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之伯爵夫人》 1.入狱 在牢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伊林彻底的绝望了。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最倒霉的穿越者,纵观古今中外的穿越达人们,有没有一穿越过来就蹲了大狱的啊! 牢房里阴暗潮湿,只有正对着牢门的那面石墙上两米多高的地方有一个小窗,窗中镶着三根生满锈的铁栅,光线从窗外射进来,照在灰黑色的墙壁上,形成一个淡淡的光斑。伊林仰头看着窗口,她才进来一分钟便已开始向往外界的自由,可是除了光线中悬浮的尘埃,没有任何能和外界联系起来的东西。 整整一天,伊林经历了穿越、被捕、判刑、入狱。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有时间来仔细回想她这次可怕的穿越,而且是足够的、大把的时间,或许还会是她余下的全部生命。伊林无力地坐到那张破旧的椅子上,回想她这一天的经历。 早上,她在一阵难以名状的痛苦中醒来,张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黄头发黄胡须的外国男人正探身在她身上撕扯她的衣服!这个男人怎么会闯到她的家里?不,这里根本不是她的家!那高高的彩绘屋顶更像是一间教堂,她的两边是两张棕色长椅,椅子腿就贴在她的脸颊,她正躺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 那男人穿着一件士兵制服样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古怪的高帽子。他看到伊林醒来,一边说着秽语一边□着去抓她的胸部,“你干什么!”伊林叫喊着抓扯他的胳膊,让她惊讶的是男人说的好像是法语,她完全能听懂,而她出口的竟然也是法语!撕扯扭打中,她看到自己的衣袖竟然镶着蕾丝花边,而那双染着指甲的苍白修长的手也不像是她的。 突然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神父模样的人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士兵。“救救我!”伊林呼喊道。没有人回应,所有人都冷冷看着她。她身上的男人在门被推开的一瞬便不再和她撕扯,而是将她拽起来拖到了两排长椅之间的空地上。他把她的手扭到背后紧紧扣住,对来人粗声说道:“我抓到一个暴徒的同伙,把她带走。” “你们是谁!放开我!”伊林扭着,却一点也挣脱不开。当她站起来时,她看到了耶稣的圣像,从而确定了这是一间教堂,可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没人回答她,士兵们就像一群木偶只默默地执行命令。两个士兵过来用手铐扣住她的手,推搡着她向门口走去,伊林对神父投去求助的目光,可他只闭着眼睛默默祷告。 紧接着她被押出了教堂,教堂外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一些穿着欧洲古典服饰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的衣襟半敞,因为手 被拷着,根本无法去把领口系好,就这样春光外泄地走了一路。她隐约地感觉到自己是穿越了,而且是穿到了外国,很大的可能是法国,而且不是现代的法国!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进了谁的身体,但这样几乎半裸的游街也足够让她身体里这具自己的灵魂感到羞辱与崩溃。最后,她被带到了像警察局一样的建筑里,关进了一个小房间,门口有一个穿蓝色制服的人把守。 没有镜子,伊林只能看到自己波浪般披散下来的头发是浅褐色的,白皙的皮肤似乎能看到皮肤下的每条血管,这应该是一个白种人的身体。她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的高腰紧身长裙,繁琐的花边与绸带显出了做工的精致。 伊林开始在脑中搜索能诠释眼前这个时代的信息,企图把她所处的时代对号入座,她唯一能想起的便是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些名著,可是除了故事情节,她记不清更多的细节了。 坐了不知多久,门外的看守走进来把她的手铐打开。伊林赶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跟我来,检察官要见你。”蓝制服说。伊林听到检察官会见她,心里升起一线希望,给检察官解释清楚的话,会放她走吧? 伊林被带进了一间非常宽敞的办公室,宽敞到足够几十人在里面开会。虽然是白天,室内却半遮着厚窗帘,给人一种压抑感。宽大的胡桃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男人,他就是马赛的现任检察官——贝特朗。办公桌的旁边站着一个人,正是早上那个抓捕她的士兵。贝特朗靠在椅背上,指间夹着一只雪茄。只略抬起眼皮看向来人,目光在触及她脸的一瞬停顿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稍稍坐正了身体。 “检察官大人,嫌疑犯带到了。”蓝制服男人说。 贝特朗微微欠身把雪茄放下,十指交叉着审视伊林:“你叫什么名字?” “伊林。”她回答。 检察官皱眉,这个女孩比他想的要复杂,她那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像是这个年纪应有的。“说你的全名。” “全名就是伊林。” “看来你很顽固。现在对于你的指控是亵渎教堂,你承认你的罪行吗?”检察官说。 “我什么都没做,我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就在这个地方,我没法解释发生的事情……”伊林急忙辩解道,她还无法肯定自己这具躯体的前身是否真的犯了罪。 检察官看着她,从鼻子里挤出一丝轻蔑的笑,“西蒙,看来你抓对了人,她 的确是个可恶的扰乱者。”他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地写着什么,说道:“在教堂里放荡的□身体,的确是一种亵渎。” 什么?只是指这件事吗?伊林指着西蒙,“是他撕开了我的衣服!” “西蒙,是真的吗?”贝特朗头也不抬地问道。 “绝对没有,她分明在陷害我!我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那样了,我盘问她,她想逃,于是我就抓住了她。”西蒙的脸一阵发白,嚷道,“神父可以为我作证!” “神父来了吗?”贝特朗问。 “神甫一直在外面等候。”蓝制服答道,他打开门,把在外面等候的神父请了进来。 “神父,请你说说你看到的情形。”贝特朗问。 西蒙抢着说:“神父,请你作证,她是不是在教堂里衣冠不整?我只是执行自己的职责,抓住她而已。” “是的,我可以作证。”神父低垂着目光。 伊林的脸变得铁色。 “教堂昨夜遭受了一伙人的损毁,那一定是你的同伙,只要你肯说出他们,我会考虑从轻发落你。”贝特朗执着地说,显然他无视她的辩解。 伊林这时已经觉得气氛不对,听起来他们更像是想找个替罪羊,“如果是我做的,我怎么会留下来让你们抓住!而且明明是他抓开我的衣服!” “请不要装傻了。”贝特朗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我没有,请你仔细想想!这明明就是矛盾的!”伊林上去一步,又被蓝制服抓了回去。 “你的意思是我身为检察官没有判断的能力吗?”贝特朗沉下脸,“把她带下去。” “是!”蓝制服把她向门外推。 西蒙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俯身对贝特朗说:“陛下刚刚颁布了亵渎圣物治罪法,他们这分明是明知故犯,该重重处罚这些扰乱分子!” 贝特朗的嘴角刻出阴冷的笑,最近太平静了,是该给他的政绩添上一笔的时候了。 伊林被带回了小屋,很快就进来几个士兵将她押到了一辆马车上,马车的车厢是黑色厚铁皮制成的,更像一个密封的牢笼,几个士兵押着她上去之后门被人从外面锁住。马车颠簸着走了很远,载着她到了一处地方停下,伊林似乎闻到了海洋的潮气,当她下来时,眼前果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不远处是一个繁忙的港口,她知道了她是在法国的一个海边城市。 士兵们手 里握着毛瑟枪,把伊林带上了拴在码头上的一条小船,他们围坐在她的旁边,似乎是为了防止她逃跑,伊林在心里鄙视他们,用不用这么费力看守她一个弱女子?海风鼓起小船的白帆,船只缓缓离开了岸边。 紧挨着伊林的一个年轻士兵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他时不时地看一眼她,眼里流露出怜悯,又夹杂着几分羞涩。 船只行驶在海中,岸边渐渐远去,伊林看到船只行过一座小岛,岛上耸立着一座灯塔,“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她试探着问旁边的那个小士兵。 小士兵惊讶地看着她,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1825年。” “我们现在去哪里?”伊林问。 小士兵看向他们的领队,得到领队的允许他才开口:“伊夫堡。” “伊夫堡。”伊林喃喃道,突然像被雷击中般呆住,那不就是《基督山伯爵》中那座人间地狱?难道,难道她要被送去那里坐牢?她失措地看向大海,真想跳海,现在她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把她团团围住!她开始苦苦哀求,求他们给她一个上诉的机会,可是没人再回答她,只是略带同情地看着她,他们已经见多了这样的犯人,只要听到“伊夫堡”的名字,都会瞬间发疯。远处出现了一座岛屿,黑色的礁石上矗立着一座土色的建筑,像城堡一般的高大,阴森森地透着恐怖。高高的墙壁上有着几个小小的窗口,没有玻璃,只有栏杆。伊林绝望了,连土生土长的法国人都逃离不开伊夫堡的魔爪,她一个连自己身份都不知道的穿越女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伊夫堡的典狱长坐在他的皮制办公椅里,双脚搭上办公桌,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着眼打盹。他已经在这里当了八年的典狱长,时间长得让他觉得自己也成了一名犯人。房门被敲响,他张开眼睛。外面传来狱卒的声音:“新来了一个囚犯。” “带进来吧。”典狱长把脚从桌上放了下来。 伊林被推进屋子里,这刻的她已经失神,双腿只是无意识地行走,甚至没有留意到自己是怎么上的岸,怎么被带进了这里。 “什么罪?”典狱长问。 伊林茫然的看着他,完全丧失了反抗的气力。“亵渎圣物罪。”押解她的士兵长答道。 “带下去吧。”典狱长吩咐狱卒,接下来的事可以完全交给他。 “典狱长,牢房已经满了。”狱卒说。 典狱长现出满足的笑,好像是一个旅店老板听 到他的房间被订满一样。他打开手边的一本大册子,一页页地翻阅,“地牢不是还空着一间呢吗,带她去那里。” “是。”狱卒答。押解伊林的士兵把她交给了伊夫堡的卫队。她被带出了办公室,这时才注意到整栋建筑就像是石头雕成的,墙壁、地面、天花板都是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块垒成,墙壁上安着的蜡烛台发出黄色的光,即使这样,城堡里依然到处都是黑魆魆的。他们拐到一个楼梯口,向下走了十多级台阶,来了一个漆黑的走廊里,潮湿和臭气扑面而来,伊林几乎要呕吐。强烈的气味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些,她相信要不是因为今天一直没吃东西,她是肯定会吐的。走廊两侧是几扇低矮的牢门,门上没有窗口可以看到里面,只有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个小门可以打开,大概是送饭用的。 狱卒打开了其中一间的门,伊林看到房门上用红色油漆写着“38”,在一个绝望的犯人眼里,那本已暗淡的红色也鲜得刺眼。士兵把她推进房间,牢门当啷一声被关上,连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喂!”伊林推着门,用手拍它、砸它,沉重的铁门纹丝不动。“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多祈祷吧。进了伊夫堡只有上帝可以救你。”狱卒留下一句话,脚步声逐渐远去。 现在,她的思绪回到了眼前。整整一天的经历好似一个乌龙阵,结果就是她深陷囹圄。西蒙、还有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检察官……伊林闭上眼睛,胸口因气愤而剧烈的起伏,她要把仇人的脸记在心里,就算她真的出不去,做鬼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许久,当最后一丝日光从小窗撤走,伊林在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伊夫堡、伊夫堡……”伊林轻轻念叨,如果让她也交上好运气,像基督山伯爵一样越狱成功该有多好。现实是她进了牢房,而她不可能是女版基督山。看看自己穿的衣服,也该是个中产阶级人家的孩子吧,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可惜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人整成了替罪羊。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伊林细细打量自己的肌肤状态,她穿来之前是25岁,这具身体看起来要更年轻一些。“法国,1825……”到底为什么会穿越到这里! “我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了,接下来就离发疯不远了吧?”伊林起身走到墙边,手指摸上冰冷的石壁。屋子里有桌子、椅子、床、水桶和瓦盆,全部都是破破烂烂的。“要越狱,先得从挖墙开始。”她这么想着,从地上的干草堆里摸出一个小石片,用它敲 了敲墙,石壁发出铿锵的撞击声。“这墙未免太结实了,”她感叹,要是某朝的豆腐渣工程就好了。 “笃、笃。”另外的两个响声传来。 这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显得尤其突兀,吓得伊林一抖,接着她眼睛一亮抬起头,难道是隔壁的人在回应她?进了这个人间地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天日,如果有个人陪她说说话也好。人一旦到了窘迫的境地,对什么的要求都降低了,哪怕隔壁是个恶棍她也想结识一下,于是她又敲了三下:“笃笃笃。” 一阵沉寂,伊林怀疑自己听错了,就在她叹气时,“笃笃笃”隔壁又在回应了! 2.34号与38号 伊林又试探地敲了几次墙,每次都得到了相同的应答,她禁不住地心跳加速。“你好?有人吗?”伊林问了一句,没有回答,她又冲着墙大声地重复一句。 隔壁传来嗡嗡的声音,是对方在回答,可是墙壁的隔音效果似乎太好了,她丝毫听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于是她提高音量几乎到喊的说话,隔壁却不再有声音,难道对方已经放弃了吗? “你好,能听到吗?”忽然一个好听的男声从墙角传来,伊林吓得一抖。 “在这里,墙角这里有个裂缝!”隔壁说。 伊林急忙顺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墙角的光线昏暗,她只能一边听一边用手指摸索着,对方不停地说话指引着她:“这里,你能听到我的话就敲下墙。”伊林急忙敲了一下墙。 对方的声音透出欣喜,“太好了,我就知道这方法行得通!” 伊林终于摸到了那条缝隙,大概几寸长,裂在几块石头的接缝处,她用嘴对着缝隙,按住砰砰跳动的胸口,“你好?” “没想到你竟是个女人,你是新关进来的吗?”隔壁的人有点惊讶又有些惋惜。 “是的。”伊林激动,这条缝隙正可以清楚地传达两人的声音。她试着向里面看,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也是这里的囚犯,你是今天才到的伊夫堡吗?”隔壁问。 “是的。”伊林急道,“你知道怎么才能出去吗?” “呵,”隔壁苦笑了一声,“进来这里的人很少能再出去了。听你的声音,应该还很年轻,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哎,我不想再说了,反正是被冤枉的。”伊林丧气地回答。 “对不起,我失礼了。”对方的语气谦和有礼,“在这里呆久了,无论多沉默的人都想找人说说话。” “不,我还是给你讲讲吧。整件事太荒唐……”伊林把入狱的原因简单告诉了他,没有讲自己穿越的事。 “不可饶恕!打着神圣的名义做出如此卑劣的事!”隔壁气愤的说,“你没有对检察官说明吗?” “他们看起来是一伙的,只想找个人顶罪。”伊林说。 隔壁的人沉默了一下,“他们一向如此。” “你相信我是冤枉的吗?”伊林问,说不定对方也有类似的遭遇! “当然,伊夫堡里关着的没有几个真正的罪犯,倒是那些真正有罪的人还在外面逍遥。” “谢谢你,只有你肯相信我。” “你的家人呢?他们也帮不了你吗?” “我……失去记忆了,”伊林为自己找了个万能的借口,“连自己的身份都想不起来,所以才被他们这么轻易地陷害。” 隔壁的人陷入沉默,他的名字叫爱德蒙·唐太斯。唐太斯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苍白削瘦的脸庞上一双漂亮的黑色眼眸即使在黑暗里也总是闪着淡淡的光芒。听了伊林的话,他想到法利亚神甫教过他:人在受刺激或者受重创的时候,是有可能失去记忆的,他对这个女孩儿泛起惺惺相惜的同情。随即,她的声音又让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梅塞苔丝,他离开她时,她也是这样的年纪,现在她又在做什么呢? “你叫什么名字?”伊林问,虽然认识才短短的几分钟,对方已经给她一种可以信赖的感觉。 “他们现在叫我34号。”唐太斯闭上眼睛,想到将来也许会死在监狱,他宁可不要留下自己的名字。 “34号。我是38号……”伊林下了很大决心报出自己的房号,38和007差不多,都是数字,没什么丢人的! “你从哪里来的?”唐太斯问,明明知道对方失忆了,仍然抱着一线希望,也许能从她那里听到点故乡的情况。 “我不太确定,那是一个海滨城市,我从码头上船,越过一个小岛到达了这里。” “岛上是不是有一座灯塔?”唐太斯激动的问。 “没错。” “那你一定是从马赛来的!天啊,真想知道我的老父亲怎么样了,要是你见过他就好了,可是,那不可能……” “对不起……”伊林感受到34号的激动。 “不,不,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太思念亲人。”唐太斯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听到狱卒的脚步了,我们一会儿再说。”长久的牢狱生活让他的听力异常的敏锐,他能知道墙上的那条裂缝也归功于这些坐牢的日子,他能记住房间里每一块石砖的形状,就差给它们取名字了。 伊林不再说话,狱卒确实来了,他打开伊林的门,给她送来了一张床单和一件囚服。狱卒走后,隔壁一直都没有再传来声音,伊林也没敢去叫34号。晚上,门下的小门被打开,一只手送进晚饭又把门关好。伊林捧起饭盆到桌子上,盆里是一些混合在一起的烩菜和一个硬面包。她已经饿了一天,虽然食物发着酸溜溜的味道,她仍皱着鼻子吃了一 些。 “38号?”墙角传来轻轻的叫声。 伊林一直在等这个声音,她赶快放下饭盘拎着裙子跑过去,“我在,34号~” 唐太斯吃过饭就迫不及待地来和新邻居说话了,“他们给你送吃的了?” “是的,一个面包,一点菜。” “每个人的伙食都是一样的。他们不会因为你的表现好给你加餐,但是如果你惹了麻烦,就会饿你几天。” “34号,你在这里多久了?”听起来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十年左右了。” “这么久了……”伊林说,她觉得自己呆一年就会疯掉。 “是啊。”唐太斯说,“我要做些私人的事情,晚点再来找你好吗?” “好的~”伊林想,一个犯人在监狱里还做什么“私人”的事情?突然她脸红了,不会是解决“某方面”的问题吧? 唐太斯轻轻挪开床,露出后面的地道,他要去找法利亚神甫,告诉他新邻居的事情。法利亚神甫的牢房在他的走廊对面,他是一位意大利神甫,曾经是红衣主教的秘书。他们两人房间下面的地道是法利亚花了三年的时间挖通的,他本想挖到城堡的外墙,却因方向上出了点错误挖到了唐太斯的屋子,两人就这样结识了。法利亚神甫非常的博学,他头脑中存储的知识不亚于一座皇家藏书馆。在结识了唐太斯之后,他把他当成学生与儿子,倾其所知的教育他,而唐太斯也把他尊敬为师长与父亲。 唐太斯来到了神甫的27号牢房下面,地道到这里变得非常狭窄,要四肢完全贴地才能勉强通过,他敲了敲洞口的石块。法利亚听到声音马上搬开了洞口的石头让唐太斯进了屋子,他自己则坐回到地上那个用石灰画成的大圆圈里。法利亚大约60多岁,身形瘦小,头发花白,一把胡子飘然地垂到胸前。牢狱生活的折磨在他脸上写满了忧愁,却并没有消磨掉他的坚毅性格。 唐太斯一跳出洞口就说道:“神甫,我有了一个新邻居,是今天被抓进来的一个女孩,她是被冤枉的,还那么年轻就被关到了这里。” “愿上帝宽恕正在这里发生着的罪行,”法利亚神甫说,“她有没有带进来什么外面的新闻?” “我正想和您说这个呢。”唐太斯回答,“她说她失去记忆了。” “可怜的孩子,一定是头部受了伤或者心智上受到了打击。”法利亚摸着胡须说。 “神甫,我能把您的事情告诉她吗?”唐太斯目光切切地问。 “当你觉得她可以信赖的时候。”法利亚回答。 “我直觉她是个好人,但是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先谨慎些。”唐太斯说,“我一见到她就想起当年的自己,坐牢的头几年我几乎要疯了,幸好我遇到了你。” “上帝总是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为你打开另一扇门。永远不要绝望,我亲爱的孩子。” “是的,神甫。”唐太斯微笑道,“我希望用我曾经的经历去开导她,让她也燃起对生命希望。” “去吧,亲爱的唐太斯,你有着一颗仁慈的心,希望你一直保持着这份善良。”法利亚微笑道。 34号离开之后,疲惫的伊林倒在了床上,虚弱的身体和精神上巨大的波动竟使她陷入了暂时的休克。 3.惺惺相惜 当伊林醒来时,牢房里依旧黑漆漆的,只有窗口那里照进一晕淡淡的月光。她蜷缩在床上,床单下面是稻草编成的席子,席子散发出淡淡的霉味,和这屋里的任何东西一样,她确信再过不久自己也会发霉。如果没有穿越,她是预定去面试一家五百强企业的,该死,她对拿到那份offer是很有信心的! 伊林没有再合上眼睛,也不再有困意,她竖着耳朵等着隔壁34号犯人的出现,可是她一直瞪着眼睛到天色蒙蒙亮也没有等到他。原来是个不守信用的人,伊林笑自己太傻了,人家只是随便说说自己竟然就在乎了。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伊林又有睡意的时候,34号的声音传来了:“38号?” 她生气地张开眼睛,害我没睡好就算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刚闭上眼睛的时候来,是故意的吧!她躺在床上不想动,想着到底要不要回答他。 “38号?”对方的声音透着急切,似乎还有点担忧。 伊林冷静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那急切的声音让她觉得再不回答就过意不去,她走到墙边,索性坐在墙角。昨晚她换上了囚服,白色的囚服穿在她的身上很宽松,更像一件病号服。“34号……” “感谢上帝,你没事吧?”唐太斯松了一口气,“我昨晚喊你,却没有回应,一直担心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啊,原来他曾经喊过我,一定是因为睡着了没有听见……伊林有些愧疚,她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对不起,我昨晚睡着了……” “你没事就好,我真怕你想不开,”唐太斯说着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乐观,我第一天进来时可是整晚都合不上眼睛。” “谢谢你。”伊林眼角有点湿润,换做平时她可能一笑而过,可身处逆境之中,一个刚刚认识的人的关心让她觉得格外珍贵。不过自己也真是的,怎么能那么没心没肺的睡过去? “38号,我总和你说话会不会打扰到你。”唐太斯不知道对方此刻正在内疚,还以为她不愿意搭理自己呢。 “当然不,我很愿意和你聊天,不然一个人呆下去真的会疯掉!”伊林急忙点头,忘记了对方根本看不到她的动作。 两个囚犯就这样隔着一道墙聊了起来,伊林干脆把椅子放倒,手圈着膝盖坐在椅背上对着墙角说话。她把自己的方法告诉了唐太斯,他也照做了,“座谈会”一直开到中午,伊林了解到了34号的简要情况:他今年二十多 岁,和她一样被冤而入狱,他刚入狱时曾经威胁过狱卒,结果就被当成危险人物关进了地牢。34号的声音有时温柔,有时低沉,有时激昂,有时悦耳,无论哪种语气,都给她一种暖到心里的感觉。虽然对方只是隐晦地表达着他的意思,伊林已经明白了他这么早来叫她是为了开导她,怕她因为坐牢而想不开,她对34号的好感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 “那么说,你一开始住进来时也是很绝望的?不过,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倒是很平静呢。”伊林问,这到底是多么奇怪的心路历程。 “除了刚刚被冤枉入狱的那天情绪有些失控,之后我还是乐观了一段时间的。那时,我每天记下日期,想着也许下个月就出狱了;一个月过去了,我又想着,也许半年后就能出狱;半年过去了,又想着也许明年就出狱了。直到我忘记了进来多久的时候,才逐渐开始绝望,后来每天只呆坐着,身上结了蜘蛛网都不知道。”唐太斯有些自嘲地说,想到那些白白浪费的日子,自己都觉得羞愧。 伊林听着他的话,想到自己,没错,也许她现在也是他当初的心情,过几个月的自己,是不是也会绝望了?“那你现在又是怎么调整好自己的?” 唐太斯想到了法利亚神甫,想到了和他一起度过的日子,他每天都学习新的知识,那之后的时间不再难熬。“我有了新的信念,头脑里装进了新的东西。” 伊林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好理解,“难道你有了哲学方面的思考?” “哲学?你也喜欢哲学吗?”唐太斯眼里发出喜悦的光,他的邻居比他想的有趣,也许他们之间会有更多的话题。 “我只知道一点点,谈不上喜欢,只是猜测你一个人的话,想的可能会是这方面的事情吧。” “是的,当思绪离开现实,飘到更广阔的空间时,就不会在意现在的处境了。” 你这叫yy好吧?伊林笑,她以为34号只是阿q精神,并不知道其实他想的远比她以为的要深刻得多。 监狱每天只有一餐,狱卒会在晚上七点左右送来。下午时,伊林的肚子已经很饿了,头也开始晕,她怀疑这身子有低血糖。那时候的女人为了保持身材,什么节食之类的举动应该比现代有过之而不及吧?很长一段时间里,欧洲都流行那种病恹恹的美人。伊林不想让自己病恹恹的,可是血糖不是她能控制的,头晕的好处是整个人飘飘忽忽的可以不去想那些痛苦的问题,坏处是她没有气力做任何事。她还打算使劲挖挖资本 主义墙角,试试传说中的越狱呢!她一边和隔壁说话,一边用小石片去挖那个墙壁的裂纹,可是除了划出几道白痕,连个土渣都没掉下来。 “你在做什么?”唐太斯听到墙壁上有点刺耳的声音。 “我想试试能不能把墙壁挖开。”伊林努力地尝试着,就算挖不开地道,挖个小洞让她看看34号长什么样子也行啊,她现在开始对他的样子好奇了,这么温柔的一名囚犯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我们俩之间的这道墙是坚固的实心岩筑成的,没有工具根本挖不开,即使有工具,也要几年的时间才能挖通。”唐太斯说。 “天啊。”伊林扔掉了手中的石块。“其他地方呢,好想挖个洞逃走啊~” 唐太斯被震撼到了,她才来一天就想到了挖地道,自己曾经呆了几年都想不到,这个女孩可比自己聪明多了。“每间囚室不一样,像我这间,就有一面比较松的墙,坚持挖几年的话可以挖开。” “那你有没有试试?”伊林赶忙问。 告不告诉她呢?唐太斯的内心在挣扎,如果她去告密,他和法利亚的计划就会泡汤,他们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机会了。为什么她一下就想到了地道,这会不会是对方试探自己的陷阱呢?想来想去,他决定透露她一点:“我在试,只是没有合适的工具。” “太好了,起码有点希望!”伊林由衷的高兴。“如果我也可以帮上忙就好了,两个人一起挖肯定会快些吧~” 唐太斯放下心,她的口气明明是个单纯的女孩。可自己为什么要那样怀疑她呢,难道因为曾经被欺骗就不再相信任何人?天啊,这样的自己太可怕了。法利亚神甫说的对,应该保持着善良的心,“仅仅是对善良的人时”唐太斯在心里又加上一句。 一个人安静的休息时,伊林会想念从前的日子,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辞职当个宅女。现在她终于宅着了,也有人给吃的,可是……这只能算是“牢里蹲”吧?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电,甚至连蜡烛都没有。这该死的十九世纪地牢,虽然不用干苦力,却连放风的机会也没有! 她再一次呆呆盯着高高的小窗口,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她很想看看窗外的大海,哪怕一眼,可是窗子太高,即使站到凳子上也看不到。桌子和床被大螺丝固定在地面上,唯一能挪动的东西就是那个椅子。 晚饭后,唐太斯又去了法利亚长老的屋子,他把伊林的一些话讲给了法利亚, 就像讲新闻一样兴奋。“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和她说话就像和您说话一样让人振奋。” “很高兴你又交到一个朋友。”法利亚笑着说,他的皱纹愈发的深了,“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万一有一天我不能陪你了,你也不至于孤单。” “您的身体还硬朗的很,我们一定会挖通地道获得自由,那一天不远了!”唐太斯说。 “但愿吧。”神甫很平静。 法利亚把自己这两天思考的一些问题讲给唐太斯,他的衣服只剩下一些布条,大部分的面料都被他撕下来当纸用了。他用鱼骨头做成了笔,用炉灰做成墨水,花了几年的时间,在牢里写下了他的巨著《论建立意大利统一王国》,唐太斯最近都在读这本书。书是用意大利语写的,因为唐太斯本身是普罗旺斯省人,所以可以轻松地读懂。 神甫还另外教会了他几种语言,一些医学、数学和物理知识。唐太斯的记忆力和理解力惊人,神甫讲的东西他学一遍就能记住。只有哲学,神甫不肯给唐太斯讲解,他认为哲学是需要由自己的脑子去产生的,谁也无法教给另一个人,哲学是最高深的学问。 法利亚还喜欢与他谈论社会与道德问题,给他讲各国的礼仪与风俗,两人还会一起切磋武术。遇到法利亚的这几年,唐太斯从一名优秀的水手变成了一名具备思想家、外交家、武术家等等所需的一切素质。唯一让他忧愁的是,他是否还有机会用上这些知识。 “你的眼里又显出了仇恨的光。”法利亚仿佛看穿唐太斯的心。 “我们别谈这个了。”唐太斯摇头,复仇的念头就像一簇火苗,不时地窜出来煎熬着他的心,可要实现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4.坦诚相见 日子一天天过去,伊林觉得越来越度日如年,如果不是有34号安慰她开导她,她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她不得不佩服34号的顽强毅力,竟然能在牢里呆上十年还保持着良好的心态。她发现个奇怪的现象,对方每天都会沉默一段时间,有时她去叫他也没人答应,就好像不在房间里一样。他沉默的时间有时是一个小时,有时是半天,伊林不知道他这些时候都在做什么,只是觉得也许他是在思考他的那些“哲学问题”。 伊林与唐太斯的谈话已经到了无所不谈的地步,可能是天文地理,可能是一个冷笑话,甚至是身子某处被跳蚤咬了一口这样的小事。随着谈话的深入,她发现对方的知识丰富到难以相信的地步,一种怪怪的感觉逐渐浮起,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唐太斯也发觉对方有些奇怪,谈到法国的历史和社会问题,她知道得非常少,好像完全不了解,甚至连基本的风俗习惯都不知道。而谈到一些诸如医学、物理、外国文化之类的话题,她总有独到的见解。有时,唐太斯会觉得她是一个外国人。不,唐太斯很快就否定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外国人也不会有她那些论调的,她一定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只是因为失忆才忘记了某些片段。 伊林有时会想象对方的样子,34号让她觉得非常温柔,她甚至会想,如果他们有一天能出狱,只要他求婚,即使他很丑她都会嫁给他。当然,这只是她偶尔的一个发狂的小念头,连她自己都怀疑它的真实性。“你说,我们会不会永远见不到对方的样子?” “至少我们能够听到彼此的声音。人的感觉有许多种,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如果我们集中精力去进行其中的一样,就会感觉到更细腻的东西。我现在只能听到你,却能从你的声音中分辨出喜悦、悲伤,你高兴时,我好像看到你在笑,你忧郁时,我好像看到你在皱眉。虽然见不到面,却达到了一样的效果,不是吗?”34号说。 伊林发现他的表达能力非常强,“你以前不是律师之类的职业吧?” “为什么这么问呢?”唐太斯笑。 “因为你总是能讲出很多道理,让人一听就信服了。”伊林说。 “我曾经是一名水手。” “水手?”伊林想,和基督山伯爵一样。马赛靠海边,大概许多年轻人都当水手吧。“那你一定熟悉我们窗外的大海,给我描述一下好吗?” 提到大海,唐太斯仿佛回到了从前在船上的日子,他头靠 着墙壁,绘声绘色地给伊林描述每次出海的见闻,伊林的思绪跟着他飞到了海上。海浪、白帆、舵盘、蓝色的水手服,每一样东西都闪着光泽出现在伊林的眼前。 “如果没有进监狱,我本该当上法老号的船长,和心爱的女孩结婚。”唐太斯讲到最后感慨道。 “法老号!”伊林低声惊呼如遭雷击。那不就是基督山伯爵里的船!她终于知道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因为它已经到达了顶点,对方一直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难道34号就是正在坐牢的基督山? “怎么了?”唐太斯问,讶异于对方过于激动的反应。 她急忙回答:“没什么,只是替你感叹。”她现在的心跳快得几乎可以带动一台大马力发电机。心道:难道她真的中奖了?这里是小说还是现实,我该怎么办?问对方的名字吗?可是现在突然问是不是太唐突了?她又想到那个士兵曾说现在是1825年,按时间推测,这监狱里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唐太斯,那么他很有可能是真身!如果他真是的话,要告诉他剧情吗,不,那样显然太傻了,一定会吓到他吧?如果他把我当成疯子就不会再理我了。而且如果因为我而改变了剧情,也许他就再也没法出去了,我应该暗暗地帮助他脱狱,对!到那时,我应该可以一起逃吧?就算不能一起逃掉,等他成为伯爵后来救我也是可行的。想到这,伊林顿时觉得地狱的尽头就是天堂,她需要的只是耐心。 很久之后,每当伊林回想起这个日子,只觉得自己当时太乐观了,她了解的只是基督山的命运,而她的命运还是未知。这座地狱的尽头的确是天堂,只是路上散布着魔鬼洒下的荆棘。 伊林需要冷静,她与34号打了招呼就回到床上躺下,她需要找个方法试探一下对方。 唐太斯来到了法利亚的囚室。和伊林的谈话总是让他心情愉快,他知道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不好,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是伊林能一直住在隔壁就好了。 “神甫,你能计算一下,让我和38号的房间也连通起来吗?我想到时候大家可以一起逃走。” “我看过你房间的那面墙,根本无法挖通的。而她房间的下面是另一间牢房,我们从地下挖也行不通。”法利亚摇摇头。 唐太斯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知道,只不过还抱着一线希望罢了。 “你最近来学习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希望能多教你些东西,这些在将来出狱后,都是用得上 的。”神甫对自己的健康很担忧,急于把他毕生所学都交给爱德蒙。 “是的,我以后会继续来学习的。这段时间我只是担心38号,现在看到她已经适应,我就放心多了。”唐太斯看着神甫的眼睛,向他保证。 “你一直叫她38号,难道你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吗?”法利亚惊讶地说。 “是的,我们只叫对方号码。” “亲爱的孩子,你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朋友不应该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你是因为身在牢中而感到羞愧吗,大可不必,只要我们心中无愧就好。” “神甫,你说的对,我该为自己的行为羞愧,明天我要去向她道歉。”爱德蒙不好意思地说道。 法利亚捋着胡须欣慰地点点头。 伊林早上醒来,睁眼还是那面墙,多少次,她希望醒来在自己温暖舒适的家里。 各怀心事的两人再次“面壁”。伊林和唐太斯各自在墙上刻了一道细细的线,每天上午的太阳光洒进牢房,照到这条线上的时刻,就是他们的“闹钟”,他俩会准时来到墙角。 “早安,38号。”唐太斯笑着说。 “早安,34号。”伊林也微笑回答,今天的心情又比以往激动了几分。 “38号,我要向你道歉。”唐太斯开门见山地说。 “关于什么?”伊林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要说他昨天是逗她玩的?他不是水手?他不是基督山? “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我们是朋友,我这样太没有礼貌了。”唐太斯对着墙微微的扁了一下嘴角,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是不可原谅。 “哦!没关系的,我能理解你~”伊林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的跳,他要说名字了! “那么,允许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爱德蒙·唐太斯。”唐太斯温和地笑了,他知道她一定不会生他气的。 “爱德蒙·唐太斯……”基督山伯爵的本名!伊林虽然有了心理准备,还是紧张地手心都出了冷汗。她有一点感到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突然主动告诉她名字,难道他能猜到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嗯,鉴于我先前的无礼,你不想说也完全可以。”唐太斯说。 “我叫伊林。” “伊林?”唐太斯柔和地说,“很好听,这是你的全名吗?” “嗯,我只记得自 己叫这个。”没错,是全名,姓伊名林啊我! “太好了,我觉得自己以前真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名字呢?34号、34号,我倒是自己把自己定义成囚犯了!以后,就叫我爱德蒙好吗?” “好的,爱德蒙~”伊林认真地点头,激动啊,不只告别了38号这个难听的数字,还成了未来的伯爵的邻居!额,其实是狱友。 “听到你这么叫我,我好像又变成一个自由人了,哈哈!”唐太斯开朗的笑起来。“伊林,我昨晚想到了一首曲子,是以前当水手的时候,学的一首科西嘉民歌,你想听听吗?” “当然!”伊林看不到,此刻她的眼眸里正泛出光彩,谁能想到伯爵大人会为她唱歌? 爱德蒙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把曲子在心中又回忆了一遍,才轻轻地吹起了口哨。伊林以为他会开口歌唱,却听到一阵婉转明快的口哨声飘了过来,明快过后是略微的低沉,起伏悠扬的曲调似乎在诉说着一个爱情故事,让人忘情地沉浸在其中。没有歌词的口哨曲子,比唱歌更加来得惊喜。 曲子结束了,伊林仍然意犹未尽,她赞美道:“真好听。” “谢谢。”过了一会儿,唐太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如你也唱一首吧……” 伊林觉得脸都烫了起来,她是麦霸啊,怎么会害羞了?唱歌她是不怕的,可是对方不是她的同学、朋友,要她唱什么啊?关键是,她决不能允许自己在爱德蒙面前丢人!她的脑袋像点唱机一样地过滤一个个歌手与专辑,终于急中生智……不是有首法文歌叫“我的名字叫伊莲”吗!她可以改成自己的名字啊,歌词意思她大概能背下来,现在又会说法文了,只要稍微改改唱一小段就完美了~感谢上帝,伊林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苹果砸了一下开了窍,或者是冥冥之中有穿越之神在保佑她~这首歌简直就是神来之笔啊! 歌是有了,真唱起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用了自己的名字。在爱德蒙的再三鼓励下,她轻轻开口唱道:“伊林/我的名字叫伊林/我是一个女孩/和其他女孩一样/伊林/如果我的黑夜和痛苦/除了梦想和诗篇/就会一无所有/我想要去寻找爱/只是为了找到爱……” 结束时,爱德蒙轻轻鼓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邻家女孩在阳台上哼着歌。不禁赞叹道:“我第一次听到这么轻快美好的歌曲,如果你在巴黎,一定会引起轰动,所有的人都会来抢着听你的歌。” “谢谢~”伊林扇着烫烫的 脸,不知道爱德蒙到底是真觉得好听还是出于礼貌地夸赞。要知道对着一个十九世纪的人唱这首歌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这一天下午,狱卒进了伊林的房间,巡查员定期会来检查监狱的管理情况,典狱长要尽量争取升迁的机会,于是狱卒被派来进行一次督促检查。“你有没有什么要求?我们的典狱长向来比较慷慨,只要你规规矩矩的,不要捅什么篓子,偶尔提点小要求会被批准的。” 伊林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什么样的要求能批准呢?狱卒等得不耐烦了,替她说:“不如等有了空牢房,让你搬出地牢,怎么样?搬出地牢可以有放风的时间,还有……” 伊林听闻这话,急得站起来:“不,我要留在这里!” 5.面壁 狱卒一愣,刚刚还以为她是个有些教养的女人,原来竟是个疯子,哪有人愿意呆在地牢的?“你真的自愿呆在这里?” 伊林斩钉截铁地点头:“我有怪病,风吹日晒就会发作,我情愿在这里!” 狱卒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怕被传染上什么怪病。地牢已经有两个疯子了,现在又多一个。狱卒不想再多呆下去,经验告诉他,无论看起来多么平静的疯子,发作起来都会要人命。他答应给伊林一些小生活用品之后就迫不及待走了出去。 爱德蒙一直把耳朵紧紧地贴在墙缝上,他担心狱卒会刁难她,让他意外的是狱卒竟然提出帮她换牢房!那一刻爱德蒙的心揪了起来,他竟隐隐地担心伊林马上要离开他,当他听到伊林断然拒绝时,高兴地握紧了拳头。她为什么要留下?绝不会是她说的那个荒唐理由,她明明是那么渴望阳光与自由!爱德蒙有些觉得她是为了他留下的,她是要留下来陪他吗,那么她真的是一位天使了! 狱卒又进了爱德蒙的房间,“34号,你有没有什么要求?典狱长让我来统计。” “我只想要自由,可是你们给不了。”唐太斯在狱卒进来前就已经侧躺在床,生怕他发现密道。 “一个比一个疯。”狱卒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这一天爱德蒙没敢去神甫的房间,狱卒随时可能出现。他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窗子,他的鼻子还能从混杂的气味中分辨墙外大海的味道。他准备把神甫的事情告诉伊林了,事实证明,她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知道了隔壁的人就是未来的基督山伯爵,伊林从此迷上了一项运动——挖资本主义墙角。虽然知道墙壁坚不可摧,但是铁杵磨成针、水滴石穿这些话都不是白来的!她连时空都穿越了,还穿不过这一道墙吗!她告诉自己每天大把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挖个洞还可以为以后的伊夫堡旅游开发事业添上一道景观。说穿了,她只是太好奇爱德蒙的样子罢了~ 要想挖墙脚,就要先有体力。伊林想到了一个锻炼的好方法,在牢房里进行瑜伽再适合不过了。这具身体就是典型的弱不禁风型,她要改变成健康美人!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美人,后悔的是没向狱卒要一面镜子。还有就是,为什么给她个欧洲人的身体,胸前却依然不壮观呢!不过这样倒便于她练瑜伽时保持平衡了——这就是所谓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伊林,你每天都挖墙,真是执着。”爱德蒙从隔壁说。 “是啊,生命不息,挖墙不止~”伊林说,其实她只是每天象征性地刮一会墙灰,聊以□而已。 爱德蒙的嘴角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你可真是倔强,伊林,你听我说。” “什么?”伊林竖起耳朵。 “我的房间里已经有一条地道了~”爱德蒙把法利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她。 伊林假装惊讶了一下,这件事她早就从时间上推算了出来,而且这说明离爱德蒙脱狱的日子不远了! 爱德蒙接着说:“只要我能逃出去,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虽然伊林一直把出狱的希望寄托在爱德蒙身上,但现在得到了他的亲口承诺! 爱德蒙和伊林有了更多的话题,他会把神甫讲给他的有趣事情讲给伊林,他以前在神甫面前常常是听众,现在他也有了听众。他发现伊林似乎越来越开心,他把这一切归功于他们之间“友情”的力量。 不久之后,法利亚长老就来到了爱德蒙的牢房,他来见爱德蒙常常挂在嘴边的新邻居。听着法利亚充满智慧的言谈,伊林不禁替他伤感,他的生命已然不多了。伊林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她曾经为自己知道剧情而沾沾自喜,今天她第一次因知道剧情而害怕。她要怎么做才能帮助法利亚?虽然法利亚的死是爱德蒙脱狱的关键,可是…… 法利亚走后,爱德蒙凑到墙角,“伊林,法利亚神甫是不是像我说的一样值得尊敬?” “没错,他比你形容的还要睿智。”伊林答,想着要怎么提醒爱德蒙,“他的身体怎么样?” 爱德蒙紧了紧嘴角,略带担忧地说:“他前一段时间说身体不太好了,但是我觉得他还很硬朗,看起来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人。” “爱德蒙,人年纪大了,有时疾病会突然来到,你要多注意他的健康状况。” “好的,我会注意的。”爱德蒙微笑,他很高兴伊林也像他一样喜欢和尊敬神甫。 “爱德蒙,你们的地道还有多久可以挖好?”伊林一直关注着地道的进展。 爱德蒙的黑眸泛出喜悦的光,“神甫想出了一个新法子!在原来的地道里,再挖一条地道通到哨兵站岗的那条走廊的下面。一旦通到了那儿,我们会掘开一个大洞,同时把走廊上的大石头挖松一块,哨兵的脚一踏上去就会塌陷下来,而那个哨兵就会一下子跌到洞底下,到时我们把他捆上,再堵住他的嘴。”他想象着做了一个堵 嘴的动作,“他经此一跌,一定会吓呆的,所以决不会有时间反抗。我们就从走廊的窗口里逃出去,再用神甫的绳梯爬出外墙!” “好主意!那样就可以不伤害士兵而逃出去~”她知道神甫是宁可死在牢里也不肯伤害士兵的性命的。 “对呀,我们已经加快了进度,为了防止被发现,只能晚上进行。” “那你白天要多休息,不要总来陪我了~” “我已经‘休息’了这么多年,现在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气。而且,和你说话是我的动力,你难道要连这点福利都要剥夺吗?” “我真的是你的动力?”伊林迟疑的问道。 “当然!”爱德蒙不假思索地回答。 虽然坐牢的日子是难熬的,伊林仍像一只小强一般顽强地度过了一年,伊林不再想要镜子,怕把自己吓到。她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下,她对着墙壁嘲笑:“爱德蒙,我相信我的头发再长也不会有你的胡子长。” “哈哈,你可以把它们编成裙子~” “你笑话我?” “是你先笑我的~”爱德蒙已经学会了伊林那样轻松的说话语气,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个疑问,“伊林,你当初为什么不肯换牢房?”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伊林记得自己没和他说过。 “那天,我怕狱卒对你不轨,一直在墙边听着的。” 伊林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的袖口,笑容由心间传到脸上,无需掩饰。这么说他一直在默默地关心自己……“因为搬走就不能和你说话了。” 真的是这样!爱德蒙觉得一股暖流流过心间,这暖流却又好像被心灵深处的某块硬物突然堵住,难受得很。 “爱德蒙?你怎么了?”伊林直觉他有点不对劲。 “没什么……” 伊林皱眉,她知道他一定又在想梅塞苔丝,他每次想到她,就会这样突然的沉默。伊林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的青年水手了,为什么在感情方面还是很傻很天真?好吧,现在的爱德蒙还只是尝到了被出卖被陷害的痛苦,还没有尝到失去爱情的痛。她能怎么办,她不可能告诉他:忘了梅塞苔丝吧,她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笨蛋!”伊林在心里埋怨。 “爱德蒙,你是在想梅塞苔丝吗?”伊林也曾旁敲侧击地开导他,可是收效甚微。 “嗯。”爱德蒙忧郁地回 答。 “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已经嫁人了?” “是的,我在心里想过各种可能。你知道吗,在我被抓到船上运到伊夫堡时,我刚好望到她的渔村,看到从她那间小屋子的窗口透出来的灯火,整个村庄,只有她的房间还亮着灯,她是在等我。每当想起那天,我就恨自己没能跳下海,那时我还不知道自己将会永远地被关在这里。”爱德蒙陷入回忆,“如果她嫁人了,我不会怪她,她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需要有一个人来照顾她。” 你还不知道她嫁给了你的仇人……可怜的爱德蒙,伊林想。说起来,人生就是由许多的失误组成的,失误可能带来坏的结果,也可能带来好的结果,不过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以为失误只会带来坏结果。哎呀,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伊林捂住头,她觉得莫名的烦闷,也许是坐牢时间太长了,换做谁在一间屋里呆一年都会有些犯傻的,她想尽快脱离这种非人的生活! “爱德蒙,快去睡觉,晚上加油挖地道吧!”伊林说。 “哦?好吧。”爱德蒙有些摸不到头脑,伊林这是着什么急啊,明明才中午。 爱德蒙和法利亚挖掘的工程进展很慢,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力气,而是挖掘工程必须在十分隐蔽的情况下进行。不能被人听到一点声音,还要把挖下来的泥土悄悄地处理掉。有时候他们把泥土丢到地下的建筑缝隙里,有时他们把灰从窗口一点点地撒出去。他们的工具仅有一只凿子,一把小刀和一根木棒,这些都是法利亚曾经花几年的时间用废物做出来的。法利亚边干活边给唐太斯上课,有时讲外语,有时向他讲述各国历史和一代又一代伟人的传记。神甫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也是从当时的上流社会走出来的人。他的外表抑郁而严肃,风度高雅而温文,这些特点,天性善于模仿的唐太斯很快学了过来。这种风度正是他以前所欠缺的,除非能有机会经常和那些出身高贵、有教养的人来往,否则是很难获得的。十多个月过后,地道基本完工了,他们只需等待时机把陷阱挖好就可以了。 6.发病 伊林每天坚持进行瑜伽运动,还会花一些时间冥想。这两年,她几乎把所有以前想过的,没想过的,需要想的和不需要想的问题都思考了一遍。想得最多的是:出狱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她尽量不去把爱德蒙的身影归入到自己出狱后的计划中。好吧,她承认自己有些喜欢上了爱德蒙。伊林觉得爱德蒙不会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可他出于责任感,在确认了梅塞苔丝背叛他之前,是肯定不会放任自己的感情的,固执的家伙。 伊林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健康多了,就算马上把她拉出去参加运动会都没问题,不过长期的幽闭让她的皮肤苍白得吓人,她看着自己的手都会觉得像一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她开始计算坐牢的好处:习惯了饥饿,将来的饭钱省了;虽然没达到爱德蒙的境界,但她的视觉和听觉都比以前灵敏多了;告别了网络,早睡早起手也不抽筋了。总之,她觉得自己就快得道成仙了。她决心如果以后有机会回现代,她一定要去电视台做公益广告:“坐牢有益身心、和谐生活必备。” 阳光洒进窗口,当它的边缘压到墙上的刻度时,伊林屁颠颠地跑到墙角边面壁:“爱德蒙?” “我在。”爱德蒙已经守在了那里。 今天她想好了要给他讲一个电影,当然,她会说那是她胡思乱想的故事。当然她还会把情节稍加改编,符合这个时代背景。 爱德蒙津津有味地听着她的“故事”,“伊林,有时我觉得你不像法国人。” “我也有这种感觉,我偶尔会做梦,梦到自己是一个东方人,过着与这里完全不同的生活。”嗯,她要一点点启发他。 “东方人?”爱德蒙很感兴趣,“希腊人吗?” 希腊你个头啊希腊,你还没见到希腊公主就想着希腊了?伊林腹诽。“不是啦,还要更远!” “土耳其?”对于这时的法国人来说,这些国家就算是“东方”了。 还土耳其烤肉呢!伊林想到烤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她感紧摇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是中国~” “中国?神秘的国家,嗯,的确很像你。”爱德蒙感叹。 “你真那么觉得?”伊林问。 “是的。真希望将来能到中国看一看,还有许多国家我都想去……” “如果将来能出去,我们一起去各地看看好吗?” “好啊!” “那如果你有钱了, 请我环游世界怎么样?” “当然可以,等到那一天,我会把我的钱分你一半~” “啊!那我们一言为定!”哈哈,伊林变成星星眼。一半啊,这可是你说的!等你当上伯爵可就赖不掉了! “一言为定!”爱德蒙满怀希望,他相信,自由的日子不远了。 突然传来一声砸门的声音,接着是狱卒手里哗啦啦的钥匙串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伊林吓得一抖,连爱德蒙都吓得站了起来,狱卒打开了爱德蒙的房门,“我听到有人在交谈!” “是我在自言自语!”爱德蒙急忙说道。 “别当我是傻子,我已经在外面听到了,是你和隔壁的女人在交谈!”狱卒说着走进屋子,向四周搜索着什么。 爱德蒙吓得冷汗都流了出来,绝不可以让他发现地道!他的手摸上了旁边的椅背,他决定,如果地道被发现,就毫不犹豫地打倒他。伊林在隔壁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突然对着墙缝喊道:“是我!是我在说话!我们只是聊聊天!请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 狱卒冲着声音走去,爱德蒙松了一口气,紧紧地盯着他。狱卒叫道:“你们这两个狡猾的家伙,我会向典狱长报告的!” “不,别!”伊林叫,“我把我的首饰给你!我有一对耳环和一条项链!求你了。”这些东西都是她坐牢前从身上摘下来藏起来的。 狱卒顿了一下,走出爱德蒙的屋子把门锁上。他走到伊林的门口打开了送饭的小门,伊林赶忙伸手把首饰递出去。狱卒接过首饰,低声道:“以后小声点!” 伊林捂住剧烈跳动的心,谢天谢地! 狱卒的脚步声消失后,两人又重新回到墙边,“能行吗?”伊林问。 “他既然都收下了东西,应该没问题的。”爱德蒙说,“好险,差点被他发现地道,谢谢你!” “谢什么,我还等着你们出去之后救我呢~别忘了我也早就是你们的‘共犯’了。”伊林说。 “那是你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吧?”爱德蒙不好意思地问。 “别想那些了!这样倒好,我们以后都不用担心了,早知道就早点给他了~” “伊林……我一定会尽快出去,实现我们的约定。” 这天夜里,伊林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实在太兴奋了!可怜的爱德蒙,他还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拥有多少钱,就 这么轻易地许诺了~分她一半的财产啊,足够她买下半个法国了! 这时,她听到爱德蒙的屋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声,她马上跑下床贴到墙边,轻轻问道:“爱德蒙,你还没睡吗?” “是我,法利亚,我在爱德蒙的房间里。”神甫的声音传来。 “神甫,你们又开始挖掘了?”伊林兴奋地问,好希望能加入他们的工程。 “是啊,我们的地道已经基本完成了。爱德蒙正在走廊下面用支柱支撑住地面,我们要确保在逃跑之前,地面不会坍塌。” “你们用什么支撑?” “一根木头,我们挖掘的时候在墙基中发现的。”法利亚一边说,一边用小刀削着手里的一块木头,他要做一个钩子,安装在逃跑的绳梯前端。“啊!”法利亚突然惨叫一声,小刀和木块掉落在地,他的身子歪斜在墙边,面无血色,额头冒出冷汗。 “怎么了,神甫?”伊林预感到不妙。 “我不行了!我的病就要发作了!”神甫急急地说。 不好!他发病了!伊林的第一反应是只有爱德蒙可以帮他,她大声呼唤:“爱德蒙!爱德蒙!” 地道中的爱德蒙听到伊林的喊声急忙回到自己的牢房,他看到法利亚倒在墙边,眼睛周围已经出现了青紫色,头发都竖立起来。“哦!天啊!你怎么了,神甫!”爱德蒙惊叫着跑到他的身边。 法利亚神甫费力地说:“我有一种可怕的病,曾经在入狱前发作过一次,现在也像那时一样,马上就要发作了,我可能会死的。听我说,你赶快去我的房间,在我的一只床脚上有个小洞,洞里面藏着一只小瓶子,瓶子里有半瓶红色的液体,把它拿来……” 爱德蒙听完转身就要走,法利亚又叫住他:“不!先别去,趁着我还能动,还是把我扶回去吧,留在这里会被人发现的……” “爱德蒙,听他的吧!”伊林着急地说。 突发的状况让本来满心欢喜的爱德蒙受到了巨大打击,但他仍然保持着冷静,他扶起法利亚慢慢地钻进地道,一会扶一会拖地终于把他弄回了房间里。他把神甫在床上放好,蹲下身子去找他说的瓶子。 法利亚的身子开始颤抖,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得的是癫痫病,它发作时,我可能会像死人一样地躺着,发出一种痛苦的呻吟。但是说不定症状会更严重,我可能会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发出尖利的叫声。如果是这样,你 一定要帮助我,不要让人发现,他们会把我转移的!” 爱德蒙在床角的洞里找到了药瓶,他问道:“这个要怎么用?” “当我变得像一具冰冷的尸体时,你要撬开我的牙齿,把药水滴八到十滴到我的喉咙里,或许我还能活过来。” “或许?”爱德蒙痛苦地拧着眉头。 “救命!我快要死……”神甫突然大叫,病情迅速得连话都没说完,他的全身触电般地抽搐,眼珠向外突出,嘴巴歪斜吐出白沫,扭动着发出恐怖的尖叫。 伊林趴在牢门后,仔细地听着走廊里的动静,她仿佛听到了法利亚房间里传出的一声叫喊,接着仍是一片死寂,她的手紧紧攥着囚服的袖口,为法利亚捏了一把汗。 7.意料之外 法利亚的病剧烈发作之后,真的像死人一样躺在了床上,连呼吸都微弱得察觉不到。爱德蒙这才拿起药瓶去撬他的牙关,可神甫的牙齿咬得太紧,最后他不得不用凿子去撬开他的牙齿。爱德蒙拿好药瓶,一滴一滴地仔细数着,按神甫的吩咐滴入了他的喉咙。爱德蒙用了药,却许久不见神甫苏醒,就在他焦急万分,考虑是不是再给他一些药水的时候,神甫的脸颊上黒紫色开始慢慢消退。渐渐地,神甫有了呼吸,张大的呆滞的眼睛中终于又恢复了几分神气,仿佛失去的灵魂又回到了这具干巴巴躯体。 “天啊,您活过来了!”爱德蒙激动地叫道。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亲爱的孩子。”神甫虚弱地说,“逃跑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你自己先走吧。” “神甫,你在说什么!你不和我一起走了吗?”爱德蒙急着问。 “我这次发病太严重,现在右边的半边身子都动不了了,”法利亚说,“连走路都不行的人,是没法和你逃走的。” “你觉得我会丢下你独自离开吗?”爱德蒙生气地说,“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我已经没法游泳了,根本逃不出这个岛。”法利亚说,“趁着咱们的地道还好用,你快走吧。” “我可以背着你!我完全可以背着你游到岸边。” “亲爱的孩子,我知道你是游泳好手,可是也不可能背着我游过大海的,别再骗自己了,快点走吧!” “不,不论你说什么,我绝不离开,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父亲,现在你病了,我更不可以抛弃你。”爱德蒙握住神甫的手,坚定地说。 “哎,谢谢你,既然你如此坚定的话。”神甫看着爱德蒙信誓旦旦的眼睛,这个孩子是如此的真诚、正直,一定是上帝的安排,让他这个没有子女的老人在临死前得到爱德蒙真挚的情意。 这一夜,伊林没有睡觉。她一直在等着爱德蒙的消息,终于在早上的时候,爱德蒙回了屋子,他马上把神甫的病情转达给了伊林。她久久没有做声,事情真的如剧情般的发展了,她原以为让爱德蒙快些挖通地道,就能趁法利亚发病之前离开,可终究还是差了一步!伊林只能安慰爱德蒙,让他好好照顾神甫。 “伊林,对不起,恐怕我们的计划要推迟了,我不能丢下神甫独自离开。”爱德蒙疲惫的声音说道,一夜的担忧和焦急让他头晕脑胀。 “不用向我道歉,爱德蒙,一切都是天 意。”伊林为失去的机会惋惜,她受到的打击不亚于爱德蒙。“就像你对我说的,永远不要失去希望。” “谢谢你。”爱德蒙觉得好受了些,如果没有伊林,他就要独自承受这一切。在这最黑暗的牢狱中,让他遇到了这份最真挚的友情,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爱德蒙告别伊林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到了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有一天,他也会变得苍老,那时,也许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像现在一样盯着房顶看了。但是他下定决心,即使永远出不去,也要实现对神甫的承诺。 光线已经越过了墙上的刻度,伊林却还躺在床上,她知道爱德蒙需要冷静,今天不会来找她了。门口响起钥匙声,一定是狱卒来了,伊林直觉不会是好事,马上坐起身忐忑地等待着。 事实证明是她的第六感是对的,狱卒进了她的房间,“你跟我出来一下,典狱长要见你。” “什么事?”伊林用余光瞟了一眼墙角,心怦怦地跳起来,难道狱卒终究是告密了?可他怎么一点心虚的表情也没有?不会是要给她换牢房吧! “我也不知道,让你来就来,问那么多干什么。”狱卒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士兵。 伊林跨出牢房的门槛,依依不舍地回了一下头,爱德蒙会听到自己离开吗?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睡觉吧,真想告诉他一声。 “快点走。”狱卒催促道。 伊林第一次走出了牢房,却没有任何欢欣的心情,反而惴惴不安。她来到典狱长的办公室,发现里面除了典狱长,还有两个没见过的人,一个穿着黑礼服鼻下留着小胡须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帽子罩着黑色面纱的女人。男人见到伊林的一瞬无意识地摸了摸马甲的扣子,女人则一直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 “38号。”典狱长懒洋洋地叫她。 “什么事?”伊林冲典狱长说,由于没控制好情绪,声音有些大得失控。 典狱长和那两人都被吓了一跳,只有狱卒毫无惧意地耸耸肩,他一直认为伊林是疯的,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伊林觉得奇怪的是典狱长竟然忍住了火气,她以为他一定会发飙的,可他只涨红着脸摸了摸鼻子,让狱卒先出去。“她是你们要找的人吗?”典狱长问。 女人和男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她不停地冲他摇头,男人用眼光安慰着她,最后扶住她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没错,是的。”听他说完,女人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她拿出手帕 不停地擦着鼻子,好像上面有脏东西一样,可鼻子明明干净得很。 伊林好笑地看着两人,他们是表演话剧的么,怎么每个动作都那么夸张。 “好了,你们可以带走她了。”典狱长把手一挥。 “什么!”伊林怀疑自己听错了,“带走我?” “艾尔莎,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男人走进她,紧张地不停捏着手里攥着的手套。 伊林紧紧地闭着嘴,看这架势,他们好像是这具身体的亲人,可是为什么现在才找到她?“你们是谁?” “艾尔莎,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男人这才显出一点担忧的神色。 伊林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回事?”女人终于说了一句话,她看向典狱长。 “我怎么知道。”典狱长耸耸肩,“大概是坐牢的后遗症,建议你们找医生看看。” “艾尔莎!马上给我回家,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多吗?”带面纱的女人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拉着伊林向外走去。 伊林惊慌失措地回头,爱德蒙怎么办,她还没和他打招呼,这件事太突然了!“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她急中生智地喊。 “不行!”女人几乎要吼了,她的指甲快掐入伊林的手腕里,硬拖着她走出门。狱卒从走廊里过来,把一包东西扔给伊林,“这是你的东西,拿走吧。”伊林快疯掉了,她真想掐死狱卒,这个时候你这么勤快干什么!她曾经是那么想走出这个牢笼,可是真正让她出去时,她犹豫和迟疑了,现在是爱德蒙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她怎么可以丢下他一声不响地走掉! 那对男女拉扯着伊林,任凭她怎么叫喊,那女人就是死死地拽着她的胳膊,好像让她多在这里停留一秒就会要她的命一样。伊林被拉出城堡,一下子被闪亮的阳光笼罩全身,她惊得闭上眼睛,突然见光会死人的!她真怀疑自己会不会被阳光晒成粉末随风飘散。她被他们拽上了停在岸边的一艘小艇,她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阳光,近距离地看着那女人,可以看到她面纱后的脸,那是一张典型的欧洲贵妇脸,精致的妆容,木然的表情,薄得像纸一样的唇,虽然是个美人却无端的带着几分刻薄。这不会就是她未来的母亲大人吧?这女人见到她之后就没一点喜悦的表情,这可能是母女相见的场景吗,伊林更怀疑这人是自己的债主。而那个中年男人虽然表情没女人那么僵硬,却一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使得那一张英俊的脸看起 来要多扭曲有多扭曲。 伊林焦急地看着伊夫堡渐渐远去,海风夹杂着海水的咸腥气拂过她的长发,她得到了想要的自由,可是胸口却空空的像把心忘在了某处。“你们是谁?”她问道。 “艾尔莎……”男人动了动喉结,说不下去。 “你真的连父母都不认识了吗!”女人把面纱揭掉怒目而视,“还是你根本就不想认我们?你的逃婚已经让我们家丢尽了人,没想到竟然还进了监狱!回去以后,你再也别想走出家门一步!” 逃婚?!伊林被这个词震住了,那么,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因为逃婚跑出来的,所以才孤零零地出现在马赛吗?如果是穿越之前的伊林,打死她也不会相信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不过现在,她倒是如释重负般。这个答案来得好迟,她苦苦坐了两年多的牢才总算明白一点“自己”的身世。因为逃婚而出意外,伊林不禁同情这个身子之前的主人,也对“她”多了几分钦佩。 这个自称“母亲”的人从见到她开始就没有流露一丝重逢的喜悦,反而不时地流露出厌恶的眼神,刚刚在监狱里似乎还不想与自己相认。伊林明白了前身为什么要逃婚了,这样的母亲会考虑女儿的感受吗?而那个父亲看起来就是个在家里没什么地位的人,他做什么都要先看一眼妻子的眼色,不过他刚刚肯在监狱里认自己,也算是有些亲情吧。 小艇靠近码头,不远处有一辆四轮马车等在那里,马赛的港口比两年前她出海的时候还要繁忙。伊林不知道她的未来在哪里,但她知道未来已不是她能想象得到,那个和爱德蒙一起旅行的梦还能实现吗? 8.初到巴黎 晚上,当狱卒送饭过后,爱德蒙来到墙边叫伊林,可是无论他怎么叫,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安慰自己说伊林只是睡着,可是心里隐隐地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想到之前狱卒发现他们说话的事,难道是他们把伊林换到别的牢房了?爱德蒙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来到法利亚的房间,神甫静静地躺在床上,自从发病半身不遂之后,他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爱德蒙发现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精神了,而是像有了心事,每天都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神甫,”爱德蒙沮丧地走近他的床边,“我刚刚叫伊林,但是她没有回答我,就好像不在房间里一样,我好担心。” “发生了什么?”法利亚看向他,爱德蒙的眼里透着的担忧显而易见。 “我不知道,你发病之前,狱卒发现了我们说话的事情,但是伊林拿出了她的首饰收买了他,难道他事后会去告密吗?” “这样的话,你只能明天再试着喊喊伊林。因为我生病,你们都没有休息好,也许她是睡着了也说不定。明天早上如果她还不回答,你就问问狱卒吧。” “唉,我也是这么想的。”爱德蒙坐上椅子,修长的手指插入头发中,神甫的病已经让他倍受打击,如果再失去伊林,他又将回到先前那种黑暗的日子。 “爱德蒙,我亲爱的孩子,你肯留下来陪我说明你有着真正高尚的心。”法利亚望着爱德蒙,像要交待什么重要的事情,神情变得和蔼而庄重。 爱德蒙抬起头看向神甫,此刻神甫的眼里发出兴奋的光,和他这两天病怏怏的样子完全相反。 法利亚接着说:“我可以放心的把我的秘密完全告诉你了,关于我的宝藏……” 糟糕!爱德蒙的心紧了一下,神甫又要发疯了!在他见到神甫之前,就曾听过神甫是个疯子,总是说自己有几百万的财产,这个传言已经传遍了伊夫堡。但是当他见到睿智的神甫之后,就完全打消了那个疑虑,神甫也从没在他面前提过财产的事。现在他又开始说宝藏了,难道是癫痫症勾起了他的疯病?爱德蒙不愿见到自己尊敬的法利亚神甫变得疯疯癫癫,他慌忙找了个借口离开,没有再听神甫说下去。 法利亚看着爱德蒙面色慌张地离开,微微叹了口气,默默地想:“我的孩子,在离开你之前,我一定要把宝藏交给你,只有正直的你才能拥有它。” 第二天当爱德蒙尝试呼唤伊林失败之后,他彻底失去信心了,他肯定伊林已经不在隔壁了。 他犹豫着去了神甫的屋子,他害怕神甫再次和他讲他的宝藏,这次法利亚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许他离开,“爱德蒙,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看不出我到底疯没疯吗?你听我把话说完好吗?你一定会相信我的!” 爱德蒙安慰着激动的法利亚,放下他的手,“好吧,神甫,我听你的。” 神甫讲了他的故事:法利亚曾经是红衣主教斯帕达的秘书,斯帕达家族曾经富可敌国,但法利亚跟随的这位斯帕达伯爵的家产却少得可怜,虽然他是斯帕达家族的最后继承人。斯帕达伯爵的祖先凯撒·斯帕达曾经是罗马贵族中最富有的,而他庞大的财产也遭到了当时教皇的觊觎。教皇为了抢夺他的财富设计毒死了他,之后搜遍了他的家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斯帕达家族的财富就像谜一样地失踪了。凯撒·斯帕达死后,他的遗产仅仅是一些书籍和一本金角祈祷书,这些书籍辗转留传到了最后一代的斯帕达伯爵的手中。传说真正的遗嘱就藏在那本金角祈祷书中,可以谁也没能从书中发现,只是每一代都把这本书仔细珍藏了下来。斯帕达伯爵死后,把他所有的财产都赠给了法利亚神甫,其中也包括这本金角祈祷书。法利亚研究了无数次这本书都没能找到任何关于遗嘱的线索,他也决心放弃。可是就在他入狱前的一个月,一件偶然的事让他发现了书中的秘密! 爱德蒙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故事像戏剧一样地吸引了他。“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一天下午,因为困倦,我在书桌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黑夜。我想找点纸去壁炉引火点燃蜡烛,这时,我想到在那本祈祷书中正好有几页空白的纸一直被当做书签使用,我马上找到那几张纸,拿到火中点燃,就在纸片被点燃的同时,一些淡黄色的字迹出现在纸上,我马上把火扑灭,可是纸片已经被烧掉了一半。”法利亚从身边拿出一个小纸片交给爱德蒙,“这就是那张纸,上面的字迹是用药水写的,只有遇到火才会显现。” 爱德蒙读着上面的字,都是一些破残的句子。 “你再把这张纸和刚刚那张合在一起读。”法利亚又交给他一张纸,上面是法利亚的笔迹。“这张纸上的字是我一点点猜测出来的,把烧掉的半张纸上的句子补充整齐了。” 爱德蒙把两张纸合在一起,上面写的果然是用古文写成的凯撒·斯帕达真正的遗嘱!落款时间是1498年。让爱德蒙激动的是,遗嘱上巨大的宝藏就藏在基督山岛上!这个岛就在科西嘉岛的旁边,他当水手的时候曾经去过一次,上面 一直都是荒无人烟。爱德蒙有些不太相信,那么巨大的财宝怎么可能就藏在离他们那么近的地方?即使曾经藏过,也肯定早就被人挖走了!“亲爱的爱德蒙,我一直把你当儿子一样的看待,所以这笔财富我会分给你一半。如果将来我不能出去,那么这笔宝藏将全部属于你。”法利亚和蔼地说道,“我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发作,你一定要把纸上的内容背下来,如果有一天你出去了,一定要好好利用这笔财富。” “不会的,你一定会好起来,到时我们一起出去!”爱德蒙握住法利亚的手安慰道。 爱德蒙回到自己的牢房,虽然对法利亚的话有着怀疑,但脉络如此清晰完整的故事又不得不让他有些相信。他拿着小纸片,却没有心思去背上面的句子。伊林的消失让他心神不定,好不容易熬到了七点左右,狱卒终于过来送饭给他,爱德蒙急忙问道:“你知道38号的人去哪里了吗?” “出狱了。”狱卒答。 “出狱?”爱德蒙想过好几个伊林消失的理由,只有出狱可能是最小的,“为什么突然出狱?” “我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家人来把接她走了。”狱卒因为曾收过伊林的贿赂,破例把这些事告诉爱德蒙。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她的家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别忘了我只是个狱卒。”狱卒说完就走了。 爱德蒙呆呆地走到墙壁,摸着冰冷的石缝,那里再也不会有伊林的声音陪他,为什么她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 伊林终于知道了她这具身体的名字——艾尔莎·斯图尔特,斯图尔特家的大女儿,今年十九岁。她的父亲利奥内尔·斯图尔特子爵拥有一家大型纺织工厂和一些其他产业,属于典型的新兴资本阶级。母亲克劳伊的娘家姓氏是萨尔维欧,克劳伊的哥哥萨尔维欧伯爵曾任前国王弟弟的侍从官。另外,艾尔莎还有一个妹妹,叫做多莉安,伊林只在回家时见过她一面。斯图尔特子爵并不是正统的贵族家庭出身,他的爵位是花钱买来的,因此斯图尔特夫人总是觉得自己嫁了一个暴发户,在家里对丈夫颐指气使。这些信息都是伊林从斯图尔特家的女仆玛丽口中得知的,她不知道是玛丽的八卦神经是与生俱来的还是所有女仆都具备这种素质,但伊林决定要善加利用这个人。事实上,目前伊林只能和玛丽说话,因为她从被带回巴黎的家中后就被锁在自己房间里。 伊林,现在应该叫艾尔莎了。艾尔莎待 在她的房间里,觉得这里和伊夫堡没有本质上的差别,都是牢笼。斯图尔特夫妇将她接出狱后,日夜兼程从马赛赶回巴黎,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艾尔莎的胃一直在翻江倒海,两天滴水未进。进入巴黎之后,克劳伊甚至不许她把头露出车窗。“在我想好怎么让你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别给我找麻烦。”克劳伊厌恶地看着伊林说,“绝对不许把你坐牢的事情吐露出一个字!如果有人问起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就说生病去乡下休养了。” “既然觉得我丢人,为什么还去监狱接我回来?”伊林冷冷地问。 克劳伊的眼睛都要竖起来,“不许提‘监狱’两个字!我现在的确后悔接你回来了,我看你真是疯了,竟然敢这么对自己的母亲说话!” 于是,伊林就这样被带入了家中,连当时最繁华的都市巴黎的样子都没看清楚。伊林在玛丽的帮助下洗了澡,换上新衣服,玛丽又拿来剪刀帮她修剪了头发,伊林的头发不用烫就有着自然的蓬松波浪,玛丽对此赞不绝口。这一切完毕后,伊林终于在镜子中见到自己的样子:苍白削瘦的脸,小巧挺直的鼻子,蓝色的眼睛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忧郁目光,这一点她无需掩饰,即使她体内的灵魂不是27岁,一个坐牢两年出来的人也不会活泼到哪去。总体看来,这是一张美丽的脸,可是那双蓝色眼睛总让她想到斯图尔特夫人,不免有些不太舒服。 现在她可以从房间的大窗里看到房前的那条街道,这条街大多数时间都很幽静,偶尔有马车经过,也有穿着礼服的绅士、打着洋伞的淑女或快或慢地走过,他们的衣着考究而得体,精致到每个小饰物的细节。19世纪的巴黎被称作世界的首都,而这座城市也一直是流行的风向标,贵族和有钱人疯狂地购置最新潮的服装,谁都会羞于穿着过时的服饰去参加聚会。 伊林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半透明的窗幔上,巴黎的风景再好也不能让她觉得愉快,她惦记着爱德蒙,没想到她竟然先于他出狱看到了外面的景色。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会怪自己的不辞而别吗?她需要先获得自由,再想办法救爱德蒙出来! 9.斯图尔特一家 伊林回到家里的第二天,斯图尔特子爵开门进来,他有着深棕色的眼睛,和他头发的颜色一样,微勾的鼻子下面留着整齐的胡子。艾尔莎正站在窗口看着街景,看到女儿像笼中鸟一样,子爵的心里也是一酸,“艾尔莎?” 伊林回头,子爵拿着手套在离伊林还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住,怔怔地看着她。 “嗯,艾尔莎,”子爵一紧张就摆出一副受气包的表情,即使是在家里最没地位的艾尔莎面前,“对不起,我们这么久才找到你。相信我,我们从没想过你会被抓进监狱。” “那你们又是怎么找到的我?”伊林问。 “说来话长,自从你离开之后我们几乎找遍了巴黎,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没有你的消息。直到上个月,我们碰巧遇到了萨尔维欧伯爵的管家,他说好像在马赛见过你,我们才想到你也许是跑到了马赛。我们让萨尔维欧伯爵帮忙,终于打听到那一阵曾经有个和你差不多的姑娘被关进了监狱。”子爵解释道。 原来如此,伊林沉默,如果真的想找艾尔莎为什么仅仅只找了巴黎?中间的时段又为什么不继续寻找?不过她坐牢时用的是“伊林”这个名字,时隔两年能找到她也算是不容易了。 “你的病我会尽快找医生帮你看的。”子爵说完僵在那里,手里搅着那副手套,似乎想表示亲切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停留了一会儿就讪讪地出去了。 伊林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有些可怜,他应该还是爱自己女儿的吧,可惜她已经不是她真正的女儿,那个可怜的姑娘大概是在被卫兵非礼的时候出了意外才让她进入了这具身体。子爵走后不久,伊林的房门又被打开,多莉安,也就是艾尔莎的妹妹走了进来。多莉安和艾尔莎一样,有着浅褐色的头发,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是棕色的,和她的父亲一样。 “艾尔莎?你真的回来了!”多莉安的双手握在胸前,看伊林的表情好像是自打她回家第一次见她一样。 伊林昨晚进家门的时候,多莉安就站在楼梯上,当时这个妹妹看到她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因此,伊林对她的印象并不好,现在她像没事人一样地进来,伊林皱了皱眉头,难道每个人都有她房门的钥匙,只有她自己没有? “天啊,爸爸妈妈说你不认得他们了,难道你连我也忘了吗?”多莉安双手捂腮,故作惊讶,眼里却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伊林明白了,她根本就是来看自己的洋相,这个妹妹和她的母 亲一样的让人厌恶。“我不认识你,请你出去。” “可怜的艾尔莎,我是你的妹妹多莉安啊~”多莉安想握住伊林的手表示一下亲切,可是她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伊林那双苍白毫无血色的手让她想到了肮脏的监狱,她厌恶地皱了一下眉,没有去碰伊林。 多莉安假惺惺的动作让伊林完全地产生了恶感,她故意笑着说:“原来是妹妹,哎,坐牢让我的记忆受到了损伤,竟然连你也记不得了~不过现在终于回家了,我会和你多亲近的。”伊林不由分说地抓上了多莉安的手,“你不知道牢房里有不舒服,那些跳蚤、虱子……” “呀!”多莉安惊叫着抽出手跑了出去,“我以后再来看你!” 玛丽刚好走进屋子,惊讶地看着多莉安慌张地跑出去,她冲伊林问,“多莉安小姐怎么了?从没见她这样惊慌过。” “我和她开了个玩笑。”伊林觉得好爽。 玛丽是进来为她收拾房间的,她有着一头黑发,一双圆圆的黑色眼睛,白里透红的皮肤现着一种健康美。她穿的正是那种动漫里常见的黑色蓬蓬裙系白围裙的女仆装,看起来超可爱,“玛丽,你说你在这里工作了两年是吗?” “是的,艾尔莎小姐。”玛丽回答。 “那么是我离开家之后吗?” “是的,我来这里两年,前天才知道家里还有一位小姐的,以前从没人提起你。”玛丽一边说一边用掸子扫着花瓶上的灰尘。 “玛丽,今天不用干活了,坐下陪我说说话。” “是的,小姐~”玛丽听说不用干活,高兴得眼睛发亮,她今年才十八岁,和多莉安一样大,正是爱玩的年纪。 伊林已经有着二十多岁的灵魂了,这些小女孩的想法她可以很容易的看穿,玛丽虽然喜欢做些打探别人隐私的事,但却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玛丽,夫人是怎么和你说的关于我的事情?” “她说你刚从乡下养病回来~”玛丽说,“不过我刚见到你时真的吓了一跳……” 伊林笑笑,“见到我时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好吗?”玛丽犹豫着,看到伊林点头才说道:“你的头发又长又乱,几乎看不到脸,身子瘦得吓人!我当时就……” “就什么?”伊林问。 “就想到了鬼……不过!我想到夫人的话,你是因为得了一场大病,心里又不由得替你可怜 。不过,当你剪完头发之后,我感觉你的精神好得很,我相信您再多休息几天一定会恢复气色的!”玛丽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生怕伊林怪罪她。 伊林点点头,果然是个单纯的人。“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什么?”玛丽问。 “嗯,让我出去走走,房间里太闷了。”伊林说。 玛丽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脸吓得刷白,“这个我不敢,夫人会杀了我的!” 伊林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待时机了。 多莉安跑到斯图尔特夫人的房间里,利奥内尔也正在那里,克劳伊不悦地看着小女儿,“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 “是艾尔莎,她太讨厌了!”多莉安嘟着嘴说。 “这么说你的姐姐太没有礼貌了,多莉安。”利奥内尔说。 “妈妈,我不要和满身是跳蚤的人住在一幢房子里!”多莉安搂住克劳伊的胳膊。 “别胡说。”克劳伊瞪了一眼女儿,“别提和监狱有关的任何字眼!”她又转向丈夫:“说起来,艾尔莎一点礼貌都没有,我要给她找个老师,好好管教管教她。” “她才刚回家,先让她平静一下吧。”利奥内尔说。 “要等到什么时候?再不快点把她嫁出去,要留在家里当老姑婆吗?”克劳伊不满地说,多莉安扑哧一笑。 “好吧,听你的。”利奥内尔只得让步。 当天晚上,斯图尔特夫人带着多莉安坐上马车,她们要去参加子爵夫人的闺中密友伊皮奈男爵夫人(注)家的聚会。 伊皮奈男爵夫人比斯图尔特夫人小几岁,但已经不幸地成了寡妇,她的丈夫奎斯奈尔将军在前几年被人暗杀,现在男爵夫人带着她的十来岁的儿子弗兰士一起生活。奎斯奈尔将军为男爵夫人留下了一笔还算丰厚的遗产,加上伊皮奈家族的帮助,男爵夫人和儿子的生活还算富足。斯图尔特夫人和多莉安到了伊皮奈家时,男爵夫人笑着把她们迎进屋,“亲爱的克劳伊,还有可爱的多莉安,真高兴看到你们来。” 参加聚会的人都是当时巴黎上层社会的一些夫人小姐,多莉安很快看到了她的同伴。 “多莉安,这里!”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孩冲她挥手,她的身边已经围了两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 多莉安走过去。“你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红裙子女孩关切地扶上她的肩膀问。 “唉,阿尔梅,我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多莉安垂头丧气地说。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叫阿尔梅的女孩马上好奇地问,聚会中的女人们唯一不缺的就是八卦精神。 (注:伊皮奈男爵夫人在原著中因难产而死,从没有露面,本文改动了。) 10.病人 伊皮奈男爵夫人的聚会上,客人们互相寒暄、谈论最近发生的各种新闻。由于来宾大多是女士,谈得更多的话题还是巴黎社交界发生的各种新鲜事。 阿尔梅与多莉安离开了周围的人,慢慢走到大厅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 多莉安扭捏着对阿尔梅说:“我接下来告诉你的话,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说啊!” “当然。”阿尔梅用扇子抵了一下自己的嘴,“我会守口如瓶的。” “唉,我那个讨厌的姐姐艾尔莎回来了。” “你说过的那个私奔的姐姐?” “不是私奔,只是逃婚而已。”多莉安纠正道。 “好吧,在我看来都差不多。”阿尔梅耸肩,“你不是说她失踪了吗?” “没错,你猜她去了哪里?”多莉安神秘地说。 “哪里?” 多莉安刚想说监狱,突然想到母亲曾经警告过她一定不能说出去,她顿了一下说:“疯人院!你能想到吗?一个女人在疯人院里和那些邪恶的疯子一起呆了两年,我只要想想就觉得恶心!”多莉安抱住自己的胳膊,她只觉得应该把她的痛苦发泄出来,至于过程她才不在意。在她看来,疯人院要比监狱体面点,而且失去记忆的艾尔莎正适合住在疯人院里。 阿尔梅吃惊地捂住嘴,这可是个大新闻,绝不可以错过,“是真的吗?” “是的,想到以后家里要有那样一个女人一起住,我难过得要死!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多莉安再三叮嘱。 阿尔梅信誓旦旦地点头。 伊林越来越觉得呆在家里比伊夫堡还要痛苦,玛丽可以陪她说话,但说的大多是一些她不感兴趣的话题。玛丽很惊讶艾尔莎小姐的各种习惯,她无论走路还是说话的动作都太随意了,虽然很亲切,但一点不像贵族的小姐,难道是在乡下呆得太久了吗? 现在伊林独坐在漆黑房间中,她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没有特殊的事情她是懒得点蜡烛的。她白天曾试图从窗口逃出去,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有过一次逃婚的记录,很明显克劳伊已经加强了防备,窗户被狠狠地钉死了。 “医生,请您稍等一下。”门口传来说话声,接着有人敲了敲门,“艾尔莎,我带医生来给你看病了。”是子爵的声音。 伊林脑筋一转,不如装病!这样他们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之后不就可以找机会逃跑了?伊林想着钻进了 被子里,用虚弱的声音回答:“进来吧。” 门被打开,子爵带着一个很老的医生进了屋,“医生,这就是我说的病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医生走到伊林的床边,“你好,我是达米恩医生,我来帮你看病。” 伊林点点头。 “听你父亲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吗?”达米恩问,一边查看她的眼底和脉搏。 “不记得。” “记得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吗?” “不记得。” “这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子爵赶紧抢着说道:“一天早上,突然发现的。” 达米恩奇怪道:“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没有。”子爵说。 “那就奇怪了,”达米恩想了一会儿说,“抱歉,失忆的病症我目前还下不了结论。但是看你的脸色可是不太好,你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我浑身无力。”伊林装得很虚弱,“不想动弹。” “没错,你似乎是缺乏营养,平时吃不下东西吗?” 伊林点点头。 “那就对了,我给你开些促进消化的药,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医生从医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对伊林说了服用剂量,又和子爵说了几句话,提着医药箱离开了,子爵跟着他送他出去。 达米恩医生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夫,对病人也相当负责,他回家后,马上给几位医生朋友写了信,与他们探讨艾尔莎的病情。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斯图尔特夫人没有让伊林单独走出过屋子,家里所有的仆人都被动员来监视伊林,斯图尔特夫人明确地说:“艾尔莎小姐身体不好,如果谁放任她走出家门,就等着被辞退吧!” 玛丽每天为伊林端来饭菜,伊林把她想象成自己的新“狱卒”。“玛丽,给我讲讲最新的有趣事吧。” “好的,艾尔莎小姐。”玛丽无需思考,她的脑袋里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前几天,夫人又邀请了勒内·布朗先生来家里做客,他是警务大臣的秘书,夫人肯定是想撮合他与多莉安小姐。” “多莉安还没有未婚夫吗?” “是啊,曾经有几位追求者,但都被夫人委婉地拒绝了,她一心想让多莉安小姐嫁到真正的贵族家庭。” 伊林觉得好笑,出身就那么重要么?大概 真正的艾尔莎就是因为不满意这个逃婚吧。关于伊林以前逃婚的事情,没有人肯讲给她,只听说被毁婚的那家很生气,与斯图尔特家断绝了往来,因为有损两家的颜面,这件事被双方掩盖了。 “玛丽,我请你帮我打听的事情呢?”伊林又问。 “是的,我也打听了。”玛丽说,“您让我找这里的老仆人,我就问了车夫、帮厨、还有园丁,他们都是在这里干了好几年的。” “怎么样?”伊林急切地问,她曾经拜托玛丽帮她打听艾尔莎以前的情况。 “打听到了一些!”玛丽高兴地说,“他们都说您是个温柔乖巧的人,谁也没想到会突然离开家。”玛丽说到这有点吞吞吐吐。 “他们说我为什么离开家吗?”伊林问。 “他们不肯说,只有帮厨那个女佣偷偷告诉我说你是为了逃婚……这怎么和夫人说的不一样?”玛丽问。 “哦,”伊林了解地点头,“她说的没错,是因为逃婚。” “天啊!”玛丽的眼睛一闪一闪,好像看到了偶像,“她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逃婚,多么浪漫的事~小姐,我太佩服你啦!” “呵呵,玛丽,原来你是个这么热情的姑娘~”伊林笑,“我失去记忆的病,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当然没有!”玛丽使劲摇头,“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真的吗?伊林笑着看她,玛丽倒是蛮善良的,竟然肯帮这个在家里没有一点地位的斯图尔特大小姐干活。不过,她大概一方面是为了帮自己,另外还有一方面是在满足好奇心吧。 伊林的装病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成了斯图尔特夫人关她禁闭的有力理由。不久,斯图尔特夫人给她找来了一位礼仪老师——玛吉梅夫人。玛吉梅夫人穿着黑色的裙装,带着金丝眼镜,头总是微微地扬起,她的每个动作都像机器人一样地执行着,表情比伊夫堡的墙壁还坚硬。 伊林直觉她的日子要不好过了,不过她监狱都呆了,谁怕谁?这些天伊林已经想通了,即使她逃出去,孤零零一个女人也是没法救爱得蒙的,说不定还会像上次一样被人迫害,她可没有再坐一次牢的勇气了!她决心要表现出配合的姿态,让家人觉得她改过自新,重新获得她的家庭地位。她要打入巴黎的社交圈,想救人就必须找有一定特权的人帮忙,而她混入上流社会的速度越快,就能越早救爱得蒙!既然身处19世纪,就应该学习当时的礼仪,毕 竟她将来还想和伯爵混呢! *** 爱德蒙靠着墙壁,沐浴在惨淡的月光下。他的目光落在墙上,思绪却不知道已经飘到了哪里,月光在他的脸上打出棱角柔和的阴影,若不是偶尔眨动一下的眼睛,你会以为他是一座俊美的古希腊雕像。 墙壁上那条缝隙的周围,在两年多的时间里被磨得比其它地方光滑了许多,爱德蒙无数次地把手掌扶在那里与伊林说话,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没变,唯有那个陪伴着他、带给他快乐的声音消失了。 “我应该祝福你。”爱德蒙喃喃地说。“你一定已经回到了家里,与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你还会记得我这个朋友吗?监狱这段痛苦的记忆,也许是忘记比较好吧?” 11.成为艾尔莎 玛吉梅夫人当了一辈子的礼仪教师,见多了各种各样的贵族小姐,蛮横的、有愚蠢、放荡的、神经质的、叛逆的……总之,如果不是非常让人头疼的姑娘,是不会有人来请她出马的。现在这位艾尔莎小姐,早已超过了出阁的年纪还需要来学礼仪,玛吉梅夫人在见她之前就已经在心里给她打了负分。玛吉梅夫人打量艾尔莎的身体,“要做一名淑女,首先要有良好的身姿,我们先从最基本的形体练起。” 伊林在玛吉梅的要求下做了几个形体动作,每个动作都有很大的难度,伊林却全部很完美地完成了。玛吉梅夫人很惊讶,不敢相信伊林能做得这么好,她用手用力压下伊林正弯着的腰,伊林就随着她的力道放低腰肢,这种程度的伸展对伊林来说太小菜了,她的两年瑜伽可不是白练的! 玛吉梅夫人本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可是却毫无效果,不禁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弯腰能帮我变成淑女吗?”伊林问,你确定不是要叫我去插秧? “别说话,保持这个动作十分钟。”玛吉梅夫人厉声说。 整整一天,伊林就在玛吉梅夫人的指导下进行形体训练,伊林身体的韧性和协调性让玛吉梅夫人惊讶,这个姑娘根本不是她母亲描述的体弱病虚!艾尔莎快速的接受能力和良好的可塑性让玛吉梅夫人大跌眼镜。她已经好久没有接过工作了,越来越少的积蓄让她决心好好把握这个难得的赚钱机会,斯图尔特夫人答应按工作日付给她酬劳,艾尔莎学习得快没有关系,她可以加大授课量! “好,挺起胸脯,收腹,再收腹,肩膀紧张一些!”玛吉梅夫人拿着小折扇,在伊林的身上轻拍。“就这样保持一个小时。”玛吉梅夫人说完就坐到椅子上,艾尔莎房间的小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座钟,现在正好供她使用。 “一个小时?用得着那么久吗?”伊林一直在强忍着她的恶劣态度,已经快到爆发点。 “照做就可以了。”玛吉梅夫人冷淡地说。 玛丽送来下午茶和甜点,伊林咽了咽口水,斯图尔特家没什么值得伊林喜欢的,但是食物却非常可口! 玛吉梅夫人看到伊林的表情,故意刁难,“晚餐之前不准吃东西。” “艾尔莎小姐还在养病……”玛丽愤愤不平地说,这些食物她可是为了小姐端来的,这玛吉梅夫人凭什么自己享用! “这是为了增强她的自控力。”玛吉梅夫人端起茶杯,喝了一 口香甜的热茶。玛丽沉着脸不高兴地退下了。 保持了半个小时的挺直站姿,简直是魔鬼训练,想到上学时最苦的军训还让休息一下呢,伊林只觉得膝盖疼得要死,她放松下来活动手脚,“我需要休息。” “继续站。”玛吉梅夫人皱眉。 “我已经记住了要保持什么样的姿势,站那么久毫无意义。” “你这是在顶撞我吗,我会告诉子爵夫人的!” “我会配合你的指导,但是不合理的要求我是不会妥协的。”伊林干脆坐下喝茶,可惜,茶都凉了。“一下子就可以领会的动作,完全没必要停留那么长时间,简直是在浪费生命。” 玛吉梅夫人脸刷地白了,艾尔莎的话正戳到了她内心深处最不齿的想法,她尽量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告诉自己这个可恶的小姑娘的话只不过是巧合,她是不可能看穿自己的。这天晚上,玛吉梅夫人带着怒意离开了。 玛丽端着晚饭走进屋子,“艾尔莎小姐,我不喜欢这个玛吉梅夫人,整天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表情。” “玛丽你形容的太贴切了。”伊林愉快的说,她很快便用好了餐。 “艾尔莎小姐,你吃的太少了!医生嘱咐你要加强营养!”玛丽说,每次她端来的食物,就像没动一样地端下去,艾尔莎每样都只吃一点点。 伊林摸着满足的胃,监狱里的日子让她养成了只吃很少东西的习惯。“可是我真的吃饱了,不要担心我了,好玛丽~” “好吧,艾尔莎小姐。” 伊林捧着热热的茶杯,手指摩挲着杯壁花纹细腻的纹路。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虽然她不习惯自己被叫成“艾尔莎”,但是为了争取家庭地位和自由,她应该接受现实,把自己代入这个身份,“伊林”这个名字只能暂时封存,是时候做“艾尔莎·斯图尔特”了! 第二天上午,玛吉梅夫人跟着子爵夫人一起进了艾尔莎的房间,玛吉梅夫人那得意洋洋的神色,让艾尔莎瞬间领略到什么叫做狐假虎威。 “艾尔莎,你竟然顶撞玛吉梅夫人。”子爵夫人阴沉着脸,“给你一周的时间,不学会做一名真正的淑女就永远不要出家门了!” 听了子爵夫人的话,玛吉梅夫人的表情好像吞下了一只苍蝇,她本来是想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忤逆的姑娘,没想到却把自己的财路给截断了。按正常的进度要一个月才能教完,可是子爵夫人一生气给缩短成一周了,她 要整整少领四分之三的酬劳! 子爵夫人还嫌不够,又说:“玛吉梅夫人,听说你是最优秀的礼仪老师,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艾尔莎快憋笑到内伤了,子爵夫人终于给力了一次,玛吉梅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接下来,怕是她得求着自己上课了吧?想到先前的计划,艾尔莎摆出端庄的表情面向子爵夫人:“妈妈,我以后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我会遵从玛吉梅夫人的教导的。” 这下换到子爵夫人惊诧了,艾尔莎180度的转变让她目瞪口呆半天没缓过来神,待到发觉自己的失态,才点头离去:“那样最好。” “玛吉梅夫人,我们今天要学习什么?”艾尔莎笑着问,淑女嘛。 玛吉梅夫人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不再趾高气昂。“今天学习神态与语调……” 子爵夫人的房间里,克劳伊对着镜子向脸上扑粉,利奥内尔站在她的身后说:“咱们这样关着艾尔莎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如果被仆人们传出去不知道又要引起什么流言了。” 克劳伊想到艾尔莎之前的表现,“好吧,在玛吉梅教她的这段时间里,让她和我们一起用餐。” 利奥内尔如释重负地点了一下头。 晚上,艾尔莎第一次被允许到餐厅与家人一起用餐。真正的法国大餐——这是艾尔莎的第一反应。自从到了法国,她不是吃“牢饭”就是吃“盒饭”,终于可以见见正餐的样子了。虽然玛吉梅夫人还没教她餐桌礼仪,但是身为现代人这绝对不是问题。 精致的台布、闪闪发光的银质餐具、盛着色香味皆具的食物的晶亮碟子,装着晶莹甜酒的高脚杯,这一切笼罩在莹黄的烛光下,别有一番风情。斯图尔特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因此克劳伊可以用足够气派的排场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家里的摆设和用品无一不是上等货。 这就是资产阶级的优势啊,艾尔莎心想,等到不久之后的七月革命过后,资产阶级便会在历史上崛起,到那时斯图尔特家一定会更加的兴旺,也许该找机会提醒一下利奥内尔如何把产业发展得更好。伊林前世的专业是广告策划,在她看来自己的专业在这个没有多媒体的时代并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所幸为提高专业能力她曾涉猎过各方面的知识,世界各大企业和品牌的发家史她更是如数家珍,绝对可以用来借鉴。艾尔莎的行为都是极具目的性的——为了尽快恢复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获得自由。