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挂是株仙草》
资料篇:1.许国修仙者的称呼
随着小说情节的发展,我会陆续将自己做的一些设定发出来,一则帮助大家看书,二则也是和书友交流。如果设定中有不合理之处,欢迎在文中留言指出。谢谢!
下面是本人收集整理的,关于修仙界之间一些称呼的设定,大部分参考自其它小说,并不齐全,仅供参考。
一.修士与凡人
1.凡人称呼修士
凡人因不能区分修仙者修为的高低,比如练气、筑基、金丹等等,所以对修士一般通称:仙人或者仙师。
有时修士以道袍出现时,也称呼道长。
2.修士在凡人面前的自称
修仙者在凡人或者修为低自己一个大境界的修士面前,通常自称:本座。
三.修士之间
1.练气和筑基
在云霄宗,练气和筑基都是弟子身份,到了紫府才是长老。
所以在宗内,练气和筑基相互间也称呼师兄师弟,以示亲近。那些年高望重,或者修为精深的筑基修士,才会被称为前辈。
云霄宗外,那些练气散修见到筑基,一般则是老老实实称呼前辈。
2.道号
一般筑基以上的修士都会有个道号。在修仙界,称呼对方道号就如凡人称呼字号一样,都是表示尊重。比如文中称呼筑基修士祝世涯便是“千松道友”或者“千松道长”。
3.尊称
紫府及以上修士才会有尊称。其中:
紫府:尊称上人
金丹:尊称真人
元婴:尊称真君
化神:尊称真尊
比如某修士修为是紫府,道号是柘溪,则可尊称为柘溪上人。
4.老祖
老祖一般是家族中称呼家族修为最高或者资历最老的那位。
如果家族有两位地位相差不大的老祖呢?则通常称呼道号+老祖,比如刚才提到的柘溪上人,在家族中则被称为柘溪老祖。因为该家族除他之外,还有一位紫府。
宗门中则一般称呼长老,太上长老等,有时也称呼老祖,一般冠以修为,比如元婴老祖,金丹老祖等。
许国的物价水平(凡间版)
许国的平民收入及物价水平
前言:此文介绍的许国凡间的货币、物价,收入等。修仙界的随文章展开,日后会有介绍。
文中出现的只是部分设定,随剧情展开,若有需要,会补充新的进来。
一.货币
1.主要货币
小说中凡间的主要货币为金币、银币、铜币。
之所以采用货币的形式而不是传统的以“两”为单位。主要有几点:
1中国古代金银长期以来只是做为一种保值的贵重金属。铜钱则一直做为法定货币,并且以钱币的方式发行。
2即使是中国古代,将金银铸成钱币的例子也屡见不鲜,比如皇帝赏赐大臣金银币,比如当年的广东十三行私铸银毫子。
因此,如果一个社会,如果金银是流通货币,我认为以钱币的形式流通才更合理,更方便。
2.货币换算
1金币=10银币=1000铜币其中1银币=100铜币
3.重量
每枚金币、银币、铜币的重量设定都基本一致,即每枚金属货币的重量大约为1钱,即4-5克左右。
4.民间称呼
民间在交易中对三种货币形成习惯的称呼,通常会省略后面的“币”字,直接称呼金、银、铜。
或者称呼金币为金钱,银币为银钱,铜币为铜钱。
统称为钱。
例如:张三去李四的书店买书,询问:这套书多少钱?李四答:一金五银十五铜。
意思就是这套书需要1枚金币、五枚银币、十五枚铜币。
这些称呼,在小说会有体现,不再专门解释。
二.部分食品(文中可能会有出现)的价格
1.食。
烧饼:大概三两重,一块勉强可以当一顿饭,价格为1铜。杨珍最初吃的便是此物。
饼子:大概一两重,味道略好于烧饼(有甜味),价格为1铜3个。杨珍在陈阿婆家吃的便是此物。
盐:10铜币一包(一斤)
井水:1枚铜币可打水4桶(其中水重10-15斤左右)
猪肉:10铜币一斤
烧鸡:30铜币一只
白面:2-3铜币一斤
大米:3-4铜币一斤
一顿丰盛的宴请(6-8人):3-4银币
2.衣。
一件粗布衣衫(旧衣),大概在10铜币
三.各行各业各阶层的收入
1.杂工
文中符姨做的便是杂工,收入每日10铜左右,好的时候15铜,每月3-5枚银币的收入。
符姨因需要照顾老人,一般是白天做工,如果延长做工时间,收入可翻倍(晚上酒楼生意更好,收入更高),如此一般的杂工每月收入在6-10枚银币,但非常辛苦。
其他行业的杂工可参考此标准
2.匠户
符姨的丈夫陈富真便是官办铁匠,受官府派遣去州城,因此家中另有一份来自丈夫的薪水。该薪水约为每月20银币(绩效奖励另算)。
分两部分发放,家中有眷属的领一半,即符姨每月领10枚银币。另一半在州城发放给陈富贵。
3.侍女和丫鬟,小厮
不同家族、不同阶层的侍女其月薪自然不一样。这里只是一个参考。
文中彩烟(秦婉大丫鬟)做为郡城豪门最高等级的丫鬟,其收入也是丫鬟中最高的,每月薪水在100枚银币左右。
彩云做为赵玥儿的贴身丫鬟,因赵玥儿未成年而地位稍逊,薪水在60银币左右。
一般的丫鬟、小厮薪水在10-20银币左右。
粗使丫鬟,杂役薪水在10银币左右。但辛苦程度远不及大观楼的杂役。
而且均包吃包住。
铁柱做为学徒级别的花农,薪水是杂役的上限,即10枚银币。
杨珍最初做为赵玥儿的伴当,受彩云管辖,薪水在20枚银币。
楔子 瑶衣
浩瀚宇宙,无边无垠。
一个不规则形状的陨石,垂挂在深邃的星空中。它的周边,是许多大小不一的星球。
仿佛是平静的水面突起波澜,一只纤纤玉手,从陨石旁边的黑幕中伸了出来。玉手轻轻摆动,这片空间如箔纸一般被撕裂开来,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裳的女子从中走出。
这是一名看上去十八九的少女,挽着朝云髻,身姿窈窕。少女肌肤如脂,眉若轻烟,大大的眼睛下面,小巧的鼻梁微微翘着,显得娇俏而灵动。
少女张望了一下四周,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是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然后闭上双眼,静静的等待起来。
蓦地,少女似乎察觉到什么,双眼猛然睁开,望向周围的这些星辰,脸色大变:
“困仙阵!这是阴阳八方困仙阵......什么人?出来!”
“嘻嘻,”夜空中传来一阵轻笑,一个容貌艳丽之极的宫装女子从远方一颗星球上显露出来。
这女子一身大红长裙,身材绰约饱满。柔顺的黑发随意的垂下,一直垂到腰间。双脚赤足,白生生如美玉一般。在这苍茫空旷的夜空,女子如同一支夜玫瑰,带着一种近乎妖艳的美丽。
女子盈盈笑意中满是得意:
“瑶衣,是你的阡陌姐姐在这儿噢。你这小家伙,这些年到处躲着我,这次,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请到这儿。”
说着,这个叫阡陌的女子一挥手,四合八方,乾坤上下,十颗星球上各自显露出一个身影。这些人,年龄外貌各不相同,有的一身黑衣劲装,有的道士菩萨打扮,一个个神情冷漠,唯有一位身着黄衣的俏丽女子,看向少女的目光中带有一些担忧和企盼。
这十人所处的方位,正是正东,正南,正西,正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这八个方向,此外还有上下一暗一明两颗星球分属阴阳,再插入十面令旗,便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阴阳八方困仙阵。此阵可以自行吸收这片星空的星辰之力,具有强大的束缚效果,便是纵横一方天地的仙帝到此,也别想轻易逃脱。
这个叫瑶衣的少女正是感觉到了星辰之力的异常,才发现自己已经身陷阵中。
少女瑶衣扫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一个黑衣中年人身上,一股怒意涌上心头:
“冯艨,是你!你竟然背叛我!骗我来这儿说有重要事情要告诉我……枉我当年将你从阡陌手里救出来,你居然还投靠她!”
黑衣中年人略微偏过脸去,似是有些不敢直视少女的目光。
那边的阡陌却是笑了:
“瑶衣妹妹,冯艨本来就是我的人呀!让你救他出来,不过是我们演的一场戏。想不到妹妹还真是善良,这么轻易就上当了,哈哈!”
瑶衣转头看向阡陌,眼神中却是不屑:
“上当又如何?老妖婆,我若是想走,你能拦得住我?这三十三天,我想去哪里,就算是道祖,也拦不住!”
被当面叫做“老妖婆”,饶是阡陌这会占尽上风,心情颇佳,也有一丝恼怒。阡陌一向自负美貌,被恭维为仙界第一美人。虽说仙界亿万个界域,绝色女子不可计数,但相貌能和她媲美的,修为皆不如她。修为和她相当的,还真没有一个有她这般风华绝代。这会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老妖婆,阡陌还真是头回遇到,不由又好笑又好气。
“瑶衣啊瑶衣,万界天地,都有你瑶衣。就算在这儿把你捉住杀了,你也能从别处复活,对不对?”
“没错!老妖婆,你既然知道,还机关算尽来抓我,岂不是一场笑话?姑奶奶这次不陪你玩了,下次,我再去你的仙域好好拜访你!”瑶衣神情带着一点骄傲,小脸上则凶巴巴的。她神识开始进入自己的识海。在那里,有无数的星光点点,每一点星光,都是一个世界。心念所至,便可去往那处世界。
穿越万界,不受压制,无迹可觅,这是她独有的天赋。凭这天赋,千万年来,无数大能、仙帝想要擒住她,或是研究、或是汲取她的这种天赋,最后都是枉费心机。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你是不是以为,这次也不例外?”仿佛是看穿了瑶依心中所想,阡陌嘴角上扬,显出一分戏谑,双手却是快速结印,很快,一团黑色的烟雾凝聚出来。
阡陌玉手一挥,那烟团似慢实快,瞬间跨越万里虚空,来到瑶衣面前!
瑶衣心中一跳,似乎察觉这烟团中有莫大的危险。她本名瑶壹,乃是这万界天地一种独一无二的仙草,后来慢慢的就被叫成了瑶衣。说她独一无二,是因为每个世界,都会有这瑶衣草,却也只能有一株瑶衣草。此草不仅能随意穿越万界,还善于变幻,常常化作各种草木,很少以本来模样出现,就算仙人,也寻觅不到她的踪迹。
只是瑶衣穿越万界虽然方便,却也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本体必须在此界或是身陨、或是枯萎消隐,方可借助其他界域的瑶衣草复活。这么多年逃避抓捕,瑶衣自然有一套让自己快速消隐的办法。只不过,再怎么快速,也是有时间的,而那烟团,显然不会给她这个时间。
当机立断,瑶衣决定先挡住这股让她战栗的烟团,再考虑消隐遁逃的事情!
一声轻喝,瑶衣挥出一面木盾。这木盾苍青厚实,有一种岁月沧桑沉重之感,显然不是一般的仙器。然而那烟团遇到木盾,却像是无形无质一般,一点也不受其阻挡,顷刻便穿透木盾,继续向瑶衣袭来。
瑶衣脸色大变,想要躲避,那困仙阵的星辰之力却紧紧束缚住她,让她如陷泥潭。瑶衣无奈,只得一连又召唤出好几件防御仙器,又在身前加了十几道护盾,却是毫无作用,那烟团依然一一穿过这些仙器和护盾,咻的一声便进入到她的体内。
仿佛有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阴森寒冷,瞬间弥漫了全身。瑶衣浑身颤抖,同时发现,识海中那亿万颗闪烁的星光,瞬间全部暗淡,直至一片漆黑。
“老妖婆,你……你做了什么?”瑶衣大惊,看向阡陌,眼中已是十分愤怒。
“这是姐姐前些时日,专门为你研究出来的一门神通哟。“阡陌语气淡淡的,那份得意却是掩饰不住:
“通过本体,追溯湮灭每一处分身……怎么样,你现在还能感受到你的那些分身吗?没有这些分身,你现在还能穿越万界吗?”
“你……”
“放心吧,姐姐和你无冤无仇,只是想请你去做做客,向你讨教一下这穿越万界的本事。”
“做客?”瑶衣冷笑道,“就像你前次对我那样,把我禁锢住,封闭我的神识,让我无处可去。然后今天被你裂魂,明天被你抽血,去做你的研究……”
瑶衣咬牙切齿,越说越恨。远处那黄衣女子听闻,脸上也是露出不忍的神色。
“第一次没有经验嘛!”阡陌笑嘻嘻道,“我这里给妹妹赔个不是了,以后绝对不会那么粗鲁了。我会好好对待妹妹,不让你吃苦……”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瑶衣一脸鄙夷。
“不管你信不信,姐姐可是真心诚意的噢。”
“如果……你一直学不会呢?”瑶衣突然抬起头,认真的问道。
“那就不好办了,姐姐这么笨,只能慢慢的磨喽!十年不行,就一百年。一百年不够,就一万年……反正咱们仙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那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你永远也学不会的!”
“那就一直学下去!什么时候学会,什么时候才放你走!如果永远学不会,那也别怪我一直禁锢你到天荒地老!就算是以后你的那些分身恢复了,我也有的是方法制住你!“
“你现在中了我的神通,无法再消隐,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阡陌的话语也变得狠厉起来,显然瑶衣的这句“永远学不会”已经把她激怒。
“禁锢我一辈子,当你的实验品……做梦!”瑶衣轻蔑冷笑,气息陡然变得强烈。
“想要自爆?凭你区区仙王的境界,也敢在我面前自爆?”阡陌的气势也开始膨胀,一股巨大的威压罩向瑶衣,顿时,瑶衣的气息为之一顿,慢慢的消退下去。
就在阡陌以为已经压制住瑶衣,让她再不能挣脱时,却见瑶衣小脸更显坚毅,小嘴一张,一颗圆溜溜的珠子从她口中吐出。这珠子灰不溜秋,感受不到一点仙器应有的气息,看上去就是一块平常的小石头。
就在阡陌奇怪的时候,那石头蓦地闪现一道亮光,轰然爆裂开来……
“不好!”阡陌大骇,她从这爆裂中感受到一股世界的毁灭之力,这正是仙王、仙帝自爆体内乾坤世界的情景。只是……明明已经压制住了瑶衣,她怎么还能自爆?这石头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个时间已经容不得阡陌多想,一个世界的毁灭之力,即便是修为如她这样的仙帝,一个应对不好也要陨落。阡陌心念一动,一口古钟显现出来。同时双手向两边一抓,那个黄衣女子和冯艨等临近的四五人被她摄取过来,放在了身后。
至于剩下的几位,只能自求多福了。这些人有的抛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和各种仙器,也有的拥有穿梭界面能力,赶紧撕裂空间,想遁入虚空。
然而却是来不及了,四周的空间被恐怖的能量如玻璃般破碎开来,瞬间形成的巨大云团很快就来到这些人面前,将他们身前的各种阻碍一一摧毁,直至将这些人卷入进去,随即如纸片般撕裂、消融,化作了尘埃。
爆裂的云团也来到阡陌面前,却被那口古钟死死挡住,古钟钟身上亮起一个个像是隶书的字符,旋起旋灭,字符消散间,古钟的光芒也渐渐暗淡……
阡陌牙尖一咬,一口精血喷在古钟身上,瞬间,古钟光华大盛,恢复了几分原来的模样,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直到阡陌又是一口精血喷出。
如此几番,那爆裂的云团终于慢慢消散,此时阡陌也是脸色苍白,气息不稳。良久,阡陌长舒了一口气,看着这片已变成炼狱景象的星空,默然不语。
“宫主……”黄衣女子和冯艨这几人倒是完好无损,他们担心的看了一眼阡陌,“你不要紧吧?”
“没事,影响不到根基,回去休养一阵就好。”阡陌叹了一口气,绝美的脸上满是失望,“想不到这小妮子,性格竟是如此的刚烈。”
“瑶衣妹妹,她……死了吗?”黄衣女子怯怯的问道。
“死了……也没死。”
阡陌手一扬,一个琉璃样的方形盒子出现在黄衣女子面前。盒子里有一株完全枯萎的小草,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瑶衣草乃天地灵物,永生不灭。她迟早会重生的,“阡陌将琉璃盒子递给黄衣女子,“这盒子是一片单独的天地,这枯草,就是瑶衣草。阿竹,替我好好的看护她。这草什么时候发芽了,就说明瑶衣已经重生了,那时,我们再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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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前,地球,秦岭。
做为华夏文明的龙脉,南北地理的分界线。秦岭林木茂盛,山高坡陡,谷地深邃,石峰林立,可谓是众多驴友向往的圣地。
杨珍,刚毕业两年的机械系学生,一家知名机械进出口公司的销售,趁着这次来陕西杨陵出差的机会,找了个周末,整理行装,来到了这个他计划已久的秦岭太白山。
杨珍虽然不像某些驴友那样喜欢去些人迹罕至的地方,他现在选择的这段小路,游客也是不多。此时正午的阳光直直打在脸上,虽是山间,却也酷热难耐。
所幸没有多久,便见到山脚下有一处溪水。杨珍拔开乱枝,步步小心,慢慢来到这溪水旁。
溪水清澈,又处在山谷,轻风吹过,一股沁人心脾的凉爽让杨珍大呼舒服。
杨珍索性放下背包,坐在溪边石头上休息,两眼打量四周,欣赏起这山间的景致。
这一打量,却让他发现了一株奇异的小草。
这草半尺来高,看上去也就是寻常的绿色,但浑身不带一点瑕疵,亭亭玉立,卓然不群。阳光下晶莹剔透,仿佛玉石雕刻而成。
杨珍忍不住伸手探去,小草给人一种清凉之感,像是在抚摸一块青玉。杨珍大为奇怪,他虽然不是医药专业出身,却也能感觉出,这小草一定非同寻常,不知道以前是否有人见过。
正在沉思间,突然从小草那里传来一股极为阴森寒冷的气息,顺着他触摸小草的右手,瞬间弥漫全身。霎时间,杨珍感觉整个人掉入了极寒的冰窟中,全身僵直,很快天旋地转,灵魂似乎离开了自己躯体,被卷入进一个黑漆漆的旋涡中。
仓皇间,杨珍扭头回望,只见“自己”已经倒在溪水旁边,那株奇异的小草,正在迅速枯萎……
第一章 山上有座道观
“小石头……快……快跑……”
脑海中,一个凄厉的女声在回响,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低……
杨珍勉力睁开眼睛,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只是一场梦魇。他眯了眯眼,困惑地看着头顶那几根纵横交叉,沾满灰尘的大梁。大梁之上,是那种南方农村常见的黑瓦堆砌的屋顶。只是有的瓦片已经年久破烂,阳光透过破洞洒在地上,形成好几道白色的光柱,尘埃在光柱内微微荡漾。整个屋子静悄悄的。
我是在秦岭附近的农家?杨珍想转头看看周围,却是头痛欲裂,整个人没有任何力气,连根指头也动弹不得。
鬼压床?
杨珍自嘲的笑笑,将全部的意识沉浸到自己的右手,缓缓的,手指可以弯曲了,又一会儿,可以握住几根手指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右手抬了起来,然后,杨珍整个人傻了……
这是一只小孩的手,瘦弱纤细,衣袖像是被钉子刮过,露出好几个破洞。手臂上有不少划伤的痕迹,指甲也多处磨破,整只手脏兮兮的。指尖的皮肤却很细腻光滑,显然并不是那种经常干农活的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杨珍大惊,不知从哪儿来了些力气,他猛地坐起,打量起自己身上。果然,不仅仅是右手,左手、身上、还有半块麻布盖不住的双腿,无一不表明这是一个小孩的身子!
我去!杨珍喊了一句脏话,一阵眩晕,整个人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
杨珍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顶的阳光正直直的打在脸上。他发了一会儿呆,慢慢的适应了自己是个小孩的事实。现在要搞明白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又是什么地方?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双手撑着床板,吐了一口气,环顾四周。
这应该是座道观,也就几丈长宽。屋里显得颇为破旧,白色的墙皮已经剥落大半,露出其下的青砖。墙角屋檐随处可见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地面却还算是干净,显然还是有人打扫。正堂中间供着一个道人打扮的泥像,字迹像是隶书,杨珍看了半天,似乎认出了一个“白”字。香案上有一个显是很久没再用过的烛台,至于香炉却是没有看见。
道观的大门早已不翼而飞,有一个大大的竹笼拦在门口。杨珍看了看自己躺的地方,正是一张还掉落着一些颜色的门板,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一张同样的门板。两张门板下面都垫着一些枯枝茅草,硬茬茬的很不舒服。
地面上还摆着一个缺了一角的瓷碗,里面有小半碗水。
杨珍饥渴难耐,顾不得是否干净,将水一饮而尽。他双腿有些发软,尝试了好几次才站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差点栽倒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又继续晃晃悠悠向门口走去。
待杨珍挪开门口的竹笼,站在道观外面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道观建在一处山坡上,外面一片绿草地,瞧着正是夏季,芳草萋萋,散落着一些白的黄的红的花。一条小径从草地旁边绕过,穿过一片树林,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山下。
抬眼望去,远方皆是山,层层峦峦,无边无际。天空非常的蓝,零散飘着几朵白云,日光肆无忌惮的照着整个天地。远处隐约有蝉鸣鸟叫,山风吹拂树梢的声音,除此之外,四周一片寂静。
此情此景,再低头看看身上这明显是古人穿的衣服,杨珍面露苦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山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杨珍心中一喜,往前走了几步,却又是一阵头昏眼花,连忙退回来,扶着墙蹲坐在门槛上。这时他已明白,自己这是饿得发昏了。
不多时,树林里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一身粗布衣裳,头上随意的扎了个发髻。脸型很方正,左脸颊上一块寸许方的淤青让他显得有几分凶狠。小孩身上的衣服证实了杨珍的猜测,虽然破破烂烂,也能看得出是古代的样式。
小男孩撞见杨珍,先是一惊,随即大喜道:“你醒来啦!”
杨珍正惊异语言没有障碍,还未做其他反应,小男孩已经从他身边冲进了道观,同时用手扯了一下杨珍:
“快进去,后面有几个小泼皮……”
杨珍被跌跌撞撞的拉回屋里,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刚直起身,只见那男孩已经从屋子里找到一个木棒,大约七尺来长,两手握住的地方磨得锃亮,显然是经常用的。男孩闷声不吭,又冲了出去。这时外面的吵杂声更响了,很快,便有七八个和小男孩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出现在道观外面。
这些少年一个个头发和鸡窝一样,衣服也是又脏又破,有些还很不合身,好几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棍子,很像传说中的丐帮弟子。看到小男孩拿着木棒出来,这些人顿时都停住了脚步,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乱糟糟的骂了起来:
“青面鬼,你给我听着,你这个破庙,咱兄弟几个要定了……”
“那个道士已经走了,没人帮你撑腰了,乖乖把道观让出来吧!”
“这么大的道观,凭什么就你占着?”
“凭着人家会当孙子……”有人嘿嘿嘲笑。
也有人看到了正扶着门框站在后面的杨珍,于是言语更加的放肆了。
“哟,他那个小老弟出来呢!”
“看着跟咱们不一样啊,白白嫩嫩的,这是从哪里拐来的?”
“什么小老弟,我看是小相好嘛!怪不得要霸占这个破庙,人家是把这里当洞房了……”
“长得还真好看,啧啧,来哥哥这里,老哥疼你……”
我很白,很嫩,还很好看?杨珍还真想找面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这些不堪入耳的言语,他此时倒是没有心思计较。
杨珍不计较,不代表有人不计较,却见那小男孩大喝一声,手舞着木棒,便朝这几人冲了过去。
小男孩一招一式颇有章法,显然是练过,速度也很快,一下就冲到其中一人跟前,正是那叫着要疼爱杨珍的家伙。这人刚举起手里的棍子想阻挡,便已被木棒捅在肚脐处,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小男孩提臂前推,又朝旁边一人戳去。这会几人都已有了准备,看见小男孩冲过来,当先那人扔下木棍撒腿就跑,很快跑出七八丈远。其他几人也散开了,有两人则绕过小男孩,一左一右朝杨珍奔了过来。
小男孩赶紧退了回来,又守在道观门口。那跑过来的两人也收住了脚步,不一会,另几位散开的人也重新围拢过来,只是这次距离小男孩比刚才远了一些。
两边又形成了对峙,唯有刚才那个被击倒的少年还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打滚。
第二章 我叫小石头
这些乞儿很快变了方式,每个人手里都捡了一些石子土块,朝小男孩扔去。小男孩却是早有准备,将那个大大的竹笼摆在身前,人躲在后面。任凭石块如雨点般砸过来,都被这竹笼挡了个七七八八。只是当有一人离得近了,才突然暴起,如猛虎捕食般疾冲过去,一棒便将那人打倒,然后又退回来。速度之快,几乎都没有几个石子击中他。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了。场面一时安静下来,那哭嚎的声音也变成断断续续的呻吟。对峙的两边都没有再动,烈日炎炎,汗水很快将身上打得湿透。
或许是意识到来硬的不行,外面的这群少年口气不再张狂,反而开始低三下四哀求起来:
“铁柱哥,咱们也不抢你这庙,就晚上一块凑合睡一下。”
“是啊,城里到了晚上就到处赶我们,我们也是没地方去啊!”
“咱们都在一个地方讨生活,你不帮我们,还有谁管我们?”
也有的软话狠话一起说:
“现在晚上已经有点冷了,到了冬天,没地方住,会死人的。我们若是活不成,你也别想好过……”
“你不让一半道观给我们,小心我们抓住你这小老弟开开荤……”
那男孩却是更加怒意勃发,呸了一声,呵斥道:
“你们这些腌臜的东西。去年冬天好心收留你们,结果呢?这道观被你们搞成什么样子?香炉火烛都被你们拿去卖了!以前还有人来上上香,现在谁也不敢来了……还有,你们半夜里做的那些恶心事,我呸!”
“我告诉你们,你们想进来,先问问我手里的木棒答不答应!”
事情僵住了,外面的这群乞丐少年一会儿叫骂,一会儿哀求,这男孩却是不再吭声,只是死死的拽着手里的木棒,扫视着每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两个乞儿受不住酷热,走了,其他人也找了些凉快地方,远远的看着,却还是不肯离开。
……
杨珍这会差不多缓过劲来,只是越发觉得肚子里没有一点东西,全身发虚。这场面看起来暂时没什么事情,杨珍也就放下心,返回屋里,重新倚靠在床板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
突然间,神像后面传来一些窸窸窣窣声,这声音很低,如果不是杨珍此时正凝神静气,还真不会听见。
杨珍好奇的凑了过去,神像背后居然还有一个小窗户,大概一人来高,不到两尺来宽。此时正有一个少年正露出半个头,想从豁口爬进来。
这正是刚才走开的乞儿,原来却并不是真的离去,而是虚晃了一枪,想从后面摸进来,来个前后夹击。或者抓住杨珍,也能逼迫小男孩让步。
那乞儿看见杨珍,呆了一下,脸上露出讨好的媚笑,右手却去抓一根露出一头的木棍,似乎想戳杨珍,只是急切间,木棍太长,一时却伸不过来。
杨珍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对这个世界的迷茫,乞儿的威胁,小男孩的呵斥,恶心的事情,最终却汇成一条:
绝不能让他闯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珍手边正好是那个倾倒的烛台。他抓起烛台,绕过神像,踏前一步,扬起手,狠狠地朝这个乞儿抓住窗沿的左手砸了过去!
“啊!……”乞儿一声惨叫,手松开,摔了下去。外面接连传来两声闷哼,却原来还有一个乞儿蹲在地上,给摔倒的这个当人梯,这会两人却是滚做了一团。
两个乞儿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朝窗户口扔了几个石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
两面夹击的计划失败以后,这群乞儿终于没了办法。打又打不过这个叫铁柱的男孩,只要靠得近了些,铁柱的木棒总是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终于,在那两个绕后的乞儿回到他们中间后,这群人又嘀咕了一阵,最后恶狠狠的走了。
铁柱在道观门口又站了一会,直到这些人消失在树林之后,又跳上山沿处的一块大石头,在那儿朝山下看了许久,才回到道观,将木棒往地上一扔,转头看向杨珍时,脸上已是笑容:
“你也蛮厉害的嘛,哈哈!砸的好!”
说的正是刚才杨珍砸那爬窗乞儿的事情,显然如果没有杨珍那一下,让这两人摸了进来,前后夹击,失了门口这个好位置,铁柱要对付这些人也就凶险了。
杨珍也是勉强笑笑。他现在有很多的问题想问铁柱,不过肚子里的那种难受劲却是让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有吃的没有?”
问完之后杨珍就后悔了,虽然他现在是个小孩子的身体,可内心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啊!朝这么一个十几岁,看着就是个小乞丐的孩子讨要吃的,真不够丢人的!我真是给穿越者长脸了啊!
没错,就是穿越,小孩的身体,古代的环境,杨珍已经认命自己穿越这个事实。
“有!今天云霄祖师有灵,保佑我多要到一块饼子,正想回来看看你醒来没有,不想路上遇到那帮杀才……”铁柱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块面饼,“我用裤袋绑得紧紧的,刚才还帮我挡了一棍呢,哈哈!”
原来那番打斗,铁柱也不是没有被那些乞儿打中,只不过他很能扛,敢拼命,又逮着一个人使劲打,那些乞儿气势上就输了,虽然人多,打不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杨珍看着铁柱手中那块被汗水浸透,黑黄黑黄的饼子,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强烈的饥饿感让他手伸了出去:
“谢谢你。”
“哈哈,不用谢,我既然把你救回来,当然要管你吃的。你放心,有我吃的,就绝少不了你的!”铁柱一拍胸膛,很有几分大哥的模样。
“我是铁柱,你叫什么名字?”
“我……”杨珍把饼撕成小块,慢慢往嘴里送。有人能陪他说话,正好让他不去想这饼湿乎乎的原因。想到刚苏醒时的那个梦魇,杨珍迟疑了一下,回道:
“我叫小石头……”
第三章 前身的死因
吃不准这具身体的身份,杨珍没有说自己的大名,那铁柱也没在意。两人很快攀谈起来,杨珍也从铁柱口中,知道了他被救的经过。
铁柱是在道观后面一个水井边遇到杨珍的。那已经是三天前了。水井在一个山凹处,发现杨珍时,他正趴在一处草丛中,衣服破破烂烂的,身上有不少树枝刮过的血痕,看着就像是从山上滚下来的。
杨珍头顶着一块石头,一动不动。他当时还以为杨珍已经死了,摸了摸发现还有气,就把他背回来了,放在这门板床上。这几天也喂过一些汤药和水,却不见杨珍有什么反应。
“足足三天啊,你可算是醒来了。”铁柱笑道。
“三天!我昏迷了这么久啊?”
怪不得我肚子这么饿,杨珍摸了摸干瘪瘪的肚皮。
“是啊!要不是你一直还喘气,我都以为你死了。我说你一个小娃娃,怎么跑到这山里来的,你家大人呢?”铁柱讲完之后,好奇的问道。
“我……我头很痛,好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杨珍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穿越众惯用这一招:装傻失忆。
他也趁机提出要求:
“铁柱兄弟,水井离这远不远,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也许在现场能找到什么,如果能发现穿越的秘密,重新返回现代就更好了。杨珍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不远,走吧!”铁柱也是个干脆的人。刚好杨珍也把这块不愿再回味的饼子吃完了,身上恢复了一些力气。二人便朝道观外走去。
铁柱在前引路,杨珍慢慢跟在后面。两人边走边聊,杨珍也不再去想会不会引起怀疑什么的,问起了心中那个最大的疑惑:
“铁柱兄弟,现在是什么朝代?”
“朝代?什么朝代?”
“唔……就是,当今皇帝姓什么?”
“皇帝姓什么我哪知道?反正和我田铁柱不是一个姓,哈哈!对了,小石头,你姓啥呀?”
“我,好像是姓杨……哎,头好痛……铁柱……哥,那咱们所处的这个国家,叫啥名字?”
杨珍有些别扭称呼对方为“哥”,为了适应自己新的身份,他知道这是必须习惯的。
弄清楚具体的年代,或许就可以借助提前知道的历史常识,不管是猥琐发育,还是傍大腿啥的,总能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我们国家的名字?”铁柱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仔细回忆,“好像是叫许国,对,是许国!”
“许国?”杨珍一下糊涂了,二十四史没这个朝代啊。难道现在是春秋战国?是的,那时国家多如牛毛,我记得是有许国这样的小国家。只是老天爷,你能不能跟我讲讲,这个什么许国哪年出生,哪年灭亡,有啥人物,有何事迹呀!
“哪个许?是言午许还是双人徐?”杨珍继续追问。
“言午许,双人徐?他俩是什么人?”铁柱一脸懵逼。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一处水井边。这水井不大,大约三尺方圆,井水很清澈,正中间有一处水眼,黑黝黝的瞧不见底。
铁柱一声欢呼,冲到井边,掬起一把水,朝汗淋淋的头上洒去。
杨珍也笑笑,跟了过去,两手捧水洗了脸,凉凉的,再看时,荡漾的水中印出一个小孩的倒影:
这是一个看着八九岁的小男孩,头上扎着发髻,已经松垮了大半。脸型微有些瘦削,皮肤白净,下巴有些尖,整个人看上去有几分柔弱。小孩眼睛很清澈,仿佛会说话似的,直透入灵魂深处。
这是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当你照着镜子,镜子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却又实实在在是你。当你注视着他,像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又像是在和自己的灵魂对视。
杨珍心里发虚,偏过头不敢再直视这双眼睛,仿佛深邃的黑洞中,这个小孩正在质问自己是谁,为什么占用他的身体。
杨珍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强迫自己转回头,重新凝视着水下的人影,眼神逐渐坚定: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既然借用了你的身体,我一定会知道你是谁。如果你有什么冤屈,如果你,甚至你的一家是死于横祸,只要我杨珍不死,我一定为你报仇……”
……
“小石头,过来,就是这里。”
正当杨珍陷入沉思的时候,铁柱已经来到井边的一处草丛,并招呼杨珍过去。
这是一处斜坡的下面,离井边大约有一丈来远,长满了半尺来高的杂草。一个西瓜大小的石头掩藏在乱草之中,石头上有一片浅浅的绿色苔藓,苔藓边缘有一小块剥落,露出底下的青石,像是被人砸过一样。
“当时你就是这么趴着,头正顶着石头这里……咦,你手里这是什么?”
杨珍蹲下身子,用手划拉开草丛,从地上捡起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木质的雕像,大约两寸照片大小,看着有些年头了。雕像正面是一个中年道士的头像,目光如炬,面露微笑,有一种顾盼生辉的气势,背面有几个小字……
杨珍正在仔细辨认背面的文字,铁柱把头凑了过来,瞅了一眼,说道:
“这是云霄祖师的头像……这是你掉在这里的?”
“云霄祖师?”杨珍想起之前给饼子的时候,铁柱好像有提到这个名字:“这个……云霄祖师是谁?”
“你连云霄祖师都不知道?哎呀,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忘了啊!云霄祖师是咱们许国的大祖师,活了好几千岁,早就已经飞升仙界了……”
什么?活了几千岁,还飞升?难道这是一个仙侠世界?
不可能,应该不可能,这世上哪有活几千岁的人?汉朝不是有传说彭祖活八百岁吗?这么说,春秋战国这个混乱愚昧的时代,民间有这些仙神传言也不足为奇吧!
做为二十世纪末的大学生,穿越前只看过《寻秦记》的杨珍,直觉更愿意相信自己是穿越回古代的地球。
“这雕像,能帮我找到家人吗?”杨珍不确信地问。
“这怕是不行,“铁柱摇了摇头,”这雕像在许国,可以说是家家户户都有,我家以前也有一个,都差不多一个模子。想靠这个找到你家里,除非……除非云霄祖师保佑。”
看来没什么用。杨珍很是失望,想了想还是将木雕揣到怀里。他继续瞧着自己趴倒的那块草地,想象当时的情景,突然,他眉头一皱,好像哪里不对!
“铁柱哥,你说我当时是趴在这里,头顶着这块石头?”
“是的。”
“那你帮我想想,我为什么昏迷在这儿?”
“那还用想,你看看这个大坡,这片草丛,你肯定是从上面滚下来,头撞到这个石头,然后昏倒了……”
不对。杨珍暗自思索,从这块青石剥落的的痕迹分析,当时这具身体撞击石头的力度不会太小。
如果是这样,头上怎么会没有伤疤呢?
杨珍很笃定,他能鸠占鹊巢占据这个身体,没有遇到一点反抗,说明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应该是已经死去了的,那苏醒前的梦魇是“他”最后残存的一点记忆。
所以,如果真的是撞击石头而死,那力度绝对不会小,不可能一点血都不流。
他的头上,刚才在井边可是看过,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伤疤,不可能说几天伤疤就完全好了的,手上被草木刮伤的痕迹都还在呢!
除非,这青石是用其他东西砸破的。
又或者,撞击前这具身体已经死了,全身僵硬了。
不管是哪种原因,前身的死亡都和碰撞石头无关。
可是,如果不是撞石头而死,这身体的真正“死因”会是什么?
第四章 家在何方
日头已渐渐西斜,四周的蝉鸣鸟叫声仿佛有气无力,这些小东西似乎也困倦了。杨珍低头看着那片草丛,默默无语。
铁柱这时抬头看了看天色:
“小石头,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再去趟城里,找些吃的。”
“啊,”杨珍从沉思中醒来,“铁柱哥,我想在这里再呆一会儿,要不,你先走吧。”
“好的,这里离道观也不远,呆会你自己回去。我得赶紧走了。”
铁柱说完,转身走了。杨珍看着他脚步急促地翻过这片斜坡,心中感动,突然大声喊道:
“铁柱兄弟……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城里……找吃的!”
“好!”声音远远的传过来,铁柱扬了扬手,消失在山后面。
杨珍继续打量身前的这块草地,接着刚才的思绪:
“首先,铁柱说的没问题,‘我’应该是从这片山坡上滚下来的,这儿有被折断的小树枝可以证明这一点。其次,‘我’摔下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肯定没有撞到这块石头……至于后来怎么会趴在石头上面……应该是‘我’先爬起来了,然后又晕倒……这也不对,这石头还挺磕手的,就算是晕倒,一样会头破血流……难道是‘我’发现了什么东西,所以爬到石头这儿,靠在上面昏死过去……是中毒吗?”
我是被毒死的?杨珍打了个激灵,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刚才在井边洗过手,一双小手苍白修长,能看到肌肤下青色的血管。怎么看也不像中毒的样子。
还有可能是……在石头边饿得晕过去,又饿又累,然后靠在石头上猝死了……这个推断好像靠谱些……只是,自己虽然饿,看起来却并不瘦骨嶙峋,也就是饿得还不够狠。如果是个老头子,有可能这么饿、累搞两下休克了,小孩子按说不会……除非这具身体有什么基础病?……那可就倒霉催的。
算了,不想了,再怎么想也回不去了,听天由命吧。
杨珍晒然一笑,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了。不过剩下的一点点好奇心,还是驱使他走到那块石头面前,左瞧瞧,右瞅瞅,石头平凡无奇。他试着推了推,发觉石头并不重,被他慢慢推到了一旁,露出了下面一样东西。
压在石头下面的是一个小小的石子,拇指大小、扁平状、青灰色,看着就像是从这大石头身上掉下的一部分。小石头圆润光滑,拿在手中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双手用力往两边掰了掰,硬硬的弄不断。
有点意思!
你的名字叫小石头,又是在你身陨之地发现的,这也是缘份,我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杨珍将小石头也揣进怀里,站起身来,依着铁柱刚才走的方向,离开了这个地方。
山坡上有一条小路,他们正是沿着这条小路来到这里的。小路一边通向道观,另一边绵延不知通往何方。
“我”那天应该是从这边过来的吧……杨珍估计了一下,此时大概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时间尚早,回去也没什么事,还不如往道观相反的方向走一段看看,也许还能再发现些什么。
小路大概一人来宽,看得出平时很少人走,不少地方已经被路两边的野草占领了。山路蜿蜒,前方有一片树林,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光影婆娑,幽暗深远,和刚才的炎炎烈日截然两个世界。
往前走了半里地,前方隐隐传来轰轰的闷响,像是瀑布的声音。杨珍前世就喜欢旅游,见识过不少名山大川,瀑布飞泉。
也许这个瀑布能让我辨认出是在哪个地方,杨珍想到这儿,不由鼓起劲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阵,轰鸣声已经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翻过一个缓坡,已是从这片树林中走出来。那响声的所在,也豁然展现在杨珍面前。
那并不是瀑布,而是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正在自己所处的这座山脚下。江水浩浩荡荡,奔腾向自己极目也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江面更是宽阔,在这山上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对岸的一些影子。
然而这还不是杨珍最惊奇的,真正让杨珍瞠目结舌的,是一座大桥。在这条比前世长江还要宽阔三四倍的江面上,有一座大桥,仿佛一条巨龙般,横跨江面,连接天际,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对岸。
地球上没有这样宽阔的大河!地球上的古人更完不成这样的壮举!
杨珍此刻终于意识到:这里不是地球,自己所处的是一个完全不同于古代地球的世界!
杨珍是上个世纪末的大学生,还没有被二十一世纪初轰轰烈烈的穿越大潮熏陶,也就是说,对于穿越的理解,他甚至不如二十年后的一个中学生。在适应新的身份方面,也远不如后世那些穿越大军挥洒自如。
他唯一知道的穿越前辈就是《寻秦记》的项少龙,所以,在他心中,一直是以为自己回到了古代的地球。虽然不是熟悉的景致,熟悉的生活,熟悉的人,但只要是在地球,就还是在自己的家乡。
心之所安,惟故乡也!
哪怕将来死去,也有梦回千年,魂兮归来的希望。
可是现在,他居然是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离老家地球不知多少亿公里,相隔不知多少个星空的世界!这一刻,杨珍感受到了彻底的孤独,就像鱼儿离开她熟悉的水里,鸣蝉被送到了荒凉的沙漠。那是一种茫然失措,被完全抛弃的孤独!
家在何方?
我在哪里?
我还能回去吗?
杨珍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他颓然坐了下来,遥望着山下的这条大江,一动不动,久久无声……
……
江上有大大小小几十艘渔船。
这些渔船,全都靠近河岸这边,且离岸边也不算远,最远的一艘大概也就往河中心驶了百丈来远,相比这宽阔无比的江面,这点距离几乎微不足道。江水狂澜,浑波涌浪,渔船上下起伏,不时有人将渔网撒如江中,也有人正捞起他们的收获。
杨珍一直看着这些,灰暗沮丧的心情也逐渐好转。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自己努力,就像这些渔夫一样,在这个陌生的异域里,他一定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时,江上忽然传来一阵阵惊呼,只见那如山浪涌中,一条渔船旁滑辣辣钻出一条大鱼。那鱼看着有半条船大,鱼头更是占了身体的一半,只见它张开大嘴,对着船上的渔夫猛地一吸,那人便不由自主的朝鱼头飞去!
那渔夫却也不是没有一点防备,他手里正握着一根鱼叉,身体虽在空中,鱼叉已贴着自己的头往上方叉去,显然也是要和这条大鱼拼个你死我活。那鱼儿却是灵巧的一闪,带起的波浪朝那渔夫一卷,便将他打入河中,转瞬消失在水中……
第五章 仙人
此时的江面上,已是乱成了一团。有两艘船正朝着事发的地方划,船上的渔夫举着鱼叉大声叫嚷,像是在招呼旁边的船一同去救人。但更多的船则是扬起帆拼了命往岸边驶去,也有人舞着鱼叉,只是在防备那鱼怪再次暴起伤人。
岸边又是另一番光景,一个原本是在阴凉处懒散躺着休息的人坐了起来,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件看不太清楚的小物件,放在嘴边使劲的吹起来。
一种尖锐凄厉的哨音传来,直冲天际,在山崖上的杨珍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哨声时高时低,却不绝如缕,如在耳边,又四散而去。
杨珍大为好奇,不知道吹这哨音有何作用。此时渔船已陆续靠岸,那两艘去寻人的渔船也掉转方向朝岸边过来,显然是没有救着人。那怪鱼捕获一人,想必也是心满意足,藏着水中不再现身。
就在这时,却见上岸的渔夫们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一个个抬头看向杨珍这边,挥舞着双手又蹦又跳。这种热烈欢呼的场景,很像电影里那受苦的老百姓见到了亲人。
“这是发现我了?难不成以为我能帮助他们?不对!应该是……我身后有人?”
杨珍心惊胆战,顺着那些人的目光,扭头看向了身后的天空……
身后无人,蔚蓝色的天空下,却有一道白光疾驰而来……
白光很快来到杨珍头顶,离他大概也就几十丈高。杨珍定睛看去,那白光长约三尺,隐隐反射出金属的亮泽,分明就是一柄宝剑。更惊奇的是,白光上还站着一人,一身青色道袍,模样自是瞧不清楚。只觉此人洒然而立,顾目四盼,显得神采飞扬,卓然不群。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啊……
此时却见飞剑已掉头向下,在杨珍身边一闪而过时,剑上的仙人似乎也看了他一眼。很快,飞剑来到岸上那群渔夫面前,那道士自飞剑上徐然而下。一人迎了上去,正是刚才那吹哨的人,他一边指着远处的江面,一边大声说着什么。
那人说完之后,便退后几步,束手而立,显得十分恭敬。那些渔夫也只是远远围成一圈,没有人上前,更没有人敢喧哗。
那道士听完之后,也不见什么动作,身旁便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钓竿。他手一扬,地上又出现了一条大蛇,不住的扭动,骇得旁人不断后退躲避。
那道士却是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大蛇,将它系在钓竿上,然后手一张,刚才那飞剑便来到他脚下。道士纵身一跃,踩上飞剑,抓起钓竿,便朝那江面去了。
待来到江面上,道士将钓竿放下,便见那条蛇搅成一团掉入江里。道士手握钓竿,任那蛇在江上挣扎翻滚,也不搭理,就那么大喇喇的立在那儿,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睡着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哗啦一声响,钻出一条大鱼——瞧着正是刚才那吃人的鱼怪。这鱼怪推波掀浪,撺出江面,便朝那蛇咬了过来。
却不及那道士眼疾手快,只见他一挥手,那钓竿和蛇便消失无踪,脚上的飞剑则是闪电般朝鱼怪刺去。鱼怪发觉上当,发出沉闷的怒吼,喷出一道水柱朝飞剑打了过去,却如螳臂当车。那飞剑稍稍停滞了一下,很快便穿过水柱,直刺入怪鱼鱼头,从另一边飞出,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又回到了道士脚下。剑身依旧银光闪闪,上面不见一点血迹。
“噗通”一声,怪鱼的身体从空中掉落,拍在水面上,激起一个大大的浪花。怪鱼抽搐了几下,便失去了动静,翻着肚皮,随波漂浮。
这几下兔起鹘落,只是几个呼吸,便已分出胜负。
道士又是手一扬,飞出一个巨大的渔网,罩在怪鱼尸身上,随即卷起。那道士单手一拎,便提起怪鱼返回了岸边。
道士将渔网收起,那怪鱼硕大的身躯被摆放在河滩上,如同一座小山。众人纷纷围了过来,有两人却是跪在地上,一边向道士磕头,一边指着大鱼,像是在恳求什么。
于是见那道士将手中剑举起,对着怪鱼的肚皮轻轻一划,浆血喷射中,一具人体从里面滚了出来,正是前不久被怪鱼吞食的渔民。只是此人血肉模糊,一动不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道士做完这些,显然事情已经了结,也不再停留,对那怪鱼尸身更是没什么兴趣,踏上飞剑,施施然便离开了。
飞剑再一次从杨珍身边掠过,经过他头顶后,突然掉转回来,停在了杨珍面前。
这下杨珍看得很清楚,这是一位看着三十来岁的道士,束发盘髻,面色瘦削,发间插着一根青色木簪,腰间垂着一块玉佩,显得颇为清雅俊逸,气度不凡。
道士看着杨珍,神情严肃:
“你是谁家的娃娃?怎么独自一人在此,你家大人呢?”
“我……”杨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顿了顿答道:“我住在前面的道观里。”
“哦,”道士打量了一下杨珍的穿着,语气倒是温和了许多:
“原来是个乞儿。时候不早了,别在山里乱走。这雎山……虽说离郡城近,偶尔还是有野兽出没的,这两天刚击杀了一群吃人的野狼。你个小娃娃,还是赶紧回去吧!“
道士说完,便不再理会杨珍,飞剑再次掉头,转眼飞向了高空。
“哎……”
道士在说什么,杨珍并没有注意,此时他满脑子都是“神仙”、“飞天”、“长生”等等念头。这个世界是真的有能飞天入地、法力高强的神仙啊!他还和我说话了,这是我的机缘!
也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和仙人说话的机会,我得抓住,我一定要试一下!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掉两块肉,改变命运的机会,也许就在面前!
“仙……仙师……叔……叔,我……我想拜你为师!”
杨珍在道士身后大声喊道,只是这“仙师叔叔”的称呼让他稍为停顿了片刻。
没有回应,留给杨珍的,只有这片湛蓝的天空和那一道渐行渐远的耀眼白光。
第六章 夜晚
哎!杨珍懊丧的躺在草地上,两眼怔怔望着天,脑海中晃来晃去的,尽是刚才那道士御剑飞行和击杀怪鱼的仙人之姿。
“如果能像刚才这个仙人,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飞行,该多好啊!如果,有一天能修炼到传说中的大神通境界,我是不是还能回到我的地球?”
“那仙人咋就不回应呢?你就算不答应,‘吱’一声也行啊……”
“是不是我太急迫了?还是我态度不够诚恳?”
“不管是仙人,还是女神,都这么高冷啊!”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加之刚才走的也累了,夕阳暖暖的照耀下,杨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杨珍是被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给惊醒的。
此时太阳已消失在遥远的江面上,远方的天际还残留着最后一片红霞。江岸边那座小山一样的鱼身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周围有着无数的人影,正将鱼肉一块块割下带走。场面喧嚣而热烈。
大鱼一侧,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具担架,有两人步履蹒跚的抬着担架,后面跟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孩童。一个妇人正扑在担架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身前哭喊,哭得嘶声裂肺。
杨珍刚才听到的,正是这妇人的哭声。
这个世上并不仅仅有仙人,还有能吃人的怪鱼!
这声声哀嚎,仿佛一盆冷水,浇灭了杨珍对这个陌生世界的一些遐想。
还有……杨珍忽然浑身哆嗦起来,他想起了刚才那道人临去时留下的话:
“这山里有狼……”
我去!杨珍害怕了,这地方他再也呆不住了,他得回去!
杨珍赶紧沿着小径往回走。
这时天色已越来越黑。一转眼间,远方的山峰,附近的树木、草丛……都变得模模糊糊。一种昏暗阴森的气氛,充满了这片寂静的山林。
江水奔腾的声音在他身后越来越远,越来越低沉。除此之外,就只有自己踩着草木时的沙沙声和树叶簌簌的声音。
杨珍越发的恐慌,一颗心扑通直跳。他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更是不敢回头,身后仿佛有个巨大的黑影正在朝他接近。
荒凉无人的山野小径,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仓皇奔跑……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杨珍脑海:
“我”在三天前,是不是也是这样惊惧逃跑?然后滚落下那个有水井的山坳?当时是什么东西让我惊恐?
狼!……吃人的狼!……那个梦魇中凄厉的女声……
杨珍似乎抓住了什么,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还有恐惧。他恨不得马上回到道观。那座破旧的道观,此刻已成了能安抚他心灵的港湾。
终于,道观到了,推开挡路的竹笼,屋里漆黑一片,铁柱显然还没有回来。杨珍一头栽倒在门板床上,大口喘着气。
他从苏醒到现在只吃了一块饼,此刻已是饥肠辘辘。恐慌、饥饿、疲惫、悲痛,种种交杂在一起,他的情绪十分的低落,身上更是难受,有一种想呕吐却吐不出来的煎熬……
杨珍扶着墙,低着头,捂着嘴,不停的干呕着,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滴一滴沿着指缝间流到地面。
杨珍声音嘶哑,手紧紧的拽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哭喊出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想念的人:
“妈……爸……我好想你们……”
…………
铁柱大概是在半个时辰后回来的,那时的杨珍已恢复了平静,他躺在床上,两眼无神。
还没进房,压抑不住的笑声已经先传了进来:
“小石头,今天运气好,有肉吃啊,哈哈!”
笑声中,一个脸颊乌青的少年大步走进来,他右手持棒,左手拎着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肉。那肉还是生的,正吧嗒吧嗒的往下滴着血水。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有仙人在城外宰了一条大鱼……”
铁柱一说,杨珍顿时就明白了。原来那条怪鱼被仙人扔在河边后,半座城的老百姓都惊动了,人们纷纷出城分享这条大鱼。铁柱也混在人群中,分得了这一块鱼肉。
看到吃的,杨珍来了精神:“咱们有火吗?这鱼肉是生的。”
“火?”铁柱呆了呆,猛然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还有这东西!”
他翻箱倒柜,拿出了一枚火折子:
“这还是以前那老道士留下的。去年那几个坏蛋还想拿这换吃的,被我藏起来了。”
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枯枝树叶,很快,火堆烧起来了,鱼肉被架在火上来回翻烤,滴出阵阵油渍,香气扑鼻。两个人都眼巴巴看着越来越香的鱼肉,不停的咽着唾沫。
鱼肉不多,两人分完之后更少,但吃进肚子却有一种饱胀之感。这肉嚼起来像风干的牛肉,韧劲十足,非常需要有一副好牙口。还好两人都是穷凶极饿之辈,最不缺的就是好牙口。一时间院子里竟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巴喳巴喳咀嚼鱼肉的声音。
喝了口打来的井水,杨珍主动挑起话题:
“铁柱哥,你见过仙人吗?”
“见过啊,他们就住在前面的大山里,老是能看到的。”
“那咱们能去拜师吗?”
“那个不行,你得有……有那个灵根!”
“灵根?什么人能有灵根?咱们有没有?”
“我是没有了,你……”铁柱瞧了一眼杨珍,“你有没有,我不知道。”
“那谁能知道?”
“当然是仙人啊,他们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有没有灵根。如果有,就会收你为徒,把你带到山上……”
看一眼就能知道……今天那个仙人看了我可不止一眼,可是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啊。
不对!
没有表示也是一种表示,他没答应我拜师,这是不是意味着——
我,很可能没有灵根。
杨珍心里哇凉哇凉的,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么破灭了。
…………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棂铺洒在地面上,静谧而美丽。一旁的铁柱早已鼾声大起,杨珍却是难以入睡。刚苏醒时的那种头痛又出现了,一阵一阵的撕裂感如潮水般冲击着大脑,仿佛一个颤抖,自己就会从这具身躯离体而去……
这算是身体的排异反应吗?杨珍心里发苦,两手用力的按压脑门,稍稍缓解着那种疼痛感。
过了好一阵,头终于不那么痛了。杨珍无心睡眠,他拿出今天的两件收获:那枚木雕和那块石头,在手里轻轻的把玩着,思绪慢慢飘远……
自己的前身是什么身份?虽然身上的衣服被划得破破烂烂,还是可以看出料子很柔顺,和前世的丝绸差不多。这么看家境应该还算富裕。这样的人怎么会一个人在山上?梦魇里那个妇人是他母亲吗?因为遇到狼群所以走散了?在这个世上他还有亲人吗?
还有那个云霄祖师,他活了几千年,还飞升天界,这天界又在哪里?
这里的文字为什么和古代的汉字差不多,甚至语言也能相通,这个世界和地球有没有什么关联?
还有自己地球上的父母,他们就自己这根独苗。从读书到找工作,自己还算争气,老两口也一直以他为骄傲。如果知道自己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他们该是如何的悲恸?
杨珍不敢再想下去……
老天爷,愿明天早晨醒来,我还是地球上的那个杨珍,而不是这山上的小石头吧。
带着这份企盼,杨珍终于睡着了……
…………
ps:前面这几章对杨珍的心里描述会比较多,不知道大家是否喜欢,心里很忐忑。
穿越小说看得多了,我也会问自己,如果突然身处一个古代世界,会是怎样的心情?我想首先应该是恐惧、孤单、不知所措吧!如果觉得不好理解,你可以假设自己突然变成非洲某个部落,或者东南亚某个偏僻落后山村的村民,你会怎么样?恐怕第一反应还是跪求老天爷把你送回来吧!
所以杨珍因为思念父母而哭泣,我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即使未来他修炼到了很高的境界,这个时候他却是孤苦无助的。
我希望借助杨珍的经历,一步步描绘出我想象中的这个仙侠世界。只是限于自己的水平,这其间可能会显得有些平淡,希望大家包涵,谢谢!
第七章 乞讨
第二天的早晨如约而至,杨珍很失望的发现他还是在这个破庙,既没有回到地球,也没有变回那个年青的杨珍。
铁柱比他起得更早,此时正拎着一桶水走进房里。
虽然没有变回大人,杨珍只觉精气神都比昨天好了很多,整个人更是有了力气,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那半块鱼肉的原因。只是份量实在少了些,虽然来了力气,但肚子的饥饿感好像也更强烈了。
两人很快收拾完毕,各捡了一根木棍,便相约下山。至于那根铁柱视作宝贝的木棒,还是被他藏在道观里。
清晨山间起了雾,将两人团团裹住,除了近处的绿草和小路,其他都笼罩在云雾中,什么也看不清。两人边走边聊,待到太阳出来,云雾渐渐散去时,两人已来到山下。回头望去,山峦迭翠,莽莽苍苍,雾霭好像给大山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如梦如幻,宛如仙境。
翻过最后一个山岗,一座巍峨雄壮的城池赫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杨珍估量了一下,那城墙比前世他见过的西安古城墙还要高出好几倍,如同一座石山。只是昨日见识过仙人的手段,还有江面那座更加气势磅礴的大桥后,杨珍看到这么高的城墙后也不显得那么不可思议了。
城墙下有一队守卫,披着铠甲,神情淡漠。杨珍好奇的打量这些“古代”士兵,换来的是这些守卫冷冷的扫视,还好并未阻拦他们进城。穿过一段长长的,宛如隧道一样的城门洞,两人便进入了这个叫做“涫阳”的城市。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笔直宽敞的石板路,两旁店肆林立。初升的阳光斜斜的照在这片楼阁瓦房之上,光暗交错中,一座繁华热闹的古代城市呈现在面前。
杨珍跟着铁柱走了几步,汇入到街上行走的人群中。看着身旁经过的一张张或朴实、或世故、或欢笑、或愁苦的古人脸庞,听着各种纷杂细碎的声音,泼水声、车轮声、招呼声、油饼入锅的滋滋声,以及不远处隐隐传来商贩颇具穿透力的吆喝声。杨珍恍若置身于一场盛大的古装戏中,有一种荒谬的真实感,即新奇又惶惑,不知道这样的一座古城,将会给自己带来什么。
…………
终于到了一处熙熙攘攘的集市,铁柱停下了脚步,杨珍也跟着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这儿是早市,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转转。”铁柱吩咐道,不想让杨珍再跟着他。
杨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从昨晚起他便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目送着铁柱混进了这片人群,杨珍收回视线,打量起周边的各家摊点。
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吃食。滋滋作响的牛肉焦饼,透若琉璃的桂花凉糕,煎的金黄的锅贴,还有热气腾腾的馄饨摊子……
香味飘来,杨珍不停地咽口水。
“那个看着皮薄馅大的应该是小笼包,这玩意就得趁热吃,但又得小心烫着,最好轻轻咬一个小孔,嘬一口,啧啧,汁多味美,回味无穷啊……”
“这个瞧着像豌豆黄,色泽浅黄,就不知道吃起来是否和咱那一样,味道香甜,口感细腻,入口即化……”
“这个又白又细长的难道也是米粉?看着好有弹性的样子,吃起来一定很有嚼劲,旁边那个红红的是辣椒粉吗?这要倒一点到这热气腾腾的汤里,吃完肯定出一身汗,爽!”
“嗯,还有烤鸡翅膀,皮脆肉嫩又多汁,真怀念啊……烤鸡翅膀我最爱吃……”
杨珍目不暇接的看着这些美味,点评着它们的吃法,回忆着曾经的味道,不自觉口水就流了出来……
他自是浑然不觉,但看在别人眼里,就有些生厌了。一个卖叉烧包的中年胖妇叉着手便来驱赶:
“小叫花,站一边去,别碍着我做生意。快走开!”
杨珍尴尬得朝妇人笑了一下,赶紧躲一边了,那妇人却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口水都要滴到我叉烧包上了,老娘的叉烧包可是用的上好的肉馅,新鲜美味,没得被你们这些乞儿糟践,呸!”
杨珍随着人流,又来到一处馄饨摊前。一个汉子正将捏好的馄饨倒入热锅,又手脚麻利的盛起一碗,嘴里念叨:来了来了,小心烫着啊!
杨珍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口水咽了一茬又一茬,那汉子一直忙忙碌碌,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杨珍。
杨珍自失一笑,怏怏的走了,去了下一家摊位。
这是一家卖烧饼的,摊主是个面目丑陋,身材矮小的汉子,嘴里哼哼着小曲,瞅了一眼杨珍,也没搭理。
这时的杨珍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看着那黄澄澄、金灿灿的饼子,几次想张嘴讨要,但临到嘴边,却始终过不了心里这一关,犹犹豫豫说不出去。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一叠烧饼,两眼像要冒火。
烧饼摊的生意很一般,光顾的人并不多。大概也是看杨珍在旁边站得久了,摊主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抽出一张热乎乎的烧饼便送了过去:
“你这小娃子,老站着做莫子,饿了吧?给!”
杨珍正在神游天外,回味着烧饼的味道,突然有人给他递来一张饼,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马上拒绝了:
“不用不用,我不饿,谢谢大哥!”
“居然不要?还叫我大哥?”那汉子愣了愣,上下打量杨珍,这娃莫非是个傻子?
“呃……”杨珍也发觉自己叫错了,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心里则是痛悔万分:怎么那么嘴快就拒绝了,现在后悔了吧!听听,这肚子正在抱怨呢!
不过再让杨珍回去讨要,他更没这个脸皮。不好意思还站在人家摊位面前,他只得继续在早市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哗……
凑进去一看,却是一个乞儿正被两人驱赶,一个小二模样的年轻人嘴里骂骂咧咧:
“老子真是背时,又碰到你这个丑鬼,东西都不好卖!我告诉你,以后少在我摊位前乱晃,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滚!”
那少年踉踉跄跄的后退,也不反抗,只是用手遮住头,但杨珍却看得清楚,正是刚分开不久的铁柱。
“铁柱哥……”杨珍在一旁喊了声。
铁柱转头看到杨珍,那样子竟有点惊惶,还有……羞愤!
他惊惶什么,羞愤什么?杨珍很诧异,蓦然间,他明白了。
从昨天苏醒到现在,杨珍虽然认识铁柱才仅仅一天,但在他心中,这是个勇敢、勤劳、善良、聪明……有着诸多优点的少年!他把杨珍当成自己的弟弟,给杨珍找吃的,为杨珍遮风挡雨。虽然是一个乞儿,但在杨珍面前,他表现的却是一个大哥的样子!
这样的一个人,在杨珍看不到的时候,他可以去做各种卑贱的事情,可以卑躬屈膝的去讨要吃的,说着自以为讨喜的奉承话……但是在杨珍面前,他却是小心的想去遮掩这一切,保持着大哥的尊严。所以,刚才才会要求和杨珍分开,不想当着杨珍的面去乞讨;所以,这会被杨珍撞到,他才会……羞愤!
似乎是印证了杨珍的猜测,只见铁柱突然大吼一声,声音带着悲愤,抓起手中的木棍狠狠朝那小二砸了过去!
第八章 老妇人
“住手!”
杨珍大喊一声,也不知怎么的,动作竟是很快,一下冲到铁柱前面,抱住了他。
“铁柱哥,咱们走吧!”
铁柱面色铁青,本来脸上就有一块青紫,这下更是显得整个人面目狰狞。也难怪他在这里不讨喜,就这副模样,有几个愿意伸手去帮他?就算不被他吓一跳,至少也是避而远之。
杨珍带着铁柱来到刚才那家烧饼摊子,虽然过去了才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杨珍宛如变了一个人,刚才那种彷徨、胆怯、羞愧全抛之脑后。对着这个同样面目丑陋的汉子,杨珍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轻声喊了声:“大叔……”
那汉子叹了口气,抓起一张烧饼,想了想,又加了一张,扔给杨珍:
“拿着吧!小娃子……”
杨珍道了谢,和铁柱来到一个角落,两人各分了一块饼。
用完烧饼后,腹中的饥饿感消除了大半。杨珍想拉着铁柱在城里四处逛逛,铁柱却不愿意,他表示自己还想去其他地方找找吃的,要杨珍自己走,天快黑时在城外汇合。
杨珍明白他的心情,也不再坚持。于是,两人便分开了。
…………
杨珍想在城里多逛逛,也是抱有这样一份心思。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期望能在这座离道观最近的城里遇到认识自己的人,哪怕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可预料的危险,也好过做一名乞儿,糊里糊涂的活着。
然而天不遂人愿,熟人没有遇到,倒是遇到了一群仇人,就是昨天那帮来抢道观的小乞丐。刚刚和铁柱分开不到一刻钟,他便撞上了这伙人。
第一个和杨珍打照面的,正是昨天被他砸了一烛台的那个爬窗小孩。这小孩左手缠着一块布,正用这只受伤的手朝一个小妇人摸去,嘴里哼哼唧唧地大概是讨要些什么。那小妇人被他吓得往一边躲,这一躲,恰好到了杨珍身旁。
这乞儿瞧见杨珍,也是愣了一下,脸上习惯性的露出谄媚笑容,待想起杨珍是谁,立刻变成一幅凶狠模样,嘴一张,便喊了起来:
“那个青面鬼的小姘头在这儿,快来啊!”
我去你大爷的!你才是小姘头,你全家都是小姘头!杨珍气极反笑,扬起拳头,狠狠地便朝他那张贱嘴锤去!
“扑!”小乞儿仰面栽倒,第二次遭到了杨珍的毒打。
“你再嘴贱,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杨珍学着刚才那包子铺小二的口气,恶狠狠骂道。果然人都是会变化的,这才穿越一天,前世那个温文尔雅,待人和善的杨珍,就已经变得像个混社会的古惑仔。
这时从这个胡同的几处,已经钻出好几个少年,正是昨天那些人,他们看见杨珍,纷纷围了过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杨珍瞅见一处他们还没包围的空隙,冲了出去,撒腿就跑。
这群乞儿自然不肯甘休。打不过铁柱也就罢了,还打不过眼前这个人小腿短的孩童?于是几声吆喝,众乞儿纷纷在后面追赶起来。
杨珍这会也有点惊惶,以他这小身板,落到这帮乞丐手里肯定讨不了好。他不知道铁柱去了哪里,只能像个没头苍蝇四处乱窜,凭着身小灵活的优势,居然好几次从快要形成的包围中闯了出来。
跑过街道,跑过集市,跑过通巷,跑过石桥……
杨珍没有想到,第一次来到一个原汁原味的古代城市,他居然就玩起了跑酷。
前方是一条青石板小巷子,杨珍慌不择路,一头冲了过去。
此时后面追得最近的正是那个被杨珍揍过两次的小孩。他知耻而后勇,从地上爬起后,一直紧咬着杨珍不放。杨珍也不敢停下来和他进行第三次对打,万一被这小孩缠住,后面的人追上来就麻烦了。
古朴而破旧的小巷,一个半大小孩在拼命跑,后面一个蓬头垢面少年在骂骂咧咧的追。小巷的住户们默默在门口忙着自己的事情,偶尔抬头看一下这两个奔跑的小孩。
转过一个街角后,前方居然是个死胡同,杨珍暗叫一声“糟糕”。后面那乞儿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此时再回头肯定被他截住,惊慌中,杨珍想也不想,朝旁边一处虚掩着门的院子便冲了进去。
很快,那个乞儿也来到了这附近,杨珍早已将那门关上,依靠在门上喘着粗气,透过门缝紧张兮兮的窥视外面。
不一会,又来了几个乞儿。和前面那个汇合后,望着前方无路的胡同,这些人四处张望,怀疑的目光扫过周边每一处人家。不过他们还不至于有胆子去敲这些人的家门,一阵嘀咕咒骂后,这些人悻悻的走了。
杨珍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妇人站在堂屋门口,正默默的注视着他。
这老妇人穿一身青灰色深衣,衣服有些破旧,但浆洗的非常干净。她头发灰白,梳理的却很认真,没有一丝乱发。老妇人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正注视着杨珍,面带疑惑。
杨珍吓了一跳,瞬间做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阿婆,外面有坏人打我,我在你这里呆一下,可以吗?”
这儿的人称呼年纪大的老妇人为“阿婆”,这是杨珍刚才在早市上听人说话学到的。
老妇人没有说话,指了指院子中间的一处石桌板凳,让杨珍坐了,自己转身进了屋,一会儿拿了杯水出来。
杨珍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水杯,不住的道谢。老妇人看他人小却很礼貌,点了点头,又进屋拿了两块饼子出来,放在一个小碗里,看着杨珍大口大口的吃着,眼角露出了慈祥的笑意。
事实证明,颜值还真能当饭吃。如果是铁柱在这儿,估计还没开口就被人赶了出去,而杨珍这么一副小正太的模样,再加上人也礼貌,居然就混的有吃有喝了。
以至于杨珍暗中感慨,早知道有这好地方,刚才在那早市费什么劲啊!
第九章 身体的异常
杨珍一边泰然自若地吃着点心,一边和老妇人聊起来。他前世当驴友的时候,就经常有去老乡家借水借宿的举动,非常习惯和当地人打交道。说的话,提的问题,常常能说到人心坎里去。那老妇人大概也是一个人在家,突然来了这么一个小娃娃,和她说话,自然也是乐意。
这老妇人并非乡间那种没有见识的人家,杨珍从她这里,还真知道了不少事情。
譬如,现在这个国家是叫许国,已经延续上千年了。
他们所处的这里叫涫阳郡,城外那条大河叫涫江。涫阳郡很大很大,她一辈子都没出过涫阳。
涫阳郡上面是云州,云州是许国的一个大州……
这个世上买东西用铜钱,一枚铜钱大概可以换一个烧饼,就是杨珍早上吃的那种,或者三块杨珍现在手里拿的这种小饼子。铜钱上面还有银币、金币……
那些会飞的叫修士,是有灵根的凡人学了仙家的法术;
他们就住在城外的仙山中,城里也有,经常会帮助百姓除妖降魔,维护一地平安,比如昨天杀的那个水怪……
不要随便去荒郊野外,那里有很多妖兽,一只老鼠就有水桶大,还会喷火;狐狸精会吃人,像你这样的童子,它们最是喜欢……
……
杨珍拿出了那个刻着道士头像的木雕……
“这个是云霄祖师,祖师在上,祖师保佑啊……”
“咱们这个许国,就是受云霄宗保护的。云霄宗,就是他老人家建的,用的自己的名字。那里有好多神通广大的修士仙人……”
“这个雕像,咱们许国家家户户都有,可以保平安嘞,你说你从那个山上摔下去没死,一定是云霄祖师保佑。可怜的娃,你爹娘一定在到处找你,哎,你说你都不记得了,真是作孽啊!这两天我也去邻里打听打听,看有谁家走丢了娃……”
老妇人听了杨珍的遭遇,很是同情,抹了把眼泪,对杨珍更是心疼了。
这老妇人自家的情况,杨珍也了解个七七八八……
老妇人夫家姓陈,祖祖辈辈都是官府的铁匠。她只有一个儿子,两年前被征召去了云州城,去给那儿的军士打造兵器。儿媳妇在家,白天出去帮人洗衣或是酒楼打杂,挣点家用……
夫家那边还有个小叔子,很有文采,早早就中了秀才,可惜英年早逝。留下一个侄子,此人老妇人却是不愿谈论,似乎很是厌憎……
自然,杨珍也不会去多问。
一老一小就这么唠着嗑,杨珍人小嘴甜,又能哄人,老妇人很是喜欢,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多。很快,杨珍便熟稔的和老妇人如同一家人了。
…………
杨珍吃完了三个饼,头一回感觉肚子是真的饱了。老妇人还想再去屋里拿点吃的,杨珍却不好意思,连忙拦住。又聊了一会,杨珍站起身来,想在院子里走走。
老妇人自是允许,就是堂屋里,也让杨珍进去瞅了瞅。作为新晋的穿越者,杨珍还保留着对“古人”生活环境的极大好奇,也是乐得到处瞧瞧。
这是个很简单的一进院子,院子大约小半个篮球场大小。中间一个石桌,旁边有水缸和一个架子,上面放了几件打制的铁器,看着有年头了。院子里还种了些花草和一株石榴,现在还不到结果的时候。
堂屋的摆设让杨珍也有些熟悉的感觉。正中是一副画像,画中的人满脸虬髯,手持铁锤,据老妇人说这是锻造这行的祖师。下面是一张长条案和方桌。案几上有一座一尺来高的道士雕像,正是云霄祖师。方桌上则放着一个水壶。两旁则相对空旷,只有左侧有一条长凳。
杨珍有些渴了,拿起水壶晃了晃,里面空荡荡的,再去院子里的水缸看了看,也只有浅浅的一层水,衬着黑乎乎的缸底,像是飘着一些油花。
“老奶奶,这附近哪儿能打水?我去打桶水来!”
“不用的,你娃还小。等你符姨回来,我让她去打水。”
老人口里的符姨正是她的儿媳,娘家姓符。
“放心吧,我力气很大的。”杨珍露了露小胳膊,吃了老妇人家的饼子和水,他是真想做些事情报答一下。
还有一点杨珍没有和老人说,他这次吃饱后又出现了那种浑身充满力气的感觉。昨晚他还以为是那怪鱼肉造成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正想找个地方试试自己的能耐。
“我还想喝水。”杨珍指了指已经见底的水缸。
老妇人只好同意了,带着杨珍出门去了坊里。那儿正有一口井,这条街巷的邻居都在那里用水。此时已是正午,胡同看不到几个人,那些乞儿更是不见踪影。
到的坊里,老妇人拿出一枚铜钱,和看井的老人换了四个签子,每枚签子可打水一桶。将桶系上缆绳,扔到井下,装满水,杨珍手脚麻利的提了上来,倒入自家的水桶。那水桶有杨珍半个身子高,杨珍掂量掂量并不费劲,仿佛手里拎着的只是一个水壶,而非一桶水。
杨珍步履轻盈,很快走了四个来回,打回四桶水,看了看水缸,还不到一半的位置,又找老妇人要了枚铜钱,再去打了四桶,如此水缸有个七八分满了。
老妇人很是感动,拍着杨珍的小胳膊让他歇会,又拿了几个饼子出来。这回杨珍也不客气,一边伸展着胳膊,一边抓着饼子往嘴里塞。
此时杨珍看着若无其事,内心却早是心潮澎湃,难以平静。来回八趟,一共八桶水,每趟连桶带水少说也有二十来斤。这样的劳动强度,如果是搁在前世那个年轻的身体,当然不算什么,但也会疲惫。而现在,他这个不到十岁的身体,不但坚持下来了,胳膊还一点不酸,精神头也特别好。甚至面前有个操场,他还可以去跑过十来圈也没问题。
更惊异的是自己的力气,单手拎着二十来斤,却是行若无事,闲庭信步。比较一下今天早晨铁柱拎着水的样子,都不及自己来的轻松。要知道,铁柱可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比杨珍大了有四五岁,和那群同龄的乞儿相比,铁柱看着也比他们更壮实,更有力量。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这具身体原本就天赋异禀?还是穿越带来的福利?
昨天为什么没有这样?嗯,昨天那是饿得狠了,身体素质再好也没用啊!
不管是哪个原因,总之是赚到了,嘿嘿。
杨珍兴奋地握了握拳头,原本因为穿越带来的彷徨无助也消散了许多。即便他现在还是一个乞儿,有了这副超出常人的身体,还有他前世的见识,杨珍也有信心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站住脚!
除了耐力和体力,自己身体的灵活性,以及跑步的速度,好像也比寻常孩子要强。今天上午和那群十几岁的乞儿赛跑,自己可是一点也不落下风,好几次从他们包围中冲出,靠的不仅仅是反应敏捷,就是这奔跑速度,也是一点不逊色他们。
不知道我这样的身体素质,是否可以修仙?如果还能修仙,那简直就更完美了……
果然人心是不足的,刚发现自己身体的这些异常,杨珍又一次打起了修仙的主意。
第十章 伏击
老妇人吃了个饼子,回房间休息了,没有让杨珍离开。杨珍自然也不愿意离开这个让他可以安歇的地方。应他的要求,老妇人找了找家里的书籍,可惜也只翻出两本。
两本书的字体都是隶书,杨珍习惯之后,差不多能认出一半的字。那些不认识的,连蒙带猜,也能估计一二,如此倒也能把书看下去。
一本书是这个世界的黄历,写着某天宜什么,不宜什么之类,杨珍翻了翻就没兴趣了。不过也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历法几乎和古代的中国一样,有二十四节气,闰月等等,还知道了时下刚刚立秋。这个时间和他离开地球时几乎一样。
另外一本是话本,文中的主角正是云霄祖师。当年云霄祖师曾经西行学艺,历尽坎坷,遭遇过许多强盗妖魔。这本书正是讲他怎么除(sha)妖(ren)降(duo)魔(bao)的,有那么一些《西游记》的味道,但故事性远远不及。书中都是一个个小故事,整体并不连贯,前后也多有矛盾,更像是前世的《唐传奇》,显然这个世界讲故事的水平还处在比较初级的阶段。
尽管如此,杨珍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光是这里面的故事有可能是真的,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仔细去阅读了。这本书破破烂烂的,看得出是常被翻看。杨珍双手捧着,翻页时更是小心翼翼,生怕有所损坏。
整个下午的时光就在看书中度过,后来老妇人睡醒了,见杨珍看得入迷,也不打扰,回房间忙自己的事去了。
直到接连不断的五声鼓点响起,杨珍才如梦初醒。把书合上,他扬声问道:
“阿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每天这个时候城里就会打鼓……”
酉时……杨珍心里计算了一下,也就是下午五点了。
“阿婆,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回山里……我该走了。”
“石头娃子,你等会儿,你符姨快要回来了,我让她送一送你。你小娃子别找不着出城的路,哎……真是造孽啊!”
正说着,院子的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荆钗裙布、相貌平平的妇人走了进来。
这妇人看着二十多岁,手里抓着一个油纸包,神情颇有些憔悴,正是老妇人的儿媳符氏。她惊讶地看着杨珍,好奇家里怎么出现一个小孩。这时老妇人出来,把事情的经过大概和她讲了讲。
听完杨珍的遭遇后,符氏也非常同情:
“哎,可怜的娃儿,怎么就不记得自己的家了?”
接着又是满脸歉意:
“我去送送小哥吧。哎,要不是衙门不许,你便是住我家也可以的。”
衙门还管人留宿,这是哪门子道理?杨珍大感奇怪。他不认为这是符姨的搪塞之言,稍微犹豫,便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反正他还是个小孩子,想到什么问什么很正常。
“官府说的,不得私自留藏小儿,便是留宿也不可以。”符氏解释道。
“原因啊,听说是仙人的规定。里面的道道我就不晓得了。”
…………
鼓声第二遍响起的时候,杨珍已经从老妇人家里出来了。这时已是酉时正(下午六点),到了戌时,鼓声还会响起第三遍,那时就是关闭城门的时间,杨珍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前出城。
符氏在前面引路,手里还拎着那个油纸包。这是符氏今日在一家酒楼帮闲时,客人剩下的大半块烧鸡,酒楼便让她带回家。刚才出门时,老妇人和符氏都让杨珍将这包鸡带走,杨珍拒绝不成,也惦记铁柱回去有没有吃的,只得收了。
杨珍手里则拿着一包饼子和一套衣物,是老妇人下午在屋里收拾的。衣服是老妇人儿子小时候穿过的,稍稍改了改正好适合杨珍。
有符氏带着,两人走的近路,很快就到城门口。杨珍感激的和符氏道了别,出了城,就看见铁柱已经等在这里。
两人汇合后,杨珍扬了扬油纸包,笑眯眯的说了自己的收获。
比之上午,铁柱心态已恢复正常,闻之也是高兴地裂开嘴,恨不得现在就坐下来大快朵颐。
……
“铁柱哥,你知道仙人为什么不让城里人收留小孩吗?”
“我哪里晓得,我又不是仙人……我只听说,仙人很看重小孩子。这个世上,有杀人的,有抢东西的,但决不会有偷、抢小孩的,否则仙人会要了他的命。要不上午我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在城里逛,就是知道你丢不了,哈哈!”
“那你晓不晓得,我后来碰到昨天那帮乞儿了……”
“啊?那群忘八!你怎么样,他们没打你吧?”
“他们倒是想呢?可是我跑掉了,还打翻他们一个。他们七八人,都没抓住我,哈哈!”
两人就这么一路说笑,不久便到了一处山坡下面,翻过这个山坡,离道观就很近了。
就在这时,山坡上面,突然闪出七八个身影,同时好些大小不一的石头,夹着风声朝他们迎面打来……
“是他们,快躲开!”
走在前头的铁柱赶紧护头转身,却发现杨珍反应更快,已经蹭的一下退回到拐弯处。铁柱也跟着往后退,却是慢了一点,一块乒乓球大的石头正中他后腰。
“呃……”铁柱闷哼一声,整个人蹲了下去。
“铁柱!”杨珍忙喊了一声,赶紧扶着铁柱躲到了弯角处。只见铁柱咬着牙,吸着气,显然是痛得不轻。
“打中那个青面鬼了!”上面传来欢呼声。
紧接着一阵吵吵嚷嚷:
“我打中的!”
“是我,你抢什么?”
“呸!那石头明显是我捡的,我认识!”
“扯!你这小胳膊小腿,也能打中人?”
“凭什么不能?”
终于传来一个更大孩子的怒斥:
“吵什么吵?冲下去打死他们啊!”
杨珍大急,此时他一手执棍,一手扶着铁柱,至于那包鸡肉还有饼子衣服,已经被他搁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铁柱,你怎么样?能不能走?他们过来了……”
铁柱用力揉捏石头打中的腰部,一声不吭,脸上肌肉扭曲。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杨珍搀扶,用木棍拄着地,蹒跚着往前走。刚走了几步,正好是一块灶房大小的平地,铁柱停了下来,撑着木棍:
“小石头,你快跑!我跟他们拼了……”
第十一章 痛快淋漓
“小石头!”铁柱嚷了一句,却不见回应,转头一看,杨珍正蹲在地上扒拉着土。
“你在做什么?快走啊!”
“捡石头呀!都说了我叫小石头,那当然得多捡些石头。”杨珍嘿嘿冷笑,俯身从土里扒出两块鸡蛋大的石头。
原来杨珍见铁柱走不利索,知道跑是跑不掉的,还不如跟这些人干一场。再者,下午发现自己身体的异状后,他有种想找人比划比划的冲动,正好这些人便送上门来了。
说话间,上面那些人已经冲了下来,最前头的是个看着有十六七岁,比其他乞儿大半个头的少年。他转过弯角,赫然见着杨珍二人就在前方几步远,也不逃跑,一时有些错愕,便也收住了脚。
他停住了,后面的人却推推搡搡的挤了过来。其中正有那个爬窗小孩,他最是眼尖,一下就瞧见杨珍放在地上的饼子和油纸包,连忙从后面钻了出来,一把抓起了油纸包打开。
“鸡,烧鸡!有一只烧鸡!啊啊!”这小孩尖叫着,抑制不住的跳起来。
“什么?烧鸡!”领头的少年往他手里看去。
“在哪里?我看看。”后面的乞儿凑了过来。
“我的,我的……”最后过不来的几个急得跳脚。
杨珍两手各捏着一块石头,暗自冷笑,琢磨着先拿谁开刀。
“住手!”
突然一声暴喝,宛如平地响起惊雷,却是铁柱的声音。
只见他双眼通红,面目狰狞,喘着粗气,如受伤的野兽。
“烧鸡,是——我——们——的!”
铁柱大声喊道,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挥舞木棍朝这群人砸去!
那个领头的乞儿早有准备,连忙持棍相迎。他比铁柱高出一头,又处在这段斜坡的上方,可谓占尽了优势。虽然平时铁柱能打,这会未必能占到便宜。
然而旁边还有一个杨珍,他手里的石头早已准备多时,看见那领头的动了起来,杨珍手一扬,一块石头便飞了出去。
七八步的距离,可以说是指哪打哪,这一下正好砸中这人的小腿。他往前走了一步,便膝盖一软,摔倒在地,随即双手按着大腿,啊啊的惨叫起来。
杨珍的力气,出手的速度,都远远强过这些人。石头打在人身上的力量,比起铁柱刚才挨的那下,更是不知道重了多少,又是小腿的位置,皮包骨头,这个大个子一时半会是站不起来了。
这人这么扑通一下跌倒,却是把铁柱前进的路给挡了。铁柱愣了一下,只得寻找下一个目标。那个捧着烧鸡的爬窗少年很快成了他的眼中钉。
“放下我们的烧鸡!”铁柱怒目圆睁,宛如厉鬼。
“妈呀!”那小孩怪叫一声,便朝身后人群中挤去,刚才他就是这么出来的。那烧鸡却是被他紧紧的捂着,没有放开。
“你娘的!”铁柱大怒,抬脚从那大个少年头上跨过:“给我站住!”
就这么功夫,杨珍的第二块石头也飞出去了,不偏不倚打在爬窗小孩两瓣屁股的中间。
“扑通……”
爬窗小孩也倒地嚎叫起来。他一手捂住屁股,痛的直哆嗦,另一只手却还死死地按住那只烧鸡。这会其他的乞儿都反应过来。最前头两人见铁柱冲了过来,急慌慌把手里的石块往他身上一扔,却是没什么力道,然后两手握住木棍,抵挡起铁柱的进攻。
铁柱忍着痛挨了两下。他不管不顾,木棍从身体左侧划了一个半圆,向上一撩,先将其中一人的木棍挑飞,紧接着朝前一推,那人胸口挨了一棒,“哎呦”一声踉跄着退了两步,跌倒在地。
剩下那个一看势头不对,马上脚底板抹油,转身便溜。他这一跑,身后还跟着的四个乞儿也赶紧转身,跑得比他还快。
一边跑一边还有人嚷嚷:
“快回到刚才那里,用石头砸他们!”
铁柱怎么可能让他们跑回去?顾不得腰痛,拽着木棍急匆匆追了上去。
这边杨珍也跟着冲过来,路过那个爬窗小孩时,他一把将烧鸡夺回来,又狠狠在他手上踩了两脚。
“真是不张记性,今早怎么跟你说的?”
说的什么?当然是见一次打一次啊!短短两天,这小孩和杨珍见了三次面,就被杨珍毒打了三次,真正是实现了“见一次打一次”。
爬窗小孩在地上打滚,哇哇大哭,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杨珍面前出现。
杨珍不再管他,继续往前追去。
这时铁柱已经将另一个逃跑的持棍小孩打倒在地,剩下的四人正手忙脚乱的朝山坡上爬。铁柱抡起棍子,打在一人腿上,那人“哎呦”一声掉了下来。
“可不能让他们逃回那处山岗……”杨珍两眼四处寻觅,很快找到好几颗这些人丢下的石头。
“啊”……“啊”……“啊”……
三颗石头重重的飞了过去,伴随三声惨叫……
那真叫一个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
所有的乞儿都倒在地上,没有一个站着的。
但杨珍很不痛快,这身体还没怎么活动开呢!就像一个准备大快朵颐的饕餮,刚扒拉两口饭菜就没了,肚子还饿得很呢!
我还没过瘾,你们怎么就都倒下啦?
念头不通达,需要狠狠发泄……
杨珍走到领头那乞儿面前,捡起一根棍子扔给他。
“你不是要抢道观吗?你不是还会偷袭吗?起来!咱俩再打一场!”
那领头的乞儿还在捂着大腿哀鸣,看见杨珍向他挑衅,也是不甘示弱。他眼露凶光,一咬牙,扶着山壁站起,然后抡起棍子狠狠朝杨珍劈过来!
杨珍的反应却是极快,一个闪身躲开,然后棍子一扫,打在他受伤的大腿上!
“啊!”一声比刚才不知高了多少分贝的惨叫响起,领头乞儿朝前跪倒,随即捂着大腿打着滚,嘶声裂肺的哀嚎起来。
杨珍走到另一个乞儿面前,勾了勾手,“你,起来!”
这乞儿使劲摆手,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起来!”杨珍大声喊道,掰下一根树枝朝这人狠狠抽去。这人只是躲闪,连连求饶,却不敢反抗。
“孬种!”杨珍呸了一声,又走到下一位面前……
然后又是下一位……
所有乞儿都被杨珍打了一顿,最后是那个爬窗小孩。
只见他头埋在草丛里,屁股朝外,嘴里喃喃自语:
“见一次打一次,见一次打一次……”
杨珍对着他屁股踢了一脚,爬窗小孩“啊”的打了个滚,一只手却还紧紧捂住脸,坚决不和杨珍见面。
看着这怂样,杨珍扔下木棍,仰天大呼,哈哈大笑!
他总算舒服了,浑身舒畅,痛快淋漓!
穿越以来的种种苦闷、忧虑,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释放!
去他娘的穿越,异世界!
我杨珍,来到了这里,就一定能好好地——
活下去!
ps:
杨珍终于好好发泄了一番。从这章之后,关于穿越导致的苦闷烦扰等将不再提起,当然对亲人的思念偶尔还是会提到。杨珍本人,也将放下包袱,真正融入到这个仙侠世界,开始他的漫漫仙路!
第十二章 铁柱的经历
“铁柱哥,你腰怎么样?还痛不痛?”
“还好,不太痛了。”铁柱撩起衣服,露出后腰,那里有一圈红印,不算太深。毕竟扔石头的还是小孩子,造成的伤害并不大。
这时候杨珍和铁柱二人,正坐在道观外的大石头上面,吃着烧鸡咬着饼,吹着晚风喝着水,远望前方连绵不绝的群山,真个是惬意无比。
那群乞儿被两人打倒,又被杨珍虐了一遍,纷纷求饶告罪。两人一番训斥警告之后,也就让他们相互搀扶,哭哭啼啼的下了山。期间也有乞儿表示这时城门已关,下山后无处可去,哀求借住一晚。铁柱还未开口,杨珍抢先问了句:
“如果刚才我们输了,会怎么样?”
于是两人达成了一致,不用去管这些乞儿的死活!
……
“铁柱哥,你是怎么到这个道观来的,能讲讲吗?”
这个问题杨珍刚醒来那会就想问,只是那时跟铁柱还不熟悉,不大好去打听。现在两天的时间里,两人已经并肩作战两回,可以说是有了一份实实在在打出来的交情,问这个问题也就顺理成章多了。
“我原来是田家村的人,离这里不算太远,我们村很多姓田的……”
铁柱悠悠讲起了他的故事。
……
在离此地两百里的地方,有一个一千多人的山村,叫田家村。这地方已经属于涫江对岸那边的玄阳县。四年前的夏天,田家村附近爆发了一场鼠灾,无数老鼠在一群妖鼠的带领下扑向了这个山村。
这些妖鼠,正是陈阿婆曾经给杨珍描述过的那种能喷火的妖物,最大的甚至有一头野猪大小。田家村并没有修士,只有一些凡人武师,铁柱的父亲便是其中之一。在这样集群的妖物面前,凡人武师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不到一个时辰,这个村子就变成了一场妖兽的盛宴。
铁柱当时和村里的一些小孩被安排在一个地窖里,不过这对于善于钻地的老鼠并没什么用。不久妖鼠便发现了他们,一些小孩死了,剩下的一些成为了幸运儿——云霄宗的修士终于赶到了。
遭此横祸,田家村也不复存在。这几个小孩做为最后的幸存者,被修士们送去了玄阳县衙,然后被安排去了一些县里的大户。年长的成了奴仆,年幼的被收养为义子。
铁柱那年刚十岁,被一家姓顾的收为义子。这顾家有几百族人,在玄阳县只能算是个小家族。不过这家以经商为业,家里资产颇丰。铁柱在那里过了一段很舒服的日子。每日饭菜管饱,不用怎么干活,还有人教他读书认字。只是他一向不喜欢读书,没怎么好好学。
不过这一切,在第二年春天就结束了……
“那天正是元宵,”铁柱回忆道:“这天顾家家里,来了一位仙人……”
仙人来到顾家后。铁柱,还有五六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顾家收养的小孩不止铁柱一人,都换了一身新衣服,在笑容满面的顾家家主带领下,来到仙人面前。不过家主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那个仙人一一打量了铁柱等人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走了。仙人一走,家主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大骂铁柱他们是赔钱货,没一个争气的,活该一辈子穷等等,刚穿上的新衣服也被剥了。
从那天起,铁柱等人的境遇一落千丈,过上了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牛多的苦逼生活,至于学习认字,那是根本不用想了。尤其是铁柱,人长得丑,字还不认识几个,更是遭主家厌弃,挨打挨骂成了家常便饭。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没有灵根,不能修炼,也就没什么用了。”铁柱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神情有几分沉抑。
“那个仙人是来察看灵根的?”杨珍问道。
“嗯。”
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跑路!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铁柱终于寻得一个机会,从顾家跑了出来。他很幸运,偷偷跟在一个商队后面,来到了郡城这里。否则的话,在这妖兽时有出没的荒野,他这样的小孩很快就会尸骨无存。
铁柱在郡城流浪了几天,然后遇到了一个老道士。这是一个道袍污渍,狂放不羁的老道士。当时他正旁若无人的边走边放声高歌,后面跟着些顽劣小儿,拿砖头瓦砾扔他,他也不理。
铁柱却觉得他唱的歌很有意思,像他们村的俚语,就一路跟着道士,来到了现在这座道观。
老道士也不赶他,让铁柱在道观住了下来。这道观供奉的是白虎神君,据说以前就是这雎山的一只白虎,后来成仙了,这里的人便建了这个道观,求他保佑。观里偶尔会有人来烧香,留下一些香火钱,老道士和他便用这钱买些吃的……
“有时道长还会下山帮人做做法事,除除妖物,也能挣几个钱。有时还会画些符纸卖给郡里的仙人……”
“做法事?除妖?画符?”杨珍惊讶道:“这老道士,莫非也是修士?”
自从听过陈阿婆介绍后,杨珍有时也把这些仙人,称作修士了。不过老百姓出于敬畏,还是习惯称他们是仙人。
“当然。”
“真的?”杨珍来了精神:“咱这道观,居然还住过修仙之人!后来呢?道长去哪了?”
“死了。”
“死啦?”杨珍张着嘴,身子都挺直了:“被人杀死的?”
“老死的!”铁柱有点生气。
“老死的啊。”杨珍重新坐了下来。
父母双亡,偶遇神秘老道士,狂放不羁……铁柱,你这经历很符合主角模板啊!
可这明明该是幕后大佬的神秘老道士怎么就死了?
“老道长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功法啊,秘籍什么的?”
“没有!啥也没有!本来还有一些符纸,值不少钱,被他全给烧了。”
说到这里,铁柱也是一脸的悒悒不乐。
“死老头子挺要面子的,他说他是大限已到。其实啊,我觉得他是被蛇咬死的,他自己死活不肯承认……”
第十三章 铁柱的经历2
这是去年秋天的事情。有乡民报告在山下发现了一个蛇窟,里面有条妖蛇。原本这事该郡城的修士来处理。不过这样的报告实在太多了,隔三差五就会收到一两条。除非是出了人命或者妖物正在作恶,郡里的修士一般不会管这些小事,只是按惯例挂了个悬赏任务。
然后就被老道士抢到了。
确实是抢,像这样来自官方的任务非常抢手。虽然悬赏不一定丰厚,但积累的贡献却是可以从云霄宗换取修炼资源,很多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当然,这些事就不是铁柱能知道的了。他只记得当时老道士抢到任务之后眉飞色舞、意气风发的样子。
于是老道士兴冲冲就去了,也很顺利地杀死了那条被悬赏的妖蛇。任务这么轻松,倒不是说他修为有多高,而是这类妖物通常都不厉害。绝大多数都是刚刚觉醒妖力,会一两个小法术的低阶妖兽,有的甚至连低阶都不是。
就像杨珍昨天见到的那种怪鱼,看着大的吓人,其实实力差得很。这种刚觉醒的妖兽,脑子还很迷糊,喜欢依仗本能莽撞行事,结果死得也很快。
实际上郡城周围是不会有什么像样妖兽的。但凡有点本事的,要么早早就被郡城的仙人给除了,要么就逃得远远的。稍微有点灵性的妖物,都不会在这郡城附近兴风作浪。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并不是每次这样的任务就一定安全,意外也是常有的事。
比如这次,老道士就很不幸运……
“妖蛇其实是两条,一公一母,老道长杀死公的后,被母的偷偷咬了一口……”铁柱解释道。
被这种初阶的毒蛇咬上一口并不算什么大事,买点祛毒的丹药就可以很快消除。可惜的是,老道士不愿花这个钱,实际上是没钱。他觉得凭他的修为可以扛过去。
结果他高估了自己已经垂垂老矣的身体。
“老道长死的那天晚上,脸涨得通红,像盏灯笼似的,人也变得疯疯癫癫。”铁柱长吁了口气,有些哀伤的说道。
“他一会儿把我当成某个女人,哭着跟我说当年不该一心修仙,没有娶她,要不他们一定有好多孩子。现在他快死了,连个送终的也没有……”
“一会儿又大骂云霄宗,说什么天下的好东西都被他们抢光了,还吃散修的肉,喝散修的血,让他这样的散修找不到出路……”
“一会儿又骂某某某是狗娘养的,当年抢了他什么鸡盐……”
“机缘?”杨珍插嘴问道。
“嗯,好像是这个词。骂完之后,老道士又拿出一堆符纸,一张张撕开,说是要表演给我看……”
“这他妈都是能卖钱的啊!”铁柱痛心疾首:“我根本就不想看!我想拦住他,结果他立刻大哭起来,蹲在地上像个娃娃,说我不愿看他的法术,就是不肯原谅他,一定还在怨恨他当年去修仙的事情。我一看这个样子,也不管了,爱咋咋地吧。”
于是黑夜的道观门前,一会儿一个火球炸开,一会儿出现一道水龙,一会儿烟雾弥漫,一会儿闪现一个金光闪闪的甲士,看得当时的铁柱目光炫乱,连连咋舌。
“符纸撕光后,老头便两眼一翻,倒下去,死了……”
……
老道长死了之后,铁柱翻箱倒柜,也只找出一些散碎的钱币,大多还是铜钱。铁柱挖了个坑,将老道士埋了,自己一个人在山上过起了日子。
到了冬天,日子过不下去了。钱花光了,烧香的人没有再来,大冬天山上也找不到什么吃的,铁柱只好跑去郡城找吃的。
“在城里认识了这几个乞儿,他们当时正被人从一座废弃的宅子赶出来,知道我这道观能住人,就跟我说好话。我同意了,带他们来这观里和我住在一起……”
“刚开始还好,我们每天一起去城里找吃的,回来大家分享,日子倒也自在。没想到过了几天,这些人的坏心肠就露出来了。把道观弄得乌七八糟,偷观里的东西去卖,这些也就算了。恶心的是他们还大晚上……那个抢烧鸡的,就是他们的小娘子,经常被他们玩弄,我看不下去,要赶他们走……”
“他们哪里肯走,于是我们就打了起来。他们人多,我很快被打倒在地。我骂他们,他们要把我扔出去……就在那时,来了一个年轻道士……”
“又是一个道士?”杨珍瞪大眼睛问道。
“对,这个道士问道观是谁的。我和这些乞儿都说是自己的,道士听我们争论了一会,就对那些家伙说了一个字‘滚’!这些乞儿还不肯走。结果那个领头的,就是被你打中腿的那个家伙,被那道士随手一抓,扔了出去,吐了一大口血。这些人就都跑了。”
杨珍听得大为惊奇:“这个道士,也是个修士?”
这个年轻的道士确实也是个修士。将乞儿赶走后,他也在这道观住下了。不过他不像那个老道士,天天住这儿。他经常出去,有时一出去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干什么。不过每次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带一些吃的,有时还会放下一点钱。后来更是经常吩咐铁柱去城里给他买酒,每回都会给一笔赏钱。
“我跟你说,他喝的那酒可贵哩,大观楼出的,一壶要三个金币!柳道长每次回来,都让我去城里给他买。”
啧啧!杨珍砸了砸嘴。这个世界,一枚金币可以换十枚银币或一千枚铜币。而一枚铜币,可以买一个大烧饼。那么这一壶酒,就是三千个大烧饼!
三千个烧饼,足够我吃三年啊!一名不文的杨珍羡慕不已。
自从这个柳道士来了之后,铁柱又一次过上了好日子。虽然吃的不算多好,至少是饿不着了。不用再去城里乞讨,铁柱在山上的日子很是逍遥自在,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练练棍棒。这是他上次挨揍之后痛定思痛的教训。他以前就有这方面的底子。当年他爹的棒法在村里没有敌手,铁柱跟着学过几招。
“我跟你说,我还上过天呢!”铁柱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
“那是一个多月前的晚上,柳道长好像出去遇到什么喜事,回来后特别高兴。他看到我,突然问我有啥心愿,可以帮我实现。当时我以为是在开玩笑,就随口说道,我想上天!没想到他说了声‘好’!然后我就一阵头晕眼花,糊里糊涂,等我缓过劲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拽着,在天上飞啊飞,飞了一圈又一圈……”
“那感觉真奇妙啊,整座大山,都在你身下……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再去天上飞啊飞……”
铁柱遥望夜空,一脸缅怀。
第十四章 求职
“柳道士现在还来咱这道观吗?”
杨珍打断了铁柱的回忆,再一次问起“道长去哪了”。
“应该不会来了。”铁柱摇了摇头,慢慢解释道:“柳道士有个巴掌大小的白色圆盘,叫做什么阵盘。他说这东西放在观里可保平安,除非哪天他离开不回来了,否则就一直搁在他房里,让我不要去碰。”
“那天从井边背你回来,你一直不醒。我想着柳道长是仙人,应该有办法把你弄醒,就去他房里看了看,结果发现他没在,那阵盘也不见了,所以……”
铁柱抱着头,有些颓然:“柳道长走了,不会再来了!”
金主走了,结果你又没饭吃了,杨珍心里嘀咕。
他有些奇怪,按说这柳道长走了也没几天,平时给铁柱的打赏也不少,他怎么就没攒下点钱呢?
不过这话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否则说不定朋友也没得做了。杨珍心里也很沮丧,他可是有一肚子的问题想找个仙人问问,比如,怎样的人才能有灵根,他有没有可能?
“如果不能修仙,我来这个世界有何意义?”杨珍喃喃自语。
此时夜幕已完全降临在这片山林,天空繁星点点,璀璨蜿蜒的星河清晰可见。星光下山峦叠嶂起伏,树林影影绰绰,更有不知名的虫儿低声嘶鸣,寂静而美丽。
杨珍仰望着这片美丽的星空怔怔出神。
铁柱整个人还沉浸在回忆中。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一动不动,如两尊石像。
过了许久,杨珍打破了这份宁静。他想起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柳道士住在自己的房里?”
“嗯。咱们道观有间厢房,以前是老道长,后来是柳道士,他们都住在那里。”
“柳道士肯定不回来了?”
“肯定。”
“这道观除了咱俩,没有别人了?”
“没有,就咱们俩。”铁柱奇怪的看着杨珍:“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咱们干嘛还住门板床啊!”杨珍转身就走:“咱们住厢房去呀!”
“这可使不得!”铁柱忙拉住杨珍:“就算柳道士走了,万一……万一咱道观又来了仙人,你让他住哪儿?”
敢情你还等着再有仙人上门啊!
你当这里是洞天福地,仙人上杆子过来呀!
你这算不算守株待兔?
杨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
第二天,早晨。道观门前的草地上,两个少年在舞枪弄棍。
昨晚杨珍连拉带拽,终于把一脸不情愿的铁柱拉到了厢房。房间并不大,收拾得非常干净,和外面那个布满尘土蛛网的道观简直两个世界。房间里有一块蒲团,还有一张单人床。铁柱杨珍还都是半大孩子,两人睡在上面也不显得拥挤。
不过铁柱浑身不自在,一直嘀嘀咕咕,到半夜还是起来去睡自己的门板床了。杨珍睡得也不踏实,那熟悉的头痛撕裂感又来了,让他几次差点叫出声来。后来他又取出木雕和小石头,一边拿在手里摩挲,一边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被分散了,还是这两样小东西有些神奇,慢慢的头不痛了,他才沉沉睡去。
尽管如此,第二天醒来后他还是精神十足,跟铁柱学习起他家的棒法——这是昨晚两人约定好的事情。
铁柱家传的棒法并不深奥,就“打、劈、盖、扫、穿、挑、撩”等几个简单的动作,杨珍跟着练了两遍就学会了。这具身体在学武方面也展示了相当好的天赋,这让他再一次惊喜不已。
即使再简单的棒法,也比之前的乱舞一气强上百倍。现在的杨珍,有了这似模似样的棒法,再加上他敏捷的反应、远超同龄的力气和耐力。昨天那样的乞儿,就算再来十来个,抡起棍棒两边对打,杨珍相信,最后的胜利肯定属于自己。
练完棒法后,两人在井边脱得赤条条,各自擦洗了身体。杨珍换上昨天老妇人送他的衣裳,将满头的长发扎了个马尾辫,整个人面目焕然一新,再也看不出半点乞儿的样子。
用过昨晚剩下的饼子后,杨珍告诉铁柱,从今天开始,他要在郡城里找个活干,希望铁柱和他一起。
“我们不能做一辈子的乞儿。我们一定可以用双手养活自己!”
“道观不能做为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那里!
走在下山的路上,遥指万里晴空下那座繁华喧嚣的城市,杨珍大声喊道。
……
两人再一次来到涫阳郡城。
虽然才隔一天,这座城市也只是第二次光顾。杨珍的心态和昨天已是完全不同,昨天的他,好奇、茫然、害怕。现在的他,已经将这些负面情绪抛之脑后,振作、自信、坚定。
这座城市,也不再是昨天那种陌生的古代城市。有了在老妇人家的经历,有了烧饼大叔这样外表冷漠内心热肠的人。这个城市,已经让他感觉到一丝亲切,初步有了认同感。
杨珍相信,这个偌大的涫江郡城,他一定可以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
……
杨珍选择的第一家求职单位是一所酒楼。
这是一座三层小楼,看着有些年头了,显得颇为古朴内敛。一楼大概是堂食,里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看来这儿的早点很受欢迎。二楼瞧着像是茶楼,有袅袅水汽蒸腾。三楼杨珍估计是包厢,因是上午,大概没什么人,也没有声音传出。
酒楼门口站了一个小二,一身灰色皂衣,正在迎客。
杨珍带着铁柱走过来,学着大人的样子,伸手作揖,唱了个喏。
“这位小哥,请问贵酒楼掌柜在吗?”
那小二见两小孩过来,为首那个童子梳着个奇怪的辫子,还一本正经学大人行礼说话,颇觉好玩。正好此时有点空闲,便也笑嘻嘻回应:
“你是谁家的孩子?是不是你家大人在咱酒楼喝茶吃饭,来来来,我带你进去找找……”
看到小二误会,杨珍连忙摆手:
“不是找人。我是找贵楼掌柜,有事相商。”
“什么事情,先跟我说说。”
听说要找掌柜,小二心里讶异,瞧了瞧杨珍二人的打扮,都是寻常人家,尤其后面那个大个,衣裳更是破旧,也就放下心来,心想应该不是什么要紧事。
杨珍略微踌躇,小二这一关必须得过,也就挑明了来意:
“我兄弟二人家里遭了鼠灾,流落至此,想在贵酒楼寻份活计……”
“不行!”
杨珍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小二断然拒绝。
那小二扬手一指铁柱:
“你兄弟这模样……我们酒楼是开门做生意的,这副尊容,没得吓跑我们客人。你不用去找掌柜,肯定不行!我要带你们去,说不得还得挨顿骂!”
这是还没见到面试官,就被门口的保安给拒了啊!杨珍暗叫晦气,只好抛出b计划:
“小二哥你误会了,不是我大哥求职,是我自己。”
“你?”小二上下打量杨珍一番:“你今年多大了?”
“九……不,十……十岁啦!”杨珍隐隐感觉不妙,说话也快了几分:“你别看我小,我能写会算,还有扫地擦桌、端茶送水、打杂跑堂,我样样都能干!“
杨珍拍了拍胸膛,努力做出大人的样子。当然,某种意义上说,他确实也是个大人。
“呵……”小二冷笑:“样样能干?就你这小身板,让你端盘菜,你拿得住吗?蛤蟆打哈欠,真是好大的口气,嘿!”
小二说完,将毛巾往肩膀一撩,转身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杨珍生气了,在那儿跳脚:“你怎么小瞧人?你能做的,小爷我全都会做!你这是妒贤嫉能,我要见你们掌柜!”
杨珍还想继续理论,却被铁柱一把拉住了。回头一看,只见铁柱嘴唇紧闭,脸涨得通红,显得非常愤怒。
“咱们走吧!”铁柱恨恨说道。
两人离开了离开酒楼,闷着头走了一段路。铁柱突然说道:“小石头,我想自己走。”
说完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这是被刚才那小二的话给伤了啊!杨珍叹了口气,目送铁柱消失在街头尽头。
……
出师不利,杨珍并不沮丧。找工作嘛,有几个面试一次就成功的?不把这个城市的每家“企业”走遍,那就不算完!
杨珍有个学财务的老乡,毕业的学校很一般,留在当地机会不大。到了找工作时,他在那个城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一家公司一家公司的上门投简历,最后如愿以偿的进了一家大公司,获得了一份诱人的薪水,留在了那个城市。
他这个经历作为一个励志故事,老乡聚会的时候经常被拿出来谈论,杨珍自然也是听得耳熟能详。
杨珍打算走遍这座城市的酒肆、店铺、作坊、客栈,每一家都去问问,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五天,他不信就找不到!
前面这家店铺,高墙、大门,门外招客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当”字,两旁写着:
人生本是典来去,世事何如当东西。
这是一家典当行,杨珍抬脚走了进去。
ps:今天只有一章。下午要外出,将一部分改好的内容合到一章发了。见谅!
第十五章 求职(二)
店堂的柜台足有成人高,杨珍伸长脖子也够不到上面。他也不着急,正好此时有个妇人在典当东西,便在一旁当起了看客。
妇人典当的是一柄银白色的簪子。当铺的朝奉鉴定完后,给出了一个数,妇人虽不情愿,在朝奉的坚持下也只好接受了。
妇人走后,柜台口伸出一个山羊胡中年男子,盯着杨珍看。
“你是谁家的娃娃?你家大人呢?”
杨珍忙整了整衣襟,站直身子拱手作揖:“这位先生,小子乃是外乡人,因遭遇鼠灾……”
杨珍把铁柱的经历往自己身上一套,除了年龄对不上,其他都和铁柱讲述的一样。
“既是父母皆亡,那官府怎的没将你安排去一户人家?”这朝奉对这些事也是门清。
这就不好糊弄了!杨珍心里琢磨,若是承认去了一户人家,那现在怎么解释,跟人说自己是跑出来的?
“小子不愿去那些大户人家当奴仆。”杨珍硬着头皮答道。
“呵呵,”朝奉笑了:“你多大了?”
“十二岁!”杨珍大声回答。
“十二岁?不像啊?我看你十岁都不到!”
“先生,我真的十二岁了,要不你看看我……”
杨珍早瞧见门槛边有个石质的圆墩子,走了过去,猛一吸气,那少说也有五十来斤的石墩子被杨珍双手提起,离开了地面。
杨珍搂着石墩子走了两步,放回原地,脸不变色气不喘。
“大叔,你看看,十岁的小孩能有这力气?不怕你笑话,我其实都十三了,长得有点慢,我年龄都是往小了说!”
做为前世的销售,杨珍忽悠起来也是不带喘气的,清澈的眼睛更是望着朝奉,无比的真诚。
“哦……”那朝奉拖长了音,也不知道他是相信还是不信:“我且问你,就算我们掌柜愿意留你,你可有户籍,保人?”
“户籍?保人?”
“对!保人可不能随随便便什么人,必须是城里身家清白的良民,还得有坊长的具名。这些东西,你可能提供?”
保人?杨珍立刻想到了陈阿婆一家,这个或许可以做到。但户籍去那儿变出来?
“我逃难出来,户籍当然没有。”杨珍低着头说道。
就在他以为这件事要黄,大概率是要被赶走时,那朝奉却是从柜台后绕了出来,走到杨珍面前,对他好一番端量,仿佛是看一件当品一般。
杨珍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那朝奉笑眯眯凑了过来:“户籍没有,可以补办。保人更是好找。这位小哥,我这里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听……”
“先生请讲。”杨珍往后退了小半步。
那朝奉轻捻山羊胡:“我家老爷,为人乐善好施,家财千万。在这城里不仅有数家店铺,乡下更有千倾良田。老爷最是喜欢小孩……我看小哥一表人才,人也聪慧,还有一身好力气,不如跟我们老爷,认个义子如何?”
“义子?”
“对,我跟了老爷多年,知他心意,你这样的小孩,他肯定满意。你要是当了义子,以后这吃喝……”
“是不是吃穿不愁,还有人教书认字?”杨珍突然问道。
“对!”朝奉抚掌赞道:“只要你有向学之心,当然会好好教你。”
“到了明年,是不是还会找仙人检查我有没有灵根?”
“是,你……”朝奉愕然看向杨珍。
“如果最终检查出我没有灵根,是不是以后就沦为奴仆?”杨珍继续追问,嘴角挂着冷笑。
“这个……”朝奉哑口无言。
要不是昨晚听了铁柱的讲述,我还真信你了!你这个老骗子!
……
从当铺出来后,杨珍又寻了几家店铺,结果都是一样。要么嫌他小,要么就得提供户籍担保,要么便是打着收义子的名义让他同意。杨珍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招奴仆,非要假惺惺先收义子。铁柱的经历告诉他这是个坑,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愿跳下去。
“就算要当义子,我也得找户善良的人家啊。”杨珍边走边想。
前面是家生药铺子,牌匾高悬正中,门前不时有人进出。
虽然希望不大,杨珍还是走了进去。
走进前堂,只见抓药的、等药的、买丸药的,整个忙而不乱十分肃静。敲戥子声和用铜杵砸药声有节奏地响着。一位坐堂的老郎中正给一位老者诊脉,说话声音都很低。
杨珍一时间不知道找谁。扫视了一圈,在那坐堂郎中旁边安静的等着。
那坐堂郎中给老者开完方子,伸了伸腰,抬头看向杨珍。
杨珍正准备开口,却见那郎中霍然起身,脸上又惊又喜,突然朗声大笑:
“是你!你醒来了!哈哈,我就说你会醒的。快快,把欠我的银子给我!”
“老先生,咱们以前见过?”
杨珍的声音略微颤抖。如果这个老郎中以前和他见过,是不是也知道他的身份?
“当然见过。五天前,你就躺在这里。当时你面唇青紫、四肢阙冷,人事不知,别人都说没治了。可我吴良庚行医半辈子,什么病没见过?不过就是阳虚晕厥而已,怎就不能治?”
这位吴郎中洋洋自得,显是对自己医术颇为自信。
他指着杨珍,面向周围凑过来的人群:
“你们看看,我那药方下去,这不就醒了吗?对了,小友这次过来,可是要补那欠我的诊金……”
“什么诊金?”杨珍听得晕晕乎乎。
“你不知道?”吴坐堂狐疑的往杨珍身后看了看,“你那同伴呢?就是那个脸上青紫的小孩,当时你这看病的钱不够,我好心同意他赊欠一部分,说是你醒来就给我……不带钱,那你来这做什么?”
铁柱居然带他来看过医生!杨珍大为惊异,他怎么过来的?
“我能问问,赊了多少钱吗?”
“诊金五银币,药价三十银币,你这边药价付够了,诊金只给了一百多铜钱,还差着我三百多铜钱呢!”
“这么多钱!”
“这也算多!小娃娃,我们百济堂一向济世救人,慈悲为怀。当时看你们也没有几个钱,药方都是尽量往便宜了开,有几味主药却是省不得,三十银币,把你从阎王那里抢回来,真的不算多!”
“可是……我那兄弟,他怎么能凑出来?”
“给了他一天时间回去取钱,听说他还去当铺当东西了……”
吴坐堂还在絮絮叨叨,杨珍已经听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里揪得慌。他仿佛看见一个青面少年,背着一个小孩,一步一步从山上走到这个城市,这间药铺。然后,返回道观,取出私藏的自己积攒的所有零钱,还有各种值些钱的东西,飞奔下山,来到当铺,一枚枚数着当来的银钱,全部交到药房这儿。最后,钱仍是不够,少年满脸哀求……
怪不得他重新去乞讨,果真是一点钱不剩!
铁柱,我这一世,若能出头,定让你衣食无忧!
杨珍握紧拳头,暗暗发誓。
第十六章 大观楼(两章连发,求收藏推荐)
这是一座五层高的楼房,飞檐流壁,金碧辉煌。
楼房坐落在一片烟波浩渺的湖边,不时可以看见各种送去迎来的船舶扁舟,隐隐有一片欢腾之声,还有打渔人高昂的歌声在湖面响起,引起了鱼儿的磷光点点。湖边的一排排轻垂的柳条,微风中轻轻摇曳着身姿。
这就是大观楼,位于大明湖畔,涫阳郡最好的酒楼。
杨珍来到这里时,已是夕阳西下。
从药店出来后,杨珍没有再去新的店铺。多次被拒之后,他已然明白,年龄不够,又没有身份,几乎不可能找到工作。想要身份,最好是找一户愿意认养他的人家。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陈阿婆家。昨天在路上,符姨说这些天她都在大观楼忙活,他这便找过来了。
符姨正在楼下的厨房帮厨,见杨珍过来,很是惊喜。
“小石头,吃饭了吗?姨去给你找些吃的。”
杨珍赶忙拦住。他中午去过一家布庄,虽然人家没要他,但看在他帮忙搬了几匹布的辛苦上,给了他一个大馍,现在倒还不饿。
他一五一十的道明了来意。
“符姨,只要有个身份,我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我打听过了,那些店铺虽然不招童工,但我去帮帮忙,挣点吃食还是没问题的。等我过了十二岁,我就找份正式的活计,到时我和你一起赡养阿婆!”
“好。”
符姨站起身来,捋了捋散乱的头发,看着杨珍,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这是个足有大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厨房,符姨是个洗菜的杂工。此外还有后灶、垫板、打荷、水台等等,更有那报菜单的、往返端菜的,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两人对话的时候,正有一个小二,双手托着一个大菜盘,上面用一个大碗罩着,丝丝冒着白气。
从两人身边经过时,那小二瞅了一眼杨珍,朝符姨喊道:“符姐,这就是你家那亲戚?我要去给五楼天字号包厢的贵客送餐,借这位小老弟帮帮忙?”
“好,去吧。”符姨眼睛一亮,给贵宾服务,运气好常有赏赐。
杨珍兴冲冲的跟着小二出了厨房,走了几步,那小二回头看了眼后面,放缓了脚步,招呼杨珍道:
“你是叫小石头,对吧?”
“啊?你认识我?”
“嗯,你符姨上午找我打听收养你的事儿。”
原来昨晚送走杨珍后,符姨和陈阿婆又聊起了他,都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这符姨和陈阿婆儿子成亲也有好些年,一直无所出,于是两人也动了收养的心思。
到了今天上午,符姨找酒楼一些相熟的人打听如何收养,其中就有这小二。
“你知道收养一个小孩要多少钱吗?”小二盯着杨珍,表情变得严肃。
“啊?还要钱?”杨珍一愣,随即醒悟:衙门办事哪有不收钱的?
“对。总共需要十一枚金币,其中一枚是衙门办事的费用,另外十枚,是给衙门的担保,待你满十五岁成人了,才可以找衙门讨回……”
“这么多钱!”杨珍大吃一惊。
“你的符姨在这里做活,你知道她一天挣几个钱?”小二语气愈发不客气。
“几个?”
“十枚铜钱!干得好有时十五枚。你说说,如果收养你,这笔钱,你的符姨需要不吃不喝干多少天?”
“至少七百多天,也就是两年。”杨珍喃喃说道,心里感觉堵得慌。
“算得很对,看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好好想想吧,还要不要符姨收养你。”
小二说完,加快了脚步,杨珍有些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
到了三楼,有人递来一壶酒,小二吩咐杨珍帮着提了。两人继续上楼,很快到了五楼。
五楼只有寥寥几间房,都关着门。最里头那间正对着湖面,应是位置最好的天字房。果然,小二一路前行,到了这天字房门口,扣了扣门,门自动开了,小二忙招呼杨珍一块进去。
进的屋来,里头装饰的颇为雅致。中间一个四方桌子,上面有几道小菜。屋外还有一个观景台,正对着碧波荡漾的大明湖,视野极好。
屋内有三人,都是女子。站在方桌旁的是一个身穿淡绿绸衫的妇人,看着四十来岁,容貌清秀。大厅的右侧有一张凉塌,一个女童正趴在上面写写画画,旁边坐了个一身雪白丝裙的年青女子,两人都是背对着门,瞧不见模样。
小二将一个类似铜簠的东西从菜盘上端下,然后收起菜盘,后退两步束立一旁,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就听得那女童的声音响起:“阿娘,我饿了,我要吃饭。”
年青女子却不答应:“不行,说话算数。你适才答应做完此题才进食,不得反悔?”
女童却是要哭了:“我哪知道这么难,阿娘欺负人!”
又朝一旁的中年女子嚷道,“嬷嬷,玥儿要吃饭,阿娘不让!”
那中年女子只是含笑听着,也不说话。
这几下对话,那女童声音娇娇糯糯的,让人忍不住就想答应。青年女子虽然严厉,声音也是温婉柔和,如涓涓泉水。
杨珍不由想起了前世那句“宁和苏州人吵架,不和某地人说话”,光是听这二人言语,竟有种如夏日里树下乘凉,微微有熏染欲醉之感。
女童得不到支援,怏怏不乐的哼唧了两声,又埋头继续写写画画起来。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过了稍许,就见小二苦着脸,频频转头看向中年妇人,显得颇为不安。他这动作很快被那中年妇人察觉到,她瞥了眼小二:“有事?”
小二指了指桌上的铜簠,低声说道:“这菜,不耐久放!”
“嗯。”妇人淡淡应了一声。
小二蹑手蹑脚走到桌前,将铜簠轻轻掀起一角,瞬时一股白雾冒出,里面竟有一块残冰,轻轻晃动,显然已经融化出不少水了。
小二指着残冰:“贵人,若是这冰块没了,这道菜,也就不是那个味了。”
“哦,无妨。”妇人摆了摆手,也不见她什么动作,那残冰就停止了晃动,在那小二惊异的注视下,很快变回了一大块冰。
小二大喜,重新退了回去继续候着,神情放松,再不见刚才的急躁不安。
杨珍也是看得目瞪口呆。这一定是仙人的手段!想不到这个中年妇人,这个看着是仆从的妇人,竟是仙人!
仆从都是仙人,这对母女俩,又是什么身份?也是仙人吗?
房间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那女童不时响起的细碎咕咙声。
杨珍却动了,他朝着那女童走了过去。
因为就在刚才,他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第十七章 一道数学题
杨珍作出一副随意的样子,缓步挪到那女童旁边,歪着头看她写些什么。目光所及之处,却见这女童一张小脸晶莹如玉。女童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在一张大纸上写写画画,秀眉微蹙,模样很是娇俏可爱。
仔细看去,纸上已经画了好些线段。女童拿笔在线段上圈圈点点,嘴里嘀嘀咕咕在算着一些数字。
杨珍看了一会,忽觉一阵清幽动人的暗香袭来,不由转过头来。却是那年青女子也走了过来,正看着自己,眼神中略有疑惑。
这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头上云鬓高高盘起,更显其身姿纤长窈窕。杨珍不由暗暗称赞,就算在前世,他也很少见到这般美丽的女子。
杨珍很快调整好心态,做出小孩那种跃跃欲试的样子,朝那女子甜甜一笑:
“阿姨,这位妹妹做的什么作业?我可以试试吗?”
……
杨珍的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非常的鲁莽。
这是一个类似中国古代,等级分明的社会。这个女子身份明显不一般,属于高高在上的人物。杨珍这样的“下人”在她面前,应该是规规矩矩,守好自己的本分。
换句话说,不经人家许可,你甚至连在她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可自从刚才发现那中年妇人是仙人,杨珍模模糊糊就有了一个想法。他就是要在这几个女子面前,好好的表现自己。
他有种感觉,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至于为什么,杨珍还没有完全想清楚。
这也许是一场冒险,可能会因为“冲撞”贵人而有不可收拾的后果。但杨珍分析之后,认为这是完全值得去试试的。
首先,场上这几人的身份应该是母女和仆从。刚才的言行举止,证明她们并非那种喜怒无常、戾气深重之人。
再者,这几天的所见所闻,杨珍明白他所处的这个世界是一个秩序井然的社会,也就是明面上是讲规矩的。
所以,作为还是一个孩童的他,只要不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即使言语中有所冒犯或让她们不喜,应该也不会有严重的后果,最多就是被呵斥一顿。
对于此时身份与乞儿无异的杨珍来说,这种惩罚根本算不了什么。
所以,做好了也许会有想不到的收获,做差了也没什么风险。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
那女子微微错愕。她认真打量了一下杨珍,发现他目光清澈,嘴角含笑,对她的审视也毫不躲闪,不由更是惊奇。
“那你来试试吧。”女子清脆动听的声音响起,“你若能做出,我这里还有赏赐。”
女子说完,看向那中年妇人。妇人走到杨珍面前,笑眯眯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杨珍接过一看,只见这张整洁的白纸上很快出现了几行字迹。虽然是文言文,题目却并不难懂。
大致内容为:“玄阳县有个商户,买了一万根玄阳木卖往州城。他雇了一辆车,每次可以装运两千根。天寒地冻,每走一里需要烧掉一根玄阳木取暖。州城到玄阳共有两千里路,问商户该如何运货,最终有多少玄阳木运到州城?”
又问:“玄阳木每根一枚银币,卖到州城每根十枚银币,问商户赚了还是赔了,差多少?”
这不就是大象吃香蕉的数学题吗?这题目说难也难,说易也易,就算拿来做为高考题,也是够格的。杨珍瞧了瞧那女童,看着也就是八九岁的样子,搁前世大概上小学三年级。这个年龄若是能做出此题,绝对算得上神童了。
杨珍不动声色,假装是头一次见到这道题。稍作思考,他便提出要纸笔,很快妇人拿来了一张大白纸,还有一支看着和前世铅笔差不多样子的木棍,里头也是包裹着黑色的圆芯,轻轻在纸上画了画,字迹非常清楚。
那女童见杨珍居然真的开始做题,也是好奇,一双如星眸般的大眼睛望向面前这个男孩。杨珍偷偷朝她做了个鬼脸,女童立刻瞪大了眼睛,凶巴巴的看着他。
杨珍心里直乐,抖擞精神,埋头在纸上写了起来:
2000/9+2000/7+2000/5+2000/3=1573(根)(注:计算过程中只取整数。)
他算出了答案,剩1573根,赚了5730枚银币。从开始动笔到完成,大概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
杨珍抬起头,发现妇人和女子正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惊讶。
“阿姨,答案出来了,我不知道对了没有。”
以妇人的本事,她当然看出杨珍已经做完了。但她还是走过来,拿起杨珍答题的纸,瞅了一眼,然后递给了女子。
女子好奇的接过,仔细端详了一阵,指着上面的符号一个一个询问起来:
“这个是什么?”
“这是数字,这个是一,这个是二……”
“为什么要写成这个样子,直接写一、二……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样可以更好的计算,你看这里,这个叫除法算式,写成数字会很方便、简单……”
……
杨珍不慌不忙,一一解答女子的问题。
认识了这些数字后,女子再看向杨珍写的答案,心中惊讶更甚: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对了,这是何等的聪慧!这娃娃又是在哪里学的这些知识?
“你师从何人?”女子问道。
“我……我不知道!”
杨珍迟疑着答道。心里却很满意自己的表现:终于要到正题了,继续问我吧,只要继续问下去,我就可以把修修改改后的经历讲出来……然后趁机提出要求,我这番表演就算成功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当然是在女子这边,取决于她对自己的要求作何回应。
就在杨珍窃喜进展顺利时,一个很不耐烦的童声响起:
“阿娘,嬷嬷,我要吃饭了!”
正是那个对杨珍横眉竖眼的小萝莉。
“玥儿想吃饭了?你作业做出来了吗?”女子转头看向女童,声音柔和。
“当然做出来了,都听你们说半天话了!”女童嘟着嘴,将稿纸递给阿娘:“娘你看看,玥儿的答案早就写在这里了,你也不理我……哼!”
声音中带着一点点哭腔。
女子扫视了一眼答案,立刻眉开眼笑,显然女童做对了。于是连忙哄她:
“好好,我家玥儿真是天资聪颖,呆会教教娘怎么做出来的。咱们先去吃饭,尝尝这大观楼的名菜。”
说完,女子便牵着女童的手去了方桌,那嬷嬷也跟着走了过去,三人各自落座。
……
留下憋了一肚子话还没开始讲的杨珍风中凌乱……
第十八章 大明湖版《白蛇传》
额的娘诶,这几位贵客总算是要吃饭了。
已经等了半天,却不敢有半点不满的小二一脸喜悦。他忙不迭凑近前去,将铜簠打开,顿时一大股白气冒了出来,散发出阵阵凉意。
铜簠内,一个浑身红通通、大如脸盆的螃蟹摆在正中。小二轻轻揭开蟹盖,只见螃蟹周边一圈全是白冰,螃蟹内的蟹黄却在咕噜喷着热气,看上去如冰天雪地中的熔浆,有种冰与火的强烈反差。
小二清了清嗓子,略带得意的介绍道:
“几位贵人,这就是我们大观楼的镇馆名菜——冰火蟹……”
“这螃蟹就取自这大明湖。咱们这大明湖的螃蟹,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就得现在这个季节,刚刚立秋的时候食用……”
“咱这螃蟹啊,蟹黄这一块得趁热吃,方能鲜咸微甜、唇齿留香……蟹肉却是越凉越是鲜嫩,口感滑腻,软中有硬,在这炎炎暑日,更有一股清凉润入肺腑、沁人心脾……”
“我们大观楼做这螃蟹,蟹肉以冰镇之,蟹黄以火炙之,正所谓冰火两重天,贵人不妨慢慢品尝……”
小二一边娴熟的介绍,一边从桌上拿起一根银质的长条细勺,给三人各盛了一勺蟹黄,倒入小碟,佐以葱姜,放在三人面前。稍后,又用镊子打开一只蟹腿,夹出一束蟹肉,装入另外三个小碟,然后从杨珍手中接过酒,边分酒边介绍:
“这是我们大观楼鼎鼎有名的“大明春”酒,此酒性温和,有活血暖胃之功效。吃蟹肉时蘸点这酒,既能保留蟹肉的鲜甜,又可品位这酒的甘醇,口感上几近完美,贵人们请试试……”
杨珍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铁柱提到的那种三金币一壶的美酒,想不到在这里只是作为一种蘸料。这只偌大的螃蟹,价格恐怕难以想象。
这顿饭得多少个烧饼啊!
看那妇人和女子细嚼慢咽、浅尝辄止的样子,这么一只大螃蟹估计也吃不了几口。倒是那女童,吃相看着淑女,速度却是一点不慢,就这么会,已经吃了好几碟蟹黄蟹肉。小脸上眉飞色舞,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显然是吃得极为畅快。
杨珍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二分完菜后,退了回去,在一旁伺候着。
那嬷嬷招了招手,拿出一枚金币递给小二:“这是赏你的。”
然后又拿出一枚银币,招呼杨珍过去:“这枚银钱,拿给你玩吧。”
说完,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杨珍。
杨珍有些发懵,第一反应就是:为什么给他金币,我却是银币?不过很快他就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有这种攀比的心态!更不可去置疑妇人的分配!
杨珍接过银币,脸上微微一笑,道了声谢,声音却有点干涩,只是他自己不曾留意。
“你们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嬷嬷摆了摆手,吩咐二人。
杨珍满心苦涩,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一度以为自己快接近成功了,没想到最后却还是轻飘飘的被人打发走了。
这感觉……
就像前世费心费力参加一个投标,上下关系都跑了个遍,标书也做得花团锦簇,满心以为就算不中,至少也能分点汤汤水水。
结果快要开标的时候,人家突然来了一句:我们改方案了,你们的东西暂时用不上,请回吧!甘心吗?当然不甘心。
放弃吗?不放弃还能怎么样,人家都没这需求了。
可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吗?是不是还能想想办法?
杨珍脑子飞快的转着,勉强做出一副笑脸:“这个……冰火蟹其实还有美丽的传说,要不要听听?”
声音嘶哑,就像行将溺水的人,想最后一搏,爬回岸上。
“不用了,“说话的是那位女子,语气平淡:“我们……”
话音未落,那女童却拍起手来:“要讲故事吗?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啦!娘,我要听故事!”
女子宠溺地看了眼女儿,见她满脸期待的样子,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就请这位小哥讲讲吧。”她指了指小二。
小二张口结舌,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故事,什么故事?这个冰火蟹还有故事,我怎么不知道?杨珍连忙接了过去:“阿姨,这个故事是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我来讲吧!”
“嗯……”女子不置可否的应了声,显然不认为杨珍能讲出什么好听的故事。
杨珍暗暗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
他走上前去,润润喉咙,开始讲述起来:
“话说这雎山深处,有一条修炼千年的白蛇……”
“一天,白娘子来到这大明湖边游玩,遇上一个叫许仙的店铺伙计……”
“此时风雨大作,白娘子搭上许仙的船回家,许仙上岸后,将伞借给白娘子,自己冒雨回家……”
……
杨珍讲的故事,正是前世那脍炙人口的《白蛇传》。刚才看见那大螃蟹,他便想起了这个故事。都是在湖边,都有螃蟹这个媒介,还有比《白蛇传》更合适的传说吗?
当然,杨珍不会完全照搬《白蛇传》,不仅是将故事的背景挪到了这个世界的雎山、大明湖,一些可以删减的情节,比如什么喝黄酒现形吓死许仙、到天宫盗取灵草之类的也完全去掉,甚至连青蛇这个重要配角也没有了。
很快故事便讲述到法海的出现……
“许仙和白娘子成亲以后,两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然而有一天,从西方来了个和尚,法力高深,自称法海。他来到大明湖边,在这里建了一座金山寺,对外宣传有求必应,于是涫阳郡的民众纷纷前往……”
“一天,许仙也去瞧热闹,结果法海一见他,就将他拦住,说他被妖怪迷惑,不许回家,要他皈依佛祖……”
“白娘子大怒,去金山寺找法海,一番争斗,她救出了许仙,自己却被关在了金山寺下……”
“许仙是个平民,自感无力对付法海,只得一心抚育他和白娘子的孩子许仕林。好在这个孩子也很争气,不但有灵根,而且还去云霄宗学了一身法术……”
杨珍摇头晃脑,越说越是投入。三位贵客静静的听着,起初还有些漫不经心,渐渐便都放下了餐具,被故事完全吸引住了……
第十九章 细说收养事
“终于,十八年后,许仕林来到金山寺,打败法海,救出了母亲白娘子。那法海斗不过,逃到这大明湖边,遇到一只螃蟹,就钻了进去,躲在里面一动也不动……”
在原本的故事中,应该是白娘子的儿子长大成人,中了状元,塔前祭母,救出白蛇等等,杨珍当然不会这么讲。在这个仙侠的世界里,考个状元有啥用?修仙修出一身本事才更符合大众的认知嘛!
“大明湖里的螃蟹太多,许仕林也没法一只一只寻找,他就找到他小时候的一个朋友,要他帮忙去捉螃蟹,并告诉他,法海最受不得冷热。这螃蟹捉到之后,既要用火烤,还要用冰封……”
“他这朋友就天天在这大明湖捉螃蟹,捉到之后就冰封火烤,结果发现这样处理的螃蟹味道很特别,于是他就在湖边建了这座大观楼。这个冰火蟹,也就成了这大观楼的镇馆名菜……”
半是删减,半是脑补,杨珍终于把这个大明湖版的《白蛇传》讲完了。
大厅一时陷入了安静,杨珍讲述故事的声音仿佛还在厅内绕梁,几个人都在慢慢品味。那小二更是瞠目结舌,还真有这么一个故事啊,咱这大观楼的老祖宗竟然认识故事里的人,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时,那个叫玥儿的女童又说话了:
“阿娘,和尚是什么?怎么这么坏啊?”
“阿娘也不知道,大概,是一个宗门吧?”
“是极西之地那边的一个教派,”那嬷嬷开口道:“该教派讲求轮回业报,要求修行者都要皈依他们的佛,并不为九州这边的修士喜欢。三千年前那场大战后,就已经退回极西了。”
“三千年啊,难怪未曾听说,”女子感慨了一下,看向杨珍:“故事很精彩,不知小友从何本书读得?”
语气非常客气,称呼也改成了“小友”。
杨珍装作回忆了一会,苦笑着摇摇头:“不记得了。”
女子不再说话,那嬷嬷则看了一眼小二。
小二经常在酒楼迎来送往,自是心思剔透,知道自己该走了,忙躬身退了出去。
杨珍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着走,不过他此时已不像刚才那么患得患失。故事讲完之后,他心态也放松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结果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有时候我们纠结,是因为还不够努力。
尽心了,努力了,问心无愧,心地自然宽。
他露出发自心底的微笑,向她们点了点头,朝那女童也扬了扬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友请留步。”
嬷嬷出声留住了他。
……
女子三人用过螃蟹后,也不再点其它饭菜,在厅外的露台摆了张桌子,重新唤人送来些瓜果点心茶水。女童吃了不少蘸过黄酒的蟹肉,这会脸红扑扑的,便让阿娘带着,在回廊的长椅上欣赏湖光山色。嬷嬷则坐在桌前,伸手招呼杨珍也坐了过来。
嬷嬷递给杨珍一块切开的瓜果,脸色和蔼,问出的问题却让杨珍吃了一惊:
“你在寻收养你的人家?”
“啊,你们怎么知道?”杨珍张大了嘴,这个事情他只在一楼和符姨,还有那小二讨论过,她怎么会知道?
随即杨珍便想明白了,这会他心态轻松,也放得开,指着自己的耳朵笑着反问:“是仙人的手段?”
嬷嬷点了点头:“我陪小姐和夫人出门,自然得留意下周边的动静。”
杨珍接过水果,解释道:“我今天找了一天的活,他们说我没身份不行,而且……也嫌我小,所以我只能先找户人家,看能不能收养我,给我一个身份。”
“嗯,你刚才又是做题,又是讲故事,是希望我们帮你?”
原来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这点小心思,还真瞒不过人家啊。杨珍有点窘迫,不过这时候可不能后退,既然如此,不如大大方方,敞开来说。
“我想……你们能不能帮我找个活干,虽说我年龄小,我会的东西不少,能写会算,还有一把子力气,很多活都可以干。”
“这个绝不可以。”嬷嬷答复得非常肯定:“你还未成年,不能做雇工。这是宗门定下的规矩,没人敢违抗。”
“宗门的规定?我听说,宗门好像特别重视小孩子,这里有什么原因吗?”
来到这个世界才三天,杨珍已经从铁柱、符姨,还有求职时遇到的那些伙计、店主口中,听到了不少与小孩有关的规定,比如不得抢掠小孩,不得招收童工,甚至不得留宿孩童等等。这些规定听着都是保护小孩,却让现在是孤儿的杨珍举步维艰,连份活计都找不到。
“因为啊,小孩子有可能产生灵根,修炼成为修士。这样的人,可不能让他小的时候受了委屈。”
委屈?杨珍一时没回过味来。
似是看出杨珍的不解,嬷嬷继续解释道。
“这些规矩,是云霄宗前任宗主和当时的太上长老一同定下的……”
“云霄宗的这位宗主,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很小就被人贩子卖到店铺、矿山做工,遭受各种折磨虐待。直至有一天他无意救了一位宗门前辈,从此踏上修炼之路,后来更是成了宗主……”
“那位太上长老,出生便天资不凡,结果某个杀手组织把他全家杀了,将他掳走,暗中培养成一代天骄,后来自然是事情暴露了……”
杨珍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两位都很有主角模板啊!
“这两位前辈一个从小受尽折磨,一个幼小便被人掳走,所以对这种贩卖、虐待、抢夺幼童的事情恨之入骨。一个当了宗主之后,几乎将九州之地的人贩杀了个遍;另一个也没放过那杀手组织。后来他们便一起制定了这些规矩,不得雇用、驱使幼童做工啊,不得拐卖、掠夺儿童啊,否则云霄宗必诛之……”
“那灵根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孩会有,大人呢?”这问题才是杨珍最想弄明白的。
“说起这个,话可就长了。”嬷嬷拍了拍手,笑着将过来听他们谈话的玥儿搂进怀里:“今天听你讲了个故事,老身便也跟你讲讲这其中的故事吧。”
这嬷嬷看着四十来岁,却是自称老身,真实年龄已不知多少。
“这事啊,还得从三千年前说起……”
原来在三千年以前,这个世界的凡人几乎都有灵根,人人都能修炼。那个时候,修士无数,即便是普通人,也会几句吐气纳气的法诀,耍几招火球土龙什么的。
修士多了,资源却是有限的,结果便是互相掐起来,用个时髦的词来说,就是内卷。今天杀人夺宝,明天灭人满门,整个大陆除了那些顶尖的存在,几乎人人自危,朝不保夕。
然后便发生了一场大战,这场大战也惊动了上界的仙人。大战之后,资源更加贫乏,于是便有仙人施展无上仙术,封闭了这个世界。自此之后,这个世界的婴儿,一出生便都没了灵根……
“那……岂不大家都不能修炼了?”杨珍吃惊道。
“当然不会这样,仙人做事,还是留有一分余地,并非每个小孩都是如此……”嬷嬷继续慢悠悠讲述。
仙人在这个世界,还设置了一个巨大的天地阵法。这些小孩,在将满十二虚岁的那年元旦,都会受到这个阵法的影响。但只有极少的一些小孩,在阵法的作用下,体内的灵根会具现出来,从而可以修炼。
“这个比例,大概是每一千个小孩,才会出现一个。”
“这么少!”
“是啊,所以物以稀为贵,明白了吗?”
明白了!杨珍顿时豁然开朗,好些事情都想通了。
比如,铁柱在那顾家刚开始为什么那么舒适,那个当铺的朝奉急不可耐的想把自己介绍给家主收养,都是一个原因。在未到十二虚岁的时候,这些小孩都有可能产生灵根,踏上修仙之路!
在不能抢夺、买卖孩童的情况下,那就只有用收养的名义了。
“可是产生灵根的比例这么小,不值得那些人争着去收养小孩吧?”杨珍说出自己的疑惑。
“那你就错了。甭说千人中产生一人,就是万人中出一名修士。很多人家也是愿意的。”嬷嬷解释道。
“平民之家,家中一旦有子弟出现灵根,进入仙门,这一家便不再是普通人家,而是修士亲族。自此官府不敢欺压,没有徭役,名下田亩无需纳税,如果子弟修炼有成,官府更是得上门巴结……”
杨珍心中了然。这就和前世寒门子弟考中秀才,有了功名,从此便是士人,家里不用再纳粮一样。
“还有许多买卖,涉及到修仙资源,只有修士才能参与。这里面的利润,和凡间那些买**起来,相差可达百倍!”
“相反,如果家里没有修士撑腰,便是家资千万也是他人口中之食,迟早被人夺了去……”
“可是有灵根的孩童,千中无一。小一点的家族,也许上百年家里也出现不了一个有灵根的子弟,这样的家族就只能慢慢衰落,他们愿意吗?当然不愿!”
“任何一个家族想保得家族长远,就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真正修仙者。如果生不出来,就多收养子,网撒多了,总能捞到鱼儿……”
“就算是那些大家族,修士也是多多益善。每多一个修士,家族便多一份力量……”
“养一个幼童,一年花费不过三五金,千人也不过三五千金,可这千人中若出来一个修仙苗子,回报何止万金!这笔买卖,他们可是算得很清楚……”
……
随着嬷嬷的讲述,杨珍渐渐懂了。可联想到自己的情况,他还是有疑问。
“这么说,那些孤儿都得交给那些大户收养吗?如果孤儿不愿意呢?”杨珍疑惑道。
毕竟出现灵根的比率太低了,绝大多数孤儿去了这些豪门大户,未来的命运便是奴仆。
“宗门从来没有要求孤儿必须交给大户收养。云霄宗的规定是,辖区内出现孤儿,当地官府必须负责抚养成人。”
“官府抚养?现在还是这样吗?”
“早就不是了。任何制度,实施久了,都可能变味。就比如这个规矩,你猜一猜,后来会变成怎样?”
嬷嬷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杨珍,似乎想知道他怎么回答。
变成怎样?杨珍认真的思索起来,回忆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很快有所明悟。
“后来的变化,官府名义上负责抚养,实际上却委托其他人,比如那些豪门大户!这样,官府不仅省心省钱,还可以从大户这里捞取一笔钱财,自己只需要挂个监督的名义。而大户呢,可能会得到有灵根的修仙种子,从此成为家族的助力。就算是凡人,也可以收做奴仆。怎么都不会折本。”
这简直真是双赢啊!不,是三赢。官府和豪门大户各得其利,有灵根资质的孤儿也得到了更好的生活环境,甚至还有未来修炼的资助。
那谁是输家呢?是那些凡人小孩。这辈子便这样被人安排,成了豪门大户的奴隶!
他们也许会忿恨,会反抗,有什么用呢?在这个修士为尊的世界,凡人如同蝼蚁,有谁会去在意?
或许像铁柱这样逃出来是个办法,但这样的幸运儿能有几个?这个世界很大,离开了人类聚集的区域便是荒野。那里妖兽出没,许多地方即便是修士都不敢随意踏足。凡人进入荒野,十死无生。
杨珍不做声了,他想到了自己。我该怎么办,只能乖乖找个人家认养吗?
第二十章 令牌
“难道找寻常人家收养不行吗?比如,我找符姨她们……”杨珍问道。
“听起来可以,实际上很难。”嬷嬷叹道:“就如刚才那小二说的,平民百姓收养,手续费一金,担保费十金。这其实还只是明面上的,实际上远不止如此,会有各种名目的收费和担保,少说嘛……也得三十金!”
“什么?三十!”
“差不多这个价钱,而且,”嬷嬷继续打击杨珍:“如果你没有灵根,只是凡人,就算你成年了,你那符姨想去官府要回那些担保金,也是千难万难。当然,如果你有灵根了,且不说那些担保,就是之前各种名目收的钱,都会给退回来。”
“这分明就不想让老百姓收养孤儿!”杨珍忿忿不平。
嬷嬷略带嘲讽的看着杨珍,没有接话,意思已经很明了:收养孤儿,这样的好事轮得到那些平民百姓吗?
“那我谁也不找,等到十二岁,我再出去找活干!”杨珍也来了脾气。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从你们的安排,我的命,我自己做主!
“官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巡查境内。像你这样的孤儿,迟早会被他们捉住,最后还是一样。到了那时,你便是选择的机会也没有了。”嬷嬷冷冷的说道。
在官府的眼里,每一名不满十二岁的孤儿,都是一枚枚黄灿灿的金币。
杨珍沉默了。这个世界,他太弱小,根本没有任何自主自立的资格。
或许他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范围内,尽量为自己争取一些权益。至少现在,他还有选择的权利……
似是感受到杨珍心情,嬷嬷语气放缓:“你的情况,在你来之前我便听了个大概,也告诉了夫人。其实,你今天便是寻常表现,我们也会找人问你的。只不过夫人用餐时一贯不喜人打扰,所以先让你离开。倒是未料到你这小孩还能讲出那样有趣的故事,也是难得。”
“现在这里面的道理你也都清楚了。我在这儿便问你一句,愿不愿意来我们赵府。如果愿意,我们欢迎;如果不愿,我们赵家也从不做那种仗势欺人的事情。”
“那……如果到了十二岁,我没有灵根,你们会怎么待我?”杨珍抬起头,看着嬷嬷问道。
“那就在赵家好好做一名家仆。”嬷嬷说得有点委婉,杨珍却是明白,所谓家仆,便是奴仆。
“不能解除收养吗?”
“不能。”
看着杨珍失望的表情,嬷嬷顿了顿,还是解释几句:“首先,收养你的时候便是按照家仆的手续办的,大家都是这样,赵家也不能随便坏了规矩。再者,赵家历年也收了不少像你这样的孩童,如果单单给你自由,对这些人也是不公。除非,以后你对家族做出很大的贡献或者立了什么大的功劳,我们可以按照家规,将契书还你,甚至给你一份产业,让你成家立业……”
…………
杨珍站在大观楼的大门,望着三人的马车渐渐离去。
就在刚才,他答应了嬷嬷,愿意被赵府收养。
这大观楼还真是来对了,不仅弄清了自己四处碰壁的原因,也给自己的将来,找到了一处托庇之所。
适才的聊天中,他还问了那位嬷嬷很多问题,包括许多和修仙有关的,嬷嬷都很耐心地一一解答,丝毫不因为他是一个凡人孩童而有所厌烦。即便是后来那玥儿睡着了,旁边的夫人也没有催促,还是杨珍自己察觉,主动结束了对话。
这让他对这家人充满了好感。
当然,他选择这家人,不止是那夫人和嬷嬷面目和善,让人如沐春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们是修士。
他心中隐隐有种担忧。
他的前身如果真是非正常死亡,那个暗中下手的人,若发现他还活蹦乱跳,会不会再来找他?
答案几乎是必然的。
这种情况下,尽早离开那个道观,托庇于一个有修仙者的势力,是他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
杨珍摸了摸怀里一块硬邦邦的令牌,这是临走的时候嬷嬷给的。嬷嬷要他明天找府里的管事,办理进府的相关事宜。这种类似前世走流程入职,而不是当时就将他带回去,反而让他心中更加安定。
正好他也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比如想去趟符姨家,还有找到铁柱,告诉他自己的去向。
令牌巴掌大小,感觉比铁还沉,黑黝黝的,隐隐透着红光。背面雕刻着一柄宝剑。正面则篆刻一个大字——赵,正是这家人的身份。
“嬷嬷我姓张,这是我家夫人和小姐,你且记住了……”
“收好这铭牌,它在你身上只能留十二个时辰。记住,明天酉时之前,你必须拿着铭牌寻到赵府,将牌子给门卫,到时管家自然会有安排。过了这个时间,你拿着铭牌也无用了……”
“白云巷赵府。巷子口有守卫,一般人不能进去。明天你拿这铭牌给守卫看,自然无碍。进入巷子后,跟人打听赵府,不难寻到。巷子里只有一家赵府……”
“这铭牌你看好了,它可保你这段时间,涫江郡无人敢欺负你……”
嬷嬷絮絮叨叨的话语还在杨珍耳边回响,杨珍不禁又捂了捂怀里的铭牌,明天他将在这个世上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想及此处,他既兴奋,也惶恐。
……
沉思间,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杨珍回过头,正是那小二。他一把将杨珍拉到一处角落,挤眉弄眼的问道:
“他们留你这么久,都说了啥?”
一脸关心的样子,神态略有些紧张。
杨珍想起了嬷嬷的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
“小二哥哥,如果符姨不能收养我,我该怎么办?”
“真的?你刚才见到你符姨了?她这么说的?”
“没有,只是这钱太多,我不想让符姨出这笔钱。”
“那没事!”小二一拍胸脯,“符姨不收养你,你小二哥另外给你找个好人家。”
“谁家?”
小二看了看四周,放低了声音:“金员外,这可是咱们大观楼的大老板,家里有的是钱……”
哎!果然如此。
得亏他还感激过小二的热心肠,原来竟是个中介!
第二十一章 跟踪
杨珍谢绝了小二的“好意”,直接寻到符姨。此时城楼的钟声刚好响起,正是酉时。杨珍便跟着符姨一块离开了酒楼。
杨珍要将那枚银钱给符姨,符姨自是不肯收。杨珍也无法,正好路上瞧见一家杂货铺子,他便进去称了两斤盐,用去了二十铜币,又想起昨天在陈阿婆家喝水的碗也烂了一角,又花了十个铜币买了四个碗,用绳子拴了。符姨明白他的意思,阻拦了几句,见杨珍已经将钱花出去了,便也作罢,脸上却是多了几分笑容。
杨珍也很高兴,他终于可以回报那些关心他、对他好的人了,尽管这份回报还很微薄。
到了符姨家,陈阿婆见到杨珍,也很欢喜,拉着他手便问吃饭了没有,杨珍答复还得出城。她便又拿出饼子,杨珍也不客气,接了一个吃起来。
杨珍边吃边将自己在包厢里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听说杨珍将要被赵家收养,陈阿婆又是高兴又有些伤感,竟搂着杨珍的头呜咽了起来,连声说这孩子真不容易,希望遇上个好人家。弄得杨珍颇有些尴尬,也不好挣扎,只得任由老人搂着。
符姨劝了两句,说这赵家是涫阳郡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一向名声很好。老人便也笑颜逐开,向媳妇打听起赵家的情况。她虽然听说过赵家,知道是个大家族,具体如何却不如在酒楼做事的符姨消息灵通。
正好杨珍也想知道旁人对赵家的看法,便跟着一块听符姨讲述。
……
符姨头一句话便让杨珍又惊又喜——
“赵家是涫阳郡最大的修仙家族……”
“赵家光是修士就有好几百人,其中能飞天入地的仙人少说也有好几十。赵家的老族长是咱们郡修为最高的仙人,保佑了涫阳好几百年的平安。赵家还有一位老祖宗,听说在云霄宗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咱们涫阳郡下面那个常山县,整个县几乎都是赵家的,那里灵山、田地无数……”
符姨如数家珍的将她知道的一一说出,听得杨珍心潮起伏,这个赵家竟有如此实力,自己也算找到一条大腿了。至于能不能抱上大腿,嗯哼,咱是老老实实做事的人,才不想那些歪七八糟的。
符姨讲得起劲,旁边的陈阿婆脸色却越来越不好看。突然陈阿婆一拍石桌,打断了符姨的讲述。
“妮子!那些仙人的事,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富贵那贼胚子跟你讲的!”
老人火气很大,杨珍也被吓了一跳,他还是头回看见陈阿婆发火。那符姨更是被这声呵斥弄得不知所措。
“是不是?”老人又拍了一下桌子,没刚才那么用力了。
“是小叔跟我讲的……”符姨低头答道。
“我没这种做贼的侄儿!”老人怒不可遏,“他何时跟你讲的这些?”
“就是去年那次,他要成亲,来家里请你。阿婆你在休憩,我就让他在院子坐了会,他便挑了这些有趣的事情讲了……”
“哦。”陈阿婆气消了不少。那次这个陈富贵的要娶妻,想让她这个长辈出席。她忿恨他做过的事情,不但没去,还将他骂了一顿,这事她当然记得。
“后来他还来过咱家吗?”
“还来过几次,每次都拎着礼品,我按你的吩咐,没让他进屋,东西也没收他的。”
“做的好!”老人夸奖了儿媳一句,“他这种人,咱们高攀不起,也没有这样的亲戚,以后他要还来,照样给我撵走!”
“可是……”符姨看了婆婆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他毕竟也是仙人,咱们何苦得罪?真哥那里,他若是能使些劲,说不定能早些回来。”
听到儿媳提起儿子,陈阿婆叹了口气,情绪也低落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真儿那里,祖师一定会保佑他平安无事的。”
听着婆媳两人的对话,杨珍有种吃瓜的感觉:阿婆这个侄儿居然也是修仙者!这陈富贵是怎样的人?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老人这么生气?
见两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杨珍赶紧提出告辞。陈阿婆恍然过来有些慢待了客人,对杨珍连忙表示歉意,又让符姨和昨天一样送杨珍出城。
杨珍拒绝不成,只得和符姨一块出了门。不几步便出了巷子口,迎面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过来。
那男子朝符姨作了作揖,眼神瞥了一下杨珍,笑嘻嘻道:“嫂子这是去哪儿?我婶婶可是在家?”
符姨连忙道了个万福:“婆婆她在家,不过……婆婆吩咐了,让你不要前去打扰。”
原来这人就是陈富贵!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杨珍好奇的瞅了瞅这人,发现这人看上去器宇轩昂、身材高大,有一副很好的卖相。
陈富贵抬了抬手里的藤盒,叹了口气:“我这婶子年纪大,肠胃不好,我让你弟妹熬了点小米粥。这可不是一般的小米,是她娘家刚送来的灵米,放了一点进去,对老人可以健胃养体,大有好处。要不你帮我劝劝婶子,就算是她侄媳妇的一片心意?”
听说是灵米,符姨忍不住啧了啧舌,差点就想应允。想起适才婆婆的态度,老人家脾气犟,真拿过去只会更让她生气,只得抱歉的摇了摇头。
陈富贵又劝了几句,见符姨都不肯接受,也只好作罢。临走时指了指杨珍问这是谁家的孩童,叫何名字。符姨只说叫小石头,其他则支吾过去。
陈富贵便笑了笑,摸了摸杨珍的头,走了。
……
杨珍在出城前还顺路去了一趟今早进入的那家当铺,花二十铜币买了一件粗布衣裳。那当铺有半个铺面专门卖那些逾期或是死当的旧货。
在城外,他见到了等候在此的铁柱。铁柱当时正站在一座茶棚前,神情萎靡,只是见到杨珍时才精神一振,绽放笑容。
杨珍冲过去狠狠抱了抱铁柱,面对这个比他高半个头的丑陋少年,他把自己在药店的经历讲了一遍。铁柱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直说当时那些钱只够买两剂药,吃完之后也没见有什么好转。杨珍是两天以后醒的,他也就从没想过和这药有多大关系。
“这么说这药还是管用,我差点错怪那大夫了。”铁柱嘿嘿笑道。
杨珍见铁柱大概是饿了,路上便分食了从阿婆家带的吃食。两人边走边吃,不多时便来到杂草丛生,树木茂密的半山腰,在这里透过树枝的缝隙回头望去,还可以看到山下走过的小路。
两人吸取了昨天被人埋伏的教训,边走边四下张望,小心翼翼。
就这样在一次回头向下张望的时候,杨珍脸色变了。
后面竟然真有人在跟踪,一个他刚认识的人!
第二十二章 打斗
杨珍朝铁柱使了个眼色,铁柱心领神会。在一处拐弯时,铁柱想停下来找个草丛埋伏,杨珍却摇了摇手,他知道这种把戏在仙人面前毫无意义。
仙人有神识,离得很远便能知道你的一举一动。这是张嬷嬷告诉他的。
杨珍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跟踪他。当时见面时,这人看着和蔼有礼,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招惹他了。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仙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完全不是他和铁柱这个年龄的小孩能对付的。
杨珍尽量保持平常心态,有一句没一句的和铁柱聊着,但两人都没有了刚才的轻松写意,说的话也干巴巴的。在一处惊鸟飞起的地方,杨珍悄悄凑到铁柱耳边说了“仙人”二字,铁柱一脸惊愕,脸色也变得苍白。
然而直到两人回到了道观,那个人也没有出来。
杨珍打起精神,跟铁柱又练了一遍棒法。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两人便假意困了。铁柱还是要睡他的门板床,杨珍不想两人分开,而且开阔一些的环境也能让人安心些,便也住在一起。铁柱将那根木棒紧紧握在手上,两人都紧张不已。
杨珍完全放空心神,发觉自己隐隐可以感觉到院外的一点动静。他同样握着一根木棍,黑夜中睁大眼睛,心脏砰砰直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了极轻微的沙沙声,杨珍静静的听着,那声音慢慢的靠了过来,穿过院外的草地,踩在了门口的石板上。
杨珍憋住气,感觉身体在轻轻颤抖,手心都冒出了汗。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杨家娃子,你们俩都没睡啊!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声音清亮爽朗,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响亮,正是杨珍刚刚才见过的陈富贵!
