《我家后院通向异世星球》 第一章 杨路辞去工作,收拾好行李搬出了夏权的公寓,夏权有挽留过他,说那天带回家的男孩,只是喝醉了酒在酒吧里随便搭上的,大家玩玩而已,别太当真,毕竟他们在一起三年了,走到今天不容易。 杨路知道在同性恋群体中,夏权这样的算不上过分,这个圈子太乱,能两个人一门心思处上三四年的几乎找都找不到。夏权条件极好,倒贴的一抓一大把,对他也算过得去,好多人明里暗里挤兑他,说他一个农村来的土包子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能搭上夏权这么个优质男,他如果提出分手,多半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不知好歹,也许他这边刚搬出去,那边就有人急着想搬进来。 杨路辗转了几个晚上,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其实早在半年前,夏权已经有过一次出轨,当时杨路原谅了他,这次的事让杨路明白,如果他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以后同样的事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他知道一个gay还去相信什么一世一双人的承诺,挺可笑的,可他依然希望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假若那只是一种奢望,他宁可单身。 杨路和夏权是大学同学,两个人也是经过了一番纠结才走到一起,原本他打算毕业后就离开a市这座繁华的沿海大都市,回邻省自己的家乡找份工作,最终因为夏权,杨路选择留下,努力适应a市的快节奏和淡漠的人际关系,这会儿想想,再待在此地似乎已非必要,杨路还是喜欢安静简单的生活,无论a市还是夏权,显然都不适合他。 夏权家里生意做得挺大,上面有个争气的哥哥,父母对小儿子要求不高,夏权英俊帅气,爱玩爱闹,杨路心里十分清楚,他们之间差距太大,能在一起三四年已是极限,即便夏权当年再怎样信誓旦旦,学生时期纯挚的感情经过时间的洗涤,又能剩下多少? 反观杨路,出身贫寒,老家在南方一个犄角旮旯的小山村里,同西北某些地区比起来,算不上顶穷,至少能吃饱穿暖,村里年轻人很少,大多都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去了,只留下一些老弱妇孺看守家里,当年,杨路的父亲也是其中的一员,可惜他时运不济,一次事故,被倾斜的塔吊从楼顶上刮下来,当场死亡。 杨路那时还小,才小学三年级,父亲因为常年外出打工,没给他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没有父亲的日子对他来讲,还是一样过,杨路只记得有一天早上起来,找不到他妈了,后来听村里人议论,才知道他妈跟人跑了,并且卷走了他爸大部分的赔偿金。 好在他妈对这个家还有点情分,尚顾念着他这个儿子,给留了两万块钱,杨路和他奶奶就靠着这点钱相依为命,杨路奶奶为了把钱省下来给孙子念书用,每天都会来回走上几十里路,到镇上摆地摊卖菜,一直到杨路升入高中,杨奶奶得了挺严重的白内障,视力大幅度下降,这件事才被迫停止了。 其实杨奶奶年轻时有过一份固定职业,收入维持生计不成问题,这份职业是杨家祖传的,传媳传子不传女,杨路出生前,他们家在这附近一带还挺有名,有人得了重病,或是感觉不顺当了,要不就是谁家死了人,都会把杨奶奶叫去做场法事,她就是那种民间俗称的神婆仙姑,后来政府不让搞这一套,说是宣扬封建迷信,要坚决杜绝和抵制,杨奶奶才失了业。 杨路大四那年,杨奶奶突发脑溢血去世,最后一位亲人的离开,使得杨路答应了夏权的请求,大学毕业后,两个人才正式同居。 从公寓出来后,杨路背着行李走了老长一段路,夏权没有追上来,也没有提出开车送他,这令杨路更加心灰意冷,也许在那个人心里,早就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杨路抹了下微红的眼圈,跑快两步,搭上一辆巴士,去了长途汽车站,直到坐上回乡的长途客运车,他才有了一种彻底结束的感觉。 望着窗外的街景,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从他十八岁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到如今整整过去了六年,兜兜转转一圈,最终他仍是孤身一人,所有人好像都变了,就他还在原地踏步…… 杨路回忆着往事,眼泪便一点点沁了出来,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杨路赶紧把泪水擦干,装作打呵欠的样子扭过身,他旁边坐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什么时候坐到他身边的,杨路都没察觉,这会儿回了头,才发现车上有许多这样的年轻人,车厢里一片嘈杂。 “有事么?”杨路轻声问。 那人愣了愣,心想,这男生怎么长得比女孩还要白净秀气,尤其眼睛红红地看着他,竟然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真是邪门了嗨,他被自己忽然生起的念头给吓了一跳,连忙问:“同学,你也是去海棠村的吧?” 杨路工作快两年了,可他眉目清秀,骨骼纤瘦,穿着上也不讲究,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许多人都会误以为他是高中生。 杨路点了点头,这男孩显然不是他们村的,海棠花是他们村最靓丽的特色,四五月间正是野海棠盛放的季节,自从几年前公路开通到村口,有几户脑筋活络的村民就像模像样地搞起了农家乐,生意不冷不火,勉强过得去,导致外出打工的一部分年轻人又回来创业,可惜过了这个季节,他们村就鲜少有可看的景物了,借着东面鸦头山上一座破落的道观和山脚下一汪湖水,才引来些散客,听说这大半年游人略微多了起来,杨路以为这些年轻人是去农家乐的。 男生很快拉开了话匣子,原来这些人大多是a市的天文爱好者,他们通过网络结识,自发组织在一起,去海棠村也不单是为了农家乐,有消息称,今晚会有一场小规模的流星雨,海棠村被定为最佳观星点。 俩人小聊了一会儿,男生见杨路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觉得兴致缺缺,很快转移了目标,找前座一对小情侣聊起天来,情侣中的女孩似乎对鸦头山上的道观更感兴趣,一直在说求签的事,杨路没听进去几句,他靠在椅背上打盹,睡睡醒醒,下午四点多,长途车停在了离海棠村最近的一条公路上,从这里步行进村还需三十分钟。 车上呼啦啦下来一大半人,那些人嬉闹了一阵,开始摸不清方向,杨路走出十来米,又倒回来,主动提出:“这里山路不太好走,我是本地人,我带你们进村吧。” 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一路都在感叹海棠村景色优美,空气清新,生活在这里的人真是太会享福了,杨路笑笑,心道,不要多,只需一个月,你们就受不了了,没有网络,没有娱乐设施,也没有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自耕自种,再美的景色总有看腻的时候,若不是生出一份商机,村里人出去后,很少有再回来定居的。 杨路把人分流到村中几户条件稍好点的人家,又接着往山里走,他们家住的比较偏,在对面一处山坳里,和同村人离得都挺远,中间还要经过一座石板桥。 路上遇见几位老人,热情地招呼他:“咩咩回来啦。” 咩咩不是杨路的小名,只是村里的长辈们喜欢这么叫,杨路是个早产儿,刚出生时,哭声微弱,瘦小白皙,被他奶奶裹在一个白绒布的襁褓里,就像只嗷嗷待哺的小羊羔,村里不知道谁第一个叫他咩咩,以后就这样叫开了,不过杨奶奶在世时,一直叫他路路,老人家觉得咩咩这个小名太福薄了,也显得女气。 杨路已经有一年没回老家了,他还是去年清明给奶奶和父亲上坟时回来过一次,今年清明,公司里临时加班,没请出假来,本来计划五一节再回来,没想到清明那天提前回家,就看见夏权在和别人滚床单,杨路没有吵,他性格摆在那里,吵也吵不起来,不过他亦有倔强的地方,有些事认准了,就很难回头。 杨路感觉心累,想要缓一缓,其实刚才那些游客说的也没错,望着眼前这些自小看惯了的景色,极普通的山水,还有漫山的野海棠,心情不知不觉就松快许多。 杨路家是几间粉墙黛瓦呈回字形的祖屋,仿似四合院,传说几百年前初建时规模颇大,随着岁月蹁跹,历经天灾*种种变故,祖屋损毁过多次,杨家先人也曾迁离过,到了杨路曾曾祖父那一辈,为了躲避战事,又拖家带口搬了回来,只是那时偌大的杨家已经没剩多少人。 再次重建,因条件有限,已不复往昔的奢华,少了影壁游廊等许多花俏之物,宅门直接连着围墙,没有倒座,进去就是庭院,东西各两间厢房,北面一间正房,左右耳房均堆放了杂物,正房后面还有座后院,开了扇小门通向后山,灶房也在后院里,偏中还有座井台,对面溜墙搭了丝瓜架子,旁边是个空鸡棚,因为缺人照看丝瓜架塌了半边,好在没有完全枯死,剩了十来根灰头土脑的老丝瓜挂在上面。 怕下雨泥泞,通向各房的通路上都铺了石板,正房前不知哪一年起栽了两棵老柿树,长得枝繁叶茂,只这几年结实不多,落到地上的也早烂成了泥。 再是简单,也能看出,杨家祖上实算殷实,在海棠村,这样有了年头的体面屋子是独一份的,可惜后人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再看,墙皮斑驳,早已失了当年的光鲜。 海棠村的村民依着地势在山坡上开出零星小块的梯田,很难大面积种植粮食,至今仍沿用着老旧的耕种方式,杨路他们家地理位置更加冷落,加上人丁单薄,不谙农事,米粮基本都去镇上买,平日里只在屋前种些蔬菜,自给自足之余,才会拿到镇上去卖。 杨路推开宅门,门上对联是他大三那年贴上去的,日晒雨淋,至今只能辨识出家顺平安几个字,随着他的动作,门板‘吱嘎’一声,顶上落下一层墙灰,祖宅在杨路爸妈结婚时简单翻新过一次,二十多年了,再是珍惜着,看上去也十分旧,好在收拾得还算齐整。 杨路放下行李,趁着天没黑,先去了后山,把奶奶和父亲坟头上的杂草清除干净,摆上点糕饼水果,又陪奶奶说了一会儿报喜不报忧的话,就赶紧回来清扫屋子。 井上加着井盖,打上来的井水沁凉干净,杨路将床板和桌椅擦拭了一遍,被子去年晒过,封在袋子里,打开时,还是散出点霉味,南方地区就是这样,潮湿得很,他拿到庭院里用拍子松了松,准备将就一晚,细致点的活明天再干,之前连续几夜没睡踏实,今天又坐了一下午的车,已经非常疲累,没想到被子枕头这么一翻弄,从柜子里带出件东西来,掉在地上闷闷作响。 杨路捡起来一看,是个陈旧的小荷包,里面的东西他记得,奶奶在世时一直带在身上,说是杨家祖上留下的宝贝,以后等她走了,就传给杨路的媳妇,那是块玄青色的金属牌子,半个巴掌大小,非金非铁,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杨路把牌子取出来看了看,这还是他给奶奶换寿衣时,从她脖子上摘下来的,当时草草一收,早给忘了。 牌子上鬼画符似地刻了些点点线线的图纹,最末有个圆形烫印,仔细看,依稀是颗兽头,除了金属本身有点稀罕,杨路实在瞧不出多余的名堂来,由于年代久远,就连杨奶奶都搞不清楚这物件的来历,只她听杨路的曾祖父提过,说好像是个开启什么地方的钥匙,不过也得看机缘,曾祖父打趣说,那地方兴许是个藏宝洞也不一定,可惜杨家起起落落几十代人,没出一个有福运的。 杨路苦笑了一下,心想,他这辈子别指望娶妻生子,杨家自此也就彻底断了,他把牌子放在手心里摩挲了几下,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晚饭是一碗加了火腿肠的阳春面,吃过饭,洗漱了一下,杨路就去睡了,什么流星雨,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种东西,要看心境,心情好时,就算是雷暴雨,也会感觉非常浪漫。 睡到半夜,杨路迷迷糊糊听到一些零零落落的声音,他把被子蒙到头上,翻了个身又接着睡,忽听‘咔嚓’一响,把他彻底惊醒过来,一时间,很难判断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联想到今晚的流星雨,杨路第一反应是有陨石坠落,砸断了树干或是他家的屋顶,按说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最佳观星点不表示流星就在海棠村上空,再说流星变成陨石的情况也极少发生。 杨路披上衣服里外检查了一遍,一切安好,站在门口向远处眺望,只有几户搞农家乐的院里还亮着灯,零星传来几声狗叫,今晚月色昏暗,但群星璀璨,比城里夜晚的霓虹要漂亮得多,不知流星雨是过去了还是没来,杨路心中忽然踏实下来,后半夜非常安静,一觉就到了天亮。 第二章 早上起来,杨路随便弄了碗水铺蛋吃下,家里缺东少西,灶台上只有昨天在车站临时买的几筒卷子面和一包火腿肠,一点蔬菜和两斤鸡蛋还是几户搞农家乐的村民硬塞到他手里的,奶奶去世后,家里不能长久储存的东西杨路全都拿去送人了。 出村时,遇见了昨天那群年轻人,他们像是要去爬鸦头山,杨路跟在后面,那些人自顾着说话,没留意到他,就听他们在谈论昨晚那场短暂却壮观的流星雨,跟了一段路,没听他们提起其他事,杨路益发认准昨晚是他睡觉睡糊涂了。 杨路步行去的镇上,他们这里客车定点往返,一天只有两班,回来时运气好,遇上一户搞农家乐的也到镇上来买东西,说几个城里人嘴刁,要吃的东西五花八门,家里备不齐,只能列了单子一起买回去,杨路大包小包的,就顺道搭了一下人家的摩托车。 到家快十一点了,他把被子拿出去晒,再把昨天没拆包的行李整理了一下,杨路随身带的东西不多,重一点的全都打包托运了,过几天才能到,弄完这些零碎的小事,他搬了把梯子上房顶,屋子一直空关着,最近又是雨季,要是漏雨就麻烦了,检查下来,椽子上的望砖有些开裂,几处地方的瓦片也碎裂松动了,问题都不算大,杨路在裂隙处抹了白灰膏,又在杂物房里找了十来块新瓦补上。 午饭是咸肉菜饭,焖了老大一锅,把晚饭一并计算在内,等吃到嘴里已经下午两三点钟了,柴禾也被用得所剩无几,海棠村半数人家早已开始使用液化气,杨路他们家烧的还是土灶,他家就在山坳里,随便拾点干草干柴就能烧,很方便,以前杨奶奶在世时,杨路怕老人家用不好液化气,反倒容易出事,就一直没换,再说液化气罐更换起来也非常麻烦。 杨路把碗刷了,找了柴刀和绳子,打算去后山背点柴回来,打开院门,脚才跨出一半,就停在了门槛上,一丝古怪的感觉油然生起,门外明明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物,却总感觉有些异样,通向后山的小径他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孩提时代在地上堆的两个小土包还浅浅地留在那里,就连旁边斜倚在他们家院墙上的歪脖子老树也只是多发了几片嫩叶子,可为什么会浑身不对劲呢?一阵山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杨路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他知道自己最近情绪低落,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情伤竟然让他变得神经兮兮,这种状态实在糟糕,看来还是要尽快振作起来,杨路摇了摇头,跨出了院门。 眼前倏地一黑,他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黑漆漆的四周,前方有团光亮,就好像火车开进山洞时的镜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赶紧往身后望去,更黑了,仿佛深不见底,他家屋子院子还有歪脖子树眨眼间全都消失了,这种诡异的突变令杨路头皮发麻,吓出了一身白毛汗,他不知所措地往后退了半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熟悉的景物瞬间出现,绊倒他的正是他们家的门槛,杨路身体坐在院内,半天都没敢动一下,两只踩在院外的脚从膝盖开始就看不见了,不是没有,只是看不见,杨路能感觉到。 过了好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把脚收回来,一切正常,似乎之前发生的事纯粹是他的臆想,杨路心口怦怦直跳,他在后院里来回走了两圈,又连拍了自己几巴掌,才压下心底的惊惧与慌乱,决心再试一次。 杨路的猜测没有错,只要他脚一跨出后院,场景就会发生转变,跨进跨出重复了几遍之后,杨路终于淡定下来,开始打量周围,发现这不是一个天然山洞,看上去更像是座矿洞,虽然很黑,可等眼睛适应之后,还是能隐约看到石壁上有人工开凿留下的痕迹,地上也铺设着简易的木制窄轨,如同在一些老电影中看到过的,供矿车使用的轨道,只不过,这座矿洞好像废弃已久。 时空门?昨晚睡梦中听到的声响是时空门打开的声音吗?为何会出现如此反常的现象?是因为半夜一场流星雨吗?矿洞之外又通向哪里呢?如今的年轻人接触过太多的新鲜事物,想象力也异常活跃,不过一会儿功夫,杨路已经转了好几道念头,既然能来回,他也就没啥好担心的了,惊吓退却过后,转而升起的是强烈的好奇心,他捏紧手里的柴刀,慢慢向洞外走去。 走出山洞之前,杨路的脑子里闪现出许多种可能性,但由于他身处在矿洞里,所以种种猜测还在一个正常范畴,并没有天马行空到不着边际的地步,因此,当他看到外面一望无际的荒凉景象时,并没有多少意外和失望,矿区么,还能风景优美到哪里去。 不过,家里后院竟然连接着一个异地的矿区,这件事本身就足够令人兴奋的了,但很快,杨路就感觉十分难受,天气实在太热了,四月中旬都还没到,滚滚气浪吹到脸上,皮肤竟然有种灼烫感,他记得前年九月份和夏权去过一次新疆,吐鲁番盆地的火焰山,夏季最高气温接近五十度,地表温度有七八十度,附近寸草不生,人一靠近那里就会有种进入烤箱的感觉,而现在他甚至比在火焰山时更热。 杨路身上还穿着羊毛背心和薄绒连帽衫,这段时间,受到寒潮的影响,平均气温始终徘徊在十几度,他脱下冬季的棉服也就是上两个星期的事,刚才还觉得山里比城里凉,犹豫要不要换件厚实点的外套,这会儿却热得喘不过气来,他赶紧把连帽衫和背心脱下,只留一件长袖t恤在身上。 怎会热成这样?这个矿区究竟在哪里?阳光刺得杨路几乎睁不开眼,此地尽管荒凉,但还没到寸草不生的地步,他恰好站在一处高地上,放眼眺望,除了一块块巨大的山石,还能看到不少生长在石头夹缝里的树木和植被,也不知道哪些品种的植物才能耐得住这般高温和烘烤。 杨路在矿洞附近转悠了一圈,热情渐渐消退,没发现任何有趣的事物,就连人影子都没瞧见一个,再待下去他快中暑了,杨路想起来还有正事要办,家里剩下那点柴撑不到明天早上,他摸了摸被日头烤红的脸,开始往回走。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点奇怪的声音,声音是从左侧一面山壁后面发出的,那面山壁宛如一道天然屏障,阻挡了他的视线,杨路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好像有人在吆喝叫骂,由于离得远,听不清那些人在骂什么。 杨路把衣服放到地上,攥紧柴刀往山壁上爬,快到山顶时,他不小心掰断了一根树枝,那树模样生得有些古怪,杨路本没在意,可当他看到枝杈断面上不断流出猩红色发臭的粘液,还是被惊悚到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地球上有这么奇怪的树吗? 容不得他多想,吆喝声再次传来,听得比前面清楚点,是一种很陌生的语言,不像是汉语地区的方言,杨路慢慢把头伸出去,他甚至还在想,这会不会是新疆某个地区的少数民族语言,又或者他跑到非洲去了,心里正觉得荒唐,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带给他的就只有震惊了。 刚才还说没人,山壁的背面却是另一番景象,山脚下地势稍微平坦点的地方搭了许多简陋的帐篷,再往远处看,完全就是一幅奴隶社会矿区该有的画面,矿工们弯着腰,背着巨大的石块,往返于矿洞和巨型牛车之间,他们全身赤/裸,脚上戴着镣铐,时不时还会挨监工一顿皮鞭,即使距离挺远,仍能看到他们油腻脏污的皮肤上满是皮鞭抽打出来的痕迹。 但这种程度的虐打对他们的伤害并没有想象中大,因为不论监工还是矿工,都长得异常强壮,他们平均身高接近两米,皮肤下贲起的肌肉隐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光是这样倒还不至于让杨路惊怕,关键是这些长相酷似欧美人的男人,身后竟拖着一条像潘多拉星球上纳威人一样细长而灵活的尾巴。 方才的喝骂声来自几名监工,他们正追在一个少年矿工身后,说是少年,也几乎一般高大,只脸庞比其他人稍显稚嫩,猜着年纪大概不大,少年因为脚上的镣铐,跑得不快,动作却很灵活,手脚并用,像猴子似的蹿上山坡,朝杨路这个方向过来,中间还隔着几十米,却把杨路吓得屏住呼吸闪到了一块岩石背面,今天这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少年很快就被人追上了,监工们将他打倒在地,随之而来的皮鞭棍棒非但没有让他讨饶,少年还始终用仇恨倔强的眼神瞪着施虐者们,这种显而易见的挑衅姿态令那些人越发恼火,他们喝骂着,击打下去的力道越来越重,只是听着那种声音,杨路就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天哪,他们家后院竟然通到了外星球,这是杨路怎样也想象不到的,当机器猫中的桥段成为了现实,杨路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半晌之后,他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些凶狠强壮的外星人会不会半夜闯进他家里。 少年头上终于挨了重重的一棍子,那力度几乎可以把石块砸碎,杨路差点惊叫出声,血从少年额角上汩汩涌出,他眼神变得有些涣散,身体躺平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些监工踢了他一脚,骂骂咧咧地走了。 强光明晃晃地落在少年脸上,杨路探出身,想着那孩子是不是已经死了,少年翠绿色的眼珠忽然动了动,杨路轻轻舒了口气,立刻又紧张起来,少年似乎看到了他,又好像没看到,只是愣愣地望着他藏身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少年闭上了眼睛,头歪向一侧,杨路意识到他晕过去了。 第三章 杨路回去后,脑子里还乱得不行,心口紧紧揪着,刚发现时空门时的兴奋与激动早已被高温蒸发掉了,那少年虽说跟自己非亲非故,还是个野兽样的外星人,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被打得半死,他却一点忙都帮不上,这一幕对杨路来说太过残忍,就算被打的是一只猫一条狗都看不下去,更何况那孩子的脸活脱脱是一副人类的模样,眉眼微微带点青涩,但很帅气。 如果是电影情节,指不定杨路还会觉得惊险刺激,可惜这不是电影,画面太真实了,棍棒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少年仇恨的眼神和晕过去时迷茫的表情,监工们陌生而粗野的叫骂,还有从那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喷溅出的血水,一一在他脑海中闪现。 不过,最令他担心的,还是外星人会不会闯进他家里,杨路一踏进院子,就赶紧把后门给扣上了,他不知道普通的木门对那些强壮到可怕的外星人来说,管不管用,可若是报警的话,他的生活自此再也无法平静,家里这套老宅兴许还会被政府监管和征用,杨路想得很远,甚至想到了太空堡垒中的情节。 等他不知所谓地忙乎了一阵,才渐渐冷静下来,他把从屋里拖出来顶门的樟木箱又给拖了回去,真是病急乱投医,外星人要想闯进来,一个破箱子抵啥用。 杨路家里没装固话,他们村虽然在公路那边架设了移动通讯塔,可信号时常会受到地势的干扰,村口那一段还过得去,杨路要想打电话报警,就得走到石板桥那里,他正拿着手机犹豫不决,外面天已慢慢阴了下来,清明前后,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有日头,一眨眼,又像要下雨的样子。 杨路赶紧放下手机,去收晾晒在庭院里的被子,又抓紧时间从前门绕出去捡了点柴,算了,还是过两天再说吧,那矿洞看上去就废弃很久,谁没事会跑进一个弃置不用的矿洞里去,就算有人要借着那地方小解方便,也不可能走得太深,况且他刚才试验过,时空门很窄,就他家小门的宽度,紧挨着洞壁,误闯进去的人哪会这么巧正好走到那里,他回来时就试了好几次才找对地方,还怕下次找不到,在地上做了个记号。 至于有没有下次,杨路不敢说,他一方面担惊受怕着,一方面心里又有些惦记,想知道那个少年怎么样了,想了解外星高等生物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形态,甚至隐隐期待着一次与众不同的经历,杨路不是个胆大的人,性格也比较温吞,可他毕竟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对许多事物都存着好奇心,可以说每个男孩心中都有一个冒险的梦,所以他才不想那么快就把事情公之于众。 回到家,一场春雨就稀稀落落地下来了,气温又降了两三度,山里的空气带着点泥土和青草的味道,特别好闻,杨路打开宅门,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盘绕曲折的山间小道上三两个扛着锄头的村民正闷头往家赶,梯田深深浅浅的绿,一树树的海棠花在雨雾中越显娇艳,以前念书时,他每次回家,奶奶都会提前等在这里候着,一站站好久。 上午杨路去镇上时,顺带买了几包菜籽,打算把外面的菜地重新翻倒一下,这几个星期是不指望了,可他要在家里待上一段日子,还是自己种方便,跑一回镇上就得花上半天时间,本来他还想买几只半大的草母鸡,养着下蛋用,结果东西实在太多,再买就提不动了,好在遇上那户搞农家乐的,约着明天去他们家买两只。 这场雨一下就下到了半夜,晚上,杨路把中午剩下的菜饭重新炒了炒,又冲了碗紫菜蛋花汤,撒上一把葱花,点几滴麻油,闻着就很香,只是柴有点潮,烧得灶间里一股子烟气。 杨路在a市生活了几年,夏权家境富裕,公寓里配置的电器都是高档货,就连烧饭也是用无明火的智能灶,杨路回到家里,做起事来有些不趁手,老宅里除了一台很小的旧彩电,没有冰箱,没有洗衣机,用的仍是井水。 现在天凉倒还好,夏天做饭就得有个分寸,吃多少做多少,去一回镇上也不能多买,放过夜的如果不用井水镇着,就很容易馊掉,杨路做不来夏权那样大手大脚,过夜的菜他不会倒掉,只会装进自己肚子里。 杨路咬着筷子出了一会儿神,等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在想夏权,不禁有些懊恼,长点出息吧,快点把那个人忘掉,也把那段曾经给他带来过欢乐的时光封存在记忆深处,他站起来,把铁锅里的菜饭铲干净,饭底有点焦了,明天煮饭火头要再压得小点。 饭后,烧水洗了把澡,家里的木澡盆许久未用,淌了一地的水,杨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睡了,眼睛一闭上,黑暗中蓦地出现一双翠绿色的眸子,那个介乎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外星人不知道怎样了,如此年轻的一张脸庞上,竟然有着坚忍、痛苦、仇恨诸多混杂的表情,最后那一刻的眼神还透着一丝迷茫与无助,只让人感到心疼,那人,究竟经历过些什么? 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杨路纠结着睡着了。 与此同时,法安也在度过非常痛苦的一夜,幻狐族的走狗把他伤得很重,如果他兽化的话,这点小伤当然不足为惧,兽人在兽化时具有很强的攻击力和自愈能力,尽管他还没成年,可他天赋极好,十二岁时就已经可以完全兽化,原本他会有很光明的未来,会成为他们这一族年轻一代的榜样和希望。 这一切都被那个魅惑了他父亲的雌性给毁了,之前发生的事对于法安来说,仿佛一场恶梦,母亲被活活气死,他被诬陷为灾星遭到贬斥,那些家伙瞒着父亲,把他拉到矿区当矿工,脚上强加了一副奴隶脚镣,力量遭到封印,无法变身,他要是熬不过去死了,只会让幻狐族更加得意,听说那个叫朵岚的雌性又怀孕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个雪上加霜的消息。 父亲的形象在法安的心目中曾经是那样伟岸,他是翼豹族的首领,打败了卡美亚大陆上大大小小几十个的部落和种族,统一了西方,建立了版图广阔的托塔斯卫城,与东、北两位城主分享着这片大陆上属于他的荣耀和财富。 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战败的幻狐族向父亲进献了他们族里最漂亮的雌性,幻狐族族长的小儿子朵岚,那是个长相妖媚的男子,有着狐族特有的狭长眼眸和娇软身段,且手段高明,情/欲旺盛,能满足父亲任意的索需,年少的他就曾在花园里撞见过好几次,两人就那样毫无廉耻幕天席地地大干着。 他能看见,母亲自然也会看见,母亲来自东方的猫耳族,是坎贝拉城城主的表弟,年轻时的美貌绝对远胜于朵岚,父亲为了娶到他,打败了无数情敌,可自从生了他之后,母亲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强壮的父亲只好把无处发泄的精力投入到雄性的战斗中去。 朵岚刚被送到父亲身边时,母亲虽然伤心,但也心平气和地接纳了他,还让当时挺孩子气的法安不要为难朵岚,可灾难就从那以后开始了,父亲渐渐疏远他和单纯而体弱的母亲,母亲心情郁结,时常缠绵于病榻,父亲来探望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去世,陪在母亲身边的只有他和几个忠心耿耿的仆人。 随后,翼豹族的领地内出现了几次天灾,他十二岁那年,北方的圣巴夏城和东方的坎贝拉城又派人来偷袭,搞得父亲焦头烂额,朵岚请来幻狐族善于占卜的巫师,说有灾星作乱,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竟说他就是凶兽所化的灾星,天性凶残,克父克母,成年后必定会为托塔斯城带来灭顶的灾祸。 父亲联想到母亲就是在生了他之后,才开始日渐衰弱,很轻易便相信了,朵岚和幻狐族的人又向父亲进言,说为了托塔斯城的安危,应该立刻处死他。 父亲最终还是没下那个狠手,只将他贬到了偏远而艰苦的萨尔罕地区自生自灭,跟着他一起出城的还有一些忠心于他和他母亲的人,他们自愿追随他。 萨尔罕地区常年高温,除了矿区就是荒地,食物和饮水都要从几百公里以外运过来,这里是罪犯、雇佣兵、流亡者以及奴隶的集中地,生存条件极差,治安也很混乱,即便如此,幻狐族的人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他们才刚到萨尔罕,就被人当成奴隶抓进矿区采矿,一干就是两年多。 今天矿区的幻狐族奴隶主额外开恩,多加了一餐,虽然只是发臭的动物内脏,但对那些常年碰不到一丁点肉味的奴隶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法安觉得蹊跷,一打听,才知道是城主夫人怀孕了,巫师说这次很可能是个小兽人。 法安知道他死期将近,一旦朵岚诞下新的继承人,幻狐族就会想方设法弄死他,到那个时候,父亲即使不满,也不可能怎样为难幻狐族,朵岚再吹吹枕头风,兴许父亲追究都不会追究。 下午,矿区的监工少掉一半,都去庆祝了,法安听他们说,待会儿还要去镇上的酒馆找两个雌性玩玩,卡美亚大陆上雌性不算少,不过相对于兽人的数量,雌性还是十分珍贵的,因此会从事特种行业的雌性不是身有残缺,就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走上这条路,雌性离开兽人的保护很难单独生存。 监工们所说的雌性,法安刚到这里时见过,是镇上酒馆老板找来招揽生意的,一个不会生孩子,被丈夫遗弃了,另一个在战争中死了家人,自己也少了一条胳膊,两个雌性都不漂亮,粗壮得跟个兽人似的,可在萨尔罕地区已经很稀罕了,他们生意非常好,监工们凑在一起越说越激动,法安就是趁着那时候逃出来的,可惜还是没逃掉。 他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应该等到天黑再找机会,虽然夜晚对于兽人来说,和白天相差无几,但总是会疏于防范,不过法安丝毫没有后悔自己莽撞的决定,因为……他看到了母亲。 母亲离世的时候,法安只有九岁,那位柔弱而美丽的雌性在他记忆里的形象已经有些淡化了,但法安忘不了母亲的一头黑发,黑发黑眸的雌性极少,被认为是神秘而尊贵的色彩,兽人拥有了这样的雌性会感觉很体面,父亲当年第一眼见到母亲时,就被他那双黑亮的眼眸给深深迷住了,朵岚的头发是棕黑色的,比不上母亲纯粹,但他的媚术足以弥补这点小小的遗憾。 法安恍惚之中,又看到了母亲,用如此忧伤而关切的眼神望着他,那一刻,加诸在他身上的伤痛和苦难似乎都渐渐远离。 法安皱了皱眉,他闻到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额头上黏糊糊的,佩迪恩正把岩树的皮撕下来,给他降温,他们每天只能分到半碗水,连喝都不够,见他动了,佩迪恩惊喜地对泽拉尔说:“小主人好像快醒了。” “真的?”泽拉尔爬过来摸了摸,“嗯,退烧了,那些奴隶教的法子果真挺管用,佩迪恩,你有没有吃的,给小主人喂一点。” 佩迪恩从角落里摸出小半块晚上偷偷藏起来的干粮,羞愧地说:“只有这么点。” “没事,我这里也藏了一点,我来喂吧,你快去睡,马上就要天亮了。” 帐篷里的气味又闷又臭,令人窒息,身下的硬土即使在一天中最凉快的时候,也在散发着滚滚热气,法安慢慢吞咽塞进嘴里已经酸馊了的干粮,心想,他一定不能死,他还要为自己和母亲讨回公道。 第四章 杨路朝后院的空地上洒了几把谷糠,新买来的四只鸡一经放出笼,就争先恐后朝谷糠冲去,当头一只清远小公鸡尤其霸道,时刻警惕四周,两只黄羽母鸡没等靠近,就被它追得咯咯直叫,鸡毛掉了一地,倒是剩下那只大芦花仗着体型壮硕,趁机占了半边天下。 两只黄羽是在镇上买的,公鸡和芦花则来自村民家里,相互间处得并不融洽,杨路却没功夫多管,他朝另一个方向又洒了两把谷糠,就停下手,找出工具,修整倒塌的丝瓜架子,枯枝烂藤全部砍掉,又立了两根新竹用铅丝捆扎上,原先张牙舞爪爬了半面墙头的丝瓜藤缩水缩得跟小青葱似的。 别看屋子没几间,东西也不多,里里外外仔细收拾就花了杨路一个多星期,菜地重新翻过,菜籽也落了种,杨路生性/爱洁,柜子里闷了几年的床单被面枕套,能洗的全都拿出来洗了,五颜六色晾了满满一庭院。 只是做这些事时,他时常开小差,目光不由自主地就会朝后院飘,小门自那天回来后就紧扣着,去后山绕点道倒不碍事,可心里总像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老没安全感,有次去镇上,他都进了建材店,临了又改了主意,只买了几桶刷墙的白涂料,先不说用砖把门封死管不管用,单是那少年就让杨路犹豫不定,这几天他脑子里反复出现当时的场景,一双哀伤的绿眸隔空仿佛在对他述说些什么。 矿区的条件一目了然,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又不能得到妥善照顾,杨路不确定少年能否活下来,其实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身单力薄,就算有心,也帮不上忙,可能还会引火烧身,他打小就安分守己,除了是个天生的同性恋者,没做过其他出格的事,胆子自然也不大。 杨路并未察觉,不知不觉中,因为记挂着时空门以及兽人法安,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前男友了。 杨路正在西厢房里拆窗帘,就听外面有人叫他:“杨路,羊咩咩,回来也不说一声,躲哪去了?快出来!卧槽,怎么搞得跟八国彩旗一样。” 那人一边说话,一边已推门进来,村子里家家户户只要有人在,大门向来不上锁。 这熟悉的声音杨路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人名叫周朝晖,海棠村人,和杨路是小学同桌,初中同学,由于念书晚,又留过一级,所以他比杨路大两岁,周朝晖为人仗义,喜欢以大哥自居,杨路性子软,又无父无母,小时候没少被一些皮孩子欺负,周朝晖就处处维护他,当然代价是帮他做作业和应付家长,但不管怎样,俩人算是竹马竹马,关系一直不错。 初中毕业后,周朝晖弃学跟着舅舅到省城学手艺,杨路大二那年,他在市里开了一家快餐店,两年不到鸟枪换炮,快餐店变成了饭店,生意越做越红火,是他们村混得最好的几个。 然而近两年杨路却和周朝晖几乎断了联系,一是自奶奶过世后,杨路就很少回家,周朝晖也不住在村里,只个把月抽空回来探望一下父母,他们没机会碰上,二来还有个原因,就是杨路知道周朝晖心里膈应。 有一次,周朝晖到a市进货,杨奶奶托他带了些自家做的菜干土产之类的给杨路捎去,那会儿他刚和夏权处上,巧不巧的,俩人正好在寝室里有些亲密举动,被周朝晖撞上了,到现在杨路都忘不了他那张表情古怪的脸,跟吞了苍蝇一样,当时周朝晖啥也没说,扔下东西就走,撵都撵不上,之后他们仅在杨奶奶出殡时见过一次,从那就再没联络过。 杨路答应了周朝晖一声,正想从梯子上下来,周朝晖已看到他了,几年不见,这人倒真有了几分生意人的派头,穿着西装,腰也见粗不少,他站定下来,双手抱胸,揶揄杨路:“叫你羊咩咩真是一点没叫错,两三年了还是老样子,你这是打算回来住多久啊?我看你连墙皮都想扒掉一层。” 杨路点点头,一本正经状,回道:“是想扒掉,涂料都买好了,还没来得及,就差你这免费大劳力。” 两个人隔着窗户对视片刻,各自笑了出来,周朝晖骂道:“我妈净说你懂事,其实你小子最没良心,这么多年都不联系哥,要不是在镇上遇到李庆,听讲你回来了,还不晓得要被你瞒上多久。” 李庆也是海棠村人,上次在镇上遇见,随便聊过几句。 “你不是也没找过我么。”杨路斜了斜眼。 “你还好意思讲,我知道你电话吗?你毕业后搬哪去了我都不知道,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周朝晖避开前面大半年没提,杨路也装傻,再说他手机确实是快毕业才买的,奶奶去世后,杨路就回来过两三次,村里没啥人知道他的联系方式,这么一笔划,还是杨路理亏,于是他果断认错。 “大晖,你知道的,奶奶一走,我哪有什么心情,后来又轮上毕业找工作,乱七八糟事全凑在一块儿,再说……咳,你现在都是饮食业大老板了,大人有大量,跟我一穷吊计较个啥。” 周朝晖失笑:“屁大的老板,你还是咱们村的高材生呢,行了,别下来了,不用特意招呼我,你这里哪有我不熟的。” “那行,我把窗帘拆了再来陪你聊,灶台上有荠菜饼,应该还热着,你要饿了就吃。”杨路做荠菜饼的手艺是跟奶奶学的,以前周朝晖最好这一口,杨奶奶每次做,他都赖在杨家不肯走,不过人家现在自己就是大厨了,不知还稀不稀罕。 周朝晖一听有荠菜饼,冲着后院灶房直奔过去,杨路莞尔一笑,心情好了很多,他本就不善交际,因为性向,更加不敢与人深交,周朝晖算是他最好的朋友了。 杨路抬着梯子拆窗帘,周朝晖就抱着个碗,一边啃,一边跟在他身后转悠,不大点功夫,一碗荠菜饼已吃得七七八八。 “哎我说,你这次回来是要常住啊?我看后院还真堆了好几桶涂料。”周朝晖吮了吮手指,又打了个饱嗝,感觉非常满意。 事实上,杨路起先没想刷墙,可走都走进建材店里了,心不在焉就顺手买了几桶涂料,他含含糊糊地说:“总要有个一年半载吧。” “杨路,那你……不回a市去了?”周朝晖小心翼翼看了看杨路脸色。 杨路手上没停,只淡淡道:“嗯,不回去了,跟那人分了,过段时间想在市里找份工作。” 周朝晖是个护短的人,何况他了解杨路,这兄弟不仅长得好,性子更好,家里家外又贤惠,分手绝不会是杨路的错,于是,他狠狠啐道:“呸!分得好,那小子一副花花公子样,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杨路微愕,他没想到周朝晖只见过夏权一面,就能看清一个人的本质,而他和夏权相处多年,却被猪油蒙了心,以为这是能和自己相伴到老的人,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 周朝晖一瞥苗头不对,赶紧换了话题,故作轻松道:“回来也好,咱们村褚建雄,蒋小兵还有姚莉他们几个都回来了,还记得鸦头山上的清虚观吧,本来破得门都快掉了,去年遇上两个来采风的学生在那儿求了支签,结果麦芒掉进针眼里,巧了,两支签文一一应验,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大半年,上咱海棠村凑热闹的人开始见多了起来,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鼓捣家里把前年新盖的小楼改成家庭式旅馆。” 杨路心想,怪不得前些天长途汽车上那女孩一直在说求签的事,原来许多人都是奔着清虚观来的,清虚观他当然记得,小时候和周朝晖上那儿玩过几次,大了就没再去过,那是个极小极破的道观,年代却很久远,少说得有七八百年,比杨家祖宅奠基还要早上一些,只因建在深山里,又无丝毫特色,才始终不为人知,最早这清虚观同杨家颇有渊源,听奶奶讲,清虚观的兴建人,玄清道人就是出自杨家,只不知是真是假。 周朝晖说到一半,停下来,抬头打量了一会儿,感慨道:“要说起来,你家这宅子根底真好,别看现在不起眼,翻新了肯定气派着呢,城里人就喜欢有年头的老物,像咱省城那条酒吧街,全是旧民宅改建的,如今看着古色古香,连老外都上赶着去,一瓶啤酒卖到百八十块跟喝白水似的,当初盘下那条街的老板,早赚得盆满钵满。” 这件事杨路知道,夏权同他讲过,因为盘下那条街的就是夏权的父亲,当年他掏光了口袋,还向银行贷了老大一笔款子,押上了家里的别墅车子,才打发干净当地动迁居民,那时许多人嘲笑他父亲,说那条街虽然临着商业街不远,却细细长长,难以规划,无论建商务楼还是酒店式公寓,都会被周围大楼挤兑得十分压抑,且实用面积不大,人头却多,所以才会迟迟动迁不了。 可没想到夏应鑫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不仅没有血本无归,还全面翻盘,从一个默默无名的生意人,摇身一变成了a市有名的大地产商。 周朝晖见杨路不吭声,以为他心动了,便又说道:“哥其实觉得给人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你家这老屋要改建成旅馆,生意决计比别人好,也花不了几个钱,不过刷刷弄弄,买几张床,添个空调被子麻将桌什么的,除了先期投资,后面支出很少,算是坐等着收钱,怎么样?有没有意向?要是愿意,我家请工人时,顺带帮你一起弄了。” 杨路喜欢海棠村,尤其出去过,回来更是舍不得走,周朝晖这个提议若是早个七八天,杨路或许马上就能应下,可眼下家里藏着个惊天的秘密,他怎敢再招人进来,只得摇了摇头,说:“你知道我喜欢清静,家里成天来陌生人,白天得给人做饭,晚上也睡不踏实。” “可以不带提供吃饭,再招两个小工,反正村里也有几家专开小饭店,不怕没地儿找吃的。” “就算招小工,也要管人吃住,麻烦事太多。” “唔……那倒也是,你这性子的确不适合做生意。”周朝晖点头附和,“你到市里找工作,咱俩离得还近,好吧,我去把碗刷了,回来给你打下手。” 杨路在耳房里找了双胶鞋,看洗衣粉不多了,又拿了包没开封的,出来时,猛地发现刚才还在哇啦哇啦说话的周朝晖这会儿忽然没声了,杨路大惊失色,扔了东西就往后院跑,他怎么一高兴把这茬儿给忘了,周朝晖自来熟脾气,在他们家向来百无禁忌,爱上那儿上那儿,这下可糟了。 第五章 跑进后院,果然就见那扇小门大敞着,周朝晖已经没影了,杨路心里一下子来了个底儿凉。 “大晖?”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慢慢走过去,院子里静悄悄的,门板被风吹得轻轻晃悠。 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门外突然露出周朝晖半边身子,倒把杨路吓了一跳,周朝晖低着头,用脚蹭了蹭地上的小土包,自顾自说道:“杨路,还记不记得这俩土包,咱们比赛谁垒得高,结果在你家门槛下掏了老大一个洞,差点把奶奶脚给崴断,你妈要揍你,被奶奶拦下了,还做荠菜饼给咱俩吃,嗨,就眼前的事,一忽儿那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现如今奶奶也不在了。” 浓眉大眼一汉子,说这些话时,脸上竟流露出许多缅怀和伤感,可杨路此时此刻哪有心情同他怀旧,稀里糊涂随口应道:“是啊,我连我妈长啥样都忘了。” 杨路平时从不提起自己母亲,周朝晖奇怪地回头朝他看看,发现杨路神情有些恍惚。 “喂,想什么呢?”周朝晖伸手晃了晃,一脚跨进院子。 “啊?没……”杨路回过神,掩饰般地捏了捏眉心,说:“大概这些天干活干猛了,刚才有点头晕。” “早说你身体不好,别那么爱干净,放着放着,窗帘哥来洗。”周朝晖脱下西服,开始卷袖子。 杨路不由失笑,这人他最清楚不过,调皮捣蛋倒是会,就是不会干家务,他家人口多,上头还有两个姐姐,自然轮不到他来做,现在是出息了,以前干啥坏啥,喂个鸡都能把鸡喂到水沟里去,要指望他洗窗帘,还不如把窗帘直接扔了爽快。 但话就不能这么说,杨路指了指周朝晖脚上比镜子还亮的尖头皮鞋,问:“你今天穿成这样,该不会有事吧?” 周朝晖一拍大腿,大叫:“哎哟卧槽,你不提我都给忘了,我妈叫你晚上去家里吃饭,那个啥……”周朝晖表情扭捏了一下,很快又大大方方地说:“有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市里的,长得还行,关键是白,哥就喜欢女孩白点,你瞧我大姐,脸黑得跟猪肝似的,不找个白妹子,以后要再生个闺女,那就得跟我大姐一个样。” “那要是男孩呢?” “男孩白点也好啊,斯文,就像你,讨巧吧,再过几年,我都可以跟人介绍你是我儿子了。” 杨路没心思同他开玩笑,只问:“你女朋友现在在你家里?” “是啊,下午刚到的。” “那你还在我这儿瞎磨叽,把她一个人扔家里?” “咱哥俩不是好久没见,说话说忘了么,我这就回了,晚上记得来啊,帮哥鉴定鉴定。”周朝晖忘了洗窗帘的事,急匆匆地走了。 周朝晖一走,杨路赶紧扣上大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后院,刚才到底怎么回事?白紧张了这么多天,时空门竟然消失了? 可是当他再一次越过那道门槛,发现自己还是站在上回的矿洞里,就连位置都没有丝毫改变,杨路越发糊涂,他从鸡棚里逮了只鸡出来,放到门槛上,结果那只小公鸡昂首挺胸地摆姿态,愣是不下去,杨路轻轻踢了一脚,公鸡终于扑腾到了院外,神气活现地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地上叨叨,一点没心理障碍。 这下杨路彻底想不通了,为啥这种怪事只在自己身上出现? 电光石火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捏住胸口,是了,是这块牌子,曾祖父曾说这可能是把开启藏宝洞的钥匙,而其实它是一块往返两个时空的通行证。 实践证明,杨路的猜测完全正确,解下牌子,他就可以自由出入后山,公鸡又被抓回到鸡棚里,‘只有我能来去’的想法令杨路心里踏实不少,但同时,原先被压制下去的某些念头开始蠢蠢欲动。 晚上在周朝晖家吃饭,他心里有事,神思不属,最后吃了点啥都没印象了,反正周家人注意力也不会放在杨路身上,他就是个陪衬,周朝晖女朋友上门,他父母姐姐姐夫一个个激动到不行,周朝晖比杨路大两岁,春天里生日,实足过了二十六,男人这岁数在城里当然不算什么,但在小乡村那就是快沾到大龄的边了。 这一对认识至今也才十来天,八字还没一撇,但毕竟是发小想要讨回家的媳妇,杨路还是打起精神仔细看了看那女孩的样貌,五官不特别出挑,但很会包装自己,杏仁脸,戴了美瞳画了眼线又刷了睫毛的眼睛显得很大很亮,一头时髦的长卷发染成了酒红色,衬得皮肤更白,算得上是个小美女,难怪周朝晖一脸春风得意。 只是……杨路皱了下眉,在夏权身边待久了,再不上心,眼界也涨了点,这个名叫柳栩冉的女孩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尽管看着不打眼,可光她脚上一双bally都能赶超周朝晖身上整套西服了。 周朝晖生意做得不错,听说他那两家饭店如今在市里也算小有名气,可到底是白手起家苦出身,他可以花钱买辆好车,给父母盖栋三层小楼,送外甥去念私立学校,但绝不会把钱浪费在无谓的穿衣打扮上,因此他身上那套明显就是刚买的西服不过是国内的常规品牌。 如果条件允许,追求名牌不是过错,可接着杨路就发现柳栩冉外表看似柔静,应对表现却显得有些敷衍,坐立不安的样子,尤其周朝晖母亲吴月琴热情地朝她碗里不停夹菜时,柳栩冉眼中的嫌弃几乎掩饰不住,她把那些菜挑到一边,一口都没碰,吴月琴压根没留意,又想要夹,周朝晖的二姐周蜜扯了一把吴月琴的袖子,没好气地说:“妈,你别夹了,夹了人家也不吃。” 这话一出,柳栩冉倒没啥,尴尬的反而是周朝晖,他把柳栩冉碗里的菜统统夹到自己碗里,讪笑着解释道:“小冉有点挑食,妈,你不用给她夹,她爱吃啥让她自己夹。” 饭后,吴月琴和周家大姐周甜去给柳栩冉收拾房间,周蜜不顾老公劝阻,跟过去给她妈吹耳风,嘀嘀咕咕说:“我不喜欢这女的,没礼貌,挑肥拣瘦,还一脸傲气,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呢。” 周甜瞥了她一眼,一边铺床,一边说:“人小冉家里条件好,挑剔点也正常,要不是咱弟现在出息了,市里女孩能看上他?再说要你喜欢干嘛,大晖喜欢就行了,日子是他们过。” 周蜜不吭声了。 客厅里,周朝晖趁着柳栩冉去上厕所,悄悄问杨路意见:“你觉得小冉咋样?” 杨路想了想,说:“长得挺好的,不过交朋友还是要多多相处,不要草率,结婚是一辈子的事。” 周朝晖挺得意,他这个经人介绍的女友不仅外形靓丽,家世同样出众,领出去绝对有面子了,他没听出杨路话中深意,笑呵呵道:“那我当然知道,再快也要年底领证,小冉家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家。” 杨路点到即止,有些话万一说错了,就是拆人姻缘,伤阴德的,周朝晖市里混了那么些年,应该比他有识人之能,自己的看法也做不了准。 等柳栩冉回来,一对小情侣又腻歪在一块儿,电视也不看,你喂我一颗草莓,我喂你一粒樱桃,杨路同周朝晖的大外甥坐在旁边,就跟两只大电灯泡似的,杨路就想着要走。 这时,周朝晖的大外甥在碟机里放了张碟,把电视调了,看起动画片来,那是部几年前挺火的日本动画片,杨路也看过一点,带着四魂之玉的现代女孩通过她家神社的枯井穿梭往返于两个时空之间,以前只觉得有趣,现在再看,这部动画片就带上了一抹浓重的宿命感。 回到家里,杨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感觉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以为一夜快过去了,结果拿起手机一看,零点都没到,离天亮还早着呢。 他一骨碌爬起来,从抽屉里拿了支手电筒,就去了后院。 杨路不知道两个世界的时间是否同步,但那边显然也是夜晚,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出了矿洞,杨路就不敢再打手电,天上星星明明灭灭,煞是好看,可惜没有月亮。 杨路借着微弱的星光,轻手轻脚朝山壁上爬,他有些懊恼,睡衣睡裤就算了,再心急也该换双鞋过来,好在这山不太陡,山村长大的孩子,爬山跟喝水一样容易。 杨路告诉自己,我只想来看看那少年怎么样了,如果没事,他从此安心,不会再这么七上八下吊着,可人若是已经不在了,也算一个了断,回去就把牌子收箱子里,以后再也不来了。 其实这话是不是在自欺欺人,可能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还在半山腰呢,杨路就听到一阵喧哗,比上次更加吵闹,一些人叽里呱啦大叫着,显得气急败坏,好像又出什么事了。 不知为何,杨路直觉这事跟那少年脱不了干系,他干脆放开了手脚,此时就算弄出点声响来,那些满脸横肉的监工估计也注意不到。 可他刚上山顶,脚跟还没站稳呢,突变就发生了,眼前陡然跳出一个巨大的黑影,弹跳力惊人,一蹿两三米高,压着杨路头顶上直扑过来,杨路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一团漆黑中闪动着野兽般的冷光,非常渗人,杨路本能得啊了一声。 那黑影显然也没料到跑着跑着面前会突然冒出个人来,收势不及,两个人撞在一起滚下山去。 杨路叫声不大,可兽人听觉灵敏,尤其之后还传出那么大动静来,有人手一指,几十个人抄着家伙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追来。 第六章 杨路滚得彻底懵了,停都停不下来,这里植被少,快速下滑中想要拉住一棵树,比在女厕所里逮到一个正直好男人还不容易,身上疼,脑子里乱,就想着今天要糟糕了。 也不知往下掉了多少米,被人一把紧紧抱住了,正是刚才那个吓到他的黑影,现在和他一起往山下滚的倒霉蛋,这会儿杨路也想明白了,没皮没毛的,这东西估计不是啥猛兽,多半就是上次见到过的那些个吃了菠菜一样的外星人。 发现是人没什么值得庆幸,谁知道外星人食谱里面有什么,杨路只觉得奇怪,这人干嘛要抱着他?凭他一蹦两三米的身手,等掉到底再抓自己也来得及,不过,也幸好被他抱着,再往下滚的过程中,除了头有点晕,鼻子被臭气熏得有点堵住,身上倒一点没磕着。 与此同时,法安心里却情潮汹涌,难以抑制,黄昏时分,主城派了人来,虽然只是个小信使,工头也是一脸谄媚,拼命献殷勤,矿区奴隶主得到消息,亲自赶来将信使请到了他在镇上的临时住所。 入夜,趁着警戒稍有松懈,他在泽拉尔和佩迪恩等人的掩护下躲在了放工具的仓库里,并没有回帐篷,直到夜深人静了,才偷偷溜出来,法安记得距此东南方二十公里处,有一小片岩树林,那里地形复杂,多山多峡谷,极利于藏匿,他把那里定为自己越狱的第一站,直到等过第一波搜捕。 萨尔罕地区虽然不是飞羽族和翼兽人的地盘,但是镇上的雇佣兵里有翼兽人,到时奴隶主一定会派人先从空中侦查,萨尔罕多为荒地,视线开阔,一目了然,只有躲进岩树林一带,尚且可能有一线生机,当然,在此期间,他一定要想办法弄开脚上的镣铐,否则很难徒步走出凶险的萨尔罕。 本以为胜利在望了,不巧最后关头,竟惊动了一个起夜撒尿的幻狐族走狗,法安只得取消计划,临时变道,往废矿区跑。 废矿区的矿洞至少有三四十个,有些深达地下几公里,一个个搜下来也要花上不少时间,也许能趁乱侥幸逃脱,没想到自己这一决定仿佛是天意,让他又见到了那个长相酷似母亲的雌性。 是的,即使是一瞬间,法安也看清了杨路的长相,柔顺的黑发,水漾的黑眸,带着小鹿般惊讶的表情,有种无法描述的美丽与神秘,那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触摸到了法安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他本以为那只是他在昏迷中做的一个梦,一个这么多年来,兽神可怜他,赐给他的唯一一个美梦,不想美梦竟然成真了。 法安用力抱紧怀里的人,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清馨的味道,感受着他娇软温凉的身体,几乎忘却了一切,甚至石块切割在皮肉上的痛楚也成为了一种美妙的体验,因为唯有这样,他才能一直拥有这个雌性,就算只是一个梦,法安也希望能晚一刻醒来。 他在心里说,母亲,我好想你。 然而,再美的梦境迟早也会清醒,更何况这个美梦马上就要变成被人追杀的恶梦,重重颠了一下之后,杨路发觉他们下落的势头终于停住了,头顶上传来一声轻哼,箍在自己背上两条强健有力的胳膊终于微微松了松。 说实话,杨路快吓尿了,惊魂甫定就在那外星人小臂上狠狠咬了一口,没吃到血,倒啃了一嘴泥,不过那人还是松了手,杨路没敢犹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矿洞跑,脚上的棉拖鞋只剩了一只,可眼下哪还顾得了这些,晚上一步,说不定就成了别人实验台上的小白鼠。 都跑出十来米了,身后还没动静,杨路忍不住回头去看,发现那外星人没有起身追他,反倒坐在地上望着他发呆,身体隐在暗处,看不清楚,可是一双刚才还凶光迸射的绿色兽眼,此刻却变得湿润朦胧,仿佛有万般话语隐藏其中,那种眷念、依赖与不舍的感觉杨路竟然十分熟悉,这些天在他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 “是你!你没事了?”杨路惊喜地叫道,想不到他两次来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都是这少年,这得有多大缘分。 没等杨路高兴多久,山顶上突然传来几声嚎叫和怒吼,如同野兽的咆哮,矿区看守已经追上来了,没点火把,但是抬头望去,一双双或紫或红诡异凶残的眼睛令杨路毛骨悚然。 “他们又在追你?别愣着了,赶紧逃吧!” 杨路犹豫了一下,跑回去想把少年拉起来,就见他大腿上插着一块巨大锋利的石头,伤口有半尺来长,杨路站着的地方已经积了很大一滩血,他脑中一闪就明白过来,少年刚才为何要扑过来紧紧抱着他,本来这块石头很可能就会插在自己身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咬你……先不说这些,你还能站起来吗?” 法安看着面前一张小嘴开开阖阖,听不懂这个雌性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很焦急,他在关心自己,这种感觉真好,法安鼓起勇气碰了碰杨路的脸,轻轻说:“这是真的。” “是啊,我们上次见过,还记得吗?”杨路把少年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用力想把他拉起来,几次都没有成功,急得快疯了,他似乎都能闻到那些追兵们嘴巴里呼出的臭气,“你再试试,再试试,没几步路了,只要进了那个矿洞就好,我知道你肯定行。” 法安终于回过神,把杨路朝外轻轻推了一把,催促他:“你快走,趁他们还没注意到你,我去引开他们。”他根本来不及想,焰晶矿区为何会出现一个雌性,还是一个黑发黑眸极其漂亮的雌性,这会令那些兽人发疯的。 法安站起来想往另一个方向跑,杨路却拉着他不放,指着身后不远处的矿洞,“不对,不是那里,是这边。” 两个人还在拉拉扯扯,幻狐族的走狗已经赶到了,他们可能觉得对付一个带着镣铐未成年的小兽人,变身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所以依然保持半兽形,只是语气已变得十分恼怒,领头一人狞笑着逼近:“法安,你个小杂种,我会一寸一寸拧断你的脊梁骨。” “哈鲁因,你看他旁边那个是什么?好像是一个雌性。”杨路一半身体被法安挡住了,另一半隐在石头后面,说话的兽人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仔细点。 “屁话,巴姆你想雌性想疯了,这里哪可能会有雌性!” 法安脸色巨变,他蹲下身,一把将杨路抱起来,连续三四个起跳,逃进了杨路所指的矿洞里,这会儿想要引开追兵也来不及了,法安心里直发苦,他会害死他的,他会害死这个雌性,难道真像幻狐族巫师由都所说,他是一头凶兽,身边所有对他好的人最后都会被他拖累。 “混蛋!好像真的是个雌性,快追快追!”巴姆急得跳脚。 “不急,慢慢玩儿才有趣。”哈鲁因扔掉了手里的棍子,舔了舔瞬间冒出来的指甲,眼中的红光益加疯狂。 法安把杨路放下地,将他朝矿洞更深处推,“你往里面跑,尽量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受伤了,血腥味掩盖不了。”法安想说我会保护你,但他知道自己目前没有这个力量,残酷的现实令他心如刀绞。 杨路没注意听少年在说什么,他在到处找时空门,塞在裤兜里的手电筒不知磕哪儿了,关键时刻掉链子,竟然不亮了,杨路的视力不比兽人,在矿洞里,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那个,你快看看地上,我记得差不多就是这儿,我画了一个五角星,知道什么是五角星吗?”杨路一把拉过法安的手,在他掌心里连画了两遍,“就是这个,别看我,看地上,快找啊!”这傻孩子咋有点迟钝呢?性命交关了还在发愣。 法安条件反射捏住了那只柔软的小手,心里一阵激荡,被杨路凶了之后,才开始集中精神,法安非常羞愧,为什么一靠近这个雌性,他脑子就犯糊涂,身上还热热的,不过,他可真漂亮。 黑漆漆的山洞口凭空出现几十双嗜血的兽眼。 “巴姆,你说得没错,确实是一个雌性,好像还是个黑头发的雌性。” “哈鲁因,这下咱们发达了。” 矿洞里回荡着一阵又一阵阴恻恻的笑声,杨路头皮发炸,如果能回去,他一定要投诉这家某e牌手电筒,产品质量不过关那是会害死人的! 第七章 哈鲁因用力捅了巴姆一肘子,暴怒地狂吼一声:“人呢?法安那小崽子躲哪儿去了,还有你说的那个雌性?” “可,可能是逃进矿洞深处了。”巴姆敢怒不敢言,心想我不是跟你站一块儿,你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其实巴姆自己也感觉纳闷,他和哈鲁因同属刺鬣狗一族,视力虽然及不上飞羽族和翼兽人,没有他们看得远,看的广,但夜视能力比后面跟着的几个角狐族和黑背猞族兽人要好得多,就在刚才,那俩人还在他们视线范围内,尤其那个雌性,他盯得可牢,因为是他先发现的,明知道不太会像哈鲁因所说,是个黑发雌性,但只要是深色头发的,凭着那样纤小的身段,就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若是长得再漂亮点,把他进献给幻狐族的权贵,那他巴姆不仅不需要再待在这个鬼矿区,说不定还能到主城混个小队长当当。 可是……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巴姆真的有点糊涂了,他不过就眨了一下眼睛,然后那两个人就这样凭空在他眼前消失了,这种怪事当然不可能发生,所以巴姆猜测法安他们肯定是钻到了某个隐蔽的岔道里。 “一群蠢货,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去找!”狂躁中的哈鲁因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萨尔罕的焰晶矿区莫名其妙出现一个雌性,无论如何,都显得太蹊跷了。 这个已被掏空的废矿洞从中段开始分出三条岔道,缓缓向地底延伸,最深处不过1.5公里,且无论走哪条岔道,最后都会受一个地底熔岩池所挡,但是哈鲁因和巴姆几十个兽人里里外外一直搜查到天亮,除了地上留下的几滩血迹和两个不属于兽人的小脚印,提醒他们没有在做梦,其他连根毛也没找到。 看众们当然知道,杨路把翼豹族的小兽人拐带到他家去了,杨路在凶了法安之后,发现自己也很迟钝,他当初为了怕被人发现,记号做得并不显眼,乌漆麻黑的在一地石屑当中找,能找到才有鬼。 但是有一点,时空门是垂直挨在洞壁上的,不是平行贴在洞壁上的,他又知道大致方位,其实根本不需要找地上的记号,他只要贴着时空门所在的那一侧,一直朝里走,最后总会碰上,实际也确实如此。 不过杨路因为跑得急,又被他们家门槛绊了一下,连带他拉着的法安,两个人一起摔进了后院,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噗’一下消失的原因。 “有没有压疼你?”法安脸上一红,手忙脚乱从杨路身上爬起来,平复体内一瞬间涌起的怪异感觉,从半年前开始,他偶有这种现象发生,燥热中有东西像要破土而出,泽拉尔欣慰地说,小主人长大了,可是说完这句话,泽拉尔又显得非常难过,吓得法安提都不敢再提。 他一坐起来,就发觉很不对劲,这里不是矿洞,周围一切都显得新奇而古怪,那幢白白的建筑是屋子吗?从没见过这样精致却单薄的房屋,好像一撞就会塌的感觉,天上还有个亮亮的大圆盘。 鸡棚里的鸡突然发疯似地叫了起来,法安盯着它们直咽口水,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连肉的味道都有点想不起来。 趁着法安东张西望之际,杨路也坐了起来,终于逃回来了,他看了看满脸好奇的法安,心情十分复杂,这人的长相看着有二十出头,可就是这种懵懂青涩好似孩童一般纯真的表情,再对比其他人老皮渣渣的脸,令杨路推测他的年纪没有外表那么大,但个头却比上次目测的还要高,起码有两米一,身体比例极佳,肩宽腰细腿长,健硕却不粗野的肌肉,配上那条摆来摆去的尾巴,令他就像一只异常矫健的猫科动物,五官也很深邃迷人,男人味十足。 杨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迷惑了,竟然因为一时的同情心,把个外星人领到了自己家里,可是……目光下移,看到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以及当时惊险万分的情形,相信就算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法安感到腿上一疼,回头一看,那个漂亮的小雌性正在察看他的伤口,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我没事,请别担心。”法安温柔地说,其实这样的伤势在他无法变身的情况下,挺糟糕,但是法安不想让这个雌性为他担心。 “这是哪儿?”他指了指周围,轻声问。 杨路用手圈了一下,拍拍自己,“我家,这是我家。” 法安听明白了,感到很高兴,又接着问:“你是兽神派来的吗?”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一下子从矿洞跑到这个雌性的家里来了。 杨路没听懂,胡乱点了下头,说:“你坐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拿医药箱。”伤势比先前估计的还要严重,石头几乎穿透了肌肉,光在家处理绝对不行,杨路不是学医的,仅仅看着他就感觉没法应付,可是这人长相奇特,脚上又带着粗大的镣铐,要是将他送去医院,还不如将他直接打包去动物园。 法安望着杨路的背影,心想,他果真是兽神派来的。 杨路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包药棉,几块创可贴,两盒刚过期的感冒药和消炎药,还有一些零零碎碎完全不相关的中药,都是以前奶奶用剩下的,就连纱布和碘酒都没有,杨路拿了一条下午刚收下来的干净床单,忽然又想起他爸坟头上还有大半瓶高度白酒。 这种情况哪还顾得上忌讳,他换了双鞋,发现自己脚上也受了点伤,大脚趾的指甲盖崩掉一半,刚才一点没觉得,现在钻心的疼,杨路真挺佩服那外星男孩的,血都流成河了,竟然吭都没吭一声。 “爸,您别生气,改明儿我再给你买两瓶好的。” 杨路来来回回,忙来忙去,又是盆又是水的,等拿了白酒回来,见那孩子还乖乖坐在地上等他,头微微偏着,一双翠绿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杨路这才发现,外星少年除了尾巴以外,乱七八糟的头发里面还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耳朵,顶在头顶两侧,尽管很不起眼,但是在杨路盯着那对耳朵看的时候,它们忽然动了动,少年也是一副害羞的表情,杨路忽然感觉好萌。 “你叫什么?我叫杨路。”他指了指自己,重复了几遍,杨路是怕少年疼,故意分散他注意力,然后他握住那块尖利的石头,用力拔了出来,血一下子喷溅到了他的睡衣上,杨路吓得冷汗直冒,这伤太凶险了。 “杨路。”头顶上传来极轻的一声,杨路愣住了,少年语感极好,竟把他的名字念得一字不差,俩人四目相对时,法安指着自己,笑笑说:“法安,我叫法安。” 杨路心里顿时酸涩不已,这人到底吃过多少苦,才能在疼得脸色发白的情况下淡定如常,明明是自己害他受的伤,居然还能露出这么温柔的表情,一个人只有孤单久了,才会别人对他一分好,他给予十分,此刻,杨路感同身受,当初夏权就是这样走进了他的心里。 接下来,杨路不再说话,闷头处理伤口,先用温水清洗,再用白酒,然后裹上厚厚几层床单,但是血仍然没止住,丝丝缕缕透过棉布沁了出来。 “看来还是不行,要缝针啊,你能忍住疼么?”杨路抹了一下头上的汗,比着动作,问法安。 法安刚才还在郁闷,这个雌性不理他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现在杨路一问,他没搞懂意思,就先急着点头,又露出那种小孩子一样的笑容,尾巴甩来甩去,尖耳朵也动得更加欢快,好像一只听话的大狗。 杨路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叹了口气,就算忍不住也只能这么做,他都不清楚自己下不下得了手。 蹲的时间有点长,杨路站起来的时候腿麻了一下,顺势在地上撑了一把,手掌正好压在那堆手腕粗的镣铐上,只听‘咔嚓’一声,中间的锁头竟然打开了。 第八章 杨路微微一怔,倒没感觉有多意外,只以为是个巧合,毕竟那镣铐再粗,锁头却打制得很简陋,远远比不上地球上各种各样的智能锁、防盗锁。 法安一开始大为讶异,奴隶镣铐之所以难以摆脱,是因为陨铁材质中又熔入了产自兽神森林的元金石,元金石对兽人有很强的遏制性,可以封印兽人大部分的力量,令他们无法完全变身。 相传,元金石为兽神的坐骑呼气所化,八百年前,卡美亚大陆上的兽人爆发了一次大混战,各族各部落死伤无数,一些稀有种族就从那时候起,从卡美亚大陆上绝迹或隐匿了。 就在一片腥风血雨中,虔诚的祈祷应验了,兽神雷米奥再度降临凡世,带着他的妻子元金,元金是一位法术高强的雌神,黑发黑眸,绝世风华,拥有变昼为夜,调令风雨,洒水成兵的能力,据说见到过他的人,无一不被他炙光般耀眼的美貌所震撼,再自负的雌性在他面前都会感觉自惭形秽。 在此之前,卡美亚大陆上从未出现过如此纯粹黑发的雌性,自元金后,再有黑发雌性诞生,大家都认为他们是兽神和元金的后代,血统尊贵,珍稀非常,因此,每一个都会成为兽人们竞相追逐的对象,并以能够成为他们的守护者而感到骄傲。 兽神雷米奥和雌神元金大展神威的故事,以壁画的形式表现在了托塔斯卫城的兽神殿里,元金稳坐云端,抛洒圣水,水落石上,立地成兵,兽神率领黑石兵,横扫整片卡美亚大陆,途经之处,所向披靡。 当一切纷争平息,战无不胜的黑石兵重又变回了兽神森林中的黑石,从那以后,人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兽神和雌神,几百年过去了,口耳相传,雷米奥和元金的故事衍生出了许多种版本的结尾,每座卫城所绘壁画都有不同,托塔斯卫城兽神殿里描绘的是一派令人向往的美景,兽神与妻子至今仍幸福地生活在兽神森林深处,那里黄金铺地,珠玉垒墙,云凌鸟的绒羽为被,迷途花的花瓣为床,有各种珍禽异兽供他们驱策,也有数不尽的珍馐美味任他们品尝,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也没有人能够打扰他们。 以上这些就是广泛流传于卡美亚大陆上有关兽神、雌神和元金石的传说。 真正纯质的元金石只有兽神森林深处才有,但那里是卡美亚大陆上最为凶险之地,就连喜好冒险和刺激的雇佣兵以及慌不择路的通缉犯,都不敢进入禁地,生怕亵渎和冒犯神灵,用来打制奴隶镣铐的元金石取自兽神森林边缘地带,必须配合异常坚固的陨铁对兽人才能起到挟制作用,但那并非绝对,除了借助外力,法安知道,如果是像他父亲卡马思那样力量强大的兽人,这样一副镣铐对他起不到多大作用。 奴隶镣铐会自动打开,法安起先感到吃惊,可随即一想,这个名叫杨路的雌性是兽神派来的,那就一切皆有可能,诧异只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马上就释怀了。 而杨路更是不放在心上,只感到高兴,少了一副死沉死沉的脚镣,也许给这男孩换身宽大的衣服,戴个帽子,尾巴缠在腰上,说不定真能送去镇上医院。 周朝晖和他女朋友今晚正好留在海棠村,没回市里,他们有车,可以请他们帮下忙,只是这借口找起来有点难,怎么说都不太合理。 杨路正想着瞒天过海之计,就听他们家那几只呱噪的鸡突然叫得跟抹了脖子一样,杨路眼一抬,自己也吓得一屁股墩坐到了地上,面前那长着一对萌耳朵的外星少年刹那间扭曲膨胀起来,从腿开始,生出浓密的皮毛,快速向身体和头部覆盖游动,少年也从坐姿变成了卧姿,身体不断拉长变大,背上钻出骨刺羽毛,最后弹出一对几米宽的翅膀,轻轻一抖,将他上午刚搭好的丝瓜架整个掀翻。 杨路大张着嘴,拼命往后躲,一路退到院墙边,这时,少年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已经完全变成了野兽的模样,上颚一对尺长的犬齿宛若匕首一般刺出唇外,身姿像豹,头面部酷似剑齿虎,体形超过成年雄狮,全身金黄,四爪雪白,额间有深色火焰纹,一双刚才还带着可爱笑意的绿色眼眸向上斜吊,凶光大炽。 这庞然大物还好是趴着的,若是站着,杨路相信,刚翅膀弹出的那一瞬间,掀翻的可能就不光是倒霉的丝瓜架了,他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这算不算引火上身,把个怪兽领到了家里,好像还给他解除了封印,他夹在灶房和鸡棚之间,看了看自己和后门的距离,估摸着逃出去的可能性,幸好刚才把牌子取下了。 杨路一动,‘怪兽’就把头扭了过来,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杨路吓得狠狠一抖,要不是嫌太娘,他真想跟他们家那几只鸡学学。 “杨路?” ‘怪兽’嘴里忽然冒出人话,刚才还威风凛凛的样貌好似基因突变一样,一下子变得温顺起来,牙齿尽量往里收,眼睛变成了眯眯眼,脑袋垫在两只前爪上,翅膀收了起来,就连一对尖耳朵也动来动去,看样子是要折起来,但好像没有成功,粗了两倍不止的尾巴本来想摇的,结果‘啪’一下,把旁边一个搪瓷脸盆给砸扁了,大家伙委屈地‘呜’了一声,尾巴一点一点钻到了屁股底下,尽量把自己团成一个球状。 杨路要不是吓坏了,真心想吐糟,都长成这样了,咱能别卖萌么,实在看不下去啊。 与此同时,法安心里也很沮丧,佩迪恩说,雌性最喜欢雄兽这样讨好他们,可杨路好像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兽身,这真是太糟糕了。 但不管怎样,法安这种装小伏低的姿态令杨路安心不少,他抖抖索索朝前迈了一步,说:“你,你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前面庭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杨路,杨路,快开门,是不是出事了?” 是周朝晖。 周朝晖性子急,杨路怕开门晚了,他会绕到后面翻墙进来,也不管怕不怕了,见那大家伙乖乖趴着一动不动,就溜着墙边小跑着出去开门。 门一打开,周朝晖穿着棉睡袍,光着两条大毛腿站在外头,脚上是尖头皮鞋,浑身不搭,手里还提着一根扁担,气喘吁吁,像是跑着过来的。 “大晖,这么晚你咋过来了?”杨路抚着嘴,装作被吵醒的样子,暗道,幸亏庭院里没开灯,否则自己滚得一身泥,还不知该怎么解释。 周朝晖朝门里张了张,说:“老太太晚上多喝了几杯茶,有点失眠,跑来敲我门,说你家鸡直叫唤,可能是进狼了,我一路过来,这动静确实不小,出啥事了?” 周朝晖亏得没往杨路身上看,否则就凭他这拙劣的演技真有点说不过去,桥那头的人都被吵醒了,家里人还能闷头睡大觉? 海棠村处在群山环绕之中,杨路小时候,一到晚上,就能听见此起彼落的狼嚎,女人们晚上出门,可不敢落单,都是搭伴走夜路,公路通了之后,狼倒是越来越少了,但不是没有,除了狼以外,还有些狐狸黄鼠狼之类的小型猎杀者偶尔到村民家里来打牙祭,眼下春天还没过,杨路家住得又偏,周朝晖的猜测很合理。 杨路心想,狼祖宗都没他家后院那只大,他顺着周朝晖的话头应道:“是啊,刚有只臭鼬不小心钻进了后院,把一窝鸡给吓到了,不过现在已经被我赶走了。” “那鸡咋还叫得那么欢?不行,我得进去看看,可能不止一只。” 说着,周朝晖把杨路推到一边,操着扁担就想往里走,杨路心下大惊,一时间又想不出法子阻拦,恰好这个时候,那只扯着脖子最为慷慨激昂的小公鸡居然一下不叫了,跟着,三只母鸡也渐渐安静下来。 “看,我就说赶跑了吧,可能是刚才惊过头了。”杨路趁机说:“大晖,你这样当心着凉,赶紧回去睡吧,明早还要送小冉回家呢。” 好不容易哄着周朝晖走了,杨路回到后院,就见鸡棚子的门敞开着,地上一滩血,一把鸡毛,小公鸡已经不见了,三只母鸡抖得跟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就差没自我了断了。 那只金黄灿灿的大家伙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副‘我啥坏事也没干’的无辜表情,屁股挪啊挪的,企图掩盖罪证,头顶上还粘着一根鸡毛。 杨路真有点欲哭无泪。 第九章 看着乱七八糟的后院,就算明知道这破坏力惊人的混合版怪兽是少年变的,杨路一时半会儿也没敢靠过去,还是贴墙站着,刚吃了只活鸡,很难保证他不会突然兽性大发。 一人一兽互瞪了没多久,杨路就败下阵来,谁受得了这种舔一下伤看他一眼,明明一脸凶相,还偏要可怜巴巴露出‘其实我很小很乖很脆弱你怎么就能忍心嫌弃我’的幽怨眼神。 杨路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招惹来的,当然还是得自己去收拾,他重新撕了床单,前面裹上的那些早就碎成了一地渣渣。 “是不是很疼?别舔了,我看看。” 杨路走过去,试着去直视那双属于兽类但是却有人类情感的眼睛,“法安?是叫法安吗?”不知道这名字念得对不对,不过看他一副大狗样的愉悦表情,应该没有错。 杨路之前表现出的疏离与防备确实令法安心情低落,他直觉这个漂亮的小雌性不喜欢他的兽形,甚至还有点害怕,法安就想让伤口快点愈合,然后变回来,为此他需要恢复体力,所以才吃了那只鸡崽。 现在杨路又开始亲近他,并且叫了他的名字,法安立刻高兴起来,尾巴不能甩,就拼命耸动他那对尖耳朵,心里还有些可惜,他要是猫耳族兽人就好了,他们的耳朵能折起来,在心仪的雌性面前还会故意躺倒了露肚子,可他是一头翼豹,这些讨人欢心的手段一个都使不出来,真是太遗憾了,不过等他伤好了,他可以带杨路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这是属于翼兽人的骄傲。 杨路哪里知道他肚子里那点胡乱心思,见法安疼成这样,还一个劲想要讨好他,心里就软到不行,也不觉得这吊睛露齿的大毛脸有多可怕了,其实仔细看,还是能从这张脸上看出少年憨憨的神态来,远不如想象中凶恶,除了牙齿比较让人望而生畏,四只雪绒绒的爪子和背上那对华丽之极的翅膀都很符合杨路的审美。 杨路比划着说:“法安,你能不能变回来?”本来还打算叫大晖帮忙送镇医院的,这幅模样大概只能送宠物诊所了。 法安听懂了,心里忍不住有点难过,杨路果然不喜欢他的兽形,可他还是乖乖听话变了回来。 这一变回来,杨路又不自在了,法安之前虽然没穿衣服,可下面好歹用皮绳系了两块巴掌大的兽皮,一前一后挡着,不盯着看,也能混过去,眼下两块遮羞布早就不翼而飞了,杨路朝腿上看的视线很自然地就被那晃来晃去的东西吸引了过去,脸立时就红了,心想,这到底不是人,咋那么大。 法安倒一点不觉得害羞,兽人本就好斗,就算在城里,因为一言不合斗殴打架的事也随处可见,为了变身方便,加上天性不喜束缚,兽皮裙、兜裆布是大多数兽人的标配,要是奴隶,那就直接赤身*在大街上走来走去,雌性早就习以为常了,性格豪迈点的,还会当众对兽人某器官的大小评头论足一番,矿区除了奴隶主、监工和看守以外,几乎所有人都是光着的,法安和泽拉尔等人毕竟身份不同,对自身的仪表也比较注重,这才很考究地兜了两块皮子。 杨路尴尬了一下,就赶紧转开眼去看那道伤口,却惊奇地发现,原本血流不止深可见骨的口子,不过十来分钟表面竟已结了薄薄一层血痂,这自愈能力也太强悍了,他抬头朝法安脸上望了望,有点明白少年刚才为何要突然变身了。 法安回了他个灿烂的笑脸,高兴地撒娇:“杨路~~” 杨路惊讶的表情显然令他很得意,尾巴欢快地摆动着,还偷偷摸摸往杨路手心里勾了勾,这条缩小了的尾巴确实很可爱,顶端有团蓬松的白毛,摸上去手感非常…… 杨路默默地把手收回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果然…… “法安,那个……你有多久没洗澡了?”怪不得老闻到一股酸臭味,前头没注意,现在才发觉真不是一星半点的臭。 就算听不懂,杨路的动作也能瞧出意思了,法安眨巴了几下绿眼睛,麦金色的皮肤里一点一点透出红来,最后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尾巴也躲到了另一侧,杨路忍俊不禁笑起来,朝他粘乎乎的头发上摸了一把,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打水洗澡。” 杨路发现法安一点不怕冷,夜间十一二度的气温光着身子坐在院子里,皮肤上还热乎乎的,不过一想他根本就不是地球人类,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他干脆把家里大大小小的盆全都搬到后院里,先教法安刷了牙,少年明显很喜欢做这件事,牙膏泡泡糊了半张脸还舍不得停下来。 接下来,杨路又倒空了家里所有的暖壶,用了半瓶海飞丝,才搓洗干净那头乱发,本来以为是金棕色的头发实际是浅金色的,微微带点卷,梳顺以后披到肩膀上,有点长了,杨路找出以前奶奶给他剪头发的工具,简单弄了弄,不敢理得太短,怕更遮不住那对耳朵。 洗澡就有点够呛了,已经挑了家里最大的木盆,可法安才蹲了半个身子进去,洗澡水就全溢出来了,幸好没在屋里洗。 大个子瘪了瘪嘴,还挺委屈,他已经很轻了,都没敢使力,可是杨路家的东西都太小了,而且不禁碰。 最后杨路只得让他坐在板凳上,自己亲自上手,一手拿老丝瓜精帮他搓背上厚厚的泥垢,一手用水淋,除了水壶以外,灶头上两只大铁锅全都烧满水还接不上趟,简直比杀头猪还累。 其实杨路作为一个纯正的gay,帮法安洗澡是件非常挑战意志力的事,这孩子眼神再纯真,可长得比ygirl杂志上的男模还要博人眼球,杨路盯着手底下,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的倒也没起丝毫波澜,只想着是在给家里养的一只大狗洗澡,手也尽量不直接碰触,自己不正常了还去故意碰人家,就太猥琐了。 杨路会帮法安洗澡,是因为法安还受着伤,腿上的伤口虽然用塑料薄膜裹上了,可这大个子一看就粗手笨脚的,前面把个暖壶的把都给捏断了,实在不能指望他会安安静静把澡洗完。 结果洗着洗着杨路就感觉不对劲了,手底下的皮肤越来越热,肌肉绷得紧紧的,就连那条刚刚洗好的尾巴都竖了起来,法安还哼了两声,一副很难受的样子,杨路以为他发烧了,往额头上搭了搭,体温正常,转过去一看,杨路脸一下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死孩子下面涨得跟儿臂那么粗,自己正在用手揉呢。 法安也挺稀罕,一边揉,一边用湿漉漉的眼睛指给杨路看:“杨路,它肿起来了!”为什么会肿起来?好神奇~~~ 奇妙的是,这一刻,杨路居然听懂了,他憋着气顺手从旁边操起一根晾衣服叉子,说:“信不信,我再砸一下,它还能更肿。” 第十章 法安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睛,身下的床很短,人必须微微蜷曲一点,才能躺进去,但是铺得很软,不知道垫了什么,比他以前家里的床还要软,闻上去还有一股香喷喷的暖暖的味道,仿佛春日的午后,坐在花园里,微风拂面的感觉,也像杨路给他的感觉,安心、舒服、放松、亲昵……不由自主就想贴近。 可法安还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很乱,出现了许多人,母亲、父亲……还有一些已经不在了的人,不知道帮助自己逃跑,泽拉尔他们会受到怎样严厉的惩罚。 法安朝外翻了个身,眼睛望着虚掩的门,想到杨路就睡在隔壁,身上又起了一阵热,他把手伸下去想要揉一揉,可一想起洗澡时就是因为他揉那里惹得杨路不高兴了,他赶紧把手从裤子里抽了出来。 法安知道杨路不是母亲,虽然他们拥有一样柔顺的黑发和温柔的黑眸,但是杨路很年轻,跟他一样,应该还没成年,他还非常漂亮,当然,母亲也很漂亮,是公认的美人,可是法安觉得,母亲的美丽和杨路是不一样的,看着杨路,他会心跳加快,母亲说过,当一个人看到另一个人时会心跳加快,就表示喜欢上他了,那他,就是喜欢上杨路了。 杨路没有母亲那么温柔,尽管他也很温柔,可有时又有点凶,就像刚才洗澡的时候那样,不过就算杨路凶他,他还是觉得杨路很可爱,而且杨路还很能干,一点都不娇气。 在托塔斯卫城,容貌出众的雌性都有点娇气,他们不喜欢做事,总想着让人来服侍,还很热衷于雄兽们为他们争风吃醋,时常故意挑起雄兽之间的争斗。 法安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雄兽为雌性决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父亲就曾经为母亲决斗过许多次,可法安还是希望,能让他决斗的人,一定是要像母亲那样温柔善良的人,而他也不会像父亲那样再去喜欢别人。 他想,那个人一定就是杨路,因为是兽神把他送到了自己身边。 杨路睡下去才两个小时,因为生物钟的关系醒了,他迷迷糊糊摸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正好七点,今天特别困,翻了下身想要继续再睡,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掀开眼皮一看,枕头边上靠着老大一张脸,外带一脑袋金毛,就连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杨路吓得往后一缩,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这,这是……脑子里卡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昨天晚上吃饱了撑的瞎溜达,招惹回来的外星男孩,名叫法安。 问题是明明安排他睡在东厢房,怎么一眨眼跑自己床上来了? 杨路想把法安推醒,可一看他睡得那么香就没忍心,这孩子可能是初来乍到,缺乏安全感吧,要不怎么会蜷睡得像只还没断奶的小狗娃,双手抱在胸口,整个人依偎在他边上,大概是怕把他吵醒,没挨到他,但是那条油光滑亮的尾巴却轻轻搭在他被子上,尾巴尖上的白毛洗干净了蓬松得像个糯米团子。 杨路觉得法安的长相同那些身材妖娆的兔女郎有异曲同工之妙,明明很man很有料,却总感觉他是个大萌物,盯着那对尖耳朵,杨路手有点痒痒,好不容易屏住想要掐一把的冲动,目光往下一扫,又乐不可支地轻声笑起来。 半夜里洗过澡之后,法安踮着脚,套着双非常不合脚的拖鞋到处遛鸟,对什么东西都充满好奇心。 杨路实在看不过去,找了半天,才在樟木箱最底层找到两条大号的老头内裤,这是有一年镇上打折时,奶奶图便宜花了五块钱买的,本来是想改一改让他带到学校里去穿,后来眼神越来越不好就搁着了,没想到现在还派上了用处。 不过穿在法安身上还是有点显小,而且很滑稽,因为他多出一条尾巴来,这种内裤又是高腰的,或许是没穿过,他把内裤穿反了,尾巴从裤裆里伸出来,这边倒是方便了,但是另一面明显被严重压抑了,鼓鼓囊囊,就连形状都能看出来。 想到洗澡时的一幕,杨路脸上一红,把目光收了回来,他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说是孩子,可发育得也太好了,难道是因为品种的关系? 发现自己越想越不着边际,杨路连忙打住,这会儿再睡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吧,他把搭在身上的尾巴往旁边放的时候,尾巴顽皮地缠到了手上,软软的,绒绒的,摸上去跟丝绸一样顺滑,杨路忍不住多抚弄了几下,尖尖上的白毛手感尤其好,直到少年轻轻咿唔一声,杨路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了手。 就算明知道法安不怕冷,杨路还是往他身上搭了一点被子,少年很自觉地将被子卷进了怀里,被子上还带着杨路的体温和气息,杨路离开后,法安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把脸埋进了被子里,真好,杨路喜欢他的尾巴。 杨路洗漱过后,看着后院里一地的垃圾,有点头疼,丝瓜架要重新搭,还有一大堆窗帘和昨晚换下来的衣服等着洗,可这些事都要暂时往后推。 看样子短时期内,法安是回不去了,矿区那些穷凶极恶的看守绝不会轻易罢休,一段时间里,矿洞口肯定还会派人看守,杨路没想招惹麻烦,但既然自己已经插了手,就要负责到底,现在再把那孩子硬撵回去,还不如一开始就装作没看见。 法安住在他这里,就要做些准备,总不能让人一直光着,万一不小心被村里人看到,麻烦可就大了。 杨路匆匆做了早饭,打算先到镇上去给法安买点私人用品和几身合身的衣服,另外,菜也要多买点,这孩子一看胃口就不小,昨晚刚洗好澡,肚子就叽里咕噜开始叫了,也不知道前面吃下去的小公鸡跑哪去了,因为太晚了,杨路就把中午剩下的菜和饭混在一起,多加了点水,煮了一大锅菜泡饭,结果这孩子津津有味全给吃下去了,完了还一副没饱的样子,杨路在旁边看着都觉得撑得慌,心里又觉得他可怜。 所以今天早饭就做得很多,摊了二十张鸡蛋饼,炸了十根油条,还煮了一大锅稀饭,想到法安应该更喜欢吃肉,又蒸了一包香肠,炒了个手撕包菜小炒肉。 鸡棚里两只黄羽有点萎,估计昨晚吓狠了,放它们出来吃食都不肯出来,倒是那只大芦花恢复了点精神,杨路本来想把两只黄羽杀了,中午给法安补补营养,可一想,再买几只回来看到法安还是会发疯,这几只至少都不敢叫了,因此决定鸡还是到镇上去买。 灶房里还吊着一只咸蹄髈,本来要分几顿吃的,杨路用水把盐分泡掉一点,又出了一锅血沫,就全给放到锅里炖上了。 弄完这些才换了衣服,拿了两张鸡蛋饼出门,临走前去房里看了看,那孩子安安静静地睡着,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脸上,胸口上……映着一头浅金色的细卷发,就像希腊神话故事里的男神,俊美极了。 杨路想,他肯定是受到了蛊惑,才会拐来这么个大麻烦。 第十一章 做个早饭耽误了不少时间,杨路一看表,快九点半了,赶紧加快了脚步,十点整会有一班车去镇上,他家离公路最远,这会儿出门已经有点紧张了。 杨路担心正午前赶不回来,法安会闯祸,昨天夜里倒是反复关照过他,不可以跑出大门,不可以给人开门,更不可以叫人看见,只许乖乖在家待着,那孩子听了直点头,可谁知道有没有真的听懂,而且小孩子心性,就算做了保证,也很难令人放心。 但还别说,两个人比手划脚的说话,次数一多,真有了点心意相通的感觉,尤其是法安,察言观色,总能很快领会杨路的意思,他又喜欢跟人学舌,才一个晚上,像吃饭睡觉可以不可以之类简单的词语就全都记住了,相比之下,杨路反而不及他。 杨路过了桥,上了入村的主道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周朝晖和他女友,两个人坐在车里跟在杨路后面直按喇叭。 “羊咩咩,上哪儿去?”周朝晖把头伸到窗外咧嘴笑,还跟路过的村民打招呼,心情显然不错,柳栩冉坐在副驾驶室里,拧着眉打量手上的假指甲片,看见杨路,也只是抬眼扫了一下。 “大晖?”杨路退到路边,弯下腰问:“你们怎么这会儿才走?”昨天吴月琴想留准媳妇多住两天,柳栩冉一再推辞说明天家里有事,杨路以为他们一早就离开了。 “小冉听我大姐说清虚观的签文灵验,早上硬拉着我去求了个签。” 柳栩冉挥起粉拳捶了周朝晖一下,娇嗔道:“乱讲,明明就是你哄着我去的,什么破地方呀,值得稀罕!” 一看俩人这副表情,不用问也知道求的是什么签,杨路跟柳栩冉道了声早,她这才稍稍露了个笑脸,说实话,柳栩冉不喜欢杨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没有一点干脆劲和犀利劲,说话轻言慢语,皮肤比她还细白,尤其一双眼睛,看人时跟水里浸过似的,周朝晖那样粗枝大叶一个人,对他还婆妈的不得了,这让柳栩冉浑身不舒服。 果然,周朝晖又笑着问杨路:“你去哪儿?上车!哥送你一程。” 杨路知道他们要回市里,虽然方向一致,中间却是分了两条道,他摇头拒绝说:“不用了,不顺路,我搭广海线也很方便,小冉家里有事,你快送人回去吧。” 周朝晖看了下车里的时间,道:“这会儿你赶不上了。” 杨路一看,还真是,说说话都九点三刻了。 “上车上车,到哪儿哥都送你去。”后面有辆摩托车要过,周朝晖催着杨路快点上。 都是自小一块长大的兄弟,杨路没再客气,上了后座,发现手里拎的鸡蛋饼还没吃,就递到前头,问:“大晖,有鸡蛋饼,吃不吃?” “吃。” 周朝晖看了看柳栩冉,本想问她要不要,见她冷着脸,就从杨路手里抽了一张,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塞进嘴里大口吃起来,还回头跟杨路说这饼鸡蛋放多了,有些软,并没有上赶着讨好柳栩冉。 周朝晖城里待了好些年,知道城里女孩总有这样那样的讲究,有时候莫名其妙就会惹她们不高兴,柳栩冉家境优越,又是独女,难免会养出些小性子,过后哄哄也就好了,算不上大毛病。 不过周朝晖有个男人的通病,就是女朋友怎么作(zuo第一声)都行,但是得背着人来,杨路还在,他不想叫人看笑话。 柳栩冉却耐不住性子,她斜了后视镜一眼,半真半假地数落起周朝晖来,“你小心点,别净顾着说话,开车吃什么东西呀,以为你手干净啊,油腻腻的把细菌都带肚子里了。” 柳栩冉确实不满意,她刚才已经和朋友约好了,周朝晖却为了送杨路,特意拐到镇上,绕点路是小事,但周朝晖居然招呼都不和她打一声就自己决定了,这让柳栩冉越看杨路越不顺眼,男不男女不女的,大学都毕业了还憋屈在这种脏兮兮的乡下地方,瞧那点出息! 杨路表情微微一怔,垂下头,过后又看向窗外,杨路在市里念高中那会儿就发现了,他总是不知不觉就会得罪人,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哪里做错了。 周朝晖没有看到柳栩冉的小动作,以为女友只是出于卫生习惯和驾驶安全同自己闹气,就满不在乎地说:“咱们这里偏僻地方,没人没车的,出不了多大事,再说了,男人就要像我这样,不拘小节,细菌怕啥,那是我吃它,不是它吃我。” 周朝晖自以为幽默的话只换来一个大白眼。 去镇上的路并不远,上了公路开车也就刻把钟,停到路口,周朝晖还想拉着杨路多聊两句,被柳栩冉以时间来不及为由催着走了。 杨路没有多想,有些事经历过几次也就无所谓了,他没必要老是委屈自己,以前还会想着讨好别人,现在则是顺其自然,毕竟日子是自己过,跟那些人没有多大干系。 镇上这几年开始热闹起来,沿街开了许多外贸小店,大部分贩售儿童服装,杨路找到一家名叫大衫族的店,给法安买了几件格子衬衫、短袖t恤、牛仔裤和运动裤,还有两套家居服,都是宽松款,因为法安不怕冷,也没有买很厚的衣服,大多是夏季款,下了几场雨,这两天白天最高温度已经接近二十度,五一一过,很快就会热起来,但是衣服的颜色杨路选的都偏深,法安还有条尾巴要藏。 之后又看见两顶帽子,一顶是薄款的鸭舌帽,一顶是红色棒球帽,杨路选来选去,总觉得无论哪一顶,法安戴上都会很帅气,最后全都买下了。杨路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他这种心态就好像女孩子喜欢给自己的芭比娃娃打扮一样,什么都想尝试一下,当初他和夏权热恋时,都很少给夏权买衣服,当然,主要还是夏权看不上他买的。 加大码的内裤和袜子也在隔壁一家店解决了,法安在人类尾骨偏上点的地方有一条尾巴,穿高腰的内裤就会很不舒服,杨路只得给他选了几条非常骚包的低腰子弹裤,在挑选款式时,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店老板一直拿眼睛飞杨路,还夸杨路有眼光,弄得他很尴尬,放下钱就跑。 基本都买齐了之后,轮到买鞋才发现不是件容易事,镇上没有大型百货商店,法安四十八码的脚,杨路几乎跑遍了镇上所有鞋店,才买到一双运动鞋和一双压仓底的牛皮凉拖,解了燃眉之急。 杨路把东西全都寄放在一家店里,又赶去菜场买菜,镇上这家菜场是经过市场整合后重建的,面积很大,东西也算齐,不管是时鲜货,还是反季菜,只要不是像海鲜那种特别稀罕的,在这里一般都能买到。 杨路蔬菜买得不多,家里早前种下去的青菜种子已经出苗了,顶多再过四五天就可以采收,像小白菜、荠菜和空心菜就要再等上一阵,成长期比较长,至于豇豆番茄那些,就还要再迟些了。 拎着排骨和宰杀好的鸡,路过鱼摊的时候,杨路看今天花鲢很新鲜,就叫人挑了两条,又让称了几斤刚上市的小龙虾,价钱挺贵,但还是咬咬牙买了,钱都付好了,才想起来不知道法安吃不吃河鲜,他那个样子看上去绝对不是猫,但是和猫科动物又有点接近,而且还老想像猫一样卖萌。他那长长的犬牙,吃东西的时候不会戳到自己嘴巴吗?可惜昨晚没看见,哦,忘了他还有对翅膀,有翅膀的人叫鸟人,那有翅膀的兽呢?鸟兽? 杨路想着想着,就在大街上笑了出来。 第十二章 杨路买的东西太多,最后只能租了一辆电动小三轮,和人谈妥价钱,叫人连人带物一起送回村里,先头还好,等下了村中主道,七摸八拐地过了石板桥,路就开始崎岖难行,司机不愿去,杨路只得付了车钱,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再跟搬仓鼠似的一趟一趟提到家门口。 杨路心里有点犯愁,要就他一个人过日子,撅一把小青菜,自己弄点手擀面就能打发一天,法安食量太大,看那对獠牙就知道是个吃肉的主,就算不能顿顿有肉,每天也得见见荤腥,粗茶淡饭的恐怕不顶饥,矿区是个什么情况,他看得一清二楚,也就更加不想亏待那孩子,横亘两个世界,他们还能遇上就是天大的缘分,他们杨家人历来迷信这些。 但这样一来,以后估计两三天就得去一回镇上,现在天凉快倒还好,等过段时间一回暖,东西不禁放,就得天天镇上村里两头跑,实在是不方便,这么一想,杨路倒动了买冰箱的念头。 他用钥匙开了门,等把东西全部搬进庭院,就先去北屋看了看,床上没人,被子整齐叠放着,只是叠的样子有些奇怪。 这时,后院里传来点动静,杨路就着窗户一看,法安赤着脚,正拿着把笤帚笨手笨脚地在扫后院,扫到鸡棚那儿的时候,三只母鸡羽毛蓬松地挤在一块儿,一副颓废憔悴样,他走到哪边,母鸡们就踮着脚爪子蹑手蹑脚地跑到另一边,法安纳闷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冲着母鸡呲了呲牙,又跳着脚做了个类似野人的动作,三只鸡倒是没被吓晕,只是齐刷刷地一起把鸡屁股对准他,杨路受不了他那反穿老头内裤的滑稽样子,‘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法安回过头,眼睛一亮,“杨路~~你回来啦!” 杨路走出来,指了指鸡棚,故意板着脸说:“不许再吓它们,要是生不出蛋来,你就跟他们一起天天吃谷糠!” 法安没听懂,不过杨路一凶他就装乖,低着头一步步蹭过来,用尾巴勾了勾他胳膊。 杨路忍不住在那团绒毛上揉了揉,笑着说:“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肚子饿了没?”一看时间,十二点五十了,他从早上忙到现在,只吃了块鸡蛋饼,本来又饥又累,话都不想多说,但不知怎么,一看到法安,之前那些疲惫好像全都消失了。 “饿!”杨路这句话法安听明白了,跟小鸡叨米似的点了点头,心里美滋滋地想,杨路又要给他做好吃的了,母亲说过,一个雌性愿意对你好,愿意宠着你,就表示他喜欢你。 其实法安并不很饿,他起得晚,加上这两年待在矿区,幻狐族的奴隶主刻薄奴隶,每个人每天只能领到一点绝对吃不饱但又死不了人的干粮,他处在长身体阶段,尽管泽拉尔他们拼命想把自己嘴里的省下来给他吃,那也只是杯水车薪,法安记得他十二岁那年,敞开了肚子能吃下半头牛,现在愣生生地把胃给饿小了。 但是法安敢保证,找遍整个托塔斯卫城,也找不出来一个人能比得上杨路做饭的手艺,兽人大多嗜肉,对其他食物兴趣不大,偶尔搭配食用,蔬菜米谷一类除了雌性,只有个别素食性兽人才会喜欢,可杨路就是有本事把不是肉的食物做出比肉还好吃的味道。 两个人一起把今天买的菜提到后院,小龙虾先倒进盆里养着,留到晚上吃,法安对这种张牙舞爪的奇怪生物十分好奇,一个劲地拿手戳它们,手指被夹住了也不觉得疼,不过当杨路想要洗鸡洗鱼的时候,他又抢过去做了,杨路发现干这些事,他挺熟练,鸡毛拔得干干净净,还把清理好的鸡杂单独放到一边。 事实上,在卡美亚大陆,雌性和大多数兽人都不喜欢吃动物内脏,它们无论生吃,还是剁碎了用水煮,都有一股子腥臊味,对它们真正喜爱的只有飞羽族双头鹫部落的兽人和刺鬣狗族,但是法安知道食物很珍贵,杨路不是兽人,能弄来这么多食物一定非常不容易,所以他一点都不能浪费。 不过杨路眼下并不了解这些,他笑了笑,走进灶房,一掀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顿时弥散开来,法安弹出一根指甲,一边刮鱼鳞,一边不停地咽口水。 杨路拿筷子戳了戳,蹄髈已经炖酥,因为是用粗盐和花椒腌过的咸蹄髈,所以闻起来比鲜蹄髈要香得多,吃起来也更香,他给快要熄掉的炉膛里加了两把柴,用拨火棍勾松,随后系上围裙,手脚麻利地把买回来的竹笋倒在地上剥壳,竹笋在这个季节还能再吃两次,过了就只能等到来年春季才能品尝到这种独特的美味,南方人喜欢吃腌笃鲜,咸肉,鲜肉,竹笋加上百叶结,煲出来的汤鲜味浓厚,肥而不腻,其实只要有肉和竹笋,怎么烧都好吃。 等笋入了锅,才开始淘米洗菜,洗到一半看见旁边摆着一摞洗好的碗盘,是今天的早饭碗,杨路正想夸奖法安勤快,忽而觉得这碗怎么少了好几个,他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墙角边藏着一堆破碗,大多一分二,都不像打烂的,杨路朝法安看了一眼,少年‘嗖’一下把头转了回去,杨路有些好笑,看来这孩子力气真不小。 午饭是五菜一汤,杨路端了张小桌摆在后院里,对于两个人来说,今天的午饭算是丰盛了,量都十足,青椒炒鸡杂,橄榄菜肉丁炒豆角,焦香排骨,鱼头豆腐和蹄髈竹笋汤,杨路还摊了卷饼,把鸡杂和炒豆角包起来吃,非常好吃,法安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内脏难吃,而是他们不会做,杨路做的好吃得能让人吞掉舌头。 法安吃东西的速度飞快,排骨到他嘴里就跟嚼豆腐似的,基本什么都不会剩下,动作却一点都不显粗鲁,甚至还有一种独特的优雅,他模仿能力很强,昨晚还一点都不会用筷子,杨路教了两次,今天就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了。 吃完午饭快三点了,碗还是交给法安去洗,这次他倒是一个都没有弄破,法安洗碗,杨路就收拾整理后院,他终于在鸡棚边的夹缝里找到了法安的两块遮羞布,看上去很脏,有血迹,还粘了许多灰土和碎石。 杨路把兽皮往墙上拍了拍,打算把大脏抖掉一点,浸到盆里去洗,下次法安回去还能派上用处,自己给他准备的衣服再好,等回到他们星球显然就不合适了。 随着他的动作,掉下来许多碎石粒和沙土,起先他没在意,等过了一会儿,才隐约意识到什么,杨路蹲下身捡起一颗小石粒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石粒呈半透明,微微带了一点红色,形状是多形体结构,仔细看,表面还有条状平行分布的矿石生长纹,这是……粉钻原石? 杨路不太确定,看上去真的很像,他和夏权说是同学,实际并非同一专业,夏权学的是珠宝鉴定与评估,虽然学得只是半调子,毕业后什么相关工作也没找,但杨路毕竟和他处了不少时间,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一些。 杨路本来有六七分的把握,可一想到上次看到的奴隶们背上背的大石块,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那是个钻石矿区,哪里会有那么大的钻石原石,不是一颗星球,判断标准就不可能一致,这也许只是法安他们星球上极其普通的一种矿石,杨路有心问问法安,却苦于俩人现在还无法正常交流。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点,杨路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手里的小石子上,突然,他感觉指尖一热,像是有丝气流吹进了指甲缝里,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几乎令杨路以为是错觉,可是当他再次把目光调向小石粒,石粒已在他手中碎成了灰,扑簌簌地掉到了地上。 第十三章 杨路捻了下指腹上的残灰,又看了看地上,有点莫名其妙,这是……挥发掉了?矿石还会挥发?要不是前面他看得特别仔细,都以为自己眼花了。 杨路又找了找,在两块皮子上找到一粒绿豆大小的,色泽比之前那颗要深许多,从颜色看,更像是红色尖晶石,尖晶石的晶体结构和钻石相似,所以也常被用来制作假钻石,当然在硬度、打磨后的线条以及光线的折射率上会存在很大差异,不过单就肉眼观察原石,凭杨路这种水平,很难分辨出来,即便能分辨清楚,也证明不了什么,因为这并非地球上的矿石。 这次,杨路没敢直接用手拿,一是他生怕是因为手的温度才引起了矿石的挥发,此外他也担心这种矿石会有辐射,前面指尖上虽然只是微微一热,身体也没表现出任何不适,可辐射和伤害哪里能立刻直观感觉出来。 杨路迎着光,正想再看一下,法安洗好碗,兴冲冲地跑了过来,“杨路,你在干什么?” 杨路干脆把皮子递到他面前,问:“法安,这是什么?” “皮裆子。” “皮裆子?” “嗯。”法安一本正经点点头,用手做了个包住小*的动作,然后又扯了扯身上的老头内裤,演示给杨路看,这两件别看款式不一样,实际是一种用途。 杨路一手扶额,差点没笑出来,他重新指着一处,问:“不,我是说,这石头是什么?”因为皮子上有毛,石子嵌在里面,猛一下不太容易发现。 法安凑过来看了看,恍然道:“啊,焰晶,这是焰晶。” “焰晶……”杨路重复了一遍发音,就算会念了,还是搞不清这矿石的来历。 法安见杨路一脸不解的样子并不感到奇怪,他来到杨路家里不过大半天,就已经看出来了,杨路这里和托塔斯卫城,甚至和他去过的任何地方都有很大不同,房屋风格不一样,衣服款式不一样,食物也不尽相同,每一样东西都显得新奇有趣,就连天上,都有两个炙,一个白天热热的炙,一个晚上凉凉的炙。 虽然法安不明白其中原因,却也知道这里一定是离托塔斯卫城非常遥远的地方,起先他以为是在兽神森林,上午起床后,看见四周的山,才知道不是,这里一花一树,都生得矮小玲珑,平和静秀,看不出一丝危险,而兽神森林却是干霄蔽炙,凶险万端,令所有想要靠近它的人,心生畏惧。 因此,杨路不认识焰晶,也很正常,何况这里还有类似的替代品,法安走到门边,学着杨路的样子,拉了一下灯绳,指了指亮起来的灯泡,然后又把焰晶捏到手里,用手指捻动摩擦了一会儿,随着他的动作,焰晶竟然开始发出微弱的白光,亮了几分钟后,渐渐熄灭了,原本殷红剔透的矿石变成了一粒灰不溜秋的普通石子。 别看这光不起眼,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那是因为现在是白天,若是放到夜晚,应该是非常明亮的,就譬如白天谁也看不见萤火虫在发光一样。 杨路明白了,这种红色的焰晶果然不是钻石,而是一种极其方便实用的能源石。 这么一来,前面焰晶突然碎成灰的情况也就很好理解了,杨路猜测,焰晶是一种经由摩擦和施加外力就能够发光发热的石头,光热的强弱由矿石颜色的深浅来决定,刚才那粒焰晶色泽非常浅,说明它的能量值很低,自己拿在手里看来看去,也许不经意间就把它的能量给耗尽了。 事实上,杨路仅猜对了一半,焰晶确实是一种会发光的能源石,在卡美亚大陆上以作照明之用,十分普及,矿石颜色的深浅和纯净度决定光线的强弱,越是艳丽纯粹的矿石,光就越亮,持续时间也更长久,但由于其开采成本高,极耗人力物力,且又是不可再生能源,因而价格也根据品质的不同分了三六九等。 但是有一点,对于卡美亚人来说,它们并不会发热,如果焰晶会发热,那么开采焰晶的过程可能就跟引爆炸药库差不多了。 可惜杨路并不知情,他除了感叹世界真奇妙以外,这件事对他来讲只是个小插曲,过一会儿就不记在心上了。 后院收拾干净后,两个人又一起把倒塌的丝瓜架重新扶了起来,杨路发现法安其实很能干,有些事他会做坏,是因为力气没控制好,但只要注意这点,他学什么都比别人快,杨路大致示范了一下,到最后搭丝瓜架的活基本都由他一个人包揽了。 杨路端了个凳子过来,坐在他旁边,一边洗衣服,一边和法安相互学习对方的语言。 “杨路,杨路。”法安拉了拉杨路的袖子,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一对翠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杨路的影子,配上那张阳光四射的脸,杨路有点闪花眼的感觉。 “怎么啦?”那么大一坨蹲在自己面前,尾巴欢快地摇动着,就像一只讨主人欢心的大狗,杨路盯着那对尖耳朵,要不是手上有水,真的很想捏一下。 “漂亮,漂亮真……真……”法安磕磕巴巴地组合着刚学会的词语。 “什么?”杨路没听明白。 “不对,不对,是真漂亮,杨路真漂亮,像海棠花。”法安指了指后山上的海棠,得意地说,赞美雌性要趁早,晚了这种好事就给别人抢去了,这不是母亲教的,这是泽拉尔教的。 杨路先是愣了愣,跟着有点尴尬,对一个男性说这种话太过肉麻,弄得杨路脸上一阵发热,可是法安那张孩子气十足的脸,又让他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他在法安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这种赞美只是单纯表达感激的话语。 杨路伸指在法安额头上弹了一下,笑着说:“漂亮和海棠花都是形容女孩子的。” 法安还在想,什么是形容女孩子?杨路已站了起来,端着盆去晒过洗好的衣服,法安连忙跟过去帮忙。 “别别,瞧你一身泥,快洗澡去!” 洗澡法安听懂了,特别高兴,拉着杨路直点头,说:“好,好,杨路洗澡。” “不是我洗,是你自己洗。” 法安眼睛转了转,苦着脸说:“杨路,我疼。”说着,指了指自己大腿。 杨路心里一紧,赶紧把衣服扔下了,他今天在镇上给法安买了纱布和一些内外用的消炎药,结果回来看法安一直活蹦乱跳的,就以为他腿伤已经没事了,没想到却是自己疏忽了,前面还叫他干了那么多的活,杨路暗暗自责。 “来,你快坐下,我看看,疼得很厉害吗?” 杨路擦了擦手,小心翼翼解开昨晚绑的床单布一看,伤口虽然没大好,可疤结得比昨天还厚了许多,一没红肿,二没发炎,疼肯定会疼,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疼起来? 杨路一抬眼,法安左看右看,那点微妙的小表情落到他眼里,心里就明白了,感觉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怎么说是小孩子呢,杨路重新把布绑好,也不管他疼不疼,冷着脸自顾自晾衣服去了。 法安傻坐了一会儿,心里有点失落,他偷偷瞅了瞅杨路,低下头,过会儿又瞅了瞅,那副流浪小猫的表情,杨路一下就心软了,重又走过去,在法安头上揉了揉,正好摸到那对耳朵,法安脸上微微泛红,杨路没注意,感觉手感薄而绵软,就又多捏了几下。 “行了,你都多大了还撒娇,就算只有十七八岁,也是大人了,洗澡怎么能叫别人帮你洗呢,乖,自己去洗,小心点,回头我给你换成透气点的纱布。” “我疼。”法安只听懂自己去洗几个字,坚决不干。 杨路黑线,难得强硬起来,“疼也自己洗。” 法安憋红了脸,气嘟嘟地说:“我已经不揉了!” “你说什么?” 法安指着下面,大声道:“你看,它都肿起来了我都没有揉,杨路洗!杨路洗!” 杨路真想一巴掌拍死这熊孩子。 第十四章 最后当然还是法安自己洗的澡,杨路硬下心肠没再理会他委屈控诉的小眼神,其实法安五岁时就已经开始自己洗澡和干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兽人向来早熟自立,他们十六岁进入成年期,比雌性要早两年。 兽人肩负着家庭甚至是一个种族兴衰的重任,为了今后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伴侣和孩子,给予他们安定的生活,兽人从小就必须不断提升实力,卡美亚大陆上崇尚武力,只有力量强大的兽人才能赢得尊重和地位,并且捕获更多雌性的芳心,为种族开枝散叶,不断壮大。 卡美亚大陆没有一夫一妻制,尽管雌性珍贵,但只要雄性足够强悍,拥有足够的权势,他就可以同时拥有几个漂亮的妻子,相对而言,实力弱小的雄性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伴侣,这样就导致了一些弱小种族逐步走向衰败和消亡,保留下来的,则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大的兽人,物竞天择,完全遵循了动物世界的自然法则,十分残酷。 不过,繁衍至今,许多兽能并不强大的种族也另辟蹊径,获得了生存空间,比如去依附实力雄厚的种族和部落,供他们使唤驱策,从而得以延续,或是退避到条件比较恶劣艰苦的地区生活,还有少量素食性兽人,虽然本身相对弱小,力量不敌肉食性兽人,却因擅长许多代代相传秘而不宣的特殊技能,使得有了自保的倚仗,像是雌性身上穿的布帛和丝绢,喜欢吃的蔬菜和米谷,雄兽们嗜好的烈酒,驯养好的犀马,全都来自素食性兽人部落。 肉食性兽人斗狠好战,喜欢美人和权力,做事缺乏耐心,对细枝末节不甚关心,简单说,就是除了打架争地盘,成天不干正事的一群家伙,而素食性兽人某些方面正好弥补了这一点,他们低调,隐世,人口稀少,并且善于经营,因而才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陆上,同其他兽人和谐相处,共同架构起整个兽人社会的运作和发展。 法安作为托塔斯卫城的小主人,翼豹族首领卡马思的儿子,从来都不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尤其在母亲莱亚去世后,生活对他来讲更是一种考验,法安不想待在主城,开始跟随一些兽人外出历练,十二岁时出现了完全兽化,这比大多数兽人都早了两年,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继母朵岚,他会成为翼豹族和他父亲的骄傲。 法安会在杨路面前各种撒娇卖萌,胡搅蛮缠,仔细分析原因有二,其一,是他从杨路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无论父亲多么严格,母亲都是最温柔的存在,就算他只是摔了一跤,母亲也会百般心疼,把他搂到怀里小心呵宠,母亲的面容在他记忆里也许会渐渐淡去,但是那抹残留在身体上,乃至心灵上的温暖和关爱永远不会消散,这是一种本能的依赖和亲近。 