至于斯图尔特家的资产,她才不放在眼里,解救爱 德蒙,拿到他许诺的那一半财产才是王道啊! 12.不速之客 就在爱德蒙照顾生病的法利亚神甫期间,一件不幸的事又降临在两人身上。伊夫堡的走廊因为年久失修面临着坍塌的危险,官方因此进行了一次大的整修,整修工作把爱德蒙和长老的地道掩埋上了一部分,将他们挖掘的逃跑地道堵住了。若不是之前爱德蒙将地道进行了加固措施,他们的行为就会被发现,两人肯定会被隔离开。不幸中的万幸是现在虽然无法越狱,但两人的秘密还没有暴露,爱德蒙还可以每天见到神甫。 “神甫,您看,我曾经发誓在这里照顾您,现在连上帝都不让我违背誓言了。而我们也都无法得到那份宝藏了。”爱德蒙侧坐在床边说,“不过,我不会伤心绝望。你开启了我的智慧,使我的精神振作,让我的心智坚强,这些是谁也夺不走的,都是你赐予我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比宝藏更珍贵!” “孩子,能在生命尽头的这段时间有你相伴,我也可以毫无遗憾的走了。”法利亚感激的笑。“爱德蒙,你要记住,只要有机会逃出去,就要想办法,在第一时间登上基督山岛,去取出我们的宝藏,千万注意不要让别人看到。” “神甫,我答应你。”爱德蒙听天由命的点头,他已经将遗嘱一字不漏地背了下来,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享受这笔宝藏了。 *** 斯图尔特家的晚餐刚刚结束就有客人来访,“勒内·布朗先生在门口等候。”仆人禀告。 克劳伊马上紧张地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快请布朗先生进来。” 多莉安则欢快地奔向门口。克劳伊又想到什么,急忙喊道:“玛丽!带艾尔莎小姐回房休息!” “是,夫人。”玛丽陪着小姐上楼,艾尔莎一边上楼一边看向门口。 勒内·布朗先生已经进来了,他穿着黑色上衣,镶着一排精致的金扣子。勒内有一头浓密的褐色卷发,深深的眼窝,脸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显出他的年轻得志。勒内精明的眼睛没有忽视掉搂上的艾尔莎,在看到她的一瞬目光里闪过几分惊艳。 多莉安看到勒内的眼神,不满地皱了皱眉,娇声叫道:“布朗先生~” “晚上好,多莉安。晚上好,斯图尔特先生、夫人。”勒内彬彬有礼地对他们一一点头,等他再看楼梯时,艾尔莎已经消失了。 多莉安的房间里。勒内问道:“多莉安,刚刚上楼的那位小姐是谁?” “是我的姐姐艾尔莎。”多莉安娇嗔地说,“你为什么盯着 她看,难道你觉得她比我美吗?” “怎么会呢,我亲爱的多莉安,没有人比你更可爱啦!”勒内笑着说,“我问她只不过是关心你,我从没听你说过你有姐姐啊。” “你的嘴真甜~”多莉安说,“她刚刚从乡下养病回来,我这可怜的姐姐身体一直不好。”多莉安说这话的时候担忧的晃晃身子,好像她有多关心艾尔莎一样。 “哦,怪不得她的脸那么苍白。”勒内感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艾尔莎那淡蓝色明净的眸子,那份明净中又有一种审视的穿透力,只有拥有一颗完全洁净和坦诚的心灵才敢在它的注视下毫无畏惧。 艾尔莎与玛丽回到房间,问道:“刚刚那位就是你说的勒内先生吗?” “没错。”玛丽说,“你看他年轻吧?” “是的,你说他是警务大臣的秘书?” “是的,艾尔莎小姐~” 艾尔莎微微颔首,要救爱德蒙,这个人也许能帮上忙,可是怎么才能让他答应帮助自己呢? 一周的“特训”很快过去了,艾尔莎已经完全具备了作为一名贵族小姐应有的气质。感谢这具年轻的身体,她觉得自己的注意力比原来集中不少,领悟能力也很快,再加上穿越之前的知识积累和爱得蒙教她的一些学问,对付目前的处境绰绰有余。子爵夫人现在允许艾尔莎在家里随便走动,但是不许走出大门,艾尔莎终于告别被关小黑屋的生活,离她自由的预期又近了一小步。 大多数时间,艾尔莎会在书房看书,斯图尔特子爵虽然是商人出身,却很注重提高自身修养。家里的藏书不只丰富而且种类繁多,除了文学书籍还有许多科学书籍,当时的法国在自然科学方面已经超过了英国成为科学发展的新中心,艾尔莎有幸触碰到许多最新出版的科学著作,这种亲历历史潮流的感觉简直太让人振奋了。不过艾尔莎为消磨时间读的最多的还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一些文学作品。她发现原来玛丽也很喜欢读书,玛丽更偏向于看些爱情故事。果然是少女情怀啊,艾尔莎感叹,于是她会尽量在读书的时候找借口让玛丽来侍奉,其实是两个人关起门来看小说。 这天,艾尔莎刚走下楼梯想去书房,正遇到子爵领进门来一位客人。那人穿着蓝色上衣棕色裤子,马甲上挂着一条粗金链子,他的头发又黑又亮一直盖过眉毛,看起来像假发。他大概将近四十岁的年纪,敏锐的目光透着狡猾,异常凸出的颧骨、大大的招风耳、扁平的前额,嘴唇薄到几乎看不 到。艾尔莎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他面目可憎到极点。 那人看到艾尔莎竟然眼睛一亮冲她走了过来,“这不是艾尔莎吗?好久不见了。” 艾尔莎愣在楼梯上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人回头看子爵好像要得到答案。 子爵没料到会碰到这种情况,急忙冲艾尔莎使眼色,说:“艾尔莎,你忘了腾格拉尔男爵了吗,快打招呼啊~” 腾格拉尔!和爱得蒙的仇人同样的名字,不会是他吧?艾尔莎一激动差点从楼梯上滑下去,她勉强地稳住激动的情绪说:“是的,我想起来了,腾格拉尔男爵,好久不见。” “艾尔莎,你最近到哪里去啦,怎么都不见你呢?”腾格拉尔说话的语气假惺惺的,眼睛骨碌乱转。 艾尔莎装作痛苦地捂住额头,“对不起,男爵,我身体不好一直在休养,现在我又开始不舒服了。恕我失礼不能陪你了,玛丽,扶我回去。”艾尔莎冲玛丽伸出手。 玛丽吓了一跳,艾尔莎的表情看起来真的非常不舒服,她赶紧扶着艾尔莎的胳膊回了房间。艾尔莎一进门就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转身问:“玛丽,腾格拉尔男爵和我们家有什么关系?”他一进门就认出了自己,一定是和斯图尔特家很熟的! “小姐,腾格拉尔男爵是你的表姐夫啊。”玛丽说。 “哪个表姐?” “萨尔维欧伯爵的女儿爱米娜·萨尔维欧。” 艾尔莎惊呆:原来如此!爱米娜·萨尔维欧嫁人之后就很少用娘家姓了,以至于我完全地忽略了这个姓氏!如果是爱米娜的话,她不只是腾格拉尔的妻子,还曾经与爱德蒙的另一个仇人维尔福偷情,生下一个私生子!腾格拉尔就是陷害爱得蒙入狱的始作俑者!而我竟然是伯爵仇人的亲戚!为什么巴黎这么小?为什么法国这么小! “艾尔莎小姐,你怎么了?”玛丽担心地问,艾尔莎已经完全进入了石化状态。 艾尔莎定了定神,“我想喝水,玛丽,去帮我倒杯水。” “是,小姐。”玛丽急急地走出去。 艾尔莎坐立不安,总是觉得不妥,腾格拉尔来这里做什么? 13.买卖 心神不宁的艾尔莎走出房间,下楼到书房门口,书房的门没有关,可以清楚听到里面的对话。 腾格拉尔:“子爵,这批纺织机是英国运来的最新品,比你工厂里原来的机器效率还高,喏,我一弄到就赶紧来告诉您了。” 子爵:“谢谢您的好意,但是工厂现在完全能应付过来,再增加一笔纺织机的投入好像没有必要。” 腾格拉尔:“子爵阁下,您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以我多年的经验保证,这绝对会让您的利润翻倍!” 子爵:“好吧,阁下允许我再考虑一下好吗。” 接下来,他们又谈了一会儿生意上的事,艾尔莎听到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就悄悄离开了。 “艾尔莎小姐,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在房间休息?”玛丽端来了水,却发现艾尔莎不在屋子,刚要去找她,就看到艾尔莎回了屋。 “谢谢,玛丽,你去走廊守着点,看到腾格拉尔男爵走了的话,过来通知我。” “好的,小姐,你可要好好休息不要乱跑了。”玛丽不放心地出去了。 艾尔莎回想着腾格拉尔与利奥内尔的谈话,也许她可以利用上这个机会!世界三大工人大罢工就包括法国丝织工人大罢工,这些罢工运动应该就在不远的将来,虽然罢工不一定会给斯图尔特家的工厂造成致命打击,但肯定是有影响的。如果可以让利奥内尔提前做好准备,也许会把工厂损失减小到最低。而英国的纺织机是目前最先进的作业机器,增加纺织机的使用一定可以增加工厂的利润。艾尔莎想到腾格拉尔的阴险狡诈个性与喜欢投机倒把的本质,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在走廊里守了一会儿的玛丽轻轻跑了回来,“艾尔莎小姐,男爵走了!” “我爸爸呢?” “他在书房。” “好极了。”艾尔莎满意地笑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和子爵谈谈。 玛丽歪着头不解地看着艾尔莎,“小姐,你好像又高兴起来了,你的身体好了吗?” “好了,谢谢玛丽你拿来的水。” “真的好了?那太好了~”玛丽开心的笑。 艾尔莎来到书房,子爵正心不在焉地捧着一本书,他抬头看到女儿来到门口,顺手就把书合上了,“艾尔莎,有事吗?” “爸爸,我刚刚无意中听到了腾格拉尔男爵的话,他是要来卖纺织机吗?”艾尔莎走进去 。 “是啊,艾尔莎,你怎么对这个有兴趣?不过……我已经告诉他不想买了。” “我劝您买下这批机器。” “为什么?”子爵诧异,随即摆摆手,“这都是工厂的事,你们女人家不懂,还是不要管了。” “我最近看了许多书和报纸,听了男爵的话之后突然产生一点想法,但是总觉得不太妥当,请您听我说说怎么样?纯粹是理论上的,我想让您指导我一下,好让我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好吗,爸爸?”艾尔莎知道冒然地提建议他是肯定不会听的,用这样委婉的请教的方式,子爵应该会乐意指导的。 子爵果然很高兴,艾尔莎的请求正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当然,你说吧。” “这几年,法国各地都发生了工人罢工,相继出现在不同行业。丝织业是最近发展得最好的,工人多,待遇却一直没提高,如果有人煽风点火,是不是很容易发生罢工呢?” “是的。”子爵回答。 “如果我们增加了纺织机的使用,就会减掉许多人力,万一发生罢工,因为工人少,局面便容易被我们控制,可以很快地平息、恢复生产。再说,纺织机生产已经是潮流了,虽然买机器要投入一笔钱,但机器能用很久,这笔钱可以从减少的工人工资上省出来。”艾尔莎说。 子爵认真地听着,他从没发现女儿竟然如此聪明,她说的全都正确,其中一些是他也正在考虑的。“艾尔莎,你说的对,可是这笔投入可不小。” “腾格拉尔男爵说机器已经在他手里了,就说明他必须要找到买主,否则他自己留着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是开工厂的,又为什么要进一批纺织机?我推测这批机器一定是因为某种原因很便宜地被他买到了,他想转手卖一笔钱。所以,你只要狠狠地压价就可以了,他只要得到些利益就会卖给你的,毕竟找买主也不是容易的事。” “你说的对……可是如果他不肯卖呢?” “那我们也没有损失啊~”艾尔莎摊手。 伯爵放下手里的书,兴奋得站起来扶住艾尔莎的肩,“艾尔莎,你提醒我了,你说的没错,我会去试试的!幸好今天没有买,他一定正发愁呢,我会去和他谈的!” 艾尔莎满心欢喜,不动声色地告别子爵走出书房,这次谈话结果她很满意。毕竟救人需要人力物力,而这些条件只有用钱才能买到。子爵夫人一直不肯给她零用钱,她只能从子爵身上想办法了。 一年后,伊夫堡。 悲痛万分的爱德蒙斜靠在法利亚神甫的身上,把手按在他的心脏上,手掌下的那具身体正在逐渐变冷,心脏已停止了跳动。法利亚的眼睛仍然睁着,却再也无法发出睿智的光。昨夜,法利亚神甫第三次发病了,那瓶特效药水也没能帮助爱德蒙把神甫从死神的手中夺回。 一种无法克服的恐惧笼罩上爱德蒙的心,他把神甫在床上放好,试图将他的眼睛合上,可是徒劳无功。爱德蒙不忍心再去看那床上的尸体,他吹灭了灯,小心地把它藏起来,然后钻进了地道,把洞口的那块大石头堵好。 整整一天爱德蒙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度过,晚上狱卒过来了,这一次,他先到了爱德蒙的地牢,给他放进一碗饭,接着就向法利亚的牢房走去。爱德蒙马上钻进地道里,跑到那一端的洞口里侧耳倾听。狱卒正在大声叫喊,不一会儿,传来了好几个脚步声。 “行啦,行啦!”有一个人喊道,“这疯子去找他的宝藏去啦。祝他一路顺风!” “他虽有百万,却买不起一条裹尸布!”另一个说道。 第三个接上一句:“伊夫堡的裹尸布可不贵!” 爱德蒙一个字都不漏地听着,那些嘲讽的话语像刀子一下下割着他的心。屋子里变得安静,但他仍然不敢进去。过了不知多久,监狱长带着医生和随从来了。房间里沉寂了片刻,紧接着,医生宣布法利亚已经死亡。 “不过,”典狱长说道,“我们还是再确定一下吧。这不是怀疑您的诊断,而是出于责任,我们应该对犯人的死亡十分确定才行。” “那么,去把热烙铁拿来。”医生说道。 “烙铁”两个字使爱德蒙打了一个寒噤。房间又响起脚步声,过了几分钟,爱德蒙接着听到了烙肉的嘶嘶声,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甚至穿透了墙壁,传到了惊恐的他的鼻孔里。闻到这种人肉被烧焦的气味,爱德蒙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胃里一阵抽搐,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觉得快要昏过去了。 “您看,先生,他真的死了,”医生说道,“烧脚跟是最厉害的。这个可怜的疯子终于告别了疯病,从监狱生活里解脱出来啦。你们什么时候给他办理后事?” “就在今天晚上。”监狱长说。 “几点钟?”一个狱卒问。 “十点或十一点左右吧。” “需要派人看守尸体吗?” “只要把牢门上锁就行。他活着的时候就很老实,何况是死了?”屋子里又发出一阵哄笑。过了一小会儿,把尸体装进麻袋的工作也进行完毕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过后,是上锁的声音,接下来是一片死寂,爱德蒙觉得自己也要死了,他的身体好像沉在了冰窖里,冷汗湿透了全身。 过了好久,爱德蒙打开了洞口的石头爬了出去。床上有一只平放着的粗麻袋,在这个大口袋里,直挺挺地躺着一个长而僵硬的东西。这个口袋就是法利亚裹尸布,正如狱卒所说的,这的确不值几个钱。 法利亚,这位与他曾长期亲密相处的好伙伴,已不再呼吸了。爱德蒙在那张可怕的床边坐下,陷入了迷悯的状态,突然他抬起头,眼神中发出野兽一般狂暴的光,许久未曾有过的自杀念头,再一次从他的脑中浮现,“如果只有死亡才能离开伊夫堡,让我也一起走向死亡吧!” 14.伊夫堡的墓地 极度的悲痛让爱德蒙的思想像风暴一样的波动起伏,自杀念头像撒旦的诅咒一样迷住了他的心智。 “像你说的一样,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伊林的声音突然在爱德蒙的耳边浮响起。 “啊!是的!”爱德蒙羞愧地抓住自己的头发,“不,你还不能死,你已经忍耐了这么久!我要活,我要重新去获得被剥夺了的幸福!在死以前,我还有几个仇人要去惩罚,还有几个朋友要报答!” “天啊!”一个念头闪电一般地照亮他的思绪,爱德蒙震惊地张大双眼,“是谁使我有这个想法的?是您吗,慈悲的上帝?既然只有死人才能从这里出去,那就让我来装死吧!” 爱德蒙马上弯身凑到那个粗麻袋面前,用法利亚制造的小刀将它割开,把尸体从口袋里拖出来,再把它背过地牢,放在自己的床上。爱德蒙把自己的被单盖到了法利亚的身上,最后吻了一次那冰冷的额头。然后他又返回地道,回到法利亚的牢房里从墙壁的秘密孔洞里拿出针线,脱掉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以便使自己更像裸_体的“尸身”,然后他钻进了口袋里,按尸体原来的位置躺下又从里面把袋口缝了起来。 此时,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终于,大约就是监狱长指定的那个时间,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爱德蒙知道关键的时刻到了,他鼓起全部的勇气,屏住呼吸,真希望也能屏住心脏剧烈的跳动。 脚步在门口停了下来。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爱德蒙猜测这是两个掘墓人来抬他了,因为听到了他们放担架时所发出的声音。门开了,爱德蒙透过粗布看到了隐隐约约的亮光。两个黑影朝他的床边走过来,还有一个人留在门口,手里举着火把。这两个人分别走到床的两头,各人扛起布袋的一端。 “这个瘦老头子还挺重的呢,”抬头的那个人说道。 他们把他放到了担架上。爱德蒙为了装得象个死人,故意把自己挺得硬邦邦地,爱德蒙感到自己被抬到了伊夫堡的高处,不久便呼吸到了夜晚新鲜寒冷的空气,感受到海边阴冷的西北风。 爱德蒙再次被放下,他的两脚突然被使劲地绑上了一条绳子,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担架又被抬了起来,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又走了五十多步的路,便停下来去开门,然后又向前走去。 波涛冲击岩石所发出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爱德蒙的耳朵里,那声音越来越小,他们依旧在往上走,爱德蒙开始惊慌了:他们要抬我去哪?为 什么不去墓地? “好,我们总算到啦。”一个人说。 “走远一点!上一个就在这儿停的,结果撞到岩石上,到头来还得我们收拾!”另一个说。 他们又向上走了五六步,然后爱德蒙觉得他们把他抬起来了,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他像吊床一样荡来荡去。”一!二!三,走吧!”爱德蒙被抛入了空中,以抛物线的形状往下坠落,脚上绑着的重物拖着他,使下降的速度飞快。他觉得心脏已经堵在了嗓子眼,下落的时间只有几秒钟却好像经过了几百年。终于,随着一声巨响,麻袋掉进了冰冷的海水里,当他落入水中的时候不禁发出了一声尖叫,但那声喊叫立刻被淹没有浪花里了。 爱德蒙被抛进了海里,他的脚上绑着一个三十六磅重的铁球,正把他拖向海底深处。 大海就是伊夫堡的坟场。 *** 巴黎社交界最近流传一个美谈:斯图尔特家有个足不出户的大女儿,凡是去过他家做客的人,回来后无不赞叹她的美貌与修养。听说她还帮助斯图尔特子爵解决了生意上的不少问题,现在子爵的生意蒸蒸日上,资产几乎可以与银行家媲美。 艾尔莎依旧不能单独离开斯图尔特家,只有很少的几次,子爵夫人允许她在仆人的伴随下低调地游览巴黎。艾尔莎分别参观了巴黎圣母院、卢浮宫、凡尔赛宫、香榭丽舍大道以及当时的皇宫——杜伊勒里宫。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还没有建成,不过以后倒是可以亲眼见证到修建的过程。 马车走到杜伊勒里宫的时候,艾尔莎让车夫停下,她打开黑色的薄纱窗帘,厌恶地看向皇宫。现在在里面执政的还是查理十世,那个颁布了残暴的法令害艾尔莎入狱的人,她默默地对着皇宫在心里竖起中指。 “艾尔莎小姐,你喜欢杜伊勒里宫吗?”玛丽随着艾尔莎执着的目光看去。 “不,玛丽,我讨厌它。”艾尔莎放下窗帘。 “天啊!”玛丽惊吓地摆手,“小姐,你千万不要对别人这么说,可是会坐牢的!” “坐牢?”艾尔莎的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她已经坐过了!这笔账她早晚会算! 玛丽看着微笑的艾尔莎,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寒气。她总是弄不明白小姐每天都在思考什么,但她却越来越愿意追随着她,听她讲那些她从未听过的故事和论调。遇到艾尔莎以后,玛丽觉得自己的眼界变宽阔了,和以前同样的 事物落在她的眼睛里,也能看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艾尔莎在一年的时间里又先后学习了拉丁文、唱歌、交谊舞等等贵族小姐必需的技能,钢琴和绘画她原本就会,所以只是稍加练习熟悉了一下。 子爵的工厂的确如艾尔莎所料,遭受了一次工人罢工,而这次罢工很快就平息了。子爵在艾尔莎的建议下给每人增加了适当的福利,工人们不仅安心回了岗位而且更加卖力地工作。机器化生产让子爵大赚了一笔,艾尔莎趁机以买些首饰和服装为借口向子爵请求了几笔零花钱,她把这笔钱都妥善地藏了起来,以备关键时刻使用。 斯图尔特子爵夫人对于艾尔莎近期的表现很满意,觉得该是时候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了,继续关在家里难免夜长梦多,子爵也对于夫人的观点完全赞同。 “我要准备举办一场舞会,把艾尔莎介绍给所有人,到时,那些巴黎的青年们一定会迷上我们家的女儿。”子爵夫人说,她正露出惯常的那种美丽却透着刻薄的笑,“我已经不太指望把她嫁入哪个名门望族,但对方也决不能降低了我们的身份。艾尔莎完全是自作孽,当初是自己把大好前途毁掉了,我猜她现在一定后悔的要死。” “夫人,”子爵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您定好舞会的日期,我马上派人准备。” “就定在周五晚上吧,记得给所有人发请柬。” “好的。”子爵回答。 如果斯图尔特子爵夫人能够预知这场舞会的结局,那么她是宁肯死掉也不会举办的,现在的她兴致勃勃充满希望,并不知道这场舞会将在几天后化为她的一个噩梦。 15.脱狱 爱德蒙被抛入了大海,所幸他的手里一直攥着那把小刀,他飞快地划破口袋,挣脱出他的身体。但脚上绑着的铁球扔拖着他不断地往下沉,他弯下身子,拚命用力割断了那绑住他两脚的绳索,此时他已几乎要窒息了。他使劲用脚向上一蹬,终于浮出了海面。海面上的空气是如此自由,爱德蒙深深地吸了一口,一刻也不敢停留,再次潜入水中,爱德蒙从前就很擅长潜泳,过去在马赛灯塔前的海湾游泳的时候,他的矫健身姿常常能吸引许多观众驻足。这时天空没有一颗星星,预示着大风暴即将来临。 爱德蒙确认了一下方向。离伊夫堡最近的无人小岛有两个——狄波伦和黎玛。这两个岛离伊夫堡有三哩路,爱德蒙决定游到那儿去。他看到了伯兰尼亚灯塔闪烁在他前面。假如这个灯光在右面,则狄布伦岛应左面,所以他只要向左转就能找到它。爱德蒙很高兴,由于神甫一直强调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他没有疏于训练,现在肌肉依然充满力量,甚至比坐牢之前更有力。 不久,大风暴就来临了,闪电划过夜空。爱德蒙看到离他不到一哩远的海面上有一艘渔船,像树叶一样在风浪里摇曳,突然间,那条挂帆的绳索断了,白帆消失在夜的黑暗里。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接着痛苦的呼救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很快一切又都被黑暗吞噬。沉船的惨剧如此迅速,让他来不及救人,爱德蒙不禁为自己能否顺利上岸而担忧。 但最后,他终于登上了狄布伦岛。游泳让他耗费了太多的体力,他伸出手去,捧着积存在岩石缝里的雨水喝着。刚刚沉没的帆船碎片从海面飘来,还有一顶水手的帽子。爱德蒙看看自己,现在他浑身赤_裸,长长的头发胡须和海藻纠结在一起,接下来要怎么逃离这个荒岛? 过了不久,在波米琪岛的尽头出现了一艘小帆船,爱德蒙辨认出它是一艘热那亚独桅帆船。它从马赛港的方向出发向海外疾驶,它那尖尖的船头正破浪而来。爱德蒙激动万分:有救了!可是我这个样子,该编个什么故事好呢? 他看到那个水手帽子,一瞬间有了主意。他跳到海里,把帽子捞起来戴在自己头上,又抓住一块破船的碎片,向那帆船游去。可就在他快要游到时,帆船却转了个弯,爱德蒙急得扔开破木头,一边游一边大叫:“救命!救救我……” 终于有个水手发现了他,但等船快到他的旁边时,爱德蒙已经彻底没有力气了。 “挺住!” 水没过了爱德蒙的头之前,这 两个字刚传到他的耳朵里,他觉得好象有人抓住了他的头发,之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昏了过去。 爱德蒙被救上了一条热那亚小帆船,那个把他从海里拉上来的人叫雅各布,是个外表忠厚诚实的年轻水手。他用酒滴在爱德蒙的嘴上,让他苏醒了过来。爱德蒙马上看出这条船上的人都是走私贩子,于是用意大利语谎称自己是暴风雨中沉船的幸存者,是一个马耳他水手。船长半信半疑,爱德蒙的胡子和头发又长又乱,看起来更像个海盗。 船长并不害怕他是个逃犯或者海盗,反而怕他是税务局暗查的人。于是说:“那你就去掌舵吧,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本事。” 爱德蒙接过舵把,先轻轻用力一压,船就随之而转,他喊道:“准备扯帆!”船上的四个水手都跑去遵命行事。 “把绳索拉直!”爱德蒙又喊道。水手们即刻服从。 “拴索!”这个命令也被执行了,船的右舷与一块礁石擦身而过,丝毫无损。 “好样的!你就留在船上吧!雅各布,你去给他找身衣服穿。”船长高兴地大喊道,他能看出爱德蒙是个难得的好水手,疑虑也消除了。 雅各布从船舱里找出了一套衣服交给他,爱德蒙之前一直光着身子,这才有了衣服穿,他的身材本来就很颀长,长年来体内又积蓄力量,所以比入狱之前更加身强体壮了。雅各布又给他拿了酒和面包,爱德蒙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你问我哪一年?”雅各布惊讶地问。 “是的,昨晚我受到的惊吓太大,有点糊涂了。”爱德蒙说。 “一八二九年。”雅各布回答。 爱德蒙算了一下,自被捕那天起,已过了十四年了。他十九岁进伊夫堡,现在已是三十三岁。他的脸浮过一丝凄凉,过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梅塞苔丝和父亲怎么样了,他们一定以为他已经死了吧?不知道伊林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有机会看到她?想到那些害他入狱的人,爱德蒙的眼里又闪出仇恨,他默默重温了在狱中立下的向对腾格拉尔、弗尔南多和维尔福报仇雪恨的誓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 周五,斯图尔特家举行了盛大的舞会,几乎所有的朋友都被邀请到场。 艾尔莎端坐在房间里,今天她被盛装打扮,香槟色的紧身缎子衣服,领口开得很低,香肩半露,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她已经猜到了斯图尔特夫人举办这场舞 会的目的,艾尔莎认为这是她的机会,子爵夫人把她介绍给众人的时刻,就是她得到家庭认可的时刻。 “艾尔莎小姐,夫人让你等在房里,过一会儿再出去。”玛丽陪着艾尔莎。 “好。”艾尔莎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自己的妆容。 她的房门没有完全关上,一个小男孩探进了半边脑袋。 接着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我打赌你不敢进去。弗兰士~” “我敢!”小男孩被激将,挺了挺胸脯走进了房间。 艾尔莎和玛丽寻声望去,只见一个10多岁的小男孩正站在门口。他有着圆圆的大眼睛,粉扑扑的小脸蛋,深粉色的小嘴唇微微翘起,他进来后依旧昂首挺胸,眼神却越来越不自信了,“打扰了……我……” “他是来看斯图尔特大小姐的!”小女孩从他身后钻进屋子,她比弗兰士要矮一头,却长着一双更精明的黑眼睛,厚厚的黑发梳成当下最流行的样式,穿着红色的小礼服。她看到艾尔莎眼前一亮,“艾尔莎阿姨,我是欧热妮,我听爸爸妈妈说过您~” “欧热妮?难道你是腾格拉尔男爵家的千金?”艾尔莎看着小女孩,腾格拉尔丑陋无比,他的女儿却是个美人胚子,当然是遗传自她美丽的母亲爱米娜。欧热妮是书中最特立独行的贵族小姐,也是未来的逃婚女。艾尔莎一直对这个人物很有好感,没想到初次见面竟然还是个这么小的loli。一句阿姨,让艾尔莎感叹自己已经老了。她对小女孩笑笑,“是的,我是艾尔莎,你叫我的名字就好,千万不要叫阿姨了~” “我也觉得你看起来更像姐姐,不像阿姨!”欧热妮天性奔放,比男孩子还要勇敢,只几句话就和艾尔莎熟识了。 弗兰士被凉到了一边,尴尬地站着。 “这位小绅士是?”艾尔莎问道。 “小姐,他是弗兰士小少爷,是伊皮奈男爵夫人的儿子。”玛丽介绍道,伊皮奈男爵夫人是府上的常客,艾尔莎也曾见过。 “艾尔莎小姐,你好,请允许我介绍自己,我是弗兰士·伊皮奈。”弗兰士一副小大人的表情走近她,抬起艾尔莎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 “你好,弗兰士先生。”艾尔莎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们为什么要来看我?” “我们都听说您非常漂亮!”弗兰士回答,粉粉的小脸越发红了。 “弗兰士不敢来,是我 拉着他来的!”欧热妮骄傲地瞅瞅弗兰士。 “我……没有不敢。”弗兰士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 “没想到艾尔莎小姐的房间里竟然这么热闹~”勒内先生出现在门口,笑得很好看。 “勒内先生。”艾尔莎站起身迎接。 勒内单手鞠躬,艾尔莎也行礼点头致意。勒内经常来她家,两人已经相熟了。艾尔莎让玛丽带着两个小孩子出去找些点心吃,两个小孩就跟着玛丽欢欢喜喜地离开了。 “艾尔莎小姐今天真是太美了。”勒内看向艾尔莎的脸,却不敢长久地直视她的眼睛,他总是有点怕她那偶尔发出的审视一切的目光。 “勒内先生,您竟然有空来看我。敢问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艾尔莎发现勒内最近只要来家里就找机会接近自己,难道他对她有什么企图?艾尔莎很不肯定,因为他已经有了多莉安。但是对于野心勃勃的勒内来说,斯图尔特家大女儿的继承权绝对比多莉安来得有诱惑,何况艾尔莎又比多莉安更漂亮端庄,相比之下,他越来越受不了多莉安的小性子。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结婚对象是艾尔莎。 “艾尔莎小姐,我是被您屋子里欢快的笑声吸引过来的~”勒内殷勤地说,“您今天可真漂亮,看来我得提前约您,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请您一会儿做我的舞伴,和我跳几支舞~” “当然,勒内先生,谁能拒绝像您这样的绅士的邀请呢。”艾尔莎客套道。 “那么我真是太荣幸了~”勒内愉快的说,看到艾尔莎眼梢间突然流露出一点忧愁,“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能和我说说吗?” 艾尔莎暗自高兴,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啊~真对不起,这种事都被您发现了~只是我们女人家的一点小事,不值得劳烦您。” “您可太客气了,能为您这样的淑女效劳是我最大的荣幸~”勒内挺了挺胸脯,好像他是保卫公主的骑士。 “唉,既然您这么说……”艾尔莎假装为难地说道:“是我的侍女玛丽,她有个乡下的表哥,几年前因为一件小事被误投入狱,他是玛丽唯一的亲人,玛丽每次想到他都会和我哭诉。玛丽是我贴身的侍女,我对她就像妹妹一样,看到她难过我也会跟着忧虑……” “您真是太善良啦!”勒内笑着说,“这件事很简单,我来帮您问问,如果真的是因为误会入狱的话,我会试着帮他求一份赦令~” “真的吗,勒内先生~真是太感谢你了!”艾尔莎要很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兴奋的心情,她的计划终于有了起色! 舞会已经进行了一会儿,客人们来得差不多了。斯图尔特夫人款款走进艾尔莎的房间,和勒内打过招呼后,她面向艾尔莎,“亲爱的,和我去大厅,我将把你介绍给客人们。” 16.舞会 斯图尔特家的舞会盛大到从客厅到院子里都是灯火通明,宾客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谈论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仆人们端着托盘穿梭其中,托盘上放着各种冷饮酒水。斯图尔特子爵夫人第一次亲切地挽住艾尔莎的胳膊,两人慢慢走着,子爵夫人把她一一介绍给来宾们,艾尔莎保持着虚伪的笑容优雅地和每位来宾致意,她无心去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姓名,只是选择性地记下了一些重要人物。当走到腾格拉尔与爱米娜的面前时,艾尔莎特别留意地打量了她,爱米娜还处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一言一行无不散发着少妇特有的妩媚风韵,欧热妮没有在他们的身边,不知道又跑哪里玩去了。 走完一圈和所有人打了招呼,那该死的紧身胸衣已经快让艾尔莎透不过气了。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好像有一些宾客会在她回身之后便与旁边的人互相私语。她趁子爵夫人和别人谈话的间隙,仔细地打量自己的装扮,没有哪里出问题,为什么他们看自己的眼光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子爵夫人有意地带着艾尔莎接近那些年轻贵族,艾尔莎麻木地敷衍着他们,贵族之间的没营养话题让她烦透了。这种舞会通常都会开到第二天清晨,艾尔莎不得不佩服那些贵族小姐们竟能在紧身胸衣的摧残下保持如此活力。 乐队奏着舒缓的乐曲,多莉安在大厅里走动,到处寻找不见了的勒内先生。而此刻,勒内正站在花园里一棵夹竹桃的旁边,那里正处在灯火照射不到的黯淡角落,附近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多莉安的好朋友阿尔梅。他是被阿尔梅叫出来的,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勒内,欲言又止。 勒内不知道阿尔梅为什么突然叫自己出来,她看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却迟迟不肯开口,勒内有点不耐烦了,但还得保持绅士的风度。“阿尔梅小姐,您叫我出来到底是要说什么呢。” “勒内先生,我知道我不该说……可是,我实在不能看着您的声誉被破坏……”阿尔梅说。 她低着头,高大的勒内看不到面前女孩的嘴角正刻着一丝阴笑。他的思想完全用在考虑她刚刚的那句话,“您说什么?谁要破坏我的声誉吗?” “您是不是打算向多莉安求婚?” “这个……您为什么问?” “您还不知道吧?一个关于斯图尔特家的传言已经在舞会上传开了,当然也许只是谣言,但是万一是真的话……” “什么传言?”勒内紧张的问。 “大家都在议论,斯图尔特家的大小姐是进 过疯人院的!”阿尔梅说这句话的时候激动得抬起头,盯着勒内的脸,她是要看他的反应。 勒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秒,他咽下一口口水,“阿尔梅小姐,这只是一个恶毒的谣言,谁会相信呢,艾尔莎小姐的知书达理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您经常来她家,难道不知道她曾从巴黎消失过一段时间吗?”阿尔梅逼问。 勒内这次真的呆住了,的确,多莉安从不肯和他细说艾尔莎的事,每次都是言辞闪烁。 阿尔梅眼里露出即将成功的光芒,“所以,在没确认谣言是否属实之前,我建议您还是和多莉安保持距离吧!” “你在说什么!”多莉安咆哮着从阴影中一步步走出来,她像一只愤怒的母狮子,气得浑身发抖头发都快立起来。她从窗口看到了勒内站在院子里,刚想叫他,却发现阿尔梅正神情古怪和勒内站在一起,多莉安直觉得奇怪,于是从暗处走去,没想到正听到阿尔梅的坏话。此刻,多莉安的头脑被气晕了,阿尔梅也被吓呆了。多莉安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阿尔梅面前,阿尔梅恢复了一些冷静,仰头冷笑道:“哼,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忘了是你……” “住嘴!”多莉安恼羞之下扇了阿尔梅一个耳光,阿尔梅脸上登时出现一个红色五指印。 “你竟敢!”阿尔梅被打得头晕目眩,疼出眼泪,本能地伸手去推多莉安。 多莉安要比阿尔梅高一头,阿尔梅非但没有推动她,反而被她按到在草坪上,多莉安左右开弓,抡起巴掌打向阿尔梅的脸,阿尔梅吓得惊声尖叫。 勒内犹豫了一下,他十分不情愿惹上这趟浑水,但出于礼节他还是去拉正骑在阿尔梅身上的多莉安。女孩的叫嚷已经引起了所有宾客的注意,连大厅里的人都觉察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绅士们面无表情嘴角却透着嘲讽,女士们用戴着手套的手遮住口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斯图尔特夫人提着裙子跑过来时,多莉安刚刚被勒内从阿尔梅的身上拉开,阿尔梅头发散乱着趴在地上抽泣。 阿尔梅的母亲罗兰子爵夫人马上跑到女儿身边,心疼地扶起她。她冲着斯图尔特夫人厉声责备,“请您和您的女儿给我个解释!为什么要像个下等人一样地作出如此粗鲁的行为?” “她在散布谣言!”多莉安跺脚,指着阿尔梅狠狠说道。 阿尔梅抹掉眼泪,也顾不得什么,叫道:“这不是谣言,这正是你亲 口说过的!” 斯图尔特夫人看到多莉安有一瞬间心虚的表情,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她的心,她上前一步,“究竟是什么谣言?” 没人回答她。这个晚上,关于艾尔莎进过疯人院的流言已经在她家的客人中传开了,只有斯图尔特一家被蒙在鼓里。人们纷纷试图表现出他们有最可靠消息的模样,还有人证实,从某位医生朋友那里听到过,艾尔莎得了一种无法医治的病,当然他们不知道那只是失忆症。流言越编越大,人们最开始来到这里时怀着娱乐消遣心情,到了后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斯图尔特家发现流言后的尴尬,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先出丑的竟然是他家的小女儿!这个夜晚太神奇了,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暗暗记录着,以备作为下次谈资的资料。 艾尔莎站在斯图尔特夫人后面,只觉得有一双特别恶毒的眼睛在扫视,那是腾格拉尔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上去他比其他人更想见到斯图尔特家出丑。 终于,伊皮奈男爵夫人无法再看下去,她走到斯图尔特夫人的身边,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斯图尔特夫人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不可置信地望向四周,所有的人都在看她,那一双双冷漠而嘲笑的眼睛都在盯着她,目光慢慢变得像恶魔的红色,人群和环境,所有的一切都在虚化、变形、扭曲,“不,这绝对是谣言!我们家没有这样的事!”喊完,子爵夫人腿一软,昏倒了。 子爵夫人倒下后,所有的宾客的眼神便落在后面的艾尔莎的身上,轻蔑、讥讽、嫉妒、幸灾乐祸、甚至恐惧,好像她随时可能会朝他们发疯一样。 艾尔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闯祸的是多莉安,为什么他们要那样看着自己。但那些眼神带着的恶意是那样的露骨,艾尔莎问心无愧,她高傲地抬起头,冷眼回敬那些盯着她的无礼人群,她那淡淡的审视目光好像一把利剑,割破了在场所有自诩为绅士淑女的虚伪皮囊,她嘴角的不屑,好似要将他们的丑恶灵魂灼伤。艾尔莎的脸由于气愤而更加苍白,人群开始害怕心虚,好像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疯子,而是一个索魂的幽灵,空气就像结了冰,所有的人一动不动。 “把夫人扶进去。”艾尔莎冷冷道。大家这才从冰冻中反应过来,两个佣人跑过来把夫人扶起。 斯图尔特子爵刚刚在书房和人谈生意上的事,在仆人的通知下才匆匆跑了过来,当他看到晕倒的夫人、哭泣的多莉安、愤怒的艾尔莎时,浑身的血液都好像倒流到心脏。他赶快奔过去查看被抬到一边的 夫人,由于斯图尔特夫人的意外晕倒,来宾们陆续告辞离开了。罗兰子爵夫人也冷嘲热讽了子爵一顿之后,拉着阿尔梅气呼呼地走了。伊皮奈男爵夫人留了一会儿,安慰了子爵几句之后拉着弗兰士上了马车,小弗兰士临走时皱着淡淡的小眉毛看了艾尔莎一眼,艾尔莎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弗兰士这才留下一个天真的笑,上了马车。 艾尔莎看到勒内正混在人群中往外走,连头都不敢回,那样子就像要逃离瘟疫一样。艾尔莎冷笑,看来他是不可能再帮自己了。 萧伯纳说:人生有两出悲剧,一是万念俱灰,另一是踌躇满志。 斯图尔特夫人一天之内悲剧了两次,终于在舞会之后的几天里卧床不起。她已经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不停地咒骂她的两个女儿,没人敢在她的房里呆上超过5分钟。仆人们硬着头皮进去,做完该做的工作马上就跑出来。多莉安整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瑟瑟发抖,冲动过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下多么可怕的错误。 子爵为了躲避神志不清的夫人,每天借口事务繁忙呆在工厂里不回家。家里一片混乱,仆人松懈偷懒,没人再注意艾尔莎。 艾尔莎看着窗外,眼里的激动不需要再掩饰,她要走!再呆下去毫无意义,特赦令她短期内已经无法弄到,趁着现在的混乱她可以逃出家门。离爱德蒙出狱的时间已经不多,她要赶快去伊夫堡,想办法见爱德蒙一面! 17.出走 救下爱德蒙的船名字叫做“少女阿梅丽号”,帆船到达了里窝那港,爱德蒙记得在圣·费狄南街有一家理发店,于是去了那儿理发。 理发刮完胡子以后,爱德蒙要了一面镜子,十四年的牢狱生活使他的脸发生了气质上的变化。爱德蒙刚进伊夫堡时,有着年轻人的圆圆的,坦诚的,微笑的脸,但现在这一切都变了。他那椭圆形的脸已拉长了,那张含笑的嘴刻上了显示意志坚强而沉着的线条,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抑郁的神色,从中不时地闪现出愤泄嫉俗的仇和恨的光芒,他的脸色因长期不和阳光接触变成了苍白色,配上他那黑色的头发,现出一种北欧人专有的贵族美,他学到的深奥的知识又使他脸上焕发出一种泰然自若的智慧之光。丰满结实而肌肉发达的身材已变为消瘦劲健,文质彬彬的仪表。而且,由于长久生活在昏暗的地方,他的眼睛早已变得象狼的眼睛一样,具有能在黑夜里辨别东西的能力。爱德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别说是最亲密的朋友了,连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了(注)。 爱德蒙用船长预支给他的钱买了全套的水手服装:全白色的裤子,一件海魂衫和一顶帽子。当他穿着这套服装船长的面前。谁都认不出面前的人就是先前那个头发里缠满了海藻,赤_裸裸地漂在海里的落难水手。 船长提议长期雇用爱德蒙,但他有自己的打算,只接受了三个月的聘期。 *** 斯图尔特家,艾尔莎把玛丽喊到房间里,把房门关严。 “玛丽,能帮我最后一个忙吗?”艾尔莎握住玛丽的肩。 如果是以前的玛丽,她一定傻傻的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但现在的她猜到了艾尔莎的心思,艾尔莎从没放弃过离开这个家!玛丽急急说道:“艾尔莎小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最后呢?你是要离开我吧!” 艾尔莎点头。 “艾尔莎小姐,你真的要离开?”玛丽抓住她的胳膊,“你别因为那些谣言离开,我知道你是最好的人,那些流言很快就会澄清的!” “玛丽,我不是因为那些流言离开。你也看到了,我在家里没有自由,和囚犯有什么区别?就请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吧!帮我雇一辆马车,送我出城!” 玛丽眼眶慢慢变红,“好吧,小姐!我会帮你,但请你也带上我吧!” “什么?”艾尔莎惊讶。 “我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只愿意跟着您!而且,夫人如果 知道是我放你走的,一定会杀了我。” “可是,我离开之后,也许会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甚至露宿街头,那样你也肯吗?” “我想去看看您说过的那些地方,意大利、希腊、埃及……我已经没有了亲人,如果再没了您,那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了,至于吃苦,既然您都不怕,我还怕什么呢!” 一种感动从艾尔莎的心里缓缓流出,她从没想到玛丽会做出这么勇敢的决定,“好吧,玛丽,我答应带你走,你能找到马车吗,最好是今晚!” “交给我吧,艾尔莎小姐!”玛丽又哭又笑地点头。 下午,艾尔莎又让玛丽把多莉安引出了屋子,她自己偷偷溜入多莉安的房间,在抽屉里拿到了她的护照,坐车、住旅馆都需要这个东西。 当天晚上,玛丽顺利地托人雇到了一辆马车,艾尔莎和玛丽每人收拾了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她们最值钱的东西。 “小姐,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看,这是我这几年的积蓄,我去年去世的叔叔也留给了我一小笔遗产,这些都可以做我们的旅费。”玛丽把一个小钱包打开给艾尔莎看,里面装着一些钞票和金银币。 “亲爱的玛丽,你真是个好姑娘,这些钱你拿好,这都是你的嫁妆呢。”艾尔莎感动地握住玛丽的手,“我已经攒好了旅费,我们省着点花,足够过活一年了。” “艾尔莎小姐……”玛丽想到艾尔莎即将和她一起吃苦,不禁红了眼圈。 “不要难受,别忘了我们是为了自由……玛丽,其实你现在想留下还来得及,我会想办法不让夫人怀疑你的。”艾尔莎道,觉得自己好像在带坏小孩子,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找不到爱德蒙,那么她们可真要喝西北风了。 玛丽坚决地摇头,要和艾尔莎一起离开。 临近半夜的时候,艾尔莎要玛丽给她拿来了一套女仆装,艾尔莎换上衣服,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没想到我也有机会穿一次萌系女仆装了!” “小姐,你在说什么?”玛丽一头雾水。 “没什么。”艾尔莎摇头,她只是太兴奋了,“玛丽,门房那边你打点好了吗?” “我已经给了看门人50法郎,他会为我留一扇小门,而马车也会在12点等候在街道的拐角处。” “玛丽,你太棒啦!”艾尔莎热情地拥抱了玛丽——陪她出走的伙伴。 两个姑娘熄了蜡 烛,在房间里静静地等待着,整幢别墅再没有一个窗口发出光,变得安安静静。时钟的指针指向了11点50分,两个姑娘背上各自的包袱,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两个黑影下了楼,轻轻地打开大门,快步向着院子的大门走去,几乎快小跑了。这一刻,连夜空都好像在帮助她们逃脱,刚刚还明亮的月被一团飘来的乌云盖住,院子里一片漆黑。玛丽领着艾尔莎走到门房为她们预留的小门那里,当她们跨过门槛的一瞬,两个人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跨出门,仍然平安无事,周围的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两人向着街道拐角跑去,艾尔莎觉得自己就要飞起来,这种感觉太爽了! 马车夫已经准时地等在那里,他收了双倍的钱,什么都没问,默默地为两位小姐打开车门,艾尔莎与玛丽上了车,马车就奔着巴黎城外驶去。 车夫只肯送她们到城外的驿站,艾尔莎同意,这样也正好便于她们掩护。到了驿站,她们马上换上了另一辆马车,向着马赛的方向驶去。一路上她们马不停蹄,先后换了三四辆马车,日夜兼程地赶到了马赛。 “艾尔莎小姐,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马赛?”玛丽不解地问。 “我要先看一个朋友。”艾尔莎回答,“现在我已经不是斯图尔特家的大小姐了,你也不是我的仆人,以后叫我艾尔莎吧。” “那样真的可以吗?”玛丽受宠若惊地问道。 “当然,以后我会罩着你~”艾尔莎笑,等她有了钱,一定要让玛丽也过上小姐的日子。 “小姐,你说什么,我又开始听不懂了……”玛丽郁闷。 “哈哈,没什么,你当我是太高兴胡言乱语就好了。另外,记得叫我艾尔莎啊~” “好的,艾尔莎~”玛丽又高兴又腼腆地红了脸。 艾尔莎下车之前故意把脸上的妆化的和如花差不多,怕被马赛某些不坏好意的人认出来。不过在那个时代这样的妆倒不是很惊悚,只不过很艳俗罢了。“爱德蒙,我来救你了,一定要等我啊!”艾尔莎心道,她拿着胭脂,又往脸蛋上狠狠地抹了两把。 看着艾尔莎亢奋的神色,玛丽再次感到一阵恶寒。 艾尔莎与玛丽到达马赛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行进在马塞的街上时,艾尔莎不时紧张地向窗外看,凡是看到穿着制服的人,她都会偷偷地仔细观察,西蒙那张丑恶的脸仍然在她的心里印着。幸运的是,一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们在码头不远的地 方找了一家不起眼小旅馆。几天的车马劳顿让艾尔莎的头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玛丽细心地为她挂好窗帘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两个姑娘在艾尔莎的房间里用了餐。艾尔莎想独自去打听进伊夫堡的办法,玛丽却坚持要陪着她,生怕艾尔莎出什么危险,艾尔莎感动之下只得同意。 马赛是座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也是法国第二大城市和最大的海港。这里是近年来革命斗争最激烈的区域,爱德蒙正是因为卷入了拿破仑党与保王党之间的政治斗争而被诬陷入狱。 玛丽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看着街道上的每一处风景都新鲜,当她来到码头,看到茫茫大海的时候,就像小孩子一样的兴奋。 玛丽踮起脚尖轻跳着瞭望远处,“艾尔莎,这就是大海吗?” “是的,玛丽。”艾尔莎看着海面,她要见的人就在海中的那座孤岛上。 “真是太美了,原来不亲眼看到大海,无法体会到那些优美的诗句。”玛丽突然文艺起来,“这种蓝色的水好像能让人的心也跟着它起伏。” 艾尔莎轻笑,“玛丽,以后你也可以做一个诗人。” 一朵红晕飘过玛丽的脸颊,“您可不要笑话我了~” “我是说真的哦~玛丽完全可以成为诗人呢。” 两人说着走到码头边,艾尔莎找到了一位出租船主,她装作要旅行,和那位船长聊上了。船长看到浓妆艳抹的艾尔莎还以为她是刚从乡下来的姑娘,说话也爱答不理。 当艾尔莎试探着问可不可以去伊夫堡的时候,船长怀疑地看着她,“那里本来就是不可以随便接近的,前几天又有人越狱,你就是有再多的钱都没人敢带你们去。” “有人越狱?”艾尔莎惊叹,难道爱德蒙已经越狱,她终究来晚一步吗?那么可怜的法利亚神甫一定已经去世了…… “艾尔莎,你不舒服了?”玛丽看到艾尔莎的脸色突然间暗淡下来,好像受到巨大的打击。 “我没关系,可能是风吹的,”艾尔莎扶上玛丽的胳膊,“我们先回旅馆吧,我想休息了。” “好的。”玛丽忧心忡忡地扶着艾尔莎回到了旅馆。 在那之后,艾尔莎就一直闷闷不乐。 “是不是旅途太劳累了,我去给您找个医生吧?”玛丽担忧地说。 “不用,玛丽。”艾尔莎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只是没睡好,你回房吧,我去躺一会儿就好了。” *** 爱德蒙成了少女阿梅丽号上最优秀的伙计,他们叫他“马耳他人”。走私贩子们几乎没有人用真名,因此没人追问爱德蒙到底叫什么。他们在里窝那停靠了几天,船上装满了印花纱布、禁止出口的棉花、英国火药和专卖局忘记盖上印的烟草。船长要把这些货都走私到科西嘉沿岸,在那里出售给投机贩子。 他们的船启航了,第二天早晨,当船长来到甲板上的时候,发现唐太斯正斜靠在船舷上,专注地注视着一座被朝阳染成玫瑰色的花岗石的岩山:基督山岛。 “你在看什么?”船长问,他十分欣赏爱德蒙,可惜自己没有女儿,否则一定要让他自己的女婿。 “那是基督山岛。”爱德蒙看着小岛说。 “是的,有时候为了躲避税警,我们会在那里避风。”船长点头回答。 “住在岛上的岩洞里吗?”爱德蒙问,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跳也快了,他清楚的知道那笔宝藏就藏在岩洞的地下,遗嘱上的话他还一字不漏地记着。 “岩洞?我还以为你熟悉每个岛屿呢,基督山岛上没有岩洞啊。”船长笑着说。 爱德蒙惊讶得额头渗出冷汗,没有岩洞?难道那遗嘱到头来是假的吗?难道连神甫都被骗了?他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万念俱灰。到底有没有宝藏只有上岛之后才能确定,他需要的,只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拿着需要的工具和武器单独登上基督山岛。 (注:唐太斯出狱后的外貌描写一段,摘自原著。) 18.女船主 艾尔莎坐在桌边,一手拄着腮,一手用指尖划着胡桃木桌面,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没想到只相差几天,爱德蒙已经越狱了,这下子茫茫人海要怎么去找啊?虽然艾尔莎知道宝藏的埋藏地点在基督山岛,她也不可能天天去岛上等他,说:“我知道你会来!”那样就会暴露她知道剧情了。现在离爱德蒙挖宝藏还有一段时间,如果不在他取得宝藏之前见面,就再也没希望找到他了!爱德蒙现在还是逃犯的身份,她不可能大张旗鼓地登一个寻人广告,而她自己的身份也不允许她进行太暴露的活动。 不然,我先去把宝藏挖出来?艾尔莎冒出个荒唐的想法。不,那样的话,满怀希望的爱德蒙一定会绝望的死掉!而她一个女人拿着成袋子的钻石在外面乱晃,不是等于告诉那些海盗和强盗们:来打劫我吧,来杀我吧! 现在最要命的难题是,她没有见过爱德蒙长什么样子,她只知道他的声音,可是那声音透过墙壁不知道有没有改变,就算没有变化,她也不可能去要求每个水手和她说句话!艾尔莎陷入恐慌,难道要她再等个十年八年,等伯爵去巴黎的时候才去找他?天啊,她肯定撑不到那么久的! 艾尔莎开始脑补自己的未来,怎么想怎么不妥,没有伯爵答应的那一半财产,她的未来很不妙! 结论是艾尔莎决定孤注一掷,用所有的钱买一条船出海去找爱德蒙。船到桥头自然直,就算将来流落为乞丐什么的,也不会比伊夫堡的地牢更可怕吧。“何况,”艾尔莎心说,“我至少知道宝藏的位置,大不了偷偷先拿一部分嘛!” 夜里,艾尔莎做了一个梦,梦里,在她的眼前,几百顶水手帽子在晃动,帽子下是一张张肤色各异的脸,她就好像深度近视一样地看不清那些脸的长相,只知道其中一个就是爱德蒙。 “爱德蒙……爱德蒙……”艾尔莎低声梦呓。 海上,一个孤独的身影正抱着膝盖坐在一条帆船的船尾,他深邃的眼睛望向海面,和大海相映成一色,海风吹动他帽子上的丝穗,“啊~嚏,”爱德蒙摸摸鼻子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风不凉天也不冷,怎么会打喷嚏呢? 清晨,艾尔莎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最艰难的挑战。她昂首阔步地走到玛丽的房间,敲开门,玛丽打开门放她进了屋,“艾尔莎,你这么早就醒了?” “玛丽,准备一下,我们要赶快出海!”艾尔莎急切地说。 “什么,现在就要开始我们的旅行了吗?”玛丽热切地问,眼里 开始闪星星。 艾尔莎被玛丽的天然呆打败了,她慢慢和她解释,“你忘了我还没有见到我的朋友?我只知道他现在应该是在海上当水手,只有出海才能找到他。” 玛丽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了,艾尔莎,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找这位‘朋友’啦!你当初逃婚一定是为了他,他是你的情人对吧?” “玛丽……”艾尔莎觉得自己的头要冒烟了,爱情小说真是害人不浅!“你想太多了……” 艾尔莎不再解释,她觉得再解释下去会越来越乱。她让玛丽赶快拿好行李,拉着她走出旅馆,向着码头走去。 这次,艾尔莎先是仔细观察了那些船夫,选了几个看起来比较忠厚的人,问他们肯卖不卖船。 “你在开玩笑吗?这可是我们吃饭的家伙,怎么可能说卖就卖。”一个船夫说。 “要买船去船厂定做,这里不会有人卖的。”另一个说。 艾尔莎灰心地领着玛丽向着他们说的船厂方向走去,定做的话估计要很久,只能先去问问是否有成品出售,她还担心口袋里的钱不够买一条新船。 一个留着花白络腮胡子的老船长喊住她,他站在一条小帆船的船头,那条船不算太新,也不是很破。艾尔莎眼睛一亮,“您是想出售这条小船?” “没错,你买吗?”老船长把帽子拿到手里问道。 “什么价钱?”艾尔莎急忙问道。她的运气很好,这位船长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走私贩子,年纪大了之后又干了几年搭载游客出海的生意,最近他正想告老还乡安度晚年。他开了个相对高的价格,这个价格几乎要花费艾尔莎的所有积蓄。权衡之后,艾尔莎还是同意了,但提了个要求:“我要聘请你再当一段船长,帮我开船。” “没问题,小姐。”船长答,他是船长也负责掌舵,这条船唯一的船员是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只有两个船员出海没问题吗?”艾尔莎问。 “你们要怀疑老马丁的海航技术吗?别小看我这条船,它不比最先进的小艇慢多少!”船长骄傲地说。 “那就最好了,马丁船长。”艾尔莎微笑答道。 艾尔莎与玛丽登上小帆船,玛丽小心翼翼地坐上去,她还没坐过船出海,不免有些紧张。 “这位小姐,不要怕,我开船很稳的!”马丁船长鼓起帆,亲自掌舵,小船驶出港湾。 小船员很少说话,要别人问一句才答一句,艾尔莎和他聊了一会儿才得知他是马丁的孙子,大家都叫他小马丁。 玛丽有点晕船,一路上面无血色,艾尔莎不停地给她讲笑话转移注意力才好了些。 老马丁没有说谎,他的航海技术很好,小船不只平稳,而且速度飞快,船头划开浪花,像一条劲健的海鱼乘风破浪。他会按照艾尔莎的要求,先把船开去科西嘉岛停留。 艾尔莎坐在船头,数着湛蓝天空中翱翔展翅的白鸥一只只掠过。 爱德蒙曾经用口哨吹过的那曲科西嘉民歌就像海风在她的耳边拂过,她默默祈祷:“如果你还没有忘记我,想见我,就请快些出现在我的面前吧……” *** 爱德蒙在走私船上的工作很悠闲,船只航行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里水手们都是无所事事。爱德蒙和雅各布相处时间的虽不长,但爱德蒙已经可以看出他的诚实可靠。而雅各布本能地觉得爱德蒙不像一个普通的水手,对他所表示出的学识与风度非常敬佩,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在空闲的时间里,爱德蒙就教给雅各布各种航海知识,教他罗盘的使用与辨别星象。雅各布非常感激爱德蒙的倾囊相授,对他的敬仰又多了几分。 载满货物的船只顺着风飞驰,爱德蒙已经可以远远地望见科西嘉岛的海岸线。在他入狱之前,他也曾像现在一样无数次地望向这座岛屿,那时他的整个身心都是自由的,而现在,他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水手,某些事已经挥之不去地装进了他的心。 “马耳他人,去舱底清点一下烟草,等下到岸边就有主顾过来取了。”船长吩咐道。 “是的,船长。”爱德蒙轻捷地起身,一转眼就钻进了船舱。 这时,一条小帆船从后面驶来,很快就追上了少女阿梅丽号,那船上掌舵的老船长冲着少女号的船长挤了挤眼睛,“波尔狄,你这家伙又跑上生意了?” “哈哈,老马丁,原来是你,我还心说谁开船开得那么快!”波尔狄船长说,他看到船上坐着的两个女人,“怎么,你又拉客人去海?” “不是客人,是我的船主~我把船卖了,马上就要退休啦。”老马丁大笑着喊道。 “你还没老呢,不如再跟我合作干几年吧?”波尔狄问。 “不啦,我想休息啦。波尔狄,咱们最后一次比比谁先到港,敢不敢?”老马丁挑战道。 “这次肯定是我赢!”波尔狄胸有成竹,他已经有了爱德蒙,不会再输给老马丁了。 “谁输的话,老规矩,请对方喝酒!”老马丁话音刚落,小马丁就配合地调整了风帆,他们的船与少女号擦身而过。 “等着看吧!”波尔狄喊道。 艾尔莎淡淡一笑,“老马丁船长,他是你的朋友吗?” “是的,艾尔莎小姐,我自作主张的和人下赌注你不会怪我吧。”老马丁一时兴奋,现在才想起,他已经不是船主了。 “没关系的,坐船太无聊了,按你的心思比赛吧,我们还能快些到达。”艾尔莎说。 “艾尔莎……”玛丽的脸依旧惨白。 “哦,对不起,玛丽,你又难受了?”艾尔莎抱歉地说,“我们还是慢点开吧!” “我不要紧,”玛丽说,“其实,我也想早点上陆地,与其慢慢地煎熬,还不如痛苦一下子。” “玛丽,你可越来越坚强了~”艾尔莎笑着说。 波尔狄看着老马丁远离,才不紧不慢地走到船舱门口,叫道:“马耳他人,你先别清点了,上来开船,帮我赢一个赌注!” 19.重逢 爱德蒙听到船长的呼唤,放下了手里的活,飞身跑上了船头,他看到前面不远处正有一艘小船在快速航行。 船长道:“超过那条船,咱们要先到港!” “没问题的,船长,交给我吧。”爱德蒙接过舵盘,“拉紧绳索!” 船身在爱德蒙的操纵下好像有了灵气,速度马上快了起来。爱德蒙与老马丁都是经验丰富的水手,因此爱德蒙赶上老马丁的船倒是稍费了一些力气,不过没过多久他就追上了老马丁。 在离近前方船只的时候,爱德蒙看到那船上竟然还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正静静地望着海天相接处,浅褐色的长发披在她削瘦却挺直的肩背,让人觉得她的人也会如此,柔弱却坚强。船只行驶得飞快,可她的神态却那么安然自若,好像她坐的不是船,而是公园的长椅,正闲适地看着周围风景。 有一瞬间,爱德蒙觉得她似曾相识,不过他很快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他的记忆力很好,在他短暂的自由时光里,从没见过这样一位美丽端庄的姑娘。 很快,爱德蒙就越过了老马丁的船,在越过的一瞬间,他看到了那女孩也望了他一眼,甚至觉得自己看到海浪在她的眼里闪过了一道波光。爱德蒙笑了笑,现在可不是欣赏姑娘的时候,他专心地看向前方,科西嘉岛已经不远了! 艾尔莎在老马丁和波尔狄打赌的时候,已经仔细地看过了少女阿梅丽号上的水手,没有一个看起来像爱德蒙的,在对方的船超过去的一刻,她又无意地望了一眼,这一眼不禁让艾尔莎的心漏跳了一拍,开船的人隐约是一个黑发的高挑青年,但船开得太快,她不能确认自己是不是看清楚。 “不可能是他吧,不可能那么巧……”艾尔莎茫然道。 “你见到你要找的人了?”玛丽问。 “我没看清楚……”艾尔莎摇摇头,她问老马丁,“那条船是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都做,只要赚钱的货物,他们都运。”老马丁说。 “是走私船吗?”艾尔莎问。 “嘿嘿。”老马丁笑而不答。 艾尔莎心里有了谱,这十有八九是一条走私船。既然他们已经打了赌,那么一定会在港口见面,她到时问一下就全都知道了。想到对方也许会是爱德蒙,艾尔莎开始着急,“船长,加油啊,我们可不能输!” 老马丁擦擦汗,自言自语道:“是啊,我还从没输过,波尔狄这个老 小子怎么突然变厉害了。” 爱德蒙的船比老马丁的船提前半个小时到达港口。 船长波尔狄赢了赌注,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他把几张钞票递给爱德蒙,“马耳他人,好样的!喏,这些钱拿去,上岸买些酒来,买些好酒,晚上大家一起喝!” “谢谢,船长。”爱德蒙接过钱。 “船长,我也一起去好吗?”雅各布说,“帮他拎些酒。” “去吧,反正咱们到得早,离交易时间还远着呢。”船长说。 于是,爱德蒙和雅各布下了船,向着陆地走去。走了不远,爱德蒙回头望向大海,总觉得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怎么了?”雅各布问。 “没什么。”爱德蒙笑笑,甩掉脑中奇怪的想法,加快几步跟上他。 当艾尔莎的船到达港口时,她看到了刚刚的帆船已经停在了岸边。趁着老马丁和波尔狄说话的功夫,她问那船上的一个水手,“刚刚开船的是谁?” “一个马耳他人。”水手答。 “马耳他人。”艾尔莎皱眉,那就不可能是爱德蒙了。艾尔莎并不能记住书中的细节,因此她忘记了爱德蒙在走私船上的绰号。 “他在吗,我想见见他。”艾尔莎觉得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确认一下好。 “他上岸买酒去了。”水手答。 艾尔莎失望之余环顾四周,像少女阿梅丽号这样的小船有十几艘停在附近,爱德蒙很可能就在其中一艘上。 玛丽捂着胃蹲在地上,晕船之后走上陆地,胃里还在翻江倒海。 “玛丽,我扶你站起来吧?”艾尔莎不忍心看玛丽辛苦,虽然她很想马上去询问每一条船,“咱们先去旅店。” 艾尔莎嘱咐了老马丁几句,在他的指点下,扶着玛丽向街道的方向走去。科西嘉岛的土语是意大利语,大部分人都说土语,艾尔莎听着周围不熟悉的语言,不免更不适应这个陌生环境。好在大部分人都可以说一点法语,艾尔莎打听路也不是很困难,她们搭了马车,来到了一家小旅店。 艾尔莎帮玛丽躺在床上,她看到坐在桌边垂头丧气的艾尔莎,心生愧疚,“对不起,我真没用,给你添麻烦了。” “傻玛丽,我是在发愁找人的事,不是因为你啊。再说有你陪着我,我觉得好受多了,不然一个人不知道会多害怕。” “真的吗?” 玛丽的圆圆眼睛眨了眨。 艾尔莎笑,“傻姑娘,别人说真的就是真的吗?如果是坏人要骗你说是真的你就信吗?这么单纯以后可不要被人骗了啊。” “我相信您一定不会骗我的~”玛丽才不想考虑那么多,反正她相信艾尔莎,跟着她走就是了! 艾尔莎安顿好玛丽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了那么久的船,她躺在床上还好像在飘飘摇摇,也不怪玛丽会晕船了。虽然是顺利到了科西嘉,可她的信心越来越不足,爱德蒙会来这里吗?就算他来这里,自己会幸运地遇到他吗? 不知什么时候,艾尔莎疲倦地睡着了,半梦半醒间,科西嘉民歌的调子模模糊糊地在耳侧响起,她突然睁开眼睛,一个计划已鬼使神差地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 这次抵达科西嘉,少女阿梅丽号的交易十分顺利地完成了,全部货物都安全出手。船长当天晚上就分配了红利,爱德蒙得到了一百个托斯卡纳里弗,也就是合八十法郎。 “我们明早就离开科西嘉。”晚上,几个水手围坐在沙滩上喝酒时,船长说。 “这次不装货吗?”一个水手问。 “不在这里装了,我们去撒丁岛,那里最近有好货,我们还会大赚一笔。”船长红光满面地说。之前,老马丁已经请他喝了酒,现在的他已经快醉了。 爱德蒙突然想到什么,问道:“船长,今天和你打赌的人是做什么的。” “他以前当走私船长的时候,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我还做过他的水手呢。现在他说要退休,那不,船都卖了,卖给那两个女人。” “卖给女人?她们要船来做什么?”雅各布问。 “谁知道呢,大概是有钱小姐们的一时兴起吧,富人们的想法咱们永远搞不懂!”船长今晚很高兴,几人一直喝到深夜。 天气很热,爱德蒙睡在了甲板上,以期获得一丝清凉。星星挂在天空的黑色帷幕上,璀璨如繁花。 波尔狄船长向来是个有时间观念和严格的人,虽然晚上喝了很多酒,但丝毫不影响他早早地出海。水手们习惯了在他的手下工作,全在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起了床,忙碌着准备将船只起航。 爱德蒙已经升起帆,正在固定升帆索,就看到昨天那个女人向着码头跑来。他觉得奇怪,现在码头上除了零星的早起水手,基本没什么人,那女人为什么这么行色匆匆,于是一边干着手中的活一 边抬眼留意她。 那女人今天是独自来的,看她的样子好像非常着急,她向着停泊的船只张望。现在有两三艘船都在做着出海的准备,少女号他们是其中一艘。 艾尔莎提着裙子跑到码头,繁琐的衣服和高跟鞋成了她的累赘,为什么法国要发明高跟鞋这种东西啊!虽然这鞋跟比现代粗很多,但却一点不比现代舒服,于是她干脆脱掉鞋子,扔到一边,光脚跑到沙滩上。 已经有几艘船要出海了,艾尔莎顾不得一切,她每跑几步,就会在一艘船的前面停留一下,大声唱起那首她曾在监狱里为爱德蒙唱过的歌:“伊林/我的名字叫伊林/我是一个女孩/和其他女孩一样/伊林/如果我的黑夜和痛苦/除了梦想和诗篇/就会一无所有/我想要去寻找爱/只是为了找到爱……” 停靠在岸边船上的水手们都被这个女孩的举动吸引,纷纷走到船头眺望。 “看那个女人!” “嘿!她在唱歌!” “唱得不错,可惜大概是个疯子吧!” 几乎所有的船只上的人都开始讨论起来。 当她渐渐跑近少女阿梅丽号的时候,爱德蒙他们的船已经起了锚,正向海里慢慢驶去。 爱德蒙已经系好了升帆索,向着船头走去,女人的歌声像风铃音一样断断续续飘渺地传来,他只能听到几个音节,但只是那几个音节,也足以让他全身的血液沸腾! 艾尔莎跑向那条驶离的船只,她认出那是昨天的那条船,船头站着的青年的水手衫正随着风飘动,他的黑色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像黑曜石在闪闪发光。艾尔莎张大眼睛,毫不犹豫地踏入清晨冰凉的海水中,追着那条船,双手在嘴边扩成喇叭状,高声向着船上的青年唱着歌。 “伊林!”爱德蒙高喊,无需再确认,他的表情变为肯定和无尽的惊喜,向前一步跨上船舷,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 20.新船长(修改) 艾尔莎跑向水中那正向着她游过来的青年水手,对方的举动毫无疑问地告诉了她,他就是爱德蒙!他在听到她的歌声时显出的迷茫和迷茫过后的瞬间惊喜都在告诉她,他是爱德蒙!即使他不喊出她的名字、没有跳入水中,她都可以肯定他就是!这所有的一切,只有爱德蒙才会做! 海水冲掉了爱德蒙的帽子,打湿了他的黑发,脸上却洋溢着无比的喜悦,他飞快地向着艾尔莎游去,到了水浅处便站起来向着她跋涉而去。 艾尔莎欣喜地迎着他,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膝盖以上,白色的裙子浮在水中,像一朵盛开的灯笼花。 “伊林!” “爱德蒙!” 两人同时喊出来,他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两人情不自禁地紧紧相拥,满怀说不尽的喜悦与激动。 在爱德蒙心里,两年的友情并没有随着时间变淡,他们依旧像从前一样,毫不生疏,那些隔着墙壁对话的日子就好像还在昨天。他抓着艾尔莎的双臂,深深地望进她的眼里,“伊林,真的是你,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感谢上帝,我太高兴了!噢!你看我是多么愚蠢,昨天在船上为什么没有认出你!” “这不怪你,别忘了,我们之前还从没见过彼此呢,”艾尔莎笑着说,她细细地爱德蒙被海水打湿的脸庞。太阳刚刚升起,晨曦在爱德蒙的脸上身上洒下淡淡的金光,他的样子和她想像的一样,俊朗而温柔。“我是来找你的!我想去伊夫堡见你,可是听说你……刚刚出来,我就买下一条船出海,希望能找到你……” “伊林,谢谢你!你告诉我,我该说什么好?我已经高兴得快忘记自己的名字啦!”见到伊林,比越狱成功的那天更让爱德蒙激动。 周围响起了水手们的口哨声,没人知道他们的故事,但谁都能看出来他们的溢于言表的重逢之情。少女阿梅丽号又开了回来,船长第一次破例地没有按计划出港。 “船长,我遇到一位老朋友,可以稍等我一会儿吗?”爱德蒙转身向着船上挥手喊道。 “我们等你!”船长喊。 爱德蒙与艾尔莎走上沙滩,两人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他们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互相大笑。 “真想不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我还以为你一定和家人在一起,说不定都忘记我了呢。”爱德蒙面色惭愧地说。 “关于这些,说来话长了~爱德蒙,你现在是不是在那条走私船上工作?”艾尔 莎问。 “是的,我出狱以后就被船长收留了,他人很好,”爱德蒙说,“我答应他在船上做三个月的水手。” 艾尔莎提出关键的问题,“你不要再上船了好吗,你一直遗憾没有当上法老号的船长,现在,你可以来当我这条小船的船长!虽然船很小,但我们也可以乘着它出海,你还可以给它取个好听的名字!” 爱德蒙想到宝藏,难道他的愿望这么快就能实现了吗?有了伊林的船,就可以避人耳目地登上基督山岛!他激动地问:“那样可以吗?” “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所有的钱都用来买这条船了。很快就要连请水手的钱都拿不出了,如果你不肯当我的船长,我只能亲自上阵了,所以,你还问我可以不可以吗?”艾尔莎说,“难道你想看着我自己把船开出去,之后沉入大海?” “亲爱的伊林,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吗?”爱德蒙激动地说,“当然,我会当你的船长,而且是不要工钱的!” “那你快去和那位船长说说吧?不要耽误他出海,不过,他肯放你走吗?”艾尔莎问。 “我想他会的,我去和他谈谈,你等我一下好吗?”爱德蒙说,艾尔莎使劲点头,于是,他转身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少女阿梅丽号跑去。 波尔狄船长很不情愿放这么一位优秀的水手离开,但他也不忍心为难爱德蒙。最后,船长同意他的要求,但还想试着再挽留他一次,“如果你想回来,我随时欢迎!一个月后,我们还会来科西嘉的!”船长拿出一点钱,“这些钱是给你的额外分红,本来想等三个月期满后一次性给你的。收下吧,我亲爱的朋友。” “不,船长,您同意我离开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爱德蒙满怀歉意地说,“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 “只要我能帮上!”船长慷慨地说。 “可以的话,您能卖给我一把枪吗?”爱德蒙问道。 “你要枪做什么?”船长奇怪地问。 “用来防身和打猎。”爱德蒙说,他指了一下艾尔莎的方向,“我的朋友请我帮她开船,我想最好能有件武器在身边。” 船长点点头,他走到船舱里,拿出来一把长枪交到爱德蒙的手里,“送给你,我的好水手。” “噢,太感谢您了,船长!”爱德蒙郑重地接过,想着挖到遗产之后,一定要好好答谢波尔狄船长! 爱德蒙又和雅各布还有 其他的伙伴告了别,雅各布依依不舍地与他告别,所有的船员都围过来抱在一起。艾尔莎在远处看着他们,如果没有她的出现,他们还会在一起多呆几个月吧?她想到爱德蒙出狱前为止,她试图改变剧情却都没有成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呢?如果她和爱德蒙一起去挖宝藏的话,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吧?这些想法让她在喜悦过后又多了一丝担忧。不过至少有了爱德蒙,雇船员的钱可以剩下来了! 想到这,艾尔莎找到了老马丁,他昨夜也是在船上睡的,看到艾尔莎过来,他笑得胡子一颤一颤的,“小姐,原来你是出海找情人来啦!” “才不是呢,只是朋友!”艾尔莎笑。 “哈哈,看你们见到对方的高兴样子,还能不是?”老马丁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艾尔莎说,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但还是说了出来:“马丁船长,我恐怕不能再雇你了……” “知道了,艾尔莎小姐,你不用为难啊。你还不知道吧?我的故乡就在科西嘉岛,我可以在这儿再呆几天,所以你把我留在这就行了!”老马丁说。 艾尔莎感谢了老马丁,和他把剩余的船款与工钱都结算完毕,老马丁便带着孙子进了城。 艾尔莎看着钱包里仅剩下的几百法郎,现在又多了一个人,钱就花费得更多了。一定要赶快协助爱德蒙找到宝藏,不知道他肯不肯对自己交代宝藏的事情呢?艾尔莎开始纠结,如果他肯说,就是给了她最深的信任,但如果他不说呢?想到爱德蒙有可能防备自己,艾尔莎的心一酸。 爱德蒙来到了艾尔莎的船上,抚摸着舵盘和桅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当上船长。令他兴奋的不是因为自己当了船长,而是因为艾尔莎一直记得他的话,感激之情从爱德蒙心底汩汩涌出。艾尔莎看着他满脸的喜悦,还以为他是因为有了船而高兴。 “让你当这么小的船的船长,真是委屈你了。”艾尔莎说。 “不,当它的船长,比当法老号的船长更让我欣喜若狂~”幸福的笑浮上爱德蒙的面孔,“你不是让我给它取个名字吗?我想好了,就叫它‘旅伴号’,你说好吗?” “‘旅伴号’,好听极了~我们会是旅伴吗?会乘着它一起去旅行吗?”艾尔莎也扶上桅杆,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爱德蒙。爱德蒙的脸苍白如雪,只要他愿意,那双眼睛足可以发出令任何一个人畏惧的光。但在艾尔莎的面前,他的目光永远是那么的亲切柔和。 爱德 蒙轻轻地点头,“我们一定会一起旅行~” “太棒了!爱德蒙,和我回一趟旅店好吗,我要介绍一个朋友给你认识,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是,我的船主!” 21.邀请 旅馆里,艾尔莎和玛丽的房间是相邻的,玛丽的房间在外侧靠近楼梯的一端,当艾尔莎与爱德蒙边聊边踏进走廊的时候,玛丽的房门一下子就打开了。玛丽眼睛红红地扑到艾尔莎怀里,“艾尔莎!您怎么留个字条就走了,我还以为您丢下我了呢!” “艾尔莎?”爱德蒙喃喃道,看着艾尔莎。 艾尔莎一边安抚着哭鼻子的玛丽,一边无奈地对爱德蒙说:“是的,我现在的名字叫艾尔莎·斯图尔特,我正要说到这儿呢~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玛丽。”她说着轻轻拍了拍玛丽的背,“玛丽,不要哭了,我给你介绍个朋友,这位先生叫□德蒙·唐太斯,是我最好的朋友。” 爱德蒙对玛丽行礼,“认识您很高兴,玛丽小姐。” 玛丽这才发觉旁边还有人,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脸,拎起裙子对爱德蒙行礼,“您好,唐太斯先生。”玛丽看唐太斯的眼神有点怯怯的,“艾尔莎,这位先生就是你要找的朋友吗?你终于找到了,太好了~” “是的,玛丽,我早上出去得太早,就没有叫醒你。”艾尔莎说。其实她是不好意思在玛丽面前唱歌才没有叫她一起去,现在想想早上的行为,还真是够傻的,不过结果却令人满意! 艾尔莎把唐太斯安顿在自己的屋子里,玛丽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后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把握分寸、不当电灯泡是女仆出身的玛丽的素养。她离开时还恋恋不舍地关上门,艾尔莎猜测,玛丽的八卦精神一定是又复苏了~不过她知道玛丽虽然会好奇,但一定不会来窥探她的隐私,这点她对她还是有信心的。 等到唐太斯和艾尔莎整理好湿漉漉的身体,换上干爽的衣服后,已经是中午了。两人要了些点心在房间里喝茶谈天。唐太斯已经十多年没有这样悠闲惬意地喝茶了,想到自己上一次喝茶,还是在家里陪着他的老父亲。想到父亲,他又想到法利亚神甫。 爱德蒙对艾尔莎叙述了神甫的不幸,虽然艾尔莎已经猜到了,但这些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更加令人伤感。两人再一次陷入悲伤,在爱德蒙的安慰下,艾尔莎才感觉好受了一点,联想到爱德蒙在裹尸布里经过的一夜,艾尔莎觉得自己的鼻尖也好像碰到了那破麻袋片上,让她浑身发凉。 艾尔莎把她出狱的过程和在斯图尔特家的遭遇讲给了爱德蒙,爱德蒙听后陷入深深地自责。他用手指揉了揉额头,“可怜的伊林,哦,不,艾尔莎,对不起,我叫习惯了。我一直以为你出狱后就会过上幸福快 乐的生活,在阳光下散步,在树荫下乘凉……我甚至还以为你会忘记我!你瞧我是多么自以为是,我竟想不到你受着比坐牢还痛苦的罪!” “都过去了,爱德蒙。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出现了吗?而且,我相信,未来再也不会有痛苦,因为我们都自由了~”艾尔莎轻松地安慰他道。看到爱德蒙没有忘记她,也没有生她不告而别的气,她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爱德蒙还不肯原谅自己似的皱着眉。 “你怎么了?爱德蒙?”艾尔莎关心地问。 “对不起,艾尔莎,原谅我。”爱德蒙看起来很痛苦。 “究竟发生了什么,爱德蒙,你不要吓我……”艾尔莎焦急地问。 “不是的,艾尔莎,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但是你要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你要原谅我也曾有过一丝自私的想法,一直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爱德蒙闪着他的黑眼睛看着艾尔莎。面对巨大的财富诱惑,爱德蒙也曾犹豫过是否要告诉别人。 艾尔莎的心揪了一下,他终于肯说了吗,她手中的茶杯因为高兴而微微颤动,想到爱德蒙终于肯完全地相信自己,艾尔莎有种想哭的冲动。她曾经是那么害怕他对她有所防备,她担心他会在有钱之后不再重视她,她担心她只是他生命中过去的一段,这些想法只要想想就会让她觉得心如刀绞。 “究竟是什么事?”艾尔莎问,她抿下一口茶,让自己冷静。每次想到这些,她都告诫自己要冷静,因为她的这些想法太危险了,她已经太在乎爱德蒙对她的感觉!她深知,此刻,他的心里还深深地刻着未婚妻梅塞苔丝的影子。所以艾尔莎只能像在狱中那时一样,让自己渐渐浮起的热情再一次冷却下去,告诫自己,眼前的人只是最好的朋友。好在前后几年的监禁生活,已经让她足够成熟到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艾尔莎,这件事听起来太荒诞,你一定要先保证不把我当做一个疯子!”爱德蒙说。 艾尔莎点头。于是爱德蒙一五一十地把神甫发病后告诉他的关于遗产的故事讲给了艾尔莎。艾尔莎认真的听着,她看着爱德蒙兴奋的目光,里面隐含着期待、希望、还有——仇恨。 爱德蒙讲完之后,看着艾尔莎略显平淡的反应,“哦,艾尔莎,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疯子了?” “不。”艾尔莎笑笑,“我当然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不是那么激动?难道你怀疑那份巨大的遗产吗?” “我不怀疑,你和神甫都是值得敬佩的人。你已经受过那么多苦,这份财产一定是上帝的安排,我替你高兴。”艾尔莎由衷地说。 “太好了,我知道你也一样会高兴,我们一起去挖掘这笔宝藏,好吗?”爱德蒙问道。 “你真的肯和我一起去吗?”艾尔莎瞪大眼睛,想到和他一起出海,一起登上基督山岛,那会是多么美好的场景。 “当然,这财富中有你的一半呢~”爱德蒙笑着说。 “爱德蒙,你还记得?”艾尔莎问,她高兴的不是即将得到的财富,而是爱德蒙还记得她的话! 爱德蒙点点头。两人凝视着对方欣喜的、纯净的眸子,无论曾经笼罩在伊夫堡上空的阴霾,还是出狱后直至见到彼此之前的坎坷,都像被清风吹走一样,烟消云散。他们的心里只剩下喜悦和憧憬。 22.希望的起航 爱德蒙与艾尔莎从中午一直畅谈到太阳落山,这样贴近的谈话已经好久没有过了,他们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日子。 日落后,两人点上蜡烛,在烛火下制定挖宝计划。艾尔莎在爱德蒙制定的工具列表之外,还提出准备一些火药。 “带火药又是做什么?”爱德蒙有些迷惑。 “你说船长告诉你岛上没有岩洞,我想说不定是洞口被岩石堵住了,我们带些火药以备不时之需。”艾尔莎说,她清楚记得,洞口要用火药炸开。当初看完挖宝这段之后,她还做了个梦呢,所以印象特别深刻。自从爱德蒙和她重逢之后,剧情就增加了未知的因素,她要尽量把它引上正轨,起码要协助爱德蒙把宝藏顺利挖取。 “你想的太周到了。”爱德蒙笑得很好看,艾尔莎的话总像灯塔一样指引着他,提醒他一些他未曾想到的问题。“那么我们明天就出发,你我的身份都太危险,我们越快越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艾尔莎说,她喜欢看爱德蒙笑,可惜他很少笑。当他不说话的时候,总是像雕像一样面无表情,害的艾尔莎总想找找话题和他说,生怕他得抑郁症。 “艾尔莎,你还想一直用这个名字生活下去吗?”爱德蒙问,在他的心里,她的名字依然是伊林。 这个问题已经像乱麻一样绕在艾尔莎的头脑里两年多了。艾尔莎纠结着现在的她到底是灵魂服从身体,还是身体服从灵魂,她要做哪个人?现在的她只有记忆是属于伊林的,她不可能恢复从前的身份,她也同样不要做斯图尔特家的一员。 “爱德蒙,我在教堂醒来的那天,就好像得到了一个新的灵魂,关于艾尔莎的一切都忘记了……我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艾尔莎,这种事情你能相信吗?”艾尔莎试探着说,穿越的事情她不敢冒险告诉爱德蒙,只能一点点渗透。 爱德蒙皱眉,眼里满含不解,“我想这一定是你受到太大的惊吓。” “我在狱中曾经和你说过,我有时会做梦,这些梦里,我叫伊林,我生活在东方,有另外的家人,那个世界和这里很不一样。我有着黑头发,黑眼睛,我说着汉语,有时我觉得这只是梦,但这些‘梦’却能连起来、互相呼应,而不像真正的梦境那样前后矛盾、漏洞百出……”艾尔莎说。 爱德蒙更加疑惑,“我不能理解,但你说的听起来很神奇,像真的一样。” “爱德蒙,如果我身上真的发生过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你 还会当我是朋友吗?”艾尔莎紧张地问。 爱德蒙的紧皱的眉毛舒展开,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艾尔莎,我认识的你,就是你来到伊夫堡之后的你。有没有过去不重要,无论你以前是谁,哪怕曾经是个坏人,你也是我的朋友,因为你一直在帮助我。”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完全接受这样的我?” “我会像尊敬法利亚神甫一样尊敬你,你们都是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支持着我的人,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怎么可能躲开你呢?”爱德蒙温柔地说,但心里却隐隐担忧起来,他认为伊林的症状还是由于身体或情绪出了问题导致的。 艾尔莎很感动,“那么,以后,我就做回伊林好吗?就算这里没人认识我,只要你知道我是你曾经的狱友就够了。” “伊林。”爱德蒙安慰她说,“不,我会记得你在狱中的友情,但我不愿让你再想到那些阴暗的日子,你愿意用哪个身份都好,我们会挖到宝藏,然后过上快乐的生活,创造新的记忆。” “爱德蒙……”伊林摇头,“我不会忘记和你在一起的任何日子,我从没觉得阴暗,你一直带给我阳光。但是,巴黎的一些人曾让我受到侮辱,我希望有一天回去,让侮辱过我的人惭悔他们的行为。”她针对的并不是斯图尔特家,斯图尔特家族毕竟是这具身体的家人,即使他们那样对待过她。她讨厌他们,但仍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一直以为她是那个逃婚的女儿。 “伊林,这些痛苦的事情,请让我和你分担。”爱德蒙想到他的计划,满腔的热血就要沸腾,“恶人逍遥法外,善良的人却要遭受无妄之灾,既然命运没有惩罚他们,就由我们去惩罚吧!” *** 晚上就寝时,因为爱德蒙没有身份证明不能订房间,只能留在伊林的房间。而伊林则去玛丽的房间和她挤着睡。为了不暴露爱德蒙的身份,伊林没有对玛丽说他坐牢的事情,而玛丽也很理解地没有追问。在玛丽的眼里,爱德蒙虽然有些神情阴郁,但不失为一位得体的绅士,她相信伊林,因此伊林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 伊林把手臂垫在枕头上枕着,看着玛丽,“玛丽,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斯图尔特家的女儿了,以后就叫我伊林吧。” “伊林……”玛丽不解地问,“你这么做是为了隐姓埋名,逃避子爵他们的追查吗?” “玛丽,原因不重要。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爱德蒙是我的朋友,只要你们认识的是我这个 人,就可以了。” 玛丽又开始读不懂伊林了,她的话就像谜语一样让人迷糊,她傻傻地想了半天才点头道:“我知道了。” 挖宝需要的东西不多,第二天一早爱德蒙就去买齐放到了船上。伊林把两人要出海的事情告诉了玛丽,只说是陪爱德蒙去一趟他的亲戚家。玛丽因为晕船,听到他们要她留在科西嘉岛两天,很痛快地答应留在岛上等他们回来。 临走时,伊林摸着玛丽的头,好像摸着可爱的小宠物一样,“乖乖等我回来哦。”等我回来,咱们就再也不用东躲西藏啦! 玛丽现在看到船就头晕,于是怯怯地问:“唐太斯先生,你一个人就可以开船吗?” “是的,玛丽小姐,我一个人还可以开动比这大一倍的船呢~”爱德蒙说。 “太厉害了~您一定非常喜欢船,”玛丽佩服道,“可惜,我现在看到船比看到毒蛇还怕……” “您下次坐船之前少吃点东西,再带些梅干吃就会好多了。”爱德蒙说。 “真的吗?那我一定要试试,谢谢您!”玛丽说,心想等出岛时一定要买些梅干了。 “旅伴号”扬起白帆,在温煦的阳光下划开波浪,载着两个满怀希望的年轻人驶出港湾。伊林在船上向玛丽使劲挥手,玛丽的鼻子有点酸,但看到伊林和唐太斯充满希望的脸,她也被感染变得开心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预感告诉她,他们的这次出海将会带来不一般的收获。 “爱德蒙,你说我们晚上之前就能到达基督山岛吧?”伊林问,她还不知道基督山岛到底在哪里,有这位经验丰富的船长在,她放心得很。 “只要多半天就能到,我们天黑前能上岸。”爱德蒙说,他正轻松地扶着舵盘,海面上风平浪静,这种航行对于他来说比走路还简单。 清爽的海风扑面,湛蓝的海面像鱼鳞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次航行是伊林有生以来最美好的一次,要是某人能为她高歌一曲就更好了,她瞄一眼爱德蒙。 爱德蒙没有注意伊林的眼神,他的目光完全被远处一抹淡淡的灰色吸引了。“伊林,你看,远处那座岩山,就是基督山岛。” 伊林顺着爱德蒙修长的手指指着的方向望去,有一座小小的岛屿立在海中,整座岛好像一座石山一样,远远看去,淡淡的岩石颜色显得很漂亮。即使如此,还是和伊林的想象相去甚远,真怀疑这块贫瘠的小土地上会不会有宝藏,她心里自我 安慰道:“但愿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吧~”。 如果是现代的话,坐快艇很快就能到,但是她更喜欢坐这条小船,因为它是他们的“旅伴号”。她决定:将来有钱了,一定要建一座漂亮的建筑把这条船收藏起来,就好像现代那些名车收藏家一样! 爱德蒙看着伊林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困惑一会儿惊喜,现在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竟是在得意的坏笑。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美事?是在想得到宝藏后打算做的事情吗?” 被爱德蒙看穿,伊林瞪了他一眼,“不要打断我的美梦!” “你敢教训船长,不怕我罢工吗。”爱德蒙要挟道。 “哈?随便你,反正咱们可以比比耐心~” “那你就输了,我可是等了十四年呢。” “你!” 爱德蒙虽然嘴上说罢工,手里可没有罢工,想登上基督山岛的心情已经煎熬了他那么久,此刻他的心已经飞上了岛。小帆船在他的指挥下,翩然地驶向海平线上的岛屿。 小船已经接近基督山岛时,天开始阴沉起来,看起来一场雨是躲不过了。两人都有些郁闷,因为计划行程只有两天,他们没带遮雨的东西,好在还有船舱可以避雨,只不过可能要耽误些挖掘的进度了。 天色提前暗了下来,离岛只有不到二百米的距离,爱德蒙看到两只小船正冲他们驶来,他认出其中一条船,那条船的船长是附近的走私贩子,曾经见过爱德蒙。就在爱德蒙向那人挥手致意的时候,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那位船长神色慌张,在船上比比划划指挥着什么,根本没有理会到爱德蒙。而后面的一条船紧追不舍,上面站着的人还举着枪。 “不好!”爱德蒙心里暗道,急忙转舵。就他转舵的一瞬间,几声枪响先后响起,爱德蒙只觉得左上臂一疼,一丝血腥气飘到了鼻子里。 23.夜雨 伊林只听到空气中尖锐的摩擦声呼啸而过,再看爱德蒙的袖子已经被渗出的血染成殷红,“爱德蒙!”她尖叫着一跃而起。 “不!”爱德蒙急得来不及把话说完整,猛然跨出一步将伊林扑倒在甲板。伊林刚站起身还没站稳就被一个人肉沙包结结实实地压到了地上,整个人呆掉了。又传来两声炮响,旅伴号左右摇晃了几下,一阵火药味随风飘来,枪声停止了。 伊林意识到爱德蒙还压在她上面,清醒过来,才感觉到他潮热的呼吸吹着她的脖颈。这呼吸听起来压抑得很痛苦,伊林想到子弹、想到他胳膊上的伤,急忙用手肘撑着起身,爱德蒙的重量要比她想的要沉,伊林好容易才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扶了起来,“你中弹了?” “我没关系……”爱德蒙的嗓音因为疼痛而低沉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伤,用右手把左臂按住。 伊林这才知道,爱德蒙受伤的胳膊刚刚正压在自己的身下,他不顾伤痛也要保护她!现在他是伤上加伤,这让她觉得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别乱动!让我看看!”她急忙把爱德蒙的衣服袖子从破烂处撕开。 爱德蒙靠在船边看着海上,刚刚两条船中的一艘已经被炮击沉到了海里。没有人露出海面,大概都被炸死了。“可能是税警在抓走私船。” “那你是被误伤了!”伊林的心思全集中在了爱德蒙的伤势上,根本没精力去看周围发生了什么,听了他的话才明白过来他们的处境。是走私船和税警的船在交火时,爱德蒙被税警打伤了,但不知道他们是故意打他还是误伤。想到爱德蒙刚才和走私船的船长招手,说不定也被税警当做走私贩子了。 爱德蒙伤口虽然很深,但好在是擦伤,子弹从肌肉上擦过,没有穿进肉里,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起码不需要取子弹了,这样就减少了一层危险。也许是打中了比较大的血管,血沿着爱德蒙的胳膊流下,不停地滴到甲板上,爱德蒙一直坚强地忍耐着,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伊林的眼眶发酸,她看了一眼被击沉的船碎片,生气地咬紧嘴唇。 “忍耐一下,爱德蒙。”伊林说完,哗地一声,撕下了一大片裙子的柔软内衬,一圈圈缠在爱德蒙的胳膊上帮他止血。 “谢谢你。”爱德蒙的嗓音有些沙哑。伊林没时间和他客气,一边默默祈祷一边帮他包扎。 被击沉的船只的确是税警的船,走私船这会儿开到了旅伴号旁边,那船长眼尖看到爱德蒙,“马耳他人!你受 伤了?来我们的船上,我们送你去治疗!” “不要紧!我上岸包扎一下就好!”爱德蒙喊道。走私船见爱德蒙拒绝,就急匆匆地开走了,他们打死了海关官员不想久留。 “我要把船停好。”爱德蒙捂着胳膊想站起来。 伊林按住他,“别动,我去。”她立即站起来跑到舵盘前面,小船已经飘到了岸边,随着海浪一下下地撞击着岸边的小礁石,她没开过船,不知道怎样把船停稳。 爱德蒙急着说,“只是一只胳膊受伤而已,让我来吧!” “不行,你教我,我来做!”伊林执意不让他动手,爱德蒙只好告诉伊林要怎么做,她在他的指挥下手忙脚乱地终于把船停好。 阴云已经越积越多,淅淅沥沥的雨滴如期落下,伊林急忙用手遮住爱德蒙的伤口,“我们进船舱吧,不能让伤口感染。” “好。”爱德蒙在伊林的搀扶下站起来走进船舱。 旅伴号停在岸边,风雨和海浪一起拨动着它,像一片树叶在海面飘飘摇摇。爱德蒙靠在船舱的木壁上,伊林跪坐在他的侧面,两支蜡烛在一边燃着。刚刚她只简单地扎上布止血,伤口还没有好好处理,现在血已经流的不那么严重了,她才把破布一点点解开。“我帮你伤口包好。还好带了一些蜡烛,本来想在岩洞里用,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不让爱德蒙看出她的担忧。爱德蒙的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伊林皱眉,“衬衫全是血,脱掉行吗?” “好。”爱德蒙点头,伤口越来越疼,他忍着不让自己表现出痛苦,告诫着自己这是一次考验。 伊林把爱德蒙的衬衫褪下,褪到袖口处时,她用小刀把袖子整个割开,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地没有碰到一下伤口,前后只有几分钟,却已经累得她满头是汗。鲜血染在爱德蒙苍白的肌肉上异常的刺目,伤口清楚地露了出来,不到一寸长的豁口很深,血痂混着鲜血模糊。伊林拿来饮用水仔细地清洁了伤口附近的血污,又找了干净的纱布和创伤药帮爱德蒙包扎。爱德蒙的身体本来是比常人要凉一些,但现在因为受伤变得异常的温热。船只被浪掀动,不时猛地摇动几下,伊林又急又紧张,只能尽量让动作轻柔,药物撒在伤口上带给爱德蒙新的疼痛,他急促的呼吸带着胸口急速地起伏,两个人都满头是汗,船舱里的空气也跟着热起来。 爱德蒙看着烛光对面的伊林,她的蓝眼睛盯着伤口一下也不眨,两只纤细的手动作 利落却像棉花一样柔软,聚精会神的好像在做一个最精致的雕刻。为了不辜负她的心意,爱德蒙弯起嘴角,“你包扎得真好,已经不疼了。” 伊林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就是神医也没这么厉害的,不要骗我了。我知道你是怕我笑话你怕疼,我才没那么坏呢,疼的话就喊出来吧,真的~” “真的不疼。”爱德蒙笑着说,头上却滴下一大颗汗。 伊林摇摇头,真是倔强的人!纱布在她的手里打了一个结,爱德蒙结实的胳膊被她包得像蚕茧一样。“蚕宝宝,挺可爱的嘛。”伊林开玩笑地说,爱德蒙会心一笑。包扎完伤口,她才有功夫去把爱德蒙身子上沾染的血渍擦干。 两人离得那么近,伊林低头处理爱德蒙侧腰上的血污时,发梢不时地滑落下来,扫在他的身子上,她一边把头发往肩后撩,一边认真地清理。爱德蒙能够看到伊林的额头和鼻尖上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细汗,他不忍看到她如此辛苦,于是用右手捡起身边的一块干净纱布,轻轻地帮伊林把她额头的汗拭去,“谢谢你。” 伊林怔了一下,没说什么,头却更低了,现在爱德蒙连她的额头都看不到了。血污很快就清理好了,伊林头也不抬地转身去找东西,她是怕爱德蒙看到她红红的脸!本来擦拭他雕塑一样的身子就已经让她冒着流鼻血的风险了,他竟然还温柔地帮她擦汗! 伊林在行李堆里翻腾了半天,等到脸不再那么烫的时候,才捡起一件外套走回来给爱德蒙盖上。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药物的作用,爱德蒙真的觉得没有那么疼了。伤口包扎好之后不久,血完全止住了。 “呼,还好止血了!”伊林放下心来,累得坐下。 爱德蒙试着动胳膊,可一动就扯动伤口,痛感沿着神经四面八方地涌来。 “不要乱动。”伊林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让伤口赶快愈合吧,不要着急其他的事情,身体要紧。” 爱德蒙眉头稍稍地纠结着点头,伊林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委屈的小表情,要不是眼下这种坑爹的状况,她真的会笑出来。 “现在好些了吗?我扶你躺下吧?”伊林问。 “好。”爱德蒙说。伊林帮着爱德蒙侧躺了下来,自己坐在他旁边。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敲击着船板、帆布,像在演奏一曲杂乱的奏鸣曲。雨不是很大,却没有要停的意思,天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 “伊林,我们今晚就在船 舱里过夜吧?”爱德蒙说。 伊林听到“过夜”两字,微微红了脸。船舱很小,意味着两人要紧挨着躺着,她还没和一个男人这样相处过。虽然他们会很纯洁,对方又是个伤患,她依然感到不太自然。伊林一边答应着,一边暗自庆幸灯光暗淡不至于显出她的窘态。 大概伊林真是慌张了,竟然忘了爱德蒙的眼睛在黑暗里也能看清楚东西,她脸上呈现的羞态虽然只有几秒,但已经完完整整地落进了爱德蒙的眼里。爱德蒙猜到了她的想法,也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太笨了,竟然这么容易就受了伤,还要麻烦你照顾。” “从刚刚开始我就想说了,你不要总这么客气好不好?”伊林双手抱着膝盖,看着爱德蒙,“你不顾伤情保护我,我还没谢谢你,不是么?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照顾亲人,保护亲人,不是应该的吗?” 爱德蒙想到当时甲板上的情形,伊林身体的柔软感觉好像还贴在他的胸膛,这想法似乎令他的胸口莫名地热起来,像有一团火烧到了他的嗓子。他深深地自责,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亵渎了一位女神般不可饶恕。于是艰难地、带着负罪感地说:“伊林,我也这么觉得,你就像我的妹妹,保护你就像一种本能。” 伊林听了他的话,半晌不做声,这句“妹妹”让她觉得好别扭,可他没说错,是她先说他是亲人的,那么她比他小,他自然把她想做妹妹了。不过怎么想怎么别扭,妹妹、妹妹、你妹,俗死了!怎么让她想到某些言情剧里的桥段? “爱德蒙,我不许你当我是妹妹!我们是朋友!”忍无可忍的伊林最后放出话来。 “啊……是朋友!”爱德蒙不明白伊林的不满来自于哪里,刚刚还说他们是亲人,这会儿又变成朋友了。不得不在心里叫苦:“法利亚神甫啊,您教我那么多知识,怎么就没教我女人的心理呢?” 24.基督山岛 虽然受了伤,爱德蒙却不以为意,反而有些高兴,把这次受伤当做对自己的历练。因为教训会教会他如何识别危险,教会他如何忍受各种各样的痛苦。这次中枪至少提醒了他,冷箭总会在你不经意时袭来,千万不能松懈。爱德蒙回想白天的场景,对于那些被炮击沉的海关官员,他没有丝毫同情。那个场景现在想起来,反而让他热血沸腾,他觉得自己已经变得麻木,但这正是复仇所必须的! 蜡烛已经熄灭,船舱里黑暗浓稠,伊林背对着爱德蒙躺着,浅褐色长发披散着,爱德蒙可以看到她平稳均匀的呼吸带动着身体微微地起伏着,好像已经睡了。看着伊林,爱德蒙眼里的仇恨渐渐消去,“你的痛苦和仇恨是针对敌人的,永远不要把它带给朋友。”爱德蒙无声地告诫自己。他感谢伊林,她总会在适宜的时候安抚他的情绪,让他不至于被负面的情绪吞噬。爱德蒙能想象到,如果没有伊林的陪伴,自己一定会因为这次失利而心生焦躁。 凌晨左右的时候,伊林悄悄翻身,她一直没有睡着,脑子里回想的总是爱德蒙帮她擦汗的一幕,事后才埋怨自己那时竟然没出息到连抬头都不敢。好歹也是现代过来的人,什么样的情景没见过,怎么可以这么挫?加油啊,伊林,决不能输在一个连电视都没看过的男人手里! 担心爱德蒙的伤口会让他发烧,伊林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没有发热,受伤了还能睡得这么香,这样抗折腾的身体,大概是要感谢伊夫堡吧?伊林微微勾起嘴角,将他额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轻轻捋在一边。 爱德蒙微微抖了一下,“梅塞苔丝……” 伊林的手僵在半空,眼里的神采好像瞬间被抽走,空洞而茫然。 许久,伊林收回手,目光变得比外面的月光还要清冷,默默地转过身去,合上双眼。 *** 清晨,伊林被海鸥的叫声吵醒。她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转身查看爱德蒙。爱德蒙正眨着他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她,可是她看到他这副表情却莫名地生气。冷冷问候道:“你醒了。” “是的,伊林,你一定不习惯在船上过夜吧?”爱德蒙注视着她的脸,那对黑眼圈已经给了他答案。 伊林只微微点头,换做平时,她一定会感动他的细心和体贴,但这会儿,她看到他那张完美的无可挑剔的脸却提不起任何欣赏的心情,反而心烦意乱。 外面已经放晴,下雨令船舱里加倍的潮湿,爱德蒙建议去岛上休息, “太阳出来后,岩石很快就会变得干燥温暖。” “嗯。”伊林答应着,想扶起爱德蒙。 “谢谢,不需要搀扶了,我感觉身体又充满力量,伤口也不疼了。”爱德蒙微笑着说。 “嗯。”伊林也不推让,率先走出了船舱。金色的阳光撒在甲板上,让人的心情瞬间变好,她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爱德蒙用一只手撑着地起身,跟着她走出去,他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么,伊林今天好像对他有些冷淡,他不知道哪里不对,总之这种感觉让他怪不舒服的。 