杨珍猛地抬头,一脸骇然地看向门口那个高大身影:
他怎么知道我姓杨?!
他记得很清楚,除了铁柱,他没跟任何人提过他的姓氏!
杨珍这个名字其实是他前世的,这具身体他只知道小名叫小石头,大名却是一无所知。
难道这个人也是穿越过来的?
不对!就算是穿越者,也没理由认识他,知道他前世的名字。
难道……这具身体也姓杨?如果是这样,那么……
他认识我的前身!
杨珍心念电转,得出一个让他既惶恐又激动的结论:这个来者不善的人,认识原来的他!
醒来三天后,终于遇到知道“他”身世的人了!
他来干什么?
杨珍大着胆子,试探着回了句:“富贵叔叔?”
“哈哈!”
阴暗中那人踏进了道观,“我就说嘛,杨家娃子聪明伶俐,过目不忘,怎么会不记得你富贵叔叔?我说你这小娃娃还挺能装的啊,刚才为什么不跟叔叔打招呼啊?”
陈富贵以为杨珍记得他,这却是他误会了。当时他一离开符姨的视线,转身便跟踪起了二人。一路上没有听到符姨跟小石头谈论他,现在见杨珍开口叫他“富贵叔叔”,还以为杨珍认识他,却不知杨珍也是才不久知道他这个人。
“我……我当时没想起来。”杨珍假装不好意思,随意问道,“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富贵瞥了一眼一旁紧张的铁柱,也不在意,大喇喇的走了过来:“叔叔关心你住在哪儿,过来看看你啊!……啧啧,你怎么跟个小乞儿似的,住在这种地方?”
说着,这人四处张望了一下,把脸凑到杨珍跟前:“你娘呢?”
“我跟我娘走散了。”杨珍实话实说。
“哦,那也不能住这种地方啊!要不……去叔叔家里吧?”
“我不去,我娘让我在这里等她!”杨珍摇头。
“等你娘来了,让这个小子跟你娘说一声就是,”陈富贵指了指铁柱,“你先跟叔叔回去吧,去叔叔家洗个澡,换套衣服,吃顿热的。”
说完,他伸出手便朝杨珍抓过来!
就在这时,一直不吭声的铁柱动了,他抡起木棒朝陈富贵头上砸去……
不要!杨珍心中大喊。他本想制止,见铁柱已经动上手,也不犹豫,手里木棍一横,也朝陈富贵捅了过去!
却见那陈富贵嘿嘿一笑,袖子一甩,铁柱和杨珍两人身下的门板上同时生出无数细小的嫩芽,那些嫩芽瞬间便长成了几尺长的藤枝,如章鱼的触手般,分别朝二人缠去!
噗通!铁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狠狠的摔倒在地。
然而杨珍这里,却是异变突生!
只见一道白色光芒从杨珍怀里冲出,打在那些藤条身上,“嗤”得冒出一阵轻烟,霎时如雪遇熔浆,藤条迅速退却,缩小,很快便消失在木板中,仿佛刚才的一些只是幻觉。
“咦?”陈富贵惊疑一声,这小子身上竟有宝物,居然可以消除他的法术。
他眉头一扬,转瞬又是一个水箭朝杨珍击去,果不其然,那水箭快触及杨珍身体时,又是一道白光闪出,水箭消散无影。
这还不是一般的防御法器!陈富贵更加惊疑,能够自动消除他这种修为的法术,至少也是二阶法器。
像他这样的修士,平时有件一阶法器都当作宝贝供着,二阶法器他摸都没摸过几次。
难道这就是主家寻找的宝物?想到这里,陈富贵心中贪念大起。
杨珍此时却是又惊又喜,这时他哪里还不明白:替他挡住这仙人两次法术攻击的,正是那嬷嬷送给他的令牌。想不到这黑不溜秋的一块牌子,居然这么厉害!
既然仙人的法术对他无用,杨珍顿时胆气十足,大喝一声抡起木棍朝陈富贵挥舞过去。
那陈富贵心中犹豫,他还有火球术之类伤害更大的法术,只是这些法术动静比较大,他还不想使用。
暂时没想到什么办法,见杨珍棒子舞得虎虎生风,他只得赶紧躲避,一时竟弄得有些狼狈。
“住手!”他连忙喊道,“听我一言……”
“凭什么你说住手?先放了我兄弟!”杨珍嘴里嚷着,手上更不停歇,步步紧逼,铁柱教的那套棒法被他使得得心应手。
陈富贵终于恼了,也不躲闪了,准备硬生生接杨珍一棍,同时双手紧握,朝杨珍胸前便是一拳!
他虽然是修行者,但凡间的武术也学过一点,这一拳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杨珍几乎无法避开!
杨珍根本就没想过避开,见他不躲,暗暗高兴,手上更是加了几分力道,决心给这人一击狠的。他这一棍在前,只要力量足够,把他击伤,那拳头也就没多少威力了。这一点杨珍在他出拳时便已考虑清楚。
然而当木棍离陈富贵还有半尺距离时,却听得“哐当”一声,仿佛是敲在一块铁板上。原来陈富贵见这一棍来势凶猛,不敢托大,匆忙间给自己加了一个金钟罩。这一下震的杨珍虎口发麻,胸口一窒。
还没等杨珍反应过来,陈富贵的拳头也过来了,“砰”的一声正击中他胸口!
啊!杨珍只觉胸口一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杨珍那一棍几乎不留余力,反噬自然也不小,后来陈富贵给的一拳更是生生承受。这接连两次冲击,让杨珍一阵气血翻滚,差点吐血,浑身也是酸痛。
陈富贵这一拳却收着劲,毕竟杨珍是个娃娃,他可不想没轻没重将他打死。只是他没想到他这纯粹力量的攻击,那法器虽然没有挡住,但眼前这个娃娃也只是晃悠了一下,就站住了。看来这娃娃比自己想象的能打呀。
杨珍吃了暗亏,知道奈何不了对方;陈富贵也无意再打,两人都停了下来,一时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陈富贵先开口了,他苦笑一声:
“杨家小娃,我是你长辈,你就不能先听我一言吗?我好心请你去我家……“
“算了吧,别把我当三岁的娃娃。”杨珍气势不能输,“我睡哪里不用你管,你要么走,要么咱们继续比试比试。”
“哈哈!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你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且不说我刚才未尽全力,就是你衣服里那东西……”
陈富贵指了指他胸口:“我要一直用法术对付你,它又能挡几下?你终究不是修仙之人,体内没有法力,这宝贝便是无源之水,经不住久耗…”
陈富贵这话其实半真半假。那令牌确实不可能一直抵挡下去,但消耗掉他这等修士的法力还是绰绰有余的,除非他愿意拿出灵石丹药继续耗下去。这也就是欺负杨珍不懂罢了。
杨珍没有说话。
陈富贵叹了口气:“叔叔也就问你几件事,问完就走,不为难你,如何?”
“你问吧!”杨珍冷冷回道。
“你娘究竟去哪儿了?”陈富贵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我都说了,我和我娘走散了,我在这儿等他。”
“走散?”陈富贵冷笑:“你娘那么宝贝你,怎么会让你独自走开?是不是你娘遇到什么事了?她不会……已经死了吧?”
说到这句,陈富贵紧紧盯着杨珍,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你娘才死了呢!”杨珍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我娘确实已经去世了,就剩一个婶婶,还不理我。”陈富贵自嘲道。
碰到这么个混不吝的,杨珍也没什么好说的。他想了想,决定还是透露一点“实情”。
“我们碰到狼群了,我娘让我先走,后来我就不清楚了。”
“那是什么时候?”
“大概五天前。”
“五天了,你娘还没来找你,看来凶多吉少。”
杨珍沉默不语,陈富贵的猜测很可能是事实。
“你找我娘做什么?”
“跟你说说也无妨。那天祝家传出消息,说是你娘跑了,还带着你。听说当时祝家还出动了不少人找你们,后来没有消息。我做为祝家的女婿,既然见到你,难道不该来看看吗?”
陈富贵绕着杨珍走了几步,继续说道:
“祝家说,你娘拿了他们家的宝贝,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娘没拿什么宝贝。”
虽然不清楚陈富贵说的事情,杨珍的回答却是理直气壮。这很符合一个孩子的回答。
“那你怀里那个是什么?拿给我看看!”陈富贵突然变得声色俱厉。
“你是说这个东西吗?”杨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把令牌掏了出来。
夜色下这块黑乎乎的东西显得有些模糊。牌子正中那个“赵”字,在陈富贵的眼里却是清清楚楚!
第二十三章 灵滴
“赵家的玄铁令!”陈富贵大惊,“你……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赵家的玄铁令是赵家核心人员、嫡系血亲才有的令牌。这个令牌不仅仅是一件蕴含攻击和防御的法器,更是身份的象征。在赵家这个有几十万族人的大家族中,这样的牌子不超过百枚。
打个比方,杨珍如果身上挂着这块牌子在路上和陈富贵相遇,陈富贵必须避让一旁,否则就是对赵家的挑衅。
这样重要的东西,杨家这个小娃娃身上怎么会有?他和赵家是什么关系?
至于说这牌子是杨珍捡到或者偷来的,打死他也不信。赵家的每一块玄铁令都是有身份记录的,如果遗失,赵家很快就会寻来。
陈富贵心中惊疑,脸上更是阴晴不定。如果说他原来还存了一些不好的心思,现在却是根本不敢用了。
杨珍拿出这块令牌,也是经过一番思量。嬷嬷曾经说过,有了这牌子,涫阳郡无人敢欺负自己。那么他亮出这牌子,可能的结果只有两个。
要么陈富贵就此收手,双方和解。要么陈富贵把他干掉,杀人灭口。
相反,如果他不拿出这件东西,陈富贵猜疑之下,肯定会继续逼迫他。一旦他真的用更激烈的手段,伤了他和铁柱,双方矛盾就完全激化,不死不休了。那时再拿出赵家的铭牌,恐怕也只能逼得陈富贵杀人灭口了。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哪来的?”陈富贵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不搞明白,他决不敢轻举妄动。
“哪里来的,人家给的呗!”杨珍云淡风轻的答道。看到陈富贵这副模样,他放心不少。
“谁,谁给你的?”
杨珍没有回答,懒洋洋的斜瞥着他,脸上似笑非笑。
“好吧!”陈富贵知道无法再问出什么了,杨珍回答得那么笃定,这块铭牌的来历应该没有问题。既然如此,眼前这个娃娃,也就不是他随便可以拿捏的了。
可是,赵家为什么会给这小子令牌?陈富贵越想越觉得古怪。这娃娃他是知根知底的,他和他母亲都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会得到赵家如此的重视?
如果真的这么重视,又怎么会住这种破地方!
难道……他娘真是从祝家拿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一切都是赵家在后面指使的?
陈富贵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他甚至想到,这娃娃现今还在这道观窝着,说不定也是赵家的安排,在钓什么大鱼呢!而他这个小虾米,莽莽撞撞的冲进来,万一坏了赵家的事,或者让赵家知道了……
这些大势力、大人物捏死他就跟一只蝼蚁一样!
我今天真是脑子抽的,跑这儿干什么!
想到这里,他暗暗后悔,已是萌生退意。
不过,有两句话他还是得叮嘱叮嘱。
“今晚我来找你的事情,你不要跟你符姨说。”
“好。”杨珍本来就没打算告诉符姨。
“也不要告诉赵家……”后面这句其实才是陈富贵的重点。
“这个……”杨珍做出为难的样子,他不想答应得太爽快,“如果有人问起,我总不能瞒她们。”
“只要你我不说,他也不说……”陈富贵指了指早已被他弄昏过去的铁柱,正想往下说,突然想起一事,心里咯噔一下,暗叫糟糕。
原来这种能够自主防御的法器,事先都是被人输入过法力的,否则没有道理一个身无半点法力的小子也能使用。刚才他那两道法术,对这法器存储的法力多少是个消耗,如果有心人认真检查,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还得跟这小子好好说说,想办法让他帮忙圆过去。。
只是这个小娃子小小年纪,鬼名堂还挺多,怎么才能堵住他的嘴呢?
正在此时,杨珍说话了:“富贵叔叔,那个灵米做的小米粥,还有没有?给我尝尝呗!”
原来杨珍见这陈富贵眉头紧锁,迟迟未吭声,以为是刚才的话适得其反,让他起了不好的心思。于是决定以进为退,干脆索要些好处,宽他的心。
“哎呀!”陈富贵一拍大腿,心底却是放松下来:“适才走山路饿了,叔叔就自己吃了。实在是抱歉,忘了给你留点了……要不,叔叔给你别的?”
“好啊!”杨珍手一伸,意思很明显,有啥好东西别藏着掖着,赶紧拿出来!
给啥呢?陈富贵神识扫了一眼自己的储物袋,还真没啥给小孩的东西。法器、灵石、令牌、功法,这些东西,哪一样都不能给人。
嗯,这个小东西不算太值钱,可以哄哄小孩子。
他从储物袋拿出几粒水滴大小的珠子,摆在手心上。
“这是什么?”杨珍好奇地问道。
“这叫灵滴,你娘没给你讲过吗?”
陈富贵也没多想,随后做了解释。原来所谓的灵滴来自修士修炼用的灵石(实际是下品灵石),其中的灵气大部分被吸收之后,剩余的灵气不足以支撑整个灵石的硬度,灵石便会自动碎裂,一部分化成粉末,一部分收缩聚拢成一些水滴大小的珠子。
这些珠子蕴含着那些残余的灵气,相当于是散碎的灵石,可以供低阶修士继续使用。
“这些灵滴,在凡人的钱庄可以很轻易的兑换到银钱,一颗至少一枚银币,有时还能多些。在修士的坊市也能当钱使用。怎么样,喜不喜欢?要是喜欢的话,这几颗就算叔叔今晚给你的赔礼……”
当然喜欢!杨珍穿越来的这几天,可是穷疯了,这能当钱使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
“那我就谢谢叔叔了,嘿嘿。不过,叔叔也忒小气了,就这点啊,还不够买一壶‘大明春’呢!”杨珍笑嘻嘻道。
你还想喝“大明春”!陈富贵暗骂,心中却更惊疑:那“大明春”他自己都舍不得喝,这小子莫非喝过不成!如此说来他还是真是另有际遇?
看来不出点血不成了,陈富贵心中滴血,忍痛又摸了一些出来。在手中掂量掂量,一共三十颗。
“就这些,都给你了,拿去买你的酒吧!”
ps:稍后还有一更。
第二十四章 只能一人
“铁柱,这是给你的衣服,你换上。”
清晨的水井边,杨珍和铁柱练完棒法后,两人冲了澡,杨珍将昨天在当铺买的衣服递给铁柱。
昨晚杨珍收下灵滴,发誓不将当晚之事告诉任何人。即便有人问起玄铁令的损耗,他也会找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陈富贵便离开了这个他认为的是非之地。
不过他虽离开,杨珍却不敢放松。即便后来铁柱苏醒,看见杨珍没事,有些欣喜的想问起事情原委,杨珍也是了个噤声的手势,担心着陈富贵还在附近。于是两人不再说话,在黑夜中沉默了很久才沉沉睡去。
这次杨珍提前将小石头和木雕握在手里,果然头痛感减轻许多。他已经明白这两样东西必有一件不是凡物,只是当时不便细察。
到了这天早上,杨珍还是小心翼翼,只和铁柱两人保持简单的交流,绝不谈及其他。两人默默的练棒、擦澡、用早点,乃至收拾行李。
做这些活动的同时,两人将道观周围都走了一遍,杨珍这才确认陈富贵真的走了,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压在身上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时他才告诉铁柱,自己帮他找了一处地方,让铁柱跟他走。
铁柱有点不情愿,直到杨珍说他也在那里做工,两人一起,这才点了点头,勉强同意。杨珍明白这是铁柱之前的遭遇,让他对给那些大户做事心有抵触,却也不点破。他相信自己找的这家一定能善待他们。
尤其是怀里这块不一般的令牌,更是让他感受到了嬷嬷对他的那份爱护。
铁柱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除了两件破衣服,就是那个木棒了。他打了个包袱,用木棍挑起,便跟着杨珍下了山。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短短几天,双方的关系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之前是杨珍跟着铁柱走,现在却是杨珍占据了主导。这两天杨珍连续拿回的食物,以及昨晚昏迷前看到杨珍和那仙人的打斗,都让铁柱感觉到了杨珍的不一般,对这个他捡来的小孩渐渐变得顺从和信赖。
走出道观的时候,杨珍回望他初临这个世界的地方,感慨万分,心中暗暗跟这里说了声再见。
两人一路无话,再一次来到涫阳城,沿着这个城市一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前行,不久来到一处广场。这广场中间有一处喷泉,前面是座巨大的石像,正是云霄祖师。
广场北面,有一个十余丈高的牌楼,中间写着三个大字:白云巷。这便是张嬷嬷要杨珍寻找的地方。
牌楼下有一名道袍男子带着一队衙役。杨珍走上前去,将玄铁令给他看了。这人恭恭敬敬的将玄铁令还给杨珍。探知二人都是凡人后,他又令人在他们身上各贴了一张符箓。
“这符箓可允你二人在白云巷内呆到亥时,若有人侵犯、欺压你等,此符箓皆会提供警报。亥时之后,符箓将会失效。此时你们除非在巷内有留宿之地,否则就得出巷,不可逗留……”
然后又是嘱咐二人在白云巷的各种注意事项,包括不得喧哗,不得作奸犯科,不得冲撞仙人等等,直听得二人头大如斗,大气都不敢喘。
“你等也不必如此紧张,只要心存敬畏,我等修真之人又岂会与你们计较……”
道袍男子最后又好言安慰了几句,便挥手让他们进去。
……
进入巷子,中间一条青石板路,极为宽阔,石板相接之处严丝合缝,如同一体,看得杨珍连连赞叹。巷子两旁则是高墙深院,气象森严。
此时铁柱也告诉杨珍,这巷子他以前听老道士提过几次。这里面居住的都是修仙家族,非富即贵,最里头还有一个修仙者的坊市。老道士每次进来便是去那儿售卖他的符箓。这地方凡人若想进来,除非是修士带着,或者有这儿修仙家族的信物。
两人就这么一边小声交谈着,一边按照刚才道袍男子的指点前行。
街上行人极少,偶尔出现一两人,见着杨珍二人也不理会,旁若无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速度极快,几个呼吸便去了很远。
行不多远,两旁已不再是高墙,一排排杨柳在轻风中微微摇曳,道路渐渐蜿蜒,越走地势越高,已是行走在山间。
走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已到了半山腰,回首望去,涫阳郡已尽收眼底,远处的大明湖如同一面镜子。两人稍事休息了一会,又前行了百余米,便见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院落,正是他们要找的赵府。
赵府门前站了两个青衣小厮,见杨珍二人过来,忙伸手挡了。杨珍再次从怀里掏出玄铁令送上,其中一个小厮接过,认得是玄铁令,面露惊异之色。上下打量一番杨珍,便让杨珍稍后,他进屋禀报。
不一会儿,一个裹幞头、穿青色圆领袍衫的中年男子出来,他瞧了瞧二人,朗声问道:“持玄铁令的是哪位?”
杨珍忙朝前一步,躬身应道:“是我。”
“嗯。”男子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这位小兄弟请跟我来。”
随即他便转身朝门里走去。
杨珍朝铁柱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跟着这男子。快进入大门时,却有一名小厮过来,伸手拦住了后面的铁柱。
“你不能进去。”
杨珍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喊道:“他是和我一起的!”
“那也不行!”小厮还是拦着。
杨珍暗叫晦气,脸上却是笑呵呵的。他回转身朝那小厮作揖,见那男子看过来,又朝他也作了个揖,解释道:“这位兄弟和我是一起的,昨天我和嬷嬷也有提到。你们看看,要不先让我们进去,后面听从府里安排?”
“这不可以。”这次却是那男子回答,“婆婆她老人家只吩咐将持玄铁令之人迎进府里,好生安排。可没允许其他不相干的人进来!”
“他不是不相干的人,我们一起的!”杨珍继续陪着笑。
“一枚玄铁令,一次只能引荐一人,这是府里的规矩。”
男子慢吞吞的回应。
“这……大人能否帮我给嬷嬷递个话,就说我这儿有两人?”
“她老人家今日不在府上。”
“什么?那……夫人呢?”
“夫人也不在。”男子已有几分不耐。若非看在玄铁令的份上,他根本不会回答。
第二十五章 铁柱的心结
“那我们俩就在这儿等,等嬷嬷,或者夫人回来。”
既然和这位说不通,杨珍也只好找他“领导”了,这种事他前世见得多了。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是这样。
他今天是一定要将铁柱带进赵府的,不仅仅因为铁柱对他的救命之恩,还有昨夜的事情,让他明白道观不再是可以安身之所。既然有陈富贵能找到他,那个什么祝家说不定也能找过来,到时如果发现他不在道观,会怎么对待铁柱?
也许啥事也没有,也许……就难说了。
不能寄希望于别人的善良,尤其是那些可以轻易掌控你生死的人。
如果赵府不愿意同时接收他们两人呢?他也想好了,要真是那样,这赵府也没什么好留的。到时他就和铁柱捆绑销售,看有没有别的人家愿不愿意同时接收他俩。
正这么想着,铁柱开口了:
“小石头!你进去吧,我不去!”
这怎么行?你可别添乱。杨珍心里焦急,一把拽住铁柱,将他拉到一边。
“铁柱,你听我说。第一,道观咱们是回不去了,我不说原因你也明白。第二,你要记住,做乞儿是没有出路的。我们一定要找到事做。这家我了解过,是很好的人家,你在这里决不会像在顾家那样,他们会好好待你的……”
“那我也不去!”铁柱犟脾气上来了:“我不喜欢给人做工,我要回道观!我……我什么也没做,怎么就不能在道观住着?”
你还真是天真啊!杨珍已经看明白了,铁柱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懒散的人,喜欢躺平。只要有口吃的,道观那样子就是他最理想的生活。
“铁柱!”杨珍突然大声喊道:“你还记得田家村那些死去的亲人吗?”
“啊?”铁柱一脸茫然。
“田家村千多口人,就剩下你们几个。你们是田家村最后的希望!你们活得好,他们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你要是一辈子还像个乞丐那样,你觉得让他们看到……你爸妈,他们会死,不,瞑,目的!”
杨珍声色俱厉,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铁柱眼圈红了,他沉默了。
“铁柱!”杨珍放缓了声音:“有人跟我说过,你脸上的胎记并不难治,仙人有的是灵丹妙药可以消除它。等咱们攒够了钱,就去找仙人买这种灵丹。等你疤痕好了,你就是个相貌堂堂的男子汉!到时,你还可以娶亲,生子,让你的父母,让田家村那些死去的乡亲都看看:咱们田家村,还有人在这个世上,不但活得好好的,更活出个好样子!”
铁柱终于哭了,刚开始呜咽,继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杨珍长长的舒了口气,拍了拍铁柱的肩膀。
哭一顿也好,都哭出来吧。哭完了心结也就打开了。
铁柱的心结就是他脸上的胎记,这使得他骨子里一直很自卑,只愿意躲在道观这种地方。
现在看到了希望,他相信,自此之后,铁柱不会再是一条咸鱼了。
那中年管家在旁边看完这一幕,看向杨珍的眼神也变了。最初他只是因为玄铁令而对这个小孩有些客气,现在却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孩不一般了。于是言语之间也和气了许多:
“一个玄铁令一次引荐一人,这确实是府里的规矩,还请小友不要怪罪。我这便找一处房间,你和你这位兄弟先在那儿呆着。等婆婆她老人家回来,我再去禀报……”
“那就多谢大叔了!”杨珍客客气气的行礼。
……
这一等,便是好几个时辰。
铁柱坐在一个角落里没有说话。杨珍知道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完全恢复,也不管他,寻那管家要了些纸笔,便自顾自在桌上写了起来。
略微思考一会,杨珍在扉页上写下四个大字:
【数字初步】
翻到第一页,杨珍开始写道:
“数字者,有零、一、二、三……九,谓之‘书写数字’;又有0,、1、2、3……9,谓之算术数字……“
原来昨日和那夫人交流之后,杨珍便萌发了写这么一篇文章的想法。这世界采用的还是古代那种算筹,计算中有诸多不便。做为一个穿越者,一个从此将在这个世界生活的人,将自己的一些所知所学贡献出来,哪怕能让这个世界多一点点进步,他也会有种不枉此生的感觉。
杨珍边想边写,几乎是一气呵成,终于在日头西斜时完成。看着这篇洋洋洒洒几千言,写满七八页纸的大作,他也是非常的满意。
这期间管家还吩咐人给他俩送了一些点心和茶水,两人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残渣不剩。
到了酉时,终于有人来了。
……
“吴叔,持嬷嬷令牌的小哥儿在哪里?”
门外突然响起清脆如鸟儿般的声音,不多时,那管家吴叔领着一个花容玉貌的女孩儿走了进来。
那女孩看着十三四岁,在杨珍前世也就是初中生的样子,不过看她身上的衣服打扮,应该是这府邸的丫鬟。
那丫鬟看到杨珍二人,微微有些诧异,转头问道:“吴叔,怎地还有一人?”
“是这样的,彩云姑娘……”吴管家连忙将事情解释了一遍,最后说道:
“劳烦彩云姑娘跑一趟,实在是小的之错……“
“吴叔你依规矩办事,哪里错了。”彩云抿嘴一笑,转身面向杨珍,道了个万福:“小郎君,还有这位公子,请跟我来吧。”
杨珍连忙站起,一边回礼,一边将刚才的手稿整理好。又招呼铁柱一块走,却见铁柱傻愣愣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铁柱,走啦!”杨珍唤了一声。
“哦,哦。”铁柱回过神。两人一起走出门外。
跟在那彩云后面,杨珍用手肘捅了捅铁柱:“刚才干啥呢,一副痴呆模样。”
“这女孩真好看啊,我在田家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铁柱看向彩云,一脸迷醉。
“你……”杨珍被气乐了。
这才把心结打开,铁柱这家伙心眼也活络起来,居然开始想妹子了。
第二十六章 夺舍
“想什么呢!”
杨珍打了铁柱一拳。别看人家是个丫鬟,也不是你现在能惦记的。看看那吴管家,在她面前可是毕恭毕敬的。虽说那只是个门房管家,职务小了点,但人家年龄摆在那儿啊!
这丫鬟地位不低。杨珍猜测应该是府里那位主子的大丫鬟,就像王熙凤身边的平儿一样,最有可能就是那夫人身边的。
那彩云在前头听到铁柱夸她,虽说是个相貌丑陋的少年,但言语质朴,不由脸颊微微泛红。杨珍偷偷瞧得有趣,觉得这女孩并非那种冷漠之人,便往前赶了两步,凑上前去,向彩云问起话来。
“彩云姐姐,夫人和嬷嬷都回来了吗?”
“嗯。”彩云轻轻应了一声。
“可是我今天一直在大门那儿,没见着啊!”
“那是小郎君没有注意罢了。”彩云看了一眼杨珍,却是用手捂住了嘴,轻轻笑了起来。
杨珍不是三岁小儿,一下子就看出这女孩是在哄他。
那彩云看出杨珍不信的样子,也不解释,反而是多说了一句:
“呆会见夫人时,可得好好回话,别又让夫人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让夫人生气了?杨珍迷惑的抬头看向彩云,却见她眨了眨眼,顿时恍然大悟。这丫鬟是在变着法儿提醒自己,夫人这会儿心情不好呢!
杨珍不再说话,跟着彩云一路走角门,穿甬道、绕厅逐廊,也不知过了多少房舍、几处亭台,地势也是越来越高。杨珍暗暗咂舌,这赵府从外表看就一个小庭院,里面竟有如此规模!
三人终于来到一处绿树掩映下的幽深小院前。那彩云让杨铁二人在外面等着,她进去通报。
不久,便有一小丫鬟走了出来,唤他们进去。这丫鬟身上衣饰看着简单多了,地位应该也在彩云之下。
杨珍略微整了整衣襟,便和铁柱随着这丫鬟走了进去。
进入小院,顺着抄手游廊七弯八拐,又穿过一个插屏,很快便进了间小厅。
门口又是一个丫鬟,看着比彩云大上几岁,打扮却和彩云差不多。
带路的丫鬟朝她行了一礼:“彩烟姐姐,人带到了。”
那彩烟看了杨珍二人一眼,吩咐那带路丫鬟:“知道了,你自去吧。”
随后又对杨珍二人道:“跟我来吧。”
到了这儿,杨珍也禁不住有些紧张,亦步亦趋的跟了进去。那铁柱也是一声不吭,低着头跟在后面。
大厅内还是昨天那几人:夫人、张嬷嬷和那个叫玥儿的小女娃。此外就是彩云和彩烟。那彩云站在玥儿的旁边;彩烟行礼之后,移步到了夫人身后。
五名女子,五双眼睛看着进来的杨铁二人,竟有种三堂会审的架势。
杨珍定了定神,朝前一步,躬身行礼:“见过夫人,见过嬷嬷,见过玥儿小姐……”
那玥儿看见杨珍,眼睛立刻放出异彩,兴奋道:“快讲故……”
“玥儿!”夫人轻喝了一声,玥儿顿时住嘴了,看着母亲,脸上有些怏怏。
夫人不再理她,转向杨珍,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不用拘谨,你们坐下说话。”
“多谢夫人。”杨珍拱了拱手,大大方方坐下。铁柱也忙不迭坐了下来,却是磕着凳子,发出一阵响声。
“小石头啊。”夫人的声音非常轻柔,问出的问题却让杨珍心里一紧:“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带一个人进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赵家非要你不可!”
“夫人!”杨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这位铁柱兄弟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二人在城外雎山上的道观相依为命。如今承蒙夫人赏识,让我成为赵府一员,可我却不能丢下我兄弟不管。故而冒昧带他过来,还请夫人、嬷嬷允许,让我这兄弟在贵府讨口饭吃。“
说完,双手作揖,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那铁柱抿着嘴,胸口剧烈起伏,突然也从座位站起,随即跪倒在地,一言不发。
夫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那彩烟走上前去,朝铁柱说道:“你且起来,我有几句话问你。”
“是。”铁柱从地上爬起,依然低着头。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为何住在道观,平时做些什么?都给我一一道来。”
“是。”铁柱又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开始陈述:“我叫田铁柱,原是玄阳县田家村人,五年前……”
铁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经历讲完,包括田家村的鼠灾,在顾家的经历,道观前后两位道士的相处,甚至连发现救起杨珍的事情也说了。最后他拱手道:“还请夫人收留铁柱,铁柱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偷奸耍滑。”
“彩烟!”夫人没有回答铁柱,却是看向她的大丫鬟:“玄阳县顾家,你可知晓?”
“回夫人的话,”那彩烟答道:“顾姓在玄阳是个小姓,县里的修仙家族中没有姓顾的。凡人中倒是有家姓顾的,做的是玄阳木的生意,在小店村,家族大概有两三百人,和这位铁柱兄弟描述的比较相像……”
这彩烟看着年龄不大,对涫阳郡的事情却是信口拈来,如数家珍。
“没有修士,这么看倒是在理,否则也不会从外面请修士来看灵根,更不会对几个小孩也如此前倨后恭……”夫人轻轻笑道。
“既然如此,明日你便安排人去玄阳县,到这顾家走一趟……“
夫人吩咐完彩烟,又对铁柱说道:“若是你所言属实,我便让彩烟去顾家将你的身契买来,以后,你便是我赵家的一员……”
“多谢夫人!”铁柱大喜,连忙又跪了下去。
“好了,你先下去吧。”夫人点点头,让彩烟领着铁柱出去,外面自有其他丫鬟安排接手。铁柱下去时半是高兴,半是担心的看了杨珍一眼,不知道为何将他留在后面……
“好了,现在说说你的情况。”夫人看向一直神态从容的杨珍:“昨天你只说你叫小石头,却是连大名也未告知我们。你原是哪儿的人,为何会独自一人掉在那井边?”
“回夫人的话,这些事,我都已经忘了。”杨珍苦笑道。
“忘了?”
“是,我以前的经历,我爹娘的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那怎么可能?昨儿听你讲故事,可不像是个什么都忘了的样子。”
“那些故事,还有我以前学的许多知识,包括那些算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唯独以前生活中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杨珍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的说道。
昨天他便想过会遇到这种“查户口”的问题,赵府如果收他,不可能不问他的身世。
他考虑过各种蒙混过去的法子,但思来想去,却没有一个靠谱的。他想不出任何合适的借口,更编不出一套能经得住调查的身份。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什么都忘了,让他们去查吧,查出什么算什么。
哪怕最后被查出他占据了别人的身体,他也认了。
他不认为自己有能耐在这些修仙者面前耍小聪明。
果不其然,在听到他描述的这些情况后,那夫人和嬷嬷脸色都变了,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脑海里同时想起一个词——夺舍!
第二十七章 宿慧转世
“以前的情况,你就真的一点不记得?你的姓名,还有是谁带你到那山上,这些你都没有印象?”这次问话的却是那张嬷嬷。
“我姓杨……”杨珍想起陈富贵对他的称呼,这个姓肯定是不会错的。
过去的事情,他可以说不记得了,却绝对不能瞎说,否则就真不好解释了。
“山上的情况,我也记得一点点……”杨珍将自己梦魇的情景讲了出来:“当时好像是遇到了狼群,我娘让我先走,死命的催我跑,她自己留在了那里……”
“当时我娘的声音,我一直记得,喊我快跑,嗓子都撕裂了……”
说到这儿,杨珍眼圈红了。虽非亲历,但念及一个母亲拼死护儿的情景,谁不哀伤?
大厅众人也受杨珍的悲伤感染,一时无人说话。好半晌,嬷嬷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你,你先下去吧。”
彩烟领着杨珍出了门。夫人看了一眼彩云:“彩云,你领玥儿去院子耍耍,我和嬷嬷商量些事。”
“是,夫人。”彩云应了声,带着一直不太高兴的玥儿出去了。
“嬷嬷,你怎么看?”
人都出去后,夫人亲手给嬷嬷倒了杯茶,轻声问道:“这孩子,不会真是被夺舍了吧?”
“我起初也是这么怀疑,现在看来,倒未必是夺舍。”嬷嬷答道。
“还请嬷嬷为我解惑。”
“所谓夺舍,乃是修士的神魂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要实现这点,起码得满足两个条件……”
嬷嬷一一分析道。
“第一,夺舍的只能是修士,而且是那种神魂完全凝炼的大修士,这种修为,至少得是金丹老祖……”
“第二,被夺舍的对象,可以是凡人,也可以是修士,当然修为肯定不如夺舍的修士。不管凡人还是修士,都是在神魂受到重创,或者神志不清的时候。换而言之,一个魂魄健全、心神清朗的人,即使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也不是那些金丹修士可以轻易夺舍的……”
“此外,夺舍之后,神魂和新的身体,会有一段很长的磨合期,时间短则一月,长则半年以上。在这期间,夺舍之人常会头痛脑胀,眼神迷离,说话语无伦次……”
“眼神迷离?语无伦次?”
夫人微微一愣:“这小孩我仔细看过他,眼神坚定,目光清澈。说话就更不用说了,那么长的故事都能一口气讲下来……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妥。”
“这也正是我判断他不是夺舍的原因所在。”嬷嬷接口道:“一个刚刚夺舍的人,不管怎么伪装,他和被夺舍的身体总是有许多不适应的,言谈举止中必然会有一些怪异的地方。再者,他此时还是个凡人小孩。修士夺舍,一生只能一次,谁会去选择凡人?大多会选择修士,而且还是那种灵根资质特别好,前程远大的修士……”
听到这里,夫人突然惊呼道:“玥儿!”
“玥儿不会有事的。”嬷嬷笑着安慰道:“我刚才也说了,魂魄健全的人,是极难被夺舍的。老身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不会让那些鬼魅之辈靠近玥儿的。”
那夫人也知道自己这担心没有必要,轻轻吁了口气,按捺住自己因激动而起伏的胸膛。
“还有一点,咱们许国的金丹,甚至元婴老祖就这么多,个个有名有姓,不说这一两年,就是最近十年之内,也没听说有哪位老祖陨落。所以,如果是夺舍,这夺舍之人又从何来?”
“那……有没有可能是陨落了很多年,最近才找到机会?”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除非是有那种可以养魂的天材地宝。这等宝物,咱们许国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如果不借助养魂之物,还能在外面飘荡十年以上,保持住神智,甚至还能夺舍他人的神魂。这等神魂,老身虽然修为低微,却也知道就算元婴也是做不到的。咱们这个世界,比元婴修为还高的,能有几个?”
能有几个?反正夫人是一个也没听说过。她知道的修为最高的大修士,就是云霄宗的太上长老。那是她和嬷嬷这辈子可望不可即的元婴老祖。
“如果不是夺舍,这孩子的异常又该如何解释?一个人真的可以忘了过去所有事,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却还记得学过的知识,连听过的故事也能原原本本的讲出来。有这种可能吗?”
听了嬷嬷这番分析,夫人更是迷惑了。
“还真有一种可能,和这娃娃的情况比较相似……”
嬷嬷说到这里,突然看着夫人笑而不语,显然是要卖一个关子。
“哎呀,是什么?嬷嬷快告诉婉儿吧!”夫人拽着嬷嬷的衣袖,撒起娇来。
这会也没外人在场,她也不介意露出这小女儿姿态。
嬷嬷呵呵一笑,心情也是极为愉悦。
“好好好,老身这就告诉你,这种情况叫宿慧……”
“宿慧?”
“对!宿慧,也就是前世的智慧。有些人转世投胎之后,是能保留前世一些记忆的,比如前世经历的一些事情,或者是前世掌握的知识。”
“转世投胎,还能保留记忆?”夫人惊讶道。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没错。有些实力高强的大修士,甚至一些开启了灵智的大妖,在经历了地狱轮回时依然能坚持住一灵不昧,这样的人便有保留前世记忆的可能。只不过这些记忆,有的在他们出生之后不久就会想起;有的却需要受些刺激,或者是进入修炼之后才会想起;也有的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起……”
“如果是这样……”夫人随手翻阅着一叠稿纸,那正是杨珍所写,彩云进去禀报时转交上来的。只是当时夫人心思不在这方面,也没仔细看写的是什么。
“这样的人,是不是也得金丹以上的修为,而且,还得是在他出生之前不久陨落的吧?”
“正是这样,所以我更怀疑这是宿慧。”嬷嬷忽然放低了声音,神情也有些严肃:“在我离开宗门之前,我恰恰听说了一个消息……咱们云霄宗的青石大长老,在闭关冲击境界的时候,陨落了!算算时间,大概是十一年前!“
“什么!青石大长老?”夫人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
“青石……小石头……”
难道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小石头前世竟是金丹前辈!
第二十八章 消失的灵滴
“青石大长老……”
夫人念叨着这个名字:“我想起来了,公公曾经提过此人,听说是位不到三百岁的金丹后期,年纪比公公还小,还是土系天灵根,将来就是元婴也不无可能,怎么就会陨落了?“
“是啊,可能是功法的原因吧。”嬷嬷叹了口气:“咱们云霄宗历史上,天资横溢的修士还少吗?可有几个能到元婴的?这千百年来,因冲击境界而陨落的,据我所知就有五六人,只不过这些宗门不往外传罢了。有人说,这是咱们云霄宗功法天然有缺陷……”
“啊!那咱玥儿以后,岂不也得……”
“玥儿还早着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以后告诫她小心些……”
“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
“若是如此……”过了一会,夫人问道:“我们该如何对待此儿?”
若真是金丹前辈转世,这对赵府,也将是个千载难逢的机缘。念及此处,夫人不由患得患失起来。
“平常心对待吧。再说,到底是不是宿慧,还是夺舍,甚至什么都不是,都还难说哪!就算他是金丹老祖转世,咱们这个世界,可是受到封印的,如果他十二岁不能具现灵根,这辈子也只能做个普通凡人了。”
“这样吧……”嬷嬷接着说道,“我明天去一趟郡观,一则问问雎山上最近是否有狼群伤人的事情。二则找观主借一件宝物,检测一下这孩子的神魂,若真是夺舍,必然会有神魂不稳,遮掩不住的……”
“那就有劳嬷嬷了。”
夫人大喜,站起身来向着嬷嬷敛衽一礼。
……
再说杨珍被彩烟带了出去,将他交给一个叫彩线的小丫鬟——这院子里丫鬟,似乎都以“彩”字起名。彩线领着杨珍去了一处灶房,在那儿洗了澡,换了一身青色衣裳,又带着他来到一处小院,铁柱已经等在那儿了。
院子中摆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几道菜——一荤两素一汤,旁边有一大盆米饭,却是给他们的晚饭。彩线唤两人落座,自己则在一旁看着。
杨珍早就饿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上菜便扒拉起来。刚吃了一口,眼泪差点下来了。这饭菜的滋味真是久违了啊!再看铁柱,也是腮帮子鼓鼓的,还在一个劲的往嘴里填。看得一旁的彩线忍不住抿嘴偷笑。
两人一阵狼吞虎咽,直吃得肚子滚圆,那盆米饭更是吃了个底朝天。杨珍觉得这些天来欠下的所有饭菜,都被这一顿吃回来了。
心满意足的两人被带到这个院子的一排厢房前,那彩线说道:
“这院里房间很多,你们可以各挑一间。这几日你们就住这儿,等府里对你们有了安排,再换别的住处。”
居然还有单间!这和昨日道观那门板床想比,简直是天上地下啊!杨珍不由庆幸自己来对了地方。那边铁柱也是面露欢喜。
杨珍随意挑了一间,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床一桌一凳,桌上还有一盏烛台。床铺被褥都已铺好,看上去非常整洁。
关上房门,杨珍往床上一躺,一时懒懒的不想动弹,就像前世出差刚到酒店一样。过了一会,他才重新坐起,小心的将一个布包取了出来。
这布包里装的是铜钱、灵滴,还有那枚石子和木雕,这是杨珍全部的财产。一大早用布包装好后,今儿一天他都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
打开布包,杨珍像个守财奴似的数着自己的家当,铜钱还有五十三枚,这是昨天那枚银币买完东西剩下的。灵滴,灵滴怎么……只有二十八颗!
昨天陈富贵给他的时候,可是有三十颗,他记得清清楚楚。今早收拾的时候,他又数过一次,数量也没问题。现在怎么会少了两颗?
布包的口袋打的是死结,一路上他都没打开过,平白无故的,这两颗灵滴去哪了?
那陈富贵说过,一颗灵滴等于一枚银币,两颗便是两枚银币啊!这对昨天还在忍饥挨饿,身上一个铜子也没有的杨珍来说,两枚银币简直是一笔巨款啊!
杨珍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整个人都不好了……
突然,杨珍想到了什么,抓起那小石头和木雕,一手一个,摆在眼前仔细端详。
昨日他便怀疑这两样东西有一件不是凡物,这会灵滴丢了,直觉告诉他很可能和它们有关系。
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杨珍正待有进一步的动作,却听到门外有声音呼唤:
“杨小郎君在吗?“
杨珍连忙将东西收起,准备放入布包。眉头一蹙,却是有了个主意。
他分别将木雕和石头放在床头和床尾的被褥下面,又各自放了三颗灵滴在旁边,然后将被褥抹平,看不出什么端倪,这才走了出去。
门外站着的正是彩云,那边铁柱听到动静,也开门出来了。
彩云笑吟吟朝杨珍行了个礼:“夫人唤小郎君过去,还请跟我来。”
杨珍看了看彩云,见并没有叫上铁柱的意思,便打了声招呼,跟着彩云走了。
……
“彩云姐姐,夫人唤我有何事情?”
“听玥儿小姐说,小郎君擅长说书,肚子里更是装了许多的奇闻故事?”
“啊?哪里哪里,不过是些民间的鬼神怪异之事,登不得大雅之堂。”
“小姐可是喜欢得很呢,昨儿回府便跟我讲了那个白蛇传,说是从小郎君这儿听来的。今儿一回来,便要我去寻你,说你肯定会来府上……“
两人边走边说,渐渐杨珍弄明白了。原来昨天玥儿回去之后,一直对杨珍讲的故事念念不忘,惦记着他还有更多好听的故事。是以下午彩云去门房寻杨珍,便是她派去的,否则只需派个小丫鬟去领路的。
刚才在房里,她满心欢喜的期待杨珍再讲个故事,结果阿娘和嬷嬷问完话后,却是让杨珍退了下去,接着把她也赶了出去,更是让她心里气鼓鼓的。
于是晚饭后她便是各种作妖、不高兴、别惹我等等,弄得夫人和嬷嬷一阵头大,只好答应她唤那杨珍过来讲故事。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杨珍也放松下来。不知对于他的“失忆”,夫人和嬷嬷最终会怎么处理,现在既然有表现的机会,那就好好表现一番吧。
讲什么故事呢?杨珍很快有了选择。
第二十九章 神秘空间
“……话说东胜神州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唤为花果山……”
“……那巨石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
大厅内,杨珍正唾沫横飞的讲着《西游记》,厅内还是适才那五名女子,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沉浸其中。
那玥儿得偿所愿,更是一脸兴奋,听到精彩处则不时拍手,有时还点评几句:
“瀑布后面还有石洞啊,真有趣,以后我也要找这样的地方玩……”
“孙悟空,这名字好听好听……”
“哎呀,头上敲三下是半夜三更啊,阿娘,刚从你在我头上也敲了三下呐,你也是要半夜偷偷教我道法吗?”
旁边几人听得哈哈大笑,那夫人更是没好气的抓过玥儿,“邦邦邦”在头上又是敲了三记。玥儿那白净如玉的额头上顿时现出一个红印子。
“嬷嬷,阿娘又打我……”玥儿苦着脸,做出马上要哭的样子。
嬷嬷笑呵呵的接过玥儿,抚摸着她的额头,红印子马上便消失了。正当玥儿得意地朝母亲做鬼脸时,“邦邦邦”,额头又被嬷嬷敲了三下。
“坏嬷嬷,你也欺负我!”玥儿噘着嘴嚷了起来。
“哈哈哈”,旁边的彩烟彩云笑得腰都弯了。
……
就在这打打闹闹的欢乐气氛中,杨珍突然声音一顿:
“……这一日,那美猴王正在睡梦中,却见两人拿一张批文,上有‘孙悟空’三字,走近身,不容分说,套上绳,就把美猴王的魂灵儿索了去!”
“这美猴王魂灵儿被小鬼索去了,他的性命还在吗?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说完这句,杨珍住了嘴,笑眯眯的看着众人。
“哎呀,魂都没了,命还在吗?小郎君接着讲呀!”这是彩云的声音。
“对呀,怎么不讲了?”那玥儿也不闹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杨珍。
“你这小孩也忒狡猾,故事在这儿打住,老身今晚都不好睡了。”嬷嬷也乐呵呵的打趣。
还是夫人最讲道“礼”:“彩烟,给杨小公子送杯茶水,让他润润嗓子,歇息一会。”
彩烟应了一声,端来一杯茶,手里还有一个小荷包:“这是夫人赏你的。”
这是打赏催更啊!杨珍暗暗好笑。他将故事停在这儿,可不是为了赏钱。
来的路上他便想好了,这次的故事,要讲就得讲长篇,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
为何?只因他的“地位”在赵府还很不稳固。他这种所谓记不得往事,不知道身世的答复,还不知道人家会怎么处理。也许,明天就赶他走也不无可能。
既然如此,他当然要抓住这个讲故事的机会,讲一个大长篇连载,让他们听了还想听,听不到结尾心痒难搔。这样他留在赵府的可能性或许会多上几分。
想到这儿,杨珍连忙回礼:“夫人、嬷嬷、玥儿小姐,我这故事还有很长很长,纵使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不如今天就到这儿如何?明日我再接着讲。”
夫人微微颔首,又问旁边的彩烟,知道现在已是亥时了。
“时候确实不早了,也罢,明日你再接着讲吧。”
“那也不能断在这儿呀,你快说说,这孙悟空魂被索了,后来怎么样了?”玥儿却是不依,连忙催促杨珍再讲一段。
杨珍看看众人,都一脸期待,那玥儿更是一副“你不再讲一段,就别想出去”的模样。
哎,还是得加更啊。杨珍讪笑一声,继续往下讲述。
这一讲,又是一刻多钟,直讲到孙悟空随太白金星上了天庭,才暂告结束。
“到了天庭,那玉帝封他什么官?”玥儿继续追问情节,还想再听。
杨珍没有理她,向厅上众人作了作揖,示意今天就讲到这儿。
这一次,除了玥儿这个“忠粉”,其她人没再为难杨珍。随后,便安排丫鬟送他回去。
……
杨珍关上门,待送他的丫鬟走远后,急不可耐的来到床前,将被褥掀开。
床头放的是木雕。三颗灵滴好好的躺在旁边,一颗不少。
床尾放的是石头,杨珍用手摸索了一阵,石头,灵滴,一,二……
只有两颗灵滴!果然又少了一颗!
原来真是你这石头作怪啊!
杨珍半是兴奋,半是惊疑的将石头拿在手里,来到桌前,借着月色仔细的检查。
月光下,石子黑黝黝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杨珍又拿了一颗灵滴,紧紧的贴着石头,认真的观察着变化。
没有任何变化,完全就是两样不相干的东西。
杨珍想了想,用力将灵滴按在石头上面,按了好一会儿,也是没有变化。
难道弄错了?还是……
杨珍想到了中学做的化学实验。也许这石头是刚吃饱了,就像饱和溶液里,溶质不能继续溶解一样。
想到这里,杨珍干脆用手紧紧握着这枚石子和一颗灵滴,然后躺在床上,慢慢睡着了……
……
杨珍猛然睁开双眼!
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四周是黑色的烟雾,中间有一小块平地,大概十一二个平方大小。不知从哪儿来的微光让他可以看清脚下是黑色的土壤。
我这是在哪里?是在做梦吗?
可我的意识怎么这么清晰?
杨珍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他能感到痛。
这不是做梦!
杨珍蹙着眉环视四周,黑沉沉的烟雾如同最深的黑夜,没有任何光线透出。
他试着用手朝烟雾探去,刚开始仿佛是些水雾,很快手就如陷在泥潭里,越往前阻力越大,最后再怎么使劲,手也无法往前伸了。
不过收回来却是毫无阻碍。
他低头看向地面,松软的地面上印出一个清晰的鞋印。
我刚才好像是和衣而睡的……
他蹲了下去,将鞋脱下……是今天在赵府新换的鞋子,用力掰了掰,鞋子弯成了一个直角。松开手,鞋子“嗡”的一声恢复了原样。
不是什么投影,是货真价实的实物,杨珍得出结论。
他继续察看地面,蓦地,几颗小珠子进入了他的视线。
一、二、三、四……一共四颗!
这好像是灵滴?
杨珍大喜,扑了过去。
他用手抓向一枚灵滴,刚一触碰便感觉不对,稍稍用力,那灵滴便化作粉末洒在地上。
这是灵气耗光的表现,杨珍眉头微蹙。
再抓向第二,第三颗,也是同样的表现,地上多了两小堆粉末。
最后一颗还是硬硬的,杨珍想将它拾起,却感觉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它。
杨珍好奇的将头凑近前去,他看见了一根嫩绿色的细芽,非常细,大概和头发丝差不多。
细芽一前一后将这颗灵滴卷了起来,杨珍仿佛能感觉到她正在吸取里面的灵气。
杨珍轻轻碰了碰这颗灵滴,然后他发现细芽动了一下,似乎将灵滴卷得更紧了些。
这样子,很像一只抱着自己榛果不放的小松鼠。
杨珍不由笑了,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细芽中有一个幼小的生命,脆弱的仿佛随时会夭折,让他顿生怜惜之情。
他干脆就趴在地上,瞪大眼睛看这细芽如何汲取灵滴的灵气。
看了半天,杨珍也没看出什么名堂。这不像是用吸管吸水,能看见液体在管子里的流动一样。
不过渐渐的,他还是发现这颗灵滴的色泽在渐渐暗淡,这正是灵气被吸取的现象。
再看那细芽,隐隐感觉好像也变粗,变得更绿了一些。
“既然你喜欢,那就再给你一颗吧。”
杨珍摸了摸自己怀里,睡觉前放在这里的布包也在。他打开布包,取出一颗灵滴,放在这细芽旁边。
他数了数剩下的灵滴,还有二十五颗。
“二十五,四,一,一共三十。三十?”
杨珍猛地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
他再一次检查自己的布包,衣袖,还有这一片地面。
小石子不见了!
我难道是……在石头里面?杨珍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天哪!我居然会在一块小小的石头里面!
我怎么进来的?这个,这个不重要。我,我该怎么出去呢!
杨珍着急起来,望着上空黑沉沉的烟雾,那儿离他有三四个身高,就算再怎么蹦也够不着。
“喂,有人吗?”杨珍对着黑雾轻声呼唤:“是你拉我进来的吗?我,我想出去了。”
“我下次再来啊,现在放我出去吧!”
“给个面子啊,咱们无冤无仇……”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花果山……”
“我再给你唱首歌吧,你就像那一把火……”
“大哥,不,大爷,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放我出去——”
……
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杨珍喊累了,瘫坐在地上。
他再次凑到那细芽面前,看她汲取灵气。这个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这成了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第四颗灵滴滚落地上,杨珍轻轻一碰,碎成了粉末。
杨珍将第五颗灵滴推到细芽身旁。那细芽碰了碰灵滴,却没有卷起,而是笔直的蔓延开了。好像一个吃饱喝足的婴孩,伸展开四肢。
最后呈现在杨珍眼前的,是一棵两寸来高,大头针粗细的幼苗。她浑身嫩绿,根部却是奶白色……
你不会是一颗小葱吧?杨珍嘀咕道。以前他家里可是种过小葱的,当做盆景养的,一出一大把,和眼前这小东西很像。
杨珍再次拿着灵滴触碰幼苗,那幼苗还是不理,只顾着舒展自己的身姿。
“大概是吃饱了。”杨珍想起了睡前做的实验。
这会他也已经很困了,刚才的又唱又跳消耗了他太多精力。终于,他眼睑一合,就在这幼苗旁边,睡着了。
ps:今天只有一章。明天第一卷结束。
第三十章 纸鹤传讯
砰、砰、砰——
“小石头,起来吃饭!”
“小郎君,吃饭啦!”
……
杨珍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打开门,铁柱和那个叫彩丝的丫鬟都在外面。铁柱穿着一件短褂,身上还冒着热气,显然刚活动完身子。
杨珍跟着两人来到院子中间,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烧饼、馍、粥等,虽然简单,量大管饱。
两人用完早饭,彩丝向他们行了一礼,吩咐道:“夫人说了,你们今天就在这院里呆着,有事会来唤你们。这院子周边,也可以走走,但不要去的远了。”
彩丝走后,杨珍已经完全回忆起昨晚的事情,恍若是场梦境。他有些不确信是不是真的,和铁柱随意说了几句话,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番寻找,那布包,还有布包里的铜钱、木雕、灵滴都不见了。杨珍记得昨夜最后是趴在那幼苗旁边睡着的,布包并没有拽在手里。
“难道这些东西都落在石头里了?”杨珍端详着从床上拾起来的这块小石头,暗暗琢磨。
除了石头,找到的东西还有一个荷包,是昨天夫人赏赐的,回来后他便搁在桌子上,都没顾上打开。这会翻开看了看,里面有十枚银币。
“夫人还真是慷慨啊!就算灵滴没有了,靠着这些银币我也能过一阵子了。”手里有了钱,杨珍心里安定许多。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研究石头中度过。期间杨珍还和铁柱在院子周边逛了逛。这是一处半山腰,远处树木遮掩下能隐隐看见一些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近处还有奇石峭壁,山间更有各种不认识的奇花异草竞相怒放。
“真是个好地方啊!”两人发出了同样的感叹。
……
中午彩丝又送来午餐。饭后,铁柱就被人叫走了。
大概半个时辰后铁柱回来了,他敲开杨珍的房间,声音还微微有些激动:
“小石头,我要去别地住了,管家已经给我安排了活计。”
“真的?”杨珍也是欣喜不已。
“嗯。上午他们便派人去玄阳县将我的身契取了回来,证实了我的身份无误。刚才府里的管家问我能做什么,我想了半天,最后选择了药园。”
“药园?你以前种过花草吗?能不能做下来?”
“可以的,我们田家村以前盛产各种药材,村里的人都懂点养花养草的活。”
“那就好。铁柱,一定好好干啊!记住咱们的目标,挣钱买灵丹……早日娶媳妇!”
“好。”铁柱用力点了点头,笑得有些腼腆。
“等我的事定了,我会去找你的。”杨珍也笑着说道。
……
铁柱走了没有多久,彩丝又来了,说是夫人有请。
自己的事情难道也有结果了?
杨珍忐忑不安的跟着彩丝来到大厅,里面是夫人、彩烟,还有一个生面孔。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微胖,嘴上有两撇胡子,坐在一张矮案前。
夫人招手让杨珍上前,拿出一叠稿纸,正是昨天杨珍写的那个《数字初步》。
“这东西我看了看,很有意思。按照这上面所说,如果采用数字计算,速度可以提高不少?”
“是的,采用这些数字最大的优点就是快捷简便……”杨珍瞟了一眼那中年人,发现他案前摆着一个算盘,连忙补充道:“不过如果有人借助器物,那可能后者更快。”
“你是说算盘吧!”夫人笑了笑,指着中年人:“这位是本府的账房先生,姓贾,叫他来此,正是要考校一下你这算术。”
那贾账房见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心里不以为然,对着夫人拱了拱手,却是正眼也没瞧杨珍。
杨珍也不计较,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见过贾先生,贾先生好。”
“好了。”夫人眉头微微蹙起,显示也不满意贾账房的态度:“彩烟,你先出几道题目,让他们计算一下。”
“是”
彩烟随后报了一道多位数的乘法。
那贾账房大喇喇的将算盘拿出,一阵噼噼啪啪的拨动珠子声,很快报出了答案。
杨珍则要来纸笔,在纸上列出竖式,过了一会才计算出答案。
彩烟又报了两道题,都是贾账房先得出答案。他那算盘确实玩得很溜,手指切换快速自如,杨珍也是看得暗暗佩服。
随后,彩烟要求将算盘搁置,贾账房颇不情愿,争执了一下还是拿出算筹算了起来。
杨珍则继续拿笔在纸上计算。
这一次,便是杨珍快得多了。他做完一题,那边贾账房还在慢腾腾的摆弄算筹。
夫人心里有数了,她拍了拍手:“到此为止吧。贾先生,这数字计算,你觉得如何?是否快速?”
“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贾账房颇为不屑:“和我这算盘比起来,天上地下。”
“嘿!”杨珍灿然一笑,懒得理他。
“贾先生,数字优劣暂且不提。请你点评一下,这孩子的算术如何?可还算合格?”夫人继续问道。
“尚可。”贾账房想了半天,勉强吐出这两个字。他虽然瞧不起杨珍搞的这个数字,却不能否认刚才那些题杨珍都算对了。
“如此甚好。”夫人笑吟吟道:“此子刚入我府,我正发愁无从安排,既然他有这算术天分,就让他跟你学学记账如何?”
“什么?”贾账房脸色微变,隐隐感觉不妙。
“怎么?有问题吗?”夫人冷声问道。
“这个,此,此子年纪太小,还需再过两年。”贾账房咬牙答道。
“年纪小?”夫人突然一拍桌子:“你贾盛当年进账房做学徒,也不过十岁!怎么到他这儿就年纪小了?我还听人说,你刚进账房,连一百个数都数不清楚,难道此子还不如当年的你吗?”
这夫人平时看着温柔娴淑,这时生气起来,柳眉倒竖,不要说那贾盛,就是一旁的杨珍也吓了一跳。那彩烟也板着脸,变得神情严肃。
贾盛立刻退缩了:“夫人说的是,是小的考虑不周,我……”
“那你同意了?”夫人步步紧逼。
“是。”钱盛低头应了,心中暗暗叫苦。
“那就好。彩烟,你稍后派两个人,去钱账房那儿,将往日的账本找一些出来,让小石头拿着学学怎么记账。”
夫人终于露出了她的真实目的——账本!
……
“彩烟姐姐,夫人这是要我做什么?”
彩烟带着两个丫鬟,从钱账房那儿捧来一大摞账本,将它们放在院子旁的一个侧厅里。此时夫人已不在院内,杨珍见没有他人,便悄悄问起了彩烟。
他其实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不过肯定没有彩烟明白。
彩烟大概是得到过夫人的嘱咐,知道不能让杨珍蒙在鼓里做事,便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杨珍。
“夫人是今年春天才到郡城这边来的,族长虽是答应了让夫人接手郡城这边的事务,但家族里很多长老都反对。这边也有人不乐意,甚至偷偷去族里申诉,昨天夫人便是因此被召回族里,差点就不让回来了!”
“什么!那后来呢?”
“听说玥儿小姐当场发了脾气,还有嬷嬷支持,那些人不敢逼迫太甚,只好继续让夫人管理这边……”
玥儿?那个不到十岁的黄毛丫头!杨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玥儿小姐?她,她在家族中地位很高?”杨珍问道。
“哎呀,你个小孩乱打听什么!”彩烟大概是明白自己失言了,有些羞恼的伸出手指,在杨珍脑门邦邦邦敲了三下。
真是好的不学,坏的捡样。自从听了《西游记》后,这几个女人都染上敲人脑门的恶习了。
“哎,彩烟姐,轻点,敲坏了可就没故事听了。”杨珍连忙抗议。
“嘿,瞧你得意的,会讲故事了不起啊。”彩烟又敲了敲杨珍脑门,这次轻得多了。
她继续说道:
“夫人好几次想查查以前的账本,这个贾盛都推三阻四。前不久账房一个伙计出了意外,贾盛想再招个人,夫人便顺手推你出来,这次贾盛果然没办法阻拦了。”
“现在账本都在这儿了,你好好看看,有些地方核算核算,看看有没有问题。”
“可是我以前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啊?”杨珍苦着脸。
“夫人说了,并不真的让你去找出什么问题。只要这账本搁这儿几天,那钱盛如果心里有鬼,自然会来求夫人的。“彩烟面带轻蔑的说道。
……
杨珍留在了侧厅翻看这些账本,连晚饭也是在这里吃的。用彩烟转述夫人的话来说,你晚上还要在这儿讲故事呢,就不用来来回回的走了。
这些账本记账的方法还非常粗糙,很多都是采用流水账的形式,只是十天半个月才做一次汇总。汇总的时候很多条目也不清楚,物品的分类也很混乱。杨珍看得眉头蹙起,想起前世入职时上过的两堂财务培训课,他干脆拿来纸笔,对着这些账目,一笔一笔的按照“借”、“贷”、“资产”、“负债”等重新抄录起来。
不久天渐渐黑了,有丫鬟在旁边点上烛火,杨珍继续抄录,越抄越发现这里面问题很多。
忽然,有丫鬟将院子里灯笼都点亮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杨珍抬起头来,发现夫人、玥儿,还有嬷嬷都回来了。
夫人很快将杨珍招了过去。不一会儿,杨珍接着昨天的情节,继续讲起了《西游记》:
“那猴王被封为弼马温,欢欢喜喜便去上任……”
杨珍控制着节奏,不疾不徐,大约讲了半个时辰,正好是孙悟空被太上老君推入到八卦炉,便又住了口,含笑不语。
“你这娃娃,每次都是在紧要处就停了,还真是让人难受啊!”嬷嬷笑着打趣。
那玥儿有了昨天的经历,也知道这是讲故事的人常有的手段,虽然很想知道那后面的情节,却也忍住了不问,只是噘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今儿就到这儿吧,杨小哥也辛苦了。”夫人是知道杨珍一下午都在忙碌的,便又让彩烟给杨珍打了赏,准备吩咐众人休息。
就在这会儿,一阵轻风吹过,嬷嬷伸手一招,一个纸鹤落入了她手中。
“是郡观传来的讯息。”嬷嬷打开了纸鹤。
看完之后,嬷嬷默不作声地将纸鹤递给了夫人,转身看向杨珍,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杨小哥儿,明日一早,你随我去祝家!”
(第一卷终)
第一章 融合
当夜,杨珍房内。
烛光摇曳,一个小孩正伏案读书。
此时大概是夜里十点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人们大都已经入睡了,对于杨珍来说,却正是看书的时候。
他浏览的是一本涫阳郡的郡志。侧厅那儿有一排书架,他挑选了这本。
这是个人类和妖兽共存的世界。一本厚厚的郡志,十之七八都是各处妖物伤人的记录,还有便是仙人出手,斩杀妖物的事迹。
让杨珍惊奇的是这个世界的广袤。按照书中给出的数据,他粗粗估算,光是其中一个县的面积,便有十几二十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前世一个省。整个涫阳郡,下辖九个县,总面积将近两百万。
整个许国有七十二个郡,这疆域该有多大?
许国只占天下一隅,这个世界又有多大?
相比涫阳郡辽阔的土地,该郡四百万的人口并不显得多。人类几乎都是抱团生活在一起,最小的村子也超过了千人。这些人类的据点之外,便是莽莽荒野,那里是妖兽的乐园。
每个村子占据的范围都不小,这些散落在荒野中的村落如同黑夜的烛光,时不时便遭到妖兽的侵袭。零散的袭击都能被击退,规模大的却经常造成整个村子的灭亡。像田家村那样的惨事,这百年来便发生过十多起。
更可怕的是一种叫灵爆的现象,一旦出现,整个区域的野兽都会妖化。那时造成的损失,远不是几个村庄的毁灭。
涫阳郡这百年来发生过一次灵爆,在一个叫上关县的地方。
最后郡观的仙人全部出动,兽潮覆灭,但上关县已是十室九空,至今也没有恢复过来。
哀民生之多艰!这个世界,不成仙人,终是蝼蚁!
杨珍感慨万千。
合上郡志,他用力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脑袋还是有些胀痛。
脱掉鞋子、外衣,杨珍取来一床薄被盖上,仰躺在床上。
靠墙这边的左手握着小石头,右手却抓着一个装了水的杯子,进入了梦乡……
……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果然又进入了这个神秘的石头空间。
杨珍看了看自己。杯子和水都在,鞋子和外衣,还有被子不在身上。
看来必须是抓在手里和穿在身上的东西才能带入这个空间。
他转向幼苗的那个方向。布包,还有那些铜钱、灵滴,以及那个木雕果然都在那儿。
完好无损的灵滴还剩二十五颗,还有一颗正紧靠着幼苗那乳白色的根部,色泽晦涩了许多,但能看出里面还有不少灵气。
“这幼苗吸附灵滴的速度并没有想象的快啊!”杨珍思忖道:“这样也好,要都像昨天那样,这些灵滴可坚持不了几天。”
再看向那幼苗,她已经分出了一个茎秆,像是两根绿色的吸管挤在一起,只是在顶部才分开朝两个方向。
杨珍轻轻触碰茎秆,嫩滑而柔顺。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在触碰一个小孩的身体。
这让他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伸出手指,他在茎秆顶端用力弹了弹,手指上顿时传来麻麻酥酥的刺痛感,同时他还感受到了一种生气的情绪。
“这里面真的有个小生命啊!”杨珍喜出望外。
“不过脾气也不小嘛,稍微粗鲁一点,居然还会反击。”杨珍暗暗好笑,心底那种怜惜之情却也更加浓厚了。
“想喝水吗?”为了弥补刚才的冒失,他有点讨好的问道。
幼苗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那就是同意了哦。”
杨珍将杯子拿了过来,围着幼苗倒了一圈水。
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入土中,很快就消失了。杨珍再次触摸幼苗,这次能感觉到对方的欢喜和满足。
“那就都留给你吧!”他在幼苗旁挖了一个小坑,将水都倒了进去。这次水没有很快消失,一直留在坑中,微微闪烁着白光。
做完这些,杨珍活动一下身体,在幼苗旁坐了下来。
也不管这小东西听不听得懂,他絮絮叨叨的讲起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居然穿越了!哎,也不知道我爸妈现在怎样了?”
“这家赵府还挺好的,不像想象中的那些豪门大族。对我也不错,我每天讲故事,还有赏钱拿……”
“你想不想听故事啊,要不要我给你也讲一段《西游记》?”
“嬷嬷让我明天去祝家,是不是都已经查出来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发现我是假冒的?”
……
这许多都是杨珍藏在心底的话。在这个世上,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即便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铁柱也不行。
穿越者是孤独的,他们的内心有另一个灵魂,便注定永远是孤独的。
没有同类,没人理解。
可是,在这个神秘的空间,在一株有灵性的小草面前,杨珍却找到了可以说话的对象。
在这里,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心思被人知晓,不用担心穿越的身份被人揭穿,甚至遇到的每个人,他都可以在这里毫无顾忌的评论一番:
“夫人让我查账,这算是把我当枪使吗?彩烟说不需要我查出什么,可是我如果真的一点查不出,会不会让夫人觉得我无用?”
“玥儿那丫头脾气挺大的,每次我断章的时候,感觉她都想咬死我。哼,我还就选那要紧处停下,让她心急火燎去。”
“嬷嬷挺慈祥的,而且看得出年轻时也是个大美女啊。”
“修仙的女子是不是个个都很漂亮?夫人要搁我们那儿,绝对是一线明星,红得发紫。”
“彩云真喜欢笑……”
“彩烟是个优秀的秘书……”
……
“我困了,明晚我再来找你吧。哎,这里的东西应该能带出去吧?”
杨珍捡起杯子,又抓了几枚铜钱放入怀里,躺在小草旁边,进入了梦乡……
……
这是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地,芳草萋萋,莺飞蝶舞,如童话般的世界。
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更让他迷醉,整个人懒懒散散的。
仿佛有一双纤纤玉手在轻轻按压他的头,又有如天籁般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随着歌声飘扬,杨珍感觉自己被一层朦胧的白光包裹起来,全身暖洋洋的。
一股股暖流流经身体各处,每到一处,那儿便如同干涸的土地,拼命汲取这些水流。慢慢的,土地得到了滋润,整个身体像是重新活了过来,生命的气息蓬勃而出。
白光消失了。
杨珍突然有了明悟:自己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终于完全融合在一起了……
第二章 郡观
“小石头,过来。”
杨珍跟随彩丝来到山间一块平地的时候,嬷嬷已经等在那儿了。她正面朝东方,远望那刚刚从山峦探出的冉冉红日。
嬷嬷今天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蓝裙,腰系青色丝带,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神采四溢。
看见杨珍过来,她招手让他过去。
杨珍老老实实走上前去,嬷嬷抓住他一只手,将他往身前一提。杨珍不由自主飞了起来,等他感觉重新踩到实物的时候,发现脚下已经是一柄反射着耀眼白光的飞剑,自己正漂浮在半空。
杨珍吓了一跳,两只手死死拽住嬷嬷,双脚不敢踩实,生怕稍稍用些力这飞剑便会掉落下去。
“好孩子,不用害怕。”嬷嬷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有种定神的效果,杨珍回过神来,望着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就算再怎么乱动,也不会掉下去的。”看出杨珍还有些紧张,嬷嬷又安慰了一句。
杨珍稳定住心神,体验这难得的飞行经历。他脚下像是踩在坚实的地板上,浑身被一层薄膜包裹着,推动着他前进。感受到这份安全,他心中的害怕顿时消散全无。
望着脚下连绵起伏的山峦,还有更远处小如盆景的涫阳郡城,听着高空的风呼啸而过,杨珍豪情满怀:
“此生定要踏入修仙之门!”
正当杨珍浮想联翩的时候,嬷嬷指着远处一座高耸的山峰说道:“那是郡观所在,我们先去那边。”
郡观?杨珍在郡志上多次看到这个名词,知道那儿有很多修仙之人,对它的来历却一直不太清楚。
“嬷嬷,郡观是什么地方?”
“是云霄宗在凡人世界的驻地。”嬷嬷解释了一句,见杨珍面露不解,便详细说了起来:
“云霄宗在许国每一个州,每一个郡,乃至每个县,都有自己的驻地。州里的称作宫,县里的叫馆,郡里的,便是观了。比如咱们要去的这郡观,全名便是云霄宗云州涫阳郡分观。”
“我看郡志说,哪里有了妖兽,郡观都会派人去斩妖除害……”
“的确如此。不过地方上也有很多修士,他们处理不了的,郡观才会出手……”
“那郡观的仙人一定好厉害吧!”杨珍啧啧赞道。
“那可难说,”嬷嬷脸上露出笑容:“他们不过是职责所在。”
“野外的妖兽厉害,还是郡观的仙人厉害?”杨珍兴致勃勃的问道。
还真是小孩子啊,就喜欢比较谁最厉害。嬷嬷慈爱的看了杨珍一眼:“野外大多数是些刚觉醒妖力的妖兽,实力都很差,只要数量不是太多……”
嬷嬷说到这里,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到某事。见杨珍听得认真,她继续说道:“一般修士都能对付。”
“那些厉害的妖兽呢?”
“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抓了,不会让它们真正成长起来的。”
“凡人是不是不能去郊外?”
“城镇附近可以去,偶尔发现妖兽也能很快处理。远的地方,那就是荒野了,凡人最好不要去。如果要经过那些地方,也得是成群结队,还要有修士保护……”
“县里有宗门的县馆,乡里呢?还有下面的村子,还会有修士保护吗?”
“乡里有宗门的驻乡弟子,再往下,就没有了。不过大部分村子,都会有几个有点修为的修士做为依靠。这样有些小的妖兽可以自行处理,如果处理不了,也可以及时报警……”
……
杨珍将他对这个世界的许多不解都问了出来,嬷嬷也一一回答。她今天对杨珍特别有耐心,言语间也是非常的和蔼。
可惜郡观相去并不远,杨珍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询问,飞剑便已接近郡观所在,速度也降了下来,朝着山门处飞了过去。
山门是一个红色的牌楼,正门牌匾上书写着两个大字:云霄。
牌楼下已经有两名修士等候,飞剑刚一落地,两人便迎了上来。
走在前头的是一名身穿黄衫,白面无须,看着像文士的中年人,他朝嬷嬷拱了拱手:
“见过张师姐。”
后面是一位面色瘦削、气度清朗的年轻道士。杨珍一眼认出,正是前几天在涫江斩杀鱼妖的道人。
这道士也跟着上前行礼:“晚辈赵黎雨,见过张前辈。”
嬷嬷先和中年人打趣:“虞师弟啊,咱们两家隔得这么近,我也是经常过来窜门的,你每次都这么客气,是不是不希望我来啊?”
“哪里哪里,礼不可废嘛。师弟可是欢迎师姐经常过来指点一二。”那虞师弟笑嘻嘻答道。
嬷嬷懒得理他,面向年轻道士:“我以前未见过你。你也姓赵,和赵家可有关系?”
赵黎雨连忙答道:“晚辈是青州人,此次是受宗门派遣,来涫阳郡历练。”
“哦?你多大了,现在是什么修为?”嬷嬷问道。
她虽然可以用施法的手段,来察看这年轻修士的修为,但在修仙界,这么做是非常无礼的举动。倒是前辈这样直接询问后辈的修为,反而显得理所当然,是对后辈的一种关心。有时前辈兴致来了,还可以顺便指点一二或者给点见面礼什么的。
所以赵黎雨毫不迟疑,恭恭敬敬答道:“三十一了,现在是练气九层。”
“嗯,离练气圆满也不远了,筑基可期啊。年轻有为,不错!”嬷嬷赞道。
说完,果然拿出一枚丹药:“这是净气丹,能祛除真气中的一些杂质,可帮你巩固根基。”
赵黎雨欣喜的接过丹药:“多谢前辈赏赐!”
“你既然也姓赵,有时间便去赵府坐坐,无需把自己当做外人。”
“遵命。”赵黎雨恭声应道。
说话间,那位虞师弟已经拿出一面铜镜,指了指杨珍问道:“这就是师姐昨天说的小孩?”
“没错。”嬷嬷叮嘱道:“你好好测一下,但也别吓着孩子。”
“放心!”
虞师弟晃悠悠走到杨珍面前:“小娃娃,把眼睛闭上。”
杨珍有点紧张:“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照妖镜,看看你这小家伙是不是妖怪变得。”虞师弟乐呵呵的吓唬。
“小石头,不用害怕,这只是检查一下你的神魂,看看有没有受到损伤。”
嬷嬷狠狠瞪了虞师弟一眼,柔声安慰杨珍。
想了想,她有些不放心,干脆抓起杨珍的手:“嬷嬷陪着你,不用担心。”
“如果你真是被夺舍的,那我也只能毁了你。”她心里却已做好打算。
第三章 赔偿
黑夜,无边无际的黑夜。
四周是灰色的烟雾缭绕,带着阵阵刺骨的寒意,嘶叫着从杨珍旁边刮过。无数鬼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诱惑、诋毁、咒骂、哀嚎交叉在一起,如浪涛般冲荡着杨珍的心神。
一个赤着上身的白无常从灰雾中走出,张开血盆大口,狞笑着朝杨珍抓过来……
杨珍淡漠地看着无常,头脑无比的清晰,仿佛在看一场逼真的视觉大片。
这一切都是假的,这是一场测试。他对自己说。
果然,在白无常快要碰到杨珍的那一刹那,它消散了,变成了无数灰色的碎片。
要结束测试了吗?
突然,一个巨大的旋涡在碎片中间出现,旋涡越转越快,将周边所有的碎片,甚至还有更多的烟雾卷了进来……
一个顶盔掼甲,身高超过刚才那无常数倍的夜叉从旋涡中跳了出来,它咆哮着,怒吼着,声音如巨浪般撞击着杨珍的心神。
杨珍如飓风中的小树,瑟瑟发抖,随时便要被风刮走……
这时,一股熟悉的暖流流遍全身,杨珍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这还是幻象!他大声呐喊……
夜叉也消散了。一个更为巨大的旋涡正在形成,一股更加阴森恐怖的气息正在生长……
……
“够了!虞师弟,住手!”
一声愤怒的女声响起,随即传来“砰”的重物坠地的声音。
杨珍睁开眼睛,嬷嬷正怒气勃发的站在自己身旁。不远处那虞师弟倒在地上,手里还抱着那面铜镜,一脸的尴尬。
“姓虞的,你想害死他吗?”嬷嬷厉声喝问。
“我……咳咳,我只是好奇,”虞师弟重重的咳嗽两声,从地上爬起:“没想到这娃儿神魂如此强大,一介凡人,连针对练气修士的神魂攻击都可以抵挡。”
“所以,你就准备用对付筑基期的神魂攻击……”嬷嬷说到这里,气得声音都在颤抖:“来对付一个小孩,一个根本就不是修士,从来没有修炼过的孩子!”
“师姐,我,我错了!”虞师弟认怂很快,马上长揖伏地:“我真的只是好奇,想看看他的极限在那里。我有把握,不会给他造成大的损害的。师姐,你也知道,这个通灵镜,是可以帮助锤炼神魂的!”
“那是对修士,可他还是个娃娃!要是真的伤了他神魂,我,我饶不了你。”嬷嬷恨恨的说道。
虞师弟低头不语,他也知道刚才莽撞了,实在是好奇心作祟,好奇一个凡人的神魂可以强大到什么地步。
可惜没有进行下去,他不无遗憾的想到,要不以后又多了一个可以吹嘘的谈资。
嬷嬷发了阵火,大概也想明白适才看着凶险,其实危害并没有那么大。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没打算放过这个家伙。
“赔钱!”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是,一定赔,一定赔。”虞师弟如蒙大赦,身子也挺直了。只要能消解师姐的火气,赔点钱算什么?
他掏出一个袋子:“这里面是五十灵石……”
“人家又不是修士,要灵石干什么?”嬷嬷面带讥笑:“是赔给他,又不是给我。”
灵石好啊,我需要灵石!杨珍想到空间里的那株小草,恨不得冲过去将灵石抢过来。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要不是昨夜恰好融合了神魂,他连最开始那些鬼祟的声音都承受不住。
如果承受不住,他会变成怎样?是神魂撕裂,成为白痴?还是神魂离体,从此飘荡在世上,无所依靠?
他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他不确定是谁在帮他融合神魂,直觉告诉他最大的可能是那株有灵性的小草。因为昨晚他说了很多心里话,尤其是占据别人身体,这是他内心最害怕暴露的事情。
他相信小草是因为听见他的诉说,所以出手帮助了他。
想到这里,他心头泛起阵阵暖意。原来这个世界,他并不孤独。
我以后一定要为你挣到更多的灵石!杨珍暗暗发誓。
……
杨珍将注意力回到场上的时候,此时虞师弟已经掏出了好几样东西。
“师姐,这是锻体丹,可以帮助凡人强化肉身……”
“这是寒玉蜂蜂蜜,凡人修士都可食用……”
“这是延寿丹,第一颗可以延寿两年,之后效果减半……”
“这是养魂草……”
“凡人可以用的东西,全部在这里了。还请师姐帮忙挑选一样,给这位小友。”
虞师弟如数家珍介绍完,一脸期待的看着嬷嬷。
听起来都是好东西啊,我都想要!杨珍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里却在胡思乱想。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低级货,你一个堂堂筑基后期,还收着这些破烂?”嬷嬷却是一脸不屑。
凡人能用的,可不就是些低级货,这不都是你要我找的吗?虞师弟心里吐槽。
“既然都掏出来了,那就都给了吧!”嬷嬷满不在乎的说道,伸手便要全部取走。
“哎,师姐且慢!”虞师弟大急,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好好的掏这么多出来干什么?
“要不就延寿丹吧,这是这里面价值最高的,其他都不如这个。”
“我怎么觉得蜂蜜也挺好,可以给小孩子当甜食吃;还有养魂草,虽然你这个是最低阶的,聊胜于无嘛;还有锻体丹……”
嬷嬷一一评点,这会一点儿也不嫌弃了。
“师姐,我这后面也有一大家子啊!”虞师弟心里发苦,嘴里苦苦哀求师姐手下留情。
最后一番讨价还价,延寿丹和蜂蜜赔给了杨珍。当然,暂时由嬷嬷将其收好。
虞师弟心在滴血,这两样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灵石了,比刚才那五十灵石可是翻了一倍。
这个张师姐,刚给了赵师弟一份价值三十灵石的见面礼,转身就从自己这儿拿走一百,上哪儿说理去。
好奇心就是个坑啊!他暗暗后悔。以后要还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我……我一定要小心些,还有就是要避开女修……
……
这番风波过后,眼见已经日上三竿了,嬷嬷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走吧。”
虞师弟连忙祭出一艘飞舟,讨好的说道:“师姐,那就坐观里的飞舟走吧,咱这也是公务。”
嬷嬷不置可否,拉着杨珍的手,一起跃入飞舟。那虞师弟和赵黎雨也跟着进来。
飞舟顾名思义,会飞的船,其形状、大小都和一艘客船差不多,里面有七八个蒲团,四五个座位。杨珍刚刚选好一个位置坐下,那飞舟便“唆”的一声,窜向了天空。
这次杨珍有了经验,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飞驰吓住。他好奇的左顾右盼,这飞舟比起飞剑可是舒适方便多了,在上面来回走动如履平地,没有一点摇晃的感觉。
正当他欣赏着脚下这片绵绵延延的山脉时,嬷嬷唤住了他:“小石头,到我这儿来。”
杨珍依言走了过去。嬷嬷看着他,神情慢慢严肃起来,已不复刚才对虞师弟的那种嬉笑怒骂。
“此去祝家,大约需一个时辰,有些事,正好和你说说。”
嬷嬷盯着杨珍,一字一顿的问道:“对于祝家,你真的一点印象没有吗?”
第四章 纸鹤的内容
“一点也不记得了。”杨珍坦然答道。
神魂检测过关以后,他心中大定,再回答这类问题已不像之前那么顾忌。
“不记得也好啊。”嬷嬷叹了口气:“你坐近些,老身给你讲讲昨天的经历,你就当听故事吧。”
“昨天一大早,我来这郡观,找到虞师弟……”
嬷嬷见到虞师弟,开门见山便问雎山最近有没有妖狼伤人的事。虞师弟答复说确有其事。几天前有人报告雎山出现狼群,有一名女子被杀。这事是虞师弟亲自去处理的。他赶到后,杀死了整个狼群,同时也发现了一些只剩下零散骨头的残骸,还有一些破碎的女子衣物和一柄飞剑……
“那报告的是什么人?”杨珍插嘴问道。
“是一名凡人猎户。”嬷嬷知道这孩子心细,解释道:“这猎户是隔着一个山头看到的。据他说,当时隐约看见有狼群在撕咬一名女子,后来视线被挡住,他就不知道了。”
“虞师弟说他寻找了四周,没有发现能证明残骸身份的东西。他便将尸骸收了,回来后将她火化了。“
“为什么不……多保留几天?”杨珍抑制住内心的情绪,颤声问道。
“这是观里的惯例,已经完全无法辨认身份的,都这么处理。不过,他们还是通过施法,从残骸上提取出一滴精血。”
“他们当时便有分析,想确认这女子的身份有三个办法。第一个办法是将精血送往宗门,那里有整个许国所有修士的精血记录,应该能比对出结果。第二个办法便是那柄遗留的宝剑,看能不能查出线索。第三条则是在附近打听有没有失踪的修士……”
“这三个办法。第一条最是靠谱,不过费时费力。整个许国,修士不下五十万,想要比对出结果,没有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再者,宗门离这儿也相去甚远。实际上直到昨日,这精血还在观里,尚未送出,他们准备攒够了一批物资再发往宗门……”
“第二个方法他们派人去郡里的坊市问了问,没有商家卖过那种型号的飞剑。这条路便暂时断了……”
“第三条他们并没有做,嫌这太兴师动众。每年都有修士丧生于妖兽之口,像这样查不到身份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如果没有人督促,是不会有人专门去打听的。”
杨珍心中恍然,嬷嬷讹了那虞师弟丹药和灵蜜,恐怕并不仅仅是为自己出气,也是在惩罚他们之前的懒散不作为。
嬷嬷继续说道:
“我昨天到郡观后,首先便令他们将精血发送往宗门,同时也给在宗门负责管理精血的师妹发了讯息,让她留心此事……”
“那把剑我也看了,上面标记的商家名号却是我熟悉的,这商家在郡城没有分号,云州却是有的。我便将这些讯息发给在云州的一位师弟,让他帮忙去调查。”
“最后便是要求他们发信给郡府,还有下面的县衙县馆,让这些地方出具告示,征集线索……”
“本以为怎么也得几天的,倒是没想到昨晚,这三条线索都有消息反馈回来了……”
“在云州的师弟很快查到了宝剑的来源。这柄剑十五年前由一个叫杨因的凡人在云州购得,售价八十灵石,乃是一件一阶上品飞剑。”
“凡人不像修士那样有精血记录,我原以为人海茫茫,很难找出此人的身份,不过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通过郡观将这消息送到郡府,看看有没有认识此人的。”
“却不想这杨因在郡府名声还不小,很快便有人将他的情况整理了出来……”
……
按照嬷嬷的讲述,杨因乃是涫江郡雎西县祝家乡人。此人是个才子,年少便有才名,五年前他参加云州乡试,更是中了第二名举人,这对于涫阳这样一个文风不盛的地方是非常难得的,杨因也一下成为涫阳郡文坛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然而这颗新星却是很快坠落。三年前杨因去京城参加会试,结果莫名其妙陷入科举舞弊案,被押入天牢。
后来他妻子亲身赶往京城,上下疏通,才把他赎了出来,只不过功名却是被褫夺了。
于是回到家之后,这位大才子或许是气愤不过,忧郁成疾,不多久就死了。
“这杨因的妻子姓金,乃是一名修士。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年龄刚好十岁,因还不到年纪,没有登记名字。”嬷嬷看着杨珍清澈的双眼,缓缓说道。
“按照规矩,郡府查出这些资料之后,便将它们上报给了郡观。恰在此时,我那在宗门的师妹也将比对结果告知了郡观,精血的来源正是一名叫金清尘的女修。这下两相一比较,郡观很快确定了陨落女修的身份……”
“金清尘,也是雎西县祝家乡人,今年三十岁,四系灵根修士,目前修为不详。十二岁进入郡观学堂学习,两年后因未通过宗门入门比试,成为散修。十六岁嫁给同乡秀才杨梦吉,二十岁生一子。两年前受祝家雇用,成为该家族的一名外姓修士……”
“最后,便是雎西县也传来消息,有人报告几天前祝家失踪了一名女修,当时祝家曾出动了一半的家族修士搜寻此人,却是毫无所获。”
“这三方面的消息汇总在一起,便是昨天纸鹤的内容。”
嬷嬷说到这里,停止了叙述,显然是要给杨珍时间,让他消化一下刚才所说的内容。
杨珍的心里,也是感慨万千。综合嬷嬷的讲述,他这具身体的身份确定无疑了。那杨因和金清尘应该就是这身体的生身父母。可叹这两人命运多舛,英年早逝,也不知道里面是否另有隐情。
自己费尽心思打听不到的事情,在赵家这里却是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这也让他看到了一个大家族的底蕴和实力。
还有就是嬷嬷在这件事中作出的努力。不管是勒令郡观当天送走精血,还是委托州里的师兄查找线索,还有本来要十天半月才出结果的精血比对,当天便出结果。这些搭上的,都是嬷嬷的人情,和她的影响力。
再想想郡观修士对嬷嬷恭敬的态度。赵家的这位嬷嬷,还真不简单啊。
更让他惊骇的是宗门对许国上上下下的控制力度。几十万修士的精血尽在掌握,十几年前的出售记录也能查到,而且,居然还是实名!
在这样的国家,也许只有进入宗门,才能有出头之日吧。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需要有灵根,他能有这样的幸运吗?
……
杨珍正这么胡思乱想着,嬷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我带你和郡观的修士一同前往祝家,一则是确认你的身份。既然金氏在祝家生活了两年,不会没有人认识你。二则也是问问祝家,金氏为何出走。”
“到了哪里,不需你说话的,不要做声,更不要让祝家发现你已经失忆了。”
“切记!”
第五章 祝家
麦丘山。
这是位于雎西县东部的山区,整个雎西县面积大约十七八万平方公里,麦丘山便占了一半。
这里山势清奇,树木繁茂,奇花异草随处可见。更有那灵气散逸之处,生长着各种珍惜难觅的仙家灵药。
其中景致最好,灵气最为浓郁的就是这麦丘山主峰,天祝峰。
此峰高千丈,山上有座二阶上品灵脉,有护灵大阵锁住灵机外溢,乃是这雎西县最好的修炼场所。
雎西县赫赫有名的修仙家族——祝家,族内的修士大多便生活在天祝峰上。
祝世涯端坐在一张古旧的蒲团上面,旁边一口灵泉正冒出缕缕清气,升到半空后清气聚拢成束,在一道道青光的牵引下,汇聚到蒲团上方。
他宁心静气,打出道道灵诀,清气不断沿着头顶百会进入身体,又在吐纳间从口中喷出,周而复始。
祝世涯缓缓收功,面带微笑。他停留在筑基三层的境界已经很久了,刚才修炼的时候,隐隐感受到了一点突破的契机,这让他怎能不心情舒畅?
作为一个四灵根修士,他能在一百三十岁修炼到筑基三层,年轻的时候也是颇有些际遇的。如今更是大权在握,整个祝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族中虽然还有族长和大长老权势修为高过他,但这二人平时皆不管世事,族中事务便都交到他的手上。
在他的管理下,这些年祝家一片蒸蒸日上的景象。如今族中人口已有七八万,修士数量近两百,筑基修士且不论,光是练气后期便有六七十人。
“这里面大半都是筑基苗子啊,哪怕只有一半能筑基成功,我祝家便在涫阳郡也将是位列前茅的家族。如果老祖再能晋升紫府,就算是赵家,见了我祝家也得客客气气。”
这时候自己的境界要是再有所突破,那一切就更加完美了。
没错,正是完美。现在的祝家就像在一艘顺风行驶的海船上,一切波涛海浪都成了前进的助力。即便有些小小的风浪,也会很快平息。
比如,那个前段时间他们一直没找到下落的女人,昨天便有消息传来,此人已经死了,竟然被几只妖狼给吃了!
“死得好,死得妙,真是老天都在帮我祝家啊!谁让她看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这个蠢女人,居然还想唆使别人逃跑,真是愚不可及!”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哼一声,一脸的鄙弃。
就在这时,山外远远的来了一艘飞舟。
祝世涯眉头一跳,他认出了飞舟上郡观的标志。
“这个时候,郡观的人来干什么?”他隐隐感觉不妙。
祝世涯御驶飞剑,迎了上去。
“不知是观里哪位师兄驾到,祝世涯有礼了。”远远的他便行了一礼。做为经常迎来送往的大管家,他自然不会在礼节上有所不周。
“原来是千松道人,贫道虞山。”虞师弟从飞舟出来,也是回了一礼。
这千松乃是祝世涯的道号,一般筑基以上的修士都会有个道号。在修仙界,称呼对方道号就如凡人称呼字号一样,都是表示尊重。
“怪不得一早便有喜鹊欢闹,原来今天是虞主科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管心里怎么想,祝世涯表现得很是欢喜。
这虞山虞师弟是郡观靖安科的主管,故而也被称呼主科。
“不知虞主科今日光临寒舍,有何吩咐?”祝世涯开门见山问道。
“来来,先听我介绍两位道友。”虞主科不接他的话,却是笑眯眯的介绍起两人。
首先跟随他出现的是赵黎雨。
“这位是赵师弟,三十岁的练气九层,年轻有为。现在是我靖安科的同僚。”
在云霄宗,练气和筑基都是弟子身份,到了紫府才是长老。是以在宗内,练气和筑基相互间也称呼师兄师弟,以示亲近。那些年高望重,或者修为精深的筑基修士,才会被称为前辈。
“见过赵副科。”虽然对方修为不如自己,祝世涯也不敢轻慢。
赵黎雨脸上略有些扭捏。副科便是靖安科的副管,他现在只是一名普通属员,还远远称不上副科。
赵黎雨也还了一礼。随后,嬷嬷便带着杨珍出现在飞舟前头。
看到杨珍,祝世涯眼睛一缩:这娃娃怎么没给狼吃掉?
他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这位是……”虞主科刚说了三个字,便听嬷嬷冷冷说道:“找个说话的地方,哪有在半空会客的道理!”
“哎,是。”虞主科尴尬的住嘴,一边用眼神示意祝世涯安排地方。
一行人来到山脚一处迎客亭,这也是修仙界的规矩。在弄清对付来意之前,没有将人引入家门的道理。适才那祝世涯本是打算寒暄几句,便引他们入府的,现在却是不需要了。
“这位是赵府的供奉大长老,张和静张师姐。”几人坐定之后,虞主科再次介绍起嬷嬷。
和静乃是张嬷嬷的道号。她虽然来涫阳郡十来年了,却是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现,去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郡观了。
“见过张师姐。”祝世涯恭恭敬敬。
“嗯。”嬷嬷嗯了一声,却是正眼也不看他:“祝百途呢?叫他出来!”
祝世涯心中恼怒,祝百途乃是他们祝家的老祖,半步紫府的人物。赵家虽然势大,但你不过一个供奉,便直呼族长名字,何等傲慢无礼!
“族长在闭关,不便见客。”他冷冷答道。
“那有没有能做主的人?出来见我!”
“咳,”祝世涯轻咳一声:“在下忝为祝府大管事,祝家的大小事务,除非涉及家族生死,否则在下可以做主。“
“哦?”嬷嬷这会正眼看向他了:“那好,我问你,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金清尘的女修?”
“确有其人,此女乃是我祝家灵田的一名管事……”
“唤她出来!”
“前几日此人已离开我祝家,不知去向。”
“因何离开?”
“这个……”祝世涯瞟了一眼杨珍,沉吟道:“前不久老祖丢了一件法器……”
“你怀疑是她盗走?”
“不敢,只是她那时出走……”
“那到底她有没有盗窃法器?”
“这个……”祝世涯屡屡被她打断,心中也是有了几分怒气:“这需问她本人……”
“那就是查无实据喽?”嬷嬷冷笑。
祝世涯闭口不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虞主科,”嬷嬷淡淡的问道:“祝家控告金清尘盗窃宝物,导致其人死亡,这算不算一件刑案?”
“当然算。”虞主科答应得干脆利落。
“既然是刑案,该不该你们靖安科负责?”
“靖安科负责郡内安全事宜,既管妖兽,也管与修士有关的命案。”
“那还等什么?靖安科既然负责查案,那还不进去搜啊?”
两人一唱一和,显然早有默契。
祝世涯急了,他们祝家丢了东西,本应是受害者,怎么三言两语就成了……嫌犯?
“那金清尘明明是被狼咬死的,与我祝家何干?”祝世涯争辩道。
嬷嬷却是冷冷一笑,不屑于回答他这种弱智的问题。
“千松道人,”嬷嬷可以不理,虞主科却不能不解释:“你们祝家控告金清尘偷盗,这本身便已是刑案。此人既然已死,按照规矩,一来我们需要搜索她的住处,二来也得召集府里相关人等问话,弄清真相。”
“我们没有控告她啊?”祝世涯有些醒悟过来,刚才被这姓张的女人用话套住了。
“这可由不得你啊!”虞主科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此女既然身死,无论如何,我们也是要查查的。”
“这个……”祝世涯急中生智,忙道:“误会,误会!我记起来了,老祖法器已经找到,根本就没有丢失。那金氏为何出走,我们实在不知!她又不是我们家的奴仆,便是走了,我们也管不着啊!后来发生什么,更与我祝家无关!”
他这一番话下来,倒是把祝家摘得干干净净。
“那就是没有丢东西喽?”嬷嬷笑眯眯的问道,一反刚才的咄咄逼人。
“没有。”
“这么说,金氏便是清清白白了?”
“呃,是。”祝世涯又感觉不对了。
“既然是清白的,那之前你们就是诬陷喽?”
“没有,没有,都是误会。我们从来没有怀疑金氏。”
祝世涯连连否认。可惜他忘了,对方还有一个“证人”。
嬷嬷将杨珍推到他面前。
“此子你可认识?”
“认识,是金氏的独子。”
“那好,小石头啊,你跟嬷嬷讲讲,你娘带你走的那天,都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要怕,凡事有嬷嬷给你做主。”
杨珍挺起胸膛:“那天我娘告诉我,祝家要害她,要我赶紧跟她走。”
“你娘走的时候,急不急促?家里的东西都收拾了吗?”
“没有。我娘走得很急,生怕晚了便走不成,就带了一把剑,其它都没拿。”
杨珍对答如流,这些话,在来时便和嬷嬷商量好了。他说的这些,除了那把剑,其它都是编的,但是没人能够反驳。
就连祝世涯也不啃声了,心里在想,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第六章 还就是讹你
“这么说,你娘确实是被他们逼走的?”
“是。还请嬷嬷为小子做主。”杨珍低声应道,神情悲愤。
“都听到了吧?虞主科,此事该如何处理?”
虞主科清了清嗓子,做总结性发言:“祝家逼走金氏,致其死亡,此事确凿无疑。虽然死亡的直接原因乃是妖兽,但祝氏也负有责任。按我云霄宗的律法,祝家必须对此做出赔偿……”
说完看向祝世涯:“千松道长对此可有异议?”
终究还是要被宰这一刀,祝世涯已有心理准备,答道:“没有。”
“那双方就商量具体数额吧。”虞主科双袖一挥,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嬷嬷作为杨珍的看护人,与祝世涯一番讨价还价,最后祝家赔偿三百灵石。
这笔灵石大概相当于金清尘在祝家做工十年的收入。当然,这也是因为有嬷嬷和郡观的人在场,否则谈不到这个数额。
张嬷嬷收到灵石后,赵黎雨拿出一份官方契书。双方签字画押,杨珍(张嬷嬷代表)承诺今后不再因金氏被逼出走一事控诉祝家。
就在祝世涯以为此事已经了结,却听虞主科朗声说道:
“此乃其一。第二,杨小友作为死者之子,有权进入死者原来的住所,收拾遗物。”
祝世涯一愣,还有第二条?不过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要求,阻拦不得,只得答应,心里却是烦闷得不行。一大早的好心情这会荡然无存。
说了一声稍等片刻,他便袍袖一甩,头也不回的往府里飞去。
不一会儿,他带出一人,却是府里的一名管事。这人管着杂务,知道金氏的住处。
金氏是祝家云雾谷的灵田管事。云雾谷在麦丘山最东边,离天祝峰大约一百余里,这里终年云雾缭绕,故此得名。
云雾谷群山环绕,树木长青,其中灵脉便有五六处,不过都是些一阶灵脉。祝家依托这些灵脉,开辟了上百亩灵田,还有一些灵植园以及灵兽园、灵塘等。和天祝峰一样,此地也是祝家在麦丘山脉的重要基业。
不过灵脉虽多,但大都已用于开辟灵田灵园,留给修士修炼的空间并不充裕,所以在这里除了几名主管外,其他都是和金氏差不多的散修,受祝家的雇用在此做事。这便是散修的无奈,即使加入一些修仙家族,往往也很难得到充足的修炼资源。
祝家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大庄园,平时金氏便住在园内。一行人坐着郡观的飞舟,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此处。
众人进入庄园,那管事走在前面,杨珍则做出害怕的样子,让嬷嬷带他在最后面跟着。这是防那管事突然问他什么,他若答不出来就不好办了。
这庄园看上去非常简致,布局比较紧凑,显然祝家不想在这上面花太多功夫。众人很快便来到一处小院前,那管事打开房门,当先进入。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过无论是堂屋的摆设,还是厢房的床铺等,都可以看出曾经有人居住的痕迹。杨珍甚至还在东厢房看到一副挂着的字,题款写着“某年某日杨梦吉醉书赠清尘仙子”,正文则是一首吹捧仙子美貌和表达倾慕的七绝。
金氏将字挂在卧室,显然是对亡夫的思念,杨珍心中感慨万千。
不过进入灶房,看到那倾倒的米缸,杨珍微微眯起了眼。
看来金氏走后,这地方全部被搜寻过一遍啊,这实在是……太好了!
“小石头,都丢了啥东西,跟嬷嬷讲讲。”嬷嬷的声音适时响起。
“嬷嬷,丢了很多,都找不到了。”杨珍一脸“愤慨”地说道。
“都有什么?不用害怕,这里有嬷嬷,还有郡观的道长,一定会给你做主。“
那边祝世涯听到两人对话,脸都绿了,这话头不对啊!
那管事却是个不晓事的,急忙争辩道:“小孩子别乱说,这里面我们什么也没拿!”
“这么说,你们是进来过了?”嬷嬷笑盈盈问道,两眼放光,仿佛看见一大堆灵石。
“这个……金氏既然走了,我们便派人来收拾了一下……”管事嗫嚅道,知道说错话了。
蠢货!祝世涯心中大骂。刚才要是死不认账,赵家也未必好发作,这下却是将把柄送人了。
“金氏一个小小的练气初期,能有什么东西?我们祝家眼皮子没这么浅!”祝世涯不屑道:“这房子是祝家的,她人走了,我们还不能处理吗?”
嬷嬷没有理他,却是看向虞师弟:“虞主科,这怎么说?”
虞师弟眼都不眨:“当然是由失主报一下财产损失。”
嬷嬷:“小石头,少了啥,放心大胆说出来,嬷嬷一定为你讨还公道!”
杨珍作出回忆的样子:“有一个储物袋,里面有好几百灵石,还有一些灵草丹药。就放在这个米缸里,我娘当时来不及取……”
“放屁!”祝世涯大怒:“金氏一个依靠我祝家讨生活的修士,她要有这么多灵石,早自己过了!再说,她真要走,连取储物袋的时间都没有?还有,你们谁见过把储物袋藏米缸的?”
祝世涯越说越气,这简直是赤果果的讹诈啊!
杨珍两眼望着天花板,闭口不言。该他的表演都已经结束了,后面就看嬷嬷,还有虞主科他们了。
嬷嬷脸上笑意盈盈,似乎这姓祝的越生气,她越开心。
虞主科走了出来,再次“语重心长”的说道:“老祝啊,不要动怒嘛!我们也没说你祝家就一定拿了人家东西。不过咱们就事论事,既然失主提出指控,我看要不还是把府里的人都召集起来问问,你看怎么样?“
“如果真的没拿东西,我们一定会还你们祝家清白!”虞主科胸脯拍得山响。
我去你大爷的!祝世涯心中无数草泥马跑过。且不说把府里的人召集起来,会不会捅出什么篓子,就是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可也不能任由这娃娃随便乱说吧?”他悲愤道。
“当然不会!”虞主科正气凛然:“你若是觉得数额不对,我便报告观里,到时再派几名有经验的修士过来,好好调查调查。”
还要调查!到时祝府还不成了筛子?这是万万不能答应的。祝世涯心里悲苦,可这苦果他还不能不吞下去!
“到底丢了多少?你们说个数!”他咬着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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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阶下品灵脉
又是一番熟悉的讨价还价,最后祝家付出了八百灵石,以及一个一阶中品储物袋,做为此事的了结。
一阶中品储物袋,里面的空间大概有半个立方,价值在一百灵石左右。
祝家等于付出了九百灵石的代价,如果再加上之前的三百。这次嬷嬷和郡观来访,一下便让祝家损失了一千二百灵石。
这对于每年各项收入加起来不过三四万,结余最多五千灵石的祝家来说,相当于生生从他们身上挖了一大块肉下来。
这块肉让祝家很疼,但还不至于不能承受,更不会为此去闹个什么鱼死网破。显然这数额对方来之前便商量妥了,祝世涯要是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他这么多年的大管事也白当了。
今年年终的长老会议,族老们的脸色肯定不会好看了;族里的后辈,每人至少会少两块灵石的分红。最终被落埋怨的,只能是自己。所谓权利越大,责任也越大。
想到这里,祝世涯郁闷得几乎吐血,要不是技不如人,好几次都想拿刀拼命了。
谈妥之后,赵黎雨又是轻车熟路的掏出一份契书,双方再次签字画押,杨珍(张嬷嬷)承认金氏遗物均已领取,并无缺失。
做完这些,嬷嬷陪着杨珍将一些旧物收了,那幅杨父送给金氏的字自然也在其中。
一行人步行走出小院,祝世涯急匆匆走在最前,他是片刻也不想呆了,恨不得赶快送走这伙瘟神。
杨珍走在最后,出门的时候,却见对面院子的门开了,一个一身红裙,头上还插着朵花的娇媚女子走了出来。
骤然看见杨珍,那女子惊呼出声:“小石头!”
随即似是想起了什么,忙捂住嘴,同时看向这群神色不一的人,眼睛不由慢慢瞪大。
杨珍循着声音看去,见是个女子打招呼,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即便跟着众人扬长而去。
那女子忙拦住了嬷嬷:“请问前辈,这是出了什么事?金师姐呢,她人在哪?”
嬷嬷斜睨女子:“你是何人?”
“我叫古春岚,是……是金师姐的邻居。”女子怯怯答道。
”你自己去打听吧。”嬷嬷冷冷抛下一句,追着杨珍去了。
留下那女子倚在门边,望着远去的人群,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
众人来到庄园门口,祝世涯连表面上的寒暄留客也不做了,正待离开,却听得郡观那位年轻修士说道:“主科大人,还有一事也需处理。”
“何事?不能回去再说吗!”虞主科故作不悦。
“这却是不行。”赵黎雨神色坚毅:“此事涉及杨祝两家,颇为难办。好在两家人此刻都在,正好做个了结。”
祝世涯恨不得捂住耳朵,不管什么事,肯定不会是好事!同时他心里也在嘀咕,还能有什么事?难道……
他祭出飞剑:“诸位,族里还有事务,我先走……”
话还没说完,已被虞主科一把抓住,笑眯眯的将他从飞剑上拔了下来:“老弟,咱不急这一时三刻的,就听听我这同僚还有啥事嘛。”
祝世涯又羞又恼,更多的却是恐惧。虽说虞主科是筑基后期,他只是前期,但人家一挥手就将他制住。双方之间实力的差距,远不止修为上表现出来的这点。
这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人为刀俎,他只不过是垫板上的鱼肉。
好在许国修仙界还是个大体讲理的地方,云霄宗也一直以名门正派自居,否则今天损失的,又岂是区区一点灵石?
想到这里,他顿时心灰意冷,也不挣扎,老老实实的收了飞剑,任凭对方摆布。
却听那赵黎雨说道:“三年前,金氏将杨家祖传的一处一阶下品灵脉抵押给祝氏,可有此事。“
祝世涯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此事,却也不敢否认,低声应道:“确有其事。”
赵黎雨:“不知金氏为何抵押?”
一阶灵脉如果用来修行,可以同时供三位练气初期修士使用。如果金氏在灵脉旁开凿洞府,完全可以自己使用一个,另两个租借给其他散修。坐收一份租金的同时,还能满足自己修行需要。是以没有特别原因,金氏应不会好好的将灵脉抵押出去。
那边杨珍也是呆住了,杨家居然还有祖传的灵脉?这事来之前郡观二人并没有提起,估计便是嬷嬷也不知道。
果然嬷嬷也是好奇的竖起了耳朵,一双妙目不断扫向赵祝二人。
只听祝世涯答道:“那年金氏为了救其丈夫,从我祝家借贷了三百灵石。事后无力偿还,便以这灵脉作为抵押。”
“期限多久?”
云霄宗有规定,许国境内除沙州外(注:沙州的特殊后文再述),所有矿场、灵脉、灵山、灵田等的交易、租赁、抵押等等,都需在宗门报备,是以郡观这边会有金氏抵押灵脉给祝氏的记录。但某些具体的条款,比如租金多少,却是各家私自商定,无需上报。
换句话说,便是上报了,数字也可能是假的,还不如不要。
“一百年。”祝世涯答道。
“啧啧,三百灵石便能使用一百年,祝家真是好算计啊。”那边嬷嬷冷笑道。
祝世涯也不接话,一副随便你们怎么说的架势。
那么,一阶下品灵脉实际的价值,大概有多少呢?
刚才说过,一阶下品灵脉,可开凿出三个供练气初期修炼的洞府。这样的洞府,每日租金平均是十灵滴,如果年租,大概二十灵石左右。
三个洞府的租金便是六十灵石。按一百年计算,光是做为洞府租赁的收入便可达六千灵石。
祝家仅仅花费三百,便要人家百年的使用权,也难怪嬷嬷啧啧称奇了。
不过甭管人家花了多少灵石,只要当事双方签字认可了,这份合约就是有效的。便是宗门出面,也不能随意废止。
然而这份合约却有所不同,只因为——
只听赵黎雨大声说道:“金氏为杨家最后一名修士。金氏已死,杨家再无修士!按照宗门规定,凡人不得拥有灵脉灵矿等物,故而金氏死后,该灵脉将收归宗门……”
“自收归之日起,与该灵脉有关的任何租赁、抵押等合约,尽皆废止!”
“祝大管事,我之所言,你是否明白!”
第八章 杨珍的决定
“明白。”祝世涯垂头答道:“不过……”
他并非是对这些规章条例一无所知的蒙童。只听他接着说道:“宗门亦有规定,修士家族若是传承断绝,只要子嗣还在,这些灵脉、灵山等修仙资源,还可以保留十二年。若是这期间家族又出现修仙种子,则资源依旧归该家族所有……”
“说的不错,祝老弟果然不愧是打理家族多年的大管事,宗门这些条例,也是熟稔得很啦!”
说这话的正是虞主科,他连声称赞,似乎祝世涯知道这些规定,正合他心意。
“不过……若是这子嗣放弃继承呢?”他慢悠悠问道。
祝世涯心里一紧,宗门确实还有这一条,凡人后代可以选择放弃对修仙资源的继承。如果这么做,宗门往往还会对他们做些奖励和保护。
资源收归宗门之后,不管是拿来拍卖还是出售,甚至就此握在手里,得利的都是宗门。宗门自然也乐得给这些凡人一些奖赏和庇护。
这其中涉及的,便是宗门和家族持续了好几个千年的博弈。
许国地域广大,过去这片土地上也曾经宗门林立,流派众多,不过随着云霄宗的崛起,这些势力都已经烟消云散。那些头铁的宗门在云霄宗绝对实力面前,都成了历史的尘埃;剩下善于见风使舵,明哲保身的,则放弃宗门基业,选择以家族的形式延续下来。
如此背景下,家族和宗门自然充满了各种明争暗斗。在这漫长的岁月变迁中,为了限制家族的发展,云霄宗陆陆续续出台了一系列规定,比如不得随意招收族外子弟,限定供奉客卿长老人数等等,都是题中应有之义。
不过相比起灵脉、灵矿、灵山等资源,那些只能算是旁枝末节。真正影响一个家族、一个宗门发展壮大的,是那些依附在土地上的修仙资源和人口,那才是家族和宗门的基石。这个道理,在凡人世界也是一样。任何国家,土地和人口乃是根本。
所以对于灵矿灵脉等的交易,宗门管理得特别严格,绝对不允许,也绝不承认任何私底下的买卖。这些相当于是不动产的资源,只能由宗门公开拍卖。
这种情况下,家族为了获取更多资源,便会采取弃名义而取实利的方式,就像地球上王朝社会时田骨和田皮的关系一样。他们利用租赁、抵押、甚至威逼等种种手段,得到这些资源的实际使用权,所有权则还保留在那些小修仙家族手里。
这些手段,不仅祝家在做,赵家也在做,许国境内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在做。只不过有的吃相难看,有的手段温和而已。宗门对此也没太好的办法。那些小家族,非要将手里的资源给别人使用,难道你还能挡着?
不过,宗门也不会看着这些家族肆无忌惮、胡作非为,也会想出种种方法加以限制。这其中不让凡人继承修仙资源,便是防止那些大家族“吃绝户”的一个手段。
试想一下,如果没有这个规定,那些大家族阴毒狠辣起来,完全可以将许多小家族弄得断了传承,最后留几个凡人后裔任他们拿捏。现在有了这条,这些家族至少也得给人家留点修仙苗子,以免竹篮打水。
既然不能做绝,行事就会收敛许多。
许国无数像杨家这样的微型修仙家族,可以说就是因为这条,才能一直绵延至今。
从这点来说,祝家当时对金氏并没有杀意,只是想把她抓起来,逼其就范。
至于最后这个十二年保留期,则是家族在和宗门的博弈中,双方作出的妥协。
十二年是一个孩童从出生到可能具现灵根的时间,有了这十二年,许多事情又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那些面临传承断绝的家族,如果这期间出生的子嗣,或者招收的义子具现了灵根,便可以重新获得这些资源,让家族继续延续下去。
总而之,一些初看不甚合理的制度,都是在这岁月的变化中,在无数次的争夺退让中,最终演绎出来的结果。
……
闲话少提。
再说那祝世涯,听到虞主科的问话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杨珍。祝家能不能继续使用那灵脉,选择权已经在这个他厌憎的小孩手里。
杨珍在旁边也听出味来,原来这事还得自己来决定?
他慢慢的思索了一阵,朗声说道:“赵叔叔,小子这里有几个问题,还请叔叔为我解惑。”
他不称呼道长或者仙师,而是叔叔,也是为了表示亲近。
那边赵黎雨一脸和气的回应:“小友请说。”
杨珍:“第一个问题,如果我不放弃,这个灵脉我能保有多长时间?“
赵黎雨:“如果以后你不能具现灵根,从现在算起,这个灵脉你可以保留十二年。十二年之后,便是宗门所有。”
杨珍:“这十二年里,灵脉可随我处置吗?”
赵黎雨:“不能。这灵脉从你母亲这里继承而来,她当时签订的抵押协议你自然也得遵守。你继承的只是这灵脉的所有权。这十二年里,该怎么用,那还是祝家的事!”
杨珍:“如果我放弃继承,我母亲当时从祝家借贷的灵石还需要还吗?“
“当然不用。”赵黎雨笑道:“你母亲都用灵脉抵押过了,怎么还能再还一次灵石呢?”
“可是这合约不是要作废吗?”杨珍还有些迷惑。
“对呀!宣布作废的是宗门,又不是你自己,杨家并没有违约。你母亲在将灵脉抵押出去的时候,合约便已生效了,那借贷的灵石已无需还了。”
赵黎雨笑眯眯的解释道。
杨珍终于明白了,这便是宗门的手段!专门惩罚那些任意侵占资源的家族。一句作废,他们之前的种种蝇营狗苟都成了笑话。
“既然如此,那我还要这灵脉干什么?我……”
杨珍正准备宣布放弃,就听那祝世涯大喊道:“且慢!杨家小娃,你母亲是修士,你也有很大可能成为修士。何不留着这灵脉,将来修炼也多一份资源!”
杨珍没理他,而是看向赵黎雨,继续问道:“赵叔,假如我具现了灵根,这灵脉怎么处理?”
“那当然还是你们杨家的。只要你们家一直有修士,这灵脉便一直是你们的。不过,这前头的九十多年,却是要按照合约,继续交给祝家使用的。”
“不能提前赎回吗?”
“这得看当时那合约怎么签的了,不过我想,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赎回来吧?”赵黎雨瞥了眼祝世涯,冷冷说道。
祝世涯干笑一声,也不解释,算是默认了。
杨珍决心已定,他大声道:“我声明,这灵脉……”
这次话还是没说完,那祝世涯再次打断:
“杨家小娃,你如果不放弃那灵脉,我祝家情愿每年再拿出三十……不,四十灵石给你!你拥有灵脉多久,我们便给多久!”
杨珍默不作声。他看向周围,发现虞主科和赵黎雨两人都得意的笑了。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演了半天戏,不就是为了继续宰一刀吗?
今天在祝家身上割肉,已经连割两刀,第三刀对方还伸长脖子请他们割!还有比这更好玩的吗?
杨珍看看嬷嬷。她也是一脸笑意,几乎控制不住快笑出声来。
杨珍沉默了。
“四十五灵石!”祝世涯见杨珍许久未答,又加了五灵石。
杨珍恍若未闻。
“五十!不能再多了,一阶下品,就算在郡城,每年的租金最多不过六十,你那灵脉可是在乡下!你还不用费心费力。杨家小儿,有了这笔灵石,你以后不管是修炼还是当个凡人富家翁,都足够了。”
杨珍冷冷的看着他,突然粲然一笑:“你给一百……”
“什么!杨家娃娃,做人别太贪心!”祝世涯怒目圆睁,一股压制不住的威压便要冲向杨珍。
“大胆!”
砰!一道青光击中他胸膛,祝世涯瞬间退后十来丈,摔在地上。
“噗!”,一口鲜血随之喷出!
“怎么?祝家就是这么谈买卖的吗?”出手的正是嬷嬷,只见她一手叉腰,声色俱厉:“若是这样,咱俩来比划比划!”
祝世涯从地上爬起,他吐了血,还得认错:“是贫道一时气恼,绝无伤害杨小友的意思。我,我愿向杨小友赔罪。”
说完,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哦?怎么个赔法?”
“这个,”祝世涯一咬牙:“便依杨小友之言,每年一百灵石!多出的便算我祝家的赔礼!
“好,痛快!”郡观二人拍手叫好。
嬷嬷也不为己甚,她懒洋洋的发话:“既然如此,那就准备签字画押吧。”
“是。”赵黎雨“唰”的又掏出一份契书,动作已是娴熟至极。
“嬷嬷!赵叔!”杨珍突然说道:“我刚才的话并没说完。我要说的是,这个灵脉,就算他每年给一百灵石,我也不要!”
“多少灵石,我都不要!”
“这灵脉,我——放——弃!”
杨珍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他。
白捡的灵石,你居然不要!
那祝世涯更是抬起头盯着杨珍,两眼射出怨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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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三千字,今天还会有一章。
第九章 分赃
斜阳已渐渐隐没于远方的山峦,西半边的天空尽是火红云霞,一艘飞舟正背着夕阳,迤逦飞驰。
飞舟上,嬷嬷正端坐在蒲团上,旁边是郡观的虞主科和赵黎雨。
嬷嬷手里拿着一个储物袋,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郡观二人却不如嬷嬷这般沉住气,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今天的收获不错,虽然最后一刀没有宰成,未能克臻全功,算是有些小小的遗憾。不过从祝家手里将灵脉夺回来,上报宗门,也是功劳一件。是以二人对杨珍放弃灵脉虽有些失望,却也没有阻拦,而是顺利的让杨珍签定了一份放弃的声明。
这时嬷嬷清清嗓子,朗声说道:“二位道友,咱们这就把灵石分了,大家意下如何?”
郡观二人皆是抚掌大笑:“正合我意!”
嬷嬷:“那我就分配了,二位若是觉得有不合理之处,便请提出来,咱们尽可商量着来。”
二人拱手:“师姐处事一向公道,我们都是信服的。”
嬷嬷微微一笑,知道这两人说得漂亮,也是在拿话挤兑他,怕她做的太过分。我张和静活了这么大岁数,又岂会占你们后辈这点便宜?
“首先,祝氏因逼迫金氏出走一事赔付的三百灵石,这是金氏的买命钱,理应归金氏之子所有。按惯例,拿出二成做为两位的酬谢,剩余的便是我这孩儿的。二位可有异议?”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张师姐的分配合情合理。至于之后张师姐实际会给杨珍多少,甚至给不给,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了。
“好。再就是祝氏因金氏遗物不全一事赔付的八百灵石和一个储物袋,这个……”嬷嬷盈盈笑道:“咱们二一添作五,如何?”
“师姐爽快!”
“前辈大气!”
两人都是大喜,这笔灵石二人猜测最多便是五成,没想到师姐果然毫不含糊。
那储物袋算做一百灵石,于是嬷嬷一共拿出五百一十灵石给了郡观二人。至于他们俩又是怎么分配,那同样不关她的事了。不过按照常理,虞主科身为主管和筑基修士,可以从中拿走九成,剩下一成给赵黎雨便足矣。
虞主科今日上午虽然被嬷嬷敲诈了一百灵石,跑了一趟祝家后却是收入四百六,一进一出也挣了三百多。这对于每月供奉不到两百的他来说,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至于说会因此得罪祝家,那是无所谓的。一个乡下的土财主,玄阳县馆可能会忌惮三分,郡观会在意吗?正经是和赵家这样的本郡豪门搞好关系,才是他们这些宗门子弟在地方过得安然自在的保证。
赵黎雨同样也很满意。宗门练气后期的月俸在十枚灵石左右,他今天便赚了五十,若再加上之前张嬷嬷的赏赐,这已是半年的俸禄,怎能不高兴?
至于嬷嬷,则是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自从离开宗门,这是有多久没有外财啦?遥寄当年金戈铁马,杀敌夺宝,还真是怀念啊!
三人分完战利品,都是其乐融融,这份友谊也是深厚了一分。尤其赵黎雨更是兴奋,他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能和两位前辈一同发财,还建立了交情,真是不虚此行!
……
举座皆欢,一人向隅。
杨珍自从登上飞舟便没怎么说话,此时更是一个人独自站在舟头,远眺连绵群山,不知在想些什么。
夕阳下,一个瘦瘦小小的身躯,怔怔的看着远方,显得格外的孤单。
嬷嬷此时收拾好东西,抬头看向杨珍,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情景。
不知怎的,她觉得心弦被触动了一下。
她突然有些厌憎刚才的行为。他们言笑晏晏在瓜分战利品,都是因为这个孩子刚刚死去的亲娘。
可怜的孩子!
嬷嬷并非那种多愁善感的女子,当年在魔族战场上更是以出手果决狠辣而名震一时。多年战场的历练,早已将她身上做为女子的那些温顺柔弱洗磨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十年来,自从应人之邀来到赵府,便过上了一种安逸平静的生活。
再加上玥儿这丫头实在讨人喜欢,嬷嬷是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的,在心里几乎当作自己的骨肉。
是以这些年来,她的心思似乎也变得细腻柔和许多。
初始见到杨珍,她便惊讶一个小孩竟有如此伶俐的口才,把一个传奇故事讲述得如此动人心魄,又想到这孩子孤苦的身世,心中不由多了些怜意。
这次带杨珍出来,他的种种表现,不管是让人惊讶的神魂强度,还是在祝家天衣无缝的表演,都让她赞叹不已,对这小孩也愈发看重。
此时看到杨珍这样子,她有点坐不住了。
……
“孩子,过来!和嬷嬷唠唠嗑。”
杨珍顺从的走了过来,嬷嬷随手打了个禁制,这次却是不想让郡观二人听到他俩的谈话。
“还在想下午的事情?”嬷嬷柔声问道:“为什么放弃灵脉,能跟我说说吗?”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让那老贼如意,给他们添点堵。”杨珍笑道。
“哦?”嬷嬷眼睛一亮:“你记起过去的事啦?”
按她的理解,杨珍如果想不起以前的事情,那对祝家就谈不上多少爱憎,是以她才让杨珍和他们一同演戏,好好挣了一笔。
现在看杨珍这样子,难道他恢复一些记忆了?
“没有。”杨珍摇了摇头,“我虽然不记得,可我娘总是因为祝家才死的。我现在做不了什么,但至少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一个一阶下品灵脉,能给祝家多大的伤害?”嬷嬷叹道:“倒是你,若是有了这笔收入,你以后日子会轻松舒服多了,又何必跟他们斗这份气呢?”
“郡观两位道长还没走,如果你要收回心意,我让他们将那契书撕毁便是!对祝家那只是一个小小灵脉,对你却是全部的身家!”
“如果没有那老贼最后那一下的表演,我便是答应他们也不是不可。”杨珍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偏偏那老贼弄巧成拙,非要来这么一下。”
“哦?这是怎么回事?”嬷嬷疑惑道。
杨珍解释道:“按照正常的思路,一个每年最多收入六十的灵脉,祝家给到五十已经到头了,要是再多给,反而惹人嫌疑。是以那老贼才会说出一大堆道理,想要劝我答应……”
“结果我不但没同意,而且加了一倍价钱。按理说,祝家是不可能答应的。可他又不能不答应,于是就得演演戏,比如,假装是被逼的……”
“你是说,他特意向你出手?”嬷嬷恍然大悟。
“对,当时嬷嬷你在我身边,他便是伤也伤不到我。可他为何还出手?一个在家族做了这么多年大管事的人,怎么可能跟个小孩似的冲动?”
”他是故意找个由头,让自己接受你的出价。“嬷嬷这下彻底明白了。她虽然经历了很多岁月,但一直做的都是打打杀杀的事情,这些鬼魅伎俩,她还真不屑了解。
“这个一阶灵脉,能有什么问题?”嬷嬷喃喃自语。
第十章 发现
“嬷嬷,咱能去看看这个灵脉吗?”
杨珍突然发问。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不如找机会去实地看看。
“这个……”嬷嬷沉吟道:“按宗门规定,祝家有一个月的时间将他们的东西撤走,这个期间祝家对这灵脉应该看得比较紧。你就不用去了,老身倒是可以去瞧瞧。宗门接收之后会布上阵法,相当于凡人世界的封条,代表的是宗门的威严,那就更不方便去了。待到这灵脉用来拍卖,那会倒是允许大家去参观……“
“那要什么时候?”
“总么也得一年吧。”嬷嬷笑道:“要上报宗门,还要审核,批复等等,一年算是比较保守的估计了。”
“这样啊……”杨珍失望的拍拍脑袋,陷入了思考。
嬷嬷看着杨珍的脸,神色变得严峻起来。
“小石头,你跟嬷嬷讲讲,对于祝家,你是怎么想的?”
“我……”
杨珍没有回答,他想起一个问题:“嬷嬷,祝家那人说我母亲是修士,我也很可能会有灵根,这是真的吗?“
“的确如此。母亲是修士的,后代是修士的可能性高达两三成。这个原因嘛……”
原来自从这方天地被仙人封禁之后,凡人具现灵根的概率一下降到了千分之一。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个世界的修者也在不断摸索研究这个禁制,慢慢也找到一些对付的办法。这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牵灵诀》的出现。
女修在十月怀胎的时候,通过修习这个法诀,可以激发胎儿灵根的发育。这样出生的孩童,在十二岁受到天地阵法牵引时,具现灵根的概率可以提高百倍,最高甚至可以达到三百倍,也就是三成的概率。
“这个法诀非常容易修习,即便是对刚进入练气的女修来说,也没什么难度。所以在许国,或者说整个天下的女修,就没有不会的。”
“不过它也有个限制,就是初次修习的时候最有效,也就是说,头胎具现灵根的可能性最大。到了后面生的孩子,虽然比起凡人还是要高上不少,但效果已经差了很多。”
“这么高的比例,这个世界的修仙者,岂不大多都是女修的后代?”杨珍问道。
“并非如此。你可知道,大多数修士,其实都是没有后人的?”
“为什么?”
“你还是小孩子,具体原因就不用多问了。”嬷嬷笑呵呵说:“你只需知道修士体质与凡人不一样,若想要后代,需中断修炼,返璞归真成凡人体质,才能有子孙。而且修为越是高深,所耗费的时间也越长。对大多数志在大道的修士来说,这个时间是耽误不起的……”
说到这里,她自嘲的笑笑:“嬷嬷当年也是这样。现在啊,看到小玥儿,还有小石头你啊,嬷嬷还真有些后悔呢!”
说完,她捋了捋发丝,侧脸在夕阳的辉映下如抹上一层胭脂,仿佛是晚霞化作了仙子。
杨珍怔怔的看着她:这位嬷嬷,年轻时不知迷倒过多少人呢!往事成烟,也不知她此时想起了谁。
嬷嬷察觉到杨珍的目光,收拢了心思,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你准备如何对待祝家?”
“如果我能具现灵根,踏上修仙之路,等我修为到了,我自会去寻祝家问个明白,究竟因何逼我母亲出走。如果……我这辈子是个凡人,那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这件事情,杨珍已经考虑清楚。
“好!”嬷嬷赞许道:“你一个小孩子,能有这番认识,也是难得。嬷嬷这里也给你一个承诺,我虽不会帮你去对付祝家,也绝不会让祝家伤害到你!”
“只要你在赵家一天,我就护你一天!”
……
当杨珍再次回到自己小屋的时候,已是夜深人静了。
郡观二人组“公车私用”,非常热忱的先将他和嬷嬷送回赵家,然后才返回郡观。到了府里后,嬷嬷把他交给彩丝,自己则见夫人去了。
晚饭后他认认真真的在侧厅研究账本,待到从案牍抬起头时,小院已是灯火通明。
烛光下他在看书,这次翻阅的正是玄阳县县志,这类书赵府收藏很多,有些记录得非常详尽。
七寻八找之后,他在这本县志里找到了杨家那处小小的灵脉,上面还有相关的介绍。
根据记载,这灵脉千年前由宗门授予一位杨姓筑基修士。那时正是前朝覆灭,许国肇始,杨家这位老祖在改朝换代中立了些功劳,便得了这块封地。当然,他得到的并不止这一点灵脉,那时杨家作为一个筑基家族,实力可以说与现在的祝家相差仿佛,占有的地域还是很大的。
可惜杨家一直人丁不旺,到了后来更是连撑门面的筑基也没有了。按照云霄宗的规定,这样的家族会被降等,地盘必须缩小,到了最后,更是只剩的这么一个小灵脉勉强维持。
这处灵脉,距离祝家乡非常近,那是一个人口超过两万的镇子。杨家将最后的根基留在这里也很好理解。若是离镇子远了,妖兽出没,以杨家那点实力,根本无法生存。
杨珍拿着县志研究了半天,终于有了发现:离灵脉不到十里的地方竟有一处灵石矿脉。再看看这矿脉的开采权,正是在祝家手里!
难道与这灵石矿有关?他陷入了沉思,准备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嬷嬷。
……
夜深了,杨珍准备上床睡觉。和昨天不同的是,他这次将自己的一只脚用细线拴在床上。
今早起床的时候,他有两个重要的发现。
首先是放在怀里的铜钱跟着从空间出来了,这证明空间里的东西是可以取出来的。这个结论让杨珍非常兴奋,意味着他有了一个可以存放物品的空间,许多暂时不用或者私密的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
第二个发现却让他非常迷惑。醒来时昨晚的薄被还盖在身上,甚至压在被子上的书也好好的摆在那里。
这说明什么?难道我进入那个空间的只是魂体,可我为什么会有疼痛感?那些灵滴和铜钱,可都是实实在在进去了,难道人就不行吗?
还有,如果进去的只是魂体,那昨晚那种神魂融合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深深困扰着杨珍,所以今晚他决定将一只脚绑起来。
这线很容易断,明天起来,它会是怎样的情况?
好好的,还是断了?
第十一章 三个问题
杨珍再次来到石头空间。
第三次进来,他已是轻车熟路,第一时间便把目光投向小草的方向。
小草看上去和昨日没什么变化,也就是更嫩绿了些。不过她的身边,又多了五颗废弃灵滴,那小坑里的水也没有了。
没少吃嘛!杨珍喃喃自语,这小家伙进食很不规律啊,饱一顿,歇一天,不怕得胃病吗?
杨珍吐完槽,用带进来的水杯将水坑重新灌满。这时他已注意到,右手并没有细线。
这么来看,进来的应该是灵魂。不过这种触摸的感觉也太真实了。话说,我下次要不要带把刀子进来,给自己放点血试试?
理工狗出身的杨珍很有化身奇异博士的趋势。
看着杯中剩余的水,他眉头一挑,将水喝了下去。
一股清凉的感觉沿着喉咙往下,一直到肚子里。
这……魂体能喝水吗?他越发的不懂了。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扔一边吧。
杨珍坐到了小草旁边,逗弄了会这个不会动的小东西。已经汲取完九颗灵滴的小草虽然还是非常纤细,给人的感觉却不再那么弱不禁风了。
杨珍忍不住又用手弹了弹她。
“呲!”他倒吸一口凉气,一种电击般的麻痛从手指传来,同时还传来一个小生命的愤怒。
这比昨日厉害多了!再过两天,估计能把自己电死。
杨珍立马跪倒,将小草放在手心,轻轻触摸起来。
小家伙对此似乎挺受用,一会儿传来了愉悦的情绪。
还真是个惹不起的小炸毛!杨珍放松心境,慢慢讲起了今天的经历。
“那股暖暖的感觉是你给我的吗?要不是这暖流,我当时真扛不住了……”
“那东西叫灵石,比这个灵滴可是强上百倍,如果给你一颗,你应该能用很久吧?”
“你说,嬷嬷会分我几颗灵石吗?我那么卖力的演出……”
“……”
小草静静的躺着,没有任何反应。
…………
“杨小郎君,夫人有请。”
用过早饭,彩云带来了夫人的命令。
杨珍答应一声,将早晨从腿上解下的丝线扔在一旁,出了房门。
“彩云姐姐,今天怎么劳驾你过来啊!”
彩云捂嘴笑道:“还不是玥儿小姐,昨晚没听成故事,一直不开心,正好夫人唤你,便催我来了。”
难道一大早就要讲故事?杨珍也笑了。
杨珍跟着彩云进入大厅的时候,在座的还是那几位:夫人、嬷嬷和玥儿。
夫人穿着一身家居常服,脸色平和的看向杨珍。
一旁的彩烟往前一步,替夫人发话:
“杨小公子,夫人说,你身家清白,又是修仙人的子嗣,若是入我赵家,夫人自无不允之理,也会好好待你。现在夫人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能如实回答?”
杨珍挺直身子,双手作揖,神情也变得严肃:“请夫人问话。”
“第一:你可是自愿入我赵家,做夫人的义子?”
杨珍心里略有些意外:“愿意!”
按照那天嬷嬷在大观楼的说法,如他这样的孤儿,加入赵家这样的豪门,通常是安排给一位出身不高的族人做义子。像夫人这种在赵家地位显贵的人,一般是不会收什么义子的。现在将他安排在夫人的名下,显然是夫人自己的意思,是对他的看重。
顺便解释一句,在许国,义子只是表示一种依附关系,绝不会有什么继承权之类。有这种权利的,叫做养子,那才是真正当做儿子来养的。
尽管如此,杨珍有了夫人义子这个名分,这地位会比府里许多的家仆都高。比如之前那位管门房的吴叔,以后见了杨珍,也得拱手行礼了。
彩烟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你可有自己的名字,知晓自己的生辰八字?”
杨珍:“生辰八字不记得了。名字……我依稀记得杨珍这个名字,不是很确定。”
“杨珍……”夫人沉吟片刻:“这名字甚好,你以后就叫杨珍吧。”
“至于生辰八字……”她看向彩烟:“将你整理的那封信,给杨公子看看。”
此时尚未定下名分,是以她还是称呼杨公子。
彩烟从案几上拿出一封信,递给杨珍。
杨珍打开一看,正是昨日在金氏房间收拾出来的,当时找出了一些旧物,都装进嬷嬷的储物袋了。这封信是四年前杨珍之父在京城准备会试时,写给金氏的。其中有提到腊月时“吾儿”便有五周岁了,可教其启蒙之类的嘱托。
“按这书信,你应该是甲寅年腊月出生,现在不到九周岁,虚岁则是十岁。”
“哎呀,和我一样大!”那边玥儿听见,拍手喊了起来:“我是腊月初三的,你肯定比我小,快喊姐姐!”
没人搭理这个小家伙。嬷嬷在一旁说道:“如果要算出你全部的生辰八字,至少需要懂一点天机术才成,我们这儿没有擅长这个的。所以,你的年龄,且按腊月初一记录吧!”
玥儿顿时不乐意了:“不行!凭什么他比我大啊!你们都比我大,我不想要哥哥姐姐,我要个弟弟!”
这话让夫人有些羞恼,她轻喝一声:“玥儿,不得无礼!杨公子为人稳重,见识也不凡,怎么就做不得你哥哥?”
自己亲娘的胳膊肘往外拐,玥儿更不高兴了,她撇撇嘴:“阿娘你偏心,他哪里就稳重了?我要跟他打架,谁赢了谁当姐姐。”
我就是赢了,也不能当姐姐啊!杨珍暗暗好笑。这小丫头好胜心还挺强的。打架?她这温室里的花朵能打过谁?
“不许胡闹!”夫人呵斥道,神色严峻。那玥儿看了看母亲,把头偏过一边不说话了。
彩烟见大厅重新安静下来,继续说道:“第三个问题,你自己可有什么要求?”
“有一件事,我生母的骨灰是否还在郡观,我何时可以取回?”这是杨珍昨日回府后才想起的事情,这让他有些内疚,此刻正好问了出来。
“郡观那边需要结案……”嬷嬷想了想说:“我可催催他们,明天应是可以了。”
“这样,明日我陪你去一趟郡观,将你生母的骨灰取出。按我许国的规矩,你尚未成年,在家守孝三日,便算尽到人子的责任了。这之后夫人再将你收为义子,如此你便是我赵家的人了。”
“不过这些日子,我们也不会将你当做外人,呆会便让彩烟给你安排新的房间,你在府里的事务,到时也听她吩咐。”
嬷嬷三言两语,便把事情安排妥当。
问完这三个问题,杨珍算是通过了赵府最后的“面试”。过几天将金氏的事情处理完了,便可以正式“入职”了。
“好了,下面便是昨日出门一趟的所得,嬷嬷不会占你小辈的便宜。该如何分配,也听听你的意见。”
原来还真有自己一份啊!
想起空间里那个爱吃灵滴的小幼苗,杨珍精神一振:我能分到几块灵石?
第十二章 美好的日子
“第一项是祝家逼走你母亲赔付的三百灵石,郡观拿走六十作为酬劳,剩下二百四十灵石,都属于你……”
“第二项是祝家赔付的财务损失,共八百灵石和一个储物袋,郡观拿走四百五十,还剩下三百五十和储物袋,也交给你……”
“第三项是郡观虞主科赔偿的灵蜜和延寿丹,灵蜜拿出来大家尝尝,延寿丹也给你……”
“以上分配我与夫人已商量过,望你不要推却……”
嬷嬷拿出储物袋,一一将东西分配完毕。她竟是分毫不取!
嬷嬷这几句话说完,除了早已知情的夫人,和对这些事儿不太在意的玥儿,那彩烟彩云都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嬷嬷,又看向杨珍,两人脸上都写满了惊讶。
虽说这些年的相处,她们都知道嬷嬷是个面慈心善的前辈,但这么一笔财富,她没给自己留一点,都让两人觉得不可思议。
杨珍也有点懵,怀疑自己是听错了,看向周围众人的神色,才明白并不是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作揖。若非是现代人的那份别扭,此时他应该跪在地上了。
“还请夫人和嬷嬷收回成命。杨珍只是个孩童,突然拥有如此一笔财富绝非好事,容易迷失了心智。我前几日还是一个乞儿,这两日身处赵家,只觉得这里犹如人间天堂,不仅吃得饱,住得好,嬷嬷和夫人,还有两位姐姐对小子也是关怀备至。我只愿今生能在赵家好好生活,那些财物,与我而言,远不如赵家给予小子的庇护……”
杨珍徐徐道来,这些话来之前他已有所准备。
“再者,此事全因嬷嬷你老人家才能压服祝家。若非您出面,郡观那儿恐非三五日能确认我生母的身份,甚至就此不了了之也不无可能。无论是催促郡观尽快将精血送往宗门,还是委托州城的前辈查找线索,能做到这些,嬷嬷你付出肯定也不少。小子怎能将嬷嬷的辛苦付出,尽归自己所有?”
“三者,我现在也只是一介凡人,这些都是仙家的宝贝,便是给我也没有用处。”
小草的事情是没法跟人解释的,虽然这些灵石对小草非常需要,他却不得不这么说。
杨珍一番话说完,又是拱手,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哎,你一个小孩子,竟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真是让人又是心疼,又是喜欢啊。”嬷嬷慈爱的看着杨珍,脸上很是欣慰。
昨日嬷嬷见到杨珍那孤单瘦弱的样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对这些财物顿时意兴阑珊,不愿去占有这个可怜孩子用生母性命换来的东西。
她回来后将这些心思跟夫人说了,夫人却不赞同,劝阻说这样不合乎规矩。但嬷嬷心意已决,夫人也只好依她的意思,只是建议将灵蜜留下来。
“你把东西全给他,会吓着这孩子的。再说灵蜜他还不能服用,若是乱吃,反而是害了他。”夫人如是说道。
杨珍并不晓得这些,他只知道横财多了是祸非福,尤其他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凡人小孩,根本没有能力拥有这些东西。
他并不奢望能分到多少东西,有那么几颗灵石,满足小幼苗一段时间的胃口便可。多余的财富,现在对他来说并没有用处。
“那依你之意,该如何分配?”夫人出声问道。
“小子愿意分文不取。”杨珍毫不犹豫答道。
“这可不行!”夫人嗔怪道:“这东西是你们俩拿回来的,如果你也不要,她也不要,总不能给我吧!”
杨珍没有吱声,他已经表明过态度,多说反而无益。
“既然如此,那就一样一样来吧。”嬷嬷接过话:
“首先那二百十四灵石,这是祝家的赔付,你就不用推辞了,都收下吧!”
“这不合适,”杨珍争辩道:“郡观尚且能取二成,嬷嬷至少也得……一半!”
“你这孩子,”夫人禁不住笑了:“明白这件事的,知道是你谦让;不明白的,还以为嬷嬷不如郡观的人讲道理呢!”
“嬷嬷心疼你这小孩子,也不会在意这几块灵石的。你就收下,无需多言。”
夫人这么一说,杨珍不敢再推辞。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
“我若收了这笔灵石,以后还可以找祝家查问我生母出走的原因吗?”
“当然可以。”嬷嬷笑道:“以后你若是有了那份实力,你要寻你母亲的死因,甚至是报仇,都没人说你。祝家现在给的这笔赔付,并不是买你不追究,你现在便是追究也没这个能力!祝家要的是我们赵家和郡观不再追究此事!”
“有了实力,你自可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第二笔灵石……”
“第二笔小子万万不能要了!”
杨珍连忙摆手。有了第一笔的两百多灵石,他早已心满意足,做人不可太贪心,后面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要。
“你们便是打死小子,我也不要了。”杨珍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嬷嬷被逗乐了,“搞得好像我们在逼迫你一样。罢了,这笔灵石……”
“这笔灵石,你就替他收着吧。”夫人建议:“这孩子若是真能修行,到时你给他一件宝物,或者一些丹药,岂不强过这些灵石数倍?”
“那好吧,”嬷嬷也不惺惺作态:“最后便是这延寿丹……”
“这丹药杨珍愿意献给府上!”
“算了吧,”夫人很凡尔赛的嫌弃:“延寿丹这种丹药,吃得越多,效果越差!这种只能延寿一年两年的东西,府里没人喜欢!”
她说的府里,自然只是家族这些子弟,并非那些下人仆从。
嬷嬷也笑道:“那虞师弟也是个没出息的,什么东西都往储物袋里装。不过啊,这低阶延寿丹咱们用不上,凡俗的那些有钱人还是趋之若鹜的,你就自己留着吧。以后看着有什么合适的人,你送人便是。”
听嬷嬷这么一说,杨珍立刻想起陈阿婆一家。这延寿丹对她们应该是好东西吧?
想到这儿,杨珍也不再客气,欣然收下。
“说到那虞师弟啊,”终于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嬷嬷也算是放下一件心事,她兴致勃勃的说道:“他那寒玉蜂蜂蜜倒真是好东西,就是量少了点,估计这家伙当时还藏了不少。”
说完,她招了招手,旁边的彩云赶紧过来,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嬷嬷倒了杯茶,随后,又给夫人、玥儿、彩烟,最后是杨珍也倒了一杯。
“大家都来品品,这便是用寒玉蜂蜂蜜泡的灵茶。这可是二阶灵蜜,老身只敢取极少的一点,又特地加了些天青草的叶子在里面,这样你们几位以凡人之躯也可以品尝了。不用担心,一口喝掉便是!”
说完,她笑眯眯的将灵茶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欢欢喜喜地喝了下去。
杨珍只觉得舌尖传来一股极其香甜的味道。这味道甜而不腻,带着一种清香,像是在山野中漫步,忽然见到了开花的桂花树,离得尚远,那阵淡雅的香味却已让你陶醉。
更让人惊喜的是身体的感觉。整个人就像是夏日里冲了个凉水澡,浑身舒坦,似乎全身的污垢都洗净了。
“这灵茶可以涤人心魂,凡人喝了它,有助于增强自己的魂魄。至少,会让你们胆子变得大一些。”嬷嬷看着彩烟彩云,戏谑道:“咱们这庄园在山上,占地也广,你俩喝了它,今晚便是让你们独自在这山里走,也不会害怕喽!“
两个女孩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齐声说道:“谢谢嬷嬷的赏赐。”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小石头吧!”
嬷嬷意味深长的看向杨珍:“孩子,你是个有大机缘的人。两年后的天地异变,希望你能顺利具现出灵根。”
……
侧厅,正中央的花梨书桌上,杨珍正在抄抄写写。
上午将东西分配完后,他便继续来到这侧厅翻阅账本。彩烟说了,他的安排要在夫人正式收为义子之后,这几日可在庄园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其他就没什么事情啦。
杨珍暂时没有游览的心思,他现在满心想的是如何想个法子将灵石要过来。没错,那两百多灵石虽然已经归属杨珍,但正如他自己说的,他一个凡人小孩,拿着这么一笔财富并非好事。
于是这笔灵石便交由夫人保管了。他若是有正当理由需要用到灵石,比如在坊市看中某物,又是对他有用的,他都可以找彩烟去申请,自然便会给他相应的数目,否则,就甭想拿到了。
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准备过几日去坊市逛逛,不过就算如此,也未必奏效。那彩烟看他是个小孩子,肯定会找人去坊市打听他要买的东西,防的是他吃亏,却也让他很难从中扣下多余的灵石。
“哎,我要怎样才能吃到我自己的回扣呢?真伤脑筋。”
既然想不出,他便将心思继续用在这账本上。经过这两天的努力,他已经完全整理出其中一个账本,问题很多。现在他正将这些问题一一抄录,以备夫人不时所需。
此时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阳光慵懒的照着这个幽静的院子,几片树叶掉落在中间小小水塘里,激起的微微涟漪让水底的鱼儿上了当,将叶儿当做了食物竞相追逐。
杨珍束手站在池塘边,悠然自得。
这是穿越来这个世界的第七天,他第一次感觉如此怡然娴静:
“这样的日子如此美好啊!”
发出这样感慨的,并不止杨珍一人。
此时,在雎西县麦丘山的一个山坳里,在一片怒放的紫鸢花海中,一个娇媚的女子正躺在情郎怀里,身边是零散的衣物,还有女子的肚兜。
女子慵懒的在情郎胸前画着圈圈,一双媚眼仰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脸上尽是欢愉后的心满意足。
“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女子如是想到。
ps:今天争取再更一章,时间未定。
第十三章 紫鸢花海
紫鸢花是麦丘山特有的一种花草。此花虽不是灵植,不过她的花蜜却很受一种叫做紫玉蜂的一阶灵蜂喜欢。此外用紫鸢花花瓣制作出来的香水,馨香馥郁,不管是在凡人世界还是女修当中,都很受欢迎。
再加上这花草非常容易成活,也不怎么需要去管理,是以祝家在麦丘山便大量种植了紫鸢花。
每年初秋,紫鸢花盛开的时候,整片山都是紫色的花海,更有其独特的芬芳香气四溢,常常吸引当地人驻足其中,或是在花海中漫步。这已成了麦丘山的一大风景。
古春岚便是以欣赏紫色花海的名义,将她的情郎从庄园拉出,来到一处偏僻的山坳。这里同样是漫山遍野的紫鸢花。两人在花海中嬉戏,在里面欢闹,最后一起做了浪漫的事情。
事后,就如许多热恋中的女孩一样,在两人卿卿我我中,古春岚又一次问起了那个问题:
“封哥,你何时娶我?”
听到这个问题,处于闲者时间的情郎暗暗皱眉,心里很是不快。
古春岚的这位情郎全名祝良封,乃是祝家在云雾谷的一位管事。作为一个三灵根修士,同时还是族长的直系后裔,在三十出头时他修为已达练气七层。这份资质在家族中是非常出色的,有不小的希望筑基成功。理所应当,他在家族中也颇受重视。
祝家作为一个人口七八万的家族,每年出生的孩童大约在两千左右,相应的,祝家每年具现灵根的修仙苗子也都在两个左右。
在修仙界,大约每二十个修仙苗子中能出现一位三灵根,每一千个苗子中才有一位双灵根。对于祝家这样一个小家族来说,这几百年来唯一出现过的双灵根就是他们的族长,目前不到两百岁已是筑基圆满。对于筑基修士长达三百年的寿命来说,这个年纪正当壮年。这位据说离紫府也只差半步的族长,是祝家全族最大的依靠和振兴的希望。
除了族长,祝良封便是整个祝家资质最好的那批人了。不过可惜的是当年云霄宗入门考试中他功亏一篑,没能成为宗门弟子。他的另一位族兄,同样是三灵根的祝良木,年龄虽然比他大了一圈,但因为进入了宗门,现在已经是练气圆满,前不久更是从宗门换到一枚筑基丹,眼看便是要成为筑基修士了。
筑基丹是重要的战略资源,掌握在宗门和紫府以上的大家族手里。祝家做为一个普通的筑基家族,想要获得一枚筑基丹,常常需要家族几十年的积累——并非指财富,更重要的是人脉人情,还有对宗门的贡献。
祝良封虽然还算年轻,修为也已进入了练气后期,但能不能通过家族获得筑基丹,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在这个时候,古春岚如一抹春风,闯进了他的生活。这个女孩娇艳、妩媚,对他更是百依百顺,让他修炼之余的生活充满了色彩,他对这个女孩子也非常迷恋,只是可惜……
她不能带来筑基丹。做为一个散修,甚至还需要他的扶持。
祝良封一直的梦想是和一家豪门联姻,比如常山县的赵家,这样能大大增加获取筑基丹的希望。以他的出身和资质修为,条件还是非常不错的。只可惜,赵家对此兴趣缺缺。
至于让古春岚做他的侍妾,且不说人家答不答应,便是答应,家族恐怕也会反对。
对于像古春岚这样的外姓女性散修,各大家族其实都非常热衷。原因很简单,女修头胎婴孩高达三成的灵根具现率,是任何家族都不能忽视的。
那些资质好、前程远大的女修很少会为了繁育后代而中断自己的修炼,甚至就此断送道途。只有古春岚这样既没有资源,天赋也一般的四五系灵根的女修,才会接受家族的邀请,以结婚生子为代价,换取自己未来的修炼资源。对于她们来说,此举不但可以大大提高自己的地位,更让自己看不到希望的道途有那么一丝曙光。
顺便说一句,她们联姻的对象往往是家族的凡人子弟或者道途无望的修士。道理是一样的,有前途的男性修士同样不愿中断修炼。
所以,女性散修在这个世上是稀缺资源。资源就该发挥资源的作用。对于古春岚,祝家一直试图让她嫁给家族的一位凡人子弟,而不是做祝良封的侍妾,更不可能是正妻。
这些道理古春岚自然心知肚明。她选择祝良封,就是想走出另一条路。在通过祝良封获得祝家资源的同时,又不中断自己的修炼。
……
见情郎久久没有吭声,古春岚心下不快,画圈圈的纤纤玉手化作五爪金龙,在他身上狠狠揪了一把。
“哎哟,痛!”祝良封回过神来,有些恼怒,看了看身下女子含羞带怯的样子,又心里一软。
他支支吾吾说道:
“你也知道,族里,哎,这事还得听族长的。”
“族长,族长,”女子更是气恼:“不就是想让你去攀附赵家吗?人家根本就没有理睬!”
这事儿祝良封从来没有隐瞒,是以古春岚也清楚。这也是她对祝良封又爱又恨的地方,爱他什么都跟她袒露,恨他将这些糟心的事都告诉她。
她哪里晓得,祝良封将这些告诉她,是希望她自己主动放弃,可惜她深陷其中,看不出来。
“难道族里还在给你找其他的人家?放眼涫阳,除了赵家,又有哪家还能提供筑基丹?”
“莫非你还联系上了外郡的家族?”古春岚有些担忧。
“没有的事。”祝良封连忙安慰道:“外郡的更不认识,倒是赵家……”
他想起一件事,正好借此岔开话题。
“你知道吗?赵家昨天来庄园了。”
“嗯,我还见到金师姐那个孩子了。”
“那个小贼,”祝良封咬牙切齿:“族里这次损失了不少灵石,都是因为他!”
“怎么回事?”古春岚顿时被激起了好奇心。
祝良封便将昨天杨珍等人来庄园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恨恨的说道:
“这小贼,以前都没看出来,竟是如此奸猾,小小年纪信口雌黄,就金清尘那身家,哪来的几百灵石!”
“更可恨的是,那灵脉我祝家给他灵石他都不要,宁可给宗门也不给我祝家!”
祝良封作为这里的管事,家族的后备人才,族里的各种事情他只要愿意,基本上都可以打听出来。
“你说那小贼,以前见你可是嘴挺甜的,现在……”
他突然停住了,因为女人紧紧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那个小石头,我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换了一个人……”
女人吞吞吐吐的说道。
第十四章 延寿丹的作用
“怎么回事?”男人问道。
“以前,那小石头看到我都会叫我,昨天……他见了我跟不认识一样。”女人边回想昨天的情景,一边说道。
“人家刚死了娘,见到你能有好脸色才怪。”男人不以为然。
“你……”女人埋怨道:“我本意是想你们把金师姐追回来,谁知道你们竟害死了她!”
说着,眼圈子都红了,更是嘤嘤哭泣起来:“我真没想过会这样啊。”
“好了好了。”男人连忙劝慰:“这事昨天不都跟你解释过了吗?我还说你怎么突然跑来问我,原来你昨天也见到了他们!”
“小岚,你要相信我,我们真没想害她。我们只想把她找到,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谁知道她那么能跑,都快跑到郡城了。”
“她自己找死,遇到狼群,能怪我们喽!”
这话起了火上加油的作用,女人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晓得你们做了什么,都是我害死了她,她……金师姐肯定恨死我了!”
“你再说说,她那天到底怎么跟你说的?”男人紧锁眉头。
“我不说,这话你都问过十遍八遍了!”
“好好,你再讲一次,就这次了,保证最后一次!”
“那天,”女人陷入了回忆:“金师姐突然找到我,要我跟她走,说是,说是祝家会有灭门之祸,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没问问她,什么灭门之祸吗?”
“我当然问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女人瞪了他一眼:“金师姐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跟她走,说看我这么年轻,不忍心让我在这里没个结果……”
“金师姐对我这么好,可我……我真不知道会害死她啊!”
女人顿时又呜咽起来。
男人一阵头大,连忙引开话题。跟这女人相处久了,知道她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
“你再跟我讲讲,那小子怎么就不认识你了。”
果然,女人再次停止了哭泣,她分析道:
“如果小石头真认为是我害死了他娘,那他肯定很恨我;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他见了我,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就算是因为刚死了娘不想理我,他也不该是那种表情……”
“他那种表情,完全就是一副从来不认识我的样子。”
“所以,我怀疑,这小孩失忆了!”
“失忆?别开玩笑!他昨天在庄园里说的话,做的事,可一点不像是失忆……”男人摇摇头,不太相信。
“那可能是有人教的,甚至,被人控制也难说,”见男人不信自己的话,女人变得有些焦躁:“封哥,我直觉不会错的,他看见我的眼神,真的和陌生人一样!”
“你也知道,我古家祖上是有些传承的。现在虽然没了,但这种操控神魂的功法我至少是听说过的!封哥,你想想,若非受人控制,他怎么会连自家的灵脉也不要?你以前也见过小石头,你觉得他是这样的孩子吗!”
这句话很有道理。男人回想起以前见这孩子的情景,和昨日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他终于有些相信了。
“可是,郡观为何这么做?”
“那八百灵石一个储物袋还不够吗?甚至还有一个灵脉!”
男人已经信了八九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就算是被控制,你怎么又认为那孩子失忆了?”
“这是两回事,神魂被操控,会老老实实的按照别人的安排行事,并不是说他什么都忘了啊!可昨天这小石头见到我,真的是跟看见生人一样。”
“最重要的是,失忆的孩子更容易被施法操控啊!”
男人终于相信了,在神魂操控方面,这位女修还是有些家传的。只可惜她的家族和许许多多的的小家族一样,早已断了传承。一直到这一代,才再次出现了她这位有灵根的后人。
他站了起来,将衣服穿好。
“封哥,你这是要去哪儿?”见男人要走,女人有些不高兴:“再陪我说会话儿吧。”
“我得回一趟祖宅,把这事告诉大管事。”男人解释了一句,他祭出飞剑,踏空而去。
“封哥!——”女人在地上喊道:“带我一起走。”
她才刚刚进入练气中期,还不能御驶飞剑。
“这里离庄园不远,你自己回去吧!”远远的传来一句回应。
飞剑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天边。留下古春岚一个人怔怔的站在一片紫色花海中。
晚风拂过,将她鬓角的一丝乱发吹起,也仿佛吹走了留在这里的柔情蜜意。
一滴清泪划过她白皙的脸颊。
她并非是陷入爱情而不自知的女子,有些事,她只是不愿去多想。
男人着急上火的离开,并非是事情有多紧要,只不过是不愿意直面她刚才那个问题罢了。
心底的那些期望,最后会不会变成可笑的妄想?
她隐隐有些后悔,也许该跟师姐一起走的。
……
祝良封来到天祝峰,很快见到了大管事祝世涯。
祝世涯正在书房来回踱步。昨天他将情况跟族长汇报后,被族长狠狠的骂了一顿。刚才,他又被族长召唤,然后给了他一个命令:想办法弄死那贱人的孩子。
“不管怎样,留着那小贼总是个祸患!”族长说道。
这让他烦闷不已。如果那小石头只是个普通的小孩,没有傍上赵家,杀了也就杀了。
可人家现在是赵家的人,吃住都在赵家,等闲不会出门,你怎么去弄死他?
难道你还跑到赵家家里去杀人?那不是找死吗?
再说你真弄死他,那不是打赵家的脸吗?人家不会想到是你祝家干的?
他把这些疑虑跟族长说了,结果换来的是族长又一顿训斥。
最后族长也没明确到底要怎么做,只是要求必须让那小贼闭嘴。
他能有啥办法?