其二,装呆装弱,死缠烂打,无所不用其极,本来就是雄性追求雌性的一种手段,就是在地球上,也是一个道理。 法安不情不愿一个人跑去后院洗澡,杨路看似淡定,实际松了很大一口气,法安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是百分百的帅哥型男,可是撒赖的时候又让人觉得可气又可爱,杨路本身是个同,对着这么个大萌物,实在很难招架,他又不是死的,哪能一点没感觉,帮人洗澡这种事洗到最后不定是谁占谁的便宜,对个孩子伸魔爪,杨路自认还没那么欲求不满。 晾好衣服,杨路拿了瓶新买的白酒给他爸送去,回到屋里,开始一件件拆剪衣服上的标牌,买的时候不觉得,回来摊到床上才发现买得有点多了,按说新衣服都得落一落水才能穿,否则不卫生,可要一洗,法安就得继续半裸着身子在他面前晃荡,时不时再来一点肢体接触。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在念叨呢,老大一只光着屁股蛋子就冲进来了,头发一路滴水,进门时还在门框上撞了一下,瞧那动静,杨路一点没担心法安的脑袋,反倒担心起他们家房门来。 “杨路,杨路,我洗好了。” 杨路正坐在床边,法安一近到跟前,小小安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欢快地蹦跶,冲击力不是一般强,杨路一时大囧,想起来忘了给他拿内裤,也不好出言责怪,偏过脸递了一条子弹裤过去,说:“穿上这个,那么大人了,不要老是光着跑来跑去。”其实他也清楚,不穿衣服可能是法安那里的传统。 法安接过来,好奇地在身上比了比,就套上了,结果套好没多久,杨路还在给他找衣服,他就吭唧上了,一副挺难受的样子。 “怎么啦?”杨路回头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第二眼,简直比不穿还勾引人。 “紧,不舒服。”法安拼命想把那点小布片往外扯,手一松又弹了回去。 子弹裤虽然弹性十足,可到底贴身,不像廉价的老头内裤那样松垮透气,这让法安感觉他家大兄弟非常憋屈。 “习惯就好了,来,把这两件也穿上。”杨路挑了一件黑白条纹的连帽衫,和一条灰色薄棉运动裤,运动裤左右各有一个大口袋,裆部宽松,裤管收紧,版型很时尚,最主要是松紧系带的腰头设计,可以让他那根尾巴舒服点。 法安奇怪地看了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穿雌性的衣服,杨路身上就是一条灰色运动裤。 杨路以为他不会穿,就拉着他坐下,自己动手给他套了上衣,又哄着法安穿了裤子,虽然只是最普通的衣物,可架不住人身材底子太好,愣是把小店货穿出了米兰时装周上国际大牌的效果。 如此一来,法安就更像一个地球男孩,高大,帅气,热情洋溢,尤其那双深邃迷人的翠绿色眼眸,令杨路仿佛沉溺在一泓碧潭之中,空气里到处都是雄性荷尔蒙,饶是杨路这样淡然的性子,都有一丝怦然心动。 可惜这家伙一说话,高端气场直接降到了幼儿园里。 “杨路,别再揪我尾巴了,好疼。”法安两眼汪汪地扁了扁嘴,当然不可能疼,但是说好疼会给顺毛,刚才杨路摸他耳朵,法安有种浑身触电一样的酥麻感。 杨路也觉得这尾巴虽然很萌,可实在有点麻烦,搅成麻花状不行,缠在肚子上也不行,它为什么就是个圆的,不是个扁的,要不试下在屁股上打个蝴蝶结?或是卷起来别在腰上冒充皮草腰包?杨路突发奇想。 折腾到后来,法安真的有点疼了,他算看出来了,杨路是想让他那条尾巴显不出来,这不是很简单一件事么。 杨路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蹂躏得跟条鸡毛掸子似的尾巴一点点缩小,最后不见了,杨路惊讶得双眼圆睁,这条尾巴竟然可以收起来!白白害他愁到现在,他以为自己也遇到了一个没进化好的妖怪呢,原来这只是进化好的。 法安不懂杨路为何惊讶,尾巴和耳朵只是兽人的半兽形态,这种形态力量既不会很弱,又能保持人形,卡美亚大陆上处处充斥着危险,人形是兽人出生时的形态,也是力量和防御最低的形态,以这种形态在外行走,就跟大姑娘不穿衣服上街裸奔一样,太没安全感了。 杨路回过神,有点兴奋地拉住法安胳膊,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来来,低头,低头。”他好不容易揪到那对尖耳朵,连声问:“那这个呢?耳朵能不能也一起收起来?” 法安脸上露出点羞赧的表情,杨路真热情,这算投怀送抱么?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乖乖把耳朵藏了起来。 杨路这边两个人甜甜蜜蜜地磨合,几天以后,远在托塔斯卫城的某些人接到消息,恼怒异常。 “你说什么?不见了?谢普里,你和你那群废物手下都是干什么吃的?”身材高挑的棕发青年,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把手中的铜杯朝矿区奴隶主头上狠狠砸去,原本妍丽媚气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显出凌厉狠辣之色。 谢普里不敢躲,任由杯子砸到了自己额角上,反正也不是很疼,按辈分算,他其实是朵岚的堂兄,可今时不同往日,谁叫人家现在是城主夫人呢,要不是有了这层关系,萨尔罕焰晶矿区的开采权也轮不到他头上,砸个杯子算什么。 那天夜里,谢普里陪着朵岚派来的信使在自己宅邸里饮酒作乐直到凌晨,正要搂着新买来的雌性回屋痛快一下,就被哈鲁因那蠢货给打断了,说是法安小崽子失踪了,趁乱还逃了几个奴隶,哈鲁因实在瞒不下去了才来上报。 谢普里当然不会相信,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无端失踪,而且还是像哈鲁因所说,跟露水似的一下蒸发了,哈鲁因纯粹是坨大狗屎,谢普里亲自带了所有人手,把三十六个废矿洞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无果,当晚所有在场的人都说法安是在一个废矿洞里失踪的,并没有逃出去,似乎还有个雌性陪在他身边,谢普里依然不信,雌性?雌性你个祖母!他就算误食了霍罗格叶,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胡话,别说是矿区了,就连他想在萨尔罕找个雌性,都费了老大劲。 于是,谢普里雇请了镇上唯一一个硬鼻犬族兽人,到矿区来查找线索,硬鼻犬族身材矮小,武力不强,但是嗅觉却比刺鬣狗族还要强上一些,谢普里现在有点信不过自己几个刺鬣狗族的手下,宁可叫外人来找,结果这条硬鼻狗也说法安最后留下的气味是在那个矿洞里,地上的血迹可以作证,那确实是翼豹的血,至于有没有雌性,不好说,矿洞里来过的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刺鬣狗和角狐,体味有点重,硬鼻犬族兽人当然不好直接说,满洞都是一股子臊汗臭。 谢普里知道大事不妙了,连忙找了两个翼狼族的雇佣兵,送他回主城,紧赶慢赶六七天才到,明知道会挨骂,还是得硬着头皮来这一趟,朵岚刚遣了人到他那里,吩咐他,若是自己肚子里这一胎生下来真是个小兽人,就想个法子把法安弄死,然后借口说他是在萨尔罕和几个流浪兽人逞勇斗殴,被人打死的,没想到计划还没等实施呢,人就给跑了。 幻狐族的族长,朵岚的父亲图坦利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冷眼旁观,没有插话,当侄子求助的目光看向他时,他才笑了笑对儿子说:“朵岚,别太激动,小心你的肚子。”如果这个孩子能当上城主,那么幻狐族至少可以再隆盛几十年。 “父亲!谢普里找的什么烂借口,失踪?一定是他们喝酒疏忽,让法安跑了。”朵岚大发娇嗔,“现在该怎么办?巫师说法安那个小杂种以后一定会成为我们幻狐族的克星,必须除掉!” “这我当然知道,稍安勿躁,让我想想。”图坦利依然保持着微笑,如果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和狡诈,图坦利看上去就像一个和蔼的老人,幻狐族人相貌大多不错,幻狐最大的傍身本领就是幻术,似谢普里那样猪头人身长相的只在少数,可惜即便是幻术,在实力强大的兽人面前也是徒劳,当年要不是他有先见,将朵岚送给了卡马思,战败的幻狐族最后只会沦为别人的玩物和奴隶,哪里会有现在这等荣光,他作为幻狐族的族长,当然要为族人未雨绸缪。 说实话,图坦利不讨厌法安,如果幻狐族年轻一代能像那小崽子一样有出息,他可能就不会搞出这么多手段来,不过说到底,他们都是对立的,未来的城主只能是朵岚的孩子,他一样也是卡马思的孩子,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谢普里,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图坦利沉吟了一下,问侄子。 “没有,我偷偷化了妆溜进城的,送我来的翼狼也在城外就打发了。” 图坦利点点头,谢普里还算有脑子,“你现在立刻出城,不要让人发现,然后重新进城,把动静搞大,直接到卡马思面前去告状,就说法安违抗他的命令,带着人私自逃出了萨尔罕,临走前还到矿区大肆捣乱,打伤了你许多手下,另外,派个可信的人回去,把法安身边的几个家伙统统除掉,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说完这些,图坦利笑意更浓,他看向朵岚,说:“我亲爱的孩子,以卡马思的脾气,如果知道法安忤逆他的意思,就算他能活着回到这里,也失去了继承托塔斯卫城的权利,只要你肚子争气,这个小兽人将会是我们幻狐一族的希望。” 朵岚慢慢坐下,恢复高贵冷艳的表情,应道:“是的,父亲,我已经准备给他起名叫坎夏斯了。” “希望吗?很好,但是千万记住,在你怀孕期间,不要让别的雌性接近卡马思。” 朵岚不以为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整个托塔斯城,还有比他更漂亮的雌性吗? 谢普里站在下首暗暗叫苦,他不敢告诉图坦利,法安的仆人在那一晚趁乱跑了好几个,到现在都没找到,不过又一想,逃掉的几个都不是翼兽人,脚上还戴着镣铐,没有食物和饮水,要想徒步走出萨尔罕估计存活的可能性不大,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说了。 他斟酌了一会儿,小声道:“叔叔,那个……” “什么?”图坦利有些不耐烦。 “他们说,法安失踪那一晚,身边还有个雌性陪着他。” “哈哈哈哈,那杂种小小年纪艳福倒不浅。”朵岚抢先笑了起来,跟着笑容一收,怒瞪着谢普里,骂道:“你在这儿说什么疯话呢,快去办正经事!” 第十五章 杨路一大早起来包了几百个馄饨,分了五十个给周朝晖家送去,杨路外出念书那会儿,周家对杨奶奶挺为照顾,平常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会帮着照看或是送到镇上医院,这当然是因为周朝晖打小和杨路走得近的缘故,借着叫杨路教功课的名义,他在杨家没吃过一千顿饭,也赖过五百顿饭。 不过,杨路对这份情意还是铭感于心,以往每次寒暑假回来都会用打工的钱给周家人带上一份礼,得空还会帮周朝晖的大外甥补补课,自大四那年,周朝晖撞破了他和夏权的恋情,这层关系才渐渐疏远了。 要说起来,一开始杨路心里是有点怕的,村里老人多,思想守旧,万一大晖不小心在家里人面前吐露出点口风,他自己可以躲在外头不回来,杨家却要在海棠村里永远抬不起头来,就算最后杨家只剩了他一个,他也不想让父亲和奶奶的名声因他而受损。 因此,开头那段时期,别说周朝晖不搭理他,就连杨路自己进出都会下意识地避开周家人,生怕引起不必要的波折,这其实很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过后,杨路也知道周朝晖不是那样的人,可只要一想起他当时脸色数变震惊到有些扭曲的表情,杨路又实在迈不出主动示好的第一步。 好在他毕业后一直留在a市,周朝晖父母压根就没看出来儿子和杨路有了龃龉,毕竟自己儿子忙起来,都小半年才回来一次,孩子大了,各奔前程,人情往来自然就冷清了,上次周朝晖请杨路来家里吃饭,两家人才又重新熟络起来。 吴月琴看见杨路过来挺高兴,平时家里只有嫁到邻村的大女儿常来,儿子难得回来和她也说不上几句话,老头子又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杨路就不同,再枯燥的话题他也能耐心作陪,吴月琴拉着杨路东拉西扯地聊了会儿家常,忽然想起件事,随口问道:“哦对了,我听隔壁桂婶说,你家这两天好像来了客人,是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杨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她指的是法安,杨路把那孩子拘在家里一个多月,开头还好,各种新奇的东西有得他折腾,后来实在拘不下去了,法安血液里就带着野性,就算是养条小京巴,也得时常出去遛遛,更何况那是只比藏獒还要凶猛百倍的翼豹。 法安虽然没抱怨过,可每天可怜兮兮坐在小板凳上看三只母鸡吃食的身影,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太令人心酸了,杨路就每天入夜后陪他到附近几座山头上转转,让他发泄一把,他认为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叫人看见了。 杨路天生不太会撒谎,一时间找不到借口,支吾了两下,含含糊糊说:“那个啊……那个是我大学一个同学……”杨路说到一半,发觉不妥,法安长相不对啊,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编:“是我大学同学的表弟,他姨妈嫁了个外国人,前几年他姨夫被公司派到a市工作,一家人就一起到中国来发展了。” 杨路会这么说,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有现成的例子,夏权的姨妈就是嫁给了一个德国人,现在全家人都暂居在海市,他就顺便拿来用了,可这谎话一说出口,就得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而且这慌还撒得漏洞百出,脑筋清楚点的只要多问几个问题就能觉出不对头,还不如一开始就装傻抵赖呢,总不会有人跑到他家去搜人。 但是话都进了吴月琴耳朵里,再想吃后悔药也来不及了,幸好村里大多是留守老人和家庭主妇,就算有几个年轻的,学历也都不高,但愿能稀里糊涂蒙混过去。 吴月琴听了杨路的话非常兴奋,嗓门也大了起来,回头对正在换液化气罐的周爸说:“哎,老头子,你听听,还是个老外,哈哈,啥时候咱海棠村这么出名了,连老外也跑咱这里来……来……诶?咩咩啊,他是来干嘛的?” 瞧吧,果然还有后话,杨路感觉越来越难应付,他突然想起刚才吴月琴同他聊的话题,觉得那或许是个不错的理由,便继续说道:“琴琴婶,你前面不是说要把家里这小楼改成旅馆吗?上次大晖也跟我提过这事,叫我跟着一起做,我仔细想了想,我一个人应付旅馆可能有些吃力,不妨先开个小食店,投入不大,有客人就接,没客人就烧给自己吃,先试着做做,不行就拉倒。” “嗯,这样也不错。”吴月琴想了一会儿,表示赞同,“村里好多家都只单做小旅馆,你煮饭的手艺不差,应该会有生意,后天大晖就带装修队过来了,那些人他可熟,你把想法跟他说说,咱两家一起弄,也能给你省点钱,那你那个外国朋友……”兜了一圈,她还没忘记法安。 “他原先学的……不,他原先是跟着我同学一起来玩的,我同学在清虚观和大丫湖那里转了一圈就走了,连我家都没进,他呢,听我提了小食店的事,感觉有点兴趣,就打算暂时留下来和我一起做,反正您知道的,外国人么,兴之所至随便惯了,我估计也就是个玩票的性质,说不定等不到小食店开张那人就走了。”杨路本来想说法安学的就是这个专业,可无论是旅游开发,酒店管理,还是建筑设计,一个外国人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里来发挥专长怎么都有点说不通,又只是个小饭馆,要是个度假山庄还差不多。 说起来,杨路最近是想过要开个小饭馆,上次周朝晖提议时,他就有点心动,若不是担心后院的秘密暴露,一早就答应了,现在既然知道不碍事,就又有了想法,当然也是因为近来开销太大,法安一个人的食量能抵上五六个成年男人,这半月胃口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杨路积蓄本就不多,一个人种点菜过生活一年两年都不成问题,加上个大胃王问题就大了,现在猪肉少说十几块钱一斤,排骨要二十多,鸡还要贵,牛肉就不提了,缩水缩得厉害,杨路都不敢买,法安一天就是好几斤肉,杨路不是舍不得,而是怕时间一久供不起。 他不可能把法安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去城里找工作,叫法安走,杨路更是连想都没想过,现在两个人已经可以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复杂的还有点困难,所以杨路只知道有人想要加害法安,至于来龙去脉还没完全搞清楚,这种情况下,他肯定不能放法安马上回去,总得避过风头再说,杨路前几天夜里去过矿洞一次,结果差点被上回追他们的一个看守撞上,看来有人还没死心。 杨路发现,养萌宠也是要有实力的,不是谁想养就能养,想到自己家里那个大萌宠,杨路的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更加柔和。 杨路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想隐瞒法安的存在,迟早也瞒不过去,这一个多月,他成天大包小包地往返村镇,村里人或多或少撞见过几次,就算前头不会多想,早晚也要怀疑,他这个开小食店的借口看似拙劣,反倒是目前唯一合适的掩护。 从周家回来,法安已经很懂事地把水烧开了,正准备往里丢馄饨,杨路生怕他把馄饨给掐烂了,连忙接过手去。 南方人在家很少包饺子,大多爱吃馄饨,馄饨各地的叫法各有不同,有叫抄手、包面、云吞什么的,在南方,馄饨的种类不亚于北方的饺子,一般不自己擀皮,都买店里现成的,但是在馅料和汤底上却很费功夫。 杨路用的是香菇和老母鸡熬成的汤底,加了蛋皮、葱花和芫荽,金亮亮的清汤配上绿色点缀,一看就令人食欲大开。 馄饨他也包了好几个口味,法安的是咸蛋黄猪肉馅和松仁粟米鲜肉馅,他自己的则是三菇馅和菜肉馅的,如果吃剩还有多,就再做成油煎馄饨,蘸醋和花生酱,味道也很不错。 杨路下馄饨,法安就站在一边看着他发愣,杨路不时瞥他一眼,没有吭声,最近法安情绪一直很低落,杨路感觉他大概是想家了,所以尽量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前几天还弄过烤肉,就是希望能让他开心点,不过好像没多大成效。 事实上,法安并非因为吃得不好,又或者是在家里憋狠了才心情恶劣,而是他终于知道,在这颗名叫地球的星球上,杨路根本就不是雌性,而是个和他一样地地道道的雄性,这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弱小的雄性,这样的雄性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妻儿?又是怎样生存下来的? 可是法安再不相信,也知道杨路说的是事实,杨路给他看了家里的电视,本来电视这种新奇有趣的东西应该非常吸引他,可法安却被深深打击到了,杨路指着一个跟他一样黑发黑眸,胸前长了两团大肉瘤的‘畸形’说,那才是地球上的雌性。 法安总算搞清楚了,在地球上,不是谁打架打得狠谁就能抢到老婆,除了两情相悦以外,主要还是看实力,这个实力指的是金钱、地位和权势,它们和单纯的力量往往挂不上钩,说实话,那些雌性长得不丑,有些比杨路还要柔弱纤瘦,还算符合卡美亚大陆上的审美,问题是她们不仅胸口长‘瘤’,听杨路的意思,她们下面好像也是没有的,这种天生‘畸形’的雌性就算长成天仙,法安也绝对接受不了。 好吧,他压根也没想过要接受,在他眼里还是杨路最漂亮,可问题是杨路是个雄性,他也是个雄性,两个雄性,这该怎么办?这件事整整困扰了法安一个星期,越想越幽怨。 第十六章 杨路清晨醒来,神志还未完全清醒,就顺应着这些日子养成的习惯在被子上摸索了一会儿,可惜摸了个空,杨路睁开眼,床上只有他一个,法安没有睡在他身边。 自从法安住进他家,无论晚上怎么把那孩子赶回自己房间,半夜里他总会想出各种法子偷偷溜到他床上,以至于杨路每天早上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法安金灿灿的大脑袋,肚子上也总是像霸占地盘似的搭着那条柔软顺滑的尾巴。 就连杨路自己都搞不清楚,他是因为对法安的屡教不改麻木了,还是出于其他原因,总之,最后他默认了这种睡觉方式。 其实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也不挨着,各睡各的,只有尾巴是唯一显出两个人之间亲密暧昧的地方,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杨路渐渐习惯了醒来时手里捏着法安的尾巴,就好像睡觉时一定要抱着绒毛玩具才能入睡的孩子一样,心里有种无言的安心感。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法安不再过来和他一起睡了?杨路瞪着屋顶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一个星期前,两个人在交谈中,得知法安把他错当成了女人,这令杨路有点哭笑不得,他五官虽然长得不够硬朗,性格也不刚烈突出,可自有一股属于男孩的英气,从来没人把他看成过女人。 转而一想,杨路又觉得可以理解,卡美亚星球上的雄性生物一个比一个粗犷狂野,能和他们相配的女人估计也比较魁梧强壮,自己一米七六的身高可能还没有人家女人长得高,法安会看走眼,并不奇怪。 在杨路的认知里,法安所说的雌性,应该是属于女壮士一类,虽然不会变身,却拥有高挑的身材,结实健康的体魄,不然怎么适应得了这些力大无穷的兽人和相对严酷的生存环境。 杨路也有男人自尊心,他尽管不高,可真算不上很矮,跟卡美亚星球的人类是不能比,可总比地球上的普通女性要高一点吧,于是他开了电视给法安看,证明地球上的女性其实比他矮小得多,他还算挺man的,杨路特意调到娱乐台,找了个娇小美艳以*劲舞风靡乐坛的宝岛小天后介绍给法安,但法安好像对小天后童颜巨/乳的形象很不满意,杨路心想,各地审美眼光不同,法安那边可能流行小胸美人,毕竟本质上还脱离不了野兽的审美观,谁见过大胸母豹子的? 跟着法安又问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或许是想比较一下两地美人的差异性,杨路也没完全听明白,只大致解释了一下。 好像就是从那次以后,法安心情开始不大好了,不仅晚上不再到他屋里睡觉,白天也沉默了许多,看人的眼神更是变得幽怨,杨路又不是傻瓜,他自己刚经历过一段感情,法安态度前后反差如此明显,他便隐约猜到了点,这孩子起初可能以为他是女孩,所以就有了点少年人朦胧初恋的感觉,现在得知他不是女人,自然就失意惆怅了。 可他确实不是女人,也不可能把自己变成女人,所以杨路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法安,本以为过些天就会好,可现在法安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倒开始有点失落了。 他们两个究竟是谁依赖谁,真的很难说,表面上是杨路在照顾法安,可正是因为有了这份辛苦忙碌,让他忘记了失恋的苦闷,并且重新感受到了一种温暖,一种因为法安过分粘人而产生的被人需要的感觉。 杨路收回心神,决定不再多想,法安在他的生命里,注定只是一个过客,即便有什么,也是强求不来的,杨路这人看似淡然,实则性格里有点悲观因子,所有他想要拥有的,最后总会失去,久而久之使得他很少会有占有欲,随遇而安,属于他的,他就好好对待,不是他的,他也不会强烈争取,正如他对待和夏权之间三年的恋情一样。 实际上,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弄的,看着温柔没脾气,永远都在隐忍和退让,但只要你一旦触及他们的底线,他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做出了断,一去不回头。 吃过早饭后,杨路想去屋外打理一下菜地,法安就默默跟在他身后,他还是很粘他,只是不会向前些日子那样冲他撒娇,杨路的心情也挺复杂,有时候甚至会想,法安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妻子,会不会生下一堆小豹子,然后从此快乐幸福,忘了曾经在地球上经历过的这段奇遇,忘了……他这个人。 两个人各怀心思,但并不妨碍干活,法安一直觉得杨路很能干,不管是作为一个雌性,还是作为一个雄性,除了战斗力不足,好像就没有杨路不会的,杨路甚至会缝补衣服,前几天一件t恤被他洗了个洞,杨路剪了一块彩色布,在上面绣了个奇怪的图形,就把那破洞给完美地遮住了,手艺比许多雌性都好。 杨路还会种菜,要知道,在卡美亚大陆,只有素食性兽人部落里的兽人才会种菜,而且品种也没那么丰富,每个部落顶多只会种两三种蔬菜和粮食,杨路一个人就会种那么多种,现在法安不再觉得杨路弱小,这样一位能干的雄性,他一定有能力养活自己的妻子,这么一想,法安就更加郁闷了,跟娇小美丽的雌性相比,他好像一点优势都没有,听说在地球上,胸口‘瘤’越大的雌性越受欢迎,法安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胸肌,是挺大,但好像形状和柔软度不一样…… 法安正在胡思乱想,就听杨路叫了他一声,“知道这是什么?”杨路指着架子上刚刚抽出豆荚的四季豆问他。 “豆子。”法安不知道这是什么豆,总之是豆子。 杨路跟着又问:“什么豆子?” “不知道。”法安摇了摇头,这豆子卡美亚大陆上没有,所以他不认识。 杨路想了想,又换了一种蔬菜问法安,这次法安回答得很爽快:“不冷菜。” 其实是菠菜,杨路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不知是不是巧合,地球上的蔬菜有些卡美亚星球竟然也有,拥有相似的植物并不值得稀奇,稀奇的是它们连念法都有点近似,比如菠菜叫不冷菜,茭白叫库实,菠菜以前的叫法是叫菠薐菜,现在有些地区还叫菠薐菜,而茭白早前是叫菰实,杨路一开始没注意,次数一多,就发现了,但这种情况并不绝对,好比四季豆番茄之类的,法安就不认识。 杨路不禁觉得,世上的事真是很奇妙。 回到家,杨路正准备进屋换双鞋,外面就有人敲门,法安朝他看看,杨路摆了下手,没让他躲进屋里,否则之前也不会准他跟着自己一起去菜地里了。 门一打开,是村里李春深家的大媳妇,也就是之前提到的李庆的老婆。 “朱萍嫂子,有啥事么?”杨路笑着问。 “杨路啊,你在家正好,你李庆哥今天回来,我想炖个排骨的,才发现没酱油了,你借我点。”朱萍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头绕过杨路朝庭院里打量,连偷偷都算不上,意图太明显了。 杨路有点无语,李庆家离开周朝晖家不远,特意跑一刻钟来借个酱油,他还是有点低估了村里人对新鲜事物的好奇程度,昨天告诉吴月琴有关法安的事,杨路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能忍到今天才来,大概已经算含蓄的了。 果然,朱萍跟着就语带兴奋地道:“杨路,那个就是你的外国朋友啊,啊哟,小伙子长得好高啊,我看比姚明都矮不了多少。” 杨路怀疑朱萍压根就不知道姚明有多高。 “怪不得人家都说混血儿漂亮呢,我还第一次见,果然又高又帅,唉小伙子,你叫啥名字,谈对象了没?” 朱萍嫌杨路碍事,把他挤开,自来熟地扬手跟法安打招呼,法安冷冷地看她一眼,一句话没说转身进屋了,他现在看到雌性就神烦,地球上的雌性声线还特别尖,叽叽喳喳吵死了,一点都不讨人喜欢,杨路干嘛要喜欢她们? 朱萍头皮一麻,不知怎么,就感觉刚才那一眼挺吓人,她表情讪讪地看向杨路,杨路也没想到法安会这样,法安在他面前向来都又乖巧又懂事,杨路赶紧找了个借口跟朱萍道歉:“朱萍嫂子,我这朋友不太爱说话,你别介意,而且他普通话说得也不太好,你说咱们这里的家乡话,他可能都没听懂。” “这样啊,我听琴琴婶说,他来中国有几年了,怎么还不会说呢?”朱萍性格直爽,倒真没怎么放在心上,再说头一次跟老外说话,很快兴奋又占了上风。 “那个……他也不是一直就待在中国,来来去去的,就没学踏实。”杨路悄悄抹了把冷汗。 好不容易把朱萍哄走,最后也忘了给她酱油,到了下午,又来了几拨人,大多都是媳妇婶子的,柴米油盐借出去不少,个别几个上了年纪的,干脆借口也不找,直接进屋看,法安脸色越来越黑。 “不高兴了?”等人走了,杨路过去在他头发上摸了摸,他知道法安喜欢有人给他顺毛,可惜尖耳朵不在,现在别说是法安了,连他都有点吃不消,好在该来的也来得差不多了。 法安委屈地看看杨路,不明白今天为什么要来那么多雌性,虽然都是黑发黑眸,可一个个又矮又胖,但是她们跟杨路好像关系挺不错,法安伸出尾巴想要勾一勾杨路的手心,就像刚开始那样,可伸到一半,他又把尾巴缩了回去。 杨路没注意,他终于想到一个哄法安开心的法子,“法安,明天我带你到市里去转转,我正好想买个冰箱,家里那台电视也有点不行了,咱们换台大的。”在这小山村里困了那么久,出去散散心也好,反正都曝光了,就正大光明一次让人看个够本吧,总比一趟趟跑到家里来强。 第十七章 这边再来说说萨尔罕矿区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 泽拉尔、佩迪恩、比金卡和班得瑞四人是法安忠心耿耿的侍卫兼仆人,他们从主城一路追随小主人来到萨尔罕,在法安出逃的那一晚,这四个人也逃出了谢普里的焰晶矿区。 一开始,他们煽动附近几座帐篷里的奴隶出逃,并非为了自己,而是几个人预先商量好的决定,原先的计划是等法安跑出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他们才突然制造混乱,分散守卫们的注意力,为小主人争取更充裕的脱逃机会,因为就算不乱,到那时,夜里查勤的家伙也会察觉少了个人。 可是,没想到法安才刚跑出去没一会儿,外面就动静大起,佩迪恩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泽拉尔,想叫他拿个主意。 “跑吧!”泽拉尔当机立断。 跑出去的人越多,方向越乱,痕迹越杂,幻狐族的爪牙就越分/身不暇,小主人被他们抓到的可能性也就越低。 逃跑比预想要容易得多,大部分的守卫都被引开了,余下几个角狐族兽人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就被他们偷袭打晕了。 跟着,十来个人分道扬镳,奴隶归奴隶跑,泽拉尔他们因为知道法安要去岩树林,本来想走相反方向,好在几个人还算仔细,一听动静传来的方向不对,就没有盲目行动。 “现在咱们往哪儿走?”比金卡问。 “泽拉尔,还是去岩树林吧,小主人要是脱身,应该也会先去那里。”佩迪恩建议道。 佩迪恩和比金卡同属甲豚一族,甲豚族来自山地,虽然战斗力一般,却有两点优势,第一,他们的爪子异常尖利,善于钻地打洞,另一项本领是他们非常擅长伪装,只要能变身,甲豚身上坚硬的皮甲会和周围环境同化,变成跟岩石泥土一样的灰白色或赭黄色,同时尾腺还会释放出一种类似岩土腐叶的味道,混淆敌人的嗅觉,眼下虽然不能完全兽化,但不妨碍尾腺发挥功能,岩树林的地形对他们相当有利。 泽拉尔皱着眉头望了望废矿区方向,不知道小主人有没有逃掉,比金卡又催了他一声。 “好,就去岩树林!”泽拉尔最后拍板。 事实上,躲藏在岩树林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怕被人追踪到,几个人每天都要换地方,吃也只能吃树根里的虫卵、岩树种子和此地特有的一种岩鼠,无论哪一种都令人恶心到吐,直到一个多月以后,几乎再也找不到吃的了,谢普里的手下才放弃搜捕。 不幸的是,泽拉尔始终没有等到法安,这令他心焦不已,几次想回去看看,都被其他人拦下了。 “泽拉尔,你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我们不如出去先找人除掉脚上的镣铐,再打探消息,即使小主人被他们抓住了,在主城情况未明之前,幻狐族绝不会马上下杀手,到时我们再想办法营救小主人。”班得瑞是一只金角斗犀,非常罕见的种族,也是四个人里唯一的素食性兽人,力气却很大,可是就连他也没办法挣开掺有元金石的陨铁脚镣,还得借助外力。 “班得瑞说得对,咱们现在这样冲回去,连三流的角狐都打不过。”另外俩人连忙附和,其实泽拉尔才是他们几个人当中最有主意的,只不过一牵涉到小主人的安危,泽拉尔就有点乱了。 萨尔罕镇吉拉吉里酒馆的雌性阿希那送走今晚最后一个恩客,在院子里擦了擦澡,等回到酒馆楼上自己的房间,就见窗口坐着两个黑影。 阿希那把布巾扔到架子上,没好气地说:“我今天不接客了,你们明天再来吧。”他屋子里很少用焰晶,因为就算在萨尔罕,焰晶也不便宜,他还想多存点钱,以后找个条件差点的兽人带他离开,从此摆脱现在这样的生活。 阿希那点上油灯,才发现坐在那儿的两个雄性脚上竟然都戴有镣铐,“你们……”他转身就跑,可惜已经迟了,一个壮得像山一样的雄兽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在了门上,铜灯掉到地上,弹了几下,熄灭了。 住在对屋的帕多拉推开窗子,睡眼惺忪地骂:“吵死了,阿希那你们轻点折腾,还让不让人睡了?” “嘘——”班得瑞嬉皮笑脸地把食指贴到嘴唇上。 阿希那瞪着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的雄兽,眼睛里没有多少惊慌,他已经猜到这两个是什么人了,听说焰晶矿区跑了几个奴隶,想必他们就是其中之二,这俩人本事倒不小,躲了一个多月还没被抓住,今天他还接待了一个矿区守卫,说大部分奴隶都被抓回去了。 阿希那点了点头,他很机灵,自己同这俩人无冤无仇,无非是破点财的事,没必要搞得惊天动地,把自己搭进去。 班得瑞回头看看泽拉尔,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阿希那走到床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里两个不速之客,靠窗那个身形略小,刚才没来得及看清长相,压制自己的这个兽人面相很粗悍,皮肤像沙砾一样,宽鼻厚唇,眼睛不大,瞳仁却是金色的,配上寸短的灰发,显得十分精神,阿希那看了看班得瑞的尾巴和有点招风的耳朵,猜测他可能是犀牛族的,怪不得这么大个子。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阿希那的嗓音低沉,和他高大结实的外表一样,猛一看会让人错认为是雄性。 “美人,别害怕,我们来只想向你打听点事。”班得瑞坐到他对面,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语气也正经起来。 这一声美人,不光是阿希那,就连泽拉尔都情不自禁抖了抖,班得瑞的审美眼光真是独特。 “什么事?”阿希那摸了摸裸/露在外的胳膊,心想,不是打劫就最好。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法安的翼豹,和我们一样,也是从矿区逃出来的,他现在怎么样了?”泽拉尔问,他们之所以找到阿希那,是因为阿希那是吉拉吉里酒馆的雌妓,三教九流接触得多,可以说是萨尔罕镇上消息最灵通的人,而幻狐族把小主人和他们偷偷绑架到焰晶矿区做奴隶,显然不可能广而告之,要是问别人,说不定连法安是谁都不知道。 “法安?翼豹?”阿希那想了一会儿,恍然道:“啊,你说的是不是两年前来我们镇上的小兽人,长得挺可爱的一个孩子,我有点印象,咦?他不是翼豹吗,怎么也在矿区干活?我以为他早就离开萨尔罕了……哦等等,法安法安,这名字好熟……啊!想起来了,前些日子谢普里的手下到处跟人说,有个叫法安的兽人到他们矿区捣乱,还打伤了好几个人,不知道这个法安是不是你说的那个?” “那他现在人呢?”泽拉尔急道。 “敢在谢普里的矿区捣乱,当然是跑了,谢普里就算再窝囊,也是城主夫人的堂兄。” 泽拉尔和班得瑞对视一眼,紧张了一个多月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美人,你这里有没有吃的,随便拿点过来,饿死我们了。”班得瑞又恢复了*的心情,他拎起阿希那一缕头发放到鼻端闻了闻,一脸欠抽的陶醉表情。 阿希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酒馆的厨房里应该还有点剩菜剩饭,但是我不能拿多,拿多会被老板发现。” “发现就发现吧,你就说是我们偷吃的,跟你没关系,快去快去!越多越好,还有水。”班得瑞肚子里叽里咕噜一阵叫,调戏美人的兴致也没了。 阿希那抿了抿嘴,似笑非笑地说:“那你们等一会儿。” “等等!”泽拉尔叫住他,“如果你敢告诉别人……” “放心!”阿希那打断他,冷冷道:“我不会告发你们的,你们既然有本事逃出矿区,要想弄死一个雌性也很容易,我没有那么笨。” 最后,阿希那拿来十几张粗粮烘饼和半篮子内脏馅饼,一只烤羊腿,大半盆酸味肉酱,还有一皮囊清水,萨尔罕地区很少能吃到新鲜蔬果,就算有也早就卖完了。 班得瑞没动其他东西,只挑了粗粮烘饼吃,素食性兽人不是说一点不碰肉食,就像肉食性兽人不会一点不碰蔬菜一样,只不过他们更喜欢吃素,他不碰其他的,是因为还要带回去给佩迪恩和比金卡。 班得瑞狼吞虎咽吃了三张烘饼就停下了,泽拉尔也只是刮干净了那盆肉酱,这东西不好带,然后他们抽了阿希那新换的麻布床单,把剩下的食物包裹好,背在身上,又从窗口翻了出去。 临走前,班得瑞拉过阿希那亲了一口,笑着说:“美人,等我回来。” 等跑出一段路了,泽拉尔才调侃班得瑞:“你叫人家等着你干嘛?你还打算娶他做老婆啊?” “那有什么不可以,难得一个美人。”班得瑞语气还蛮认真,不像在说笑话,他看了看泽拉尔古怪的眼神,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你们都喜欢那种娇娇弱弱身材苗条的,我可不喜欢,那样的都能被我压死。”班得瑞就算不兽化,身高都有两米五,也只有阿希那那种身高接近两米膀大腰圆的雌性才和他般配。 “我听说阿希那是因为不会生育,才被丈夫遗弃的。”泽拉尔好心规劝,兽人对传宗接代十分看重。 “是嘛。”班得瑞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知道我们金角斗犀为什么少吗?” “不知道。” “就是因为我们很难令雌性怀孕,能不能生育其实都一样。” 这下,泽拉尔彻底没声了。 班得瑞叹了口气,说:“先不谈这些,能不能活下来还不知道呢,泽拉尔,接下来咱们去哪找小主人?” “我也不知道,小主人肯定不会回主城。”泽拉尔想了一下,说:“先去坎贝拉城看看吧。” 东方坎贝拉城的城主拉迈帝尼是法安母亲莱亚的表兄,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得到求助的地方。 第十八章 刺鬣狗族的巴姆吃过晚饭,借口要去镇上见个朋友,走出了其他人的视线范围,他特意绕了点路,确定没被人察觉,才偷偷折回到废矿洞里蹲守起来,杨路第一次出现是在半夜,第二次出现是在傍晚,这给了他一种错觉,那个神秘的雌性只在晚上出来。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有些部落的兽人至今仍喜欢昼伏夜出,导致他们的雌性作息习惯也日夜颠倒。 事实上第二次时,巴姆只恍惚看到个黑影一闪而过,并没有瞧真切,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刺鬣狗族的嗅觉不比硬鼻犬族差多少,过了一个多月,洞里其他人的气味早已消散,那么除了他和翼豹留下的血腥味以外,一个雌性的味道就变得容易分辨,尽管很淡,但是格外好闻,就像……巴姆把系在腰上的兽皮袋子打开,从里面掏出个东西来,放到鼻子下面拼命嗅闻,一闻这个味道,他全身都止不住兴奋起来。 跟哈鲁因和谢普里不同,巴姆对法安没啥太大兴趣,那只小翼豹不管死还是活,他都得不到半点好处,但是雌性不同,这个雌性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当然应该归他所有,他绝不能让其他人趁机占了便宜,刺鬣狗战斗力不算差,可就是不讨雌性喜欢,嫌弃他们相貌丑陋,吃相难看,还什么都不挑剔,有时甚至连吉拉吉里酒馆的断臂雌妓帕多拉都不愿意接待他们。 巴姆改变了初衷,等抓到那个雌性,不管长得怎么样,他都不打算把他送人了,他要把他关在屋子里,天天上他,让他给自己生一窝小鬣狗,这个想法简直太妙了,如果老爹还活着,一定也会狠狠夸奖他,巴姆把自己的爪子当成雌性,使劲折腾。 如果杨路在,就会发现被巴姆当成春/药来用的东西,其实是他遗落的一只棉拖鞋,也正是因为这只倒霉的拖鞋,才使得巴姆不像其他人那样以为自己被高温蒸花了眼。 卡美亚大陆上的雌性都知道,被难缠的刺鬣狗盯上,绝不是一件美妙和值得炫耀的浪漫经历,好在虽然只隔着一道门,却比千山万水还要遥远,这可能就是另类版的我就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在拿你自/慰。 此时此刻,法安也在经受不小的折磨。 要把法安带去市里,再平安带回来,事先当然要做好准备工作,杨路生怕到时候别人还没怎样,他们自己倒先露了底,那麻烦可就大了。 杨路几乎方方面面全想到了家,又跟个托儿所阿姨一样事无巨细反复叮咛,不可以变身,不可以眼露凶光,不可以拉扯衣服,不可以脱鞋,可以不跟村里人说话,但是不可以表现出傲慢无礼的态度……啰啰嗦嗦把去一趟市里搞得比去中南海还要慎重小心。 实际就算杨路不关照这些,法安也知道,地球与卡美亚大陆是迥然不同的,这里没有兽人,只有杨路这样的雄性和那些嗓子尖利身材难看被称为女人的雌性,在这个叫做中国的卫城里,所有人都是黑发黑眸,即便他变成人身,对于中国人来说,也是个外来者,所以人们看他的眼光才会带了几分新奇,并不是他最初以为的嘲弄。 家里的电视帮了杨路很大忙,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杨路特意调了省区新闻和几部家庭伦理剧给法安恶补,补得法安云里雾里,不明白那几家子人为啥事可以连吵三集,插播广告都不能打断他们,其实法安更想看武侠片,感觉里面的地球雄性总算像个雄性的样子,很强,会飞,一拳过去天崩地裂,而且里面有些人穿的衣服跟卡美亚大陆上雌性的穿着有点相似,问题是杨路不让看,说那都是假的,千万别跟里面的人学,要看就看最贴合现实生活的。 杨路说什么都是对的,在这个指导方针下,法安坚持看了三个小时,最后在一片喋喋不休的家长里短当中,耳鸣脑胀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不敢再小瞧地球雌性,魔音穿耳抓头发挠脸掐腰眼也是一种不容小觑的战斗力,在不能把她们一巴掌拍死的前提下,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她们。 仅仅过了这么一个晚上,少年法安的三观就受到了严重影响,开始庆幸杨路幸亏是个雄性。 两个人一大清早起来,用过饭,带上点钱卡之类的就出门了,十点整那班的广海线虽然终点站就是海棠村隶属的广新市,但不是直达,中途兜兜转转要经过两三个村镇,很浪费时间,再说十点出门也太晚了点,杨路决定先步行去镇上,再搭乘直接去市里的客运车。 也许因为时间尚早,法安的出现只引来两个幼童的尾随,和几户临着路口的人家开了门招呼两声,没有之前估计得那样热烈,毕竟这些年海棠村人进进出出长了不少世面,来农家乐的游客里也有不少开私家车的俊男美女,不再像早些年,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勾起全村人的围观。 倒是村里几条喜欢跟在陌生人后面又吠又叫的中华田园犬,今天状态不太好,一个个躲在院子里没跟出来凑热闹。 杨路看了看法安,总以为第一次出门他多少会露出点紧张无措的表情来,结果人家异常淡定,眼神沉静,既不东张西望看人,也不畏畏缩缩躲着人,就好似已经在这小山村里住了十来年,寻常到不能再寻常,从容到都有了一股气势,不再像个孩子,原本脸上仅有的一点青涩也一扫而空,杨路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沉稳大气的法安,有点陌生的感觉。 “杨路,怎么啦?”法安以为自己哪里没做好,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才稍稍显出点平时的可爱来。 “不,没事。”杨路笑了笑,下意识想要去摸法安的脑袋,却突然发觉这人好高,如果不是特意迁就他,自己根本就碰不到他头顶,明明一开始只是哄小孩子的手段,最后反而变成了他的小习惯。 法安外表太过出色,气质也非常与众不同,尽管一再收敛,都有种抹杀不掉的彪悍之气,犹如一头走在羊群里的雄狮,华丽骄傲,处处显露出不容忽视的野性美感,一路上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杨路还是第一次接收到如此高的回头率,前一天的心理建设全做到了他自己身上。 直到客车开进广新市,法安脸上才露出几分惊叹钦佩的表情,沿街的高楼大厦和人车川流的繁华街市,在电视里看跟亲眼直观带来的震撼感天差地别,果然不能轻视地球人类,他们一个个看着弱小,却有着无可估量的智慧与力量。 杨路带着法安先去了家电城,电视没什么好挑的,买个国产品牌大小适中的就行,选择冰箱上,杨路有点举棋不定,但也没有犹豫太久,价格和实用性两项一比较,最后没买家用冰箱,而是挑了个二百多升的冷柜,看着容积不大,却是实实在在可以放下不少东西,就算开小食店也应该够了。 趁着杨路去交钱,法安开始恶狠狠地瞪人,他站在人头攒动的家电城里就像块醒目的移动广告牌,杨路说不能对村里人没礼貌,这些人全都不是海棠村的,那自己凶点应该没事。 等杨路回来,发现原先潮水般的人群忽然少了一大半,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法安偷偷挡住杨路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楼下有个雌……女人虐待她婆婆,被她老公抽了一耳光,跟着她又和小三扭打在一起,大家都去围观了。” “……”杨路心想,为什么听着既混乱又耳熟。 “别管他们了,他们都去医院看白血病的女儿了,这里好吵,咱们走吧。” 杨路看了下表,离吃午饭还有点早,本来想带法安去步行街逛逛,可是看着来来往往不时朝他们扫上一眼的路人,决定还是取消逛街,先吃饭,再去电影院看看有没有新上映的大片,最好是打斗场面激烈一点的,法安应该会喜欢。 两个人刚拐了个弯,路口就有一辆拉风的跑车跟人追尾了,跑车的主人是个相貌英挺的高个男子,二十七八岁,身穿手工定制西服,很装逼地在胸前插了一块素净的真丝手绢,腕上的表是限量版的百达翡丽,头发梳得纹丝不乱,看上去还颇有男子阳刚气,最起码也是一副人模狗样的精英派头。 此人名叫应俊,是z省应家两房隔一子的宝贝疙瘩,熟悉应俊为人的都知道,这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二世祖,除了喜欢花天酒地以外,人品倒不算太坏,至少没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就是有点欠抽,这个欠抽不是说他欠教训,而是纯字面意思。 应俊是个双,但是更喜欢男人,而且喜欢跟他一样高大英伟的男人,应俊花钱嫖男人,不是他上人家,而是人家上他,上了不算,还得抽他,那他就过瘾了,好吧,大家猜得没错,他就是个m,虽然还没到抖m的程度,但绝对是个欠抽的料,抽过之后穿上衣服,比之前更像社会成功人士。 可谁叫人家天生好命,父母是z省有名的大商人,大伯是京官,而且膝下无子,祖父门下弟子无数,虽然离休了,在z省仍有不小的影响力,就连外祖父家的亲戚也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应爸应妈不知道上辈子干了多少缺德事,才摊到这么个倒霉儿子。 因此,应俊就算再欠抽,都是不能说的事,你知我知,闷在肚子里就行了,好在应俊的外形还挺能滥竽充数,这就好像你穿了双有破洞的袜子出门,只要你不脱鞋,别人只会羡慕你有双爱马仕的鞋。 应俊名下除了有两家生意不错的酒店,还有家模特经纪公司,在国内也能排上top10,当然,这些公司既不是他自己凭本事开的,他也没花精力打理过,自然有人帮他照看着,偶尔去晃晃,也只是看看底下人有没有签进来一些‘新货’,酒店里的清秀服务生应俊是看不上眼的,他盯着的只有模特经纪公司里的男模。 应俊这人非常挑剔,能让他花钱嫖的,不仅身材要好,颜也一定不能差,最关键的是不能娘,就像那模特界有名的谁谁谁,前两项都过得硬,就是有点扭捏,这样的应俊是坚决不要的,按照应俊的标准,这么删删减减下来,也就没剩几个了,所以,他虽然浑,在圈子里倒真的不算滥。 可以说,宁缺毋滥,不逼良为娼是应俊最优秀的品格了,他也很以此而自豪。 宁缺毋滥的结果就是经常会有空窗期,这次的空窗期还特别长,底下那群饭桶,最近签进来一群歪瓜裂枣,连个像人样的都挑不出来,应俊那个心急啊,急得恨不得挨个绑起来抽一顿,叫他们也体会一把爽的感觉,最后有个挺机灵的经纪人及时领会精神,告诉他广新市有个男模长得很帅,暗示还是圈子里的,应俊看了照片,感觉不错,就专程来会会此人,结果那人见面时还挺man,一开了房立刻来了个小鸟依人,把应俊恶心的呀,跟吃了两斤大便似的逃出了宾馆,决定回去就开除那个不长眼的经纪人。 没想到出了宾馆,没开出多远,就看见一个绝顶帅哥,那身材,那眼神,那气势,绝对的威武霸气,这才是真正的千里良驹啊,以前跟过他的全成了杂毛骡子。 应俊一看迷了眼,就追尾了,等好不容易花钱甩掉苦主,帅哥连根毛都找不到了。 法安在其他食客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淡定地吃下去十五个巨无霸汉堡和二十对鸡翅,没感觉很饱,但是这些人太没礼貌了,看得他倒胃口,决定不吃了,看完电影回家再吃杨路烧的酱猪蹄。 杨路挤在一群年轻情侣当中,买了一桶大号爆米花和两杯可乐,等到周围有人窃窃私语了,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很傻,哪有两个男人来看电影还买这种标配情侣零食的,他赶紧拉着法安进场,法安倒是很得意,看那些雌性,羡慕嫉妒恨得脸都红了,哼!不要以为你们‘瘤’大就有优势,杨路果然还是最喜欢我。 第十九章 杨路为人低调保守,以前和夏权在一起时,就算看电影,也是让夏权先买了零食进去,自己错开再进,绝不会公开秀恩爱,也不会因为自己沉浸在热恋中,就肆无忌惮地恶心别人,杨路的热情只有关起门来才会展现,说起来他孤家寡人一个,应该是最无所谓的,可反而是夏权表现得更加洒脱无忌。 杨路会大大方方地拉着法安吃饭看电影买零食,纯粹是抱着带孩子出来玩的心态,等被别人指指点点了,才意识到自己以为的大人小孩组合,在别人眼里不仅是异常养眼的男男禁断恋,还是一段跨越国境的东西方之恋,杨路在尴尬的同时,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心虚。 他们来得晚了,这一场只买到后排角落的位置,坐下没多久,灯光就暗了下来,杨路选的是最近大热的超人钢铁之躯,说实话,此类大片沿袭了好莱坞英雄片一贯的传统套路,除了欣赏一下超人的完美胸肌,没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 但这不妨碍法安看得豹血沸腾,虽然他只听懂一小部分台词,可打斗不需要对白,加上特效逼真,几位演员的身材样貌又接近于卡美亚大陆上的兽人,明知道是虚构的,也恨不得亲临其境,只是嫌弃他们你一拳我一拳的套路太过单调,如果能翻滚撕咬在一起,血沫横飞,那才更带劲。 相对于他的全情投入,杨路坐在那里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定,影院的座椅是宽大的沙发椅,配合东方人的体型,真的不算小了,可法安虽不魁梧,肩膀却宽,可能是怕挤到别人,他坐姿微微向着杨路这边倾斜,小半边身子越过扶手紧挨在他肩膀上,经过刚才的误会,这种单纯的碰触仿佛也在暗示着什么。 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人会变得格外敏感,就连法安身上散发出的男性体味似乎都带了侵略性,丝丝缕缕缠裹过来,隐约让人不安,杨路往墙边靠了靠,原本熨贴在一起的温度很快冷却下来,心里的燥热和异样也随之平复。 杨路拿下3d眼镜,偷偷看了看法安,少年嘴巴微张,认真紧张的样子令他失笑,好在事先关照过,还记得收敛眼中的光彩,没有露出上次那种森冷骇人的绿光。 剧情开始进入高/潮,杨路看手边的爆米花还有大半,便伸手抓了一把,不想有人和他动作一致,手才刚放进桶里,上面就又盖上了另一只手,时间好像瞬间分成了两段,前面电影归电影自顾自地在放,这里两个人谁也没动,静止了几秒,杨路才轻轻一抽,法安比他更快地把手缩了回去,没人再去搭理那桶无辜的爆米花。 直到散场,两个人都绝口不提那一瞬间的悸动,聊了几句有关电影的话题后,回去的客车上杨路一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法安一下下瞥过去,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电视里新学会的词——耍流氓! 耍流氓是不对的!可是……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耍流氓又感觉好刺激~~~ 那么……下次要不要继续耍流氓呢?法安脸上的表情时而烦恼,时而窃喜。 等回到家,杨路才发现忘了一件正事,今天周朝晖要来,人已经在他们家门口蹲了好长一会儿,地上的烟蒂积了四五根。 “大晖,等多久了?怎么不进去坐?”杨路搞不懂周朝晖为什么要蹲在门口,这人性子最急,放到以前,他要么跑回家了,要么踩着后院那棵歪脖子老树自己翻墙进去,才不耐烦在外面等。 周朝晖扔掉烟头,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眼神不善地在俩人身上打了个来回,无端生出一肚子火,“你这一天去哪了?我妈不是告诉你我今天要带装修队过来吗?看看现在几点了,大伙都忙得很,就等你一个人啊?” 杨路好脾气地开了门,笑着说:“去镇上买了台冰柜,不是说先弄你们家吗?我这里不用大动,就刷个涂料,打几套桌椅,其他都有现成的,哦大晖,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的表弟法安,打算跟我一起开小食店,法安,这是我发小周朝晖。” 周朝晖一听这亲疏有别的介绍,心里多少舒坦了一些,他瞪了法安一眼,把杨路拉到旁边,小声道:“我不是咱村里那些老头老太妇道人家,你少拿糊弄我妈那套来糊弄我,当我看不明白你们那圈子里的名堂啊。” 周朝晖这些年见多识广,杨路和法安一走近,他就察觉到了俩人之间的那点别扭。 “杨路,你是不是又想糟践自己,就算要找,你也找个老实厚道的,这样的人能和你长久?你咋净图长相呢,男人长得帅点能当饭吃啊?” “不是,大晖……”杨路急着分辩,他今天本来就有点不自在,再被周朝晖这么一误解,又羞又窘,脸涨得绯红,反倒更像坐实了周朝晖的猜测。 “别打岔!”周朝晖的嗓门也大了起来,“你老实说,你,你有没有和他那个,一个老外,你也能放心啊,明天就去医院检查一下,染上艾滋有你后悔的!” “你胡说什么呢!”杨路脸色白了白,稍稍冷静一下,又解释道:“大晖,真不是你想得那样。” 周朝晖有点怒其不争,侮辱性的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那啥,我这人向来没口德,你别放在心上,你说不是,那我就相信你,可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其实,他是……” 没等杨路想出个合适的理由,法安就按捺不住了,这姓周的一来就没礼貌,先是瞪他,跟着又冲杨路嚷嚷,法安开头还搞不清楚性别,特地看了下周朝晖的胸口,平的,既然是个雄性,那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他一后脖领子把周朝晖拎在手里,打开门,扔了出去。 杨路大惊,“法安你干什么!” 他赶紧跑出门,周朝晖幸好被扔在菜地里,没受伤,就是滚了一身泥,又狼狈又暴怒,跳起来就开始撸袖子,指着法安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个黄毛来真的是吧,哥哥我从小到大打架还没输过,待会儿牙被打下来可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 杨路头痛无比,劝了这个拉那个,抱住周朝晖的腰,叫法安进屋去。 法安嘟了嘟嘴,绿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杨路,万分委屈:“杨路,他凶你。” “卧槽!卧槽!”周朝晖快气炸了,那么大块头还有脸装小可怜,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没有凶我,我们在谈事情,好了待会儿再说,法安,你先进去。”杨路背对着周朝晖挤了挤眼睛,跟哄小孩子似的,暗示他不要在外人面前让自己为难。 法安立刻决定要表现得大度一点,“好吧,杨路,我不会跟个矮矬子计较的。” “你他妈的,谁是矮矬子?谁是矮矬子?老子一米八五,哪里矮了?”周朝晖气得原地直跳脚,形象全无。 法安故意昂着头朝下斜了周朝晖一眼,撇了撇嘴,进去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呵呵呵呵,矮矬子果然最怕别人说他矮。 法安深深领会了学好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杨路家的小食店和周朝晖家的农家乐旅馆很快就开始同时动工了,杨路家的房型不需要改,照他的本意,腾出东西厢房粉刷一下,摆上几套桌椅,然后再在院子外面加盖个公共厕所就行,预算在两万块左右,这是他能承受的范围,剩下的钱还要用来周转,不能一下子全花完了。 到最后,杨路也没跟周朝晖解释清楚法安的事,只保证他们绝不是情人关系,更像是在给人带孩子。 法安跟周朝晖再碰到一起,打倒是不打了,都想着是给杨路面子,才没有打得对方满地找牙,脑补过后,各自安慰不少,就是跟斗鸡似的,互相看不顺眼,只要杨路不在,就抽冷子甩出几句不好听的,到这里,法安就吃亏了,他骂人的词汇量太少,翻来覆去就那两个,有点接不上趟。 有次跑去问杨路,啥叫驴粪蛋子表面光。 “什么?” “周朝晖说我是驴粪蛋子表面光,那是什么东西?”海棠村里没有驴,杨路平时也不会教这样的话,法安照了半天镜子,总觉得表面光是次要的,关键还在驴粪蛋子上。 杨路听了好气又好笑,可也不好跟法安明说,免得这两个家伙再闹起来,只得安慰法安:“没事,他是夸你长得高大英俊。” 其实周朝晖没有真心讨厌法安,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虽说杨路一直在照顾法安的饮食起居,但法安也出了不少力,批墙搬砖头,一个人可以顶好几个,是实实在在做事情的人,周朝晖对他之前的坏印象也改观了不少。 不过,只要一想到他和杨路可能是那种关系,心里就来气,而且这臭小子话还没学会多说两句,嘴倒是特损,经常戳中他的痛处,像什么矮矬子啦,黑煤渣啦,周朝晖这辈子最讨厌人家说他黑,古铜色懂不懂?包公那样的才叫黑呢。 好了,刚才骂了那小子一句,眨眼人就不见了,肯定又跑到杨路跟前告状去了,跟没断奶一样,周朝晖‘嗤’了一声,准备回家看看。 这时,法安蹬蹬蹬从里屋跑出来,堵住他去路。 “你想干嘛?” 周朝晖小心戒备,生怕对方恼羞成怒,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这黄毛一看就不是个外强中干的货,手脚说不定贼黑,周朝晖千防万防,没想到法安上来就一把抱住他,照他背上狠狠拍了两下,差点没把周朝晖拍断气。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叫你矮矬子和黑煤渣了。”法安松开周朝晖,又冲他胸口捶了一拳。 哎哟尼玛,这算什么招数?周朝晖严重内伤,恨不能倒地滚上两圈,法安的表情还很有诚意,就好像兄弟之间的冰释前嫌,握手言和,周朝晖咬牙切齿忍了半天,心想,算了算了,这小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咱老大一条汉子,犯不着跟个小毛孩子过多计较,何况人家都主动道歉了,自己也应该表现出点泱泱大国的宽容气度来。 结果,还没等他如法炮制还击法安几个热情友好的大巴掌,就听法安又特真诚特真诚地说:“别难过,你虽然矮了点,也算是个小驴粪蛋子。” 第二十章 抱歉,最近事多,更新很难保证,可能会停更几天,到月底就好了。 周朝晖这段时间一有空就会回海棠村,家里的小旅馆和杨路这边都需要人打打眼,出个主意,顺便同装修队的负责人联络沟通一下,有他盯着,那些老油子工人都还挺卖力,周老板长,周老板短,没干任何偷工减料的事。 想着横竖是周朝晖请来的熟人,杨路也就一开始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和预算,后面用什么料,该怎么弄他半点没插手,一是怕自己意见太多人家不高兴,二来他也不懂这装修方面的门道。 小食店装修到快一半的时候,杨路不得不喊停,他对装修市场的价格行情再不熟悉,也知道照这个排场弄下去,肯定要超预算了。 负责人被人从周家叫来,问他怎么回事,干嘛不让动了。 杨路指了指工人们从屋顶上卸下来的旧瓦,客客气气地说:“杜师傅,可能是我上次没跟你们讲明白,我这屋里只要排排线,加几盏灯,然后墙皮和门窗粉刷一下,其他地方不需要动,加上外面的厕所和打桌椅的钱,统共预算也就两万来块,可是今早一看,屋顶上的瓦全给揭下来了,这些瓦旧归旧,都还能用,你看这……是不是还得麻烦你们重新给铺上去。” 杨路语气和缓,但心里有气,如今已入夏了,三个工人起得早,赶着凉快干活,等杨路做好早饭去叫他们时,才发现除了他睡的北屋和法安住的一间东厢房暂时还没动,其他屋子和围墙顶上的瓦一半都给他们拆了下来,杨路心疼坏了,有些瓦拆下来就碎了,就算重新铺上去,也得损失一小笔。 杜晓生是装潢公司老板的外甥,跟杨路一般大,为人处事却已经混得十分圆滑,他刚想跟杨路来个勾肩搭背,瞥见旁边那铁塔样的大个子老外又在瞪他,杜晓生咽了口唾沫,放下手往旁边让了一小步,杨路回头看看,说:“法安,你先进去吃早饭,我和杜师傅有点事情要谈。” 等法安走了,杜晓生才说:“小杨兄弟,咱们和周老板都是老朋友了,你是他发小,那就是自己人,你放一百个心,费用我绝对会给你控制在两万块以内,多一分钱都不找你要。”不找你要,自然有人给。 听他这么一说,杨路反倒不好意思了,“可是……” “你家这房子吧年头太久了,而且最起码有几十年没保养过,南方山里湿气重,你以为没事,实际顶上好多地方都已经酥了,你看那根木梁上面,还有这里。”杜晓生拉着杨路看了几处地方,好心劝说道:“现在要是不弄,撑不了几年就得渗雨,到时候还得请人大修一次,倒不如趁着这次装修彻底翻新一下。” 一听这么麻烦,杨路有些犹豫,他父母结婚那会儿都没这样兴师动众过,顶多也就刷个漆,找点腻子把松动的地方补一补,算下来确实有四十年朝上没修缮过了,他迟疑了一下,问:“翻新的话两万块钱肯定不够吧?杜师傅,现在瓦片望砖这些东西多少钱一块?你给我大致报个数,我算算,哦,还有工钱呢。” 杜晓生一挥手,道:“咳,你不用算,拆下来那些能用的我们还是会用,不会浪费,外面的不管卖多少钱那都是宰人的,我们有专门进货渠道,成本还不到七八分之一。”他信口胡诌。 “这么便宜!”杨路大吃一惊,心忖,难怪人人都说装修行业水深呢。 杜晓生笑笑,回道:“是啊。” 其实村里人装修房子哪还需要人来当监工,又不是城里的别墅,看在周朝晖的面子上,杜晓生的舅舅才派他过来压阵,周朝晖三年不到开了两家饭店,生意一家比一家红火,第三家已经在选址了,最近又找了市规划局办公室主任的女儿做女朋友,这些才是杜晓生舅舅看重的长久生意,杨路这里区区两万块钱人家真没瞧上眼,这一趟别说赚钱了,倒贴点都是无所谓的。 不过因为周朝晖事先关照过,杜晓生不会把话跟杨路明说。 俩人正谈着话,石板桥那儿走过来一男一女,杨路家地势高,站在门口正好能瞧见,杜晓生伸手一指,说:“哟,周老板来了,旁边那个就是他女朋友吧?” 杨路回头望过去,还真是周朝晖和柳栩冉,小情侣手牵着手,沿着碎石垫底的土路缓步往上走,路径两边是山间的野草,柳栩冉穿了双细高跟带水钻的凉鞋,一路走一路抱怨。 周朝晖小心扶着她,道:“休息天不约着朋友出去逛街,自己非吵着要来,这边都在弄房子,到时候你又嫌脏,要不先去我妈那里看会儿电视,我马上就回去了。” 柳栩冉眸色微闪,没好气地哼了哼,说:“冲击钻响成那样还能看电视?宁可出来走走,再说杨路这里要开饭店,我来都来了,礼节上也得过来看看。” 柳栩冉这番话一说说到周朝晖心里,感觉自己女朋友虽然有些娇生惯养,大事上还是很得体的。 杨路见他们来,赶紧把人请到堂屋入座,家里没什么好茶叶,杨路就倒了两碗今早现磨的豆浆放到桌上,周朝晖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夸味道不错,又要了一碗,柳栩冉眼神挑剔地在碗沿上打了个转,没去碰那半旧不新的青花海碗。 三个人随便聊了几句,柳栩冉浅浅笑了笑,装作无意地问:“杨路,我看你外面弄得还挺精细,想好开什么样的饭店了没?预算多少?要是缺……缺啥也别客气,咱大晖市里路子熟,你可以叫他多帮忙。” 周朝晖闻言朝杨路挤了下眼睛,意思是你未来嫂子多关心你。 杨路被柳栩冉说得脸红,开口道:“芝麻绿豆到大晖嘴里都成西瓜了,我哪有本事开饭店,撑死到头就是个小面馆,投入不过才两三万,占着是家里的房子,就算做亏了也不怕,大晖已经帮我不少忙了,这不,杜师傅他们装修队就是大晖找来的熟人,等事情忙完了,我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周朝晖哂然道:“咱俩打小穿开裆裤的交情,那能叫帮忙?那都是应该的!” 柳栩冉听了暗暗皱眉,她站起来,四下看了看,说:“你家这房子还挺有特色的,不介意我四处参观一下吧?” “没事,你随便看,小心别磕碰到。” 等柳栩冉出去,杨路把杜晓生说要翻新屋子的事同周朝晖说了,不大确定地问:“大晖,我总觉得两万块打不住,哪有装修不让人赚钱的,不过杜师傅讲得也有道理,总不能为了省钱,我就让这祖宅坏了漏了,要不你跟人说说,该多少就多少,就算少赚点,也不能让人白干这一趟。” “切~不动脑子!”周朝晖一抹嘴,不以为然道:“哥以前那家快餐店和现在两家饭店都是他们公司装修的,这次少赚点,下次我还会把工程交给他们,人家又不傻,吃亏的买卖谁会做,咱也不傻,总得讨点好处回来,再说了,你听他说不赚,他们给人装修包工包料,当中不知道卡了多少东西下来,那些零头边角的凑起来就够你用的了。” 杨路失笑,回说:“你才不动脑子,这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回头他们磨了刀拼命宰你。” “我是傻瓜啊,他们报多少我就付多少?这都有个市场统一行价。” 杨路表情有些为难,“大晖,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你的人情往来,我不好凭白占便宜。” 周朝晖一听这话就恼了,“杨路,你这是不拿我当兄弟啊,什么叫我的人情?什么叫占便宜?占谁便宜了?不过就少赚点,你以为人家会倒贴啊,美得你!噢,照你意思,你跟那傻大个黄毛小子是一家的,我就是个外人?” “你又瞎扯啥!”杨路看他脸红脖子粗的,不敢跟他争,连说:“好好好,这事我不管了,你跟杜师傅讲,就用一般的材料,万一不小心超个一两万,问题应该也不大,实在不行我打借条跟你借。” 法安吃过早饭,洗了碗,出来就见庭院里站着一个陌生的雌性,正在和杜晓生小声交谈着什么,这是法安来到海棠村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红头发蓝眼睛(美瞳)的雌性,感觉有点奇怪,就停下来望了一会儿,说实话,这个雌性比起海棠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雌性要漂亮许多,可法安横看竖看,就是觉得不顺眼,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词,对!不自然,非常不自然,那张下巴尖尖的脸上像套了个假面具,红红白白,眼睛外面还刷了一圈黑乎乎的油彩,让人几乎看不到眼白,卡美亚大陆上只有巫师才会在脸上画油彩,不过那是为了驱魔避凶。 雌性一边说话,一边用彩色像武侠片里中了剧毒一样的长指甲捋头发,法安嗅觉灵敏,他闻到一股从那雌性身上传来的香味,并非花香,也不是熏香,闻了鼻子有点发痒,这样的雌性他在电视里见过,法安始终难以理解地球雄性的审美观,为什么好端端地把脸涂抹成这样就算漂亮? 可是杨路喜欢,法安只要一想到杨路以后也会有雌性伴侣,他们在一起亲亲我我,繁育后代,心里就极不好受。 柳栩冉正在跟杜晓生套话,没想到这小子很滑头,好似知道她的来意,绕来绕去都没讲到重点,柳栩冉不禁有点火大,她今天会来,是因为有次吃饭时,无意中听到周朝晖和杜晓生舅舅打的一通电话,说什么装修多出来的钱记到他账上,如果是周朝晖父母那里的开支,她还气得过,但听着前后意思不像是他父母改建旅馆的事,联系到杨路也在装修房子,柳栩冉就怀疑周朝晖在给杨路贴钱,一个男人自家装修房子还要勾搭别人贴钱,要脸不要脸! 不过因为当时柳栩冉只断断续续扫听到几句话,没有确实证据她也不好跟周朝晖闹,今天就是来找证据的,其实杜晓生跟不跟她说关系都不大,她刚才已经把堆放在庭院里的涂料、油漆、地砖和一些五金零配件的牌子记了下来,等回去叫人查一下就能知道大概费用。 第二十一章 柳栩冉不经意间一扭头,看到有人正在看她,那是个高大挺拔令人过目难忘的帅气男孩,年纪很轻,身上却有一种狂野悍然的气质,出色的外表,别说是在穷僻的海棠村里,就算在国内一线城市,甚至媒体杂志上都很少得见,柳栩冉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惊艳之色,跟着又被那双宛如冰种翡翠一般透着冷意的绿眸刺得背脊发凉。 杨路走出堂屋,正好瞧见这一幕,法安和柳栩冉互相对视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霎时很不舒服,“法安。”杨路出声叫道。 “杨路~~”法安颠颠跑过去,向他打听:“那女人是谁?” 杨路心里泛出酸意,淡淡道:“她是大晖的女朋友,就是恋人。”他自己都搞不懂干嘛要解释得这么清楚。 法安脸上带笑,实际暗松了老大一口气,只要这雌性不是来找杨路的就行,法安连带看周朝晖都变得无比顺眼,同时,又有点怜悯和幸灾乐祸,黑皮驴粪蛋子的眼光真不咋样。 柳栩冉只是片刻闪神,等看到法安站在杨路身边那股子黏糊劲,很快就想起了这金发碧眼男孩的身份,方才周甜跟她提过,合伙开店?呵呵,柳栩冉心底冷笑数声,浓密卷翘的假睫毛下浮起一层鄙夷,两个男人找这样的借口住到一起,都当别人是傻子吗?这杨路别看出生农村,还真是会招蜂引蝶,令人恶心到极点。 柳栩冉外向爱玩,什么没见过,初次结识杨路时,就感觉这男人少有的温静,莫名就起了腻味,今天再一见,恍然有种明白过来的感觉,怪不得自己瞧他一百个不顺眼,原来如此,一个男人不把自己当男人看待,到处招人,不吐他一身都算客气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表面上还维持着平和,只有周朝晖出离状况之外。 法安上前拍了拍周朝晖的肩膀,语含真挚:“黑,不,大晖,你女朋友真不错,好好珍惜,福气啊!”矮油,自己中文真是越说越顺溜了,难怪电视里中国人说话总喜欢绕来绕去假客套呢,原来说虚伪话这么过瘾~~ 杨路黑脸:“……” 周朝晖下意识就吹嘘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我……哎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周朝晖突然回过味来,想起上次挨的几巴掌,登时有种又要入套的感觉。 “什么?夸你眼光好呀。”法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骗鬼呢,瞧你一脸贱相!”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活要干,你们聊。” “喂!黄毛,你别走,咱把话说清楚,回来!卧槽!老子眼光哪里好了,有本事咱们明着来,不带耍阴招,你是不是又藏了一手?”周朝晖不依不饶追出去。 柳栩冉:“……” 杨路:“……” 柳栩冉讨厌杨路没有理由,或许控制欲是女人的一种本能,又或者女性的直觉永远比男人要来得敏锐,柳栩冉家境富裕,几万块钱在她眼里也就是一两季新衣的价格,可这跟杨路没关系,有些人宁可把钱打了水漂,也不会便宜别人。 当然,柳栩冉心里清楚,这钱说白了跟她也没任何关系,她和周朝晖两个人目前充其量只能算男女朋友,就连未婚夫妻都谈不上,别看周朝晖平时挺迁就她,骨子里主意正得很,即使自己拿出真凭实据,周朝晖也不见得就能放下杨路不管,说不定还会恼她,这人看似大大咧咧,实际很重情意,所以朋友才多,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柳栩冉恨恨地想,尤其是对杨路这么个人。 柳栩冉还算是个有脑子的,懂得另辟蹊径,找人帮自己出头,那个人就是周朝晖的母亲吴月琴,农村老太太为人朴实,出手却不大方,周朝晖姐弟三个,养大着实不容易,以前家里比杨路家还困难,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现在条件好了,也不会认同这种平白撒钱的事。 接到电话时,吴月琴还很高兴准媳妇和自己亲近,一阵嘀咕之后,老太太将信将疑起来,隔天到杨路家转了一圈,中午吃饭时,趁着杜晓生不在,又好酒好菜同家里的工人闲聊了几句,等儿子再返家时,那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 “妈,你听谁在那儿乱嚼舌头?”周朝晖刚进门,就被他妈劈头盖脸一通教训,周爸在旁边摊手,表示他不清楚这个告密者。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我就问你有没有这回事?是,杨路和你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咱们两家关系向来也不错,可你是他爸还是他儿子啊,人家家里翻修房子要你瞎起劲往里贴钱,我看你这死孩子真是有点钱放在口袋里就膈得慌!”周妈拿根小笤帚,打得板凳啪啪响,可见有多心痛。 “谁在那里放狗屁,屎吃多了?压根就没这回事!”周朝晖随着他妈一起骂,这时候绝不能表现出半点犹豫来,对付他妈,他一拿一个准,“老子拼死拼活起早贪黑赚点钱容易么,哦,自己不存着买房子讨老婆白送给杨路,妈,你当你儿子缺心眼啊!” “别老子长老子短,你爸还在呢。”果然,这边一强硬,吴月琴那边气势就弱了,她放下笤帚,本来盖过电钻的音量一下子降了八十分贝,问:“那为什么小……” 不小心说漏嘴,周妈有点尴尬,干咳一声,掩饰着又道:“那为啥杨路说他预算才两三万,可我听赵师傅他们讲,毛估着也要五六万,这当中差的钱谁出?” “啊哟妈,你不会把住在他们家那黄毛绿眼怪给忘了吧,人家不就是来和杨路合伙开店的,他不出钱难道还我出?”周朝晖心里暗恨,自己出钱,法安挂名,这算什么名堂。 “什么黄毛绿眼怪,我看那外国小伙挺讨人喜欢的。”吴月琴失笑。 话一敞开说白了,老太太反倒调头怨责起儿子来,“大晖,你刚才那话就讲差了,怪道村里人都说,城里待久了人就不念旧情,杨路又不是远了没关系的人,这孩子命苦,但是懂事明理,谁帮了他都会上心记着,他要真有困难,你借点也是应该的,咱们不收利息,可这借条一定要记得写。” “行行行,妈你说啥就是啥,他要真向我借钱,我一定叫他仔仔细细打借条,少一个子咱都不干。” 成功哄瞒过家里人,周朝晖的心情并没有转好,尽管他妈只发了半截音,可也让他怀疑起了柳栩冉,吴月琴不是个精明的老妇人,要没人在她面前挑唆,就算杨路跟她提了钱款上的事,她也联系不到一起,周家只有周朝晖的二姐周蜜喜欢来事,但是他妈一直叫他二姐叫大蜜,叫小的只有柳栩冉,事实上才两三天的工夫,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 前头说过,周朝晖这人有点好面子,还略微有点大男子主义,这样的人哄着你,宠着你的前提是你不能拉了他面子,虽然是自己父母,可周朝晖还是有种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的感觉。 不过这事柳栩冉不提,他就不好主动问,要万一不是,那矛盾就更大了,所以周朝晖独自一个人憋了好几天气,加上事多人忙,有一个多星期没去约柳栩冉,也没给她打电话,柳栩冉同样窝着火,之后两个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了一架。 女朋友眼泪稀里哗啦一下来,脸上糊得跟熊猫似的,看上去倒确实有几分可怜可爱,周朝晖心就软了,想想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于是主动道歉认错,两个人很快又甜甜蜜蜜和好如初。 年轻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却忽略了一件事,每个人都有根本的一点东西是不容别人轻易碰触的,有句俗话叫犯了忌讳,吵架是能和好,可那就像碗上的裂缝,肉眼看不到,每一次伤害都会增加一道,总有一天因为一点小小的碰撞,看似坚固的碗就轻易碎裂了,感情再牢靠的恋人之间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何况这一对并没有爱得那样深。 但不管怎么说,紧赶慢赶,到七月头上,天气真正开始热起来的时候,杨路家的祖宅终于修整一新,真正是粉白的墙,黛青色的瓦,朱红的门窗,看到的人无不眼前一亮,衬着屋后的青山绿树,下雨时就像一副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杜晓生跟杨路说,不小心超支了,超了一万二,杨路很满意,点了三万二付给杜晓生,又请装修队的人在周朝晖的饭店里吃了一次饭,手头还剩三千多,是他的全部财产。 杨路在家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本来想叫人做块招牌,思来想去最后只贴了一对自己亲笔书写的对联,杨路的书法是杨奶奶教的,人如其字,含蓄有韵,骨劲不足,写对联却是足够了。 到这,杨路家的小食店也就正式开张迎客了。 第二十二章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再来说说泽拉尔等人的遭遇。 萨尔罕地区之所以被称为穷险极恶之地,是因为除了萨尔罕镇及周边少量地区有人烟出没外,余下绵延上千里不是岩山,就是荒漠戈壁,加上酷热干燥,漫说是人,就连植物都很难在此落地生根。 距离萨尔罕镇最近的城邑是五百公里外的墨塞奎比城,萨尔罕镇上的饮食和日常供给俱是来自墨塞奎比城,而各个矿区挖出的矿石也是通过那里向各地输出流通,墨塞奎比是一座非常古旧的石头小城,却是连接萨尔罕和外界的重要关口。 五百公里对于普通兽人来说,差不多是三到五天的行程,如果骑上驯养好的良等犀马,只要两天就可到达,当然,这是指在体力充沛,休息得当,饮食供应正常且又能兽化的前提下,毕竟在五六十度几乎能把人烤焦的高温下跑上五百公里,即便对兽人,也是一次严峻的体能考验,何况,八成以上兽人并不擅于长途奔跑。 单就五百公里来看,似乎是离开萨尔罕最短最快捷的距离,可那也是一条通向死亡之路,焰晶矿区发生奴隶出逃事件的第二天,谢普里就让手下在镇上贴出了悬赏告示,相信墨塞奎比城也是一样,那里守卫更严,也不像萨尔罕地区这样杂乱无序,墨塞奎比城的城长伊格纳虽然是翼豹族的远亲白爪赤纹豹,却早已被幻狐族笼络收买,这时候贸然前去无疑是飞蛾扑火。 敢在萨尔罕地区出没的兽人十有八/九不是善类,除了一些来捞金的,更多则是出于各种原因流窜到此的亡命之徒,不要说悬赏告示上的五十金珠,就算为了区区十金珠,这些家伙都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同伴。 泽拉尔他们不敢与其他兽人接触,趁夜偷杀了别人的一匹犀马后,四个人向东逃进了岩山带,决定棋行险招,徒步穿越萨尔罕,当然,之后又狼狈不堪地被犀马的主人连续追赶了三天,借助比金卡和佩迪恩散发的误导气味,才侥幸脱身。 十天后。 泽拉尔站在一块巨石上朝远处眺望,即将西落的炙光下,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佩迪恩坐在地上抱着一只犀马蹄子啃得牙疼,最后只得放弃,把那黑乎乎的笨东西扔了出去,他要是鬣狗就好了,那些家伙估计连石头都能吃下去。 比金卡从石头缝里扒出几只灰色硬壳虫,还没等它们飞起来,就被他眼明手快地逮住,扔进嘴里,嚼得咔啪响。 班得瑞死狗样的躺了一会儿,饶是皮厚肉粗都感觉烤的慌,他翻身坐起来,问:“泽拉尔,看到什么了没有?” 泽拉尔跳下巨石,看了同伴们一眼,摇了摇头,所有人全都沉默下来,他们还是低估了萨尔罕的凶险,十天了,食物和饮水早已吃完,若是三天内再走不出这片岩山,不饿死也得渴死。 班得瑞胡乱抓了一把开着漂亮小紫花的桫离草塞进口中,舌头被叶条上的尖刺扎得满嘴血腥,没嚼几下,又忍不住恶心吐了出来,不行,他是犀牛,不是犀马,实在吃不了这种东西。 佩迪恩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捡了块石头发泄似的在脚镣上拼命狠砸,其他人也不去劝他。 入夜,几个人趁着凉快又赶了大半宿的路,直到天蒙蒙亮,才精疲力尽找了个岩洞睡下,比金卡还在到处挖虫子吃,不过刻时,他忽然停下来,小心走到洞口,侧耳倾听。 泽拉尔轻声问道:“怎么啦?” “下面好像有人来。”比金卡指了指洞外,用口型回答。 几个同伴先是一惊,跟着又有点喜忧参半,互相对视后,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意味,如果来的人少,也许可以…… 四个人全都挤到了洞口,偷偷朝外窥望,他们倒不怕被人发现,今天栖身的岩洞位置靠上,十分隐蔽,又是逆风,只要不发出声响一般不会有危险。 没想到这一看对方却有六人,且各个身强力壮,与他们只隔了二三十米,那些人选了块平坦点的地方,围坐下来休息吃饭,不远处还有四匹膘肥体壮的犀马正在吃草,马屁股上都有一个相同的烙印。 佩迪恩返回洞里,泄气地说:“是佣兵团,看来没戏了。” “是啊,好像还挺有实力。”比金卡递了一只虫子给他,道:“问题是佣兵团跑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 班得瑞也走了回来,他拒绝了比金卡的虫子,撇了撇嘴,说:“不会,谢普里对外不敢说我们跑了,估计他有些事也瞒着主城那边,所以镇上的悬赏金是按奴隶身价给的,一个人五十金珠,六个人的佣兵团为了两百金珠,来回花上几十天就为了抓我们?想想都不太可能,他们肯定另有目的。”在卡美亚大陆,一个兽人奴隶的价格一般也就三四十金珠,与雌性/奴隶相比,天上地下。 “那要是谢普里偷偷请人来抓我们呢?” 班得瑞躺下来,用手摸了摸饿瘪的肚子,回道:“外面请来的佣兵团,人多嘴杂,消息难免不外露,谢普里素来胆小谨慎,不会这么做。” 泽拉尔还在洞口看得认真。 六个人里领头一个暗紫色头发的兽人站起来,从腰间的兽皮袋子里拿出一卷发黑的羊皮纸,小心翼翼打开,捧在手里比照四周,似乎是在确认方向。 另一个暗紫色头发年轻点的兽人啃着手里的干粮,含含糊糊问道:“哥,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张假地图?咱们都在这鬼地方转了快一个月了,连个绿石矿的影子也没瞧见,我看你那五千金珠算是打了水漂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去干掉那混蛋?” 其他人一听,纷纷停下动作。 “不会是假的。”男人头也没回,眼睛随着初升炙光照耀到的地方缓缓移动,不时还伸出手臂推算距离,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请有经验的兽人看过,这份地图少说有百多年了,当中不知道转过多少道手,你以为绿石矿那么好找吗,要是好找还能轮到咱们?” 年轻兽人喝了口水,小声嘀咕:“搞不懂那些雌性,绿石有什么好看的,又少又难找,还非得喜欢这个,黄金打的首饰可比它结实多了,亮闪闪的那才好看。” 坐在旁边的兽人‘噗哧’一声笑出来,调侃他:“斯派克,你可真俗气,黄金能跟绿石比么?你看兽神殿里壁画上,雌神元金头上插的就是绿石发簪,怎么说来着,噢,黑发如墨,长衣飘飘,那才是最高贵最美丽雌性的典范,谁不想跟着学?” 斯派克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那些雌性能跟雌神比么?插一头绿石簪子也不见得多好看!” “不好看你还盯着看!” “你小子……” “别吵了!”斯派克的哥哥打断俩人,解下身上的袋子和兽皮裙,倏忽工夫,变成了一只牛犊般大小的狼,暗紫色的皮毛,背展双翼,赫然是一头翼狼。 翼狼飞上半空,在附近盘旋观察,泽拉尔重新把洞口遮掩好,面色沉静地退回洞中,看了看其他人,说:“领头的是翼狼族的瑞恩斯班。” 班得瑞一愣,不太确定的问:“那人你认识?” 泽拉尔是蛟狼族的勇士,蛟狼又被称为两栖狼,古早以前和翼狼同属一支,但由于生活环境以及习惯的不同,蛟狼的双翼早已退化成翼骨,取而代之的是堪比游鱼的水性,在萨尔罕,蛟狼是发挥不了多少战斗力,但是在水里,鲜少有人能与他们匹敌。 泽拉尔点了点头,道:“是母族那边的姻亲,不过瑞恩斯班喜欢独来独往,没有依附任何势力,许多年前就离族四处闯荡去了,咱们只在少年时期见过数面。” “他人品怎么样?”班得瑞双眼一亮。 “接触不深,不是很了解,不过此人不太爱管别人闲事。”泽拉尔听懂了班得瑞的意思,其实他也有这个打算,听着振翅声停了,泽拉尔又道:“你们暂时别动,我再去探探情况。” 洞外,瑞恩斯班收起翅膀,眼中闪烁着点点喜悦,可又微锁双眉,好似左右为难。 “大哥,怎么啦?”一个兽人察言观色地问。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前方不超过十公里就有绿石矿。” “真的?这下我们发达了!”其他人闻言大喜,雇佣兵团赚的钱都是拿命换来的,要是找到绿石矿,他们就不用再这么拼命了,几个人脑海里各自描绘出一派美好的景象。 倒是斯派克还在盯着瑞恩斯班,面露疑惑,问:“哥,你好像不太高兴?” 瑞恩斯班把兽皮裙系好,沉吟了一下,反问他:“知道我们为什么路线没有错,却找了近一个月都没有找到绿石矿吗?” “为什么?”其余五人渐渐冷静下来,要不是瑞恩斯班和斯派克都是翼狼,可以提供补给,不然就算准备再充足,一个月都很难继续在岩山带待下去。 瑞恩斯班点了点地图上的标记,又指向前方画了一个大圈,说:“这一带曾经出现过严重裂震,应该是很早前就发生的,有部分岩山崩塌了,导致地形改变的同时,也把绿石矿埋到了更深处,现在就凭我们几个……恐怕不行。”瑞恩斯班看了看犀马背上简陋的挖矿工具,萨尔罕镇和墨塞奎比城物资都不充裕,几个矿区奴隶主各有背景,没人会把好工具卖给他们。 “那我们回镇上再去拉些人来。”有人建议。 “人多不顶事也没用,再说我信不过镇上那些家伙,一点金珠都能让他们急红了眼,到时候绿石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还有,卖给我地图的修尔向来喜欢留一手,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地图,可就怕他又偷偷复制几份卖给别人。” “狗屎修尔!哥,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斯派克狠狠踢飞一颗石子,差点打到岩洞里,泽拉尔回头看了看比金卡和佩迪恩,感觉机会终于来了,他们不在乎什么绿石,只要能活着走出萨尔罕就行。 与此同时,在世界的另一端,也有两个人日子过得不太如意。 第二十三章 夏权这几个月日子过得并不称心,杨路离开时,他虽略微不舍,但说实话,确实对这段维系了三年的感情有点厌倦了,无可否认,杨路相当漂亮,眉目清丽,内静外秀,一点都不像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夏权第一眼见到杨路时,感觉这个男孩即使穿着最廉价的衣服,也有一种无法掩盖的光华,这光不似阳光般耀眼炫目,却仿佛夜晚的月色,皎皎无暇,莹润皓洁,令人心生向往。 夏权缠了杨路一年多,才把人正式追到手,确实也投入过一片真心,可是当柴米油盐成为了生活中的主要乐章,昔日的明月光怎么看都有些寡淡失色,尤其被朋友带出去见过几次世面后,夏权突然发觉身边到处都有漂亮男孩,他们装扮时尚,爱玩会闹,撒娇勾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一个个不知道有多可爱,就算他们没有杨路看着顺眼舒服,就凭那份情趣和妖娆也胜过杨路许多。 杨路性格太过谨守稳重,除非关起门来可以由他摆弄,其他场合一点都放不开,无论气氛多么狂热高涨,杨路总是显得勉强和格格不入,缺少应有的激情与活力,夏权沉醉在灯红酒绿当中,两相比较,不免嫌他有些乏味无趣。 不过在其他方面,杨路又叫人挑不出错来,毕竟在一起好些年,怎样都有点感情,夏权既不舍得放手,又抵受不住外界诱惑,如果说第一次出轨是种试探,在杨路轻易原谅了他之后,后面几次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他尽管背着杨路偷情,却也没刻意掩饰,否则不会把人带家里来,就算清明节那天杨路没捉奸在床,今后也是迟早的事。 夏权不是很在乎,他认为杨路既然能隐忍一次,想必就是默认了这种事,就像平时相处中,杨路一直迁就他那样,迁就是种让人上瘾的毒,纵容的一方一旦养成了习惯,另一方就会得寸进尺,归根究底,杨路也有错,是他把自己的恋人给惯坏了。 但是夏权不知道杨路这么温吞性子的人也有一个底线,但凡触及到这根底线,他们就不会再继续包容,而是干脆选择放弃。 杨路背着包走的时候,夏权认为杨路太过小题大做,男人偶然玩一下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圈子里比这混乱的例子比比皆是,就算是夫妻,外面彩旗飘飘的也不少,他和那些男孩又没当真,至于学女人闹离家出走么,因此,那扇门在他面前关上时,他不仅没有拉着杨路,反而比杨路更生气。 杨路走得非常安静,事情发生后,他一没打骂吵闹,二也没像偶像剧里那样当着人的面哭哭啼啼打包行李,除了难得冷了几天脸睡在客房,其他一切好似都没发生改变,走的那天,甚至还给夏权做了一顿早午饭,沙发上也整整齐齐叠放着收进来的干净衣服。 这给了夏权一种假象,杨路不是要分手,只是在跟他闹别扭,杨路老家早就没人了,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杨路最怕孤单,这一点夏权非常清楚,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夏权心想,分开一段时间也好,他可以轻松自在几天,这次要是上赶着把人追回来,以后杨路就会要求更多,他不希望被人管束着过日子,那样倒不如真的分手。 夏权疯玩了大半个月,那天要不是有个朋友问他,他差不多都快忘了杨路这个人,可是一经提醒,心里忽然又很不是滋味,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杨路竟连电话都没打来一个,想着想着,玩闹的心思一下就淡了。 等回到公寓,黑灯冷灶,只不过少了一个人,就显得异常冷清,这几天他晚饭都是在夜店里吃的,吃得很不舒服,回到家也没宵夜等着他,洗衣机里塞满了换下来的脏衣服,客厅和浴室脏得一塌糊涂。 夏权心情很差,草草洗了个澡,洗到一半沐浴露用完了,新买的不知道放在哪儿,跟着又发现忘拿换洗衣物,以前这些事杨路都会预先准备好,夏权光着身子跑出来翻抽屉,干净内裤一条也没有,气得他把抽屉直接掼到了地上,又咒骂着狠狠踹了几脚,最后没办法,只能在洗衣机里翻了一条脏内裤套上,心里憋屈着睡不着,床单上还有一股汗臭味,夏权猛地想起来那天被杨路抓包后,这床上的东西一直没换过,亏得这些天自己还能睡下去。 他赶紧跳起来跑到客房去睡,客房的枕头上似乎还有杨路留下的味道,夏权心想,杨路其实挺好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拼命追求,这次的事确实是自己过分了点,杨路才会一气气那么久,明天他主动打个电话,好好哄哄他,先把人哄回来再说。 没想到这电话打了一个多星期都没人接,不是不通,就是刚通就跳线,杨路放东西的柜子也空了一半,他这才有点着急了,公寓里脏得实在待不下去,夏权就收拾了几件衣服搬回父母那边去住,自己家里当然不会亏待他,好吃好喝一样不用操心,可父母管得也紧,晚点回来都要问东问西,他不杵在他爸跟前还好,在他爸面前晃悠的次数一多,看不顺眼总要呵斥上几句。 夏权大学时就出柜了,他父母是知道杨路这个人的,虽然没抱支持态度,但看杨路为人本份老实,又把儿子照顾得不错,也没怎么反对过,好端端的夏权突然搬回来,他妈忍不住就老想打听,把夏权烦到不行,恨不得搬到宾馆里去住。 当然,最令他烦闷的还是一直联系不上杨路,到这时夏权才算有点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太忽视杨路了,除了给他一个住的地方,以前承诺过的话一样也没兑现,两个人处了这么久,他竟然不知道杨路老家在哪里,只记得杨路他们村好像隶属z省广x市,z省广字打头的市有两个,底下二十多个村镇,同名同姓的还有不少,托人查都要查好久,他就算急上火也没用。 夏权在自家公司工程部挂了个副经理的头衔,属于混吃拿钱那种,就算去上班,大半时间也只是坐在电脑前摆摆样子,自从搬回家里,就被他爸盯上了,还指派了一个人带他,夏权有种自从杨路离开,事事就不顺的感觉。 那天到得早,公司里只来了寥寥数人,两个小文员挤在电脑前指指点点,一脸兴奋劲,见他走过来,俩人抬头打了声招呼,跟着又凑到一起小声嘀咕,半点没有回避他的意思,大家都知道这个二少爷虽然瞧着体面,实际却是个不管事的大闲人,只要对他客气点就行,因为夏权很少和公司里的女孩搭讪,所以也没人想着要攀高枝。 “好帅~我最喜欢他那种眼神……”女孩们的声音隐约传到夏权耳朵里。 “我口水他的身材,一看就是有八块腹肌的,真想摸一下,哎你注意到没,其实他身后那个男孩长得也挺可爱……” “在哪儿?真的诶!那那那,秦芸,咱俩周末就去海棠村吧?我正好想给我哥求支姻缘签。” “你们在说去哪里?”夏权忍不住插嘴,他倒不是对两个小丫头的话题感兴趣,而是听到海棠村几个字莫名有种熟悉感,以前好像听到过。 “啊夏经理,我们在看z省的自助游攻略,因为离得近嘛,周末两天就可以来回。”秦芸回道。 另一个女孩抢着道:“对啊,有人建议广新市的海棠村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最好是四五月份去,能看见漫山的野海棠,不过现在去也有其他项目,可以到鸦头山上的清虚观里求签,听说十分灵验,大丫湖湖湾那儿推出了钓鱼野餐,泛舟游湖,有些人还喜欢自己亲手摘菜……最近海棠村新开了一家古色古香挺有特色的农家菜馆。” 女孩得意地指了指电脑,就跟饭馆是她开的一样,“两个老板都是帅哥哦,一个还是老外,眼神是不是超酷?” 夏权看了一眼屏幕上网友发的照片,帅哥他倒是有兴趣,问题那么大个头的还是算了,他耸了耸肩,对这种小破地方没什么兴趣,正要进隔间,脑子里蹭蹭蹦出几个词来,广新市?海棠村?夏权重又扑回到电脑前,大叫:“杨路?!” 差不多时间,瑰丽模特经纪公司的老板,相貌堂堂的应俊应大少爷也抱着电脑毫无形象地嗷嗷叫唤:“帅哥,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不容易啊!” 应俊爱美喜俏,素来注重个人形象,偶尔代表公司出席个酒会宴席,也是端足架子,利眼一扫,哼哼几声就能让人心怀忐忑,完全一副酷帅狂霸拽的贵族精英范,其实应大少的内心在嚎,你他妈在说啥,唧唧歪歪能不能说得让老子听懂啊? 应俊知道自己是个绣花枕头,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咱好歹是绣花的,现在手绣的东西多精贵啊!可他也清楚不能因为自己内里一肚草,就砸了公司招牌,爹妈养那么大,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吧,所以不用人教,应大少在人前永远是大气持重,高深莫测,至少在公司里,除了他的贴身助理、秘书和副总以外,没几个知情的,个别跟他有过奸/情的都拿了封口费,其实就算不给钱,人家也不敢乱嚼舌头,应小m的来头太大,扛不住啊。 自从上回街头一见,应俊几乎得了相思病,叫人在广新市打听了好久,也没找到他形容的外国小伙,回到省城,应俊吃饭都感觉不香,还没见瘦,就把应奶奶心疼坏了,一米八八的大个子,老太太抱着怀里宝贝长,宝贝短,应家人习以为常,没有一个酸掉牙的。 应俊想想就窝心痛,以前他竟然花钱包杂毛骡子上自己,这得多傻缺啊,从今往后,他要洗心革面,提高个人品味,一直以为自己宁缺毋滥,没想到这么滥。 应俊的助理一进来,就被他一声大叫吓得差点休克,等了一会儿,看老板从桌子上爬下来,盯着电脑两眼放光,虽然还是不正常,但总比之前好多了,他清了清嗓子,公事公办地汇报工作:“这期《佳丽》杂志要出个外景……” 这种事老板向来不理会,但他们总要把工作安排简单汇报一下,以前助理都是照本宣科地念一遍就可以出去了,今天才起了个头,就被应俊打断了,“出外景?” “呃……是啊。”助理感觉自己在老板热情的目光下快要融化了。 “出外景好啊!”应俊连连抚掌,一锤定音:“我决定了,就去广新市的海棠村!” “啊?可是老板,这期的主题是旗袍和水乡古镇……” “没事。”应俊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等回来的时候,叫他们到有水的地方拐一下。” “那,那好吧。”助理告诉自己,面对老板,一切都要淡定。 渣攻贱受即将杀到,杨路和法安还一无所知,小食店开张后,生意比预计要好很多,杨路本来只打算弄个小面馆,结果因为客人提要求,一来二去,最后变成了农家菜馆,菜是镇上菜场每两天固定送一次,他们也没请人,因为还不太熟练,两个人竟忙得脚不沾地,天气正式热了,游客本应减少,但恰逢暑假,游客人数反而有陆续增多的趋势,好在杨路渐渐有点适应了。 下午两点,杨路才吃上饭,炖的三鲜肉皮汤还剩小半锅,他自己就舀了点娃娃菜肉皮,和着汤一起拌饭,蛋饺、火腿和肉圆全留在锅里,又给法安那一海碗垒尖的米饭上扣了半盆子熏爆鱼,自己开饭店就有一点好处,不用单独给自己做饭,每天头头尾尾剩下的,就完全够了。 法安把收下来的餐具提了准备进后头灶房,一个女客拖拖拉拉没走,拦住他要求合影,法安冷冷地斜她一眼,没理她,女客也不生气,偷偷拍了张侧面照,脸红红地追上同伴,说好酷的小帅哥,眼神简直能杀死人,如果她们看到法安在杨路面前的样子,估计会跌破一地眼镜片,前面有几路人马就是这样。 杨路见法安进来,赶紧招呼他先吃饭,法安抱起那只脸盆大的海碗,没像往常那样迅速开动,而是欲言又止地看了杨路好几眼。 “怎么啦?不喜欢吃熏爆鱼?那给我,你吃那边的鸭子和霉菜走油肉。” “不是,喜欢吃。”法安摇了摇头,把脸埋到碗里拼命扒饭,含含混混地说:“杨路做的我都喜欢。” 其实法安是想告诉杨路,他打算回去了,离开卡美亚大陆快三个月了,幻狐族那边戒备应该已有所松懈,早在他伤养好时就该走了,因为矿区那边还有人盯着拖延了几天,后来又想,还是等杨路家房子翻修好再离开吧,总之一直在给自己找借口,拖拖拉拉到现在,事实上他既然能够变身,就算救不出泽拉尔他们,自己脱身是完全没问题的。 如果说小翼豹起初的想法还比较单纯,没意识到幻狐族的图坦利会杀人灭口,在看了地球上一两部女人间的宫斗戏后,云里雾里心惊肉跳的同时,纵然精髓还没掌握,也知道越拖对自己越不利,有些事情既成定局,要想改变就很困难了,他还未成年,在族里威信不高,还没形成自己的力量和势力,即使有一部分人愿意支持他,也不足以和朵岚抗衡,朵岚的儿子同样是父亲的儿子,翼豹族的血脉,他必须有让人看重和信赖的能力。 兽人大多数都比较直来直去,尤其是力量强势的兽人更是如此,像图坦利那样老奸巨猾,精于权谋的只在少数,狐族原本就是最狡诈的种族,这也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兽人虽然冲动易怒,脾气火爆,难以驯服和管束,但也很重信诺,一旦被他们认可,很少会有背叛,有时要征服他们不可思议的简单,打上一架就能让人死心塌地追随你,可问题是这样一个一个的挑战很不现实,不说他能不能打败所有人,即便能,靠这种手段凑集一支属于自己的力量要等到何时? 他的父亲卡马思还当壮年,若是得不到他的承认,凭他现在不可能战胜他的父亲,等再过几年,朵岚的儿子又长几岁,他们的势力将更加稳固。 法安心里虽急,又不甘愿就此离开,杨路能够穿越两个世界,他却不能,这一走可能就是永别,只要一想到俩人从此再无牵绊,法安就淡定不了,似乎觉得失去一切也没什么了不起,可一想到母亲,他又非常羞愧,他是一只骄傲的翼豹,怎么可以如此消沉和没志气。 最关键一点,杨路是个雄性,法安连给自己找个留下或是带杨路走的理由都找不到,他甚至不敢向杨路示爱,如果有个雄性跟自己示爱,他一定抽死他,杨路小胳膊小腿的当然抽不死他,可只要杨路稍稍露出一点恶心厌恶的眼神来,就足以把法安打击得四分五裂,他最近心事重重,怕杨路看出端倪,还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手机党们最后一段经常看不到,加个待续会好点,我试试看,如果还是看不全,大家说一下,我在作者有话说里贴出来。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两个人早早起来,各自分工,中午之前就要把食材处理好,农家菜不需要精细,图的就是柴禾大灶烧出来的纯朴滋味。 正忙着,就听有人在石板桥那里骂骂咧咧,逢人就说,跟做广告一样,杨路知道那是谁,王翠仙是海棠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寡妇,早年丧偶,独自带大一儿一女,确实挺不容易,不过她们一家人个个无赖泼剌,得不得理都是半点不肯吃亏的性子,所以在海棠村里不太有人缘。 他们家就住在石板桥那头,离开杨路家最近,家里半年前就改成了小饭馆,因为饭菜味道一般,又很抠门计较,原先就马马虎虎的生意,在杨路的农家菜馆开张后,鬼影子都不上门了,所以这些天娘仨经常没事找事到这边来指桑骂槐。 一个农村老妇人,满口粗话,难道杨路还去跟她对骂,再说也没那口才,因而都随她去,没想到这老太婆反倒觉得杨路好欺负,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今天还拉来两个娘家侄子撑腰,拦住几个上门吃早饭的客人,在那儿骂杨路是个爹死妈嫌的丧门星,绝户头,一大家子被他克得死的死,走的走,谁上他家吃饭谁倒霉。 这一家子人不讲理村里人早已见识过,见惯不怪了,倒是附近几对正准备上山的客人,觉得那女人作派夸张粗俗,十分有趣,全都围过来瞧热闹,一会儿工夫聚了不少人。 周朝晖刚起床,就听见楼下院子里闹哄哄的,他们家小旅馆散了几天味道,前天才开张,周朝晖路子广,马上联系到一家小旅行社,拉来十几个包团的客人,说是包团,其实就是负责来回接送,玩还是人家自己玩。 周朝晖的大姐夫在他饭店里负责采购,半个月归家一次,父母这边开旅馆,他大姐干脆带着放暑假的儿子住过来帮衬,周朝晖不太放心,昨天夜里开车回来看看,女朋友跟着一起来了,最近柳栩冉把周朝晖盯得挺牢。 周朝晖吐掉牙膏沫子,随便抹了一把脸,下楼就看见他妈和大姐从外面进来。 “妈,外面闹啥呢?”周朝晖随手从桌上拿了个肉包子塞进嘴里。 “大晖,先别吃了,你快去杨路家看看,王翠仙正带人在石板桥那里闹呢,咱家的客人都跑过去瞧热闹了。”周甜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 “这死老太婆!” 周朝晖二话没说就往外冲,被柳栩冉叫住了,柳栩冉也是匆匆忙忙从楼上赶下来的,妆还没画全乎,脸色没有平时白皙,眼睛也小了一圈,好在年轻,倒不至于反差太明显。 “等等我,我也去。”柳栩冉跑过来拉住周朝晖胳膊。 周朝晖皱了皱眉,道:“你去干嘛?骂人的话女孩最好不要听,先吃饭吧,我马上就回来。”经过上次的事,周朝晖感觉到女朋友看不惯杨路,那还干嘛往一块里凑? 偏偏柳栩冉非要跟去,周朝晖也没办法。 外头闹成那样,杨路不可能再装聋作哑,他走到桥头处试图跟王翠仙讲道理,事实证明跟这种女人讲道理比秀才遇到兵还说不通,王翠仙的手指头朝杨路面门上直戳,杨路不是个会吵架的,法安更不会,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杨路受人欺负,他把杨路往身后一拉,堵到王翠仙面前。 法安两米多的大个子,人又长得精悍,铁塔似的往面前一杵,把王翠仙吓一跳,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可老婆子随即一想,当着这么多人面,这大块头难道还敢打她一个老妇人,马上底气又足了,顶着法安跳脚骂:“你干嘛?一个外来户还想在村里行凶打人啊?你打呀,你打呀,咱们家正好也被你们逼得没活路了,干脆一起克死拉倒,你说你个杂毛洋鬼子,不在自己国家等死,跑咱海棠村混吃骗喝讨人嫌来了,真是屎壳螂配花大姐一对臭货……” 王翠仙语速飞快,机关枪一样,法安其实没听懂多少,只知道她在骂自己,这是个雌性,自己不能打她,总得回敬她几句,可是骂周朝晖的两句话显然不适合用在王翠仙身上,他憋了半天憋出很有气势的一句:“你这个肚子上长瘤的胖冬瓜!”最近冬瓜上市了,法安很喜欢喝冬瓜排骨汤,王翠仙矮胖矮胖的,跟冬瓜很像。 问题旁边围观的人关注点不在冬瓜上,而在肚子上长瘤上,开头大家以为这是一句单纯的诅咒,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集中到了王翠仙的肚子上,先是一怔,紧接着哄堂大笑。 原来王翠仙是那种丰满体形,年轻时胸脯应该很大,可惜农村妇女向来不在意这些,年纪大了,一对东西早已经垂到了肚子上,粗壮的腰身上鼓起软塌塌的两团,其实这很平常,但是被一个老外带点口音地说出来就挺搞怪,有些游客拿出手机偷拍王翠仙的肚子。 王翠仙那叫一个气啊,冲上去又掐又挠,法安拿胳膊一挡,没使多少力,王翠仙一个后仰翻摔坐在地上,手掌蹭破点皮,这下捅破天了,老太婆拍屁股打滚,披头散发就哭嚎开了。 杨路检查法安胳膊,以为肯定抓伤了,别小看农村妇女,手劲比城里男人都大,打起架来跟疯子一样,要来个女的,那脸铁定被抓成麻油馓子,结果法安胳膊上连个白印子都没起,杨路气消了一点,小声劝道:“法安,你先回去,听话,别理这些人。”他不能让法安卷进争端里,法安手脚没轻重,而且他还没身份,万一事情闹大了,后果不堪收拾。 在杨路几乎是命令的请求下,法安只得怏怏往回走,他深深觉得地球上的女人真是种又呱噪又奸险的生物,比幻狐族的朵岚还讨人厌。 杨路没去理会王家人的诬赖谩骂,他望向围观人群,说:“大家都看见了,这家人不讲理,咱们没欺负他们,他们家店里变了质的牛肉多加点酱油大料重新回锅拿出来给客人吃,用的油也不是正经好油,有村民看见过他家在哪里进油,海棠村的村民全都是规规本份的老实人,就他们一家不地道,生意做不下去实在怪不了别人。”这些还是吴月琴告诉杨路的。 杨路声音不大,一席话却说得旁人连连点头,倒不是他多有说服力,而是世人总有偏心,一边是两个年轻俊俏的小伙子,一边是吵吵闹闹无赖状的一家子,任谁都会偏向杨路这边。 放到以前,杨路绝不会讲这些话,一来,他不喜与人争执,其二,王翠仙再霸道不讲理,她们家都是海棠村里的一份子,她家牌子做塌了,整个海棠村的口碑都会受到影响,住在一个村子里,分享共有资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彼此拆台只会损人不利己,杨路不像王翠仙那样短浅,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看到法安被这老婆子打,心里就异常气愤,杨路只以为自己把法安当弟弟,他退让点无所谓,不能让自家孩子跟着一起受窝囊气,话既然说出口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说完这些,杨路转身就走,不料王翠仙的胖女儿从背后一头撞上来,撕扯尖叫道:“打了我妈不赔钱还想溜,念书念到狗身上了,我跟你们拼了!” 王翠仙故意不叫儿子出面,儿子如果出面,对方人高马大的,说不定要吃亏,但是杨路一个大学生如果跟女人动手,就是杨路没道理。 对于张小月的纠缠杨路只能避让,那女人拽着衣服不松手,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法安想回头帮忙,被杨路制止了,周朝晖刚到就看见这乱七八糟的一幕,赶紧冲上去分开张小月,王翠仙的儿子见情势对姐姐不利,也加进来帮忙,一边掰周朝晖膀子,一边小动作不断,杨路腿上腰眼上挨了好几下,几个人挤作一团,暗搓搓也没人看见。 周朝晖旁边还吊着个柳栩冉,看似一起帮着劝架,其实是拦着周朝晖,想叫杨路多吃点苦头,她跟过来本就是为了看杨路笑话,方才老远听王翠仙骂他们是一对臭货,就想拍手叫好,可不就是两个臭货。 几个人推来搡去没注意挪到了河沟边,围观的人忙着避让,旁边不知道哪里插过来一只手,使劲推了杨路一把,杨路一脚踩空,柳栩冉恰巧就在他边上,两个人连带着一起往后倒,混乱当中,也说不清是不是杨路撞到她,周朝晖眼明手快一把抓过去,抓到的却是杨路,眼睁睁看着自己女朋友掉了下去。 石板桥下的河水差不多两米多深,有几分危险,好在还有一段稀软的河床,柳栩冉只滚到水边上,湿了半条连衣裙,可她湿答答从水里站起来的样子挺显狼狈,何况旁边还有不少围观者,一见她落水,有些人就惊呼连连,听在柳栩冉耳朵里,仿佛是最恶意的嘲弄,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一时间恨得咬碎银牙。 可能是没拉住自己女朋友,周朝晖莫名心虚,柳栩冉柳眉倒竖瞪过来时,他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脱□上的衬衣,跳下河岸去搀她,柳栩冉用力踹开周朝晖,拎着裙子气势汹汹爬上岸,上去就给了杨路一耳光,平时娇嗲的小女人样荡然无存。 “变态,臭不要脸的!” “你干什么?”周朝晖垮下脸:“是我没拉到你,你冲我发脾气就行了,关杨路什么事?” “大晖别吵,好像是我撞到小冉……”杨路脑子有点懵。 柳栩冉落水,大伙全挤到河岸边上,还没搞清楚这大转折是怎么回事,就听有人一声惊呼,跟着一个男人嗷嗷直叫救命。 杨路回头一看,吓得魂差点飞掉,法安一手把王翠仙的侄子提举过头顶,跑到石板桥上,看样子是想把他从桥上掷下去,这一掷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法安,住手!”杨路冲出去,急急叫停。 “杨路,刚才是他推你。”法安一双绿眸凶光迸射,手臂上肌肉虬结,离他近点的人全都吓得往后躲,除了电影里,谁见过这么野蛮凶悍的动作,王翠仙侄子是个成年男人,不是一袋面粉,跟小鸡似的举过头,还是单手,这人得有多大力气。 刚才看着乱,实际也就一两分钟的事,法安离得远,杨路不许他过来,等发现有人下黑手已经迟了,好在杨路没事,要是杨路有事,估计法安能直接撕了这男人,也幸亏他去抓王翠仙侄子,没看到柳栩冉扇杨路的一巴掌。 “我什么事也没有,你快把人放下来,听到没有!”杨路佯装生气。 法安犹豫片刻,想到这里不是卡美亚大陆,只得把王翠仙侄子丢到脚下,怒吼一声:“滚!” 经过这次的震慑,王翠仙一家和村里另外两户略有不满的人家全都安份下来,至少不敢再当面挑衅杨路,可眼下杨路担心的不是这事,看到有人举起手机或相机,他慌忙拉着法安回家,把周朝晖那一对都给忘了。 等过了两天,杨路才从周甜那里得知,柳栩冉同他弟弟关在房间里歇斯底里大吵了一架,然后两个人就崩了,吴月琴死求活劝都没把人留住,周甜说,大晖不知道为啥,一路捂住小冉的嘴把她拖到外面车上,不过小冉也没对大晖客气,把他弟那张脸挠得跟猪头一样,现在她算是明白城里姑娘为啥喜欢贴假指甲了。 杨路非常担心,搞不懂俩人为何会闹得这么凶,他接连打了周朝晖十几次电话,周朝晖都没接,此为后话。 桥头上法安董存瑞炸碉堡的架势,正好被领着一群嫩模来海棠村假公济私的应俊撞上,应大少立刻就荡漾了,尼玛太英武了,真有男人味,那大气力做起来一定很爽,不愧是他相中的男人。 待续…… 第二十五章 如今的海棠村人不是没见过世面,不过村里一下来了四个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的漂亮模特还是挺稀罕的一件事,尤其其中一个被人认出来是徐珊珊,今年全国十佳模特第三名,所以应俊一行人跟逛青楼的嫖客一样,走到哪儿都受到热情欢迎。 应俊是奔着法安来的,可惜因为早上的风波,农家菜馆挂出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应俊只能领着手下自以为低调实际很招摇地在海棠村里转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挑中一家稍微顺眼点的旅馆进去住下,巧了,正好是周朝晖家,不过这时周朝晖和柳栩冉已经走了。 应俊这一趟打着工作的旗号,所以假模假样带了摄影师、化妆师、助理等人,实际哪有什么外景要拍,八/九个人只能闷在房间里捉对打斗地主,老板不出去,他们也不敢跑出去赏风景。 这一拨人大清早就出门了,有些还没吃早饭,路上开了三个半小时的车,这会儿除了四个食量比猫还小的模特,几个大老爷们饿得头晕眼花,应俊还坚持不肯去别家吃饭,助理感觉今天老板有种要把胃底熬穿的决心和意志。 早上王家这么一闹,耽误了不少时间,杨路除了脸颊,身上也隐隐作痛,稀里糊涂搞不清是谁下的黑手,他脱了上衣在房间里擦药膏,法安正好从窗外经过,一下傻掉了,他第一次见杨路穿那么少,露出纤瘦白皙的身体,这明明就是雌性的身体,细洁光滑的皮肤,平坦的小腹,中间一个极诱人的浅窝儿,后腰部的曲线凹陷出一个优美柔韧的弧度,消失在裤边,衬得臀尖越发挺翘,胸膛单薄而脆弱,尤其胸口上那浅色小小的两点…… 法安鼻腔一热,下面几乎立刻胀痛起来,他该怎么办?杨路真的好可爱,不过法安很快就注意到了杨路肚子和侧腰上几个青红印子。 杨路刚收起药膏,法安就推门撞了进来,他赶紧侧过身往头上套衣服,倒不是因为难为情,虽然杨路素来挺在意私隐,洗澡会锁门,天再热也不会打赤膊,可他毕竟是个男人,不会因为没穿上衣就遮遮掩掩,他是怕法安看见身上的淤青。 “怎么进来了?