他们下了船,登上岛上的一块又大又平坦的岩石,这里经常作为水手们休息的地方被使用,还可以看到地上被篝火烧过的块块痕迹。 爱德蒙看着伊林的背影,阳光在她柔软发丝间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她把高跟鞋脱了下来,丢在一边,欢快地在岩石上踩来踩去,完全不是淑女该做的动作,却令他感到坦率得可爱。爱德蒙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流露着多么难得的幸福表情。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爱德蒙说,岩石就像他说的一样,已经被太阳晒干,坐在上面比船舱舒服多了。 “好。”伊林拿出面包和饼干,和爱德蒙分着吃了早餐,爱德蒙试着提了几个话题,伊林都只是敷衍着“嗯”、“啊”了几句,弄得他无所适从。 用过餐之后,爱德蒙觉得身体又多了些力量,除了伤口怕因拉扯破裂而不敢动那条手臂,几乎就是一个健康人。伊林放下心来,既然他不再是病弱者,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欺负了! “吃饱了吗?饱了咱们就去踩点!” “踩点?”爱德蒙盯着伊林,她说话怎么快和强盗差不多了。他很快转而向好的方面想,大概是她太兴奋了,所以在模仿冒险小说里面的句子吧! “你有意见吗?”伊林掐腰站在他面前仰头问,该死的,她的身材可以算是高挑,可还得仰头看他! “完全没有意见~那咱们就去踩点吧!”爱德蒙笑着说。 伊林咬牙,她现在很不想看到他那永远不变的淡定微笑。 爱德蒙的精力很快被吸引到寻宝这件事情上了。他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试图寻找到一些提示的记号。一个月之前,他除了自由别无所求,现在,光有自由已不够了,他还渴望财富。这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上帝造成的,上帝限制了人的力量,却给了他无穷的欲望。 伊林与爱德蒙循着一条岩石夹道走着,这条小径是由一道激流冲成的,这条路上看起来没人走过。被树荫遮住的岩石上长满了苔藓,石缝里盛开着野花。伊林边走边用手扒拉开那些野花,或者用小铲子铲除苔藓,寻找任何可能提示岩洞的线索。 “爱德蒙,基督山岛属于哪个国家?”伊林边走边问。 “托斯卡纳。(注)”爱德蒙答。 “我想它很快就会属于我们了。” “上帝保佑。” 也许是老天终于眷顾起这两个可怜人,伊林的寻觅有了成果,一个刻在石头上的小菱形箭头让她欣喜若狂。“爱德蒙,你看!” “是的,也许是岩洞的标记。”爱德蒙用右手摸了摸石头上的凹痕,这个小箭头好像是人工凿刻的,问题出来了,它的两边的角指向相反的方向,“哪个才是正确的方向?” “往里走吧。”伊林坚定地说,她怀疑穿越之神就是派她来给爱德蒙指路的,有了她,他要省多少力气啊。 由于路面崎岖不平,两人前进得很慢。当他们追踪到离海边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时,记号中断了,并不见有什么岩洞。只有一块圆形的大石头稳稳地立在那儿,似乎成了唯一的目标。爱德蒙有些失望,“大概我们走错了方向。” “我觉得不是,顺着相反的方向回去,就会回到岸边,那里更不可能有岩洞了。”伊林走到大石头旁边,心怦怦跳着,她知道他们没有走错! 爱德蒙也走到她的旁边,摸着那块大石头,“难道你认为洞口在里面?”他马上打量四周的环境。旁边有一条小溪,“咱们随着小溪走走看。” 两人顺着小溪走去,小溪隐蔽的通向一个小湾。小湾连着大海,中部很深,开口处很宽,足以容纳一艘小帆船藏在里面,外面望来是完全看不到的。 他们又沿着小溪走回去,爱德蒙在脑中推理当时的状况,“这里是个绝好的停船地点,红衣主教当初一定到过这个小湾,把他的小帆船藏在里面,然后从山峡中循着留记号的这条小径走,在小径尽头的大岩石处埋下了他的宝藏。但是这块大石头重达数吨,假如没有许多人一起用力,怎么能把它抬到这个地方呢?” “也许不是抬过来的呢。”伊林的目光落到岩石后面的一道斜坡上。 “不是抬上来的?”爱德蒙恍然大悟道,“是把它推下来的!岩石正是顺着这条斜坡滑下来,一直滚到它现在所在的 位置。”圆形的大岩石旁边,还有一块大石头,爱德蒙走过去查看,“这块大石头以前一定是用来顶住大圆石的滚势而做垫石的,岩石四周用石片和鹅卵石来掩饰,周围又盖上了泥土,现在野草从泥土里长了出来,又长满了苔藓,表面看上去,几乎看不出来这个大石头是后来放的了。” “一定是这样~”伊林已经迫不及待亲眼见证挖宝的过程!“我们赶快让芝麻开门吧~” “我们不是一千零一夜中的人,可是我们即将得到同样巨大的宝藏!现在只要把大石头撬走就可以了,”爱德蒙已经肯定洞口十有八九在石头后面,“可是,我的胳膊……”他懊恼地动了动胳膊,伤口还疼得很,“我这样拿鹤嘴锄都困难,怎么能撬动石头。” “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想办法,你不是说你会有耐心吗。”伊林安慰他,两人坐到了一处阴凉的地方看着大石头想办法。 “我们带了火药,可以把岩石炸开,这么大的石头,就算你没受伤肯定也弄不动的。”伊林提醒。 “你说的对,但是我们拿到宝藏之后,怎么开船回去?”爱德蒙提出关键问题。 “对呀,”伊林拍脑门,忘记了开船的问题,看来她想自己动手挖宝都不行了,与其挖出来等爱德蒙伤好,还不如等他痊愈再挖安全些。“爱德蒙,你说那些海关官员会不会追到这里,发现我们?” “他们的船完全沉了下去,没有活着的人回去报告,应该问题不大。”爱德蒙说。 “但愿我们一切顺利。”伊林祈祷。 “一定会的。”爱德蒙微笑。 伊林看着自信的爱德蒙,他正用一种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大石,笔直的鼻梁几乎和额头平齐,典型的希腊型鼻子。她可以想象到他在未来穿上笔挺的礼服或是飘逸的长袍后迷倒众生的样子。 “祸害啊……”伊林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息道。 (注:托斯卡纳现在属于意大利,它经常被评价为意大利的最美丽的部分,其首府为佛罗伦萨,托斯卡纳以其美丽的风景和丰富的艺术遗产而著称。) 25.洞窟 太阳差不多已升到半空了,灼人的光芒直射到岩石上。知了躲在草丛里,吱呀吱呀地叫个不停。 上岛的原计划是两天,他们带的食物不多,两人吃下几片饼干喝了点朗姆酒,存粮已经不够再吃一天了。爱德蒙的伤一天不好,他们就不能离开岛,伊林开始发愁食物的问题。小岛虽然非常荒凉,但好在石缝的泥土中还是长了一些植物,还不算寸草不生。 爱德蒙似乎看出了伊林的想法,说道:“有一些野山羊生活在岛上,我们可以打来吃。” “你以前来过岛吗?”伊林问。 “上过一次岛,还是在入狱前,那时只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没有把整个岛走遍。” “哦。”伊林答。 爱德蒙侧着头看她,眉间已经被他不知不觉地挤出一道皱纹。 “爱德蒙,你教我开枪,我想去打野山羊。”伊林有了目标,心情也从烦心的事情上解脱了。 “这枪很容易走火,我来吧,我右手还好好的呢!”爱德蒙说。 伊林怀疑地看看他又看看枪,这只长筒猎枪很明显不是一只手用的东西!“别逞强了,就算你是神枪手,也没法用一只手开枪。况且打猎需要在岩石上攀登,还是我来吧。” “我可以用胳膊托着枪,”爱德蒙说着抬起受伤的胳膊,可马上被伊林按住了。 “我没你想的那么弱,赶快养伤吧,你忘记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吗?” “好吧。”爱德蒙妥协了。他把枪支的使用方法和如何上子弹教给了伊林,伊林学会之后便拎着枪自信满满地去打猎。 可是,开枪远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简单,先不说那枪响的声音几乎把她的耳朵震聋,每次发射时的后坐力都会把她的小身板震得后退半步。 一只野山羊好像故意嘲笑她一样地跑远后又返了回来,干脆不再躲她,自顾自地在岩石上轻快地蹦来蹦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伊林空手而回,疲惫地坐到地上,“可恶,看来我们要饿肚子了。” “哈哈。”爱德蒙笑道,“这本来就不是女人做的事情。” 伊林皱眉,“你瞧不起女人?” “没有,”爱德蒙说,“我意思是你不需要勉强自己。” “那你还是认为女人不如男人!”伊林不甘心被这个“古代人”看扁。 “不,我只是说女人 和男人有不同的分工,我没有认为谁不如谁。”爱德蒙急忙辩解。 “好吧,现在怎么办?我总不能去海里抓鱼吧?”伊林懊恼,抓鱼似乎比打猎更难!虽然她和唐太斯的饭量都小的很,但也不能靠喝水过活吧。 “我有个办法!”爱德蒙说,“我们合作,你帮我举着枪,我负责瞄准扣扳机。” “可行~我们试试!” 两人找到了一处高高的岩石,站在上面几乎可以俯瞰全岛,野山羊的身影不时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伊林侧站在爱德蒙的前面,手扶着枪的前端。爱德蒙紧挨着她,把枪托抗在肩上,歪头瞄准,手扣着扳机。爱德蒙用拿枪的手稍微施力,伊林就跟着他的力道转移枪口的位置,他们试了几次,配合得越来越默契。 “太棒啦!”伊林笑着说。 爱德蒙也很高兴,“我们只要等到羊进入大概的范围内就行了。咱们把那个草丛作为目标,那里是山羊常出没的地方。” “好!”伊林说着把枪口移向大致的位置。 两人静静等待猎物进他们的圈套,这种共同期待的感觉非常微妙,他们几乎要觉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频率都一样了。两人站得很近,伊林小心翼翼地托着枪,生怕它走火,爱德蒙看着伊林因紧张而上下扑动的睫毛,一瞬间有些走神,但眼角的余光仍然注意到了一个跳跃到草丛附近的黑影。 “来了。”爱德蒙的声音擦过伊林的耳朵。 淡淡的红晕飘过伊林的脸,她协助爱德蒙把枪口瞄准。 爱德蒙扣动扳机,“嘭——”,枪响过后,可怜的野羊从岩石边滑落。 “配合得太棒了!”爱德蒙高兴的举起枪。 “啊?你说什么?”伊林的耳朵还在嗡嗡。 *** 晚上,伊林坐在篝火旁,她和爱德蒙两人刚吃过晚餐,当然是烤羊肉。肉是爱德蒙烤的,不得不说他烤肉手艺一流,连不喜欢吃羊肉的伊林都吃得很香,顺带再喝几口朗姆酒正好可以解掉一些羊肉的膻味。爱德蒙在她后面不远处的树丛旁站着,手指拨动着树枝上新发芽的嫩叶,他的眼睛偶尔望向大石头的方向,虽然表情平静自然,但伊林可以感觉得出他内心的焦虑,毕竟已经如此接近他的目标。 “爱德蒙,食物是最好的疗伤药,你的食欲已经恢复,我想你的身体也会随之恢复的。”伊林劝道。 “是的,我想很快就 能开船了。”爱德蒙放开树枝,走到篝火旁坐下。 伊林看着篝火映红爱德蒙的半边身子,他整个人在夜里显得异常萧索。察觉到伊林的担忧,爱德蒙露出微笑,“伊林,我们来想想未来的打算吧,有了那些钱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的愿望很简单,得到一个自由的身份,置办一份足够养活自己与玛丽的产业。至于什么样的产业,我还没想好。也许会在普罗旺斯买下一个葡萄园,开一个酒庄,虽然波尔多的葡萄园是最好的,但我更喜欢普罗旺斯。”伊林想象着在绿色葡萄园和紫色的薰衣草田地中散步的情景,或许她也可以试试开一家香水工厂? “伊林,你不去复仇了吗?难道你忘记那些害你承受不白之冤的人?”爱德蒙稍感惊讶,他一直以为伊林会最先去复仇,他还一直考量着如何在进行自己计划的同时协助她。 伊林笑,“当然,不久之前的那些日子里,我经常设想报仇的场景,想象让仇人在自己面前忏悔的痛快感。但随着时间流过,有些心情也变得淡了。如果能报仇最好,但不能的话,我也不会太抱憾。让自己和朋友过得更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吧。” “伊林,”爱德蒙凝视着她,“你活得很洒脱。可是我不做不到,仇恨就好像毒藤缠绕着我的灵魂,我必须要将它们烧掉才能解脱,虽然烧掉它们的同时我也会痛苦。” 伊林移开目光,避开爱德蒙深邃的眼眸,不忍心注视里面藏着的痛苦。她诚恳的缓慢的说:“我能理解你,因为我们的痛苦不一样。你是被身边的人背叛,让你在最幸福的时刻陷入最深的痛苦中。你的痛苦比我要深得多,所以我能理解。但是,请你答应我,不要让仇恨左右自己,你将得到的巨大财富会帮助你达成心愿的,在未来的日子里,请一定不要苛待自己。” “伊林,我想你已经猜到了我的想法。有时,我不敢让自己太快乐,我怕那会把我的意志磨平。每当我有一点松懈时,就会想到我的父亲,虽然我没有他的消息,但是我想他肯定已经不在世了,我能想到我那倔强的老父亲失去我之后的日子会有多痛苦。想到这些,我想要复仇的念头就会立刻燃烧起来。”爱德蒙没有控制眼里的悲伤,只有在伊林面前,他可以放松自己。 “爱德蒙……”伊林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不要一个人孤军奋战,请让我也协助你。” “不,伊林,我不想让你和我一起承受痛苦,你应该像你说的那样,过上舒适安稳的日子。”爱德蒙微不 可察地摇头。 “你忘记有句话吗?当你有一个快乐时,告诉朋友,一个变两个;当你有忧愁时,告诉朋友,忧愁只剩一半。” “噢,谢谢你,亲爱的伊林,有你的安慰我已经觉得舒服多了。” 伊林用树枝扒拉了一下柴火,让篝火更旺些。她不希望爱德蒙像书中那样把仇恨背负十年再去惩罚他的敌人,她无法想象他在其间经受的煎熬。但如果他执意要选择那条痛苦的路,她也愿意帮他分担。 这一夜很平静,只有篝火吱吱地燃烧着,像一只火龙守护着命途多舛的两人。 由于爱德蒙的身体强壮伤口愈合得很快,两天后,胳膊已经可以活动了,伊林要他再休息两天,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进行挖掘了,“我会量力而行的,放心吧。” 他们从船上取来所有工具,工程开始了。爱德蒙拿起鹤嘴锄,在大圆石和那块顶住它的大石头之间挖了一个洞,里面填满火药,然后用纱布卷了一点硝石作导火线,他让伊林躲好,点燃导火线,自己赶快退开。爆炸声立刻随之而起。在圆石被火药的巨力一震,下面的那块垫石碎成了片,四散乱飞,一大堆虫子和一条大蛇从洞口里逃了出来,吓得伊林寒毛都竖立起来。 爱德蒙走近那块大圆石,选了一处似乎最容易进攻的地方,伊林帮着他一起用力撬石头。由于爆炸已经使岩石松动,所以巨石很快就翻着跟斗滚了下去,最后消失在大海里。 在大石所呆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间,中间有一块四方形的石板,上面有一个铁环。爱德蒙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伊林怕他的伤口破裂,自己试着用鹤嘴锄去撬石板却没能成功,最后还是爱德蒙把大石板翘了开来。石板下露出了一个地下岩洞,洞口有象楼梯似的石级,一直向下延伸而去,直至消失在黑暗里。 “哦!”伊林惊喜地举手欢呼,“我们成功啦!” “是的,成功啦!”爱德蒙激动地喊道。他查看了一下洞口,“洞里隔离了空气这么久,说不定有毒气,我们先不要进去。” “哈,等等我~”伊林开始做奇怪的事情,她点燃了一支蜡烛,用手举着伸到洞里。 “你在做什么?”爱德蒙完全迷惑了。 “我在试验,”伊林突然想到鬼吹灯里面的情节,“如果空气的质量好的话,蜡烛的火焰就会燃烧的比较正常。你看,它没什么变化,我想我们进去应该没问题。 ” 爱德蒙不由得更佩服面前这个女孩了,这种试验方法都能想到。 洞里的空气没有他们所想的腐臭味,就和外面一样的新鲜。原来是洞壁上有许多岩石缝,光线和空气从石缝之间进来,这些石缝在洞外是看不到的,但到了洞里,却可以透过它们看到那蔚蓝的天空。里面的空气并不潮湿,反倒很温暖。光线斑驳衬在四壁上,就象镶嵌着一颗颗钻石。爱德蒙微笑着说,“这些闪闪发光的墙壁,不会就是神甫口中的宝藏吧?” 伊林笑,“它们的确是另一种珍贵的宝藏。” “宝藏在第二个洞口之最深角,可是这里哪有第二个洞口?”爱德蒙念着遗嘱上面的句子,开始他的搜寻。他凭着敏锐的视觉仔细在石块间察看着,看到有一面洞壁象是洞口,就敲敲听一下声音。鹤嘴锄最初敲上去时只发出了一声沉重浑浊的声音,洞口很可能就在这里。他又敲了一下,这一次用力较大。于是奇迹出现了。洞壁上掉下来一块象阿拉伯式雕刻衬底用的那种涂料,跌在地上碎成了片片,露出了一块白色的大石块来。这个洞口是用花岗石那样的石块封起来的,象在上面抹了一层色彩透明的涂料。“一定是这里了!” 爱德蒙几锄下去,发觉石块并没有砌死,只是一块块的垒着。他们把石头一块一块的勾下。出现的洞口已足可容纳一个人进去。终于,两人顺利地进入了第二个洞窟。这第二个洞窟的地势较第一个洞窟的低,光线较阴暗,空气也浑浊。在洞口的左面,有一个又黑又深的角落。但对爱德蒙的眼睛来说是没有黑暗可言的。他环视了一下这第二个洞窟,它象第一个一样,也是空空的一无所有。 宝藏如果的确存在的话,它一定是埋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令人激动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只要挖开两尺土,他们的命运就可以决定了。伊林点燃蜡烛,两人对视了一眼,像是给彼此信心般,向着最里面的角落走去。 26.宝藏 走到洞窟最里面的角落,爱德蒙用鹤嘴锄猛击地面,掘到第五下或是第六下时,鹤嘴锄碰到了一样硬东西。 伊林急忙用铲子帮忙挖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铁皮和木头,里面是个箱子没错了!伊林把蜡烛取来插在地上,爱德蒙很快就挖开了一块三尺长两尺宽的地面,看到了一只橡木钱柜,外面包着一层已被挖破了的铁皮。在箱盖的中央,镶着一块银片,尚未失去光泽,上面雕刻着斯帕达家族的家徽。爱德蒙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法里亚以前曾常常画给他看。在两把挂锁之间,稳稳地扣着一把大锁,箱子的两头各有一只提环,所有这些东西上面都有那个时代的雕刻。爱德蒙抓住两个提环,想用力把银柜提起来,但是提不动。他想打开它,但大锁和挂锁都扣得很紧,这些忠实的守卫者似乎不情愿交出它们的宝藏。 爱德蒙用鹤嘴锄尖利的一头插入箱盖缝里,用尽全力想把它们撬开。这一次只听箱盖一声响,木箱打开了,铁□也碎裂了,掉了下来,但仍紧紧地连在箱板上,木箱被完全打开了。 爱德蒙与伊林同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纵然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那只钱柜分成了三格。在第一格里,闪耀着成堆的金币;在第二格里,排放着不曾磨光的金块;在第三格里,是成把的钻石、珍珠和红宝石。他们把它们抓起顺着指缝落下,宝石互相撞击着,发出象冰雹打在玻璃上那样的声音。 伊林深吸一口气,她需要冷静,没有女人见到这么多钻石不晕眩的。连一向冷静的爱德蒙也闭上眼睛祈祷起来。 终于,他们冷静下来,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微笑。 两人把财物从钱柜中拿出来,放到地上清点,光是往外搬就费了好久的时间。金条共有一千块,每块重两磅至三磅。他们堆起了二万五千个金艾居,每个艾居约值八十法郎,而那一格只掏空了一半,也就是说一共有五万左右个金艾居。然后爱德蒙又捧了捧宝石,其中有许多是当时最有名的匠人镶嵌的,且不说其内在的价值,单是那种艺术化的嵌工就已非常名贵了。 “我们要把这些都搬走吗?”伊林问,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倒让她不安了。 “不,都拿走太不安全了,我们只拿一小部分。”爱德蒙说,“你等着我,我去把我们的船开过来,开到小湾里。” “好的,快去快回啊!”伊林眼巴巴地望着他,她害怕自己留在洞里陪着这么一堆钱。 “ 很快的!”爱德蒙说着就快步出去了。 伊林看着那口破旧的箱子,财宝多得太不真实了,喜悦过后是一种空虚的感觉,好像一直以来的愿望达到之后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但这种彷徨感马上就被各种计划所取代,在她的所有计划中,最希望实现的,还是和爱德蒙一起去世界各地旅行,当然,前提是他还愿意带她一起走。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她也不会勉强,毕竟她不是他的任何人,只是朋友。 爱德蒙按捺不住热切的心情,几乎是跑着上了船,他把船开到了小湾里,跳了下来再次跑进洞里,生怕伊林遇到什么危险似的。他们每人拿了一袋金币,爱德蒙把一捧宝石装进了口袋里。“宝石比较方便携带,你也拿一些吧。” “我要这颗就够了。”伊林挑了一颗镶嵌着金座的钻石,她第一眼就觉得它很可爱,想留作收藏。 “只要一颗?”爱德蒙笑,“这里的一半可都是属于你的哦。” “爱德蒙,你比我需要它们,我有你的慷慨和信任就很感激了。”伊林笑着说,“当然,我也不会客气的~如果你愿意赠送给我一份置办产业的费用~” “伊林,不管你接受不接受,这里的一半都是属于你的,我不会忘记自己的许诺!” “哈哈~那么你就先当我的银行吧,把钱都放在你那里,我会在需要的时候来取~” “我可不付给你利息啊,亲爱的小姐。” “你是怕付不起吧,亲爱的先生?” “你要怀疑本银行的信誉吗?”爱德蒙正色道。 “很是怀疑。”伊林也严肃地说。 两人憋了一秒,同时大笑。爱德蒙把宝箱再次藏好,又把洞口按原样封上,离开洞窟的时候,他说:“我要试着把这个小岛买下来,作为纪念!” “赞成~”伊林举起双手。 “到时我们把这个山洞布置一下,它这么漂亮,不利用上就太可惜了。” “好主意!我们可以把从世界各地带来的物品放到里面,我们还可以把这条小船停在港湾里,它们都是珍贵的纪念品~”伊林说。 “那一定非常有趣!”爱德蒙说。 两人回到了船上,这一次比来的时候更加充满希望。 “玛丽一定着急了,我告诉她两天左右就回去的。”伊林怕玛丽又会胡思乱想哭鼻子了。 “我会用最快的速度开回去 ~”爱德蒙让小船缓缓驶出小港,驶进大海。 “伊林,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爱德蒙又问,有些隐隐的说不出口的期待。 “我……可以先跟着你吗?”伊林问。 爱德蒙用力点头,“我也希望这样……” “为什么?”伊林笑着问。 “怕你被强盗劫走。”爱德蒙开玩笑地说。 伊林微笑,不知道这样开心的和爱德蒙在一起日子还能有多久。旅伴号就像海上的白色的海鸥一样向着科西嘉岛飞去。 *** 玛丽又一次来到码头,这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次了,她开始后悔没有跟着伊林一起走。每当海上出现白帆,她就会焦急地翘着脚眺望,可是一次次地失望。 “漂亮的小姐,想出海吗?”一个水手走近她,摘下帽子说。 “不,谢谢,我在等人。”玛丽赶紧拒绝,像这样的搭讪他已经不是第一个了。 那水手悻悻地走回伙伴的身边,引来同伴们的一阵哄笑。水手里向来都不乏一些浪荡子,玛丽皱着眉离开他们稍远些,忐忑地继续眺望着海面。 返程的伊林远远地就看到玛丽孤零零地站在码头上,心里一阵发酸,这个单纯的女孩总是这么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现在好了,她很快就能给她足够的保护,让她远离颠沛流离的生活。 伊林挥手大叫玛丽的名字,玛丽也正好望到她,几天的担忧一扫而光,她高兴地迎向他们的船。 看到唐太斯绑着绷带,伊林和他两个人身上都有星星点点的血污,玛丽惊讶地捂住嘴,“你们遇到什么危险了?” “没什么~遇到点小麻烦而已~”伊林拉住她的手,“玛丽,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们这就回旅店吧。” “好的~”玛丽答。 “你们先回去,我要去办点事。”爱德蒙说。 伊林嘱咐爱德蒙小心,自己和玛丽坐马车先回了旅店。 爱德蒙找到一家珠宝店,以便宜的价格出手了几颗钻石,店主贪图高额的利润,连问都没问就买了下来。这几颗钻石都是宝藏里面最小的,每颗卖了几千法郎,爱德蒙的钱包一下子就鼓了起来。他去商店买了几套男装和女装,又买了一些化妆的小道具,神甫教过他易容术,这可以帮助他暂时隐藏身份。 买完需要的东西,换上新衣服的爱德蒙向码头走去,想看 看有没有认识的船长,他需要弄些“违禁的东西”。 “马耳他人!”雅各布惊喜地叫道。 “雅各布,你怎么在这里?船长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爱德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们遇到了税警的船,半路折回来休息了两天。我一直盼着见到您,没想到真的就见到了!”雅各布说,“船长和其他人都因为你的离开感到遗憾。噢,您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雅各布打量着穿着黑色外套的爱德蒙,这样打扮的他与穿着水手服又是两个样子,完全是一位得体的绅士。 “雅各布,能见到你太好了,我本也打算在一个月后来这里找你。”爱德蒙说,“带我去见船长吧!” 爱德蒙再次见到了波尔狄船长,他送给船长和水手们每人一份丰厚的礼物。 波尔狄看到衣冠楚楚出手阔绰的爱德蒙,惊讶地问:“马耳他人,你交了什么好运?” “做水手是我的兴趣,现在我的愿望已经达成。最近我得到了一笔遗产,该是实现其他愿望的时候了。”爱德蒙的嘴角露出充满自信的笑。 爱德蒙本身就有一种优雅的贵族气质,所以没有人怀疑他的话。波尔狄也不好意思再邀请他来当水手,所有人都祝他好运。 爱德蒙正好缺个忠实的助手,他诚恳地邀请雅各布来帮忙,雅各布也很愿意跟随他,于是和船长辞了职,波尔狄船长又失去了一个好帮手,不过爱德蒙也给了他足够的补偿。 告别船长后,爱德蒙给了雅各布一些钱,托他去买几张护照,再买一艘最好的小艇,“船是送给你的,另外的这些钱你可以去配置一个水手班子,亲爱的雅各布。” 雅各布拿着钱,努力让自己相信他不是在做梦,拍着胸脯告诉爱德蒙很快就会办好。 爱德蒙告别雅各布,从容地向旅馆走去,他要去与伊林重温一下他们的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o(n_n)o谢谢大家继续支持本文~ 27.威玛夫妇 两天后,雅各布来到旅馆,交给爱德蒙他要的东西。爱德蒙感谢了这位忠实的伙伴,得知船只已经买好,水手班子也配备齐了。他让雅各布去一次马赛,打听老唐太斯和梅塞苔丝的消息。雅各布再次出发。 爱德蒙敲开伊林的门,把护照拿给她看,“伊林,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回马赛了。” 伊林打开护照,这些是英国护照,上面的人名是威玛勋爵夫妇及妹妹。伊林笑道:“那你是要我假扮成你的妻子还是妹妹呢?” “当然是妻子。”爱德蒙笑着说,好像这是一件毫无疑问的事,“而玛丽扮成我们的妹妹。英国护照与法国护照相比更方便办理事情,正好你也会说英语。” “假扮你的妻子……我可还没结婚呢,这样岂不是太吃亏了?”伊林坏笑地说,看到爱德蒙理所当然地说让她假扮他的妻子的时候,她突然不想让他顺利得逞。另外,她有信心和英国人交流,可没有信心假扮英国人。伊林想着自己的美式英语,她向来对英国腔无感。但是转念一想,她是在法国人面前假扮英国人啊,又不是在英国人面前扮演,应该不会被戳穿的,只要偶尔说一两句英语就行了,然后再把法语说得不纯正些,还是很容易办到的! 爱德蒙看到伊林不愿意,不觉有一丝失望,“那么,我还是再重新买几张护照吧。” “哈,也不用,只要你一会儿答应我个要求!”伊林摇着护照说。 爱德蒙笑得很温柔,他就知道伊林一定不会为难他的。“什么要求?” “你教我易容术吧?” “当然可以,而且十分荣幸~” “那现在就开始吧~爱德蒙,你先把自己化妆成一位可爱的贵族小姐给我瞧瞧~” “……”爱德蒙很后悔刚刚说出的那句“十分荣幸”了。 *** 爱德蒙在等待雅各布消息的几天内,就教伊林易容术和地中海附近几个国家的日常用语。当雅各布带着消息回来见他时,两人正在房间里研究意大利语。雅各布是科西嘉人,会说意大利语和法语,看到他们在说自己的母语,感觉十分亲切。 “唐太斯先生。”雅阁布进了屋,脱下帽子微微鞠躬,“伊林小姐。” “你好,雅各布~”伊林打招呼请他坐下。 雅各布看着爱德蒙,似乎有话要说,神情有些不安。 “雅各布,你打听到了吗?”爱德 蒙已看出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没关系,就在这儿说吧。” “是的,唐太斯先生。我去了你告诉我的几个地址,老唐太斯先生早就去世了,而梅塞苔丝小姐不知去向……” 爱德蒙镇定地听着雅各布讲述他的调查结果,父亲的死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梅塞苔丝为什么会失踪呢? “伊林,你愿意和我一起回马赛吗?”爱德蒙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他们可以化妆进入马赛了。 “该是时候回去了,我也想调查一些事情。”伊林没等他说完已经猜到了,她也想去调查一下入狱前后的事情,艾尔莎给了她身体,她该为这个可怜的姑娘做些什么。起码,害她死去的那个西蒙是不能放过的。 几天后,“威玛夫妇”抵达了马赛港。威玛勋爵头发是金黄色的,上唇留着修剪整齐的髭须,穿着颜色鲜艳的蓝色外套,紫花裤子,白色背心,他的表情严肃,从口音就能听出来是一位英国人。威玛夫人戴着纱帽子,红色头发卷成波浪垂过肩下,穿着颜色淡雅的花裙子,看起来是一位性格稍保守的英国太太。威玛小姐则穿得更时髦一些。雅各布以随从的身份跟着。 伊林一路挽着爱德蒙的胳膊,玛丽和雅各布兴高采烈地走在后边。雅各布和玛丽说话的时候,不时地挠头,从下船到旅馆的一路不下十几次。他似乎对玛丽很有好感,在船上的时候就一直照顾晕船的玛丽。 伊林把他俩的动作尽收眼底,笑着对爱德蒙说,“爱德蒙,你觉不觉得雅各布与玛丽有些相似之处?” 爱德蒙微微一笑,“两人都有着忠诚善良的品质。”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他们简直是天生一对~” “你们女人好像从生下来就有对这种事情敏感的神经。”爱德蒙说。 “这个我承认~” “伊林,咱们现在是威玛勋爵夫妇,现在到了马赛就不要叫我的名字了。” “那我要叫您什么呢?”伊林问。 爱德蒙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是“丈夫”,脸上微微发热。但他很快说道:“……还是叫威玛先生吧。” “好的,威玛先生~”伊林痛快地答应。 他们来到马赛一间高级旅馆定下了几间最好的房间,马上就被当做贵宾一样的接待。 玛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像公主一样的大房间,“伊林,我不是在做梦吧?” “ 傻玛丽,以后我会让你像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那样的生活。”伊林笑着说。 玛丽脸红红地,“可是,我该做些什么?” “做你喜欢做的事情,玛丽,你可以慢慢去想,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一份让你愿意为之付出又能从中获得快乐的事业。”伊林把玛丽按到铺着天鹅绒垫子的沙发上坐下,“目前,你先休息好就可以了~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去建造属于我们的家~” “嗯!”玛丽欢喜地点头。 “爱德蒙,你要去以前的房子吗?”伊林回房时,正看到爱德蒙走出房间。 “是的,伊林,我想去看一眼。”爱德蒙的脸色比平时更苍白。 “我陪你吧?”她不放心他这样子,有她在起码可以安慰他一下。 爱德蒙接受了伊林的好意,有她陪着令他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他最近似乎已经习惯了伊林的陪伴。 他们一路步行,来到顺着诺黎史街,又转入梅兰巷。唐太斯每迈出一步,往事就从尘封的记忆中跃上眼前,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从法老号船上下来的日子,他满怀喜悦地回家见他的父亲。可是现在物是人非,每一棵树、每一条街都和从前一样,但在家里编着牵牛花棚等待他归来的老人却不在了。当他走到他父亲从前住过的那座房子前面时,几乎要站不住了。伊林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像要给他力量般地,爱德蒙还给她一个神情惨淡的感谢的微笑。 爱德蒙站在小楼下面,对着楼上的父亲的房间窗口凝视了许久,那里曾经开满了牵牛花,但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木头花架,“我们上去看看吧。” “爱德蒙,不要勉强。”伊林担心地说,她第一次见到爱德蒙如此伤心,他从来都把这种情绪隐藏得很深,她真不忍心看到爱德蒙这样子。 “我想再看一眼。”爱德蒙坚持道。 “好吧。”伊林只好陪着他进了小楼。 这是一栋老旧的房子,里面十分阴暗,伊林想象着爱德蒙曾经在里面生活的样子,那时他是一个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笑容的水手,有他住在这里的时候,这栋房子一定会比现在有生气吧。他们走上了黑暗的楼道,来到一扇小门前,爱德蒙敲开了门,房客是一对刚搬进来不久的青年夫妇,他们紧张地看着来人,伊林请求他们参观一下房间,他们疑惑着答应了。 房间里已找不到一点儿老唐太斯留下的痕迹了。爱德蒙虽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感情, 但当他一想到父亲曾躺在这里呼唤着他的儿子的名字而断气时,他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涌满了泪水。伊林擦了擦自己已经湿润的眼睛,轻轻地抚着爱德蒙的背,那对青年夫妇看到这位面色严肃的英国人泪流满面,觉得很惊奇,但他们能感到他神情的庄严,就没有去问他原因。 他们离开时,楼下的一间房门是开着的了,淡淡的光线从门里射到走廊上,灰尘在光线里漂浮着。一个男人靠站在门边,肩上搭着一条软尺。房里传出一个女人低沉的咒骂的声音,那男人愁眉苦脸地看了一眼爱德蒙他们。爱德蒙在看到他的一瞬怔住了,伊林不解地看着那个男人,看到软尺时才突然想到,他大概是爱德蒙的老邻居,卡德鲁斯,一个裁缝。伊林蹙眉,他怎么会在这里?卡德鲁斯按剧情现在本该去开客栈的,她有些担心,爱德蒙刚刚的表现会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威玛先生?”伊林低声呼唤爱德蒙。 “哦,是的。”爱德蒙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慢慢走到了卡德鲁斯的面前。“请问,您是这里的老住客吗?” “是的,住了二十多年了。”卡德鲁斯看到对方穿着打扮是个有身份的人,马上站直了,换上毕恭毕敬的态度。 “那您一定认识一位曾经住在楼上的叫唐太斯的青年。”爱德蒙用英国腔的法语问。 “当然,您认识他?……我们曾经是好朋友。”卡德鲁斯瞪大眼睛,说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心虚地降低了音量。 爱德蒙注视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显然,他没有认出自己。腾格拉尔和弗尔南多写告密信的那天,卡德鲁斯和他们在一个酒桌上喝酒,他一定知道什么。爱德蒙决定从他口中求证,究竟他与法利亚神甫的推断是否正确,他是不是真的被那两个人陷害,而梅塞苔丝又去了哪里? 28.真相 “您是?”卡德鲁斯问道,他不认为唐太斯或是他父亲老唐太斯可能有什么外国朋友,而且这位英国绅士看起来还像是很有身份的人。他的裁缝店生意越来越不景气,虽然这位先生看起来不会在这种小店做衣服,但他不想放过任何做生意机会。 “我是威玛勋爵,这位是我的夫人。”爱德蒙介绍道。“我是唐太斯的朋友,想打听一些事情。” “哦,我叫做卡德鲁斯,见到您很高兴,阁下。您问对人了,我和他做了多年的邻居,他的事情基本都知道!可怜的唐太斯,他坐牢后,我还一直帮他照顾他的老父亲。”卡德鲁斯说,脸上却没显出更多的怜悯的表情。“请进,请来我的店里坐着说吧!” “好,谢谢。”爱德蒙和伊林进了他的家。这是一间比老唐太斯家稍大的套间,屋里散落摆放着一些布匹和衣服模子,卡德鲁斯的老婆闻声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原先应该是有几分姿色的,但现在满面病容,表情呆滞,嘴里还嘟嘟哝哝地。 “回去,卡尔贡特娘们儿,这里没你的事!”卡德鲁斯冲她吼道,然后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威玛夫妇说:“她这里有点问题,不用管她,我们谈我们的。” 卡德鲁斯的老婆咒骂了几句,回了屋子。卡德鲁斯让爱德蒙和伊林坐在小餐桌边,开始了他们的谈话。 “您说您认识唐太斯,他现在怎么样了?”卡德鲁斯不安地问。 “他死了,死在牢里。”爱德蒙说。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卡德鲁斯脸上这才露出深深的害怕和自责。 爱德蒙接着说,“我曾经进过监狱,在里面认识了他,受过他很大的帮助。他死之前,说他有两个遗憾,一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抓进监狱,二是有些朋友想报答。后来,我有幸出狱,为了报答他曾经对我的帮助,我决心帮唐太斯完成他的心愿。我想你一定认识那些朋友。”他说着拿出一颗大钻石,在窗子透进的光线下缓缓转动,它闪亮的光刺伤了卡德鲁斯的眼睛,但他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它。 卡德鲁斯咽下一口口水,急忙点头。“他的朋友我都认识!” “他提到的朋友分别是卡德鲁斯,弗尔南多,腾格拉尔,还有他的未婚妻梅塞苔丝。”爱德蒙说,“你们会得到这颗钻石,你是其中之一,你可以分得其中一份。” 卡德鲁斯露出了一个贪婪的笑容,“不,您错了,只有我算是他真正的朋友,其他的人都背叛了他。” “哦?”爱 德蒙问道,“怎么说?” 卡德鲁斯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钻石,“我知道许多秘密,还知道他为什么会坐牢。如果我证明了他们不是他的朋友,这颗钻石就全部归我吗?” “是的,只有朋友才可以得到它。” “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您,但您一定要保证不说出去这是我说的,因为他的那些仇人现在都成了有权有势的人,只要他们一句话就可以要我的命。” “我答应你,我只是来完成可怜的唐太斯的心愿的。” “好。”卡德鲁斯开始讲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伊林一直不安地听着,她在爱德蒙耳边耳语了一句,打了个招呼走出房间。 伊林来到楼上,再次敲开了年轻夫妇的门,那妻子打开门,“您还有事吗?” “是的,我有个请求,虽然有些失礼,但保证会对你们有利的。”伊林急着说,她要保证爱德蒙刚刚的举动不被传出去,如果被卡德鲁斯知道,恐怕总有一天他会猜到他的身份。 “您请进来说。” 伊林走进屋子,“是这样的,你们看到了,我的丈夫,他对这间屋子有着很深的感情,他的最亲密的朋友曾住过这里。你们是否愿意把这间屋子转租给我们,当然,我会给你们一笔补偿,让你们可以在更好的地段租一个大房间。”这个条件对于新婚夫妇,无疑是个很有力的诱惑。她又补充道:“但是,有个条件,你们必须今天就搬走。” 那妻子看了她的丈夫一眼,两人都有些心动,她丈夫问道:“你会马上付给我们现钞吗?” “当然!”伊林打开手袋,从钱夹里取出一沓钞票。 “哦,我们现在就收拾行李!”那妻子欢快地拽了拽丈夫的手臂。 就在伊林忙着与那对年轻夫妇办理转租手续的时候,爱德蒙正承受着有史以来最沉重的打击。 “梅塞苔丝因为爱德蒙被捕,受到了打击,最初万分绝望。她曾去向维尔福先生求情,尽心照顾唐太斯的父亲。连老唐太斯也不断地对她说爱德蒙已经死了,不然他一定会回来的。我想这个姑娘到最后也绝望了。”卡德鲁斯说。 “老唐太斯去世的六个月以后,她嫁给了她的表哥弗尔南多。”卡德鲁斯继续说,“婚礼就在阿歌兰史教堂里举行了。” “正是她要和爱德蒙结婚的那个教堂,”爱德蒙喃喃地说道,“只是换了一个新郎而已。‘frailty,th ynameiswoman’”(注) “那么你知道老唐太斯是怎么死的?”爱德蒙沉默了一会儿问。 “死于饥饿。”卡德鲁斯说。 “饿死的!”爱德蒙失声叫道。“不可能,噢,这太不可能了!” “他拒绝别人的帮助,一点点地卖掉他所有的东西,换钱来买吃的。后来他终于山穷水尽了,我把莫雷尔先生和梅塞苔丝找来了。梅塞苔丝希望能把他带到她家里去。但老人就是不肯,并且大哭起来,于是梅塞苔丝就留在他的床边,莫雷尔先生给他留了一些钱。但老人借口有肠胃炎不肯吃任何东西。终于绝食了九天以后,死了。” “这实在太可怕了。”爱德蒙的手在发抖,伊林回来了,她察觉到爱德蒙的变化,她站在他的身边,手扶着他的肩,让他平静些。 他们一起听完了卡德鲁斯后面的话:腾格拉尔在战争中倒卖物资发了财,弗尔南多在战争中发迹成了军官,他们都成为了巴黎社会的上流人物,梅塞苔丝也成了巴黎最出风头的贵妇之一。 爱德蒙听着卡德鲁斯详细的叙述,不禁感叹:如果不是他得到了神甫的遗产,那么,他将像一只蝼蚁般默默地死在牢里,而他的仇人们却得到了财富、荣耀、家庭! 卡德鲁斯如愿得到了钻石,伊林搀着爱德蒙走出旧房子。 “爱德蒙,你不要紧吧?”她查看冷着脸的爱德蒙,好像刚刚的谈话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他们站在晴空下,可好像身边的景物完全变成了灰色,伊林把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他的皮肤异常冰冷,好像血液都凝固了。 爱德蒙缓缓看向伊林,眼里的悲伤像黑暗的湖水几乎要将她也淹没,“……伊林……我的父亲是饿死的……”他曾以为父亲是病死或老死,但饿死这种事情是他想都想不到的,就连动物,也不应得到这种待遇。 “别说了,爱德蒙……”伊林抱住他,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抚着他的背,“只要记住你的父亲是爱你的,他在天堂看到你出狱一定会高兴的,你不希望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而难过吧……” 爱德蒙闭上眼睛,许久,他抬起头,“你说的对,我要为了父亲而坚强。” 伊林看着他的眼睛,这一次,她看不懂了,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扇铁门,将他的情绪挡在了里面。“爱德蒙……”伊林只觉得心好痛,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掏空了一样。 *** 那天之后的爱德蒙仍然像以前一样温文有礼,但伊林却能看出他比先前消沉了许多,虽然他还会微笑,但微笑时眼里几乎没有了快乐。那个曾经与她一起上岛寻找宝藏的、还有一些热血和彷徨的水手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坚定了复仇的决心。爱德蒙派雅各布找到那栋房子的房东,以雅各布的名义秘密买下了整幢小楼,老唐太斯的房间不允许再被出租。 “爱德蒙,陪我去看看葡萄园吧?”伊林问,她并是不着急买葡萄园,只是为了让爱德蒙散心而找的借口。 “葡萄园?”爱德蒙突然有些失落。“你已经决定要买了吗?” “不,只是看看而已~”伊林说。 “好吧。”爱德蒙答应。 伊林与爱德蒙坐上马车,这是一辆四轮轻便小马车,橘色的车身,内里装饰明快而简洁,她特别地挑选了这样一辆马车,为了使爱德蒙心情好些。 “我很喜欢这辆小马车,像童话里用南瓜变成的一样。”伊林笑着说。 爱德蒙动了动嘴角,“你也喜欢童话故事吗?” “每个人都喜欢吧?至少曾经喜欢。历经磨难的王子最终娶到了公主,过上幸福的日子。” “但愿王子们都能娶到公主,而不是半路被恶龙吃掉。”爱德蒙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悲观了。” “有吗?”爱德蒙皱眉。 伊林所说的葡萄园在马赛不远处,一个花岗岩和片麻岩质土质的山坡上,这里临近地中海,不仅有充足的阳光,还有干燥的西风。 他们下了车,走进田间,行走在一排排的葡萄架之间,满眼的绿色果然能使人心情变好,闻着泥土和树叶的清香,爱德蒙也被这生机盎然的天地感染了,暂时从痛苦中脱离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这句话引自莎士比亚的《哈默雷特》一剧中的一句台词。意为:软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 为了不浪费大家的点数,卡德鲁斯的话里省略了唐太斯坐牢的原因,下面补上,给没看过原著的同学~! 剧情提要:腾格拉尔与唐太斯在一条船上工作,他嫉妒唐太斯即将当上船长。一天,他与卡德鲁斯在酒店喝酒的时候,遇到了弗尔南多。弗尔南多的求爱刚刚被梅塞苔丝拒绝,对爱德蒙恨之入骨。腾格拉尔叫弗尔南多一起喝酒,酒桌上,腾格拉尔写了一封告密信,说爱德蒙身上有一封拿破仑的谋反 信。弗尔南多把这封告密信投了出去。 在爱德蒙婚礼的现场,他被士兵抓走了。检察官维尔福本打算无罪释放唐太斯,但当他看到那封谋反信的时候,发现原来是拿破仑写给自己父亲的。唐太斯并不知道信的内容,但维尔福害怕他偷看过信,于是把他投入了监狱。 梅塞苔丝是孤儿,弗尔南多是梅塞苔丝的表哥。他们生活在马赛的迦泰罗尼亚小渔村,他们属于西班牙人的后裔。弗尔南多当上军官之后,改名叫做弗南。 莫雷尔先生是唐太斯的船主,在唐太斯坐牢的期间,他曾经向维尔福求情,但反遭牵连。他也一直帮助老唐太斯。 29.葡萄园 葡萄藤在木架上蔓延攀附,每列藤架都延伸得很长,从平地绵延到周围的山丘上,一排排葡萄树就像梯田一样梳理得整整齐齐,又像一波波绿色的波浪铺向四面八方。 爱德蒙与伊林置身其中,轻风吹过他们的发梢衣角,这个纯色的世界是如此的让人心神宁静,一时间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好像语言会影响他们的细微感觉,就像在听最美妙的音乐时不想被打扰一样。 葡萄园没有任何围栏,谁都可以进入,偶尔会看到一两个工作的农民,他们大概是习惯了陌生人的到访,热情地问候爱德蒙与伊林。这里经常有浪漫的情侣在此散步,因此,他们大概也被当做了热恋中的情侣。 伊林找到了一处干净的大石头上坐下,这里有两三块圆形大石头,表面都很光滑,可能平时经常被人们当做凳子坐。“我简直不愿意离开了。爱德蒙,你动心了吗?愿不愿意也和我一样,找个世外桃源安居?” “有一天,一定会的。”爱德蒙说。 “有一天……”伊林不知道那会是多久以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我们走吧,我想去问问这里是怎么出售的。” 爱德蒙默默地起身,一种难以形容的焦躁感逐渐取代刚刚的愉悦心情。 葡萄园的最中央位置有一幢红砖外墙的双层别墅。别墅建造工艺考究,风格简约,楼下是个很大的花园,入口附近竖着一块铜标牌。 两人向着房子走去,伊林沿着小径在前边轻快地跑着,不时地转身看向爱德蒙,冲他挥手招呼他,爱德蒙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走着。 他们没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不远处小丘上站着的一个人眼里,这个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稍长的浅金色头发梳理得很随意却没有凌乱感,蓬松的刘海下是一双迷人的灰色眼睛。他的眼里盈满笑意,手里的炭笔飞快地在画板上速写出了一个年轻女人在田间奔跑的样子。 伊林已经跑到了别墅前,爱德蒙被她落下了一段距离,等到他走近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花园的小木门。 “你在哪里找到的广告,它是和葡萄园一起出售的吗?”爱德蒙问。 “是的,在报纸上看到的,却没想到它会这么漂亮。我们过去看看吧,里面应该有人。” “好。” 房子周围只有一圈低矮的木制围栏,被漆成了白色,是伊林最喜欢的田园风格。 “这里人烟本就稀少,用这么 低矮的围栏就更不安全了。”爱德蒙说。 伊林笑道:“谁会在这么美的地方犯罪?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存在吧。所以篱笆低矮自有它的道理。” “犯罪总是无孔不入的。”爱德蒙说,“女孩们单独住这里很让人担心。” “你说的对,不过围栏可以加固,这都是小问题,毕竟其他方面都很完美~” 爱德蒙语塞,他看着兴冲冲地走进花园里的伊林,难道她不想和他去旅行了吗? 别墅的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你们好,我是这里房东的代理人,你们要买房子吗?” “我们看到广告,您这里要出售?”爱德蒙问。 代理人似乎很高兴有人来看房子,马上热情地请他们进了房子里。房子内部装饰依然温馨,一切都符合伊林的心意,她几乎想要立即拥有它了,爱德蒙看着伊林喜爱地摸着壁纸的样子,不觉皱了眉头。 “阁下,我带您上楼看看吧,您一定会喜欢的。”代理房东看到爱德蒙似乎对房子不感兴趣,急忙使出浑身解数来推销。 爱德蒙跟着代理人上了楼,伊林还在下面的大厅里流连着,房间里的家具一应俱全,完全看不出是闲置的房子,大概平时一直都在仔细打理。大厅里有一个大架子,陈列着许多工艺品,一盏摆在不起眼位置的烛台引起了她的兴趣,烛台上的陶瓷装饰,很有中国味道。伊林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很喜欢,马上走近它细细地欣赏起陶瓷上的花纹。 “您也喜欢这烛台吗?”一个声音问道,伊林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短外套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画夹。 “是的,这牡丹花纹很美。”伊林说。 男人笑着走近她,“您也喜欢这种东方风格?这烛台也是整间房间里我最喜欢的,看来我们有着共同的喜好。” “您也是来看房子的吗?”伊林问,这个人看起来与她见惯了的那些绅士不同,浑身散发着慵懒随意的气息,更接近现代人的感觉,让伊林觉得很亲切。 “可以这样说,我已经在您之前来看过了。” “那么,您背着画夹来看房子?不会是要把它画下来吧?”伊林笑着问,她曾经是艺术特招生,看到画夹让她想起她从前背着画夹去学画的日子,穿越之后,以前的生活离她越来越远,恐怕再过几年自己都要忘记了。 “我听说这里风景优美,就拿着画板,想着 也许能用上,让您见笑了。” 代理房东将爱德蒙从二楼的一间房中领出来,爱德蒙在二楼的扶手处正好能看到伊林与一个陌生人谈笑风生。 代理房东还在介绍:“阁下,这里有两间卧室分处两端,您和夫人可以一人一间,每间卧室都有独立的楼梯下到园子里,您知道的,这种设计有多方便!您可以独自约见客人而不受打扰!”他对爱德蒙挤挤眼睛,这楼梯在当时主要是用来会见情人的。很多贵族夫妇都有各自的情人,特别在巴黎,几乎以此为荣。 “约见客人而不受打扰……”爱德蒙听了这句之后,本就皱着的眉毛皱得更厉害了。他又看看楼下的两个人,伊林在和一个陌生人说什么?在他的眼里,那个男人不够庄重的外表看起来很轻浮,加上他笑眯眯看着伊林的样子让爱德蒙很不舒服。可在伊林的眼里,他穿得只是比较“休闲”而已。 代理房东还想领爱德蒙参观,可他已匆匆向楼下走去,来到伊林面前:“夫人,这位是?” 听到爱德蒙这么叫她,伊林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已开始发烫。 男人对爱德蒙笑道:“请原谅,我还没有自我介绍,肖恩·伍德。”他说着向爱德蒙伸出手。 爱德蒙与他握手,“威玛勋爵,这位是我的夫人。” “伍德先生也是来看房子的~”伊林解释说。 “看来好的东西总是很抢手。”爱德蒙和伍德说话的语气要比平时重,但伊林的脑子里满满地都是那句“夫人”,根本没察觉到。 “不错,这里实在太美了。恕我冒昧,两位是英国人吗?”伍德问,他听到他们不纯正的法语。 “是的。”爱德蒙回答。 “太巧了,我也是,怪不得看到你们就觉得亲切。”伍德笑着,改用英语说:“两位是来旅行的吗?” 伊林不禁汗颜,这下撞到枪口上了,她可不要被拆穿啊! “是的。”爱德蒙用纯正的英语说,“我们来旅行,可我的妻子完全被这里吸引了,想买一所房子留作度假用。” “那真不错。”伍德说,“你们现在住在马赛吗?” “是的,暂时住在马赛城内,不过很快就要离开了。” “可惜,这是多么奇妙的巧遇~如果你们能多停留一些时间的话,我们还可以一起聚聚呢!”伍德说。 “真遗憾。”爱德蒙微笑说。 伍德看了一眼怀表,“不好意思,威玛勋爵、威玛夫人,我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再见,伍德先生。”伊林用英语说,还好,只说一句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伊林目送伍德迈着悠闲的步子离开,一点不像有急事的样子。她问代理人,“伍德先生想买这栋房子吗?” “他正在考虑中。所以说,这里是相当抢手的,先生、夫人,你们要想买的话可要早点决定!” “这庄园属于谁?”伊林又问。 “这是贝特朗家族的产业。”代理人说,“前房主贝特朗先生不久前意外身亡了,他的家属托我帮忙把房子卖掉。” “哦。”伊林随便答应着,她的心思已经不在房子上,爱德蒙的脸色越来越不好。 “我们回去吧?”伊林问。 “好。”爱德蒙马上答应。 回去的路上,爱德蒙又有些愧疚,他不该让伊林扫兴,那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庄园,她又是那么的喜欢。 伊林回去后就没有再提葡萄园的事情。但爱德蒙最后还是决定买给她,他想过几天,处理完一些事情之后,就去买下小庄园给她个惊喜。 第二天,爱德蒙来到了莫雷尔父子公司,这里是他的老船主莫雷尔先生的公司,曾经一度非常兴旺,可是现在门可罗雀。爱德蒙从大窗子里看到了办公室里的莫雷尔先生时不禁激动万分,爱德蒙入狱时他才三十多岁,现在已经五十多了,他正抓着自己花白的头发看着面前办公桌上的一堆单据叹气,显然正在为不景气的生意发愁。爱德蒙忍住了立即冲进去与他握手的激动心情,进到了旁边的一间公司里打听情况。 当爱德蒙回到旅馆时,已经是当天下午,雅各布正在他的房间里等候,爱德蒙的房间是套间,雅各布就坐在客厅的一个小沙发上,看到爱德蒙进来他,他马上站起来,“唐太斯先生。” “雅各布,我又有事要麻烦你了。”爱德蒙说。 “是,唐太斯先生。” 爱德蒙大步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的是一条船的船只构造图,用小字在船体的各部分做了详细标注,“雅各布,你来看。” “这是一条货船,您又想让我去订做船只吗?”雅各布问,他昨天才刚刚帮爱德蒙定制好了一艘豪华小艇。 爱德蒙很高兴雅各布这么快就能理解他的意思,“没错,这次不仅是做 船,还要放上货物。”爱德蒙把他的要求详细地告诉了雅各布。他刚刚听说法老号遇险沉没了,所以莫雷尔先生才那么忧虑。这条船对于爱德蒙有着重要的意义,是他珍贵的过去的回忆,他要做一条一模一样的船送给恩人。“雅各布,你把订单交给船厂之后,再帮我调查一下莫雷尔公司的账务情况,给我一份所有债主的名单和欠款项。记住,不要说出我的名字。” “好的,唐太斯先生。”雅各布说着收好草图。 爱德蒙去到伊林的房里,敲门却没人答应,于是去问玛丽:“玛丽,伊林不在房间,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她不在吗?她没有和我说。”玛丽想起什么,“对了,上午有人给她送来一封信!” “信?”爱德蒙更觉得奇怪了,他们用的是化名,怎么会有人送信给她?强烈的不安浮上来,“玛丽,你有伊林房间的钥匙吧?” “稍等,先生。”玛丽急忙找到钥匙,她看到爱德蒙的不安,才发觉自己是多粗心,伊林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 他们打开了伊林的房间,信还放在桌子上。是用一个精致的大信封装着的,爱德蒙拿起信封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它,现在已经不是注重礼节的时候了!信封里装的不是想象中的信,而是一副小画,一名女子在葡萄园中轻快地奔走。 玛丽也看了一眼画,很普通的画,而且还画得不错,但为什么唐太斯先生的脸色发青像要杀人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伊林站在门口,生气地问,她已经看到了爱德蒙与玛丽在看她的信,她是最不喜欢别人窥探她的隐私的。 “对不起,我以为你出了危险才看的。”爱德蒙说。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没礼貌,不管初衷是什么,他的确侵犯了伊林的隐私。但一股无明业火已经在胸口升起,烧得他难受,画上的人影和页角上肖恩·伍德的签名不断在他脑中晃动。 作者有话要说:小歌感冒了……眼睛疼流鼻涕……555……在大脑缺氧的情况下写完了……好吧,伯爵要吃醋了 30.私人空间 “玛丽,你先回房吧。”伊林说。玛丽正可怜兮兮地一会儿看她一会儿看爱德蒙,显然是怕他们起冲突。 “伊林,是我打开的房门,你不要生气……”玛丽急忙说。 “玛丽,我知道了。”伊林尽量把声音放柔安慰她道。 “好吧,伊林……”玛丽从她身边低着头走了出去关上门。 伊林慢慢走近爱德蒙,他仍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伊林从他手里轻轻抽走那张画,放回到信封里,缓缓道:“爱德蒙,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可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是我的家长。我们彼此都需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不是吗?” 爱德蒙的心抽动了一下,他看得出伊林的生气。他们先是一起坐牢,重逢之后就一起挖宝,目前还在假扮夫妻,一直都是亲密无间地互相扶持,以至于让他忘记了他们都是独立的存在。她突然的话让他幡然醒悟,她并不附属于他。但爱德蒙仍不愿意看到伊林有任何危险,即使她要生他的气也要问:“伊林,你是去见那个伍德了吗?” “我没有去见他,即使去见他也不需要向你汇报,对吗?”伊林蹙眉,爱德蒙的话让她产生了抗拒感。 “是的,可是你突然收到一封信,又没告诉任何人去哪里就消失不见了,我太担心了!”爱德蒙有些激动。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我出去的时候想告诉你,可是你已经不在房间了。你看,你单独出去不是也没和我打招呼么!”伊林的确去敲了他的房门,可爱德蒙已经离开了。 爱德蒙有些气馁,伊林说的有道理,但他依然不放弃自己的观点,“可你毕竟是女孩,总是更容易遇到危险。” “爱德蒙,我们从在伊夫堡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无话不谈了,我一直以为你了解我。但我开始怀疑了,难道你到现在仍认为我是一个做事没有分寸的小女孩吗?” “不,你机智、勇敢,但我只是怕……”爱德蒙欲言又止。 “怕什么?”伊林还没见过爱德蒙这么犹豫不决,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激动? “怕你被人骗……”爱德蒙说这句话时不敢看她的眼睛。 “被人骗?”伊林的目光落到信封上,又疑惑地看向爱德蒙,气得笑道:“难道你是怕我被伍德欺骗?” “他看起来不是个很可靠的人,竟然查到了我们的住处,还送信给你,难道不正说明他有某种居心吗?”爱德蒙知道这样说很无礼 ,但他和伊林之间从来都是有话直说。 伊林觉得他担心的理由太主观,原来这么激动的原因是针对伍德,但出于他是关心她的目的,她还是耐心地解释了:“既然你这么纠结这件事,我就讲一下经过。上午,他的仆人来送信给我,同时询问我有没有购买山庄的意向,伍德先生的意思是怕夺人所爱,如果我打算买的话,他就不准备买了,就是这样。另外,你根本没去了解伍德先生就做出那样的结论未免太草率了,我自己有分辨好人坏人的能力。你说他有某种居心,是指他会诱惑我吗?别忘了,我在他面前还是威玛夫人的身份。” 爱德蒙觉得自己要无法呼吸了,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不起,我不该指责伍德先生,也不该无礼你干涉你,伊林,原谅我好吗?” “爱德蒙,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是你突然不再理解我让我有些难过。”伊林勉强地笑了笑。 爱德蒙无声地叹了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伊林说:“今天我去了报社,查了我入狱前后马赛的新闻。” “发现了什么吗?”爱德蒙问。 伊林让爱德蒙坐下,给他讲了自己的发现。她没有看到关于她的新闻,但查到了审讯她的检察官名字叫贝特朗。她询问了报社的人关于他的信息,没想到这位检察官就在前不久被人谋杀了,更巧合的是他就是伊林想买的那座葡萄园的主人。 “这样的话,我更加不可能买下那个庄园了。”伊林说,她怎么可能住进仇人住过的房子里。“你也记得吧,那个卖房子的人曾经说过,说前主人意外身亡了。” “记得,当时我们并没在意。那么他为什么被谋杀?”爱德蒙感到奇怪。 “他被发现死在一名妓_女的家里,妓_女被刺成重伤,发现的第二天也死了。这事成了悬案,而那个女人是马赛的一名高级妓_女,很多大人物都是她的座上宾,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是伊林从报社记者的口中探听到的,一些细节没有被报纸披露。 “那个抓你的西蒙呢?”爱德蒙问,“你查到他现在在哪里吗?” “我还没有来得及查,刚刚得到贝特朗的消息就急着回来找你了。”伊林说。 “让我帮你查吧,伊林,你被他认出来就不好了。” “谢谢,爱德蒙,可我不想麻烦你,你最近也很忙。” “伊林,别忘了我有雅各布帮我呢。我想我们 之间不需要客气。你刚刚说我不理解你,希望你也要理解我想帮你的心情。”爱德蒙微微一笑。 “好吧,这么快就被你反击了~”伊林无奈地耸肩,看来他们还真是被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那么,你会回复伍德先生不准备买庄园了,是吗?”爱德蒙问。 伊林揉揉太阳穴,爱德蒙今天怎么了?怎么就和伍德较上劲儿了?“我会回复他的。” 得知伊林还会和伍德联系,爱德蒙又开始心烦意乱起来。为了保持自己不再做出不得体的行为,他很快告辞走出了伊林的房间。 爱德蒙仰着倒在自己的床上,整理混乱的思绪。他已经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可为什么会对伍德有偏见?想到伊林和他谈话时那种轻松的发自内心的笑容,爱德蒙心里凉凉的。“我一定是不知不觉中把她当做了保护的对象,把自己想成她的保护人了。”爱德蒙心想,“这大概是坐牢时就养成的习惯。她说的对,我们已经有了自由,相应的,也应该有自己的空间了。” 伊林再次拿起那个信封,把画抽出了一半,想想又放了回去,把信封夹到了几本书之间。 晚餐时,雅各布被笼罩在一层灰色的阴郁的氛围中。伊林和爱德蒙今天都很沉默,玛丽也无精打采。雅各布好不容易有时间和他们一起吃饭,得到了见玛丽的机会,不想白白浪费,于是费尽心思找了几个有趣的话题,却都没引起太大的反应,最终他成了饭桌上最郁闷的人。 用餐快结束的时候,玛丽对愁眉苦脸的雅各布动了动口型:“一会儿找我……” 雅各布点点头,终于高兴起来。 饭后,伊林放好餐具说:“玛丽,一会儿陪我喝茶吧。” 爱德蒙也说:“雅各布,一会儿来我的房间喝一杯。” 玛丽与雅各布可怜巴巴地对视一眼,只得各自作陪去了。 玛丽看着发呆的伊林问,“伊林,你还在生唐太斯先生的气吗?你不要怪他,当时连我都吓坏了,只想知道你去了哪里。” “没有,我没有生气。”伊林笑笑,“玛丽,和我说说你吧,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伊林,我还和以前一样,愿意一直陪着你。” “那么,雅各布呢?” “哎呀,你在说什么!”玛丽脸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近约会越来越多了。” “只是散步而已……” “如果让你在我和雅各布之中选一个人留下陪你,另一个离开一年,你会选择谁?”伊林问,说不定玛丽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应该提醒提醒她了。 玛丽想了一会儿,“我谁都不想离开,我不选。” “你看,你已经喜欢他啦!”伊林大笑。 “才不是呢,和你分别一年也会想念你的啊!”玛丽辩解道。 “好吧,好吧,等你喜欢他更多些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你再取笑我我就不陪你喝茶了!” “哦,玛丽,不要生气,会出皱纹的,到时候雅各布就不喜欢你啦!” “伊林!” “哈哈哈~” 她们的笑声传到隔壁的房间里,爱德蒙往嘴里送了一口酒。 雅各布坐在他对面,手里握着杯子,想像着玛丽的笑脸,心想:“要是唐太斯先生早点放我走,说不定还能有时间见见玛丽,现在他只喝酒不说话,连看都不看我,为什么还要我陪着啊……” “唐太斯先生,你有什么愁事吗?”雅各布开口问道。 “愁事?没有。”唐太斯否认,脸却冷冷的。 “那您为什么一直喝酒不说话?您今晚为什么不和伊林小姐一起?你们平时不都是一起喝茶吗?” 爱德蒙觉得他醉了,不然为什么血液好像都集中到心脏了。“难道我们不该有自己的空间吗?”爱德蒙想到这句话,说了出来。 “我不太懂,唐太斯先生。不过我只知道,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感到开心的话,就在一起好了,管他什么空间不空间的呢!”雅各布想到他的玛丽,他是多想去见她啊! 爱德蒙想着雅各布的话,是啊,自己和伊林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开心的。可是,伊林也是这么想的吗?她说要单独的空间,难道是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也许是这样的,就好像现在,她和玛丽在一起也很开心,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他。还有,她说他不理解她……爱德蒙出神地想着,把冰凉的酒杯贴到唇上,仰头又喝下一口酒。 雅各布叹气,看来今天是没希望和玛丽单独待一会儿了…… 在爱德蒙交代雅各布调查莫雷尔公司的债务状况后不久,雅各布就交给了他一份详细列表。莫雷尔公司总共有不到一百万法郎的债务,债务下个月就陆续到期,目前莫雷尔先生只有能力偿还十几万,他 们马上就要走投无路。 雅各布又补充道:“有人正打算收购他的公司,如果把公司卖掉的话,能够卖二十万法郎。” “是谁要收购他的公司?”爱德蒙问,二十万对于这样一个即将破产的公司也算是慷慨的价钱了。 “英国伍德梅西公司,他们想在马赛开一家商行,看中了莫雷尔公司的信誉和良好记录。” 爱德蒙微微颔首,“英国……伍德梅西公司……一个叫肖恩·伍德的人,和这个公司有没有关系?” “您怎么知道?我正想说呢,他是伍德梅西公司的代表,是公司合伙人之一伍德先生的独生子。” “原来如此,你还知道关于他的什么?” “他很少露面,洽谈生意都交给手下去做。另外听说这个人比较奇怪,曾有一次得到封爵的机会,却被他拒绝了。” 爱德蒙皱眉,“雅各布,把上次让你定做的小艇准备好,我们要去一趟意大利。” “好的,伊林小姐和玛丽小姐会一起去吗?”雅各布问。 “我问问她们。”爱德蒙说,同时有些担忧,她会和他一起去吗? *** 伊林调查了西蒙这个人,但所获不多。只知道他曾经是警察队长,在几年前因为玩忽职守被撤职,之后就离开了马赛,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伊林只好把情况告诉了爱德蒙,让他帮忙调查,爱德蒙答应了下来。 线索暂时中断,伊林开始思考起生计问题。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还要照顾玛丽,不可能永远依靠爱德蒙,她需要有份自己的产业,而且是能够有固定产出的。她做了很多设想,葡萄园很美很浪漫,可以酿酒卖,但产出的时间太长,而且与传统的那些酿酒商相比没有竞争力。而且是靠天吃饭,如果气候突变收成不好,她就要喝西北风了,再惨点可能会陪了老本。所以,对于没有经验的她来说,这项产业不能单独做,只能在有一定实力之后,当做附属产业来做。 她也设想过纺织业,她曾帮过斯图尔特子爵规划工厂,对此也比较熟悉,这会是个高产高效的企业,但她对纺织厂无爱,不想每天被机器的轰鸣声包围。 伊林想到自己在监狱的那两年中,常常为消磨时间而想象未来,其中就有一份设想。法国是奢侈品牌的大本营,像爱马仕、lv这些品牌都要十几二十年后才开始产生。作为女人,她也很想建立属于自己的时尚帝国,能成为一代经典品 牌的创始人该是多令人振奋的事情!伊林所学的是广告专业,又熟知各品牌历史,要实现这个梦想很容易,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她需要一名天才设计师!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感冒状态不好,小歌在期待着哪天爆发,好给大家加更~~和男二的戏不会太多,穿插着,主角还是伯爵大人~ 那个,最近jj经常抽,我一般会在第二天白天回复大家的留言~ 感谢灵浠同学的手榴弹,╭(╯3╰)╮ 31.阿尔忒弥斯 爱德蒙想去意大利找一家银行合作,另外他也需要去为真正的自己置办一个合法的身份。他和伊林说了自己的想法,问她是否愿意同行。 “你很快就会回到马赛对吗?”伊林问,她正往杯子里倒咖啡。 “对,我还要回来报答莫雷尔先生。”爱德蒙看着伊林。 “那我就不去了,我帮不上你什么,况且玛丽还晕船。”伊林说。 “好吧。”爱德蒙有些失望,“伊林,你还记得我们的旅行吗?” 伊林抬起头,挑眉道:“怎么会忘记?” “那你还会和我一起旅行了?”伊林蓝色眸子里的希望逃不过爱德蒙的眼睛,他为即将得到的肯定答案欣喜万分。 “当然。不过,你这次不算是旅行吧?”伊林笑道。 “嗯!等我把莫雷尔先生的恩报了之后,我们就开始旅行~”得知伊林还愿意和自己一起,爱德蒙觉得一切的担忧都烟消云散了。 伊林把自己要创品牌的想法告诉了爱德蒙。 爱德蒙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要你想做,我都会支持你的。但你说的设计师要怎么找呢?” “可以在裁缝和工匠中寻找。”伊林说,“我打算从制作皮具开始。先走访一些皮具作坊,聘请一匹工艺比较好的皮匠,在生产的同时选拔出一些有设计天赋优秀的匠人,在设计方面培养他们。之后再指导其他人,将规模扩大。” “很可行,不过利润并不会太大,伊林,我们已经有足够的钱,你不需要如此辛苦。”爱德蒙说。 “这不全是为了钱,而是我的兴趣,让自己有所依附和满足。当看到自己的辛苦有了回报时,会是很有成就感的!我希望有一天,全世界的人都希望拥有一件我生产的商品。”伊林握着双手充满斗志地说。 爱德蒙微笑着看伊林,她说到成就感时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和因高兴而泛着光彩的脸让他随之而喜悦,她总有自己的坚持,总是那么的充满希望。 “哦,爱德蒙,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可是总忘记。”伊林忽然拍脑袋。“你的仇人腾格拉尔,我认识他!” 爱德蒙微微挑眉,“怎么回事?” 伊林给他说了在斯图尔特家见到他的情形,包括后来买机器的事情,还有自己对他的反感。“他现在已经是男爵了,还有一个小女儿。哦,爱德蒙,我是你仇人的亲戚,你是不 是要找我复仇了?”伊林揶揄地笑,端起咖啡。 爱德蒙眨了眨眼睛,“我的底细都被你知道了,只能杀人灭口了。” “噗~”伊林喷了一口咖啡,“有空我教你几个冷笑话,你讲出来估计会冻死人~” 爱德蒙不理伊林的胡言乱语,他已经习惯了。“我都说过了,你是坏人我都不在乎,何况是这种小事呢。这么说,你的舅舅是萨尔维欧伯爵?” “是的,你认识?”伊林问。 “我听说过他,萨尔维欧是很古老的贵族,大概,在以后的调查中,还会遇到这个姓氏。”爱德蒙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伊林想到爱米娜·萨尔维欧,可怜的女人,你很快就要上爱德蒙的黑名单了。 “爱德蒙,你处理完莫雷尔公司的事务之后就去旅行吗?我想在离开法国之前,给家里送一封信,另外附送一些宝石,你能帮我找个合适的送信人吗?”伊林说,那个家只有斯图尔特子爵还对她有些亲情,她想提醒一下子爵,工厂要注意风险,七月革命即将发生。送一些宝石代表她目前很好,不需要再找她了,其实她知道以子爵夫人的性格也肯定不会再找。 爱德蒙答应了她,“如果你想回巴黎看看,我也帮你安排。” 伊林问:“你会去巴黎吗?你……不想去看看梅塞苔丝吗?” 一片阴云飘过爱德蒙的脸,“不,我不想。” 伊林替爱德蒙难过,“为什么,你爱了她那么多年,为什么不去见她一面,了结自己的心愿也好,难道你还要逃避?一直折磨自己吗?” “伊林……”爱德蒙微微动了动唇,却没再说出什么。 伊林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接受梅塞苔丝已经背叛爱情的事实,他与梅塞苔丝的爱,是他那段“阳光”人生中最深刻的回忆,之后又伴随他在狱中十多年。伊林替爱德蒙心疼,这个伤口难道非得用时间来抚平吗。 *** 伊林再次收到了伍德的信,这次附送了一个盒子,她拆开盒子,里面是那个她很喜欢的烛台。信上写着:“感谢您的成全,我已买下庄园,请收下我的小礼物,希望有幸邀请到您与威玛先生到寒舍共进晚餐。——肖恩·伍德。” 伊林苦笑,既然收了礼物,拿人手短,看来这个约非赴不可了。她与爱德蒙商量了一下,爱德蒙同意过去。伊林最担心的是伍德和他们说英语或是询问他们在英国的状况,她 很怕自己暴露,早知道就不装英国人了,侥幸心理要不得啊。 而爱德蒙则是抱着了解伍德的想法决定赴约的,上次伊林说他不了解伍德就下判断,这次他倒要看看伍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真的是个对伊林有非分之想的纨绔子弟,他一定会让他后悔。 再次来到葡萄园时,伊林的心情已不像第一次那样盛了,想到这里曾经是贝特朗的家,她甚至在跨进那房子的一瞬感觉空气都浑浊了。不过,这样想对伍德先生太不公平了,事实是屋子里散发着鲜花的芳香,伍德先生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欢迎他们。 伊林只好不去想那些不快的事情,让自己去注意那些伍德布置的新陈设。可以说他在装修方面很成功,几乎把屋子里不完美不和谐的地方都改得很出色,伊林感叹他不当室内设计师就浪费了。她已经从爱德蒙那里得知了伍德的职业,真看不出他会是个商人,怎么看他也没有商人那种精明的感觉,倒像个随心所欲的艺术家。他今天穿着倒是很正式,黑色礼服,扣子上系着一条漂亮的金色缎带。 肖恩把两人迎进了屋里,爱德蒙用法语问候他,于是肖恩也就顺着他用法语说话,伊林用搀着爱德蒙胳膊的手捏了他一下表示做得真棒!爱德蒙冲她微微一笑。 肖恩看着两人,有些羡慕,“你们夫妻的感情真好。” “您为什么这么说?”爱德蒙问。 “上次,在葡萄园里,看你们幸福的样子还以为是一对热恋的情侣呢。” 伊林红着脸笑了,爱德蒙也勾了勾嘴角。 参观了一下肖恩的新居,他们来到餐厅。肖恩的管家就是给伊林送了两次信的人,他站在一边伺候客人用餐。 “请尝尝龙虾,这是从英国运来的,不过,就怕会勾起你们的思乡之情。”肖恩笑着说。 “谢谢。”伊林苦笑,好奢侈啊,难道英国龙虾就比法国龙虾好吃吗,这些有钱人原来都这么浪费。“原来伍德先生也是个如此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其实我自己吃东西倒是很随意,经常用面包果腹,但是招待贵客怎么能怠慢呢。”肖恩说。 “伍德先生真是年轻有为。”爱德蒙说,“能够将龙虾运到,还保持新鲜,应该费了不少力气。” “不敢当,因为家父的公司经常往世界各地运货,我占了个方便而已。”肖恩说,“我是懒散的性子,常常被家父骂,从来谈不上‘有为’什么的。” “那您喜欢做什么呢?”爱德蒙问,不出他所料,果然是个纨绔子弟。 “我喜欢寻访各种美好的事物,把他们记录下来。” “你是指绘画吗?”伊林问。 “绘画,雕塑。这几样对于我,就像水对于鱼的重要。” “那么,请一定要让我们欣赏一下您的大作~”爱德蒙说。 “晚餐结束后,我可以带你们去参观一下画室,不过因为是刚刚搬进来,里面还乱得很。”肖恩笑得很灿烂。 伊林觉得伍德是个坦率的人,有时会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稚气,这在这个心理早熟的社会十分稀罕,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饭后,肖恩让伊林挽着自己的手臂,带他们参观了画室,画室非常大,里面摆放着一个大画架,上面是一幅画到一半的油画。 “哦,您画的难道是阿尔忒弥斯与奥利温?”伊林看到画上的人物,身背弓箭的漂亮的女子穿着一件金光闪烁的银灰色衣服,她的头上戴着五彩缤纷的花环,在她的右臂上环着一个银光闪闪的月亮标志。她正捧着一名美少年哭泣,少年的手无力地垂着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这个故事讲的是月女神阿尔忒弥斯的哥哥阿波罗因为嫉妒她与奥利温的爱情,欺骗她亲手射死了自己的爱人奥利温。 “哦,夫人,您一眼就看出来啦!”肖恩显得很高兴,他走到画前说:“正是阿尔忒弥斯,她误杀了自己的爱人,发现时已悔恨不已。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因误会而错失爱情。” 伊林看向爱德蒙。后者的目光已变得凛冽,里面汹涌着的是浓浓的仇恨。她微不可察地叹息,她不该问伍德,这故事正勾起了爱德蒙的伤处。 “阿尔忒弥斯从此再没有原谅阿波罗,也拒绝了所有的求婚者,一直没有嫁人。”爱德蒙低沉着说,他走近画布,看着上面的阿尔忒弥斯。 伊林觉得呼吸困难,房间有些憋闷。她挽起伍德的手臂,“伍德先生,请您带我们看看那边的画作吧。” “请,夫人。”伍德伸手示意,他灿烂的笑容与发色令人感到温暖与放松。 伊林与肖恩走向画室墙角摆着的几幅画,爱德蒙仍站在画架前,他的目光机械地跟随着伊林与伍德,眼里却没有波动,好像思绪还没从远处飘回。 “夫人,您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的,就像阿尔卑斯山上的湛蓝天空。如果有机会的话,请您允许我为您画 一幅肖像。”肖恩注视着伊林的眼睛说。 伊林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向他微微行礼,“谢谢您,伍德先生。” “夫人,您也喜欢绘画吗?” “您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您看到这间屋子的时候,眼里明显有了更多的兴趣。” “是的,我曾经学过绘画,您总是这么观察入微吗?”作为现代人,伊林或多或少地习惯封闭自己的情绪,被人看穿就好像在街上裸_奔一样别扭。 “并不完全是看出来的,更多的来自一种感觉,觉得您和我会成为默契的朋友。” “但愿能有这份荣幸。” 伍德与伊林又聊了几分钟,爱德蒙走了过来,他已经恢复了情绪,“伍德先生真是多才多艺,看来您和我的夫人谈得很投机。” “勋爵先生,我真嫉妒您有这样一位聪慧的夫人,她在艺术上的独到见解,令我耳目一新。”伍德说。 “的确,她在许多方面都有独到见解,令我也自叹不如。”爱德蒙说。 “那我以后可要多多向您请教了。”伍德对伊林微微鞠躬。 伍德的招待很周到,也很有礼貌。除了他偶尔流露出的不愿被束缚的个性显得他缺少一些责任感之外,其他方面都无可厚非,爱德蒙找不出更多的否定他的理由,伊林说得对,他是对他存有偏见。 看着伊林与伍德的谈话越来越投机,爱德蒙有一丝失落,自从他们找到宝藏之后,他忙于各种事情,与伊林谈心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看着伊林年轻的面容,陶瓷一般的皮肤,因热情的笑而微微颤动的双肩,爱德蒙有些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快乐~!多吃月饼哈~! 感谢灵浠同学的地雷(*^__^*) 32.基督山伯爵 伍德让自己家的马车送威玛夫妇回旅馆。在马车里,爱德蒙坐在伊林对面。车厢内比街道上还要昏暗,伊林不时看向窗外,她不是想看夜色,而是想避开爱德蒙那闪闪发亮的眼睛,他从上车就一直在看着她。 “你好像从伍德先生家里出来之后就很高兴?”伊林终于忍不住问道,她觉得爱德蒙今天晚上怪怪的,莫非是被那幅画刺激到了? “有吗。”爱德蒙想了一下,的确,他上车之后,看着站在路边的伍德越来越远,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清爽了,当然也许是因为外面空气更新鲜的缘故。 “还有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伊林不解。 爱德蒙也把目光移到窗外,“伍德先生今天一直在赞扬你,我在想,我已经好久没有对你说过那样的话了,不过你要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你的高贵品格。” 伊林笑了,“你是在赞美我吗?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 “伊林……”爱德蒙的一只眉毛耸起,表情很无辜,“我在你眼里已经那么不堪了吗?” 伊林的心情指数瞬间上升了几格,爱德蒙的话让她感到他还是以前那个温柔的一直支持自己的狱友。她轻轻地摆了摆手,“哪里,你在伊夫堡的时候就没少夸我——”话还没说完,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伊林就感觉好像在坐云霄飞车,整个身子像个枕头一样被丢了出去,只看到爱德蒙微微瞪大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 “啊——”伊林喊了一声,眼前一片黑暗,她的额头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同时听到爱德蒙嗓子眼里低哼了一下。马车又颠了一下,但她的身子已经被爱德蒙稳稳地扶住了,她急忙抬起头,发现爱德蒙眼角晶光闪闪,大概是强忍着泪水,她意识到刚刚的硬东西就是爱德蒙的鼻子。 “你不要紧吧?”伊林赶快伸出手去揉他那完美的希腊式鼻子,这么挺拔的鼻子如果被自己撞塌了,可是天大的罪过! 爱德蒙的鼻子阵阵酸楚,可通过神经传到他脑子里的仅是伊林柔软的手摸到鼻子上的凉凉的感觉。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跑了过来,“对不起,先生、夫人,刚刚路边有几块石头,你们没事吧?”他们走的是从葡萄园到城里的路,路面经常有不平整的地方,因为天黑车夫没有看到石头。 “不要紧。”爱德蒙说着把伊林扶坐好,当柔软的身子离开他胸前的那一刻,他觉得怀里变得空空的、凉凉的。马车夫听到爱德蒙说没事就回去驾车 了。 “疼吗?”伊林咬着自己的嘴唇问,她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很白痴地撞过一次商场的玻璃门,正撞到鼻子,当场就哭了出来,她知道被撞鼻子有多难受。 “没事,”爱德蒙笑着说,他摸了一下鼻子,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一点也不疼。”但他的鼻子好像故意要反驳主人的话一样,一道红色液体流了下来。 “天啊,你流鼻血了!”伊林惊叫道,她坐到爱德蒙的旁边,让他把头稍微仰起,用手帕替他擦掉鼻血。伊林的注意力全在他的鼻子上,没发现爱德蒙的耳朵刚飘过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幸好爱德蒙的鼻子软骨还够结实,流了一点血之后,没有什么大问题,伊林担忧的毁容之类的状况没出现,不然她会在这个没有整形医院的时代自责死。 车夫把他们送回旅馆就告辞了,伊林愧疚地跟在爱德蒙身后走进旅馆。 “伊林,我都说了很多次了,我没事的,千万不要在意。”爱德蒙停下认真地说。 “好吧,希望明天不要淤血之类的……”伊林看着他的鼻子。 爱德蒙冲她微笑告别,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觉得这个夜晚很美好。 第二天,爱德蒙与雅各布按计划动身去了罗马。 伊林留在马赛筹办她的“企业”,她准备先以大型作坊的形式迈出她创业的第一步。玛丽很愿意当伊林的助手,有了她的帮助,她们的效率高了不少。 这个时代还没有形成品牌的概念,伊林也准备向那些创业先驱们学习,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商标。 伊林计划中的皮具项目主要包括皮包、皮鞋,另外还有当时上流社会的必须品——马具。hermès就是靠制作马具起家,马车是人们出行的必须品,因此最豪华的马车除了要配备好马,还需要配备各种精致的配件。试想一下,谁也不想开个法拉利跑车,里面安个木头椅子吧? 巴黎的流行度是最高的,但伊林不想现在就回巴黎,所以只能在马赛找合适的工匠。伊林雇了一辆马车长期使用,她与玛丽一起,寻访当地有名的皮匠,然后再由伊林根据他们的手艺和风格,从中选拔了十名比较优秀的手艺人,这项工作干完就已经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了。工匠中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小店,少数的人是在别人店里帮工,要说服他们到伊林的新作坊里工作是件费力的事情。伊林把招聘工作交给玛丽,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暂时还不能以真面目出现。另一方面是 她希望借此锻炼玛丽的能力,如果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就最好不多了。 在玛丽去说服工匠的期间,伊林开始设计商标。只要把名字的首字母yl设计一下就可以了,她画了好多,却都不满意,想找伍德帮她看看,又怕名字会穿帮。最后,她选了几幅比较满意的设计,让玛丽帮她挑选,两人挑了一个都觉得满意的设计作为logo。 大约用了一周的时间,玛丽终于把所有的工匠都聘请了来,虽然中间不少波折,但她也因此成熟了许多。玛丽每天忙得小脸蛋红扑扑的,圆圆的黑眼睛更加明亮有神,伊林没想到玛丽对这项工作如此热情,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晚上,伊林倒在大床上,身边是账本和设计图,玛丽也累得倒在她旁边。 “玛丽,你喜欢做这个工作吗?” “喜欢,虽然很忙很累,但比以前当女仆有意思多了~”玛丽说。 “你真能干,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这样你和雅各布就越来越般配啦!”伊林用手指刮了下她的小脸。 “伊林~”玛丽还会害羞,但已经不再否认自己的感情,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雅各布了,之前忙碌还好,现在伊林一提,倒让她心里像小猫爪子在挠一般地思念起他。“伊林,你也会很想念唐太斯先生吧?” 伊林想了想,总和爱德蒙在一起,突然分开了当然会不习惯,“我会想,但是和你想雅各布不一样。” “你不承认而已~”玛丽笑着说,“你们可比我和雅各布亲密多了。” “哎,小玛丽,这你就不知道了,亲密不代表就是相爱!” “你就别嘴硬了,我能看出来~你们明明就是相亲相爱的~” “你是爱情小说看过了,亲爱的~”伊林打着呵欠摆摆手,相亲相爱?拜托,这个词来形容她和爱德蒙也太不靠谱了。 玛丽不服地做了个鬼脸。 伊林选了一处厂址,在马赛城里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段,是一栋两层楼。她准备将二楼改成办公室、休息间和培训室,一楼是生产车间。除了聘请了十名高级工匠,她们又聘请了十多名学徒,毕竟将来要大规模生产的,要保证员工的数量。 看到即将投入生产的作坊,伊林和玛丽整天笑不拢嘴,虽然辛苦,但充实无比。 ** 在伊林忙碌的同时,爱德蒙卸下威玛勋爵的伪装,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和雅各布 驾着新做好的豪华小艇来到托斯卡纳。爱德蒙给了政府一笔数额不小的捐款,买下了基督山岛的所有权。之后,他被册封为伯爵,按照他的意思,以基督山为封号,成为了“基督山伯爵”。 办完了这件事,爱德蒙让雅各布先去罗马等他,自己驾着小艇重返了基督山岛。他把船开入了小湾,跳上岸,现在他再也不是逃犯的身份,而是这座小岛的主人。爱德蒙想到他和伊林上次上岛的情形,真可谓狼狈不堪,自己受了伤,还要伊林来照顾。他走过两人生篝火的地方时停了下来,回想到那几天,忐忑和焦急常常像妖怪一样跳出来折磨他,每到他情绪变得不好时,伊林总会适时地安慰他,说些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爱德蒙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许多事,在事后回忆起的时候,才能看得更清楚。多年的相处,只有她能发现他情绪上的细微变化。 基督山岛上到处都留着伊林的影子,她兴致勃勃地拿起枪去打猎结果垂头丧气回来的样子;她坐在篝火旁一边烤肉一边眉飞色舞地讲话的样子;她拿着铲子满心欢喜地帮他挖石头的样子…… 爱德蒙迈着轻快的步子再次进入洞窟,把剩余的宝藏搬到了船舱内特别打造的暗格里。带着回忆回到船上的爱德蒙好像被注入了力量般精神抖擞,他希望能顺利办完事,尽快赶回马赛,回到伊林的身边。 在罗马,爱德蒙与雅各布会和,一起去见鼎鼎大名的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所有者。 当弗伦奇先生听到随从的禀告时,正是快到晚餐的时间,他觉得奇怪,他从没听说过基督山伯爵这个人。既然对方是伯爵,他不会拒绝接待他,但他也不准备在接见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因为他晚上还有个牌局要参加。 “请他进来吧。”弗伦奇先生吩咐道。 基督山伯爵走了进来。他的穿着极其简单,但即使最会吹毛求疵的花花公子也无法从他这一身打扮上找出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他身上的每一件东西——帽子、上装、手套、皮靴都是一流巧手的作品。他对弗伦奇先生微微鞠躬,带着英国人那种冷淡的气质。他的皮肤比一般人都要苍白,但那正是高贵的象征。 “阁下就是基督山伯爵?”弗伦奇被基督山的气质打动了,连语气都分外尊敬了起来。 “正是。”基督山微微欠身。 “请问伯爵先生突然来访有何贵干?”弗伦奇先生见多了大人物,因此稍稍惊讶后就恢复了一贯的姿态。 “想与贵银行合作。” 基督山微微一笑。 “合作?可是我们现在不需要合作伙伴。”弗伦奇先生说,银行是他一手开办的,现在已经声名远播,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找人合作? “我建议您先听听我的条件再考虑。”伯爵拍了拍手,一直跟在他后面的雅各布走上前来。 雅各布手里拿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镶嵌着许多宝石的银箱子,弗伦奇一眼看出,光是这个箱子就很值钱了。他不禁好奇,这么贵重的箱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伯爵很满意,他已经看到了弗伦奇眼里的期待,雅各布在基督山的眼神示意下打开箱子。满满一箱的黄金倒映在弗伦奇惊讶的眼睛里,他忘记了礼节,不由自主地拿起一根金条,走到窗户旁边仔细查看,是含量十足的真品! “现在,您愿意听我谈谈合作的细节了吗?”伯爵彬彬有礼地问道。 “请坐——”弗伦奇先生毕恭毕敬地说道。 从汤姆生·弗伦奇银行走出来之后,已经是晚上了,弗伦奇先生非要挽留基督山伯爵吃晚饭,但他谢绝了。伯爵在这家银行存了一笔巨款,同时也买下了这家银行的一部分股份,成为了他们的合作人。 作者有话要说:乃们发现了没?伯爵经常趁意外吃伊林的豆腐~不得不令人怀疑他的rp啊!!! 33.归心似箭 与汤姆生银行合作并不是爱德蒙的主要目的,他只是需要借用他们的名气。回到旅馆后,他马上写了一张支票给雅各布,“明天你拿着这份介绍信和支票,去的里雅斯特(注)开一家银行,以你的名字命名。” “我的名字?”雅各布惊讶。 “是,‘雅各布·曼弗里银行’,你以后就是这家银行的行长了,当然我是幕后的所有人。” “唐太斯先生,我没有开银行的经验啊。”雅各布说,他很感激唐太斯对他的信任,他怕辜负他的厚望。 “我会帮你找到合适的助手。”爱德蒙说,“我相信你肯定能够做好。” “谢谢您,唐太斯先生。”雅各布激动地说。 唐太斯目送这位可敬的朋友出了房间离开,雅各布已经帮了他不少忙,他需要再找一些帮手来辅助自己了。他需要的人,必须能完全忠实于他,到哪里找这样的人呢? 雅各布赶去了的里雅斯特。唐太斯则独自驾着他的小艇赶回去。在他出港时,很多人在港口围观,他们对这位喜欢亲自驾船的贵族感到好奇。唐太斯驾船应付自如,他不用离开舵,只需轻轻拨一下舵柄,就可使他的游艇按他的意愿行驶。好奇的人们望着这艘小帆船,直到它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外。 唐太斯带着急切与欢喜交集的心情驶向马赛,“我这是怎么了?”爱德蒙喃喃自语,这种心境他似曾相识,什么时候也像现在一样归心似箭地返回马赛?他的记忆随着拂面的海风回到了1815年的法老号上,那一次,他也是这样急切地想回家,因为……梅塞苔丝在等他,他要急着回去结婚。 而现在呢?爱德蒙的眼前浮现出一个身影,她拎着裙子,踩着海水,她向他跑来,她蓝色的海水一般的眼睛在他面前晃动…… “伊林……”爱德蒙被自己的想法震撼到了,“难道……我又陷入爱情了吗?”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惊讶与喜悦、悲哀与凉薄、不安与茫然……一时间种种滋味交杂缠绕着如飓风般席卷上他的心。爱德蒙捂上自己的胸口,感觉着里面跳动的心脏,他一直以为它已经麻木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再次爱上谁,他以为他以后的人生里只剩仇恨一直陪伴着自己。 爱德蒙痛苦地想:“不,我不配再拥有爱情。是的,伊林还年轻,在她以后漫长的生命里,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我已经发誓将以后的生命用来复仇,任何人和我在一起都只会越来越痛苦……上帝啊,我是多么可耻的人, 我在怨恨不忠贞的爱情的同时,又在觊觎着新的爱情,我该怎么办才好?” 爱德蒙陷入矛盾中,与伊林在一起的一幕幕场景不断在他的脑内回映,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最近那些莫名的焦躁和患得患失的喜悦是来自于什么了。他明白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伊林,所以才那么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在意她的喜怒哀乐,在意她的身边是不是只有自己。他已经太久没有恋爱,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会爱上其他人的人。 可他深深地不安,他的不安来自于他仍对梅塞苔丝的背叛耿耿于怀,甚至到现在仍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又怎么配爱上伊林?更别提得到和拥有伊林的爱了。 爱德蒙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放任自己爱上了伊林,可他不愿再纵容自己去拥有她。他的仇人都有了高高的地位,可想而知,在自己复仇的路上免不了曲折和危险,他怎么能将伊林置于其中?他无法仅为满足自己的渴望而去拥有她,虽然那将会是无比幸福的,可是假设有一天,他不得不和敌人去决斗,去一决生死,他又要怎么给自己身边的人交代? “在大仇得报之后,如果我还活着,那时的我也许有权利得到一份爱,可连我都不知道那个日子还有多远,所以……我不能耽误她。”爱德蒙想,虽然他不知道伊林会不会爱上他,但他已下定决心不能耽误她的未来。 急切的心情被痛苦所掩盖,接下来的路途上,爱德蒙好像再也感受不到头顶温暖和煦的阳光。 当爱德蒙回到马赛,踏上旅馆台阶的一步,脚上好像有千斤的重量。他整理了一下衣装,让自己打起精神,因为如果他不振作,伊林一定又会担忧。 爱德蒙在伊林的门口停下,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握住般紧缩得难受,他抬起手叩门。 “稍等~”门里传来伊林的声音。爱德蒙再次振作自己。 “爱德蒙~你回来啦!”伊林双手交握,欢快地扬起头笑着。 爱德蒙的心抽痛了一下,“我回来了。” “一切顺利?”伊林问。 “是的,很顺利地买下了基督山岛,现在我是‘基督山伯爵’了。”爱德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松。 “天啊~这种有趣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也应该去参观一下的!”伊林后悔没和他一起去,爱德蒙竟然没告诉自己要去买爵位。 “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那么主动地想要授予我一个爵位,估计是想让我 再多捐些钱吧。” 伊林有点遗憾,不过看到爱德蒙一切顺利她还是很高兴。“遗憾是有一点,不过我也没闲着,工匠和厂址都已经选好了,等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伯、爵、先、生!”她一字一顿地说。 “恭喜你。”爱德蒙手背在身后,投给伊林淡淡的一笑。 伊林让爱德蒙坐下休息,她把一个月来的经历详细讲给他,爱德蒙微笑地听着,他是如此期待这一刻,可他越是享受着伊林带给他的欢乐越是纠结于内心的百般无奈。 ** 莫雷尔公司的会计还不知道,他们公司四处欠的债都已经被转给了一位“威玛勋爵”。 这天,莫雷尔先生没有去公司,他正在家里自己房间里,伏在写字台上写着遗书。写完遗书,他打开抽屉,看着里面的手枪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在他拿起手枪准备对着自己的脑袋时,房门突然被撞开了,进来的是他的儿子马西米兰。 一阵寒颤流过马西米兰的全身,他抢下莫雷尔的枪,“父亲!你在做什么!” 莫雷尔绝望地看着儿子,喉咙动了动,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今天债主就要上门,我已经拿不出一点钱了。只有血……可以洗清耻辱。” 年轻人难以置信地摇头,但他很快理解了他正直的父亲的想法。马西米兰狠狠地扯下自己军服上的两个肩章。“那么,父亲,让我来陪你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而独自偷生。”马西米兰把枪对准了自己。 尤莉——莫雷尔的小女儿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楼,当她看到屋里的情形时,尖叫道:“哥哥!爸爸!你们在做什么!” 屋内的两人一时无言。 尤莉才想到她来的目的,几乎是跳着喊道:“法老号!法老号进港了!” “不可能的……”莫雷尔瘫坐在椅子上,“法老号早就沉没了。尤莉,不要安慰我了,我们已经破产了。” “是真的,我发誓!你们快来看吧!”年轻的姑娘焦急地搀起她的父亲。 莫雷尔不肯相信,连马西米兰都不敢相信,但尤莉坚持地硬拽着他们跑到了港口。在圣·琪安了望塔前面,一艘帆船正在进港,它的尾部用白漆漆着:“法老号(马赛莫雷尔父子公司)”,它和原先那艘法老号一模一样,而且是满载着货物。在场的一万余人都是见证人,再也不容怀疑了,市民们都在欢呼鼓掌! 莫雷尔一家在岸上 激动地拥抱起来,公司的职员艾曼纽也跑到了码头,他挤过人群跑到莫雷尔面前,“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代表刚刚来过,他将我们的债务无限期延迟啦!” 莫雷尔听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切,眼里顿时充满泪水,“这一定是某个造福者创造的奇迹!” 爱德蒙站在码头旁边的一个小哨所中,看着莫雷尔先生一家,“伊林,我的心愿已经完成了。” “我也替你高兴。”站在旁边的伊林说,她知道爱德蒙拯救的是几位多么善良的人。可惜他坚持不去见莫雷尔一家,只想默默地帮助他们,伊林本是很想去结实这可爱的一家子的。 爱德蒙知道是实现他下一个承诺的时候了,他曾说过报答莫雷尔先生之后就和伊林一起去旅行。但那时他还当伊林是朋友,现在他几乎胆怯了,怕接下来的旅行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但诺言就是诺言,一定要兑现的。于是说道:“伊林,接下来,我要正式邀请您一起旅行~” “哦,爱德蒙,我太高兴了~不过,我的作坊才刚刚起步,现在离开的话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伊林为难地说。 “我可以等,你还需要多长时间?” “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吗?我需要亲自监督工厂运行到正轨,之后会让阿加东当临时负责人,那时我就可以放心的和你走了。”伊林在高级工匠中选了一个负责人,是个叫做阿加东的小伙子,今年才十八九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手艺和人品都不错,也深受同伴们的爱戴。 “没问题的,你想呆久一点也可以,我正好在这段时间里练习一下骑术。” “棒极了~我也想学骑马,你能带上我吗?” “只要你有空,随时奉陪。”爱德蒙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伊林的任何要求,他只能感受着伊林不断地带给他的快乐,同时苦苦地去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去蔓延。 伊林已经恢复了真实身份,因为爱德蒙给了她新的法国护照。她很抱歉地给伍德先生写了一封信,谎称他们离开了法国,感谢伍德先生招待的同时与他道别。 伍德收到管家递上来的信的时候正在画室作画。他读完信之后苦笑着自语道:“您还欠我一幅肖像呢,夫人,看来只能凭记忆了……”他瞄向画板叹了口气。 伊林购买了一批质量最好的皮革,让工匠们按照当下最流行的款式制作了一批产品,每件都烙上自己的商标。第一批样品制作好之后,她基本满意,这批产品手工和 质量都是一流,但是并没比其他的高级作坊好更多。这些都在伊林的意料之内,这阶段只是创品牌,她准备在有一定口碑之后再推出新设计。 伊林又在马赛的商业区买了一家好店面,作为她的专卖店。玛丽由工厂调到了专卖店打理店铺。 量产了一批皮包之后,伊林把一部分送到店铺出售,另一部分送给了马赛的一些贵妇。 “伊林,我们还没开始卖呢,就赔钱了。”玛丽很不舍得把那些辛苦做出的产品送人。 “这是一种宣传手段,她们都是这里最受欢迎的夫人小姐,别人看到她们全都用我们的产品,肯定都会认为我们的东西好,都会想买的。”伊林说。 “可是代价好大啊。” “没办法,就当是广告费吧。玛丽,在店铺门口贴上招贴,我们还要多招收一些学徒,现在的产量还太低。”手工皮具的生产效率是无法与机械化生产相比的,但工艺要好得多,光是工匠付之其中的心血就赋予了每件作品更多的价值。 “好的。”玛丽答。 正如伊林所料,渐渐地,马赛社交界开始谈论起她的品牌,那些贵妇们以得到赠品为荣大肆炫耀。没得到赠品的小姐夫人们便开始产生自卑感,生怕别人觉得她们不如人而得不到赠品,于是,不断有管家和仆人被偷偷地派来买伊林店里的皮包。店里的人气被带动,一些中产阶级家的女人也开始效仿,纷纷光顾。 看着店铺逐渐走上正轨,伊林松了口气,她先前非常担心这头一炮打不响的。现在,她可以放心地和爱德蒙旅行了。 “陪我看看嘛~”店门上清脆的铃铛声伴着一个女声响起。 伊林看过去,惊讶的同时是惊喜,进来的女孩是尤莉·莫雷尔!她挽着一个年轻人,后者大约二十三四岁,伊林想起那天在码头也见过他。那么,他一定是尤莉的未婚夫艾曼纽了!伊林对莫雷尔一家有着自然的亲切感,在玛丽不解的目光下,伊林抢着当起了这对年轻人的导购。 作者有话要说:(注:的里雅斯特,意大利一城市名。) 为什么要写手工皮具呢?因为这里面有我的私心。某歌曾经很迷手工皮具,买了一整套工具,想着要做出很美的作品……额,最后只做了一个皮面的记事本,再后来……那套工具被我装到盒子里、放到柜子里……再没拿出来过。所以,你们要知道我是放弃了多少梦想和爱好来写文的!【捂脸,就让我小小的满足下吧 34.薰衣草田 “欢迎光临~我是这里的店主伊林。”伊林笑着迎到尤莉面前。 尤莉不可置信地张大眼睛,伊林看起来更像是一位优雅的贵族小姐,她马上回答道:“您好~” “请随意看看吧~”伊林随着尤莉慢慢走在展柜旁,她用余光细细地打量着身边的姑娘,尤莉丝毫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每当看到喜欢的商品时眼里都是掩不住的喜爱之情。伊林笑着拿下一个包包交到她的手里,“您可以拎着试试看~” 尤莉受宠若惊似的接过,神情里有一丝羞涩与窘迫,“谢谢您,我看看就好。” 