真是族长一张嘴,管事跑断腿啊!这大管事看起来风光,遇到事情了,全是自己的麻烦。
再说心底里,他对让那小贼闭嘴其实不以为然。
他不认为这个小贼知道什么秘密,否则的话,昨天来的,就不只是这几人,恐怕州宫都会派人来抄他们祝家满门了。
甚至,金清尘也未必知道真相。祝家事后曾做过分析,认为她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发现家族的秘密。
她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吓走的。也许是做了个噩梦,自己吓自己也难说。
就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祝良封来了。对这个后辈,他还是很重视的,连忙唤人叫他进来。
……
“七爷爷,孙儿有事禀报。”
祝良封见到大管事,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在祝家修仙者辈分里,祝世涯比他大了两辈,在他那辈兄弟中排行第七,是以祝良封叫他“七爷爷”。
随后,他便把古春岚的发现叙述了一遍。
“你这么一说,我也是觉得有些古怪。昨天那几人行事,越看越像是演一场戏。”祝世涯沉吟道:“那姓古的小丫头,真的确认这小贼是失忆?”
“古春岚说,有八九分的可能。十七爷,我琢磨着,这事也不难办,哪天找个这小贼以前的熟人,在他面前突然出现,看他什么表现就知道了。”
“嗯,谁跟这小贼相熟?姓古那丫头肯定不行,他们见过面。”
“我倒是想起一人,刚好他也在郡城。”
“谁?”
“陈富贵。这陈富贵听说当初对金氏还动过心思,金氏老公刚死的时候还去人家里帮忙,跟那小子也挺熟,那小贼叫他‘富贵叔叔’。”
“陈富贵?”祝世涯念叨着这个名字:“他一个外姓,掺和这事……”
“就让他去探探这个孩子的底,其他他啥也不知道,不会有什么纰漏的。”祝良封保证道。
“嗯,我知道了。”
……
祝家发生的这一切杨珍自然不会知道,在赵家度过了一个怡然自得的下午后,他又一次在夜里进入到石头空间。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他对着小草笑嘻嘻说道。
小草没有理他。
“这样吧。”他逗弄小草:“如果你想先听坏消息,你就轻轻的电我一下,如果……”
他的话还未说完,手指上传来一种针刺般的麻痛,他“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我要你轻点,你怎么这么用力?”他揉了揉手指,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就先告诉你坏消息,”他双手一摊,脸色沉重:“咱们快没灵石了。”
小草传来了不满的情绪。
“哎呀,”他马上说道,“我还有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你知道吗,咱们有灵石了,两百多块!每一块的灵气,都是这小灵滴的好几十倍!”
一颗下品灵石的灵气大约是灵滴的五十到六十倍,但兑换比列则是一比一百。毕竟灵滴里的灵气杂质比例更高,品质更差。
他顿时感觉到一阵喜悦传到他身上,仿佛看到一个纯真灿烂的笑容。
“不过,这灵石现在还不在我手上……”
他一五一十的将上午的分配说了。其实这个才是他想说的坏消息。
随后,他也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准备过两天去坊市看看,不过,也不知道能找到什么东西是对我有用的,听说那里大多数都是修仙资源,给我我也用不了。”
小草似乎也沉默了。过了一会,一股意念传入他脑中。
“你要看看我这玉盒?”杨珍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玉盒。
“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延寿丹,”杨珍打开玉盒,摆在小草旁边:“你看看,就是这么小的丹药,听说可以延长两年的寿命。我准备给陈阿婆,还有……哎!”
他看见小草伸出一根茎须,很快的卷住一枚丹药,然后缩了回去。
“哎呀!这是我准备送人的!”
小草没理他,包裹着那枚延寿丹,很快,这枚丹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
最后剩余一点残渣,掉落在地上。
“既然对你有用,那你就吃吧。”杨珍喃喃说道。
他的话还没完,那小草的茎须又一次伸了出来,再一次卷住一枚丹药。
在他惊讶的目光中,这枚丹药同样也变成了残渣。
然后,那茎须再次伸出…
这回杨珍有了准备,连忙将玉盒盖上挪开。
“够了,够了!这最后一枚,我要送人的!”
小草传来一阵不满的情绪。
“以后我去坊市给你买一堆丹药,”杨珍许诺:“这枚就留给我,好不好?”
小草慢慢收回了茎须,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蚕豆大小球。
过了一会,那小球越来越大,仿佛吹气似的,变成原来两倍大小。
当茎须再次展开的时候,杨珍发现,小草现在已经长出了一片嫩芽。嫩芽两旁,则是两根粗大了许多的茎须,好像两名守卫。
这时,小草再一次传来一道意念。
“什么,你要那木雕?那玩意也能吃吗?”杨珍找到那云霄老祖的雕像,它从第一天起便躺在离小草大约几尺远的地方,一直没有动过。
杨珍将木雕放在小草身边,看着她用茎须将它缠起来。
然后,小草另一根茎须勾住了自己的手指。
“轰”的一声,杨珍感觉脑海一阵摇晃,等他恢复过来时,他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进入一片新的天地。
前方,两本书静静的浮在半空…
第十五章 《五行锻体诀》
这是……木雕里的书?
通过这些天和张嬷嬷的接触闲谈,杨珍已经不是初临这个世界,对修仙完全一无所知的小白了,他很快明白这两本书来自哪里。
那个木雕,居然像修仙者用的玉简一样,里面可以存储功法秘籍!
而他,一个尚不知如何使用神识去察看玉简的凡人,在小草的帮助下,居然能“看到”木雕的内容!
杨珍又惊又喜。
他将“目光”朝向其中的一本书。那书像是受到灯光照射一样,瞬间变得清晰,五个大字清清楚楚呈现在杨珍面前:【五行锻体决】。
他又将“目光”朝向另一本书,那本书同样出现五个字:【五行补天经】。
这是两本修行功法!杨珍心在狂跳,同时一种强烈的渴望涌上心头:这两本功法,我能修炼吗?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本听着便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五行补天经】上面,果然,随着他的“凝视”,这本书被一张一张打开,里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出现在他面前:
“夫天地未立,道本天地……由是而五行生焉……五行,质具于地而气行于天,以质而语其生之序,则水火木金土……”
杨珍只看了一会,便叹了一口气,这本功法对于此时的他,没什么帮助。
这是一本讲述五行灵气来源及如何利用五行灵气进行修炼的功法。对于现在灵根没有具现,根本还不能使用灵气的杨珍来说,毫无用处。
就像是连编程都不会,便让他当码农一样,他能干得了吗?
我需要的是一门现在就能修炼的功法。杨珍看向第二本,他有种感觉,小草不会无缘无故带他连通木雕,一定是他此时用得上的。
这么说,小草早就知道这木雕里的内容了?她……这也太神奇了吧?
杨珍将注意力转向那本【五行锻体诀】
随着对这本书的研读,杨珍眼睛越来越亮,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这是一本炼体功法。所谓炼体,便是锻炼皮肉筋骨脏髓。
按照修仙界公认的炼体步骤,炼体是从皮肤,到血肉,到筋骨,到五脏六腑,最后是炼髓,依次进行的。待到最后一步完成,整个人便洗髓伐体,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从凡人之躯进入到灵体阶段。
这每一步的修炼,都需要运用到天地灵气。比如第一步的炼皮,便是体内灵气无时无刻都在和天地间的灵气进行交换。在这过程中,皮肤中的杂质会逐渐消失,皮肤会变得十分白净光滑。同时,皮肤也变得更有韧性,更不易受伤,便是受伤后也更容易恢复。最后,通过洗练后的毛孔,整个人对天地灵气的感应也会更加敏锐。
这还只是炼体的第一步,在后续的血肉、筋骨等等锤炼中,都离不开灵气,需要将它们融合到肉身里,从而让肉身坚硬无比,达到不逊于防御法器的效果。
总而言之,没有灵根,不能运用灵气,根本就不能进行锻体。这是修仙界的共识。
然而这部【五行锻体诀】却不一样。按照这本功法的阐述,凡人在成为修士之前,可先对脏腑、血肉、皮肤进行锻炼,让修士早早便打下良好的基础。更重要的是,五脏分属五行,通过对五脏的修炼,还可以刺激体内五行灵根的——成长!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有灵根的,只是天地阵法限制了只有极少数人的灵根可以被牵引出来。其中女修通过修习《牵灵诀》,可以刺激体内胎儿灵根的生长,大大提高灵根具现的概率。
而现在,这【五行锻体诀】同样可以刺激灵根的成长。这意味着在天地阵法牵引灵根时,你就有了更高的成功率!
金氏是一位女修,杨珍并不知道她是否修习过《牵灵诀》,不过依嬷嬷的意思,十之八九是修习过的。
这样,杨珍本身具现灵根的概率已经有两三成了。
比起普通人,这个概率已经非常非常高了。可是,两三成的成功率真的很高吗?还有七八成失败的可能呢!
杨珍不敢确认自己就会是这两三成的幸运儿,万一不是呢?
如果不能修仙,他来这个世界干什么!难道真的在赵家做一辈子的仆役吗?
所以,只要有任何可以提高灵根具现成功率的办法,他都不愿意错过。现在这个功法,对他而言,并非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杨珍继续看了下去。
按照这部功法所说,五脏-肝心脾肺肾,分别对应木火土金水五行,他们是相生相克的关系。比如,
肝生心就是木生火,如肝藏血以济心;心生脾就是火生土,如心之阳气可以问脾……
同时,肺(金)的清肃下降,可抑制肝(木)阳的上亢,即金克木;肝(木)的条达,可以疏泻脾(土)的壅滞,即木克土等等。
通过对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解,该功法认为,完全可以先对脏腑进行炼体,然后由内而外,并一步一步的,对血肉、筋骨、皮肤进行洗练。
具体的方法便是,首先以食补的方式,来强化骨骼和肌肉。这里的食补,食材须得是妖兽血肉,而且是五行属性的妖兽血肉,再考虑到修炼者此时还是凡人之躯,还得是那种刚刚觉醒妖力的初级、甚至半初阶的妖兽血肉。
然后,通过练习一套奇特的锻体操,把身体的每一处肌肉、关节都拉升到极致,身体的柔韧性也得到极大的开发。同时,也将妖兽血肉中的血气灵力完全散发,融入到五脏六腑之中。不仅让脏腑变得更加坚实,还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体内五行灵根的成长。
最后,则是药浴。通过功法中提供的药材配方,炼制药液进行药浴,将散发到体表的灵气通过药浴散发出去。在这个过程中,也会对皮肤上的毛孔细胞进行洗练,让其中的杂质消失,从而达到炼皮的效果。
……
这功法简直太好了!尤其是我现在就可以修炼!
杨珍美滋滋的想。
等修炼有所小成,那时我灵根具现的我成功率,就不是三成,而是四成、五成,甚至更高!
如此重要的功法,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在一个木雕里面?
杨珍心里充满了疑惑。
还有,从道理上来说,这个功法似乎也并不深奥。修仙界这么多年,难道别人不知道这种功法,不知道提高灵根的生长吗?
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不管怎样,就冲着增强灵根生长,杨珍毫不犹豫决定去修炼,更何况还有炼体的效果!
杨珍边看边用心记忆。这次小草是吞食了两颗延寿丹,才给他的机会。他不知道下一次是可以轻易看到,还是继续需要付出代价。
他可再找不出两颗延寿丹了。
所以,他必须把功法记下来。不需要全部记忆,只记住前面适合凡人修炼的这部分。
这一段文字并不多,除了功法,还有药浴的配方,总共不到五百字。
比较复杂的是那套锻体操,一共有十三式,也就是十三张图谱,杨珍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记了下来。
他心满意足的轻吁一声,定了定神,准备继续研究这锻体诀。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杨珍若有所思:
这功法,好像有个巨大的缺陷!
就在这时,前面的“屏幕”像是被打碎了一样,两本书消失了。
杨珍“眼”一花,已经重新回到石头空间。
他还来不及多想,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弹出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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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练,还是不练
杨珍蓦地睁开双眼,已经身处卧室,四处黑漆漆的,寂静无声。
正是深夜。
“这次怎么这么快就从空间出来了?”杨珍疑惑不解。
他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猛然想起现在该做什么。
下床,点亮烛灯,拿出纸笔,他开始记录刚才记忆的功法。
首先是修行步骤和口诀,然后是药浴的配方,最后,将十三式锻体操每一式的要点一一记录。
做完这些,他舒展身体,缓缓步出房间。
屋外,明月高悬,月光洒在庭院中,如铺上一层积水,清澈透明。
杨珍踏足庭院,仰望银月,徘徊思索。
他已经从那个小院搬了出来,住在一个三进院子的最外边的厢房里。这院子最里面,住着彩云和赵玥儿。
赵家准备让他当那个小丫头的伴读,这是彩云下午偷偷告诉他的。夫人认为他成熟稳重,人也机敏,正好可以帮着彩云管管性子跳脱的玥儿。
而且他们还是同龄人,应该能玩在一块。在这个庄园,赵玥儿似乎没有同龄的朋友。
不过这事夫人还没有宣布,大概要等他正式成为夫人的义子,才会做此安排。
这些念头只是在杨珍脑海一闪而过,他此时想得更多的,是那【五行锻体诀】的缺陷。
就在快从空间出来那会,他福灵心至般,突然明白了这个功法的缺陷。
这个功法,它的优点是可以激发灵根的生长,缺点,也正在这里。
它不会只激发某种灵根的生长,而是五系灵根,依照五行相生相克的关系,都会受到刺激。
杨珍听嬷嬷说过,这个世上,资质最好的是单灵根,其次双灵根,再者三灵根,最差的是四、五灵根。
修炼时,不同属性的灵气会相互干扰,灵根越是繁杂,干扰越多;灵根强度越是接近,干扰越强。
这样导致的后果就是修炼效率低,修行进度缓慢。
而这个【五行锻体诀】,它同时刺激五系灵根的生长,很可能就是,某个人,他本来是可以双灵根的,因为修习了这个功法,最后变成了四五系灵根。
一个本来有望紫府金丹的修士,最后只能在练气这个层次终老一生。
这不像《牵灵诀》,牵灵诀是身体内哪系灵根越强,在法诀的作用下越容易受到激发,强者更强。
所以同样数量的修士中,女修的后代更容易出现单双系灵根这样卓越的天资。
这么一比较,这个五行诀真跟鸡肋一样。
怪不得……杨珍终于明白,杨家为什么一方面人丁单薄,却一直有修士出现。
另一方面,就是杨家的修士自从当年老祖之后,后面的子孙几乎都是练气修士,再也出不了一个三灵根以上,有望筑基的修士。
小石头的父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干脆就不修炼了。
现在,摆在杨珍面前的选择是,这个功法,他练,还是不练?
……
又到了下午,杨珍在侧厅将账本和抄录的资料整理好,唤过一位丫鬟:
“这位姐姐,麻烦去通报一下,我要见夫人。”
当时夫人曾经吩咐,如果在账本中发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她。
丫鬟转身走了。杨珍站直身体,伸了伸腰。
这日上午他跟嬷嬷去了一趟道观,取回两样东西。
一件是金氏的骨灰,装在一个玉盒里。
他准备将金氏和杨因葬在一起。只是他已“忘”了生父葬在何处,只得拜托赵府安排人先去祝家乡打听打听。
另一件则是金氏当时使用的飞剑,也交还给杨珍。
他抽出宝剑,只觉一股寒光扑面而来,剑身不过一尺多长,更像是一把匕首。上面依稀有“清樾”两个古朴的大篆。
“这是越州清樾坊制作的飞剑,她们出品的飞剑,都是这种柳叶形的,样式美观,小巧精制,比较受女修的喜欢。其他嘛,还算得上锋锐。你现在还只是一介凡童,这柄剑带在身上,当做寻常宝剑防身,也是一把利器……“
嬷嬷当时如是介绍。
杨珍听懂了话里的意思,这把剑美观更胜于实用,对于金氏这样底层女修来说,有些华而不实了。
不过怎么说也是一件法器,比起凡间寻常宝剑强出数倍。杨珍珍而重之的将其收好。
……
“彩烟说,这账本你都已经整理好了?”
大厅里,夫人坐在软榻上,含笑看着杨珍。
“回夫人的话,尚未全部整理出来,只清理了其中一本,不过,窥一斑而知全豹,单这一本,已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杨珍走上前去,将一本账本和他摘抄记录的笔记一同递给旁边的彩烟。
夫人从彩烟手中接过账本笔记,略为翻看了一下,便搁在一边,却是兴致盎然的看着杨珍:
“你先大致跟我讲讲,都有哪些问题?”
“主要有重复记账、涂改账目、前后不一等等,此外有些账目,我问过彩丝,可能存在虚列开支和报假账的问题。至于是否还有以少报多,或者收入不记账等问题,需要进一步调查……”
“按你的计算,单单这本账本,所有的问题加起来,金额有多少?”
“大概五六十枚金币上下。”
“嘶”,一旁的彩烟听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杨珍那儿的账本大概有三十来本,如果每本都是这个数,这三十来本便是两千左右的金币。
彩烟作为夫人的贴身丫鬟,每月的俸禄是一百银币,也就是十枚金币左右。这个俸禄在赵府已经是非常高了,赵府一般的小厮、丫鬟的月俸在十到二十银币左右。
如果在杨珍那个世界,彩烟绝对是妥妥的高级白领,人美钱多。
“这个贾盛,胆子不小啊!”夫人也是恨得咬牙。
只有杨珍一脸淡然的站在那儿。
“你有什么想法?”看着杨珍这样子,夫人知道他还有话说。
“夫人,”杨珍拱手道:“以前的账目怎么处理,这是夫人考虑的事情。只是府里这账目记录比较混乱,我这里有个法子,可以加强对账目的核算和监督,请夫人定夺。”
“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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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贾盛
“这个方法,叫复式记账法。”杨珍缓缓说道。
见夫人瞪着一双妙目,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他接着说道:
“现在府里的记账,大都是日清帐的方式,有些稍微复杂一些,但总的来说还是流水账。这种记账方式,只能简单记录收入和支出,如果同一笔账,又发生借贷、预支、定金、报销等业务,就不好用了。因为不加区分都记下来,很容易会记重,可是不记,又会遗漏……”
“复式记账法,对每笔账都会在两个相互联系的账本上记录,不仅记录的更加全面,还可以更好的监督每笔账目……”
“比如府里购进某项材料,一方面要在府里的银根账目上记录这笔款项的支出,另一方面在府里的库存中登记该项材料的收入……”
“记账时,要遵循‘借’、‘贷’的原则,所谓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
“账目相互之间是存在平衡关系的,这样查账时对照起来,可以检查每笔账户记录的准确性……”
杨珍侃侃而谈。
前世虽然不是学财务的,但复式记账法这个概念他是知道的。这两天他一边回忆,一边琢磨,把这个记账法的基本原则和一些方法整理出来。虽然比不上那个世界的专业,但比起这个世界现行的记账方法,却是大大进步了。
夫人越听眼睛越亮,最后问道:
“有了这个方法,以后这些人,是不是就不能做假账了?”
“那当然不行,不过会增加做假账的难度,更容易被发现。”
“这就很不错了。”夫人点了点头,对杨珍推荐的这个东西非常满意。
“这样吧,你把这个记账法的方法、好处等等,写个文章,就像上次那个数字介绍一样,那个就很不错。”夫人最后吩咐道。
“是。”这正是杨珍计划后续要做的。
见夫人没有其他吩咐,他正准备离开。
“阿娘,我回来了!”这时,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传了进来。
旋即,玥儿冲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短袖衫衣,脚上套着软底靴,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像刚运动完的样子。
彩云笑盈盈的在后面跟着进来。
看见杨珍在这儿,赵玥儿露出惊喜的表情,随即拍手道:
“石头弟弟,你也在啊,快给我们讲故事吧。那孙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后来怎么样了?”
自从杨珍“被安排”比她大两天后,这小丫头一直不服气,见面就叫杨珍“石头弟弟”。
杨珍只有从祝家回来那天没有讲故事,后来便恢复了,每天晚饭后讲一段《西游记》,俨然成了赵府众人的一项娱乐。
只是赵玥儿每次都听不够,总是催着杨珍多讲一点。
“那你得叫我哥哥。”让自己喊一个小萝莉姐姐,杨珍丢不起那人。
“哼,咱们比试比试,赢了的当大的。”赵玥儿又一次提出挑战。
“玥儿,不得无礼。”杨珍还没回答,夫人已经出声拦住了。
玥儿瘪了瘪嘴,突然想起什么,又是笑颜逐开:“阿娘,我把【乌园步】全学会了!”
“是吗?”夫人露出惊喜的样子,看向彩云,她忙含笑敛礼:
“是的,夫人。小姐适才走了一遍,老师都夸她呢!”
“阿娘,你要不信,我现在走给你看。”玥儿说着,往左边跨了一步。
杨珍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个小小的人儿仿佛变成了一只小猫,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变幻莫测,形迹难觅。
“这是什么步伐,这么神奇?”杨珍赞道。
心里也暗自嘀咕,这个小丫头,不会真有两下子吧?
“你要是想看,后日下午可让彩丝带你去。玥儿隔日学习一次。”夫人见他好奇,便吩咐了一句。
“好。”杨珍对这个步伐充满了好奇。
……
杨珍出去以后,夫人让彩云带玥儿去沐浴,自己则拿着杨珍提供的账本,又看了半天,最后叹息一声,问身边的丫鬟:
“彩烟,这两天贾盛找过你几次?”
“有四五次吧。”彩烟不屑道:“每次都姑奶奶,姑奶奶的叫我,让我帮忙传话,说是想见夫人。”
“嗯,你唤他过来,我倒看看他这两天慌成啥样子。”
不一会儿,那个留着两撇胡子的账房走了进来,他勾着腰,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贾盛见过夫人,祝夫人吉祥安康,仙途昌盛。”一见到夫人,他便拜了下去,嘴里更是不断奉承。
夫人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在那里翻看什么书本,也没让他起来。
贾盛也不敢吭声,更不敢起身,趴在那儿一动不动,心里惴惴不安,随着跪拜的时间越长,心中越是惶恐。
大概过来一盏茶的功夫,上面终于传来夫人的声音:“贾盛,知道为什么唤你来吗?”
贾盛定了定神,决定试探一下:“贾盛不知,请夫人明示。”
“不知?不知你找彩烟要见我干什么?”
“这……”贾盛语带迟疑:“这个……我……“
“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夫人淡淡说道。
贾盛顿时住了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自从账本被拿走之后,他每日坐卧不安。他自知那些账目是经不住深查的,以前这宅子的主子只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罢了。现在这宅子换了主人,自己会不会成为第一把火?
来之前是他准备探探夫人的口风,实在不行就适当坦白一点,对上面有个交待,又能让自己安然无恙。
可这个分寸,怎么把握?
不过来到这里之后,夫人先把他晾了半天,让他既恐惧,心里也隐隐有些明白夫人的用意。
他有个在衙门做事的朋友,有次喝酒的时候跟他讲起官场上的一些故事,曾经说过:
“如果上司把你晾在那儿不理你,说明他对你很不满。时间越长,越是不满,但同时也说明……他还不想弄死你。不过这时候你一定要老老实实,别再耍花样……”
今天的情况和这位老兄说的竟如出一辙!
这个发现让他既恐慌,也略略有些心安。只是,现在夫人让他自己说,他到底该怎么说。
全盘说出来?后果呢……大不了自己一死,只要……
如果咬死不认呢?一样会被查出来,逃不掉的,反而惹恼了眼前这位。听说这位可是……
他趴在地上,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夫人也不着急,继续翻看什么。
贾盛却感觉越来越大的压力,仿佛就要窒息。他本来就是凡人,面对修仙之人,那股隐隐的威压更是让他难以承受。
“想好了吗?”不知过了多久,上面传来夫人淡淡的询问。
贾盛一咬牙,心里已有计较。
第十八章 投名状
只听他沉声说道:“贾盛,贾盛对不起夫人。”
“哦?怎么对不起我了,说来听听。”
“是,小的那些账本,多有谬误之处……”
“谬误?什么谬误?”
“小的,小的在账目上多有不尽不实之处。”贾盛声音颤抖,却依然一字一顿说了出来。
“啪”一本账本飞过来,落在贾盛面前。
“既然如此,就拿你面前这本账本,给我讲讲,怎么个不尽不实。”
“是。”贾盛拾起账本,稍微翻了翻,默默回想了一会,随即一一指出:
“这里,这个价格,贵,贵了一倍……”
“还有这里,记录了两笔,其实只采购了一次……”
贾盛竹筒倒豆子的说出一笔又一笔问题账目,随着问题越多,他反而镇定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跪,那就要跪的彻底。遮遮掩掩那是傻子。
态度比问题更重要。
他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夫人也没有打断他。
最后,夫人问他:“那你老实讲讲,就这本账本,你得了多少银钱?”
贾盛默默的估算了一下:“大约……大约一千银币上下。”
这个数目,比杨珍算出的还多五成!毕竟许多虚报、瞒报等等,光看账本是查不出来的。
夫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你胆子不小啊!”
“请夫人责罚。”贾盛也不辩解,只是将头磕得砰砰响。
过来一会,上面又传来声音:“你有子女几人。”
“两儿一女。”
“你家老大,是叫赵璃吧?他是什么灵根,现今修为如何?”
“犬子是四系灵根,今年三十三了,练气六层。”提到这位儿子,贾盛一张老脸泛出光彩。这个踏入仙途的儿子是他最大的骄傲。
这贾盛本就是赵府的家生子,后来更是入赘给赵家一位庶出的女子,不曾想生的长子竟然具现出灵根。这一下父凭子贵,贾盛原来只是一名普通账房,由此便成了管事,后来更是扶摇直上,成了赵家郡城这边的账房大管事。
贾盛的这位长子自然也是赵姓,并顺利入了宗族,成为赵家一名修仙族人。
“四灵根,这都练气六层了,比我修为还高啊。”夫人感慨道。
这话不好接,贾盛干脆闭口不言。
“这些年,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吧!”
正常的四灵根,在三十出头这个年纪,修为应该在练气四层到五层的样子。贾盛这位儿子,算是走在同等资质修士的前头了。
能做到这点,无疑需要大量的资源。至于他从哪儿来灵石去买资源,这就不言而喻了。
贾盛还是不答,只是在那磕头如捣蒜。
“哎,”夫人叹道:“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这句问话像是戳中贾盛的泪点,只见他蓦地放声大哭起来:“值得,值得,我这孩儿若是能在仙途多走一步,哪怕,哪怕就是当个筑基修士,也能比常人多活两百年。两百年后,我已变成泥土,却还有个仙人儿子能念叨一下我,我便是值了!”
说到最后,竟是又笑了起来,苦笑间,宛如疯癫一般。
好一阵子,他才止住哭声,又是跪拜下去:“贾盛该死,只求,只求不要影响我璃儿的修炼。”
“怎么可能牵连到他?”夫人冷笑:“每一个修士,可都是家族宝贵的财富!”
“至于你嘛……”
她似是在斟酌。
贾盛心中紧张,知道已到了决定他生死的时刻,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罢了,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虽可恨,也算情有可原。”夫人缓缓说道:
“放过你也可以,你须依我三件事……”
贾盛心中大喜,自己赌对了,夫人果然没有穷追不放的意思。
“请夫人明示!”他大声喊道。
此时别说三件,便是三十件他也愿意。
“第一,你身边这本账本,里面的亏空你需补上,一个铜钱也不能少。”
“是!”
一千银币并不算多,看夫人的意思,其他的并不打算追究了。这让贾盛喜出望外。
“第二,以后府里的账本,都得采用复式记账法。”
“复式记账法,这是什么?”
“到时自会给你资料。总之啊,这以后,每笔账得有两个账本,分别计算。”
贾盛是做老账的,一听就明白了。以后再想在账目上做手脚,只怕难了。
他也不敢拒绝,老老实实应了。
“第三件事嘛,我要你掌握这记账法后,不仅在府里,在其他地方,老宅那里我管不了,但郡城这边,咱们赵家所有的商铺,坊市所有的店铺,都得用这复式记账。到时,由你负责推广!”
此言一出,贾盛大吃一惊,顿时面露难色。
这是在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啊。自己做了这事,只怕这些店铺所有的掌柜、账房,都会恨之入骨啊!
“怎么,做不到?”见他迟疑不定,夫人冷声问道。
贾盛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这时不是去考虑什么得罪别人的事情,正经是不能得罪眼前这位!自己以后,只能全心全意跟着夫人走了。
他不再犹豫,连声答应了。
见他三件事都答应,夫人脸色稍霁。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让彩烟送客。
“不敢劳烦彩烟姑娘,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贾盛连忙躬身,朝门外退去。
彩烟却不理他,只是在前头带路。贾盛不敢再吱声,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夫人这儿是个五进的院子,第三进便是她会客办事的地方。彩烟将贾盛送到第二进,按照常理,送客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但彩烟还是闷头往前走,贾盛心中狐疑,亦步亦趋的走着。
到了一处游廊,见四周无人,彩烟停了下来。贾盛知道她必然有话要说,心里惴惴,也跟着止住脚步。
“贾先生,彩烟这里有两句话想送给先生,还请先生参详。”
“彩烟姑娘请讲。”
“夫人原本的意思,府里损失多少,那担责的人啊,就该补上多少,”彩烟说:“可是先生有个好儿子。修士是家族的支柱,夫人自然也不想因为这点钱,伤了家族修士的心……”
“可族里既然将郡城这边交给夫人打理,以前的账目又是这么混乱。夫人说,这事不处理几个,恐怕有些人会不知道好歹……”
“这些店铺的掌柜、账房,有谁胆子一向很大,手伸得太长的,你是郡城这边的老人,这些事你比我们熟悉。到时还望先生不要藏私……”
“好了,我言尽于此,先生请回吧。”
彩烟道了个万福,聘聘婷婷的走了。
贾盛杵在那儿,半晌未动,脸色苍白。
这是要自己,交投名状啊!
第十九章 坊市
涫阳郡,白云巷,坊市。
杨珍和彩丝,还有一个叫赵贵的年轻人正在闲逛。
杨珍将账本交给夫人后,时间又过去了两天。
这天也是杨珍为“生母”守孝的最后一天,明天被夫人收为义子后,他大概率就要成为赵玥儿的伴读,正式上岗了。
趁着还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他跟夫人请假,要来坊市看看。
在这两天里,他已经做出决定,那就是修习【五行锻体诀】。
他计算得很明白,具现出灵根的可能性是三成,其中成为三灵根和单双灵根的可能性加在一起是一分五。
如果修习了锻体诀,他具现灵根的可能性能提高到五成以上。
就好比考大学,一边是985,只有百分之一点五的可能性考上;一边是211,成功的可能性高达五成。不管哪种选择,你的机会只有一次。
怎么选?不言而喻,肯定是先成为大学生再说。
以后还可以考研嘛!
修仙也一样,四五系灵根练成紫府金丹的也不是没有。
首先要保证进入这个门槛。
他这次去坊市,就是想了解这个功法,食疗加上药浴,一个疗程费用多少。
这个锻体功法,在凡人这个时期,一共有三个阶段,总计需要洗练十次。杨珍把每一次洗练叫做一个疗程。
第一个阶段三次疗程,每次大概间隔三个月到半年。这个阶段主要是给身体打基础,用的药草基本上都是凡间的植物,妖兽肉也是那种最初阶的。这个阶段完成后,整个人身体素质会有很大的提高,那些小灾小病基本上也不会有了。
第二个阶段也是三次洗练,这个阶段重点是脏腑的锻炼。妖兽肉已经要求是初阶了,对体内灵根的刺激生长也是这个阶段。
最后一个阶段是巩固提高。当全部三个阶段完成后,即便是个凡人,也可达到铜皮铁骨的效果,一般凡间的利器很难对他造成伤害。力气也有千斤,这已经比得上一些练气中期的修士了。
……
杨珍和夫人说明原因后,夫人便安排了两个人。一个是彩丝,这丫头这些日子几乎都是在为杨珍服务,仿佛成了他的贴身丫头,以至于彩云都笑话她。这丫头也不恼,只是脸有些羞红。
另一个便是这赵贵。此人也是孤儿出身,在十二岁具现出五灵根,虽然资质不怎样,好歹也是修士了。从郡观学堂肄业后,他便成了赵府的一员,姓氏也改成了赵。不过他这个名字并不能列入赵家的族谱排序,只是一种隶属关系。
赵贵今年二十八岁,修为练气三层,夫人唤他过来,也是因为他是修士,有他带着,免得杨珍一个小儿去坊市吃了亏。
夫人拿出三十灵石交给赵贵,吩咐如果杨珍看到什么合适的,便让他用这灵石支付。
赵贵顿时眼都直了,三十灵石,给一个娃娃,当零花钱!
他每个月的俸禄,才三灵石!这接近他一年的收入!
这娃娃什么来头?
他瞬间脑补了杨珍的各种身份,比如某世家的公子来赵府游玩,夫人娘家亲戚的孩子,夫人学兄学姐的孩子,甚至还有,
夫人的私生子等等。
还好他用极大的毅力抑制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当场发问。不过这一路上对杨珍是百般奉承,各种打听,把杨珍烦的不行。
杨珍本来还想叫上铁柱的,可惜去那儿的时候,他正被药园的管事责罚,自然也不能出门。这家伙好像不怎么讨管事的喜欢,杨珍找过他三次,有两次赶上他在挨骂。
涫阳郡的坊市,离赵家大门约有两三里路,在一个平坦的小山坡上。整个坊市就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街面上店铺鳞次栉比,店铺后面则有大大小小的房屋,可能是仓库或者修士的居所。
地方并不算太大,店铺总计也就百余家的样子,最里边还有一大块平地,则是散修摆摊的地方。那里头倒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杨珍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仙人凑在一起。这些或高或矮、或老或少、或俊美或平凡的男男女女,看着他们挥洒恣意,在店铺前快活的谈笑、买卖,杨珍既喜欢又羡慕,无比期望着自己的未来。
杨珍三人穿行在人群中,前面居然还有卖糖葫芦的,用的是低阶的灵果,一颗灵滴一串。杨珍舍不得自己的灵滴,不过讨价还价后,用银币也可以,他便买了三串。三个人,包括赵贵这个大小伙子,都咬着根糖葫芦在街上闲逛。
他身上有二十来枚银币,都是这些天讲故事得到的赏钱。
有了糖葫芦堵嘴,赵贵总算没那么多话了。彩丝则是美滋滋的舔着这据说也是用灵蜜熬制的糖浆。上次听彩云姐姐说起喝灵蜜茶的事,可是把她羡慕坏了。
三人进入一家灵草铺子,这是赵家自己的店铺,那掌柜的和赵贵打了个招呼。不一会儿,便有个伙计专门来招待杨珍。
“这是叶子花,十枚铜钱一两……“
“这叫山紫草,有凉血活血的效果,一枚银钱一两……”
“这是百年人参的茎须,一枚银钱一根……”
“你问的这个夏枯草,坊市这边没有,郡城那儿的药店可能有售……大概的价钱,每株不会超过一枚银币……”
伙计一边介绍,一边心里奇怪,这个被赵仙人暗示来头不小的孩童,来咱这店铺,问的居然都是凡间的草药!
不过他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继续知无不言,便是没有的,也告诉杨珍在哪儿可以找到。
杨珍默默的回想第一个阶段的药浴配方,随后又问起了下一阶段需要的草药。这时问及的大都是灵草了。
“你问的这个是鼠须草,有舒经活络之效,每根一颗灵滴,超过十根便可八折……”
“这个是败火草,听这名字便知它是水系灵植,每颗灵石八株,小公子要是需要,可以十株……”
“这叫虎掌叶,土系灵植,每颗灵石三株……”
杨珍边问边记,有时甚至拿出纸笔记录这些灵草的价格。一番估算之后,他心里暗暗咂舌,后面这两个阶段,花费的灵石是成倍增长啊!
问完之后,杨珍拿出一枚银钱,谢过伙计,便带着二人告辞而去。
那伙计摸着银钱,心里却是颇为失望,问了这么多,怎么啥也不买啊!
第二十章 演武场
“叶子花,十枚铜钱一两,共需五斤,计铜钱八百枚……“
“败火草,每颗灵石十株,每次三株,计灵滴三十……”
“巨头鱼肉,一个疗程需一百斤,计灵滴两百……”
“……”
侧厅,杨珍正伏在书桌上,一笔一笔计算这些药草和妖兽肉的价格。
现在侧厅几乎成了他看书写字的地方,没有人会管他在这里做什么。
上午从赵家药铺出来后,他又去了坊市其他的丹药铺,再之后是专门卖灵兽肉的肉肆,都是一路打听价格,只问不买。
转了一上午,该问的基本上都问到了,一些坊市没有的凡间草药,在郡城那边也可以买到,价格也不高。
经过一番计算,他算出了每个疗程大概的花费:
第一个阶段,三个疗程的花费相差不大,每个疗程在五颗灵石左右;
第二个阶段,越往后需要的妖兽肉数量越多,这灵石自然也是越多,三个疗程所需的费用依次是三十、四十、五十灵石;
到了第三个阶段,费用更是翻倍,四个疗程耗费分别在一百,百五,两百和三百灵石上下。
待到这个锻体诀的凡人基础篇全部完成时,所有的费用加起来,竟然高达九百灵石!
如果是修士修炼,九百灵石足够把一个修士堆到练气圆满。
而这个锻体诀,在凡人期耗费这么多灵石,达到的效果不过是练气中期的水平。
这么一比较,这个功法,真是太费钱了啊!除非是家里有矿的那种,才能支撑下去。
杨珍非常怀疑,他这生父,宁可参加科举也不修炼,估计就是不愿白瞎这钱。
杨家自筑基老祖之后的那些子孙,恐怕很多也只练完第二个阶段就不练了。
除非以后还能赚到更多的灵石,否则杨珍也只打算练到第二阶段。
虽说按他现在的财力,如果把嬷嬷手里那四百多灵石也算上,差不多可以炼到最后一步。
不过……他还有个吃灵石的小宠物啊!
昨天夜里去石头空间时,灵滴只剩十五颗了,刚好用去一半。
杨珍总结了这些天小草对灵滴的消耗,发现是3,1,4,1,5,1……这样的顺序,基本上是饱一顿,缓一顿,但食量越来越大也是显而易见的。
按这个规律,这些灵滴最多还能坚持四天,四天之后,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就要断炊了。
所以,他除了自己修炼,还得想办法扣出些灵石给这个小家伙。
该怎么操作呢?这得好好想想……
……
演武场在后山深处,那儿有好几块大小不一的平地,上下连通,便成了赵府诸人习练武艺和法术的地方。
这地方距离杨珍最早住过的小院不算太远,当他和彩丝来到这儿的时候,里面正不时传来“呵呵哈嘿”的打斗声。
上午陪杨珍逛街的赵贵也在其中。他握着一把匕首,围着一排柱子在那辗转腾挪,见着杨珍二人,远远的打了个招呼。
在闲聊的时候,杨珍曾经问他,修士还需要练凡人的武艺吗?赵贵的答复是更高层次不清楚,但练气期是非常必要的。
练气修士最大的缺点是施法速度慢。经常有修士在凡人武者一个闪身接近时,他的防御法术才施展了一半。如果此时武者手里有把锐器,这修士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再者,练气期法力有限,在法力耗尽时,武艺就是修士最后保命的手段。
所以,但凡是需要战斗的修士,或多或少都会学些武艺傍身。
杨珍继续往里走,到达最里面那个场地,便是赵玥儿修习武艺的地方。
这个小丫头正在重复前天那个乌园步,看得出来在这里她显得更加得心应手,更让人眼花缭乱。
见到杨珍他们进来,小丫头手一扬,刚要招呼,就听一个严厉的声音呵斥道:“继续走!一口气不能停!”
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一脸络腮胡,有几分凶蛮样。此时批评起人来,更是显得凶神恶煞。
赵玥儿嘴一瘪,却也没有反抗,乖乖的继续走了起来。
又练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听到一声“停”,赵玥儿顿时如逃出笼子的小松鼠,欢快的跑了过来。那边彩云也跟着过来和两人打招呼。
“彩丝姐姐,听说你们上午去坊市玩耍?”赵玥儿接过彩云递来的毛巾,擦了擦红彤彤的脸蛋,瞅向彩丝,眼睛里尽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是啊。”彩丝也是在逗她:“坊市可好玩了,小郎君还给我买了糖葫芦,用灵蜜和灵果熬制的,可甜啦!”
“我也要吃!”玥儿生气的看着杨珍:“石头弟弟,怎么不给我带一串?”
“我比你大,叫哥哥。”杨珍再次纠正。
“又来了。”玥儿不满的嘟囔道,突然她一拍手,高兴的喊道:“来来来,咱们比一场。这次你不许躲!”
我什么时候躲过?见好几个人都看向这边,杨珍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不是瞎说吗,我需要躲着你吗?
“夫人说过,要比就比讲故事,做数学题。”杨珍厚颜无耻的答道。他才不会跟赵玥儿比武!和一个萝莉妹子打架,胜之不武!
赵玥儿一脸鄙夷:“这里是练武场,要比就比武艺。”
两人正在这里拉拉扯扯,就听一个声音喊道:“诶,那个新来的娃娃……说的就是你,过来!”
说话的正是那个络腮胡,他指着杨珍,让他过去。
待杨珍走到身旁,只听他继续说道:“府上有人交代,你以后也要跟着学武。既然这样,让我先看看你的本事。”
说完,指着几步远的一个黑色柱子:“用你全身的力气,朝这个柱子打一拳。”
那是一个成人身高,一尺来宽的柱子,闪着金属的光泽。
杨珍心里发毛,这一拳下去,我这手还要不要了?
“别磨蹭!”见杨珍迟疑,这人不耐的催促道。
杨珍吸气,握拳,挥出……大概用了三分力。
当手接触到那柱子时,他只感觉一股吸力附在手上,仿佛是打在极其粘稠的液体上面,顿时这手就挥不下去了。
“呸!”那男子看向杨珍的目光冷了几分:“犹犹豫豫,贪生怕死,比个娘们还不如!”
“鼓足劲,再打一拳,你要是不想打,就别呆我这儿!”男子厉声呵斥。
杨珍这次不敢再怠慢,心里也警醒自己,这才过了两天安稳日子,整个人精气神都松懈了啊!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右手更是青筋突起,然后大喝一声,朝那柱子打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 杨珍的一生之耻
“砰!”
杨珍这一拳重重的打在立柱上,立柱发出一声闷响,中间略微凹陷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如果说上一拳是打在沼泽里,绵绵的不受力;这一拳的感觉就是打中弹簧了,有点痛,但很畅快。
“好!”那络腮胡大声喝彩:“三百斤,小娃儿不错!很好!”
三百斤差不多是一个成年人全力挥拳的重量,杨珍一个小娃娃,这一拳竟有成年人的力量!
三百斤?杨珍心里一惊。
他记得很清楚,那部锻体诀第一个阶段完成之后,力量便可达到三百斤。要知道,这个世界修士都是从十二岁开始修炼,因此功法中所谓的凡人基础篇,本来就是给小孩子练的。
难道……我这具身体已经修炼过这部功法?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杨珍回想一下当初和那几个乞儿的打斗,自己的反应、速度、耐力等等,明显高出他们一大截——原来是已经练过!
其实这也很合理,杨家既然有这部功法,又怎会藏着掖着,不用在小石头身上?
不过第二阶段显然还没开始修炼。杨珍猜测,最大的可能是金氏拿不出这笔灵石。以当时金氏的境遇,让小石头修炼完成第一阶段,已经是她竭尽所能了。
“玥丫头,你过来。”
杨珍正浮想联翩时,那边络腮胡已经把赵玥儿叫了过来。也不知他是什么人,竟称呼赵玥儿“丫头”,估计是赵家的族人。
“你这伴读有几分蛮力,你跟他打一场,注意躲闪,别让他打中。”络腮胡笑眯眯吩咐玥儿。
“好!”赵玥儿高兴的直拍手,忙招呼杨珍:“小石头,教术说了,咱们打一场!”
她这会也不叫弟弟了,显然是憋着劲准备以德服人。
杨珍颇为无奈,这推来推去的,最后还是要和这小丫头打架啊!作为伴读,想必以后这样的打架还不会少。
看她这粉雕玉琢,跟个瓷娃娃似的,我得小心点,别把人家打坏了。
……
两人在演武场中间站定时,杨珍还在考虑该用什么方式对打。却见那赵玥儿抱拳行礼,随后便纵身跃起,凌空一脚朝杨珍踢来。
杨珍正学着抱拳呢,转眼间这丫头就气势汹汹攻了过来,眼见着便要踢中自己。
他大吃一惊,慌忙后退,急促之下,差点跌倒在地。
“丢人!”旁边响起一声怒骂,正是那络腮胡。
杨珍脸上微烫,还没站稳,这边赵玥儿已经收脚,转眼又是一个纵跃,一只白嫩的小手直直的打向杨珍面门。
杨珍也发了狠,决心不再躲避。他左手化拳为掌,朝赵玥儿粉拳抓起去,同时整个身子前倾,右手握拳,准备待赵玥儿欺近身来,便击打她的后背。
毕竟人家是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正面哪个位置都不好下手,只好来个迂回。
“嗤!”络腮胡又是一声冷笑。
杨珍忽然觉得不对劲,人呢?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面门已经狠狠挨了一记,眼前顿时一片星星冒出。
他暗叫不好,此时更不知赵玥儿在哪个方位,便是反击也不知从何做起。还好场地很大,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干脆啥也不顾,蹭蹭蹭往前连跑数步,然后才站定转身。
赵玥儿正停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脸得意的看着他:“石头弟弟,这下可以叫姐姐吧?”
杨珍哑口无言,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给打的,还是羞的。
“谁让你们停的!继续打啊!”
却听一声打雷般的声音响起,那络腮胡暴跳如雷的冲了过来。
他先指着杨珍的鼻子,一顿乱骂:
“你丢不丢人,身为男子汉,被一个黄毛丫头追得满地跑!你跑啊,你跑得过她吗?你有她灵活吗?你知道往哪儿跑吗?跑,真他妈孬种!”
“还有,本身就没啥本事,还想让着人家。既然打架,就不要多想,只有一个目标:赢!像你这样畏手畏脚,胡思乱想,还没开打,你就输了一半!”
“你怕她作甚,她力气没你大,你跟她对打,挨两拳又咋的啦?要是怕死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一阵噼里啪啦下来,直骂的杨珍抬不起头,心里更是羞臊难当。
那边赵玥儿幸灾乐祸地看杨珍挨骂,正看得眉飞色舞,却见这络腮胡骂完杨珍,一口气不歇,转身指着她也骂了起来:
“还有你,为什么停下来?刚才他背着身往前跑,那是多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继续追上去?你要是紧接着再往他后脑勺来两下,这小子早就躺地上哭爹喊娘了……”
“你要记住,赛场上,只要对方不认输,你就要穷追猛打,一刻也不能停!绝对不能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如果是生死搏斗,那你更要记住,哪怕对方认输,你也要封住他的灵气,打断他的四肢,让他再也对你造不成威胁,否则,不许停手!”
“记住,不打到对方认输,绝不停手!”
赵玥儿被骂得嘟起了嘴,却也不做辩解,不过看心态却是比杨珍好多了。一则她正占据上风,另一个原因嘛,估计平时也没少挨这火爆脾气教术的责骂。
两人重新站定,双手抱拳。杨珍这次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玥儿,等她出招。
果然还是赵玥儿先行出招,只见她一声娇喝,双手舞动,便朝杨珍冲了过来。
杨珍看得真切,见她欺身过来,也扬起拳头,不管不顾,一拳砸了过去。
却见眼前一闪,那赵玥儿又是不见了踪影,紧接着他门户大开的左腰便挨了一拳,和刚才简直如出一辙。
这一拳力度不轻,震荡肺腑,痛的杨珍倒吸凉气。
不过这次他不打算跑了,丢不起这人。他大喝一声,回转身子,抡起拳头便朝一个娇小的人影挥去。
眼前一花,这一拳再次打了个寂寞,那赵玥儿却是身子一闪,到了杨珍身后。
杨珍暗叫不好,还未做出反应,便觉得膝盖关节处被重重的敲了一下,整个人再也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一个柔软的身子压了上来,很快将杨珍双手扣住,随即一个得意洋洋的女童声音响起:
“石头弟弟,你输了。”
杨珍一声不吭,匍匐在地,他双手被锁住,便是想趴着也不能。
赵玥儿两腿各放一边,整个人坐在杨珍身上,像骑着一匹马的小公主,洋洋得意。
“快认输,小石头。”她催促道。
杨珍勉强将头抬起一点点,灰尘挡住的视线中,只朦朦胧胧看到前方的两个小丫鬟。
彩云捂嘴轻笑,像是刚看完一场精彩的演出。
彩丝在那里跳着脚大声叫好:“小姐好厉害!小郎君,你快认输吧!”
杨珍越发羞恼,心中更是不甘,他死命摆动身子,但在赵玥儿的压制下,就像被抓住两只耳朵的兔子,怎么挣扎也没用。
越是如此,杨珍越是愤懑,一股热血上涌,这个样子输了,叫他以后怎么见人?
怕是要被人笑一辈子!
一生的耻辱啊!
他两手拼命扭动,口中嘶哑作响,头不管不顾的朝地上顶去,想要借这股力量将身体翻转过来。
他这番不要命的反抗,赵玥儿也有些制不住了。小姑娘也着急了,一边更加用力,一边恶狠狠的骂道:
“小石头,你快认输!”
杨珍充耳不闻,两眼通红,挣扎的更狠了。
赵玥儿气坏了,她凑到杨珍耳边,大声喊道:“混蛋!你输了,快认输!”
“不!”杨珍怒吼一声,头猛的往上一抬……
砰!重重的撞向身后那个小脑袋。
“啊!”身上传来一声惨叫。
几滴嫣红的鲜血洒落地上。
ps:这一章写好便发了。下午要出去,本是打算再码个五百字,这样今天便有三千字了。不过实在是忍不住想在这里断章啊,哈哈!
所以我争取今天再码一章,谢谢大家!
第二十二章 掌掴
杨珍只感觉身体一轻,那个压在身上的小人离儿开了自己,扣住自己双手的力量也随之消失。他挣扎着爬起来,转过头来,只见一个小女孩正坐在地上,捂着脸,有血滴从双手指缝间流出来。“小姐——”一声尖利的惊呼响起,彩云以杨珍从没有见过的速度飞快奔来,一把将小女孩抱住。
“唔……彩云姐,好痛啊,我都出血啦……”女孩嘤嘤哭泣着。
彩丝跟着跑了过来,她狠狠的瞪了杨珍一眼,跺了跺脚,随之也看向女孩,一脸的担忧。
杨珍站在那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看着这样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被自己打得鼻血直流,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实在是太过冲动了些。
“都让开些,让我看看。”就在这时,那络腮胡也走了过来,声音中微微有些着急。
两个丫鬟连忙让开位置,那赵玥儿也哭哭啼啼的将手拿开,只见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满是血污。
络腮胡蹙起眉头观察了一下,随即便嚷道:“没什么事啊,就是鼻子撞破了点,不用担心。你,去门口看看,有没有会木系法术的,叫一个进来。”
彩丝在他的命令下很快跑了出去。
络腮胡接着对彩云说:“你把好小姐的头,将身体放平些,头朝上……玥儿,张开嘴,别用鼻子,用嘴呼气,别哭啊,一会儿就好……”
随即他又安排一人去拿干净的毛巾过来。
随着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众人的心都放了下来。那赵玥儿哭泣的声音也逐渐小了。
很快,一个人跑了进来,正是赵贵。他朝那络腮胡喊道:“清哥,啥事儿。”
“小姐鼻子出了点血,你给她治疗一下。”
那赵贵这时也发现了被众人围在中间的赵玥儿,有些慌张的答道:
“清哥,那个治疗,我不会啊!”
“你不是五系灵根吗?不会木系的治疗术?”络腮胡不满的问道。
“我是五系,可我没学治疗术啊!木系我只学了荆棘术,我还以为叫我是为这个……”
赵贵有些委屈的解释,随即他便跳起:“那个,我去找大长老和夫人,她们都会治疗!”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那络腮胡正想喊住他,吩咐几句,转眼这人已去得老远。
……
杨珍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玥儿小姐,我……”
他正想解释,那赵玥儿见到是他,却更生气了:“你这个无赖,输了还不肯认输,你走开!我讨厌你……呜呜……”
说完,又哭了起来。
杨珍尴尬的站在那里,见小姑娘正在气头上,只好低着头走开,一个人找了个角落呆着。
夫人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出现在视线的远方。
那女子几个纵跃,像一只飞翔的白鹤,几个呼吸便来到了这块场地。
杨珍还是第一次见到夫人展示她的身法,颇有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感觉。
待到夫人来到跟前,杨珍才发现夫人脚上套着白袜,却是连鞋也没有穿。
“让开!”夫人清冷的声音呵道。
除了扶着赵玥儿的彩云,众人都纷纷让开,露出了赵玥儿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只见她如白玉雕琢的小脸上,还留有一些血污的痕迹,小巧的鼻沿下更是有刚刚流出的鲜血。
“玥儿——”夫人一见,顿时声音都带了哭腔。
“小姐没大碍,就是鼻子有点磕破。”那络腮胡在旁边解释。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夫人狠狠的给了那络腮胡一记耳光!
“赵清!你就是这样教玥儿的?我把她交到你手上,让你训让你骂,可没让人把她打出血!”
那络腮胡赵清被夫人掌掴,脸色铁青,杵在那默不作声。
夫人却是怒气未消,转身又指着彩云:“还有你,彩云,你怎么看着你家小姐的?”
彩云吓得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说话。
在这说话的功夫,夫人同时也一个法术施展了出去,只见一道绿光没入赵玥儿的鼻子,随即消失不见。
过了一会,只听到赵玥儿说道:“阿娘,我好了,我不疼了。”
“你真是吓死阿娘了。”夫人从彩云手中接过赵玥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过了片刻,她站起身来,一张脸凛若冰霜,冷冷的扫视了一下四周:
“我们走!”
随即抱起赵玥儿,带着彩云、彩丝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赵贵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清哥,你怎么了?”见赵清脸色不好,他好奇问道。
赵清板着脸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句:“大长老呢?”
“大长老在修炼,我不敢打扰,直接跟夫人说的。”赵贵解释道。
随即他又问道:“她们人呢,都走了?玥儿那丫头没事吧。”
“没事。”赵清冷冷抛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贵好奇的看了看四周,发现站在角落的杨珍,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也没打招呼,自顾自也走了。
整个演武场瞬间只剩下杨珍孤零零一个人。
……
杨珍心里很不安。
最初他只以为这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斗,虽然打出了血,估计也就是被训斥一顿,应该就过去了。
可是夫人给赵清的那记耳光,却让他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记耳光更像是打在自己脸上。
夫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临走时的那一瞥,虽然没有直接看向杨珍。杨珍却深深的感受到那一眼中蕴藏的寒意。
我可能会被赶出赵府吧?
刚刚感觉日子舒适了,这似乎,又要从头开始了。杨珍心里苦笑。
今天上午逛坊市时那种恬逸的心态,突然变得好遥远。
如果被赶出去,那些灵石,恐怕也不会给自己了。
自己还彻底的得罪了祝家,没了赵家的护佑,祝家会怎样对付自己?
走一步看一步吧!
陪伴自己的……
他摸了摸怀里,硬硬的还在。
只有这小石头,还有里面的小草了。
想到小草,他嘴角微微露出些笑意……
我并不孤独,他说。
……
正当杨珍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果然还在这里,孩子。”
杨珍回头望去,只见嬷嬷正站在演武场中央。
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第二十三章 玥儿的资质
“嬷嬷……”杨珍喊了一声,语带哽咽:“我……”
“事情我都知道了。”嬷嬷走过来,轻轻抚摸杨珍的头:”小孩子打闹,常有的事。回家吧!”
家?杨珍咀嚼着嬷嬷话里的意思。这真是一个温暖人心的词。
“嗯。”他应了声,心里顿时踏实多了。
回到住处,彩丝已经等在那儿。她微微躬身:“小郎君,水准备好了,先沐浴吧。”
杨珍在演武场一番打斗,尤其最后趴在地上,整个身上都脏兮兮的,浑身难受。
他谢过彩丝,自己拿了毛巾去洗浴。最早是安排有彩丝帮他洗的,不过从第一次起杨珍就拒绝了,以后便一直他自己洗。
洗过澡,全身清爽,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随之远去。彩丝又端来饭菜,杨珍也不客气,坐下大口吃起来。
他有心想问问玥儿情况怎样了,却见彩丝这丫头虽然尽心服侍,神情却有些淡漠,干脆闭口不言。
吃完饭,彩丝在前引路,看着正是往夫人那院子的方向,杨珍也不迟疑,跟着走便是。
虽然看嬷嬷的态度,情况不算严重。但是夫人才是这座庄园的主人,谁知道她会怎么处理自己?
杨珍的心又有些提起,顺其自然吧,马上就会知道是啥结果了。
两人来到了夫人理事的大厅,只见这儿灯火通明,像是在举办宴会一样。
杨珍置身其中,更是惊讶。今晚这儿的人格外多,不仅有夫人、嬷嬷、玥儿和彩烟彩云,便是彩丝这几个常在院子进出的小丫鬟也在,甚至还有两外人,那贾盛,以及……那个络腮胡赵清!
这些人都绷着脸不说话,气氛有些肃静。
这是要干什么,三堂会审吗?杨珍心里打鼓。
突然,赵玥儿像是憋不下去了,呵呵呵笑了起来,只见她乐不可支的指着杨珍喊道:“小石头,大家都等着你,讲故事呢!”
随即,嬷嬷、彩烟等人也都笑了起来,便是夫人的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大厅顿时热闹起来。
就是那赵清,也跟扯了扯嘴角。
这些人,摆出这么大的架势吓唬我,竟是让我……讲故事?
杨珍一时愣在当场。
……
一个时辰前,紫蔷院
这里是夫人修炼后小憩的院子,离演武场很近。院子里种满了紫蔷花,这是一种一阶灵草,有安神静气的效果,是以这小院便被命名为紫蔷院。
此时最里间的厢房内,赵玥儿躺在雕花香木床上,身上盖着绣着紫蔷花的薄被,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盯着她的阿娘。
她脸上已完全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只是小小的脸蛋上眉毛紧锁,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阿娘,我睡不着……”
“阿娘,你,你会赶小石头走吗?”
“阿娘,你别生气了……”
她的阿娘余怒未消,心里更是想着刚才那掌掴的事,有种把事情办坏了的烦躁。
“阿娘,我还想听小石头讲《西游记》呢!你说那唐僧念完经后,五行山会不会塌啊?”
“你……”阿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没骨气的,就知道听故事,他把你打成这样,你不生气?”
“刚才生气,现在不气了。”赵玥儿怯怯的说道:“我要小石头给我讲故事,他讲故事,我就原谅他。”
嬷嬷修炼完毕,进入紫蔷院的时候,听到正是母女间这些对话。
虽是在修炼中,以她的神识,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她隐隐也能知道一些。
她走过去捏了捏玥儿的小瑶鼻:“嗯,完全好了,什么事也没有了,我的小宝贝哦!”
随即,笑眯眯的弹了弹她的额头,惹得小丫头翻了个白眼表示抗议。
嬷嬷又将双手放在玥儿脑瓜两侧,轻轻揉捏:“小玥儿,睡一会儿吧。”
随着她轻柔的抚摩,玥儿很快睡了过去。
嬷嬷这才站直身子,转过头看着夫人,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婉儿,到底怎么回事,跟我讲讲。”
夫人犹自余怒未消的将事情讲了一遍。
“所以,你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嬷嬷声音更加严厉:“婉儿,看不出来,你好大的威风啊!”
“我……”夫人辩解道:“我刚才是有些冲动,当时,当时看到玥儿流血成那样,我实在是气不过!”
“不就是小孩子打架吗?至于如此吗!”嬷嬷声音陡然高涨:“那赵清和你夫君一块长大,两人就像是亲兄弟,平时你见了还得叫叔叔……你就是这么折辱他的!”
“嬷嬷,我,我刚才是冲动了,我,我错了。”
见夫人认错,嬷嬷态度也变得缓和:“知道错就好,呆会你就去给赵清道歉,听到没有?”
“这个……”夫人为难道:“我现在刚接手府里的事情,就去给他道歉,岂不会让人看轻?”
“婉儿呀,”嬷嬷苦口婆心:“我知道你想将郡城这边抓在自己手里,可你也要注意方法。你前两天通过那贾盛,将郡城各大店铺的账目都管起来,这就做得很好!该立威的时候要立威,但胡乱立威,只会贻笑大方!更何况这赵清,还算是你这边的人,你这样做,岂不是让他在府里颜面扫地?”
夫人想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嬷嬷,我听你的。”
“好了,赵清的事稍后去办。我再问你,小石头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我原打算把他赶去药园,和他那同伴一起。这义子我也不认了,让给别人。只是现在……”
“现在觉得不妥了?”
“嗯。”
“你是怕我反对吧?”嬷嬷冷笑:“婉儿呀,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太宠玥儿了。你这样做,什么小伤小痛都不让她受,她会怎样?他会变成花盆里的草!”
“婉儿,你自己算算,从小到现在,玥儿受过几次伤,出过几次血?”
“三次。”
“对,三次。”嬷嬷掰着手指算道:“第一次玥儿才两岁,过门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皮。你把她当时的丫鬟、婆子全换了;第二次是今年春天,和莹儿一帮丫头小子一起玩耍,被他们划花了脸,你大吵大闹,最后带着玥儿来到这郡城,现在这,是第三次吧?”
“嗯。”
“是啊,长到十岁,总共才受过三次伤。婉儿呀,你是不是让我夸你把玥儿带的好啊?”
夫人被嬷嬷说得有些难堪,她嗫嚅着解释道:“嬷嬷你也知道,玥儿她不仅仅是我的命根子,也是赵家崛起的希望啊!我害怕,玥儿要是真出什么事,我便是陪上这条命,只怕也不够啊!”
夫人说完,一肚子委屈似乎也找到了发泄口,眼圈也红了。
“婉儿呀,你这是关心则乱。我知道玥儿对你,对这赵家都很重要。赵家几百年来,才出了这么一个单灵根的天才,不要说你,就算是你们两位老祖,也是生怕伤着她一点半点。你公公当年去宗门找上我,让我当玥儿的嬷嬷,就是让我看着玥儿好好长大啊。”
“可是这些年来,你把她看得太紧了。仅仅是和老宅的几个孩子打架,你便让她连同龄的朋友也没了。现在找到这个杨珍,这还没认义子呢,你又要赶人走了。你这样,对玥儿未必是好事。”
“玥儿将来是要成就金丹,甚至元婴的,可你看看云霄宗的历史,有哪个金丹元婴是顺风顺水长大的?哪个不是从一片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修仙界从来不是净土,不是你在赵家过的这种安逸日子,你现在太护着她,以后她怎么飞得起来?”
“你再看看今天玥儿和小石头打架,占尽优势的时候她不知道保护自己;被人打得鼻子出血就倒在地上,只会哭泣,被制住的对手也不管了。现在这是在家里还没关系,要是在外面,有这么一次失误,就足以断送她的性命!所以说,你这是在害她!”
“嬷嬷,那我该怎么做?”夫人抬起一张泪脸,看着嬷嬷。
“老宅那帮小子心眼小,嫉恨玥儿,所以当初你要带玥儿来郡城,我是支持你的。但现在这个小石头,你自己也说他为人稳重机敏,再看看他打架,还有股不认输的蛮劲。这样的人,你应该让他去当玥儿的磨刀石。从今往后,就让他俩天天对打,谁赢我赏谁!”
嬷嬷的一番话终于说服了夫人,也无形中抬高了杨珍的地位,让他成为了这个庄园,赵玥儿唯一的同龄朋友。
……
杨珍并不知道一个时辰前嬷嬷和夫人的这些谈话,更不知道童心未泯的嬷嬷还搞了这么一出吓唬他的把戏。不过看大家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知道这件事应该过去了,心里高兴,故事随即讲了起来:
“唐僧上前将六个金字轻轻揭下……只听一声响亮,地裂山崩,那猴已从石头中蹦了出来……”
随着故事的讲述,头次听这故事的贾盛、彩丝等人纷纷叫好,便是那赵清,刚开始还有些不自然,慢慢也听入了迷,不自禁连声叫好起来。
他是被嬷嬷和夫人一块请过来的。
两人到他住处的院子时,这家伙正喝醉了酒,袒胸露乳躺在床上,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嬷嬷站在门外将他一顿呵斥,让他穿好衣服滚出来。
出来却大吃一惊,只见夫人跪拜在地上,这是许国表示歉意最庄重的方式。
他本是豁达的人,虽然夫人的那个掌掴让他几乎无地自容,但此时见夫人如此,一股怨气,十分也去了九分。
再后来,便是和两人一起来这儿了。
他此时才知道,这个小小的伴读,竟然讲得如此故事,看向杨珍的目光中,也多了几分重视。
“却说那和尚,将唐僧袈裟骗到手后,越看越是喜欢,竟起了谋害唐僧二人之心。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杨珍笑吟吟的留下一个悬念,再次在赵玥儿的抗议声中,结束今天的故事!
第二十四章 嬷嬷的指点
白云山顶,朝阳初升
嬷嬷缓步从洞府走出,面色凝重。
来这郡府半年了,白云山上这个赵家的二阶上品灵脉,更是随意供她使用,但她的法力,已经无可增长了。
她很久以前就是筑基巅峰。
可惜当年受损的神识,一直得不到完全恢复,让她没有丝毫进阶紫府的可能。
韶华易逝,即便是修士,也是会衰老的。
刚才她隐隐感觉自己的气血开始有衰弱的迹象。
再找不到修复根基的办法,这辈子,我也就这样了吧。
她轻轻叹气,恍若看见当年那个眉眼含娇、天资不俗的水木少女。
水木双灵根,紫府可期。当年的师长这么评价她。
希望玥儿不要像我这样,但愿她仙途永享。她心中默念。
这时,远方一个小小的身子正沿着山路前行,看这方向,正是自己这儿。
她提气纵跃,轻飘飘的飞了过去。
“小石头,一大早往山上跑,是来找嬷嬷吗?”
……
这个在山路爬行的小孩正是杨珍,此时距她和赵玥儿打架,已经过去了两天。
在昨日,他已正式被夫人收为义子。
所谓正式,其实也就是郡府这边来了个官吏,在补办的杨珍户籍上注明“某年某月,被某某认为义子”,然后签字画押,这手续就算完成了。
谈不上多正规,日后更是随时可以修补更改,比如添加一句“某年某月,此子自愿为仆”之类的记录,这义子的身份便作废了。当然,如果你能踏入仙门,那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杨珍也恭恭敬敬的称呼夫人为“义母”,不过这称呼很少用到,平时还是和大家一样称呼夫人。
他也第一次知道了夫人的名字:秦婉,还知道他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义父”。此人名赵席,今年三十五岁,是位凡人,也是大许朝的三甲进士,现在在青州为官。
赵席有一个更显赫的身份,赵家有两大紫府,他是其中柘溪老祖唯一的儿子。三十多年前,柘溪上人在和魔族的战斗中身受重伤,修为尽失,正好便利用这个机会广纳侍妾,然后有了赵席。
青州相距遥远,按照大许朝的规定,出州为官可三年探亲一次。赵席在去年春假回来过一趟,所以在近期,杨珍是不会见到他这位义父了。
认为义子之后,杨珍在府里的“工作”也确定了,正是赵玥儿的伴读。他不仅要和这小丫头一块修习地理、通史、文学、书法、乐器等等课程,还要一起练习武技,充当陪练。
这工作不好干啊,他暗暗吐槽。他已经认识到自己并不是这个小丫头的对手,以后还不知道会被她虐多少次,想到这里,他就面皮抽搐。
他的每月薪俸是二十银币,和彩丝差不多。
不过他挣钱的本事显然是彩丝比不了的,每晚讲故事他都会收到些赏钱,尤其是前日,夫人更是直接给了一枚金币,里面想必有些弥补的意思。
此外,昨日认为义子后,夫人又给了他十金币,这是对他提供复式记账法的表彰,以后这记账法推广开了,还会有额外的奖励。
另外他在郡观那边还有一份嘉奖,是贡献出那份灵脉的所得,据说会是郡城的一处房产。不过这个还在走流程,尚不知何时才能到他手上。
所以他现在真的不缺钱,他缺的是……灵石!
空间里的灵滴只剩八颗了,小家伙马上就快断炊了,他得想个办法。
此时来找嬷嬷,就是这个目的。
……
见嬷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杨珍又惊又喜,忙施礼道:
“嬷嬷早,小子正有一事,想要请教嬷嬷。”
“哦,何事?”
杨珍忙从怀里掏出一叠纸。
“这是一套锻体功法,想请嬷嬷帮忙参详参详。”
杨珍拿出来的,正是前次从木雕中记录的【五行锻体诀】。
嬷嬷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奇怪地问他:
“功法?你哪来的功法?”
“是我们杨家的功法,我这两天回想起来的。”
“哦,你们杨家的功法,给我看,合适吗?”她微微笑道。
修仙界私窥他人功法乃是大忌,嬷嬷自然得问清楚,哪怕她面前这位只是个稚童。
“当然无碍。若无嬷嬷指点,这功法后续我也不知如何修炼。”杨珍毫不犹豫的回答。
“嗯。”
嬷嬷这才从杨珍手里接过纸张,粗粗扫了一遍,蓦地瞪大眼睛:
“你这功法,竟能提高灵根具现的概率!”
她不淡定了,随手一挥,一张椅子出现在草地上。她坐了上去,仔细看了起来。
“确实是可以提高,大概……”她敲着桌子:“一成到三成的样子,普通人一成,如果是女修之子,能到三成。”
“不过……”她秀眉微蹙:“这一剂药浴,光是蝎王草、青炎沙,这就得五个灵石,还有这食补,钻山鼠、火岩兔……这些加起来……”
嬷嬷摇了摇头,颇为失望:“你这套功法,得花不少灵石啊!”
“嬷嬷你不是说过,那些大家族,若是能培养出一个修仙种子,多少钱都愿意的。”嬷嬷很快就看出这个功法的问题,杨珍并不感到惊讶。
“没错,他们是愿意花钱,可是你这个太多了!”嬷嬷掰着指头算道:“提高到一成具现率,据我估算,这灵石至少一百!十个人便是一千!”
“一千灵石,才出一个修仙苗子。那些大家族养一千个义子,一年不过三五千金,也就是三五百灵石。你这相差便是三五倍!”
“更重要的是,灵石远比金银珍贵,更难获得。有这一千灵石,好好的培养家族的一名修士,不是更好吗?”
这些道理杨珍早已明白。只是嬷嬷这么一说,他有些担心了,她不会反对我修炼这功法吧?
想了想,他干脆直截了当说道:
“嬷嬷,我想修炼这个功法。”
“你……”嬷嬷盯着杨珍:“你考虑过要花多少灵石吗?”
“考虑过,”杨珍毫不迟疑:“这个功法三个阶段,总共需要九百灵石,其中第二阶段完成大概是一百五十灵石。”
“一百五十灵石,对你来说,倒是不缺这笔灵石,”嬷嬷叹了口气:“那你就练吧,若是灵石不够,我这里还有你的四百多灵石,到时你只管找我。”
取得了嬷嬷的支持,杨珍最大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正是需要有嬷嬷的背书,他才好从夫人那里将自己的灵石拿回来。
似乎是看出了杨珍心中所想,嬷嬷接着说道:
“你既然需要灵石,我便跟你义母也说一声,让她把灵石给你。还有,你若是去坊市采购这些灵物,我也找个修士陪你。”
“多谢嬷嬷。不过,我自己这点事,不好劳驾府里的修士。我现在有赵府的身份令牌,想必在坊市买东西安全是有保障的。”
杨珍自然不愿有人陪着,否则他怎么省出灵石拿给小草?
“也好。如果有店铺欺辱你,或者以次充好,你便告诉我,到时嬷嬷亲自去帮你讨回公道!”
有了嬷嬷这句话,杨珍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还请嬷嬷帮忙参详一下,我练这功法,有哪些需要注意的。”杨珍接着说道。
“好。”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嬷嬷拿着那锻体功法,继续细细研读。杨珍一旁束立,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嬷嬷放下功法:
“有两个问题。第一,这些作为食补的五行灵兽,究竟是功法自身的推荐,还是你自己加上去的?”
“大部分是功法上例举的,不过有些在坊市没有见到,我就自己按五行所属,补充上去的。”
“你这小子,真是无知无畏啊,”嬷嬷笑道:“五行相生相克,这里面的平衡不好把握,选错了灵兽,可是要出问题的,比如你这个火岩兔,虽然是火系,但有时会出现土系变种,你一定得注意。”
“这样吧,我帮你重新拟定一份五行妖兽的名单,都是这涫阳郡有的。”
杨珍自是大喜,连忙道谢。
“第二个问题,这个功法最重要的其实是那套锻体操,我看你这上面并没有写出来。你是否还记得?”
“记得,这套锻体操总共十三式。我已经学会前四式,后面九式虽然不会,但图谱要诀都没忘记。”
这个锻体操十三式,其中前四式是第一阶段需要学会的。到了第二阶段,需要再学习三式,最后一个阶段则是六式。
前日杨珍发现他第一阶段已经洗练完成后,回家后试了试,果然发现锻体操的前四式他也会了。
“那就好,你先演习一下前四式给我看看。”
“这个……”杨珍迟疑道:“功法说,需要先食用妖兽,体内有了妖兽提供的血肉灵气,才可施展这套体操,否则反而会损坏体内的肌肉和筋骨。”
“你这孩子,有时想的太多,要你演示你就演示。”嬷嬷微有不悦。
杨珍只好演示起来,只见他双眉紧锁,四肢不断上下、前后扭动,颇有些像印度的瑜伽。
随着他的这些动作,可以明显感觉到每一块肌肉、关节都在被拉伸,直至拉伸到了身体的极致。
很快,杨珍的肌肉开始酸痛,身体不住颤抖,额头汗珠也出来了。
就在这时,肩膀处突然进来一股清凉之气,随着这股清气弥漫全身,那些酸痛纷纷消失。
杨珍转头看去,嬷嬷的一只手正搭在他肩膀上。
“这清凉的感觉,就是灵气吧。”他若有所悟。
他继续施展那套锻体操,此时再也没有适才那些难受的感觉,全身酣畅淋漓,仿佛是打完一场球赛后,那种意犹未尽的痛快。
施展完毕后,嬷嬷的手继续按着他肩膀上,过了一会,她放开手说:“这功法确实奇妙,竟然有部分灵气被你的血肉吸收了。”
凡人的血肉是无法吸收容纳灵气的,必须通过灵根的运行,将身体一遍一遍洗刷之后才可以。
“有这功法,哪怕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天天锻炼下去,最后他的身体素质,也能达到练气修士的水平,寿命,也可和练气修士一样。”
“不过,还是那句话,太花灵石了。要么天天食用妖兽血肉,要么就需要一位修士,每天给他灌入灵气修炼。”
“能用得上这套功法的,只能是那些特别看重子嗣传承的大家族。看来你们杨家祖上,传承不俗啊!”嬷嬷最后感慨道。
ps:收为义子这个情节本来写了一章,后来全删掉了,现在这样写能让小说精炼些。
第二十五章 赵家的日常(上)
水蘅院
这是赵玥儿居住的那个三进小院。院子为何得名“水蘅”已不可考,也不知是赵氏的哪个前辈雅士命名的。这名字很是讨夫人喜欢,据说是因为有这个水字。故而,这里便成了赵玥儿的住处。
当杨珍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昨夜下了一场秋雨,庭院里湿漉漉的,空气中带有雨水洗净后的清香。
他手里端着烛台,沿着回廊一路朝里,穿过两处甬道后,便到了最里间的房间。
西厢房的门虚掩着,连敲几下后,里面很快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哎,我知道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后,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套着件绿色纱裙的女孩走了出来。
“小石头,你起得真早啊!”女孩笑靥如花的打着招呼。
“彩云姐早,你去叫小姐吧,我回去了。”
“好吧。我又要被小姐骂了。”女孩轻掩着嘴,有些无奈。
……
杨珍来赵府已经一个月了。
那天将功法交给嬷嬷参详后,嬷嬷很快帮他拟定了一份新的食谱清单。随后,他便从彩烟那里分批次的领到了灵石。
有了灵石,他很快成了坊市的常客,尤其是贩卖各种妖兽血肉的肉肆,他每十天便会去采购一次。虽然每次买的都不多,不过因其年小,很容易便给那些摊主留下了印象。
按照锻体功法的要求,食用妖兽肉后,需运行两遍锻体操,一次是饱食之后的当天晚上,另一次便是第二日的凌晨。
自此,杨珍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早起。
他每日卯时(凌晨五点)起床,从水蘅院一路小跑到后山腰,找到一处平地,然后修习锻体操,将前七式从头到尾施展一遍,再下山开始一天的生活。
他这个习惯很快就被夫人知道了。自从那次和嬷嬷谈话后,夫人一改以往对赵玥儿的溺爱,开始让她学着吃些苦头,也不怕她摔倒受伤了。于是,这个可怜的小丫头受其娘亲逼迫,每天也得和杨珍同时起床,一起锻炼。
玥儿自是非常不满,不过她的小胳膊能扭过大腿吗?自然是乖乖的服从。
就这样,每天凌晨,杨珍都会先叫醒彩云,再由彩云去唤醒赵玥儿。
里屋很快传来小女孩赖床不起的撒娇发脾气,还有彩云语气温柔的劝说和吓唬,杨珍听着好笑,也不在这儿停留看热闹。他原路返回,顺便将住在隔壁的彩丝也叫起来了。
彩丝名义上还是赵玥儿的丫鬟,归彩云管,不过现在干的活都是为杨珍服务。她这会起床,便是要给杨珍烧热水。每次修习完那套锻体操,杨珍身体都会油油的出一身汗,还有些臭味,回来后自然得洗浴一番。
过了没多久,便见一个穿着白色绢衣,还在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的小丫头从院子里走出来,看见杨珍也是有气无力的招呼:
“石头弟弟,早啊!”
这小丫头自然是赵玥儿。自从杨珍成为她的伴读,两人已在演武场多次交手,杨珍无一胜绩。所以现在她喊杨珍弟弟,杨珍也只能老实承受,技不如人也就不做那些口舌之争了。只有以后打架赢了,才能找回这个场子了。
杨珍展颜一笑,指着远处的山头说:“还和往日一样,看谁先到。”
“好!”一说起比赛,玥儿也不困了,忙不迭来到杨珍身边,做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随着杨珍一声口令,两人一起冲了出去。
“昨夜下了雨,小心路滑……”彩云在身后远远喊道。
……
赵玥儿在演武场上的步伐诡谲多变,不过这种山路赛跑却用不上,杨珍很快将她甩在身后,第一个到达终点。
片刻之后,赵玥儿也赶到了,没能抢在前面,她略微有些不高兴。按照约定,她既然输了,这一天便不能喊杨珍弟弟了。
杨珍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开始做起了锻体操。
第二阶段增加的三式他这些天已经练得很娴熟。此时按部就班,从第一式开始施展。那赵玥儿则在不远处练习新学的一套剑法,两人互不干扰,专心修炼。又过了一会,彩云也爬了上来。
锻体操的运行讲究由慢到快,逐渐将妖兽中的血气和灵力运行到全身各处。杨珍施展完第一式后,全身肌肉和经脉微微发热,正是身体吸收兽肉能量最好的状态。
他马上开始施展第二式、第三式,速度逐渐加快,到第七式已经增加了一倍。整个人如被火炙烤,刚开始还是是暖暖的感觉,随即越来越热,一股热流冲刷和滋润身体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带有一种热辣辣的刺痛感。随着一轮轮的冲刷,他全身肌肉和关节仿佛充满了这些无孔不入的热流,大量的能量在体内流转。他的面色憋得通红,像是了一个喝多了的醉汉,身体微微有些难受。
“这是火系灵兽肉进食已经达到饱和,这个周期可以结束了。”他心中暗忖。
第二阶段一共三次洗练,每次又是五个小周期,每个周期十天左右。按照水木火土金的顺序,不同的周期分别进食不同属性的妖兽。他现在进行的正是火系妖兽这个周期,进食的正是之前提到的火岩兔。
“只要火岩兔的耳朵没有长出黄色的耳圈,就不是土系变种,你可放心选用。”这是嬷嬷翻看典籍后告诉他的,之前她也不知道这个辨别方法。
按照刚才练功的表现,他已经不能再进食火岩兔,该寻找土系的妖兽作为下一个周期的主要食材了。
时间还早,正好可以去一趟坊市。
他收拾了一下,和彩云打个招呼,自己先离开了。
那边赵玥儿看见,气呼呼地嚷道:“我也要去坊市!”。她早就摸清规律,知道今天该是杨珍去坊市的日子。
杨珍没有理她。
这个时间正是修士修炼的时候,此时嬷嬷和夫人都在练功,没有人陪着,怎么可能会让她跟着去?
杨珍回到房里,此时彩丝也已经将水烧好了。杨珍很快洗完澡,看看天色,还不到辰时,他叫上彩丝,拿着昨日从彩烟那里领取的灵石,两人一块向坊市走去。
坊市离赵府并不远,两人一大半的时间反而是在庄园内穿行。待到了坊市,已是东方既白,坊市已经有不少人了。
两人先来到赵家的那处药草铺。这店铺前不久刚换了掌柜,新来的这个不知从哪里听了什么小道消息,对杨珍很是恭谨。每次杨珍来店里都会亲自接待,让他颇不习惯。
还好这个时间掌柜一般不在,店铺的门也是刚刚打开,杨珍进去之后和伙计打声招呼,从他手里接过三根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通常都是上午才来,晚上回去,杨珍和他时间并不重合,于是便让他将糖葫芦送到店铺,杨珍第二天再来取。这东西搁一两天也不会坏。
彩丝眉开眼笑的接过两根糖葫芦,拿出一根吃了起来。就冲着这一枚银币一根的糖葫芦,这丫头每次都死心塌地的跟着杨珍来坊市。
彩丝走在前头,杨珍在后面跟着,趁她不注意将糖葫芦往怀里一塞,然后……那糖葫芦就消失了。
去了哪里?自然是那石头空间里。
这还是前次他和彩丝逛坊市的时候,当时是一人一根糖葫芦,杨珍把自己那根留了下来,准备带给赵玥儿的。
只是他嫌拿在手里不方便,就用纸裹住,往兜里一塞——这个衣兜,是他特意让彩云改的,在衣服内侧,从外表看不出来。
然后这糖葫芦就不见了,当时他掉路上了,还和彩丝一块来回找了好久,毕竟是一枚银币呢!却是怎么也没找到。
直到那天夜里进入石头空间,看见小草旁那空空如也的糖纸,还有一根细长的竹签,他自然全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这石头只会吸附灵石,其他东西则需要他自己亲手带进去,这还是头回发现石头可以自主吸纳其他东西的。
这个发现让他又惊又喜,这意味着他可以更方便的存储物品。果然自那之后,他只要将东西放到离石头不远的地方,表现出想放进去的意思,那东西便会自动消失,出现在了石头空间里。
至于白天能不能将东西从空间取出来,他现在还没成功过。
他的另一个发现就是小草并不仅仅只吃灵石和水,很多好东西她都喜欢,比如这糖葫芦,还有坊市上卖的灵液,一桶相当于一颗灵石的灵气。杨珍曾经买过一小杯,偷偷喂给小草,这小东西立刻向他表示了满意。
还有灵酒、灵蜜、丹药……好东西很多。
……
两人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那肉肆所在。这里充斥着一股膻腥之气,杨珍将彩丝留在外面,自己进去采购。
“顾大嫂,你这钻山鼠,怎么卖啊?”
“活的一只一颗灵石,连铁笼一块给你;光买肉的话,十斤一颗灵石。”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回道。
这肉肆的妖兽血肉,一般有两个来源,一是一些修仙家族自己豢养的,专门养大卖了换灵石的,比如杨珍刚刚吃过的火岩兔就是这么来的。
还有就是一些散修组成的同盟,他们会经常组队深入荒野去猎杀妖兽。像这钻山鼠,因其擅长打洞,豢养的话很容易跑掉,所以一般都是在野外猎捕所得。这样的妖兽肉价格自然比家养的贵上几分。
这顾大嫂便是一名散修,遇上这种用性命搏杀换取资源的散修,杨珍一般也不怎么砍价,他很快便选定了两只,交付两枚灵石,拎着两个铁笼走了出来。
一只成年的钻山鼠差不多有二十多斤,当然是买活物更划算。这妖物一身的本事都在打洞方面,没有其他攻击手段,是以杨珍拎在手里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除了钻山鼠,其他五行灵兽肉也需要适当买一点,杨珍随后便来到卖巨头鱼的地方。这鱼正是杨珍初来这世界第一天看见的那吃人的怪鱼,看着非常凶蛮,其实不过是半入阶的妖兽,五行属性则是属水。
“六斤鱼肉,每斤一灵滴,一共六灵滴。”这鱼肉还真便宜。
“大叔,我这里只有银币了,我给你六银币吧。”这种鱼大多来自家族的灵塘,杨珍自然要好好砍价,能用银币的就尽量不用灵石。
“你这小娃娃,每次都是这样。这回啊,我还就要灵滴!”卖鱼的笑着说道。
杨珍知道他在逗自己,准备再好好费番口舌,却听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六枚灵滴,我替这位小友出了。”
ps:现在这样写,感觉挺好的。
第二十六章 陈家的传家宝
“富贵叔叔?”
杨珍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年轻人,正是一个月前见过的陈富贵。
陈富贵笑呵呵的递过灵滴,从鱼贩手里接过用木盒装好的鱼肉,又拍了拍杨珍的肩膀:
“小石头啊,想不到能在坊市见到你。来,出来和叔叔说两句话。”
这是在坊市,杨珍也不担心陈富贵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两人上次见面,虽说刚开始不太友好,但后来也算化解了。他现在是和祝家有仇怨。陈富贵不过是祝家一个并不重要的女婿,而且事发时身在郡城,没有参与追捕金氏。杨珍对他倒谈不上有多少恶感。
再说,若不是陈富贵赔偿了他一些灵滴,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石头空间的秘密呢!若无石头空间小草的帮助,或许那次神魂测试,他可能就熬不过去。
这么说,陈富贵算是他的贵人。
“你怎么还买了两只妖鼠,这东西不是你自己吃吧?”
陈富贵随口问道,顺手将那两个和杨珍差不多大小的铁笼子接了过来,将木盒甩给了他。
“我一个小孩子,又不是修士。”杨珍摇了摇头,他自然也不会说实话。
“说的也是,你还有两年呢!你娘是修士,到时候你很可能会有灵根的。”陈富贵亲热的拍拍杨珍的头。
“但愿如此吧。”
“哎,说起你娘,她也是个苦命人。”陈富贵唏嘘不已:“我是后来才晓得你娘出了事的,真没想到啊……对了,你娘的后事都处理完了吗?”
“嗯,”杨珍迟疑着答道:“都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下葬。”
“明日……”陈富贵掐指算算:“明日是丰收季,宜起基修坟、移柩立碑、迁坟谢土,嗯,这个日子挺合适的。”
“茔地呢,选在哪儿?”
“在祝家乡,我爹的坟旁边。”
“哎!入土为安吧。”
望着眼前这个死了爹又刚没了娘的可怜孩子,陈富贵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对杨珍其实是有些忌惮的,尤其是听说后来赵家亲自带着他,上门找祝家要了一大笔灵石,他愈加觉得当时杨珍潜藏在道观,就是准备抓祝家的人,然后大肆勒索的。只不过没抓到人,就改做直接上门强要了。这赵家的行事可见是如何的霸道。
这么说来,杨珍当时只找他要了区区三十灵滴,还真是高抬贵手了,否则真要被赵家逮到,就凭他这小身板,可禁不起几下折腾!
“那你今晚就得赶到祝家乡吧?”他接着问道。
“不用啊,明天一大早赵家这边会带我过去。”杨珍不以为意的回答。
陈富贵心中更是惊讶。要想明天一大早赶到祝家乡,那只有修士用飞剑或者飞舟带他过去。不管是哪一种,能出动修士帮他,这娃娃在赵家的地位不低啊!
他愈发不敢得罪眼前这个小孩了。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他收敛心神,继续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今晚过去,明日也去送别一下故人吧。”
“嗯。”
“三年前,你父亲下葬的时候,我也是在的,那会你才这么高。”他指了指杨珍的肩膀,仿佛在缅怀往事:
“你跟你爹感情真好啊,当时你趴在你爹的灵枢上,怎么也不肯下来,你娘哭着喊着都拉不动,还是叔叔把你抱下来的呢!”
说完,他侧过头微眯着眼看向杨珍。
杨珍想象当时的情景,也有些动容,没有说话。
“你还在你爹坟前发誓,一定要考个状元,让你爹瞑目……”
我那时才五六岁吧,就知道考状元?杨珍眉头微锁。
“当时……”
“富贵叔叔,”杨珍打断了陈富贵的感慨:“我大前天去阿婆家了,符姨说你后来又来过两次。你和阿婆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方便跟我讲讲吗,说不定我这边能使上劲呢!”
他不愿再谈论自家的往事,干脆把这件事拿出来转换话题。
“这个……”陈富贵眼前一亮。杨珍的提议不无道理,那老太太性子犟,旁人的话不好使,这个小孩说不定能有用。
“那是富贵叔叔对不住你阿婆啊。”他长叹一声,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
原来陈家祖上便是打铁的匠户,其祖先曾经随许国太祖征战过。一次战斗后,这位老祖先从敌军尸身上翻出一件兵器。他识得这是仙家的宝物,便私藏下来,后来当做传家宝,一直传了下来。
到了陈富贵祖父这一代,他生了两个儿子。老大便是陈富贵的父亲,因他从小就喜欢看书,后来还考中秀才。于是祖父就将匠户这个身份传给了老二,也就是陈阿婆的丈夫,作为补偿,那件传家宝也给了老二。
等到陈富贵长大成人时,老大老二都已去世,陈富贵母亲也去世了,这陈阿婆一家便是这世上他仅剩的亲人了。
在去年,祝家公开为族里的一名女子招亲,要求必须是修士。这也是一些大家族吸纳散修,增强家族实力的常有手段。陈富贵自然也去应聘了。可惜他虽有一副好卖相,资质和修为却很一般,胜出的可能性并不大。
“散修的日子很难过啊,”陈富贵说道:“要么就冒着危险去荒野猎杀妖兽,寻找灵草;要么就是给一些修仙家族管理灵田药园,打打短工。每个月挣得的一点灵石连维持自己的修为都难,想进一步就更难了。”
“叔叔转眼就快三十了,修为一直卡在练气三层,再这样下去,这辈子都没希望了。我也是没办法,就找到你阿婆,想用那传家宝当聘礼,增加我的胜算……”
“你阿婆却不同意,我便,我便想办法自己把它拿了出来,送给了祝家,然后我就娶了他们家的女人……”
……
“你们那传家宝究竟是啥东西?”杨珍好奇问道。
“是一把匕首。”
“很贵重吗?”
“不贵重,样子平常的。我找人看过,锋锐程度和一柄一阶中品法器差不多,价格最多三十灵石而已。”
“富贵叔叔,”杨珍提出建议:“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和阿婆的矛盾就在这件法器上。它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祝家想必不会太看重。既然如此,你何不将它从祝家赎回来,还给阿婆,事情岂不解决了?”
“我也想赎回啊,可那是三十灵石,不是三十灵滴!”陈富贵开始诉苦:“别看祝家将我派在郡城,还打理一个小店铺,可我每月俸禄才五个灵石!郡城不比祝家乡,那里的修士可以借用祝家自己的灵脉修炼,只需要花费很少的灵石。我在这里,必须租用你们赵家的洞府修炼,这笔费用,每个月就得用去三四个灵石。我还得买丹药、灵材、符箓,有时法器坏了还得修补,就算我在店铺额外有些补偿,也只是勉强够我开销。我每个月撑死也就省下一个灵石,想攒够这笔钱,起码得三年!”
陈富贵说的不乏实情,比如他现在已是练气中层,租赁的洞府每天需二十灵滴,月租一般七折,差不多就是四颗灵石。
顺便说一句,郡城这边的洞府基本上都在白云山,大部分都是属于赵家的。这也是郡城这边赵家一个重要的收入来源。毕竟论起散修人数,还是郡城这里多啊。
杨珍默然无语,他也没什么好办法。想了想,他掏出一颗灵石:
“这是我这些天采买灵材剩下的,叔叔你先拿去吧,也算我还了上次借你的灵滴。”
“嗨,这哪行。快拿回去,叔叔怎么会要你小孩子的钱!”陈富贵死活不收。他现在正有心交好杨珍,哪里会收他的灵石?
两人边走边聊,不久到了赵府门口。陈富贵将鼠笼递给杨珍,和他道别走了。杨珍自然也是感谢他这一路的相送。
彩丝小丫鬟一直在后面跟着。
……
到了祝府,杨珍将鼠笼交给闻讯赶来的赵贵,让他帮忙处理。他只要二十五斤鼠肉,多的都给他。赵贵自然乐意,妖兽肉对这些低阶修士来说都是好东西。这两只妖鼠可以处理出将近四十斤鼠肉,扣掉给杨珍的,他差不多能得十多斤,相当于一块多灵石。这对每月不过三四灵石的他来说,不啻于一笔小财。
回到水蘅院时,已经快到巳时了,赵玥儿早已练完剑法用过早餐。杨珍将那糖葫芦给她,正好作为餐后甜点,小姑娘顿时乐得眼睛眯成了弯月儿。
杨珍和彩丝匆匆用过早点,便随着赵玥儿、彩云朝学堂走去。
巳时正是上课的时间。
ps:后面又转到赵家的日常生活,所以想了想,今天就断章在这儿了。
第二十七章 赵家的日常(下)
“上堂课讲到燕伪帝,”教通史课的白胡子老头一声咳嗽,“哪位来回答,为何叫他伪帝?”
学堂里仅有的两名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唰!”,两位学霸同时举手。
“你来。”老头笑眯眯指着赵玥儿。
小丫头得意的瞟了杨珍一眼,站起来脆声答道:“因为这个皇帝杀死了他的父皇,又杀了他的好多兄弟,得位不正……”
“嗯。”老头还是一副笑眯眯样子,也不说对还是错。他看向杨珍:
“你有何补充?”
杨珍起身:“这人是修士,修士不能做凡间的皇帝。他违反了宗门这条规定,便是伪帝。”
“好,好!都很好。下面,就讲讲这燕伪帝怎么死的,还有许国的兴起……”
……
通史课是杨珍赵玥儿两人都非常喜欢的课,赵玥儿纯粹是喜欢听历史故事,杨珍则是对这个世界的发展进化充满兴趣。讲台上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头是赵家特地从郡府请来的,一位博学多闻的大师。这一个来月的学习,杨珍对许国这片土地的历史进程逐渐熟悉。自从三千年前云霄宗兴起,这块大陆已先后出现三个统一的王朝。
第一个王朝是魏。开国皇帝是云霄宗的一位金丹长老。那时皇族是可以修炼的,结果发展到后来,皇权和宗门之间因为资源的争夺,矛盾变得日益尖锐。到了魏国的第五任皇帝,这人本身便是位天资卓绝的修士,短短三百年修炼到元婴。
这位自恃修为可以和云霄宗分庭抗礼的皇帝,要求重新划分天下,宗门自然不会答应。于是一场大战,魏国没了,这人也被囚禁至死。
魏国之后是燕国,据说其祖上和云霄老祖同族,被云霄宗一些复古派长老找了出来,立为皇帝。云霄宗接受教训,立下了修士不能当皇帝的规矩。如果皇族中有人修炼,那这人就走修炼之路,不能享受世俗权力。
如此一来,皇族在宗门面前,便再也没了抵抗之力,乖乖的成为宗门掌握这片土地的工具。
不过八百年后,还是出了幺蛾子,这人就是燕伪帝。
此人是上一任皇帝的皇子,那位活了一百多岁的皇帝特别能生,等到他病入膏肓时,其后人已达十万,从法理上说,都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这燕伪帝是位修士,很早被送入宗门修习,不到百年便进入紫府境界。然后,这位野心勃勃的紫府回到皇宫,逼迫已经老年痴呆的皇帝立他为太子。云霄宗派驻皇宫的修士通过精血验证了他皇子的身份,却没有发现他是修士。
这样他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为防夜长梦多,不久用秘法杀死了父皇,登基为帝。随后,又杀死对他底细有所了解的数千兄弟子侄。
他做这一切,自然不是甘心当一名宗门的傀儡。他很快联系到秦国的密使——这是许国西边的一个大国,提出割让邵、崇二州。其中秦许两国交界的邵州归秦国,邵州以南的崇州为其统辖,条件是秦国保护他的安全,让他顺利立国,并提供晋级金丹的丹药。
“这个燕伪帝,宁可当一州的皇帝,实实在在掌握一州的资源,也不愿做那有名无实的九州之主……”老头儿叹息道:“这之后,他假意去邵州巡视,在秦国的帮助下,控制住邵州的修士。同时,崇州也发生了叛乱……”
邵州有变,云霄宗很快派出金丹修士赶到,甚至元婴老祖也出动了。不过秦国那边反应也不慢,同样元婴和金丹都来了。双方经过交涉,最后一致同意将战争规模控制在紫府以下,部分区域甚至由凡人军队来争夺。
战争开始,双方不仅从自家地盘调集修士和军队,也大肆招募散修。让杨珍感兴趣的是,赵家正是在这个时间崛起的。当时赵家的老祖是一名来自极西地域的剑修,紫府修为。他应募加入了云霄宗这边,屡立战功。战后,被封为常山伯,封地正是涫阳郡这边的常山县。
这场战争持续了十年,最后还是云霄宗依靠地利和人数的优势,将秦国赶了回去,那燕伪帝也被捉住杀了。
“许国的开国皇帝当时是一名凡人军队的统帅,因其功劳最大,战后云霄宗便让他做了人间的皇帝,替代了燕国……”
“从此之后,皇族不能修炼,便成了宗门的一条铁律。”老头最后说道。
……
通史课之后是文学,也包括识字,杨珍自是规规矩矩跟着赵玥儿一块学习,还好都不是那种需要死记硬背的四书五经,两位小学霸学起来都很轻松。
两堂课上完,便到了午时。
“小石头,”赵玥儿将小脸蛋凑过来:“我听彩丝说你刚弄了个洗澡的东西,带我去看看。”
“嗨,还没弄好呢!”杨珍摆摆手,他这两天正在捣鼓前世那种淋浴。
“我先走了。”
杨珍回到水蘅院,赵贵已经将处理完的鼠肉送了过来,一个大瓮里装着整整二十斤妖兽肉,够杨珍十天之用;另一个陶碗里装了五斤。
用过午饭后,他跟彩丝招呼了一声,让她休息,自己提着那陶碗去了药园。
这地方他已经来过很多次,早已轻车熟路。
到了药园,远远的便闻到浓郁的草木香气。药园中间的斜坡上有一竹庐,一个四十来岁的矮胖汉子正躺在一张太师椅上,看见杨珍过来,也没吱声。
杨珍走上前去,将陶碗递给汉子:
“安叔,我今早去了一趟坊市,给你带了点这个钻山鼠肉。”
那汉子接过陶碗,看了一眼,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又来找你那兄弟吧,去吧!”
这汉子叫赵乾安,是这药园的管事,四系修士,不过修为进度很慢,四十多岁还是练气中期。
铁柱刚分配过来时,不知是相貌还是性格,很不得这位管事的喜欢,几乎天天被他训斥。后来杨珍来这药园,隔三差五给他带点小礼物,又有一次还领着赵玥儿过来玩耍,如此这番后,这人总算对铁柱和气许多。
这片药园大概有十几亩,被分隔成不同大小的区域,有好些仆役药农在其间忙碌。杨珍寻到铁柱的时候,他正拿着一把剪子,在修剪一株半人高的灵植。
“你这是在做什么?”杨珍好奇的问道。
“这是青焰草,每次雨后这草就会长出很多叶子,会分散药力,需要把多余的剪掉。”铁柱手上忙个不停,见杨珍过来也只是点头示意。
“这些剪掉的叶子呢?扔掉?”
“当然扔掉啊,留着也没什么用。”
“那给我吧,我去扔掉。”
杨珍想起有次在石头空间,他问小草,要不要从外面移植一些灵植进来陪她,小草拒绝了。这小东西还只能表达一些简单的情绪,所以问她原因时,小草没有解释。
杨珍知道只要是有灵力的食材,这小东西其实都是能吸收的。只不过有些灵材,比如妖兽肉,小草并不喜欢,似乎是对她有害处。
这些剪掉的叶子,里面也是有灵力的,虽然很微弱。杨珍准备试试,看看对小草是否有用。他找铁柱要了一个布袋,将这些剪下的枝叶都一一收拾,很快便装满了。
“先装这些吧,若是有用,以后再来。”他心里思忖。
铁柱将这一片青焰草修剪完毕,也是有些累了,两人便说了会闲话。铁柱这也是托杨珍的福,否则哪能这么休息。
聊了一会,杨珍看看天色,快到申时了,今天下午又是那武技课。他起身告辞。
“等等。”铁柱拉着他来到一排红木前。
“帮个忙。”铁柱说完,脱下裤子,对着其中一颗红木便恣意挥洒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这叫红砂树,火性灵植,在这白云山有些水土不服,童子尿可以帮它清热降火。”铁柱笑嘻嘻解释。
说完,他用眼神示意杨珍快点,别墨迹。
“好好,我也来。”
为了兄弟,就算是抛洒热血都不惧,何况只是解解裤带的事?
……
申时,演武场
赵玥儿恭恭敬敬的朝络腮胡赵清施礼:“师长好!”
杨珍也跟着行礼:“教习好。”
赵清现在已经是赵玥儿的师父,而不仅仅只是她的教习。这是某次夫人亲自来演武场,当着众人的面让赵玥儿认师的,其目的大概也是为了挽回那次掌掴的不好影响。
不过赵清此人确实很有本事,他虽是凡人,却是族中对赵家剑法钻研最深,掌握最好的。赵家的剑法讲求步伐灵活多变,出剑快速凌厉,赵清虽然受困于修为,这两条做不到极致,但是对剑法的精髓,他领悟得相当透彻。
杨珍和往常一样,先老老实实站了半个时辰的桩子。用赵清的话说,杨珍有蛮劲,骨骼筋脉的基础非常好,但是以前没有好好练过,底盘不稳,所以先得练基本功。
站完桩子,他开始走乌园步。所谓乌园,就是猫的别称。这步伐诡谲多变,就像猫儿一样,让人防不胜防,正是修习赵氏剑法的基础。
这乌园步一共七式,赵玥儿已经全学会了,日后需要的就是熟练。等到她开始修炼,通过灵气的运用,这步伐还会提高一大截,更加让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杨珍目前刚学完第一式,正在熟悉。练习这种步伐,要求身体要有很好的柔韧性,这对于已经修炼过锻体操的杨珍来说正好合适。
“等我全部学完,小丫头在我面前没了优势,那时就该我翻身农奴把歌唱。”杨珍想象着将来一雪前耻的那刻。
不过现在,他还得被这小丫头蹂躏。
一个时辰的练习结束后,武技课最后的节目便是两人的比试,这是嬷嬷给两人定下的规矩。
……
两个小孩规规矩矩在场上站好,相互抱拳行礼。
赵玥儿眼睛发亮,跃跃欲试;杨珍眼神躲闪,左顾右盼。
随着赵清一声令下,比斗开始。
杨珍大吼一声,猛冲过去。
赵玥儿轻轻一闪,不和他硬碰。
杨珍不管不顾,继续往前冲。
赵玥儿在后面跺脚大骂:“你这个坏蛋,又来这套!”
又对着赵清喊:“师父,以后划个圈圈,不许出圈!”
杨珍冲到一面土墙前,转身靠墙站定,双手握拳,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跟过来的赵玥儿。
这是他屡战屡败之后的无奈之举。赵玥儿身法太好,经常能绕到他身后,击打他腿上关节等部位,让他站立不稳。所以他就想出这个笨办法,倚墙而战,这样就不怕她的迂回了。
赵玥儿发了一阵牢骚,见赵清也不理她,于是气呼呼的开始了对杨珍的暴击。
她身姿轻盈,步伐矫捷,在杨珍身前来回横跳,出拳则虚实多变,经常杨珍以为她要从左边进攻,做好了防备,结果“彭”的一声,却是右侧中了一拳。
好在杨珍很抗揍,尤其开始锻体的第二阶段,更是皮糙肉厚。赵玥儿做为赵家的未来的希望,自然也有修习赵家自己的锻体功法,每一拳的力量也不小。不过毕竟还是个小女孩,这力气大的也有限。
杨珍又挨了好几拳,这一回,他抓住了机会,冷不防也是一拳出去,“啊”,正打中赵玥儿头部,小丫头脸上顿时青了一块。
这下赵玥儿真的生气了,像只凶狠的小豹子,脚上步伐更快,出拳的角度更加刁钻。“彭彭彭”,杨珍仿佛变成了木头桩子,被她一连揍了十几下。
杨珍身体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要吐。他强忍着,像在玩“打地鼠”游戏,感觉来了就抡起拳头敲一下。如此十来次后,又一次击中了赵玥儿。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伤害,劈里啪啦来回了一刻钟。最后,在赵玥儿又一次打中右腰,杨珍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只好举手投降认输。
输的次数多了,他不会再像第一次那么死扛了。
“我赢了!”赵玥儿仰着一张熊猫脸,兴高采烈的跳了起来。
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场边,看到女儿这表现,又是心疼,又是欣喜。她将赵玥儿拉到身边,心中默念口诀,一道绿光很快出现在指尖上。她轻轻抚摸女儿的小脸,很快脸上那些青紫就消散干净,一张仿佛极品美玉雕刻而出的白皙小脸重新恢复了原样。
“这小崽子还真狠心啊。”当娘的忿忿不平。
“阿娘,我好了,你给小石头也治一治呗。”
“治不了,他打你这么重,你娘为了治你,已经耗光了法力。”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娘,你真小气。”赵玥儿却是搂着娘亲的脖子,嘻嘻笑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杨家祖坟
八月十五,丰收日,宜安葬修坟、赴任破土、祈福祭祀
今日最宜安葬修坟的时辰是午时。当杨珍一行人到达祝家乡上空的时候,还不到巳时(上午九点)。
从空中俯视,祝家乡仿佛一个脸盆,四周是高达数丈的城墙,中间方圆不过三里之地则是凡人居住的地方。
赵家的飞船在祝家乡城门前缓缓降落,接上一人后,又继续飞行。
上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人正是赵家派往祝家乡的族人。他上次在这里花了不到半天功夫,就打听到了杨珍之父的安葬之处。杨父在祝家乡名声很大,是以知道其墓葬所在的人也很多。
这人看到飞船上有秦氏、大长老、老祖的嫡亲孙女,还有一众丫鬟等人,心中惊诧不已。不是说今日下葬的是位修为低微的散修,怎么族里来了这么多人?
他却是不知,最初打算过来的只有杨珍和嬷嬷,后来赵玥儿知道了,说是要陪伴读一起来,然后秦氏不放心女儿外出,也要跟着,最后就成了这一大帮人。今天也恰是丰收日,本来就是许国百姓秋游的日子。于是大家商定,干脆来祝家乡游览一番。
这个世界妖兽出没,人类生存艰难,死亡乃是寻常事情,是以大家对生死看得都比较淡。今日虽是杨珍葬母,但众人一块跟着出来游玩,也没什么不妥,更谈不上对死者的不敬。
在这人指引下,飞船又前行了五六里,便来到一座低矮的青山。
山下站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陈富贵。
飞船降落,陈富贵迎了上来,一阵寒暄介绍后,便和那汉子一起引着众人朝前走去。
不多时,来到一处墓地前,这墓地周围杂草稀稀疏疏,显然是修葺还没有几年的新坟。
“这就是杨举人的坟茔。”那汉子介绍到。
杨珍此时一身麻衣,手里捧着金氏的骨灰盒。他走上前去,见那墓碑上刻着“先夫杨君梦吉之墓”,落款则是金清尘。见地方无误,他将骨灰盒搁在一旁,然后屈膝下跪,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再看墓室旁边,已经有一个挖好的深坑,显然是给金氏留着。
杨珍有些伤感,望着深坑,久久无语。
“此时离午时尚早,不如我带你去拜谒一下杨家的历代先祖吧。”陈富贵见状,将杨珍拉了出来,带他往山上走去。
这片坟山零零散散有上百座坟茔,里面都是杨家的先人。杨珍在其中发现了小石头祖父、曾祖父等人的墓地,看看后面碑文记录的各人生平事迹,果然都是些练气修士,寿命长的活了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岁。
这些墓地周围都长满了杂草,有的甚至将石碑上的字都遮盖住了,杨珍不厌其烦,将这些石碑都稍作修理,拔去杂草,让碑文显露出来。
陈富贵也在一旁帮忙,有他相助,事情变得简单多了。杨珍心里感激,对陈富贵的印象大为改观。
如此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山顶,此处还有一座墓室,虽然也是荒草丛生,但看其占地不小,规模也很严整,可以想见当年应是如何的气派。
“这便是你们杨家老祖的墓室。”陈富贵介绍道。
杨珍蹲下身去,意外的发现这墓碑刚被清理过,后面的铭文也很清晰,记载了这位筑基老祖的光辉一生。
按照记载,这位老祖是越州人,也是在千年前燕国覆灭的时候,他报名参加了云霄宗的修士队伍,立了些功劳。战后在祝家乡获得了一块封地。
那还真是一个群雄纷起的年代!杨珍遥想当年这位老祖,还有祝家先祖的事迹,悠然神往。
可惜仙路艰难,如果不能一直走下去,迟早还是一抔黄土!
“富贵叔,你前些时日来过这儿?”杨珍随口问道。
陈富贵一愣:“没有啊,上次来还是三年前,当时正是陪着你和你娘,给杨家先祖的这些墓地除草,这之后我也没有来过。”
“哦,”杨珍也不以为意。他找了块草地随意坐下,扯下一根青草在手中拨弄,抬头悠悠白云,远望青青原野,一时陷入某种情绪之中。
“富贵叔叔,在你眼里,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娘,她……”陈富贵踌躇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你娘,她是个苦命人啊!”
“以前听你娘说过,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母亲,和你外祖父两人相依为命。那时你外祖父在祝家乡租了一家店铺,每天靠卖馄饨维持生计。你娘那会虽是个小女孩,却也早早懂事,帮着一块干活……”
“那店铺便是你们杨家的,一层租了出去,二层正住着你父亲。当时他还是个秀才,每天清晨在那店铺二楼读书,读完书就跑到一楼吃碗馄饨。你娘见他读书辛苦,每次都会多给几个馄饨,你父亲心里明白,所以每次也会多给几个铜钱……”
“后来你娘有了修仙的资质,很多豪门大户都找到你外祖父,想娶她为媳妇,可你娘却不答应。她心里哪,一直惦记着你那个爱吃馄饨的父亲。后来你外祖父去世了,你娘便自己做主,嫁给了你那个凡人父亲……”
“实话跟你说吧,”陈富贵叹息道:“你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我是对你娘动过心思的。她年轻美貌,手里还有你们杨家的灵脉,那时我是真心想和她结成道侣,一起修炼,一起去挣灵石,做一对平平常常的散修。只是你娘一直忘不了你父亲,不肯答应……”
陈富贵说出这段话,似乎也是将心理郁结的闷气吐了出来。他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当年那个温柔痴情的女子,如今已是一捧尘土,就静静的躺在山下那个方盒子里,等待她最后的归宿。
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的看着轻风扫过这片青草,泛起层层涟漪。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几里外的一座山峰上,却也有两人正在观察他们。
这两人,一个面白无须,四十来岁模样。另一人则相貌俊朗,三十来岁。
中年人缓缓收起鹰隼般的目光,眉头微皱:
“良封啊,你看他们交谈甚欢的样子,那小子真的失忆了?”
年轻人正是祝良封,他恭谨的答道:
“七爷爷,岚儿是这么说的,昨天这陈富贵的报告,也是如此。这两人都和这小子相熟,应该不会有误。”
“他们不会故意乱说吧?”中年人正是祝家的大管事祝世涯,他一脸狐疑。
“一人还有可能,两人绝不会都这样。”祝良封斩钉截铁:“古春岚若是顾着这小子,当初就不会把金氏的事告诉我。那陈富贵,听说当年向金氏求婚遭拒,心怀不满还差不多,帮这小子遮掩绝无可能!”
“他昨日怎么跟你说的?”
“陈富贵说他在坊市遇到杨家这小娃,和他聊了当年他父亲的一些事情,这小孩推三阻四,不肯回答。后来他干脆杜撰了一件往事,发现这小子果然什么都忘了。”
“往事?小孩子不记得也不稀奇。”
“他说那小子不但没识破事情是假的,还跟着他一块胡说,越说破绽越多…”
“嗯。”
“七爷爷,这小子若真是失忆了,那咱们还需要……”祝良封明白大管事的心事,他并不想直接杀死杨珍,以免触怒赵家。
“就算是失忆,”祝世涯摇摇头:“可他是女修之子,具现灵根的可能性不小,万一他日后能修炼,等到见心明性的时候,是有可能什么都想起来的。”
修者开始修炼神魂的时候,是可以修补以前受过的神魂损伤,到时会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七爷爷,孙儿倒是有个主意,不用伤他性命,又可免除他的威胁。”
“哦!”祝世涯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让他没法具现灵根,他不能修炼,当一辈子的凡人不就行了。”祝良封冷笑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祝世涯恍然大悟:“你是说……化灵散?”
“对!找个时间,让他吃下去,他这辈子也别想有灵根修炼!”
“这东西可是禁药,听说沙州那儿才有。”祝世涯迟疑道。
化灵散会消融化解掉修士体内的灵根,让修士成为不能修炼的废人。它同样可以作用于那些即将具现灵根的孩童。这样的东西,在许国自然是违禁之物。
“孙儿愿意去一趟沙州!”祝良封拍着胸脯。若是能为立此功劳,以后从家族获取筑基丹的希望也能大上几分。
“好!”祝世涯思忖良久,觉得这办法颇为可取:“化灵散服用的最好时间是具现灵根前的一个月到三半年,所以此事倒也不急,我和老祖商量后再说。”
第二十九章 初探灵脉
“小郎君,咱们走吧。”
彩丝将跪在地上磕完头的杨珍扶起,领着他往回走去。
此时已是午时,杨珍和陈富贵从山上下来后,众人一起帮忙,将金氏的骨灰盒埋入方坑,填满泥土,立上墓碑,上面的碑铭早已刻好。
做完这一切后,杨珍恭恭敬敬的给生身父母磕满九个响头。身旁诸人,包括夫人,也都向金氏的坟茔行礼致哀。这套下葬的仪式便算结束了。
杨珍脱掉麻衣,跟陈富贵道别,和众人来到前面的原野上。嬷嬷正带着赵玥儿在那儿玩耍,看着小姑娘在草地上欢乐的打着滚儿。
见大家回来,嬷嬷手一扬,飞舟出现在草地上。一行人陆续上船,飞舟起飞,朝空中迤逦而去。杨珍趴在船舷上,有些无精打采地望着远去的青山。这时,耳边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童音:
“石头弟弟,给你枣吃。”却是赵玥儿走了过来,一张白嫩小手里抓着几个大枣。
“嬷嬷拿出来的,刚才大家都分了些,我给你留了几个。”赵玥儿扬起小脑袋,大大的眼睛看着杨珍,好像在说,我把好东西留给你这个好朋友分享噢。
杨珍接过枣子,看着小丫头洁白秀丽的面庞,突然展颜一笑:
“谢谢你,玥儿姐姐。”
“哈!”小丫头顿时乐了:“石头弟弟,你叫我姐姐了哦!”
“他不是一直叫你姐姐吗?”嬷嬷逗她:“难道以前叫错了?”
“可是石头弟弟今天叫得特别甜啊。”小丫头歪着脑袋说道。
“以前都是苦着脸叫的噢!”彩云也在打趣。
大家都哄笑起来。这些人都清楚杨珍屡战屡败,被迫认姐的糗事。
“嬷嬷,我们去哪儿呀?”赵玥儿片刻不得安静,又找嬷嬷说话。
嬷嬷瞥了杨珍一眼:“咱们去青螺山。”
青螺山?杨珍惊讶的看向嬷嬷。这青螺山正是杨家那条灵脉所在之地。没想到嬷嬷不声不响就把他上次提议的事安排好了。
这时那位从祝家乡上来的汉子指着远处的山岭说道:
“大长老,夫人,前面就是青螺山。”
众人都纷纷望去,只见前方一座山峰宛如青色的田螺。山上林木繁密,隐约能看见一条白练直贯而下,泛起层层白雾,弥漫了整个山谷。
“我要去瀑布那儿玩!”赵玥儿兴奋的喊道。
……
飞舟停靠在青螺山一处平缓的山坡上,两个人迎了上来,其中一人杨珍认识,正是已经见过几次的赵黎雨。
赵黎雨走上前:“见过和静师姐,见过夫人。”
他受嬷嬷邀请,这些天来赵府拜访过两回,算是在这边认下个远方亲戚。是以他也按赵府的习惯称呼秦氏为夫人。
另一人也是郡观的,是赵黎雨的师弟,众人相互寒暄介绍一番。
嬷嬷含笑点头:“黎雨啊,我带府里的人来此地游览,不碍事吧?”
“没有问题。”赵黎雨答道:“祝家前日已经将此山交出,宗门这边刚刚接手,尚未布置锁山阵法,师姐正好可以带大家随意走走。”
“那就多谢师弟了。”
众人寻了处树荫遮蔽之地,嬷嬷从储物袋拿出几件家什,几个丫鬟一起动手。一阵摆弄后,一张长桌、几条板凳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种可以折叠的家具,乃是杨珍这一个月来诸多“发明”中的一个。这个世界虽说有修仙者存在,很多事情可以用法术替代,但这些简单方便的“发明”依然得到赵府诸人的喜欢。
用过带来的午餐后,嬷嬷做了安排,郡观的两位道长领着众人去山下的瀑布游玩,她和杨珍则四处走走。
“这里是杨家的祖地,我带咱们这位杨家后人到处逛逛,也算了去这孩子的一个心愿。”嬷嬷解释道。
郡观二人自无不允。有他们两人带着,还有夫人也是修士,这些人在此地安全应该不用担心。
嬷嬷拉着杨珍往山上走去,一些险要难以攀爬的地方她则揽着杨珍一跃而上。
“所谓灵脉,就是能不断蕴育出天地灵气的地脉,”嬷嬷边走边向杨珍讲解:“这些灵气,一方面会不断散逸出去,另一方面又不断受到地脉的吸纳牵引,久而久之,就会聚拢在一些地势突出之处。所以灵脉所在之地,大量的灵气要么汇聚在山谷,那里灵气不易流散;要么就在山顶,那里更易吸收天地零散的灵气。这些灵气郁结最浓密的地点,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灵眼,最适合修仙者打坐修炼……”
“所以我们先往山上走走,找找你娘当年修炼的地方。”
两人很快来到峰顶,此处果然别有风景。峰顶地势平坦,有树林,也有草地,还有一座木屋正矗立在草地中央。
嬷嬷当先推门进去,木屋虚掩的门吱嘎一声打开,里面果然是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有矮几、蒲团、床榻,也有书桌和梳妆台,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童床。只不过这些家什都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此外也没有什么小物件,显然都已经带走了。
“看来你父母,还有你当年都在这儿住过,”嬷嬷叹道:“一人读书写字,一人修习仙术,还有一个小小的生命陪伴,他们也算过了一段好日子吧!”
上次在祝家,金氏留下了大量的物品,都被嬷嬷装入储物袋,准备以后给杨珍。这次在这木屋,两人却是没有什么要拿走的。
“就都留在这儿吧。祝家也没有动这里的东西,不知是当时租赁协议的要求,还是他们并没有怎么经营这里。”嬷嬷有些疑惑。
两人从木屋出来,嬷嬷闭目感受了一会,随即便朝一个方向走去。
她走的这个方向依稀可以看出有条山路,周围杂草丛生,灌木和小树枯枝横斜。走了大约两百多步,便来到一处石壁,下面正有一眼泉水,泉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晰的看见水底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氤氲的水汽从水中袅袅升起。
“此处便是灵眼所在,”嬷嬷近前略作感受,评价道:
“灵气非常纯粹,虽说是一阶下品,品质不比一些二阶的差。”
“这么说,祝家愿意多花灵石,是因为这儿的灵脉品质好吗?”杨珍问道。
“不应该,”嬷嬷摇头:“虽说好上一些,但不值那么多灵石。”
“嬷嬷,”杨珍终于忍不住了,这个问题他已经憋了很久:“我前次提到的那个灵石矿的事情,你觉得是那个原因吗?”
“这个我跟郡观的人提过。他们昨天特地找堪舆师过来看过,可以很肯定的说,这里没有灵石矿。那座灵石矿,按它的分步范围,最近的离这儿也有五里地,至少隔了两个山头。”
“可是我总觉得祝家当时的举动有些奇怪。”杨珍嘟囔道。
“再说吧。我带你去看看洞府。”嬷嬷也不以为意。
洞府一般都建在灵眼附近,通过一些小型的牵引阵法或者聚灵阵法,将灵眼的灵气吸纳过去。此地已经废置几年不用,那些阵法肯定也不会存在,自然不能再通过灵气的走向找到洞府。不过在筑基修士的神识面前,那个隐蔽的洞府还是很快被找了出来。
这是一个有些阴暗潮湿的山洞,里面同样空空如也,两人进去呆了片刻就出来了。
看来是真的找不出什么了,杨珍有些失望。
嬷嬷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她笑着安慰杨珍:“你这孩子啊,就是心思比较重。这里要是真有什么东西,祝家肯定也带走了。否则这么一块不算大的地方,留给郡观的人去找,还怕找不出来?”
此时他们正站在洞府外,脚下是小溪潺潺,对面是一片矮树丛林。透过这片树林,隐隐可以看到有嶙峋怪石,削崖而立。
嬷嬷意态闲暇,想着杨珍沮丧的样子,觉得这小孩爱较真的脾气也挺好玩的。
“你这小石头啊,可别变成前面那种怪石哦。”她嘀咕道。
蓦地,她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小石头,”她说:“嬷嬷这回出糗了,你可能是对的。”
“怎么了?”杨珍没反应过来。
“这地方确实有古怪。前面怪石那里,有一个阵法,一个隐匿阵法。”她冷冷说道。
第三十章 杨家祖祠
这是一块丈许高的石头,模样像一颗仙桃,只不过左边被咬了一口,露出很多尖锐的石块,看着有点瘆人。
嬷嬷正站在这怪石前,凝神观看。
杨珍在身后伸长了脖子打量。嬷嬷说这里有一个隐匿阵法,可他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些石头、山林和周围的环境浑然融为一体,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此。
修仙界丹器符阵四大技艺,他多少都有过一些接触。就拿阵法来说,赵府的大门处就有防护阵法,只是白天一般不开启。赵玥儿居住的那个水蘅院也有防护阵法,他每次凭借自己的令牌出入时,都感觉到前面有一扇看不见的门在悄然打开。
所以他对阵法也不是完全陌生,只是这野外的阵法却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完全察觉不出有任何异样的痕迹。
“嬷嬷,这阵法到底在哪儿呀?”见嬷嬷半天没有动静,他忍不住问道。
“隐匿阵法嘛,当然不会轻易让你发现。”嬷嬷笑道:“不过这个阵法,却布置得有些粗糙,泄露了气息,这才被我撞见。”
“隐匿阵法?这是几级阵法?”
“这个是二阶上品,在涫阳郡这地方算是品阶不低的了。这阵法如果布置好了,就是金丹修士也很难觉察。咱们还真是幸运呢!”
二阶上品可以对付筑基后期的法力探寻。紫府、金丹修士除非知道这儿有隐匿阵法,否则也往往会忽略过去。而以嬷嬷的实力,若非这阵法自己有了问题,她便是在这里找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发觉。
“那现在好打开吗?”杨珍继续问道。
“隐匿阵法,最大的作用就是隐匿,一旦露了痕迹,这阵法的难度十成也就去了七八成,破阵并不难。不过这里头还有一个阵法,它们两个……嗯,没有重合在一起!”
她微微一笑:“那我就先破掉这隐匿阵法!”
说完,嬷嬷两手掐诀,往双目各自一点:“破虚窥实,无所遁形,给我现!”
她双目隐隐闪烁光芒,向着四周看去。
这是修仙界常见的破妄术,是对付幻阵最常用的手段。一般懂阵法的人都会修习这等破妄术,该法术随修为提升其效果也会大大提高。这阵法既然有了缺漏,以嬷嬷的修为,其中虚实当可看破。
果然,随着她目光所及之处,此处虚妄已尽在眼中。她嘴角含笑,一扬手,一面旗子飞了出去。
“景门,出!”
景门主隐藏,景门如被找出,这隐匿阵法基本上也就废了。
随着这声轻叱,杨珍只觉得前面的空间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是气泡突然破裂,那个破桃子般的巨石已经消失不见,代之而出现的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山洞。大门紧闭,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阵破了?”杨珍喜道。
“才破了一个,这里还有一个,这个是……五行锁心阵。”
五行锁心阵,是利用五行相生相克之理,环环相扣,宛如一把大锁,将里面的空间封锁起来。此阵可大可小,大则封锁一片天地,小则锁住五脏六腑。
“这个容易破开吗?”杨珍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不断提问。
“不好办,”嬷嬷眉头微锁:“这个也是二阶阵法。要破这五行锁心阵,需要五名和我同等修为的修士,以五行法术分别击向五个阵眼,同时发力,才能破开。”
“那我们去郡观,还有咱们赵家叫人来吧。”
“你这孩子,”嬷嬷摇了摇头:“你要记住一点,像这种洞府啊,秘境啊,若是危险不大,自己能处理的,就尽量靠自己。否则多一个人,你就少一份收获!”
“修士与天争命,多一份资源,大道上就能多走一步!”
“这种五行锁心阵,一般是一个核心阵眼,四个附属阵眼。其中核心阵眼往往另有玄机,我先仔细看看,实在不行再叫人不迟。”
她盯着门上的图案细细观察,这些图案中间是一个像五行八卦图的圆环,不过最里面没有黑白两条鱼,而是一个小小的圆孔。
“这个,好像是需要特定的精血?”她喃喃自语。
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扭头朝杨珍喊道:
“小石头,过来,帮嬷嬷一个忙。”
杨珍依言过来,嬷嬷抓住他的一只手,在手指上轻轻一弹。杨珍只觉得手指微微一麻,一滴红色的液体出现在半空中。
“借你一滴精血。”嬷嬷笑嘻嘻道。
“嬷嬷,我还在长身体啊。”杨珍没好气的抗议。
嬷嬷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似乎因欺负了这小鬼头而沾沾自喜。
她随即凝神静气,控制着这滴血液朝中间的圆孔飘去。
精血触及到那圆孔,很快被吞噬进去,消失不见了。
在两人热切的目光中,那石门向着一边缓缓滑开,一个山洞露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杨珍目瞪口呆。要五个嬷嬷才能破开的阵法,被我的一滴精血轻易打开了?
“因为啊,这是你们杨家祖先自己弄的阵法,其中有血脉认定,只要是杨家人的血脉,便能打开。”
“杨家的洞府?”
“对,咱们进去看看吧。里面应该没有危险。”
嬷嬷说完,抬腿朝山洞走去,杨珍也赶忙跟了进去。
山洞并不深,往下走了十多级台阶,大概也就是下了一层楼的样子,便踩到了实地。
一个闪着白光的圆球亮了起来,嬷嬷手一抛,圆球落到了杨珍手里。
“这是夜明珠,往里面输入灵气,可以发光很长一段时间。”
杨珍将圆球举在手上,光线有些昏暗。他朝四周看去,发现是在一个三丈见方、两人多高的方形大厅里。
“小石头啊,这里还真是你们杨家的地方。”嬷嬷指了指大厅正前方。
前方有一个香案,上面重重叠叠摆了几十个灵位牌。香案正上方还挂着一幅画像,是一个中年道士,面白如玉,一副仙风道骨模样。
杨珍走上前去,将珠子放在一块灵位牌前,仔细端详。
只见上面写着【先考杨仙君讳思德往生牌位】
杨思德,这正是杨因的父亲,小石头的爷爷,也是杨家最后一位修仙者,他七十岁生子,很快因旧伤复发而去世了。
再看另一张灵位牌,上面是【杨长庆】,这也是杨家的一位先祖。
这些都是杨珍上午刚在杨家墓地见过的名字,是以他现在都还记得。
当时杨珍也曾经想过,杨家作为一个一直绵延下来的家族,虽说人丁不旺,应该是有祠堂的。只不过当着陈富贵的面,他不好询问。
如今看来,这个山洞就是杨家的祠堂,供奉着杨家的历代先祖。
在这些灵位牌的最下面一层,杨珍看到一块还比较新的牌子,却是杨因的牌位。
“你母亲三年前应该来过这里,”嬷嬷分析道:“而且还带着你,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杨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这还真是失忆得厉害啊。”嬷嬷有些奇怪,就算是宿慧觉醒,会把往事忘得如此干净吗?
以后再找高人问问吧,反正只要不是夺舍,就不会对赵家有什么危害。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那幅画像,上面的字迹杨珍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嬷嬷却是一览无遗。
“逐,云,真,尊!”她一个字一个字念道,面露惊诧:“真尊!你们杨家这位老祖,居然是真尊大能!”
“真尊是什么?”杨珍一脸懵懂。
“真尊是化神修士的尊称。化神,那是比元婴还要高一个大境界的大能,自从三千年大战之后,这个世上,已经再也没有人能晋升化神了。”
她看着画像,又补充了一句:“也再也没有人能飞升了。而你们这位老祖,还是位飞升修士。”她咋舌不已,显然是没想到杨家来历竟如此不凡。
“那画像正下方有东西,你去取来看看。”嬷嬷吩咐道,语气热切。若那是化神修士的传承,还真是自己的一番大机缘了。
若非这里是杨家的祠堂,杨珍也在这里,她早就自己过去取了。
杨珍走了过去,果然下方有一个玉盒。
他也不打开,直接取了便递给嬷嬷。
嬷嬷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打开玉盒,里面是一本功法,顿时眼前一亮,然后,瞬间暗淡了下去。
只见那功法封面,清清楚楚写着五个大字:【五行锻体诀】!
“这就是前次你向我请教的那本功法?”她话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杨珍看见这几个字,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自己在木雕看到的功法。他拿起来,粗略翻看了几页,答道:
“确实是,不过比我记忆的更全面。”
“既然是化神修士的传承,想必还是有用的,”嬷嬷心态已恢复过来:“此书可否让我研究一下?”
“固所愿也。”杨珍笑道。
两人又扫视了大厅四处,确认没有其他东西了。想来也应该如此,若是有什么值钱的家当,以金氏当时窘迫,恐怕也早已拿出去换灵石了。
两人从山洞出来,嬷嬷双手连连掐诀,不一会儿,那块仙桃样的怪石又重新出现,只是被啃咬处却没有了。
“既然是你们杨家的祖祠,就让它恢复原样吧,”嬷嬷笑道:“我已经将疏漏之处修补好了。只要咱们不说,以后就算是紫府修士来,也发现不了!”
“可惜这么好的阵法守护,里面却是没什么宝贝。”她叹了口气。
杨珍没有说话。有件事他没想明白。木雕里明明有两部功法,为何在这祖祠,只发现【五行锻体诀】,那个名字很牛逼哄哄的【五行补天经】呢?
是从来不在祖祠,还是……
被人取走了?
第三十一章 丰收日晚宴
如果你去问许国的百姓,一年之中最喜欢哪个日子,是元旦还是丰收日?十人中会有八人会告诉你,是丰收日。
丰收日是这一年气候最好的时候。每到这天,许国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读书人还是贩夫走卒,都会涌出自己居住的城市村镇,去平时不敢踏足的荒野探金,欣赏那美不胜收的秋日原野风光。
宗门和家族也会在这日组织秋狩。一则驱赶妖兽,保护民众;二则这个时候的妖兽,不仅肉质肥美,体内灵力元气充沛,最是适合食用。
到了丰收日晚上,则是全家人团圆相聚的时候。尤其那些大家族,更是举族欢庆,成百上千人欢聚一堂,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赵家在郡城这边人员不算太多,管事和仆役加在一起大约三四百人。到了晚上,家丁小厮们自是按照各自的分工分头庆祝,比如铁柱,就是和药园的几十个仆役一起聚餐。而那些修士和管事,则都来到延庆堂——赵家此地最大的殿堂,在这儿济济一堂,共庆佳节。
……
当杨珍一行人从祝家乡回到府里时,天色已近黄昏,府中已满是过节的欢乐气氛。
杨珍、赵玥儿等回到水蘅院,各自清洗一番,又换了衣服,便都来到延庆堂。
此时,大殿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一些人。秦氏高坐上席,左边有一个案几,和她席位等高,坐着嬷嬷。右边的案几位置稍低些,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端坐其中,留着短须,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此人叫赵哲,练气圆满修士,乃是府中除嬷嬷外修为最高之人。他也是赵府的副大主管,地位仅在秦氏之下。赵家在郡城这边一般只会安排一位筑基修士,在秦氏和嬷嬷来此居住之后,府里原来的那位筑基,曾经的大主管,已经返回常山,赵哲这位副大主管却是留了下来。
此人最初对夫人并不怎么服气,不过在夫人屡施手腕,尤其是将账房拉拢过来之后,这赵哲终于也投靠了夫人。在杨珍最近几次讲故事的时候,此人也已是厅中常客。
杨珍早已注意到一个现象,凡是能在大厅听故事的,都是已被夫人接纳,视作心腹之人。这一个月来,在大厅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好些都是府里的重要人物,可见夫人已经渐渐将赵府的大权抓在手里了。
杨珍不知道的是,随着夫人将听故事当做一种特权,他这个讲故事的人,在府里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现在府中,很多人一见他都是叫“小郎君”,态度亲热得不得了。
这大殿按台阶分成四层,最上一层便是这三个座位,其下每下来三个台阶,便是一个厅堂。前中后三个厅堂组成了一个长十几丈,宽三丈的大厅。座位则分作两列,依次而下。整个大厅坐了约六七十人。
那贾盛、赵清都在前厅,此外还有赵黎雨,他被秦氏邀请,直接便从青螺山来到赵府。他的那位师弟也一同赴宴,坐在他旁边。显然赵府对郡观的人还是非常尊重的。
赵玥儿也在前厅,在她身后摆了个蒲团,彩云双膝并拢跪坐其中。这个位置是服侍主子的。比如彩烟便在秦氏身后,那赵哲身后也跪坐着一个清秀小厮。
不过赵玥儿年纪小,需要大人贴身服侍,所以在她右手边还留了个位置。这个位置按说应该是彩云的,只是赵玥儿一直拉着杨珍的手,让他讲讲和嬷嬷去山上有啥什么好玩的事情。杨珍正搜肠刮肚的编造故事哄这女孩儿,是以两人便坐在了一起,更像是身份相等的两个小主人。杨珍也没注意到自己位置是否合适。
至于彩云,本来就是温婉的性格,见此只是莞儿一笑,默默在两人身后坐好了。
只是这么一来,却惹恼了一个人。
这人正是赵哲。他这些天被邀请去听故事,当然知道这小孩在嬷嬷夫人心中份量不轻。只不过在他眼里,杨珍乃是十足的幸进小人。这小孩讲的那些故事,有人喜欢,也就有不感兴趣的。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那《西游记》简直荒谬可笑!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还听得津津有味,以至于他也不得不强颜欢笑,心中则对杨珍更加厌憎。
此时见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和主子并坐在一起,愈发觉得这小孩面目可憎。
又过了一会,大殿内的宾客基本到齐,各人的案几上都摆上了一些新鲜瓜果和酒水点心。随着酉时钟响,这场欢宴正式开始。
秦氏首先致辞,不外乎是大家辛苦半年,府里今年收益还不错等等。当然具体收益如何,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出。
秦氏之后,嬷嬷和赵哲也分别讲了几句。接着彩烟上前,她是整场晚宴的主持。
“各位嘉宾,若有意演出节目,皆可来这前厅。诸位可将案几前的花投射给最喜欢的节目。花束最多的前三人,夫人和大长老将会给予奖赏。”
这是丰收日的习俗,后辈们会在晚宴上尽情表演,彩衣娱亲,以尽孝道。
这大厅里,长辈便是最高台上的三人,其余众人,都可上前展示自己的才艺。
彩烟说完,向嬷嬷点头致意。只见嬷嬷微微一笑,袖上披帛一挥,众人只觉一阵轻风拂过,案几前都开出了三朵鲜艳的紫鸢花。
这是木系的“万物生长”,之前每人桌上都有三颗紫鸢花种子,被这法术激荡下,瞬间便发芽抽枝,变成鲜花。
不过,好像出了一点小岔子,赵玥儿这儿的紫鸢花,只开了两朵。
“我这里怎么只有两朵花!”小丫头顿时不乐意了。
嬷嬷吃惊的看了一眼这边,脸有些发红,本来好好的露一手,结果居然出糗了。
“这是哪个不靠谱的仆役,提供了一颗坏掉的种子。”她恨恨想到。
手指一弹,一粒黑色的种子飞了过来,随后便抽根发芽,开出了一朵美丽的紫鸢花。
赵玥儿一连看了两次“戏法”,高兴的拍起手来。
杨珍缩着身子没敢吱声。只有他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有一缕轻风偏转了方向,从他脖子灌入,一直吹入他怀里。他明白,这肯定是那小草干的好事。
“你还真是贪心啊。”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
小小插曲过去,各人的节目开始了。
首先上场献丑的是赵贵。杨珍和他交往多次,知道这是个性格有些大大咧咧,不喜欢掩饰自己好恶的年轻人,果然这表演也是第一个冲上场。
只见他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木头,扔在地上,随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物,杨珍认识,正是钻山鼠。只不过这钻山鼠只有寻常老鼠大小,应该还没有觉醒妖力。
赵贵将钻山鼠甩在那木头上,那钻山鼠吱吱叫了几声,四处张望,随即看准一个方向便要逃走。谁知刚前行了两步,它眼前突然出现一根尖刺,差之毫厘便要将它扎中。那钻山鼠一声尖叫,毛发竖起,四肢收缩,砰的一声撞在那尖刺上,尖刺只是晃了晃,却没有折断。
这老鼠见前方不成,掉转身子,又往后方跑去,同样也是刚行两步,又是一根尖刺在它眼前竖起。
如此几次三番后,那钻山鼠腾挪转移的空间越来越小,最后被一排尖刺包围,动弹不得,在那儿着急的吱吱乱叫。
众人都看得有趣。嬷嬷也点头赞许:“这赵贵虽然修为不高,不过这手荆棘术,用的倒是非常娴熟,细微之处掌控精妙。没有一次真正伤着那老鼠,也是难得。”
夫人也轻轻点头,心中思忖,这赵贵看性子不是那种阴沉冷酷之人,若是这修为再提高一点,倒是可以好好用用。下次也可邀请此人来大厅听故事。
赵贵下场之后,又有那赵乾安上前。他修为虽比赵贵高个小境界,两人座位却是在一起,都在中厅。他表演了一个荷花当场开放,最后长出莲子的过程。可惜这法术和嬷嬷的如出一辙,却远不及嬷嬷施法范围之广。有嬷嬷那珠玉在前,他这个法术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众人的掌声也都稀疏许多。
这之后,赵清,还有一些杨珍不太熟悉的修士都纷纷上场献技。众人见到精彩处,皆是纷纷喝彩,晚宴气氛逐渐热烈。仆役们则流水般的不断端来各色佳肴美食。
便是赵玥儿,也上场表演了一段刚学的剑术。小姑娘本就生的娇俏玲珑,舞剑之时显得英姿勃勃,还有一种小孩子认真做事的可爱劲儿,自是赢得了众人最热烈的掌声。
小姑娘回来后,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兴奋。她端起一杯果子酒便要和杨珍比谁喝的快,然后又拉着彩云一起喝,快活的像个小疯子。最后,又唆使杨珍上去讲故事。
杨珍被她推到场中,见夫人和嬷嬷都在含笑鼓励,便也不扭捏,讲了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
这种场合,他自然不会讲那种长篇连载。
赵玥儿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儿童故事,两眼激动的发光,大声吵闹着要杨珍再讲一个。
杨珍不愿在这种场合尽出风头,当下也不管赵玥儿的叫嚷,自顾自走了下来。
这时,只听那赵哲说道:
“我听说此子和玥儿小姐多次比武,两人有来有往。不如今天让这两个娃娃再来比试一番,大家评点评点?”
此言一出,许多喜欢热闹的观众都纷纷叫好。展示才艺再出色,哪有真正的打架好看。只是这里很多人都是修士,一旦比斗,很容易砸坏些花花草草。此刻能有两个小孩打架,也是不错。
夫人却微微蹙眉。虽说每次打架最后都是赵玥儿赢,但两人打得都很凶,那浑小子从不手软,更不知怜香惜玉,经常将赵玥儿揍成小猪头。就算有术法可以很快消除伤痕,但这种场合,让这些人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打得鼻青脸肿,这算什么事!
杨珍同样暗暗叫苦。他屡败屡战,脸皮已经变得很厚,已经不像第一次被赵玥儿打倒那样,感觉是奇耻大辱。但这里有这么多人看着,如果又被这小丫头打倒,骑在胯下,他这脸往哪儿搁?,
只有赵玥儿没心没肺的,觉得这主意不错,在那大声叫好。
ps:后面还码了一些,不过感觉断在这儿比较合适,轻拍。
第三十二章 窘
“夫人,大长老,小子有个提议,”杨珍挺身而出,这时候自己若不站出来,那就是任人摆布了。
“我和玥儿小姐都学了乌园步,不如我俩玩一场竞逐的游戏如何?”
“好啊!谁被抓到谁输!”赵玥儿拍着手嚷道,她小孩儿性格,只要有的玩闹都喜欢。
“好!不过就你们两人太少了,彩烟、彩云你们也上去吧,多几个人热闹热闹。”
夫人立即接受杨珍的提议,同时让辛苦了一晚上的彩烟也上去活动活动。
于是,四个人后腰处都插了一枝花,谁的花被拔下来谁退场。杨珍和两个大丫鬟围在一起捉拿赵玥儿,却不及小丫头人小灵活,反而将他们的花一一拔了下来,最后轻松获胜。
那赵哲提议之后,就没有再出声,似乎就是随便说说,其实怎么玩都没关系。
……
到了亥时,晚宴行将结束,众人纷纷将手头的鲜花投了出去。
很快结果出来。赵玥儿自然是最多的,其次是赵贵,他第一个亮相还是抢了个头彩。杨珍居然得了第三。那些每晚来大厅听故事的人几乎都给他鲜花了,所以他的数量也不少。
奖品是一节装在木盒里的十年灵参,正是他第二阶段药浴需要的灵材,价值五个灵石左右。显然这是嬷嬷特地给他准备的,对杨珍来说,还真是意外之喜。
回到房间,一番清洗后,杨珍半躺在床上。今晚喝了不少果子酒,醺醺然正是欲睡的时候。
这时,却听房门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谁?”
“是我,彩云,小郎君睡了吗?小姐有事找你。”
杨珍推门出去,彩云正俏生生站在外面。一番询问,才知小丫头今晚玩疯了,怎么也不肯睡,让杨珍过去给她讲故事。
……
赵玥儿果然很兴奋,杨珍和彩云来到房间时,她正穿着件白色的里衣,在彩云的床上来回横跳,一张小脸红彤彤的,嘴里反复念叨着“魔镜魔镜告诉我……”
见两人进来,她欢呼一声,扑到彩云怀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则看着杨珍。
杨珍知道这是让自己讲故事呢,来的路上他已想好小红帽的情节。于是三人就挤在彩云的床上,听他娓娓道来。
彩云怀里搂着赵玥儿,身子靠着他。杨珍能清晰的看到少女脸上细细的绒毛,还有天鹅般纤细修长的脖颈,微微有些不自然。女孩却是毫无知觉。在她眼里,这两人还都是小孩子呢!
故事讲完,赵玥儿大声叫好,小小的身子凑了过来,一把搂住杨珍。
“石头弟弟真好,你讲的故事真好听,玥儿最喜欢啦!”
说完,从床头拿起一个玉盒,杨珍认出来,这是她今晚获得的奖励。
“拿着,姐姐赏你的!”
杨珍大吃一惊,连忙摆手,这东西他肯定不能收。小丫头顿时噘着嘴,一脸不乐意。
他求助般看向彩云,却见她只是捂着嘴偷笑,也不阻拦。
杨珍无奈,只得先接过,将东西搁在一旁。小丫头这会疯疯癫癫的,且先顺着她吧。
“不过,你还要讲个故事!”赵玥儿提出要求。
杨珍搜肠刮肚,又讲了一个青蛙王子的故事。
“嘻嘻,青蛙妖兽变王子,真好玩!石头弟弟你真好,你比莹姐姐她们好多了,她们……”
赵玥儿说着,似乎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小嘴一瘪,声音中带了一点哭腔:
“小石头,你要做玥儿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她紧紧的抱着杨珍,柔软的身子好像毫无重量,全然没有和杨珍打架时那股小豹子的凶蛮样。
莹姐姐?杨珍好奇的看了彩云一眼,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是小姐的堂姐,比小姐大半岁。上次在老宅,就是她找了一些堂兄堂妹,把小姐打了,夫人一怒之下就带着小姐来郡城了。”彩云在杨珍耳边轻声解释。
杨珍看着已经迷迷糊糊的赵玥儿,见她长长的眼睫毛上正挂着一滴泪珠,不由心中怜意大生。
“再讲一个。”小丫头呢喃低语。
杨珍将赵玥儿轻轻递给彩云,想了想,又讲起了灰姑娘。今晚算是格林童话的专场了。
“……王子拿着水晶鞋说,我要找到能穿上这只鞋的姑娘做我的妻子……”
杨珍讲到这儿,稍稍停顿。只见烛光摇曳中,彩云一双眼睛正亮晶晶盯着自己,怀里的赵玥儿已经睡着了,小琼鼻发出轻微的酣声。
“很晚了,我下次再讲吧。”杨珍说道,准备起身离开。
彩云有些不舍的点了点头:
“夜里太凉,你就在我这儿休息吧。我抱小姐去她床上睡。”见杨珍还有些犹豫,她抿嘴一笑:“我经常和小姐一块睡的,你就在这儿吧。”
说完,小心抱着赵玥儿下了床,向里屋走去。
杨珍强撑到现在,已经困得不行。彩云刚走,他倒头便躺了下去。
少女的床铺有股淡淡的馨香,让人非常舒服。他轻轻吁了一口气,双眼合上,很快睡了过去。
……
还是那个熟悉的黑雾空间,杨珍一眼找见了小草。
经过一个月的滋养,现在的小草已经有一尺来高。一根细长的茎杆亭亭玉立,上面有一层细细的绒毛,摸着很是滑顺。两瓣三寸来长圆形叶子中间,是一颗绿色圆球状的珠子,和灵滴大小差不多,看着像是花蕾。
整株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非常好闻。
一枚拇指大的白色珠子正贴在茎秆底部,这正是杨珍留给小草的灵石。这段时间,他从彩烟那里总共领取了十五枚灵石。在买自己锻体所需的灵材时,通过砍价、用银币替代、以及稍稍虚高一点的预算,他总共省下了三枚灵石。
现在空间里还剩两枚,小草前几日吸收完第一颗灵石,用了二十三四天的时间。杨珍估计目前这两颗灵石加在一起,大概够她一个来月的消耗。随着小草长大,她吸收灵石的速度越来越快。所以未来的日子,杨珍还得想办法去获取更多的灵石。
杨珍凑上前观察,发现灵石的大小和色泽与昨日差不多,再看看小草周围,昨天送进来的那一堆青焰草的叶子,已经完全变成枯叶,像是晒干了一样。这说明,小草这一天都在吸收这些叶子的灵气。
这小东西不吸收活着的灵植,但这种摘下的叶子她还是需要的。杨珍大喜,以后可以去药园弄更多这样的叶子进来。
杨珍接着练习了一遍锻体操。今晚一直宴会,他没有时间去进食妖兽肉,不过这锻体功法也不要求每天都需食用,它讲求的是进食量的累积,只要间隔时间不是太长,中断个几天都没有关系。
锻体操按说也是可以停止的,只不过他发现在这个空间练习这体操,有种别样的效果。对全身肌肉骨骼的感觉更加细致入微,而且练习完之后并不觉得疲劳,也不影响第二天锻炼的效果。
“难道,我在这空间的不是实体?”他又一次泛起怀疑。
他曾经做过一次放血的实验,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的血滴到了小草上面,那次之后他便相信自己是实体在这空间。
至于为什么起床之后,那绑在腿上的细线依然完好,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修仙的世界,有太多难以理解的事情,以后慢慢去弄明白吧。
练完之后,他蹲下身子,和往常一样,拉着小草说起话来:
“我今天得了一件奖品,是一截灵参,我放你这儿了。如果你觉得有用,你就吸收了吧。如果不需要,就帮我看着,我以后洗练身体需要……”
“那个赵副总管似乎对我有成见,虽然我没证据,但直觉告诉我……”
“玥儿小丫头也挺可怜的,别看她平时像个小公主,连个同龄的朋友也没有。我俩经常打架,她还把我当好朋友。哎,以后我下手更轻点……”
“……”
杨珍讲了一会儿,察觉有点不对劲。平时这小草会微微向他这边倾斜,表示正在倾听的样子。但今天这小草,怎么有些蔫蔫的?
他心里一惊,忙伸手摸了摸小草,果然,有些发烫。
难道植物也会感冒发烧?
这是出什么事?他轻轻呼唤小草,很快得到了回应,有些热。
他懊恼地拍拍头,今晚因为留宿在彩云这边,没有带水进来。这是渴了吗?
不过这小东西不是每天都要喝水啊,他记得有几次带了水进来,小草并不喝,只是留在坑中。
难道……他看着那些枯萎的青焰草,突然灵光一现。
青焰草和红砂树一样,也是火系灵植。小草这是火属性灵气吸收过多?
那怎么办?蓦地,他想起了铁柱的话。
“火性灵植,童子尿可以帮它清热降火……”
想到解决的办法,他毫不犹豫,马上脱下裤子。
“我还是小童男哦,一定能帮你的。”他嘻嘻笑道,那种微醺的醉意让他随性而为,眼睛一闭,开闸放水。
突然,整个空间闪耀了一下,他吃惊的抬起头。
只见上方蓦地出现一道闪电,“啪”的一声劈在他身上,顿时浑身一麻,打了个寒颤。
脑海中传来一个女童愤怒的呵斥:
“你这个坏蛋!”
杨珍一声大叫,一阵天旋地转,被一股大力推出了空间……
第三十三章 担忧
这一年的丰收日,绝对是杨珍最窘的一天。即使很多年过去,他想到这晚的事情,还会忍不住捂脸。
他不仅在恣意脱洒的时候被人抓了现行,当场遭到雷劈,而且……
他还尿床了。
当半睡半醒的彩云被一声惊叫惊醒时,她看到自己那张床上,躺着一个脸黑乎乎的小孩,头发烧焦一半,眼睛瞪得溜圆,在烛光下一脸懵逼。
她找了块湿毛巾给这小孩擦脸时,还闻到床上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
又好气又好笑的彩云将这个熊孩子从床上拉起,不顾他一再的抗议,把他湿漉漉的裤子扒了下来,给他擦干之后,又扔给他一件自己穿过的大口裤。
整个过程这个熊孩子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最后一句谢谢也没说,穿上裤子仓皇而逃。
好远了,似乎还能听到彩云掩饰不住的笑声。
真是糗死了!被人一览无遗啊!可怜我这成熟稳重的人设,毁于一旦!
杨珍一再想到昨晚的事,差点练功岔气。
还好……赵玥儿不知道,否则,还不被笑死。
杨珍看着憋着气一脸认真舞剑的小丫头,心中暗忖,呆会一定要想办法堵住彩云的嘴,让她绝不外传。
……
这一天和往常一样,学习、练武、进食……
中午他又去了一趟药园,找到铁柱,让他帮忙收集一下各种剪下来的枝叶,给出的理由是他用来药浴。
对赵乾安也是这么解释。昨日的宴会,这位药园管事看到了杨珍在夫人嬷嬷心中的地位,对他越发热情,远不是当初那种爱理不理的态度。这种小小的要求自然满口答应。
下午和小丫头对打时,好几次拳头差点砸到赵玥儿脸上,他都会想起昨夜小姑娘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然后拳头换个方向,打空了。
赵玥儿却没有丝毫的觉悟,还是那么左右开弓,于是杨珍很快落败。
络腮胡赵清大为不满,将杨珍狠狠骂了一顿。一旁观战的夫人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被嬷嬷说过之后她也知道该让玥儿吃些苦,但哪个当娘的真愿意看到女儿挨打?
这小子总算知道点轻重了,她很满意。
到了晚上,赵玥儿以昨晚有个故事没听完为理由,又让彩云唤他过去。
杨珍岂能再入虎穴,正要拒绝,就听彩云笑嘻嘻说道:
“不想来也没关系,姐姐决不勉强!不过啊,某人半夜划船的事,彩烟啊,彩丝啊,彩……啊,可就都知道了噢!”
涫阳这地方,把尿床说成半夜划船。
“打住,打住,我去,我去,”杨珍立马投降:“诶,怎么没有玥儿小姐?”
“小姐呀,我早就告诉她了。”彩云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
“你……”杨珍无语。
船翻了!
算了,只要脸皮厚,针都扎不破。
杨珍大摇大摆过去,行若无事的坐在彩云床上,又讲了两个故事。然后,说什么也不肯留,急急的回来了。那个赵玥儿送他的木盒再次被他搁在那儿。
回到房里,他倒了半杯水,又将小石头紧紧握在手里,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一夜无梦。
杨珍醒来的时候,脸色凝重。
他昨晚竟然没有进入空间!
这么多天来,这是第一次,他没有进入空间!
小草难道还在生气?他心里颇为后悔,以后绝不能那么孟浪了。
更多的却是担心,小东西还很孱弱,那个愤怒之下的闪电……
就像一个小孩子舞着关羽的大刀去砍人,未伤人,先伤己。
小家伙脾气蛮大嘛!他又好笑,又怜惜。
杨珍拿起小青石,不断呼唤,没有任何回应。
“今晚再看看。”他安慰自己。
这天白天,他去药园带回来一袋枝叶。这次不再是单一属性的叶子,而是五种属性都有。
他将石头放在枝叶里。按照上次的经验,这些枝叶很快就会被石头吸收,进入到那个空间。
但这次,等了很久,枝叶都不见减少。
他心里更加不安了。
这天晚上,杨珍睡得很不好,好几次都突然醒来,然后怔怔的看着屋顶,好半天才又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晚还是没能进入空间。他终于有些慌了。
自从有这石头空间后,他已经习惯每天夜里去空间找小草聊天,将自己的心事、琐事都讲给她听,甚至自己来自地球这个最大的秘密也不隐瞒。在他心中,小草已经是他的亲人,是他最信赖的亲人。
你可千万别出事啊,他喃喃自语。
……
之后的几天,杨珍干脆将小青石取出,放在那些枝叶当中,不再带在身上。
每到晚上,他都充满期待的打开袋子,总是失望的发现里面的枝叶毫无减少。到了夜里,他照样将石头握在手里,却再也没有进去过。
“要是有块灵石就好了。”
可惜他所有的灵石灵滴都在空间里,还有那木雕,金氏遗留的宝剑等等。
外面倒是有些散钱,是这几天讲故事攒的赏赐。
最后,赵玥儿木盒里的礼物,也被他拿来做过实验。
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小孩里衣,比较宽大,他和赵玥儿的身材都适合。
男右衽,女左衽,只要将门襟开口方向调整一下,男女都能穿。
衣服用雪蚕丝织就,能抵挡练气修士的攻击。里面还铭刻了祛尘法阵,可以随时祛除身上的尘埃。
在衣服系带处,吊着一个小小的玉佩,上面镶嵌着三颗下品灵石。只要将玉佩用手焐热,阵法便会发动。
这件衣服是富贵人家给自家孩童准备的,穿上萧然有出尘之姿。
“你每次练完那什么锻体操,身上都臭臭的,我隔老远都能闻到。”赵玥儿皱了皱小瑶鼻:“你以后锻炼的时候穿这件衣服吧。”
“那你呢?”嬷嬷给小丫头准备这件衣服,肯定是想让她全身清爽。
“我出的汗是香香的!”小丫头一副臭美的样子。
杨珍拿到这件衣服,第一个举动便是去抠灵石,解玉佩,结果都没成功。
他又将衣服放到石头旁边,搁了一天,也没动静。
“只能拿灵石来试试了。明天又是去坊市采购的日子,今晚便可以找彩烟姐领灵石了。”杨珍充满期待。
……
“那孙悟空假冒牛魔王,从铁扇公主骗来了芭蕉扇,牛魔王知道了很生气,去追孙悟空……”
大厅里,杨珍正强打精神讲述故事。以前从石头空间出来,他一整天都会精神焕发,现在没了它的帮助,这些天睡得又不好,整个人都有些发蔫。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夫人有些疲倦,打断了杨珍的讲述,站起身回房去了。
众人纷纷告辞,杨珍也准备离开,却被嬷嬷叫住。
“小石头,这几日看你精神不振,可是练功出了岔子?”
杨珍头发烧焦的事情大家都听说了。嬷嬷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猜测有可能是他之前火岩兔吃得太多,体内多余的火系灵气冲体而出,导致头发被烧。
这之后,她对杨珍的练功情况便多了一分关注。
她将手放在杨珍额头处,感知片刻。
“身体很正常。”
“可能是我这几天休息不好吧。”杨珍答道。
“小孩子要多休息。”嬷嬷瞪了赵玥儿一眼:“别太晚睡觉。”
赵玥儿吐了吐舌头。她们每晚拉着杨珍讲故事的事,嬷嬷显然一清二楚。
“你要不要休息几天,再来讲故事?”嬷嬷关切的问道。
“不用,”杨珍连忙摇头。他现在在府里过得如鱼得水,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每晚讲故事,让他在府里有种超然的地位。
“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嬷嬷点头:“那就好。”
她看向赵玥儿,故作不悦:“你这孩子倒也大方,把嬷嬷给你准备的奖品都送了人。”
赵玥儿却是一脸笑嘻嘻,过来搂着她的脖子:“那衣服我不喜欢,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我们家玥儿穿什么都好看,”嬷嬷将小丫头放下来;“你今晚去陪陪你娘吧。”
“阿娘怎么了?”
“她呀,”嬷嬷叹道:“想你爹了。”
难道是今晚我这故事的缘故?杨珍若有所思。
……
杨珍拿着刚领的五枚灵石,急匆匆回到家里。
他有些激动的将小石头取出来,拿出一枚灵石放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睛恍惚了一下,仔细再看时,灵石消失了!
小草终于有反应了!
第三十四章 小目标、大目标
杨珍终于又来到了石头空间,顾不得激动,他赶紧看向小草的方向,顿时大吃一惊。
小草还挺立在那里,但整个儿失去了光泽,颜色也变成浅绿色,就像是……
脱水一样,身体蔫蔫的。
再看看周围,坑里的水已经干涸了,之前留在空间的两颗灵石也没有了。那个灵参还在玉盒里,盒子紧闭,大概是没有力气打开。
一颗新的灵石正在小草身边,杨珍以肉眼都能看到它在迅速暗淡。
这是饿了好些天了吧?还看着小草这如饥如渴的样子,杨珍心疼不已。
他赶紧将水倒入坑里,又拿出一颗灵石放在小草身边。至于明天采购时少了两颗灵石怎么办,这会也顾不得多想了。
然后静静的看着坑里的水逐渐变少。
过了一会儿,小草似乎吃饱了,她轻轻地朝杨珍摇了摇。
杨珍赶紧托住小草,感受她软软靠在自己手背上,还传来一股委屈的情绪。
“我以后一定不惹你生气了。”他轻声保证。
“不过你脾气也太大了,我真不是有意的。”他辩解道。
小草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似乎要从他手中挣脱。
“好好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脾气挺好的,你大人大量。”杨珍发觉要糟,立即安抚。
这脾气,跟我们班花有的一比啊。他心里腹诽,这话打死他也不会说出来了。
“上次那童声是你吗?你能说话了?”过了一会,他问道。
小草轻轻的摇了摇。
“不能说话?怎么回事?”