锅里还烧着红烧肉,小心别粘底了,你去翻炒一下,我马上就过来……嗯……” 杨路说到一半岔了音,一只手贴在他肚子上,法安脸色泛红,有点不敢看他,眼睛里却喷着火,可以轻易捏碎桌腿的手指小心翼翼在他皮肤上滑动,本来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指尖经过的地方更滑腻了些,像是起了一丝丝电流,杨路身子一抖,忍不住轻轻哼了哼,过后又很羞窘,这一下鼻音听在自己耳朵里似乎都带了一抹靡丽之意。 杨路的体质十分敏感,属于那种极易动情的人,以前班里的女生就认为他太过矜持,很难与人亲和,不像其他男孩那样喜欢勾肩搭背,打打闹闹,其实杨路是不敢与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即使夏权在其他方面嫌弃杨路无趣,也不得不承认,杨路在床上是个相当矛盾的个体,禁欲与诱惑并存,好似天使的身体里住着一只放荡的妖精,一旦被人解开封印,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无与伦比的热情。 那一下让法安鼻息又粗重了几分,鬓角边渗出汗珠,语气却犹在恼怒:“杨路,这是谁弄的?是不是刚才那一男一女?我去……” “不是他们。”杨路回过神,连忙否认:“刚才起身不小心撞到了灶台上,我这人皮肤不经碰,一碰一个印子,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杨路退后一点,低头把衣服拉好,借此掩饰心底的异样和那一瞬间生起的渴求。 “对不起,杨路,我真没用,我,我……”法安面红耳赤,想说我没保护好你,可是保护这个词似乎不能用在雄性身上,尽管这是他内心最想要表达的。 “一点小事还值得你这样。”杨路失笑,“别担心,我好着呢,走,今天反正晚了,咱们先吃饭。” 都说乡下人朴实,其实这种打鸡骂狗的事在农村很常见,杨路真没放在心上,海棠村还算好的,以前他有个高中同学,隔壁邻居家少了一只鸡,怀疑是他家偷的,那真是见一次骂一次,一直骂到那同学考上大学,从家里逃出来才算清静。 农家菜馆直到下午一点半才开门,杨路想着用餐时间早过了,应该不会有人来,村里也不单他们一家味道做得好。 没想到门外呼呼啦啦涌进来一大帮子人,个个模样瞧着光鲜,劲头倒跟饿死鬼一样,才跨进门就不停催着上菜,杨路见他们是一起的,人又多,就叫法安去搬一扇圆台面过来。 法安抬着圆台面进屋时,那一桌男男女女全都转过头来,杨路习以为常,法安外形出色,尤其是展现力量的时候,深具男性魅力,连他都感觉与有荣焉。 在座的四个女孩高挑靓丽,性格活泼,一看就是模特,见到法安,几个人目光顿时变得炽热起来,嬉笑着相互取闹了几句,丝毫没有羞涩,其中有个长得最漂亮的大大方方站了起来。 “你好,能不能和我们合一张影?”徐珊珊甜甜一笑,提出请求,这男孩气质很特别,要说帅气,模特圈里比他帅的不是没有,可就算是最挑剔的形体老师,都无法从他身上挑出毛病,那肌肉和骨架的分布太完美了,竟然有人可以把力量、野性和优雅融合在一起,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徐珊珊的眼睛里带着欣赏。 法安回头看了看杨路,杨路点点头,女孩们兴高采烈围到法安边上,徐珊珊很自然地挽起法安一条胳膊,应俊酸溜溜地撇了撇嘴,暗骂,幼稚! 其实他比谁都想合影,问题是应大少在外人面前端架子端惯了,一时半会儿没找到梯子。 助理最是体察上意,法安一出现他就明白了此行的目的,看来这回老板还挺认真,以前他从没费过这些心思,都是眼风一扫,就主动倒贴上来的。 助理朝徐珊珊使了个眼色,往旁边努了下嘴,徐珊珊哪有不会意的,要想在这个圈子里脱颖而出,除了本身的优势,最起码还得机灵。 “应总,林助理,还有小陆,啊呀,你们都来嘛,难得一起出来工作,大家正好借此留个纪念,你们说对吧?”徐珊珊笑言。 众人纷纷附和,应俊这才站起来,弹了弹衣角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保持淡定冷峻的表情,在别人的推让下,‘勉为其难’地站到了法安右侧,徐珊珊站左侧。 法安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贴在自己左臂上那团小小软软的肉,这个是雌性?说实话,法安一直分不太清地球上的雌性和雄性,他一般的分辨方法是,第一目测身高,比杨路矮一截的就是雌性,反之则是雄性,另外再看胸部,若是雌性胸部肉瘤不太明显,那么就只能观察衣饰妆扮,杨路说长头发穿裙子的就是雌性。 徐珊珊是利落的短发,穿着t恤牛仔裤和板鞋,有股男孩子的爽利气,因为瘦,所以胸部比较平,法安看她和周朝晖差不多高,就以为她是雄性,他觉得地球上真混乱,雌性长得比雄性高,雄性又长得像雌性,乱七八糟。 法安只看了一下,视线就移到了徐珊珊领口上,那里挂着一圈红绳,底下坠着粒碧绿可爱的生肖猪,法安眼神一凝,倒是仔细看起来,这是块极品绿石,价值足以买下半座城邑,法安承认,即使他是城主的儿子,也极少见到这般润泽通透的绿石,在电视里倒是见过几回,那些穿着花袍子的女性身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宝石,可杨路说那些首饰都是道具,是假的,这个雌性戴的不像是假的,看来她身份不一般。 法安盯着徐珊珊目不转睛,看的又是胸口那儿,杨路和应俊都留意到了,应俊有些懊恼,暗忖,难道我猜错了,这家伙也是个双?他第一次见到法安时,法安正和杨路走在一起,虽然各走各的,但那种气氛很微妙,应俊是圈里人,自然一眼就能感觉出来,所以他才会跑到海棠村追人,若对方是个直男,他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逼良为娼这么没品的事应俊是不屑干的,至于杨路,他压根就没瞧在眼里,不过一个乡下穷小子,哪能同他比。 而杨路此时比应俊更难受,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其实上次法安打听柳栩冉,杨路就知道法安喜欢女孩,他一开始也是把他错当成了女孩,才有了雏鸟情结,法安和身材高挑的徐珊珊站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养眼,恍若一对金童玉女,她还正好是法安中意的小胸美人,那么……现在自己这种被人抢了心爱之物的心情到底算什么?杨路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 法安本来想说,能不能帮他和杨路拍一张,回头望过去,杨路已经不在了。 等应俊那一桌菜大致上齐了之后,又来了一位客人,这次法安还算确定,这应该是个雄性,那人进来后就东张西望,不说要吃什么,只眼神不善地打量他,法安没工夫伺候神经病,往桌上放了一张菜单,就去外面菜地了。 应俊心不在焉地夹菜吃,见法安朝外走,赶紧筷子一放,借口要上厕所,偷偷跟了出去。 法安掐了几把嫩绿的鸡毛菜,就听身后有人‘嗨’了一声,他回头一看,好像是饭桌上那群人的首领,在地球雄性里算是高的,外表勉强有点雄性气概,他不明所以地望着那人,问:“有事?” 应俊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没人,心里一喜,露出个自认为十分潇洒,实则凸显内心淫/荡猥琐的笑容来,在这里就得感谢应妈了,把儿子皮相生得气宇轩昂,所以本来至少有五六分的猥琐,竟然消减得一分都不到,浅笑里仅微微流露出点意味深长,应大少一手扶墙,摆出个更加风流倜傥的姿势,看过少女漫画的,都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姿势。 法安见他只笑不说话,收拾了东西就走,应俊急了,对方竟然没有领会他的暗示,他以前的男伴可比这个要有眼力劲,可谁叫自己就喜欢这样的呢,连不搭理人都能不搭理得这么有个性。 “哎,我是想问你厕所在哪儿?”好吧,应大少没练过泡‘哥’这一招,技术实在有点烂,他自己都感到羞愧,不过……问厕所其实也是一种隐晦的暗示吧。 法安没说话,下巴朝他边上指了指,表情有点奇怪,应俊扭头一看,自己正撑在厕所的墙上…… 他干咳一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决定换种方式,用他一开始就想好的方法,他往胸口一插,插了个空,想起来今天没穿正装,尼玛名片放车上了,算了,不用名片也可以证明,不然干嘛要带几个电灯泡过来。 “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省城瑰丽模特经纪公司的总经理,我姓应,单名一个俊,你可能听说过我。”应俊走着模特步子上来,带点小期翼地看向他。 法安回答得也很干脆:“没听说过。” 咳,咱不能指望自己名扬海外,应大少安慰好受伤的心灵,又道:“是这样的,我们这次刚好到海棠村来拍外景,我看你身体各项指标都非常出色,埋没在小山村里实在有点可惜了,怎么样?有没有意向吃模特这行饭?相信我们公司开出的条件一定会令你十分满意。”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把人弄到身边再说,和小饭馆老板比起来,当然做男模更有出息点,再说了,他可是瑰丽的老总,捧谁不就是一句话。 实际上,法安身体比例虽完美,但身高做男模有点超标了,世界级男模的标准身高一般在一米八五到一米九出头,很少有超过两米的,保持人形后,法安的身高比之前缩短了几公分,但最起码也超过了两米零五。 不过谁都知道,法安的身高并非关键,对于应俊来讲,法安就算长得比易建联还高,他照样能想办法捧红,而对于法安来说,他压根没听懂应俊在说啥。 一句话总结,就是鸡同鸭讲,所以法安没耐心再听下去,杨路还在等着菜下锅呢,今天神经病真多。 法安不搭理应俊,应俊就彻底没辙了,只能狗皮膏药似的跟在后面,巧言利诱,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后院走,化妆师趴在窗台上想要叫住他,被助理抓回来硬灌了一杯酒。 法安一秒钟前还恨不得甩开应俊,看到后院里的情形,脚步忽然停住了,应大少‘啪’一下撞人背上,疼得鼻涕泡差点冒出来,可转眼又兴奋了,尼玛劈腿啊,多么及时的劈腿~~~ 灶房边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后面来的男客,他把杨路堵在墙角边,低着头,两个人贴得很近,那人说话时,嘴唇几乎碰到了杨路脸颊上,好似很亲昵,望着这一幕,法安心里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他们……在干嘛?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朕来也扔了一个地雷~~感谢芭比qq扔了一个地雷~~:.ヽ(*′`).: 第二十六章 杨路脸色淡淡的,看着眼前交往了三年多的前男友,心里竟然很平静,回忆起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就像在看别人的一帧旧照片,或许有些缅怀青葱岁月,但已激荡不起丝毫的涟漪,才分开三个月而已,到底是自己天性凉薄还是忽然看清了这个人? 明明以前是那样亲密,在一个桌上吃饭,一张床上睡觉,如此鲜明浓烈的色彩不知不觉竟已消磨得只剩下一个苍白模糊的轮廓,杨路心存不解。 有些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十分珍惜,放弃时也干脆利落,而另一些人却恰恰相反,属于他时不以为意,失去了又拖泥带水,纠缠不清,比如夏权这一号。 夏权还在喋喋不休,态度倒蛮诚恳:“小路,这次的事是我不对,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其实这都怪肖振荣他们,要不是那俩小子把我灌醉了,我也不会稀里糊涂把人领家里来惹你生气,我保证下次不会了,咱俩在一起这么些年,你知道我真正在意的只有你一个。”见杨路不吭声,夏权又贴近了点,手搭在杨路腰侧轻轻揉捏,这具身体有多敏感他最清楚。 被夏权碰到伤处,杨路疼得打了个激灵,醒过神来,抬眼看了看他。 杨路的反应令夏权十分得意,他压低声音,贴着杨路耳边,说:“小路,我想你了,今天就跟我回去吧,待在这种穷山沟里有什么好,为了来接你,你知道我绕了多少冤枉路?” 夏权颇委屈,“你不在,都没人给我洗衣服做饭,家里脏得跟狗窝一样,我吃不好睡不香,连我妈都说我瘦了。”这倒是实话。 杨路把人推开一点,夏权又靠过来,杨路也不用力强,只随他去,静静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三个月前我们就分手了。” “你是不是气我拖了几个月才来,这可真不能怪我,你自己不肯接我电话,我,我又一下子没想起来你老家在哪儿,我还托了人打听……” “不是因为这个。”杨路打断他,“我没有在和你赌气,我是说真的,我们分手了,夏权。” 夏权有点慌,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杨路的眼神和语气都太过冷静,他们毕竟处了好几年,他再粗心大意,对杨路一些语气神态还是熟悉的,虽然发现自己出轨时,杨路也没大吵大闹,但和现在这样完全不同,想起之前看到的金发男孩,夏权心里不禁猜疑起来,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外面早就有人了?想借着这次的事趁机甩掉我。” “你说什么?”杨路错愕。 “就外面那个大金毛,别以为我是傻子!”夏权越想越有道理,不然一个老外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杨路家里,两个人还合伙一起开店,自己绿云罩顶了,还跟个二百五似的跑来认错。 夏权肚子里的酸胀气一个劲往外冒,说出的话也越来越不经大脑思考:“怎么?觉得他比我行,器大活好就要甩了我?杨路啊杨路,你到底有多饥渴你可以明说,干嘛整天装得跟贞洁烈妇一样,老外技术再好又怎么样,难道他还能陪你一辈子?不过玩玩而已,你就当真了。” 杨路气结,他就算是个泥人,面对这种倒打一耙的指控都有点火了,“我们早就分手了,我和谁好都轮不到你来管!” 两个人在这边纠缠,应俊也没闲着,他偷偷凑到法安后脖颈那儿嗅了嗅,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尼玛这汗味太有阳刚气了,不采阳补阳一下真对不起自己,应大少色心一起,加上周围没人,手脚就有点控制不住,他先试探性地在法安胳膊上摸了摸,老天,瞧这肌肉,一定能让他爽翻天。 见法安没拒绝,应俊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是啊,情人都劈腿了,还不马上找下家?帅哥,快到本大少怀里来,让我安慰你受伤的心灵~~~ 应俊一边流口水,一边这里摸摸,那里掐掐,法安开头注意力只放在杨路身上,不去管他,结果这神经病得寸进尺,把他当块猪肉闻来闻去不说,还敢朝他肚子上摸,法安一抬手,赶苍蝇似的挥了下,知道这里的雄性不顶事,也没用多少力气。 法安挥得轻巧,对应大少来说,就是重重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疼得他闷叫一声,两管鼻血合着前头的鼻涕泡一起喷了出来,要不是怕被人听见,他早干嚎出来了,尼玛想说爽,可这也实在太疼了,帅哥,下次揍轻点行不?等哥的m体质修炼到白金级别,你再自由发挥。 应俊刚擦了两下鼻血,就听法安在一边小声嘀咕:“杨路和那人在干嘛呢?” 应大少一听乐了,敢情这哥们比他还好面子,都直面奸夫了,还想当鸵鸟,用一招自我催眠装没看见,应俊决定点醒他,只有让帅哥尽早认清现实,他才能更快接手不是。 “小兄弟,想开点。”他故作深沉地收起手帕,见成功把人注意力转过来了,心里愈发得瑟,“劈腿也是人之常情,他不稀罕你有人稀罕,又不是过了这村就没那店了,多回头,不,低头看看,说不定更好的选择就在你身边,其实也不怪你小情劈腿,你们俩……咳,型号不太匹配,你懂吧,嘿嘿嘿……”应大少脸上糊着没擦干净的血水,越说越high,他妈自己真有知心姐姐的天赋,一句话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以及展望未来全包括进去了,另外还推销了他自己。 “劈腿?”这个词好像在哪儿听到过,法安想了想,应该是在前几天调台时扫到的青春偶像剧里,女主的朋友纷纷指责男主劈腿,男主百口莫辩,女主泪奔而去……劈腿的意思绝对是贬义的,可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应俊见帅哥有点醒悟的苗头,继续再接再厉:“是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也不能就这样算了,既然看清了小老板的真面目,你就应该振作起来,果断结束这段感情,投入到我……我们公司的怀抱,相信我,男人要以事业为重,端盘子洗碗是不会有大出息的,那个啥,咳,总之你明白就好。” 肚里没货就这点不好,所有词都搜刮完了也不知道人家想通没有,应大少舔了舔嘴唇,还想再憋两句,忽然眼睛一亮,卧槽,清炒鸡毛菜不给他们上,光天化日就搞上了。 法安听得一头雾水,更加肯定这人脑子不太好使,他鄙视了应俊一把,一扭头,就见后院里那年轻雄性突然暴躁起来,将杨路按到了墙上,法安以为他们要打架,正想冲过去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料俩人接下来的举动把他彻底弄shock了,这是……在抢东西吃?瞧着是有点像,两个人都急吼吼,表情还挺凶,可法安就算再不懂,也看出来这种行为大概是在亲嘴,问题是两个雄性怎么可以亲嘴? 杨路没想到夏权会发疯,挣扎中嘴唇被咬出血来,失去理智的人力气大得惊人,夏权一只手拧住他胳膊,另一只手拼命往他裤腰里钻,因为早上的事,杨路回来换了条宽松的家居裤,皮带都没束,被人这么一扯,整条裤子差点掉下来。 杨路这才真的火了,他用力合上嘴,趁着夏权吃痛,脱出手一拳挥过去,打在他眼眶上。 夏权痛叫一声,不可思议地指着杨路,“你,你疯啦!背着我勾三搭四,还有脸打人,才多久没见,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杨路推开夏权,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看到站在那边目瞪口呆的两个人,他鬼使神差地朝法安招了招手,说:“法安,你过来一下。” 法安梦游状飘过去,杨路又要求,“头低下来。”他也乖乖照做,然后就被杨路抱着脑袋,在嘴上用力亲了一口。 “夏权,你说得没错,我是变心了,他就是器大活好比你行,你这样的我实在看不上眼,所以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死缠烂打不觉得丢脸么?” “你真下贱!”夏权两眼充血,气得浑身发抖,杨路性子温柔,向来对他百依百顺,现在就为了这么个金毛小子,不仅把几年的感情抛在脑后,还动手打他,夏权心头火气,见法安傻乎乎地弯着腰发愣,撩起胳膊就是一拳。 “砰——” 应俊捂住眼睛不敢看,过一会儿放下手,果然,小老板劈腿的对象躺地上了,真是个大傻帽,强弱差距这么大,也敢动手,这不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法安打完一拳还没有完全清醒,他这纯粹是条件反射,杨路吓一跳,蹲□摸了摸夏权脉搏和呼吸,发现他只是暂时晕过去了,才松了口气,自己刚才的行为确实冲动了点,明明想好聚好散的,却搞成这样。 这里又叫又骂又动手的,死人也听到了,正在吃饭的几个人跑过来一看,地上躺着个昏迷的,旁边站着个发愣的,剩下一个也不怎么样,他们家老板还糊得一脸血,就算再装逼,也是形象大毁。 “应,应总,发生什么事了?”林助理吓个半死,这一位要是出个好歹,他这辈子都别想太平了。 杨路尴尬地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如何跟人解释,他身上衣服也被夏权扯得乱七八糟。 应俊到底见惯大场面,眼珠子一转,掏出擦过鼻涕的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淡定道:“没事,这人想吃霸王餐,还想对小老板持‘械’行凶,刚才被我揍晕了。” 接收到几个女孩崇拜的星星眼,应大少总算恢复了一点自信心,不怕,来日方长,肉在你锅里,我也有本事叫他跑到我碗里来。 “应总,那现在该怎么办?”林助理指了指地上的夏权,请示道,几个人里唯一清醒的就是林助理,别说打人了,他们家老板能用拖鞋板拍死一只蟑螂就不错了。 “噢,刚才进来时,外面好像停着辆路虎,大概是这人开来的,你们摸摸他口袋,有钥匙没,有的话就把他抬到车里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开路虎还要吃霸王餐,这人祖上是干嘛的,抠门成这样。 待续…… 第二十七章 应大少表面装腔作势,其实心里那叫一个悔啊,他这张贱嘴,刚才挑啥说不好,非得说劈腿是人之常情,劈腿怎么能算人之常情呢,劈腿的人就该统统拉出去枪毙,他没想到自己看中的洋帅哥才是小老板的劈腿对象,前头开解意中人的一席话不仅没起到策反挑拨的作用,反倒更坚定了人家奔向康庄大道的决心,瞧,找上门来的原配被打得人事不省,这奸/情的火焰燃烧得多么凶猛啊! 应俊审时度势,重新有了一番计较,看来他得改变策略,直面进攻不行,那就曲线救国,话说小老板的原配脑子虽说有点拎不清,但其实条件也不算太差,勉强跻身高富帅,关键人家当了绿头苍蝇还能闻着味追来,单凭这份痴心不悔的王八之气就值得同情和钦佩。 可小老板还是劈腿了,这说明啥?说明外表温良的小老板实际是个劈叉高手,应大少对于自身条件还是相当自信的,小老板的原配同他比起来,绝对是马里亚纳海沟和珠峰的差距,即使是洋帅哥,也不见得能胜过他,若他去勾引小老板,必定手到擒来,等小老板一变心,他就当着帅哥的面揭穿渣受的真面目,伤心失望之余,帅哥自然就转投他的怀抱了。 就算帅哥器大活好,小老板节操坚定,和他套近乎也是利大于弊,那啥,现今不是流行一个词,绿茶婊,绿茶婊们最拿手的,就是打着闺蜜的旗号,潜入友军阵营,撬走友军主帅……打住! 总之,应俊深觉自己情商高超,随便想个法子就能把双方的弱点全部兼顾到,所谓相由心生,心思一龌龊,脸上不禁露出点隐晦暧昧的笑容,配上他一脸鼻血的熊样,就连见惯了老板不为人知一面的林助理都忍不住背过身去,好在其他人光顾着抬夏权,没注意这边。 杨路当然不可能真的让人把夏权扔到车上了事,法安使了几分力谁也不清楚,夏权假如没事还好,万一有个脑震荡之类的,在他这里再耽误了治疗,夏家人追究起来,医药费倒在其次,说不定麻烦多多,尤其法安还见不得光。 所以说,人生在世总有颇多无奈,意气用事并不能解决现实问题。 杨路本想找村里有车的人家帮个忙,把夏权送去市里医院,他自己考过驾驶证,可因为很少开,车技很烂,村里的路崎岖狭窄,他怕把车开进田沟里去,没想到刚才帮他解围的客人特别热心,争着抢着要帮忙送人,杨路推辞不过,就接受了。 “应总,还是我去送吧。”瑰丽随行的司机想要拍马屁。 应大少眼一瞪,低斥道:“啰嗦什么!你开车跟在后面。”总不见得待会儿叫他打车回来。 杨路交待了法安几句,两个人就上了夏权的路虎车,开到半途,夏权就醒了,只是脸色很臭,躺在后座上大声哼唧,不停吵叫头疼,杨路回头问了两次,看样子有些担心,应大少眼睛滴溜溜转,心想,最好这两只又搅合上,那他就省事多了。 到了医院一检查,还真是脑震荡,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几天,杨路交了住院费,见应俊还坐在一边等,心里过意不去,到自动售贩机那儿买了瓶冰镇饮料,走过去递给应俊,道:“应先生,天热,喝点饮料解解暑。” 应俊面露不屑,切!品味真烂,巴黎水他都不稀罕,谁要喝这种色素饮料,他刚要习惯性地端起架子,好在反应快,想到此行的目的,赶紧又硬生生扯了个笑容,站起来说:“哇,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就爱喝炕师傅酸梅汤。” 这一下转折得太过生硬,连应俊自己都不太满意,好在杨路也没在意,指了指身后,说:“自动贩售机里只剩这一瓶了,你爱喝那就太好了。” “……”靠!这什么破医院,过期没啊? “应先生,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耽误你不少工夫。”杨路深感歉意。 “别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应俊身材提拔,一站起来,引来不少关注,他暗自得意,本大少果然跑到哪儿都是焦点人物,钓谁不是小菜一碟,心情一好,面上就真的谦和许多,“杨路,相识就是有缘,叫应先生太见外了,直呼我名字吧。” 杨路不清楚应俊的背景,只道这人虽然古怪,却是难得的古道热肠,便从善如流道:“应俊,你不是还有工作吗?别耽搁了,赶紧回去吧,明天你和同事还到我那儿去吃饭,我们饭馆免费招待。” 方才来的路上,两个人简单交谈过几句,杨路知道应俊他们近些天都要在海棠村附近‘拍外景’。 应大少朝窗外望了望,凝神微思,以专业的口吻说:“下午采光不行,赶回去也来不及了,幸好公司这次任务进度很松,属于边工作边玩的性质,横竖回去也无其他事可做,你又说明天要请我们吃饭,我哪好意思吃白食,总得送你一程。” 说完,应大少摆了个角度露齿一笑,他打定主意要勾引杨路,自然一举一动都要尽力展现出成功人士思度渊伟,从容洒脱的风姿气度来,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勾引人不是很简单一件事。 杨路默默看了他一眼,说:“你等一下。” 应大少本来还挺得意小老板这别有深意脉脉含情的一眼,没想到杨路抽了张纸巾,从旁边饮水机口蘸湿了递给他。 “干嘛?”应俊不明其意。 “那个……鼻血……”杨路也不好讲得太明,脸上画了画,含糊其辞道:“最近天热燥暑,你们室外工作辛苦,明天我给大家煮点绿豆百合汤,消消火气。” 应俊感觉不对,急奔到厕所一照镜子,大惊失色,卧槽,他怎么这幅鬼样子? 到了晚上,夏权开始出现发烧呕吐症状,这下杨路真的走不掉了,只得拜托应俊回去给法安报个信,应俊本想趁机登堂入室,勾搭小帅哥,可惜帅哥有些心不在焉,听了他的话,‘哦’了一声,直接就把门拍上了,害应大少高挺的鼻梁差点二度受创。 由于应俊的刻意接近,他们一行人又每天中午定时跑到杨路家的饭馆吃饭,没事还赖着不走,一来二去,尽管法安对他还是爱搭不理,和杨路倒是混了个半熟,要说起来应俊这人其实嘴很挑,家里厨子都赶跑过好几个,没想到杨路烧的饭菜竟然对他胃口,唯一令他烦恼的是,杨路以为他真喜欢喝炕师傅酸梅汤,从镇上订了一箱,每次见到他,都要塞给他一瓶,最后这些酸梅汤全进了林助理肚子里。 农家菜馆在夏权住院期间都只营业半天,杨路下午会去市里送点饭菜过去,本来这是个接近法安的绝好机会,可应俊知道做事要循序渐进,取得闺蜜信任和拐走闺蜜男人是有前后顺序的,总不能因为一时心急坏了整盘计划,应大少自然不会承认他其实换过次序,可惜没有成功。 应俊只得继续找借口接送杨路,一方面拉拢关系,另一方面也希望能够找到杨路和夏权基情重燃的证据,到了第三天,其他人都回省城了,就他和林助理还继续留在海棠村里,杨路有些奇怪,倒是随口问过,应俊称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需要考察,杨路也就不再打听,只每餐菜色上尽心尽力。 其实镇上就有一家小医院,只是条件比较简陋,杨路知道夏权这个人有点娇气,未免节外生枝,干脆把他送到市里,等把这尊佛请走就算解脱了,医生起先说住院观察三天,结果夏权这里疼,那里晕,硬赖着住了五天,心情倒是越来越好,他以为杨路天天过来看他,就是回心转意了,把之前叫他跟自己走的话又重提了一次。 杨路放下饭盒,淡淡道:“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不过来了,之前的检查费和住院费我已经结清,如果你还想继续住下去,那就请你自己支付接下来的费用。” “杨路,你什么意思?”夏权脸色骤变,“我都已经原谅你了,也不打算和那个金毛计较,你还想要我怎么样?” “我没什么需要你原谅的,我们早就分手了,你还是收拾一下东西出院吧,几天没回家里也要担心,我先走了。” “等等!”夏权从床上一跃而起,扑过来抓住杨路,恼羞成怒道:“哦,我明白了,前几天对我还挺照顾,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你是怕我为难那个金毛吧,现在也不迟啊,医院有住院记录,就算那小子是个外国人,凭夏家的关系,给他找点麻烦还是很容易办到的。”夏权的父亲夏应鑫在z省也有生意人际往来,省城那条酒吧街就是一例。 “你放手!”杨路用力挣脱,心里起了一丝鄙薄,自己眼光真是差,竟然和这样的人同床共枕两年。 他对夏权就是尽义务,说到底法安不是这里的人,大不了叫他躲起来,真也不怕夏权制造麻烦,他刚想说随你高兴,站在病房门口的应大少忍不住跳了进来,要是夏权想找麻烦的对象是杨路,应俊乐得高兴,可现在夏权想对法安不利,那就得先从他应大少的身体上跨过去。 “你小子谁啊?夏家?听都没听说过,这里是z省,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轮得到你耍能耐吗?咱们应家动动小拇指就够你全家喝一壶的!”应俊气势全开,倒也蛮唬人。 夏权再不管事,也听他父亲提过z省应家,当下还不清楚真假,气焰就先弱了一半,结结巴巴争辩道:“难道,难道打人不用承担责任?当今可是法治社会。” “谁能证明有人打过你?咱们十几个人全都证明是你自己撞到了头,杨路好心路上捡到你这么个破烂货,没想到好心没好报,还被赖上了,怪不得现在大家都不肯扶摔倒的老奶奶呢,社会风气就是被你这种人带坏了,养儿不教父母之过,这种事一定要好好披露披露。” “你,你……”夏权气得眼直翻。 “你什么你!再说下去就不光这么简单了,你小子信不信,本大少现在报警,说这里藏了个强/奸犯,你立马就能关进去住几天!”说实话,应俊还挺同情夏权,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问题是遇到个猪一样的队友,就只能对他不客气了。 “谢谢你,应俊。”解决掉夏权,出来时杨路一身轻松,他以为应俊是在吓唬夏权,倒没想过这人来头真的这么大,毕竟在杨路眼里,夏家已经很厉害了。 应大少微微一愣,杨路眉眼温柔,笑起来很令人舒服,关键他的笑容非常真诚,是那种对待朋友的态度,应俊人生里样样俱全,唯独缺少真诚,除了家里人,围绕在他身边的各种笑容里,有讨好的,谄媚的,敬畏的,嫉妒的,别有用心的…… 应俊打小就不太聪明,可对这些总能轻易分辨清楚,久而久之,他也学会了包装自己,草包没关系,只要他是应家的大少爷,那些人就得拼命巴结他。 杨路的眼神太干净,清透见底,看不到一丝功利,应俊反倒不习惯了,他怔忡了一瞬,很快清醒过来,干巴巴地笑了笑,尼玛这是情敌啊情敌,差点被怀柔了。 两个人离开住院部,隔壁门诊大楼走出来一个人,杨路感觉眼熟,定睛一瞧,真是柳栩冉,杨路这几天打周朝晖电话一直没人接,去他饭店找过一次,他大姐夫说他有事没来,杨路这边正好事情也多,就暂时搁下了,今天碰到柳栩冉,虽然明知她不喜欢自己,总要打听一下,如果人家自然分手,他当然管不着,可说起来他们吵翻和自己好像还有点关联,他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杨路跟应俊打了声招呼,说自己遇到个熟人,叫应俊先回去,他自己晚点坐车回家,就连忙追上柳栩冉。 柳栩冉见到他目光闪烁了几下,很快又镇定下来,换上一脸厌恶和不耐,语调尖利:“杨路,你又想干嘛?” “小冉……” “别叫我名字,听着就恶心!” 杨路微微皱眉,忍着气道:“那好吧,柳小姐,你现在还和大晖联系吗?其实前几天那件事我是无心之过,我跟你赔礼道歉,大晖也不是有意的,你们一直处得挺好,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闹翻,大家各退一步……” 柳栩冉低声冷笑,满眼山雨欲来之色,“杨路,你今天是来向我炫耀的吧?” “你说什么?”杨路不解,人和人结交很重眼缘,柳栩冉看他不顺眼,他也不见得有多喜欢柳栩冉,可这有什么要紧,他们又不是要搭伙过日子的一对,合则多来往,不合就少碰面,有必要搞得跟仇人一样吗? 柳栩冉忿忿道:“不怪人家骂你臭货,婊/子都没你会装。” “你一个女孩子,说话注意点分寸!”杨路有些动怒。 “你敢说你不是喜欢男人的变态?”柳栩冉斜眼睨着杨路,充满挑衅。 杨路在那双恶意的眼神下顿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艰涩地回了一句:“我是与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关系?”柳栩冉情绪似乎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你那双狐狸眼睛整天转来转去勾谁呢?没关系周朝晖会帮你倒贴装修费?没关系他会拉你不拉我?没关系他会因为你和我分手?谁知道私下里许了多少甜头,说出来我都怕脏嘴,好好的男人不做,家里养着一个不够,外头还勾搭发小,真是个下贱货!” 面对柳栩冉的咄咄逼人,杨路心口发闷,又反驳不了,他没想到内情会是这样,等回到家里,烦乱的心情才稍稍排遣掉一点,觉得自己不可听信片面之词,柳栩冉很有可能曲解了事实,他和大晖从小一起长大,大晖是直男还是同志简直一目了然,有什么疑虑,也可以等遇到大晖问了再说。 杨路素来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结太久,想通这些,就痛痛快快吃饭,等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今天饭桌上的氛围似乎太过安静,实际不光今天,这几天因为忙,他和法安交流都很少。 杨路眼一抬,看见法安正盯着他发愣,杨路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自己唇角,问:“怎么啦?是不是粘到饭了?” 法安像是受到惊吓似的醒过神,迅速垂下眼,面色微微泛红,掩饰一般拼命朝嘴里扒饭。 杨路略加思索,心里就明白了,一定是前几天自己莽撞的行为让这孩子产生了心理障碍,怪不得他最近话都很少。 杨路放下碗,清了清嗓子说:“法安,上次的事对不起,你别放在心上,我……我就是和人开个玩笑。”这种事不理解的人就会特别膈应,杨路也不知道该怎样跟法安解释。 法安慢慢停下动作,握着筷子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杨路,眼里涌动着某些情绪,杨路一时间辨识不清其中的含义。 “杨路,上次那个男人是你的恋人吗?” “……现在不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对着这双执着认真的翠绿色眼眸,杨路竟找不到隐瞒的理由。 法安双眸灿若星辰,越发明亮,继续问道:“那么,杨路,雄性也可以喜欢雄性吗?”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青槐扔了一个地雷~~感谢我好读我好读我好读读扔了一个地雷~~~(⊙o⊙) ~亲,你这马甲让我一千度的大近视一下就打结了…… 有人说夏权的名字像夏叔,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大叔…… 第二十八章 法安提的问题,杨路没有明确回答,法安也没有一味等着他的答复,那个问句一说出口,似乎就已经坚定了心中的念头。 杨路睡到半夜,风扇徐徐吹着,山里夜间温凉的风中依稀夹杂了一丝燥热,杨路身上出了点汗,在竹席上辗转反侧了几下,摸到旁边多了个热源,迷迷糊糊睁开眼,法安正安静地睡在他身侧,脸上的线条完全放松下来,真正像个少年,尾巴还是和以前一样,搭在他肚子上,怪不得会感觉热。 法安睡觉时,依然习惯保持半兽形,杨路明明不太清醒,迷茫中却生出一丝欣喜,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和朦胧的睡意搅合在一起,隐隐有些知晓,又感觉恍然若梦,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还是挺热,心绪却无端平静下来,很快睡去。 再次醒来,窗外已透出薄曦,夏季天亮得早,实际也就四点多钟的光景,比平时起来的时间要早了一个小时,杨路被唇上点点碰触弄醒,透过微启的羽睫,法安正在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火热的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像是怕把他吵醒,只有不时扫过脸颊灼烫而急促的呼吸,才显示出主人紧张难耐的心情,少年紧闭双眼,神情专注,认真的样子仿佛在从事一件极其神圣的事。 杨路静静感受着那抹丝丝微痒的轻触,心里一片柔软,他放松身体,轻轻舒了一口气,静谧中,有种慵懒之极的愉悦和甜蜜,唇上的亲吻蓦然停住了,微微离开一点,两个人的鼻息缱绻在一起,宛若清晨初生的藤蔓。 杨路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知道法安在看他,他甚至能描摹出少年此刻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唇上再次传来热意,这次停留了许多才分开,随后身子被人半抱进了怀里。 闻着那股早已熟悉的味道,无比安心,竟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醒来,依旧是寻常的一天,忙忙碌碌,可人的心境一变,自然有些微妙的差别,眼神,动作……须毫之间不仅有了默契,还多了一分不自知的缠绵,杨路和法安谁都没提早晨起来为何又睡到一张床上,反倒是应大少觉出点不一般来。 “嘿,杨路,法安今天怎么了?”应俊貌似关心地问,为了要和杨路做闺蜜,他不得不放下架子,显出平易近人来。 杨路回头看了一眼,法安正在擦桌子,动作缓慢而细致,看着很正常,只不过已经陶醉地擦了四五分钟了,杨路抿了抿嘴,明知故问道:“什么怎么了?” “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应俊俏皮地眨了下眼睛,倜傥风流,内心却在滴血,这算啥?手拉手一起奔向闺蜜之路的节奏吗?尼玛老子不是真的要和你做闺蜜啊,本大少的魅力死哪去了,被猪啃了吗? 杨路把苦瓜排骨汤放到桌上,又给邻桌的客人拿了罐冰镇啤酒,见应俊还在盯着他,脸微微一红,不太自然地说:“还不是和平时一样,你指什么?” 一样你还一脸娇羞?你就装吧!应俊恨不得把杨路脸给挠花,当本大少没见识啊,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昨晚肯定搞了不少花样,瞧这一副性生活和谐的淫/荡表情,你以为在拍某卫视广告呐,本大少空窗期四个月啊,四个月!邪火憋了一肚子舌头上都起泡了没看见啊?你他妈缺德了疏通过了还来刺激人!给我喝苦瓜汤?泡苦瓜澡都不顶事!不过要是能把大器借我用一下的话…… 应大少一边义愤填膺地控诉,一边春情荡漾地脑补,脸上时黑时红。 “给,你的。”桌子上突然冒出一瓶流淌着水珠,湿漉漉清新欲滴的炕师傅酸!梅!汤! “……”卧槽啊,这就叫温柔地插/你一刀吧?一定是! “应俊,其实饮料喝太多没好处,多喝点苦瓜汤吧,我看你最近好像上火得挺厉害,眼睛里都有红血丝。”杨路凑近看了看。 应俊僵笑,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谁叫我就好这一口,一天不喝浑身不!痛!快!” 林助理捂脸,老板,你的节操呢? 好在应大少也没纠结太久,家里来了电话,老太太病了,念叨孙子,男人可以慢慢追,家里的老宝贝可不能不搭理,应俊急匆匆交代林助理留下来继续盯着,自己赶紧开车回去了,林助理还没来得及说,应总你都跑了,我盯着有屁用啊! 黎明,杨路又在法安的亲吻中醒转,三天了,他们谁都没点破,只是这一次,法安从他唇上离开后,轻声道:“杨路,我知道你醒着。” 杨路慢慢睁开眼睛,昏暗的光线里,少年离得很近,两个人额首相抵,凝视了片刻,法安脸上渐渐露出一丝羞赧。 “杨路,我喜欢你,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杨路伸出手,从法安斜飞入鬓的浓眉开始,一点一点描画到唇,最后仰起头,在那坚毅的唇角上亲了亲,嗓音倦懒暗哑:“喜欢。” 少年眸中的光彩一瞬间几乎可以点亮黑暗,可很快又消沉下去,欲言又止,垂下眼不敢看杨路。 “怎么啦?”杨路笑起来,捏了捏面前那对尖耳朵。 法安把头埋到杨路颈窝里,跟做错事一样,瓮声瓮气地说:“杨路,我要走了。”话里充满忐忑和挣扎。 不等杨路反应过来,他又抬起头,郑重其事地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约个时间,你……你能等我吗?”说到后面,越发不安,“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真的!” 杨路嘴角边的浅笑凝固住了,方才还飞扬喜悦的心情一下跌落到了谷底,是啊,他怎么忘了,法安不属于这里,他迟早要离开。 法安见杨路这样,泫然欲泣地抱紧他,杨路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背,小声应允:“好,我会等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多么不切实际的约定。 “明天,或者后天。”少年立刻高兴起来,尾巴在背后甩动。 这么快吗?杨路故作轻松道:“后天吧,我给你多做点好吃的带上。”我想和你多待一天。 “嗯。” 法安再度贴近,执着的吻里倾注了浓浓的依恋与不舍。 中午时,有桌客人是一家三口,相貌普通的中年夫妻,带着十岁大调皮的儿子,妻子给孩子擦着脸上的泥,不时埋怨几句,丈夫把凉好的茶放到妻儿面前,坐在一边微微笑,很平常的镜头,杨路却看得目不转睛,十分羡慕,心里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法安,下午我们也去鸦头山和大丫湖玩吧?你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过,我也有很多年没去过了。”杨路突发兴致。 法安当然不会有异议,两个人关了店,跟游客一样,煞有介事准备了水和一点小零嘴就出发了。 鸦头山之所以叫鸦头山,顾名思义,它形似乌鸦头,在海棠村这里看不见,但是转到山的另一面,就能望见那前突尖锐的鸟嘴,中国人的观念里,乌鸦被定义为不祥之鸟,因此,附近一带有个传说,鸦头山上的清虚观是为镇凶避邪而建,出于这个原因,清虚观虽然历经岁月,破败不堪,却始终没有拆除或倒塌,即使在最困难的时期,也有村民自发凑钱修缮维护,勉强撑到今天,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二春。 清虚观里只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聋哑道人,事实上这老头原先也不是道士,而是附近一个村子的鳏夫,无儿无女,生活困顿,干脆搬到清虚观里落脚,在山上开了一块薄地,平时还能收到点零星接济,日子过得倒比以前滋润些。 法安好奇地打量观里几座泥塑雕像,这就是地球上的神吗?看衣着装扮倒和兽神殿里壁画上的雌神有几分相似呢。 杨路往功德箱里塞了点钱,门口案桌上放着签筒,不知哪一年设下的,这清虚观有求签之处,却无解签之人,签文上的吉凶逆顺全凭求签人自己理解,所以说灵不灵验,不过是自我安慰。 以前杨奶奶挺迷信这些,杨路明知求签一说做不了准,但考虑到法安此行的艰险困难,还是上前摇了一支,是支中平签,不好不坏,要看具体所求何事,哑巴道人递了签诗过来,展开一看,前头似乎不佳,后半段有了一息转折,须得东君轻借力,望中别有一枝红,是说若得贵人相助或可成功吗? 杨路一知半解,心道,这其实也是废话,求任何事都可以用上这一句,本只当作好玩,没有寄予期盼,也就没有失望,杨路把签诗还给老道人,拉着法安出了清虚观。 清虚观前有座小亭,内竖一方石碑,上书行草清虚观三字,笔风洒脱,自成一格,杨路听奶奶说过,这碑上的文字还是当年道观的兴建人玄清道人所提,正是因为有了这块石碑,清虚观才不至断了香火,神奇之处就在七八百年过去了,石碑竟没有多少风蚀磨损,小亭都已修葺多次,而它却依然簇新如故。 杨路想起来,周朝晖小时候调皮,还在这亭里拉过屎,之后被他爸一顿好打,杀猪似的讨饶,他刚要笑,想起前几天的事,心情又低沉下来。 出了一会儿神,忽听法安低呼一声:“啊!” “怎么啦?”杨路转过身。 “我就把手搭在这儿,没有用力,可是……”法安苦着脸,指了指石碑顶上。 凭杨路的身高要退后一点踮起脚才能看到,顶上的岩石碎裂了一块,杨路条件反射先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幸好没被人瞧见,把这石碑弄坏,不是赔钱就可了事的,附近上了岁数的老人能拿唾沫星子喷死你。 他跑上前,踩着基座,想看看能不能用胶水粘住,碎只碎了表面一小块,又在两米高的顶上,一般人不会注意到。 “咦?” 没想到这么一瞧,竟被他瞧出点名堂来,碎掉的地方正好是一小块四方形,边角齐整,就像用尺子量着凿下的,这是怎么回事? 杨路想了想,小心翼翼剥下表面松动的石片,露出一个明显人为凿刻的凹槽,凹槽底部刻了些弯弯曲曲的纹路,居然分外眼熟,这下杨路才真的大吃一惊,这不是他家祖传牌子上的纹路么,就连大小都一模一样。 待续…… 第二十九章 杨路正惊疑不定,有几个游客拾阶而上,迎面过来,法安提醒了他一声,杨路连忙把石片盖回去,拉着人离开了。 “刚才那是什么?”法安自然也看到了石片下的凹槽。 “法安,还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起过的金属牌?我家祖传的牌子,正因为有了它,我才能在地球和卡美亚大陆之间穿梭往返,那凹槽的大小和纹路同牌子一模一样。” 杨路莫名有了一种看某夜叉时的宿命感,杨家几十代人,为什么只有他开启了时空门?本以为是流星雨的关系,一个恰巧的时机引来一段奇缘很说得通,当然现在也不能否定这一点,可为何石碑七八百年都安然完好,只因为法安无意中触碰了一下,便显露出隐藏其下的凹槽?虽说是在两米高的碑顶上,可也不会至今没人摸过,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有根由。 白天人来人往,不宜行事,到了晚上,等天彻底黑下来,杨路就坐不住了,把牌子寻出来挂脖子上,又从耳房里找了装修剩下的水泥加水调和,用塑料袋装了点,两个人偷偷摸摸上了鸦头山。 生怕被人看见,杨路连手电都没敢打,上山的路虽有些陡窄,好在来过几次,不算不熟,法安身为翼兽人,天生视力就极好,白天黑夜对他来讲,顶多色彩上有些许误差。 清虚观里黑灯瞎火,老道人年岁大了,睡得很早,且又聋又哑,没有老年人惯常容易惊醒的毛病。 杨路掀开石片,解下牌子放到旁边一比照,虽说无法看清两边的纹路,但凹槽的形状和大小与牌子完全一致,杨路试着把金属牌放进凹槽里,就听极细微的‘咔嗒’一下,牌子严丝合缝地扣进去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石碑已缓缓向一侧移开,基座上露出一道四五厘米宽三十厘米长的暗槽,杨路事先没防备,差点被石碑顶倒,法安上前托住他,两个人对视一眼,有种预料之中的感觉,这石碑里果真暗藏玄机。 可能是武侠片看多了,杨路一时没敢凑近了去瞧,先丢了颗石子探路,没起变故,听声响这暗槽并不深,倒是法安伸头过去,说里面好像有包东西,杨路捡了根树枝往里一掏,勾出个四方平整的油纸包来,油纸摸上去手感挺括干净,簇新的一样,展开内里竟只是一本书册,常见的青皮古籍式样,封面留白处提了几个字。 叫法安挡着,杨路小心打开手电照了照,辨认出上面是赤炎双极灵本六个行草字,看得出来,书名与石碑上清虚观三字同出一人之手,都是玄清道人的笔迹,杨路暗暗称奇,这可真有点拍武侠剧的劲头了。 相传玄清道人俗家虽姓杨,实际却并非杨家的子孙,大约八/九岁时,在一个大雪纷飞天叫人遗弃在山上,被杨氏夫妇捡来收养,可惜杨家也只养了他两年,当时家中孩子太多,实在清贫,衣食难以为继,养父母就想将其送到山上寺庙做个小沙弥,也是他时运好,恰巧有位法力高深的云游道士路经此地,见其品貌出色,资质尚可,便将他收在身边做了个伺候饮食起居的道童。 本只当个下人看待,可这玄清虽年幼,却是个刻苦上进相当有远见的人,十年如一日虔心侍奉,慢慢得了道士的青眼,点拨了不少本事,正式迈入修道一途,之后百十年他又偶逢几次重大机缘,窥得仙法,世人眼中,真正修炼成了神仙般的人物。 到这时,他和杨家其实早就脱了干系,父母兄弟皆已亡故,便是子侄孙辈也无一人认识他,所以杨奶奶一直说,玄清道人是个古貌古心重情重义之人,他飞升前,在鸦头山上建了清虚观,后辗转将四散飘零的杨家后人寻到,安置在世外桃源一样的海棠村里,并且亲自看顾了许多年,当时的海棠村还未形成村落,附近也鲜有村庄,只零星住了十多户山民,日子过得十分悠闲自在,躲开了战事的祸乱。 杨家鼎盛时,曾经建过杨家宗祠,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分崩离析,宗祠自然也湮没在了历史的洪流当中,不过到杨路为止,都有族谱记载,族谱被杨路爷爷收在柜子里,往上追溯,杨家祖辈定居海棠村大抵是在嘉定庚午年前后,与清虚观落成确属同一时期。 杨路认为,神仙飞升一说不过是后人夸大其词,想借先人之势扬自己威名,他猜测玄清很可能只是修习了一些茅山术法,会点画符念咒安家宅的本事,而这正好也和祖辈们从事鬼神之业相吻合。 他可从未想过会遇到现在这些奇事,不过眼下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清虚观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杨路担心老道人待会儿要起夜,赶紧将灵本收好,检查了一下暗槽,再没有其他东西,就让法安取下牌子,牌子一经脱出,石碑就又重新恢复了原位,杨路在凹槽底部稍稍抹了点水泥,把石片盖回去,又从地上抓了一把灰土,遮掩缝隙,瞧着差不多的样子,两个人才匆匆下山离去。 洗过澡,杨路擦着头发走进卧室,见法安已经大模大样靠坐在床头,可能是嫌热,他把睡衣丢在一边,只套了条裤衩,精壮的胸腹间还带了点沐浴后的水汽,灯光洒在浅金色的皮肤上,犹如抹了一层蜜蜡,极尽诱惑力,杨路心口像是被什么撩拨一下,有些羞赧慌乱,这还是法安第一次在他醒着时过来睡觉。 幸好法安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正拿着那块杨家祖传金属牌专心致志在看。 “研究什么呢?”杨路收拾好心情,坐到他身边。 “杨路,你说这块牌子是你祖先遗留下的宝物?”法安抬起头,表情认真且带了些困惑。 “是啊……怎么有问题吗?” 法安侧了侧身,指给他看牌子上的圆形烫印,问道:“可这上面为什么会有我们翼豹族昆比罗部落的图腾?”法安说是部落图腾,实际上因为法安的父亲卡马思就是出身昆比罗部落,后又被其他部落推敬为翼豹族族长,所以部落图腾也是现在托塔斯卫城的城徽。 “什么?”杨路凑近了细看,以前只觉得就是颗吊睛獠牙的兽头,现在才发现竟和法安变身后的模样极其相似。 “不……”略微迟疑后,法安又摇头否认,说:“其实也不完全一样,图腾的兽头是向右凝视前方,而这个是向左微微昂首,杨路,地球上也有和翼豹长相一样的动物吗?” 单看头部的话,剑齿虎就挺相近,可问题是剑齿虎的头像为何会出现在杨家祖传之物上?怎么说都有点说不通,杨路干脆摇了摇头,“没有。” “不光如此。”法安继续说道:“这块金属牌还是用纯质的元金石打制的。” “元金石?那是什么东西?” “地球上果然也没有吗?元金石是兽神森林里一种特有的黑色石头,相传为兽神的坐骑呼气所化,八百年前卡美亚大陆上兽人大混战时,雌神元金……”法安一边叙说有关元金石的传说,一边闭上眼睛,静静用手摩挲牌面上的纹路,似乎沉浸在某种庄重而肃穆的氛围里。 “……我虽然没见过纯质的元金石,但我熟悉这块牌子里蕴含的力量,一种来自兽神森林深处,强大无匹令兽人匍匐颤栗的力量。” 法安睁开眼睛,看向杨路,“它本该令我敬畏胆怯,可这块牌子很奇怪,我竟然从中感受到一种亲近。” “亲近?什么意思?”杨路没听懂。 “我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法安把杨路勾到自己怀里,亲了亲,表情有些纠结,“就像是……就像是来自血脉的呼唤和牵绊,兽人天生对这个很敏感。” 杨路总算有点明白了,“你是说这块牌子上有你们翼豹祖先留下的气息和痕迹?” “不,那太遥远了,举个例子,比方说我父亲外面还有一个孩子,我之前从未见过他,但我只要遇上,第一眼就能知道他是我兄弟,这块牌子给我的正是这种感觉,甚至更亲密,更熟悉……是不是很奇怪?” 杨路见法安紧蹙双眉,一脸备受困扰的表情,就把牌子拿过来,放到枕头下面,说:“别纠结了,现在想破脑袋也不会找到答案。” 经过今天发生的事,杨路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玄清道人,他,法安,还有兽人世界,必然有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是老话常说的宿缘,躲是躲不开的,他也没想过要躲,中午时见到那一家三口和睦美满的样子,杨路就已经下了决心,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积极争取过,追求任何事物都需要勇气,有得有失,而他无亲无故孤家寡人一个,最差不过如此,他相信法安眼中的真诚,也愿意等他,可两个人分开后,变数实在太多,谁也无法预测时空门会不会又关上,他不能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无限的可能性上,他要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杨路亲了亲法安的唇角,凝视那双令他着迷的绿眸,说:“法安,我会帮助你找到答案,所以,请带我一起走吧。” 待续…… 第三十章 杨路说出这句话前,为了要让法安答应,当然存了点讨好的心思,目光放得特别柔,声音里带了点蛊惑,法安别看人前一副硬汉形象,背地里依然是个孩子,而且属于特好哄特容易满足的那种,平时杨路顺个毛,夸奖一句都能让他乐上老半天。 这样的柔情攻势完全是对症下药,尤其听杨路说要跟自己一起走,法安整个人都像被点亮了似的,满脸欢欣雀跃,连连点头,刚要说好,尖耳朵‘噗哧’动了一下,清醒过来,临到嘴边的好字在喉咙里滚了几滚,又给强扭成了不好,心上如刀割一样。 “不行……你跟着我太危险了。”这话说得极没底气,法安瞥开眼,不敢去看杨路眸子里莹莹闪动的水色,那会令他动摇,事实上,拒绝的话一说出口,他就恨不得把它砸碎,再咽回肚子里。 杨路倒是不急,谆谆善诱道:“法安,你是翼豹吧,我记得你说过翼豹是卡美亚大陆上最勇猛的兽人。” “那当然!”法安回过头,语气里充满自豪,“古早以前,翼豹是兽神身边的四猛兽之一,血统尊贵,虽说数量不多,却是兽人中力量最强悍的一支。” 法安所言非虚,云凌鸟,钢骨熊,十方鲲龙和翼豹在卡美亚大陆的传说中,曾是兽神殿前的四只守护兽,除了云凌鸟以外,其他三只被兽神遣下界统管三域,因与人族通婚,失去神力,但仍比其他兽人要强横霸道。 可惜的是,远古三兽在传承上多少存在一点缺陷,十方鲲龙为最,千年前就已销声匿迹,钢骨熊也在兽人大混战后隐世,至今无人得见,翼豹虽位列四兽最末,倒是如今唯一幸存且称霸一方的。 翼豹善斗,以前分地而居有多个部落,因彼此不服,相互间时起冲突,以致原就不多的兽人数量更渐稀少,各部落这才恍然醒悟,若继续内耗下去,翼豹也会像另外二兽一样最终消失在卡美亚大陆上,适时,法安父亲统领的昆比罗部落最为强势,便被其他部落首领推举为族长,于是有了之后的托塔斯卫城,与种群异常繁盛的猫耳族和飞羽族分庭抗礼。 不过饶是卡马思这样强壮骁勇的兽人,先后还娶了两任妻子,这么多年也只得两个孩子,朵岚初次怀孕时,是在法安十二岁那年,幻狐族假借天灾*诬赖他为凶兽,由于母亲的原因以及朵岚的挑唆,当时法安和父亲的关系十分疏远,卡马思甚至不知道儿子已经能够完全兽化,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没舍得将唯一的兽人孩子置于死地,而是将他贬到了艰苦的萨尔罕地区,不管信不信任,其中都不乏有些试练他的意思。 幸好后来幻狐族的巫师由都推算出朵岚那一胎怀的是个雌性,图坦利才暂时按兵不动,给法安留了一线生机,但若是朵岚这一胎真诞下个小兽人,有强势的母族做其后盾,卡马思还会不会在意法安的生死就不得而知了。 有关四兽的故事尽管只是个传说,翼豹们还是很得意自己的血统,杨路偷偷一笑,搂住法安脖子,继续诱哄道:“那你身为一只骄傲的翼豹,难道没有勇气去承担保护自己恋人的责任吗?” 法安呆呆看着他,眼波渐渐荡漾起来,杨路正觉得有戏,不料小兽人面红耳赤憋出一句:“杨路,你是不是想勾引我?美人计和激将法都是没用的!” “……”杨路干咳一声,脸色微赫,这熊孩子宫斗戏果然没有白看。 法安把他手从脖子上拉下来,握在自己手里,正色道:“杨路,我不仅仅把你当成恋人,更是将你看作终生伴侣,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他知道地球上的恋人可以随时随地分手。 杨路愣住,被感动了。 “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有事,不能因为逞强,就置自己伴侣于危险的境地,这一去吉凶未卜,我现在还不具备足够保护你的能力,请再给我点时间,两年……不,一年可以吗?”一年以后自己的力量应该很强大了。 杨路眼圈微微泛红,他期待的不正是这样一份感情吗?能彼此给出最真心的承诺,把对方放在比自己还重要的位置上,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本以为是种奢念,没成想一块小小的石牌,将他的爱人从世界的另一端带到了自己身边,正因为不易,所以杨路就更不可能放弃。 “法安,你也说有危险了,你要是出了事,你忍心让我苦等?” “……”法安偷偷往床边挪,有种想要逃出去的冲动。 杨路当然不会让他如愿,把那颗金灿灿的大脑袋又给掰了回来,“别把头扭过去,看着我,既然你说我们是伴侣,那在地球上成为伴侣时要进行宣誓,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不离不弃,直至死亡,我能做到,法安,你也能同样做到吗? ” 法安快要哭了,杨路明显在欺负人,知道他中国话讲得不利索,知道他外强中干,还拼命往他软肋上戳,无论怎样选择,他都想把杨路的安全放在第一,法安脑子一乱,就说了句浑话:“假如我回不来,你不用等我,你可以再找,找……”再找别人想想都心疼,怎么舍得,杨路是他一个人的。 “你说什么?”杨路眉心一蹙。 “我什么也没说,啊!咱们来看看今天找到的书,一定很有意思。”法安一翻身,把放在床头柜上的赤炎双极灵本拿在手里,摆出一副我现在很忙,有什么事咱们改天再谈的架势。 这一招顾左右而言其他弄得杨路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书拿反了!”只教过他一点启蒙汉字,勉强能认个菜单,行草的繁体字哪可能认识,古书是右开本的,书都倒过来看了。 “哦……”法安讪讪笑了笑,把书正过来,挡住自己的脸,这样杨路就看不到他了,他真是太聪明了~~~ 平时最好哄的小孩,犟劲一上来,竟然没摆平,杨路一时也没辙,干坐了一会儿,出去把毛巾挂好,又喝了点水,等再回来,法安还在看那本赤炎双极灵本,而且还看得津津有味。 杨路余怒未消,没好气道:“你能看懂吗?别装样子了,睡觉!” “能看懂。”法安抬头瞟他一眼,眼睛晶晶亮,“后面有图画,好有趣。” 杨路挑了挑眉,发觉有些不对劲,小孩看武侠剧都没这么兴奋,而且睡在那里也不安分,动来动去,两米多的大块头翻得床板嘎吱响,杨路目光往下一溜,脸顿时就黑了,小小安像吃了发面一样正慢慢膨胀起来,眼看着鸟兜快兜不住了。 杨路上前劈手抢过书一看,脸黑得更厉害了,这什么东西?纸页上两个小人采用了工笔细描的画法,画得惟妙惟肖,一个体态清瘦妖娆,面容俊俏,另一个则魁伟神武,气质冷峻,就连底下那直直挺立的一对宝贝,都一个粉嫩嫩,一个黑黢黢,纤毫毕现,两个小人交颈而缠,清瘦的那个□呈观音坐莲状,底下一支巨杵才进去小半,就已经颊染桃花,眼含秋水。 杨路扶额,搞了半天这玄清竟是个淫邪道人,费劲心思留给后人的居然是一本春宫画册,而且还是男男春宫图,杨路朝后翻了几页,张张千姿百态,不带重复,不过这么仔细一瞧,倒是稍稍瞧出点名堂来,小人身上几处地方都标有红点,旁边用蝇头小字写了注释,很是细致,有几个杨路还认得,是人体的重要穴位,另外两男交接之处用蓝线画了箭头,这里杨路有点不理解,如果说是射那啥的话,也应该是黑黢黢往粉嫩嫩那里画箭头,为何这里是反箭头? 他继续翻看,图示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开头几张蓝色箭头只到会阴、曲骨、中极等穴位,其后开始上升至关元、石门,直至下丹田,在这里做了一个汇聚,因为蓝色箭头变成了色块,接着又下行至会阴、尾闾、命门、大椎、玉枕、百会,途经上中下丹田,运行一周后,通过密处回流至清瘦男子体内,同样运行一周,即使杨路是个外行,这时也看出来了,撇开一前一后,当中那部分完全就是小周天的经络走向。 再往下,春宫图的第二阶段描画的是道家内丹术中练气化神的过程,即大周天,以期达到神炁合炼而归于纯阳的目的,全身关窍打开后,第三阶段则是赤炎双极功法独有的吐气吸纳之法,此时精气神合三为一,邪崇排出,内气充盈,如有实形,可结气为丹。 当然,抛开第一阶段,之后那些一时半会儿杨路并没有看懂,但是结合最前几页的细述,可以理解赤炎双极功法是修仙术中的双修功法,能不能成仙另当别论,但看玄清至少活了百多年,延年益寿,强身健体是毋庸置疑的,没想到这次真寻到了宝贝。 不过,杨路还是有些疑惑,从来未听奶奶提过玄清有双修道侣的事,再者说,他既然要传承杨家后人功法,为什么不和石牌一起传下来,反而要藏在清虚观的石碑中?自作多情一点想的话,真像是独独留给他的,况且画中的两个小人在双修的过程中,明显屈居下方的为主导,难道玄清神通广大到连他是个同志中的零号都能掐指算出来?想到这里,杨路头上不禁冒了几条黑线出来。 算了,这些留待以后再去挖掘,等回过神,杨路感觉身上有些燥热,虽说是正经东西,但毕竟是春宫图,又画得活灵活现,杨路还没脱俗到心无杂念的境界,是个男人看了这些都会有反应,但显然有人反应比他还大,听到床上传来粗重的喘气声,杨路合起书页抬头一看,就见法安一边痴迷迷地望着他,一边偷偷摸摸伸手到裤裆里揉弄,瞧那憋屈的样子,分明是不得其法,不仅没有爽利,反倒更难受了。 法安见杨路静静望着他,一双黑眸如渲染开的浓墨,脸上却没多少表情,少年混沌的脑子稍稍清醒了一点,猛然一惊,飞快拽过旁边的毛巾毯‘啪’一下捂在了裤裆上,呜~他也没想要揉的,可是看图片看得不知不觉就肿起来了,心里的焦躁比前几次更甚,身体里有股热气横冲直撞,惊蛇似的想要冲破禁锢,畅快宣泄出来。 法安对情爱本是懵懂无知,但方才春宫图里的画面令他回忆起幼时父亲和朵岚在花园里翻滚的一幕,只不过后者让他厌恶,前者令他向往渴求,尤其那图画里的俊秀男子,眉目清丽,身段纤巧,越看越像杨路,他怎么忍得住,可是杨路最讨厌自己揉小鸟,这下一定该发火了。 而此时此刻,杨路想的却是,美人计真的没用吗?一对眸子渐渐明亮起来,湿润得几乎能滴出水。 “杨路~”法安越发心慌,可是被杨路这样看着,又感觉心痒难耐,小鸟鼓胀胀地从鸟兜里钻出头来,法安夹紧腿,生怕被杨路发现,脖子上不时有大颗的汗珠滚落下来,沿着精壮的胸膛,一路向下,所到之处,皮肤上似乎能蒸腾出水汽,最后湿漉漉地沁进了腹肌紧绷的线条里,性感极了。 杨路放下春宫画册,慢慢走过去,抿了抿嘴轻声问:“法安,为什么要盖起来?” 法安干涩地呢喃:“因为你不喜欢……”全身热得发痛,既想往杨路身上靠,又想躲得远远的。 杨路坐到床边,嗓音低柔,仿佛带了勾子,“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们不是伴侣吗?” 法安眨巴了几下眼睛,眸光大炽,昏黄的光线里,少了几分翡翠般的清冽剔透,倒更像是华丽深沉的祖母绿宝石,对啊,他和杨路是伴侣啊,伴侣当然可以这样那样,事实上,法安也搞不太清这样那样具体是怎样,不过肯定很不一般。 毕竟第一次主动勾引人,杨路表面淡定,其实心里也有些慌,尤其法安那东西的体积着实令人胆怯,好在这熊孩子没见过大世面,应该很容易搞定。 杨路俯□,伸出红润的舌尖,在法安的唇角上舔了舔,见他没反应,又试探着伸了进去,他们虽然亲吻过很多次,可都是那种孩童般纯真的碰碰蹭蹭,从来没有舌吻过,果然,法安的呼吸变得益加粗重,胸肌突突鼓动,杨路一边缠绕挑逗,一边探出手,把毛巾毯丢到地上,手指灵活地从裤缝钻了进去,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攥住那巨大可怕的热物,有技巧地上下滑动起来。 被杨路温凉的手心这么一握,本就狰狞的家伙茁壮得像条火龙,颜色赤红,头部油亮饱满,杨路暗暗心惊,手却没有停,随着他的动作,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一阵*之声,粘稠的清液很快就打湿了掌心,撸动得越发顺畅。 “杨路,杨路,啊……快点……”法安胡言乱语着,身子拼命向上挺动,紧扣的手指把竹席抓破了好几个洞。 “法安,舒服吗?”杨路停下手,贴在小兽人耳边问道。 “舒服……”法安眼神有些涣散,身上的肌肉却虬结得好似烧红的铁块。 “还要不要?” “要……杨路不要停……” 杨路继续诱哄:“那就带我一起走吧,可以天天让你很舒服。”这话说得舌头打结,杨路的脸色不比法安好多少。 法安怔忡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不,那会让你有危险。” 杨路恨恨地咬牙,只得再接再厉,他爬上床,在法安的注视下,跨到他身上,缓缓扯下那条已经湿透了的裤衩,眼睛却一直斜睨着法安,法安发现杨路变得与平时很不一样,像只魅惑人的妖物,目光一刻也无法从他身上拔离,可是随着杨路接下来的动作,好不容易清明点的神志重又陷入一片烈焰之中。 小舌在法安的喉结上舔舐滚动,跟着又轻轻咬了一口,法安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呼噜声,就像是猫科动物极愉悦时发出的声音,杨路满意地笑,舌尖一点一点向下蠕行,来到胸口时,含住了一颗褐色的小豆粒,撕扯,吮吸,灵活地拨弄,少年汗如雨下,发出一声声低哑的嘶吼。 杨路身上也越来越热,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干嘛,只是凭借本能行事,看到法安这样的反应,心里有种抑制不住的欢喜,好似一朵亲手浇灌长大的花,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手中盛开怒放,那种满足感无法言喻。 挣脱束缚的巨龙笔直地紧贴在腹肌上,皮肤被不断沁出的液体涂抹得湿滑发亮,此时的杨路不仅没有感到害怕,还用迷恋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里,热物红肿透亮,像要爆开一般,法安时轻时重的呻/吟着,欢愉中仿佛夹杂着痛苦。 “杨路,杨路,好难受……”少年全身都在诉说着焦灼。 杨路低下头,舌尖在顶端轻轻卷了一下,咂了咂嘴,很浓烈的味道,充满雄性的气息,令人着迷,杨路眼睛里的墨色宛如最深沉的黑夜,折射出的光彩却比钻石还要璀璨夺目,他再次俯□,把那巨物贪婪地吞进了口中…… 法安再也无法忍受,低吼一声,把杨路掀翻下来,扑过去压在了身下,唇舌如利器般凶猛地侵犯,毫无章法,却带着能够焚尽一切的热情,杨路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能被动承受着,涎水吞咽不及,随着狂乱粗野的动作,蜿蜒流下,不够,远远不够,还要更亲密。 法安几下撕扯,隔在俩人中间轻薄的睡衣就碎成了一地的布渣,杨路身上的馨香,细腻的皮肤,柔韧的身体,清媚的神态……无一不令他疯狂,法安两眼赤红,恨不得把身下之人咬碎了,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这样他们就能完全交融在一起。 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法安无师自通地分开杨路双腿,胡乱戳刺,想要找到一个能让他宣泄欲/望的出口,不这样,他会被活活烧死,杨路被弄得有点疼,稍稍回过神,心里才知要糟,本想勾引人,结果自己倒先沉溺了进去,看小孩的样子,叫停已经不可能,但要继续下去,自己绝对不会好过。 杨路身体同样叫嚣着饥渴,法安的动作虽大力,但正是这一丝丝的痛意,反而更能勾起人心底最深沉的欲念,被拼命撞击的地方早已湿润泞泥,谷口蠕动着,迫切希望有东西填充进来,杨路想起初衷,一边用手轻柔地缓解法安的狂躁,一边嗓音沙哑地请求:“法安,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嗯?”法安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觉得现在比刚才稍稍舒服点,可还是杯水车薪。 “我们一起去卡美亚大陆,好不好?”杨路停下不动,弄得法安不上不下,痛苦不堪。 “杨路……”少年欲哭无泪。 “好不好?”杨路也是忍得极其辛苦。 “好……” “真的?”杨路再次确认。 “好,好,快点!” 杨路终于松了口气,抬起腿,用密处轻蹭粗如儿臂的巨物,慢慢吞进一点,又很快退出来,他知道自己身体的适应性非常好,可像法安这样的,仍是太可怕了,然而还没等他缓上一缓,法安已不管不顾挤了进来,谷口处传来肌肉撑开到极致的细微声响。 “啊!”杨路痛呼。 “杨路?”法安动作一顿,本能停了下来,眼睛里清明了几分,定定望着身下的人。 “轻一点,慢慢来。”杨路呼吸微微急促,脸上浮起两坨红晕,忽然觉得挺不好意思。 轻出缓进,反复递送了十数次,终于能勉强容纳,法安欣喜若狂,扶着爱人柔韧纤瘦的腰肢一入到底,把两条粉白的长腿曲折展开,眼前的美景令他忘乎所以,开头还有些顾忌,没几下就被引诱得理智全失,开始大力征伐,畅快进出,把杨路顶弄得叫声连连,几欲化成一汪春水。 就像夏权所认为的那样,杨路在床上从来就是个尤物,而法安又是个从未有过经验的愣头青,所以这一晚上本是临时起性,到最后却完全脱离了控制,初尝情爱的少年不知何为餍足,尽兴发泄,一次又一次,体力好得惊人,只用最原始的姿势,就让杨路欲罢不能,高/潮迭起,竹席上到处都是白浊的精水,分不清是谁留下的,杨路只觉自己快死了,想要讨饶嗓子沙哑得几不成声。 法安一直折腾到天光微亮,精疲力尽,才搂着杨路沉沉睡去,而杨路在这之前早就晕睡过去。 周朝晖一大清早回到村里,却没有进家门,直接把车开过了石板桥才停下,趴在方向盘上假寐了一会儿,他昨天在酒吧里通宵买醉,结果越喝越清醒,越喝心情越恶劣,这些天过得糟糕透顶,根本无心其他事,柳栩冉的辱骂似乎为他打开了一扇禁忌的大门,本以为光明正大的感情,由于心思的转变,忽然变成了阴沟里的老鼠,阴暗,鬼祟,见不了光。 他不敢接杨路的电话,可是……最后他还是回来了,周朝晖跌跌撞撞扑到门上,拍了几下,“开门,杨路开门!” 没人应声,周朝晖有些奇怪,今天不开门做生意了吗?一定是睡过头了,没事,自己爬进去找人,他和杨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熟悉到不分彼此,才不像小冉说得那么不堪。 夏天的早晨已经有了几分热意,周朝晖出了一身汗,肚子里的酒精蒸发出来,人有点晕乎,从歪脖子树上摔下来两次,才翻进了后院。 “杨路。”周朝晖摇摇晃晃推开卧室的门,先是看到了丢在地上的毛巾毯,心想,这小子果然是睡过头了。 等到屋子里的画面完全展露在眼前,周朝晖才彻底懵了,床上的两个人即使睡着了,手脚还抵死缠绕在一起,显得那样亲密无间,床铺上一片狼藉,混合着满室浓烈的腥膻味,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不久前发生了什么。 杨路身上点点红痕以及腿间早已凝固的白液,都深深刺激着周朝晖被酒精烧灼的大脑,两年前那种愤懑激恼的情绪又重新充斥胸臆,甚至比那时更猛烈,更难以克制,心口一阵阵绞痛,原来小冉说得一点都没错。 周朝晖身上时冷时热,恨不得拿刀捅死床上的奸夫,可是,他有什么立场?就算他嫉妒得像个捉奸在床的丈夫,而实际他只是杨路的朋友,兄弟,对,就是那种得知对方有了亲密/爱人,还必须开怀祝福的兄弟,周朝晖把掌心抠得稀烂,才僵硬着身体向门口走去。 刚一转身,脚步便骤然停住了,似乎有些不对,刚才……他看到了什么?周朝晖几乎是惊恐地朝身后望去,然后就落进了一对静潭般幽冷的眸子里,杀机隐隐浮动。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装死的橙子扔了一个地雷~~感谢wow扔了一个地雷~~感谢曳曳流光相皎洁扔了一个地雷~~(*^__^*) 那个啥,有亲说下午不能留言,我自己试了一下,好像已经好了,请大家积极留言哦~~~~ 第三十一章 “你,你是个什么鬼东西?”周朝晖惊骇地怪叫,体内的酒气一下被蒸腾出来,汗透衣背。 “滚出去!”法安面沉如水,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动过杀念,想到周朝晖同杨路的关系,就知道不可行,反正他就要离开了,被发现秘密也无所谓,法安现在恼火的是,杨路被人看光光了,他侧过身,挡住周朝晖的视线。 前面,周朝晖眼中的妒意和失魂落魄的样子,法安看得一清二楚,又是一个喜欢雄性的雄性,以前欺他不懂也就算了,可如今杨路是他的伴侣,谁都不能来觊觎。 雄性对自己雌性的霸占欲非常强烈,就跟领地意识一样。 正僵持不下,忽听一声嘤咛:“嗯唔……法安,不要了……” 杨路感觉自己像被人拆开又重新组装过一样,没有一处地方不酸痛,好不容易可以睡觉了,又被叫声吵醒,醒来发现法安趴在自己身上,就以为这刚开过荤的愣小子还要再来,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他就赶紧先讨饶。 杨路这一声极轻,沙哑的嗓子让他蓦一开口只能发出些气音,但是却带了情/事过后的媚意和慵懒,在场的两个人,一个硬了,一个脸黑如锅底。 杨路迷迷糊糊瞧见床头站了个黑影,眨巴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楚是早已风中凌乱的周朝晖,杨路一个激灵,睡意彻底飞了,“大晖!” 杨路转眼就意识到,被好友目击情爱现场并非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法安眼下仍是半兽状态,而且这熊孩子还嫌不够刺激人,把个屁股蛋子对准周朝晖。 杨路用力拍开法安,挣扎着下床捡了毛巾毯裹在身上,然后才极其尴尬地对周朝晖央求:“大晖,要不咱俩到外面去说。” “杨路!”法安不高兴了,黑煤渣每次一来,就引开杨路的注意力。 法安跳下床搂住杨路,得意洋洋瞪了周朝晖一眼,顺便甩了甩自己的大鸟,切~瞧见没兄弟?咱俩压根不在一个级别上,别自个儿凑近了找不痛快。 周朝晖横竖是被刺激得快没知觉了,杨路捂住脸,恨不得一剪子把那没羞没臊的东西给‘咔嚓’掉。 “你,你先穿衣服,我到外面等你。”周朝晖终于落荒而逃。 昨晚的衣服肯定是没法穿了,杨路手忙脚乱找了新的套上,法安一个劲地在旁边添乱,杨路恼了,难得拿出悍妻的架势:“你给我睡觉!不许跟出来,躺好!” 等杨路尽量保持正常步调走出去,见周朝晖站在庭院里的老柿子树底下,抬头仰看,神色间有些落寞,不过比之前要平静许多。 柿树的枝叶间已结了不少青色的小柿子,杨路回忆起小时候,那会儿柿子树结实结得可多,秋天叶子一落,周朝晖望着总是眼馋,每天搬把梯子摘一篮子下来,总以为他要吃,结果一个都不碰,全叫奶奶拿去镇上卖了,这人看似粗枝大叶,实际很会体贴人,想到即将离开,杨路心里有些伤感。 听到脚步声走到自己身后,周朝晖才转过身,上来就是一句责怪:“你说你同那小子不是情人关系,原来全是骗人的!你就这样信不过我?” 杨路张了张嘴,没有解释。 现在还来追究这个又有什么意思?人家都不屑回答你,周朝晖跟泡在五味坛子里一样,各种滋味,勉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又问:“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妖怪?黄鼠狼精?妈的,咱这山里还真是人杰地灵,公妖怪都修炼成人形跑来勾引男人了。” 杨路心里紧了紧,面带羞窘支吾道:“你看错了,那个,那个……是我买的情趣装。” “哈!杨路,你当我白痴啊?”要不是心里实在难受,周朝晖都能笑出来,“你俩玩得倒挺前卫,情趣装不穿你身上穿那傻大个身上?情趣装还能装了发条似的甩来甩去?咱俩一个村子二十多年的交情,你他妈还给我来这一套!说实话,别逼我跟你绝交!” 一嚷嚷完,周朝晖倒有些希望杨路不要说,人的内心总是充斥着各种矛盾,他一方面觉得,既然和杨路成不了那种关系,那就安分守己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但另一方面,又生出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最好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割舍不下。 而杨路倒也干脆,见瞒不过,只略略犹豫了一下,便一五一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述了一遍,前头出来时,他已打好了主意,若信不过大晖,这世上他杨路就没什么值得信任的人了,离别在即,也确实要跟大晖交代清楚。 “你说真的?”一时间,周朝晖心里的震惊盖过了酸楚失落,“你家祖上还有这等奇人奇事,太不可思议了!” “嗯。”杨路点点头,道:“要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后院看看,不过可能有些危险。” “算了,我现在没那个心情,你也没必要撒这种慌来诓我。”周朝晖摆了摆手,他着急的是另一件事。 “杨路,明知道危险你还决意跟着豹子精走?傻不傻缺,听哥一句劝,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又是个异类的怪物,你今天一门心思扑上去,回头落得跟第一次一样,吃后悔药都没地方买,再慎重考虑一下行不,安安稳稳找个人过日子不也挺好,玩刺激不是咱这种小老百姓可以玩的,实在不行,你在这里等他也可以,正好能考验一下豹子精的诚意,他有本事他就自己找来。” 周朝晖直直盯着杨路,既是规劝,也是期待,把躲在后面偷听的法安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把门框给扒烂,你才豹子精!你才毛没长齐!我全身都是毛,变出来能吓死你全家,黑煤渣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电视里听人说矮子肚里疙瘩多,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法安恍然大悟,诋毁周朝晖的同时,把更矮的杨路直接忽略了过去。 杨路听了微微一笑,垂下眼,“大晖,你也知道,我这样的要找个贴心的不容易,有了就该好好把握,法安……还挺好的。”杨路脸上有种显而易见的幸福,看上去明丽动人。 “你这样的人怎么啦?你这样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我,我……”周朝晖感到心嘶啦啦的疼痛,想要不管不顾地宣泄出来,憋在肚子里也许兄弟都没机会做了。 杨路低着头,像是没注意,又道:“其实也不单是因为法安,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总觉得我和那里存在着某种联系,也许命里注定要跑这一趟,大晖你不用担心,我会尽量小心,法安也会保护好我。” “杨路你听我说……” 杨路不着痕迹地转变了话题:“先不说这个了,我正好想问你点事。” 话头接二连三被打断,周朝晖顿时泄了气,恹恹问:“什么事?” 杨路想着怎么开头,慢慢说道:“前几天我有点事去了趟市里,好饰居门口在搞大型促销,我就进去随便逛了逛……” 周朝晖脸色一沉。 杨路顿了顿,措词上有些无力,干脆直接说:“大晖,我知道你是好心,看我条件困难想帮一把,可这样一来我也难做……” “你是不是遇到小冉了?” 杨路叹口气,“甭管遇到谁,道理总是没错的,俗话说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我不清楚这装修的钱到底差了多少,你这回就跟我明说,我有多少先还你多少,剩下的也不跟你矫情,只能欠着了,能不能还得上,那得看天意,要是过个两年三载的我还回不来,走的时候我会留个信,和咱家这祖屋的房契一起收在衣橱里,就全权委托给你处理了,虽说是乡下房子,倒还算过得去,住人和当店面问题都不大,就像你说的,咱俩打小的交情,这世上我就只信你了。” “快别说了!”壮壮实实一汉子,眼圈登时就红了,这话怎么越听越不是滋味,跟交代那啥一样。 “好,不说了,大晖,你也老大不小了,周叔和琴琴婶就你一个宝贝儿子,早点结婚生孩子他们才能安心,走之前我就劝你这么一句,咱俩也不用搞那些喝酒践行的虚花头了,要是村里有人问起来,你就随便给找个理由。” 周朝晖朝杨路脸上打量,想要看出点话里的深意来,杨路只是浅笑,周朝晖心灰意冷起来,是啊,他怎么忘了,他是家里的独子,他妈一门心思要生个儿子出来为老周家传宗接代,就算杨路肯接受自己,他也撇不开责任。 周朝晖沉默半晌,才终于死了心,闷闷道:“小冉昨天来找过我,说她怀孕了。” “这样啊……”杨路有些讶异,难怪柳栩冉会去医院,可这速度也略微快了点,他一直以为周朝晖是个挺传统的人,不过现在这种事也没啥好稀奇,只是想到柳栩冉的脾气性格,杨路一时不知该不该说恭喜。 周朝晖更加不自在,脸红了红,吞吞吐吐道:“其实就一次,几个朋友出去玩,喝醉了,稀里糊涂就……”要不是那一次,柳栩冉不一定真就瞧上他,说到底是自己对不起人家。 “那你打算怎么办?” “看小冉的意思吧,我们再商量商量。” 事实上,昨天柳栩冉跑去找周朝晖,两个人谈得很不愉快,一个冷嘲热讽,一个闷头喝酒,最后柳栩冉狮子大开口,向他索要一百万精神赔偿,周朝晖虽然肉痛,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结婚还是慎重点好,这也是对孩子负责。” “我明白。”周朝晖上前抱住杨路,深吸一口气,说:“你自己保重,我走了,这两天事情多,哥就不送你了。” 杨路目送周朝晖出去,又在庭院里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才慢慢走回屋里。 法安坐在床上委屈之极,方才那一幕他都瞧见了,黑煤渣抱杨路,杨路竟然没拒绝。 “那家伙喜欢你,以后不许给他抱!”法安把杨路勾到怀里,气哼哼地说。 杨路倒没否认,只偏过脸问:“法安,你还记不记得昨晚答应过我的事?” “什么事?”少年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说要带我一起走的。” “我哪里……”法安愣住,昨晚情热时的一瞬闪过脑际,呜~现在反悔还来不来得及? “是,大晖是喜欢我。”杨路慢条斯理道:“等你走了,以后还会有人喜欢我,我这人又特别心软,要是……” “啊啊啊不说了,咱们一起走!”法安死死搂住杨路,这人从里到外全是他留下的味道,怎么舍得便宜了那群混蛋,地球上真是比卡美亚大陆还要危机重重,到处都是喜欢雄性的雄性。 既然决心要走,杨路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去了回市里,跑了几处地方,最后又找了一家东西比较全的军品店,买了登山包,帐篷,防潮垫,防雨斗篷,望远镜,指南针,铝制水壶饭盒,太阳能野营灯,户外炊具……杂七杂八一大堆东西,甚至还偷偷交易了一把锋口不错的匕首,他也不管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干脆就想着是要徒步远游,齐备点总比干着急要好。 买回来的东西里倒有一大半被法安嫌弃是垃圾,他弹了根指甲出来同匕首比了比,撇撇嘴,说:“这破铁片还没有我的指甲锋利。” “好歹能切个菜,你指甲能切菜吗?”杨路气呼呼反驳。 法安嘿嘿笑:“要是有电视里那种枪还差不多。” 杨路白他一眼,他还想呢。 法安又敲了敲不锈钢的小柴火炉,道:“咱们那儿米罗树的果子,有这么大。”他比了个脸盆的大小,“壳比这个结实多了,到处都是。” “那这个就不带,劲说废话!”杨路把东西抢过来,不去理他,法安嘴里挑剔,心里却很好奇,每样东西都拿起来摆弄。 杨路忽然想起件事,打包的动作停了停,问道:“法安,你们那里用不用钱?” “当然用。” “是什么样的?” “金珠和银珠啊,就像你们这里的金元宝和银锞子差不多。” 杨路算了算自己可怜的存款,默了。 第二天,把家里能带的食物全都烧熟,前天已经打电话叫镇上停止送菜,不能带的容易坏的就统统送到了周朝晖家里。 “咩咩啊,你饭店不开啦?别去搭理王翠仙不就行了,那倒霉催的一家子还能翻了天?”吴月琴以为杨路是因为上次王家人闹腾的事才忽然决定关门歇业。 杨路就顺势说:“乡里乡亲没必要搞得太僵,老实讲开店也累,一个月忙到头就赚点辛苦钱,咱们这里毕竟小地方,真心没多大意思,我那外国朋友也打算回家去了,我呢同学给在邻省介绍了一份挺不错的工作,明后天就去面试一下,要行的话就暂时留在那里不回来了,琴琴婶你和咱周叔当心身体。” 吴月琴抹了抹眼睛,叹道:“唉,算了,你们年轻人做事就是没长性,你自己出门在外才要处处小心,要是遇到困难,就打电话同大晖商量着办。” “好。”杨路满口应下。 下午,杨路独自去了趟镇上,回来一头顺亮的乌发就变成了柔和的茶色,他皮肤白,不仅不显突兀,反而有种小王子般的纯净剔透。 “杨路,你这是?”法安惊讶。 “染的,你不是说卡美亚大陆上很少有纯黑头发的雌性吗?” 杨路不清楚兽人的黑发雌性情结,他只想着自己长相还算秀气,低调点冒充女汉子问题应该不大,不然一开始法安也不会将他错认为女孩。 杨路这一不经意的举动可把法安自责坏了,认为自己要是足够强大,杨路也不会把漂亮的黑发遮掩起来,经此倒更坚定了小兽人心中想要变强的信念。 一切准备就绪,临到黄昏,两个人提前吃了晚饭,杨路先把法安送过去,自己回来等着,法安说要先去打听一下泽拉尔等人的情况,回头再来接他,杨路起先还有些担心,生怕那熊孩子自个儿跑了,好在到了约定的午夜时分,法安已经早早等在矿洞里了。 “怎么样?你的伙伴们有没有事?”杨路把他拉回来。 “我先在矿区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他们,就去镇上酒馆找人打听,说是已经逃离了萨尔罕。”法安面露喜色。 说来也巧,法安主仆的想法居然如出一辙,他也是找的酒馆雌妓阿希那,上次班得瑞许诺后,阿希那其实没抱太大希望,因为这些年来满口承诺的家伙不算少,他已经失望了很多次,但至少留了点心。 半个月前,瑞恩斯班的佣兵团回到镇上,有两个成员忽然出手阔绰了许多,其中一个还包了他五六天,有天喝醉酒告诉他,他们佣兵团这次发了笔横财,在岩山带找到一个绿石矿,本来差点白忙一场,没想到谢普里焰晶矿区逃跑的四个奴隶帮了他们大忙,其中正好有两个甲豚族的兽人,领头的蛟狼还是瑞恩斯班的远亲,人家一点好处没拿,只要求事成后将他们送出萨尔罕,瑞恩斯班和斯派克来回飞了几次,就把账给结清了,阿希那顺口问,那几个人里有没有一个犀牛族的兽人,听说有就略微安了点心。 “那我们是明天一早走,还是现在就出发?”杨路问。 法安想了想,道:“现在就走,你要是困了可以在我背上睡觉。”晚上毕竟人少,法安担心横生枝节,他不是一个人,最好事事谨慎小心。 “好。” 杨路拉了电闸,又四下里检查了一遍,法安把登山包拎在手里站在门口等他,杨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出生成长的祖宅,拉着法安毅然决然跨出了后院。 一离开矿洞,法安就化出了兽形,不知为何,这一次再见,杨路不仅丝毫没有害怕,还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就像那种父母看自家小子长得高高大大,嘴里跟人谦虚,心里却得意得很,瞧,咱家娃长得多精神的心情。 法安把登山包缠到爪子上,杨路披上斗篷,很自觉地爬到了法安背上,还别说,怪舒服的,法安颈背部正好有个下陷的弧度,杨路坐上去安安稳稳,法安怕杨路万一睡着了会掉下来,又叫他用一根登山绳将俩人紧紧绑在一起。 “咱们这一站去哪儿?” “先去彭普拉城吧。”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以泽拉尔等人的脚程,最多赶到彭普拉城,那里是从萨尔罕出发,去东方坎贝拉卫城主城的必经之地。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angler扔了一个地雷~~~感谢萧萧扔了一个地雷~~感谢芭比qq扔了一个地雷~~(*^﹏^*) 心情恶劣,家里淋浴器坏了,按能率说明书上的电话打去,结果来了一个骗子,骗去四百多,还换走我一块电脑主板,结果淋浴器又坏了,这次问别人要了一个电话,再打去,才知道被骗了,人家说我压根就没在能率报修过,尼玛网上一查,原来以前能率的保修电话注销了,又被骗子注册了去,好多人受骗,能率说他们不管这件事,我三年前修洗衣机时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被骗去五百八,当时网上找的维修电话,就因为被骗了,这个够小心,找说明书上的电话,结果还是骗子,快发疯了!!! 第三十二章 尽管法安说可以在他背上睡觉,实际哪可能睡得着,一下上升到离地三百多公尺的高空,一般人能够克服胆怯心理就已经不错了,这又不是坐飞机,待在机舱里品着美酒看看蓝天白云,再感慨一下,哇~好漂亮~~ 他们出发是在半夜里,夜幕漆黑暗沉,明灭的星光此时也激不起杨路的兴趣,脚下更是感觉深渊寂寥,影影幢幢,萨尔罕半空干热的风迎面刮到脸上,十分的不舒服,这还是在和法安绑在一起,且为了照顾他,特意降低飞行高度和飞行速度的前提下。 杨路伏低身体抱紧法安脖子,他不怎么畏高,可肌肉还是紧绷在一起,这就跟骑马差不多,会骑的人轻巧自在,成天待在马背上也没有丝毫的负担,不会骑的人上去颠个十来分钟,下来腿肚子都能转筋,何况,骑马好歹还有个马鞍马镫。 所以说,像阿凡达里男主骑上toruk翼兽时那种飞扬畅快的激昂心情,杨路暂时还没体会到,只是在法安皮毛顺滑的背上趴了一会儿,感受到那种肌肉的舒张起伏和雄性力量的动态美感,安心的同时,更增添了一份依赖。 法安也是向东而行,为了尽快远离萨尔罕和周边谢普里的势力范围,他连续飞了两夜一昼,当中只在岩山带小作休憩和补充食物,第二天清早,杨路颤颤巍巍从法安背上爬下来时,两条腿都快并不拢了,法安给他按揉了好久,肌肉才松弛下来。 小兽人心疼坏了,之后就想换个方法,单化出翅膀,抱着杨路飞行,不过倘若那样,飞行速度只能发挥出兽形时的四五分之一,杨路没同意,不敌女汉子已经够丢脸的了,再来个公主抱什么的实在太伤自尊,他也想尽快适应。 白天的时候,漠漠岩山,万里无云,撇开被酷烈的炙光晒到发蔫的倒霉样不计,倒是有了那份翱翔天际登高望小的酣畅与痛快,直到第三天,视线里才渐渐出现成片的绿色,临近中午时,法安降落到了一处平坦的溪谷,两边是茂密葱郁的树林,中间一条小溪蜿蜒流淌而过,水声潺潺,间或夹杂几声清脆的鸟鸣,静谧清凉之中显出生机盎然。 法安把他放到水边的开阔处,离开树林有一段距离,杨路全身肌肉酸痛的症状已有所缓解,只是由于一直没休息好,身体极疲倦,因此两个人决定休整半天,夜里再上路。 “杨路,还难受吗?要不咱们明天早上再走。”少年给他轻轻捏了捏肩膀,又揉了揉腿,面露自责。 “不用,我没这么娇气,你不是说夜里宿营不太安全吗,那就尽量晚上赶路。”杨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这里带着草木芳香的清新空气令人身心舒畅,睡一觉差不多就能恢复过来了。 他们不想惊动幻狐族的耳目,所以前进路线特意绕开了一些繁华的城镇,基本都只能露宿野外,就算法安不说,杨路也清楚其中的凶险,能生出兽人的星球,其他物种也不会弱小到哪里去。 而事实上,这一路倒没杨路以为的那样危险,法安只是不敢在夜晚捕猎时把杨路一个人丢下,如今是夏季,食物充裕,多数的肉食性猛兽白天不太会出来觅食,相对要安全许多。 杨路把斗篷脱下收好,又从登山包里拿出做饭用的炊具,带来的熟食除了干烘的麦饼,其他在变质之前正好吃完。 法安观察好周围的情况,就飞快爬上离溪水最近的一棵树,那树枝干笔直高耸,几乎没有枝叶,只从中段开始,生出一串串圆形的果实,有绿有赭,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支巨大的插着糖葫芦的草把子,杨路猜想这大概就是法安口中的米罗树。 没过一会儿,一粒赤褐色的米罗果‘砰’地砸落到地上,杨路走近了一看,果壳油亮光滑,形状滚圆,海底椰般大小,杨路上手一搬,竟比想象中要轻许多。 “这个是长老了的,适合烧煮食物。”法安从树上滑下来,手里还拎着一颗绿色的,“这种新鲜的果肉可以吃,不过没啥滋味。” 法安把手里的米罗果砸开,果壳厚脆,果肉只有柚子大的一小团,细腻呈瓣状乳黄色,杨路挖了一块放进嘴里,没多少水份,面面的,口感十分清淡,只在回味时有一丝甜味,难怪兽人会不喜欢,不过却很管饱,吃了两块,肚里已填满了三四分,法安见他停下来,就把剩下的全吃掉了,这孩子有个好习惯,就是从不浪费食物。 弄开长老的米罗果就需要用点巧方法,法安用指甲在果蒂位置钻了个口子,然后用一块尖锐的石头抵在开口处敲击了一下,果壳就沿中线整齐地分成了两半,果肉已干成丝瓜络一样的网絮状,果壳内层也可以一片片撕下来,整个掏空后的米罗果就像一只大锅,分量轻却又非常坚固,真是个居家旅行的好东西。 等杨路把米罗果清洗干净,溪水边的石头上已扔了一小堆鱼,这种鱼体形很扁,身下有吸盘,嘴巴长在背上,怪模怪样,法安介绍说这叫石摊鱼,很懒,不太爱动,鱼骨少,肉质非常细嫩鲜美,兽人们平时都是烤来吃,杨路觉得这么新鲜的鱼就应该清蒸或者煲鱼汤。 很快,鱼汤的香味就飘散开来,树林里蹿出一只小动物,比拳头大不了多少,浑身金红色的毛,塌塌的鼻头,眼睛又圆又亮,眨巴着眼睛看人的时候异常可爱,有点像刚出生的小金丝猴,杨路之前就注意到它了,一开始躲在树梢上,时不时抽几下鼻子,但是一直没敢靠近,现在看法安走开了,它才蹑手蹑脚跑过来,眼睛始终盯住锅里的鱼,丝毫没把杨路放在眼里。 杨路也装作没看见,把鱼肉一块块剔出来包进烘热的麦饼里,然后一口咬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小家伙可怜巴巴看着他,杨路张嘴,它也张嘴,杨路动嘴,它就吸口水,把杨路逗得差点没笑出来,不过法安不在,杨路不会主动去招惹它。 等一张麦饼吃到最后一口,小家伙以为没有了,开始着急,又蹦又跳,还发出‘吱吱’的叫声,杨路见法安正抱着一捧野菌往回走,就把麦饼塞进了嘴里,然后对小家伙摊了摊手,意思已经没有了,小家伙果然被激怒了,冲着杨路一呲牙,好家伙!满嘴跟钢锯一样。 杨路倒也不怕,毕竟个头摆在那里,他手边还放着匕首,这小家伙虽然敢威胁他,却不敢真的冲过来,法安前面用尿液在四周做过标记,这个行为固然很囧,却很有效。 杨路故意用卡美亚语扬声问:“法安,这小东西能不能吃?” 还没等法安回答,小家伙就蔫巴了,又惊又怕地蹿到了旁边的大树上,过了一会儿,树叶间露出一只大眼睛,杨路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金毛狲,极有灵性,别看小,牙齿可以咬断手指粗的铁条,但它们从不主动攻击人,连靠近也不会靠近,因为它们很讨厌人类,没想到它竟然对你有兴趣。”法安有些惊奇,他当然知道杨路不是真的要吃这么个小东西,但也配合着说:“这只金毛狲的肉太少了,吃起来没意思,等再养胖一点吧。” 杨路明显听到树梢上传来一下吐气声,又乐得笑起来,道:“它哪是对我感兴趣,它是对鱼汤感兴趣。” 杨路拿出一叠麦饼,一张张卷好了递给法安,又重新炖了一锅鱼,加入洗好的野菌,这才撕了小半张麦饼,卷好鱼肉放到前面的石头上,自言自语道:“要想吃就自己来拿,不吃的话待会儿就扔了哦。” 杨路自己盛了一碗鱼汤慢慢喝,树叶簌簌作响,金毛狲显然在激烈斗争当中,等杨路一碗鱼汤喝完,小家伙才蹿下树,看着法安,一点点挪过来,见法安好像懒得搭理它的意思,就闪电般地跳到石头上,抢了麦饼就跑。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杨路没怎么放在心上,等吃完饭,收拾好东西,杨路就拿了换洗的衣服到溪水里洗澡,法安粘粘糊糊靠过去,说要一起洗,以为他要干坏事,结果倒很老实,只摸来摸去揩了点油,就放过了杨路,他看得出来,杨路已经很累了。 等杨路搭好帐篷钻进去睡觉,法安才幻想着杨路滑腻柔软的身体,匆匆自摸了一把,金毛狲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跳到另一棵树上,打了个饱嗝,刚吃好饭不适合看太刺激的镜头,会影响食欲。 杨路这一觉睡得极舒坦,醒来时炙光已经西斜,他闻到一点淡淡的血腥味,钻出帐篷,就见法安正在处理一只大圆耳朵的动物,黑白斑纹的毛,吻很长,形似野猪。 法安抬头一笑,道:“杨路,你醒啦?” “嗯,这是什么?”杨路蹲□看了看。 “豚兔,这个季节它们的肉很肥嫩。” “我帮你一起弄?” “不用,待会儿我来烤,你再去休息一会儿。” “包里带了烧烤酱,我去拿来。”法安自从吃了抹过烧烤酱的烤鸡翅就爱上了,所以这次出来,杨路特意带了一大瓶用蜂蜜、苹果醋、柠檬汁、番茄酱和辣椒酱等材料自制成的烧烤酱,反正包够大,法安的力气也够大,一点没压力。 杨路翻烧烤酱的时候,摸到了插在侧袋里的东西,才想起来是那本赤炎双极灵本,上一次就是因为它,他和法安才失控了,杨路脸红了一下,把灵本拿出来翻看,开头和双修无关,写的是静坐冥想以及运气行气的法门,杨路起了兴趣,照着书中所说,盘腿而坐,排空一切杂念,起先心思还很繁芜,老拐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去,渐渐感觉就来了,四周变得开阔空寂,声音一点点消失,最后就连天地万物都隐没消亡,仿佛整个宇宙间只剩下他自己…… 杨路陶醉在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里,浑然忘我,他以为只过了一瞬,等再睁开眼,天已经快黑了,帐篷外飘进来一阵焦香的烤肉味,他忽然感到饥肠辘辘,胃口大开,这两天身体里盘踞不散的疲惫全都消散了。 与此同时,远在世界的另一端,一个外形高大俊朗,打扮时尚贵气的男人一把揪住自己助理的衣领,气急败坏叫道:“你说什么?不见了?有种再说一遍!”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蝴蝶酥扔了一个地雷~~么么哒~~ 今天好累,只码了这么一点,明天尽量更新一章。 第三十三章 等杨路收起摊在石头上晾干的衣服,法安已经把烤好的豚兔肉切成小块放到他面前的米罗果果壳里,法安烤肉的手艺非常熟练,加上鲜嫩多汁的豚兔肉和秘制的烧烤酱,使得肉甫一入口,杨路就眯起眼睛,忍不住赞叹:“好吃!” 法安一直盯着他的表情,听说喜欢,立刻眉开眼笑,又削了两片金黄焦脆的背脊肉过来,说:“好吃就多吃点,再尝尝这种的,我刚才看你包里还有椒盐粉,洒了一点。” 杨路嘴里的肉才刚咽下去,法安又给他盛了一饭盒野菌蛋花汤,杨路尝了一口,还别说做了大半个月农家菜馆的二老板和跑堂,法安烹饪的手艺见长。 “这是什么鸟的鸟蛋?味道还不错。” “这不是鸟蛋,这是蛇蛋。” 杨路动作一顿,很快又放松下来,算了,以后可能还要吃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蛇蛋也许会是最正常的一种。 杨路伸手捏了捏法安的尖耳朵,正想夸他两句能干,就见小孩面带羞涩地朝他瞟过来,绿眸在傍晚微弱的炙光下闪动,跳跃着兴奋的跃跃欲试的小火苗。 “怎么啦?”杨路不明所以,继续喝汤。 “我见你在看那本好有趣的书,杨路,你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照着书里面学?后面有好多姿势……” “咳咳……”杨路刚喝进去的一口汤,差点又从另外一个渠道喷出来,他结结巴巴教训道:“胡思乱想什么呢!那是,那是教人强身健体的书。”其实从某种角度来看,法安说的也没错,杨路力持严肃淡定,可惜反驳得很没底气。 “强身健体?”小兽人眼睛越发明亮,他偷偷朝杨路□瞄了几眼,心想,那里居然还可以强健体魄,怎么强呢……好期待啊~~ 杨路下意识夹紧了大腿,恼羞成怒道:“不许再说这个,换个严肃点的话题!” “严肃点的话题啊……”法安想了下,忽地坐正,摆出一副极正经的表情,“对了,杨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杨路以为他要问什么重要的事,就放下饭盒,静静等着他。 “其实前两天我就想问了,可惜被黑煤渣给搅合忘了。” “到底什么事?”为啥感觉不太对劲? 法安搓了搓微红的鼻尖,满眼期待地望着杨路,问道:“那个,那个……我算不算器大活好?” “……” “上次……” “闭嘴!吃饭!”杨路气势汹汹夹了一块烤肉,恶狠狠地塞进嘴里。 呜~这个话题明明就很严肃,杨路自己说喜欢器大活好的,不问清楚怎么能安心呢,器大他还是很有自信的,问题是活好不好真心不知道啊。 两个人正闷头吃饭,不远处的树上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声,此时天色已暗,由于天热的关系,火堆只留了点残余的火苗,杨路定睛望了一会儿,还是看不清那里有什么,白天看上去宁静祥和的树林,一入夜就有些森然可怖,阴沉沉的深处冒出各种奇怪啾嘈的动静,有瞿瞿的虫鸣,还有像是软体动物游过草叶的声音,一只不知名的或许是鸟类的动物嘶哑地叫了两声…… “别怕,是中午那只金毛狲,大概嘴又馋了。”法安轻轻扔了块石头过去驱赶,他看得出来杨路挺喜欢这种小动物,所以也没有要伤害金毛狲的意思,那么小一只,真要吃填牙缝都不够,何况金毛狲虽然小,却是群居动物,一只不足为惧,多了就挺麻烦,而且它们很聪明,倘若把它们得罪狠了,会不依不饶地报复人。 “别啊。”杨路阻止,“它也吃不了多少,挺可爱的。”杨路夹了两块最嫩的肉,包在一片叶子里,还是搁到中午那块石头上。 这次只等了五分钟,小家伙就从树上下来了,看看法安,又看看杨路,小心翼翼伸出爪子,把一块烤肉扒到自己怀里,转身跑开几米,抱着很文雅地吃起来,吃完一块把一只小脚趾含在嘴里,又偷偷过来扒第二块,大眼睛骨碌碌直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杨路颇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回过神,问法安:“你和你的同伴们为什么都要赶去坎贝拉卫城?” 法安放下啃到一半的豚兔腿,说:“因为我现在就算回主城,图坦利他们肯定已经在我父亲面前编排了许多坏话,父亲说不定连见都不会见我,在此之前,也可能就已经落入了幻狐族的控制,坎贝拉卫城的城主拉迈帝尼是我母亲的表兄,城主夫人蓝利尔也曾是我母亲要好的朋友,我打算先去投靠他们,寻求帮助,若是拉迈帝尼肯大力支持我,幻狐族就不敢轻举妄动,父亲也能更重视我的继承权,泽拉尔应该会想到这一点,不过现在……”他停下来,隐隐感觉不妥,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杨路略加思索,问道:“法安,你母亲去世时,有交代过你有困难找你表舅吗?” “没有,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时常因为忧愁而哭泣,他向来不太关心这方面的事,也许他认为这么做父亲的面子上会很难堪,母亲是个十分善良的人,从不会把人想得太坏,尤其是像朵岚那样恶毒的雌性。” “你母亲爱你吗?” “那当然,怎么这么问?” “她去世时你多大了?” “九岁。” 杨路皱了皱眉,对法安的说法不太认同,俗话说为母则强,一个女人再弱小,明知自己即将离世,独子尚且年幼,她竟然什么都没争取安排就撒手走了,这走得也太安心了点,究竟是缺心眼呢,还是漠不关心,如果是像他妈那样的女人,倒很能理解,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她压根找不到可以信任托付的人。 法安似乎瞧出点杨路的意思,不太高兴地说:“母亲有嘱托泽拉尔他们好好照顾我,他还叫我要努力。” 杨路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反问道:“法安,你凭什么认为拉迈帝尼肯支持你?你们以前关系很亲近吗?” “那倒没有,毕竟离得太远,我也只见过拉迈帝尼一次,不过以前母亲经常会给坎贝拉城写信,后来由于身体的原因,才渐渐不写了,泽拉尔是跟随母亲出嫁的侍卫,他跟我说,以前母亲和他表兄的关系挺融洽,在我十二岁那年,坎贝拉城还曾经出兵为我和我母亲讨过公道,只不过当时飞羽族也跑来趁机凑热闹,又恰巧遇上几次天灾,幻狐族的巫师由都就抓住那次机会,诬告说我是凶兽,一切的灾祸全是因为我的存在,于是,我就被父亲贬到了萨尔罕,在那里被抓去挖了两年多的焰晶矿,然后就遇到了你。” 杨路若有所思,“法安,你母亲是在你九岁那年去世的,整整过了三年,拉迈帝尼才来为你母亲讨公道,会不会稍微迟了点?” 法安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依据常理猜测,当然,其中可能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隐情,不能片面的下结论,但我总觉得,咱们先不要对此行的结果寄予太高的期望。” 法安低下头,沉默了许久,说:“之前我也对这个决定感觉不妥,却没想出原因来,杨路,你说得对,是我不动脑子,凡事看得太简单了,难怪电视剧里会有那么多阴险狡诈的人,是啊,没好处,谁会无缘无故理会我的死活,何况,即使拉迈帝尼愿意帮助我,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要凭借自己的实力去争取一切,也许我心里的犹豫,就是在提醒我,不要依赖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杨路站起来把颗大脑袋抱进怀里揉了揉,看得出来,法安心里不太痛快,并无嘴上说得那样轻松,地球人的复杂对于大多数兽人来讲,是一种打击,他原先对此也许嗤之以鼻,但现在经历的一切会令他变得偏激。 “不,法安,不要这么绝对,你容易相信别人,是因为你本性纯挚,心无杂垢,它也许会给你带来一些不便,但那也是你的优点和品格,不要因为一点挫折就轻易改变它,聪明和狡诈是两回事,信赖也可以建立在慎重的基础上,一个人的力量再强总是单薄的,古往今来,没有谁可以夸下海口,说绝对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就能达成自己的目标,如果拉迈帝尼真心愿意支持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再说你也并非孤立无援,你身边一直有很多人,有泽拉尔他们,还有我,虽然我没有多大用处。”杨路笑起来,他有一句话放在肚里没有说,老天喜欢笨小孩,他也喜欢笨小孩。 “胡说,你对我最重要。”法安抱住杨路的腰,闷闷道:“杨路,谢谢你,幸好有你陪着我。” “好了,快点吃饭吧,吃完饭还要赶路呢。” “嗯!”法安很快恢复了精神,食欲一点没减,杨路欣慰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瞎操心。 “对了,法安,彭普拉城属于你父亲的管辖还是坎贝拉城的管辖?”他忽然想到个问题。 法安听懂了,回道:“放心,还在托塔斯卫城的势力范围。” “那就好。”如果还没走出卡马思的地盘,泽拉尔等人就会小心谨慎,杨路怕事情还没完全搞清楚,他们就过早暴露在拉迈帝尼的面前。 杨路又吃了几块肉,差不多就饱了,他擦了擦嘴,随口说:“法安,你刚才时间好像说错了。” “什么时间?”法安不明白。 “你说你十二岁被父亲贬到萨尔罕,随后在那里挖了两年多的焰晶矿。” “是啊,怎么啦?” 杨路站起来的动作一下僵住,半天才问:“那你今年几岁?” “再过三个多月就满十五岁了。” “你,你现在才十四岁?”杨路舌头打结,眼睛瞪得老大。 “是啊,我以为你知道,对了,杨路你今年几岁了?”法安笑眯眯地问。 杨路泪流满面,他一直以为法安就算再小,总有十八、九岁了,发育成这样居然才十四岁,这不是误导他诱拐未成年少男吗,十四岁才刚刚不过儿童节啊,他这老草啃嫩牛,一啃就差了十岁,会不会遭天谴? 心话刚落,天空中远远传来一阵隆隆的闷响。 法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催促他:“杨路,别发楞了,有雨云朝东而来,看样子,雨势还不会小,咱们躲一晚,明早再走。” 法安他们忙着把帐篷移到避风且地势高的地方,地球那边倒是银月弯钩,宣示着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夏。 林助理心里一片凄苦,他正直面迎接老板狂风暴雨的洗礼。 “好啊,你个林堃堃,竟敢把我吩咐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不想干啦?明天我就炒你鱿鱼!”应大少在小房间里来回打转,手指抖得跟抽风似的。 “老板,应总,我哪儿敢啊,哪次您交代的任务我不超额完成?”林助理委屈之极。 “那我走的时候特意关照你盯着杨,不,盯着法安,你不好好给我盯着,突然通知我人不见了,那么大两个人,他又不是两坨屎,水一冲就没了,怎么会不见?” 林助理对于自家老板人前优雅,人后粗俗的形象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抹了抹头上的汗,解释道:“应总,我大前天不是还打过电话给您,说农家菜馆这两天没怎么开门营业,你跟我说别大惊小怪,人家也许是想过双休,还有你叫我不要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来烦你。” 应俊干咳一声,有点心虚地叫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国家都规定过双休,他们当然也想过,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老太太病了,我正着急着呢,哪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跑过来!” 应俊会心虚是因为林助理打电话过来时,他正对着毛片在自high,要射不射的时候,手机一响,差点给弄痿了,能不火冒三丈么。 林助理偷偷吐糟,也不去揭穿他,只一本正经附和:“对啊,应总,您真是料事如神,电话刚挂上,杨路就和法安一起出去了,回来时提了一大堆东西,我在旅馆楼顶的晒台上一路盯着,发现那些东西里好像有帐篷和登山包,当时我就想,他们不仅想过双休,还想过连休。” 应俊舒了口气,道:“嗨,搞了半天是去自助游了,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一下就把话说明白。”这会儿,应大少又有了装逼的心情。 “有没有打听到他们去哪儿玩了?”如果近的话,他倒是可以去做个一百二十瓦的大电灯泡。 “应总,您先别急,听我把话全部说完。”林助理玩了一手峰回路转,“隔天饭馆仍旧没开门,杨路很有兴致地跑出去染了个头发,还别说,真像个小王子,当然,和风度翩翩的应总您一比,那就是个土包子,可他是不是土包子不是关键……” 林助理絮絮叨叨把杨路和法安几天里比较异常的行为说了一遍,他不可能真的贴身跟踪人家,只能大致了解个表面情况,老板交代的任务究竟是什么他都没完全搞清楚,哪有追男人叫自己助理盯着的,助理又不能代替老板献身,而实际上,应俊走之前叫林助理盯着只是随口一句。 “……他们一会儿采购野营用品,一会儿又跟旅馆的老板娘说想去面试找工作,找工作还跑去染个茶色头发,我总觉得怪怪的,就特意在晒台上监视了一个通宵……”林助理拼命表功勋,他自然不可能傻到跟应俊说实话,那天他是嫌房间里手机信号不好,跑到晒台上摆了个躺椅,跟女朋友煲了一晚上的电话粥,至于杨路跟吴月琴说要去邻省找工作的事,林助理是后来才得知的。 “早上我想再去那边偷偷侦查一番,就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 “会不会是你监视的时候偷懒睡着了,正好错过他们离开?”应大少又不淡定了。 “老板,我绝对没有偷懒!”林助理举手发誓,晒台上正好能看到出村的主道,有没有人进出一目了然,“不过凡事总有万一,比如上个厕所,喝个水,或者他们拐了小道什么的,我也以为是我看漏了,所以这两天我就叫人查了广新市长途汽车站、旅游集散中心等地方的监控,结果压根就没见到这两个人的踪影,也没有他们购买火车票的记录,您说奇不奇怪?难道是搭人车走的?那我不会看不到啊?” “奇怪个屁!”应俊抬起脚,作势要踹,“事情都过了两天了才来通知我,当我死人啊!” 林助理哭丧着脸,道:“老板,我总要查周全了再来通知您吧。”人不见了他吓都吓死了,哪敢上来就说。 应俊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难道是那俩家伙high过头了?不能啊,都年纪轻轻的……”他思忖了半晌,踢了林助理一脚,道:“别傻站着了,走,陪我过去看看。”尼玛,别死在屋里还没人知道。 待续…… 第三十四章 海棠村里没有路灯,临近主道那一片由于做生意的人家多,光线还算明亮,杨路家孤伶伶地矗在山坳里,应俊还没走上走板桥,就望见那白天里四方周正幽静雅致的一座院落,在夏季傍晚最后一抹余晖中,显出几许清冷寂寥。 若不是刚修缮一新,凭着以前那种破落败旧的样子,再加上门口随风晃荡摇曳的两只灯笼,真有点鬼宅的味道,乡下人作息偏早,此时已过了饭点,院落里却黑灯瞎火,毫无动静。 林助理偷偷横了应俊一眼,心道,我就说没人吧,还偏不死心,也不知要过来看什么。 应俊快步走到门前,扒着门缝朝里张了张,又狠拍了几下门板,确实不像有人的样子,但这无缘无故两个人一起失踪,总带了几分离奇,应大少脑子不行,想象力却很丰富,一下子变化出好几种念头。 之前街头惊艳一瞥,他叫人帮忙查找时,所托的人就曾说过广新市找不到这号人,甚至连z省都没有类似外国人的出入境记录,当时应俊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人家哪一年来的中国,或许是才从别的地方跑到z省,全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没名没姓的找人不是件容易事。 可这会儿不知是否因为情景渲染的关系,应大少思路竟拐到了碟中谍和007的情节上,人莫名其妙就兴奋起来,他抬头目测了一下围墙,房子建得早,加上顶上一截飞檐突翘的瓦片,整个围墙少说有两米六七的高度。 “喂,林堃堃,去借把梯子来。”