伊林想到,虽然法老号回港了,但莫雷尔公司还没有马上恢复元气,莫雷尔一家的经济状况肯定还是紧张的,尤莉大概是不舍得花钱买包包吧。“您不用不好意思,我来帮您选一款吧~” 尤莉为难地看向艾曼纽,艾曼纽坚定地说:“尤莉,选个你喜欢的吧。” “不,我还是不要了,谢谢您。”尤莉对伊林说。艾曼纽几乎为了筹备他和尤莉的婚礼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而这些钱都是他辛勤工作几年才攒下来的,尤莉不想浪费来买这么昂贵的手包,虽然她很喜欢。 伊林不着痕迹地挡住想向外走的尤莉,从展柜上拿下一个包,“您一定要试试这个,简直太配您了~” 伊林是那么的热情,尤莉只得接下,这只浅黄色的小包让她爱不释手,忍不住挎到手腕上试了一下。 “您看她多可爱,是吧?”伊林看着尤莉问她的未婚夫。 艾曼纽红着脸点点头,“这个包多少钱呢?” “你们是要订婚还是已经订婚了呢?”伊林答非所问。 “我们已经订婚了……”艾曼纽说,他奇怪地看着伊林。 “那么,请允许我将它送给你们当做订婚礼物~”伊林说。 “天啊~”尤莉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可以?”艾曼纽急忙说。 “我们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尤莉急忙把包递给伊林。 “对于它来说,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主人了~”伊林把包推到尤莉怀里,怕她不接受而编了个借口:“我们店每天都会挑选幸运顾客赠送礼物,我很愿意为你们的婚礼献上一份祝福,请一定要接受。” “真的可以吗?”尤莉觉得她最近遇到的好事已经够多了。 伊林笑着点头,“请以后也多来本 店逛逛~” “哦,当然,您真是个好人!”尤莉开心得像个小孩子。 尤莉拎着心爱的包包和艾曼纽走出伊林的店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一位绅士。而这位绅士在与她擦身而过地走进店里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少见的欣喜。爱德蒙已经在橱窗边站了一会儿,刚刚店里的情形都落在他的眼睛里。 “你来了?”伊林问候爱德蒙。 “伊林,谢谢你。”爱德蒙说。 “谢什么?” “你知道的,谢谢你帮我送给了尤莉一份礼物。” “你可不要这么说,那礼物是我送的,不要和我抢哦!” 爱德蒙微笑,“生意怎么样?” “还好~有老板娘亲自坐镇能差吗?” “就是有你坐镇才危险,我才刚刚到,就遇见你在赔钱送礼。” “哈哈,这份是必须送的,我真想每样都送她呢。你来找我有事吗?” “我去练骑术,顺路过来看看。” “我也想去呢……” “伊林,你去吧,有我看着就行了。”玛丽提醒道。 “好玛丽~”伊林开心地搂住她,“你忙得过来吗?” “放心交给我吧。”玛丽说,“您要是再呆一会,不知道又要送出去多少东西了!” ** 爱德蒙手持着缰绳,跨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上,他的马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伊林骑着一匹稍小的白马跟在他的旁边,两人缓缓行进在广袤的田野里。侧目远望,漫山遍野的薰衣草氤氲着柔和的紫色光芒。这正是伊林所向往的生活,宁静、美丽,与世无争。 “如果可以化身为长着翅膀的精灵,永远守在这里该有多好。”伊林的声音柔柔的,好像是怕惊扰到这个安静的世界。她想告诉爱德蒙薰衣草的花语,可又怕勾起他的伤心,话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像此时一样,与他静静地欣赏身边的风景,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爱德蒙注视着前路,缓缓道:“你该拥有这样的生活。” “可是我又很贪心,喜欢这里的美好宁静,又放不下城市的繁华与便利。等到我住在这里久了,一定又会想要换一种生活方式。” “这不是贪心,而是正当的追求,如果你叫它贪心的话,那么冒险家们就是贪得无厌的人了。” “他们渴望着追逐每种 新奇的事物,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也是一种贪心~” “那你会喜欢冒险家吗?”爱德蒙的目光越飘越远,像要穿过云层一样。 “我自己就想当一个冒险家,难道要我去讨厌自己吗?”伊林反问道。 “那么,冒险家,我想我们的旅途中也免不了遇到各种困难甚至危险,你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我们本来是说进行一场旅行的,现在已经变为探险了吗?那样更好~旅行或是探险,就是因其途中充满着未知和没有见过的事物才吸引人,否则就干脆留在这里散步好了。我想要的是深刻的值得怀念的记忆,人生一世,不做些冒险的事岂不是白白走过。所以我当然准备好了~” 爱德蒙赞同地点头,“那我们的第一站去哪里呢?” “由我决定吗?” “女士优先。” “不,我们来比赛,你看对面山坡上的那间小屋子。我们谁先骑到那里,谁就决定我们的行程。事先说明,比赛就是比赛,不许谦让对方。”伊林认真地说。 爱德蒙看看小屋看看伊林,“知道了。” “我数到三,我们就开始?”伊林问。 爱德蒙点点头。 “三!”伊林大喊一声,手中的马鞭已经落下,白马的四蹄踢起泥土奔驰而去。 爱德蒙大笑了一声也挥动马鞭随之而去。 两匹马在田间小路上奔驰,伊林无拘无束地笑着,浅褐色长发随风飞舞。黑马很快就超过了白马,爱德蒙在超过伊林的一瞬回头看了一眼她,眨了一下眼睛又转过头去。 伊林冲他笑了笑,继续指挥着马匹加速,她只想与爱德蒙痛痛快快地赛一场马,至于结果,她并不在乎。夹杂着薰衣草香气的风不断地扑面而来,伊林觉得畅快淋漓,这种驰骋可以让人忘记所有,她把一只手伸起,衣袖被风鼓起,像翅膀一样飞翔着…… 比赛的结果自然是爱德蒙完胜,伊林要他决定旅行的路线。 爱德蒙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先去英国吧?” “同意。”伊林举手赞成,“我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分店开到英国。” “你已经完全变成一个精明的商人了。”爱德蒙笑着说,“那我们按之前的计划,周末就出发吧。” “太棒了,英国我来啦!”伊林用英语大喊。 回到店里后,玛丽给 了伊林一封信,信是装在一枚印着花朵的小信封里的。“是上午来店铺里的那位小姐送来的,让我转交给你。” “哦?是尤莉?”伊林接过信封,看了一眼爱德蒙,打开了信。“呵~爱德蒙,这是邀请函,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婚宴~尤莉和艾曼纽,就在这周末!” 爱德蒙承认自己有些嫉妒伊林了,“去吧,代替我祝福他们。” “我知道你也很想去~”伊林炫耀着拿着信封在爱德蒙眼前晃。“也许我可以考虑带个‘随从’一起去参加婚礼。” 爱德蒙笑了,伊林总会体贴地为他提供建议,虽然有时候那些建议听起来更像是要戏弄他一般,不过都是正命中他的要害。没错,这次也一样,爱德蒙觉得伊林的建议很好,他很愿意作为“随从”跟着伊林去参加莫雷尔家的婚礼。 ** 马西米兰·莫雷尔得到长官的批准回家参加妹妹的婚礼,他还不满二十二岁,在军官学校毕业后就不久就成了一名少尉。他在军队里是个众所周知最严守纪律的人,不仅严守一个军人应尽的义务,而且还严守一个人应尽的责任,所以他获得了“斯多葛派”(注)这一美名。 他的准妹夫艾曼纽一直在莫雷尔公司工作,在公司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离开过莫雷尔一家,从这点就足以看出他品格的高尚。因此,马西米兰将艾曼纽当做亲兄弟一样的热爱。莫雷尔家最近喜事连连,家里所有人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因为莫雷尔先生的人品一直受人尊敬,来参加婚宴的人非常多,莫雷尔一家人站在饭店门口迎接来宾,尤莉的身边是艾曼纽,马西米兰在他们的后面。 尤莉远远地就认出了那位美丽的店主伊林,她的身后跟着一名穿着白制服,留着络腮胡子的侍从。伊林今天穿着色彩清新的淡绿色裙子,手上拎着她的品牌挎包,她的皮肤比一般人都要更白一些,就像珍珠般晶莹而润泽,而她今天也正戴着珍珠耳饰与珍珠项链。她的出现立即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尤莉欢喜地把她迎进来。“真高兴您能来!” 艾曼纽已经见过伊林了,于是鞠躬打了招呼。只有马西米兰不认识伊林,尤莉给两人做了简单的介绍,马西米兰看到妹妹这么尊敬伊林,也热情地向她敬礼。 化妆成侍从的爱德蒙亲切地注视着马西米兰,如同亲人一般。在他坐牢之前,马西米兰还是个几岁的孩子呢,现在已经成长为一名神采奕奕的军官了! 马西米兰感受 到伊林身后的爱德蒙的目光,也对他行礼致意。爱德蒙庆幸自己有假胡须掩饰,不然他们一定都会发现他过于激动的表情。 爱德蒙转而问尤莉,“您是新娘尤莉小姐吗?” “正是我。”尤莉答道。 “这是一位大人托我送给您的小礼物,请收下。”爱德蒙把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交给尤莉。 “您说的大人是谁?是我们的朋友吗?”尤莉犹豫着接过礼物。 “您晚上回去的时候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爱德蒙说。 尤莉略感奇怪地将礼物小心翼翼地收好,对爱德蒙道谢。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谁会送她这样的礼物,难道是哪个朋友给她的惊喜? 伊林与爱德蒙没有在婚礼上多做停留,在莫雷尔先生讲话结束之后,他们就悄悄地离开了现场。 两人沿着街道漫步,爱德蒙像是观看了一场最激愤人心的音乐会般的激动,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地和伊林分享自己的感受。“你看到了吗,莫雷尔先生看起来像年轻了几岁。” “是的,心爱的女儿找到了好归宿,他自然高兴。”伊林说。 “你看到马西米兰的眼神了吗,和他的父亲一样的正直。” “没错,他们一家人都很善良,艾曼纽也是。” “上帝会祝福这些善良的人。”爱德蒙说完便沉默了。落日的霞光照在街道上,既美丽又令人伤感。过了好一会儿,爱德蒙突兀地说了句:“我觉得马西米兰是个好小伙。” “当然是。”伊林感觉他的语气有些心虚,爱德蒙今晚一直在提马西米兰,难道他是爱上他了? 爱德蒙从看到马西米兰开始,脑子里就冒出个念头,马西米兰的年纪比伊林大一点点,如果伊林以后要选择一个好的结婚对象,马西米兰正适合。虽然这个想法令爱德蒙心如刀割,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去问伊林的态度,“那你对他的印象如何呢?” “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伊林的直觉告诉自己哪里不对劲儿。 “我是说,他看起来会是个好的结婚对象。”爱德蒙极力地控制自己,可嗓子还是有一丝沙哑。 伊林难以置信地回头瞪着他,“你要给我做媒吗?” “不是的,伊林,我只是觉得你们都很好……”爱德蒙停下脚步,不敢看伊林的眼睛。 就是那个意思!换做任何人对伊林说出这样的话她都 不会生气,可爱德蒙说出来却格外的令她憋闷。她猛地转身,面对爱德蒙,“没错,他是很好,可我几乎都不认识他!你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我喜欢谁、我爱谁还不需要别人来指点。即使我嫁不出去也用不着你管。你是觉得我在你身边碍事了?所以急着把我推给谁吗?好吧,我走开,我不会和你一起旅行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伊林越说越激动,一口气说完仍不觉解恨,她一咬牙,把手里的包包狠狠甩到爱德蒙怀里,转身跑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斯多葛派是古希腊一种唯心主义哲学派别,摈弃享乐,提倡寡欲。后来常以这个名称指刻苦自励的人。) 网页貌似又抽了,不知道大家的怎么样。最近服务器总有延迟,刚更新时可能不显示正文内容,等几分钟再刷新就ok了~ 放两张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照片吧 35.小艇 爱德蒙捧着伊林的包久久地立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被金色晚霞笼罩的街道尽头。伊林的话像锥子一下下刺着他的心,他只是想让她更幸福,但好像用错了方法。 伊林跑回旅馆里,把门关得死死的扑倒在床上。“可恶!”她用力捶了一下枕头,还嫌不够,又把枕头拿起来摔在床上。心里恨恨道:“我再也不管你了!去复仇吧!找你的梅塞苔丝去吧!和你的马西米兰去旅行吧!” 把枕头摔来摔去摔累了的伊林躺倒在床,发泄一通之后堵在胸口的闷气出来了不少。想到爱德蒙竟然要为她牵线搭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发誓再也不想他了,不去担心他了。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伊林听出来那是爱德蒙的。她恨自己为什么一下就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她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脚步声在她门口停下来,敲门声响起。 伊林拽起被她丢在手边的枕头盖住头,她想不管他怎么敲门都不开,既然他那么想把她推给别人,就不要见面好了! 爱德蒙又低声叫了几句伊林,可是门纹丝不动,连回应也没有,最后终于放弃离开了。 伊林极力让自己不去管门外那个人,可耳朵却偏偏不听使唤地把走廊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听到爱德蒙这么快就离开,她又恨恨地腹诽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伊林渐渐平静了。她想爱德蒙今天的一番话彻底印证了他只当自己是朋友,不然他怎么可能帮自己物色对象?她开始自省,说起来,是她自作多情才会这么生气,爱德蒙站在朋友的立场来说也不算做错什么。想通了这一层,伊林更加难受,转而恨起自己来,明明知道爱德蒙心里还有梅塞苔丝,为什么自己还没在心里把与他的界限划清? 伊林越想越觉得尴尬,自己太冲动了,不该冲爱德蒙发脾气,以后可怎么面对他? 这一夜,她几乎无眠,不断地告诫自己,今后,一定只能当他是朋友! 第二天,伊林因为不想在早餐时碰到爱德蒙,早早地起了床,只在玛丽的逼迫下吃了两片熏肉和一口面包就逃荒一样地跑了出来。按照爱德蒙之前的安排,他们本该这两天就出发去英国了。 “伊林,咱们不去旅行了吗?”玛丽在马车上问,太阳才刚升起来,整条街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行人。 “玛丽,等以后我带你去吧。”伊林若无其事地说。 “我不着急旅行,我只是觉得您好像和唐太斯先生闹别扭 了呢?昨天你们俩都没来吃晚餐,我还看到唐太斯先生大晚上的走出了旅馆。”玛丽昨晚拉窗帘的时候,正看到爱德蒙走到街上。 伊林想知道爱德蒙晚上干什么去了,但又转念骂自己多管闲事,“没什么,只是我想先留下来把工厂发展好。” 玛丽欲言又止,看来这俩人真的闹别扭了,她能从伊林若无其事的表情中读出她的难过。玛丽决定从唐太斯先生那边下手,看看两人到底怎么闹僵的。 还没等玛丽抽出时间去找爱德蒙,爱德蒙就派人把她从店里喊了出来。 “唐太斯先生!”玛丽出了店,看到唐太斯坐在一辆马车里,神神秘秘的。 “玛丽,麻烦你一件事。”唐太斯先说道,“帮我把伊林劝到码头去,你知道我的小艇停在哪里吧?我会在小艇那等她,你只要帮我把她带去就行了。” “我知道小艇停泊的地方,唐太斯先生,不过伊林的脾气……我可没把握劝她去。” “玛丽,你一定可以的,我等着了,看不到她我是不会离开的!” 玛丽还是第一次被爱德蒙请求办事,看到他不容抗拒的目光,玛丽保证道:“我就是拽也要把伊林拽去!” 爱德蒙凝重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拜托了,玛丽。” 玛丽回到店里,一边看时钟一边坐立不安地想法子,她知道唐太斯言出必行,不等到伊林不会离开。虽然自己答应了他会把伊林拽去,可什么时候能实现就是个问题了。 玛丽从门缝里偷偷看伊林,她到了店之后就一直坐在后面的办公室里,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书,却一页都没有翻。玛丽第一次看到伊林这样为感情烦恼,她暗自握拳,“伊林小姐,你和唐太斯先生的幸福我来帮你们守护!” 玛丽装作很着急地推开门,跑到伊林桌子对面,手扶上桌面。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伊林抬头问。 “听说码头来了一条外国船,上面载着好多见都没见过的动物!”玛丽眉飞色舞地说,她不习惯说谎,只能用夸张的表情来掩饰心虚,希望能骗过伊林的眼睛。 “你从哪听说的?”伊林对此毫无兴致。 “我……刚刚在门口……看到好多人往码头方向跑……”玛丽开始结巴。 “没见过的动物?”伊林像是问话又像是不相信,“熊猫?羊驼?袋鼠?还是什么?” “……”玛 丽无法回答,低着头可怜兮兮地抬眼看伊林。 伊林把玛丽心虚的目光误解为她很想去看热闹了,也难怪,这个时代没电视没互联网的,好多珍禽异兽都是看图片,玛丽这样好奇也可以理解。虽然伊林现在没有看热闹的心情,但为了不让可怜的小玛丽失望,她站了起来,“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玛丽本以为计划要失败了呢,听到伊林的话高兴地搂住她的胳膊,“哦,您真是太好啦!” “又不是小孩子,乐成这样。”伊林淡淡地说。 伊林在马车上一路看街上的风景,和平时一样,没有一个人匆匆往码头赶的,她开始怀疑是不是玛丽被人骗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玛丽在骗自己,玛丽在她心里是一直是最天真纯朴的存在。 到了码头,伊林没看到任何被围观的船只,“玛丽,你是被人骗了,你看,哪里有外国动物,连只小狗都没有。” “不可能的,我不信,我们去找找!”玛丽搂着伊林的胳膊沿着码头走。 “拿你没办法,怎么突然像小孩子一样。”伊林任由她拽着自己走。 她们走着走着,伊林觉得不对劲儿了,她知道前面是爱德蒙停船的地方,除了旅伴号停在那里,有时还会停着爱德蒙的豪华小艇和雅各布的船。她怀疑地看向玛丽,玛丽的头越来越低,像在躲避伊林的眼神。 伊林停住脚步,“玛丽,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没有啊……哈哈。”玛丽笑得很僵硬。 伊林张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在骗我?是不是爱德蒙叫你做的?” “是我叫她找你来的,别怪玛丽。”爱德蒙的声音传来,他像变魔术似的出现在两人后边。 伊林发誓她刚刚没看到附近有人,爱德蒙到底躲在哪?她不安地转身背向他们,害怕碰上爱德蒙的目光,害怕他看出自己的心思,那样她就真的再也不好意思见他了。 “伊林,你不要生气,听听唐太斯先生说什么吧。” 玛丽的声音都快颤抖了,听得伊林也怪心疼的,她是那么信任玛丽,她竟然和爱德蒙一起骗自己,说起来这两人做的这件事实在不算光明磊落。 “伊林,对不起,我昨天不该说那些,以后我再也不会干涉你了。我们一起去英国吧?” “不了。”伊林斩钉截铁地说。 “我都准备好了,我是诚心的邀请你 ,一直都是!我们马上就出发去旅行,好吗?”爱德蒙站到伊林对面,伊林又换了个方向站。 “伊林,你就去看看吧?”玛丽晃晃伊林的胳膊。 “我都说不去英国了,你不是说不干涉我吗,那就请尊重我的决定吧。”伊林说着要走。 玛丽死死地拉住她,“伊林,我求你不要生唐太斯先生的气了。我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替你难过……”玛丽说着眼圈又红了。 伊林手足无措,“玛丽,别乱说,我没不开心,我们回去吧。” 玛丽不肯放手也不肯往回走,爱德蒙走近伊林,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但我从昨晚开始就在忏悔……” 向来高傲的爱德蒙如此恳求令伊林于心不忍,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她还是头一次如此懦弱不敢看爱德蒙的脸,怕看过去就会再一次退让。她并不是想为难爱德蒙,只是恨自己,很自己不够豁达。 “伊林……”爱德蒙轻轻抓起她的手腕,“跟我来。” 伊林怔怔地任凭他拉着自己,爱德蒙的行动是那么的坚定,不由得她有任何推脱。玛丽也拉着伊林跟着爱德蒙走,他们来到了小艇上,爱德蒙让伊林稍等,他过去把舱门打开。 船舱内的布置完全地呈现在伊林面前,舱内的四壁全部被亮橙色的帷幔装饰上了。棚顶上一盏吊灯,上面是几十只紫色蜡烛,每支蜡烛的底端都雕着小花。地上铺着厚厚的土耳其地毯,一只四脚包着金箔的小茶几摆在地毯中央,茶几上是几只中国瓷盘,盘子里摆着各种新鲜水果,就像刚刚采摘下来的一样闪着水珠。茶几旁边摆着几只鼓鼓的有着精致绣工的锦缎靠枕,光是看上去就能想象得到靠着它们会有多舒服。船舱的一侧用木头打造了一只造型别致的小架子,架子上摆着几本书和一些实用的小物件。 整个船舱就像个小型的起居室,不仅美观而且多功能,几乎满足了一个人的日常需求,而且里面的东西都像是为伊林量身打造一样,比如架子上的一面小镜子就和她常用的那个一模一样。那些书也都是她平时最喜欢读的。 “你上次不是说喜欢南瓜马车吗,我先送你一个南瓜船。”爱德蒙笑着说。那帷幔的颜色的确很像南瓜,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亲自挑选的,花了一晚的时间请了十多个工匠才装饰好了这个小艇。“我们就开着它去旅行好吗?” 伊林又感动又自责,她想到玛丽的话,爱德蒙一定是整 晚没睡来装修这个船舱。他身为朋友已经做得很好了,她还怎么忍心再让他难过?可她不想让自己再深陷了,与他在一起,只会越来越在乎他。伊林抬起头想拒绝,却正对上爱德蒙漆黑的眸子里那幽幽的期待。 “好吗?”爱德蒙再一次诚恳地邀请。 “好……”伊林的感情背叛了理智。同时理智又告诫自己道:仅仅是完成之前的梦想而已,仅仅是旅行而已! 玛丽本来是答应和伊林一起去英国的,但她看到伊林终于和爱德蒙和好,这次说什么都不肯当电灯泡了,她以照顾工厂和店铺为借口非要留下来。 伊林当然知道玛丽是什么意思,可她不想单独和爱德蒙在一起。 最后玛丽以要迎接即将回来的雅各布为借口,软磨硬泡地把伊林推给了爱德蒙。“您就和唐太斯先生一起去吧,我实在不想坐船了,等你们回来之后,我再和您坐马车去旅行!” 伊林无奈,只得同意玛丽留下。爱德蒙和玛丽像是怕伊林反悔似的,当天就把她的行李收拾好上了船。伊林事后再想起当时的情形,总觉得有种被拐卖了的感觉。 36.旅程 结婚那几天总是人生中最繁忙却欢喜的日子,当尤莉终于有时间去拆礼物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侍从送的神秘的礼物,急忙把那个小盒子拿出来。盒子很小巧,正好能托在她的手心中,上面是用缎带系着的,没什么分量。尤莉一边猜测里面的东西一边拆开缎带,打开盒子的一刻,惊呼声也响了起来,“哦,亲爱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去外面取报纸的艾曼纽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天啊!看这个!”尤莉把手举到艾曼纽下巴前。 艾曼纽小心翼翼地捻起尤莉手心中的那颗榛子般大的钻石,“上帝啊!这是哪里来的?” “是这个盒子里的,你记得吗,是侍从口中那位不知道姓名的‘大人’送的。”尤莉把盒子拿给艾曼纽,试图勾起他的回忆,但她很快发现盒子里还有东西,在盒盖里有张折叠的纸,她把纸打开,那是一张支票,还有一张羊皮纸的小字条,上面写着:“尤莉的嫁妆。” 艾曼纽接过支票,“这个数额!” “怎么了?” “这个数额和我们公司所欠的债务一样,分毫不差啊。”艾曼纽前些日子天天被这几个数字困扰,做梦都不会记错。 “不管怎么说,这都太奇怪了,我要去问问。”尤莉马上起身整理自己的衣装,她是不能接受陌生人这么贵重的礼物的。 “你去哪里?” “去那位伊林店主的铺子里,她的侍从一定知道什么。” “我陪你去。” 尤莉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一位女店员接待了她,告知伊林和玛丽刚刚从店里出去了。尤莉留下来等了很久,直到下午,玛丽才来到店里,那时伊林已经和爱德蒙上船了。 “您是说店主出发去旅行了?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尤莉听到这个消息失望极了。 “是的。估计需要很久才能回法国。”玛丽笑着说,她可是好不容易把伊林劝走,千万要和唐太斯先生培养好感情再回来啊。 “那她的随从还在法国吗?” “这个我不清楚。”玛丽摇头,伊林和唐太斯先生有关的事情她从来都守口如瓶。“您把名字留下吧,伊林回来的话我会告诉她。” “谢谢您!”玛丽的话给了尤莉一线希望,她把名字留了之后就和艾曼纽回了家。 尤莉把那颗大钻石和支票、纸 条拿给了全家看,没人能猜到送礼人的身份,但莫雷尔先生觉得这位神秘人物一定是和送法老号的那个人有关。莫雷尔一家虽然手头不宽绰,但仍一致同意不去动用这份礼物,而是怀着敬畏的心情把它当成了宝物一般地收藏了起来。 ** 由于爱德蒙与伊林是从马赛出发前往伦敦,这就意味着他们绕了个远路,途中要绕过西班牙和葡萄牙,再经过法国的西北部,最后到达英国。 伊林上船的时候是糊里糊涂的,后来才想起来这个路线是有多远,好在他们的目的是旅行,也不在乎路途漫长了。她每天斜躺在自己布置的软榻上,吃吃水果看看书,沿途各种文字的报纸也是她的消遣。地上铺着的土耳其地毯非常厚,脚踩上去就会深深地陷进去,伊林无聊了就躺在上面翻来覆去地睡大觉,反正爱德蒙开船时几乎不进船舱,她也就不顾及形象了。 可她不知道的是,爱德蒙其实经常会想进船舱看看她,只不过是在忍着罢了。他尽力控制着去看伊林的次数,只在内心煎熬得实在痛苦的时候才进去和她说说话。其中有那么一次,他想去看看伊林的笑脸而进了船舱,正赶上她很不雅观地睡着了。 伊林斜躺在地毯上,一只胳膊被枕在头下,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肩上,一本小书掉落在身旁。爱德蒙微笑,她一定是看着书睡着了,他怕她翻身时会硌到书上,于是去捡起那本书。他弯下腰时正能看清伊林熟睡的脸,她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了两弯淡淡的阴影,白皙的脸颊因舱内的热度而微微泛红,小而薄的口唇翘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唇瓣粉嫩透亮。在视线触及到她的唇时,爱德蒙的心跳漏了一拍,接着便开始剧烈地搏动。他不再捡书,而是专注地凝望着她的脸,他放任了自己,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地欣赏了眼前这连最伟大的画师也画不出的迷人画作。 伊林慢慢转醒,她在睡眠中感到了一束目光的注视,她像急于得知那目光的来源一样挣扎着想醒来,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当她终于张开了眼睛时,面前仍是空荡荡只有她自己的船舱。“是睡多了吧……果然白天不能睡太久。”伊林心想着打了个呵欠又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两人每到一个港口就停下来休息一晚,如果是有景观的城市,还会多停留一些时间进行游览。他们先是去了巴塞罗那,参观了那些中世纪的古老宫殿和哥特式天主教大教堂,在这里,伊林买下了一个很厚的镶着银边的记事本,准备把今后的每一次游记都写在上面。记事本足有a4纸大,她在参观的 同时,还会把一些漂亮的景色用铅笔在本子上面画了下来。爱德蒙每次都会默默地守在她身边陪着她画完,那时,他可以长久地静静地看着她,而不用担心她会发现他眼底不时涌动的波澜,因为她是那么专注于绘画。 在离开巴塞罗那之后他们又去了塞维利亚、里斯本、波尔多……这些城市的著名景观大多是教堂之类宏伟的哥特式建筑,伊林却百看不厌,因为每一座建筑都是那么精致那么美。此外,每个城市的港口都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在每次进港的同时,就可以领略到一个城市的文化韵味,乘船出行真的要比坐飞机浪漫得多。 在波尔多,伊林买下几瓶陈年佳酿葡萄酒作为收藏品。这只是她一路上买下的无数纪念品之一,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买了多少东西。爱德蒙发现船舱已经要被伊林堆满了,于是很无奈地笑了一下,派人把她的购物战利品运回了马赛。 “这些东西我以后会把它们都搬到基督山岛~”伊林说,她已经铁了心把小岛变成她的私人收藏馆。 游玩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几个月就过去了。当他们终于抵达伦敦的时候,已经是初冬了。 “伊林,我们就在伦敦过冬吧,等到春天再继续我们的旅行。”爱德蒙建议。 “好~终于有落脚的地方,我得赶快写信告诉玛丽!”伊林在途中写了几封信给玛丽,但却因为没有固定住址而无法收到回信。这次的旅行回忆已经足够陪伴她度过一个愉快的冬季了,伊林沿途把旅行见闻都记录在了本子上,准备闲下来的时候回味。 爱德蒙把船只停到港口,额外给了看船的人一个金币作为小费,那人恭敬地对他脱帽行礼,保证对这条漂亮的小艇特别关照。 码头的工人帮他们将行李搬上马车,马车载着他们来到了位于伦敦西北部的汉普斯特德。 伊林在爱德蒙的搀扶下走出马车,一派幽静的英国乡村风韵呈现在她的面前,延绵的山丘,肃穆的树林,平坦的乡间小道,碧绿如镜的湖泊。她转过身,在她面前的是一幢四层的伊丽莎白式建筑,红砖外墙上嵌着一排排拱顶窗子,别墅有着英国特有的庄重感,却又与这里的田园风光完美地融合。 初冬,不是这里最美丽的季节,但金黄色的落叶铺满地面也为这个郊外庄园添了一番情趣。 从别墅里匆匆走出来几个仆人,其中领头的一个穿着管家制服的人走到爱德蒙面前毕恭毕敬地鞠躬,“欢迎伯爵大人,我一直在这里恭候您 。” 伊林知道这人叫巴浦斯汀。爱德蒙提前从法国把他派到这里来置办这处产业。她回忆了一下剧情,这位巴浦斯汀以后就是爱德蒙的随身跟班了,到是一直规规矩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爱德蒙曾要为伊林配置几名贴身女仆,但被她拒绝了,她不喜欢身边总有人伺候着,即使她们再没有存在感也会让她觉得别扭。 爱德蒙对巴浦斯汀说:“这位是伊林小姐,她在这里享受和我一样的地位,同样是这里的主人。” “您好,伊林小姐。”巴浦斯汀再次鞠躬。 “巴浦斯汀是这里的临时管家,你以后需要什么找他就可以了。”爱德蒙与伊林向别墅里走的时候说道。 伊林一边答应着一边欣赏美景,想到可以在这里呆上好几个月,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入住了。对漂泊了几个月的人来说,太需要安享一下家的感觉了。就好像再喜欢吃甜食,吃多了也会腻一样,一下子游玩太多地方,让她很想宅一宅。 巴浦斯汀让仆人把他们的行李搬着,自己跟在基督山旁边听候吩咐。他是个优秀的管家,而且十分乐于从事这差事。他现在每年可得到一千五百法郎,比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的下级军官拿得还多,吃的饭菜也比那些普通官吏还要好,而且还有别的仆人服侍他。因此他无时不为自己得到这份工作而沾沾自喜,最害怕的就是被伯爵开除。因为伯爵曾经说过:“我为家里的每一个仆人每年都提出一笔相当数目的款子,那些我不得不开除的人当然是得不到这笔钱的,他们的那一份就提作了公积金,留给那些始终跟随着我的仆人,到我死的时候再分。”这句话被巴浦斯汀用以律己。 别墅内的装饰是按爱德蒙的要求布置的,气派却不奢华,流露出它的主人低调含蓄的性格。爱德蒙让伊林先选房间,她选了二楼一间视野开阔的房间作为卧室,仆人把她的行李搬到了里面。爱德蒙随后选了与她相邻的一间作为自己的房间。 行李放好之后,巴浦斯汀就告知伯爵大人晚餐已经备好,随时可以用餐。 “巴浦斯汀的办事效率不错哦~”伊林切着餐盘里的法式牛排,“连菜的口味都很合胃口。” “巴浦斯汀从法国带来了一名厨师,其余的厨师就是在当地聘请的了,今天先吃法国菜,以后我们可以换换口味,我听说其中还有一名擅长印度料理的厨师。”爱德蒙说,他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餐具。“还有,是我吩咐他们按你的口味做的酱汁, 你也该夸夸我~” 伊林回了他一个微笑,爱德蒙自从出狱后就很少这样轻松的和她开玩笑了,伊林很怀念那段狱中时光,那时的爱德蒙要比现在快活许多。看着满桌菜几乎都没动,伊林觉得好浪费,爱德蒙总是过于节制,好像跟自己过不去一样。“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法国菜~还有,你就不能多吃些吗,你吃这么少会衬托得我像个贪吃鬼。”其实她吃的也不多,但至少每个菜都会尝一口。 “你知道我的习惯的,我陪着你。”爱德蒙啜了一小口红酒。 “明天陪我去泰晤士河好不好?天再冷一些我就会不想出门了。”伊林最怕寒冷的天气,即使外面再吸引人,她都会想躲在被子里冬眠。她差点说去看看大本钟,才想到大本钟还没建呢,不过倒是可以看到重建之前的最原版的议会大厦。 ** 伦敦的冬天,应该说不是一个适于旅游的季节,但这并没影响到伊林他们游览泰晤士河和其沿岸景观的兴致。因为是初冬河水并没有结冰,听当地人说因为河面宽阔河流长即使深冬也很少结冰。 伊林与爱德蒙下了马车在河边漫步。这时的伦敦已经开始被烟雾笼罩,灰色的天空给这座全世界最先进的城市批上了一件阴郁的外衣。 “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准备做些什么呢?”伊林认为爱德蒙不会闲下来,因为他总是不停地为自己未来的计划筹备着,从在马赛时起就是那样了。 “陪着你。”爱德蒙说,“就像现在一样。” “真的?”伊林不相信,“陪我逛街?上剧院?陪我一起发呆也肯吗?” “只要你愿意让我陪着。” 伊林微微眯眼看着爱德蒙,好像要识别出他是不是别人伪装的。爱德蒙的神态如常,甚至连微笑都没有,可这些话那么的柔软且温暖,让她一时恍惚。 37.拍卖会 “哦……”伊林模糊地答应着,心里慌慌的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爱德蒙最近的表现让她觉得他似乎变得温柔了?不,他一直都很温柔的。到底是什么呢?有个念头在她的脑中浮浮沉沉,她不敢去深想。 来了伦敦几天,伊林基本把这里有名的地方都走遍了。天气渐渐冷下来,她就越来越多地窝在家里,到英国一个多月后,她收到了玛丽的来信。 巴浦斯汀把信递给伊林的时候,她乐得简直要跳起来了,没有玛丽的日子太无聊了,虽然有爱德蒙陪她,但他真的没法和话匣子玛丽比。 伊林舀着玛丽的信找到爱德蒙,挑着重要的内容给他念着:“亲爱的伊林,你的每封我都收到了,你知道我有多想赶快给你回信吗?真高兴你们顺利到达了英国,虽然途中的时间比我想的还要久~”伊林顿了一下,下面的这句省略没有念,“所以,我猜测你和唐太斯先生一定在途中有了好进展~”爱德蒙看到伊林不太自然的顿了一下,也猜到她是省略了句子。伊林接着读,“店里一切都好,我已经按你的吩咐在里昂开了一家分店,现在经常在马赛与里昂之间穿梭。不过很快就不用来回跑了,茉德女士很快就能代蘀我管理分店的生意。因为产量已经供应不上,我擅自租了一处厂房,增加了工匠数量,我想你会同意的吧?”“雅各布回到法国呆了不长时间,就又去了意大利处理银行事务,我是多想念你们啊~”“下面,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想,说到这里,聪明的你一定可以猜到了~雅各布向我求婚了!他说等你们下次回法国时就要完成我们的婚礼~当然您和唐太斯先生会当我们的证婚人吧?” 伊林读到这里高兴地面向爱德蒙,“天啊,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结婚了!为了他们早点完成婚礼,我们尽快回一次法国好不好?” “好,我们从英国买些礼物送给他们。”爱德蒙笑着说。 “你可要快些把雅各布调回马赛,不要总让他们两地相对了,这对热恋中的恋人来说太残酷了……”伊林不满地说。 “我可没有勉强他,是他热爱这份工作。”爱德蒙说,“不过,我准备稍后就写信给他,让他多回马赛看看玛丽,免得你要说我不近人情。” “这还差不多。”伊林笑着把信看完,后面基本就是一些女人间的话题了,伊林最喜欢听玛丽的八卦新闻,看着信纸上玛丽惯用的语气,好像她就在身边对自己说话一样。 “和喜欢的人分离,确 实是残酷的事情。”爱德蒙想着,默默地看着伊林,自己能一直守在喜欢的人身边,已经很幸福了。 “呼~看完了~”伊林把信纸按原样折好放回信封里。“你们我们送他们什么结婚礼物好?” 爱德蒙很喜欢听到伊林说“我们”这两个字,这让他觉得自己和她是如此亲密。“我看到报纸上说,下周一有个大型拍卖会,会有很多珍品出售。” “好主意!今天是星期五,那我们只要等几天就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回马赛呢?” “月末回去好吗?我想把这里的一些事情处理完,然后暂时就不回来了。”爱德蒙说。 “也好,那我也要抓紧时间看看能不能找个合作伙伴,在这里开一家分店。”伊林想到自己不能再偷懒了。 “你怕冷的话就不要出去了,我帮你去做。” “谢谢你,爱德蒙,不过我生意上的事情想自己亲力亲为,那样才有成就感嘛。”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么说的。不过,不管任何时候,任何事,只要需要我帮忙,我会随时效劳。” “真的吗?我有那么高的地位吗?”伊林发现爱德蒙越来越贴心,这样很容易让她感动好不好! “你说过,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报仇,是让朋友开心。不过我是一定要复仇的,但也要首先保证让你得到最好照顾。” “也就是说我在你心里的重要性已经高于‘复仇’了?”伊林瞪大眼睛望着他。 爱德蒙不假思索地说:“一直都是如此。” 伊林低下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太暧昧了,太暧昧了!天啊,不行,不要胡思乱想! 爱德蒙看着伊林的耳朵有些泛红,自己也有些无措,他是不是说多了?明明是要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就好,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她会…… “我出去走走!”伊林的话打断爱德蒙的思绪,她觉得房间好热,她需要凉风,需要雪地,需要降温! “哦。”爱德蒙答应着,她不是最怕冷吗? 拍卖会那天,爱德蒙与伊林在开始拍卖第一件商品之前准时到达了会场。果然是个大型拍卖会,来参与竞拍的人士至少有一百多位,因为拍卖品名贵,来者多是富豪名流,许多人都互相认识。基督山伯爵与伊林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入座了,他们坐在后面,因此没有引起别人过多的关注。 很快拍卖师展示了第一 件商品,一件象牙雕刻的工艺品,伊林对它不感兴趣,伯爵也一样。商品一件件地展示着,每件都顺利地以高价成交,伊林有点失望,到现在她还没看到一件非常满意的能够送给玛丽的礼物。 拍卖到第六件还是第七件商品的时候,拍卖师展示了三块翡翠石,放在铺着绒布的托盘中。每块都四四方方,足有伊林的拳头大小。拍卖师讲了一大通英语,伊林听懂个大概:“这是来自中国的帝王鸀翡翠石,每一块都没有任何瑕疵,而且还没有被雕琢,潜力极高。因为价格太高,我们将一块一块地单独进行拍卖……”拍卖师在介绍这件拍卖品的时候明显用了更多的赞美词。伊林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三块珍贵的石头,她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复杂过了。按照剧情,如果伯爵买下这三块石头,那么其中的一块将在未来的某个日子被用来交换希腊公主!也就是说,如果她阻止了伯爵买下石头,也许就会改变剧情,海黛可能就不会来到爱德蒙身边! 伯爵一直平视前方的头微微扬了一下,显然给予了这几块翡翠更多的关注,伊林知道他是对它们感兴趣了。 伊林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互相紧握了一下,轻轻说道:“喜欢的话,就买下来吧。” 爱德蒙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现在开始拍卖第一块,底价50万英镑。”拍卖师说完,又讲了加价规则。 “100万。”一个人出价。 伊林觉得这个声音好熟悉,她循声望去,是坐在前面第三排的一个人,只能看到背影,金色略长的头发,白色竖起的衬衫领子,她的心震动了一下。 “肖恩·伍德。”伯爵与她同时发现,但与伊林不同的是,他发现的同时也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200万。”伯爵的声音不大,却洪亮地传到了前面。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回头看这位慷慨的出价者。只有伍德没有回头,他又举了一下手,“250万。” “350万。”伯爵说。伊林的手在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襟,用牙缝悄悄说:“不要一下子抬那么高啊……” 伍德又伸出手,可有人抢在他前面喊道:“400万。” 伍德与伯爵又加了几轮价,再没有其他人敢参与,最后伍德回头望了一眼伯爵,对他笑着摇摇头意思他也放弃了。 伊林在伍德回头的时候紧了紧嗓子,她和爱德蒙在与伍德见面的时候都是易了容的,应该不会被认出来,但是 万一被认出就更难解释了!她看到伍德看他们的表情里没有丝毫惊讶,应该是没有暴露。伊林松了口气。 爱德蒙最终拍下了三块石头,后两块拍卖时,伍德没有再出价了,似乎是故意让给了伯爵。 一直安静的会场有了些微的躁动,所有人都对伯爵产生了兴趣。人们纷纷猜测,能同时买下三块天价的石头,不是拥有着几座金需的大富翁,就一定是某国的亲王。 伊林刚刚就已经释然。她不再纠结于伯爵会不会遇到海黛,因为自己现在连主动追求幸福的勇气都没有,何必为还未出现的“准情敌”担忧呢。再说如果伯爵不买下海黛的话,那个可怜的姑娘的前途也许就是一片黑暗了。 最后,伯爵又买下了几把著名工匠制造的手枪。伊林买了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和一把金边小圆扇,圆扇是中国造的,扇面是苏州刺绣。后来,当伊林将它舀在手中的时候,许久未曾流过的眼泪转在了眼眶中,她离开家真的太久了…… 伍德很想结识一下那位买下翡翠的陌生富豪,可他被拍卖结束后出场的人流挡了一下,就怎么都找不到人了,对方越是神秘越引起了他的兴趣,伍德找到了拍卖行,花了点小钱打听到了伯爵留下的姓名。“基督山伯爵。”伍德在记事本上记下后走出了拍卖行,表情一如平常的云淡风轻。 伊林与爱德蒙回到了法国。这次他们没有绕远路,开船到了法国后,直接坐马车赶回了马赛。他们回来的速度比伊林的回信还快,因此给了玛丽一个惊喜! “雅各布也已经回到了马赛,正在筹备我们的婚礼。”玛丽有些害羞地说,她对于自己在伊林前面举行了婚礼而感到抱歉,可她实在太爱雅各布无法再等待了。正说着,雅各布就推门进来了。 “唐太斯先生!伊林小姐!”雅各布惊喜地喊道,与他的未婚妻一样的反应。 “恭喜你们!”伊林笑着送上她与爱德蒙的礼物——拍卖会上买下的首饰盒和手枪。两个激动的新人分别给了他们的朋友一个深深地拥抱。 爱德蒙之后又买下了马赛城里一栋大宅送给了这对新人,以他和伊林的名义。 雅各布与玛丽的婚礼在教堂举行,参加的人不多,气氛却很温馨,每个人都为这对新人送上了祝福。看着玛丽这么快就出嫁,伊林像妈妈看女儿出嫁一样地不舍:自己还没来得及为玛丽做更多的事,就有别人来把玛丽抢走了~ 爱德蒙站在教堂中,望着新娘的婚纱。 伊林挽住他的胳膊,怕他是又勾起了伤心。 爱德蒙感激地对她笑笑,“谢谢,我已经不像以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了?”伊林感到奇怪。 “我又开始相信爱情了。”爱德蒙的嗓音异常的柔和。 “只要是亲眼见证过雅各布与玛丽对彼此的爱意的人,谁还会怀疑爱情的真实呢。”伊林笑着说。 爱德蒙的嘴角舒展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他知道,是“谁”让他燃起的希望。 38.佛罗伦萨 位于佛罗伦萨的基督山伯爵府有一个漂亮的小后花园,花园被一人高的爬满绿色蔓藤的围栏圈住,不去费力拨开那厚厚的枝条和大叶子,是很难看到院内景色的。可如果你能看到或者进入到那个美丽的园子,一定会舍不得离开。 园中立着一架白色的木秋千,秋千旁是一个木头搭成的小凉亭。此时正是下午两点,阳光明媚。亭内坐着两个人,伊林放下手中的报纸,哼着歌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爱德蒙把手中的报纸放低,看着心情愉悦的伊林,“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查理十世终于下台了~”伊林用小勺拔着茶水上的花瓣消遣。要不是这个倒霉的昏君制定了那个倒霉的条款,她怎么会入狱呢! 爱德蒙把报纸完全放下,也端起茶杯,“你用了‘终于’这个词,就你好像一直在盼望这件事一样,又好像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一样。” “没错。”伊林说,“我是女巫,我能遇见未来,你怕了吗?” “不怕。” “那你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要是你算的不准我可以考虑。要是你算的很准就不用了。” “为什么?”伊林问。 “都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活着不就没有意义了。”爱德蒙说。 “我不同意。我觉得结果没有过程重要。比如我们去埃及旅行,我们知道目的地是埃及,也知道那里有金字塔,难道就因为我们知道了,所以就不去了吗?”伊林拨动着茶叶,抬眼看爱德蒙。 爱德蒙放下茶杯,“你是不是在变相提醒我该带你去旅行了?” “没错~伯爵大人,天气已经这么暖了,我们是不是该去下一站了呢?”伊林已经在佛罗伦萨住了几个月,因为爱德蒙不想在法国呆太久,而他的爵位也属于这里,所以在这儿买了房子。伊林刚刚来到佛罗伦萨时觉得像在度假,一切都是新奇的,现在呆久了,想出去走走的想法又跑了起来。 “现在法国在闹革命,我想很快就会蔓延到其他国家。”爱德蒙说,“我们要旅行的话,还是去东方好一些。” “哈,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附近这些国家基本都走遍了。”伊林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中国。” “一定会去的,你对那里有那么深的情结。”爱德蒙微笑答应她,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 伊林满怀期待,虽然这个时代的中国还 在清朝阶段,与她曾经的生活相差甚远,但她也好想回去看看,只怕他们两个‘洋人’不好混进去。不过,有爱德蒙在,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在前几天得到消息。是关于费尔南多的,是我那个仇人,你应该还记得吧?他在被派到希腊期间,出卖了他本该协助的亚尼纳总督。我要去调查这件事,伊林,你愿意陪我去吗?这可能不算一次真正的旅行。” “我当然愿意。不过,这次我不想坐马车或者坐船,我想要试试骑马走。”伊林说。 爱德蒙答应了伊林。他们决定从佛罗伦萨出发,沿途向东走。 伊林在佛罗伦萨也开了一家分店。因为这里的皮革质量好,她还经常把皮革运送回法国做原料。距离伊林的分店不远的地方有一栋老房子,据说是达芬奇曾经住过的地方。这样的遗址在当地屡屡可见,佛罗伦萨最辉煌的时代是文艺复兴时期,等到伊林来时,虽然已经风光不再,但文化底蕴依旧可寻。 伊林要在出发前再运一批上等皮革回马赛,于是和店员一起来到码头押送。她是找的货运公司运货,只要把货送到码头交给货运公司就可以。办理完手续后,伊林准备回店,就在她要转身登上马车的时候,一个人影晃到到她面前,伊林吓了一跳。 “威玛夫人?”伍德摘下帽子,犹豫着盯着伊林的眼睛,好像要确定自己的疑惑。 伊林顿时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但她并没有把慌张表现出来,“您认错人了。” “恕我冒昧,不过我认为您就是威玛夫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这世界上不会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您说是吗?”伍德笑着说,“而且虽然您现在说话的语调与在马赛时不一样,但嗓音没有变。” 伊林好像认命似的闭了下眼睛,“伍德先生。” “我就知道是您,夫人。您的头发颜色变了我还真有点怀疑,不过我是不会忘记您那双美丽的眼睛的,而当我听到您的声音时就更肯定了。”伍德一点没问伊林为什么刚刚否认她的身份,好像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给忽略了,“您还欠我一幅肖像画呢。” “呵~伍德先生,您的记性真好。”伊林尴尬地说,“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公司。我们公司就在那边。”伍德说,他今天穿得西装笔挺,和在法国邀请他们时一样,看来他也不是经常那么随意的。 伊林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块招牌上“伍德梅西公司 ”几个大字赫然在目,伊林汗死,为什么她来了这里好几次却从来没注意到呢! “您的分公司真是遍布世界各地。”伊林客气地说,想着怎么脱身。 “这都是我父亲的产业,将来,他也一定会不会把公司交给我呢。说起来,我很佩服威玛勋爵,是他把莫雷尔公司的债务都买走了吧?”伍德说,“我们本想买下莫雷尔公司的,没想到他们公司起死回生了,我想威玛勋爵出了不少力。” 伊林不禁诧异,想听出他是不是话里有话,如果他深入地调查“威玛勋爵”的话,会不会调查出爱德蒙的身份? “说起来,我怎么觉得还在哪里见过您呢?”伍德皱着眉头,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修长的食指点着脸颊冥思苦想。 伊林深吸了一口气,生怕他想起拍卖会的事,急忙打断,“不好意思,伍德先生,我还有点事,我们有时间再见好吗?” “哈!”伍德晃了一下手指,想了起来,“拍卖会,伦敦,您在吧?我当时还没认出您,因为我没有看清您的眼睛,不过您那时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您和那位拍下翡翠的先生在一起。” “我的神啊……”伊林在心里祈祷,她绝望了,全都被伍德想起来了怎么办?如果不是因为怕暴露爱德蒙的身份,她会很高兴竟然有人如此关注自己,竟然能从眼睛认出她!可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她像普通女人一样的思考,她要以爱德蒙的安全为前提。 “我记不清楚了。”伊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您可以告诉我您刚刚为什么说自己不是勋爵夫人了吗?”伍德终于说到正题。 伊林很想给他的脑子做个透视看看他的脑回路是不是和正常人一样。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她有点愠怒了,大概这种事换做谁都会好奇,但他没有看出她已经很尴尬了吗,说起来他们还没熟悉到那个程度。 “抱歉,我失礼了。”伍德看出伊林的不快,“请您相信,我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再次见到您而高兴。” “谢谢您,请您理解我不和您详细解释也是有苦衷的。”伊林说着踏上了马车,“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能陪您了。” 伍德对她行了个礼,伊林关上车门,马车载着她离开了港口。 伊林没有回店里,而是直奔回基督山伯爵府,她要马上找爱德蒙商量这件事。 爱德蒙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关系的,伊林,我的身份他肯定查不到的。”爱德蒙说,“你只要坚决地否认基督山伯爵和威玛勋爵是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可以说是帮威玛勋爵一个忙才假扮他的妻子。至于我本人,不担心再次和他碰面。” “好的,爱德蒙,我当时真是吓坏了。”伊林后怕地说。 “不要害怕,无论任何事都不会比你更重要,即使因为这件事而使我的身份暴露而无法进行复仇的计划,也不要紧,我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我至少还可以选择与仇人们决斗。”爱德蒙安慰道。 伊林听到他说她最重要心里正暖,听到后半句又吓得摇头,“不要,那样也可能伤害到你,他们那种人不值得你去冒这种险。” “你害怕我会死吗?”爱德蒙极力地让自己不要冲动。 伊林点头,“很怕。” “为什么?”他的声音充满期待。 “我无法想象,那样一定会像自己死掉一样的痛苦。”伊林无意识地说着,她的注意力全在爱德蒙的身上,今天的他似乎……有些激动? “我答应你,为了你,一定不会让自己死掉,当然,几十年后可不保证。”爱德蒙认真地说,又忽而轻松地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有种情绪在他心中激荡,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为什么突然给我保证……”伊林的心开始轻颤。 “伊林……”爱德蒙的双手轻轻抓住她的肩,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情绪盘绕在胸口,他要告诉她长久以来困扰着他的想法,这几个月以来,这些想法已经在他的脑中飘过了无数次,“当我听到你说见到伍德的时候,我有一丝不安,我也清楚地知道这种不安来自于什么。” 伊林张大眼睛看着爱德蒙,他的话怎么听着越来越像要…… “我一度以为我应该封锁自己对你的感情,让你去寻找其他的幸福,也一直以为默默地守在你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爱德蒙继续说,“可是,刚刚我突然怕了,怕失去这种幸福,我已经离不开它。自从出狱后,我再也不怕任何事,除了对你的感情。有几次,我的情绪差点失控,都是因为怕有谁把你抢走,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你,一想到哪天你会离我而去,竟然比死更令我难以接受。” 表白!这两个字出现在伊林脑子里,差点把她击晕。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这个表白来得太突然!此刻的她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他说他在控制 自己的感情,她又何尝不是呢?她已经理智得太久,连这种场景都不敢设想,现在的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啊…… 爱德蒙微笑地看进她的眼睛,“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我想世界上没人会比你更了解我。因为复仇,我的灵魂已经不纯净,你愿意陪着这样的我吗?” 伊林的唇动了动,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发出声音,“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话音刚落,两滴滚圆的泪便从眼眶中滑落。 她竟喜极而泣,一发不可收拾。她已经忍耐得太久,等得太久了…… 爱德蒙不知所措,这种状况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的。 从来都是那么坚强的,在狱中都没有哭过的伊林,此刻像一棵在风中颤抖的柳树,那样柔弱的站在他的面前哭泣,爱德蒙只觉得心如刀割,是他害她哭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他不知道要怎么弥补她。 爱德蒙只能把伊林轻轻地拥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对不起……我是个懦夫……在爱情上……” 39.心意 感受到爱德蒙怀抱里的温热,伊林哭得更加厉害,她抓着他的礼服,把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身上。 “我以为……呜……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呜……爱谁了……”伊林的嘴抵在爱德蒙的肩上低声呜咽,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听清,好像只要说出来就舒服了一样。 爱德蒙爱怜地抚着她的背,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头发,“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爱神所眷顾……” 伊林哭得越来越凶,眼泪中有感动,有欣喜,哭到后来已经不知道为何而哭,好像这么多年来的泪水都攒到这一刻发泄了。 爱德蒙把她抱起,伊林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地蜷缩在他的怀里。爱德蒙抱着她走出书房,走上楼梯,进到她的房间,把她放在了她那张挂着帷幔的大床上。 伊林趴在床上低低地抽泣着,爱德蒙就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他知道她坚强了太久,该是让她随性地哭一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爱德蒙听到了伊林沉沉地呼吸声,她哭累睡着了。 伊林没有看到爱德蒙此刻眼里的柔情,他心疼地看着她被泪水濡湿的脸,用手帕替她轻轻擦了擦,伊林的睫毛动了一下,爱德蒙怕弄醒她便不再碰她。他帮她把薄毯盖上,自己坐到一旁的扶手椅上,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脸,像守护一份易碎的宝物。 ** 伍德与附近的货运公司都有业务往来,所以很容易地从货运公司里打听到了伊林的店址。 “她一定很生气吧?哎,我是不是又做错一件事。”伍德晃了晃头,对自己鲁莽的行为有些后悔,不过他刚刚真的是太好奇了!他一边走一边想要不要去伊林的店里看看,还没等他考虑清楚,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那附近。从货运公司到伊林的店铺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可他竟然不知不觉就走到了。 伍德走到橱窗前向里面望去,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有兴致去欣赏橱窗里摆着的那些设计新颖的皮具,可他现在只想看看伊林在不在店里。 看到伊林没在,他刚想离开,停顿了一下又转回身进了店里。 店里只有一个女售货员在,她看到伍德进来便迎了上去,“先生,您需要什么吗?” 伍德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女包,“你们的店名很有特色。” “哦?那是我们店主的名字啊。您是要买皮包送人吗?是送给妻子还是?” “我还没有妻子,想选一款送给朋友。”伍德说, “你们店主的名字叫伊林?” “是啊。” “和我的一个很久没见的朋友名字一样呢,她长什么样子能告诉我吗。”伍德冲女售货员笑了一下。 女售货员看着他的笑,迷醉了一般,痴痴地把伊林的外貌大致地说了一下。 伍德心想,没错,真的是她。但他却表现得很失望的样子,“哦,那好像不是我的朋友。不过你们店主的丈夫一定很通情达理,竟然同意自己的妻子来开店。” “哈哈,我们店主还没有结婚呢~她还是个很年轻的姑娘,您想不到吧?她很有能力的,已经在几个国家开了分店。”女售货员活泼地对伍德露出她最亲切的笑容,她已经不在乎伍德是不是会买下这里的东西,她期待着他能在出店时把自己“带”走。 “还没有结婚……”伍德心想,她到底是什么人,哪个才是她真正的身份?他本做了最坏的设想,设想伊林是个骗子,专门骗富翁,比如威玛,比如那个买翡翠的伯爵,可是骗子应该不会还来这里辛苦地开店。 他仔细地打量起店里的商品,每样都是别出心裁,看得出是在用心经营,绝不是一家用来打幌子背地里却干着其他勾当的店铺。他彻底地迷惑了,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您不喜欢这个包嘛?您还可以看看其他款式哦!”售货员把她的脸伸到伍德面前,冲他飞快地眨眼睛。 “啊,”伍德才发现售货员在对自己抛媚眼,于是对她灿烂一笑,“我很喜欢,我买下了,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好的~先生。”售货员慢慢地把皮包装好,又慢慢地收下他的钱,好像舍不得他离开一样慢慢地跟着他走到门口,“先生,欢迎下次再来哦~” 直到伍德走出很远,她还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望着,“迷人的家伙~他一定是因为我的笑容才买下了那个包,我敢打赌他还会来的!” ** 伊林在深夜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睡在漆黑的房间里。她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白天时的大哭,然后被爱德蒙抱进了屋子。 自己竟然睡了过去,而爱德蒙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天啊!”伊林把被子蒙到了头上,自己怎么可以没出息地哭成那个样子! 接着,她又回想到他抱着自己的一幕,迟来的红晕泛上她的脸。 “他这算是表白了吧?”伊林想,“可是我当时都说什么 了?”她抓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一点一点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幸福的感觉缓缓地涌上心头。 “以后呢?以后要怎么面对他?”伊林还没有过恋爱的经历,她简直怨恨起自己枉活了两世。和爱德蒙像朋友和亲人一样地生活惯了,她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做了! 电影和小说的情节她是知道的,可是放到自己身上却连想想都觉得别扭,她既不会撒娇也不会做些柔情蜜意的事……明天的早餐都不知道要不要去吃了。她开始有些鸵鸟的想法,突然想把自己藏起来。 伊林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没想到知道了对方的想法比不知道还要复杂。 这一夜,爱德蒙也没有睡,他双手枕在头后躺在床上,微笑着想着白天的一幕。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幸福像风一样吹动了他眼底那潭深深的湖水。 白天的时候,他还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觉得是自己扰乱了伊林本来平静的生活。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因为他知道了伊林也是爱他的,他差点因为自己固执和愚蠢的想法而毁掉这段珍贵的感情。 他有信心让伊林幸福,前提是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可是他还是要去复仇的,现在的平静和安全只是暂时的,只要一天不完成他的誓言,他就不能给伊林一种“坚固的、长久的”幸福。 他知道伊林一定会支持自己,她也一直都是那么做的,想到这,爱德蒙不得不再一次怨恨自己。他也想过放弃复仇,曾经有无数次,他守在她旁边默默地看着她,想着就这样和她一辈子,忘记复仇的事。 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父亲是如何去世的! 爱德蒙揉了揉自己的眉间,长时间的思考在他的眉间留下了一道皱纹,那是十几年监狱生活给他留下的记号。 他从没有放弃过一个想法:他坚信,上帝安排他出狱,又让他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就是为了让他复仇。所以,这是他的使命,必须完成的。 各怀心事的两人同时迎来了照进屋子里的第一缕曙光,就像他们曾经在伊夫堡里的无数个清晨一样,他们的命运注定永远牵绊在一起。 伊林梳妆好便来到了餐厅,她知道逃避不是办法,躲避爱德蒙只会让他们之间更尴尬。 爱德蒙一眼便看到伊林红肿的眼睛和黑眼圈,“没睡好吗?” “睡得很好……”仆人帮伊林把凳子搬好,她低头坐了上去,不敢正视爱德蒙的目光。 “快吃些东西吧,昨天都没吃晚餐,一定饿坏了。”爱德蒙贴心地说。 “嗯。”伊林拿起餐具,打量起面前的食物,好像从没见过它们似的,反正她就是不肯抬眼看对面。 爱德蒙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害羞,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吃起自己盘子里的食物,今天他的食欲特别好。 “你……” “你……” 伊林和爱德蒙同时开口。 两人都笑了,伊林看着爱德蒙的眼睛,她感觉又回到了昨天以前,回到了正常的状态,身体突然变得轻快了,而且很久没有这么轻快了。 气氛变得像以前一样融洽起来,伊林发觉相处也没她想的那么复杂,只要和以前一样就行,这样的感觉很好,其实本就不需要特别去做什么吧?“顺其自然吧~”她想。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的心里都充满了希望与幸福,虽然没有刻意再提及彼此的爱意,可因为已经都肯定了对方的心意,言语与行动都变得更加的默契。按照爱德蒙原定的出行计划,他们很快就踏上了新的旅程。 伊林为了便于骑马,特别定做了一套服装,有点类似表演马术的骑师的服装,只不过没有那么花哨,蓝衣白裤黑靴,全身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在衣服口袋处镶了一小条金色缎带,简洁精练。因为她的身材高挑,穿起来特别的帅气,别有一番风韵。爱德蒙嘴上浅浅地夸赞了几句,心里却赞不绝口。 由于两人特殊的经历和丰富的阅历,爱德蒙并不在意一些繁文缛节,对于伊林穿裤子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这让她觉得很自在。 爱德蒙把简单的行李放到马匹上,他给伊林也配备了一支枪。伊林在爱德蒙练习射击的时候,也跟着老师学习了一段时间,她现在可以射得很准了。 巴浦斯汀和几个仆人已经被爱德蒙指派出发,带着大部分的行李,先去他们落脚的城市等候,这样他与伊林就可以更方便地游玩。 两人骑着马从佛罗伦萨出发,开始了他们的东方之旅。 40.希腊 40.希腊伊林对于这个时期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状况所知甚少,对于这个强大帝国的概况大多是从爱德蒙口中了解的。奥斯曼土耳其势力达欧亚非三大洲,现在他们从意大利出发,向东走就基本进入了这个帝国的统治范围。 希腊自15世纪起就处于奥斯曼土耳其的统治之下,直到伊林他们出发前不久,才终于摆脱了它的控制,被承认为独立王国。 伊林觉得爱德蒙选择的路线很有学问,这个时期欧洲各地的革命运动此起彼伏,而他们总是避开那些即将或正在发生革命的地区,来到暂时和平的区域。他们俩就像两个超脱于世的人,游走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伊林骑在她的白马上,正是曾经用来与伯爵赛马的那匹,因为它特别的温顺,伊林超喜欢它,除了它不肯骑别的马。 虽然爱德蒙也有偏爱的马,但他并不是非得骑某一匹,只要是好马,他都有自信驯服。所以他现在骑的是一匹栗棕色马,是他出发前从自家马厩中那十几匹良马中随意挑选的。 两人已经停停走走了几天,现在正赶往下一处落脚的地方。本来按爱德蒙的计划,他们可以在天黑前赶到的,但因为中途经过一处非常美的山谷,伊林停了半天用来写生,以至于现在已经天黑了,两人还在赶路。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看到你说的村子。”伊林说。天黑外加路途不熟,导致他们的速度变慢了。 “再有一两个小时就能到了吧。”爱德蒙扯着缰绳,把枪从行李里取出别到腰间,虽然没听说这里有强盗,但也是稳妥些好。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密,星星慢慢隐去了。像是要下雨,风很大,骑在马上更觉得风大,伊林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的小动作逃不过爱德蒙的眼睛,爱德蒙把马速减慢,问道:“冷了吗?” “不冷。”伊林刚说完,一阵冷风吹来,她又抖了一下。 “怎么对我还不说实话。把这个披上吧。”爱德蒙从身后的行李中找出了一件他的厚外套。 “谢谢。”伊林接过来披到身上。爱德蒙的外套上面有着他常用的香水味道,是伊林最喜欢的清淡味道。伊林一直庆幸自己是穿到19世纪的欧洲,如果穿到中世纪她一定会被当时的卫生条件吓死,就算是罗密欧出现,她也不会让他接近自己半步的。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爱德蒙问。 “在想罗密欧~”伊林回答,原 来自己竟然没注意把心里的好笑想法表现在了脸上。 爱德蒙不满地转过头看着前方,“这种事就不用说‘实话’了。” “哈!”伊林很喜欢看到他吃醋的反应,“我又没说我喜欢他,我是在想,给我一个罗密欧我也不要。” 爱德蒙的嘴角很快地勾了勾,像是怕谁看到他在笑一样。“为什么不要?” “说实话吗?” “当然。” “因为他有朱丽叶嘛。” “如果没有呢。”爱德蒙皱眉。 “那我一定要考虑考虑,哈哈~”伊林就是不想让他满意,她还要多看看他吃醋的样子。 爱德蒙不再说话,他知道伊林就是故意气自己,她以为他会那么容易上当吗?不过,她为什么突然提到“罗密欧”? “啊嚏~”伊林用手指蹭了蹭鼻子。 “还冷吗?”爱德蒙问,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冻出病,“不是伤风了吧?” “没有。”虽然这么说,伊林觉得眼睛有点酸,好像真是冻到了,像要感冒一样。 “你坐到我前面来……”爱德蒙停下马,他的口气带着询问,更多的却是命令。 伊林脸红了一下,“不要了,你的马驮两个人也太辛苦了。” “放心吧,它很健壮的。我更担心你,要是感冒了,在乡下地方很容易耽误病情。”爱德蒙说。他们的路途前面只有一个小村庄,离城市还很远。 “好吧。”伊林有点怕了,如果在这里得了肺炎什么的,小命可能就交待了。 伊林跳下马,爱德蒙下来把她扶上马背,自己才坐上去。 “白雪怎么办?”白雪是伊林的马的名字。 “它会跟着我们的。”爱德蒙说。 “嗯。”伊林这才放下心来。 爱德蒙现在的姿势就是从后面拥着她了,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天气依然阴凉,伊林却不再感到寒冷。 爱德蒙双手握着缰绳,同时稳稳地将伊林圈在怀里。他的目光不时地落在伊林肩上,穿着大外套的她,更显得肩背削瘦,爱德蒙爱怜地腾出一只手,将怀里的人搂紧了几分。 伊林红着脸低头,将领子拉紧些,好像害怕这温度流逝,一路上只觉真的好温暖。 两人在一个多小时之后赶到了村庄,爱德蒙在路边一家小客栈的 门前下了马。 “小心些。”爱德蒙将手伸出。 伊林把她的手放在了那只温热的手掌中,爱德蒙把她从马上接了下来。 客栈很小,但只能在这里落脚。爱德蒙让客栈老板把马栓到马厩,和伊林住了进去。 他让伊林在里屋躺下,帮她盖上了一条厚厚的毛毯。伊林靠在床头抓着毛毯,只露出脸看着爱德蒙,客栈里油灯昏黄,火光在他的脸上摇曳,映出他眸子里满满的关爱,伊林看得呆了,转念想:“他还不走是要做什么?难道……” 爱德蒙伸出手,伊林心里紧了一下,血涌到了脸上,心里喊:“他动了,难道他真的要……” 爱德蒙把宽大的手掌覆在伊林的额头上,摸了摸她没有发热,“早点睡吧。” “嗯……”伊林发觉自己的喉咙都发紧了。 爱德蒙去了外间住,伊林红着脸躺好,“虚惊一场,呵呵~”虽然不想承认,但刚刚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伊林第二天真的有点小伤风,但休息了一天就完全康复了。爱德蒙不肯再让她骑马前进,伊林却还嫌不过瘾。于是两人各让一步,接下来的旅途中,如果路上没有什么风景他们就坐马车,到了风景好的区域就骑一段马,就这样一边游玩着到达了希腊。 巴浦斯汀已经提前到了,并且为两人订好了旅馆,伊林和爱德蒙随着他到了她的房间里。“巴浦斯汀,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是,伊林小姐。”虽然伯爵没有正式和伊林结婚,但巴浦斯汀早就看出了她必然是未来的女主人,因此对她分外恭敬。 看到巴浦斯汀出去,伊林拉着爱德蒙坐下:“到了这里就不用陪我玩了,你不是要去调查弗尔南多吗,我想陪着你一起。” “我自己去就好,你不会希腊语,陪我会累又会很无聊。”爱德蒙说。 “不,我想陪着你,我虽然不会希腊语,但我还有眼睛,我和你一起,你就多了一双眼睛。”伊林说,每次去收集仇人们的消息,爱德蒙都是独自做调查,她很想为他分担些什么。 “谢谢你,伊林。”爱德蒙温柔地举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在指间印下深情的一吻,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这是他含蓄地表达爱意的方式,伊林害羞地把目光移开,不好意思对上他那好像能穿透人心眼睛。 ** 卡德鲁斯曾经对爱德蒙说过 ,弗尔南多为了让自己的地位得到再度提升,志愿去参与了希腊的独立战争,他来到希腊之后,就在阿里总督的手下服务。阿里总督死之前,留下了一笔很大的款子给弗尔南多,以酬谢他的效衷。弗尔南多因此名利双收,回到法国就被提升为陆军中将,成为伯爵,改名马尔塞夫。 爱德蒙在佛罗伦萨期间,曾派人来希腊调查这件事,却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调查结果:传说阿里总督是被人陷害而死,而陷害他的人就是一名法国军官。 爱德蒙把这两个消息对比之后发现,马尔塞夫得到的那笔钱很可疑,他可能就是出卖了阿里总督的人,所以他决定亲自出面调查。 在亚尼那有一座宫殿,那里曾经是阿里总督的住所,距离他被杀已经好几年了,爱德蒙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几个当时在阿里身边服侍他的人,其余的都在后来的几次动乱中死掉了。 其中一个人曾在阿里宫中当过几年侍卫,后来死里逃生。伊林听不懂他的话,就坐在爱德蒙的身边看着他们。 老侍卫用希腊语说:“阿里总督待人非常好,她的妃子也是,他们从不打骂我们,是最和蔼的主人。”他说着去箱子里拿出一个刺绣的钱袋,“这就是凡瑟丽姬的钱袋,她是世上少有的美人,是总督的爱妃,她经常会拿这样的几袋子钱去分发给穷人们。” 侍卫已经年过中年,说到这里竟然流下热泪,“土耳其士兵是残暴的禽兽,他们把阿里总督杀死之后,又把他的头砍下,带到了土耳其的都城悬挂示众。而凡瑟丽姬与总督的小女儿海黛,被当成奴隶卖给了土耳其皇帝。” 爱德蒙对于这个消息很感兴趣,但他主要是来调查马尔塞夫,他又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弗尔南多这个名字?” “弗尔南多!”侍卫突然面色狰狞,连一直看着他的伊林都惊了一下,还以为他要对爱德蒙不利。爱德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没关系。 “总督就是被他出卖的!”侍卫咬牙切齿地说,“我死都不会忘记他那张脸,他欺骗了总督,欺骗了我们!”侍卫把衣服解开,露出了胸前的几道刀疤,是那种被刀深深刺入的疤痕。“这都是弗尔南多的手下干的……”他向爱德蒙讲述了弗尔南多出卖阿里总督的经过,爱德蒙一边听一边记在脑中,侍卫的讲述和其他几个人的口径一致,许多细节都印证了他说的话是真的。 爱德蒙听后沉思了一会儿,要侍卫出庭作证显然没有力度,马尔塞夫可以很容易地否认自 己的罪行,他必须找到更有说服力的证人。 “阿里总督的妃子和女儿被卖到了土耳其,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爱德蒙问。 侍卫摇头,“不,当时我被刺伤,几乎就是死人了,我半死的时候,听到了弗尔南多和土耳其将军的几句对话,后面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爱德蒙点点头,给了那人一大袋子当地的钱,和伊林离开了。 爱德蒙已经不指望马尔塞夫这种出卖朋友的人会做出多高尚的行为,可他也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发展到卖主求荣的地步。想到梅塞苔丝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爱德蒙感慨万分,但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选择的路负责——马尔塞夫如此,梅塞苔丝也如此。人们在得到某种满足的同时,也要承担其可能带来的恶果。 伊林从爱德蒙的叙述中得知了马尔塞夫的所作所为和阿里一家的悲剧,她本来也知道一些,只不过这次亲临其境,也平添了许多感慨。 伊林陪着他慢慢往旅馆走,天气很晴朗,但爱德蒙的脸上却飘着淡淡的阴云。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个集市,“我们去逛逛吧?” “好。”爱德蒙答应着。 希腊才刚刚独立不久,国内许多设施都亟待重建,这个市场是露天的,相比发达国家来说,有些破败的味道。但是置身其中,却反而让人充满希望,集市上,不管是小贩还是逛街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那种自由的幸福的笑容,周围人们身上的积极气息感染了爱德蒙,他的心情轻松许多。 一个摆满小手工装饰品的地摊吸引了伊林,那块铺在地上的灰布上摆满了头饰首饰之类的小玩意,虽然看起来都很廉价,可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格外的吸引眼球,伊林不觉直接走了过去。 她一件件地把玩着地摊上的东西,卖东西的小女孩也很大方地任由她左摸摸右碰碰。 “这都是手工做的吗?”伊林拿起一对贝壳耳饰,才想起女孩听不懂法语。但爱德蒙马上帮她翻译了。 “都是我妈妈做的。”小女孩面向爱德蒙,爱德蒙严肃的脸让她有些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推销道:“大人,为您的太太买两样吧~” 爱德蒙一愣,接着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样子,他笑着问:“你看我的太太漂亮吗?” “当然~这位夫人又年轻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了~”小女孩看到爱德蒙笑,一点都不惧怕了,也笑着露出两排小牙。 “都包起来 吧,我都买下了。”爱德蒙说着给了小女孩一包钱。 “啊,谢谢您,大人!”小女孩欣喜若狂。 伊林不解地看着小女孩借过钱,把一包东西都包给了爱德蒙,“你们刚刚都说什么了?” “秘密。”爱德蒙神秘地笑。 伊林瞪了他一眼,不肯告诉她一定有鬼!“不过,这些东西买回去也没有用,我只挑一样带走吧。”伊林拿出那对耳环,对小女孩比划着她的意思。小女孩慌张地使劲摇头,她还以为伊林不肯买下所有的东西。 “她说她只要这一样,其他的你接着卖吧,都是你妈妈辛苦做的。”爱德蒙说。 “那大人,这些钱退给你吧。”小女孩依依不舍地拿出钱。 爱德蒙摆手示意不用了,他扶起伊林,后者手里拿着那对耳环,冲小女孩挥挥手再见。 “哈,衣服!”伊林蹦跳着跑到一个卖衣服的摊子前,“我们买一套好不好?”她很想看看爱德蒙穿这种民族服饰的样子,白袍马甲,他穿上一定很可爱!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找一家服装店定做,这里的不一定合身。”爱德蒙说。 “不要了!定做还要等,我们就买下来穿着玩嘛~”伊林说着就挑了起来,还拿起一套在爱德蒙的身上比量着。 “好吧~”爱德蒙无奈地站着任由她胡作非为。他们本来就很引人注目,这会儿更有几个小姑娘驻足围观了起来,伊林虽然听不懂她们说什么,但见她们看着爱德蒙那如痴如醉的眼神,就知道她们是在谈论他了! “老板,麻烦包起来。”伊林不再仔细挑,找了两套递给老板,那些姑娘的眼神让她不想多停留,付了钱拉起爱德蒙就走。 “我们不逛了吗?”爱德蒙问,才这么一会儿就离开集市,太不符合伊林的作风了。 “不了!”伊林没好气地说。 爱德蒙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但眼角瞄着伊林拉着自己的手,笑意浮现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歌前两天有事,没能更新,嘛~~~这章加量奉上~~╭(╯3╰)╮ 41.求婚 41.求婚回到旅馆后,伊林让爱德蒙穿上了她买的那件希腊传统服装,他的身材匀称,面容里透着深沉睿智,穿上白袍,颇有古希腊贤者的味道。 “啧啧,你要说你的希腊人的话别人也会信的。”伊林围着他转,心想真是人长得英俊穿什么都好看。“等我一下,我也要去换上!” 伊林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上希腊衣服回来,在爱德蒙面前转个圈圈,“怎么样?” “很美。”爱德蒙赞美。 伊林笑嘻嘻地接受下称赞,在他面前她是不需要虚伪地谦虚的。“巴浦斯汀呢?我好像一天都没有看到他。” “他被我派去办一项重要的事,要很久才能回来,找他有事吗?” “哦,没有事~”她只是随便问问。 伊林穿上有趣的新衣服就特别的想出去展示一番,终于在傍晚又拉着爱德蒙出去溜达了一圈。 像爱德蒙之前吸引了许多少女的目光一样,伊林也被许多男士行了注目礼,这让爱德蒙心里酸酸的。 “你注意到那个男人了吗”爱德蒙说,他正和伊林坐在一个露天小茶馆里休息。 “你说站在树底下那个?”伊林说着用余光看了那人一眼。 “嗯。”爱德蒙板着脸说,他不喜欢那人总往伊林的身上看,“他一直在看你,我们去别处坐吧?” “哦?我觉得他是在看你啊,谁要你长得这么帅,男人女人都被你吸引了。”伊林笑着气他。 看着爱德蒙的脸由白变青,伊林憋笑到肚子都疼了。 几天后,爱德蒙把需要的线索都调查好了。伊林没有让他再停留,陪着他离开希腊前往土耳其的都城。 伊林在这次出发前,有种强烈的预感,她总觉得这次旅程中他们会遇到海黛,而且很有可能爱德蒙就在这次把她买下了。 对于这位神秘的公主,伊林的好奇大过其他,她比爱德蒙更急于看到她的样子,毕竟书中把海黛形容的美艳绝伦,那种传说中的美人,即便是身为同性都急于一睹芳容。 要不是沿途有爱德蒙陪着,伊林真的厌倦这些老式的交通方式了,她开始怀念飞机票,甚至火车票、汽车票!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伯爵准备了那么多年才去报仇,现在她有点理解了,大半时间都用在路上了啊!伊林后悔自己当初的抱负短浅,她为什么不去想办法发展铁路,当一个铁路大亨呢,还可以造福人类啊 ! 抱怨归抱怨,伊林与爱德蒙还是以很快的速度抵达了伊斯坦布尔。 那些在希腊听说的土耳其士兵烧杀抢掠的风闻使得伊林对这个国家的印象不是很好。她来到这里时发现,这儿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落后野蛮,反而处处有着西欧文明的踪迹,也难怪,只有先进和强大的国家才能扩张出那样宽广的疆域。不过,本国越是富强,它的殖民地就越是受压迫,不用过太久,这个强大的帝国就会土崩瓦解。 爱德蒙很快就打听到凡瑟丽姬早已去世,而海黛被卖给了土耳其皇帝。皇帝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就算再有钱再有地位,没人引荐也行不通,所以爱德蒙开始想办法和朝廷的大官建立联系。 爱德蒙很快就租下了一套高级宅院,与伊林搬了进去。之后,爱德蒙高调地出现在当地贵族娱乐的场所,成功地吸引到了当地人的注意力,很容易就结实了几位地位颇高的官员。他又以想在这里投资的名义,拜访和邀请了一些官员,礼尚往来之间,很快就相熟了。 巴浦斯汀来到土耳其的时候,伊林正和爱德蒙餐厅用餐。他把一个东西交给爱德蒙,爱德蒙接过来什么也没说就收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在伊林面前神神秘秘的,她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若爱德蒙不愿意透露,她也不准备主动问。而巴浦斯汀则交叠着双手站立到伯爵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伊林,弄得她直起鸡皮疙瘩,心道:“难道巴浦斯汀被派去办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土耳其皇帝的消息很灵通,一位外国富豪来到都城这件事没过多久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听说一个外国人最近与几位大臣走得很近。”皇帝问。 “是的,此人是一位法国贵族,自称基督山伯爵。”一个大臣回答,这人正是伯爵在这里相交的人物之一。 “哦?这么说你也认识他了?你可知道他来这里有什么目的?”身为皇帝,疑心必然是重的。 “据臣观察,此人学识渊博,兴趣广泛,为人光明磊落,除此之外只是个喜爱旅行的富翁而已。他在世界各地都有投资,无非是想建立一些方便的落脚点。他还常常提到对陛下您的敬仰之情,赞颂您的丰功伟绩。”大臣拍马屁道。 皇帝摸摸他漆黑的胡须,“真像你说的那样吗?下次带他来宫里,我想见见这个人。” “是,陛下。” 爱德蒙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考虑了几秒,随即淡淡一笑。 他回到家里,伊林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喝茶,爱德蒙就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一手搭在桌边,侧目看着她。 “呵,你今天好像很高兴?”伊林看到爱德蒙脸上掩不住的笑意。 “伊林,我得到土耳其皇帝的邀请了,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进宫?”爱德蒙问。 伊林当然立即就点头同意了,“当然,你是知道我的,我早就想参观一下皇宫了~你,就因为这事儿高兴吗?” “不全是。”爱德蒙故作为难的说,“但是你若是以我的朋友的身份去见皇帝怕是有些不妥,他一定会觉得我们太唐突。” “那要怎么办?”伊林问,她总觉得爱德蒙最近神秘兮兮的,像有什么阴谋。 “若是以伯爵夫人的名义就不同了。”爱德蒙忽而狡猾地微笑。 “呼,又占我便宜,再说这不是欺君吗?到时候怕是苏丹王会把我处以死罪了!”伊林皱眉嗔道。 “难道你不想做我的夫人了吗?” “你还没求婚呢,就算求婚还得看我答不答应,别想那么美!” “这么说,我的前景堪忧了?”爱德蒙一副挫败的表情,眼里却仍含着笑。 伊林眯眼细细打量他,今天他怎么有闲心来调笑自己了?反正不能让他太得意!她索性不再理他,只去低头喝茶。 爱德蒙捂着上衣的口袋喃喃自语,“那么我背了好久的求婚词还要不要说出来呢……” 伊林惊地抬眼看他,艰难地皱着眉吞下口中的茶。 爱德蒙从容地起身,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伊林的手捂住剧烈跳动的胸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爱德蒙,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要求婚?无需询问,她的疑惑马上便有了回答。 盒子被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上面镶着一颗切割得精美绝伦的钻石,剔透着夺目的光,它耀眼的美丽足可以令任何一位女王为之神迷。 这一刻,时间好像凝固了。连伊林的呼吸都淡到不可察觉。爱德蒙轻轻地执起她的一只手,在上面印上了自己的吻,抬起头看着她。 “亲爱的伊林,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最美妙的时刻向你求婚,但我发现没有哪个地方、哪个时刻能完美得配得上你。而对我来说,和你在一起的任何时刻都是美好的,所以请原谅我这样的冒昧,这样的放肆,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拥有你的爱。 ”爱德蒙的嗓音清澈低沉,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希冀,“你愿意……嫁给我吗?” 伊林的心怦怦地像要从胸口撞出来,她拉着爱德蒙的手,缓缓站起,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脸,眼里晶光闪烁。 爱德蒙期待着,这一刻的等待像是要用尽他一生的时间。 “我——愿——意——”伊林轻轻地,却又是无比坚定地吐出这句回答。 “伊林……”爱德蒙欢欣着,将她的手抬起,慢慢地把戒指戴在了她洁白细长的手指上,“我们回到马赛就举办婚礼好吗?” “嗯……”伊林迷醉了一般,恍惚回答。 爱德蒙苍白修长的手指抚上了面前心爱的姑娘的脸庞,指尖传来的细腻柔软触感让他的心也软了。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目光缓缓流过她淡淡的弯眉,如海水般沁蓝的眼,挺直细巧的鼻梁和那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薄唇。他的唇抿出一道迷人的弧线,继而低下头,将自己的唇轻轻的覆在了面前的那两片薄唇上,小心翼翼,像是怕压坏那上帝赐予的完美的珍品。 当爱德蒙的吻落下的一刻,伊林脑中的最后一缕思维也被爱神抽走了,只能闭上双眼感受着唇上不断传来的淡淡的,却越来越热情的温度。 爱德蒙像是在品尝最美味的果实,怀着无限的爱怜,轻吮细咬口中的两片柔软之物,还嫌不够般,缓缓地将舌尖向那香齿之间的空隙深处探去,在触碰到另一个同样温热柔软的物体时顿了一秒,旋即热情地与之轻触交缠…… “唔……”许久,伊林才从深吻中清醒过来,脸上腾起的火辣辣的温度好像要把她融化了。 爱德蒙深情地看着她,她的眼里带着迷蒙的雾气,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在接触到他眼神的一瞬,慌张地垂下厚密的睫毛,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爱德蒙再次将怀中心爱的人紧拥,闭上双眼,沉浸在无限的幸福里。 作者有话要说:求婚加初吻,双重福利!!!打滚求表扬!!!!!! 42.海黛 42.海黛土耳其皇帝的宫殿气势恢宏,是那种典型的伊斯兰建筑风格。 伊林与伯爵随着大臣进入其中,一路的守卫看到有大臣在前面带路于是纷纷放行。 伊林虽然很想仔细参观建筑内部,但礼仪不允许她做出东张西望的行为,只能端庄地紧跟在伯爵后面走着。 因为只是私人会面,皇帝没有在大殿接待他们,而是在御花园里。 当伯爵与伊林被带入御花园时,他们一眼便看到了花园中坐在宽大椅子上的苏丹王。他没有起身,一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捋着胡须看着来宾。 伯爵与伊林对他行了本国的礼,皇帝对他们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伊林打量这位苏丹王,他就是马穆德二世。他穿着西式的军服,外面却披着袍子,这种不土不洋的打扮看起来有点怪异,却并不妨害到他的威严。他的皮肤很白,留着络腮胡子,虽然那胡子又黑又长,仍可以看出他是位美男子。他的脸上没有专横的表情,反而是儒雅的,冷淡的。 “是基督山伯爵先生吗?”皇帝的声音洪亮,说的是土耳其语。 “在下正是。”基督山的嗓音不卑不亢。 “这位是伯爵夫人吗?”皇帝目光扫向伊林,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伊林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基督山回答。 皇帝点了点头,他早已知道来客的身份,只不过客套一下罢了。他让侍从搬来椅子,让伯爵与伊林坐在他的侧面。大臣坐到他的另一面。 皇帝与伯爵和伊林寒暄了几句,因为伊林不懂土耳其语,基本上就由基督山代为回答了。 聊了一会儿,皇帝问道:“听说伯爵很喜欢旅行?” “是的,旅行是我的爱好之一。” “我年少的时候也游历过许多国家,自从登基之后事务繁忙就很少出行了。”皇帝想起往事,语气柔和了一些。“您说您的爱好很多,还有什么呢?” “我还喜欢搜集各种珍奇品,越是名贵越是稀有越好。”爱德蒙回答。 “哦?”皇帝的胡子颤了一下,好像是笑了,“我也有这种爱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见识一下伯爵的藏品?” “陛下这么说倒让我想起来,我刚得到一件收藏品,现在就带在身边。” “不妨拿出来让大家欣赏一下。”皇帝听了这话已了然,伯爵显然是有准备 而来,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只怕太过普通,让陛下见笑。” “无妨,其实收藏只不过是个爱好,不论收集的东西贵重与否。不过,我想既然是伯爵喜欢的东西,应该是不寻常的。” “是,陛下。”伯爵转向伊林,“伊林,把那件东西拿出来吧。” 伊林把包包打开,把一个檀木盒子拿了出来。一个侍从从伊林手里接过盒子,打开,检查没有问题才拿到皇帝面前。 皇帝抬眼看去,盒子里面是一块翡翠石,通体碧绿,惹人喜爱。皇帝索性把它拿在手中端详,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清莹透彻的翡翠,那绿色就好像在流动一般,拿在手中都怕它滴出来。皇帝的脸上依然不怒不喜,但微微眯起的眼睛显示出了他对这块宝石非常感兴趣。他看了一会儿,开门见山地说:“这块翡翠的确罕见,我也非常喜欢。” 伯爵微笑点头。 皇帝继续说:“想必伯爵今天带它来不只是给我欣赏吧?你想要什么才能让我得到它呢?说你的条件吧。” 伯爵很高兴皇帝能这么痛快,“您知道,我喜欢收集罕见的‘东西’,最近我对一样‘东西’产生了兴趣,而这样‘东西’正好在陛下这里。” “是什么值得您用如此珍贵的宝石来交换?”皇帝把宝石放回盒子里。 “一个人。”伯爵的态度气定神闲,好像在与一位普通的商人谈交易,“确切地说是一个奴隶。” “谁?”皇帝没想到这个答案,他更加好奇,他的奴隶成千上万,哪一个值这个价钱? “阿里·铁贝林的女儿。”伯爵悠悠吐出答案。 皇帝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这位胆大的外国人,他不在意用一个奴隶用作交换,但他不理解伯爵有何意图。 伯爵泰然地与他对视着。 不一会儿,皇帝便做好了他的决定,他的傲慢让他不屑于将精力纠结于此等小事。他自信一个已经死去的敌人的女儿,即使卖掉,对他也构不成任何威胁。 “去把艾尔考柏叫来,让他带着那个叫海黛的奴隶一起过来。”皇帝吩咐,一个侍从应声而去。 伊林始终一言不发,就像看一部听不懂的外国电影一样,猜测着面前正上演的剧情,看到皇帝没有拒绝的表示,那么就是同意爱德蒙的提议了吧。 在等待的期间,皇帝躺进他的大椅子,让手下给他拿来了水烟。 等了好一会儿,侍从领进来了两个人,前面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吏模样的人。后面走着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女孩有着一头浓密的头发,黑里透蓝。那张脸上的美纯粹是专属于希腊人的,一双又大又黑的水汪汪的眼睛,笔直的鼻长,珊瑚似的嘴唇,这都是她那种民族所特有的。她的头微微昂着,就像走在自家的皇宫里一样,没有畏惧与怯弱,这份自信的气息与生俱来,遗传自她显赫的父母。如果不说,没人会把她和奴隶两个字联系上。 伊林目不转睛地看着海黛,虽然她年纪还小,却也可以想象到未来必是绝色美人。海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向这边看过来,在与伊林的眼神相对之后立即就闪烁着移开了。 伊林暗想,怎么说海黛也还是个小女孩,虽然表面镇定,想必内心还是有些慌张的。她又观察伯爵的表情,他看海黛的眼神中除了一分同情,就没有什么了,伊林松了口气,又笑自己,她和伯爵经历了那么多,还怕一个小女孩抢走自己的爱人吗? “艾尔考柏,这位基督山伯爵先生希望以这块翡翠交换海黛,你觉得这笔交易如何?”皇帝问。 海黛飞快地看了伯爵一眼,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之后显出一种状似超然的神情。对她来说,换一个主人就像换一间旅店一样没有什么大不了。而被卖给谁,也不会比继续留在这里当敌人的奴隶更能让她难过。 “回陛下,海黛被我们用一千袋钱币买来,这块翡翠的价值应该在原价的两倍之上。”艾尔考柏说。 “那么就成交吧,起草一份卖身契。”皇帝道。 “是,陛下。”艾尔考柏让侍从取来纸笔,开始在上面书写海黛的卖身契。 艾尔考柏写完之后便把卖身契举起念道:“我,艾尔考柏,一个奴隶商人,皇帝陛下的纳妃使者,承认代皇帝陛下从基督山伯爵手里收到一颗价值二千袋钱的绿宝石,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幼年基督徒奴隶的赎金。这个奴隶名叫海黛,是已故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勋爵及其宠妾凡瑟丽姬的女儿……”(注) 皇帝点头确认,“基督山伯爵,你可需要查验一下海黛的出生证明?” “不需要。”基督山回答。 “好。”皇帝拿出玉玺,在卖身契上印下。让侍从把卖身契交到基督山手中。 皇帝得到翡翠心情很好,“我最喜爱的佩刀上正缺一块合适的宝石来镶嵌。伯爵一来,就帮 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陛下太客气了,还要感谢您成全了我的愿望。” “明天我想打猎,伯爵如果有时间的话也一起吧?”皇帝问。 “谢谢陛下。”爱德蒙微笑回答。 皇帝又躺回到椅子里端起水烟,宣布今天的接见结束,伯爵领了人就可以离开了。 海黛被艾尔考柏带到基督山伯爵面前。伯爵异常苍白的脸色和锐利的目光让她产生了本能的畏惧,她还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买自己。 “海黛,见过你的新主人。”艾尔考柏说,见海黛没什么反应,又厉声重复了一遍。 海黛垂下目光,行了一个本国的礼。 “让我来说吧。”伯爵对艾尔考柏说。 艾尔考柏不愿再找麻烦,马上离开了。 “海黛,你会法语吗?”伯爵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海黛猛然抬头,眼里顿时泛上不信任与愤恨,嘴唇比先前抿得更紧,小手也不觉地握紧了。她对法语反感,因为她的父亲就是被法国军官出卖!伯爵之前的土耳其语说得非常纯正,她没有把他和法国人联系在一起,现在他突然的法语出乎她的意料。 伯爵立即就想到了这一层,看来她已经对法国人产生了偏见与仇恨,这都是马尔塞夫造下的恶果。现在不是对一个小女孩解释误会的时候,伯爵换用意大利语说:“我是基督山伯爵,她是我的未婚妻伊林,你以后就跟着我们走吧。” “你好。”伊林也用意大利语说,海黛刚刚听到法语时眼里那受伤的神色,不禁让伊林同情起她。海黛的年龄,如果在现代的话还在上小学,却已经亲眼目睹了父母双亡的惨剧;先是尊贵的公主,之后沦为奴隶,能活到现在,还没完全丧失自我,真的已经非常的坚强了。 看到伯爵和伊林好像看出她的想法一样,竟然换了语言和自己说话,海黛疑惑了,毕竟她的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一下子想不明白。她实在是想快些脱离这里,只得暂时把迷惑与戒备揣在心里,跟着伯爵与伊林出了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注:关于海黛卖身的年纪,原著中前后描述有出入,这里以卖身契上所写的为主。 卖身契原文:我,艾尔考柏,一个奴隶商人,皇帝陛下的纳妃使者,承认代皇帝陛下从自由贵族基督山伯爵手里收到一颗价值二千袋钱的绿宝石,作为一个十一岁的幼年基督徒奴隶的赎金。这个奴隶名 叫海黛,是已故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勋爵及其宠妾凡瑟丽姬的女儿。她是七年以前和她的母亲一起卖给我的,但她的母亲在到达君士坦丁堡的时候即已去世。原售是一个在阿里·铁贝林总督手下服务的法国上校,名叫弗尔南多·蒙台哥。上述的交易由我代表皇帝陛下付出一千袋钱币。本约已经皇帝陛下批准,地点君士坦丁堡,时间回教纪元一二四七年——签字艾尔考柏。此约已办齐一切批准手续,应由售主备盖皇帝御玺。) 43.回忆 43.回忆“海黛,你暂时会和我们住在这里,当然,我们不会在土耳其停留太久。”基督山说道。此刻,他们几人已回到了那栋租来的别墅里。伯爵命仆人去为海黛收拾一间房间。 海黛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微微蹙着的眉毛表示她并不情愿,却仍旧顺从。 伊林对旁边伺候着的仆人说:“你们先下去吧。” 仆人们退下了。客厅里只剩下爱德蒙、伊林和海黛三人。 “伯爵,我觉得还是把找她来的目的告诉她吧?”伊林问伯爵。 “好。”基督山回答。 伊林对海黛微笑了一下,请她坐下,她犹豫了一下才坐到椅子上,三人就围坐在桌边。对着两个陌生的外国人,海黛眼里不时流露出警惕。 “海黛,我想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买下你吧?”伯爵问,他本可以说希腊语的,但他这样说意大利语伊林也能听懂一些。 海黛乌黑的眼里露出抗拒的神色,说出的话却与她的神色截然相反,“是的,大人。”她的声音有着小女孩特有的清脆和天真,却偏偏又包含着几分逆来顺受,让人不由得心疼。 “你是阿里总督的女儿,是伊皮鲁斯真正的子孙。请相信我们买下你并无恶意,而且我们会尽全力照顾你。”伯爵说。 海黛听到这里眼睛快速地眨了一下,看看伯爵,又看看伊林,她那紧抿着的小嘴显示着她的不相信。 伯爵微微笑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我虽然买下你,但你从现在开始就是自由人了,在法国或者意大利,是不允许有奴隶存在的。但我仍请求你继续和我们呆在一起,因为你还太小,我们会暂时作为保护人的身份照顾你,直到你成年。” “为什么?”海黛问,仍是不太相信,“您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大人?”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伯爵说,“你一定知道弗尔南多这个人。” 海黛的小身子不可控地抖了一下,这个名字勾起她太多的记忆。 “别怕,”伊林轻声说。 伯爵继续说,他知道越快让海黛知道真相,对她的伤害越小,“他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所以,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海黛感到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于是悄悄地在桌子底下把手紧紧攥成拳,她的尊严告诉自己要勇敢。她抬头地看着伯爵,“你说的是真的吗 ?” “是的。我可以对上帝发誓。”伯爵郑重地说,“你也是基督徒对吗?” “是的,和我妈妈一样……”海黛想到自己的母亲,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 “我希望有一天,让弗尔南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只需要和我们在一起,在某个恰当的机会指证他,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伯爵说。“你同意这个提议吗?” 