杨珍与小草相处已久,慢慢也摸索出一些交流的方式。
点头和摇头对她来说是最轻松的,时间可以持续很长,缺点是等于只能说【是】或者【不是】。
传递意念很容易让她疲劳,而且只能传递一些简单的情绪。
杨珍这次积攒了不少问题,看小草这状态,只好通过【是】和【不是】来询问了。
他的第一个问题是:以后你还可以说话吧?
小草:【是】
“还需要多久?”
小草没有回答,这个没办法点头或者摇头,所以他接着问道:
“一个月够吗?”
小草还是没有回答。
“两个月?”
依然不答。
难道和时间没有关系?那与什么有关?看着那颗暗淡的灵石,杨珍恍然大悟。
“十块灵石够吗?”
小草:【不】
“一百?”
【是】
“五十呢?”
【不】
一番询问之后,答案出来了,还就是一百块灵石。
他现在购买灵材,大约每五块灵石可以节省出一块。这么估算,他需要五百块灵石。按照锻体诀的修炼进度,这已经是第三阶段的第三个疗程,时间则至少需要三百天。
太久了!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晓得这小家伙可以说话,他恨不得明天就拉着她聊天。
有没有什么节省灵石的办法?
灵石……灵滴……
杨珍一拍自己的大脑袋,用灵滴是不是能节省一些?他马上把这个问题抛给小草。
不久得到新的答案,用灵滴大约需要七千滴,也就是七十灵石。
这样就节省了三十灵石,总量变成了三百五十灵石,时间缩短为二百四十天。
还是太长了,杨珍继续琢磨,很快又想起一物。
“用那些枝叶可以替代灵石吗?”
小草:【是】
“上回那袋枝叶大概相当于多少灵滴?”
小草回复:将近十灵滴。
就算十滴吧,一个月便是三百灵滴的量。如果每天都有这个供应量,足足可以节省六十天的时间!
一百八十天,六个月,还是有些长。杨珍希望在四个月左右,也就是过年前小草能够说话。
“等你会说话了,我给你包个新年红包!”他美滋滋的想。
小草身上肯定有很多秘密,他期待她能说话的时候,可以讲给自己听。
我还得缩短时间,而且枝叶并不能保证每天都是这么多。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到了冬季,估计就没多少了。
所以,要想办法挣灵石,或者,挣钱啊!
他现在月俸是二十银币,每晚讲故事的打赏有多有少,正常时候是一个银币。这些全部加起来,每个月也就是一百银币,不过就是一颗灵石。
难道要……把金氏的飞剑卖了?
杨珍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且不说这是自己生母的遗物,如果嬷嬷或其他人哪天问起这把剑的情况,他总不能说弄丢了吧。
如果我那些折叠椅的设计能卖钱就好了,只是这世上没有专利版权这个概念。赵家的凡人店铺已经在出售这些东西,杨珍却并没有从中得到任何利益。
那时他也并不在意。他有好几百灵石,每月收入也不少,一直觉得自己手头挺宽裕的,现在才发现远远不够。
还有其他办法吗?
对!那些故事,可以写成小说出版!杨珍突然眼睛一亮。
……
他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小草就依靠着他一动不动,显得非常柔弱。
“要完全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还需要多少灵石?”
小草:【十颗】
哎呀!我还得先订一个小目标啊,尽快凑出十块灵石出来!
杨珍有了自己的小目标,十颗灵石。中期目标:四个月,七千灵滴,或者说,七千银币!
我应该还有一个更宏伟远大的目标,他想。
“你以后会化形成人吗?”
小草:【是】
杨珍大喜:“需要多少灵石?一万?”
小草:【不】
“十万!”
【不】
杨珍脸都绿了:“百万!!”
【不】
声音哆嗦:“千万!!!”
【不】
绝望呻吟:“难道要一个亿?”
小草:【是】
一个亿啊,额的神啊!
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当小草吧!杨珍彻底死心。
小草立刻传来一股委屈的情绪,还有生气、不满、哀怨、所托非人……等等。
得了,一个亿就一个亿吧,这是我的大目标。
时间,暂定一万年吧。
爱你一万年。
有谁是花一个亿养宠物?那就是我,杨珍杨石头。
杨珍鸭梨山大。
……
不管怎么样,总算又能进空间了。
第二天早起的杨珍精神头十足,以至于和他一起锻炼的赵玥儿都有所察觉。小丫头一大早被她亲娘送了过来,这会把小脸蛋凑过来,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石头弟弟,你怎么这么开心啊?”
我开心啥啊?杨珍心里吐槽,我欠了一个亿呢!
“因为昨晚不用给某人讲故事,我睡得好啊!”他笑嘻嘻道。
“哼!”小丫头脸扭到一边:“今晚补上。”
练完操后,杨珍带着彩丝去了坊市。这次主要采购玄铁甲虫。这是一种在玄铁矿附近生长的妖虫,金属性,个头和阳澄湖大闸蟹差不多,据说味道非常鲜美。
所以有家族在自家的玄铁矿附近大量饲养,更何况这甲虫排出的粪便还可以提纯玄铁矿,是以坊市上这东西还不少,价格也不贵。杨珍这次采购总共花了两灵石加两百三十银币,好些地方他都是死乞白脸要求用银币替代。这其中还有五十银币是找彩丝借的,看着这小丫鬟一脸不舍的拿出自己私房钱,杨珍好笑之余,也很感动。
剩下一枚灵石加七枚银币,被他换了一百零七颗灵滴,其中七枚银币是好说歹说要人家作为搭头换的。
尽管缺钱,有些该花的还得花,比如彩丝和赵玥儿的糖葫芦是必须要买的。这次还加上了彩云,没办法,人家手里抓住自己的把柄呢!
另外照样给赵贵多买了一份玄铁甲虫。这虫子有条毒腺,杨珍处理不了。现在赵贵仿佛成了他处理兽肉的私人助手,这家伙也挺乐意接这活,毕竟每次自己也落了不少好处。
到了中午,杨珍特地找到贾盛。
“贾先生,”他恭谨道:“咱们赵家,在郡府可有书店?”
“当然有。我们赵家的枫林书店,可是涫阳郡最大的书店。郡观学童、郡府学子每年用到的经书教材,都由我们赵家出版。“贾盛自豪的介绍道。
“可否请该书店的掌柜今晚过来一叙?”
“这个,夫人可否知晓?”
“我午饭前已经请示过夫人。”
“好,没问题。”
随后杨珍又马不停蹄的去了一趟药园,给赵乾安送去一份玄铁甲虫。然后找到铁柱,从他这里取了一大堆剪下的枝叶。前几日杨珍见小草没有吸收那些枝叶,也就没过来取。铁柱却一直在替他攒着。
现在正是秋季,这种枝叶有很多,过些日子恐怕就会稀少了。
他把这些枝叶都放在自己房间,将小青石放进去。这次清楚的看到枝叶在不断减少,最后全部消失。杨珍老怀大慰,就像老父亲看到自家孩子肯吃饭一样。
到了晚上,杨珍讲故事时,发现贾盛旁边坐了一位面目清朗的老者。故事讲完后,贾盛果然将此人引荐过来,正是郡城枫林书铺的老板。
“老朽赵安澜,见过杨公子,今日听闻杨公子讲书,老朽实在是大开眼界,这世上竟有如此精彩的故事!”
“过誉了,实在不敢当。”杨珍连忙客气。
“不知我这故事,若是写成小说出版,可会有人购买?”他直截了当问道。
“一定能大卖!”赵安澜毫不犹豫。
两人一个愿卖,一个愿买,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很快谈妥价格。
杨珍承诺《西游记》的故事不会少于三十集,每天至少交付一集,每一集的内容长短大致相当于一晚讲述的情节。
赵安澜则许诺每集给出二十银币的润笔费,并且在杨珍的强烈要求下,预先支付了三十集的费用。以后如果故事有加长,再另行支付。
这样杨珍六百银币轻松到手,他十颗灵石的小目标立时完成大半。
赵安澜走后,嬷嬷好奇的问道:“小石头,你现在很缺钱吗?如果需要,嬷嬷那些灵石可以给你。”
杨珍扫视了一下四周,发现夫人,彩烟彩云,还有赵玥儿都在等着自己的回答。他知道自己的这番动静瞒不住人,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要帮陈阿婆解决一件家事,需要一些钱。这个钱我准备自己去挣出来。”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回答。以后如果有钱了,他会考虑去做那件事情。现在嘛,倒是可以先拿来做为挡箭牌。
杨珍和陈阿婆一家的事情嬷嬷她们早已打听过,见此也不再询问。对于杨珍经常去看望陈阿婆,甚至连上次的延寿丹都送给老人家,她们也有所耳闻。这也是嬷嬷非常看重杨珍的一点,觉得这小孩很重情义。
……
不过让杨珍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他十颗灵石的小目标就完成了!
夜晚,杨珍又一次给两位女孩讲完睡前故事,准备告辞的时候,赵玥儿叫住了他。
小丫头让彩云搬来一个大大的玉盒,打开一看,顿时亮瞎了杨珍苦哈哈的双眼。
里面亮闪闪全是灵石!
“这是爷爷给我的,”小丫头很凡尔赛的说道:“爷爷说,都是些不值钱的下品灵石,让我拿着玩。”
这满满一盒,怎么也有一百多颗吧!我的中期目标,似乎就在眼前!杨珍感觉呼吸急促,他强自忍住。
“我听彩丝说,你还找她借钱了,你要是需要灵石,就从我这儿拿吧!”小丫头毫不在意的说道。
彩丝……这大嘴巴,杨珍脸有些发烧。
他按捺住心中突起的那些贪婪,自己已经在众人面前立旗了,不能随便弄倒。
“陈阿婆那个事情不急,我自己慢慢挣这笔钱吧。”
“嗯……”小丫头有些失望,准备将玉盒盖上收起来。
“不过……”杨珍忙把手挡在上面:“我先借十颗,行吗?或者,我用银币跟你换?”
“我才不要你的银币呢!”小丫头高高兴兴地数出十颗灵石:“拿去吧!你今晚讲的葫芦娃真有趣,姐姐赏你啦!”
第三十五章 香芝草
白云山,黄昏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飘洒下来。山川、城市、荒野,都笼罩在这白蒙蒙大雪之中。整个白云山,更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北风呼啸,卷起一团雪花,又砰的炸裂开来,纷纷打在下面一个骨碌碌冒着热气的大瓮上,瞬间消失无踪。
大瓮里,一个浑身通红,年约十岁的少年,正紧闭双眸,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可嘴里喊出的话却是:“不够热,还不够热,再加把火!”
一个穿着袄裙的小丫鬟,额头上也微微渗出些汗珠,在大瓮下面添加柴火,听到少年的喊叫,不仅莞儿一笑:
“小郎君,还要加火,你真不怕煮熟了啊?”
这小郎君正是杨珍,他头上不断冒着豆大的汗珠,嘴里却是调侃:“彩丝啊,我要是煮熟了,你以后就没得糖葫芦吃喽?”
彩丝反唇相讥:“煮熟了我正好把你拿坊市卖了去,我看小郎君现在这身体,跟妖兽也差不多了。”
“你……够狠。”
在和伶牙俐齿小姑娘的斗嘴中,杨珍又一次败退。
……
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杨珍完成他的小目标,帮助小草恢复状态后,已经过去了四个月。
此刻的杨珍,锻体诀已进行到第二阶段最后一步,也就是最后一次药浴。完成此次药浴,他的身体素质又将有一个很大的提高。
锻体诀第二阶段每个疗程,都需要先食用大量妖兽,通过锻体操将它们的能量散入身体各处,最后大量的灵气会堵塞在皮肤表面,使身体变得非常坚硬。尤其是在第三次食用玄铁甲虫之后,敲击身体隐隐会有金属的回响。拿把匕首轻轻划一下,皮肤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白色印迹。
而此时,在热腾腾药水浸泡之下,杨珍整个身体的肌肤,正在逐渐软化,全身所有毛孔,几乎都在往外排着浊气。他自己虽然不动,肌肉骨骼却在做着剧烈运动,不断的收缩,释放,收缩,释放,最终身体重新变得细腻柔软。
然而杨珍明白,他的筋骨皮肤,不仅保留了药浴之前的硬度,还变得更加柔韧,进一步提升了身体的防御能力。
现在的杨珍,外表看着是个眉清目秀的翩翩少年郎,实际身体蕴藏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一个成年人。
不仅一拳之力达到五百斤,而且每一拳每一脚的使出,身体都在源源不断提供能量,让他可以完全施展自己的力量。
他还完全学会了乌园步,对于赵玥儿步伐的诡谲灵活,已不再像最初一头雾水。如今他和小丫头的交手已是有来有往,加上他力气耐力更甚女孩一筹,打到最后,坚持不住的反而是赵玥儿了。
不过,那时他往往会提前住手,然后两人以平局结束。那赵清最初还有些不满,后来也习惯了,只是每次开打前都会更加细心指点赵玥儿。
……
终于不再被逼着叫姐姐了,杨珍心情畅快。当然,更高兴的,是小草也快要“说话”了。
在这四个月里,他从彩烟前后领取了大约百块灵石。通过各种砍价,他节省出将近二十块灵石,再加上那块灵参省下的五块灵石,他一共挤出了二十五块灵石,也就是两千五百灵滴。
此外,通过《西游记》,还有后续《葫芦娃》、《宝莲灯》,《睡前儿童故事》等的出版,他从枫林书店那里又获得了大约两千银币。这些钱,都被他用各种方式换成了灵滴,这又是两千。
再就是,从药园那里,他前前后后收集的各类灵植枝叶,甚至包括一些夭折的灵植,大约相当于一千灵滴的灵气量。
最后还缺额的一千五百灵滴,他只好找上赵玥儿这个小富婆,从她这里又借了十五灵石。他前后已经欠了这小丫头二十五灵石,虽然人家很大气的表示都是赏赐,不用还的,但杨珍岂能白吃这软饭。
以后哥发财了,一定加倍还你,他提醒自己。
如此他终于凑齐了七千灵滴。在昨日,他按小草的吩咐,将最后五百灵滴放入空间之后,小草给他讯息,要闭关三到五天的时间,让杨珍这几天也就不用来空间找她了。
杨珍相信,等小草“闭关”结束,她不仅仅是会说话,肯定还会给他其他的惊喜。
……
杨珍按照锻体诀的要求,足足浸泡了两个时辰,全身红彤彤如同一只煮熟的龙虾,身上还有些麻痒的感觉,让他想好好的活动一下。
于是他喊道:“彩丝姐,我要出来啦,非礼勿视哦!”
彩丝不屑地啐了一口:“你个小娃娃,看了又咋地!”
话虽这么说,整个人却是背转身去了。
杨珍怪叫一声,赤果果从瓮缸里纵身而出,抓了件衣服系在腰间,然后开始一拳一腿打起拳法。
这拳法是赵清教的一套基础拳法,谈不上什么玄奇深奥,不过倒是能活动全身筋骨。杨珍每次药浴之后都会打上一圈,全身更加舒爽。
打完拳,他大呼痛快。此时彩丝早已走了,留下毛巾和一套浆洗干净的衣服。杨珍穿好衣服,看看天色正是饭点,他也不回水蘅院,而是拎了壶酒朝药园走去。
明天是小年,他将跟随夫人、赵玥儿一同回常山过年。铁柱和众多仆役则留在郡城,所以今晚他去找铁柱,算是提前和他一起过年。
此时铁柱早已下值,他事先得到杨珍的通知,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杨珍则将果子酒摆上。两人在铁柱的房间,就着这简单的饭菜,边吃边聊。
道观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三天,杨珍却几乎能记得那几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只是此时回想,却仿佛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两人都是感慨。
当时和他们争抢道观的那帮乞儿,也不知现在如何了,在后来有没有去占据那个道观。
“要不你去陈阿婆家过年吧,我跟他们打个招呼。”杨珍建议。
铁柱摇了摇头:“就在药园吧,这里好些兄弟和我一样,都是孤儿。我们可以一块热闹。”
铁柱虽然不讨管事喜欢,但和药园这些仆役相处却很好。他为人豪爽耿直,又是同样的命运,是以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见铁柱坚持,杨珍也不再劝,两人继续喝酒。这果子酒酒味清淡,杨珍身体已脱胎换骨,铁柱算得上半个成年人,两人虽然喝了不少,却只是微微稍许醉意。
正这么喝着,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还夹杂着怒斥声和惨叫声。
出了什么事?两人顿时无心喝酒,一同出门察看。
只见药园一块平地上,一个人正跪在地上,那赵乾安手里拿着一条鞭子,正在狠狠抽打此人。
“你这个贱种,蝼蚁!”他边打边骂:“若不是你疏忽,那灵植会死?”
说着,狠狠几鞭子落在此人身上,那人禁不住又是一声惨叫。
他一介修士,就算不用法力,平时力气也远远大过凡人,这两鞭子下去,恐怕没人受得了。
“你还敢叫?”赵乾安越发生气,将握着鞭子手再次高高扬起。
“大柱叔!”铁柱惊叫了一声,冲了过去,紧紧抱住此人。
赵乾安手里的鞭子正要挥下,见铁柱拦在前面,略微停顿,心头却是更怒,随即将手举得更高。
就在此时,杨珍也快步走了过来,他拱手行礼道:“安管事,发生了什么事?”
那赵乾安将是杨珍过来,想起此人身份,手里的鞭子终于放下。另一只手抓住晃动的鞭梢,恨恨说道:“这厮不好好看着药园,香芝草死了两株!”
随即又补充道:“还有十来株冻伤。”
这大柱年龄和赵乾安一样,据说当年两人是同时进入赵府的孤儿。此人在一众仆役中年纪算是大的,又和赵乾安有这么一丝情分,所以药园的很多事情,都是此人在打理。
他和铁柱名字中都有个“柱”字,对铁柱平时也颇为照顾。
香芝草?杨珍心里一惊,他对这药园的灵植都有过了解,知道这是二阶灵草,是炼制凝元丹的主要成分。凝元丹含有大量的灵气,可供筑基修士在法力耗尽时补充灵气所需。
它可以说是这白云山药园最重要的灵植之一,居然死了两株!
赵家在白云山一共有三亩二阶灵田。因为这边的管事修为只有练气,所以种植的都是一些不怎么需要照护的二阶灵植。这香芝草只需要有充足的灵气,还有就是要求温暖的环境就能很好的生长。白云山这边恰好两条要求都符合,所以赵家在这里留出了大约半亩地,专门种植此物,总共将近百株。
香芝草生长期四十年,成熟的每株价格在十灵石左右。这两株死掉的已经生长了二十年,算是损失了十灵石,再加上冻伤造成的伤害,总共损失在二十灵石左右。
这笔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至少已经是赵乾安两个多月的俸禄。如今出了这事,他也不好交代。
“什么原因造成的?”杨珍问道。
“有妖兽闯入,咬坏了两株,此外还导致阵法部分受损,寒风侵入。”
“什么妖兽?”
“初步判断,应该是钻山鼠。”
这就难怪了。钻山鼠虽然品阶不高,不过其善于打洞钻土,是很多阵法的天敌,经常造成阵法破损。
“咱们这儿,怎么会出现妖兽?”
“药园灵气这么充足,大概是刚觉醒妖力。”赵乾安分析道。
他看着杨珍,突然将他拉到一旁:“我知道小郎君每晚都会去府上讲故事,稍后见到夫人,还请帮忙向夫人解释一下。”
“这个不行,”杨珍连忙摇头:“我就是个讲故事的,这些事我不懂,也不敢在夫人面前说。”
ps:今天一大早出去,晚上七点才开始写的,不好意思晚了。
第三十六章 传送阵
杨珍最终还是答应赵乾安,在合适的时候帮他说说。毕竟铁柱在他下面做事,他不想太得罪此人。
那赵乾安还有些不满意,希望杨珍能打包票帮到底。那自然是不行的,更多的他也无能为力。
然后杨珍就问及那死掉的两株香芝草,会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又没长成,还不是扔掉!”
赵乾安大大咧咧说道,突然他明白什么,语气一变,立刻哭丧着脸:“不过……养了二十年,那个……不舍,嘿嘿,舍不得啊。”
尼玛!杨珍心里暗骂,你要真讲感情,这药园这么多草呢,你岂不得天天以泪洗面!
他也不废话,直接挑明:“五斤玄铁甲虫。”
“好!杨老弟果然爽快!”赵乾安立刻笑逐颜开。
香芝草之所以能成为凝元丹的主药,就是因为它生长过程中不断吸收周围灵气。最后结成的香芝果灵力非常充沛,可以给凝元丹提供灵力来源。这两株虽然夭折,体内应该有不少残余灵力,也许对小草有用。
十斤玄铁甲虫不过价值一个灵石,换这两株草,就算最后亏了也无所谓,他现在不在乎这么一块两块的。
“不过要过年了,节后才能去坊市买给你。”
“没问题,我相信老弟的人品。”赵乾安哈哈大笑。
两人达成交易,那两株香芝草很快被赵乾安取来。杨珍往怀里一塞,随即和铁柱打个招呼,告辞而去。此时那大柱已经被众人扶起疗伤去了。
到了夫人院里,却被彩烟告知,因明日要回常山,今晚的故事暂且停止,待年后再讲。
……
第二天清晨,赵府延庆堂前的广场上,热热闹闹站了一百多人,其中有四十来名管事、修士以及他们的家人,是准备今天坐飞舟回常山的,其余则是前来送行的亲戚朋友。
这里面不乏杨珍认识的熟人,比如赵贵、赵清、贾盛等等。那赵哲和赵乾安在常山并无什么亲人,一个留守看家,一个看管药园,都没有出现在这群人当中。
不一会儿,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来到堂前台阶上,伸手一招,一艘十丈长,两层高,看着非常气派的飞舟出现在前方空地上。广场上的众人顿时一阵欢呼,那些回家的人纷纷和亲友道别,开始登船。
很快,飞船载上乘客,腾空而起,向着西北方向飞驰而去。
……
水蘅院门前的山坡上,夫人负手而立,默默注视着远去的飞舟。她自是不会乘坐这需要耗时三个时辰才能抵达的飞舟。白云山深处有赵家的传送阵,她和嬷嬷、赵玥儿等都会借助传送阵回去。
“那传送阵一次传送,最多是六个人,”赵玥儿在身后和杨珍说着悄悄话:“阿娘、嬷嬷、彩烟姐姐、彩云姐姐,还有我……”
小丫头比划着手指:“嬷嬷说,把你也加上,正好六个人。”
“那驾驭飞舟的是谁?以前没见过。”杨珍问道。像那么大的飞舟,至少是二阶法器,需要筑基修士才能带动。
“是昨天从州里回来的一位长老,买了好多州城的年货,正好一块回去。”小丫头消息果然灵通。
她露出失望的表情:“要不是他来了,这飞舟肯定是嬷嬷驾驭,那样我们都可以坐飞舟了。我喜欢坐飞船,传送阵一点也不好玩。”
确实是不好玩,因为这一上午夫人也没啥事,正好考校起了女儿的学问。首先是写篇文字,然后算术、通史、地理等等都抽查了一遍。这让本来计划拉上彩云、杨珍等去山里玩雪的小丫头一脸的不痛快。
杨珍作为伴读,自然也得陪考。还好两人都是学霸,小丫头虽然噘着嘴,生着闷气,作业还是答得相当不错。大概考了一个时辰,夫人便给她放假了。
杨珍比她做得更快,趁提前交卷的时间将昨日药园之事小声告诉了夫人。
“他为何不自己来跟我说?”夫人皱眉道。
“他说昨日有些晚了,担心打扰夫人。至于今日为何不来,我就不知道了。”杨珍也不帮他遮掩。
大概是快过年了,夫人无心处理此事,只是让彩烟派人给那赵乾安传了一道命令,让他修补阵法,捉拿妖兽,好生看护受伤的植株等等。
到了下午,算算时间那飞舟也快常山了,夫人这才和嬷嬷一起,带着赵玥儿,还有三个跟班,一行六人朝传送阵走去。
“传送阵传送一次需要多少灵石?”杨珍随口问道。
赵玥儿答不出来,看向嬷嬷。
“传送阵有大有小,大的且不说。咱们这个,传送到常山的距离是一千二百里,只是个小型传送阵,所以消耗也不高,一次传送耗费大约是五颗灵石。”嬷嬷在一旁笑着解释。
杨珍心里计算了一下,接着问道:“我听说早上那飞舟,飞往常山一趟需要五十灵石,里面的乘客不过四十来人。既然如此,何不都来坐这传送阵,不仅费用更低些,时间上更是大大节省出来。”
“有两个原因……”嬷嬷伸出两个手指。他们一行人沿着山路迤逦而行,也不赶时间,便耐心讲解起来。
“第一,早晨那趟飞舟,上面乘客大半乃是凡人。凡人是不能单独坐传送阵的,需要有修仙者护持。一般来说,练气初、中期的修士,可以凭借自身法力护住自己,到了练气后期,才能有多余的法力保护凡人,但数量也就一人。到了筑基期,法力更加充沛,护持的人数也大大增加。不过传送时,凡人多了还是容易出岔子。比如老身自己,保护你们四个轻轻松松,但如果给我十个凡人,我也担心照顾不过来啊。”
“第二个原因,飞船上还可以携带很多货物。这次过年,咱们在郡城可是采购了大量年货。还有那位去州城的长老,也买了不少东西回来。这么多物资,用传送阵可不好运送啊。”
“不是有储物袋吗?”杨珍奇怪道:“我看很多人登船时,手里可没拿多少东西。”
“储物袋和人一样,过传送阵时,都需要有修士护持。倒是飞舟上不占用空间,所以更有必要坐船了。”
原来储物袋相当于另成一个空间。在经过传送阵时,若是没有修士用法力保护,空间的震荡之力作用到储物袋上,很容易导致后者的空间崩塌、破裂,里面的东西都会流散出来,严重的甚至会影响修士的安全。
同样,修士修为不同,能护住的储物袋空间也不一样。比如一个练气前期的修士,只能护住一个空间不过一尺见方的小小储物袋。到了筑基期,则可以护住十个立方,乃至更大空间的储物袋。当然一般的储物袋不会做那么大,但多个叠加在一起,或者使用更高档的须弥戒,效果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传送阵在对外收取费用时,每个修士通常只能免费携带一个储物袋,超过的都需要另收费用。
“如果没有这个限制,那老身我带上几十上百个储物袋,从郡城到州城来回倒腾,几天就能把一年的修炼资源赚出来了。”嬷嬷笑道。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一处山壁前,嬷嬷掏出令牌一划,一个洞口顿时显现出来,大小可同时容两三人并行。
众人鱼贯而入,很快便来到一处宽敞的大厅,上面挂着好些嬷嬷说的那种夜明珠,只不过这儿珠子更大,发出的光也更明亮。
一名青年修士正在打坐,见众人到来,忙起身行礼。随即将他们领到大厅前方的圆形高台。这高台周围一圈竖着六根丈余高的洁白玉柱,每个柱子中间有个圆孔,里面塞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鸽子蛋大小。
“这是中品灵石,”嬷嬷今天兴致很高,索性继续给杨珍介绍:“六个柱子之间有阵纹相连,咱们的脚下,也有阵纹。待会阵法启动,你便会看见。”
六人此时已经在高台正中站好,杨珍、赵玥儿,还有两位大丫鬟围在嬷嬷身边。一道莹光打在四人身上,仿佛是一个透明薄膜罩住了他们。
“呆会不要乱动,我自能护你们周全。”嬷嬷嘱咐道。
随着那青年修士一道法诀打出,六根柱子同时光芒大盛,一道道光环不断旋转着出现,又不断向圆台中间收缩,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将圆台中间六人包裹起来。
就在此时,杨珍心里一跳,猛然想到了怀里的小青石。这石头里面,也是一个空间,自己一介凡人可护不住,它不会破裂吧?
杨珍大急,可此时做什么也来不及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奇异空间,正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卷着高速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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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赵璃
同样的一个圆形高台,上面同样是六根圆形的柱子。
柱子围成的圆圈中间,刻着繁复花纹的地面上,突然间白光亮起,随即光芒大放。
最后是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六个人出现在了高台上。
嬷嬷、夫人面色平静,赵玥儿和两个大丫鬟则脸色苍白,那彩云更是急匆匆冲了出去,对着一个水池子大吐特吐起来。
杨珍神色紧张,双手不自觉的按住怀里某处,那硬硬的东西正好好的在那里,不由长舒一口气。
虚惊一场啊!
随即脑子灵光一现,似乎想到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了。
他这时才抬头看向四周,却见嬷嬷一脸惊讶的看着他。
“你是头回坐传送阵吧?”她指了指几个女孩:“你看看她们,都不是第一次坐传送阵,一个个都这个样子。你怎么一点事没有?”
我每天晚上都要钻一个黑洞呢,她们能比吗?杨珍心里想道,嘴里却是胡诌:“我是男孩子,四肢发达嘛。”
“难道是那锻体诀的原因?”嬷嬷疑惑不解。
此时大厅内值守的两名家族修士迎了上来:“见过大长老,见过总管。”
老宅这边有身份的女人多,秦氏自然不能如在郡城那样被人称为夫人。她是郡城的总管,这里的人便以职位称呼她。
嬷嬷和秦氏点了点头,带着几人走出大厅。
只见外面熙熙攘攘竟是一个集市,有酒楼、店铺、书院,还有一个方圆百丈的大广场,一群身着轻纱的女子在上面翩翩起舞。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洒下,还没落到她们身上就已消失不见。街面上行人纷纷,有穿着深衣大裘的,也有一身短衫打扮的,在雪地里行若无事的走着。
杨珍看得有趣,旁边彩云介绍道:“这里是家族驻地,咱们自己取了个名叫赵镇。这地方在朝日峰山腰上,居住的都是咱们赵家的族人。”
朝日峰正是常山赵氏祖居所在,此山高两千丈,据说站在峰顶,可以见到涫阳郡每天最早的日光。山中有一处三阶上品灵脉,是整个涫阳郡灵气最为充裕之地。
彩云已经从刚才的难受劲恢复过来,恢复了爱说爱笑的活泼样子。她又指着那队舞女说道:“她们都是依附家族的女修,这几天过节,家族请她们在这里给大家助兴,添些热闹。”
杨珍想到金氏,暗暗感慨散修的不易,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跟着她们往那广场走去。
广场中有一位老者带着几名下人站在那儿,漫天的雪花对他们自然也毫无影响。看到嬷嬷等人走近,那老者精神一振,忙迎了过来。
“赵有廷见过大长老。”他恭敬行礼,完毕后又朝秦氏拱了拱手:“见过秦夫人。”
众人一阵寒暄。这赵有廷乃是负责家族事务的一位长老,筑基中期修为。此时等在广场,正是迎接从郡城回来的诸人。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一个娇媚的女声:“婉姐姐,好久不见,思思可是想死你了。”
杨珍寻声看去,只见一个一身大红衣裙的艳丽女子,一阵风冲了过来,伸开双臂便要拥抱秦婉。
秦婉不动声色的侧身让开,口中淡淡回应:“冯思思,你好!”
那冯思思一把抱了个空,却也不恼,只是捂着嘴做出一副吃惊样子:“半年不见,婉姐姐你修为精进好快啊,思思现在肯定不是你对手了。真羡慕你,在郡城有那么好的灵脉,可劲儿让你修炼。婉姐姐,你真是个大有福气的人啊!哎,我怎么就没生个好女儿呢?”
“娘——”不满声响起,只见一个也是一身红裙的小女孩在后面嚷道:“我就这么不讨你喜欢吗?”
这女孩看着和赵玥儿差不多大,皮肤白皙,面容精致。
“哎呦呦,娘说错话了,娘最喜欢莹儿了。”冯思思有些尴尬的抓过小女孩,把她拉到赵玥儿前面:“你不一直叫着要见你的玥儿妹妹吗?现在见到了吧。”
那女孩立刻绽放出笑容:“玥儿妹妹,我可想你啦!”
说完,也是伸开双手要去拥抱赵玥儿。这母女俩,还真是说话,动作,甚至长相都是一个模子。
赵玥儿丝毫不给面子,一把将伸过来的手打开:“赵莹,我跟你不是好朋友,不用你想我!”
原来这女孩就是赵莹!杨珍顿时心里了然。
那赵莹也不见生气,眼珠子四处乱转,很快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杨珍。
“你就是那个特别会讲故事的杨石头吧?长得还挺好看的啊。”
杨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赵莹突然脸色一变:“你这个下人!本小姐向你问话,你就这么答我?给我跪下!”
跪下?杨珍心中恼怒。他穿越至今,除了那次跪拜杨家先人,还有认义母时跪拜过秦氏,此外就没有人再让他跪过。这小女娃,刚见面就让他跪,如此蛮横?
杨珍冷冷看着她,没有理睬。
“原来是个没有教养的奴才!”赵莹更怒,从腰间唰得抽出一根鞭子,便朝杨珍挥去。
“赵莹!”杨珍正想着是躲开还是夺过鞭子,却见赵玥儿也是一声怒斥,伸手一拳便朝赵莹心窝击去。她经常和杨珍对打,积攒了不少经验,知道攻敌必救的道理。
赵莹鞭子一收,侧身躲过,嘴里笑道:“玥儿妹妹,大半年不见,你也长进了不少啊!听说你经常被这个奴才打得鼻青脸肿,是也不是?”
“你才鼻青脸肿呢!”赵玥儿立刻涨红了脸:“我每次都赢的。”
“噗呲!”赵莹笑出声来:“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咱们老宅的人都知道呢!你要是觉得下不了手,姐姐替你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如何?”
“够了!”那边秦婉脸色铁青,朝红衣女子喝道:“冯思思,你真是教出个好女儿啊,竟敢管我家的事情!”
“谁让某人家风不严呢,当个总管好大的威风,连自己的奴才都管不住,女儿还让人打出鼻血!”冯思思不阴不阳的回应。
秦婉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冯思思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她拉过赵玥儿,气冲冲走了。
两个丫鬟连忙跟上,嬷嬷叹了口气,也拉着杨珍走了。
那赵有廷看了看冯思思和她女儿,见两人脸上都挂着冷笑,摇了摇头,吩咐手下人继续等候郡城的飞舟,他自己则追了上去。大长老和秦氏的住处,他得亲自去安排。
正在此时,广场一阵喧哗,却是郡城的飞舟终于到了。遥远的天边,一艘飞舟如翱翔天际的雄鹰,正疾速而来。
……
做为郡城的老人,贾盛一年有两次回常山探亲的假期,可以免费搭载家族的飞舟。为了省下每一颗灵石给儿子修炼,这二十年来,他总共就回了四十趟常山,从没有因为路费而掏过一个铜钱。
以往每次回家,他都是兴奋和自豪的,自豪自己又带回大量钱物,看着儿子满脸欣喜的接过那些银钱,想象着他们变成灵石,最后化作儿子的修为。他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可是今天,他却觉得身体无比的疲惫。这次回家,他全身所有的钱财加起来,十个金币都不到,连一颗灵石都换不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那个天之骄子的大儿子,该如何跟他解释。
飞船越来越近,已经遥遥可以看见广场上,老妻正带着女儿等在那里。他更加无地自容,恨不得这飞船突然掉过头,重新返回郡城。
……
赵镇,一处字画店,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赵玉莲喜滋滋的将牌子取走,打开大门,将贾盛引进房间,女儿在后面提着个大包裹,里面应该是当家的在郡城买的年货。
“你大哥呢,他什么时候回来?”她问女儿。
“大哥在山上修炼,说是快到练气后期了,得抓紧修炼。要过一会儿才回来。”
“这孩子,就知道修炼。他爹今天回来,也不知道早点回家。”赵氏嗔道,心里却很是为自己这修仙的孩子骄傲。
虽说只是赵氏家族一位庶出的女儿,赵玉莲小时候也是上过族学的,而且琴棋书画学得都还不错,所以现在才开了这么一件字画店,专门从凡俗界掏一些精品来这出售。
作为当时颇有些才名的女子,她那会不怎么看得上贾盛这个入赘的丈夫,出身低,也没多少学问,也就是人长得还算端正,做事勤快。
不过没想到的是,和贾盛成亲后,她不仅生出了一个有修仙资质的孩子,让自己在家族中地位大大提高。这贾盛更是不声不响,每年从郡城带回大量的银钱,供她们母子生活,还保证了孩子的修炼。
所以现在,她对自己丈夫是越来越满意。人到老年,老夫老妻了,也没有其他念想,现在生活就挺美好的,唯一盼望的就是大儿子修为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她高高兴兴的打开丈夫的包裹,一阵翻找,好奇的拿出几串糖葫芦:
“你怎么还买了这个?咱们孩子都大了!”
“这东西含有灵气,修士凡人都能吃。”贾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尝尝,还挺甜的。”
受杨珍的影响,现在赵府不少人都喜欢吃这糖葫芦。这次过年,不少人都买了它当年货。
赵氏没有吃,她看出当家的情绪不对:“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大概有点累吧。”贾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却听大门吱嘎一声,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
“璃儿,你回来了!”赵氏高兴的喊道。
这年轻人正是他们的长子赵璃,一个练气六层的四灵根修士。他“嗯”了一声,随后看向贾盛,声音很是急迫:
“爹,你这次带回多少灵石?我要买丹药,马上就要用,我感觉很快就要突破了!“
“真的?”赵玉莲惊喜道。
赵璃没有回答,眼睛热切的看着他父亲。
贾盛叹了口气,看着儿子,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
“当家的,璃儿问你话呢?”赵氏有点心慌。
“需要多少?”贾盛问道。
“一瓶培元丹十五灵石,为了更有把握,至少需要准备两瓶,一共三十灵石。”赵璃答道。
培元丹有祛除体内杂质,疏通经脉的功效,是练气期修士破境时常用的丹药。
三十灵石,也就是三千银币。贾盛心里计算,如果是往常,自己半年应该能捞上两千,再加上赔偿的那一千银币,勉强也够了。可是现在……
他看向老妻:“玉莲,咱们家现在还有多少钱?”
赵氏张大了嘴,似乎明白了,她苦着脸道:“咱们家就是个空架子,多的钱都给璃儿修炼了。现在店里的钱加到一起也不到五十金币,这得维持最低的开销,否则店就开不下去了。当家的,出什么事了?”
贾盛抱着头蹲了下去,长叹了一口气:“璃儿呀,爹没用,这半年来不但没挣到钱,还赔了些给府里。”
接着,他把府里查账,找出他做假账的证据,让他赔偿一笔银钱。然后府里又推行复式记账法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现在两个账本对照着来,我还没把里面的关窍搞明白,暂时不敢乱来。”他解释道。
“秦——婉——”赵璃咬牙切齿:“她一个散修出身,才练气五层的贱人,给她一个郡城总管还不满足,竟然还挡我大道,我……”
“闭嘴!你还想怎么样,你别忘了人家后面站着谁?”贾盛轻声呵斥自己的儿子。
“我……”赵璃恨恨道:“我非把她从郡城赶走不可!”
“你能赶走她?她的公公是紫府,女儿是赵家五百年来最有希望成就金丹的天才!身旁还随时跟着一个供奉大长老。这样的人,咱们家惹不起啊。”贾盛叹道:“若非如此,我又怎么可能乖乖向她低头?”
“听说今天她和那冯思思又吵起来了。那冯思思的公公可是一位筑基长老,而且还是元均老祖的嫡系后人,她比你更想将秦氏赶走!可是怎么样?她做到了吗?不过就是口头上占些便宜罢了。“
作为在赵家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人,贾盛清楚这里面各种的恩恩怨怨,这也是为何当时秦氏稍加强硬,他便服软的原因。
赵璃哑口无言,他不过是赵家一名资质寻常的普通修士,怎么可能奈何得了秦氏,刚才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那什么复式记账,谁搞出来的?秦氏不可能知道这些。”
“是个叫杨珍的小孩。”贾盛把他所知道的关于杨珍的一些事情也说了。
“这小子虽然不过十岁,但天资聪颖,非常得大长老宠爱,你也别打他主意。”他最后说道。
这回赵璃却没有听父亲的:“对付不了秦氏,我还对付不了一个娃娃?他既然敢来咱老宅过年,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饭也不吃,抬脚便朝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来,从他娘手里取走两根糖葫芦,这才转身离去。
“你去哪儿?”他娘喊道:“别干啥事!”
“我不会自己出头的,我去找个傻子。”他扬了扬手里的糖葫芦,得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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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入彀
“小郎君,我在这边……抓不到我……哎哟!”
假山下,杨珍和彩烟彩云两个大丫鬟玩着躲猫猫抓人的游戏。这两个女孩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多少也跟着学过一些武艺步伐,不过在杨珍诡谲的身法面前,还是先后被追上。
彩烟率先被擒,杨珍随后朝彩云追去。看着这个俏丽的丫鬟在自己面前还想挣扎,他顿时想起被她捏在手里的“把柄”。当然现在已经称不上把柄了,他那夜的糗事早已传的赵府下人丫鬟人尽皆知——指望一个女孩子为你保守秘密简直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里,杨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的一个巴掌便拍了下去。
“哎哟,好疼啊!”彩云捂着她的翘臀,眼圈都红了。
“哈哈!”杨珍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现在换你们来抓我了。”
“我不跟你玩了,小郎君你太坏了,呜呜。”彩云痛得都哭了。她又不傻,知道杨珍这是在公报私仇。
……
他们现在身处一处宅院之中。这院子佳木茏葱,奇花熌灼、又有水榭歌台,雕梁画栋,正是那日赵有廷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和郡城一样,这里整个也是一个大庄园,内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院落,住着赵氏家族最重要的族人。此处正是秦氏以前的居所,这次自然又将她们安顿在这里。
与郡城不一样的是,那里只有有限几个地方,如水蘅院、药园等设置了调温阵法。这里却是整个庄园都布设了阵法。外面的赵镇白雪飘飘,这儿却是温暖如春天,鲜花经年怒放。
这已是他们入住这个小院的第三天。前两日,大家都没怎么出门。夫人不愿和这儿的人应酬,嬷嬷作为外面来的供奉,也没有多少相熟的人。大家就在这院子里,听杨珍讲讲故事,看小丫头舞舞剑,欣赏两个大丫鬟载歌载舞,再被嬷嬷表演的法术弄得一惊一乍,玩得不亦乐乎,其趣融融。
杨珍现在大概知道些夫人和祖宅这边的关系。赵家一共有两位紫府老祖,一位是元均老祖,全名赵乐隐。老宅这边的几任族长,包括现在这位,还有众多的筑基长老,比如冯思思的公公,都是此老的直系后辈。
这位老祖仙龄已过五百岁,对于紫府修士六百年的寿命来说,这个年龄也已经开始步入老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将逐渐衰退。
另一位柘溪老祖,全名赵北卿,正是秦氏的公公,赵玥儿的亲爷爷。此人年龄将近三百岁,正是壮年,如今在云霄宗身居要职。
这两位紫府老祖一内一外,是赵家在涫阳郡、乃至在许国地位权势的最大依仗。
只不过赵北卿虽然比赵乐隐小四辈,却并非他的直系后人。他这一系很早就是旁支,人丁也不旺盛,直到出了他这个天才,才重新被赵家主枝所接纳。
因此,如果只比较上面这些,秦氏在赵家的地位其实是不如冯思思的。这两人说来也有趣,年龄一样,出身相仿,资质相差仿佛,相貌更是各擅胜场。她俩当年都是郡观学堂的同窗,都在云霄宗的入门比试中被刷了下来,然后又同时在被赵家资助的进修堂继续修炼了两年。在十六岁的时候,她们又一起被赵家选为媳妇。
只不过一个嫁给了紫府老祖唯一的儿子,另一个嫁给了筑基长老的嫡子。但冯思思的公公,做为族长一脉的嫡枝,在赵家人脉广泛,如鱼得水,掌握的资源更是秦氏这边望尘莫及。所以最初,冯思思在修炼上的进度是要稍快于秦氏,在家族的影响力更远在秦氏之上。
然而,随着赵玥儿的出生,秦氏的地位发生了根本的改变,再也不是冯思思可以企及的。原因无他,赵玥儿是水系单灵根,是赵家这五百年天赋最好,最有希望进阶金丹的后辈。赵家若想成为金丹家族,成为许国最显赫的势力,赵玥儿便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这个世界虽然被天地法阵压制,孩童要到十二岁才可能具现灵根。但单灵根因其灵根属性单一,强度更实,在母胎时天地法阵并不能完全压制,所以出生时都会显现出来。只是在随后的日子会继续受到压制,慢慢消隐。到了十二岁那年,才重新具现。
因此赵玥儿的天资在赵家上层并非秘密,当然赵家也不会到处宣扬。为了小丫头的安全,赵北卿甚至将有筑基巅峰战力的张和静请了过来,专门加以保护。
赵家对于小丫头自然也是百依百顺,百般宠爱,这却是引起赵莹等一众同龄孩童的不满。这些孩童都是族长的嫡枝后人,在赵家是小霸王的存在,岂能容一个小丫头凌驾于他们上面?于是一年前他们找了个机会将她打了一顿。
结果惹得秦氏发怒,愤而要去宗门找赵玥儿爷爷做主。族长无奈之下,最后只得同意秦氏带赵玥儿去郡城居住,原来在那里的筑基总管则被叫了回来。
自此,秦氏与老宅这一帮妯娌的关系更加恶劣。她也不愿和这些整日宫心计的女人相处。现在自己在郡城独掌一方,说一不二,哪是老宅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能比的?这次若非过年,不得不回来,她恨不得就这么一直呆在郡城。
这些事情都是这两日嬷嬷告诉杨珍的。在她心中,杨珍几乎是个可以和她对话的大人,所以很多事都不瞒他,也包括赵玥儿的天赋。这让杨珍看向小丫头的眼光都变了,仿佛面前坐着的不再是个小萝莉,而是个鹤发童颜的金丹老太太。
“我以后是更让着她点,免得她未来找我报仇?还是狠狠揍她两次,然后可以吹嘘一辈子,金丹也挨过我的打……”杨珍心里直乐。
不过今天,他便是想和赵玥儿打架也没机会。一大早,秦婉便带着赵玥儿,还有嬷嬷回娘家了。秦婉也是常山县人,在离此大概两百来里的一个镇子上。她父母都是镇上寻常百姓,不喜欢张扬,所以她也就没带旁人。
现在这么大一个院子,就剩下杨珍三人在玩游戏。
……
彩云生气不玩,拉着彩烟说悄悄话去了。杨珍有些无趣,干脆一个人打起拳来。按照小草当时的吩咐,今天,最迟明天她就该苏醒了。杨珍已经好几天没有进空间,甚是想念这小东西。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杨珍看了看没有旁人,便自己去开了门,只见一个丫鬟站在外面。
“请问杨珍小郎君在吗?”丫鬟问道。
杨珍看了看她:“我就是。”
丫鬟道了个万福:“十一长老有事相询,还请小郎君跟我走一趟。”
十一长老就是赵有廷,家族长老依辈分、修为排序。
“找我?”杨珍皱了皱眉:“找我何事?”
“我哪里晓得,我就是传话的下人。”丫鬟掩嘴笑道。
“我不去。”杨珍回绝。秦氏出门前有过吩咐,让他们没事别出去。
“哎!”丫鬟用手挡住门:“听说是小郎君故事讲得好,正旦晚上族中大宴,小郎君要上场说书。十一长老叫你过去,想先看看效果如何。你怎能不去?”
此事杨珍听彩烟提过,他现在名声在外,宴会时让他上场也是族里的意思。
看来还真是有事,杨珍也不便推脱。他和彩烟打了个招呼,便跟着这丫鬟走了。
……
一路走角门,行甬道,穿过九曲回廊,两人来到一座翠竹掩映下的院落,里面隐约传来阵阵喧哗声。
那丫鬟推开院子,走了进去。杨珍微微有些诧异,这十一长老办事的院子,外面怎么连个仆役也没有,里面又怎么有这么多小孩的声音?
他正在迟疑,身后突然一股大力传来,他踉跄了几下,被推入院子。
大门砰的关上,一个仆役打扮的青年走了进来。
院子中间的假山上,穿着红衣的女孩正一脸嘲讽的看着他。在她身后,还有假山下面,零零散散站了有十来个小孩,脸上也都带着不屑和鄙夷。
“跪下。”红衣女孩冷冷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少年怒
杨珍没有搭理红衣女孩。他瞧了瞧身后,那个年轻人神情冷漠,双眼精光内敛,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再看看前面这些小孩,一个个嘴角带着冷笑,跃跃欲试的样子。
看来此事不能善了啊,他暗暗后悔,真不该轻信他人。
“如果我不跪呢,你们想怎样?”他淡淡说道。
“果然好猖狂啊!”
“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今天就教他懂规矩!”
“莹姐姐,别让这小子跑了。”
红衣女孩赵莹还没有说话,旁边那群小孩已经忍不住叫嚷起来。
杨珍干脆抱着双手,看他们表演。
“大石头,”赵莹发话了:“这个奴才和你名字犯冲啊,你不是想揍他吗?现在人来了,就看你的了。”
“莹姐姐,谢谢你啊,下次去郡城,我大石头请你吃糖葫芦啊,好甜好甜的糖葫芦。”
一个身高接近成人,看着非常粗壮的小胖子冲了出来,嘴里还碎碎念的感谢赵莹。
杨珍早注意到此人,刚开始还以为是个大人,只不过看他脸上稚气未散,明显还是个孩子。只是这小孩的话却让他听得有些糊涂。
原来这小孩叫赵岩松,是族长的亲孙子,因从小就生的壮实,被人叫做大石头。赵璃前晚便是找的此人,两根糖葫芦便忽悠他,只要打败那个小石头,他就当赵玥儿的伴读,去郡城天天吃好吃的,还没人管。
这傻子立刻便上钩了,找到赵莹等人。赵莹正好对杨珍也没什么好印象,也想教训教训这个奴才,打赵玥儿的脸,便欣然同意。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
杨珍自然不会知道这些。这小胖子看着粗笨,拳头却颇为有劲,当下也不硬抗,而是侧身一旁,躲了开去。
这帮小孩敢胆大包天假传长老的命令,显然都是有些来头的。他犯不着和他们打一架,自然是能让就让。
小胖子见自己一拳落空,有些气恼,转身又朝杨珍追了过去。这时他不再是直愣愣的冲锋,脚下步伐变幻,也是用上了乌园步。
这本就是赵家的传承,这里的小孩几乎人人都学过。
不过就算学过,也是有高下之分的。这小胖子使得就比较笨拙,连续变换了几次步伐,都被杨珍轻轻躲开。
“胆小鬼!”“狗奴才!”有小孩看不下去了,纷纷鼓噪。
杨珍充耳不闻,继续躲避。
绕来绕去,离一个蓝衣小孩近了些,就见这小孩嘿嘿冷笑,突然一拳朝杨珍打来。
杨珍岂会没有防备?自然也是轻巧躲开。这小孩打完这一拳,却没有住手,而是和小胖子一起继续追逐杨珍。
很快,三人,四人……更多的小孩围了上来。
杨珍乌园步学会之后,这些时日天天苦练,加上他练过那锻体操,身体柔韧性极好,使出乌园步更是身姿灵活。十来个小孩无论怎么围追堵截,都没有碰到他丝毫。
若非这是个院子,大门紧闭,他早就可以摆脱这些小孩,走为上计了。
他也乐得有人陪他练习,干脆沉下心来,不慌不忙,渐渐的,对这步伐愈来愈熟练。一些平时只会生搬硬造使用的步伐,这时也多了一分感悟,理解其精髓所在,更加的融会贯通。
最后那赵莹也下场了。她一下场,倒是给杨珍的增加了不少压力。这女孩对步伐的领悟也很深,好些时候都能提前预判杨珍的动作。有了她的指挥,杨珍好几次差点被他们困住。
终于有小孩一拳击中杨珍,顿时一阵欢呼:“打中这小子了!”
缠斗了这么久,他们领教到杨珍的滑不留手,早已没了当初的蔑视。
杨珍却是心中大定,刚才那一拳于他不过是挠痒痒,这锻体诀还真是抗揍。不过他还是假装受到重击,踉跄了几步,却是恰好避开后面来的一拳。
他发现那个小胖子每拳力道都很足,虎虎生风;还有就是赵莹,每次都是悄无声息的出拳,小拳头也蕴藏不少的力量。所以他主要精力就是避开这两人,其他人嘛,让他们打好喽。
于是他不断中拳,每次都是身体一晃,显得很受伤的样子,但随后又生龙活虎的躲避。
这么追逐了一刻钟,终于有人看出不对了,大声嚷道:“他都是装的!他不怕打,咱们还是抄家伙吧!”
说完,这人钻进假山山洞里,很快抓着一根木棍出来。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进入山洞,一个个都拿出木棍,看来是早就放那里的。还有人一次捧出好几根,分发给别人。
这木棍挥舞起来,发出嗡嗡的闷响声,显然是用那种非常坚韧的实心木材做的。
杨珍不敢冲进山洞,这样很容易被人堵住。他也不急,早看准其中一个小孩,突然暴起朝他冲去,那小孩慌乱中忙挥棒阻挡,被他矮身躲过,手往上一抄,已经将此人木棒抓在手里,随即大喝一声,便夺了过来。
杨珍哈哈大笑,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道观和众乞儿打斗的场景。他使出铁柱教的棍法,这棍法虽然简单,基本的招式都是有的。他不断的劈、扫、穿、挑、撩,加之本身力气又大,很快将这群小孩的木棒一一挑飞,让他们重新赤手空拳。
最后,就只剩那小胖子和赵莹手上还有木棒。他定下心来,继续和这两人游斗。你们既然要玩,那就陪你们玩下去,看你们怎么奈何小爷!
就在这时,忽然觉得手上木棒一沉,无数的枝条从木棒中生出,像一条条小蛇一样朝他缠来。
杨珍怪叫一声,将木棒扔掉,同时连退数步,站定之后,转身愤怒的看着那个年轻人。
不用说,刚才肯定是此人在搞鬼。
那年轻人仰着下巴,挑衅的看着杨珍。
“你一个修士,用法术来对付小孩,不嫌丢人吗?”杨珍怒道。
这年轻人眼神霎时变得锐利,显然被杨珍说的有些羞恼。
“咱们继续上!”赵莹招呼众人,那些小孩纷纷捡起被打掉的木棒,重新围了上来。
这下杨珍不好办了,他拼着挨了几下,好容易又抢到一根木棒,刚抓在手里,那木棒便和刚才一样无数枝条飞出。待他将木棒扔掉时,已经又挨了几下。
终于,那小胖子狠狠的一棍砸在他后腰上,杨珍立刻全身发麻,身体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一口血吐出。
若不是他学过锻体诀,这一棒绝对能要了他半条命!
紧接着,那赵莹的一棒也如影随形而至,击在他前胸上。这一棍劲道十足,直接震荡肺腑,杨珍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他终于怒了。
你们设下圈套害我,这么多人围攻我,我一直让着你们。
我不想和你们一般见识,不想和你们身后的势力冲突,所以我忍让,结果换来的就是你们步步紧逼。
甚至还出动了修士,就为对付一个小孩子。
若不是我练过锻体,我现在已经被你们废了。
你们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这么无耻!
既然这样,那就来吧!
来吧!
“来吧!”
杨珍一声怒吼!
他不再藏拙,身形快若闪电,很快绕到一个小孩侧后,对着他的膝盖,猛地一拳砸了下去!
“啊!”那小孩一声惨叫,腿骨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弯了下去。
杨珍毫不停留,转身又是一个小孩旁边,狠狠一踢!
“啊!”又一个小孩腿骨断了。
第三个,第四个……杨珍丝毫不做停留,很快又打断两条腿。
他必须这么做。如果只是一般的伤害,那个修士可以很快让他们恢复。
骨折的话,就算用治疗术,也不会那么快,除非是筑基修士在这儿。
杨珍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怎样才能更好的打倒对方,保全自己。
“住手!”一下被打倒四个,那年轻人坐不住了。若非杨珍身法太快,又是在人群中,他找不到施法的机会,刚才早就出手了。
杨珍停下脚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这年轻人被看得有些心悸,随即更是恼怒。他指着地上哀嚎的四人:“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你,你在找死!”
说完,一个火球从他手中生出,随即便朝杨珍挥了过去。
那火球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眼看便要碰到他。
杨珍急忙往旁边闪避,就在这时,左右两边的地上,早已生出两根木棒粗细的土刺,挡住了他的方向!
杨珍大骇,准备抱头蹲下,硬抗这个火球。
就在这时,他突觉身体一暖,一道白光闪出,挡住了这道火球!
是那件雪蚕丝衣!他心下恍然。这衣服他按照赵玥儿的吩咐,天天穿在身上,没想到今天竟是救了自己。
不过这衣服比起当初那玄铁令还是大大不如,也就能抵御练气修士的两三个法术。
趁着这年轻人惊愕之际,杨珍大吼一声,朝他冲了过去。
这年轻修士显然是没料到一个他眼中的奴才,身上居然穿了法衣!他正在吃惊,却见杨珍已贴了过来,正一拳击向自己。
他在旁看了大半天,知道杨珍绝非寻常小孩,不敢大意,忙加了一个金钟罩护住自己。
“哐!”仿佛是敲在一口古钟上,杨珍双手微微发麻,那金钟罩也是一阵晃荡,震的那修士也是心口一阵翻滚。
他心中大骇,这小子竟有如此力气!这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杨珍又是一拳击出,金钟罩再次一阵晃荡,阵阵闷响。
比起当初和陈富贵在道观搏斗,他现在力气大了很多,肌肉骨骼也更加坚实。金钟罩的反震之力已经对他造不成多少伤害。
他知道凡人打败修士的唯一方法就是贴身搏斗。既然这人用了术法防御,那就打爆它!
绝对不能给这修士以喘息,尤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法衣防御有限,那就只有继续进攻,一直进攻!
接连抗了几下,见杨珍攻不破这金钟罩,修士放下心来,开始琢磨怎么对付这个难缠的小子。
他如法炮制,准备再次祭出火球和土刺,可是杨珍岂能掉进同一个坑,他那土刺刚冒出个头,杨珍便已饶了过去,换了个方向重新击打。
“一起上!”年轻人大叫道。
赵莹和那小胖子冲了上来,杨珍冷哼一声,放过这修士,朝这二人冲去。
既然你们不知死活,那就都给我倒下吧。
那修士趁着杨珍离开,急忙施法。
【流沙术】,把对方脚下地面变成流沙,可减缓其速度,限制其移动。
结果杨珍一个纵跃跳了出去,反而是小胖子被困在里面,然后被杨珍捡起一块大石头,砸中大腿,昏死了过去。
【水箭术】,凝结一道水箭射向敌方,威力并不大,不过施法速度较快,释放较为隐蔽。
杨珍果然中招,然后再次被身上的法衣化解。
看来有用,年轻修士大喜,接连好几道【水箭术】发出,击向杨珍。
杨珍不管不顾,此时他身边只剩下赵莹一人,这女孩仗着身法好,好几次躲过了杨珍的暴击。
不过也就这样了,这次她被逼到一处假山下面,再也无处躲藏。
杨珍眼神冷漠,躬下身去,似乎是要向她行礼,却是猛地击向她前膝!
“啊!”女孩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她的腿也断了。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一道水箭终于击中杨珍的后背,那法衣的防护终于失效了。
杨珍闷哼一声,摸向后腰处,有鲜血流出,但并不怎么疼,看来伤口不深。
他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这修士,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此时所有的小孩都被打倒了,一个个在地上哭嚎,还有的直接痛昏了过去。
“你,你闯大祸了。”年轻修士结结巴巴说道。
他简直不敢置信,堂堂一个练气四层修士,带着族里十来个手持武器的后辈,对付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这太荒谬了,仿佛做梦一般。
他哆嗦着,继续施出【水箭术】,却是眼前一花,这个小孩脚步诡异变化,又一次绕到了他身旁。
他上次那个金钟罩早已失效,见此情景,忙不迭又给自己加上一个,随即心里一惊,体内法力已经空空如也。
练气四层大概可以施出二十来个一阶法术,刚才他又是木刺,又是火球、流沙,还有后来连续的水箭,终于是将他身上的法力耗光了。
他出身赵氏,从小便是小胖子家的奴仆,后来侥幸具现了灵根,资质却很是一般,更没有多少修炼资源,又是和平时期,身上自然不会有什么补充法力的丹药。
他这种家奴出身的,比赵贵那种义子出身的,骨子里要卑微得多,即使已经是修士,也常常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习惯了继续奴颜屈膝讨好贵人。
“哐!”熟悉的敲击声再次响起,杨珍如同小暴熊,挥舞他的拳头,继续猛烈击打。
“住手,”他喊道:“有话好说!”
杨珍咧嘴一下,手上毫不停歇。
“你,你今天闯了大祸,不,不如让我赶,赶紧把阵法打开,咱们去喊人,先救人。”
杨珍恍若未闻,依然捶打金钟罩。他双手已经麻木,手上满是鲜血,心中却很是快意。
现在求饶了,刚才干嘛去了?
你想打就打,想求饶就求饶,哪有那样的好事!
“啊!”他狂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上去。
“啪!”仿佛一个气泡破裂一样,金钟罩碎了。
在年轻修士骇然的目光中,杨珍怒目圆睁:
“来吧!”
他一声暴喝,血肉模糊的拳头猛地击向此人心窝!
“啊!”
惨呼响起,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被杨珍打得鲜血喷出,晕倒在地!
第四十章 我叫瑶衣
所有人都倒下了。
站在这些或昏迷或哀嚎的人群当中,杨珍如鸡群中的那只仙鹤,昂然挺立。
架打完了,后面该怎么办?
跑吗?跑不掉的,这是个仙侠世界。无论跑到哪儿,他们肯定有办法将你找出。
到时,也许是打一顿,也许是少条腿,或者某个长老盛怒之下,直接杀了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可能性甚至很大,主枝这边奈何不了秦氏,却可以通过折辱、打杀她的手下,来狠狠羞辱她。
现在唯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嬷嬷,可她却在两百里外的地方。必须赶紧通知她,时间就是生命!杨珍走到一个假山下面,将蹲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丫鬟拎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这里面谁是你的主人,快说!”他凶神恶煞,手里还在滴着血,衣服也被血浸透,仿佛一个杀神。
“我,我叫绿脂,是,是莹小姐的人。”丫鬟战战兢兢答道。
“果然是赵莹在捣鬼!”杨珍拽着绿脂,将她拖到那修士面前,对着这人后腰便是一脚:
“别装死了!”
那修士“哎哟”一声,睁开眼睛。
“你又是谁的人?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赵得柱,是松少爷的人。”他指了指昏迷不醒的小胖子。
“你说这儿有阵法是怎么回事?人能出去吗?”
“是个隔音阵法,声音传不出去,人要出去没事。”
“哦!那你继续睡吧。“杨珍对着他脑勺踢了一脚,不算太重,这人立刻晕了过去。
他对这赵得柱非常厌憎,那会在他叫停之下已经住手了,没想到堂堂修士居然偷袭。若非此人,又怎么会有后面这些事情?
他在赵得柱身上摸索了一会。这人果然是个穷鬼,连个储物袋也没有。倒是找到一把小刀,半尺来长,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没有使用,估计是觉得用处不大吧。
杨珍握着刀,又将绿脂拽到赵莹面前。这女孩虽然痛的龇牙咧嘴,却没怎么吭声,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
“听着,”杨珍将刀抵在赵莹脸蛋上,对绿脂说道:“呆会照我吩咐的去做,否则你家小姐的脸蛋……”
刀子在赵莹脸上比划了一下,两个女孩都吓得尖叫起来。
“你这就出去,到我刚才住的院子,找到里面的人,一个叫彩烟,一个叫彩云,把这儿的事情告诉她们,听到没有?”
“除了她俩,你不能跟任何人讲这里发生的事情!记住了吗?”
“嗯。”绿脂畏畏缩缩应道,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绿脂——”赵莹突然叫起来:“你出去找我爷爷,不要怕这小贼,他不敢杀我的。他就算毁我脸,爷爷也能治好,你别怕他!”
玛德!这小妮子真找死啊!杨珍心里大怒。
他突然展颜一笑,捡过一根木棒,又从旁边人身上扯下一段布,在二女惊疑的目光中,三下两下,将赵莹受伤的大腿绑了起来。
前世作为资深驴友,这些急救知识他很娴熟。
“她这条大腿我已经绑好了,只要不乱动,哪怕过一天这腿也不会有事。所以,”他看着绿脂,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照我吩咐的去做,你家小姐什么事也没有。等供奉大长老到了,是杀是剐我都认。但是,如果你告诉你其他人,让别的什么长老提前过来了,那我不在乎鱼死网破。到时,这地上谁家的娃娃死了残了,你可担当不起,明白吗?”
“还有,”杨珍语气转冷,凶狠的目光转向赵莹:“你如果觉得你爷爷能治好你的伤。没问题,那我就多划几刀,伤口越多,治疗的效果就越差。到时就算表面上好了,这里面的血管筋脉可都是断的,这辈子你脸就毁了。你要不要试试?”
赵莹嘴唇哆嗦,将脸扭到一边,再也不敢嚣张。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孩仿佛恶魔化神,无比可恨。
“快去吧。记住,不要告诉其他人,也别慌张。这就是几个小孩子的打闹,别自作聪明,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懂吗?”杨珍再次嘱咐绿脂,声音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微笑。
绿脂木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懂了。
她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外面没有传来呼救声,杨珍略微放下心来。
……
绿脂走后,杨珍呆着也没事,干脆将这些人受伤的大腿都用衣服绑了起来。材料倒是不缺,正好人手一根木棒,衣服就更不用说了,现撕现用。
不是每个人都像小胖子那样晕了过去,在杨珍给他们治疗时,有的嘴角冷笑,有的则低下头,似有愧疚。
杨珍也不管他们,问心无愧便好。他一边手上不停,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嬷嬷最先到达,自然一切好说。可她离这有两百里路,纸鸢传讯加上飞回来的时间,还有绿脂跑去报信,这些加起来怎么也得一个时辰,甚至更长。
这个时间,足以发生各种意外。这些小孩都是家中宝贝,难保不会有人来寻他们,而且,万一那绿脂没有被他吓住,跑去告诉了别人呢?
如果来个练气修士,他还能周旋一下。如果是筑基修士,他就算手里抓着人质,恐怕也没什么用,修仙者的手段太多了。
不行,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嬷嬷身上,还得再想办法。
他焦躁的走来走去,脑海里各种念头闪动,却无计可施,实力相差太远了。
不由自主的,他握住怀里那颗小青石,这个时候,似乎只有它能给自己一丝慰藉。
不知道小草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蓦地在脑海中响起:
“哥哥——”
声音清脆、稚嫩,还有一丝生涩,正是杨珍一直心心念叨的那个声音!
小草,她醒了,会说话了!杨珍心中狂喜。
“哥哥,”那声音继续说道:“你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然后来空间找我。”
没人的地方?杨珍一眼便瞧见那些假山石洞。
进洞之前,他恶狠狠扫视一圈地上躺着的众人,警告道:“老子在里面休息。谁要是敢乱动,我打断他另一条腿。”
说完,这才大喇喇的钻了进去。一直走到一处黑漆漆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很快,熟悉的眩晕感传来,他眼一黑,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吸了进去。
……
“小草!”杨珍惊喜喊道。
小草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一尺来高,两瓣叶子,但整个植株散发着晶莹的光泽,仿佛是玉石天然雕饰而成。
“哥哥。”小草微微晃动,听得出她心中也很是欢喜。
“小……”杨珍忽地卡住:“你,你有名字吗?”
以前人家不会说话,他就叫她小草。现在应该有个称呼了。
小草沉默一会,像是在回忆。
“我,我叫瑶衣。”她说道。
“瑶衣,”杨珍默念,这个名字给他一种很有来历的感觉:“那我叫你衣衣吧。”
“衣衣,好的,我是衣衣。”小草开心的说道。
“哥哥,我感觉到你很焦虑,是遇到什么大麻烦吗?”小草衣衣问道。
杨珍此时却一脸吃惊,张着嘴看着空间两株生机盎然的灵植。这正是前几天他扔进来的香芝草,怎么又活了?
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听到衣衣的询问,他三下五除二将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我想抓一个人当人质,可是如果筑基长老到来,我估计抓了也没用。”他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筑基?”衣衣问道:“有嬷嬷厉害吗?”
“最高水平和嬷嬷差不多,一般的没有嬷嬷厉害。”
杨珍和小草讲过很多事情,包括嬷嬷的法力修为,他根据自己的观察,向她介绍过。
衣衣陷入了思考。杨珍趁机看了看四周,惊喜的发现石头空间变大了,至少大了一倍!
“哥哥,我可以帮你。”衣衣说道。
“筑基修士如果想从你手里把人质抢过来,大概有四种办法……”她开始逐一分析。
“第一种是用神魂攻击,让你突然动弹不得。但他们并不知道,哥哥你的神魂也不弱,除非一开始就用最强的攻击,否则并不能制住你。”
只要没有制住自己,他就可以反击。杨珍点了点头。
一般人都不会一开始就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尤其是神魂攻击。
“第二种是御物术,直接将你手上的兵刃夺过来。这个更好对付,哥哥你去把那柄剑拿过来,然后滴一滴血在上面。”
她说的正是金氏留下的那柄宝剑。杨珍拾起来,按照小草的吩咐,将手指割破,一滴鲜血落在上面。
一道绿色的莹光包裹住宝剑,然后消失了。杨珍忽然觉得自己和这柄剑有了一丝联系。
“这柄剑已经沾上你的精血,其他人如果想夺走,须得先炼化了它。”小草解释道。
“第三种是直接用那种快速,隐蔽的法术攻击你。这个,你只能尽量的躲在人质身后,给自己反应的时间。”
这相当于躲避狙击手的子弹啊,杨珍有些头大。
“第四种就是用隐身,或者其他法术,突然贴近过来,然后制服你。”
“对。”杨珍应道。筑基修士手段层出不穷,他最担心的是第三和第四种。
“后面这两种,我出去帮你。”小草说道。
“出去?你能出去!”杨珍又惊又喜。
第四十一章 准备
“这块大石头,震位。这块石头,巽位……”
一枚青色石子上,有一株长着两瓣叶子的小小草儿。这正是从空间出来后,缩小了的小草衣衣。石子被摆在一块视线很好的大石头上面,衣衣指挥着杨珍将这些假山石头按不同的方位摆设。
自从那次探访过自家祠堂后,杨珍拉着赵玥儿向嬷嬷学习过一些简单的阵法知识,所以这些方位他还是分得清的。
“你现在布置的,是一个幻阵,”衣衣告诉他:“这小院的假山、池塘、石桌,还有周边摆放的花草,只要稍加改动,就可以契合一些天地道理,布置成一个阵法。”
“这种幻阵,你说的那些筑基修士,如果不加留意,也会迷失方向。就算他要破解,也需要几息的时间。不过要是退出去,倒是没有阻碍……”
“好啦!”随着衣衣一声欢呼,在那群小孩奇怪的注视下,杨珍将最后一块石头搁好。
“抱我下来。”衣衣说道。
所谓抱她下来就是将小青石拿下来。杨珍依言握住石头,换了个角度,让那些小孩看不见他在做啥。
一道道细不可察的晶莹丝线从衣衣身上打出,在空间盘绕成各种玄奥的阵纹。随即飘向那些石头、假山上面,微微闪烁,然后逐渐黯淡,直至消失无踪。
若无人提醒,谁也不知道这院中已多了一个阵法。
衣衣打出最后一道丝线,形成一个符号,直接没入杨珍眉心。
“好了,”做完这些,她如释重负,声音中透出几分疲惫:
“这是个防御型阵法,一旦有人向你施法,它便会发动。不受外力攻击的情况下,大约可以维持一个时辰。哥哥你自己进出这个阵法不会有任何障碍……”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哥哥,我困了,又要休息一段啦!”
“什么?”杨珍一惊:“衣衣,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衣衣说道:“不过哥哥你又得帮衣衣赚灵石啦!我大概需要,要五百灵滴就可以恢复啦!”
“灵滴?灵石不行吗?”
“当然可以了。不过那要十颗呀,笨哥哥。”
衣衣的声音越来越小:“哥哥你要加油哟,你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的……”
小青石上绿光一闪,衣衣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珍轻轻将石头放入怀里,随即走出幻阵,不顾赵莹的辱骂挣扎,将她抱进阵中。想了想,他又走出去,把已经醒过来的小胖子也拖了进来。
有这两人在手,应该足够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
推门进来的是绿脂,还有彩云。
“你怎么来了?”杨珍惊讶的问道。他当时要求绿脂将情况告知二彩后,拿着她们的回复作为信物回来,却没有想到彩云居然来了。
“小郎君,你吓死我们了。”彩云吃惊的看着院里躺倒一地的伤员,随即向杨珍跑了过来。
小姑娘语速很快,宛如黄莺出谷,不一会便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杨珍。
原来她们得到绿脂的报信后,两人都知道杨珍闯了大祸,便赶紧行动起来。
首先彩烟将嬷嬷留下传信的纸鸢放了出去。她虽然不是修士,但嬷嬷留下的这个纸鸢乃是一种符箓,只要用力撕开便可。
随后彩云便跟着绿脂急匆匆来了。
“我给你带来这个,”彩云手一翻,拿出一个黑黝黝的铁牌,正是那玄铁令。
“嬷嬷临走时将这个留给了我们,原本就是防着有什么意外的。小郎君你拿去吧。”
她和彩烟两人都很明白,在这个修士为尊,凡人如蝼蚁的世界,杨珍此时最大的危机,便是有修士不管不顾的将他杀了。反正不过一个下人,正好出气!
有了供奉大长老这个令牌,一则可以让他们多些顾忌,二则危急时也能阻挡一二。
杨珍心里感激,此时也不是客气的时候,谢过彩云,便把令牌收入怀中。
“彩烟出去寻赵贵去了。她说赵贵是十七长老的弟子。十七长老在宗门人缘很好,和夫人关系也不错。彩烟说有他老人家出面,真有什么冲突也有个帮着劝解的。”彩云接着说道。
十七长老是家族最年轻的长老,此人尚未有后,一直将赵贵当做后辈子侄看待。一般来说,修士都是感觉自己没了晋级的可能,才会中断修炼,结婚生子。十七长老正处在修为精进的阶段,自然不会考虑这些。
这时彩云才问起事情经过。杨珍叙述了一遍,听得彩云杏眼圆睁,大骂绿脂为虎作伥,帮着她家小姐一起害人。
骂声没有得到回应,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绿脂已在山洞里找到赵莹,正在那儿陪着她。
杨珍担心有什么意外,朝山洞走去,彩云也紧步跟了进去。
那赵莹头靠在绿脂身上,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她那丫鬟则在旁边啜泣。
杨珍眉头微蹙,洞里人太多了,他正准备将两个丫鬟都请出去,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
他急忙冲了出去,只见一直在地上躺尸的赵得柱猛然暴起,飞速朝门口跑去,转眼间便冲出院子,不见了踪影。
原来这家伙早就已经醒来,却不动声色,在那里悄悄恢复法力,治疗伤势。直到伤势恢复七八成,才趁着杨珍离开之际,忙不迭地跑了。
为了保险起见,还用刚攒的一点法力给自己来了个轻身术,跑得那叫贼快。
“坏事了!”杨珍脸色铁青,他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
“彩云!你和绿脂出去!”他转身喊道。
彩云答应一声,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反而坏事。
绿脂却不肯走:“我要照看小姐。”
杨珍懒得跟她啰嗦,拿出清樾剑对准赵莹大腿:“我数三下,赶紧滚!否则拖一秒我插她一剑。”
“疯子。”绿脂嘴里喃喃,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杨珍将赵莹和小胖子分别摆在洞口两边,他坐在两人身后,双腿盘膝,清樾剑摆在脚边,凝神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了整个院子。
人来了……
ps:下一章冲突准备用一个大章写完,所以这章内容比较少,不好意思,鞠躬。
第四十二中 对峙
人影一闪,一个五六十岁年纪的老者出现在院子里。
这老者头发有些灰白,但身躯凛凛,面目冷峻,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一看就知是久居上位之人。“爷爷!”一直瘫软在地的小胖子突然大声叫了起来。
“族长爷爷……”赵莹也跟着哭了出来,一张俏脸梨花带雨。
“爷爷,我腿好痛啊!”小胖子继续哭喊:“这个奴才胆大包天,把你孙子腿都打断了,啊呜……”
族长?杨珍心里一惊,他清楚会有人找来,没想到竟是族长!
他立即将清樾剑紧紧握在手里,剑尖悄悄对准了小胖子。
来人正是赵家的族长赵云鹤,筑基后期修士,二百三十岁,当族长已有五十余年。
他皱着眉头扫视一地躺倒的小孩,随即看向杨珍,还有明显被当做人质的两人,不由大怒!
“大胆!”他暴喝一声,一只巨手凭空生出,朝杨珍抓去!
不料就在巨手离杨珍尚有一丈远时,前方空间一阵晃动,杨珍和两个小孩顿时失去了踪影。
巨手抓到一块石头,“咔嚓”,石头裂成几块。
族长惊讶地瞪大眼睛:幻阵?
这里居然有个幻阵!
那小孩看着不过十岁,没有修为在身,哪里来的幻阵?
难道是什么敌对势力搞的陷阱?
他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神识同时发散出去,没有发现什么旁人。
“你是什么人?”他出声问道。
刚才他正和族内一众长老在商议要事,忽然接到报讯,说是自家孙子和一帮孩子被一个下人打断了腿,关在一处院子里,来不及多问,便匆匆赶了过来。
他两百岁得子,现在更只有赵岩松这么一个嫡孙。虽然看着傻了点,他却是宝贝得不得了。
他对自家孙子禀性非常清楚,仗着身高力壮,欺负他人是常有的事。这次或许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才让一个奴才敢如此大逆不道,最后居然还落在人家手里。
这等糗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快处理为好。
以他的实力,涫阳郡能在他之上的也没有几个,想必出手便能搞定,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阵法!他堂堂筑基修士一击之下,居然落空!
……
“族长!”角落里传来杨珍的声音:“我是秦婉秦夫人的义子,供奉大长老的弟子。刚才是小子和他们起了些纠纷,不得已出手重了。现在小子心里害怕得紧,所以才请这两位公子小姐陪着我。等大长老到了,我一定束手就擒,任凭族长发落。但此时,还请族长不要逼我!”
这段话他已酝酿好久,是以吐字虽快,说得却是很清楚。
“大长老?秦夫人?”族长心中恼怒,又是那个悍妇!
他当然知道这二人今天去了何处。等她们回来,还不知要多久。
想到今年年初发生的事情,这事若不赶紧处理完毕,那泼妇回来,说不得又要撒泼打滚,到时平白惹人笑话!
年初在这人逼迫之下,不得已将郡城交给了她,背地里他这个族长可没少被人戳脊梁骨。
郡城,那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多少人眼红!居然给了一个旁支!
“不行!绝不能等大长老回来处理!”想到这里,他心意已决。
不就是小小一个幻阵吗?打破便是!
“轰!”他猛地一掌击出。前方空间一阵晃荡,一块大石碎裂,大阵顿时露出一角!
“族长——”杨珍急了,拿出宝剑,对着胖子大腿便是一剑戳去!
“啊!”鲜血溅出,小胖子一声惨叫。
“族长!”杨珍吼道:“小子贱命一条,你若是不让我等到大长老,那别怪我鱼死网破!”
说完,拿剑抵住小胖子咽喉:“要你爷爷住手,否则一起死!”
“爷爷!”小胖子哀嚎起来:“你别打了,我害怕……”
竟然被一个蝼蚁威胁!族长心里震怒,却也不敢再胡乱出手,脸上阴晴不定,暗暗琢磨破局之法。
“族长,息怒——”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喊,一个青衫身影冲了进来。
“族长,”来人是个看着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他微微喘息,拱手道:“这小子闯下大祸,心里惊惧之下已是失了方寸。此子死不足惜,但若是伤了松少爷,还有莹儿小姐,那实在是不值当,何不就等大长老回来?大长老一向处事公正,宗门人人皆知,想必不会包庇此子……”
就怕是松儿他们无理在前啊!族长一声长叹。刚才如果抓住此子,让这小子把自己的罪过认了,事情处理得干干净净,想必大长老回来也不好发作。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既然有人来了,他也不便继续出手了。
想到这里,他缓缓说道:“小十七,你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彩云口中提到的十七长老赵青峰。他比族长小两辈,不过修仙家族,如果光论辈分,小十辈八辈都很正常。所以相互间多以职务或其他方式称呼。此人因在长老中排行十七,便常被他们称呼小十七。
他同样在和族长等一众长老开会,突然见族长撂下事急匆匆走了,之前他已得到过赵贵的传讯,哪还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当下也告了个假,跟在族长屁股后面赶过来了。
只不过他修为不如族长,来得自是慢些。
他指着地上一个小孩问道:“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那小孩支支吾吾:“他,他把我们都打倒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们为什么在一起打架?”
“这,这……”小孩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
“这位长老,我来说吧!”杨珍出声了。
他巴不得拖延时间,当下不紧不慢,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最后他说道:“族长、长老,这就是几个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还请族长、长老宽恕。小子那时确实是害怕了,担心性命不保,这才出手重了,小子愿意领罚。”
“事情原委已然明了,”族长说道:“既然如此,你先放了他俩,我保证不会再出手。”
“这……”杨珍犹豫不决。
“杨小子,”十七长老说道:“我是赵贵的师父,你的事情我都清楚。族长已经发了话,定不会再伤害你。你也别顽固下去,否则事情闹得大了,便是大长老想护着你,此事也不能善了。”
杨珍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这么下去,他需要的是一个安全方面的承诺。原本是想等到嬷嬷回来,此刻已经有了族长和十七长老的保证,性命应该无虞。到了这个地步,再死死扣住两位人质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他先将小胖子放了。那绑着断腿的棒子早已被清樾剑砍断,剩下大半截被小胖子拿在手里,一瘸一拐撑着走了出去。随即族长将他抓住,输入疗伤术法。
随着小胖子一会儿大叫“好痒”,一会儿舒服的喘气,他腿上的伤势渐渐好转。
杨珍随即又抓住赵莹的手,慢慢搀扶她出去。
那赵莹也不挣扎,只是冷眼看着杨珍,嘴角带着嘲讽。
就在这时,半空中响起一声惊雷:“哪个贱奴,敢伤我孙女?”
随着这声呼喝,一个中年模样的人闯了进来。此人五官十分端正,但是两眼充满煞气,显得十分凶恶。
这人一眼便瞧见赵莹,见她腿上打着绑带,眼角含泪,搀扶她的是个不认识的少年,当即急道:“莹儿,谁伤的你?”
说完,神情不善的看向杨珍,同时蹭蹭蹭的大步跨向这边。
赵莹已是泪如雨下,哭喊道:“爷爷——”
一只手则悄悄抬起,指着杨珍。
中年人怒极反笑,看杨珍的目光如看死人,忽然手指一伸,一道剑光击向杨珍右肩,竟似要将他半边身体斩断!
“四长老,不可!”赵青峰大惊,但他本来就在这四长老身后,修为也不如人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光疾驶而去。
坏事了!他连连哀叹,四长老总是这么莽撞,若是杀死了这少年,回头怎么向大长老交代!
族长还在治疗小胖子,看了眼这边,手微微抬了抬,又放了下去。
杨珍此刻更是惊惧,只觉一股死亡的阴影笼罩住自己,让他难以动弹。他并非对这个中年人没有防备,却没想到筑基修士的施法,竟是如此快速!
我还真是幼稚啊!他心里苦笑。
正当他绝望后悔之际,一道白色光芒从他怀里冲出,“砰”的一声撞击在那道剑光上,随即爆炸开来,巨大的力量将他往身后推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握住赵莹的左手拽的更紧,将女孩一块向后拉去,顺势打了个滚,正好重新回到阵中。
“族长!”杨珍怒道:“这就是你给我的保证吗?”
族长心里恼火。他对这小子毫无好感,刚才确实存了袖手旁观的想法,反正那剑招要不了他的命。至于断条胳膊,他巴不得有人替他出这口气。
不过此时被杨珍叫破,他没法继续假装无视。更何况他看得分明,挡住四长老那记剑光的竟是大长老的令牌!这小子,身上有大长老的玄铁令,必定是她极其看重之人。他还有阵法,还能打败一个练气中期修士,很不一般啊。
这小子不能当做寻常贱奴看待,此事还是等大长老来再处理吧。
想到这儿,他开口道:“四长老,此子已被我与十七说服,正要带莹儿出来,你何必如此鲁莽?”
中年人四长老一击不中,也认出那是大长老的令牌,又见族长相劝,只得怏怏收手,口中厉声喝道:
“小子,赶快放了莹儿,我饶你不死!”
杨珍已经吃过一次亏,怎么可能还会上当?无论这四长老怎么恐吓、威胁、许诺,他这次都铁了心不出来,必须等到大长老回来。
终于,四长老忍无可忍:“小子,我看你在这阵中躲到何时?”
说罢,一掌拍出,手法和族长刚才一样,竟也是要凭借修为硬生生将其破掉。
“轰”,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过后,无数碎石纷纷如雨而落,杨珍和赵莹的身影显露出来,整个幻阵已经十去七八。
“唰!”清樾剑抵在赵莹脖子上。
“四长老!”杨珍恶狠狠喊道:“你若再有半分动作,你就给你孙女收尸吧!”
说完,剑往女孩的脖颈处压了压。
他双眼通红,脸上青筋暴起,又是愤怒,又是紧张。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同时再次看向族长,怒目圆睁:
“族长,可一不可再,此人屡屡威逼与我,莫非你真想让这里血溅五步?”
族长长叹一声,挡在了四长老前面,背对着杨珍。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动手了。
四长老见族长阻拦,清楚再明着来已不可行,可他岂能被一个竖子如此拿捏?当下将头侧向一边,一道神识攻击无声无息的发了出去。
没有了幻阵的干扰,这道神识攻击直直的打向了杨珍。
杨珍突然觉得脑海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尖刀狠狠的扎进大脑,让他痛得几乎要狂吼出声。但随即,这刺痛就消失了,只留下一阵一阵的余波,还在隐隐作痛。
他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被人暗算了。
杨珍出离愤怒了,这人屡次三番进犯自己,真以为自己不敢动手?
他手一划,一道鲜血从赵莹脖子飚出。
“四长老,”他语气森冷:“没有下一次了,下次我的剑就不会这么软了……”
赵莹吓坏了,刚才杨珍这一剑,她差点以为自己就没命了。
她全身瘫软,整个人都崩溃了。若非杨珍一只手如铁钳般死死抓住,她早已瘫倒在地。
“爷爷——”她泪如雨下,声音嘶哑:“住手吧!这人就是个疯子,你不要再惹他了,爷爷,我,莹儿求你了……”
四长老神识攻击没有建功,也是万分惊奇。这个明明没有修为的小孩,怎么这么诡异?难道他身上还有抵挡神识攻击的宝物?这究竟是什么人啊?
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语气也放缓:
“你将莹儿放出来吧,我赵云崖对天发誓,绝不再动你半根毫毛。莹儿她脖颈在出血,得赶紧疗伤,否则拖久了危险。”
杨珍冷笑一声,放人是不可能的,不过……
他用身体顶住赵莹,将抓住她的手放开,用力一扯,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块布来。
然后单手操作,将女孩的脖子围了两圈。
看见杨珍如此操作,族长和中年人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此人并非那种穷凶极恶之人,还真是被自己逼得紧了。
两人心中都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如此逼迫此子。但想到自己身为家族长老,竟然奈何不了这个小儿,此事说出去实在丢人。
可惜此时,院子里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不少人,好些都是家族的重要人物。那赵得柱也是能耐,告诉族长之后,又将此事告知那些有后辈在这院子的长老,于是这些人都纷纷赶了过来。
这里面自然也有冯思思,还有赵贵,他也来了,而且……
还是牵着彩烟的手进来的!
这是什么瓜?身处险地的杨珍,禁不住都睁大了狗眼……
这些人挤进院子,里面顿时乱哄哄的,有人忙着救治躺在地上的后辈,也有叫嚣着要冲过来救人的,尤其那冯思思,更是咬牙切齿,几乎便要一头撞过来。
这些都被族长一一拦住。他可真不想再刺激杨珍了。
就在这吵吵嚷嚷中,有人心生感应,抬头回望。
只见遥远天际,一艘飞船正疾驰而来。
大长老一行人终于来了。
第四十三章 静水剑发威
这座翠竹掩映下的院落,现在成了整个赵氏庄园最热闹的地方。
院子外,人声鼎沸,或三五成群,或十几人一堆,纷纷聚拢在一起,人数已不下五百。其间更是传来各种嘈杂的声音,有低声咒骂,有忿忿不平,也有绘声绘色的描述。这些人的眼睛,还不时瞟向墙角处那几人,脸上神色各异。
杨珍和嬷嬷、秦氏、赵玥儿,还有彩烟彩云,以及赵贵,或坐或站在离小院正门不远的墙边。嬷嬷在给他疗伤。他的伤口在后腰处,那里中了一记水箭术,再就是脑部、身上都挨过几棒,总得来说伤势不算太重。以嬷嬷的实力,这些受伤之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好转。
秦氏板着脸站在一旁,心中愤怒如同火焰。她们接到彩烟的传讯时并不清楚出了何事,只被告知【杨珍危急速回救命】,到了这里才知道是被人陷害。她哪里还不明白这都是冲着她,还有她女儿来的?杨珍不过是一颗他们认为最好拿捏的棋子而已!
可笑的是,这棋子却是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尽管如此,在嬷嬷到达,杨珍将赵莹放出后,她们还是准备先离开这里再说。不料才走几步,就已被无数人拦住,都是那群受伤小孩的家人,其中不乏修士和在家族身居要职之人。
“咱们赵家千年来,还从未见过如此大逆不道的奴才,此子必须严惩!”这是他们的原话。
群情汹汹,族长不得不将家族所有长老召集过来——这几日临近元旦,这些长老都回到了朝日峰,商议家族各项事务,倒是很好召集。何况还有子嗣就是参与此事的,更是早就已经到达这里了。
现在这些长老就在这个小院临时开会,其他人则被清场请了出去。嬷嬷做为外来的供奉大长老,这种涉及家族成员处置的会议,她可以旁听和提出意见,却没有最终投票权。
她索性就不参加,在院子外陪大家一起,顺便也是保护杨珍。毕竟这外面还有不少修为高深之人,除了她,无人可以护住这孩子。
杨珍看起来面色很平静,仿佛这些事情与己无关。嬷嬷到来后,他的命运已经不被自己掌握,而是上面那些人的博弈,他唯有默默等待。
此时他心中想到最多的,就是两个字:实力!
若没有实力,他早已被那群纨绔按在地上磕头;若没有实力,小胖子那一棒早已要了他性命;若没有实力,他恐怕等不到嬷嬷到来,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此时,因为没有实力,在决定自己命运的关头,他只能毫无作为的等待他们的判决。
“哪怕是最差的五灵根,我也要一定要进入仙途。”这一刻,他无比坚定了修炼【锻体诀】第三阶段的决心。
“我还要帮助衣衣尽快强大起来,我要赚取灵石,大量的灵石!”
赵玥儿大概是这群人中唯一兴奋激动的。小姑娘在听完杨珍以一敌众的事迹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看来,杨珍一直是她的手下败将,直到最近两人才勉强算是旗鼓相当。既然杨珍能赢他们,甚至还包括一个练气修士!那我一定也可以!
想到这里,小姑娘偷偷挥舞自己的小拳头,恨不得现在便找个修士打一架。
……
就在众人的等待中,“嘎吱”一声,院门打开,族长领着一众长老走了出来。
三长老赵云琥是家族负责刑律的总管,他踏前一步,站到族长身旁,扬声道:
“肃静!”
“经过长老们商议,今日上午发生在【翠竹苑】的斗殴事件,处置如下:”
“一,参与斗殴事件的各家孩童,由其家人领回,严加管教,并禁足三日,直到除夕。赵莹、赵岩松二子为此事主使,两家各罚灵石二十枚或银币两千。其余各家罚灵石五枚或银币五百,以作为修复【翠竹苑】损毁之处的开销。”
“此决议,十七票(含族长)赞成,无人反对和弃权。”
众人静静的听着,当此项处理结果出来之后,顿时响起一阵嗡嗡声。直到三长老的一声轻咳,才很快沉静下去。
“二,赵得柱,身为家族练气中期修士,不能制止一群孩童打斗,实为家族修士之耻!今决定,免去其管事一职,并罚灵石十枚,且不得参与今年家族分红!”
“此决议,同样十七票赞成。”
这个决议在人群中并没有激起什么声浪,区区一个练气修士,没有几人关心。倒是有知道这人底细的,暗地里一声嗤笑。
然而对于挤在人群中的赵得柱而言,这个决议让他一脸死灰,整个人差点垮了。他本就是家族里过得比较苦逼的那类修士,否则何至于去讨好一个小孩子,并受其驱使?
他的收入本来就不高,每月区区六灵石,其中两枚还是做为管事的补贴。现在扣掉这两枚,一年便是二十四枚。还有年底的分红,像他这个级别大概能分到十枚,这下也泡汤了。再加上做为罚金的十枚,这一下他至少损失了四十枚灵石。
四十枚灵石啊!他痛得心肝儿都碎了,悔不该趟这浑水啊!
更要命的是他还从此失去了族长的欢心,一个连小孩子都打不过的练气修士,和废物有何区别!族长身边那么多人,他要你这个废物干什么?
“第三,”三长老继续说道:“杨珍,原是雎西县祝家乡人,因父母双亡,赵家怜其孤苦,收为义子。然此子却是桀骜不驯、狂妄无礼,目无尊卑,手段更是暴虐,长老会认为——”
终于是说到杨珍的处理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认真聆听。杨珍脸色铁青,那三长老每说一个词语,他的脸色就冷了一分,心脏砰砰狂跳。
关乎生死,他哪能不紧张,不恐惧?
“长老会认为,此子其罪当诛……”
“好!”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其中还有一个尖锐的女声,正是那冯思思。
也有人窃窃私语,显然是听明白还有下文。
杨珍心猛然收缩,如同被重锤敲击。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嬷嬷脸上古井无波,嘴角则微微勾起一抹冷笑。
“然念其年幼,尚知悔改……”
又是一片嗡嗡声响起,那些人这才晓得还有后文。刚才欢呼的人中,有的已忍不住骂了起来。
“长老会决议——”
三长老一字一顿的说道:
“断肢刑!”
所谓断肢刑,就是去掉四肢中的一处,可以是腿,也可以是手。一般人都会选择手,且多是左手。
“此决议,”三长老继续念道:“十四票赞成,三票弃权,通过!”
整个院外突然安静了片刻,随即巨大的声浪卷起,大多数是欢呼,也有几个见这小子还能活命,颇为忿忿不平的。
赵玥儿眼睛猛然瞪得溜圆,柳眉竖起,小脸儿涨得通红,马上便要发作!
杨珍神色木然,一只手握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爆体而出。
“以上三项决议,诸位可有异议?若无异议,立即施行!”三长老最后大声喊道。
杨珍双目通红,缓缓站起。他不服!
一只手按在了他肩膀上,正是嬷嬷。她看着杨珍,轻轻摇了摇头。
“让我来。”耳边传来她轻柔的声音。
……
“我有异议。”一个坚定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每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绿衫女子缓步走出。
她步履轻盈,如闲庭信步;笑容可掬,如人逢喜事。
然而若是看得仔细,那笑意中的寒冷正如外面的飘雪。
嬷嬷来到一处小土坡上,转身面向众人。
一道耀眼的蓝光闪过,她的手中已多了一柄宝剑。
“静水剑!”有长老惊呼道。
静水剑是张和静的成名宝剑,二阶极品。
更是她的成名剑招,死在这剑招下的魔族不计其数。
有传言说年轻时的张和静性子急躁,嫉恶如仇。她的师父赐她这柄静水剑,又赠她道号和静,就是希望她能压一压自己的性子,心静神和,方能更进一步。
来到赵家十年,张和静从未出示过自己的宝剑。只因她曾说过:
“我若能压制自己的性子,不需静水剑也行;我若是掏出静水剑,那便是不想压制自己的性子了。”
今天,张和静竟然祭出了自己的宝剑!难道要……大开杀戒?
族长额头冷汗涔涔,这个时候,自己这个族长得挺身而出。
“大长老,你这是何意?”
“何意?”嬷嬷冷冷笑道:“你们那狗屁决议,我不接受!”
“大长老!”族长喝道:“长老会乃是族中最高权威所在。长老会的决议,所有赵氏族人都得接受。你虽是供奉,但也是我赵家的大长老,你岂能带头违抗长老会的决议?”
“便是违抗了,那又如何?”嬷嬷长剑一指:“家族长老尽皆在此,我不接受,你们谁有异议?”
一阵沉默,有对张和静过往不是太了解的长老,见族长没有吭声,便也闭住嘴,缩在一角。
“大长老!”有人忍不住说话了,却是那四长老赵云涯,他声音阴冷:“大家都听得分明,最后这项决议,家族长老无一人反对。你何必明知故问,自取其辱?”
“我自取其辱?好!”嬷嬷怒极反笑:“既然如此,那就接我一招!”
一道绿色的身影纵身飞起,剑光向前,朝这群长老扑来!
“住手!”族长慌忙喊道。
电光石火间,这声音却是压在喉咙里传不出去。一道蓝色剑光,仿佛挟持着万丈浪涛,正向他袭来!
静如一池春水,动如万里浪涛!
这便是张和静的绝招【静水剑】,这剑招连绵不绝,如惊涛拍岸,带着惊天的气势,不断冲击你的防线。
族长感觉自己施出的防御罩如同岌岌可危的江堤,随时便要崩塌!
突然,仿佛春风化雨,大江东去,族长前面的压力为之一空。
他惊骇的收起防御,看向前方,发现张和静已经重新回到那土坡上,正一脸嘲讽的看着他们。
原来……他转向四周,发现每一位长老都在惊魂未定的收招,有的还气喘吁吁。
原来张和静这一招,竟是化作十七柄飞剑,就这么刹那之间,已经和每个人都过了一招!
没有一个人能压制住她这一招,以一敌十七,竟然还占据上风!
这就是宗门筑基巅峰的实力吗?族长暗暗吃惊,这十七人中,不仅有他这位筑基圆满,还有好些筑基后期,最差的,也是筑基中期。
可都被人家一招压制。
他深深吐了口气,忽然发现,四长老……
只见众目睽睽之下,四长老的发髻突然散落,发丝随着轻风飘扬得到处都是。
原来张和静刚才那一剑,竟是将他的发钗削掉了。
如果此剑再低两寸,恐怕削掉的就是天灵盖了。
四长老浑身颤抖,手指似是要指向嬷嬷,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你,欺人太甚!”他颤声说道。
“欺人太甚?”嬷嬷仰头哈哈大笑,忽然手一翻,一块令牌摆了出来。
正是她借给杨珍的玄铁令,不过此时这令牌却是黯淡无光,中间更有一道深深裂痕。
“你堂堂一个筑基长老,朝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孩出手,难道不是欺人太甚?若不是我借他这令牌,恐怕早就死在了你的手里。”
“咱们赵家的长老,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一块可以扛住筑基修士全力一击的令牌,一招便毁了,真是修为深厚,让人佩服啊,佩服!”
她不住的冷嘲热讽,赵家的众长老看着这令牌上的裂纹,想象着杨珍在这一击之下的凶险,都是讷讷说不出话来!
只有杨珍在嬷嬷身边,看得分明,她那握住令牌的手,在微微颤抖。
刚才那一剑,她自身的损耗,只怕也是不小。
“你们赵家,偏居涫阳一隅,作威作福,看似了不起,在我看来,不过是群土鸡瓦狗,守护之犬罢了,”嬷嬷继续说道:
“堂堂一个练气修士,打不过一个孩童。一群修士家族的公子哥儿,打不过一个凡人奴仆。这在你们看来是大逆不道,在我看来,却是个笑话,是你们赵家的危机!”
“不想着怎么去打败人家,只想维护你们可笑的尊卑上下。等到哪天兽潮发生,你们靠什么?靠你们的身份去吓走妖兽吗?靠你们那连小孩都不如的练气修士去赶走妖兽吗?”
“可笑!”
“你们啊,安逸太久了,被两位老祖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自己的子孙,见点血便仿佛天塌下来的大事!”
一众长老在嬷嬷的厉声斥责下,如同学堂的学子,尽皆沉默无语。
“说的好!”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响起:
“和静仙子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啊,老夫受教了!”
ps:这老夫是谁,大家能猜出来吧?
第四十四章 云均老祖
这声音忽前忽后,忽左忽右,一会儿远在天际,一会儿近在耳边,让人捉摸不定,难以辨别。
嬷嬷寻觅几个方向,不见踪迹,干脆收起静水剑,仰头看天,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在那里静静等待。
“无趣,无趣。”见她放弃,那声音嚷嚷道。
这次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乃是从一处人群最密集处响起。
一个长相猥琐的老头走了出来。每走一步,他的脸颊便圆润一圈,脸色红润一分,待走到张和静近前时,已变成一个留着短须,笑容可掬的胖老头。
“老祖!”众长老一齐躬身行礼。
张和静也道了个万福:“见过云均上人。”
女修用凡人的礼节,是一种谦恭的表现。那胖老头见此不由捻须大笑:
“和静仙子,巾帼不让须眉,老夫佩服。”
说罢,扔出一物抛向嬷嬷,同时传音道:
“这是一枚二阶的气血丹,赶快服下,以免伤了根基。”
原来他早已看出她那招大耗气血,若不及时弥补,会对身体造成损伤,影响根基。
嬷嬷接过丹药,一声不吭倒入口中,随即盘膝打坐,运气恢复。
既然都被人看穿,她也不必强挺了。
这个看穿她虚实的老头,正是赵家的擎天玉柱,涫阳郡修为最高的修士,五百岁的紫府巅峰——云均上人赵乐隐!
这老头善于变幻,最喜欢扮做各类人等游戏人间。看他出场这架势,应该在那里已经看了很久的戏了。
老祖出现,那些适才为张和静气势所夺的长老,都禁不住长舒口气,主心骨来了。
“老祖宗——”伴随着清脆的童声,赵玥儿蹦蹦跳跳冲了过去。
“哎呀,小玥儿!”云均上人一把抱起小丫头:“几个月不见,玥儿又长大些,快变成大姑娘啦!来,亲祖爷爷一下。”
说完,一张胖脸凑了过去。
赵玥儿没有去亲,语带哭腔:“老祖宗,你根本不喜欢玥儿。我都回来三天啦,你也不找我玩,还让他们欺负我,呜呜……”
“好,好,老祖宗给你做主。”胖老头连忙安慰,继续死乞白脸:“亲一下,我跟你玩扔高高。”
“好吧。”赵玥儿显得颇为不情不愿的亲了他一下。
老头顿时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抓起赵玥儿,便把她……
噗!随手扔了出去。
只见小丫头如出膛的炮弹,带着尖利的呼啸,笔直的飞向天空,直到变成一颗小豆子,才又直直的掉了下来。
伴随着小丫头“啊啊啊”的尖叫声,老头一把接住她,爷儿俩随即一起哈哈傻笑。
秦氏脸色苍白,心肝儿扑通狂跳。虽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这么玩,可当娘的着实受不了啊!
下面的一帮吃瓜众看得目瞪口呆,都说这小丫头深受两位老祖宠溺,有人还曾经不信,因为赵玥儿并非云均老祖直系后人。现在看来,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宠爱!
杨珍大开眼界,修仙人的世界,玩得真是高端,大气!
……
老祖将赵玥儿放回地上,扫了眼场上众人,尤其那群家族长老,缓缓说道:
“今天老夫真是看了一场好戏!”
“你们十七名筑基修士,其中还有三个圆满,被一个筑基巅峰一招压制。家族十来名从小习文练武的后辈,甚至还包括一个练气修士,被一个十来岁的孩童全部撂倒。我们赵家,现在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此时他脸色笑容已完全消失,仪态威严,神情冷肃,哪还有刚才半点含饴弄孙的慈爱模样?
一众家族长老皆低头束立,不敢接话。
“云峰啊,”老祖直接点族长的名:“你跟我讲讲,你们这十七人里,有几人去过魔族战场?小于两百岁的修士里,又有几人经历过兽潮?”
“回老祖宗的话,”族长踏前一步,恭谨行礼:“到过魔族战场的,只有我和三长老。两百岁以下见识过兽潮的,没有一人。这两百年来,在老祖宗的庇佑下,我涫阳郡国泰民安,妖兽不敢肆虐……”
“我的庇佑?”老祖冷笑:“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两百年前,若非宗门相救,若非我赵氏全族上下齐心,三十多位筑基,三百名练气修士舍生忘死,哪还有今天的赵家?”
“可你们看看,和平安逸了两百年,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有几人主动提出要去魔族战场的?不说主动去,就是宗门十年一次对涫阳郡的征召,你们也是能推则推,推不掉就指派下面那些小家族。你们自己躲进这安乐窝,倒是逍遥自在得很啊!”
“和静道长今天这一剑,算是把我打醒了,老夫以前真是太纵容你们了!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警醒!修仙界从来不是太平世界,弱肉强食,强者通吃。看看你们现在,一个个光有修为,没有实力,都是空架子!我赵家以剑法传家,可你们十几人一起竟抵不住人家一剑!若是再来次两百年前的兽潮,或者是国战,我问问你们,你们能保得住我赵家吗?能保得住祖先几千年的传承吗?”
“老祖宗!”长老们纷纷跪下,一个个羞愧难当:“我等不孝,让老祖宗失望了。今后定当奋发图强,壮大家族。”
“奋发图强?嘿嘿!你们能够把心思放在修炼上,不去搞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就算是对老夫最大的安慰了!”
老祖宗指着族长:“云峰,把你们今天上午没议定的事情拿出来说说,就在这里!”
“老祖,”族长面露难色:“这大庭广众,人多嘴杂……”
“那又如何?在这的都是我赵家族人,难道就不能听听我赵家的事情吗?”
“是!”族长心里叫苦,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今日上午长老会议,有两件事情尚未决议。一是郡城总管提出议案,建议在家族推广复式记账法一事;二是四长老提案,郡城药园管理不善,导致妖兽潜入,毁坏二阶灵植,建议委派一位筑基修士去郡城担任副总管,同时兼管药园……”
正在旁听的秦氏闻听此言,猛地抬起头,看向族长!
要给她派个副手,这等大事,她居然毫不知情,没有任何人与她这个总管商量!
而且还选了今日,这个她和大长老外出的日子,这是想在长老会上造成既成事实啊!
第四十五章 老祖的决定
“说说看,你们都商议出啥哪?”云均老祖饶有兴致的问道。
“第一项议案,反对者比较多,有长老建议暂时搁置,待成熟时再考虑推广;第二项嘛,正在议定合适人选……”
“哦?那个记账法,反对的理由都有什么啊?”老祖继续追问。
族长心里奇怪,平常这些族内事务,老祖一向是不怎么关心的,更不会像今日这样问得那么清楚。
这是发生了何事?难道这复式记账法,里面还有什么关窍是自己不明白的?
想到这里,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疏忽,将会议情况和盘托出:
“反对的理由有三条。第一,很多人认为以前的记账方法一目了然,只要是识字的人都能看得明白。新的记账法绕来绕去的,平白多了许多麻烦,查账也不方便。”
“第二,若推行这新的记账法,家族各地的账房都得进行培训。常山这边还好说,那些偏远之地的,一来一往很不方便。再者,家族许多账房都是老人,一辈子就熟悉以前的记账方法,你要他们换种新的方法,也着实是为难他们。
“第三,新的记账法宣称,可以有效防止做假账。这个作用,众长老都认为,只要平时加强监督,选拔忠诚可靠的人手管理账务,同样可以做到。”
“是以长老们都认为,该提案时机尚未成熟,暂且搁置,以后再议。”
族长这段话讲下来,听着句句在理。老祖不置可否,而是看向秦婉:
“婉丫头,你都听到了吧?此议案既然是你提出的,长老们所说的这三点,你是什么观点,也来说说?”
“是,老祖。”秦婉走上前台。她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既然老祖要她发言,她自然不会客气。
“见过老祖宗。长老会提出的这三条意见,晚辈不能苟同……”
“第一点,新的记账法又不是天书!但凡上过学,认识字的,都能看明白。至于说记账法绕来绕去麻烦的,那更是荒谬!新的记账法,对每笔账都有一个明晰的分类,容易查询,不会遗漏……”
“第二点,记账本来就是个专业的活计,如果是个人就能做,那还用得着你来做账房!至于地方偏远的,可以由近至远,由上而下进行推广,并非要求一蹴而就!”
“至于第三点,那就更可笑了。加强监督,防止假账,我今天也不怕自曝家丑。郡城从凡城到坊市,咱们赵氏大大小小二十多家店铺客栈,就没有一家不查出做假账的。请问你们所说的监督在哪里,管理在哪里?”
“新的记账法,最大的好处就是账目清晰,容易核对。这些我在提案中都有详细阐述,不明白那些提出反对的,有没有真正看过提案?”
“老祖宗,我在郡城下半年推广该法之后,不敢说假账从此绝迹,但至少降了七八成!婉儿想的是,既有此良法,为何不推广到家族?少些腌臜事,大家干干净净挣灵石岂不更好?”
……
秦婉噼里啪啦一番话讲完,众长老脸色都不好看。这女子言语犀利,毫不留情,睽睽众目之下,简直是不把他们这些长老放在眼里!
杨珍也是听得瞠目结舌,自己这义母平常话并不多,还以为不喜言辞,想不到放起炮来也是惊天动地。
“嗯,不错,听着就有道理。”老祖点头赞许:“婉儿啊,当初北卿选你做儿媳,就说你这人外柔内刚,很有主见,以后会是个好内助。现在看来的确如此啊。”
转头批评族长:“云峰,瞧瞧你们做的这事。既然要讨论人家的议案,怎么连个出席辩论的机会都不给人?像你们这么闭着门讨论,还能定出个好坏?”
“你身为族长,心胸一定要宽广啊!要博采众长,听得见各种意见。”
族长满脸羞臊,唯唯诺诺应道:“老祖宗的教诲,孙儿一定铭记在心。”
同时,他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强烈了。今儿到底是怎么了,老祖如此为秦氏撑腰?
莫非,老祖要把家族大权交给这个女人?一个外姓出身,修为不过练气五层的女人!
想到这里,他悚然一惊,随即自失的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再怎么说,老祖你才是这个家族的掌控者。秦氏就算有个金丹种子的女儿,那也是一百年之后的事情!
而且以那小丫头的资质,未来肯定是在宗门发展,就像她爷爷一样。到时她做为家族外援,真正管理家族的,还得是我们这些人啊!
更何况,论起亲疏远近,我们这些长老,有几个不是你的直系后人,不是你的孝子贤孙呢!
云均老祖年轻的时候,是个非常洒脱的人,三灵根的资质不好不坏。这等资质,筑基可以保证,努力一下紫府并非没有希望。所以很多他这样的修士,都会一心修炼,直到道途无望才考虑生育后代。
这位老祖倒好,风流倜傥,是个情种。当年爱上一个凡人女子,就不管不顾和她一起生儿育女,生生耽误了十几年修炼!等到他准备晋级筑基时,已是六十多岁。这个年龄,气血开始衰落,晋级筑基可谓九死一生。
家族自然不会把宝贵的筑基丹浪费在他身上,他干脆就直接冲击,也算是率性而为,或者说是拼死一搏,结果竟然成功了。这之后,他更是一路顺风顺水,一直到现在,成为紫府巅峰的老祖,远远超过了当初那些和他一样资质的修士。
经过五百年的繁衍,现在赵家这些身居要职的修士,十之七八都是他的后人。像赵北卿这样的,在家族只占少数。
事有反常,定有缘故。族长想不明白,心里却已打定主意,无论老祖今天说什么,他都老老实实答应。
……
这时老祖看向长老们,脸上有几分不耐:“你们也都议议,婉儿答复的这几条,有没有道理?”
众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出来反驳。你都这么夸她了,哪个不识相的还敢跳出来找不自在?都是少说活了上百年的狐狸,没人谁犯傻。
“既然没人反对,这方法确实好,那就拿个方案出来,想想怎么推广。我看啊,这几日正好大家都在,婉儿你安排人先培训一批,把这事先做起来。”
老祖这么一说,推广新的记账法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逆转了。
“第二件事,谁出来说说,又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四长老做为此事的提案人,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来。
“老祖宗,两日前有人报告,郡城的二阶灵田进了一只钻山鼠,损坏了十来株香芝草。孙儿认为,二阶灵田不能没有筑基修士看管,所以提议郡城增派一名筑基,同时担任副总管……”
“呵呵,”老祖打断他的话:“婉儿啊,此事你可知晓?”
“有人汇报过。只是此事正发生在来郡城的前日,当时事务繁杂,婉儿只得要求药园主事加强管理,待回去再做处理。”秦婉恭恭敬敬答道。
“我看啊,这是有人不甘心你郡城那个位置,”老祖说得很不客气:
“就白云山那地方,那么多修士修炼,还能自己跑出只妖鼠?回头啊,你和和静道长好好查查,看看是谁放进去的。你是郡城的总管,这事你自己处理便是,不必上长老会!”
“至于另派筑基修士,你们就别妄想了。郡城是宗门郡观所在,咱们赵家派那么多筑基去干什么,想闹事吗?糊涂!”
秦婉激动的一张俏脸都红了,忙大声答应了。
一众长老都是面面相觑,大家都是满脑门的为什么,却无人敢置喙。
两件长老会商议未决的事情,在老祖宗的见证下,三两下便解决了。
“那个小子,”老祖宗指着杨珍:“你过来,今天上午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大家讲讲。”
杨珍站到前台,将整个事情娓娓道来。他这半年来天天讲故事,倒是练出一副好口才,众人如同在茶楼听先生讲书,一个个都全神贯注。
他声音没那么大,却是老祖使了法术,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整个事情若说他完全照实了说,也不尽然。有些情节,比如族长的出手,他含含糊糊过去了。还有四长老的神识攻击,他更不会说,想必四长老自己也没脸提这事儿。
尤其是那幻阵,族长和四长老,还有十七长老是见识过的,但他们心里大概都以为是嬷嬷提供的阵盘。
等到嬷嬷来的时候,那幻阵已经被毁的七七八八,杨珍也不知道她们看出没有,反正他不会主动提及。最后就只讲了四长老偷袭,令牌损坏一事。
在老祖的主持下,这件事情很快重新做出处理。
首先,原来的第一,第二条处理意见基本保留。此外赵莹假传长老命令一事,念其年幼,罚一百金,由父母代缴,并责令他们严加管束。
其次,赵得柱缴纳罚金后,发往魔族战场历练。十年后若能活着回来,家族给予练气圆满修士的待遇,各地管事之职可让其择一任之。
赵家的管事,有肥缺也有清贫之地。比如赵得柱之前那果园管事,就没多少油水,手下也没几个人。而一些重要的店铺、产业的管事,就算不贪不占,一年上百灵石也是轻轻松松不在话下。
这等肥缺,除了在家族需有关系外,至少还需要练气后期,甚至练气圆满的修为。那赵璃急着找他老子要钱买丹药,就是想趁着过年重新安排人事的机会,突破到后期,谋个好位置。
以赵得柱的资质,十年内很难到达练气后期,更别说练气圆满了。所以老祖对他如此处置,除了希望他知耻后勇外,也是给家族那些年轻修士立个榜样,鼓励他们走出家族,四处历练。
至于赵得柱十年之后能不能活着回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第三,赵云涯在杨珍放弃抵抗的情况下,莽撞出手,并损坏玄铁令一枚。决议暂停其家族长老一职,以观后效,并赔偿灵石五百颗。
能抵挡筑基修士全力一击的玄铁令,整个赵家也没有几块,需要筑基后期甚至紫府修士的精血来制作,赔偿五百灵石还真不算多。对于赵云涯这样的老牌筑基,这点灵石自然不在话下。
真正重要的是长老这个位置。在赵家,长老会是家族最高权力所在,可以决定家族各项重要事项。进入了长老会,便是成为了赵家权力顶端的那些人,哪怕这位长老以修炼为重,不担任任何实际职务,其实际影响力依然很大。
赵云涯百年期就是家族长老。这百多年来,他身居要职,为自己,为他这一房谋取了无数好处。现在被剥夺了这个头衔,就算是暂时的,其中的损失也大的惊人。
他面如死灰,将杨珍恨到了骨子里。然而老祖在此,便是再怨恨,他也只得老老实实接受。
那冯思思嘴唇哆嗦,身体摇摇欲坠。她已明白,自此之后,她再也没了和秦氏竞争的资本。
第四,杨珍在事件中并没有逾矩,其行为皆是正当合理的反应。至于挟持人质一事,近族长劝说已经放弃,后面乃是赵云涯逼迫所至。
故决议其无罪!
这个决定一宣布,赵玥儿欢欣雀跃:“祖爷爷,你真好!”
云均上人捻须含笑,似乎也被小丫头的欢快所感染。
秦婉和嬷嬷也是面带笑容,不过两人都觉得有点奇怪。今天这一切好像太顺利了。
底下众人交头接耳,有人心中不服,也有叫好的,看热闹的,不一而足。
一众家族长老则是默默无语。有人看向土坡上那个伟岸的身影,发现老祖脸上的笑容正在逐渐收敛……
看来还有事情。
果然,随着老祖一声轻咳,整个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家族这位修为最高的人,等待他后面的话。
“既然家族长老们都在,老夫便在这里宣布一件事……”
他声音低沉,语气却十分坚定:
“一年之后,老夫将闭关冲击金丹!”
此言一出,满场震惊!
老祖要冲击金丹?
你一个五百岁的紫府,相当于凡人六十岁的老头,精力、气血都开始衰竭的修士,居然要冲击金丹?
这不是九死一生,这简直是十死无生啊!
场下一片肃静,众人都是不敢置信的互相张望,仿佛要从别人的脸上判断自己是否听错了。
很快议论声嗡嗡响起,越来越大,如即将沸腾的湖面。
有长老大声问道:“老祖宗,此事可有把握?”
“把握?”老祖嗤笑道:“你们老祖当年冲击筑基,也没有多少把握。”
“做啥事要都计算个把握,那老夫到死也就是个练气。没什么好说的,我辈修士行事,就该顺遂自己的心意,老夫现在有那么一分感觉,就要去试试!”
“如果侥幸成功,那就再护佑你们五百年;若是输了,你们好自为之吧。家族有北卿在,后继更有人。赵家就算没了我,也能保住现今的地位。”
“我已经活了五百年,已经不亏了,再混吃等死,也就是再活一百年的事情。”
“老夫要拿这一百年,去向天再借五百年!”
言罢,飞身离去!
第四十六章 小草的本能
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
杨珍站在书房,推开窗户,远处的白云山白雪皑皑。院内却是春意盎然,鲜花绽放,一丛翠竹随着轻风婆娑摇曳。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前世背过的这句诗。
不知不觉,来这个世界已经第二个年头了。
今天是正月初六,上午他已和秦氏、嬷嬷赵玥儿等一同返回郡城。
那日老祖宣布完他的决定后,有些心思灵敏之人,顿时就想明白了老祖为何如此护着秦氏这边。
这是在告诫大家,未来的赵家,很可能是秦氏做主啊!
虽说秦氏修为低微,可此女不仅是柘溪老祖唯一的儿媳妇,还是一位金丹种子的生母。光这两重身份,就决定了她未来在赵家不可撼动的地位。更何况,她现在身边就有一位供奉大长老,其实力足以压制家族所有长老!
老祖现在就表明态度,全力支持她,也是防着晋升失败,他身死道消之后,那些不识相的子孙去和秦氏争权夺利,最后把赵家弄得元气大伤。
未来赵氏的擎天柱,将是秦氏的公公,另一位紫府老祖——柘溪上人赵北卿!
想明白这些,那些人看向秦氏的目光都变了,开始变得恭谨和讨好。就算暂时还拉不下脸的,至少表面上也多了几分客气。再也不会像冯思思那样,有当面冷嘲热讽的事情发生。
连带着的,作为秦氏的义子,杨珍也水涨船高,不仅是去哪里都能见到一张张笑脸,受到热情的接待,还因此挣了不少赏钱。
首先是正旦那晚的全族宴会,他上场讲了个小故事,众人纷纷投币打赏,竹筐里的银钱很快盛满。后来这几日,他又分别被十七长老、族长等请去家里讲书,获得赏钱无数,还和小胖子相逢一笑泯恩仇,结成了“好朋友”。
林林总总,这些赏钱加起来,竟有上百金币。
此外,从初二开始,家族安排所有回到赵镇的账房,接受复式记账法的培训。贾盛是主讲,他相当于顾问,如此连续培训了三天,家族给了他一百金币的奖励。
下午在坊市,其中的一百枚金币,已经被他换成了将近一千颗灵滴,投入了青石之中。
就在刚才,衣衣给他发出了讯息,她已经恢复了。
不过此时天色还早,行动不便,晚上再去找她吧。
想到这里,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期望夜晚到来。
……
当夜,石头空间。
杨珍看着小草,呵呵笑个不停。
来之前,他想了很多很多话要和小草说,可到了近前,突然不知道该说啥,于是就变成了这个傻笑的样子。
脑海中传来衣衣掩饰不住的嗤笑,仿佛在看一个傻瓜。
“那个,它,它们……”他指着两株生机勃勃的香芝草。
“你是说这两株香芝草吗?对我很有用啊。”衣衣开心的说道:“哥哥,谢谢你把它们送进来。”
“真的?”杨珍大喜:“它们有什么作用?要不要我以后再找些香芝草?”
“好啊!它们能够把周围的灵气吸附过来,可以帮我更方便的吸收灵气,非常有用!”
“我记得它们不是都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他终于想起该问什么。
“它们本来就没死,只是受伤快死啦!”衣衣脆生生答道。
“你能把快死的灵植救活?”
“当然呀!”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救治更多灵草,让它们在这空间生长?”杨珍兴奋的问道。
若是真能如此,这可是条财路啊!以后不愁修炼资源了。
“现在还不行。”小草摇了摇头,随即解释起来。
按照衣衣的说法,她现在还是棵小幼苗,非常弱小。如果弄些灵植在这儿,会和她争抢灵气,影响她的生长。
至于救治快死的灵植,现阶段也会大耗她的心神。
“她们应该抢不过你吧?”杨珍奇怪的问道。他有种盲目的信任,觉得衣衣应该比一般的灵植强大许多。
“它们当然抢不过我啦!”衣衣得意道:“可是,我不能跟她们抢啊,否则这些灵草没了灵气,自己会死的。”
“它们要是都死了,你还种它们做什么?笨哥哥。”
杨珍感觉智商遭到小朋友严重的碾压。
“我不能随便伤害那些有生命的灵植,这好像是,是我的本能。”衣衣补充道。
本能?杨珍想起瑶衣这个名字,不由问道:
“衣衣,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会记起自己的名字?”
“我不知道,”衣衣有些茫然:“好像从我开始记事起,这个名字就出现了。”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得事情的?”
“就是那天,你第一次给我讲故事,听着听着我好像就开始记事了。”
杨珍想起来了,正是他融合自己神魂的那个夜晚。
“谢谢你,衣衣,”他由衷的说道:“要不是你帮我,我可能被他们当做夺舍的怪物,早就给除掉了。”
衣衣轻轻摇曳着身躯,显得非常欢喜。
“融合神魂应该很难吧,你那时还那么弱小?”这是杨珍一直疑惑不解的地方。
“一点不难啊,”衣衣稚嫩的声音说道:“这个空间里本来就有你的一些灵魂碎片,只不过是还给你呀,很容易的。”
“什么?”
杨珍大吃一惊。他随即想到自己的前身,就是倒在那石头附近。难道我占据这具身体时,有部分灵魂被这石头吸走了?
“那有没有其他人的灵魂碎片?”他急切的问道。
小石头的灵魂不会在这空间里吧?
“也有一些,不过这么久,已经被我吸收掉了啊。”衣衣喜滋滋说道:“这东西能帮我长大哦!”
啊?杨珍顿时无语,默默的为自己前身点了一炷香。
“那你能从他的灵魂碎片,读取到什么吗?”过了好一会,他继续问道。
“嗯,让我想想啊!”
这一想就是大半天过去了,杨珍差点以为衣衣都睡着了。
随即,一阵呢喃在脑海里响起,那是衣衣的声音:
“杨秀才,你的馄饨哦……杨秀才,你的馄饨哦,好不好吃啊?”
杨珍听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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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赚钱大计(新书求首订!)
“打住,打住!”杨珍连忙喊道,这声音也太瘆人了。
衣衣嬉笑着停止了呢喃。从她那得意的笑声中,杨珍那里还不明白:这小东西是故意的!
你说你一株小草,咋变得这么坏呢!不行,俺这做哥哥的,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他揪住小草的茎秆,在她上面狠狠的弹了一下。
“哎呀!”马上他就放了手,电击的刺痛传来,和小时候不小心碰到插座线一样。
比起以往,小草电击的水平大大提高,变得更快更准更痛!
这小家伙还真是一碰就炸毛啊!
不过杨珍也是个犟脾气,电就电吧,反正也电不死人。今天还非得撸撸这个小家伙的炸毛。
自从练了锻体诀,他对疼痛的忍受力已远超常人。这点痛还真不算什么。
他反手又揪住小草,继续弹她,力度比刚才轻了许多。
小家伙气呼呼的,再次电他。
前几次还比较痛,到后来渐渐有些适应,竟有种麻麻酥酥的舒服。
两人干脆玩上了,一个弹,一个电,玩得不亦乐乎。
好一会儿才听到衣衣气急败坏的嚷道:
“坏哥哥,我不玩啦!再玩下去我又要睡觉啦!”
杨珍吓了一跳,赶忙松手。随即安抚起来,像往常一样轻轻抚摸她。
“坏哥哥!”小东西还在碎碎念。
“你还有没有找到别的记忆?”杨珍不动声色转移到刚才的问题。
“没有了!过了这么久,就找到这么一点点。”衣衣没好气答道。
见小家伙还有些脾气,他便把那天之后的事情讲了一遍。
果然一讲到正事,衣衣变得柔顺乖巧多了,她想了想说道:
“哥哥,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可以布置更厉害的幻阵,把那些坏老头困在里面!”
“衣衣,”杨珍语气坚定:“不仅你要赶紧长大,我自己也要变强。只有变强,我们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所以,我们要赚灵石,赚取很多很多的灵石!”
“好。”衣衣柔声应道。
“衣衣,你给我介绍一下这个石头空间,它为什么会越来越大?它能存放多少东西,存取可不可以更加方便……”
他将自己准备的问题逐一提出。
随着衣衣的回答,在他心中,一个赚钱的计划逐渐成型。
……
“阿婆,小心些,雪天路滑……”
杨珍迈步过去,扶住陈阿婆一只胳膊,另一边是符姨。三人在一处院子随意闲逛。
这是一间标准的三进院子,占地将近两亩。进门处的第一进院子,已经被原来的主人改成了商铺。现在虽已清空,但货架、柜台还在。
杨珍暗暗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帮他省了不少时间。
第二进是内院,占地将近一亩。两边是厢房,中间庭院有果树、石桌、池塘、假山等物,上面残留着积雪,看着有些荒凉。
最后一进有后罩房,是间长约二十,宽五米,高三米的大仓库。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地面非常干燥。杨珍眼睛一亮,有这么大一处空间,将来不用发愁货物的存放了。
他对这间宅院非常满意,简直和自己理想中的一模一样。
这正是郡观奖励给他的房子,价值在两百金币左右,此外还奖赏了他一百金币的现金。如果是一户普通人家,这套宅子加上这些钱,足够他们在郡城定居下来,并经营一门小买卖维持生计。
他的商业计划,正需要有这么一处院子。郡观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在这儿看这新房子的,除了他特地邀请的陈阿婆和符姨,还有赵府好些人在。赵玥儿嫌在常山那几天没玩好,嚷着要跟他出来。然后嬷嬷、彩云,再就是秦氏和彩烟,大家干脆都来这城里散散心。
看过房子,陪同的坊正将钥匙交给杨珍,领了他一笔赏钱,又点头哈腰的跟秦氏鞠了个躬,便告辞而去。
“石头弟弟,恭喜你喜得新居哦!”小丫头一身红蓝相间的袄衣,看着颇为喜庆。她笑嘻嘻说道:“阿娘说呆会我们去大观楼吃饭,要你请客哦!”
“没问题,同去同去!”杨珍现在也是小有身家,一顿饭不算什么。
他向陈阿婆婆媳俩发出了邀请。
陈阿婆看着几位貌若天仙的女子,还有比画儿还好看的玥儿,扭扭捏捏,怎么也不肯去。最后是还是杨珍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她们商量,才勉强同意。
于是随行的两辆马车,秦氏和彩烟坐了一辆,陈阿婆和符氏推脱不掉,坐上另一辆。嬷嬷则带着几个丫鬟和小孩步行过去。
过年的气氛洋溢在郡城的大街小巷,不时传来爆竹的噼啪声和小孩的欢闹。一行人踏雪而行,一路上说说闹闹,笑语不断。
不一会便到了大观楼,彩烟已经在五楼定好房间。众人拾阶而上,进入包厢,秦氏和陈阿婆早已等候在此。
“阿婆请上座。”秦氏含笑招呼陈阿婆,见她还是拘束,又补充道:“我和嬷嬷都是寻常人家出身。年底儿回去,也是一大家子坐在一桌吃饭。珍儿是我义子,他一直把你们俩当做亲人,所以今日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一家人……”
秦氏这番话说完,陈阿婆和符姨都规规矩矩坐了下来。不一会儿,美味佳肴如流水般端了上来。有趣的是,当日那个小二今天也在。他骤然看见符姨成了天字房的座上嘉宾,惊得差点打翻一盘菜。随后他又认出了杨珍,这才恍然明白,看向符氏的眼里满是羡慕。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珍站了起来,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义母,嬷嬷,我想成立一个公司。”
“公司?那是什么?”秦氏好奇问道。
“就是商社、店铺,意思差不太多。所谓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他回忆着前世学的知识:“公司就是聚多人之财、共同运作之意,说白了,就是做生意。”
随即他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打算利用刚才那个宅子,开一家店铺,这家店铺交给阿婆和符姨来打理。主要经营一些我平时搞出来的小物件……”
“此外就是——玄阳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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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明修栈道(第三更。新书求首订)
“玄阳木?”秦氏皱眉:“这东西,又重又占地方,还值不了几个钱。”
“此物在凡间和修仙界,需求量都很大。虽然东西便宜,但周转很快,货品只要流动起来,从中便有钱可赚。”杨珍解释道。
玄阳木因里面蕴含着一点点灵气,勉强可以算是一阶下品灵木。此物最大的优点就是燃烧持久、稳定,温度高。
凡间使用玄阳木,一则是那些豪富之家,在冬季时将其作为烧烤取暖之用。此物没有烟气,可以媲美最上等的木炭。二则是在一些高档的酒楼,作为妖兽肉或者某些名贵菜肴的烹饪火源,比如大观楼就常年使用。
在修仙界,因其燃烧温度高且稳定,是炼制许多低阶丹药的首选木材,需求量至少是凡间的十数倍。
而且,此物正是玄阳县的特产,玄阳县便是因此而得名,其他地方产出极少。它的价格在玄阳县非常便宜,到郡城已经高出几倍,在州城、京城价格更是翻了几番。
这些,正是利润所在。
“一根三尺长的玄阳木,在玄阳县的价格不过10个铜钱,在郡城的收购价则是30-50铜钱。咱们赵家的店铺也有出售,不过是在坊市,价格是一颗灵滴一根,已经是玄阳县的10倍。”
“我打算用差不多的价格进行收购,卖给郡城的富户,价格准备定在50-70铜钱,是坊市的一半多些,应该不难售出。”杨珍侃侃而谈。
“郡城早已有售卖玄阳木的商家,”彩烟置疑道:“价格一般在80-90铜钱,批发才是70。你这个价格太低了,一则利润如何保证,二则搅乱市场,容易受到其他商家群起攻之。”
作为秦氏的助手,彩烟对郡城、坊市各商家的情况都做过了解。
“利润好说,那房子是我自己的,没有租金。每卖出一根我都是赚的。”杨珍仿佛回到了当年销售战场上,从容答道:
“至于商家担心我倾销,这也好办。我可以跟他们约定,每日零售数量不超过十根,价格可定在70,如此少的数量不至于冲击市场……”
“那卖不出去的怎么办?随着天气好转,这东西在凡间的需求量会大大降低。”彩烟实话实说。
“一方面我会控制采购量,另一方面,我打算寻找外地客商,将其批发出去。”
“外地客商都有固定商家,可没那么好找。”彩烟嘀咕道。
没错,外地商家确实不好找,可如果我就是那个外地商家呢?杨珍在心里答道。这才是他整个计划最重要的部分,只是不能为外人道也。
如果按照杨珍的说法,这个店铺每个月利润不到一百银币。这生意实在是没多大意思。
大概是为了给陈阿婆她们找份活计吧,再怎么说也比在酒楼轻松多了。不仅是彩烟,听明白了的秦氏和嬷嬷都如此理解。
也算是这小孩的一片孝心吧。
“好,我支持你。”秦氏应允:“若是去衙门办理牌照,有人刁难与你,你尽可将我赵氏的招牌打出。”
“义母,”杨珍连忙说:“孩儿并不想从衙门办理此牌照,我想去坊市取得执照。”
“坊市?那里税收太高了,你买卖玄阳木,何必如此!”秦氏疑惑。
在许国,坊市和凡间的经商执照是不一样的。前者不仅要求有修士出面作保,而且缴纳的税额也是以灵石计算,至少是凡间的十倍!
当然好处也更大,坊市的执照才有买卖修仙物资的资格,这里面的利润自然不是那些凡俗之物能比的。
凡间商铺买卖修仙资源,乃是重罪!
除了玄阳木。
此物因为凡间需求也很大,且价格低廉,所以宗门规定,玄阳木在坊市出售时,按修仙资源看待。在凡城买卖时,以凡物论处。
这就是为何此物在涫阳郡坊市每根1灵滴,在郡城只要8,90铜钱的原因。因为前者缴纳的税更多。
那有没有修士特地从郡城买了,去坊市使用呢?
不是没有,但很少。首先此物很占地方,练气修士的储物袋装不了几根。你堂堂一个修士跑一趟凡城,就为了省几十个铜钱,值得吗?
如果不装进储物袋,一根两根还好说,若是多了,在进入坊市时,是需要补税的,最终和在坊市购买差不多。
这些是题外话。且说杨珍听到秦氏的疑问后,马上说出了他的另一个计划:
“坊市这家,才是我真正准备成立的公司。郡城这个打算作为它的子公司。”
他随后解释了子公司的概念,接着说道:
“等郡城这边赚到钱后,我准备带阿婆和符姨去州城看望富真叔叔,同时,也是寻找商机,将涫阳这边特产的一些灵材卖往州城。所以,这个公司立足点是坊市,未来是要经营修仙物资的。”
“哐当!”符姨手里的筷子掉到桌下,她面红耳赤拾起,看向杨珍,连忙摆手:
“小石头啊,那个,去州城的船票很贵的,咱们不要去了吧。再过一年,你富真叔叔就要回来了,你符姨等得起。”
这个世界,因其广袤和危险,凡人出远门都是搭载修士的飞舟。自然,这价格也不会便宜。
“所以我们要挣钱啊!”杨珍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也要去州城!”赵玥儿大声嚷嚷。听了大半天,终于是听到她感兴趣的事了。
“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以后你长大了,整个许国,你想去哪就去哪!”秦氏轻声呵斥女儿。
“那时候就不好玩了,我想和石头弟弟一块去。”小丫头嘟着嘴。
嬷嬷笑着过来安慰:“到时再说吧。如果嬷嬷那会也要去州城,就带你一起去。”
“好,一言为定!”
被小丫头这么一打岔,秦氏似乎也想不出什么问题了。她已经听嬷嬷说过,杨珍准备修炼【锻体诀】第三层,需要很多灵石。这孩子能够自己想法子去挣灵石,她愿意支持。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可以。到时我安排府里一位修士,带你去办理执照。”
……
这顿饭终于结束了,在陈阿婆和符姨对未来州城之行的期盼中结束了。
杨珍非常满意,不仅是自己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还帮助到了那些对他好的人。他同样也需要她们的协助,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他真正的赚钱方案,也将在这个计划中展开。
衣衣,让我们一起快乐的赚取灵石吧!
第四十九章 股东(新书求订阅)
雪后初晴,阳光明媚。
杨珍左手端着一盆花,右手拎着一袋玄铁甲虫,敲开了药园的竹庐。
矮胖的赵乾安正斜靠在床榻上打盹,被人吵醒,眉头一扬便要发作,待看清是杨珍,忙换了一副笑脸:
“杨公子,新年吉祥啊!过年这几日没有见到公子,老哥心里着实想念的紧啊!”
“是想念这袋玄铁甲虫吧?”杨珍开着玩笑,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安叔,一共五斤,上次说好了的。”
“哎呀!别叫安叔,咱们以兄弟相称。杨老弟真是信人啊!”赵乾安喜滋滋接过袋子看了看,转眼瞅见杨珍手里的花盆,奇怪道:
“这是作甚?”
“一株玄阳木的幼苗,我想在这药园放几天,看看这东西的习性。”杨珍大咧咧说道:“不碍事吧?”
“没事,没事。放多久都行。只不过老哥我,哎,恐怕在这儿呆不了多久啦!”他唉声叹气道。
杨珍自是晓得原因。这几日,秦氏安排人对年前药园灵草损坏一事进行了调查,并做出了处理。
首先是赵乾安管理不善,扣除一月俸禄及年底分红,总计相当于十五灵石的处罚。
再就是接受了他的辞呈,同意其辞去药园管事一职,回家族另行安排。
“老哥孤家寡人一个,去哪都无所谓,希望家族能看在我多年辛劳的份上,给个好地方吧。”赵乾安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
随即他凑到杨珍身边,神神秘秘道:“听说那只钻山鼠是赵贵豢养的,就是丰收日那晚和他一起演戏的那只。”
“是啊,这妖兽还挺灵性的,大长老回来一查,它就蹦出来被逮个正着,然后让人认出。”杨珍嘿嘿笑道。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这明显是栽赃嘛!倒是更加证实这事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原因,年前四长老的提案就是原因。可惜他们万万没想到,老祖竟然完全站在秦氏这边。
具体的经手人,目前还没查出,豢兽苑的两名修士相对而言嫌疑最大。
赵家在白云山有个小型兽苑,养了些低阶妖兽,主要做为食材和一些制符、炼器的材料,配有两名修士管理。
赵乾安讪讪一笑,知道自己心思被这小孩看穿了。他只好另寻话头:
“老弟可否知道,来这儿接老哥位置的将是何人?”
“我哪里知道。”杨珍摇了摇头。其实他心中已有答案,今日上午听彩烟说,赵贵准备闭关冲击练气中期,他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眼前这人。
无意多聊,他干脆挑明了来意:
“上次那些冻坏的香芝草,现在情况如何,可否带我去看看?”
“这,这是夫人的意思吗?”赵乾安小心翼翼问道。
“夫人哪会管这等小事,是我自己的意思。”杨珍指了指那袋甲虫:“上次那两株,我用来炼体,效果很好。”
赵乾安恍然大悟,高高兴兴领他去了灵圃。
……
“当时冻伤的一共十三株。这七株离风口较远,伤害较小,这几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六株……还需些时日。”
赵乾安指着六株病殃殃的灵草介绍道。
杨珍扫了一眼那六株病草,一个个蔫儿吧唧的,心里顿时了然。
听衣衣介绍,香芝草受冻之后,要么几日之内恢复,要么就会一直萎靡直至死去。除非是花很大的代价,或者有衣衣这种特殊的天赋才能救活。
这赵乾安明知道救不活,还养在这里,恐怕是希望扛到交接那日,蒙混过去吧。
“这几株活不了了,卖给我吧。”杨珍直接挑明。
“哪里话。还能活的,还能活的。”赵乾安连忙否认。
“要不要我找别人来看看?”杨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用了,不用了。只是夫人怪罪下来?”
“你都已经挨过处罚了,难道还会再罚一次?”
“说的是,老哥糊涂了,哈哈!”
……
三十金币,六株灵草,价格和上次一样。杨珍非常满意。
他很快将它们送入石头空间。有了这八株香芝草,衣衣可以布置一个小阵法,将外界灵气源源不断吸入到石头空间,相当于是个微型的聚灵阵。
现在需要做的,是寻找灵气充裕之地。
他找到铁柱,两人回到铁柱房间,关上门。
“有几样东西给你。”杨珍说道。首先将花盆交给铁柱:“这是玄阳木的幼苗。我已经和管事说过了,你将他放到自己看管的灵田里。”
铁柱应了一声,接过花盆。
“平时不用去管它,也别给外人看到。我会随时来看它的。”他再次嘱咐。
小青石就在这花盆里面,为了不让人生疑,还装了一些其它的石子。
这是衣衣的吩咐,平时将她放到一处有灵气的地方,她可以自己吸收。
“不会把你弄丢吧?”杨珍当时有些担心。
“不会的,”衣衣告诉他:“这石头随时可以变换形状、大小。如果有人靠近,我还可以让它躲起来。”
“可是你躲起来了,以后我怎么找到你?”
“我能感应到你的,笨哥哥!只要不超过百丈。等我再长大一些,还可以更远噢。”
“你吸收灵气,会不会被人发现?”
“发现不了的,”小东西解释道:“我现在每天最多能吸收半颗灵石。这点灵气在你们那个药园不算什么,也不会影响周围灵植的生长。”
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完毕,杨珍又拿出两张纸,递给铁柱。
“这一张是你的出资证明,这张是股东证书,你都收好。”
就在今天上午,他筹划之中的公司终于成立了。
公司采用股份制,一共两百股,每股一灵石或者一百银币。
其中赵玥儿拿出了一百灵石,占了一半股份,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
秦氏将杨珍锻体之后还剩下的一百二十灵石都给了他。他拿出其中八十灵石,认购了四成股份。
剩下一成,赵贵认购了十股,彩烟五股,彩云三股,彩丝一股。
最后一股,杨珍特地留给了铁柱,并帮他凑够了一百银币。
“以后赵贵哥很可能是你们药园新的管事。”杨珍低声说道:“你和他都在同一家公司当股东,这便比别人多了一份缘分,以后要多和他多亲近亲近。”
第五十章 大客户(新书求订阅)
兴德堂
杨珍束手站在外面,满意的看着一名从堂中走出的顾客。这人手里还拎着一把折叠椅,显然是刚在这儿买的。
这就是那个他新得到的宅子,已经被改造成了店铺。店名来自于他地球上的父亲,是他心中那不忍割舍的思念。
他迈步进入大堂,符姨正在将刚才那笔买卖记入账本,见他进来,忙欣喜的招呼:
“小东家,哦,小石头,你来了。”
有一段时间符姨和陈阿婆都改口叫他小东家,被他劝阻了几次,现在终于叫回来了。
“符姨,今日生意如何?”杨珍含笑问道。
“还是那个样子,”符姨将笔搁下:“十根玄阳木都卖出去了,你做的那种稀奇古怪的家具,今天倒是售出了五件,比往日多些。刚才盘算了一下,今日毛利润大概有六枚银币。”
作为铁匠家娘子,丈夫在家那几年,她也是经常帮着收钱算账的。前几日在杨珍的培训下,又学会了记账法和一些财务名词。如今符姨记起账来还真是得心应手。
一天赚六枚,一个月是一百八十银币。杨珍每个月给陈阿婆和符姨支付的薪水,一共是四十银币。
除此之外,这个店铺挂靠在他坊市那家公司下面,每月需交纳一枚金币的管理费。
此外就是税费,他走的是坊市修仙店铺的路子,税也是在坊市缴纳,每月定额一枚灵石,这已经是“小微企业”最低的缴税额度。
既然坊市缴过了,衙门自然不会再收取税费。另外作为修仙者的店铺,地痞无赖上门打秋风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
最后还会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杂费。总之按照现在这个毛利润计算下来,这个店铺几乎赚不了几个银钱,这还是在没有租金的前提下。
当然,杨珍本来就没打算靠这个挣钱。
果然,符姨很快谈起了另一件事情:
“赵家介绍给咱们的那家商社,今天又来了。从玄阳县给咱们运来了五车玄阳木,一共一千根。我遵照你的吩咐,全部买了下来。价格倒还便宜,30铜钱一根,总共是30金币。”
这比自己预计的要便宜不少,他最初计划的收购价是40上下。赵家还真是给自己找了家好供应商。
杨珍满意的点点头。
“另外零散的还收了百来根,都是一些商队带过来的,我也收了百来根,这些收购价在40到50之间。”
玄阳木在凡间可作为防身的木棒,有些从玄阳来的商队因此一物两用,到了郡城将这些武器当做货物出售。
“只是这样,”符姨吞吞吐吐说:“咱们账面上又没钱了。”
在养了一个吃灵石宠物的情况下,杨珍这异世界打拼半年,一共攒了170金币和120灵石。其中80灵石投入给坊市那家公司,不能乱动。剩下的他几乎都投在这家店铺。
“没关系,我联系到的那个大客户,今天晚上会过来。到时把这批木材转手出去,咱们账面上又有钱了。”杨珍笑吟吟道。
“这个大客户还真是咱们的财神啊。”符姨也是一脸兴奋:“那个,要不要我陪你一起等他们?”
“不用。这客户不喜欢人多。快到酉时了,符姨你先回去吧,阿婆在家应该把饭做好了。”
杨珍给符姨她们定的是八小时工作制,每天巳时【九点】来店铺上班,酉时打烊。事情不多时,还会让陈阿婆提前回去。
此外每天中午还管一顿饭,由旁边的酒楼做好送过来。
这待遇不知羡煞了周围多少伙计杂役,不过杨珍暂时没有继续招人的打算。
符姨走后,他将店门关闭,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起来。
这个院子除了出售家具和玄阳木,也没有别的东西,所以他也不担心晚上遭贼。再说了,寻常窃贼也不敢打他这种修仙店铺的主意。否则一不小心掉入仙家布设的陷阱或者阵法,死了都没人管。
杨珍来到作为仓库的后罩房,将房门打开,正中间整整齐齐堆放着一千根玄阳木。分做十堆,每堆一百根。
旁边的角落里,还有上百根零散的木头,以及一些订制的家具。
确定周围无人,杨珍将小青石从怀里取了出来。因为今天要来店铺,他事先特地去了一趟铁柱那儿。
“衣衣大师,衣衣仙子,准备干活啦!”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抓起一根玄阳木。
很快,这根玄阳木就消失了,进入到石头空间。
他随即又抓起一根,同样消失无踪。
这就是衣衣告诉他石头空间的妙用。只要他默念衣衣的名字,然后抓住某物,此物就可以出现在空间里。
当然,前提是这东西他能够完全搬得动。那种房子啊,大树啊,就不是现在的他能挪入进空间的。
以后杨珍若是走上修仙之路,只要是他的神识可以移动的东西,都可以如此操作。
他加快了速度,每根木头几乎是刚一提起,就瞬间消失。
一千根玄阳木很快搬完。这木头每根重约十斤,杨珍相当于双手连提了千次十斤的重物,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并不费劲。
将这些做完,他关上仓库大门,重新回到大堂,将账本拿出,记述如下:
“甲子年二月初六,外郡某客户【应对方要求,名字保密】买走玄阳木一千根,每根计45铜钱,一共45金币。”
记录完后,他打开钱柜。这是一件从赵家租借的准一阶法器,上面篆刻了防护阵法,需要特定的手法打开,和前世的保险柜差不多。租金每月一枚金币。
他从空间取出45枚金币。
从空间取物也是同样的步骤,先呼唤衣衣,然后告诉她需要何物,衣衣就会帮他把这东西送出来。
没办法,他现在还是凡人,还不能用仙家的手段和衣衣交流。
将这些金币放入钱柜中,这笔“买卖”就算完成了。至于具体的账目记录,将由符姨完成。
我这个大客户还真是好用啊。他自嘲的笑笑。
这笔买卖,兴德堂尽赚15枚金币。不过这兴德堂本来就是他自己的,相当于左手转到右手。
现在,石头空间已经有八千根玄阳木,前前后后花了他180金币,18颗灵石。
他空间里的金币已经完全见底,灵石还剩将近二十颗。
是时候该去州城了。
第五十一章 州城之行(一)出发
“所有灵材都在储物袋里,上飞船前记得交到船舱保管。这一个灵石的保管费该花得花。飞船上牛鬼蛇神各路神仙,别让他们把你储物袋顺走了……”
“到州城后,会有人举着牌子来接你。你记住他的名字,核对后没有问题就把储物袋交给他。后面的事你都听他安排,那是我师弟的人,可以信赖……”
“在州城这几天让他带着你好好逛逛,你若要四处考察灵材的价格,也可找他帮你……”
“这是新的玄铁令,作用和以前那个差不多。记得每天带在身上,当然也不要随便露给别人看见。那件雪蚕丝衣你也穿在身上,现在是太平盛世,但也要小心那些鬼祟之徒……”
“另外还有赵家在州城的店铺地址,你记住两个,若有急事也可以找他们……”
……
房间内,嬷嬷正在一件一件做着临行前的交代,杨珍垂着脑袋听着,心中既感动,又是羞愧。
他的心思一直在兴德堂那边,每天考虑的都是玄阳木的价格。直到本钱花得差不多,该去州城寻找销路了,才想起自己坊市还有家公司。
既然去州城,怎么也得收些涫阳的特产去贩卖。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秦氏和嬷嬷时,才发现她们早已做好了这方面的安排。不仅是安排人采购了货物,连州城那边收货的商家都联系好了。
路都铺平了,他只要上去跑跑腿就行。
赵玥儿趴在桌子上,一会儿瞧瞧杨珍,一会儿抬头看看嬷嬷,见这两人都没理她,终于忍不住央求:
“嬷嬷,我也要去州城,你上次说过,要带我一块去的。”
“我又没说是这次,”嬷嬷摸了摸小丫头的脑瓜,安慰道:“小石头这趟要陪人去探亲,还要调查市场行情,肯定没有时间。下次吧,下回嬷嬷带你去。”
“我要和小石头一起调查行情!”小丫头嚷道:“我还是公司那个什么,董,董事长呢!”
作为第一大股东,杨珍将董事长的头衔给了小丫头,他自己是总经理。小丫头的贴身丫鬟,彩云同学当仁不让成了董秘,彩丝则是总经理助理。
听说大家都是公司位高权重的高管,几个女孩子霎时乐作了一团。
此外,赵贵是公司的法人代表,在坊市则以商社所有人的身份,作了登记。一家从事灵材贸易的商家,其所有人,哪怕是名义上的,必须是修仙者。
最后,嬷嬷作为公司的长老也被记录在册。有了嬷嬷这位筑基长老的名分,这家名为月珍阁的公司,或者说商社,便有了丙等资质,可以从事二阶以下灵材的买卖。
“不行,”嬷嬷摇摇头:“你呀,还真当是小孩子过家家,要是像你这么搞,你们这公司很快就没钱了!”
小丫头一脸不解的望着嬷嬷,等着她进一步的解释。
原来嬷嬷若是带着赵玥儿,必然是要坐传送阵的,此外彩云肯定也得跟着去。
传送阵价格不菲,其成本随着距离增加呈指数增长。比如到常山一千二百里的成本是六个人,五灵石。到州城则是三千里,八个人,四十灵石。
这是成本,票价则是每人十枚灵石。三个人光是单程的费用,便是三十灵石。
杨珍这趟带货的利润有多少呢?州城那边联系的商家,以溢价一成五的价格全部吃下,总利润也不过三十灵石。
“如果你是以做买卖的名义去州城,”嬷嬷敲了敲小丫头额头:“那你所有的利润都花在路上,甚至还不够,你这买卖岂不会越做越小?”
“我可以和小石头一块坐飞舟,那个便宜啊。”小丫头还不死心。
“这绝不可以。”嬷嬷断然拒绝。
赵玥儿嘟着嘴,眼圈儿立刻红了。
……
该嘱咐的都说完了,杨珍告别众人,在赵贵和彩丝的陪伴下,朝飞舟所在地走去。赵玥儿泪眼婆娑的送到大门口,看着她的石头弟弟潇潇洒洒走西方,心里是一万分的羡慕。
此时正是二月末,春寒料峭的季节,清晨的寒风吹在杨珍脸上,浇不灭的是他心中的火热。
舟场在白云观和郡城交界处的那个广场,这正是为了方便两边的顾客乘坐。
三人到达广场时,天色微微发白。杨珍很快找到了陈阿婆和符姨二人。这两人都各自拎着一个布包,穿着一身新衣裳,符姨脸上甚至还擦了一层粉,脸颊绯红。
众人汇合之后朝舟场走去,穿过一处院落大门,里面正有一艘飞船停在院中。这飞船远不及赵家那艘豪华,体型则比后者大了一倍。
飞船共四层,甲板上三层,下面还有一层船舱。
杨珍打听过它们的价格。最上层只有四个房间,每间房可带随从一名,票价三十灵石。
中间一层有六个包厢,每包厢四个床位,与前世火车软卧差不多,价格是六灵石。
再下面就是甲板这层,有三十个座位,每个座位三灵石。
船舱大半空间用来存放货物,乘客只能席地而坐,可容纳二十人,每人一灵石。
杨珍他们三人买的就是船舱的位置。尽管如此,这个价格还是让陈阿婆犹犹豫豫半天,表示符姨去便可,她留在郡城。还是杨珍告诉他店铺买卖不错,月末的奖励足够一张船票,这才勉强同意。
他的空间已经存储了一万块玄阳木。按金币计算,他从兴德堂走账的成本是四百五,实际成本则是三百三金币。兴德堂账目上已经有一百二十金币的盈利,只不过大部分钱又被他拿了出来。
这也就是这个社会没有科学的财务制度,缺乏监督和管理,此外兴德堂完全归杨珍自己所有。否则他哪那么容易将钱倒来倒去的。
三人船票早已买好,赵贵带着杨珍找到船上人员,给储物袋办理完托管,便带着彩丝告别离开。
临走时彩丝不时回头张望,她双眼晶莹闪亮,无比期待着自己的投资变成大钱。
辰时已到,随着一声钟响,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飞船凌空而起,直入云霄……
第五十二章 州城之行(二)王家
飞船底仓长三米,宽八米,两边各有一扇窗户,二十人挤在里面还算宽松。不过高度只到杨珍这个身高,他可以站着,其他人都只能坐着。
大部分乘客都开始盘膝打坐,有的马上就入定。这些买最便宜船票的乘客,竟然大部分都是修士!
他们都是散修,很多都是常年往返州郡之间,以倒卖两地灵材,赚点差价为生。倒是上面那些豪华包厢的乘客,以凡人富商或者官吏为主。他们不能走传送阵,就只好贪图旅途中的舒适了。
符姨和陈阿婆有些稀奇的凑在窗户边看外面的景色,杨珍和她们聊了几句,也找了一个角落打坐起来。
很快他进入到石头空间。
他的肉身还在外面,进入空间的也不是魂体,而是镜像,所以并不会被人看出不妥。他在空间内受到的任何伤害,外界的肉身都会同样表现。这就是当初他遭到雷劈退出空间时,头发照样焦黑的原因。
同样,外界的本尊若是受到打扰,他随时可以回去。所以大多数时间,他还是会选择夜晚进来。
现在的石头空间大概有四十平米,其中一半的空间整整齐齐码放着一万块玄阳木,堆了有五米高。其他地方摆放着水、食物,还有从坊市购买的灵液、灵茶等等,这些都是衣衣喜欢的东西。
这是个小管家婆,将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旅途无聊,杨珍一会儿和衣衣聊天,一会儿打打拳,时间很快过去。
中途他醒来一次,是符姨叫他一起吃午餐。饭后,杨珍想找一个散修聊聊他们都倒卖哪些灵材,却没人愿意搭理他一个小孩子。
……
经过近五个时辰长途跋涉,酉时左右,飞船顺利抵达云州城。
杨珍带着符姨二人,从熙熙攘攘人群中挤出来,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举着他名字的牌子。那是一个年轻修士,自我介绍姓王,名少鹤,和嬷嬷留给他的信息一样。
名字对上之后,他将那张凭条交给这位王姓修士,让他替自己去取储物袋。刚才如果他提前取出来,以舟场这拥挤的程度,说不定就被人顺走了。杨珍前世在各地车站,可没少遇到这种事情。
符姨和陈阿婆伸着脖子向外张望,两人既激动,又有些担心。
她们来之前已经将消息告诉了陈富真。那是通过一种叫储物灵珠的空间法器,专门用来传送信件、丹药之类小体积物品。借助传送阵在两地接收,非常快捷,价格相对便宜。
她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随着一声暴雷般的呼喊,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实汉子冲了过来。
“娘!”这人大声喊道,随后又朝符姨招呼:“玉秀,你们来了。”
三个人热闹的说着话儿,符姨正准备将杨珍介绍给他儿子。这时一个身穿青色短襟,看着是这舟场仆役的人冲了过来,指着陈富真叫道:“刚才是不是你在吼叫?”
陈富真张口结舌:“啊,我,对不……”
“此处不得大声喧哗,”那人说道:“罚金十个金币,否则后果自负!”
“凭什么?”陈富真顿时急了:“我就嚷了一句,为何罚我?我没钱!”
“还敢狡辩?”那人恶狠狠道:“二十金币。”
陈阿婆两人都有些慌,围着此人说着好话。杨珍也上去帮忙分说,那人瞥见是个凡人小孩,冷笑一声,继续威胁他们,若不认罚,就抓起来。
“俺在莒王府当差,还请大哥通融一下,俺身上实在没带钱。”陈富真也害怕了,开始哀求起来。
杨珍见场面越来越僵,叹息一声,摸出二十金币,准备认罚。
就在这时,那王少鹤回来了,问明情况后,朝那人走了过去。
他掏出一块令牌晃了晃:“我是坠云山王家的修士,这几位是我朋友,还请兄弟不要为难他们。”
接着拿出一枚金币,塞到那人手里:“拿去喝杯茶吧。”
转身领着大家走了。那仆役在身后连连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杨珍看得目瞪口呆,走出舟场后,才好奇问道:“王大哥,那人怎么就放了咱们,难道是咱们王家,在州城很有名?”
“那倒不是,”王少鹤对杨珍很客气:“只不过我是修士,他是凡人,他不敢触怒我而已。”
他转身看向陈阿婆几人,神色冷峻:“州城仙凡混杂,你们一定小心不要触怒仙人,不要在仙人出入之地喧哗,否则便是杀了也没地伸冤。”
杨珍心中一凛,他这半年在赵家过得太自在了,在他们的庇护下,都快忘了这个世界仙凡人之间的鸿沟。
仙人受云霄宗管辖,当地官府无权处理。虽说宗门规定不得随意折辱、伤害凡人,但真这么做了,处罚往往并不严重。
想到这里,他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这几日在州城推销他的玄阳木,会不会有危险?