应大少傲娇地吩咐自己的助理。 “哈?老板,这样不好吧?”这种行为算是非法闯入民宅,即使自家老板背景再牛掰,他作为助理,总要劝一劝,万一被人追究起来,老板肯定没事,他这个保姆就犯了撺掇之过。 “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林助理苦着脸,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这么晚了叫他到哪儿去借梯子,这里各家各户都认识,人家要是问起来,自己一个游客没事干嘛借梯子,难道还跟人说,他家老板想爬人墙头? 林助理才走了五六分钟,应俊就等得不耐烦了,绕着围墙转了半圈,来到后院,就见一棵粗壮的老树桠斜斜搭在围墙上,应俊眼睛一亮,他常年在健身房里健身,别看是虚架势,可爬棵满身树瘤又扭曲歪长的树还是没问题的,这可真是一想要睡觉,老天都来递枕头。 等应大少扒着墙头朝里一望,更乐了,内墙下摆着一只蓄雨水的大缸,连落脚的地方都有了,他三两下就翻进了后院,自觉身手利索,颇为得意。 应俊见灶房门边垂着一根灯绳,就上前拽了几下,居然不亮,以为是灯泡坏了,结果转到前面庭院里,又摸到两处开关,还是不亮,才知是电闸拉了,加上鸡棚里原来有的三只母鸡不见了,这样看来真是一副主人家出门远行的样子,其实应俊也清楚自己之前所想不过是异想天开,但既然进来了,他倒很有参观一下的兴致,心里却还鄙视,切!这种破院子,本大少买个百八十座都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夏季晚上七点多钟,天色还没有全黑,看小东西不行,走路视物影响不太大,可惜北面两处正屋和东边一间厢房都上了锁,让应大少想要参观爱爱现场的打算落了空,剩下几间厢房门倒是没锁,可那里面除了几套桌椅也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北屋两侧还有两间不起眼的小耳房,他刚才就是从其中一间旁边的过道穿到庭院里来的,应俊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情上前推了推,一间上了锁,另一间门上只吊了把老旧的锁片,却没扣上。 推开门一瞧,原来只是间堆放杂物的仓库,墙边靠着笤帚拖把旧床板和水泥地砖等零碎建材,没一样值钱的玩意儿,难怪不用上锁,应俊不禁兴味索然,正要关上门,目光被扔在门边角落里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其实那东西没有完全露在外面,上头还有一把笤帚挡着,只露出半截来,可应大少对这种东西太敏感了,才一见到小心肝就激动得怦怦直跳。 他就知道,尼玛他就知道,别看那俩家伙外表正经老实,背地里肯定不少玩新花样,应大少把东西捡起来时,手往下沉了沉,忍不住又是一番感慨,这么粗的铁链锁大象都够了,绝对不可能用在杨路的小身板上,应大少眼前立刻浮起一幅旖旎淫艳的画面,法安全身赤/裸跪趴在地上,一身精壮贲起的腱子肉上布满鞭痕,脖子上还勒着一条手腕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牵在他手里,他应大少身穿皮裤皮靴,女王气场十足,一脚踏在法安背上,一手扬起皮鞭狠狠抽打下去,血痕,痛吟,潮红汗湿的脸庞上一双哀求的眼神……卧槽,真他妈带感! 等等,这么带感他怎么没硬呢?应俊虎躯一振,反应过来,操啊,怪不得不对劲,他是个小m啊,遇上个大m,除了展示一下英文大小写的区别,不具备任何含义啊,应大少恨不得把刚才那幅画面从他脑子里拔除。 想到法安很可能也是抖m体质,应俊心里既不舍又大失所望,刚才还激情澎湃的心情飞快冷却下来,算算算,回家回家,白忙一场,他正想把铁链扔掉,心里一动,又提起来仔细看了看,还凑到鼻子前闻了一下,顿时就惊了,粘在上面红黑色的东西难道是血?不会吧?看上去斑斑点点还不少,别真他妈是玩过头了,应俊虽然玩s/m,可都是小打小闹,别说来真的他能不能扛得住,就是他的潜规则男伴也不敢下手啊。 他正有些惊疑不定,大门外传来林堃堃的小声叫唤:“应总,老板,你在哪儿?咦,人呢?” 想来是林助理借到梯子回来了,应俊正要答应,外面忽然插/进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呵斥声:“你搬着梯子干嘛?想偷东西啊?” “谁想偷东西了?”林助理显然一惊,很快又镇定下来。 “还说没偷,你手里拿的不就是我家梯子,怪不得在咱们海棠村住了这么久,原来就想伺机偷东西,你小子老实交代,还偷过哪几家?” “你他妈少胡说八道啊!” “你不老实点,信不信我报警处理?” “报警就报警!借梯子犯法啊,那,现在梯子就在这儿,还给你,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偷东西了?” “哎,我说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来人是周朝晖,他前面把车停到院子里,熄了火,在驾驶室里呆坐了一会儿,正想掏支烟出来压压烦躁,就见在他家旅馆住了好些日子的一个客人,站在楼梯口鬼鬼祟祟,东张西望,一开始周朝晖没太在意,可过了一会儿,那人一瞧周围没人,就闪进楼梯间搬了把梯子出来,扛在肩上撒腿就往外面跑,周朝晖赶紧下车,跟在后头。 本来想叫住那人,结果一看他往石板桥那儿走,感觉奇怪,就打消了念头,继续尾随,没想到他竟是看杨路家没人,跑来偷东西的,海棠村里极少发生偷窃事件,何况又是偷的杨路家,周朝晖哪可能让人得逞,就和林助理在门口拉扯争吵起来。 应俊暗骂林堃堃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压根不怕对方报警,这么屁大点的事情,他解释都不需要多解释,自然有人出面摆平,可应大少是个非常好面子的人,海棠村的村民是个什么样的德行,他前些日子才刚见识过,瞧这外面大声嚷嚷的势头,不一会儿就能引来不少人围观,他被堵在屋里全身长嘴都说不清,围观的人里势必还有游客,到时候万一被拍个照,发个微博什么的,实在不太好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前门没法走,应俊想起来后院还有个小门,趁着门口俩人正在吵,他偷偷躲到外头厕所里去,假如被人发现了,就说是来借用厕所的,反正偷梯子的也不是他,他只要装作不认识林助理就行了。 应俊看了看手里拿着的铁链,想扔掉,犹豫了片刻,还是提在了手里,回去叫人化验一下,看是不是血。 应俊一只脚才跨出后院,就感到眼前蓦然变黑,这还在其次,糟糕的是他像是突然陷进了一个水泥池子里,无法动弹,无法呼吸,全身的骨骼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用力挤压着,发出嘎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会寸寸折断,应俊痛苦惊恐之极,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强忍着疼痛拼命挣扎,他另外一条腿还在院子里,感觉到左腿是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应俊就想退回来,这时,不知从哪里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他胳膊,用力把他扯出了后院,应俊浑身一松,方才那种频临死亡的痛苦转瞬消失了。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留言好少…… 第三十五章 巴姆向来觉得自己是个蛮有耐心的人,至少他五大三粗的老娘就曾对他老爹说过,别看咱家狗崽子长得比你还磕碜,但就凭这份咬到骨头不撒嘴的臭德行,以后说不定比你有出息,这是迄今为止他老娘说过的最动听的一句话。 可即使这样,在白等了两个多月之后,巴姆也差不多死心了,其实不管他有没有真的死心,他都不敢再经常找借口去废矿洞了,这段时间,哈鲁因那双阴恻贪婪的狗眼珠子老在他背后打转,前几天他偷偷藏起来的那只沾有雌性气味的奇怪鞋子也不翼而飞了,巴姆怀疑就是哈鲁因偷的,却又不想同他撕破脸。 矿区的生活极其无聊,没当值的十几个人刚吃过晚饭,就凑在一块儿商量着要不要到镇上酒馆去喝杯小酒,乐呵一下,大家都想去,可又都在抱怨谢普里小气,月中才发的工钱,没喝几次酒就所剩无几了。 “哈鲁因,你去不去?听说昨天新进了一批好酒。”黑背猞族的兽人邀请哈鲁因一起,倒不是这家伙有多受人欢迎,相反,哈鲁因专横霸道的脾气很招人嫌,可哈鲁因比他们有钱,而且不算太抠门,心情好的时候,会请他们每人喝一杯。 “好啊。”哈鲁因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巴姆你呢?”同为刺鬣狗的皮利扭头问巴姆。 巴姆刚要随大流,忽然想起来,他好像有大半个月没去废矿洞瞧瞧了,他下意识瞥了哈鲁因一眼,支吾道:“我没钱了,要是你请我我就去。”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要是变成雌性,那还差不多。”皮利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哈哈,皮利,难道你想叫巴姆再给你生两只小狗崽,那生下来到底算谁家的?”一群没节操的家伙纷纷调笑起来。 哈鲁因若有所思地看看巴姆,一边剔牙,一边不怀好意地跟着笑,临走之前还冲巴姆做了一个极其猥琐的嗅闻和摸下/体的动作,巴姆立刻就明白过来,气得差点炸毛。 等所有人都走了,巴姆才躲躲闪闪地往废矿区走,他其实不太想把自己辛辛苦苦存的一点钱喝酒花掉,他老娘说了,刺鬣狗不讨雌性喜欢,那就得懂得精打细算过日子,多存点钱,到时候也有个把没开眼的雌性愿意跟他,他老娘当初就是这样被他老爹哄到手的,虽然说,凭他老娘那副尊容和经常用洗衣棒槌把他老爹砸得满头包的火爆脾气,也找不到更好的了,但这至少说明他老爹的笨办法有几分道理。 巴姆自认为理想要比他老爹远大,他想找个稍微漂亮点的雌性,他们刺鬣狗除了长相丑点,其他一点不比别人差,不仅善于配合攻击,就是单打独斗,也胜过许多肉食性兽人,凭什么歪瓜裂枣的才能轮上他们。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巴姆存了这么多年,也没存够买一个漂亮雌性的钱,他既不愿将就,又觉得继续这么存下去很没意思,想想自己都快二十五了,别说是哈鲁因,就连皮利从奴隶贩子手中买的雌性,都已经给他生了两只小狗崽,尽管皮利的雌性比他老娘还要黑胖壮,可还是让不少人羡慕得要死。 巴姆叹口气,早知道就不跟着谢普里混了,还不如去做雇佣兵呢,虽说风险很大,可回报也高,巴姆的一个远房堂弟就去做了雇佣兵,老娘来信说,今年年头堂弟娶回家一个白净漂亮的雌性,关键那雌性不是买来的,是人家主动愿意跟他的,当时他们部落整个都轰动了。 接到信的时候,巴姆就酸溜溜地想,娶回家有屁用,说不定明年就跟人跑了,这种例子在他们族里比比皆是,巴姆的前任婶婶就被一个强壮威猛的狮部落兽人诱拐走了,他叔叔为了娶这个婶婶欠了一屁股的外债,所以巴姆老爹还活着的时候就经常劝他,别净想些有的没的,雌性么,只要能生娃就行,闭上眼睛还不都一个样。 知道老爹的苦心是一回事,可巴姆还是会想,就他老娘那个粗壮的腰身和黑糙糙的皮肤,同城主夫人朵岚相比,怎么可能一个样。 不过,就算巴姆不甘心也没辙,他现在是骑虎难下,虽说混了这么些年,连个矿区管事都没混上,可要再想另辟门路,除非离开托塔斯卫城,他不是一个人,还得把他老娘从部落里接出来,总之麻烦多多,老娘已经来信催过好几次,不行的话,年底前他向人再借点钱,也买个雌性凑合过日子算了。 想到这里,巴姆又嗟叹一声,没精打采地走进矿洞,找到平时常坐的位置席地坐下,手习惯性地伸进皮袋子里,却掏了个空,心里又恼恨了哈鲁因几分,这下连个念想也没了,巴姆狠劲抽了抽鼻子,洞里早已闻不到雌性的味道,唯有翼豹的血腥味还依稀残留了点,巴姆不禁更失望,下决心今晚最后一次,以后都不来了,免得再痴心妄想。 就在巴姆彻底死心之际,奇怪的事发生了,他似乎听到一点声音,可能又没有,总之他被一种异样的感觉惊动了,巴姆猛地抬起头,就看见面前出现一团扭曲浮动的影子,清楚的时候看上去像是一个站立着的人形,顷刻间又如水汽一般渐渐消散,时隐时现。 巴姆起先吓了一跳,跟着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倒抽了一口气,心脏砰砰鼓噪起来,当景象又一次快要消失时,巴姆终于反应过来,从地上一蹦而起扑了上去,没想到居然真被他抓住了。 应俊被人拽出后院,没等看清周遭情形,就先跌坐在地上拼命咳嗽,他快窒息了,刚才就像要死了一样,应俊丝毫不怀疑,如果再晚一点,他全身骨肉都要被那种可怕的力量撕裂挤碎。 等撕心裂肺猛咳了一阵,他才想起来拉他那个人,那只手极为粗大有力,明显是个男人,应俊以为是前门口跟林堃堃吵架的海棠村村民,被人当场逮到私闯民宅是有些尴尬,可好歹人家也算解救了他一把,应俊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头都没抬,就吩咐属下:“林堃堃,给他一点钱,把这件事给我利索解决掉,妈的,今天真邪门。” 应俊挥手的意思是示意林堃堃不管用什么办法,尽快堵住这人的嘴,他实在不想叫一群乡下人围观自己狼狈的样子,等应大少摸黑掏出burberry的格纹小手帕匆匆擦了两下脸上的鼻涕眼泪和热出来的汗,提了提衣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黑这么热?林堃堃为什么没答应?还有,谁在他边上喘粗气? 应大少皱起眉,觉得乡下人真没礼貌,就算哮喘发作能不能离他远一点,有口气的人很讨人厌知不知道? 应俊不耐烦地抬起头,道:“哎我说,你能不能别对着我喷气啊啊啊啊啊!!!” 应大少差点没吓尿,头顶上方一团漆黑之中,两只诡谲幽冷透着兽光的紫色眼睛正兴奋地盯住他,配合那呼哧呼哧的粗喘声,应俊全身毛孔都炸开了,这时哪还管啥优雅面子的问题,他一边屁滚尿流地返身朝后院爬,一边飙着泪花干嚎救命。 “林堃堃,死哪去了,我操/你八辈祖宗,救命啊!奶奶!妈!”妈逼的,翻个墙头而已,用得着放这么凶的狼狗么。 应俊爬了几步,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后院那扇门呢?他不过才离开一步,怎么就摸不到门在哪了?这绝逼是鬼故事的节奏啊! 巴姆也是乐晕头了,之前虽然感觉凭那雌性窈窕纤柔的体形,深色的头发,应该不会丑到哪里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漂亮成这样的一个雌性,纵然比印象中的形象稍稍高大结实了一点,可绝对不算粗壮,瞧那柔韧的腰身和修长的腿,还有光滑的皮肤和现在正对着他的挺翘屁股,真是一个活力四射的美人,尤其被那双泪眼汪汪极有韵致的眼睛惊惧交加地望着,巴姆瞬间就硬了,他敢发誓,城主夫人朵岚的容貌比这雌性都要逊色几分,因为朵岚不是黑发黑眸。 不过巴姆很快就被应俊的高分贝吓了一跳,知道是自己把雌性给吓到了,巴姆赶紧收敛眼中的兽光,扑上去制止应俊。 应俊被一股大力直接压趴在了地上,跟着一条粗壮的胳膊从后面把他抱起来,顺势捂住了他的嘴,他呜呜叫着左右甩头,想摆脱那只臭烘烘的手,不过倒没有之前挣扎得那样厉害,他感觉出来了,这是个打赤膊的人,体温很高,身上汗津津的,有一股子长年没洗澡的臊臭味,鬼要混成这样也太丢鬼脸了。 那人不知拿出了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周围亮堂了起来,应俊才看清自己是在一个矿洞里,发光的东西是一块殷红剔透的石头,只有鸡蛋般大小,却照亮了几米远的地方,应大少也没觉得有多稀奇,现在有趣别致的小发明多的是,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失忆,然后掉天坑里了,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应俊拍了拍紧紧箍在自己胸口上那条肌肉鼓胀的胳膊,哼唧了两声,示意背后那人放手,尼玛到底是乡下种田的,一身蠢力气,差点没把他勒断气。 巴姆分外不舍,这是他的雌性,他竟然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雌性,简直跟做梦一样,巴姆把鼻子贴到雌性的脖子上闻了闻,跟之前闻过的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可还是很香很好闻,引诱得巴姆又伸出舌头舔了几口,他还数着舔,舔了三下,没忍住,又狠舔了三下,心想今天差不多了,看,脖子都被舔红了,再舔万一舔坏了怎么办,雄性要懂得自控。 应大少一脖子的口水,被臭气熏得直翻白眼,心里在骂操蛋,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就连质朴的农村都潜伏着比他更资深的变态,这家伙躲在海棠村里,也不知道祸害了多少来体验农村生活的有为青年。 但还别说,被人这样强迫性的猥亵,应大少的骚劲又上来了,背后那人相当孔武有力,他一米八八的个头,被人抱在怀里如同抱小鸡仔,动都没办法动弹,而且那人舌头毛刺刺的,舔在皮肤上像是一把毛刷子,刷啊刷啊的,他下面就有点翘头,应俊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幅画面,自己被一个粗野热情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庄稼大汉按在高粱地里,旁边是新鲜出炉的臭牛粪,他们抓挠啃咬肉搏上阵,挥精如雨,浇灌贫瘠的红土地…… 停!打住!差点忘了他是个有品味的人,在矿洞里那啥啥确实还挺有创意,可要做他的床伴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身材要棒,其次,颜要美型,当然,最关键一点,要有男子气概,现在他只知道身后的男人绝对‘男子气’十足,足到他快吐了。 巴姆终于松了手,应大少满怀期盼的转过身,老实讲,他在转身之前就想好了,只要这人不算太糟糕,凭着这么厚实的胸膛和健壮的胳膊,他也可以适当降低一点标准,实在是久旷之身,不经挑逗,已经来感觉了,就稍微将就一下,反正打一炮就走,谁也不认识谁。 可是一看到巴姆的形象,应大少犹如暴雨中娇弱的小草,被打击得东倒西歪,又是一个老外,最近老外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蹦,这人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国家逃难出来的,邋遢得要死,看上去尽管比法安还要高大强壮,可是身材比例一点都不完美,脖子很粗,头骨大而坚硬,颧骨突出,唇厚鼻塌,胸大肌和斜方肌过分发达,这就跟娇小体形的东方女人长了一对g奶一样,整体失调。 应俊想起法安的身材,肌肉匀称流畅,不瘦削也不夸张,身体舒展之间,有一种矫健华丽的美感,以他专业的眼光,那才是最具男性魅力的身材。 应大少嘴角下撇,打量巴姆的眼神越发挑剔,老兄,既然长得比餐风露宿的油井工人还要沧桑,那咱能不能洗洗干净,穿件正正经经的衣服,还学人家小野猫穿丛林装,这套耳朵和尾巴在哪儿买的?毛色枯燥难看,找不到一丝萌点,明显就是便宜货,不穿说不定还好点,穿了就跟黄鼠狼它二大爷一个模样,还有你说你那头发,长短参差,乱七八糟,理发师不是用剪子剪的吧,是直接上嘴啃的吧?啃得像斑秃不算,还来个黄棕挑染…… 应俊把巴姆贬到狗都懒得搭理的地步,才勉强找到两个优点,这人虽然粗鄙丑陋,却有一种和法安很相似的凶悍气质,这种气质娘模就算想装也装不出来,还有这男人长了一对深陷的淡紫罗兰色眼睛,倒不是说这双眼睛有多出彩,而是那里面满满都是对他的痴迷之色,令应大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当然,应俊不可能低就到跟这种丑八怪打炮,他正考虑着,要不要来一句,千万别迷恋哥,哥就是一段神话,就听有人发出一阵桀桀桀的怪笑,蓦然间在矿洞里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巴姆和应俊同时朝洞外看,来人从黑暗中慢慢走到光亮地方,在应俊发现他之前,巴姆的瞳孔已紧缩起来,是哈鲁因。 “巴姆,想不到你小子运气这么好,真被你逮到了这个雌性。”巴姆*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应俊,恨不得能扒开衣服看得再仔细点,“还是个……啧啧啧,如此漂亮的黑发雌性。” 应俊听不懂哈鲁因在说什么,他对哈鲁因丑陋的作态也没空感到恶心,他心里开始发毛,一个品味极差的外国人喜欢玩角色扮演也就算了,再来一个说明什么?这次他看仔细了,那尾巴会动,还有那双血红色诡异可怕的眼睛,他想起来之前在黑暗中看到的一对紫色兽眼,他看看哈鲁因,又回头看看巴姆,心底的恐慌更甚,今晚到底是什么日子?他不过就爬了一下杨路家的墙头,先是差点死掉,跟着莫名其妙跑到一个矿洞里,现在又来两只……这两只究竟是人假扮山精,还是山精假扮人? 等等!杨路和法安同时失踪,会不会就是被山精吃掉了?这两只山精还赶尽杀绝,把他们家三只母鸡也给灭口了,现在轮到他应大少了。 哈鲁因走到俩人跟前,得意地舔了舔嘴唇,说道:“不,应该说咱俩的运气都格外好,是不是,巴姆老弟?” 他目不转睛地盯了应俊一会儿,色/欲大起,探手一把掐住他的下颌,凑嘴上去亲,应俊憋住气,惊慌失措地拼命躲闪,来了来了,这是要吸阳气,比他采阳补阳的手段高竿多了。 巴姆看自己雌性瑟瑟发抖的样子十分心疼,挡住哈鲁因的手,恼怒地说:“哈鲁因,你什么意思?他是我的雌性。” “你的?”哈鲁因冷笑一声甩开巴姆,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阴森森地说:“明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发现的,当然归我们共同所有,你觉得单凭你就想守住这个雌性?别开玩笑了,这么漂亮的黑发雌性,整个托塔斯卫城的兽人都会想要得到他,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咱俩先爽一把,然后把他敬献给卡马思大人,到时候别说是雌性,你想要什么都有了。” “卡马思大人?不……”巴姆喃喃,以前他或许有这种投机取巧的念头,可方才第一眼见到这个黑发雌性,他就喜欢上了,这是他的雌性,他的妻子,谁也别想抢走,巴姆低垂的眼睛里凶光迸射。 哈鲁因显然误会了巴姆的意思,他松开应俊,来回踱了几步,略加思索后,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不能把他送给卡马思大人,若是卡马思大人知道我们动过他,会很麻烦,何况被朵岚夫人知道了,咱俩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应该将他远远卖到坎贝拉城或者圣巴夏城,哈哈,想不到巴姆你考虑得还挺周全……” 哈鲁因话音未落,就被突然兽化的巴姆扑到了地上,猝不及防之下,肩膀上咬去了很大一块皮肉,巴姆的目标原先是哈鲁因的咽喉,可惜哈鲁因反应很快,及时躲开了,巴姆知道刺鬣狗的脖颈粗壮,一击不中就很难再咬断,转而攻击哈鲁因的腹部。 哈鲁因从他爪子底下一个扭身,刹时化出兽形,疯狂地反扑,两只牛犊般大小的刺鬣狗就在矿洞里翻滚撕咬起来,整个矿洞都开始震荡摇晃,不断有碎裂的石子从顶壁上落下来,吓得应大少抱头鼠窜,出口被堵住了,只能往矿洞深处逃,又不敢跑得太进去,里面乌漆麻黑,谁知道有没有藏一窝妖怪。 应俊一边哭爹喊娘,一边想,这哪是鬼故事的节奏,这绝逼是西游记的节奏,妈的,那两只到底是何方妖怪?模样有些像吃过酵母的非洲鬣狗,可是又似豪猪般长了一身的棘鬣,被他们蹭到的地方,石粉都能刮下一层来,太不科学了。 “巴姆,你是不是想找死?”哈鲁因又惊又怒,他没料到平时有些窝囊的巴姆居然敢反抗他。 巴姆看了一眼爪子上勾着的肉丝,那是从哈鲁因肚子上抓下来的,只差一点,就可以拽出他的肠子,见了血的巴姆眼神极其凶狠,喷着粗气说:“哈鲁因,我老娘一直跟我唠叨,打架要留三分力,一是怕把人打死了惹来麻烦,二来,他也担心我像我老爹那样傻兮兮地被人打死,所以,我平时让着你,不是在怕你,而是免得我老娘瞎操心,你今天不该来的,真的,你也不该用你那只狗爪子碰他。” 说着,背上的棘刺又暴涨半尺,哈鲁因这才有些怕了,色厉内荏道:“你以为杀死我你就能独占他,别做梦了,谢普里就不会放过你!” 巴姆没有搭腔,直接扑了上去,两个人又缠斗到一起。 矿区当值的一个守卫停下动作,抬头问身边的同伴:“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闷闷的,前面好像还听见谁叫了一声,有点像哈鲁因的声音。” “哈鲁因到镇上喝酒去了,大概是哪里在打雷,别发楞了,快开局。”众人不耐烦地催促,帐篷里很快又热闹起来。 巴姆把爪子用力刺入哈鲁因的胸口,哈鲁因一声惨嚎才刚叫出口,就被巴姆咬断了脖子,血沫从哈鲁因的嘴角不断沁出,他四肢抽搐,一对凶残的血红色眼珠怨毒地瞪着巴姆,直到失去光彩,矿洞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加上高温的蒸腾,应俊跪在地上把今天的晚饭全给吐了出来。 巴姆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他看向应俊,脸上还带着未尽的戾气和凶横,把应大少吓得泪花飞溅,往后直缩,混蛋啊,往后谁再敢爬人墙头,就叫他光长丁丁不长蛋。 “你,待在这里不许乱走。” 应大少这时候哪管听懂没听懂,只一个劲点头,巴姆想想还是不放心,从破碎的兽皮裙上撕下一条,将应俊反手捆了起来,随后开始处理哈鲁因的尸体,幸好这矿洞的尽头有一个天然的地底熔岩池。 巴姆扛起哈鲁因的尸体,见他身下压着一根脚镣,觉得有些奇怪,之前没注意,以为是哈鲁因带来的,就顺手捡起来,连带尸体一起扔进了熔岩池,又用土和尿液尽力混淆洞里的气味。 矿区是没法再继续待下去了,短时间内,谢普里还没法把哈鲁因的失踪归咎到他的失踪上,他必须争取这段时间尽量带自己的雌性远离萨尔罕和墨塞奎比城。 此时,林助理和周朝晖的争吵已经结束,由于各自心里都有鬼,吵了几句就没有再继续吵下去,一个是知道自家老板极其好面子,如果把人引来,很可能真被炒鱿鱼,而另一个呢,也不想叫人发现杨路家的秘密,杨路终究不是正常离开,不管东西有没有失窃,只要一报警,警方必然要查屋主的去向,村里的人也会关注起来,这不是他所期望的,周朝晖希望杨路能够自自然然地回来,在此之前,他要维持平静。 “既然你说没偷东西,那就快滚吧!”周朝晖不耐烦地轰人。 “切,要不是你拉着我吵,你以为我稀罕跟你说话啊。”林助理转身就走,嘴里还在嘀咕:“老板也不知跑哪去了,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等林助理走远了,周朝晖才绕到后院,想进去察看一下,不料就见后院门半敞着,他登时一惊,以为真遭窃了,赶忙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没见少什么贵重东西,那为何小门开着呢?难道是杨路走的时候忘记关了? 周朝晖心头一跳,忽然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什么老板一眨眼就不见了,莫非……不,这不可能,杨路说了,一定要那块牌子才能穿到兽人星球。 即便这样安慰自己,周朝晖心里还是隐约不安,锁好门就匆忙离开了,他才离开没多久,林助理又偷偷踅转回来,跑到杨路家新建的厕所门口,小声叫唤:“老板,应总,人都走啦,快出来吧。” 直叫了三四声才觉不对,冲进去一看,哪有半个人影。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蝴蝶酥扔了一个地雷~~~感谢我好读我好读我好读读扔了三个地雷~~~づ ̄ 3 ̄)づ 这两天口腔溃疡发作,痛得我说话咽口水都不行,一天拿个纸巾擦嘴角,跟中风了一样,今天试了个偏方,牛奶加糖加蜂蜜,如果不行,明天用另一个,西瓜霜加西红柿。 好吧,如果真有g奶的妹子在看文,千万别骂,你就当我是羡慕嫉妒恨,摊手,因为该亚是飞机场。 我在想,给应大少配几个,要不一个丑的,一个柔的,肿么样?是不是很带感?觉得不带感可以自己脑补。 第三十六章 应大宝贝失踪,z省应家乱作一团,自是肯定,先不谈,这边说说从萨尔罕岩山带侥幸逃生的四个人。 依照法安的估算,翼狼兄弟佣兵团的成员半个多月前从岩山带回到萨尔罕镇,在有犀马可骑的情况下,从岩山带返回大约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前后一加,泽拉尔等人离开萨尔罕地区起码超过二十天,假若不出意外的话,此时他们至少已在一千几百公里以外。 他和杨路追上他们同样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由于不清楚泽拉尔他们走的哪条道,与其在半途中费劲查找四个人的踪迹,不如飞到更前面去等,而陆路去坎贝拉城的必经之地,就是托塔斯卫城城域东部的半地下城彭普拉城。 法安的判断确实没错,不过这中间却出了一桩小意外。 瑞恩斯班和弟弟斯派克将泽拉尔四人送出岩山带后,顺带附赠了他们一个消息,消息来源于萨尔罕镇上的硬鼻犬族兽人马林,翼狼佣兵团以前和这只硬鼻犬合作过几次,彼此还算信任,且马林可能是相中了斯派克,有意介绍他给自己的雌性儿子认识,所以有事没事就会拉他们兄弟俩去他在镇上寄住的小旅馆吃吃饭,喝喝酒。 焰晶矿区奴隶出逃的第二天中午,马林被谢普里的手下叫了去,干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那天傍晚,马林正好和瑞恩斯班兄弟在酒馆遇上,就一起喝了一小杯,斯派克不像他哥哥那样世故老道,好奇心比较重,向马林打听谢普里找他干嘛,马林这人平时口风挺严,但他显然很喜欢斯派克,就偷偷告诉他们,谢普里让他到废矿区找一个逃跑的奴隶,那奴隶受了伤,却在一个废矿洞里失踪了,谢普里手下二十来号人,找了将近一天都没找到,当然,马林说他也没找到。 先不论失踪一说是真是假,这样兴师动众地找一个奴隶本身就有些奇怪,可惜马林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天出了酒馆,谢普里就来委托瑞恩斯班兄弟护送他去托塔斯主城,等他们从主城回来,马林已经死了。 据说死得很冤枉,几个兽人喝醉了酒打群架,他在旁边瞧热闹,喝醉酒的人眼花没看清楚,错把他当成别人打死了,行凶的兽人是一个新到萨尔罕的花豺,酒醒后就跑了,即使不跑,在萨尔罕,也没人会为马林报仇。 获悉这个消息后,泽拉尔和同伴们就有点着慌,他们当然知道逃到废矿区的是谁,本来以为小主人运气好,躲过了守卫们的搜查,可如今一听受了伤,便感觉事有蹊跷,无法兽化又受伤想要甩开追兵几乎是不可能的,几个人均怀疑在废矿洞里失踪一事恐怕又是幻狐族搞出来的鬼伎俩,也许小主人早就被他们抓住秘密囚禁起来。 于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四个人,又千辛万苦潜回墨塞奎比城打探消息,这中间的过程自然叫人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最后有惊无险,不过却和法安估计的情况有了很大出入,当他和杨路晚上在树林避雨扎营的时候,泽拉尔他们才刚刚离开墨塞奎比城,正因为这样,导致主仆几个就此错开,之后没有在彭普拉城相遇。 法安和杨路将帐篷移到林中一块空地,没过多久,风起云涌,顶上树叶飒飒作响,雨云迅速聚集后,很快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好在树长得高壮且浓密,经过层层滤减,等落到帐篷顶上已是细风小雨,林子里各种奇怪的声响被连绵的雨幕声遮盖,虽漆黑暗沉倒不若之前那样阴森可怕。 杨路拿出led野营灯挂到帐篷顶上,这小东西花了他两百多元,不过很实用,顶部太阳能板充电,充电一次最多可用三十个小时,无法充电时,还可以用电池继续维持工作。 法安想把帐篷门拉上,“别拉,拉上没风。”杨路制止,虽然有防蚊的网纱,但拉上还是不太透气,雨一下,空气沁凉湿润,有一股淡淡的草叶腥味,闻着特别舒服。 法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段藤枝,点燃了放进米罗果壳里,等藤皮表面烧得焦黑,就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油脂香气,不难闻,但在帐篷里,略微有些窒闷。 “这是什么?”杨路伸头看看,藤皮有些像松枝,表面粗糙干硬。 “六叶藦,熏烤藤枝能够驱杀虫蚁,六叶藦的叶子还可以作为香料使用,晚上的烤豚兔肉里我就加了一点。” 杨路想起之前吃的豚兔肉里确实有一味新奇的口感,以为是豚兔肉本身具备的,原来是六叶藦叶的功劳,不过他不太喜欢这藤枝的浓烈香味,把草木清气都给压盖了下去。 “我带了驱蚊水和薄荷膏。” “那些没用。”法安撇嘴。 杨路很快就知道法安为啥对驱蚊水不以为然了,因为被六叶藦熏倒,掉落在米罗果壳边的所谓蚊子一只只跟牛虻差不多大,头部的刺吸式口器跟大头钉似的,看一眼皮肤都疼。 杨路下午好好睡过一觉,打坐冥想后又消除了疲累,加之时间尚早,躺在防潮垫上翻来覆去都找不到睡意,有点后悔没带副扑克牌过来,他从侧袋里抽出灵本正要看,乍然想起法安之前说的话,觉得当着他面再看,很有点故意勾引人的意思,小孩还没到十五岁啊。 杨路偷偷斜了法安一眼,没想到法安也正在看他,眼睛里水色闪动,似乎已看了挺久,被那对隐含期盼和深意的绿眸望着,杨路脸上一热,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灵本也赶紧塞了回去,明明买的是四人的超大帐篷,法安一睡进来,就感觉狭窄了许多。 法安把放在脚跟的熏蚊盆移到了角落里,又贴了过来。 “过去点,好热。”杨路挡住他,兽人的体温偏高。 “明明很凉快。”法安嘟嘟嘴,又用尾巴尖在杨路手臂上轻轻刮挠,杨路最受不了他撒娇。 其实杨路是不忍目睹,虽说知道是半大的孩子,可用一张阳刚酷帅的硬汉脸来卖萌实在太丧失,他扶住额角,法安趁机把人搂到了怀里。 “杨路你累不累?” “不累。”话一说出口,杨路就后悔不迭,他已经感觉到了顶在他大腿上的热硬东西,法安下午憋回去的火现在又一股脑释放了出来,迸发得好像更炽烈。 “既然睡不着觉,那咱们就一起来做有趣的事情吧~~”小兽人兴致勃勃,一下下舔杨路耳垂,某物精神抖擞,蠢蠢欲动。 杨路全身绵软,小力挣扎道:“说会儿话马上就能睡着了,法安,别闹,明天还要赶路呢。”要命了,野合啊,光想一想就感觉受不了。 杨路那点半推半就微弱的抵抗,法安丝毫没放在眼里,手指伸到前面灵活地动了几下,就把杨路裤子解开褪了下来,“杨路,我就轻轻来一次,憋着好难受。”嘴里还在央求,人已翻身压了上来。 “杨路,你皮肤好滑好白,这里的颜色真好看,下面也是……”法安一边赞美,一边把杨路的胸口舔得湿漉漉的,经历过一次,法安开始无师自通,手法算不上老道,却挟带着无与伦比的热情,不一会儿就有暧昧的声音传出。 “啊,它冒了好多水出来!”小孩抬起手,惊叹道。 “不,不许说下流话!”杨路羞臊得面色绯红,没轻没重地揉弄,以及言语的刺激,身子竟比平时更有感觉。 法安挑挑眉毛,心想,杨路有时爱口是心非,不许说下流话的意思,难道是指可以做下流事?他手悄悄绕到后面,试探着摸了摸上次让他极度欢愉的地方,果然已变得柔软湿润,法安欢快地摆动了两下尾巴,嗯……刚才想的不对,他们是在做强身健体的正经事。 杨路双手抵在法安胸口,看似像在推拒,又仿佛是在迎合,颤抖伴随着细软的喘息,当感觉到法安急躁地想要抵进来,他才清醒了几分,“法安,法安,别这样,听我说,你太小了,等以后……” 法安的动作一下僵住,羞愤地抬起头。 “法安?” “我哪里小了?看,它分明就很大,以后,哼!以后会更大!全卡美亚最大!”被人嫌弃‘小’的熊孩子明显伤自尊了,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 雨继续唰唰在下,情热中的两个人最终抵受不住内心和身体的诱惑,又滚到了一处,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树叶上残留的水珠时不时滴落在帐篷前的空地上,两只不知名的小动物钻出树洞,见这里亮着灯,偷偷溜下来探头探脑,时断时续的吟哦声中,一深一浅两个赤条条的身子仍紧贴在一起有力地纠缠蠕动。 “啊——”杨路眼尾泛潮,如泣似哭般地尖叫了一声,攀紧的手脚瘫软下来。 距离俩人百多米远一棵伞盖华丽的巨树上,某个正在睡觉的黑影又一次被吵醒,小声嘟哝:“啊啊,真能折腾啊,还让不让人睡了。”说得挺无奈,黑暗中一对闪闪发亮的碧空色眼眸却显示出了主人的兴味盎然,也不知听了多久的床脚。 一抹浅淡*的气味沁入尤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里,被一缕风吹送过来,黑影抽了抽鼻子,暗道:“这味道还真诱人,叫声也很动听,不知道是不是个美人?” 不过,他心目中真正的美人唯有雌神一个,黑影小心翼翼从抱在胸口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木匣,没有打开,只贴在脸颊上摩挲了一阵,又极珍惜地收起来,族长如果知道他这次出来把族里的宝贝也给偷了出来,一定会打断他腿骨,嘿嘿,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发飙了,幸亏他跑得快。 正想着心事,林子里传来一声心满意足的低吼,没安静一会儿,那兽人又叫起来:“啊呀,杨路,我们忘记学书里的姿势了,要不,要不再来一次?哎哟!” “睡觉!” 可惜黑影没有听明白,第二天红炙还未东升,黑影就已经走了,他本就是来躲雨的。 清早醒来,两个人又把帐篷搬到了溪水边的开阔处,经过半夜大雨,溪水湍急了不少,石摊鱼全都躲进了石头缝里。 杨路不再避忌法安,照着昨天灵本中所述,又入定了一个小时,并且试着行气,收功时,昨夜情爱生出的疲累倒是尽消,却没有像功法所言凝气上行,循而周转。超脱物念,心、意、灵回归本初后,冥静宇宙的中心,即下丹田处的确隐隐生出的一丝热意,然而转瞬又后继无力,不等攀升,便已寂灭。 杨路睁开眼,静坐许久,倒未失望,毕竟才刚开始,最忌急于求成,他拿出灵本,正想翻到后页再细看一遍,忽听一记轻响,把杨路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书,四处察看起来,法安新开了一个米罗果,正在熬粥,这会儿可能是觅食去了,恰巧不在。 搜寻片刻,发现方才的动静是从倒扣着的米罗果壳里发出的,杨路更加惊讶,那里面扣着的是昨晚吃剩下的一点烤豚兔肉,扔掉浪费,想着如果早上还没坏,就炒一炒当个下早饭的小菜,里面会有什么呢? 杨路用匕首飞快挑开果壳,跳后几步一看,爆笑出来,原来竟是昨晚那只贪吃的金毛狲,也不知什么时候肚子又饿了,寻着香味钻进了果壳里,这一下敞开了吃,吃得肚皮滚圆,躺在几块烤肉中间动都没办法动弹。 听到杨路大笑,金毛狲似乎也觉得很丢脸,用爪子捂住眼睛,不看杨路,白白的小肚皮一吸一鼓,小模样越发可爱。 杨路小心凑近了,见小家伙只是转动大眼珠睨他,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就伸出食指,在那颗小脑袋上轻轻点了点,没想到小家伙居然顺着他的动作,回蹭了一下,有点像在示好。 杨路心里一动,知道这是只极通灵性的动物,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亲昵姿态,他故意说:“我们吃过早饭就要走了哦,待会儿就得说再见了。” 果然,小家伙有些着急了,吱吱叫着想要坐起来,可怜又被撑得东倒西歪。 杨路更觉有趣,引诱道:“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走,天天有好吃的东西哦。”这一路有这小家伙相陪肯定热闹,不过法安说金毛狲不喜亲近人类,不晓得会不会上钩。 正说着话,法安回来了,杨路上前把他手里拎的两只长尾的鸟禽接过来,法安背上还背着一只体型很大长着利齿的动物,花斑的毛皮十分漂亮。 “天热,打这么多也吃不掉啊。” “想存点皮子,经过一些小市镇的时候,可以换点金珠,给你买几套换洗的衣服,不然到了彭普拉城太显眼。” “那倒也是。”杨路点头。 “杨路,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 “哈哈,跟它呗。” 杨路回手一指,小金毛狲已经不见了,杨路有些惋惜,以为诱拐失败,可没料到,等他和法安用过早餐,打点好东西准备上路时,树林深处一阵喧腾,霎时间,涌出几百只金毛狲,在距离杨路他们五六丈远的地方停下,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叫声,就连法安都吃惊不已,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少顷,贪吃的小金毛狲一步三回头地跑到杨路跟前,用爪子扒拉杨路裤子,杨路蹲□抱它,笑道:“你们家好多亲戚啊,都是来送行的吗?” 金毛狲顺着杨路的手,钻进了他斗篷的口袋里,等法安飞上半空,还能望到底下一群红毛的小家伙们挥舞着小爪子,吱吱欢叫,杨路还挺感动,心想,真是一群热情奔放的小家伙,结果法安一句话,直接把杨路激动的心情给拍飞了。 “它们是在威胁你,如果对这只小金毛狲不好,下面几百只都是你的敌人。” 第二、第三天,仍在野外过夜。 第四天,途经一座不起眼的小镇,法安用手里的几张皮子给杨路买了两身雌性常穿的布衣布鞋和半匹麻布,杨路震惊地发现,压根就没有什么女汉子,所谓的雌性原来就是不能变身的男人,至少外表同普通男人一个模样,只不过长相和身材偏欧化,高鼻深目,轮廓深邃,杨路姿容秀丽,温润雅致的东方式脸庞,即使染着茶色的头发,都显得与众不同,他开始庆幸进镇时没有摘下斗篷的兜帽,当时只担心自己不太像女人,怕被人瞧出端倪,巧在歪打正着。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好读我好读我好读读扔了一个手榴弹~~么么哒~~ 又发黄牌了,作者有话说里贴的东西给撤了,另外文也修改了一点。 第三十七章 杨路虽震惊,却没有把自己同雌性归为一类,为什么呢?因为他认为自己同兽人星球的雌性是有本质区别的,最简单一点,雌性会生孩子,他不会,因此雌性即使长得再像男人,其实质还是女汉子,只不过汉子得更彻底一点,是长了小丁丁,又没有大咪咪的女汉子,这就好像双性人一样,双性人并不是根据外□来判断男女,而是根据染色体来判断。 不过,杨路心想,也难怪法安之前会那样纠结和对大波软妹子不感兴趣了,在法安的意识里,自己大概就是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至于真正的地球女性,在他眼里可能就跟怪胎差不多。 吃饭时,杨路不太有胃口,这家小旅馆的饭菜比它的外观还要粗糙简陋,同样没胃口的还有可怜的小金毛狲,杨路从包里掏出一袋烤馍锅巴,拿了一块放到碟子里,金毛狲似乎感受到杨路情绪不太高,在他膝盖上磨蹭了一会儿,才蹿到桌上,抱着烤馍的边角津津有味地啃。 烤馍锅巴和其他几样都是农家菜馆里进的小零嘴,附带销售,打包行李时,杨路顺手装了几袋,剩下的全都拿去送给周朝晖大外甥吃了。 大热天的,面前臊味浓重飘着肥肉的肉蔬汤丝毫引不起人的食欲,杨路捏着笨重的铜勺轻轻搅动,兜帽下一双眼睛盯着碗口发呆,本以为法安也是同性恋,原来不是,那他以后……会不会后悔?尤其得知卡美亚大陆上可以一夫多妻,杨路心里便有了些忐忑,假如将来必须面对与人共夫的局面,自己是选择离开还是接纳? 答案毋庸置疑,他不能忍受法安和别人在一起,即便单单为了要个孩子,也不行,他的情感世界自私狭隘,绝没有第三个人的位置。 刚放下铜勺,桌面上横过来一只大手,右手被紧紧握住,杨路眼睫一抖,抬起头笑了笑,说:“怎么啦?不够吃吗?那我这碗也给……” 话音戛然而止,法安面前的食物同他一样,也几乎没怎么动,小金毛狲停下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左右来回看看,又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烤馍,生怕惊动气氛沉默的两个人。 “你不相信我?”法安蓦地出声。 “什么?”杨路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不相信我!”这一次是肯定的语气,法安嘴角紧抿,显得很不高兴,语气却执拗而认真:“杨路,我知道你是个雄性,一早就知道,我就是喜欢你,我没有把你当作雌性,而是将你视为伴侣,一辈子唯一的伴侣,可是,你刚才在怀疑我!”小孩越说越委屈,尾巴没精打采地耷拉下去。 在他们言语还不通的时候,法安就很善于观察他的神态表情,从而领会他的意思,所以被轻易看穿心思,杨路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法安伤心失落的样子点醒了他,自己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太莫名其妙,法安不是夏权,不具任何可比性,之前他还言辞凿凿地跟大晖讲,相信法安的笃厚专情,认定他是一个可以信托的爱侣,所以才愿意抛开一切相随相伴,结果还没怎么样呢,就为一件未知的,也许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在这里烦恼,实在有些矫情。 杨路把手从法安掌心脱出,摸了摸那一头金子般的卷发,歉疚道:“对不起,法安,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小孩既然是他的,那么看牢了,看紧了,就是他的责任和权利,怎么可以让给别人? 法安哼了哼,别开脑袋,摆出一副‘我还在生气别以为顺毛就算了’的脸色,杨路前后看了看,这家旅馆的生意还真是冷清,用餐时间除了他们两个人,只在对面角落里坐了一个兽人,正在狼吞虎咽地喝菜汤,杨路把兜帽拉下一点,凑过去在法安嘴唇上亲了亲,不是舌吻,只是很温馨地蹭蹭,然后又轻轻咬了一口,小孩向来很吃这一套。 小金毛狲‘啪’一下捂住眼睛,过一会儿又张开指缝偷看,法安瞪它一眼,脸颊上浮起两朵红晕,装模作样干咳了一声,板着脸道:“以,以后不许这样了,吃饭!” 说完,把一大盆白水炖肉推到杨路面前,杨路发现和肉一起炖的又是一种他很熟悉的地球上也有的植物——晒干的黄花菜。 “法安,你们这里把这叫什么?”杨路低下头小声问,角落里的兽人正好望过来。 “金针菜,不过也有人叫它宜雄草,说是怀孕的雌性多吃这个就能诞下小兽人。” 黄花菜自然也叫金针菜,民间还有许多别名,例如萱草、疗愁、忘忧,或是宜男草,古代诗集和类书中就有记载,认为妇女佩戴宜男草,便可生儿,杨路不知道这些,但是金针菜和萱草却是比较常见的叫法。 杨路尝了尝金针菜的味道,又问:“像这肉蔬汤里的不冷菜(菠菜),我们叫茭白,而你们叫库实的蔬菜,另外还有黄豆,萝白(萝卜)那些,都是卡美亚土生土长的植物吗?” “不是,卡美亚大陆没有地球那么发达先进,以前不仅不种植蔬菜粮食,甚至也没有其他作物,千年前,无论雄性还是雌性,都基本依靠打猎为生,吃野物和野菜,穿皮衣皮裙,没有城镇之分,只有族群和部落,蔬菜是后来素食性兽人部落才开始种植的,他们称之为神的恩赐,是雌神元金赐予了他们作物和草药的种子,并教会他们播种、织布、酿酒、驯养犀马和家畜、建造房屋……甚至是医术,都说雌神偏爱温驯的素食性兽人,不过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比较有耐心。” 法安没心没肺地笑:“这些技艺如果教给我们肉食性兽人,说不定早就失传了。” 对于法安的看法,杨路自有不同理解,倘若他是元金,也会将这些技艺传授给素食性兽人部落,不光是因为他们有耐心,善于经营,主要还是为了让那些弱小的兽人部落能够在自然的生存环境中得以存续繁衍,就看经历了兽人大混战,直至八百年后的今天,素食性兽人依然生活在这片严峻残酷的大陆上,就是明证。 杨路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雌神元金一定与地球有着密切的联系,极有可能他就是玄清道人,元金和玄清发音近似,还有之前法安给他买的青布长衣,白底黑面的布鞋和绑腿,这些卡美亚大陆上基本款的雌性服饰,竟跟道袍相差不远。 杨路转眼望了望正在柜台上趴着打瞌睡的胡子拉碴的彪形壮汉,应该是这家小旅馆的老板娘(?)咳,杨路刚才进来时,称呼人家大叔,结果被壮汉狠狠瞪了一眼,说他才二十五,杨路一头黑线,赶紧改口叫小哥,幸好卡美亚大陆上称呼混乱,不论雌雄,大部分称谓都是一致的,否则把个‘姑娘’叫作大哥,不得被人提个菜刀杀出几条街去。 老板娘也穿了一身青衣白裤,胸口微微敞开,露出胸肌和胸毛,满头的红卷发束成一个十厘米长的发髻,用一根刷了绿漆的木发簪固定住,杨路是个厚道的人,可第一眼见到,还是被这种打扮吓到了,这算啥?水红萝卜插绿缨? 不是说老板娘长得有多丑怪,而是欧化长相的人种压根不适合东方式隽秀飘逸的装扮,不过老板娘通身的的确确是道人打扮,如果忽略那改良过的暴露的领口的话。 杨路在打量老板娘,角落里的兽人也在偷偷观察杨路,刚才他无意中一抬头,瞥见兜帽下露出的小半张脸,立刻被惊艳到了,尽管外出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雌性通常都不会太丑,当然也有长得漂亮又喜欢招摇卖弄的,不过那都是在有一群人的保护下,仅有独个兽人相陪,大多会低调出行。 若是在兽神殿里接受过洗礼赐福的夫妻,一般人会有所顾忌,不敢随便硬抢,可要是遇到样貌出众的单身雌性,家里又无权无势,很容易就会被人掳走或是拐带去,有些找都找不到,在城域内当然会受到一定保护,一旦走出城镇范围,谁还管那些,谁抢到就是谁的了,三方城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现在自愿并入卫城的小部落越来越多,希望得到庇护。 不过仅凭半边线条精致柔美肤色细腻的下巴,一方菱角微挑的香艳薄唇,和几粒若隐若现细白透亮的贝齿,就能让人浮想联翩的美人毕竟是少数,角落里的兽人猥琐地意淫,如果那柔软湿润的红唇里含的是他的宝贝,该有多么*。 兽人□一涨,激动之下,差点把肉汤给打翻,见俩人望过来,赶紧夹紧腿,把头埋进碗里大口喝汤,心里暗骂自己糊涂,他一只铠鼠,能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还肖想什么美人,对方的雄性虽说是个年轻兽人,看样子也许才刚到兽化的年纪,却是一只翼豹,就算还不能完全兽化,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在托塔斯卫城的城域内,翼豹的身份总是尊贵的,不过看这两个人好像混得不咋样,城主也有落魄亲戚啊。 等杨路他们吃过饭,离开后,铠鼠鬼鬼祟祟张望了一番,把杨路那碗喝了一半的肉蔬汤也给倒进了肚子里,感觉滋味特别好,一抹嘴,见老板娘还在打瞌睡,干脆钱也没付,贴着门边偷偷溜了,正得意呢,就被四个兽人堵在了小巷子里。 “沃尔西,今天总算逮到你了,你小子还真能挖洞,说!欠我们的钱究竟什么时候还?”其中一人上前掐住沃尔西的脖子,生怕又被他给跑了。 沃尔西心里发凉,强笑道:“梅弗农,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已经想办法在凑钱了。” “呸!你有屁的办法,废话少说,现在就还,一百金珠,一个都不能少,不然我就把你爪子撇断了送给镇长大人养的鸫狳当点心。” “怎,怎么会是一百金珠,前几天不还说是五十金珠!”沃尔西惊叫。 “你也说是前几天了,今天就是一百金珠。”梅弗农完全一副无赖面孔。 “梅弗农,少跟他废话!”另一兽人伦比搜过沃尔西腰间的兽皮袋后,恼怒道:“娘的狗屎货,全身上下才十几个银珠子,吃顿饭都不够,把他的胳膊给我统统掰断,老子不稀罕这点小钱。” “等等!等等!”沃尔西翻着白眼急叫,“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可以用其他东西来抵。” 梅弗农手略略松开,怀疑道:“你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一个消息。”沃尔西表情神秘,故弄玄虚。 几个人面面相觑,追问:“什么消息?” 沃尔西示意梅弗农手再松开点,不然他没办法好好说话,然后才道:“今天咱们镇上来了一个美人,非常漂亮的雌性,十有八/九还是个黑发雌性。”管他什么颜色的头发,今天能逃掉再说,别看这几个角狐土犴对着他凶,遇到翼豹基本就是死路一条,最好他们打得两败俱伤,他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黑发美人?在哪儿?”梅弗农眼睛一亮,急切问道。 “就在嘉碧利叶的黄羊旅馆,他们今晚住那儿。” “他们?”梅弗农迟疑,“还有雄性……” 沃尔西连忙宽慰道:“放心,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兽人陪着他。” 梅弗农松开手,几个人没等激动够,土犴伦比忽地回过味来,大骂:“操蛋!沃尔西,就这么个消息你还想卖一百金珠……” 话才起头,沃尔西已经兽化成一只铠鼠,尖嘴细尾,身体如纺锤形,硬质的甲壳上分泌出一种滑腻的粘液,伦比扑过去一抓,抓到了沃尔西的尾巴,可惜跟着那条尾巴又滑走了,沃尔西灵活地窜到巷尾,四爪飞舞,很快在墙角下挖了一个洞,逃走了,气得梅弗农四人暴跳如雷。 “不去管他,那小子迟早落到咱们手里,先去黄羊旅馆。” 黄羊旅馆的老板娘嘉碧利叶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破口大骂吃白食的沃尔西,镇上的四个小混混冲进来,梅弗农上前捏了一把嘉碧利叶的屁股,调笑道:“唉,嘉碧,听说你这里今天住进来一个黑发雌性,有没有这回事?” 嘉碧利叶推开他,没好气道:“没有!你们又想干嘛?” “别给脸不要脸,快说!到底有没有?”伦比的脾气显然不如梅弗农。 嘉碧利叶把抹布扔到桌上,叉着腰,吼回去:“是住进来两个人,穿得严严实实,我怎么知道是不是黑发?” 两个人?穿得严严实实?梅弗农一喜,心道沃尔西那小子倒是没骗人,忙问:“他们住哪间房?” 嘉碧利叶大拇指朝后一伸,“顶头那一间,喂!我跟你们讲,打坏我家东西要赔啊!”假如有命赔的话。 “好说,好说。”梅弗农连连点头。 房里,杨路跟法安说了玄清道人的事,又斟酌着问道:“法安,我们还剩多少钱?” “不太多,你想买什么?” “够不够买焰晶?”这小镇里用的都是油灯,看样子焰晶不便宜。 “焰晶?我们不是有野营灯吗?” “那是因为……” 杨路刚要解释,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法安站起来。 “客人,送洗澡水的。”门外的人看似相当有礼。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申明一下,此文为生子文,因为上榜的关系,生子标签经常被编辑改掉,我就随它去了,反正大家也清楚,一般兽人文都是生子文,不过我的几篇文好像都是生子文,搞不懂,我自己好像也没特别萌生子啊,奇怪…… 不过说到底,我是个没节操的人,好像萌的蛮多,除了上一章作者有话说里的和暗黑系的,我实在萌不起来,其他像np,父子,兄弟,生子,男穿女,女穿男,伪娘双性之类……我好像都能接受,不会特定拘泥于某一风格,不过自己写就有些困难,作者的风格不光局限于文风和文笔,往往还会因为读者群的关系被限定住,怪不得有许多作者在123言情开了好几个马甲写文,我以前不能理解,觉得开多马甲,要重新积攒人气,好像没那个必要,现在知道不然,比如我一直写1v1,攻宠受的甜文,如果哪一天写了群p渣攻贱受文,或者虐文,或者极度掉节操的文,不说能不能积攒到新的人气或者自己能不能把握,至少以前的读者可能会跑掉一半,就像我一开始写言情,转到写*,好不容易积攒的几个读者全跑了一样。我在想,如果我现在重新写言情,会不会看*的读者又全跑了…… 前些日子一直想开一篇现言重生文,比较平实朴素的情节,没有什么复仇之类的,只是重新过一遍自己的人生,可是后来还是没写。 第三十八章 法安看向杨路,杨路点了下头,他们之前倒是要过洗澡水,可小镇旅馆的老板娘明显态度不太热忱,嘴里嘀嘀咕咕就收这么点房钱哪那么考究,杨路叫法安多给了他几颗银珠子,才勉强答应待会儿送点温水过来,不想这会儿来得倒挺快。 提到银珠和金珠,并非杨路起先以为的纯金纯银,可能是提炼工艺不够精粹,金银珠的质地都很硬,色泽略浅,目测的话,金珠大抵也就相当于地球上的十四k金,且卡美亚大陆上金银矿资源丰富,一颗跟弹珠差不多大的金珠仅够四五个人吃一餐饭,银珠许多时候,只能作找零使唤,当然,兽人食量巨大以及物资相对匮乏也有原因在里面。 好比法安打的几张动物毛皮,在地球上就是天价,在这里,不比上等棉布贵多少,小镇布庄里仅有的半匹烟青色丝绫,价格更是令人望而止步,所以说,两个世界物品的价值并不对等,此为题外话。 法安过去开门,杨路把行李稍微归拢了一下,用斗篷盖住,小金毛狲坐在床上,学着杨路平时的样子,一本正经摆弄望远镜,大眼睛对着镜头穷眨巴,可惜拿反了,把目镜对准黑乎乎的石墙,啥也看不见。 小家伙见杨路做了个抱抱的姿势,立刻扔掉望远镜,跳到了他怀里,它很喜欢这雌性身上纯净的气息,同其他人不一样,感觉特别舒服,即使是那只年轻健壮的翼豹,金毛狲都觉得他有点臭,小家伙乖巧地扒在杨路身上,抽了抽黑黑的塌鼻头,嗯嗯,就是这个味道,似乎又更好闻了一点,虽然很淡,却连闷骚的大家伙故意留在他身上的气味都压不住。 杨路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伦比一进门,就听到一声比淙潺的泉水还要舒悦动听的浅笑,尾音婉转清透,有种少年人的青稚和鲜嫩。 伦比心口像是被人轻轻挠了一下,忘了之前梅弗农的关照,两眼不加掩饰地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青布长衣的雌性背对他们站在窗前,柔顺的浅茶色短发,耳根下微微露出一小截奶白色的肌肤,在油灯的映照下,酥脂一般的光滑细腻,仿佛在引诱人捏上一把。 尽管发色是最常见的颜色,伦比也丝毫不觉得遗憾,他直觉这是一个大美人,那身保守普通的青衣布鞋,穿在别人身上平平无奇,穿在这雌性身上却是那样合度有韵,清瘦的身段看上去比山间的青竹还要挺拔俊逸,秀雅脱俗,伦比形容不出心中的感觉,只恨不得把一对眼珠子给贴上去。 “瞎看什么呢?把东西放下,出去!”年轻的护花使者不高兴了,这两个伙计抬着澡盆一进来,就只顾盯着杨路看。 伦比眼中凶光一闪,正要发作,肩膀被梅弗农压住了,梅弗农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好意思客人,我们这就出去,有需要随时吩咐。” 梅弗农手下用力,把伦比强拉了出去,躲在外面的两个同伙正探头探脑,伺机破门而入,一见俩人出来,十分诧异。 “怎么出来了,梅弗农?” “是啊,不是说好你俩先打头阵,再叫我们进去,难道沃尔西那小子说胡话,压根就没有黑发雌性?” “不是黑发,但绝对是个美人。”伦比心有不甘,瞪了梅弗农一眼,甩开手道:“你们问他!”他还没看清楚美人长啥样,就被梅弗农推了出来。 “小声点,到外头去说。”角狐梅弗农有点瞧不起土犴,这些血统低劣的黑嘴狗就跟没长脑子一样,幸好他继承了狐族谨慎精明的优良传统,不然整天跟这几个蠢货混在一起,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四个混混出去,老板娘嘉碧利叶撇了撇嘴,可惜居然没打起来。 到了旅馆外头,梅弗农才没好气道:“伦比,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对方可是一只翼豹,想死不要拉上我。” “翼豹?”另外两人倒抽一口气,随即破口大骂:“混蛋沃尔西,竟敢陷害咱们。” “翼豹怎么啦?咱们有四个人。”伦比色壮狗胆,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小毛孩子,也许都还不会兽变,你倒先吓破了胆,那雌性衣着平常,没留发髻,而且你瞧他们连个侍卫随从都没带,肯定不是来自六部落的人,也不知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小部落里出来的,卡马思大人才懒得理会,真要出身高贵的话,就不会住黄羊旅馆了,早被镇长亲自迎到家里去了。” 翼豹族六大部落是最早推举卡马思为族长的部落,除了昆比罗部落以外,其他五个部落也各自都有封地,部落成员在托塔斯卫城地位颇高,其他一些零散的小部落,由于一开始没有积极拥戴卡马思的领导,就像沃尔西所说,现在真成了故意冷落的穷亲戚。 另两只土犴明显就是墙头草,一听伦比分析得有道理,又被怂恿得跃跃欲试,“对啊,梅弗农,你不是一直都说你们角狐是幻狐的远亲,你堂叔还跟巫师由都大人有几分交情,就连咱们镇长都要给你面子,怎么这会儿又成缩头乌龟了。” 梅弗农朝天翻了个白眼,为这三个家伙的智商捉急,“我又没说放弃,只不过可以想个更加稳妥保险点的法子,你们也不想想,在黄羊旅馆就动手的话,不说能不能成功,万一有人追究起来,我堂叔不好跟由都大人交代,毕竟是一只翼豹,要打也要把他引到镇外去打。”梅弗农表面看似淡定,其实一样心痒难耐,旅馆里那雌性光是一个背影就令人想入非非。 三只土犴一起看着他,异口同声问:“怎么引他出去?” “咳,他们只是路经咱们镇,说不定明天就会离开,等他们出了镇子,咱们再多叫几个帮手,设个埋伏,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嗤——”伦比不耐烦地打断道:“还好意思觉得自己聪明,那是只翼豹,他干嘛要跑到镇子外面,等着我们堵他吗?他要走的话,出了旅馆就能飞上天,笨蛋!” 梅弗农恼羞成怒:“唉,伦比你小子是不是找抽啊!一时半会儿的,我哪来什么好点子,总得慢慢想吧,刚才你不还嚷嚷人家是小毛孩子吗,说不准咱们运气好,他就真不能兽化。” “管他能不能兽化,要我说现在冲进去最好,那么小的房间,翼豹的翅膀一点派不了用处。” “不行!你少色/欲熏心。”梅弗农断然否决,“这么做肯定会惹大麻烦,首先镇长那边就瞒不过去,而且在房间里动手,雌性也会被咱们误伤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该怎么办?”伦比性子急躁,又在小镇上横行惯了,眼下更是被美人勾引得血气蹭蹭往上涨,平时倒不见得有如此大胆量。 “也许……”土犴曼多尔忍不住插嘴:“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挑战,比方讲,由我出面,说要跟他决斗,引他到镇外,然后我们一起把他解决掉,既然是决斗,那就生死由命……干嘛?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另一个家伙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他兄弟,说:“老弟,你这笑话咱们也算捧过场了,别想太多,要不舒服先去喝碗热汤。” “……” 开玩笑,决斗也要看谁跟谁,和自己力量身份相当的对手提出决斗,是兽人的骄傲和荣耀,自然不容推卸和退却,不然人前抬不起头来,一只土犴提出要跟翼豹决斗,人家会鸟你,才是丢面子。 “等等!”梅弗农贼眼珠子一转,勾了勾手指,压低声音道:“我想到一个法子,咱们干嘛要把那只翼豹引到镇外,咱们只要把他从雌性身边引开就行了,就算他再厉害,还有谁比我们弟兄几个熟悉哈姆拉镇环境的?” “怎么做?”伦比等人眼睛一亮,全都聚上去。 梅弗农嘀嘀咕咕一阵,“……伦比,你再找几个可靠点的人来,咱们兵分两路,一路人尽量把他往镇外引,手脚利索点,不要留下痕迹,另一路人先把雌性藏起来,随后再来接应,即便那只翼豹崽子够聪明,被他察觉了,也别慌,只要雌性到了咱们手里,想怎么胁迫他都行。” 曼多尔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愤愤不平道:“娘的,人比人气死人,一只小崽子都有漂亮雌性,咱兄弟几个还是光棍。” “你可以去找铁匠伊维希家的雌性儿子布塔,他不是就喜欢你。”梅弗农故意刺激他。 “滚你的!布塔脸上的肥油糊得眼睛鼻子都快分不出来了。” 夜深,杨路被法安缠着欢爱了一场,有些疲惫地睡去,小金毛狲蜷在窗台上,它早就习惯了那只整天发情的小翼豹,即使床板晃得都快散架了,也能照睡不误,就是翼豹发情时的体味太浓烈,实在受不了,还是窗台这里空气清新点,嗯嗯,它还小,有些东西看多了,不利于身心健康,偷听一下就行了。 法安拧了一把布巾,给杨路擦干净身体,套上衣服,至于自己留在杨路体内的东西则没去掏出来,虽然杨路是个雄性,不会怀孕,可兽人天生就有喜欢在自己所有物上做标记的习惯,只要一想到杨路从里到外都染上了他的气味,法安心尖都在发颤。 搂着爱人睡下没多久,才刚生起些睡意,漆黑之中,一双深邃狭长的翠绿色眸子又蹭地睁开了,瞳孔渐渐缩成锥形,不自禁就透出骇人的寒意和凶煞的兽光。 小金毛狲也像被什么动静惊醒了,茫然四顾了一下,跳到床上,使劲朝杨路怀里钻,法安把它拎出来,扔到床尾,轻轻推了推杨路。 “唔……法安,怎么啦?”杨路揉了揉眼睛,睡意朦胧。 “好像有人来。”法安盯着半启的窗户,有三个兽人正靠近这边,这几个弱小的家伙也不知是鲁莽,还是有备而来,气息都没收敛,像是故意在挑衅,翼豹体内好战的因子似乎被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冒犯给激活了,令他血液沸腾,非常兴奋,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咕噜声。 杨路也清醒过来,摸出枕头下的匕首,轻手轻脚坐了起来,小金毛狲趁着法安注意力不在它身上,又跳进了杨路怀里。 “别怕。”杨路抱紧它,小声安慰,不知是出于对法安的信任还是怎么,他竟不感到紧张。 小家伙大眼睛一翻,心想,我才不怕,我是在保护雌性。 窗外隐约飘进来一缕轻烟,无色无味,被凉爽的夜风一吹,很快就散开了,杨路紧盯着窗口,也丝毫没有发觉,小金毛狲忽然把头埋进了杨路衣服里,法安也拿起布巾捂住杨路口鼻。 “怎么啦?”杨路用眼神表示疑惑。 “他们在放霍罗格叶制成的迷烟,会使人手脚无力,意识混乱,但是对我没什么用处。” 法安松开杨路,动作轻巧地跳到窗边,一拳过去,把整个窗框都打了下来,窗外闪过三个黑影,法安跳到窗台上,一副想追出去的样子,杨路心念一动,感觉不对,这桥段似乎很眼熟。 “法安!”杨路着急地叫道:“别出去!” 就在杨路惊叫的同时,法安已一个箭步蹿到门口,伴随‘哗啦’一声巨响,门板被踹飞了,躲在门口的几个兽人傻掉了,这和梅弗农预计得不一样,这只小翼豹应该被伦比他们激怒,然后从窗口追出去,而不是过来踹门板,现在该怎么办? 梅弗农反应最快,门板砸过来的一瞬间,他掉转身撒腿就跑,剩下两只土犴一看最精明的角狐跑了,也心生胆怯,稀里糊涂落荒而逃。 “法安,你怎么知道有人躲在门外?”杨路伸头看看,一眨眼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法安光着屁股,站在一地碎木渣当中得意洋洋地摇尾巴,“武侠片里都这么演,调虎离山之计嘛。” 杨路失笑,他刚才也是觉得有种既视感,“你砸烂了旅馆的门窗,咱们有钱赔给人家不?” “啊……”法安尾巴摇到一半,定住。 杨路竖起耳朵听了听,说:“老板娘他们好像被吵醒了,既然赔不出钱,要不咱们就溜吧,你有多少给人家留多少。”再待在这个镇上显然不安全。 “好啊好啊!”小孩连连点头,他不想被留下来洗碟子,这家破旅馆生意一点不好,不知道要洗到猴年马月。 伦比望着飞上半空逐渐远去的黑影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梅弗农。 梅弗农冷哼一声,道:“看吧,人家是能兽化的翼豹,亏得我机灵,不然我们三个恐怕就要白白送命,我可不像你,为了一个雌性,连命都不顾。” 梅弗农嘴上一套,心里却激动不已,有了另一番计较,他逃跑不光是因为计划被打乱而心慌,他当时离门最近,本来是想着引蛇出洞那种极易被炮灰的傻缺活当然交给伦比去做,抓雌性这种轻松的好事自然得留给自己,没想到竟让他听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那雌性口音虽然很奇怪,但是他叫翼豹什么来着?法安,不正是卡马思大人长子的名字吗?堂叔特意关照他要时刻留意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他要发达了。 几天以后,梅弗农花了大价钱叫人把消息带给了他远在主城的堂叔,说图坦利大人要找的人正从哈姆拉镇经过,向东而去,看样子很可能是要去彭普拉城,与之随行的,还有一位茶色短发少年模样的雌性。 梅弗农没吹牛,他堂叔确实和幻狐族的巫师由都有一两分‘交情’,因为他堂叔是由都府上驾车的车夫,消息一送到由都手里,图坦利和朵岚立刻就得知了。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暂无扔了一个地雷~~o(n_n)o 又被发黄牌了,我就知道,专审员大半是根据读者留言来判断文章内容的,36章的肉渣渣虽然大家没评论,但是我在作者有话说里面留的无节操无底限的小段子由于过于bh大家都评论了,于是……发黄牌了,小段子撤了,反正基本都被雷过了,文文实在不知道该怎样修改,稍微改了几个敏感词汇,实在不行只能替换了发邮箱,唉,在*写文真心不容易啊。 第三十九章 “法安那小崽子失踪了这么久,音讯全无,本以为他早就死在萨尔罕了,没想到居然又出现了。”主位身着华服的棕发青年表情阴郁,用手轻轻抚摸了几下明显隆起的腹部后,忽又唇角微翘,莞尔一笑,可惜笑意未及眼底,一双玻璃质的蓝眸衬得明艳的脸庞更加寒意森森,“呵呵,这样也好,省得我们提心吊胆,父亲,您说是不是?” 坐在他左手边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是幻狐族的族长图坦利,老头手指在桌上不疾不徐地敲击,脸上波澜不兴,眯起的眼睛里却透出算计的精光,不知在作何考量。 “由都,这消息送过来用了多少天?”沉默许久,图坦利忽然开口。 长桌对面是个面相奇特的中年男子,一头及腰的银发遮挡住了半边脸,发丝间,细长飞挑的狐狸眼诡秘妖异,暗红色的瞳仁就像两簇燃烧着的地狱鬼火,嘴唇也是异样的鲜红,仿佛毒蛇吐出的信子,皮肤苍白透明,五官竟比朵岚还要刺目耀眼,玄青色的宽袍下露出蓬松的狐尾,由都是一只少见的银色幻狐,却不似其他兽人那样强健魁梧,相反,他高挑宽大的身躯有些病态的消瘦,就连背脊都微微佝偻。 由都本在偷偷窥视朵岚,听闻图坦利询问,他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痴慕,姿态显得谦恭谨守,回道:“族长,消息是四天前请托白头鸢部落的兽人送出,中间一刻没有耽搁。” “迟了,还是迟了……”图坦利连叹可惜,“错失一次大好机会。” 他其实早已预料到法安如果脱身,必定会去坎贝拉卫城求援,之前也秘密做了一番布置,萨尔罕往东,一路上大小城镇都有人盯梢,可是法安就这样莫名其妙失踪了,三个多月,既没有在托塔斯卫城的城域内出现,也没有进入坎贝拉城的管辖范围,时间一久,底下人便有了松懈,就连他都以为法安极有可能已经死在了萨尔罕的荒漠里,毕竟戴着奴隶脚镣想要逃出萨尔罕,本就是九死一生的事。 可事实证明,那小崽子命还挺长,消息四天前从哈姆拉镇递出,就算法安真去彭普拉城,这会儿也来不及了,依照翼豹的飞行速度,从哈姆拉镇去彭普拉城至多只需一日半,等他们商议好,再从主城派出人去彭普拉城安排,少说又得花上六七日,这中间差了将近十天,如何赶得及。 何况,法安也不一定落脚彭普拉城,彭普拉城是从萨尔罕出发,陆路去坎贝拉城域的必经之地,对于法安来讲却非必要,聪明一点他都应该绕过这座危险的半地下城,当初图坦利就是考虑到这一层,才没有特意对彭普拉城花比其他地方更多的心思。 图坦利很快想通,心里不再像刚才那样惋惜,与其纠结没有在彭普拉城逮到那小崽子,还不如现在立刻去通知坎贝拉城那边早作准备,其实这样也好,虽然不尽在他掌握之中,却可以把所有的事推脱干净,法安终究是卡马思的儿子,幻狐族势力再广,也会出现百密一疏的情况,在托塔斯卫城对付法安,万一消息走漏,被卡马思得知,他反倒难以圆说。 不妨拖上两月,坎贝拉城那人愿意替他们动手最好,若到时法安小崽子还侥幸活着,有了朵岚新生的小翼豹做凭仗,他们也能放手一搏,不必瞻前顾后。 在图坦利心里,不管卡马思是否选择他的外孙坎夏斯作为托塔斯卫城的继承人,他都没打算放法安一条活路,兽人身体里流淌着兽类的血脉,也就更懂得兽类的生存之道,这就好像成为新狮王的成年雄狮,会咬死所有不属于自己的幼狮一样,他认为太天经地义了,生存就是如此残酷。 图坦利给了幼子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正想传唤心腹进来,巫师由都看出了他的意图,出声道:“等一等,族长,先别叫人给坎贝拉城送信。” “怎么,有什么问题?”图坦利皱起眉。 “据我估计,法安会在彭普拉城留上几日,也许我们赶得及,之前我忘了说,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雌性,这势必又会拖慢他的行程。”由都说话时,不由偷偷睨向朵岚,朵岚坐姿高贵优雅,下巴微昂,露出优美修长的颈项,冷艳的脸上一片漠然。 “年轻雌性?”图坦利一愣,并未察觉其中的微妙,他摸了摸胡子,取笑道:“谢普里上回竟没乱说,还真有个雌性,呵,小崽子这一点上倒不输给卡马思,在萨尔罕挖矿也能哄骗到雌性,不知许诺了人家什么?” 图坦利只是随口一提,丝毫没有将杨路的出现放在心上,试问萨尔罕哪来什么背景深厚的雌性,除了雌妓就是奴隶,要不就是罪犯或者流亡者的亲属,倒是由都前半句话让他比较挂心。 “为何他会在彭普拉城留上几日?” 由都垂下眼,神色晦暗不明,“族长可能还不知道,法安逃跑的当晚,泽拉尔、佩迪恩、比金卡和班得瑞四个人也逃了,显而易见,这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谢普里之前或许认为那四人无法活着离开萨尔罕,才没有告诉您,现在情况有变,我也是不久前才刚收到墨塞奎比城那边传来的消息。” “这个蠢货!” 朵岚气得咬牙,就连图坦利也对侄子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感到恼怒,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追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那四个家伙没死?” “没死,还真是走运,不知给他们想到了什么办法,不仅逃出了萨尔罕,还混进了墨塞奎比城,他们抓到了沙莱曼,向他逼问法安的下落。”沙莱曼是谢普里的弟弟,在墨塞奎比城既负责焰晶的买卖交易,又奉图坦利的命令,担当着监视墨塞奎比城城长伊格纳的重要职责。 由都顿了顿,头垂得更低,发丝盖住了像血水一般粘稠滞涩的目光,语调低沉地说:“等我们的人找到时,沙莱曼已经死了,那几个家伙咬断了他的四肢,切开了他的咽喉,然后逃走了。” ‘啪’一声,结实粗大的宽背椅扶手被图坦利拧了下来,由都难以察觉地勾了勾嘴角,又继续缓缓说道:“由此可见,他们尽管是谋划好的,之后却失去了联系,既然得知法安没有落在我们手中,他们就一定会去坎贝拉城,我不知道法安这三个多月躲在哪儿,但只看他现在才到哈姆拉镇,就知道他这段时间必然离开萨尔罕不远,我猜想,他也许是确准了泽拉尔等人安全后才离开的,这样一来,法安会停留彭普拉城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那小崽子也可以不等他们,自己去坎贝拉主城。”朵岚提出不同意见,就算他十分讨厌法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未成年的小兽人即使没有侍卫的保护,也完全具备独立求生的能力。 由都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附和:“是,夫人的推测很有道理,但是我想,那四人长期陪伴在法安身边,忠心耿耿,依法安的性子,大概会想早点见到他们,当然,我们也可以做两手准备,先派人去彭普拉城布置,然后再通知坎贝拉城那边,这样即便逮不到法安,也能抓住那四个。” “嗯,这么做确实更稳妥。”图坦利已冷静下来,死了一个侄子固然痛惜,可纵观全局,这点牺牲算不了什么,很快他就可以讨回来,图坦利又捋了捋疏淡的胡须,说:“由都,我记得彭普拉城的城长好像是我们的人?” “是的,不过诺姆马萨迪却是卡马思大人的族亲,兴许有些麻烦。”由都小声提醒道,大的城市会设一个城长,一个诺姆,诺姆相当于监察官,负责监督城长的工作,并且直接向城主汇报,许多时候,权利比城长还要大。 图坦利思索片刻,道:“无须过多担心,马萨迪此人虽脾气古怪,不耽酒色,却极嗜赌,赌起来简直可以把他老爹老娘当赌资,完全不理会其他事,到时候找几个人想办法缠住他,不足为惧。” “是的,族长。” 图坦利唤来心腹手下,如此这般安排下去,见由都还坐着不动,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 由都站起身,宽松的衣袍下,身躯更显枯瘦,“族长,为确保万无一失,我想再为夫人检查一下腹中胎儿,毕竟孕期就在两月后。” 朵岚眼波一闪,只是坐着,并未搭腔,倒是图坦利点头应诺:“嗯,还是你考虑得周全,那玛,搀城主夫人去内室。”图坦利叫来朵岚的贴身仆人,转而又叮嘱由都:“仔细检查,千万不要出差错。” “由都自会谨慎小心。”由都态度一如既往的恭敬。 图坦利府邸装饰得富丽堂皇,就连厚重的内室大门上都精雕细琢,镶金嵌银,华美的花纹中还点缀着珍珠和红蓝宝石,由都走到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由都大人……”那玛小声催促道。 由都偏过脸,发丝飘荡,露出妖艳的五官,表情似笑非笑,那玛脸一下红了,又有些胆战心惊的慌乱,由都眼神渐渐阴沉下来,弥漫上一抹凶残的兽光,那玛感觉全身血液都像冻住了一样,惊惶地低下头,不敢再直视那对血瞳。 “出去,不许放人进来。”由都轻声吩咐。 “是,是的,大人。”那玛在由都调转目光的一刻,如释重负,匆匆退到了走廊外面。 由都踏进室内,脚步轻巧而缓慢,恍若踩在刀刃上,没有发出丁点声音,棕发的美貌青年侧躺在宽榻上闭目养神,以手支颐,好似熟睡了一般,直到衣襟被解开,才轻启眼帘,漫不经心地扫了由都一眼。 巫师伸出一双藏在衣袖中的手,那双手苍白,柴瘦,皮肤却比雌性还要光洁细滑,手上的冷意接触到青年裸/露隆起的腹部时,青年微微蹙了下眉尖,身体很快又在舒缓有力的按摩中放松下来。 由都动作越发的慢,打旋按揉,仿佛在静静感受每一寸肌肤,眼睛里红光跳跃闪烁,许久之后,一双手终于蜿蜒向上,轻柔地滑过青年暗色的乳/尖,青年浑身一抖,低吟出声,由都喉头上下滑动,加重了手力,青年呻/吟更加频急,檀口吐出细柔的喘息,两眼迷离地望着由都。 由都显然无法抵抗这种诱惑,被牵引着俯□去,艳红的唇片即将触碰到青年时,青年突然两眼大睁,直起身,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勃然大怒道:“由都,你竟敢对我用幻术!” “啪!” 由都苍白的脸上顷刻间浮起一片红痕,巫师在族中的地位仅次于族长,被朵岚甩了巴掌,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立刻跪下来,匍匐在青年脚边,祈求他的原谅。 “夫人,由都是遵从族长的意思,仔细为夫人检查,若有冲撞之处,望夫人重重惩戒。”说着,低下头亲吻青年穿着白袜的脚背。 朵岚凤目斜挑,厉喝一声:“脱了!” 由都全身簌簌颤抖起来,缓缓起身,背脊愈发弯曲,脸上看似惶恐、乞求、哀怜,一双血眼却贪慕而不加掩饰地直盯着青年大敞的衣襟,朵岚怀孕七个月,腹部硕大如鼓,乳晕暗沉,就连皮肤都被撑得青白透明,明明有些畸形,由都的目光反而更加沉醉痴迷,丝丝饥渴在眼底弥散开,脱衣时,指尖因急切抖动不停。 没了衣物的遮挡,那具骨骼空大的身躯更显苍白干瘪,甚至能看到清晰的胸骨和肩胛,随着跪下的动作,琵琶骨突兀地翘起,长发顺势滑到身前,露出背上交错纵横极为可怖的伤疤,层层叠叠,深浅不一,不见一处完好的皮肉。 朵岚从墙上取下一根三指粗的藤鞭,那鞭子像是特制的,坚实柔韧,鞭身布满反射着锖色的倒刺,朵岚如同欣赏艺术品一样,指尖在一处已经结痂的伤疤上爱不释手地抚动,尖利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肉里,不等由都闷哼出声,鞭梢已席卷而来,瞬间皮开肉绽,血沫横飞…… 朵岚两眼放光,表情凶狠而兴奋,由都也是痛苦隐忍之中带着快意,俩人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朵岚直抽了二十多鞭,才感觉身有不适,气喘吁吁地停下手来,由都起身扶他坐下,然后才用布帕随便擦了擦背上不断滴落下来的血水。 朵岚蓝眸中的亢奋很快退却,炙光中,眼珠呈现一种半透明的无机质灰蓝色,他系上衣襟,冷冷道:“前些日子,翼豹普林吉部落趁机给卡马思送了一个雌性,卡马思虽然没答应什么,却连续三个晚上都睡在那雌性房里,我找了个借口把那雌性处死了,卡马思好像挺生气,我得去哄哄他,你配制的‘沉湎’再给我一点。” 由都穿衣的动作停住,眼中暗光一闪,像是不太赞同地劝道:“夫人,你身怀有孕,房事还是不可太频密。” “少废话,叫你给我就给我!” “是。”由都低下头,嘴角边滑过一丝古怪的笑意。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曳曳流光相皎洁扔了两个地雷~~n__ny 第四十章 在哈姆拉镇的小混混梅弗农重金聘请鸟族兽人去主城通风报信的路上,杨路和法安外加一只宠物金毛狲已飞抵了彭普拉城。 总体来看,这一带属于干热的盆地地形,四周高,底部平坦辽阔,植被低矮,呈零星绿洲状分布,彭普拉城即位于盆地正中,俯空远眺,毗连上千里平川之中,矗立着一座宏伟庞大的四方形城池,令人惊奇的是,再往前,地表像是被造物主用巨斧一劈为二,出现一条深达数百米,宽三十余丈的天堑,连接对岸的唯一通路,就是彭普拉城以东一条狭窄险峻的拉索桥,要想经此桥到达对岸,就必须横穿整座彭普拉城,并且在出城口缴纳一笔不菲的过桥费,才能得以放行,当然,桥的对岸一样设立堡哨,派专人把守,收取高昂的进城费。 换言之,彭普拉城是真正意义上的邻渊而建,若天堑两端隶属不同卫城,它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边防要塞,难怪法安会说彭普拉城是从萨尔罕出发,陆路去坎贝拉卫城的必经之地,实际绕道去坎贝拉卫城不是不可以,先提条件是必须绕开这条曲折连亘极目望不到尽头的天然沟壑,途中势必会经过大小十余座城池,泽拉尔等人想要一一绕开,数月半载都到不了东方,不如冒险闯上一闯。 彭普拉城才刚刚进入杨路的视野,他便在惊叹之余感觉奇特,这座方城居然是土黄色的,从萨尔罕一路过来,法安业已飞行了两千多公里,期间杨路见识了不少卡美亚大陆上的城镇风貌,他们虽然不敢停留,却不妨碍空中遥遥俯瞰。 兽人世界,任何事物不谈精致风雅,最先追求的就是富丽雄伟,每座城池都是一座极具代表性的雄性力量之城,屋宇皆用巨石砌成,殿堂则辅以粗大直耸的圆柱和高阔的台阶,仿似希腊的古老建筑,无不巍峨壮观。 因选用的是天然石材,故而整座城市虽为统一色调,单个建筑物相比较,颜色总会略有深浅,多为石青色或灰白色,也有类似花岗岩那种比较沉厚的黄中带粉的色泽,但是像彭普拉城这样单一纯粹毫无杂色的土黄实属仅见。 法安像是猜到杨路心中所想,解说道:“彭普拉城附近适宜建房的石料采集困难,加上气候地质和……”他想了想,找到一个词,“嗯,和人文习俗的原因,因此它的建造和构筑异于其他地方,彭普拉城是一座半地下城,黄色的不是石头,是黄土。” 杨路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定睛细看,敦朴厚重的高墙之中,被道路整齐分割的,果然是一片片面积浩大却相对低矮的生土建筑群,想必它的另一半深陷在地底,不过还是能看出,土墙的坚实与牢固,杨路前年去过中国西北部地区旅游,这彭普拉城倒是另一座交河故城。 小金毛狲从口袋里钻出来,睡眼惺忪地爬到杨路肩膀上,一只爪子勾住斗篷的帽檐,另一只小爪子手搭凉棚,也煞有介事朝远处张望不停,杨路生怕它跌下去,赶紧把它拽下来,小家伙明显不乐意,吱吱叫着抗议,不过很快就因为嘴里被塞进了一颗果汁牛肉粒重新高兴起来。 就像由都预计的那样,两个人路上一拖再拖,用了整整三日半才赶到彭普拉城,倒不是杨路耽误行程,而是他们赔了哈姆拉小镇黄羊旅馆的门窗损坏费后,又变成了一对穷光蛋,彭普拉城周边数百公里可以捕捉到大型猎物的地方甚少,所以他们离开哈姆拉镇不久,途经一处林木葱郁奇峰险要的峡谷时,特意停留了两天,用来筹措俩人进城后的开销,过桥买路费对他们来讲,却是不需要的。 之前杨路想要购买焰晶的打算就没有再跟法安提起,考虑等过了彭普拉城再说。 法安慢慢降低飞行高度,杨路肉眼已能清楚地望到城内喧嚣繁华的街道,彭普拉城是一座大城,城内人口众多,又地处要隘,来往行脚的外乡人也络绎不绝,光他们飞近这片刻工夫,从不同方向也有几名翼兽人和鸟族兽人飞入城内。 杨路是第一次见到鸟族兽人,以他地球人的眼光来看,鸟族的长相比其他兽人要文雅许多,化成半兽形后,没有兽类的耳朵和尾巴,而且也非赤身*,□自动覆盖了一层绒羽,好似穿了一条用羽毛装饰点缀的短裤,个别锦羽华丽又讲究的,就有点追求过头,上身也覆盖羽毛,走动间,像是套了一件飘扬飞舞的五彩霞衣,有种夸张的舞台效果。 法安降落在一条僻静的暗巷里,等系上遮羞布出来,就见杨路目不转睛盯着刚刚从巷口走过的一个身披粉红色羽毛,头上顶着三根枕冠的大汉,两眼晶亮,脸上似笑非笑,法安吃味道:“这才是真正的驴粪蛋子表面光,知道他们为什么从不在人前裸/露身体?” “为什么?”杨路扬起脸,“这不是他们的半兽形吗?” 法安哼哼唧唧,语含恶意地毁谤道:“这只是一方面,实际上许多人都说,那是因为鸟族的*非常短小,长一辈子也长不到器大活好,所以鸟族雌性才生不出宝宝,只能生蛋,每天还得很倒霉地在家孵蛋,一不小心就只能做荷包蛋了。” “……”丁丁小不小和人家老婆生蛋有毛的关系啊!不过杨路一想到某个壮汉上厕所时,从菊花口‘啪唧’掉下一颗蛋来,就感到一阵恶寒。 成功打击到杨路看野男人的兴趣,法安表示内心很哈皮,直接无视了小金毛狲从口袋里露出脑袋,偷偷摸摸做鬼脸的讨厌样子。 两个人身无分文,当务之急就是先去集市把兽皮兑换成金珠,法安以前来过彭普拉城,城区分布还算熟悉,只是不敢去太过热闹的地方,怕被幻狐族的眼线盯上,虽说过了三个多月,可彭普拉城的城长就是一只幻狐,不得不小心提防。 事先两个人已经做了一点掩饰工作,杨路用粗麻布和兽皮在登山包外面做了个套子,抽上系绳,就是普通的背囊,此外,他身穿军绿色斗篷盖住头脸的装扮在彭普拉城也毫不起眼,彭普拉城本就干热酷烈,又多风沙,别说是雌性,就连一些有身份地位的雄性都套着宽大通风的棉布袍,何况街上人来人往,其中不乏从东边过来的雌性,这些雌性的皮肤略偏黑,但是五官相对较柔和,立体感没有那么强,杨路感觉,就算他露出脸来,应该也不会让人太过侧目。 再看法安,形象就被杨路折腾得略凄惨,杨路在山上看到一种形似姜花的植物,花朵为鲜亮的鹅黄色,花果宛如红豆,法安说那叫素熙花,就是寻常的野花,杨路无意中发现素熙花的花果碾碎后,搁置一段时间,红色就变成了深褐色,鞋面上沾到一点很难擦洗掉,杨路突发奇想,用素熙花的花果给法安染头发,尾巴顶端的白毛球也染成了深褐色,他还在尾巴上画出老虎皮一样的条纹,反正法安说这样的翼豹也是有的,就是兽化时,头部、身体和尾巴成了夹心饼干,好在他们只是想在城里伪装一下,问题也不大。 结果悲剧了,染布和染毛发显然不能相提并论,法安打完猎后在山涧里清洗身体,把自己洗得像刚上盘的可乐鸡翅,杨路笑到肚子痛,才知道这种植物染剂不防水,他只能多收集了一些素熙花的花果,以便随时补染,法安一路飞来,最担心的事就是天上下雨,幸亏盆地内每年的降雨次数屈指可数。 实际真正认识法安的人,不会因为他染了毛发就认不出来,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防备可能混在人群中的暗探,毕竟卡美亚大陆上没有照片,找人单单凭借口头描述和手绘画像。 两个人随便走进一家收购皮毛和各类杂货的店铺,这里的房屋都必须经由阶梯往下才能进入,先是一个四方的露天天井,汲以采光,店铺内部虽然很暗,却格外阴凉,暴烈的炙光完全被挡在了两尺多厚的土墙之外。 法安把几卷简单处理过的兽皮交出去,换得一小袋金珠,这点钱只够他们在物价昂贵的彭普拉城维持七八天,法安觉得有这点时间应该足够了,他和杨路脚程放得较慢,正常情况,这几天泽拉尔四个差不多就该赶到了。 把钱塞进背囊里收好,法安见街上许多家店铺的天井里都悬挂着彩色的麻布条,远处的主道上还传来一阵阵兽骨鼓的敲击声,这种情况,在卡美亚大陆上只有重大节庆活动时才会出现,他随口问店铺老板:“今天什么日子,这么热闹?” “不光是今天,已经热闹了半个月了,你俩才刚到彭普拉城吧?” “是啊,怎么啦?” 店铺老板撇撇嘴,嗤之以鼻道:“据说城主夫人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咱们城长绞尽脑汁想要讨好城主夫人,半个月前就叫每家每户张挂彩带,以示庆祝,另外为了献上足够体面的贺礼,过桥费和进城费都涨了,就连商家的月贡都上调了不少,呸!什么玩意儿!” 法安闻言一愣,店铺老板的妻子一看法安是只翼豹,就偷偷掐了老板一把,干笑道:“你们别听他瞎说,为城主夫人和小主人尽点心是应该的,呵呵,应该的。” 杨路见法安神色过于平静,有些担心,伸手轻轻搭住法安的胳膊,小孩低头看看,笑道:“我没事,我刚才在想该去哪里吃饭。” “别在外面吃了,我看到处都是人,还是买点熟食到旅馆吃吧。” “好,我听你的。” 杨路一开口,店铺老板和他妻子就盯着杨路直打量,杨路说卡美亚语口音有些奇怪,但是他嗓音非常纯净清越,不含一丝杂质,说不出的悦耳好听,在地球上,其实就是江南软语的软糯,卡美亚语语感过于刚硬,经过杨路之口说出,虽不字正腔圆,却平添了许多抑扬顿挫的婉转韵致,有一种让耳朵怀孕的感觉。 可惜杨路缩在宽大的兜帽里,又偏着头在跟法安说话,俩人谁都没看清楚,店老板的妻子很快走开去招呼其他客人,老板忽然眼睛一亮,打岔问道:“唉,小兄弟,我看你们好像急需用钱的样子,你身上这枚绿石胸饰还不错,不如转卖给我,价钱嘛好商量。” 杨路发现人家在和自己说话,奇怪地朝身上看看,心想什么叫‘胸饰’?结果发现老板指的是斗篷剑突略上一点位置一颗青绿色的纽扣,其他都是暗扣,就胸口这里作为点缀,用了一枚硬币大小黄铜包嵌的亚克力纽扣,纽扣做得有些像玉扣,中间孔洞这里是个虎头的logo商标,看上去还挺别致,对这件没有任何装饰配件的斗篷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芭比qq扔了一个地雷~~ ^3^感谢黎音扔了一个地雷~~ ^3^ 昨天早上,家里电话和宽带都坏了,我是没宽带就没办法码字的,以前有段时间office软件出故障,我就直接在123言情的后台码字,养成了坏习惯,在word上就码不出字来,幸好检查下来,不是家里排线问题,是电信问题,结果下午刚修好,电信的人又来换光钎,一直到晚上才结束,一天报废了。 有个问题,为啥换成了光钎,免费送了10兆,网速还是和以前一样? 有亲说地名搞不清楚,这里惭愧一下,该亚永远是起名白痴,起的地名发上来之后,才发现最后一个字都有一个拉…… 1、哈姆拉镇,杨路和法安住了半晚上的小镇 2、坎贝拉卫城,是法安表舅猫耳族的地盘 3、彭普拉城,从萨尔罕出发,去坎贝拉卫城的必经地 4、墨塞奎比城,是距离萨尔罕最近的一座城 第四十一章 杨路的卡美亚语说得不及法安的国语顺溜,来到兽人星球后,他平时都尽量跟法安学说卡美亚语,可是一些不常用到的词接收到脑子里,反应和表达总会慢上几拍,等明白过来,就想跟老板解释这不是什么胸饰,不过是颗精巧点的纽扣。 店铺老板见他低头不语,以为是不情愿,没等杨路开口拒绝,就先急吼吼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说:“两位还要继续赶路吧,一路上的花费肯定不少,我可以出这个数,小兄弟不再考虑考虑?” 杨路盯着戳到面前的两根手指,心想,这是多少?两金珠?一颗纽扣而已,既然人家这么喜欢,不如就卖给他,也是啊,纽扣虽然平常,但是这样的做工在卡美亚大陆大概也算是个稀巧的小玩意儿了,老板说的没错,他和法安现在正好缺钱,假如纽扣真能卖个三五金珠,就可以抵上他们在城里一两天的开销了。 杨路犹豫的当口,店铺老板已经心领神会,两根手指很爽快地变成了三根。 杨路摇了摇头,学人样张开五指比划道:“老板,你有意买的话,起码得这个数。”杨路语气淡定,脸颊却微微泛红,纽扣卖出黄金价来,依他敦厚的性子,难免有些心虚。 老板先是被只白生生的小手所吸引,跟着总算看到了杨路半张脸,只眼睛隐在帽檐下看不清楚,这回换作老板愣住,这雌性长得就像……老板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去形容,忽然想起每年雌神诞辰日上吃的年糕,对,就像用蒸捣过的细米粉捏出来似的,粉粉白白,细腻,柔软,鼻子不高,却秀挺精致,嘴唇鲜泽柔亮,天生是个爱笑的唇形,一张小小的脸庞缩在帽子里,犹如用荷叶托盛的年糕娃娃。 店铺老板做生意多年,走东闯西,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他妻子年轻时在这彭普拉城里就是个公认的漂亮人,要说起来,面前这雌性除了皮肤是绝顶的好,五官生得也不比别人有多突出,可就是感觉鲜灵巧致,惹人怜爱,就连嘴角轻抿的小动作都能勾得人一看再看。 老板灼热的视线让杨路略感不自在,把帽檐往下拉了拉,法安更直接,一拳砸在柜台上,怒道:“看什么看!到底买不买?” “买买买,怎么不买。”老板回过神,一听人家要卖,生意人的本性立刻占了上风,刚才还殷勤备至的表情转眼变得为难起来,讨价还价道:“这个价钱绝对公道了,别家店可不会开像我这么高的价,你们去打听打听,咱们鲁德收购店在彭普拉城里向来做童叟无欺的买卖,小兄弟,你这胸饰款式虽说特别点,可非金非银的,只是个黄铜底座,绿石的色调也过于死板,石纹不自然,又不够水透润泽,属于下等品……” 老板b个不停,不等杨路理清他话里的意思,老板又‘勉为其难’,一脸肉痛地伸出另一只手晃了晃,说:“好吧好吧,看在你们年纪轻轻又是远道而来的份上,我就再加这个数,怎么样?很够意思了。” 杨路扭头去看法安,想叫他拿主意,老板语速太快,他压根没怎么听明白,法安这时已反应过来,见俩人望过来,连忙把抽动的嘴角收好,板起脸干咳一声道:“那不行,你做生意不老实,明摆着欺负咱们没经验,三百五十金珠就想买绿石胸饰,开玩笑呢,少说得翻一倍。” 法安可不认为这是欺骗,是,绿石确实是假的,但这是杨路从地球带过来的东西啊,在卡美亚大陆上是独一份的,既然是独一份,卖七百金珠就很理所应当了,其实他都觉得委屈了杨路,要不是自己没本事,哪会拖累杨路卖家当,杨路从家里带来的每样物品都具有纪念意义。 杨路被自己口水呛到,猛烈咳嗽起来,店铺老板也吓一跳,连忙见好就收,急叫道:“哎,那不行,刚才你妻子已经答应五百金珠卖给我了,怎么能出尔反尔。” 法安登时被‘妻子’两个字给萌翻了,很没出息地傻站在那儿偷乐,老板赶紧催促自家老婆拿钱付账。 从店铺出来,杨路还有种跟做梦一样的感觉,一颗有机玻璃纽扣居然卖了五百金珠,法安辛辛苦苦打了两天的兽皮才只换到二十金珠,这也太坑爹了,早知如此,他来卡美亚之前,就应该先去面料配件市场批它个一塑料袋纽扣带过来。 上楼到了街上,法安才告诉杨路,原来不是纽扣值钱,而是在卡美亚大陆上,身份高贵的雌性崇尚佩戴用绿色宝石做成的首饰,尤其是发簪,如果哪位贵夫人没有一两根上档次的绿石发簪,铁定会被人瞧不起,可问题是,卡美亚星球几乎不产绿色宝石,即使偶然挖到,产量也是极低,能做成首饰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绿石首饰的价格才会不断水涨船高,千金难求。 尽管杨路他们卖的是假绿石,可有机玻璃在卡美亚不是更绝无仅有,因此也不能算是欺骗,收购店老板转一下手,便远远不止五百金珠了,也就难怪杨路他们前脚出门,人家后脚就关上了大门。 杨路很快想到了这种喜好追求的源头,看来又是出于玄清道人的缘故,绿石就是玉石,这个世界还真是处处都有玄清道人的影子,杨路有种淡淡的懊恼,他的存款买上等玉器肯定是买不起,可去玉器商城买几百块钱的玉挂件,还是可以买上好几件的。 杨路瞥了法安一眼,想埋怨两句,却见小孩子走路走得虎虎生风,嘴角上还挂着一抹蠢萌的傻笑,丝毫没有他这种受到暴利诱惑而有的懊丧或是贪心不足,五百金珠对他来说,有就有了,没有好像也无所谓,不知是肉食性兽人天生不具备生意头脑,还是天性使然。 杨路垂下眼笑了笑,很快释然了,有了五百金珠还去纠结,那才真是自寻烦恼。 “别傻笑了,陪我去买焰晶。”杨路晃了晃俩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他以前一直期望有一天能牵着恋人的手,光明正大走在大街上,在地球上做不到,在卡美亚星球倒是如愿以偿了。 “焰晶?”法安终于想起来上次他们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题,“干嘛要买焰晶?” 杨路知道解释得太细致,法安反而听不懂,只简单说:“就那本可以强身健体的功法,我每天都有在练的。” “嗯嗯,知道知道,我们昨天不还‘练习’了好几个姿势。”法安愉快地摇动尾巴,杨路的祖先真是太体贴人了。 “……” “杨路,你脸红瞪人的样子真好看。” “不许插嘴,给我听重点!” “噢。”难道他之前听的不是重点?明明很重点。 “那功法上说,我先天不够,需要借助灵石的帮助,它指的灵石就是焰晶。” “啊!”法安惊悚,没有焰晶以后就不可以变花样了吗?问题太严重了,“那咱们现在就去买!”饭可以不吃,焰晶一定要买一箩筐。 杨路狐疑地看看法安。 “怎么啦?” “你到底理没理解我说的意思?” “当然理解了。”法安甩给杨路一个‘你太侮辱我智商’的眼神,嘟嘴道:“你说,没有焰晶,以后都不能‘练功’了。” “……好吧,我是这个意思。”杨路回了一个‘侮辱你智商是我不对’的安抚表情。 法安摊摊手,看,他就知道是这个意思。 焰晶并没有杨路之前想象得那样贵,当然,对有五百金珠傍身的有钱人来说,确实不算太贵,但是对只有二十金珠的穷人来讲,就很昂贵了。 焰晶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一颗赤红色拳头般大小的上等焰晶可以持续亮三四个昼夜,价格是八金珠,法安不顾杨路劝阻,一气买了二十颗,打包装箱,人家给了个优惠价一百五十金珠,又赠送了一块火热小甜心焰晶连锁店打折贵宾铜牌,号称全大陆各大城市均有分店。 杨路没被人性化的服务镇到,却差点被店名和店主的形象给雷翻,由于在托塔斯卫城里,焰晶的买卖几乎被幻狐族和翼豹族包揽,怕惹来麻烦,法安特意找了一家飞羽族商人开的店,这家店的店主是只极度爱美的火烈鸟。 出了焰晶店,法安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用指甲在一棵树的树干上画了个醒目的标记,随后一路走过,只要是显眼的位置,他都会留下相似记号,杨路小声问:“你这是在干嘛?” “我以前和泽拉尔他们一起出去历练,这是我们之间联系的一种暗语,如果他们看到,就会知道我们在彭普拉城里。” 两个人买了熟食,找了家幽静的小旅馆住下,等吃过午饭,法安准备再到几处热闹点的地方留记号,走前关照杨路把门锁紧,没事千万别出去。 “彭普拉城的治安还算不错,这家旅馆的店主又是白犀牛,一般不会有人来闹事。” “我知道,你自己更要小心,快去快回。”杨路拉下法安脖子亲了亲。 法安一走,刚才还不敢吭声的小金毛狲从桌子上跳到杨路怀里,吐着舌头抗议今天的午饭太随便。 “小吃货。”杨路点了下小家伙的塌鼻头,翻出两个真空包装的鸭翅膀补偿它,又拿了从来没派过用场的指南针给它玩。 等静下来,杨路拆开装焰晶的箱子,拿出一颗焰晶用手握住,赤炎双极灵本中提到,天地有阴阳五行之说,阴阳可以广泛到天地、昼夜、寒暑、雌雄、动静等等,五行之中,阴即代表水,阳则体现为火,阴阳相合,化出四象,再生八卦,八卦以阴阳为基础,换言之,五行来源于阴阳。 杨路本为阳身,却是八字纯阴之体,行的又是阴体之事,而法安虽为纯阳之质,可惜天生人兽共体,不适宜修炼道家静修之法,玄清道人自创了赤炎双极功法,以阴体生纯阳之气,先生交融,再导入阳体,循环流转,达到夫妻双人修炼的目的,但是有一点,杨路男身阴体先天阳气不足,必须辅以药石之力,不然就算练上几年,也只会寸进尺退,徒劳无益。 卡美亚大陆上,灵草难觅,灵石却遍地都是,此灵石便是焰晶,焰晶只有地球上的全阴之体才能吸收化用,看到这里时,杨路总算明白过来,这玄清道人估计就是纯阴体质,不然不会发现焰晶的神奇效用,可他又是如何得知八百年后,杨家的后人不仅有和他相同的体质,也有和他类似的奇遇呢? 杨路思绪有些飘散,焰晶半天也没有发生变化,他赶紧定定心神,回忆第一次接触焰晶时的情形,慢慢的,手心里开始发热,一缕缕温热的气流顺着皮肤纹理,渗透进掌心,杨路精神越发集中,按照灵本所述方法,把刚刚度进体内还有些杂乱无章的气流归拢疏理,一点点往丹田引导,原本空荡无力的气海穴内终于有了一丝充实感。 小金毛狲嘎吱嘎吱嚼鸭骨头的动作停了下来,雌性身上的气息像水波一样浮荡在空中,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纯净好闻。 热流终于消失时,杨路睁开眼,轻轻用力,手中的焰晶顷刻间化成了湮粉。 待续…… 第四十二章 杨路和法安在旅馆里一连闷了五天,杨路倒还好,有了焰晶之后,他的修习过程开始变得顺畅起来,道家修炼的根本,讲究凝神静气,心气平和顺畅,和静之气才可生神,从而达到神形兼修的目的,其关键在于‘凝静’二字,以追求思想上空灵超脱的境界,凝神静气是修仙术或者说是养身延寿的灵魂所在,是各种功法修习的基本要旨。 此初窥门径的一步,杨路很快领会要领,算是心悟颇高的人,许多人往往心念过杂,得失计较过重,只这打坐入定一项就做不到,不过若无焰晶作助力,杨路在修炼赤炎双极功法上,大凡也就止步于此,了不起对他先天早产的不足作以适度修补,改善一下冬天畏寒怕冷等体质孱弱的小毛病,用个通俗点的比喻,这就好比寻获了宝库的钥匙,也开启了库门,却苦于门槛太高,受阻不进,只得望而兴叹,终究无缘将宝藏纳入囊中一般。 但如今既然有了焰晶这个过墙梯,犹如水到渠成,至少在一个阶段内,这修炼之路霍然变得平坦开阔起来,不过焰晶的吸收有一个度,并非无休无止,一颗拳头大小的上等焰晶,就花了杨路两天时间消化受用,内视能清晰地‘看’到,初入体内的灵石精魄为红色,纷乱凶猛且不够明净纯粹,仿若奔腾泛滥的潮河之水,而经他用功法疏络后收归丹田的纯阳真气,则变成了明亮柔和的桔红色,形似弹丸,如明烛入怀。 杨路这次打坐的时间特别长,一睁眼,已是两天后的中午,等在旁边的小金毛狲第一个迫不及待跳进他怀里,随即又被法安丢了出去,要不是杨路事前关照过,他盘腿静坐的时候,绝不可打搅,法安早就抱着他去找医师了。 杨路‘昏迷不醒’,把法安吓个半死,不吃不睡蹲守了两天,可怜的金毛狲抗议无效,又讨厌生人,不想独自跑出去,只得搜刮杨路背包里藏的零食,好在小家伙嘴尽管馋,食量却不大,几块牛肉干就是一顿饭了,它一边吃,一边偷偷向法安投去谴责的目光,这是对待战友的态度吗?太没责任心了,大家伙还真蠢,雌性明明一点事都没有。 杨路并不知道已过了这么久,他不仅不觉疲累,反而感到精气充盈,神清气爽,只身上粘腻邋遢了些,石精中的糟粕排出时,将他体内污浊之物一并带了出来。 四目相对,法安敏感地察觉到杨路似乎有了一点变化,究竟变在哪儿虽不清楚,至少看出他安然无恙。 待俩人把自己打理干净,吃过午饭,法安身心一放松,很快便搂着杨路沉睡过去,直到傍晚,小孩还没醒,杨路叫旅馆随便送了点吃的到房里,喂饱自己和小金毛狲,见左右无事,又拿出一块焰晶吸收练功,方法掌握了就是熟练的过程,这次只用了一天半,行功时,气走子午,丹田中的气团也徐徐滚动,两者此呼彼应,好似有了生命,当石之纯阳一入气海,‘弹丸’滚动突然迅疾,直至将这后天增补之气吞噬殆尽才渐渐变得沉寂安静,只不见比之前有任何变化,杨路也没在意。 几天没亲热,法安早已憋不住,缠着杨路在床上翻滚了大半日,醒来时已是他们来到彭普拉城第六天的清早,泽拉尔四人还是没有找来,也打听不到丝毫消息,这种情况几乎说明一点,他们路上有事被耽搁了,法安开始着急,犹豫是离开,还是继续等待。 “会不会是他们进城时就被人发现了,眼下有了麻烦?”杨路思忖道,他和法安不是从西城门进入,所以并不知晓那里的情况。 “应该不会。”法安摇摇头,“我第一天就去那儿转过,守卫们都是正常轮值,没有什么特别的状况,猜想可能是我们三个多月没出现,幻狐族的人已放松了戒备。”法安没想到的是,谢普利为了免受责骂,对图坦利隐瞒了泽拉尔四个也‘越狱’的消息,法安在只他一个人的情况下,会来彭普拉城的可能性低之又低,即便傻到没脑子,也不会走城门,不然就算过了三个多月,彭普拉城的城长再疏忽大意,都不可能不在城门口如此重要的位置安排眼线监视。 杨路安慰法安:“别担心,也许就快到了,万一我们离开岂不是又错过,还是再等几天吧。” 杨路想着现在反正不缺钱,五天都等下来了,也不差个三四天,何况他怕遇不上这四个人,万一坎贝拉城那边有变故,法安的伙伴们没有防备,会遭遇不测,最好就在彭普拉城拦住他们,而杨路的这种估计,之后也确实发生了。 在彼得森白犀牛旅馆的小房间里关了五天,杨路一点不受影响,他本就是个安静性子,法安稍微感觉闷气点,也还能忍得住,只小金毛狲开始上蹿下跳闹腾了,他在‘家里’野惯了,如今跟关在笼子里似的哪受得了,虽说平时赶路时也只能在杨路身上爬爬,可小家伙喜欢杨路身上的味道,那就无所谓,可法安是个醋性大的,只要能和杨路安静下来独处,就不喜欢别人占据爱人太多心思,金毛狲很少有机会能靠近杨路,既不让抱抱,又闲得发慌,小家伙不发脾气才怪。 不过,这脾气发得也够憋屈,法安眼睛一瞪,金毛狲立马蔫头耷脑没声了。 “你别老是凶它。”杨路招招手,小家伙飞快地蹿进杨路怀里,见有人给撑腰,金毛狲大眼睛一转,湿雾雾地望着杨路,杨路心顿时就软了。 “要不出去吃早饭吧,这地下的房子待的时间长确实有些压抑。”杨路建议,听法安说连城门口都没什么状况,他感觉彭普拉城不如之前预想得凶险,小心些在附近逛逛应该没事,尤其这白犀牛旅馆的饭菜实在难吃,简直无力吐糟。 “也好,我先去柜台上留个信。” 法安跟旅馆老板留的信是说,如果有找翼豹诺佛尔的人,请帮忙留下来,他和妻子很快回来,这诺佛尔当然是法安以前出外历练时用的一个化名,杨路在卡美亚大陆虽然没人认识,可他名字的发音十分奇怪,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也入乡随俗,让法安给起了个假名,如果有人问,就说自己叫路安,当然,至今也没人问过。 白犀牛旅馆位于彭普拉城的下城区,离开城中心最远,附近环境较差,龙蛇混杂,但是对法安他们来说,却多了几分安全,法安毕竟是城主卡马思的儿子,他住下城区就跟国家首脑的子女睡二十块钱一晚上的大通铺差不多,就算有暗探,一般也不屑来这种地方转悠。 下城区法安以前也没来过,路况不太熟,他们随便在附近找了一家小饭馆,瞧着楼梯和门面都破破烂烂,不料一进去,大堂里人还不少,法安站在门口犹豫的功夫,已经有许多人朝他们望过来,饭馆伙计热情地上前招呼,这兽人不是牛就是羊,总之头上有一对弯曲漂亮的小犄角。 似乎感觉到杨路在盯着他的犄角看,伙计暗自得意,故意把犄角对准门口光线强的地方,“两位客人快请进,咱们旋角羚饭馆别瞧不起眼,在这下城区里可是大有名气,许多外地客人来过一次都对咱家的酸梅小甜肉赞不绝口,比上城区那边华而不实的饭店实惠多了,包管你们满意。” 杨路轻轻推了法安一下,杵在这里反而显眼。 “有没有包间?”法安问。 “啊?这还真没有,要不我给两位找个角落里清静点的位置?”伙计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么讲究来下城区吃什么饭。 等杨路二人坐下不久,饭馆里又陆续来了几拨人,有外地客也有本地客,雌性居然占了四分之一,看大家熟门熟路的样子,这旋角羚饭馆倒确实有些名气,很快大堂就坐满了八/九成。 在兽人世界,早饭吃肉是很平常的事,杨路点了一碗米粥,一张羊油饼,一个白水煮鸡蛋,这已经算不错了,这里很少会变着花样做点心,年糕和长寿面也只在雌神诞辰日这种特殊的日子才会吃,据说是因为雌神爱吃,才得以保留下来的传统。 法安点的是饭馆的招牌菜,一大锅酸梅小甜肉,说是小甜肉,每一块都有两三寸厚,杨路尝了一块,有点像糖醋大五花,味道真还过得去,有比较才有发言权,吃了五天白犀牛旅馆寡淡无味的饭菜,再吃这个,就好像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杨路把鸡蛋剥壳,切成一半,又在小金毛狲的示意下沾了点肉酱汁,然后才放到它面前的粗陶碗里。 饭馆里雌性不少,本地人都光明正大露出脸来,外地客人有遮有不遮的,杨路混在其中,压根没人去留意。 饭用到一半,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一头利落的金棕色短发,身着天青色布袍,脚上是一双牛皮短靴,背上背着个大皮袋子,要不是这人体形魁梧强壮,身高比法安还高半头,杨路会以为这是个雌性,因为他从未见过维持人形的兽人,大堂里片刻安静后,很快又热闹起来,只有少数兽人偷偷打量来人。 男人年纪看着不大,大概二十七八,实际可能会更小点,长得浓眉大眼,十分俊朗,但是与法安的硬汉脸型不同,这人有点娃娃脸,瞧着挺和气,不笑也像笑的样子,这样的长相第一眼看到就先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法安见杨路盯着门口,也扭头瞥了一眼,灯光下,一对暗绿色的眸子瞬间眯缝起来。 “怎么啦?”杨路问。 “这人很强。”法安一字一顿,心中危机感大炽。 其实法安就算不说,杨路也意识到此人不简单,兽人时刻保持半兽形,是为了防御突如其来的攻击,这种攻击有来自兽人的挑衅,也有来自猛兽的突袭,就像法安,即使想隐藏身份,也不会选择变成人形,带着杨路,他就更不敢掉以轻心,而这男人独自在外行走,不仅用的人形,还穿得这样山青水绿,除了不自量力发癫以外,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显形于外的强势,这种强势杨路虽然感觉不到,但是从这人虎步龙行的姿态上也能看出一二来。 “会不会是来找你的?”杨路看见男人在四处张望,赶紧低下头。 “不会,假如是我父亲派出的人,一定会是翼豹,而幻狐族……当然不可能。”法安冷笑,这样的强者,怎么会甘于受狐狸的驱策。 身为翼豹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法安不会盲目的自负,但也有自己的骄傲,他嘴上没有跟杨路明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要比他强上一点点,不过只是暂时的,等他成年,一定会超过他。 “这人是什么兽?能看出来吗?”杨路发觉自己确实有点草木皆兵了,男人拒绝了伙计推荐的门口位置,朝大堂角落里扫视,原来也想找个僻静点的位置。 法安停了停,不太确定地说:“这里靠近东方,或许是猫耳族,也有可能是狮族,熊族……头发颜色不像。”法安干咳一声补充道:“如果他没染发的话。” 这装逼的家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来掩藏气息和兽能,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感觉居然失灵了,不过狮族的雄性风骚起来有时超过鸟族兽人,不仅喜好打扮,还爱勾搭雌性,熊族兽人尽管数量不多,可一个个都是勇猛的大力士,不过熊族兽人的头发一般不是灰棕色,就是黑褐色,偶尔也有白色,没有这样鲜亮的颜色。 法安以前跟杨路提起自己母亲时,曾说过母亲来自东方的猫耳族,当时杨路以为猫耳族是指像老虎一样的大型猫科动物,毕竟有了法安做比较,这猫耳就绝不可能是一只猫了,没想到法安说,按地球人的眼光,猫耳族就是一只猫,只不过大只一点,他指着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动画片《加菲猫》说,那,差不多就像这个样子,杨路想象了一下比狮子还要威风凛凛的加菲猫,直接默了。 既然此人同他们没关系,俩人很快转到了其他话题上,找位置的男人已经绕着大堂走了大半圈,角落几个位置都被人占据了,门外又进来四五个客人,就连他一开始嫌弃的门口位置都快坐满了。 男人经过杨路他们这一桌时,身形忽然一顿,鼻子抽了抽,这味道好熟悉,还有这独特清越的嗓音……男人颇有兴味地一笑,没想到遇见熟人了,他回身看去,一个是翼豹族的小兽人,年纪轻轻还挺精神,就是毛色杂乱难看了点,头顶上两撮都打结了,另一个身形瘦小的雌性帽子戴得严严实实,男人反倒更有兴趣瞧瞧了。 杨路正拿着手帕给吃得浑身蛋黄的小金毛狲擦身体,就见眼前横过两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颇有礼貌地问:“不好意思,没位置了,能不能拼个桌?”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莫莫扔了一个地雷~~感谢我好读我好读我好读读扔了一个手榴弹~~^33^ 早上忽然断电五分钟,文稿只保存了一半,悲剧…… 其实真正道家的双修并非伴侣双修,而是性命双修,即所谓的神形兼修,和我们理解的双修术完全不一样,男女双修反倒和佛教有关联,不过这篇本就是yy文,所以没啥好研讨的。 第四十三章 杨路愣了一下,在朝来人看之前,他先前后左右张望了一圈,除了厨房门口有一张空桌,其他地方确实没位置了,而且别的桌上少说坐了三四个人,只有他和法安是两个人,为了应对兽人的大食量,这里的坐席不仅结实,还很宽敞,不然摆不下比汤锅还大的粗陶碗和铜盆,他们坐的两人座实际比地球上的四人座还宽舒点。 “走开!”不等杨路发话,法安已十分干脆地下了逐客令。 这个表情欠抽的骚包男人,一开始他就怀疑是狮族兽人,现在几乎确准了,狮族兽人向来花名在外,经常仗着不俗的武力和阳光帅气的外形,勾引或抢夺别人家的雌性,这男人一过来,就堂而皇之兴味十足地盯着杨路打量,显然没安好心。 如果说,法安一开始的危机感只是针对此人实力而来,不含任何个人喜恶,甚至还带了些对强者的敬意,那么现在,只有满满的敌意和警惕。 好似才刚发现法安这么个人的存在,娃娃脸男人漫不经心地瞥了法安一眼,说:“哦,不好意思,我没有在问你,我是在征求你对面这位美人的意见。” 说着,他嘴角含笑,又彬彬有礼地询问了杨路一遍:“请问,能不能允许我拼个桌?” 法安‘砰’地蹬开椅子,站了起来,捏紧拳头,恼怒道:“你小子是不是想打架?”这种时候,就算明知道打不过也绝不能有半点退缩,这关乎到雄性的面子问题,小金毛狲吓得一蹦而起,跳进了杨路口袋里,发现架势不对,又钻出小脑袋来冲着男人呲了呲牙,大家伙再讨厌也是自己人,胳膊肘得朝里拐。 