海黛咬着嘴唇思考着:伯爵的脸色严肃又有些怕人,但他的神态庄重,又对上帝发了誓,看起来像是真的。而且如果他们要害自己的话,不用这么麻烦的对待一个奴隶。如果能为父母报仇,要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何况是指证坏人呢!可面前这两个人好像都是法国人,这始终让她不能完全放心,当初弗尔南多也是对自己的父亲信誓旦旦的,可最后还不是背叛了他? 海黛想了许久仍无法判断,她的境遇让她对周围的人充满不信任。但她仍然是聪明的,目前,她除了答应伯爵别无选择,至于伯爵说的是不是真的,也许真的要寄希望于上帝了。于是说道:“我同意您的话,大人。” “我已经说了,你是自由的身份,不需要这么称呼我。”伯爵说。 伊林皱眉,她稍微能理解海黛,但仍无法认可她的行为,明明是一个自由人,为什么要被敌人的一纸契约束缚?如果说她还小,没有能力独立生存倒是可以理解。但伯爵已经让她在精神上独立了,她为什么还不肯? “海黛,虽然你被土耳其皇帝买走,但你没有义务成为敌人的奴隶,这件事由始至终都是不合理的,你是自由人,不应该被谁贩卖。在我们身边,你可以选择放弃或保持你故乡的习俗,随你喜欢怎么去做都行。我们买下你,不是要你做奴隶的。”伊林说。 海黛仍坚持自己的立场。“大人,夫人,我是你们买来的。” “伊林,她还小,我们慢慢来吧。”伯爵说。 伊林点点头,这不会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吧? “海黛,你还记得阿里总督被出卖的经过吗?我知道回忆一定会让你痛苦,但大概只有你最清楚整个经过,只要简单的讲一下,行吗?”伯爵又问。 海黛每到想起自己的父母时,眼睛里都会发出异常明亮的光,那是痛苦的,却又是骄傲的,“我愿意讲出来!我都清楚地记得!” 她停了一会儿,像是在整理思路,更像是让自己镇静,“我四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她 叫凡瑟丽姬,那就是‘忠贞’的意思……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惊醒了。我们那时住在亚尼纳的宫殿里…… “……我父亲弯下一条腿,就在这个时候,二十只手一齐向他伸过来,拿有长刀、手枪、匕首,二十个人同时攻击一个人,我父亲于是就在这些恶鬼发射出来的一阵烟火中倒下了,正象是地狱在他的脚下裂开了一样。我觉得自己在往地上倒下去,而我的母亲已昏倒了。” 说到父亲的死,海黛忍了好久的泪终于脱框而出,但她仍坚持着讲了下去:“……弗尔南多不敢收留我们,于是我们就被卖给了一个君士坦丁堡的奴隶贩子,他得到了四十万法郎。我们穿过希腊,半死不活地到达了土耳其的都城。城门口围着一群人,他们让开了一条路让我们过去,但突然间,我母亲的眼光看到了那件吸引他们注意的东西,她发出一声尖叫,倒在地上,指着挂在城门口的一个人头,在那个人头下面,写着这样几个字——‘此乃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的头颅。’我痛哭起来,我想把我的母亲扶起来,可她已经死了!”(注) 说到最后,她竟止住了哭泣,眼里的悲哀化作强烈的怒火。 因为情绪激动,加上是幼年的记忆,海黛所说的记忆的片段之间有些不连贯,却差不多清清楚楚地把每件事都回忆了起来。这些年来,没有人问她这些事,但她想忘都忘不了,那是她童年不多的记忆,过于深刻的记忆。 海黛大腿处的裙子已被她紧张的手攥出了深深皱纹。 中间有几次,伊林都听不下去想打断,但爱德蒙阻止了她,他相信海黛身为皇家的后代,一定能够面对过去。 伊林安慰了海黛几句,但她仍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伊林轻轻叹气,让女仆把她送到她房间里休息。 听了这样沉重的陈述之后,爱德蒙与伊林的心情都很压抑,许久没有说话。 “伊林,我选择的复仇的路是对的,是吗?”爱德蒙突然说。 “是的。爱德蒙。”伊林投给他安慰的目光。 “既然已经救了海黛,我想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爱德蒙又说。 “土耳其皇帝的打猎邀请呢?”伊林问,她不想在这里多呆,恨不得马上回到家。伴君如伴虎,何况爱德蒙根本不算皇帝身边的人,他去见皇帝,她总是不安心。 “我明天赴约之后,咱们就动身。”爱德蒙说。 “不可以推掉吗?我有点担心… …”伊林担忧地看着他。 “我不会有事,向你保证。”爱德蒙安慰道。 接下来一切顺利,皇帝真的只是邀请了一些人陪他打猎而已,而且由始至终心情都很好,并没有为难伯爵。伯爵的枪法精准,皇帝很是欣赏,听到他就要离开土耳其的时候,还高兴地邀请他以后再来,并且送给了他一把精致的小刀。 巴浦斯汀安排了马车,因为这次有海黛坐在马车里面,伯爵觉得有些不便,就只让伊林陪着她坐车,自己在外面骑马跟着。 一路上,海黛很少说话,只有伊林和她聊天,问她问题时才谨慎地回答几个字。 因为回去的时候并不需要看风光,爱德蒙选择了海路,坐船经过希腊,直接在意大利登陆,再次换乘马车回佛罗伦萨。 在听说船只要经过希腊外海时,海黛有些坐立不安,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夫人,在路过希腊时,我可以去甲板看看吗?” “当然。”伊林笑着说。“到时我们还会上岸稍作停留。” “真的吗?”海黛的脸蛋微微泛红。 伊林肯定地点头。 在阔别了7年之后,海黛终于踏上了自己故乡的土地,这里已经是自由的土地了,想到自己的族人不再受战争之苦,不再被人鱼肉,她第一次天真地笑了起来,转而合起双手祈祷,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离开希腊的时候,海黛依依不舍地站在甲板看着自己的国家,久久不肯回船舱。 伊林看着海黛那有着古典之美的侧脸,和瞭望自己故乡那虔诚的目光,突然觉得她就像是奥林匹斯山上神族的后代。 可能是由于长时间的吹海风,再加上近期的情绪波动,海黛登上意大利的土地不久就感冒了,而他们还在途中。 “大概是年纪小,身体太弱了,”伊林皱眉道,“我们赶快找个地方给她看病吧。” “嗯。”爱德蒙点头。“绕过前面那几座山,我们就可以到达城市。” 伊林随身带了一些药,给海黛吃了,却不见好转,而且开始断断续续的发烧。他们的马车比较宽敞,伊林就让海黛的头靠在她的腿上,不停换湿巾在她头上帮她降温。 “伯爵。”伊林叫道,“爱德蒙”这个名字,只有在两人单独在一起时,她才喊。 “怎么了?”爱德蒙让马车停下,从马背上俯身问。 伊林从窗口递给 他水壶,“我看到刚刚那里好像有条小溪,你去灌些水好吗?海黛需要降温。” 伯爵看了一眼远处,一座山脚下,一条低矮的瀑布在岩石间形成了一道小水帘,瀑布下面应该有小溪,“好,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爱德蒙拿着水壶策马而去,走到溪边时跳下来,溪水清澈透底,爱德蒙蹲□子灌了一壶水。这时已经是下午,他们还要连夜赶路,想到这里,爱德蒙又捧起水洗了一把脸,振作精神。 正当他往脸上撩着清凉的溪水时,突然,几声巨大的枪声响起,在这寂静的野外格外的清晰,连山谷里都传出回声。爱德蒙的心猛地一缩,迅速站起身,回头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下面是海黛讲述经历的一段原文,没看过原著的同学可以看看。文中的“阿尔贝”是弗尔南多与梅塞苔丝的儿子。基督山在这里故意不让海黛说出弗尔南多的名字。】海黛把她的眼睛转向基督山,伯爵几乎难以觉察地叹息了一声,轻轻地说:“讲下去。” “幼年时的记忆,在脑子里的印象是最深刻的,除了我刚才向您说到的那件往事以外,我幼时的回忆就都是伤心的了。” “说吧,请说吧,夫人!”阿尔贝说,“我向您保证,倾听您述说。” 海黛抑郁地微笑了一下,回答了他这句话。“那么您希望我继续叙述我其他那些往事吗?”她说。 “我恳求您这么做。”阿尔贝回答。 “那好!我刚刚四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突然让我的母亲惊醒了。我们那时住在亚尼纳的宫殿里。她把我从睡床上抓起来,我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见到她哭,我就跟着大哭起来。‘别出声,孩子!’她说。在其他时候,不管妈妈怎样疼爱或恐吓,我总是要任着一股孩子气哭个够,把我的悲伤或者怒气发泄完了才肯罢休。但这一次,我从母亲的声音里听出如此强烈的恐怖感,以致我立刻就不哭了。她抱着我急忙地走开。我到那时才看到我们正从一座宽大的楼梯往下走。在我们的前面,是我母亲的所有佣人,背着箱子、包裹、首饰、珠宝和成袋子的金币,都仓皇着从那座楼梯上奔下去。跟在女人的后面来了一队二十个卫兵,都拿着长枪和手枪,穿着希腊建国以来你们在法国早就知道的那种服装。您可以想象得到,一定是发生了某种可怕的、不幸的事情了,”海黛摇摇头,仅仅回想到那幕情景,她的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在这一大队的奴隶和妇女 之中,只有一半还是清醒的——至少我看起来是这样,因为我自己都还不知是怎么回事。楼梯的墙壁上东一个西一个地映出巨大的影子,在松枝火把跳动的火光里跃动着,好象一直跳到上面那个穹形的屋顶。 “‘快!’走廊一头儿有一个声音说。这个声音让每一个人都对它低下了头,就象风吹过一片平原,使田里的麦子都低下头来一样,至于我,我听到了这个声音也发起抖来。这是我父亲的声音。他亲自殿后,身上穿着华丽的长袍,手里握着你们皇帝送给他的那支马枪。他用手扶着他心爱宠臣西立姆的肩膀,赶着我们这些人在他前面走,象一个牧童赶着他那散乱的羊群一样。我父亲是欧洲大名鼎鼎的人物,”海黛昂着头说,“大家都知道亚尼纳总督阿里·铁贝林,土耳其人一看见他就要发抖。” 这几句话的语气简直自豪和庄严得无以形容,阿尔贝听了不知为何竟吓了一跳;他仿佛觉着在海黛那一对明亮的眼睛里,有某种非常阴森可怖的表情;阿里·铁贝林那次惨死在欧洲曾经轰动一时,而她此时象是一个招魂的女巫,把那个血淋淋的鬼魂又呼唤了出来。 “没有多长时间,海黛说,“我们就不再往前去,发觉已经走到一个湖边。我的母亲把我紧紧地搂在她气喘喘的胸怀里。不远处,我看到了我的父亲,他正焦急地环顾。湖岸上有四阶大理石的台级通到水边,台级下面有一只小船浮在水面上。从我们站着的地方望过去,我可以看见湖的中央有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那就是我们要去的那个水寨。这个水寨在我看来好象相当远,也许是因为晚上天黑,什么东西都看不太清楚。我们踏上那只小船。我记得很清楚,桨打在水里,一点声啊都没有,在我侧身去寻找原因的时候,我才看到桨上包着我们的卫兵的腰带。除了船夫以外,船上只有女人、我的父亲、母亲、西立姆和我。卫兵仍然留在湖边,准备掩护我们撤退。他们跪在大理石台阶最下面的那一级上,以便遇到追击的时候,可以把另外三级当作防御工事。我们的船顺风飞驰。‘船怎么会走得这么快呢?’我问母亲。‘嘘!别出声,孩子!我们在逃命哪。’我不明白我的父亲干吗要逃呢?——他可是万能的,以前总是别人逃避他,他经常说:‘他们恨我,可是他们也怕我!’“但这次确确实实是我的父亲在逃亡了。我听说,亚尼纳城的守军,因为长期作战,疲惫不堪——” 说到这里,海黛向基督山瞥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她叙述这一段的过程中,基督山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这位年轻女郎于是又继续往下讲,但讲得很慢,象是一个讲历史的人存心捏造或讳饰一部分事实似的。 “夫人,”阿尔贝说,他对这一段追述非常留心,“您刚才讲到,亚尼纳城的守军,因为长期作战,疲惫不堪——” “已经有意和土耳其皇帝派来捉拿我父亲的那位高乞特将军讲条件。那个时候,阿里·铁贝林派了一个他非常信任的法国军官去见苏丹,然后决定撤退到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那个避难的寨子里去。 “这位法国军官,”阿尔贝问道,“您还记得他的名字吗,夫人?” 基督山迅速地和这位年轻女郎交换了一次眼色,这个动作阿尔贝一点没有觉察到。 “不,”她说,“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但如果想起来的话,我就会告诉您。” 阿尔贝几乎都要把他父亲的名字讲出来了,但基督山缓慢地举起一个手指,做出不满的表示;那位青年想起自己的诺言,就默不吱声了。 “我们当时就朝这个水寨划过去。我们力所能及看到的,不过是一座二层楼的建筑,墙上雕着阿拉伯式的花纹,露台一半浸在湖水里。但在地面的下边,还有一个又深又大的地窟,我的母亲、我还有女仆们都被领到那儿。这里藏着六万只布袋和两百只木桶,布袋里有二千五百万金洋,木桶里装着三万磅火药。 “在这些木桶旁边,站着我父亲的宠臣西立姆,也就是我刚才跟您说起过的那个人。他的任务是昼夜看守一支枪,枪尖上拴着一支燃烧的火绳,他已接到命令,只要我父亲发出一个信号,他就把一切都炸掉——水寨、卫兵、女人、金洋和阿里·铁贝林本人。我记得很清楚,那些奴隶们因为知道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所以整天整夜不住地祈祷、哀号和呻吟。对于我,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年轻军人的那种苍白的肤色和阴郁的眼光。不管将来死神什么时候召唤我到另外一个世界里去,我相信他的神态一定跟西立姆的一样。我无法跟您说我们这种状态持续了多久,在那个时候,我甚至还不知道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有的时候,当然这种机会很少,我父亲会过来把我的母亲和我叫到露台上去,每当那时我很高兴,因为在那个阴气沉沉的洞窟里,除了奴隶们哭丧着的脸和西立姆的火枪以外,我什么都看不到。我的父亲坐在一个大洞前面,目光凝视遥远的地平线,聚精会神地仔细观察湖面上的每一个黑点,我母亲靠在他身边,头枕着他的肩胛,而我就在他的脚边玩耍,带着天真的好奇心眺望着巍 然屹立在地平线上的宾特斯山,那白皑皑、棱角分明、从蔚蓝的湖面上高高耸起来的亚尼纳堡,以及那一大片黯黑青翠、从远处看以为是附着在岩石上的苔藓、实际上却是高大的枞树和桃金娘。 “有一天早晨,我父亲派人来叫我们过去,我们看到他很平静,但脸色却比往常更加苍白。‘勇敢一点,凡瑟丽姬,’他说,‘皇帝的御书今天到了,我的命运就要决定了,假如我能得到完全赦免,我们就可以体面地回亚尼纳去,如果情况不利,我们必须在今天晚上逃走。’‘但如果我们的敌人不允许我们逃走呢?’我母亲说。‘噢!这一点你放心好了,’阿里·铁贝林微笑着说,‘西立姆和他的火枪会给他们的。他们很愿意看见我死,可他们不愿意和我一起死。’“这些安慰的话不是从我父亲的心里说出来的,母亲听后只是叹气。她给他调配他常饮的冰水,因为自从来到水寨以后,他就接连发高烧。她用香油涂抹他的白胡须,为他点燃长烟筒,他有时会连续几小时拿着烟筒抽个不停,静静地望着烟圈冉冉上升,变成螺旋形的云雾,慢慢和周围的空气混合在一起。忽然间,他做出一个非常突然的动作,吓了我一跳。然后,他一面仍用眼睛盯住开始吸引他注意的那个目标,一面叫人把望远镜拿给他。我母亲把望远镜递给他,她这么做的时候,她脸色看上去比她所向的大理石柱更洁白。我看见我父亲的手在发抖。‘一只船!——两只!三只!’父亲低声地说,‘四只!’于是他站起身来,抓起他的武器。准备好了他的手枪。‘凡瑟丽姬,’他对我的母亲说,‘决定命运的时候快要到了。半小时之内,我们就可以知道皇帝的答复了。把海黛带到洞里去。’‘我不想离开您,老爷,’凡瑟丽姬说,‘如果您死,我就和您一块儿死。’‘到西立姆那儿去!’父亲喊道。‘别了,老爷!’母亲顺从地轻声说,她向他鞠躬告别,象是看见了死神已经来临一样;‘把凡瑟丽姬拉走!’我的父亲对他的卫兵说。 “至于我,大家在混乱之中把我给忘了。我向阿里·铁贝林跑过去。他看见我向他张着两臂,就伏下身来,用他的嘴巴在我的前额上亲了一下。噢,那一吻我记得多么清楚呀!那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吻,我觉得到现在我额头上好象还是温暖的。下洞的时候,我们从栅栏的格子里辨别出有几只船愈来愈清楚地进入我们的视野。最初它们看起来象是小黑点,现在它们就象是在水面上飞掠的鸟儿。就在这个时候,在水寨里,在我父亲的脚下,已派上了二十个卫兵,躲在一个墙角里,用焦急的目光望着那些船的到来。他们 都拿着镶银的长枪,还有大量的弹药盒散放在地面上。我的父亲看一看他的表,然后极度痛苦地来回走动。在父亲给了我最后一吻以后,映入我眼帘的便是这样的一幕情景。母亲和我穿过通到地窟去的那条阴暗的狭道。西立姆仍然把守着他的岗位,我们往里进的时候,他朝我们忧郁地笑了一下。我们从洞窟里把我们的坐垫拿来,坐在西立姆的身边。大难临头的时候,彼此信赖的朋友们总是紧紧地互相靠在一起。我那时年龄虽小,却很明白大祸已在眼前。” 关于亚尼纳总督临终时的情形,阿尔贝常常听人谈起过——不是从他父亲那儿听来的,因为他父亲从来不谈这回事。 至于他的死,他曾读过几篇不同的记载,而这位年轻女郎的声音和表情赋予了这一段历史以新的生命;那种生动的语气和抑郁的表情使他既感到可爱又感到可怕。而对海黛来说这些可怕的回忆似乎暂时已把她压垮了,因为她已不再讲述,她的头斜靠在手上,如同一朵美丽的鲜花在暴风雨的打击下垂了下来一样;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朝前望着;她的脑子里似乎正在幻想宾特斯山葱绿的山巅和亚尼纳湖蔚蓝的湖水,在她的幻想中,亚尼纳湖犹如一面魔镜,她刚才所描绘的那一幅恐怖的画面仿佛清清楚楚地从那里面倒映了出来。基督山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关切和怜悯看着她。 “往下说吧,亲爱的。”伯爵用现代希腊语说。 海黛突然抬起了头,象基督山那响亮的声音把她从梦中唤醒了一般,于是她继续讲了下去。“当时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外面的天空虽然十分美丽,可我们在洞里却被粘郁的阴气和黑暗包裹着。里面只有一点孤零零的火光,看上去象是嵌在黑夜天空上的一颗星——那便是西立姆的火枪。我母亲是一个基督徒,她祷告起来。西立姆不时地重复这样一句神圣的话:‘上帝是伟大的!’可是我的母亲却依然抱着一些希望。在她下来的时候,她好象觉得看到了那个派到君士坦丁堡去的法国军官,我父亲对那个法国军官非常信任,因为他知道,凡是法国皇帝手下的军人,肯定都是心地高贵、十分义气的。她向楼梯走近几步,听了一会儿。‘他们过来了,’她说,‘也许他们带给我们的是和平和自由吧!’‘您怕什么,凡瑟丽姬?’西立姆用一种非常温和同时又非常骄傲的口吻说。‘如果他们不给我们送来和平,我们就送给他们战争。如果他们不送来生命,我们就送给他们死亡。’于是他便挥动他的长枪,使枪上的火绳燃得更炽烈,他那副神情简直就象是古希腊的酒神达俄尼苏斯。可 44.强盗 44.强盗马车那里围了几个强盗模样的男人,都骑着马,其中一个正把车门打开。车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爱德蒙什么都没想,一个箭步跑回马旁,飞身上马。 伊林只听到几声枪响,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车门就被人打开了,一只大手伸进来抓她,她本能地向后一仰躲了过去。吓得大叫:“爱德蒙!” 可那抓她的男人眼疾手快,胳膊往下一落就把伊林腿上躺着的海黛拎了出去。 “放开她!”伊林想抢回海黛,可那男人动作太快,她眼睁睁地看着海黛的衣襟从自己指缝中抽离。 男人把海黛抓出车门,像沙袋一样地扔到了旁边一人的马上,那人立刻带着她策马离去。 伊林再次缩到后面,手摸到了座位上一个硬硬的东西,马上把它抓在手里。那是土耳其皇帝送给爱德蒙的那把小匕首,被她当做水果刀用来着。 还没等伊林把匕首拔出来,那个抓人的强盗又探进半个身子,他力大无穷,一下就把她抓了出来,任凭她如何用力踢打反抗,强盗纹丝不动,把伊林也丢给一个人,他又抓走车厢座上的一个包裹。 强盗们经验丰富,动作迅速,整个抓人过程没用上一分钟,那个驮着海黛先跑的强盗已经跑出了很远,其他人也紧随着而去。伊林被脸朝下扔在马上,她大叫爱德蒙的名字,只觉得后脑勺一疼,顿时神志不清,像被石头砸了一样。 这时爱德蒙已经在马背上掏出了枪,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因为距离太远又骑着马,他只打中了跟在最后面的一个强盗,强盗闷哼一声滚落下马。 枪声惊动了其他强盗,他们纷纷回身冲爱德蒙开枪,他一一闪过,不幸的是,马的一条前腿突然被子弹擦伤,它痛苦地嘶鸣一声,整个身子向前跄倒,连带着把爱德蒙摔了出去,他被摔出很远,掀起一溜烟的灰土。 爱德蒙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捡起身边的枪,又开了一枪,子弹擦过一个强盗的胳膊,但他没有落马。强盗们纷纷拐进了山谷的树丛里没了踪影。他拼了命地向强盗们逃走的方向奔跑,左裤腿的大腿处缓缓地渗出了血,黏糊糊一片,可这刻他已经急得什么都顾不得了,连疼痛感都没有了。 跑过马车时,他看到马夫们已经全都躺在地上,他没时间查看他们,一口气跑到那个被他打中的强盗旁边,那人摔断了脖子,已经咽气,爱德蒙生气地狠狠踢了他一脚,他本是想留下活口的! 爱德蒙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喘息着抬头望向四周,这山里藏人的地方太多了,强盗们的窝点又是最隐蔽的,要找到伊林她们实在太难,但他不能放弃希望。 时不待人,爱德蒙又跑回马车旁,从套车的架子上解开一匹马骑了上去,这匹马比他之前那匹差一些,但仍算优良。 爱德蒙顺着强盗们逃跑的方向追去,不久就到了一个岔路口,他正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小山坡上有个人影,他马上策马过去。 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着农民的衣服,坐在石头上正削着什么。听到有人过来,他警惕地站起来,一眼就看到了爱德蒙腰间那把漂亮的枪。 爱德蒙走近他,看见他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一块木头的枪托半成品,是它正在雕刻的东西。虽然对方只是个年轻农民,可他看着伯爵的眼睛里是逼人的英气,那是一种连国王身上都少见的神气。 “你可知道这里有伙强盗?”爱德蒙问。 “知道,大人。”年轻人回答,听到强盗二字的一瞬,他的脸色出奇的愤怒。 爱德蒙眼睛一亮,“你可知道他们的据点?” “他们隔几天就换一个地方扎营。”年轻人说,“不过我正好知道他们现在呆在哪里!” 爱德蒙摸出几个金洋递给他,“谢谢,马上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年轻人没有伸手去接,眼里透出不屑,“大人,我只是想帮你忙,并不是贪图钱。” “好吧。”爱德蒙知道他有他的骄傲,“请你赶快告诉我!” “我可以带你去,但你要借给我一把枪。”年轻人说。 “你叫什么?”爱德蒙很少相信第一次见面的人,但这个年轻人似乎天生就有种令人信服的气质。 “罗吉·万帕。”年轻人清楚地吐出这几个字。 “万帕!”伯爵激动地说,他的脸色已经白得像死人一样,“我的未婚妻被强盗抓走了,我可以给你枪,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回去取了,我的身边只有这一把,我自己还要用!” “您其他的枪在哪里?”万帕问。 伯爵把马车的地点告诉了他,“那里有一匹受伤的马,它身上的包袱里还有一把枪。” 万帕说:“我去取,我跑得和马一样快!您顺着刚刚岔路口的另一条路走下去,数着路边的大树,到第三棵时,向右拐, 不用多久就能看到他们的据点。不过在那之前,我肯定已经追上您了。” “好!”爱德蒙等万帕的话音一落就策马而走,一句话随着风飘回万帕的耳中,“马车那儿还有一匹马,你可以骑着它来找我!” ** 伊林的头被打得昏昏沉沉,才渐渐清醒了些,发现自己还在马背上颠簸,她听到强盗们喊他们的首领名字时,差点再次昏过去。古古密陀!就是那个抓她和海黛的人!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落到了古古密陀的手里,知道剧情的她自然听说过这个恶名。这伙强盗会把他们抢来的女人轮流享用,直到她的生命耗尽! 得知即将要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厄运,伊林浑身战栗。 他们回到了据点后,她和海黛被他们扔到地上,古古密陀把她俩背靠背地捆在了一起。她们就靠在一棵大树上,绳子捆得并不紧,伊林扭了几下就已经很松了,但她无法逃走。这里是山丘里的一块小盆地,中间平坦得连藏身之处都没有,那些强盗离她只有十几米,和她们只隔着几株低矮的灌木,哪怕她的动作大些都会被他们发现。 伊林看到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已经准备抽签了——抽签决定享用女人的顺序。 “海黛?海黛?”伊林的绳子已经挣脱了,但她仍把它们摆在身上装样子,她悄悄地把嘴凑近海黛耳边轻轻叫道,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 海黛微微张开眼睛,呆滞地看着伊林,好像不认得她一样,这一番折腾让她更加虚弱。伊林的耳朵都能感觉到海黛脸上散发的热气,她的脸色通红,比之前还要热的多,再这样下去,即使海黛不死在强盗们的手里也挺不了太久了。 “头儿,这次是两个女人,我觉得一个一个来太浪费时间了!”一个强盗喊。 “你忘了我们的规矩了?谁先抢到谁第一个享用!她们俩都是我抓来的!”古古密陀阴阳怪气地说。 “可没有我先驮那个小的回来,你一个人能拿下两个吗?”那个强盗不服气,他就是第一个把海黛驮回来的人。 古古密陀喝下一口酒,“别废话!小的我要定了。” “你不是一直喜欢成熟的吗?” “上次弄了那个嫩的以后,我口味变了!”古古密陀□擦掉嘴边的酒,“今天这个比上次的还嫩,哈哈!” 他站起来,拽拽腰带,“等着吧,两个都完事你们再上。谁敢不听话,等着挨枪 子吧!”他把酒瓶摔到火堆里,迸起一堆火星与白色碳灰。 伊林看到他要过来,吓得脸色惨白,她双手背在后面,那把小匕首已被她拔出鞘握在手中。 古古密陀走到她们面前,来回踱了几步,挨个打量自己的猎物,伊林眼睛里已经布满血丝,她瞪着他,就等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把匕首插进他的胸腔。 古古密陀向她走近一步,慢慢弯下腰。伊林的心扑通扑通的,握着匕首的整条胳膊肌肉都紧张了起来。 就在古古密陀的身子马上要弯到她的攻击范围内,她下一秒就要出手的时候,古古密陀突然又直起了腰。 “两个都是一等一的好,老子今天死了也甘心!”他涎脸笑着走过去一步,抓起海黛的领口,一下就把她提了起来。 “放开她!”伊林连呼吸都乱了,她让自己冷静,想找个最佳的攻击方式,可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别着急,待会儿轮到你!”古古密陀拎起海黛,她就像只风筝一样飘飘摇摇地悬在半空。她的头向后仰着,伊林看到她迷蒙的眼角似乎正看向自己。 古古密陀把海黛放倒在地上,开始解自己的腰带。他的身子侧面对着伊林,离她只有两米远的距离。 伊林越来越紧张,两只腿都软了,她以为自己就要昏厥……突然间,穿越后醒来的那一幕出现在她的脑海!看着现在的海黛,她好像看到了那天的自己! 伊林突然间清醒,力量又回到了身体里,她狠狠地呼吸着,能感觉到背上的汗已经浸透了衣服,此刻的她就像豹子一样,两眼斜向上盯着古古密陀,她所有的力气都积攒到了临界点,就等着爆发的一刻。 古古密陀解开了腰带,一只手伸进裤子里,就在这时,伊林突然疯了一样地向他扑去,手里的匕首直指他的身体! 古古密陀眼角看到了猛冲过来的影子,本能地抬手阻拦,他的力气太大了,伊林的匕首深深地划过他的手臂,她被他抡到了一边,倒在地上,匕首也飞了出去。 这把匕首太锋利,古古密陀还没感觉到疼痛,它已经深深地划开了他的肉,削到了他的骨头,等疼痛传感到他的大脑后,古古密陀“嗷”地一声,气急败坏地回身冲着伊林踢去,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有点虐,相信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ㄒoㄒ)/~~ 对了,刚刚忘记说了,万帕的剧情,改动的很大,而且拆 cp了! 另,感谢纱叶同学的地雷~! 45.罗吉·万帕 罗吉·万帕 伊林额上一道冷汗倏地流了下来,肚子痛得翻江倒海,好像所有的内脏都抽到了一起,浑身软绵绵的再没有一点力气。 古古密陀还想再打,突然一声枪响惊动了所有的强盗,他们向枪响处看去,一个在旁边放哨的强盗已经被打死,倒在地上,两匹马一前一后像风一样飞驰到了他们面前。马上的人正是基督山伯爵与万帕。 古古密陀反应过来,就势捡起地上那把匕首,再一把拽起地上的伊林,挡在自己前面当肉盾,只从伊林脑后露出眼睛打量敌人。 伯爵一眼就看到被抓起的伊林,他跳下马,手中的枪对准了古古密陀。 万帕已停马立在那群吃饭的强盗面前,枪口在他们身上徘徊,强盗们的手有的已经摸上枪把,有的握着刀柄,谁也不敢先动。万帕的枪法是有名的精准,他们不敢成为出头鸟,生怕变成下一个死人,所有人都在等着头领发话。 古古密陀手里的匕首就逼在伊林的脖子上,因为紧张,他的剧烈呼吸带动得匕首尖微微颤动,在她脖子上划开了一个小口,一滴殷红的血渗出皮肤。 伯爵闭着一只眼睛,另一只眼里箭尖一般锋利的目光通过枪口的准星对上古古密陀的半边脑袋,他的头和伊林太近了,伯爵苍白的手指就按在扳机上…… 古古密陀似乎看出了伯爵的迟疑,嘴角挤出一丝阴笑。 “嘭!” “嘭!” 古古密陀嘴角的阴笑还没褪去,整个脑袋已经稀巴烂,像被爆破的卷心菜一般四处迸溅。 伯爵看了一眼万帕,他的枪口刚冒完一缕白烟。 伯爵的子弹和万帕同时射出,一个打中了古古密陀的上半张脸,一个从侧面打中了他的下半个脑袋。 伊林的头发上、脸上、身上,全是白色的脑浆和鲜血,混在一起变成了粉色的浆液,腥臭的味道刺入她的鼻腔,她唔地一声,吐了出来。 古古密陀立着的尸体终于倒了下去,爱德蒙走过去,把跪在地上的伊林抱起,抱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到旁边,放到了干净松软的草地上。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们,虽然每个人心里所想并不一样,但都被伯爵凝重而庄严的神情镇住了。 伯爵用手帕擦掉伊林脸上的污垢,看到她的眉毛痛苦地皱着,眼泪沾满睫毛。“对不起……” “疼……”伊林的眼睛紧闭着 ,抬起颤抖的手,捂住肚子。 爱德蒙的眉毛皱在一起,动作迅速又小心地掀开她的衣服,腹部看不到什么外伤,“怎么弄的?” “被他踢的……”伊林一字一字地挤着吐出。 与此同时,因为古古密陀死了,强盗们瞬间失去了主心骨,颓然不知所措,万帕很容易就缴了他们的武器。 “以后,我就是你们的首领。”万帕说道,强盗们大为惊骇,却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强盗们惊讶的是万帕之前就扬言要杀死古古密陀,古古密陀还当做笑话讲给他们听,今天果然应验了。 万帕看到还有一个女孩躺在地上,于是走过去。 海黛身上沾满了泥污,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胸口不停地起起伏伏,瘦瘦的四肢在微微发抖。 万帕有点可怜面前这个女孩,于是将她抱了起来,在抱起她的一刻,他才发现她的身子是那么的烫。 “伯爵,她快不行了!”万帕喊道。海黛的眼睛已经张不开,这些话语隐隐约约地传进她的耳朵里,已经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伯爵轻声对伊林道:“我抱你上马,你忍耐一下。” 伊林咬着嘴唇点头,伯爵一下将她抱起,“我们走!” 伯爵载着伊林,万帕载着海黛,骑上马离开。 “去最近的村子!”伯爵急切地说,他让伊林侧坐在他怀里,一手抱着她。 “我带你们去医生家!”万帕跑在前面。 “疼……疼……”伊林汗如雨下,马背一颠,她的肚子就疼一下。 爱德蒙停下马,他既着急让伊林看病,又怕她疼。于是让万帕告诉他去医生家的路,他带着伊林在后面慢慢走,让万帕先带海黛去看病。 即使马慢慢走,马背依然颠簸,爱德蒙索性下了马,抱着伊林一步步地走着。 “还疼吗?”爱德蒙问。 “好点了……”伊林说。 “那我们就这样走吧。”爱德蒙用双手稳稳地托着她,尽量不让她受到震动。 “嗯……” 一直走到很晚,他们才到了万帕说的村子,找到了医生家。 海黛已经躺在床上,头上胳膊上放着湿布。万帕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搭在桌上拄着头,一脸沉思。看到爱德蒙进来,他站起来点了点头。 医 生让爱德蒙把伊林轻轻放在床上,伊林的身子离开之后,他才感觉到胳膊已经僵得快伸不直了。 在医生诊治的时候,万帕把枪还给爱德蒙。 “送给你吧。”爱德蒙冷冷道,“你刚刚为什么开枪。” “我想古古密陀死在我手里。”万帕道,“而且,我对那位夫人没有感情,不会因为激动打偏。” “万一你伤到她,我一定会杀了你。”爱德蒙的声调不高,却字字有力。 “我是有十足把握才开枪的。”万帕道。 “稍后再说吧。”爱德蒙怕打扰医生看病。 万帕看到没他什么事了,就退了出去。 医生诊治了好久之后,转过身,来到爱德蒙面前,双手握住,想了一会说:“这位夫人这次只是外伤,没有伤到内脏,休息几天就好了。但是……我摸出她的腹部有肿块,我问了她几个问题,她却不肯详细说。” “什么意思?”爱德蒙紧张地问。 “你去问问她吧。”医生摇摇头出去了。 “伊林?”爱德蒙走过去,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手心传来冰凉,“医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伊林头侧着,盯着灰白的墙壁,缓缓道:“他说我的腹部有肿块,问我这几年的生活规律……”她停顿一下,“我想大概是和坐牢有关……我不想告诉他。何况,这个小地方能有什么高明医生?说出来也未必有用。” “伊林……”爱德蒙紧紧握住她的手,“等你肚子不疼了,我们就去罗马,去找所有的名医。” 伊林微微地笑了一下,点点头,“不用担心,都这么多年了,不也好好的么。说不定是哪里被踢肿了,误诊呢。”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这样说会让我更痛苦。”爱德蒙把手掌贴上伊林的脸。 “没事的……已经不怎么疼了……海黛怎么样?”伊林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度,白天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 “万帕说她烧得很厉害,已经尽力在治了。”爱德蒙说。 “就看她能不能熬过这关了。”伊林叹气,疲倦地闭上眼睛。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 “如果不是我坚持报仇,就不会找海黛,也不会害你如此。”爱德蒙始终自责,他的眼光落在伊林的枕边,从没有这样黯淡过。 “呵,不用责怪自己,每个人的命运 其实早就写好了的。”伊林这一刻才终于看透了一切。 她了解的足够多,却永远不知道属于自己的“剧情”。 ** 海黛的烧迟迟不退,医生的妻子隔一段时间就用湿布替她擦遍全身,效果甚微。她端着盆从屋里出来。 “这里能不能弄到冰块?”爱德蒙问,要是海黛有冰块降温,效果更好些。 “乡下地方,哪里有冰块。”医生的妻子说,她又抬起头,“圣费里斯伯爵家以前是有的,可他家前些天发生了火灾,不只烧掉半边屋子,还烧坏了地窖,全家忙得一团乱,肯定不会有冰块了。” 站在一边的万帕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就皱着眉想着什么。 房间里传出伊林呼唤的声音,“伯爵……” 爱德蒙赶紧走进去。 “让她用酒精给海黛擦身子。”伊林说。 “用酒精?”伯爵问。 “酒精挥发快,降温也快,快试试吧,别再耽误了。” “一时间哪里去弄那么多酒精……”医生的妻子说。 “实在不行,高度酒也可以。”伊林说。 “我去弄,等我!”万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说完就跑了出去。 万帕很快就弄回了一大桶的酒精,他不肯说是哪里来的,只让医生的妻子快些给海黛降温。 就在这段时间里,爱德蒙得知了万帕的故事。 原来,圣费里斯伯爵家的火就是万帕放的。所有的一切,还要从头说起。 罗吉·万帕是圣费里斯伯爵农庄里的一个牧羊人,他的个性从小就非常特别。当他还只有七岁的时候,他就走到一位教士那,求他教他读书写字。这件事很困难,因为他每天放羊,没时间去学习,但那位教士被他感动了,答应他在去村子里做弥撒的路上教他认字,每次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在白天漫长的时间里,万帕就一边放羊,一边自学。 学会认字后,小万帕到了铁匠家里,要来一只大钉子,敲呀磨呀的把它制成了一支铁笔。他用铁笔在石板上划着,就这样,他又学会写字了。 有一个比万帕还要小一点的姑娘,也在农庄上放羊。她是一个孤儿,名叫德丽莎。 她与万帕每天一起放羊,一起长大。但是两人的性格不同,罗吉非常钦慕各种优美的艺术,当他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就拚命 学习。德丽莎却正巧相反,她很活泼,只是太爱撒娇,罗吉每个月挣到的一点钱都给了她,她生性轻佻而好卖弄风骚,就用那钱去买一两件新衣服。 因为偶尔有狼咬伤羊,万帕从羊的主人那里得到了一只枪,他就用它练习枪法,很快就能百步穿杨。可惜,有一天,那只枪的枪托掉了下来。万帕本身擅长雕刻,手很巧,他就准备自己修这支枪。 有一天,当他们正在放羊的时候,突然听到两三声枪响,接着就见一个男人突然从附近的树林里出来,向他们奔过来。他正被四个骑兵追杀。他恳求他们把他藏起来,万帕就让他躲进了一个洞里。 骑兵过来询问的时候,万帕和德丽莎才得知那人是刚刚流窜到这里的通缉犯古古密陀,只要把他交出去,就能得到五百罗马艾居的赏金。但万帕答应古古密陀在先,就没有出卖他。 骑兵们走了,古古密陀从口袋里掏出了满满一袋金子来,送给他们。万帕骄傲地昂着头不屑一顾,而德丽莎的眼里却露出了兴奋。 德丽莎的那种目光顿时使古古密陀想到:讨她做一位压寨夫人倒很合适。 这件事过了不久后,圣费里斯伯爵家举行了一次盛大的舞会,德丽莎是舞会上最漂亮的女孩,可她总觉得自己被伯爵家小女儿的漂亮衣服比了下去,她一心想要穿上那镶着珍珠钻石的丝绸衣服。 万帕见她闷闷不乐,于是就在半夜在伯爵家放了火,从大树上跳进了二楼的窗户,抢走了衣服给德丽莎。当她看到那些珍珠项链和钻石发针,还有闪闪发光的衣服时,惊喜得大叫,根本不问是哪里来的,连谢谢都不说,拿着衣服就去树丛里试。万帕就守在不远处等着她。 他迟迟不见德丽莎出来,起了疑心,叫她也没有反应。万帕跑进树丛,哪里有德丽莎的影子! 万帕四处跑着,用目光四下里搜索着,看见古古密陀正夹着德丽莎向远方奔跑。万帕估计了一下距离,两人已经差了很远,万帕急忙追过去。古古密陀发现了他,万帕的速度很快,古古密陀为了减轻负担,就一刀扎死了德丽莎,把她扔在路边。 万帕跑到德丽莎的跟前,她已经断了气,美丽的眼睛再也睁不开,手里还攥着一根钻石胸针。 伯爵遇到万帕的那天,他正在修枪托,准备去杀古古密陀。遇到伯爵,他提前完成了自己杀死古古密陀的誓言。 作者有话要说:嘛~~~要放长假了哦~~~~~ 46.不离不弃 46.不离不弃伯爵理解了万帕,也很欣赏他。万帕经常容易冲动,一会儿发愁,一会儿热情,反复无常。他的天性使他高高在上,交不到什么朋友。可伯爵却很快就成为了他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海黛的烧渐渐退了,其间有一晚烧得很厉害,大家都以为她要不行了,可她还是熬了过来。醒来后,海黛依旧少言寡语,但眼里的防备感少了许多,特别是对伊林。海黛没有说自己记不记得强盗的事,但伊林觉得她还是记得些什么,她希望她能忘记,海黛的痛苦正来自于她的聪明与早熟,使她小小年纪就背负了太多不该记得的回忆。 伊林的肚子不再疼,可以自由地活动了。伯爵早已准备了新马车,重重地答谢了医生一家后,便赶赴罗马。 万帕不愿再留在当地,就带着他的强盗们远远地跟在伯爵的马车后面,一边护送,一边找新的据点。这时候的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强盗首领的衣服。一件榴红色天鹅绒的上衣,钉着雪亮的金纽扣,一件绣花缎子背心,脖子上围着一条罗马的领巾。一双阿拉伯式的鹿皮长统靴和一顶拖着五色丝带的帽子,腰间配着伯爵送他的双筒枪。 伯爵这次陪着伊林坐进车厢里,海黛坐在他们的对面,她还是有点怕伯爵,因为伯爵对除了伊林以外的其他人,都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人即使想去接近他也无法接近。 伊林看着身边的这几个人,本来爱德蒙已经够深沉了,再加上海黛和万帕,每个都是把内心锁得紧紧的人,气氛越来越古怪与沉重。她不禁叹气,这个旅途带回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伯爵~”伊林叫他,若是自己不说话,怕是没人会开口了。 “什么事?”语气显得轻松,脸却动都没动。 “天气这么好,大家的身体也都恢复了,应该高兴一点啊~” 伯爵把伊林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挤出一丝石像般僵硬的笑容,伊林突然觉得,即使石像也比他笑得有神韵。 “好吧,您还是不要吓我了~”伊林放弃了,转而对海黛说,“海黛,我们来说点有趣的事,你到了罗马想去哪里玩?罗马可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哦,我可以带你去~” 伯爵静静地看着伊林像阳光一样耀眼的笑脸,心里的担忧愈发的强烈,像铅坠子一般吊着他的心,不断下沉。伊林的病是他心里最大的症结。 看到伊林不时地用眼角瞄一眼自己,伯爵振作了一下精神,微笑地倾听她与海黛的 对话。 “夫人……”海黛突然说法语,还难得地露出笑容,几分怯弱几分稚气,“请您以后就和我说法语吧。” 伊林惊喜地看着她,看来她终于不再抵触法国人了,“嗯~”她突然很想教她如何识别好人坏人,教她那些现代学校学习的知识,教她很多很多东西…… 万帕在罗马郊外找到了一处安营扎寨的好地方,于是告别了伯爵,留在了那里。 伯爵到了罗马之后,马上就预约了当地的几位有声望的医生。 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位叫做康斯坦的医生,伯爵首先就带着伊林找到了他家。 “伯爵阁下,您请进。”康斯坦医生的管家把他们迎接进了屋里。 “我已经与康斯坦医生约好,他在吗?”伯爵问。 “是的,医生已经交代在下了。请您稍等,他正为一位侯爵夫人看病,很快就好。”管家让他们在客厅休息。 基督山打量医生的家,很朴素的房子,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它的主人应该是一位严谨的先生。 伊林不担忧自己的病是不可能的,她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地揉一揉自己的腹部,然后安慰自己那个乡村医生一定是误诊。 很快,医生就打开了门,他鞠躬伸出手,一位戴着面纱的中年妇人从诊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女仆。 医生送走了病人,马上来到基督山面前,“您就是基督山伯爵大人吧,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康斯坦医生,久仰大名。”基督山伯爵伸出手,医生赶忙与之握手,只觉得伯爵的手比常人要冷些。 “恕我冒昧,您是不是在饮食上过于节制了?”医生盯着伯爵苍白的脸说。 “是的,我喜欢严格约束自己。不过,我相信自己的身体比任何人都健康。” “可以看出来。”医生微笑道。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伊林小姐,我想请您帮她检查一□体。”伯爵介绍道。 “伊林小姐,您好。”医生向她行礼,打量了她一下,“那么,我们这就进诊室说吧?” “好的,康斯坦医生。”伊林跟着他进了诊室,她望向伯爵,眼中的神色分明是要他陪着自己。 伯爵便也跟着进了屋。 “您哪里不舒服吗?”医生问。 伊林把自己受伤的事情讲给医生,故意没有说肿块 的事情,让医生帮她再检查一下腹部。 “明白了,您是受伤才好,希望我复查一下?”医生问。 “是的。” “请您在这里躺下。” 伊林躺在了屋里的床上。 “恕我失礼了。”医生隔着一层薄衣,按压伊林的腹部,一边询问她的感觉。之后又让她翻过去,从侧面和背部按压。 医生一边按压一边皱眉,让伊林躺好,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您的伤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伯爵的眼睛没离开过他,“那么她的身体应该很健康吧?” “伯爵先生。”医生有点为难地说,“我有些事情想单独问伊林小姐……” “好的。”伯爵退出了房间,临走时给了伊林一个安抚的笑。 “您平时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感觉,您的月经一直正常吗?”康斯坦医生等伯爵离开之后,问道。 “还算正常。”伊林最担心的事情来了。 “以前呢,有不正常过吗?” “有一段时间,我住的环境非常不好,几乎不来了。”伊林说着,一种辛酸涌上心头,她以为最不幸的一段已经过去了,难道现在突然要告诉她,坐牢不是那么简单的结束,还要在她身体里留下什么印记吗。 “那您当时就没有觉得奇怪,没有看医生吗?” “我以为是因为情绪不好和营养不良引起的。” “哎,您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发现了异常就应该马上看医生啊。” 伊林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不明的笑。 医生轻轻地按住她下腹部的一个地方,“我在您这里摸到一些肿块,我也无法确认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这种病症在我的行医过程中也不算罕见,但像您这么年轻倒是很少见,对身体的影响还要再观察才能判断。”医生说完让她坐了起来。 “一般都会有什么影响?”伊林整理好衣服问。 “这里有可能是淤血或者炎症,也有可能是肿瘤,轻则导致身体虚弱,严重一些的话,有可能影响怀孕,甚至危及生命……” 伊林觉得莫名烦躁,这种未知的诊断结果比确诊更让她感到压抑,医生的话等于白说。她不能不怕,一个连病情都无法确诊的时代,连对症下药都做不到,又怎么能康复?甚至,想不恶化都难吧? 伯爵看到伊林面色不好地走出 房间,心里一沉。 回去的路上。 “医生怎么说?”伯爵问。 伊林把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伯爵听完以后什么都没说,只用手轻轻地拥上伊林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我会带你去看所有的名医,不只是罗马或者是欧洲,走遍全世界也要将你的病治好。”伯爵说,他的另一只手温柔地握住伊林冰凉纤细的手,指尖轻触在那枚订婚戒指上,“在那之前,我要马上和你结婚。” “爱德蒙……”伊林慢慢离开他的怀抱,笑得有些遥远,“我可能无法为你生个孩子,甚至无法做个合格的妻子。如果有一天,我病得憔悴苍老,或者无法动弹,像法利亚神甫一样,那时,就算你不会抛弃我,我也无法忍受自己,我不要成为你的负担。” “你要让我从现在就开始痛苦吗?你是想用这些虚无缥缈的借口惩罚我吗?我说过,和你在一起的任何时刻都是美好的,失去你我将不再有快乐。”伯爵再次紧紧地拥住她,“伊林,成为我的妻子,让我更快乐一些吧。即使命运像你说的,刻意去迫害那些善良的人,也让我同你一起与它抗争,就像你一直为我分担痛苦一样!” “爱德蒙……”伊林还想说什么。 “别!别再说任何丧气的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子,即使没有证婚人,我也可以为我们的爱情见证!”伯爵深深地拥着她,他从来不左右她的意愿,但这一次,他必须替她决定! “爱德蒙……就让我们一起……”伊林眼角的一滴泪,伴着笑容滑落,滴落在伯爵的肩上,溅成两瓣的瞬间又马上吸溶到一起,就像两个相爱的人,不离不弃。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通知,必读哦!!! 通知1)此文按计划分上中下三卷,现在已完成2/3,还有最后一部分复仇了!结局肯定是he!不要担心! 通知2)小歌很想很想很想要作收!所以果断求包养!!看在我辛勤日更,比小蜜蜂还勤劳的份上,一定要包养噢~~~~~~ 包养方法:点击这里,进入作者专栏,再点击专栏名旁边的【收藏此作者】,收藏我!就是完成包养了哦~ 包养之后任调戏!包养的孩子有肉吃! 通知3)给大家的长假礼物~~那就是“蜜月番外”哦,肉汤你懂的~ 事先声明这个是无责任番外,万一看了被雷到什么的,请自我催眠当没看 到哦! 注意!肉汤还在熬制过程中,也就是说还要等一两天才能写完,因为河蟹遍地爬行,需要的同学们先留邮箱,耐心等待,我写完就会发送,如果3天后你还收不到的话,再来顶下留言,我看到会重发。 哎~~先别忙着去贴邮箱地址哈,别忘了上面的通知2!!!先【包养我】哦!!!!! ps。留邮箱的书评要打0分,不然会被举报刷分~ 以上↖(^w^)↗ 47.现身罗马 47.现身罗马一八三八年初,罗马。 一年一度的盛大的狂欢节即将举行,有意参加这次盛典的人们从世界各地而来,街上挤满了人,到处都充满了街谈巷议,这是罗马每件大事开始之前必有的现象。罗马每年有四件大事——狂欢节,复活节,圣体瞻礼节和圣·彼得节。除了这些,一年中其它的日子,全城就在一种不死不活清冷的状态之中度过。 在爱斯巴广场有一间伦敦旅馆,旅馆的三楼的一个套间,被两名来罗马过狂欢节的法国青年租下了,他们分别是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和弗兰士·伊皮奈男爵。虽然这房间租金相当的低廉,但他们仍不是太满意,无奈旅馆的好房间都被一位有钱的绅士租走了,他们也只得接受现状。 两个人用过餐之后,就坐着马车去参观罗马的古建筑了。他们乘坐的是一辆非常破旧的马车,并不是因为他们租不起更好的马车,而是由于狂欢节期间人满为患,连驿马都被租光了。 马车夫赶着车离开旅馆。三楼一间漂亮的阳台上,正站着一男一女。 “那个人就是弗兰士吗?”基督山伯爵问。他的面容几乎没怎么变,只是嘴上多了一圈黑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 “是啊,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只是个小孩子。”看到弗兰士已经长大成人,伊林只叹沧海桑田,转眼间她来这个世界也有十多年了。伊林与伯爵结婚已有八年,现在的她比婚前添了几分成熟风韵,在别人面前她是端庄的伯爵夫人,而在基督山面前,她永远是当初那个活泼开朗的伊林。 “那么,”伯爵笑着说,“他身边的一定就是阿尔贝·马尔塞夫了。” “没错,梅塞苔丝的儿子。”伊林边说边看伯爵,“你终于决定开始复仇了,你是故意住到这里的。”伊林问,她很少过问伯爵复仇的计划,但既然他最终决定出手,她愿意尽自己的力帮助他。 “对,外国旅客住宿一般都会选择呸布尔、凡西诺或者爱斯巴广场。我得知他们要在这里预定房间,就包下了所有好房间,只剩两间不太好的给他们。” “呵~”伊林笑。按照剧情,伯爵本该先遇到弗兰士的,而现在他直接就遇到阿尔贝了,希望以后的计划不要出什么纰漏才好。 伯爵一直目送马车远去,看到阿尔贝并没有引起他情绪上太大的波动,这点伊林还是松了口气的,起码说明梅塞苔丝对他的影响已经很小了。如果伯爵对她还有留恋或是其他感情,很可能在复 仇中左右他的意志,这是伊林最怕发生的。因为原剧情中,伯爵与阿尔贝决斗之前,梅塞苔丝会来请求伯爵输给他的儿子,那还是在伯爵对她念念不忘的情况下,而现在伯爵和自己结了婚,也许梅塞苔丝会在完全失望之下,对他做出更狠更决绝的事情也说不定。 “我们进去吧,不要总吹风了~”伊林说。 “好。”伯爵收回目光,微笑看向伊林。 伊林拉着他的手走回房间。客厅内陈设华贵,布置得很高雅。地板上是最名贵的土耳其地毯,柔软而诱人的长榻,圈椅和沙发,沙发上堆着又厚又软的天鹅绒垫子。墙壁上很整齐地挂着一流大师的名画,中间夹杂着古代战争名贵的战利品,房间里每一扇门的前面都悬挂着昂贵的厚厚的门帘。 伊林放开伯爵,走到一扇门前,当门被打开的时候,悠扬的月琴的声音传了出来,海黛放下手里的乐器,欣喜地叫道:“夫人~” 伊林关上门,走到她的旁边,挨着她在横凳上坐下,“外面那么热闹,不想出去逛逛吗?” “您知道,我只愿意和您还有伯爵大人在一起,对其他的人没有兴趣。”海黛摇摇头。 “傻孩子,你已经长大了,是该出去社交的年纪了。”伊林摸了摸她光亮如丝的头发,海黛已经十九岁,像她的母亲凡瑟丽姬一样,长得倾国倾城。“啧啧,这么美的人儿,整天闷在屋子里,真是暴殄天物~” “夫人~”海黛轻嗔道,“您就别笑我了!” “明天陪我上剧院吧,爱根狄诺剧院正在上演《巴黎茜娜》,演员是考塞黎,穆黎亚尼和斯必克。” “哦,我喜欢这出歌剧!而且竟然是三个意大利最负盛名的歌唱家同台演出!”海黛像小孩子一样兴奋起来。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那么我们就定下来了~” “好的,夫人。”海黛愉快的回答,“谢谢您……” “谢什么?” “没什么~”海黛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 弗兰士曾在意大利住了几年,他这次是以东道主的身份接待阿尔贝。他们去游览了圣·彼得教堂,回到了旅馆时已经四点半了,阿尔贝吩咐车夫在八点钟再来。他们还要在月光下观赏斗兽场。 车夫惊讶道:“您晚上想到斗兽场去玩?” “没错。”阿尔贝说。 “我劝您别去,天 黑以后,出了城门五十码以外就难平安回来了,特别是你们这种外国有钱人。” “为什么?”弗兰士问,他虽然在意大利住了很久,但对这里不是很熟。 “那里是罗吉·万帕的地盘呀。”车夫回答。 “请问这位罗吉·万帕是谁?”阿尔贝问道。 “您竟然连他都不知道?他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强盗啦。” 阿尔贝笑了出来,好像这个时代有强盗是个最好笑的笑话,无论车夫怎么劝告他,他还是和弗兰士去了斗兽场。 斗兽场废墟一片黑森森的景象,透过废墟的各个门洞,惨白的月光时隐时现地闪烁着,象是孤魂野鬼的眼睛里所射出来的光。 弗兰士曾经参观过这里,于是趁着当地向导给阿尔贝讲解的时候,找了一处无人的地方坐了下来,静静欣赏这座宏伟的废墟的全景。 这时,他的耳朵里突然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这段对话的内容太过离奇,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直到阿尔贝走过来,他都还在饶有兴致地回味。 “弗兰士!你看起来魂不守舍,难道你看到罗马强盗了?哈哈。”阿尔贝打趣道。 “没准真的碰到了。” “怎么回事?” “刚才有两个人在这碰头,他们的对话刚好透过那扇墙被我听到。”弗兰士说,“其中一个人想去后天的死刑现场劫狱,那个被判死刑的人是他们的同伴。” “你的意思是我们后天可以看到一出劫狱的戏码了?”阿尔贝用一种调笑的语气问,他一直觉得弗兰士的想象力太丰富了,都已经什么年代了,怎么会有强盗存在。 “不。因为另一个人不同意他的方法,他说要用钱使这名犯人得到缓刑,之后再救他。”弗兰士认真地说。 “听起来很有趣,你确定他们不是在开玩笑吗?弗兰士,你总是对那些古怪神秘的事情感兴趣,也许你该去当一名侦探或者小说家。” “是不是开玩笑,只要在后天去刑场看看就知道了。” “当然。”阿尔贝耸耸肩,“弗兰士,我亲爱的朋友,我已经不想再在这些老建筑里游荡了。我这次来罗马竟然一次艳遇都没有,回到巴黎会被人笑死的!”他自信自己是一位子爵,还有五万里弗的年收入,满以为只要到意大利晃两晃,就会有许多桃色事件,使巴黎人惊诧不已。 “好吧,阿尔贝,明晚我们去戏 院看看,也许能满足你的愿望呢。” “好主意!” 第二天晚上,阿尔贝与弗兰士来到了罗马最高级的戏院。弗兰士只是陪着阿尔贝,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自己的一位朋友——g伯爵夫人。 阿尔贝迫不及待地求弗兰士为他引荐这位夫人,弗兰士答应了他。他们找了个机会来到g伯爵夫人的旁边,弗兰士夸赞了阿尔贝一番,把他说成巴黎最上进的青年,夫人很有礼貌地请他们坐在她的旁边。 弗兰士刚一落座,就被伯爵夫人对面包厢里的人吸引住了。那是一位贵族夫人和一位年轻的小姐,她们的美貌和气质,可以说压过了在场的每一位女士,特别是那位小姐,她穿的是一套金丝织成的希腊式服装,上面装饰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就像一位东方的公主般耀眼。 弗兰士不禁拿起望远镜仔细观看,他的注意力从希腊小姐的身上转移到她的旁边,那位夫人穿着水绿色的礼服,胸口绣着美丽的花纹,在领口缀着一圈钻石,优雅而华贵。弗兰士皱了皱眉,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伊林像是感应到了弗兰士的目光,漂亮的眼睛微微地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弗兰士和阿尔贝都在向这边看,她回头在伯爵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弗兰士在伊林的目光看过来时马上放下了望远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紧张。他听到阿尔贝和g伯爵夫人也在谈论她们。 “伯爵夫人,”弗兰士问道,“您认识她们吗?” “不,”g伯爵夫人回答说,“她们两个我都不认识。我只知道每次都有个黑人奴仆陪着她们来,偶尔也会有一位绅士陪着她们,似乎是那位夫人的丈夫。” “他现在在吗?”弗兰士问。 “哦,他一定在她们包厢的阴影里,他从不肯坐到前排。”g伯爵夫人说,“有一次,我碰巧在走廊遇到了那位先生,天啊,他脸上毫无血色,象是刚从坟墓里挖出来似的,就像一只吸血鬼!” “噢,”阿尔贝说,“真巧,您说的那位先生已经出来了。” 弗兰士看过去,现在正在上演第二幕,那位夫人和小姐正看得津津有味,而从她们的包厢里走出了一位绅士,他拿着手杖,沿着过道走出了剧场。 回旅馆的路上,弗兰士问阿尔贝:“您觉得g伯爵夫人怎么样?” “哦,非常聪明,又漂亮可爱,谢谢你让我认识了她,让我 不至于没有留下一点在罗马的浪漫回忆。”阿尔贝对这晚的活动很满意,“不过,她有点大惊小怪了。老实说,你杀了我我也猜不出她究竟怎会联想到坟墓上去的!那位绅士人长得很英俊,衣服穿得很讲究,一身打扮很有法国人的派头,脸色有点苍白,那倒是实在的,但你知道,脸色苍白正是高贵的特征呀。” 弗兰士微笑了一下,因为阿尔贝也以他的脸色的苍白而自傲。“那么,您对那位夫人和小姐的看法呢?” “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很希望能认识她们!”阿尔贝说。 “说起来,我觉得那位夫人非常眼熟。” “哦,弗兰士,我太嫉妒你了,你竟然认识这么多漂亮的女士,请你一定要把她们介绍给我!” “阿尔贝,我只是说‘觉得’,我到现在还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也许只是错觉呢。” “太遗憾了。”阿尔贝摇头。 回到旅馆后,派里尼老板来到了两个青年的房间,他对阿尔贝说,“先生,您昨天说想在罗斯波丽宫租一个窗口。” “没错,派里尼老板。可您不是说连最后一个窗口都被俄国亲王定走了吗?” “两位大人,”旅馆老板神气活现地答道,“基督山伯爵和你们住在同一层楼上!” “哦?基督山伯爵?”阿尔贝说道,“他就是那位定走了这里其他的房间,使我们不得不挤在这个小房间里的那位绅士吗?” “正是。伯爵大人听说了你们的难处,派我来告诉一声,请你们坐他的马车,还可以在罗斯波丽宫他所定的窗口里给你们准备两个位置!” 阿尔贝和弗兰士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位基督山伯爵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个非常伟大的贵族,究竟是马耳他人还是西西里人我说不准。但有一点我知道,他真可以说是贵甲王侯。” “依我看,”弗兰士低声对阿尔贝说道。“假如这个人真有店家说的那么好,他就会给我们一个更加正式的邀请,而不是这样告诉我们一声就完事了。他应该写一封信,或是……” 正在这时,有人在敲门。弗兰士说道:“请进!” 门口出现了一个仆人,他穿着一身异常高雅的制服,把两张名片递到了旅馆老板的手里,旅馆老板转递给两个青年人。 “基督山伯爵阁下问候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阁下和弗兰士·伊皮奈阁下。”那仆人 继续说道,“请二位先生允许他明天早晨以邻居的身份过来拜访,他想知道二位高兴在什么时间接见他。” “真巧,弗兰士,”阿尔贝低声说道,“现在他做的可无懈可击了。” “请回复伯爵,”弗兰士答道,“我们自当先去拜访他。”仆人鞠了一躬,退出去了。 “那就是我所谓‘漂亮的迷攻方式’,”阿尔贝说,“你讲得很对,派里尼老板。基督山伯爵肯定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 “那么你们接受他的邀请了?”店主问。 “我们当然接受啦,”阿尔贝答道。“我也是为了罗斯波丽宫的窗口才这样决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大概是八年后了~回巴黎的开端,和原剧情比较接近。 48.死刑现场 48.死刑现场第二天一大早,弗兰士和阿尔贝就来拜访伯爵了。 伊林让海黛回到她的房里,她和伯爵来到门口迎接客人。 巴浦斯汀打开房门,弗兰士和阿尔贝就站在门外。他们看到门里的人时,都一愣,没想到基督山伯爵就是戏院那位神秘绅士。 “二位先生,”基督山伯爵走近一步说,“请原谅我没有先去拜访,因为你们已传话给我,说愿意先过来,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您太客气了,伯爵。”弗兰士说。 “弗兰士和我对您万分感谢,伯爵阁下,”阿尔贝答道,“您愿意与我们分享您的马车还有罗斯波丽宫的窗口,真是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伯爵,您还没给我介绍您的朋友呢。”伊林款款走上前。 “夫人,请允许我们自我介绍一下吧,因为我们也只是才受到伯爵阁下的恩惠,您说我们是伯爵阁下的朋友实在太抬举我们了,当然我们都希望有那份荣幸。”阿尔贝向伊林微微鞠躬。“在下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 “您太谦虚了,伯爵和我都是非常希望能和你们这样的有为青年成为朋友的。”伊林礼貌地对他笑了一下,心里已对他下了定义: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他是梅塞苔丝的儿子,她本身就对他有几分抵触。 “夫人您好,弗兰士·伊皮奈男爵,很荣幸认识您。”弗兰士说。 “你好,弗兰士先生。”伊林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当初,在她被所有人鄙视的时候,只有小弗兰士真心的给了自己一个微笑。 弗兰士的记忆又恍惚了一下,伯爵夫人的音容笑貌都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伯爵请他们就座。弗兰士和阿尔贝落座后,才有时间仔细打量房间,他们转眼望着房间里这些华丽的陈设,这一切装饰都愈看愈漂亮,难以想象派里尼老板的旅馆里竟然有这么豪华的房间。 “两位先生,这都是那个糊涂的派里尼不好,以致我没有及时帮助到你们。其实我们一直都很想找一个机会来认识一下我们的邻居呢。” 两个青年听到伯爵的话之后欠了欠身子。 “伯爵阁下,”阿尔贝说,“您在罗斯波丽宫所定的窗口,在那儿可不可以看一看波波罗广场?” “啊!”伯爵说,“波波罗广场上不是说好象要处决犯人吗?” 弗兰士听到伯爵说到 “波波罗广场”的时候,身子像触电一般地抖了一下。伯爵的声音竟然和那晚在斗兽场里的人非常相似! 伯爵冷眼看到了弗兰士的反应,一切在他的预料内。 “是的。”阿尔贝答道。 “我昨天已经告诉管家订一个能够看到广场的位置,我想他一定能做好。”伯爵说。 阿尔贝心想,前天派里尼就说已经订不到位置了,他倒要看看这位基督山伯爵有没有那么神通广大。 这时,管家过来了,他叫贝尔图乔,年约四十多岁,体态微胖。“大人,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我们就先用餐吧。”伯爵说话的时候,一个仆人打开了客厅四座门中的一扇,说道,“酒筵齐备!”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走进了早餐厅。 早餐极其丰盛,但弗兰士的精力完全被各种事情所分散了,他一会儿在想伯爵是不是那晚在斗兽场遇到的人;一会儿又偷偷观察伯爵夫人,回忆在哪里见过她;后来他又发现伯爵几乎什么食物都没有吃,这让他联想到了g伯爵夫人的吸血鬼言论。 阿尔贝却对早餐很满意,他一边品尝美食,一边和伯爵夫人高谈阔论。 “夫人,我昨天似乎在戏院也看到您了。”阿尔贝说,“那时您身边好像还有一位年轻小姐。” “哦~你说的是海黛。”伊林说,“我们昨晚确实去戏院了。” “海黛,多么美的名字,她穿着希腊服装,难道真的是希腊人吗?” “是的。” “她是您的朋友?” 伊林看了伯爵一眼。 伯爵说道:“她是我从君士坦丁堡买来的奴隶。不过,我们一直她当做女儿来养育。” “哦,真是不可思议。”阿尔贝说,“自从我来了罗马,各种新鲜事不断发生。” “哦?还有什么趣事?”伯爵饶有兴致地问。 “昨天有人告诉我,晚上出了城门就别想回来,那里有天下第一的强盗在等着抓我们呢,结果我们还不是平安回来了?”阿尔贝说,“要我说,这一定是罗马人想出来的主意,为了吸引人的!” 伊林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您可不要完全不当真,据我所知,强盗是有的。” 阿尔贝笑道:“那正好,我一直抱怨现在太和平,不能让我像家父一样上战场打拼。不如我带上几支枪,出 去抓几个强盗回来!” 伊林看到伯爵的脸色刚刚沉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这么说,您的父亲是一位军人了?”伯爵似乎是不在意地问。 “是的,他曾在布蒙元帅的手下作战,还在希腊待过一段时间。”阿尔贝骄傲地说,“他在希腊时曾辅佐阿里总督,总督临死前还把自己的扳指赠送给我的父亲,以感谢他的帮助。” 伊林的嘴角划过一丝讥讽,马尔塞夫真是厚颜无耻到了一定地步,为了海黛,这笔账也要狠狠算! 用完早餐后,伯爵让仆人递上几盒雪茄,分别是来自各国的不同口味,阿尔贝是一个嗜烟如命的人,看到这样纯正的雪茄,真心羡慕起伯爵来。 “伯爵阁下,您刚才说今天要在广场处决两名犯人,是吗?”弗兰士问,他希望能从伯爵口中探听出些什么。 “据我所知,只会有一名犯人被处死刑。”伯爵神秘地一笑。 弗兰士的预感更近了,他记得报纸上明明已经说是两个人。伯爵这么说,分明是有内幕消息!而他十有八九就是在斗兽场里出现的人! 过了一会儿,贝尔图乔过来告诉伯爵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伯爵就邀请两位青年和他一起去罗斯波丽宫的窗口观看锤刑。 两个青年又感谢了他一番,阿尔贝问:“夫人是不是也一起去?” “不,我对血腥的场面很反感。”伊林说,她记得古古密陀的脑浆喷在她身上的一幕,想想就觉得胃里有东西往上返。 伯爵走到她身边,关切地说:“夫人,感谢你陪了我们这么久,你先回房休息吧。” 伊林回了他一个微笑,和他们做了简单的道别。 他们坐着马车到了罗斯波丽宫伯爵定的房间,只剩下男人们在一起,话题就开阔了许多。 “伯爵,我真羡慕您,有这么一位年轻美丽的妻子,还有一位像公主一样的养女。您可以随意在罗斯波丽宫订到房间,据我所知,这里早就被各国王侯们定走了。”阿尔贝说,“更重要的是,您还有那么多美味的雪茄!” 伯爵阴郁地笑了一下,“您的家庭不也同样值得羡慕吗?” “那倒是。”阿尔贝说,“真希望能有幸邀请到您来巴黎,来我家做客。我会介绍我的父母和您认识,他们一定很高兴认识您!” “我想一定会有机会。”伯爵的脸色突然有些骇人。而阿尔贝却浑然不 觉,他的注意力已被波波罗广场上的断头机吸引住了。 断头机上那把刀是新月形的,刀口向外凸出。 在断头机周围,留下一片将近一百尺的空地。其余一切地方都被人群填满了。许多女人把她们的小孩子扛在她们的肩头上,所以孩子们看得最清楚。附近的山上、阳台上也挤得满满的人。 伯爵喃喃道:“人生最动人的奇观就是死。” 弗兰士看到断头机的时候已经觉得可怕,听了伯爵的话更让他开始冒冷汗。 两名犯人被带了上来,人群沸腾了。 就在即将行刑的时候,一个人带着教皇的赦令赶来,“有令赦犯人一名!” 弗兰士看了一眼伯爵,伯爵正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份赦令就是伯爵弄到的。 被赦免的犯人叫庇皮诺,另一个没被赦免的人叫安德烈,安德烈听到只有自己要被处死,马上疯了一样地喊道:“为什么赦他不赦我?我们应该一同死的。你们讲定了他和我一起死的呀。你们没有权利单单要我一个人死。我不愿意一个人死!我不愿意!” “他怎么了?”阿尔贝问伯爵,他听不太懂。 “您没看见吗?”伯爵高声答道。“这个人快要死了,他之所以发狂,是因为他的难友没有和他同归于尽。人呀,在任何时候都是自作自受!” 在这说话期间,安德烈在地上和那两个刽子手滚作了一团,大喊:“他应该死的!我要他死!我不愿意一个人死!” 伯爵说道,“看吧,这个人本来已向他的命运低头了,他是准备服服帖帖地去死的。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那样,是什么安慰了他吗?那是因为另外还有一个人要和他一同处死,一同分享他的痛苦,而且比他先死!” 刽子手制服了安德烈,在他的旁边站稳了步子,举起那把长锤,示意叫两助手走开。那犯人想挣扎着起来,但还不等他站起来,那把锤已打到了他的左面太阳穴上,随着一下重浊的声音,那个人象一条牛似的面朝下倒了下去,接着又一个翻身仰面躺在了台上,刽子手扔开锤,抽出刀,一刀割开了他的喉咙,又跳到他的肚皮上,猛力用脚踏,每一踏,伤口里便喷出来一股鲜血。 弗兰士再也受不了了,昏昏沉沉地倒在了一张椅子里。阿尔贝则闭着眼睛,紧紧地抓住窗帘站着。只有伯爵笔挺地站着,面露胜利的神色,象是复仇的天使。 当弗兰士神志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阿尔贝正拿着一只杯子喝水,可以看出他的紧张并不比自己少。广场上的一切都不见了——断头台,刽子手,尸体。 钟声已经敲响,狂欢节开始了! ** 伊林从窗口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是第一次过狂欢节了,对此吵吵闹闹的场景不太感兴趣。她只盼着伯爵早些回来,和阿尔贝在一起,多少会让他感到痛苦吧。 巴浦斯汀带进来一位客人,他带着宽檐帽,穿着深色的披风,帽子遮住了他的大半边脸。 伊林愣了一秒,随即笑着走过去,“万帕先生,别来无恙?” “谢谢夫人,我很好。”万帕摘下帽子,鞠了一躬。 “一晃又是很久没看到你了呢。”伊林请万帕坐下,她和伯爵大部分时间都在佛罗伦萨,万帕很来找他们,偶尔几次也都是和伯爵见面。 “是啊,夫人!”万帕朗声说。他浑身散发着的霸气比从前更浓。 “你是来找伯爵的吧,很不巧,他现在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伊林说。 “我是来感谢他的。”万帕说,“他帮我救下了庇皮诺,那个可怜的孩子,他只是帮我们送了一次粮草,就被抓起来,当成强盗判了死刑。他几乎是无辜的,如果不是伯爵帮忙,恐怕我要再牺牲几个人来救他。” “我听说了,伯爵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伊林说,她知道了万帕和其他强盗的区别,就是他更重信义,为了救一个帮助过他们的人,宁可牺牲自己的力量。 这时,海黛的房门开了,她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看到有客人,吓了一跳,马上转身想回去。 “海黛~”伊林站起来叫住她。 万帕也站了起来,愣愣地看着海黛,没想到她已经这么大了呢。那时候那个奄奄一息的浑身泥污的小女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海黛,你没看清他是谁吗?”伊林笑着问。 海黛好奇地看了一眼万帕,又惊又喜,“您是……万帕先生。” “是的,海黛小姐。”万帕行了个礼,灿烂一笑。 海黛微笑着行礼。那次被古古密陀劫持的回忆,她只依稀的记得。但伊林后来告诉过她是万帕把她送到了医生那里,因此,这次意外的见面让她很惊喜。她的性格比小时候开朗了许多,但因为很少见陌生人的关系,在万帕面前还 是不免有些拘束。 伊林让海黛坐在自己身边,和万帕聊了起来。 除了伯爵和伊林,没人知道海黛的真实身份,万帕也不知道,但他从不过问。 快到晚餐的时间,伯爵还没有回来,伊林就留万帕留下来用餐。 餐后,万帕刚刚放下餐巾,抬头就看到一个东方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伯爵夫人的旁边。 她的动作一定是迅速又无声的,不然不可能不被他发觉。 那个女人伺候着伊林喝下用一个青瓷碗装着的浓黑的草药汤,伊林皱着眉喝完后,低声说了句什么,万帕听不懂。 那女人看起来不到四十岁,面容很清秀。她退下的时候,万帕看到她的脚极小,好像就是传说中中国女人的三寸金莲。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405325、yiuitx、suriellucifer三位同学的地雷╭(╯3╰)╮去中国的剧情大概会在后面的番外中写 49.绑架 49.绑架万帕虽然是强盗,却一直崇尚学问,对古老的东方古国中国也是了解一些的。他也知道伯爵和伊林这些年一直在各国游历,于是问道:“刚刚那位夫人是中国人吗?” “是的。”伊林喝完药,习惯性地用手帕沾了沾嘴角。 万帕想关心一下她的身体又觉得这种询问不符合礼貌。 伊林倒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这个问题已经释然了。“她是我的随身医生,你也知道,我和伯爵一直没有孩子。” 万帕点头,“那么您刚刚喝的就是中国的‘草药’吗?” 伊林笑答:“是的。李氏出自中医世家,遇到她也是机缘巧合。我喝她配制的药已经有一年了,似乎是有些效果。” “那就太好了。”万帕由衷地说。 伯爵回来了,他的大外套下还穿着狂欢节的小丑衣服。巴浦斯汀马上走过来帮他脱下外套,“夫人和海黛小姐在餐厅,还有一位客人。” 伯爵点点头,示意他先不要通报他回来。他走进房间把小丑衣服换下来,才向餐厅走去。 这时餐厅门开了,伊林他们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万帕马上快走两步和伯爵握手,激动地说:“伯爵大人,谢谢您。”伯爵笑着点头。 “吃过饭了吗?”伊林走过来问。 “现在还不饿。”伯爵说。 伊林看到伯爵这会心情不错,也就放心了,和万帕客气了一下,就和海黛回了房间。 “大人,您真的弄到了赦令!当时我就在人群里,看到庇皮诺上台,大伙都已经把武器拿出来,就等着抢人了,没想到赦免令在最后一刻到了!”万帕激动地说,“大人,您已经帮过我好几次大忙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放心吧,万帕。”伯爵拍了拍他这位朋友的肩,“你马上就可以帮到我了。” “您尽管吩咐!”万帕急着说,好像已经准备好为伯爵两肋插刀。 伯爵交待了他一番话,万帕一一记在心里,最后说:“您给我的信息已经足够了,这件事很容易,我现在就有个计划。” 伯爵听他把计划说完,万帕的计划总是有针对性的出击,这次也一样。“很好,就按你说的办吧,我相信你能做好。” 第二天,伯爵让派里尼老板告诉阿尔贝和弗兰士,随时可以用他的马车出行,他还有另外几 辆车供支配,所以他们无需担心。 两个青年很想谢绝,但他们又无法说服自己来拒绝这样一个正合他们心愿的好意,再次感谢了伯爵一番。 阿尔贝想化妆成农民的样子,于是让派里尼帮他找来了几套衣服。他穿上蓝色天鹅绒的短褂和裤子,绣花的丝袜,搭扣的皮鞋和一件绸背心。把花阔带围到腰上,戴上帽子,并把帽子很潇洒地歪在一边。弗兰士不得不承认他似乎特别适宜于穿这种服装。他向阿尔贝恭维了一番,阿尔贝自己也对着镜子照了照,对自己的帅气装扮十分得意。 狂欢节一直会持续几天,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玩乐。 大街上,四面八方,一群群戴着面具的人涌了过来,有从门里跑出来的,有离开窗口奔下来的。从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都有马车拥过来。马车上坐满了白衣白裤白面具的小丑,戴半边面具的男男女女,侯爵夫人,勒司斐人,骑士和农民。大家尖声喊叫着,打打闹闹,装腔作势,满天飞舞着装满了面粉的蛋壳,五颜六色的纸,花球。 阿尔贝发现了一位漂亮的女人,虽然她戴着面具,但阿尔贝仍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每次经过她的马车时都会向她扔花球。直到晚上,当马车最后一次经过她的车的时候,她居然抛了一束紫罗兰过来。阿尔贝急忙抓住了。 第二天,阿尔贝把花插在他的纽扣眼里,不出所料,他又碰到那辆载着美人的马车,不同的是她换了套服装。当她经过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看到阿尔贝胸前的紫罗兰,冲他抬起了一下她的面具。 “她长得很漂亮。”弗兰士向阿尔贝表示祝贺。 “当然,她一定是贵族社会中的女士。”阿尔贝说。 “何以见得?” “凭我的经验和直觉!” 狂欢节的最后一天,阿尔贝十分不好意思地请求弗兰士让他独自使用那辆马车,他相信如果弗兰士不陪着他,他也许会有机会和那个女人约会。弗兰士正好想留在旅馆休息,就答应了他。 晚上,狂欢节的最后一个项目“长生烛”开始了,人群的疯狂达到了顶峰,阿尔贝却跟丢了那辆无名美人的马车。 突然间,钟声响了起来,这是狂欢节结束的信号,一刹那间,所有的长生烛都同时熄灭了。阿尔贝发觉他已完全陷在了黑暗里了。狂欢节终于结束了。 阿尔贝正在灰心丧气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袅娜的人影在一个巷口站着,正是她 。 阿尔贝急忙跳下马车,跑到她的面前,那女人依旧带着面具,她什么都没有说,拉起阿尔贝的手就走,阿尔贝感受着手里那柔软得好像没有骨头的小手,心甘情愿地成了她的“跟班”。 她拉着他上了自己的马车,马车在胡同和马路中来回穿行,不知不觉中,他们的车已经离开了城门。 “您要带我去哪里?”阿尔贝笑嘻嘻地说。 “去城外我的别墅,好吗?”女人的声音略微沙哑,十分性感。 “哦~让我去天涯海角我都乐意!”阿尔贝把女人拉到了自己怀里,将她的面具摘了下来,女人害羞地垂下了头。 阿尔贝看着她娇羞的脸、微微抖动的长睫毛,好像就在邀请他亲吻一样,他不禁欣喜若狂,轻轻地扳起她的脸。 突然,马车停住了,一个冰冷的枪口对上了他的胸口。 女人抬起她冷若冰霜的脸,刚刚的羞怯好像从没有出现过,阿尔贝初以为她在和自己开玩笑。 她摘下假发。“美女”不见了,在阿尔贝面前的是一个十多岁的俊俏男孩。 阿尔贝眨眨眼,吞下一口口水,怎么可能? “罗吉·万帕大人邀请您做客。”男孩冷冷地说。 ** 万帕的据点在圣·塞巴斯蒂安的陵墓里。一座地道通入到三座连环的拱廊里,一面通到一间四方形的大房间里,房间的四壁上布满了棺材形的壁龛。在这个房间的中央,有四块大石头,这显然以前是当祭坛用的,十字架依旧还在上面。有很多洞口通往一些墓穴,那里被作为房间住着一些强盗。 阿尔贝是被蒙着眼睛带入万帕的老巢的。他不知道除了他,那里还有两位稀客。 海黛有些害怕这阴森森的地方,她有些后悔会答应伊林陪她来这里,而伊林似乎对这里很感兴趣。 是伊林突然提出想过来参观的。 万帕的房间是他一个人住,几乎没有任何陈设,只有一套简单的桌椅。桌子上面放着《凯撒历史回忆录》,他最喜欢的书。 当阿尔贝被带进来时,海黛从高处看得一清二楚,她刚想开口问什么,万帕用手指比量上了自己的嘴唇示意她不要出声。 直到阿尔贝被关进了一间房里,万帕才开口,“现在可以说话了,女士们。 “那人为什么被抓进来?”海黛问。 “当然是为了要赎金,抓人是我们的饭碗。”万帕说。 单纯的海黛摇头,似乎不相信,“难道万帕先生也会像其他强盗一样去伤害人吗?” 万帕的眼神有一瞬暗淡,随即又恢复了高傲。 “有些人是值得抓的,相信我,万帕和其他强盗不一样。”伊林很有深意地看着那扇关着阿尔贝的门,说。 海黛似懂非懂的点头,夫人说的总不会错的,她的确不该怀疑万帕,他至少救过自己。“对不起,万帕先生。” “不,您说的没错。”万帕说,“我认为自己和其他的强盗没有本质的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我是最强的。”说话时,他的手正好按在了那本回忆录上。 海黛被他那种王者才有的神气震撼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的身上也有这样相似的气息。 “我们也参观完了,不要打扰万帕先生的‘工作’了。”伊林说。她很不厚道地想:这里真的很适合拍恐怖片,要爱德蒙来演主角的话,一定会是一部很卖座的吸血鬼电影,哈哈! “夫人,请让我亲自送你们回旅馆。”万帕说。 “太麻烦您了~”伊林说,“其实,我很想听你讲讲抓到刚刚那个人的过程,那一定相当有趣!” “我十分荣幸。我会在回去的路上讲给您听。”万帕送伊林和海黛离开,一直把她们送到旅馆门口。 万帕临走时,伊林回头低声对他说:“我突然想起,那个阿尔贝也见过海黛,还向我打听过她的事情。听了你讲的故事,我觉得他好像特别喜欢在女人身上动心思,真担心他将来又会盯上海黛啊,希望这次事件能给他些教训~” 万帕脸色白了一阵,又微微发红,斩钉截铁地说:“我想他会得到教训的。” 伊林会心一笑,希望万帕能理解她的意思,原剧情里他似乎对阿尔贝太“仁慈”了,只是让他睡了一觉就放了他。 快到入睡的时间,伯爵来到伊林的房间里,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伯爵很高兴今天她脸上没有涂她所谓的面膜…… 伊林知道他进来,只对着他笑了一下,便自顾自地揉脸做按摩。 伯爵双手从后面搭上她的腰,头靠在她的脸侧,“晚上一起睡好不好?” 伊林缩了缩脖子,伯爵的胡子弄得她耳朵痒痒的,“为什么?” 伯爵把她的身子扳过来,面对自己,笑道,“你今天去 了万帕的据点,那里够骇人的,我怕你晚上会做噩梦。” “所以来陪我,真是好心啊。不过,你知道我是主动要求去的,所以,当然不会害怕了。”伊林强力戳破伯爵的借口。 “那么,作为丈夫,来请求他的妻子和他一起睡可以吗?” “直说不就好了~”伊林笑得没心没肺。 “真是难以讨好呢,上次直说的时候,就说我太直接了。”伯爵眨眨眼睛,似乎想博得一点同情。 伊林最喜欢看他这种假装委屈的表情了,用额头轻轻撞一下他的下巴,“所以说,以后还是不要问这种傻问题了……” ** 弗兰士看到阿尔贝一夜没有回旅馆,料想是他已经如愿和女人约会去了。没想到一个信差把他叫到了楼下,递给他一封信:“亲爱的朋友,收到此信时,请立刻在写字台的大抽屉里的皮夹找出我的汇票,如数目不够,把你的也加上。凑齐四千毕阿士特,将款子交与来人。——你的朋友阿尔贝·马尔塞夫附笔:我现在相信意大利的确有强盗了。” 在这几行字之下,还有两行意大利文:“那四千毕阿士特假如在早晨六点钟到不了我的手里,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在七点钟就活不成了。——罗吉·万帕” 弗兰士看完就明白了。他找到了那张汇票,但加上自己的钱也凑不够四千,他想去g伯爵夫人那里借,却在门口停住了。基督山伯爵的脸浮现他的脑子里,如果他和强盗有联系,为什么不找他试试?弗兰士鬼使神差一般地求见了基督山伯爵。 开门人是贝尔图乔,弗兰士记得他是伯爵的管家。 “先生,伯爵起床了吗?” “还没有,您有事吗,阁下。” “是的,但我想我还是不打扰伯爵了,我还可以找其他人解决……” “贝尔图乔。”基督山伯爵叫道,“你怠慢了我的客人吗?” “对不起,大人,我以为您没有起床……”贝尔图乔紧张地说。 伯爵请弗兰士进来。 弗兰士马上把那封信交给他,说明了前因后果。 伯爵听他说了之后,马上问道:“您需要我帮什么呢?您有没有他要的那笔钱?”” “有,但还差八百毕阿士特。” 伯爵走到他的写字台前,打开一只满装金币的抽屉,“我很高兴您第一个来找我借钱,说明您认 为我可以信赖。” “那么,我们必需送钱给他们?如果您和我一起去的话,我想还有其它办法救他吧?”弗兰士问道,他目不转眼地望着伯爵。 “怎么会呢?”伯爵带着惊奇的神色回答说。 “您不是才帮了罗吉·万帕一次永世难忘的大忙吗?” “帮了什么忙?” “您不是才帮他救了庇皮诺的命吗?” “什么!”伯爵说道,“是谁告诉您的?” “我不巧正有一晚去了斗兽场,无意里听到了一段话,请您相信,我是无心的。”弗兰士诚实地回答。 伯爵笑了,“好吧,既然您都知道了,咱们一起去,好吗?” “我当然愿意!” 送信人站在街角,他看到伯爵,马上欢天喜地地跑过来,抓着伯爵的手吻了又吻,弗兰士这才看清楚,原来他就是庇皮诺,伯爵从刑场救下的人。 他千恩万谢了伯爵一番,很顺从地带着伯爵和弗兰士去见那位大名鼎鼎的强盗头子。 作者有话要说:皱眉】前章里,我把g伯爵夫人,写错成d伯爵夫人了,怎么没有同学提醒我呢!犯了个好严重的错误啊,d伯爵,我对不起你!我肿么能给你娶个夫人呢!赶紧改~~ —————— 大概是因为汤料放多了,送汤过程中我要和各种河蟹战斗啊~光邮箱就申请了n个~最终把汤送到你们手里不容易呀【哭~~~ 希望亲爱的妹纸们多给些鼓励,以后咱也有劲多给大家福利是不是?千万不要给我一种有木有福利都无所谓的错觉哦! 妹纸们!跟着小歌勇敢滴走下去吧! 继续求包养!! 包养方法:点击这里,进入作者专栏,再点击专栏名旁边的【收藏此作者】,收藏我!就是完成包养了哦~ 包养之后任调戏!包养的孩子有肉吃! —————— (最后一次提示,没收到邮件的童鞋们查找一下“垃圾箱”之类的地方,很可能被系统误判为垃圾邮件了。每个地址我都整理之后才发,都有记录,不存在漏发的问题,所以大家多翻翻自己邮箱的每个角落~还有个别邮箱的防火太厉害,怎么发都不行,这种我也无能为力了。) 50.邀请 50.邀请当伯爵与弗兰士到了陵墓里万帕的据点时,万帕正坐在那聚精会神地看凯撒回忆录,阿尔贝被倒吊在一根横梁上,脸已经憋成了青紫色,上面似乎还有伤。 有基督山伯爵出面,自然是一分钱没花就赎回了阿尔贝。阿尔贝在回去的路上除了谢伯爵,就没说其他的了,整个人垂头丧气,完全失去了一贯的神气。 在旅馆门口分开时,阿尔贝把他的手伸给了伯爵,“伯爵大人,我希望您能知道我是永远感激您的。” 伯爵在把他的手伸出来的时候,全身打了一个寒颤,但他终于还是与他握了握手。 弗兰士呆愣愣地望着这个场面,感到非常惊奇。伯爵伸手给阿尔贝的时候,象是出于不得已,好像对方是毒蛇猛兽一样,这种反应怎么会出现在素来冷静的伯爵身上? 伯爵回到伊林房间时,她已经坐在小桌边看书了。 “亲爱的,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伯爵走到她的身后站定。 “你起得早,我自然再也睡不着了。”伊林翻着书,态度随意。当时的欧洲贵族夫妻都是分房睡,按照礼节,丈夫不可以在妻子的房间留宿,是真正的“相敬如宾”。不过她和伯爵都是跳出规则的人,并不那么在意这些教条,留宿什么的都算是稀松平常的事。伊林这么说,只是抱怨伯爵一大早丢下她而已。 “是我错了~”伯爵弯□子看她手里的书,头挨着她的脸,鼻间是她特有的体香混合着书纸的香气,脱口而出道:“我喜欢你的味道。” “就会花言巧语。”伊林轻嗔道,心里对这话却十分受用。“那么,你们救回阿尔贝了?他怎么样?” “救他很顺利。奇怪的是万帕竟然对他动了私刑,他很少这样做,除非对方得罪过他。而阿尔贝是我让他抓的,他们不可能有什么过节。”伯爵奇怪道。 “难道你心疼了?”伊林有些吃味地说。 “怎么会呢,你还怀疑我吗?阿尔贝只是我去巴黎的领路人,呵,通过他将我引荐给巴黎人,将是多么富有戏剧性的事!”伯爵的声音低沉而平静。“除此之外,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那样就好。”伊林满意地垂下眼眸,她让万帕为难阿尔贝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不过她也相信,越严厉的惩罚越会让阿尔贝感激伯爵的拯救。对于哪一方面来说,这都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不过万帕这么做,多少有些违背伯爵的初衷,他真的只是为了给他个教训吗? 阿尔贝头一次如此的灰头土脸,被倒吊时的屈辱简直让他有种想自杀的心情。回到旅馆后,他乞求弗兰士不要把他受辱的这部分遭遇说出去,弗兰士马上对他保证自己会守口如瓶的。阿尔贝相信弗兰士是个正派的青年,说到就会做到,也就放下心来,洗完澡换了套衣服后,他的心情又恢复得差不多了。 “弗兰士,真没想到基督山伯爵只说了几句话,万帕就把我放了。”阿尔贝正呲牙咧嘴地处理脸上的伤口。 “阿尔贝,这也是我碰运气去试的。你还记得斗兽场那件事吗?”弗兰士说,“当时那两个说话的人,其中一个就是伯爵,这是我观看锤刑时猜到的。另一个我之前不知道是谁,但现在知道了,就是万帕。” “哦,亲爱的弗兰士,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样我可能就不会挨揍了。”阿尔贝说。 “对不起,我也正为此后悔呢。不过你不觉得奇怪吗,伯爵竟然和强盗有联系?”弗兰士说出自己的疑虑。 “我的好朋友,我现在的平安多半得归功于伯爵与强盗的联系,这件事我不想太刨根问底。”阿尔贝说。“所以,你不能要求我来责备他和不法之徒之间的这种密切关系。” “好吧,”弗兰士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随便吧,我亲爱的子爵,因为我无力反驳你的论据,但无论如何,这位基督山伯爵总是一个怪人。” “他是一个博爱主义者,”对方答道,“现在,亲爱的弗兰士,我们来谈些别的吧。” 弗兰士想想了,“伯爵与你握手时,反应有些奇怪。” “哦?” “还有我们第一次和伯爵吃饭的时候,他似乎经常观察你。” “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很高兴,如果能得到像伯爵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物的关注,不是该庆祝的事情吗?”阿尔贝说。 弗兰士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妥,又没有任何根据。 “看来我不得不提前走了。”阿尔贝说,“前天早晨我接到家父的一封信,召我回巴黎,是关于我与一个可爱的家庭结合的事情,我亲爱的弗兰士,请你别笑。” 弗兰士忍住笑,说:“腾格拉尔先生虽然门第差了些,但是现在谁还注意门第呢,现如今银行家的女儿是最抢手的了。” “哦,我当然愿意娶一名银行家的女儿,只要对方不是腾格拉尔小姐!”阿尔贝突然盯着他的朋友,“弗兰士,你一向喜欢古怪 的事儿,我想你说不定会爱上腾格拉尔小姐呢?不如让我来帮帮你吧?” 弗兰士哭笑不得,“我虽然像你说的那样,但我也无法接受腾格拉尔小姐的脾气,我和她也是从小就认识的,相信我了解她不比你差。”弗兰士想到腾格拉尔小姐小时候捉弄他的一些事,现在还冒冷汗,这时一个片段从他脑子一闪而过,有些东西似乎是他想抓住的。 弗兰士走回自己的房间里,留阿尔贝独自在客厅里抽雪茄。他拼命想抓住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这时,在斯图尔特府中发生的一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腾格拉尔小姐和他从一扇开着的门里看到了一位小姐,那位小姐非常漂亮,只是眼神略带哀伤,因为年代久远,弗兰士只记得那双眼睛,清蓝如天空般的眼睛。他闭上眼睛,试图将记忆多唤回一些,他觉得这似乎是非常关键的一件事。 阿尔贝打断了他的思索,他来请他陪他去拜访伯爵。阿尔贝觉得自己已经整理好了心情,是该再去谢伯爵第二次的。弗兰士觉得伯爵身上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在吸引着他,还令他有一种害怕的感觉,他不愿意让阿尔贝单独去,于是答应陪他去了。他们被引入客厅,五分钟之后,伯爵出现了。 “伯爵阁下,”阿尔贝迎向他说道,“请允许我向您重述一遍,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您给予我的所有帮助。我将永远记住您的恩德,甚至我的生命可以说也是您赐予的。” “亲爱的邻居,”伯爵看着他青肿的脸,微笑着回答说,“您把您欠我的情意未免太夸大了些吧。我除了为您省下了约莫两万法郎以外,并没做什么别的事值得您如此感激。” “我可以向您保证,我和所有那些爱我的人,都愿意尽力为您效劳。家父马尔塞夫伯爵,虽然原籍是西班牙人,但在法国和马德里两个宫廷里都有相当的势力,能否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伯爵答道,“您的好意我真心实意地接受了,既然您提出这样真诚的请求,我倒是要请您帮一个大忙呢。” “什么事?” “我从未到过巴黎,我到现在还很不熟悉这个都市。” “这怎么可能呢?”阿尔贝惊叫道,“您生活到现在居然从未去过巴黎?我简直难以相信。” “可是这的确是真的,我到现在还不曾去见识一下这个欧洲的第一大都市,确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只是我和那个社会毫无关系,要是以前我能认识一个可以给我引荐的人,我或许早就作一次重要的旅行了。” “噢,那一点我完全可以办得到,而且非常高兴!”阿尔贝回答说。“伯爵,我再说一遍,我和我的家人都会全身心地为您效劳的。” “我接受了,”伯爵说道,“因为我可以向您发誓,我早就想好了几个计划,就等这样一个机会的到来使之实现了。” 弗兰士仔细地观察着伯爵,希望能看出究竟是什么计划促使他到巴黎去。但要看透他是非常困难的,尤其当他用微笑来掩饰着的时候。 “您有没有决定您什么时候到那儿?”阿尔贝问。 伯爵说道,“三个月之后。” “三个月之内,”阿尔贝说道,“您就可以到我的家里?那真是太好了!” “那么,”伯爵用手指着挂在壁炉架旁边的一个日历,说道,“今天是二月二十一日,”又掏出他的表来,说道,“恰巧十点半钟。现在,请答应我记着这一点:请在五月二十日上午十点半钟等着我。” “太好了!”阿尔贝说道,“我到时一定准备好早餐恭候您。” “您住在什么地方?” “海尔达路二十七号。” “好的!”阿尔贝高兴地说,“我也想当面邀请一下尊夫人,可以吗?” “我想伯爵夫人一定会非常高兴的。”伯爵带着他们敲开了伊林的房门。 伊林起身对他们行了个礼,“子爵阁下,男爵阁下,很高兴再见到你们。” “伯爵夫人,我刚刚已经邀请了伯爵阁下在三个月后来舍下做客,希望您也能一起大驾光临。”阿尔贝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哦~太谢谢您了。说起来,我已经离开巴黎好久了呢。”伊林的语气很热情,弗兰士却觉得她的话中有几分寒意。 “夫人,难道你去过巴黎吗?”阿尔贝问,“伯爵说他没有去过,我就以为您也是第一次去呢。” “我在巴黎呆过一段时间,却没好好体验过这个城市,我想马上就有机会了。”伊林别有深意地笑道。 “那么,请一定要来,请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作为东道主感谢你们的机会!”阿尔贝告辞时轻吻了一下伊林的手。 弗兰士觉得脑中有东西被引爆了,那是一个画面,十岁的自己对斯图尔特家的大小姐行吻手礼的画面!他微张着嘴,瞪着伊林,记忆中的脸渐渐清晰,和面前的人重合了。 伯爵与阿尔贝已经向外 走去,只有弗兰士呆立在原地,动了动嘴唇。 伊林对他微微一笑,他似乎终于想起自己来了? “男爵先生,您不舒服吗?”她挽上弗兰士的胳膊,搀着他走。 “夫人,我好像在巴黎……见过您。”弗兰士梦游般地跟着她走,低声说道。 “那也是有可能的呢。”伊林说着看了他一眼,“世界其实不大,您说是吗?” 弗兰士看着她的侧脸,此刻,她的神情是那么坦然,也许她早就认出自己了吧?他又想起了那次舞会离场时,她的眼神是冰冷的、愤怒的、蔑视一切的,可当她转头看到自己的时候,眼里却换上了柔和,她没有把自己的情绪施加给一个小男孩,弗兰士想到这儿,心里突然一暖。那时候他还小,对许多事都是懵懂的,现在想起来,别是一番滋味,他早就忘记了斯图尔特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些不太好的事情。 “夫人,我即将离开罗马了,希望有机会再见到您。”弗兰士压住了心里的种种疑问,和伊林道别。 “一定会再见到的,弗兰士先生,希望有机会在巴黎见到你。”伊林说。 “我还要在意大利呆几个月,等我回到巴黎时,如果您和伯爵先生还在那里,我一定会去拜访的!” 伊林微笑,很感谢弗兰士没有立即说破她的身份,她并不怕自己的身份曝光,而是欣慰于弗兰士这份善良的心意。 51.重返巴黎 伯爵一家离开罗马后就直奔马赛,想到马上又要见到玛丽,伊林恨不得让马车长出翅膀。 玛丽与雅各布住在新婚时伯爵送给他们的那栋大房子里。当伊林他们到达时,玛丽正与“小雅各布”们在花园玩耍。玛丽脸上已不见了当初的青涩与活泼,而是写满了母爱,眼里心里满满的装载的都是自己的孩子。 玛丽与雅各布有两个孩子,大孩子叫阿尔芒,是个八岁的小男孩,他的妹妹,叫做贝蒂,今年才4岁。阿尔芒正与贝蒂蹲在园子里种花,玛丽就坐在他们不远处。 木制的花园的门伴着“吱嘎”的声响打开。玛丽循声望去,马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张开双臂向着门口的人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上帝啊,伊林!” 伊林与她紧紧相拥,她们已有一年多没见了,玛丽虽然做了母亲,可每次见她都像小孩子一样兴奋。 “哦,让我看看你。”玛丽把伊林从怀里放出来,上下打量她,“你一点都没有变!伯爵大人呢?” “他去找雅各布了,我想他们会一起回来吃晚饭,我们可是来蹭饭的!”伊林大笑着说。 “哦,我真希望你能天天来‘蹭饭’!”玛丽激动得竟然又要哭。大一点的阿尔芒对伊林有些印象,看到她进来,他跑到妈妈旁边,拽着她的裙子从后面露出脸对伊林笑。小一点的贝蒂也连跑带跳地跟了过来。 “哦,我亲爱的小阿尔芒,小贝蒂,还认得我吗”伊林跑过去蹲在他们面前,“嗯?” 小阿尔芒摇摇头,又马上点点头。小贝蒂也学着哥哥,摇头又点头,最后挠挠头冲她咧嘴笑着露出小豁牙。 “我是伊林啊~”伊林搂着他们俩,用脸蛋挨个贴了贴。打开自己的包包,“看看,这是给你们的礼物~”她拿出两个俄国玩偶,在每对小手里面都放了一个。 “谢谢伊林!”阿尔芒站得笔直,大声说。 “谢谢伊梨!”贝蒂发音不准,也有模有样地学声。 玛丽笑着让两个小家伙去旁边玩他们的新玩具,她和伊林走到屋子里。 “您和伯爵这次回法国,会一直住下去吗?”玛丽充满希望地问,在她看来,伊林已经游历了那么多的地方,该是时候安稳下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大概会吧。”伊林说,“不过我们还要先去巴黎办些事。” 玛丽点头,虽然她不知道伯爵的计划,但她和雅各布跟了伊 林与伯爵这么久,多少也能看出来些问题。“希望你们一切顺利,尽早安顿下来!”玛丽抓着伊林的手,“有动静了吗?” 伊林轻轻叹口气,摸摸肚子,“还没有。” “病呢?好了吗?你不是已经请了李医师了吗?”玛丽问,她上次去佛罗伦萨看望伊林时,就已经见过那位从中国来的李医师了。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伊林笑了笑,“我已经不奢望太多。” “放心吧,伊林小姐,”玛丽叫习惯了,偶尔还会叫错伊林的称呼,“您的身体才刚刚调养好,再休养休养,一定会有的!你还不到三十岁呢~” “希望如此。”伊林扯了扯嘴角,挤出笑容。她是多么羡慕玛丽,能有两个可爱的小家伙陪着她,哪怕是偶尔因他们的淘气而伤脑筋,为他们的胡闹而生气,也应该是觉得欢喜的吧? 伊林的马赛店铺已经成为了总店,雇了专门的经理打理,玛丽算是伊林的代理人。伊林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当得很不够格,基本就是个“甩手掌柜”,除了大方向由她制定,其余细节都是玛丽在监督,说起来她的功劳更大些。 玛丽把店铺的情况报告给了伊林,她们的设计师早已经被培养了起来,成熟的设计风格已融入到每款商品中,品牌效应也早就建立了起来。 “巴黎分店怎么样了?”伊林问。 “去年刚一建好就已经出了名,许多夫人和小姐都抱怨为什么这么迟才在巴黎开店,其中有相当多的人还曾经专门去其他城市的店铺买我们的商品呢。”玛丽得意地说。 伯爵与雅各布在傍晚的时候回来了,大家一起用了晚餐,一顿温馨的家庭式晚餐。两个小家伙很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雅各布像是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地说:“这两个小家伙是第一次这么乖地吃完饭,原来他们之前就是欺负他们的爸爸妈妈心软那!” 伊林和伯爵都笑了,没错,谁让你们俩都是老好人呢,小家伙们,做得好! 伯爵本打算买一套房子住下,但雅各布与玛丽诚挚地邀请他们过来一起住,雅各布对伯爵说:“我们的房间足够多,您和您所有的仆人都能住下。” “是啊,伊林,就和我们住一段时间吧,我有太多话想和你说了~”玛丽拉着她的手。 伯爵看看伊林,伊林对他发出恳求的目光:“要不我们就在这里住吧?” “那就叨扰你们了,雅各布,夫人。”伯爵说 。 “不打扰,不打扰!”雅各布嘿嘿地笑着说。 “哦,太棒啦~”玛丽再一次拥抱伊林。 伯爵唯一担心的是海黛会不习惯和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不过当伯爵询问她的意见时,她没有任何抗拒,只说:“大人和夫人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伊林觉得让海黛多接触一下其他人对她是有好处的,伯爵也同意,于是他们三人就住进了玛丽的家里。除了阿里和一个海黛的贴身女仆留在雅各布家,其他仆人都被伯爵安排在了其他地方。 晚上只有伊林与玛丽聊天的时候,玛丽看了眼门口,像是要说什么秘密一样地低声说:“那位伍德先生今年又来店里了。” “他又来了?”伊林皱眉,自从上次在佛罗伦萨遇到他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可伍德后来打听到了她的店铺,每年都会来总店这里询问她的消息。前两次,他每次都留一封信给她,信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都是一些道歉的话,她没有回。后来,他就不再留信了,只是问问她的消息。伊林没想到他会坚持这么多年,可一开始她就选择了逃避,只能一直逃避下去。 在玛丽家的这段日子是平静和祥和的,只是伊林每次看到雅各布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都不免有些感触,也想为伯爵生一个孩子。这时,伯爵总会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笑着开解她,“我有你就已经足够了。” 好在还有海黛经常围着伊林转,像对父母一样地敬爱伯爵与她,让他们多少有些安慰。 快乐的日子总嫌太短暂,五月眼看着已经到了。虽然不舍,伊林还是要与伯爵走上通往巴黎的道路。 这一次,两人心里各怀心事。从马赛去往巴黎的路还是那一条,可物是人非,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体会。 伯爵就像他对阿尔贝说的一样,从未去过巴黎。在他还是水手时,曾经和梅塞苔丝有个约定:在他们结婚后一起去巴黎。现在,这样一份梦想破碎了,他则要以另一种形式踏上这条路。 伊林对巴黎的印象总是斯图尔特家的四壁与窗外的景色,那是她看得最多的巴黎风景,想到那些个盯着天花板想着逃脱那金丝笼的日日夜夜,伊林总是挥不去心里那份酸楚。最后那场舞会上,所谓的巴黎社交界给她留下的那些嘲笑与冷漠,她永远也忘不掉。她很想狠狠地撕破他们的假面具,让他们冷漠丑陋的本性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伯爵一行人是在夜色里到达 的巴黎。伯爵派巴浦斯汀选中的房子座落在香榭丽舍大道的右边,前院中央一丛茂密的树木,把房屋的正面给遮住了,在树木的两旁,有两条侧径,象两条手臂,一条在左,一条在右,从铁门入口处分手包抄到门廊前面,以便马车通过,门廓的每一级台阶上都摆放着一大瓷盆花。 这座房子孤零零的,周围没有邻居,除了大门之外,在邦修路上还有一个侧门。车夫还没等喊门房,那两扇笨重的大门就已经打开了,原来他们已看见了伯爵的马车,在巴黎,就象在其他地方一样,仆人们都是以闪电般的速度来侍奉伯爵。石子路上车轮的声音还没停下来,大门已经关上了。马车在门廊的左边停住,立刻有两个人到车窗前面来迎候。一个是哑巴黑奴阿里,脸上带着最真诚的愉快的笑容,似乎只要基督山对他看一眼,他就觉得十分满足了。另外一个是巴浦斯汀,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然后伸手扶伯爵下车。 伯爵扶着伊林与海黛下车,趁着夜色进入了大宅。 伯爵和伊林先陪着海黛去她专属的房间,那几个房间一律是东方式的布置。