经过刚才一事,陈阿婆她们也没了刚见面的兴奋劲。那陈富真给杨珍留了地址,相约明天去找他,便带着家人告辞而去。
杨珍则跟着王少鹤去了坠云山。
在许国,不管是县城,还是郡城乃至京城,都有一个共同点,便是建在某处灵脉的旁边。这既是为了让一些修士就近居住,以便保护凡人城市,也是满足一些修士历练红尘的需要。
就如涫阳郡旁边是白云山,云州城旁边则是坠云山。此山高两千丈,山上有一处三阶灵脉,终年云雾不散,故此得名。
杨珍很快见到了王家坐镇州城的长老王睿。此人正是张和静在云霄宗的师弟,二百多岁,筑基圆满。看上去中等年纪,面白如玉,留着短须。
“前次师姐要我查询一件法器来历,未曾想竟是令慈的遗物,实在是可惜可叹。”这人感慨道。杨珍连忙感谢。两人寒暄了几句。这人吩咐王少鹤好好招待他,便让他们退下了。
用过晚饭后,杨珍被请去一处大厅,给一群一群莺莺燕燕,还有七八个从两三岁到十来岁不等年龄的小孩讲故事。这些都是王长老还俗之后娶的妻妾,生的儿女。
他没有推辞,讲了一段哪吒闹海的故事,很快便得到这些人的欢喜,要求他在此地多待几日。
可杨珍心事重重,他一头撞到这州城来,怎么才能将玄阳木安全的卖出去?
第五十三章 州城之行(三)礼物
经过一夜考虑,杨珍修改了原先的计划。第二天早上没有出门,而是窝在王家。
他像那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对什么都好奇。一会儿去看看小孩子上什么课,一会儿找两丫鬟带他游园子。遇到昨日那些姨娘,还被拉住问长问短,他也趁机和她们打听不少事情。
他一个小孩子,又是客人,王家也不管他做什么。
快到午时,他才找到王少鹤,让他带自己去往陈富真住处,和休沐在家的陈富真,以及他一家人共进午餐。
随后,陈富真带着他,其他几人也随行,找到一家牙行。经过一番实地考察和挑选,他在城中某个比较偏僻安静之处,看中了一处两进的院子。他让符姨以德兴堂商社的名义租赁下来,并预付一年租金,共五十金币。
到了晚上,陈富真将他在莒王府做事时的管事请了出来,连同陈家婆媳,五人在州城一家还算豪华的酒楼,吃了一顿晚饭。
此人姓龚,四十多岁,是莒王府的老人,对王府上上下下许多事情都很清楚。他是被德兴堂掌柜这个名头唬出来的,以为陈家做着好大的买卖。待看到是杨珍这么一个毛孩子时,本来是不屑和与之交谈的。不过杨珍前世几年历练,也有几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将他奉承得非常舒服,让他谈兴大发,透露了不少王府的内幕。
这人是个老油子,很喜欢吹牛,真正谈及具体的事情则云山雾罩,绕来绕去。杨珍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
中午和晚上这两顿饭,王少鹤都没有兴趣参与。他自己在附近寻了个地方休息。其他时间则一直陪着杨珍。此人话不多,问到什么则知无不言,是位相当好的陪客。
晚上回到王家,照例给那些姨娘、小姐公子讲了会故事,杨珍才回房休息。
……
当晚,石头空间里,杨珍拿出纸笔,开始记录和分析这天获得的信息。
空间这地方最为安全,写什么也不担心被人看到。
仿佛是回到前世跑项目的日子,他提笔写到:
《项目评估》
【任务】售出一万根玄阳木,若有可能,与对方建立长期合作
【目标客户】莒王府
【理由】
一,安全。由于避嫌的原因,紫府以上,甚至大部分传承久远的筑基家族都避免和王府直接交往。木材出售给王府不虞被赵家、王家发觉。
二,实力。莒王府其下有军队,有各种产业、店铺,还有一些受其影响和控制的小修仙家族。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有足够的能力和需求吃下这批货。
所以,卖给莒王府是最好的选择,且有长期合作的可能。
【关键人物】崔总管
此人是王府负责采买的总管,大批量采购玄阳木必须得到此人首肯。
【己方优势】
一,价格。玄阳木成本价45铜币,州城的收购价在330铜币上下。因为省了最为关键的运费,自己完全可以承受更低的收购价。
二,稳定。来自玄阳木产地,可以以优惠价格长期供货。
【劣势】
一,年龄。年龄太小,难以被人信任。
二,资质。兴德堂新近成立,虽说有紫府赵家的背书,但在州城没有任何业绩。
三,安全。作为凡人小孩,须得防备对方起觊觎之心,甚至危及生命。
【其他可供利用的资源】
一,王家。作为云州庆安郡大族,王家有四位元婴,其中三位在宗门,是云州位列前三的家族(赵家能排在前十),势力庞大。
王家在州城的主事王睿。其人在宗门多年,交友广泛,是州城修仙界无人不晓的人物。
二,王少鹤。王家嫡系子弟,四十来岁,四灵根,练气后期,在同辈中排行十六。为人沉稳,不善言谈。
三,陈富真。从涫阳郡被应征到莒王府做事,通过他已经结识王府龚主事。
随着对这些情况逐一分析,杨珍脑海里渐渐有了一个成型的计划……
……
第二天上午,他找到王少鹤。
“十六叔,”杨珍笑嘻嘻打招呼。经过昨日一天的努力,王少鹤无奈的接受了十六叔这个称呼。
“听说府里有不少凡间的珍品,可否带小侄长长见识?”
“一些凡物,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准备做凡物的买卖?”
王少鹤虽是如此回答,还是带他去了一处院子。这里面陈列着各种字画、瓷器、凡间工艺品等等。
“这些都是州里各家送给五长老(王睿)的礼物,五长老并不喜欢这些俗物。不过都是州内有身份人物送的,也不好丢弃或者卖掉,就摆放在这里。你若是喜欢,不妨挑选两件。以五长老和和静道长的交情,这些俗物算不得什么。”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杨珍大喜,这正是他的目的。
王少鹤随后唤了一名侍女进来,让她向杨珍介绍这些东西的来历、特点,何人所送等等。他自己则在院子找了一处地方,闭目打坐。
杨珍很快选中了一副山水图和一套茶壶。
“小郎君眼光真好,”那侍女奉承道:“这两样东西都是莒王府送给四长老的。尤其这副字画,乃是董昌大师所做。董大师擅于山水画,你看这画,笔致清秀中和,用墨明洁隽朗,整幅画有咫尺千里之势,可称得上是黄大师画作的精品……”
侍女喋喋不休的介绍,显然是位痴迷艺术的女文青。
杨珍笑盈盈的听着,默默记在心里。到了最后,忍不住问了句:
“这画大概值多少钱?”
侍女顿时现出厌恶的神色,想必是将他当成了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答道:“这画是黄大师近几年的作品,大概,大概值百金吧。”
杨珍粲然一笑,又指着那茶壶:“这个呢?”
侍女已经完全没了讲解的兴趣,随口答道:“这个几十金币吧。”
杨珍大为满意,这两件艺术品选得非常合适。
和王少鹤走出院子后,他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两件东西,我可否借花献佛,送给别人?”
“这个,”王少鹤稍微犹豫,随即摆摆手道:“不过是些凡物,既然已经归你,便随你处置吧!”
第五十四章 州城之行(四)借势
当晚,州城坊市,仙乐楼。
此楼高四层,二到四楼都是半敞开的包厢,一楼则是天井模样的大堂。在大堂正前方有戏台,楼上的食客可以从不同角度看到台上女修的表演。
不过表演并不是每晚都有,比如今晚戏台上就空荡荡的,酒楼食客因此少了许多。一楼大堂更是只有寥寥几桌坐了人。
王少鹤穿着代表家族身份的袍服,独自一人占了一桌,要了杯灵酒在那慢慢品味。
杨珍和陈富真夫妇站在酒楼外面,三人都穿着一身簇新衣裳,不时朝街道尽头张望。
随着一声嘶鸣,一架马车停在酒楼门口,龚主事像个年轻小伙一样敏捷的从车上跳下,随即转过身,恭谨的等待车内另一人下来。
车帘掀开,一个看着六旬年纪的清瘦老头出现在几人面前。他扫视四周,看到等待的陈富真三人,微微颔首,随即移步而下。
这人便是今晚宴请的主角,莒王府崔总管。
为了请出此人,杨珍用掉了一张珍而藏之的名帖。
那是印有赵家紫府家族的蓝色徽章,代表着持贴人来自赵氏家族。杨珍总共只有三张,是商社成立时特地向彩烟申请的。
此次他不得不动用了其中一张,在这张空白的名帖上,标明有“德兴堂、掌柜、符玉秀”等身份。此贴通过龚管事转交,为了让他帮着美言几句,还做了一番许诺。
事情还算顺利,崔总管答允今晚赴宴。
……
几人簇拥着崔总管,来到二楼一间包厢。仙乐楼的包厢都有隔音禁制,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却不影响外面的声音传进来。这正是杨珍挑选此处酒楼的原因。
今晚他需要借助王少鹤的身份,又不能让他听到谈话的内容,也是费了一番苦心。
崔总管看上去平易近人,一点没有王府大总管的架子。他很快就弄明白了,今晚真正的主人是眼前这个十来岁,被那位符掌柜称为少东家的小孩子。
他也不以为忤,反而是如沫春风的与之交谈。不一会儿,杨珍的侃侃而谈,加之前世听到的一些奇闻故事,甚至是小段子,也让这位见多识广的老人大为惊异。
两人很快热络起来,仿佛一对忘年之交。
“小哥与涫阳赵氏是何关系?”酒足饭饱,老人呷了一口茶,发声问道。
“赵氏少夫人是我义母。”杨珍实话实话。
“少夫人,哪个少夫人?”老人好奇问道,赵家那么多有身份的女人,谁知道哪个是少夫人。
心里却泛起嘀咕,义母?难道这小孩只是个仆役?若是如此,今晚这顿饭简直是在羞辱老夫!
不过一个仆役能有这样的见识吗?他心中狐疑。
杨珍解释了秦氏的身份。见崔总管脸色有些不好,知道是义母这个词让他起了疑心。
他装作不知,只是哈哈一笑:“小子这里还有两件礼物送与二位长辈,请稍等片刻。”
说完,转身咚咚咚下了楼。
他来到一楼王少鹤身后,好像要故意惊吓他似的,大声喊道“十六叔!”
这声音整个楼几乎都能听到,二楼包厢的几人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王少鹤应他的请求,一直在楼下喝酒。此时见他过来,便按照两人的约定,将那字画和茶壶从储物袋拿了出来。
杨珍接过礼物,道了声谢,又蹬蹬蹬跑上楼来。
他将字画恭谨的呈给崔总管:“一份小礼,不成敬意。”
那茶壶则送给了龚主事。
字画并没有封装,已经露出半幅,崔总管伸手接过,直接将画展开。
“董昌?《锡山行旅图》!”老人一惊,双眼之中精光爆射:“庆安王家!你是王家什么人!”
作为莒王府负责采买的总管,他不会认不出来,这副画还是他从董昌家人手中求得,并且做为礼物,送给了王家的四长老。
杨珍含笑不答,却是凑到老人身边,小声道:“稍后可否占用一点时间,小子有点事想单独和总管面谈。”
他这声音虽小,但包厢内本来就比较安静,是以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符姨之前得到过他的吩咐,见状便站了起来:
“何须稍后,我们这几人都已吃饱,不如总管和少东家就在这里商谈。我们在这坊市走走。”
杨珍帮他们从酒楼要了几份凭证,可以在坊市呆到亥时。
陈富真跟着起身,他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就是埋头吃饭,早就巴不得离开。
龚主事并不想走,只是这二人都要离开,便也不情不愿跟着走了。
崔总管没有拦阻,他现在对杨珍的身份充满好奇。
赵家,王家,两个老牌的紫府家族,与这小孩是何关系?
他瞥了一眼楼下,那位修士还坐在那里喝酒,显然是在等这小孩。
能让一名修士,看那装束,还是王家的修士,作为随从,这小孩是什么身份?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杨珍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崔总管。
老人抿茶不语,他要看看这小子究竟想做什么。
杨珍开门见山:“我有一批玄阳木,不知总管大人可否有意吃下?”
他刚才已经造完势,现在该谈正事了。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接着刚才的问题:“王家,还有赵家,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杨珍放下茶杯,像个大人似的悠悠叹了口气,讲了一个故事:
“四长老十几年前从宗门告老之后,曾经游历云州,去过很多地方,也包括涫阳郡……”
“在涫阳,他得到了赵家的盛情款待,大宴小宴,美酒,美女……”
“我娘死后不久,赵家少夫人怜我孤苦,便收我做了义子……”
……
“打住,打住。”崔总管惊疑不定的指着杨珍:“你是说,你,你是王家四长老的私生子?”
“我可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杨珍惨然一笑:“没有任何证据,也不会有人承认的,不过……”
“四长老倒是告诉赵家,可以帮我找条路子,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这路子便是玄阳木……”
“王家,赵家是不可能直接和你们做生意的,我不一样,我这是自谋生路,跟他们无关。所以,你也不用担心避嫌……”
第五十五章 州城之行(五)成交
杨珍最终也没承认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但这不妨碍崔总管自己脑补:
若非与王家关系渊源,怎么可能叫王家的子弟“十六叔”?
若非与四长老关系深厚,怎么可能拿出王府送给他的礼物?
应该是四长老当年惹出的风流债,听说此君风流成性,告老之后可是娶了不少妻妾。
现在不予承认,也是为了方便和王府交易吧?
想到这里,他不再小觑杨珍,开始就他的提议认真商谈起来。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人很快敲定玄阳木的收购价,330铜币,其中30铜币归崔总管。按杨珍的要求,支付的款项中,灵石、金币各占一半。
他将租赁地址告诉崔总管,约定明日午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人相互告辞而去。
……
第二天上午,杨珍到达陈富贵住处后,便让陪同的王少鹤先回去,他今日都在这儿,下午来接便可。王少鹤答允一声走了。
随后,他便一个人朝租赁的院子走去。到了这步,他只能独自行动。玄铁令和那件雪蚕丝衣都穿戴在身上,以防有什么意外。
还好一路顺利。进入院子后,见四处无人,他将青石拿出来,衣衣马上钻了出来。
随着出来的还有一堆灵滴,一人一草在院子里开始了忙碌的准备。
杨珍按衣衣的吩咐,将院子里的石头重新进行摆放。
衣衣如法炮制,开始施法布置幻阵。和两月前相比,她不仅实力有了不小的提升,还随时有灵滴补充法力,更不用那么匆匆忙忙。幻阵布好之后,她只是略感疲惫,却无需像上次那样,休眠数日。
做完这些,她返回青石空间,不一会儿,只听“砰”的一声闷响。
一万块玄阳木已经规规整整出现在幻阵中。
所有准备做完,杨珍开始等待崔总管的到来。
……
午时刚过,数辆马车出现在巷子口,头一辆载人,后面几辆拉货。
崔总管从第一辆马车下来,双方第一次交易,他亲自过来了。
和崔总管同时下车的,是个青衣中年修士,眼神阴鸷,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杨珍不由担心起来:难道崔总管昨晚去做背景调查啦?
不过就算调查,也不会发现什么破绽。王家上下只看到自己很受欢迎,真正的原因又有几人知晓?
至于去涫阳调查,且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就算他们调查到自己生母是金氏,又如何确定金氏当年是否见过王睿?
总之,自己编的故事半真半假,应该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杨珍心里想着,脸上却是笑容灿烂,和崔总管打着招呼。崔总管在一众手下面前,明显比昨晚多了几分威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其他人留在外面,崔总管和青衣修士被杨珍引入院中。
“你这院子怎么一个下人都没有?”崔总管一边询问,一边迈步向前。杨珍则落后两步。
很快,三人进入幻阵之中,马上大呼小叫起来:
“这里面怎么全是石头?杨家小子,你搞什么鬼?”
“这是幻阵!总管,小心跟紧我!”
杨珍“啊”的一声,忙喊道:“不好意思,是小子忘了关闭阵法了,请稍等。”
他将两块石头挪开,幻阵瞬间消失,院子重新恢复了原来模样。
三人顿时看到院子中间那堆得高高的玄阳木。
“不好意思。”杨珍解释道:“家里长辈布置了阵法,原是防着意外,不想竟忘了关闭。”
崔总管哼了一声,有些不快。那修士脸色阴沉,刚才那幻阵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破解。这小孩却是轻轻松松打开,虽说是长辈教的,却是让他出了糗。
杨珍心里冷笑。他当然是故意如此,目的还是彰显实力,让崔总管以为自己身边随时有修士跟随,免得他们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这段插曲过去之后,崔总管抽取两根玄阳木,验了验货,又让那修士点了点数量,都没问题。
他示意一下,那修士拿出一个储物袋:“货款在此,你拿什么装?”
杨珍掏出早已备好的麻袋:“就倒这里面吧。”
他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倒是让那修士说不出来。很快1500金币和150灵石倒入袋中,总重量也不到三十斤。
杨珍开具了一张1800金币和150灵石的收款凭条,盖上兴德堂的印鉴,这笔交易便算完成。
他潇潇洒洒向两人告辞:“你们尽管在此慢慢搬,完事后将钥匙给工坊的陈富真便可。”
这房里除了玄阳木和石头,什么也没有,就是不关门也无所谓。
这笔买卖,扣除进价,还有房屋租赁的费用,他整整赚了250灵石。
更重要的是和崔总管建立了长期合作。以后每个月,甚至半个月都可如此交易。
州城每年消耗的玄阳木以千万计,他这点量也不会给市场造成多大的干扰。
……
下午回到王家,杨珍心情愉悦,此行最大的任务终于完成。
下一步该考虑月珍阁的盈利了。
他锻体诀第三层的修炼,即使加上嬷嬷那儿存放的四百多灵石,还差了三百多。
按照他在月珍阁的股份占比,需要将近千颗灵石的盈利他才能凑够这个缺额。
他不能用玄阳木的利润弥补,因为无法向她们解释这些灵石的由来。
玄阳木挣的灵石他准备大部分花在衣衣身上。
灵石已不再是衣衣吸收灵气的首选来源,她现在可以在药园薅赵家的灵气,但灵石还可以买到很多对她有用的东西。
比如静魂珠,这是一种含有大量灵魂碎片的珠子。通常是在处决罪大恶极的犯人或修士时,宗门会现场收集他们消散的灵魂,并用特定的法器净化其中的凶戾之气,变成完全无意识的纯净灵魂碎片,以保证这些人的灵魂不会成为恶鬼怨灵,为祸一方。
这种灵魂碎片可帮助修士增强神识,壮大神魂,对衣衣同样如此。
价格自然不菲,最低阶的也需一百灵石。
此外还有很多很多好东西,灵石永远是不够用的。
就在他苦思月珍阁的赚钱大计时,王少鹤将他叫了过去,却是四长老找他。
第五十六章 半年(第二卷终)
四长老一脸和蔼,向杨珍询问了几句这几日在州城的情况,便指着一个储物袋道:
“这是230灵石的灵材,来之前和静师姐已经交代,让我帮着挑选州城这边的特产。这些时日下面的人还算得力,都已经选好了。你这便带回去,你们赵家会溢价一成多收购……”
杨珍又惊又喜,嬷嬷还真是把什么都考虑好了,他就是费费跑腿的功夫。
只听四长老继续说道:“以前我和师姐也不是没想过两地间的灵材买卖,只不过大的贸易已有商家在做,这种小规模的又嫌利润微薄,没人操作此事。你一个小娃娃,愿意担起此事,也是难得。以后可经常往来,我这边安排人与你对接,将货备好。到了州城,便住在我家,不用客气……”
又聊了几句,杨珍便告辞出来。
到此,他来云州城之事全部完成。他让人通知符姨她们。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乘坐飞舟,返回了涫阳。
……
此次州城之行,杨珍大功告成。
月珍阁这边,来回盈利达到四十灵石,二成的利润,相当出色。当然,这都是建立在嬷嬷和王家的私交上面,不仅保证了杨珍旅途的安全,货源和出货也毋庸担心,比之那些辛辛苦苦寻找货物,联系买家的散修,不知轻松了多少。
回到郡城后,几位股东的欢喜不必多说,就是赵玥儿,虽然因为没去成州城耍了阵小性子,这会见杨珍满载而归也很是欣喜,因为杨珍给她带了许多好吃的。
嬷嬷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在她眼里,这不过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寻个开心。
第二日起,杨珍开始了锻体诀第三层的修炼。
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个人——赵玥儿。
“嬷嬷说,从你们杨家得到一本秘籍。她专门节选出这一段,准备让我修习,说是可以提高水系灵根的强度。”
原来,嬷嬷经过小半年的研究,通过五行相生原理,将可增强水系灵根这部分剥离出来,同时对土克水和水生金进行压制,重新达到一种平衡。
“嬷嬷说,她做了大量的试验,应该没有什么风险。不过你千万别告诉我娘亲啊,否则我娘肯定不会让我练的。”
不久之后,杨珍见到了这个改进版本。嬷嬷不耻下问,对他这个正在修习【五行锻体诀】的经历者,询问了不少亲身体验,甚至还征求他的建议。
杨珍哪知道什么建议,不过他身后还有一位真正的专家——衣衣。
衣衣天生对五行有一种本能的理解。她看完之后告诉杨珍,嬷嬷改的大体不差,不过修习时间不能超过一年。她甚至还参照嬷嬷的改进,另外搞出一份专门提高木系灵根强度的版本,只不过找不到实验对象,只得闷闷不乐的扔在空间里。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很快半年过去。
这半年里,他先后去了十趟州城,每次都是三到四天。和崔总管的交易进展顺利,他安排了一个心腹专门负责此事,倒是让杨珍少了许多顾虑。
和王家的交易同样非常顺利。月珍阁的盈利达到了五百,在前不久进行了一次分红。那几日小彩丝的笑声几乎就没停过,干活也格外卖力。铁柱因此也还清了杨珍的欠款,还有了一笔小小的储蓄。在王家住的多了,杨珍出门也不再需人陪同。王家给了他一块令牌,同意他自己一个人到处逛逛。这给了杨珍很大的方便,他终于买到了净魂珠,还有许多衣衣需要的天材地宝。三千灵石花得只剩七八百存在空间,以备不时之需。
小草的神魂因此得到了极大的增强。随着她神魂增强,石头空间的面积进一步扩大,现在已接近一亩大小。杨珍在里面建了一座小屋,布上夜明珠,里面画满了他记忆中的各种机械结构,比如手枪。
衣衣的样貌没多大变化,发射闪电的能力倒是进步很快。一人一草时常斗嘴,杨珍总是被电个七晕八素。慢慢的,他能承受的闪电也越来越强。
小东西现在每天吸收的灵气量,差不多两灵石,在一阶灵圃已经有些显眼。杨珍便将小青石搁在二阶灵圃。现在药园是赵贵在管理,两人关系亲近,他去药园如回自家住处一样方便。
杨珍的兴德堂这半年来同样红红火火,别的不说,光是玄阳木,便贡献了将近两千金币的利润。
这么高的利润,超过十万根玄阳木的买卖,杨珍当然不能都从赵家介绍的那家供应商进货,否则太显眼了。这半年符姨也历练出来了,她拿着杨家给的赵家令牌,带着一名伙计便去了玄阳县。自己联系货源,寻找商队,硬是组织起了好几批货源,玄阳木的成本也降到了30铜币以下。
很快这一年的丰收节又要到了,赵家老宅那边终于传来消息,云均老祖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去宗门的四阶灵脉冲击金丹。
临走前,不知是不是老祖的吩咐,族长对全族各地的产业进行了大规模清点。杨珍也被征召过去,参与审查各地的账目。
不久,一批贪污挪用族产的蛀虫被揪了出来,这其中,有杨珍熟悉的赵乾安。
这人从郡城回到家族后,不知走了谁的门路,给了一处药铺让他做掌柜,结果这家伙短短半年便通过假账,挪用了近百灵石。
还有一位杨珍并不认识,对杨珍却恨之入骨的人——赵璃。
此人过年前后为了冲击练气后期,据说找人借了高利贷买了丹药,后来如愿以偿晋级成功,并谋得了一处庄园主管的肥差。然后为了还清高利贷,这半年来疯狂贪污近五百灵石。
这二人自然都受到了家族的严惩。
等杨珍回到郡城时,他并不知道,因为复式记账法的缘故,家族许多人都将被查出的原因,归在了他的头上。
赵家内部,有一批人正在考虑怎么弄死他这个孽畜……
……
如此同时,雎西县天祝峰前,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见到了祝家大管事:
“七爷爷,孙儿不负使命,那东西已经从沙州买回来了。”
(第二卷终)
第一章 陈富贵的警告
德兴堂
黄昏,秋雨绵绵
符姨和伙计都已离去,杨珍独自一人在盘点账目,一位不速之客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你果然在这儿。”来人脱去蓑衣,摘掉斗笠,露出一副仪表堂堂的好卖相。
“富贵叔叔?”杨珍抬了抬头:“可是上次那事有了结果?”
“没有,”陈富贵摇摇头:“正想和你说这事。”
后院正堂,一张桌子上,陈富贵从储物袋拎出一个藤盒,里面有两碟菜,一壶酒,还有一盆米粥。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这小鬼头,找我要灵米粥喝。这次特地熬了一锅,来,尝尝。”
他拿出两个碗,给杨珍和自己各盛了一碗。又提起酒,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随后,呼啦呼啦喝了大半碗粥。
“你怎么不喝?”见杨珍只是看着他,也不动手,不由奇怪问道。
杨珍微笑着端起粥碗,跟着喝了几口。
虽说现在对陈富贵有恩,但他对此人并不完全信任。在这个时间,没有其他人在场,面对一个修士,他不能不稍作提防。
刚才他偷偷让衣衣从空间钻了出来。如果陈富贵有什么不轨之举,衣衣的闪电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衣衣还有一个天赋能力,她可以辨别和化解各种木系毒素。适才衣衣已经给他发出了讯息,米粥没有问题。他这才放心喝下。
陈富贵夹了一口菜,进入正题:
“我陈家祖传的匕首,祝家没有给我。”
“哦?他们怎么答复你的?”
“刚开始长老说,这已经是祝家之物,我无权赎回。后来我加到50灵石,苦苦哀求,他们便推搪说此物早已损坏。我说损坏也行,把残物给我,我婶子认它。结果长老反而怒了,说早就扔了,将我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原来前不久,在德兴堂盈利超过1000金币的时候,杨珍征得符姨同意,换了40灵石交给陈富贵,让他将那件陈家的传家宝赎回来,借此修补他和陈阿婆之间的关系。
陈富贵喜出望外,兴冲冲去找祝家的人,却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你那匕首不会是什么宝贝吧?”杨珍好奇道。
“应该不会吧,”陈富贵有些迟疑:“我找人鉴定过的,就是一件一阶中品法器,最多不过30灵石。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一件事,你可否老实答我?”
“何事?”杨珍隐约有些猜测。
“你到底有没有失忆?”
“为什么这么问?”杨珍不答反问。
“哎,你这小子就是不老实。实话告诉你吧,去年祝家特地要我试探过,你有没有失忆。”
“那你是怎么回复他的?”
“本来我是不信你失忆的,那晚在道观你一口就叫出我名字。可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说不定是我那婶婶嫂子在你面前提到过我。反正你这小娃娃奸猾得很,我也搞不清楚你到底有没有失忆。不过我跟祝家的答复,却是你已经失忆了,过去的事忘得干干净净。”
“为什么?”杨珍有点惊讶。
“谁也不是傻子。”陈富贵连喝了几杯酒,微微带着醉意:“我琢磨着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秘密,你娘出走说不定也是因为这个。祝家想对付你又顾忌赵家,后来应该是看出你不对劲了,想探探你的底,究竟还记不记得往事。既然这样,我何不成全他们。”
说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杨珍。
“那我就谢谢富贵叔的好意了。”杨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哈哈!”陈富贵爽朗大笑:“你这娃娃啊,是个好人,知恩图报。这一年来我婶婶和嫂子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我陈富贵没啥本事,也是知道知恩图报的……”
他突然将脸凑到杨珍眼前,神秘兮兮道:“你可要小心些,祝家可能对你还不死心。”
杨珍心里一惊:“为何如此说?”
“前段时间,就是丰收日那天,我带着媳妇回祝家,见到了你娘当年那个庄子的总管。那人叫祝良封,去年找我试探你失忆的就是他。这小子大半年不见,也不知他干什么去了。见到我时,他一直旁敲侧击的问我,你怎么认识我婶子的,这德兴堂是我嫂子的,还是你的等等……”
“你怎么回答?”
“照实说啊,”陈富贵双手一摊,面露讽刺:“藏藏掖掖反而惹人怀疑,反正他们都知道,我和我婶子有矛盾。”
“你说,”他分析道:“若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他这么关心你一个小孩子干嘛?”
杨珍默然不语,并不完全相信。
陈富贵这些话,焉知是不是祝家故意来试探他的?安静了一年,祝家难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他觉得可能性不大,要有什么动作,早就实行了,何必等到现在?
他锻体诀已接近小成,再加上玄铁令牌和雪蚕丝衣,还有衣衣这个隐藏的闪电小魔头,寻常练气修士真要对他出手,未必能讨得了好。
“像我这样的赘婿,在祝家就是外人,”陈富贵不知是不是看出他的心思,继续道:“他们做什么也不会让我知道。比如最近,我发觉祝家好像有什么大喜事,几位长老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可我去打听,却都说不清楚……”
最后,他从储物袋掏出四十灵石,摆在桌上:“东西没赎回来,这灵石你拿走。放我这里久了,我担心会忍不住花掉。”
见他说的诚恳,杨珍也不推脱:“你家那传家宝,你再去打听打听吧。这些灵石,我一直给你留着。”
陈富贵感激的点点头,又聊了一会,告辞而去。
……
几日后,杨珍和符姨又一次坐上去往州城的飞船。
这半年来,随着德兴堂财源滚滚,杨珍每次去州城都带着符氏。陈阿婆毕竟年纪大了,又舍不得昂贵的船票,就只去过那一趟。
他们还是买的底仓。虽说现在赚的灵石足够坐得起上面的位置,甚至包厢也不在话下。不过符姨不同意,能省一点是一点。杨珍也愿意选择底仓,低调些总是好的,再者他也习惯了在底仓打坐,然后去空间找衣衣说话。
虽然是底仓,也有优劣之分,靠窗口的位置无疑最好。杨珍和符姨都被安排在靠窗之处。原因无他,这飞船现在赵家已经占据四成股份,是最大的股东。
和以往那些只守着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总管不同,秦氏很有进取意识。经过一番考察,发现飞舟客运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她便大胆投资入股。此外,郡城其他一些行当,若是发现有利可图,她也会想办法掺和进去。这女人,对灵石几乎有一种天然的渴求。
五个时辰的旅途非常枯燥,符氏很快倚着窗户睡着了,杨珍也悄然进入了石头空间。
他并不知道,黑暗角落里,一双眼睛正偷偷注视着他……
第二章 下毒
余得水有三个身份。
首先,他是宗门派驻玄阳县大店乡的驻乡弟子。
所谓驻乡弟子,是云霄宗派往各乡镇,掌握和反馈最基层情况的弟子。这些弟子大部分是练气中前期,主要来源是宗门考核时被淘汰的弟子,再者就是招募的散修。
俸禄很低,每月不过两块灵石。不过也被记作是宗门的弟子,能部分享有宗门弟子该有的权利,这是其最吸引人的地方。
然而这点灵石,实在是不够每日修炼所需,所以,余得水很快找了份副业。
大店乡除了玄阳木,还出产一种叫烈日铁的矿石,此物提炼之后可以炼制二阶法器。在州城,每斤矿石的收购价,比郡城高出半颗灵石。
近水楼台,余得水便干上了修仙界倒爷的活计,每次攒够三四十斤,便往州城跑一趟,来回一次能赚上十好几颗灵石,对他来说也是笔不菲的收入。
只不过烈日铁矿石并不好搜集,一般两三个月才能凑足这三四十斤。因此这个副业,还是不能满足他修炼需要。
所以,余得水又有了第三份工作:杀手。
自从几百年前,最强大的杀手组织被云霄宗太上长老灭了以后,许国已经很久没有知名的杀手组织了,不过小规模,不成气候的却是层出不穷,宛如荒野上永远除不尽的妖兽一样。
这次余得水所在的组织接到委托,目标是一个十来岁的凡人小孩。对方要求,首先是不能明刀明枪的杀死,而且特别强调,不可对他动用术法;其次,不能死在涫阳郡。
组织经过一番衡量,很快选定余得水为此次任务的行动人。
原因有两个。第一,余得水经常往返州郡,和这小孩有旅途上的交集,方便下手,且不容易引起怀疑。
其次,余得水擅长下毒。既然不能明着来,下毒便是杀手们的不二之选。
……
余得水选择了一种叫三日枯的毒药。
此药提炼自与它同名的一种低阶灵草。顾名思义,中了此毒,三日后才死,到时全身干枯,如同朽木。此毒无色无味,中了毒无知无觉,待发现时基本上已无药可救。
这真是出门在外,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良药!
做为多年的熟练工种,余得水在刚上飞船不久,便假借观赏窗外风光的名义,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活干完了。
他将药下在那妇人自带的烧饼里。
根据组织提供的情报,这小童会在途中,以这妇人带的烧饼作为午餐。组织甚至连这烧饼的来源都查得清清楚楚。那来自郡城南市一家烧饼摊,摊主是个又矮又丑的中年人。据说这小孩就爱吃这家的烧饼。
余得水轻舒口气,这次任务颇为顺利。想到15灵石的任务报酬,顺带还能去州城将这段时间攒的货出手,他心情极为愉悦。
至于那妇人吃了烧饼也会跟着一块死,他毫不在意。
他满足的闭上眼睛继续打坐,一分心神则一直留意那边。
突然,他心中一惊,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人正偷偷摸摸朝那妇人走去!
……
祝良封是个很自傲的人,自认为天赋不错,还能吃苦。
这次为了购买化灵散,他耗费半年,历经千辛万苦,去往整个许国最为神秘,最为混乱的沙州,终于是不负使命,圆满完成。
请问家族之中,有谁像他这样能吃苦,敢冒险?
家族也没有辜负他的辛苦,在他回家不久,很快便把目标的行动规律告知与他。
这个小童半个月到一个月,必会乘飞舟去往州城;同行的有陈富贵的大嫂;每次旅途会吃她带的烧饼;烧饼来自南市的一家烧饼摊;摊主又矮又丑。
经过一番筹划,他决定亲自出手,理由有二:
第一,化灵散的事情只有他和七爷爷清楚,由他出手,可以防止更多人知道此物存在。而且他和杨珍从没打个照面,不用担心被认出。
第二,虽说那小孩颇能打,不过他又不是去斗法。以他练气圆满的修为,略施小术,移花接木,很难吗?
没错,他想的计策便是移花接木。
化灵散白色粉末,如果临时撒在烧饼上,一时半会化不了,很容易被人看出。所以,机智如他,早已提前将那矮丑摊主的烧饼买好,然后撒上化灵散,用水系术法将之慢慢融合,直到完全看不出来。
下一步,便是将这做了手脚的烧饼,和那妇人布包里的烧饼,做个替换!
此时底仓之内,几乎所有人都在打坐,余下的寥寥几人也都昏昏欲睡。祝良封敛气屏息,一步一步朝窗口挪去。四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他很满意。
很快,他挪到那妇人身前,借着将头伸向窗外的机会,他一个障眼法,那妇人包中的烧饼已经和他储物袋中烧饼做了交换。
须臾之间,大功告成!
……
余得水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
以他多年杀手的敏锐目光,他清清楚楚看到,那洒上三日枯的烧饼,已经被这个该死的家伙给换走了!
这小子是谁,哪儿冒出来的?
难道他发现我之前的所作所为了?
那他为何不提醒他们,而是替换了事?
他究竟要干什么?
余得水心头一连串问号升起。
现在该怎么办?他脑中飞速的思考。
首先,杀手组织对任务失败的惩罚是很严厉的,不仅会赔偿相当于报酬三倍的灵石,还会影响自己的考核,以及未来任务的选择。
后果很严重,他必须成功,万无一失。
所以,不管这人是不是自己的友军,他都必须重来一趟,将那烧饼洒上毒液。
他眼角的余光继续注意那人,发现那人自从换完烧饼之后,注意力一直在目标两人身上。
这让他如何下手?
说不得,那只好先撂倒此人了。
余得水在组织里以行动果决着称,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朝祝良封走去。
他一副大咧咧的样子,从祝良封身边跨了过去。底仓狭小,人来人往经常如此,祝良封只是看了他一眼,并不在意。
突然,他鼻子闻到一股甜香,待他惊觉不好时,整个人已经软软的瘫倒在地……
第三章 木系单灵根
余得水一个箭步,伸手扶助快要瘫倒的祝良封,将他轻轻靠到墙边。
不能闹出太大动作,惊扰了众人可不好。
不过,还是让旁边一人注意到了。
这是个一脸喜相的年轻人,他睁开眼:“这位大哥咋的啦?”
“谁知道呢?”余得水装出满不在意的样子:“兴许是坐久了吧?”
“让我瞅瞅。”年轻人跃跃欲试。
“出门在外,别多管闲事。”余得水警告道。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心中非常不爽。不仅是刚才给祝良封下的迷药,价值两三个灵石,还在这两人眼里现了行踪。
身为杀手,这是大忌。
念及此处,他恨不得直接弄死这两人。只是那样动静太大。小小的底仓,至少十位练气,真当这些人都是瞎子?
他连祝良封都不敢弄死,只是暂时迷倒他。
他重新将注意力转向目标二人,准备再次下毒,眼角却发现,那年轻人不时朝他看过来,显然是对他刚才的呵斥耿耿于怀。
“这他妈哪来的二愣子?”余得水心中恼怒,表面上却端坐闭眼,契入定境。
年轻人还是时不时瞄向他,就在他快要发疯的时候,那人终于闭上眼睛,找静静去了。
余得水长吁口气,又等待片刻。此时已过午时,舱内随时有人会醒来进食,他得赶紧行动。
他不再犹豫,弓着身子朝目标走去。
就在这时,飞舟猛地震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这是旅途中常有的事,飞舟飞行高度不过几百丈,经常会遇到各种风暴。
这点晃动对正在入定打坐的修士造不成什么影响,不过,那妇人却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余得水心里直骂娘,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朝妇人点了点头,将头探到窗边:“好大的暴雨啊!”
妇人回应般地笑了笑,脸上是那种凡人见到修士应有的敬畏。
就在刹那之间,余得水已将毒液洒在新的烧饼上。
这次妥了。
然而他心里没半点痛快。因为那该死的家伙胡乱插手,他不仅成本多了五灵石,还在三个人面前露了脸。
这妇人不足为虑,她反正要死的。那两个修士却是个麻烦。
他默默复盘整个过程,感觉问题不是太大,毕竟三日后才发作,谁能调查那么清楚?
何况这两人都是生面孔,不认识自己。
他这次全神贯注盯着目标,防止再有什么幺蛾子。
未时过后,那小孩醒来了;
他和那妇人各拿了一块烧饼,吃了起来!
两人还去甲板聊天,听内容大概是妇人想在店铺继续招人,小孩没有反对。
那招什么人啊?他心里冷笑,去找阎王爷招人吧!
一切顺利。小孩和妇人一直讨论店铺的事情,直到抵达云州,他们也没发现已身中剧毒。
……
杨珍和符姨随人流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正在等候的王少鹤和陈富真。
“十六叔,怎么又劳驾你来?真是不好意思。”杨珍赶忙走上前去,向王少鹤见礼。
王少鹤笑了笑,杨珍来州城次数多了之后,不是每次都他来接,不过若没什么事,四长老还是喜欢派他过来。
他接过杨珍手里的凭据,像往常一样,前去飞舟取寄存的储物袋。
陈富真和符姨在另一边,两人互诉别后之情。
自从杨珍搭上崔总管的关系之后,陈富真在工坊的境遇大大提高。龚主事对他非常客气,请假接人更是没有不批准的。
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平时两倍的时间,才见王少鹤大步走了回来。
“刚才出了点乱子,”他解释道:“你们坐的这趟飞船,底仓有名乘客昏迷不醒。有人怀疑遇上打劫的,将他弄醒,问他有没有丢什么东西。结果这人啥也没说,急匆匆走了。”
大家说笑了一会,也没在意这事。
王少鹤突然盯着杨珍:“小石头,你看上去精神不好,是不是累着了?”
“有吗?”杨珍也感觉有些困倦:“可能是没休息好吧。”
于是几人互相道别,杨珍自然是跟着王少鹤去往坠云山王家。
他眼皮直打架,越来越困。以往乘飞舟他用过午饭后,会去空间休息。今天因为和符姨讨论德兴堂未来的发展,忘了时间。
看来是累着了。他晕晕乎乎的想。
勉强在王家用过晚餐,又安排人通知崔总管的心腹明日未时见面,他终于熬不住,谢绝了讲故事的邀请,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
半夜。
“哥哥,石头哥哥,笨蛋哥哥,你快醒来!”
一个稚嫩的童声不断在脑海中响起,声音中透着焦虑和生气。
杨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身处空间,衣衣正在一旁,用叶子轻轻刮他的脸。
他有些恍恍惚惚,脑子还没转过来:以前来空间都非常清醒,这次怎么了?
“衣衣,我为何晕晕乎乎的?”他问道。
“大笨蛋,你中毒啦!”衣衣气呼呼道。
杨珍大惊,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很严重吗?”
“差不多给你解了,还剩最后一点点,要到明天早上啦!”
“哦,”杨珍放下心来:“衣衣,这是怎么回事,我中了什么毒?”
“你中了三日枯,要不是本小仙子出手,你三日后就死翘翘啦!”
衣衣得意的说道,随即叶片上出现一滴浑身碧绿的水珠:
“哥哥你看,这就是三日枯的毒液,我都提炼出来啦!”
杨珍看着那绿的有些瘆人的液滴,心里一阵恶寒。
“为什么还会剩下一点点?”他可不想自己身体里还有这玩意儿。
“因为你身体里面,还有一种毒,嗯,也不能算毒,那个我祛不掉。”
“什么?”杨珍心又提了起来:“还有毒!还是你不能解的毒?”
“是啊,这东西在融化你体内的灵根呢!我刚才看了一下,哥哥你的灵根都快没啦!”
杨珍整个人都傻了,那是什么东西?我的灵根都没啦?那我岂不成了废人?
“你,你能看清我体内的灵根?”他哆哆嗦嗦问道。
“本来是看不到的啊,不过这东西正在溶解灵根,我就能看到了。哥哥,你原来是五灵根啊!好差的资质呢!”
衣衣嘻嘻笑道,这些灵根资质她都是听杨珍说的。
那也比没了好啊!杨珍欲哭无泪。
“不过,”衣衣的声音如同天籁:“你现在要变成单灵根了,木系单灵根哦……”
第四章 短是短了点,总比没有好
“真的?”
杨珍心中狂喜!这真是因祸得福啊!
我杨珍,做为穿越者,果然是被老天垂青,有主角光环啊,啊哈哈哈!
“不过……”衣衣一盆冷水噗地浇下来:“你这灵根长度,好小好小的,比牙签还小噢!”
“又短又细,别说一寸,恐怕五分都没有呀!”
天籁之音瞬间变成刺骨寒风,杨珍整个儿冻傻了。
这个世上,修士具现后的灵根强度基本上都在一尺左右,最多的不过一尺一二,少的也有六七寸。
这个强度,是宗门用特殊法器测量而得,具体显示则为长度。所以习惯之后都用长度来代表灵根强弱。
这个长度,不是每个属性灵根的长度,而是总长之和。比如,一个三灵根修士,他三系灵根的长度可能分别是三寸、三寸、四寸,也可能是一寸、一寸、八寸。
后者的资质无疑更好,所以同样是三灵根,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如果某系灵根短于一寸,通常不会被计入在内。比如,一个水系单灵根,她可能是九寸一分长的水系,和九分长的木系;也可能是九寸九分长的水系,和一分长的木系。
这两种都被认为是单灵根,但后者的天赋远远超过前者。实际上,某种属性的灵根长度如果超过九寸九分,会有另一种称呼,叫天灵根。
许国这块大陆几千年历史,天灵根修士不到两掌之数。
所以,杨珍这个木系灵根长度若是一寸都不够,那基本上可以认为没有灵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珍缓缓问道,嗓音干涩。
衣衣一五一十的解释起来。
原来,杨珍体内这东西(化灵散),按说是会将所有灵根都溶解掉的。只不过,在木系灵根这儿出了点岔子。
这三日枯乃是木系剧毒,进入身体之后,会不自觉地被体内木系灵根吸收一部分。结果呢,这中了剧毒的木系灵根,反而抵消掉了化灵散不少药性,使得杨珍木系灵根还有些残余。
“这东西的药性啊,要到明天早上才完全消散。所以现在还不能将你木系灵根上的毒素完全祛除,否则最后剩余的这一点点,也会没有的。”衣衣解释道。
“这么一点点,能有什么用呢?”杨珍欲哭无泪。
“短是短了点,那也比没有好啊。”衣衣快乐的打着比喻:“就像衣衣一样,只要有一点点嫩芽,就一定能长大变成仙女呀!”
说的有道理啊!杨珍眼睛一亮:“衣衣,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当然!”衣衣洋洋得意:“你忘了那个木系版本的锻体诀啦?灵根啊,可以通过不断刺激,让它一直生长!”
“可是,马上就要年底了,来得及吗?”杨珍忧心忡忡。这个晚上,他心情如同过山车,起起伏伏。
“当然来得及。”衣衣十分肯定的答道。
……
当杨珍体内的毒素全部被排出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从空间出来之后,顾不得身体疲弱,他找了辆马车,匆匆赶往陈富真住处。
果然不出所料,符姨也中了三日枯之毒。不过此时丝毫看不出来,脸色甚至还很红润。
至于那个溶解灵根的东西,大概因为她是成年人,灵根早已消散,所以在她身上没有显出任何异状。
杨珍没有跟她解释原因,只是吩咐她端坐闭目,然后悄悄拿出小青石,让衣衣现出身形,将她体内的毒素全部提取。
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解完剧毒之后,符姨倒是有些困倦,便留在房间休息。杨珍带着小青石告辞离开。
随后他去了租赁的房屋,确定周围无人后,再次将玄阳木搬出来,又一次完成了和莒王府的交易。
接着他来到州城坊市,依照衣衣的指点,购买木系版本锻体诀所需要的各种灵材。这个版本一共四期,他一次性将灵材全部买齐,花了七八百灵石,刚好将之前存下来的灵石花了个干干净净。
他腰系王家令牌,又不在某一家大量采购,而且买完之后便返回王家。虽说年纪太小让人惊奇,却也没有引起什么不怀好意的觊觎。
第三日一大早,他带着王家提前备好的灵材,乘坐飞舟返回涫阳。符姨因为身体不适,留在州城多呆几天。
这次他买的是甲板层的坐票。坐票同样可以打坐,回途路上他一直闭目打坐,同时将衣衣偷偷放出来,让她帮忙留意四周。
一路平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然而,他却绝不会放过那些暗算他的人。
……
回到郡城赵家,杨珍意外发现,府中一片喜气洋洋。
“这是有啥喜事?”他抓住彩丝问道。
彩丝发现是杨珍,先是惊奇问道:“小郎君,这次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随即一张俏脸凑到杨珍耳边,神秘兮兮说道:“嬷嬷变成大长老啦!夫人也成为长老啦!”
原来,就在杨珍去州城这几天,常山朝日峰,族中召开长老会,通过了两项决议。第一,嬷嬷由供奉大长老转为大长老。这意味着嬷嬷从此以后,就完完全全是赵家人了,将和赵家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大长老,除了一族之长这个名分,其身份权势,丝毫不亚于族长。
第二项决议,秦氏当选为族中长老,以后按序列称呼十八长老。族中长老通常每十年重新排列位次,这期间若有增选,则一般往后排序。
赵家的长老基本上都是筑基中期以后,但并非没有特例,甚至才华出众的凡人也可以当选为长老。历史上就有某位特别善于理财的凡人,做过家族长老。所以秦氏区区练气中期虽然低微,也不算完全离谱。
这个世界修为才是第一位,修为低而能窃据高位者,后面必然是有强大的支持。
这确实是件大好事,杨珍心中欢喜。这对他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无疑会更加方便。
当晚,在杨珍讲完故事之后,秦氏将一众人等留了下来,能在这儿听故事的,基本上都是她认为可靠之人。
她很快将杨珍知道的这两条消息公之于众,房间里立刻响起了鼓掌和欢呼声。
待喧闹声渐渐平息,秦氏徐徐说道:
“老祖这次去宗门晋级之前,特地召见了我和大长老,具体原因不说大家也猜得出。老祖给我和大长老提了一个要求,我这里也转告给大家,希望大家都要记住……”
她看着大家,语气威严:“老祖提了三个字:不折腾。所以这段时间,大家都老老实实做好郡城这边的事,不要惹事,尤其不要和老宅的人生出龃龉……”
“都记住了吗?”
第五章 彻查
众人齐声应道:“记住了!”
“记住就好,你们都退下吧。”秦氏手一挥,厅内众人陆续告辞离开。
杨珍站着没动,他还有事情要禀报,自然不能急着走。
不过赵玥儿却是等不及了,好几天没听故事了,她要彩云叫上杨珍一块走。
杨珍本来是想等人走得差不多才说的,这下只好站出来:
“夫人,大长老,小子有事禀报。”
“哦?”秦氏有些诧异,见杨珍一本正经,不像闹着玩,便问:“什么事情?”
杨珍却是看了看两边,没有回答。
夫人越发好奇,也不催促。不一会儿大厅只剩下她和嬷嬷、彩烟,就连眼巴巴等着故事的赵玥儿也被赶回去睡觉了。
杨珍这才说道:“义母,嬷嬷,孩儿这次去州城,可能遇到事情了。”
接着,他便将自己下飞舟后犯困的事情讲了一遍。
中毒的事情他没有说。一则三日枯虽说可以在发作前解毒,但并不容易,通常需要修为高深的修士出手,才能将体内的毒素排出。杨珍无法解释解毒的过程。所以干脆不提这事,即便以后抓到投毒者,他也不会承认中毒。
二则据他自己判断,上次事情应该来自两个势力。三日枯祝家的嫌疑最大,毕竟有陈富贵的警告在前,祝家很可能以为他掌握什么隐秘,对他起了杀心。
至于那融化灵根的毒药,想必来自老宅那边。估计还是过年斗殴事件的余波,某些吃了亏的家伙想让他一辈子老实做个凡人,也算出口恶气。
应该说杨珍的分析不无道理,毕竟他掌握的信息有限,也没有意识到那个记账法招致多少怨恨,断了多少人财路。
……
“这算什么事?”秦氏听完他的讲述,有些微怒,大晚上听你讲这个,当我们很有时间吗?
“我怀疑,我中了那种化掉灵根的毒药。”杨珍声音沉声。
“什么?”一旁的嬷嬷勃然色变:“你为何如此认为?”
“我修炼过锻体诀,可以增强我体内的灵根强度,有时我也能隐约感觉到灵根的存在,”杨珍这段话半真半假:“可自从那日之后,我再也不能感觉到灵根了。”
“嬷嬷若是不信,可否检查一下小子身体,看看灵根是否还在。”
“这怎么检查得出来?”嬷嬷摇摇头:“灵根在具现之前,根本无从察觉,否则一个人有没有灵根,岂不早就可以知道?”
“那这世上,有那种能够化解体内灵根的毒药吗?”杨珍继续问道。
嬷嬷沉默片刻,猛然间双眼精光一闪:“化灵散!禁药——化灵散!”
此时她神情无比严肃:“化灵散,可以化解掉低阶修士体内的灵根,也能化解孩童体内未具现的灵根。”
“服用化灵散后,体内灵根溶解,整个人会变得昏昏欲睡!小石头,你把你那天的经历,再好好跟我讲讲!”
杨珍于是再次将那天飞船上的经历讲了一遍,包括自己食用过烧饼,还有王少鹤提到的,那个昏迷后醒来,着急走掉的修士。
“据王家十六叔介绍,那修士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可此人却不肯配合调查,急匆匆走了。”杨珍拱手道:“义母,可否请舟场帮忙,查查此人。”
他今晚的目的,就是说服夫人和嬷嬷,请赵家出面帮他查清事实。上次查找身世一事让他明白,光靠他自己,想找出凶手,无异于痴人说梦,必须依靠赵家。
秦氏点点头:“你这事我会放在心上,放心吧!”
杨珍是她的人,既然遭人陷害,她没有不帮的道理。
“小石头!”嬷嬷忽然问道:“你吃那烧饼时,发现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啊,吃起来味道也和平时一样。”
“不对!化灵散这东西很难快速溶解。如果是在飞舟上才撒上去的,烧饼上应该都是些白色粉末……”
她眼神陡然犀利:“小石头,这烧饼是你原来买的那个吗?”
“这……”杨珍迟疑道:“我也不知道。我每次坐飞舟,都是符姨提前给我买好烧饼。”
“你每次都是吃烧饼?还是同一家的烧饼?”
“对!”杨珍点头。那个丑陋大叔曾经给他和铁柱两个烧饼,他后来便时常光顾,也算一种报答。
“你这个习惯,府里有人知道吗?”
“彩丝知道。我曾经带她去过那个烧饼摊,还告诉过她,那卖烧饼大叔以前帮助过我。”杨珍已经明白过来:“应该不是彩丝吧?可能是她跟别人讲过。”
秦婉在一旁也听出不对劲了:“彩丝,她怎么了?”
“婉儿!”嬷嬷神情凝重:“如果是府里有人泄露杨珍的事情,那咱们也得小心,这不仅仅是小石头他一人的事情了。”
秦婉疑惑的看向嬷嬷,不明白什么意思。
“化灵散!化掉全身灵根啊,婉儿,你,你不担心玥儿吗?”
“哐当!”秦氏猛地站起身,双眼迸射出骇人的光芒!
赵玥儿,这是她全部的希望,她的逆鳞!
如果玥儿的灵根被人化掉,她,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后果。
她浑身颤抖,恐惧、愤怒、后怕……
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到玥儿!
“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秦氏一字一顿,语气坚定。
……
三人一番商议,很快做出以下安排。
首先,必须确保赵玥儿的安全。这段时间,小丫头不要随便出门,也不要乱吃东西。
“玥儿吃的每样东西,都得我先品尝!”秦氏断然道。
修士如果吃了化灵散,大概一刻钟灵根就会开始消融,很容易察觉出来。
为了女儿,秦婉可以牺牲一切,哪怕是失去灵根,变成凡人她也毫不在乎。
再者,从两个方面着手调查,其一是舟场这边,查访当日乘坐飞舟的人员,包括杨珍提到的那个昏迷者,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虽说船票不是实名购买,但有些经常往返州郡两地的乘客,舟场也是非常熟悉的,可以先从这些人问起。
其二便是府内自查,比如彩丝这边,问问她都和哪些人聊过杨珍的事情。
最后,嬷嬷还建议给身在宗门的柘溪老祖去信,询问孩童服用化灵散后,有没有什么补救灵根的办法。云均老祖那边,则万万不可让他知道,否则以他对玥儿的宠溺,说不定会影响到他的闭关。
因为化灵散对赵玥儿的威胁,彻查杨珍中毒,立即成了郡城赵家最重要的事情。
第六章 进展
杨珍重新开始了每天的锻体。
之前那个【五行锻体诀】,他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步骤。整个人力量、速度、灵活性比之过年那时,至少提高了一倍。如果再遇到赵得柱的金钟罩,他估计五六拳都可以完全打爆。
然而,化灵散的服用,让他仿佛大病了一场。从外表上看,他还是生龙活虎一个少年,但实际锻体的效果,却是大大削弱了。
【五行锻体诀】将妖兽肉的灵气和血气暂时储藏在体内,通过锻体诀不断的锤炼和吸收,从而刺激体内五行灵根的成长,达到锻体的效果。
人体的五脏六腑,本来就是分属五行,五脏六腑得到锤炼,五行灵根自然也受到刺激。这是一个相互作用的过程,反之亦然。
现在他体内的五行灵根遭到融化、消解,自然也对五脏六腑造成了损伤。
所以此时的杨珍,恐怕又回到过年时候自己的水准。
若不是有衣衣,他现在几乎已经绝望。
按照小东西的吩咐,他重新配置了食谱。
现在他食用的是一种叫缘木鱼的水木属性妖兽。
水生木,杨珍要激发自己体内木系灵根的成长,这种水木属性的妖兽是最佳选择。
此鱼秋冬生活在树上,以树洞为窝,大半时间都在休眠,渡过漫长的冬日。
春夏则嬉戏于水中,大量进食,将自己养的白白胖胖。
此时已过中秋,缘木鱼都已回到树上,正是膘肥体壮,食之大补的时候。
此外,杨珍用州城购买的大量药草,按照锻体诀上的要求,配成药浴,以做炼体之用。
其中一些药草的精华还被衣衣提炼出来,做成汤药,要杨珍每日服用。
“还好都是些低阶药草,要是高阶的,我现在提炼,会浪费好多好多呢!”小东西庆幸的说道,听起来却满是炫耀的味道。
提炼这些药草,远不是她口里说的那么轻松。每次做完当日的份量,衣衣都会露出一些疲态,小叶儿也弯卷了。这时的杨珍,便会轻轻哼起《摇篮曲》,哄她入睡。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最后小叶儿会完全蜷缩起来,这是她睡着了……
汤药的服用和药浴的洗练,杨珍都改在石头空间进行。缘木鱼的食用,则和往常一样,还是让赵贵帮忙处理。
嬷嬷也问过这是做什么,他认认真真答道,希望继续激发体内灵根生长。
“没有用的。”嬷嬷长叹一声,连她都得请教紫府老祖,这小孩能想出什么办法?
她对杨珍充满怜悯,也没有阻止他无谓的举动。
……
下毒案的调查,府内这边并不顺利。
彩丝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面对彩烟的询问,她老实承认,杨珍的事情跟很多人讲过,包括买烧饼一事。
杨珍在夫人和小姐面前都很受重视,又表现出相当能力,自然受到这些丫鬟仆役的重点关注,是府里的话题人物。作为他事实上的丫鬟,彩丝常常被他们围在中间,谈论各种有关杨珍的故事。小丫鬟乐此不疲。
她提供的人数太多,根本查不下去。
然而飞船那边的调查,结果却让人喜出望外。
首先确定了重点嫌疑人。据一位长得一脸喜相,名叫许铮的年轻人介绍,他当时就在昏迷那人旁边。此人昏迷时,曾经有人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他虽然不认识此人,相貌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在他的描述下,郡观一名善于画像的筑基修士,很快将此人的面目勾画出来。
尤其是,符姨恢复身体,返回郡城之后,回忆说当时有一人曾靠近过自己。在杨珍将画像给她看过之后,她立刻确认,正是画像这人!
于是这人做为重要嫌犯,头像被郡观发往州宫,以及涫阳郡下属各县馆,让他们帮着寻找此人。
很快玄阳县馆传来消息,这人正是大店乡驻乡弟子余得水!
不过抓捕此人却扑了个空,他并不在玄阳县,暂时不知其去向。
既然身份已经确定,除非逃出许国,否则落网是早晚的事情。
至于另一人,那名昏迷者,身份也出来了。
指出这人身份的正是陈富贵。
有诸多目击者的描述,这人的相貌同样被画了出来。杨珍将这一份,还有当时尚未确定身份的余得水画像,都拿去让陈富贵辨认。
“他是祝良封,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那人。”陈富贵指着昏迷者说道:“想不到他竟然跑到飞舟上,直接对你出手,还真是身体力行啊!”
余得水找不到,祝良封还不好找吗?雎西县那么大一个祝家,多好找啊!
于是九月十五这天,仿佛是历史的重演,几个熟悉的老朋友,坐上同样熟悉的飞舟,耀武扬威地向天祝峰驰去……
……
麦丘山,天祝峰
祝世涯眼中冒火,用手指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的孙辈,恨恨骂道:“良封啊良封,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绝对不会被查出来的吗?现在怎么让人找上门来了!啊,你说啊!”
祝良封痛哭流涕:“七爷爷,孙儿也想不通啊!中了化灵散的孩童,除了容易犯困,没有任何症状,他们怎么知道啊?”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祝世涯恨铁不成钢:“再说,就算他们知道中了毒,怎么就查到你身上啦?你是不是自己露了行踪!”
“我……”祝良封自从州城回来,一颗心便是悬着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迷晕。如果是打劫,可自己身上什么也没丢失啊?
这个事他觉得很丢人,没有和任何人讲。此时却是瞒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
“你……”祝世涯气不打一处来:“如此重要之事,你为何不早说?”
祝良封泣不成声,无言以辩。
“哎,”祝世涯叹口气,声音低沉:“良封啊,你是个好孩子,资质不错,人也努力,七爷爷本来是相当看好你的……”
祝良封缓缓抬起了头,心口揪紧,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他的七爷爷长吐一口气,悠悠说道:“良封,你自裁吧。”
ps:明天本书将出现第一位死掉的人物(金氏、老道士不算)!
第七章 扬眉剑出鞘
“不!”祝良封高声嚷道:“不就一个凡人小童吗?我就算害了他性命,都不用抵命,凭什么要我去死!”
“良封啊,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祝世涯摇头:“化灵散是禁药啊,买卖都是重罪……”
“那也罪不至死啊!”祝良封声音急促:“七爷爷,我愿意跟他们回郡观,我会说一切都是我做的,跟家族无关。我会背起一切,任何处罚我都认!七爷爷,你在外面再帮我活动活动,一定能过去的!”
“没错,”祝世涯叹息:“若单单只是化灵散,你确实罪不至死。可是,你还知道家族的秘密啊!”
“我,我不会说出去的。”祝良封脸色大变,顿时明白了七爷爷的意思。
“你能保证?”祝世涯声音冰冷:“郡观若是用搜魂符,你能保证不会泄露?”
“搜魂符,他们岂能如此?”
“怎么不敢?说到底,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而已。”
在许国,郡观以上若是认为案情需要,可以对练气修士使用搜魂之术,事后报告给州宫即可。当然若是搜错了,也会受到相应的惩处。
如果嫌疑人是筑基修士,那需要州宫一级才能用搜魂的手段;若是紫府甚至金丹,那就需要宗门亲自出面了。
练气修士多如牛毛,弄错两个算什么?
祝良封脸色惨白,悔不该当初去探听什么家族秘密。
丰收日那天,这位七爷爷心情舒畅,又喝了不少灵酒,兴致勃勃拉着他这个后辈说了很多话。夸他能吃苦,是个好苗子,要好好栽培他。兴奋之下,家族那个最重要的隐秘也对他漏了口风。
当时他还窃喜终于成了七爷爷的心腹,筑基有望。却不想,今天竟成了自己催命符!
“我……”他声音嘶哑,求饶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一个家族,上上下下几万人,怎么可能为了他一人,让家族置身险境!
祝世涯冷眼瞧他这模样,知道他已想明白,语气也缓和下来:
“说吧,你有什么遗愿。只要是家族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我……”他心如死灰,哪还能想到什么遗愿!
“你的父母,你的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我都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见他不说,祝世涯干脆替他做主。
“若没有其他事了,你便……”
“不!我还有一事……”祝良封急忙说道。
“有个女子,古春岚,七爷爷你或许还有印象……”
“嗯,就是那个报告金氏出逃的女子,我记得她。”身为祝家大总管,祝世涯记忆力很好。他可能不会将某个小人物放在心上,但这人的许多事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对,就是此女。最早认定金氏家那个小杂种失忆的也是她。此女和金氏关系密切,和我也算有一份情义在。若是可以,七爷爷也帮我照顾照顾她吧。”
和金氏关系密切?和良封也情义深重?祝世涯暗暗皱眉,此女牵扯太多,留着是个祸害!
“好,我答应你!”他郑重点头。
祝良封心里冷笑,他这个七爷爷心狠手辣。就刚才这表情,恐怕暗地里起了杀心吧?
古春岚啊古春岚,你也别怪我坑你。我才出去半年,你就敢勾搭别人。你以为傍上一个练气圆满,我就奈何不了你吗?
既然你无情,那就怨不得我心狠。咱们两个,一块去黄泉路做对苦命鸳鸯吧!
哈哈,他突然有种歇斯底里,想要发泄的痛快。
……
“这颗药,你吃了吧。”祝世涯取出一枚丹药,摆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
“你要自裁,总不能在这儿吧?否则郡观岂不认为我祝家杀人灭口?”祝世涯悠悠说道:“此药入腹之后,半个时辰内必死。你吃下此药,速去山门吧!”
祝良封惨然一笑,也不二话,仰头将丹药吞下,朝山门走去。
……
天祝峰,祝家山门
嬷嬷、虞主科、赵黎雨,再加上杨珍,四人站在船头,冷冷看向下面的山门。
虞主科扬声喊道:“祝世涯,半个时辰已到,你还不打开大阵,赶快交人。莫非你祝家要对抗宗门不成?”
他这声音中带了法力,穿透祝家的护山大阵,在整个庄园上空回荡。
“我祝家一向安分守己,岂敢对抗宗门?”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庄内传出。
祝世涯一身青衫,迈步而出,在他身后,是一脸死灰的祝良封。
“良封啊,你要好好配合郡观的调查,切不可有任何隐瞒。”祝家大总管停住脚步,转身吩咐这位后辈,言语中满是谆谆教诲。
“嗯,”祝良封低低应了一声,朝山门挪去。
走到山门,他停了下来。
“我有话要说!”他大声喊道。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与祝家无关,家族也不清楚我的所作所为——”
祝世涯暗暗点头,这个孙儿还算敢作敢当,哎,可惜啊!
祝良封突然哈哈大声,手指向杨珍:
“杨家小儿,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只恨当初没有早点弄死你。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孽畜,你娘早就给我当小妾了……”
“你娘还真是个美人啊,那身段,那肌肤,老子现在都回味无穷呢!杨家小子,你该叫我一声爹呀,你娘在床上,可是娇滴滴喊我老公呢,啊哈哈哈……”
他大声狂笑,状若癫狂。
杨珍大怒,拳头捏紧,眼睛冒火。金氏作为他名义上的生母,岂能让这狂徒如此侮辱!
“你给我闭嘴,休得辱我母亲!”他大声怒喝。只可惜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孩,声音能传多远?
那祝良封还在继续他的风流韵事:“要说你娘的绝活,那就是吹箫啊,你小子懂什么是吹箫吗?玉人邀坐弄参差,此夕逢君吹紫玉。啊哈哈哈……”
这人平时自诩风流倜傥,也曾背过几首歪诗。
杨珍气得青筋暴起,只恨自己一介凡夫,打不到这个无耻之徒。
“打开阵法,滚出来!”一个清冽的女声喝道,正是嬷嬷。
祝良封充耳不闻,继续讲述:“有次我正和你娘缠绵,你小子回来瞧见……”
“轰!”嬷嬷一掌击出,只见山门前一阵波光摇晃。这一掌被阵法挡住,劳而无功。
祝家这护山阵法,乃是三阶下品。就是紫府老祖想要打破,也需要连续攻击大半个时辰。
见攻击无果,祝良封更加放肆:“还有一次,你娘为了一颗培元丹,脱尽了给老子跳舞,那舞姿,比青楼女子还不如……”
祝世涯听得暗暗皱眉,有心上前制止。不过祝良封吃了那丹药,已然是个死人了。临死前他既然要发泄,也由得他去吧,只要不泄露家族隐秘就成。这个谅他也不敢,毕竟他还有一家子亲人在呢!
再说啦,骂骂那小孽畜,也算出口恶气,他乐得在旁看戏。
就在这时,只见白色光芒亮起,一柄不过尺余长的宝剑出现在张和静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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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祝良封之死
“此剑名诛魔,长一尺三寸,重十七斤八两,”只听张和静一字一顿道:“乃云霄宗器物殿,融合赤雷精铁,历时七七四十九天练成……”
众人一头雾水,不知道她拿出这把剑要干啥,显摆吗?
就连那祝良封也有些发愣,你拿把剑出来作甚,抢我的戏吗?我都快死了,你还不让我尽情演出一场?
张和静继续说道:“此剑乃云霄宗宗主所赐,曾随我在诛魔战场征战多年,立下赫赫威名……”
众人顿时肃然起敬。这剑来头不小啊,云霄宗宗主,那是整个许国顶了天的大人物。这种人所赠宝剑,该是如何的珍贵?
更何况,这还是一把在魔族战场征战过的功勋之剑,英雄之剑啊!
祝世涯也是大惑不解,你拿出这把剑,是想嘲笑我祝家乡下小财主,没见过好东西?
总不成是要送给我祝家吧?
这时,只听张和静大喝道:“今日,有祝家企图以大阵顽抗我郡观执法,此剑当……”
话未说完,诛魔剑已朝祝家山门冲去,疾如闪电,迅若雷鸣!
“与敌同归于尽!”
随着这声大呼,宝剑撞到祝家护山大阵,发出一声脆响。
然后……
轰然一声,自爆了。
护山大阵瞬时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众人惊呆了。
云霄宗宗主的赐剑,就这么……爆了?
这柄威名赫赫,花了近五十天打造的宝剑,就这么……没了?
莫非这剑是假的?
可谁敢拿云霄宗宗主的名头唬人,不想活啦?
诛魔剑毫无疑问,绝对是真的。
祝世涯整个人都傻了,这是什么骚操作?
我又没说不交人,你犯得着炸我大阵吗?
你居然还用法器自爆,用的还是一件来头不凡的法器。
你,你太冲动了吧!你一个活了两百多岁的老前辈,怎么跟个中二少女似的?
他虽然不知道中二这个词,但不妨碍他这么想啊。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之际,嬷嬷手一伸,玉手化成巨爪,朝祝良封抓去。
“贼子,给我出来!”
“良封!你还想作甚!”祝世涯也急了,恶狠狠呵斥道。
祝良封惨然一笑,知道再不自尽,就来不及了。
他若真被宗门拎走,最后同样会死,可死得就毫无价值了。
他不再犹豫,声嘶力竭吼道:“杨家小子,你就当一辈子蝼蚁吧,哈哈哈!”
说完,一掌朝自己天灵盖拍去,当即毙命!
“快救人!”祝世涯这才出手,将嬷嬷巨爪击偏,随即一把抓住已然毙命的祝良封。
此时祝良封刚死,魂魄尚未消散,郡观如果要强行搜魂,还是能知道不少。
他必须拖延时间。
只见大声喊道:“良封,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不就是去郡观协助调查吗?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啊啊啊,呜呜呜……”
他老泪纵横,语无伦次,悲哀之情催人泪下。
一阵波光闪动,阵法的缺口缓缓弥合。不过从那波光震动的强度,可以看出阵法已被削弱不少。
两方重新被大阵隔开。
只有祝世涯的悲泣声在飘飘荡荡……
……
搜魂符搜魂死人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
祝世涯也足足哀嚎了半个时辰。
这期间郡观几人都没打扰他,就连嬷嬷也是默默的看着。
杨珍更不会有什么举动。现在他当然明白,这祝良封早就心存死志,这才胡言乱语,以作泄愤。
跟死人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已经不生气了。
半个时辰后,护山大阵终于打开。
很快进入到大家熟悉的谈判环节。
首先,祝良封虽死,尸身却必须带走。这是应有的程序,祝世涯也没有任何异议。
其次,赔偿。
嬷嬷作为事主,不便开口。虞主科自告奋勇担此重任。
只听他义正辞严说道:“和静道长的宝剑,乃是宗主所赐,珍贵无比。因你祝家不及时交人,负隅顽抗,导致其损毁。你祝家需对此作出交代。”
祝世涯心头一万匹草泥马跑过。刚才夸耀了半天宝剑,什么七七四十九天炼制,什么宗主赐剑,原来都在这儿等着我啊。
“此事怎能怪我祝家?”他争辩道:“我祝家又不是不交人。”
“当时和静道长已然出手,你们还不交,就是顽抗。”虞主科慢悠悠道:“既然是顽抗,由此造成的损失,你们必须赔偿,否则……”
他没说否则什么,但这威胁的意味谁都明白。
祝世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不就拖延了片刻吗?你就急冲冲出手。你,你这是碰瓷啊!
你们怎么能这么无耻?
“赔偿多少?”他算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语气不善地问道。
虞主科停顿了一下,估计在与和静道长传音交流。
不一会儿他说道:“一万灵石,一个也不能少。师姐说,这是宗主所赐之物,绝不接受还价,否则是对宗主老人家的不敬。”
尼玛!祝世涯心中大怒。像你这样拿宗主赠的宝剑随便自爆,也来谈尊敬宗主?
“太高了,”他试着还价:“我祝家一年产出不过三四万,一下去了一万,我们还怎么活?”
他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几个人都是冷冷看着他。
祝世涯也梗着脖子,这笔灵石实在太多,他必须得争!
“不给也行,”良久,只听嬷嬷说道:“我这就回去禀告宗主,他当年赠送的宝剑,没有毁在魔族战场,却被一家负隅顽抗的家族给毁了。我们走!”
说罢,便要扬长而去。
“且慢!”祝世涯连忙喊住。真要闹上去,他祝家在上面可没什么影响力,怎么和这些人斗?
“且容我和老祖商量一下。”他一脸苦涩。
……
半个时辰后,飞舟已行驶在归途中。
祝世涯最后赔偿了一万灵石,一个子儿也没少。
“这是你们那份。”嬷嬷喜气洋洋,哪里还有半分痛失宝剑的伤心。
她抛出一个储物袋,里面有两千灵石。
“师姐大气!”
“前辈爽快!”
郡观二人组喜笑颜开,连声夸赞。
“嬷嬷,你那把剑……”杨珍有些心疼,那可是云霄宗宗主的赐剑,可以作为传家宝啊。
“没事,嬷嬷还有好多呢!”张和静也不瞒着郡观二人:“我们这些去魔族战场的,宗主每年都会赐予一柄这样的宝剑。那些年,除了战场耗掉的,我攒了有十来把呢!你若是喜欢,以后……”
她忽然想起眼前这小孩没了灵根,一辈子大概是个凡人了,这宝剑给他也无用。
杨珍并没发现嬷嬷的心思,继续问道:“这剑成本也不低吧?七七四十九天的炼制呢!”
“傻孩子,人家四十九天又不是炼制一把,一次至少上百柄呢!”
嬷嬷笑盈盈说道。
此时深秋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仿佛抹上了一层胭脂。
她笑靥如花,宛若少女。
第九章 灵脉拍卖
飞船上,两人的交流还在继续。
“化灵散应该就是这个祝良封投的。”嬷嬷说道。
杨珍点了点头,他也听到了祝良封最后那句“一辈子做个蝼蚁吧”的咒语。
既然祝良封投的是化灵散,那三日枯就是老宅那边干的。
那些人竟是如此歹毒,居然要他性命!
“区区化灵散,祝良封没必要自杀。”嬷嬷继续说道:“所以……”
“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秘密,不能不死!”杨珍脱口而出。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想到了金氏之死。
“看来这秘密不***得这个年轻人不得不自杀。”
“此人自杀有蹊跷。他体内有毒,应是事先服用了毒药。”正在查看祝良封尸身的赵黎雨插言道。
“哦?那更说明是被逼而死了。”嬷嬷冷笑。
这几个人去年就一起合作,对祝家反常的举动都有了解。他们很快聊起更多的发现……
“轻轻松松掏出一万灵石,祝家比我们想象的有钱……”
“祝家老祖明明在山庄,却不肯出来,此事颇为可疑。否则他一个筑基圆满出来,咱们怎么也得给些面子,至少会砍掉一半的灵石。”
“就是,五千灵石还不够这老祖出来亮个相?难道是在闭关?”
“闭什么关?难不成他还想冲击紫府,可能吗!我觉得说不定是受伤甚至陨落了。”
“不管怎样,祝家挺不正常,以后找机会再来试试……”
“对!我看他们忍到什么时候!”
“……”
几个人议论纷纷,那赵黎雨问道:
“化灵散凶手已经归案,那个什么余得水还用通缉吗?”
“先挂着吧。”虞主科并不在意。
他想起另一件事:“和静师姐,小石头家那条灵脉,宗门已经安排这个月底拍卖,你们赵家会竞拍吗?”
“当然。”嬷嬷看向身边的杨珍,肯定的答道。
……
十几日很快过去。
这些天,发生了两件事情。
其一是余得水落网。
“这人并不知道自己被通缉,在州城一个相好家里呆了半个多月,一回到郡城就被抓了。”嬷嬷讲述完,随即好奇问杨珍:
“他说给你下了三日枯,你知道这毒药吧?你怎么一点事没有?”
“我听说过这毒药,他说下过毒的那烧饼我也吃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事,那天除了犯困没有其他表现。对了,符姨和我一样吃了那烧饼。”杨珍答道。
“是啊,你那符姨她也没事,”嬷嬷并没有想到,还会有人给一个凡人女子解毒:“看来这余得水,水平不咋地,弄到的是假药啊,呵呵!”
“小石头,你还真是好命!”
她付之一笑,并没再问这事。只是后来给了杨珍一枚丹药:
“这是解毒丸,能解一些常见的毒药。总之,你自己要多小心。”
至于去州城送货的事,因杨珍不肯换人,她也没有坚持。
第二件事,在得到陈富贵转给杨珍的消息后,郡观两人如法炮制,将余得水带到祝家,说一切是祝良封和古春岚指使。祝良封一死百了,古春岚必须带走。
祝家则答复古春岚已死,给出的理由是此女听闻祝良封死讯,殉情自尽。
郡观二人自是不信,可惜他们水平远不如嬷嬷,一番叽叽歪歪后,居然只弄到两百灵石,怏怏而归。
……
九月三十这天,涫阳郡每年一次的修仙资源拍卖会,在白云坊市举行。
拍卖场所设置在白云楼,这是整个坊市最高大,最豪华的建筑。
此楼从外面看有五层高,杨珍进入之后,才发现三到五层实际是一个大厅,呈阶梯状。即使在最后一排,视线也毫无遮挡。
阶梯的最前方是一个方形的平台,拍卖的物品将在这儿展示。
两边还各有三个包厢,这是给更有身份地位的势力准备的。
赵家做为涫阳郡第一家族,毫无疑问占据了一个靠前的包厢。
包厢空间不小,坐十来人都绰绰有余。中间有个软塌,相当于主座,旁边还有好些座椅。前方则是矮几,上面摆了些瓜果点心,还有一块手心大的石头,有扩音的效果。可以将声音传出包厢的隔音禁制,不受干扰。
虽说修士凭法力修为也可以做到,但商社摆上这东西,显得更加贴心。
秦氏是赵氏此次拍卖会的全权代表,包厢内都是她最亲近的几个人,正是上次坐传送阵这六人。
“拍卖会由云祥商社主持。这家商社受宗门度支殿控制,势力遍及整个许国。宗门的各种资源,都是由他们来处理,包括拍卖。”
“除了宗门,这次拍卖的物品,都来自许国九州七十二郡,甚至还有邻国,应该有不少好东西。”
嬷嬷兴致勃勃向众人介绍道。
听她这么一说,包厢内几人都来了兴趣,准备好好见识见识。
杨珍含笑端坐,一串五颜六色的石头珠子在手上轻轻晃动。
这是他前不久整出来的手链。
其中一颗石子,正是那小青石。上面有处凹陷,露出一点小小的绿色,看着像是残留的苔藓。
这自然是衣衣,听说有拍卖会,小东西不甘寂寞,也跟着出来了。
她和杨珍心神交流,并不担心会被嬷嬷发现。
赵玥儿和彩云手上也各有一串石珠手链。两女孩贪图新鲜好玩,让杨珍给她们也各做了一件。
未时刚到,下方的拍卖台突然亮了起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修出现在台上。
“我是云祥商社的夏缘,”女修介绍道:“今天的拍卖会由我主持。”
此时会场还在陆陆续续进人,还有一多半的座位尚未坐满。
拍卖会将持续三四个时辰,按照惯例,刚开始不会有什么太好的东西,所以很多人甚至会晚餐之后才过来。
“下面是第一件拍卖品。”女修言语不多,显得极为干练。
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双手托盘,呈上一个玉盒。
玉盒打开,里面是一叠文件,还有一张地图。
“第一件拍品,雎西县祝家乡一处一阶上品灵脉,此物要求竞拍者,需是修仙家族,且有宗门许可的竞拍资格。”
第一件拍品,竟然就是灵脉!
第十章 木属性中品灵石
灵脉虽然算不上拍卖会的压轴之物,但也是众多家族竞相追逐之物,怎么这么早就拿出来了?
杨珍和嬷嬷都是大惑不解。
“此灵脉底价一千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女修说完,拍卖槌轻轻敲击一下,众人开始报价。
“五号包厢,出价两千!”立刻有人出声道。
杨珍这边是二号包厢,他放眼望去,只见那边三个包厢,只有五号隐隐绰绰有人,另外两个毫无动静。
这边同样如此,只有杨珍他们所在的二号包厢人来了。
选择包厢的都是些有实力的家族,看来还只有两家到场。
下面坐席上,这个时间到场的,大都是一些散修。
他登时恍然,这是想趁对手还没进场,先下手为强啊。
毫无疑问,五号包厢就是祝家,他们居然能买通商社,将灵脉的拍卖摆在第一个,也算费了番苦心。
本来赵家也是准备晚饭之后再过来的,结果赵玥儿喜欢热闹,一直吵着早点过来,夫人不胜其烦,便顺她心意了。
幸好如此,否则就错过了。
“两千,第一次。”
此时,女修已经开始数时间。这个世界的拍卖也是三数之后落槌。
大厅里一片嗡嗡的议论声,却没有人竞价,很多人估计还处在懵懂中。
“两千,第二……”
“两千一!”嬷嬷出声道。她估计也是刚刚想明白事情原委。
“两千五!”五号包厢立即回应。
“三千!”这边快人快语。
五号包厢沉默了。
一阶灵脉,每年出租洞府最多可得六十灵石,修仙界通行的规矩是百倍计之,也就是说,其价值最多六千。这处灵脉由于位于乡野,价值还要减半。
换言之,三千已经是这灵脉的价格,再往上,就要溢价了。
可是祝家会放弃吗?显然不会。
“三千一。”过了半晌,几乎就在女修三数时,五号包厢报出了新的价格。
“四千!”这边回应更快。
那边又沉默了良久,差不多是掐着时间,才报出个四千五的数。
“五千!”
嬷嬷新的价格刚刚出口,包厢外响起了敲门声。
彩云在秦氏的示意下打开房门,一个青衫老者出现在门口,正是祝世涯。
“果然是和静道长在此。”老者一脸苦笑,朝众人拱了拱手。
他毫不拖泥带水:“此处灵脉,道长可否让与我家,我祝家必有重谢!”
“这是我这孩子祖传之物……”嬷嬷一口回绝。
“可他不是已经放弃了吗?”祝世涯强忍不耐,哀声道:“此灵脉就在我祝家界内,于我祝家有诸多便利,于道长却是鸡肋一般,何必做此无谓争夺?”
“我愿意。”嬷嬷冷冷答道。
“你能出多少灵石?此地我祝家势在必得!”祝世涯狠狠说道。
“不多,”嬷嬷语笑嫣然:“前不久正好有人赔了一万,我就拿这个数玩玩,你要是一口价报到一万一,我保证不跟了。”
一万一!祝家不是出不起这个价,关键是没有这个必要啊!
而且,出价太高,还引人瞩目。
祝世涯突然灵光一闪,他又不是第一次和这位道长打交道,顿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道长要多少好处,才肯放弃?”他语速极快,马上就要三数了。
“两千!”嬷嬷不假思索,显然是早就想好了要价。
“五千一。”这时,五号包厢掐着时间,又报了一次价。
“两千太高,一千吧。”祝世涯还价道。
“六千!”嬷嬷没有理睬他,而是继续竞价。
“你!”祝世涯大怒,随即强压下去,咬牙道:“成交!”
第一件拍品,以六千一的价格被五号包厢竟得。同时,二号包厢的和静道长坐收两千灵石。
“这算是把上次给郡观的报酬补回来了,”祝世涯走后,嬷嬷笑盈盈道:“玥儿,小石头,还有你们两个丫头,呆会看到什么好玩的,你们自己挑。嬷嬷这些灵石,拿给你们玩!”
“好啊!”五号包厢内一片欢呼。
……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很多杨珍在州城的坊市见过,不是什么稀奇之物。
这期间嬷嬷出手一次,以三千灵石的价格拍得一盒水属性中品灵石,共十二颗。
“玥儿,嬷嬷给你留六颗,以后你用得着。”
“好,谢谢嬷嬷。”小丫头甜甜一笑。
“小石头,”嬷嬷看着杨珍:“嬷嬷获得这些灵石,与你渊源颇深。你若是看中什么,尽管开口。”
拍卖场很多宝贝杨珍都喜欢,可要说看中什么,他一时还真不知道。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衣衣的声音:“那种灵石,有没有木属性的,我要!”
杨珍立即把衣衣的要求跟嬷嬷说了。
“好!”嬷嬷爽快答应:“她这拍卖,五种属性灵石应该都会出现,嬷嬷帮你看着。”
随后她也好奇问道:
“你要这灵石做什么?”
“我感觉……我体内还留存有灵根,可能就是木系灵根。”杨珍吞吞吐吐回答。
“怎么可能?化灵散连修士的灵根都能化解,更何况还是你这样的孩童!再说,就算有残余,你又怎么会认为是木系?”
“我也不知道,冥冥之中的一种感觉吧。”杨珍提前埋下伏笔,免得明年灵根具现时让人骇异,引起怀疑。
修仙界,说不清楚的事,都可以直觉来解释。
嬷嬷将信将疑的看着杨珍,她更认为这小孩是魔怔了,不愿直面自己灵根尽失的事实。
不过她也不会揭穿,内心里,她也盼着这是真的。
很快,她便以同样的价格拍卖到一盒木属性中品灵石,当场递给杨珍。
“都给你,希望你的直觉能够应验。”
就在这时,拍卖台上又是一件新的拍品。
女拍卖师打开玉盒,里面是一颗拳头大的石头。
这石头浑身乌黑,外表隐隐闪着荧光,杨珍隔着老远盯着它看了一眼,顿时觉得自己的目光仿佛被其吸引,里面是一片旋转着的黑色空间。
“中品空冥石,一共有三颗。这是第一颗,底价一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千。”
女修话音刚落,软塌上的秦氏已经身子挺直,正襟危坐,脸色凝重。
显然,此物她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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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空冥石
“一万一。”
有人抢先喊道,众人一看,居然是五号包厢的祝家。
“一万二!”
“一万五!”
“一万六!”
“两万!”
“两万一!”
很快,此起彼伏的竞价声让大厅顿时热闹起来。
这些参与报价的,除了祝家,其他都是大厅内的一些小家族。
有单独包厢的这五家都没有开口。秦氏同样如此,她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中品空冥石的价格正常来说,就是两万上下,不过往往有价无市。”包厢几人受秦氏感染,都有些紧张,不敢说话。嬷嬷索性开口给大家讲解。
“嬷嬷,空冥石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啊?”赵玥儿睁着大眼睛问道。
“空冥石啊,是一种具备空间属性的石头。它可以用来制作空间戒指,还可以建造传送阵。咱们郡城到常山的传送阵,里面的最主要的材料,就是这中品空冥石。”
“家族有好多传送阵,都是用的空冥石吗?这东西不算稀有吧?”
“以前很常见,现在就少喽!”嬷嬷摸了摸丫头的小脑袋:“你知道吗?空冥石在凡间有个名字,叫臻玉。而咱们许国所处的这个世界,就叫臻玉界。”
“臻玉界?”杨珍念叨着这个名字:“既然以臻玉为名,咱们这个世界,是不是盛产臻玉,也就是空冥石?”
“对!”嬷嬷点点头,继续说道:“几千年前,那时去往上界的通道尚未破坏,咱们这臻玉界啊,尤其是九州这片地域,盛产各种品阶的空冥石,在上界广受欢迎。”
“那现在,怎么还变得稀缺了?”杨珍大惑不解。既然没法外销,这东西应该越攒越多啊。
“因为啊,这东西非常不好寻找……”嬷嬷解释道。
原来,空冥石都是深藏在普通石头里面,不仅从外表很难看出来,就是你特地用神识去查探,也极难发现。
只有身具空间天赋或者领悟空间神通的修士,还有就是一些特殊的空间法器,可以感应到它的存在。
上古之时,化神修士比现在的金丹还多,具备空间神通的也不乏其人,再加上各种各样的空间法宝,空冥石矿时不时就被发现、挖掘。因此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
三千年一场大战,臻玉界如遭浩劫,化神修士所剩无几,很多法宝法器也损失殆尽,包括那些空间属性的法器。
空间神通也断了传承,如今,不说领悟,就是粗识空间神通的,也没有几人。
“现在啊,已经很多年没有新的空冥石矿出现了,仅有的那些矿,都掌握在宗门手里。这是比灵石矿还要重要的资源,任何家族都不得私自开采!”
“那宗门应该留存不少吧?”杨珍问道。
就算矿变少了,几千年的开发,这个总量也该是个天文数字。
“这个老身就不清楚了。这是宗门的隐秘,你们也不要胡乱猜测。”嬷嬷笑道:“不过,宗门每年都会拿出一些,交给云祥商社拍卖,也算缓解这些家族的需求吧。”
说话间,外边的报价已到三万五,参与竞价的只剩三家,都是占据包厢的家族。至于祝家,早在两万出头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
“四万。”秦氏终于开口,一下就加了五千,显示出势在必得的决心。
那三家都沉默了,很快,秦氏以四万的价格竞拍成功。
杨珍看得明白,赵氏在涫阳郡果然是老大。秦氏的出手也很有讲究,如果一开始就参与竞价,大家都不会相让,竞争到最后气氛白热化,很可能会拼出一个高价。
只剩三家她再开口,这三家反而都不好再加价了,否则就是和赵家杠上,平白得罪人,还不如放弃,反正后面还有两块。
果然,后面那两块她都没有再参与。分别以五万和五万二的价格被另两家竟得。
这么看,秦氏四万的价格,还真是捡了个便宜。关键是她这么做,还不会让人反感,认为赵家在以势欺人。
“总算不负族里所托。”秦婉长舒一口气。
竞拍空冥石是族里交给她的任务。常山赵镇到涫阳各县,除了裘县,都布设有传送阵。如今可以把这最后一块补上了。
“裘县因裘山得名,山上盛产各种灵草灵矿。有了这个传送阵,家族以后可以大力开发裘县了。”秦氏满面春风,说出家族的计划。
这三块空冥石算是给拍卖掀起一阵高潮,众人的兴致都来了,后面竞拍越发得激烈。
这期间嬷嬷又出手一次,购得一盒养魂草的种子。
养魂草是一种可以滋养魂魄的紫色灵草,从一阶到四五阶都有。她这次竞购到的一阶种子,是最为常见的。
此物在许国的瀚州比较多,云州这边则很稀有。不能见光,还要求低温,并不好培育。
“反正也没几个钱,回去后让赵贵那小子试着种种吧。若是成功,以后小辈们的根基可以练得更加扎实。到时家族记他一份功劳。”嬷嬷将种子随手交给彩烟。
现在赵贵和彩烟的关系,在府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是。”彩烟低低应了一声,脸有些发红。
“哥哥,我要那种子。”衣衣的央求声在脑海响起。
杨珍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应,准备找个机会从赵贵那里弄些过来。
这时,那个叫夏缘的女修从玉盒拿出一件脏兮兮的道袍。
“这是我云霄宗丹药殿燕七上人的袍服,”女修介绍道:“这件法衣原是三阶下品,现在虽然破旧,据宗门器物殿长老鉴定,应该还可以扛住紫府初期修士一击。此衣起拍价,三千灵石,每次加价不低于一百。”
大厅顿时议论纷纷。三阶下品的防御法器,价格一般两万灵石起步。可你这件已经残破不堪,还这么脏,就扛一次紫府攻击,凭什么要三千?一千还差不多。
再说啦,涫阳郡除了赵家,哪来的紫府?你买这衣服,是准备和赵家对抗吗?
众人纷纷摇头,觉得此物实在没用,也不知道那上人怎么想的。
第十二章 草木之语
夏缘见无人竞价,轻咳一声,将大家注意力引回来,继续说道:“三年前,我襄州遭遇兽潮,波及两郡七县。此物是燕七上人给襄州的捐赠,拍卖所得款项,将赠予襄州受灾地区,上人一文不取。”
那又如何?众人心里嗤笑,堂堂紫府上人,居然拿件破战袍来捐赠,真够抠门的。
其实这倒是冤枉那燕七上人了。此人修为不弱,练得一手好丹,性格却是狂放不羁。三年前襄州兽潮,他正好在附近,便挺身而出,斩杀了不少妖兽。
这战袍就是在那次战斗中损坏的。只不过此人不喜自夸,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回宗门后也没有跟众同门说起此事。
后来襄州的损失出来之后,宗门号召众修士捐款,紫府以上修为更是做了摊派,每人不得少于三千,以示仙门与百姓同甘共苦之意。
燕七心中反感,又气不过有人讥笑他抠门,索性就拿出这件道袍,也不清洗,直接挂上三千的价格,表示自己也捐过了。
反正他道心无愧便是。
夏缘并不知道这些,只是上人的委托让她不得不在各地巡回拍卖,然后毫无例外都是流拍。
她心里苦笑,准备三数之后赶紧收起这丢人玩意,却听二号包厢有人出声。
“三千一。”居然还加了一百!
“成交!”她大喊一声,兴奋落槌,有种将家里最丑女儿嫁出去的感觉。
嬷嬷接过玉盒,看也不看便扔进储物袋,她也嫌脏。
“我是襄州人。”看着迷惑不解的众人,她笑着说道,声音中似有抹不去的乡情。
……
这之后都没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到了亥时,这场拍卖会终于散了。
第二日,嬷嬷将杨珍叫了过去。
“我决心已定,”她眼睛发亮,神情严肃:“要再上青螺山,进行探查!”
前前后后和祝家的这几次交往,已经非常明显的表明,青螺山灵脉,定有玄机!
身为修士,既然有这样的怀疑,就该去探寻一番,说不定便是一番机缘。
“真的?”杨珍喜出望外:“我也要去!”
“你不行,”嬷嬷摇了摇头:“你没有修为,如果遇到祝家的修士,一位两位还好说,多了我未必护得住你。”
她继续说道:“我已和郡观的虞主科商定,一个月后,我和他同去。他修为不差我多少,如果遇到事情,我们两人足以应对。”
她说得非常在理,杨珍不再坚持。尽管心里,他无比渴望亲自揭开祝家的秘密。
“为什么要一个月后?”他奇怪道。
“傻孩子,灵脉这几日才交付给祝家,现在去,能探出什么?怎么也得一个月后,他们完全占据此地,才可能露出端倪啊!”
杨珍恍然大悟。
“这些天,你若是能想起什么往事,特别是和灵脉有关的,记得来告诉我。”嬷嬷最后嘱咐道。
……
二十天后,水蘅院,黄昏。
初冬的白云山已颇为寒冷,外面草木萧疏,院子里却是四季如春。
这个时间,嬷嬷和夫人都会去洞府修炼半个时辰,没人管的赵玥儿喊上彩云,和杨珍彩丝玩起了捉迷藏。
余得水落网之后,赵府已经明白那次投毒完全是针对杨珍,对小丫头的保护便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当然,饮食方面还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余得水虽然交代了杀手组织的联络方式和地点,可惜郡观派人搜寻时,都已人去楼空。这些人平时见面都是戴着面具,隐匿气息,不暴露真正身份,无从寻找。所以线索便在他这里断了。
杨珍心里虽然有怀疑对象,却也无可奈何,他身份如此,不可能顺他的意,将老宅搞得个鸡飞狗跳。
现在一个多月过去,赵家已不再催促郡观,这个案子基本上就这样了结了。
杨珍只能把这件事放在心底,以后再找机会吧。
现在,他的心思在另一件事。
“中间院子的石榴树后面,躲着一个大姐姐;东厢房的书桌下面,藏着一个小姐姐;耳房的房梁上面,趴着一个最小的姐姐……”
衣衣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杨珍脑海响起。
赵玥儿这丫头,居然爬到房梁上去了,杨珍暗暗好笑。
“衣衣,这是你的新能力?”他问道。
“对呀!”衣衣非常得意:“这二十天,吸收完一颗你说的那个中品木灵石,我又觉醒了一项能力噢!”
“觉醒?”
“是呀,这些能力我本来就会的,只是以前想不起来。现在衣衣吃的饱饱的,长身体啦,有些东西我就想起来啦!”小家伙笑嘻嘻道。
如今的衣衣,还是一尺来高,但整个身体更加的圆润光泽,仿佛一个肉乎乎的小女孩。按她的说法,这是吃得太饱,再有一段时间,就该再次休眠了。
“下次我醒来,应该就可以帮你种菜了,哥哥。”小东西开心的说道。
养魂草的种子杨珍要了几颗,搁在空间里,准备等衣衣能力进化之后再种下。到了那时,还可以选择更多的灵草进行种植。
“说说你这新能力吧。”
“好啊。我现在,可以和周围的草木说话啦!”
原来,草木之间也是有“语言”的,同样可以相互交流消息,只不过人类很难懂她们的语言,也很难获得她们的信任。
现在的衣衣,却是可以通过这些看似沉默的植株,获取她想知道的各种讯息。
比如,刚刚这几个女孩子的藏匿之处。
“不过,我现在还很弱小,只能和周围三十丈的小草交流,再远我就听不到啦!”
三十丈,一百米,这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通过衣衣这能力,只要是有草木的地方,周围百米之内,对他不再是秘密。
既然如此……
杨珍心里有了决定。
当晚,他找到嬷嬷。
“嬷嬷,我最近经常做梦,梦到青螺山。”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哦?”嬷嬷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有什么发现?”
“说不清楚,”杨珍挠挠头:“经常梦到一些画面,仔细想又想不起来……”
“所以,我想去现场看看,说不定能记起什么。”他恳求道。
嬷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笑了。
“好吧,”她答应道:“到时跟紧我,注意安全。”
第十三章 发现
甲子年腊月初一宜出行、开工、动土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刚从天际消失,一柄微微泛着蓝光的飞剑已停在郡观山门前。
不一会儿,一道红光从郡观方向驶来,飞剑上矗立着一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正是虞主科。
“和静师姐。”他恭谨施礼,随即发现嬷嬷身后的杨珍,眉头微皱:“怎么把这小子带来了?”
“我这孩子说,也许能记起些地方。”嬷嬷将情况解释了一遍。
“跟紧我们,别乱走!”虞主科吩咐杨珍一句,三人两剑朝祝家乡的方向飞去。
一个时辰后,他们在距祝家乡还有几里的地方落下,收起飞剑。嬷嬷单手揽住杨珍,朝青螺山的方向飞掠而去。
此时已是戌时正,冬天黑得早,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黑夜无光,两人都一袭黑衣,如矫健的黑豹,在荒野中迅猛的奔驰。
很快青螺山到了,两人马不停歇,继续朝山上纵跃。在密林中穿梭,遇到巨石、断崖则是一跃而过。
如此又奔波了一刻钟,来到一排树林前,嬷嬷忽然开口:
“就是这儿了。”
她将杨珍放下,捋了捋头发,气息平稳,倒是杨珍累得大口喘气。
虞主科跟着停步,他从储物袋拿出一个圆盘的东西,摆在地上。
仔细观察了一会前面的树林,他又掏出几面阵旗,分别插在不同的位置。
杨珍跟嬷嬷学了一段时间阵法,一些基本的操作还是看得明白,知道这是在布设阵法。
不一会儿,只见虞主科右手一划,一道灵气打出,口中轻叱:“起!”
很快一片透明的薄膜出现在前方,随即消失无踪。
虞主科前进几步,对着薄膜消失的方向,单手伸出,猛地一挥,仿佛将薄膜撕开一个口子,前方的山路显露出来。
“走!”他招呼一声,从口子处跨步而入。嬷嬷带着杨珍随后跟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杨珍悄声问道。
“这里布置了护山大阵,不过这阵法不强,主要起警戒感应作用。刚才虞主科布设了一个虚假阵法,和这个融合在一起,将这块区域替代出来。这样撕开阵法,就不会被人察觉。”
杨珍听得有趣,这是开了一个后门,或者说,加了一个木马程序?
……
山上一片静谧,只有寒风吹过树林的簌簌声,偶尔有落叶随风飘落。
这个世界草木生命力非常强,虽已是寒冬腊月,树叶尚未落尽,草木也没完全枯萎。
两人用神识查探一番,四周没有人。他们也没有明确的目标,索性沿着杨珍上次的路线重走一趟。
首先来到山顶,和去年相比,小屋没有任何变化。又进入不远处的洞府仔细寻觅,也是一无所获。
这期间衣衣和杨珍一直保持心神交流,据她所说,这地方一个月前有人来看过,后来便不再有人来过。
草木的记忆有的长达几个月,有的只有片刻,因其生命力长短而异。
虞主科和嬷嬷望着黑夜中的群山,沉默不语,思考着下一步的方向。
“干脆到处走走吧。”杨珍说道。这是衣衣的建议,尽量和这山上更多的草木接触。
两人都没有反对,或许这小子真能想起什么。
于是嬷嬷继续揽着杨珍,从山顶盘旋而下。
如此转了一个来时辰,已到子时时分,三人都还没走出山顶的范围。
衣衣也一直安安静静,没有给杨珍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样不行,走到天亮咱们也走不完。”虞主科说道:“小子!你到底有没有想起什么?”
杨珍沉默不语,实际是在和衣衣沟通。
根据小东西提供的情况,山顶这儿几乎没有人来,应该不会有什么秘密。
“我记得这山谷有个瀑布,咱们去那儿看看吧。”他提议道。
那地方草木更加繁盛,也许可以发现什么。
“好。”虞主科当即同意。只要有个目标就行。
嬷嬷也点了点头。
杨珍接着又说:“咱们稍稍慢点下去,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
若是太快,衣衣会来不及和草木沟通。
两人自无不可,一路朝瀑布的方向走去。虽说是慢些走,比起寻常人自然还是快得多。
如此又是小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瀑布下面的水潭。
这是一个幽暗的山谷,一条瀑布从悬崖上飞流直下,落在水潭中砸出漫天的水花。溢出的水流形成一条小溪,向着更远方潺潺而去。
水潭两旁,树木挨挨挤挤,偶尔传来鸟兽的嘶鸣,看着似是人迹罕至之处。
然而衣衣却有了许许多多的发现。
“这地方,前些天有好几人来过……”
“那块大石头,昨天有人在那儿打坐……”
“这水潭,白天有个瘦瘦的老头在里面洗澡。”
“那老头去那片密林了……”
“他一直没有出来……”
杨珍越听越是惊喜,自己来对了,看来就在这里!
那片密林处在两面悬崖底下,是处死角,面积并不大,里面难道有人?
嬷嬷和虞主科一直在用神识查探四周,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没有发现。
难道密林里另有玄机?
果然,衣衣很快给出了她最新的发现:
“那处密林,有个幻阵,是天然阵法。”
所谓天然阵法,是天地间万物生长过程中,无意间形成的阵法,以幻阵居多,也会有杀阵。后者常在一些杀伐之地,或是血战之后的战场出现。向青螺山这样的山谷,一般都是幻阵。
天然幻阵更加契合天地之意,极难发觉。衣衣如果不是因为天赋独特,本身对幻阵也很精通,再加上周围草木的提醒,否则也发现不了。
如果没有自己的提示,估计嬷嬷和虞主科都不可能看出这个幻阵。
我该怎么提醒他们呢?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吧,杨珍开始琢磨。
“嬷嬷,”他出声问道:“那片密林里,都是些什么树?”
嬷嬷仔细观察了一会,笑道:“那是紫浆树,也是一种灵植,可以用来制作符箓,品质还不错。不过听说工序非常繁琐,所以这树,实际用处不大。”
“我好像记得几年前,”杨珍开始编故事:“我娘带我来这里玩,我当时在那林子里迷路了,过了好久才走了出来……”
“那林子那么小,你怎么会迷路?”嬷嬷有些好笑:“是不是那会你……”
她看着那树林,眉头微蹙:
“你果真在那里迷路了?”
ps:稍后还有一章
第十四章 有人来了
“对!”杨珍肯定的说:“刚才还是模糊的印象,现在讲了出来,反而记得更清楚了。”
嬷嬷不再说话,神情凝重,继续观察前方的密林。
虞主科听到两人的对话,也凑了过来,一同看向那片林子。
虽是没有月光的黑夜,但两人修为不低,都有明目夜视的法术,再加上神识的感应,那片密林的每一棵树,他们都能辨认得清清楚楚。
“没看出什么不对。”虞主科摇了摇头。
“我也没看出来,但感觉有些古怪。”嬷嬷缓缓道:“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也好。”虞主科点头应允。
杨珍有些焦虑,他们不会迷失在幻阵里吧?更何况,那里面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老头,会不会有危险。
“会不会是个幻阵?”他装出疑惑的样子:“听说幻阵很难看出来。我记得当时迷失在里面,我娘怎么也找不到我,还是我自己稀里糊涂又走出来了。”
“哪来那么多幻阵?”虞主科嗤笑道。
嬷嬷却是从地上捞起一把石子:“反正这附近也没人,咱们不怕打草惊蛇,不妨试上一试。”
说完,石子呈天女散花状,撒向密林各个方位。
她闭目感应,过了片刻,双眼睁开,眼睛中眸光闪动:“有颗石子落下的方位不对,那里果然有古怪!”
天然幻阵最大的特点就是与天地浑然一体,让人不知不觉陷入其中。如今竟然已被察觉,两人各种手段使出,很快就探明了幻阵的位置。
“确实是个天然幻阵,”嬷嬷说道:“这个幻阵隐蔽性非常强,但阵法本身不够强大,应该是灵气不足的缘故。”
“这个阵法困不住我,我准备进去看看。”她看向虞主科:“你的意见呢?”
“当然是同去。”虞主科爽朗笑道。
两人都看着杨珍,考虑怎么安排他。
“我就说不该带他吧,”虞主科双手一摊:“这小娃娃怎么办,扔在这儿?”
“如果不带他,你能发现这个幻阵?”嬷嬷狠狠瞪他一眼。
可是让她陪杨珍留在这里,虞主科一个人去探寻,她也不会甘心。
修士探幽寻秘,常常伴随有莫大的机缘,岂能白白相送他人?
“小石头,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她做出了决定。
“好!”杨珍连忙点头,他当然不愿跟着进去。
嬷嬷掏出令牌给他,想了想,又拿出那件拍卖来的道袍。
“把这件道袍穿上,这上面有紫府上人的气息,可以震慑一些低阶妖兽,保你平安。”
杨珍毫不迟疑,将这件脏兮兮的衣服穿在身上,意外的发现这件道袍并不宽大。
原来燕七上人本就生的矮小,为此从小受尽嘲弄,这也是后来他性格偏激的原因。
虞主科也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杨珍,却是一只哨子。
“若有危险,你便吹响它。即使相隔数百里,我也能听到。”他吩咐道。
杨珍认出来,这哨子正是当时涫江边,鱼怪吃人后被吹响的警哨。
他珍而重之的将它收入怀中。
嬷嬷又嘱咐了几句,再三告诉他不要乱走,便和虞主科一同向那密林掠去。
“小心里面有人!”杨珍顾不得暴露,轻声提醒道。
嬷嬷扬了扬手,两人很快消失在密林中,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
杨珍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衣衣。
黑漆漆的夜晚,空无一人的山谷,若不是有衣衣在旁边,他说不定会恐惧、害怕……
现在嘛,不过就是一个放大的石头空间而已!
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也是针对嬷嬷二人,担心那个不知身份的老头,会不会对他们不利。
不过以二人联手的修为,在涫阳郡几乎可以横着走,纵使有人,又能如何?
没有旁人在场,他和衣衣交流起来更加顺畅,很快两人便聊到那天然幻阵。
“哥哥,这阵法给了我不少启发,我也能布设天然幻阵。”小东西奶声奶气的说道。
“你布设的,还能叫天然幻阵吗?”杨珍故作不信,逗她玩。
“怎么不是?”小东西气呼呼说道:“我现在就布一个给你看看。”
“好。”反正这会没事,嬷嬷他们二人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出来,不如看看小东西的本事。
杨珍依照衣衣的指点,来到一处树丛前面。
一道道细不可察的银线,仿若春蚕吐丝,从小青石身上飘洒出来,慢慢地送往面前的树木,草丛中间,消隐不见。
如此持续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然后便没了动静。
“这就结束了?”杨珍奇怪问道:“没看出啥不同啊!”
“别打扰我,我在和它们说话呢!”脑海传来衣衣责怪的声音。
杨珍窃笑一声,不说话了。
过来好一会,才听到衣衣兴奋的声音:“哥哥,幻阵布好啦!”
“布好了?”杨珍瞪大眼睛看向前面:“没有任何变化啊?”
按照他的经验,怎么也得搬几块石头吧!
“当然布好了。”衣衣得意的说道:“天然幻阵,你能看出才怪呢!”
随即她解释起来。
布阵的两大要素,一个是方位,一个是阵纹,这二者构成了阵法的点与线。
通常布置阵法,都是在这两个方面着手,所以之前才有衣衣提供阵纹,杨珍摆弄石头,形成方位。二人配合,将阵法布设完成。
天然阵法中,点早就是存在的,每处草叶、树木,都可以成为阵法的点。
山谷中弥漫的灵气,在雾气的融合下,再加上紫浆树这种灵木,三者相互作用,灵气成丝,每天都会形成大量的各式纹路。
其中那些无意中契合天地之理,符合阵纹纹路的,会不断保留下来,渐渐聚合成大的阵纹,最后便形成了阵法。
这就是天地阵法的形成。
衣衣刚才的做法,只是加速这个过程,先将阵纹提供出来,再通过和这些草木的交流,寻找出那些最合适的“点”,相互勾连,成为阵法。
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天地阵法,而且和那些天然形成的阵法一样,天生就有非常强的迷惑性,不易察觉。
听完衣衣的解释,杨珍也不由感慨这天地的玄奥,对小东西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衣衣,你真聪明!”杨珍竖起拇指夸道。
然而衣衣的回应不是喜悦,反而格外凝重:
“哥哥,有人来了,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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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矿洞
有人来了?还很厉害?
杨珍心中一紧,能被衣衣称为“很厉害”的,实力至少与嬷嬷相当。
这会是什么人?
大半夜的,恐怕来者不善,我得想办法保护自己。
他很快想到了衣衣方才布置的幻阵。
就在他刚抬起脚,第一步还没迈出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过来。
杨珍顿时感觉自己如被埋入土中,无法动弹,呼吸困难。
就连衣衣也没了声音,不知是否已躲回石头空间。
“怎么是个乞儿?”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转过身来。”那声音接着说道。
杨珍像是被人推着,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转了一百八十度。
黑夜中,借助潭水的微光,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文士站在他面前,正上下打量着他。
“你是谁,深更半夜,怎么出现在这里?”文士冷冷问道。
“我……”杨珍做出害怕的样子,颤声道:“我,我是祝家乡人。”
“祝家乡人?”文士嗤笑:“你是杨家那小子吧?怎么,带人寻宝来了?”
这人居然知道他,而且话语中明显充满敌意。杨珍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他想到怀里的口哨,然而以此人的实力,他根本做不成任何动作。
看看能不能拖时间了,希望嬷嬷他们赶紧出来吧。
“你知道我?”他反问道。
“当然知道,因为你,我祝家这两年至少损失两万灵石,还死了一个有前途的后辈,”文士嘿嘿冷笑,声音中透着彻骨的寒意:“今夜,恐怕又是你带人到这里吧,你居然还能找到这儿……”
“老夫真是没想到啊,你一个小小的娃娃,居然会是我祝家的一道劫数,既然如此……”
杨珍灵光一闪,已经猜出这人是谁。
“你,你是祝家老祖!祝家的族长!”他故意大声嚷道。
来人双眸精光一闪:“没错,你这娃娃脑子倒是灵活。可惜啊,我祝家留不得你!”
说完,他左手一推,一个巨大的铁掌半空生成,狠狠朝杨珍头上压来,竟是要将他砸成肉酱!
杨珍大骇,想要闪避,可那威压牢牢锁住他,让他如一桩木柱,去承受最猛烈的镇压!
完了,他万念俱灰。
这回死了,不知还会不会再次穿越?
就在这时,只听脑海中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起!”,正是衣衣。
他身上那件破旧道袍突然光芒大放,一个金色的光罩瞬时生成,将杨珍团团裹住。
而在同时,铁掌已挥到杨珍头顶,顿时与金色光罩撞在一起……
“嘭!”,随着一声剧烈的撞击,金色光罩化成无数碎片,消失不见;那铁掌晃了晃,也同样化作了虚影……
“啊!”杨珍一声闷哼,胸口如遭铁椎重击,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也往后摔出老远。
他强忍剧痛,看准幻阵所在的位置,在地上一个翻滚,便滚入进那片草丛中。
文士脸色微变,没有意料到自己如此狠辣的一击,这个没有修为的小子居然还能活命!
这小孽畜,身上竟有三阶法器!
那又如何?逃得了一次,逃不过下一次。无论如何,今次也得将这小子宰了。
他正准备补上一掌,忽然发现,那小子居然消失了!
他还会隐身?
不对,应该是躲进阵法里了。
那片树丛,居然有个——阵法!
这是什么时候布置的阵法,这小子又怎么知道使用阵法?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凄厉的哨声从树丛中响起,直冲天际!
文士大惊失色,做为许国修士,他岂能不知,这正是宗门用来报警的哨音。
难道除了那片密林,郡观还布置有人手接应?
他隐隐感觉不妙,祝家这是被宗门盯上了?
不管如何,先干掉这个祝家的劫数!他脸上厉色一现,双手一挥,一道火浪朝那片树丛扑了过去……
管你什么幻阵,烧了再说!
霎时间,树丛燃起熊熊大火,文士法力催动之下,大火如风卷残云,很快将那片区域烧得干干净净,露出一片焦黑的土地。
然而,并没有那个小子的尸体,他甚至能感觉,那小孩就在前方不远,活得好好的。
这是……幻阵?
我这是,烧错地方啦?
文士愈加惊奇,这绝不是普通的幻阵,是几乎浑然天成,乍眼看去,没有丝毫瑕疵的幻阵!
他准备扩大燃烧范围,任你如何精巧的阵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渣渣!
就在此时,密林那边,传来了响动声。
一袭黑衣的玲珑身躯从密林中飞跃而出:
“贼子,看剑!”
怒喝声中,一道蓝色剑光,带着无比凌厉的气势,击向中年文士!
嬷嬷,终于出现了!
……
时光倒回半个时辰前。
嬷嬷和虞主科一前一后,如黑夜中的雕鸮,瞬间没入到密林之中。
两人扫视四周,紫浆树的枝叶将天空遮蔽的严严实实,仿佛是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他们并没有感觉到幻阵的存在,但用神识感受杨珍的位置,发现已不在来时的方位,显然幻阵的影响是实实在在的。
不过这个幻阵并不强,只要往上飞跃,便可轻轻松松从密林中出来。
两人放下心来,开始仔细搜索,很快在一处悬崖下面,发现一个半掩蔽的山洞。
洞口可容一人进入,里面一团漆黑,不知其深有多少。
两人用神识向里探去,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不过神识所及之处,也没有到达山洞的终点。
筑基后期修士的神识范围在三到五里,山洞中弯弯曲曲,需要打个折扣,至少也有一里左右。
两人商量片刻,决定一同进去查探。
嬷嬷手持夜明珠,在前面开路,虞主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这像是个矿坑。”走了几步,虞主科出声道。
嬷嬷“嗯”了一声,两人都是活了几个甲子的修士,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矿洞并不阴湿,通风也好,说明最近有人来过。”虞主科改用神识和嬷嬷继续交流。
两人立即提高了警惕,边走边用神识查探四周,一路小心翼翼。
第十六章 分道扬镳
走了大约一里路,前方开始出现岔道。
虞主科俯下身去,从两条道各捡起一些石块,仔细比对。
“这边的石子更加湿滑圆润,应该是很早以前的坑道,咱们走那边。”
两人继续前行,渐渐岔道越来越多,每次虞主科都如法炮制,进行辨认。
如此又不知走了多远,再一次出现一处岔道。
这次虞主科甚至没有蹲下身,他指着一条岔道说道:“这边的石头明显是刚凿开的,很可能就是这几天。”
他神情严肃,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毫无疑问,有人在这儿挖矿,而且一定挖到了东西,否则不会持续到现在。
至于是谁在挖,答案清清楚楚,祝家!
现在需要搞明白的是,祝家在这儿,挖什么?
“不会是玄铁、赤雷精铁这些宗门允许开采的矿产,否则祝家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
虞主科首先排除一大堆常见的矿产。
再说,这些矿都是大面积分布,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孤零零的矿坑。
两人脑海中,将宗门严禁私自开采的那些矿产走了一遍,很快有了答案!
“火炎晶铜不可能在这种地方……”
“寒金神砂只在沙州和瀚州出产……”
“千年铜精周围肯定有大型铜矿……”
“……”
“上面这些都不可能,真正最有可能的只有……”
虞主科看着嬷嬷,嘴里轻轻吐出三个字:“空——冥——石!”
空冥石!
这是宗门一直在全力收购的灵材,如果发现一个空冥石矿,报告宗门,得到的宗门贡献点,足可以将虞主科推到紫府境界!
虞主科不由呼吸急促,兴奋中隐隐有紧张,和嬷嬷悄悄拉开了距离。
“放心!我不会和你争抢这个功劳。”看出了虞主科的小心思,嬷嬷不屑道:“我早已离开宗门,那些贡献度于我无用,该你的便是你的。”
“至于赵家,该有的奖励我自会去争取。”
嬷嬷说的坦荡,虞主科讪讪笑了笑:“师姐为人光明磊落,虞山一向是信服的。此事,虞山唯师姐马首是瞻。”
“不过现在只是猜测,咱们还需要找出证据。”他接着说道。
“那是自然。”嬷嬷轻笑道。黑暗中两人的目光交织了一下,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怎么找证据?空冥石的特点是深藏在石心中,从外表无从辨别。
所以,要找证据,必须在这里开采大量的石头,先装入储物袋中,回去再一一打开查找。
这有点像杨珍前世那个赌石,不切开之前,你不知道里面是璞玉还是石子。
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你带回去的石头里,究竟藏有多少空冥石,运气好的话,也许十来块也不止。
你只要交出一块,做为证据就可以了,剩下的,便是自己的收获。
这两位都是在外面吃过野食的,哪还不知道其中的关窍。
他们不再说话,各自拿出一柄不常用的宝剑,选了一处地方,催动法力,开始挖掘起来。
山洞的内壁并非都是石头,大多都是石头和泥土混在一起,他们只需要将这些石头刨出来即可。
太小的石头被丢在一边,越大的整块石头价值越大,不过若是超过磨盘大小,又没用了。空冥石极少在那么大的石头里面。
两人做为老牌的筑基修士,今天又是有备而来,都带了不止一个储物袋。不一会儿,修为更高的和静师姐首先装完了一个储物袋。
就在她拿出第二个储物袋的时候,外面隐隐传来震动声,两人都停了下来,凝神倾听。
突然,虞主科的怀里,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哨音。
“是小石头,他在报警。”他沉声说道。
“咱们出去!”嬷嬷马上提议道。
“这个……”虞主科犹豫了一下:“以师姐的修为,涫阳郡什么宵小都不在话下。师姐你先出去,我装完这些,马上就来。”
他现在才装了半个储物袋,实在不甘心。
嬷嬷盯着他看了一会。
“随便你!”她冷声说道,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虞主科长舒了一口气,刚才被和静师姐看得浑身不自在,差点就改口了。
现在嘛,师姐既然走了,他自然不能白来一趟,不装满三个储物袋,他绝不下班!
他并不知道,黑暗深处,一个人正隐匿气息,凝神倾听这边的动静。当张和静离开之后,他也同样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只有一个人,那就好办多了。”黑暗中,这人悄悄的笑了,笑容冷酷而残忍。
……
密林外,水潭边
嬷嬷手握静水剑,手指微微颤抖,她的嘴角,一抹鲜血悄然流出。
她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紊乱的气息平缓下来。
冷冷看着眼前的文士,她厉声喝道:“你是谁!你一个紫府,怎么在这里?”
文士没有回答,抬眼望了望密林那边:“还有一个人呢,没有出来?”
“你知道我们有两人?”嬷嬷更加惊讶,心中的不安也更强烈。这人有备而来,今晚危险了!
“你们是三个人,”文士指了指那片烧净的草丛:“还有一个娃娃,已经烧死了!”
“你杀了小石头?”嬷嬷怒道:“你一个紫府,杀一个毫无修为的小孩,无耻!”
“无耻?”文士冷冷笑道:“你张和静名门正派出身,三番五次勒索敲诈一个小小的家族,前前后后一万多灵石,倒是光明正大的很啊!”
“那时祝家自找的,他们若行的端立的正,又岂会被我所诈?”嬷嬷嘿嘿笑道。
她突然厉声喝道:“祝百途,你何时成了紫府?你祝家一个小小的家族,哪来的天地灵物,供你晋升紫府!”
“这就不劳和静仙子操心了!”祝百途哈哈一笑,猛然一掌击出!
同时,一道尖锐的神识刺偷偷击向嬷嬷!
修士一旦进入紫府,神魂强大数倍,神识攻击的强度同样增强数倍!
这就是紫府经常碾压筑基的原因所在。
法力即使差上几倍,只要小心应付,避实击虚,也能和强者斗上一斗。
但神识的攻击,却是无声无形,防不胜防,只能硬碰硬的对撞。
祝百途相信,自己双管齐下,这位宗门颇有威名的和静仙子,今天就将栽在这里!
第十七章 激斗(上)
神识和术法,哪个攻击更快?
毫无疑问是神识,可谓倏忽而至,疾如闪电。
祝百途的盘算很美好,先以神识刺偷袭,让对方头痛晕厥,失去反抗,再用掌法将其击伤,如此便可轻松获胜。
可是多年征战的张和静岂会让他轻易得手?
在她跃出密林,使出静水剑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对方是紫府境界。
涫阳郡除了赵家,再无第三个紫府,所以她刚才确实大意了,直接使出最强的一招,企图将对方制住。
静水剑挟万丈波涛之威,气势惊人。如果是修为不如她的对手,很容易为这气势所慑服,心惊胆战之下,十成功力发挥不出三成。
当时在赵家,从族长到那十几位长老,莫不如此,这才被她一招镇住。
然而祝百途修为却高出她一个大境界,使出这招,相当于两人的法力直接对撞。
这种赤果果的碰撞毫无花哨可言,修为稍逊的她立时法力紊乱,心神不稳,差点喷出鲜血。
祝百途也不好受,他刚刚晋升紫府,境界尚未稳固。今晚若不是得到族人信号,事关重大,他决不会出现在这里。
张和静的一击同样让他气息不稳。
两只老狐狸这才有来有往的聊了几句,借此悄悄恢复。
这也是他经验不足,或者说过于在惜自己状态。刚才他若是心够狠,拼着境界跌落,根基受损,也要杀上前去,只怕张和静早已落败身死。
此时两人都暂时恢复一二。张和静也认清了眼前的对手乃是紫府,对紫府的该有手段自然也是做了防备。
察觉到细微的神识波动,她心念一动,脖子下系着的一枚玉佩紫光大放,挡在自己身前。
这是守神玉,正是抵御神识攻击的宝物。
祝百途顿时感觉自己的神识刺,如撞入一片泥潭,勉力挣扎了几下,便陷在其中,一动不动。
“呃!”他一声闷哼,脑海中也是隐隐作痛。
神识刺是把双刃剑,消耗的是自身的神念,不象法力,休息一下就能恢复回来。神念消耗了就是消耗了,需要很长时间,或者一些天材地宝才能恢复。
他方才是想一击制敌,毕竟这里闹出的动静已经不小,时间长了难免被人发现。
这才痛下血本,不惜损耗宝贵的神念,想不到却是吃了暗亏。
其实他若是真的敢下血本,不惜神念的亏损,继续攻击,那守神玉是抵挡不了几次的。
只不过他刚刚晋升紫府,若是如此做了,很可能终身就止步紫府初期,不得寸进,他怎么可能舍得?
两人因为求快,都各自吃了个亏,重新开始审视对手。张和静已经打定主意,将时间拖下去,拖到虞山这个贪婪的家伙出来。
祝百途也收拾心神,他同样也有帮手。
当然也不能就这么干耗着,只见他大喝一声,一柄闪着金色光芒的宝剑,从他泥丸宫飞出,幻化出数道金光,劈向张和静。
这是斩岳剑,三阶下品法器,是他最为心爱之物,一直放在识海中温养。
修士进入紫府期以后,泥丸宫打开,可选择一件法器,进入其间,于识海中温养。如此不仅可让法器与修士建立心神联系,驭使起来更加得心应手,而且战斗中即便有所损伤,也能得到恢复。
久而久之,甚至有法器可以诞生灵识,从而蜕变成灵器,与法器不可同日而语。
张和静不慌不忙,同样祭出静水剑,婀娜身姿腾挪转移间,将金光逐一化解。
却见祝百途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葫芦,瓶口朝前,口中默念咒语,瞬间漫天黄沙从葫口喷出,朝对方卷了过去。
张和静神色自若,挥出一面木盾,堪堪挡住袭来的沙尘。
祝百途呵呵冷笑,亮出一对赤色手环,挥舞之间,无数火鸦从手环中化形而出,扑腾展翅,绕过漫卷的黄沙,从身后扑向张和静。
他是火、土、金三系灵根,这三件法器都是他多年积攒而得。后面两件虽是二阶,在他手中发挥的威力却是直追三阶。
他紫府境界,神识强大,同时控制三件法器并不费劲。
这下张和静有些吃不消了,并非不能阻挡火鸦的进攻,只是若一直这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终拼得还是两人的法力深厚,到头来扛不住的肯定是她。
她不能落入对方的窠臼,索性左手持盾,右手持剑,在密林上左右闪避起来。
她这步伐脱胎于赵家的乌园步,融合了她自己学过的其他步伐,再加上她深厚的法力,比之杨珍当初使出来,不知灵活快速了多少倍。
此步伐擅长规避,尤其是小范围的腾挪躲闪。她一边避让,一边瞅准机会,将近前的几只火鸦一一斩落。
两人你追我闪,场面暂时僵持住了。
就在此刻,他们期待的外援,终于来了。
山洞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虽轻,以两人的修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虞山,快点!”张和静大喜。有了虞山加入,她当能轻松自如地应付,甚至冷不防,还能给这个新晋的紫府一点教训。
祝百途神情冷漠,攻击得更加猛烈,让张和静不得有片刻的喘息。
一个黑衣人从洞口闪现,随即一跃而起,出现在密林上方。
他手持一柄赤红色的宝剑,正是虞山的佩剑。
张和静在祝百途连续之下,无暇他顾,眼角余光瞥见熟悉的宝剑,喜形于色,忙喊道:“虞山,你左我右,夹击这厮!”
“虞山”并不答话,却是朝她靠了过来。
张和静心中微怒,这虞山怎么回事?之前不听劝阻,非要继续采集空冥石,现在又想作甚?
突然,她心中警兆响起,多年的征战让她对危险有种直觉,这个虞山不对劲!
她纵身后退,不管怎样,先闪开再说!
就在此时,“虞山”手中的宝剑朝她直刺过来,同时手中现出一个铃铛,不断摇晃,一阵阵荡魂摄魄的嘈杂声让人头晕欲裂。
张和静暗叫不好,猛咬舌尖,灵台霎时恢复清明。她身子一侧,躲过来人必杀的一剑。
左手突然一阵刺痛,却是祝百途的一道剑光斩中手臂,顿时血花四溅。
木盾扑通掉了下去,将下方的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狂卷的黄沙顿时将她团团裹住,无数碎石扑面而来。
她顾不得伤痛,身子一沉,跌跌撞撞冲往下方的密林。
此时,她只能借助密林中的幻阵了。
来人这才止步,嘿嘿冷笑,露出一个干瘦老头的阴鸷笑脸。
第十八章 激斗(下)
“你是何人,虞山呢?你把他怎样了?”
密林深处,传来张和静愤怒的质问。
干瘦老头嘿然不语,倒是祝百途哈哈笑道:
“张和静,你这女子奸诈贪婪,现在让你知道我祝家的厉害,哈哈!”
“这位,是我祝家大长老祝百行,修为不下于你。张和静,今晚你在劫难逃,不如降了我祝家。只要你立下心魔誓言,不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我祝百途保证,绝不伤你一根汗毛。”
“呵呵,”张和静不屑道:“宵小之辈,也敢夸口。虞山呢,他如何了?”
祝百行慢悠悠从储物袋掏出一物。
这是一个人头,正是虞山。
他双目圆睁,脸色乌黑,显然是毒死的,死得非常窝囊,非常不甘。
“此人贪图我祝家资源,已被我诛杀。”祝百行傲然道。
“祝家的资源?”密林中传来嬷嬷的嗤笑:“什么时候,空冥石成了你祝家的资源?”
“这是我祝家的地方,怎么不是我祝家的资源?”祝百途声音冰冷:“你既然知道空冥石,今日留你不得,去死吧!”
他手一扬,六个成人大小的石傀出现在脚下。随着他一声令下,石傀进入密林中,分头搜寻张和静。
这些石傀都有练气后期的修为,虽然不是张和静的对手,不过石傀抗揍,至少可以扛几息时间。
除非她用更强大的法术,那样只会暴露更快。
随即他又掏出几张符箓,召唤出四个金人,个头与石傀差不多,实力已到筑基中期。
这四张二阶符箓,也是花了不少代价,一直攒在手里。此时为了早点搞定这女人,这些都舍出去了。
那祝百行脸色阴沉,拿出一个驭兽袋,手一扬,无数黑色的毒蜂飞了出来。
这是黑蝎蜂,此蜂并不生产蜂蜜,而是一种毒虫,会喷射毒液,有极强的腐蚀作用。凡人触之必死,修士中了此毒,也会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这是他培育多年,专门做为杀手锏的武器。
这些黑蝎蜂,大部分是一阶妖兽,其中有些半个拳头大的,已是二阶初期的妖兽。
毒蜂纷纷钻入密林,不一会儿,就见某处有法力波动,显然是张和静和其中的毒蜂交上了手。
很快一名金人和石傀赶了过去,将她缠住。
祝家两位处在幻阵外面,最大的麻烦是不能确定张和静的位置。此时双方交手,他们从外面也能进攻了。
祝百途斩岳剑祭出,数道金色剑芒朝下方打了过去。
张和静此时有伤在身,如果单单只是金人、石傀和毒蜂的围攻,以她的修为,用不了多久就可全部消灭。可是再加上从上方进攻的祝百途,她立刻变得左支右绌,行动艰难。
她展开乌园步,将围攻的几具傀儡甩在身后,身子一晃消失在原地。
这里本来就是幻阵,位置变换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然而密林中四处都是黑蝎蜂,她刚转到一个新的地方,就有几只毒蜂冲了上来。
张和静几剑戳死几只个头小的,有只个头最大的却是闪避开去,没有斩中。
随即,一股毒液从毒蜂口中喷出,直向她面门。
同时,密林上空几道金色剑芒斩了下来。
张和静无奈,只得再次闪避,匆忙间,那毒液划过她衣襟,顿时“嗤”的一声,出现巴掌大的黑洞。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暗暗着急,光招架,不还手,迟早为人所趁。
与此同时,那祝百行飞到密林上空,拿出一个乾坤袋,袋口朝下。他催动法力,只见阵阵浓烟从袋口滚出,朝密林下方蔓延开去。
这是毒罗莎,有形无味,不仅含有剧毒,还可以消解修士的法力。
在黑夜的掩护下,此物可以发挥最大的效果。
那虞山就是在采掘空冥石时,不知不觉吸入了大量的毒罗莎。待到发现时,已经浑身无力,只能任人宰割,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自己杀死。
密林间因为法力激荡,时常有光芒闪烁,却是无法做到隐形,张和静很快注意到这大团大团的浓烟。
她暗叫不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无非就是某种毒物。
再联想到虞山无声无息的死去,她对此物更加忌惮了。
“不能再这样了,哪怕是死,也要先拼掉一个!”
想到这里,她不再犹豫,从密林中飞身跃出。
一出密林,便有数道剑芒打了过来。
她连忙挥剑阻挡。
方才在密林中,她受伤的左手用木系疗伤术紧急治疗过,勉强做到不再流血,却还是使不上劲。
不过,将符箓、法器甩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她左手一扬,一柄白色飞剑斩向祝百行。
见她受伤之余,还敢攻击自己,祝百行心中恼怒,祭出一面盾牌,便将此剑挡住。
突然,只听“轰”的一声,这剑自爆了,那面盾牌顿时也化作了灰灰。
这正是诛魔剑。
此剑融合大量赤雷精铁,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爆。虽是二阶下品法器,自爆的威力却堪比二阶上品。
雷电本来就是魔族的克星,云霄宗门大批量制作此剑,赠送给宗门中的中坚力量,就是给他们的一道护身符,关键时候用来自爆保命的。
那祝百途似乎也看明白了其中关窍,忍不住怒道:“这就是你要了我祝家一万灵石,云霄宗宗主所赐的诛魔剑?你,你真是好胆!”
张和静笑容满面:“那又如何?你若想要,老娘这里还有!”
说完,又是一柄飞剑,朝祝百行飞了过去。
祝百行吓了一跳,他可以找不出第二件盾牌了,连忙朝一旁闪避。
这时,第三、第四……乃至第六柄飞剑朝他飞了过来!
丧心病狂的张和静,一连扔了六柄诛魔剑!
“轰、轰、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在这个幽暗的山谷回荡。如此大的动静,数里外的祝家乡,就算是凡人,应该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张和静自爆法剑的另一个目的,制造更大的响动,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硝烟散尽,只见一个巨大的深坑中,祝百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老头也算了得,六件法器自爆,居然还能有口气在。
祝百途大怒,张和静在他眼皮底下,将自家的大长老伤成这样,让他脸往哪搁?
他斩岳剑一挥,一连十八道剑芒斩了过去。
这是他最强的一击,今日,一定要将这女人斩于剑下!
第十九章 师兄来了
张和静刚刚自爆了六件法器,已是大耗法力,这些剑芒来势汹汹,她根本无力阻挡。
“唰!”她拍出一张符箓,强行催动法力,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钟顿时将她全身罩住。
这是金钟罩,和盾牌、土墙、水柱这些防御法术相比,因其护住全身,最受修士欢迎,被大量制作成符箓。
而她使出的这张符箓,乃是三阶上品,相当于紫府后期的防御能力。是某人送给她,平时被她视若珍宝,此时却也顾不得了。
祝百途十八道剑芒依次打在上面,激起一连串“锵锵”声,金钟罩连连颤抖,却依然坚固如初。
不过张和静以筑基的修为使用三阶符箓,体内剩余的法力瞬间被吸收干净,再也支撑不住,从半空直直跌落,再次落入密林之中。
修士的丹田如同汽车的油箱,斗法时法力从丹田输入经脉,再沿经脉依修士的法诀形成各种术法,其过程和汽油经油箱到气缸一样。
若是施法太快,经脉内的法力瞬间抽空,便会出现张和静这种法力不继的情况,和汽车供不上油,突然熄火一个道理。
下落之时她依靠勉强提起的一点法力,使了个羽落术,没有直接摔死,却也摔了个七晕八素,一大口鲜血喷口而出。
加上之前就有伤在身,这下更是伤上加伤,无力再战了。
很快,那些还在密林中四处晃荡的石傀、金人、毒蜂纷纷围了上来。
还好金钟罩如影随形,依旧护住她全身,没有给这些东西可乘之机。
那些毒烟也慢慢卷了过来,包裹住金钟,不时发出“嗤嗤”的声音,不断削弱金钟罩的防御。
更不妙的是,祝百途又一次借助法力的波动,锁定她的位置,一道又一道剑芒狠狠的从上空劈落。
如果没有外来的干扰,这个金钟罩可持续半个时辰左右。在这连续不断攻击下,恐怕一刻钟都未必能够延续。
眼见金钟的光芒逐渐暗淡,张和静心中焦急。
此时她虽然服用丹药,稍稍恢复些法力,但重伤之下,绝非祝百途的一合之敌。
再加上周围的傀儡、毒虫,一旦金钟罩消失,就是她张和静的殒命之时!
祝百途站在密林上空,仰天大笑,笑容中满是残忍:
“张和静,束手就擒吧!老夫给你一个痛快!”
张和静盘膝而坐,神色坚毅,如此生死局面已不是第一次遇到,她早已看淡!
她抚摸自己成名的静水剑,待到金钟罩破裂,她便自爆此剑,绝不受宵小侮辱!
只可惜身在密林,瞧不见祝百途的位置,否则她会拉着祝百途一起自爆!
临死之际,往事如云烟袅袅浮现……
从襄州乡下走出来的小村姑,资质出众,容貌秀美……
表面正经,一肚子坏水的师兄,带着她和妖兽殊死搏杀……
魔族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疯女人……
……
“想不到我张和静,居然会死在这里……”她苦笑一声,口中喃喃:“师兄,你可得给我报仇啊!”
正在此刻,一个悠悠的声音传进耳边:
“阿静呀,你又冲动了……”
张和静一惊,猛然抬头,随即摇了摇头。
这一定是幻觉!
师兄!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密林外的祝百途同样听到了这句声音,他惊骇回头,只见遥远天空,一点金色光芒正在急速接近这里。
看那距离,少说还有十几里,这人声音能传出这么远,至少是紫府后期。
这是谁?
他瞬间想到一人——
赵北卿!
赵家的紫府老祖!
云均老祖去宗门冲击金丹,此事在涫阳郡修仙界闹得沸沸扬扬。现在能出现在这里的,绝不是他,只能是赵北卿!
可是他不是在魔族战场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难道今晚的一切,都是赵家设下的圈套?我祝家岂不是在劫难逃?
念及此处,他心中忿恨、懊悔、沮丧、不甘……
现在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抓住张和静,作为人质,与对方从容谈判。
可看那金钟罩的架势,至少还有几十息的时间,他等不及了。
只能……逃了!
他毫不犹豫,朝张和静的方向,掷出一柄废弃不用的法器。
“轰”,法器自爆,激起漫天的灰尘,将金钟罩震得摇摇晃晃。
里面的张和静也不好受,顿时一口鲜血喷出,稍有恢复的伤势再遭重创!
不只是你会自爆法器,我也会!他恨恨的想,看你那师兄,是先救你,还是追我?
不再迟疑,他祭出遁光,朝天祝峰方向逃去。
祝家完了,只能带走几个好苗子,逃往沙州吧!
他设想想得很美好,但事情没有按他设定的剧本发展。
那道金色光芒并没有奔向青螺山山谷,而是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圈,朝他逃走的方向急追不舍。
他这次是真的慌了,以他刚刚晋升紫府的实力,根本不是赵北卿的对手。
“你不管和静道长吗?她马上就要死了!”祝百途急的大叫。
“她没那么容易死,”后面那个声音毫不在意:“如果死了,我正好杀你报仇。”
他这声音不大,但随着法力远远扩散出去,身处山谷中张和静也听到了。
她终于长舒一口气,这不是做梦,师兄真的出现了!
他又一次救了我。想到这里,她心情突然变得美好,那些伤痛也无足轻重了。
不过,身为女修,她是很记仇的。
“师兄,替我杀了祝百途!”她催动法力,大声疾呼:“否则我要你好看!”
“听到没有?”夜空中,那个声音苦笑道:“祝道友,师妹之命,我不得不从啊!”
玛德,你们这对狗男女!祝百途心中大骂!再也不敢吱声,催动法力急速逃走。
……
密林中。
祝百途逃走后,石傀和金人都失去指挥,变得呆呆傻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只有黑蝎蜂还在孜孜不倦的撞击护罩。
“咔嚓”,金钟罩终于现出一道裂痕,随即裂痕越来越大,最终碎裂开来。
张和静此刻已经恢复小半法力,对付几只毒蜂,自是手到擒来。
她给自己重新加了一个护罩,防止毒烟的侵袭,一边提气再度跃出密林。
她很快来到外地的草地上,这里有好几个深坑,四处是大战后的痕迹。
拾起自己丢弃的木盾,她很快看到在深坑下半死不活的祝百行。
“这厮居然还没死?那就让老娘送你一程!”
她提着剑,一步一步朝祝百行走去。
第二十章 紫府赵北卿
“饶,饶命!”祝百行像只快死的鲶鱼,张着嘴大口哈气,看见张和静过来,忙出声哀求。
这样子,像极了半个时辰前的虞山。
张和静面露嘲讽:“你饶过虞师弟了?”
“我……”祝百行无言以对,看着张和静高高举起的静水剑,心念电转,急道:
“且慢!我,我知道空冥石的秘密!”
宝剑悬在头顶,张和静冷冷说道:“什么秘密?说!”
“是,是怎么找到空冥石的办法。”
“不就是依靠某件法器吗?难道还有新鲜的?”赵家的大长老不屑道。
祝百行心中一沉,他自以为的秘密,在人家眼里一文不值。
他眼珠急转,忙道:“我,我还有一处洞府,里面有我历年积攒的灵材。愿献给仙子,只求仙子放过我。”
他历年所得,大都用来养他的毒蜂,哪有多少积累?此言不过是先诓住对方,求得一命而已。
“在哪里,说!”张和静冷冷道。
“还请仙子立下心魔誓言,饶我一命。”祝百行讨价还价。
“去死吧你!”张和静骂了一句脏话,一剑刺下,顿时了结此人。
一个筑基家族的大长老,能有多少积蓄?呸!还是死了干净!
虞师弟,我为你报仇了!她心中默念。
虞山此人贪财冷酷,口是心非,这次遭难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肯和她一起行动。
不过这十年来,他和张和静相处还不错,给她提供很多便利,也算是一位朋友。
张和静是见惯生死的,默哀片刻,很快调整心态,准备去寻找今晚同来的另一人:杨珍。
忽然间她心有所感,抬头远望,只见一道金光正疾速而来。
……
“师妹,你果然无恙。”
金光收起,一个中年人现出身形。
此人身材高瘦、形相清癯,头上戴着方巾,一副文士打扮。若是在许国京城见了,一定会当成哪里来的文人雅士。
只见他面露欣喜,神采飞扬,手中却是提着一个人头。
“你还没来,我怎么敢死?”张和静冷冷道。
来人讪讪一笑,扬了扬手中的人头:“幸不辱命。”
“嗯。”张和静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哎,”来人长叹一声:“我费了好多口舌,终于从匡帅那里求得两月假期。下午我还在魔族战场,得到批准后我马不停蹄,从瀚州到京城,再从京城到云州,云州到涫阳,一路换了好几趟传送阵,到家都已是子时,不就为了……”
“不就为了看你的宝贝孙女吗?”张和静撇嘴道。
“对呀!”提到他的孙女,来人两眼放光:“两年不见,我的玥儿懂事多了,对她的爷爷可亲热喽!”
“不过……”见张和静脸撇到一边,来人继续说道:“见我家玥儿只是其一。我更想念的是我的好师妹啊!你看,从婉儿那里知道你来了祝家乡,我这不马上就赶过来了吗?还好你这里动静很大,让我及时赶到……”
“你是紫府上人,我得叫你师叔,可不敢自称师妹。”张和静说道,想到此人星夜赶来见她,嘴角已是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
“嘿嘿,师叔就师叔,”赵北卿毫不在意:“来来,让师叔看看,我的好师侄伤都在哪里……”
说完,一双手已是摸了过去。
“不要。”张和静口中挣扎,身子却已经软了。
……
“哎呀!快去看看我那孩儿怎样了?”
“孩儿?你的孩儿!”
“你发的什么神经,我说的是小石头,跟你提过的,就是那个特别会讲故事的小孩子。你去那边帮我找找,如果,如果已经烧焦了,也,也抱过来让我看看……”
“好好,别哭别哭,你且坐这儿,我马上去!”
……
石头空间内。
杨珍躺在靠椅上,手里端着灵蜜茶,一边品茶,一边闭目养神。
一团绿色的光影浮在他胸前,正是衣衣在给他疗伤。
他伤得很重,祝百途那一掌虽然被破旧道袍化解,还是有不少力道落在他身上。若非他有锻体的基础,那些力量足以将他击成肉饼!
饶是如此,他肋骨也断了七八根,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
还好有衣衣在,立刻将他拉入石头空间,进行治疗,否则他也挺不了几个时辰。
他进入空间的是镜像,治疗效果却和本体无二,镜像如何恢复,本体同样如何恢复。
外面的那具本体在衣衣的控制下,呼吸心跳皆停止,几乎与死人无二,又有幻阵的干扰,那祝百途一时半会也没法确定他的位置。
此时,经过衣衣全力救助,那些致命的伤处都已好转,一些皮外伤则还是原样。
他不敢完全恢复,总是要留些伤势,否则不好交待。
治疗的间歇,衣衣不时钻出空间,察看外面的动静,通过她那些草木朋友,将事情的发展了解的清清楚楚。
“你那个嬷嬷来了……”
“她逃到密林去了……”
“胖胖的虞主科死了,被瘦瘦的祝家大长老杀死了……”
“坏老头跑了,来了一个好厉害的老头……”
“好厉害的老头在欺负你的嬷嬷,嬷嬷她打不过……”
“那老头真坏,咬了嬷嬷一口……”
“他们不打了,嬷嬷哭了……”
“哎呀,他过来了,你快出去!”
……
杨珍回到自己的本体,顿时打了个寒颤。
我去!大冬天的,这本体在外面都已经冻僵了。
此时他连睁开眼睛、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这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不会冻坏了吧!那怎么办?
正在这时,一双大手将他抱了起来。
“都冻成这样了,居然还有气。”赵北卿单手搂住杨珍,另一只手放在他心口处,开始灌入真气。
一股股暖流不断冲刷着僵直的身体,不多时杨珍便暖和过来,慢慢睁开双眼。
“你是……”他故作迷惑。
赵北卿哈哈一笑,将杨珍递给张和静:“你这孩子,命很硬,跟他名字一样!”
嬷嬷激动的搂住杨珍,禁不住泪流满面。
“孩子,嬷嬷对不住你,不该把你留在外面。”她喃喃自责道。
……
此时,只见赵北卿走了过来,手里把玩着一柄匕首。
匕首半尺来长,通体碧绿色,非常小巧精制,像是女修之物。
“这是在祝家那位大长老储物袋找到的,”赵北卿笑道:
“这很可能是件了不得的宝贝。”
第二十一章 挖矿
嬷嬷白他一眼:“嗯,是个好宝贝,一看就是女修用的,留给你哪位乖巧的女徒弟吧!”
赵北卿哈哈大笑:“阿静呀阿静,我现在在魔族战场打生打死,哪来什么女徒弟?”
不等嬷嬷反唇相讥,他继续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洞里有空冥石吗?走!咱们下去看看。”
“我不去!”嬷嬷摇头:“我不能再把小石头扔在外面。”
“多大的事,带着一块进去,”赵北卿神秘兮兮道:“待会让你见见这匕首的本事。”
嬷嬷心中有了猜测,好奇心大起,也不再扭捏。
杨珍全身已暖和过来,刚才又被嬷嬷用法术治疗一番,身体已无大碍,他坚持要自己走。两位长辈便也由他,赵北卿在前,他在中间,嬷嬷最后,三人一前一后重新进入石洞。
这次轻车熟路,一刻钟之后,便到了刚才嬷嬷和虞山挖掘石头的地方。
那些毒烟早已被祝百行收了回去,虞山无头的尸体还躺在那里,嬷嬷叹息一声,拿储物袋收了。
赵北卿催动法力,俄顷,匕首泛起一道绿色莹光,将三人的脸都映照成绿色,黑暗中显得好不诡异。
赵北卿将匕首摆在手心,凝神静气,耐心等待。
很快,只见匕首浑身抖动,不断发出细微的颤音,仿佛是振翅待飞的虫子。
突然,匕首咻的一声,朝石壁的某个方向飞了过去,很快扎入土中寸许来深,剩余在外的部分则不住摇晃。
赵北卿拔下匕首,伸出两指对准它刚才插入的位置,催动法力,不一会儿,就见上面的泥土纷纷落下,一个又细又长的坑洞渐渐成形。
一块鹅卵大的石头挡住了坑洞的继续深入。
赵北卿松开匕首,重新注入法力,匕首再次飞出,直接撞在那石头上面。
赵北卿眉开眼笑,伸手将那石头抓了出来,在手里掂量一下,递给嬷嬷:“看这大小,应该是颗下品空冥石,大概值五六颗中品灵石。”
“不够!”嬷嬷并不领情:“我那张三阶上品符箓,至少上万灵石呢,今晚亏大了。”
“不就一万灵石吗?”赵北卿满不在乎:“今晚师叔……师兄就当一回矿工,给我家阿静挖一晚空冥石,一定帮你连本带利赚回来!”
“别死乞白脸,我才不是你的什么阿静。”嬷嬷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满是笑意。
杨珍在一边看得吃味,你们俩洒狗粮,就不注意身边还有小朋友?
赵北卿呵呵直笑,心情畅快,开始埋头苦干。
他如法炮制,速度却是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不一会儿又挖出好几块差不多大小的石头。
坑洞越来越大,多出的泥土都用储物袋装了,装满七八个袋子后,这位紫府老祖不辞辛劳,跑到洞外将袋子清空,很快转回来,继续挖矿。
嬷嬷也没有闲着,在一旁帮着清理坑洞。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是挖到一块人头大的石头,按这份量,里面的空冥石当有拳头大小,其价值和秦婉竞拍到的那颗一样,至少四万灵石。
嬷嬷喜上眉梢,乐滋滋将石头收入袋中。
如此又挖出一些,不过人头大小的就只有那么一块。赵北卿也前前后后往洞外跑了十几个来回。
“看来这颗是这一片的母体,被咱们挖出来了。”他唏嘘道:“估计剩下的都是些小石头了,咱们换个地方。”
三人退出这片坑洞,继续朝更深处探索,在那匕首的指引下,很快确定一个新的位置,继续开凿。
杨珍看得有趣,终于忍不住问道:“这匕首有何奇特之处,为何能发现空冥石?”
赵北卿美人在旁,心情愉悦,即使是个凡人小童,他也乐得为人师表。
他一边挖土,一边讲解道:
“空冥石又名臻玉,臻者,聚拢之意。空冥石的特点就是聚拢,常常一发现就是一大片……”
“当然,其实质是那些大的母体,会影响感化周围的石头,在漫长的岁月中,其内部渐渐演化出空冥石……”
“不过空冥石确实也有聚拢的效果,会将一些特殊的空间法器吸引过来,修仙界便利用这个特点,专门制作出这样的空间法器,用来寻找空冥石……”
“这把匕首有个别名,叫做觅玉,就是寻觅臻玉的意思。它看上去只是柄一阶法器,其实际价值,不亚于四阶法器。现在这种炼制这种法器的技艺早已失传,这种宝贝,也是越来越稀少了……”
“明天郡观来人之后,这个矿,还有这件宝贝,都瞒不住人,得上缴宗门。所以咱们现在,能挖多少是多少,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哈哈!”
……
待到他们再次挖出一块人头大小空冥石,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宗门在祝家乡的驻乡弟子终于姗姗来迟,将这里的情况用纸鹤报告给雎西县馆,县馆又报告给郡观。直到中午,郡观终于来了一艘飞船,上面站了十来个人。
这时,赵北卿已经挖出第三颗中品空冥石,小的石头则是数十。两人终于恋恋不舍停下劳作,走出洞外,和郡观来人相见。
郡观为首的是位峨冠博带的老年修士,此人姓毛,道号通源,有筑基后期的实力,正是涫阳郡观的观主。
此人站在船头,正指挥一众手下收敛祝百行尸身,记录各处战斗留痕。待见到赵北卿这位宗门的紫府上人出来,连忙从船头一跃而下,过来见礼。
其后便是由嬷嬷讲述昨晚经过,这些赵北卿早已了解,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的,两人都已合计完毕。
按照嬷嬷的说法,她和虞山早就怀疑祝家,再加上杨珍记起小时候迷失幻阵的事情,便带他们来此。后来遇上祝家老祖和大长老,双方打斗,虞山不幸战死,然后是赵北卿赶到,杀死祝百途等等。
至于后面的挖矿,当然不会说,只是说挖了一些石头,准备回去探个究竟。
毛通源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当然不会让他们将挖走的石头交出来。双方将这里的事情办妥后,便一起浩浩荡荡去了祝家的山门。
祝家,完了。
第二十二章 一把匕首惹的祸
冬日的阳光懒懒照在白云山上,一艘飞船从山间腾空而起,追着日头逝去的方向迤逦而行。
这是一艘小巧的飞船,只能坐四五人,装饰精美而不奢华,处处可以看出女子的细心——这正是和静道长自己的私人飞舟,平时很少拿来使用。
飞舟上,嬷嬷和杨珍相对而坐。
“祝家的案子初步审理结束,”她含笑道:“你若有想知道的,尽可问我。咱们慢慢聊,不赶时间。”
这已经是青螺山之行过后的第五天了,那天柘溪上人和郡观诸修士到达祝家山门后,祝家并未做无谓的抵抗,很快山门大开,以祝世涯为首的一干人皆被拿下。
随后,宗门宝源殿派人接收了青螺山空冥石矿场,州宫则派来一名紫府修士,监督郡观对此案的审理。
赵北卿为了避嫌,这几日都呆在郡城附近,整天逗弄自己的孙女儿。今日更是带着赵玥儿去往雎山深处,打猎赏雪,不亦乐乎。
……
“祝家是怎么发现青螺山藏有空冥石的?”杨珍出声问道。
“是那把匕首,你说的那个陈富贵送的匕首。”嬷嬷的回答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
在两年前,陈富贵以这把陈家祖传的匕首作为聘礼,送给祝家之后,这东西辗转到了祝家大长老手里。
祝百行为人好色,妻妾众多,其中有位五灵根女修,长得妩媚妖娆,最是受他宠爱。这把匕首也被他赏给了这位宠妾。
这宠妾的修炼之地正是青螺山杨家的那条灵脉。此女很喜欢山下那处瀑布,休憩之时常来潭中沐浴嬉戏。
有一天,宠妾正在沐浴之时,密林上方一只黑老鸹不停乱叫。她恼怒之下,便拿起手中这把匕首,朝那老鸹掷了过去。
老鸹当场死于非命,匕首也落入了密林之中。
待到那宠妾沐浴完毕,进去密林寻找那匕首,却怎么也找不到。不仅如此,她自己还迷失在密林中,过了一天一夜,才从密林走出。
……
“那片密林在两处悬崖下面,是个死角,若不是因为这事,也许再过百年也不会有人踏足那里,”嬷嬷瞪了杨珍一眼:“倒是你这个娃娃,那么小就敢到处乱跑,居然还那么快走出来。”
杨珍不好意思笑了笑,没有说话。
嬷嬷继续讲述起来……
“那女子出来之后,也明白这密林有古怪,便将此事告诉祝百行。祝家这位大长老对阵法颇有研究,很快看明白那是一个天然幻阵……”
“一般来说,天然幻阵出现在灵气滋润之地,多有天材地宝伴随而生。这祝百行心中大喜,也不告知别人,自己在密林中搜寻了一天,终于在山崖下面,找到了这匕首破开的一处洞眼。他凿开洞眼,很快发现里面是个废弃的矿洞,那匕首正插在不远处的坑壁之上……”
“这把觅玉刃,注入法力之后会被空冥石矿吸引,当时那宠妾盛怒之下,将全身法力注入大半,结果这匕首居然飞出老远,直接进了矿洞之中……”
“这处空冥石矿,其实早在万年以前,便已经被人开采,后来资源枯竭,当时修士从长计议,留着最大的母体没有开采,封闭洞口,以待后世之用。后来沧海桑田,这处矿脉竟是被人遗忘了……”
“这都是那女子交代的?”杨珍随意问了句。
“不,这一切都是祝世涯在狱中坦白的,”嬷嬷冷笑道:“这位宠妾,空冥石矿发现不久,便被祝百行杀了。大长老给的理由是她恃宠而骄,又以发现矿脉之功,向他提了很多过分要求,他便干脆杀了,免得此女多嘴漏了消息。”
“当真是心狠手辣啊。”杨珍感慨。
“后来呢?”他接着问道:“祝家族长晋升紫府,是不是和这空冥石有关?”
“当然,否则他们哪里去弄晋升紫府的天材地宝。”嬷嬷点点头。
祝家在发现空冥石矿后,依族长的意思,是想贡献给宗门,想必宗门会给他赏下晋升紫府所需的紫云丹等物。这紫云丹只有宗门和金丹家族才能炼制,若想冲击紫府,只能通过他们。
他这个提议却遭到家族其他筑基长老的一致反对,尤其是大长老,空冥石矿乃是他发现的,宗门将丹药给了族长,自己呢?修仙之人,谁不想晋升紫府,多活三百年逍遥岁月?
众意难违,族长也只能屈服,最后决定偷偷开挖空冥石,找一家金丹家族进行交易。许国境内,其他金丹家族都不可靠,随时可能将空冥石矿的消息报告给宗门,只有沙州,乃是名义臣服于许国,宗门对此地也是怀柔为主,很多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于是他们便联系上了沙州两金丹家族之一的托勒家。空冥石是重要的战略资源,那托勒家非常爽快,和他们达成了交易,并约定以后做长久买卖。
……
“祝家族长是不是在丰收日前晋升的紫府?”杨珍问道。
“对,你怎么知道,难道有人跟你说过?”嬷嬷惊奇的看向他。
杨珍便将陈富贵告诉他丰收日那天,祝家好几位长老脸上喜气洋洋的事情跟嬷嬷说了。
末了,他问道:“这匕首是陈富贵祖传之物,还有没有可能……”
“绝无可能,”嬷嬷断然摇头:“如此宝物,宗门自然得收回去。再说,陈富贵已经将此物给了祝家,也不是他的东西了。”
杨珍也知道,再想要回匕首是痴心妄想,他眉头一扬,想到一个办法:
“那可不可以仿制一把,只要外貌一样就行?”
“这个没有问题。”嬷嬷将此事应承下来。
两人沉默片刻,嬷嬷展颜笑道:
“这次发现空冥石矿,你功劳很大,而且还差点身死。赵家这次一定要好好奖赏你,说吧,想要什么?只要嬷嬷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这个……”杨珍一时犯难,他还真不知道要什么。他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可总得有个理由啊!
我得回去和衣衣商量商量,他心里琢磨。不过另一件事,若是能答应,他可以不要任何奖赏。
“我想请大长老答应我,”他看着嬷嬷,眼神坚定,将自己的要求缓缓说出。
第二十三章 不合情理
“将买通杀手,意图毒杀我的凶手,找出来!”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以嬷嬷对事情的了解,一定猜得出是赵家某些人所为。
“好,我答应你!”嬷嬷毫不迟疑。
杨珍惊讶的看向她,没有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
“以前因为云均老祖临行前的嘱咐,”嬷嬷解释道:“我们的确不方便对老宅那边大动干戈,也让你受委屈了。现在嘛……”
“因为柘溪老祖?”杨珍问道。
“对!”嬷嬷答道:“这几日柘溪上人和我们聊起家族现状,同样动了整顿的念头。云均老祖冲击金丹,耗费将以百万计;未来还有玥儿的修行,同样需要大量的资源。”
“家族这些年进项日渐趋少,大都是让这些不肖子孙给掏空了,所以清理势在必行。你这件事,倒正好是一个切入口……”
她想了想,问道:“你心中可有什么怀疑之人?”
“有。过年前翠竹院围攻我的人,还有丰收日前被查出贪污挪用,受到惩处之人。”杨珍这些天已经想得很明白,他得罪过的就是这两批人。
“这太多了。”嬷嬷笑道:“不可能一一查问,你说几个具体的。”
“赵乾安,”杨珍思索:“他修为不高,在家族也没什么人脉,这次却谋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我怀疑,这里面有什么利益交换。”
“嗯,不错。”嬷嬷点点头:“还有呢?”