兽人们听觉很灵敏,娃娃脸才到杨路他们桌搭讪,一半的人就都注意到了,开始还觉得奇怪,明明有座,干嘛硬要和不认识的人挤在一起,现在一听有美人,饭馆里的客人彼此眉眼相递,纷纷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兴奋表情,这下有好戏可看了,一个是翼豹,另一个是……总之瞧着好像更厉害,两强相遇,绝逼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兽人们唯恐天下不乱似的,杨路他们周围几张桌子瞬间移出了七八米远,有几个抱着桌子还跟旁边人打招呼,不好意思,兄弟,挤一挤,挤一挤,旁边人也极体谅地说,没事,尽管挤,尽管挤。 饭馆里的雌性客人虽也激动,心情却多了几分复杂,两个年轻英俊又颇有实力的雄性为了赢得佳人芳心,提出令人热血沸腾的挑战,这是多么浪漫和充满激情的一件事,可惜,他们争抢的对象不是自己,饭馆里个别几个自负美貌的雌性看向杨路的目光里,有些不以为然的嫉妒,藏头遮尾的,谁知道是不是美人。 所有人中,只剩旋角羚饭馆的老板和伙计还算正常,隔着老远连连叫唤道:“哎,在城里打架可是要罚款的,两位客人想打的话,劳烦换个地方。” 可怜两只旋角羚的恳请声还没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就被其他兽人的大声起哄给压了下去。 男人带笑的娃娃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就在大家以为一触即发之际,他忽然目露惊讶地看向法安,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说:“你这人好奇怪,我只想拼个桌吃早饭而已,谁要跟你打架,我这套衣服买来很贵的,看,这里还有印花,打坏了你要万一不肯赔,我找谁去哭?出门时死缠烂打老爹才给了五粒金珠,个老吝啬鬼,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物价翻了多少倍。” “……” ‘啪!’有个兽人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刚才谁说这是个强者来着?眼睛瞎了吧? “咳咳!”杨路拿手帕捂着嘴干咳了两声,法安当然听出他其实是在笑,当下嘴一嘟,挨过去在杨路身上蹭了蹭,沮丧道:“杨……” 法安萌宠的动作一做出来,饭馆里响起一片下巴落地的声音,太……太可耻了,简直妙瞎所有人眼睛。 杨路自然也清楚‘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家里这熊孩子的反差萌除了他,别人估计欣赏不来,杨路连忙温声劝阻道:“好了乖,别闹了,快坐下吃饭。” 又微微偏了下头,对男人说:“没事,你坐吧,反正我们也快吃好了。”这人瞧着不像有恶意,倒像是在故意逗他们玩,其实不管对方有何意图,以他们目前的处境,还是能不得罪人尽量不要得罪人为好。 兽人们眼睛一亮,这雌性的嗓音真是又温柔又好听,那声乖,仿佛是对自己说的,甭管是不是美人,光听这声音就感觉连骨头都酥软了,有张桌子的雌性发现身边的雄性直愣愣盯着杨路看,气恼地踢了他一脚。 娃娃脸男人得到允许,得意地朝法安一甩眼,就近拖了一把椅子坐到杨路对面,把背上的皮袋子解下来,珍惜又珍惜地抱到怀里,法安嗤鼻,心想,里面指不定还藏了一套印花袍子。 娃娃脸点好单,拿起桌上的水壶倒水,很自来熟地冲俩人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叫莱米洛,两位怎么称呼?”虽说是在向两个人问好,可连眼角余光都没给法安留一点。 法安气鼓鼓又想发作,杨路轻轻捏了他一把,故意抬起脸,大大方方地说:“我叫路安,他是诺佛尔。”如果这人想看他脸的话,恐怕要辜负他之前那句让人恶寒的美人了,今天出来前,幸好做了点小伪装。 莱米洛一口凉水含在嘴里要喷不喷,脸憋得通红才‘咕咚’一声咽下去,跟着猛咳了一阵,这雌性长得好……有特色,法安得意地摇尾巴,哼,呛不死你! 莱米洛抹了下嘴,很快淡定下来,又是一副嘴角挂笑的样子,碧空色的眸子里丝毫不见失望,杨路心想,他预料的没错,这人果然不是对他感兴趣,就不清楚出于何种心思来找他们搭话。 “路安,诺佛尔。”莱米洛重复了一遍俩人的名字,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说了句客套话:“挺不错的名字。” “哼!”即使是假名,法安也觉得杨路被人占便宜了。 小金毛狲又从口袋里钻出来,在杨路身上爬来爬去玩,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时偷偷斜莱米洛几眼。 莱米洛挑起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两人一宠物的奇怪组合,小翼豹和金毛狲的眼光还真特别,不过话说回来,这雌性虽然其貌不扬,嗓音和气味却很诱人,不知该说可惜,还是该称幸运。 饭馆里本来准备瞧热闹的客人,见没戏可看了,失望之余又把桌子搬回到原来地方,大堂里重新恢复到之前的气氛,才太平了没几分钟,旋角羚饭馆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这次一下涌进来八/九个兽人,五彩缤纷耀眼夸张的头发和羽毛装差点闪瞎人眼,来的是一群鸟族兽人外加一个容貌清秀漂亮的少年雌性。 这雌性身材高挑纤瘦,深栗色的头发远看近似黑色,扎了道士髻,发间水色润泽的玉石发簪和身上的丝绸夏装让在座的雌性们羡慕不已,睫毛卷翘的湖水蓝眼睛一眨一眨,引得一群兽人们拼命咽口水,环顾四周后,少年原本可爱的表情立马变得挑剔和嫌恶起来,他从进来胳膊就一直紧紧挽着领头一位长相华丽的青年。 青年三十不到,皮肤雪白,眉眼俊俏,一头长及臀部的紫发用黄金红宝石发箍松松扎成一束,额前垂下两缕散发,如果不是夸张到几乎要拖曳到地上的羽毛装和高大的体形,倒真有几分指环王里精灵王子的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少年皱眉,冲着青年晃胳膊撒娇:“表哥,干嘛要到这种破破烂烂下等人来的地方吃饭?还没吃就先倒人胃口了,我要去新开的‘金铃殿’。”一席话说得正要上前招呼的旋角羚伙计脸一阵青一阵红,就连原先对这雌性很有好感的兽人们脸上都有些讪讪的。 紫发青年表情越发显得不耐,把少年的手拉下来,没好气道:“我又没叫你跟着来,你想去哪儿就叫柯克思送你去。” “不要!”少年嘟嘴,又勾住紫发青年的胳膊,“表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紫发青年一脸挫败,也不知道哪个混蛋把自己要去托塔斯卫城的消息透露给阿兰尼知道的,现在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甩都甩不掉,这样他还怎么找到那个人。 此时,有个不满意自己被划归到下等人行列的雌性借机嗤笑道:“真把自己当朵花了,没见你表哥都不愿意搭理你。” 阿兰尼闻言脸色一沉,冷冷道:“柯克思,去给我甩那个敢出言不敬的下等雌性一巴掌。” 当即有个暗绿色羽毛的侍卫躬身领命道:“是,阿兰尼维那。”维那在卡美亚语中相当于公子少爷之类的意思。 饭馆里所有人神色骤变,哪有让雄性公开场合殴打雌性的,这也太没品了,说话的雌性起先有些不可置信,见那叫柯克思的侍卫真朝自己这边走,才开始慌乱起来,和他一桌的两个兽人连忙站起来,挡在前面,两个年轻人的脸色都挺难看,对方人多势众,今天肯定要吃大亏了。 “行了,柯克思,回来!”紫发青年似乎很烦雌性间的争吵,吩咐身边的手下:“杜比,我肚子饿了,叫他们立刻腾两张桌子出来。” “是,城……小主人!” 杜比环视了一圈,只有厨房门口的座位了,显然不合适,他看中靠墙的两张大桌,一挥手,两个白羽红枕冠的侍卫走到别人桌前,直截了当道:“起来,让座!” 其中一桌人互相看了看,站起来就走了,另一桌人一边鄙视别人,一边跳起来叫嚷:“你们谁啊,鸟族的人还真当自己厉害呢,看清楚了,老子兄弟四个可是狼獾族的。” 旁边有人瞧出门道来,小声劝他们:“你们还是快点走吧,别不识时务,没看出来吗?这些人不是普通鸟族,而是飞羽族,紫头发那个是……鸑鷟。”说完,那人歪了歪嘴,意有所指。 狼獾们闻言一愣,脸色数变后气势顿时就弱了,嘴里咕哝道:“飞羽族有什么了不起,这里可是托塔斯卫城。” 说虽这样说,四个人溜起来却比之前几个还要快,雌性少年大摇大摆走到桌前坐下,得意洋洋左右睥睨,之前与他起争执的那一桌人也赶紧遁走。 杨路看不明白,凑到法安耳边窃窃私语:“难道飞羽族不是鸟族?” “切,那是他们自己封的,其实不就是几只鸟。”法安满眼不屑。 法安这么明显的讨厌令杨路有些纳闷,不等追问,对面的莱米洛已抢先说:“路安,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杨路抿了抿嘴,没吭声,暗道,这人耳朵还真灵。 莱米洛朝后看看,回过头对着法安挤眉弄眼,意思是你不说我就说了哦,法安回了他个大白眼。 莱米洛压低声音道:“自古以来,飞羽族和翼豹族就不对盘,现在虽然不打了,可是互相看对方都不太顺眼,尤其是翼豹,怨念很深啊。” 杨路瞥了法安一眼,从那几个飞羽族的人进来,法安脸色就臭臭的,还真有点不对盘的味道,他忍不住问:“为什么?” “真奇怪你家里人居然没告诉过你这个传说。”莱米洛有点隔岸观火的小兴奋:“相传兽神驾前有四猛兽,云凌鸟,钢骨熊,十方鲲龙和翼豹,翼豹排在最末,但后来兽神却派了翼豹去统管人界的天域,云凌鸟不服,又不敢违抗兽神的圣意,就拔了长在心脏上的一根羽毛,偷偷扔下界。” “云凌鸟的羽毛为五色,赤青黄白紫,下界后化成了五只鸟,分别是朱雀、青鸾、鹓鶵、鸿鹄和鸑鷟,也就是现在飞羽族的五个部落,他们认为自己是神鸟的化身,必须有别于其他鸟族,所以就把自己称为飞羽族,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说是五鸟这么做是为了羞辱翼豹,他们觉得只有他们才真正有资格统管天域,飞羽族,顾名思义,是指连翼豹在内的其他翼兽人都应该归他们管。” 听到这里,法安重重哼了一声,杨路好气又好笑,在小孩腿上拍了拍说:“不过是个传说,你还当真了。” 根据莱米洛的形容,杨路以前听说过这五种颜色的鸟,五鸟大概就类似于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五凤,那么云凌鸟应该就是卡美亚大陆上的凤凰了,不过杨路也只是根据颜色猜测,莱米洛说的是卡美亚语,是不是对准中国神话传说中的五凤也说不准,他就暂时这样理解了。 杨路方才浅浅的一笑让莱米洛有些看呆,明明看不真切,却总感觉那一下的表情很温柔很舒服,几分钟前莱米洛还挺稀奇法安的审美眼光,现在忽然又觉得,眼前这个看似‘丑了吧唧’的雌性或许还有一两分迷人之处。 莱米洛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五鸟虽然是五种不同的鸟,但他们本为一体,所以飞羽族五个部落关系相当和睦,就连族长都是轮流做,两年多前,飞羽族、猫耳族同翼豹族打了一仗后,新旧族长交替,这一任的族长本该轮到鸑鷟部落的老首领德穆克,不过那老头宁可称病带着夫人出去游山玩水,也不愿意干这累死累活的族长,于是只能由他长子奥莫里代任,如果我猜得没错,我身后那位很可能就是飞羽族的代任族长,也就是如今北方圣巴夏卫城的代任城主奥莫里。” 这下不光杨路,就连法安都大吃一惊,他在萨尔罕矿区两年,这个消息还是头一次才听说,法安脱口而出问:“他们跑咱们托塔斯卫城来干什么?” 莱米洛摊摊手,回道:“我怎么知道,你可以直接去问奥莫里本人。” 三个人话虽说得轻,但一直在议论人家,飞羽族还是隐约感觉到了,见那两桌有人望过来,杨路连忙示意两个人别再说了。 待续…… 第四十四章 莱米洛既然隐瞒身份,杨路猜测,他不管实力是否强悍,实际都不太会主动惹事,至于法安,别看牵扯上杨路时,有点冲动暴躁,平时行事,还是极有分寸的,偶尔装傻充愣胡闹一下,多半也是出于撒娇卖乖的目的,并非真的单蠢鲁莽。 果然,两个人谁都没有挑衅飞羽族的意思,就连一开始对飞羽族鄙视不已的法安也停住嘴安静吃饭,这时,莱米洛点的吃食端上来了,杨路以为肯定逃不掉酸梅小甜肉或是烤肉炖肉肉酱之类的,没想到还料错了,被旋角羚伙计摆上桌的是摞了将近半米高的一沓干烘饼和半小碗蜂蜜。 莱米洛盯着自己的早餐两眼放光,‘咕咚’咽了下口水,动作飞快地舀了一勺蜂蜜涂在饼上,对折,几口一个,动作看似比别人还文雅些,烘饼数量却迅速减少,才几分钟,就只剩了一半。 杨路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不是馋的,而是噎的,这里的烘饼两指多厚,比新疆的馕还要干硬,这样又甜又干的东西居然可以吃得这么快,他第一次知道还有偏爱甜食的兽人。 法安绿眸微眯,忽然开口道:“你是熊族?”总所周知,只有熊族爱吃蜂蜜。 “唔?”莱米洛抬起头,嚼着饼含含糊糊反问:“你看我像不像熊族?” 法安撇了撇嘴,“不是熊族怎么会有喜欢吃蜂蜜的雄性?倒也是,穿印花衣服,吃甜食,我看你就像个娘娘腔。”小孩直接遗忘自己也喜欢吃蜂蜜烤鸡翅的事实。 莱米洛不懂啥叫娘娘腔,总之不可能是一句好话,不过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法安身上,蜂蜜只剩一点点了,小金毛狲趁着几个人说话的工夫,爪尖偷偷伸到碗边蘸了一下,放进嘴里含着,又跳回杨路怀里,杨路惩戒性地打了一下它的小屁股。 莱米洛用烘饼刮干净碗里的蜂蜜,嘬了嘬手指,嘀咕道:“唉,又没有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蜂蜜在卡美亚大陆上价格堪比地球上的鱼子酱,剩下半沓烘饼没东西可蘸,莱米洛只能就着凉水啃饼,速度总算慢下来许多。 他看看法安,又冲杨路眨眨眼,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我老爹曾经有过一匹公犀马,交/配能力一流,经过一个雨季几乎能让整群母犀马怀孕,跑起来也是又快又有耐力,它就爱吃蜂蜜,啊呀,回忆起来,真是一匹好马啊,比那些规规矩矩吃草的可强多了。” 这话里调戏意味十足,可惜收效甚微,杨路淡定地喝粥,没给莱米洛一点羞涩的回应,倒是把法安气得青筋直暴,话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难怪这匹种马死的早。” “不,谁跟你说它死了,它只是拐了别人家的母马私奔了。”莱米洛装模作样叹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啊呀,真是一匹好马啊!” 说完,他得意地拿眼斜睨法安铁青的脸,小豹子别看长得挺威风霸气,实际被他家雌性管束得服服帖帖,而这叫路安的雌性,看着其貌不扬,又一副不通世事的样子,待人接物上却很懂得进退,比一些貌美但娇纵任性的雌性要顺眼许多,这两只也许是初次出远门,莱米洛隐约察觉到对方低调谨慎的心思,他一贯是个贱脾气,越是觉得有趣的人,越是喜欢逗弄一下。 法安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突然冒出来的臭流氓,杨路给了法安一个安抚的眼神,慢条斯理说道:“人家告诉你一匹爱吃蜂蜜的牲畜的故事,听着就行了,有啥好激动的?”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过,听说种马的交/配时间非常短,从一数到十就结束了,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和一群母马交/配。”不清楚犀马是不是跟马一样,单以常理论,百分之九十九的动物,持久性都比不上人类。 即便莱米洛此人没有恶意,杨路也不会任由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他家小孩,认识了法安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相当护短的人。 这下轮到莱米洛傻掉,本以为路安是只温柔好脾气的小猫,想不到猫爪子还挺厉害,法安咧着一口白牙,学莱米洛之前那样,挑眉扫了一眼他腿间,甚为可惜地叹息道:“原来才从一数到十啊,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啊!已经超过了。” “……” 三个人斗嘴斗得‘欢’,早把飞羽族抛在了脑后,那边却并非如此,阿兰尼极度不满地瞪着杨路他们这一桌人,法安和莱米洛,一个硬朗帅气,一个洒脱迷人,两个如此出色的雄性围绕一个雌性谈笑风生,由始至终看都没朝他看一眼,阿兰尼向来自负,尽管心里只喜欢他表哥一个,但是对其他雄性的视而不见还是感到格外气恼。 “表哥,那三个家伙背后偷偷议论咱们飞羽族,你是不是该教训他们一顿?”阿兰尼试图撩拨奥莫里。 奥莫里自顾自吃饭,懒得搭理他这喜欢滋事生非的表弟,对方两个雄性一看就不是吃素的,那只小翼豹也就算了,另一个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今非昔比,当个人输赢关系到整个飞羽族的声望和威信,一举一动反而受到了限制,何况这又是在翼豹族的地盘上。 “表哥~~哼!”阿兰尼眼珠子一转,他就不信他有事表哥会不出手。 不等奥莫里反应过来,阿兰尼已推开椅子走了出去,他的贴身侍卫柯克思连忙紧跟其后。 “小主人?”杜比低声请示。 奥莫里皱皱眉,不耐烦道:“随他去,吃吃苦头也好。”最好能叫阿兰尼自己滚回圣巴夏城,他这一趟绝对不能再带着这烦人精。 奥莫里不禁回忆起十天前的事,圣巴夏卫城兽神殿的大祭司斋戒沐浴,经过六六三十六天的虔诚祈福,测算出他的命定之人在西方,从父亲口中得此消息后,奥莫里就把城务交还给父亲,带着手下出发前往托塔斯卫城。 奥莫里今年二十八岁,是飞羽族鸑鷟部落首领德穆克的长子,卡美亚大陆上真正的钻石王老五,有人说鸑鷟是相当专一的鸟兽人,一生中一般只会有一个伴侣,而事实上他们只是有点小洁癖和过于追求完美,简单讲就是挑剔,不光是他,他的十几个兄弟都一样,德穆克和妻子感情恩爱,且老当益壮,每次把俗务丢给儿子们溜出去玩,回家时总会带回来一两颗蛋,遗憾的是老夫妻俩左生一个,右生一个,至今也没能抱上孙子,眼看着大儿子都奔三十了,德穆克和妻子才开始急了。 奥莫里非常能体会父母的心情,他只是面上不显,其实心里同样焦急,别人给他送来和主动贴上来的雌性,他都试着接触过,可最后总有诸多的不满意,奥莫里的母亲贝林达自然希望他娶自己弟弟的独子阿兰尼,不仅可以亲上加亲,还能巩固家族势力,阿兰尼的父亲是鹓鶵部落首领的堂兄,身份显赫,又比奥莫里略低,配他最恰当不过,夫妻俩为此还花了不少功夫和精力撮合,阿兰尼也是百般勾引,可惜都落了空。 奥莫里有种感觉,他这次与其说是出来找老婆,不如说是为了躲避阿兰尼的纠缠,问题是哪个混蛋把消息泄露给阿兰尼知道的? 与此同时,几千公里之外的现任飞羽族族长德穆克放下餐勺,接连打了三个喷嚏,他这肯定又是被大儿子念叨了,族长夫人贝林达瞪了丈夫一眼,余怒未消,这个老笨蛋,叫他想个法子帮侄子阿兰尼一把,结果他把儿子忽悠到托塔斯卫城去了。 “我可爱的小贝林~”老族长可怜兮兮,用了夫妻俩新婚时的称呼,旁边站立的仆人和侍卫一脸淡定,“我可是遵照你的意思,假借大祭司的名义,骗奥莫里说他的命定之人在西方,阿兰尼他们家确实在主城的西边,是那笨小子自己领会错了意思,跟我没关系啊。” 老族长再一次严正申明拥护妻子的立场,他现在里外不是人,就连大祭司都差点跟他绝交,“虽然事情有点办砸,可是我也让阿兰尼跟着奥莫里一起去了,这一路上朝夕相处,不比在家里更好?” 贝林达想了想,脸色稍霁。 “可是……”老族长察言观色,转了口风:“小贝林,你真觉得阿兰尼适合咱们家奥莫里?”他这个妻侄一直在他们面前装得乖巧听话,真实人品怎样,德穆克还是略有耳闻的,而且奥莫里和阿兰尼之间相差了将近十岁,对奥莫里来说,阿兰尼只是个被家里长辈宠坏了的小孩子。 “唉~”贝林达叹口气,“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我这么做只是心疼葛兰茨,阿兰尼毕竟是他唯一一个孩子。”葛兰茨是贝林达宠爱的幼弟,生阿兰尼时伤了身,再也没有过其他孩子。 “让那两个孩子再处处吧,奥莫里若是真不愿意,我也算仁至义尽了。”贝林达擦了擦嘴,起身离开。 德穆克偷偷松了口气。 “喂!”奥莫里想事情的当口,阿兰尼已走到了杨路他们桌旁。 法安和莱米洛差不多又快吵起来的两个人停下嘴,奇怪地望着这莫名其妙跑过来的雌性,就连杨路都偏了偏头,可惜帽檐太宽,视线被挡住一大半,没看清阿兰尼倨傲寻衅的表情,不过他知道来人是飞羽族的雌性。 “请问,有什么事吗?”杨路暗觉不妙,他不认为对方是为了发泄对之前议论的不满,他们都停嘴快十分钟了,难道是世仇相见分外眼红?想想又觉得不合理,假如真是那样,过来的就不会是这雌性少年了,彭普拉城里的翼豹数量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圣巴夏城的代任城主就带了几个侍卫跑到卡马思的领地里来寻仇闹事,也太自信嚣张了些,脑子里念头转了几转后,杨路朝法安使了个眼色,语气温和客气,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阿兰尼指着他怀里的金毛狲,态度傲慢:“下等人,我看中你养的宠物了,把它转让给我,多少钱你随便开。”这当然也是阿兰尼过来借端生事的一个理由。 小金毛狲‘嗖’一下钻进杨路口袋里,扒着袋口,对阿兰尼龇牙恐吓,滚开,这雌性真是又讨厌又难看,身上还臭烘烘的。 法安眼神一凶,看了看杨路,按捺住了火气。 杨路点了一下金毛狲的小脑袋,叫它稍安勿躁,“不好意思,小家伙并非我养的宠物,而是……嗯……受它家里人所托,带它出来玩。”今天出门前忘了看黄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饭馆里的其他客人却不做杨路这般想,吃一趟早饭,看几出戏,太值了有没有,前面是两强对峙,这会儿是两美交锋,怎一个兴奋了得,已经结好帐走到门口的几个客人又悄悄退回来坐好。 “胡说八道什么呢!”阿兰尼从怀里掏出一颗近乎鸽卵大的红宝石扔到桌上,如此品质大小的红宝石价值超过千金,已经不能算是大方了,简直是土豪,围观热闹的客人眼睛都被红宝石映红了,杨路盯着滚到面前的真·宝石愣了愣,还别说,有点心动。 阿兰尼起先也不太舍得,可是一见镇住了杨路,他又轻蔑地翘起唇角,哼!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货色呢。 “柯克思,给我把这只金毛狲的牙齿磨平,再找个结实点的笼子关起来。”敢对他龇牙,胆子不小,要不是看这小东西还有几分可爱的份上,非把它的皮扒掉不可。 “等一等!”杨路眉宇微蹙,轻轻拍了拍口袋,小家伙在里面吓得瑟瑟发抖,“我并没有答应把它卖给你。” “你敢耍我?”阿兰尼脸色阴沉。 怎么会有这样自说自话的人,这里的雌性看着像男人,胡搅蛮缠的功力丝毫不逊色于刁妇。 “柯克思,把那只金毛狲给我抢过来,真是给脸不要脸!” 柯克思身子刚动,就被法安制住了,他本想把这家伙扔出去,考虑到杨路肯定不希望事情闹大,才勉强克制下,只是卡住了柯克思的脖颈,尖利的指甲抵在咽喉下以示警告,飞羽族那两桌人看了看奥莫里,没有动,阿兰尼心下一急,顺势端起桌上的铜锅就朝杨路脸上扔去,铜锅里是吃剩的半锅肉酱汁,阿兰尼在这种场合中的反应力超乎想象,所有人都没料到他会突然做出这一举动。 莱米洛一见这刁蛮雌性去端锅子,下意识抱着他的皮袋子就往旁边闪,开玩笑,他身上独独一件印花衣服,弄脏了怎么办,与他一起弹起后退的还有杨路,莱米洛眸子微缩,想不到这路安的反应倒挺快。 可惜杨路动作虽然敏捷,视线终究受到了妨碍,身子被后侧的桌子绊得一斜,眼见着连锅带酱汁的就要扣到他身上,阿兰尼眼睛里透出得意之色,不料‘乓’的一声,铜锅中途折返,呼啸着朝阿兰尼脸上飞去,法安条件反射这一脚力气用得不小,要是拍实了,阿兰尼差不多也就毁容了。 “啊!表哥——”阿兰尼尖叫。 法安抬脚之际,奥莫里终于神色一变,操起桌上一个铜盆就掷了过去,锅盆相击,发出一声巨响,在半空中爆裂开来,酱汁飞溅,许多人都遭了殃,离此最近的四个人首当其冲,莱米洛连连庆幸,亏得他躲得远。 法安丢开柯克思,跑过去扶起杨路,“杨路,你没事吧?”情急之下,法安忘了叫假名,好在此时饭馆里闹哄哄的,也没人听见。 “没事。”杨路刚才会绊倒,更多是因为他被自己轻巧灵活的身手给吓了一跳。 连番折腾,杨路起身时,头上的兜帽往下滑了滑,露出大半张脸来,一时间,瞧见这一幕的人表情全都变得古怪起来。 刚才谁误导是美人来着?今天不知道眼瞎了多少回了。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略有改动,不影响剧情。 第四十五章 兽人们大多光着上身,溅到点酱汁,手一抹也就干净了,根本没当回事,雌性虽然衣服上喷到了油花子十分窝火,但除却一开始惊呼了几声表达心中不满情绪,没人真敢去找飞羽族的麻烦,离得远的雌性有些甚至还用仰慕的目光望着奥莫里,一个有实力又长相俊美的兽人无论怎样嚣张霸道,都是可以被谅解的,这就好像美人不管多么狼狈,都会有人怜惜一样。 不过此刻阿兰尼的样子着实凄惨了点,比杨路的容貌更令人瞠目结舌,一分钟前还神气活现拼命给自己拉仇恨值的小美人,这会儿脸颊上粘满碎肉末,粘稠油腻的汤汁顺着下巴不断滴落到藕荷色的丝绸夏衣上。 阿兰尼低下头,眼珠木呆呆地动了动,随即爆发出一连串的惊叫: “啊——我的脸!” “啊——我的头发!” “啊——我的新衣服!” “啊——啊——啊——” “噗哧——”终于有雌性忍不住偷笑了出来。 杜比几个默默看向他们家代城主,奥莫里搓了搓鼻尖,干咳一声,没办法,距离太近,铜锅几乎是贴着阿兰尼面门前爆开的,没毁容就已经不错了,早说要让他受点教训。 柯克思掏出块布巾,犹豫着该不该上前,这时候凑上去需要极大的耐受力和勇气,从他被家主派给阿兰尼维那做贴身侍卫,运气就没好过,在家里时还可以大家轮班,出来了只有他一个倒霉。 好在不用柯克思烦恼多久,阿兰尼已经找到了发泄怒气的目标,“柯克思,给我抓烂那丑八怪的脸,不,给我戳瞎他眼睛,长得那么丑,抓不抓都一个样。”阿兰尼指着杨路叫嚣,要不是法安虎视眈眈瞪着他,他早自己扑上去了。 “你才丑八怪!杨……路安比你漂亮一百倍。”法安拉了就近一把椅子,小心扶杨路坐下,杨路斗篷上也溅到些肉汁,小孩眼睛里全是火气,杨路一边给他顺毛,一边看向奥莫里,心里倒比之前淡定,看样子飞羽族也不想闹事。 “法安,把账单结了,咱们走吧。”杨路轻声道。 所有人都在可惜,有着清泉般好听嗓音的雌性居然长得这么残,有雌性怜悯同情地看着杨路,开头以为遮得严严实实是个美人,没想到……唉,出来吃顿早饭,还遭无妄之灾,雌性被人当众骂丑八怪谁受得了?想不开的都得去跳河,其实说丑八怪有点恶毒了,了不起也就麻子多了点,毛发旺盛些,不过人家有个审美眼光异于常人又一心一意的追求者,还是挺让人羡慕的,至于另一位……雌性们有些鄙视又非常理解地瞅了瞅莱米洛,逃这么远估计刚才不是眼瞎,而是眼神不太好。 不得不说,对于比自己相貌丑陋的雌性,雌性们都抱着极大的宽容心,杨路早上出门前,挤破了一颗素熙花的花果,用牙签蘸着在鼻子上点了一堆褐色雀斑,又从法安新换的兽皮裙上拔了点毛,照着黄羊旅馆老板娘的模样给自己贴了一嘴络腮胡,这突发奇想的根源是因为那块茶色皮子与他头发颜色接近,本来也想给法安如法炮制一番,试过之后只得放弃,不说白犀牛旅馆的人都见过法安的模样,鬼鬼祟祟改头换面反而引人注意,最主要的,法安体温高,爱出汗,简陋的材料和染色剂上脸没两分钟,就露马脚了。 事实上,杨路的化妆技术实在经不住仔细看,就这会儿,动作幅度一大,又折腾出点薄汗,嘴唇上用面糊粘的胡子就已经移位了,只是杨路自己还不知道。 “不许走!”阿兰尼急得跳脚,“柯克思,你这没用的废物,还傻站在那儿干嘛?” “维那,这……”柯克思权衡再三,又回头望望奥莫里。 “谁家养的疯狗也不看牢,放出来到处咬人。”法安嗤鼻。 “好了,你少说两句。”杨路摇头制止,他招了招手,叫旋角羚伙计快点结账。 柯克思的动作提醒了阿兰尼,阿兰尼转身,一头往他表哥身上扎去,“表哥,呜呜呜,那两个家伙欺负我,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 奥莫里吓了一跳,差点把椅子带翻,幸好杜比及时截住了阿兰尼,看了一眼自己‘胸毛’上的肉酱汁,杜比心里直爆粗口,他是蓝孔雀啊蓝孔雀,也算鸟族中响当当的美男子,这下形象全毁,可他要不上前,小主人就得遭殃,小主人有点洁癖,不发飙才怪。 果然,奥莫里重新坐端正,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其他人则是幸灾乐祸。 奥莫里板着脸,一本正经训斥阿兰尼:“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回家我怎么跟舅舅交代?” “表哥,都怪……”阿兰尼想要推开杜比。 奥莫里连忙打断:“好了,这件事我会处理,柯克思,还不快送你家维那回去收拾收拾!”奥莫里‘回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柯克思立刻心领神会,这不是说送回旅馆,而是指送回圣巴夏城。 “还有你们两个,也跟着一起去。”奥莫里生怕柯克思搞不定阿兰尼,又点了两名身强力壮的白羽红冠鹰侍卫,叮嘱道:“路上小心一点。” “是,小主人!” “表哥!”阿兰尼跺脚表达不满。 “阿兰尼维那,还是先让柯克思陪您回去换身衣服,您看这里这么多人……小主人又是个追求完美的性格,您现在这样……”杜比擦干净羽毛,在奥莫里授意下,小声规劝。 阿兰尼感觉到了周围人脸上隐隐显露的讥笑和指责,就连奥莫里的眼神里都带着不耐,阿兰尼可以不在乎被一群下等人围观自己的狼狈相,但是他不愿意给表哥留下不完美的形象。 想到这里,阿兰尼几乎一刻都待不下去,他抢过柯克思手里的布巾包住头脸,匆匆往门口走,经过杨路身边时,还不忘用力撞了杨路一下,凶横地撂下狠话:“哼!丑八怪,咱们等着瞧,看我表哥怎么收拾你们!” 杨路被他撞得身子晃了晃,头上兜帽整个掉了下来,露出茶色的柔顺短发和一对水润的黑色眸子。 “你干什么?别以为你是雌性,我就不敢揍你!”法安上前半步,又被杨路拽了回来。 所有人都没说话,饭馆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好漂亮的眼睛,这是在场所有人心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那双澄澈透亮的黑瞳,仿佛最美好的季节里,落满星子的静湖,有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感觉,叫人不由自主想要沉溺进去,就连奥莫里都有些看呆。 阿兰尼惊讶地盯着杨路,他没想到一个衣着廉价相貌丑陋的下等雌性,居然长了一双如此‘高贵’的黑色眼眸,黑得还是那样纯粹,如同点墨一般晕染在眼帘下,表面氤氲出的水色像是能荡开一圈圈涟漪,杨路的睫毛并不卷翘,却长而浓密,眼波流转开阖之间,朦胧温婉,纯真无邪,好似冬雪初融,不经意间就勾出了人心底深处的痴迷与爱怜。 阿兰尼又妒又恨,下意识扭头去看奥莫里,见男人目光虽略微深沉,但神情中更多的还是惋惜,阿兰尼如释重负,对啊,这个丑八怪眼睛就算长得再漂亮,表哥也不可能看上他,阿兰尼傲娇地轻哼一声,转身离去,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如果那双眸子长在自己脸上该有多好。 摔门声惊醒了一众人,大家面面相觑,想法出奇的一致,暴殄天物啊,简直是无法容忍的浪费,此种心情大约就像宅男们感慨好白菜被猪拱了差不多。 杨路被人看得不自在,微微垂下眼,以为自己化妆化过了头,丑到令人无语反倒惹眼,下次一定注意。 饭馆老板终于结好了账,伙计过来收钱时,又忍不住偷偷朝杨路脸上打量,忽然愣了愣,伸指提醒道:“客人,那个……你胡子掉下来了……” 杨路一惊,抬手在脸上胡乱摸了摸,抓下一把毛,顺带手指上还沾了不少深褐色,“……” 饭馆里的食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杨路尴尬自己拙劣的伪装术,双颊上浮起一抹红晕,赶紧把兜帽重新戴上,等不及伙计找零,拉了法安就想走。 “等一下!”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杜比等人吃惊地看着奥莫里,难道小主人真想为表弟阿兰尼出气? 其实就连奥莫里本人都不清楚为何叫住那俩人,鬼使神差似的,可能是因为那双比黑曜石还要华光璀璨的迷人眼睛,也可能是那雌性轻咬唇角,微带羞窘的可爱表情打动了他,总之,方才那一刻,只有奥莫里自己知道,他平静了二十八年的心湖忽然轻轻打了一个水旋。 “臭鸟,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次杨路没出声,他也有点讶异,搞不懂奥莫里的态度,法安终于火了,背上的肌肉瞬间膨胀隆起,骨骼发出一连串的爆裂声,奥莫里望过来的眼神虽然没有多少恶意,却令他极不舒服,有种被人觊觎的感觉。 奥莫里表情不变,不慌不忙喝了一口水,说:“你们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哈?你是不是脑容量太小,以至于意识不清?要道歉的话,也该是你向我们道歉,自己绳子没拴好,把疯狗放了出来,还有脸怪别人。”不得不说,法安跟周朝晖吵来吵去,积攒了不少骂人的词汇量,尤其用卡美亚语骂,更加流畅。 奥莫里一怔,不明白啥叫脑容量,不过他也没心思计较,奥莫里瞥一眼法安,又假装不经意地扫向杨路,想要仔细看清那伪装下的样貌,可惜视线完全被帽子遮挡住了。 “是,阿兰尼确实年幼无知,刚才我也已经训斥过他,而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你们胡乱议论咱们飞羽族,那孩子借机闹事也是事出有因,所以归根结底,错在你们身上,两位是不是该向我道歉呢?”奥莫里绞尽脑汁想理由,脸上一派光风霁月的装逼表情,杜比无比崇拜地望着自家小主人,太厉害了,居然可以一脸正义地说出颠倒黑白的话来,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啊! “呵呵。”法安冷笑两声,不客气地回道:“看来你不仅意识不清,耳朵也有点毛病,议论你们飞羽族的是那个穿印花衣服的小子。”他指了指站在另一头,几分钟前还嬉皮笑脸眼下却是一副被雷劈过表情的莱米洛,“你要算账找他去,路安,我们走!” 是叫路安吗?奥莫里摩挲着下巴,这次没再阻拦法安,等俩人出门后,奥莫里思忖片刻,站起身朝外走去,杜比赶紧结了帐,飞羽族一行人很快离去。 倒是莱米洛心神巨震,还没回过味来,那双眼睛……怎么那么像…… 发现杨路两个都快走得没影了,莱米洛丢下两颗金珠,抱着袋子追了出去。 等人全走光了,饭馆里才重新恢复了热闹。 “唉,你们说,刚才那位到底是不是美人啊?”有人兴致勃勃。 “你傻啊,没见胡子和麻脸都是假的吗,难道会有雌性想丑上加丑?啊呀,我说呢,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怎么会长在一个丑八怪的脸上,还有那温柔甜美的嗓音,听得我心里直痒痒。”说话的兽人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旁边人马上附和:“是啊,大家不都一样,依我看,那个自以为是的鸑鷟也对那雌性有兴趣,嗤,还假模假样的搭讪。” “老兄,别不服气,你也可以追上去搭讪,不是有人就追上去了吗。” “嘿嘿……” 一时间议论纷纷。 “瞧你们那点出息!”雌性们翻着眼皮讥讽。 早餐时点刚过,白犀牛旅馆住进来一个保持人形的兽人,令人有些意外,之后没多久,柜台前又来了五个新客人,领头紫色头发的鸑鷟青年特别华丽醒目,白犀牛老板顿时有种蓬荜生辉的感觉,心里不由感叹,他的小旅馆终于也开始上档次了。 这天晚间的时候,从托塔斯主城来了一拨人,行色匆匆,直接进了彭普拉城城主的府邸。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花莫莫扔了一个地雷~~ 这几天家里有人来,一直没空更新,抱歉。 第四十六章 彭普拉城远离主城,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在这里当城长是个肥差,所以城长索伦萨算是幻狐族族长图坦利的嫡系一派,此人本事没啥,就是善于钻营,会拍马屁,时刻紧跟图坦利的脚步。 因此,当管家来报主城派人来了,来的还是图坦利大人的心腹手下,索伦萨立刻丢下啃到一半的羊腿,嘴都没擦干净就亲自跑出去迎接。 当获悉卡马思大人的长子法安很可能早就已经在彭普拉城里了,而他居然不知情,索伦萨顿时感到诚惶诚恐,这件事说起来自己没有多大错,因为就连图坦利大人本人都没料到法安会来彭普拉城,但真要在这里放走了那只小翼豹,自己恐怕会被迁怒。 于是索伦萨拿出惯常的手段,先笼络住图坦利的心腹,希望他能在族长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接下来就是全城撒网,查找法安的下落,不过由于人手有限,又不能大张旗鼓地找,所以中间需要一段时间。 坐卧不安地等到第二天中午,还没有传来确切消息,索伦萨有些着急,为了显示自己不是吃干饭的,餐桌上,他有话没话地跟图坦利的心腹说:“库肯伊大人,昨天中午刚得到消息,飞羽族的代任城主奥莫里忽然来了咱们彭普拉城,我正想向主城汇报呢,您就来了。” 库肯伊昨晚过得还算美妙,心情好,脸色也就没有刚来的时候那样严肃,他插了一只烤飞鼠放到自己盘子里,然后用舌头舔干净指甲上的碎肉,问:“几个人?” “一共五个,就这样大摇大摆来了,原先住在城中心的金雕豪华旅馆,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钱袋子掉了,忽然退了房,跑到下城区的白犀牛旅馆去住了,哈哈哈哈!” 索伦萨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有趣,放声大笑起来,库肯伊冷冷地斜他一眼。 “呃……”笑声戛然而止,索伦萨尴尬地咽了下口水。 库肯伊慢条斯理地说:“这件事不归我管,不过我会帮你转告图坦利大人。” 索伦萨一喜,忙道:“那太好了!大人,您说……我们要不要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库肯伊撕咬着飞鼠肉,含含糊糊说:“索伦萨城长,小主人马上就要出生了,在这个时候,图坦利大人自然不希望闹出什么事情来,现在托塔斯卫城同圣巴夏城和坎贝拉城的关系尚算平和,只要想办法除掉法安,族长和朵岚夫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这才是如今首要之事。” “至于飞羽族,据说这一任的族长是个喜欢享乐的老头,他儿子野心也不大,几只鸟闹不出多大乱子来,他们爱干嘛干嘛,你是个聪明人,眼睛睁大点就行,千万别把这池水给搅浑了。” “是是是,大人英明,幸亏我没有轻举妄动。”索伦萨冒出一头虚汗,知道库肯伊愿意指点自己,是因为昨晚一箱财宝和美人的功劳。 “这样很好。”库肯伊点点头,对索伦萨恭敬的态度十分满意。 库肯伊虽说没有任何实际的职权,可是就连索伦萨这样一座大城的城长遇见他都要客客气气,生怕莫名其妙被打了小报告,权利之争不光是在不同种族间,同一种族内部照样存在。 两个人正说着话,索伦萨的手下急匆匆进来,索伦萨吐掉嘴里的骨头,连声问:“怎么样?怎么样?找到没?” 手下看了库肯伊一眼,支支吾吾:“还没,大人……眼下可能遇到点小麻烦。” “发生什么事了?”索伦萨皱眉。 手下附耳过去,小声道:“有一队人好像惊动了诺姆大人的人,刚才有人去他官邸通风报信了。” “一群蠢货!”索伦萨跳起来连踹了手下十几脚,“千叮万嘱叫你们小心点,现在人还没找到,就先去惊动那只老豹子,若是让他在卡马思大人面前告我一状,这城长你想叫谁来当?”索伦萨一边痛扁手下,一边偷眼去看库肯伊。 要说起来,索伦萨在彭普拉城样样顺心,唯一让他感觉不舒服的,就是翼豹马萨迪,马萨迪在彭普拉城做了十六七年的诺姆,资历比他老得多,两边的人时常有利益上的冲突,索伦萨刚到彭普拉城时,就想拉拢马萨迪,结果发现此人不仅油盐难进,而且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做什么事都随性而来,今天还在一起把酒言欢,明天就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别说是他,喝醉酒就连卡马思大人他都敢挂在嘴上骂,是个非常讨人厌的角色。 “是在说马萨迪吗?”索伦萨拿起桌布擦了擦嘴,丝绸桌布上留下几个油印子,索伦萨心疼不已,这可是他老婆花了两百金珠买来的。 “是,就是那喜欢找人麻烦的老东西。” “别担心。”库肯伊似乎胸有成竹,“有人会去拖住他。” 索伦萨想到和库肯伊一起来的人里,有三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吃饭前就出门了,他有些明白过来,“您是说……” “没错,既然他爱赌,那我们就投其所好,这会儿应该开局了,就算有人跟他告密,想必他也没空搭理。”库肯伊得意地笑了两声。 “可是,马萨迪的赌技非常好,很少有人能赢过他,而且他还很挑剔……”要是和他赌赌就能解决问题,他早这么干了,那老豹子赌起来花样百出,寻常的早玩腻了。 库肯伊脸一板,哼了哼,说:“我带来的三个人可是主城最一流的赌徒,没什么好担心的。”人是他找来的,他做事情就连图坦利大人都说稳妥,索伦萨不以为然的态度令库肯伊有些生气。 “既然是最一流的,那就应该没问题了。”索伦萨赔笑道。 所以说,即使图坦利资料再全,也不及和马萨迪痛苦周旋了四五年的索伦萨了解对手,马萨迪虽然是个赌徒,却不是个烂赌徒,他很挑剔,卡美亚大陆上的赌博方式,除了掷骨点,玩骨牌,摇棒,猜大小以外,也没有多少花样,马萨迪十多年前就已经是打遍彭城无敌手,这十多年,他已经不走寻常路,兴趣转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赌博方式上。 比如,和人赌猜三天里从西城门上飞过去几只鸟,老马大人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仰着脖子在西城门站上三整天。 还比如赌一棵七彩球兰有多少片花瓣,老马大人把老妻精心培育的球兰花圃拔得只剩茎叶。 再比如和人赌谁吃猪肉吃的多,结果撑到翻白眼倒地,一个月看到猪鬃刷子都想吐的地步。 ……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在马萨迪必胜的决心和毅力之下,一般很少有人能赢过他,就算赢,也是偶然的运气,技术上老马是绝对一面倒的强势,但是这几天马萨迪很不开心,前两天有个年轻人跑来说要和他赌‘聪明’,最后他居然输了,输掉一百金珠对马萨迪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他耿耿于怀的是自己智慧不如人。 马萨迪赌博一输掉,脾气就不好,所以底下人能不往他跟前凑,就尽量不凑,除非给老马找到了撒气筒子。 马萨迪的副手帕德纳今天上午巡城时,发现城长索伦萨家里豢养的一群私兵在城里到处在找什么人,他虽然不清楚出了什么事,但是给城长找点小麻烦显然可以分散诺姆大人的怨气,帕德纳脑子一转,赶紧回官邸报告。 而就在他想阐述一下事情经过的时候,有三个人找上门来说要和马萨迪大人赌博,这种情况下,帕德纳知道诺姆大人绝对不会再听他说下去,于是很干脆地闭嘴,退到了一边。 这三个人正是库肯伊为了拖住马萨迪,在主城精挑细选选出来的最一流赌徒,每个人都擅长几种赌技,以库肯伊的估计,最起码可以让马萨迪两三天里没空来找麻烦,但事情显然出乎他,或者说是图坦利的预料。 马萨迪心情正不爽,三个人一进来就拿出骨牌、摇棒、骨骰这些老掉牙的东西,老马就更加憋气了,帕德纳察言观色,又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不玩这些,咱们来玩赌命。”果然,马萨迪上来就走极端。 “什么?”三个自信满满的家伙面面相觑,没有第一时间领会精神。 马萨迪看了三人一眼,眼神有些瘆人,三个家伙才齐齐感觉不妙,马萨迪从墙上拿下一把掺有元金石的钢刺插到桌子上,说:“先说好,一定要用全力插,不透体不算,插死算输,求饶算输,赌金为一千金,谁先来?” 三个人中胆子稍微大点的斑纹浣熊抖抖瑟瑟问:“大人,插,插,插哪儿?” “当然插肚子,不然还能插哪儿?”马萨迪满不在乎地说。 话音刚落,斑纹浣熊丢下赌具就先跑了,另外两个人有点腿软,被马萨迪眼睛一瞪,直接吓尿了。 “滚!”马萨迪训斥门口的侍卫:“以后这些蹩脚货别给我放进来。” 把人吓走了,马萨迪也没理会自己的副手,而是从皮裙口袋里拿出三个铜制的小人,一溜排开放到桌上,然后再逐一拿起来仔细看,嘴里嘀嘀咕咕道:“娘的,分量一样,大小一样,明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到底哪里有区别?” 帕德纳也蹲到桌子边一起研究,半晌后才道:“大人,你都输给那人一百金珠了,干嘛不叫他告诉你答案?” “切,那不就没意思了吗。”老马给了副手一个‘你真没见识’的眼神。 帕德纳摸了摸鼻子,心想,你这样自己折腾自己不算,还惊吓花花草草,难道就很有意思? 研究了半天未果,马萨迪把铜人小心收起来,终于想起来问帕德纳:“你不去巡城,又跑回来干嘛?” “大人,是这样……”帕德纳把之前看到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哦?那只骚狐狸又在搞啥名堂?”马萨迪来了点兴趣,“你继续盯着,有情况立刻通知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啊呀,这日子过得真无聊,到底区别在哪儿呢?”说到后面,他又把小铜人掏了出来。 帕德纳快速退了下去。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好读我好读我好读读扔了一个地雷~~感谢不想流浪的猫扔了一个地雷~~么么~~ 三个小金人的故事大家应该都知道。 第四十七章 回说一天前。 经过早上旋角羚饭馆那一番折腾,中午时,杨路自然没兴趣再跑到外面去吃饭,小金毛狲受了惊吓,一上午要不乖乖窝在杨路怀里嗑瓜子,要不坐在床头上摆弄钥匙扣上的迷你九连环。 杨路才到卡美亚大陆十多天,就又清瘦了些,除了赶路辛苦,还有天气炎热饮食不适的缘故,法安中午特意到集市买了菜,借用旅馆的厨房加工,手艺比不上杨路,但也比外面的饭馆要好上许多,等从厨房回来,法安脸色就不大好看,闷闷不乐又有些烦躁上火的样子。 “怎么啦?”杨路拿毛巾给小孩小心擦了擦额头和鬓角上的汗,不擦干头发上的染发剂很容易脱色。 候着杨路擦好,法安直起腰,笑了笑,说:“没事,只是在想彭普拉城的物价涨得好快,你看,一只竹鸡要六银珠,蔬菜还要贵,像丝瓜,才两根就要八银珠,还有……”法安随口絮叨起来。 卡美亚大陆上也有丝瓜,发音同汉语差不过,只是有些僵直硬板,这是这里的语言特色,韵调很少有抑扬顿挫,平常的说话感觉语气也挺冲,杨路在说卡美亚语时,总会不自觉地带上高低音起伏,他本身音色就十分舒润柔和,兼之发音习惯中带有南方软语的婉转余韵,所以他说的卡美亚语尽管不标准,却让听的人觉得骨酥肉软。 杨路越听越不对,禁不住白了法安一眼,曲起手指弹弹他脑门,嗔责道:“少拿电视剧中那些大妈们的烦恼来糊弄我。” 说实话,杨路的行为举止只是文雅,并不娘c女气,但因为他生就一副弱质清丽的长相,一些小动作做出来难免有点撩拨人心,如此样貌,穿了男装自然是位翩翩美少年,若是着了女装,只要略加修饰,就是一娇俏美丽的妙龄女孩,丝毫不违和,故而难怪柳栩冉那样敏感,第一眼见到杨路时已暗生敌意。 假如平时杨路像这样拿黑白分明,水墨湿漉的眼眸斜睨他,法安早被勾得屁颠儿屁颠儿凑上去了,今天被拆穿了借口,除了难为情,法安还有些神思不属,嗫嚅道:“哪有。” “过来,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路拉他坐下,诱哄似的捏了捏小孩的尖耳朵。 “刚才在外面……”法安吞吞吐吐偷看杨路表情,“我碰见莱米洛和飞羽族那只蓝孔雀了,他们也住进了白犀牛旅馆。” 卡美亚大陆上,强者为尊,雌性会被比自己情人更勇猛强壮的雄性吸引极为平常,未结成夫妻以前,公平角逐最能突显雌性的魅力和价值,这不光是出于虚荣心,换一个角度来看,也是一种具有实质意义的长远考虑,丈夫能力越强大,意味着今后生活能够更加稳固安定,诞下健康优秀后代的机率也越大,选择一个好丈夫有时甚至干系到雌性出生部族的延续和发展,就好像自然界中,母兽总会挑选最健壮的公兽/交/配繁育同样道理。 杨路虽不是雌性,但和雌性一样喜欢的是雄性,如果竞争对手是其他人,法安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引来的两个别有意图的家伙,各方面条件都太出色,大陆上年轻兽人中,很难再找出更杰出优异的,法安眼下正是落魄失意的时候,加之年少,体魄和兽能均未迈入顶峰,无论莱米洛同奥莫里其中哪一位,以他目前来讲,都处于下风,和两个能力不凡的成熟青年一比,法安心理上出现焦灼烦乱和不自信的现象很容易理解,并非他对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信任。 “莱米洛早上在旋角羚饭馆吃饭,住到这里应该是碰巧,不过……”杨路放下手,不耐烦地皱皱眉说:“那只鸑鷟到底想干嘛,难道还打算揪着早上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找麻烦?” 他想了想又问:“刚才那只蓝孔雀看到你有没有借机找茬?” 显然在对法安意思的领会上,杨路出现了严重偏差,奥莫里眼睛里的兴味再淡,法安也隐约感觉到了,所以早上才会语气不善,而杨路压根没朝什么凤求凰的桥段上去想。 杨路兼有男孩英气和女孩秀致的中性长相固然美好,在地球上却不见得谁都来趋之若鹜,相反许多人还不欣赏男人长成这样,包括杨路自己,身为男性,不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总希望自己更有男子气概一点,别说自负,基于家庭和性向等种种原因,杨路大学以前性格上甚至有些自卑,随着年岁渐长,才开始变得从容淡然起来。 他一路上藏头遮脸伪装的目的,不是为了遮美,一个男人真要认为自己美若天仙那才神经病呢,他是生怕自己异于常人的样貌特征会让人觉得怪异或是引起比较多的关注,给法安带来麻烦,好比七八十年代领着一个老外出门总会被人指指点点一样,人家是抱着看猴的心态,不是说那老外就是什么超级大帅哥了。 但偏偏杨路这种东方式的清逸隽秀极度迎合了卡美亚大陆上兽人们的审美口味,即便是同样的黑发黑眸,表现出来的韵味也完全迥异,法安会觉得杨路和他母亲莱亚容貌相似,不过是一种记忆上的错觉和对亡母的美好怀念,实际两个人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接近,没有多少相同的地方,这并非说莱亚不如杨路漂亮,只是风仪不同,个人的欣赏眼光和角度也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不会一样。 看着杨路有些生气的样子,法安心情立刻放晴了,嘟嘟嘴说:“那倒没有,就是感觉挺烦人的,懒得搭理他们。” “嗯,你明白就好。”杨路点点头,“小事上咱们能忍则忍,不要意气用事,等到你的侍卫们来了再说,至于莱米洛么……这个人不简单,但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别主动招惹就行。” 法安低下头,尾巴轻快地摇动了两下,去勾杨路胳膊,杨路以为小孩觉得憋屈,揉揉那颗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大脑袋,安抚道:“咱们法安最乖了。” 小金毛狲‘噗噜噜’地吐着舌头,表达对如此不协调一幕的严重鄙视。 杨路提到了泽拉尔四个,法安高兴过后,又开始担忧起来,吃过午饭,就打算到西城门等几处地方去观察情况,可貌似情敌的两个家伙待在旅馆里,他又不放心,说要去磨蹭了半天都不走。 “杨路,你千万别出去。”同样的话已经关照了不下十次。 “我知道,你也小心。” “有人敲门不要开。” “嗯,明白了。” “那个……” “我看天好像都黑了,洗洗睡吧。” “……” 法安一走,杨路收拾了一下房间,开始清洗早上换下的衣服,彭普拉城的地底深处通有暗渠引入水源,每十几到二十户人家会配有一个类似坎儿井竖井的取水口,白犀牛旅馆价格便宜,服务也就粗糙,只在每个房间里摆了水桶和小瓦缸,要用水的客人自己付钱出去打水,不过因为房间里有单独的排水口,使用起来还算方便。 土屋冬暖夏凉,要说缺点,就是房间里的光线不好,依靠对着天井的气窗采光,白天屋里也要点油灯,至于太阳能野营灯,挂在天井里怕被人偷掉,找不到机会充电,只得经常闲置在那儿。 法安叮嘱他不要出门,杨路就把漂洗好的斗篷摊开晾在了床架上,这里气候干燥,阴干的速度也不慢。 和金毛狲逗玩了一会儿,想想无事可做,杨路拿出一颗焰晶,准备引气练功,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几声。 “谁啊?”杨路吓一跳,他们特意选了最偏的一间房,还关照过老板没事不要来打搅。 问过两声,对方没有回应,杨路便起了一丝警觉,从床上抓起匕首,蹑手蹑脚走到门背后。 外面的人又固执地敲了两下,见杨路始终不开门,才无奈地回道:“路安,是我……莱米洛,我们早上见过。” 杨路稍稍松了口气,莱米洛此人尽管奇离古怪,但那张娃娃脸和嬉皮笑脸的轻松表情总让人提不起多少防备心,杨路拉开门上的小插板,踮起脚凑到狭窄的观望口上探看,莱米洛背着皮袋子站在门外,他那袋子好像从不离身。 “你有什么事吗?” 莱米洛这回看得一清二楚,那双黑亮明媚的大眼睛就在半臂之外,冲他眨了几眨,莱米洛脑子一懵,脱口而出道:“真的好像……” “你说什么?” “哦不。”莱米洛回过神,笑了笑,说:“有点事情想和你说,能让我进去吗?” “诺佛尔现在不在。”杨路搞不清楚莱米洛的意图,按说他们没什么纠葛,如果是怪法安早上说过的话,那也是实话,本来就是这人主动凑上来的。 “我知道,我看着他出去的。”莱米洛说完恨不得咬断自己舌头,他从来没有这样笨口拙舌过,“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这样啊……” 莱米洛收起点笑容,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轻浮。 杨路淡淡道:“可是现在不太方便,我准备午睡了,有事的话你就这样说吧。” “那好吧。”莱米洛也不生气,抓了抓头发,说:“我是想解释一下,早上我不是故意不帮忙,这跟我穿了新衣服有点关系,虽然关系不大,我老爹就不许我穿布袍,好吧,其实跟那倔老头更没关系,我的意思是说……”在杨路安静的注视下,莱米洛思路越说越混乱,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摆了,心里觉得丢脸到不行,以前族里那帮小子死乞白赖追求雌性的时候,他觉得很蠢,没想到轮上自己也是这幅蠢样子。 莱米洛干脆停下嘴,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地微笑道:“总之,路安,希望你不要介意。”不错,就应该这样表现,成熟又不失洒脱。 杨路被弄愣住了,眨巴了几下眼睛,两排长刷刷的睫毛和圆圆的杏眼看得莱米洛胸口小鹿乱撞,这样一双朝思暮想的黑色眼睛忽然变成了实体,出现在他面前,莱米洛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从纷乱当中理清头绪,心里有点慌张,有点忐忑,有点酸涩,似乎意识到某些东西碰触了就会陷落,可是又按捺不住那份激荡和殷切。 “莱米洛,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早上吃坏肚子了吗?” “……”娃娃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脸。 “开玩笑的。”杨路眸子里带了点笑意,“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你怕新衣服被弄脏,而我们又不熟,所以你才没有帮忙,这是事实,我不会介意的。” 莱米洛有种无以辩驳,越描越黑的郁卒感。 “不管怎样,你提醒我当心,还是要谢谢你。”杨路虽然对莱米洛特地找来莫名其妙说这番道歉的话感到困惑,不过本着与人为敌,不如与人为善的道理,总不能叫人太难堪。 莱米洛精神一振,洒然笑道:“不用谢,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 “哈?”这是什么神发展? “路安,我看你们中午没有出来吃饭。”莱米洛舔了舔嘴唇,没话找话说。 “嗯,我们在屋里吃,那个……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真的有点困了。”杨路不得不下了逐客令,莱米洛腰弯得不酸,他脚踮得都快断掉了,巨人国里的矮个子真是伤不起啊。 “哦,那不打搅你了,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就住你们隔壁屋,如果有事的话尽管叫我。”莱米洛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杨路摇摇头,看来不是肚子吃坏了,是脑子吃坏了。 杨路这边刚把插板拉上,走廊对面一间屋子的门悄悄打开一条缝。 “眼睛真漂亮,可惜还是没看清长相。”头上竖着宝蓝色枕冠的青年咂咂嘴,小声抱怨:“这样都不开门吗?” “杜比,我看你是在瞎起劲,也许小主人对那雌性压根就不感兴趣。”旁边钻出个黑金色头发的脑袋来,伸手指了指楼上,这间是上下两层的大套房,二层露出地面,一层在地下,“小主人这会儿都休息了,一点没想搭讪的意思。” 杜比嫌弃地看看奥莫里身边的侍卫队长布伦沙,嘀嘀咕咕:“真是翅爪发达,头脑简单,智慧不在一条水平线上,果然没有共同语言。” “你找打是吧?”蛇目翅雕不客气地亮了亮拳头。 “知道为什么你是侍卫,我是近侍么?”杜比拍拍布伦沙肩膀。 “因为我战斗力是你的三倍。”侍卫队长挺了挺健硕的胸肌,自豪道。 “错!”杜比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原因有三点,第一,我长相比你英俊,对着你一天,小主人眼睛会瞎,第二,我比你更了解小主人的眼光和需求,第三,我办事……啊哟,我终于想到法子了,唉,布伦沙老兄,以后再跟你解释我能力比你强一百倍的原因,现在先办正事。” 杨路盘腿默念了一遍功法口诀,拿起焰晶正要开始,小金毛狲忽然从床头跳到杨路怀里,吱吱叫了几声。 “怎么啦?乖,自己玩好不好?” 金毛狲平时很懂事,杨路修炼时从来不会来缠人,不过这次小家伙又蹦又跳,一副着急的样子,杨路顺着它小爪子指的方向一看,土墙上方的气窗孔有烟飘进来。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有人说看得糊涂,解释一下,马萨迪是彭普拉城的诺姆,相当于监察官,监督城长的工作,并可以直接向城主卡马思汇报,一个大城会设一个城长,一个诺姆,彭普拉城的城长是一只幻狐,但是诺姆是一只翼豹,诺姆马萨迪嗜好赌博,三十九章说过,图坦利说要找人拖住马萨迪,因为更新慢,有读者可能忘了剧情,抱歉。 第四十八章 (修文) “怎么会有烟?”开头杨路不当回事,以为是哪里烧东西飘过来的,可没过一会儿,烟越来越多,顺着气窗口呼呼往里冒,杨路才发觉不对,连忙抱着金毛狲从床上下来。 拉开观望口一看,走廊上静悄悄的,没有火光和温度,漫进来的烟却不小,按理说彭普拉城气候炽热干燥,又成日使用油灯,确实很容易引起火灾,但异常坚厚的生土墙最大限度的抑制了火灾发生的可能及蔓延。 观望口视角太小,杨路不敢托大,有些地方还是有木制结构的,万一真是起火了,就算不被烧死,也会被烟熏死。 他匆匆收拾了一下东西,瓦缸里的水刚才洗衣服用得只剩一个水底了,舀出来也只有小半桶,杨路用毛巾浸了水捂住口鼻,把门打开一点,想先看看情况,结果伸头这么一张望,才发现走廊里别说是火了,连烟也没多少。 他又回头看看屋里,气窗口的烟还在继续往里冒,只是那烟并不是浓黑的,而是清白的,金毛狲从他怀里抬起头,疑惑地抓了抓小脑袋。 杨路跑到走廊上,顺着土墙往上一梭巡,发现不知道哪个缺德鬼把一大把点燃的藤枝像烧柴似的塞在气窗口里,由于量多,才冒出那么大烟气,这会儿藤皮表面已经慢慢烤焦发黑,却没有明火生出。 杨路瞧着像是六叶藦,松开一点毛巾,果然开始闻到一股特有的树脂香气,六叶藦藤枝是驱虫蚁的,对人体没有害处。 “搞什么啊?”他左右顾盼,一时间不太确定这究竟是有人搞恶作剧,还是白犀牛旅馆在集中除四害,彭普拉城里蚊子很少,但是下城区虫蚁倒是挺多,当然,杨路更倾向于前者,烧这么大一把六叶藦,还插在客房的气窗里,别说熏蚊子了,简直都能把人熏厥过去,不知道谁这样无聊。 杨路不太喜欢六叶藦的浓烈气味,闻了感觉憋闷,平时驱虫也顶多烧三四根,他看了看气窗的高度,回屋搬了张凳子出来,踩在凳子上,还稍微差一点。 正踮着脚,用匕首把气窗口里的藤枝一根根费力地挑到地上,背后忽然冒出个声音:“路安,你在干嘛?” 杨路身子一晃,他本来就倾斜着,重心不稳,受惊之下脚直接就踩空了,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莱米洛赶紧抢上一步扶住他,“呀!”杨路小声惊呼了一下,其实他不扶,杨路跳到地上也不会怎么样,但是他从后面这么一揽,杨路反而没站稳,歪在了他臂弯里,当然,两个人只是靠一块儿,从凳子上掉下来不会出现什么浪漫的公主抱场景。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我,我,我……”莱米洛一连说了三个我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站在杨路身后时,莱米洛就在想象,路安应该会很漂亮,脱去了宽大的斗篷之后,穿着白裤青衣的背影清瘦婉约,笔直的背脊和修长的双腿看上去单薄柔弱,可是又有一种少年人的韧性和挺拔,好似雨后生机盎然的青竹,清逸脱俗,静贞雅致,继雌神之后,八百年来,相信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穿这袭青衣。 莱米洛生怕惊扰到这一刻的美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没想到反而把人给吓到了,等手掌一扶上杨路细窄的腰身,他又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仿佛怀揣着世界上最宝贵最极致易碎的一件工艺品,那样喜欢,那样珍爱,却连碰触都不敢用力,因为舍不得。 有着如此惹人心怜的身段,又有一双乌亮生动的美眸,莱米洛心想,即使路安长相普通,也会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可是当杨路真的把脸转过来时,莱米洛脑子‘嗡’一下,一片空白,杨路毋庸置疑是美丽的,也许是两次灵石洗髓伐经的效果,这份美又比之前多了几分明净剔透和纯然天质,但是莱米洛会如此震惊,是因为杨路的容貌和他梦想中的人几乎完全重叠在了一起,只除了……头发的颜色。 【你……究竟是谁?】 这句话在莱米洛心里不停的翻滚,却没有问出口,心情好似在被慢火熬煮,他慢慢收紧了手臂,想要体会这份真实的带有温度的触感与幻境的区别。 这一瞬间对莱米洛来说,或许很长,杨路却只顾注意到自己跳下凳子时,手里的匕首割到了莱米洛的胳膊上,力气不算很大,但居然只在皮肤上留了一条浅白的印子,跟着匕首柄就感受到一波被肌肉轻微反弹的力道,好像砍到的不是肉,而是什么非常坚硬的物体,兽人的体魄还真是强悍,跟生就了铜皮铁骨一般。 等收回目光,才发现莱米洛正神色激切而古怪地瞪着他,杨路意识到自己的脸被人看到了,但看到就看到好了,他终究长了一张人脸,不是一张驴脸,至于用这种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的表情吗? 杨路用手轻轻推了推莱米洛,示意他可以松手了,莱米洛的手劲有些大,侧腰被捏得生疼,杨路倒不觉得这人是故意的,兽人天生巨力,法安一开始也经常控制不好力气。 莱米洛闭了闭眼,再张开时,脸色镇定了许多,至少表面看起来已恢复了他平常的样子,嘴角习惯性地挑起一点,碧空色的眼瞳亮亮的,像是在笑,有点顽童般的无赖和可爱,“你没事吧?” “嗯,没事,谢谢你。”杨路站直身体,往后缩了缩肩。 “这些六叶藦是怎么回事?”莱米洛借着说话的机会,若无其事站开一点,左手撑到了墙上,虽然两个人身体分开了,但看上去还像依偎在一起,莱米洛有种自我满足的安慰感,他无意识地搓动手指,眷恋着指间残余的体温和柔韧的触感。 杨路没有在意这些小细节,他用匕首指了指气窗口,没好气道:“不知道是谁,把六叶……藦……” 杨路刚起个头,心里就开始猜疑起来,要说恶作剧或是另有目的,旅馆里他们什么人都不认识,谁会单单捉弄他呢,在这里住了五六天了都平静无事,怎么莱米洛刚入住隔壁就发生这种事,何况前前后后只有他一个人冒出来。 杨路就算不是个纯善的人,也不是喜欢疑心人的人,但处在他和法安目前这种处境,就不得不事事谨慎了,杨路慢慢停下话,抬眼看了看莱米洛。 莱米洛顺着他审视的目光,低头看看自己,迷茫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啊,那件袍子我收起来了,在外面跑果然还是这样方便。” 看得出来,莱米洛刚洗了澡,金棕色的短发湿漉漉地根根向上竖起,没有再穿之前那身骚包的印花长袍,而是跟其他兽人一样裸身围着皮裙,体形看上去更加魁伟健美,身上贲起块块肌肉,两腿粗壮有力,没有一丝柔软的线条,浅铜色的皮肤上还带着水汽。 莱米洛目光清澈,神情自然,杨路知道自己多半冤枉了人家,不过此时他才真正感受到一种来自强者的压迫感,莱米洛并非有意,穿着衣服时,他的娃娃脸和轻松不羁的表情成为了很好的伪装,使人放松戒备,眼下这样一副野性的装扮,凛然霸道的气势就倾泻而出,尽管肢体完全放松,脸上还挂着貌似讨好的微笑,可光是两米二的个头这么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就让杨路感觉到了不小的威胁。 他忽然意识到两个人凑得好像太近,脖子都仰得有些吃力,正准备拉开一点距离,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你们……在干嘛?” 杨路扭头望过去,法安站在天井里,吃惊地望着他和莱米洛,炙光下,一双翠绿色的眸子越睁越大,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小孩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像是不明白,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在干嘛?” 在干嘛?很简单一个问题,杨路却被法安难过到无以复加的语气给弄糊涂了,他看看身边的莱米洛,又看看自己,几个来回之后,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他和莱米洛的姿势太坑爹,一个背靠着墙,一个手撑着墙,一个低头迁就,一个仰首迎视,莱米洛越是虎背熊腰,就更显得自己小鸟依人,好吧,如果是偶像剧,可以用玫瑰花的背景来点缀,再放一段纯音乐的浪漫法国香颂,别说杨路为什么还有空七想八想,因为以他对法安看多了杂七杂八电视剧动画片的脑袋瓜子的了解,小孩现在十有八/九就是这么想的,总之一句话,这绝对是要接吻的前奏。 其实杨路还漏了一点,莱米洛刚洗了澡,身上湿答答,而他之前匆忙用湿毛巾捂口鼻,衣服前襟上也洒了不少水,法安只想到了杨路为什么会搞得这么‘湿’,至于一走廊的六叶藦香气和杨路手里的匕首,直接被小孩屏蔽掉了。 杨路赶紧跳开几步,用手揉了揉额角,感觉头疼,一半是被六叶藦熏的,一半是被狗血淋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杨路也是被熏糊涂了,话一说出口,才发现这话歧义太多。 莱米洛当然无意去解开个中误会,他眼睛一转,朝法安笑了笑,欲盖弥彰道:“我们刚才……只是在聊天。” 杨路听出了话里的停顿,扭头瞥了莱米洛一眼,莱米洛摊摊手,一副无辜的表情,法安眼睛立刻就红了,忽然一跃而起,像炮弹一样冲过来,一拳砸向莱米洛,还离得很远,杨路就感觉到一股锐劲的风从脸上刮过,皮肤隐隐作痛。 莱米洛脸色一肃,迎身而上,只听‘砰’的一声,两个人拳头重重击打在了一起,犹如金石相接,杨路的衣摆扬起又落下,身体被一股扩散开的无形力量逼迫得动弹不能,莱米洛和法安齐齐往后各退了三步,脚下的硬土如蛛网般一寸寸裂开。 莱米洛挑了下眉,暗暗吃惊,他这一拳虽然没用全力,但是也没怎么放水,没想到这只小翼豹居然承受下了,而且没有落下败像。 法安更是心中大骇,他知道莱米洛很厉害,所以这一拳几乎没留多少余地,本以为可以逼退他,结果不仅没有占到丝毫便宜,拳骨还像打在金石之上,疼痛难忍,要知道莱米洛现在可是人形,人形的力量只有兽形的三分之一不到,而他的半兽形却可以发挥出近乎六成的兽能,他深深感到了自己和莱米洛之间的差距,狮族兽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法……诺佛尔,你手怎么样?”杨路注意到小孩状态不太对,急了,跑过去抓起来一看,法安手臂不自禁地抖动着,指节上的皮肤震裂开,不过一息功夫,拳头就整个肿大了一圈,法安又沮丧又羞耻,挣扎着不让看,杨路好不容易抓住他,检查下来,幸亏没有伤及骨头,只是皮外伤。 就这样,杨路也心疼坏了,把法安挡在身后,转头怨怒地瞪着莱米洛,明知道没法去责怪人家,可一双柔亮湿润的黑眸中还是显露出明显的敌意,莱米洛苦笑,心里酸涩不已,他手也疼,没人安慰也就算了,还偏心偏得这样厉害。 杨路母鸡护崽的架势安慰了法安不少,小孩眼圈一红,扁扁嘴可怜兮兮道:“手疼。” 莱米洛快呕血了,这小子就会来这一套。 “手疼也是你自找的!”杨路捧着法安的手,轻轻吹了吹,“脑子里成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人喜欢以大欺小,你就傻乎乎主动凑上去?” 这话多少有点颠倒黑白,莱米洛听了郁卒到不行。 法安得意地斜了情敌一眼,转瞬又像条大狗一样,耷拉着尾巴,保持低头认错姿势,杨路这么说就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啦,自己果然想多了。 杨路捡了地上的六叶藦扔到天井里,无视莱米洛的存在,拉起法安的手,说:“走了,回屋!” “哦。” 走廊对面一间房里忽然传来几声争执。 “别挤,别挤……” “杜比,你让点位置,我都没看到多少。” 杨路和法安对视一眼,一起望过去,那扇坚实的木门好似承受不住压力,从里面弹开了,扑出来几个人,当先一个宝蓝色头发的青年还被后面的人接二连三压趴在了地上,唉唉叫了两声,几个人又一起抬脸朝杨路傻笑,然后互相埋怨着爬了起来。 杨路无语地看着这几个鸟人,他当然记得这只叫杜比的蓝孔雀,现在总算清楚是谁在背后搞恶作剧了。 “都在干什么?” 奥莫里小睡醒来,听见楼下闹哄哄的,一下楼就见到一位绝丽的美人,他怔了怔,眼睛里闪过惊艳之色,可是没等多看几眼,对面的门就当着他的面用力拍上了,美人还丢给他一个极度鄙视的眼神。 奥莫里紧蹙双眉,看向自己的近侍,“杜比,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伦沙幸灾乐祸地看着杜比,这臭屁的小子今天要倒霉了。 杨路跟法安解释过了误会,按理说应该没事了,可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孩跟吃了春/药似的,特别亢奋,使劲挑弄折腾杨路,杨路猜测他兴许是因为下午的事备受打击,就尽量迁就迎合,结果小孩越搞越失控,弄得杨路失禁了一次,下/体被法安吮吸嘬弄得红肿不堪,几次讨饶,最后只能射出一点清液来,两个人欢爱时的叫/床声估计整个旅馆都能听见,不知道有多少人没睡好,住在隔壁的莱米洛首当其冲。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曳曳流光相皎洁扔了两个地雷~~么么~~ 第四十九章 (修文) 一夜疯狂,即使现在杨路的身体素质和耐受力比平常人好上一些,也经不住法安如此折腾,做到后来他整个人都不对了,就跟嚼烂了的甘蔗一样,无论法安怎么弄,身体只觉得虚脱疼痛,再也榨不出丁点东西来。 半昏半醒中,杨路对这种颠狂到不加节制的情/事感到了一丝害怕,以为今天要废在这张床上了,就在意识濒临陷入黑暗之际,不知是身体的自我应激反应,还是功法有意识的自主行为,丹田中那弹丸大小的桔红色气团像是受什么东西吸引,急切而兴奋地搏动起来。 脏腑间生出一股月华般清皎沉静之气,盘亘游走,取坎填离,形成子午周天后,汇集于丹田,与桔红色气团成上下之位,一白一桔,相互应和滚动,呈狎昵亲密之势,在功法的催动下,两‘丸’乾坤交/媾,水乳亲谊,最终融于一体。 浑噩中,杨路不知不觉冲破极限,在身体几欲脱阳的情况下,提前迈入了赤炎双极功法的第二阶段——自体阴阳相合,经由赤红色石精滤纯后的桔红色气团颜色变得更加浅淡,近乎姚黄,但又明亮许多,只毕竟补益了身体的亏损,气团原先还有弹丸大小,现在只比花生米堪堪略大,不过总体来说,得益大于损失。 杨路默记功法时,本还对这自体阴阳互济一篇不甚理解,觉得会是一个坎,这次因危得福,反而领悟了生阴行气的关窍之所在。 不过话虽如此,杨路还是气恨之极,醒来时,床上的狼藉已收拾干净,就连身上也擦洗得清清爽爽,可这么做丝毫掩盖不了罪证,身后那欢爱之地就不说了,单是前面,都差不多被法安舔掉一层皮,红肿得像个胡萝卜,小解都痛。 杨路拿了一颗焰晶补充亏耗,这次速度奇快,刚过正午就已完全吸收化用,等收功,法安还在墙角边跪着做千古罪人状,背上绑了一大堆树枝,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见杨路起身,法安赶紧过来搀扶,被杨路不耐烦地甩开,小孩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喃喃:“杨路,你早上吃得太少,好歹再吃一点。” “吃个屁!吃了还要拉!”杨路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小孩子缺乏管束,简直无法无天了。 其实杨路身子早已没大碍了,赤炎双极功法毕竟是双修功法,于床笫之私总有便利,杨路只是觉得法安不珍惜他的身体就是不在乎他这个人,心里郁结罢了,也是对昨晚那次失禁恼羞成怒,不过冷战到中午,气也消了大半,反思一下,小孩失控还有自己一开始纵容迁就的原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房间里一只大的,一只小的,都战战兢兢望着他,大的是罪有应得,小的才叫可怜,半夜里拖着杨路给它做的小睡垫,爬气窗睡天井去了,这会儿眼巴巴地瞟着桌上的面饼,想吃又不敢吃,好似父母吵架,被无辜殃及的小倒霉蛋。 依杨路的性格,真要生气就不会和你再多啰嗦一句话,就像早上那会儿,把小孩吓得魂都没了,骂出来反倒表示气消得差不多了,法安心里明白,只是自己为一时爽快懊悔得恨不得去死上一死。 杨路在桌前坐下,停了一会儿,叹口气说:“比我好看的优秀的大有人在,但是在你心里是不是谁都不如我?” “是!”小孩答得飞快,毫不犹豫地说:“没人比你再好。” 杨路笑了笑,对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回答不置可否,只问:“要是有一天我老了,不好看了,或是你发现我有不如别人的地方,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了?” “怎么可能!”法安满脸受伤的表情。 “那你到底要证明什么?”杨路狠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严厉:“我的感情难道就比你浅薄?随便来个比你厉害点的阿猫阿狗,你就顾不上我了?” 隔壁几个整宿没睡的猫猫狗狗齐齐打了个喷嚏。 法安蹲在桌边,托了杨路拍红的手查看,杨路心里酸涩,莫名就有了委屈,两滴水珠‘吧嗒吧嗒’落到了桌上,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连忙用手抹了抹脸。 “杨路?杨路!杨路你别哭啊,杨路你用树枝抽我,不,用匕首扎我,随便你怎样罚我都行,求求你别哭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发誓,杨路!杨路!”法安大惊失色,满房间乱转,想找个威力更大点的东西弄死自己。 “别嚎了,我没哭。”杨路丢脸死了。 “别骗我了,刚才明明……” “是屋顶漏水了。” 水珠越来越多,掉进了菜盆里,两个人一起朝天花板上望去。 法安当初入住的时候,特意选了白犀牛旅馆最偏的一间房,这间房连着隔壁莱米洛住的房间都在东面天井地下一层,楼上原先纵向一半属于白犀牛旅馆,一半占了一家酒馆的过道,酒馆经营劣质烧酒,每天人来人往不算,还时常发生群殴事件,楼下的客人吵得没法住,两间客房基本就闲置在那儿了。 后来白犀牛老板干脆咬咬牙,把那条过道盘了下来,连着自己这边一块草草改扩成了员工休息室和私用澡堂子,下城区的房屋本身就建得马虎,墙壁和天花板经过酒醉闹事的兽人成年累月摔摔打打,整体结构早就松散了,原先或许还能再撑上一段时日再漏水,结果昨天法安和莱米洛较劲比拳头,明面上踩碎的是地板,实际都有连带关系。 法安刚把桌子搬开,床铺那儿又漏了,屁股大的地方周转不开来,两个人只得收拾行李准备换房间,没想到刚一出去,隔壁的门也开了,莱米洛背着他的皮袋子走了出来,昨天还神采飞扬的青年,才一个晚上,就显得憔悴了些,嘴角边的浅笑消失了,娃娃脸上一片沉肃,他关了门,看到杨路时,怔了几秒,一扫眼底的忧郁和晦涩,灿然笑了起来。 “路安,诺佛尔,出去吃饭吗?”莱米洛态度自然热情,好似昨天的冲突只是一场玩笑。 杨路反倒有些赫然,昨晚上声效搞得太大,死人才会听不到,他微微羞窘着点了点头,法安欲言又止,被杨路一瞪,没敢吭声。 “要不要一起?离这儿两条街还有一家挺不错的饭馆,我可以领你们去。”莱米洛建议。 “不了,我们想先跟老板换个房间,我们那间房漏水了。” “啊?”莱米洛愣了愣,说:“这会儿已经没有空房间了。” 法安皱皱眉,问:“你怎么知道?” “我那间房清早就漏了,去柜台上问过,老板说剩余的几间房都给飞羽族的人租下了,我就想将就将就算了。”莱米洛诚实相告。 法安撇撇嘴,小声咕哝:“漏水都死赖着不肯走。” 莱米洛只作没听见。 “现在怎么办?”杨路问法安。 “我再去问一次,不行的话,看看附近有没有别家旅馆。”最好换一家,这里几个家伙一个比一个讨人厌。 “只好这样了。” 询问下来确实没空房了,两个人回屋拿上行李,那大半箱的焰晶让莱米洛艳羡不已:“你俩好有钱,焰晶一箱子一买。” “关你什么事?”法安见杨路在专心喂金毛狲吃东西,一边结账,一边怒瞪莱米洛,“你不是要将就吗,跟着我们干嘛?” “是啊,早上明明想将就的,这会儿忽然又不想将就了,啊呀,真是奇怪。” 法安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混蛋,别以为我不清楚你的企图,告诉你,路安绝对不会喜欢你的。” 莱米洛眼神冷了下来,碧空色的眸子蓝得阴郁,“那可不一定,没到最后谁都不能保证,看你整天撒娇,才刚断奶吧,路安需要一个真正的雄性来保护他。” “少痴心妄想了,他是我妻子。” “嗤,你们应该还没受到兽神的祝福吧,路安耳垂上没有圣洗过的记号,未婚的雌性谁都可以追求。” “路安不是,不是……哼!路安不会生孩子!” “哈?” 等杨路抬起头,气氛又是一派和谐。 法安和莱米洛再不对盘,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先甩开飞羽族的人,两个人抢总比三个人抢要好一点,所以当飞羽族被拔了尾巴毛的蓝孔雀蔫头耷脑从旁边经过,往厨房方向走,两个人齐齐挡住杨路,做背景状。 “怎么啦?”杨路把金毛狲放回口袋里。 “账结好了,快走吧。” 三个人出了旅馆大门,法安走在最前,才到街上,小孩脸色就一变,背过身叫杨路赶快退回去,莱米洛眸色一闪,跟着一起退了回来。 对面一家赌馆门口靠着几个豺族兽人,正在东张西望。 杨路不敢多问,等躲进了旅馆,才道:“那几个是什么人?” 法安表情凝重,“是彭普拉城城长索伦萨豢养的私兵。”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但是他们手臂上有幻狐族的刺青。” 莱米洛忍不住插嘴:“路安,你们惹麻烦了?” 杨路抬眼看看莱米洛,没有说话。 莱米洛暗叹一声,只得又道:“那几个家伙的目标应该不是你们。” “你知道?”法安挑了挑眉。 “他们昨天就来过一次,想想这家旅馆现在住了什么人?” 法安明白过来,飞羽族的代城主奥莫里到了彭普拉城,作为彭普拉城的城长,索伦萨总要尽点责任。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好读我好读我好读读扔了一个手榴弹~~~mua~ 第五十章 (修文) 私兵,一般由两类兽人组成,一种是奴隶,寻常家境富裕的人家也会养几个干粗重活计和看家护院的仆役,这种多数为花钱买来的奴隶,几乎谈不上战斗力,另一种类似于雇佣兵,领固定的薪酬,比在外冒险的雇佣兵赚得少很多,但是安逸安全,不太会有性命之虞,说穿了就是打手或爪牙。 卡美亚大陆上没有军人军队这些词,从事打仗、城防和警卫等相关工作的兽人统称为侍卫,每座城镇都配备有一定数量的侍卫,他们的月饷由主城统一拨付,相比私兵,侍卫的忠诚度高,也更骁勇,虽然城长可以自由调遣辖下侍卫,但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宣誓效忠的是城主大人,并非地区长官。 图坦利要抓法安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阴私事,索伦萨城长自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动用城卫找人,不然托塔斯卫城所属城镇早张贴悬赏告示了,法安和杨路一路过来也不会如此轻松。 城里的侍卫一经调派,诺姆马萨迪很快就会知晓,不是说那老家伙有多支持嫡长子,事实上马萨迪除了对赌博兴趣狂热,从来就懒得理会其他事,尤其是在和他完全没关系的继承权问题上,谁继任城主,似乎压根不在他的关心范围。 索伦萨毕竟和马萨迪共事了许多年,尽管彼此看不顺眼,但他也清楚马萨迪不太会因为对幻狐族的一点不喜,就明火执仗地同图坦利作对,至少目前还没有,因为那太费心费神,马萨迪对如今的悠闲生活还算满意,他确实会给索伦萨不断制造点小麻烦,也摆出一副难以讨好趋奉的姿态,然而,在一些关键事情上,这老家伙又会装聋作哑,看上去还挺识时务。 马萨迪在翼豹族的资历颇深,他既然表现出不偏不帮,置身事外的圆滑态度,暂时没有成为障碍,图坦利也就不可能浪费精力去啃他这块硬骨头,何况,即使朵岚为儿子抢到了继承权,坎夏斯也是一只翼豹,而非幻狐,得罪有实权的翼豹对幻狐族来讲,没有多大好处。 不过,索伦萨深知,马萨迪行事向来跳脱,不按牌理出牌,你以为他会这样,他每每就非得反着来,很是难弄,谁也不能保证他对此事一定就会袖手旁观,在索伦萨心里,老马大人就像一颗哑弹,有可能会爆炸,也有可能不会爆炸,但凭他高兴了。 拉回正题。 当法安牵着杨路走出彼得森白犀牛旅馆时,街口正好有两个满脸横肉的短毛箭犳晃晃悠悠过来,看似是在闲逛,眼神却如鹰隼一般,盯住来往的行人和商铺里出入的客人搜寻打量,法安虽躲得快,还是被其中一人的余光扫到了,但由于一块招牌阻隔了视线,那兽人也没看得十分清楚。 那人迟疑了一下,叫住身边的同伴:“刚才那个是翼豹吧?” “在哪儿?”同伴精神一振,这会儿都过正午了,他们饭还没吃,早已有些火大,希望快点完事交差。 那人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说:“进了那家白犀牛旅馆,瞧着年纪挺小,深色头发,尾巴……尾巴上好像有条纹。” “切,你长点记性啊,托普。”同伴两眼一翻,“头儿叫我们找的是个浅金色毛发的小翼豹。” 叫做托普的短毛箭犳忽然兴起一丝好奇,打听道:“哎我说,阿比亚,大人干嘛叫我们偷偷摸摸到处找一只小翼豹?” 阿比亚左右张望了下,压低声音道:“昨晚主城来人了,你不知道?” “知道啊,那又怎么啦?”彭普拉城是座大城,和主城时常会有消息往来,托普直愣愣地看着阿比亚,没听明白。 “说你傻你还真不动脑子!”阿比亚不耐烦地撇了下嘴角,提醒说:“你想啊,再过两个月城主夫人就要生产了,我偷听大人跟头儿说,夫人肚子里这一胎八成是个小兽人,在这当口,叫我们满城搜捕一个浅金色头发的未成年翼豹,还不能叫别人知道,你说因为什么?自己想吧。” 托普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搞懂了,露出震惊的表情:“阿比亚,你是说我们现在在找的是小主……” “行了,别说出来,你心里明白就行。”阿比亚鼻子哼了哼,又低喃道:“小主人?看样子马上就要换人了。” “那,那要是卡马思大人事后追究起来,我们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托普有些惊惶。 阿比亚冷笑,“托普,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咱们算什么,又不是正经侍卫,拿钱办事,跟我们有屁的关系,没听这几个月到处在传小主人性格顽劣,不服管教,私自跑出萨尔罕,令卡马思大人非常失望,这里面恐怕就有猫腻,上面有幻狐族那老狐狸和城主夫人撑着,再不济还有索伦萨大人顶上,我们可啥也不清楚,反正这儿离坎贝拉卫城不算远,大不了老子拖家带口去那里混,谁认识我啊?” “那倒也是。”托普被说服了,点点头。 “所以你脑子拎清点,喝了酒嘴巴关严实,别自己给自己惹麻烦。”阿比亚警告道,他比托普要早跟着索伦萨,见惯了幻狐族的阴暗手段,多少也就能猜出来了。 “这朵岚夫人漂亮归漂亮,心肠也太狠毒了些!”托普咂舌,一副消受不起的样子。 “你这话叫人听到了,才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呢。”阿比亚冷眼看着托普,“你小子可惜个什么劲,谁继任城主都轮不上你我,美人和继承人那都是卡马思大人该操心的事。” 然而,话虽如此,阿比亚也忍不住想,他家里两个雌性纵然长相平平,个性粗鲁,但彼此相处得还算融洽,几个儿子也够团结,以前或许觉得不足,现在想想反而比城主都有福气。 “要找小主……要找那只小翼豹,咱俩干嘛来下城区?”托普不解,嫌弃地看着周围杂乱肮脏的环境。 “上中城区一二队那些家伙为了捞功劳早挤满了,还能轮到我们?再说了,如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瞧,就连高贵挑剔的鸑鷟都来住下城区了,下城区马上就要发达了。”阿比亚抬了抬下巴,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已经看见了守在赌馆门口的几个豺族兽人。 “呵,那几个花豺倒是轻松,我们满城疯跑,他们站在这里吹牛聊天。”阿比亚一边说,一边走了过去。 花豺们见到阿比亚和托普倒是很客气,短毛箭犳算是比较厉害的兽人,近战远攻都很有一套,何况私兵头目佩卡也是一只短毛箭犳,虽然和他俩来自不同部落,但总会多关照几分。 “监视的怎么样了?”阿比亚抱胸说笑道:“你们几个居然就这样大明大方地站在门口盯梢,也不怕被人发现了胖揍一顿。” 花豺们不以为意,齐齐笑起来:“就我们这两下子,一开始就被发现了,人家才不放在眼里呢,那只鸑鷟眼下心思根本没在我们身上。” “哦?”阿比亚挑眉,“已经搞清楚飞羽族来彭普拉城的意图了?” “他们为什么来彭普拉城目前还不清楚,但是我们刚才查到了,飞羽族那几个爱臭美的家伙为何会突然从金雕豪华旅馆搬到这破破烂烂的白犀牛旅馆的原因了。”几只花豺一脸暧昧。 “为什么?”这下就连脑筋不太灵活的托普都有了兴趣。 花豺们叽叽咕咕把昨天早上发生在旋角羚饭馆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阿比亚横了托普一眼,说:“大概就是你刚才瞧见的那只翼豹了。” 托普已经不关心什么翼豹了,追问花豺:“那雌性真有这么漂亮?” “那是当然的,听说当时旋角羚饭馆里打得一塌糊涂,客人们全看傻眼了,不然鸑鷟哪会闻香追到这破地方,可惜我们兄弟几个来了两天,都没见到美人从里面出来,问旅馆伙计,也问不出个名堂来。” “敢情你们这会儿不是在盯梢奥莫里,而是来看美人的?”阿比亚调侃。 花豺们嘿嘿笑起来,“这不是顺便么。” 托普心有些痒痒,跟阿比亚说:“哎,要不咱俩也在这里歇一会儿,走的腿都酸了。” 阿比亚正要取笑托普,蓦地脸色一肃,小声道:“都正经点,头儿来了。” 私兵头目佩卡领着两个人匆匆过来,与平时傲慢严肃的样子不同,今天的佩卡有点灰头土脸,嘴角上还青紫了两块,但这事谁看了都装作没看见,敢揍佩卡的也只有索伦萨大人了,估计是撞枪口上了。 佩卡的狼狈相被手下们参观,心里也异常恼火,行动被诺姆大人的副手看到,不是他能控制的,都在一个城里转悠,撞上不是难免么,大人在库肯伊大人面前揍他,也太不给脸面了。 “都挤在这里干嘛?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啊!”佩卡一来就冲几个花豺发了一通脾气,转而又指着阿比亚教训:“还有你们两个混蛋,叫你们办正事,不是站在这儿吹牛!” 阿比亚摸了摸鼻子,没敢搭腔,花豺们赔笑道:“头儿,不是你叫我们在这里盯着奥莫里吗?” 佩卡双眼瞪得牛眼大,“盯着奥莫里?就凭你们几个废物还能盯出奥莫里的动向来?别费那老劲了,这会儿人手不够,留一个人,其他人都跟我走。” “唉不是啊,头儿,我们刚查到一点消息,方才就在跟阿比亚他们说。”甭管是不是花边新闻,花豺们可不想让上面觉得他们是吃干饭的,便把之前说的事又重复了一边,只是这次言简意赅,没那么生动了。 “年轻翼豹?黑眼睛雌性?”佩卡边听,边盯着旅馆大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桃色艳闻上,主城来的库肯伊大人怎么说来着,法安身边带着一个少年模样茶色头发的雌性…… 他猛地狠踹了一只花豺一脚,责骂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早点报告?” 花豺苦着脸:“头儿,我们也才刚刚得知,还没来得及汇报呢,您就来了。” “你们几个有没有被那只翼豹发现?” “大概没有……”花豺们偷瞟佩卡脸色,胆战心惊地支吾:“我们没留意他。”只说让他们来监视飞羽族的人,关翼豹什么事啊? 佩卡越问越火,“那总该知道雌性头发什么颜色吧?” 几个花豺你看我,我看你,越回越小声:“这,这个倒是忘了问。” 佩卡被打肿的脸更加可怖,他压着声音吼道:“一群笨蛋,还不快去旋角羚饭馆打听清楚!” 阿比亚察言观色,适时道:“头儿,这旅馆里住着的是一个深色头发的小翼豹,前面我和托普都看到了,年纪吻合,就不知是不是索伦萨大人要找的人?” 托普看了看阿比亚,没吱声。 “深色头发?”佩卡皱眉,又不太确定了,“长什么样?” “这个……我们也仅看到个背影,不过那翼豹眼下就在旅馆里,头儿,我们人多,要不要冲进去看看?” “等一等!”佩卡制止,“还不确定是不是,假如是的话,那小子玩起命来,动静肯定不小,凭我们几个不一定能制住他,飞羽族的人还在里面呢,你想搞得整个大陆的人都知道?”佩卡见过法安,自然清楚这只小翼豹不是什么菜鸟,况且,活捉人要比杀人困难多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佩卡眼睛眯缝了片刻,阴沉沉道:“他们总要出来的。” 佩卡朝旅馆张望时,法安一缩头,表情越发凝重,站在他身后的杨路问:“怎么啦?看到什么了?” “这会儿来的人我认识,他是索伦萨的得力手下,名叫佩卡。”法安想了想,说:“路安,你先找个地方躲一下,站在门口不安全,万一他们要是进来……” 杨路失笑:“他们又不认识我,还是你去躲一下,我在这里看着。” 莱米洛忽然道:“都别躲了,那个叫佩卡的已经走了。”莱米洛也是觉得自己傻透了,他跟着躲啥躲啊。 法安伸头一望,佩卡果真不见了,赌馆门口只留了一个小喽啰,心不在焉地在那儿抖腿,莱米洛出去转了一圈,冲俩人招了招手,杨路吁了口气,说:“快走吧,我感觉这里不安全。” 直到转过了好几条街,进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饭馆,杨路才稍稍定下心来,法安点过餐,横眉竖眼地瞪着坐在他们对面的莱米洛:“哎,你小子有没有毛病啊,我们吃饭,你跟进饭馆我没话好说,可你坐我们一桌算怎么回事啊?” “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呢,我们好歹也算共患难过的。”莱米洛对着法安说话,却拿委屈之极的小眼神斜睨杨路。 “卧槽!”法安爆了一句周朝晖的口头禅,这王八蛋居然把自己那一套学得十足十。 “草啥?” 杨路想笑又忍住了,没去看莱米洛,而是专心致志研究墙壁上木头刻的餐牌,这都什么字啊?嗯……这个有两只角,应该不是羊就是牛,也有可能是鹿,下面好像是火,明白了,这是指烤肉…… 莱米洛注视了俩人几秒,嘴角尚带着一丝笑意,瞳孔却收成一线,眼神慢慢变得锐利起来。 他盯着法安,一字一顿轻声道:“诺佛尔应该是个假名吧,你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托塔斯卫城城主的长子法安。” 与此同时,飞羽族的蓝孔雀杜比终于发现狡猾的翼豹居然偷偷带着雌性退房了。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未来扔了两个地雷~~抱抱~~ 第五十一章 (修文) 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在莱米洛猝然道出法安身份后,似乎凝结了一瞬,杨路望着餐牌的眼睫微微一颤,扭头看向莱米洛,表情里透出点茫然和不解,膝盖则在桌肚下轻轻碰了碰法安的腿,暗示他不要自己先露了底。 法安脸上的厌烦一丝没少,表现得比杨路还要淡定,见饭菜送上来了,他先挑了块肥瘦均匀的豚兔肉放到杨路碗里,然后才漫不经意地说,“你又哪里抽风了,才会认为我是城主儿子,他不是被他父亲贬到萨尔罕去了吗?” “哦?”莱米洛翘起嘴角,“你们的消息还真闭塞,这几个月可都在传,那忤逆小子流放期间不守规矩,在焰晶矿区肆意捣乱,又私自跑出了萨尔罕,令卡马思大人大为震怒,唉,真是个叫父母操心的混账孩子啊!” 杨路和法安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图坦利这倒打一耙够阴险,朵岚的孩子还没出生,就先发动舆论攻势,之后要废除法安的继承权,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莱米洛目光在俩人身上稍微逗留,又继续说道:“据说那小子同他父亲关系向来冷淡,不服管教一点不以为奇,我感兴趣的是,他为何在萨尔罕乖乖待了两年多才突然发作,是因为小孩长大了想要反叛,还是因为……” 莱米洛顿了顿,身体前倾,盯住法安眼睛问:“还是因为城主夫人又一次怀孕的关系呢?” 法安把菜盆子移了移位置,拧着眉,一脸嫌弃道:“臭小子,唾沫星子都喷菜里了,能不能拜托你死到旁边那桌去?” 莱米洛毫不在意地笑笑,坐直了,自顾自地往下说:“令人奇怪的是,那小子跑出萨尔罕后就失去了踪迹,既没有回主城向卡马思大人请罪认错,也没有去坎贝拉卫城投奔他表舅拉迈帝尼,这三个多月想找他的人一定不少,但我想,他总归还是会去一趟坎贝拉卫城的,你们说对不对?” 法安不耐烦地横了莱米洛一眼,没去理他,好似对这话题全无兴趣,只有杨路知道,和他靠在一起的大腿肌肉紧绷,涌动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杨路把在兜里一直动来动去极不安分的金毛狲掏出来,放到桌上玩,然后淡淡应道:“也许吧,谁知道呢。” “啊!路安,不介意我问你个问题吧?”莱米洛露出兴冲冲的表情,娃娃脸看上去特别的单纯。 “要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了。”杨路并不上当。 莱米洛笑眯眯地说:“你和诺佛尔不是来自同一个部落吧,你们结识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我猜绝对不会超过三个半月。” “关你屁事!”法安顶了他一句。 莱米洛耸耸肩,小声嘟哝:“我只是羡慕某人的好运罢了,不过早几个月认识也说明不了什么。” 杨路支着下巴端量莱米洛,帽檐下,一双黑眸波光闪烁,像是没听见他话里的暗示,他并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动作有种纯情的诱惑,莱米洛心跳快了两拍,慌忙低下头,借着吃饭来掩饰涌上脸颊的热意。 思索片刻后,杨路直截了当地问:“莱米洛,刚才一直是你在提问,本着礼尚往来,我也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啊呀,路安,你终于对我感兴趣了吗,人家好开心!”莱米洛镇定下来,又开始闲扯皮。 杨路:“……” 发现对面两个人都有要发火的趋势,莱米洛赶紧见好就收,一张脸难得正经起来,“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假如某人真是我说的混账小孩的话,此时大概正是他急需用人之际,我自认为我还算是个实力不错的队友,你们觉得呢?” 对于莱米洛一而再再而三地占口头便宜,法安没像平时那样纠缠,他惊讶地瞪着莱米洛,这人从头到脚都很奇怪,他对杨路的好感几乎不加掩饰,法安虽然非常讨厌莱米洛,但也深知强者自有强者的骄傲,他会和自己正大光明的争取杨路,但不会用旁门左道的手段来获得心爱之人的青睐,因为这不仅是对他人的轻视,也是对自己的羞辱,可就算不主动设计他这个情敌倒大霉,也不会傻到愿意帮他,而且感觉上莱米洛并非因为顾忌杨路的安危才说出这一番话,他好像早就对自己的事很感兴趣,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杨路直接道出了俩人的心声:“莱米洛,假如某人真是你说的那人,他又凭什么信任你,你不觉得你太过……积极了吗?”杨路本想用可疑这个词,想了想,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莱米洛备受打击地看着杨路,半真半假道:“路安,你这样置疑我真叫人伤感,难道你们觉得我像是会和坏人勾结来陷害弱小的人吗?” 就是感觉不像才更奇怪吧,哪有人毫无目的地去帮别人,何况杨路记得,一开始莱米洛根本不是个好管闲事爱打抱不平的人。 杨路正欲再问,忽听法安低语一声:“怎么这么安静?”跟着,小孩脸色骤变,惊呼:“不好!” 没等杨路反应过来,莱米洛环顾四周,也飞快跳了起来,伸手去拉杨路,催促道:“快走!” 莱米洛稍稍慢了一步,法安已提了包,抱着杨路往门口跑去,小金毛狲迅速跳回杨路兜里,莱米洛只得认命地拿上法安丢下的箱子,埋怨道:“真是的,这么贵的焰晶都不要了。” 三个人坐在角落里光顾着说话,居然没注意到饭馆里只出不进,这会儿除了他们已经没人了,虽然早就过了饭点,可也不会连伙计都消失不见,可见出了变故。 法安刚冲出大门,又立刻退了回来,天井里悄无声息地站满了人,整个饭馆都被重重包围起来,当先一排是已经兽化的短毛箭犳,箭犳的体形有些像放大一两倍的花豹,通身杏黄色硬质短毛,没有斑点,四肢粗壮若麒麟,隆起的背脊上五根比手指还粗的利刺可怕的支棱着,齐齐对准门窗,成年短毛箭犳的脊刺不仅可以发射,还带有毒腺,尽管不会立刻置人于死地,却能很有效的削弱兽人的战斗力。 法安不惧这些背刺,但他怕会伤害到杨路。 “果然一跟着某人就会倒霉。”莱米洛自言自语。 佩卡带了几个人从门外施施然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狞笑,法安和莱米洛自觉左右分立,把杨路挡在了身后。 佩卡距离三人挺远就站定下来,得意洋洋道:“法安,还真是你这臭小子,挺会躲啊,图坦利大人找了三个多月都没找到你,原来把头发颜色改了,够机灵,不过老子今天倒要瞧瞧你再往哪里躲。” 佩卡一来就留意到了法安对身后雌性的维护,看来这穿着斗篷的娇小雌性就是花豺们口中的美人了,没想到今天如此顺利,有这雌性在,法安必定投鼠忌器不敢反抗,等抓了这小崽子,再把美人献给索伦萨大人,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 佩卡嘿嘿笑了几声,又大着胆子往前逼近了几步,当然,能成为私兵头目至少表示他不是一个莽撞的笨蛋,佩卡还是留意到了法安身边的莱米洛,他侧头问身边的阿比亚:“那娃娃脸是谁?”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家伙。 “我不知……” 阿比亚话音未尽,莱米洛已瞅准时机,弹跃而起,挥拳砸向佩卡面门,口中叫道:“混账小孩,这里有我挡着,你先带路安走!” 不待他说,法安已化出翅膀,抱着杨路向天花板上撞去,出口全被堵死,只剩这一条路可走,在法安的撞击下,断裂的房梁和巨大的硬土块纷纷落下。 “混蛋!你看着点撞,差点把我砸死。” 莱米洛抱怨归抱怨,进攻速度半点没减,拳头未到,拳风已呼啸而至,佩卡大骇,来不及变身,先仓惶后退,顺手把身边一个花豺推了出去,莱米洛一拳打断花豺尽数肋骨,踢到了旁边,动作丝毫不见拖泥带水,不过眨眼功夫,那个倒霉的花豺已被自己人弄丢了性命。 “放箭!放箭!”佩卡急叫,在莱米洛频集而猛烈的攻势下,他处处受制,顾此失彼,连兽化都办不到。 阿比亚反应还算及时,在援兵进来之前,已抢先射出四支背刺,可惜莱米洛动作太快,四支箭全部落空,有一支还差点扎到佩卡身上,阿比亚稍作犹豫,剩下一支没有再射,谁的命都不及自己的命重要,箭犳的背刺射完要等上一两个小时才能生出新的刺。 佩卡心里大骂阿比亚,却被莱米洛拳风逼得连话都吐不出,“啊——”他终于惨叫一声,莱米洛一脚踢裂了佩卡腿骨,好在这时,守在门外的十几只箭犳冲了进来。 一轮背刺疾风骤雨般的朝莱米洛身上射去,佩卡总算抓住了一息空隙,拖着伤腿滚到一边化出兽形,模样尽管狼狈,心里倒是恢复了笃定,以为莱米洛这下必死无疑,凭着人形想要扛住箭犳的背刺简直是在做梦。 佩卡等着身后那疯狗一样可怕的家伙发出利刺穿心的惨叫声,然而动静虽有,却不是佩卡期待的,一轮射完,只听得一阵‘当当’之响,有若铁石相击,佩卡回头时,正好瞧见背刺触及莱米洛身上,又纷纷落下,最后只在皮肤上留下一片红痕,连皮都没有刺破,十几只短毛箭犳见鬼似的瞪着莱米洛,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莱米洛摸着胸口,嘶嘶跳脚直叫:“可恶!痛死人了,今天亏大了,应该我抱着路安走,叫那小豹子留下来挡箭。” 莱米洛正懊悔不迭,之前就已脱身的两个人又从屋顶上的破洞飞下来,降落在他身边。 莱米洛张口就骂:“蠢货,叫你先带路安走,你折回来干什么?讲义气也要看情况,再说了,就凭我还能对付不了这些家伙……” 不等他教训完法安无谓的‘义气’,法安已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少自作多情行不行。” 杨路从法安怀里挣扎着下地,神情焦急,连声问:“法安,你要不要紧?” “我很好,你别担心,过一会儿就没事了。”法安笑着安慰杨路。 莱米洛这才察觉小豹子面色青白,状态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法安翅膀上扎了许多不起眼的倒钩,细小的血珠慢慢沁出,沾染在洁白的羽毛上,这等小伤对于翼豹来讲,理应像是挠痒痒,根本不可能造成多大伤害,然而此刻血水泌出的地方却盘绕着一缕缕郁积不散的黑气,四溢游走,若隐若现。 黑巫咒!莱米洛脸色数变,面对十几只箭犳都游刃有余的轻松表情全然隐去,眸中射出利光,居然是大陆上早已禁用的黑巫咒,真是太卑鄙了! “路安,发生什么事了?”他沉声问。 “屋顶上有陷阱,我们中计了。”杨路眼圈泛红,指向头顶,“莱米洛,你知道那是什么?” 抬眼望去,破洞之上蒙着一张巨大的血红色树藤编织的网,那树藤犹如人体的血管,能清楚地看到内里涌动的猩红色液体,藤身上遍布狰狞的钩状木刺,仿若活物一般收缩舒展,令人毛骨悚然。 莱米洛冷笑:“呵,真是大手笔,居然用百年融血藤织网。”还施加了黑巫咒,他看看杨路,余下的话咽了下去,只解释道:“被这木刺钩伤,伤口……比较难愈合,不过你别担心,这会儿不会有事的,等我们冲出去以后再想办法。” 听了莱米洛解说,又见法安只是脸色不太好,其他并无异常,杨路竭力冷静下来。 确实,百年融血藤尽管坚韧无匹,被其木刺割伤,会血流难止,但是以翼豹的强悍体质,不至于危及生命,可如果再在树藤上施加了黑巫咒,能活下来的机会就极其渺茫了,黑巫咒会随着血液的流走,逐步侵袭肌肉,攻占脏腑,渗入骨髓,并慢慢向心脏蔓延,最后整个人都会像被白蚁蛀空的树洞一样,呕血不治而亡,不过莱米洛也不尽在安慰杨路,黑巫咒一时半刻不会夺人性命,相信在朵岚生下孩子之前,幻狐族也不想叫法安死,所以,他们至少有两个月的时间来想办法,莱米洛生性乐观,没到最后,绝对不会先说丧气话。 黑巫咒固然可怕,但是施咒之人同样会被咒语反噬,加上极为阴毒,所以上百年前就已被禁用和抛弃,没想到还有人在偷偷使用。 门外越来越多的私兵涌进饭馆,把三个人围得水泄不通,佩卡躲到后方,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桀桀怪笑起来:“真是不枉由都大人一番苦心,幸得他考虑周全,不然又让你这小崽子给跑了,兄弟们不要怕,给我上,我们人多,拖也拖死他们。” 莱米洛叹口气:“唉,我就说分工错了嘛,如果是我抱着路安走,说不定就没这点破事了。” 法安狠瞪他一眼,把杨路揽到身后,骨骼肌肉一阵暴涨,化出兽形,不耐烦道:“少说废话,今天放开手脚大战一场,我倒要看看你小子有多大本事。”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芭比qq扔了一个地雷~~么么~~ 第五十二章 (修改) 彭普拉城下城区这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内,一伙兽人正激烈酣战之际,远在数千公里以外的托塔斯主城,为庆祝卡马思大人第三个孩子的即将诞生,又有一个附庸部落提前送达的贺礼流水般地抬进了城主府。 卡马思的第二任妻子朵岚从满匣的宝石中,拿起最上一块翠意莹然的绿石链坠,映着炙光把玩了片刻,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对身后的老者说,“父亲,看来阿德格里斯部落这次还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以前阿德格里斯部落那老家伙对您膺任幻狐族族长一事最为不满,现在他儿子不照样挖空心思来讨好咱们,人活一世,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朵岚好似颇有感慨,眼里的笑意也随之渐渐转淡。 阿德格里斯部落是幻狐族其中一支,早年的老首领和图坦利一同觊望族长之位,可惜最后不敌对手,与这把交椅失之交臂。 时至今日,图坦利显然对同族之间那些成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已失了激情,他甚至没去听幼子在说什么,只掰指算着时间,自言自语道:“六天了,库肯伊应该已经到了。” 朵岚在仆人那玛的搀扶下落座,回道:“该是到了,这次用的是哥哥府上重金请来的翼马族兽人,我估计用不了六天。”翼兽人在大陆上虽然数量不少,但是除了自己伴侣以外,真正愿意给人骑的却不多,被别的兽人骑在自己身上,不光危险,还很屈辱,所以一些专门从事送人业务的雇佣兵要价非常高,动辄就是数百金,当然,送信就另当别论了。 图坦利坐到朵岚近旁,挥了挥手,叫那玛退下,然后才道:“不知能不能抓到那人。”由于是在城主府里,图坦利说话不得不小心,尽管这屋里的仆人和侍卫早已被遣走,但他一贯谨慎,就连同族的那玛都不太放心,一个雌性的嘴巴总不会很严。 “放心吧父亲,只要人在,就一定能抓到。”朵岚倒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笃定,他摸了摸高耸的腹部,这个即将出生的兽人孩子就是他最大的倚仗,这么些年只能凭借嗜血凌虐来发泄心中有如芒刺在背的惊惶不安,此刻,终于稍稍平复下来。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即使没有活捉,中了黑巫咒的人又能活多久呢?东边也派人送了消息,就算没找到或是让他逃了,不过是多等上一段时间罢了,何况……” 朵岚压低嗓音:“在他心里,那人已失了宠,单身一个小崽子拿什么跟我们斗!” “哦?他跟你说过什么?”图坦利急切地追问。 朵岚四下看看,一个眼神,图坦利附耳过去。 “明话倒是没讲,只让底下人不用去管那小崽子的死活,这是我打听来的,显然他也不想找法安回来,估计心里还是忌讳他凶兽的恶名,此外,他也跟我保证过,说绝对不会亏待我的坎夏斯。” 图坦利沉吟不语,仿佛略有失望。 朵岚大睁着一双深邃魅惑却冷情的蓝眸,不解地望着图坦利,问道:“父亲,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卡马思终归需要一个继承人,等除掉法安那小崽子,就只有我的坎夏斯了。” “但愿如此吧,事成之前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毕竟当年他对莱亚是有真感情的,要不是我们买通了医师在莱亚的药里动了手脚,那雌性说不定还能活上好多年,如非这么做的话,局面会否像今天这样,就很难说了。”法安倘若有母亲为其保驾护航,一旦成年就更难控制,幻狐族打架或许不行,论及使坏挑唆的手段,自是不缺下毒这一项。 “哼,还是别提那个愚蠢的雌性了。”朵岚撇撇嘴,不以为然,“父亲您真会说笑,雄性哪来什么真感情,无非见一个爱一个,看到漂亮的眼珠子都错不开,越是厉害越是花心。” 图坦利忍不住皱眉:“这才几天,又有人往卡马思身边送人了?” 朵岚表情淡淡道:“不用担心,一个蹄兔族的烂货翻不了天,倒是关于沙莱曼的事,我有些不懂,既然证实是那几个混蛋杀了他,父亲干嘛不向卡马思告状,发全城通缉令呢,这样不是更可以抹黑法安那小崽子?”沙莱曼是谢普里的弟弟,图坦利的侄子,在墨塞奎比城负责焰晶生意,被泽拉尔四人逼问法安下落后干掉了。 图坦利摇头,道:“最近我们动静有点大,你丈夫总会听到点风声,这时候进一步,不如退一步,我们眼下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坎夏斯获得继承权,其他都是次要的,老用一点小事去烦卡马思,不仅显得过于急功近利,也会令他起疑,泽拉尔是莱亚的随嫁侍卫,后来又一心维护那小崽子,虽然多次惹卡马思不快,但你了解卡马思的脾性,对于忠心护主的手下,他总有几分赏识,把那四个家伙除去不难,可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令卡马思心生反感就不值得了。” “有时候备受委屈的一方,反而能得到更多安慰。”图坦利看看朵岚,又道:“事实上,只要法安一死,其他人还能蹦跶得起来吗?别忘了,我们还可以假手他人除去这些家伙,你要不甘心,可以等孩子生下来,趁卡马思大喜的时候再做计较。” 死了一个堂兄弟,朵岚本也没太放在心上,听图坦利如此说明,便转了话题,不咸不淡地问:“这次巫师倒是受累不小,他现在怎么样了?” “尚在府中静养。”图坦利目光在朵岚脸上轻轻掠过,似乎意有所指:“你身子不方便,不用去探望了。” 受了黑巫咒的反噬,每五日症状发作一次,期间呕血难止,全身有如万蚁钻心般痛痒,长此以往,再是强壮的兽人身体也会被逐渐摧垮,然而对于图坦利来讲,为了整个幻狐族,牺牲一切都是值得的。 朵岚眸色微沉,端起面前加了蜂蜜和宜雄草的羊乳慢慢喝了起来。 彭普拉城不知名饭馆内。 感觉到一股利风,不等法安推上一把,杨路已利落地向后一跳,躲开了一只箭犳拍来的巨爪,正惊魂未定,就听法安怒吼一声,朝那只箭犳扑了过去,伴随一声惨嚎,杨路脸颊上溅到了几滴腥热的液体,法安一对锋锐的犬齿从箭犳的颈背刺入,颚下穿出,几乎把箭犳整颗脑袋从脖子上撕扯下来,血浆脑液喷射了一地。 杨路木呆呆地用手抹了下脸,手上沾满了暗红腥臭的血水,他脸色一白,之前吃下去的豚兔肉在胃里不停的翻滚,看起来法安杀死的是一只野兽,可就在一刻钟前,杨路还清楚记得那只箭犳是一个壮实的青年。 他站在那里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已杀红了眼,法安一身金灿灿的长毛大半都被血水染红,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小孩拔出森森的白牙,雪绒绒的前爪又顺势捣进一个花豺的腹部,扯出一段肚肠,闷热的空气里满溢着让人窒息的气味,杨路忽然觉得周围一切都很陌生,即使以往决心下得再狠,在直面如此惨烈血腥的杀人现场,他也有点hold不住了。 另外俩人对于他的失神一无所觉,莱米洛用力拍碎一颗兽头,甩着血糊拉拉的手还有空调侃法安:“混账小孩,我怎么感觉你的动作比路安的还要迟钝,啊不对,说错话了,是路安的动作比你要灵活得多。” “你小子嘴巴再不干净,小心我咬死你!”法安懒得理他,转身又投入了厮杀,莱米洛耸耸肩,一头撞向一个兽人的脑袋,谁比谁头硬,不说也清楚。 一刻钟的时间,莱米洛和法安各杀死六名兽人,区别只在于法安是兽形,而莱米洛还是保持人形,法安心里不服,私兵们对着两个杀神却是心惧胆寒,进攻速度都慢了下来,佩卡眼见情势不对,一边鼓舞士气混淆注意,一边拖着伤腿偷偷摸摸朝杨路那边挪去。 “兄弟们,加紧拖住他们,援兵很快会陆续赶到,索伦萨大人说了,谁能活捉这只小翼豹,就奖励谁五千金!” 一听活捉翼豹才有奖励,谁还去和怪物莱米洛恋战,一个个全朝法安围堵过去,法安立刻压力遽增,暂时被拖住了手脚。 等听到小金毛狲一声示警,杨路醒过神意识到不对时,那只领头的箭犳已经距离他咫尺之遥了,杨路甚至能闻到从那一口黄牙上传来的恶臭,这点距离别说是一个文质瘦弱的普通人,就是一般的兽人也不一定能躲得开,杨路心里懊恼不已,如此关键时刻,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法安不杀人,难道他还盼着这些家伙杀死法安吗?这下好了,一时的脑残,误人误己。 随着佩卡的扑近,杨路瞳孔不断放大,像观赏慢动作一样,肾上腺素急速分泌,莱米洛也发现了这一突发状况,青年双目圆睁,飞身过去扑救已经迟了,一声惊呼脱口而出:“路安!” 听得耳边炸开的呼喊,法安像是被点中命门,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节奏一下乱了,猝不及防之下,腹部被人撕掉一大块皮毛,顿时血流如注,令私兵们信心大增,这只小翼豹也没想象中厉害嘛。 就连佩卡都不禁发出狞笑,只要挟制住了这个雌性,还怕法安不乖乖听话吗?正得意着,前一刻还在他爪子底下的雌性倏然消失了,佩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落地后还用前爪擦了擦眼睛,那雌性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跳开了,还跳得……这么远,佩卡很怀疑这是猴族雌性的一项特技。 