墙壁上挂着花色美丽和质地优良的锦丝缎,天花板由玫瑰色的玻璃嵌成,灯光由天花板上下来。每一个房间的四壁都装着极奢华的靠背长椅,椅子上放着又松又软,可以随意安排的椅垫。 海黛手下有四个女佣人——三个法国人和一个希腊人。海黛曾不止一次地婉拒伯爵为她安排的佣人,因为连伊林都没有这么多的佣人,但伯爵坚持要她过着一位公主本应有的生活。 伊林的房间就朴素简约一些,是蓝色的地中海风格,淡雅色调的壁纸与复古的家具,置身其中会让人觉得来到了地中海的中央,是静谧与神秘的。她很满意这里的布置,没有一丁点让她觉得别扭的装饰或配色。 伊林以为进入巴黎的时候多少会让她勾起些糟糕的回忆,可那些糟糕回忆虽然真的出现了,却没再在她身上起到任何不良的反应。坐在伯爵的身边,让她觉得无比的踏实,伤害与不幸再厉害,也穿不透她用幸福筑起的屏障。 现在,唯一让她纠结的就是,到底要不要和伯爵一起去阿尔贝家赴约。这次会见,在所难免要遇到梅塞苔丝,伊林不怕见到她,她最怕见到的是——伯爵遇到梅塞苔丝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完成,求抚摸=v= 感谢rtbnd、xyqxyq940713、茶壶三位同学的地雷╭(╯3╰)╮ 52.早餐 伊林不想与伯爵一起去阿尔贝家赴约,一方面她不喜欢阿尔贝一家,另一方面她知道这次来的客人都是男人,她实在没耐心听他们的“高谈阔论”。 但伯爵坚持要她和他一起去,“这正是你回到巴黎的第一步,会是个好的开端,相信我。” “这应该是你的第一步才对。我怕遇到熟人,怕把你的计划破坏掉。”伊林记得这次聚会应该会遇到马西米兰。 “我一直都告诉你,只有你是最重要的,复仇或者是计划之类都是其次。”伯爵说,他知道伊林对这里的人和事都有些抵触,这次正是让她消除阴影的机会。 “可是……”伊林抓着床单犹犹豫豫。 “不要再可是了,一切都有我呢。”伯爵拉起伊林,“快叫佣人帮你换衣服吧。” 早晨十点多钟,一辆马车停在海尔达路二十七号,那是一辆高碌式的双座四轮马车。 阿尔贝·马尔塞夫所住的那座楼房位于一个大庭园的一角,正对面另有一座建筑物,那是仆人们住的地方。那座楼房只有两扇窗朝街,三扇窗朝着前庭院,背后的两扇窗朝着花园。在前庭院和花园之间,有一座宫殿式的大建筑物,那就是马尔塞夫伯爵夫妇富丽堂皇的住宅。一圈高墙环绕着整座大厦,墙头上间隔地排列着开满花的花盆,中央开着一座镀金的大铁门,这是马车的入口。门房左近有一扇小门,那是供仆人或步行出入的主人用的。 阿尔贝正站在窗口翘首以盼伯爵的到来,因为他的客人们不相信有基督山伯爵的存在,认为那是阿尔贝与他们开的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伯爵的马车到啦!”当那辆漂亮的马车在门口停住时,阿尔贝急忙喊道。 其他人纷纷移步到窗口边,马车是由一个黑人仆人赶着的,从车上下来两个人。 “这位绅士一定是基督山伯爵了?”一个客人说。 “我倒很想认识一下这位可爱的夫人。”另一个说。 “天啊,我打赌这是巴黎最漂亮的马!” “马的挽具是‘yl’店里的非卖品,全巴黎人都知道,昨天有出一万法郎店铺都不肯卖的。” “他一定是位大人物!” 看到朋友们吃惊,阿尔贝面露得意之色。 “基督山伯爵及夫人到。”仆人通报。先生们看向屋里的时钟,刚刚好十点半整。 伯爵与伊林微笑着走 进房间,阿尔贝赶紧迎上去冲他们伸出手。 “遵守时间,”基督山说道,“是国王礼节,我希望你们能原谅我迟到了两三秒钟,法国好象是禁止打马的。” “伯爵阁下,夫人。真高兴你们光临寒舍,”阿尔贝答道,“现在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这几位是:夏多·勒诺伯爵阁下,出身名门,是十二贵族的后代,他的远祖曾出席过圆桌会议;吕西安·德布雷先生,内政部长的私人秘书;波尚先生,报社的编辑,法国政府害怕的人物,他虽然大名鼎鼎,但您在意大利却不曾听说过,因为他的报纸在那儿是禁止的;马西米兰·莫雷尔先生,驻阿尔及利亚的骑兵上尉。” 伯爵向他们点头致意,伊林屈膝行礼,态度很客气。当听到最后这个名字,伯爵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淡淡的红晕。他曾在尤莉的婚礼上见过马西米兰,那时伯爵乔装成仆人,因此马西米兰并不会认出他。 今天马西米兰穿着一套半似法国式,半似东方式的华丽的制服,充分表现出了他那宽阔的胸部和健壮的身材,胸前挂着荣誉团军官的勋章。在伊林对他行礼的时候,他也鞠躬致敬,在她抬头时,突然眼睛一亮:“夫人,我好像见过您,您是不是去过马赛?” “我在马赛住过一段时间,也许我们真的见过呢。”伊林说,并不隐讳。 “您是不是参加过舍妹的婚礼?”马西米兰犹豫着问,伊林的“仆人”给了他们家一份神秘的大礼,因此他印象深刻。 “我在马赛参加过几场婚礼。”伊林模棱两可的说,她也的确参加过尤莉、玛丽的两场婚礼。 “我的妹妹叫尤莉,您还记得吧?”马西米兰激动地说。 “好像是有个叫尤莉的女孩……”伊林说。 “哦,亲爱的上尉,我们理解你想与伯爵夫人叙旧的心情,但请让我们先落座吧~”阿尔贝说。 “哦,是的。”马西米兰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诸位先生们,”阿尔贝说道,“杰曼告诉我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伯爵、夫人,请允许我为你们引路。” 他们静静地走入了餐厅,大家各自就座。马西米兰的目光一直围绕着伊林,他有太多问题想问她。 伊林尽可能地回避马西米兰的目光,以尽量避免他提出太多的问题。她在心里回忆这几位客人的剧情,只记得吕西安·德布雷是腾格拉尔夫人的情夫,也就是她表姐的情夫,她也就格外地留意了他, 看来以后他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伯爵与伊林是作为阿尔贝的朋友被邀请的,因此马尔塞夫伯爵和夫人并没有来参加早餐,但阿尔贝还是叫来仆人,吩咐道:“去请夫人来,就说我的救命恩人来了。” 伊林注意到伯爵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随即又恢复正常。 阿尔贝又对他们说:“家父上午去了众议院,现在恐怕还没有回来,我先介绍家母给伯爵与夫人,她一定非常高兴见到你们。”阿尔贝回到法国后,对他的家人和朋友们讲了在罗马遇到强盗的事,但没有说出自己挨打那一段,只说自己在强盗窝睡了一觉就被伯爵救了。这样不会让他觉得丢脸,反而显出他的“英勇”。 阿尔贝在此之前,已经把伯爵强大的能力讲给了众人,所有人都半信半疑,但伯爵的出场已经让他们信了七八分,每个人都争着与这位传奇人物交谈。 “亲爱的伯爵、夫人,”阿尔贝说道,“我怕这里的饭菜不合你们的胃口。我本应该先跟你们商量,做几样合你们口味的菜的。” 伯爵微笑着答道,“对于象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在那不勒斯吃通心粉,在梅朗吃粟粉粥,在瓦朗斯吃杂烩羹,在君士坦丁堡吃抓饭,在印度吃‘卡力克’,在中国吃燕窝的旅行家,没有不合胃口的饭菜。有一次,因为一件急事,我甚至三天没有吃饭连夜赶路。” “什么!”波尚惊叫道,“那您是靠什么维持生存呢?” “噢,”基督山答道,“我的夫人有一位从中国药剂师,她有一份独特的营养配方,制成丸药,吃下一颗以后,可以保证一天的营养所需。” 波尚站在新闻记者的立场上,仍抱着非常怀疑的态度,“这种药丸您总是带在身上吗?” “总是带着的。” “我想看一下这种宝贵的药丸,伯爵不会怪我失礼吧?”波尚又说道,很想难倒他。 “没什么,阁下。”伯爵回答道,说完他从衣袋里摸出了一只非常名贵的小盒子,那是整块翡翠镂刻成的,上面有一个金质的盖子,盖子一转,就从里面倒出了一粒淡绿色的小丸子,约莫有豌豆大小。翡翠盒子里还有四五粒,这本来的容量大概在一打左右。全桌的人传看着这只小盒子,但宾客们把它拿到手上的时候,主要的是细察这块令人羡慕的翡翠而不是去看那药丸。 “这块翡翠真漂亮,是我生平所见的最大的了,”夏多·勒诺说道,“虽然家母也颇有一些家传的稀 奇珠宝。” “我有三块同样的,”基督山答道。“一块我送给了土尔其皇帝,他把它镶在了他的佩刀上,另一块让我送给了我们的圣父教皇,他把它和拿破仑皇帝送给他的前任庇护七世的那一块一同镶在他的皇冠上了,他原来的那一块差不多也这样大,但质地没这么好。这第三块我留给了自己,我把它镂空了,虽然降低了它的价值,但用起来却的确非常方便。” 每个人都惊异地望着基督山,他的话讲得这样简洁,显然所说的是实情,否则就是他疯了。但是,这块翡翠明明在眼前,所以他们自然倾向于相信。 “那两位君主用什么和您交换这种珍贵的礼物的呢?”德布雷问道。 “我向土耳其皇帝交换了一个女人的自由,”伯爵回答说,“向教皇交换了一个男人的生命。所以在我的一生中,也曾一度有过权力。” “您救的是庇皮诺,对吧?”马尔塞夫大声说道,“就是那个差点被处死的强盗?” “或许是的吧。”伯爵微笑着回答说。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会,他们终于相信了阿尔贝的话,伯爵是一位神奇的人物,就像一千零一夜故事中走出来的人。 “夫人是法国人,伯爵却没到过法国,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马西米兰问。 伯爵微微一笑,答道:“夫人与我都喜欢四处旅行,我们是在意大利遇见的。 “……”马西米兰还想问什么。 “夫人到。”阿尔贝的仆人报告。 基督山伯爵的动作滞了一下才转过头去,伊林也冷眼看过去,只见马尔塞夫夫人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餐厅门口,脸色苍白。 她的手不知为什么搁在那镀金的门把上,直到基督山转过来的时候,才让它无力地垂了下来。她在那儿已站了一会儿,已听到了最后几句话。 所有的客人都站了起来。 “妈妈,”阿尔贝发现梅塞苔丝的脸色不好,大声说着,向梅塞苔丝跑过去。“这位就是我对您说过的基督山伯爵阁下,这位是基督山伯爵夫人。” 梅塞苔丝本就是靠着手上的支撑站着,在听到“基督山伯爵夫人”的时候身子竟然微微地晃了一下。 “您不舒服吗,妈妈?”阿尔贝问。 “不,”梅塞苔丝答道,“只是我初次见到拯救我儿子的恩人,有点激动罢了。”马尔塞夫夫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仪态 大方地走了过来。“伯爵阁下,夫人。感谢你们救了我的儿子。”她的目光飘过了伊林,在伯爵身上停了片刻。 梅塞苔丝已经四十岁左右,依然显得年轻美丽,虽然没有了少女的那种明艳,但岁月赋予了她另一种雍容华贵的美。 伯爵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伊林也端庄地行了礼。 “夫人,救一个人的命,免得他的父亲悲伤、他的母亲哀痛,算不得是什么义举,只不过是一件从人道上讲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伯爵说。 马尔塞夫夫人答道:“我的儿子真是幸运极了,能够认识阁下您。” 伊林觉得她说这话的态度极其勉强,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出来的。 “妈妈,我们用餐吧,客人们都等着呢。”阿尔贝扶着梅塞苔丝坐下,大家开始用餐。 阿尔贝打破安静,“莫雷尔先生,您刚刚说到哪了?” “只是些关于我妹妹的问题,我想还是一会儿找时间再与夫人单独聊聊吧。”马西米兰笑着对伊林说。 “好的,莫雷尔先生。”伊林答道,马西米兰的问题已经无关紧要,她的注意力已被梅塞苔丝的出现吸引走了。 波尚又问了伯爵几个问题,诸如“基督山”这个封号的由来,伯爵在巴黎的新居等等,伯爵都一一耐心地回答,神色如常。 梅塞苔丝很少说话,目光偶尔在客人之间转换。她的脸上褪下的血色始终没有恢复,但泰然自若的举止很好地掩饰了她的情绪。 53.梅塞苔丝 伊林与伯爵日夜相处,自然能从他的态度里看出他对梅塞苔丝已无爱,不过毕竟她曾是他生命中一个最重要的人,他不可能对她如陌生人一样就是了。而梅塞苔丝也能保持如此镇定,不能不让伊林暗暗佩服。此刻伯爵与梅塞苔丝虽然内心暗涛汹涌,除了伊林,谁也没能看出两人在此之前有任何关系。 “伯爵阁下,”夏多·勒诺说,“据我所知,您马车上的挽具是yl店里的非卖品,有人出一万法郎都没有买到的,难道又是您拿什么有趣的东西交换来的吗?” “不,我没有花一分钱就得到了它。”伯爵笑着说。 “那您如何得到的呢?”客人们再一次惊讶,纷纷在心里猜测。 只有马西米兰想出了其中的奥妙,“我想这一定是伯爵夫人的功劳。” “没错。”伯爵对他会心一笑,“马具是夫人送给我的。” “那么夫人又是怎么得到它们的呢?”夏多穷追不舍地问,他对马匹很有研究,那套马具正是他一直可望不可及的。 “它们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伊林微微一笑,“yl店里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随意拿取。” 客人们马上就领悟到了伊林话语里的意思,惊讶于心里所想,却又不敢相信。 “难道那家店就属于夫人吗?”夏多问。 “是的。”伊林回答,“yl牌子是我亲手创立,包括现在欧洲各地的分店也都属于我。” 梅塞苔丝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自己的脚,她正穿着yl店里的鞋子,可这双她最喜欢的鞋此刻让她突然的乱了心思。 “夫人真是令人钦佩。”夏多说,语气却有些虚。 在这个时代,一个贵族女人经商并不是值得炫耀的事,即使她经营的再好也会被认为离经叛道。 除了善良的马西米兰投给伊林善意的笑,其他人的脸上都露出不解和不屑。 伊林就知道这些迂腐虚伪的人一定不会理解自己,刚想辩驳,伯爵却先开口了。 “夫人与我一样,并不愿意受一般的规则束缚,她一直尊重自己的理想并努力把它付诸实现。所以,我很支持她开创自己的事业,她的聪明睿智甚至在我之上,如果只因为她是女人而把这样优秀的才能埋没,那样不是太不公了吗?到时我又要到哪里买这么好的马具呢?”伯爵虽然语气轻松,话中产生的分量却极重。 伯爵天生就有让人信服的 力量,说的又句句在理,所有人都把不解转化为钦佩。毕竟yl品牌的影响力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哪位贵族的穿用之物没几件yl的商品,就算不上时髦的贵族。 伊林感激地给了伯爵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知道伯爵一直是支持她的,只是这些话他还没向她说过,在今天这样的情形下听起来,心里格外暖。 梅塞苔丝苍白的脸变成了青灰色,阿尔贝不禁担心起自己母亲的身体。 “真是一对妙人!”波尚赞叹,“我想一年内都找不出比伯爵夫妇更加有影响力的新闻了!” “说不定是永远找不出。”德布雷摘下眼镜擦了擦说。 早餐结束后,其余客人纷纷告辞,马西米兰也因为有事不能留下,他与伯爵交换了名片,邀请伯爵与夫人去他家做客,伯爵与伊林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阿尔贝就带伯爵及伊林参观他的家,他们首先来到他的收藏室,这间收藏室是他最心爱的房间。 伯爵是一位高明的鉴赏家,凡是阿尔贝收集的东西:古老的木柜,日本瓷器,东方的丝绸,威尼斯玻璃器具,世界各地的武器等等每一样东西他都非常熟悉,一看便知它们是哪个时代的东西,产于哪个国家以及它们的来历。 阿尔贝原以为应该由他来指导伯爵的,而实际却恰恰相反,倒是他在伯爵的指导之下上了一堂考古学,矿物学和博物学的课。 阿尔贝又领他的贵宾们进入客厅。客厅里挂满了近代画家的作品,有杜佩雷的风景画,有德拉克络画的阿拉伯骑侠,有边亚兹的油画……总之,都是近代的艺术珍品。 阿尔贝以为这次可以有些新的东西给客人们看看了,但使他更惊奇的是,伊林不必看画上的签名缩写,便能立刻说出每一幅画的作者姓名。由此可以看出她不仅知道每一位画家的姓名,而且还曾鉴别和研究过他们不同的画风。 他们从客厅又到了卧室,这个房间布置得极其朴素雅致。在一只镀金镂花的镜框里,嵌着一幅肖像画。画面上是一位青年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岁,肤色微黑,长长的睫毛下,有一双水汪汪的明亮的眼睛。她穿着美丽的迦泰罗尼亚渔家女的服装——一件红黑相间的短衫,头发上插着金发针。她凝望着大海,背景是蓝色的海与天空。 房间里一时间沉寂了,伊林看着画中的年轻女人,终于见到了梅塞苔丝作为渔家女的样子,她看到伯爵凝视着那幅画,有些出神。 “夫人的这身衣服非常别致。”伊林笑着赞叹,“有一种异国风味。” 梅塞苔丝深深地看入伊林的眼睛,像是想看出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但那双蓝眼睛正如平静的湖面一般,波澜不惊,什么都读不出来。 “这身衣服大概是画师想象着画的。”阿尔贝说,“可是画得很逼真,它使我觉得好象看到了一八三零年时的母亲一样。但我父亲似乎很不高兴看到它。说真的,马尔塞夫伯爵是一位以军事理论见长的将军,但对于艺术他却是一个最庸俗的外行。母亲就不同了,她本人就画得很好。这幅画好象有一种魔力,我母亲每次到这儿来,总要看看它,一看它就非哭不可。马尔塞夫伯爵和伯爵夫人一生中惟有这一件事不和,他们虽然结婚已二十多年了,却仍象新婚那天一样恩爱和睦。” 伯爵紧绷着唇角听完这段话。 “阿尔贝!”梅塞苔丝急忙喊道,没想到儿子会对基督山夫妇说出这些家事。 “妈妈,您不舒服了?”阿尔贝扶住母亲,她看起来就像要倒下去了,“您还是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吧,我想伯爵和夫人一定不会介意的。” “是的,夫人,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伊林扶起她的手,感到那只手像触电一样,微微抖了一下。 “我很好,谢谢,伯爵夫人。”马尔塞夫夫人又站得笔直,微笑着对伊林点头。 阿尔贝又引导着他们走到前厅,门框上挂着一面盾牌,盾牌上的图案非常繁复。 “七只浅蓝色的燕子,”伯爵说,“这无疑是您的家族纹章吧?我是一个新封的伯爵,这个头衔是在托斯卡纳依靠圣爱蒂埃总督的帮忙弄来的,要不是这是旅行所必需的,我本来还不高兴来这一套的。所以,我还不曾有过什么像样的纹章。” 阿尔贝答道,“您说的对,这是我家的纹章,也就是说,是我父亲这一族的,但您也看到了,这旁边有一面盾,上面有红色的直线和一座银色的塔楼,那是我母亲家族的。从她那一边来说,我是西班牙人,但马尔塞夫这一族是法国人,是法国南部历史最悠久的家族之一。” 伊林在心里默默地吐血,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明明是渔村里出来的渔夫和渔家女,竟然能编出这么冠冕堂皇的身世。 梅塞苔丝苍白的脸上显出两抹血色,她已经无地自容,连目光都软了下来。 伯爵当然注意到了,他本想再继续讽刺一番,但考虑到梅塞 苔丝的心情,就没有说后面的话。 这时,门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马尔塞夫伯爵。他年约四十到四十五岁。但看上去至少已有五十岁了,头发剪得很短,漆黑的胡须和漆黑的眉毛与他那几乎已全白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身穿便服,纽扣眼上佩戴着他所有的各种勋章的缎带。这个人以一种略带急促但相当庄严的步子走进房来。 “父亲,”阿尔贝喊道,他马上把基督山伯爵及夫人介绍给了马尔塞夫伯爵。 “欢迎之至,”马尔塞夫伯爵对他们致意,和基督山握手说,“阁下保全了我家惟一的继承人,这种恩情是值得我们永远感激不尽的。” 基督山鞠了一躬,接受了他的感谢。 “我觉得非常荣幸,”基督山答道,“能在我到巴黎的第一天就拜会到一位战功显赫的将军。” “哦,”马尔塞夫脸上微微发红,“我已经退伍了,阁下。一个人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以后,一旦回到客厅里,简直连怎样在光滑的地板上走路都不会了。我挂起了剑,投身到政治里。我致力于实业,我研究各种实用的工艺。在我二十年的军队生活里,常常想这样做,但那时我没有时间。” “贵国人民之所以能优于任何其他各国就是因为有这种精神的缘故,”基督山回答道。“象您这样家境富裕,出身高贵的一位爵士,竟肯去当一名小兵,一步步地得以升迁,这已经实属罕见了,这实在是值得赞美的,简直是太崇高了。” 梅塞苔丝觉得自己要晕倒了,而马尔塞夫父子俩却都把伯爵的话当做赞扬接受了。 伯爵很想继续下去,但梅塞苔丝的眼神已显出凄楚之色,他最终还是心软了。 伯爵告别了阿尔贝一家,马尔塞夫夫妇把他们送到客厅门口。 伊林转身对马尔塞夫夫人愉快地挑眉说道:“夫人,很高兴您喜欢我们店里的鞋子,下季的新品上市时,我一定会派人先给您送来。” “谢谢您。”梅塞苔丝一字一顿地说,两腿从没这么僵硬过。 “美丽的鞋子就应该配像夫人这样美丽高贵的人,否则就失去了它的价值。”伊林笑着加重语气,缓缓地行礼,转过身离开。 阿尔贝把伯爵和伊林送上马车,回去找他的母亲,发觉她已在休息室里了,她斜靠在一张天鹅绒的大圈椅上,整个房间是这样的阴暗,阿尔贝看不到伯爵夫人的脸,她的头上已蒙了一张薄薄的面纱。但他觉察出她 的声音似乎有些变了,“这位基督山伯爵的举止态度真令人钦佩。” “那可说是完美无缺,妈,在我所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他。他在巴黎社交界一定会获得巨大成功的。他已经使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非常惊异了,甚至连夏多·勒诺都不例外!” “你觉得伯爵有多大年纪了?”梅塞苔丝微微叹了口气。 “三十五六岁吧,妈。” “这么年轻,不可能的。”梅塞苔丝摇头说。 “为什么?”阿尔贝惊讶,“这是真的。这是我从他对我和弗兰士说的话中推断的,他无意中流露出来某某时候他五岁,某某时候他十岁。我把这些细节都记住了,发觉他从没说错过。而且,您看他的眼睛多么锐利,他的头发多么黑,而他的额头毫无皱纹,他不但强壮,而且还很年轻呢。” “这个人对你很友善吗,阿尔贝?” “我想是这样的。” “伯爵夫人呢?她是法国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没有问过,她说在巴黎和马赛都呆过。” “马赛……”梅塞苔丝说,“他们……有孩子吗?你去过他们家,你觉得他们……感情如何?” “妈,您以前从不关心这些事的!”阿尔贝惊讶地说,“伯爵没有孩子,但他们有个养女,是一名希腊人。至于伯爵和夫人,据我观察,非常恩爱。” 伯爵夫人由于情绪激动,说话的音调都变了,“阿尔贝,伯爵一家,以后你一定要谨慎交往。” “噢,亲爱的妈妈,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说得对……”伯爵夫人喃喃说道,她的两眼渐渐地闭了起来,像是睡着了。 阿尔贝温柔地望着她,踮着脚尖离开房间,万分小心地把门拉上。 梅塞苔丝张开无神的双眼,痛苦仿佛使她瞬间苍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水色玥瑶同学的地雷~╭(╯3╰)╮ 54.银行家 54.银行家拜访完马尔塞夫家,伯爵与伊林走出了进入巴黎社交界的第一步。 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伊林正与伯爵喝下午茶时,一辆由两匹健壮的灰斑英国马拉着的低轮马车,停在了基督山府的门前。 车门的嵌板上绘着一套男爵的武器图案,一个人从车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吩咐他的马夫到门房里去问一下基督山伯爵是否住在这儿,是否在家。 伊林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她与伯爵的“老朋友”——腾格拉尔,他的样子没有变,只不过比以前老了许多。 伯爵厌恶地说:“那家伙的相貌倒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改变,还是那么丑陋。前额平坦而微凹,象条赤练蛇。头颅圆圆的,象兀鹰。鼻子又尖又勾,象荒鹫。这样一副尊容为什么大家不一见就厌恶地躲开呢?。” “没有人会拒绝一位银行家,‘钱’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高,连国王也不得不向银行家们低头。”伊林轻笑道。七月革命之后,路易·菲利浦成为了新的法国国王,资产阶级逐渐登上了历史舞台。国家预算大幅度增加,政府向金融家借贷,金融家的社会地位也日益提高,深得国王的宠信。 门房进来通报,腾格拉尔就不耐烦地等在外面。 “贝尔图乔。”伯爵叫道。 “是,大人。”伯爵话音刚落,管家贝尔图乔就出现了。 “告诉来人我不在家。” “是。”贝尔图乔鞠躬出去。 伊林拿起剧院用的那种小望远镜,想看大门外腾格拉尔气急败坏的表情。伯爵让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给了腾格拉尔一个通知,让他的银行给予伯爵无限贷款的权限,他这次是抱着找茬的心理来会见伯爵的。 果然,听到贝尔图乔的话,腾格拉尔脸都青了,甩了胳膊就回到马车上。 伊林看着这好笑的一幕,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他的马夫!” “怎么了?”伯爵问,伊林如此惊讶一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他的马夫像是西蒙!”伊林还想看清楚,马车已越走越远,她的望远镜抵到了玻璃上发出咔的声音。 “西蒙。”伯爵重复一遍,西蒙是害伊林入狱的人,他曾派人查找西蒙的消息,却一直没有所获,难道是落魄到成为了车夫吗? “怎么办?他会不会认出我?”伊林放下望远镜,心急地望着伯爵。 “我去 查他的身份,先不要让他看到你。” “嗯。”伊林点头,“如果不是在腾格拉尔身边,我们可以轻轻松松地处理他。” “我明天就去腾格拉尔家。”伯爵说,又笑道,“看看你的表姐和表姐夫~” “……”伊林白了他一眼,她对爱米娜表姐没兴趣,只想看看小欧热妮长成什么样了,反正很快就会见到了吧。 “伊林,斯图尔特家?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伯爵问。 “我想到这件事就头疼。”伊林说。斯图尔特家的消息,她一直都有得知。妹妹多莉安前几年终于嫁出去了,嫁给了一个没落贵族,倒搭了一笔嫁妆,随着丈夫去了勃艮第。现在斯图尔特家应该只有子爵夫妇两人了。 “可总是要见的。”伯爵握住伊林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 伊林点点头,“再等等吧。”她不想看到斯图尔特夫人那歇斯底里的表情,在伊林几年前派人给家里送信的时候,子爵夫人就表示过不想认艾尔莎这个女儿了。 第二天,伯爵去了腾格拉尔家。 腾格拉尔家的装饰华丽而俗气,客厅里挂着几幅赝品绘画,却是被他当做真迹买回来的。 “幸会。”腾格拉尔傲慢地说,“您就是基督山伯爵阁下吧。” “先生想必就是荣誉爵士,众议院的议员,腾格拉尔男爵吧。”基督山伯爵把腾格拉尔名片上所能找到的头衔全都背了出来。 他的话里充满着讽刺意味,腾格拉尔当然能听出来,他的头脑可要比弗尔南多聪明得多。 “伯爵阁下,我收到了罗马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一张通知书。”腾格拉尔早已认定伯爵是个骗子,在他的脑子里,不可能有“无限贷款”这种事发生。 “我很高兴它已经到了您的手里,这可以使我不必自我介绍了。那么说,您已经接到通知了?”伯爵说。 “是的,”腾格拉尔想到昨天吃了闭门羹的事情,压着愤怒说,“但我承认我没有全看懂,为此,我昨天曾专程去拜访过您,想请您把其中的某些部分向我解释一下。” “现在请说吧,阁下,我很愿意帮您弄明白。” 腾格拉尔拿出一张纸,“嗯,这封信授权基督山伯爵阁下可以在我们的银行里无限贷款。” “已经说得很清楚的事实还有什么需要解释,阁下?”伯爵说道,“难道汤姆生弗伦奇银行不够可靠 吗?” “汤姆生弗伦奇银行是信誉最高的银行,”腾格拉尔带着一个嘲弄的笑,“我是说‘无限’这两个字太空泛了!凡是空泛的就是可疑的,先哲说:‘凡是可疑的都是危险的!” “难道说,汤姆生弗伦奇银行的业务是无限的,而腾格拉尔先生的却是有限的?”伯爵问。 “阁下!”银行家傲慢的挺直了身子答道,“我对我银行的资金数目是有绝对信心的。” “那您为何不愿兑现我的贷款呢?不过,我也不勉强您,我还是去找别的银行吧。” 在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腾格拉尔说道,“好吧,阁下,请您告诉我您究竟准备要从我这儿提取多大的数目。” “哦,”基督山回答道,“我之所以想要个‘无限’贷款,正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要用多少钱。” 腾格拉尔向圈椅背上用力一靠,带着一种傲慢的神气说道:“请您不必犹豫,只管提出您的要求。腾格拉尔银行的资金当然能承担您的贷款,即使您要一百万!” “对不起,我没听清楚。”基督山插嘴道。 “我是说一百万!”腾格拉尔带着一种目中无人的骄傲神气重复道。 “我拿一百万够做什么用的?”伯爵说道,“上帝啊,一百万,我在皮夹里或是首饰盒里只是带着一百万的。”基督山一边说着一边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装名片的小盒子,从盒子里抽出两张每张五十万法郎的息票来。 腾格拉尔打了个寒颤,顿时头晕目眩起来。他呆瞪瞪地望着基督山,瞳孔扩得大大的。 接下来,伯爵又拿出了几封信件,腾格拉尔彻底的偃旗息鼓了,因为那是另外三家银行的三封无限贷款委托书! “噢,阁下!这三个签名要值好几千万哪,”腾格拉尔晕头涨脑地说道,并站起来向他面前的这位活财神示意致敬,“说吧,伯爵阁下,我悉听您的吩咐。” “那么我们暂且来定个第一年的大约的数目吧——嗯,六百万吧。”伯爵说。 “六百万!”腾格拉尔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当然罗,悉听尊便。” 腾格拉尔当机立断地把伯爵介绍给了他的妻子爱米娜·萨尔维欧,德布雷当时就在她的房间。爱米娜的情夫在他家是公开出入的,因为腾格拉尔靠着德布雷提供给爱米娜的消息炒作公债,也就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爱米娜早已在德 布雷那里听说了伯爵的事迹,很高兴地接待了他。总之,任何人进爱米娜的房间都比她的丈夫更受欢迎。 伯爵与她谈了一会儿,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她的马上。 “我听说巴黎最漂亮的马就是夫人的那两匹灰斑马了,刚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伯爵欠身说。 “哦,承蒙您的夸奖~”腾格拉尔男爵夫人说。 “我夫人的店里有一对镶钻石的玫瑰花结,我觉得如果戴在您的灰斑马身上会非常适合,不如改天派人给您送来。” “那怎么可以~这礼物太贵重了!”爱米娜害羞地说。 “不,是我的不周,如果我知道今天能有幸见到夫人,就事先准备好了。” “谢谢您了~伯爵夫人的店就是yl店对吗?” “正是。” “您把她的东西送人,夫人不会不高兴吧。” “不会。她的东西和我的东西是共有的,我们夫妻间的财产向来不分你我。而且她非常愿意物尽其用,让她看到那对花结配在这么漂亮的马上,还会感谢您帮她做广告呢。” “那就谢谢您了。”男爵夫人再次感谢,她早就听说了伯爵的富有,却没有想到他这么的大方,简直和腾格拉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还没见到伯爵夫人,就已经羡慕起她来了。 “能把这么优良的马照顾好,看来您的马夫也一定是位好手。”伯爵装作漫不经心地说。 男爵夫人却有点不满,“西蒙是男爵聘请来的,人还算聪明,不过驾车的技术可就一般了,我几次让男爵换人,他却总说没时间处理这种小事。”爱米娜没好意思说,其实是腾格拉尔为了省钱,才低价雇了西蒙。 “男爵的生意那么成功,可多要归功于他的忙碌。”基督山微笑道。 告别了男爵夫人后,当天下午,伯爵就派人把一对镶着钻石的玫瑰花结送给了男爵夫人。这对花结其实并不是伊林店里的东西,虽然高级,却是被动过手脚的,上面被伯爵洒上了一种会让马匹发狂的慢性药水。 作者有话要说:小歌现在可以送分了~~长评1000字以上是送25点~~不过每个月可以送的点数有限,大概只能送6篇左右~~~所以大家要写长评的话,发在v章里,我看到就会送了~~万一写的人多的话,只能按先后顺序和质量发放了~~~~^_^继续求包养!!包养方法:点击这里,进入作者专栏,再点击专栏名 旁边的【收藏此作者】,收藏我!就是完成包养了哦~ 包养之后任调戏!包养的孩子有肉吃! 55.马车遇险 55.马车遇险伯爵在离自己家门口不远处的路边洒下了另一种药剂,当腾格拉尔夫人的马匹经过时,两种药剂相互作用,就会诱导它们发狂。 第二天,他要阿里在路边准备好,等到那两匹马发疯冲过来时,就截住它们。 阿里自信地接下这项差使,他走到房子和街道相接的拐角上,在一块界石上坐下来,开始抽他的长筒烟,而基督山则回到了屋里,不再管这件事了。 阿里的烟才抽上不久,一辆马车出现了,拉车的那一对马已野性大发,象是有魔鬼在驱赶着它们一样,只知道向前冲。车夫正是西蒙,他几乎吓呆了,竭力想控制住它们,但根本不奏效。 马车里有一个少妇和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孩子,母亲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孩子,象是决定至死都不分开似的。马车轮骨碌碌地在粗糙的石头路上飞奔,稍有磕碰,就一定会翻车的,凡是看到车过来的人都发出了惊恐的喊叫声。 阿里放下了他的长筒烟,从口袋里抽出了绳索,巧妙地一抛,那绳圈就套在了一匹马的前蹄上。马匹使劲一仰,车子差点掀翻,西蒙拼命抓住车子却仍是被甩到了地上,车轮压着他的手而过,他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阿里也被拖到了地上,他忍着痛被拖了好几步,在这几步的时间里,那条绳索已逐渐收紧,终于把那匹狂怒的马的两脚完全拴住了,使它跌倒在地上。车辕折断了,另外那匹马也无法再向前跑了。阿里跳起来,敏捷地抓住了第二匹马的鼻孔,直到那头发疯的牲畜痛苦地喷着气,软瘫在它的同伴旁边。 伯爵这时已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奔到了出事地点。他打开车门,少妇仍一只手痉挛地抓着椅垫,一手紧紧地搂着她的儿子。她是检察官维尔福的第二任妻子,她怀里是他们的儿子爱德华。 西蒙受了伤,却没有失去意识,他隐约听到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头查看自己,他刚张开嘴发出一声低微的呼救,鼻间就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这味道让他的身子都变得软软绵绵,一瞬便失去了知觉。 “这个车夫晕过去啦,把他抬进屋子里!”贝尔图乔偷偷收起手里的小瓶,大声喊道。 “夫人,你们没受伤吧?”伯爵问。 那女人抬起头来,带着恳求的目光,指了指她的孩子,他已经昏迷不醒。 “我是爱洛伊丝·维尔福夫人,请您帮忙救救我的孩子!”维尔福夫人看到打开车门的绅士,抓住他的袖子摇晃。 伯爵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对维尔福夫人伸出手,“我的家就在旁边,我扶您进去好吗?” 维尔福夫人急忙递上自己的手,“哦!您就是基督山伯爵!我听爱米娜说起过您!” “是的,我认出腾格拉尔夫人的这两匹马了。”伯爵把维尔福夫人的儿子抱在怀里,带着维尔福夫人进入自己的宅院。这个孩子长得很瘦弱,脸色特别苍白,头发直而黑,虽然曾烫过但还是鬈曲不起来,有一大绺头发从他那凸出的前额上挂下来,直垂到他的肩头。他的嘴巴很宽大,嘴唇极薄,从这张脸上,就可以看出他的个性深沉而诡谲。伯爵怀着极其厌恶的心情,抱着他仇人的儿子进了屋子。 “哦,这都怪我!”维尔福夫人已经忘了身份,大叫大嚷,“全巴黎的人都称赞腾格拉尔夫人的马长得漂亮,而我也太傻了,居然想试试它们!” 伯爵把那孩子放到沙发上,检查了一遍,“他只是吓昏了,一会儿就会好的。” 但维尔福夫人依旧惊恐极了,“我的孩子!我的爱德华!对妈妈说话呀!啊,阁下,快去请一位医生来吧!要能救活我的儿子,我愿意把全部家产都送给他!” 基督山请她不必担心,他拿出一个小药箱,从箱子里抽出了一只波希米亚出产的玻璃瓶,瓶子里装着一种红色的液体,他把那种液体滴了一滴到那孩子的嘴唇上,药水刚刚滴到嘴唇上,孩子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这种情形,那母亲简直高兴得发昏了。“您的义举,维尔福先生将会感激不尽的,当他知道是您救了他妻子和孩子的性命,他会多么地感谢您呀!真的,要不是您那个勇敢的仆人及时赶来搭救,这可爱的孩子和我必死无疑。” 就在维尔福夫人感谢基督山伯爵的同时,在基督山宅的另一个房间里,伊林正打量晕倒的西蒙的脸。他的样子没怎么变,仍是一脸横肉,只是头发和胡须都变得稀疏了。 伊林已经确定他就是西蒙没错,看着这个害艾尔莎死掉,害自己入狱的人,她恨不得立即用刀子戳进他的心脏。她咬着下唇,发出一丝冷笑,不会这么便宜他! 西蒙的右手已经被车轮压烂了,伊林让贝尔图乔给他的手上涂上药性最强的药水,她又在里面加了点“佐料”。 维尔福的小儿子爱德华一醒来就试图去摆弄伯爵药箱里那些神奇的药水,当伯爵说箱子里面的某些瓶子里装的是毒药时,维尔福夫人的眼里闪出恶毒且贪婪的光。伯爵把她的反应 看在眼里,心下十分满意。 维尔福夫人母子脱险后,由伯爵派人用自己的马车把他们送回了家。伯爵又答应替她把腾格拉尔夫人的马车和车夫照看好并护送回去。 当天晚上,伯爵救人的这件奇事就传遍了巴黎,成了众人谈话的主题。阿尔贝把它讲给他的母亲听,夏多·勒诺在骑士俱乐部把它当作了谈话的资料,而德布雷则在部长的客厅里把它叙述了一遍,波尚也在他的报纸上用了二十行的篇幅恭维了伯爵的勇敢和豪侠。伯爵一下子就变成了法国全体贵族女子的眼里的英雄。再加上之前关于他还有伊林的种种奇闻,几乎所有巴黎人都盼望着能见见这对像从神话故事中走出来的神秘夫妻。 当晚,维尔福先生驱车直奔伯爵府,对伯爵表达了他的谢意。 维尔福穿着一身黑衣服,只有领带是白的。如果不是有一条红丝带穿在纽孔上,这套衣服就和丧服一样了。他的脸色从年轻时那种苍白变成了现在的焦黄,深陷的眼睛更深了,一副金边眼镜架在鼻子上。 这位检查官向来以理智自居,尤其不相信社会上会有所谓的奇人奇事。做久了法官,他看谁都像审视嫌疑犯一样,所以他也极想看出这位基督山伯爵究竟是不是个挪一下窝一显身手的大骗子或是不法之徒。 维尔福的雄辩力与知识量远远高于弗尔南多与腾格拉尔,可他也同样没在伯爵面前占到任何便宜,在进行了一番关于法制与哲学的激辩之后,他彻底被基督山巧妙的言辞震慑住了,承认自己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不凡的人物。 临走时,维尔福邀请伯爵带着夫人去他的家里做客。“维尔福夫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再次见到您的。”维尔福说,“您的侠义行为已使您和她结成永远的朋友了。” “我也同样荣幸。”伯爵送走他,深深地呼了口气,他承认对付维尔福着实让他费了不少力气。 “巴浦斯汀,让夫人下来用餐吧。”伯爵摇铃叫来跟班,这一天可够疲惫的,是该放松放松了。 “西蒙送回去了吗?”伯爵在餐桌上问道。 “送回去了,一直昏迷着。我给他的伤口上用了点李医师的药,”伊林第一次尝到复仇的痛快,虽然她知道在吃饭时说这些会影响食欲,但仍接着说,“他的伤口很快会长出新肉,然后又在马上要痊愈的时候烂掉,接着再长出新肉,再烂掉……如此反复到整只手变成一滩烂泥。” 伯爵轻哼了一声,“李医师的药可比我的药 水毒多了。” “他当初就是用那只手撕我的衣服,又押着我游街……”伊林狠狠地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枉死在他手上,这点惩罚算什么!” “当然,我完全同意你,这样的惩罚对他太轻了不是吗?” “腾格拉尔不会再收留一个废人,等他把他从家里赶出来的时候,我们再‘收留’他好了。”伊林脸上划过一丝冷笑,西蒙害她坐牢,害她至今没有孩子,她早就恨他入骨。“命运之神把他送到我的手里,我不会辜负天意的。” “这么说,你一定派人去跟踪他了?” “派贝尔图乔去了。” 伯爵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般,眼底现出复杂的感情,“亲爱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仇恨影响到了你,看到你的恨意,我有些担忧。” 伊林轻笑了一下,“每次我陪在你身边,看着你计划那些复仇的细节,看着你的眼睛因此燃起仇恨的光,那时我的心情和你现在是一样的。我们为彼此担心,正因为我们爱对方胜于自己。” 伯爵露出感动的笑容,“很快,我们就可以脱离开这些烦心事了。” “最近遇到的讨厌的人太多了,该换换心情了。我们去拜访莫雷尔家,怎么样?”伊林提议。马西米兰和他的妹妹尤莉一家已经搬到了巴黎,目前只有他们一家能让人感到心情愉快。 “妙极了!”伯爵赞同地说,“没想到上次在马尔塞夫家遇见马西米兰,他还是那么的优秀正直。” “是啊,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军人。” “我觉得我们可以带海黛一起去,她也一定会喜欢莫雷尔一家的。” 伊林无语。伯爵一定是又想乱点鸳鸯谱,把海黛塞给马西米兰,就好像当年他想把自己塞给他一样。 她低头用餐,没有反驳也没有提出任何建议。这件事不用她操心,相信马西米兰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至于海黛,似乎也有其他人惦记着,要不要给万帕写封信呢? 伊林突然很坏心地想看看伯爵的算盘又一次打错的表情~ 作者有话要说:大仲马的金手指比我还厉害╮(╯▽╰)╭阿里随身带一大捆绳子,稍微用脑子想想就会觉得可疑呀,哈哈。 伯爵的三个仇人和伊林的仇人都聚齐了~该炸炸该蒸蒸~这次不能都给伯爵处理了,让其他人也帮着分担一下。 56.皇家戏院 56.皇家戏院莫雷尔一家住在密斯雷路七号。这是座白石砌成的房子,在房子前面有一座石块砌成的喷水池,池子里悠闲地游着许多金鱼。 这栋三层住宅是艾曼纽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置办的,他与尤莉住在二楼。三楼全部归马西米兰使用。 当伯爵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来的时候,马西米兰正咬着雪茄,在住宅花园的入口处监督洗刷他的马。 “伯爵阁下?”马西米兰大喊了一声,抛掉了他的雪茄烟,急忙向马车奔过来。 伯爵与伊林下了车,海黛也在伯爵的要求下一同来了。 马西米兰带着惊艳的目光听完伯爵介绍海黛,接着他殷勤地把客人们请进院子。“我来当你们的向导,象你们这样尊贵的客人是不应该由仆人来介绍的。” 花园里一个身穿丝绸便服,在一棵绚丽的玫瑰树上摘枯叶的年轻女子抬起头来。这个女子正是尤莉,也是艾曼纽·赫伯特夫人。她看到客人,发出了一声惊异的喊叫,“伊林店主!” 要不是马西米兰前些天把伊林要来拜访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妹妹,尤莉这会儿一定会激动地晕过去! “啊,夫人!”尤莉马上站起来,“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您是基督山伯爵夫人!我的哥哥把您就这样带进来真是太失礼了,让他的妹妹这样见客人!”尤莉觉得自己穿的太随意了。 “尤莉,好久不见~我们的拜访给您添麻烦了。”伊林冲她微笑点头。 “不,我太欢迎您来了,您知道我盼望见您已经有多少年了吗!”尤莉放下小剪刀,看到基督山伯爵正对自己微笑。 马西米兰赶忙把伯爵与海黛介绍给自己的妹妹,虽然她已经事先知道了伯爵,但没想到还来了一位漂亮的贵族小姐。 尤莉和马西米兰一起,将他们领进了屋,海黛装作听不太懂法语的样子,默默地跟着他们,偶尔微笑。 尤莉又喊来了艾曼纽,他刚刚正在书房看报纸。他们先是参观了房间,最后回到屋里。客厅里放着一只日本出品的大瓷花瓶,瓶里插满了花,使空气里充满了花香。 “府上是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伯爵笑着说,看到莫雷尔一家生活幸福,他终于放下心来。 “我们实在是非常幸福的,阁下,”尤莉答道,“但我们也遭遇过不幸,世界上很少有人比我们受过更大的痛苦。” 伯爵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好奇的表 情。 尤莉走到一个玻璃罩旁边,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就像拿出一件博物馆珍贵的展览品一样。 尤莉带着敬畏的心情,捧着礼品盒走到伊林和伯爵面前,打开它。 里面是一张小纸片,还有一颗大钻石。” “这颗钻石倒非常漂亮。”伯爵说道。 “噢,这是一位天使送给我们的。曾有人估价它值十万法郎,但我们从未想过要卖掉它,即使是在我们全家遭受困难的时候。”尤莉看了一眼伯爵夫人,像是要从她脸上得到答案一样,“夫人,您现在能告诉我们那位天使的名字了吗?” 伊林装作惊讶地问:“您说的天使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您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吗?您记得这个盒子吗?这是我婚礼那天,您的随从送给我的啊,他说这是一位大人给我们的贺礼。”尤莉突然有点泄气,如果伊林也不知道,她就无法得知真相了。 “哦,我想起来一些。那名随从不是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的。” “那么您的朋友是?”尤莉眼里又闪出光芒。 “他叫威玛勋爵,那时我们一起在马赛停留。可惜,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他没有对我说过送你礼物的事情。”伊林说。 “您还能联系到他吗?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这样一份大礼给我们,我们全家都觉得他似乎就是送给我们新法老号的恩人。”尤莉急忙说。 伊林看了伯爵一眼,对她摇摇头,“威玛勋爵是一位英国人,曾经和我是朋友。但他和伯爵互相仇视,自从我和伯爵结婚之后,他就不肯再和我联系了。对不起,尤莉,我帮不到你。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他帮助你,大概是曾经受过你们家的恩惠。” “也许是我父亲认识的人吧。他经常帮助别人,可惜他已经不在世,没法求证了。”尤莉脸上滚落下泪珠,“夫人,如果您以后得到了那位威玛勋爵的消息,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伊林安抚着尤莉,答应她一有消息就会告诉她的。而伯爵的内心正为莫雷尔先生的去世默哀。 “妹妹,”马西米兰说,“你忘了我们的父亲弥留之际对我们说的那句话吗?” 伯爵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令尊说了什么,莫雷尔先生?”伊林疑惑地问道。 “我父亲认为这些事是一位恩人是从坟墓里爬起 来救我们的。他常常翻来复去地沉思默想这件事,在他临走时,他说:马西米兰,那个人是爱德蒙·唐太斯!所以,我觉得这和您说的那位威玛勋爵不太像,不过,也许只是父亲糊涂了的缘故。” 听到这句话,伯爵的脸,本来就已愈来愈苍白,这时就苍白得更惊人了。 伊林心道不好,她看了一下钟,挽起伯爵的胳膊,“伯爵,我们差点忘了维尔福先生的邀请。” “哦,是的,亲爱的,幸好你提醒我。”伯爵转头对马西米兰说,“我相信您会允许我们经常来拜访你们的,这次很感激你们的接待,让我们感受到如此幸福的家庭。” “哦,欢迎你们常来!”马西米兰送伯爵和夫人出门,尤莉和艾曼纽跟在后面。 伯爵的马车离开后。 “伯爵与夫人看起来非常温和,和你说的不太像,马西米兰。”艾曼纽说道。 “是的,”马西米兰答道,“看起来他们很喜欢我们家人,伯爵今天看起来比在阿尔贝子爵家里时平易近人得多。” “他的声音直钻进我的心坎里,”尤莉望着马车说,“有两三次,我好象觉得以前曾听到过似的。” ** “海黛,你觉得莫雷尔先生一家如何?”伯爵在马车里问。 “幸福的一家人,而且都是可敬的人。”海黛说,“那颗钻石我总觉得是夫人送的呢?” “可不是我送的哦。”伊林笑着看了一眼伯爵。 海黛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 伯爵又向海黛讲述起了马西米兰当兵时救夏多·勒诺的英勇事迹,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可海黛只是认真地听着,没有露出任何更感兴趣的表情,伊林在旁边偷笑。 伯爵与伊林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伯爵叹了口气,看来女人都是一样,心思难以捉摸,他替海黛操心又是多此一举了。 去维尔福家只是借口,伊林还不想急巴巴地去他家受折磨,马车直接回了家。 贝尔图乔已经在等着伊林了,他低声与伊林交谈几句之后就又退下了。 贝尔图乔带来的消息让伊林的心情指数又上升一大截。晚上,她打扮光鲜之后,就随伯爵去了戏院。难得他们一家在巴黎出了名,不去风光一番怎么可以?她要让那些曾经当她是疯子的巴黎人闪瞎眼睛! 这天晚上皇家戏院比平时更具吸引力 。生了一场大病之后的名演员李凡塞重登舞台,吸引来了大批观众,包括巴黎上流社会的“精华”在内。 象大多数有钱有地位的青年人一样,阿尔贝在正厅前座有一个座位。那天晚上部长的包厢碰巧交给吕西安·德布雷去自由地支配,德布雷就把它送给了马尔塞夫伯爵,而马尔塞夫伯爵因为美塞苔丝不肯去,就转赠给了腾格拉尔,腾格拉尔夫人和小姐接到这项赠送简直太高兴了,当然不会谢绝的。 但腾格拉尔宣称,他的政治主张不允许他使用部长的包厢,所以吕西安·德布雷便在男爵夫人的邀请下陪着她与欧热妮上戏院去了。假如这两个女人不带一个护送者到戏院里去,社会上就会对此加以恶意的曲解。但如果腾格拉尔小姐跟着她的母亲和她母亲的情人上戏院去,社会人士就无懈可击了。当时的巴黎上流社会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在铃声宣布第二幕就要开始时,几乎是一瞬间,正厅里的全部观众都站了起来,目光一致地望着以前俄国大使包用的那个包厢。那儿刚进来了一个年约三十五至四十岁,身穿深黑衣服的男子,和他在一起的,是一位穿着银色闪闪发光礼服的女人。她很端庄,而且非常美,她那身华丽的打扮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是基督山和他的夫人!”所有认识伯爵的人,都忙着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身边的人。 这个轰动的消息不久就传遍了戏院的每一个角落,太太小姐们再次从她们的包厢里探出身来,带着艳羡的目光观看伊林身上那闪闪发光的繁星般的钻石。在第二幕演出期间,戏院里一直充满着嗡嗡的声音,伯爵与伊林的各种传闻再次被议论。 伊林看到欧热妮·腾格拉尔小姐就坐在腾格拉尔夫人旁边。腾格拉尔夫人依旧貌美,几乎没变老。而欧热妮完全出落成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她的头发象炭一般黑,她的眼睛和她的头发同色,睫毛很浓密,上面有两条弯弯的眉毛,但她的眉毛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几乎老是习惯蹙皱着,她的整个脸上总带着一种刚毅坚决的表情。一颗黑痣正巧长在她的嘴角上,这更加强了她脸上那种坚定不移和倔强独立的表情。 欧热妮的美更富于阳刚之气,更近于男性的美,正是阿尔贝无法欣赏她的原因。她的学识,也象是属于男性的。她能讲两三种语言,是一个很好的艺术家,能写诗,会作曲。她公开宣称要终生献身于音乐这门艺术,她的同学罗茜·亚密莱小姐与她志趣相投,所以腾格拉尔小姐把她收留在家里,却不便和她一同在公共 场所露面。虽然罗茜在那位银行家的家里享受不到一个朋友的独立地位,但她的地位却比一个普通的女家庭教师要优越得多。 欧热妮不会像其他小姐那样对伯爵夫人大惊小怪,但当她的母亲谈论基督山伯爵夫人的时候,她也在听着。腾格拉尔夫人的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她举着望远镜,皱着眉,“天啊,我觉得我认识她!” “认识谁?”欧热妮狐疑地问。 “伯爵夫人!” “基督山夫人?” “是的!” “您不是没见过她吗?妈妈,您说您只见过伯爵的。” “不,我不敢相信。她,她是……艾尔莎……”腾格拉尔夫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您说她是谁?夫人?”一直坐在后面的德布雷问。 伊林好像感应到了爱米娜的关注一样,转头看向她的包厢,脸上露出浅笑,舞台的光映在她蓝色的眼睛里,发出迷人的淡淡的色彩。 “艾尔莎·斯图尔特。”腾格拉尔夫人放下望远镜,呆呆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哦哈哈,最近小歌要自己做晚饭,晚上时间很紧的说,所以、也许明天会停更一天吧【望天…… 57.母女 57.母女“艾尔莎·斯图尔特,”德布雷重复道,“难道是斯图尔特子爵的亲戚吗?” “是他的女儿。”腾格拉尔夫人说,她的目光闪烁,像是极其激动。 “哦,是斯图尔特家的大小姐!”欧热妮用手指轻轻抵上嘴。她也是小时候在舞会上见过她一次,之后只听她的父母谈论过。因为腾格拉尔男爵对于卖纺织机的那件事耿耿于怀,因此当斯图尔特家出事之后,他曾在家里对此高谈阔论,言语中不乏幸灾乐祸之词。欧热妮对此很反感,在她的印象里,艾尔莎小姐既和蔼又讨人喜欢,她完全不相信她会是父亲口中说的疯子。 腾格拉尔夫人那边已经把有关艾尔莎的事情都讲给了德布雷,当然大部分都是人们恶意的曲解谣传。 “夫人,我实在不能相信这些谣言。这不是说我不相信您,只是十年前,人们是很容易被流言左右的,但现在想想以前的那些丑闻,大多不都是漏洞百出吗?”德布雷说,“尤其是像基督山夫人这样条件优越的女性,难免会遭人嫉妒。” “但您别忘了,说起来我们两家还算是亲戚,所以我们对于斯图尔特家还是了解一些的。”腾格拉尔夫人说,“艾尔莎的确失踪了两年,他们说她去乡下疗养。你知道,只要是一个人因为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从人群中消失,人们总是假托他(她)是去‘疗养’了。” 德布雷的单片眼镜划过一道光,他严肃地看着腾格拉尔夫人,决意不管她说什么,他是不会相信那些谣传的,毕竟自己可是部长大人的智囊,如果像这些妇女一样胡思乱想可就太糟了。 “您是受了爸爸的影响,可他的判断经常是错的。那些关于伯爵夫人的传闻是非常可笑的,现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欧热妮反驳道,她由始至终都不认同她母亲的话。 伊林兴致勃勃地观赏歌剧,伯爵一直坐在她的身边,两人偶尔交谈几句,伯爵每次转头看她时,眼里都是温柔的爱意,与他平时庄重威严的神情不同。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些认识伯爵的人绝不会想到他还有如此深情的一面。 在一幕结束时,伊林取下手上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将它用绸带捆绑在花束上,让阿里抛到台上那位表演得非常出色的女演员手里。女演员显然没想到她会收到如此贵重的礼物,惊喜之余,向伊林深深地致意。 这一举动又引起了在场观众的轰动,连楼下的人都纷纷站起来,企图一睹这位传奇夫人的芳容。 阿 尔贝激动万分,因为是他把基督山伯爵与夫人引荐到巴黎的,他觉得自己因此增光不少。在下一幕开始之前的休息时间,他从座位起身,想去拜见伯爵,却看到腾格拉尔男爵夫人正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只好点头走向男爵夫人的包厢。欧热妮看到他要过来,马上摆出了骄傲与不欢迎的姿态。 腾格拉尔夫人召唤阿尔贝过去,自然是要从他口中打听伯爵夫人的事情。阿尔贝如实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腾格拉尔夫人,并且大大地赞颂了伊林一番。 腾格拉尔夫人委婉地把那些关于艾尔莎的过去讲给了阿尔贝。阿尔贝不相信地摇头,“夫人,我敢保证那不会是伯爵夫人,您一定弄错了。” “阿尔贝,她是我的表妹,我不只一次见过她,是不会弄错的。在场的其他人也肯定有人见过她,但他们都不会有我这么肯定就是了。”腾格拉尔夫人说,她环视四周,“您可以去问问伊皮奈男爵夫人,她的儿子弗兰士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我想,她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阿尔贝顺着男爵夫人的目光看去,正是伊皮奈男爵夫人,“好的,男爵夫人,欧热妮小姐,请允许我暂时离开一会儿。"阿尔贝说完就去找伊皮奈夫人了。 伊林在表面的漫不经意间已经把人们的活动看得清清楚楚,“爱米娜一定是告诉了阿尔贝我以前的身份,他现在正在伊皮奈夫人那里求证。” “别怕。”伯爵握住她的手,温暖透过柔软的掌心传递到伊林的心里。 伊林露出极平和的笑,似是看透一切般,“我不怕,我很高兴他们能认出我,不然岂不是白回巴黎一次?” “关于你的传闻,很快就会澄清。而关于爱米娜的丑闻,相信是如何都洗不掉的。”伯爵的声音带着一种暗藏杀机的张力。 “她和维尔福的私生子吗?”伊林问,“你找到那个孩子了吗?” “找到了。那个贝尼代托。”伯爵说,“不知道是不是维尔福的遗传问题,他的孩子都坏得透顶。” “别这么说,他的女儿你还没看到呢。”伊林说,据她所知,维尔福前妻的女儿瓦朗蒂娜可是个圣母级的人物,是马西米兰的挚爱,说起来,不知道他们现在开始恋爱没有? “我对他的家人都不抱什么期望。”伯爵发出无声的冷笑。他当年替拿破仑送信给维尔福的父亲,因为维尔福与父亲的政治主张相反,怕这封信会影响自己的仕途,才把本该无罪释放的爱德蒙 关进了监狱。检察官维尔福在世人面前总是一副严于律己的姿态,谁能想到他私下的生活有多糜烂? 维尔福年轻时与爱米娜在他岳父的别墅里偷情,生下一个男孩,那时爱米娜还是有夫之妇,她的前夫正是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之后,她才嫁给了腾格拉尔。而那个男孩生下之后就被贝尔图乔捡走了,取名贝尼代托,贝尼代托长大后放火烧死了抚养他长大的贝尔图乔的嫂子,从此不知所踪。 伯爵查到这里时,就把贝尔图乔留在了身边,作了自己的管家。 有几个人已经认出了伊林,关于她的传闻再一次被传遍剧场。但当一个人的影响力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这种中伤便很难让人们再相信,就好像现代的明星绯闻一样,只引起了人们更多的兴趣。这一晚,伊林成了传奇人物,关于她业绩辉煌的店铺和她的神秘过去。 终于在出场时,阿尔贝找机会和伯爵打了招呼,说了一会儿话。当他回到家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小楼,而是去到主楼母亲的房间,推开门,看到梅塞苔丝正坐在桌边发呆,烛光昏暗,显得房间与人格外清冷。马尔塞夫伯爵夫人自从见到基督山之后,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 阿尔贝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消沉,只想变着法子让自己的母亲变换心情。因此,他今晚一回来,就过来把当晚剧场的见闻告诉了梅塞苔丝。 梅塞苔丝听后沉默不语,脸色更加的阴郁。 “妈妈,您也一样觉得这是对伯爵夫人的中伤吧?”阿尔贝握着母亲的手说。 “是的,我的孩子。”梅塞苔丝说。 “不过,我忍不住好奇去向伊皮奈男爵夫人打听了一下,她说腾格拉尔夫人说的传言是真的。但她又补充说,艾尔莎肯定不是疯子,没有进过疯人院。她与斯图尔特夫人是好朋友,这点可以保证。” “我相信你的判断,阿尔贝。”梅塞苔丝对儿子微微笑了一下。 看到母亲笑,阿尔贝终于松口气。“弗兰士说的没错,伯爵是个怪人,连他的夫人都那样的神秘。” “孩子,你还记得我的话吗,不要太接近伯爵。” “妈妈!” 看到儿子执着地相信伯爵,梅塞苔丝心里像被冰冷的手抓着一样难受。 “妈妈,您今天也该和我一起去戏院的,您最近太少出门了。对了,基督山伯爵说过一段要在家举办宴会,还邀请您和父亲去呢。” 梅塞苔丝的手微微缩了一下,“他邀请我们的吗?” “是的,伯爵还会邀请很多人,他也邀请了腾格拉尔先生一家。”阿尔贝说,“您一定会去的,对吧?我想父亲是很高兴去的,他曾说他很敬佩伯爵。” “是的,阿尔贝。”梅塞苔丝生硬地挤出一个微笑。这一切越来越不像是巧合,伯爵的出现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只是他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梅塞苔丝总觉得这背后是有她所不了解的隐情,而这些隐情一定是非常可怕的,越想越令她浑身发冷。 ** 在伊林去了戏院之后的第二天,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了伯爵府门口。 马车上面下来一位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她用手指把着帽檐,向伯爵的大宅深深地望了一眼。 马夫去门房通报,“斯图尔特子爵夫人,想见你家夫人。”门房让他们稍等,就进去通报了。 不多久,贝尔图乔小跑着出来,恭敬地把子爵夫人请了进去。 伊林在窗帘的缝隙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伯爵从后面环拥住她的腰,“不是很好吗,她帮你做了决定,你不用再考虑什么时候去见他们了。” “她总是这么雷厉风行。”伊林说。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挽着伯爵走下楼。 子爵夫人站在客厅的壁炉旁,面纱已经揭开,她已经五十多岁,皮肤失去了年轻时那种光泽,但依旧保养得不错,几乎没有皱纹。她的目光落在一副伊林的小肖像画上,那双和伊林颜色一样的蓝眼睛里交杂着说不出喜悲的光。 当门打开后,伊林挽着伯爵走进来,伯爵脸上带着微笑,而伊林只动了动嘴角,最终没能笑出来。 “母亲。”伊林开口叫道,出于礼节。 “艾尔莎,你还认得我。”子爵夫人的声音依旧尖刻严厉。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说过要和我断绝关系的。我应该叫您什么?子爵夫人?”伊林淡淡地说。这种感觉很奇怪,子爵夫人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们又那么的针锋相对过,可她见到她的一瞬,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无法完全把她割舍开。 子爵夫人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摇晃了一下,凌厉的眼神突然黯淡了。 58.亲情与利益 斯图尔特子爵夫人深吸口气,再次厉声对伊林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回了巴黎,就不要再给斯图尔特家带来任何风言风语。”她飞快地看了一眼伯爵,伯爵那苍白的脸色和深不可测的黑眼睛让她害怕,她再次深呼吸,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你已经结了婚,我们也不想再干涉你什么。关于你以前做出的那些事……就请闭口不提吧。” “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伊林放开伯爵的胳膊,走到子爵夫人的面前,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对方心虚地退了半步。 “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子爵夫人尖着嗓子说,“好吧,关于你离家出走的事,请你坚决不要提!我也会对外界说,说你只是因为结婚离开了家。” “那么说,您还会对外界承认我是你们的女儿了?”伊林平静地问,“您不怕关于我的那些‘疯人院’传闻影响你们了?” 子爵夫人脸涨的发红,“如果不是你出现,人们早都忘记了那件事。但既然现在已经被重新提起,就请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伊林冷笑,“难道是我要和自己的名誉过不去吗?这把‘火’不是我点起来的,我更不会‘火上浇油’。还是请你管好多莉安或者其他什么胡乱造谣的人吧。至于你提的要求,不用你说我自然也会做到。你找我就只有这些话要说吗?” 斯图尔特夫人紧抿着薄唇,久久才吐出两个字,“是的。” 伊林只觉得失望与凉薄,子爵夫人终究一点不念亲情,由始至终没有问候一下多年不见的女儿。 “夫人,请您留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伯爵问。 “不了,谢谢。”子爵夫人放下面纱就向外走去。 “如果我是以乞丐的身份回来的,你还会承认我吗?”伊林突然问。 子爵夫人踉跄了一下,没有回头,最终也什么都没有说,昂着头走了出去。 “贝尔图乔,送客。”伊林吩咐。 子爵夫人走后的当晚,斯图尔特子爵拜访了基督山府。他仍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但没有夫人在身边,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的意思明确表达。 和伯爵互相问候之后,他请求和伊林单独谈谈,伯爵很理解地离开了。 “嗯……艾尔莎。”子爵低声说。 “您请坐下说吧。”伊林说。 子爵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伊林,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今 天你妈妈没通知我就自己过来了。希望她没说什么让你为难的话。” “没有,她几乎没说什么,甚至连坐都没坐就离开了。” “她的脾气你知道。”子爵叹气,“她只是太倔强,嗯,还有点……爱面子。请你别生她的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其实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做法。” “在我上一次回家的时候,她不只一次地说:‘还不如不把你找回来了’。我想现在也一样吧,只要我出现,就是对她名誉的破坏,她是这么想的吧?” “……你知道,她的想法是不对,但毕竟是你的母亲。” “她也说要和我断绝关系,那封信您也看过吧?” 子爵又叹气,仿佛除了叹气不会别了。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看着伊林的眼里带着祈求,“艾尔莎,你离开了家。多莉安也嫁人远走,我们的生活可以说毫无趣味了。听到你回到巴黎的消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们再成为一家人好吗?你妈妈只是嘴硬,其实她也很想你,她的脾气很坏,但我会劝她的,请你不要拒绝她,好吗?” 伊林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但仍坚定地摇摇头,“她从未给过我关爱。在她的心里,总有许多东西的价值高于我。如果在当初,我被人恶意诽谤的时候,她能关心一下我,而不是恨我给她丢人,我想我会认她这个母亲的。” “艾尔莎……对不起。”子爵叹气说。他不是没有自责过,作为父亲,他几乎没有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在家里那么混乱的情形下,竟独自跑到工厂里逃避。如果他多一些责任心,阻止自己妻子的任性,再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那么许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子爵怀揣着失望离开了。 伊林站在门口,看着他有些羸弱的背影蹬上马车,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太狠心了。 伯爵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旁,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安慰道:“中国有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有些事,不是简单的对错可以判断的。如果你现在感到难受,就证明你们之间还有亲情,别等到再也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想到答案。改天,我陪你去探望一下他们吧。” 微风徐徐吹过,混着泥土与花的清香,偶尔有虫子在草丛里鸣叫,伴着沙沙的声响。 伊林把头歪在伯爵的肩上,让自己身体的力量暂时消失,闭上眼睛,只依靠着他,静静地…… ** 维尔福家的晚餐,绝对称不上精美,甚 至可以说是难吃。伊林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简陋的饭菜了,这位检察官似乎有些吝啬,也难怪,维尔福的父亲很有钱,但却不愿意给自己的儿子。 晚餐过后,伯爵与伊林在维尔福夫妇的陪同下,在客厅里闲谈。他们的儿子爱德华不时地插话,维尔福不得不让仆人把他带到一边玩耍。 于是爱德华就开始拔一只美丽的长尾小鹦鹉尾巴上的羽毛,想把它拿来插在他的帽子上作花翎,那只鸟被拔得吱吱咕咕地扑腾乱叫。 这时,维尔福先生的大女儿瓦朗蒂娜出现了。她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身材高挑,姿容温雅,有一头光亮的褐色头发,深蓝色的眼睛和那种极其高贵的娇弱忧郁的神气,这种神气完全象她已故的母亲。她走进房来,大大方方地向客人行了个礼甚至连眼皮都不曾低垂一下,举止雍容。 “伯爵,夫人,她是瓦朗蒂娜,我的大女儿。”维尔福先生说,“她晚餐时陪着她的爷爷一起用餐。请原谅我没有把家父介绍给你们,因为他现在已经全身瘫痪,连话都说不出,除了瓦朗蒂娜,他不愿意见其他人。” 伯爵点点头,瓦朗蒂娜得体的举止引起了他的注意。 谈话没过多久,维尔福的一名部下过来找他,维尔福告别了客人办公事去了。 维尔福夫人本来对瓦朗蒂娜爱答不理的,当维尔福走后,她的态度更差了,言语中不时表达对她的不满。 伊林笑着对瓦朗蒂娜说:“瓦朗蒂娜小姐,您愿意领我参观一下花园吗?我看到里面有几颗大树,非常漂亮茂密。” “瓦朗蒂娜,快带伯爵夫人去参观一下吧。”维尔福夫人正与基督山东扯西扯地聊天,听到伊林的话忙不迭说,似乎很希望他们离开。 瓦朗蒂娜马上站起来,很愿意地带着伊林去了花园。 维尔福家的花园里到处是栗子树,树冠昂然地覆盖在又高又结实的围墙上。粉红的和雪白的栗花纷纷飘落,地面堆满了这些娇柔的花瓣。庭园后面是一扇漆黑的铁门,有些破旧,这扇门和一个果园相通。 伊林与瓦朗蒂娜在花园里散步,她故意走近了那扇铁门。 “这扇门的对面是什么呢?”伊林问。 “是一个荒芜的果园。”瓦朗蒂娜说,脸上微微发红。 “哦?我还不知道城市里也会有果园呢~”伊林低□子,从门缝里向对面看,“在我看来,好像还有人在里面生活呢,这条小径被清 理得很干净,像是经常有人走。” 瓦朗蒂娜的脸更红了,有些局促地说:“我倒没有注意过,夫人。也许是又被租给什么人了吧。” “是啊,这么好的一块地,让它荒芜着真可惜了呢,如果能把它变成像你家花园这样美就好了。” 瓦朗蒂娜看到伊林直起身子继续散步。她在后面偷偷地抚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什么秘密差点被揭穿一样。又马上跟上了伊林的脚步。 “你的爷爷平时的起居都是你来照顾吗?很辛苦吧?”伊林她们坐在了树荫下的小桌边。 “不辛苦,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爷爷了。另外还有一个老仆人照顾他。”瓦朗蒂娜回答。 “可是你们无法交谈吧?” “那倒是,但是如果爷爷要交代我什么事情,我可以把他的意思弄得明明白白。” “怎么做呢?” “他全身都无法动弹,只有眼睛可以眨,眨一下代表‘是’,眨两下代表‘不是’,我就这样猜测他的心意。” “真是个不错的方法。” “夫人,我这些天听说了许多关于您的新闻,一直在想,像您那样传奇的人物会是什么样子。” “你现在看到我了,觉得和你想象的一样吗?” 瓦朗蒂娜有些腼腆地说,“您比我想的平易近人多了。您知道吗,您已经成了年轻女孩们心中的榜样,欧热妮就和我说过,说她也要像您一样,做出一番事业。对了,您认识欧热妮吗?” 伊林笑了,“这些我倒没有听说。欧热妮小时候,我就见过她了呢,她的妈妈说起来还是我的表姐。” “那么,恕我冒昧,您的母亲难道是萨尔维欧伯爵的姐妹?” “正是。”伊林说。 “哦,萨尔维欧伯爵是我外公的好朋友!”瓦朗蒂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对我好的人就是我的外公外婆了。” 伊林心里感叹:瓦朗蒂娜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她的父亲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的继母心如蛇蝎,剩下的那些爱她的人却都是些没什么力气的老人了。但是这些老人有钱,他们的遗产都愿意留给瓦朗蒂娜,而维尔福家最缺的就是钱,维尔福夫人要在瓦朗蒂娜身上下手是迟早的事。 “哦!”瓦朗蒂娜说,“夫人,我该给爷爷喂药了,您不介意我离开一下吧?” “去 吧,照顾病人要紧。” 瓦朗蒂娜走了两步,又说,“夫人,如果您愿意,我想带您见见我爷爷。” “可是维尔福先生不是说他不愿意见外人吗?”伊林问。 “他不喜欢父亲带来的人,但我带来的朋友他会很高兴见的。”瓦朗蒂娜露出明朗的笑容,伊林给她亲切的感觉。 “好的。”伊林跟着瓦朗蒂娜,两人上了楼,进了老诺瓦蒂埃的房间。 诺瓦蒂埃坐在一架轮椅里。他的头发又长又白,一直披到他的肩头,睫毛又密且黑,睫毛底下的那一双眼睛,汇集着所有的活力、语言和智慧。他的嗓子已不能再发出声音,他的身体失去了活动能力,但那一对有神的眼睛完全代替一切了。他用一对活的眼睛表达出一具尸体头脑里的全部感想,在那副大理石般的脸上,有时会射出一道愤怒的火光,有时又会流露出一片喜悦的光泽,看了令人非常吃惊。 当他看到自己亲爱的孙女进来时,眼里露出无限的怜爱。 瓦朗蒂娜把伊林介绍给了诺瓦蒂埃,她看到爷爷眼里对自己的客人表示出欢迎,年轻的姑娘很开心。 在客厅里,在其他人都离开后,维尔福夫人马上把话题转移到她感兴趣的毒药学上,她已与伯爵谈论了半天历史上有名的下毒事件和各种毒药的配方。 沉默了一会儿,维尔福夫人又说道:“您知不知道,伯爵阁下,您是一个非常可怕的辩论家,但您总是正确的,您是一个伟大的药物学家,您用来医治我儿子的那种药水几乎是立刻就把他救活了。” “噢,别信任那种药,夫人。那种药一滴足可救活一个垂死的孩子,但三滴就会使血液冲进他的肺里,使胸部发生最猛烈的牵动,而六滴就会中止他的呼吸。您还记得吧,夫人,当他去摆弄那些药瓶的时候,我是怎样突然地把他拖开的。” “那么,它真是这样可怕的一种毒药吗?” “不!首先,毒药这两个字是不存在的,因为最毒的毒药在制造的时候,原也是当药物来用的,只要能按照它正确的用法行事,它就是一种有益的良药。” “噢,”维尔福夫人说道,“它一定是一种妙极了的镇静剂吧。” “其效力是完全靠得住的,夫人,”伯爵答道,“我常常用它,但用得极其小心。” “那是肯定的。”维尔福夫人以同样的口吻回答说。“至于我,我很神经质,又容易晕眩,我深怕有 一天会晕过去闷死,我倒很想请医生配一副镇定神经的药。但这种东西在法国难以找到,所以目前我只继续用泼兰克先生的镇定剂了。薄荷精和霍夫曼药水也是我爱用的药。您看一下,这就是我常用的药。” 基督山打开了那维尔福夫人递给他的玳瑁盒子,嗅了嗅,脸上的神态表明他完全了解这些药的成份。“它们的确很精致,只是它们必需要吞下去才能奏效,而一个快要晕倒的人,常常无法做到这一步,所以我还是宁愿用我自己的那种特效药。” “当然罗,我也想用那种药,但那当然是一种秘密,我决不会这样冒失地向您要来用的。” “可我很愿意把它送给你。” “噢,阁下!”维尔福夫人激动万分。 这时,伊林与瓦朗蒂娜再次回到客厅。伯爵站起来,看时间是该告辞了。 临走时,维尔福夫人在伯爵身边嘱咐道,“您可别忘了答应我的那份配方。” “当然,夫人,我绝不会忘记的。”伯爵轻快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老诺瓦蒂埃是铂金长发,有人注意到了么xdddddd可能有的同学记不住人名。下面列出了所有的人物和简介,方便大家查阅。 ※-----------------------------人物简介-------------------------------------※ 伯爵一家:基督山伯爵:本名爱德蒙·唐太斯。【易容之后:威玛勋爵】妻子:伊林·基督山【这个名字不错吧?身体原名艾尔莎·斯图尔特】养女:海黛·铁贝林【希腊总督阿里·铁贝林的女儿】岳父:利奥内尔·斯图尔特子爵岳母:克劳伊·斯图尔特妻妹:多莉安·斯图尔特跟班:巴浦斯汀管家:贝尔图乔【他的嫂子抚养贝尼代托长大,贝尼代托的介绍见下面】奴隶:阿里【为什么名字和海黛她爸一样啊,不过他和海黛没有任何关系。此人是哑巴黑人,是伯爵买来的奴隶。】药师:李华梅【伊林的私人药师,中国人。名字耳熟不?】伯爵的仇人:腾格拉尔男爵:曾为法老号船员,现在是银行家。 妻子:爱米娜·腾格拉尔【原名爱米娜·萨尔维欧,是伊林的表姐】女儿:欧热妮·腾格拉尔【阿尔贝的未婚妻】家庭教师:罗西·亚密莱【欧热妮的同学兼好友】维尔福:曾任马赛检察官,审判伯爵入狱。 父亲:诺瓦蒂埃·维尔福【暗杀了弗兰士的父亲】妻子:爱洛伊 斯·维尔福【维尔福的第二任妻子,爱德华的亲妈,瓦朗蒂娜的后妈】女儿:瓦朗蒂娜·维尔福【马西米兰的女朋友。是维尔福与前妻所生】儿子:爱德华·维尔福私生子:贝尼代托【维尔福与爱米娜的私生子。你问爱米娜是谁?就是腾格拉尔夫人啊!】前岳父母:圣梅朗侯爵夫妇【瓦朗蒂娜的外公外婆】弗尔南多·马尔塞夫伯爵:渔民出身,参军后成为军官。【出卖了海黛的父亲】妻子:梅塞苔丝·马尔塞夫【还用介绍吗】儿子: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伯爵的恩人:莫雷尔:法老号的船主。 儿子:马西米兰·莫雷尔女儿:尤莉·莫雷尔女婿:艾曼纽伊林的仇人:检察官贝特朗【已经挂了】西蒙【腾格拉尔的马夫】其他:雅各布·曼弗里【伯爵的朋友,意大利雅各布·曼弗里银行行长】玛丽·曼弗里【不用说了吧?】肖恩·伍德【英国商人,伯爵的假想情敌】弗兰士·伊皮奈【瓦朗蒂娜的未婚夫】吕西安·德布雷【部长秘书。腾格拉尔夫人爱米娜的“现任”情夫,她的情夫可不少】夏多·勒诺【阿尔贝的朋友,家族古老】波尚【报社记者】还有谁没写么?想起来再添加吧……跑龙套的角色就不写了。每个人出场都有介绍,不存在看不懂的问题,如果有弄不清是谁,就来查查吧^_^ 59.肉票 伯爵的计划顺利的进行着,伊林与伯爵也过了一段相对悠闲的日子。 打理生意、上剧院、看赛马……参加一切贵族间的社交活动,以伯爵夫妇显赫的身份,很容易便结识了当地的一些社会上流人物。每天都有人往伯爵府递送名片或是邀请函,希望能会见基督山夫妇,但两人会见客人的频率并不高。阿尔贝和他的朋友们算是伯爵的常客,经常可以得到接见,马西米兰尤其受欢迎。阿尔贝早已忘记了母亲对自己的劝阻,和伯爵交往频繁。 腾格拉尔夫人带着欧热妮拜访过一次伊林,伊林欣然接待了她们。 腾格拉尔男爵夫人和伊林之间的谈话完全是场面上的客套话,没什么内涵。而欧热妮却非常热情,不停与伊林谈论她音乐上的爱好,并一边弹钢琴一边高歌了一曲。 “伯爵夫人,如果您下次来我家,我会和罗西小姐合作一曲给您听,她弹琴我唱歌。不得不说,我自弹自唱的效果可没两人合作好。”欧热妮对刚刚的歌曲不是十分满意。 “哦,你唱的已经非常好听了,好像专业的歌唱家一样。”伊林称赞道。 “妈妈,您看,连伯爵夫人都这么说~”欧热妮骄傲地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名歌唱家。” “胡闹,你看哪家小姐抛头露面去唱歌赚钱了?你每个月的零花钱已经足够多了。”腾格拉尔夫人有些生气地说。 “天啊,您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就像爸爸。我每个月只有区区一千法郎的零用钱,而每次我去爸爸那里领我那可怜的零用钱的时候,还得看他的脸色,听他说我浪费。如果我自己赚钱,去意大利或是哪里,做一名歌唱家,一年就可以赚十万或十五万里弗,拿到那笔钱,我不必感激旁人,只要感激自己就行了,而且那些钱还会伴随着喝采、欢呼和鲜花一同来。” “欧热妮,男爵夫人说的也没错,要知道出去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伊林说,“鲜花会有,泪水也会有的。” “夫人,您说的对,但假如我没有那种天才,赚不到什么钱,我还会有我所热爱的独立!我认为独立比财宝更可贵,在我看来,它甚至比生命更重要。我的书,我的笔,我的钢琴,永远是属于我的。”欧热妮自信地说。 “这点我非常同意。”伊林说道。欧热妮的父母几乎没给过她关爱,父亲忙着赚钱,母亲忙着会见情人,她从小就比其他孩子成熟,对于周围的一切看得太多、懂得太多,逐渐地养成了独立的性格。只 是她稍微有些自负,过于追求自我。伊林觉得,欧热妮更适合生活在现代,那样她会大有作为。 “男爵夫人,听说您在投资公债方面很有心得是吗?”过了一会儿,伊林问腾格拉尔夫人。 “哦,我自己一点都不懂,都是随着腾格拉尔男爵做。而男爵在这方面可以说很有天赋,几乎还没有亏过钱。”腾格拉尔夫人说。 “那可太厉害啦,我有机会该向男爵请教请教。”伊林说。 “您也对买卖公债有兴趣吗?”男爵夫人问。 “事实上,我一直在买卖。”伊林说,“但是我对自己的手法不是很信任,只是很少的投资一些钱而已,只是玩玩。” “那您前几天有没有买海地公债?”男爵夫人问。 “哦,我正巧买了一些,我从206买入,408卖出,一共赚了大概二百万法郎吧。”伊林一边看指甲一边说。 “上帝!”男爵夫人惊呼,腾格拉尔男爵从中赚了三十万法郎就高兴得要死,伊林竟然赚了二百万。“您太谦虚了,海地公债连涨了三天之后大跌,最高点是409,您竟然把握时机把握得那么准。” “您也知道得很清楚啊。” “我刚好是听腾格拉尔先生说的,他也从中赚了一点钱,当然和您一比就不算什么了。”男爵夫人不免有些嫉妒。公债要涨的消息是她从德布雷先生那里得知的,她知道之后就告诉了腾格拉尔,腾格拉尔赚到这笔钱后,分了五万法郎的好处费给她。她本来觉得很满足,但相比伊林的二百万,真是不值一提。“买卖的时机那么好,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碰巧知晓一套东方的统计方法,哦,这是古代日本人发明的。用这种方法,可以非常准确地分析涨跌。”伊林说。她说的是现代股票交易中常用的k线图,又叫蜡烛图,最早由日本人发明,现在还没有传入欧洲。 “可是它总是那么灵验吗?”男爵夫人问。 “也不全是,但这已经是世界上最精确的方法了。”伊林说。 “我倒很想见识一下。” “哦,我昨天就绘制了一张图表,您稍等一下。”伊林从书房拿回一张纸,打开放在腾格拉尔夫人面前。 腾格拉尔夫人和欧热妮都好奇地去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画着一堆线条,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伊林给她们稍微做了解释,又说:“这是我分析的西班牙公 债,按图显示,不出两天,它就要大跌了。” 腾格拉尔夫人暗自记在心里,准备回去告诉丈夫,看看伊林的方法到底准不准。她高兴起来,就会露出迷人的笑,“看起来很科学,但是太深奥,我大概是学不会了,如果是腾格拉尔先生的话,大概还能学会。” “其实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伊林见男爵夫人感兴趣了,补充道,“以男爵的头脑,相信只要几天就可以掌握。” 就像伊林预测的,西班牙公债在第二天就大跌了。腾格拉尔夫人马上把这件事讲给了丈夫听,“如果你学会了这个方法,以后没有内部消息也可以赚钱了。” “说不定只是碰巧呢。”腾格拉尔说,但是却真的有些动心。 “基督山伯爵那么有钱,说不定就是靠这个发财呢。你想想,三天就赚200万法郎!” “好吧,我会找机会再调查调查,如果她次次都那么准的话。”腾格拉尔说。 ** 西蒙早已经被腾格拉尔男爵赶出了家门,并且没给他一分工钱。伊林吩咐人一直跟着他,他被解雇后就住到了一间破旅店里,因为手受伤没法再找工作,身上的钱花光后终于被旅店老板踢了出来。 西蒙成了流浪汉,在一个晚上被人套进麻袋塞进马车,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在意一个流浪汉的行踪。 伊林在乡下租了一间房子,四周没有邻居,人烟稀少。西蒙被关在了里面,由三名大汉守卫着,每天只给他一顿饭,和伊夫堡的地牢差不多。 “你是要以牙还牙吗?”伯爵问伊林。 “只是暂时看管着,我可没耐心囚禁他几年,等我想到更好的惩治他的主意再说。”伊林笑容满面地说,有时候想些可怕的事竟然能使人兴奋。 海黛很少去公共场合露面,如果家里没客人,她偶尔会陪陪伊林和伯爵,如果来客人,她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些喜欢的事情消遣。所以,巴黎人都知道伯爵有一位养女,有缘得见的人却不多。 这天,伊林与伯爵正在海黛的房间里听她弹月琴,巴浦斯汀进来报告说有客人求见。 “是谁?”伯爵问。 “那位在罗马找过您的先生。”巴浦斯汀说。 伊林看了伯爵一眼,心想在罗马认识的人不多,难道是弗兰士吗? “我去看看。”伯爵起身。 “我也去!”伊 林说,如果是弗兰士的话,她倒是很高兴见。 伯爵和伊林从窗口看出去,来人坐在马车里,仍旧看不出是谁,他们只好走出去,走到大门口。 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动作敏捷,低低的帽檐遮住眼睛。他毕恭毕敬地鞠躬道:“伯爵、夫人,好久不见。” 来人竟然是罗吉·万帕! 伯爵和伊林对视,伊林耸耸肩,意思是自己并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虽然她曾想给万帕写信,要他过来,但那仅仅是想法而已,根本没有付诸行动。 虽然是在法国,但万帕的名字也不方便说出来,伯爵只打了个招呼,“您怎么来了?” “说来话长。”万帕低声说,“夫人,我这次是为您而来,有个人希望您看一下,看看认不认识他?” 伊林点点头,万帕的行踪本来就神神秘秘的,现在突然出现更是古怪。 “他在马车里。”万帕说着,扶着伊林走到马车门口。 马车的窗口都被黑色的窗帘挡住了,里面阴暗暗的,伊林看进去,只见一个人僵硬地坐在座位上,头靠着车厢,整个身体的动作很不协调。 看到伊林,那人浑身动了一动,发出呜呜的声音。 伊林这才看清,那人全身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堵住了。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当伊林看清楚那张脸时,惊讶地捂住了嘴。 60.好奇先生 “伍德先生?” 倒在车厢边上,头发散落下来,下巴上满是胡茬的人不是肖恩·伍德又是谁?只是他为什么会被万帕抓来? 伊林望向万帕寻求答案。 万帕把伍德从车子上扯了下来,“这里说话不方便。” 伍德扭动着挣脱万帕的手。 “可以把他放开。万帕先生。”伊林说。 万帕点点头,解开绳子,低声威胁道:“别耍什么花样。” 伍德整了整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把头发扒拉好,笔直地站着,冲伯爵和伊林点点头,“谢谢。” 伯爵的客厅里。万帕拿出一张纸给伊林,“我在罗马郊外抓到他,没想到在他身上搜到这个,他什么都不肯说。我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所以带他来见见夫人。” 伊林接过那张纸,打开来看,竟是自己的画像。她茫然地看着伍德,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我去佛罗伦萨找您,听说你们去了罗马,我就又去罗马,没想到遇上强盗。”伍德不满地瞥了一眼万帕。 伯爵看着伊林手中的画,又看着伍德,脸色阴沉得可怕。“阁下,现在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您拿着我夫人的画像,又为什么去意大利找我们?” “您是基督山伯爵阁下吧?您还记得伦敦那次拍卖会吗?我们在那里见过的,当时我想认识一下您,可惜错过了。” “恕我失礼,我不记得了。”伯爵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任谁也不会怀疑他在说谎。 “确实年代久远了。您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伍德说,“我这次来是想找夫人,有些话想说,能允许我单独和夫人……” “伍德先生,”伊林说,“伯爵先生和我之间是不存在秘密的,您大可以现在就说。” 伍德愣了一下,盯着伊林,却没有说话。 “夫人,让伍德先生单独和你谈吧,我和万帕先生先回避一下。”伯爵说着和万帕离开了。 伍德像是要抓住仅有的机会,急忙说道:“夫人,请您原谅我这样冒昧。请你原谅我,我曾经怀疑过您,认为一名淑女无论如何也不该化妆成另外一番模样来欺骗某位绅士。” “呵,对不起。”伊林轻笑,“不过,我从没刻意欺骗您什么,只不过是在那时碰巧遇到了您。” “是的,我想您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上次遇到您之后,我一直希望 能得到您的谅解,可在多年得不到您的原谅之后,我也不再抱希望了。没想到就在我逐渐把您身上的疑团淡忘的时候,我发现了一样东西,让我好像得到了答案。” “您发现什么了?”伊林问。 伍德说,“您还记得吗,在马赛我买下的庄园,我们就是在那里遇见的。这些年我也仅去那里住过很少的几次,我发现留着它仅会增加我对您的思念,”他说到这里,脸竟有些红了,“于是我决定卖掉它。很快就有一个人买走了它,我的仆人把我的东西都运到了我的另一处住所,我在翻看这些东西时,发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笔记本。我想它大概是前主人留下的,被我的仆人误装入其中。我信手翻开来看,发现这是一位检察官的日记。我一向是尊重别人的**的,而且据说那位检察官已经去世,按理说我该尊敬已故的人,但日记的内容实在有些离谱,我忍不住一页页地翻了下去。” 伊林刻意忽略掉伍德话中些许的暧昧。她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买下的贝特朗的庄园,那笔记本一定是他的了,难道上面记录了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吗。 “日记上面记录了这位检察官办的所有案子,令我惊讶的是,有些案子是冤案,而这位检察官自己也知道,竟然还毫不后悔自己的行为,用洋洋自得的心情全部记录了下来。其中有个案件,女犯的名字……”伍德说到这儿,飞快地看了一眼伊林,“竟然和夫人的名字一样。” “您想说什么呢?”伊林平静地问,好像毫不知情。 “我一下子就觉得这可能和您有关系!”伍德说,“所以我去查了监狱的记录。请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出于善意的。我去查了记录,发现这名女犯已经出狱,我的调查到这里就中断了,似乎是有人不希望留下更多的线索。” “那您为什么突然来找我呢?”伊林说,“那只是一个名字,是巧合。” “我急着找您,是因为我想帮您。我大胆地猜测,您以前易容的原因说不定就是和这件事有关,而日记上明显说了,整件事是检察官让女犯背了黑锅,这明显是冤狱。” “难道您认为我就是那名女犯?然后您要来替我洗刷罪名?”伊林问。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伍德说。 伊林皱眉,伍德的出发点也许是好的,但似乎好心办错事,这件事早已被掩盖下去,他突然提起不是多事么。真是一位“好奇先生”。“谢谢您了。”伊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您猜的没错,那女 犯的确是我。” 伍德张大眼睛,虽然答案他已经猜到,还是很惊讶。“那您当初又为什么扮作威玛夫人?” “威玛勋爵是我的好朋友。当时威玛勋爵请求我帮他一个忙,我就答应了。至于其中的缘由涉及到威玛先生,恕我不便多说。”伊林说,希望这番话能将他搪塞过去。 伍德认真地体味着伊林的话,不知道是否接受了她的解释。 “我肯对您承认,因为我相信您,您被强盗抓住也不肯把我的事情透露出来,我很感激。”伊林说,“我有一个请求,请您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情再说给其他人听。至于您说的翻案什么的,真的不需要。” “好的,既然如此。夫人,我用生命向您担保,不会说出去。”伍德肯定地说。 伊林露出真诚的笑容,“既然一切误会都弄清楚了,就请您在我家休息一下吧。赶路这么久,想必受了不少苦吧。” “还好,我还以为见不到您了呢,没想到那位强盗先生……”伍德又是憋屈又是后怕地说。 “万帕先生是伯爵的好朋友,他不会再为难您了。”伊林说。 “那就谢谢夫人了。” 在伍德去洗澡换衣服的功夫,伊林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伯爵听。 “我怕他还会节外生枝,最好派人看着他。”伯爵古怪地一笑,“他如此穷追不舍,可都是为了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好奇心太强而已。”伊林装傻地说,她自然没有忽略掉伍德看自己的热情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脸颊,但无论他怎么想的,都是不可能的。 “真是个麻烦的人,都怪某人的魅力呀。”伯爵微微眯着眼睛低头看向伊林,漆黑明亮的眸子此刻罩上了一层氤氲。虽然知道伊林不会喜欢上伍德,但也不想看到别的男人用爱慕的目光看自己的妻子。 “我突然想多留他住些日子~”伊林已经很久没见过伯爵吃醋的样子了,她说着勾上伯爵的脖子,轻啄了一下他的唇,“有竞争才有压力。” “我不需要压力……”伯爵低头在伊林的耳边低语,胡须蹭得她耳朵痒痒的。 “好啦!万帕还等在外面呢。”伊林推开他,摸上自己热热的脸。 伯爵把自己微凉的双手也捂在了她的脸上,满眼的笑意,“嗯,晚上的时间可就全部属于我了。” “老夫老妻的,真肉麻。” “女人啊,口是心非。” 伍德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很快就和万帕冰释前嫌,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伊林身上疑点重重,伍德一直不太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成了伯爵夫人,但晚餐时,看到她和伯爵之间的默契,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了。 伯爵看着伍德有些丧气的模样,竟莫名生出畅快感,微笑着吃光了盘子里的菜。 “舞会的邀请函都发出去了吗?”餐后,伯爵与客人们坐在沙发上,问巴浦斯汀。 “都发出去了,大人。”巴浦斯汀鞠躬说道。 伯爵满意地点头,深不可测地笑了。 “伯爵,您要举办舞会吗?”伍德问,知道了伊林坐过牢,他又开始好奇她是如何与伯爵相识结婚的,伊林身上总有数不清的谜题。 “是的,就在后天,伍德先生也来参加吧。”伯爵说。 “非常荣幸。”伍德说,“不过我在这里朋友不多。” “没关系,我会帮您介绍的。” “不胜感激。” “万帕先生在这里多留些日子吧,”伊林说,“我有些小事想请求你帮忙呢!” “好的,夫人。”万帕答道,整个晚上他心神不定,“海黛小姐最近可好?” 伊林像发现什么似的笑了,“原来你一直惦记着海黛呢,我带你去见她怎么样?” 万帕急忙坐直身子,“好的,夫人。”伯爵向这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 维尔福家的花园里,瓦朗蒂娜与欧热妮站在栗子树下聊天。瓦朗蒂娜的眼睛不时瞟向那扇后门,有些焦急。 马西米兰正站在门的另一边,在那座曾经荒芜的果园里。他穿着一身工人的衣服,戴着破帽子,趴在门上,从破门的缝隙中欣赏他的女神。每当瓦朗蒂娜的眼神扫过来时,他的心脏都会激动地搏动一下,他祈祷欧热妮快些离开,那样他就可以与瓦朗蒂娜聊会天了。 瓦朗蒂娜与欧热妮的话隐隐约约地传到他的耳朵里。 “真羡慕你去基督山伯爵家做客。”瓦朗蒂娜有些遗憾,“维尔福夫人是不会带我去的。” “确实很遗憾,不过你家一定收到了伯爵舞会的请柬吧?到时你就可以去了呀。”欧热妮转着手中的一朵小花,“你可一定要去看看伯爵家,简直比皇宫还漂亮。” “维尔福夫人和爱德华去过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瓦朗蒂娜说。 “对,就是马车出事的那次吧?我家还因此解雇了一个车夫呢。”欧热妮说,“说来奇怪,那两匹马向来温顺的,没想到会出那么危险的事情,现在我家人都不敢用它们了。” 马西米兰在一边暗暗地高兴,因为他也接到了伯爵的邀请,到时候就可以在宴会上与瓦朗蒂娜见面了,说不定还能和她跳几只舞! 欧热妮走后,瓦朗蒂娜马上跑到门边,低声喊道:“马西米兰,你还在吗?” “哦,当然!听不到您的声音我是不会走的!”马西米兰说。 “您也看到了,不是我要拖到这么久的,家里来了客人。”瓦朗蒂娜说。 “是的,我当然不怪您。而且我还听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消息。”马西米兰说,“我也收到了基督山伯爵的邀请,咱们可以在舞会上见了!” “我不确定我的父亲会带我去,”瓦朗蒂娜为难地说,“但既然您会出席,我一定会尽力争取的!” “哦,您太好啦!您见过伯爵吗?他是我见过的最友善的人了。” “他和夫人来过我家。伯爵对我并不亲切,他几乎没怎么理我,只顾着和维尔福夫人谈话。但伯爵夫人倒是很和善,还见了我的爷爷。” “那是您还没太了解伯爵,相信我,他是非常好的人。”马西米兰说,“如果我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伯爵,我觉得他会帮我们呢!” “哦,不!”瓦朗蒂娜叫道:“答应我,千万不要说出去,父亲一定会阻止我们的,而且,最近他好像就在为我寻找合适的结婚对象了,我可不想刺激他!” 马西米兰顿时痛苦万分。 瓦朗蒂娜又问:“马西米兰,从前,在马赛的时候,你父亲和我父亲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误会?” “据我所知没有,”青年答道,“除非,由于他们是敌对党派的人,或许彼此有点不喜欢对方吧。你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来呢,瓦朗蒂娜?” “说来话长,报纸上公开声明任命你为荣誉团军官的那一天,我故意把这条消息念了出来,想看看家人的反应。” “可爱的瓦朗蒂娜!” “嗯,你听我说下去。我父亲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很快地转过头来,我好象看到我父亲吃了一惊,不过那也可能是我紧张之下的错觉。” “‘莫雷尔!莫雷尔!’我父亲大声说 道,‘马赛有一家姓莫雷尔的,那都是些拿破仑党分子,他们在一八一五年的时候给我添了不少麻烦,难道这个人就是那家的后代吗?”(注) “您说什么了吗?”马西米兰问。 “我什么都不敢说。但我的父亲明显不愿意听到您的名字,露出非常厌恶的情绪。”瓦朗蒂娜像是怕马西米兰太失望,急忙补充道,“但是,我爷爷听到你的名字却很高兴!你知道他也是拥护拿破仑的。” “真是不可思议,”马西米兰低声说道,“你父亲一提到我的名字就怀有憎恨?而你的祖父却正巧相反。这些巴黎人的爱和恨真是奇怪的东西。”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了,马西米兰,我要走了。” “快去吧,我等着在舞会上见您了!”马西米兰把手从门缝中伸过去,瓦朗蒂娜颤抖了一下,也把手缓缓地伸过去,轻轻地印在了那宽阔温热的手掌上。接着,她依依不舍地转过身,提着裙子跑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马西米兰的父亲莫雷尔先生,几次去维尔福那里为唐太斯求情,但都被拒绝了。在拿破仑复辟时期,他写了一封信为唐太斯陈情,但再次被维尔福扣下了,按常理,“拿破仑分子”本该在那时被释放的。一切都因为维尔福几次三番的阻挠,后来连莫雷尔先生也因此受牵连了。 61 舞会前一天,伍德离开了伯爵府,并十分诚挚地感谢了主人们的招待。 同一天下午,一位身材高大,仪表温雅的青年拜访了伯爵府。 伊林从窗口看到了来客,他长着黄头发、棕色胡子、黑眼睛、白皮肤,可惜身上的衣服已经过时了,不然完全可称得上风度翩翩,不逊色于任何一位青年贵族。若是仅凭他温雅的外貌判断,大概会以为他也有一颗高尚的心,可事实恰恰相反。这个青年叫做贝尼代托,是维尔福与腾格拉尔夫人爱米娜的私生子。 伯爵接待了贝尼代托,他们的会面时间很短,不超过半个小时,但贝尼代托很满意,因为他来时口袋里的钱只够付车费,而离开时,口袋里已经揣进了一大笔钱。更重要的是,伯爵透露给他一个信息,他很快就会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贝尼代托很快做出推断,能和基督山伯爵这样的人物有交情,自己的父母一定也是有身份的人物,这个想法令他格外振奋。 但伯爵似乎马上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嘱咐道:“我也很希望您和亲人团聚,一家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不过恐怕不太容易。” “为什么呢?您找我来难道不就是为了让我一家团聚吗?”贝尼代托糊涂了。 “你忘记了自己的身世吗?你为什么会进孤儿院?为什么会被一户穷苦人家收养?又为什么会被抓进监狱?”伯爵冷冷地问。 贝尼代托脸涨得通红,他没料到伯爵竟然什么都知道!他突然间露出凶狠的眼神,连杀人犯都未必有如此骇人的眼神。 “你一生下来就差点被你的父亲活埋,因为他不愿意认你。”伯爵丝毫不惧怕他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说,“现在他的地位比以前更高,你觉得他还会接受你吗?” “我明白了。”贝尼代托移开视线,说,“您不是我父母的朋友,而是敌人。” 伯爵微笑,算是默认了。 贝尼代托想了一会儿,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弊,于是问道:“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伯爵很满意,交待了贝尼代托一番。 贝尼代托听着,露出一种冷漠的、奸猾的、神经质的可怕笑容。 *** 万帕的到来帮了伊林一个忙,她把西蒙交给他处置。而伯爵的计划也因此改变了,因为伊林发现万帕对海黛有些情意,她很想给他制造一些接近海黛的机会。 伯爵欣然 接受了伊林的建议,她总是笑自己乱点鸳鸯谱,这次,他倒要看看她能不能促成这段姻缘。 看着伯爵那副看好戏的嘴脸,伊林暗自奸笑,心想:“等着瞧吧,就你这情商想赢过我,还嫩得很呢!” 伯爵家的舞会在晚上十点开始,在那之前,阿尔贝、马西米兰等青年被提前请来与伯爵一家共进晚餐。海黛没有出席宴会,伊林便让万帕陪着她在房间里聊天,海黛没有不悦的表示反而很高兴,她的熟人不多,万帕算是一个,而是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席面上摆设得极其丰盛,伯爵推出的是一桌东方式的酒席,而这种东方式的酒席也只有在阿拉伯童话故事里才会有。中国碟子和日本瓷盘里堆满着世界各地的四季鲜果。大银盆里盛着硕大无比的鱼,各种珍禽的身上依旧还保留着它们最鲜艳夺目的羽毛,外加各种美酒,有爱琴海出产的,小亚细亚出产的,好望角出产的,都装在奇形怪状的闪闪发光的瓶子里,似乎更增加了酒的香甜纯美。 客人们无不惊奇错愕地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其中大部分他们都叫不上名字。伯爵耐心地回答青年们各种好奇的问题,只一桌的菜肴就够他们谈论半天的了。伯爵发现马西米兰的注意力有些涣散,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不停地掏出怀表来看。 晚餐在热烈的气氛下结束,看出客人们的意犹未尽,伊林提议让客人们尝尝中国的茶叶。 “夫人,虽然我们孤陋寡闻,但对于茶叶并不陌生,但我丝毫不怀疑您一定会带给我们惊喜,就请让我们再次享受一次东方式的款待吧。”阿尔贝说。 “谢谢您,子爵先生。”伊林微笑回答,“这次我让诸位品尝一下真正的中国茶。请相信,它的味道一定和你们平时喝的不同。”伊林叫来巴浦斯汀,“去请李医师过来,让她为我们展示一下茶道。” “夫人,什么叫茶道?”夏多问。 “茶道是中国文化的一种体现,体现在品茶的各个细节上,讲究茶叶、茶水、火候、茶具、环境、和饮者的修养、情绪等,将这些全部融洽结合,会形成一种意境之美。