“丰收日受到惩处最重的那几人,找他们问问不碍事吧。”
“不碍事。”嬷嬷应承下来:“这件事乃是理所当然,不能算你的奖赏,说说吧,有啥想要的。”
“嬷嬷和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在赵家称心如意,并没有什么想要的。”杨珍推脱道。
“你这孩子。”嬷嬷不满的看他一眼,突然叹口气:“也罢,等过了正旦,若是老天保佑,你还能具现出灵根,到时再奖赏你修仙物资吧。若是不能……哎,便让你一世富贵吧。”
……
半个时辰后,飞舟抵达郡观,在新近接任的靖安科主科林文和赵黎雨的带领下,两人来到郡府地牢,见到了关押在此的祝世涯。
从外表看,祝世涯仪态从容,衣襟完好,似乎没受什么折磨。不过一根长长的链条从左右两边的琵琶骨穿过,将他拴在一根铜柱下面。
这是双极锁骨链,会随时吸取修士法力。祝世涯身上只要稍微恢复些法力,就会被这锁骨链吸走,重新成为废人。
这人也算个人物,虽然身处囚牢,法力全失,表面上却是风轻云淡,如若在家休憩,意态闲雅。
见嬷嬷带着杨珍过来,他笑容可掬打着招呼:“恭喜和静前辈,为宗门贡献一座空冥石矿,有此大功,想必紫府指日可待,到时我等就该称呼一声‘师叔’了。”
“没用的。”嬷嬷摇摇头,也不在意将自己的情况实话实说:“我当年在魔族战场上神魂受过创伤,除非有人从魔界找来二阶的魔魂花,帮我修复根基,否则我今生紫府无望。”
“哦?如此真是太可惜了。”祝世涯面露讶异,似乎很为和静道长遗憾。
“我这孩儿有问题想询你,可否解答一二。”见祝世涯不失风度,嬷嬷言语中也客气许多。
“有何不可。”祝世涯哈哈笑道,却不小心震动那锁骨链,引动伤口,忍不住哼了一声。
“只要是我知道的,当知无不言。”他看向杨珍:“是关于你娘的事情吗?”
杨珍点点头:“我娘那日为何出走,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娘出走一事,说实在的,老夫至今也有不少疑惑。”祝世涯徐徐道来:
“那天你娘告知她的好友,就是那个已经死去的古春岚,说我祝家将有灭门大祸,劝她一起逃走……”
“大祸?”杨珍插言道:“是空冥石吗?”
“据那古春岚说,你娘未肯透露实情,她也不知。不过当时正是我祝家和沙州完成交易的时候,所以我们怀疑你娘说的就是此事。”
“不过……”祝世涯紧锁眉头:“你娘在云雾谷,按说与世隔绝,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此事我们一直没想明白。”
他将此事放下,继续说道:“古春岚不愿走,将此事告诉了祝良封,这人你们亲眼所见,也已经死了。祝良封将此事报告给老夫,于是老夫便派人去追你娘……”
“从我娘离开,到你派人去追,大概有多长时间?”杨珍问道。
“不到两个时辰吧,在这之前,祝良封便已派人去追了。这么算起来,一个时辰吧。”
“我娘什么时候离开的?”
“酉时左右。”
“你们派了多少修士去追?”
“整个云雾山,大部分修士都参与了,将近二十人吧。”
“有筑基修士吗?”
“有。后来我和大长老也去了。”
“你们搜索了多久?”
“一直到第二日晚上。”
“没有人去雎山搜寻吗?”
“没有,当时都传言逃去郡观,我们都在那条线寻找。”
“哪来的传言?”
“有好几名手下都看见她逃往郡观的方向。”
杨珍的眉头紧锁,整件事情有太多不合理之处。
一个练气小修,还带着一个孩子,在二十来名修士,甚至还有两名筑基的围追堵截下,居然逃脱了?
从云雾谷到雎山,三百里路程,一天一夜的时间,她是怎么瞒过祝家这些人的?
“是不是有人在帮我娘逃走?”他将心中的怀疑抛给祝世涯。
“老夫也有这个疑虑。”祝世涯沉思道:“不过你娘在云雾谷极少外出,也不认识什么外人。如果说是谷中散修帮忙,我们后来也暗中查过,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再说啊,若是有人帮忙,又怎会让你娘死于狼群?此事不合情理。”他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
嬷嬷和杨珍等人走了很远,祝世涯还在闭目养神,似是在回忆往事。
当所有人都消失以后,他双眼睁开,一张脸已是面沉似水。
“杨家贱种,害我祝家满门。”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双眼闪烁着狠厉的光芒。
ps:其实按当初的计划,这一章才是第二卷的结束。下一章来点轻松的吧,开启新的内容。
第二十四章 飞虹球大赛
“玉秀啊,比赛是不是开始了?”
“娘,下雪天,咱们慢些走。”
“阿婆,咱们就凑个热闹,晚点也没关系。”
刚下过雪的街道,在无数人经过之后,已是泥泞不堪。一行四人踩在上面,鞋子很快都脏了。
然而他们的心情相当好。
今日午后,涫阳郡将有一场飞虹球比赛。对于平头百姓来说,飞虹球是神仙们的表演,只有仙人和达官贵人才能观赏,若是能身临其境看上一场,足可吹嘘好几年。
如今这四人前往的方向,正是飞虹球比赛的现场。
走在最前头的是陈阿婆和符姨,跟在后面的是杨珍,和——陈富贵。
杨珍已经将仿造的匕首送给陈富贵,并坦言他这把是仿制的。以前那把有何神奇之处及它的去向,也都透露给他。
陈富贵这才恍然当时祝家为何不肯让他赎回,这的确不是他能拥有的宝物。对于这把仿制品他毫不在意,甚至还更喜欢。他需要的是婶子的原谅,若真是贵重之物,反而有害无益。在将匕首交给陈阿婆后,果然得到了她的谅解,一家人终于消除了隔阂。
他对杨珍自然是千恩万谢,更重要的是,杨珍还帮他逃脱牢狱之灾。祝家案发后,若非杨珍帮他说话,作为祝家的女婿,他同样难逃厄运。
“哥哥这条命今后就是老弟的。以后有什么吩咐,不管何事,我决不推脱!”他拍着胸脯向杨珍保证。
杨珍笑笑,他确实很需要一位修士帮他打理生意,不过陈富贵嘛,还得再看看。
……
半刻钟后,他们来到一处巨大的环形建筑前,这正是涫阳郡竞技场。这里经常上演各种刺激的节目,有血腥惊悚的,比如人兽大战;也有可下注坐庄的,如擂台挑战;还有就是今天这样的飞虹球大赛。
此时外面稀稀落落没几个人,里面则隐隐约约传来山呼海啸的欢呼,他们确实来晚了。
他们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这场比赛票价从五十灵滴到十灵石不等,杨珍他们四人的票价都是两灵石,处在中间稍后的位置,还算不错。
整个赛场大约能坐七八千人,此时已是座无虚席,大部分都是修士。
杨珍抬头看向下方的赛场,不由砸了咂嘴。这比赛场地长足有两里,宽一里,比前世那足球场可是大了十倍不止。
也必须有这么大,因为参与其中的都是修士。
涫阳郡每年都会举行飞虹球比赛,以县馆为单位,几个强大的家族则自行组队,比如赵家。
其中成绩好,表现出色的修士,还可参加更高层次的比赛,那些佼佼者甚至会被宗门直接选中。
然后悉心培养,提供筑基丹保你筑基成功,再继续训练,最后代表宗门去东域参加十年一次的大赛。
这对于那些散修和低阶修士来说,不啻于一条登天之路,所以许国修仙界,喜欢飞虹球的不计其数。
而说到飞虹球在臻玉界的历史,则可上溯到万年以前,是这个世界修仙界最为流行,最受欢迎的比赛。
球采用一种叫飞虹木的灵木制成,非常坚固,能长时间承受术法攻击。比赛的规则糅合了杨珍前世的足球和橄榄球,双方都是十人加一名看门人,都以攻进对方大门为得分手段。
至于怎么进球,用手、用脚、还是用神念控制,或者蛮横的冲撞过去,都没有问题。
当然也会有一些相应的规矩,比如只能攻击持球者,不能使用符箓法器,赛场内不许服用丹药等等。
看门人会有一个制式盾牌,激发后防御范围在五尺见方,可以阻挡飞虹球和修士的闯入。
还有,每名选手身上都是统一的法袍,闪闪发光,隔着老远也能看清。一旦法袍破碎,即使你自身无恙,也是淘汰下场,不得替换。
总之规则很完善,比赛很刺激。
此外,因修士修为的差异,每场比赛都会限定修为等级。一般来说,郡县之内的比赛,修为都在练气这个级别。州以上才可能有筑基修士的参与,当然场地也会更大。
传说远古时代,还有金丹级别的比赛,场地设在空中,范围大的惊人。如今却是紫府级别的都非常罕见了。
对于陈阿婆这样的凡人来说,即便是练气级别的场地,也大的不得了,不太能看得清比赛,图的就是这个气氛。
“或许我应该把望远镜弄出来,在这地方肯定大卖。”杨珍心里琢磨。
……
今天这场是全年的总决赛,正是由赵家对阵玄阳县。
比赛共有七节,每节一刻钟,加上休息时间,整个比赛会持续一个多时辰。
杨珍他们到来的时候,第一节刚刚结束,两边都趁着这个时间换人休息,恢复法力。待到第二节结束,赵家已是七比三领先,实力明显占优。不过杨珍他们并不在乎谁赢谁输,纯粹看个热闹。
这时,来了一位花容玉貌的小姐姐,正是彩云。
“小姐听嬷嬷说你也来了,叫你上去。”
杨珍连忙像陈阿婆告罪一声,跟随彩云来到观众席中央的包厢。
赵玥儿看到杨珍进来,眼睛登时发亮。这些天爷爷天天带着玩耍,和她的石头弟弟接触少了,心中着实想念。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杨珍已被嬷嬷叫了过去。
“祝家的案子已经结了。”嬷嬷开门见山说道。
“都怎么处理?”杨珍也很好奇。
“祝家除了祝世涯,参与开挖、贩卖空冥石的修士一律处死……”
“祝世涯因主动配合,交代很多事情,所以免了死罪,和家族其他的修士,被发往矿场开采灵矿……”
对这个世上的修士来说,开采灵矿非常辛苦。他需要修士将灵气从矿脉中汲取出来,注入到特定的法器中,与玉石融合而成灵石。
整个过程,修士会不停耗费法力,不仅耽误修炼,而且通过法器生成的灵石,数量清清楚楚,丝毫做不得假。
所以一般的修士对开采灵矿都敬而远之,除非是给出很高的俸禄,要不就像祝家这样,犯了事不得不去做。
“祝家的灵山、灵脉等都会交由宗门拍卖,”嬷嬷继续说道:“祝家的凡人,嫡系交由官府处置,其他则被强行要求分宗。”
“总之,经此一事,祝家已不复存在。”她悠悠说道。
在强大的宗门面前,祝家凭借空冥石矿壮大家族的妄想,遭到了无情的镇压。
开单章 希望大家支持!
按照大纲,到这一章实际才是第二卷的结束。原估计十来万字,竟然写了二十万,新手果然不能好好控制自己。(捂脸)
接下来会是一段青州的剧情,然后才是杨珍进入宗门修炼,预计还得有个五万字吧(希望写完的时候不要发现又超了,打自己脸。)
青州剧情这些天有过考虑要不要放弃,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设定来写。这段情节有个重要人物的出场,还有许国和澄州的恩恩怨怨,都是以后剧情开展必需的,所以,杨珍真正的修炼,还得再过一段时间。(再次捂脸)
我不知道自己悬疑这部分处理的如何。也许有留意的书友早就发现金氏之死另有原因,在书中我有些地方也有过暗示,不知道这样处理是否可以。金氏死因真正揭晓会在几十年后(书中时间,不是写书时间啊,哈哈!),在一个大家熟悉的地方。那个时候杨珍实力已经相当不错,整个臻玉界的剧情也将接近尾声。
希望大家支持我一直写下去,写到那个时候。谢谢!
第二十五章 云素真人
腊月二十四,小年过后的第二天。
一艘飞舟从照日峰腾空而起,迎着旭日的方向飞速行驶。
这是一艘比郡城客运飞船还要大上一倍的飞舟,同样有三层楼高,不同的是,其设计更加舒适奢华。最上层只有一个套间,外面的阳台上,有圆桌座椅,甚至还有摇曳生姿的翠竹,仿佛一座移动的庭院。
中间一层有十来个房间,有大有小,大的配有书房、茶室;小的仅是一间单房,可供休憩和打坐。
甲板这层按客厅的样式摆设,配有耳房和后堂,可用来议事,也可休息。
这正是柘溪上人的私人飞舟,三阶中品,具有很强的防御能力,速度达到每时辰两千里,和紫府后期修士不相上下。
他们这次前往的目的地,正是两万多里外的青州,以这艘飞舟的速度,也需要一天一夜。
柘溪上人唯一的儿子,赵席赵墨生,此时正在青州任从四品的盐粮转运司司运。按照许国的规定,外地为官者三年可探亲一次,赵席两年前已返乡回家,今年自然需留在当地。
于是赵北卿干脆带上一大家子人,去青州看望自己的儿子。
飞舟上的人,除了秦氏、赵玥儿、嬷嬷、彩烟彩云这些人,还有杨珍、赵贵、几名护卫,以及家族负责商货的一位筑基长老。除了利用储物袋,飞舟的船舱,也装满了涫阳郡本地的各类特产。既然远行一趟,顺便做些买卖也是持家之理。
此外还有郡城赵家新任的副总管,赵玖亦,一位五十多岁,练气圆满的修士。
至于原来的副总管赵哲,已经被拿下了。
去年年底药园灵植受损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
此案正是他暗中吩咐赵乾安做的。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实情却是如此。以赵哲的修为实力,完全无法抗衡有大长老支持的秦婉。他在郡城日益边缘化,于是在当时的四长老示意下,便谋划了这出,企图让家族另派一位筑基期副总管顶替他,自己则返回家族另外派遣一桩好差事。
那赵乾安同样如此,以前靠着药园,每年能报销不少灵石。后来秦婉加强了管理,他这药园顿时没了油水,日益艰难,早就存了另谋出路的打算。
两人一拍即合,偷偷将赵贵那只钻山鼠抓了,养成妖兽,妄图嫁祸。结果被云均老祖三言两语打乱了计划,此事根本没有掀起任何风浪。
此外,谋划毒杀杨珍的凶犯,也揪了出来,其中包括那赵璃。他是执行者,联系杀手组织便是他干的。至于后面的指使,是当时负责家族各地产业的的五长老。在丰收日的清查中,他不少亲信被抓,自己也受到家族训斥,财路也断了,心中遂产生了报复之心。
受赵璃的牵连,贾盛郡城大帐房的位置也丢了,而且杨珍的行为习惯就是他泄露的。他被勒令就历年的贪污进行赔偿,赔不起也得赔。
这些人都被罚去开采赵家的灵石矿。家族的灵石矿从宗门竞拍而来,每年的产出和上缴都是固定的,去那里完全就是干苦力,还耽误修炼,算是比较严重的处置了。
这对杨珍来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结果。至于让赵璃等人偿命,那是不现实的。
……
从涫阳去青州州城,乃是一路往东南而行。行至下午,他们来到一处望不到边的大湖上面。
虽是寒冬,湖面并没有结冰,阳光照射下,水面如铺上一层闪闪发光的碎银,晶莹美丽。
赵北卿将孙女儿搂在怀里,遥指下方,向她讲解道:
“这就是云湖。咱们云州就是因此湖而得名。此湖方圆将近五千里,就是咱这飞舟,也得飞行两个时辰才能出得此湖……”
“湖中有一位金丹老祖,乃是蛇妖所化。前两天玥儿跟爷爷讲那个《白蛇传》的故事,倒是和这位老祖颇为相似……”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背后消遣本座!”一声娇喝从下方传来。
只见平静的湖面上,突然爆起一片惊天水浪!
水浪如柱,一直延伸到飞船这里,仿佛要将飞船直接打落,一道巨大的水柱在空中盘卷生成。
随后就见水柱中,一条长长的白色身影冲了出来,身躯竟是长达百丈!
白色身影瞬间来到飞舟面前,众人眼前一花,这身影已化作一个身穿白衣绸缎,面容艳美绝伦的年轻妇人。
这妇人眉目含春,眼波流转,声音娇媚却又带着冷煞和威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编排本座?”
赵北卿将孙女儿放下,站起身来,拱手道:“晚辈云霄宗御魔殿选锋堂赵北卿,见过云素真人。”
“哦,原来是御魔殿的赵堂主,”妇人娇笑道:“不知匡真人可好?”
“匡殿主坐镇瀚州,妖魔都老实安分的很。”赵北卿沉声回道。
“呵呵,”妇人掩嘴笑道:“匡真人的威名,天下何人不知,奴家一向也是景仰得很……”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严厉:“匡真人也没让你编排本座吧?最近有个什么《白蛇传》,听说就是你们赵家那边传来的,莫不是……”
她突然展颜一笑,瞬间犹如鲜花初绽,娇美无限:“柘溪弟弟对本座有意,编了这么一个故事来哄我?”
这女子一会儿威厉,一会儿妩媚,此时脸上晕红流霞,宛如初陷情网的少女,众人都看得呆了。
“岂敢,”赵北卿神色自若:“这故事流传自涫阳,乃是当地大明湖一带的民间传说,真人万勿介怀。”
“我怎么能不介怀?”妇人柳眉倒竖,怒气勃发:“白蛇传!白蛇,难道不是说本座是条蛇妖?你再听听那名字,白素贞。白者,云湖也。素,本座道号就是云素。贞者,真人也!连起来不就是云湖的云素真人?不就是——本座吗?”
“你,居然还要狡辩!”
“刚才听你说是你孙女讲的?是眼前这位吗?来,告诉姐姐,这故事你从哪儿听来的?”
她伸手一招,那赵玥儿竟被她一把抓了过去。
赵北卿堂堂紫府后期,居然连反抗也不能,便眼睁睁看着自己孙女被人掳走!
第二十六章 相见欢
“住手!”赵北卿大惊,手指妇人:“云素真人,你要以大欺小,犯我宗门律令吗?”
妇人翻了个白眼,仿佛没听见他的指责。她一把将赵玥儿搂在怀里,声音温柔:
“小妹妹,告诉姐姐,那故事你从哪儿听来的?”
“大明湖边的大观楼,那儿有个小二,他讲给我听的。”赵玥儿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颤抖。
她抬头看看眼前的女子,勉强笑道:“姐姐,你,你真的是白蛇吗?”
“对呀!”妇人笑眯眯道:“你不相信吗?”
她突然伸出舌头,长长的蛇信围着赵玥儿脸上舔了一圈,才咻得收了回去。
赵玥儿“啊”的一声尖叫,眼泪儿都出来了。
“许云素,你这妖女!放开我孙女!”赵北卿大怒,脸涨得通红,若不是实力不如人,加之投鼠忌器,他早就冲上去了。
杨珍咬了咬牙,冲出一步,正想开口,却被嬷嬷按住了肩膀。
“咯咯,”妇人却是乐得眉开眼笑:“小妹妹,吓到你啦?”
赵玥儿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姐姐,你,你好顽皮啊。”
这是她和彩云打闹时常说的话。
“哈哈哈,”妇人笑得乐不可支,突然将赵玥儿捧在眼前,狠狠亲了一口:
“你这女娃儿,太可爱了,姐姐好喜欢哟!”
她转头看向赵北卿:“柘溪老弟,不如将你这孙女给我当儿媳妇,如何?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随她挑选!”
赵北卿面沉如水,拱了拱手:“云素真人,晚辈就这么一个孙女,还请高抬贵手。”
云素真人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哎,没劲!”
“本座原本是想找到那位编排故事的才子,好好酬谢一番。自从这故事传了开来,本座去凡间找那些书生,就算知道本座身份,都没那么遭人害怕了噢!有的甚至还更喜欢呢,嘻嘻!可惜啊,这位不知名的才子远在涫阳,本座受宗门约束,不能离开这里,否则一定找到这人,便是以身相许,也是情愿哦!”
“云素真人,”赵北卿冷冷道:“还请不要忘了宗门规矩,不得伤害凡人。”
“当然记得,你这人就是啰嗦。本座可没害那些人性命,完事之后还送他们丹药呢!”妇人媚笑道,见赵北卿一脸木然,又变得意兴阑珊:“罢了,罢了,有缘再见吧。”
她从头上摘下一粒蓝色珠子,塞到赵玥儿手里:“适才惊吓到小妹妹,这颗避水珠就算姐姐的赔罪,送给你了。有这珠子,这云湖你随时可去得,欢迎小妹妹以后来姐姐这儿玩哦!”
她将赵玥儿轻轻掷回给赵北卿,又看了眼众人,轻笑一声,身姿一扭,已消失无踪。
……
此后的两个时辰,飞舟上稍显沉闷,众人索性都去休息了。到了晚上,出了云湖范围,飞舟上才重新热闹起来。
如此一夜过去,第二天上午,飞舟折向东北方向,又行了一个时辰,在一片茫茫雪原中,一座巨大城池巍然挺立。
青州城到了。
飞舟并没有进城,而是朝着城外一座庄园飞去。那庄园座落在一处小山坡上,看着并不大,寨墙却都有十丈来高,更像是一座堡垒。
庄园门前,影影绰绰有几十人站在那儿,应是已接到消息,在外等候。
飞舟停下,几人迎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名绯衣男子,当赵北卿率先下船时,他立即朝前跪倒:“孩儿见过父亲。”
此人正是赵席,秦婉的夫君玩,赵玥儿的亲生父亲。只见他形相清癯,风姿隽爽,形貌与赵北卿几无二致。两人站在一起,就如一母同胞的兄弟一般。
赵北卿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两名女子。
前面的是一位老妇人,看着五十多岁,头发灰白,面容慈祥,从脸上的轮廓可以看出年轻时是位美女。她朝赵北卿道了个万福:“见过老爷。”
赵北卿微微颔首,脸上挤出一抹微笑,随后打量最后一人。
这是一位年轻妇人,姿容殊美,仪态娇媚,手中抱着一个襁褓。她同样向赵北卿道个万福,口中喊道:“见过公公。”
“嗯,”赵北卿点点头,神情温和:“你就是素素吧,我听席儿说过你。你怀里这个,可是我孙儿?”
“正是。已经半岁了,尚未有名字。还请公公赐名。”
“好,好。”赵北卿朗声大笑:“拿来我看看。”
此时,秦婉,赵玥儿等人也已经下船。两人先向那老妇人行礼,一个称呼“婆婆”,一个大叫“奶奶”,兴奋的扑了上去。
那老妇人看见玥儿,眼角眉毛都弯成了月亮,乐呵呵将小丫头一把抱起。
随后两人又跟赵席见礼,大家互相招呼,好不热闹。
那妇人则走到秦婉面前,屈膝行礼:“何素素见过姐姐。”
秦婉默不作声,盯着何素素看了半天,勉强挤出个笑容:“你,很好。”
这时,庄园其他迎接的人,开始从飞舟上往下卸货。一个干瘦老者走了过来,找到赵家负责商货的那位长老,两人见礼之后,开始一同清点货物。
末了,老者说道:“经盘点,这批货物若在青州市面出售,价值在二十万灵石上下,我青荷商社愿意以十五万灵石全部吃下,不知尊驾意下如何?”
长老不敢自专,忙过去将此事汇报给赵北卿。
赵北卿十分高兴。这批货在涫阳郡不过十万出头,他那飞舟每时辰的消耗在两个中灵,如此算来,这一趟竟然赚了四万多灵石,非常合算。
那妇人姓何,这青荷商社正是她娘家的,取青州何家之意。何家是个筑基家族,在青州人脉很广,这何素素也是何家的嫡女,嫁给赵席虽说是做为妾室,但两人都是凡人,比之秦婉,她才是那个可以相依为命,白头偕老之人。
再加上人家又给他生了个孙子,对这女孩,他可以说是非常满意了。
以后倒是可以和这青荷商社建立合作,开辟这条商路。赵北卿想到,不过这次之所以利润这么大,是因为他亲自出马,打着探亲的名义,沿途都给了面子。若真是长久做起来,利润肯定得打个对折。
这时,赵席走了过来,恭恭敬敬说道:“父亲,孩儿这几年在青州,淘了一些旧货,父亲可否帮忙看看,其中有无修仙者的东西?”
第二十七章 王启年
“哦,去看看吧。”赵北卿面带微笑,大踏步朝庄园走去。
赵席喜不自胜,又邀请张嬷嬷、秦婉等人,最后连彩烟彩云,杨珍赵玥儿都一块跟着进去。
在一个面积足有半个篮球场大的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物,有字画、瓷器、陶瓦、宝剑等等,乍一看如进了旧货市场。
赵北卿一边观赏,一边和儿子谈笑风生,有时还问问某件东西的来历,似乎很有兴趣。
他心里却是喟叹,这个儿子,自从当年进京赶考,给自己淘到一件值不了几个灵石的法器残片,被自己安慰似的夸过之后,就留上了心,到哪儿都收集旧物,希望再寻出一两件宝物。
他一个凡人,哪那么好的运气找到修仙者用的东西?不过是心里那点可怜的企望,希望得到自己的夸奖罢了。
父亲是高高在上的紫府仙人,自己不过是匆匆百年的人间过客,儿子的心中,其实很不甘啊。
就是秦氏,他也是敬重多过爱慕,哪怕论起出身,秦氏远远不如他。他在秦氏这个修仙者面前,面对着这个仿佛永远年轻美丽的妻子,他却宁可选择那位何氏,只因为两人都是凡人,在何氏面前,他才觉得自己是个丈夫。
赵北卿活了几百年,对儿子的心思非常清楚,所以儿子有这个爱好,也算是他一份孝心,也就遂他心意去吧。
房间里,还真是一堆垃圾!
也许有的在凡间值几个钱,对于他这样的紫府修士,却是毫无用处。
他又随意的品鉴了几件,正想夸儿子几句就走,没想到还真找到一件法器。
这是一个火炉,看着有些年头了,赵北卿抓起它,一巴掌拍下去,火炉外壳顿时碎成雨点落下,露出了里面一个褐色的小丹炉。
“一阶上品,大概值五百灵石。”赵北卿心中估算,转头看向儿子:“这件东西哪来的?”
赵席在火炉碎裂时便已明白此物不凡,心中欢喜,忙答道:“有个属下说是在山中农家收的,见我喜欢便送给我了。父亲,此物可有用?”
恐怕人家是故意的吧。赵北卿懒得管这些事,随口吩咐道:“不可亏待了人家。”
又解释道:“这叫烈光炉,可以用来炼制五行属性的各类丹药,品相不错。以后玥儿若是学习炼丹,此物可给她练手。”
“好,好。”赵席喜滋滋的点头应下。
赵北卿正待再说两句,想劝劝儿子不用将心思都花在这上面,却听到屋外突然传来破锣般的吼声:“云州来的赵柘溪,速速出来,你祸事来了!”
这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众人皆大惊失色,只有赵北卿和张和静例外。前者咬牙切齿,脸上表情极为精彩,似乎马上就要发作,后者却是偷偷掩嘴窃笑。
赵北卿推门而出,站在院子中央,指着天上某处,叉着腰怒声喝道:“王启年,你个贼狲猢,嚎这么大嗓门干啥,皮痒了吧!”
赵北卿一向给人温文尔雅的样子,即便昨日赵玥儿被云素真人掳走,他也很好的控制住没有失态。此时却是一副乡下汉的做派,毫无风度地和天上那人互相对骂。
只听云层中那声音哈哈笑道:“好你个赵柘溪,到青州也不来拜见本座,真是好大的胆子。赶紧滚回去,免得老子见你心烦!”
“呸!”赵北卿不屑道:“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自称本座。”
“你……”一个尖嘴猴腮的小老头从半空露出身形,他一个纵跃,来到赵北卿面前,一把扯住他衣袍:
“咱们比比,看看谁是手下败将。”
赵北卿任他拉住衣服,也不挣脱,脸上眉开眼笑:“老子这两天憋了口气,你就送上门讨打,真是我赵北卿的好兄弟啊,哈哈!”
他也抓住那人的衣袖:“走走走,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两人嘻嘻哈哈,相互拉扯着朝上空飞去,声音慢慢远去:
“哟,是谁不长眼,招惹我们选锋堂的堂主?”
“一个疯婆娘,打完再给你讲。”
“疯婆娘,我看看啊,你这一路过来……莫非是云素真人?”
“哟,猜得挺准!难道你在她手里也吃过亏?”
“哎,别提了。还好老子长得丑,她没看上眼,哈哈!”
……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院子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婉拉住嬷嬷的手,有些担心:“嬷嬷,那是何人?阿公不要紧吧!”
嬷嬷拍了拍她,安慰道:“那是宗门在青州州宫的宫主,一个夯货,和你阿公是生死之交。他们俩啊,每次见面都要打上一场,分个胜负。”
正说着,只见远处天空风云突变,云海翻卷,黑云压城,天空骤然黯淡下来。
一道金色亮光突破黑暗,划过长空,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带着惊人的气势。
“启年上人是金木双灵根,这应该是他成名的梵天剑……”嬷嬷在下面做着讲解。
话音未落,一块小山大的石头骤然出现,挡在那剑芒前进方向,二者相撞,登时发出巨大的轰响,大石已变成一片粉末,从天空飘飘洒洒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赤色火焰从巨石后方猛地喷出,向着剑芒来的方向扑去,夹着毁天灭地之势,仿佛要梵尽一切阻碍。
“这是你阿公的梵天焰,与那梵天剑针锋相对,也不知他俩谁先起的名字。”嬷嬷继续解说道。
两人高居云端,你来我往,不时传来轰隆隆的爆响,好不热闹。
庄园下站了一圈人,一个个仰着脖子观望,却看不出谁是谁。
“这就是紫府上人的本事吗?真是骇人。”有人心有余悸。
“咱们这位亲家公,实力惊人啊!”有人暗自评价。
“嬷嬷,现在如何了?这两位前辈,谁,谁更厉害?”秦婉紧紧抓住嬷嬷,手心都是汗水。
“柘溪啊,紫府八层,启年上人,紫府九层。”嬷嬷悠悠说道。
“啊,那岂不是,公公会不会吃亏?”秦婉焦急问道。
嬷嬷未答,眼睛投向远方,只见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正从交战的地方往这边飞来。
看来,胜负已分。
第二十八章 八分长
前方之人缓缓来到众人面前,他身材高大,正是赵北卿。
只见他衣衫褴褛,到处是剑芒划过的痕迹,就是脸上,也有一道浅浅的剑痕。
不过整个人气息平稳,面色从容。赢不赢看不出,至少没有吃亏。
后方那人没有跟过来,远远传来一声招呼:“赵柘溪,本座先走一步!”
赵北卿面露微笑,慢悠悠道:“启年老弟,怎么不来见见我的家人,难道输了无颜见人吗?”
“你说谁输了!”王启年大怒,几个闪身来到赵北卿身边:“你小子故意不穿法袍,老子怕伤着你,这才罢手!”
众人看去,这小老头衣襟完好,脸上却黑乎乎的,头发焦了一半,看来没少吃梵天焰的亏。
赵北卿做出愁苦的表情:“老哥我哪能跟你比啊。你孤家寡人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却是一大家子人要养,到处都得花钱,哪能拿着贵重的法袍让你祸害?”
王启年撇撇嘴,倒也没有反驳。
赵北卿莞儿一笑,挽着他的手,将他拉到嬷嬷、赵玥儿等人面前。
“来来来……”他正要介绍,那王启年已是抢先说道:
“这不是和静师侄吗?怎么,啥时成了你的家人?”
张和静脸上闪过一抹绯红,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启年师叔。”
“叫师兄就行了。”赵北卿纠正道。
张和静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
王启年呵呵直乐,打趣道:“你们这两棵老树,啥时发新枝啊?”
张和静满脸通红,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施展土遁术就此消失。
赵北卿却是神色严肃,慨然叹道:“和静她呀,不入紫府,终是不甘啊。”
王启年顿时收敛住脸上的嬉笑,摇头道:“不好办啊,若是几千年前,还有人去过魔界,魔魂花不是什么稀罕之物。自从三千年后,咱们臻玉界,可再也没人闯过魔界了,魔魂花在本界,早已绝迹!”
赵北卿默然不语。
见气氛有些沉重,王启年指着赵玥儿,朗声笑道:“柘溪兄,这就是你那孙女儿吧。”
赵北卿连忙点头,将那些忧愁事暂且抛开,走过去抱起赵玥儿:“玥儿,来,见见你王爷爷。”
赵玥儿非常乖巧,甜甜喊了声:“王爷爷好!”
王启年哈哈大笑:“好,好!是个好孩子。”
随手摸出个碧玉簪子,递向小丫头:“这簪子可吸聚水系灵气,等你以后修炼时,可提高你的修炼速度噢!”
赵玥儿大眼睛转向爷爷,见赵北卿微微颔首,便笑盈盈接过,连声道谢。
王启年接着说道:“柘溪兄,除夕之夜,青玉山,届时小弟在山门等候。”
“好。”
他没再去见赵家其他的人,赵北卿也无意介绍。至于赵席,他早就认识,这些年在青州没少给他关照,此时也无必要再做寒暄。
他和赵北卿拱手道别,随即腾空而起,径自去了。
……
杨珍等人在庄园过了几天舒心日子。
白天,赵北卿有时单独带着赵玥儿,有时则和嬷嬷带领众人,去附近的山里打猎,野炊,赏雪,兴致来了,甚至还驾驭飞舟,带着众人去了两千里外的海边。
青州之东为大海。茫茫大洋,惊涛骇浪,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海上有一大岛,名桑洲,方圆不下五千里。岛上之人据说是远古时期,九州这边大乱时迁徙过去的。现在岛上自成一国,国主有金丹修为,另外传闻还有一太上长老,有元婴的实力。
不过赵北卿带众人只到海边,领略一番碧海青天的景色便打道回府。
到了晚上,众人就着雪景,在院子里烧烤聚餐,聊天嬉笑,其乐融融。杨珍有时也会被推出来讲几个故事。他写的《西游记》、《宝莲灯》等,已经卖到青州这边,众人听说那些脍炙人口的故事出自这小孩之手,对他也是刮目相看。
夜里,独自一人居住的杨珍则会来到石头空间,继续他的炼体之路。
他的药浴还剩最后一次,正好是在除夕前的一天,然后就该等待天地阵法的牵引,等待着木系灵根的具现。
这是命运对他的裁决。
“不要那么紧张哪,”衣衣毫不在意:“你肯定会具现出灵根的,我敢打赌!”
杨珍却有些患得患失,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从嬷嬷那里看到同情的目光,以至于自己越来越不自信。
“真的吗?”他弱弱的问道。
衣衣气得给他来了一记闪电,当然,强度不大,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竟敢不相信本仙子?”她气呼呼嚷道。
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杨珍连忙安抚:“当然相信,当然相信。我只是想知道,我那天具现的灵根,估计能有多长?”
“这个啊,”小东西琢磨了一下,一小截叶片伸到杨珍手心:“大概这么长吧!”
杨珍比划了一下:“八分?”
“差不多吧。”
经过几个月的锻体刺激和药浴洗练,残存的木灵根仅仅长了三四分。
杨珍顿时沮丧起来,他已经听嬷嬷介绍过,小于一寸的灵根是不会被考虑的。他到时如果只有八分长,那算是有灵根,还是没有呢?
他将自己的烦恼告诉给衣衣。
“这就没办法了,”衣衣口中充满了对臻玉界土着的鄙视:“八分也可以修炼啊。再说啦,灵根还可以继续变长的。”
“真的?”杨珍眼睛一亮:“具现之后的灵根,还能继续生长?”
“当然啦!”衣衣娇嫩的声音说道:“具现之后,才能更好的生长啊。你现在这个样子,反而是不好滋补,又小又摸不到,不敢乱补啊!”
好吧,衣衣这么天真无邪,应该不是在开车。杨珍心中大定。
“不过……”衣衣接着说道:“你一定要记住,具现之后,灵根千万不要去汲取灵气,否则就会定形,很难生长哦!”
“嗯。”杨珍点了点头,这么重要的事,他自然会牢牢记住。
……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除夕,终于到了。
这日晚上,在庄园热热闹闹吃过团圆饭后,一叶飞舟,冉冉升空,向着青玉山方向驶去。
杨珍屹立船头,心情激荡,决定自己修仙路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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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青玉山
青玉山离州城大约五百里,以飞舟的速度,两刻钟即可抵达。
行至半途,嬷嬷跟船上两个小孩讲了为何去青玉山的原因。
原来,在除夕子夜时分,受天地阵法牵引,部分即将年满十二虚岁的孩童将具现出灵根。这个影响针对的是整个臻玉界,不管这个小孩是坐着飞船在天空,还是藏在地底深处,只要他的灵根合乎要求,都会被具现出来。
然而,这几千年来,修士们慢慢发现,在有些地方,影响是不一样的。
他们把这样的地方叫做节点,并推测很可能就是天地阵法的节点。在那里,天地阵法的牵引更加强烈。若是有孩童正好身处此地,他具现出来的灵根将更加强韧。不管是单灵根还是多灵根,都是如此。
以赵玥儿为例,假如她在其他地方具现出来的水灵根有九寸五分,在节点则很可能达到一尺,同时灵根还变得更加厚实。整体的效果提升,足可达到一成。
这对未来修炼的好处,不言而喻。
对于多灵根,在节点具现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确定自己最契合的灵根属性。
什么是灵气?你可以把它看做是一种光,无形无质,可以感知,却不可触摸。光看不见摸不着,在经过棱镜后,却被分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灵气同样如此,可以分解出金木水火土五行,颜色依次是白、绿、蓝、红、黄五色。
修士在引气入体时,是必须通过身体的某种属性灵根,比如水灵根,去感应灵气中相同属性的部分,即水属性,从而将整个灵气吸入体内。这就是为何灵根越单纯,对灵气的感应越强,修炼速度越快的原因。
假如某个四灵根,若是他四系灵根的长度都是二寸五分,在修炼时,就会陷入很大的麻烦,因为他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系的灵气作为主导,去感应吸收灵气。
若是迟迟不能确定,或者选错,将会大大影响修为进度,事倍而功半。
而他若是在节点具现灵根,天地会替他做出选择,那个最契合的属性灵气将会直接包裹住他。
有这两项好处,每个有适龄孩童的家里,谁不想在除夕这天,将自家的孩子送到节点试试?
整个臻玉界,这样的节点据说有九九之数,其中之一,就在青玉山。
……
听完嬷嬷的解说,杨珍心中恍然,赵北卿带着一大家子来青州过年,见儿子恐怕是次要的,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赵玥儿今晚的灵根具现,这是足以影响她未来修炼的大事!
作为赵玥儿的伴读,杨珍可谓是沾了她的光,今夜同样被送往青玉山,和女孩儿一块感受天地阵法的牵引。
“不知我的八分,能不能因此变成一寸?不过听嬷嬷介绍,这个提升是按比例来的,如此算来,估计也就多出一二厘而已。当然,那也比没有强。”
他一边琢磨,一边宽慰自己,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赵玥儿一样紧张,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知看着哪儿,嘴唇紧闭。杨珍悄悄捏了捏女孩儿的手心,湿乎乎的。
“别担心,有你爷爷在,一切都会顺利的。”他安慰道。
小女孩微微抬头,露出晶莹的贝齿,她同样说道:“石头儿,你也要加油噢,咱俩都要去宗门,一起修炼。”
说完,小拳头还使劲攥了攥。
杨珍用力点头,脸上笑容绽放。
这个夜晚,在决定自己命运的关头,两个少男少女的心,也贴得更紧了。
这时,嬷嬷一声轻咳,提醒两人,青玉山到了。
……
“好多好多人啊!”
飞船上,小丫头发出惊呼。
只见前方不远一座黑沉沉的大山。从山脚一直到山门牌楼前,一路灯火璀璨,火把通明,喧嚣声不绝于耳。
初略估算,应不下三万人!
待离得近了,可以看见,好些都是一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也有不少是几个大人带着一群小孩的。那些孩子,都是杨珍这么大的年纪,一个个打扮精神,劲头儿十足。
如此场景,杨珍恍若回到前世某个选秀现场。
他们很快找到了王启年。
他正在山门牌坊前的巨石平台上,束手而立,旁边还有两名随从。
赵北卿在空中便将飞船收起,双袖卷起赵玥儿和杨珍,嬷嬷则揽住秦婉,一行五人轻飘飘落到巨石上面。
见人已来到,王启年朝赵北卿点点头,也不多话,直接挥手道:“走!”
一行人跳下巨石,穿过牌坊,沿石阶而上。
一路都是匆匆赶路的行人。这些人都需经过牌坊,在州宫派出的修士查验下,核对身份。
“每年的除夕,青玉山都有这么多人,”王启年边走边向赵北卿介绍:
“此山高三百丈,从山门一路往上,共分十层。最近处只需九百九十台阶,最高处则要走九千九百台阶,越往上,效果越好……”
“咱们自然是去位置最好,效果最佳的最高层,现在是戌时,要在子时之前赶到,两位小友,没问题吧?”他笑眯眯的看向小丫头和杨珍。
杨珍心中默默计算,平均一分钟走四十多个台阶。他和赵玥儿都经过锻体训练,这个路程和速度并不算难。
“没问题。”他挺起胸膛,大声喊道。
赵玥儿也跟着脆生生说道:“王爷爷,没有问题。”
王启年朗声赞道:“好,好。这就算你们修仙路上一个小小的考验吧。”
他转身向前,解释道:“故老相传,这青玉山只能走上去。若是飞上去,或者被人抱上去,都会被阵法记录。届时不但具现灵根没有加强的效果,甚至还会有相反的作用,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说法到底有没有道理。说实话,老夫也不知道。据说有人试过,说的确如此,也有人不相信。不过咱们还是宁可信其有吧,一路走上去吧。”
“你们若是走不动,我可随意帮你们挑选一层,也不妨事。”他补充道。
杨珍和赵玥儿两人都摇着手表示可以走完。
王启年赞许的点点头,便不再管他们,继续和赵北卿聊天。
“柘溪兄,这青玉山,说不定还真是你们赵家的福地呢?”
赵北卿愕然,随即似是想起什么,失笑道:“巧合而已,当不得真。”
“你看看,我还没说,你就想到了。这不正说明你自己也想过?”王启年得意地看着哑口无言的赵北卿,摇头念道:
“北云有青玉,柘溪兄啊,你们赵家这族谱,还真是有意思,莫非里面有什么玄机?”
第三十章 准备就绪
杨珍心中一怔,赵家族谱还有这种说法?不过算起来,赵北卿,赵云涯,赵有廷,赵青峰,赵玥儿,这还真是五代人啊。
修仙界的谱系排序,并不是严格按照血缘的继承关系,否则从血缘上说,赵玥儿是赵北卿的嫡孙女,只低两辈,应该排在【有】字辈。
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凡人生命短暂,以血亲排序,不会出现错乱。修仙者年龄差异动辄几百上千年,若都是按血缘的继承关系,化神前辈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难道全天下人都该叫他老祖宗?
岂不荒谬?
凡人有凡人的排序,修仙者则有修仙者的排序。后者乃是以天干地支为数,每甲子为一辈。在同一个家族中,该甲子内出生的修士,都算作一辈。
赵玥儿比赵北卿低四个甲子,所以相差四辈。平时嬉戏时,叫爷爷很正常,若是族中正式场合,也得和众晚辈一起高呼老祖宗,才合乎规矩。
他脑中胡思乱想着,却见赵北卿双手一摊:“我哪知道?再说,就算有,我也不告诉你。”
“哈哈!”王启年仰头大笑:“依我看,这个青玉,说不定就应在你们家小玥儿身上。当年你们赵家的老祖宗,或许是找人算过,知道几千年后,玉字这一辈,会有一位资质出众的单灵根出现!”
赵北卿没有接话,他听云均老祖说过,这族谱确实有些缘故,但不是王启年猜测的这样。
真正的原因,只有云均和族长知道,便是他这个紫府,若是不能晋升金丹,也无从知晓。
他干脆闭口不言,任王启年在那里胡言乱语。
见他不搭话,王启年也只好换个话题,他是个闲不住的,更何况是在争争吵吵半辈子的老朋友面前,当然得好好炫耀一番。
只听他单手捻须,洋洋得意道:
“今晚来这儿的,大部分都是青州各修仙家族的子弟。这些人当中,很多人母亲都是女修,所以,每年来山上的万余名孩童,具现出灵根的人数都在千人左右,届时灵气翻卷,紫光冲天,场面蔚为壮观。”
“这些人,很多半年前便向我州宫提出申请,光是这笔申请费,便是我州宫的一大灵石来源呢!”
“不过单灵根,咱们许国五六年才能出一位,便是柘溪兄不提起,我也要邀请你们过来,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你们!协助单灵根天才具现灵根,宗门得知了,也是会嘉奖我青云宫的,所以我还得谢谢老兄你,将这个机会放在这里呢!”
“除了带着家族子弟来碰运气的,也有不少特地过来游玩看热闹的。比如这次,桑洲就派人来了……”
“桑洲?”赵北卿面色不豫,插了一句:“他们来作甚,难道咱们青玉山的位置,还要分给他们几个?”
“那怎么可能?”王启年鄙夷道:“不过是给他们几个观赏的位置而已。”
他补充了一句:“桑洲这次来了支大型商队,是他们四国主亲自带队。”
“哦。”赵北卿点点头,国主带队,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桑洲一共有五位金丹,每个金丹都有国主的称号,依修为排序。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元婴,则不在此例。
两人就这么边走边聊,脚下健步如飞,杨珍和赵玥儿连跑带跳地在后面跟着。
到了亥时正,他们已走过九千级台阶,此时路上已见不到太多行人,前前后后看去,大概几百人而已。
一支队伍引起他们这群人的注意。
这是二十几个孩童组成的队列,穿着统一的服装,步伐整齐,看着很有节奏感,如一只小小的军队。
队伍前后有几个大人看着,最前面带队的是一名中等身高,微胖,面上稍有风霜的中年人。
那人回身看见王启年,忙停下见礼:“见过宫主大人。”
王启年还了一礼:“智山上人,这是你们窦家的孩子吧?”
“正是。”
“看着都很有出息啊,”王启年赞了一句,随口问道:“希常真人今天来了吗?”
“这个我也不知,”窦智山摇摇头:“真人行事,如神龙隐藏于云海,见其首而不见其尾,哪是我等知晓的。不过……”
“真人对青玉山的天地阵法一直很有兴趣,认为其中蕴藏这方世界的隐秘。每年这个时候,他老人家只要没事,都会过来看看的。”
……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到达山顶。
山顶乍眼看去是一块非常宽阔的广场,实际上分成十几块大小不一的场地。各场地之间以台阶相连,高低略有差异。
山顶最中间地势最高,远远望去以白玉雕栏围成一圈,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王启年将一行人带到这里,向赵北卿介绍道:
“这里是整个青玉山最高之处,也是最好的位置,对灵根具现的影响最强。里面有十丈方圆,最多时可安排七八人,不过今晚就你们两人……”
他指着杨珍,继续说道:“最中间那个蒲团留给你家小姐,你在旁边选一处坐下即可。”
杨珍连忙点头应下。
赵北卿直接蹲在孙女面前,表情十分郑重:“玥儿,记住爷爷的话。你坐在那蒲团上,全身放松,什么也不用想,不管外面怎么吵闹,天上如何变幻,你就当看戏,不要慌张……”
“到时你会感觉身体内有一股暖流到处乱窜,别紧张,那是正常现象……”
“到了最后,你全身会有大量水灵气围绕,那时你会看不见爷爷,但不要害怕,爷爷就在这里。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屏息静气,心境放空,全力去感应包裹你的灵气,这可以帮助你提高对水灵气的亲和力,对你未来修炼大有好处!”
“但你一定要记住,千万记住!不要去吸收这些水灵气,无论你心里怎么痒痒,也不要去吸收,否则你的灵根就会停止生长。虽然不会耽误你具现灵根,但会降低你的资质。所以,千万不要去吸收灵气,记住了吗?”
赵玥儿使劲点头,杨珍在旁边将这些注意事项也牢牢记住。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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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天地异象,灵根具现
青玉山,山顶
赵玥儿在最高处平台中间的蒲团上,杨珍在她右侧一丈远。
两人都是一袭白衣,盘膝而坐。
杨珍抬头远望,窦家那群孩童占据百丈远的另一处平台,二十几人错错落落端坐着,平台外面同样围着玉石雕砌的栏杆。
他扫视四周,整个山顶上,这样的平台不下十处。除了自己这边只有两人外,其他的都有十人以上,最大的一处,甚至有将近五十孩童。所有孩童加起来,至少有两百人。
这些能在山顶平台占得一处位置的,想必都来自青州最有势力的家族。
平台外围,除了家族带队的修士,还有各色人等聚拢观看。对于修士来说,每年除夕的天地异象,也是观察天地奥秘,感悟自然道法的时机。
山顶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子夜时分的到来。
杨珍默数着自己的心跳,恍若听到时钟在滴答滴答走动。
终于,子正时刻到!
只见繁星满天的夜空,忽然有无数白色的水汽凭空滋生,水汽越聚越多,霎时间形成一片巨大的白云,笼罩在众人头顶。
青玉万丈长,手可摘星芒。
青玉山并不高,不过三百来丈,如此高度的山峰在许国不可计数,然而此刻,山上众人都有种感觉,仿佛青玉山突然拔地而起,延伸万丈,直达天际!
我只要伸出手,是不是就可以触及这片祥云?每个人恍惚中都有这样的错觉。
白云深处,有光芒闪亮,初始还如荧光暗淡,随即愈来愈亮,白、绿、蓝、红、黄五色依次亮起,如霓虹辉映,绚烂美丽。
“五彩祥云,这是五彩祥云。”有人喃喃念叨。
“金木水火土,五行悬空,灵根即将具现。”有老司机在向身边的人讲解。
随着五色光芒闪耀,杨珍只觉得体内一阵激荡,一种妙不可言的舒适感传遍全身。尤其是当绿色光芒大放的时候,他隐隐感觉肝脏位置,在逐渐发热,一阵微弱的暖流从此处出发,向着身体各个部位窜去。
这感觉,很舒爽。每到一处,体内便传来一阵电击般的麻酥感。
他心中明悟,这正是体内木系灵根被牵引的表现。
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两行热泪不自觉从眼角悄然滑落。
我果然有灵根,我今后可以修仙啦!
杨珍心神激荡,好一会才深吸口气,放松全身,继续感悟体内木系灵根的滋动。随着头顶绿色光芒一次次闪烁,明显感觉到体内暖流在逐渐壮大。
“衣衣,我木系灵根具现情况如何?”他忍不住询问探出头来的衣衣。
“还好吧,现在差不多五分了,还在继续长大哦!”小东西开心道。
“不过……”她发出警告:“有灵气开始包裹你了,都是特别纯粹的木系灵气,你千万不要汲取哦。”
杨珍环顾四周,果然发现一些的绿色烟雾正围绕自己。这烟雾非常淡薄,若不是衣衣提醒,他甚至注意不到。
一种淡淡的草木清香在鼻尖萦绕。
“果然很微弱啊!”他摇头苦笑。心境放空,双目紧闭,开始静静感悟这片灵气。
在冥想中,身体内的那阵暖流,仿若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不断催促自己,放开对它的管制,它要大快朵颐,要好好汲取这片灵气!
杨珍想起赵北卿的嘱咐,绝不可顺其心意,汲取这片灵气,否则自己的灵根将很快停止增长!
他紧守心神,将灵根对木系灵气的那种渴求,还有那份草木清香都牢牢记住。在以后的修炼中,这份记忆将有助于灵根和灵气二者的契合。
“哥哥,我来帮你吧。”小东西自告奋勇,随即杨珍便发现,那层淡淡的绿色烟雾正在被手心中的青石吸走。
“好纯好纯的木灵气啊,衣衣要长大啦!”小东西兴奋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
“我还要感悟这灵气呢!”杨珍哭笑不得。
“没关系,等你修炼的时候,我还给你好多好多木灵气。”小东西安慰道。
“会不会被人看出来?”杨珍有些担心。
“就你这点份量,十个云素老妖怪也发现不了。”衣衣毫不在意。
杨珍感觉受到一万点伤害,他被无情的鄙视了。
不知赵玥儿那边如何?既然没事,他索性看向小丫头那边,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一团厚厚的蓝色云雾将她团团围住,云雾浓得仿佛随时要变成雨滴落下,小丫头身处其中,更是连人影都看不清了。
“好大一团!”杨珍惊呆了。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和小丫头的相比,他那点灵气量,简直连乞丐也不如。
怪不得衣衣满不在乎。
杨珍再次受到一万点伤害。
“好多好多水灵气啊!”衣衣很快将杨珍身边的灵气汲取一空,也关注起赵玥儿的情况。
杨珍仿佛看到自家饿着肚子的女儿,盯着别人家大吃大喝流口水的样子。
他再次受到……算了,他已经千疮百孔了。
就在这时,衣衣突然叫道:
“哥哥,那个小姐姐情况不对!”
“怎么了?”杨珍猛地一惊。
“水灵气太多,她快支持不住了!”
“啊!有什么办法吗?”杨珍着急道。
“你冲过去,帮她把那些水灵气吸走!”衣衣喊道。
“我?”杨珍怀疑道:“我是木灵根,能汲取这种纯净的水灵气?”
木灵根只能汲取木系灵气,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你当然不能主动吸取,但你可以被动接收啊,”衣衣解释道:“小姐姐身边的水灵气,现在是主动往她身体里灌,你只要挡在她身前,这些灵气,就会进入你身体。”
“最最重要的是,”衣衣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激动:“对那位小姐姐来说,水灵气会固化她的灵根。对你来说,水灵气则是滋养你的木灵根,尤其现在这个环境,效果最好!”
杨珍眼睛一亮,又惊又喜!
他不再犹豫,一个箭步来到赵玥儿身边,然后紧紧抱住了她。
翻转奔涌的蓝色云雾瞬间将他笼罩……
第三十二章 冲突
杨珍一把将赵玥儿抱住,只见女孩儿双眼紧闭,眉头紧锁,洁白无瑕的额头上满是汗珠,身体更是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是忍耐到了极限。
她睁开双眼,见是杨珍过来,勉强笑道:“石头弟弟,我……”
“紧守心神,勿要多想!”杨珍连忙在她耳边轻声道。
赵玥儿点点头,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变得轻松多了。
此时,蓝色的水灵气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大片大片的灵气不断朝二人口鼻、皮肤等处渗透。
“水润木生,收!”脑海中一个清脆声音响起。杨珍忽然发觉,灵气不再四处乱窜,而是凝聚成涓涓细流,从其百会穴灌入,一直到身体各处。
身体内,仿佛如干涸的土地迎来一场及时雨,又如枯木在春风的熏陶下苏醒,浑身无比畅快,几乎要快活的叫出来。
体内的那股暖流,也在这春雨的浇灌下逐渐壮大,发热……
……
平台,栏杆外
议论声已经持续了好一阵:
“这灵气浓度,看都看不清,果然是单灵根啊!”
“今天没有白来,咱也算见到传说中的单灵根,未来的金丹老祖……”
“恐怕不止是单灵根,老夫在这青玉山两百年,见识过几十个单灵根的具现,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浓郁的灵气,这个……应该是天灵根!”
“天灵根,不会吧!天哪,咱们许国难道要出现一位化神老祖吗?”
“……”
赵北卿和王启年皆束手而立,两人脸上也是精彩。赵北卿憋得辛苦,好几次差点要仰天狂笑,那份得意劲儿怎么也掩饰不住。
王启年呢?一方面为老友高兴,一方面又忍不住嫉妒老对手的好运,恨不得在那面目可憎的脸上锤上一拳。
得意啥呢?老子也要找一堆婆娘,生几百个孙子,就不信找不出比你孙女儿出色的!
就在这时,杨珍的举动让赵北卿吓了一跳。
“这小子要干什么?”他衣襟一摆,便要冲进去将这小子扔到一边。
“不可!”王启年急忙拦住好友:“若是别处也就罢了。在青玉山,切不可在天地异变时进入栏杆内,否则必受阵法反噬!”
“还有这事?”赵北卿呆住了。他还以为这栏杆是为了防止干扰里面的小孩,却不想还有这种说法。
王启年严肃的点了点头,显然不是玩笑。
“师兄,”一旁的嬷嬷突然说道:“杨珍这孩子我了解他,他绝对不会伤害玥儿的,这么做定有原因。”
“原因?”赵北卿略一思索,脸色微变:“难道是玥儿抵不住诱惑,要主动吸收这些灵气?”
他随即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可能。灵气的诱惑虽强,但只要坚守本心,并不难抵挡。玥儿这丫头心性纯净,外柔内刚,我相信她做得到。”
他凝神观看那团云雾,这天地异变产生的灵气,会阻挡神识的查探。不过仔细观察,还是可以看到有云雾正凝聚成束,朝中间缓慢移动。
“不好。”赵北卿心中大惊。这灵气,显然正在被人汲取。
“不对劲。”王启年也在细心观望,作为青玉山的主人,他见多识广,很快瞧出其中的蹊跷。
“这灵气太浓了,甚至超过了传说中的天灵根,”他眉头紧锁,表情凝重:“我怀疑,有人在故意加大灵气浓度……”
此言一出,身边几人都惊愕的转头看向他,赵北卿更是紧紧抓住老友衣袖:“此言当真?”
“不管真不真,查查就知道了。”王启年冷冷说道,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
他们很快找到了原因。
某处栏杆下,一个阵盘正静静躺在那里。
王启年俯身拾起阵盘,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这是聚灵阵的阵盘,”他分析道:“最普通的一阶阵盘,价值不超过一百个灵石。不过里面加了一样东西……”
他抠出一枚碧绿色的珠子,递给赵北卿:“这是水龙玉,最低阶的那种,不超过一百灵石。”
水龙玉有吸聚水系灵气的特效,在许国修仙界并不罕见。他送给赵玥儿的那枚碧玉簪子,其主材就是水龙玉,不过品阶比这颗高级多了,至少在一千灵石。
“不过区区两百灵石,用在这里却是效果奇特,差点就对玥儿的灵根品质,造成不可修复的损害,这人本事不小啊。而且……”他指着阵盘几处刻痕:
“看看这阵纹,明显是刚刚刻画。这说明此人是临时起意,是看到玥儿具现灵根表现出色,才干出这事……”
“这个人,对阵法的造诣很深,而且心思歹毒,阴险狭隘!”
赵北卿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怒火燃烧,他一定要让此人,付出代价!
王启年突然阖上双眼,矗立不动,仿佛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双眼猛地睁开,怒视某处,口中大喝道:“山田葵!”
赵北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头发稀疏、下巴凸起的中年人走出来,拱手道:“见过王宫主。”
王启年嘿嘿冷笑:“山田上人,你有东西落这儿了。”
山田葵抱着双手,眼皮也不抬:“这不是我的东西。”
“是吗?”王启年讥笑道:“阁下看都没看过,怎么就知道不是你的东西?”
山田葵傲然道:“我辈修士,皆有神识,何须亲眼查看?”
王启年仰头哈哈大笑:“我王启年修为一般,神识在紫府修士中却还算过得去。山田上人能在我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扫视我手中之物,想必神识一定强大无比。不如咱们比划比划,让王某人见识见识?”
说完,一道神识刺向着此人猛然撞击过去。
“啊!”山田葵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手死死的按住脑袋,不住摇晃。
“呸!”王启年一脸不屑:“就这点本事,也敢自夸用神识察看。说!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山田葵好一会才缓过劲来,口中喘着粗气,对王启年的问题却是置之不理。
王启年大怒,缓步挪到这人面前,双眼狠狠的盯着他:“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干的?”
山田葵为他气势所慑,不由得后退一步,随即醒悟过来,恼羞成怒道:
“王宫主何必咄咄逼人,你们青州,难道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
“客人?”王启年冷笑:“若是安分守己的客人,我们青州自然以礼相待;若是这客人鬼鬼祟祟,暗中捣鬼,那我们就,斩——妖——除——魔!”
他“啪”地甩出一张符箓,拿在此人眼前:
“废话少说,我且问你,敢不敢在这问神符下回答我的问题。若是错了,我王启年该赔礼,该道歉,绝不含糊;若果真是你做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王宫主真是好大的威风!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对我桑洲人不客气?”
人群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同样身材矮小,嘴大眼小的中年胖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四国主!”
山田葵见到来人,不由大喜!
第三十三章 决斗
四国主?桑洲的四国主,金丹老祖?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喧嚣议论声。
王启年不卑不亢地朝四国主行了一礼:
“四国主,此地乃我许国青州地盘,我青州州宫在此查案,不管对方是哪里人,只要犯了事,就得受我州宫处置!”
“对,说得好!”旁边有人大声鼓噪。
“是吗?”四国主嘿嘿冷笑:“谁知道你们青州是查案还是陷害,山田君是我桑洲人,是此次随本座一起来青州的副使,可不是什么猫啊狗啊的,任你们揉捏。”
“山田君,跟我走!”
那山田葵“嗨”了一声,连忙凑了过去,看着自家的国主一脸激动,连连鞠躬。
“站住!事情不弄清楚,不管你什么人,都不许走!”王启年大声喝道,同时伸手抓向山田葵,他可是个暴脾气,才不管你什么金丹国主,大不了做过一场。
“大胆!”四国主厉声喝道,金丹威压外放,要以境界压制住对方。
王启年忙运功抵抗,突然间,一股柔和的气势过来,竟是将这威压抵消的干干净净。
四国主吃惊的望向某处,只听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四国主,小辈们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插手吧。”
一个满脸红润、头发雪白的老人走了出来,笑吟吟看着争执的双方。
“希常真人。”王启年和赵北卿忙上前见礼,同时心中都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方也有金丹老祖在,不用担心对方蛮横无礼了。
窦希常是窦家的金丹老祖,也是青州唯一的金丹。云霄宗虽说有十几家金丹家族,但那些金丹都是宗门长老,要么在宗门,要么在某些重要地方,并不完全属于家族。
希常老祖却是实实在在的家族金丹,在宗门只挂了一个客卿长老的衔称,并无实职,平常也都是在青州家族这边坐镇。
不过,宗门也给了他一个任务,就是协助青州州宫,防范桑洲人搞事,就如今天这样。
“四国主,”窦希常既然出面,自然得将事情揽起来。他脸上笑眯眯的,语气也是带着商量,似乎并不想得罪对方:
“王宫主要问话,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咱们就在一旁看着如何?”
四国主“哼”了一声,脸色阴沉,却也没有反驳。
王启年重新走到山田葵面前,拿出问神符,声色俱厉:
“我再问你一次,这阵盘是不是你放的?若是你不老实回答,休怪我用问神符!”
问神符可使修士进入昏昏沉沉的状态,不受控制的回答问题。对修士的神魂不会造成持久的损害,一般几天都能恢复,是修仙界常用的问话手段。王启年手中这张是三阶上品,针对的正是紫府修士。
不过对修士来说,被人用问神符问话,伤害性虽然不大,侮辱性还是不小的。
山田葵迟疑不答,求助的目光投向四国主。
四国主恨铁不成钢的瞪他一眼,呵斥道:“有啥说啥,老子在这儿,你怕什么!”
山田葵顿时精神一振,看向王启年手中的阵盘,傲然道:
“是我掉的,那又如何?还请王宫主将此物还予本人。”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嘘声响成一片,对此人之前的无赖不认账无比鄙夷。
“嘿嘿,”王启年冷笑:“你知道这阵盘是干什么的吗?”
他突然提高声音,对着四周人群喊道:
“诸位道友,此乃聚灵阵盘,此人将阵盘投在这里,差点导致我旁边这位女童,不能正常具现灵根……”
他将手指向平台中间的赵玥儿,此时小丫头身边的水雾已经变得很淡,灵根具现差不多已经结束。
至于杨珍,早就退立一旁守护。
王启年大声说道:“这位女童,是水系单灵根,天资卓越,是我许国未来的金丹,甚至元婴老祖!是我许国将来抗击兽潮,抵御魔族的中流砥柱,可今天,在她具现灵根的关键时刻,有人将这个……”
他将聚灵阵盘高高举起,展示给大家:“有人将这东西放在这里,企图聚拢更多的灵气,打破天地阵法的平衡,让这位女孩的灵根具现,半途而废!让她从超凡的天资变成普普通通,让我们许国未来,少一位金丹老祖!你们说,这人是不是心思歹毒?该不该受到惩罚!”
周围哗然声四起,很多人情绪都被点燃,高声喊道:
“无耻!”
“此人该杀!”
“桑洲人,不干人事,不得好死!”
王启年将阵盘放下,目光凌厉的盯着山田葵。
群情汹汹,山田葵再也无法装不下去,他瞅了眼四国主,见他昂着头,脸上面无表情。
他咬了咬牙,走到王启年面前,两手贴着大腿下滑,直至膝盖,上半身弯成九十度,言语诚挚:“王宫主,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噢……”见这位桑洲的紫府上人道歉,围观人群发出欢呼和嘲弄声。
“有什么话,你跟他说去,”王启年将赵北卿推到前面:“你差点伤害的女童,是他的孙女。”
山田葵“嗨”了一声,来到赵北卿跟前,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这位道友,给你和你的孙女造成不便,我很抱歉。”
“不便?”赵北卿气极反笑:“你蓄意而为,扰乱我孙女灵根具现,区区一个‘不便’就想了事?”
山田葵怔住,抬头看着赵北卿,又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国主,继续将身子完成直角,口中说道:“这位道友,是我错了,我一定深刻反省,请你原谅。”
赵北卿抱着双手,目光睥睨,缓缓说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小道友,”四国主走了过来:“山田君已经道歉,你还想怎么样?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大不了再赔你百十个灵石……”
“不!”赵北卿伸手挡住此人的絮叨,声音提高几分,整个广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赵北卿征战魔族战场多年,从来没听说过干了坏事,一个道歉就可以了事的。”
他指向山田葵,声色俱厉:“你是紫府,我也是紫府。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
他一字一顿说道:
“我——要——和——你——决——斗!”
第三十四章 灵根检测
决斗?
山田葵脸色大变,他精通阵法,斗法却是一般。
他连忙摆手:“我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打打杀杀。”
“哈哈!”围观人群中发出一阵哄笑。
有人大声嗤笑:“桑洲人,孬种!”
更多人则一起喊:“决斗,决斗!”
声浪几乎要冲透天上的云层。
山田葵脸涨得通红,再次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四国主。
四国主脸色阴沉,心中恼怒至极,他狠狠盯着赵北卿:
“你,很好!”
赵北卿毫不退缩,与这位真人目光对视。
他心里早已怒火中烧,今日若不能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始作俑者,他心意难平!
四国主来到山田葵面前,掏出一枚玉佩放入他怀中。
“去吧,”他传音道:“守护神识,利用阵法拖延时间。”
山田葵心中大定,连忙点头。
王启年也在嘱咐自己的好友:“此人擅长阵法,要速战速决。”
赵北卿冷哼一声,表示知道了。
……
两人朝天上的白云飞去。
此时天地异象已经完全结束,飞入高空不会有任何影响。
四国主同样腾空而起,准备观战,却被人一把拉住。
正是那希常真人,他笑呵呵道:“国主大人,两个小辈打闹,咱们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吧。”
四国主看着被抓住的那只手,心中一凛,知道眼前这个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头,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头顶的云层间突然红光大放,决斗已经开始!
“好壮观!”人群中有人惊叹。
“哎呀,那是什么?”有人指着天上,大声嚷嚷。
众人都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正在急速下落,越来越快!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渐渐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正是那个桑洲的紫府山田葵。
不到一个呼吸,决斗已经结束!
“这就……完了?”有人喃喃自语:“这也太快了吧?”
四国主脸色极为难看,一把甩开窦家老祖,冲了过去。
窦希常嘿嘿直笑,倒也没再拦阻。
四国主一把抱住山田葵,只见此人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右边手臂空空如也,竟是被一剑斩断!
远远的一物抛了过来,四国主伸手接住,正是山田葵被斩断的右手!
以紫府修士的修为,断臂重生很难,但刚斩断的手臂接起来,过些时日还是可以恢复如初的。
这也说明赵北卿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并没有致其于死地的想法。
一个声音悠悠飘了过来:“这次给你一点教训,下回再要作恶,定斩不饶!”
四国主气得脸色铁青,若非窦家老祖在场,他一定要杀了这个狂妄的后辈!
他再也没脸留在山上,抱起山田葵飞遁而去。
……
赵北卿轻飘飘落在广场上,面色平静,气息平稳。
不过对他知根知底的王启年和张和静,都注意到他脸色微有潮红,气息也是刚刚恢复平静。
两人相视一笑,知道这位柘溪上人动用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雷霆一击,一招制敌!
山顶上传来一阵又一阵叫好声,如浪潮奔涌,经久不息。
“恭喜柘溪兄大展神威,为我许国修仙界扬名。”王启年乐呵呵说道。
赵北卿淡然一笑,走到窦家老祖身前,躬身道谢:“多谢真人。今日若非真人相助,北卿也难以惩戒宵小。”
窦希常抚掌大笑,双方都是一番客气。
不久赵玥儿和杨珍走了过来,跟几位前辈见礼。
王启年兴奋的拉住赵北卿:“走,去我那宫里,看看玥儿灵根强度如何?”
赵北卿欣然应允,他同样想知道孙女儿的情况。
两人同窦家老祖告辞,带着各自的跟随,向州宫而去。
……
青州青云宫
王启年和赵北卿在主座饮茶谈天,嬷嬷和秦婉等人坐在陪座,便是赵玥儿和杨珍,也都找了地方坐着。
王启年已经吩咐人去开启检测灵根的法器,那东西就像杨珍前世遇到的一些大型仪器,需要预热,否则测量不准。
他呷了一口茶,含笑道:
“今日柘溪兄力挫桑洲修士,可喜可贺。”
赵北卿常年在瀚州与魔族作战,对桑洲并不熟悉,闻言道:
“听你的意思,这桑洲人,与我们不和?可是我在宗门那边,并没有这方面的传闻。”
王启年点点头:“桑洲外示恭顺,内藏奸邪。他们名义上臣服我云霄宗,实际上却是一直觊觎我九州之地,心怀叵测,不可不防啊!”
“就如今日之事,那山田葵做那等事,于他有什么好处?没有任何好处!可他为何要做如此损人不利已之事?就是为了要我许国今后,少一位有实力的金丹!”
“他们……”赵北卿疑惑道:“不过五位金丹,就算还有一位元婴,难道还能吞下我云霄宗,未免太过狂妄吧?”
“是啊!”王启年笑着摇摇头:“这些年我屡次向宗门提出,需小心桑洲,宗门都认为我无事生非,正是因为宗门也是你这个想法啊!”
“可是,”他脸色渐渐凝重:“咱们宗门,就能一直这样兴旺吗?假若哪次兽潮,或者魔族,或是什么别的劫难到来,宗门万一元气大伤,你觉得桑洲人会老老实实呆在岛上,不做他想?”
赵北卿皱眉思忖:“若真是什么劫难让宗门大损,恐怕防着桑洲人也没什么用吧?秦国,百万大山的妖族,还有南方的巫族,海岛联盟,甚至大冶国、沙州人、云素真人,难道就不会起觊觎之心?我以为啊,关键还是我们自己,只要我云霄宗一直屹立不倒,这些宵小又能翻起什么风浪?”
“话虽如此,可哪有千日防贼的?依我之见,不如趁宗门现在没什么大战,一举将桑洲拿下,永绝后患!”
“你呀,就是好战!”赵北卿指着老友笑道:“桑洲太远,又有元婴,虽说只是初期,也不是我们能征服的,宗门,不可能派太上老祖出战的。”
……
两位老友聊得热烈,杨珍和赵玥儿则四处张望,焦急的等待检测法器的开启。终于,一名修士走了进来,朝王启年行礼:
“启禀宫主,法阵已经开启,可以检测灵根了。”
“好!”王启年闻声而起:“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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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史上最强单灵根
青云宫,登仙殿
此处离众人休憩之处并不远,一行近十人闲庭信步,很快便来到这座大殿。
大殿中心,两块磨盘大小的白玉盘平行竖立,看上去光洁澄亮,仿若镜子。这两块白玉皆以青石为底座,上面刻着繁复的阵纹,相互间距大约两尺,正好可容一人站在中间。在白玉镜子旁边,还竖立着一根丈许高、标有刻度的白玉柱子。
这就是青云宫的测灵台。
这世上检查孩童有无灵根的手段很多,最常见的是修士用灵眼术查探,比如当年有修士来顾家检测铁柱就是这样。
其次是使用测灵盘,在郡观和县馆,经常使用的就是这种法器。
不过上述两种都比较粗糙,只能大概测量出一个孩童几系灵根。真正想准确知道其灵根长度,还得是这种依托阵法的测灵台,灵根长度可精确到几寸几分。
若非赵玥儿是单灵根,大家都想知道她确切的资质,王启年也不会采用这种方法,毕竟测灵台开启一次,费用不低。
闲话少说,在众人的目光中,小丫头略有些紧张的站上测灵台,按照要求身体站直,双手平放,紧紧贴住其中一面白玉盘。然后闭上双眼,放松心神,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一道蓝光从白玉盘底部出现,瞬间整面镜子都变成了蓝色。蓝光透过小丫头的身体,将她映照得晶莹剔透,宛如玉雕,并在对面白玉盘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身影。
如此同时,那块矗立的白玉柱子上,有蓝色光柱生成,恍若泉水喷涌,从底部慢慢向上抬升,越来越高……
蓝色为水,首先测量的就是小丫头的水灵根。
众人都热切的盯着白玉柱子上的蓝色光柱大气也不敢喘。随着光柱越来越高,众人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亮。
“九寸!”
王启年猛拍大腿,光柱已经来到九寸刻度处,这正是单灵根的门槛。
“嚷啥,还在涨呢!”赵北卿不满的呵斥道。
王启年气得要揪好友的发髻,不过手才伸出,自己却是憨憨的笑了。
“九寸五啦!”
嬷嬷小声嘀咕道,眼神瞟向秦婉,见她捂着胸膛紧张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
“九寸九啦,这是……天灵根!”
王启年忍不住又大声嚷起来。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天灵根的后辈。
“好像……还在涨!”
赵北卿这次没有责怪好友,他也被孙女儿的资质惊呆了。一只手不自觉的捻着胡须,却是微微颤抖,一不小心几根胡须扯了下来,他也浑然不觉。
嬷嬷忍不住伸手抓住秦婉的皓腕,两人目光对视,眼神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天灵根,那是元婴可期的资质!
“真的还在涨,超过,超过一尺啦!”
王启年目瞪口呆。堂堂紫府,居然跟个刚进城的乡里孩子一样,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一尺五分……一尺一寸!”
他喃喃自语,目光呆滞:“传说,传说竟是真的,真有人的资质可以超过一寸!”
嬷嬷已经惊得小嘴张开,半天没有合拢。她忽然猛地捂住自己嘴,不对!这绝不是玥儿本来的资质,这应该是,是那锻体功法的影响!
那个她改造过的,可以促进水系灵根生长的锻体功法,原来真的有这么大的作用!
杨家那位化神老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看着平淡无奇,却有逆天功效的神奇功法!
她转头看向杨珍,这小孩也是满脸惊喜,拳头紧握,和大家一样又紧张有激动。
“一尺两寸!”
终于,蓝色水柱停在这个刻度,稳定了下来,不再生长。
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有人这才发现自己手心早已汗啧啧的。
一尺两寸!这是三千年来,云霄宗从未有过的灵根资质!
据说三千年前,有人资质不压于此,不过随着那场浩劫,众多文献遗失,大家都当作是传说而已。
如今,却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传说!
……
“再测测别的灵根。”王启年命令道。
控制法阵的修士同样呆立当场,直到宫主这声吩咐,才如梦初醒,连忙继续操作起来。
测灵台一阵明暗闪烁,一道黄色光芒发射出来。这是土系,土克水,首先测量土系灵根,可以更准确的评估赵玥儿的资质。
结果很快出来,非常喜人,土系为零!这意味着,赵玥儿修炼时,不会受到土系的干扰!
“好!”众人齐声欢呼。
接着是检测金灵根的白色。赵家以剑术扬名,一般都希望子弟能多少有些金灵根,不过对于此时的赵玥儿,金灵根无异于杂质,没有似乎更好。
赵北卿心情矛盾,患得患失的等待着结果。
结果让他喜忧参半,赵玥儿果然也有金灵根,强度为一分。
“也行吧!不可能百分百的。”他略有些遗憾。
随后是火灵根的红色,赵玥儿在这一项也是零!
最后,是木系的测量。
“怎么这么多?”当代表木系的绿色水柱停在九分的位置时,众人都有些失望的惊呼出声。
“玥儿这个,还能算天灵根吗?”秦婉看向自己的公公。
赵北卿摇了摇头,叹气道:
“天灵根,必须是某项灵根的占比超过九成九。玥儿这个,一尺二寸的水灵根,九分的木灵根,还有一分的金灵根,算起来,她水灵根的占比只有九成二分三,这个……”
他和王启年对视了一下:“应该不能算天灵根。”
王启年点点头,沉吟道:“这个只能算单灵根。不过这么强的单灵根,老夫从来没有听说过。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玥儿丫头这个单灵根,绝对是许国修仙史上最强的单灵根!”
一旁的嬷嬷悄悄低下了头。她隐隐明白,小丫头灵根如此表现的原因,都是因为自己改造的那个锻体法。
这功法在促进赵玥儿水系灵根生长的同时,因为水生木的原因,她木系灵根也跟着长大不少。
这要是再多一点,超过一寸了,我怎么向师兄交代!
她心中暗暗后怕,以后还是得慎重其事。
我这到底是帮了这小丫头,让她资质变得更好,还是害了她,把一个可能的天灵根,变成了所谓史上最强的单灵根?
一时间,她自己也糊涂了。
第三十六章 史上最弱单灵根(继续求收藏订阅)
赵玥儿蹦蹦跳跳从测灵台跑下来。
她现在对单灵根和天灵根没多少感觉,见到祖父,还有一众亲朋好友如此激动,知道自己资质很不错,已经是非常地开心。
“珍儿,你也上去试试吧。”嬷嬷吩咐道。
“他?”王启年奇观道:“刚才在青玉山,他有具现灵根吗?”
那会他和赵北卿的注意力都在小丫头身上,还真没怎么关心杨珍。
“反正阵法都开了,就试一试呗。”嬷嬷朝他莞尔一笑。
“好,好,好。”王启年忙不迭答应。他怀疑反应慢了,旁边的赵北卿会跟他翻脸。
“先测木系。”嬷嬷接着道。
“好,都听你的。”王启年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杨珍立即按赵玥儿之前的姿势站好。不一会儿,绿光从圆盘生成,他木系灵根资质的结果很快出来了。
“一寸一分。”
“哟,这也是一个修仙苗子啊。”王启年砸了咂嘴。
嬷嬷望着杨珍尚未长大的身体,心中满是欣慰。这孩子,总算没白吃苦,还真被他弄出了一点木灵根。
杨珍心中惊喜万分!原本只有八分的木系,在经过那些水系灵气的滋润,居然生生长了三分,突破了一寸这个门槛!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不,天上掉馅饼啊!
那个被砍断手的家伙,你真是好人啊,哈哈!
不一会儿,法阵又检查了杨珍的水系和土系灵根,结果都是零。
“不会吧?这小孩居然是三灵根!”王启年惊呼出声。
三灵根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资质了,只要自己努力,进入宗门的希望非常大。
赵家几人则默不作声,他们都知道杨珍的真实情况。
紧接着,金系灵根的检测结果也出来了,还是零。
“这,这,难道是双灵根?最好的双灵根?”王启年惊呆了。
按照他的理解,一般人灵根总长一尺,刚才木系已去一寸一分,剩下八寸九分应该都是火系,木生火,而且火系占比接近九成,这绝对是双灵根中最好的那类了。
赵北卿撇撇嘴,用看白痴的眼光瞟了一眼他。
王启年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发觉,否则两人估计得打起来。
最后,火系灵根的检测结果出来,零!
“这是怎么回事?”王启年“蹭”地从靠椅上站起来。
这比刚才赵玥儿一尺两寸的单灵根更让他惊讶。
没搞错吧,就一个灵根,才一寸一分,这算什么资质?
“到底怎么回事?”他看向自己的好友,从赵北卿沉默的表情,他明白其中必有原因。
嬷嬷将杨珍的情况讲了一遍。
“还有这种事?化灵散居然没化干净,然后,变成了一个单灵根?”
不过,你这单灵根也太弱了吧,随便一个五灵根,他最差的灵根也有这么长啊。
“这是不是……史上最差单灵根?”他喃喃自语。
“估计是吧。”赵北卿同意好友的判断。
“虽说是单灵根,但这灵根实在太弱,很难吸附到灵气中的木系部分,从而将整个灵气汲取进体内。”
他接着分析道:“这小孩以后想修炼入门,除非有天材地宝增强他的灵根,要不就得用纯粹的木属性灵石修炼,代价高昂啊!”
修仙界并非没有办法继续增强灵根,不过都得是罕见的天材地宝,价格非寻常人可以承受。
王启年点点头,突然哈哈大笑:
“老夫今天真是开眼了,刚见识了我许国修仙史上最强的单灵根,紧接着就来了一个史上最弱单灵根,哈哈!好玩,太好玩了!”
众人也是哄堂大笑,今天这番经历,确实是新奇有趣。
……
此时已差不多是寅时,这是元旦日,新的一年。
王启年心情极好,乐呵呵拿出两个玉盒,里面各有二十灵石。
他将玉盒递给赵玥儿和杨珍:“这是爷爷给你们俩的压岁钱,不要嫌少啊!”
两个小孩连忙道谢,大殿内充满了“新年吉祥”的道贺声。
赵玥儿现在算个小富婆,杨珍那月珍阁忙碌一年,利润将近八百,这其中一半就是她的。
这次来青州,赵家十万灵石的货物中,还有三百也是月珍阁的,这又是一百五十的利润。
回去的货物在何家的帮助下,也已经采购完毕,估计获利当在三成。
总而之小丫头这个还没进入练气期的准修士,身上的灵石已经有六七百,比一般的练气后期都富裕,妥妥的小富婆。
杨珍就窘迫多了,虽然这一年挣了不下四五千灵石,不过花得也快。
现在空间里就剩下几十块散碎灵石,还有一千金币,加起来不到两百灵石。
嬷嬷给的那盒木属性中品灵石虽然还剩一半,不过那都是给衣衣留的。
小东西在吸收完这些木灵石之后,应该可以进入又一次沉眠。等她觉醒之后,将可以开始灵植的种植,那才是赚取灵石更好的途径。
为了自己的灵根继续增大,为了小东西的成长,他需要继续赚取大量的灵石!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只听赵北卿说道:
“启年老弟,青州这边事情已经了结。我打算今日白天返回涫阳,就不再和你道别了。”
说完,就准备带着众人告辞离去。
王启年却笑盈盈拦住他:
“柘溪兄若是不着急回去,我这里还有一桩好事告诉你。”
“何事?”
“初三这天,坊市将有一场大型拍卖会,大部分是桑洲商队的东西。桑洲乃岛国,有不少水属性的天材地宝,柘溪兄何不留下看看?”
赵北卿大为意动,他在宗门请了两个月的假,时间颇为充裕,留下不是不可。
“不知都有哪些东西?”他好奇道。
王启年招手叫来一名下属,吩咐了几句。不久,这名下属端着一本精美的画册走了进来。
“柘溪兄请慢慢查阅,拍卖物品都在这里。”
许多大型拍卖会都是如此,会将拍卖之物提前做好画册,吸引更多人参与。
赵北卿毫不客气,抓过画册快速翻看起来。
慢慢的,他双眼越来越亮,里面确实不少好东西,值得参与。
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更是惊呼出声:
“元灵水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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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元灵水胎
所谓元灵水胎,乃是水中蕴育出的灵物。
天地万物,造化神奇。在那些水系灵气极为浓郁的深水之中,有灵物自然而生,自动吸收日月精华,天地元气,经过无数岁月的凝聚,渐渐形成人体胎儿形状,就如同婴儿从母体中孕育而生,被称之为元灵水胎。
此物对水属性灵根的修士来说,是万金难求的宝物,帮助极其巨大。
主要用途有三种。
第一,炼化。此物完全炼化之后,可以直接从后天提高修士的水灵根强度。根据其品质和修士资质不同,提高的幅度少则一寸,多的三四寸甚至半尺都有。
假如赵玥儿得到此物将其炼化,她的水灵根强度很可能会再提高几寸,达到一尺五寸。那就不是许国,而是整个臻玉界自古以来都罕见的资质了。
第二,辅助修炼。元灵水胎对水灵气亲和力极高,修士修炼时若有此物,修炼速度至少提高一倍,效果是普通水龙玉的百倍。
第三,炼制成法宝。此物蕴含极为丰富的水灵气,可以炼制成某些特定的水系法宝。在水系修士斗法时,可源源不断的提供水属性灵气。只要不是涸泽而渔,斗法结束后还可以用水灵石进行补充。
这相当于随身携带了一个充电宝,极大地提高了修士持续斗法能力。
有此三项,足以让无数水灵根修士对它趋之若鹜了。
……
王启年将头凑了过来,笑眯眯问:“柘溪兄也看中此物了?”
“这等天材地宝,谁不稀罕?”赵北卿没有否认。
“据某所知,看中此物的势力可不少,”王启年小声道:“别的不说,桑洲四国主这次来青州,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它。”
“怎么?这东西难道不是桑洲的?那它来自哪里?”赵北卿奇怪道。
“此物来自桑洲,却非桑洲人所有。”王启年嘿嘿一笑。
“愿闻其详。”
“这是海岛同盟一位紫府上人委托之物……”他慢悠悠说道。
在青州东南,浩瀚大洋之上,有无数的岛屿,他们相互之间组成联盟,称为海岛联盟。
这些岛屿有大有小,实力有强有弱,大的方圆不下千里,岛上有金丹家族掌管;小的不过百里,甚至更小,筑基便已是岛上最强修士。
至于那些更小的,茫茫大海,海妖遍布,太过弱小的根本无法生存。
海岛联盟的修士喜欢探险,桑洲是他们常去之地。这个元灵水胎,便是岛上某位上人在桑洲寻幽探密所得。只可惜在取出宝物时被人瞧见,随即引起一番龙争虎斗。这人本事不小,最后携带宝物,成功逃脱。
“这宝贝在桑洲和海岛联盟都无法出手,”王启年说道:“所以他找到了我们,委托祥云商社代为拍卖。”
“这事桑洲人很快知道了,便派出四国主,准备竞买此物。毕竟桑洲五位金丹中,有四人都有水系灵根,此物对他们的好处不言而喻。”
“不过……”王启年努了努嘴,示意赵北卿仔细看看下面的文字。
“怎么才是地级下品,起拍价才十万?”赵北卿惊道。
修仙界中,不少灵物不管是对练气,还是对金丹元婴老祖都有用。这样的灵物自然不能按灵草那样,以一阶,二阶来区分高下。于是就有人划分了天地玄黄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又有上中下三品,以此来评估灵物的价值。
一般来说,最便宜的黄级灵物,也得好几百灵石。至于地级,十万是最起码的价格。
“这东西当时在争斗中受到波及,元气已经开始泄露。现在虽然用秘法封闭住了,但坚持不了太久,最多十年,它里面的灵气就将耗光。”王启年解释道。
“可惜了。”赵北卿叹息。
如此一来,这东西对赵玥儿用处不大了,因为炼化这等宝物,至少需要紫府期的修为,赵玥儿天资再高,晋升到紫府也是几十年后的事情。
“这东西必须赶快用掉,如此算来,就只有拿给高阶修士进行炼化了,”王启年和他看法一致:“听说上古之时,此物还可以炼制具有水系灵根的分身,不过这方法早已在臻玉界绝迹,不提也罢。”
“既然如此,柘溪兄还想竞拍此物吗?”他接着问。
赵北卿沉默半晌,突然问道:“水虹前辈呢?她这次来没来青州?”
水虹真人乃是云霄宗一位金丹长老,其灵根资质也是水系单灵根。
“没有。”王启年摇头道:“据她弟子说,真人年前闭关了,还有半年才能出来。”
“她没有安排弟子前来竞买此物?”
“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想必是真人不知此事,她的弟子不敢自专。”
“我决定了,”赵北卿做出了抉择:“买下此物,送给水虹真人。”
“这……”王启年惊道:“到时很可能要花百万灵石,值得吗?”
“值得!”赵北卿一旦做出决定,很少回头,他目光坚定的看着好友:“还请老弟帮我。”
“好。”王启年也毫不拖泥带水:“我这两天便去调集灵石,助你一臂之力!”
……
赵北卿带着众人回到山庄的时候,差不多已是卯时,庄里一些早起的人此时已在准备新年的早餐。
赵玥儿早就在路上睡着了,杨珍却一直强撑着,直到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才躺倒床上,沉沉睡去。
很快,他来到了石头空间。
虽说他现在随时可以进来,不过选择睡觉这个时间,不仅安全,也不会影响他的休息。
他略带兴奋的将灵根检测情况跟衣衣讲了一遍。
“知道了,”小东西慵懒的说道:“等我睡醒了,我来帮哥哥,继续强大你的灵根噢。”
“你困了?”杨珍没反应过来。
“笨哥哥,我要休眠啦!”
“怎么这么快?”杨珍又惊又喜。
如果没记错的话,衣衣应该还需要几千颗灵石才能再次休眠,怎么提前了?
“山上那些木灵气,还有水灵气,”衣衣笑嘻嘻道:“这些灵气是你们这方天地规则蕴育而出的,好像对我的好处特别大,我吃得好饱,呵呵。”
“那我以后可不可以用水灵气来滋润我的灵根?”杨珍想到青玉山上发生的一幕。
“普通的不行,除非是青玉山那种环境下的。”衣衣的话堵死了杨珍投机取巧的可能。
“等我醒来吧,这次大概要二十天。”小东西打着哈欠说道。
第三十八章 神秘女子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大年初三这天,赵北卿带着嬷嬷、秦婉,还有彩烟彩云,赵玥儿杨珍,以及家族那位负责商货的长老,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观海楼。
观海楼是青州坊市最豪华的建筑,楼高七层,雕梁画栋,气势非凡。
楼内有一面观海镜,通过此镜可以观看到两千里外的海疆,画面非常清晰,便是一只翱翔的海鸟,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据说这来自于远古的一个阵法,用来监视海妖的动静,提前做出警示。
不过如今许国承平已久,海妖也偃旗息鼓老实了上千年,所以此地已演变成一座观景台。只要花上十个灵石,便可观看一刻钟的大海。这吸引了许多喜欢猎奇的修士,来此花个小钱,长长见识。
此次青州城的新年拍卖会,就安排在这里。
拍卖会依旧由祥云商社主持。这儿的建筑风格也和涫阳白云楼类似,同样是阶梯式的大厅。只不过空间更大,其高足有五层楼,包厢则多达二十余座。
王启年早已在楼中等候,他将赵北卿一行人带到预定好的七号包厢,然后拿出一张凭票,送到好友手中。
“这是祥云商社的凭证,面额五十万灵石。柘溪兄先拿着,若是用得着便用,用不着拍卖结束后退我。”
赵北卿拱了拱手,相交多年,感谢的话不必多说。
王启年随后又拿出一张票证:
“这是宗门的信用凭证。凭柘溪兄紫府上人的修为和御魔殿堂主的身份,最多可从宗门透支一百万灵石。这票证由青云宫作保,竞拍时可当灵石使用。”
“你这家伙,怎么婆婆妈妈的,不一次都拿出来。”赵北卿故作不满的骂道。
“哈哈,我就说你这家伙不识好歹,得得得,我都收回去。”王启年也做出生气的样子。
两位老友打趣了一阵,王启年告辞而去。
……
拍卖会在未时准点开始。
和涫阳郡那次拍卖相比,青州城这里好东西无疑更多。只是赵北卿心思全在最后的元灵水胎上面,基本上没有出手。
不过祥云商社很会做生意,在拍卖的同时,还给每个包厢送了一本货物名录。这名单上的东西都是直接买卖,无需竞拍,价格比平时还低了一到两成,显然是一种促销的手段。
嬷嬷买了不少东西。比如十二颗一盒的中品木灵石和水灵石,这里的价格只要两千七,她一下买了四盒,其中一盒木灵石送给了杨珍。
随后,她又买了一柄木龙簪。此物和水龙玉类似,可以增加对木属性灵气的亲和力,价值两千灵石。她同样送给了杨珍。
杨珍明白她这是在兑现上次的承诺,也没有客气。尽管衣衣早就对他说过,木龙簪对他用处并不大。
“哥哥,到时我会给你好多好多木灵气,随便你修炼。”当时小家伙自信满满的说道。
杨珍嘴角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可惜小东西已经沉睡了,否则有她在场,应该可以挑选不少东西。
不过赵玥儿似乎有些不高兴,睁着可爱的大眼睛气鼓鼓看着两人。
她并不知道青螺山之行的详细情况。
嬷嬷怎么会不注意小丫头的心思,她马上又买了两块宁神玉。此物有助于修士修炼时宁神静气,克服外界干扰,更好地感悟天地灵气。一千灵石一块。
赵玥儿和杨珍各分到一块,小丫头眼睛顿时笑成了弯月儿。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终于到了众人瞩目的时刻。
主持拍卖的那位中年白胖修士,笑容可掬,将一个木质方盒摆在玉台上。
那方盒看着颇为古朴,上面刻着一道道花纹,犹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这里面是元灵水胎。”白胖修士打出一道法诀,然后将盒盖微微打开,露出一条缝隙。
一阵清新的水系灵气瞬间遍布整个大厅。
白胖修士立刻将方盒紧紧盖上,然后开始介绍此物的来历、用途,包括它在争斗时有所破损,灵气外泄的情况都一一说了。
最后,他敲击拍卖槌,宣布道:“元灵水胎,品阶地级下品,起拍价十万灵石,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可以用灵石或其他等值的灵材进行竞拍。”
“十一万!”他声音刚落,有人举牌喊道。
这声叫喊惹来满堂哄笑,显然大家知道这个价格太低,不可能竞拍得到。
“二十万!”立即有人加了一倍。
“三十万!”一个声音冷冷说道。
这是四号包厢。王启年之前已告诉过赵北卿,这正是桑洲人的包厢。
这个价格让大厅稍微安静了一会,很快便有人加到了三十五万。
“四十万!”桑洲人继续加价。
“四十五万!”这是二号包厢,窦家的包厢。窦家终于出手了。
“五十万!”桑洲人显然有备而来。
“六十万!”窦家第二次叫价。
“八十万!”桑洲人气势汹汹。
二号包厢安静了一会,一个爽朗的声音说道:“罢了罢了,老夫这个年纪,有这东西作用也大不到了哪儿去。我这次叫一百万,若还有人超过,老夫便放弃。”
窦家老祖乃是金水双灵根,他这个年纪,再提高灵根品质,确实意义确实不大。
他的这几次叫价,倒不如说是在挤兑桑洲。
果然,四号包厢沉默了,看来一百万已经是他们认为比较合理的一个价格,再往上加会有些吃亏。
“一百万,第一次!”白胖修士开始数时间。他的声音很响,似乎在提醒桑洲人,要出手就抓进时间。
“一百一十万。”四号包厢声音直接加了十万,打算把价格直接敲定。
大厅一片安静,窦家没有再跟。
“一百一十万,第一次!”白胖修士再次开始数时间,他这次声音沉稳,估摸着觉得这个价格差不多了。
赵北卿挺直身子,将扩音石拿在手心,准备开口。
“十二颗上品灵石。”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柔和的声音在大厅响起。
这声音如涓涓泉水,沁人心脾;又如风拂杨柳,轻柔妩媚。若再仔细听,却又有天阔云舒,海平浪静之感,令人心胸开阔,恨不得仰天长啸。
这是什么人,声音怎有如此魔力?
众人不禁寻声看去,只见大厅某个角落,坐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身姿窈窕,看不出其年龄面目。
不过从声音上判断,应是一位极为年轻的女子。
她是谁?
十二颗上品灵石,相当于一百二十万灵石,甚至还要多。有如此的财力,怎么连个包厢也没有,不怕被人惦记吗?
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第三十九章 争夺
一百二十颗上品灵石值多少?
每次拍卖前,祥云商社都会提供一个最新的兑换牌价,做为竞价的参考。
今天上灵的兑换比列是比1,中灵是102比1。
所以这名女子一百二十颗上灵的报价相当于。
将近130万灵石的报价!
大厅再次安静,众人都等待着桑洲人的反应。
赵北卿却不愿再等了,他决定出手。
“一百四十万!”七号包厢首次举牌。
大厅一片哗然,之前一直是窦家和桑洲在角力。没想到在越过百万灵石这个门槛后,居然多出了两位新的买家,这下热闹了。
“一百四十万,第一次!”拍卖师敲着槌子喊道。这个价格已经大大超出祥云商社的评估,这意味着拍卖结束后,他将能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
这让他既激动又憧憬,憧憬气氛更加热烈,价格抬得更高。
回答他的是沉默。
“一百四十万,第二次!”他再次大声喊道。
赵北卿略微紧张的盯着拍卖师,恨不得抢过他的拍卖槌,直接落槌敲定。
可惜他失望了。
“一百四十七万!”桑洲人又一次出声,报了一个有些奇怪的数字。
有懂行的立即想明白了,这是他们手头能凑出的灵石整数。
赵北卿同样清楚其中的奥妙,他决定不给桑洲人机会。
“一百六十万!”
大厅再次响起嘈杂的议论声,在不少人眼里,这将是最终的成交价。
“一百五十上灵。”就在这时,神秘女子美妙动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百五十上灵等于一百六十二万灵石。
到目前为止,三家都还没有退出,下一个报价的,又将喊出多少呢?
整个大厅,将近千名修士,大家都在热切的期待着。
“郭师,”五号包厢一个沙哑声音问道:“风珑石,赤阳石,你们祥云都是什么价格啊?”
被叫做郭师的是一位青袍老者,他坐在大厅的最前排,就在白胖拍卖师身边。
他闻声站起,朝五号包厢的位置拱了拱手:“若都超过一千斤,风珑石,每斤二十灵石;赤阳石,每斤四十。”
这两种石头一个土属性,一个火属性,都是制作傀儡的材料,前者可使傀儡更加轻便,后者可使傀儡自带火焰攻击,都是桑洲的特产。
“好!”五号包厢高声念道:“147万灵石,加风珑石、赤阳石,各三千斤。”
郭师很快将总价算出,朝台上传话:“五号,总报价165万灵石。”
“170万。”赵北卿继续出价。
桑洲那边又一次沉默了,就在拍卖师数到第二遍,赵北卿再次以为竞拍即将结束时,清脆悦耳的女声第三次响起:
“一百五十上灵,加一柄四阶飞剑。”
“轰”,大厅内顿时如刚烧开的热水,沸腾起来。
四阶飞剑!那可是——金丹老祖的佩剑!
这位神秘女子,果然是位金丹真人!
赵北卿也是惊讶不已,之前在女子两次喊出上品灵石时,他便有所猜测,因为那是金丹老祖更愿经常使用的灵石。
只不过,在将宗门那些金丹长老的音容气质一一回忆后,他有十足的把握,这位女子他从未见过。
应该不是宗门的,那很可能来自……海岛联盟?
听说那片海岛,一直延伸到大洋深处,金丹不下十名,出来一位年轻的天才,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赵北卿放下心来,若是宗门长老在此,他绝对不会参与竞拍;既然是外地来的,那与我何干?
他决心按照既定的计划继续下去。为了自己的孙女儿,为了整个赵家,他必须拿到这块元灵水胎,去换取水虹真人的鼎力相助。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祥云商社的郭师从神秘女子手中取过飞剑,他仔细鉴定片刻,随即大声念道:
“天浪剑,水属性法器,进攻时自带波浪冲击,四阶下品,保存完好度,十分!”
“此剑估价30万灵石,若用来拍卖,按七折收取,可抵21万灵石。”
包厢内的嬷嬷听到这番介绍,忍不住心神激荡。
这飞剑简直太适合她了,若是使将出来,威力或许超过静水剑百倍。
可惜啊,她实力太低,那是金丹真人的法器,以她筑基修为,估计一剑都使不出来。
尽管心里明白,她还是不由自主去幻想,若是此剑在手,该有如何威风!
这时,那郭师转头朝向女子:“不知前辈可否接受此价?”
他是紫府修为,此时已将女子按金丹前辈看待。
女子毫不迟疑:“可。”
郭师朝女子拱拱手,随即面向拍卖台喊道:“乙字一三六号,总报价183万灵石!”
乙字一三六正是女子的号牌。
大厅按照座次好坏,分做甲乙丙丁四等,神秘女子这个位次,在大厅也只能算普普通通。
赵北卿已经想得通彻,也不再犹豫,继续举牌喊道:“190万!”
他身上有100万的宗门信用,50万来自王启年的借贷,自己这两天也通过何家的拆解,以及自身的积累,凑了有50万,如此加起来总计200万在手。
从竞拍的情况看,那名神秘女子和桑洲这边,都已经是山穷水尽,他相信这个价格一定可以拿下。
然而,他再次错估了对手。
桑洲那边又说话了:
“郭师,请记录一下,”五号包厢念出一堆物资:“天青草100株,银宁草200株,天罗木100根……”
这些物资从一阶到三阶不等,都是桑洲商队此次带到青州,尚未来得及出手的东西,此时竟是都不要了。
看来这元灵水胎,他们也是势在必得。
郭师拿出一张算盘,手指飞快拨动,口中念念有词,等到桑洲人念完,他这边也已计算完毕。
“总计四十万三千三百灵石,这些灵材,我祥云的规矩是六折收购,总计二十四万两千,老夫这里自作主张,愿以二十五万灵石收购,可否?”
“好!”五号包厢答道,每个人都听出这声音中隐含的不甘。
“两位道友,”只听五号包厢继续说道:“元灵水胎乃是我家大国主看中的东西,还请二位高抬贵手。我山本轨在此承诺,若是就此罢手,以后二位来我桑洲,我山本倒履相迎,奉为上宾!”
第四十章 成交
山本轨正是四国主的本名,只不过众人都以国主称呼,他的本名,便是国中也没几人知道。
此时他以本名进行许诺,显得非常郑重其事。
拍卖场上做此许诺,在许国修仙界是常有的事,大家都见怪不怪,也不算违反规定。
赵北卿心中冷笑,他本来对桑洲人就没什么好感,凭两句口惠而实不至的承诺,就想让他放弃,做梦!
这时,只听白胖拍卖师喊道:“五号包厢,总报价193万!”
“200万!”赵北卿不再犹豫,将自己全部家当押上。
“哼!”五号包厢传来一声冷哼,正是那四国主的声音。
赵北卿充耳不闻,你一个国外的金丹,有何可惧?
“200万!”拍卖师大声喊道,因为激动,声音都嘶哑了。
这个价格,已经是起拍价的二十倍,是他们最高估价的两倍!
“哎。”一声轻叹,将拍卖师的声音压了下去。
正是那神秘女子,只听她清柔悦耳的声音说道:
“我这里有几张符箓,请贵商社鉴定一二。”
说完,三张泛着蓝光的符箓轻飘飘的落在郭师面前。
“四阶符箓!”郭师惊叫道。
在许国,四阶符箓比四阶法器还要珍稀,毕竟前者乃是消耗品,后者可以一代代传下去。
制作四阶符箓,至少得有金丹的修为,在许国,以精通制符而知名的金丹真人,不过寥寥两三人。
就算他们日以继夜,勤耕不辍,又能制作几张?
郭师颤巍巍接过这三张符箓,拿在手里。大厅一众修士见他这激动模样,都有些担心,生怕他一不小心将符箓使了出去。
“碧海潮生符,”他大声念道:“四阶中品攻击符箓!两张!”
“玄水玉盾符,四阶中品防御符箓!一张!”
大厅响起一阵阵啧啧惊叹声,四阶中品,这是可以和金丹中期抗衡的符箓!
赵北卿也是艳羡不已,若非是在竞夺元灵水胎,他恨不得自己掏钱将这两张符箓买下来。
有了这两张符箓,今后面对金丹修士,他也有了一搏之力。
“这两张碧海潮生符,估价六万一张,我商社愿以五万一张收购;玄水玉盾符,估价十万,商社出价九万,一共十九万。这位前辈,你看如何?”郭师恭恭敬敬问道。
一般低阶符箓的价格是同等级法器的半成到一成,高阶符箓则为一成左右。
商社对这三张符箓的出价与估计相差不大,是因为高阶符箓物以稀为贵,若是拿来拍卖,价格再翻上一倍也是常有的事。
“且慢!”女子尚未答复,二号包厢突然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那位道友,这三张符箓,我窦家愿以商社的估价出资购买,一共二十二万,不知道友意下如何?”
拍卖场上,这也是常有的事,只要双方很快达成交易,不影响到竞拍,商社也无权干涉。
当然,商社若是愿意,也可以出更高的价格,不过这郭师显然权限不够,或是不愿与窦家争夺,他没有吱声。
“可以,”女子淡淡说道:“若是竞拍成功,便按你说的价格给你。”
“这是自然。”窦老祖朗声回应。
之前桑洲的灵材,还有这女子的宝剑和符箓,都只是抵押品,若是这两方没有竞拍到元灵水胎,这些抵押之物都是可以拿回的。
有了窦家的担保,女子的总报价达到205万。
“乙字一三六号,总报价205万灵石!”拍卖师兴奋的满脸红光。
“郭师!”五号包厢一个焦躁的声音嚷道:“五块中品空冥石,你们商社出价多少?”
“中品空冥石,收购价每块两万,一共十万!”郭师不紧不慢答道。
“什么?”那声音怒道:“这几日在货栈,有人出到五万每块,我们都没卖,你这也太狠了!”
郭师垂下双目,没有搭理这人的抱怨。
“五块中品空冥石!品相完好,诸位道友,谁有意请开口。”见郭师这副做派,声音转向拍卖大厅,寻找出价更高之人。
然而有谁会要呢?虽然中品空冥石是许多家族垂涎之物,可这里没人是傻子。不管是那神秘女子,还是不知身份的七号包厢,明显都是大有来头的人物,这个时候站出来抢购空冥石,不是平白得罪人吗?
除非……你实力强大。
这个大厅,似乎只有那么一家不怕得罪人,二号包厢的窦家出声了:
“十三万,五块空冥石,我窦家全要了!”
“好!”桑洲人咬牙答道。他们已经看明白,这个厅里,除了窦家,没人敢买他们的东西。
他们之前的报价是193万,加上这13万,总共206万,刚好比现在的报价高出一万。
窦家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才给了一个不多不少十三万的出价。
“不过,”窦家那人继续说道:“不接受抵押,要么现在就交易,要么就作废。”
“你……”桑洲人大怒:“刚才那符箓,你们不是按照抵押来的吗?”
“此一时彼一时也。”窦家那位笑嘻嘻吐了句许国的俗语。
“好!成交!”
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窦家和桑洲现场完成了交易。
赵北卿看得暗暗咂舌,这五块空冥石,窦家至少赚了十万,这就是家族强大的好处啊。
可惜啊,差一点点啊,他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灵石了。
“师兄,”正在这时,只听张和静说道:“师兄可否需要灵石?我这里还有十万灵石,若是需要,师兄先拿去垫着。”
对呀,赵北卿猛拍脑门,差点忘了,他这个师妹前不久刚发了一笔横财!
上次在青螺山,赵北卿前后挖出了三颗中品,六七十颗下品空冥石,他分毫不取,全部给了这个师妹,用实际行动践行了自己的承诺,给师妹当了一天的矿工。
事后,张和静将绝大多数空冥石以成本价卖给了赵家,总计收入十万灵石。再加上她自己之前的储蓄,虽然刚才花了一些,剩余的还有十来万。
“好!”赵北卿也不客气,心中豪气顿生:“我就再报一次,看谁挺得住!”
“210万!”七号包厢的报价声铿锵有力,信心十足!
“210万,第一次!”
“210万,第二次!”
拍卖师看看五号包厢,又望向神秘女子的方向,两边都没有回应。
“210万,成交!”随着他将拍卖槌重重落下,赵北卿成了最后的赢家!
第四十一章 拦截
包厢门打开,两名祥云商社的伙计走了进来,其中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木质方盒,正是不久前摆在拍卖台上的东西。
赵北卿按照伙计给出的说明,打出一道道法诀,随后将方盒打开,一股浓郁的水灵之气顿时充裕整个房间。
方盒内盛满灵液,一个如水母一样无色透明的物体浸在里面。若仔细观看,可以分辨出这东西有一个硕大无比的头颅,手脚非常短小,像是才长出来没几天——和人类的胎儿非常相像。
这正是元灵水胎,观其灵气浓郁程度,至少可以排在地级中品,甚至是上品。
应该是外表的破损大大降低了他的评估,不过210万的价格,已经达到天级下品的层次,还真不能说占便宜了。
这东西的品质远超过自己的想象,赵北卿大为满意。至于那些许破损,只要抓紧时间炼化,影响微乎其微。
“禁制每天需要补上一次,否则元气有泄露之忧。”一名伙计小声说道。
赵北卿点点头,收起方盒,重新打上禁制。他心情大好,给了这两名伙计一人一颗中品灵石的打赏。
……
随着元灵水胎花落赵家,此次拍卖会也落下帷幕。赵北卿没有急着走,在包厢等了一会儿,王启年果然来了,后面还跟着窦家老祖。
赵北卿赶忙起身,先和窦老祖恭恭敬敬见礼,再转向王启年,也郑重的向他行了一礼:
“多谢启年老弟,若无老弟帮忙,北卿绝无可能拿下此物。”
王启年摆摆手,他们是多年好友,倒不必如此客气。
几人闲聊了几句,王启年突然问道:
“柘溪兄打算何时离开青州?”
赵北随口答道:“此地已无他事,我想明日一早便走。”
王启年面色严肃,接着问道:“柘溪兄不担心桑洲人吗?”
赵北卿微微错愕,明白王启年话中的意思,讶异道:“在我许国境内,他们也敢放肆?”
“柘溪小友,”那边窦老祖插话道:“桑洲人一向阴险狠辣,做事不择手段,不可不防啊!”
见金丹真人都如此态度,赵北卿终于认真起来。他也不是那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修仙界的魑魅魍魉见得多了。
“启年老弟可有教我?”他朝老友拱手道。
“你带着宝物坐传送阵走吧,我和老祖送你过去。”王启年将来时考虑的方案托盘而出。
“这……”赵北卿迟疑了。
既然要考虑这些,另一位竞拍者的情况也不能不了解。
“那位神秘女子,可知道她身份来历,修为如何?”他问道。
“那女子修为与你我一样,”王启年答道:“拍卖结束后,希常前辈去找过那位女子,想出价买下那几张符箓,她没有应允。在交流的时候,老祖顺便用灵眼术察看此女,年纪很轻,修为当在紫府后期……”
“身份呢?”
“这就不知道了,总不能抓着人家问吧。”王启年笑道:“和老祖说完话不久,这女子就从人流中消失了。我们猜测,大概是海岛联盟那边,某位金丹前辈的嫡系后辈,天资很高,出来见世面的。”
“哦。”赵北卿点了点头,这个女子的威胁解除了。他虽然不敢自夸同阶无敌,但若是大家修为一样,他纵然不敌,自保绝对没有问题。
现在要考虑的,还是桑洲的威胁,他要不要接受王启年的建议呢?
赵北卿沉思起来。
首先,水虹真人尚未出关,这东西因为每天都需要补上禁制,他无法搁置某处,只能随身携带。
再者,他如果这么匆匆走了,身边这几人还好说,大不了一样坐传送阵。可是那批货物怎么办?这是赵家和何家的首次交易,他如果扔下货物,或者说过一段时间再来取,人家会怎么想。
不知道原因的会觉得你做事不靠谱,瞧不起何家。知道原因的会暗暗嘲笑你胆小,听风便是雨。堂堂紫府后期,选锋堂的堂主,被一个外来的金丹吓走?
若真如此,以后他那个凡人儿子,在何家还有何脸面可言?
对这个儿子,他心中一直隐隐有些愧疚,自己修炼入道几百年寿命,儿子却只能活上几十年,怎能不对他好些?
退一步说,就算桑洲那四国主来了又如何,自己也不是没有压箱底的手段,一个金丹三层的修士,自己未必不能搏上一搏。
想到这里,他主意已定。
“我还是决定明天走,这次带到青州的人,还有何家的一位掌柜,连同货物,我明天要一并带走。”
王启年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自己这位好友深思之后,竟然还是坚持原来的方案。
“好吧。”他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赵北卿性格执拗,一旦决定了很少回头。
王启年在包厢内来回踱步,很快做出新的安排。
“希常真人,”他朝窦老祖行礼道:“明日一早,可否烦请前辈去桑洲人的驻地,拜会他们的四国主,将这位金丹国主拖住?”
窦希常略一沉吟,点头应允:“好!”
“那就多谢前辈了。”王启年长揖一礼,转头对赵北卿道:“明日若是真人见到他们国主,我便给你讯息,到时你带着家人尽快离开。若是他们这位四国主消失了……”
“那我建议柘溪兄重新考虑行程。”
赵北卿重重的点了点头,王启年这样安排更加妥当,他不能不识好歹。
“至于今晚……”王启年爽朗笑道:“我和柘溪兄多年未见,不如今夜咱们抵足而眠,把酒言欢,如何?”
这是在担心今晚自己回家,会遭遇不测啊!毕竟何家那庄子是在郊外,安全性不高。自己不回庄园,桑洲人反而不会冒着触怒许国的风险,还有修仙界不成文的规矩,去伤害庄园里的凡人。
赵北卿心中感动,也不忸怩作态,朗声应道:“好!”
……
第二日早晨,赵北卿告别青云宫,带着众人往庄园而去。
这段路程不过百来里,在州城附近,桑洲人还没那么大的胆子动手。
一路顺利,他们很快回到庄园。赵北卿吩咐众人将货物、行李一一清点,装入飞舟,然后便是静静等待。
大约巳时,一张纸鹤从天边而来,他伸手接过,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走!”
随着赵北卿一声招呼,众人纷纷上船。不一会儿,飞舟腾空而起,直插云霄。
秦婉眼圈有些儿红,看着地面上越来越小的夫君,还有夫君身边那个抱着小孩的夫人,久久无语。
“要不我跟阿公说一声,你再多留几天,到时坐传送阵回来?”嬷嬷在旁边轻声问道。
秦婉摇了摇头,突然一把抱住嬷嬷,声音呜咽:
“我下次再见到他,他是不是就变得更老了?”
嬷嬷轻拍她的后背,没有回答。
仙人与凡人,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今日分离,明朝永别!
……
飞舟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在空中遨游。半个时辰后,已经离开青州城将近一千五百里。
就在这时,赵北卿眼皮一跳,凝神看向远处。
十里外的高空,一名女子凌空而立,正冷冷地盯着他们的飞船。
第四十二章 弦月姬
赵北卿并没有掉转船头,那毫无意义。
十里的路程转瞬而至,女子的身影在视野中逐渐放大。
这女子一身白色轻薄纱衣,远远望去给人以冷艳肃杀之感。靠的近了,却见她双目之间自有一股妩媚风情,轻纱随风舞动之间,皓如凝脂的肌肤若隐若现,带着勾人心魄的魅力,似乎在诱惑你放下一切,和她共赴温柔之乡。
不过这等魅惑,对于多年紫府,道心坚守的赵北卿来说,毫无作用。
他暗中戒备,判断着来人的身份。
首先,这绝不是拍卖会场上那个神秘女子!
修士之间可感应彼此的气息,这个白衣女子他从未见过。
他略微舒口气,若是那位神秘女子在场,就凭她手中几张符箓,他也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
“你是何人?”他沉声问道,与此同时,飞船防御阵法开启。
“妾身弦月姬,”女子嫣然一笑:“王宫主没有和你提起妾身吗?”
赵北卿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昨晚在青云宫,王启年向他详细介绍桑洲的诸多情况。
其中就包括这位弦月姬,此人乃是桑洲派驻青州的使节。相貌妖娆,长袖善舞,乃是青云宫的常客。
就连对桑洲人一向厌恶的王启年,也是口嫌体正。虽然清楚这女子必定心怀叵测,却又禁不住在他面前,数次赞叹此女风姿撩人。
这女子修为也是紫府后期,但实力则不为人所知,只因为从未有人见过她出手。
是以赵北卿第一时间也没有想到她。
想不到今日,出面阻拦的竟然是她。
“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今日道友阻我归途,意欲何为?”赵北卿面色不豫道。
“呵呵,”弦月姬掩嘴轻笑,秋波流转:“赵堂主在青玉山大发雄威,一招败我师弟,
妾身可是仰慕得很。我那不争气的师弟回去后向妾身好一番哭诉。所以啊,妾身今日只好来找赵堂主讨教两招。若是我也不敌,也好回去告诉我那师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可妾身若是赢上两招,说不得就要帮我这师弟出口气了,对吧?”后面这句话,却是隐隐透着自傲。
赵北卿不为所动:“老夫今日有事在身,恕不奉陪。若是真要请教,三个月后,咱们一决高下,地方任你挑选!”
“哎哟,何必那么麻烦,”弦月姬笑嘻嘻道:“择日不如撞日嘛!赵堂主你看这里,茫茫荒原,人迹罕至,咱们随便在这儿做点什么,都不虞有人瞧见噢!”
有王启年警告在前,赵北卿岂能不知这女子目的何在。
他无心再和此女废话,厉声喝道:
“诚心想打,三个月后!现在给我让开!”
“赵堂主好大的威风,吓到妾身了。”
弦月姬捂着酥胸,眼睛睁得溜圆,好像真被吓到的样子
嘴里说着害怕,她身子却是一动不动,依然挡在前行路上。
赵北卿心中恼怒,“唰”得抽出随身宝剑。
此剑名烈阳剑,正是他使用多年,一直在识海中温养的宝贝。
他暗中吩咐张和静操纵飞舟,自己则跃入空中,剑尖冷冷对着弦月姬。
飞舟稍稍偏转一个角度,准备从两人身侧过去。
弦月姬默不作声,看着飞船转向,似乎并不打算动手。
就在飞舟从两人身侧经过的时候,她突然娇叱一声,左手一扬,一把闪着金光的飞梭朝飞舟撞去!
赵北卿早有防备,岂能让她得逞,他全身法力运转,挥剑朝那飞梭斩去。
“锵!”飞梭被飞剑斩中,发出一声哀鸣,朝一旁斜飞而去。
赵北卿松了口气,心中却已是怒火中烧。
飞舟上除寥寥几人,其他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弦月姬刚才那记飞梭,却是毫无保留,直接对飞舟下了死手!
他正准备提剑狠狠教训这个歹毒的女人,却见黑光闪过,一道身影朝远去的飞舟猛扑过去。
那是一只花面狸,只见它速度奇快无比,瞬间便追上目标,对着飞舟一爪子拍了下去!
飞舟发出一声闷响,身躯不断摇晃,上面道道阵纹闪过,勉强扛住了这一击。
这只狸猫,居然有三阶妖兽的实力!
飞舟上的阵法也是三阶,却只有防御而无攻击,若是让这狸妖继续攻击下去,阵法早晚经受不住。
就是能扛住,飞舟上的灵气都用在阵法防御,飞行速度自然也会降下来,这同样是弦月姬的目的。
念及此处,赵北卿无心再寻此女麻烦,一个闪身,追着那飞舟而去。
只不过他放过了弦月姬,人家却没想让他走,只见此女手持一把花伞,笑盈盈挡在身前。
“让开!”赵北卿厉声喝道,手中利剑朝这女子用力挥下!
“噗!”弦月姬花伞张开,挡住这一剑,身子依旧拦在他前面。
赵北卿暗暗吃惊,他这一击,少说也用了六七分功力,这花伞却是挡得毫不费力,至少也是三阶上品的防御法器。
这下不好办了,不过作为张和静的师兄兼多年的上司,两人都有着同样的嗜好。
或者说,张和静就是跟他学的。
他从空间戒取出一柄闪着白光的飞剑,正是那赤雷剑。
不过看上面的光泽和花纹,比张和静原来那些还要高出一个档次。
将法力贯入飞剑,他大喝一声,飞剑如电光闪烁,瞬间击中花伞,发出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声。
爆炸声尚未停歇,他“唰,唰”又是两柄飞剑掷出,又是接连两声爆炸响起。
速战速决!
赤雷剑他辛辛苦苦攒了几十年,拢共不过八柄,这一下就用去其三,就是要速战速决!
“啊!”弦月姬的惨呼此刻才传入耳中,只见此女披头散发,脸上半边漆黑,半边雪白,嘴角更有一抹鲜血。
至于那把三阶的花伞,已经只剩下光秃秃的伞柄,完全没用了。
赵北卿“呸”了一声,烈日剑高高举起,准备再给这女的来一记狠的,先废掉一个,再对付那猫妖。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呼!
赵北卿大吃一惊,抬头望去,只见一颗闪着黄色光芒的珠子,正打在张和静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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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断其一指
“师妹——”
赵北卿一声惊叫,不管不顾冲了过去,手中利剑直直斩向狸妖。
那狸妖怪叫一声,化作一道黑烟,远远的躲了开去。
赵北卿也不管它,紧接着一个闪身,接住了张和静。
待看清师妹受伤之处在左胸,他微微松了口气。
张和静口喷鲜血,软软的倒在师兄怀里,脸上泛起一片不自然的红色:
“师兄,我,我好没用。”她自责道。
原来,就在赵北卿被弦月姬阻挡的时候,那狸妖接二连三出手,将飞舟震的不断摇晃。防御阵光芒连连闪动。
张和静担心飞舟有失,便命那位负责商货的十一长老驾驭飞舟,自己则跳出飞船,吸引狸妖注意。
原本以她的估算,这狸妖虽有三阶妖兽的实力,但她只要小心周旋,当可应付一段时间。
却不料这狸妖速度奇快,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只是几个闪转腾挪,便避开她的攻击方向。妖丹吐出,将她打成重伤。
……
赵北卿匆忙返回飞舟,拿出疗伤丹药给张和静服下,同时自己操控飞舟。
这时,弦月姬和那狸妖重新围了过来,一人一妖各占据一角,对着飞舟一顿狂轰滥炸。
弦月姬使出的是那把飞梭,这法器每次击在法阵上,便如一块巨石落入水中,将防御罩激荡起层层波纹,四处散开。
狸妖则祭出妖丹,妖力催动之下,霎时有滚滚黄沙生成,朝着飞舟卷来,与飞舟的防御罩碰撞之后,发出一阵阵难听的噶擦声。
赵北卿心中焦虑,虽说有了他这位紫府后期的操控,飞舟防御力立即提高了好几个档次。但老这么挨打不还手,阵法早晚承受不住。
再者,防御阵一开启,飞舟的速度顿时下降到了原来的二三成。照这样下去,再走一天也出不了这片荒原。
我必须出去攻击!
想到这里,他吩咐十一长老一声,自己再次跃出飞舟,朝弦月姬一剑斩去。
两人已经有过交手,弦月姬深知他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岂会再傻傻和他硬拼?
她轻声一声,曼妙身姿随风扭动,飘向远方。
赵北卿随即又攻向另一侧的狸妖。这妖怪智商不比寻常人低,同样知晓他不好惹,也是尖叫一声,飞遁而去。
这时候,那弦月姬却又飞了过来,右手一甩,那飞梭快如闪电,在飞舟上方狠狠的扎了一下。
“轰!”飞舟顿时如大海中一叶扁舟,剧烈地晃荡开来。
“噗!”控制飞舟的十一长老一口鲜血喷出,也是受了不小的震荡。
飞舟在他的操纵下,防御力降至最低。如此下去,再来几次攻击,飞舟就该散架了。
赵北卿大急,再次挥剑斩向弦月姬,却被这女子又一次躲过,飘出老远。
他不敢再追,另一边的狸妖又围了上来,一双琥珀色猫眼不带感情的盯着飞舟,显然在等待合适的出手机会。
赵北卿陷入了左支右绌的两难境遇。
他若追击弦月姬,则狸妖必然攻击飞舟,反之亦然。
若是二者都不追击,只是守护飞舟,且不说速度慢的难以忍受。两位紫府级别的人与妖各占据一方,同时出手,他也只能挡住一面。
他该怎么办?
“师兄!必须断其一指!”飞舟内,张和静高声喝道。
服用丹药之后,她刚才又打坐运功一个周天,身上伤势已恢复八九成。
“好!”赵北卿征战多年,素来刚毅果决,很快做出决定。
……
飞舟降落在下面的荒野之中。
弦月姬抱着狸妖矗立在高空之中,冷冷看着下方。只要这些人不走,她的任务就完成大半。
所以她也不再攻击。
赵北卿动作很快,首先拿出十二颗中品灵石,将飞舟上的灵石重新换了一遍。
随即又掏出两张符箓,递给张和静:
“这是两张三阶中品的防御符,若是飞舟情况危急,你和小十一各持一张,轮流出去,拖延时间。”
最后,一张泛着金光的符箓拍出,一个金光闪闪,丈许高的金人出现在飞舟旁边。
这是一具三阶上品的傀儡,不战斗的情况下,可存在一个时辰。
这傀儡只能短暂悬浮空中,所以赵北卿之前一直没有将它唤出。
“半个时辰,我必回来!”
他吩咐一句,全身化作一道火焰,冲向弦月姬!
这是五行遁法中的炎火遁,不仅可使修士在火焰中遁走,在寻常环境中的速度仅仅次于金光遁。
弦月姬不慌不忙,将狸猫往左边一抛,自己则朝右边逃走。
一人一妖虽然是背向而逃,却是划着一条长长的弧线,明显是打着绕回来攻击飞舟的算盘。
赵北卿心中冷笑,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
他朝那狸妖追去,对弦月姬则置之不理。
狸妖速度虽快,且身法诡异,但不能持久;弦月姬身法缥缈,追上不难,却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她彻底击败。
这二者先选择谁,还用问吗?当然是最弱的那个!
那狸妖最初还是走着弧线,见赵北卿穷追不舍,不敢大意,化作一条笔直的黑线朝远方遁去。
刚开始,一人一妖的距离越拉越远,但不过数十息时间,两者的距离就不再拉大,再过数十息,赵北卿已经离这狸妖越来越近。
半刻钟后,赵北卿离它已不过十丈距离。那狸妖见状,“喵”的一声,换了一个方向,黑烟瞬间窜出很远,两者的距离重新拉长到百丈开外。
赵北卿不露声色,也跟着转换方向,不过百息时间,二者再次拉近至十丈距离。
狸妖再次换方向,加速……
这次只有数十息,赵北卿又一次追上。
狸妖又一次加速转向……
如此七八个回合后,赵北卿再次追上狸妖,那狸妖第九次转向,却仅仅只拉开不到二十丈的距离。
“是时候了!”
赵北卿双掌一推,一大片火焰朝狸妖扑了过去……
狸妖吐出妖丹,在身旁形成一个三尺左右的防御罩,堪堪将火焰挡住。
它最大的优势就是身法,此时虽将火焰挡住,整个身子却是停住了。
赵北卿大喜,使出他那气壮山河的梵天剑,带着毁灭一切的凛然气势,狠狠斩向狸妖!
第四十四章 来了
赵北卿紧追狸妖而去,飞舟这边情况如何呢?
就在他第一次追上狸妖的时候,弦月姬已经来到飞舟上空。
她毫无保留,右手甩出,那把飞梭带着凄厉的尖啸,朝着飞舟急速砸去!
“砰!”一个金色巨人高高跃起,左手紧握成拳,猛地一挥,与飞梭狠狠相撞!
飞梭被扫落在十丈远的地面上,“轰”的一声,砸出一个丈许宽的大坑。
巨人的身躯晃了晃,身上的金光稍稍暗淡几分。
弦月姬大怒,双手十指掐动,一道火焰凭空生成,瞬间罩住这片土地。
飞舟光芒大放,防御阵法将火焰完全挡住,如同一个大型的蛋壳。
金色巨人迈动双腿,几步便跳出了这片火焰范围。
弦月姬心中冷笑,傀儡没有智慧,只知道凭本能行事。
火克金,此物果然是躲着火焰远远跑开。
她召回飞梭,重新注入法力,再次狠狠甩出!
可是张和静还会坐等挨打吗?
自古以来防御阵法都是单向的,阵法外的攻击会被阻拦,阵法内的攻击却是可以击向外面的。
适才因为狸妖太过灵活,她防不胜防,这才跃出飞舟,和狸妖搏杀。
这回她接受教训,稳坐船内,见飞梭打来,才将早已祭出的静水剑,对着飞梭一剑斩去!
“锵!”飞梭晃了晃,然后继续朝前,撞在法阵上面,荡起阵阵涟漪。
弦月姬因为同时操纵火焰,注入飞梭的法力本来就不如刚才那么充足,又被张和静阻挡,此时飞梭力度比之最盛之时,已不足三成。
如此力度,飞舟当可承受三十次以上的攻击。
张和静默默估算,若是如此,最多半个时辰法阵便会破裂。
更何况她还有伤在身。
她得再想办法。
什么办法?当然是老办法。
当弦月姬再次召回飞梭攻击的时候,她看见一道白光与飞梭轰然相撞。
待到爆炸结束时,她的飞梭躺在几丈远的地上,上面灵光暗淡了几分。
她脸都绿了,你们家的法器不要钱的吗?
今天她已经损失一把心爱的花伞,这把飞梭若是再有损伤,她非发疯不可。
犹豫片刻,她收回飞梭,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毕竟不以斗法见长,身上法器有限。
可若不动用法器,光凭法力,在人家拼死拦阻下,只怕需要很长的时间。
那边金色巨人在张和静的召唤下,正绕着火焰,朝她大步走来,一双金色眼睛毫无生气的盯着她。
她终于失去了最后一分获胜的信心。
“我真傻,我的优势在身法,擅长游斗,我应该和我的阿墨一起,对付那个姓赵的。”
“只要缠住姓赵的,这飞舟迟早是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她转身就走,去追寻自己的宠物。
张和静大大松了一口气,她毕竟伤势未愈,不管是硬抗飞梭的冲击,还是自爆法器,都对她刚刚好转的伤势,重新造成了伤害。
“若是再来三四次,我又得吐血了。”她心中自嘲,脸上却是焕发出灿烂的笑容。
师兄,看你的了!
……
“住手——”
当弦月姬寻到她的宠物时,看到的正是赵北卿劈波斩浪的一剑!
她心中大骇,狸妖和她相伴几百年,从一介小妖成长到紫府境界,其间不知有她多少心血。
对于她来说,狸妖不仅是她斗法时的战友,更是她生活中的伙伴,情感的寄托。
然而此刻,她这位几百年的老友,却是命在旦夕!
她全身寒毛直竖,手中飞梭更是迅如雷霆,向赵北卿撞去。
赵北卿不管不顾,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必须先断对方一臂!
剑出,一往无前;剑落,宵小授首!
狸妖的惨呼声尚未发出,便已被这惊天动地的一剑,斩为两段!
与此同时,飞梭已来到赵北卿面前。
赵北卿这才挥剑格挡,被飞梭猛烈相撞,远远后退了数十丈。
他站直身子,忍不住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再看看烈日剑,剑身上一个豌豆大的裂口,光芒暗淡,已是受了不小的损害。
他将宝剑收入识海温养,重新拿出一柄飞剑。这把飞剑不过是三阶下品,比之烈日剑差了足足两个等级,使用起来更不及后者得心应手。
然而这一切,值!
弦月姬冲到狸妖殒命的现场,一把抓住宠物的两瓣尸身,泣不成声:
“阿墨,都怪我,我应该和你一起战斗的……”
“呜呜呜……”
赵北卿古井无波,漠然注视这一切,同时悄悄服下一枚血气丹,恢复刚才的伤势。
待伤势已无大碍,见那女人还在嘤嘤哭泣,他冷哼一声,拱了拱手,追着自家的飞舟而去。
“你,你杀了我的阿墨!”
弦月姬仿佛是如梦初醒,抽出一柄宝剑,咬牙切齿对着赵北卿身后劈去!
赵北卿早有防备,他转身挥出一剑,虽不及刚才的威势,却也有一股凛然的杀机。
两人双剑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各自都后退了四五步。
这番较量,竟是旗鼓相当!
弦月姬愣了片刻,她不是傻子,瞬间想明白其中原因,赵北卿受伤了。
她顿时悔恨万分。若是在赵北卿刚受伤的时候穷追猛打,那时他肯定不是对手。
现在却是堪堪打了个平手。
因为后悔,她心中更加愤怒!
“今天,你休想走!”
她大喝一声,再次挥剑迎上。
她能想清楚,赵北卿又岂会不明白?
他可不想被这女子缠住,那飞舟更不能一直留在原地等他。
想到此处,他将飞剑收起,重新化作炎火遁,飞速离去。
……
一刻钟后,他来到飞舟停留之地,见飞舟一切安好,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他命令张和静将飞舟升空,自己则回到舱中,盘膝打坐,抓紧时间恢复伤势。
将将运转了一个周天,弦月姬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半空。
此时他身体又恢复小半,对付这女人已不是问题。
他交代张和静驾驭飞舟先走,自己则留在半空,冷冷等待着对方。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左手轻轻摩擦宝剑,准备使出最强的一剑!
弦月姬却在他身前百丈外停了下来。
这女子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知道该采取怎样的策略。
“你要战,咱便战!”赵北卿剑身直指对方,大声喝道。
弦月姬冷笑一声,却是动也不动,只是和他对峙。
赵北卿持剑进攻,她就飘然远去;赵北卿若是想走,她就紧紧跟随。
跟一块牛皮糖似的。
赵北卿眉头皱起,以他此时的状态,想要追上这女子,完全击败她,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他抬头看看天空,此时已是未时,从他离开庄园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而此地距离庄园,还不到两千里。以金丹真人的速度,不过是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心中估算,若是窦老祖能将四国主拖到酉时,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
想到这里,他心中略定,决心先废掉这女子!
就在他盘算清楚,准备发起进攻的时候,一股强烈的威压将他笼罩……
赵北卿脸色剧变。
怎么来得这么快?
第四十五章 选择
赵北卿手持宝剑,凌空站立,面向威压过来的方向,凝神等待。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战吧!
金丹的遁速至少是他两倍,跑是跑不掉的。
更何况他还有一飞船的人要守护,那里面有他的师妹,还有他视作家族希望的孙女。
在金丹威压出现的刹那,要说他心里没有丝毫后悔,那肯定是假的。
也许当时应该坐传送阵走的。
不过,这个时候想这些已经无用。
只有迎战!
弦月姬同样感受到金丹的威压,正是她熟悉的四国主的气息。
她露出得意的微笑,随即想到惨死的灵宠,一张俏脸瞬间变得狰狞,双目死死地盯着赵北卿。
……
不多久,一道人影出现在远方天空。
人影很快,几乎是笔直的朝赵北卿撞来,似乎几个呼吸之后两人就会相撞。
赵北卿手里捏着一张符箓,手心微微发热。
这是四阶下品的火云金光符,他某次立功之后,匡帅奖励给他的,此刻是他身上最大的依仗!
若是这四国主真敢大喇喇撞过来,他不介意给这人一个惨痛的教训!
就在两人相距不过两百丈时,来人突然止步。
这人身材矮小,嘴大眼小,正是那四国主北门虓。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赵北卿一眼,沉声问道:“飞舟呢?”
“启禀国主,”弦月姬施礼道:“飞舟就在前方,大约百里之处。”
刚才她和赵北卿一逃一追,两人朝这青州城方向飞了好几十里。如此估算,飞舟已在百里外。
“追!”四国主一声令下,向着飞舟方向追去。
不管元灵水胎在谁手里,先拦住飞舟再说。
“站住!”赵北卿大喊,持剑朝弦月姬挥劈。
弦月姬面露讥笑,也不还手,轻飘飘躲开,然后继续随着四国主飞行。
赵北卿接连又是几剑,都被她如此化解。
两人相距将近百丈,赵北卿的剑气到她身边时,十成威力最多还有五成,她化解起来并不困难。
于是空中形成了四国主飞在最前,弦月姬紧随其后,赵北卿落在最后,紧追不舍,挥剑猛砍的奇异景象。
若是不明白究竟的,咋看肯定会吓一跳。
一个紫府居然追着金丹打,这个金丹甚至还带着另一个紫府!
这是哪里来的猛人?
如此三人一路飞行,赵北卿不敢化作炎火遁追击。只要接近弦月姬,那四国主的气机便会将他锁定,让他犹如被毒蛇猛兽盯上,如芒在背,极度不安。
大概两刻钟后,飞舟终于遥遥相望。
……
四国主几个闪转,人已显露在飞舟前方。他双手往前一推,飞舟仿佛被飓风卷起,发出一阵“咔咔”声,直接在空中掉了个头,停住了。
弦月姬和赵北卿一前一后来到飞舟旁边。
飞舟上张和静等人望见四国主到来,都是脸色大变,直到赵北卿身影出现,心绪才稍稍平静。
“弦月啊,”四国主声音温和:“听说你想和这位赵堂主较量,情况如何啊?”
弦月姬恨恨道:“赵堂主修为精深,看不上我这点浅薄的道行。”
四国主面向赵北卿:“赵堂主,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你实力高超,那就指点指点我这位小老乡吧,可不要敝帚自珍哦!”
两人一唱一和,赵北卿岂不明白他们所想。
他冷笑道:“已经比过了,弦月道友灵宠被我斩杀。我想……胜负不难分辨吧?”
四国主微惊,想不到短短时间,弦月姬竟然吃了如此大亏。这姓赵的实力不俗啊!
弦月姬粉脸煞白,尖声道:“那是你施出诡计,将我家阿墨引开,否则怎会中你毒手。我不服,咱们重新打过一场!”
“刚才不也打了吗?你不是一直在逃吗?”赵北卿嗤笑道:“怎么,现在有人撑腰,不认账啦?”
弦月姬被怼得说不出话,贝齿紧咬,一张俏脸更是由白变红,又由红变青。
“够了!”四国主喝道:“赵堂主!若是你识相,老夫见证,你们两人重新做过一场!否则,别怪我不讲规矩……”
赵北卿心中鄙夷这老匹夫惺惺作态,却也不得不认真思忖对策。
这老匹夫是既当表子又立牌坊,不愿直接动手,落人口舌。
……
三千年前,臻玉界大劫之后,幸存的修士曾经一起制定了许多规则,用以维护修仙界的和平,避免大的死伤。
其中一条,便是真人以上,不得随意出手。
金丹真人法力深厚,比斗起来经常造成山崩地裂,甚至生灵涂炭。若是再这么斗下去,修仙界只会越来越衰弱,到时不用妖族和魔族来打,人类自己就把自己弄死了。
所以,除非是面对妖魔的进攻,或者是生死仇敌、国战等一些特殊情况,否则金丹不能随意出手,尤其是不能对修为不如自己的后辈出手。
这个规矩持续几千年,大体上各方都能遵守。
比如千余年前,云霄宗和秦国因为燕伪帝一事,刀兵相见。最后双方还是一致约定,只许紫府以下出手,有些战场甚至以凡人军队来定胜负。
不过规矩从来就是强者手里的道具,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扔。臻玉界广袤无垠,荒野之中,暗黑之夜,金丹真人若是偷偷杀了人,难道还真有人管?
只要明面上别太过火就行。
今天就是这种情况,四国主不便直接出手,这弦月姬便是他推出来掩人耳目的。待到赵北卿和这女人比斗之时,他再暗中下手,谁又能看出来?
只要他没亲自动手,更没杀人,事情就算没做绝。
闹到最后就是桑洲和宗门打官司,双方互相扯嘴皮的事情。
区区一百多万的东西,不至于引起两国之间的大战,到时桑洲鞠个躬,态度诚恳一点,再象征性赔付一点,说不定这事就这么了结了。
做为宗门的中高层,赵北卿深知上面那些金丹长老的心思。这些人大多安于现状,不愿惹事,这已是云霄宗几千年的传统了。
至于为何变成这样,他就不得而知了。
桑洲人也是深知这些,这才敢肆无忌惮在许国抢掠他一个堂主的东西。
比斗,几乎是必败无疑,不比,那是逼对方撕破脸。
赵北卿该如何抉择?
第四十六章 绝境
“好,比就比。”赵北卿决心已定。
“痛快!”四国主哈哈大笑:“既然如此,何不拿点彩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
赵北卿:“四国主是想要那元灵水胎吧,我若是不答应呢?”
四国主面无表情,没有理睬。
弦月姬却是掩嘴笑道:“听说赵堂主孙女儿乃是水系单灵根,天资卓绝,”她遥指飞舟:“弦月若是请这位小妹妹去我桑洲做客几天,不知堂主意下如何?”
赵北卿怒目而视,这是在赤果果的威胁!
“好,我答应。”他咬牙道:“不知国主大人,又以何物来做彩头?”
“这个嘛,好说好说,”四国主慢条斯理念道:“三千斤风珑石,三千斤赤阳石,再加天青草100株,银宁草200株、天罗木……怎么样,东西够多吧?”
他念出的这些,正是拍卖会上曾经用来抵押的货物。
“这些加起来也不过七十万灵石的东西,不够!”
“诶,你别让那些奸商骗了,这里岂止七十万,依我看,少说也有两百万。”四国主嘿嘿笑道,声音陡然锐利:“闲话少说,快快比试!”
……
“唰!”赵北卿宝剑一挥,目光灼灼的盯着弦月姬。
弦月姬左手持着一面银色小盾,右手还是那柄飞梭,扭着婀娜的身姿,向赵北卿缓缓靠近。
不知道四国主传音说了什么,她突然收起小盾,将一枚黄色珠子握在手心,脸上带着戚容。
正是那死去狸妖的妖丹。
赵北卿凝神静气,全力戒备。
弦月姬率先进攻,她一声娇叱,飞梭在她胸前快速旋转,越转越快,最后“嗡”的一声,对着赵北卿撞过去。
其去势疾如闪电,比之前她任何一次攻击都要快速。
赵北卿将法力贯入宝剑,目视飞梭,挥剑格挡。
就在这时,大脑突然一阵撕裂般的刺痛,如若利刃狠狠划入!
这是四国主出手了,一出手就是无形无质的神识攻击!
真人在一旁虎视眈眈,赵北卿岂会没有一点防备?
可是金丹真人发出的神识刺,即便有所准备,又能如何?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胸前那枚三阶中品守神玉霎时碎成几块。
不过这也帮赵北卿承担了大部分的神识攻击,他虽然脑中剧痛,脑海中却还有一丝清明,勉强挥动宝剑,将飞梭劈向一边。
这是实打实,硬碰硬的撞击,这柄法力贯入不足的三阶下品飞剑,瞬间崩出一道裂口,落在下风。
就在此时,那枚黄色的妖丹,带着尖锐的呼啸,正朝他击来。
珠子上光芒闪动,带着一股毁灭的气息,马上就要爆炸!
居然是自爆妖丹,这是要直接将他灭杀啊!
赵北卿,已被逼入绝境!
……
“啊!”
他发出一声怒吼!
脑海中的剧痛被他生生压制,头脑霎时无比清醒。
他将大半法力贯入手中那枚符箓,用力拍出!
然后快速从戒指中抽出一面盾牌,挡在胸前。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珠子撞在盾牌上,猛然爆裂,将整个盾牌炸成粉碎!
赵北卿如遭重击,胸前的法衣碎成破布,露出血肉模糊的胸口。整个人被爆炸带起的冲击远远甩了出去。
“噗!”他一大口鲜血喷出,肋骨断了几根。
不过还好,命暂时保住了。
弦月姬呢,她怎么样?
当火云金光符使出,带着金丹威压的一片火云扑过来时,她吓得花容失色!
这是四阶符箓,相当于同境界金丹真人的全力一击!
尤其是,火云中还夹杂这金色剑芒闪动,相当于又一位金丹的攻击!
火云金光符虽然是四阶下品,却绝对是这一品阶中的精品,它蕴藏的是一位金丹初期修士的两道法术,其价值堪比中品。
赵北卿自从得到它后,一直视若珍宝,小心珍藏。
之前更是准备用来对付四国主,可惜此贼奸猾,不肯直接下场。刚才生死关头,他已经顾不得许多,先灭杀一人再说!
金丹的一道术法攻击,就已经不是弦月姬能应付的,何况现在还是两道。
更何况,她手中连件防御法器也没有!
方才进攻之前,四国主给她传音,让她使出全力,务必一举重创赵北卿。
若是他万一承受不住,直接死了,那也只怪他徒有虚名。
四国主同时保证,若是赵北卿反击,他将暗中出手,帮她抵挡。
如今,势不可挡的攻击来了,帮忙抵挡的人呢?
她勉强扭头看去,只见这片毁天灭地的火云面前,那位四国主同样脸色大变,一个闪身,远远的避开。
临死之前,她福灵心至,完全明白了四国主的算计。
放弃防御,全力攻击,若是赢了,一切好说。
若是兵败身死,也没关系,四国主正好含恨出手,替属下报仇,便是将来有人说起,他也能解释过去。
“你——好——狠——毒!”
金光绞割,火云席卷,弦月姬最后四个字尚未出口,便已化作一团灰烬,香消玉殒……
……
赵北卿吞下一枚疗伤丹药,强迫自己站起,目光凛冽的盯着正飞速过来的四国主。
“四国主,”他淡淡道:“这场比斗,在下赢了。”
四国主的目光带着择人而噬的狠毒:“你,你杀死了她……”
“怎么?四国主是打算不认账,还是要亲自出手?”赵北卿面带嘲讽。
“你杀死我国修士,我身为国主,当为她报仇!”四国主大义凛然。
他手臂扬起,全身法力灌入,准备将这家伙一举击毙!
赵北卿惨然一笑,心中满是悔意,悔不该不听好友言,独自一人先走。
自己死了不要紧,只怕是害了玥儿丫头。
他眼角瞥到远处,一个苗条的身影正飞速赶来,手中蓝光宝剑高举,竟是要赶过来和他并肩战斗!
他心中感动,勉强提起一些法力,灌入法剑之中。
纵然是死,也得拼死一搏!
……
四国主双手前推,一道巨大的水浪凭空生成,朝他猛扑过去。
赵北卿挥剑猛劈,在铺天盖地的浪涛面前,他这举动仿佛一个孩童,试图在洪水中站直身体,却是徒劳无功。
然而,奇迹发生了……
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从他身体两侧冲出,将眼前的水浪斩作两截!
水浪消失,赵北卿安然无恙。
四国主面色骇异,一双小眼珠四处张望。
“是谁?”他厉声喝道,声音颤抖。
赵北卿却是大喜,同样抬头四顾,周围数百丈之内根本没有人影。
“多谢前辈相助!”他对着天空高声喊道。
“哎!”一声轻叹在耳边响起,声音轻柔优美,极是动听。
这正是拍卖会那神秘女子的声音!
第四十七章 惩处
半空中,一个女子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她踩在一朵白云上,身姿舒展,意态闲雅。
赵北卿和四国主都瞪大了眼睛,这是非常高明的隐匿术。
女子一身紫色衣衫,身段窈窕,相貌极美。但若是仔细看去,却又仿佛蒙着一层面纱,如梦似幻,让人瞧不真切。
她的声音宛若涓涓泉水,娓娓动听,只听她说道:
“四国主大人,你违规了。”
四国主愣愣的看着女子,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赵北卿似乎感觉到女子微微蹙眉的动作,只听她继续语气平和的说道:
“四国主,你向紫府出手,违规了。”
“他杀了我国人,”四国主大声争辩:“我身为国主,当为我的国人报仇!”
“哎,”女子又是一声轻叹,声音中略有些不耐:“四国主,全部过程,我都看到了。”
“你唆使手下与他比斗,对方不愿,你言语威胁……”
“你要对方拿出元灵水胎作为赌注,对方再次不愿,你手下以其家人要挟……”
“手下死于比斗,你气急败坏,不顾修仙界的禁令,主动出手……”
“四国主,我说的这些,你可承认?”
“你……你一直在旁观察?”四国主颤声问道。他堂堂金丹,周围有人暗中窥探,他居然一直毫无察觉。这女子的修为,该是如何高深!
“嗯,”女子点点头,非常坦率:“从你手下在此拦截开始,我就等在这儿了。我等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你出手。”
四国主有种想骂娘的冲动,自己辛辛苦苦谋划半天,各种表演,最后还赔上一名手下,结果人家眼里,不过是在看一出好戏。
我这是灵兽园的猴子,被人耍着玩呢?
“你,前,前辈是何方高人,可否告知一二?晚辈适才一时冲动,愿意向这位赵堂主道歉。晚辈若是有冲撞前辈之处,还请前辈包涵,晚辈愿意认罚。”
说完,他朝赵北卿深深鞠了一躬,又转向女子方向,再次弯腰,并且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等待女子的回应。
形势比人强,这女子修为深不可测,自己绝非敌手,赶紧认怂便是。
至于什么元灵水胎,他早已不抱希望。
“你愿认罚?”女子的声音中透出些许兴奋。
“呃……”四国主生生被这话给憋住了。我那只是表明一种认错的态度,你不会来真的吧?
“依仗修为,拦路抢劫,该怎么处罚呢?”女子轻声嘀咕,宛若学生在背诵课文:“轻则罚金,重则断肢,再重者,废掉修为,甚至处死……”
她望着赵北卿,态度诚恳:“赵堂主,他这行为,算轻,还是重,或者是再重,该选哪个?”
赵北卿目瞪口呆,女子这番举动绝非娇柔作态,而是真的不清楚,在诚心向他请教!
再看看她言谈举止,那种坦率承认自己偷看,毫无心机的样子,这女子,要么非常年轻,要么就是一直修炼,没经历过多少事情。
这是哪里来的高人?
窦老祖以金丹后期的修为,尚被她蒙骗过去,这女子的修为,当不在窦老祖之下!
这至少也是金丹后期吧?
至于说这女子的修为比金丹后期更高,甚至是元婴,赵北卿觉得那太夸张,绝无可能。
整个许国,就云霄宗一名元婴老祖,再就是桑洲,有一名元婴初期。此外,若想要见到元婴,就得去秦国,以及更加遥远的周国,赵国,甚至极西之地了。
那些国家的元婴前辈,就算他没见过,这么多年至少也是听说过,没有一人形貌特制和这女子符合。
可就算是金丹后期,这么年轻的金丹后期,也已经是骇人听闻了。
这是哪个势力的?
绝对不会是云霄宗,他在宗门这么多年,不可能突然冒出一名真人他却毫不知情。
那就是海岛联盟,似乎也只有那里比较可能。
“赵堂主。”见赵北卿迟迟不答,女子轻声唤道。
赵北卿如梦方醒,连忙躬身行礼:“回禀前辈,四国主先是对晚辈神识偷袭,后又在手下败亡之后,施展金丹级法术,意图直接打杀晚辈。其所作所为,绝对称得上一个‘重’字!”
“你!一派胡言!”四国主大怒,差点又想动手。
女子冷冷扫他一眼,一股寒意瞬间从心底冒出,他顿时不敢动了。
女子朱唇轻启:“四国主,你自断一臂吧!”
四国主脸色大变:“我,我……”
他支吾半天,在女子强大的威压下,他连反抗的念头都兴不起来。
“扑通!”四国主跪在地上,声音呜咽:“前辈恕罪,前辈恕罪,还请前辈大人大量,饶晚辈一回。晚辈今后一定痛改前非,绝不依仗修为,欺压弱小……”
女子却已是非常不耐:“快点动手,别磨磨蹭蹭的。”
四国主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磕头,撞的地面砰砰作响,额头更是渗出一片污红。
女子“哼”了一声,对他这种婆婆妈妈的行为非常鄙夷。
她吩咐赵北卿:“赵堂主,既然他不愿自己动手,你去帮帮他吧。”
赵北卿精神一振,大声应道:“谨遵前辈法旨。”
他大步来到四国主面前,抽出宝剑,剑身寒霜如雪。
四国主面目狰狞,目光中带着威胁,死死盯着赵北卿。
赵北卿哈哈大笑,宝剑高举,猛地劈落!
四国主想要运转法力抵挡,却发现身体如陷在泥潭中,法力运转晦涩,全身更是动弹不得。
“啊!”他一声惨叫,右臂离体而去,飙出老远。
“今日之恩,来日必报!”他咬牙说道。
赵北卿充耳不闻,往前踏上几步,对着女子的方向,双手合剑,恭谨行礼:“多谢前辈主持公道!”
女子“嗯”了一声,看向另一人:“四国主,你还有事吗?”
四国主心中大恨,忍痛走到断臂跌落的地方,将其拾起。
却见那条断臂一片乌黑。原来赵北卿方才那剑,暗中运用炎火,竟是将这断臂烧掉大半,已是不能用了。
“你,好狠!”他对着赵北卿怒目而视。
赵北卿却是轻蔑一笑:“四国主,你这是要走吗?”
四国主抬头望向女子,见她没有什么表示,大声喊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北门虓先行告退了!”
却是理也不理赵北卿。
“四国主,彩头呢!”赵北卿厉声喝道:“打算不认账吗?”
“在我桑洲的驻地,你若愿意,随时来取!”四国主心中冷笑,我看你敢不敢来!
“站住!”赵北卿可没打算这么容易放过他:“拿出等值的东西,否则留下你的戒指和储物袋!”
第四十八章 赵北卿的谋划
在神秘女子的见证下,四国主不得不将储物戒指留给赵北卿。
他戒指内所有东西加起来,也不够两百万灵石。
两件四阶下品的法器,一件攻击一件防御;还有几件三阶法器,其中包括一艘三阶飞船;再就是二十来颗上品灵石和若干中品、下品灵石,以及一堆杂碎。
再加上戒指本身,七七八八也有一百四五十万灵石,赵北卿非常满意。
他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现在这些财物可以大大弥补自己的损失。
……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荒原上,赵北卿和张和静一同对着天空躬身行礼。
张和静一路疾飞,早就已经赶了过来。见赵北卿逢凶化吉,喜极而泣,对这位紫衣女子更是充满了感激。
天空中迟迟没有声音。
赵北卿心中疑惑,悄悄抬头看去,女子还俏生生立在半空。
他赶紧低头,不敢再看,静静等待对方的回应。
好半晌,才听上方传来轻柔的声音:
“两位不必谢我。我来此地,也是为了你们手中的东西。”
赵北卿早有准备,知道那元灵水胎肯定保不住了。
他又不是蠢人,这女子处心积虑等在这里,一直到四国主出手才将他救下,他岂能不知好歹?
“元灵水胎在飞舟上,”他拱手道:“还请前辈稍后,我去去就来。”
“不必了,一起过去吧。”
女子踩着白云,飘向飞舟。
……
赵北卿从飞舟密库中取出一个方盒,双手恭恭敬敬捧着。
方盒似被无形之物托起,缓缓上升,不一会儿便落入女子手中。
她轻抚方盒,闭目感受里面的宝物,脸上绽放出满意的笑容。
“赵堂主,”女子问道:“你费劲辛苦竞买此物,想必不是为了你身边这位女娃吧。”
“前辈明鉴,”东西送出,赵北卿更加小心翼翼:“晚辈孙女尚未修炼,暂时还不能炼化这元灵水胎。晚辈购买此物,原是准备送入。”
“送与何人?”
赵北卿突然燃起一丝希望,我抬出水虹真人的名头,会不会让她有所顾忌?
“晚辈原是想将此物,敬献给我云霄宗水虹真人。”
“哦!”女子点点头:“水虹真人也是水系单灵根,倒是与此物契合。”
顿了顿,她继续问道:“你可是有事相求水虹?”
赵北卿心说这女子看着单纯,其实心思剔透得很。
“晚辈有几件事想恳请水虹前辈。”他如实说道。
“几件事?说来听听。”
赵北卿不敢隐瞒:“第一件事,是想请水虹前辈,收我这位孙女为徒。”
“这是为何?”女子讶异道:“以你孙女单灵根的资质,多少真人抢着要,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不是普通的徒弟,乃是真传弟子。”赵北卿解释道。
“原来如此。”女子恍然大悟。
金丹真人下面的弟子,最普通、数量最多的是内门弟子,修为一般在练气后期到筑基期中期。有些天资过人的,如赵玥儿这种,在练气前期也会收入门中。
其次是精英弟子,大多是从内门弟子升上来的,修为在筑基后期乃至紫府。这种弟子身份体现的是一种师承关系,只要修为到了就可。
至于真传弟子,对修为反而没有要求,练气期可以,紫府期也有。
真传弟子在许多时候可以直接代表师尊,关系情同父子,甚至可以说比人间的父子关系还要亲密。
比如说,宗门召开金丹大长老会议,真人常常因为闭关修炼而不能亲身参加,这时真传弟子便可做为代表。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练气,在大长老会议上代表的却是真人,该有的权限一点不少。
所以一个金丹真传弟子,在门中地位丝毫不比寻常紫府长老低。这就好比领导秘书,常常被人当做二号首长一样。
真传弟子如此重要,真人们自然也不会随便乱收,否则败了名头是小,关键时候甚至会坑了自己。
真人会多方考察,确定人品心性合乎要求才会给予真传的名号。通常一名金丹门下,真传弟子最多也不过三四人,有时候就一人而已。
……
“第二件事呢?”女子接着问道。
赵北卿见女子没有回应第一件事,心中略有失望,他提起精神,小心说道:
“晚辈想调离御魔殿。若是方便,希望在水虹真人门下任职。若是做不到,宗门其他位置也可以。”
“你是御魔殿的堂主,到水虹那里未必还能当上堂主。”女子说道。
“晚辈省得,”赵北卿心中奇怪,这女子似乎对水虹真人颇为了解:“水虹前辈乃是宝源殿殿主,掌管天下天材地宝、灵矿资源,位置非常重要。晚辈不敢奢求堂主之位,只求有个闲职安排即可。”
“你在御魔殿多少年了?”
“二百三十年。”
“什么?”女子惊道:“这么长时间,你早就该调回了。你是从没申请,还是有人阻拦?”
赵北卿长叹一声:“二者皆有。”
女子秀眉微蹙:“此话怎讲?”
“早些年,晚辈以征讨魔族,守护我人族为职责,从未有离开之念。这两年,晚辈家中有些事情,为了家族延续,晚辈起了贪生之心,不想再置身险地,却发现阻碍重重……”
他咬了咬牙,将云均长老冲击金丹一事说了,最后说道:
“我家老祖冲击金丹一事,说实话晚辈很不看好。若是,若是出了意外,再加上晚辈在魔族战场也常常是刀口上舔血,若是也有意外,我赵家将一蹶不振。尤其是玥儿尚未长大,所以……”
“我明白了,”女子打断他的陈述:“所以你首先考虑的是给这位玥儿小姐找一位靠山,有了金丹作为依靠,即便你们家族两位紫府支柱没了,她也不虞有人伤害,对不对?”
“前辈明鉴。”赵北卿老实承认。
其实就是两位紫府长老都在,他也必须为玥儿找一位金丹靠山,否则未必保得住玥儿。
这并不是说有人要谋害赵玥儿——宗门上下,不会有人干这种蠢事,而是会受到那些大家族的强迫。怎么强迫?最常见的就是联姻。赵玥儿一尺两寸的灵根资质若是传将出去,云霄宗十来家金丹家族,绝对都会考虑将赵玥儿娶到自家族中。以赵北卿区区紫府修为,到时能扛得住这些真人的压迫?绝对做不到!
第四十九章 宅心仁厚
赵北卿经过一番思量,在宗门选定了水虹真人。
这不仅是因为她和赵玥儿同属水灵根,更因为她的出身。
水虹真人和张和静一样,也是小门小户出身,早年被迫嫁给了一个金丹家族,可谓是赵玥儿的前车之鉴。
如今她夫君早已离世,她和夫家关系一直不睦,已经断了联系。她自己老家也没什么族人,算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也是她能当上宝源殿殿主的原因。要知道,那可是整个宗门油水最多的位置,放个大家族出身的在上面,谁能放心?
赵玥儿有她护着,想必不会重蹈她的覆辙,被人逼着嫁入豪门。这就是赵北卿为何拼尽家产,也要买到元灵水胎,讨好水虹真人的原因。
“你还有什么事情,都一并说了吧!”女子说道。
“最后还有一件事,想恳求真人,借镇魔玉一用。”
“镇魔玉?”女子沉吟道:“为了你家那位老祖?”