实际上,杨路跳得并没那么远,不过三四米,要不是饭馆里的桌椅统统被人砸烂了,他也不会躲得这么顺利,即便如此,杨路的动作也谈不上丝毫优美,他甚至还被绊得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圈,可是在法安和莱米洛眼中,这一圈滚得太赞了,有谁见过滚得这么美妙的,简直可以描绘到兽神殿的壁画墙上去。 杨路坐起身时,头上的兜帽掉了下来,望见这一幕的兽人统统愣住了,包括非常想不开的佩卡同志,天!他看见了什么? 抽气声此起彼落,有人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及时赶到的莱米洛把握时机,一拳把佩卡揍得颌骨尽裂,晕死过去,莱米洛心里一放松,又有了开玩笑的心情,他过去扶起杨路,嬉笑道:“路安,我就说你动作比某些人灵活多了。” “是,是嘛。”杨路并非害怕,而是吃惊,刚才那一瞬间,丹田中的气团突然催生出一股力量,他情急之下,身随意动,险险躲开了佩卡的攻击,杨路知道是赤炎双极功法救了自己,心里隐隐高兴。 法安动作不见迟疑,趁着私兵们心神不属,一连重创三人,发觉就连佩卡业已重伤昏迷,私兵们一时忌惮,纷纷停了下来,不过也仅是往后退了几步,并没有撤走,毕竟他们人数上占了优势,援兵也很快就能赶到,其实仔细琢磨,佩卡重伤反倒是件好事,下一任的私兵头目说不定会轮到自己,个别自信十足的家伙不禁在心里暗暗盘算。 “路安,你受伤没?”法安总算抽到空隙,退回杨路身侧,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手上怎么有血?”法安神经紧张。 “不是我的,是别人溅到我脸上的。”刚才对不起了,杨路在心里默默愧疚。 法安凑上去闻了闻,证实确实不是杨路的味道,才放下心来,伸出舌头,把杨路手掌舔得湿答答,他不喜欢杨路身上染有别人的气味,这一幕看得莱米洛眼睛抽痛。 “法安,你,你是不是又受伤了?”杨路正要去揉法安的大脑袋,突然察觉小孩身上的血色又浓重了许多,甚至有血珠顺着长毛往下滴。 “没有,都是那些家伙的血。”法安连忙摇头否认。 莱米洛双眸一眯,打量了法安几秒,开口道:“好了,别粘粘糊糊了,速战速决,再等下去我们真就走不了了。” 法安拿一对凶神恶煞的吊睛巨目狠狠剜了莱米洛一眼,不满道:“那你能不能认真点,别再摆出这幅死样子?” “这样啊……”莱米洛一本正经点点头,说:“我考虑考虑,主要是好长时间没有兽化,我都快想不起来自己兽形是啥模样了。” 法安:“……” 两个人说话的当口,一群兽人调适好心情,又慢慢围了上来,此时此刻,在场许多人心里,无论是五千金,还是私兵头领的诱惑,都不及眼前这个雌性来得强烈,当然,有了前两项赢取美人芳心的机会会更大,杨路察觉到了一种不同于之前的古怪氛围,那些兽人盯着他看的眼神实在太渗人,法安和莱米洛停下嘴,面色双双阴沉下来,杨路戴上兜帽,主动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一触即发之际,忽然从已经被撞成破洞的门外涌进来一大帮人,之前一直在浑水摸鱼的阿比亚精神一振,以为援兵终于赶到了,可是等他看清进来的是谁,阿比亚又往暗处躲了躲,这下真够热闹的,又有好戏可看了。 “真是好热闹啊!”领头之人笑着看了看全场,说了同样的话。 待续…… 第五十三章 (修文) 进来的是何人呢,只要是彭普拉城的居民就没有不认识的,除了本城的城长以外,有如此知名度的,也就只能是在彭普拉城做了十多年诺姆的马萨迪了。 稍微关心一点上面动向的人都清楚,诺姆马萨迪和城长索伦萨向来不合拍,虽不至于是仇人,但也绝对不会是朋友,城长府邸的私兵们对这老头的古怪脾气更是时有领教,故此,老马大人笑眯眯地来上一句好热闹啊,所有人心里直犯嘀咕,不知道这老头会不会又发神经。 “都在干嘛呢,拆房子还是做饭后运动啊,要不要带上我一起?”马萨迪绕着屋子慢悠悠的踱步,眼神从每一个人脸上滑过时,像是能刮下一层皮,被他盯上的人全不由自主退后了半步,回避开老豹子似笑非笑的‘有爱’目光。 “哟,前面不还一个个都有使不完的蠢力气么,怎么这会儿连屁都不敢放了?”马萨迪笑容转淡,一脚把躺在地上挡住他去路的佩卡踢到了角落里,刚刚有些醒转的佩卡又晕了过去。 “怎么?我问话,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吗?”马萨迪来回扫视。 有个新来的年轻箭犳被老马‘期待加鼓励’的眼神盯上,看了看周围窝囊的同伴,壮着胆子回道:“诺姆大人,我们是在执行城长大人指派的事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您还是别插手为……” 箭犳话还没说完,其他人全默默从他身边闪开了,并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他,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箭犳不明其意,越说越抖,忽听马萨迪暴喝一声:“帕德纳!” “在!”马萨迪的副手迅速站出,下一瞬就兽化成一只凶煞的大白猿朝箭犳扑去,可怜这倒霉家伙刚刚才被法安抓伤过,背刺又射完了,加之措手不及,没几下就被帕德纳的巨臂砸断了脊梁骨,跟滩烂泥似的叫人从墙上的破洞丢了出去。 唉,想当领头羊也得识时务啊,阿比亚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同族点了根蜡烛,不过现在貌似竞争头目的人又少了一个。 帕德纳变回半兽形,非常低调地站到了一边,马萨迪咂咂嘴,似乎对手下的速度还算满意。 “不回答不是挺好,我最讨厌有人在我说话的时候放屁了。”老豹子咕哝了一句,又开始乐呵呵的转圈,这次,不管他再说啥,都没人敢搭腔了。 经过法安时,小孩毫不示弱地与他对峙了片刻,他们以前没有过交集,马萨迪在彭普拉城做诺姆时,他还没出生,不过一露面就能震慑全场的,法安猜也知道是谁,他听说过这只老豹子的劣根性,别以为同是翼豹,这老头就会帮他,果然,马萨迪跟看一颗大白菜一样,兴趣缺缺地调开了视线,转而眯起一对老眼打量他身后的杨路。 “来,美人,帽子拿下来我瞧瞧。”马萨迪朝杨路勾了勾手指,都这会儿了,还有人饿狼似的盯着这雌性,马萨迪仿佛也兴味十足。 法安一张大毛脸看不太出表情来,不过听到这句话,小孩原本就凶光四溢的眼睛更显骇人,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声,马萨迪好似浑然未觉,又兴冲冲地往俩人跟前凑近了几步,有人暗暗高兴,这一老一少两只豹子要是先起了纷争,他们可就轻松多了,没想到老混蛋除了嗜赌以外,还是个好色鬼。 杨路虽然恶寒那声美人,可也没觉得受辱或是有何反感,其一,杨路对自己性别和样貌的自觉性不够,其二,老马大人一副张飞晚年的长相,目光炯炯,胡子拉碴,吓人是吓人,可再装出j□j熏心的样子,猥琐度还是不算高,杨路同样猜到了此人的身份,非敌非友的情况下就更不能得罪了,看下脸又不会少块肉,杨路死死拽住法安尾巴,不许他轻举妄动,然后很爽快地拉下了兜帽。 马萨迪带来的侍卫本来还暗自好笑,尽管都绷着一张面瘫脸,可眼神里流露出的全是轻视,并非他们看不起杨路,而是这群私兵有时为了个雌妓都能起内讧,眼界实在高不到哪里去,不过随着帽子慢慢滑落,侍卫们眼睛越睁越大,之前的轻视全变成了惊艳,个别被杨路那双湿雾雾的黑眸无意中扫到的,感觉热气直冲头顶,就连帕德纳都飞快捡起地上的遮羞布,修整仪容,头上一撮刘海拼命往脑后扒拉。 好在侍卫们比起索伦萨府上的私兵要训练有素得多,小动作都悄悄地做,没有现出丑态来,帕德纳被老马大人轻飘飘地剜了一眼后,头皮一紧,立刻恢复了镇定,不过不久前才淡下去的那种暗潮汹涌的古怪气氛又出现了,一群兽人你看我,我看你,表情莫名复杂。 “你叫什么?”马萨迪语气温和到令人起鸡皮疙瘩。 “路安。”现在无论是法安还是杨路,都把这个假名叫得十分顺溜,尤其杨路,特别喜欢这个结合了俩人名字的新名字。 饶是马萨迪,心里也大为惊讶,如此绝色的雌性以前居然没听说过,实在有趣,他嘿嘿笑着上前挑了一下杨路下巴,老不知羞地调戏道:“不错,名字好听,人也长得美,我喜欢。” 杨路张口结舌:“……” 要不是尾巴还在他手里拽着,法安都能生吞活剥了这老混蛋,正欲发作,就听马萨迪又继续说道:“这么漂亮的小雌性总不能便宜了别人,嗯,我决定了,我要收你做我的……” 一句话把所有人的心吊得半天高,尼玛,在这彭普拉城里,要是美丽可爱的路安被这老家伙收做了小老婆,其他人哪敢跟他抢,法安尾巴尖上的毛团都炸开了。 说到关键处,马萨迪眼风也不知刮到了哪儿,眸中精光四射,忽然停下嘴不说了,把一群人吊了个半死不活,老头走到墙边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不耐烦地歪歪头,挡在前面的兽人立马让开了,露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他们身后的莱米洛。 “年轻人,我们又见面了。”马萨迪不冷不热地打招呼,看似无所谓,视线却恨不得在莱米洛身上钻出两个洞来。 莱米洛讪笑几声算作回应。 “赢了我两百金珠想必日子过得很惬意啊,都有闲工夫跟人打群架了。” 莱米洛继续傻笑,就知道这老家伙输了一场赌,心里正憋着火呢。 “怎么?你在这些人里面算哪一派的?”马萨迪回头看看杨路,仿若漫不经心地问:“那只滑稽的杂毛豹子和我家的小美人,还是其他……更杂碎的。” 一听那句我家的小美人,法安反倒安静下来,想着待会儿从哪里入口,咬死这老混蛋,私兵们心里也凉了半截,不过理智些的,又认为这样也好,至少这只小翼豹今天是走不了了。 “都不是。”莱米洛表情颇为无辜,“我跟那两位昨天还不认识呢,不过正巧住在同一家旅馆,碰上了就坐在一起吃饭,然后这群莫名其妙的家伙就突然冒出来了,打着城长的名义见人就杀,我纯粹是自保,诺姆大人,您英明一世,一定要明察。” 私兵们一口淤血差点喷出来,到底是谁莫名其妙冒出来?到底是谁见人就杀? 马萨迪瞥向副手,帕德纳抽动了几下嘴角,点点头。 “看,我没说谎吧,哪敢在您面前乱说呢。”莱米洛装可怜,对旁边一地的尸体视若无睹。 “哦?这么说起来,你只是个无辜受牵连者?” “呃……是啊。”莱米洛回答得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马萨迪逆鳞,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莫得罪神经病,这个道理即使从地球跑到卡美亚星球,仍然通用。 “唔,大人我向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既然和你无关,那你就走吧。”马萨迪挥了挥手,有人不服也不敢摆在脸上,只在心里暗骂,给城长大人报信的人死到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带人来?阿比亚眉头一皱,开始感觉不太妙。 莱米洛简直不敢相信就这样轻松过关,他试着走到门口,还是没人阻拦,不过背后阴森森传来一句:“年轻人,好好享用那两百金珠,今天不知道明天的。” 莱米洛差点跌个跟头,他干脆不走了,转身问:“大人,那……他们两个呢?” 马萨迪唰地冷下脸:“你和他们又不熟,他们走不走关你屁事?” 随着老头意思,立刻就有两列人挡住了莱米洛,呵斥:“大人开恩,还不快滚!” 马萨迪背转身,又冲着杨路笑起来,为了显出慈眉善目,一张黑张飞脸扭曲得狞恶万分,倒比之前更吓人了,别说是杨路,就连帕德纳的小心肝都抖了三抖。 “刚才说到哪儿啦?噢,路安小美人,我决定了,要收你做我的……” “大人!”帕德纳被杨路那双惊疑闪烁的水眸一望,怜香惜玉之心暴涨,未加思索就打断了马萨迪话头。 “干嘛!找死啊!”马萨迪眼睛瞪得铜铃大。 帕德纳硬着头皮劝诫道:“这件事事关体大,要不要先同夫人商量一下。”老夫老妻一辈子,到老家里弄个年轻貌美的小老婆进来,谁受得了。 “商量个屁,家里我是一家之主,管钱这种小事归他,重要大事当然我说了算,哼!”马萨迪这一声哼唯有帕德纳领会了其中心酸,老马大人辛辛苦苦存了半年的私房钱全被莱米洛赢走了,能不窝火么。 “那老雌性自己生不出崽,还能怪得了别人?”马萨迪越说越气,他们夫妻俩没孩子全城皆知,说出来也不觉得丢脸,“路安这么漂亮,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已经决定了,你再废话我连你一起揍!” 帕德纳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劝,“大人,那其他人怎么办?” “聚众斗殴,伤人致死,统统给我关进水牢!” “那……那位……”帕德纳悄悄一指,小豹子跟憋了一晚上,早上终于可以出去放风的家犬一样,尾巴被拽住,还死命想要往前扑,就差没冲马萨迪狂吠几声了。 “那位很特别吗?我办事向来不讲情面,一样给我抓起来。” 杨路闻言一松手,‘家犬’扑了出去…… 现场一片混乱,讨饶的讨饶,叫屈的叫屈,反抗的反抗,少数脑筋活络的早已趁乱往外溜。 马萨迪搓了搓手掌,踮起脚尖一溜烟地跑到杨路跟前,笑得既猥琐,又得意,法安已经和四五个侍卫缠斗在了一块,莱米洛刚撂翻两个,又被更多人一拥而上,绊住了手脚。 杨路把匕首挡在身前,稀里糊涂退到墙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没完全搞明白,马萨迪步步紧逼,笑容更‘凶残’了,就连帕德纳都不忍目睹,这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还要糟蹋。 “嘿嘿嘿,儿子,别害怕,跟老爹回家去见你老娘。” 混乱不堪的现场戛然而止,法安收势不及,一爪子拍在帕德纳前突的白毛脸上,小伙子捂住两管狂喷的鼻血,还在一劲儿发愣:“大,大人,谁是你儿子?” “路安啊,我刚才不是说了,要收路安做我的干儿子。” 全体黑线,您老啥时候说过,再说收个义子你至于搞得这么色迷迷么,当然,卡美亚大陆上的人们还不懂‘干爹’这个词,所以义父子就是真正意义的义父子。 “您是说……”杨路脑子已经被搅成了一锅稀粥,迟疑了片刻,才确认道:“您只想认我做儿子,没有别的意思?” “是啊,是啊。”马萨迪刚还乐呵呢,看看杨路表情,又脸孔一板,粗声大气道:“干嘛?怕你父母不乐意啊!” “那倒不是,我父母早就不在了。”杨路慢慢理清思路,不怪杨路迟钝,实在是老马大人脑回路异常。 “岂不正好!”马萨迪又眉飞色舞起来,“来来来,乖儿子,跟老爹回家。” “要我认您做义父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您能不能先叫人放了我朋友?”杨路提出要求。 “哼!难道做我儿子还委屈你了,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谈条件!”说到翻脸不认人,马萨迪排第二,就很少有人能排第一。 杨路愣了愣,没想到对方变脸变得这样快,但这会儿却不能硬来,他咬了一下唇角,学着法安平时撒娇的动作,鼓鼓嘴,又晃了晃马萨迪胳膊,温言软声道:“老爹,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我朋友嘛?” 这一套动作学下来,杨路自己快被鸡皮疙瘩淹没了,脸也红了起来,别人显然不这么认为,法安嫉妒得恨不得掐死这老混蛋,除了在床上,杨路都没对他撒过娇,其他人则一脸痴呆相,路安娇羞的样子简直萌死个人。 马萨迪明显颇为受用,转怒为喜道:“这还差不多,那好吧,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就额外破下例。” 不等杨路高兴,就听老头接着说道:“咱俩来赌一局,要是你赢了,我就放人,要是我赢了,你就乖乖做我儿子,其他一切免谈,哈哈哈哈,这个主意是不是很不赖?” 帕德纳捂脸,方才他就在奇怪,他家大人办事居然一句不提赌字,实在太反常了,原来等在这儿呢,您老兴奋成这样,真的是看在儿子份上,勉为其难破例吗?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依风扔了三个地雷~~^3^ 第五十四章 (修文) “路安,不要和他赌,”法安和莱米洛异口同声道,一对情敌难得意见统一。 莱米洛自然知道马萨迪赌性有多凶残,上次他是因为急着赶路,没钱使了,得知马萨迪嗜赌,才投机取巧一把,也没敢赢他太多,免得被这老赌鬼自此惦记上,真要叫马萨迪来决定打赌内容和注码,动辄就来个自插三百下,他可以不当回事,可路安这样柔柔弱弱的小身板哪里吃得消。 法安尽管不了解其中内情,却最清楚杨路压根就不懂卡美亚大陆上的各种赌博手段和技巧,何况,谁知道马萨迪赌品好不好,输与赢还是任由他说了算。 然而,杨路想法却与二人不同,马萨迪这个要求提出来,看似在无理取闹,实则确是给了他一个机会,因为不管赌输还是不赌,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何不冒险赌上一把呢,大不了认输另作打算,身为一名地球雄性,杨路实在不觉得在一场自己无法承受的赌局中认输有什么丢脸的。 “好,我接受!” 在别人眼中,这个美丽无匹的少年雌性眼神坚定,舒润柔和的嗓音仿佛天籁一般,拂过在场所有人耳际,无形中消弭了不少狂躁情绪,除了之前几个顽抗得特别激烈的兽人还被侍卫们虎视眈眈盯着,其余人不分敌我,都暂时停了手,站在那里目睹这场奇特的赌局。 “哈哈哈哈!”马萨迪抚掌大笑起来,目中流露出赞赏,“好,不亏是我儿子,够胆量!” 杨路暗自汗颜一把,不知道待会儿要是认输,这老头算不算自打耳光?杨路决定给老人家先打一下预防针,“老爹,预先说明,我不懂赌馆里那一套玩意儿,假如您要和我赌那些,不说胜之不武,未免也太无趣了,不若我们……” “诶,赌什么你不用操心。”马萨迪一挥手,打断了杨路话头,“你是我干儿子,又是一个娇俏俏的小雌性,我怎么忍心倚老卖老欺负你呢,放心吧,咱们不来寻常那些个,咱们来点文气的。” 虽然张口闭口你是我儿子,可马萨迪一双老眼却是暗透灼灼精光,粗野中显出狡黠,杨路总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帕德纳颇为同情地望了望杨路。 “好吧,闲话少说,这就开始。”马萨迪一边掏摸口袋,一边说:“今天我们就来赌智慧,我出一题,倘若你能答上来,便算你赢,如果不能,嘿嘿,再是父子,咱们也一码归一码。” 莱米洛怔了怔,忽然有种非常荒唐的不妙预感,正这般想,就见马萨迪席地一坐,掏出从自己这里要走的三尊小铜人摆在杨路面前的地上,说:“这三个小人,所用材质一样,重量相等,但是价值却各有高低,你能分辨出其中区别吗?” 狗屎!这老家伙居然把自己前几日说过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给了路安,也太厚颜无耻了,见杨路盯着三尊小铜人愣神了好一会儿不动,莱米洛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随便干点啥也好过要那烫手的两百金珠。 “路安……” 马萨迪两道犀利凶狠的目光射向莱米洛,阴着脸道:“规矩懂不懂?这时候谁要插嘴,可别怪我不客气!” “大人你……” 不待莱米洛争辩,法安已呛声打断二人:“你们能不能别说话,谁输谁赢现在还不知道呢!” 俩人俱是一愣,不由看向终于拿起第一尊小铜人的杨路,法安离杨路很近,自然将他的神情观察得细致入微,尽管杨路一直缄默不语,可依法安对爱人的熟悉与了解,杨路不是答上来,而是在……惊讶。 杨路挨次把三尊小人拿起来察看了一遍,果然,跟他方才料想的一样,第一尊铜人左耳窝里有个极不起眼的小孔,第二尊铜人除了左耳以外,唇间也有个孔,而第三尊铜人则是两耳均有孔洞,这不就是众所周知的三个小金人的故事吗? 杨路惊讶并非因为这里流传着和地球上相同的智慧故事,玄清道人既然都能利用地球上的资源来造福卡美亚星球,那么,留下一两个有教育意义的寓言故事,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令杨路不解的是,以卡美亚人对雌神的崇拜,这应该是一则流传甚广的小故事,可为什么马萨迪还拿它来作赌呢? 等把三尊小铜人一一检查完毕,杨路已想明白了,看来这则故事目前仅有极少数人知道,并没有传播开来,只是,杨路忽然疑窦又生,三个小金人的故事虽然是古代背景,可南宋末就有了吗? “怎么样?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马萨迪笑得一脸得瑟,还非得装出公平公正的和气样子,“儿子,这道题确实稍微有点难度,不是像老爹这样绝顶聪明的人绝对答不出来,所以你也不要因为赌输了感觉丢脸,可打赌就是打赌,在场这么多人均是见证,老爹也不能偏帮得太明显对不对?” 帕德纳忍不住朝地上看了看,他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大人厚脸皮的功力才真是第一绝顶。 杨路回过神,抬眼向马萨迪望去,一双眉眼沉静幽亮,嵌在越加白皙莹润的脸庞上,纯净到恍若青山秋水一般,令一众兽人见之眼神更为痴迷,杨路微微抿起嘴角,浅笑着说:“可以了。” “我就知道……诶?你说什么?”马萨迪豹眼圆睁。 “我说,我现在可以告诉您答案了。”杨路不见犹豫,非常干脆地拿起第一尊小铜人,回道:“这个铜人最有价值。” “为什么?”这回马萨迪倒没多少吃惊,吃惊的是莱米洛。 杨路看向周围人,问道:“不好意思,谁能借我一根稍微硬质点的毛发?” 话音刚落,面前递来一排五颜六色的兽毛。 杨路:“……”我只想要一根而已,拔一撮真的不疼吗? 短毛箭犳们集体懊恼,他们的毛发硬虽硬,可惜全是板寸。 尽管法安的兽毛比杨路自己的头发硬不了多少,可看小孩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杨路还是谢绝了其他人的友情赞助,兽人们万分惋惜地收回了爪子。 杨路把兽毛插入第二尊铜人的耳朵里,兽毛从唇间钻了出来,插入第三尊铜人耳朵里,兽毛从另一边耳朵出来了,而唯有第一尊小铜人,兽毛进去后直接落入了肚子,再无动静。 马萨迪每一个都惊奇地拿起来研究半天,最后仍是不解:“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杨路额角跳了跳,原来您老人家也不知道答案啊! “说明真正有价值的人,不一定是最能说会道的人,也绝不会是左耳进,右耳出,过耳如风的人,上天既然给了我们两只耳朵一张嘴巴,就是要让我们多听少说,不传流言,不播诽语。”这则小故事杨路还是从奶奶那里听来的,多少年了,依然记得一清二楚,回忆起往事,不禁有些怔怔。 一群兽人哗然,这个回答简直太绝妙了,当然,稀稀落落也传来一些不同见解,有个肥头大耳的侍卫小声嘀咕:“我一直认为之所以长一张嘴,是上天怕我们吃撑了。” 旁边他的同事送去鄙视的目光:“你怎么不说长两张嘴,会这边吃,那边漏。” “你有够笨的,难道不会闭紧嘴巴嚼吗?” “……”谁把这脑瘫孩子招进来的? 马萨迪眯缝双眼打量杨路,胡子拉碴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杨路心里开始惴惴,这老头不会赌输了就赖帐吧? 马萨迪眼风一转,像是不经意地瞥了莱米洛一眼,发现青年瞠目结舌,比其他人更震惊,马萨迪蓦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好,果真是个既有胆色又聪明的小子,不遑老爹当年,帕德纳!” “在!”帕德纳躬身领命。 “放这只杂毛小豹子出城,其他人统统给我抓进水牢!” “是!” 现场又是一阵混乱打杀,三十来个私兵死了十二人,重伤六七人,又趁乱跑了三四个,余下一些哪里是侍卫们的对手,奇怪的是城长索伦萨始终没有露面,老马大人不知是赌输了生闷气还是怎么的,竟没再提带干儿子回家见老娘的事,站起来拍拍屁股就大跨步走了,帕德纳最后看了看杨路,听到前面传来一声轻哼,连忙收拾心情,追了上去。 杨路和法安相视片刻,齐齐暗松了一口气,俩人不敢久留,好不容易从一地垃圾中找到他们的东西,拿了就走,经过莱米洛身边时,青年像是大梦初醒,从杨路侧脸仔细端量到背影,分毫都不想错过,眸色似欣喜,似疑惑,复杂难辨,只是其中的恋慕更加深沉。 见俩人已出了天井,莱米洛紧了紧背后的皮袋子,正要默默跟上,就被几个侍卫给拦住了。 “你们干嘛?”莱米洛莫名其妙。 “大人吩咐了,除了那只杂毛小豹子,其他人一概不许走!”侍卫们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活脱脱马萨迪翻版。 “喂,你们刚才难道没听见吗,他同意放我走。”莱米洛试图讲道理。 “那是之前,让你走你不走,机会只有一次,真当我们诺姆大人这么好说话吗?”侍卫们一拥而上。 “混蛋啊!路安!法安!”莱米洛猛回头,一对小情侣早跑没影了,“你们两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别想甩开我~~~” 感受到背后深深的怨念,法安身上涌过一丝寒意,他抖了一抖,对杨路说:“咱们快离开彭普拉城。”终于摆脱掉讨厌的情敌,小孩恨不得一飞上千里。 “不给泽拉尔他们留个信吗?”杨路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莱米洛此人身份成谜,也不那么可靠,尤其两个家伙遇上就跟斗鸡似的,莱米洛真真假假的示爱手段,杨路不是没感觉,而是没兴趣,他已经有法安了,这就足够了,别人再优秀,都不及自己家里的小孩招人疼。 “来不及了,等到了坎贝拉卫城再留不迟,他们四个肯定是有事耽搁了。” “那好,走吧。”杨路刚爬到法安背上,就感觉身下的肌肉轻微颤了颤,“怎么啦?翅膀还很疼吗?”法安身上脏兮兮的,又是血,又是土,还有化开的染发剂,也分不清哪里伤得最严重,小金毛狲从杨路口袋里钻出头,抽动鼻子,吱吱叫了几声。 “一点点而已,没事的,你坐好。”法安振动双翅,带起一道巨风,数米宽的翅膀看上去华美有力,可谁知才刚刚拔地而起,法安就身子一斜,差点把杨路从几十米高空抖落下来,在天上飞习惯了以后,两个人早就不用登山绳捆绑在一起了。 “法安,快下去!”杨路脸色顿变。 法安之前一直硬撑着,落地后豹嘴里就喷出一口血水,把一对獠牙染得通红。 “法安!”杨路大惊失措,声音都凄厉了几分,“你到底怎么了?” 法安伏在地上虚弱地喘了几口气,吐出一口淤血后,反而感觉舒服了不少,就连体内流窜着的阴寒*的冷意都减轻了些。 “那张网有点古怪,不过这下真没事了。”法安舔了舔杨路脸颊,开玩笑道:“武侠片里,这就叫急怒攻心,吐一口血立马就好了。” 杨路终于注意到,都已经这么久了,法安腹部还有血珠在往下滴落,“这些不是别人的血。”他抖着手轻轻摸上去,指尖发凉,怪不得小孩打完架了还保持兽形,就连前面找行李的时候都没变身回来,他还以为小孩是怕人偷袭。 法安舌尖从杨路湿润微凉的羽睫上滑过,一双看似凶恶的绿眸中流露出无尽温柔,“杨路,我好喜欢你。”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充满力量和勇气,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再也割舍不下,我好喜欢你,所以,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我也爱你。”杨路搂住法安脖子,掩饰眼里几欲滴出的水色,故作轻松道:“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走?” “我确实需要休息一下才能飞,不过现在城里不安全,我们从东城门走,先离开索伦萨的地盘再说。” 走东城门,自然要支付高昂的过桥费,如今两人有几百金珠傍身,也就不用舍不得区区十五金珠一人的过桥费,然而等他们赶到东城门,才发现上了马萨迪那老家伙的当。 几个壮硕彪悍的狼族侍卫拦住他们,态度还算有礼,意思却能气死人,“刚才诺姆大人派人来通知,说如果有个杂毛小豹子带着雌性想从这里过,叫我们一定要拦住,大人赌约只说放你们出城,可没说是这东城门,两位还请从西城门出去,不要叫我们为难。” 这下,就连杨路都想爆粗口了,西城门不就是他们来时方向的城门,这马萨迪也太坑爹了,刚刚他还在心里赞扬老头赌品不错,没想到跟着就来一出釜底抽薪,难怪那么多人一提到他名字,就恨得咬牙切齿。 杨路和法安再郁卒,此时此刻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同一群侍卫纠缠,只得返身去西城门,还没走到城门口,就见莱米洛插腰站在大街上,歪着嘴角气哼哼道:“混账小孩,想要甩掉我,没那么容易!嘶,好痛好痛。”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芭比qq扔了一个地雷~~ 感谢我好读我好读我好读读扔了一个手榴弹~~ 感谢下雨出太阳扔了一个浅水炸弹和一个火箭炮~~抱抱姑娘们~~ 做了一件超傻的傻事,发了正章才想起来要防盗,然后急着把正章删掉,才发现忘记保存了,最倒霉的,盗文的第一秒就来光顾了,尼玛,幸好还有大半篇预览,填改漏字改了大半天。 上海好冷,这种天气坐着码字鼻水都能冻掉下来。 昨天刮发票中了五块钱,我去银行拿了,然后很高兴,因为本人从来没中过奖,曾经买福利彩票一年多,都没中过奖,五块钱的意义超大,于是为了庆祝,去超市买了一大包零食,还买了只片皮烤鸭,一顿全灭,好吧,其实中奖只是借口。 第五十五章 (修文) 帕德纳骑在犀马上,亦步亦趋跟随在马萨迪身后半米之距,不时窥视一下对方脸色,放在平时,这老头打赌输了人,暴怒得胡子都能支棱起来,今天似乎平静得有些异常,帕德纳不确定这是否是暴风雨侵袭之前的片刻宁静。 “臭小子看什么看,有屁就放,” 帕德纳一时想得入神,忘了掩饰,第三次望过去时,当场就被抓了现行,不过马萨迪嗓门响归响,倒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帕德纳壮着胆子问:“大人,您前面不是说要带路安维那回去见夫人,怎么又……” 马萨迪突然调转缰绳,帕德纳措手不及,两匹犀马差点撞在一起,老豹子挑起一对粗眉,眼露戏谑:“你小子是不是看上那小雌性了?刚才就眼巴巴地挪不开步子。” 帕德纳表情困窘,抓了几下头发,吭哧道:“就是觉得看着挺顺眼,才多看几眼,没有其他意思。” “得了,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大人我活了大半辈子,都差点看直了眼,别说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混小子了。” 那也没见您老多怜香惜玉一点,这样的话帕德纳只敢在肚子里腹诽,他乍然想到一件事,脸上立时带了几分得意,“大人,没想到您一出马,索伦萨那只老狐狸吓得连面也没敢露。” 马萨迪冷哼一声,摇摇头,说:“不动脑子,他还有露面的必要吗?” “大人,您的意思是?”帕德纳没听明白。 马萨迪淡淡道:“那只小翼豹中了黑巫咒,能不能抓到都活不了多久了,他干嘛还要往我面前凑,主动让我抓把柄吗?”轻轻提了一下缰绳,胯/下的犀马又信步朝前行去。 帕德纳倒吸一口凉气,追上几步,“黑巫咒?他们居然敢……”帕德纳哽了一哽,咽下了剩余的话,“也太阴毒了。” “确实阴毒。”马萨迪神色深沉。 “那,那些私兵怎么办?” “几个乌合之辈,很容易就能解决,他巴不得由我们代劳,那只老狐狸趋利避害,可比你我要精明得多。” 帕德纳心想,大人您也不差,别人都以为马萨迪是个脾气古怪暴躁的大老粗,实际就算真是那样,一个人年纪活到一定份上,也总会比别人考虑得周全,更何况,不是翼豹昆比罗部落的出身,却能在这油水肥厚的彭普拉城里做诺姆一做就是十六七年的人,又会粗到哪里去呢。 得知法安的状况后,帕德纳第一时间担心起了杨路,但因为刚刚才被马萨迪取笑过,他欲言又止了几次,都没有问出口。 马萨迪回头瞟了副手一眼,像是知悉他心中所想,撇撇嘴道:“说起来,路安也算是个挺不错的雌性,长得漂亮,又聪明,关键还有情有义,我本来有意拉他一把,可惜啊,小孩子不通世情,非得跟个短命小子绑在一块儿。” “啊!您是因为看出那只小翼豹中了黑巫咒,才说要收路安作义子。”帕德纳恍然大悟,他还以为老头想一出是一出。 “大人我难得好心,哼!年轻人就得吃点苦头才知道厉害。”对于杨路的不领情,马萨迪相当不满,“那只小豹子倒是死得不亏,好歹有美人一路相送,不过等他一死,恐怕就便宜了另一个。”趁虚而入这种事马萨迪年轻时也不是没做过。 “您是指那个叫莱米洛的吗?我已经吩咐侍卫抓他回来,那家伙藏头遮尾,鬼鬼祟祟,说不定是其他卫城派来的奸细。” 马萨迪嗤笑:“你以为单凭那十几个侍卫就想活捉他?别开玩笑了,我年轻三十年或许可以,奸细么……呵,随他去吧,那小子一对眼珠子全长在了路安身上,有他在,至少路安能安全点,那只小豹子也可以多活几天。”不管是不是奸细,纵使有人想要挑唆兄弟相争,现在这一只已经废了,也就没对台戏可唱了。 帕德纳不解:“大人,既然小豹子已经中了黑巫咒,那幻狐族应该就没有追杀他们的必要了吧?” 马萨迪拍拍帕德纳肩膀,难得语重心长一回:“帕德纳,虽然找妻子就要找像路安这样人品的雌性,但是,太漂亮了反而不是件好事,要看你有没有能力保得住啊,那只小翼豹受了重伤,今天多少人都看见了,你说他们这一路上还会太平吗?幻狐族不追杀,不表示他们不会把消息放出去,由别人来替劳,记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借刀杀人。” 对于一些奇奇怪怪的古语,帕德纳就算不理解,大概意思总是明白的,“大人,我看您也不讨厌路安他们,为什么还要故意赖账?” 马萨迪手还搭在帕德纳肩上,就已经翻了脸,吹胡子瞪眼吼道:“臭小子,大人我有赖账吗?没有吧,娘的,赢了我的赌局,哪那么便宜放过他们!” 帕德纳连连低头,还是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马萨迪策转马头,掀着嘴皮子几不可闻地咕哝道:“你小子懂个屁!以为逃去东方就安全了吗?”在这托塔斯卫城里,无论是谁,多少还有所顾忌,到了别人的地盘上,那就想做什么都行了。 这句话帕德纳并未听清,等走出两条街,见马萨迪脸上怒色渐消,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您就从没想过要帮那小豹子一把?” 马萨迪横了帕德纳一眼,不耐烦地说:“大人我既没儿子,年岁又大,这些屁事跟我有干系吗?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找人多赌几把呢,最近就是赌得少了,才会连续两次都赌输,气死我了!” “可是,可是……” “又可是什么?”马萨迪气势汹汹。 “可是,总感觉挺可怜啊。”帕德纳小声嗫嚅。 马萨迪一怔,表情有些微妙,半晌,才没好气地说:“自己本事不够怨不了别人,用不着你瞎操心!” 见副手沉默不言,马萨迪又马马虎虎安抚道:“好了,不都说黑头发黑眼睛的雌性会受到雌神的祝福么,依我看,那路安长相特异,与雌神的画像还真有几分相似之处,说不定就是个能逢凶化吉有好运的,你有这点闲工夫,不如帮大人我多找几个打赌的高手来。” 帕德纳不以为然,几百年前留下来的壁画哪里能看出什么相近之处,老豹子真会瞎掰,要真能得到雌神的特别关照,上一任的城主夫人莱亚就不会被朵岚那蛇蝎心肠的雌性成功上位,丢下儿子早亡了。 甭管马萨迪有没有在胡掰,至少有些事情被他一语成谶,杨路和法安之后的一路上就没消停过,还没出西城门,就因为莱米洛的关系,稀里糊涂被一群侍卫追赶,害得本来想找机会在西城门附近给泽拉尔几个留暗语的打算也没来得及施行。 不过这一次,法安居然没像往常一样发火,杨路心里不禁一沉,正如法安了解他那样,杨路许多时候也能很快察觉到小孩的心思。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在野外行走,想要绕过彭普拉城东面的巨大地沟,沿途再避开十数座受幻狐族控制或笼络的城镇,以及一些人力无法通行的地域,少说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坎贝拉卫城边界,可才过了短短几天,就莫名其妙冒出五六拨人马偷袭他们,这些还不是最叫人头疼的问题,最令杨路坐卧不安的是,法安身体越来越虚弱。 持续不断的战斗,伤上加伤,小孩又固执得不愿把保护爱人的工作全权交给莱米洛,从那天离开彭普拉城,法安就始终保持兽形,杨路知道兽人在兽化状态时具有非常强大的自愈能力,然而这一点丝毫没在法安身上体现出来,第一天腹部上的伤口已经开始发黑,在盆地酷热的高温下,隐隐散发出一股腐臭,杨路尝试着把治疗外伤的云南白药撒上去,结果药物一接触到那些黑臭的血水,立刻嘶嘶作响,皮肉如遇镪水般加速腐烂脱落,直接把法安疼晕了过去。 小孩开始变得越来越粘人,夜里时常说胡话,会叫母亲,但更多的是叫杨路,醒来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赶路,杨路跟他一样,白天脸上带着笑,晚上守着他家小孩,整宿睡不着觉,精神迅速萎顿下去,再没有心思做其他事。 莱米洛旁观这一切,心如刀割,这两个就像是蜜曼树上的一对雌雄双花,一朵枯萎了,另一朵也会很快凋落,他知道法安生命中的另一半不该是路安,而是另一个雌性,可是看见他们这样一副鹣鲽情深的样子,又觉得任何人包括他自己都无法插入其中,这个念头一生出,莱米洛就沮丧万分,恨不得立刻掐死那只碍眼的小豹子。 可惜掐死情敌的事莱米洛只能在脑子里模拟一下,不光是怕被心上人怨恨,还因为他的职责就是保护那只小翼豹,帮助他躲过各种危险,帮助他找到属于自己真正的另一半,他们族人隐世避尘几百年就只为了这一件事。 到那个时候,伤心失落的路安会不会属于自己呢?莱米洛心不在焉地转动了一下火上的麂子肉,目光移向不远处的情侣,杨路正小心翼翼在给法安清洗伤口,彭普拉城附近数百公里都没有丰沛的水源,今天入夜前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位于旱地绿洲当中的水潭,三个人外加一只宠物总算可以沐浴休整一下。 杨路动作放得很轻,不时摸摸豹耳,轻柔地吹上几口气,比哄孩子还要细致,法安懒洋洋地甩动着尾巴,绿眸半开半阖,仿佛很舒服,只有那些溃烂可怕的伤口偷偷泄漏出隐藏在温馨之下的忐忑,莱米洛眼神一黯,不由抓紧了腿上的皮袋子,想到那两张极度相似的脸,又重新给了他信心。 不,路安一定会属于他,他等着这样一个人等了整整二十三年,现在他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正好说明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杨路亲了亲法安湿润柔软的鼻尖,贴在他耳边低语:“法安,我们不去坎贝拉城了好不好?我们回海棠村,就我们两个人,我天天陪着你,给你做好吃的。” 法安本来已有些昏昏欲睡,身体像开了无数口子,年轻而蓬勃的力量日渐流走,取而代之的是比被最令人惊悚可怖的毒虫包围啃噬还要痛苦惊悸的感觉,但他不想让杨路担心,甚至白天赶路都没有慢下来一步,听到杨路说话,他掀开眼皮,俩人静静注视了一会儿,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自己。 “好。”法安舔了舔杨路消瘦疲惫的脸颊,语调亲昵温柔,“我们回海棠村,就我们两个人。” 杨路高兴起来,晦涩的黑眸中瞬间绽放出绚烂的光彩,“那我们经过下一座城池时,买两匹犀马,回去时可以观赏不一样的风景,说起来我还从没骑过犀马呢,以前倒是骑过地球上的马,不知道……” 两个人亲密而絮叨的一番话全部用的国语,莱米洛有种完全被隔离在外的感觉,这令他心慌意乱,连忙站起来笑着说:“路安,麂子肉烤好了,带那小子过来吃饭,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尼普蒂亚城有位大名鼎鼎的巫医,已经活了近百年,他肯定有办法消除施加在法安身上的黑巫咒。” “你说真的?”杨路跑过来抓住莱米洛胳膊,仰起的脸上充满惊喜,莱米洛被那双比浩瀚星空还要美丽的眼睛期翼地望着,只觉心酸不已。 “当然,如果那老头至今还活着的话。”莱米洛嬉皮笑脸说完,又冲法安斜眼挑衅道:“所以,臭小子,别整天跟个喝奶的孩子一样撒娇,我都替你脸红。” “切!我看是嫉妒吧。”法安甩了下尾巴,拒不接招,“你想撒娇有人给你撒吗?” “你们两个别斗嘴了,莱米洛,尼普蒂亚城在哪儿?多少天可以到?”杨路急着打听。 “尼普蒂亚城在坎贝拉卫城境内。” 杨路表情迅速垮了下来,他回身看了法安一眼,勉强笑笑,扭头快速而小声地说:“我怕时间来不及。” “我知道有条近路,只需一个月就可以赶到尼普蒂亚城,不过……”莱米洛看看俩人,似乎有些顾虑。 “没关系,你有话请直说,不过什么?” “不过有很大风险,因为我们要穿过奥卢奇格森林。”说完这句话,莱米洛停下来,以为杨路会花容失色,结果杨路什么表情也没有,见他不说了,还追问了一句:“然后呢?” 倒是法安听到奥卢奇格森林几个字蹭地坐了起来,龇牙坚决反对:“混蛋!你想害死路安吗?” “奥卢奇格森林怎么啦?”杨路不解。 莱米洛惊诧地盯着他,“路安,你怎么会不知道奥卢奇格森林?” 杨路回头用眼神询问法安,法安解释道:“奥卢奇格森林曾经是八百年前的古战场,兽人大混战时期,雌神元金在奥卢奇格森林中设了一个巨大的迷宫,据说当时困住了十万个狂暴的兽人,死伤半数以上,只有主动表示诚服和归顺,才能找到生路脱困而出,自那以后,奥卢奇格森林就成为了一个禁忌的字眼,不小心误入其中的人,极少有人能活着出来,关于它的传说也层出不穷,总之是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迷宫……雌神元金……难道是道家阵法?杨路琢磨了一会儿,就决定不再多想,奥卢奇格森林就算是个刀山火海之地,为了法安,他也要去走上一遭,想到这里,杨路不禁看向莱米洛,发现青年也在打量他。 “莱米洛,这几天多谢你了,既然奥卢奇格森林这么危险,你不用勉强自己跟我们一起去。”这里,杨路用了一点小心眼,兽人多半都好面子爱逞能,越是说危险,越是不肯轻易服输,莱米洛跟他们非亲非故,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一直都在尽力帮助他们,杨路心里存着感激,他本无意把不相关的人拖入危险之中,可法安状态一日不如一日,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他不得不自私一把,其实说到底,还看莱米洛自己的意愿。 莱米洛灿然一笑,弯起的眼角掩饰住了心里的苦涩,“没有我,就凭那傻小子,你们转到明年也转不出奥卢奇格森林。” 杨路再次道谢,这次,莱米洛终于从心上人眼中看到了几分真诚与信任。 不知道杨路是怎样劝说的,开头法安还极力反对,后来总算被说服了,于是三个人一行开始向奥卢奇格森林进发,而追着他们出城的飞羽族五个因为一些人别有用心的误导,几次都追错了路。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下雨出太阳扔了三个地雷~~感谢芭比qq扔了一个地雷~~(*n_n*) 祝大家元旦快乐~~~ 第五十六章 (修文) 五只体态各异,羽毛绚丽的鸟兽人在一小片峡谷上空盘旋了一阵,落下地来,为首紫发白肤的高大青年正是如今圣巴夏城城主的长子,鸑鷟奥莫里。 飞羽族的奥莫里较之其他兽人粗犷野蛮的长相要精致许多,作派上也更为讲究,甚至留了一头华丽却碍事的长发,不过在酷烈难当的盆地里兜来转去近十天,原本柔顺飘逸的长紫发已经出油打结了,骚包到极点的羽毛装也不知因为太热,还是找不到太多干净清透的水源梳理羽毛,终于与普通鸟族一样精练成了羽毛短裤,看着倒比以前顺眼许多,至少不再让人有欠扁的感觉。 奥莫里虽然没什么表示,可是他的四个随从从那张日益黑沉的俊脸上,感受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怒火,小主人的洁癖症濒临崩溃了,幸好昨晚终于转出了那片干热之地。 蛇目翅雕布伦沙寻着地上的蛛丝马迹,独自一人跑到前头去查探,其他人则生火做饭,等把几只肥硕的绿嘴雁和石摊鱼烤出了香味,布伦沙回来了,兴冲冲地向奥莫里汇报:“小主人,这次总算没错了,那三个人应该就在前方不远,不消半日大约就能追上。” 奥莫里正站在溪涧当中洗澡,闻言冷淡地‘唔’了一声,未见有丝毫高兴,但至少不像前几天那样阴着脸,倒是杜比一边伺候奥莫里沐浴,一边趁机讽刺布伦沙,以报这家伙嘲笑他尾羽被拔之仇。 “布伦沙,同样的话,小主人已经听你说过不下十遍,每次都说没错了,结果上次我们追上的是回外祖母家探亲的狼獾族一家三口,再上次是两只正在打架的旱山羊,上上上次还要离谱,是一窝忙着搬家的土拨鼠……” 杜比一件一件数落过来,布伦沙恼羞成怒,鼓着一对略微奇异的大眼反驳道:“既然对我不满意,那就你来。” 杜比回瞪了他一眼,不吭声了,因为除了有食腐癖好的双头鹫部落,无论鸟族还是自喻为飞羽族的‘五凤’,尽管飞得高,望得远,但缺乏陆地兽人灵敏的嗅觉,生来就不是追踪的好手,如果是像萨尔罕沙漠戈壁那样一望无垠的开阔之地,他们独具优势,遇到地表有遮蔽物而被追踪的人又刻意掩藏行迹的情况下,他们比没头苍蝇好不了多少了,何况奥莫里五个并不知道有人在故意捣乱,混淆他们的判断力,相比之下,蛇目翅雕已经算是几个人当中的佼佼者了。 布伦沙鼻子里哼气,咕哝道:“就知道嘴皮子利索。” “你小子……” “行了!”奥莫里打断俩人的争吵,接过杜比手中的布巾擦干身体,说:“快吃饭,别耽误时间。” 杜比和布伦沙对视一眼,又各自瞥开,心想,小主人这老处男的闷骚劲真得改改,明明对那名叫路安的雌性在意得不得了,却还总要端腔拿调的摆架子,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把老婆抢过来,没见现在竞争对手越来越多了吗? 那天发生在彭普拉城饭馆里的斗殴很快传播开来,只不过版本从恶毒继母暗杀继子,变成了一群兽人同时为了赢得一个美貌雌性的芳心引起火拼,奥莫里无所谓这其中的真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杨路。 五个人匆匆用过饭,飞飞停停,一路寻找,炙光快要西沉时,还没见到三个人的踪影,奥莫里都快以为布伦沙又搞错了方向,这时,东面十多公里外遥遥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 杜比微微一怔,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那只小翼豹,发生什么事了?”吼声中带有痛苦之意,杜比不相信单凭那些下九流的狂蜂浪蝶可以伤得了翼豹,况且不是还有另一个整日嬉皮笑脸的小子吗? “快去看看!”奥莫里脸色顿变。 再往前飞行了一段路,越过一座山头,出现一大片茂密葱茏的原始丛林,绵延数十万平方公里,其上薄烟缭绕,宁静寂然,偶有鸟雀之声传来,夏季黄昏金红西落的炙光倾洒在树梢顶端,渲染上一层朦胧而绯丽的金光,恍若仙境。 此刻已能听到清晰的打斗声,看情形人数还不少。 “下去!”奥莫里当先收翅下落,数米长的尾翎在空中化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缩短消失。 五个人悄悄落在丛林前的土丘后,布伦沙一眼就见到了那只小翼豹和趴伏在他背上的雌性,还有一个正是之前见过几面的娃娃脸青年,“果然是他们!我就说我这次一定没搞错。” 不等布伦沙得意一下,转眼就看见了另一方正与他们激烈缠斗的一伙兽人,人数约有十来个,那些人好似胸有成竹,连兽形都懒得变换,只不断驱动着什么进行攻击,他们的半兽形非常特别,既没兽耳兽尾,也没鸟族的羽毛,唯一与人形的区别是每个人双眉之间均有一颗菱形的鼓包,色泽多彩各异,既像是一枚深嵌在额间的华贵宝石,又像是一只竖直突出的眼睛,为首那人皮肤苍白,身材高挑瘦削,额间暗红色流光四溢的鼓包仿若一颗泣血的钻石,把本就阴柔的五官衬得更带了几分邪气。 虽是兽人,长相和身段却更接近雌性,尤其在翻转腾挪间腰身能够弯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世间最出色的舞者也比之不过,布伦沙大为惊愕,就连奥莫里的神情中都带了几分凝重。 “小主人,是,是蝮蟒族!” 蝮蟒一族生活在卡美亚大陆南方的蛮荒潮湿之地,那里瘴气深重,毒虫遍布,只有剧毒的蝮蟒一族才可以在当地长期生存,他们自成一派,很少踏足其他地方,东西北三方城主本都有意将南方大陆收归已有,可都因为忌惮蝮蟒族而放弃了。 蝮蟒单个的战斗力也许不是最强,但他们族人众多,性格诡谲狠毒,又擅长驱使毒物,是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种族。 “为什么蝮蟒族会到托塔斯卫城来?”杜比奇怪,蝮蟒族固然可怕,但他们生性懒散,独隅南方,于其他各部族间的权力之争毫无兴趣,若非如此,三方城主哪里能忍受有这般强敌环伺在侧。 奥莫里算了一下日子,说:“蝮蟒族三十年一次的求偶节快到了。” 经奥莫里提醒,其他人茅塞顿开,蝮蟒族的雌性久居湿热毒瘴之地,时间一长就会罹患一种怪病,对身体没有太大损害,但是怀孕受精后的孕卵会不经孵化就落下,蝮蟒是卵胎生的兽人,这种病通俗说就是习惯性流产,所以他们需要每三十年一次追求外族的雌性更换新鲜血液,以期保证子嗣的继续繁衍,每到三十年,蝮蟒族会挑出十个部落中最出色的百名未婚勇士,说是求偶,同时也是下一任族长的竞选,谁迎娶到的妻子最漂亮,第一胎又生育得最多,谁就是蝮蟒族的下一届族长。 这些都是人所共知的,蝮蟒族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习性与风俗不为外人所知。 杜比犹豫了一下,问:“小主人,我们还要不要帮?”他们只有五个人,谁知道这附近有多少蝮蟒族的同伴。 奥莫里几个说话的功夫,也不知蝮蟒族领头那人做了什么,又是一批毒虫蛇蝎从各个角落破土钻出,向对面三人飞快爬去,莱米洛护住法安和杨路,用掌风不断扫杀毒物,边打边退,一路退到丛林边缘,他和法安对视一眼,两个人迅速掉头跑进了丛林里,追在他们身后的毒虫像是惧怕什么,并没有再往前。 “跟紧我,千万不要走散了。”莱米洛提醒道。 别看蝮蟒族几个表面打得轻松,其实领头的厄多塞心里也吃惊不小,他没想到点子这么硬,只听人传话说有个受了重伤的小翼豹带着一个极其漂亮的黑眼睛雌性出了彭普拉城,于是他就领着人一路追了过来,没想到不仅那只受伤的小翼豹抵抗顽强,还有另外一个更厉害的兽人同他们在一起,双方僵持了小半个时辰,追逐到这里,彼此都没讨到多少便宜,对方伤了两个,而他们却死了一个。 方才打斗时,厄多塞已看清了那个雌性的容貌,确实漂亮之极,厄多塞对他势在必得,不光是因为要找个漂亮的妻子,还因为他和同部落的丹帕从小斗到大,这次的族长之争也绝不能输给他。 “给我追!”厄多塞指挥同伴。 “等一下,厄多塞。”冲在最前的几人见毒物们忽然不听指挥,没头没脑地游窜了一阵,四散逃去,也纷纷停下脚步,望着面前半隐半现在薄雾之中的丛林,起先十分疑惑,而后渐渐目露敬畏。 “干什么?”厄多塞皱眉。 “我想起来了,这是奥卢奇格森林,那三个人一路引我们过来,小心有诈!”有个族人恍然惊呼,一连退后了几步,劝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 “是啊,厄多塞,尤拉说的有道理,何况我们前两天才刚蜕过皮,还不能马上化形。”被尤拉一说,就算不明白的也明白了。 “原来不是不兽化,而是蜕皮之后不能兽化,没想到蝮蟒族还有这么个古怪毛病。”布伦沙自言自语。 “奥卢奇格森林?”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厄多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嘲讽道:“真胆小,你们怕吗?” 正像杨路所认为的那样,越是自负的兽人,越是经不起激将,一听厄多塞说他们胆小,十几个蝮蟒族兽人就算心里真有惧怕,也羞于表露出来,一个接一个夸口道:“有什么好怕的,他们敢进去,我们就也敢。” “好,不愧是我蝮蟒族的勇士,大家一起进去,别担心,我感觉到我已经可以化形了。”厄多塞急着进入奥卢奇格森林还有一点原因,之前那个美丽的雌性为了救小翼豹,被毒蛇错咬到了,要再耽误下去,他要一个死掉的雌性有什么用。 很快,蝮蟒族的人也相继消失在了视野中,随着炙光的西沉,弥散在森林中的烟雾似乎越来越浓,开始有了几分凄静森然的感觉,飞羽族几个刚刚意识到他们已经来到了神秘的奥卢奇格森林。 “我们也进去。”沉默片刻,奥莫里下了决定。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angler扔了一个地雷~~感谢下雨出太阳扔了两个地雷~~(*^__^*) 第五十七章 (修文) 一踏入奥卢奇格森林,光线便是微微一暗,生长了数千年之久的古树粗壮萧森,直参天际,地上是覆盖着腐叶的黑土和盘结虬错的树根,空气湿润清爽,炙光的余晖从叶缝间细碎斑驳地投射下来,将流淌在身周的缕缕轻雾洒上了点点闪耀的金光,令人仿佛走进了一场虚幻的梦境里。 除了踩在落叶上窸窣轻微的脚步声,一切都沉浸在静谧之中,之前上空那几声空灵清脆的鸟鸣好似只是错觉,整座森林有若一头巨大的蛰睡中的远古异兽,片刻的宁静安详像是在为它的觉醒积聚着力量,飞羽族五个神经绷得更紧,总觉得有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潜伏在难以估摸的暗处。 奥莫里四下张望,奥卢奇格森林中生长着许多空心树,它们宽大的树冠和霸道突起的树根使得树与树的间距并不稠密,尽管有暮霭萦绕,凭借鸟兽人犀利的眼神,还是可以清楚地望到百十米开外,然而此刻除了他们五个,再也没有其他人的踪影,一时间就连奥莫里都不知该往哪里追了。 正游移不定,左前方倏地有道人影闪过,布伦沙眼尖,指着一棵挂满气根的空心树叫道:“小主人,在那儿,是个蝮蟒族人。” “快跟上去。”奥莫里跑快了几步,一会儿功夫,雾霭又浓重了一些,视距越缩越短,蝮蟒族人再一次消失在了树后,奥莫里忽然想起娃娃脸青年之前告诫小翼豹的话,急忙转身提醒手下:“都聚在一起,别走散……” 奥莫里说到一半,瞳孔紧缩了一下,问道:“奇奇柯呢?”他指的是其中一个白羽红冠鹰侍卫。 另一个白羽红冠鹰侍卫裴基闻言,一边扭头,一边困惑地回道:“不就在我身……”裴基大张着嘴,冷汗津津,他身后空空一片,一个人都没有。 “真是活见鬼了!”布伦沙低喃,带头呼喊奇奇柯的名字,树林深处传来两声悠长缥缈的回音,“奇奇柯……柯柯……柯……”直至消失。 所有人都感觉心里空寂得可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刚刚人还在的。”杜比前后打转,他觉得眼睛有点花,定睛仔细瞧了瞧,白着脸大呼小叫起来:“啊啊啊!小主人,那些树,那些树会动!” “我看到了,别在我耳边叫得这么大声,这里非常古怪,大家提高警觉,看来我们已经踏入迷宫的范围了。”奥莫里不失冷静,他想了想,从杜比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块布巾,撕碎了结成布绳,道:“所有人都牵在一起走,我倒要看看还会不会走散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蓦地传来一声凄烈的惨叫,几个人心先是狠狠一抽,跟着杜比拍拍胸口庆幸道:“不是奇奇柯。” 也不是翼豹三人组的声音,那就只能是蝮蟒族的人了。 “过去看看。”奥莫里身子一动,布伦沙已拉着绳头抢在了前面,向炙光落下的方向跑去。 四个人循着声音来处找了一程,什么也没发现,就连地上都没留下一星半点足迹,奥莫里并不觉得奇怪,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在深山峡谷或是树高繁茂之地一般很难判断声音的方向,因为声源会被反射传播,刚才他们慌里慌张,也许判断上出了差错。 “可能是我搞错了。”布伦沙走到一棵合腰粗的穿云树下,树枝上长长的絮绦状地衣刮到脸上,湿答答的,布伦沙随手一抹,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呼吸顿时窒住了,慢慢抬起头…… “小主人,在上面。”布伦沙的语气里带了些许难以察觉的颤抖,其余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忽散忽聚的雾气中,一名蝮蟒族兽人挂在高高的树梢顶端,就像是一条串在棍子上的烤鱼。 杜比喉结滚动了几下,僵笑道:“我很好奇这家伙是怎么爬到那上面去的。”蝮蟒并不会飞。 “他也许是兽化后绕着树干爬上去的。”裴基猜测,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能爬到尖细的树顶了。 布伦沙点头表示赞同。 “不会。”奥莫里容色益发冷峻,“这人方才还说不能变身。”死去的蝮蟒族人面部朝下,阙庭上的绛紫色额眼依稀可辨,奥莫里记得他就是之前劝说厄多塞的兽人。 杜比沉默了两秒,闷声应道:“是啊,他要是兽化后爬上去的,现在就应该是兽形。” 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几个人却感觉背心丝丝发凉,这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淡乳色的雾气越积越浓,渐渐就连几米外的地方都快看不清了,奥莫里一行人的疑惑很快有了解答。 “快闪开!” 奥莫里脑中警铃大作,跳开的同时,用布绳拽了身侧的杜比一把,两个人一同飞身掠起,布伦沙也急促后退,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一棵穿云树拔地而起,裴基慢了半拍,险险避开时大腿上已是鲜血如注,只差一点,他就跟那倒霉的蝮蟒一样下场。 可惜还没等他起身,穿云树又如雨后春笋般,接二连三破土刺出,霎时地动树摇,土石激溅,完全遮挡住了视线,裴基不停地扑跃翻滚,身上已是遍体鳞伤。 “裴基,飞起来!”奥莫里悬在半空急叫,在如此密集的攻势下,自然来不及变身,庞大的兽形在森林里也挪转不开,但是鸟兽人的骨骼轻灵,异于其他兽人,就算不兽化也可以短时间低空飞行。 裴基马上领会精神,凭空浮起三四米,等他一离地,穿云树的攻击立刻停止了,树木回归原位,就连地上破的一个个大洞也都自动平复下去,迷雾淡了些,若不是那蝮蟒族兽人还串在树梢上,平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几个人惊魂未定地互相看看,杜比轻轻吁了口气,问:“裴基,你感觉怎么样?” 裴基从眼角上抹下一把混了泥土的血水,苦笑着说:“还行,伤得不太严重,就是样子难看点。”说虽如此,可一眼就能看出来,裴基大腿上的伤口很深,血线蜿蜒流过膝盖,小腿,脚踝,滴到地上,人也支持不住往下降了半米,布伦沙赶紧托了手下一把。 “给我撑住,先别下去,地上可能有什么机关。”奥莫里沉声道,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裴基的血水一落到土上,眨眼便吸收消失了。 “小主人,还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杜比提议,“裴基伤口需要包扎一下。” “好,我们向东飞。”那三个人或许还是想去坎贝拉卫城。 奥莫里掉转身的一瞬间,似乎听到迷雾中传来几下极轻微的破空之声,正要回头去看,就被一股大力撞飞了出去。 “小主人,小心!啊——” 推开奥莫里的是裴基,但他自己却没躲开,被四五根空心树的气根钉在了半空中,裴基双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血水从他口中不断溢出,身体抽搐了几下后,瞳孔中的惊惧和不甘慢慢扩散开,终于停滞不动,空心树蠕动着气根,从裴基身体里拔出,又静止垂落下来,裴基‘砰’的一声落到了松软的地上,盘结扭曲的树根犹如长了触手的怪物,带着流沙般涌动的腐叶渐渐将裴基吞噬掩埋。 “裴基!”布伦沙狂吼一声,想要抢下手下的尸体。 “别过去!”奥莫里脸色难看,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别过去,我们现在谁也救不了他。” 布伦沙双拳死握,眼睁睁地望着裴基消失,目呲欲裂。 奥莫里虽然见识不俗,但此刻脸上的淡定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不得不说,奥莫里也是一个相当自傲的兽人,不至于自命不凡,但在进入奥卢奇格森林以前多少存了些不以为意和侥幸心理,觉得这地方不一定就如传说的那样可怕,世上许多事往往都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然后就被人为夸大了一百倍。 然而事实却比想象中还要难以估测,他们才进来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已经失踪一个,死了一个,还要不要继续下去?奥莫里不清楚自己能否活着走出奥卢奇格森林,但他素来心性坚定,这种迷茫和无措稍纵即逝,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 即使他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也有敢于挑战和接受失败的勇气,尤其想到那双乌泽潋滟的翦水黑瞳和那似嗔非嗔的眼波…… 蓝孔雀杜比牙齿几乎都要打颤,他不算特别擅战,但陪侍在小主人身边也经历过不少貌似严酷的历练,不过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可怕,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在这片森林里设下迷宫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神。 “小主人,我们还是出去吧。”杜比眼中有抑制不住的畏惧。 奥莫里皱眉盯了自己的近侍一眼,目光严厉而又不耐,尽管没有苛责,杜比却不敢再劝,脸上也慢慢显出一丝愧色。 布伦沙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现在想出去也是不行了,我们只能继续朝前走。” 杜比回头一望,来时的路早已隐没在浓雾之中,依然有光,却让人感觉漆黑深邃,“那两伙人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自言自语道。 “走吧。”奥莫里淡淡道,这会儿不是关心别人的时候,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命,一切才有希望。 朦胧的烟雾中,三个人朝着略微阴暗的方向飞去,时值薄暮时分,背光之处即是东方,奥莫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飞行了不过数公里,前方隐约传来一种沉闷的响声。 杜比眨眨眼,不确定地问:“布伦沙,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又不是聋子。”布伦沙没好气地说,接连折损两名手下,侍卫队长心情非常恶劣。 三个人停下来静静听了一会儿,响声越来越近,几个蝮蟒族兽人边跑边喊,迎面过来,奥莫里一行为了保持体力,几乎是贴地飞行,两队人差点撞在一起,蝮蟒族人看到他们顾不得惊讶,绕开他们继续疯跑。 “喂,蛇尾巴被咬掉啦。”杜比说句玩笑话只为让自己不跟着紧张。 奥莫里脸色骤变,大喝一声:“是水,快跑!” 汹涌的洪水掀起数十米高的浪头,席卷过来,顷刻间,皮肤上已感觉到了一股凉气和湿意。 “混蛋啊!这里怎么会发大水?一点没常识啊!”杜比哇哇大叫。 “别废话了,逃命要紧!”布伦沙和奥莫里一左一右拖着他,窜得比蝮蟒族人还要快。 任何人进入奥卢奇格森林都不会有特殊待遇,当然,凡事总有例外。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下雨出太阳扔了三个地雷~~么么哒~~ 上一章略有改动。 那个啥,我终于做了一件一直想做,但不敢做的事,看生化危机,本来以为生化危机是恐怖片,所以始终不敢看,元旦那天电视里放了一集,家里正好有许多人,我才发现一点不可怕,于是这几天陆续把剩下的四集全看完了。 第五十八章 (修文) 法安和莱米洛跑进奥卢奇格森林,也没有摆脱身后紧追的脚步声,蝮蟒族领头那邪里邪气的小子大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蠢货想叫那雌性死吗,他中了蛇毒,把他留下,我这里有解毒的药丸。” 法安犹豫了一下。 “不要停,现在不能退回去了,”莱米洛急促地说。 法安侧了侧头,脖子上厚密的鬃毛蹭在杨路脸颊上,被鼻息吹得轻轻翕动,令人眷恋的感觉,金毛狲从杨路口袋里钻出来,爬到法安背上吱吱叫了两声,最近全是倒霉事,谁都没空照顾它。 法安听小家伙的叫声虽然没精打采,却并不凄厉,就知道杨路应该没有大碍,金毛狲的直觉有时比他还要准确,法安心急地撩了莱米洛一爪子,催促道:“不让停那你就利索点,磨磨蹭蹭那些家伙跟上来了。” “闭嘴,别打岔!”莱米洛平时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一进入奥卢奇格森林好似变了一个人,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肩膀及后颈的肌肉绷得死紧,也不管法安听不听得见,一个人碎碎念道:“知道我走错一步会发生什么?噢你个混账小子绝对想象不到,我干嘛这么倒霉,非得当个小孩子的保姆,下面怎么走来着?混蛋啊,死就死吧……” 莱米洛一忽儿停下想想,一忽儿神经兮兮咕哝几句,走的比蜗牛还慢,可转眼功夫身后就没了动静,发现没有异常,他略松了口气,道:“放心,跟不上来。” 法安发现他们并不是胡乱在走,似乎每一步都极有章法,向东走大约七八米,折向另一侧,然后走十三步,绕一棵麻叶桐半圈后,又换了个方向…… “干嘛要这么走?” “跟你说你也不懂。”青年语气有丝得意,只是额头上不时有汗滴落下来,显见并不轻松。 “那些人去哪了?”法安回头望望,追兵早已没影了。 “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莱米洛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问:“路安他怎么样了?” “还没醒,但呼吸和心跳都正常,可能只是吓晕过去了。”法安本想给杨路清一下伤口,却发觉伤口不红不肿,流出的血也是鲜红色的,他稍稍定心,也许那条蛇的毒性并没有它斑斓的外表那样可怕。 莱米洛朝后飞快地瞥了一眼,不情不愿地问:“你怎么样?”他恐怕比幻狐族人更讨厌这只小翼豹,可又不能让他死了。 法安呼吸粗重,每踏出一步,地上都会留下几个沾了黑血的足印,不过这些痕迹很快就像被海绵吸收了一样,消失不见了。 “我还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法安咽下涌到嘴边的腥味,身体里仿佛有东西在撕扯啃食,不光痛,那种被阴暗邪恶纠缠的感觉更令人恐惧,不断摧垮人的意志,每天都会咯血,不吐不快,甚至连内脏都想一并吐出来,可吐血的舒畅感持续不了多久,之后又会加倍的难受。 “是啊是啊,你知道就好。”莱米洛没好气地啐道:“臭小子运气怎么这么好。” 法安沉默了几秒,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莱米洛听,“我不会死的,我答应过他,不丢下他一个人。” 可你的妻子注定不会是路安,这么一想,莱米洛又有点高兴,恶意讽刺道:“别光说的好听,有本事你别拖累他。” 法安不吭声了,莱米洛的得意也只维持了一小会儿,接下来他不敢再多想其他事,只顾专注脚下,走走停停,停停想想,似乎走了很久,微亮的光线笼罩在他们身周,再远点的地方又朦朦胧胧,如水波一般浮动着,叫人分不清虚幻真假,只觉得格外岑寂,叶缝间透出淡淡的暮色。 “是天还没黑,还是天又亮了?”法安喘息越发短促,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想等天黑得要下辈子了。”莱米洛计算着之前走过的路径,心不在焉应道,应该快到地缚六十四阵其中一个阵眼了,“你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可以找地方休息了,要不你把路安给我背。” 莱米洛摆出一副可有可无,也不是那么想做苦力的样子,可惜法安没上当,只亦步亦趋跟着,话都懒得搭理,莱米洛心里暗骂,又不知走了多久,猝然道:“到了!” 法安被树根绊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两条前腿跪着用力撑住,才没让杨路摔下来,小金毛狲抓住一撮兽毛,被甩了一圈后,又回到原位。 “你小心一点!”莱米洛此刻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似乎小翼豹精神奕奕的样子他讨厌,可眼下这样半死不活的,他也没舒服到哪里去,真是莫名其妙。 他们前方百米不到出现一个碧幽清透的小水潭,水潭里浮泛着绿萍,居然还有游鱼,时不时跃出水面,法安眼睛微微亮了亮,问:“是这儿吗?” “嗯。” 刚要过去,又被莱米洛喝止住了:“等一等!让我再看看。” 莱米洛沿着水潭周围十丈方圆来回转了十多圈,蹙眉观察了许久,才试探着移动了兑位和坎位上几块石头的位置,水潭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硕大无比的食肉旱莲,大张着淡粉色的肉质花瓣,清香扑鼻,然而空洞的花心处却蠕动着狰狞而尖利的齿状绒毛,任何生物只要掉进去,须臾功夫就会被腐蚀绞碎,和它附生在一起的百足蛇藤似乎闻到了新鲜血肉的气息,昂起‘头’,蠢蠢欲动。 金毛狲‘吱’一声尖叫,逃回了杨路口袋里。 “可以了。”莱米洛身上大汗淋漓,总算松了口气,他暂时破了阵眼,等他们离开,阵法又会再次启动。 法安小心翼翼把杨路放到一棵空心树干燥的树洞里,在他脖子的伤口上舔了舔,血迹已经凝固了,舔干净之后他匍匐下来,依偎在杨路身侧,尾巴搭在杨路肚子上,一松懈,神志便有点恍惚,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第一次偷偷爬到杨路床上的事,他也是像今天这样…… 莱米洛以为小翼豹昏睡过去了,没想到刚一伸手,法安就一跃而起,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你想干什么?”法安龇着牙,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咆。 “你有病啊!”莱米洛恼火地晃了晃手里的细颈铜瓶,说:“我只想看一下路安的伤势。” 法安警惕地审视了他半晌,慢慢退回来,说道:“不需要,我检查过了,他没事。” 莱米洛收起药瓶,问:“那他为什么还不醒?”他不认为法安会因为独占欲而置恋人死活于不顾。 前段时间杨路一入定就是一两天,也跟这会儿差不多,心跳轻而不弱,吐纳舒缓悠长,气息沉静,法安已经习惯了,他知道杨路在练一种奇怪的功法,对身体大有裨益,那天在白犀牛旅馆,他把杨路折腾成那样,也很快就恢复了。 法安不愿跟莱米洛解释太多,只淡淡道:“这些天他太累了,你别来吵他。” 莱米洛觉得有点道理,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把从附近几棵树上收集到的野果扔到法安面前,说:“要出去还要走好多天,我可没本事在这里逮兔子,只能吃这些了,将就点吧。” 法安抬眼看了看莱米洛,难得说了句:“谢谢。” 莱米洛嗤了一声,自顾自啃起果子来,杨路没醒,他也懒得给情敌好脸色。 法安拨拉了一颗野果给金毛狲,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个就又趴下了,头搁在前爪上,温柔地盯着杨路,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会那些?” 莱米洛把几粒果核远远抛进食肉旱莲的‘嘴’里,拍拍手说:“哪些?” “你懂我的意思。”法安眼神锐利了一瞬,“莱米洛,你究竟是谁?和雌神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干嘛要告诉你!”青年嘴角轻撇。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法安声音轻如蚊蚋,口气却很笃定,似乎已有成算。 莱米洛翻着白眼,不屑地哼了哼:“故弄玄虚。” “奥卢奇格森林根本不是座迷宫,而是……唔,被摆了某种阵法。”法安原本只是瞎猜,见莱米洛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僵在了脸上,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武侠片不是白看的,这样也能蒙对。 “你怎么知道阵法这件事的?” 法安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慢吞吞回道:“我干嘛要告诉你,我也觉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地帮我?”如果说,雌神真是杨路家的祖先,而莱米洛又会破解雌神所设阵法的方法,那么,他帮自己似乎就有迹可循了,法安心里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也不知是在假寐,还是昏睡过去了。 莱米洛怔了怔,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恨恨道:“妈的!臭小子,总有一天搞死你!” 瞪着安安静静挤在一起的俩人,莱米洛也失了胃口,随便在树洞里找了个角落躺下睡了。 杨路此刻并不是在睡觉,他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外界的刺激和声音,只是暂时无暇醒转,咬伤他的是一条剧毒的彩虹库曼蛇,伤口又是在颈子上,离心脏和大脑都近,毒素一进入体内,他就立刻用气将它封住了,但要全部清理出去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杨路有点无法集中精神,胸口处一阵阵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着他。 与此同时,鸟兽人杜比正湿答答地挂在一棵矮胖的胶树上,一动不敢动,浸泡了水的鸟毛七零八落紧贴在身上,使得向来臭美的蓝孔雀看上去就像一只可怜的蓝鹌鹑,奥莫里坐在离他不远的一棵麻叶桐的树杈上,样子比他雅观不了多少,杜比心里稍感安慰,可一想到与他们走散了的布伦沙和奇奇柯,心情又低落颓丧起来。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遭水冲了,冲啊冲的也算有了点心得,而最初那几个跑得不够快的蝮蟒族兽人早不知被洪水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小主人,你怎么样?”杜比咳了两声,吐出几口清水。 奥莫里黑着脸不说话,他显然对自己落汤鸡的糟糕形象极其烦躁,半晌才从齿缝里蹦出一句:“很好,还没死。” “小主人,我想到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杜比脸上略微得意,但更多的还是懊恼,这么简单的方法他怎么才想到。 奥莫里从头发上抓下几片烂树叶,嫌恶地甩了甩手,道:“噢?你说说看。”奥莫里不是对杜比的重大发现不感兴趣,而是压根就不信可以出去。 杜比指着上方树与树之间的缺口,说:“我们简直蠢到家了……”见奥莫里嘴角一抽,杜比连忙改口:“不,我的意思是一时疏忽了,我们干嘛不兽化后从那上面飞出去。” “你真确定那上面能出去?”奥莫里拧干长发上的水,犹豫着假如能活着回去,要不要换个酷一点的发型,也许现在华丽风已经不走俏了,至少有人就不欣赏。 杜比傻眼,“啊,不能吗?” “你可以试试看。” 杜比原本兴冲冲地还想兽化了示范给奥莫里看,听他这么‘诚恳’的建议,反倒犹疑起来,抬头来来回回望了好几次,最后掰了一段树枝下来,用力朝上一扔,树枝刚过树梢就被数十道无形的劲风切割成了碎片,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如果刚刚是他飞上去的话…… 杜比喉咙里‘咕咚’一声,不敢再想自己变成一盘鸡块的样子。 奥莫里轻手轻脚从树上下来,尽量不去触碰到更多的地方,一看自家近侍木愣愣的傻样,不耐烦地说:“走了,你还赖在那上面干嘛?等着它给你做饭啊!” 杜比欲哭无泪:“小主人,我这棵是胶树。” “胶树怎么啦?” “它粘住我的胸毛了。” 奥莫里:“……” 杜比当然不愿再去想象,他的那点珍贵的鸟毛之后是否还会被蹂躏一百遍,而离他们不过半公里远的地方,一小拨蝮蟒族兽人正遭受风刃阵的攻击,他们的咒骂和惨叫几乎响彻云霄,却丝毫没有传到其他人耳朵里。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下雨出太阳扔了一个地雷~~づ ̄ 3 ̄)づ 提醒一下,上一章内容有改动,可以再看一遍。 第五十九章 (修文) 杨路下垂的衣袖中慢慢有水汽溢出,看似透明清白的水汽一接触到地上的草叶,不多时,草叶便有些焦黄,只是这个过程很隐蔽,除了法安低头看了一眼,专注找路的莱米洛并未留意到。 等将蛇毒尽数从指甲缝里逼出,又运气调息了几个周天,杨路身子一动,从法安背上坐了起来,小金毛狲见他醒了,欢快地叫了几声,抓着衣服一路爬到杨路肩头,还是这个位置好,小豹子身上不光臭,还有一种阴邪*的气息,令它不喜,幸好雌性中和了一点这种负面的感觉。 “醒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法安扭过头,一双兽目温情脉脉。 “没有,一切都很好,你呢?”杨路摩挲着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四处顾盼了一下,又望了眼走在前面的莱米洛。 “我也很好。”小孩肯定地说。 任谁都能看出法安并不好,短短十多天,金灿灿的皮毛已然黯淡下去,坚实而又流畅起伏的肌肉也失去了原有的活力与弹性,骑在他身上,杨路甚至能感觉到宽阔脊背上嶙峋突出的脊椎和肩胛骨,黑巫咒正疯狂而贪婪地蚕食着这具年轻强壮的身体,令他迅速衰竭下去。 唯一没变的是少年眼中深厚的情意和对生命的渴求,以及不仅没有被销蚀,反而愈加强烈的信念,见到他醒转,绿眸在那一瞬间被喜悦和希冀点亮,杨路心里刺痛,可又被这样一个兽人男孩深深吸引,他家小孩太招人疼了,是真的疼。 杨路忍不住俯身在两只尖耳朵上轮流亲了亲,又亲昵地抱住法安脖子,久久没有松开,这一幕恰好被莱米洛瞧见,青年眸色微黯,掩饰般地一笑,回过头去。 “你怎么啦?”法安语气有点羞赧,又难掩欢欣得意。 “没。”杨路摇摇头,用力摒掉眼睛里的水汽,把手里不小心抓下的一把毛发塞进了兜里,问:“我们已经进入奥卢奇格森林了吗?” “是啊,你睡了挺久,我都有些着急了。” “能有多久?” “唔……谁知道呢,这里分不清白天黑夜。”法安促狭地眨眨眼,说:“但我感觉怎么也比那天早上在白犀牛旅馆时要长,总有两三天了吧。” 两三天?这么久了吗?杨路皱眉,脑中有如昙花一现,是什么?胸口处微微热了一下,像是在作回应,杨路用手一抓,是那块祖传的牌子,是了,他想起来了,行气祛毒时那道来自旷远的震撼回荡,如滚滚春雷,绵长,恒久,浩荡,穿透大地,舞过树林,划破苍穹,那是来自森林深处的召唤和牵引,肃穆威严,带着无以匹敌的慑服人心的力量。 厚重,宏壮,凛然磅礴的气势几乎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来,杨路不得不分心排空杂念与之相抗衡,但在潜意识里,他又隐隐察觉,那是无害的,甚而有跃跃顺服之意,却不是对他,而是对这块用纯质元金石打制的牌子。 森林深处究竟有什么在期待着它的到来? 走了一会儿神,法安提醒他背包里有吃的,杨路摸出两颗形似西柚的野果剥了皮塞进法安嘴里,小金毛狲吊在杨路帽檐上急得吱吱直叫。 “不许把我斗篷弄脏了。”杨路往两只小爪子里各放了一粒小浆果,金毛狲比较了一下浆果和‘西柚’的大小,对分配不均表示不满。 “吃完了再给你。” 这还差不多,金毛狲跳进杨路帽兜里,两粒浆果一下肚,打了个轻轻的饱嗝,杨路等了一会儿没动静,知道小家伙直接在帽子里睡了,和两个兽人待在一起,它也神经紧张。 “莱米洛,你要吗?”杨路举着一棵野莴苣挥了挥,这几天多亏了这青年,杨路疗毒时,对外界并非毫无知觉。 莱米洛兴冲冲回头瞟了一眼,黑线,为毛轮到他就是这羊吃的玩意儿,“不了,我肚子不饿,路安你自己吃吧。” 难道口味不合? “那,这个呢?”这次换了一大棵卡美亚大陆上特有的野生球茎黄甘蓝,口感像花椰菜。 “呃……好,谢谢。”美人如此热情,莱米洛不好意思再回拒,在法安揶揄的眼神中,接过杨路递过来的黄甘蓝一路抱着啃,混蛋啊,还不如野莴苣呢,那个至少水份足点。 杨路给莴苣去了皮,从包里翻出一瓶牛肉酱,蘸下酱,自己咬一口,再蘸一下,给法安一口,想想莱米洛要专注带路,牛肉酱还是算了,莱米洛气呼呼地一大口黄甘蓝下去,差点没噎死。 吃过饭,杨路要求下来自己走。 “你又不重,我能背得动你。”小孩坚持。 “睡了这么长时间,骨头都酸软了,我要活动一下手脚。”杨路佯装生气,“还有,别总把我当雌性照顾。” 莱米洛没注意听他们说话,在奥卢奇格森林里行走了几天,领悟到门径,他已比一开始放松不少,虽还不至驾轻就熟,可也不再像第一天那样数着步子走路,这会儿却是越走越迟疑,竟比初时还要如临大敌,法安最先注意到莱米洛的异样。 “发生什么事了?”他沉声问。 莱米洛沉默片刻,停下脚步说:“我们在离开上一处阵眼时,可能偏离了方向。” 法安和杨路对视一眼,道:“然后呢?” “然后大约不出三四日,我们就会经过一个地煞瘟癀阵。” “那是什么意思?” 莱米洛表情肃然,抚摩了许久下巴上钻出的胡碴,回道:“我也不知道。” 法安:“……” “干嘛这么瞪着我,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我尽力了。”莱米洛蓝眼睛委屈地瞅着杨路。 杨路给予了他充分的肯定:“是,我们理解,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莱米洛得意地仰仰下巴,法安没好气地说:“你不知道你干嘛脸抽筋?” “你们难道不觉得那几个字眼一听上去就有些神秘可怕吗?” 法安:“……” 杨路:“……” 莱米洛地煞瘟癀阵五个字用的是蹩脚的汉字发音,别说法安听不出来这几个字有啥神秘可怕之处,就连杨路都不明其意,但不得不说,莱米洛虽不了解字义,直觉却很准。 “能不能想办法绕过去?”杨路问。 “不行!”莱米洛脸色顿变,发现自己口气生硬,他又放缓声音解释道:“我察觉得太迟了,地缚六十四阵变幻莫测,这会儿要再转回去,很可能会将我们带入森林中心的死阵,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死阵?森林中心?”杨路眼波一闪。 “是,那是一处禁忌之地,实话跟你们说,雌神曾传授给我部族祖先一套奥卢奇格森林破阵的方法,可惜的是八百年过去了,时至今日能透彻理解阵法奥妙的再无一人,我已能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说这句话时,莱米洛看着杨路,表情有些感怀惆怅,也许正因为有了动力,他才拼命钻研。 “然而,即使是八百年前,关于死阵也是缺失的,那是被明令禁止进入的地方,当然,就算有人幸运误闯进去,他也不会活着出来。”莱米洛边说边昂首遥遥望着一处方向,面带敬畏和仰慕,而那正是和杨路脖子上的石牌呼应共鸣的来源。 莱米洛的推算没有错,大约四日后,杨路一行三人外加小不点金毛狲来到了地煞瘟癀阵,未等靠近,就感觉到一股冲天的煞气倾泻而出,令人不寒而栗,与之相比,法安身上的那点阴晦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金毛狲早已瑟瑟发抖躲进了杨路怀里。 三个人望着入口处的十四棵漆黑高大的鬼槐,深吸一口气,“走吧!”莱米洛率先迈出第一步。 前边忽然有人影闪过,杨路三个连忙躲到了树后,竟是蝮蟒族的厄多塞和尤拉,虽说俩人如今狼狈不堪,但无可否认,这是两个极其幸运的家伙,至少在到达地煞瘟癀阵以前是这样的。 厄多塞和尤拉只顾惊惧地盯着前面,并未发现身后有人。 “我们等一下,让他们先进去。”莱米洛低声说,又不放心地叮嘱二人:“待会儿无论遇到什么,千万不要回头,只管往前走。”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我好读我好读我好读读扔了一个地雷~~感谢芭比qq扔了一个地雷~~mua~~ 第六十章 (修文) 一入阵界,莱米洛走在了最前,法安垫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将杨路护在了当中,杨路抬头望了一下天,鬼槐树张开的黑色枝干,像是无数双伸向半空的鬼手,炙光完全隐没在了厚重的阴霾背后。 等到踏进阵中,三个人全都愣住了,黑雾弥漫的树林里,坟兆万接,凄风号号,一条狭窄幽长的青石小径从无数隆起的土包间穿行而过,曲折蜿蜒,望不见尽头,在伶仃飘摇的鬼火的映照下,泛出荧荧森冷的绿光,令人仿佛踏上一条通向幽冥地府之路,先前进来的蝮蟒族二人已失去了踪影。 “这都是些什么?”莱米洛打量地上一座座拱起的坟头和坟前高高竖立的人头幢,露出嫌恶的表情,这些诡异的东西让人心底直发怵。 杨路没说话,他正盯着路径边的一方界碑,五个黑红的大字,犹如鲜血泼成,笔锋尽处血色顺着碑面流淌,形成条条可怖的血泪。 噬魄冤魂道。 看到这五个字,杨路已然明白了莱米洛发音不准的地煞瘟癀阵的意思,地煞,凶神恶鬼之意,瘟癀乃人与动物的疫疠疽疾,看来这是一个聚阴聚煞阵,死在这奥卢奇格森林中的妄死鬼数以万计,统统被这聚阴聚煞阵搜罗了过来,此外,还有天地间自然的祸祟邪晦之物。 法安适时将爪子搭在杨路肩上,刹时,被冷汗浸透的后背泛起丝丝暖意。 “这是一座坟场。”法安回答了莱米洛之前的疑问。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座恶鬼岗,杨路在心里补充。 “坟墓怎么这幅模样?”莱米洛不解。 杨路没见过卡美亚大陆上的坟墓,自然无从比较,法安也没有解释,因为俩人说话的当口,招魂幡骤然齐齐舞动,界碑上渗出大量的血水,淋漓而下,不消片刻,便将字迹湮没了。 这就像是一个警示。 “快走!”莱米洛感觉大大不妙。 焦黑的柳叶打着卷悬挂在柳枝上飘来荡去,像是勾人性命的索魂绳,雾惨云昏,鬼火过处,‘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传来,坟头如蛛网般寸寸裂开,人头幢遽然睁开干瘪的双眼,发出一声声凄厉尖锐的嘶叫,慑人心弦。 三个人没头没脑地拼命朝前跑,鬼哭之声越来越近,好似就在耳畔泣诉。 “噢妈的,那些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莱米洛为了保持杰出青年形象,极少在杨路面前爆粗口,不过看见从坟头中倾巢而出的东西,再也忍不住了。 一只惨白狰狞的骨爪刺破土堆,很快,一具宽大的兽形骷髅歪歪斜斜爬了出来,它晃动着头骨,两个漆黑的眼洞带着最深刻怨毒的恶意缓缓转向他们,在它的背后,还附着一轮飘忽扭曲的人形黑影,随之,更多的骷髅破土而出,半兽形,兽形,一个个张歙着牙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嗒声,彳亍摇摆地朝三人围了上来。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对着我屁股吹气。”法安也低咒了一声,却不敢回头,三个人中,反倒还是杨路最镇定,接触过一点鬼怪故事的,或多或少也能预见到这种情况,不过想象或是隔着屏幕相看,和身临其境绝对是两码事。 而这并非最可怕的,少顷,一座座翻开的坟头开始‘熔化’,地表仿若粘稠的岩浆,起伏蠕动,土层下像有什么东西想要拼命顶出,却又暂时无法如愿,只把土层鼓动出一个接一个奇形怪状的‘气泡’。 莱米洛一刻都不想停留,脚步迈动得飞快,小金毛狲四只脚爪死命扒住杨路衣服,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徐徐亮了起来,嘶嚎之声渐弱,莱米洛表情难看的脸上不禁露出喜色,恰巧这时,身后传来‘噗通’一下,有人跌倒的声音,随即,听到杨路低柔地哀声叫他:“莱米洛……” 莱米洛猛地煞住脚步,要命了,他怎么把路安给疏忽了,一个娇弱的雌性哪里能跟上他的速度,莱米洛急忙转身,他一倒回,尾随其后的两个人收势不及,差点撞在一起。 “干嘛停下来?” 莱米洛惊疑地上下审视杨路,另外俩人也同样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路安,你没摔倒吗?”让他挂心的人身上干干净净,除了因为奔跑染上桃色的绯丽脸颊和略显急促的喘息声,没有丝毫不妥。 杨路困惑地眨了下眼睛,道:“我当然没摔倒,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刚才干嘛叫……”莱米洛一下顿住,是了,路安即使摔倒,叫的也不会是他。 “你到底在搞什么?不是说不能回头吗!”法安眼风向两边一扫,怫然变色,原先那些骷髅固然紧追不舍,却始终距离他们十余丈开外,莱米洛的举动好似为它们破开了某种壁障,难以计数的骷髅纷纷从暗处现身,不紧不慢地逼拢过来,此起彼落的磨牙声叫人毛骨悚然。 “糟了!”莱米洛得知上当,已经迟了,四下迅速昏暗下来,指向出口的路径悄然隐去,面前出现三条一模一样的青石小径。 “怎么办?我不知道走哪一条。”鬼火在三人周围疯狂跳跃,莱米洛遍布冷汗的脸上泛出青白。 “别管了,你随便挑一条!”法安急道。 “好,走这一条!”莱米洛当机立断,选了正中的通路。 这一场追逐似乎漫无休止,每当他们以为胜利在望,前方就会出现新的分岔,杨路嗓子眼里火烧火燎,腿脚像灌了铅块一样沉重,就连法安的粗喘声都呼哧可闻,骷髅大军从四面八方集结到一起,不知疲倦,莱米洛恨不得给自己插双翅膀,飞出这个鬼地方。 当三岔道再一次出现,杨路突然停了下来,“等一下!”他叫住莱米洛。 “怎么了路安,跑不动了吗?我来背你。”莱米洛蹲□,这一次法安没有反对。 “不是,你们看这个。”杨路足尖点着青石砖上一小滩碾碎的浆果,解释道:“从第一个路口,我就扔了浆果,之后我们两次经过三岔路,现在你们看。” 每个路口都有几粒浆果。 “你的意思……我们在绕着圈子走。”法安眼神一紧,缓缓道出杨路未尽的话。 “嗯,我就生怕是这样,没想到……”杨路眉宇微蹙,不知道这算不算鬼打墙,农村有句迷信的老话,遇见鬼打墙,撒泡童子尿,他和法安都不是处男,不晓得莱米洛是否还是童男身。 莱米洛容色微微怔忪,一时也乱了阵脚:“怎么会这样?” “小心!”法安一声示警。 愣神的少间,一具骷髅张开大嘴扑了上来,莱米洛下意识将杨路拉到了身后,法安一巴掌挥去,白骨散落一地,黑影厉叫,原来只是一只体态稍小的犬形骷髅上来打头阵。 碎骨落地后,黑影依附其上,移时便又开始聚拢成形,三人朝后一望,满目森白,顿时神色大骇。 “莱米洛,你是不是处男?”杨路不敢再耽搁。 “什么?”莱米洛脸上一红,不明白杨路干嘛突然要问这种羞人的问题。 法安没空吃醋,接连拍碎了四五具冲过来的骷髅,尽管都不难对付,却前赴后继,死而又生。 “你小子扭捏个屁啊,没时间了,路安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他暴躁地怒吼一声。 杨路一双黑眸盈盈急迫地盯着莱米洛,压根没想到他这样反倒更令人难以启齿,性命交关,谁都无暇顾及处男的微妙心情。 “你如果是的话,就赶紧朝地上撒泡尿!” 两句话的功夫,又有十几具白骨从头顶扑落,杨路也没闲着,提着口摊饼的平底锅左支右挡,帮着法安补漏,莱米洛一咬牙,撩起兽皮裙…… 一泡酣畅淅沥的童子尿下去,果然够霸道。 “好臊!”某豹子满脸嫌弃。 “是啊,要多吃点败火的东西。”一对小情侣齐齐捂住鼻子。 莱米洛:“……”啃了四天的黄甘蓝还不够吗? 三岔道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一条暗黢黢的荒芜小径浮现出来。 老话诚不欺我,杨路松了口气,催促道:“是了,就是这个,快走!”胸口处又微微热了一下,用力拍飞一具在他头顶盘旋伺机的鸟形骷髅的秃头,感觉这杀怪好像杀得太容易了点,法安微讶地望了他一眼。 “我的天!”莱米洛一边跑,一边不可置信地惊叹:“没想到我的尿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法安一本正经状点头,“处男尿向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噗——”杨路忍俊不禁,小孩居然还学会这句。 莱米洛:“……”没听懂。 三个人高兴了没多久,土层下的蠢动开始变得急不可耐,连绵不绝的‘气泡’越耸越高,越扩越大,人头幢浑浊灰白的眼珠翻动着,狞叫得更欢。 “看那里!那是什么?”莱米洛指着远处惊呼。 土层顶到极限,好似泄了气的皮球,慢慢瘪塌下去,平静了数秒,破口处溢出一股黑雾,盘舞向上,如同磁石一般,不断吸引它的追随者,从淡淡的一层,眨眼变成暗无天日的浓黑,直冲天际,形成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的飓风团,扭曲滚动,发出各种渗人的奇怪声音。 法安是三个人中视力最好的,定睛一看,须眉尽竖,大吼道:“是虫子,不,是毒物,快跑!” 潮水般的蛇蝎蛆虫,瘟疫毒瘴,世上一切阴恶邪祟之物纷纷从地底涌出,加入虫雾之中,来自地狱的怨气和嘶鸣铺天盖地。 “哈哈哈哈!” 阴惨惊栗的气氛中,蓦地爆出一声不怀好意的大笑,前方跳出两道人影,拦住杨路三人的去路。 “又是他们。”杨路扶额。 蝮蟒族的厄多塞和尤拉。 “狗屎,这俩混蛋怎么还没死?”莱米洛忍不住为两个家伙的好运吐糟。 “快了。”法安有预感。 见到杨路,厄多塞眼睛一亮,这雌性没死就太好了,他一双邪气的银灰色眸子里难掩执迷,阴恻恻道:“乖乖把你们的雌性/交给我,假如我心情好,还可以考虑不让你们两个臭小子死得太凄惨。” 莱米洛双手抱胸,心里焦急,面上却气定神闲地讥嘲两条蝮蟒:“我真搞不明白有些家伙哪里来的自信,之前你们十几个人都没奈何我们,现在就凭你们两个,呵呵。”莱米洛嗤笑,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吃货作者来说,兽人文的展开是这样的: 第六十一章 (修文) 厄多塞和尤拉相视一笑,神情张狂,“之前那是你们运气好,现在可就大不一样了。” 言罢,两个家伙身形一阵拗曲拉长,化出兽形,两条十多米长的巨型毒蚺一左一右,盘坐于地上,蛇头高昂,猩红的蛇信吞吐伸缩,嘶嘶作响,听似普通的蛇嘶中竟夹杂着古怪而独特的韵律,厄多塞血红色的额眼上划过一道精光。 远处,黑色雾旋一声高过一声的嘶鸣好似在应和这种节律,由蛊虿虺蜮、怨咒邪祟集结成的漩涡旋转得越加迅疾,下端尖细,犹如毒蝎的尾刺扎向地面,膨大的顶部几乎遮盖了半边天幕,产生的强劲气流源源不绝地将涌出地面的邪秽绞入其中。 森然恐怖的骷髅大军躁动了一会儿,竟都安静下来,好似对这虫雾也心存畏惧。 厄多塞冲着莱米洛猛然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利游动的毒牙,洋洋得意道:“瞧见没有?蝮蟒天生具有操控毒物的本领,今天真不知道是我运气太好,还是你们走霉运。” 杨路三人面面相觑,虽然天时地利都不适宜,可还是有些好笑,看来此二人只是眉眼生得邪气,智商绝对跟不上长相。 杨路不管天赋如何,修炼的毕竟是道法仙术,对于阴祟之物的感觉更为深刻,其他人或许只为明面上的毒物感到惊恐,其实真正令人心魂俱丧的,是那一道道连天接地凄厉滔天的恶念。 他像之前法安安抚他那样,轻轻拍了拍缩在他臂弯里的金毛狲,小家伙的颤抖稍息。 厄多塞对此一无所觉,见三人不出声,便以为他们怕了,遂又嚣张地恫吓道:“美人,识相点就自己走过来,跟这两个臭小子待在一块儿,绝对没你好果子吃。” 杨路摸了摸鼻子,别开眼不理他,虽然听习惯了别人叫他美人,可还是有些无语。 “美人是在叫我吗?”莱米洛嘻嘻一笑,摩拳擦掌道:“是不是哪里痒?等着,我这就过来给你们挠挠。” 厄多塞向来自视甚高,杨路连番不给面子,已令他大为羞恼,不禁疾言遽色道:“不知好歹的雌性,可别怪我事先没警告你!” 蛇嘶声骤然变得短促而密集,两条蝮蟒蛇头正中的额眼光芒大炽,黑色虫雾像是感应到了他们的召唤,拖着长长的尾端和不断膨胀的‘身体’,挟带雷霆之势向着这边飞旋移动。 莱米洛脸色一变,小声对法安说:“你先带路安走,这两个白痴家伙交给我来应付。” 法安注意到通向前方的荒径时隐时现,变得越来越淡,明白其中厉害,也不跟莱米洛客气,只道:“没时间了,你手脚利索点。” 杨路坐到法安背上,两个人朝莱米洛一点头,趁着他向厄多塞和尤拉发难之际,飞奔离去。 “厄多塞,小翼豹和那雌性跑了,啊——” 尤拉顾此失彼,被莱米洛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要不是蛇皮够坚韧,这一巴掌几乎把他拍成两段,尤拉痛叫一声,喷出几口血水,倒在地上打滚。 莱米洛一击得手,不退反进,丝毫没有忌惮厄多塞从后袭至的血盆大口和毒牙的威胁,一脚蹬在尤拉簸箕大的脑袋上,将他彻底踢晕过去,然后凌空跃起,返身又是一拳迎面击向厄多塞的七寸,俗话说打蛇打七寸,不管蝮蟒族兽人有没有这一弱点,光是听到莱米洛拳头过来的速度和带起的劲风,厄多塞就不敢托大,蛇腰一扭,仓促避让。 拳风刮到近旁一棵柳树,碗口粗的树身应声折断,莱米洛落下地,活动了一下手脚,碧空色的眸子幽冷暗沉,脸上似笑非笑,厄多塞从中解读出赤/裸裸的轻视。 回头一望,翼豹已驮着雌性渐跑渐远。 莱米洛摇摇头,装模作样地叹息道:“本来我还想多陪你们玩一会儿,可惜啊……”他解下背后的皮袋子,小心翼翼放到一边,接着道:“我没那么多闲工夫。” 厄多塞彻底被激怒了,蛇尾横扫,冲莱米洛拦腰卷去,“臭小子,今天我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蛇嘶声连成一线,不绝于耳,虫雾转眼将至。 跟之前一样,莱米洛对厄多塞的攻击不作任何回避,只听一声大吼,莱米洛肩背隆起,骨骼炸响,身躯急速暴涨。 兽化了!厄多塞心中一凛,进攻的动作下意识停顿了一瞬。 莱米洛头顶上先是蹦出一对金棕色的圆耳朵,跟着‘噗’一下,屁股后头钻出一小团毛茸茸的短尾巴,明明是身高接近两米五的肌肉猛男,却因为天生的娃娃脸再搭配这样的耳朵和尾巴,不仅不给人震慑之感,反倒显得趣致可爱,厄多塞蛇脸一阵抽搐。 莱米洛表情微僵,只到半兽形就停住了,拽扯了一下头上的圆耳朵,嘟哝道:“妈的,太逊了,果然还是不够威风霸气。”敢情青年一直保持人形,不是为了装神秘,而是对自己吉祥物的形象感到不满。 尽管厄多塞很少离开南方,可如此明显的外貌特征,还是让他猜到了莱米洛的兽身,只是这皮毛的颜色…… 他愣神了片刻,突然蛇目圆睁,不可置信地叫道:“你,难道你是……不,这不可能!”这个种族七八百年前就消失在了卡美亚大陆上。 莱米洛变身后,心情坏了很多,不耐烦地扭了下脖子,道:“废话少说,是不是打过就知道了。”说罢,也懒得使什么花花招式,直接一巴掌朝厄多塞呼扇过去。 厄多塞惊疑交加,原有的气势一下泄了大半,事实上,在奥卢奇格森林里兜转了六七天,厄多塞的体能早就被耗损了七七八八,他以为其他人应该同他相差不大,殊不知他的对手除了吃多了黄甘蓝胃酸过多以外,实力竟是半点没打折扣。 厄多塞此刻若是半兽形,凭借他身体的柔韧与灵活,或许还能躲开几下莱米洛的凌空巨掌,可如今这硕大的身躯反倒成了他的累赘,接二连三被莱米洛拍中实处,厄多塞的应变和防御饶非尤拉之流可比,却也被打得皮开肉绽,仓皇游窜。 莱米洛占得先机后,并不趁胜追击,而是脚底一蹴,捡起地上的皮袋子,向后直退了十余丈。 厄多塞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一回头,高速旋转的黑色雾柱已触手可及,凑近了看,更觉狞恶可怖,触目惊心,满眼都是密密麻麻贪婪诡谲的虫眼,锋利振颤的口器,流淌毒液的身体以及肥白蠕动的腹腔…… 莱米洛只望了一眼,浑身都不对劲了,比干嚼了一斤活蛆还要恶心,心底也有些打鼓。 厄多塞却是狂喜,不认为是莱米洛故意将他引至这边,只当自己援兵终于赶到,厄多塞仰天一声长嘶,蛇信连连颤动,与虫鸣振翅之声唱和起来,然而不等他使出浑身解数驱策虫雾攻击莱米洛,令厄多塞做梦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蛇口微启的一瞬间,铺天盖地的邪物感受到了生气的吸引,一只只兴奋欢叫,群蜂归巢一般朝他口中涌去。 莱米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眨眼间,厄多塞粗壮的蛇身已被撑大了四五倍,并且还在持续膨胀,紧绷的蛇皮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蠕动爬行的轨迹。 令人头皮发麻的啃食声刺入耳膜,来自地狱的声音与痛苦的嘶嚎完全融为一体,扭曲变形的蛇身笼罩在黑雾里,疯狂甩动,逐渐面目全非,毒物吞噬着血肉,恶念灼烧着灵魂,恐怕这时候,厄多塞真正想杀死的只有他自己。 短短数十秒,粗壮如鼓的蛇身已慢慢瘪塌下去,失去光彩的额眼中钻进两只虫子,转了一圈,把最后一点的‘养分’舔舐干净,又匆匆爬了出去,黑雾成群散去,阴森惨淡的坟场中只剩一张千疮百孔的蛇皮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幽暗中,冒出无数双影手,把这最后的一点残余拖入了地下。 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时,一股阴寒的煞气直透背心,杨路不禁一颤,法安一边跑,一边安慰他:“别担心,那家伙不会有事的。” “嗯。” 两个人谁都不敢回头去看,尤其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正紧追而来,法安呼哧呼哧跑得舌头都快吐出来了,可那追着的东西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有赶超之势。 法安头皮发麻,“混蛋!”他低咒一声,咬咬牙又加快了速度。 “你小子怎么跑得这么慢?”身后传来一声,原来是拼命追上他们的莱米洛。 “卧槽!”法安一泄气,速度慢了下来。 莱米洛急道:“快快快!别停,那玩意儿追上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又隐隐听到了那种惊悚可怕的嘶鸣声,由远及近,席卷而来。 光亮就在前方,一成不变的金红色暮霭照在树梢上,在有了一场可怕的经历之后,显得异常亲切可爱,堪比九重天里射出的祥光。 脚步却越踩越虚,通向出口的路径快要看不清了,眼前的一切变得就像沙漠里蒸腾的光影,浮动,跳跃,扭曲,虚幻而不真实…… “来不及了!”杨路大叫,这坑爹的后有追兵,前无去路,要不要死得这么惨? 莱米洛脸色铁青,一把将杨路从法安背上提起来,朝前抛去,可惜已经迟了,杨路落地前,荒径倏地消失,光亮也随之一起隐没,周围彻底暗沉下来,嘶鸣声近在耳畔。 莱米洛回头望了一眼,停下脚步苦笑道:“看来今天我们三个要死在一块儿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一想到自己是被虫子咬死的,就感觉十分憋屈。 杨路爬起身,过来搂住法安的脖子,两个人长久对视。 “别怕。”小豹子舔了舔爱人的脸颊,温柔的低喃:“不管到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嗯。”杨路在他额间的火焰纹上印上一个回吻,抬头看向面前高壮英俊的青年,歉疚道:“对不起,莱米洛,我们拖累你了。” 法安跟着点点头,“抱歉!” 莱米洛抓了抓头发,靠过来,脸上带着顽童般的嘻笑,若是仔细看,又能发现眸子里那一抹不容忽视的专注和认真,“那个啥,臭小孩,别光嘴上说得好听,如果你真感到抱歉,不如把路安让给我呗。” “去死,别做梦了!” “我就说你没诚意吧,路安,这种喜欢虚情假意又不懂事的小屁孩,你要他干嘛,我说真的,你考虑考虑我。” 杨路淡淡笑笑。 小豹子歙张着鼻孔,对着莱米洛的脸喷出一口粗气,恶狠狠道:“看来我还得先咬死你。” 两个人半真半假地斗着嘴,将杨路珍惜小心地护在了当中,虫雾像乌云一样黑压压地聚集在三人头顶,亢奋地旋转,嘶叫,一冲而下…… 杨路抱着惊惶万分的金毛狲,闭上眼,和法安紧紧依偎在一起,甚至感觉到了那股阴湿粘腻的腥臭气吹刮到脸上的刺痛感,胸口处传来一阵热意,一股与周围阴风肆虐的邪祟氛围完全相逆的天道正气弥散开来,扑面而来的虫雾动作变得有些迟疑,杨路心念一动,用手抓住胸口的石牌向里灌输了一缕真气。 石牌上的法印如有实形般地一圈圈浮起,蓦地爆发出一道刺眼的强光,浩然,旷远,祥和,却又神圣不可侵犯,一切只能存在于黑暗之中的鬼祟之物顿时消弭于无形之中。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依风扔了一个手榴弹~~感谢阿呆扔了一个地雷~~么么哒~ 第六十二章 (修文) 强光淡去,莱米洛懵里懵懂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沐浴在一小片轻淡温煦的暮色中,脚下是积了腐叶的松软黑土,身侧是几株结着青果的樨梨树和高大的麻叶桐,古木苍茏,原本这萧森冷清暗藏伏机的一木一草,因为没有了那些坟堆、骷髅、虫雾和在凄风哀号下飘来荡去鬼气森森的柳树,竟然显得无比宁静安详。 地煞瘟癀阵已然悄悄隐没在了重重树影背后,等待着下一个不小心闯入其间的倒霉鬼。 莱米洛对目前的处境有些不敢相信,原地转了几圈,疑惑道:“奇怪了,咱们是怎么出来的?” 等缓过神后,莱米洛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啊对了!是因为那光,刚才那道白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俩看清没有?” 杨路一手抱着小金毛狲,另一手仍探在衣襟里,脸上又惊又诧,“不……”他下意识地回道,法安轻轻瞥了杨路一眼,跟着摇了摇头。 半个多月的相处,杨路和法安对莱米洛此人虽没有十足信任,却也不像最初那样警惕和防范,尤其在共同经历过一场恐怖的生死追逐并且得知他们一族同雌神的渊源,彼此更是拉近了不少距离,只是这石牌的背景和中间的过程太过复杂,一时半刻也难以说清,况且这会儿就连杨路自己都积了一肚子的问号,无从解惑。 “算了,问你们也是白问。”莱米洛不以为意地挥了下手,开起玩笑:“像我这样年轻帅气孔武有力心地善良的兽人,雌神怎么忍心让我平白去送死,一定会暗中庇佑的。” 这句话倒是没说错,杨路心有同感,冥冥中好像一切自有定数,给人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 法安扯动嘴角,喘着气说:“是啊,处男到哪里都是精贵的。” 莱米洛脸上一阵发窘,偷空朝法安亮了下拳头,小豹子恹恹地回瞪了他一眼。 或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由死到生,心里多的并非意外之喜,反倒是惊魂未定,连素来喜欢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也失了劲道。 “我们走吧。”杨路指尖揉了揉金毛狲的头顶,把它放进了兜里。 “等一等,让我先测算一下。”说着,莱米洛从他的皮袋子里取出一物,打开外面层层裹缚的布巾,居然是个特制的风水罗经,与杨路他们家祖传压箱底的老古董很为相似,底座一样用的鸡血紫檀,大小也一模一样,只是盘面与一般的罗经略有差异,想必是根据卡美亚大陆的实际情况做了改动,这罗经紫中带黑,铜色沉厚,看上去年代相当久远。 莱米洛见杨路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瞧,以为他好奇,便解释道:“这是当年雌神留给我们族里的一个宝物,在这奥卢奇格森林里,人会迷失方向,它却不会。”青年语气里带了点自豪。 别说是人,就连杨路在军品店里买的指南针,自打进入这奥卢奇格森林后便失灵了。 “路安,你要看看吗?”莱米洛把罗经递过去,强烈表达出‘我家有个仙人留下的宝贝,让你摸摸可以沾点仙气’的意思,要是别人,他是绝对不让碰的。 杨路被莱米洛现宝似的举动逗乐了,忍笑道:“好,谢谢。” 杨路接过罗经,随意看了看,他对这些其实接触不多,不怎么能看明白,正想把东西还给莱米洛,手忽地一抖,罗经滑脱出来。 “小心!”莱米洛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把东西接住,这个要是弄坏了,他能被老爹掐死。 杨路心里讶异之极,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位置,这个罗经的角上也缺了一小块?杨路记得小时候偷偷把他奶奶收藏的罗经翻出来玩,结果不小心砸到井台上,边角磕掉了一点,为此还挨了奶奶一顿训,莱米洛的罗经其中一个角也较其他三个角要圆润,难道只是巧合? 杨路一边给法安慢慢顺毛,一边琢磨得头疼,法安精神有些萎靡,趴在爪子上半闭着眼,背脊急促地起伏着。 莱米洛测得方位后,倒是挺高兴,“看来从地煞瘟癀阵穿过也大有好处,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我们有两条路径可供选择,一条是继续朝东走,大约十天就可以走出奥卢奇格森林了。” “十天吗?”杨路微微皱眉,有些不太满意,又问:“那另一条路呢?”他希望能早一点见到尼普蒂亚城的老巫医欧鲁思,现在一刻都不能耽误。 “另一条路我们不往东,而是朝北,花四五天时间去找一个传送阵,找到那个传送阵即刻就能离开这片森林,只是……”莱米洛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杨路追问。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传送阵距离森林中心的死阵很近。”莱米洛看了法安一眼,笑笑说:“就选这条路线吧,别担心,我会带你们小心避开死阵,这一路上基本已没什么大阵和相生的连环阵了。” 又是死阵,非生即死,非死即生,生死相隔一线,真有点道家的玄机在里面,其实越接近森林的中心,杨路越是感觉到那股力量的吸引和召唤,而他胸前的石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就走吧。”法安摇摇晃晃站起来,才迈开一步,就喷出一口浓血,轰然倒下。 “法安!”杨路惊呼一声扑上去,法安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翅膀上的丝丝黑气已经蔓延到了背上,形成一道道狰狞可怕的斑纹。 莱米洛检查过后,安慰的话说得有些勉强:“你别担心,他只是有点……脱力了。” 杨路心里自责不已,他应该想到,刚才那聚阴聚煞的阵法对法安体内的黑巫咒一定会有影响,小孩不仅强忍着,还背着他跑了这么长路。 “莱米洛,你老实告诉我,法安还能支撑多久?”杨路使力把法安的大脑袋抱到自己腿上,抬头看向莱米洛,一双乌亮的杏眼拼命睁大,晶莹的水汽刚刚溢出,就被他自己匆匆抹去了。 “一定能坚持到尼普蒂亚城。”莱米洛眼神闪烁了一下,怕被杨路看出,他一把将法安提到了自己背上,比成年雄狮还要大上几圈的翼豹兽身完全把青年盖住了。 莱米洛低声说:“我们走吧,抓紧时间。”确实能坚持到尼普蒂亚城,只是巫医欧鲁思能否解开黑巫咒,是个未知数。 杨路双肩塌了塌,然后深吸一口气,跳起来飞快地把行李背上,迎着莱米洛的目光,坚决而干脆地说:“拜托你了!” 莱米洛心里的失落从小小一个破洞一点点扩散,这俩人之间真的能介入第三个人吗? 分不清白天黑夜,就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缓慢,法安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杨路一时比一时焦急,只是这么一急,倒真让他想到个自救的方法,既然石牌中加持的天道正气对地煞瘟癀阵里的邪祟之物能够遏制,那么他修习的道家双修术对于黑巫咒必定也能起到缓释作用,玄清道人既然在卡美亚大陆上被人推崇为神,就足以证明道法的强大。 也许……玄清道人早就算准了法安会经此一劫,才特意传了赤炎双极灵本给他,杨路心里莫名其妙就有了这种猜测,就像莱米洛,虽然出现得无缘无故,可从因果玄机的角度来看,不正应验了他们当日在清虚观里求的那支中平签吗。 人一碰到逆境,凡事往好里想,总会积极通达许多。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根基太浅,这十多天又把功课给落下了,丹田中的阴阳互济之气还是只比花生米大不了多少,双修铁定行不通,之后几天,杨路除了赶路吃饭,剩余时间全部用来打坐练功,兴许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进益倒比之前快了许多。 莱米洛对杨路整天闭眼枯坐的举动尽管奇怪,但见他心无旁骛无意交谈,也没多打听,只对越来越轻的焰晶箱子感到不解。 …… 感觉又过了一日。 杨路蓦地睁开双眼,月华秋水般的黑眸中泛过一层迷蒙的涟漪,少了往日的清澈,多了几分幽邃茫然,又是那声来自辽远岁月的呼喊,又是那凛然肃杀逼迫得人透不过气来的厚重肃穆感,它就在这附近,是的,那样殷切迫急,因为几百年的等待,它在召唤他,不,应该是它。 杨路胸口一阵阵地发热,就像被人牵引着,他站起身,朝树洞外走去,小金毛狲连忙跳到他肩上,法安尚在沉睡中,而莱米洛说去找传送阵还没有回来。 杨路穿过层层叠叠干霄的穿云树,这种树笔直精练,没有华丽累赘的树冠,光滑的褐色树皮紧紧包裹粗壮有力的树干,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在列阵以待,让人走在其下,有种穿梭于重重柱廊的森严沉肃之感,仿佛每一步都浸透了岁月的无垠和冷酷。 林中迷雾萦绕,若是能够凌空俯瞰,即可看出这树与树之间路径斜曲,阡陌错综,却又处处相连,丁头交错,整片穿云树林构成了一个完整巨大的八卦*阵图,这才是奥卢奇格森林中真正存在的迷宫。 终于,一座巍峨矗立,壮观雄伟的无字山门呈于眼前,浓重的杀气顿时倾泻四溢,直扑面门,而胸前的石牌却激动得隐隐振颤。 杨路在山门前止步,抬头望去,山门横上虽无字,却有熟悉的图纹,他想了想,解下胸前石牌托于掌上,石牌发出一声清越悠远的磬音,飞升向上,法印幻化,一条直入云霄的登云梯半隐半现于山门之后。 杨路收好石牌,刚要提膝进去,小金毛狲尖厉地叫了起来,蹿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那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不许到处乱跑!”杨路仔细叮咛后,缓步走入了薄烟轻雾之中。 法安半昏半醒间,被莱米洛粗鲁的几下推醒了,一睁眼,就看见青年焦急的脸。 “路安呢?” “什么?”小孩眼睛里带着迷茫。 “我问你路安去哪了?”莱米洛急躁起来。 法安眼神瞬间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四下看了看,问:“他人呢?” “我就在问你他人呢?难道他走开会不跟你说吗?” “我不知道,我在睡觉,那你刚才去哪了?” 