用来招待客人,更体现一种礼仪之美。” 众人似懂非懂,全部翘首以盼。 巴浦斯汀出去后,没过半分钟就回来了,和李医师一起回来了,他们后面还跟着两名女仆,端着一个木板样的东西,一套茶具。 “这位是李华梅女士,是我的贴身医师,也是一位十分优秀的营养师,同时精通茶道。 ”伊林介绍道。 李医师向客人们行了个中国式的礼。客人们也纷纷起身还礼。 “李医师不懂法语,而且沏茶时讲求宁静,请各位暂时不要发问,等结束时再提问。”伊林说。 “好的,夫人。”客人们纷纷点头,这位中国女人的出现就足以证明他们将看到一场别开生面的、地道的茶道表演。 仆人们在餐厅一侧摆上一只小桌,一只小凳,全部是上好的东方家具。李华梅坐在桌子后,正对着客人,那个木板式的东西被摆在桌子上,客人们看到它做工十分精致,四周雕刻着镂空的花纹,面板上也同样是镂空的。一只紫砂壶被摆在了上面。几只小茶杯和一些众人说不出名字的器皿被放在桌子上。 李华梅表演的“茶道”是伊林与她共同研究的,是古代的饮茶文化与现代茶艺相结合的。因为古代茶道太过含蓄,这些没有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西方人一时之间是理解不了的。而她们创造的“新式茶道”突显了一些视觉上的手法,既美观,又高雅,足以用来震住这些西方人了。 一位女仆端来一只银盆,李华梅在里面洗了手,又用白色丝帕擦拭干净之后才开始表演。她的双手纤细柔软,动作灵活敏捷,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或多余。客人们均被她优美的手法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李华梅先是用热水烫了一遍茶壶,等到壶的温度适宜后,用茶则从竹筒中取出茶叶放入茶壶,在里面淋上热水。 等了一小会儿,华梅打开壶盖,这时茶叶的淡淡香气已经传遍房间,清香扑鼻,众人都被吸引了,迫不及待想品尝。 阿尔贝以为这就是沏好了,转头面向伊林,刚想开口,伊林微笑轻摇手指示意他还没有结束。于是他又仔细观看。 华梅将茶壶里的水倒入茶海之中,客人们惊讶地看着她的动作,不明白怎么沏好的茶又给倒了,但是他们都尊重主人的指示,没有询问。 华梅把茶壶放在一边,慢慢地用水温了一遍茶杯。在这个时间内,茶叶完全展开了,她才再次在壶中倒入热水。 过了一会儿,她将茶水倒入茶杯中,大约七分满,示意可以饮用了。 两名女仆用托盘将茶杯端到客人们面前,大家看着伊林和伯爵,都怕自己在饮茶的规矩上犯什么错误,引得其他人嘲笑。 伯爵和伊林先是闭目感受了茶的香气,才轻抿了一下茶水。客人们纷纷效仿,不约而同地 端起茶杯闭上眼睛。 “诸位现在品尝的是绿茶。”伊林轻轻开口说,“感觉如何?” “与我们平时所喝的不同,非常的纯粹,虽然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清香,而且余味不绝。”德布雷说。 “我只能说,好喝极啦。”阿尔贝说。 “原来茶叶是这么喝的。”马西米兰说,“原来法国人不知不觉中把这么好的饮品给糟蹋了,让它变得和其他饮料一样普通了。” 众人纷纷赞同。 伊林又请华梅沏了一壶红茶,同样的步骤,这次客人们摈弃了好奇心,专心地静静品位着宁静悠远的意境,仿佛进入了遥远的东方古国。 饮茶完毕后,众人感谢了华梅,伊林请她回去休息。茶具依旧摆着,供他们参观鉴赏。 “夫人,我早就想问了,为什么要把第一次冲的茶倒掉?”夏多问。 “这个步骤叫做温润泡,是要将紧皱的茶叶舒展开,使后面浸泡时的味道更加均匀。另外,嫩叶从茶树上摘下来制成茶叶的过程中,免不了有些尘土,正好可以清洁一下。” “那么,红茶树和绿茶树有什么区别吗?”阿尔贝问道。 伊林忍俊不禁,“亲爱的子爵,世界上并没有‘红茶树’。红茶和绿茶的区别是发酵方法不同,它们都是从茶树上采摘下来,绿茶经过揉切干燥等步骤制成,而红茶多了一道发酵的工序。所以红茶喝起来比绿茶口感温和。”这个问题不怪阿尔贝问错,因为当时整个欧洲也没几个人知道。 阿尔贝不好意思地笑了,“哈哈,夫人的话令我受益匪浅。” 客人们又把玩了一番茶具,才纷纷到客厅落座,因为都与伯爵很熟,便与身边的人各谈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伯爵请阿尔贝跟他到吸烟室,要他尝尝新到的哈瓦那雪茄,阿尔贝嗜烟如命,自然高兴万分。 在经过一扇房门时,阿尔贝似乎听到了琴声,他侧耳倾听,“那是什么声音呀!” “是海黛在弹月琴,抱歉让你的耳朵受到攻击了。”伯爵开玩笑说。 “哦,不,这声音非常悦耳,比腾格拉尔小姐的琴声好听多了!”阿尔贝说。 “小声些,海黛可能能听到的。” “您觉着她会不高兴吗?” “不,当然不。” “那么,她为人非常和善了,是不是?”阿尔贝 问,“您是如何收养到这样一位非凡的义女呢?她看来就像一位公主!” “您说对了,她是她祖国最显赫的公主之一,她出生在珠宝堆,《一千零一夜》里记载的那些财宝和她所拥有的一比,就显得微乎其微了。但她最初是被我当做奴隶买下的。” “喏,您又开起玩笑来了。现在还有奴隶吗?” “当然喽。” “可这么显赫的一位公主怎么会变成一个奴隶呢?” “那是战神的安排,我亲爱的子爵——是造化捉弄人的结果。” “我想我也许可以冒昧地请您赏我个脸。” “您什么都可以向我要求。” “亲爱的伯爵,介绍我见见您的公主好吗?我久仰她,却还未曾得见。” “可以照办。但有个条件。” “我马上接受。” “您绝不能告诉任何人说我允许过您和她会面。” 阿尔贝举起一只手说,“我发誓绝不告诉人。” 他们的对话已经传入海黛的房间内,海黛与万帕对视了一眼,她知道不可以让阿尔贝看到万帕,因为他被万帕抓过,肯定会认出他来。 “万帕先生,请您暂时呆在我的卧室里吧。”海黛低声建议道。海黛的房间是套间,他们现在坐在小客厅里,客厅的一扇门通向海黛的卧房。 “好的。”万帕想到要进海黛的闺房,脸竟微微地发热了。 作者有话要说:贝尼代托的身世和表现在本文里全部淡化了,我懒,附上身世原文,没看过原著的同学们可以读读哦,其中我改编了不少,和本文有出入哦。下面是管家贝尔图乔和伯爵的一段对话。 “我的故事从什么地方讲起呢,伯爵阁下?”贝尔图乔问道。 “随便你好了,”基督山回答,“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布沙尼神甫可能已告诉过大人了吧。” “是的,说过一点,但那是七八年以前的事了,我都忘记啦。” “那么我可以随意地讲,不必担心大人听了会厌倦” “说吧,贝尔图乔先生,你可以补充晚报的不足。” “事情要从一八一五年开始讲起。” “啊,”基督山说,“一八一五年可不是昨天。” “不,大人,可是这一切我都记得清 清楚楚,就象是昨天刚发生的一样。我曾有一个哥哥,他在皇帝[指拿破仑——译注]手下服务,曾升到了中尉。他那一团全都是科西嘉人。这个哥哥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都是孤儿,那时我五岁,他十八岁。他抚养我长大,把我当作他的儿子般看待,一八一四年,他结了婚。当皇帝从厄尔巴岛回来的时候,我的哥哥立刻就去参了军,在滑铁卢受了轻伤,随军退到了卢瓦尔。” “但这是‘百日’政变的历史,贝尔图乔先生,”伯爵说道,“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事都已记载在史书上了。” “请原谅我,大人,但这些细节都必须讲一下的,而您答应过我肯耐心听的呀。” “说下去吧,我一定信守诺言。” “有一天,我们收到了一封信。我应该先告诉你,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名叫洛格里亚诺的小村子,就在科西嘉海峡的头上。他告诉我们说,军队已经解散了,他要取道经夏托鲁,克莱蒙费朗,蒲伊和尼姆回来,假如我有钱,他叫我托人带到尼姆去留给他,交给一个和我有交往的客栈老板。” “是走私线上的人吗?”基督山问道。 “伯爵阁下,人总得活下去呀。” “当然啦,继续讲吧。” “我深爱我的哥哥,这我已告诉过大人了,我决定不托人带钱去,而是亲自带去给他。我有一千法郎,我留下了五百给我的嫂嫂爱苏泰,就带着其余那五百动身到尼姆去了。这是很容易办到的,因为我自己有一条船,而恰巧有一船货要运出去,一切都对我的计划很有利。但当我们把货装好以后,风向却逆转了,以致于我们四五天都进不了罗纳河。最后,我们终于成功了,就逆流向阿尔驶去。我在比里加答和布揆耳之间下船,取陆路向尼姆走去。” “我们现在快要讲到故事的本身了是吧?” “是的,大人,请原谅我,但是,您一会儿就会知道的,我所讲的话,都是省得不能再省的了。正在这个时候,那次著名的法国南部大屠杀发生了。有两三支流寇,叫什么德太龙,杜希蛮和格拉番的,公开地暗杀人,凡是被他们认为有拿破仑党嫌疑的,都有被杀的危险。您一定也听说过这次大屠杀吧,伯爵阁下?” “隐约听说过,那时候我正在离法国很远的地方。往下说吧。” “我一进尼姆,真可谓一脚踏进了血泊里,因为每走一步我都会遇到几个死尸,而那些杀人的强盗还在到处杀人,掳掠,纵火。 一看到这种到处杀戮和破坏的景象,我吓慌了——不是为我自己(我不过是个老老实实的科西嘉渔夫,没有什么可害怕的,正巧相反,那正是我们走私贩子最有利的时机),而是为了我的哥哥,他是帝国时代的军人,刚从卢瓦尔军队里回来,凭他的制服和他的肩章,就够让人处处担心的了。我赶紧去找客栈老板。我的推测实在太准啦:我的哥哥是前一天傍晚到尼姆的,刚走到他想借宿的那间房子门口,就被人刺死了,我费尽心机地去寻找凶手,但谁都不敢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他们实在是吓坏啦。于是我想起了常常听人说起的法国司法机关,据说它是什么都不怕的,我就去要求见检察官。” “这位检察官的名字叫维尔福?”基督山随随便便地问道。 “是的,大人,他是从马赛来的,曾做过马赛的代理检察官。他因为对王室忠心,所以升了一级,据说他就是最先把拿破仑从厄尔巴岛出走这个消息通知政府的人之一。” “那么,”基督山说道,“你们去见他了?” “‘先生,’我对他说,‘我的哥哥昨天在尼姆街上被人暗杀了,我不知道是谁杀死他的,但查究这件事是您的责任。您是这儿的法院院长,法院应该为它以前不能保护的人复仇。’‘你的哥哥是什么人?’他问道。‘科西嘉步兵大队的一个中尉。’‘那么说,是逆贼手下的一个军人罗?’‘是法国陆军里的一个军人。’‘哦,’他回答说,‘他用剑杀人,就在剑下亡身。’‘您错啦,先生,’我答道,‘他是被匕首刺死的。’‘你要我怎么办?’那个法官问道。‘我已经告诉过您啦,为他报仇。’‘去拿谁来报仇?’‘拿他的凶手呀。’‘我怎么知道谁是凶手呢?’‘吩咐他们去找呀。’‘为什么?你的哥哥和人吵架,是在一场决斗中被杀死的。所有这些老军人都无法无天的,皇帝时代,大家还能容忍他们,但现在可不同啦,因为我们南方人是不喜欢军人或混乱状态的。’“‘先生,’我回答说,‘我来请您干预这件事,不是为我自己,至于我,我痛哭一场,或为他报仇就行了,但我那可怜的哥哥有一个老婆,要是我万一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可怜的人就会饿死的,因为她一向靠我哥哥的薪水生活的。请为她在政府里弄一笔小小的抚恤金吧。’‘每一次革命总是有灾难的,’维尔福先生回答说。‘你的哥哥是这次灾难里的牺牲品。这是天灾,政府对他的家庭是毫无义务的。假如我们从各种复仇法上来判断,逆贼的追随者以前曾处处迫害王党,现在轮到他们当权,你的哥哥在今天多半会被 判处死刑的。这种事情是很自然的,这是报应的定律嘛。’‘什么!’我大声叫道,‘你做法官的也对我这样说?’‘这些科西嘉人简直都疯了,我敢断定,’维尔福先生回答说,‘他们以为他们的老乡还依旧在做皇帝呢。你看错了时代啦,你应该在两个月之前来告诉我的,现在太晚了。赶快走吧,不然我就要用强迫手段了。’我望了他一会儿,想看看要是再向他请求会不会有什么收获,但这个人是石头做的。我走近他,低声说道,‘好吧,既然你把科西嘉人看得这样清楚,你就一定该知道,他们是绝不食言的。你以为杀死我哥哥是件好事,因为他是个拿破仑党,而你是一个保皇党!好吧,我,我也是一个拿破仑党,我现在向你宣布一件事,就是我要杀死你!从我向你宣布为亲人复仇的这个时候起,你就赶紧想法保护你自己吧,因为下一次我再碰见你的时候,你死期就到了!’就在他惊魂未定的时候,我打开门逃了出去。” “啊,啊!”基督山说道,“看你的外表很老实,贝尔图乔先生,想不到你竟会对一位检察官做出这样的事来!他知不知道‘为亲人复仇’这几个可怕的字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得非常清楚,所以从那个时候起,他不带卫队就决不敢外出,总把自己关在家里,并派人到处抓我。幸亏,我躲藏得非常好,他找不到我,于是他心慌了,不敢再住在尼姆了。他要求调职,而他确实也极其神通广大,他调到了凡尔赛。但是,您是知道的,一个科西嘉人既已发誓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是不管路途远近的。所以,他的马车尽管走得快,却从来不曾超过我半天的路程,我步行跟踪着他。最要紧的事情是不但要杀死他,因为这种机会我有过不下一百次了,并且要杀死他而又不被人发觉,至少不被人捉住。我已不再是属于我自己了,因为我得保护自己和想法养活我的嫂嫂。接连三个月,我盯住了维尔福先生,那三个月里,只要他一出门,我就跟着他。终于,我发觉他偷偷摸摸地到欧特伊去了。我就跟着他到了那儿,我看他走进了我们现在的这所房子,只是,他并不从朝街的大门进来,他原是骑马或是乘车来的,但他却把车子或马留在小客栈里,从那扇门进来,您看,就是那边儿的那扇门!” 基督山点了一下头,表示他能在黑暗中看到贝尔图乔所指的那扇门。 “我在凡尔赛既然无事可做,就到欧特伊来竭力探听消息。假如我想偷袭他,最合适的地点显然就是躲在这儿等候他了。这年房子,正如门房告诉大人的,是属于维尔福的岳父圣·梅朗先 生的。圣·梅郎先生住在马赛,所以他用不着这所乡村别墅。据说房子已租给了一个青年寡妇,大家只知道她叫‘男爵夫人’。 “有一天傍晚,我正从墙外向里探望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独自在花园里散步,花园里的情形不论从哪一个窗口都是望得到的,我猜测她是在等维尔福先生。当她走近时,能够辩别出她的面貌了,我便看出她才十**岁,身材高挑,非常漂亮。而由于她穿着一件很松的绸衣,又没有什么东西挡住她的身体,所以我看出她不久就要做母亲了。过了一会儿,小门开了,进来了一个男人,那个青年女人就急忙向他迎上去。他们互相拥抱,亲密地接吻,一同回到了屋子里。这个男人就是维尔福。我当时想,当他回去的时候,尤其是假如他在晚上回去的话,他就会独自在花园里走一大段路的。” “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伯爵问道。 “不知道,大人,”贝尔图乔回答说,“你一会儿就会知道我当时没有时间去打听这件事。” “说下去”。 “那天晚上,”贝尔图乔继续说道,“我本来可以杀死那个检察官的,但我对于地形还不够熟悉。我深恐不能立刻杀死他,要是他一喊,我可就逃不掉了。我把这件事拖到了他下次再来的时候。而为了不使这些逃过我的眼睛,我弄了一个窗子对着街道的房间,以便随时窥视花园里的情形。三天以后,约莫晚上七点钟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仆人骑着马疾驰着离开了房子,踏上了通往塞夫勒去的大道。我推测他是到凡尔赛去的,我没猜错。三个钟头之后,那个人满身灰尘地人回来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十分钟之后,又来了一个男人,是徒步来的,裹着一件披风,他打开了花园的小门,一进去就把门关上了,我赶紧下来,虽然我还没看清维尔福的脸,但从我剧烈的心跳上就可以认出是他。我穿过街道,奔到了墙角上的一个邮筒前面。我以前就是用了这个邮筒的帮助朝花园里窥探的,这一次,只是望望已不能使我满足了,我从口袋里拿出小刀来,自己先试了一下,刀尖的确很锋利,然后就从墙上翻了过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看看那扇门,原来他把钥匙留在了门上,但为小心起见,他把钥匙在锁孔里连转了两次。那么,没问题我可以从这扇门逃出去的。我把地形仔细地观察了一遍。花园是个长方形的,中间有一片光滑的草坪,四角有枝叶茂密的树丛,树丛中夹杂着矮树和花草。要从那扇门走到屋子里或从屋子里走到那扇门,维尔福先生必须经过一处树丛。 62.伯爵府舞会 海黛坐在房间一隅的一张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象一只小鸟躺在窠里一样,她的身边放着那只她刚才抚弄过的乐器。她的慵懒仪态,以及那种东方式环境,让她显得可爱非常。 阿尔贝站在门口,被那种罕见的美迷住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美。海黛曾在万帕的据点看到过阿尔贝,当时他的眼睛是蒙住的,因此他以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因而摆出了最为绅士的姿态向海黛行礼。 伯爵介绍了两人认识,告诉了海黛他们的来意,要她把自己的故事讲给阿尔贝听,但不要说出来马尔塞夫伯爵的名字。海黛十分顺从地答应了伯爵。 伯爵让阿尔贝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海黛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缓缓地讲起了自己四岁那年的悲惨经历以及如何成为奴隶。 阿尔贝一字不漏地听着海黛的讲述,他不知道,此刻在隔壁房间,一位鼎鼎大名的强盗首领也同样被海黛的身世深深地吸引住了。 随着海黛抑扬顿挫的语调,万帕好似也看到了她曾经目睹过的一切,那些火焰与鲜血在他的眼前若隐若现……万帕从不知道海黛竟有如此惨痛的记忆,他以为自己见到她第一面时,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已经够可怜了,可现在他又仿佛见到了一个四岁的女孩儿无助地站在火红的地狱中,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屠杀…… 海黛的脸色苍白,而阿尔贝的脸色也没有比她更好,他被少女口中讲述的历史震撼了。他的父亲就参与了这次战争,可是他从不肯对他讲任何细节。 当海黛讲完她的故事时,已经快要到舞会开始的时间了,伯爵催促阿尔贝道:“子爵,舞会就要开始了,我们让海黛好好休息下吧,可怜的姑娘每次回忆这件事都会伤心半天呢。” “哦,我不该提这种要求,请您相信我,我已经深深地后悔自己的行为了。”阿尔贝说,他站起来,向海黛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万帕在门后,双拳紧握着,已经这样子站了半天了,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满腔的怒火与对海黛的怜爱已经要把他的头冲爆了。听到关门声,他马上冲了出来,跑到海黛面前,半跪在地,抓住她的一只手。 海黛完全被他弄糊涂了,她微张着小嘴眨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都听到了,你的身世。在我的印象里,除了第一次见到你时那因生病而痛苦的样子,而后就从没见你表露出任何的哀愁,我以为你也和其他少女一样,无忧无虑,过着锦衣玉食的 生活。可刚刚,当我听说了那一切后,我才了解到你有多坚强,可以说,你的坚强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位伟大的人物!”万帕仍擎着她的手,向来高傲的他这时竟觉得自己有些自惭形秽,“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强大的保护人,可我仍请求你,今后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谢谢您的谬赞,万帕先生,不过您不是一直在保护我吗,您忘记您都救过我一次啦?”海黛看着目光殷殷的万帕,想到些什么又不敢确定,心内有一种浅浅的软软的悸动呼之欲出。 “那只是一次碰巧,而现在我的决心是发自对您的感情!而且我希望这种保护是永远的!”万帕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海黛,灯光照在他硬朗俊美的脸庞上,展现出一种坚毅沧桑的美。 海黛觉得自己的脸像被一层热雾笼罩了,控制不住的发热,“我想我一定是误会了您的意思,您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让我误解了,您是我的恩人,只要您不嫌弃我,我们就会拥有这份情谊到永远,不是吗?” 万帕凝重的眉毛舒展了,露出明朗的笑容,“不,我希望成为你的爱人,如果你愿意,请现在就答复我;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会像亲人一样地守着你!但我要说,如果你拒绝我是因为你不喜欢一名强盗,我可以改行,我可以为您改变一切,我也会为你取得你想要的一切,你已经是一名公主了,但我还可以让你成为女王!” “最亲爱的万帕先生,您这样使我受宠若惊,”听着万帕热情洋溢的情话,海黛的心快跳出来了,可恋爱这种事,她甚至连想都还没想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我已经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奴隶,恐怕不配得到您如此炽烈的感情……” “别,别现在就拒绝,我不该让您马上答复,”万帕慢慢站起身,他知道此时已经不能由自己一贯冲动的性格来要求对方立即答复,那样说不定就会毁掉仅有的希望了。“你该考虑一下,我能看出你眼里的犹豫。”他笑了,放开海黛的手。 海黛收回手,竟有些恋恋不舍刚刚的温度。 情愫是最容易生长也是最难以保鲜的一种东西,此刻它正在一对青年之间破土而出,一个是真正的公主,一个有着皇帝般的抱负。 ** 楼下的大厅里传出华尔兹和极乐舞的乐曲。这时,花园里有十多个仆人在那儿准备餐点,聚会在草坪上的天幕下举行,那缀满星星的美丽的蓝空已使草坪占了先天优势。花园里挂满了彩色的灯笼,恍如白昼。席面上布满了蜡烛 、鲜花果蔬、各色食物。它们表面上看起来和其它聚会上摆放的差不多,可稍稍仔细看就会发现都是巴黎极难买到的鲜品。 来宾们陆续到场,首先是腾格拉尔一家,他们的马车今天破例启用了那两匹漂亮的灰马。 接下来是维尔福一家,等他们出现时,马西米兰站在一张餐桌旁,装作取食物的样子,他一眼就看到瓦朗蒂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向她行了一个深情的注目礼。瓦朗蒂娜今天穿着白衣服,手中捧着一小束勿忘我,维尔福夫人似乎不愿意她过多和其他人接触,一直让她在自己身边候着,又不理她。 马西米兰眼睁睁地看着瓦朗蒂娜无法抽身来会见自己,正当他焦急万分的时候,他抬起头,正巧瓦朗蒂娜那一对蓝色的大眼睛也在注视着他,那对眼睛里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但她把手里的那一束毋忘我花慢慢地举到她唇边。 马西米兰对这种无声的问候心领神会,他也望着她,把他手帕举到嘴唇上。他们象两尊活的雕像,已佇立大厅两端,默默地互相凝视着,一时忘掉了他们自己,甚至忘掉了世界,但在他们那种大理石似的外表底下,他们的心却在剧烈地狂跳。 伯爵看着这对脉脉不得语的人儿,立即明白了马西米兰今天心神不宁的原因,如果他喜欢上了维尔福的女儿,恐怕可就要把复仇的计划改变一下了! 这时,马尔塞夫伯爵夫妇到场。看到父母来到,阿尔贝急忙迎过去挽着母亲。伯爵与伊林也各自迎向新客人,伯爵引领着马尔塞夫,伊林则与梅塞苔丝寒暄。 他们的话题很快就转到了阿尔贝的婚事上。 “伯爵阁下今天似乎特别的高兴,”伊林问,“听说子爵与腾格拉尔小姐的婚事近了。” “没错,我昨天刚刚和腾格拉尔先生谈过,准备过几天就为他们举办订婚宴。”马尔塞夫喜气洋洋地说。 梅塞苔丝却不满意这门婚事,只淡淡地笑了一下,反倒更显出愁容。 “听说夫人与伯爵有一名出色的养女,她也来舞会了吧?不知道是否有幸得见?”梅塞苔丝问。 阿尔贝刚想说自己见过海黛,想到伯爵不让他说出去,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太喜欢凑热闹,而且不会说法语,从不出席舞会。”伊林说。 马尔塞夫伯爵又把话题拉回了子女的婚事上。 腾格拉尔男爵夫妇凑了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腾格 拉尔夫人今天打扮得珠光宝气,加上她的美貌,显得美艳动人。 “你们来得正好,我们刚刚说到令千金与子爵的婚事,可喜可贺。”基督山对他们说。 “您真是位好人,阁下。在我看来,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姻缘了。”腾格拉尔夫人春光满面地说。 而腾格拉尔先生今天格外的热情,过来之后没多久,就缠着伊林说着肉麻的恭维话和他一贯的高谈阔论,他们一边聊一边在桌中穿梭,伊林知道她的计划奏效了,果然在他们谈了几乎所有话题后,男爵委婉地请求伊林给他讲讲公债涨跌的分析方法。 “当然可以,阁下,您可以在有空的时候来我家,我敢保证,凭你那头脑和经验,不出三次,您就会分析得比我还好了。”伊林说。 “我在投资上面的经验倒确实是比平常人更多些,想必您的父亲和您都很了解。”腾格拉尔倨傲地说,“如果可以,后天下午我就来拜访您如何?” “随时欢迎~不过,今晚就请抛开那些恼人的数据,尽情欢乐吧。” 伊林很快被欧热妮拉走了,后者摆弄着手里的山茶花,和伊林谈起了自己的烦恼。 “夫人,您已经知道了我即将订婚吧?” “是的,我还没恭喜你呢。怎么了,欧热妮,你看起来有点烦恼?” “您应该知道的,我的梦想。” “当一名艺术家?” “是的。可是我知道嫁人之后就不可能了,至少嫁给马尔塞夫子爵之后就不可能再实现我的梦想。我真羡慕您,天下找不出几个比您更幸福的女人了!婚姻与事业兼顾,是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的。” “我是个特例,在背后嘲笑我的人恐怕也不少呢。亲爱的,我想你不用太担心,人是可以改变的,我想你可以试着改变阿尔贝~” “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欧热妮说,“其实我知道他也并不想娶我,所以我干脆找个理由退掉这门婚事算了,可我就是想出理由,父母也不会赞成的。”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为什么你们的父母那么希望你们结合呢?” “主要是两家的父亲极力撮合这门亲事,他们很早就有些交情。唉,这些都不重要,夫人,我想求您帮我想想办法,除了你,没人能帮我了。” “你真的一点打算也没有?”伊林笑着问,“像你这么聪明的姑娘,至少也该有些想法吧。” 欧热妮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凑近伊林,低声说,“您能请伯爵帮我弄两张去意大利的护照吗?” “你想……” “没错!” “护照倒是可以弄到,但如果你要出什么危险,我可不会原谅自己的。”伊林摇头说。 “夫人,您把我想成那种柔弱的女孩了!我向您保证,普通男人能做到的,我也可以!骑术和剑术我都会~” “好吧,我答应帮你问问伯爵。”伊林说,“我怕你找别人的话,会更危险。” “太感谢您啦!”欧热妮欢喜地挽上伊林的胳膊。 她们走到瓦朗蒂娜的身边,伊林笑道:“维尔福小姐好像一支舞也没有跳呢?难道您不喜欢今天的曲子?” 瓦朗蒂娜看了一眼维尔福夫人,她刚刚离开自己一会儿,在不远处和几位夫人闲谈。“我……” “怎么会呢~我看是没有找到中意的舞伴吧?”欧热妮抢着说,“不如我来帮你介绍几位~” “我看那不就有一位现成的吗?”伊林说着冲马西米兰挥手。 瓦朗蒂娜马上红了脸,她奇怪地看着伊林,好像她总能看透自己的想法似的。 这时,一位熟人来和欧热妮打招呼,她便离开了她们身边。 “来吧,维尔福小姐,我把那位青年军官介绍给您~”伊林拉起瓦朗蒂娜的手,同时惊讶道,“天啊,你的手冰凉,这在这个季节可不正常。” “夫人,我也不知道,最近几天,经常这样,手和脸都会忽冷忽热。”瓦朗蒂娜说。 “仔细看看,你的面色也不太好。”伊林认真地查看她的脸,“不如让我的医生帮你看看吧?” “这太麻烦您了,我已经看过医生了,他说也许是有些过敏。” “这可不太像过敏的症状。”伊林拉着她向屋子里走去,“也许你该换个医生看看,相信我。” “那么,谢谢夫人了……”瓦朗蒂娜觉得自己对伊林总有种信赖感,就像马西米兰无端地信任基督山伯爵一样。 63.毒 “中医”在瓦朗蒂娜的眼里是一个全新而神秘的领域,她不知道李医师怎么能仅通过脉象就判断出自己有什么症状,这简直比占卜术更神奇! 伊林坐在一边,作为翻译,把李医师的话细致地解释给瓦朗蒂娜:“你最近可有头部眩晕或是心跳异常?” “有时候有,但只是几秒。”瓦朗蒂娜紧张地看着李医师说。 伊林把她的话用汉语重复了一遍,李医师马上又做出答复。 “有身体无力的感觉吗?”伊林问。 “哦,有时会有这种感觉,一般在下午,我以为是天气闷热的原因……” 李医师把脉之后,又查看了瓦朗蒂娜的指甲与舌苔、眼睑。“她有些中毒的症状,但还很轻。” “中毒?什么毒?”伊林问。 “一种类似砒霜的毒药,这剂量很轻,却不是一次下的,难道有谁拿这姑娘做实验吗?”李医师十分不解,谁会如此狠毒? “绝不是实验那么简单,她就是下毒人的目的。”伊林对瓦朗蒂娜露出“没太大问题”的笑容,怕她知道自己的处境,被这个单纯的姑娘知道,恐怕不毒死也吓死她了。 “夫人,医生说什么了?我得病了吗?”瓦朗蒂娜不解地问。 “她说你有些气血不足。”伊林说。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我再帮你问问。” “谢谢夫人。”瓦朗蒂娜感激地说。 看到瓦朗蒂娜没有担心或者忧虑,李医师对伊林说:“你不准备告诉她真相?” “要看到什么地步了,她现在有生命危险吗?”伊林说。 “没有。但她体内的毒素不是一次形成了,必然是有人长期对她投毒,当毒素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恐怕就……” “会怎么样?” “会让内脏腐烂,让人像死于疾病,但我却可以通过验尸查出来。” “不,”伊林感到非常不舒服,“我不会让你有机会验尸的。你能先把她体内的毒解了吗?” “当然可以。但她的身体现在对于这种毒已有一定的耐药性,如果再次服入同样的毒药,她也不会死。若是我解了毒,投毒的人再下毒,她多半要见阎王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不让她死,又不让投毒的人发现自己的计划败露。” 瓦朗蒂娜看着她们一言一语地谈话,开始担心起自己的病情,在来之前,她是毫无顾虑的,以为大不了就是过敏,可李医师的高明医术让她怀疑自己不是过敏那么简单。 “我可以给她开些保护心肝的药,暂时不让毒性侵入内脏,但维持不了太久。” “就这么办吧。”伊林说完面向瓦朗蒂娜,“李医师说你没有病,只是身体并不在最好的状态,需要调理。恰巧她也是一位营养师,她愿意帮你配一剂适合你的营养药丸。” “那样就好。”瓦朗蒂娜松了口气,对李医师笑笑,“真是太幸运了,遇到您。” “等李医师配好,我会派人送到您府上的。”伊林说,“不过,您的家人不会埋怨我多管闲事吧?希望维尔福先生不要因此责怪我啊。” “啊,绝对不会的。”瓦朗蒂娜保证道,又说自己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家人。“我可以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爸爸工作的事情太多,爷爷又是个病人,我不能让他们分心在我身上。” “好极了,这样便毫无后顾之忧了。”伊林心道。 重新返回舞会上,伊林看到伍德也到场了,与他正谈话的是腾格拉尔,伊林过去与他打招呼,发现两人并不是第一次见面。 “原来两位早就认识。”伊林说道。 “男爵与我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是我在巴黎认识的不多的人中的一位。”伍德已离开腾格拉尔身边,伴着伊林慢慢走着。“没想到您的舞会请来这么多人,愿以为您和伯爵先生都不喜欢热闹呢。” “入乡随俗是我们的习惯。”伊林已走到一棵夹竹桃下,无意地拨弄着树叶。 “能请您跳支舞吗?”沉默了一会儿,伍德突然问。 “我不擅长跳舞,这是我常常感到遗憾的一件事,您就放过我这一次吧~”伊林半真半假地笑道。 伍德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甚至凄凉,自嘲道:“您总是毫不留情地拒绝我,不过这也是我应得的,谁让我天生迟钝,晚了一步呢。” “您说笑了,您非常敏锐,不然当初在佛罗伦萨时怎么能仅凭眼睛认出我呢?” “那是因为……”伍德笑着摇了一下头,最终没有说出最想说的话,“因为您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的,从来都是,请相信我,这么多年,每当我静下心来,闭上眼睛,那双天空般清澈平静的眼睛便会出现。” “谢谢。”伊林用最真诚的语调答谢了 伍德的一份情意。 不远的一张桌边,基督山伯爵一心二用地答复着旁人的话,“嗯,您说的非常正确。” “所以说,您的舞会非常成功,连欧热妮这样别扭的孩子都玩得非常开心呢。”腾格拉尔夫人说,“不过邀请她的人太多了,可怜的阿尔贝竟没和她跳上几曲。” “即使是阿尔贝这样的青年,面对自己的未婚妻也会害羞的。”伯爵说,看到伊林与伍德往回走,他马上收回目光。 “哦?真的是这样吗,夫人?”腾格拉尔夫人特别的爱交际,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面对要共度一生的人,总会有些害羞吧。”梅塞苔丝的心思也不在腾格拉尔夫人的那些话题上。她正把伯爵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从他那些下意识的动作中,捕捉自己最熟悉的蛛丝马迹。 “真希望这两个孩子将来也像伯爵和夫人这样恩爱。您知道吗,您和夫人已经被公认为模范夫妻了。”腾格拉尔夫人接着说。 “哦?我们真的有这种荣幸了吗?”伯爵听到这话似乎非常高兴,他的黑眼睛在夜幕中出奇地明亮。 梅塞苔丝有那么一瞬垂下眼眸,可很快便又恢复神采。“夫人身边的那位先生是谁,看起来很面生。” “是伍德先生,一位英国绅士。”伯爵答道。 “原来如此,伯爵夫人果然交友广泛。”梅塞苔丝答道。 伯爵不置可否地微笑,为她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伍德。 “这么说他还未婚娶?”腾格拉尔夫人问,“难道是要在巴黎寻觅一位称心如意的小姐?” “这我就不知道了。”伯爵答,“据我所知,伍德先生的家产可是相当庞大呢,他的性格就随性了些,拒绝了本该得到的爵位。” “真是可惜。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不喜欢爵位。”子爵夫人说,“拥有一个有名望又富有的家族难道不好么。您说呢,夫人,我可一直都羡慕您呢!” 梅塞苔丝微微红了脸,虽然腾格拉尔夫人的话未必有更深的意思,但却像针一样刺到了她的自尊。 德布雷走了过来,把子爵夫人从他们的身边带走了。只剩下伯爵与梅塞苔丝两人,感受到梅塞苔丝低垂眼眸下的些许不安,伯爵感到有些不太自然。 “像你这样喜欢漫游世界的人,为什么才到巴黎呢?”梅塞苔丝抬眼看着伯爵。 “在我前几十年的生命 里,总是被各种事情所困。而且,对于这座世界最繁华的都市,我总是怀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期待,只希望在各种条件都非常完美的时刻来领略一番。”伯爵的目光平静,连他对面的人也难以看出他话中的情绪。 “您说被各种事情所困,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是一段历练和学习的时期,可以说是我进了一所非常严苛的‘学校’,但在里面学到的东西却比别人在任何学校学的都多。” “哦,竟然有这样的地方,您能告诉我是哪里吗?” “相信我,您不会想去参观的。”伯爵灿烂地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梅塞苔丝觉得有一瞬的恍惚,夜幕好像变成了天蓝色,微风也像夹杂了海腥,她的面前是那个戴着水手帽的青年,正在起航的船上向自己挥手。 “您不舒服吗?我扶您休息一下吧?”伯爵看到她的脸色惨白。 “不,我很好。来杯冷饮就好了,谢谢您。哦,我看到一位老朋友,先失陪了。伯爵阁下。” “您请便。” “你们谈得不错呢~”伊林挽上伯爵的胳膊。 “你不也是吗,伍德先生呢?”伯爵扭头问道。 “他的身价不知道怎么被人知道了,现在被几位夫人围住问长问短。”伊林说。 伯爵轻笑,“咱们真不该帮他,该让万帕发笔小财,而变得不那么富有的伍德先生也许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尴尬了。” “你竟然也说出这种酸溜溜的话~说起来,万帕一直陪着海黛呢吧,看来我要赢了!”伊林拿起两个盛着甜酒的高脚杯,一只递给伯爵,一只放到唇边。 “那强盗窝可不适合有家室的人住。” “那还不简单?总之就看海黛的意思啦。” “我发现马西米兰似乎爱上了维尔福的女儿。”伯爵说,“她本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可现在,我多了难题,不能粉碎马西米兰的梦想……” “很简单,稍微改下就好了。交给我吧!”伊林的脸颊因高兴和酒精的作用微微泛出红润的光泽。 伯爵不禁想立即将她拥入怀里,好好地温存一番,“该死的浪费时间的舞会,下次我可不要办了!” 伊林不解地看着突然暴躁的伯爵,现在才凌晨,舞会可是要持续到清晨的,这就急上了? 舞会结束后的几天,伯爵发现万帕去找海黛的次 数增多了,难道真如伊林所料?为什么每对情侣的发展都不在自己的预料呢?马西米兰如此,海黛也如此。不过别人自由他们的选择,已经美满地拥有了最心爱的夫人的伯爵才不在意那些。 据李医师说,伊林腹部的肿块已经消失了,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有很大的几率受孕。本不敢抱希望的两人,再次看到了光明,这种喜悦让伯爵虔诚地感谢上帝,家庭的幸福让他被复仇侵蚀的心灵不断地得到救赎,甚至让他可怜起那些仇人。那些贪婪恶毒的人不停伤害他人,却不知道自己早已一脚踏进了地狱。 伊林把万帕当做自己的免费打手兼用刑顾问,而对方则心甘情愿地听候她的差遣。“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呀。万帕为了得到美人,竟也甘愿做这些小事。”伊林想。 伊林与万帕来到那间关押着西蒙的乡下小别墅。看守的大汉被屏退,有万帕在,足矣。 西蒙被关在这里很多天,伤了的手好了烂,烂了好,已经变成一滩烂肉,他有气无力地躺在一张木床上,看到进来人,吓得直往墙壁上缩。看到人高马大专横跋扈的他竟然也有今天,伊林竟莫名的心满意足。 “求求你们……放了我……”西蒙慌慌张张地来回看他们,黄眼珠还在令人生厌地乱转。 “这句话是从哪里学来的?西蒙先生?哦,我忘记了,你根本不用学,想必你这一辈子没少听到别人说这句话吧?”伊林问。 西蒙抖了一下,死命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们抓错人了!我向来老老实实,从没坑害过人那!我以前曾当过警察,还抓过不少违法乱纪的人呐!” “这么说,您还是一位尽职尽责的人了?” “是的!是的!” “那你又是为什么不当警察了呢?”伊林问,“难道不是因为玩忽职守?” “我……只是犯了点小错……谁能不犯错呢……” “可犯错也要分是主观还是无意,是伤害自己还是伤害别人呢。”伊林逼近他,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如果你能想起来,我们在哪里见过,也许我会考虑放了你呢~” 64.巴黎新闻 西蒙想了一会儿,拼命地回忆何时见过眼前的女人,可终是没想起来,于是战战兢兢地说,“我只是个小人物,怎么能认识您呢……” 他的烂手发出难闻的气味,伊林厌恶地后退一步,“你的手受伤了?这里的条件看来不太好啊。” “是啊……我已经伤成这样了,夫人!求求你让他们放我出去吧!”西蒙马上祈求道,像是要博得怜悯般,语气是无限的卑微。 “还是没想起我吗?看来你害过的人一定不少,不然怎么会如此健忘?你可知道因为你,有多少无辜的人被关进阴暗潮湿的牢里?相比之下,这里算是天堂了吧?” “我从没害过人,我抓的都是罪犯呀,我向上帝发誓……求求您,您看我的手,再这样下去不死也要没半条命了,求你们放我出去吧。” “别提你的手了!”伊林怒斥道,她狠狠地盯着西蒙,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一个年轻的姑娘因为你而丧了命!而另一个人,因为你而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相比之下,一只手又算得了什么!” 西蒙震惊地瞪大眼睛,全身的血液都要缩回心脏,他知道自己结下了不少仇人,虽然不知道伊林指的是谁,但她的愤怒已经足够使他惊恐万分。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再辩解也是徒劳的。 “你可记得一八二五年,马赛的教堂里,那个被你按在地上的姑娘?” 这下子西蒙的眼珠快要凸出来了,伊林的话让他想起来了那早已忘记的一幕。他终于把面前的女人想了起来,他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是你……” 伊林冷哼了一声,用冷得足以使人血液冻结的声音低声在他的面前说:“是我,又不是我,那个差点被你侮辱的女孩已经死了,而我是来替她报仇的!” “不……别杀我……”西蒙两眼充血,脸上的肌肉抽搐,像是看到了死神降临,“我那天鬼迷心窍……我看你慌慌张张的,我以为你就是犯人……” “我说了,那不是我。” “不是你……是她……她慌慌张张的,看到我就想跑,我晕了头,我以为她是犯人的同伙……”西蒙语无伦次,“……是她自己撞了头……可她没死!我没害死她啊……你这不是好端端的……” “你只是‘以为’是吗,哈。后来呢,后来你因为莫须有的‘以为’就把她押走了,让她坐了牢,差点死在里面!” “不……她的刑不是我判的,是检察官,是贝 特朗判的!”西蒙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这些话留着和那位检察官说去吧,你们可以在地狱里叙旧了。”伊林回头看向站在门口、一直一言不发的万帕,“万帕先生,我一直觉得对于那些犯下罪的人,该以牙还牙,比如他打别人一拳,就该被打回一拳,他杀了一个人,就该赔一条命。但是那种害死几条命的人,让他死一次明显不公平,你可知道有什么刑罚,能让这种人得到该有的惩罚?” “我知道很多种方法可以做到,不过,夫人,我觉得不该把这么残忍的事情说给您听。”万帕答,“但是,如果您要我亲手做,我会很乐意的。” “据我的调查,这位西蒙先生可不只害过我刚刚说的人,可以配得上那种刑罚吧?就请您代劳吧。”伊林说完,走出了房间,没再看缩在墙边的西蒙一眼。 西蒙已经快陷入瘫软状态了,等待万帕走近,他突然使出最后的力气,用他的肩膀冲撞向万帕,可还没等他碰到万帕的衣服,整个人已经被万帕踢飞在一边。 屋里传来的惨叫没有在伊林身上起到任何作用,她平静地登上马车,吩咐回府。 维尔福先生最近因一件家庭小事而头疼,这是少有的现象,因为对于家庭的事情,他也像办案一样,讲究有条不紊。伊皮奈男爵夫人表示了愿与维尔福家结亲的愿望,这对于瓦朗蒂娜来说是一桩不错的婚事,因为弗兰士这个青年无论家庭还是自身条件,都算不错。但是,一件不为人知的秘密却困扰着维尔福,因为弗兰士的父亲就死在自己的父亲老诺瓦蒂埃手上。 弗兰士的父亲伊皮奈男爵当初作为卧底潜入了诺瓦蒂埃的党派内部。在他的身份暴露后,一天夜里,诺瓦蒂埃把伊皮奈暗杀,这件事的内情除了诺瓦蒂埃和维尔福,很少有人知道。 维尔福先生虽然有些担心,但想到诺瓦蒂埃已经全身瘫痪,应该不会出来破坏这门婚事了,也就慢慢地放下心来,就等着弗兰士回国,与女儿正式订婚。 “检察官大人。”一名下属敲门进入,把一份文件放到检察官的面前。 维尔福戴上眼镜,用即为严肃的态度查看文件,“什么?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哪个报纸胡编的故事吗?” “不,这是真的,是今天的新闻。” “罗吉·万帕,一个著名的强盗?哼,既然著名,为什么我连听都没听过?”维尔福拿着文件说。 “听说他在罗马很有名。” “难道我们现在是在罗马吗!” “不是。但他真的来了巴黎!还杀死一个人!这件事一上报纸,就传遍了巴黎。” “在巴黎是不允许有强盗存在的。他杀了人,就只是杀人犯,我可不听信什么传奇新闻。那么,这个人还没有被抓住?” “还没有。” “他杀的是谁?既然没被抓住,为什么知道是他干的?” “死者面目模糊,已经辨认不出来了。他在死者身上留下了字条,承认是自己干的。” “仅凭一张字条?”维尔福说,“依我看,这是有人在混淆视听!” “不只是这件事,强盗确实在巴黎郊外出现了,有好几位证人了。” “我是不会允许巴黎出现这种历史的倒退的!”维尔福厉声道,“如果他落在我的手里,我会重重地审判他,让他为自己的放肆付出代价!” 而此刻万帕正坐在伯爵的客厅里,悠闲地喝茶。 “再过不久,维尔福先生就会急得跳脚了。”伊林说。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就是牺牲万帕先生的名声了。”伯爵说。 “我的名声?我觉得没有牺牲什么啊,倒是越来越响了呢,连巴黎人都知道我了。”万帕不在乎地说。 “我指的是接下来的事。”伯爵说。 “那个啊,没有关系,反正很快就会澄清的。”万帕说,“不过请你们答应我,先不要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海黛。” “好吧,要是她生气我们可不负责哦~”伊林笑着说。 “一切由我担当。”万帕笑道,海黛一直没有明确地回应他的感情,他希望通过这次机会,让她正视自己。 腾格拉尔学了伊林交给他的k线分析方法后,在公债交易上大赚了几笔,欣喜异常,因此特别登门道谢。 伊林心里虽然烦他,却维持着表面的热情招待着他。腾格拉尔因为和伊林熟悉了些,说的话也逐渐多了起来,旁敲侧击地打听起她和斯图尔特家的联系,伊林冷淡地答了几句,他自知犯了忌讳,又讪讪地说了几句话便要走。 “既然您有事,我就不勉强您留下吃晚饭了,不得不说这太遗憾了。”伊林送他到门口。 就在这时,仆人禀告有客人求见。 “您看,我走得多是时候,夫人。”腾格拉尔男爵说着戴上帽子告辞。 伊林看了仆人递上来的名片,“是弗兰士。哦,他回来了……请客人进来吧。” “夫人!”弗兰士站在门口,对伊林微笑。 “哦,弗兰士先生,您回巴黎啦~”伊林请他进来。“不巧,伯爵有事出去了,不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回来。” “是的,夫人,我刚回家安顿好就来拜访您了。”弗兰士走进屋,一边参观房间,一边说。 “您这次回来得很早,比您告诉我们的时间早了许多呢。” “这次是家母叫我回来的,原因嘛,您大概也能猜到了。” “听说了一些,相信我,瓦朗蒂娜是个不错的女孩。”伊林说。 “是的,”弗兰士不好意思地笑,“但我和她还不太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不过你们可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了。”伊林说。 伊林请他坐下,仆人马上奉上茶。 “夫人,很高兴您在巴黎过得愉快。” “您认为我还会为过去烦恼吗?” “不,您和伯爵先生的气度都不是可以用平常的标准估量的。” “谢谢您。” “伯爵阁下!”弗兰士立即起身,热情地伸手与伯爵握手。 “您来了,真是个惊喜。”伯爵微微笑道,他的礼仪总是恰到好处,既不过分亲密也没有丝毫冷淡怠慢。 “我一直惦记着参观您在巴黎的新家呢,果然如我所料,这里简直可以媲美凡尔赛宫了。” “请您一定要留下来吃晚餐。” “谢谢您,伯爵阁下。”弗兰士把伯爵走后意大利发生的新闻说了说,又谈了谈自己对未来婚事的看法,末了问道:“我一回巴黎就听说个新闻,罗吉·万帕在这里出现了?请您一定要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据说是真的。”伯爵答道。 “难道您也不太肯定吗?我以为他来巴黎一定会联系您呢。”弗兰士问道,他觉得基督山伯爵肯定是知道内情的。 “我们只是朋友,之间没有任何约定要告诉彼此行踪啊。”伯爵说。 “那倒是。”弗兰士说,“不过他为什么会杀人,这好像不像他的作风。” “我想那人应该是罪有应得。万帕不会乱杀人就是了。” “如果出现的是万帕先生的真人,那么巴黎 将有一场大风波了!” “连您都这么认为吗?” “当然,看人们紧张和兴奋的态度就知道了,听说大部分警力都被用于捉拿万帕了,不过我倒希望他们抓不到他。” 伯爵微笑,不作评论。的确,万帕的出现会让人们兴奋一阵子,但很快就会有更多的劲爆消息纷涌而至,到时候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弗兰士拜访过后不到一周,维尔福家发生一件不幸的事情。瓦朗蒂娜的外公去世了,她的外婆因此受了刺激,非常希望外孙女尽快把婚事办了,好让她安心。这件事马上传入了马西米兰的耳朵里,他不安地来到果园,像是心有灵犀。瓦朗蒂娜也在那里等着他,她怀着无比的悲伤向他倾诉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莫雷尔竭力掩饰自己的激动情绪,“他们打算什么时候为你办婚事?” “父亲希望尽快举行订婚仪式,不过他最近忙着抓那个强盗,应该不会太快。而且维尔福夫人并不积极。你知道,我继承了母亲的遗产,现在外婆又把她的遗嘱写上了我的名字,这样我就会有很多钱,可爱德华什么都没有,因此维尔福夫人巴不得我嫁不出去,那样我就不会把钱财带走了。虽说几天内不会订婚,但没有实质的阻挠出现的话……” “您真的想把一切告诉他吗?我始终不放心,如果他告诉了我父亲,我们大概就再也见不到了。”瓦朗蒂娜问。 “可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倾诉了。而且我总觉得伯爵会帮我的。”马西米兰说。 “不如,让我去问问伯爵夫人吧?这种事,总是女人的经验多些。” “也好,亲爱的瓦朗蒂娜。” 65.复仇的权利 每一次与基督山伯爵的见面,都让梅塞苔丝更加认定对方就是爱德蒙·唐太斯!二十年前,她以为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可在他出现在自己家的那一刻起,她便认出了他,从那之后,震惊与羞愧每天伴随着她,从没有消失过。随着越来越多关于伯爵的话题传入她的耳朵,她越来越不安,不明白他不露声色地接近那些曾经的熟人,到底怀着怎么样目的?伯爵在舞会上的一番话让她苦苦思索了好久。她能感觉到他一定经历了许多苦难,他的眼中偶尔会流露出痛苦与仇恨,虽然只有一瞬,但她都能捕捉到。她知道他不再是曾经那个自己认识的唐太斯,现在的他令她害怕,她不知道是什么使他变成了这样,但直觉告诉她这些可能与那些曾经的熟人有关。 要说伯爵是怀着复仇的目的而来,梅塞苔丝唯一能想到的仇人就是维尔福,他审判了唐太斯,难道他这次来巴黎就是找维尔福报仇吗?但他不只与维尔福一家走得近,还与腾格拉尔、甚至自己家都联系紧密,最可疑的是他对谁都那么友好,周围所有的人没有不喜欢的他的,看看自己的儿子阿尔贝就知道了。 想到阿尔贝,梅塞苔丝微微叹气,他还是头一次不听自己的劝告,总是与伯爵太过亲近。如果爱德蒙恨自己嫁给了马尔塞夫,也是有可能的,那样他应该不会喜欢阿尔贝的,仅凭这点推测,就足够让她担心了。 每当看到伯爵与夫人生活幸福的样子,梅塞苔丝都百感交集,既为曾经的爱人高兴又有着隐隐的伤感与遗憾。独自一人坐在房间时,她不只一次地想象着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分离,现在生活在一起的样子。可每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之后,她都会觉得对不起儿子与丈夫,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不该再有这样虚妄的念头。 “妈妈。”阿尔贝轻轻打开房门,“您又一个人坐在这里,您最近好像总是有心事,您不是一直什么都和我说吗,现在能和我说说吗?” “亲爱的阿尔贝,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只是天气太热,想静静而已。”梅塞苔丝摸摸儿子光洁的发丝,对他笑道。 “我真怕您这样下去会闷出病来。”阿尔贝担忧地说,“我看您在上次的舞会上似乎还开心些,我想到我们家很久都没热闹过了,不如也举办一次舞会吧。” 梅塞苔丝沉吟了一会儿,“的确是呢,就按你的意思来吧。” “真好,您也愿意,那么我这就派人去准备!”阿尔贝说,他还担心母亲会不愿意,她这么快就答应让他很振奋,至少说明 她还是没有陷入某种悲观的疾病里。 “既然苦苦思索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不如试试直接问伯爵。”梅塞苔丝暗想。 ******** 夏季是举办舞会的好时光,马尔塞夫家的舞会吸引了许多宾客,这主要归功于女主人的魅力。 伊林与伯爵从马车上下来,她挽着伯爵的胳膊,走进马尔塞夫家。上次来这里时,他们是阿尔贝的客人,这次则是伯爵夫妇的客人了。 他们在无数好奇的眼光的注视之下,一面和熟人打招呼,一面向马尔塞夫夫妇走过去,马尔塞夫夫人正站在摆着几只花瓶的壁炉架子前面,已经从一面与门相对的镜子里看见他们。她带着一个开朗的微笑转过身来,“欢迎,伯爵阁下,夫人。” 互相行礼过后,大家一时无言。伯爵便离开了梅塞苔丝身边,只留下伊林陪她。 伯爵踱步到一边,只见阿尔贝笑着伸出双臂冲自己奔过来,可他只肯伸出手,与对方握了握。阿尔贝尴尬地握了手,与伯爵谈起来。 您见过我母亲了吗?”阿尔贝问。 “见过了,”伯爵回答,“但我还没有见过令尊。” “瞧,他就在那面,正在和那群社会名流谈论政治呢。” “是吗?”基督山说,“那些先生都是社会名流,我倒没有想到。他们是哪一类方面的?您知道社会名流也有各种各样的。” “首先,是一位学者,就是那位瘦高个儿,他在罗马附近发现一种蜥蜴,那种蜥蜴的脊椎骨比普通的多一节,他立刻把他的发现在科学院提出。对那件事一直有人持异议,但他取得了胜利。那节脊椎骨在学术界引起了轰动了,而那位先生,他本来只是荣誉军团的一个骑士,就此晋封为军官。” “哦,”基督山说,“据我看,这个十字章是该给的,我想,要是他再找到一节脊椎骨的话,他们就会封他做司令官了吧?” “极有可能。”阿尔贝说。"那个穿蓝底绣绿花礼服的人是谁?他怎么竟想出穿这样一件怪衣服?” “噢,那件衣服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是法兰西共和国的象征。共和政府委托大画家大卫给法兰西科学院院士设计的一种制服。” “他的特殊才能是什么?” “他的才能?我相信他能够用小针戳兔子的头,他能让母鸡吃茜草,他能够用鲸须挑出狗的脊髓。” “为了这些成绩,他成为科学院的院士了吗?” “不,是法兰西学院的院士。” “很有趣,子爵。”基督山微笑着说,“现在请您帮我一个忙,可不可以?” “什么事?” “别介绍我认识这几位先生,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思,请您为我挡驾。” “愿意效劳。”阿尔贝大笑。 这时,伯爵觉得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他转过身来,原来是腾格拉尔。 “啊!是您,男爵!” “您为什么要称呼我男爵呢?”腾格拉尔说,“您知道我对于我的头衔并不重视。我不象您,子爵,您很看重爵位是不是?” “当然罗,”阿尔贝回答,“我要是没有了头衔,就一无所有了,而您,既使放弃男爵的头衔,却依旧不失为百万富翁。听说您最近在公债上又大赚了几笔!” 腾格拉尔摸摸胸前的缎带,高傲地答道:“没错,这多亏了基督山伯爵夫人。”他向基督山微微欠身。 “这和伯爵夫人有什么关系?”阿尔贝问,“难道您买公债的灵感来源于伯爵夫人?” “可以这么说。”腾格拉尔高深地一笑,他觉得自己的身价又高了许多,未来说不定能成为千万富翁,于是对于阿尔贝这个未来女婿已不那么待见了。他本就不屑于马尔塞夫伯爵的虚假出身,现在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另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腾格拉尔小姐今天没来吗?”基督山伯爵问道。 “嗯,她有些不太舒服。”腾格拉尔不太愉快地说。其实是欧热妮不想出席,说是舞会无聊透顶,还不如在家里练琴。 阿尔贝离开伯爵去和他的母亲说话,腾格拉尔也去和伊林谈公债交易的事情,暂时只剩下基督山独自一个。这时候,大厅里非常热。仆人托着摆满冷饮品的茶盘在人群里穿梭往来。 基督山不时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但当仆人把盘子端到他面前来的时候,他却退后一步,不吃解热的东西。梅塞苔丝一直观察着基督山,她看到他什么都没有吃过,甚至还注意到了他往后退的动作。 “阿尔贝,”她问道,“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事,母亲?” “我们曾请伯爵来赴宴,他从来没有接受过。” “是的,但他在我那儿吃过午饭,真的,那次他还是初次在巴黎社交界露面呢 。” “但你的家并不是马尔塞夫先生的家,”梅塞苔丝喃喃说,“他今天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伯爵的饮食是很节制的。” 梅塞苔丝抑郁地微笑了一下。“你过去,等下一次托盘送来的时候,务必请他吃些东西。” “为什么,母亲?” “听我的话,阿尔贝。” 梅塞苔丝看到阿尔贝想劝伯爵吃些东西,但他却坚决地拒绝了。 她离开大厅。透过那些垂下素馨花和女萎草的窗口,可以看到点缀着各色灯笼的花园和摆列在帐幕底下的宴席。跳舞的,玩牌的,谈话的所有的客人都发出了欢快的喊声。过了一会儿,梅塞苔丝重新出现,她走向基督山,“伯爵,您看起来有些热,为什么不去走走?花园里的微风十分清凉。” 伯爵看了看她,他把他的胳膊递给梅塞苔丝。她挽起他的胳膊,或者说得确切些,只是用她那只纤细的小手轻轻触着它,一同走下台阶。 马尔塞夫夫人由基督山陪着,来到枝叶交错形成的拱廓。 两旁都是菩提树,这条路是通到一间温室去的。 “大厅里太热了,是不是,伯爵?”她问。 “是的,夫人,您想得真周到,把门和百叶窗都打开了。”当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伯爵感到她的手在颤抖。 “您瞧,那里是一间温室。”梅塞苔丝突然说。 伯爵看了看梅塞苔丝,她只是默默地向前走,于是基督山也不开口了,只随着她走进了那间结满了美丽的果子的温室里。这时虽是七月里,但却依旧在靠工人控制温度来代替太阳热量来使果子成熟。伯爵夫人放开基督山的手臂,摘下一串紫葡萄。“瞧,伯爵,”她微笑着说,那种微笑那么凄然。 “瞧,我知道我们的法国葡萄没法和你们西西里或塞浦路斯的相比,但您大概可以原谅我们北方的阳光不足吧!” 伯爵鞠了一躬,往后退了一步。 “您拒绝吗?”梅塞苔丝的声音发颤。 “请原谅我,夫人,”基督山答道,“但我是从来不吃紫葡萄的。” 葡萄从梅塞苔丝的手里落到地上,她叹了一口气。邻近架梯上垂着一只桃子,她走过去,摘下那只果子。“那么,吃了这只桃子吧。” “什么,又拒绝!”她的声音凄婉,似乎在竭力抑制哭泣。那只桃子, 象葡萄一样,也落到地上。 “伯爵,”梅塞苔丝用悲哀恳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说,“东方有一种风俗,不在仇人家吃东西,否则就会失去复仇的权利。但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基督山,两手痉挛地抓住他的胳膊,“我们是朋友,是不是?” 伯爵的脸苍白如雪,“我们为什么不是朋友呢?” 这个答复与梅塞苔丝所希望的回答相差太远,她转过身去,发出一声听来象呻吟似的叹息。“谢谢您,您旅行到过很远的地方,是否也受过很深的痛苦?” “是的,夫人。”基督山回答。 “但您现在已经很快乐了,不是吗?” “当然,”伯爵答道。 “您目前的快乐是否已软化了您的心呢?” “我目前的快乐相等于我过去的痛苦。”伯爵说。 “真是铁石心肠。”她轻声说。 基督山毫不动情,好象这种责备并不是说他似的。 “母亲!”阿尔贝叫道。伊林正挽着他的胳膊,两人站在温室门口。 “阿尔贝。”梅塞苔丝抬头,“你来了。” “我带伯爵夫人参观温室。”阿尔贝说着走到母亲面前。 伊林走到伯爵的身边,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像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伯爵像是从一场梦中惊醒一样,对她微微颔首,“伯爵夫人刚向我展示了她温室里栽培的这些美丽果子。” “我看到了,亲爱的。非常漂亮的温室,很多可爱的果子。伯爵夫人真是有生活情趣。” 梅塞苔丝笑了笑。 “家母确实很喜欢这个温室,有时还亲自来享受一下采摘的乐趣呢。”阿尔贝说。 “所以我一直敬佩伯爵夫人,您的高尚情操实在可作为楷模效仿。”伊林笑道。 “不敢当,我只是用以打发下无聊的时间罢了。”梅塞苔丝微笑道。 “妈妈,腾格拉尔夫人刚刚还找您呢。”阿尔贝说。他倒不急着让母亲去和腾格拉尔夫人交谈,无非是谈论婚事。 “那么,你陪我去找她吧。亲爱的阿尔贝。”梅塞苔丝毫不犹豫地说。 “好的,妈妈。伯爵,夫人,你们请随意。”阿尔贝带着母亲离开。 那对母子走后,伊林转身正对伯爵,看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还心疼吗?和她在一起 ?” “不……”伯爵的目光移出她的视线。 “如果你替她难过,不如就放过马尔塞夫吧?”伊林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口。 “不,”伯爵坚定地说,“他不只是我的仇人,还有海黛,我们也答应替她报仇的。” “我只是怕你会难过。到时候,马尔塞夫夫人也会受牵连的。”伊林说。她不想替梅塞苔丝着想,更不想放过马尔塞夫,只是怕将来伯爵因此伤神难过,哪怕只是一点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伯爵的话就像一块寒冰,掷地有声。 看着他坚毅的脸,伊林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站在烈日下,流着泪,发誓为父亲报仇的爱德蒙。她挽起他的手,用自己微温的手去温热对方冰凉的手掌,两个掌心相贴,微温便化作炽热。 ** 瓦朗蒂娜知道在马尔塞夫家的舞会上会遇到马西米兰与弗兰士,这两人同时出现必定会让她痛苦万分。但她还是来了,只是为了和伊林见面,为了寻找自己唯一的一线希望。“哦,上帝,请您宽恕我,如果伯爵夫人也不能帮我的话,我只能选择那条令家人伤心的路了……”她心里祈祷着,找了好久,终于看到伯爵与夫人从后院出来,她马上过去,伊林会神地和她走到一旁人少的地方。 “夫人,谢谢您的药,我现在身体感觉好多了。”瓦朗蒂娜说。 “那就好,这样我也放下心啦。”伊林笑着说。 “夫人,有件事,请您一定要帮帮我……”瓦朗蒂娜握紧手里的折扇,犹犹豫豫地说。" “什么事?亲爱的?”伊林亲切地问道,对于瓦朗蒂娜的心事,她已猜出七八分。 “这件事说出来真难为情,可我没有别的人可以倾诉了,请您听了之后一定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我答应你。” “莫雷尔先生,您知道吧?”瓦朗蒂娜说出这个名字时,羞红了脸,她还是第一次和人谈起他。 “你指马西米兰吗?当然,他和伯爵非常要好呢。” “哎,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但我都和您说了吧!我在一次舞会上遇到了莫雷尔先生,我们……一见钟情了……可我的家里一定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我甚至连说都不敢说。现在父亲突然要我和伊皮奈先生订婚,我知道自己是无法接受这门婚事的。我实在想不出好办法了,夫人,您说我该怎么办?” 瓦朗蒂娜一口气说出来,脸已经红透了。 “您还没试怎么就知道家里不同意呢,你该早些试探的呀,瓦朗蒂娜。”伊林说。 “您说的对,我太消极了。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如果没有伊皮奈先生的话,也许还有希望。可是从各方面讲,伊皮奈先生在我家人的心目中,肯定比莫雷尔先生更加合适……唉,都是我的软弱!” “我明白了。”伊林说,“现在把你们的感情说出来恐怕也于事无补了,只会更加激怒你的父亲,会让你提前订婚。这件事,我作为外人,也没法帮你啊。” “夫人,难道我真的要选择背叛家人的那条路吗?”瓦朗蒂娜抓住她的胳膊,这会儿,她的心里只想到了私奔。 “不,瓦朗蒂娜,你别忘了,你还有爷爷呢,他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伊林开导道。 “哦,我知道,我亲爱的爷爷,他肯定会理解我的。可是他只是个无法行动的老人,又如何支援我呢?” “和他说说吧,你爷爷一定会有办法的,你要相信他。除了他,我想没人能改变你父亲的决定了。” “真的可能吗?”瓦朗蒂娜不太相信地说,“您说的对,可我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别灰心,越快越好,不要等到真的订婚后再悔改,那样对伊皮奈先生也不公平。更不要做什么傻事,至少你还可以相信马西米兰,他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伊林提醒道。 “您提醒的对。”瓦朗蒂娜激动地说,“我今晚就和爷爷说!” 66.逮捕 基督山伯爵站在一张桌边,他的对面是马西米兰,马西米兰几次想把自己的苦恼告诉对方,可是想到瓦朗蒂娜的嘱咐又把话咽了下去。伯爵看到不远处的马尔塞夫主动走到腾格拉尔旁边,谈起了什么,腾格拉尔还是那副高傲的姿态,马尔塞夫看起来有些不快却又隐忍着没有发作。 伯爵心想:“在腾格拉尔面前,马尔塞夫就好像还是当年那个鲁莽的渔夫。现在是马尔塞夫在乞求腾格拉尔,让我来做些什么,让他们互换个位置,这一定很有趣。” 伯爵走近了他们,听到马尔塞夫正提到订婚宴的事情,而腾格拉尔态度不明确,只是敷敷衍衍地说着话。马尔塞夫也发觉了对方的冷淡,有些恼怒地走开了。 “噢!”基督山走到腾格拉尔身边,说,“我是不是该恭喜您了,令爱与马尔塞夫先生的订婚宴,相信很快就要举办了吧?阿尔贝是个不错的青年,一定会使小姐很幸福,而且他迟早都会有作为——他父亲的地位很不错。” “哼!”腾格拉尔说,“这正是我在意的。我指的是他父亲的过去,我知道他的出身。” “但一个父亲过去的生活影响不了他的儿子。” “那倒是真的。” “难道您不满意这门婚事了吗?在我来巴黎以前,我已听说你们两家都很希望结成这门亲事啊。” “那只是马尔塞夫伯爵一厢情愿的想法,我看阿尔贝根本不在乎呢。我为什么不为女儿另选个更好的人家。” “难道您考虑毁约吗?”基督山假装诧异地说。 腾格拉尔大笑起来,“那种事情可是天天都有的,即使发生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没错,”基督山说,“‘契约’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比如,最近,法波银行的大股东法郎克和波尔曼,最近就宣告破产了。” “真的吗?”腾格拉尔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不会有错,我是今天早上才得到的消息,我有一百万存在他们银行,但及时得到警告,在一个月以前就提出来了。” “啊,我的上帝!”腾格拉尔喊道,“他们开了一张五十万法郎的汇票给我!” “您可得小心一点,他们的签字只剩百分之五的信用了。” “是的,但太迟啦,”腾格拉尔说,“我看到签字的票据就照付了。” “哦,男爵阁下,我想以您的实力,并不 需要太担心。” “但愿。”腾格拉尔每损失一分钱都会心如刀割,对于他来说,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但他安慰自己说还好,手里的公债很快就能大赚一笔,弥补上损失。 基督山借故离开了这位银行家,腾格拉尔眼睛转了几圈之后便走到了马尔塞夫的旁边,这次完全没有了刚刚的冷淡,笑得比大波斯菊还灿烂。 维尔福先生没有来,维尔福夫人对瓦朗蒂娜的婚事本就不情愿,因此只象征性地劝她和弗兰士跳了两支舞便不再管她。 为了避免尴尬,弗兰士一边跳舞一边问道:“维尔福先生的工作一直都很繁忙吧?” “哦,是的。又正巧赶上强盗事件,您知道吧?”瓦朗蒂娜低垂着目光说,她觉得马西米兰的目光这会儿正烧得她背上火辣辣的。 “罗吉·万帕吗?我还见过他呢。”弗兰士说。 “哦?对了,您一直在意大利留学。”瓦朗蒂娜说,“他什么样?是像故事中说的那种大盗,凶狠而残暴吗?” “不,我想如果您见到他本人一定会大大的感到意外,他既年轻又英俊,如果不是在强盗窝里见到他,我会以为他是一位学者,或者是艺术家,甚至是王侯。总之,他看起来让人琢磨不透。” “您这么一说,我倒好奇起来了。”瓦朗蒂娜对弗兰士的话产生了兴趣。 马西米兰在远处,装着不经意地,偶尔看过来一眼,每当看到瓦朗蒂娜轻轻弯起嘴角对弗兰士微笑,他的心都会抽动一下。好在瓦朗蒂娜一跳完舞后便匆匆离开了弗兰士,否则马西米兰手里的杯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你比我幸运,亲爱的男爵。”阿尔贝拍了拍弗兰士的背,眼睛指向瓦朗蒂娜,“她看起来温柔可爱,又刚刚继承了一笔遗产。” “说实话,我对这些并不在意,只是完成母亲的心愿而已。阿尔贝,听说马尔塞夫伯爵刚刚和腾格拉尔男爵把您的婚事定了?”弗兰士说。 “是啊,我本以为腾格拉尔先生对这件事不在乎了呢。”阿尔贝说,“他今天见到我的时候可是没有一点高兴的表示,好像我欠了他钱一样。” “哈哈,什么时候举行婚宴?” “五天后。”阿尔贝说,想到结婚后每天都要被欧热妮的琴声和歌声包围,他痛苦地皱了皱眉。 伊林离开了和她谈话的几位夫人,她们一直拉着她谈最新款皮包的话题,直到伊林耐心地 给她们解释了所有想知道的问题,才心满意足地放她走。伊林一眼便看到人群后面的伯爵,在她眼里,就好像除了他的身影其他一切都是半透明的一样。她不知道伯爵是不是也如此,但每次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他都仿佛感应到了一样,马上抬起头以温和的目光回应。 “你把银行破产的消息告诉腾格拉尔了?他一直笑得像哭一样。”伊林走到伯爵身边,挽起他的胳膊。 “是的。”伯爵回答。 “据我所知,他大部分的钱都投在公债上了,如果这时候有人去他的银行取大笔的款,恐怕就会周转不开了。”伊林说。 “明天一早,公债还没开始交易时,就会有五六个人去他的银行提大笔的款项。”伯爵优雅地对向他打招呼的人回了个礼,接着对伊林说,“他如果想要保存信誉支付这些款子,只有一条路,就是拖延付款时间,立即卖掉公债。而公债一开始交易,他买的那支就会跌停。” “几天后,他就会赔得老本都没了。一个银行家没了信誉,还剩下什么?”伊林笑,想到不能亲历现场看到腾格拉尔气得半死的表情,很是遗憾。“到时候马尔塞夫还肯和他结亲吗。” 伯爵勾起嘴角,“本来就丑陋的嘴脸,终于要卸下掩饰了。” “至少欧热妮不会受她父亲的牵连了。我已经给了她要的那两张护照,估计她今晚听到订婚的消息之后,很快就会离开。”伊林接着说。为了让腾格拉尔载这次跟头,她可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做铺垫。 强盗的出现让巴黎警方丢尽了颜面,在郊外连续发生了几起绑架事件,一时间许多贵族都不敢出城入城。 “谁能告诉我他究竟是为什么跑到这里撒野?难道罗马还不够他的胃口吗?”维尔福把报纸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听说已经发现了强盗的据点,大概很快就能把他捉住了。”下属说。 “他们一共多少人?”维尔福问。 “那些被绑架的人都被蒙住眼睛,堵住耳朵,没人知道强盗们具体的情况。” “可恨!”维尔福说,“我听说基督山伯爵与那强盗头有些交情,这是真的吗?” “是的,马尔塞夫子爵在罗马被万帕绑架,就是基督山伯爵救下的,连赎金都没交。” 维尔福皱眉,“关于基督山伯爵的资料查得怎么样?” “警务部的报告说,基督山伯爵本名叫做柴 康。基督山是一个地名,是一座岩礁的名字。” “他的身世呢?” “一个有钱的马耳他造船商的儿子。” “造船商的儿子可以这么有钱了?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他不是靠卖船发家。据说他在希腊当过兵,纳瓦里诺战役结束后,他向国王奥图要求那个区域的开矿权,国王就给了他。他因此成了巨富。但那种财产是不稳定的,一旦银矿枯竭,他的好运也就到头了。” “还有呢?” “没了。” 维尔福吸了口气,压住怒火。这份报告没一点提到他和强盗是什么关系。基督山伯爵救过他的妻儿,他不好意思亲自出面去询问伯爵万帕的事情,但又不甘心失去线索。 就在维尔福终于下了决心准备去问伯爵的时候,警察总监送来消息,万帕已经被抓到了! 这条消息被刊登在第二天的早报上,全巴黎都在谈论这个新闻。据说警察们派出一个诱饵,强盗中计了,在郊外一个树林里被生擒。 “‘等待他的将是最公正严明的审讯,我们会让他明白,在巴黎,我们讲究的是法律!’维尔福检查官说。”伊林一边喝咖啡,一边念报纸,“罗吉·万帕如我们从罗马人口中听到的传言一样,相当的年轻……” 突然,餐厅的门被推开,海黛拿着报纸跑了进来,“夫人,您看到报纸上说的了吗?万帕先生怎么会被抓起来,昨天他还来看过我呢!” “恐怕正如报纸所说的。”伊林难过地摇头。 “不!上帝啊!夫人,求你们救救他!伯爵一定会救他的,是吗?”海黛充满希望地问。 “我会想办法的,可是,你知道,我在巴黎并没有什么根基。”伯爵说,“你为什么这么激动?要知道,他选择了这份营生就注定了可能有这种后果。” “天啊,大人,这真的是您吗?”海黛瞪大她的眼睛,看着伯爵,“您说这话的意思好像是您已不抱希望能拯救万帕先生了!” “我会尽力想办法的。”伯爵安慰她道。 海黛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她魂不附体一般地晃回了自己的房间,再次读了一遍手中的报纸,每读一个字,就觉得心里更加地凉一分,想到万帕可能受到的极刑,她快要窒息了。 “我们这样对她是不是太狠了些?”伊林已回到房间,担心海黛会受不了打击。 “我想她能抗得住。”伯爵说,“不然将来怎么能当压寨夫人。” “哎,我可怜的孩子,身为公主,竟然要当强盗的妻子了……”伊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联想到铁扇公主。 伯爵笑着摇头,“现在说这个,你不是一直在撮合他们的么。” “他们在一起可不是我促成的,我只是能看透本质,再起到个媒介的作用。”伊林说,“不像某个人,想撮合哪对儿都不成功~” “好吧,我承认这方面不如你。反正,我和你是一对,这个不变就够了。”伯爵把伊林从椅子上轻轻拉起来,拥进怀里。他的脸贴着她的发际,感受着这份真实的幸福,每次拥抱她,那种感觉都不变,是心灵在轻轻震颤。 “你想变我也不拦着~”伊林调皮地笑道,“反正我比你年轻,不愁找不到新欢啊~” 伯爵紧紧地锁着眉头,拥着伊林的手臂不觉地收紧了。 伊林伸出手指,轻轻柔柔地抚平他的眉间,“爱德蒙……”她最喜欢这样轻轻唤他的名字,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的外貌如何改变,在她的面前,他都只是那个自己深爱的人。 伯爵弯起唇角,舒展出一个最柔和的笑容,眼里透着满满的爱意,“那么我请求您,现在就允许我证明一下,我和您一样年轻,夫人~” “我——不——准——”伊林轻盈地后退一步,做好跑路的准备。 “哦?你说什么?”伯爵装着听不清,同时已经迅速地伸手将她打横抱起,“那我就要当一回强盗啦!” 伊林的惊讶瞬间变为大笑,伯爵竟抱着她转了几圈,像一个青涩的少年第一次抱起自己仰慕的女子般。浓浓的爱意通过他强壮坚实的臂膀、爽朗清澈的笑声、清朗明亮的双眸传递给怀里的至爱。 “好啦好啦!快放我下来~”伊林笑着叫道,“轻一点,我要和你说件事~” “遵命,我的夫人~”伯爵将伊林轻轻放到柔软的床上,一双黑眼睛熠熠生辉,“快说吧,这一定是件有趣的事!” “不,不是有趣的事。”伊林用胳膊撑起半边身子,低着头,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一般,伯爵的心一紧。 她突然扬起头,脸上是忍得很辛苦的笑意,“是高兴的事!我好像怀孕了!” 伯爵愣住了,继而紧紧地抓住她的双肩,“上帝啊,这是真的吗?为什么才告诉我!” “我想 确认之后再告诉你的……”伊林嘿嘿笑着,“谁知道你刚刚那么粗鲁,竟然拿人家像陀螺一样转。” “我错了,哈哈,不,我看我做得很对!”伯爵惊喜异常,“你怎么知道的?” “李医师给我诊脉,说是有了。可是我算算还没到一个月,我……想确定了……再告诉你的……” “噢!我太幸福了!我们是最幸福的人啦!”伯爵兴奋地抓着伊林的手,又想到什么似的,把手轻轻地放上了她的腹部,宽阔的手掌竟因喜悦而微微地颤抖。 伊林看着伯爵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不再发出平时那样深沉冷峻的光芒,而是和自己的一样,已被无尽的单纯的充满亲情的快乐所浸润了。 67.文件 瓦朗蒂娜从舞会回家后的第二天,握着双手走进了老诺瓦蒂埃的房间,用极其庄严的口吻将自己不愿接受这份婚约的想法和她与马西米兰的恋情告诉了爷爷。 老人吃了一惊,当听到弗兰士·伊皮奈名字的时候,愤怒更是多于惊讶。 瓦朗蒂娜讶异于祖父的反应,“爷爷,在这个家里,只有您最爱我,您愿意帮助我吗?” 老人眨了一下眼睛,表示肯定。 “但那婚约呢?您能帮我使它不被签订吗?” “是的。”诺瓦蒂埃表示。 “噢,天啊,谢谢您!那么……您是否也愿意支持我与马西米兰先生在一起呢?” 老人没眨眼睛,只是淡定地看着瓦朗蒂娜,好像在说:“那要看情况。” 虽然如此,瓦朗蒂娜已经很感激了。她又询问他要做些什么,很快就弄清楚,爷爷要和自己的父亲说话。她飞快地跑下楼去找维尔福。 维尔福父子向来意见不合,虽然他们之间很少交流,但维尔福也和瓦朗蒂娜一样,懂得如何同父亲说话。他走进房中,拿起屋里的字典,开始艰难的对话。瓦朗蒂娜在外面忐忑地等着。 维尔福出来之后脸色铁青,“是你把婚约的消息告诉给他的?” “我……”瓦朗蒂娜害怕极了。 “你可知道你的爷爷正要阻挠你们的婚事,他已经老糊涂了!” 看到父亲还不知晓马西米兰的事情,瓦朗蒂娜松了口气,却又十分伤心父亲的话。 维尔福先生没有听从父亲的意思,仍旧坚持自己的主张,并在当晚就邀请了弗兰士来到家中与他商谈订婚细节。全球华人的自由讨论天地 这下子,瓦朗蒂娜万念俱灰,老诺瓦蒂埃对儿子很是失望,同时也对保护孙女这件事充满自信,他一直用爱怜的目光安慰孙女,告诉她不要丧气。 “爷爷,我爱马西米兰,而且只愿意属于他,要是强迫我嫁给另外一个人,我情愿毁灭我自己。”瓦朗蒂娜说出最后的宣言。 老人示意她不要担心。 “您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 老人眨眼。 瓦朗蒂娜又费了一小会儿时间,弄懂了爷爷的意思,他要亲自找弗兰士谈谈。瓦朗蒂娜不明白爷爷要如何和弗兰士交流,但还是照做了。 诺瓦蒂埃要仆人帮他换上了正式的黑衣服, 坐在圈椅里接见了弗兰士。房间里还有维尔福、瓦朗蒂娜和一名老仆人。 维尔福对瓦朗蒂娜耳语说,“我不许你翻译你爷爷的意思。” 瓦朗蒂娜没有说什么,急着想办法。 维尔福走到父亲面前说:“父亲,您要求见伊皮奈先生,现在他本人就在这里,我相信您是急于见一下未来的孙女婿,我也相信在这次拜见以后,您会理解这是一桩多么合适的婚姻。” 诺瓦蒂埃没有理会维尔福,他用他的眼睛给了仆人一个示意,这名老仆人已经服侍他许多年,马上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他打开抽屉,在一个按钮上按动了一下,抽屉的假底脱落了下来,原来抽屉里竟有暗格。维尔福与瓦朗蒂娜同时张大眼睛,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您要的是这样东西吗,老爷?”仆人问。他从暗格里拿出一卷用黑线缠着的文件。 “是的。”老人眨一下眼睛。 “让我把这些文件交给弗兰士·伊皮奈先生吗?” “是的。” “您想让他把它念出来吗?”瓦朗蒂娜问,她很好奇文件是什么。 “是的。” “男爵阁下,家祖父希望您把这卷文件念一遍。”瓦朗蒂娜说,她不知道爷爷有什么打算,但似乎是有希望了。 弗兰士撕开封套,念道:“摘自一八一五年二月五日,圣·杰克司街拿破仑党俱乐部会议录。”他顿了一顿。“一八一五年二月五日!这是家父被害的日子!” 维尔福脸色刷地白了,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弗兰士又说:“家父正是在离开这个俱乐部以后才失踪的。”他继续念道:“署名证人炮兵中校路易士·杰克·波尔贝、陆军准将艾蒂安·杜香比及森林水利部长克劳特·李卡波声明……” 这份文件竟然记载着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它完整地记叙了伊皮奈将军的死亡过程。弗兰士读着读着停下来,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父亲死时的详细情形是一个谜,现在这个做儿子的念出来,使屋子的气氛压抑而沉重。 “……击到第三剑时,他又跌倒了。他们以为他又是象一次那样滑倒的。证人们见到他倒下不动,就走过去想扶他起来,但去抱他身体的那一位证人觉得他的手上粘到一种温热潮湿的东西——那是血……”弗兰士读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几乎听不清楚他念了些什么,“主席将剑插进他的手杖,转身走下 石级;一道血迹顺着他的脚步滴到白雪上。他刚走上石级顶,忽然听到河水里发出一阵沉重的浅水声,那是扔将军的尸体所发出来的声音,证人们验实他确已死亡,就把他抛入河中。所以,将军是在一场高尚的决斗中被杀死而不是被冷箭所暗杀。为证明这一点,我们签署这宗文件,以明真相……” 弗兰士读完这宗可怕的文件,擦去了眼泪,抬头对老人说道:“阁下,这卷文件上的证人都是很有名望的人士,既然您对于这些情况知道得这么详细,请告诉我那个俱乐部的主席的名字,我起码也应该知道杀死我可怜父亲的到底是谁。” 瓦朗蒂娜往后倒退了几步,她已经料到爷爷的答案。 “算了吧,男爵!”维尔福叫道,“家父也不知道这个主席究竟何人。” “我以最后的一点勇气读到底,就是希望可以知道是谁杀死我父亲的!阁下!看在上帝面上,让我知道吧!”弗兰士喊道。 “是的。”诺瓦蒂埃眨眼回答,他看了一眼桌子上那本字典。 “哦,您肯告诉我!”弗兰士急忙拿过字典,把字母一个接一个背下去,一直背到m。背到那个字母,老人示意说:“是的。” “m,”弗兰士说。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移,最后,指到“我”那个字。 “是的。”老人示意说。 “你?”弗兰士喊道,“你,诺瓦蒂埃先生?是你把我父亲杀死的?” “是的。”诺瓦蒂埃用威严的目光盯住那个青年答道。 弗兰士倒在一张椅子上。 维尔福打开门跑了出去,那一刻,他竟恨不得熄灭老人那躯体内那仅存的一点生命之光。 瓦朗蒂娜闭上双眼祷告。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却是以让另一个无辜者伤心的方式,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不过她也明白了为什么爷爷会坚持帮助自己,如果她嫁给弗兰士,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开始怀疑维尔福知道这件事,但这如果是真的就太可怕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清过父亲一样。 在腾格拉尔男爵引以自豪的那间华丽的镀金客厅里,约莫在早晨十点钟的时候,欧热妮走了进来。 “欧热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腾格拉尔问道,“什么事这么重要,还特意叫我来这里?” “您问我为什么请您来谈话,”欧热妮说话时不慌不忙,神态和语气里带着自恃。“我可以用一句话 来答复您,阁下,我不愿意跟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结婚。” 腾格拉尔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欧热妮依旧很平静地说:“您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现在才来表示反对。我一直以来的安静和消极并不是因为我故意要等到现在来让您为难,而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学习服从。” “结果怎么样?”腾格拉尔问。 “嗯,阁下,”欧热妮继续说,“我发觉,虽然我作了种种努力,但要我作更进一步的服从是不可能的。” ,“不幸的孩子!”腾格拉尔嘟囔着说。 “不幸!”欧热妮答道,“阁下,您说是不幸吗?决不是的,正巧相反,我很幸福。我问您,我现在还缺少什么?人家都说我长得很美,我也颇有一点智慧,并且还相当敏感。我很富有,因为您是法国第一流的富翁,我是您的独生女儿。阁下,您为什么要说我是不幸的呢?” 腾格拉尔看到他女儿那种笑容满面,几乎到了狂妄的语气,一声叹息,“你所说的一切都对,只有一样事情是不对的,因为我已经破产了!” “啊!”欧热妮只是小小地吃惊了一下,“这倒是最不能影响到我的一点。” 腾格拉尔气的脸色发青,但那种气愤却不是因为女儿的反叛,而是利益驱使,“那么,小姐,你决心加速我的破产吗?” “我加快您的破产?” “听着,你与阿尔贝订婚之后,我就可以立即得到马尔塞夫家的礼金,这笔钱可以让我在公债交易上撑过几天,只要等到它再涨起来,我也许可以摆脱危机。” “这么说您把我抵押换钱了?” “如果你愿意这么说的话。不过,等我的状况好转后,你愿意毁约的话也随你便。” “那么,我只要答应订婚就可以了?” “没错。” “好的,我答应您。”欧热妮果断地站起身。 五分钟以后,钢琴声和歌声响了起来。腾格拉尔松了口气,让马车准备好,他要去见一位雅各布银行派来的办事员。 “你能想到吗,我的父亲把我换了一份嫁妆。”一曲结束的间歇,欧热妮对罗茜小姐说。 “哦,亲爱的,这样的情况下,你不得不和子爵订婚是吗?”罗茜听到这个消息时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不,我的父亲,已经磨没了 我最后的孝心。”欧热妮拉住同伴的手,“基督山伯爵已经帮我弄了一份护照,我们这就去意大利,去迎接那些最著名的剧院中的鲜花与掌声吧。” 罗茜本已陷入失望,听了她的话,她回握住她的手,“哦,那一定会非常非常幸福,欧热妮!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欧热妮重重地点头。 另一边,腾格拉尔来到银行,接待了雅各布·曼弗里银行的办事员,对方给了他一封信。 “阁下。”办事员说,“鉴于你们银行最近出现的状况,希望您能够按时偿还信上所列的那些款项。” 腾格拉尔没有了平时的那种高傲劲儿,“贵银行和我们的合作一直愉快,每次都愿意通融的,这次难道不可以宽限两天吗?” “对不起,我只是来传达行长的意思的。” 腾格拉尔把读完的信放到桌面上,好像信上有剧毒一样,碰都不想碰。“好吧,离期限还有几天,我会在规定的时间内付款。” “好的。我会在期限日再次登门。”办事员说完离开了。 腾格拉尔把信狠狠地撕碎,连同桌子上的东西一起推到了地上,“全都赶到一起!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他恶毒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场坏运气是从哪开始的呢?” 他不再办公,马上坐马车又回到了家,跑进了腾格拉尔夫人的房间。 德布雷正躺在一张大睡椅上,戏弄一只小狗,腾格拉尔夫人穿着一件色彩艳丽、宽松肥大的睡衣坐在他旁边,此刻,她带着惊愕的神情望着突然闯进来的丈夫。 “午安,夫人!德布雷先生!” 男爵夫人没想到他竟敢擅自闯进自己的房间,正想发怒。 “请原谅,”腾格拉尔说,“德布雷先生,我有些话想和自己的妻子说。” 德布雷怔住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腾格拉尔如此坚决,象是今天一定要展现他一家之主的尊严似的。男爵夫人也感到很惊奇,并用目光警告他,这种目光本来对她丈夫很起作用的,但这次却毫无效果。 德布雷和男爵夫人对望了一眼,他们的对手毕竟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德布雷只好起身告辞,行了个礼,就向外走去,慌忙中竟撞到了门框上。 腾格拉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伸手逗弄了一下那只哈叭狗,那只小东西刚刚还对德布雷摇头晃脑,现在却要咬腾格拉尔,他生气地抓住它的后颈把它扔 到了一边。小狗嗥叫了一声,蜷缩到椅垫后面,被这种不寻常的待遇吓呆了。 “天那,阁下,”男爵夫人说,“你进步了!往常你只是粗鲁,今天简直是残忍!” “那是因为我今天的脾气比往常坏。”腾格拉尔回答。 爱米娜极端轻蔑地望着他,“你脾气很坏跟我有什么关系?” “夫人,”腾格拉尔答道,“因为听了你愚蠢的建议,我马上就要破产了!” “请你说明白点儿,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懂得非常清楚,”腾格拉尔说,“假如你非要说不懂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在西班牙公债上损失了三百万法郎。” “原来是这样,”男爵夫人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说道,“难道你认为这个损失应该由我来负责?” “难道不是吗?是你提的建议,让我去学那套可恶的理论!以前,听从你的建议,我每次赚钱都分你一份儿,这次你也该来弥补我的损失!” 男爵夫人厉声说道,“你不要总跟我提“钱”。这个字我在我父母家里或在我前夫家里可从来没听到过。” “哼,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一分钱都不值。” “真不要脸!”男爵夫人气急了。“你真是庸俗极了。” 腾格拉尔耸了耸肩。“你也没好到哪去,你自以为能言善辩,坚信你瞒过了我。可是,在过去这十六年间,你的一举一动、你的过失,没有一次曾逃过我的眼睛。你的那些‘亲密朋友’,从维尔福先生到德布雷先生,没有哪一个不曾在我面前发抖!” 爱米娜本来还能克制住自己,但一听到提及维尔福的名字,她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前夫奈刚尼先生,在离开你九个月之后,发觉你怀了六个月的身孕,当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一位检察官,同他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时,就忧愤地死去了。但我不同,我能够容忍这种事,是因为我的生命属于我的金钱。你或你的德布雷先生能够提供消息使我赚钱时,我可以默许你做你想做的,但现在,除非你能赔偿我的损失,否则,别想我再容忍你的行为!” 腾格拉尔夫人以为她与维尔福私通的事情没人能知道!听了这番话,她陷入半昏迷的状态,等到恢复过来的时候,腾格拉尔已经走了,她只觉得自己象是做了一场恶梦。 腾格拉尔去求见基督山伯爵夫人, 结果被拒之门外,“夫人不在。”巴浦斯汀说。 “那么,什么时候能见到夫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您可以留下名片,我会禀告夫人的。” “好吧,请你把这封请柬送给夫人。”腾格拉尔说,“另外,请你转达一下,我希望能尽快见她一面。” “好的,阁下,我会转达的。” 送走腾格拉尔,巴浦斯汀来到楼上,将信封交给伊林,“腾格拉尔先生还说,希望尽快见您一面。” “知道了,巴浦斯汀。”伊林拆开信封,对伯爵说,“是订婚宴的请柬,邀请我们去。” “哦,我也收到了马尔塞夫伯爵递来的请柬。”伯爵说。 “这场宴席一定别开生面,”伊林说,“真可惜,我想欧热妮大概等不到它举办了。这样也好,否则她将收到更多的负面影响——那些来自马尔塞夫家的影响。” 68.婚宴 腾格拉尔隔天再次去求见伊林,又吃了个闭门羹,狡猾的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可是女儿的订婚宴和银行的各种事务赶到一起,使他无暇顾及太多。 很快,到了阿尔贝与欧热妮举办订婚宴的那天。 晚上七点左右,马尔塞夫家各个房间灯火辉煌,大客厅和走廊里,还有楼下的另外三间客厅里都站满了宾客。 阿尔贝穿着一件合身的黑色礼服,打扮得文雅高尚。在距他不远的地方,马尔塞夫夫人正在与客人们闲谈。 人群拥来拥去,喧哗笑闹。随时可以听到一位金融巨头、军界要员或文学名士的姓名,每当那时,人群里便会随着那个姓名的喊声发出一阵轻微的骚动,这些名字大多只得到了摸视的一瞥或轻蔑的一笑。当大时钟机械的钟锤敲打了八下的时候,司仪报出了基督山伯爵的名字时,象触了电一样,全场的人都把他们的视线转向了门口。基督山伯爵穿着黑衣服,唯一的装饰是一条极其 精致的金链,挂在他白背心上让人难以觉察。伊林穿着白色礼服,只在发髻上插了一朵小巧的蓝宝石发饰。他们首先看到坐在客厅一端的马尔塞夫夫人,和站在她身边的马尔塞夫伯爵,就向他们走过去道贺。 寒暄一番后,伯爵问道:“怎么没见到腾格拉尔男爵呢?我们的女主角也没有出现啊。” “他们应该就快到了,也许是有什么事情稍稍耽搁了。”马尔塞夫伯爵说,他看起来比平时要容光焕发,表情也不那么拘谨了。 “姑娘们总是重视这种日子的,一定是在打扮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伊林笑着说。 “您说的很有道理。”马尔塞夫说。 这时,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腾格拉尔正在走过来,不知道是因为走得太快还是太紧张,他的额头冒出了汗,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伯爵拉着伊林隐入到人群中,静静地看着这场好戏。 显然腾格拉尔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但因为今天他也算是主角之一,所以他的行动越是低调越引起了人们的兴趣。他走到了马尔塞夫夫妇面前,周围已快被大家包围得水泄不通。 腾格拉尔头上的汗流得更多了,低头在马尔塞夫伯爵耳边说道:“伯爵阁下,非常抱歉,恐怕今天的宴席要取消了。” “取消?您在说什么!”马尔塞夫伯爵叫道,他的声音马上落入了旁边那些好奇的耳朵中。 梅塞苔丝预感 不妙,马上拉了一下马尔塞夫伯爵的衣袖,马尔塞夫自觉失态,闭上了嘴。 “您能解释一下吗?”梅塞苔丝低声问。 “欧热妮不见了……”腾格拉尔抹了一把汗,“恐怕没法履行婚约了。” 这时阿尔贝已经挤了过来,正好听到腾格拉尔的话,脸顿时变白了。 虽然他们的声音很低,但周围的人已经从几人脸上的表情,把事故猜出了一两分,流言马上就传开了。 因为腾格拉尔平时为人刻薄,又总是带着一副暴发户的傲态,早已被人们反感。这次大家终于找到了爆发点,从婚约的失败开始谈论起,逐渐变成了讨伐他财大气粗的口水大会。而少数嫉妒这场订婚的小姐太太们则纷纷谈论起自己是多么不看好这场婚礼。 没人试图接近或者安慰腾格拉尔,他即将破产的谣言不知道怎么也被人揭发了出来,很快他就成了众矢之的。一些夫人们开始安慰马尔塞夫夫人,说没有订婚成功是不幸中的万幸! 梅塞苔丝理智地应付着客人们,客气地通知大家今天的订婚仪式因故无法举行,但宴会依旧,大家仍可以自由地进餐和娱乐。这非常符合客人们的心意,因为今晚的事情已足够满足他们了!有新闻、有食物,这简直比真的举行了仪式更令人兴奋。因为大多数人并不是为交情而来,只是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事物而已。一位院士曾说:上流社会的宴会等于是名花的汇集,它会吸引轻浮的蝴蝶、饥饿的贪婪的蜜蜂和嗡嗡营营的雄蜂。 伊林想到了自己在斯图尔特家经历的那次舞会,这些所谓上流人的嘴脸似乎从没改变过,都以幸灾乐祸为乐! 伯爵走到阿尔贝身边,询问道:“您怎么了,难道是真的中止了婚约吗?” “没错,伯爵阁下,您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向您隐瞒,事实是:腾格拉尔小姐失踪了。”阿尔贝沮丧地说。 “这对你难道不是个好消息吗,你不是一直反对这门婚事吗?”伯爵问。 “我虽然反对,可是以这种形式结束,实在太丢脸了!”阿尔贝说,“我在怀疑是不是腾格拉尔先生在戏弄我们!” “哦,我想他不至于的,得了,阿尔贝,这役什么大不了,凭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娶上一名更好的小姐,到时没人会记得今天的事!” “谢谢您,伯爵,您真是个好人!”阿尔贝感激地给了伯爵一个拥抱。 伯爵浑身僵硬,皱 了一下眉毛,像是十分痛苦。梅塞苔丝没有忽略掉他的表情,这让她感到惊恐,母亲的直觉提醒她,再也不能任由他接近自己的儿子了! 欧热妮已在前往布鲁塞尔的路上,她将沿莱茵河到达斯特拉斯堡,横穿瑞士,经圣·哥塔进入意大利。 欧热妮穿着一件非常合身的男式上装,打着领结,扣着背心,穿着皮靴和裤子。她那一头令所有小姐们都羡慕的浓密黑发已被她剪短,短短的刘海遮住前额,黑檀木一样漆黑的的眼睛里,没有一点遗憾的表情。 罗茜小姐紧挨着她坐着,怀里揣着伯爵给她们弄来的护照与介绍信,凭着信,她们可以在意大利任何一间著名的剧院获得一份职业。 “你这副样子真迷人!人家会认为你带着我私奔呢。”罗茜说。 “哦,真的!那他们就说对了!”欧热妮故意用暗哑的嗓音说道,她女扮男装的样子的确可以以假乱真。 两个年轻姑娘怀着一腔对艺术与自由的向往,走上了属于她们的路。 而腾格拉尔夫人自从那天被男爵打击之后就对任何事都提不起热情。当天晚上,当她得知女儿逃婚后,先是自怨自艾了一小会儿,接着,她便意识到再不能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于是趁腾格拉尔去马尔塞夫家的时候,果断地收拾行李,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钞和值钱的首饰,戴着面纱,秘密地住进了一间旅馆里。 腾格拉尔从宴会上灰溜溜地离开,回到了家,发现妻子也不见了。他气的跑进了书房,当看到空荡荡的保险柜时大吼了一声,“哦!你这个贱女人!婊子!”他发疯一样地举起手边的一张椅子,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在他的暴力下,一本厚厚的书从桌子上飞了出去,打倒了一只大烛台,烛火碰到窗纱,马上燃起了火焰。 腾格拉尔马上脱下上衣去扑那火焰,火焰本该很容易被扑灭,可惜他引以为自豪的书房四壁都是那种金光闪闪的装饰材料,极易燃烧,火苗被衣服带到上面,蹭地窜起了更多的火焰。腾格拉尔越是用力扑打,火焰烧得越旺,他的头发、手上的汗毛一下子就被烤焦了,糊糊巴巴地抽成了一团团。 眼看没有希望扑灭火焰,他逃出了书房,浓烟惊动了仆人们,整栋房子一时哀嚎四起,喊叫声、哭闹声、狗叫声夹杂着,人们急于四处逃窜,没一个去救火的,火势越来越大,熊熊火光照亮了整条街道,一时间宛如白昼。 这个夜晚,对于维尔福家来说,同样是不幸的。瓦朗蒂 娜的外祖母圣·梅朗夫人去世了,她为了瓦朗蒂娜订婚的事情赶来,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这是最近继圣·梅朗侯爵的去世之后,维尔福家迎来的第二场丧事。 维尔福家笼罩在一种惨淡的气氛下,瓦朗蒂娜尤其伤心。只有一个人私下里高兴万分,那便是维尔福夫人。圣·梅朗侯爵是国王路易十八和查理王十世最忠实的大臣之一,他的遗产相当丰厚,现在都被瓦朗蒂娜继承了,而她的婚事也告吹了,只要再来一步,那些钱就都可以留在维尔福家了。 维尔福夫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怀里抱着儿子,眼睛里满是贪婪和一种极端的母爱。 花园里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维尔福,他的身边是阿夫里尼医生。 “这是上帝在惩罚我的宅子啊!多可怕的碎死啊!真象一个晴天霹雳!”维尔福感叹。 “维尔福先生,”医生说,“在那场不幸后面,也许还有一场更大的不幸。” 维尔福倒退了一步,“您想说什么?还有什么不幸?” “我有一个可怕的秘密要告诉您,”医生说。“我们坐下谈吧。” 维尔福坐到了长椅里。医生站在他的面前,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说吧,医生!我听着呢,”维尔福说,“我已经准备接受打击了!” “圣·梅朗夫人的年龄当然是很老了,但她一向都很健康。” “她是愁的,”维尔福说,“因为侯爵的死,她受了打击!” “那不是忧愁的结果,”医生说,“圣·梅朗夫人死前的症状接连发作了三次,每次间隔几分钟,一次比一次厉害。她痉挛,嘴巴歪扭,颜色发紫。在那发病的三刻钟里,我仔细观察着圣·梅朗夫人的痉挛抽搐、最后致死的症候,我知道她是被毒药毒死的,而且还能够说出那种杀死她的毒药的名称。” “阁下!”维尔福紧紧抓住医生的手。“这是不可能的!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求求您,我亲爱的医生,您或许是错了。” “我亲爱的朋友,”阿夫里尼先生说,“事实摆在那儿,我的良心要我大声告诉您:您得调查这件事。” “调查谁?怎么调查?调查什么?” “如果这件事情是因疏忽而起的,注意您的仆人。如果是仇恨造成的,注意您的仇敌。” “作为一名公正的检查官,我的仇敌多极了!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他们无疑会高兴得跳起 来,医生,原谅我这些世俗的念头!医生,这件事我发誓会调查的,请您暂时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现吧!” “我亲爱的维尔福先生,”医生答道,“救人是医生最重要的责任。我要考虑的就是活着的人。让我们把这个可怕的秘密埋在我们心的最深处吧。当您找到那个嫌疑犯的时候,您就算是尽了法官的本分!” “谢谢您,医生,我从来没有有过比您更好的朋友。”维尔福象是深怕阿夫里尼医生会收回他的诺言,急忙送走了他。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话已经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耳朵里。马西米兰就站在他经常和瓦朗蒂娜秘密约会的那扇门后,把他们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上帝!真是太可怕了。”他心想,“魔鬼已经进入了这栋宅子,可怜的瓦朗蒂娜的生命是否也会受到威胁?” 他焦急地等待着瓦朗蒂娜的出现了,他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幸,也许今晚不会再出现可他一点也不打算离开,下定决心就这样等她一整夜。 二楼一扇窗子里发出微弱的光,窗帘上映出一个姑娘淡淡的影子。马西米兰等到很晚,终于忍受不住煎熬,从躲藏的地方跳出来,冒着被人看到的危险,冒着吓坏瓦朗蒂娜的危险,三步两步跨过那片被月光染成白色的花圃,穿过房子前面的那排桔子树,跑到台阶前面,推开那扇毫无抗拒的门。 他越过前厅,走上楼梯,他意气激扬,即使维尔福先生出现,他也不怕,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遇到他,就上去向他承认一切。他看见一扇门微微开着,他可以从门缝里听到哭泣的声音。他推开门走进去.在房间里,是一张床,上面的人体轮廓上盖着白床单。瓦朗蒂娜跪在床边,浑身颤抖地啜泣着.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喊她。 瓦朗蒂娜没有表示出惊奇的神色,因为她实在太伤心了,已经没法再出现其他情绪。“我的朋友,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瓦朗蒂娜,”马西米兰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始终不见你,我很担心,就翻过墙头,从花园里进来……” “你都知道了?我家里的不幸。”瓦朗蒂娜问道。 马西米兰打了一个寒颤,医生和维尔福先生的谈话又都涌上他的心头,“我都知道了。听着,瓦朗蒂娜,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这也是我冒险来找你的原因," “我怎么了?”瓦朗蒂娜问。 “我听到你们的医生说, 圣·梅朗夫人是中毒而死。” “不,不可能!谁会害一位和蔼的老人?” “嘘,不要让人听到,那会让你也陷入危险!”马西米兰跑上去,抓住瓦朗蒂娜的手,“不管事实如何,请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也许死神已经在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这时,关门的声音传来,走廊里响起清晰的脚步声。 “那是我的父亲,他从外面回来了。”瓦朗蒂娜说,她听到维尔福先生又把花园门锁上,回到楼上. “现在,你已经出不去了。”瓦朗蒂娜说,“前门和花园门都关了。” 