赵北卿心中赞叹,面上愈发恭谨:“前辈洞察秋毫,晚辈的确是如此打算。”
紫府在晋升金丹的过程中,即将面临的一个重要关口乃是心魔关。届时心魔滋生,邪念乱如野草,若是一个应付不好,轻则晋升失败,重则身死道消!
镇魔玉可帮助修士在经历此关时凝神静气,极大的压制魔念。可以说,有了此玉傍身,这个关口成功的几率足足可提高五成!
不过此玉虽非罕见,价格也不算高不可攀,却也不是轻易可得之物。它乃是采用魔族死后留下的魔晶,与天心神玉共同炼制而成。前者只有魔族战场才能获取,越是高阶的魔晶效果越好;后者倒是常见,但二者结合起来炼制的成功率却并不高。
云均老祖当年从练气晋升筑基,几乎是九死一生,自认为心魔关不是问题,并未准备此物。赵北卿却很不放心,所以寻着机会,自然会帮他争取一番。
“此事倒是简单,”女子手中甩出一物:“我这里便有一块镇魔玉,送与你了。”
赵北卿大喜过望,他原本只想借用一回,事后还得归还。这女子却是直接赠送,这意味着将来他若是晋升金丹,同样用得着!
不等他表示感激,女子接着说道:“元灵水胎若只是换取此物,我未免太占便宜。这样吧,另外两件事情……”
“调离御魔殿一事,问题不大,我先应承了。三月之内,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至于真传弟子……”女子思索道:“我不能替水虹做主,不过退而求其次,先让玥儿在她门下当一名内门弟子,虽不如真传那么显赫,多少也是一个保障,你意下如何?”
赵北卿哪敢说半个“不”字,这女子如此为他考虑,已经让他喜出望外,就是他亲自拿着元灵水胎去求水虹,也未必能有这效果。
只不过这女子究竟何人,云霄宗内部的人员调动,她难道可以插手?
“晚辈斗胆,可否请教前辈的尊号和师门?”赵北卿鼓足勇气问道。
“这个我不会告诉你的,”女子摇了摇头:“你若是知道了,是祸非福。”
赵北卿不敢再问,连忙跪倒在地,大声回道:“前辈大仁大义,晚辈感激不尽。”
“哎,”女子叹气道:“我既然取走了你的东西,为你担些因果也是应当的。”
说完,玉手一扬,一个瓷瓶落入赵北卿手中。
“这是两枚上好的疗伤丹药,你和你师妹各用一枚。若不是我心存私心,你俩也不会经此劫难,还请不要怪我。”
赵北卿哪敢怪罪,口中连称“不敢”,伸手将丹药接了,当即便和张和静一人一枚,各自服用打坐。
顷刻间,受伤之处泛起一阵酥麻感觉。他能真切感受到,断裂的肋骨正在以惊人速度愈合。整个过程毫无痛苦,不仅不会留下任何暗伤,真气的运转似乎还更加顺畅。
赵北卿心中讶异,这是什么丹药,如此神奇。他看向师妹,只见她脸上满是懊悔。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这,这丹药太强了,我应该留给你用的。我伤势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
“既然是前辈吩咐,你用了便是。”赵北卿安慰道。
然而这女子似乎还没结束,待赵北卿恢复差不多,她一甩手,几张泛着蓝光的符箓飘了下来,再次落入赵北卿手中。
正是拍卖会上那三张四阶中品的符箓!
“这几张符箓,且当是弥补你那张火云金光符的损失吧。”
赵北卿愈发感动,捧着这几张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符箓,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还没完,女子再次掏出一物,轻轻一弹,东西轻飘飘落入赵玥儿手中。
小丫头好奇抓起,仔细端详,这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白玉,上面刻着一个“水”字。
“这位小妹妹我很是喜欢,”女子面露微笑:“这是一枚护符,危急时刻捏碎此玉,可以形成一道光罩,寻常紫府半个时辰也甭想攻破。此符还能传讯,我若是离得不远,定会来救你。”
赵玥儿小心收起白玉,也要学着他爷爷跪下致谢,却被一股柔和之力托住。
“不用客气,”女子柔声道:“你天资非凡,说不定过些年便追上我了,到时你唤我一声姐姐便可。”
小丫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看着这位神秘女子,脸上绽放出甜甜笑容:“谢谢水姐姐。”
女子轻笑一声:“你倒是机灵。”
她扫视了一圈船上众人,突然看着杨珍,脸上现出讶异:“此子什么情况,灵根怎么如此弱小?”
张和静向前一步,将杨珍误食化灵散一事说了。
“怎么会这样?化灵散既已发作,还会残余部分木灵根?奇怪!”她小声嘀咕,也是觉得此事出乎常理。
忽然,她“咦”了一声,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对赵北卿说道:
“赵堂主,今日之事多谢你了。你朋友来寻你了,告辞!”
赵北卿赶忙拿出一物,正是四国主的戒指。如果说最初他还心存补偿自己的损失,现在女子愿意帮他完成三事,他却是再也不敢占有此物了。
“若非是借助前辈的威风,晚辈也不可能从四国主处得到这些东西。前辈宅心仁厚,愿意帮助晚辈完成心愿,晚辈感激铭怀。这枚戒指,本就不是晚辈该有之物,还请前辈收走。”
“你能有此心,本宫甚是欣慰,”女子满意道:“不过这些东西于我无用,你且收下吧!”
说完,整个身影慢慢隐没在白云之中,直至消失不见。
第五十章 惊骇
赵北卿保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久久没有起身。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梦幻,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个神秘的女子,不仅答应他三件事情,还给了好几样宝贝,最后连战利品也不要。
他能感觉出来,女子不要戒指,并非是谦让,而是真的看不上这些东西。
她究竟是什么人,和宗门又是何种关系?
莫非宗门还有隐世不出的高人?
那枚刻着“水”字的护符,和水虹真人是否有关?
这种种的疑问让他越琢磨越是混乱。直到想起女子的告诫,他才蓦然惊醒,收起心思不敢再想。
就在这时,他抬头远望,两个人影远远朝这边飞来。
……
来人正是王启年和窦老祖。
前者离着还有好几百丈远,他爽朗的声音便已远远传来:
“柘溪兄,你果真没事!小弟总算放心啦!”
他来到近前,取出腰间的灵兽袋一拍,一个人身材矮小,头发稀疏的老头骨碌碌滚了出来。
这人双目紧闭,神情痴呆,显然是被下了某种禁制,正是桑洲商队的副使山田葵。
他身边的窦老祖冷哼一声,同样从储物袋中甩出一物,却是一个人头。
桑洲商队正使,桑洲国四国主,金丹真人北门虓的头颅!
“这是怎么回事?”赵北卿大吃一惊。
“嘿嘿,此人布下陷阱,妄图困住老祖,被我给拿了。”王启年用力踢了一脚山田葵,一脸不屑。
原来,今日上午,窦老祖以拜访之名缠住四国主,和他谈经论道。四国主假装喜欢,提出不如寻座雪山,处高山之巅峰,观寒雪之凛冽,论道法之深奥,不亦快哉。
窦老祖不想他还有此雅兴,欣然应允。两人便寻了附近一座名雪圌山的名胜,双双驾临山峰。然而尚不及摆下桌椅,那四国主已然消失不见。
窦老祖心知不妙,想要离开时,却发现这山上竟是早已布设了困阵。布阵之人正是这山田葵,他留在山上,亲自操控阵法,以窦老祖真人的实力,一时也是难以脱困。
不过窦老祖早已将自己的行踪偷偷通知王启年。不久之后王启年赶到山上,趁山田葵不备,一举将他擒下,并且逼迫他打开阵法,放出老祖。
两人汇合之后,猜测赵北卿定有危险,于是一路风驰电掣,急急赶来……
“这位国主大人,正好路上撞见,被老祖顺手宰了,”王启年指着那头颅,惊叹道:“当时我观此人,右臂被废,神情委顿,这些莫非是柘溪兄所为?”
赵北卿摇了摇头:“我哪里有这本事。这都是拜托一位前辈高人所赐。”
“前辈高人?”窦、王两人一脸惊讶。
赵北卿不欲多说神秘女子的事情,只是泛泛讲了自己和弦月姬比武获胜,四国主出手,被前辈阻止的过程。
甚至连这位前辈就是拍卖会上那女子,他也没有透露。
“此事前辈已有嘱托,柘溪只能说这么多。”赵北卿抱歉道。
两人都表示理解,庆幸赵北卿的好运气。那王启年听说弦月姬死了,更是唏嘘不已。
“而今桑洲国四国主被杀,使节死亡,商队副使被擒,”赵北卿问道:“两位准备如何善后?”
他这话并没有质问的意思,纯粹就是想知道这事后续的发展。对于杀死四国主,他当然是一万个的支持。
赵北卿断其一臂,早已深深得罪此人,现在后患去除,焉能不拍手称快?
不过内心深处,他也惊惧窦老祖和王启年这二人的胆大妄为。一国之主,居然说杀就杀。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死在青州,难道不担心桑洲的报复?
“怕什么?”王启年毫不在意:“我们有此人口供在手,证明他们偷袭柘溪兄在先。窦老祖和我洞悉其中奸谋,力战杀死二贼,他们桑洲还真敢找茬?”
“再说啦,”他嘿嘿笑道:“桑洲不过五名金丹,今天五去其一,我看他们还敢不敢派人来送死。”
王启年所言未尝没有道理,不过他还是好心提醒好友:
“小心他们明的不行来暗的。”
“我们会注意的。”王启年郑重表态。
最后,窦王二人还邀请赵北卿一块去桑洲驻地,趁他们现在没有高阶修士主持,干脆将商队抄了。反正事情已经做了,不如来个彻底的。
赵北卿已经在四国主身上捞了一笔,不想再多事,婉拒了两人的好意。
双方就此道别。
……
赵北卿这次请了两个月的假,原本是打算年后去宗门跑跑关系,把自己调动的事情落实。如今有了神秘女子的保证,他索性放宽心来,一事不烦二主,不再费心此事,每日里只是带着师妹和玥儿悠游山林。
十五这天,他独自一人去了一趟宗门,将镇魔玉捎给云均老祖。
紫府冲击金丹,快则有几个月的,慢则有长达十年的。前者一般是那些年纪轻、资质好的修士,讲究勇猛精进,晋级金丹的几个关口一鼓作气冲过去。
后者大多是那些年纪老,机会不多的修士,比如云均这种。他们更愿意稳打稳扎,一个关口一个关口的突破。每突破一个关口,都会休养恢复很长时间。
在这期间,自然是可以和外界联系的,像赵北卿这样临时来送宝物的,比比皆是。
做完这事后,他去宗门事务殿转了转,意外得到消息,自己调动的事,居然已经确定下来了!
新的职务是宝源殿巡察使,级别等同于堂主。
宝源殿掌管天下宝矿,经常会从宗门派出使节进行巡查,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固定的职务。这个职务并非实职,手下通常没几个人,最合适安排那些级别到了,但暂时没有去处的紫府修士,正如赵北卿现在这种情况。
然而不管这职位是实是虚,哪怕你终日无所事事,也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与你。巡察使对天下矿产都有监督巡察之责,相当于悬在那些观主,宫主头上的一柄利剑,谁不担心害怕?
因此,当赵北卿返回家族后,原本对赵家只是保持恭谨态度,实际上敬而远之的郡观,立刻变得恭顺无比。毛观主不仅亲自登门拜访,对赵北卿百般奉承,甚至见了赵家一名普通下人,也是笑脸相对。
……
赵家地位提高,杨珍同样受益匪浅。如今他在德兴堂卖玄阳木,早已没了每日十根的限制。只要他愿意,想卖多少也没人敢置喙。
去玄阳县收购玄阳木同样顺风顺水,只需跟县馆提前打个招呼,那边立即将需要的玄阳木全部备好,甚至连车队都安排妥当,直接送到郡城。
不过杨珍并不想如此张扬,他的重点一直是州城那边。这些天因为衣衣的沉眠,他无法进入空间,后罩房仓库已经积攒了许许多多玄阳木。现在正是天气最冷、玄阳木大卖的时候,有多少货莒王府都吃得下。待到小东西醒来,这批货物出手,就可以考虑种植灵草了。
盼星星盼月亮,正月二十这天,他终于得到衣衣发来的讯息,她醒来了。
杨珍大喜过望,当夜便来到石头空间。
他兴奋的看向衣衣的位置……
突然间,他整个人如受到莫大的惊吓,浑身发抖,手指颤颤巍巍的举着,嘴唇张开,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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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作为一名穿越者,杨珍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日他穿越时的情景。
他不会忘记,他是在触碰一株小草后“死亡”的。
那株小草的模样,他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半尺来高,亭亭玉立,宛如嫩竹;
浑身碧绿,毫无瑕疵,仿佛玉雕;
还有四瓣披针形的叶瓣,平滑柔顺,好像小孩子的头发……
就是这么一株神秘而美丽的小草,在他满怀好奇的触碰时,传来的却是阴森寒冷的气息,将他的灵魂带入一个黑漆漆的空间,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在他不知多少次的梦醒悸动中,这株小草,犹如一只张着大嘴,满脸狞笑的妖魔,一次次的将他吞噬……
他恐惧、厌恶、憎恨、愤怒……
他一辈子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害怕再次撞见它……
他也曾经梦想过,等我修炼出一身神通,我一定要去弄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害我?
然而今天,当他看往衣衣的方向时,他再次看见了——
这株小草。
衣衣,不知所踪。
……
“你是谁?”杨珍从惊骇中恢复过来,鼓足勇气,大声质问:“衣衣呢,她去哪儿了?”
“哥哥,你怎么了?我就是衣衣啊!”这株小草轻轻晃动,叶瓣迎着杨珍微微摇曳,正是衣衣常有的动作。
“不,你不是衣衣,衣衣不是这个样子,你,你是恶魔……”杨珍拼命的摇着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相依为命,视之为亲人的衣衣,会是他噩梦中的样子。
“我就是衣衣啊,哥哥,你这个坏哥哥……”脑海中传来熟悉的衣衣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
“你真的是衣衣?”杨珍狐疑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不能如实答我?”
“好啊!”小草开心的说道:“坏哥哥,你要和我玩游戏,对不对?”
杨珍没有回应,接连问了好些问题: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记忆的?”
“我的灵根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这空间为什么有这么多玄阳木,用来做什么的?”
“蛇精女为什么要绑走葫芦娃的爷爷?”
……
小草认认真真的逐一答复,每答完一个问题还要得意问上一句:“哥哥,我答对了,我要奖励!”
最后,杨珍问了一个问题:“哪件事只要我一提起,你就会羞恼生气?”
小草这次没有回答,而是气愤地“哼”了一声,然后一道闪电凭空生成,将杨珍劈得七晕八素。
这力道,掌握精准,既没有将他电个半死,也不是那种撒娇似的小小酥麻。不是多次打闹,不是对杨珍实力的精确把握,绝不会电得这么恰到好处。
“坏哥哥,我生气啦!”小草气呼呼说道。
杨珍笑了:“你是衣衣,你真的是衣衣。”
“我相信你。”
他看着小草,郑重道。
……
“你是说,你曾经见过和我一样的小草?”
当杨珍平复心态,将当时穿越情景一五一十讲出来后,衣衣好奇问道。
“是的。完全一样。”杨珍肯定的点点头。
衣衣沉默良久,柔声说道:“我觉得,那应该也是我……”
“这次从沉眠中苏醒后,我又回想起一些事情,”小草说:“我似乎有种感觉,在各种各样的世界,都有一个我,包括你在那个地球上见到的那个,都是我。不过我现在还感应不到她们。等我以后更加强大了,我不仅可以找到她们,甚至还可以,成为她们……”
“成为她们?”杨珍不明白。
“嗯,就是我可以随时成为她们中的一员,去往她们的世界。”
“去往她们的世界?”杨珍突然激动起来:“包括地球吗?”
“当然。”
“那,那你以后能不能代替我,去地球走一趟,去看看我的父母。”杨珍颤声道。
“好!”
“不过现在还早得很,”衣衣脆生生道:“要等到我化形以后才可以。”
化形,杨珍的热情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一亿灵石呢!就算我能赚到这个数,也不知是哪年哪月。那个时候,俺爹俺娘,他们还会在吗?
他黯然神伤。
“哥哥,我们一起加油。”衣衣柔声宽慰。
“好!”杨珍抖擞精神,相比过去只能在梦中思念双亲,他现在至少是有了一份希望。
“当时那个情景,”衣衣继续刚才的话题:“那种冰冷阴森的气息,绝对不应该是我,当时可能是……”
她推测道:“有人在攻击我。”
“攻击?”
“对!”衣衣愈发肯定:“我感觉我曾经经历过一次生死,可能就是你说的这次。”
如果还是地球上的杨珍,肯定不会相信,当时他根本就没感受到任何所谓的攻击。然而现在身处修仙世界,就算没见过,也听说过大能修士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不再认为衣衣的臆测毫无道理。
“等将来我们强大了,我们一起去寻找这个攻击你的人。”他轻轻抚摸小草,立下誓言:
“我们一起面对祂。”
小草柔柔地靠在他手心上,轻轻垂下。
误会消除后,他们俩,一个尚未修炼的小孩,一株还很弱小的小草,双方的心靠得更近,贴得更紧。
……
“咱们现在有两件事情要做,”杨珍掰着手指说道:“第一件事,我体内灵根需要继续生长;第二,赚钱。”
“嗯,”衣衣赞同道:“先说说你这灵根的生长,本仙子经过认真琢磨,想起有样灵物,对你一定很有帮助。”
“是什么?”
“是一种水里天生地长的东西,无色透明。”小草说道:“看着像一个小孩子,有头有手脚……”
杨珍惊呆了:“你说的不会是元灵水胎吧?”
“也许是吧,这东西有很多名字。”
杨珍于是将自己见过元灵水胎的样子描述了一遍,随即将围绕此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告诉给衣衣,包括神秘女子取走此物的经过。
“那女子神通广大,修为惊人,她既然拿走这东西,咱们就别想了。”杨珍失望的说道。
“没关系,”小草安慰他:“没有元灵水胎,本仙子还有别的办法。”
第五十二章 灵根的培育方法
“元灵水胎,诞生于水灵气充沛之地,里面富含大量的先天水灵气,就像你在青玉山遇到的那样。”衣衣解释道。
为什么青玉山那晚出现的水灵气,可以促进杨珍体内木系灵根的生长,而平常的水系灵气却做不到?因为前者乃是天地法阵的产物。天地法阵,契合这方天地大道,其中滋生的灵气带有这方天地大道的法则,也就是修仙界所说的,蕴含有先天之气。这样的灵气,才是杨珍所需要,可以帮助他灵根生长的。
“不过那晚的水系灵气,还有你吸引来的那些木系灵气,大部分都被我吸走啦!”衣衣笑嘻嘻说道。“你的灵根太弱小,只能慢慢滋补。”
“咱们虽然没有元灵水胎,但可以仿照它出生的环境,制造你需要的先天水系灵气。”小东西给出建议。
依照她的办法,杨珍需要准备一个这样的水系环境。这当然是选择在石头空间内,这里不仅安全,还可以随时得到衣衣的看顾。
首先,他需要挖一个水塘,这个水塘方圆五丈,水深也是五丈。
然后,在池塘底部铺满水仙苔,这是一种勉强称得上一阶的灵植。其形貌大小都和苔藓很相似,生长在水底。
这种灵植本身含有的灵气很少,但有净化灵气和水质的效果。灵气经过这种灵植吞吐之后,会蕴含有极微量的先天之气。不过知道这个作用的修士很少,而且一般也很难利用得上。
臻玉界更多的是根据它净化水质这个特点,将其种在灵塘下面,用来养鱼。
第三步,将水塘灌满灵液。灵液需要达到的浓度,经过换算后,正好是每个立方一块下品灵石。
最后,还需要准备一块至少二阶的水龙玉,以及八枚中品水系灵石,再加上其它一些材料,在池塘塘底中心处布设一个阵法。
这个阵法的原理与天然幻阵类似,对于衣衣来说并不难。
元灵水胎之所以出现,就是因为有环境符合上述这几点。有水系灵气,有产生先天之气的灵物,还有天然的阵法,才在漫长岁月的演化中,逐渐形成。
“这一切准备妥当,阵法连续运转三个月后,哥哥你就可以从阵法中心舀取灵液啦!每日一大勺,喝下去之后,再运转你之前的锻体操,就可以啦!”
“到时候你体内的灵根,每天可以增长一分噢!”衣衣开心的说道。
“一分!”杨珍非常兴奋:“那岂不只要九十来天,我的灵根就能长到一尺?”
“不是啦,是百分里的一分哦!你这灵根毕竟受过伤害,到了一定尺寸,很可能潜力耗尽,不会再生长了,除非以后再有别的机遇。”
杨珍心中估算,每天增长百分之一,以他一寸一分的灵根,两百天后大概可以长到八寸。
“这也相当不错了!”他憧憬道。
十天之后,也就是每年的二月初一,郡观将会招收新的学童,进行为期二年的培训,或者说是入门修炼。
这个培训面对的是这一次具现出灵根的所有孩童,不论贵贱高低、资质优劣,只要是符合条件,都必须入学。
按照涫阳郡的人口规模,每年入学的孩童在400人左右。
两年之后,郡观会在这批孩童中选拔出30人,去宗门参加入门大比。在全许国两千多名通过选拔的孩童中,最终挑选400人,进入宗门进行正式的修炼。
一年多的生活经历,杨珍已经看得明白,许国修仙界完全在云霄宗的控制之下。要想在修炼上进入更高的境界,出人头地,就必须进入宗门,成为宗门的一员,否则你就只能做大家族的附庸,或者是不入流的散修,一辈子老老实实当个普通的修士。
若是稍有什么异常表现,很可能会被打压、排斥、掠夺,甚至更严重的事情发生。
一句话,他若想在修炼上有所成就,就得紧紧抱住云霄宗这条大腿。
所以,杨珍必须在两年内成为30人中的一名,这其中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进入练气一层。
“第一年赚钱,将阵法布设成功,”他心里盘算:“第二年前面七八个月培育灵根,后面几个月进行修炼,以那时的灵根资质,完全来得及!”
“只要我进入练气一层,不管是斗法,还是比试其他的,我都有信心进入前30!”
所以,他如今的任务非常明确,在第一年将布设阵法的灵石赚出来。
接下来他测算了布设整个阵法大概的费用。
首先是灵液的价格。池塘的面积将近870平方,体积在立方左右。
如此大量体积的灵液,他不可能从坊市上购买。就算有人肯卖,他也无法解释这些灵液的去处,还有购买之后的运输、储存等问题。
所以,他只能自己制作,好在灵液并不难以生产,再加上衣衣还可以帮忙。只不过即使是用灵滴做原料,其成本也会比坊市上更高一些。
高就高吧,这是没办法的。
大约每300颗灵滴,可以制作5个立方符合要求的灵液。这么算来,灵液这块总共需要投入8700块下品灵石。
第二处需要花钱的是水仙苔,这灵植的价格每平方尺3灵滴,铺满整个塘底总共需要240块灵石。
最后就是布阵,不算水龙玉和中品水属性灵石——这两样东西可以找赵玥儿借取,当然,还需要她代为保密——剩余的布阵材料大概需要100灵石。
如此一来,杨珍拢共需要准备9100灵石。那么,他此时有多少灵石呢?
他现在空间内有三万块玄阳木,出售之后利润大约在700灵石,此外还有总计价值在300灵石的散碎灵石、灵滴以及金币。
至于嬷嬷赠送的木龙簪,还有剩余的18颗木系中品灵石。前者他可以考虑以合适价格抛掉,后者则是留给衣衣的,他不打算动用。
如此算来,他至少还差七八千灵石。他必须一年内将这笔灵石挣出来,否则将大大影响他的修炼。
“咱们得考虑新的挣钱方法啦,”他问衣衣:“现在可以种植灵草吗?”
第五十三章 开始种田
“当然可以啦!”衣衣得意道。
空间的面积和她神识有关。随着再次苏醒,她的神识已经达到五十丈。这不仅意味着在外界,她可以听到的草木之语范围进一步扩大,而且石头内部空间的面积,同样也扩展到方圆五十丈。
衣衣处在空间的正中间。
“在我十丈范围之内,”她显摆道:“我可以控制这些灵植的生长,不管是停止还是加速。其中加速能够到原来生长速度的5倍!不过还只能是一阶的灵植哦。”
“我十丈范围之外的土地,只能当做一阶灵田来使用。我不能加快这些灵植的生长,但可以保证它们正常生长,不会夭折。”
和杨珍相处久了,衣衣慢慢也有了一阶灵植、一阶灵田这些概念。
……
十天之后,夜晚,石头空间。
杨珍将毛巾搭在肩膀上,一手撑着锄头,一手叉腰,望着空间这片沃土,露出了农民伯伯似的憨笑。
他一连忙了三天,终于将地都锄好,种子都洒了下去。
在衣衣苏醒之后的第二天,他往州城走了一趟,将三万根玄阳木尽数出手,然后去州城坊市,挑选了几样他早已看中的灵植。
首先是养魂草。
小草周围十丈范围,总面积大约3500平米,也就是5亩多一点。
这5亩特殊的灵地中,需要留出一亩三分地挖掘池塘,再加上一些必要的闲置,大概有三亩五分地可以种植灵植。
杨珍全部用来种植一阶养魂草。
这种草的种子,嬷嬷曾经在郡城拍卖会上竞拍到一盒,交给赵贵去试种,结果很不理想,没有一株成活的。倒是杨珍要的几颗种子,这两天在衣衣的呵护下,已经开始发芽了。
一阶养魂草成熟期四年,对环境要求苛刻,成活率极低,除非花大价钱改造出合适的环境,不过那样种植的成本也就跟着上去了。
而衣衣却可以让这种灵植在十个月内成熟,并且是百分百的成活率,这么一比较,利润就出来了。
这种灵植每亩地可种植200株,待到十个月后,以养魂草每株4灵石的收购价,一共可以收入2800灵石。
其中种子价格是每粒15灵滴,如此算下来,利润当有2700灵石左右。
十丈之外,一直到五十丈外这片土地,总面积有8万多平米,大约是125亩。
这一大块土地,他划出120亩的范围用来种植,剩余几亩用作仓库以及活动的空间。
为此,他选择了两种灵植。
一种是凝血草,这是用来制作一阶凝血丹的主要材料,需求量非常大。
这个灵植最大的好处是生长周期短,只要三个月就可以完全成熟。这样他可以很快收回投资,进行循环投入。
凝血草对灵田的损耗比较大。在外界,一块灵田当年种植完凝血草后,需要搁置一整年,啥也种不了。但石头空间内的土地却不受这个影响,这意味着同样面积的土地,他在空间内一年内创造的利润,是外界的四倍。
杨珍拿出100亩土地种植这种灵草。以每亩产量一百斤,每十斤一个灵石计算,每三个月可以收割斤,也就是1000灵石。再扣除掉种子每亩大约1个灵石的成本,如此每三个月的利润可达900灵石,九个月后一共2700灵石。
一般来说,一阶灵田辛苦一年,利润在十个灵石就算很不错了。而杨珍这百亩灵田,仅仅九个月,每亩创造的利润便是27块灵石。
最后20亩,他留给一种叫千寻草的灵草。这灵草生长期十个月,外界成活率在二三成左右,而杨珍收获后总利润将在900灵石左右。
他必须在十个月左右将阵法完全架设出来,再留出三个月时间运转。到明年二月底,开始培育自己的灵根生长,这样时间上会比较宽裕。
如此算来,这三种灵植十个月的总利润在6300左右,还是不够。不过他玄阳木的生意不会停,这一项每年可以给他带来将近3000灵石的利润。
更何况他还有月珍阁和德兴堂的生意,同样也会有灵石进账。
这种种收入加在一起,足够了!
……
默默计算完这些,杨珍心潮澎湃,这是在亲手建设自己美好的未来,他浑身充满力量!
“下一个目标,挖池塘!”他干劲十足。
“好咧!”衣衣欢呼道。对于她来说,只要和石头哥哥一块干活,就很开心。
十个月的时间挖出立方的泥土,平均每天50立方,看上去工作量非常大,甚至没有机械的话,一个人根本干不了。
不过杨珍有衣衣相助,这并不是问题。
对于衣衣来说,在空间搬运和清理东西都非常简单,就和搬运玄阳木一样。真正让她费力的是将泥土剥离土地这一个动作,需要耗费大量的神识。
所以杨珍要做的,只是刨土这一个动作。50个立方,以他现在的力量,不过是挥舞千八百次锄头而已,剩余的交给小东西去做好了。
一人一草相得益彰,不过一个时辰,当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
二月初一白云山
这一天相传是云霄老祖的诞辰,也是许国各地郡观一年一度招收学童的日子。
一大早,赵玥儿和杨珍都穿上一身崭新的衣裳,用过早餐后,在客厅静静的等待。
赵北卿昨日已经结束他的假期,去宗门拜见他的新上司水虹真人。
嬷嬷、秦婉,还有几个丫鬟在客厅陪着这两个小孩。
小丫头已经是一个十足的美人胚子,一身淡蓝色的沃裙,头上系着一根金色丝带,出落得落落大方,娇俏可人。
秦婉又是欣慰,又是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神情变换。
彩丝不时偷偷看向杨珍,眼神中满是不舍。杨珍若是进入郡观,今后她服侍的机会就很少了。
辰时许,彩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年轻修士和一群小孩。
这位年轻人杨珍认识,正是家族的十七长老赵青峰。他身后还跟着五个小孩,三男二女。
女孩中同样有一个杨珍的熟人,面容精致,皮肤白皙,正是赵莹。
“这小妮子果然也具现出灵根了。”杨珍心里嘀咕。
进来的这五个小孩,加上赵玥儿和杨珍,便是赵氏家族今年具现出灵根的全部孩童。赵家全族三十万人,每年出生的孩童在六千左右,其中具现出灵根的在六人左右。今年也是如此。
这五个小孩是今天一大早,在赵青峰的带领下,从家族坐传送阵过来的。
按理说,赵家在郡城这边有的是房子,这几人完全可以提早几天过来,至少昨天也该过来的。
结果却一直拖到今天出发的时候。
“这说明……”杨珍暗忖:“柘溪老祖在的这两个月,看着是大力整饬了一番家族,让大长老和秦婉威望暴涨。实际上,却进一步加剧了老宅和郡城这边的对立啊。”
否则也不会派赵青峰,这个最年轻,同时也是和郡城这边关系最好的一位长老过来。
他打量这几个小孩,发现他们也在注意他。除了一个高高壮壮的大个子目光好奇,算是正常外,其他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或是鄙视、或是厌恨、或是畏惧,都很不友好。
杨珍暗暗苦笑,自己在老宅那边,得罪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人到齐后,一行人在嬷嬷的带领下,来到外面的广场,登上飞舟,向着郡观而去。
第五十四章 劣等灵根
飞舟不疾不徐,大约半个时辰后,到达郡观山门。
在山门前停留片刻后,一道光芒打出,郡观护山大阵打开,飞舟直接进入郡观,又前行了大约半刻钟,在一处偌大的平地上停了下来。
这块平地大约有足球场大小,正前方是一处大殿,此时大门紧闭。
平地上,已有四五群人各自聚在一起,都是好几个大人带着一些小孩子。
“这些来得早的,应该都是家族的修士。”赵青峰轻笑道。
这位长老是位健谈的长辈,毫无筑基修士的架子,见谁都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这大概就是他在家族人缘很好的原因。
当嬷嬷收起飞舟后,赵青峰兴致勃勃的向几位小孩子当起解说:
“一般来说,坐飞舟来郡观的孩童,要么是各个家族自己带过来,要么就是下面各县的县馆送过来。离得最远的县馆,比如裘县,以他们飞舟的速度,到这里需要五个时辰,所以他们昨天应该就到郡城了……”
“那些距离在两三个时辰以内的,一般都是今早直接过来,最早的丑时就出发了……”
随着他的介绍,不断有飞舟降落到这块平地。在离巳时还有不到半刻钟时,已先后有二十来艘飞舟降落,送来了将近六百来人。
不多时,赵青峰出去领了一摞号牌回来,给每个小孩发了一块。杨珍拿起一看,自己的号牌上写着“庚字第七号”。
“咱们赵家籍贯划在常山,”赵青峰解释道:“呆会儿我领你们几个,找到咱们常山县馆的队伍,到时由县馆的仙长带你们进去。”
涫阳郡一共九县,常山这次按顺序排在庚位,比较靠后。
说完,他跟嬷嬷和秦婉打了声招呼,便领着杨珍等七人离开了。
嬷嬷等人还停留在原地,这些孩童在进入郡观后还将有一次灵根测试,通过后才算是郡观正式的学童。这时她们才可以将孩子们的日常用品送进去。这个时间大概有一两个时辰长,嬷嬷不想来回折腾,索性就在这广场等候。
杨珍他们很快来到常山县的人群。这个人群有二十来个孩童,加上赵家这七人后,刚好是三十个孩童,这便是今年常山县所有具现出灵根的小孩。
这时,广场上响起了三声“当当当”的钟响,大殿紧闭的殿门朝两边缓缓打开。
“巳时到!”一个声音高喊道。
“所有学童,按照号牌顺序,依次入内——”这个声音接着命令。
人群中一阵骚动,很快便有一支队伍走了出来,朝殿门处走去。紧接着,第二支队伍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便轮到常山县的队伍,杨珍跟在人群中进入了大殿。
这个大殿比外面的广场小得多,不过所有小孩都按照各自所属的县规规矩矩站在一起,倒也不显拥挤。
大殿正中央有一处高台,大约五尺来高,一名方脸的中年修士正束手站在上面,俯视着殿中一干人群,目光冷峻。
当所有的孩童都进来后,只听这人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本座耿长策,乃学堂的监院,负责诸位的生活管理,品行稽查……”
“今日第一件事,便是重新核实诸位的灵根资质,凡有不合格者,清除出场!”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一阵喧哗。
每年的灵根具现,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不太合格的“产品”。所谓不合格,就是这些孩童的灵根总长小于五寸,甚至没有任何一根超过一寸。
每年正月,各地的驻乡弟子都会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遍寻本乡所有的适龄儿童,查找其中具现出灵根的孩童。每找出一名,宗门都会给予奖励。如果有灵根资质优秀的,奖励还会更加丰厚。
相反,若是有遗漏的,一旦发现,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只不过驻乡弟子检测灵根的手段比较简单,就是使用灵眼术。那些不合格的灵根,在灵眼术的探查下同样会闪烁莹光,从而鱼目混珠,被当做合格者报了上去。县馆为了多输送一名修仙苗子,对此也经常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样的资质各地郡观可以收,也可以不收。不过就算收了,因其灵根资质极其低劣,这些人也很难在仙路上有所成就,最后也就是比凡人强上一点而已。
涫阳郡往年也是在收与不收之间徘徊,如果这一年孩童人数少,标准就放低些收了;反之就不收。
而这次,看这位监院的态度,是打算将这些人拒之门外了。这让那些自觉灵根资质不好的孩童,顿时陷入了诚惶诚恐的状态。
杨珍隐隐也有些担忧。
耿长策说完后,便不再言语。一位站在台阶下的年轻修士站了出来,接着吩咐道:“诸位,请甲、丁、戊、辛、壬、葵五队,走左边,每名学童按次序将手心放在测灵盘上,持续一息时间……”
“乙、丙、己、庚四队,走右边……”
九支队伍分成了两大队。杨珍发现,如此分配之后,两队的孩童数量相差不大,只不过常山这队就落到右边这队最后了。
一名又一名的孩童通过测灵盘的检测。每通过一人,便有司书指引此人朝后殿走去,记录其姓名籍贯灵根资质等等。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队伍渐渐变短,通过测试的孩童已有一百多人。
就在这时,只听一名司书喊道:“戊字第十九号,灵根总长三寸五左右,最长灵根不足一寸。不合格!”
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孩被推了出来。
只见这男孩一脸惶恐,嘴巴张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请回吧。”司书指着殿门的方向,示意他自己走出去。
男孩看着殿门,露出畏惧的表情,踌躇不前。
“快点!”司书不耐的催促道。
“噗通!”男孩突然跪了下去,放声大哭。
“各位仙师大人,求求你们,不要赶俺走……”
“俺爹娘会打死我的……”男孩哭哭啼啼道:“他们这次借了好多好多钱,请村里人吃饭,庆贺俺成为仙童。村里把俺家的地租也免了,还给俺爹安排了活计。俺要是回去,这些都会没了的,那俺家欠的那些钱,怎么还啊……”
“求求你们了,俺愿意留在这里,做牛做马服侍你们,千万不要赶俺走啊……”
大殿一片沉默,只有男孩的哀求声在萦绕回响……
第五十五章 叉出去!
“放肆!”高台上传来一声呵斥,男童的哭声戛然而止。
只听那耿长策说道:“资质低劣,以为哭诉几声就可以通融?荒谬!”
“我云霄宗不是慈善堂,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可以进来的。像这种根骨与凡人无异的家伙,你们县馆是怎么想的,难道还期望他修成紫府金丹,护佑我许国一方平安?简直是乱弹琴!”
“把这个咆哮大殿,扰乱我灵根检测的家伙,给我——”
“叉出去!”
人群中一名司书向前一步,拱手领命。走到男童面前,单手将他拎起,如拎一只小鸡般,大踏步朝殿门走去。
那男童不敢再哀求,也不敢挣扎,只是嚎啕大哭。到了殿门,只听“啊”的一声,便被扔在了外面。
“裘县教谕,把关不严,以致鱼目混珠,干扰检测。扣除本次选拔五成奖励。推荐此孩童的驻乡弟子,扣除全部奖励!”
裘县所领这组正是戊组,领头的是一位中年修士,闻言顿时满脸死灰。
裘县地处偏鄙,一向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块灵石。全县馆的修士原还指望着这次仙童选拔的奖励,这下却是落空了大半。
经此一事,大殿的气氛陡然严肃许多,那些负责检查的司书也变得更加严谨仔细。
没有多久,又是一名女童灵根不合格被查了出来。这女童倒是没有哀嚎哭求,只是一路嘤嘤抽泣着走了。
杨珍心中的不安感更强烈了。
他的前面正是那个看着有点傻傻的大个子,在之前的聊天中已得知此人名赵玉柱。只见他嘴唇哆嗦,不时低声碎语安慰自己,看着也颇为紧张。
这时,庚组排在第一位的赵玥儿转过身来,乌溜溜的眼睛瞧着杨珍。
杨珍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摸了摸自己脑勺,疑惑的看向小丫头。
小丫头展颜一笑,她突然扬了扬手,却是和赵玉柱打招呼:
“玉柱哥,我和你换号牌。”
赵玉柱傻呆呆的看着小丫头走过来,将号牌塞在他手里,然后一把拿走了他的号牌。
他猛然反应过来:“我,我不……”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只见小丫头杏眼一瞪,他立即讷讷不敢说话,乖乖换到了前面的位置。
这些号牌都是十七长老发放的,相互之间交换并不会影响到灵根的检测。
不过从这号牌发放可以看出他的圆滑之处,赵玥儿排在庚字第壹号,赵莹是第贰号,杨珍则是最末。这个排次很可能就是他眼中的,各人出身高低之序。
这会小丫头已经来到杨珍前面,将赵玉柱原来的号牌递给他。
“石头弟弟,你到我前面。”
杨珍接过号牌,定定的看着她,他明白小丫头这是在担心他。
“发呆干啥?”小丫头嫣然一笑,露出一口晶莹的贝齿。
她身高不及杨珍,此时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轻轻眨动,吹弹可破的白玉脸上,泛起一抹绯红,带着少女的羞涩。
杨珍怦然心动,他当然知道小丫头长得很好看,不过朝夕相处久了,有些熟视无睹。直到此刻,才似乎是重新发现她惊人的美丽。
她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和他扭打撕咬,凶蛮娇俏的小女孩。
他心中感慨,郑重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号牌给了她。
终于轮到庚组了。
赵家前面五人,包括赵玉柱都顺利通过检测,拿着司书给的记录条,往后殿去了。
下一个是杨珍。
他深吸一口气,来到测灵盘前。
这是一块宽五寸,高两尺的方形玉石,光滑白净。玉石上半部分依次镶嵌着蓝绿黄白红五颗米粒大的珠子。
杨珍将手搁在玉石下半部分,放松心神。
顷刻之后,绿色珠子光芒闪动,一缕绿色光芒徐徐升起,大约升起蚕豆大小高度后,便停止了运行,一动不动。
负责记录的司书将头凑了过来,盯着测灵盘发了会呆。
“没啦?就这么一点点?”他挠挠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又等了片刻,测灵盘上依然如故,除了那点绿色光芒,再无别的动静。
他迟疑的将结果记录在纸上,然后高声喊道:
“庚字第陆号,灵根总长一寸左右!这个……”
“不合格”三个字迟迟未能出口。
他这儿的异状很快引起了耿长策的注意。
他微微皱了皱眉。做为刚刚上任的监院,他适才立下这个清除灵根不合格者的规矩,不过是想借此树立自己在学院说一不二的威信。
然而刚才两位被赶出去孩童哭哭啼啼的可怜样,底下这些司书虽然不说,难免不会认为他有些苛刻。
否则,在出现总长一寸这种极差资质时,这个司书怎么还支支吾吾,不肯宣布“不合格”?
他心中恼恨,语气便很不好:“如此资质,低劣至极!还不赶出去!”
“这个……”那司书心中一惊,话反而利索了:“这是单灵根,不对,天灵根!”
所谓天灵根,乃是某属性灵根占比九成九以上,从这方面说,杨珍百分百的木系灵根,的确是天灵根。
“荒谬!”耿长策这下真的怒了,总长一寸的天灵根,你逗我玩呢!
想不到涫阳郡这地方,民风如此奸猾,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也敢戏耍与我!
不过他初来乍到,这郡观上上下下的关系还理不清楚,这个司书暂时不便处理,且过些时日再说。
“赶出去!”他再次呵斥道。
“是!”司书不敢再言,凛然遵命。
他拍了拍杨珍肩膀,指着殿门,意思你自己走出去。
杨珍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赵玥儿眼睛瞪得老大,一步踏出,便要说话。
杨珍摇了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他没有走向殿门,而是来到大殿中央,对着上方的监院,拱了拱手,朗声问道:
“请问监院大人,何为劣等灵根?”
耿长策脸色很不好看,一个小小的孩童,居然也敢当众质问他。
他这个监院,还真是不被人放在眼里!
他按捺住心中的厌烦,平心气和的解释道:
“灵根总长小于五寸,没有任何一根灵根超过一寸的,即为劣等灵根。”
“大人,若是没有任何一根灵根超过一寸,那么灵根总长必然小于五寸,为何前面还要加上总长小于五寸的要求?岂不是多此一举?”杨珍继续问道。
“嗯?”耿长策不是蠢人,瞬间也发现这其中的矛盾之处。
然而他岂能被一个孩童问住,不由恼怒道:
“多此一举又如何?你一个灵根总长一寸的小儿,莫非还认为自己资质出众?不过是浪费宗门资源罢了!”
说完,不等杨珍答复,他再次疾言厉色道:“你这孩童,休得在这儿胡言乱语,扰乱秩序。来人,将他——”
“叉出去!”
第五十六章 羞刀难入鞘
“且慢!”
杨珍大声疾呼:“所谓劣等灵根,就是没有灵根!监院大人,灵根不及一寸者,才被认为是没有灵根。我灵根已过一寸,已是有灵根之人,岂能当做劣等灵根看待!”
他早在一月之前,知晓自己灵根长度之后,便已研究过宗门的相关政策。关于劣等灵根的认定,宗门最初只有“任何灵根不足一寸者”这一句断言。
只不过灵根总长短小者,基本上五系灵根都有,且总长越低,各系灵根长度越趋近于一致。故而加上总长小于五寸这条,以更方便记录而已。
嬷嬷和杨珍都清楚这点,笃定杨珍进入郡观学堂毫无问题。否则以赵家的势力,岂能不帮助杨珍早做打算?
然而此时的耿长策已经听不进这些解释。他恼恨的是,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孩童,居然敢当庭置疑,让他脸面何在!
“放肆!”他大怒道:“宗门规章,岂是你一个黄口小儿也能置喙的!王司书,你迟迟不动,莫非以为我管不了你!”
他口中的王司书,正是记录杨珍灵根检测结果的那个年轻修士。按照之前的规矩,杨珍若是不合格,该由他来赶人。
王司书心中一凛,知道这位新来的上司动了真火,再也不敢怠慢,连忙从人群中走出,便要将杨珍拽出去。
杨珍大急,碰上个不讲理的,他区区一个孩童,该怎么办?
他正要抢在王司书到来之前继续理论,却见赵玥儿终于出声了。
小丫头冷眼旁观两人的对话,早已憋了一肚子气。
只见她抢先一步,拦住那王司书,大声说道:“王叔叔,监院伯伯不讲理,你别听他的。”
王司书又好气又好笑,心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来命令我?
不过耿监院不认识人,他却是知道这一组检测的乃是赵家子弟。这小女孩粉雕玉琢,衣着精美,头上的玉簪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宝贝。这一看就是赵家金贵的人物,他又岂敢得罪?
他不敢直接将小丫头推开,只得饶了半圈,想从她身边过去。
然而小丫头这几年的乌园步也不是白练的,她一个闪身,再次挡在王司书身前,同时利用这个时间,已经从身上掏出一物。
“王叔叔,监院伯伯不讲理,咱们喊山长爷爷来。”
说完,小丫头那物放到嘴边,猛地吹了起来。
那正是一把哨子,郡观专门用来示警的法器。
这种示警有两种,一种是向所有可接受到声音的修士报警,比如当年涫江边的那种。还有一种是向某个特定的人示警,小丫头手中这个便是。
她这个哨子,是学堂的山长专门送给她的,让她有事时可以叫他。这是赵家特地拜托他的事情。
赵玥儿做为赵家未来的希望,资质最好的后辈,赵家怎么可能不在学院中找人看护她?而最强大的保护者,当然就是山长大人。
就在下面闹成一团时,耿长策眉头也深深挤作一团。他同样察觉到不对劲。
尤其是刚出场的这个小丫头,一身的富贵气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他同样看得明白,这必然出身郡中某个大族。
再加上小丫头一身的灵动资韵,他几乎立刻就认出了她的身份,赵家的赵玥儿!
在上任之初,就如贾雨村会打听当地的护官符一样。这个世界,同样需要弄明白当地的势力大小,人脉关系。
赵玥儿单灵根的资质虽然还没有传的人众皆知,但有心的都大致心里有数。他作为学堂的监院,当然也是清楚的。
如此说来,这个桀骜的小儿,也是赵家的重要人物,否则怎会如此猖狂!
他犯难了。
赶这小孩走,白白得罪赵家这一本地大族,何其不智!
不赶他走,自己言而无信,白白惹人笑话。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门外响起一声轻咳,一个穿着深蓝色道袍,面目慈祥的老者走了进来。
见到此人,一众司书皆躬身行礼:“见过山长大人。”
在高台上的耿长策很不自然的从台上一跃而下,拱手道:“见过山长。”
老者正是郡观学堂的山长,名袁澄,道号黔庵。
袁山长矜持地朝众人点点头,转头看向赵玥儿,脸上已是笑眯眯的。
“玥儿丫头,怎么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可是有人欺负你?”
小丫头口齿伶俐,三言两语把事情讲述一遍。
“我弟弟明明有灵根,监院伯伯不承认,还要赶他走。”
山长顺她手指,瞧见站在殿中的杨珍。他这段时间屡次拜访赵府,对这个经常和赵玥儿一同出现的男童,自然也是认识的。
杨珍的资质,他早就一清二楚。
他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暗暗得意。
耿长策身为学堂监院,是他的副手,两人却是从未有过交情。
事实上,在原来的山长林文任职靖安科主科之后,耿长策这个宗门空降的内门弟子,原本是冲着山长的位置去的。
只不过他谋定而后动,中途突然截胡,将山长收入自己囊中。
其间当然费了一番功夫,这里就不赘述了。
所以他和耿监院,不仅没有交情,两人之间还相互敌视。
在了解杨珍的灵根资质后,他便安排人唆使耿监院清退劣质灵根,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想不到这个二愣子果然入套,还真以为这是个快速树立威望的好办法。
他心中有数,表面不动声色,捻须问道:
“耿监院,实情可是如此?”
耿长策在小丫头叙述原委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居然遇到了一个只有一寸长的单灵根,这种奇葩的资质可谓旷古奇闻。
这种灵根该不该算做劣等灵根?他一头雾水。
不仅是他,恐怕宗门的金丹真人也未必能说清楚。
既然谁都没见过,宗门肯定会要求他将此子录入学堂,看看会有如何的表现。
所以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杨珍清除出去,否则便是不称职。
他并非笨人,从山长镇定自若的表情中,隐隐明白自己恐怕是被人坑了。
只是他刚才一再声言要将他赶出去,如今若是收回自己的话,岂不是出尔反尔,让人不齿?
所谓羞刀难入鞘,不外如是。
现在他该怎么办?
第五十七章 入学
耿监院权衡之后,没有再阻止杨珍的入学,自己吞下了这枚苦果。
在说“通过!”的那一刻,他仿佛看到,大殿内那些司书、还有山长眼中不屑的表情。
这让他万分羞恼,却无处发作。
他恨山长的隔岸观火,恨王司书的误导,更恨这个叫杨珍的小子。
不给他面子,当庭广众之下反驳他,关键是这小子最后还赢了。
小子你给我等着,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一寸灵根,到底能练成啥名堂!
杨珍如释重负,从王司书手中取过记录单,去后殿登记自己的入学信息。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喧哗,那是赵玥儿的灵根检测开始了。
负责登记的司书大概是已经知道了大殿发生的事情,没有对他的灵根资质提出任何异议,非常快速的记录完毕各种资料后,递给他一块半巴掌大的玉制令牌。
“这是你学子的身份令牌,拿好去后面等着吧!”
杨珍拿起一看,上面写着“丙区庚斋拾壹号”。
后殿角落有两群孩童,一群男童,一群女童,各有十来人左右。杨珍走向男童这个队伍,发现赵家另外三位男童都在队伍中。那赵玉柱跳着脚的朝杨珍打招呼,看得出通过检测后他非常兴奋。另外两人则是不理不睬。
队伍最前方有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友好的朝杨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赵玥儿也来到后殿,登记完毕后加入女童那个队伍,在看见杨珍时小丫头甜甜一笑,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
不断有孩童从大殿过来,然后按照性别分别加入这两组队伍。在男童的队伍达到三十一人后,那年轻人招呼一声,让一众小孩按着序号跟着他走。
大家离开大殿,沿着正一排排正吐露新芽的绿树朝山中走去,一路欢声笑语。
大约一刻钟后,来到一处山谷,只见一片青瓦白墙掩映在林间。走到近前,发觉这里分成了四座院舍,每一座皆有几十亩大小。
其中一座院舍门前的石碑上,刻着一个大大的“丙”字。年轻人引着众人进入这座院舍。
院舍中央有一座高大的假山,其上有小亭,一条青石板小路蜿蜒而上。山下有几处石桌,各自摆着四个石凳。
假山周围则是一条小溪环绕,一前一后各有两个池塘。溪水在两个小池间周而复始的流淌,小鱼儿于水中嬉戏,生动有趣。
院舍两边依天干之序,各有六间小院。年轻人一路前行,来到写着“庚斋”的小院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小院则是简朴多了,中间的平地占地大约一亩,种了些花花树树,摆了几张桌椅,便无其他。
四周则围着三十多间小屋,每个屋前都用一块木牌写着序号。
年轻人拍了拍手,将众孩童召集过来。
“大家看看自己手中的令牌。咱们这里便是丙区庚斋。我是你们的斋长,姓白名胜。以后诸位生活,修炼,学习中遇到问题,都可以向我咨询……”
“每个人按照令牌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房间,有家人在外等候的,稍后我会将你们的物品送过来……”
“酉时大家在这里集合,我带领你们去食堂用餐……”
杨珍找到拾壹号房,将令牌对准门锁处,只听一声轻微的脆响,房门自动打开。
和杨珍前世住酒店用过的门卡几乎一模一样。
房间大约有十来个平方,光线很好。里面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小床,一个书桌,一个杂物箱子,还有就是一张蒲团。
小床上整齐摆放着三套衣物,两青色一白色。杨珍拿起一套青色的换下,衣服稍稍有些宽大,还算合身。
他重重往床上一躺,长长吁了口气。刚才的争执虽然短暂,却让他心力交瘁。
我似乎是,得罪这个监院了?他自嘲地一笑。
……
入学第一天并无多少事情。晚饭后杨珍回到房间,从空间取出一本许国的地理志翻看起来。
外面传来小孩的打闹声,也有小孩子在来回串门,他却是无心于此。
不知看了多久的书,屋外响起敲门声。他开门一看,正是白胜斋长。
他进入房间,看到杨珍桌上的书籍,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随即将手中的包裹递给杨珍。这是赵家托人送来的生活物品。
就如前世大学迎接新生的辅导员一样,这位斋长也很热情的和杨珍聊了一小会,将他的出身、资质等打听得一清二楚,又交代了一些学堂的注意事项,这才告辞而去。
杨珍又看了会书,到了大概亥时,才上床睡觉。躺在床上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才想起今日没有去彩云的房间,给两个小姑娘讲故事。
想起三人一起裹着被子,两个小姑娘围着他,听他讲述各种有趣故事的情景,他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虽然才是昨日的事情,却仿佛已隔了很久,竟让他有些怀念。
我还是老实去工地搬砖,不,去空间挖土吧!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已来到石头空间,继续和衣衣干起活来。
……
第二日上午,各斋斋长领着孩童们来到祖师大殿,一起拜祭了云霄这位宗门祖师爷,从这之后,每个学童,不管未来会不会成为云霄宗的弟子,都和这位祖师有了一缕传承上的因果。
下午,学堂进行了摸底考试,主要是看看各位学童文化成绩的差异。
学童中,有出身大家族,如赵玥儿这种,不仅识文断字,甚至历史地理,琴棋书画都知晓一些。
也有出身贫寒,甚至可能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还需要学堂给他扫盲。
杨珍和赵玥儿都获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一同被编入甲等班。
这个班级将会传授药理、机关、阵图、矿物等,这些是修仙最基本的四项技艺——丹器符阵的基础。
在新的班级,杨珍遇到赵玥儿。
小丫头一看见他,眼圈就红了:
“石头弟弟,没有你讲故事,晚上我睡不着,我想回家——”
杨珍好一阵才安抚住她,约定每天抽出时间给她讲新的故事,又约定旬日之后一起回赵府,小丫头才总算破涕为笑。
学堂规定,每十日休息一天,有条件的可以回家,当晚返回学堂即可。
ps:过渡章节。
第五十八章 感应灵气
乙丑年,二月初三,卯时,郡观学堂
今春入学的所有三百来名学童,规规矩矩站在一块绿草萋萋的广场上。
这些学童,总计156名男童,149名女童,各自分成五斋,正好站成一个大五角星的图案。
耿监院立在前方一座高台上,双眼冷冷扫视下方,当扫到杨珍、赵玥儿二人时,目光忍不住停留片刻。
他对杨珍毫无好感,乃至是憎恨,对赵玥儿却绝不敢如此。
不仅仅是因为小丫头紫府家族的出身,更因为她的资质。
整个许国,平均五年才能出现一个的单灵根,这次居然落在了涫阳郡,落在这小丫头身上,他怎能不窃喜,不兴奋?
郡观每届学童的学制是两年。两年后天下七十二郡,最优秀的两千名学童齐聚一堂,共同争夺进入宗门的四百个名额,相互之间自然也是存了竞争攀比的心理。
涫阳郡如今手握一名单灵根天才,到时候的表现,绝对差不了,说不定还能让他扬眉吐气一番。
所以他对小丫头,是半点厌烦也没有,甚至巴不得将她供起来。
至于杨珍,区区一寸长的灵根,与人家相比,不过是萤烛之火罢了。
耿监院身侧,高台最高处,站着面容慈祥的袁山长。
他望着下面这一群孩童,满意的点点头。
郡观学堂并不大,袁山长作为总揽教学的一山之长,这开学第一次讲学,自然是当仁不让。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出声:
“昨日,诸位拜祭了我云霄宗开山大祖师,从此便是我云霄宗的一分子,也将得到老祖的许可,学习我云霄宗的功法……”
“今日传授给诸位的,乃是《云霄行气诀》,这是老祖当年初入仙道修习的功法。此后数千年,历经多次修补增删,功法日趋完善。如今是我云霄宗每一位入门弟子必学的修行之法……”
“欲成大道,必须引气入体,炼化自身精气,贯通经脉,运转周天,炼除体内杂质,强化经脉和肉身……”
“而要引气入体,首要在于感应灵气。今日诸位首先学习的,便是该功法中的【感应篇】,要诀如下……”
袁山长声音不大,语速平稳,然而即使是离他最远的孩童,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讲解浅显易懂,就算是从没上过学的小孩,也能体会得明明白白。
“……双目微阖,全身放松,心澄目洁,意守丹田,内视腑脏……”
随着他口诀的念出,广场上每个孩童都徐徐闭眼,一一动作起来。
……
杨珍站在五角星左下的位置,附近是赵家几人,包括赵玉柱,以及一位叫赵琏的男孩。
赵琏是庚斋这31名孩童中的班长,这是昨晚白胜斋长刚刚做出的任命。
此次涫阳郡的三百来名孩童中,除了赵玥儿是单灵根外,还有十四名三灵根,其他都是四五灵根。至于双灵根,平均每一千名有灵根的孩童中才会出现一人,这一届涫阳郡一个也没有。
因此赵琏凭他的资质,以及赵氏的出身,毫无悬念的被白胜指定为了班长。
杨珍按照功法的要求,双眼微闭,一边将心神紧守自己丹田,同时内视肝脏。
他现在不能吸附灵气,以免灵根固化,不再生长,但感应灵气却是没有问题的。
口诀中内视腑脏这条,则是因人而异。对于赵玥儿、杨珍这样已经知道自己灵根属性的人来说,这一条不会出现任何差错,选择内视自己灵根所属的脏腑即可。比如赵玥儿需要内视肾的位置,肾属水。而杨珍则是肝脏之处,肝属木。
而那些四五灵根,无法判断哪个灵根是主修方向的,就需要多次试错,才能找出自己最合适的灵根。
因为灵根并不是说检测时哪根最长,就一定是自己最适合的。
灵根虽然名字中有个【根】字,身体内并不存在这么一根东西。它无形无质,寄生于五脏,生发于全身。
根据杨珍的理解,更愿意把它想象成一种微生物,或者是类似血红蛋白这种物质。
这种“微生物”,因为天地阵法而被激活。它分为五种,对应于灵气中的金木水火土五系。
修仙界的自然存在的灵气,都是有五系灵气聚合而成,灵根在吸附灵气时,也是依照相应的属性去感应。
比如木系灵根,通过感应到每一丝灵气中木系那部分,从而将这丝灵气整体吸附过来,并将之捕获,收入体内,进行炼化。
然而外界的灵气,其五种属性并不是完全一样的,其大致的比例关系为:
水:土:木:火:金=3:3:1.5:1.5:1
因此,一个五灵根修士,假如他最长的灵根是木系,长四寸;第二长的灵根是水系,长两寸多一点。
你能说他最佳的修炼灵根是木系吗?真不一定,说不定水系更适合,修炼起来更快。
……
杨珍全身放空,一边继续运行法诀,一边将注意力放在肝脏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肝脏处忽然一道细微的绿芒亮起,宛如一点星火一般,点亮了整个身体。
他赶紧按照功法的要求,心神外放,霎时间感应到无数星星点点。每一处都闪耀着微弱的绿色星光,一个个青绿色小小光点在盘旋飞舞,像是进入了萤火虫的世界。
这正是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存在的灵气!
这是无数修仙者洗髓伐体、炼气化神,乃至成就大道,追逐长生的——
灵气!
这时若是依照《云霄行气诀》的要求,杨珍就该继续默诵法诀,体内功法运转,将这道道星芒吸附过来,然后引入身体,进行修炼。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停在了这一步,继续感应着丝丝灵气,宛如在追寻一个个跳动的精灵。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这些略带着清凉植物气息的灵气包裹着他,让他仿佛觉得全身都焕发出无穷的生机!
这就是木系的生发之力吧,他静静感悟着。
……
“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正是袁山长。
所有学童都睁开眼睛,停止感应,望着高台上的山长,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吩咐。
ps:这一章写功法修炼,以及自己对灵根,灵气的一些设定,写的时候有些费力,不过写完了感觉还不错。
不知道将灵根比作微生物,大家觉得如何?
第五十九章 学堂一日
“诸位的表现都很好!”面对这群十来岁的孩童,袁山长的话语充满了鼓励:“每个人都在专心的修炼,我看到有的学子甚至已经引气入体……”
“现在,我询问诸位的修炼进度,有符合的,请举手……”
他轻咳一声,提高嗓音:
“内视脏腑,感受到自己灵根的请举手——”
广场上稀稀落落几个小孩将手举起来,有的小孩将手举了一半,又犹犹豫豫放了下去。
袁山长微微皱眉,详细解释道:“所谓感受到灵根,就是能看到自己灵根发出的光芒,比如内视肾,发蓝光;内视脾,发黄光;内视肝……”
他这么一说明,不少孩童都松了口气,纷纷将手举得高高的,大略看去,竟有将近百人。
杨珍踌躇片刻,也将手举了起来。
袁山长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第一次修炼就内视成功的,基本上都是找对了自己主修的灵根。
剩下这两百来号人,差不多都是五灵根,很可能要几次试错之后,才能最终确认主修的灵根。
“各斋斋长,将本斋没有举手的孩童姓名抄录,”袁山长吩咐道:“回去后核实每个人的灵根长短,帮助他们尽早确立主修灵根。”
根据灵根的长短,五系灵气的组成,以及相互间相生相克的关系,可以估算某位多灵根修士,他每条灵根成为主修的可能性分别是多少。这在修仙界已经成为一项专门的学问。虽然未必完全准确,还是有不少参考价值的。
随后,袁山长继续问道:“外感周身,有感应到灵气的请继续举手——”
对于刚上手修炼的学童来说,通过灵根感应到灵气并非易事,一般都要求主修的灵根长度在四寸以上。
果然,绝大多数孩童都将手放下了,一直保持举手的只剩下寥寥不到十人。
这十人中,就有赵玥儿,以及赵莹。
杨珍清楚自己刚才是感应到了灵气的,而他之所以能轻易感应到,正是因为有青玉山的那次经历。
不过他想了想,却是将手放下了。
他整整一年都不能修炼,现在还是不要太冒尖了。
这个比例在袁山长意料之中。他注意到了杨珍,对这个奇短的单灵根孩童没有举手有些失望。
他最后问道:
“引气入体。适才可否有捕获到灵气,将其引入体内的,请举手!”
这一下,剩余那几个小孩的手也放下了,只有一人还举着手,正是赵玥儿。
小丫头的资质在检测当日便引起轰动,几乎人人都知晓她是单灵根。见只有她一人举手,大家都是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
杨珍心中微动,他直觉自己若是运转法诀,应该也能成功引气入体,只不过他不敢尝试而已。
这么说来,自己这个单灵根,哪怕只有一寸长,资质也足以超过场上绝大多数人。
他脸上顿时笑容绽放,整个人变得更加自信。
……
刚踏入修道的学子,每日的修炼时间不能太长,否则有害无益。
特别是内视脏腑,一不小心就会损害脏器。
因此袁山长又讲了几句修炼中的心得后,众学童便纷纷散去,跟着各自的斋长去食堂用早餐。
上午是文化课学习时间,衣衣在空间呆的无聊,也冒出头来跟着上课。
在药理这节课时,小东西很不安分,一直在吐槽。
可以说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懂灵草。
于是杨珍脑海里一直乱糟糟的:
“这个木焾花,并不是生长了一年之后的效果变差了。而是里面新长出毒素,只要提炼出来后,效果比原来还要强上好几倍……”
“红蓿草,不要直接熬煮啊,太浪费啦!要和败火草掺杂在一块煮,可以将药性全部发挥出来……”
“哎呀呀,这讲师又乱讲,气死我了……”
“哥哥你别听了,以后本仙子给你当老师……”
杨珍被她吵得头晕脑胀,忍不住朝她狠狠弹了一下。
“噼啪!”一道霹雳闪过,台上的讲师头发焦黑一片。
这个年轻的修士顿时吓坏了,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看着教室,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杨珍也吓了一跳,衣衣这小东西和他打闹惯了,刚才完全是习惯性的一个雷劈。
发出之后她才想起这不是在空间,结果劈向杨珍的闪电扭转改了方向。
教室里一片哗然,所有小孩都面面相觑,被这晴空霹雳惊呆了。
杨珍同样做出迷惘的样子,四处张望。
后来山长、监院也来了,两人一致认为,这是某个学童偷偷释放了一张闪电符箓,却查不出是谁做的。
此事后来不了了之。
只有赵玥儿偷偷瞄向杨珍。小丫头依稀还记得某人也曾经头发突然烧焦,和这事颇为相似。
经此一事后,衣衣老实不少。不过看到讲师描叙错误时,还是会嘀嘀咕咕,只是声音小了许多。
下午那些基础很差的学童,还有补习课要上,其他学童则可自由活动。
很多小孩都在屋外玩耍,杨珍则闷在房里睡大觉。
他其实是去了石头空间,继续挖土。
虽说计划是每天50个立方,300天挖完,但能早一天干完,衣衣也可更加“自由”。
在这学院中,有不少灵气充沛之地,小东西盼望着早点去这些地方呆上几天,好好补补。
到了晚上,杨珍找到赵玥儿,两人寻个偏僻的地方,听他讲故事。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
第二天,还是在同样的草地。
袁山长继续充当所有学童的讲师。
学童在引气入体之后,便进入到一个被称为引气期的阶段,只不过这个时期还不能修习任何法术,所以修仙界并不将此划分为一个修炼阶段。
灵气进入身体,肉身不断受灵气滋养、淬炼,其效果相当于锻体。
同时,体内还需要积蓄灵气,冲击经脉中的三关一窍,直到关窍破开,经脉畅通无阻。
此时灵气运转,在体内形成周天循环,并进入丹田,开始储存壮大。
如此方是进入到练气期。
今天袁山长要讲述的,便是这个过程的修炼。
第六十章 新纪录
“一滴等于万缕,一缕等于万丝,一丝等于万点……”
“何为一点,你感应到的每一个光点,就是一点。将它吸入到体内,你便是吸收了一点灵气。吸入一万点,体内就有了一丝灵气……”
“若要进入练气,需有百缕灵气淬炼其身,再有百缕灵气冲击关窍,如此经脉通畅,灵气形成周天循环,方才是进入练气期……”
“一次周天循环,可得一缕进入丹田,百次周天循环,丹田积蓄百缕灵气,便是练气一层……”
袁山长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广场回响,随着他深入浅出的讲解,众学童渐渐都明白练气期是怎么回事。
根据【云霄行气诀】的说法,修士若要进入练气期,通常需要两百缕,也就是两百万丝灵气淬体、冲关,经脉才能畅通无阻,灵气才能形成周天循环。
那么一个初次修炼的学童,每天能吸收多少丝灵气呢?
袁山长取来一个白色圆润,看上去如玉镯一般的法器,将它套在赵玥儿手腕上。
涫阳郡乙丑年这一届的学童,在修炼的第二天便进入引气期,开始冲击练气的,只有小丫头一人。
随着袁山长一声“开始”,所有的学童,都按照昨天所学的口诀,重新开始内视脏腑,感应灵根。
杨珍再一次感应到周边无穷无尽的木系灵气,他沉浸其中,用心感悟。
虽然不能直接吸附,但每一次的感悟,都可以增强他对木系灵气的亲和力,对他将来的修炼大有好处。
一个时辰后,“收”的命令声响起,所以孩童再次睁开双眼,看向高台。
袁山长伸手一招,玉镯脱离赵玥儿的手腕,飞入他手中。
他手持玉镯,仔细端详,眼睛陡然睁大。
“五万丝!”他失声道:“初次修炼,居然就吸收了五万丝灵气!”
一旁的耿监院也好奇的凑过来,只见玉镯上有五条紫色的条纹。
每条紫色条纹,代表着一万丝,也就是一缕灵气。
五条紫纹,意味着小丫头在一个时辰内,吸入了足足五缕灵气!
此时袁山长已经来到小丫头身边,将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凝神感受。
“你果然有过锻体的经历!”他哈哈大笑,转头看向耿监院:“监院大人,咱们涫阳郡,这次可要出名啦!哈哈!”
“恭喜山长,”耿监院一脸喜色,似乎一扫两人前日的芥蒂,拱手祝贺道:“我云霄宗这三千年来,最快进入练气期的纪录是二十四天。如今看来,这纪录很可能要被我涫阳郡打破!”
原来,赵玥儿曾有过锻体经历,在学童前身体便已被灵气淬炼过。刚才袁山长检测之后判断,小丫头至少相当于练气三层的淬体水平。
因此,她冲击练气,足足可以节省百缕灵气,只需要直接冲击关窍便可。
以她每天五缕的灵气吸收量,大概二十天左右,就可打通经脉,进入练气期。
云霄宗之前的最快纪录,是一位天灵根前辈。他同样也有过锻体的经历,但他最初每日的灵气吸收量四缕多一点,因而花费了二十四天才进入练气。
通常一名单灵根甚至天灵根,每日灵气的吸收量在两到三缕,最多四缕,进入练气的时间,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多月。
小丫头若是二十天入练气,绝对是云霄宗这三千年来的最快纪录!
袁山长捻须微笑,作为刚刚上任的山长,一来便收获一项足以留名史册的纪录,怎能让他不激动,狂喜!
他心情很好,再次如昨日一样询问众学童的修炼情况,却没有第二名如赵玥儿这样,开始引气入体的学童。
天才难得啊!他看向杨珍的位置,摇了摇头,对这个所谓的单灵根满心失望。
……
二月初十,辰时。
杨珍、赵玥儿,还有赵家十来位学童,修炼完毕后,便来到当初检测灵根的那个接引大殿,等待赵府派来迎接的飞舟。
这十来位学童,除了杨珍这一届,还有上届的六人。他们在前一年很少前往郡城赵府,这一次因为赵玥儿的缘故,将他们都一块叫上了。
他们几乎没有等候什么时间,嬷嬷便驾驭着飞舟抵达殿外的广场。
秦婉也在飞船上,她一把搂住自己的女儿,左右打量,终于发现女儿似乎瘦了那么一点点。
这还是头一次,女儿离开她这么长的时间。
“我的儿呀!可苦了你啦!”她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云霄宗的很多规章制度,随着岁月变迁,有的变得千疮百孔,形同虚设;有的却变得呆板严厉,几乎一字也不能违背。
比如在郡观学堂,派下人服侍学童是严厉禁止的行为;到了宗门,却是大开方便之门,每名弟子都可以带一名不能修行的下人。
所以在秦婉心中,女儿这么小,离开她这么长时间,又没人服侍,一定受了很多苦。
赵玥儿也忍不住潸然泪下,抱着妈妈呜咽起来。
……
杨珍这次回赵家,却是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他首先找到彩云,从她手里接过一页写满字迹的纸。
那上面是赵家这五人的资料,是他入学那天拜托彩云去收集的。
不过此时他没时间详读,随手将这张纸扔入空间,拎着一个包袱匆匆去往前门。
在这里,他见到了等了有一会儿的老朋友,枫林书铺老板赵安澜。
两人寒暄一阵,赵安澜半是埋怨半是期待,表示有一段没有见到他的新作了。
杨珍哈哈一笑,将手中的包袱打开,露出一摞厚厚的稿纸。
“这是这些天完成的《八仙过海》,一共六十集。”
赵掌柜大喜,随意翻了翻,便掏出几张银票,递给杨珍。
随着杨珍那些小说的畅销,他现在的润笔费已经涨到每集五十银币,这些银票正好是三千银币。
虽然折合灵石不过三十,仅仅是他一次玄阳木买卖利润的八分之一。不过这段时间杨珍买完灵草种子等物后,实在是缺钱,再加上在学堂也没什么事,就躲到空间当起了码字工人,正好和挖土劳逸结合。
和赵掌柜告别后,他又急急赶往郡城坊市……
第六十一章 月珍阁的变化
中午,白云山,赵家药园
杨珍和赵贵,还有铁柱三人找了处暖和地方,一起大快朵颐。
主食正是他上午刚去坊市买来的玄铁甲虫。
杨珍手持一杯酸枣茶,和赵贵重重碰杯。
玄铁甲虫虽然肉质鲜美,却不易消化,搭配酸枣茶能大大缓解这个问题。
当然对于杨珍和赵贵来说,有没有这茶都一样,只是遵循这个习俗而已。
两人这次碰杯,都是笑容满面,对刚刚谈成的事情双方都很满意。
杨珍这次回郡城,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第一件是月珍阁今后的运营。
第二件是玄阳木,以及空间药草成熟之后的销售。
由于郡观学堂实行封闭式的管理,他今后只有每十天一次的出来机会,根本没有时间乘坐飞舟,再去州城找王家买卖灵材。所以这项业务肯定得交出去。
上午秦婉也和他谈起这件事情,允许他自己做好安排。
杨珍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赵贵,他本来就是股东之一,还有修为在身。
刚才他便是和赵贵商谈此事,两人都不是太计较的人,很快达成一致。
杨珍出让两成股份给赵贵。赵玥儿在知道这事后,表示其中一成股份算她出的。
小丫头心地纯良,不贪财好利,杨珍便也顺她心意,没有争执。
不过他又让出了半成给剩下几人。
这样调整之后的月珍阁,小丫头持股四成,赵贵三成五,杨珍两成五,其他几人总共一成。
去年月珍阁全年的盈利,包括最后的青州之行,总计有一千灵石。
其中两百灵石做为新的投入,如此月珍阁现在的资本达到了四百灵石。
剩下八百灵石则众人分了,有人领取灵石,有人则要钱币。
杨珍分得了320灵石,赵贵则是40灵石。不过这次为了收购杨赵二人的股份,他还得再掏出40灵石。
彩云分红120金币,彩丝40金币。这都超过了她俩全年的薪水,两个小姑娘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铁柱同样是40金币,加上他这一年的积攒,现在他手头已经存了将近70金币。
这些钱他都好好的存着,期待将来一天将钱攒够,去购买治疗脸上疤痕的灵丹妙药。
彩烟则是领取了20灵石。她一介凡人,为何要灵石而非金钱,大家都心知肚明。
“贵哥,你何时娶彩烟姐啊?”杨珍笑嘻嘻问道。
一听这话,赵贵原本笑逐颜开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哎!”他叹口气:“我提了几次,人家不肯松口啊!”
“为什么?”杨珍好奇问道。
赵贵和他认识一年多,早已不把他当成小孩子,也不隐瞒,将心事和盘托出:
“彩烟认为我是修仙者,害怕自己以后年老色衰,又担心我不肯要小孩。”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你愿意耽误一年的修炼,生儿育女吗?”
“愿意!”赵贵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答,想到彩烟那仙女一般的容貌,禁不住脸上露出神往:“我要和她生一堆娃娃,哪怕当个凡人也无所谓。”
杨珍看着他一脸猪哥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你跟她讲清楚呀!”
“至于她担心的年老色衰,你可以去买一粒长春丹送给她,就当是求婚礼物好了,哈哈!”
长春丹是一种可以延缓衰老的丹药,效果虽然比不上修仙界传得神乎其神的驻颜丹,却也能延缓二十年衰老。
四十岁的女人,看着还像二十岁的少女,这效果一样杠杠的。
这丹药凡人也可服用,价格也不算太贵,大概一百灵石左右。
虽说比那只能增加两年寿命的延寿丹还要贵上几倍,可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在延寿两年和驻颜二十年之间选择,绝大多数人,尤其是女人,都会选择后者。
“若是灵石不够,我这里可以暂借给你,相信以你现在月珍阁的股份,过不了多久就能还给我!”杨珍继续建议。
其实他现在也掏不出一百灵石,不过他可以找赵玥儿这个小富婆帮忙。
赵贵拍了拍杨珍的手,憨憨的笑了。
当然杨珍也不能白白帮他,这顿饭之后不久,铁柱便被提拔为药园的什长,有了八九名手下,薪水也提高到每月三十银币。
……
从药园离开后,杨珍一刻不歇,又奔赴郡城,往德兴堂而去。
符姨和陈阿婆都在店铺,见他过来,都是欣喜不已,好一阵的问候。
寒暄之后,杨珍要来账本,仔细计算德兴堂如今的运营情况。
德兴堂去年毛利将近三千金币。
其中最大的盈利当然是玄阳木。每月被那位“不知名”的大客户批发走一万根,如此一年下来,包括最近一次的三万根,总计售出十三万根,获利两千四百金币。
此外就是店铺零售的收入,稳定下来之后,平均每天的毛利在十八枚银币,全年总计六百金币左右。
开支方面,目前店铺除了陈阿婆婆媳,还有两名伙计,每月薪水福利总计开支在两百银币,这其中符姨的薪水已经被杨珍提高到一百银币。
再加上挂靠费,税费等等,还有一些开支,比如观看飞虹球大赛,符姨她们历次往返州城的船票等等,杨珍都算做德兴堂的福利支出。
这些费用全年总计不到五百金币。
两千金币的盈利在这一年里被杨珍陆续取走,现在德兴堂账目上大概有五百金币。这其中三百是玄阳木的专项资金,两百用以维持店铺的运营。
整体财务状况还是不错的,杨珍满意的合上账本。
他去后罩房看了看,那里又已经陆续收上来三千根玄阳木。他心念一动,花了半刻钟时间将这些木头收入空间。
出来的时候他将第三进大门锁上,吩咐符姨到明天才能开门。这批玄阳木今晚会有人来取,让她不要去管。
符姨连忙答应了。
这一年来的交往表明,她并不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女人。尤其是在玄阳木的交易上,符姨从未打听过那位大客户的情况,这让他非常放心。
申时到了,杨珍来到德兴堂门口,他约好的人正从街角走来。
第六十二章 陈富贵的安排
来人正是陈富贵。
还是在后院正堂,符姨亲自盏上茶后,便离开了,留下两人座谈。
杨珍轻抿一口热茶,开口问道:
“富贵叔叔最近可有什么营生?”
“不受祝家牵连,我已是谢天谢地,哪还敢想别的。”陈富贵苦着脸答道。
他以前做着祝家的女婿,在坊市有一家店铺归他掌管。祝家事发后,店铺自然被宗门收走,他也就失业了。
“给人打打杂,跑跑货,以前我就是这么干的。”他自嘲道。
他散修出身,在娶祝家媳妇之前,这原本就是他的老行当。
杨珍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富贵叔叔可愿来我德兴堂做事?”
陈富贵来之前已有预感,闻言笑道:
“不知小郎君每月给我多少灵石?”
说道“灵石”二字时,他格外加重了语调,显然是在提醒杨珍,他是修仙者,薪水可不是寻常凡人能比。
杨珍笑了笑,反问道:
“以前在祝家,富贵叔叔每月俸禄多少?加上灰色收入,又是多少?”
“灰色收入?”陈富贵咀嚼着这个词,很快明白他的含义,不由乐道:“小郎君爽快,咱也不能藏着掖着。祝家给我的薪水是每月六块灵石,灰色收入祝家管得很严,每月大概两块吧。”
“好!”杨珍拍手道:“那我就先给叔叔每月开10个灵石,以后做的好了,再往上加,如何?”
陈富贵没有立即答应,反而露出疑惑的表情:“前次去看飞虹球时,嫂子路上和我聊起,她身为掌柜,在店铺的薪水也不过是每月一百银币,折合灵石不过一枚而已。我拿这个薪水,难道是过来取代她的位置吗?还有,我该做些什么,才对得住我这些俸禄?”
“叔叔过来,当然不是取代符姨,”杨珍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
“我之所以请叔叔,是因为我想将德兴堂的买卖做到州城坊市,除了叔叔,我也找不到其他人。”
“州城坊市?”陈富贵眼睛一亮。
“对!”
杨珍随即将他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打算在州城坊市租个小摊位,有些类似菜市场那样固定卖菜的地方。至于店铺和门面,那个太贵,他现在还不会考虑。
那种小摊位,租金大约是一个灵石一天,月租则是十五灵石。
他掏出二百灵石,递给陈富贵,这是他用润笔费在坊市兑换的灵石,又提前找小丫头借了些,好不容易凑出来的。
“叔叔先一次性租三个月,剩下的灵石,叔叔可以在涫阳这边买些合适的灵草、矿材,拿到摊位上出售,能赚多少是多少。这些赚的钱,我和叔叔对半分。”
“我的条件是,每个月,至少有二十天在州城摆摊,我另外给叔叔每五天一个灵石的补贴。剩下的十天,叔叔可以回涫阳探亲,还可以顺便来回倒腾些灵材。”
“每月报销一次来回一趟州城的船票,标准是一层的坐票。”
“叔叔意下如何?”
杨珍讲完之后,笑眯眯看着陈富贵。
陈富贵却是更加迷惑:“对半分?又是补贴,还有路费,然后你就给我这两百灵石?你,你能赚到钱吗?”
他突然脸色很不好看:“石头啊,你不会是看叔叔可怜,赔钱养着我吧?”
“当然不是,”杨珍正色道:“我以后也会提供灵草,或者其他灵材,交给叔叔出售。我那些灵草赚的钱,可就不会和叔叔对半分,都是我的。叔叔没意见吧!”
杨珍这么一说,陈富贵反而放下心来,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也有几点要求,请叔叔参考。”
所谓“参考”只是客气的说法,陈富贵当然明白,连忙表示“请直言”。
“第一,账目一定要清楚,不管是这200灵石倒腾灵材的出出入入,还是我将来提供的灵草物资,都得按赵家的规矩,采用复式记账……”
“第二,我提供的那些灵材,不要随便打听它们的来历。当然,这些灵材来历绝对清白,不会给叔叔招来祸患……”
陈富贵一边听,一边思索,都一一应下了。
“最后,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杨珍不好意思道:“我每个月大概会去趟州城,我想请叔叔带我坐传送阵往返……”
“传送阵?”陈富贵连忙摆手:“这可不行。我一个人坐传送阵没有问题,如果带上你,以我现在练气五层的修为,我不敢保证你的安全。”
“练气五层带个我这么大的孩子,应该没问题吧?”
“一般来说问题不大,但偶尔空间会有震荡,那时就危险了,我的能力还不够……”
杨珍陷入了沉思,实际却是在脑海中和衣衣对话。
小东西自信满满:“哥哥,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以衣衣自己的评价,她现在的修为大概相当于练气后期,再加上她本来就有很强的空间天赋,保护杨珍这么一个小孩子毫无问题。
杨珍心里有了底,决定透露一点“底牌”给陈富贵:
“叔叔,其实我天生有空间天赋,就是我自己一个人坐传送阵也没问题。只不过那样太惊世骇俗,所以才找叔叔帮忙。当然,这个秘密请叔叔不要传出去。”
陈富贵眼睛瞪得老大,在臻玉界,空间天赋比单灵根还有稀少。这小孩居然有如此天赋,简直是妖孽!
基于杨珍一贯的表现,他没有丝毫怀疑话中的虚实。
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从三月份起,陈富贵将正式成为杨珍的一名雇员,同时州城的摊位也从三月开始起租。
杨珍估算了一下,陈富贵的薪水、包括补贴,还有摊位的租赁,最后再加上往返传送阵的费用,每月合计七十五灵石,十个月便是八百灵石。
为了玄阳木的生意,还有将来灵草的出售,这个费用是值得的。
“没事的时候你也可以来德兴堂帮帮忙,”他最后吩咐道:“今天你就留在店铺,跟你嫂子学一学新的记账法,也可以了解一下店铺的经营情况……”
这其实是他留给陈富贵最后的一道考题。
如果陈富贵在知道今晚有所谓大客户来取货,能听从符姨的吩咐,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后罩房偷偷查看玄阳木的情况,就算通过了他最后的考察。
杨珍在这个院子种了好些石榴树,这种树可以保留长达两个月的记忆,可谓是这世上最隐秘的监控。陈富贵若是悄悄去了后罩房,将逃不脱衣衣的询问。
同样的,州城租赁的那个院子,也种植了这样的石榴树。
衣衣的这个天赋,若是好好利用,效果惊人。
第六十三章 一年
二月二十二这天,赵玥儿踏入练气期,正式成为一名修仙者,也创造了20天进入练气,这个云霄宗三千年来的最快纪录。
进入引气期的学童越来越多。在开始修炼的第二个十天,14名三灵根先后都做到了吸附灵气淬炼肉身。
到了第三个十天,有部分资质相对出众的四五灵根,包括赵莹,也成功地捕获到了灵气。
这些进入引气期的,加在一起大约有三十人。在学堂眼里,两年后参加宗门入宗大比的,很可能就是这些人。他们被学堂安排在一个灵气更加充沛的环境修炼。
剩下留在广场上修炼的还有两百七十来人。
随着时间推移,这个人数将越来越少。
……
陈富贵没有让杨珍失望,那晚的后罩房安安静静,直到第二天才由符姨将门打开。
在第三个旬日假期来临的时候,嬷嬷带着杨珍、赵玥儿,还有赵贵一块坐传送阵去往州城。
四人先来到王家,拜访四长老王睿,嬷嬷将赵贵介绍给这位州城王家的主事人,表示今后的业务由这个年轻人继续,王睿自无不可。
随后,在王家的陪同下,嬷嬷带赵玥儿游玩州城,也算是践行了当年的诺言。
杨珍则以探访陈富真的名义,自行离开,实际则和莒王府又完成了一次玄阳木交易。
这次交易完成后,他灵石紧缺状况总算得到了缓解。
然后,他来到州城坊市,陈富真早已在这里等候他,两人一同选定了一处不大显眼的摊位。杨珍拿出德兴堂的牌照在坊市做了登记,又缴纳三月的租金,租赁手续便算完成。
他考虑之后,又临时增加两百灵石交给陈富贵,让他先将州郡两边的倒货生意做起来。
忙完这些,他回到王家,在那儿和嬷嬷等人汇合后,当晚便返回郡城,回到学堂。
……
卯时起床、修炼;辰时早餐、休息;巳时上课、学习;下午睡觉,挖土……
当每日的生活成为规律,时间似乎也变得快了。
不知不觉,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330天里,天资卓越如赵玥儿,早已进入练气二层,修习了好几门法术。
那些天资相对逊色的三灵根,则还在练气一层上打熬,尚未到圆满境界。
部分资质还算不错的四五灵根,如赵莹等,几乎追着三灵根的进度,稍差的,也在冲击练气一层。
完全没有进入引气期的,只有两人——杨珍和赵玉柱。
赵玉柱五灵根,灵根总长六寸多一点,可谓是所有孩童中,资质最差的一人。
当然,在很多人眼里,杨珍的资质比他还差,毕竟他灵根总长才一寸,也同样没有引气入体。
每天早晨,偌大的广场上,就这两个难兄难弟傻傻练习的情景,已经成为学堂中诸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或许是自觉同病相怜的缘故,赵玉柱对杨珍变得更加亲热,让他哭笑不得。
那天彩云给的纸条他后来看过了,赵家这几位果然都和他有仇。
比如赵琏,这人出身其实和赵玥儿、赵莹类似,父亲是凡人,家族嫡系。母亲则是外来的修士。
他的父亲赵沟,在家族丹器房做事,这个职务虽然没什么级别,油水却不少。赵沟和丹器房的管事勾结,经常将好好的丹药报废,然后偷偷卖掉。赵璃便从他手中买过不少。
在甲子年那次的家族大清查中,丹器房被揪出一窝老鼠,赵沟自然也是其中之一。依据家规,他本该处死,不过因为妻子是修士的缘故,得以网开一面,被发配到矿场干活。当然,贪墨的赃款是必须全部上缴的。
所以,赵琏全家可算是很惨,不仅当家的被远远发配,家里也因为凑罚款弄得家徒四壁。直到赵琏被检测出三灵根,赵沟的境遇才稍稍好转,矿山重新给他开了一份微薄的薪水。
其他几人,赵莹就不用说了,另一个叫陆璃的女童,她是外祖父被查出贪墨,撤职罚款。还有一名男童,大名黄玻,则是父亲在某庄园当帐房,据说也被查出一点问题,罚了些钱。
唯一没矛盾的只有这赵玉柱,他虽然也是云均老祖后人,却是旁系出身,到他父亲这一代时,家里只剩下几亩薄田维持生计。一介农夫,和那大清查自然是毫不沾边。
这几人的资质,赵琏是三灵根,赵莹四灵根,其他几人都是五灵根。
他们的原名,如赵琏,原来叫做赵涟,陆璃过去叫陆芳芳,在具现出灵根,他们的名字都改成王字旁,和赵璃、赵玥儿一样都是家族玉字辈的仙人。
虽说是“有仇”,但杨珍凶名在外,当年翠竹苑一战威风太盛。这几人虽然暗暗厌恨,却也不敢当面惹他。
而随着资质越来越被人看贬,杨珍在庚斋也越来越孤立,最后愿意和他说话的,也只有赵玉柱了。
他也落得清静自在,懒得和这些人交往。
这一年里,凝血草先后成熟了三回。
前两次成熟,杨珍将这些收获的灵草,存放在州城租赁的那个房子,让陈富贵陆续将它们取走发卖。
零售的毛利更高,当这两批灵草销售一空之后,他算了算,毛利居然达到了两千灵石,比他原本的估算要足足多出一成。
不过第三批的收获,连同成熟的养魂草、千寻草,因为数量比较大,而且时间上耽误不起,他便早早让陈富贵联系了买家,也都顺利出手。
再加上玄阳木的生意,他终于凑足了阵法所需的全部灵石。
池塘早已完工,里面的清水来自白云山的一处山泉。那儿泉水清澈,质地甘冽,小石子整整浸泡了十天,没有引起任何修士的注意,悄悄将池塘灌满。
只可惜除了杨珍,空间还不能进来任何活物,否则他每日畅游池塘,还能与鱼儿嬉戏,岂不快哉?
现在塘底铺满水仙苔,阵法也已经正常运转一个月,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再有两个月,就可以滋养自己的灵根了。
那些藐视、贬低、冷嘲热讽,就当做自己修仙路上的一道小小磨炼吧,杨珍的心境非常平和。
年底到了,学堂放假二十天。
当杨珍回到赵府时,彩云告诉他一个消息,过了年赵玥儿将去宗门修行,她已经被水虹真人,指定为内门弟子。
第六十四章 拯救学渣杨珍
当晚,水蘅院
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彩云和赵玥儿凑在杨珍身边,听他说故事。
他现在说的是《聊斋》里的【聂小倩】,这种又有鬼怪,又有爱情的故事,两个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美目中异彩连连。
“……过了几年,宁采臣果然考中了进士,聂小倩也生了一个男孩,后来成长为一位斩妖除魔、侠义无双的剑仙!”
故事讲完,赵玥儿久久没有做声,似乎还在回想故事中的片段。
忽然,小丫头猛地抱住杨珍,声音呜咽:
“石头弟弟,我不想去宗门,到了那里,就没人给我讲故事了。”
杨珍轻拍小女孩柔弱无骨的香肩,安慰道:“不要紧啦!一年很快过去的。一年以后,我去宗门找你,到时天天讲给你听!”
“真的!”小丫头双眸神采焕发:“一言为定!不许耍赖哦!”
“一言为定!”杨珍用力的点点头。
“可是,你现在连引气入体都没有啊!”女孩子眼神黯淡下去:“你就是在哄我,你这个骗子!”
“唔……”杨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着胸脯:“相信我,我一定能进宗门!”
赵玥儿怔怔的注视他,脸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不信!
也难怪她不信,这就好比年级倒数第一第二的学渣,在女同学面前夸口说自己能上北大清华。
谁会相信!
彩云捂着嘴笑道:“小郎君,我也不懂修炼。但我相信你既然能进学堂,资质肯定是有的。所以我想啊,你到现在还没入门,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小姐说这几天既然在家,要你跟她一块修炼。她一直挺担心你的,只不过你是男孩子,她不好跟你讲……”
杨珍莫名有些感动,看着小丫头宛如白玉般的脸颊,认真的点了点头。
……
赵玥儿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一大早,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她已经穿好练功服,在杨珍门外等着了。
杨珍昨夜在空间又挖了一两个时辰的泥土。他准备建一个小湖,再放一艘小船进去,到时不仅可以游泳划船,还可以种植一些水系的灵植,可谓是一举两得。
在彩云的连番催促下,他打起精神穿好衣服,三人一块朝山上的灵脉走去。
灵脉旁散落着一些亭台,以阵法将灵气引出,正是用来供一些低阶修士修炼的场所。
杨珍找到一处亭台,在蒲团上坐定,赵玥儿却没有另寻一处亭台修炼,而是站在他身旁。
小姑娘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今天我看着你修炼。”
杨珍无奈,只得双眼微闭,按照《云霄行气诀》的要求假模假样做起来。
他现在对外声称已经感应到木系灵气,只是力有不逮,无法将其捕捉,引入体内。
赵玉柱同样也是卡在这一步。
过了一会,小丫头轻柔动听的声音响起:“感应到灵气了吗?”
杨珍点了点头。
“不要紧张,”小丫头无比的耐心:“一边感应灵气,一边内视灵根。全身放松,就像平常呼吸一样。不要特意去捕捉,灵气它很乖的,它们会自己来找你的。”
功法上一般不会说的这么详细,都是学童自己感悟,或者老师的口口相传。
杨珍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去内视灵根,反而是悄悄的收了起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
赵玥儿一直站在身边,见他毫无进展,小丫头嘴角微微撅起,显得有些委屈。杨珍偷偷打量她,心中既惭愧,又暖暖的。
……
这个春假,关心杨珍修炼进度的不止赵玥儿,还有嬷嬷。
大年初二这天上午,在院中码字的杨珍接到彩烟传讯,嬷嬷要见他。
彩烟一身大红衣裳,显得非常喜庆。她年前刚刚和赵贵成亲,此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初为人妇的羞涩。
杨珍来到嬷嬷的会客厅,里面除了嬷嬷和秦婉母女,还有一身道袍的袁澄山长。
袁山长是来赵府拜年的。对于这个照顾了赵玥儿一年的山长,赵府也给予了热情的接待。
嬷嬷瞥了一眼,见杨珍进来,招了招手,让他到身边来。
她抓住杨珍的手,对旁边的老头说道:
“袁山长,我这孩儿修炼一年,竟是连引气入体也不能,究竟是何缘故?”
袁山长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许是灵根太短,吸附之力不够,无法捕获足够的灵气吧。”
这个回答在嬷嬷的意料之中,她接着说道:“既然如此,可否将这孩子放在乙木聚灵阵中,让他身边全都是木系灵气。他是纯粹的木灵根,处在那样的环境,灵气吸附应当可以成功。”
如前所述,在修炼之初,修士都是通过体内某条灵根,来吸收外界灵气对应那部分,最终将整个灵气捕获。
如果这灵气完完全全就是一种属性,那吸附的效果会如何呢?
当然是强上数倍,甚至数十倍!
只不过无论是宗门,还是家族,都不提倡修士在修炼之初走这条捷径。除了代价高昂外,这样做还有可能使修士的灵根变得“娇贵”,以后只能吸收纯粹的单一属性灵气,对于修仙界普通存在的灵气则无法吸收。
这就好比现在的人,胃口习惯了熟食,哪天若是吃顿生肉,很可能就是闹肚子,消化不良。
不过杨珍既然修炼一年都没有效果,在嬷嬷想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先引气入了身体,再慢慢想办法改善吧!
袁山长吃了一惊:“真要如此吗?乙木阵,一旦开启,至少就是一个时辰,消耗更是以中品灵石计数。这代价……”
他微微朝杨珍处侧头,意思很明显,这个孩子,值得花那么大的代价吗?
嬷嬷没有回答,而是掏出一个玉盒:“一次一个时辰,十枚中品灵石。这里一共是百枚中品灵石,我先预定十次。”
袁山长眼珠子都要出来了,百枚中品灵石啊!
他每月供奉不过180下灵,折合中品连两颗都不到。这100枚中品,差不多是他五年的俸禄啊!
他忍不住仔细端详杨珍。这一年受赵家之托,他对赵玥儿当然是无微不至的照顾。对赵家其他人,包括这个眼前这个听说是义子出身的,却不怎么关注。
然而今天看和静道长的意思,这个叫杨珍的小子,在她心中份量不轻啊!
“好!”他郑重答道,伸手就要去拿玉盒。
“等一等!”杨珍急忙喊道。
第六十五章 凤莲簪
杨珍于心不忍。
他不忍心看到那些关心他、帮助他的人,实际上是被他蒙在鼓里。
他不忍心看到嬷嬷拿出这么一大笔灵石,虽说她最近赚了一笔,但灵石对于修士来说,从来都是不够的;
有这百枚中品灵石,嬷嬷做什么不好?哪怕是买张符箓,关键时候也能救她一命。
他决定说出部分“真相”。
“嬷嬷、山长、夫人,”他转头看向小丫头,脸上带着歉意:“玥儿小姐,其实,其实我早就可以引气入体了。”
“真的?”嬷嬷和小丫头异口同声问道,两人都是一脸惊喜。
随即嬷嬷脸色沉了下来:“那你迟迟不进入引气期,是何缘故?莫非你不想修仙?”
小丫头一双灵动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盯着杨珍,显然也是同样的疑问。
“因为,”杨珍显出露出难为情的样子:“我有种直觉,我的灵根,还能再长出一段。”
“荒唐!”嬷嬷呵斥道:“灵根一旦具现,除非是某些含有先天之气的宝物,否则再无生长的可能。”
“修仙界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谁的灵根还能生长,你就这么相信你的直觉?”
“你,你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直觉,生生耽误了一年修炼?”
她越说越气,手指着杨珍:“你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杨珍扑通一声跪下,低头不语。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嬷嬷这么生气,正是太过关心他的缘故。他心里只有感激。
嬷嬷舒了口气,让心态平复下来,她缓声问道:“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杨珍已经整理好思路,有条不紊的答道:
“嬷嬷,所谓灵根具现后不能生长,那是因为灵根在修炼之后,接触灵气,从而固化住了,再也难以生长。那么,如果不接触灵气呢?我认为还是有继续生长的可能。”
“不接触灵气,继续生长?”嬷嬷和袁山长两人相视一眼:“你这是听谁说的?”
“没有人说过,是我自己猜测的。”
“你……”嬷嬷很想说,修仙界那么多前辈大能,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你一个小娃娃的猜测,还能强过他们?
然而她突然想到,当时化灵散消掉了这孩子的灵根,他也是说直觉可以长出一些,后来确实也长出来了。
还有这两年多来,这个小孩一些异于寻常人的表现。
她顿时回想起杨珍刚入赵府之时她的猜测,莫非这孩子真是青石大长老转世?
他这是觉醒宿慧,回想起一些我不知道的隐秘?
想到这里,嬷嬷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好自为之吧。切不要因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耽误自己的修行。”
“是!”杨珍恭恭敬敬的答道。
不切实际的想法?一旁的袁山长看了看赵玥儿,又瞅了瞅杨珍,觉得自己似乎也懂了。
人家一尺两寸,这孩子才一寸,所以这是自惭形秽,以至于魔障了吧!
哎,难怪不切实际,你这么短,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袁山长暗暗揣测,自以为已经掌握了“真相”。
……
“臭石头,你给我过来!”
水蘅院,赵玥儿鼓着嘴,小脸通红,一副气呼呼模样。
彩云掩嘴偷笑,偷偷朝杨珍眨了眨眼。
杨珍连忙小步跑过去,讨好的问道:“玥儿姐?”
“你为什么骗我?你这个大骗子!”赵玥儿抬起绣腿,一脚踢中杨珍屁股。
“啊!”杨珍顺势“飞”出老远,到了院子门口。
“你,你别想跑,给我回来!”小丫头跺着脚生气。
“哎呀!”杨珍做出惊喜交加的夸张模样:“我捡到一个宝贝。”
他蹲下身子,从怀里取出一物,然后转过身,将它捧到小丫头面前。
这是一柄银白色的木簪。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雪莲悄然绽放,做工极为精美。
“你捡到的?”小丫头狐疑的看着杨珍。
杨珍点头,一脸的真诚:“我觉得这东西要搁在你头上,一定特别好看。”
“真的吗?”小丫头欣喜的接过簪子,将一头秀发送到杨珍面前:“你帮我戴上。”
杨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簪子从她发髻中穿过。
一旁的彩云翻了个白眼。
小丫头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面镜子。作为练气二层的修士,她当然是有储物袋的。
她将镜子摆在面前,左顾右盼,脸上笑容如鲜花绽放。
“算你运气好,”她轻轻的踢了杨珍一脚,笑盈盈道:“原谅你这个坏蛋了。”
杨珍从衣兜掏出六颗墨绿色的珠子,正是木属性中品灵石。
“这个簪子,簪头的雪莲激活以后,可以形成一个二阶的防护罩,持续时间大约一刻钟;簪身的彩凤激活以后,可以释放出二阶的治疗术,一共可以释放三次。”
一阶的治疗术只能对付一些皮外伤,二阶的已经可以治疗内出血了,在危急时足以救自己一命。
“使用完之后,需要用中品木灵石重新充入能量。一枚灵石只能充一次。”
赵玥儿伸手接过灵石,美眸看向杨珍,脸上似笑非笑。
“杨石头,你真厉害,地上随便捡到一样东西,就知道怎么用,还提前把灵石准备好了。”
杨珍嘿嘿一笑,装傻充愣。
这是他前两天去往州城,在坊市买的一件二阶中品法器,名字就叫凤莲。
这东西花了他两千灵石。不仅将他空间剩余的灵石花了个精光,就算加上刚刚卖出玄阳木的利润也不够,最后是将嬷嬷当年给他的木龙簪卖了,才凑够了这笔灵石。
没办法,小丫头要去宗门的消息太过突然,他没有准备。
至于那六枚木灵石,则是他说了很多好话,又许诺以后双倍返还,才得到衣衣许可,从她那里取走的。
小东西现在两个月用掉一枚中品木灵石,在他取走前,还剩下十二枚。
相比这些付出,这法器确实非常值得。不仅有防御和治疗的作用,还十分美观。若非是每次需要中品木灵石充能,代价太高,两千灵石还未必能拿下。
小丫头当然也清楚,这是杨珍特地送给她的临别礼物。她本来还是略带着嘲笑的表情,看着看着眼圈慢慢就红了。
她突然张开双臂,和杨珍紧紧搂在一起。
“小石头,答应我,你一定要来宗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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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不许偷看
当夜,和静道长房间。
房门突然吱嘎一声,无风而动,朝两边打开。
尚未就寝的张和静猛地转过身来:“什么人?”
一个身材高瘦,形貌清癯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一声不吭。
张和静看见来人身形,脸上惊喜交加:“你怎么回来了?”
随即脸色一沉,没好气道:“大半夜的,你跑这儿装神弄鬼呢!”
来人“呵呵”一笑,进入房中,房门同时也合上了。
“到家太晚,担心惊扰别人,就来我的好师妹这儿了。”
来人正是赵北卿,他嘴里还有些许酒味,舔着脸凑了过来:
“怎么样,惊不惊喜?”
“惊喜你个大头鬼,大半夜吓人呢!”张和静微嗔,俏脸却是飞起两朵彩霞。
“我这么晚也要回来,可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赵北卿神秘兮兮。
“什么消息?”
“今晚宝源殿一干同仁喝酒。我随口提起你的事情,水虹师叔说,让我带着你去找她,她看看你的症状。”
“真的?”张和静不敢置信:“你哄我的吧!”
“我哄你作甚!去了你不就知道了?”赵北卿伸出一只手,嬉皮笑脸:“来来,先让师叔看看,我的好师侄都有哪些隐疾?”
“啪!”禄山之爪被一把打落,张和静不喜反忧,幽幽叹道:“只怕去了也没什么用啊。当年匡帅就说过,我这神魂创伤,需要魔魂花才能修复。水虹师祖就算神通盖世,她那里也没有魔魂花啊!”
“或许不用魔魂花也可以呢!”赵北卿安慰道:“水虹师叔一身修为深不可测,也许有别的办法。你去试一试,总比现在无计可施要好得多!”
“嗯!”张和静勉强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事,正要开口,却发现某人的咸猪手又伸了过来。
“哎,我还有事问你呢?”她狠狠的打了一下那只不安分的手。
却不想这只手毫不相让,手的主人懒懒问道:“师妹还有什么事啊?”
张和静又羞又恼,正色道:“我问你,你当年见过青石师祖,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好好的你怎么提起他?”赵北卿奇怪道。
“我觉得……”
……
突然,正准备一鼓作气的男人猛地起身,双耳做倾听状。
“怎么了?”身下的女子问道。
若是杨珍听到,恐怕眼珠子都会掉下来。一向以清冷面目示人的嬷嬷,声音居然会如此娇媚。
男人目光在屋内扫视一眼:书桌、梳妆台、绿植等等,并没什么不妥。
“没事!”他摇了摇头,收敛心神。
刚才他有种错觉,好像旁边有人在偷听。可是整个赵府,甚至是涫阳郡,就他修为最高,怎么可能有人接近而不被他察觉?
想必是今晚酒喝多了,他自失的笑笑,俯下身子,继续刚才未竟的功课……
……
石头空间
杨珍正挥舞锄头忙忙碌碌。衣衣这家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只好将土都铲出来,等着小东西回来搬运。
“哎呀呀,好可怕,差点被发现了。”衣衣夸张的声音响起,随即,一株小草出现在她刚才消失的位置。
“你去哪儿了?”杨珍撑着锄头,诧异地看向她。
“有株绿植告诉我,你那个嬷嬷房里,来了个厉害的老头,我担心是坏人,就过去看了看。”小东西答道。
什么!杨珍一惊,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是柘溪老祖吗?”
“嗯!”衣衣应了一声:“刚才他差点感应到我,还好我及时走了。”
“你可要小心点,人家是紫府后期!”杨珍提醒了一句,也不在意。
“不过,我刚才听到一个秘密,”小东西得意道:“原来嬷嬷一直以为你前世是大能修士,甚至猜测是云霄宗一个叫青石的真人转世。”
“是吗?”杨珍也很好奇:“嬷嬷都怎么说的?”
衣衣将她听到的说了一遍。
“柘溪老祖说,不管你是凡人,还是转世,只要不伤害到赵家,他都不会管你。他还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若是觉得灵根还能生长,也由得你去,让嬷嬷不用去管!”
杨珍长长舒了口气,清楚了赵家修为最高之人对他的态度,他心中踏实不少。
“哥哥,”小东西突然怯生生问道:“柘溪老祖为什么要撕嬷嬷的衣服?那样子,看起来好凶!”
“你,你一个小孩子,管人家干什么,不要去看!”杨珍又好气又好笑。
“为什么不能去看?”衣衣有些不高兴。
“看了会生针眼的。”
“可是我是一株小草啊,哪里会长针眼?”衣衣笑嘻嘻道:“哥哥你一定是在骗我。”
这个偷看的习惯不好,可不能纵容。
杨珍决定吓唬吓唬这个小东西。他掏出一根牙签,在小草叶瓣上比划:“你要还敢去看,我就在这里扎两个洞,让你长针眼……”
“噼啪!”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闪电劈来,牙签顿时化作袅袅黑烟。
……
后续的几天,赵玥儿没有再拉着他一起修炼,不过杨珍还是早早的起来,和彩云两人,看着小丫头在那儿吐故纳新。
赵北卿的突然回来,让赵府变得更加热闹,白云山附近的修仙家族纷纷前来拜访。郡观的毛观主,以及袁山长,也都再次登门,祝贺新春。
如此的日子过了四五天,到了正月初八这天,柘溪老祖终于返回宗门。
和他一同走的,除了赵玥儿和张和静,还有秦婉和彩云。
彩云是作为服侍玥儿小姐的丫鬟。而秦婉,则是赵北卿特地带上,准备让水虹真人帮忙打通经脉,一举突破到练气后期。
她现在是练气六层,做为赵家的长老,这个修为实在太低了。
以她的资质,想进入练气后期,可能还需要四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金丹真人出手,可以大大加快一名练气修士的修炼进度,在突破中确保经脉不会受损,甚至还能部分改善资质。
这对秦婉来说,简直是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
当然水虹真人也不会白帮忙,赵家付出一枚上品灵石的报酬。这个价格还是看在赵北卿是自己人,给出的最大优惠。
否则以金丹的身份,区区一枚上灵,可未必能请得动。
随着这几人的离去,杨珍也将返回郡观,开始新的学年。
第六十七章 留级生
郡观学堂,练功草坪
终于熬到辰时,两个难兄难弟一同“收功”,互相看了一眼,朝食堂走去。
赵玉柱早在三个月前就已感受到灵气,却迟迟不能引气入体。
看着他沮丧的样子,杨珍忽然想起小丫头在白云山上给他讲述的要点。
“玉柱。”杨珍拍了拍他肩膀。这家伙虽说才十二三岁,身高已接近成人。
“你是怎么吸附灵气的?”他问道。
“还能怎样?”赵玉柱大咧咧道:“我感应到了漫天都是土的味道,然后拼命去吸,却怎么也吸不过来。”
“你放松一些,”杨珍说道:“不要特意去吸收,凭灵觉去感应土灵气的味道,想象着你是在一片沙漠中,你一动不动,漫天的黄沙却向你扑来……”
“你也不要害怕,就当你是一只沙雕,这些黄沙都是你的食物,你尽情呼吸……”
赵玉柱并愚笨,事实上能具现出灵根的孩童,其心智都要超过同龄的小孩。
“好,明天我试试。”他并没有因为杨珍与他一样境界,就觉得人家胡说八道。
他郑重的点点头,朝杨珍咧嘴一笑。
第二日是二月初三。
一大早,当两个学渣来到广场上时,蓦然发现,这里已经站了几百号学童。
他们同样是分成十队,站成五角星的形状。
这是郡观丙寅年新招收的三百学童。
“你们两个,站到庚组的位置。”
高台上,耿监院大声吩咐。
看着那个叫杨珍的小子挤在新学童的队伍里,他心中一阵快意。
去年山长坚持己见,非要将这个资质低劣的家伙招进学堂。现在倒好,一年过去了,这小子连引气期都没有进入。
这简直是个笑话!
到明年这家伙灰溜溜滚回家时,我看你袁山长脸上有没有光彩!
袁澄同样在高台上,他淡淡看了杨珍一眼,没有做声。
他一直认为这小孩是魔障了,妄想自己的灵根还能再生长。不过,既然赵家不说什么,他也懒得干涉。
当然他更不会去为难这小孩。和静道长对他的重视,他可是亲眼目睹的。
和去年一样,袁山长讲解一遍《云霄行气诀》的要点,众学童纷纷双眼微闭,开始练习。
一个时辰过去了。
袁山长喊了声“收”,按部就班开始他的三个问题。
丙寅年没有再出现赵玥儿这样资质逆天的孩童,却也有一个双灵根。
第一个问题,内视脏腑,感应到灵根的,有百来名学童。
第二个问题,外感周身,感应到灵气的,有十二人,居然比去年还多出三人。
他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捕获到灵气,引气入体的,请举手!”他大声问道。
下面一片安静。袁山长朝双灵根的位置看去,那小孩老老实实的站着,丝毫没有要举手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天才不是每年都有的。
忽然,右前方最远处,一个人犹犹豫豫的将手举了起来。
“天才,我涫阳郡又出现天才啦!”袁山长面露惊喜,双手握拳,兴奋的看向那处位置。
耿监院同样意外不已,激动的张目远望。
然后,两人的脸都沉了下来。
举手的正是赵玉柱。
“他大爷的,练了一年,跑这一届当天才!”袁山长恨恨骂道。
“还剩一个天才呢!”耿监院嘿嘿冷笑。
……
当天晚上,杨珍用过晚餐,返回住处时,发现他的房门已被人打开。
白胜站在门前,旁边还有几名他看重的学童,那赵琏也在其中。
“将你东西收拾一下,换到甲字院去!”一个姓常的学童站出来,大声说道。
甲字院是今年刚入学孩童的住处。涫阳郡观一共甲乙丙丁四处院落,按“甲乙”和“丙丁”进行轮换。
“怎么回事?”杨珍没有搭理他,看向白胜。
“你一个留级生,还想和我们住在一起,没得丢人!给我滚到新生那边去住!”白胜面无表情,没有做声。答话的还是那个常姓孩童。
他和赵琏关系很好,自然对杨珍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此时更是趾高气扬,说话很不客气。
杨珍置若罔闻,只是看着白胜:“这是斋长的意思,还是学堂的意思?”
“你管谁的意思,要你滚就滚!”常姓孩童见杨珍对他理也不理,心中恼怒。他一边大声呵斥,一边伸手去抓杨珍。
就在他刚刚碰到杨珍衣领,突然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不由自主蹲了下去。
却是杨珍将他反手拧住,如一把钳子一样,让他丝毫不能挣脱。
那孩童脸涨得通红,用力挣扎,却是怎么也使不上劲。
忽然他全身一松,已被杨珍放开。
“好好说话,不要动手动脚。”杨珍冷冷道。
他继续盯着白胜:“怎么,这个问题斋长很难回答吗?”
白胜嘴角扯了一下,他一个毫无背景的散修出身,好不容易在学堂谋了份工作,可从来不愿得罪这些大家族出身的人。
哪怕赵琏是家族嫡系出身,杨珍只是一个义子,他也不愿意牵扯进他们的矛盾。
不过此时已是骑虎难下,被杨珍几次追问,他不能不答。
“监院也是这个意思。”他模棱两可道。
“监院怎么会管这等小事?”杨珍嗤笑道:“说吧,谁跟你提出来的?”
白胜支支吾吾,半天没有回答。
“是我!”赵琏忍不住站了出来,他毫不客气的与杨珍眼神对视:“你一个废物,学了一年连引气入体都没有,真是给我们赵家丢脸!是我跟斋长说的,斋长已经报告给监院了。”
“哈哈!”杨珍朗声大小,他其实并不在意住在哪儿。这等委屈都受不起,还修什么仙?
他只是不想平白被人算计,总得知道是谁干的吧!
“住过去没问题,”他声音平静:“我只有一个问题,我是算乙丑年的学生,还是丙寅年的?明年这个时候,我能不能参加乙丑年的选拔?”
赵琏主动承认,白胜也轻松许多,不过这个问题却不是他能回答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需要去问监院,或者山长。”
“要不,我这就去监院那里问问?”他迟疑道。
问监院肯定没什么好果子,杨珍才不会那么傻。他从怀里掏出一物,乃是一张纸鹤。
“我去问山长吧。”说着,他将手一扬,纸鹤晃悠悠飞向远方。
这是过年的时候,袁山长当着嬷嬷的面给他的,让他有急事的时候可以找他。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道袍的老人出现在庚斋门口,正是袁山长。
一众学童都惊呆了,这个资质不堪的家伙,居然可以随时呼叫山长!
白胜心中更是隐隐后悔,觉得不该听赵琏的唆使。
他很清楚,若非是大家族的重要子弟,绝不可能有山长的纸鹤。
现在看来,这小孩在赵家的地位,恐怕不比赵琏差,甚至还要更高。
袁山长脸色不算太好。当时他只是在和静道长面前意思一下,没想到这小孩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
“怎么回事?”他扫视周围一圈,语气威严。
杨珍不卑不亢,将事情很快讲述一遍,最后问道:“明年,我还能不能参加乙丑年这届的选拔?”
“你要参加选拔?”袁山长惊异道:“你有把握进入前三十?”
“总得试试嘛!”杨珍笑道。
“好!我给你这个许可,你可以报名。”
临走之时,他拍了拍杨珍肩膀,加了一句:
“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哦!”
第六十八章 坏消息,好消息
在丙寅年这届学童眼里,那个一直未能引气入体,留级到他们这届的学长,是个性格怪异的人。
他看上去总是笑眯眯的。练功多日毫无进展,也不见他脸上有什么焦虑,似乎这样就挺好。斋长曾经去询问他修炼的情况,想帮帮他,却被他一阵东拉西扯,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
每天练完功后,他不是回房间睡大觉,就是泡在藏书殿,或者一个人去后山转悠,从不愿和人交流。斋里组织飞虹球队,有人将他的名字写在上面,也被他客气的拒绝了。
久而久之,便没人再去搭理他了。
……
杨珍过了一段非常闲暇自在的日子。
白天,练完功后,他要么去石头空间建设美好家园,要么去书殿借阅各种书籍。衣衣对这个世界的知识同样很有兴趣,他便经常读给她听。毕竟以小东西的状态,自己去阅读书籍比较费神。
没事的时候,他喜欢沿着后山的小路随意闲逛。随着天气渐渐转暖,绿树抽枝,百花绽放,山间处处春意盎然,让他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望。
如此过了二十来天。
这一天终于来到,三月初一的晚上,当杨珍坐在空间的池塘边,凝视眼前这平滑如镜的水面,忍不住心潮起伏。
等待了十三个月,今天,将是开始收获的日子。
他脱去全身衣裳,敏捷的纵身一跃,仿佛一条鱼儿般,钻入了水中。
他心怀舒畅,双手连续打水,湖面上划出一条白色的轨迹。
很快,他来到池塘中央,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池底。
一块水龙玉静静悬浮在水中,旁边,八枚水灵石依照太极八卦的方位,各占一角。
莹白色的光芒在灵石上闪烁,仿若夜空中八颗璀璨的星辰。
由无极而太极,太极而万物化生,万物生成之前的一气,此乃先天之气。
这个阵法,正是参照太极生万物,从而催生出先天水灵之气。
杨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取出一个早已存放在水底的陶罐,围绕这阵法画了一个大圆,随即将陶罐封闭。然后轻轻一蹬腿,整个人笔直向上,重新返回水面。
在岸边,他打开陶罐,仿佛能闻到一阵清新的水灵之气,沁入心肺,浑身都变得清爽。
他毫不迟疑,举起陶罐,将水大口大口灌入身体。
喝完之后,陶罐扔入水中,他发出一声长啸,将这一年多来的苦闷烦忧尽情舒泄!
声音渐止,他只觉得心情无比畅快,随即双手一收,按照【锻体操】的要诀,全身扭动起来。
……
十天后,杨珍再一次喝完一罐清水后,来到衣衣身边。
今天,小东西将要检查他吸收先天水灵之气的成果。
一株嫩绿的小草被他轻轻握在手中,衣衣在静心感应他的木系灵根。
“哥哥,你现在的灵根有一寸两分长啦!”小东西开心的说道。
“真的?”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听到衣衣这么说,杨珍还是激动不已。
十天长一分,这速度也和预想的一样。
“不过……”小东西停住不说话了。
杨珍心里一沉,难道有什么意外发生?
“怎么了?”他沉声问道。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哥哥你要听哪个?”小东西笑嘻嘻问。
你这个小家伙,居然也来这一套,杨珍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从衣衣轻松的笑声中,他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先说坏消息吧。”
“坏消息就是,”衣衣一字一顿说道:“这个阵法对你的效果,会逐渐减弱噢。”
“逐渐减弱?”杨珍心头一紧:“减弱到什么程度?”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增长一分;过一段时间,每天就只能增加八厘;再过一段时间,每天就只有六厘、五厘、三厘啦!”
“怎么会这样?”
“大概是因为阵法是设在这个空间里,现在青石空间规则还不齐全,所以效果会慢慢降下来吧。”
杨珍叹了一口气,我这灵根,还真是命运多舛啊!
他有些沮丧的问道:“好消息又是什么?”
“好消息就是……”衣衣清脆欢快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你有更多的时间去增强自己的灵根啦!原因啊,还是和这青石空间有关!”
这是衣衣第一次主动提到这块石头。
只可惜,她虽然恢复一些记忆,这块石头的来历,却还是迷迷糊糊。
“咱们这个小空间,还在不断生长演化哩!它本身就可以衍生出大量的先天之气,”小东西兴高采烈地介绍:“你体内的灵根,受这儿先天之气的滋养,活力远远大于我之前的预想,它可以生长更长的时间!”
“而且,生长出来的灵根,我还可以利用这个空间的规则,帮助你隐藏一部分,这样别人就不清楚你灵根到底有多长啦!”
杨珍又惊又喜,这哪里有什么坏消息,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按照小东西最新的判断,杨珍体内木系灵根的生长,分为五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是八八六十四天,暗合太极六十四卦之定义。
五个阶段,则又和五行相生相克相符。
“五个阶段,第一个六十四天,每天百分之一;第二个六十四天,每天千分之八;第三个……千分之七;第四个……千分之五;最后一个六十四天,千分之三!”
杨珍拿出纸笔,开始一步一步计算,看看自己的灵根到底能长多长。
可惜没有计算器,他心中吐槽,只好多乘积几遍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计算结果如下:
第一个六十四天,一共增长1.89倍,此时灵根长2.08寸;
第二个六十四天,增长1.665倍,灵根3.46寸;
第三次,增长1.56倍,灵根5.40寸;
第四次,增长1.376倍,灵根7.43寸;
最后一次,增长1.35倍,灵根10.0寸!
杨珍惊呆了,按照这个新的增长速度,五个六十四天后,他的灵根长度将是十寸!
完美的十寸!毫无任何瑕疵的天灵根!
这是巧合,还是天意?
“啊——”他突然仰天长啸,心中狂喜!
忽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五个六十四天,那就是三百二十天。
从三月初一开始算起,三百二十天后,将是明年的正月二十。(注:臻玉界一年按12个月,360天计算。)
而明年的正月初十,春假一结束,就将是争夺三十个名额的选拔大赛。
他若是正月二十才开始修炼,还来得及吗?
第六十九章 两地书
有些事情,如果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杨珍决定暂时不考虑报名的事情,先好好培育自己的灵根。
如今他又重新有了挣钱的压力。
根据衣衣所说,这个阵法每隔六十四天,就需要重新换一批灵石,也就是8颗中品水属性灵石。
这些灵石价值在2000灵石上下,杨珍必须保证每两个月,赚出这么多灵石。
当千寻草、凝血草和养魂草收获之后,他又在空间重新种上这些灵草。
空间也在缓缓扩展,目前已经达到方圆六十丈。
他还留了一些地,种植了一些其他的灵草,包括几株灵果树。
其中有一种双极枣树。这种一阶果树非常奇特,上面结的枣子都是成双出现,一颗是水属性,一颗是火属性。在修炼前吃上几颗,可以大大增强自己对相应灵气的亲和力。
这树五年一结果,在空间则正好是一年。
杨珍一共种植了三株这样的枣树。
现在州城坊市那儿,陈富贵的摊位已经走上正轨,很多人都知道他这儿不时就有新鲜灵草出来,渐渐有了一批固定的买家。
以空间的产出,再加上玄阳木的买卖,每月2000灵石,基本上可以做到。
每天早晨,杨珍还是在广场上修炼一个时辰,随着他灵根的增长,他对木系灵气的感应,也越发敏锐,几乎只要心念一动,那漫天的灵气就会铺天盖地向他聚拢过来。
丙寅年这一届进入引气期的学童数量越来越多,广场上的学童也越来越少。
他这个一直没有开窍的学童,已经成了越来越多人眼中的笑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并不在乎。
……
春雨如丝、如雾、如烟、如潮。
在一个细雨绵绵,整个郡观都笼罩在烟雨之中的日子,他收到了赵玥儿第一封来信。
信中,小丫头向他描述了新处的环境,那儿灵气稠密,四季如春。青山苍翠,楼阁典雅。有仙鹤舞空,黄雀长鸣,端的是好一片仙家胜景。
不过,“水虹婆婆比嬷嬷凶多了,”小丫头偷偷写道:“她对我还比较好,对那些师兄师姐可严厉啦!”
“还有,听说嬷嬷让她看病,没有什么结果,阿娘的修为却是突飞猛进……”
这两件事情杨珍前两日回赵府都已经知道了。嬷嬷大概是没抱多大希望,所以脸上也没什么失望之色。
秦婉却是喜气洋洋。在众人的一再要求下,还当众表演了一番御剑凌空的飒爽英姿,这正是修为到达练气后期才能有的表现。
杨珍心中温暖,提笔给小丫头回信:
“我的灵根确实变长了些,现在比去年应该已经多了两分,不过没有用测灵盘量过,只是我自己的估计,你也不要跟别人讲……”
“我正在学堂后山读你的来信呢!你知道吗?去年我在这里跟你讲哪吒的故事,当时咱们随手种下的红璎花,现在已经开满了半个山坡……”
“那一朵朵白里透着红润的花瓣,像极了你羞恼时的俏脸……”
……
信发出去了,当杨珍再次收到小丫头来信时,已是碧草青青的盛夏。
小丫头第二封信是寄到赵府,除了信,还有一块水龙玉和一盒水灵石。
“石头弟弟,”她在信中写道:“去年这个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要借用我的水龙玉和水灵石,我答应了。后来你只从我这里取走几颗水灵石,水龙玉却没有拿走……”
“我现在修炼的环境,灵气非常充沛,以我现在的修为,这两样东西暂时都用不上。我想你当时既然提出了,肯定是要拿来有用的……”
杨珍将水龙玉握在手中,一种冰凉的触感让他突然心头一动。
当夜,石头空间中。
“衣衣,”他急切的问道:“那个阵法,能够源源不断产生先天水灵气,那是不是对水灵根的修士也有用?”
“当然啦!”小东西奇怪道:“要不然你说的那个元灵水胎,连金丹修士都想抢呢?”
“这个阵法,明年我用完之后,还能不能保留?”
“只要哥哥你愿意,保留多久都行,不过,要经常更换灵石哦,否则这些先天灵气,会散逸到这个空间里。”
最后,衣衣还给他一个建议,可以寻找一些合适的水属性天地灵物,放入这池塘中,让它们吸收这些先天水灵气,慢慢变成类似元灵水胎一样的东西。
“虽然效果比元灵水胎差远了,不过可以将这些先天之气储存起来,需要的时候再用。”小东西介绍道。
……
杨珍的第二封回信还是描叙山谷的风光。
“下午的时候,我又去后山那瀑布下面游泳了。记得去年的时候,我拉着你一块下去玩水,你可是不情愿,还一脚将我踢了下去,哈哈!”
“后来我突然从水中钻出来吓你,被你砸了好几颗石头,这仇我一直记着呢!”
“那天,也是在这个水边,你还问我,这泉水会不会流向涫江;江中,是不是有我说的龙王……”
“我新编了一个故事,叫《柳毅传书》,你不在我身边,我这就写给你看……”
……
秋天,果树飘香的时候,小丫头的回信到了。
“前两天,嬷嬷来看我,告诉我丰收日那天晚上,你给大家讲了《柳毅传书》这个故事,大家都说好听……”
“我偷偷的哭了,我不愿看你写的故事,冷冰冰的没有意思。我要你亲口讲给我听,我喜欢听石头弟弟讲出来的故事……”
“你现在灵根有多长啦?告诉你,姐姐我现在已经是练气三层圆满啦!你要赶紧加油哦!”
杨珍在回信写道:
“嬷嬷没跟你讲实话,我丰收日那天讲的故事,最后连前十名都没进去。没有你这个小听众,我讲的故事也是干巴巴的……”
……
当大雪将整座白云山脉装扮的银装素裹时,小丫头最后一封信到了。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想到那天偷偷吓你一跳,可是我又忍不住想将这个好消息说给你……”
“今天清晨,我正在天水峰上练剑的时候,被祖师婆婆看见了。她告诉我,我虽然是她的弟子,也必须去参加入宗大比,这是宗门的规矩。只有通过了考试,才能正式成为她的弟子……”
“你不知道,当时我听到她这么说,心里是多么开心。年前我将回来,还会重新去学堂,和大家一起比试。”
“石头弟弟,你准备好了吗?”
ps:这一章,怎么说呢?我是用心去写了,大家喜不喜欢就不知道了。毕竟十多年没写过情书,笔头生疏了,哈哈!
第七十章 报名
丙寅年腊月二十四,水蘅院
赵玥儿长大了。
过了年虚岁十四,现在实则十二岁的小丫头,出挑得像个大姑娘了。
她双眼清澈明亮,柳眉清秀淡雅,琼鼻俏挺,樱唇小巧,肌肤晶莹剔透,一身白色长裙,宛如杨柳袅袅,美得让人窒息。
乌黑的秀发上,斜插着一柄银白色的发簪,正是杨珍送给她的凤莲簪。
杨珍呆呆的看着这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双手伸出,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拥抱。
小丫头却已是兴奋的冲了过来:
“石头弟弟——”她一把搂住杨珍脖子,头枕在他肩膀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在山上,好想你……”
杨珍悄悄贴近女孩儿脸庞,两手紧紧搂住她后腰,慢慢拍打。
女孩儿柔弱无骨,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他忍不住深深的迷醉。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彩云正在一旁抿嘴窃笑。
这个比小丫头大上两岁的大丫鬟,如今也已是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杨珍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轻轻将女孩儿拉开。
赵玥儿早已停止了抽泣,一双灵动的眼珠正在那儿转啊转,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发现杨珍在看她,小丫头脸颊泛起红云,随即脸一板,装出凶巴巴的样子:
“让姐姐看看,你修炼到哪一步啦?”
杨珍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不好意思道:“那个,灵根还在生长中。”
赵玥儿差点跳起来:“还没长好?你还要不要修炼啦,你——”
她生气了,有种恨铁不成钢的焦虑:“你还想不想进入宗门啊?”
“就这几天了,不会耽误事的。”杨珍连忙安慰。
一阵好说歹说,又是拍胸脯保证,才勉强哄住了小丫头。
……
相邻的一座院子里,两个同样是别后重逢的人在说话。
一个是轻柔的女声:“自从你调到宝源殿,这每年过年都能回家一趟,比在御魔殿可是好多了。”
另一个是浑厚的男音:“可我闭上双眼,在我面前晃动的,总是那和魔族拼杀的场面。宝源殿好是好,呆了两年,感觉修为都不长进,赘肉倒是要长出来了,哈哈!”
女声劝解道:“若是如此,你不妨和水师祖说说,将那巡察使的职位辞了,好好休养两年,专心修炼。你现在就已是紫府后期,冲击金丹也不是没有希望……”
男声:“哪有那么简单!人家安排你一个好好的位置,你干两年就走,那是不识好歹。算了,别说我了,你怎么办,不能就一天天这么拖下去啊!”
女声:“我还能怎么办?水师祖也没什么办法啊!我呀,好好过完这剩下的几十年,就心满意足了。比起许多师兄姐妹,我能走到这一步,也算不错了。”
男人轻轻叹息,没有作声。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隔壁院子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进来。
他们都是修为高深之人,即便不借助神识,那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一会,女子“扑哧”笑出了声:
“你的孙女,要被人拐走了啊!”
“拐走啥啊?”男子不以为意:“这小子难道就不是我杨家的人?”
“那你可别不舍得哦!”女子打趣道。
她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刚才的话语也是试探。如今看来,赵家这位紫府老祖,并不反对他孙女和杨珍的亲密之举。
这种心态其实不难理解。赵玥儿做为未来的金丹老祖,赵家是绝对不愿意将她送出去联姻的。因而,她若是能在家族内寻找一位道侣,赵家上下其实是乐见其成的。
杨珍义子出身,和赵玥儿还是青梅竹马,在他们的眼中,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若非如此,杨珍岂能这么轻易的和小丫头来往、通信,甚至晚上挤在一个被窝里讲故事?
以嬷嬷,或者赵北卿的修为,难道还发现不了这些小儿女家的私密?
“这小子怎么回事?”赵北卿侧耳听了一会,眉头皱起:“他怎么还没开始修炼?他就这么有把握?”
“这孩子啊,心里头主意大着呢!”张和静帮着杨珍解释:“我前两天检查,他灵根还真长出不少,有将近三寸了。他既然还愿再等等,就由他去吧!大不了在我赵家做个散修,也能修炼。”
“那可不行!”赵北卿断然拒绝:“你告诉那小子,让他好自为之。若是连宗门都进不了,以后别就跟玥儿来往了。我可不想我孙女的道侣,连宗门都进不去,让人笑话!”
……
赵北卿的话被嬷嬷转述给了杨珍。
她没想到的是,杨珍听到这话,不是倍感压力,而是心中狂喜!
这话岂不就是说,只要我进了宗门,赵家会默许我和小丫头的交往?
这怎能不让他欣喜若狂!
当然,若说一点压力没有,那也太狂傲了。
实际上,他压力很大。全国两万学童,仅仅选取四百人,这比前世考名牌大学还要艰难。
而他面临的第一个关口,就是郡观学堂的选拔考试。
他必须报名。
……
正月初十
这一天是乙丑年学堂最后一次开学的日子,同时也是报名的日子。
当所有学童都集合在广场上时,他们惊讶的看到,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朝他们走来。
走在前头的是赵玥儿,她步履轻盈,姿态优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跟着后面的是杨珍,他步伐坚定,目光平和,仿佛是在家中散步。
这两个人,一个是百年来涫阳郡资质最好的学童。听说已经被金丹真人收为内门弟子,入宗门都有一年了。
另一个,恐怕就是涫阳郡百年来资质最差的。两年都还没引气入体,郡观学堂这么多年来,还真没听说过。
这两人,今天同时出现在这儿,难道是要……
果然,站在高台上的袁山长很快证实了大家的猜测:
“今天,是报名入宗考试资格选拔的日子。依照我云霄宗的规定,所有学童,都必须通过入宗考试,才能正式成为宗门弟子。”
“这个资格选拔比试,并不强求每一个人参加,如果自觉没有希望通过的,可以放弃。”
“现在,我在这里请问诸位,有没有放弃的!”
场下安静了片刻,数百人一起异口同声:
“没有!”
第七十一章 报名风波
当然,报名不是喊两句口号就算完成的。
每一个学童,就在广场这里,按照各自所属,在斋长那儿报名。
当赵玥儿回到她原来所在的那斋,将姓名报上之后,广场响起一阵喧哗。
以她练气三层圆满的实力,可谓是鹤立鸡群,前三十必定占据一席。
这让那些自认为实力在三十左右的人,不免患得患失,唉声叹气起来。
这意味着,他们的机会少了一分。
杨珍同样回到原来的庚斋。
三十名学童排成一列长队,最后一人正是赵玉柱。
杨珍不声不响,站在他后面。
赵玉柱惊喜地和他打招呼,然后小声介绍起庚斋众人的实力。
“咱们那班长,赵琏,现在已经是练气二层圆满;常庆通,练气二层……黄玻,练气二层……”
“你呢?”杨珍关心的问道。
赵玉柱有些赧然:“练气一层,还没到圆满境界。”
前面排队的两人发出轻微的嗤笑,赵玉柱脸有些红。
经过两年的修炼,光是庚斋这里,练气二层大概占了一半,其中圆满的只有两人。
练气一层占了另外一半,绝大多数都处在一层圆满,冲击二层的地步。唯一一个一层都没有达到圆满境界的,就是赵玉柱。
从庚斋推及到整个年级,练气二层圆满境界的当在二十人左右,这些人是众学童心目中都可以进入前三十的人选。
剩下这不到十个的名额,应该就在那些二层尚未圆满的学童中争夺了。
至于练气一层,在众人眼里,应该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小石头,你现在是什么境界?”赵玉柱悄声问道。
杨珍摸了摸鼻子,没有回答。
……
当报名的队伍轮到最后一人时,整个广场,学童们差不多都已报过名,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相互讨论。
庚斋前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些人都是来看杨珍报名的。
他们很好奇这人留级一年之后,现在究竟到了哪个境界。
“依我看啊,应该有练气一层了,否则不会来报名。”有人猜测道。
“那可未必。他要是进入练气,怎么不回到咱们这届?”有人反驳。
“不好意思呗!要是你,被人赶出去了,还好意思回来吗?”
“说的也是。”周围响起附和声。
……
“姓名,修为层次!”进行登记的正是白胜,他头也不抬,公式般的问道。
“杨珍,未曾引气入体。”杨珍朗声答道。
“什么!”周围一片哗然!
“我没听错吧?他,他还没有引气入体?”
“修炼两年,还没引气入体,这是来搞笑的吧!”
“引气入体都没有,他还报什么名啊?找打吗?”
“到时小弟一个火球,虐死他,嘿嘿!”
“哈哈哈,笑死我啦!”
众人都哄笑起来,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谁敢笑!”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
赵玥儿从人群中走出来,眼神冷冽地扫视场上每一个人。
她眼圈有些发红,强忍怒意,恶狠狠的威胁道:
“谁若是再笑,分组时分到我这一组,我打死他!”
众人为她气势所凌,一时都讷讷不敢出声。
白胜握着笔半天没有落下,他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杨珍。
“你,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杨珍再次说道:“我现在,尚未进入引气期。”
这一年多来,他早已习惯各种冷嘲热讽,但小丫头刚才的出头,却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那处,让他忍不住怒火中烧。
“烦请速速登记。”他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催促道。
白胜提起笔,犹犹豫豫开始记录。
“修为都没有的凡人,能参加选拔吗?”有人小声质疑。
赵玥儿“唰”的亮出一柄宝剑,剑尖指向那人:
“赵琏,你找死吗?”
赵琏缩在人群中,再也不敢吱声。
……
“怎么回事?”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山长和监院,两人联袂过来。
白胜连忙站起,小声将情况说了一遍。
“你不是那个留级生吗?”耿监院似乎是刚认出杨珍,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谁让你在这儿闹事的?”
“我在这里排队报名,并没有闹事。”杨珍淡淡回应道。
“你一个一寸灵根,修炼两年,连引气入体都没进入,还想报名?”耿监院嘿嘿冷笑。
他心中简直要开怀大笑,袁澄啊袁澄,恐怕你也想不到吧,当初你极力主张招收的学童,是如此的烂泥扶不上墙!
打脸啊,哈哈!袁老头,我骂的是这小子,打得是你这老不死的脸!哼!
他声音陡然提高八分,恨不得全涫阳郡的人都能听到,只听他大声道:“你这样的歪瓜裂枣,我们学院以后再也不会招收!给我滚!”
杨珍并没有滚。他眼神平静的与耿监院对视:
“请问监院,学院可曾有规定,没有引气入体,不能报名?”
“这……”耿监院被问住了,关于选拔考试的报名,似乎从来就没做过什么规定。
“你一个留级生,要报名也不是这届。”他琢磨片刻,终于想出这么一个理由。
杨珍将目光投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山长。
袁山长这次回老家过年,昨日才匆匆回来,尚未去过赵府,也不知道杨珍现在的修为情况。
“你小子这是干什么,怎么还没开始修炼?”他走到杨珍身边,低声问道。
“还要过几天,”杨珍嘻嘻笑道:“山长,当初你可是给过我许诺的。”
“你……”袁山长指着杨珍,气不打一处来。好小子,那么早就给我挖坑呢!
“现在多长啦?”他继续问道。杨珍在等待灵根生长的事情,他并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杨珍伸出三个指头。
“来得及吗?”
杨珍点了点头。
两人一问一答,围观众人却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袁澄拍了拍他肩膀:“好自为之,别给关心你的人丢脸。”
他当然不可能不管杨珍,不管是当初的许诺,还是和静道长的重视,还有站在耿长策的对立面,都要求他今天必须为杨珍出头。
“老耿啊,”他慢悠悠道:“既然院里以前没有说过不可以,我看不如就让这小子报名吧。他要是真的不行,到时赛场上自然会给他教训,你说是不是?”
袁山长一脸诚恳,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咱们为人师表的,一定要做好表率。不能因为从不存在的规定,就阻挡一个学子的上升之路啊!”
耿监院嘴里仿佛被吞下一只苍蝇,恶心的不行。
然而若是争执下去,人家是山长,学院一把手,有最终拍板的权力。
“哼!”他冷哼一声,双袖一甩,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个凡童,居然也敢和修士同场竞技。就让赛场好好打你脸吧!
咱们走着瞧!
第七十二章 秒赢
郡观学堂的选拔比赛,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从正月十一到二十一,一共十一天。
305名学童,被分成25个组,每组12到13人。
比赛采取组内循环的方式,每人每天都要打一场。那些人数13人的小组,会有一天比赛两场的情况。
为什么一天只安排一场?
原因是这些学童修为太低,都在练气前期。按照【云霄行气诀】的要求,练气前期每天只合适修炼一个时辰,否则过犹不及。
以这些学童浅薄的法力,一天也只够他们比试一场。一直要到第二天清晨,再次修炼后,体内法力得以恢复,才适宜接下来的比赛。
那些一天比两场的怎么办呢?学院会额外给他们一粒一阶下品回气丹。这种丹药服下之后,可以瞬间补充体内消耗一空的法力,继续战斗。
从正月二十二开始,比赛将进入第二阶段。
25个小组的前三名,以及学堂在剩余人中挑选的15人,一共90人分做15个小组,继续进行组内循环。最后每组取前两名,一共三十人,便是最终参加宗门入门大比的人选。
至于第三阶段,从正月二十七到正月三十,则是这三十人进行实力排序的比试。
最后这个成绩,会提供给宗门作为参考。
……
就在报名的这天晚上,杨珍被山长叫了过去。
一见面,老头扔给他一件青色袍服。
“这是一件一阶下品法衣。虽然你没有法力,不能直接用它防御。不过这衣服材质中含有赤金铁丝,质地坚韧,可以帮你减弱一些低阶法术的伤害。”
杨珍接住法衣,并没有收下。
“多谢山长大人厚赐。只是,小子已有一件这样的法衣,还是可以主动抵消法术的那种。”
他说的正是那雪蚕丝衣。不过最初那件在祝百途一击之下,已经破损不能再用,被他扔在空间当做收藏——怎么说这也是小丫头送他的东西啊。
后来他自己又买了一件,一阶上品,可以主动抵御三次练气期的攻击。每次更换时需要三颗灵石。
“主动抵消?你小子可别犯规!”
袁山长怒道:“今天下午,讲解比赛规则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比赛时哪些东西能用,哪些不能用,你不清楚吗?”
杨珍心里嘀咕,我原是打算晚上去问小丫头的,这不被你喊过来了吗?
当然这话只能憋在心里,他老老实实低下头,做出一副挨训的姿态:“请山长大人明示。”
“你,”袁山长气不打一处来:“我堂堂学院山长,亲自……算了算了,我把几个要点说说,你给我听好啦!”
“第一,不能使用符箓,算了,反正你也用不了……”
“第二,使用的法器不能超过自己的修为层次。这个,对你算是网开一面,你可以跟他们一样,使用一阶下品法器。”
“第三,法器不能是应激式的。这一条说的就是你刚才这种,不能主动防御,必须催动自身法力,明白吗?”
见杨珍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袁山长很不耐烦的做了解释。
原来,像杨珍使用过的雪蚕丝衣,它本身篆刻了小型阵法。通过附在上面的灵石,在需要时可以自行运转,这才能在受到术法攻击时自动防御。
这样的法器,消耗比较大,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更换灵石或重新注入法力。当然,也可以通过上面的机关,让它停止自行运转。
当初嬷嬷借给他的玄铁令,其实也是这样的设计。
至于青螺山中杨珍穿过的那件破旧道袍,并没有这样的功能。当时是衣衣危急时刻用自身法力催动,这才帮助杨珍挡住致命一击。只不过小东西法力孱弱,没能正常发挥那件道袍的作用,否则抵挡祝百途这种新晋紫府的全力一击,完全没有问题。
杨珍总算弄明白其中的区别。这么说,自己那件法衣是不能用了。
于是他不再客气,一番千恩万谢后,手下那件法衣。
“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袁山长摆摆手,很不待见他:“你小子给我听好了,若想进入下一轮,在你们这组,怎么也得给我进入前六!这样那十五个名额,我给你留一个!否则——
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
……
正月十二,比赛开始。
杨珍被分在拾柒组,这一组,有他两位熟人。
一个是赵莹,目前修为练气二层。
另一人是常庆通,就是那位在搬家时对他大呼小叫的同学,此人也是四灵根,修为同样练气二层。
此外这组还有一个三灵根,修为练气二层圆满。
学堂依据众人平时的表现,每组都会分配两三位实力比较强的学童。这三人正是拾柒组中,被认为实力最强的几人。
杨珍非常不巧,拾柒组第一天的第一场比赛,就被安排上场,对手正是常庆通。
比赛场地是一个长五丈,宽四丈,用泥土堆垒而成的高台上。25个组,分别被安排在五块这样的场地。
杨珍和常庆通站在高台中央,相距一丈。两人相互见礼后,都静立不动,等待主持宣布比赛开始。
主持是学校的一名教习,练气后期修为。旁边还站着一名郡观的筑基修士,用以防止意外出现。
分在这块高台5个组的60来名学童,都站在台下观看这场比赛。
这些人自然不会老老实实保持沉默,而是议论、吵闹声此起彼伏。
“我赌常同学十息之内获胜!”有人大声嚷嚷。
“十息?一个法术搞定的事情,哪还需要十息?”
还有人在台下喊道:“常同学,你要快点啊!那边擂台,赵玥儿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晚了你就赶不上啦——”
这人的话引起一阵骚动。有人纷纷转头,想看清那边比赛是否已经开始。
还有的人已经忍不住离开了。
常庆通禁不住看了一眼主持,脸上显得有些急切。
主持面无表情,慢条斯理的叙述比赛中的规则,比如什么“掉下擂台算输”“打不过可以认输”等等。
下面响起嘘声,又有几个不耐烦的走了,去看赵玥儿了。
终于,主持手一挥,大声喊道:“比赛开始!”
常庆通早已默念口诀,积聚法力,主持话音刚落,他手中已经出现一个拳头大的火球。
这火球别看只有拳头大小,爆炸出的火焰足可以将一个人全身笼罩。当然,只要及时抢救,还不至于要了性命。
他心中暗自得意,正准备将火球朝杨珍掷去。
突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对面的人已经朝他冲了过来。
他顿时不再犹豫,手一扬,火球划出一道红色的直线,飞了出去。
“轰”,一团火焰升起,地面上出现一个脸盆大小,冒着黑烟的坑洞。
常庆通轻舒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眼睛突然瞪得老大:人呢?去哪儿了?
他暗叫一声“糟糕”,正准备给自己加上防御,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扑通!”他直直载到在地,昏了过去。
不到一息时间,胜负已分,杨珍获胜!
第七十三章 连胜
杨珍赶过去的时候,赵玥儿的比赛还没有开始。
她被分在壹组,今天排在第三序位,杨珍足足等了一刻钟,才终于等到她上场。
然后,宣布比赛开始不到一息时间,小丫头就下来了。
对手同样是趴在地上,昏了过去。
“你怎么不用术法?”杨珍看着走过来的小丫头,显得有些遗憾:“我还想见识见识你现在的剑术,你新学会的术法呢!”
小丫头笑语盈盈:“能用拳头解决,为什么要浪费法力?再说,这也是跟你学的嘛!”
就在这短短时间内,杨珍一招制敌的经过已经传得到处都是,小丫头自然也是听说了。
杨珍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对对对,能用拳头解决的,咱不用法力……”
“叮!”笑声未完,额头已被小丫头敲了一记。
“不要得意太早哦,石头弟弟。这也就是第一场,大家没有防备,以后,你可要小心啦!”
……
果然,在第二天的比赛中,当杨珍故技重施,绕到对手脑后偷袭时,对方早已给自己加持了一个防护盾。
“砰!”拳头和气盾之间发出一声闷响,气盾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
随着体内灵根的滋养生长,杨珍锻体术的水平早已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这种练气初期的气盾,只需要——
“哐!”第二拳挥出,气盾彻底破裂!
还没等对手反应过来,杨珍第三拳如暴雨疾风,已经狠狠击在他后脑勺上!
“扑通!”此人一头栽倒。
杨珍,两息之内,获胜!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接下来的四天,杨珍的胜利如出一辙,稍有区别的就是有的花了两拳,有的则是三拳。最多一人也不过是五拳,这人反应较快,第一个防护盾尚未破裂,就已经加持了第二个防护盾。
不过,也就是多费两拳的功夫而已,结果还是一样。
连续六场胜利,杨珍在拾柒组最终排名,几乎已经确定在前六之内,算是提前完成了山长的交待。
……
“不错啊,想不到这小子这么生猛,一双拳头砸开一片天地,哈哈!”
就在袁山长为这小子的表现暗暗叫好的时候,另一个人却是勃然大怒。
在这一天例行的总结会上,他终于爆发了:
“这简直是乱弹琴!”耿监院怒气冲冲:“咱们这里,是宗门的学堂,不是凡间的武馆!咱们教的学生,修炼的是道法,是法术,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武技!”
“如果凭一双拳头就能获胜,那还要我们修炼干什么?干脆都去练武算了!”
“我提议,所有的学童,比赛时都必须使用法术,不得靠凡人武技取胜!”
“那个姓杨的小子,他所有的成绩,全部作废!”
“最好把他赶出去!一个练了两年,连修为都没有的人,凭什么参加宗门的选拔!”
“……”
耿监院的话不无道理,好几位教习频频点头,也是深有同感。
袁山长皱了皱眉,他发现杨珍做得确实过火了,反而是激起了众人的不满。
“钱掌书,你怎么看?”他问旁边一位花白胡子老人。
掌书是学院负责管理藏书以及各种卷宗、档案的职事,是学院的第三号人物。
郡观学堂,总共只有三个职位,是属于宗门任命或委派。换句话说,在宗门有编制的,也就是这个三个位置。
正是山长、监院和掌书。
其他比如医瑜(相当于大夫)、掌祠(掌管祭祀活动)、教习等,都是郡观这边聘任的人员。
至于那些斋长,则是郡观临时请来,帮助管理学生的。
用比较通俗的比喻,宗门任命的,是有正式编制的公务员;郡观聘请的,是合同工;而斋长这些,则是临时工。
所以,在学堂真正能说上话的,除了山长和监院,就是掌书。
这个钱掌书,一向是清闲性子,并不怎么管事。不过大事小事,向来都是坚定站在山长这边。
此时听见问话,他偷眼瞧去,见袁山长眉头紧锁,顿时明白他的心意。
钱掌书咳嗽一声,慢悠悠道:“低阶修士,能使出几个法术啊?最后用完了,还不得靠拳头决胜负?”
“老夫当年在宗门的时候,师父就告诉我,作为一个修士,一定不能荒废武技,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老夫跟大家讲个故事啊,当年我跟几个师兄弟去闯秘境……”
“……后来遇到妖兽,几个师兄弟法术用光了……”
“于是我凭一柄宝剑……”
“我再讲个去边郡抓散修的事情,那一次……”
“也是法术用完了……”
他越说越兴奋:“还有一次啊,老夫和人打赌……”
众人起初还饶有兴趣听着,当这老头讲到第五个故事时,耿监院实在忍不住了:“诸位,我刚才的提议……”
“哎,哎,我还没讲完呢!”钱老头不乐意了。
“咳咳,”见众人被煽动的情绪都平和下来,袁山长发言了:“我来讲一句啊。这几天的比赛,总的情况是好的,出现了很多不错的苗子,成绩是喜人的,相信这次宗门考试,我们涫阳郡一定会有很好的表现!”
“耿监院刚才提到有人斗法用拳头,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现象啊,说明我们的学子,肯动脑子,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刚才钱掌书用他切身的经历告诉我们,作为修士,一定不要忘记武技,关键时候,是可以救自己一命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纷纷点头称是。
山长的话启发了大家,给大家指出了修炼中的不足,是肺腑之言,是金玉良言,大家受益匪浅。
……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除了耿监院,再也没人对杨珍的做法,提出反对。
杨珍在第七天的比赛,迎来了一位熟悉的对手——
赵莹。
这个曾经被他打断腿,脖子上放过血的女孩。
她同样是六连胜,在拾柒组,目前保持全胜的,除了他俩,就只有那个三灵根。
当两人在高台上相对而立时,下面传来一阵又一阵呐喊:
“赵师姐,打败这小子!”
随着杨珍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对他愤愤不平的人也越来越多。
有几人愿意接受,自己被一个凡人打败的事实?
更何况还是一个让他们瞧不起,在他们眼里资质极为低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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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受挫,初赛结束!
赵莹精致如画的小脸上,微微带着笑意。
这不是满面春风的欢笑,而是带着冰冷寒意的讥笑。
对于杨珍,她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更加痛恨。
断腿之痛,性命胁迫,她一直牢牢记得。
每次回想起当时的屈辱、害怕,她都会更加发抖、羞恼、愤怒!
她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卑鄙的家伙。
今天,机会来了!
当主持宣布“开始”的时候,她没有像前面几人那样,给自己布置防护。
自从那次被这小子打败之后,她脑海里一直琢磨怎么才能扳回来。
当她开始修习术法,她发现,对付这小子并非没有办法。
他最大的优势就是速度快,力气大,再加上赵家传授的乌园步,这才让人防不胜防,被他欺近身前,以拳头决定胜负。
所以,她给自己加持了轻身术。
当杨珍冲上来的时候,她也跟着动了。
乌园步,她也会!
……
杨珍第一次发现,他抓不住对手了。
面前这个女孩,跟他一样的步伐,而且,速度更快!
在两人相互绕来绕去时,他不仅没有碰到对方半根毫毛,反倒是挨了好几下。
还好,赵莹的拳头力量不大,他受得起。
不过,场下的观众却是兴奋了。
“打中了,好!又打中了,打得好!”
“赵师姐,加油!打败这家伙!”
作为同样出身赵家,同样姿容殊美的赵莹,比之因天资卓绝,让众人心存敬畏,且一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赵玥儿,她在学院中拥有更广泛的人气。
在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年眼中,赵莹是他们的女神。
而站在对立面的杨珍,无疑就是人人喊打的反面角色。
杨珍早已习惯这种气氛,他不为所动,沉下心来,跟对方继续兜圈子。
练气期初期的轻身术,也就能维持一刻钟时间,我看你能使出几次?
果然,一刻钟之后,女孩渐渐慢下来,不过她很快又是一个轻身术加持上去,重新恢复了原来的速度。
“第二个法术了。”杨珍心里默念。
练气二层,一场比斗大概能使出六个术法,法力就会枯竭。比赛中是不允许服用丹药补充法力消耗的。
大不了跟你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
“一刻钟时间到。若是双方同意,可算和局!”主持大声提醒到。
这也是比赛的规则之一。练气初期的学童,经常在法力拼光之后,沦为肉搏,最后不得不以平局收场。
不过场上这两人,显然都没有收手的意思。
杨珍其实倒无所谓,不过赵莹既然不开口,他自己当然不会主动求和。
又过了一刻钟,赵莹第三次加持了轻身术。
杨珍暗暗高兴,坚持到最后,他一定能胜利。
场下的观众有的已经开始着急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挨了那么多下,跟没事一样?”
“赵师姐,手下不要留情啊,要狠狠的揍他!”
不仅是观众,赵莹自己也暗暗焦虑。
这浑蛋真是属驴的啊,都两刻钟了,还是那么精进勇猛。
不能再这么下去,否则法力耗尽,我必输无疑。
看来,必须得冒险了!
又是小半刻钟过去,杨珍的步伐依旧平稳有力。
赵莹却已是娇喘阵阵,步伐也逐渐慢了下来。
毕竟就算是轻身术,跑起来同样是需要消耗体内的。
杨珍大喜,挨了这么多下,总算是等到机会。
他毫不迟疑,拳头拧紧,欺身上前。
就在这时,却见赵莹脸上讥讽之色一闪而过,双手掐动法诀,向前挥出。
两个红色的火球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杨珍一惊,不退反进,脚下步伐加快,准备抢在火球到来前靠近赵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赵莹口中急速念动,又一个火球在她手中生成,随即被她一扬手,朝着杨珍胸前袭来!
一连三个火球,三道术法,赵莹耗尽全身的法力,只求一击制敌。
成败在此一举!
她两手早已各握一个火球,却一直引而不发。
同时控制两道术法,即使是两道一模一样的术法,在练气初期修士中,也是极为难得。
最后这道火球,更是她在极短的时间内默念生成!
她赵莹,资质虽然逊色赵玥儿,但修炼的天分,绝对不差!
……
当第三个火球迎面而来的时候,杨珍知道,这场比斗,他没法继续了。
若是他有修为,此时只要加上一个防御术法,便可继续向前。
或者手中有个一阶下品的盾牌,也能顶着火球迎上去。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
疾速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快速蹲下,双手护住头部,口中大喊:“认输!”
一个无形的护罩出现在他身前,三道火球依次击在上面,发出一连串“轰”的爆炸声。
护罩后的杨珍安然无恙。
爆炸结束后,杨珍站起身,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女孩,竖起大拇指:
“你赢了,一连三道术法,很厉害!”
“算你走运,没炸死你了。”赵莹咬牙切齿。
杨珍呵呵一笑,转身下场。
“好!”场下欢呼声此起彼伏。
他充耳不闻,向着赵玥儿走过去。
“服气吗?”小丫头笑得很开心。
“服气,”杨珍老老实实回答:“没有修为,终究是不成。”
“那你还不赶紧修炼!”小丫头柳眉倒竖,恶狠狠道:“下次,你可得把场子找回来,否则……”
绣腿不轻不重地踢中杨珍:“我不理你了!”
……
赵莹的胜利,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给后面几人指明了战胜杨珍的方法。
只可惜,方法有了,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这不仅要求你必须有非常灵巧的身法,还得有精细的术法操控能力。
就现在这些学童,有几人能做到?
在后续的战斗,虽然有学童东施效颦,一开始也是给自己加上轻身术。
却照样被杨珍轻松追上,两拳下去,当场扑街。
杨珍倒数第二场的对手是那个三灵根。
作为练气二层圆满的他,法力输出更为快速,不仅给自己加持轻身术,还很快补上了防御。
然而照样被杨珍追上,多费了几拳功夫,最终还是被打趴下。
似乎是受这场失利的影响,此人在第二天和赵莹的比斗中,没能发挥自己最好的状态,被女孩用火球轰出高台。
正月二十一这天下午,所有比赛全部结束。
拾柒组最终的成绩,赵莹十一战全胜,排名第一,杨珍十胜一败,排名第二,三灵根九胜两负,列第三。
杨珍,跻身第二轮,已成定局!
然而,真是这样吗?
就在这天下午,耿监院终于收到了他期待中的回复……
第七十五章 破关
每天晚上,学院都会召开例行会议,商讨处理当日比赛中的各种问题。二十一日这天,因为是第一轮结束,会议时间格外冗长。
此时已是亥时,会议还剩最后一个议题,确定九十人的复赛名单。
众人虽是修士,也都感觉疲惫不堪。
按照规矩,每组前三进入下一轮,剩下的十五人,则由大家合议选出。相处两年,在场每名教习,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此时自然都想努力争取一番,让自己看中的学童入选。
于是众人打足精神,准备开始唇枪舌战。
袁山长轻咳一声,打算先定个调子,就补选名单确定一个大的原则框架,免得吵起来难看。
却见耿监院抢先站了出来。
只见他伸手一招,一封信出现在他手中。
“诸位同仁,我这里有一封宗门的来信,乃是传功院教典堂秦副堂主亲笔所书……”
教典堂负责指导天下修真学堂的修行和教学,正是涫阳郡学堂直管的上级。这秦副堂主乃是该堂三位副堂主之一,听说为人严苛,眼里容不得沙子。
耿监院满脸红光,大声说道:
“秦副堂主他老人家对我涫阳郡此次选拔,非常重视,特地写信过来表示关怀……”
众人听到此处,皆纷纷鼓掌,与有荣焉。
袁澄眉头拧作一团,教典堂的副堂主,若是有工作上的指示,应该直接与他这个正职联系,给耿长策写信是什么意思?
耿这个时候跳出来,恐怕不是什么善意。
果然,只听耿监院继续说道:“他老人家说,我们郡观学堂,一定要牢牢记住为宗门输送优秀仙苗这个根本职责,不要搞成世面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培训班……”
他斜藐了袁山长一眼,声音陡然高昂:“那些只会拳头,连修为都没有的家伙,决不可混进我们仙苗队伍!没有修为之人,绝对不能——
参加选拔!”
耿监院将书信一收,语气中是遮盖不住的得意:“山长大人,秦副堂主来信的内容,大致如此,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袁澄淡淡笑道:“监院乃是副堂主大人看重之人,又怎会弄错信中的意思?”