两个人对吼了几声,又强自冷静下来。 “我关照过他不能到处乱跑,这里十分危险,万一不小心被卷入死阵之中……” 莱米洛话犹未尽,法安已冲了出去,“不行,我去找他!”莱米洛连忙跟上。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芭比qq扔了一个地雷~~感谢曳曳流光相皎洁扔了一个地雷~~*\\(^_^)/* 第六十三章 (补全) 踩着登云梯越往上,杨路越有一种上下倒错的感觉,明明是在朝上走,人却不断沉降,地面争相上升,形成奇峰陡峭的悬崖,壁立千仞,直插云霄,抬头环望,一股锋锐杀伐之气逼斥而来,他就像是茫茫万壑中的一只蝼蚁,亦或者是颠簸在浩瀚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惊叹慑服的同时,又为之深深惧骇。 一道道沉闷的响声穿透山壁,由远及近,伴随每一步落下的足印在耳边轰鸣,起初,杨路以为那是自己与石牌相应相和的剧烈心跳,直至台阶消失,四野空茫,他才分辨出那是鼓声,震天雷动的战鼓声。 仿佛不小心闯入了一座古代战场,一幕幕早已湮没在时光洪流中的画面清晰地浮现于眼前,狂暴的挞伐、混乱的厮杀、凶横的践踏、绝望的哀嚎以及神祇的震怒……纷乱交织在一起,配合鼓角齐鸣和上彻云天的助威呐喊,汇聚成血腥而动荡的一段过去。 一支神秘勇猛的黑色军团横空降世,金戈铁骑,天赐神力,所向披靡,万兽归服。 终于,杀戮停止了,荒疏废弛的大陆历经百年,重新焕发生机。 云端之上,一头面似狴犴,硕睛獠牙的巨兽爪踏四焰而至,巨兽通体遍布鳞甲,漆黑如墨,鱼尾鹰爪,背展光电四翼,面目凶恶,它的背上却稳稳端坐着两个人,当先一位俊美无匹的黑发青年,灵姿秀拔,一身素洁的青衣包裹修长的身躯,迎风翩然,仪神清隽,沉静悠远的黑眸凌空俯视,羽睫下透出疏离冷清和一丝淡淡的悲悯,旷世的风华,宛若谪仙下凡。 他的身后还陪伴着一个天神般高俊伟岸的魁梧男子,男子身佩紫金甲胄,狂悍霸气,威武强壮,如炬的目光,傲视睥睨,目空一切,只当眼波落于身前之人时,一双冷漠的眸子里才隐现温柔。 兽神雷米奥和玄清道人! 那身渊清玉絜古风雅韵的道人装束,即使在祥云流霭之中依然看得清晰,大约对此人太过熟悉,从幼时听闻的传说,到这些日子以来亲身接触的诸多事情,样样件件俱与玄清有关,感觉像是神交已久,杨路见到玄清的庐山真颜,心里只觉亲切,并未面对得道真人的敬畏和崇仰。 当杨路对天凝视之际,玄清稍稍偏了一下脸,一对皎月般清亮的黑眸直望过来,眼神中少了之前的淡漠和疏凉,多了几分红尘俗世中的感情,紧抿的薄唇勾出一抹浅笑,宛如春回大地,冬雪初融,不仅带来些许暖意,还有种莫名的俏皮,杨路微微一愕,总觉得这人真的能看到自己,而非法术幻化的虚境。 两两对望,那种熟悉贴近的感觉益发明显,玄清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他张开口,嘴唇缓缓开合,吐出两个字…… 是什么?没等杨路看清,雷米奥似刀锋一般冷厉的目光已剜了过来,只一眼,杨路就有种被利器洞穿的颤栗感,那是一双霸道难以亲近的眼睛,雷米奥大掌一挥,景物像泛起涟漪的水面,晃动了几下,渐渐消失了。 杨路更加糊涂了,这难道不是过去的片段?还是说只是自己的错觉? 与此同时,在浩渺宇宙的另一端,夜半三更,海棠村鸦头山上的清虚观里,传出‘哐’的一声脆响,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你干什么?”一道清越中夹含怒意的责问。 “我说过,保持距离。”沉稳的男声听似冷静,却充满威严,不容违逆。 “几百年了,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么专横跋扈,蛮不讲理!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唔……” 貌似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却能听到一阵阵挣扎暧昧的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一声慵懒而心满意足的低语逸散开,“清,我讨厌一切同你关系亲近的人,就我们两个,这样最好……” 杨路很快就不去在意玄清道人究竟有没有跟他说话这个小细节,因为更令他震撼的景象随着云收雾散,慢慢显露于眼前。 三十六尊魁伟巨硕的黑色石像分列四方,将他团团围住,石像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如同请命出征的将军,每尊石像的胸口处都有一个昂首挺胸的圆形兽印,和石牌上的兽印一模一样,法安原本以为这兽印与翼豹昆比罗部落的图腾有些相似,现在杨路却知道这是兽神雷米奥的坐骑,那头远古巨兽墨獜努多曼的头像。 石像一出,战鼓骤急,杀戮之气更甚,像是感受到了石牌的啸吟和号令,一道道金光从石像的兽印上喷薄而出,汇聚在杨路胸前的石牌上,一共三十六道,等金光散尽,每尊石像背后蓦地出现一片整齐划一的扇形阵列。 杨路终于明白吸引石牌前来的是什么,在这奥卢奇格森林的中心,所有人都以为的必杀之地,竟隐藏着大名鼎鼎的黑石军团,三十六尊巨型石像象征着三十六天罡神将。 话说道教尊北斗为天神,认为北斗丛星中有三十六个天罡星,道士在科仪作法时,常会召请他们下界帮助降妖除魔,想必这由法术点化成的黑石兵也是取三十六天罡星之意。 玄清留给杨家后人,或者说是留给杨路的这块由神兽墨獜呼气所化的黑石,再加持以他自己的法印和一滴心头血,不仅是打开两个界面的钥匙,同时还是又一次唤醒和调遣黑石兵的令旗。 是他将这块祖传的石牌带到了兽人星球,也带进了这奥卢奇格森林,而石牌又指引着他找到了这里,黑石军是兽神雷米奥和玄清道人的军队,对法安来讲,是他目前能够翻盘的最大,也是最可靠的助益,一句话形容,就是有如神助。 石牌也好,赤炎双极灵本也罢,还有斜刺里冒出来的莱米洛,统统都是玄清为他预先安排好的,甚至包括法安会中黑巫咒,种种一切,千丝万缕,一环扣着一环,好似早已被人预料,也许这是出于玄清对杨家后人的爱护,但杨路从未一刻像现在这样鲜明的感觉到那份因果牵绊的宿命感,他们无论愿不愿意,都身不由己地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前进。 不知道是不是沿着原路返回,总之不久就望到了那座无字山门,小金毛狲仍乖乖盘坐在树梢上,眨着大眼睛不时伸头张望,一见杨路出来,小家伙欢快地叫了两声,跳进了杨路怀里,催促他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感觉相当可怕,就连喘气仿佛都被什么东西无形地压制住了。 杨路一走出穿云树林,就看见不远处法安和莱米洛正爆发激烈争执,一个要冲进去,另一个拼命拦着不让进。 “这是死阵,你小子不要命了敢往里闯!”莱米洛试着讲道理。 “闪开!我要去找路安。”法安眼睛充血,颈鬃上的金毛根根竖起,完全失去了理智。 莱米洛也急,却还没糊涂,“你以为我不担心路安,可你动动脑子,路安事先知道这里处处穷凶险恶,怎么还会无缘无故往死阵里闯,也许他只是坐累了到附近走走,说不定咱们现在一回去就能见到他。” 莱米洛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附近全都找遍了,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单凭雌性的脚程,也走不了多远,这件事透着古怪,路安究竟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人带走的?若是被人带走的,为什么法安会一点没有察觉,如果说是他自己离开的,又是因为什么? 莱米洛迟疑的当口,小豹子前爪刨地,喉咙里发出一阵阵闷雷般的威吓声,“好,你不让开是吧,可以,我以翼豹族昆比罗部落兽人的名义跟你挑战,要么你打死我,要么我咬死你。” “好啊。”莱米洛气结,这些日子他也觉得憋屈得实在够了,正想好好找人打上一架,他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好话,长辈夸赞,同辈敬服,异性钦慕,什么时候这样委曲求全过,莱米洛捶了一下胸口,摆出撸袖子开打的架势,“既然你这混小子那么想找死,我就成全你,路安不在也好,别到时候一个撒娇告状,一个颠倒黑白,说我以大欺小。” 法安抖开蒙上一层黑气的双翅,露出背部纵横交错被黑巫咒侵蚀的斑纹和伤痕累累的身体,小屁孩明明很虚弱,还硬要撑出不输于人的气势来,莱米洛脸上像是被人甩了一巴掌,郁闷之极。 这算什么?一个不打也快死的未成年小兽人,打赢了胜之不武,打死了路安得跟他拼命,打输了……呸!那压根就不可能,可是都已经接受了对方的挑战,这会儿再说不打,好像无端端地就弱了下风…… “法安,莱米洛。”杨路适时出声叫住俩人。 莱米洛眼睛一亮,他正骑虎难下呢,路安真是他的救星,不过不管打不打,收场都得收得有面子,“哼!算你运气好,下次再收拾你!”莱米洛低声气哼哼地撂下狠话。 莱米洛不知道,他这话在地球上一般都是手下败将的专用台词。 法安哪还有空搭理他,连白眼都不屑翻,转身朝杨路跑去。 “跑慢点。”杨路搂住法安脖子,亲昵地揉了揉,又朝走过来的莱米洛微微一笑,青年面色顿时有些讪然,他方才说什么颠倒黑白的话很可能被路安听见了。 “路安,你刚刚去哪儿了?”法安问。 杨路随意往后一指,说:“忽然觉得有些气闷,就在那边随便走了走,看你睡得香,就没忍心叫醒你。”杨路捏了捏法安的尖耳朵,小翼豹明白了。 莱米洛往杨路指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奇怪道:“我们之前就从那里过来的,怎么没碰见。” “大概正好走岔了,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这里方向乱,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杨路貌似挺不好意思,“咱们回去吧。” 莱米洛眼波一闪,直觉告诉他,路安必定隐瞒了什么。 “对了莱米洛,你找到传送阵了吗?”杨路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嗯,我推算了一下方位,如果判断没错的话,绕过这一片,大约朝南二十公里开外就是,不过前面我没敢走那么远,我们是现在过去,还是休息一会儿再动身?”莱米洛决定不再多想,想得越多,越觉得路安全身都是迷。 杨路看了法安一眼,小孩气息很重,只是找个人对他的身体都是严重负担,对于尼普蒂亚城的百岁巫医欧鲁思,杨路反倒没有之前那么急切,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如今他对赤炎双极功法更有期待,不管怎么说,玄清道人都不会让他们有事,只是…… “我有些累了,吃些东西睡一觉我们再上路吧。”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修炼。 莱米洛困惑地看看杨路,就在一个时辰前,路安还争分夺秒地想离开这里,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变得淡定了许多,他又望了一眼法安,心想,不急着赶路一定是为了照顾这只小豹子。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明小空扔了三个地雷~~群里的妹子真有爱。 我回来了,先站在这里随便大家骂,好吧,确实是疲懒了,我没想到停了过年放假的十来天,于是懒劲就上来了,自己把剧情都忘了,只能重拾一遍。 第六十四章 杨路收了功,法安和不远处的莱米洛已经睡熟了,他躺下来,轻轻钻进法安怀里,小心避开他身上一直未愈的伤口。 法安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旁边依偎过来一具温软的身子,小豹子眼睛还没睁开,舌头已经有自我意识般地在杨路脸颊上舔了舔,而这时人也差不多清醒了。 “醒了?”杨路紧贴在法安胸前,极小声道:“我有话跟你说。” 法安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 杨路望了一眼莱米洛,迟疑了一下,法安从喉咙里咕哝出声:“放心,他睡着了,听不到。” “嗯,我不是担心这个。”杨路换成了国语,“莱米洛应该没有恶意,只不过……”只不过他现在要说的事太有诱惑力,人心是最难揣估和预料的,他们如今除了彼此,真的很难去全心全意的信赖别人。 杨路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歉疚,毕竟莱米洛算是豁出性命来帮他们了,可是他和法安现在就连自保都困难,就像那砧板上的鱼肉,别人想怎么调弄都可以,老虎机若是不会吐钱,相信它的魅力起码削减去十之八/九,既然他们已经身不由己地参与到了这场生死赌局当中,作为一名赌徒,总不能把最关键的一手底牌亮出来,必须等到恰当的时机才行。 杨路还有另一种忧虑,赌徒的结局往往不是赢钱,而是迷失心智,把自己从里到外地搭进去,他停顿了片刻,才道:“我想和你说说白天的事。”奥卢奇格森林里不分白天黑夜,他们习惯性把睡觉之前叫做白天,一觉醒来叫做第二天。 法安眨了眨眼睛,示意杨路继续往下说。 杨路回忆着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幕,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像是惊惧,像是困扰,可又不尽如此,仿佛还带了点安心释然的味道,终于道:“我去了莱米洛所谓的死阵里,见到了一些东西。” 法安一惊,后怕地盯着杨路。 “没有危险。”杨路安抚地摸了摸他,手下绷紧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杨路从衣襟里拉出石牌,说道:“是它领我去的,我看到了八百年前兽人大混战时的情景,很……惨烈,也见到了兽神雷米奥和玄清道人,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雌神元金。” “怎么看到的?”法安不解。 “只是影像,就像我带你去看的3d电影。”杨路微笑说。 “兽神雷米奥和雌神元金长什么样?”小孩挺好奇,眼睛里透出点兴味。 “雷米奥很强壮高大,威风凛凛,瞧着十分吓人。”杨路动了动手指,指着脸说:“我不是指长相,是指气势,非常冰冷霸气,令人瑟瑟发抖难以接近,但看得出,他很爱玄清。”杨路脑中浮现出雷米奥投注在玄清身上的眼神,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人,应该是深爱着对方。 “而玄清……”他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当时的情景,玄清究竟有没有在跟他说话?说的又是什么?杨路迷糊了。 “玄清怎么啦?”法安追问。 “没什么。”杨路回过神,道:“玄清长得非常俊美,和我有点像。” 法安嘴角提了提,绿眸中露出浓浓笑意,杨路一愣,察觉自己话中的歧义,脸一红,连忙辩解道:“我不是在夸自己,他是得缘仙道的人,自然不是我这样的凡人可以攀比的,样貌倒在其次,关键是气度,真的见到他,反而不会去注意他的长相,无论他长成什么样,都只能用天人之姿来形容,只是他让我感觉亲近和熟悉,好像他站在那里,就应该是那样。” “法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杨路皱紧眉头,总觉得心里想的和他所表达的有出入,“以前,我离开海棠村在外面念书,每到放长假的时候,奶奶就会一大清早打开门,来来回回站在那儿往村口方向望,当我一踏上石板桥,总是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奶奶冲着我笑,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我却觉得那样的笑容有种让人落泪的美,比世上任何东西都珍贵。” 杨路抬起头,望着法安,眼中水光闪动,“玄清,玄清给了我几乎同样的感觉。” “不,宝贝,你误会了,我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法安将爱人拥紧一些,舔干他湿漉漉的眼睑,低语道:“在我心里,你就应该是那最美好的存在,我不是在亵渎神灵,雌神是你的祖先,你们长得相像完全不奇怪,难道不是吗?” “可是……”杨路想要否认。 法安歪了歪脑袋,看着他。 可是据说当年玄清只是杨家的养子,他俩又怎么可能长得像?即使是亲子,隔了八百年,他这返祖也返得太有水平,不过,也许正如他方才所言,他并没真正看清玄清的样貌,会产生那种熟悉的血脉相连般的亲切感,仅仅出于一种凡人对得道之人的神往,相信任何人见到玄清,生出的感觉不外乎如此,不然,观音菩萨也就不会从男身到女身,面容越来越秀丽慈祥了。 “嗯,也许吧,这不重要,法安,我想告诉你的是另一件事。”杨路收起迷惑,脸色沉肃下来,像夜晚平静无波的河水,映得一对黑瞳幽幽深深,杨路极少会有这样的表情,法安感觉到他即将要说的事一定相当紧要。 杨路语速变得缓慢,一字一句,好似怕法安错漏了些什么,“若是现在有人能帮助你,夺取应该属于你及你想要的一切,只要有人与你为敌或是不服从你,你就可以完完全全将他踩在脚底下,无论是幻狐族还是其他任何人,在你面前都只是蝼蚁般的存在,甚至包括……你的父亲,你会怎么办?” 法安双眼越睁越大,露出震惊的神情,杨路垂下头不去看他,声音越发的低沉,没等传出去就已经消散在了雾霭中。 不远处的莱米洛翻了个身,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呓语,惊醒沉默了许久的两个人,杨路不知为何叹了口气,起身继续打坐修炼,法安虽感到疲倦万分,却已睡不着,眼里风云莫测,明明灭灭。 等杨路再次收了功,三人便动身小心绕开被穿云树林层层包裹的死阵,往罗经测定的南方而去。 一觉醒来,莱米洛似乎有了起床气,一副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样子,他虽听不懂杨路和法安之间交谈了些什么,但既然两个人又用那种完全陌生的语言,说明他们不想让自己知道,莱米洛隐约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名字发音,雷米奥和元金,直觉他们说的事应该跟白天路安失踪有关,他感到十分沮丧,总觉得自己和杨路之间好比隔着重重山峦,他每一次的努力都只能搬掉一块石头,而那对于想要搬去大山的人而言,希望是如此的渺茫。 他摸了摸背在身后的小木匣,心里有种尖刺的疼痛,他们看似是这样的接近,实际却是那样的遥远。 快到传送阵时,三个人撞上一个突然冒出的两仪风雷阵,莱米洛一时不察,搞得三人有点措手不及,好在这是地缚六十四阵衍化出小型变阵,并非大阵,应对起来不难。 小金毛狲心有余悸地从头顶上摸下一小簇烧焦的金毛,想要冲莱米洛龇牙,却又不敢,最后只得扒在杨路身上求安慰,呜呜呜,下次它再也不坐在雌性肩膀上了,好好的发型全毁了。 杨路暂时没空安抚这个小东西,他心疼地为法安擦去下巴上粘着的污血,法安咯血的间隔一次比一次短了,杨路盯着手帕上的一滩滩血迹,感觉那仿佛是一道道的催命符。 “莱米洛,这是怎么回事?”杨路抬起头问,他看出这个阵盘的威力并不大,莱米洛不该避不开,中间兴许有了变故。 莱米洛也颇为诧异,挨个点着手指心里嘀咕了一阵,才恨恨道:“我想呢,不该有这个风雷阵,应该是有人不小心闯进了传送阵附近,触动了防御阵法。” 有人?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三个人面面相觑,蓦地异口同声道:“蝮蟒族!” 法安靠在杨路身上,平复下胸中翻腾的血腥气,半开玩笑地说:“莱米洛,究竟是那些家伙运气好,还是其实你一直领着我们在这奥卢奇格森林里瞎打转,你看,没有你带路,误打误撞地也能找到传送阵。” 法安心里对昨天向莱米洛挑战一事存着点歉意,从穿云树林回来后,他们就没说过话,尽管莱米洛还是人憎鬼厌的,可一码归一码,若是现在莱米洛有事,他也会倾力相帮,不过法安仍是少年心性,要叫他主动向莱米洛赔礼道歉,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于是想借着几句调侃的玩笑话缓和一下彼此间的气氛。 没想到平时还算大度的莱米洛今天显得格外阴沉,即使当着杨路的面都没露出一丝笑容,蔚蓝色的双眼化成了风雨侵袭的海面,他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地盯着俩人依偎亲昵的样子,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脸上既有嫉恨,又有不屑,还带着点失意、沮丧和不知道该针对谁的怨怼。 杨路一愣,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兽人一路上斗嘴就没停过,言语上比这尖酸的时候,也没见俩人真正翻过脸,在他看来,两个家伙即便嘴里整天嚷嚷着讨厌对方,实际却有点彼此佩服,惺惺相惜的味道,斗嘴的结果则往往胜败各占一半,法安会被莱米洛堂而皇之向杨路献殷勤的样子给激得暴跳如雷,而莱米洛也会因为法安故意在他面前和杨路秀恩爱变得略微消沉。 可就算是那样,莱米洛脸上也常常挂着招牌式的浅笑,杨路以为那是他比法安年长,所以心智和处事都更加成熟老道,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让人忽略了他笑脸下一次又一次快速闪过的黯然,这个娃娃脸青年内心受到的打击恐怕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描淡写。 杨路内心纵然明白,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法安微微错愕,悄悄看了杨路一眼,下意识挨得更紧,这一次倒没多说什么,易地而处,他的情绪大概会比莱米洛糟糕十倍,杨路这样好,谁见了都会喜欢上,幸好是他先遇见了,这样看来,幻狐族阴差阳错还算做了件好事,法安一边庆幸着,一边同情着,一边又带着点小窃喜暗黢黢地为莱米洛点了根蜡烛。 莱米洛也意识到自己状态不对,沉默了几秒勉强笑了笑,主动对杨路解释道:“运气不见得就是好,厄多塞和尤拉还一路顺利地闯到了地煞瘟癀阵,我敢保证,他死得绝对比他的同伴要凄惨得多,传送阵附近的防御阵一定是个大阵,进去容易,要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莱米洛预料的没错,往前走了没几公里,便听到了一声声惊慌的惨叫,本来对于蝮蟒族,就连杨路都没打算插手管闲事,三个人只想等防御阵运势停下来就直接去传送阵,可一听这跟话痨似的叽里呱啦的大叫声,他们才发觉之前猜测错了。 蓝孔雀杜比感觉今天九成九是要交待在这沼泽地里了,早知道自己最后会被一池子比屎还臭生满蛆虫的烂泥糊住口鼻窒息而死,还不如一开始被树枝刺死,被洪水淹死,被风刃砍死,被火烧死,被巨石碾死,被雷劈死……反正无论怎么个死法,总比现在要干脆利落许多。 沼泽下又伸出两根像腐烂的肠子一样滑腻的树藤,死死缠住了杜比唯一自由的一条手臂,将他又往下拉了几寸,杜比拼出了吃奶的劲道,也没法从这泥潭里脱身出去,淤泥渐渐漫到脖子,几乎把胸腔里残留的最后一点氧气给挤压出去,别说是大声呼救,就连说话都变得困难无比。 杜比俊脸失色,觉得该是说说掏心窝子的话的时候了,于是断断续续道:“可,可惜我英俊一世,最后,最后连个,连个老婆都没娶就要挂了,本来去年秃鹰族的布古想叫,想叫他父亲到我家里去提亲,结果我硬是没同意,我嫌,我嫌他家里人没头发,现在想想,我不也没头发了么,唉,其实布古挺好的,虽然……头发也是稀疏了点……” 没人吭声理睬他,却让杨路几个听了有些忍俊不禁。 “咳咳,小主人,您,您后悔了没?您是不是真那么喜欢那个叫路安的雌性?要是,要是他知道您是为了找他才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不知道会不会……小主人?小主人!”杜比从自己的遗憾一路感同身受呱噪到自家英明神武的代城主身上,陡然发觉好像一直没听到奥莫里的动静,杜比心头顿时一惊,艰难地扭动脖子,斜着白眼向左侧十来米外望去,等看到奥莫里暂时还好端端的,才略微松了口气,因为这个动作,淤泥一下顶到了他下巴尖上。 奥莫里被树藤像稻草扎肉一样五花大绑着,狼狈的模样尽管不比杜比好多少,但由于他后半程没敢做出太过激烈的挣扎,淤泥才刚刚陷到他胸口,可奥莫里此时双眼发怔,嘴角抽搐,面如土灰的表情实在令杜比担心,一时间倒忘了自己的恐慌。 “小主人,您,您怎么了?”杜比一句话分了三趟说,眼珠几乎斜出了眼眶,才恍然大悟道:“您,您,是不是,洁癖症又犯了?您要像我一样,放轻呼吸,尽量别去闻,心里就想,我们正在温泉里泡澡,虽然这温泉水有点发臭……” “闭嘴!”奥莫里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句,嘴唇竟神奇地没有张开。 杜比发现奥莫里腮帮子上爬了好几条蛆虫,正一拱一缩地想往有洞眼的地方钻。 “快来瞧瞧这是谁?” 俩人正绝望时,忽听对面树丛里冒出一句谑笑。 待续…… 第六十五章 (小修) 杨路对飞羽族的奥莫里和他几名趾高气昂的手下没有任何好感,然而,也谈不上什么恶感,他们之间纵使有过两次摩擦,可说到底仅仅是些小误会小矛盾,第一次其实跟奥莫里扯不上太大关系,他话说得有点胡搅蛮缠,最后却也没有为难他们,不管当时出于何种考量,事实上他是有那个能力的。 至于第二次在白犀牛旅馆,杜比等人也就搞了个小小的恶作剧,要真存了恶意,就不会用六叶藦了,估计只是想为他那个刁蛮的表弟出出气。 所以,杨路认为奥莫里此人外表虽看着盛气凌人,傲娇十足,其本质却并非那种大奸大恶恃强凌弱的人,至少从他到了这卡美亚大陆,所见的大多是一言不合就要打要杀,奥莫里已算得上相当温和,尽管那一头华丽的长紫发和让人想打喷嚏的羽毛装总有那么点拿腔作态的装逼样,不过那是别人的个人喜好,杨路无权质疑。 他只是感到惊讶,奥莫里怎么也会跑到这凶险可怕的奥卢奇格森林里来,心里刚升起几分疑惑,杜比的后半段话便为他解了惑。 为了找他?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前前后后统共才见过一面的人就说喜欢,杨路哭笑不得,他倒把自己当初看到法安受苦受难,心里牵肠挂肚的难受劲给忘了。 杨路小心翼翼向法安瞥去,生怕小豹子又吃醋生气,这一路上莫名其妙冒出好几拨人,一个莱米洛还没引上正途,如今又多出一只鸟人来,兽人们就跟从没见过异性打了鸡血似的,将心比心,如果这种事摊到法安身上,杨路也得酸死,可问题他自认为言行端正,行止有度,没有一丝招蜂引蝶,叫人误解和浮想联翩的地方。 以前在地球上,就算他是同性恋,也不会避讳和其他相熟的男性正常说笑,到了这里,性别一下来个大逆转,别说不认识的兽人,平时就连跟莱米洛相处他都时刻注意着分寸,言笑点到为止,肢体绝不碰触,那种吊人胃口让人觉得有戏最后又令人失望的事,杨路不会干,那不是心软,那是虚荣心作祟,不如一开始就保持恰当距离,才是对人真正负责任的表现。 杨路从法安脸上竟看不到一丝意外,小翼豹仅仅哼了哼,几不可闻地嘀咕道:“跟闻着鲜肉的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他和莱米洛俩人都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杨路糊涂了,这是什么情况?他是关键人物吧,可好像是唯一不在状况内的。 莱米洛对奥莫里同样没什么好恶,说实话,奥莫里精心修饰的王子外表比起法安和莱米洛都要俊美些,他可以说是兽人星球上最注重整洁和个人形象的兽人之一了,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没有法安率性和可爱,也没有莱米洛俏皮和讨人喜欢,奥莫里平常总爱绷着脸拧着眉,看人的眼神要不高人一等,要不满含挑剔,仿佛在暗示别人‘走开!离我远点’。 了解奥莫里实际只是个内里闷骚有点小洁癖的面瘫的,唯有他的家人和贴身伺候的杜比等人,莱米洛自然不清楚,所以就算奥莫里是个财力实力均很雄厚的劲敌,以他对杨路的了解,这人还不如自己有希望,莱米洛沉吟片刻后,回身问:“路安,要不要救他们?” 奥莫里的身份特殊,他对杨路感兴趣这件事,当时在旋角羚饭馆里的食客或多或少都看出来一点,之后负责盯梢奥莫里的一群花豺应该也有打听到,如此一来,彭普拉城的城长索伦萨不会不知情,假如奥莫里因为杨路死在了奥卢奇格森林里,不管他的死因是否跟杨路有直接关联,北方的圣巴夏城都会把这一切清算到法安和杨路身上。 倘若东方坎贝拉城那边得悉消息,有人从中再刻意挑拨一下,最后很可能会发展成托塔斯卫城与圣巴夏卫城之间的又一次大战,所以莱米洛认为,与其让奥莫里死,救他一命,今后会少去许多麻烦,何况这个鸟人和蝮蟒族的厄多塞不同,他虽说有点欠抽,却不是个无赖,救他不说好处,起码少结一方仇人,多出一条退路。 莱米洛既然能想到,杨路和法安自然也想到了,即便没有这些前提,杨路也不会见死不救,不论这是不是奥莫里一厢情愿,都变相应了那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今后回想起来心里也是难安。 法安和莱米洛向来以杨路意见为首,杨路同意,另外俩人就更不会提出异议了,莱米洛观察好路径,一边拨开树丛,一边顺嘴道:“快来瞧瞧这是谁?” 莱米洛这话不过是句开场白,之前被树丛挡着,三个人都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知道奥莫里主仆此时此刻兴许会有点狼狈,也存了点揶揄调笑的意思,这种心态算不上过分,像奥莫里这类平日里老爱端着架子的人,一旦踩着了狗屎,谁都会想上前去戏弄两句。 不过真等莱米洛见到了奥莫里和杜比,他反而‘呃’一声,说不出话来,这俩家伙也把自己搞得太惨不忍睹了点,莱米洛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表情古怪地别过头去看杨路,他怕再说下去,估计奥莫里直接就把自己闷死在臭泥里了。 杜比也就罢了,反正仅剩一个半焦的光瓢脑壳露在泥面上,光还没光得彻底,留了一根折断的枕冠耷拉在上面,让法安不由联想起明明发了芽最后却又营养不良中途夭折的洋葱头,‘噗哧’一声发笑还没冲出口,就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好在他现在是张大毛脸,即使憋笑憋得肚子痛,眼皮一垂别人也发现不了。 至于奥莫里,那一头他极为珍惜的王子范十足的长紫发还在,可惜分成了左右两半,中间竖长的一溜不知被什么东西干干净净削了去,好似轮胎从头上碾过一样,一张原先白皙现在脏污的俊脸上刮破了数道血口,引得五六条半指长的蛆虫在那上面吸吮蠕动,配合他青筋暴突嘴角抽搐的表情,比起杜比的倒霉样有过之而无不及,怪不得他一副快发疯的样子。 奥莫里一见到杨路等人,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素性自负又骄傲,长到二十八岁就只暗恋了杨路一个,这一回固然不能说是抱着英雄救美的心态进的奥卢奇格森林,可也不该是眼下这种美人聚众围观,英雄掉落屎坑的情景,那太打脸了。 “你,你们……”杜比还想嘴硬两句,结果嘴一长大,一口臭泥灌了进去,差点没当场噎死。 杨路低咳了一声,没有笑,表情似乎比平时还正经严肃点,像奥莫里这种自尊心极强的兽人,假若令他羞恼太过,大概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去救他,纵然救了往往也会弄巧成拙,这段耻辱好比人家心头上的一根刺,从此被他记恨上,那就得不偿失,好心办坏事了。 杨路走到莱米洛划定的不足以触动阵势的边界处,站在一块仅能站下一人的白色岩石上,蹲□望着奥莫里,脸上既没有流露轻讽之色,也没有显出故意交好之意,嗓音轻柔柔的,语气却很郑重,“奥莫里,我们想请你帮一个忙。”他不说帮别人,只说请人帮忙。 他一过来,奥莫里就羞耻地调开了视线,不去看他,暂时把脸上的蛆虫也给忘了,等杨路说完,奥莫里以为自己听错了,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含糊其辞道:“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想拜托你帮个忙。”杨路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忙?”奥莫里支支吾吾,嘴型依旧开得很小心。 杨路回头望了望法安,一会儿功夫,黑巫咒又发作了,法安蜷在地上拼命忍耐,杨路眼中的墨色沉甸甸的,低声道:“你看见了,法安中了幻狐族的黑巫咒,他现在身体十分虚弱,我们急于赶去尼普蒂亚城求医,你和你的手下若能送我们过去,不胜感激。” 奥莫里沉默了几秒,尚在犹豫,就听见一小串咕嘟声,扭头一看,杜比鼻泡都吹出来了,赶紧急道:“你们先想法子救他再说!要小心……算了,看来你们是有法子的。”说到后面,奥莫里又止不住沮丧。 玄清在奥卢奇格森林里设置的阵法,除了森林中心的死阵需要杨路的石牌才能出入以外,其他每一处都留了生门,譬如这一片泥潭沼泽是个巽兑相生的阵法,阵位在南,是为离,破解的方法是以杨路所站的位置起始,脚踏七星,并移动三处对应卦位,看似简单,落脚点的位置若是差了一分,就跟奥莫里和杜比同样下场了。 阵中布局一经改变,奥莫里和杜比全身缠得死紧的树藤仿佛一条条游动的巨蟒,滑行着从他们身上退开,慢慢潜入泥潭深处,消失不见了。 奥莫里等不及莱米洛去拉他,仰天嘶吼一声,一股郁气发泄出泰半,憋得脸红脖子粗,总算把身子从泥浆里挣脱出来,一飞到安全地带,他立马将脸上的蛆虫拍落下来拼命踩踏。 莱米洛就近掰了一根粗树枝,把差不多只剩一个光脑壳露在外面的杜比从淤泥里挑了出来,蓝孔雀像条被烈日暴晒过的泥鳅,半死不活地摊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鼻孔和眼睛都快分不清了,形象问题也就顾不了了。 奥莫里半晌才冷静下来,莱米洛递了个水囊过去,想要拍他一下表示安慰,手伸到一半发现无从入手,很果断地缩了回来,笑眯眯问道:“休息够了,可以走了吧?” “等一下。”奥莫里接过水囊,从头顶淋了下去,剩下一半扔给了杜比,随后道:“还有一个人,是我的侍卫队长,名叫布伦沙,想请你们帮忙找一下。” “那只蛇目翅雕?”莱米洛想起那个黑金色头发,眼睛略微奇特的雄性。 “是的。”奥莫里点头。 莱米洛有点不耐烦,站起身道:“这么大一片森林,难道你要叫我们一个一个帮你把失踪的手下全部找出来?” “我不会提如此无礼的要求,路安拜托我们送你们去尼普蒂亚城,你们有三个人,而我们这边只有两个,我不可能一带二,除非你想被留下。”奥莫里恢复了几分生气,背脊挺得笔直,只是一眼都没往杨路那边看。 见莱米洛紧抿着嘴角,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奥莫里继续说道:“布伦沙原先就在这里,可是等我们进来,他就不见了。” “什么意思?”莱米洛有点听不明白。 “我们在进这个沼泽之前,他就躺在那边。”奥莫里指了指另一头的草丛,解释道:“像是受了挺严重的伤,可是一等我们冲进来,这里变成了沼泽,我和杜比被困住了,布伦沙却消失不见了。” 这下莱米洛听懂了,换言之,如果不是为了救那只蛇目翅雕,奥莫里和杜比不会差点连命都丢掉,这种情况是幻象还是…… 莱米洛搓着长满了胡髭的下巴,突然脸色一变,跳起来催促几个人赶紧收拾东西上路。 “怎么回事?”法安全神戒备,以为又出事了,想到那个地煞瘟癀阵头皮就一阵发麻。 “这两个家伙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把那个布伦沙移到传送阵里去了,他又不会启动传送阵,要不了多久,传送阵就会自动抹杀他,到时,方圆百公里内的阵位会全部打乱重新布列,再要找到新的传送阵,又得耽误好多天,快走!”莱米洛一边解释,一边把杨路的背包甩到肩上,焰晶已经用完了。 奥莫里虽然听不懂莱米洛说的什么传送阵、阵位之类,但抹杀的意思总是明白的,连忙也死拽活拉地把杜比弄了起来。 等一行人急匆匆赶到传送阵,果然看到了烧成焦炭一样的布伦沙,好在还有死,只是昏迷了。 眼前光影一阵浮动,再抬头时,望见了夏季夜空漫天闪烁的星星,几个人都愣在那儿呆呆地欣赏,杜比几乎喜极而泣,从没一刻觉得夜晚是如此的可爱。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曳曳流光相皎洁扔了一个地雷~~妹子,你在精神上给了我很大动力= =b,都杀到另两篇文下面去了,顿时该亚感到屁股肉上被人刺了一下,往前窜了窜。 说说闲话,有段时间看文发现很流行穿越清朝,电视剧也拍了好几部,尤其雍正那会儿,估计现在依然流行,四四八八们比偶像明星还受欢迎,迷恋得一群妹子神魂颠倒,我一直搞不太明白,我对清朝没有太大好感,也从不看清穿文,不说他们是否属于外族侵略,就那发型就找不出一点叫人着迷的地方,其实大家都被清宫戏误导了,认为清朝的发型是剃去额发的阴阳头,实际那种发型是到慈禧那时才开始的,在那之前流行的是金钱鼠尾头,什么叫金钱鼠尾呢,就是几乎把头发全部剃去,只留脑顶一小块,梳一根极细的小辫子,留下的一小块头发只有铜钱那么大,梳成的辫子只有老鼠尾巴那么细,满洲人检验发型是否标准,就把一个铜钱套在辫子上,要求辫子能够穿过铜钱眼,铜钱能够完全盖住脑袋表面所有的头发,其含义为削平四夷,定鼎中原,凡是剃发不符合这个标准的都要处死,那样不堪入目的发型,1647年清寇广州剃发易服令竟还无耻的说:“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福州遗民所撰《思文大纪》愤怒写道:“时剃头令下,闾左无一免者,金钱鼠尾,几成遍地腥膻。”顾炎武在《断发》诗中道:“华人髡为夷,苟活不如死!”由此,实在很难对穿越清朝表现出浓厚兴趣,也很难觉得这是一个迷人的朝代,不从大道理讲,一个再帅的帅哥,光瓢脑袋上顶根猪尾巴,就好比一个美女脸盘中央长了个带长毛的大痦子一样,着实叫人倒了胃口。 第六十六章 “走吧。”杨路终于打破沉静。 “这是哪儿?”杜比环顾着野草丛生的四周,拿着根树枝杵在地上支撑身体,奥莫里身上也是又脏又臭,但总比杜比要稍稍好一些,所以他有点嫌弃自己的近侍,一出传送阵,就把他丢开了,莱米洛倒是没计较,继续扛着布伦沙。 这里是哪儿?没人知道。 一行六个人你搀我扛脚高脚低地穿过野地,到了附近一座小镇,打听下来才知道已经在坎贝拉卫城境内了,离开尼普蒂亚城并不远,大约五六百公里,以奥莫里等人的飞行速度一天多就能到,问题是布伦沙和杜比明显不在状态,其他人也感觉相当疲惫,须待休整一两天再上路,不过那也比买几匹犀马即时赶过去快得多,何况杨路还没学过骑比野牛还要强壮难驯的犀马。 刚在这座名叫安提亚的小镇上找了家小旅馆落脚,布伦沙就苏醒了,找了位当地的医师过来一瞧,侍卫队长虽说焦黑得让人几乎分不清脸上哪面才是正面,但也只是样子吓人,实际没受太严重的内伤,兽化后在床上躺个一两天就能恢复七八成了。 被奥卢奇格森林这把大筛子过滤了一下再放出来,奥莫里一行五个人变成了三个人,已经算是命大福大,只不过全身上下除了几根七零八落的鸟毛,一样东西没剩下,而莱米洛本身就是个穷光蛋,他从马萨迪那边赢来的两百金珠,买了一件华而不实的印花袍子和针绣兰草纹的牛皮软靴后,经他大手大脚地吃用花销,基本没余下多少。 于是,这几个人高马大,食量惊人,吃多了莴苣和黄甘蓝,见到肉馋得眼睛里都能伸出钩子的兽人只得全部交给杨路来喂养了。 当然,最紧要的不是吃肉,而是补充已经消耗完的焰晶,安提亚小镇实在太穷僻,焰晶店老板把墙角都给扫了一遍,才找出二十几颗上等焰晶,大小只有彭普拉城里买的一半大,价格却要九金珠一颗,火热小甜心焰晶连锁店显然没有发展到安提亚小镇,杨路手里的打折贵宾铜牌暂时是废铜一块。 莱米洛实在想不通路安为何要买这么多焰晶,买来也没见他拿出来用,最后竟只剩了一个空箱子,不过他能察觉到一点,路安与前些时日相比,像是有了一些变化,具体莱米洛形容不出来,只是感觉到路安变强了,对雌性用变强这个词似乎不太礼貌,但路安的精气神确实增进了许多,气息舒缓悠长,动作轻巧灵活,反应也比一般雌性要敏捷,突遇两仪风雷阵时,他闪避起来就像一只小斑羚,几乎不需要别人特意保护。 在奥卢奇格森林里穿行了这么久,吃睡均提心吊胆,又经历了恶梦一般的地煞瘟癀阵,比路安高壮厉害的雌性都会承受不了,甚至连莱米洛自己都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感到十分疲倦,可看上去瘦弱的路安还是一副完全能够胜任继续赶路的状态。 最关键一点,莱米洛认为是自己心理因素作祟,路安似乎越来越漂亮了,黑色瞳仁流转间漾动的光华比宝石还要晶莹璀璨,皮肤上染了一层浅浅的柔泽,细腻通透得像是能沁出水来,叫人一见到他,就无法把目光转开。 法安也在担心这一点,他不是怕杨路会被更多人觊觎,而是怕如今的自己保护不了他,因而对于莱米洛,他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排斥和针对,法安尽管不愿承认,心里却明白,莱米洛的心意和自己是一样的,他不会忍心伤害杨路一分一毫。 杨路将气纳入丹田,收势,一睁眼,面前贴着一张绿睛獠牙的大毛脸,天还没亮,房间里暗漆漆的,衬得法安一双兽目亮得诡异,小孩歪着脖子,眼里有些惊讶地盯着杨路。 杨路起先吓了一跳,过后又开始生气,扔掉两只手里攥着的焰晶残渣,一边把野营灯打开,一边埋怨道:“怎么不睡?你现在需要多休息。”旋即又着急起来,急问:“是不是身上痛?” “不痛,只是白天睡得太多,刚才被雷声吵醒,一时间又睡不着了。”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阵雨,风从窗外刮进来,窒闷的空气凉爽了许多,金毛狲在小桌上睡得呼噜噜的,听见说话声,迷迷糊糊抬了下头,见没它什么事,又接着睡了。 小豹子靠过来蹭了蹭杨路,盯着他迟疑了一下,才道:“杨路,你的头发好像变黑了。” “什么?”杨路顺着法安的目光摸向自己头发,一种滞涩不顺的感觉,手指上沾到了一点黏黏的脏污,额头和衣领上也有。 “这是怎么回事?”杨路从包里翻出面镜子来,擦洗掉附着在头发表面脏兮兮的不明物质后,露出了下面柔亮顺滑的黑发。 仔细一琢磨,便明白了,他每次修炼排出石精中凶横的糟粕时,或多或少都会带出一点体内的污浊物,就像把垃圾清扫出去,刚开始在白犀牛旅馆的两次,结束后都要洗澡擦身,之后洗髓的效果越来越不明显,杨路也没放在心上,方才修炼时,灵石精魄一消化殆尽,滋阴潜阳,和合互济后,丹海中不断滚动的气丸就勃然增大了一圈,颜色也变得更加淡而明亮,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有了一层小进益,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染发剂从头发内里逼了出去。 然而,自己这点修为应该还远远不够,想到这里,杨路内心暗暗焦急,也就没多余心思关心头发黑不黑的问题了,黑发稀奇些,可也不是绝无仅有,大不了再把斗篷的兜帽戴起来。 杨路六人入住安提亚小镇的第二天,有个断了半条手臂瞎了一只眼睛的蝮蟒族兽人也跌跌撞撞地逃出了奥卢奇格森林,这人名叫夏尔迪,显然,幸运儿不光只有奥莫里三个,只不过夏尔迪付出了更为惨痛的代价,厄多塞带出来的十五名同部落亲族,最后活下来的只剩他一个。 夏尔迪几人虽然不属于这次族里派出的百名求偶勇士,只是厄多塞找来的亲友团,可也是蝮蟒族犹斐狄部落里相当出色的年轻人,夏尔迪心忖,他下一步该怎么办?厄多塞和其他人生死不明,他是回族里报告此事呢,还是去找同伴?眼下自己伤成这样,无论千里迢迢地赶回南方还是漫无目的地去找人,路上都极度危险,对了,这里到底是哪儿? 夏尔迪艰难地游到一棵巨大的安布加棕榈树的树梢顶上,往四下里眺望,结果躲在茅厕里哭死的心都有了,此地距离他们最初进入奥卢奇格森林的地方不超过十公里,搞了半天他一直就在森林的边缘兜来转去…… 不过这样也好,夏尔迪精神稍微振作了一点,这里离大城汩罗廷城不远,汩罗廷城多美人,应该会有同族的人经过那里。 汩罗廷城环境优美,气候适宜,物产丰饶,是托塔斯卫城境内一座治安管理挺不错的大城,确实多雌性,像是蹄兔族,幼羚族这些弱小的种族三分之一都居住在汩罗廷城,而这些种族向来盛产柔弱雌性,数量一多,美人的概率自然也就高,本来厄多塞打算如果追不到别人跟他说的那个美人,就来汩罗廷城碰碰运气。 夏尔迪看了看自己残缺的蛇身,不知该恨死厄多塞,还是该找人去为他和同伴们报仇,算了,他们死了这么多人,估计那两个兽人和那极美的雌性在奥卢奇格森林里也是凶多吉少,唉,可惜了。 汩罗廷城有三大特产,排名第一的就是美貌雌性,平日里站在街头上经常会看到一个两个养眼的经过,有时甚至是几个一群结伴出来逛街,汩罗廷城治安比较好,且大多数在路上走动的雌性又是本地居民,不是过路旅人,所以藏头遮脸的不多,就算要挡一挡,用的多半也是那种有欲拒还迎效果的薄纱,勾得人心里更痒痒。 久而久之,城中就有了几处固定的极有名的美人欣赏点,譬如黑尾驼绸缎庄对面的水井台,又譬如翼马首饰店门口樨梨树底下,以及首饰店后街的蹄兔饮茶铺…… 只不过这些天汩罗廷城的美人就跟约好了似的,全都待在家里不出来了,街面上能看见的雌性不是老就是丑,剩下一个是矮胖,城内几个整天闲来逛去的混混坐在离水井台五六十米远的点心店门口抱怨,中途还生气赶走了一个前来买饼的麻脸雌性。 甲混混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羊油饼,问:“你们说这日子啥时候到头?” “快了,已经大半个月了,等那些蛇走了就好了。”乙混混安慰他,顺便盯着远处的绸缎庄和被人霸占的水井台又张望了一会儿。 丙混混明显不那么乐观,反驳乙混混:“快个屁!自从那些蛇一来蹲点,我们连地盘都丧失了,这也太丧失了!” 甲混混做和事佬,开解他道:“我们总没那几家铺子倒霉,他们这个月严重亏损,要是再耗几个月,说不定就倒闭了。” “唉!”三个混混齐齐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坐在饮茶铺靠窗位置的一个蝮蟒族兽人也叹了口气,悄悄抬眼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丹帕,丹帕一边喝着自己带来的酒,一边趴在窗台边往街上随意张望,狭长的眼眸惬意地眯缝起,一副笃悠悠不着急的样子。 丹帕的亲友环顾了一圈没什么顾客的店堂,本来这种饮茶铺就少有兽人来,现在除了他们两个是雄性外,就只有两个黄羊族兽人对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旁边桌几个歪瓜裂枣不停向他们抛媚眼的雌性不看也罢,哦,还漏了一个天天瞪着一双红通通的‘瞪谁谁怀孕’眼睛的饮茶铺老板。 丹帕的亲友有些忍不下去,本来他们犹斐狄部落最有希望夺魁下一任族长的就是厄多塞和丹帕,丹帕在这汩罗廷城白耗了十多天,说不定这会儿其他部落的人都已经求偶成功了,汩罗廷城虽然美人众多,可大部分都是本地人,人家宅在家里不出来,他们难道还能把人硬从家里拽出来?死守不是办法嘛,还不如去其他地方哄骗一个回去。 其实说到底,美人们都不愿意去湿热多毒瘴的南方,愿意去的长相基本在平均水平以下。 丹帕的亲友动了动嘴唇,刚要劝说两句,盘踞另一据点的亲友团成员希夫森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凑到俩人面前好一通嘀咕。 “你说什么?”随着希夫森急促的话语,丹帕的表情时惊时诧,“夏尔迪手臂被人斩断啦,还瞎了一只眼睛,谁那么大胆……哦,不是被人……奥卢奇格森林……其他人呢?全进去啦……这个蠢货厄多塞!”丹帕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动怒,反而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浅笑。 “丹帕,咱们要不要去帮下忙?否则回去在他老爹面前不好交代。”希夫森道,毕竟是同一部落出来的,况且厄多塞又是部落首领的侄子。 “怎么帮?也胆大包天冲进奥卢奇格森林?我才不管那个混蛋的死活呢!”丹帕斜靠在椅背上,姿态越发闲散,他早就看厄多塞不顺眼了,没死算他运气,死了算他倒霉。 丹帕想了想,又关照道:“记得明天找两个人送夏尔迪回去。” 希夫森点头答应。 “我就说嘛,求偶不能心急,听过一句古谚语没?叫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你们别老是催我,这是一辈子的事……”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面走进来两个风尘仆仆的客人,一个是刺鬣狗族兽人,旁边个头矮小的应该是他的雌性,只不过头脸被遮住了,看不清楚。 一见窗边坐着的几条蝮蟒,刺鬣狗的眼神立刻变得戒备起来,一把拉住了身边的雌性,似乎在劝说他换一家店铺,但好像那个雌性十分坚持,于是刺鬣狗只能无奈地揽着他往角落里走。 丹帕探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悄声对两个同伴说:“相信我,我感觉缘分它已经到了。” 待续…… 作者有话要说:我经常码着码着会漏掉之前想好的一段情节,然后第二天或者过几天又想起来了,只能回头再加上去,虽然有些只是小细节,没有太大关系,但是我有强迫症,有虫子或者没码上自己要码的,就浑身难受,所以经常会修改前文,有几章修得都加了六七百字了,有强迫症的人好痛苦…… 第六十七章 应俊觉得他真心倒霉透了,不过就是翻了一下杨路家的后墙头,然后就中了本世纪最坑爹大奖,亲身体验了一把唐僧西游的心路历程,只不过妖怪们心心念念惦记的是唐僧肉,轮到他,被惦记的就是屁股蛋了,虽然一样也是肉。 怪不得世人都说,人在做,天在看,不作死就不会死。 应大少自说自话地咕哝了一阵,从眼皮缝底下瞟了一眼正殷勤体贴地为他端茶倒水的刺鬣狗巴姆,摇头叹了口气,真是不忍直视,无论他绞尽脑汁从哪一个侧面多少大的角度望过去,都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丑!大师兄,你好歹找个二师兄来衬托一下你吧。 最关键一点,这位大师兄坚定捍卫死守着他这位东土大华人士,目的不是为了修成正果,是为了独享师傅的屁股蛋…… 有比这更丧失的吗?有吗? 应俊觉得自己已经相当淡定了,当然,能有如此修为并非一蹴而就,中间他经历了多番心理层面上的考验,从恐慌到惊愕,从惊愕到更加恐慌,从更加恐慌到力持镇定,从力持镇定到破罐子破摔,然后歇斯底里和假意顺服交替反复出现,现在大概已经进入麻木期了。 要想回去,除非能够找到杨路和法安,对!就是这两个臭小子,尼玛,鬼的自助游!尼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林堃堃!想到引发这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应大少又有点蛋疼,是真的蛋疼,昨晚上被捏过头了…… 好吧,冷静一点,还是那句老话,no zuo no die。 应俊跟巴姆比手划脚了这许多天,已能听懂一点这里的语言,至少搞清楚了法安的身份,也猜到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鬼地方八成跟那俩家伙有关,想要回地球,自然要先找到他们。 “俊,你吃。”巴姆把茶水和糖渍果子统统推到应俊面前,笨拙地讨好道,由于咧嘴笑的缘故,扯裂了嘴角边刚刚愈合的伤口,巴姆表情扭曲了下,这副尊容真是无情地鞭挞着应大少脆弱的神经和眼球。 应俊盯着他出离恶心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握住巴姆的大毛爪,勉强忍住怀孕妇女的不适,眨眼‘深情款款’地说:“巴姆,我们到彭,彭普拉城逛,逛一圈再去北方好不好?” 应俊磕磕巴巴地表达着意思,前些日子每到一处地方,街头巷尾人人都在疯传城主大人的长子法安看上了彭普拉城诺姆家的养子,一位名叫路安的美貌雌性,同人争风吃醋在城里大干了一架,打死打伤了好些人,最后因为打赌赢了,把人家养子强行拐带走了。 屁的路安!一定是杨路,应俊暗啐了一口,就法安那种痴情不移,鸟都不鸟他这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英俊潇洒的应大少一眼的劲头,怎么可能中途换人,虽然说那两个人如今已离开彭普拉城,但说不定能打探到一点他们的行踪。 巴姆被应俊拉着手,刚刚还在激动不已,一听他的话,立刻拉下脸,粗声拒绝道:“不行!” 应俊一愣,把巴姆的手一摔,火冒三丈问道:“为什么不行?”这条丑狗向来对他百依百顺,除了晚上干那事的时候比较蛮干,如果不看脸采用后背式,常常弄得他要死要活,哭爹喊娘,一晚上跟吃了某牌子的口香糖一样根本停不下来,不知道比以前那些男模炮/友强多少倍,绝对是劲力持久,一根更比六根强,昨天夜里吊在树上,光用那玩意儿顶着……咳咳,跑偏题了。 应俊干咳一声,停下意淫,目光心虚地往两边扫了扫,总觉得自己淫/荡的脑补画面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这倒不是因为他害羞,在应大少心里,节操俩字前一个字早已被他气吞山河的某处给吞了,只剩后一字在持续发挥作用,只不过回味自己和一个极品丑男的办事过程,实在有点丢脸,好像硬生生地把个喝‘猫屎’的品味高雅的高富帅,拉低成了在大排档里津津有味吃猪大肠的穷diao。 没想到这么一扫视,还真有人颇有兴味地盯着他看,是坐在窗口边的三个年轻男人之一,那人肤色略微苍白,和法安一样的浅金色头发,眼形细长斜挑,眼珠是带了点暗沉的金黄色,好像琥珀中的金珀,鼻梁窄而挺,额头上粘着一颗点翠蓝的宝石……是宝石吗?应俊有点不能确定,那蓝宝石里不时流动的光彩折射着天光,显得有些诡异,酷似一只眼睛,年轻男子见应俊望过来,薄唇的弧度越发上扬,最后竟朝应俊淫/贱兮兮地伸出红艳艳的舌头。 应俊知道这里的男人分为雌性和雄性,雌雄极好分辨,不过这个男人就有点叫人分不清雌雄,首先没有兽耳兽尾,大约两米的身高在雌性里算高的,在雄性里算矮的,骨架身形比起普通雄性也略显单薄,可是又比雌性强壮些。 雌还是雄其实对应俊来说一点没差,在大少的评判标准中,男人只分能操他的和不能操他的,这小子确实很帅,可惜不是他的那盘菜,这人和他身边的两个同伴,从上到下都给人一种邪肆阴柔的感觉,举手投足间也带着一点难以形容的柔软,即使笑容再明朗灿烂,也划拉不到野性猛男的圈子里,所以等应俊过足了眼瘾后,就兴趣缺缺地把目光收了回来,顺便用burberry的小手帕挡在脸前。 巴姆起先还十分恼怒,应俊掩饰的动作让他稍稍高兴了一点,他知道自己的雌性尽管长了一副正正经经的脸,实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这一路上不晓得给他惹了多少麻烦,也就近些天才稍微安份些,巴姆有时候气得都想把他装进袋子里提着,也省得他老想找机会勾三搭四。 说到不容易,巴姆绝对比应俊更不容易,先是怕谢普里派人追杀他们,结果因为泽拉尔四个杀了谢普里的弟弟沙莱曼,萨尔罕镇和墨塞奎比城乱作一团,谁还有空继续追查哈鲁因和他失踪的事,这才使得巴姆轻轻松松接到了他老娘,本来想带着他老娘一起上路去北方圣巴夏卫城,结果他和俊这对婆媳第一眼就没对上,到最后都快掐脖子干架了,巴姆只得把他老娘先送去他远嫁的舅舅家里安置,想等在圣巴夏卫城安定下来再去接,现在想想幸好没带着两个雌性同时上路,不然以俊招惹麻烦的速度,他一个人实在应付不过来。 应俊重重放下杯子,紧拧双眉,这什么茶?跟洗锅水一样混滔滔的,一嘴的茶叶末子,吃了颗糖渍果子,才总算冲淡了嘴里的怪味,应俊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你说!为什么不能去彭普拉城?” 巴姆一双淡紫罗兰色的眸子里阴沉沉的,哼了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成天惦记着法安那个小崽子,哼!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如今你可是我巴姆的雌性!”应俊一路上提过法安n多次,反复打听,巴姆想不误会都难,所以他决定到了圣巴夏卫城,第一件事就是拉着俊去兽神殿里接受洗礼赐福,结成夫妻。 应俊眼神嫌弃地在巴姆脸上身上打了个转,鼻尖微皱,别过头嘀咕道:“谁是你的雌性!也不撒泡狗尿照照,本大少公司里看门的大爷都比你有款有型。” 这句话别看说得牛气哄哄,事实上是用国语说的,应俊在巴姆面前貌似一直占着上风,实则从内心来说,他有点害怕巴姆,他看见过这只刺鬣狗杀人,眼都不带眨一下就能把人的心肺肠肝肚捏爆咬烂,凶残野蛮到极点,现在人家对自己屁股蛋感兴趣,他可以稍微嚣张点,但张扬得太过,一旦人家腻味了,那就是自寻死路,这其实跟他以前包养男模一个道理,他刚刚上手兴趣还浓的时候,可以允许那些一次性男友在他面前耍耍威风,提各种要求,不过若有人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也绝对不会客气。 所以,应大少非常懂得包养者的心态,也精确把握着撒娇耍赖的尺度。 “你说什么?”巴姆看得出面前这个自己疼到心尖里的黑发雌性一点瞧不上他,这也难怪,以俊的美貌,他足以配得上任何人,自己只是一只又穷又丑的刺鬣狗,巴姆的心情低落下来,可是俊在床上表现得相当热情,简直能把他下面那根东西给含化了,只不过他们之间大多用的后背位,而且一下了床,俊看他的眼神里往往带着挑剔和嫌恶。 应俊本来觉得巴姆挺恶心人的,可当刺鬣狗的脸上真的露出受伤的表情,淡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闪过黯然,两扇宽阔到比例有点失调的肩膀塌了下来,应俊又有点不是滋味,他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巴姆对他好他能感觉到,这家伙宁可自己饿几顿,也会把好东西留给他,有人要是想占他便宜,巴姆能豁出命去,俗话说,强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有好几次他们被人围上,最后那些家伙都是被巴姆不要命的样子给吓走了。 从小到大,除了家里人,没人对应俊这样真心实意过,他身处那种环境,让外人在接近他的时候已经带了各种目的,不是为钱,就是为了其他,单单看重他应俊这个人的极少,那些人当着他的面千吹万捧,背过身去便是一脸不屑,是,他承认,应大少就是个绣花枕头,如果没有能干的父母,没有当官的大伯,没有家里其他长辈的帮衬,他屁都不是,虽然巴姆也只是迷恋他这张脸,可那好歹是他本身的优点。 不过,巴姆长得实在也太惨无人道了点,你说你要稍微像个人样,我也不会这么嫌弃你不是,那,就像旁边那个头上长角的傻大个,同样一脸挫相,但至少人家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还没天生的黄棕挑染……唉,应大少一边叹气,一边挣扎着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在巴姆手背上拍了拍,马马虎虎安慰道:“你想多了,我真对法安没那意思。” 就算以前意思很多,知道他极有可能是个大m,也变得没意思了。 应俊和巴姆俩人说话时,丹帕一直不露声色地盯着应俊,蝮蟒族的另外两个人有点奇怪,忍不住问:“丹帕,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丹帕眨了下眼睛,用手悄悄往应俊那边一指,说:“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那个雌性没,我猜一定是个美人。” 坐在他对面的崔曼漫不经意地偏过脸去望了望,显然不认同,不屑道:“一只刺鬣狗能拐到什么美人。”并非刺鬣狗战斗力不强,只不过他们长相着实丑陋了点,有句话说得没错,美人爱俏。 “你们看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丹帕舔着唇,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 “那也不能说明问题。”崔曼一摊手,压低嗓音,恶劣地取笑道:“听说狗都有舔屎的习惯。”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丹帕心里涌起一股不悦,嘴边懒洋洋的邪气笑容也收起了点,说:“不,我能感觉到……” 他吐了吐舌头,脸上闪过一丝陶醉,复又笑起来,道:“不信的话,崔曼,咱俩打赌。” 等应俊和巴姆离开蹄兔饮茶铺,身后不知不觉多了几条尾巴。 也是从这一天起,蝮蟒族终于放弃了霸占汩罗廷城的几处美人欣赏点,小混混们和几家商铺的老板激动得热泪盈眶,终于赶走路霸,迎来解放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应小剑:终于轮到本少出场了::>_<:: 模特经纪公司保安:我不是大爷::>_<:: 第六十八章 应大宝贝失踪,z省应家乱作一团,自是肯定,先不谈,这边说说从萨尔罕岩山带侥幸逃生的四个人。 依照法安的估算,翼狼兄弟佣兵团的成员半个多月前从岩山带回到萨尔罕镇,在有犀马可骑的情况下,从岩山带返回大约需要五六天的时间,前后一加,泽拉尔等人离开萨尔罕地区起码超过二十天,假若不出意外的话,此时他们至少已在一千几百公里以外。 他和杨路追上他们同样要花上好几天的时间,由于不清楚泽拉尔他们走的哪条道,与其在半途中费劲查找四个人的踪迹,不如飞到更前面去等,而陆路去坎贝拉城的必经之地,就是托塔斯卫城城域东部的半地下城彭普拉城。 法安的判断确实没错,不过这中间却出了一桩小意外。 瑞恩斯班和弟弟斯派克将泽拉尔四人送出岩山带后,顺带附赠了他们一个消息,消息来源于萨尔罕镇上的硬鼻犬族兽人马林,翼狼佣兵团以前和这只硬鼻犬合作过几次,彼此还算信任,且马林可能是相中了斯派克,有意介绍他给自己的雌性儿子认识,所以有事没事就会拉他们兄弟俩去他在镇上寄住的小旅馆吃吃饭,喝喝酒。 焰晶矿区奴隶出逃的第二天中午,马林被谢普里的手下叫了去,干了什么没人知道,不过那天傍晚,马林正好和瑞恩斯班兄弟在酒馆遇上,就一起喝了一小杯,斯派克不像他哥哥那样世故老道,好奇心比较重,向马林打听谢普里找他干嘛,马林这人平时口风挺严,但他显然很喜欢斯派克,就偷偷告诉他们,谢普里让他到废矿区找一个逃跑的奴隶,那奴隶受了伤,却在一个废矿洞里失踪了,谢普里手下二十来号人,找了将近一天都没找到,当然,马林说他也没找到。 先不论失踪一说是真是假,这样兴师动众地找一个奴隶本身就有些奇怪,可惜马林没有继续说下去,那天出了酒馆,谢普里就来委托瑞恩斯班兄弟护送他去托塔斯主城,等他们从主城回来,马林已经死了。 据说死得很冤枉,几个兽人喝醉了酒打群架,他在旁边瞧热闹,喝醉酒的人眼花没看清楚,错把他当成别人打死了,行凶的兽人是一个新到萨尔罕的花豺,酒醒后就跑了,即使不跑,在萨尔罕,也没人会为马林报仇。 获悉这个消息后,泽拉尔和同伴们就有点着慌,他们当然知道逃到废矿区的是谁,本来以为小主人运气好,躲过了守卫们的搜查,可如今一听受了伤,便感觉事有蹊跷,无法兽化又受伤想要甩开追兵几乎是不可能的,几个人均怀疑在废矿洞里失踪一事恐怕又是幻狐族搞出来的鬼伎俩,也许小主人早就被他们抓住秘密囚禁起来。 于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四个人,又千辛万苦潜回墨塞奎比城打探消息,这中间的过程自然叫人捏了一把冷汗,幸好最后有惊无险,不过却和法安估计的情况有了很大出入,当他和杨路晚上在树林避雨扎营的时候,泽拉尔他们才刚刚离开墨塞奎比城,正因为这样,导致主仆几个就此错开,之后没有在彭普拉城相遇。 法安和杨路将帐篷移到林中一块空地,没过多久,风起云涌,顶上树叶飒飒作响,雨云迅速聚集后,很快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好在树长得高壮且浓密,经过层层滤减,等落到帐篷顶上已是细风小雨,林子里各种奇怪的声响被连绵的雨幕声遮盖,虽漆黑暗沉倒不若之前那样阴森可怕。 杨路拿出led野营灯挂到帐篷顶上,这小东西花了他两百多元,不过很实用,顶部太阳能板充电,充电一次最多可用三十个小时,无法充电时,还可以用电池继续维持工作。 法安想把帐篷门拉上,“别拉,拉上没风。”杨路制止,虽然有防蚊的网纱,但拉上还是不太透气,雨一下,空气沁凉湿润,有一股淡淡的草叶腥味,闻着特别舒服。 法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几段藤枝,点燃了放进米罗果壳里,等藤皮表面烧得焦黑,就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油脂香气,不难闻,但在帐篷里,略微有些窒闷。 “这是什么?”杨路伸头看看,藤皮有些像松枝,表面粗糙干硬。 “六叶藦,熏烤藤枝能够驱杀虫蚁,六叶藦的叶子还可以作为香料使用,晚上的烤豚兔肉里我就加了一点。” 杨路想起之前吃的豚兔肉里确实有一味新奇的口感,以为是豚兔肉本身具备的,原来是六叶藦叶的功劳,不过他不太喜欢这藤枝的浓烈香味,把草木清气都给压盖了下去。 “我带了驱蚊水和薄荷膏。” “那些没用。”法安撇嘴。 杨路很快就知道法安为啥对驱蚊水不以为然了,因为被六叶藦熏倒,掉落在米罗果壳边的所谓蚊子一只只跟牛虻差不多大,头部的刺吸式口器跟大头钉似的,看一眼皮肤都疼。 杨路下午好好睡过一觉,打坐冥想后又消除了疲累,加之时间尚早,躺在防潮垫上翻来覆去都找不到睡意,有点后悔没带副扑克牌过来,他从侧袋里抽出灵本正要看,乍然想起法安之前说的话,觉得当着他面再看,很有点故意勾引人的意思,小孩还没到十五岁啊。 杨路偷偷斜了法安一眼,没想到法安也正在看他,眼睛里水色闪动,似乎已看了挺久,被那对隐含期盼和深意的绿眸望着,杨路脸上一热,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灵本也赶紧塞了回去,明明买的是四人的超大帐篷,法安一睡进来,就感觉狭窄了许多。 法安把放在脚跟的熏蚊盆移到了角落里,又贴了过来。 “过去点,好热。”杨路挡住他,兽人的体温偏高。 “明明很凉快。”法安嘟嘟嘴,又用尾巴尖在杨路手臂上轻轻刮挠,杨路最受不了他撒娇。 其实杨路是不忍目睹,虽说知道是半大的孩子,可用一张阳刚酷帅的硬汉脸来卖萌实在太丧失,他扶住额角,法安趁机把人搂到了怀里。 “杨路你累不累?” “不累。”话一说出口,杨路就后悔不迭,他已经感觉到了顶在他大腿上的热硬东西,法安下午憋回去的火现在又一股脑释放了出来,迸发得好像更炽烈。 “既然睡不着觉,那咱们就一起来做有趣的事情吧~~”小兽人兴致勃勃,一下下舔杨路耳垂,某物精神抖擞,蠢蠢欲动。 杨路全身绵软,小力挣扎道:“说会儿话马上就能睡着了,法安,别闹,明天还要赶路呢。”要命了,野合啊,光想一想就感觉受不了。 杨路那点半推半就微弱的抵抗,法安丝毫没放在眼里,手指伸到前面灵活地动了几下,就把杨路裤子解开褪了下来,“杨路,我就轻轻来一次,憋着好难受。”嘴里还在央求,人已翻身压了上来。 “杨路,你皮肤好滑好白,这里的颜色真好看,下面也是……”法安一边赞美,一边把杨路的胸口舔得湿漉漉的,经历过一次,法安开始无师自通,手法算不上老道,却挟带着无与伦比的热情,不一会儿就有暧昧的声音传出。 “啊,它冒了好多水出来!”小孩抬起手,惊叹道。 “不,不许说下流话!”杨路羞臊得面色绯红,没轻没重地揉弄,以及言语的刺激,身子竟比平时更有感觉。 法安挑挑眉毛,心想,杨路有时爱口是心非,不许说下流话的意思,难道是指可以做下流事?他手悄悄绕到后面,试探着摸了摸上次让他极度欢愉的地方,果然已变得柔软湿润,法安欢快地摆动了两下尾巴,嗯……刚才想的不对,他们是在做强身健体的正经事。 杨路双手抵在法安胸口,看似像在推拒,又仿佛是在迎合,颤抖伴随着细软的喘息,当感觉到法安急躁地想要抵进来,他才清醒了几分,“法安,法安,别这样,听我说,你太小了,等以后……” 法安的动作一下僵住,羞愤地抬起头。 “法安?” “我哪里小了?看,它分明就很大,以后,哼!以后会更大!全卡美亚最大!”被人嫌弃‘小’的熊孩子明显伤自尊了,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杨路:“……” 雨继续唰唰在下,情热中的两个人最终抵受不住内心和身体的诱惑,又滚到了一处,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树叶上残留的水珠时不时滴落在帐篷前的空地上,两只不知名的小动物钻出树洞,见这里亮着灯,偷偷溜下来探头探脑,时断时续的吟哦声中,一深一浅两个赤条条的身子仍紧贴在一起有力地纠缠蠕动。 “啊——”杨路眼尾泛潮,如泣似哭般地尖叫了一声,攀紧的手脚瘫软下来。 距离俩人数十米远一棵伞盖华丽的巨树上,某个正在睡觉的黑影又一次被吵醒,小声嘟哝:“啊啊,真能折腾啊,还让不让人睡了。”说得挺无奈,黑暗中一对闪闪发亮的碧空色眼眸却显示出了主人的兴味盎然,也不知听了多久的床脚。 一抹浅淡*的气味沁入尤带着水汽的清新空气里,被一缕风吹送过来,黑影抽了抽鼻子,暗道:“这味道还真诱人,叫声也很动听,不知道是不是个美人?” 不过,他心目中真正的美人唯有雌神一个,黑影小心翼翼从抱在胸口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小木匣,没有打开,只贴在脸颊上摩挲了一阵,又极珍惜地收起来,族长如果知道他这次出来把族里的宝贝也给偷了出来,一定会打断他腿骨,嘿嘿,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发飙了,幸亏他跑得快。 正想着心事,林子里传来一声心满意足的低吼,没安静一会儿,那兽人又叫起来:“啊呀,杨路,我们忘记学书里的姿势了,要不,要不再来一次?哎哟!” “睡觉!” 可惜黑影没有听明白,第二天红炙还未东升,黑影就已经走了,他本就是来躲雨的。 清早醒来,两个人又把帐篷搬到了溪水边的开阔处,经过半夜大雨,溪水湍急了不少,石摊鱼全都躲进了石头缝里。 杨路不再避忌法安,照着昨天灵本中所述,又入定了一个小时,并且试着行气,收功时,昨夜情爱生出的疲累倒是尽消,却没有像功法所言凝气上行,循而周转。超脱物念,心、意、灵回归本初后,冥静宇宙的中心,即下丹田处的确隐隐生出的一丝热意,然而转瞬又后继无力,不等攀升,便已寂灭。 杨路睁开眼,静坐许久,倒未失望,毕竟才刚开始,最忌急于求成,他拿出灵本,正想翻到后页再细看一遍,忽听一记轻响,把杨路吓了一跳,赶紧放下书,四处察看起来,法安新开了一个米罗果,正在熬粥,这会儿可能是觅食去了,恰巧不在。 搜寻片刻,发现方才的动静是从倒扣着的米罗果壳里发出的,杨路更加惊讶,那里面扣着的是昨晚吃剩下的一点烤豚兔肉,扔掉浪费,想着如果早上还没坏,就炒一炒当个下早饭的小菜,里面会有什么呢? 杨路用匕首飞快挑开果壳,跳后几步一看,爆笑出来,原来竟是昨晚那只贪吃的金毛狲,也不知什么时候肚子又饿了,寻着香味钻进了果壳里,这一下敞开了吃,吃得肚皮滚圆,躺在几块烤肉中间动都没办法动弹。 听到杨路大笑,金毛狲似乎也觉得很丢脸,用爪子捂住眼睛,不看杨路,白白的小肚皮一吸一鼓,小模样越发可爱。 杨路小心凑近了,见小家伙只是转动大眼珠睨他,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就伸出食指,在那颗小脑袋上轻轻点了点,没想到小家伙居然顺着他的动作,回蹭了一下,有点像在示好。 杨路心里一动,知道这是只极通灵性的动物,不会无缘无故做出亲昵姿态,他故意说:“我们吃过早饭就要走了哦,待会儿就得说再见了。” 果然,小家伙有些着急了,吱吱叫着想要坐起来,可怜又被撑得东倒西歪。 杨路更觉有趣,引诱道:“你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走,天天有好吃的东西哦。”这一路有这小家伙相陪肯定热闹,不过法安说金毛狲不喜亲近人类,不晓得会不会上钩。 正说着话,法安回来了,杨路上前把他手里拎的两只长尾的鸟禽接过来,法安背上还背着一只体型很大长着利齿的动物,花斑的毛皮十分漂亮。 “天热,打这么多也吃不掉啊。” “想存点皮子,经过一些小市镇的时候,可以换点金珠,给你买几套换洗的衣服,不然到了彭普拉城太显眼。” “那倒也是。”杨路点头。 “杨路,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呢?” “哈哈,跟它呗。” 杨路回手一指,小金毛狲已经不见了,杨路有些惋惜,以为诱拐失败,可没料到,等他和法安用过早餐,打点好东西准备上路时,树林深处一阵喧腾,霎时间,涌出几百只金毛狲,在距离杨路他们五六丈远的地方停下,发出一阵阵尖利的叫声,就连法安都吃惊不已,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少顷,贪吃的小金毛狲一步三回头地跑到杨路跟前,用爪子扒拉杨路裤子,杨路蹲□抱它,笑道:“你们家好多亲戚啊,都是来送行的吗?” 金毛狲顺着杨路的手,钻进了他斗篷的口袋里,等法安飞上半空,还能望到底下一群红毛的小家伙们挥舞着小爪子,吱吱欢叫,杨路还挺感动,心想,真是一群热情奔放的小家伙,结果法安一句话,直接把杨路激动的心情给拍飞了。 “它们是在威胁你,如果对这只小金毛狲不好,下面几百只都是你的敌人。” 第二、第三天,仍在野外过夜。 第四天,途经一座不起眼的小镇,法安用手里的几张皮子给杨路买了两身雌性常穿的布衣布鞋和半匹麻布,杨路震惊地发现,压根就没有什么女汉子,所谓的雌性原来就是不能变身的男人,至少外表同普通男人一个模样,只不过长相和身材偏欧化,高鼻深目,轮廓深邃 第六十九章 尽管那天在奥卢奇格森林时,奥莫里亲口答应送杨路他们去尼普蒂亚城,可临到出发,蓝孔雀杜比心里却犯了难,想他们家小主人这种自傲清高的性子,最近却老是在别人面前丢丑,尤其是在路安面前。 先是凄惨地被路安美人和他的骑士们给拯救了,跟着又忍痛剃去了一头精心养护了多年的长紫发,成了个大光头,如果一直保持半兽形或人形倒也没啥,帅哥无论剃怎样的发型都能时刻掌控潮流风向,然而一旦化成兽形,一只秃头的鸑鷟…… 杜比晃了晃脑袋,把从一只秃头的鸑鷟过渡到一只秃头的蓝孔雀,最后两个秃头和秃鹰一家子手拉手肩并肩站在一起的画面从脑壳里狂甩了出去,尼玛,简直不敢想象,太可怕了,杜比暗搓搓地想到一个冒坏水的点子,等回了主城,要不要怂恿小主人下一道剃头令嘿嘿…… 好吧,秃头只是暂时性的,还不会让杜比如此烦恼,他操心的是乘骑的人员分配问题,让别的雄性骑到自己身上总是一件挺没面子的事,除非至亲好友、部属或是那些见钱眼开的雇佣兵才愿意接受这种事,杜比不愿意,可这轮不到他乐不乐意,小主人铁定不会带莱米洛和小翼豹,那就只得他和布伦沙承担下来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杜比也就不再纠结,给人当一回座驾总比当日在沼泽里丢掉性命要强上许多,到时候他就驮莱米洛,把那只气息奄奄浑身发臭的小翼豹丢给布伦沙。 依照常规理解,杜比的想法确实没有错,可没想到出发时,奥莫里看都没朝杨路看,竟主动提出要背法安,杜比诧异了一瞬,结合奥莫里这两天极少出现在杨路面前的种种表现,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家可怜的小主人这是伤自尊伤得狠了,估计是觉得再也没脸往意中人跟前凑。 杜比一边偷偷抹着眼泪,一边屁颠屁颠抢在布伦沙前头背上了杨路。 杨路哪有心思理会几只鸟人的心情,从法安中黑巫咒至今已近一个月,虽然莱米洛曾经说过法安至少可以坚持两个月,在朵岚生下卡马思第二个兽人儿子之前,黑巫咒都不会立马要了他的命,可那是指在能安心静养的情况下,自从他们三个逃出彭普拉城,就被一拨拨莫名其妙的人追赶和骚扰,日夜不停赶路的同时,法安也一次次地加重伤情,之后又在奥卢奇格森林里困了半个月,身体受到地煞瘟癀阵中孳生阴气的侵蚀和影响,到如今虚弱得形销骨立,杨路相信,若不是小孩天生倔强和不甘示弱的性子,眼下恐怕他连站都站不住。 一只兽化后的翼豹即使没有成年,体形也比一只兽化后的鸑鷟大上一圈,要想顺利骑到奥莫里背上,法安就得变回半兽形,奥莫里自然也不会允许一只兽化后的翼豹亮着獠牙利爪对准他的后脖颈,这并非故作姿态和面子问题,而是一种兽人的本能,那会令奥莫里在飞行时极度不安与烦躁,随时随地想着把法安从背上甩下来。 法安一化作半兽形,杨路眼泪立刻落了下来,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生机勃勃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兽人少年,法安浅金色的头发变得暗淡无光,健康的麦色皮肤上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青灰色,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也失去了原有的弹性与活力,黑巫咒的斑纹邪恶扭曲地爬满了全身皮肤,伤口处散发着腥臭,整个人就像是一段即将失去生命力的枯树,溃烂、朽败、空洞,叫人不自禁地感到绝望,唯有一双依然有神的翠绿色眸子同往日一般,丝毫不减深情地凝视着自己。 奥莫里同他的两个手下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别过头去,十分怀疑这只小翼豹还有救,莱米洛眼睛盯着地面,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弥漫的阴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假如巫医欧鲁思治不好法安的黑巫咒,他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路安?到那时路安是不是就能彻底的死心,这个念头刚露了个头,就被莱米洛极其唾弃地抹了去。 法安温柔地亲了亲杨路眼皮,把那滴刚刚滚出来的泪珠舔进嘴里,安慰道:“别担心,我会没事,一切也都会好,我答应过你。” 杨路感觉有些丢脸,他比法安年长许多,这种时候却像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反倒要小孩来安慰他,杨路飞快地擦了下眼睛,笑着说:“没有,我是想到马上就能治好你,心里高兴。” 六个人天还没亮就出发了,中途经过一处背山面水开满蓝白野花的草地,停下来生火做饭,奥莫里慢慢走到正在处理猎物的莱米洛跟前,盯着不远处靠在一块儿窃窃私语的小情侣望了许久,眼睛里闪过一抹伤痛,他想再看路安一眼,可惜这两天路安一直戴着宽大的兜帽。 莱米洛抬眼看看他,淡淡道:“你有什么事吗?”虽然两队人临时搭伴,但不表示彼此已经成为了朋友,他敢保证,奥莫里一见到他心里就不舒服。 奥莫里自顾自坐下,往河里扔了一块石头,沉默了一会儿,问:“路安怎么啦?” “哦,他说他这两天皮肤有些过敏,见不了光。”莱米洛手脚麻利地把清洗干净的獐子肉架到火上,又用米罗果壳装满水煮上,路安每天都要用温水为小豹子冲洗伤口。 奥莫里点点头,不再说话。 “你过来就是想问我这个?”莱米洛双臂交抱,挑了下眉,和闷骚男沟通起来就是这么费劲。 奥莫里不停地把獐子肉转来转去,直到肉被烤出油来,发出‘次啦次啦’的响声和青烟,奥莫里才道:“等到了尼普蒂亚城,我就准备回圣巴夏城。” 莱米洛感觉有些意外,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能够理解,他似笑非笑道:“怎么,打算放弃了?你这算不算不战而退?”有些兽人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路安,自己又身处奥莫里这样的尴尬境地,也许他也不会那么坚持,前日里奥莫里会答应路安,至少有一半是为了自己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奥莫里手上动作一顿,腮帮子咬紧又松开,好似默认了,继续说道:“你要照顾好他,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还有……不要让他太难过了。”奥莫里直接跳开了法安,他不认为小翼豹中了黑巫咒还能得救。 莱米洛拳头不由自主攥紧,故作轻松地笑道:“这些事用不着你特意关照我,我也会豁出命地去保护他。” 奥莫里点点头,直视着莱米洛的双眼,郑重道:“我相信你。” 他停了几秒,说了最后一句话:“假如今后你们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北方圣巴夏卫城找我,我会归还欠你的人情。” 说完,奥莫里起身就走,莱米洛怔了片刻,没想到他如此干脆,心里倒开始有些敬佩这只鸟人。 子夜时分,一行人就赶到了尼普蒂亚城,正如奥莫里中午说的那样,一完成杨路请托的事,奥莫里就带着随从连夜离开了,一刻没有拖泥带水,甚至除了道别没有跟杨路多说一句话。 第二天,莱米洛打听清楚老巫医欧鲁思的住址,租了一辆马车,载着杨路和法安一路找了过去。 巫医欧鲁思是尼普蒂亚城里最年长最有名望的老人,几乎算是尼普蒂亚城的标志,他的父亲曾经担任过尼普蒂亚城的城长,他本人是一位雌性,至今没有嫁人,免费医治救活了无数的病人,也由此得到了全城人的尊敬和爱戴。 再过半个月就是欧鲁思的百岁生日,尼普蒂亚城里显得十分热闹,人人与有荣焉,就像自己家里长辈要做寿那样,屋里屋外到处张挂彩带,据说就连如今的城长大人都亲自送了寿礼过去。 所以他的府邸很好找,说是府邸,其实只是几栋位于郊外用白色石头砌筑的小房子,进入城界边葱绿挺拔的苍柏林,走上不久就能望见那几间掩映在绿树间的白色小屋,干净,简朴,平实,一如欧鲁思老人给人留下的印象,老巫医半生清贫,喜欢清静,中年以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同他相伴的是他的几名雌性弟子。 老巫医的家没有想象中安静,前面几间屋子住着他们收治的病人,当莱米洛表示想求见欧鲁思本人时,负责接待的弟子显得相当为难。 “不好意思,老师他上了年纪,已经许多年不亲自给人看病了,即使城长大人来,也是由我们接待。”说话的是一位容貌端丽的雌性,语气虽客气脸上却仍能看出一丝高傲,相比他两个入了迟暮之年的师哥,他显得很年轻,大概三十岁左右,听说是欧鲁思老人新收的关门弟子,在医术上颇有天赋。 “对不起,确实是我们无理了,可是我的朋友中了黑巫咒,只有老巫医能够救他,巫医,能不能麻烦您进去通禀一声,求求您了,欧鲁思老人医德高尚,他不会忍心见死不救的。”杨路把法安扶到屋里坐下,跟着年轻巫医进进出出苦苦哀求,恨不得给人下跪。 那雌性用力挣开杨路的手,脸上显出不耐,皱着眉道:“你这人怎么这么胡搅蛮缠,我说不行就不行,我现在忙得很,你们赶快走吧,别耽误我时间!”年轻巫医一边说,一边挥手驱赶。 “路安,别求他,我们走,什么最受人尊敬的巫医,真是说得好听,沽名钓誉!”法安扶着墙站起来,怒瞪了年轻巫医一眼,莱米洛跟着直点头,不懂什么叫沽名钓誉,总之这种雌性就得狠劲骂。 “你们两个别捣乱,给我到一边坐着去!”杨路也火了,女王气场一开,两个兽人完败,乖乖一边坐着去了。 正在纠缠中,一位上了年纪的巫医从树林最里面的一栋小屋出来,叫住年轻巫医,道:“利利安,老师说请他们进去。” 上了年纪的巫医冲杨路微笑着点了下头,进屋照顾其他病人去了。 利利安哼了哼,斜睨了杨路一眼,道:“那好吧,既然老师同意见你们,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不过老师不喜人吵闹,你们三个人全进去那不行,只能病人一个人进去。” 老巫医确实很老了,背微微佝偻,皮肤干瘪而纵横交错,像风化过的岩石,只是眉眼依旧能够看出年轻时秀丽的轮廓,尤其是他目光中流露出的慈祥,让人感觉他即使再老,也是一位极其美丽的老人,法安在杨路担忧的眼神中,摇摇晃晃推开那扇门,第一眼就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老人。 欧鲁思正在专心致志地浇花,浇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丁香色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宛如情人温柔的唇瓣,老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嘴角边浮现出一点怔然和甜蜜,仿佛当年他初遇那个人时的羞涩表情,法安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他。 欧鲁思一见到法安脸色就变了,急忙说道:“快坐下,我可怜的孩子。” 第七十章 杨路一路望着法安踉踉跄跄地走向欧鲁思的屋子,中间几次差点跌倒,等那高大消瘦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他才略松了口气,心神不属地靠着一棵树坐下,小金毛狲从口袋里钻出来,拱到杨路怀里,吱吱叫了几声。 “谢谢,我也知道他会没事。”杨路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家伙头顶上焦秃掉的一块,几天功夫已经有点毛碴子长出来了,手感十分有趣。 金毛狲又比手划脚吱吱叫起来,末了蹭了蹭杨路的手指,眨巴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讨好地盯着他,杨路黑线,轻弹了一下它的小脑门,说:“这不算工伤,当然没有加餐。” 一听没加餐,金毛狲情绪立刻低落下来,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屁股对准杨路,不幸福,世界从此灰暗,杨路失笑,手里忽然‘变出’一颗牛肉干,在小家伙面前晃了晃,说:“加餐是没有,不过刚才一摸口袋,居然发现还剩了一颗,要不要?不要我就吃了,最后一颗了哦……” 话还没说完,包装精美的牛肉干就到了金毛狲的爪子里,小家伙熟练地剥糖纸,飞快地把‘最后一颗’牛肉干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像青蛙一样,得意洋洋地瞅着杨路,杨路轻声笑起来,连日来被阴霾笼罩的心情明朗了许多。 主宠俩逗笑的功夫,莱米洛似乎比杨路还要紧张,站起坐下,坐下站起,来回不停地走动,目光晦涩烦躁,就像一只极度焦虑的困兽,杨路盯着他,眼神不自禁地温柔了些,宽慰道:“莱米洛,别着急,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法安他吉人自有天相,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知道大恩不言谢,可还是想跟你道一声谢谢。” 莱米洛只能看清杨路的半张脸,一双黑眸隐在了帽檐下,不过杨路脸上的线条非常柔和,嘴角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莱米洛脸上一赫,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羞愧,只有他和老天知道,方才那一刻,他心里同时盘踞着恶魔与天使。 他不想让欧鲁思治好法安,是的,他希望那只可恶的小豹子去死,他想杀死这里所有的人,他想带着路安远走高飞,虽然只是想想,虽然那只恶魔在天使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和势单力薄,可莱米洛还是觉得自己愧对杨路对他的信任和感激。 “我,我到前面湖边走一走。”莱米洛慌乱地说,他必须冷静一下。 莱米洛离开没多久,小屋的门由里打开了,法安缓步走了出来,蹒跚的身子比欧鲁思更像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 杨路跳起来,冲过去扶住他,迭声问道:“怎么样?欧鲁思巫医说了什么?给你吃药了吗?说能治吗?多久会好?” 法安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路,过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爱人的脸颊,眼中一丝绝望稍纵即逝,脑海中想起刚才欧鲁思跟他说过的话。 “孩子,我很抱歉,我救不了你,曾经有一位对我来说重逾生命的朋友也是死于黑巫咒,我毕生专研医术和咒语,就是为了找出破解这种邪恶法术的方法。” 欧鲁思身子微微颤抖,苍老暗哑的嗓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和激动,半晌才平静下来,继续说道:“但是很遗憾,我的时间和智慧都有限,我坚持了太长时间,努力活得比任何人都久,然而一个人的生命总是太过短暂,于我也许仅仅一瞬,其实已到了尽头,最终我放弃了,因为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再次见到我的那位老朋友,这样也好,许多年了,我太想念他了,希望他还没有忘记我……” 欧鲁思的声音渐渐消沉下去,几不可闻,炙光从他身上移开,瘦小干瘪的身子仿佛消散在了光线照不到的暗影中,法安站起来,悄悄退出了那间屋子,不去打扰这位有着故事同时也充满伤感的老人。 杨路视线受阻,没有察觉到那一丝异样,法安俯□,缠缠绵绵地吻着他,随后把头搁在杨路的肩膀上,像小孩跟父母撒娇一样轻轻摇晃着身体。 “好了好了,别闹了,好重,快跟我讲讲巫医是怎么跟你说的。”杨路用力撑住少年,羞赧地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幸好附近没有人。 杨路面前出现一个铜制的长颈药瓶。 “巫医说,每天吃一颗这里面的药丸,百日之后就能够完全康复了。”法安笑眯眯地说,很好,他还可以再多活一百天,他要用这一百多天高高兴兴地和杨路在一起。 “真的?法安你说真的?太好了!简直,简直……太好了!不行,我要去向欧鲁思巫医表达谢意。”杨路欣喜得有点语无伦次,他没想到这一趟会如此顺利,比预想要好得多,他一直在烦恼假如欧鲁思治不好法安的黑巫咒,而赤炎双极灵本中的东西他也只刚刚学了个起步,还远远达不到双修的标准,如果真是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他该怎么办?现在所有问题全都迎刃而解,怪不得有句话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生活中随时穿插着意料之外的惊喜,所以永远不要对人生失去希望。 “不,杨路,别去,巫医有些累了,我们不要去打搅他。”法安连忙制止。 “噢噢,你说得对,那你在这里坐着等一下,我去叫莱米洛,今天我们三个好好庆祝一下。” 杨路奔跑的脚步变得轻快无比,法安望着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了下去,直至消失,眼眸中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悲伤。 莱米洛自然表现得也很高兴,他已经彻底想通了,他的使命就是保护这只小翼豹,救活了他,他就能早早遇到那个命定的人,而他莱米洛也可以顺利取而代之,守护在路安身边,尽管这个过程也许会有点纠结,不过他向来是个极有耐心的人,路安总有一天会看到他的好。 三个人坐在租来的马车上,回城时的气氛与来时截然相反,杨路一会儿浏览窗外的街景,一会儿与法安相视一笑,鼻子里断断续续地哼唱着一首情歌,显然心情极好,小金毛狲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玩得不亦乐乎,今天大个子难得没有阻止。 莱米洛坐在前面一边驾驭着马车,一边听着杨路的哼唱,脸上的笑容像孩童一样单纯,心情却颇为复杂。 利利安从树后走了出来,望着马车渐渐远去的影子,眼神变得锐利,嘴角边浮现出一道若有似无不怀好意的弧度。 说是要好好庆祝,事实上去了一趟城郊,法安体力就已经到了极限,等回到旅馆,杨路喂他吃了半张面饼,又喝了一碗肉蔬汤,然后把老巫医给的药丸让他嚼碎服下,法安就变回兽形,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杨路对付着填饱肚子,打算继续修炼赤炎双极功法,不管怎么说有备无患,自从学习功法,不提别的好处,至少杨路感觉自己体能和身体的协调性越来越好了,而且入定打坐可以很大程度上取代睡觉,他现在每天顶多只要睡一两个小时就足够了。 刚盘腿坐到床上,便听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呼喝、惊叫和怒骂,紧接着楼梯上响起频急的脚步声,把楼板踩得咚咚响,感觉人数还不少,杨路不由皱起眉,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法安,心忖这家旅馆也太吵了,早知道换一家条件稍好点的。 很快,那扰人清静的一伙人沿着走廊越走越近,最后竟停在了杨路他们房门外,只听一个略微涩哑的声音既气愤又恭敬地说道:“大人,就是这一间,想不到那只小翼豹外表瞧着可怜,竟是这样凶残和丧心病狂,早知如此,我绝对不会让他们住到我的旅馆里。”这是旅馆老板一只白唇青驴委屈加难过的声音。 等他说完,一个洪亮如钟的大嗓门威严地下令:“敲门!” 杨路心里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戴上帽子从床上下来,正在饭桌上自娱自乐的小金毛狲也吓得跳进了杨路口袋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这一声敲门显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敲门,而是砸门,还没等杨路走到门边,厚实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砸破了,若非他躲得快,差点叫弹飞的门板拍个正着,十几个孔武有力的肉食性兽人一窝蜂地冲了进来,领头的兽人大约四十多岁,黑褐色的头发,黑褐色的胸毛,眼若铜铃,宽鼻阔口,一脸凶相,高大强健的身躯令他看起来就像一头暴怒的黑熊,杨路看了看他的耳朵和尾巴,好吧,他多半就是一头黑熊。 法安一下惊醒过来,动作迅速地跳下床,挡在杨路面前,喉咙里发出本能的低哮,警惕地瞪着来人,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黑熊压根不把一只快要病死的小翼豹放在眼里,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把这只翼豹给我抓起来!” “等一下!”莱米洛推开堵在门口围观的客人,冲进来拦住先头几个摩拳擦掌的兽人,他不过到街上去晃悠了一圈,回来就起了变故,这些兽人精悍强壮,行动整齐,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显而易见是城中的侍卫,莱米洛目光从侍卫身上一路打量到领头的熊男身上,尼普蒂亚城的城长瓦布隆就是一只黑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城长大人亲自出马? 杨路和法安也在琢磨着同样的问题,杨路表面镇定,内里暗暗心惊,自从他们进入坎贝拉卫城的地界,就再也没有被人追赶和骚扰过,不知不觉便放松了最初的警觉,可是他们昨天半夜才刚进城,会有什么事发生?还是这样大明大方当着众人的面。 “你们凭什么抓人?即使您是城长大人,也要给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杨路眼角余光扫向门外一张张激愤的脸,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杨路一开口,瓦布隆和一队侍卫都微微一怔,不禁多看了他一眼,这雌性脸不知长得怎样,嗓子倒是极动听,不过瓦布隆仅犹豫了一瞬,便不再理会杨路,今天这件事情节太严重,影响太恶劣,若是一个没处理好,叫人抓在手里大做文章,很可能他城长的位置从此就坐到头了。 “为什么?”瓦布隆眼睛里冒出凶光,两只蒲扇大的脚往前迈了两步,弯下腰直直逼视着法安,深恶痛绝一般,但是仍不难看出,他在防备着莱米洛,“你告诉我为什么?居然因为欧鲁思巫医没有医治好你身上的黑巫咒,你就残忍地杀害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曳曳流光相皎洁扔了一个地雷,灌溉了一瓶营养液。 问了群里的基友,说全文订阅的读者会获得营养液,然后可以给喜欢的作者灌溉,于是我发现自己也有几瓶,就给了自己和基友,问题我始终没搞懂,这营养液到底有啥用,难道是积分增加? 第七十一章 托塔斯卫城主城。 幻狐族族长图坦利处理完日常事务,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问身边的亲信:“库肯伊,最近有没有法安的消息?” 库肯伊凑上前,摇了摇头说:“自从他带着那个雌性逃出彭普拉城,又被人一路追赶慌不择路地跑进奥卢奇格森林,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我看此趟那小崽子必定凶多吉少,他自己与人争风吃醋,惹来杀身之祸,若是卡马思大人问起,我们也可以撇得一干二净,族长,您和朵岚夫人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 库肯伊上次缠住马萨迪的计划没有成功,好在还是顺利让法安中了黑巫咒,马萨迪也算识时务,没有掀起多大动静,图坦利对他小小的失误固然有些不满,最后倒也没有多加怪责。 解决了卡马思唯一的继承人,儿子的产期又近在眼前,图坦利心情颇好,靠在椅背上踌躇满志地笑着说:“再等等看吧,不要这么快放松警觉,那小家伙运气向来不错。” “是的,属下明白。”库肯伊恭敬地弯了弯腰,赔笑道:“不过族长,您也太高看那小崽子了,中了黑巫咒不说必死无疑,也是九死一生,况且我们还留了后手,消息早就递过去了,若是这样他都没死成,等去了坎贝拉卫城一样也会有人对付他。” 图坦利脸上笑容更甚,‘唔’了一声点点头。 “只是……”库肯伊犹豫了一下,问道:“您真相信那人的手段?” 图坦利扭过头,审视了库肯伊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只有我们幻狐族兽人才是最聪明的种族?” “那是当然,狐族的智慧众所周知。” “你错了,库肯伊。”图坦利微笑着摇了摇头,否认道:“最狡猾最凶狠的从来都不是兽人,而是雌性。” “雌性?”想到娇软美丽的雌性,库肯伊脸上有些不以为然。 “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历来有多少事究其根源是由雌性挑起的,火烧得再猛烈,也会被水扑灭,树长得再繁茂,也会被藤缠死,雌性看似柔弱,却能将世上最勇猛最强悍的兽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即使伟大的兽神也逃不过雌神为他编织的情网,他们美丽、机警、狡诈、诡谲、刁钻,心思细密,善妒多疑,尤其他们天生狭窄的心胸和嫉恨心以及永不满足的*,要远超兽人十倍百倍,任何时候都千万不要小瞧了雌性。” 说这句话时,图坦利忘了自己也曾小瞧过杨路。 尼普蒂亚城。 “你说什么?”法安和杨路异口同声道,法安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所有人的说话声都像是隔着一道厚厚的水墙,含混却持续不断地鼓胀着耳膜,嗡嗡作响,身体里钻心刺骨的疼痛,窒息伴随着浓烈的恶心,黑巫咒又发作了,他咬紧牙关咽下涌到喉咙口的血腥,硬撑着不在这时候弱了气势,欧鲁思巫医怎么会死? 杨路震惊不是因为得知了老巫医的死讯,这件事就算再令人难以置信,有了之前刮到耳朵里的残言片语,杨路也已做好了一定心理准备,他吃惊是因为法安骗了他,原来他们根本没有找到破除黑巫咒的解药。 杨路难过失望的眼神令法安有片刻的心虚,惧内模式一开,小豹子不自禁地往后缩了两步,若非心疼他,杨路真想立刻冲上去糊这自以为是的小屁孩两巴掌,不过两个人心思很快就不在这上头纠结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欧鲁思巫医死了,还是被人害死的,为什么一口咬定凶手是法安? “说他杀人,你们有什么证据?”莱米洛只讶异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 “要证据?呵,你这臭小子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要证据。”瓦布隆直起身,铜铃眼气势汹汹地瞪过来,鼻孔扩张,嘴唇不屑地掀起,一副盛气凌人的霸道样,配合他打了激素一样高壮多毛的巨型身躯,给人极为强烈的逼迫感,有他在,房顶都好像无端矮了一尺,估计来个胆小的,瓦布隆一个眼神丢过去,就能直接吓尿。 熊族兽人往往给人一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暴印象,只有莱米洛知道这是大错特错的误解,熊族兽人看似直来直去,野蛮憨笨,实际却是个相当聪明的种族,他们处事小心谨慎,很会审时度势,分析利弊,也许确实有点粗鲁,但绝非毫无心眼,比如现在面前站着的这头黑熊,故意摆出这种不可一世完全没有将他瞧在眼里的嚣张姿态,私底下对他的警惕和防备却丝毫没有松懈,这家伙是想存心激怒他。 瓦布隆眼神挑衅地盯着莱米洛上下打量了一阵,见他没有上当,气势果真稍稍收敛了点,退开半步,点点头说:“好,要证据可以,免得今后有人说我身为城长处事不公,来人,给他们证据!” 侍卫们散开,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个高瘦的身影,在一众兽人中显得特别柔弱单薄,这人衣着斯文朴素,长相俊丽,一对浅茶色的眼瞳像猫一样乖巧无害,不久之前他在杨路面前还带着些许骄气和矜傲,这会儿却是两眼通红,一副悲恸无措又满含愤怒的表情,竟是欧鲁思新收的关门弟子利利安。 杨路心头一跳,有种一脚踩进陷阱的感觉,他往法安身边靠了靠,看上去像是因为被瓦布隆和侍卫们吓到了怯怯生生的样子,实际趁所有人的注意力暂时不在他们身上,偷偷朝法安使了个眼色,笨小子,眼下不是力撑强势的时候,而是要反其道行之,装小扮弱博同情。 不得不说,法安向来很会揣摩杨路的心思,或者说被杨路调/教得非常家犬,放在平时,他和奥莫里一样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类型,一般越是自负的兽人,这种特质越是明显,其实不光兽人,地球上许多男性也是一样,绝对不把自己软弱和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人前,否则当日厄多塞也就不会把一群明知危险的族人鼓动进奥卢奇格森林了,但是现在杨路说不行,要装菜,那就必须坚决彻底的执行,事实上法安现在确实很菜,完全不需要装。 利利安一进来,就用一双‘兔眼’控诉般地怒视着法安,嘴唇不知因为伤心还是痛恨拼命哆嗦,结果他话还没哆嗦出口,法安就眼珠子一翻,‘咕咚’一声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杨路也毫不含糊,潜力充分挖掘,趁利利安愣神之际,杨路已扑到法安身上,半真半假地‘哭’喊起来:“诺佛尔,诺佛尔你怎么啦?亲爱的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还没有成年,人生才刚刚起步,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独活,我知道你是因为突然听到欧鲁思巫医离世的消息伤心过度,那样慈祥和善的一位老人,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呜呜呜,简直猪狗不如丧心病狂,亲爱的,你振作一点,巫医上午才给了你一瓶药,走的时候还特意关照你要好好保重身体,咱们千万不能辜负了他老人家的遗愿,现在城长大人带了疑犯过来让你指认,诺佛尔,你醒一醒……” 杨路哽咽了一下,抬起头,直盯着刚刚走进来的利利安,表情从悲苦转成义愤填膺,继续说道:“雌性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居然对一位与世无争的百岁老人下手,这种没有人性的疯子就该狠狠咬死,即使城长大人仁慈愿意宽恕你,我们也坚决不能原谅,犯下这等欺师灭祖的罪行你就不怕被兽神惩罚吗?你就不怕夜夜噩梦缠身吗?不,你故意接近欧鲁思巫医,让他收做关门弟子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是出于你的本意呢还是有人暗中指使?难道你不知道老巫医对尼普蒂亚城意味着什么吗?难道你不知道他的枉死会令城长大人有多为难吗?不,我不相信你全然不知,诺佛尔啊诺佛尔,快点醒来看清站在你面前的这个蛇蝎心肠的雌性……” 在场所有人集体石化,为毛一眨眼功夫,有种立场完全颠倒过来的感觉,还有这种神一样的节奏怎么听都跟唱赞美诗一个调子。 杨路刚开始还放不开,哭声比较小,表情比较僵,语气不够自然,嘤嘤嘤了几句之后,想到法安备受折磨的童年与现在,想到他们一路上遭人迫害,想到那位可怜可敬的欧鲁思老人,渐渐找到了感觉,越说越顺溜,越哭越有感染力,也并非全是假哭,话语中的谴责和意有所指历历分明,这个利利安不简单,一定要在他开口之前把池水搅浑,围观的人越多,想象力就越发散,也就越分不清虚实真假。 杨路参考了一下海棠村老泼妇王翠仙的作派,再适度糅合了一点电视剧里圣母白莲花的气质和惯用台词,总觉得自己道行不够,跟人家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但第一次临场发挥就能够表现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杨路‘泪’眼朦胧地为自己点了个赞,果然天赋就像脚丫上的泥垢,使劲搓使劲抠终归会有的。 法安抽搐了一下,表示‘死’得很辛苦。 莱米洛目瞪口呆,杨路平日里除了在法安面前会喜怒娇嗔鲜灵鲜活,大多数时候都显得温柔体贴,恬淡沉静,十足的好脾气,虽然莱米洛明白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疏离和冷淡,好比夜空中那一颗最璀璨最美丽却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星辰,一支素来坚韧高雅的修竹陡然间变成了一朵呱噪的喇叭花,莱米洛经历了遭雷劈的过程。 好在这朵喇叭花语气够坚决,态度够凛然,表情够悲愤,容貌够绝丽,嗓音够柔美,混合在一起,效果十分显著。 侍卫们和外面围观看热闹的人,全都傻乎乎地盯着杨路兜帽下露出的大半张脸,这个雌性长得就像神话故事里花草间孵育出的精灵,那细腻如脂几若透明的脸庞上悬挂的泪珠让一众兽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甭管他在说什么,如此纯真的一张脸,如此无辜的表情,还有一双仿佛浸泡在泉水中的充满哀伤的滢滢黑眸,一看就不是个会说假话的帮凶,至于旁边本来瞧着挺漂亮的利利安,完全沦落成了衬托鲜花的绿叶。 所以说,杨路只谦虚客观地为自己点了一个赞,要是来个真正厉害的,他就点二十八个赞了,绝逼能把利利安贬低成一坨面目可憎的打算亵渎鲜花的毒牛屎。 别说色迷心窍的一群家伙没有原则,就连瓦布隆城长的态度也变得迟疑起来,黑熊眯着眼睛转向利利安,心道对啊,他怎么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利利安与这三个外乡人一样,都不是尼普蒂亚城本地人,他到这里听说也才二十多天,若非前些日子自己去欧鲁思家送寿礼,还不知道老巫医新收了这么一位年轻弟子。 他瓦布隆虽然是凭借实力当上了尼普蒂亚城的城长,可总有一些人不死心,仍在暗中觊觎他的位置,就连城主夫人蓝利尔都嫌他粗野,曾经想把他排挤下去,不排除利利安真是别有用心的人所派,欧鲁思在主城都是颇有影响力的巫医,他遇害这件事本就相当严重,如果自己再稀里糊涂抓错了人,放跑了真正的凶手,城主大人一旦动怒,相信到时候给他使绊子的家伙肯定不少。 早上莱米洛虽然将欧鲁思和城里的情况打听得还算清楚,可还没细致到利利安此人身上,杨路并不知道欧鲁思的这位新弟子只比他们早到尼普蒂亚城半个多月,他只是觉得一切来得太过巧合,法安身中黑巫咒,他们去找欧鲁思求医,随后欧鲁思遇害,欧鲁思新收的弟子立马便站了出来,一环紧扣一环,无论这家伙打算要说什么,都绝对的可疑,一定不能让他立刻说出口,还有这位黑熊城长,他究竟有没有参与其间?还是说他才是利利安背后真正的唆使者? 杨路借着擦眼泪,不露声色地端量瓦布隆,见他目光举棋不定地在自己和利利安之间来回打转,不似作假,于是把对瓦布隆的怀疑心稍稍减了减。 利利安气得额角上青筋直跳,手抖得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刚才也许是装的,这会儿却是真的了,“你胡说八道!明明就是这只翼豹因为老师没有治好他中的黑巫咒,一怒之下杀了老师。” “你看见了?”杨路小心诱导,语气故意虚弱了些。 “那当然!”利利安果然中计。 “哈,真是笑话。”杨路站起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利利安,论身高,他还稍矮些,气场却挺足,杨路本身是个软汉子,能装柔弱却很难装强势,这会儿高大上的气场自然跟他如今修习的功法有很大关系,“你既然看见了,当时为什么不立刻叫出来,我记得欧鲁思巫医家里有许多人,并非只有你一个,除了他的另外两名弟子,前面还临时住着七八位病人和他们的家人,其中不乏兽人,而我们统共才三个人,难道当时可怜的利利安巫医你被吓得晕倒了吗?” 有人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莱米洛着迷地盯着杨路,法安继续骄傲地窝在地上装死。 落到利利安身上怀疑的目光更多了,他早前准备好的胸有成竹的一套说辞完全被打乱了,世上许多事关键不在于你说了什么,而在于你该选择何种恰当的时机去说,节奏非常重要,一旦节奏控制在了别人手里,主动权也就随之易主。 杨路生怕他会说自己当时吓傻了,才抢先说了出来,而利利安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被那几下讥笑弄得肝火上升,既窘且怒,心里更是方寸大乱,下意识地反驳道:“我怎么可能吓晕。” “哦~原来你没有吓晕啊……”杨路拖长语调,瞥了一眼瓦布隆,又看向门外越聚越多的人,道:“那就更奇怪了。” “我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这个豹崽子杀害欧鲁思老师,可是……” 杨路赶紧打断他:“诶,你都没亲眼看见,怎么能一口咬定这件事是诺佛尔干的,这不明摆着诬赖冤枉咱们嘛。”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抢话头,利利安面孔充血,眉目扭曲,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撕碎杨路的表情,哪还有一星半点身为原告的柔弱和悲怆,广大无知群众之前被他激发的同情与愤慨有一多半已经转到了杨路身上,没办法,兽人是比男人还要肉食性的物种,思考不完全靠脑子。 “你别打岔,让他说完。”城长瓦布隆毕竟不是一个蠢货,瞪了杨路一眼,杨路暗暗心急。 利利安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点常态,只是白兔眼确是装不出来了,说道:“他们三个上午来找老师看病,我同他们说老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不能亲自接待他们,可这雌性一个劲地胡搅蛮缠,非要见老师一面,这只翼豹还骂老师是沽……沽……” 利利安想说沽名钓誉,虽然他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总不会是一句好话,也许有人明白其中含义,可惜沽了两下发现实在拗口,只得放弃道:“算了,那不重要,后来老师心肠软,他们又实在吵得厉害,便让达雅巫医来叫他们,这只翼豹就一个人进了老师的屋子。” “我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会这样凶残,这一进去我们竟是和老师再也见不着了。”利利安情绪总算回了笼,抽泣了几声,不过因为怕杨路再次抢他话头,不敢装太久,接着说道:“等他们三个离开,我给老师端茶进去,就发现老师已经被人掐死了,这中间谁都没进过老师的屋子,不是这只翼豹干的,还会是谁干的?城长大人,您可不能听信这个雌性的胡言乱语,叫老师白白枉死,他们是一伙的,当然会帮着自己人作证。” “啊呀奇怪了,我们不帮着自己人作证,难道还帮着你冤枉诺佛尔吗?你以为我们和你一样脑残啊!”这次杨路还没来得及开口,莱米洛已抢先说道,脑残这词还是从小豹子那里学来的,果然好用,杨路难得向莱米洛投去赞许的目光。 又有人笑了起来,利利安这回学聪明了,咬咬牙不去和莱米洛争辩,只一个劲看着黑熊瓦布隆,想叫他立刻拿决定。 “利利安巫医,你说的不对,从你的话里得知,至少有一个人也单独出入过欧鲁思巫医的屋子。”杨路突然出声。 “是谁?”瓦布隆急问,他也有点被搅糊涂了,两边都是片面之言,谁善谁恶真的很难分辨。 “就是利利安巫医本人啰,他不也进过欧鲁思老人的屋子,刚才我说他居心叵测,别有用心,当真没有说错,这种贼喊抓贼的伎俩做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放屁!我,我是雌性,怎么有力气杀人!”利利安心慌得尖叫起来:“杀人的是那个小崽子!” “雌性为什么没力气杀人?你又不是去杀一个兽人,欧鲁思巫医年近百岁,也是一位雌性,你要杀他轻而易举。”杨路露出好笑的表情,回身指着‘昏迷不醒’的法安,声音又放大了一点,“大家看清楚,是,诺佛尔即使没成年,也是一个比雌性强壮许多的兽人,可你们认为他现在这幅病入膏肓的样子还能杀人吗?别说是杀人,恐怕像我这么弱小的人手指用点力都能杀了他,噢我可怜的诺佛尔……”杨路眼圈湿漉漉的,鼻头红红的,心说扮柔弱谁不会,跟西方人种比,怎样都显得我方更弱。 法安偷偷磨了磨牙,莱米洛摸着鼻子不吭声,想着要不我也装死吧,瓦布隆揉了揉抽痛的额角,真想叫这雌性闭嘴,不要三五不时地来一句诺佛尔了,明明长得又漂亮又可爱,却比他们家提早进入更年期的二哥还要话痨。 “你血口喷人!欧鲁思巫医是我的老师,我怎么会忍心杀害他?”利利安快气疯了,本以为这件事他能办得很妥当,回去好处一定少不了,没想到这个雌性这么难缠,跟他说话像被胶树上的胶粘住似的。 “对啊!”杨路点头赞同,“就因为巫医把你看作他心爱的弟子,你才更容易接近他,令他丝毫不设防备,反观我们诺佛尔,纵使他有那个力气动手,也没有你这样有利的先决条件,不说欧鲁思巫医会不会突然发出求救声,就看前面住着一大堆人,他一个人待在巫医的屋子里还敢杀人,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啧啧,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如此大胆且疯狂的凶手,这不是凶残,这是蠢不可及,对不起,请原谅我过于直接,利利安巫医,你真的认为咱们的智慧是在同一水平线上吗?” 