马西米兰摇头,“不要紧,我留下来陪你,只要你是安全的,我宁愿被维尔福先生抓起来。 “哦,亲爱的马西米兰。”她注视着他真诚的目光,作出大胆的决定,“跟我来,你可以躲在我爷爷的房间里!他已经知道我们的事,却一直没有见过你,现在,就让他来接受你吧!” 马西米兰燃起希望,“我会像你一样敬爱他,我会向他证明的!” 69.破产 位于安顿大马路的腾格拉尔府的那场大火燃烧了两天两夜,整栋大厦坍塌成了一堆小山一样的黑色废墟。 腾格拉尔多年的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才几天的工夫,头发几乎全白了。他咬牙切齿捶胸顿足,可是这一切只能由自己买单。 公债已经没有希望回本,他所剩的钱已不多,全部加在一起,才能勉强结算一部分票据。他的银行里有一笔存款,是医院的善款,数目不小,而且提款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在即将到来的破产和一贫如洗面前,他选择了一条挺而走险的路:拿着这笔善款逃走,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就在他准备得差不多,正在办公室里研究逃跑路线的时候,基督山伯爵来了。 腾格拉尔赶忙把地图藏了起来,哭丧着脸迎接客人,“我想您是来向我表示同情吧,不幸已三番五次光临我们家了。” “对您这样一位百万富翁来说,那些痛苦是可以忍受的。哲学家说得好:金钱可以减轻许多苦恼。”伯爵说。 腾格拉尔斜眼望着他,思考着他的话是否在取笑自己。伯爵一如既往的淡然,他无法从他脸上读出什么来。“您来还有什么事情吗?”他试探地问,同时祈祷着伯爵赶快离开。 “是这样的,我今天急需钱用,想从你这里提取五百万,收条我已经事先准备好了。”伯爵把支票和收据一起递给腾格拉尔。 即使一个霹雳落到那位银行家的脚前,他也未必会这样,凉恐万状了。 "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您的意思是现在要提钱吗?” "是的,男爵阁下。”伯爵说,“难道您的银行无法支付吗?” 腾格拉尔竭力控制住他自己,“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刚刚才签了几张票据,您稍等一会儿,我派人去把这笔现款取来可以吗?” “那也只好这样了。”伯爵说道。 “我稍后还要接待一位来自雅各布银行的代表,就请您在会客室稍微等一会儿好吗?”腾格拉尔撒谎说。 “当然。”伯爵表示同意。 腾格拉尔派人把伯爵带到旁边的一间小会客室。他把办公桌下面的行李包拿了出来,再次查看了一遍,看到里面满满的钱才放下心来,接着他把地图也塞到包里,装作出去办事的样子,走出了银行大门。 “腾格拉尔先生!”门口一个人差点撞到他。 腾格拉尔看清他时,觉得天都要塌了。“波维里先生。”他痛苦地叫道。 “您要去哪里?”来人正是慈善医院的主任波维里先生。“请您务必要先帮我把捐款提出来,孤儿们已经等不及了。我昨天已经给您信了。” “哦,啊,我收到了。” “那请您快些支付吧,我的收据已经写好了。”波维里先生拉住腾格拉尔的胳膊,把他拽回了银行,“我代表孤儿和老人们感谢您!” 不得已,腾格拉尔只好进了办公室,他把皮包打开,掏出一者者的钱,每掏一次,就觉得自己要晕倒了。“我正想给您把钱送去呢,您看我多么支持慈善……” “您真是善人!”波维里先生赞叹道,他把钱收好,把收据放到腾格拉尔的手心里,“谢谢您,男爵先生。” 波维里先生走后,腾格拉尔颓然地倒进了椅子里,好像身上的血液已经流光了一样。一个人走了进来,迈着庄严的步子,腾格拉尔抬起头,看到基督山伯爵冰冷的脸。 “伯爵阁下……”他的心一凛,不只是因为无法兑现伯爵的支票,而是伯爵那深不可测的表情让他心虚。 “腾格拉尔先生。”伯爵清清楚楚地说,用他年轻时的语调。 腾格拉尔打了一个寒战,伯爵的声音和平时不大一样,但又似曾相识。“阁下,很抱歉,我已经无法支付您的支票了。我不能瞒您了,就在刚刚,我已经破产了,彻彻底底的!” “你觉得痛苦吗?”伯爵问道。 “是的,非常痛苦!”腾格拉尔揪住自己花白的头发,胳膊肘拄在了桌子上。 “你可感到忏悔?”伯爵的声音庄严而低沉。 腾格拉尔睁大不满血丝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我忏悔什么呢?” “忏悔你所做过的坏事!” “伯爵!你在说什么啊?”腾格拉尔被这义正言辞的话吓得头发根都竖起来。 “我不是基督山伯爵。” “你是谁?”腾格拉尔从椅子上蹭地站起来,像是怕谁对他不利一样。 “我就是那个被你诬陷、出卖和污蔑的人。我横遭你的践踏,被你作为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我的父亲被你害得活活饿死,我的未婚妻被你害得改嫁。我就是爱德蒙·唐太斯。”伯爵冷冷的眼睛身寸出摄人的光。 腾格拉尔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唐…… 唐太斯……不,不可能……” 伯爵向前迈出一步,腾格拉尔在地上爬着倒退,浑身抖得像筛子,“别……别过来……” 伯爵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当年那封告密信,让它从指间落下,像一片落叶飘到了腾格拉尔的眼前,“这封你写的信,还记得吗?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你也该把欠我的还回给我了。” 腾格拉尔惊惊地摇头,在他面前的不再是基督山伯爵,也不是爱德蒙·唐太斯,他是恶魔,是来自地狱的审判官! 旅馆的房间里,爱米娜一手拿着小嗅瓶靠坐在椅子背上喘气,另一只手无力地垂着,一张报纸落在脚边的地上.报纸上的一条小新闻是造成她晕眩的原因一一腾格拉尔男爵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开枪自杀的新闻. 现在她再次成了寡妇。没有了女儿,没有了丈失。德布雷前一天上午来到这里匆匆见她一面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爱米娜忧心忡忡地在旅馆里又呆了一天,期间,她派人给德布雷送了一封信,送信人很快就拿来回信,信里答复说他事务太忙,暂时没法过来,让她耐心等待。爱米娜伤心地合上信,估计没有什么希望等到德布雷了,便又在第二天给维尔福送了一封信,想要见他一面。 维尔福答应了见面的要求,于是她戴上厚厚的面纱,去了他的办公室。法院里有许多忙忙碌碌的人。人们极少去注意女人,所以爱米娜穿过大厅的时候,并没被人认出来。 她一出现在候见室里,接待员便立刻起身向她迎上来,问她是不是检察官约见的那个人,她作了一个肯定的表示,于是他就领她从一条秘密雨道走进了维尔福先生的办公室。 维尔福一本正经地在桌上写什么东西,听到有人进来,他没有动。但等到接待员关上门出去以后,他就立刻跳起身来,门上门,拉上窗帘。“夫人!您这次来,是关于腾格拉尔先生的死,是吗?”他递了一张椅子给腾格拉尔失人,“我想您一定非常痛苦。” “阁下,”腾格拉尔夫人苦笑,“我很抱歉,目前我没有其他人可以信赖,只能找您了。” “您请说吧,我能帮您什么忙?” “您看到新闻了,我丈失死了……我们的房子也烧没了。可能你还听说了,欧热妮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现在是孤身一人了!” “是的,失人。非常不幸。”维尔福说,“我的家里也接二连三地发生不幸的事,我能理解 “我们的事情 ,腾格拉尔男爵都知道了。”爱米娜说。 维尔福吃了一惊。她接着说:“我们为此吵了一架,在房子着火之前,我已经离开了家。现在男爵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还算是他的妻子,理应为他举行葬礼,可是我……” “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我认为这是您应该做的。”维尔福说,“您可以只举办一个简单的仪式,不请什么客人的那种,您说呢?” “您说的对,您会帮我吗?”腾格拉尔夫人拉住维尔福的手。 “我该帮您,可是您知道,我们不适合走得太近,尤其是这种情况下,万一有其他人知道我们的事情……” “唉,我明白了,阁下。”腾格拉尔夫人擦了擦眼睛,“谢谢您,您愿意见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不能亲自出面,但我答应派人帮您好吗?”维尔福说道。 “哦,太谢谢您了!”爱米娜这才松了口气。 “男爵自杀这件事,您觉得合理吗?”维尔福站在职业立场上问,“以男爵的性格,仅因为破产就会做出这种事吗?" “起初我也不相信,”爱米娜摇头,“可是他不止一次地说过金钱就是他的生命,是他的血液。我想,他是太绝望了! “是啊,夫人。”维尔福默哀了片刻。“您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爱米娜想到自己离家之前带走的那笔不算少的钱。像是怕自己的行为被发现,她低头,“我想,我只能先回娘家住一阵子了。” “好吧,夫人。”维尔福点头。他因为家里的事也已心力交瘁,没法帮上爱米娜更多的忙了。 “欧热妮走了……”爱米娜喃喃地说,“我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维尔福听到“又”字哆嗦了一下,脸色惨白,“不要再提了!我们已经说过了,那些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这么多年我们也是如此遵守誓言的,您忘记了吗?" “哦,这种痛苦只有做母亲的才知道。”爱米娜摇头,“二十年来,我始终一个人忍受着这份煎熬。您教教我,要怎么才能像您一样做到铁石心肠。” “铁石心肠,夫人,您错怪我了!”维尔福激愤地喊,“我何尝不是像您一样感到痛苦呢如果我告诉您,那个孩子并没有死……” “你说什么?”爱米娜猛然抬起头,抓住他的衣服。 “请您冷静些,听我说。”维尔福抓住她的 手,轻轻安抚。“您还记得那个悲惨的晚上吧,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了,他不会动,不会哭,也没有不会呼吸,我们以为他死了。我就拿了一只箱子暂且代替棺材,把他放到了里面,把箱子埋进了花园的一棵树下。就在这时,一个科西嘉人突然窜出来,把刀子捅进了我的肋间。我以为我死了,可最后还是醒了过来,我被带回到凡尔赛,和死神挣扎了三个月。最后,我又回到马赛,在那里养了六个月的伤,这才痊愈。当我回到巴黎的时候,我才知道您已经嫁给腾格拉尔先生了。” 他安抚着爱米娜,继续说,“回到巴黎,我始终忘不了那孩子的尸体,他每天晚上在我的梦中出现,从地底下爬起来,气势汹汹地盘旋在坟墓的上空。于是,我回到了那座房子里。把整个树丛都搜索了一遍,您猜我发现了什么?那只箱子不见了!" 爱米娜惊叫一声。 “我把整个院子都翻遍了,可是哪里都没有!” “天哪!这已足以使您发疯了!” “您说的对,夫人。”维尔福说,“当我的理智恢复过来的时候,我就想:‘那人为什么要把死尸偷走呢?" “首先我想到,他是不是要把尸体当做证据,来控告我们?但是一年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以你认为他并没有死?”爱米娜浑身发着抖。 “我当时就想:那孩子当初也许还活着,那个刺客救了他!” 爱米娜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抓住了维尔福的双手。“您活埋了我的孩子,阁下!您没有确定我的孩子是否真的死了,就把他埋了!啊一一” “我急忙赶到了医院,发现那天晚上的确曾有人送了一个婴儿到那儿,他是裹在一张特意对半撕开的麻纱餐巾里送去的,在那一半餐巾上,有半个男爵的纹章和一个h字。” “对呀!”腾格拉尔夫人喊道,“我的餐巾上都有这种标记。感谢上帝!我的孩子没死!” “他没死。” “阁下?他在哪儿?我的孩子在哪儿?” “唉,不,我不知道,大概六个月以后,一个女人带着另外那半块餐巾来要求把孩子领走了。我当时以办案为借口,发动了所有最机警的密探和干员去搜索她,最终没能找到。” “他们没能找到她?”爱米娜问。 “是的,没找到。” “您为什么才告 诉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将再也见不到他了是吗?”她一下子倒在椅子里,用手帕捂着嘴嚼泣起来,“啊,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 “很抱歉,夫人。”维尔福无奈地垂下了肩。 两天后,给腾格拉尔办了简单的葬礼之后,爱米娜回到旅馆,整个人恍恍惚惚地。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是德布雷!”她想着,马上跑去开门。可门口的人并不是她心里盼望的那个人。 门口的人身材高大,帽子掩着眼睛,她看不清他的脸。来人递给她一封信,低声道:"是腾格拉尔夫人吗?这是给您的信。”说完就走了。 爱米娜拿着信,进屋把门关好,只见上面写着短短的一行字,“想要得知男孩的下落,就去观看强盗的审讯,不要告诉任何人。”信纸末端画了一个图,是半个男爵的徽章和一个h. "啊!"爱米娜跌倒在沙发里,信里说的男孩一定是自己那未死的儿子,那图案已说明了一切!可是谁会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突然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冰冷的恐俱袭上来,她一动不动。“强盗的审讯”指的是审讯罗吉·万帕吗?她知道维尔福会是那件案子的审判长,难道是他得到了关于男孩的消息,要告诉自己吗?那样的话他就该直接说的,也不太可能去特意画那个图案。 等到身子恢复一些力气之后,爱米娜翻出报纸,在上面查到了审讯的日期,就在明天。她又读了一遍信,确认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她决定按照信上说的去法院观看审判,如果这是谁的恶作剧,她也可以在审判后找维尔福商量一下。 开庭的前两天,维尔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以一种狂热的心情准备控告强盗头子的材料。这件案子已轰动了巴黎,维尔福要借这次桃战来排挤掉最近的各种压力。他已下定决心,希望把这件谋杀案排为大审中的第一件案子。 开庭前,维尔福一直工作到早晨五点钟,他又重新审阅了预审口供,编纂证人的阵述词,写出了一份他生平最雄辩有力的起诉书。 他抬头看向窗外,这时天气阴沉,但这位检察官却充满斗志,“只要是有罪的地方,那个握着法律之刀的人就必需打击一切罪犯了。” 维尔福带着文件,手里拿着帽子,向他妻子的房间走去。维尔福夫人正坐在一张长榻上,正在那儿不耐烦地翻阅几张报纸和一些被爱德华撕破了的小册子。 “啊!你来了,阁下,”她用她那种很自 然很平静的声音说,“你的脸色不太好!你又整夜没睡?” “爱德华!”维尔福用一种威严的语气对孩子说,“到客厅里去玩,我要和你妈妈谈话。” 爱德华抬起头来,看看他的母亲,发觉她并没有认可父亲的命令,便开始割他那些小铅笔头。 “爱德华!”维尔福喊道,他的口气严厉异常,把孩子吓了一跳,“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去!” 那孩子站起身来,面无血色,不知道因为,喷怒或是害怕。维尔福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胳膀,在他的前额上吻了一下。“去吧,我的孩子。” 爱德华跑了出去,维尔福关上门。 “夫人,我问你,”维尔福继续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口气说,“你用来害死我的岳母圣·梅朗夫人的那种毒药,藏在什么地方?” “啊,阁下!”她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明白……” “自从圣·梅朗夫人去世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家里住着一个杀人犯。你以为你能瞒过所有人,可阿夫里尼先生早已提醒了我。现在,你已经不再是对丈失说话而是在对法官说话了。” “您怎么能够怀疑我!”她哆哆嗦嗦地说,“圣·梅朗夫人的死,直接受益的是您的女儿,你该怀疑的是她!” “胡说,瓦朗蒂娜早晚会得到她的遗产,她为什么要害死自己的亲人?整个家里,只有你醉心于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剂的研究。你把那些最有效、最可靠、最致命的毒药藏在了哪里?你还想接着用它们来对付谁?” 维尔福夫人紧握着双手,跪了下来。“不,请您不要这样指责我,请您看在我们的儿子的份儿上!” “那么,你应该明白。作为首席检察官的妻子,你不该去站污一个清白无瑕的姓氏,更不会同时让你的丈失和孩子落到声名狼藉的地步。” “噢,不会的!”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什么都不懂!我的上帝呀!”她抓着自己的头发站起来。 “夫人,我知道你还收藏着那些毒药。” “不,不!”她呼叫着,“太可怕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所希望的,夫人,是你不应该在断头台上送命。你懂吗?”维尔福问。 “噢,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阁下!”维尔福夫人瘫坐在地。 维尔福平静地转过身,推开 房门,没有理会门外吓呆了的爱德华。 离奇的强盗案子引起了所有巴黎人的关注,特别是这名强盗还跟基督山伯爵有交情。人人都想到法院里去看热闹。从早晨七点钟起,铁门外便已排起了长队,在开庭前一小时,法庭里便已挤满了那些获得特许证的人。 清晨的阴云逐渐散开,这是一个夏季过后的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是九月里最温和灿烂的一天。 波尚作为记者,早早地来到了现场。 “阁下,”夏多·勒诺和他打招呼,“你可有什么内幕消息” 波尚说,“这件案子的消r}封锁得很严,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多少。” “呀,你看,是腾格拉尔夫人,她竟然来了。”夏多低声说。 波尚惊讶,“她女儿出走才几天,她丈夫也刚下葬,她就到外面来了。” 他们又看到德布雷在一群官员中间坐着,仍架着单片眼镜,带着严肃的表情,并没有因腾格拉尔夫人的出现而表示出特别的关心。 “我没有看见基督山伯爵,他为什么还没来?”夏多说。 “他是不爱揍热闹的。”波尚说。 “但我确定他会来。”夏多说,“万帕是他的朋友,他不会袖手旁观。也许他会像阿尔贝说的那样,再次神奇地从死刑架上解救一个人.我今天正是来看这一幕的。” “我也有这种心理。”波尚说,“我有预感,今天会出现百年一遇的新闻素材。” “看,阿尔贝与弗兰士也来了。”夏多冲他们挥手。 这时,法庭里响起一阵骚动声,人们看到基督山伯爵出现在门口,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伯爵夫人,和很少露面的那位希腊美人! 海黛的举止依旧镇静优雅无可挑剔,只有最熟悉她的人才会感觉到她眼中所散发着的哀伤。她一进门就飞快地看了一眼被告席,看到那里还没有人,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他们坐到很靠后的位置,似乎是不想引起人们的注意。 “开庭了,诸位!”司仪尖锐的声音喊道。 法官在一片肃静中入座,陪审员也纷纷坐下,维尔福先生是大家注意的目标,甚至可以说是大家崇拜的对象。他坐在圈椅里,平静的目光四周环顾一下,“带被告。” 70. 庭上所有的人都屏息静气,视线全落在一扇门上。门被推开了,两个卫兵押着犯人走了出来。 犯人走在最前面,他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浅色头发,仪表堂堂,他穿着笔挺的黑衣服,一只手按着帽子,一枚大钻戒戴在那只很好看的手上.犯人的目光平静,甚至炯炯有神。走进法庭以后,他的目光扫过所有法官和陪审人员,最后长时间地停留在了维尔福的身上。 “他不是万帕!”阿尔则氏声叫道,他身边的弗兰士也一样吃了一惊。 “也许是他的同伙,不过没听说今天还要审判其他人呀。”弗兰士说,他回头看了一眼基督山伯爵,看到他没有丝毫惊讶。但他旁边的希腊美人却双手交握在胸前正喃喃说着什么,好像在对上帝说话,她的表情又惊又喜,复杂而激动。 审判长宣布读起诉书,那份起诉书占用了很长时间,是维尔福花了很大心思亲自拟写的。在这段时间里,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犯人的身上,只见他既不恐惧也不担忧,就像在看一出戏剧一样的从容。维尔福的起诉书有声有色地描绘了犯罪的始末,列举了犯人犯下的所有罪行,包括杀人与抢劫。单凭这一份起诉书,不用等到宣判,大家就认为犯人要完蛋了。 “被告,”审判长问,“你的姓名?” “贝尼代托。”犯人用清晰的声音说。 惊讶的不只是法官们和陪审员,还有在场的所有人。 “强盗不是叫做罗吉·万帕吗?”庭下的人议论纷纷。 “请不要蔑视法庭!被告,你要说出你的真实姓名。”审判长说。 “我的名字叫做贝尼代托,我无法把我的姓告诉您,因为我没有姓。但我知道我父亲的姓名,我可以把那个姓告诉您。” 法官们呆住了,陪审员现出厌恶的表情,他们认为这个强盗在故弄玄虚。 “罗吉·万帕,你已经签下了供词,不要以为在这里胡言乱语就可以抵消罪名。”审判长说。 “审判长阁下,这是一个误会,而我愿意在这里把这个误会澄清。我不是什么罗吉·万帕,我之所以冒名顶替来到这里,是为了得到一个机会在大家面前说出一件事。” 人们惊愕不已,被告的态度坦然,而且由于他本来就不像强盗,他的话一出口竟然就得到了人们的几分认同,大家纷纷等着看犯人究竟要做什么。 “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海黛抓着伊林的手 ,“您知道吗?” “亲爱的,你先告诉我,看到不是万帕先生,你有什么感觉?”伊林在海黛的耳边低声问。 海黛只觉得心里有苦有甜,鼻子酸酸的,一颗心终于不再担惊受怕了。这些天来,她想的念的都是万帕,为他担忧的同时,又夹杂着几分内疚与后悔。直到这时,她才真正认清自己的感受,他对于她来说,并不是朋友那么简单的,他的平安与否直接影响到她的悲喜,而这种感情强烈而持久,紧紧牵着她的心。如果当初万帕表白的时候,自己答应他,也许他就不会再当强盗,也不会被抓了。 “我敬爱他,就像爱一位可敬的兄长一样。”海黛说,“得知他没被抓住,我有说不出的欢喜." “不只是兄长吧?”伊林笑着说,“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夫人!”海黛红着脸喊道。这个姑娘有一种敢爱敢恨的性格,她已了解了自己的心意,这会儿也就不会掩饰什么,马上急切地问,“如果万帕先生没被抓的话,他现在在哪?” “我们先把审讯看完吧。总之,万帕不管在哪,肯定是安全的。”伊林说。 海黛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伊林毫无顾虑的表情,她放下心来。这时,她突然有个猜测,说不定万帕先生也来这里观看这场对他“自己”的审讯了呢,他也许此刻就在某个角落地蔑视地笑着呢!海黛不再注意法庭的动静,她开始观察每个人的背影。 另一边,阿尔贝惊讶地望向他的同伴,“弗兰士,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看起来万帕被调包了." “如果是简单的调包,他就不会不承认自己是万帕了。他主动来到法庭,到底要做什么呢?”弗兰士也搞不懂了,但他总觉得基督山伯爵一定早就知道这幕戏会上演。弗兰士再次向伯爵望去,虽然距离很远,但他似乎也感到伯爵那冰冷的眼神与在罗马看死刑时一样。弗兰士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像再次亲临了锤刑的现场。 审判长敲了敲桌子让大家保持肃静。这种情况他从没遇见过,他认为这很有可能是被告故意在耍弄他,“你要知道,在法庭上说谎可是要从重处罚的!” “是的,我知道,阁下,我发誓我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不承认自己是罗吉·万帕了?” “是的,阁下,我是地地道道的法国人,我在科西嘉长大,决不是你们说的罗马强盗。” “那么你为什么心 甘情愿被抓捕?还要在之前的审讯中承认那些罪行是你犯下的?” “阁下,我会回答您的问题,这要从我的身世说起,这个故事有些长,需要一点时间。我叫贝尼代托。二十一岁,说得确切一些,过几天就要满二十一岁了,因为我是在一八一七年九月二十七日晚上生的。” 维尔福正在一边忙于记录,听到这个日期,手一抖,笔尖穿透了纸张。 “我出生在巴黎附近的阿都尔。我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进了孤儿院,我印过假钞、杀过人,也坐过牢。但是我并没有犯下刚刚起诉状上说的那些罪行。我来这里是因为前几天,我,一个孤儿,终于知道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法官们再次呆住了,想不到一个看起来非常体面的青年说出他的那些可耻罪行时,还带着一种得意洋洋的态度。 维尔福先生抬起头来,望着贝尼代托,他的脸上变得毫无血色,人们还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只有基督山伯爵的目光冷冷地审视着他。 人群的一个角落发出骚动,是腾格拉尔夫人晕倒了,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地拿嗅盐给她闻。 贝尼代托则用一块上好的白手帕潇洒地抹一抹他的嘴唇,盯着维尔福。 维尔福想阻止贝尼代托继续说,却张不开嘴,像是被恶灵附身一样,双腿颤抖。 “你的这些话和你出现在这里有任何关系吗?”审判长不耐烦地问。 “有。”贝尼代托说,“因为在这里,我能见到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在这里?”审判长惊讶地说,声音有些高亢。 维尔福先生用手按住额头,神情恍惚地四周环顾,完全失魂落魄的样子。 “是的,因为他是一名检察官。”贝尼代托带着他和蔼可亲的微笑说。 贝尼代托的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了维尔福,整个法庭因为惊奇而鸦雀无声。维尔福张大眼睛,整个身体向椅子里用力靠,像要把自己缩进去一样。 “维尔福,我的父亲姓维尔福!”贝尼代托朗声说道。 有几个人过去围住了已瘫倒在椅子里的维尔福先生,劝慰他,鼓励他,对他表示关切和同情。 “被告,你要戏弄法庭吗?你想在你的同伙面前以这种形式炫耀吗?”审判长发怒了。 贝尼代托一只手扶着被告席的橡木栏杆,做出个优美的姿势,“诸位,上帝是不允许我侮辱法庭并 在这可敬的法庭上造成骚乱的。我刚刚说了,我发誓所说的都是真话,现在,我再说一遍,我父亲是维尔福先生,我很愿意向你们出示证据并解释清楚。” 全场鸦雀无声,只听他一人演说。 “我为了有机会发布刚才那个事实,甘愿冒着被判死刑的危险,自称为万帕,就是为了有今天的机会,在大家的面前,得到一个认证。不然的话,一定会有人暗中阻止我。我现在再说一遍,我是在一八一七年九月二十七日晚上在阿都尔降生的,地点是芳丹街二十八号,在一个挂着红色窗帷的房间里。我的父亲抱起我,对我的母亲说我已经死了,把我包在一块绣有一个‘h字和一个‘n’字样的襁褓里,抱我到后花园,在那儿活埋了我。” 法庭里的人不禁都打起寒颤,他们看见那犯人的越说越自信,而维尔福先生却越来越惊惶。 “但你又是怎么活下来并知道这一切的呢?”审判长问。 “审判长阁下。有一个人曾发誓要向我的父亲报仇,他早就在寻找杀死他的机会,那天晚上,他偷偷地爬进我父亲埋我的那个花园。躲在树丛后面,他看见我的父亲把一样东西埋在地里,就在这个时候上去刺了他一刀,然后他以为地下藏着的是什么宝贝。他挖开地面,发现了我,发觉我还活着,就把我抱到了孤儿院。他把半块襁褓留下,拿走了另一半。三个月以后,他的嫂嫂从洛格里亚诺赶到巴黎来,声称我是她的儿子,因为她有信物,很容易就把我带走了。” 法庭里一片静寂,那么多的人,却没有一点声音。 “说下去!”审判长说。 贝尼代托继续说:“抚养我的继母很爱我,但我那邪恶的本性超过了我继母灌输在我心里的美德。我愈变愈坏,直到犯罪。我不断地诅咒上帝把我造得这样恶劣,给我这样一个不幸命运的时候,直到有一天,我发觉造成这样结果的并不是上帝,而是我的父亲,从那以后,我不再诅咒上帝,而是诅咒我的父亲。自从我落地的那天起,我的命运就悲惨、痛苦和伤心。所以,我一定要在此,说出这番话。” 就算是现在法庭上突然冒出来十个强盗,也不会比贝尼代托的一番话更令人们惊讶了。 “你的母亲呢?”审判长问道。 “我的母亲以为我死了,她是无罪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贝尼代托耸耸肩。 刚刚转醒的腾格拉尔失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接着 是一阵啜泣,陷入一种剧烈的歇斯底里状态。 维尔福精神恍惚,耳聋脑涨,站了起来。 “证据呢?”审判长问。 "证据?”贝尼代托大笑着说,“您要证据吗?请看看维尔福先生,然后再来向我要证据。"贝尼代托始终保持着微笑。 每一个人都转过去看检察官,检察官无法忍受那么多人的目光只盯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法庭中心,头发散乱,脸上布满被自己的指甲抓出的血痕。人们开始低语。 “父亲,”贝尼代托喊道,“他们问我要证据。你希望我给他们吗?” “不,不,”维尔福用一种嘶哑的声音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必了!”他看到人群中的一条小路,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法庭。 71.强盗与公主 维尔福冲出法庭,踉踉跄跄地走在路上。 “维尔福先生。”一个声音从后面叫道。 维尔福回过头,“基督山伯爵……” “是的,是我。”伯爵回答,“您还记得吗,我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维尔福呆滞地问道。 “您仔细想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马赛。那天,您正准备和圣·梅朗小姐举行婚礼,而我也在同一天和一位姑娘结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维尔福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告诉我吧,您叫我究竟是什么事?谁啊,你到底是谁?” “我是被你埋在伊夫堡里的一个可怜又可怕的阴魂。我从坟墓中爬出来,上帝赐给我一个基督山伯爵的面具和一堆财宝,为的就是让我来惩罚那些罪人。” “啊!你是爱德蒙·唐太斯!”维尔福像见到鬼一样,“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知道了,这都是你做的! 他一步步后退,再也承受不了打击,转身向着家里跑去。维尔福一口气冲进了家门,家里没有人,仆人们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他慌慌张张地推开维尔福夫人的房门,里面同样没有人,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想到之前他自诩为正义的化身,叫她去死,而他自己,才是最该死的人! 他痛苦地呼唤着夫人与儿子的名字,没有人回应,他又跑出去推开书房的门,屋里空荡荡的。 “啊!惩罚已经到了吗?”他叫着,看到桌子上的一杯水,那是一杯柠檬汁,他是从来不喝柠檬汁的,为什么这杯水会出现在这里? 像是魔鬼在这一瞬控制住了他的意识,他想到了什么,他一下抓起那个杯子,仰头把里面的饮料一饮而尽,随即爆发出痛苦的笑声。 “维尔福先生!”维尔福夫人跑着爱德华跑进了书房。 维尔福已经全身痉挛,只觉得浑身发冷发麻,像有无数刀子划着他的皮肉,他流着眼泪,叫道:“惩罚我吧,惩罚我吧!” 在最后一点意识消失在他脑中之前,他瞥到了门口的妻儿,扭曲的脸上露出一丝像是宽慰的表情。 维尔福失人触电一般地盯着空空的杯子,一下子瘫软到地上,那里面装的是她准备自杀的毒药,那种最致命的毒药。爱德华从他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看着已经口吐白沫的维尔福,吓得连着后退了几步,惊叫着跑了出去。 瓦朗 蒂娜一直守在她祖父的房间里,从吃过早饭开始,她就异常的疲倦,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她被几声尖叫惊醒,看到爷爷的眼里充满警惕,正在看着自己。 “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了……”她扶着额头,走出了祖父的房间,走进了书房里。 维尔福夫人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检察官的头仰在椅背上,脸色灰青,五官痛苦地抽在了一起,他的样子和圣·梅朗夫人死时一样,只是比那老人死得更加痛苦百倍。 瓦朗蒂娜顿时理解到某种可怕的事情已经降临到了她父亲的身上,她,凉叫一声晕倒了。 没出两分钟,马西米兰就带着一位医生出现了,他顾不得死掉的维尔福和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维尔福夫人,眼里只有倒在地上的瓦朗蒂娜,看到她的一瞬,他的心里浮上最可怕的念头,他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抱起瓦朗蒂娜,看到她还有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立即查看瓦朗蒂娜,告诉马西米兰她只是晕倒了。 他们之所以能最快的出现,是因为马西米兰自从发现了维尔福家的中毒事件后,就请求这位医生朋友陪着他,日夜守护在隔壁。当他听到维尔福家连续传来几个人的尖叫时,他立即意识到一定是又有大事发生了。 “您去看看维尔福先生。”马西米兰对医生说。 这时维尔福夫人才说出话,她的双手像爪子一样在空气中挥舞,“你们怎么闯进来?不!你们走开!这里不需要外人!” “夫人,这位先生是一名医生,我想这里正需要他。”马西米兰冷静地说,“而我们,还将成为证人,证明在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一切。” 维尔福夫人的脸开始扭曲,像是疯病要发作一样,可她只是那样保持了几秒,就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法庭早已乱成一团,连检察官都离开了,审判长不得不宣布暂停审讯,贝尼代托被押了下去。 阿尔贝想去与基督山伯爵说话,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连伯爵夫人都不在座位上了。 “阿尔贝,你看!”弗兰士叫道。 阿尔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海黛。” “不,你看她身边的人!” “啊,他是……”阿尔贝长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海黛身边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 “没错,是罗吉·万帕。我们没有眼花看错。”弗兰士说, “他竟然来看审判了,他真的在巴黎." 万帕拉着海黛走出法庭,他在维尔福跑出去的时候,趁着人群的骚动走到了海黛的身边。不用说,海黛带着她这辈子最大的喜悦迎接了他。 他们走上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随着基督山伯爵的马车,向着伯爵府驶去。 “感谢上帝,您平安无事。”海黛激动而充满幸福地看着眼前的人,“不过,您真是狠心,竟然让我担心了这么多天!” “对不起,亲爱的海黛,是我要伯爵和夫人不要告诉你的,因为我想知道自己在你心里占了多少分量。”万帕笑着说,弯起的唇角带着几分得意,因为他得到了期盼中的答案。 海黛红着脸垂下头。 万帕举起她的手贴在唇边,“现在,您能给我那个答复了吗?您愿意接受我对您的热爱吗? “万帕先生……”海黛鸟黑的大眼睛里一动不动,那里面倒映着一张坚毅勇敢的面庞,正满怀着期望等着她的答案。 “我答应您。”这句话像最柔软悦耳的歌声一样,从海黛晶莹的唇中滑出。 万帕的眼里射出骄傲的神采,好像再没有什么事能比这刻更让他觉得幸福与满足了,即使把国王的王冠给他来交换,他也肯定不会答应的。他把海黛轻轻地拉入怀中,抚摸着她如水般的长发,“你年轻的生命里已经承载了一些不幸,而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以后,你的生命里会充满一样东西,那就是一一幸福。” 维尔福检察官的死,连同他私生子的事件,很快就被记者查明,被原原本本地刊登在了报纸。维尔福夫人涉嫌谋杀罪被逮捕,很快就会接受审讯。报纸上没有提及腾格拉尔夫人就是贝尼代托的母亲,但她在法庭上的表现,已足够人们去猜测了。 读完报纸,伊林看着伯爵,他和平常一样,脸上没有丝毫喜悦。她知道虽然他已经顺利地向两个仇人复仇,但复仇对他来说,只是一顶痛苦的使命。 伊林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成功地干预了剧情,免去了维尔福夫人与爱德华的死,否则伯爵此刻就会自责万分了。 “现在还剩一个了,马尔塞夫。”伊林说,“你还要按计划进行吗?” “当然。”伯爵答道,一丝痛苦出现在他眉间的那道深纹上。 “如果梅塞苔丝来求你呢?”伊林问。 伯爵没有看她,有些发怔。 “不管你最后怎样决定,我只要你记得,不要做任何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事。”伊林说,她决不会允许伯爵去和任何一个人决斗,即使她知道他肯定会赢。 阴云从伯爵的眉间消散,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宽心的笑容。“我不只是一名丈夫,还将成为一名父亲。亲爱的,别再为我担心了,我向你保证,不会把自己置于任何你想象中的危险境地。” 伊林温和地笑了,那是一种只有即将成为母亲的人才会发出的笑容。 一大清早,阿尔贝急匆匆地跑进了父母的房子里,发现父亲已经出门了,他推开了母亲的房门。 “什么事情隐张张的?”梅塞苔丝被儿子的突然闯入吓了一跳。她从今天早上起,就心慌得难觉,最近巴黎发生的一系列丑闻让她胆战心惊,腾格拉尔、维尔福......为什么都是和那个人有关的人?她总觉得要有什么事发生在自己的周围了,但愿不是阿尔贝!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阿尔贝出现了,她不得不紧张。 阿尔贝的焦急是有原因的,他把手里的报纸递给母亲,那是一份很权威的政府机关报。 报上有这样一则消息“亚尼纳通讯:我们现在听说到一件至今大家还不知道,或者至少还没有公布过的事实。防护本市的城堡,是被阿里·铁贝林总督非常信任的法国军官弗尔南多出卖给土耳其人的。” 梅塞苔丝机械地放下报纸,和儿子对视,她的直觉告诉她,报纸上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当初弗尔南多拿回大笔的钱财时,只说那是阿里总督赏给他的,她也就信了,她从没有深究过,因为她从不关心弗尔南在外面做的事。 “妈妈,您不要生气,这一定是谁在陷害父亲,我会马上去把这件事澄清!只是父亲好像还不知道,我该去告诉他。”阿尔贝说,“到底是谁在恶意中伤?很少有人知道弗尔南多是父亲的教名啊。” “啊!”阿尔贝叫道,“我竟然忘了一个人,海黛!” “谁?”梅塞苔丝问。 “海黛,阿里总督的女儿,基督山伯爵的养女!” “她是阿里总督的女儿?”梅塞苔丝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和基督山伯爵有关。 “她给我讲过父亲遇害的经过,她说是一个法国军官害死了阿里总督,天啊,可我从没想到那会是父亲!”阿尔贝说,“这一定是个误会,我要去找她,我相信她可以帮父亲澄清!” “不,阿尔贝,你不要去!”梅 塞苔丝拉住儿子,“你早该听我的话,远离基督山伯爵。” “什么?母亲?难道您认为伯爵和这件事有关吗?”阿尔贝脸都白了,“不,不可能,他为什么要中伤父亲?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再不会承认他是我的朋友。我会找他决斗,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向我们道歉!” “阿尔贝,我的孩子,求求你,哪也不要去。”梅塞苔丝死死地拉住儿子,“我很少求你,这次就听我的吧。” “妈妈……”阿尔贝不解地望着母亲,“您在害怕吗?” “什么都不要问,我的孩子,我想很快,我就会把一些事情告诉你的。” 阿尔贝跌坐在沙发里,母亲的表情像是在说,她认为父亲有罪。 72.揭露 马尔塞夫伯爵本人并不知道报纸上刊登的这条消息,仍像往常一样,带着骄傲的态度去了议会。法国当时的议会分为贵族院和众议院,只有身份尊贵到一定程度才可以进入贵族院,马尔塞夫以他伪造的身世得到了这份殊荣,于是经常装出一种过份的骄傲以维持他的地位。因此老贵族嘲笑他,才智之士排斥他,德高望重的人厌恶他。 今天,一向冷清的贵族院里显出了很大的骚动。因为不只一份报纸上出现了关于马尔塞夫的新闻,还有几份报纸上写得更加详细,指出了他议员的身份,这件事已关乎到贵族院的名誉。 马尔塞夫出现之后,所有人都急于得到求证,想知道报纸说的是不是真的。很快,一个令人尊敬的议员跨上讲台,他的讲话直指马尔塞夫的丑闻,要求他作出解释。 马尔塞夫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深藏已久的,以为永远不会败露的秘密已经被公之于众。他的内心惶恐不安,但一个上过战场的人还是有几分胆量的,他保持着外表的镇定,听完对方的发言。并且要求议会马上对这件事进行审查,“我将流尽最后的一滴血,向我高贵的同僚们证明我无愧于与他们为伍!我会拿出可靠的证据否决这项指控。” 主席同意了他的请求。 议院选出了一个十二人委员会来审查马尔塞夫所提出的证据,并决定当天晚上八点在小组会议室里开会。 这次会议不允许外人旁观,除了几位新闻记者,而波尚恰好在其中。八点整,马尔塞夫走了进来。他看上去脸色平静,脚步坚定,仍是一副老军人的派头,上装一直扣到颈下。 他一出场,就拿出几份文件,说明阿里总督对他的信任。最后,他拿出一只戒指,说道:“这是阿里总督的权威的像征,他常常用这只戒指来作为他的信物,阿里总督给我这只戒指,就是让我在他回来的时候,不论日夜,不论任何时间,都可以凭此直接去见他。不幸的是,那次谈判失败了,而当我去救他时候,他已经死了。” “但是,”马尔塞夫接着说,“阿里总督对我是这样的信任!甚至在他临死的时候,还把他的宠妾和他的女儿托我照顾。” 说到这里,许多人已经被他感动了,几乎想接受他的证词了。 这时,进来一个人递给了主席一封信。主席漫不经心地打开信,却被信的内容吸引了,读完信后,他的眼睛盯住马尔塞夫,“伯爵阁下,您说亚尼纳总督曾把他的妻女托付给了你照顾? ” “是的,阁下,”马尔塞夫答道,“但很不幸,在我找到她们之前,凡瑟丽姬和她的女儿海黛已失踪了。” “你认识她们吗?” “我与总督的关系十分密切,正因为如此,我见过她们二十多次。” “伯爵阁下,您能提供出证人来证实您刚刚所说的所有话吗?” ‘不能,阁下,’马尔塞夫答道,“总督身边的人,不是过世就是走散了。我只有阿里·铁贝林的信件,现在已经呈交在您面前了,还有那只戒指,也在这儿了。但是,我想说:在一次匿名的攻击以后,并没有一个证人敢站出来指控我,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全场发出一阵低低的赞许声。 主席让大家安静,“伯爵阁下,现在有一个证人想出席。她是自己找上门来的。鉴于你刚刚的那番话,我相信,她一定是为了证明你的无辜而来。” 马尔塞夫的脸色却迟疑了,手紧张地捏成了拳头。 五分钟以后,听差领着证人进来了,她不是别人,正是海黛。她穿着一套希腊的古典服装,所有的人都惊奇地看着这名少女,猜测她到底是谁。 马尔塞夫在看到她的一瞬,脸上露出明显的恐惧。 主席亲自端来一把椅子给海黛,但她并没有坐下。但一直站得笔直的马尔塞夫却倒进了椅子里,他的两腿已经支持不住了。 主席报出了海黛的身份,所有人都激动起来,她的举止已经很好地说明了她的高贵,当她拿出自己的出生证明后,人们更没有一点怀疑。 “我的出生证明书,是我父亲亲笔写并且由他的高级官吏签署的,还有我的受洗证书,因为我的父亲同意我可以信我母亲的宗教。这张受洗证上有马其顿和伊皮鲁斯大主教的签署。”海黛把证明交给主席查看。 “您今天来是要证明马尔塞夫伯爵的清白吗?”主席问道。 “我不知道那位先生为各位提供了怎样的供词,我只想把我所知道的事实真相告诉各位,这一切都是我亲眼目睹的。”海黛义正言辞地说,“我的父亲,是被一位法**官害死的。” 马尔塞夫紧紧地咬着牙,像要把它们咬碎一样,海黛的出现让他痛苦万分,好像那些一直以来缠绕着他的噩梦变成真的一般。 “您能把您所说的真相经过讲出来吗?”主席问。 海黛讲出了她的遭遇,最后拿出了那份 屈辱的卖身契。卖身契上详细记录了弗尔南多的名字,连他卖掉海黛母女得到的钱数都清清楚楚地记载着。 当这份文件读完以后,马尔塞夫的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不,”马尔塞夫挣扎着站起来,“这是一个卑鄙的阴谋,我不认识她!” 海黛本来用眼睛盯住门口,象是在期待着什么,这时她转过头来,“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弗尔南多·蒙台哥,你出卖了亚尼纳堡!是你带回来一个假造的赦免状!是你骗取总督戒指去获得了守火者西立姆的信任!是你刺杀了西立姆!是你把我的母亲和我出卖给奴隶贩子艾尔考柏!凶手!凶手!凶手!你的额头上还沾着你主子的血呢。看,诸位,大家看!” 这些话产生了巨大的说服力,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伯爵的额头,他自己竟也用手去抹了一抹。这情景瞬间改变了全场对他的意见。 “诸位,”主席说,“马尔塞夫伯爵阁下是犯了叛逆罪和暴行迫害罪吗?” “是的。”全体委员异口同声地回答。 海黛并未露出任何特别的情绪,仿佛一些都在意料之中,她庄严地向委员们鞠了一躬,迈着女神般的步伐离开了会场。 “亲爱的,你怎么样?”黑暗的大街上,万帕迎向了她。 “我终于为死去的父母报了仇。”这时的海黛才流露出一些激动。 万帕高兴地将她抱上马车,在他看来,她本不必亲自来受这个罪,要让马尔塞夫得到报应的方法还多着呢,但是他知道手刃仇人的快感,还是同意她来了。“回去吧,伯爵和夫人正等着消息呢!” 马车载着两人回到了伯爵府,但只有伊林迎接了他们。因为有位不速之客在不久前来拜访,正在与伯爵会谈。 “夫人,是谁这么晚来?”海黛问道。 “马尔塞夫夫人。”伊林无奈地说。 海黛露出明显的厌恶,凡是和马尔塞夫有关的,她都不喜欢,“难道她来向大人求情吗?” “我想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马尔塞夫伯爵的事。”伊林古怪地一笑,“她和伯爵之间,可是有很多话题可谈呢。” 海黛与万帕都不解,伊林把话题引了开来,恭喜海黛终于达成了愿望。 “没有您和大人,就不会有今天。”海黛感激地抱住伊林,她被伯爵夫妇买下那天的记忆,从没有淡忘过,每次想起都是感慨万千。 “傻姑娘,”伊林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如果没有你一直的坚强与隐忍,又怎么等来今天这个机会。好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了,你看,有个人正嫉妒地看着我呢!” 海黛被她的话弄得脸红了,她放开伊林,瞥了一眼笑容满面的万帕。 这时,大门被用力推开,是阿尔贝突然闯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焦急的阿里,阿里想拦住他,又不敢在没有主人指示的情况下伤到他,不然就算三个阿尔贝,也不是他的对手。 伊林立即挡在海黛的前面,万帕想上前制止阿尔贝,但被伊林拦住了。 “夫人!”阿尔贝大声说着,走到伊林的面前,“请恕我冒昧,我急于要找伯爵先生。即使您怪我没有礼节,我也不会放弃离开,直到见到伯爵为止。”他看了海黛一眼,他还不知道父亲已经被定罪了,否则他一定羞于出现在这里。而当他看到万帕时,多了几分慌张胆怯。 “伯爵正在见客人。”伊林落落大方地说,心想这下可好,人齐了。 “那我就等着他!他今天总会见完的吧?”阿尔贝说,他本是凭着一腔冲动来的,在场其他人的镇定让他开始不安,尤其是海黛,她那冷冰冰的眼神开始让他不安。 “阿尔贝!”梅塞苔丝突然出现,她的脸色惨白,双目通红,像是刚哭了一场。 伯爵走在梅塞苔丝的后面,他的神色有些疲倦,当他的眼睛对上伊林关切的目光时,马上又恢复了惯常的从容。 “妈妈,您怎么在这里!”阿尔贝吃惊地问。 “我们回去再说吧。”梅塞苔丝走上前,拉起儿子的胳膊。“伯爵阁下、夫人,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这就告辞。” 阿尔贝站着不走,回头看向伯爵。 “走吧……”梅塞苔丝拽着他的胳膊,乞求地看着儿子,今天的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可怜,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阿尔贝不由得惊愕地抬起脚,跟着母亲离开了。 一路上,无论阿尔贝问什么,梅塞苔丝都只是摇头,眼泪在眼中打转。在他们回到家的之前,马尔塞夫也回来了,他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连妻子儿子不在家都没发现。 梅塞苔丝没有回主宅,而是进了儿子的房子里。阿尔贝扶着她坐在大沙发上。梅塞苔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妈妈,您为什么什么都不肯说?您为什么去伯爵家,您是去谴责他的 ,对吧?” “亲爱的,”梅塞苔丝每说一句话,都要提起很大的力气,“你的父亲是有罪的,而他的罪不仅在于此。” “您在说什么呀,您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的话而怀疑自己的丈夫呢?”阿尔贝说,“您以前还不是经常对我说,让我远离基督山伯爵吗?是我当初犯傻,被这个阴险之人欺骗,可您怎么也开始糊涂了?” “阿尔贝,他对于我来说,是个再熟悉不过的人。”梅塞苔丝流下痛苦的眼泪,“只是那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 “我越来越糊涂了,您才见过他几次啊,难道你们以前认识吗?” “你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梅塞苔丝看着墙壁,深陷入记忆里,她一点一滴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去,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在她的心里,都不曾被时间磨得模糊。 阿尔贝越来越吃惊,直至惊恐,当他听到那些人设计陷害唐太斯的时候,他痛苦地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手中。当他得知自己从小到大所深信的那些事实都是谎言的时候,当他听到自己父亲那卑劣的行径时,他只觉得胸口快要爆炸了。 梅塞苔丝深知儿子这时正经历着怎样的痛苦,这都是自己造成的恶果。 许久,阿尔贝抬起他的头,“您的故事让我见到了世界上最高尚正直的人。我不再怪他,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得比他更宽容了。” “阿尔贝,我的孩子,假如我当初再坚强些,就不会让你背负上着所有的一切。但不要绝望,你长有一颗纯洁的心。”梅塞苔丝说,“我的孩子,抛去那不堪回首的往事吧,仇恨和罪不该背负在你的身上。” “我当照着你的愿望做,我亲爱的妈妈。”阿尔贝给了母亲一个拥抱,这对心意相通的母子都知道,他们两人今后将要互相依靠了。 73.选择 在马尔塞夫接受审查之后的第二天,关于他的新闻就上了报纸。波尚看在与阿尔贝的交情上,请求其它报社的同行们手下留情,可没有任何人愿意放弃报道这轰动的新闻。马尔塞夫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他没有脸面对妻儿,也不知道,阿尔贝与马尔塞夫夫人正在策划离开这个家。 梅塞苔丝母子一致认为不该带走属于马尔塞夫的财物,那是用肮脏的手段得到的。可他们两人从没赚过一分钱,想要一下子离开家独立是非常艰难的。弗兰士得知了阿尔贝的境况后,表示愿意借给他一笔钱。 “等我找到工作赚了钱,会马上把钱还给你!”阿尔贝握住这可敬的朋友的手,感激地说。自从父亲出事后,以往那些往来密切的朋友们几乎都不来他家走动了。 “不急,我的子爵,你有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很快发展起来的。”弗兰士说,“不过,我觉得你其实不用这么在意这件事。凡是明理的人,都不会把罪责加在你的身上。” “亲爱的弗兰士,我离开是有更深的原因,恕我不便说。”阿尔贝说,“还有,我已经不是子爵了,以后,我将继承我母亲的娘家姓氏。” 弗兰士虽然惊讶,但也理解这位朋友,阿尔贝高尚无畏的精神让他十分钦佩。 梅塞苔丝把她的珠宝首饰都整理好放在了首饰盒里,又把她的所有钥匙留在了梳妆台上。阿尔贝也和母亲一样,没有带走一件他曾经引以为豪的收藏品,甚至没有带走一支雪茄,他把支票簿和钱包留在了书房里,又留了一封告别信给父亲之后,就挽着梅塞苔丝的胳膊离开了家。 他们没有乘坐家里的马车,而是叫了一辆出租马车等在门口。正在他们走出家门的时候,贝尔图乔送来了一封基督山伯爵的信。 梅塞苔丝打开信封,读完信,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请您转告伯爵阁下,他的好意我们领了,但恕我们不能接受。他的恩情,我和阿尔贝已经很感激了。” 贝尔图乔得到了回复,鞠躬离开了。 出租马车拉着母子俩离开了马尔塞夫家的那栋大宅,他们谁也没有回头朝家里再看一眼。而这时,马尔塞夫伯爵正用一只痉挛的手拉着窗帘,他在那儿已经一动不动地站了十分钟,这十分钟是他一生中最难度过的。 “基督山伯爵。”马尔塞夫在看到贝尔图乔的时候,觉得自己这两天来的某些猜测得到了证实。基督山伯爵是海黛的监护人,这是所有巴黎人都知道的事实。由此可知 ,就算他不是那个幕后策划一切的人,也是一直在暗处冷眼看这场戏上演的人。他这会儿又派管家过来,不就是在怂恿挑拨梅塞苔丝和阿尔贝背叛自己吗? 马尔塞夫好像找到了一个靶子一般,把所有的怒气与怨恨都对准了伯爵。他匆匆地戴上帽子,吩咐马车,来到了基督山伯爵府。 巴浦斯汀接待了他,像是事先已经安排好一样,没有通报,没有等候,他被直接带了进去。 “伯爵正在屋后的草坪上。”巴浦斯汀边走边说。 马尔塞夫迈着大步,他在战场上从没如此慷慨激昂过。他们来到了花园,只听到“嘭——”的一声枪响,一支立在地上的靶子被击得粉碎。那靶子只有纸牌大小,伯爵站在离它至少一百步的地方,手里拿着枪。 马尔塞夫本来因激愤而发红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但他仍对自己走过来的伯爵大声说道:“阁下,我来要求跟你进行一场决斗!” “哦?您能说说理由吗?”伯爵优雅地笑着,只是那笑容冷得让人发颤。 “还需要我说出来吗?最开始,你以恩人的姿态出现在我的家里,那时我是对你心存感激的,可那都是你的预谋,你是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幕后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阁下,如果你是说你在希腊所做的事,我认可您所说的,我早就知道一切。”基督山伯爵平心静气地说,“但是我拒绝决斗。” 马尔塞夫的脸本因羞辱而白得发青,但马上又露出一丝得色,认为伯爵拒绝决斗是胆小心虚的表现。 “因为你不配。”伯爵淡淡地补充道,“而且我已答应过我的夫人不会与人决斗。” 马尔塞夫的脸再一次涨红了,“你这个懦夫,胆小鬼!不要以这种借口推脱!无论如何,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可以站着走出这里!” “弗尔南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冲动。”基督山伯爵说,“你不就是那个在滑铁卢开战之前逃走的小兵吗?你不就是那个在西班牙充当法军的向导和间谍的中尉吗?而这些个你联合起来,不就变成了法国贵族院议员马尔塞夫中将了吗?” “混蛋!看来你调查过我。但谁知道你这个裹披着金银珠宝的冒险家实际上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弗尔南多,我没有特意调查你,因为我们已经是老相识了,我只是碰巧从一个老邻居那里得知了你的一些近况而已。卡德鲁斯,你还记得吗?” 马尔塞夫本能地摇头,像是要拼命与这个名字撇清关系一样。 “看来您贵人多忘事啊,我记得你们以前可是经常在一起喝酒呢。”基督山伯爵微微一笑。 “你是谁?”马尔塞夫紧张地问道。 “弗尔南多!我的名字说出来足可以让你战栗,你认不出我今天这张因为复仇的愉快又变得年轻了的面孔,但这个面孔,自从你投下那封告密信害一位无辜的青年坐牢后,一定是常常梦见的!” 马尔塞夫头向后仰着,目光凝滞,默不作声地盯着伯爵。然后,他一面往后退,一面发出一阵悲凉、哀伤、凄厉的叫喊:“爱德蒙·唐太斯!” “是的,是我。在你们享受自己胜利的喜悦,享受本不该属于你们的东西的时候,可曾想过,一位老人因为儿子的离开而饿死在家中!”基督山伯爵的眼睛里此刻正燃烧着一种毁灭一切的火焰。 “恶魔!恶魔!”马尔塞夫带着不象人声的悲叫,踉踉跄跄地越过庭院,跑上马车,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回家!回家!” “不,不要回家,转弯,离开这里,越远越好!”马车刚跑了几步,马尔塞夫就像发疯一样,惊恐地喊道。 车夫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马车调转头,顺着一条路就跑了下去。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马车急刹,马儿嘶鸣,马尔塞夫从座位上跌了一下。他惊恐地探出头,以为是伯爵追了过来,但是只看到马车旁边的一匹黑马上,跨坐着一名不认识的男子。 “马尔塞夫伯爵、马尔塞夫将军。”万帕戏弄地笑着说。 “你是谁?”马尔塞夫紧张地问,犹如惊弓之鸟。 “您不认识我,但我和您的儿子很熟。”万帕说。 想到对方是儿子的朋友,马尔塞夫的紧张缓和了一些。 “我叫罗吉·万帕,也许您听过。” “啊!”马尔塞夫再次大叫,“是你!是唐太斯派你来的?”说到伯爵名字的时候,他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一下。 “不是伯爵大人派我来的。我是为另一个人而来。” “谁?为谁?” “你恩主的女儿、那个被你以四十万法郎卖掉的可怜人!”万帕高声说道。他一下子跳下马,把马尔塞夫从马车里拽了出来。 马尔塞夫被他那种强盗的狂野气息吓得全身瘫软,双膝不由自主地跪在了 地上。马夫也听过强盗万帕的名号,见时机不对,驾着车就溜走了。 万帕拎着马尔塞夫的领子,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像在宣读一份判决书,“那些你曾经伤害过的人不屑于要你的命,并不代表你可以逃过命运的惩罚。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是体面些的死,还是死在我的手里?” 马尔塞夫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他出卖自己的灵魂做的这些坏事到底是为了什么?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妻子和儿子都已经离开了……他闭上眼睛,想不出这人世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万帕把枪递给了他。 马尔塞夫用颤抖的手接过枪,他站起身来,机械地走到一边,他不知道自己该面向何方,他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此刻在哪里,但愿自己的死能为他们洗去所有那些耻辱吧! 枪声响过,只惊起了几只飞鸟扑棱棱地四下飞散,很快,一切便又重归平静。 74.最珍贵的 ... 伊林与伯爵本打算把一切结束之后就离开巴黎,但李医师说伊林有孕在身不适合坐马车颠簸,再加上马西米兰与瓦朗蒂娜也极力挽留他们,于是两人就继续在巴黎住了下来。 几乎没人知道最近巴黎发生的一切事件都和伯爵有关,因此他和伊林的生活没受到丝毫影响,宁静而安逸。伊林彻底的放下心来,伯爵不再忙碌,每天都陪着她看戏、散步,偶尔拜访朋友家,日子说不出的惬意。 伊林的肚子渐渐地大了起来,伯爵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我看等到孩子出生的那时候,你也会变个人呢。”伊林坐在花园的藤椅里,她的手轻轻搭在坐在她身边的伯爵的手上,那只宽厚的手掌正抚摸着她微圆的肚子。 “什么叫变个人?”伯爵不解地问。 “又变回从前那个阳光水手啊,看你现在天天笑不拢嘴的。”伊林笑着看他。 “那样也很好,我们的孩子也会多笑笑。”伯爵在伊林的眼角印下一个吻。 海黛轻快地跑过来,看到两人浓情的样子刚想出口的话又咽下去。 “都来了还跑什么!”伊林笑着叫住正想偷偷离开的海黛。 “夫人!”海黛走到伊林的身边,靠站在椅子旁,“万帕先生说你们不要我了。” “他没说是他求着我们不要你的吗?”伊林冲她挤挤眼睛。 “哼,我当然看出来了,他这个人霸道得要命,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嫌弃我他才高兴。” “那样他就可以独占你了呀。” “我说是怪人才对!”海黛说,“您看,伯爵大人就不会那样。” 伊林瞅了一眼伯爵,摇摇头,“那是因为他迟钝,很少有他那么迟钝的人了呢!当初还想着把我送人呢!” 海黛捂着嘴偷笑,伯爵的眉微微皱了皱又马上舒展开。 “嗯……夫人……”海黛突然又有些惆怅,“突然要离开你们,我好舍不得。” “又不是见不到面了,以后我们还会常常见到的。” “可是你们不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总觉得很遗憾。”海黛答应了万帕的求婚,他希望在希腊举行婚礼。 “我们虽然参加不了婚礼,但是祝福一点都不会少的呀。”伊林拉着海黛的手安慰道。 “我们都盼着这件喜事早些进行呢,有些事,确实不能像我这么‘迟钝’。”伯 爵弯了弯嘴角。 话音落下,三人都笑了起来。 “以后,你们会留在希腊还是去罗马?或者来法国?”伊林期待地问。 “我们想哪里都住一段时间,像您和大人一样,多走些地方。当然,您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多住些日子!” “那最好啦。”伊林拉住海黛的手,心里竟然有些酸酸的,好像自己的亲女儿要出嫁一样。“亲爱的,好在你是嫁给万帕,有他保护你,我放心多了,要是换了别人,我可不舍得放你走呢。” “夫人……”海黛握住她的手,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伯爵微笑地看着两人,女人啊,总是很容易地感情用事,刚刚还大笑,这会儿又哭了。你要以为她哭了就是难过,那可就错了,就好像有时候她们发脾气只是出于喜欢你。这么多年,他终于也懂得些女人的心思了。 几天后,万帕终于如愿地带着他的准新娘离开了巴黎,这次他的收获可不小,准会让那些同伴们大吃一惊,不过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奇怪,现在他正考虑着是不是要转行呢,虽然海黛表示过她不介意,但他可不舍得要她风餐露宿地跟着自己当强盗。 梅塞苔丝和阿尔贝回到了马赛,回到了她的迦泰罗尼亚小村庄。阿尔贝在那里租下一间小房子,和母亲住在里面,她回忆起年轻时的手艺,在家织起了渔网,而阿尔贝就每天出去打渔。 对于过了很多年优越生活的梅塞苔丝来说,这样的日子异常艰苦,但抛开了虚荣与烦恼,她的心情倒平静了不少。阿尔贝不会打渔,但他天性乐观,很快就跟附近的年轻人混熟了,每天跟着他们划着小船出海,帮着捕捞。梅塞苔丝经常站在海滩上,眺望着儿子的身影,清新的海风和她离开这里时一样,可她自己已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了。 母子俩都没想到,在这种犹如隐居一般的生活里,竟然还有客人来拜访。 “弗兰士!”阿尔贝亲切地抱住门口的弗兰士,“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探望您和夫人了。”弗兰士笑着走进屋,摘下帽子对梅塞苔丝鞠躬,“夫人。” “弗兰士先生,您请坐。”梅塞苔丝穿着廉价布料制成的衣服,却依然仪态大方。 弗兰士就坐在了屋里的旧凳子上,寒暄过后,他说明了来意,“我已经决定不再回意大利,想留在国内做些生意,现在正缺个帮手,阿尔贝,你愿不愿意帮我?” 阿尔贝听了很激动,但他先看了看母亲。 梅塞苔丝对他点了点头,她最近就在想,儿子就这么一辈子做一名渔夫也不是办法。 “我当然愿意,可是我就怕帮不到你什么。”阿尔贝看到母亲不反对,马上答道。 “你有你擅长的,阿尔贝,你可以热情地应付各种类型的人,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伙伴。” “那样就最好了,亲爱的弗兰士,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一直在帮我。” “别忘了,我们是朋友。”弗兰士笑道,“对了,我那天收到了一封朋友的信,信里提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不会是腾格拉尔小姐吧?”阿尔贝脱口说道。 “你可真聪明,没错,正是她。她真的去了意大利,还登台演出了,虽然用的是化名,但我的朋友一下子认出了她。” “你的朋友有没有被她的歌声迷住?”阿尔贝开玩笑地问。 “算是吧,他说她的演出很成功,似乎已经是一名倍受瞩目的新星了。” “哦,太遗憾了,法国又少了一位天才。” “阿尔贝,看你的表情可一点都不遗憾呢。” “嗯,说说,还有什么新鲜事吗?”阿尔贝问,他觉得自己都已经和时代脱节了。 弗兰士的脸色变得有些差,“维尔福小姐和莫雷尔先生订婚了,但她说要为亲人守孝,婚礼要延迟一年举行。她的祖父也已经认可了他们的婚事。” “哦?马西米兰?他竟然要娶维尔福小姐了?这倒是奇怪,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可惜,你竟然没有娶她,她的条件是非常不错的了。”阿尔贝说。 弗兰士苦笑了一下。他与维尔福家的纠葛,连阿尔贝都不知晓,他也不愿再把这不幸的故事讲给任何人。由于父亲的不幸遭遇,让弗兰士一直对政治持疏远的态度,因此他才想由经商开辟一条新的出路。其实他这次来找阿尔贝,是伊林提的建议。弗兰士因为做生意的问题去求教伊林,伊林帮他解答之后,建议他找一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帮手,还提醒他阿尔贝就很适合。弗兰士也一直很想帮助这位老朋友,这才专程来马赛请他。 “不要告诉阿尔贝,这是我的提议。”临走时,伊林嘱咐弗兰士,“总之,以你朋友的身份邀请他就足够了,说多了反而会伤及到他的自尊。” “弗兰士,你在想什么?”阿尔贝问。 弗兰士的思绪回到眼前,对他笑笑,“想我们的生意,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我也相信!”阿尔贝大笑。 梅塞苔丝看着儿子踌躇满志的样子,如释重负,她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上天并没有对他们关上所有的门。 弗兰士先回了巴黎,在四下联络准备了一番之后,他再次拜会了伊林。 “谢谢您,夫人,有您的指导,一切进行得顺利极啦!” “那就好,阁下。”伊林说,“希望将来我们也有机会合作。” “我会不胜荣幸的,夫人。”弗兰士欠身说道。 “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商人,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你的财富一定会伴随着荣誉一起来。”伊林说。 “夫人。”弗兰士感动地说,“为什么您总是让我觉得亲切,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我就一点都不觉得陌生,您总是像一位亲人一样注视着我。” “因为我就是那神话里的先知啊,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一位怎么样的人。”伊林开玩笑地说。 “这倒很像您,配上神秘的基督山伯爵,一对绝妙的夫妻。”弗兰士赞叹。 这时,门外传来巴浦斯汀的声音。“夫人正在见客。” “那么不用通知她了,我先回去了。请您代我谢谢她,巴浦斯汀先生。”是瓦朗蒂娜的声音。 弗兰士不自然地动了一□子。 “是维尔福小姐,”伊林说,“我想您可能不方便见她,我出去送她一下,您稍等好吗?” “您请便,夫人。”弗兰士松口气。 伊林出去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抱歉,让您久等了。” “不,还要谢谢您,让我避免了尴尬。”弗兰士说。 伊林没再说关于瓦朗蒂娜的事。李医师一直在帮助瓦朗蒂娜排除体内长期聚集的毒素,加上马西米兰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 弗兰士留下来与伯爵和伊林共进了晚餐。离开时,他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伯爵府门前。“伯爵家可真是人气旺盛啊,客人络绎不绝。”弗兰士想着,走上马车,正巧看了一眼那刚到的客人,原来是斯图尔特子爵夫妇。 斯图尔特子爵搀着夫人,走进了伯爵府。两人的身体都很健康硬朗,只是子爵夫人的脸色有些差,不知道是不是激动造成的。 伊林很惊讶他们的到来,她飞快地看 向伯爵,看到他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几分,一定是伯爵暗中与斯图尔特家走动过。 伊林引领他们来到会客室,几人都坐了下来。斯图尔特夫人的脸慢慢恢复了血色,破例地关心起伊林来,“你……身体还好吧?” 伊林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斯图尔特夫人的目光正落在上面。“还好,前两个月的时候有些没胃口,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子爵夫人点点头,一双蓝眼睛看向子爵。 “咳,艾尔莎,听到你怀孕的消息,我们都高兴极了,真是可喜。” “谢谢你们。”伊林说。从自己身体里孕育着一个新生命起,她的心情变得非常微妙,这种体会只有做母亲的人才能感到。因此,她也能了解到斯图尔特夫人的心情了,她再刻薄,也终究是一位母亲,她养育了艾尔莎,这是抹不去的亲情。 “以后……我们能常来看看你吗?”子爵问道,充满期待。 “当然,我很高兴你们能来。”伊林终于笑了。 子爵夫人双手紧紧地交握着,也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嗯……多莉安,她经常回家吗?”伊林问。 “偶尔会回来看看,毕竟路途有些远,她的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不方便带出来。”子爵夫人说。 伊林点头。 虽然双方都冰释前嫌,但一下子还是热络不起来,在找不到什么话题之后,斯图尔特夫妇告辞了。这次来访的时间依然像以往一样短,但双方都是微笑着告别的,这还是头一次。 “谢谢你。”伊林看着马车离开,转身对伯爵说。 “只要你高兴就好。”伯爵扶着她,慢慢向回走。 “这样,我们的宝宝又多了两位爱他的亲人。” “是啊,他们一定会是最幸福的人。” “他们?你想让我生几个啊?”微风拂过伊林浅褐色的长发,她的表情也正如这夏夜的微风一样温柔。 “几个都好,他们可都是我珍贵的宝藏。”伯爵的黑眸在夜幕下愈发的明亮深沉,这种深沉完全是深情与爱,“你,则是最珍贵的。” “而你,也是我最珍贵的唯一,爱德蒙。”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不是结局呢?我还没想好,小包子是放在下一章还是番外里……哎,各种扭动、抓头发、对手指、打滚、望天……要完结了,很舍不得… 75 75、番外一... 春天里的基督山岛,比其它季节又多添了几分柔媚。 岛中心被土黄色岩石三面环绕着的小湾内停泊着一艘小船,船上的人正准备上岸。 基督山伯爵与伊林的婚礼在佛罗伦萨举行,就在半个月前,而现在正是他们的蜜月时光。 伯爵穿着白衬衫,黑色的头发被阳光洒上柔和的光芒,他动作利落地把船停好,首先跳到了岸上。被爱情之神眷顾的爱德蒙已完全沉浸在这些幸福的日子里,和伊林两个人的时光,什么烦恼都没有,他可以单纯地做每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时光,更能让那些平时最无趣的细琐的小事变得乐趣无穷。 伯爵脸上带着热情的微笑,把手递给伊林,“夫人,请~” “谢谢~”伊林一手拿着伯爵的外套,把另一只手递给他,借着他的支撑,轻快地跳到了岸上。她用手扶了一下大草帽的帽檐,仰头深吸了一口海岛独有的清新空气,“哈,可爱的小岛,我们又来了!” 伯爵永远看不够她闪亮的眸子和发自内心的热情笑容,她拥有这让人羡慕的活力,而他拥有这个女人,这足以使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亲爱的夫人,去看看我们的秘密洞窟吧?” “嗯!”伊林挽上他的手,像无忧无虑的少女般,肆意地炫耀她的喜悦。 这里是仅属于他们的岛,在这里,他们可以卸去一切世俗与礼教,只要快乐。 伊林被伯爵带到岩洞门口,那里被他安装了一扇小门,挂着金色的锁头,伯爵拿出钥匙打开锁。 伊林看到通往地下的台阶已经铺上了金色与红色相间的土耳其地毯,上面织着大朵的花纹。这里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然岩洞的样子,洁净得连一点泥灰都没有,就像一座地下宫殿。 伯爵趁伊林走神的一瞬,一个公主抱将她抱起。 “啊!”伊林轻唤一声,瞪了那个搞突袭的人一眼,挽上他的脖子。“你要吓死我了,我以为要滚楼梯了呢!” “抓好我。”伯爵笑道,抱着她一步步走下台阶,进入他们的行宫。 岩洞内被装修成两个房间,第一个洞穴里挂满了绣着金花的大红锦缎。房间里有一个象天然从墙上凿成的壁龛,上面放着一套阿拉伯式的宝剑,剑鞘是银的,剑柄上镶嵌着灿烂的宝石。天花板上悬下一盏突尼斯琉璃灯,式样和色彩都很美丽,脚下地毯软得陷及脚背。屋子里 没有床,只有靠内的一侧地上铺着的一张加厚的软毛毯,毛茸茸的,上面摆着几只刺绣抱枕,看来就是床榻了。 床榻的两边摆着几个手工编制的浅黄色篮子,里面盛着象金字塔似的珍果,有西西里的凤梨,马拉加的石榴,巴里立克岛的橘子,法国的水蜜桃和突尼斯的枣。 “哇,好棒。”伊林赞叹道,她急不可待想地从伯爵怀里跳下来。 伯爵发现了她的急迫,但他还不想让怀里的软香这么快离开,“参观完再放你下来。” 伊林感到身体被伯爵更紧地抱住了,他这股热情劲儿一上来还真是让人拿他没办法。 伯爵继续向里走,掀开一道厚厚的帷幔,进入了第二个洞穴。 第二个洞穴被设计成了浴室,四壁全部用大理石砌成,刻着古色古香价值连城的浮雕,浴池是长方形的,两端各有两尊精美的石像,石像的手里拿着水瓶。墙壁上被凿出了通风口,几支大大的火把插放在银质的底座上,给房间添了几分温暖明亮。 这回伯爵才肯放她下来,让她欣赏这些他精心打造的装饰。 伊林没想到伯爵会把这里改造成浴室,他们本来是打算把这个房间弄成餐厅的。她想起什么,脸颊泛红,“喂,你把这里弄成这样子,到底是什么居心?” 伯爵牵起她的手,举在唇下轻吻,目光炯炯,“亲爱的,我想你应该了解我。” “不了解……我去看看外面的屋子。”伊林害羞地想跑开。 伯爵却没让她如愿,轻轻地把她的手臂一拉,将她拉入自己怀里。 “哎!你干什……”说到一半的话生生地被一个法式深吻封住了。 空气似乎越来越热,炽热的温度像火苗般在伯爵的体内蔓延,他一边亲吻伊林,一边把她放在了池边。 在接触到大理石地面的一瞬,伊林的手被那突然而至的冰凉激得缩了一下,旋即就被伯爵把手抓到他温热的手掌中。 “这里是只属于我们的地方。”伯爵用一个迷人的笑容吸引伊林的注意力,他的手在她纤细的腰肢间攀索。 他的吻一直没有停滞,从口舌间滑至伊林的耳珠,留恋了一会儿又移到脖颈。 “然后呢?”伊林喃喃地问。 “我们可以尽情地……”接下来的话化作了无数温柔的吻。 伊林只觉得被他吻过的地方发热发烫,皮肤像被从沉 睡中唤醒了一样,越来越敏感,每一个舌尖的轻触都让她的心随着颤动。 不知不觉间伊林感到身子有点凉,不知何时伯爵竟然已经把她的衣服脱得七七八八,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爱德蒙……”伊林红着脸把身子缩了缩,却感到几根修长的手指正轻轻地抚过她的颈背,让她的身子异常的燥热敏感,而另一种湿热的感觉慢慢地由颈子上游移到胸前,撩拨着她,酥痒难忍。 “亲爱的……伊林……”伯爵的呼吸忽而低沉忽而急促,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伊林的身子泛起粉红色,愈发的滚烫,她的手指胡乱地摸索着,并不知道自己每次不经意的撩拨都引起爱德蒙强烈的渴望,渴望那只手给予自己更多的抚摸。 伊林读懂了伯爵眼中的期待,红着脸解开了他的衬衫扣子,白色的衣衫下露出雕刻般精壮的身体线条,每块肌肉都是那样完美,在火光的照映下,苍白的肤色被镀上了一层金黄的小麦色。 “我爱你……永远……”伯爵的缠绵情话不停响起在她的耳边,格外让人沉醉,他的清浅胡茬不断触碰在她的皮肤上,每一下都令她战栗不已。 两具被爱与**吞噬的身体,只想要得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_^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蜜月番外的河蟹版放上来了,不然总觉得对不住这对儿,都领证了,也得光明正大的秀一下幸福是不?后面还有其他番外的。 小歌开新文了,大家有兴趣去瞧瞧哈~~戳一下吧:《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76 76、番外二... 伊林与伯爵进入中国境内已经有些日子了,他们是乔装进入的,不必说,整个过程费了很大的周折,比他们去任何一个国家旅行时都困难。伯爵还好说,本身就是黑发黑眼,倒不是那么引人注意。可伊林就苦了,首先她的金发碧眼太明显,其次当时的清政府是完全不允许西方女人入境的,所以她只能扮成外国男人。 伊林戴着一顶黑色假发,用稍长的刘海尽量遮住眼睛,穿的衣服也是尽量的低调,这样她和伯爵在街上才能不引起太大的骚动。即便如此,还是免不了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伊林心里忿忿不平,怎么她也有一颗地地道道的中国心,回国了却只能遭受如此冷遇。 伯爵这次来中国,主要是为了帮伊林寻找到高明的医生,治疗她的顽症。伊林知道,这时的中医医术要远远超过西医,如果自己的病可以治好,只有中医还有希望。没想到他们寻访了几位有名的医生后,都被赶了出来,没有一个愿意给洋人看病。 “你看,两个洋人!”路边一个胳膊上挽着篮子的小脚女人对身边的人说。 “哎呀,我早看到了。你看那个瘦的,长得像妖怪一样,真是大白天见鬼了。”另一个穿着蓝褂的女人带着鄙夷地目光看着伊林说。 她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外国人听不懂她们的话,所以肆无忌惮地评论着,那些话正好都落入了伊林的耳朵里,听得她满头黑线。 “她们在说什么?”伯爵回头问道。 “她们说我长得比你英俊。”伊林气呼呼地回答。 伯爵看了一眼那两个女人,她们立即吓得缩了缩脖子,别扭地把身子转向了另一边。伯爵早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了,“真不明白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如此排斥外国人,我们明明只是来旅行,而且抱着友好的态度。” 一种羞愧的感觉浮上伊林的心,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没有安心过。大街上的男人们梳着辫子,穿着长褂,很少有看起来神清气爽的,大部分都是满面愁容。就在这样的一群人中,还少不了许多面黄肌瘦、表情呆滞、步履蹒跚的男人,他们都正值青壮年,看起来却比老人更病弱,他们都是吸食鸦片的瘾君子。 英国的鸦片已经源源不断地向中国输入,伊林觉得这可能就是那些名医不愿意为自己治病的原因,他们一定是把自己当做了对中国施害的“外夷”来对待。伯爵曾想用昂贵的礼物打动医生,但伊林阻止了他,“能被金钱收买的医生, 恐怕医德也不会太好,我不想让这样的人为我治病。再说,万一对方表面答应治病,暗中在药中动些手脚,我们也根本看不出来,还是算了,不要勉强吧。”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相信总会找到仁慈的对我们一视同仁的医生。”在伯爵的鼓励下,他们一路由南向北行进,终于到达了京城。 “不知道还有多远。”伯爵说。 “应该快到了,我再问问。”伊林四处打量,如果能有些路标该有多好,她就不需要开口询问了。她看到街口一个卖烤红薯的男孩看起来还算老实,于是走过去问路。 卖烤红薯的孩子感觉到有人走过来,马上抬头招呼,“买红薯?”看到是个洋人,脸上的表情马上就变得僵硬了。 伊林对他笑了笑,拿出一小块银子,“我打听个路,八柳巷怎么走?” “前面那个路口直走就是了。”他指一下。 看到这么近,伊林很高兴,“你知道有位乔大夫住在那里吗?知道他家吗?” “知道,”男孩答道,“你找他家干什么?” “我们来求诊。” “哦。”男孩迟疑地点点头。看着伊林与伯爵走远,他才小声说了句:“还有人来找他看病,怪了。” 乔大夫家的大门紧闭。 “总觉得这里好像有些萧索呢。”伊林说。 “我也觉得,敲门问问吧。”伯爵说。 伊林敲了敲门,很快就听到有人过来,门闩被打开。 “你们是什么人?”门缝里一个男人露出半张脸,警惕地看着来人。 “我们是来求诊的。”伊林答道。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不是医馆了,你们还是另寻别处吧。”仆人说完,就要关门。 “请等下,”伊林急忙说,“我们是慕名而来的,想求见乔大夫。” “唉,老爷已经仙逝了,所以你们还是找其他的大夫吧。” 伊林呆住了,乔大夫是他们名单上所列的最后一位名医,竟然发生了这种意外。 伯爵得知发生了什么之后,只得安慰道:“没有关系,一定还有一些我们还不知道的好医生,再打听打听就是了。史密斯先生不是为我们引荐了一位王官员吗,我们去找他,他也许可以帮上忙。” “也只能这样了。”伊林说。 史密斯先生是伍 德先生介绍给伊林的,他从事亚洲的货运生意,与清政府的官员们来往密切,正是他帮着他们进入了中国。 那位“王大人”一见史密斯的书信,马上接见了伯爵夫妇,伯爵一见面就送了他一尊金佛像。王大人笑着毫不推脱地收了下来。作为回报,王大人安排伯爵与伊林进入了自己的府中暂住。 “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对外国人的行动还是看管的比较严的,在我的府中住,二位就不用担心会有人来找麻烦了。如果要出行,我会为你们安排轿子,有我的人跟着,保证你们一切顺利。” “有劳大人了。”伊林谢道,“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找名医看病,您能不能帮我们推荐几位呢?” “这个包在我身上,明天我就派人办这件事。” “谢谢王大人了。” “客气!客气!” 客房里,伯爵坐在雕花木椅上,看着这古色古香的房间,所有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充满神秘的东方风情。“王大人介绍的医生不知道是否靠得住。” “只能到时再说了。”伊林摘下假发,将一头秀发轻轻甩了甩,随意地用布带扎了起来。 伯爵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此时纸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不回自己的房间了。”他微笑着说。 “半夜在花园里游荡,很容易吓到人的哦。”伊林揶揄道。 “我不回房间,也不代表会在外面游荡啊。”伯爵说。 “啊!是啊,我听说王大人有十多位如花似玉的妻妾呢。”伊林恍然大悟般说道,“难道你是想进其中哪间?” “好吧,我只是想留在这里。”伯爵无奈地摊手,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哦?”伊林走到床边,摆了摆床头那刺绣枕头。“这里的床似乎有些小,两个人会好挤啊。我看,你还是回房吧。” “没关系,那我就坐在床边陪着你。”伯爵说着真把椅子挪了过去,一双眼睛笑笑地看着伊林,看她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伊林撇了撇嘴,伯爵大人非要耍耍无赖什么的,她又能找谁说理去啊? 夜深人静。 第二天,王大人如约派人带伊林与伯爵去了一位大夫家。伊林发现这位王大人虽然有些贪财,但办事却是极为周全的,对他也就多了几分信任。 他们的轿子还没到大夫家门口就抬不进去了,只 见前面站了不少人,把路都堵上了。伊林走下轿子,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人们围观的是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他对面站着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男人仪表堂堂,颇有风度。女人面目清丽,只施了淡淡的粉黛,穿着素色衣服。 这一男一女正四目相对,并不是眉目传情,而是横眉冷对。 “大娘,发生什么了?”伊林问。 被问话的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热闹,头也不回地说:“演陈世美呢!” 伊林一头雾水,终于从旁人的议论和男女主角的对话中明白了几分。原来这男人就是她要找的齐大夫,这女人是他的妻子。几年前,齐大夫把她留在家乡进京谋生,又改名换姓娶了个有钱有势的夫人。 “竟然这样……”伊林心想,“看来这位大夫也够靠不住的,还是另找其他人吧。” 围观的人群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支持齐大夫的,他们大多数他的家人和患者,说齐大夫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另一派则是同情和支持女人的。人们互相辩论,比男女主角还兴奋。 “先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看咱们先回避吧?”王大人派来的人诚惶诚恐地对伊林说。 “好。”伊林也不想再逗留了。她刚回身,就听到人群传来惊叫。 伊林吓了一跳,本能地用手遮住半边脸,以为是人们又在对自己大惊小怪。 “齐大夫,快救人那!”有个人大喊。 伊林发现人们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这才停下来循声望去。只见刚刚那位大娘躺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齐大夫愣了一下。而他的“妻子”已抢先一步,把一团手绢塞进了大娘的嘴里。 “大家散开!”她喊道。众人马上散开来。 齐大夫也俯身过去查看。 “快救人呐,大夫!”人们喊道。 齐大夫摇摇头,“这病现在正发作,只能等她挺过去,才可以治。” “妻子”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她把瓶塞打开,用手指沾了些里面的药水,然后又把药水抹在了大娘的头顶的几个穴位上。 众人鸦雀无声地看着,大娘的抽搐慢慢减弱了,不一会儿就眨了眨眼睛。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 “我爹当初就知道你信不过,所以他的医术只传了你七分。”女人冷冷地 说。 齐大夫的脸终于变了色,又气又恼。人们惊讶地看着他们,事实摆在眼前,所有人都选择相信了女人的话。 “啊!”刚刚转醒的大娘大叫一声,又一次发病了。女人心道不好,这样快就发病第二次,恐怕刚刚的药水也很难奏效了。 这时一个瘦高的身影分开人群,大步走了过来。众人看清他的脸时,纷纷惊呼。 伯爵走到大娘身边,半跪在地上,拿出一小瓶红色药水,一只手突然伸过去想抢他的药水,伯爵手腕一扭,躲过了袭击。 “喂!你要干什么,离我们远点!”那个想抢药水的男人喊道。 “请相信我们,他是要救人!”伊林挡在伯爵身边,对人群喊道。 “又来一个洋人……” “他们能安什么好心?” 有的人只敢低声抱怨,也有几个胆大的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时,负责保护伯爵夫妇的随从们掏出刀来,一边驱赶人群,一边围在伯爵夫妇周围,连齐大夫和他的前妻也被隔离了开来。 这下子,人们更激愤了。伯爵没有理会他们,他趁着空隙,迅速地拧开瓶子,把一滴药水滴在了大娘的嘴里。 奇迹般地,只过了几秒,大娘就停止了抽搐。 人群安静了下来。 大娘很快恢复了意识,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伯爵这时才站起来,对大娘行了个礼,和伊林在随从的保护下走回轿子。 “请等一下。”齐大夫的前妻喊道,她快走几步追了过来。“能告诉我您刚刚用的是什么药吗?” 伯爵笑着看向伊林,伊林给他翻译了一遍。 “这份药的配方十分复杂,我无法在这里说清楚。”伯爵说,由伊林翻译了过去。 “那您愿意告诉我?”女人惊讶地问。 “这样吧,”伊林说,“我们找个时间详谈好吗?” “您愿意把这么珍贵的药方告诉我,感激不尽,当然悉听尊便。”女人说。 齐大夫看着自家门口乱成一团,才想起自己的地位,“这都是些什么人,都散开!” “住口!这两位是王大人的贵客,岂容你无礼!”带头的随从厉声道,他上下打量了齐大夫一眼,“我们本是想来问诊,看来没这个必要了,我会对王大人详细禀告的。” 齐大夫听到王 大人的名字,马上满脸青灰,点头哈腰地道歉。 他的前妻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心灰意冷,“罢了,我男人已经死了。” 伊林对带头的随从吩咐了几句,随从便与那女人说了几句,得知她是李氏。李氏不再想与丈夫相认,也就没什么地方可去了,伊林征求了她的意思后,自己与伯爵换乘了同一顶轿子,把另外一顶让李氏坐了。 就这样,伊林结识了李华梅,并且了解到她的父亲医术高超,而她也得到了父亲的真传。在得知伊林是女人之后,李华梅同意为她看病。 作为回礼,伯爵把药方写了出来,让伊林翻译了之后送给李华梅。 “您的方子上的药材,我全都没见过。”李华梅看着药方说。“看来中西的医术差距真的很大。” “是啊,据我所知,这单子上的许多药材,目前在这里是找不到的。”伊林说。 “可惜了。中西医药如果能互相取长补短该多好。”李华梅叹气。 “我对西方的医药还有些研究,很愿意帮您一些忙。”伯爵说。 “谢谢您。”李华梅说。 伊林说:“如果您想研究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弄些药材来!” “那样甚好,只是太麻烦你了。”李华梅说,“我自小对配药就很有兴趣,反正我以后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好做了,如果能多研制出些药方来救人,也是好的。” 伊林知道,像李华梅这样的女人,即使再有才华,在这个时代也是很难施展的。而且像她这样没了丈夫的女人,不仅不能再嫁,还会受到各种歧视非难,以后的日子必定十分艰苦。她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法兰西看看?你可以当我的私人医生,我还愿意安排你学习西方的医术。” 李华梅瞪大眼睛看着她,这种想法可是她一辈子不可能产生的。 伊林知道,如果李华梅能想通接受的话,不仅对她本人有好处,说不定也可以对医学发展起到推动作用,更有可能通过她的传播,让中医取代西医,确立以后在世界上的重要地位。 “我愿意和你们一起走。”李华梅斩钉截铁地答道。 这下轮到伊林惊讶了,她万万没想到李华梅会这么痛快。 “但希望你能答应我个要求。” “什么?” “等我帮您把身体调养好之后,我还想回来,毕竟 ,这里是我的故乡。”李华梅说。 “我答应你。”伊林握住她的手,湿润了眼眶,这里,其实也是自己的故乡啊。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时代,总是灰暗的色调。这个番外写到一半的时候,就想放弃了,因为写得有些心酸。但答应了大家奉上中国篇,还是在停笔几天之后,又坚持写完了。 本人考据无能,细节什么的,请勿深究,当架空看吧。 77、番外三 ... 马赛的天气好极了,这是一个适宜出游的日子。 象海鸥一样白的船只们静静地航行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其中有一只美丽的小帆船,在金色阳光的笼罩下,缓缓向着一座小岛驶去。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站在船头,用小小的手遮住阳光,她那圆圆的蓝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前方,“妈妈~那座礁石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没错,艾尔莎,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小岛。”伊林笑着走过去,帮她正了正被海风吹起的帽子。 “那里好像一点都不好玩的样子……”艾尔莎微微嘟起小嘴,礁石上的那座破城堡让她觉得阴森森怪吓人的。 “艾尔莎,你害怕了吗?”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喊着从船舱里跳了出来,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一顶水手的帽子,丝带随着他轻快的动作一飘一飘的。“你看到那座城堡了没?爸爸说,那曾经是一座很可怕的监狱哦!” “我才不怕呢……”艾尔莎小声地说,她不自信地看看伊林,像是要求得妈妈的帮助。 伊林半蹲□子,一手拉着艾尔莎,一手拉着德尼,“德尼,不可以吓妹妹哦,作为哥哥应该做什么呢?” 德尼不好意思地吐了吐石头,“我知道啦,我会保护妹妹的!” “乖~”伊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艾尔莎,我带你去玩游戏好不好?”德尼拉起妹妹的手说。 “好啊~”艾尔莎奶声奶气地说。 “去吧,别太靠近船舷哦!”伊林看着两个小鬼跑到一边,不放心地嘱咐道。 正在掌舵的伯爵回过半边身子,冲伊林笑笑,“放心让他们去玩吧,德尼会照顾好妹妹的。” “嗯。”伊林坐到离他最近的地方,眺望着远处的灯塔。曾经,她被押在小船上,沿着这条航线驶向伊夫堡,那一天对她来说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昨天,伯爵提议来参观伊夫堡的时候,她以为重游故地总会勾起一些痛苦,而现在,她却丝毫没有痛苦的感觉。 “在想什么吗?”伯爵笑着问。 “和你想一样的事情。”伊林调皮地答道。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感觉?”伯爵问,“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 “如果此时,你的心里也只有快乐和幸福,那我们的感觉就是一样的。”伊林站起来,懒懒地朝着大海抬起双臂。 “看来真的是一样。 ”伯爵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道。 “哥哥,你能听懂爸爸妈妈在说什么吗?”艾尔莎用小手挠着脑袋,皱着眉问。 “当然能听懂了!”德尼说。 “那他们在说什么呀?”艾尔莎天真地仰着小脸望着哥哥。 “他们当然是在猜谜语啦!”德尼说完挺了挺胸脯,欣然接受了妹妹投来的崇拜目光。 小船停靠在了礁岩边,伯爵首先跳上岸,把孩子们一个个都抱到了岸上,才扶着伊林走上岸。 孩子们在前面欢蹦乱跳地走着,伯爵挽着伊林的手走在后面。他还记得,就在脚下这块礁石上,他曾被士兵凶暴地拖着,用刺刀顶着他的腰走上前面的斜坡。 “没想到咱们能再次来这里,一起走上这条路。”伯爵抬头看向孤零零的伊夫堡——这座葬送了他十几年生命的囚笼。 “虽然不想承认,但这里可确实留下了我们无法忘记的共同的回忆。” 伯爵露出温和的笑容,想到和伊林的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 自从七月革命以来,伊夫堡里便不再关犯人。一个看守在门口站着,准备引导访客去参观这个恐怖的遗迹。 拱形的门廊里黑漆漆的,像是恶龙的洞穴。艾尔莎走到门口的时候,就有些不敢进去了,德尼倒是兴致盎然,像是在玩冒险游戏一样。 “艾尔莎,别怕。”德尼勇敢地握了握妹妹的手,鼓励道。 “来,艾尔莎。”伯爵牵起女儿的小手,“你和哥哥在外面玩一会儿,好不好?” “好!”得知不用进去,艾尔莎高兴地拍手。 “爸爸,我想进去。”德尼皱着淡淡的小眉毛说,“我一点都不怕呢!” “德尼最勇敢了。”伊林弯下腰对儿子说,“但是现在妹妹需要你陪着,比起冒险,更应该照顾妹妹,不是吗?” “好吧。”德尼只好答应。 “如果哥哥想进去的话,我也要进去!”艾尔莎突然大声说。 “哦?我们的小艾尔莎不害怕吗?”伊林问。 “有一点怕,但是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保护我呢!” “是的,艾尔莎,有我呢!”德尼马上拍胸口保证。 伊林看了看伯爵,伯爵微笑着点点头,他拉起艾尔莎的手,伊林拉着德尼的手,一家人跟着向导走了进去。 “ 以前的狱卒还有留下来的吗?”伯爵问向导。 “早就没有了。我一八三○年来到这时,最后一名狱卒也已经离开了。”向导说。 他们走上黑洞洞的楼梯,伊林又闻到了久违的潮湿气和霉味,虽然没有当初那样刺鼻,但依旧清晰可辨。“可怕的地方。”她低声说道。 “妈妈,这里真的是监狱吗?”艾尔莎问。 “曾经是的,孩子,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哦。监狱到底是做什么的呢?”艾尔莎又问。 “监狱就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德尼向妹妹解释道。 “那么,犯人又是什么呢?” “犯人就是犯了罪的人呀。”德尼挠挠头,“比如一个人对别人做了坏事,就要被抓起来关到这里。” “哦~”艾尔莎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可怕呀!” “不过,虽然做了坏事的人要被关进监狱,但关在监狱里的人却不都是坏人。”伯爵说道。 “那又是为什么?”艾尔莎糊涂了,连德尼也不理解了。 “因为,人们有时会犯错,把没有犯罪的人当做犯人。” “那他们岂不是太倒霉了?”德尼板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 “人的一生中,注定要经受几次考验,就像船在大海中行驶,总会遇到风浪一样。” “那么,爸爸,怎么才能打败那些‘考验’呢?” “要善良、勇敢、坚强、智慧。”伯爵说,“除此之外,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让你的妈妈告诉你们。” “妈妈,是什么?”德尼拉了拉母亲的手,满脸期待地问。 “希望。”伊林说,“无论身处多么艰难的境地,都不要放弃‘希望’。” 德尼认真地点头,把父母的话记在心里。艾尔莎眨了眨眼睛,也用力点了点头。 伯爵要求向导把他们带到了当年他自己的那间黑牢。从小窗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照在地面上,当年放床的那个地方已经被搬空了,墙脚下有几块新的石头,这是以前法利亚长老所掘的那条地道的出口。他走到墙壁边,一下子就找到了那条他曾用来与伊林对话的缝隙。 伊林也走了过去,她终于来到了34号的牢房里,曾经,她是多么想进入这间房间看一眼啊。 “先生,夫人。关于这间黑牢,有个可怕的故事呢。”向导说。“你们想听那个故事吗?” “可怕的故事,”伯爵说,“不,我不想听。” “好吧,”向导说,“有趣的故事也有呢。” “是什么?” “这里曾关押过一个可怜的疯长老。听说,他智慧非凡,可惜得了一种疯病,他老是说,谁放他出去,他就给谁几百万块钱。”向导说,“可最后,他还是身无分文地死在了这里。” 伊林的手微微颤动,没能救走法利亚神甫是她与伯爵最大的遗憾。 “哦,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伯爵的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神圣。 狱卒吓了一大跳,“哦,是的,愿上帝保佑他。” “那可怜的长老住在这个房间吗?”伯爵问。 “不,他住在二十七号。你们想去参观一下吗?”向导问。 “好的。”伊林说。 向导说:“我没有带那个房间的钥匙。你们等我一下,我这就去取来。” “去吧。”伯爵说。 “我把火把留给您。”向导说。 “不,你带走吧,我能够在黑暗里看东西。”伯爵说。 “咦?您就象住在这里的那名三十四号犯人一样。我听说,他是那样习惯于黑暗,甚至能在黑牢最黑暗的角落里看出一枚针。” “他需要十年时间才能练就那种功夫。”伯爵心里说。 两个孩子东瞧瞧西看看地参观起来,他们从没想过世界上还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看来带他们来受下教育也不错。”伊林说着,用手摸上了石壁,摸着那条缝隙的周围。“这里比其它地方光滑许多呢。” “看来34号曾经很喜欢靠在这里。”伯爵笑着说。 向导很快就回来了。“跟我来。”他领着伯爵一家人走到了对面的一间黑牢里。 伊林进了屋,首先看到的是画在墙上、用来计算时间的子午线。 “疯长老就曾关在这里。”向导说,他把长老的故事讲了讲,又对他表示了同情。 伯爵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金路易,交给了向导。 “先生,您弄错啦,您给我的是金洋。” “我知道。” 向导吃惊地望着伯爵,简直无法相信他的好运, “先生,既然您这样慷慨,我也应该送你一样东西。” “你有什么东西送给我?” 向导说:“我曾在这房间里找到了一些东西。” “是什么?”伯爵急切地问。“一条绳梯和一些工具?” “您怎么知道的?”向导惊奇地问道。 “我只是猜测,因为牢房里所发现的大多是那一类的东西。” “是的,先生,是一条绳梯和一些工具。” “你还留着吗?” “不,先生,我把它卖给游客了。但我还留着一件东西。” “是什么?” “象是一本书,写在布条上的。” “去把它拿来,可能那是我感兴趣的东西。”伯爵的眼睛闪着热切的光芒。 向导很快回来了。他递给伯爵一卷布片,那些布片正是法利亚长老所著的论建立意太利统一王国的原稿。伯爵急忙拿过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夹着十张一千法郎钞票的小皮夹。“喏,这个皮夹送给你。” “送给我?”向导完全地惊呆了。 “是的,用来交换这些布条。” “先生,您确定?这只是些旧布条!” “不,它比最值钱的珠宝还更珍贵。”伯爵激动地捧着布条,满怀对法利亚神甫的怀念之情。 “好的,先生,太谢谢您了。您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们还想自由参观一下。”伯爵说。 “没问题,你们可以随意走,我在后面为你们照着路。”向导说。 伯爵与伊林参观完神甫的房间之后,又来到了对面的38号间。 “这里住过什么人吗?”伊林问。 “这里住的人我就没听说过了。”向导说,“大概是些不起眼的犯人吧。” “哎,我只能当个‘不起眼的犯人’了。”伊林心说。 “艾尔莎,你看!”德尼指着墙壁对妹妹说。 “什么?”艾尔莎向墙上看去。 “那道线,”德尼说,“墙上刻着的线,我在隔壁房间也看到过,在同样的位置!” “哦?”向导说,“这我倒没注意,难道这两间房里,也曾发生过什么故事?” 伊林与伯爵相视而笑,那些故事,只有他们俩最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正的完结了,小歌最喜欢的he呦~必须的he呦~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你们的支持一直是我最大的动力,真的感谢大家!!! 没看过原著的筒子们,建议看一下,真的写得非常非常非常好!向《基督山伯爵》原著致敬! 最后,筒子们可以收藏下我的专栏,我的所有文都会在里面看到,以后,也请多多支持小歌!【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