这次哄笑声大了起来,就连小金毛狲都从杨路兜里钻出来,冲着利利安发出吱吱吱的嘲笑声。 利利安慌乱失措道:“那是因为这只翼豹崽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他凶狠、冲动、易怒、暴躁,不受管束是出了名的。” 来了!杨路眼神一利,紧盯着利利安,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根本不叫什么诺佛尔,他本名叫法安,是托塔斯卫城城主卡马思的儿子,相信在场所有人都应该听说过这小崽子的恶名,试问这样一个连他父亲都无力管教的凶兽,激怒之下伤了老师的性命不是很正常吗?”利利安扫视了一遍全场,见一片哑然,甚至连瓦布隆都神色大变,不禁得意起来,早知如此,他前面就不该那么费劲地跟这牛皮胶雌性纠缠。 瓦布隆城长如炬的目光在法安身上逗留了一会儿,又将信将疑地转向杨路,手一抬,刚要开口,杨路表情不变地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怎么知道?” 利利安莫名其妙,反问道:“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聋啦,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杨路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笑笑说:“我不认识那位名叫法安的翼豹族兽人,所以不参与评论他是否像你说的那样恶劣,有句话不知道大家听说过没有,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简单说就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意思,好吧,假定诺佛尔真是你说的那个法安,可是我们由始至终都没有告诉过你他叫法安吧,利利安巫医,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雨漠扔了一个火箭炮~~ 第七十二章 (修改) 杨路非常庆幸自从来到卡美亚大陆,一刻没有松懈过语言上的学习,法安和莱米洛整天嘴仗不停,也促使他进步神速,不然今天就真是茶壶煮饺子,有嘴倒不出,活该被人往死巷子里撵了,以前在地球上,他都没有像今天这么伶牙俐齿能言强辩过,所以说人的潜力总是无穷存在,情急生智,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有时令自己都大感意外。 见他追问,利利安愣了愣,直觉哪里不对,到这会儿他已意识到自己一直在被杨路牵着鼻子走,使得明明占据优势却落了下风,这雌性很善于避重就轻,混淆视听。 但明知不太对劲,在杨路紧咬不放的追问,瓦布隆一脸凶相的逼视和那么多人的围观旁听下,他又不能不作答,只得故作轻松道:“我当你要问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法安在彭普拉城中了幻狐族的黑巫咒,这只小翼豹也身中黑巫咒,年纪又相当,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他不是法安又会是谁?你们就算想抵赖也抵赖不掉。” “原来那个法安在彭普拉城中了幻狐族的黑巫咒啊……有这回事吗?”杨路露出一脸茫然,只不过字字句句说得格外清晰,尤其在幻狐族一词上加了重音,相信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那当然,嘿你这人真可笑,这么大件事难道我还能撒谎,你以为装傻充愣就能瞒过去吗?”利利安被杨路翻来覆去绕圈子弄得极为烦躁,口气越来越冲。 “利利安巫医,你误会了。”杨路表情倒越发温吞,“不是我在装傻充愣,我是真不知道那个法安也中了幻狐族的黑巫咒,你说这是一件很大的事,那相信大家应该都听说过了,城长大人,您听说过没有?没有吗?哦对了,这位侍卫大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也没有吗?那门外的几位朋友,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呢?都没有吗?”怎么可能听说过,幻狐族想隐瞒还来不及呢。 杨路转了一圈,回身笑笑,道:“看来大家和我一样,都暂时没有听说,利利安巫医,你的消息渠道可真厉害,陪着欧鲁思巫医住在郊外,还能探听到连城长大人都没听说过的消息。” 城长瓦布隆的眼神像刀锋一样剜过来。 利利安表情一僵,顿时明白之前不对劲在哪儿了,可这会儿再想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显然不可能,只好尽力弥补,幻狐族跟他没关系,才懒得给他们擦屁股,关键是要搞死这只小翼豹,他抓紧衣摆佯装淡定地说:“是前些日子一位从彭普拉城过来的病人带来的消息,我以为大家都知道了,没想到消息还没传到咱们尼普蒂亚城。” “原来你一早就认出诺佛尔是卡马思大人的儿子法安了。”杨路貌似自言自语。 “哼,你们以为起个假名就能骗过别人了?”利利安当杨路没辙了,语气立马强硬起来,“少废话,我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跟今天老师的死没有一点关系,消息定然不会假,他就是法安,就是他掐死了欧鲁思老师,城长大人您还在犹豫什么?我恳求您快点把这只翼豹抓起来!” “慢着,我话还没有说完,利利安巫医,你怎么比谁都心急呢?城长大人也一定想要抓到真正的凶手吧,总不能平白冤枉了好人。”欧鲁思的死因杨路不想细究,他不会验尸,相信在场的人里随便挑一个,都比他更会辨识尸体,利利安懂医术,自然不会在明面上露了马脚。 “我最尊敬的老师被你身边这个混蛋害死了,我当然着急,倒是你有意拖延时间,不知道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利利安嗤鼻。 杨路莞尔一笑,道:“那好,咱们抓紧时间,照你话里的意思,你应该非常敬重爱戴欧鲁思巫医吧,平时也是处处细心照顾,一刻不敢疏忽,是不是这样?” 现在杨路的每一句提问,利利安回答之前都会谨慎地先在肚子里滚一遍,生怕又入了他的套,不过这次的问题不可能有否定的回答。 “你不是明知故问么,老师年岁大了,我身为弟子当然要尽心尽力的侍候,不信你可以去问达雅巫医他们,平常照顾老师的活我都是抢着做,要不是这只凶残的翼豹,再过几天老师就能度过他的百岁生日了。”他一边说一边啜泣,痛不欲生状,想到欧鲁思巫医的为人和对尼普蒂亚城作出的贡献,不少兽人表情沉痛,同情心大发。 “可怜。”杨路煞有介事般地叹了口气,一双望着利利安的黑眸中竟也带了点怜悯,“看来我刚才真没瞎说,咱俩的智慧确实不在同一水平线上,我想多问一句,巫医,你的脑袋瓜子真心没问题吗?” 杨路话甫一出口,别说利利安被气傻了,就连围观的兽人都觉得杨路过分了点,只有瓦布隆城长皱起眉,若有所思地盯着利利安。 “你个贱货!你骂谁呢?你才脑袋瓜子有问题!”利利安一怔过后,立马跳起来反击,若非莱米洛挡在杨路身前,利利安真想把那张漂亮之极的脸蛋给撕烂。 “行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许久没有吭声的瓦布隆出声打断了巫医的叫骂。 杨路勾起唇角,机灵地恭维了一句:“大人英明,应该早已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 他转身面向利利安,摊了摊手,挺无奈地说:“既然你死不承认自己脑袋瓜子有问题,那我就更想不通了,你说你第一眼见到咱们诺佛尔,就认出他是那位你认为既凶狠又恶毒的法安,既是如此,你竟还敢让这样一个暴躁易怒的凶兽单独去见你最最敬爱的欧鲁思老师,而且还是你要求他必须单独去见,这点你先别急着否认,我想当时屋子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听见。” 杨路视线慢慢从众人身上扫过,面带促狭地问道:“大家猜猜看,巫医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希望欧鲁思巫医以一颗仁慈善良的心来感化一个臭名昭彰的小混蛋呢,还是希望这个小混蛋因为病没治好一怒之下掐死他最尊敬的老师?哦当然,他还得保证善良与邪恶激烈碰撞的过程中绝对不波及到我们这些无辜的可怜人,利利安巫医,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杨路两指并拢头上一抹,做出甩汗动作,他的语气太过恶劣,加上故意搞怪的肢体动作,登时引来一片哄堂大笑,就连面相凶恶的黑熊城长眼睛里都闪过一丝笑意,法安恨不得跳起来亲亲那张叽叽咕咕的小嘴,莱米洛从未见过杨路这么俏皮恶搞的一面,一时间反倒没笑,只怔怔盯着杨路。 “你,你胡说,你冤枉我……”利利安脸色由红变青,由青转白,冷汗唰唰就下来了,看都不敢朝瓦布隆那里看,强词狡辩道:“你们当时装得可怜兮兮,我没想到他居然顽劣到连欧鲁思老师都忍心伤害,我,我只是一时疏忽了而已,是我对不起老师,不过人就是他杀的,就是法安杀的,我,我可以发誓……” 利利安真的不能算是一个笨蛋,不然背后的boss也不会差遣他来办这件事,他原先在坎贝拉主城就是位小有名气的巫医,尽管无法同欧鲁思巫医的盛名相比,但他还年轻,假以时日,未必不会有更胜一筹的成就和荣誉。 然而正如图坦利所言,有些人的*总是无法填满,利利安不甘心自己只是一位小小的巫医,他向往更高的地位,更多的财富,更热烈的趋奉与谄媚以及令其他雌性眼红的一切,他相貌算不上出众,出身也很平常,但这些统统不是理由,许多远远不及他的照样高高端坐在令他仰视的位置,想要往上走,不外乎巴结投诚这一套,所以这一次站在他的角度,与其说是听从吩咐,不如说是无意中抓住机运的一次主动请缨。 利利安只知要来对付谁,对于整件事背后的根由和内情却知之甚少,因而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他很难拿捏分寸,再有一点,他会被杨路摆弄得团团转,关键不是输在智商或者口才上,而是欠缺在见识上,换言之就是所见所闻的太少。 现代社会的地球,老百姓大多过普通日子,撇开职场上的一些小伎俩,极少真正陷入尔虞我诈机关算尽的故事中,但没有亲身经历不表示没有接触,史书、小说、电视剧、电影等等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的三观,开启着我们的眼界,尤其近年流行什么宅斗文宫斗剧,即使最单纯的人对于寻常小阴谋小手段也是一点就通。 但是在卡美亚星球就并非如此,几百年前,道人玄清惠及这片大陆之前,卡美亚人几乎还在过着原始部落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即使是现在,有衣服穿,有房屋住,有商品买卖交换,会织布耕作,会采矿冶炼,会饲养牲畜,懂得医术,有通用的文字和语言,看似与古代地球没有太大区别,实际却相差甚远,他们有传说、壁画和赞美诗,却没有正式记载于册的历史,有系统的文字,却没有自成体系的学说或论著,有笔记和书籍,却只在巫师、祭司等极少数人之间传阅…… 万物的规律就是此消彼长,兽人天生拥有发达的獠牙和利爪,对于外物的依赖就降至最低,而人类太过弱小,依靠本身不足以求生,于是借助工具的能力便越来越强,从而衍生出的精神需求也变得丰富多样,雌性依附兽人生活,或许勾心斗角和贪慕虚荣真是他们的本能,但平时见得最多的还是纯粹雄性力量的搏杀,做的最多的也是挑起兽人为他们争斗。 说实话,兽人的情商相比地球雄性确实差了一点,食色重欲的本能又是只多不少,要让他们冲冠一怒为红颜,难度绝对调到了easy模式,利利安注定只能仰视中国宫廷妇女绵里藏针连消带打至高无上的斗争境界,这也就是为什么杨路这种三脚猫的小绵羊也可以戏弄一下自以为聪明的野狐狸的原因。 只不过杨路此刻的心情一点都不比利利安轻松,表面看他现在已完全占据上风,实际只要利利安死不松口,一口咬定人是法安杀的,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兽人脾气暴躁动怒杀人是很寻常的事,可惜这次死的人是欧鲁思巫医,就连瓦布隆城长都不敢轻易下结论,继续这么无休止的争论下去,法安还是会被他们带走看押起来,顶多到时把利利安一块儿捎带上,这不是杨路希望的结果。 关押兽人的牢狱多是一种灌铸了铜水的塔形水牢,非但如此,还会用元金石镣铐或牢笼将兽人桎梏起来,以法安眼下的身体状况,进去唯有死路一条,别说几个月,几天估计都很难撑下去,想不到这次设计陷害他们的人比幻狐族还要阴险毒辣,连个把月都不愿意等下去,要不要向瓦布隆承认法安的身份呢?毕竟坎贝拉卫城的城主是法安母亲的表兄,也许瓦布隆为此会网开一面。 这个念头在杨路脑子里闪了闪,立刻又被他否决了,不,他始终不太信任拉迈帝尼此人,十多年了都对莱亚母子俩不管不问,莱亚去世几年后,才借着托塔斯卫城发生天灾,假模假样打着为莱亚讨公道的旗号攻打托塔斯卫城,这样的表舅不落井下石一把就已经不错了,杨路甚至怀疑这次事件背后的大恶人就是拉迈帝尼,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杨路咬了咬牙,算了,求人不如求己,他必须要有一个干脆的决定。 如杨路预料的那样,瓦布隆心里尽管已清楚这次欧鲁思惨遭横祸的背后恐怕另有隐情,对法安的怀疑也消除了大半,但在还没抓到真正凶手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放走法安或利利安其中任何一个,万一凶案陷入僵局,城主大人垂询起来,他至少还可以交个人上去应付交差,至于这只小豹子死不承认自己是法安,那就最好,免得他左右为难。 瓦布隆刚要命令手下将法安和利利安一起带回去,就听杨路说道:“利利安巫医,其实我一直没搞懂,咱们诺佛尔有什么理由去杀欧鲁思巫医?他脑袋瓜子又没问题,干嘛无缘无故的杀人?” 利利安几乎要晕倒了,快来个人把这牛皮胶拖出去烧死,烧死! “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干嘛?我一开始不就说了,因为欧鲁思老师没有医治好他身上的黑巫咒,他一怒之下就把老师掐死了。” 杨路掏了掏被利利安的尖叫声刺痛的耳朵,道:“咦?怪了,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谁都知道欧鲁思巫医医术高超,他当然能治好诺佛尔身上中的黑巫咒,诺佛尔感激他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去杀他呢?” 利利安错愕了下,难以置信地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难道是欧鲁思巫医亲口告诉你,他没有治好诺佛尔吗?可是……你刚才不还说,你进屋的时候,欧鲁思巫医已经死了吗?” “我,我早就知道老师无法破解黑巫咒。”利利安结巴道。 “哦,那你这个消息已经过时了,欧鲁思巫医找到了破除黑巫咒的解药,可能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杨路转身从包里翻出那支铜制的长颈药瓶,托在手里亮给大家看,“那,就是这个,只要连续服用一百天,就能根除身上的黑巫咒。” 利利安松了口气,脸色好看了些,反驳道:“他在骗人,这里面的药丸只能让那小豹崽子多活上个百来天,根本治不好他。” “算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和某些脑筋愚蠢迟早自食恶果的家伙费劲争论。”杨路两眼一眯,眼神难得锐利起来,别有深意的目光令利利安背脊发凉。 杨路看向瓦布隆,正色道:“城长大人,其实要证明是非黑白很容易,只要我们继续留在尼普蒂亚城,稍待时日谁撒谎谁没撒谎不是立见分明么?本来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此地另寻个清静地方让诺佛尔安心养病,可如今为了抓到杀害欧鲁思巫医的真正凶手,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也不想叫大人您左右为难,我和诺佛尔自愿留在这家旅馆直到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俗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在场各位都可以做个见证,假如某些人仍不放心,您也可以派人守住这间屋子,我们绝对不会偷偷溜走。” 其实是没法溜走,法安病成这样,即使有莱米洛帮忙,三个人想毫发无伤的脱身也没可能,杨路干脆不等瓦布隆发落,自己先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同样是囚禁,在水牢和在旅馆完全两种待遇,还能给人留下光明磊落的好印象,换一个角度来看,囚禁也是一种保护,众目睽睽下,避免了暗箱操作。 果然,对杨路的识时务,瓦布隆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不过城长大人。”杨路话风一转,扯过莱米洛说道:“我们两个和这一位只是路上偶遇的朋友,人家出于好心顺道帮个忙,欧鲁思巫医被害同他没有丝毫关系,他应该可以自由离开吧?” 莱米洛刚要拒绝,被杨路捏了捏,先是心荡神驰了下,转瞬明白过来杨路的意思,“是啊是啊。”他赶紧应道:“城长大人,我还有事要办,和他俩不是一路的。” 莱米洛边说边犹犹豫豫让开半步,摆出一脸既舍不得又不想惹麻烦的表情,法安气得差点跳起来,别以为他眯着眼就没看见这家伙趁机摸了杨路一下手。 顺道帮忙什么的黑熊城长信以为真,遇上年轻貌美的雌性,套近乎是兽人惯常的借口,这雌性漂亮成这样,身边的翼豹又半死不活的,不想捡漏的才是傻瓜,凭这兽人的实力,他想困也不一定能困住,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杨路又道:“为了公平起见,是否也应该叫人看住这位巫医,大人您说呢?” “你放屁!”利利安急了。 “这是自然。” “大人?”利利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您怎么可以听信这个帮凶的话……” 瓦布隆并不理他,手一挥,一个侍卫出来拎走了尖叫不断的利利安,剩下人连同莱米洛一起都被驱逐出去,门从外面锁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椰子扔了一个手榴弹~~感谢angler扔了一个地雷~~o(n_n)o 第七十三章 (修改) 一个体格异常高大强健的中年雄性怒气冲冲穿过中庭立柱高耸的游廊,大步向内殿走去,侍卫和仆从们战战噤噤尾随其后,不敢发出丁点声音,生怕再度激怒他们神武的城主大人。 乍一看,法安与这雄兽长得很像,一样浅金色的头发,宽阔的额角,翠绿色的眼睛,雕塑般立体的轮廓,只不过一个硬朗中带着蓬勃热烈的朝气,眼中的神采仿若深耕后撒满草籽的土地,青稚却生机无限,而后者则因岁月的刻画和磨砺显得过于冷酷,好似山崖顶端高高矗立的岩石,经历得越多,越是兀立尖峭,难以亲近。 然而,貌似屹立强大的背后,往往是自身都难以察觉或者说是不愿承认的销蚀和衰败。 内殿里,两个哑奴低着头,小心翼翼摇动绸扇,铜盆里的冰块散发出丝丝凉气,由都抬了下手,哑奴们悄悄退了出去。 朵岚一手支颐,斜靠在凉榻上,脸颊微微潮红,顺滑卷曲的棕发在肩背上起伏流泻,天气热加上即将临盆令他浑身上下透出一种慵懒倦怠的感觉,冷艳的蓝眸里少了几分凌厉,多出如丝媚意,没有外人在场,由都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目中难掩痴迷。 朵岚望着窗沿边一丛栀子花,脸上神情莫测,接连传来几个不太好的消息,他却难得没有动怒,就算心里厌烦,那又怎样?事情大致已成定局,父亲总是深谋远虑,早已想好了对策,只不过又叫他多忍耐一阵罢了。 手指从肚子上挪开,伸出窗外用力一弹,洁白柔弱的栀子花瓣掉下几片,原本无暇的花朵顿时变得残败,不知为何,令他突然想起了法安的母亲莱亚,昏暗的屋子,腐朽的气息,惨淡的容颜,比生命消逝得更快的是爱人信誓旦旦的甜言蜜语,有那个可怜愚蠢的雌性在前,他才不觉得委屈,呵,雄性。 由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着急催促,只膝行几步,轻轻托过那只手,伸舌舔去指端上的花汁,专心致志的样子好像那是他唯一想做的事,事实也确实如此,所有人都是*横流,而他,心里只有得不到的恨意,希望毁灭一切,为此他什么都不在乎。 朵岚眉峰一挑,斜睨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守在外面的那玛急急忙忙推门进来,只一眼,又立刻诚惶诚恐地把头低下,禀报道:“夫人,城主大人回来了,像是……像是十分恼怒。” 由都不急不慌地站起来,恢复了平日里的高深,短短一个多月,这只银狐越发消瘦,丝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皮肤苍白透青,几乎与头发融为一色,妖冶的五官和泣血般的瞳仁在室内略微幽暗的光线下,有种阴森森的艳丽。 “嗤,还说巡城至少要十来天,这么快赶回来,就知道有人会多嘴。” “夫人,您和族长想好对策了么?”由都终于问道。 朵岚直起身,慢条斯理吩咐下去:“把昨天父亲送来的雌性打扮好了带过来,关照他乖乖听话,不然我把他眼珠子挖出来。” “雌性?”由都看向朵岚,这段日子他一直卧病在床,看来错过了一些事。 朵岚眼中闪过阴鸷,冷笑道:“一个黑头发的尤物,谁见了都会着迷。” “哪来的?”巫师不以为然。 “底下人捉来讨好哥哥,结果还没沾上手,就被父亲心急火燎地送了进来,正好用来解决这次的麻烦。”听到走廊上传来阵阵脚步声,朵岚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也许我该把上次沙莱曼的事儿也顺带提一下,那就更万无一失了,由都,你说是一个凶兽的儿子重要,还是美人重要?” 肚子里忽然躁动了下,朵岚表情放松,抚着肚子母性十足地说:“噢噢,我的宝贝儿坎夏斯也会帮忙的,是不是?” 尼普蒂亚城。 杨路打坐结束,拧了把温毛巾给法安擦身,小孩这几天睡得昏天黑地,经常无意识地在兽形、半兽形和人形之间变来变去,巫医欧鲁思给的药里大概添加了帮助睡眠的药物,虽然没太大起效,但至少让法安不那么疼痛难熬,咯血次数也减少了。 自从安提亚小镇那次进益后,全力以赴下,杨路的修行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没时间胡思乱想,反而心无旁骛,一天比一天处之泰然,杨路外表看着柔弱,其实内里有非常坚持和执着的地方,认准了就义无反顾,压力越大反弹越强,以前他或许有点悲观主义,但现在有了法安,想要守护一个人的愿望超出一切,他告诉自己,心里有颗希望的种子,希望才能生根发芽,这种改变来自法安,小孩说他是他的妻子,那他们便是彼此的家人,对杨路而言,法安不光是爱人,更是他的责任。 当然,杨路的这份笃定里少不了玄清道人的功劳。 “唔,吃……”擦过身后,法安明显舒服许多,不知梦见了什么,嘴里嘟嘟哝哝。 “吃什么?”杨路贴在吃货耳边好笑道。 “炸……猪排。” “好,明天做给你吃。”杨路满口应承。 “……做给杨路吃。” 法安翻了个身,很快沉沉睡去,杨路心里又软又痛,这时,天窗轻轻响动了下,知道是莱米洛,他起身站到窗下,临着通道的门窗都有侍卫看守,莱米洛只能偷偷爬天窗,黑熊城长还算客气,应该也是知道他们就算逃出这间屋子,也很难逃出尼普蒂亚城。 莱米洛把杨路要的焰晶从窗口放下去,杨路见他欲言又止,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一大早他就听见旅馆东面动静不小,利利安暂时被看押在那里,不过他可没杨路和法安这样安静,整天哭着闹着要出去,旅馆驴老板本来以为这次倒霉倒到家了,结果没想到生意不跌反涨,吸引了不少爱好悬疑剧的过路客。 莱米洛点点头,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路安,你想先听……” “行了,别卖关子了。”杨路翻翻眼,忍不住打断他,相处久了,俩人之间多了份随意。 “……好吧。”莱米洛看似郁闷,其实挺喜欢杨路这么和他说话,好像他终于被划拉到了自己人的圈子里,想到要说的事,莱米洛笑意收敛起来,“利利安死了。” 杨路稍稍一怔,却没感到意外,无用的棋子多半是这么个下场,他早就猜到利利安会玩火*,“有人瞧见凶手么?”虽说人多眼杂,可人死了,外面的侍卫不该一点没有察觉。 莱米洛哼了哼,似笑非笑地说:“没有凶手,说是他畏罪自杀,最搞笑的是桌上居然还有一张利利安亲笔写的字条,瓦布隆已经找达雅巫医他们确认过了。” 杨路都有点佩服那个背后搞鬼的人了,单纯的兽人世界里,这人绝对是个高智商。 “你这算是坏消息?” “不,这个是好消息。”莱米洛一本正经状。 这算什么好消息,干掉了利利安,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至少有人给欧鲁思巫医陪葬。” 杨路以为莱米洛会说他们很快就能自由了,心里一动,追问道:“那坏消息呢?” 杨路仰着头,天窗落下的光线将他笼罩其中,形成一圈迷离的光晕,莱米洛不由恍惚了下,无法形容眼睛看到的美丽。 “莱米洛?” 莱米洛回过神,有点懊丧地抓了抓脑袋,为什么他每次都表现得像个愣头青,“坏消息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等你和小豹子出来再说吧。” 吃过午饭,法安就彻底洗脱了嫌疑,门外的侍卫很快撤走,莱米洛拎了一提蜜奈果,领着两个兽人进来,杨路不认识,法安却喜出望外,“泽拉尔,比金卡!” 来人正是从萨尔罕逃出来的蛟狼和甲豚族侍从。 主从相逢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见到法安这幅惨样,泽拉尔恨不得刎颈自戮,高高大大两个兽人眼睛红得跟蹄兔一样,就连杨路一时半会儿都没引起他们注意。 “佩迪恩和班得瑞呢,你们没在一起?”法安精神倒是颇好,杨路剥了只蜜奈果,慢慢喂给他吃,小金毛狲抱着一瓣果肉蹲在杨路肩膀上嘬,和人类相处惯了,小家伙如今胆子大了不少,不会动不动就躲起来,不过他还是只喜欢杨路身上的味道。 比金卡没想到法安上来就打听另外俩人,支支吾吾张嘴便道:“他们,哦,他们半道上遇到个亲戚,走亲戚去了,您安心养病,过些天他们就回来了。” 比金卡和泽拉尔路上听人说欧鲁思巫医遇害,嫌疑犯是只年轻翼豹,但那翼豹究竟是不是法安传话的人说不清楚,传来传去哪有准数,有说是,有说搞错了,只知道那翼豹身边陪着一位极其漂亮的雌性,想到上次从过路商队听到法安在彭普拉城掳人私奔的传言,俩人猜想八/九不离十,决定先来尼普蒂亚城救小主人,但没想到法安身体会虚弱成这样,比金卡生怕雪上加霜,佩迪恩和班得瑞的事提都不敢提了。 搭伴走亲戚? 杨路瞥了法安一眼,莱米洛差点被嘴里的蜜奈果肉呛住,泽拉尔扶额踢了比金卡一脚,倒霉催的,不会撒谎他妈还抢着插嘴。 “究竟出了什么事?”法安脸孔一板下来,威严顿生,杨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种表情,举着果肉的动作停了停。 “对不起,吓到你了。”法安眉眼一弯,立刻从老虎化身成了hello kitty。 杨路习惯性想去捏捏法安耳朵,突然发觉这个动作很不合适,他家小孩一天比一天长大了呢。 法安歪歪身子,小声嘀咕道:“咱们待会儿关起门来捏。”说是关起门来,尾巴已自动自觉缠到了杨路腿上。 捏?捏什么?泽拉尔和比金卡没听懂,两个人都被法安大狗样的表情吓住了,这才正眼打量私奔故事中的另一主角,泽拉尔还算好,比金卡二十来岁,年轻气盛,又在萨尔罕素了两年多,一下子被杨路闪得口水差点没滴下来,幸好在法安发现之前,他屁股上又挨了泽拉尔一脚,比金卡手忙脚乱地把舌头和哈喇子收回来。 “说吧,不要让我再问一遍。”法安沉声道。 第七十四章 “事情是这样,我们四人为了打探主人的消息,离开萨尔罕后,又偷偷潜回了墨塞奎比城……”法安一动怒,泽拉尔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待事情经过。 不得不说,他们四个一开始运气还不错,杀了谢普里的弟弟沙莱曼后,泽拉尔一心以为会被追杀,如此一来彭普拉城就不能去了,假如他是图坦利,必然会叫人在那里堵截他们,可是绕路的话,耽误的时间又太长,他们四个都不是翼兽人,也没钱雇请佣兵,正左右为难之际,遇到了一支素食性兽人组成的商队,他们到时,这支商队正被一伙狼獾花豺打劫,虽然商队请了一个五人的佣兵团压阵,但还是落了下风。 泽拉尔本来不敢管人闲事,结果一看商队老板是个翼马族兽人,立刻决定冒一把险,四个人分两路一前一后偷偷包抄过去,给那伙强盗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商队到了目的地,距离汩罗廷城不远的科鲁特镇,商队老板为了答谢他们,叫上自己兄弟和两个儿子,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坎贝拉卫城的边界小镇,那个时候,杨路和法安他们还被困在奥卢奇格森林里。 一到猫耳族地界,他们就放松了警觉,到处找人打听法安的下落,之前在科鲁特镇时,他们听人说起法安大闹彭普拉城的事,以为依照法安的脚程,早该到了坎贝拉卫城。 “你们去了主城?”听到这里,法安问道。 “是的,我们以为主人您一定也去了那里。” “什么时候?” “十天前。” “出事了?”法安有种预感,也许这次的事真应验了杨路那日的猜测,同他的表舅拉迈帝尼有关。 “……是。”泽拉尔面露羞愧,他没想到昔日的同僚会陷害他,“我找到一个在城主府当差的朋友,以前他也做过莱亚夫人的侍卫,向他打听您的消息,那混蛋骗我说,您早些天就已被拉迈帝尼城主接进了府里,只不过碍于您父亲的情面,对外没有声张。”彼时,即使被卡马思赶去了萨尔罕,泽拉尔也称呼卡马思为主人,法安为小主人,如今却彻底改了口,再不愿意承认卡马思。 “随后,他说要领我们去见您,当时我已察觉到他神色有些古怪,可还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多年不见生疏的缘故,没想到我们才进城主府,那家伙就寻机遛了,跟着我们就被一队侍卫围住,诬陷我们是托塔斯卫城派来的奸细,偷进城主府必定是想图谋不轨,我这才知道上当了,班得瑞和佩迪恩拼了命地才使我俩逃出来,我们躲在城里几次想救他们都没找到机会,之后便听说了欧鲁思巫医遇害的事。” “果然是他,可恶!”法安恨恨地砸了下床板,为什么连他的亲人都一个接一个地落井下石。 杨路握住他的手,想了想,问泽拉尔和比金卡:“你们有没有见到拉迈帝尼城主?” 比金卡被杨路看得大脑充血,不等泽拉尔回答,便结结巴巴抢着说道:“没没,没有,拉迈帝尼城主始终没有露面,只有一队侍卫,泽拉尔还受了伤……”比金卡越是想表现一把,越是说不清楚当日的情形,急得面红耳赤,泽拉尔感觉丢脸死了,一脚把他踹到角落里反省去了。 “那你们逃出城主府以后,有没有人继续搜捕你们?”杨路又问。 泽拉尔单膝跪下,朝杨路行了个礼,比金卡赶紧跟着一起,之前他们疏忽了,这会儿得补上,“回禀维那……” “叫我名字吧。” “叫夫人!”法安和杨路异口同声。 杨路偷偷瞪了法安一眼,叫夫人?怎么不叫他太太,法安摸摸鼻子,刚想说那就也叫主人,泽拉尔已自作聪明地接口道:“路安夫人。” “噗咳咳——” “……” 泽拉尔搞不懂这称呼有什么好笑,没做多想,继续谈正事,“当日城门封了,我带着比金卡躲到一个亲戚老房子的地窖里,我们以为拉迈帝尼城主会全城搜捕,没想到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几小队侍卫静悄悄地搜了两天就收工了,这件事我也感到有些蹊跷。” “路安,你的意思是……”法安原先没觉得奇怪,被杨路这么一问,倒真听出点名堂来。 杨路点点头,表示他猜测得没错,两个人很有默契地眉来眼去,把泽拉尔和比金卡搞糊涂了,莱米洛此时也听明白了点,拍拍手里的果皮屑,酸溜溜地解释道:“路安的意思是,这件事不一定是拉迈帝尼城主指使的,背后或许另有其人,他们怕动作太大会被城主知道。” “还有一点。”法安补充道:“泽拉尔,也许你们能逃出城主府并非运气好,而是那人故意放水。” “为什么?”比金卡伸着脖子插嘴。 “你们想啊,谁会和你们有仇,抓你们一个两个还是全抓住其实都一样,那人最终只想引出小豹子罢了,这就叫一计不成还有一计,与其费劲来抓,不如让你们自个儿送上门。”莱米洛笑嘻嘻地回道。 比金卡很不满意莱米洛小豹子长,小豹子短,只是法安和杨路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发火,只瞪了瞪眼,道:“谁他妈这么缺德?我以为只有图坦利那些狐族杂碎才诡计多端。” “呵呵,你可真不会动脑子,在城主府有这手段的除了城主大人以外,还会有谁?” “城主夫人蓝利尔?”比金卡幸好不算太笨。 泽拉尔脸色变得极难看,喃喃道:“可,可他是莱亚夫人的闺友。”泽拉尔在莱亚出嫁前就是他的贴身侍卫,所以最清楚当年的两个小雌性有多要好。 杨路不以为然,这些兽人可能不知道,越是闺蜜越是会拆台,若真是蓝利尔从中作梗,就可以解释莱亚和他表兄这些年为何会关系渐渐疏远,直到去世都没叫法安去投奔自己的表舅,不过莱亚的性格杨路实在不太喜欢,本来就身体不好,还把香的臭的都藏在肚子里,如果早把好坏跟法安分析清楚,他们主仆也不会坚持跑这一趟。 不过莱亚是法安的母亲,就算不欣赏这个可怜的‘婆婆’,杨路也不会多说什么,其实杨路本身也是喜欢藏心事的人,谁好也好,坏也好,背后都不会多做评论,区别只在于莱亚的性格里只有柔弱和顺从,而杨路这些只在表面,骨子里他有自己的坚持和强韧。 法安的表情倒是很平静,他从未见过这个表舅母,也就谈不上失望与否,“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去一趟主城。”小孩目不转睛盯着杨路,生怕他不同意。 “好,我陪你。” 杨路不是个傻大胆儿,如果能走他当然不愿意法安去自投罗网,不过是这会儿根本走不了罢了,欧鲁思巫医死了,利利安也死了,他们一行早被人盯上了,即使尼普蒂亚城人多眼杂不方便行事,等他们逃出城,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就能把他们一锅端了,倒不如大张旗鼓地去主城,从那静悄悄地搜捕就可看出,蓝利尔对付法安并不想教自己丈夫拉迈帝尼知道。 “可是主人您这身体……”泽拉尔显然不赞同。 “没事。”法安和杨路对视一眼,知他又跟自己想的一样,心情不由大好,笑着说:“我们可以找人送我们去。” “谁?” “尼普蒂亚城城长瓦布隆。”公布答案的是莱米洛。 法安气急,吼道:“你能不能别插嘴!咳咳!”他和杨路眼随心动的默契中老被这混蛋插一脚。 “切,气都喘不过来了,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吧。”莱米洛双臂抱胸,凉凉道。 屋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小金毛狲差点被法安失手当武器丢出去,比金卡又差点和莱米洛打起来,杨路头疼,这俩家伙几天没见,以为不闹了,没想到‘小别胜新婚’,闹得更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当我是空气扔了一个火箭炮~~么么哒~~ 第七十五章 (修改,增加一千多字) 瓦布隆搞不懂这个叫路安的漂亮雌性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当日在旅馆里,他死不承认那头小翼豹是城主大人的外甥法安,如今事情已解决,他反倒找上门来,表明身份,要求自己派人护送他们一行人去主城。 黑熊城长面相是有点蠢笨,但不表示他就真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没有任何背景,又非猫耳族人,能在复杂的权力倾轧中坚/挺地当着一城之长,说明他至少不会是个笨蛋,他才不相信杨路之前给出的解释,什么为了公正执法,若当着大家的面承认了法安的身份,纵然之后摆脱了嫌疑,也会给尼普蒂亚城的城民留下一个城长大人可能徇私的印象,如此一来,无论事情解决与否都会有损领袖人物的威信,似乎所有的忍气吞声含冤负屈都只为顾及他的面子。 啊呸,简直就是在睁眼说瞎话! 杨路与瓦布隆对视了片刻,见他瞪着自己半晌不吭声,一张黑漆漆满是横肉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天生就这副尊容,杨路眼睫眨巴了几下,表情越发坦然无辜。 瓦布隆眼神微微一颤,连他都有点被蛊惑了,假如之前没见过路安巧言善辩的样子,他还会相信这是个单纯无害的小可爱,现在么…… 呵!他也可以这么认为,黑熊暗自调侃,看谁今后还敢说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长成杨路这样,鲜少有兽人会真正忍心令他难堪,何况杨路的请求之于瓦布隆不过是举手之劳,欧鲁思巫医的案子貌似圆满解决,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水深,留那只小豹子继续待在城里,麻烦恐怕会越来越多,不如趁早送走。 瓦布隆脸上堆起一丝‘狞笑’,杨路知道事情解决了。 临走前,他和莱米洛俩人又厚着脸皮跟城长大人死缠硬磨借了八百金珠,没办法,焰晶消耗太快,总不能真照几个兽人提议的,半夜洗劫焰晶店,杨路面嫩,起先只想借个两百金珠应应急,结果莱米洛倒好,抢在他之前开口便是一千,最后讨价还价成了八百。 八百金珠对穷鬼们来说是笔巨款,对黑熊城长,也就是家里一两个月的蜂蜜开销,问题是黑熊族兽人向来小气,拎着那张字丑得跟鬼画符一样的借条,瓦布隆的脸色比锅底灰还黑。 隔天一早,杨路三人连同新加入的泽拉尔和比金卡就收拾好东西上路了,瓦布隆还挺厚道,派了两驾犀马车和一支十人的侍卫小队护送他们,不知是担心他们呢,还是担心那八百金珠。 去坎贝拉主城走捷径最快只需六天,杨路一会儿借口小路太颠太荒凉,一会儿又嫌吃睡得不够好,总之要求颇多,最后变成有‘官道’必定走‘官道’,有大城绝不进小镇,由于是去主城方向,路上不断遇到同行者和商队,两驾马车混在各种车队里,基本没有落过单,侍卫们顾忌到车里病得快断气的城主家外甥,也不敢把车赶得太急,生怕那倒霉蛋一口气接不上来,罪责就落到了他们头上。 杨路这点程度的作劲,侍卫们根本没当回事,有美作伴,走再慢也是甘之如饴,为了多看几眼美人,某些人说不定还希望他多耍耍小性子,不过队伍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例外,当然,人家有老婆有孩子,希望早去早回也正常。 莱米洛拉开车门,就见杨路撩着一角车帘,望着远处出神,眉头微微蹙起,炙光打在脸侧,在晶莹剔透的皮肤上晕染了一层金红,帽檐下,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整个人俊丽得让人有种不真实感。 莱米洛盯着望了一会儿,开口问:“在想什么?” 杨路回过神,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想了想,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莱米洛瞥了一眼蒙头大睡的死小孩,坐到杨路身边,不动声色地挨近了点。 “你不觉得这一路上太过顺利了吗?” 莱米洛失笑,“顺利不好,难道你还希望出点事儿?”说着,又正色道:“路安,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也别太紧张,人多眼杂,我们走的又都是大路,有人即使想下手,机会也不容易找。” “嗯。”杨路随口一应,低头去看法安,目光不自觉地柔和起来,“我有个想法……” 俩人正说着话,窗外似有人影晃动,又来了,莱米洛忍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杨路轻轻‘嘘’了声,动作飞快地挑起车帘,帘子一掀开就是一张正在凑近的国字大脸,对方被他吓得打了个噎,绿豆眼眨得跟蜂鸟翅膀似的,是侍卫小队的队长鲁尔,一个长相有点滑稽的河马,每次见到他都在做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在杨路看来,这就是行为鬼祟,他挑了下眉,眼神带了点故意的凶横,慢吞吞问道:“你有事?” “呃,没,那个……我就是来告诉维那您一声,明天中午我们就能赶到主城……”这话早上好像已经说过了,鲁尔抓着小耳朵吭吭唧唧,背后一把野花捏得稀巴烂也没敢递出去,最后落荒而逃,不一会儿,车前传来一阵窃笑和鲁尔气急败坏揍人的声音。 “……”果然很可疑。 杨路朝莱米洛打了个眼色,莱米洛一阵无语,蠢河马的目标是谁白痴都能看出来,所谓关心则乱,路安这些天草木皆兵,看谁都像贼。 “其实……我们可以请他帮这个忙。” “谁?”杨路诧异,“鲁尔?” 第二天黄昏时分,杨路收功坐起,听到马车外传来喧闹声,知道已进入坎贝拉主城,这趟行程拖拖拉拉走了十天还多,本来中午前就能赶到主城,昨天晚上莱米洛却向鲁尔一个劲抱怨,说路安连续几天赶路有点中暑,今天硬是拖到午后过半才动身,抵达主城时已临近傍晚。 法安早上吃过药后一直没醒,这些天小孩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还很怕见光见风,甚至上下车都要靠人背,对一只半死不活浑身恶臭的小豹子,侍卫里开头还有人‘关心’几句,现在都把兴趣转到了杨路身上。 “我们到了。”莱米洛坐进车里点了下头。 “他们……”杨路刚要问,吊在车顶荡来荡去的金毛狲突然蹦到车帘上,尖利地叫了几声,一闪身,跳了出去。 “怎么回事?”杨路赶紧叫人停车。 马车正经过一个街市口,俩人下了车,发现前面一处摊位上围了几个人,当先是个年纪不大却很神气的小兽人,长了一对乳白色带花纹的猫耳朵和像波斯猫一样蓬松华丽的长尾,大约十六七岁,皮肤粉白,身材圆润敦实,单眼皮,双下巴,有法安做对比,杨路猜想这孩子实际可能才十二三岁,在他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猿族侍卫。 金毛狲不敢靠近,蹲在路口吱吱叫了两声,又急吼吼跳回杨路身上,比手划脚催促他快点过去。 “是猫耳族兽人。”莱米洛下巴指了指小兽人。 “不,小家伙不是着急他们。” “过去瞧瞧吧。” 杨路朝后看了看,泽拉尔和比金卡此刻正安静地待在第二辆车里,一点不关心外面的动静,离主城越近,俩人就越少露面,杨路关照侍卫们看好车子,和莱米洛一起走了过去,小金毛狲钻回杨路兜里,只露出一双大圆眼睛紧张地偷看外面。 看清摊子上售卖的东西,杨路便知金毛狲为何着急了,摊位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都是一些毛色绚丽模样讨喜的小动物,会报时的长尾婴鸟,电光狐,蓝色折耳鼠之类,其中一只金属笼子里关了只幼年金毛狲,拳头般大小,小家伙一边发出微弱惊惶的叫声,一边歇歇停停用两排米粒大的尖牙用力啃咬笼栏,估计在笼子里关了挺久,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只金毛狲多少钱?”莱米洛上前打听。 “五十金珠。”摊主抬了抬眼,不是特别热情,大概看出这位没啥钱。 “怎么那么贵?”一只稀罕的电光狐差不多也就这个价钱。 “抓住它可不容易,笼子都被啃坏好几个了,要不要?要的话算你四十八金珠。” 莱米洛还想继续还价,原先正对一只五彩花斑毒蜘蛛大感兴趣的小兽人凑过头来,嚷嚷道:“诶,这只金毛狲也不错,可以送给洛林当生日礼物,五十金珠吗?塞缪尔付钱!付钱!” “嘿,懂不懂买卖规矩?这是我们先看中的。”莱米洛提醒道,嘴边笑意没减,可两个侍卫立刻瞧出厉害,警觉地围了上来。 “规矩?”小兽人傲娇地挺起胸,弹了下手,示意侍卫们让开,他本想震慑一下莱米洛,可惜凑近了发现个头和气势统统比不上人家,两个人站在一起好比扬州汤包vs金华火腿,‘汤包’只得临时调整方案,双臂往胸前一插,挤出深深的事业线,斜着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表示轻蔑,“你付钱买了吗?你买得起吗?既然你还没买,那就不是你的东西,跟我谈规矩,哼!塞缪尔,告诉他,什么才是本城的规矩!” 这边小兽人还没得瑟完,那头杨路已飞快朝摊子上扔下一袋金珠,把笼子拎在了手里,“走了,莱米洛!” 莱米洛一摊手,嬉皮笑脸地挤了挤眼。 “你!”从来没人敢这么当面挑衅他,小兽人气得脸充血,见两个抢自己东西的家伙要走,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杨路,“把笼子放下,那是我的!” 杨路侧身躲开,抬起头微笑着反问道:“你付钱了吗?” ‘汤包’傻乎乎地愣在那里,小兽人长得其实一点不讨人嫌,要不是飞扬跋扈的,甚至还挺可爱。 “不好意思,既然你还没付钱,那就不是你的东西。”杨路打开笼子,两只金毛狲在口袋里顺利会师。 “臭小子,别他妈不识好歹!知道我家小主人什么身份吗,就敢上来找死?”两个猿族侍卫亮出利爪,恐吓道。 双方摆开架势,旁边立刻围上来不少好事者,鲁尔也带人过来打听出了什么事。 “这两个家伙胆子真大,城主大人家的小霸王都敢得罪。” “外地人嘛,看来要吃亏啊。” 莱米洛和杨路对视了一眼,随即双手插腰,嚣张地说道:“我管你什么身份,知道我们车里的是谁吗?那可是城主大人的外甥,托塔斯卫城的小主人法安,别挡道,我们赶着去城主府拜见,识相点就给我让开!” 低调不如大张旗鼓的行事,越多人知道法安进城的消息越好。 “噢,就是那只被贬到萨尔罕的凶兽啊,哈哈,久仰久仰!”塞缪尔夸张地大笑两声,另一猿族侍卫在他暗示下,偷偷钻出人群,回去叫人了。 不多时,猿族侍卫就领着六七个巡城侍卫返回,围观的人兴致更浓,一边是城主大人的外甥,一边是蓝利尔夫人最宝贝的兽人儿子,自家人打起来那才热闹呢! 帮手一到,塞缪尔暗下松了口气,附在小兽人耳边请示道:“小主人,您看这事儿……” 塞缪尔不想把事情搞大,闹出乱子上面怪罪下来,盖西小主人不会有事,他却难说了,法安母亲莱亚夫人出自坎贝拉卫城,虽说家族势弱,如今没剩几个人,可到底和城主大人的母族同气连枝,况且他听别人提过,莱亚夫人当年与蓝利尔夫人交情很好,讨讨口头便宜没什么,意气用事的话,最后倒霉的可是他们这些底下人。 “啊……你说什么?”盖西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杨路,怎么有长得这么好看的雌性呢。 “要不要把他们抓起来?” “抓,当然抓……”盖西还在对着杨路发呆,倒不是有什么猥琐想法,‘汤包’毕竟还不满十三岁,加上母亲和兄长们的溺宠,块头虽然不小,心智却比同龄兽人晚熟,杨路只是让少年在好吃的和好玩的之外,忽然对异性有了一点朦胧的意识。 侍卫们一涌而上,盖西总算反应过来,翻脸骂道:“抓个屁啊抓!一点没眼力劲,他们都是我表哥家里人。”看来莱米洛之前说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盖西踅摸踅摸蹭到杨路边上,顺了下刘海,故作大方地问:“嗨你好!我叫盖西,你叫什么名字?” “……”问名字就问名字,干嘛要脸红?还有小胖子你已经够蠢萌了,不用再把耳朵折起来。 莱米洛撇了撇嘴,小屁孩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讨人厌。 ‘自己在兽人眼中就是个吸睛的大美人’这个概念杨路现在已经很清楚,不过这么丁点大的小孩也学人‘把妹’真是醉了,看来‘把妹’是兽人的一种本能。 围观人群随着盖西把注意力转到了杨路身上,本来杨路遮得严实虽然知道那是个雌性,也没人去多留意,主城不比其他城镇,每天人来客往,熙攘繁华,长得漂亮的雌性不知凡几,不戴头纱的都看不过来,何况裹得跟粽子似的,反而让人感觉小家子气。 站在旁边和后面点的先不说,正面离得近点的人也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杨路身高要比兽人矮一大截,又戴着宽边深檐的兜帽,除非特意盯上他,不然也就看个下巴,可总有个角度问题,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一声惊艳的‘哇喔!’,然后现场就跟点燃了引线的2000响鞭炮似的轰然炸开,兽人们你推我挤,看到的自然想再多看几眼,没看到的则越发心急。 “喂!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给老子统统把头低下来!”鲁尔像是被人占了天大的便宜,仗着先天优势,往杨路跟前一站,挡住不少视线。 莱米洛护着杨路往后退,顺便踢了盖西一脚,把他踢到前面。 “真漂亮!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黑眼睛雌性!”某个被家里黄脸汉揍出来买菜的兽人露出一脸梦幻的笑容,感觉今天特别幸运。 “有多漂亮,比当年的莱亚还漂亮吗?” “那不可能!”这位大叔绝对是莱亚的脑残粉。 “黑眼睛有什么,我觉得蓝利儿夫人更可爱点。” “说那么多废话,你们到底看见没有?” “别挤!别挤!” “谁打我?他妈刚才谁打我?”一个站在前排块头特别高壮的兽人脑袋上挨了好几下,他气啊,以为站第一排就能看见了?图样图森破,知道什么叫人品爆发吗? “闪开!闪开!” 街头突然出现一支二十人的侍卫队,装束整齐,气势威武,一看就是城主府的亲卫队,沸腾的人群总算安静下来,纷纷退避,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领头的中年兽人过来时朝停在市口的马车望了一眼,守在法安车边的一个尼普蒂亚城侍卫冲他暗暗示意,那人自认为做得隐蔽,孰料早已落进有心人眼里,亲卫队里立刻分出两个人一左一右替换下原先的侍卫。 中年人走到几人面前站定,盯着莱米洛上下审视了一番,才调开视线朝杨路微微颔首,看似还算客气,语气却是傲气凌然,“您就是路安维那?” 杨路眯了下眼,回道:“是我,请问有何贵干?” “一路辛苦,我是亲卫队队长,猫耳族的特兰斯,城主大人得知您和表少爷今天要来,特意让我等前来迎接,这边请!”特兰斯退开半步,亲卫队不动声色地将杨路和莱米洛的退路全部封死。 真是城主大人的邀请? 鲁尔左看右看,感觉出点不对劲来,刚要动,被身边一个手下一把扣住,冲他摇了摇头。 盖西一无所觉,兴高采烈道:“原来你叫路安,你要去我家做客吗?太好了,我养了许多宠物,比这只金毛狲有趣多了,你喜欢鸫狳还是粉色象鹿?噢,你们雌性肯定喜欢粉色象鹿啦,我弟弟洛林就很喜欢。” 杨路笑了笑,高声谢道:“城主一家果然好客,才刚进城,特兰斯队长你就来了,真是煞费蓝利儿夫人一番苦心。” 多数人继续被蒙在鼓里,可聪明人已经从这句话里品味出点异样来,特兰斯无所谓地笑起来,“那是应该的,还请表少爷和路安维那能在府中多住一段时日,大人一定会很高兴。” 杨路心里一凛,面上却故意露出一点打破别人阴谋的小得意,“原先是这么打算,可惜来此之前法安结交了一位新朋友,北方圣巴夏卫城的代城主奥莫里。”为了让特兰斯看清自己的表情,杨路仰起脸,露出炫亮的双眸和光洁的额头,刚刚安静下来的场面顿时喧腾起来。 从短暂的惊艳中回神,特兰斯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那真是一个非常热情好客的人,他和法安一见如故,多次邀请我们去他府里小住。”杨路为自己少女般的天真语气偷偷吐了一把,“队长想必也听说了,法安最近身体不太好,夏暑秋燥,北方确实更适宜静养,本来早就要动身,结果有两个笨头呆脑的侍从中间走散了,听说为了找我们,那两个笨家伙至今仍留在城主府里做客,法安只得让奥莫里先走,答应随后赶去,这次来主城,我们一是为了拜见城主,二也是想顺便把人领回去好好管教一番,城主府再好,也没有赖在别人家里不肯走的道理,你说是吧,特兰斯队长?” 特兰斯没想到这个小雌性如此牙尖嘴利,他阴阳怪气地哼了哼,道:“倒是头一次听讲翼豹族和飞羽族关系这么好,我以为他们见面不打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说过化干戈为玉帛这个词吗?看来特兰斯队长还抱持着老眼光,当然,你是老人,用老眼光看人这也正常,可如今的年轻人哪会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放在心上呢!” 正当壮年自认为还挺英俊的特兰斯被那句老人堵得胸闷。 “聪明人都明白一句话——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杨路眼尾轻轻一扬,意有所指,“有没有永远的朋友就要问蓝利儿夫人了。” 特兰斯眼角抽紧,若有所思中透出几分凶相,倒是没有了之前的轻慢,杨路继续说道:“八百年前兽人大混战时期,看不顺眼的都是敌人,后来翼豹族和猫耳族成为姻亲,三年前猫耳族又和飞羽族结成盟友,那么,翼豹族和飞羽族为何不能放下成见化敌为友呢?假如真是那样……”杨路故意说到一半,轻轻勾起嘴角。 翼豹族若和飞羽族结盟,猫耳族的处境就危险了,猫耳族本身的战斗力不如翼豹,甚至比飞羽族都略逊一筹,因为他们不会飞,当然优势也有,就是人多,以前翼豹族和飞羽族喜欢对着干,他们自然乐见其成,可以说三族中猫耳族是最为清闲的一族,因此也更贪于享受。 特兰斯不怕法安和奥莫里结盟,奥莫里看中法安什么?不过一个势单力孤的小兽人,对他们礼遇有加十之八/九是因为这个叫路安的漂亮雌性,不过经杨路一提醒,特兰斯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假如图坦利明面上和他们合伙对付莱亚母子,背地里却又撇开一切利用这件事激怒卡马思,或者干脆掉头跟飞羽族合作呢? 盖西听得似懂非懂,总觉得杨路话中有话,又不知该怎样反驳,莱米洛忽然语带调侃道:“路安,别这么说,猫耳族和飞羽族三年前结盟也是想为莱亚夫人讨个公道。” “是啊,是啊,我听母亲也这样跟父亲说。”盖西连忙应道。 杨路眼里闪过讥讽,淡淡道:“真是难为了蓝利儿夫人,据说当年莱亚夫人走得十分冷清,除了法安,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想不到去世三年后还有亲友惦记着要为他讨公道,若他地下有知,想必也会感念这份‘恩情’。” 特兰斯不耐烦杨路当街翻老账,打仗这种事自然想打就打,管什么姻亲朋友的,翼豹族自己人以前不也成天干架,不过一个借口罢了,倒是这个奥莫里突然横插一杠子出来,他得赶紧回去告诉蓝利儿,特兰斯有些粗暴地催促道:“街上乱,既然表少爷身体不好,我看还是早点回府,路安维那若是想叙旧,可以和夫人坐下慢慢聊,请吧!”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修改,增加一千多字) 车一上路,原本蜷睡着的法安动了动,似乎想起来,杨路连忙用手按住,把人重新裹严实,低声训道:“别动!继续睡。” “后面那辆车……”毯子里传出闷闷的一声。 “鲁尔队长他们已经走了,放心吧,只要有你在,没人会在意后面那辆车。” 莱米洛跟着车步行了一段,等尼普蒂亚城的侍卫队走得没影了,才重新回到车上,杨路心里忐忑不定,“天知道那个鲁尔可不可靠,我们这次实在有点冒险。” 你去求他当然可靠,那小子色心可比眼睛大多了,连手都抓着摸了好几下(握手而已),我还没摸过呢,莱米洛心里有些吃酸,嘴上却宽慰道:“我观察了那家伙好些天,尽管有点……那样。”莱米洛比了下脑子,“但绝对不是蓝利儿的人,放心吧,除了那个伊洛,剩下的人鲁尔应该都能搞定,话说回来,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那倒是。”杨路点了点头。 “对了,你怎么知道是伊洛?”说起蓝利儿放在尼普蒂亚城的‘暗桩’,莱米洛也留意了好久,最后居然不是那两个因为着急赶路几次提出来走小路的人,而是除了鲁尔以外,对杨路最体贴照顾的伊洛,那人长了一张英俊憨厚的脸,就算献殷勤也不让人感觉讨厌,比起绿豆眼鲁尔,真是自然顺眼多了。 “很简单,那家伙虽然一直对我……还不错。”杨路抿了下嘴,露出一副膈应的表情,“但只要我和法安分开,他的注意力永远都在法安身上。” “我以为你看谁都不像好人。” “……确实。”杨路自嘲地叹了口气。 “你说伊洛的注意力永远都在法安身上时,其实是在吃小豹子的醋吧。” 莱米洛说了个冷笑话,自己被自己逗笑了,杨路却没笑,他沉默了一会儿,眸光黯淡下来,像失去星辰的夜空,为了修炼功法,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觉,但这不是他感觉疲惫的根源。 望着那双因为失去光彩而显得荒芜的眼睛,莱米洛身体里又开始了熟悉的抽痛,痛得他几乎分不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要不要到这里来休息一下,绝对比小豹子的宽敞舒适。”莱米洛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半开玩笑道:“试过一次,说不定你就把他甩了。” “去你的!”杨路失笑,又摇了摇头,眼睛柔和地看着面前这个英俊可爱的青年,“对不起,莱米洛。” 即使他能把自己一分为二,他也不会那样做,因为那无论是对法安,还是对莱米洛,都是一种缺失,一种不公平的对待,既爱a又爱b的爱情,对许多男人而言也许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但不包括杨路,人心只有那么点大,全心全意地装了一个人,又怎么装得下另一个,硬是要把两个人塞进去,那么三个人都不会舒服。 “知道我最讨厌听什么?”莱米洛摊开手,神情苦恼又俏皮。 “什么?” “就是你老喜欢跟我说抱歉,对不起莱米洛,麻烦你了莱米洛,不好意思莱米洛。”莱米洛学着杨路的语气,“你和别人可从来不会这么客气。” 杨路的歉意是再一次表明自己的立场,莱米洛却故意曲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杨路笑了笑,说:“好吧,朋友之间确实可以随意点,总之这个人情我和法安记下了。”除了爱情,任何事我都会答应你。 杨路没想到他下的这个决定却在二十年以后得到兑现。 毯子堆烦躁地动来动去,里面的人不知是在生气,还是热得受不了,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莱米洛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骂道:“安静!” 杨路不太赞同地瞪了他一眼,莱米洛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隔着帘子留意了一会儿窗外,盖西还在探头探脑,对于没人请他进马车,小胖子有点被打击到,其实马车里的气味并不好闻,满车厢都是法安身上的脓臭味,天热更不容易散开,看特兰斯忍耐的表情就知道了,每次想离马车近点,都被熏得直翻白眼,猫耳族兽人大多有点洁癖。 事实上法安也没那么臭,杨路每天都会给他冲洗伤口,之所以臭成这样当然是他们故意的。 莱米洛想了想,更小声地问:“对了路安,刚才在街上,你和特兰斯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暗示蓝利儿,法安要和飞羽族结盟?”这个主意听上去似乎不赖,尽管实际操作起来完全是另一回事,正如特兰斯所言,翼豹族和飞羽族见面能不斗嘴干架已经是很给对方面子了,也不知道这次奥莫里大老远跑到托塔斯卫城究竟想要干嘛,不声不响就这么又回去了。 杨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就算我们想和飞羽族结盟,也没有任何吸引人的筹码,你觉得奥莫里会愿意?” 这很难说,莱米洛努了下嘴。 “还是说他父亲会同意?这样的结盟不说能否得到飞羽族和翼豹族其他人的支持,就其本身也是一纸空谈,只要法安一死,盟约便荡然无存,难道飞羽族还会因为一只非亲非故的小翼豹去找蓝利儿的麻烦?所以不管我怎么说,都很难让人信服。” “那你的意思是……” “唯一会为法安讨公道的只有卡马思,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蓝利儿并不知情,他所有的消息都来自于他的队友,所以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挑拨朵岚和蓝利儿的关系,或者说是幻狐族和蓝利儿的关系,我猜你也应该想到了,朵岚清楚我们行踪很正常,但是远在坎贝拉主城的蓝利儿对此也了如指掌,说明什么?说明幻狐族和这个阴险的女人早就因为同一目的达成了某种约定,不光是这次,也许早在三年前朵岚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或许更早以前,法安母亲还活着的时候。” “女人?你是说雌性?”莱米洛眼神一闪,装作不经意地问:“这是哪个部落的方言?”他嘀咕着重复了几遍,直觉这就是路安和小豹子私下交流用的语言。 “嗯,就我家那边。”杨路随便应付过去,心里在骂坑爹,会怀孕的男人伤不起。 没给莱米洛发问的时间,杨路又继续说道:“六年前法安还小,虽然大家一直都说莱亚夫人身体不好,可我听泽拉尔形容,莱亚除了身子稍微孱弱些,并没有什么太过具体的病症,平时吃的也无非是些固本培元的养生药剂,就算……” 就算无法适应房事,这话当着莱米洛的面,杨路说不出口,说实话,有几个人能受得了兽人的索需无度,尤其还是卡马思那样的,想象一下就知道,至少作为一名地球人类,杨路觉得自己应付一个十五岁未满的小屁孩已经感觉脚软了,可能西方人长相的人种这方面的欲求都比较强,不知道以后…… “就算什么?”莱米洛追问,因为压低声音说话,他脸贴得离杨路很近,一张娃娃脸上露出好奇宝宝的表情。 杨路低下头干咳了几声,掩饰迅速涨红的脸,这种时候他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杨路正了正脸色,道:“就算后来因为朵岚心情愁闷,郁郁寡欢,可他还有儿子,一个唯一继承人的兽人儿子,你难道不觉得莱亚病死得相当突然吗?”不得不说,以前性格平和温顺的羊咩咩最近阴谋论得厉害,然而与事实倒是相差不远。 “呃,是啊,很突然。”莱米洛被杨路一瞬间的羞涩和回避弄得有点痴呆,心口扑扑跳了好一阵才缓下来,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没有想得那么深入,这些事实在太搞脑子,特别是在他脑筋不清楚的时候,刚刚路安干嘛看着他脸红,难道…… 这下轮到莱米洛开始胡思乱想。 “莱亚的死因姑且不谈,我在想,朵岚陷害法安母子还合乎常理,可蓝利儿又是因为什么?要知道他们两个曾经是关系十分亲密的朋友,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蓝利儿身为城主夫人自然不差钱,世人追逐的无非财、权、名、色这几样,排除前三种,那就只剩下感情纠葛,你以为呢?” 莱米洛愣了片刻,眼睛突然睁得老大,吃惊道:“路安,你是说莱亚和他表哥有一腿?” “……”杨路无语地摸了摸鼻子。 毯子又动起来,要不是杨路用手按住,里面的人恨不得跳出来咬莱米洛一口,你母亲才和你舅舅有一腿! “咳,好吧,刚才我有点混乱,让我再想想。”莱米洛撸了把脸,迟疑着问道:“路安,你是说……蓝利儿喜欢卡马思?” “嗯。”杨路点了点头,“我问过泽拉尔,他们三个年轻的时候总在一起,无论去哪儿,莱亚都拉上蓝利儿,这也就能解释明明是朋友,婚后却不再往来的原因,听法安讲,在他很小的时候,还时常看到他母亲写信回去,后来不知怎么就渐渐断了联系,我想莱亚那些信不管写给谁,只会有两种可能,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就是得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复。” 莱米洛不解,“照你这么说,莱亚都已经去世六年了,蓝利儿还有什么放不开的,如今朵岚才是卡马思的正妻,就算他要恨,也该恨朵岚。” 杨路摇头轻呵了一声,道:“你不明白。”有些人偏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明知法安中了黑巫咒,还是不死不休,简直近乎病态。 “雌性真是麻烦,心眼小,还一个比一个恶毒。”莱米洛咂了咂嘴,见杨路看他,忽然反应过来,急忙申辩道:“路安,我不是在说你。” “……”杨路差点掀桌,这和我有毛的关系啊,老子是雄的!雄!的! 发现杨路脸色不太好,莱米洛很知趣地往边上稍微挪了挪。 杨路冷笑:“幻狐族和蓝利儿的交情看似深厚,实际上不过是狼狈为奸,我猜幻狐族想把法安的死推给猫耳族这边,所以我们出了彭普拉城后,只有一些不相干的鸡零狗碎来追我们,而蓝利儿在得知法安中了黑巫咒后恐怕也是暗自窃喜,以为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彼此之间始终不会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信任,而我们正需要这个空隙,奥莫里就是那颗落进空隙里的种子,奥莫里为什么会到托塔斯卫城来?” 杨路看了看莱米洛,点头道:“对,我们不知道,可蓝利儿同样不知道,不知道他就会多想,他就会有顾虑,说不定他就会放法安一码,反正法安也中了黑巫咒,离死是早晚的事。” “那你还在担心什么?方方面面你几乎都想到了。”莱米洛无声地吐了口气,平时感觉自己不笨,现在感觉脑子不够用。 杨路茫然地望向车顶,良久才道:“我担心蓝利儿万一是那种破釜沉舟专走极端的疯子,那就真的麻烦了。” “破釜沉舟?什么意思?” “就是摔锅砸碗拆家当,不留退路,不顾一切,蛮干到底。”杨路挑起车帘,看了眼窗外,咕哝道:“应该不会,即使他不再顾忌丈夫,他还有孩子。”‘汤包’一看就是宠爱着长大的。 盖西见杨路好不容易露了脸,连忙赶着犀马凑过来,热情地往前一指,道:“看,路安,前面就是我家!”尽管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盖西的语气里仍不难听出小孩子的炫耀。 亲卫队一行人已经走到博古宁山山脚,杨路非常惊叹地望着前方山脊上繁花铺泻,叠翠流金的城主府,余辉映射下,一条犹如天神衣带般闪耀的银色人工河蜿蜒盘旋,四通八达,河水时而沉静,时而缠绵,时而又在错落间汇聚成浪,奔流直挂,在远处白雪皑皑的博古宁山主峰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富丽恢宏,即使听过泽拉尔口头描述,还是很难相信眼前所见,这让杨路想起了传说中的空中花园。 拉迈帝尼的城府比起卡马思的府邸,更为奢靡豪华,翼豹族天性热血善斗,相对单纯的财富,他们更渴望通过力量压倒一切,从而达到领域的扩张,这也正是翼豹族能够以少胜多,后来居上的原因,而猫耳族兽人在追求享乐上同样颇负‘盛名’。 据说当年拉迈帝尼的父亲为了讨一位雌性欢心,继任城主后重新修建府邸,如今几乎占据了整座博古宁山副峰的庞大建筑就是二十多年前新建的城主府,可惜直到他因病去世,新府也没彻底完工,倒是便宜了自己儿子。 莱米洛满脸艳羡,这得花多少金珠啊?将那些金珠跟蜂蜜和各种时髦衣服换算了一下,莱米洛脸上的羡慕嫉妒恨立刻转成了肉痛的表情。 亲卫队长特兰斯则面露得色,眼神落在杨路和莱米洛身上,就像在看一对土包子,在猫耳族人眼里,翼豹族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群粗野又缺乏底气的暴发户,什么兽神驾前四猛兽,不过是有些人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相比花里胡哨只会生蛋的飞羽族,翼豹更让特兰斯看不顺眼,莱亚当年眼睛瞎了,才会视而不见他们这些追求者,舍近求远找了卡马思,所以说落到如此下场也是活该,看看蓝利尔,真是鲜明的反差。 透过车窗,特兰斯望了一眼蜷在车里死到临头仍在蒙头大睡的小翼豹,不屑地扯了下嘴角,又瞥向杨路,眼睛里的欲念一闪而过,这个雌性迟早也会是他的。 盖西把城主府里里外外介绍了一通,见杨路听得仔细,心情格外雀跃,特兰斯忍不住劝阻道:“盖西,天快黑了,你父亲和母亲还在等着,我们要走快点。” “是啊,怎么走得那么慢!”盖西毫无自觉地抱怨,“特兰斯叔叔,你叫他们加紧点!”不等特兰斯吩咐下去,他自己已一马当先冲到了前头,特兰斯慈爱地笑了笑,将犀马往前驱策了一段,并没有离开马车太远。 叔叔?杨路放下车帘,小声询问:“特兰斯是……?” “他是拉迈帝尼最受宠信的幼弟,俩人同父异母,猫耳族兽人既好色又能生,拉迈帝尼本人就有六七位妻子,也许还不止,不过他们族里规矩很多,讲究正统,不出意外的话,外面那个小胖子就是下一任城主,蓝利尔一连生了几个雌性儿子,才得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莱米洛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抬眼问杨路:“细细一想,在盖西之前,拉迈帝尼府里许多年一个小兽人也没降生,倒是添了一大堆小雌性,你说这难道会是巧合?” “只有天知道。”以为没有宫斗,宫斗立马演给你看,杨路苦笑。 “这个雌性花样还真是繁多,尤其他的名声挺不错,比起朵岚,主城里人人都说蓝利尔夫人是位温柔可爱有教养的雌性。”莱米洛听了听窗外,坏心眼地建议道:“如果待会儿情况不对,咱们可以考虑先制住那只小猫耳兽,他母亲一定会……唔,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投鼠忌器。” “这么大人不觉得拿小孩子开刀有些丢脸么?”杨路不置可否。 莱米洛乐道:“别忘了,你家的小豹子也没成年。”发觉自己不小心用了你家这个词,莱米洛心里一阵懊恼。 杨路卷起车帘,指给他看,“太晚了,蓝利尔不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外面,盖西早就被人簇拥着围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亲卫从大开的城门里骑马涌出,新来的金毛狲之前就非常焦躁,这会儿更是叫声不止,惹得另一只也很紧张。 杨路把它们从口袋里掏出来,托在掌心,小的那只躲在大的背后,非常警惕地来回瞪着车里的两个兽人,不时又竖起耳朵留意车外,倒是一点不怕杨路。 杨路分给哥俩一人一颗花生,说:“好吧,现在既然是两个,就给你们区分一下,你叫大大,你叫小小,小小先说,怎么啦?” 小小不太明白杨路的意思,不过它很快喜欢上了烤花生的味道,远处浓密的树林里突然传来一声动物的叫声,不是很响,却被山谷传得很远,小小立刻激动起来,跳到窗口尖叫一声,含上花生米,转眼就不见了,大大跟着急叫起来。 杨路一摊手,遗憾地说:“看来你的新朋友回家去了。” “呜……”大大有些沮丧,香喷喷的烤花生也失去了强大的吸引力,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呆坐了一会儿,随着外面马蹄声越来越响,开始扭来扭去朝杨路衣服里钻。 “你又怎么啦?” 大大比手划脚,指着亲卫们过来的方向捏住鼻子,走两步,做了个恶心要吐的动作,那么多兽人,真是臭死了,它可不会承认亲卫们杀气腾腾的样子让它感到害怕。 “也是,那些人确实令人反胃。” 杨路正要把大大揣回兜里,本以为早就跑远的小小又从窗外蹦了进来,攀在车帘的穗子上发出几下急促的叫声:“吱吱吱!” 大大看看它,又看看杨路,似乎在犹豫。 杨路想了想,从包里翻出一小包m&m\''s花生巧克力豆,倒了一半出来排在窗沿上,和大大商量:“那,待会儿咱们进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也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要不,你去投奔小小?看,礼物我都帮你准备好了。” 大大愣了愣,跳起来冲杨路龇牙,不干! “去吧。”杨路把它放到窗口,“你也听到了,刚才那只小猫耳兽家里‘姐姐妹妹’一大堆,到时候看你可爱,把你牙齿磨光光,颈子里再栓一根铁链,每天耍猴玩。” 大大没全听懂,可还是被凝重的气氛和杨路故意装出的阴森语气吓得抖了抖,小家伙扭捏了一会儿,小小不耐烦地催促它,一边蹦跶,一边衔起巧克力豆把嘴塞得满满的。 你个吃货!大大赶紧也抢上几颗巧克力豆,回头鼓着嘴支吾了几声,告诉杨路,它可不是去投奔,它只是收到热情邀请,去新朋友家里做客,过两天就回来。 炙星终于落下山头,刚才还绯红的天空忽然暗沉下来。 第七十七章 博古宁山头,夜幕像点缀零星水钻的黑色丝绒,今晚的星光并不明亮,城主府内却是灯火通明,焰晶吊灯从圆形拱顶层层垂落,奢靡、闪耀,将本就描金荟萃的殿室衬托得更加唯美富丽。 特兰斯独自一人走在通向内殿的走廊上,这里的光线相对幽柔许多,花枝状的焰晶壁灯隔上一段距离才亮起一盏,配合静立无声的侍从和走动时配饰的窸窣声响,有种夜深人静的私密和暧昧感。 “夫人在不在?”特兰斯随口问了句,神情冷傲,透出一点不耐和高高端起的姿态,仆从谦卑且小声地答应了一声,无须通传,他便昂首阔步地推门进去。 偏厅里燃着产自热海的*,轻烟袅绕,芳香馥郁,乍一闻到,特兰斯敏感地揉了揉鼻子,克制住打喷嚏的*,好在这股稍嫌浓郁的甜香很快就被风和水汽吹散,只留下一缕影影绰绰的树脂清芳。 空气里仿佛多出一只柔软的小手,顺着鼻腔在体内轻轻触摸,朦胧欲醉,窗外水声淙淙,伴随晚夏清凉的夜风,显得格外动听,走廊上成排的窗幔犹若一群稍经停歇又陡然受到惊吓的蝴蝶,‘翅膀’时起时伏,带进了火栀花混合百日槿的气息。 装饰奢丽的卧室里纱帘垂荡,作为喜爱享受的猫耳族兽人,对雌性热衷的东西,特兰斯并非没有一点儿浪漫细胞,只是这些碍手碍脚的丝绸让他很不以为然。 视线尽头,一位体型纤巧的男子倚靠在梳妆台前,一手托腮,一手无意识地拨弄着桌上的宝石手串,眼帘轻敛,看不清表情,身后的仆人正在为他仔细地往淡巧克力色的长发上涂抹秘制精油,配合鬃毛发刷小心梳理,发色逐渐变得深沉油亮。 听见特兰斯刻意发出的脚步声,男子头猛然抬起,眉眼瞬间灵动起来,还没等人走近,已指着旁边长榻上四散堆叠的衣服,心急地嗔怪道:“可算来了,快帮我看看,该穿哪件衣服去迎接咱们尊贵的小客人,说起来,这还是我和莱亚的儿子第一次见面……” 他似乎言犹未尽,脸上浮起一丝微妙的表情,像是怨憎,又像是志得意满,微笑着,用一种略带惆怅和遗憾的语气叹息道:“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面,得穿得隆重些。” 男子嗓音清脆,笑靥无邪,直挺小巧的鼻梁看向特兰斯时微微皱起,做出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居然不显违和,幼弱的身型、清嫩的长相和一双泛着水色的猫瞳令他看上去好似懵懂少年,二十年的时光岁月在他脸上几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在此之前,特兰斯一直觉得蓝利儿虽然不及莱亚美貌和温柔,却有另一番美态,比起安静羞怯的莱亚,长相纯美性格活泼的蓝利儿在许多方面更有情趣,更懂得讨人欢心,不过今天见过那个叫路安的雌性后,再看蓝利儿,就像在看一幅留白不足的画,到处充斥着画蛇添足之感,不光是容貌和年龄上的差距,还有一种由内及外难以言述的风姿和气度,尤其那双绝无仅有的黑眸,比莱亚黑得更加柔亮,更加纯粹,仿佛凝聚了天地间所有的灵气,明明只是黑色,却鲜妍灼华,美丽不可方物,然而又不见一丝刻意的妖娆,显得那样干净。 特兰斯情绪陡然有些低落,如同一位失意的收藏家,自己得意多年的珍藏,某天拿出来突然发现那不过是件高仿的赝品,平时看着很不错,还为此沾沾自喜,但与别人手里的真品一比,高下立见,赝品就是赝品,痕迹太重,不够自然。 细想便知,所谓相由心生,明明是那样偏激的性格,却非要摆出一副纯真可爱的姿态,造作矫饰对蓝利儿已是最好的诠释,要让杨路来评价,这人简直比朵岚还恶心。 莫名其妙的情绪也只有一瞬间,将缠到手上不小心扯断的丝纱扔到边上,特兰斯弯下腰,附在蓝利儿耳边嘀咕了一阵。 “哦?是么,他这样告诉你?”蓝利儿嘴角一僵,又缓缓加深笑意,正在专心梳头的仆人无端感觉到一丝寒意,茫然抬起头,铜镜里一双黑紫色的眼瞳也在同时掉转过来,阴鸷地盯向他,笑意未减,却令人心头悸栗,仆人不由打了个哆嗦,手中的青玉发冠掉在地上,摔成了三段,他急忙跪下求饶,由于动作太过慌张,倒像是猛然摔倒在地上。 “加黎,你这是干什么?一点小事难道我还会责怪你么?”蓝利儿嘴唇微微张开,面带惊讶地看着趴在自己脚边的仆人,眸中水雾氤氲,迷蒙而幽深,使得这对在夜里近似纯黑的眼仁犹若两颗浸在水中的树葡萄。 特兰斯皱了下眉,不知是嫌加黎蠢笨,还是对这司空见惯的事有些不耐烦,蓝利儿不露声色地瞥了他一眼,心中冷笑。 “夫人,夫人,请您饶恕我的过错。”加黎弓起的背脊一阵阵颤抖,姿态卑微,非但没有因为‘女’主人的这句宽慰放松下来,反倒越发紧张,急乱中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调转目光望向特兰斯,眼神哀切,充满希冀,“大人,大人……” 不等他说出口,特兰斯已往边上绕开了几步,走到窗前,装作欣赏夜景,面上平淡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加黎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内里的错愕和惊慌渐渐被绝望所替代。 蓝利儿视线在摔碎的发冠、加黎和特兰斯身上缓缓扫过,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叹,慢悠悠道:“真可惜……” 因这一声叹息,原本阴湿的眸中浮起些许怜悯,仔细看,又像含着一抹嘲讽,蓝利儿动了动身子,光线在他脚边止步,嘴角弯起的弧度在忽明忽暗中,既像天使的翅膀,又似邪恶的钩索,如同他这个人。 特兰斯耸了耸猫耳,不明白蓝利儿在可惜什么,加黎?还是发冠?他其实也觉得有点可惜,对这俊秀少年,特兰斯的兴趣还未完全消褪,这时,他脑中晃过另一张脸,贪欲闪动,眨眼就将加黎抛在了一边。 蓝利儿对着镜子左右端详,似乎很满意这位小仆人的手艺,他在桌上一堆首饰里找出根碧绿色的发簪,挑剔地打量了半天,才慢慢插入发髻,又接着说道:“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谬林十一岁起就开始侍候我,直到他嫁人,那么多仆人里,我最喜欢他,他也最懂我的心意,他是我见过的最灵巧最认真心细的雌性,也很漂亮,可惜……” 又是一句可惜。 蓝利儿用柔缓的语调娓娓道来,没有了之前的故作天真,倒像一位宽善的长者,加黎表情木呆呆地看着他,心里燃起一丝希望,蓝利儿忽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笑问道:“知道他为什么会嫁给你父亲吗?” 加黎摇了摇头,对于这件事他不仅不解,还极为怨恨,他的父亲瘸腿、暴躁、老迈、丑陋,是城主府里最下等的仆役,每天负责清扫马厩,挑运马粪,以及疏通粪道,身上终年积攒着臭味和怨气,每天最畅快的发泄就是动用他那点可怜的脑筋千方百计折磨他母亲,等母亲死后,就轮到了他。 “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年嫁给一个比他大二十多岁的老怪物,你说这是不是一场绝妙的结合?”蓝利儿咯咯笑起来,明快的笑声听在耳中,令人心里发毛。 “当年,有位英俊的有身份的年轻客人在花园里遇见他,摘了一朵花送给他,并且对他笑了笑,他瞒着我偷偷藏起了那朵花,把它小心地养在花瓶里,这是你母亲第一次犯错,也是唯一的一次,尽管是他背叛我在先,我却不忍心处罚他,还给他找了一个丈夫,奴隶婚配需要主人额外恩准,他十六岁就能嫁人,一定高兴坏了。” 加黎脸色发白,惊恐的泪水布满脸颊。 蓝利儿欣赏了一会儿面前这张可怜兮兮的小脸,若在平时,对这种求生*强烈却又无力挣扎的小老鼠他恐怕还要逗弄好一阵,越是崩溃的表情越是能够取悦他,可眼下他的心情极差,所有的恶意和手段只想一股脑儿地施加在莱亚的儿子和那个可恶的雌性身上,对加黎也就没了多大兴致,他懒洋洋地摇了摇手边的铃铛,不一会儿,进来两个侍卫,熟门熟路地将四肢瘫软的加黎拖起来,请示蓝利儿该如何处罚。 “这孩子有点累了,下去让他好好休息吧,别太严厉了,就照平时的规矩……”说到一半,蓝利儿小小地‘呀’了一声,抱歉地笑了笑,温声道:“我忘了他是哪只手把东西摔坏的,那没办法了,就两只手都砍了吧,噢还有,我不太喜欢他……”蓝利儿指了指加黎小鹿一样垂泪的脸,嫌恶地撅了下嘴说:“唔……这张脸。”在他面前作出这副表情,岂不是太可笑了。 轻描淡写将人打发走,蓝利儿感觉扫兴,从榻上随便拿起件白色夏服,衣襟、袖口和腰带为极浅的月白色,配淡金色暗绣,并蒂莲花纹,卡美亚大陆几百年前才开始出现睡莲,由雌神带来,据说这种花有圣洁高雅之意,因而兽神殿里神卷中最常见的就是金色莲花,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很衬他,显得又娇丽又无暇,于是也不再挑剔,但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假如他也是黑发黑眸,不说风采能否赶上雌神,至少当年卡马思必定会弃莱亚而选择他。 蓝利儿大大方方地在特兰斯面前换衣服,露出羸弱白皙的身体,单薄的胸膛,柔韧的腰肢,紧翘的臀,瘦而有力的长腿,面上却正经得很,毫无勾引之态,以往特兰斯就爱看他这种假正经的调调,每每都能勾得他性趣暴涨,今天心情却有些复杂,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样一件小事蓝利儿依旧耿耿于怀,那天他也在场,卡马思在斗武场里一个人单挑他们兄弟五六个,最后居然轻松赢了,好在他年长的几个哥哥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胡闹,才算勉强保住了一点猫耳族的面子。 那一年,大哥也好,卡马思也好,都还不是城主,大家固然年轻气盛,却无任何成见,打完架就去喝酒耍乐,喝完酒还勾肩搭背地把人带回家,于是卡马思见到了莱亚,一见钟情,那天,蓝利儿也在,蓝利儿是猫耳族卡曼部落首领的儿子,身份尊贵,和城主府关系素来亲厚,当年,城里的单身兽人一半迷恋莱亚,一半喜欢蓝利儿,相比胆小不太爱出门的莱亚,性格开朗外向的蓝利儿更受追捧,因此,他也是城里最骄傲的雌性。 然而,那天下午卡马思压根没有注意到蓝利儿,他随便拉了一个人,打听莱亚是谁,那人就是谬林,卡马思的花并非送给谬林,而是叫他转交给莱亚,谬林可能偷偷藏了一朵,也可能是蓝利儿命令他扔掉,他却没舍得,总之,就因为一朵花,谬林倒霉到死,没想到加黎是谬林的孩子,追忆往事,连特兰斯都有了几分感慨。 曾几何时,他们兄弟虽多,勉强也算和睦,对身为继承人却有些庸碌的大哥尽管不是很服气,但也没有太多想法,想不到如今却…… “那雌性叫什么?”蓝利儿漫不经心地问,等了几秒,没得到答复,他扭过头,似笑非笑道:“怎么,舍不得加黎那孩子?要不我叫人把他给你送过去,现在说不定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特兰斯回过神,‘哦’了声,“那种小孩子我哪来的兴趣。”说着,伸手捏了捏蓝利儿的下巴,调笑道:“干嘛,这就吃醋啦?” “痛……”蓝利儿呜咽一声,将特兰斯的爪子拍开,赌气似的剜了他一眼,说:“没兴趣?我可亲眼看见有人在花园里勾勾搭搭。” “花园?”特兰斯想不起来哪一次和加黎*被蓝利儿撞见了,于是含混道:“噢,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我还不至于眼光那么差。”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来得及更进一步,所以之前才会有点儿可惜。 “要说你还真是老少不忌,记得当年你对谬林就有点兴趣,现在又轮到他儿子。”蓝利儿一边翻着老账,一边用手拽着特兰斯胸前的黄金项饰前后晃了晃,嘴唇微嘟,像个讨要不到糖果的孩子。 放到平时,特兰斯早就一口啃上去了,今天却感觉有点腻歪,蓝利儿今年也有三十七八了吧,仔细看,也不是完全没有皱纹,怪不得他老喜欢把光线弄得半暗不明,这样不仅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像是黑色,也可以掩饰年龄,可是跟路安那种在炙光下几乎透明的粉肌一比,就像一颗看似新鲜其实早就不新鲜的水果。 蓝利儿注意到了特兰斯的心不在焉,却未多加在意,因为他自己也正心烦意乱,和特兰斯*不过是为了加深联系,与他有同样联系的人很多,他不是每一个都给,太随便了反而显得廉价,蓝利儿对‘胡萝卜和驴子的关系’相当驾轻就熟,特兰斯与拉迈帝尼的其他兄弟不同,他最得老东西的信任,也掌管着城主府半数以上的亲卫,适时给些甜头很有必要,这家伙虽然够花心,但还没有跳出自己的掌控,从他不结婚就可以看出,当然,特兰斯不结婚并不全是为了他,或许有很多因素,比如莱亚,比如更自在的生活,主要还是因为盖西,他们的儿子。 拉迈帝尼老了,老得连自己有几个儿子都搞不清,不过是一个恰当的时机罢了,等老东西一死,特兰斯就可以娶他,虽然名义上盖西是继承人,不过特兰斯自信这些完全不是问题,蓝利儿心里冷笑,这只是特兰斯的打算,也是自己给他描绘的前景。 蓝利儿旧话重提,“那雌性叫什么?” 这次特兰斯反应倒快,“叫路安。” “还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同特兰斯对视了片刻,蓝利儿粲然一笑,道:“看来长得也很让人满意,也许比传说的更好。” 特兰斯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但也没觉得怎样,一个雌性而已,蓝利儿比谁都想得明白,这正是他可爱的地方。 “走吧!”蓝利儿偏了偏头,“给我带路,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到那两个‘宝贝’。” 俩人穿过走廊,下了旋梯,走上水桥,水桥的一边正对着博古宁主峰,白天望去,白雪覆顶,云行弥漫,圣洁中透着神秘感,一边则是花草萋萋水色连天的露天花园,忽然,靠向主峰的那边起了一阵风,特兰斯抬起头,一只古怪的像雕又不是雕的黑鸟收起翅膀,落在水桥上,若非刚才黑鸟特意刮出的那阵风,特兰斯几乎发现不到它的靠近。 蓝利儿伸出手,黑鸟张开嘴,一卷羊皮卷落在蓝利儿手心,手一抬,黑鸟再次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这黑鸟最善隐匿行踪,不知道蓝利儿从哪里找来的,连特兰斯都叫不出名字。 “信里说的什么?” 第七十八章 信是用某种约定的符号写成,特兰斯即使站在边上,也并不认得,这令他生出一丝不满,总觉得蓝利儿口是心非,对他也许不如说的那么好听,特兰斯没有意识到今天他的情绪非常浮躁,对情人已经不止一次的挑剔,这种情况以前几乎没有过,特兰斯有实力,有野心,但他和大多数兽人一样,都不太爱多动脑子,平时这些事都是交给蓝利儿。 蓝利儿不光相貌出众,人也精明,可以说是特兰斯见过的所有雌性中最聪明的一个,对于和幻狐族的合作,连他都不会轻易全信,何况蓝利儿,不过要从卡马思和图坦利眼皮子底下挖出消息也不是那么容易。 羊皮纸上的内容十分琐碎,因为送信人不知道哪些是蓝利儿真正需要的,其次,距离上一封信毕竟已隔了相当一段时间,从托塔斯主城到坎贝拉主城,一来一回至少十一二天,而上次黑鸟返回托塔斯时遇到点意外,又耽搁了几天,所以蓝利儿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收到那边的消息。 “信里说的什么?”见蓝利儿不吭声,特兰斯又追问了一遍。 忽略掉一些无关紧要和道听途说的闲话,蓝利儿终于看到了眼下他最关心的一件事,反复扫了两遍,才抬起头,嘴角闪现讥诮的笑意:“看来你那小美人的谎言要不攻自破了。” “怎么?”原本特兰斯还有些不爽,一句‘你那小美人’说得他心头一热,竟没听出话里的挖苦。 “之前他故意跟你说那些话。”蓝利儿乜斜着眼睛去看特兰斯,“你不会真的相信奥莫里打算和法安结盟吧?” “我看上去就这么蠢?”特兰斯嗤之以鼻。 想起杨路提到奥莫里时那张尽力克制仍止不住得意的小脸,以及他说的那句话——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有没有永远的朋友就要问蓝利儿夫人了,特兰斯倏然觉得这番话貌似另有深意,其实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罢了。 小家伙确实机灵过头,嘴不饶人,叫人又爱又恨,可毕竟阅历和眼界摆在那儿,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懂什么?如果是像蓝利儿这样尊贵的出身倒也好,可惜不是,他来自萨尔罕,萨尔罕什么概念?听说那里是奴隶、罪犯和雇佣兵的世界,就像坎贝拉的不沉湖一带,小家伙的母亲极有可能是某个年老色衰的雌妓,就算不是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低贱的出身,再漂亮,再狡猾,见识还是有限,被奥莫里那只骚鸟捧着哄上两句好话忘乎所以也很正常。 “那小雌性许是信以为真,以为有了奥莫里这个仰仗就可以和你谈条件,说不定还想把我们拉拢过去帮着法安一起对付图坦利,呵!小孩子的想法总是过于天真。”特兰斯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奥莫里出现在托塔斯总是件奇怪的事。” 想法天真的恐怕是你吧,蓝利儿冷笑着提醒道:“你别忘了利利安是怎么死的?那小东西可比你我想象的都要聪明,不管是不是他瞎掰出来的,他想要传达给我的只有一件事,提防幻狐族,不要激怒卡马思,连我都差点被他吓住。” 特兰斯一怔,“你是说他在撒谎,他们根本没见过奥莫里?” “不,奥莫里确实去过托塔斯,不过只在彭普拉城待了两三天,还是住在下城区的……噢,彼得森白犀牛旅馆。”蓝利儿对着羊皮纸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咯咯笑起来,“相信我们的老图坦利可没有那么大魅力让飞羽族那帮花枝招展的家伙屈尊下榻下城区。”那跟睡大街有什么区别? 鸑鷟是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奥莫里的挑剔和洁癖连特兰斯都自愧不如,因此这个答案并不难猜,他想了想,说:“是因为路安?” “叫得可真亲热。”蓝利儿嘟起嘴,佯装气恼地拧了一把特兰斯的胸肌,远处走过一队巡逻的亲卫,蓝利儿往前踱了两步,又是一副温柔有教养的‘女’主人风范,继续说道:“法安和他那个小甜心一离开彭普拉城,奥莫里就跟闻着花香的蜜蜂似的飞走了,一刻都没舍得停留,别说去主城了。” “所以他去托塔斯跟图坦利和卡马思并无关系?”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还是要让人盯着。”蓝利儿想起这件事早在法安进入奥卢奇格森林前就已发生,不禁骂道:“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贝塞克那个白痴居然现在才通知我!” 这件事其实不能怪可怜的贝塞克,奥莫里出现在彭普拉城的事幻狐族压根没当回事,当时他们正忙着对付法安和马萨迪,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库肯伊回去也只稍稍提了一下,那会儿奥莫里早就离开了彭普拉城,等大内密探贝塞克同志听说这个消息,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后的事了,还是作为那场被故意歪曲的‘饭馆争美斗殴事件’的后续话题,他能花心思去查奥莫里那几天的行踪,已经算是触觉敏锐。 “好在来得还算及时。”蓝利儿哼了一声,捻起羊皮信轻轻抖开,接着往下看,特兰斯就见他原本轻松自得的表情忽然定格在脸上,回视了他一眼才缓缓松开,淡淡道:“又有一件好消息,六天前朵岚生下了一个小兽人,取名坎夏斯。” 希望吗?但愿如此。 嘴里说是好事,脸上却透出一丝明显的冷冽,蓝利儿垂下眼,视线落在纸上,眼底翻滚的情绪刚被掩住不知因为什么又霎时崩塌,嫉恨浓稠到几欲夺眶而出。 “六天前?”特兰斯算算时间,“好像提早了半个月,图坦利那老家伙总算得偿……蓝利儿?” 蓝利儿低着头,肩膀紧紧缩起,细瘦的背脊在特兰斯疑惑的目光中簌簌发抖,就像一个备受委屈的孩子,可若是抬起那张低垂的脸,绝对见不到一点臆想中的可怜劲,铁青的脸上有的只是濒临失控的恨意,好端端把一张漂亮的脸蛋扭曲得变了形。 蓝利儿的性格特兰斯不说完全了解,至少清楚他的为人,一件事但凡扯上卡马思,这只‘小绵羊’包装精美的外皮就会立刻撕开,变得狂躁而不可理喻,以为他是因为朵岚为卡马思生了个兽人儿子的事生气,特兰斯感觉挺不是滋味,人都是那样,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和目的平时也很乐意配合蓝利儿,投其所好,讨他欢心,蓝利儿出身高贵,长相纯美,他俩各取所需,特兰斯觉得自己不仅不吃亏,还占了很大便宜,可有时难免愤愤不平,自己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卡马思?让这贱货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二十多年始终念念不忘,就跟养不熟的白眼狼似的。 类似的事,特兰斯早已司空见惯,但仍感到厌烦,脸色随之黑沉下来。 蓝利儿两只手手指交缠,互相死死抠住,破了皮,见了血,颤抖才渐渐止住,面色由青转红,太阳穴上的血管一阵阵跳到,好似刀尖上踏舞的脚步,不断刺激着他的痛感神经。 “知道朵岚那小*为何早生了半个月?”声音在喉咙里闷闷地咕噜了一声,又瞬间拔高,眼神凶横挑衅地瞪着特兰斯。 特兰斯侧过身不去搭理蓝利儿,早生半个月不是很正常么?屙屎也没算准时间来的。 蓝利儿低咒一声,扭头把羊皮信用力掷进了桥下的人工河里,方才的诘问仿佛只是一种情绪上的宣泄。 特兰斯等了一会儿,只听到哗哗的水声,头一回,蓝利儿已走出老远。 幻狐族那群蠢货,蓝利儿急促迈动步子,一边走一边暗骂,明知卡马思喜欢黑发黑眸的雌性,还去特意招来那么一个,哈!因为争风吃醋动了胎气?他怎么不去死,一群贱货,统统不得好死! 最该死的就是利利安那个白痴,以为他有多聪明,结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他,幻狐族用黑巫咒对付法安的事可以成为他手中一个永远的把柄,他想什么时候用来拿捏图坦利都可以,现在提前曝露,非但他没得到好处,还莫名其妙又多出一个小贱人。 想到羊皮信上贝塞克说那新来的黑头发雌性十分得宠,卡马思的热乎劲简直赶上当年追求莱亚,蓝利儿就妒火中烧。 此时,杨路和莱米洛正坐在会客厅里枯等,热情的盖西本想留下来作陪,被特兰斯的手下找借口哄了回去,‘法安’躺在地上一架抬床上,偌大的会客厅里只有他们三个,而门外却至少守了三十个。 莱米洛坐得浑身骨头发痒,跳起来抻了个懒腰,屁颠屁颠跑到窗边,窗户一打开,底下是黑咕隆咚的悬崖,他叹口气,又转到门口,门外三十双眼睛面无表情地瞪过来。 “请人时那么‘热情’,轮到开饭一个个装没看见,你们说说,哪有这样待客的,好歹上几杯奶酒吧!” 回应他的是肚子里叽里咕噜的叫声,人家连白眼都懒得翻,莱米洛的表情更哀怨了,开始向‘以前叫人家小甜甜,现在叫人家牛夫人’方向发展,杨路默默从背包里翻出一张黄糖烘饼递给他,可惜没蜂蜜,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棵黄甘蓝,在奥卢奇格森林莱米洛天天啃这玩意儿,杨路以为他喜欢,离开维特尼镇时,特意让鲁尔的手下买了两棵。 莱米洛一看见黄甘蓝就反胃酸,微笑着接过来,转身就丢给了躺在地上的‘病号’。 “路安,你刚才在想什么?”莱米洛咬了一口黄糖烘饼,凑到杨路跟前,故意嚼得很大声,把抱着黄甘蓝不知道从哪里下嘴的‘病号’气个半死。 “你分他一点饼。” “不用了,他中了黑巫咒,都快死了,还吃什么呀。” “……” 莱米洛以为杨路在发愣,实际上一句黑巫咒忽然提醒了杨路,“不好!”他唰地站起来互击了一下手。 “怎么啦?”香喷喷啃烘饼的和苦大仇深啃黄甘蓝的一起抬头望过来。 “你记不记得欧鲁思巫医遇害,我让你去查利利安?” 莱米洛点了点头,把剩下的烘饼放到边上,道:“利利安说是巫医的弟子,其实也只比我们早到尼普蒂亚城二十天,这个人毋庸置疑是蓝利儿特意安排在那儿的。” “是啊,我之前一直以为蓝利儿预先知道我们中黑巫咒的事是幻狐族告诉他的。” “难道不是?” “你们想想,幻狐族和蓝利儿虽然是合作关系,可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蓝利儿?这不是亲自将把柄递到别人手上吗?” “路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图坦利身边有蓝利儿的人,真是这样那就糟了。” 图坦利身边有蓝利儿的人意味着杨路在街市上哄骗特兰斯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虽然谁都不知道奥莫里因为什么跑去托塔斯,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奥莫里根本机会没有和图坦利或是卡马思接触,而且看他先带着娇蛮的表弟,后又追着自己到处跑的劲头,也不像是来办正事的,倒像是一趟漫无目的的旅行。 被折腾得面目全非的‘病号’和莱米洛对视了一眼,抱起黄甘蓝狠狠咬了一口,一边喷着菜叶帮子,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幸好……” “蓝利儿夫人到!” 随着唱和,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第七十九章 所谓狭路相逢,不一定是指仇家相见。 在亲眼见到杨路之前,对于他的认识,蓝利儿和特兰斯许多地方不谋而合——一个聪明且漂亮的小雌性,但也仅止于此,这份机敏和应变由于主人‘出身’的关系,注定格局有限,甚至连他的漂亮都想当然是那种鲜艳却空洞的秾丽,如同那些肮脏地方里卖弄风情的艳妓,直白、粗糙,叫人一眼就能看透。 纵然这位手段高明些,也只是明码标价和待价而沽的差别,骨子里始终摆脱不了底层人物的特征和烙印,从他先巴上法安,再引诱奥莫里,现在又成功挑起特兰斯的兴趣即可看出,一个除了美貌其余一无所有的雌性想要脱离他原先烂泥一样污糟的生活环境,必定会抓住身边的一切机会。 对于这种拼命蹦跶博取关注和认同的小角色,蓝利儿可能会给予怜悯、鄙夷或者厌恶,却绝不会像对莱亚那样羡慕嫉妒恨,在他看来,杨路甚至还及不上身边卑贱的奴仆,就算是奴隶,城主府的奴隶走出去都比普通人体面几分,何况一个来自萨尔罕的雌性。 因此,虽然恼火杨路横生枝节,蓝利儿天生的优越感也不允许自己把过多注意力放在杂碎们的身上,垂问一下名字已经是种抬举,在他眼里杨路就跟一只抬脚就能碾死的臭虫差不多,即便那是一只甲壳亮丽会咬人的臭虫,也不可能引来母狮骄傲的目光。 他当然会教训他,但那只是顺便,特兰斯对杨路表现出的*,蓝利儿不可能毫不介意,毕竟他们至今还绑在一条船上,只是他明白什么叫张弛有度,特兰斯的热度很少能维持长久,时常给些甜头才能让人更加死心塌地,这和放风筝其实是一个道理,等他热度消了,要怎么摆弄那个小婊/子都随自己高兴,处理这类小麻烦他早已驾轻就熟。 这些年蓝利儿处心积虑,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将莱亚从卡马思的人生中彻底抹去。 事实上别说杨路,就连与他齐名的莱亚,蓝利儿也是瞧不上的,莱亚性格孤僻胆小,柔善可欺,家世说好听是城主府的亲戚,实际上不过是靠人收留的可怜虫,而他的父兄执掌卡曼部落多年,拥有北部两城三镇的广阔领地,当年莱亚那个温吞水似的舅舅见到他都不敢轻易怠慢,若非为了接近卡马思,他才懒得搭理他,要说交情,他也是和以前城主府的维那们更亲近些,只有莱亚那个傻瓜才会以为他们关系深厚,没想到就是这个傻乎乎什么都不懂的莱亚最后却摆了他一道。 当年武王赛庆贺晚宴上的那杯酒本该送到卡马思面前,他早已安排好,为了等这一天,他满怀期待,最后等来的却是对他垂涎已久的拉迈帝尼,只因为莱亚搞错了杯子,呵,天知道到底谁更傻! 同莱亚的含羞带怯和故作矜持相比,他对卡马思越是挖空心思,越是显得可笑,那时,他正当花季,纯真甜美,伶俐可爱,谁人不爱慕,凭什么卡马思忍心忽视他的存在,就因为莱亚有着天生的黑发黑眸? 不,这不公平,必须更正过来,他所承受的不甘与屈辱理当十倍百倍的讨回,尽管那段英雄美人式的美丽传说如今看来不过是场笑话,却无法改变他曾经输给莱亚的事实,那个病病歪歪乏味无趣还老是被人拿来同他比较的贱人。 莱亚死后,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横亘在他心头的毒刺并未消失,就算不去刻意打听托塔斯卫城的消息,一些事也陆陆续续传到耳中,那个被他忽视的孩子长大了,变得越来越出色,正如他的父亲,这时,蓝利儿才忽然意识到,还有一个流着莱亚和卡马思共同血脉的孽种好端端地活在世上,将来更会子承父业同他的盖西一起分享这片大陆上的权力,乍然一想,蓝利儿心里又如烈火油烹似的烧灼起来。 莱亚独自一人想必孤单,不如送他们母子相会,在蓝利儿的计划里,法安非但要死,还要死得人嫌狗厌,叫卡马思今后想都不愿想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儿子,这不仅是对莱亚的报复,也是对卡马思有眼无珠的惩罚,可惜他苦心安排的一出好戏竟被个蠢货给搞砸了。 拉迈帝尼的城府奢华无匹,沿途盛丽的景致犹如展开的画卷,一路上不时有人退到路边或俯首跪地,或倾身致礼,姿态谦卑恭顺,向他们的主人,这片大陆上真正的主宰者,蓝利儿眼中阴鸷渐消,随着脸色的转变,步履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自信和闲适,但越是走近,心情越是复杂,心中乍喜乍恨,喜的是折腾了这么久,小豹崽子终于落到了他手里,恼恨的是之前密信里提到的那个黑发黑眼的婊/子,真是一出接一出,永远不得太平。 不过冷静下来,发现这也不全然是件坏事,朵岚那*满心以为诞下小兽人地位就保稳固,岂料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蓝利儿想起几年前贝塞克的手下偶尔从一个一起喝酒的幻狐族人那里听说的事,说是朵岚嫁给卡马思前,似乎与幻狐族的巫师由都关系暧昧,那人讲得隐晦含糊,或许只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贝塞克这些年也没找到切实证据,但这种事压根不需要证据,就算只是一点儿风言风语,以卡马思狂妄自大的性格,也决计无法容忍,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看谁都不会干净。 卡马思后院起火,他这把柴加上去,那新来的雌性只要不是个傻瓜,必定会善加利用,先除掉朵岚,反正这件事迟早也要做,唔,最好在法安死讯传到托塔斯城之前就把消息散播出去,黑巫咒之事提前泄露也好,如此一来,无论幻狐族如何狡辩推卸,盛怒之下,那人都会把账统统清算到他们头上,一个失宠的儿子也许不那么重要,但谁敢往伟大的卡马思头上戴绿帽子,绝对不得好死,曾经有多爱宠,那时就会有多厌弃,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再去收拾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雌性简直易如反掌。 黑鸟已经走了,事不宜迟,想到此处,蓝利儿停下往侧轻轻扬手,后面立马跟上来一个长相很不起眼的兽人,他悄声吩咐了几句,那人点点头,手掌在胸口一搭,飞快地退了出去,特兰斯冷眼旁观,以他的耳力,自然听到了十之八/九,幻狐族并不值得同情,可不知为何,特兰斯心里忽然不太舒坦。 虽然吩咐了下去,蓝利儿还是感觉很不甘心,相比朵岚,他对黑发黑眼的雌性才是深恶痛绝,一时间,蓝利儿脑中往事纷涌,旧仇新怨,杨路一个半道冒出来的路人早就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但杨路真是一个小角色吗?显然不是,有些人对身边潜在的威胁总是有种天生的敏感,对兽人而言,最直接的威胁来自个人实力,而对雌性来说,能够比较的东西太多,但真正刺激一个人的往往是其寤寐难求而别人却能轻松拥有的东西,蓝利儿身为坎贝拉卫城第一夫人,集美貌、富贵、尊荣、智商、情商于一身,兼之品味高雅,兴趣广泛,自然有理由自负,可惜美人迟暮,到了他这把年纪,每天拿装嫩当有趣,不管自己有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愿不愿意承认,自负实际早已打了折扣,何况他还有个最大的心病。 是以,蓝利儿踏入会客厅,第一眼看到的既不是躺在地上叼着菜叶哼哼唧唧装死并且一身恶臭目标醒目的主角,也非高大帅气实力强健的莱米洛,而是站在莱米洛后方‘毫不起眼’的杨路。 相对另外俩人,这人瘦瘦小小,气息安静,存在感貌似很低,站在兽人身畔,仿佛大树底下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草,打眼望去,只见他上身罩在一件半旧不新毫无亮点的暗绿色斗篷里,不知是忘了还是临场心怯,到这会儿也没把帽子摘下,帽檐在脸孔周围投下一片阴翳,让人感觉那是一只可怜巴巴躲进角落失去怙恃的幼兽,斗篷下是一款烂大街的黛青色布衣,尺寸有点偏大,衬得人益发瘦小,蓝利儿眼角轻斜,视线缓缓滑过那双沾了不少灰土的敞口布鞋,鞋尖上已磨出一圈亮白。 这身装束走在大街上倒也平常,可身处城主府中就显得过于寒酸,蓝利儿丝毫不感到意外,这恰好是他想象中杨路该有的形象,一个来路不明的雌性,又跟野狗似的东躲西藏了几个月,眼下这样已算不错,长得漂亮又如何,比他年轻又如何,主城里不乏年轻俊美的雌性,可是看雌性难道光看一张脸蛋? 有句话说得很妙,赏析美人好似赏析珠宝,品质很重要,底蕴更重要,就连主城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那位被人吹捧为火山烈焰花的塞拉,到他跟前也就是路边的一朵小野花。 他心里有着‘果然如此’的轻鄙和不屑,还有些懊恼自己干嘛要去在意这么个小东西,可正是这样一株不如野花的杂草吸引了蓝利儿全部的注意力,就在他不以为意地挑了下眉,打算调开视线时,那人推起额上的帽檐,边上的兽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被轻轻拍了拍胳膊,帽檐下露出一张白皙俊秀的脸,墨染的眸光冷冷清清地朝他直射过来,蓝利儿立时感觉到了一种寂静,也许没有,只是他的错觉,原本金碧辉煌的大厅在持续的错觉中失色黯淡…… 门口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极轻的吞咽口水的声音,蓝利儿浑身一震,陡然清醒,他惊愕,不,是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成了那朵小野花。 没有畏畏缩缩或外厉内荏,也没有谄媚讨好,更不存在轻佻的俗艳,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不见,蓝利儿说不出这个叫路安的雌性漂亮在哪儿,他近乎苛刻地一样一样去挑剔,从浓密但不卷翘的睫毛到不够高挺的鼻梁,再到柔和缺乏立体感的脸部线条,分开看不过如此,糅合在一起却极为精致细腻,最不容忽视的是那种清新欲滴灵气逼人的感觉,刹那间,整个人从虚影变得浓墨重彩,仿若洗去凡尘,又分毫不失鲜妍明媚,好像看到了一幕杂花生树草长莺飞的暮春时景。 蓝利儿再次品尝到了二十年前的自以为是,这个出身低贱的雌性再是穿得一身穷酸,也已将他远远比了下去,曾经他认为无比重要并给予他无限底气的东西,对上那张固然青涩却依旧令人心荡神驰的容颜,一切都只是陪衬。 两双美眸隔空对视,一双淡然幽邃,一双‘浅笑殷殷’,尚算和谐的一幕,却令在场的兽人们同时感觉到了一阵刀光剑影。 又一个黑眼睛雌性! 蓝利儿上扬的嘴角开始僵硬,脸上慈蔼的假笑几乎维持不下去,天知道他有多恨这些硬要和雌神扯上关系的妖精,这小东西长得还与其他人不同,他的长相有别于卡美亚大陆上任何一个地区的人种,既非西方美人的高挑、苍白和冷艳,也不似北方美人张扬外朗明眸皓齿的俏丽,虽然和坎贝拉城的雌性一样体态轻盈,眉目清秀,却又迥然不同,仔细端详,在那雨后青山一般宁静的表象下似乎又隐含着冬雪寒江似的冷冽,温柔和凛冽,矛盾又和谐,浓郁的异域风情随着眼波的轻微泛动弥散开来,因为平生仅见,连雌性都不由被深深吸引。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太美,蓝利儿恨不得把它们抠挖出来,还有他脸上的皮肤,光洁剔透得宛如孩童,带着一种极易受到伤害的柔嫩质感,但又诱惑人忍不住想去感受其中的弹性,不过当触及那两道古井寒潭似的目光…… 蓝利儿蓦然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那一年他才四岁,母亲领着他去兽神殿祈福,他第一次见到了雌神的画像,主殿外墙上的壁画并非描绘兽神森林里绮丽华彩的景象,而是一篇名为神怒的画卷,天空中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地上岩浆翻滚,烈焰滔天,雌神踏空而来,衣袂翻飞,迎风猎猎,火光映照着脸庞,明明是那样冷酷肃杀的表情,明明只是一身最最简单的布衣,竟令人难以自持的膜拜与向往,不光是兽人,雌神也是所有雌性心目中的一个无法企及的梦境,而自己梦中的影像竟莫名其妙地与面前这个叫路安的小雌性重叠在了一起。 空气在兽人们惊艳的目光中慢慢变味,一股浓烈的发情的味道,虽然个别聪明人敏觉而克制地低下了头,却不包括特兰斯,自以为英俊不下当年的大猫眼眸微眯,昂首挺胸的蠢样子比他嘴里那些见到美人就搔首弄姿的北方骚鸟还要倒人胃口,从蓝利儿的身高角度想要看清此刻特兰斯眼中的意味不太容易,也没那个必要,他就算不看,也知道这家伙色/欲熏心的脑袋瓜子里在打些什么主意。 蓝利儿眼神闪烁,心肉上的毒刺又在横冲直撞,他深吸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脸上,比起之前亲和中更多了一分甜腻。 这一次恐怕要让特兰斯失望了,作为一个身娇体弱却毕生致力于将兽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前辈而言,没人比蓝利儿更清楚怎样靠美色把控权力和挑起争端,他不是朵岚,所以他不会蠢到给人机会让自己养的狗反咬自己一口。 杨路在蓝利儿‘甜滋滋’的注目下,内心的厌恶比对方更甚,厅室内多出一缕淡香,如兰似麝,看得出这位夫人十分在意自己的外貌,衣物首饰无不精美奢丽,头上像是抹了发蜡,发色均匀润亮,根根分明,一条手工繁复黄金嵌玉的额饰从两眉间垂落,衬得脸盘小巧,肤色醉人,身上的锦服轻薄华贵,纯白色底,绣以淡金色莲花暗纹,丝绸面料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光晕,衣裾层层叠叠地拖曳在身后,底下一双半透明洒金软靴,露出缀满宝石的靴尖。 由于之前有一刻被狠狠地盯着双眼,杨路不由也注意到了蓝利儿的眼睛,那是一双在屏幕上非常显露优势的猫瞳,眼线深邃,虽然面对面看大得略微有点夸张,但依然挺漂亮,眸色像奥卢奇格森林里弥漫着轻雾的沼泽,看上去宁静无害,实际却黏腻阴森,起先杨路以为是黑色的,仔细看才发现虹膜上泛着幽冷的紫。 “好漂亮……”蓝利儿言犹未尽地轻轻一叹,语气里有着真诚的赞美,“亲爱的,你叫什么?” 蓝利儿嗓音轻软,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关系,夜风下,忽然听到这种细细的‘少年音’,杨路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叔,您贵庚啊? 莱米洛心情有点暴躁,他不喜欢杨路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尤其是这个惺惺作态长得小锦鸡一样的蓝利儿,对,虽然蓝利儿衣着华贵,有如白牡丹,气质清纯,堪比白莲花,但莱米洛就是觉得他像一只锦鸡,连孔雀都比不上的锦鸡,这家伙不去关心他外甥,盯着路安打什么鬼主意呢。 莱米洛朝地上的‘病号’使了个眼色,‘病号’菜叶一扔,哼唧得更大声了,蓝利儿意识到自己把最重要的人给疏忽了,水雾雾的目光在莱小鲜肉米洛身上溜了一圈,把小鲜肉刺激得差点变身,才落到一旁的抬床上,蓝利儿表情为之一怔,有些猝不及防的错愕。 这是莱亚的儿子? 莱亚的儿子怎么这幅鬼样子? 抬床上的人整个儿像从粪池里捞出来的,脸上身上糊满脓血和黑色的毒水,头发不知道几天没洗,像烟熏火燎过的灶台,已经说不出是种什么颜色,一簇簇打着绺儿地搭在脑门上,油腻腻,臭……蓝利儿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踩到侍卫身上,一股腐烂酸馊的恶臭扑鼻而来,难怪刚才他老觉得身上的熏香味道不太对劲。 虽然知道法安中了黑巫咒,但没想到会是这幅德行,蓝利儿倏然有种畅快淋漓之感,早知如此,说不定他就不费这个劲了,莱亚到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儿子会搞得这么惨,该啊!真是活该! 蓝利儿勾起嘴角,微笑着,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满室的恶臭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也许他可以再留这小崽子多活几天,身上一定很疼吧,看着就很疼的样子,不是说老欧鲁思给了他们一瓶药么…… 蓝利儿突然感觉哪里不对,法安的眼睛应该是清透的翠绿色,有人跟他形容过,就像松藜的芽尖,这人的眼睛也是绿色,但要深浓得多,有点偏近于蓝。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窗户砰然一响,之前被莱米洛打开后没有关上,夜里山上的风很大,吹起了蓝利儿的衣袖,也刮落了杨路的帽子,帽兜鼓起,缓缓滑落,露出一头鸦羽般乌亮的头发,半长的,柔软的,从耳后丝丝散落,在风中轻轻飞扬。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正在装死的比金卡,莱米洛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满目震惊。 “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