耿长策哈哈大笑:“秦副堂主的教诲,我这个做弟子的,一直铭刻在心。”
其实他哪里算得上秦长老的弟子,不过是和他的某位弟子相熟。前次谋取郡观山长一职,便是托了此人,辗转一番,和秦长老牵上了线。
不过秦长老虽然答应帮忙,显然也没怎么用心,否则他一个山长的位置,又怎么会被人半路截胡?
此次他同样是联系到那位熟悉的弟子,将涫阳郡杨珍的事情报了上去。原来只是想给袁澄上点眼药,未必就抱了多大希望。不曾想这事却让秦长老非常上心,居然还亲笔写信作了指示,这让他如何不欣喜若狂?
他不再掩饰,直接问道:“山长,杨珍此子,明日复赛作何处理?”
袁澄心灰意懒,将手一摆:“就按秦副堂主说的处理吧,明日待他来到赛场,通知与他。”
姓杨的小子,别怪老夫不帮你!他心中慨叹。
实在是你太拿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拖着不修炼!
你这是,咎由自取!
……
若非情况特殊,杨珍何苦一直拖着不修炼?
他早就想修炼了,一刻都不想再等,恨不得立刻、马上,修炼!
当夜,青石空间内。
昨日他已经喝下阵法提供的最后一杯清水,现在十二个时辰过去,对灵根的影响,应该已经完全生效!
这意味着,今晚开始,他可以修炼了!
“衣衣,检查一下我的灵根长度。”杨珍迫不及待的提出要求。
在这三百多天里,小东西不知给他检测过多少次灵根,早已轻车熟路,很快,结果出来:
“十寸!哥哥,你现在的木灵根,一分不差,是十寸!”
“我可以修炼了吗?”杨珍追问。
“当然可以啦!”
“好!我,现在就要,修炼!”
“没问题,哥哥,我帮你!”
杨珍取来一枚中品木属性灵石,搁在衣衣旁边,小草的叶瓣将灵石完全裹住。
不一会儿,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木系灵气从叶瓣中弥散出来。
杨珍闭目养神,按照【云霄行气诀】的口诀,一步一步开始……
内视脏腑。肝脏处瞬间亮起一道碧绿的光芒,炫丽夺目。
外感周身。无数绿色星光已经将他包裹,浑身暖洋洋的,心底里升起一种强烈地,想要敞开胸怀,拥抱这些星光的渴望。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慢慢地,释放出这种渴望。
将近两年,七百零九个日夜,他第一次不用压抑自己,压抑自己身体深处对它们的渴盼。
他就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多年的游客,终于来到碧波荡漾的湖边。
肝脏处的那道绿光突然光芒大放,无数灵气如飞蛾扑火般朝它涌来。
杨珍赶紧凝神静气,默念口诀,依照功法的要求,开始运转经脉。
他此时的肉身,至少已是练气五层的水准,灵气进入他身体之后,无需再改变他的体质,而是直接冲击经脉。
三关一窍,每一处都需要25缕左右的灵气冲刷。
若是不足25缕关口便被冲破,并非好事,说明你经脉较常人薄弱,日后冲击境界,经脉受损的可能性也将超出常人。
反之,若是需要更多灵气才能破关,经脉固然是较常人更为坚韧。但未来的修炼之路,你每一步都将比别人花费更多的功夫。
因此,25缕这个大多数人的平均水平,反而被修仙界普遍接受,认为是最为合适的经脉资质。
第一关,玉门。
大量的灵气正在此处汇聚,让他隐隐有胀痛拉伸之感。
【云霄行气诀】的功法特点,当灵气尚不足以冲破关口时,会一直停留,直到聚集足够的灵气量,才一举破关。
随着灵气越聚越多,那种胀痛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衣衣,”杨珍有些紧张:“已经过了多久啦?我还可以继续吸收灵气吗?”
“才刚刚开始呢!”小东西给他鼓劲:“哥哥,加油!”
她的声音糯软柔美,似乎有种魔力,杨珍顿时心中安定下来。
他不再迟疑,放开心神,继续吸收灵气。
玉门处的灵气越来越多,胀痛感逐渐变成灼烧感,并且越来越热。
杨珍听赵玥儿介绍过,这正是关口将要破开的征兆,他心中大喜!
ps:一写到具体修炼,就比较费脑子。(捂脸)
第七十六章 一夜练气
破关的感觉如何?
杨珍听赵玥儿讲过很多次,都不如自己亲身体验来得深刻。
灼烧感逐渐加剧,仿佛是手指靠近燃烧的蜡烛,始终又相差一点距离,有些烫,却并不难受。
直到这灼热,突然间如针扎一样的刺痛。这刺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消散一空,只留下一种说不出的酥麻舒畅,让人慢慢回味。
“嘙”,仿佛有气泡破裂声在心头响起。
玉门关,破了。
若是在外界,即使杨珍是天灵根,也不可能短短时间内,吸附如此多缕的灵气。
只有在这单一木属性灵气中,他才吸收到足以打破关口的25缕灵气。
然而当杨珍询问衣衣时间时,他惊呆了。
“不到两刻钟呢!”小东西夸赞道:“哥哥,你好厉害!”
两刻钟就冲破一个关口,那我一个时辰?
我岂不是——
今晚能一举打破三关一窍,进入练气期!
杨珍又惊又喜,胸中豪气满怀!
“衣衣!”他大声道:“我要继续,冲击下一关!”
“好呐!”小东西乖巧的回应。
随着玉门关的突破,刚才积聚的灵气如同找到宣泄口的池水,不一会儿便消失殆尽,直至下一个关口前,才重新汇聚。
第二关叫玉鼎关,鼎者,盛大之意。
这一关打通,整个经脉便只剩下出口一处,全部疏通指日可待。
杨珍如法炮制,再一次经历胀痛、灼烧直至刺痛的过程,最后破关!
此时周身的灵气依旧如飞蛾扑火般朝他涌来。
“继续!”他一声长啸,仿佛化身马踏连营的不世猛将,手持丈八长矛,敌人在哪,便冲向哪里!
又一次的胀痛、灼烧、刺痛、破关!
这一关,乃是玉玄关,此为灵气的出口。此关打破,经脉畅通无阻,灵气形成周天循环。
大道之路,自此才算迈开第一步!
一次破三关,在云霄宗的历史上,绝对是前无来者!
这不仅是因为杨珍完美无缺的天灵根,以及衣衣提供的木系灵气,恐怕还有,小家伙本身的帮衬。
否则,灵气岂会如此短时间内,便在关口处汇聚完毕。
只有在这石头空间,在这个衣衣可操控利用空间规则的地方,她才能如此完美地控制住灵气的输送。
这对她来说,不过是费些心神而已。
在破除第一二关的时候,杨珍还没看出来。这个时候,当第三关也一举冲破的时候,他或多或少已经猜出,这应该有衣衣的原因。
“谢谢你,衣衣。”他心中默念。
他要一鼓作气,将最后的窍口打开!
最后这“一窍”,名玉池窍,这是打通经脉和丹田之间的联系。相当于在一条管道上,另外开了一个小口,通往灵气存储之地。
窍口打开,从此灵气通过经脉的运行,源源不断输入到丹田之中。
又是两刻钟后,玉池窍打通,一缕灵气顺着窍口处流入丹田,顿时,丹田处传来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
三关一窍打通,在这一刻,杨珍终于进入练气期,成为一名正式的修士!
一夜之间,他从一名连引气期都不是的凡人,变成一名练气修士。
一夜练气,这绝对是臻玉界旷古以来,从未曾听说过的奇迹!
……
“衣衣,多长时间啦?”杨珍再次问道。
“一个时辰啦!哥哥,你还要继续吗?”
“还能修炼?”杨珍惊疑道:“会不会有损肝脏?”
“不会的,”衣衣提醒他:“笨哥哥,你不要跟那些学童去比。你练了那么久的锻体,肝脏承受能力非常强!”
“真的?那我就运转周天!
他默念口诀,内视丹田,那里正有一点淡淡的绿色星光闪烁。
若是在外界修炼,丹田吸入灵气之后,发出的将是白色光芒。然而此时他吸入的是完完全全木系灵气,丹田因此也是木系灵气的颜色。
他现在只是刚刚进入练气期,丹田中的灵光还非常微弱。离真正的练气一层更是差着百缕灵气。
按照【云霄行气诀】的比喻,丹田就如一颗种子,需要灵气的滋润才能不断长大。
因此,在冲击练气一层时,灵气在经脉内每运转一个周天,会分出一缕进入丹田。这并非不能提供更多灵气,而是种子的生长需要用水慢慢浇灌。若是灵气突然进入太多,很可能会导致丹田受损,就如种子被水泡坏一样。
练气初期每次修炼,运转三个周天,灌入三缕灵气。如此需要三十三天,丹田才达到百缕,从而进入练气一层。
练气一层百缕灵气的储存量,大约相当于半颗灵滴的法力,可施出三个初阶法术,比如三个火球术或者木盾术。
而这百缕若是完全相同属性的灵气,则施展同属性法术时,至少增加一倍,也就是六个初阶法术!
……
在运转了三个周天,体内灵气达到三缕后,杨珍终于停止了今夜的修炼。
此时的他,虽然还发不出任何法术。不过,储物袋之类的法器倒是可以使用了。
以后只要按部就班,进入练气一层只是时间问题。
在今夜,杨珍终于迈上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便一直梦寐以求的修仙之路!
他的人生,将开始崭新的一页!
…………
第二天早晨的修炼,杨珍没有参加。毕竟离他刚刚进入练气,也就三个时辰,不适宜继续。
临近毕业,学院也不再管大家的修炼,反正那些还要参加下一轮的,不用督促,自己也会自觉去练习。
至于杨珍,在众人眼里,他练不练有啥区别?
早餐之后,所有的学童在广场集合。
就是那些成绩很差,自觉没有希望的,也想过来看看哪些人进入下一轮。
再说啦,还有十五个补录的名额,说不定有自己一个呢?
九十人,十五组。初赛中二十五个第一名,和五个大家认为成绩比较好的第二名,会平均分在十五个组中,相当于是种子选手。
通常来说,三十名种子,经过复赛,最后能进入选拔名额的,几乎会占九成。
高台上,耿监院开始念分组名单。
“第壹组,赵玥儿,庆尘,……”
“第贰组,庾庆、许七安,……”
“第拾贰组,王林,赵莹……”
“第拾伍组,赵琏,方鸿渐……”
十五组名单念完,下面顿时议论纷纷。
杨珍猛然睁大了眼睛,我的名字呢?
他可是从头一直听到尾,一个名字也没错过,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没有我?
为什么!
第七十七章 复赛
“监院大人——”
杨珍大声喊道:“为何没有我的名字?”
声音很响,宛如平地一声惊雷。
没办法,这个时候场地一片乱哄哄的,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
旁边几名学童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都一脸恼怒的看向他。
更多的人将目光转向这边,那些知道杨珍初赛成绩的,顿时交头接耳。有的幸灾乐祸,也有的一样疑惑不解。
袁山长一直注意杨珍,见他终于忍不住发声质问,心中喟叹,正准备开口解释。
却见耿监院面带不屑,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咆哮会场?”
他当然不会不认识杨珍,如此发问,不过是上位者的习惯。
随着他这声呵斥,整个广场立时安静下来。
杨珍不慌不忙,拱手道:“监院大人,小子杨珍,初赛位列拾柒组第二,为何复赛没有我的名字?”
“你资格不够,”耿监院抬眼扫视整个广场,心中快意:“宗门规定,没有修为的,不能参加选拔。你在学院两年,一丝灵气没有修出,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吗,还敢扰乱会场?”
他正要吩咐人将杨珍赶出去,却听少年清朗的声音说道:
“报告监院大人,我有修为在身!”
“你——”耿监院大怒:“你还敢骗人?”
十几天前这小子还没引气入体呢,这会能有修为?哄谁呢!
“轰!”广场上也是一片哗然。这个前两天还在靠拳头打架的家伙,居然有修为了?
“大人若是不信,请尽管察看!”
面对纷纷投来的怀疑目光,杨珍自信的说道。
……
“丹田有灵光,已是进入练气期了。”
袁山长收回灵眼术,缓缓说道,心中也是惊叹不已。初赛前他亲自问过这小子,当时他还尚未开始引气,这才几天,就已经是练气修士了。
这也太快了吧!
这记录,比玥儿那丫头还要快啊!
只可惜宗门的记录只会从两年前开始计算,否则我涫阳郡,又要青史留名了。
耿监院在一旁脸色阴沉,他刚才同样用灵眼术察看杨珍的丹田,确实是灵光莹莹,这是灵气在丹田贮存的表现,丝毫做不得假。
他费尽心思从宗门拿到的指示,竟是成了一场笑话。
这小子,简直是故意跟我作对!
忽然,他心念一动,盯着杨珍:
“你丹田的灵光,怎么是绿色的?”
袁山长闻言转过身来,同样看向杨珍。
他当然也发现这个问题,只不过此时人多,不便询问。
“我吸收的是纯粹的木系灵气。”杨珍老老实实答道。
“你在哪儿修炼的?”耿监院瞅了眼袁澄,莫非他偷偷将学院的乙木阵法打开了?这种事怎可瞒我!
“我用木灵石炼的。”杨珍从怀里掏出一枚灵石,正是衣衣昨晚包裹的那颗。
耿监院接过灵石,仔细察看,这块灵石比正常的木系中品灵石光芒稍淡,显然是已经用过。
“怎么可能?”他大惊失色:“以你的修为,使用中品灵石修炼,不怕经脉爆裂吗?”
杨珍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了,既然杨珍已有修为,给他重新分组吧!”袁山长召来一名教习,吩咐道。
……
经过几位教习的紧急磋商,结果很快出来。
首先,九十人名单既然已经宣布,肯定不能再将谁剔除出去。
那只能让杨珍插队,加入其中一组。
只是六人小组,每天三场,五天刚好比完。
多了一人后,七人小组,若是五天比完,每天需要比赛四场,最多一天更是达到五场。
不仅辛苦,而最后还只能选两人晋级。
这,搁在哪组,都不会乐意啊。
最后还是袁山长拍板,将杨珍安排进第玖组。这个组只有位列第一的种子选手,是某筑基家族嫡出,其他几人皆出身一般。
如此安排,可以将反对的声音压到最低。
只是这么一来,杨珍便成了第玖组的众矢之的。
当天的第一场比赛,他是和一位四灵根的练气二层比试。
这名学童在初赛中也是位列第二,实力并不差,尤其是武技方面。
杨珍施展乌园步,冲上去的时候,这小孩给自己加了一个轻身术,两人游斗起来。
当杨珍终于瞅见机会,一拳打过去时,这孩子抬起一只手格挡,然后借力绕到他身后。
手上传来的剧痛让他脸上一阵抽搐,不过比起换来的偷袭机会,却是值得的。
他抬起另一只手,掐动法诀,手心中一道金光一闪,朝杨珍后背刺去。
这是【金针刺】,乃是将灵气凝聚成一枚金针,刺向对方。
在练气初阶的攻击术法中,【金针刺】可以说是速度最快,几乎是瞬息而至。
杨珍暗觉不好,侧转身子,金光击中身上的青色袍服,破开一个钉子大小的洞口,打在肩膀上。
一道鲜血飙射而出。
这是自初赛以来,杨珍第一次流血受伤。
他大吃一惊,抖擞精神,再也不敢疏忽。
然而这小孩在加持了轻身术后,灵活性丝毫不亚于他,杨珍不仅没能抓住他,反而又挨了一记,另一边肩膀上也见了血。
还好这袍服材质不错,金针刺穿之后,力道被减弱不少,对杨珍的伤害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大。
这点痛苦,比起锻体时的遭遇,更是不值一提。
杨珍毫不在意正在流血的双肩,凝神贯气,沉着应对。
小孩嘴角勾起微笑,他还有三次施法的机会,抓住机会再来两次,今天的获胜者一定是他!
一刻钟时间快到的时候,他给自己再次施加轻身术。
又是半刻钟后,当他最后一个【金针刺】击中杨珍第一次受伤的部位,杨珍终于忍不住一声怒吼。
这一针,很痛!
小孩脸上笑容绽放,胜利似乎就在眼前。
只要认输,他受伤的肩膀马上可以得到仙师的救治。
“快认输啊!”他喊道:“只要认输,你的肩膀就可以得到救治啦!”
杨珍不为所动。
他不能认输。
七人里面选两人,哪怕只是输一场,他都有可能被挤出前两名。
按照规则,若是多人胜负成绩一样,则比较他们的修为,按修为进行排名。
杨珍仅仅只是进入练气,连练气一层都不到,修为全场垫底。
所以他若确保出线,一场也不能输。
必须全胜!
“快认输啊,要不你胳膊要废了!”
当第二个一刻钟快要结束,杨珍依旧步履沉稳时,这小孩终于慌了。
第七十八章 关心
杨珍赢了。
当第二个一刻钟结束,他依旧步履稳健,扛着两边都在滴答流血的肩膀,继续左突右击时,这个耿姓小孩终于顶不住了。
下场之后,负责赛场安全的筑基修士给他做了简单的救助,止住了血,伤口也开始愈合。
他没有心思看其他人的比赛,返回自己的住处,关上房门,做出在睡觉的假象。
衣衣从石头中钻出来,数缕绿光洒向他的受伤之处,伤口处微微麻痒,细不可察的一些血污渗透出来。
在治疗伤口这块,小东西的木系法力更加纯净,效果更好。
很快,杨珍被【金针刺】扎伤的几处都恢复如初,只留下一点浅浅的痕迹。
刚才流了一些血,身体有些疲惫,他逗弄了衣衣一会,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门口的敲门声将他惊醒,开门一看,正是赵玥儿。
小丫头额头有细微的汗珠,洁白如玉的脸蛋抹着一层红晕,她是刚比完赛便跑这儿来了。
“你终于开始修炼啦!”她一把抓住杨珍胳膊,用力摇晃,兴奋地又蹦又跳。
这力度,若非杨珍伤口已经治愈,非得崩裂不可。
“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好久啦!”她嘟着嘴,做出生气的样子。
杨珍笑而不语,他侧过身,将小丫头引入房间。
在沏茶的时候,他心念一动,将身子遮住,倒出来的是昨晚从湖中储存的清水。
赵玥儿正好渴了,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星眸突然亮堂起来:
“这水好甜,真好喝!”
不过她显然更关心杨珍的伤势。
“听说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已经让仙师治疗过,差不多好了。”杨珍答道。
“那我也要看看!”小丫头蛮横道。
杨珍无奈,将前襟拉了拉,露出受伤处淡淡的印记。
小丫头将手搭了上去,垂着头轻轻抚摸。
她的发丝打在杨珍脸上,痒痒的,柔柔的。
她眼睛眨也不眨,一缕蓝色光芒从她嫩如葱根的手指上射出,伤口处传来凉丝丝的感觉。
这是水系的治疗术,对伤口的愈合能力不及木系,但可以补充受伤时流失的水分,恢复疲劳。
杨珍悄悄低下头,注视着神情专注的小丫头,感受着发丝间传来的淡淡清香,琼鼻翕动间带起的微微热气,心中无比欢喜。
当赵玥儿终于结束她的治疗时,杨珍将手放在身后,再拿出时已多了三颗天蓝色的大枣。
“给你。”他将枣子递给赵玥儿。
“水极枣!”小丫头惊呼出声。
这正是杨珍在空间种植的双极枣树,前两天每棵树上分别结出一对枣子。火属性的他留在空间,以后可以通过陈富贵卖掉。水属性的当然留给赵玥儿。
这种一阶的水极枣,价格大约一块灵石一颗,一般在州城才有出售。
“这枣哪儿来的?”小丫头美滋滋的收下这三颗大枣。
“前两天在坊市,正好看见有卖,就买了几颗。”杨珍随口说道。
“前两天?过年到现在都有十几天啦!”小丫头端详着这几颗颗粒饱满、晶莹透亮,怎么看都像是刚摘下来的枣子,美眸中满是疑惑:
“这十几天你将它们放在哪儿?”
“储物袋啊!”杨珍搪塞道。刚才他一时激动,将东西从空间取出,却是忘了来历不好解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还是当时祝家赔偿的那个,后来嬷嬷交给了他。
“可是,”小丫头更迷惑了:“你刚刚不是说,昨天才突破到练气期的吗?这以前没有法力,你怎么使用储物袋?”
“我当时买的时候让人家放进去的啊,”杨珍面不改色:“我就等着哪天成为修士,取出来给你惊喜呢!”
“我才不要你的惊喜呢!”小丫头扭捏道,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杨珍心中擦了把汗,多亏我机智过人,蒙过去了。
这时,就见小丫头取过刚才喝水的杯子,自己去茶壶倒了一杯水。
“这水的味道,怎么跟刚才差别好大?”小丫头抿了一口,自言自语道。
杨珍心又提起来了。这个,该怎么圆?
就在这时,外边来人了。
“山长请你过去一趟。”来人是他现在居处的斋长,杨珍在这住了一年,和此人几乎没有交往。
“袁爷爷找你吗?我也去!”小丫头蹦蹦跳跳跟了过来。
……
和上次一样,袁山长见面就送东西。
“这是一副一阶下品的木藤甲,用法力催动,可以形成一个护住全身的木盾,防护力远胜上次那件袍服。在没有攻击的情况下可持续一刻钟……”
停顿了一会,袁澄还是将实情告诉杨珍:
“和静师姐拜托我给你找一件合适的防护法器。这个藤甲,我刚做了改装,正好适合你现在的体型。以后比赛中记得保护自己,就不会有上午受伤的情况发生……”
“你小子总算是有了修为,和静师姐知道了,很是欣慰啊!”
杨珍忙不迭的感谢,赵玥儿在一旁也为他高兴。
“你修炼的情况,我也跟师姐说了,我们都很为你担心啊,”袁澄继续说道:“就算是练气中期修士,轻易也不敢用中品灵石修炼,否则一个控制不好,大量灵气入体,轻则经脉受损,重则根基尽废,甚至当场爆体而亡!”
“你小子怎么就这么莽撞!若是需要木系灵气的环境,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开启乙木聚灵阵。这笔灵石,和静师姐会替你出!你何苦冒这个险?”
杨珍唯唯诺诺,这事不好解释,只得闭口不言。
“你过来,让我查看你经脉情况。”
杨珍连忙过去。袁澄将手搭在他肩膀上,贯入一股真气,闭目不语。
俄顷,他睁开双目,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你小子运气真好,经脉强劲有力,毫无瑕疵!”
“不过,不可心存侥幸,以后还是不要用木灵石修炼。”他嘱咐道。
这个世上,除了一些特异的五行灵地,极少有灵石是天生地长,都是通过专门的法器生产而来。这其中,下品的单属性灵石因为稳定性的原因,极少出现,至少都是中品。
否则若是有下品的木属性灵石修炼,袁澄和嬷嬷也不会如此担心。
杨珍连忙应下。
“好了,你去吧!”袁澄挥了挥手。
不管怎样,杨珍今日狠狠落了耿监院面子,他还是非常满意的。
第七十九章 对战赵琏
催动一阶下品法器需要多少灵气?
有的很少,少到只需要几百丝灵气,比如从储物袋中存取东西。
有的很多,甚至比施展一个法术耗费的灵力还要多,比如那些附带强力攻击术法的宝物。
还有的需要持续不断的灌入灵气进行维持,比如某些防御类的法器。
杨珍的这件木藤甲,大概需要十缕的法力进行催动,若是纯粹的木系灵气,则只需要五缕。
在第二天的比试中,体内木系灵力已经达到六缕的杨珍,第一次催动了这件法器。
昨天的比试过程给了更多人提醒。今天这个对手,同样会【金针刺】,并且对术法的掌控也强过耿姓小孩。比赛一开始,两道金针几乎是一前一后朝杨珍心窝刺来,意图一举致胜。
有筑基修士在,即使击中心脏,金针刺也要不了杨珍的命,但足以让他失去战斗力。
杨珍毫不犹豫,祭出木藤甲,同时疾速冲向对方。
法力激发后的木藤甲,防护能力远非昨日那件袍服相比,两针金刺只不过让它光芒暗淡几分,却未能贯穿。
对面的小孩还在惊诧之中,杨珍已经拍马赶到,一拳将毫无防护的此人击倒在地。
第二场,胜利!
第三天,杨珍有两场比赛,对手是这组实力较差的两人,他先后轻松获胜。
第四天,他遇到了本组最强的对手,那个世家出身的三灵根。
此人手持一柄泛着红光的宝剑,身上套着一件银光闪闪的宝甲,头上系着一柄青玉簪子,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
当杨珍转到他身后,挥拳击向他后脑勺时,那青玉簪光芒一闪,竟是形成一个覆盖头部的气罩,将杨珍的攻击挡了下来。
杨珍对他胸口的攻击,同样被宝甲挡住。
倒是此人趁机挥舞宝剑,激发出的一道火芒,差点将杨珍头发点燃。
还好这小孩攻击术法只有【水箭术】,这是初阶术法中威力最弱的一种。杨珍当年在翠竹苑的时候就不怕,何况这人修为还只是二层,比赵得柱还不如。
因此在使用两次,毫无建功之后,他也停止了这种无意义的攻击,只是用宝剑劈杀。
慢慢的,杨珍找到了对付这种人的窍门。
虽然法器的灵力消耗低,但多来几次,积累起来,也堪比一次施法了。
于是,他每间隔一段时间,就在这小孩的头部,胸前各来一下,有时只是虚招,却也引得他不得不激发防护。
如此鏖战了半个时辰,这小孩灵力终于耗尽,还没等杨珍补上最后一拳,便直接大喊认输了。
第六场,杨珍的最后一个对手,此人前五战一胜四负,早已没了晋级的希望,主持刚宣布比赛开始,他便直接跳下高台,干脆利落的宣布失败。
如此,杨珍六战全胜,以第玖组第一的成绩晋升前三十,获得参加宗门入门大比的资格!
……
随着第玖组比赛的结束,复赛的结果也出来了。
晋级的这些人中,有好些杨珍熟悉的人,比如那个常庆通就在其中。
此外,赵家这一届在学堂学习的七人,除赵玉柱第一轮就被淘汰外,其余六人,全部进入最后的三十人名单,显示了赵家强大的底蕴。
第三轮的排名赛,不仅是这些晋级的学童,为个人荣誉进行的比试。最后的成绩,也会作为宗门的参考。届时若是有两人成绩接近,都处在可录可不录的边缘。这个成绩就将是最终录取的标准!
所以,同样不能懈怠!
最后这轮比赛,将采取淘汰制。三十人之中,初赛和复赛综合成绩最好的两人,将会在第一轮轮空,直接参加16进8的对决。
这两人,一个是赵玥儿,另一人是赵琏。他们相当于是上下半区的种子选手。
杨珍处在赵琏所在的下半区。
他第一轮的对手,是个同样掌握【金针刺】,步伐灵活的小女孩。
几乎是复赛第一场的翻版,区别是杨珍先后三次祭出木藤甲,挡住了【金针刺】的三次攻击,没有像第一场那样伤得鲜血淋漓。
最终两人都耗光了法力,杨珍凭着更强的体力和力量,战胜了对手。
第二轮,他的对手,是下半区的种子,赵琏!
赵琏家里,其父母为了赔偿家族的罚款,弄得倾家荡产,自然也没钱给他置办什么法器。
不过作为三灵根,又是云均老祖的直系后人,很多人看好他未来的发展。
这次宗门大比前,族中好些人家将用不上的一阶下品法器借给他,同样将他装扮得武装到牙齿。
他的头上,戴着三叉束发赤金冠,这同样是防御性法器,可发出一面赤金护盾。比之杨珍复赛时遇到的那柄青玉簪子,不仅防护力更强,术法持续时间也更长,而消耗的法力,却是相差无几。
身上,同样是一件含赤金铁丝的法袍,与杨珍从袁山长那里获取的几乎一样。此外,腰间还缠了一根玉蟒带,专门克制水木系术法的攻击,可惜对此时的杨珍却是没什么效果。
脚上,是一双矍兔靴。矍兔是一种速度极快的一阶妖兽,而且身法也极为灵活。用矍兔兽皮制作的皮靴,保留了这妖兽的生前能力,行走之间,效果丝毫不亚于轻身术。
最后,他手中还有一柄青云枪,上下翻飞之间,还附带水箭攻击。
靠着这五件宝贝,赵琏在初赛、复赛一路都没遇到对手,很多人在他面前甚至连几息都没撑过去。这样的成绩,让他最终成了下半区的种子选手,被认为是赵玥儿的最强对手。
毕竟,小丫头实力鹤立鸡群,一阶下品法器,根本不需要准备这么多。
然而杨珍呢?他遇上赵琏,有获胜希望吗?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因其父受罚,对杨珍一直怀恨在心的人。
这两人相碰,会是怎样的结果?
正月二十八上午,杨珍,对战赵琏!
当两人在高台上相对而立的时候,不少人惊讶的发现——
杨珍,手中也有武器!
开赛以来,以一双拳头打倒对手的杨珍,第一次用上了武器!
他的武器,是一根木棒。
第八十章 败赵琏
杨珍手持木棒,思绪回到昨日下午。
当他排名赛第一场获胜之后,嬷嬷亲自来到学院,将他和赵玥儿接回赵府,庆祝两人都成功获得宗门考试资格。
之后,他们去了旁边的坊市。
入门考试,单凭一双肉掌,杨珍很难走得更远。他必须挑选一件合适的武器。
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木棍。
并非是因为他跟铁柱学过基础棒法,实际上,自从知道自己是木系灵根之后,杨珍就确定了自己将来的武器——
木棍。
一件合适的木系法器,可以最大发挥出他法力的威力。
因此,在学院的这两年,在他无法修炼的那些日子,练习棍法成了他提升自己战斗力的不二选择。
学院这类藏书很多,经过一番挑选,他选择了一门名为【千百棍法】的武技。
所谓【千百棍法】,乃是通过千百次的练习棍法中的某一个动作,比如劈、扫、挑、拨等,不仅达到熟能生巧、意随念动的效果,而且无数次的重复之后,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快速、勇猛、刚劲有力,有一种横扫一切的气概。
这门棍法他已经习练将近两年,每一个招式至少都演练过万次。
初赛那时,他尚未有法力,木棍在他手中,不过是件寻常兵刃,还不如赤手空拳来得方便。
如今,体内已有二十多缕木系灵气的他,已经可以驾驭一件这样的法器了。
在坊市,他购买了一根五尺长的乌梨木。
这是一种一阶灵木,质地坚韧,轻重适宜,正是制作长枪、木棍之类法器最为常用的材料。
杨珍当场请人给木棍篆刻了一道禁制,使其在输入法力时,能临时变得更重,从而大大增强木棍的伤害力度。
以他此时的法力,大概可以持续一刻钟。
这种一阶材料上只加持一道禁制的,通常都被划分为一阶下品法器。
当夜,在回到学院自己的房间后,杨珍带着这件新买的武器来到青石空间。
衣衣的一片叶瓣化身为长长的茎须,紧紧缠绕在木棍上。
两个时辰后,木棍表面上毫无变化,但其内在的质地,已经变得更加坚实。此时不要说寻常的利刃,就是一般的一阶法器,也很难轻易将其斩断。
这是小东西又一项新出现的能力,她可以在不改变属性的情况下,增强或者降低木系灵材内部的坚固程度。
不过以她目前的修为,还只能针对一阶灵材,而且耗时不短。
杨珍将这件木棍命名为【千乌】,取千百棍法和乌梨木之意。
在比赛开始之前,他这根千乌棍,已经被负责监督的筑基修士检查过,判定为一阶下品,可以使用。
很快,比赛开始!
……
赵琏手握长枪,大喝一声,率先发起攻击。
在郡观学童之中,真正熟练使用兵刃的并不多,毕竟他们除了修炼,还需要学习掌握各种修真基础、术法,以及天文地理历史等常识,专门练习武技的时间非常有限。
短短两年,很难将一门兵器练到娴熟自如。
另一个原因就是修仙者普遍轻视这些凡间武艺,尤其随着修为增长,凡间武艺越发显得无用。
也只有杨珍、赵琏这种出身大家族的,本身已有一定基础,又愿意花费时间,才能打磨出一身武艺。
赵琏这两年,学习的正是枪法。
在前面的初赛复赛中,他正是凭借这套宛如蛟龙戏水的枪法,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
今日,面对自己平生最痛恨和不屑的家伙,他更是将平生所学全部使出,绝不留手!
他脚下踩着乌园步,法力催动矍兔靴,整个人健步如飞,借助身体的速度和力量,将枪杆横于胸前,枪尖直指杨珍,蓄势待发!
杨珍呢?
他毫不示弱,同样踏步向前,在千乌棍接触到枪尖的刹那,向上一撩!
这一招,他演练过上万遍,不要说是枪尖,就是疾速射来的弩箭,他也有信心撩开。
两件兵刃顿时构成一个直角,分别朝向一侧天空。
就在赵琏微微错愕,准备收枪再次出击的时候,杨珍顺势往前一突,已经来到他面前。
然后,挥拳,猛捶!
比起木棍,他更喜欢拳头,喜欢这种近身搏击,拳拳见肉的感觉。
在杨珍拳头几乎击中胸口的时候,赵琏身上的法袍亮起,一道光晕将他挡住。
“砰”的一声闷响,赵琏踉跄着后退几步。
虽说是挡住了攻击,但光晕离他身体太近,反噬的力量让他一时无法控制身子。
杨珍趁他病要他命,猛扑过去,抱住赵琏,顺势将他压在身下。
千乌棍已经被他扔在一边,赵琏倒是一只手握着长枪,却无法够到对方。
杨珍气贯长虹,双拳如打铁般猛烈撞击身下之人。
赵琏面色通红,又羞又怒,他没想到一个疏忽,竟然被这个可恶之人压在身下,一身武艺都无法施展。
他拼命催动法袍,将他身体护住。
这法袍形成的护罩,在遭受攻击时,只要有灵力不断贯入,可以持续下去。
缺点就是,一旦护罩被打破,法衣也会遭到损坏。
尽管有了防护,在杨珍一拳又一拳的撞击下,护罩的反震之力依旧让赵琏胸口发闷,几欲呕吐。
他强自忍耐,左手悄悄掐诀,一道水箭凭空生成,随即朝杨珍额头刺去。
他是水土火三系,近身攻击,似乎只有水箭最为方便。
两人相隔这么近,杨珍怎么会不注意到?他头一偏,让过这道水箭,双手则毫不停歇,继续捶打。
赵琏如果当年参加过翠竹苑的打斗,一定会对这一幕非常熟悉,当时还不到十岁的杨珍,就是这么对付赵得柱的。
杨珍并不好受,双拳仿佛是打在坚硬的树皮上,很快十个手指上全是鲜血。
一刻钟过去,他双手已是血肉模糊,赵琏的法力也接近枯竭。
终于,随着杨珍的一次重击,法袍的护罩终于破裂,这件法衣也变成了碎布。
在赵琏双眼几乎喷火的怒视下,杨珍一声暴喝,拳头狠狠砸中他胸口。
赵琏昏迷,杨珍获胜!
ps:一场打斗一不小心又是一章,汗。
第八十一章 双骄(第三卷终)
击败赵琏之后,杨珍进入排位赛的前八名。
二十九号有两轮比赛,分别是上午的八进四,下午的半决赛。
上午的比赛,对手的武器是一柄宝剑,其威胁远不如赵琏的长枪,杨珍趁机好好演练了一番棍法,最后将他宝剑打落后,此人便及时认输了。
下午的对手,是赵莹。
这女孩在看过上午的比赛后,将自己的宝剑收了起来,还是和上次一样,以双拳和杨珍游斗。
然而杨珍吃过她一次亏,岂会再次上当,更何况他现在有法力在身,应对的手段也更加多样。
他双手各拽着几粒石子。当赵莹一直保持游斗,不肯与他接触,同时悄悄积蓄法力时,他突然两手一扬,十来颗石子朝她扔了过去。
若是一两颗,赵莹可以毫不费劲的躲开,十来颗下来,却是让她无从躲避,生生挨了两下。
“啊!”女孩发出一声痛呼,随即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萎靡倒地。
法力反噬。
杨珍获胜!
决赛的对手,正是上半区的种子,迄今一场不败的赵玥儿!
……
下午,学堂后山。
杨珍手牵着赵玥儿,两人在山路间徜徉。
山谷清幽,流水潺潺。
残雪带着春泥,在树荫下私语。树梢上,长出了小草一样的新芽。那些嫩黄色的叶片,仿佛是线上系着的花瓣儿。
“明天,咱们就离开这座学院了。”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致,杨珍轻声感慨。
两年来,他看遍这里的一草一木,在这儿散步沉思,练习棍法,想念身边的人儿……
赵玥儿轻轻应了一声,她同样也留恋这里,在这儿,石头弟弟给她讲了好多好多故事……
“再给我讲个故事吧。”她晃了晃杨珍的胳膊。
“好!”
“且说古代有个凡人王朝,叫宋朝。在宋朝都城临安旁边,有一个小村子,叫牛家村……”
“……这一日,牛家村来了个牛鼻子道士……”
“……”
杨珍沉寂在前世对这部小说的喜爱,缓缓讲述。
赵玥儿侧头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闪着星光。
故事很长,直到夜幕降临,两个人还恍若未觉。
有夜枭从林间扑哧扑哧飞出,“嘎嘎”鸣叫,惊醒了这片幽静。
两人这才惊觉时间很晚,杨珍连忙停住了讲述:
“这故事还有好长好长,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
“嗯。”赵玥儿意犹未尽,看着他:“下次讲给我听。”
停了停,她追加了一句:“以后去宗门讲给我听。”
“好!”杨珍笑着回应。
夜色中,小丫头一张清水出芙蓉的俏脸,仿佛如一块天然雕饰的白玉,莹莹发光。
杨珍轻轻搂住她:“冷吗?”
小丫头摇了摇头,又慢慢点了点头,突然将脸埋进他胸前,不好意思的笑了。
“明天,我要赢你。看咱俩谁厉害。”她羞恼道。
“好啊!”杨珍拍拍她后背:“我不会留手的,咱们台上见!”
……
正月三十,上午
这一天将有两场比赛,然后便是学童们的毕业典礼。
因此观众席上,来了不少学童的亲人,嬷嬷和秦婉都在其中。
首先是三四名之间的竞争。
赵莹的对手是一名三灵根男童,两人经过一刻钟的你来我往,最后是手持宝剑的赵莹刺中对方小腿,逼其认输。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冠军争夺战,杨珍对阵赵玥儿!
小丫头一身青衣,腰间用一根丝带扎紧,显得英气勃勃。
两人都没有使用武器,而是以双拳决胜负。
赵玥儿很娴熟的给自己加上一个轻身术,然后冲上前来,和杨珍乒乒砰砰打作一团。
不一会儿,两人分开。杨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也凌乱不堪。
赵玥儿只是头发散乱,脸上有些红印,看起来比杨珍精神多了。
毕竟现在的杨珍,对小丫头已经舍不得下重手。
尽管如此,观战的袁山长还是暗暗吃了一惊,这杨珍胆子不小啊,莫非,两人闹矛盾啦?
还是这小子吃不到天鹅肉,因爱生恨了?
一时间,他脑补出无数可能。
他偷眼打量和静师姐,却见她和旁边的秦婉都是笑语盈盈,显然毫不在意。
他更糊涂了。
高台上,杨珍赵玥儿刚才的一番对打,算是打了个平手。
两人互相对视,暂时都没有动手的打算。
突然,赵玥儿嫣然一笑,玉手轻轻一扬。
一道两人高,一丈宽的水浪朝杨珍席卷过来。
小丫头毫不停歇,手指继续掐动,又是一道水浪咆哮着冲向杨珍。
赵莹对法力的精准控制,她也会!而且挥洒之见更加灵动自如。
这两道水浪,呈左右夹击之势,带着磅礴的气势,顿时将杨珍冲倒,朝高台外倾泻而去。
“我赢了!”赵玥儿欢呼道,对着杨珍做了个鬼脸。
却见杨珍突然诡谲一笑,右手五指张开,一道丈许长的藤条朝小丫头卷去,将刚刚耗尽法力,来不及躲避的她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是木系的【藤条术】,以杨珍此时二十七缕的木属性灵力,足以使出。
杨珍用力一拉,小丫头如被钓竿勾住的鱼儿,朝他扑了过来。
杨珍一把搂住她,两人一同被水浪卷起,朝高台下跌落。
小丫头丝毫没有挣扎,睁着乌黑的星眸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
“噗通!”两人摔落在地,全身被水浪弄了个湿透。
……
排位赛全部结束,最后的冠军是赵玥儿,亚军是杨珍。
因为杨珍的后背首先着地,故而判负。
对这个结果,杨珍和赵玥儿都没有异议。
随后,是排位赛的奖励。
第一名,奖品一阶下品法器一件,价值三十灵石左右,赵玥儿随便挑了一口宝剑。
然后是一阶下品回气丹(甲等)一瓶,共一百颗,价值三十灵石。
一阶下品回气丹是专门给练气初期修士服用,中品给练气中期修士,上品则是给后期和圆满修士。
这种低阶丹药,品质只有甲乙两个等级,更差的丙级,即便白给,也不会有修士服用。
到了高阶丹药,品质划分会逐渐细化,等级将会更多。比如三阶丹药,就已经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因此这个甲等的一阶下品回气丹,以赵玥儿此时的修为,倒是用得上。
最后,还有一百灵石的奖励。
所有的奖励,价值不到两百灵石,对于身家数千的小丫头来说,荣誉更大于奖品。
杨珍第二名的奖励,则是下品法器一件或回气丹选取其一。杨珍保留身上这件木藤甲,便算是奖品,不用还给袁山长了。
此外还有五十灵石的奖励。
第三名,回气丹一瓶,灵石二十。
第四名,回气丹半瓶,灵石十块。
赵琏因为一场未胜,最终排名第十六,奖品是回气丹十颗,灵石五块,总共价值不过八块灵石。
这对于原本希望拿到前二名,用奖励弥补家庭亏空的他来说,无异于一场彻底的失败!
更重要的是,他还损坏了一件借来的道袍,这至少又是三十灵石的欠债。
杨珍,你让我损失惨重,让我家雪上添霜,我一定饶不了你!
人群中,赵琏暗暗发誓。
(第三卷终)
第三卷结束语
又完成一卷,非常欣慰。
这一卷虽然名字叫郡观学童,其实包括了“祝家覆灭”,“青州之行”“郡观学习”三大部分内容。主线则是杨珍被人下毒,灵根几乎尽失之后,他的挣扎和努力。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衣衣的帮助下,他因祸得福,练成了完美的天灵根。
下一卷“宗门弟子”,将描述杨珍的宗门生活,包括他的修炼,新结识的朋友,秘境探险,以及和赵玥儿感情发展等等,希望大家继续关注!
欢迎大家继续发表书评,不管是指点不足,还是鼓励等,只要是善意的,都非常感激!
借用起点码字工最常说的话,你的鼓励,是作者坚持更新最大的动力!
谢谢大家!
第一章 临行前的安排
奖品分发下去之后,紧接着是毕业典礼。
袁山长和耿监院分别上场做了一番鼓舞人心的讲话,然后每个学童收到一白一黑两块令牌。
两块令牌都需要分别滴入自己精血,然后各自打上法印。
法印是修士具备修为之后,掐动法诀时形成的独特印记,如同凡人的指纹,可以作为区分每一名修士的标记。
黑色令牌上缴宗门,白色令牌是自己的身份标识。
从此之后,你便正式有了仙籍。哪怕你以后一直就是散修,云霄宗也有你的记录,并承认你修士的身份。
坐传送阵、去往坊市、购买修仙资源等等,都需要出示这块令牌。
每隔一段时间,你还需要携带令牌,去县馆、郡观或其他机构重新登记,缴纳灵石。若是逾期,除了交一笔滞纳金,还必须说明原因,以备核查。
如此种种,云霄宗便是通过这么一块小小令牌,将整个许国的修士尽皆掌控。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修士抢破头也要进入云霄宗的原因。
既然无力反抗这种管束,那就加入进去,成为管束别人的上位者。
……
典礼结束之后,学童中有人来接的,当时就可以离校。没有接送的,可以再等一天,待明日新具现灵根的学童送来之后,那些县馆飞舟返程时将他们带走。
参加宗门入门考试的,可以自行离去,也可以在学堂借住几日,五日后带往郡城,在白云巷口集合。
杨珍赵玥儿这些赵家的子弟,自然是乘坐赵府飞舟回到郡城。用过午饭之后,迫不及待的赵莹便乘坐传送阵回家,顺便带走赵琏陆璃等人,待出发那天清晨再返回郡城。
赵玉柱留了下来。
赵贵那里需要一名有修为的助手。他现在手头事情也越来越多,更何况还接手了月珍阁的活计,实在是有些忙不过来
这两年里,赵玉柱来府里多次,秦婉等对他品性也有所了解。一番交谈后,他正式成为药园的一名杂役。
每个月两枚灵石,这对于家境贫寒的他来说,无异于一笔巨款,当下忙不迭就答应了。
铁柱则离开了药园。
他脸上的胎记并不难治,有一种叫做【净颜丹】的丹药,便是专门对付这类症状的,凡人也可服用。因为材料难寻,价格比较昂贵,在一百灵石左右。
杨珍目前并不急需灵石,他准备“借”一笔钱给这位好友,将他这心病祛除。
“你现在认识多少字啦?”他问铁柱。
“一千多啦!”铁柱自豪的答道。自从来到赵府,杨珍便屡次督促他学习认字,今日总算见到成效。
“等治好疤痕,以后你来帮我好不好?”杨珍问道,想了想又解释道:“夫人那边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
“好!”铁柱答应得干脆利落。
……
这一天,他带铁柱来到德兴堂。
略略翻看了一遍账本,他非常满意。去年德兴堂的纯收入将近四千金币,呈现蒸蒸日上的趋势。
他目前青石空间已经有六十丈方圆,其中五倍生长的特殊灵田将近六亩,其他灵田有一百七十多亩。
这些灵田,他大部分还是种植养魂草、千寻草、凝血草这些灵植,剩余一些地方,则准备种些自己用得上的东西。
按去年的比例计算,这些灵草一年可以带给他一万两千灵石的收入。
德兴堂这点利润,即使再加上玄阳木每年三千灵石的收入,对他的帮助也将越来越小。
不过他现在有了修为,坐传送阵来往都很方便。
若是宗门管理比较自由,他能随时出来,玄阳木的生意他还是准备继续做下去。
再怎么小觑,那也是三千灵石啊!
将后罩房这一个月收购的玄阳木收取后,他将符姨喊来,做了几项安排。
第一,德兴堂留下本金两千金币,记做一百股份,其中分给符姨两成,他保留八成。从今之后,店铺分红按此比例进行。
第二,除了玄阳木外,符姨可以自行决定德兴堂的经营范围、发展方向等。若需要资金,可书信与他。
第三,铁柱暂时留在德兴堂做伙计,熟悉各个环节,以后他会另作安排。
第四,玄阳木继续按往常规模收购。
第五,……
将这些事情交待完毕后,他又带上符姨,将她介绍给赵贵和彩烟。
他们在坊市找了家口碑不错的酒楼,点了几样凡人也可食用的美味佳肴。
“贵哥,彩烟姐,我若是进了宗门,这边德兴堂的生意就靠我符姨打理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还请你们多帮衬一二。”杨珍客气说道。
赵贵自是一口应允。他自从娶了彩烟,在府中地位日益重要,在外也经常代表赵府行事。
彩烟也含笑点头。
晚宴结束后,杨珍又对符姨嘱咐了几句,便和她依依惜别。
郡城这边的事情安排妥当,剩下就是州城陈富贵那儿了。
……
三月初五这天,白云巷广场人头攒动。
郡观学堂这次是袁山长亲自带队,耿监院被留在学堂看家。
因为赵玥儿的缘故,此次涫阳郡很可能一鸣惊人,如此露脸的好事,袁山长自然不会让给别人。
除他之外,学堂还来了四五名修士,都是他亲信之人,包括一向不怎么出门的钱掌书。
此外,不少学童都有家人仆役相随。若是他们能进入宗门,这些亲族便会留人在宗门外的山下落脚,租赁一处居所,以便就近照料。
尤其是赵家,除了郡城这边的嬷嬷和秦婉外,家族那边还派了专门负责外事的五长老领队。再加上赵莹等的家人,浩浩荡荡竟是有三十人的队伍。
这些亲随加起来,人数将近两百。郡观安排了一艘最大的飞舟,将这些人全部带上。
这是一艘二阶上品的豪华飞舟,每个时辰差不多八百里。辰时出发,午时正抵达州城。
州宫教典司早已派人在船场等候,和袁山长相互见礼后,便将这些学童带到州宫安排住下。
一番忙碌后,总算安顿下来。杨珍告了个假,独自一人朝州城坊市走去。
第二章 临行前的安排(下)
州城坊市
这是一块专门留给那些小本买卖的集市。有临时的,也有长租的;有的占地不过几尺,仅够一人站立;也有的一丈长宽,中间摆上一排柜台,请上几个伙计都绰绰有余。
杨珍正在一家卖各种杂物的地摊前流连。
他看中了一种叫菡水精魄的东西。
这是某些水生妖物临死前吐露的精华,呈淡蓝色,模样很像水晶。一枚拇指大小的菡水精魄,价格在五百灵石左右。
这正是衣衣让他寻找的,可以吸纳先天水灵气,并将之储存起来的灵物。
杨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以四百五十灵石的价格买下。
陈富贵的摊位也在这片区域,离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百米远。杨珍在这坊市已经闲逛了半个时辰,却始终不曾靠近那边。坊市内熙熙攘攘,也不用担心陈富贵发现他。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这才走了过去。
“这半个时辰里,他那个摊位,一共卖出三株养魂草,十斤凝血草,一块烈日铁矿石,还有五张一阶下品符箓,价格分别是……”
衣衣悄悄将他偷听到的情况通报给他。
杨珍租赁的这个摊位,长宽都是三尺左右,上面摆了一张书桌,一把板凳。桌子正面刻着“德兴堂”三个大字,其下则是若干小字,写着“长期出售养魂草、凝血草……”等等说明。
陈富贵端坐凳上,一手握着毛笔,一手压着张白纸,正在写写画画。
感觉到有人接近,他头也不抬,嘴里念叨:“本店所售之物皆有注明,道友请自便。”
杨珍轻声笑笑,喊了句:“富贵叔叔。”
陈富贵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将笔搁好,这才抬头惊喜道:“小东家!”
“你现在能制作几种符箓了?”杨珍问道。
前段时间陈富贵抱怨说摆摊实在无聊,想趁空闲时学习制符。杨珍也由得他,只要不耽误买卖就成。
“还是那几种最简单的一阶下品符箓,不过偶尔也能卖出几张,还算不错。”陈富贵乐呵呵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杨珍取过流水账本,见刚才的几笔交易都清晰记录在上,每一笔的金额也和衣衣探听的一模一样。
他心中大为满意,对接下来的安排也有了信心。
“今日到此为止吧,”他吩咐道:“咱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好咧!”陈富贵笑嘻嘻应了。
……
一座装点古朴的茶楼中,杨珍让陈富贵叫了一壶灵茶,两人浅酌慢品。
他拿出一个储物袋,递给陈富贵:
“本来还有些灵石的,刚花掉了。这里面是一万两千斤凝血草,你都拿去卖了……”
“然后,你去换个大的摊位,就换那种长宽一丈的。那个年租金在一千二左右,你先交半年的……”
“摊位前挂个德兴堂的牌匾,以后生意好了,咱们直接租个店铺……”
“过段时间,符姨那边会派一个小伙过来,你曾经见过,叫田铁柱……”
“今后,你每个月返回郡城时,要将当月的账本交给符姨审核……”
“从这个月开始,你薪水提高到二十灵石……”
“另外,听符姨说,因为祝家的遭遇,婶子想离开涫阳郡。既然如此,你不如将婶子带来州城,我帮你找个住处,费用不用你掏。当然,今后的补助可就没了哦……”
“还有,修炼洞府我也帮你联系个长期的,费用同样不用你出……”
为了省钱,陈富贵在坊市外凡人的居所租了个小屋,每天天不亮赶到坠云山。首先去租赁的洞府修炼一个时辰,再来坊市这边经营,直到酉时才返回住处,非常辛苦。
“呆会你跟我去见位朋友,”杨珍叮嘱道:“这朋友不善言谈,正好,你也不要跟他多讲咱们生意的事情。”
此时已接近酉时,陈富贵结了账,两人来到当初他和崔总管见面的那家酒楼。
在门口等了一会,王少鹤到了,这正是今晚杨珍要介绍给陈富贵的朋友。
酒过三巡之后,杨珍拿出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总价值大概在五十灵石,其中包括了十颗火极枣。
王少鹤四系灵根,其中就有火系,这火极枣对他极为有用,在修习一些火系术法前,吃一枚这样的大枣,可以增强自己对火系灵气的感悟。
王少鹤打开礼品,果然非常满意,连连客气道:“礼重了,礼重了。”
“这三年来,十六叔对侄儿的帮助,侄儿可是一直铭记在心,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你呢!”杨珍笑盈盈道。
“客气了,”王少鹤忙道:“你如今也是练气修士了,咱们就平辈相称吧。”
“那怎么行!”杨珍连忙拒绝。
三人又闲话了一阵,杨珍便将来意挑明。
王家做为州城排名前几的修仙家族,占据了坠云山好大一块地方。那里屋舍鳞次栉比,不仅提供给往来州城的朋友暂住,也可长期租借给相熟之人。
此外,王家在山上的洞府也有很多空余,同样可以租借出去,不过一般不公开对外而已。
如今自是好说,王少鹤很快同意打扫出一间院落,再找处练气中期的洞府租借给陈富贵。
两项加在一起的费用是月租三十灵石,这笔钱以后每三个月由陈富贵交给王家。
帮陈富贵解决了后顾之忧,杨珍终于可以安心奔赴宗门,参加选拔。
……
晚饭后,将王陈两人送到王府,他毫不停歇,叫了一辆马车,来到自己在州城租赁的院子,将这一批的玄阳木搁下。
这些玄阳木,他会通知崔总管派人去取,至于货款,下次再要也不迟。
随着修炼开始,他自保的手段也越来越多,有些细节小处,也不用再那么小心了。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返回在州宫的住处,此时已是亥时正。
这片院落灯火辉煌,却是各个郡参加选拔的学童都到齐了。一些熟知的修士相互窜门,那些没人管的学童则嬉笑喧哗,好不热闹。
赵玥儿也没有睡,听到动静,她从自家的房间跑了出去,找到杨珍。
“小石头!”小丫头压着嗓子兴奋地招手:“嬷嬷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快来看看!”
第三章 考核项目
二月初六,巳时。
几艘飞舟腾空而起,向着朝阳升起的方向驶去。
走在最前方的,是三艘百丈长的巨无霸。这是往返云州城和京都、宗门之间的豪华飞船,一共三艘。平常都是两艘对开,一艘备用,今日却是三艘齐发。
这三艘飞舟,每艘都有九层高。最上一层,是两套装饰奢华,各有亩许大小的豪宅大院。
第二层,是四套豪华套间,再往下房间逐渐增多,到甲板这层,已有上百房间。
跟在后面的,还有两艘小一些的飞船,其中一艘属于云州唯一的金丹家族——戴家,另一艘属于关家,这也是州内排名前几的家族。
这五艘三阶飞舟,足足装载了两千多人,正是云州此次奔赴宗门,参加选拔的学童及其家人随从。
……
秦婉等人,包下了顶层的一套院落,与她亲近的这些人,都住在这个院子。
飞舟行驶不久,大家都围在院子中间的醉仙亭前,说说笑笑。
杨珍昨日回来较晚,赵玥儿转送给他的一堆东西都未来得及详细了解,这会索性全摆了出来,一件件打量。
“这是绿骊剑,”小丫头指着一柄绿色的长剑:“主材是绿骊木,一阶上品。嬷嬷说你以后迟早用得上,提前给你备好。”
“嬷嬷还说,你现在虽然习惯棍法,以后还是要多琢磨剑术。剑者,不屈不挠,一往无前,最适合修者提升自己心境……”
她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这是一盒木灵石,”小丫头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嬷嬷说,以后你去了宗门,还是得学着用外界的灵气修炼,这盒木灵石,只在不得已才用用。”
嬷嬷在一旁轻轻点头,显然赵玥儿的转述,丝毫不差。
“这还有一件护甲,一双靴子,都是一阶上品,这几样东西,这次选拔赛都不能用,所以……”
她指着剩下的一堆东西:“这些才是给你这次选拔赛预备的。”
随着她小手拔开,两件藤木甲、一双矍兔靴、一根金黄色木棒,还有一个木箱被摆在一起。
杨珍好奇的拿起一件藤木甲,发现和自己身上的几乎一样,不由奇怪的看向嬷嬷。
嬷嬷招了招手,将赵玥儿一把拉到自己怀里,这才含笑解释:
“选拔赛规矩,每个人战斗时,攻击、防御、辅助类的法器分别只能装备一件,但不阻止你多带,明白吗?”
“战斗中,防御类武器是最容易损坏的,所以我给你和玥儿都准备了两件备用。到时不要舍不得用。更换装备,会适当扣除些分数,那也总比准备不足,被赶下场要好。”
“还有……”她手一召,那木箱落入她手中,随即被她打开,露出整整齐齐百来颗鸽子蛋大的铁球,银光闪闪。
“凡人兵器,兵刃和铠甲不允许携带,但这种铁珠子,却不在禁止之内,所以,也给你和玥儿备了一盒,到时也能多个手段……”
杨珍恍然大悟,这到底还是得有个知晓关窍的人来指点啊!
“嬷嬷,跟我们讲讲选拔赛的事情吧!”赵玥儿摇着她手臂,娇声央求。
“好!”
……
“根据往年的安排,比赛会有四大项,分好几天进行,主要考察你们这些学童的知识、修为、运气和心性……”
“首先是知识,这一项是文试,以笔作答。考试的内容都是这两年你们在学堂所学,包括识别药材、辨认灵材、分析符文、绘制阵纹等等,都是最基础的知识,难度很低。基本上每次文试,两千名学童中,得满分的不下六七百,你们俩都不用太担心……”
“第二项是修为,这是四项考察中最关键的一项。到时会将你们安排在一个大阵中,和一些低阶妖兽搏斗,那些妖兽实际都是镜像。到时谁击杀越多,呆的时间越长,谁的名次就会越好……”
“第三项是运气。咱们云霄宗开山祖师爷,他老人家说过,大道争锋,宛如百舸争流、蟾宫折桂,最终能高居巅峰的,不仅仅是实力,运气也非常重要。所以宗门招收弟子,一定要收那种运气好的,走霉运的不要……”
“不过运气这玩意不好考核,每年的考题也是千奇百怪,全看主考官的兴趣。有时考官懒得费脑子,就让你们这些学子抓阄,抓到第几就是第几,全看天意;有的会让学童走生死门,每次安排两个门让你选择,选到【死门】的,成绩到此为止,选到【生门】,就继续走下去,看谁走得最远;还有的……”
嬷嬷一口气说了十来种考核运气的方式,直听得杨珍和赵玥儿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儿戏了吧!
“不管可不可笑,规则定下来,对大家都是公平的。这一关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保持一颗平常心即可。”嬷嬷安慰两人。
“这三项考完之后,宗门会根据成绩的好坏,挑选八百人参加最后一项考察:心性。”
“这一项同样是每年内容各不一样,有的是让学童爬一座山,或者走一段宗门台阶,让你们顶着高阶修士的威压往前走,按先后取名次;有时会让你们在一些凶险之地呆一天,或者是一些意想不到的恐吓等等,看谁表现更好……”
“你们现在这个年纪,心性尚未成熟,所以这个考核也不会太难,更不会有危险。这千百年下来,考来考去就那些花样,嬷嬷这都跟你们讲讲……”
“第四项结束后,宗门选拔便到此为止。最后会按成绩选出前五百人,其中前三百人肯定录取,后面这两百人中只能选取其中一百,到这时候,就看各家族之间的争夺了,嘿嘿……”
“玥儿你问题不大,只要你能进前五百,到时不用我赵家出面,你师祖也会让你入选的。至于小石头,你一定要争取进入前三百。我赵家在涫阳郡是第一家族,在云州也能排在前十,但在整个许国,就只能算个一般的家族了。这一百个名额的争夺,赵家可没有把握……”
杨珍重重的点了点头,并不觉得为难,胸中反而横生一股豪气——
百舸争流,千帆竟发,大家就来比一比吧!
第四章 云涯镇
一条绵延近两千里的山脉,如龙似蛇,盘踞在梁州这片大地上。
大大小小,奇形怪绝的山峰,星罗棋布,错落有致。
每当云海升起的时候,山峰有的隐没其间,有的傲然直立,宛如海中的孤岛,坐看烟波起落,巍然不动。
这便是云霄群山,许国唯一的宗门——云霄宗所在之地。
云海边缘,有一块小小的突起,如海中礁石,云遮雾绕中,时隐时现。
当云海散去,明媚的日光普照下,这块所谓的礁石,其身躯竟有千丈之高,乃是一座雄伟的奇山。
此山名云涯,意指云海的边涯,是云霄宗的最外围之地。
山下有一小镇,名云涯镇,正是以此山得名。
云涯镇虽说是座镇子,人口却有三四十万,比之许多郡城都要繁华。
这里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门中长老弟子的亲人近族。在此买地建房,也是为了就近服务自家的仙人子弟。
每年二月上旬,是云涯镇一年之中最热闹的时候,宗门一年一度的仙童选拔大赛,正是在此地举办。
……
二月初七
几艘华美的巨型飞舟从远空徐徐而来。
最前方的两艘飞舟,浑身漆成天蓝色,两侧绘制着各种海中妖兽,或遨游或嬉戏,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这是越州的飞舟,每年啊,都是他们最先抵达。”
一座三层高的茶楼上,几人正遥望远方,随意谈论。
一个身着绸衫,脸上稍有风霜的中年人问道:“庆台兄,越州离此地可是相当遥远,为何每年还是他们最先到达?”
被称作庆台的是一位穿着锦袍的胖子,闻言哈哈笑道:“正是因为远,才更要提早赶来,以免路上耽搁啊!”
说罢他遥指远处:“长瑾兄请看,这离得第二远的,襄州的飞舟也来了。”
那叫长瑾的中年人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遥远天际,几艘草绿色的飞舟正显出身形。
“这位兄台,”邻桌一位青衿男子,突然插言道:“要说离咱们宗门第一第二远的,可不是越州和襄州。别忘了,沙州才是我大许最远的疆土!”
他男子看着二十多岁,脸上神情激动。看着架势,这庆台若是敢否认,他必定还有动作。
“哦,对对对!”那庆台忙不迭点头:“沙州最远,沙州最远。是兄弟糊涂了,罪过,罪过。”
说完,噤口不言,茶楼上的气氛一时也变得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突然慢吞吞道:“沙州的飞舟也到了。”
众人忙向窗外望去,只见远处天空,一艘浅黄色飞舟孤零零驶来。
这飞舟看着不大,颜色几乎与这雪后的天空一样,若非仔细观察,说不定还发现不了。
“怎么就一艘飞舟?”有人好奇问道。
那庆台喉咙抖动了一下,见周围没人回答,禁不住卖弄道:“沙州上报给我许国的人口,不过七百来万,每年新生儿不到二十万。这能具现灵根的仙童,也就二百来人而已。”
“我云霄宗给各地的选拔名额,都是按十比一分配,唯有这沙州,给的是五比一。就算这样,沙州每年能参加选拔的学童,也不过四十来人。”
那青衿年轻人听到此处,忍不住“哼”了一声,嘴角露出不屑。
“就是这四十人,每年能进入宗门的,也只有一两人而已,这还是宗门格外照顾,否则若是按比试成绩,一个也进不了!”那庆台摇了把手中折扇,悠悠叹道。
窗外虽是皑皑白雪,这茶楼中倒是温暖如春,这庆台身宽体胖,此时竟是有些热汗冒出。
“这是为何?”长瑾好奇问道:“我听说仙童选拔,乃是两千选四百,按这比例,沙州怎么也得有七八人入选,难道沙州的仙童,资质如此不堪吗?”
那青衿年轻人闻言又是“呸”的一声,脸上忿忿不平。
庆台正想解释,听到这声冷哼,偷偷瞅了那年轻人一眼,将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他索性岔开话题:“要说资质啊,这一届可是出了位天灵根!”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都是面露诧异,一起将目光朝他投来,显然都没听说过此事。
“真的?”长瑾惊讶道:“天灵根!那可是百年也未必能有一个!庆台兄,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庆台感受到茶楼内诸人的目光,心中得意,讲述得越发仔细:
“两年前,小弟在青州游历。那年青玉山除夕晚上,在下亲眼所见,有一女童灵根具现时,吸附的灵气比天上的云朵还要大,还要厚,那是天灵根才能有的异象……”
“当时还有桑州人不怀好意,企图阻止这女童具现,被一金丹老祖当场给宰了!”
这个故事一讲,果然引得众茶客议论纷纷:
“天灵根!我许国岂不又将出现一位元婴老祖,此乃国之大幸啊!”
更有人互相打听:“青州的飞舟到了没有?咱一定得好好瞧瞧。这辈子,还没见过天灵根长啥样呢!”
“这位兄台!”那青衿年轻人突然高声喊道:“你,你这消息,谬误实在太多!”
“那女童只是单灵根,”他纠正道:“她也不是青州的,是云州人。”
“云州?那可是戴家的地盘。”有人评论道。
“就算是单灵根,那也是五六年才出一个的金丹种子,呆会我要好好看看,咱们这未来的金丹老祖,是啥模样……”
“还能有啥样子?不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嘛!”
“哈哈!”
众人又是一番七嘴八舌议论。
这时,却有个眼尖的人喊道:“云州!云州的飞舟也到了!”
云层下,五艘豪华飞舟,正排成一字长蛇,迤逦而来……
……
不多时,飞舟来到云涯镇上空,逐一在前面的船场徐徐降落。
又过了一会,一大群一大群人从船场那座大院走了出来。
这些人当中,几乎看不到小孩子。众茶客都知晓是怎么回事,依旧是头看向窗外,继续等待。
大概一刻钟后,几位褐袍仙师走出大院,随即,两列孩童组成的队伍跟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这些孩童的最前方,是一位肤白如玉、娇俏可人的小女孩,一边走,一边手指各处,和旁边一个小男孩说说笑笑。
“好个可爱的女娃子!”
茶楼众人终于看到了这位单灵根,皆是心满意足坐下,继续评头论足,喝茶聊天。
第五章 倒数第一
“那里是坊市,就是那个青色柱子旁边,宗门弟子最喜欢来这里交易了……”
“传送阵也在那儿,那个三层楼的房子里面。宗门弟子,可以在那里坐传送阵回去。要是来找人的,就只能住到这个镇子了……”
“这传送阵还可以去京都,离这里也不过五百里……”
“……”
队伍前方,赵玥儿像个业务娴熟的小导游,朝身边的杨珍逐个介绍。
在宗门这一年,云涯镇她已经往返过好几次。
“呆会咱们去坊市逛逛吧!”杨珍提议。
走在他俩前面的,是青云宫教典司的两位师长,听到两小孩的对话,其中一个面色莹润的中年修士笑道:
“这几天,你们都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除了出来比赛,不要到处乱跑!”
他提高了嗓音说道:“云涯镇人多眼杂,良莠不齐,这也是为你们好!”
队伍中立时响起一片哀叹声。这些学童,不少在此地都有居所,刚才和家人告别时,还以为稍后就能见面。
这修士见他们情绪低落,鼓励道:“好好比试,几天时间一下就过去了。看到这个广场,还有那面白墙没有?”
他指着前方一座巨大的广场,还有一面足有十丈来高的白墙,继续说道:
“你们比赛时的情况,都会出现在这面墙上,到时这广场可都是人,大家都盯着你们看喽!”
“旁边那个白玉柱子,还会有你们实时的分数,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
这话一出,队伍顿时热闹起来,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谁不想有个好的成绩,踏入仙门,受万人瞩目!
……
广场东面大约三四里处,有一座红砖绿瓦的庄园。这些学童穿街过巷,大约一刻钟后,便来到这处庄子。
一番忙碌后,各郡的山长监院分别带着自家子弟安顿下来。半个时辰后,那青云宫的修士又将众学童叫在一起,再次嘱咐了各种注意事项,比如“不能外出”,“房间灵气充裕,可自行修炼”等等。
接着,又介绍考试安排,果然和嬷嬷在船上讲的差不多。
最后,让每个学童上来抽取准考号牌。
这些号牌并非按各州郡依次排序,而是打乱在一起,以避免集中考查一地的情况。杨珍和赵玥儿分别都抽到了自己的号码。
两个人的号码都很有特点,赵玥儿是玖玖捌号,杨珍则是壹壹壹壹号。
“石头弟弟,你是四项都要考第一吗?”小丫头打趣道。
“必须的!”杨珍笑嘻嘻回应,心里则是腹诽:手真欠啊,抽个光棍号!
因为不能外出,这些精力充沛的少年便在院子里打闹,也有临阵磨枪,忙着翻书准备明天考试的。
到了晚上,杨珍和一些相熟的朋友打完招呼后,回到房间,来到石头空间。
衣衣正在给他的一副木藤甲进行“硬化”。昨晚在飞舟上的时候,她已经给那根金黄色的木棒做了处理。小东西法力还很微弱,每晚只能料理一件法器,尽管如此,这两天也把她累得够呛。
杨珍继续打坐修行,迄今他体内已经有四十八缕灵气,接近练气一层的一半。在两千多名参加选拔的学童中,他的修为无疑是最低的。甚至,除了他,也找不出第二个练气一层。
为了弥补法力的不足,整个选拔期间,他丹田内的灵气,会一直保持纯粹的木系灵气,以最大发挥出木系法术的威力。
一个时辰后,他丹田内灵气达到五十一缕。
他心满意足停止修炼,和衣衣聊了会天,便离开空间,等待黎明的到来。
……
二月初八
一年一度的仙童选拔今日开始。
首先,是文试,总分30分。
文试共有五场,分别是【草药辨识】,【材料选取】、【符文识别】和【阵图分析】,对应着修真四艺的丹器符阵。
最后还有一场是【综合】,这四项都要考察。
按嬷嬷的介绍,这五场考试相互之间的难度都差不多,都比较浅显,每个学童可以任意选取其中一场进行考试。
因为衣衣的缘故,杨珍很早就确定将来会修习丹道之术,于是毫不犹豫选择了【草药辨识】。
赵玥儿则选择了【综合】。
杨珍认识的学童当中,赵琏选择了阵图,赵莹也是综合,有个叫戴妙璎的小女孩,则和他一样选择了草药。
这女孩来自戴家,据说和戴家血缘已经很远,不过在此女被查出双灵根后,戴家立即将她录入宗谱,其亲族也跟着鸡犬升天。
云州这一届总共两名双灵根,还有一人叫王少虞,正是来自他熟悉的那个王家,和王少鹤算是同辈。
这两人,都是这两天认识的,因为他们没事都喜欢来找赵玥儿玩耍。
王少虞选择的也是综合。
【草药辨识】最先开考。
巳时许,杨珍和三百多和他一样选择的学童,来到庄园正中的一座大殿。
这座大殿以青石铺地,白玉为柱,内里空间极大,整整齐齐摆放着七八百套桌椅,每处桌椅相距都有一丈距离,以屏风隔开。
殿堂正中,一位长须老者正闭目养神,一些身着白衣的年青弟子则在四处走动。
殿堂四角皆有铜兽香炉,烟气氤氤氲氲,正燃着不知名的香料。
这香味,闻之便给人精神焕发,有心明眼亮之感。
杨珍很快找到自己的座位,一份考卷早已放置在桌上,他初略扫视一遍,心中大定,题目果然非常简单。
当所有学童都坐定之后,那老者头也不抬,轻喝一声“开始”,便继续闭目打坐。
杨珍也不管他,抓起毛笔开始迅速答题。
大部分题目都是识别图中的药草,或者说出这些药草的特性,都是很常见的一些灵草,比如杨珍熟悉的凝血草就在其中。
最后是一道大题,关于红蓿草的药性提炼。杨珍记得很清楚,应该是和败火草一起熬煮,效果最佳。
他洋洋洒洒将此题回答完毕,又将所有的答题检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
他抬头看向周围,已经陆续有人交卷,便也起身走上前去,将答卷放到那老者旁边的桌子上。
……
到了晚上,正在院中和杨珍玩耍的赵玥儿腰间传音石响起。
小丫头将传音石放在耳边,随口解释道:“应该是文试成绩出来了。嬷嬷她们正在广场上查看我们的成绩……”
她脸上露出笑容,通报自己听到的内容:“赵玥儿30分哦、戴妙璎姐姐也是30分、赵莹30分、赵琏30分……”
“王少虞哥哥28分……”
“陆璃27分、黄玻27分……”
“……”
杨珍越听越不对,这分数好像越来越低了,我的成绩呢?
赵玥儿此时也不说话了,那边传音石已经有一会儿没有传来声音,显然正是在找杨珍的成绩。
突然,小丫头眼睛瞪得溜圆,吃惊的看向杨珍:
“石头弟弟,你只有21分!”
“你的名字最后一个才出现,也就是说——”
“倒数第一!”
第六章 秦赤火
21分?倒数第一?!
杨珍懵了。
怎么可能!
前世好歹也是个学霸啊!这一世……
凭着强大的记忆力,超越同辈的见识,再加上自己也够勤奋,还有衣衣这个药草专家的指导,怎么可能会考得这么差?
诶,不对,衣衣……
她的指导……
杨珍猛地一拍大脑,明白问题在哪儿了。
最后一道题,关于红蓿草的药性提炼!
红蓿草是一种非常常见的灵草,其药性的提炼方法,千百年都是直接熬煮,只不过火候的控制,有些讲究而已。
这道题考察的应该是对火候控制的理解。
可自己完全是按照衣衣的建议,用败火草熬煮,火候控制反而并不重要。
出于对小东西的信任,他记住的是这种方法,书本上的倒是印象不深。
上午答题时,更是信手写来,一挥而就。
这是一道大题,估计扣除的九分,都在这儿。
“哎!”杨珍扼腕长叹,选拔才开始,他就比别人落后好几分。
“到底怎么回事?”见他叹气,赵玥儿奇怪问道。
她知道杨珍平时的表现,这个成绩绝对不是他真实水平。
杨珍稍作迟疑,便苦笑着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掺杂败火草,效果真的更好?”小丫头大为惊奇。她当然也学习过药草辨识。
杨珍坚定的点了点头。这个世上,要说对药草的理解,绝对不会有人强过通晓草木之语的衣衣。
“咱们去找山长!”小丫头顿时急了:“不能让人瞎扣你的分数!”
她相信杨珍,既然他这么肯定,那一定错不了。
……
袁山长就住在这个大院出口处,像个老门房一样守护涫阳郡的这群学子。
当赵玥儿将事情原委一说,他同样很疑惑:
“和败火草一起熬煮?”他看着杨珍:“你听谁说的,有没有把握?”
杨珍毫不犹豫的点头:“有次在坊市上,听某个卖红蓿草的大叔说的,后来我试过,确实如此。”
“你这小子,”袁山长没好气的指着他:“就算是真的,考试的时候你也得按书上来啊!”
“我忘了书上的,就记住这个了。”杨珍不好意思道。
“山长爷爷,”小丫头在一旁嚷嚷:“既然小石头是对的,不能让他白吃这个亏,咱们要去找教典司申诉。”
“对不对还两说呢!”袁山长沉吟片刻:“老夫明天托人去坊市将这两种药草买来,先试验一下。若杨小子是对的,老夫自然会替他申述。”
“山长爷爷,我已经跟嬷嬷说了,稍后她会派人送来这两份药草。还有,嬷嬷她自己也会去实验。”小丫头脆生生说道。
“你这丫头,动作还挺快啊!”袁澄哈哈大笑:“好!等药草到了,老夫今晚不眠不休,也要给你试出个结果来!”…
两小儿这几天的卿卿我我,他可是都看在眼里。这赵玥儿如此在意杨珍,他当然也愿意出份力,在这个未来的天骄面前卖份人情。
只是,你俩这么好,当时决赛的时候怎么还打得鼻青脸肿的?
不过,有些话他还是得说在前头:
“药草这块归丹药堂处理,这次考试,出题和批改都是他们负责。咱们就算申诉上去,他们也未必很快回应。很可能到选拔结束,也不会有个说法……”
“那怎么办?”小丫头秀眉微蹙。
“后面还有两项考试,”袁山长安慰道:“根据往年的经验,总分过了六十,前八百就没问题。总分七十以上,前三百肯定有你一席之地……”
“所以啊,杨小子,你还是好好准备后面的考试吧!”
……
接下来是考察修为。
按照嬷嬷和昨日教典司那师长的介绍,修为的考核非常简单明了,就是在一个镜像组成的大阵中,尽量多的斩妖闯关,斩杀的妖兽越多,闯的关口越多,成绩也就越好。
总之全凭自己的实力,毫无半点虚假。
所以这项考核占比的分数也最多,总分50分。
三月初九,辰时正,用过早餐的学童们在师长的带领下,朝庄园后山走去。
不少学童都已经得知昨天文试的成绩,三三两两的交谈。那些成绩满分的,自然是面露喜色;觉得不该丢分的,则嘘声叹气,忧心后面的表现。
也有人朝着杨珍指指点点,尤其是赵莹赵琏那几个赵家子弟,身边都围了好些人,向他们打听倒数第一的杨珍是哪个。
杨珍视若无睹,这种场面在郡观他早已司空见惯。
今天早晨,袁山长已经将昨晚实验的结果告知。在采用他提出的方法后,红蓿草的药性足可提高两成。
袁山长已经将情况反馈上去,后面就是等结果了。
……
沿着山道,翻越一处小山丘,前方赫然是一座占地百亩的巨大广场。
广场前方左侧,搭建了一个两层的高台,有一中年男子正在高台上负手而立。
这人一身褐色袍服,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虎目不怒自威,一看就知是性格果决之人。
在他下首,还站了几人,都是一样的穿着。
在师长的引领下,所有学童都来到高台对面,依照各州顺序分别站立。
广场右侧则空空如也,留出很大一块空地。
待到众人到齐,整个广场都安静下来后,那中年男子微微颔首,也不言语,直接掏出一物,将手一扬。
那物朝着右边飘飘荡荡而去,途中越变越大,到得最后,已变成一座古朴肃杀的大殿。
“砰”的一声闷响后,落在了广场右侧。
尘土飞扬,好一会儿才慢慢沉寂。
杨珍已听嬷嬷介绍过,这法宝所化的宫殿正是九九幻意阵的所在,也是他们今天将要考核的场所。
这个大阵,一次可同时进入324人,每个人都是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独自面对里面的妖兽。
此时,那中年男子虎目扫视全场,朗声说道:
“本座秦赤火,乃传功院教典堂副堂主,也是这一次仙苗选拔的主考……”
他三言两语介绍完自己,接着说道:
“此次修为的考核,将分两天进行。第一天,考察每个学童的法力厚度和施法速度,第二天,进入这个九九幻意阵,和里面的妖兽搏斗……”
台下众人闻言都是一愣,怎么和往常不一样了?
。
第七章 都超不过十分!
高台上,秦副堂主正在侃侃而谈。
“考察法力厚度和施法速度,规则非常简单,每个人进入大殿之后,在最短的时间,将所有的术法打出去。时间越短,打出的术法越多,成绩越高……”
“切记:相邻的两个术法,不许相同!否则只计算其中一个的成绩。”
“这项考察,占比20分!明天和妖兽的搏斗,占比30分!”
“之所以做出如此安排,乃是因为你们修为太低!在斩妖闯关中,很多人单凭肉身的力量,也能杀死妖兽,这还怎么体现咱们修士的水准?这到底算不算修士!”
“我甚至听说,在有的州郡,居然有练气一层都不到的学童,在选拔赛中也能名列前茅,获得资格,这简直是荒唐!”
“咱们是法修,不是那些卖弄肌肉的体修!你炼体练得再好,能斗得过金丹老祖?笑话!”
“所以,这次考核,顾院长她老人家特别强调,法力才是根本。选拔仙童,一定要挑选那些资质优异,根基扎实的……”
……
杨珍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练气一层都不到的学童,说的不就是自己吗?
耿监院,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以自己这点法力,能施出几个法术?这20分,能有几分到手?
很快,他就知道了更详细的评分标准。
两千多名学童考试,成绩最好的那个定为满分。
其他人,则对比此人的成绩,给出相应的分数。
比如说,假若赵玥儿在十息的时间施展了十二道法术,成绩最好。
而杨珍在二十息的时间施展了三道法术。
那么,杨珍的法力厚度是赵玥儿的四分之一,施法速度是赵玥儿的八分之一,那么他的成绩就是赵玥儿的三十二分之一,得分是零点六三分,四舍五入后是一分。
一分!
甚至很可能,杨珍一分都拿不到。
理想情况下,一位练气三层圆满的修士,法力厚度是练气一层圆满的四倍,施法速度同样也是四倍,但后者很难真正做到四倍,有两倍就不错了。
因为每个法力的酝酿,也需要时间。
可杨珍现在连练气一层都还不到,而赵玥儿五个月前就已经是三层圆满,现在都快要突破到练气中期了。
他们俩的差距,五十倍可能都不止。
赵玥儿很快想明白这个问题,这个新的规则,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她。
毕竟,她是场内唯一的单灵根,鹤立鸡群。
“石头弟弟,呆会儿,我……”她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慢点施法,把标准降低一点,这样你也能得到分数。”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张小脸上满是担忧。
“傻丫头!”杨珍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的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你应该拿出最好的水准,尽量去把标准拉高,让后面这些人的成绩都扁平化。只有这样,我和他们的差距才会缩小!”
赵玥儿眨了眨眼睛,瞬间也恍悟过来。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旋即抬起头,眼神坚定:“小石头,你放心,我要所有人——”
“都超不过十分!”
……
考核按照每个人抽取的号码,首先进去324人,然后依序排队,出来一个,进去一个。
第一批人进去之后,其余学童都席地而坐,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杨珍也在默默考虑自己稍后的表现。
一般来说,施法速度包括掐诀时间和灵力输送时间。
练气初期的法术,在刚开始学习的时候,掐诀的时间会长达十息,甚至更长。
熟练之后,平均水平大概在两息,有些天赋好,或者练习勤快的,甚至可以缩短到一息。
而灵力输送,则与修士经脉数量,经脉扩展强度相关。
经脉数量越多,扩展强度越大,自然法力的输送也就越快。
就像开一根细管子放水和打开数道闸门放水的区别。
通常来说,以练气一层的经脉强度,将术法所需要的灵气输送出去大概需要四息时间。而像杨珍这样采用单一属性灵气的,其速度可提高一倍,只需要两息时间。
而法力厚度,杨珍目前只有54缕。
练气初期的法术,所需要的法力平均在30缕左右。
同样,采用单一属性的灵力,可节省一半左右的法力,大概在14到16之间。
“可惜啊,若是到明天,我差不多就可以施展出四个法术了。”杨珍不无遗憾的想到。
……
没有多久,便有学童考完之后,陆陆续续从大殿出来。
戴妙璎这几天和赵玥儿亲密得如同姐妹,她号码非常靠前,是第一批参与考试的学童。
她笑盈盈来到小丫头面前,两个小女孩很快窃窃私语。
“你成绩如何?”小丫头问她。
“22息,13个法术。”戴妙璎老实回答。
她看了身后的杨珍一眼,将嘴唇靠到小丫头耳边:“告诉你一个窍门,进去之后,提前掐诀准备好一个术法,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哦。”
“这谁不知道啊!”小丫头并不领情。实际上她刚才就和杨珍讨论这个办法了。
“好好好,当我没说。”戴妙璎板着脸,假装不悦。
小丫头立刻将头凑到她身上拱了起来,两女孩一下闹成一团。
闹了一会,赵玥儿将戴妙璎推开:“你走开啦!我要准备考试。”
戴妙璎这次真的有点生气了:“跟你说说话都不行,你肯定是第一啦!”
小丫头没再理她,凝神闭目,心中默思。
若想做到速度最快,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自己最熟悉的两个术法,交替不断的施展出去。
她要做到极致。
终于,场地上有人喝道:“九零一到一千号,请跟我来!”
小丫头睁开眼睛,回头朝杨珍嫣然一笑,这才起身跟上前去。
又过了一阵,有人喊道:“一千一百零一,到一千二百号,请过来!”
杨珍同样起身,朝大殿走去。
他们这一百人在一个白衣师兄的引领下,来到殿内一处大堂,继续等待。
很快,殿内响起声音:“一千一百零一,进来!”
“一千一百零二,进来!”
“……”
“一千一百一十一,进来!”
杨珍深吸口气,朝里进走去,同时开始掐诀,准备第一个术法。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喊道:
“郭师姐!快过来,里边有个女娃晕倒了!”
第八章 继续垫底,背水一战
不知怎的,杨珍心里一紧,立刻想到赵玥儿,不会是她吧?
他犹豫片刻,在门口停留了一会。
很快,一个英姿飒爽的白衣女修抱着位小女孩走了出来。
那女孩一身青衣,脸色苍白,嘴唇边还有一丝鲜血。
她双眼紧闭,看上去神情萎靡,正是赵玥儿!
杨珍大吃一惊:“玥儿,你怎么了!”
赵玥儿微微睁开双眼,朝杨珍挤出个笑脸:“小石头,我……”
“别说话,静心养气!”白衣女修朝小丫头轻喝一句,转头看向杨珍:
“没事,就是施法过度,伤了心神,静养片刻就好了。”
见她语气坚决,不似作伪,杨珍稍稍放下心来。
他心中感动,鼻头有些发酸。
小丫头这么拼命,都是因为刚才那个承诺。
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转身朝屋内走去。
身后传来白衣女修的声音:“这小哥是谁啊,你的小情郎吗?”
杨珍顿时哭笑不得:你这么八卦,还怎么让人家静心养气?
……
走过一段密闭的长廊,一扇虚掩的房门出现在前方。
杨珍毫不迟疑,推门而入。
眼前一阵光影变幻,待看清楚时,已身处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
这房间五丈方圆,周围全是白墙,上面一尘不染。
蓦地,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三十息之后,打出你会的术法……”
“方向随意,不要保留法力,全打出去!”
“不要连续打出相同的术法!”
“不要使用任何法器,否则成绩作废!”
“……”
这声音一条条将规矩重复了一遍,旋即沉默下来。
杨珍暗暗掐动法诀,先准备了一个【藤条术】。
他进入练气期之后,暂时只修习了三个法术,分别是【木盾术】、【藤条术】和【治疗术】。
其中【治疗术】需要有特定的对象,无法在这种空无一物的地方施展。
所以,他也没什么好选择的,就这两个法术交替施展。
很快,那声音又响起:“开始!”
杨珍手一扬,一根藤条挥了出去。
来不及看术法效果,他立即掐诀,施展【木盾术】。
不一会儿,一个绿色的木盾出现在身前,他继续准备,又是几息时间后,藤条出现。
然后,他就到此为止了。
片刻之后,那声音报出成绩:“七息时间,三道术法。”
杨珍握了握拳,这个成绩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
杨珍走出大殿的时候,广场上大概还有三四百人。
许多考完的学童都已经走了。只要不出这座庄园,师长们也不会干涉。
赵玥儿蹲在袁山长身边,蜷缩着身子,像只可怜的小鹌鹑。
戴妙璎也没有走,在小丫头旁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闲聊。
两个小女孩已经和好如初了。
杨珍走了过去:“现在感觉怎么样?怎么不回去休息?”
“人家在等你出来啊!”戴妙璎在旁边插嘴。
小丫头不好意思的笑了:“你成绩如何?”
“七息,三道。”
“哇,你这成绩好差啊!”戴妙璎像只闲不住的麻雀,叽叽喳喳:“你这个姐姐,太厉害了,26息,20道术法!额滴神啊!”
她一把搂住赵玥儿,摇摇晃晃:“玥儿妹妹,我好崇拜你!”
“好了,你们几个,赶紧回去休息吧!”袁山长吩咐道。
涫阳郡还有好几个学童没有考完,他还不能走。
……
当晚,第二场考试的成绩出来。
赵玥儿,26息,20道术法,得分20。
戴妙璎,22息,13道术法,得分10。
王少虞,24息,13道术法,得分9。
赵莹,12息,6道术法,得分4。
赵琏,14息,6道术法,得分3。
杨珍,7息,3道术法,得分2。
……
赵莹在施法开始前便已手握两个术法,这正是她修为虽不如赵琏,得分却高过对方的原因。
与一个月前同杨珍的比斗相比,她现在能同时掌握两个不同的术法,显然进步不小。
同样,小丫头也是提前准备了两个术法。她体内法力已经达到六百缕,接近练气四层的水准,远超同辈。
在她之下,便是戴妙璎,以及十来位双灵根,都是十分。
都没能超过十分!
她做到了自己的承诺!
赵玥儿总分50,高居榜首。
戴妙璎总分40,和好几人并列第二。
赵莹、赵琏目前排名中游。
杨珍总分23分,成绩继续垫底。
他已经没有退路。
剩下的两项考试,他不但要拿到好的成绩,还必须远超众人。
否则,必被淘汰!
明天与妖兽的搏斗、闯关,他只有全力以赴,背水一战!
……
二月初十
还是在同样的广场,旁边,还是同样的九九幻意阵。
不同的是,场上多了数百身着白衣的弟子。
这些弟子全是筑基修为,皆擅长治疗术。
每一名弟子,负责一个房间,确保学童在受伤认输后,可以及时得到治疗。
除此之外,穿着褐袍的修士也有十来人。
这些都是传功院的紫府长老。
如果学童中有更严重的伤势,甚至生命垂危,就需要他们出手。
尽管如此,隔上几年,还是会出现学童因伤势过重,或者来不及治疗而当场殒命的悲剧。
“所以,我再强调一遍,如果感觉自己扛不住了,一定不要硬撑!”高台上,秦副堂主神情严肃,声音激昂:
“只要你喊‘停’或者‘认输’,那些妖兽立刻就会停止攻击你。如果你受伤了,你们的师兄师姐马上会来救治,不要担心!”
“另外,我还告诉你们,你们和妖兽搏杀的场景,镇上广场上那块白墙上会现场展示。希望你们有优异的表现,让外面等待你们的亲友,为你们骄傲!”
他这番话,让下面这些跃跃欲试的学童,既紧张,又带着兴奋。
随后,秦副堂主宣布比赛的各种规则。
首先,计分标准和昨日一样,取最高分为满分30分,其他人则依比例折算。
其次,便是法器和丹药等的使用规定。
攻击、防御和辅助类法器各允许使用一件。储物袋可以随身携带。
所有人都只能使用一阶下品法器,不能越阶使用。
不能使用任何符箓,阵盘,以及凡俗兵刃、盾牌。
每通过一关,在间歇时间,可以更换法器,服食回气丹,但会扣除一定分数;闯关期间,不可!
回气丹只能服用一次!
除非比赛结束,不得服用任何疗伤类的丹药。
……
最后,秦副堂主手一挥,声音宏亮:“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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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男主马上就要雄起了,稍等一日。
第九章 第一关开始
人群中一阵骚动,那些排序靠前的学童纷纷出列,很快在广场东侧聚集了一个三百多人的队伍。
和昨日不同的是,这些小孩都已将青色外袍脱掉,露出里面式样各异的甲衣。
有系着鱼鳞甲的,那是来自越州的学子。越州在青州以南,东边同样是无尽大海,盛产各种海中灵物。
有披着妖兽皮的,这是襄州和崇州的特点。这两州一个在最南,与莽莽南荒接壤;另一个在西边,靠近百万大山,皆是妖物繁盛之地。
还有用沙蝎外壳将自身前后裹住的,正是沙州人的风格。在这三百人的队伍中,只有寥寥几人是这种独特的装扮,更显其狂放不羁,与众不同。
杨珍还在人群中看到赵琏,他穿着一件暗黑色的铠甲,手握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倒有几分英武勃发的气概。
这些学子,身着铠甲,手持利刃,一个个显得意气风发,杀气腾腾。
秦副堂主嘴角含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声口令,这队学童迈开步伐朝大殿走去。
随后,那几百白衣弟子也相继入内。
广场上少了六七百人,登时变得空旷许多。留下来的人,有的窃窃私语,更多的人则在各自位置上盘膝打坐。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才三三两两有人出来,又过了一会,从大殿出来的人逐渐增多。
这些出来的人,有不少都是脸色苍白,神情委顿,还有的甚至捂着胳膊脑袋,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赵琏也在这群人之中,他左手拎着件破烂的铠甲,右手上那把宝剑也失去了光泽。
这两件法器,都是族中之物,特地给这些参加选拔的子弟。不过只是暂借,最后还是要归还的。
当然,若是在比赛中损坏,也不会要求赔偿。
不仅是赵琏,黄玻和陆璃也都是如此。倒是赵玥儿赵莹和杨珍三人,法器由家中长辈精挑细选,更加适合本人。
赵琏看上去脸色很不好,两眼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这是考砸了吧。”杨珍心中揣测。
不过他并没有丝毫幸灾乐祸,反而跟着紧张起来。
又过了两刻钟,戴妙璎也出来了。
小女孩抿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来到赵玥儿跟前,她一把抱住自己的好朋友,哭得梨花带雨:
“痛死我啦,我胳膊差点断了!呜呜……”
小丫头狠狠的弹了一下她额头,哭声戛然而止。
旋即,哭得更厉害了:“臭玥儿,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欺负我,我好可怜啊!呜呜……”
小丫头又好气又好笑,推了她一下:“讲一讲嘛,你冲到第几关,得了多少分。”
戴妙璎哽咽道:“188分,到第五关。还有五头狼没打死,被它们咬到胳膊,好疼啊!”
她挽起衣袖,露出一只欺霜赛雪的玉臂:“玥儿你看看,牙印子还在呢!流了好多血!”
只见她左手胳膊两侧,各有一排黑点,像是利器扎穿后留下的疤痕。
“现在还疼吗?”小丫头抚摸伤口,柔声问道。
“有个大姐姐给我治疗过,不疼了。刚才可是好疼啊!”
她嘴一瘪,又要哭出来。
“好了,好了,”小丫头受不了,一把推开她:“我要打坐调息,你一边玩去吧!”
“臭玥儿!”戴妙璎生气地站起身:“你都不安慰我,我,我不跟你玩了!”
说完,气鼓鼓的走了。
赵玥儿并没有在意好朋友的离开,她秀眉微蹙,神情凝重。
好一会儿,她转过身来,朝杨珍说道:
“石头弟弟,要是太危险,你不要强撑啊!”
“就算回家族修炼,也没关系的。我们赵家,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族,但基本的修炼资源,还是可以保证的。”
“我也不要你去宗门给我讲故事啦!以后我会经常回家,你把这些故事好好攒着,一起讲给我听……”
“你还可以给我写信,我喜欢看……”
她絮絮叨叨的念着,仿佛杨珍不是去参加选拔,而是要上战场一样。
杨珍握住她小手,展颜一笑:“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你也一样,以你的实力,正常发挥就行,不要硬来。”
……
一个时辰后,终于轮到赵玥儿上场,又是一刻钟后,杨珍也轮到了。
杨珍如昨日一样来到殿内的大堂,里面正有四五十人在等待叫号。赵玥儿则早已经进去了。
这会进去出来的人都比较频繁。只不过出来的人,几乎人人挂彩,有的甚至不能走路,被那些白衣师兄抱着,送到大堂一侧的空地上,由另一群弟子继续治疗。
哭嚎声,呻吟声,骂声,喊声,响成一片。
等候的学子,不少脸上都露出不安的神情,有的甚至浑身哆嗦。
杨珍心中一动,宗门应该是故意如此,或许是练练这些少年的胆量。
如果真有吓得不敢上场的,正好淘汰了事。
他轻吁口气,沉下心来,再不去理会对这些哭喊哀嚎。
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叫道:“一千一百一十一号,进来!”
杨珍长身而起,朝里屋走去。
很快,又来到昨日那个长宽五丈的白色空间。
还是那个沉闷的声音:“一千一百一十一号,储物袋外,有没有携带多余的法器?”
“没有!”杨珍朗声回答。
那声音似乎对他的回答充耳不闻,继续说道:“第一关,限时五十息。每缩短十息时间,加一分,反之,扣一分!三息之内不计时间。”
“杀死妖兽,奖励五分。通关奖励,无。”
“通关之后,有百息休息时间。可随时中止休息,结余的时间可累积使用。”
“可申请延长休息时间,最长一刻钟,需扣除十分。”
“通关之后,可更换法器,服用回气丹,每项扣除十分。”
“以上都是从后面获取的分数扣除,若分数不足,不另行追加。”
“……”
“一千一百一十一号,是否明白?”
“明白!”杨珍大声答道。
那声音沉默片刻,旋即出声:“很好,第一关马上开始!”
第十章 连闯三关
一头半人多高,张着血盆大口的妖狼凭空出现在杨珍前方三丈处。
这妖狼毛皮漆黑,犹如深沉的夜色,眼睛则闪烁着瘆人的蓝光。
它发出示威般的无声咆哮,露出上下交错的獠牙,锋利异常。
这是乌月狼,一种可以发出月刃攻击的妖狼。
在一阶初期,每百息时间可以发出一道月刃。
按照闯关的安排,第一关出现的是一阶初期,只有一只。
杨珍穿着藤木甲,手握千乌棒,双眼死死盯着这只妖狼。
一人一狼互相对视,谁都没有动弹。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准备——开始!”
随着这声令下,乌月狼一声低吼,吐出一道黑色的月刃,对着杨珍飙射而来。
同时,它毛发倒竖,身子弯曲,准备跃起。
同一时刻,杨珍也动了,他大吼一声,脚踏乌园步,手握千乌棒,冲了上去。
月刃从他身侧一闪而过,落空了。
三丈距离转瞬而至,妖狼才做出扑击姿势,杨珍已经抡起木棒,狠狠打在它胫骨处,激起一阵沉闷的肌肉撞击声。
妖狼哀嚎一声,瘫倒在地。
杨珍得势不饶人,紧接着又是一棒,重重敲在乌月狼脑门处。
妖狼四肢虚刨,旋即收缩一团,再不动弹。
很快,这只死去的妖狼消失得无影无踪。
熟悉的声音响起:“第一关,通过!”
“耗时一息,杀死妖狼一只,得十分!”
第一关,最好的表现也就是十分,杨珍没有失分!
他微微喘气,让身子平复下来。
对于刚才的表现,他非常满意。
……
在表达了无需休息的意愿后,第二关立即开始。
这次是两匹乌月狼出现在前方。
同时那声音说道:“第二关,限时百息。每缩短十息时间,加一分,反之,扣一分!三息之内不计时间。”
“杀死一只妖兽,奖励五分。通关奖励,五分。”
“准备——开始!”
几乎是第一关的复制,两只妖狼先后吐出月刃,随即做出扑击姿态。
而杨珍,又一次迈动乌园步,迎着月刃冲了上去。
两道月刃一左一右从他身边闪过,再次落空。
与此同时,他的千乌棒已经落在一头妖狼脑门,这妖狼顿时一阵抽搐,然后消失不见。
脑门果然是妖狼的要害,杨珍心中暗喜。
此时,另一头妖狼已趁他攻击同伴的刹那,从他侧面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珍身子微屈,木棒已收了回来。
就在这妖狼将将碰到他身体的时候,杨珍的木棒也已经顶在它腹部。
杨珍收力,发力,木棒仿佛如千斤顶,将这只重达两三百斤的妖狼顶翻在地。
他大喝一声,将全身力气贯注在木棒中,顺势下压。
妖狼发出“呜呜”哀鸣,拼命挣扎。
杨珍突然将木棒收回,在这乌月狼尚来不及反应的时刻,高高抡起木棒,击打在它脑门处。
一声哀叫后,这头妖狼消失了。
声音适时响起:“第二关,通过!”
“耗时三息,杀死妖狼两只,得二十五分!”
“目前总得分,三十五分!”
杨珍在第二关同样拿了满分。
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丢分,没有消耗法力,没有受伤,状态很好。
他深吸口气,准备迎接第三关的挑战。
……
没有片刻休息,第三关开始。
这次是四头一阶初期的乌月狼。
“第三关,限时两百息。每缩短二十息时间,加一分,反之,扣一分!十息之内不计时间。”
“杀死一只妖兽,奖励五分。通关奖励,十分。”
“准备——开始!”
这一次,杨珍一开始就受伤了。
当他迎着四道月刃冲上去的时候,有一道在他大腿处划了一道口子。
不过他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了一头妖狼。
剩下三头妖狼迅速占据三角位置,将他包围起来。
杨珍进攻任意一头,这头都会逃跑,而另外两头则从侧面向他攻击。
耗费了几息时间后,杨珍决定虚晃一招。
他冲向其中一头,在旁边两头朝他扑来的时候……
他突然弯腰,侧身,跨步,成功绕到其中一只妖狼身后,一棒将它打死。
剩下两头,保持一前一后的位置,依旧想和杨珍游斗。
然而杨珍紧追不舍,在狭窄的空间里很快追上一头,将它击毙。
最后一头的偷袭被杨珍躲过,反而挨了他一棒,紧接着又是一棒后,这头妖狼也消失了。
“第三关,通过!”
这个声音对于此时的杨珍来说,简直无比美妙动听。
声音接着说道:
“耗时三十息,杀死妖狼四只,得三十八分!”
“目前总得分,七十三分!”
……
杨珍准备休息一会。
第三关耗费时间有些长,同时他也受伤了。
他从储物袋拿出早已准备的绷带,麻绳,还有止血的草药。
草药并非修仙界的灵药,而是凡间之物,可以使用。
他很快将伤口处包扎好,试了试,虽然有些痛,但可以忍受,也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他虽然会治疗术,但体内法力有限,必须留到后面。
据嬷嬷所说,前三关至少九成的学童都能闯过,真正的考验在后头。
第四关,将是八头妖狼,历年通过此关的大概在五百人左右。
也就是说,如果你每项成绩都是正常水平的话,通过第四关,基本上就能确定进入最后的八百人决赛。
但杨珍不行,他前面欠账太多,必须争取更好的成绩。
第五关,十六头妖狼,能过此关的不过二十来人。
杨珍的最低目标,就是闯过这一关!
到了第六关,将重新回到一头妖狼,不过是一阶中期,攻击防御都将大大提高。
这一关实际上比第五关要简单,如果运气不错,绝对可以再下一城!
……
三十息后,杨珍结束休息。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房间开始向外扩张,长宽皆增加到十丈。
面积变成了原来的四倍。
紧接着,八匹乌月狼出现在房间里。
“第四关,限时四百息。每缩短四十息时间,加一分,反之,扣一分!二十息之内不计时间。”
“杀死一只妖兽,奖励五分。通关奖励,二十分。”
“准备——开始!”
第十一章 最重要的一关
八道月刃,划出八条耀眼的弧线,从四面八方朝杨珍袭来。
一道,两道,尚可躲闪,八道,以杨珍此时的速度,绝对躲不过去!
他毫不犹豫,催动身上的木藤甲,一面绿色的的盾牌出现在他身前。
同时,迈动乌园步,尽可能躲开月刃的攻击。
“噗,噗,噗!”三道月刃打在盾牌上,发出一连串闷响,如同铁锥扎进巨木之中。
盾牌一阵晃动,光芒瞬间黯淡许多。
杨珍不忧反喜,这盾牌防御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强!
这正是衣衣将藤木硬化之后的效果,虽然看上去还是一阶下品的法器,但实际上的防御效果,已经达到这个品阶的极致。
躲过了月刃的攻击,杨珍信心大增。
当然,他不会再像前三关那样硬冲过去,毕竟这是八头狼,一不小心便会陷入围攻。
他双手早已准备好四颗铁球,此刻连续挥手,四颗铁球如流星般甩了出去。
至于千乌棒,早在开始前便被反手插在身后。
旋即,手上又是四颗,接着甩出。
八头吐完月刃,正准备扑上来的乌月狼,被这一阵铁球打击,当场有三头中弹。
一头击中头部,发出一声哀嚎,身子变得摇摇晃晃。
一头腹部挨了一记,痛呼低吼,目露凶光,一时却也不敢上前。
还有一头正中前腿,当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五头狼则继续嘶吼着扑了过来。
杨珍马上抽出千乌棒,大喝一声,用力一个旋扫,登时将这几头妖兽逼开。
他趁势一个反冲,朝其中一头妖狼追去。
那妖狼显然颇有灵智,见他来势汹汹,朝旁闪开。
这一让,却将刚才前腿和头部受伤的两只妖狼摆在了杨珍面前。
杨珍要的就是这个,双手扬起,力透棍梢,接连两棒将这两只妖狼送走。
此时双方已交换了位置,距离再次拉开。
一阶下品妖狼要百息之后才能发出下一道月刃,而杨珍的铁球,却不需要等待。
他再次掏出四枚铁弹,间不容发之际,一一甩出,随即又是四枚……
经过一番苦斗,他终于抢在百息时间之前,将剩下的六头妖狼一一击杀。
“第四关,通过!”美妙的声音再次响起。
“耗时九十五息,杀死妖狼八只,得六十七分!”
“目前总得分,一百四十分!”
……
与此同时,另一个房间。
赵玥儿迈动乌园步,巧妙的绕到最后一只乌月狼侧面,一剑刺出,正中那妖狼咽喉。
妖狼呜咽一声,身躯渐渐消散。
小丫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她头发散乱,小脸累得通红,微微凸出的前额渗出细小的汗珠。
乌黑色的铠甲彻底裂开,衣襟上也挂着好些破布。
寒光胜雪的宝剑剑尖上,一滴滴鲜血正涔涔而落。
当妖狼完全消失后,这些血滴也悄然化为乌有。
同样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第五关,通过!”
“耗时三百息,杀死妖狼十六只,得一百三十六分!”
“目前总得分,二百七十九分!”
小丫头疲倦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而是面露忧色。
长达一刻钟的紧张搏杀,不仅使她心力交瘁,更让她底牌尽出。
为了通过此关,她一连使用了三次【水浪】,将狼群分割。
这是练气中期的法术,每次消耗就是百缕灵气。
还有【水箭术】、【水盾】,也是接二连三的发出。
这才在灵气耗尽之前,取得了胜利。
“八到十六,数量增加一倍,难度至少增加了七八倍啊!”她秀眉微蹙,心中焦虑:“石头弟弟,你能通过这一关吗?”
……
此时,杨珍也在休息。
第四关,他耗费了五缕法力,还有就是包扎的伤口再次裂开。
重新将伤口绑紧后,他眉头紧锁,思考下一关的应对之策。
首先,必须扛过开场十六道月刃的攻击。
这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依靠铠甲的硬扛和步伐的闪避。
紧接着,十六匹狼会一拥而上。
这时用铁球肯定挡不住,反而会手忙脚乱。
这么狭小的空间,光躲避更是不成。
那该怎么办?
没什么好说的,只能硬拼!
想到这里,他握紧拳头,目光坚定。
……
一百息后,第五关开始。
“第五关,限时八百息。每缩短八十息时间,加一分,反之,扣一分!四十息之内不计时间。”
“杀死一只妖兽,奖励五分。通关奖励,五十分!”
“准备——开始!”
尽管杨珍已经尽最大努力躲闪,尽管最短的时间内,他向藤木甲接连输送了两道法力,十六道月刃,还是有七道打在他身上。
最后一道月刃,正好将防御盾打破,藤木甲瞬间崩裂,不堪再用。
杨珍无暇顾及,他暴喝一声,抡起千乌棒,朝着狼群迎头撞过去。
冲锋的同时,一道法力贯入木棒,霎时木棒沉重数倍。
此时的他,全身肌肉绷紧,仿佛一只猛虎,冲入狼群之中。
身棍合一,力透棍梢,棍打一大片!
在加持了重力的木棒横扫下,狼群中出现了一个丈许宽的圆环。
杨珍处在圆环中心,而圆环之外,靠过来的妖狼,只要碰触到木棒,或者头、或者腰、或者四肢,无一不遭受重创!
四五匹狼软倒在地,还有几头踉跄着让开。
狼性欺软怕硬,见杨珍如此凶狠,一个个怒声嘶吼,绕着他转圈,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珍左突右击,趁着妖狼躲闪之际,将倒在地上的几头一一棒杀。
还剩十一头乌月狼,将他包围在一个两丈大小的圆圈内。
既不主动进攻,也不远远跑开。
杨珍每一次突击,当面的妖狼分头避开,背后的则紧紧追上,和他一直保持两三丈的距离。
它们在恢复法力,等待下一次月刃攻击!
杨珍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再次催动法力,这一次是脚下的矍兔靴。
速度陡然提升,瞬间追上一头妖狼,将其击杀。
转过身,又是一头。
剩下的九头狼终于不敢再逼上来,远远的靠在一起。
杨珍哈哈大笑,掏出铁球。
这一关,妥了!
第十二章 瞩目
“第五关,通过!”
“耗时一百一十息,杀死妖狼十六只,得一百三十九分!”
“目前总得分,二百七十九分!”
在耗费二十五缕法力(其中矍兔靴占去十缕),还有一副藤木甲的代价后,杨珍通过了至关重要的第五关。
这一关之后,他估计自己的总成绩能进入前五百。
终于不再垫底,而且晋级的希望大增。
但这并不够,因为最后一个运气关,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
所以,他必须继续前进,在这一项考核中尽可能确立自己的优势!
他还剩二十七缕法力,同时还更换了一副新的藤木甲,这将在未来获取的分数中扣除十分。
一百息后,他开始闯第六关!
这一关开始,妖狼数量重新回到一只,但品阶提升到一阶中期。
在这个九九幻意阵中,一阶中期的乌月狼,每次可发出三道月刃,五十息后恢复法力。
同时攻击防御也将大大提升。
每年能通过此关的,不到十人!
……
空间大小没有变化,还是长宽十丈。
一头颜色更加深黑,几乎和杨珍等高的乌月狼出现在房间。
“第六关,限时一百息。每缩短十息时间,加两分,反之,扣一分!三息之内不计时间。”
“杀死一只妖兽,奖励二十分。通关奖励,二十分!”
“准备——开始!”
三道明显粗了一倍的月刃,如三道闪电,瞬间击在藤木甲形成的护盾上。
第一道,护盾光芒瞬间暗淡;
第二道,护盾破裂,藤木甲崩开;
第三道,月刃穿过已失去防护能力的藤木甲,在杨珍腰间划出一道三寸长,半寸厚的口子……
这一关开始不到半息,杨珍受伤,铠甲报废!
这还是他锻体之后,肉身坚硬已堪比练气中期修士,否则刚才的伤口,足以让他立即失去战斗力,甚至危及生命。
杨珍倒吸一口凉气,忍住腰间传来的剧痛,大踏步冲上前去。
还好,乌月狼在不知对手深浅的时候,也是主动进攻,一人一狼顿时迎头撞上!
杨珍棍如流星赶月,气似长虹贯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劈在妖狼脑勺!
乌月狼一声哀嚎,身躯摇摇晃晃,并没有倒下。
若是一阶初期的,这一棍足以要其性命。
不过也没关系,一棍不行,就再来几棍。
趁着妖狼晕头转向之际,杨珍手舞木棍,呼呼生风,接连又是几棒。
妖狼的身躯渐渐淡去。
“第六关,通过!”
“耗时九息,杀死妖狼一只,得五十八分!”
“目前总得分,三百二十七分!”
差不多同一时间,赵玥儿也结束了第六关的战斗。
她并没有受伤,练气中期的【水盾】,堪堪挡住了妖狼的三道月刃。
差不多百息时间,她终于击杀这头一阶中期的乌月狼。
回气丹补充过的法力再次消耗一空,小丫头无力再战,只能退出比赛。
她最终的成绩,定格在二百九十九分。
……
杨珍又一次更换了藤木甲,同时法力还剩二十二缕。
治疗术需要十五缕法力,而且一阶的法力,不足以使腰间的伤口痊愈。
犹豫片刻后,他取出绑带,将这一处伤口包扎起来。
又用绑带将其围了几圈,全身肌肉也因此箍得紧紧的。
根据刚才和一阶中期乌月狼的交手,第七关,他并非没有希望!
足足一刻钟时间,将所有积攒的休息时间耗光后,杨珍抖擞精神,再次站在房间正中。
他并不知道,此刻云涯镇广场那面白墙上,也正在投影他这场战斗。
控制九九幻意阵的弟子,会随时将一些精彩的比赛,投射到白墙上面。
虽然没有声音,展现的画面也足够精彩。
广场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群,都是这些参加选拔学童的亲族家人。
广场对面,是一座七层楼的豪华酒楼,此时已是座无虚席。
在第五层的一间包厢内,秦婉、嬷嬷,还有赵家的五长老,以及彩烟彩云等随从,济济一堂。
刚才正好出现赵玥儿闯第六关的画面,看到小丫头毫发无伤的通过这一关,所有人都是眉开眼笑,欣喜不已。
这时,画面突然切换,一个少年站在房中,当面是两头将近一人高的妖狼。
少年皮肤白净,眉清目秀,看着有点柔弱,但坚毅的眼神,还有紧紧握在手中的木棒,却给人一种莫名的信心。
“小石头!”彩云惊呼,旋即疑惑道:“这,这是第二关吗?”
“这是第七关,这孩子,居然闯过了前面六关。”嬷嬷纠正道。
她语态轻松,如释重负。
杨珍前两天糟糕的成绩,甚至让她开始考虑,回家后该如何安排他的修炼。
却是想不到,这孩子如此拼搏,居然闯到了第七关。
这让他进入宗门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然而片刻之后,她突然轻“咦”一声,秀眉紧锁。
她看清楚藤木甲的遮掩下,杨珍腰部,有嫣红的鲜血渗出。
“这孩子,他受伤了!他,他怎么不治疗?”
她顿时心中紧绷,眼睛死死盯着白墙,再没了刚才的闲情逸致。
广场上,嘈杂的声音也逐渐安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墙上的画面。
只因为,这是开赛迄今,闯进第七关的——
第一人!
……
“第七关,限时两百息。每缩短二十息时间,加两分,反之,扣一分!五息之内不计时间。”
“杀死一只妖兽,奖励二十分。通关奖励,五十分!”
“准备——开始!”
六道月刃,呈左右夹角之势,瞬息间便来到杨珍身前。
有了前一场的教训,他这次提前行动,催动了脚下的矍兔靴。
迈开乌园步,紧握千乌棒,他大步流星朝前奔去。
三道月刃与他擦肩而过,另外三道则先后击中护盾。
和上场如出一辙,最后一道月刃再次划开破损的藤木甲,在他胸口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几乎可看见里面白森森的肋骨!
好——疼——啊!
“啊!”他一声怒吼,气势暴涨!
剩余的最后七缕法力,他将之全部贯注在千乌棒上!
仿佛只是交错之间,他已经来到一头妖狼面前,奋起一棒,击其脑勺!
此刻千乌棒,力逾千斤!
“嘭!”
如同木槌敲击大鼓,又如山间石头崩裂。
那妖狼挨了这一下,当即一声不吭,倒地身亡。
就在杨珍心中窃喜之时,一道黑影,风驰电掣般,已扑到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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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全场最高
杨珍眼角的余光,早已发现这道扑过来的身影,他迅速侧身,想要避开。
可是一阶中期的乌月狼,其速度比之初期,快了一倍不止。
瞬息之间,妖狼已搭上他左肩,尖锐的爪端如同利刃,深深嵌入肌肉。
獠牙距离脖颈要害不过寸许,腥臭潮热的气息直往他脸上喷去。
杨珍大骇,刀光火石之间,已不容他多想,右手握住的棒梢顺势一收一撩,插进了妖狼的血盆大口。
直到此刻,他才感到肩膀处传来的剧烈痛疼。
然而他根本无法顾及,那妖狼口中被塞入异物,大感难受,上下颚相互咬合,想要将木棒咬断。
同时前瓜乱刨,在他肩上划出数道深浅不一的血口,霎时间血流如注。
杨珍一声怒吼,仿佛回到了当日翠竹苑的场景。
这疼痛,让他不甘,让他愤怒!
你一头畜生,也敢挡我道?!
跟你拼了!
他右手牢牢抓住千乌棒,仿佛如一座千斤顶,拼命往前顶。
狼口被顶得逐渐张大,突然“咔嚓”一声,木棒猛然滑动,和獠牙卡在一起!
千乌棒卡住,无法再往前伸,同样,狼口再也无法闭合!
杨珍狂喜!
……
同一个时间,云涯镇广场
数千人的目光都被白墙展示的场面深深吸引。
当妖狼扑到杨珍身上,无数人发出“啊”的惊呼,有人甚至闭上眼睛,不忍看接下来的惨剧。
对面的酒楼上,嬷嬷心猛地一紧,手中的茶杯捏得粉碎!
彩云则捂住双眼,惊惶喊道:“快,快叫停啊!”
秦婉、彩烟等人也都屏息静气,紧紧盯着画面上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狼牙和木棒搅在一起,狼口无法合上,杨珍脱离危险时,许多人都大声叫好!
“这孩子,还真是急智。”有人点评。
“光急智可不行,还得有把子蛮力。”有人赞道。
“该叫停了,”有人分析:“刚才那会估计是忘了,现在该想起来!”
酒楼上,彩云双手已经松开,笑容灿烂,眼角还噙着泪花。
嬷嬷轻吁了口气,转过身来,这才注意到手中的碎屑,不由自失一笑。
“停下来吧!”她在心中念道:“你的表现,已经足够出色。”
就在这时,广场上却又传来连声惊叹。
她赶忙回过头,只见画面上的那个小孩,右手已经放开木棒,正握紧拳头,一拳一拳朝妖狼头顶砸去。
那妖狼发出无声的嘶吼,一双蓝眸透出嗜血的凶光,两只前爪拼死挠动。
在小孩身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痕……
小孩半个身子都浸染成红色,他却恍若未觉,右拳如一把铁锤,整个人化身为不知疲倦的铁匠,一锤锤敲击烙铁。
他长发散乱,面孔扭曲,衣衫破裂,鲜血淋漓,形状惨厉至极。
然而紧握的右拳,挥舞有力;紧抿的双唇,宣示着少年的顽强。
一拳,又一拳……
虽然画面没有任何声音传去,广场上的每个人似乎都能听到这强劲有力的捶打。
几乎不再有人说话,大家都微张着嘴,震惊地注视着这个倔强的少年。
嬷嬷眼角湿润了。
她想到了飞船上那个孤寂看夕阳的身影,
还有青螺山遭受重创,几乎冻僵的小小身躯……
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啊!
彩云早已泣不成声,软倒在靠椅上。
秦婉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对于杨珍,这个让她女儿心系挂念的人,她一直心绪复杂。
但此时此刻,少年的坚毅狠决给了她深深的震撼。
也许玥儿,就是因此喜欢他?
……
白色房间里。
杨珍依旧在一拳一拳锤击妖狼。
他右手指骨已经裂开,整只手都似乎失去知觉。
连续的失血让他有些眩晕,火辣辣的疼痛又让他全身燥热。
他一声不吭,咬紧牙关,继续猛锤。
终于,那妖狼前爪失去了力量,从他肩膀上慢慢滑下,带出两条细长的血线。
压着他半边身子的妖物,终于跌落在地。
杨珍一直半躬着的身子,第一次挺立。
旋即,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差点一头栽倒。
他勉强稳住,发现妖狼虽然瘫软在地,身躯却没有消失。
这是……还没死!
他伸出右手,想要抽出木棒。
却发觉握紧的拳头,已经无法松开。
至于左边的手臂,完全麻木,根本使不上劲。
怎么办?他看了一圈四周,没有找到任何合适的武器。再说,就算有武器,他也拿不住。
那就……接着再来!
他跨前一步,横坐在妖狼身上,右拳继续朝它头上招呼。
这次角度适合,每一拳都能砸中妖狼后脑勺。
妖狼发出几声闷哼,连半点挣扎的意思也没有。
又不知过了几息,它再也没了动静。
身下的狼躯渐渐消失,杨珍一屁股坐空,整个人栽倒在地。
久违的声音响起:
“第七关,通过!”
“耗时两百零三息,杀死妖狼两只,得九十分!”
“目前总得分,四百零七分!”
片刻之后,那声音问道:“一千一百一十一号,你将有一百息的休息时间,请问你是否需要休息?”
这是每一关通过之后,都会出现的问题。杨珍脸皮抽动了一下,挤出最后的力气喊道:
“停止!”
然后,心满意足的昏迷过去……
……
杨珍醒来的时候,发现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赵玥儿,还有嬷嬷,都在他旁边。
“小石头,你醒啦!”小丫头惊喜喊道。
她眼圈还有些发红,脸上却是开心至极的笑容。
杨珍微微活动了一下身子,感觉有些乏力,身上的痛楚却是消失了。
他朝小丫头展颜一笑,随即疑惑的看向嬷嬷。
“嬷嬷找到袁山长,特地进来看你的。”小丫头解释。
杨珍向嬷嬷露出感激的微笑。
“你昏迷后,教典堂的紫府上人当场给你治疗,回来后又喂你吃了颗补气血的丹药。你现在没事了。”嬷嬷安慰道。
杨珍点了点头:“现在什么时辰?比赛结束了吗?”
“差不多酉时啦!”小丫头嚷嚷:“今天的比赛早就结束啦!小石头,你是唯一通过第七关的,你得了全场最高分!”
“小石头,你——真——棒!”
第十四章 运气,果然运气
清晨的云霄山脉,如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缥缈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五艘飞舟,成一字长蛇,穿梭在群山之中。
每艘飞舟上,都有三到四百多名学童,身着青衣,正襟危坐。
杨珍坐在第三艘飞舟上,望着下面绵绵延延,高低起伏的群山,心潮激荡。
这次宗门选拔,他成功入选的几率,已超过九成!
昨晚,小丫头再一次通过传音石将众人的成绩报出。
杨珍,成功闯过第七关,得分407分,全场最高。
折算成30分的满分后,他现在总成绩53分,和二十二人并列排名第五十一位。
赵玥儿,闯关得分299分,折算之后为22分,总成绩72分,依旧高居榜首。
其他几人,王少虞闯关成绩278分,总成绩57分,排名第十七位。
戴妙璎,闯关成绩188分,总成绩54分,和十三人并列第三十八。
赵莹和赵琏闯关成绩分别是137分和147分,总分正好都是44分,两人并列排名第七百零九。
可以说,这次九九幻意阵先后两场考试,因为赵玥儿和杨珍超常的发挥,让绝大多数人,在五十分的总分中只拿到十到二十五分。
也就是说,除了赵玥儿,其他人的分数都没有完全拉开。
因此,剩下这门运气的考察,将最终决定谁能进入最后的八百人名单!
不过,当运气考试的方式宣布之后,杨珍几乎有十成的把握,他不但能入选,而且肯定在前百名之列!
因为,他有衣衣!
……
半个时辰前,当所有人在广场集合完毕后,秦副堂主宣布了运气这关的考核规则:
“你们所有人,将去往一个叫云岚谷的地方,那里终年白雾弥漫,以你们现在的修为,可视距离不会超过五丈!”
“云岚谷,盛产三种灵植,分别是离星草、吹雪草和白羽花。”
“你们的任务,就是在两个时辰内,尽量多的去采摘这三种灵草,谁采摘的数量越多,谁成绩越好。”
“你们将会随机投放在云岚谷不同的位置,运气好的,可能一下碰到一大片灵草,运气不好的,也许两个时辰一无所获。”
“记住,第一,不许抢夺他人已经采摘的灵草,一经发现,扣除所有成绩!”
“第二,若两人或多人同时发现灵草,自行解决!方法不论!”
“第三,不得拿自己储物袋中已有的顶替,如果发现,以作弊论处!”
“第四,不得大声喧闹,呼朋唤友……”
“第五,……”
当秦副堂主讲完之后,广场上议论声如潮水起伏,杨珍却是差点欢喜的跳起来。
运气,果然运气!
这简直就是给衣衣量身定做的考试啊,哈哈!
……
飞舟来到一处白雾弥漫的山谷上方,悬停在半空。
“所有人,三十息之内跳下飞舟。不愿跳的,视作弃权!”一位褐袍中年修士站在船头,大声说道。
众学童纷纷朝下望去,只见下面一片烟雾茫茫,看不到底,也见不到边际。
不少人露出恐惧害怕神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准备——”
中年修士对学童们的表情视若无睹,按部就班的发布命令。
“开始!”
他一声令下,众学童依旧面面相觑,却是谁也没有起身。
中年修士面带冷笑,负手而立,也不催促。
“小石头,跟我来!”小丫头率先起身,同时牵着杨珍的手。
她打记事开始就被一个坏老头天天扔高高,早就不知道啥是恐高。
两人来到甲板上,站在船舷边缘。
“抓紧我的手,”小丫头吩咐了一句,开始念数:“一,二,三……”
“跳!”
她像一只轻盈的燕子,离开了飞舟。
杨珍深吸一口气,克服心中的畏惧,几乎同时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仿佛噩梦,让他抑制不住的想要大喊大叫。
突然,他手心一紧,却是小丫头回头朝他嫣然一笑。
她衣襟猎猎作响,头发被风高高扬起,微微眯起的双眼之间满含笑意。
不知怎的,杨珍心底里那点恐惧荡然无存,也朝她挤出笑脸。
两人很快落入到层层白雾之中。
忽然,腰腹间传来一股横向的大力,将杨珍朝着一个方向推开。
两人的手顿时分开,相互间越离越远,很快消失在白雾之中。
此时,下落的速度陡然降低,随即整个人像是被风吹了起来,飘飘荡荡,如在水中遨游。
片刻之后,他落在了地面。
……
“玥儿,赵玥儿——”杨珍轻唤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已相距很远。
既然如此,那就做好自己吧!
更何况以小丫头遥遥领先的成绩,也无需他去操心。
杨珍静下心来,环顾四周,只见白雾缭绕,几丈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脚底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间或有些杂乱的花草,可惜并没有那三种灵植。
“衣衣!”他在心底呼唤。
“哥哥!”小东西快活的回应道。
前两天在九九幻意阵,因为那大阵对灵气的感应非常敏锐,杨珍根本不敢让小东西出来,更遑论帮他治疗或者战斗了。
这让小东西很不高兴。
尤其听说杨珍【药草辨识】回答正确,还被扣了九分,更是差点从土里跳出来!
还好她没化形,否则估计要冲进宗门,找人理论。
小东西足足生气了两天两夜。
直到昨晚,她帮杨珍检查了所有伤口,治疗了几处疤痕,这才重新得意起来。
至于现在,那更是她衣衣小仙女的主场。
不过,开场似乎……
“哥哥,”小东西说道:“方圆六十丈,都没有你要找的灵草。”
杨珍脸色一僵,笑容凝固。
“往左前方走!”小东西发出指令。
杨珍毫不迟疑,大踏步朝左前方走去。
为了让衣衣和周围草木交流,他走得并不快。
大概半刻钟后,脑海中响起了小东西喜悦的声音:
“哥哥,往左,五十丈!”
杨珍顿时变走路为奔跑,冲了过去。
仿佛拔开了一层烟纱,一大片青绿色的离星草出现在他面前,宛如漫天繁星,迎风摇曳……
第十五章 大派送
“裴凌,离星草97株,吹雪草11株,白羽花1株,共109株。”
“张志玄,吹雪草13株,白羽花3株,共16株。”
“冯君,白羽花2株,共2株。”
“庾庆,……”
“李绩,……”
高台下,摆了二十来条长桌,每张桌子,都有两名白衣弟子,一人唱数,一人记录,速度丝毫不慢。
桌子正前,各排列了一支四五十人的队伍,人人皆拿着储物袋,准备上缴自己在云岚谷的收获。
唱数的声音此起彼伏,有数量不菲的,在人群中引起阵阵惊叹;也有收获寥寥的,得到一些七嘴八舌的评论。
杨珍和赵玥儿排在中间一列队伍的最后。
此时已是申时,半个时辰前,他们结束了在云岚谷的灵植搜集。所有学童,均被师长们逐一接上飞船。
然后回到这广场,当场计算各人的成绩。
杨珍仔细聆听了三十几人的报数,发现数量最多的,也不过一百多株,到目前为止仅仅两人。绝大多数都是几株,十几株,有的甚至才一两株。
他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
在需要收集的三种药材中,离星草乃是成片生长,一旦发现便是几十上百。吹雪草则是聚拢成簇,碰上了也能有十来株左右。唯有白羽花,都是孤零零生长在一些石头罅隙,只能一株一株的采集。
所以遇到不同类型的花草,决定了各人不同的运气。
至于他自己的数量……
杨珍脸有些发烧,悄悄将手腕上的石头手链取下,扔进了储物袋中。
同时给衣衣发出讯息,让她将储物袋中九成以上的灵草,偷偷收进空间里去。
并非他贪图这点便宜,实在是——数量太过惊世骇俗!
三千七百四十株!
两个时辰,在衣衣的指点下,他采集了将近四千株的灵植!
这里面,八九成是离星草。他记不清自己发现了多少这种成片的灵植,大概……不下三十处吧!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哄笑。
“窦慢熊,零株!”一名弟子大声唱道。
一个肉嘟嘟的小白胖子垂着头,讪讪的离开登记桌。
这小胖子杨珍认识。两年前青玉山,当夜登山的队伍中,他在窦家那队小孩中见过他。
当时他具现出的是双灵根,若非那晚赵玥儿实在是光彩耀眼,他这灵根资质,也足以傲视全场。
想不到,运气这项他居然吃了鸭蛋。
他不会被淘汰吧?杨珍暗忖。
他并不晓得,高台上的秦副堂主在听到这个结果时,面皮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做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主考。每年考试前,他会将这一届的双灵根,甚至单灵根都记在心里。
他们的资质、长相、出身、郡试成绩等等资料,无不牢牢掌握。
这些资质优越的天之骄子,除非是实在表现不堪,否则,他必须保证他们入选。
尤其,这窦汝成还是希常真人的后人,真要是将这等资质的孩童淘汰,恐怕那老头饶不了他啊!
若是以前,就算运气这项一分不拿,以双灵根的实力,前面的比试早已将分差拉开了,可这一回……
秦副堂主感觉头都大了。
你不会去找人借点吗?他恨铁不成钢的吐槽。
……
“玥儿妹妹,你在这儿啊,我可找到你啦!”一个娇怯怯的女孩声响起。
正是昨天才和赵玥儿“绝交”的戴妙璎。
只见她一把抓住自己的绝交好友:“要死啦!我要死啦!好玥儿,快帮帮我!”
赵玥儿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啦?”
“我只找到一株……”她哭诉道:“这下完了,要被淘汰了。回去后我肯定会被打死。”
“怎么会这么少?”
“运气不好,比别人慢了一步!”她愁眉苦脸的讲述自己经过:“我遇到好几处,都是被人挖过的,尤其有两处紧连着的,都是一大片一大片刚翻开的新土。那一定是离星草啊!我要是快一点点……现在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说完,她嘴一瘪,又要哭出声来。
赵玥儿最受不了她这个,赶紧去掏储物袋:“别哭,别哭,我分你一半!”
她挖了有一百多株。
杨珍连忙伸手拦住她:“还是我来给吧。”
这一项考核关乎运气,若是将自己收获分给别人,据说将来会大大影响自己的运势。
杨珍当然不愿意小丫头吃这个亏。
至于他自己,那能叫运气吗?
那是赤果果的作弊!
所以分享一些出去,他毫无负担。
他从储物袋摸出五十株离星草,递给戴妙璎。
这个数目足以让她占据前百名。
戴妙璎喜出望外,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转身紧紧拥抱赵玥儿,然后手舞足蹈,乐滋滋的走了。
这一幕被另一个女孩看到,她犹犹豫豫,也走了过来。
“杨珍,”她支支吾吾:“能,能借我一些吗?”
这人正是赵莹。
杨珍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赵玥儿。
在郡观学堂的这一年多,这两个出身同族,家境相似的小女孩,几乎从不交往。
当然,也没传出什么龃龉。
小丫头看上去有点不高兴,片刻之后,还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杨珍给了赵莹五十株。
不一会儿,又有一人凑上前来。
“杨珍,江湖救急,救救你可怜的三八叔。”这人大咧咧伸出一只肉手。
这是王少虞,也是一个小胖子,不过是黑胖黑胖的那种。
他性格随便,不拘小节,杨珍这些天和他相处得非常好。
王少虞在王家这一辈排行三十八。因为杨珍曾喊王少鹤十六叔,所以他一直闹着让杨珍叫他三十八叔。
杨珍当然不会答应,干脆叫他三八,两人为此吵吵闹闹好几次。
“喊我一声哥,我就给你。”杨珍笑眯眯提出条件。
“哥,石头哥哥——”小黑胖子毫不犹豫。
这声音听起来如同夜枭的哀号,太瘆人了。
杨珍赶紧拿出五十株离星草,将他打发走。
正当王少虞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时,有一人冲上前来,将他挡住。
“师长——”这人大声喊道:“有人在分发灵草,这,这不公平!”
“这是作弊!”
第十六章 何为运气
这个冲过来的小孩正是赵琏。
只见他面红耳赤,声音激昂:“各位师长,同学,大家各凭运气,在迷雾中采摘灵草,凭什么有人就可以走捷径,占便宜?”
“这是作弊!这不公平!”
他这番宣讲,如石子落入池面,刹那间激起一阵阵涟漪。
人群喧嚣起来,纷纷交头接耳。
“这个派发灵草的是谁啊?”
“那人你都不认识?昨天闯过第七关,生生锤死一头中期妖狼的猛人!”
“哇塞!原来就是他啊,厉害!他怎么这么多灵草?”
“我哪里晓得,我要认识,也上去找他借灵草了!可怜我才七株啊!”
“……”
赵琏越听越不是味道,这些学童似乎没有想象中的义愤填膺,而是好奇、惊叹、羡慕种种情绪居多。
这是怎么回事?
再看杨珍,也不辩解,只是冷冷的看向他,嘴角带着嘲弄。
倒是赵玥儿,脸憋得有点红,气鼓鼓的盯着他。
若非是杨珍拉住,她早就要站出来教训赵琏。
……
高台上传来一声轻咳。
这声音如在每个学童耳边响起,所以人都停住了议论。
秦副堂主威严的扫视台下,语气平缓:
“那位学童,叫何名字?”
赵琏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才恍悟是让他回话。
他咽了口唾沫,忐忑不安:“赵,赵琏。”
“好,赵琏,我且问你,”秦副堂主背着手:“今早我宣布的规则中,可有不许交换、赠送灵草的禁令?”
“这……”赵琏怔住:“不,不记得了。”
“不记得,嘿嘿,”副堂主冷笑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没有!”
“可是,这不公平。”赵琏涨红了脸,强辩道:“说好了大家各凭运气……”
“没错,是凭运气,那我问你,什么是运气?”
赵琏哑口无言,不能回答。
在修仙界中,运气一直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难以把握,却时时存在,息息相关。他一个小孩子,如何能说的明白?
秦副堂主也没指望他回答,他看向所有学童,大声说道:
“每一年,都会有人质问传功院,质问我教典堂,为什么要考核运气?他们认为,运气啊,偶然性太大,以此来取成绩,简直儿戏,有失公允。”
“我问问,你们也是这么想吗?”
人群先是沉默,突然有两三个跳脱的孩童答道:“是!”
“嗯,不公平。”还有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正是那窦慢熊。
“哈哈!”秦赤火朗声大笑:“说的没错,就是不公平!”
“运气,从来就是不公平的!”
“要是没有运气,你们现在能站在这儿吗?凭什么灵根具现,千分之一的概率,你偏偏就是其中之一!这难道不是运气,对那些一辈子的凡人,公平吗?”
“还有的人,资质是单灵根、双灵根,有的却是四灵根、五灵根,未来的道途天差地别,这又公平吗?”
“修仙界,向来就不是一个追求公平的地方。那些成就金丹、元婴的老祖,哪一个不是历经劫难,鸿运齐天之辈?否则,早就化作了烂泥!”
广场上静悄悄的,只有秦副堂主一个人的声音在回响。
那些白衣弟子,也暂时停下了记录,一个个皆肃然而立,静默不语。
秦赤火语气放缓,继续说道:
“运气,本来就是一种很难理解,很难领悟的大道。它牵扯因果,无处不在,就算是专修此道的金丹真人,也只能隐隐触摸丝许。”
“拿今天的事情来说,我为什么不禁止你们相互间的赠送?原因也是如此。就如此刻,你赵琏拦住的这位同学,他能从朋友那里要到灵草,这就是一种运气!”
“他需要认识一位这样的朋友,还需要这位朋友有多余的灵草,最后,这位朋友,还心甘情愿将自己的运气分享给他。这三者,缺一不可!这不是运气,那是什么?”
“轰!”此话一出,广场上如沸腾的开水,无数学童都叫唤起来。
“张大,你还有没有多余的灵草,给我一些吧!”
“王二,你刚才可是承认有一百多株的,分兄弟一半!”
“李四,给我二十株,咱俩的恩怨一笔勾销!”
“李五,十株,不,八株!小师妹让给你啦!”
“杨珍,帮帮忙,我和陆璃都需要灵草!”这是黄玻。
“师长!我要重新登记,我借到灵草了!”
最后这个声音,正是那窦慢熊喊出的。
秦副堂主冷眼旁观,突然暴喝:“停!”
所有人的动作顿时停住。
“从此时此刻开始,禁止任何交换!赠送!”他一字一顿说道。
“为什么!”有人表示不满:“我还没换呢!”
“不为什么,”副堂主森然说道:“手快有,手慢无,这也是运气。”
“动作慢的,活该你倒霉!”
……
一场风波过去,场上重新恢复了记数。
秦赤火暗暗擦了把汗。就这会短短时间,那几个他特别关注的双灵根学童,全都要到了灵草。
尤其是那个窦慢熊,在家族兄弟的帮助下,居然拿到五十株。
应该不会出现双灵根落选的情况了,他终于长舒了口气。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甚至愤怒。
黄玻和陆璃就很愤怒。
就在黄玻刚刚开口,杨珍尚未来得及回应的时候,秦副堂主叫停的命令已经发出。
他俩一无所获。
他俩很气愤,却不是针对杨珍,更不是秦副堂主。
而是赵琏。
在赵莹拿到灵草不久,他俩就已商定去向杨珍求助。
没想到赵琏跳出来一番指责,横生事端,最后却是落了空。
他们几人因为同病相怜的缘故,关系向来密切。
经此一事,却已是暗生罅隙。
……
杨珍最后上缴了三百三十株灵草。
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低调些,做个快乐的苟道中人。
只可惜前面的三场比试,已经让他名声大噪。
想低调也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昨晚嬷嬷言语中曾经暗示,运气这一项,一定要尽可能高分。
你越显得鸿运当头,洪福齐天,越没人敢小觑你,谋算你,打你的主意。
否则,将会遭受反噬,霉运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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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这还怎么比?
杨珍毫无悬念成为运气考核的第一名。
330株灵草,独占鳌头,傲视全场。
在他之后,超过200株的仅有两人。
100株以上的也只有五十来人。
最后,他获得运气这一项的满分20分。
赵玥儿以124株得到8分。
赵琏57株,他这些都是自己挖掘的,得了3分。
戴妙璎、王少虞、赵莹、窦慢熊这些50株出头的也都是3分。
10株以下,只要有上缴的,每人也给了1分。
杨珍因为他遥遥领先的数量,再一次将绝大多数人的分数压平在5,6分以内。
目视着这一切,秦副堂主刚刚放松的面皮又忍不住抽搐。
“分数没拉开,如何去淘汰?伤脑筋啊!”
“这小子哪来的运气,送了150株,居然还有330株,简直逆天!”
要知道,离星草虽然成片生长,但每块地之间至少相隔一里。在那种大雾弥漫,方向错失的环境,这些尚没有修出神识的练气初期修士,能找到一处已经是运气很好,找到两处更是凤毛麟角。至于找到四处的,那已经是传说了。
而现在,传说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他面前。
当然,他若是听说,杨珍两个时辰内其实跑了四五十里,挖了三十多处离星草,他的表情,估计会更精彩。
所有学童,继续在广场静坐,等待师长们宣布最后的成绩。
这次考核,除了第一门文试,后面三项,许多人的得分都是个位数。这就导致大家的分数非常接近,一分之差,可能就是好几百人。
最后的结果确实如此。
赵玥儿总分80分,高居榜首。
一位来自越州的双灵根女童,宛清菱,以75分名列第二。
杨珍以73分,进入三甲。
其他人,王少虞60分,戴妙璎57分,都在前百名之列。
再往下,赵琏和赵莹47分,并列第477名。
45分这一档有将近两百人,同处在第755位。
因而,参加最后一项考核的人数,达到创纪录的950人。
黄玻和陆璃都是43分,和前八百失之交臂。
“总分45分及以上的,明早继续来广场,参与最后一项的考核。其他人,收拾行装,离开庄园!”秦副堂主最后说道。
……
回到住处,袁山长乐得双手发抖,差点将胡子全都拔掉。
小小的涫阳郡,竟然有两人进入前三。虽说这还不是最终成绩,但足以惊世骇俗了。
全国可是有七十二个郡啊,古往今来,有几个郡做到过?
这个成绩,他准备好好夸耀个几十上百年。
“明天考核心性,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争取前几名!”
他将杨赵两人叫到他的房间,再三叮嘱。
“进入前十,不仅宗门有奖励,我郡观……”袁山长突然语塞,又想起了和静道长的那一百中灵,似乎郡观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奖励这两位豪门子弟。
踌躇片刻,他咬牙道:“届时宗门给我涫阳郡的奖励,我也分你们五成!”
“这怎么可以?”未等赵玥儿开口,杨珍忙拒绝道:“我两人能有今日成绩,离不开学堂师长们的栽培。我等感激还来不及,岂能再觊觎其他?”
“哈哈哈,”袁山长指着杨珍,开怀大笑:“平时看你小子挺木讷的,想不到,想不到还挺实诚的,好好!”
“来来,咱们说说明天的考核,老夫若是猜得不错,明天很可能是让你走天梯……”他收敛笑容,做出判断。
作为老资格的教谕,多年的学堂监院,如今的山长。黔庵道长在押题方面很有自己的一套。
“最后一项考察心性。正所谓见心明性。心性者,性格,性情也。”
按照他的解释,一个人的心性,从他处事的态度,做事的方法,遇事的取舍,成事的过程等等,都可以看出来。
只不过针对上面的考核,有些比较模糊,只能确定一个大概的好坏。
今年因为众人成绩太过接近,肯定得挑选一项现场竞争,直接排名的项目,以免惹来非议。
走天梯无疑是最佳选择。
“走天梯啊,有几处你们需要注意……”他小声提点。
……
二月十二日,清晨
面对台下还剩下的九百多名学子,秦副堂主首先宣布一项决定:
“今日的考核,成绩位列前三百,以及昨天总成绩同样前三百的,直接入选宗门。其他学童,教典堂酌情择优录取,以补足四百人之数……”
此话一出,那些排名最前的几十人,都变得有些紧张。
杨珍同样心中一凛,原本以他排名第三,领先大部分人二三十分的成绩,今天就算摸鱼,大概率也能进入最后的前三百。
可是这个规则出来,他就得认真对待,确保这个单项前三百的成绩了。
秦副堂主的这个规定,也是用心良苦。两项都能在前三百的,总人数不可能还是三百,必然少于这个数。
这是教典堂昨晚连夜商讨出的决议。没办法,今年分数太过接近,为了避免更多的意外落选,教典堂必须尽可能多地掌握机动名额。
随即,他宣布了今日的考核内容:
“今天,将攀爬苦舟峰……”
“整个山路,大概四十来里。前三十里,和平常人走山路没什么区别。最后十里,会有一些考验……”
他没说是哪些考验,接下来陈述了一些规定,比如不许打架,不许穿戴任何法器,尤其是矍兔靴这类提速的靴子等等。
至于能不能动用法术,他没有明讲。
依据之前的惯例,只要是没有被禁止的,都可以酌情使用。
毫无疑问,这其中最管用的术法,就是轻身术。
杨珍非常郁闷,以他现在六十三缕的法力,勉强够使用两次轻身术。
这还亏得是袁山长提醒,他连夜在石头空间修习的。
一次轻身术,持续一刻钟,大概能提速两到三成。参加选拔的这些学童,几乎都是练气二层以上,少说也能使出六次轻身术,持续近一个时辰。
这还怎么比?
就在杨珍愁思苦想的时候,秦副堂主一声令下,众学童依次登上飞舟,朝苦舟峰飞去……
第十八章 山路行
苦舟峰在云霄山脉西南,距云涯镇大约两百里。
山峰之上怪石嶙峋,削崖而立。山下则林深叶密,流水潺潺,乃是一处风景优美的胜地。
不过对今日参加选拔的学童来说,却是无心欣赏。
巳时许,飞舟在一座宫观前徐徐落下。
这宫观远看整体呈古铜色,屋顶铺着青色的琉璃瓦,飞檐四出,建筑宏伟,气势非凡。
宫观左侧十数丈处,有一条丈许来宽的青石板路,笔直向上,直通往山林深处。
众学童下得飞舟,在观前广场三三两两站立。
秦副堂主待所有人都下船后,也不整队,随意又说了几句,诸如“不要急躁”,“不可服用丹药”之类的嘱咐,便下令开始。
众人一窝蜂的朝青石板路冲去。
动作慢的,没能挤上去的,只能在一旁等待,还有的甚至被挤倒在地。
更有性子急的,摩拳擦掌,想从旁边的山壁翻过去。
杨珍也不着急这一时,大踏步往前走去,然后在人群外围等待。
“小石头,咱们来比比吗?”赵玥儿在一旁发出挑战。
“我也要比。”自从给过灵草之后,戴妙璎越发成了小丫头的跟屁虫。
“还有我!”王少虞也凑了过来。
“我可没多少法力。”杨珍摊摊手:“我只能慢跑。”
“依我看啊,”小丫头分析道:“前面三十里不算什么,关键是最后的十里路,咱们还是省点法力和力气。”
在昨天袁山长的提点中,走天梯并没有什么前后差别,这更像是此次考试临时增加的内容。
不过杨珍非常赞同小丫头的判断,后面十里路应该不会简单。
“好!”他点头应允。
这时前面传来轰然的欢呼声,却是有师长挺身而出,人流开始有序前行。
杨珍四人也趁着这个机会排队过了隘口。
……
四十里山路越野,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呢?
杨珍依稀记得前世看过类似的报道,冠军大概有两个多小时。
他们这些人,虽说有修为在身,而且这个世界的人体质也相对更好,但毕竟还是孩童,多花一倍的时间应该正常吧!
两个时辰,走完全程?杨珍一边快速行走,一边心里琢磨。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过于乐观了。
约摸两三里路后,路况骤然变得复杂。
首先台阶不再是标准的半尺高度,而是有高有低,那些高的甚至超过三尺,需要翻身才能上去。
还有些台阶变得十分平滑,宛若冰面,有的却是铺满了湿漉漉的苔藓。一不小心,便会摔一跟头。
那个叫窦慢熊的小胖子,就四脚朝天躺在一块光滑的台阶上,在那儿哼哼唧唧。
杨珍没有犹豫,走过去将他拉起,顺便使了个治疗术。
他们的队伍变成五人。
不久之后,前面的路段坡度陡然增加,台阶也消失了。有的地方坡度几乎达到四五十度角,只能连手带脚的往上爬。
杨珍眉毛一挑,假意从储物袋,实则从空间掏出一根长绳,用力朝上方一颗桠树甩了过去,将其缠了好几圈。
几个人先后拽着绳爬上斜坡。
“你这储物袋,东西准备还挺齐全啊!”王少虞大为佩服。
杨珍嘿嘿一笑,也不接话。他那石头空间,屋舍好几间,里面各种生活用品都有。
爬过这个山坡后,前方又是好几处类似的斜坡,杨珍如法炮制,五人都顺利通过。
此时日头越升越高,阳光从那些高大树木的缝隙间透露过来,将林间照映得隐隐绰绰,忽明忽暗。
他们遇到的学童也越来越多,这些都是刚才急急火火冲在前面的。
杨珍彻底放下心来。
如此在林间穿行了数里路后,树木渐渐稀疏,山间土路也变成了粗糙的砂石路。
这些砂石,大小不一,有的颗粒达到了硌脚的地步,有的则细小滑腻,走在上面非常难受。
五个人干脆排成一个纵队,每人手里撑着根木棍,杨珍最前,王少虞最后,相互拉扯着前进。
这木棍,同样来自杨珍的“储物袋”。
又不知走了多久,久违的青石板台阶终于再次出现,且大小形制几乎一致,规规整整的垒成一条蜿蜒向上的曲线。
五名学童齐声欢呼。
“咱们跑起来吧!”小丫头再次提议。
几个人都是欣然同意,走完前面那些曲折别扭的道路,大家并没有觉得多累,反倒是有种想尽情奔跑的欲望。
欢闹声在山路间荡漾。
他们似乎已经忘却这是在比赛,有一种携带佳侣,嬉戏林间的逍遥。
……
三十里的山路来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出现六条岔道。
两名白衣弟子站在岔道口,远远的看着他们走过来。
“每人选一条岔道。”其中一名弟子开口道。
“能选一样的吗?”小丫头问道。
“不能。”
小丫头撇了撇嘴。
“这位师兄,在我们前面有多少人啊?”戴妙璎问道,声音又软又甜。
白衣弟子迟疑片刻:“不让说。”
戴妙璎也撇了撇嘴。
五人各选择了一条,杨珍走最右侧。
刚踏进去一步,一股浩然的力量如山岳般朝他压来。
杨珍一个不防,差点摔倒,他赶紧调息静气,同时运转周身法力,顿时压力减轻许多。
再往前一步,那压力依然存在,仿佛顶着块巨石前进。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吧?前面那些路,只是开胃小菜。”他心中恍然,继续前行。
一步一个脚印,步履艰难,疲惫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腿脚也开始酸软,之前在山路奔跑时的后遗症也开始体现。
额头上有豆大的汗珠生成,顺着脸颊吧嗒滴落。
“后面的十里路,难道都是这样?”杨珍心中苦笑。
“管他呢!走一步算一步,我难,别人也难。”他给自己打气。
默数到一千步的时候,身上忽地一轻,杨珍一个踉跄,赶紧稳住身子。
巨石般的压力已经消失无踪。
抬起头,一名身着白衣的俊俏师姐正笑盈盈看着他。
“师弟表现很好,”师姐拿出两个玉瓶:“这是给你的奖励。左边是筑基丹,右边上品灵石,你选哪个?”
第十九章 吃瓜群众衣衣
筑基丹,修士晋级筑基境最关键的丹药。可以说九成以上的修士,都是借助此丹才突破境界,成功筑基。
此丹药,云霄宗官方牌价是乙等六千灵石一颗,甲等一万,且都需要各种条件,一般人买不到。
若是拍卖场,前者至少可以拍出一万灵石的价格,后者拍出三万也不无可能。
而且竞拍者还需要一定的资质。
至于一颗上品灵石的价值,撑死了也就一万一千灵石多点。
该选择哪个,那还用犹豫吗?
杨珍刚想说出自己的答案,突然心头一个激灵。
不对!
筑基丹这么珍贵的丹药,怎么可能用在这里当奖品?
要知道袁澄堂堂筑基中期,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两千出头。
凭什么你一个尚未进入宗门的学童,能拿到人家五倍年俸的奖赏?
你做个啥惊天动地的贡献?
他收敛心思,试探着问道:“请问师姐,每个走到这儿的学童,都会获得这份奖励吗?”
“当然。”师姐回答得干脆利落。
这就更不可能了!
不管是上灵还是筑基丹,价值都是上万,若是有三百学童走到这里,难道宗门要给出三百万的奖励?
太荒谬了!
这绝对是个坑啊!
不能要!
他再次试探着问道:“我可以不要吗?不影响我继续往前走吧?”
“当然。”师姐还是那么干脆利落。
“那我不要了,谢谢好意。”杨珍拱了拱手,绕过师姐,迈步前行。
这师姐眼角含笑,任他从身旁经过,丝毫没有阻拦。
杨珍长吁口气,看来自己判断得没错。
行了十数步后,衣衣清脆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哥哥,刚才那奖品是假的!”
杨珍奇怪:“你能看出来?”
“那当然!”小东西得意洋洋:“都是幻术嘛!怎么可能骗得了我?”
她接着说道:“我都认真瞧过,那两东西,都是石头变得,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上面还贴了符纸。你真要是拿了,甩都甩不掉,嘻嘻!”
“我就说嘛,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杨珍沾沾自喜,非常满意刚才的表现。
突然,他觉得不对劲:“衣衣,你既然看出来,咋不提醒我?”
“干嘛要提醒你!”小东西理直气壮:“你要是傻乎乎上当了,那多好玩啊!”
“好玩你个大头鬼,”杨珍无语:“你今晚的灵蜜没收了。”
“不行!坏蛋!”
“那你帮不帮忙?”
“我偏不!”
……
一人一草就这么打闹着前行。
此时道路两边重新出现了高大的乔木,枝繁叶茂,将天空遮掩的严严实实。
幽暗的树林中,忽然生起了白色的雾气。
雾霭越来越大了,四周白蒙蒙一片,就连前方道路也只能看到十几步远,仿佛又回到了昨日的云岚谷。
一只面目狰狞,顶盔掼甲的夜叉蓦地出现在前路。
他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上下两对尖锐的獠牙,似乎随时要择人而噬。
同时吹过来的,还有阵阵阴冷瘆人的寒风,直透骨髓。
“小子,此路不通!”夜叉手持大斧,厉声喝道。
杨珍猛然间被吓了一跳,待看清夜叉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更是害怕。
“我走错路啦?”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他仔细回忆,确认来时并没有见到岔口。
那怎么会有夜叉当道,难道还不让人走了?
这绝对不可能!
有什么办法打败这只夜叉吗?还是说——
这夜叉只是吓唬人!
他凝神望去,见那夜叉说过话后,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再仔细分辨,发现这夜叉身影有些虚浮,就连大斧,也是随风微微晃动,宛如水中的涟漪。
原来是个虚影,吓死我了!
谨慎起见,他捡起一枚石子,轻轻扔了过去,石子果然从夜叉身体中穿了过去。
他放下心来,壮着胆子走上前去,那夜叉毫无反应。
再前行百来步,浓雾突然消失得一干二净,阳光重新射入这片茂林。
“衣衣,是不是很失望啊?”杨珍嬉笑道。
小东西“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杨珍开怀大笑,洋洋自得。
……
第一关,顶着压力的一千步,考察的是毅力。
第二关,奖品的选择,考验的是判断分析,还有是否贪婪。
第三关,夜叉的恐吓,需要胆大心细。
后面还会有什么?
轻松惬意的前行了几里路后,他遇到了第四关。
前方是一条二十丈宽谷壑,其下雾气缭绕,深不见底。
谷壑上,一座独木桥凌空飞架。
这独木桥不过两尺来宽,仅供一人通行。
杨珍尝试着伸出一条腿,用力踩了踩。
木桥立刻摇摇晃晃,好一会儿才停止。
他急忙将腿收回。
“这怎么过得去?”他犯难了。
杨珍蹲下身子,开始思索。
首先,就算是一不小心从桥上掉下去,应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宗门这是在招收弟子,不是玩杀人游戏。
“衣衣,”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杨珍小声请教:“这桥下,是不是也是幻阵?”
“你自己猜!”小东西没好气的回道。
杨珍哈哈大笑:“这就没错了!”
小东西再怎么和他闹,也不可能真的看着他处身危险而不提醒。
既然如此,自己完全可以放松些,无需战战兢兢。
“再者,”他继续分析:“心性的考核,宗门虽然没禁止,但并不提倡使用法力。”
那么这一关,该如何通过?
它考验的又是什么?
应该是——
勇气!
什么是勇气?勇气就是心中害怕,却硬着头皮,迎难而上,视死如归!
宗门,希望走到这里的每名学童,能鼓足勇气,大胆往前!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长身而起。
无视脚下的雾霭沉沉,仿佛前面就是平坦大道,他一步踏出!
独木桥开始轻微晃动,幅度逐渐增大。
杨珍深吸口气,待前脚在木桥上完全踩实,才缓缓抬起另一只脚,跨了上去。
他两只脚都踩在木桥上!
木桥还在晃荡,带动他全身都在左右摇摆,似乎随时都要掉落深谷。
他稳住心态,没有惊惶。
渐渐的,他注意到,只要自己不乱动,这个摇晃,更像是一种心理的感觉。
木桥根本就没动!
它坚如磐石!
第二十章 秦婉教女
黄昏,云涯镇
细雨朦朦胧胧的飘下,路上行人寥寥。
偶见几人,也是打着油伞,戴着斗笠,匆匆而过。
云涯镇仙凡杂居,这里的修仙者日子长了,也都喜欢像凡人一样雨天打伞,自有一分洒脱写意的自在。
一幢两层楼的木制楼房前,伸出一盏红灯笼,正反面皆是一个大大的“赵”字。若是仔细瞧去,下面还有几个小字,写着“云州、涫阳”的字样。
这是赵家在云涯镇的产业。
这楼房,临街的两层改做门市,出售来自涫阳的各种特产。楼房后则是庭院,有正房三间,厢房若干,乃是赵氏族人的居所。
此时有一行人从街角走来,推开店铺虚掩的大门,进入楼内。
正是嬷嬷、秦婉带着赵玥儿,杨珍、彩烟彩云等人。
今日已是二月十三,距离心性的考核已经过去一日。
昨天杨珍轻松走过独木桥,之后再无什么难关。
在穿过一片石林后,正巧遇见赵玥儿从另一处出口出来。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都注意到前方两里外的山坡上,那高高飘扬的宗门令旗。
那是终点!
他们施展轻身术,展开了最后的较量。
杨珍体力耐力好,小丫头则是术法上高出一筹,两小儿几乎是不相上下,同时抵达。
最后赵玥儿第一,杨珍第二。
这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十人,其中王少虞排在第七。
到申时比赛结束,到达终点的不足百人。
窦慢熊折在最后一关,从独木桥上摔了下去。
和他同样掉下去的,有一百多人。
这些人,脱离独木桥后,立即被阵法转移到一块平地,终止了比赛。
不过按照摔落的先后顺序,也给他们排出名次,都在前两百之列。
再之后是戴妙璎,小姑娘独自一人撞见夜叉,当时就吓坏了,拼命往回跑。
跑出十步后,也被阵法送到一处安全之地,比赛结束。
最终她排在一百九十八名。
五个小伙伴都顺利进入宗门。最终的名次尚未计算出来,不过赵玥儿的第一,杨珍第二,基本上已是板上钉钉。
这让袁山长喜不自禁,差点将最后几根胡子也拔掉。
再之后,赵莹同样是倒在夜叉这关,她倒不是吓得逃走,而是准备回去找帮手,结果同样是十步之后被送了出去。
还有赵琏,他几乎是欣喜若狂的选择了筑基丹。然后背负着一块五十斤重的石头,慢慢前行,一直走到那片有夜叉的树林前,终于累趴下了。
他和赵莹,都进入了心性考核的前五百。综合他们之前477的排名,只能说,他们有资格进入最后的挑选,但能不能选得上,就不由他们决定了。
……
比赛结束后,所有的考生都需再留两日,等待宗门宣布最后的入选名单。
不过在镇上有住处的,可以请假外出,自由活动。
杨赵二人都被嬷嬷接到赵家这处宅院,玩耍一天。
他们先后游逛了坊市,传送阵等地。
这个坊市,有相当多身着白袍的内门弟子和黄衫的外门弟子,在这里出售他们自己作品:丹药、符箓、低阶法器等等,不一而足。
杨珍也特别留意离星草、白羽花等的价格,发现他空间那多余的三千多株,加起来将近五百灵石,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不过这些灵草不适合在此地出手,还得回到云州。
在传送阵大殿,杨珍特地将去各地的价钱打听了一番。
进入宗门腹地,传送距离五百里,费用一个灵石。这是内部价,宗门几乎不赚钱。
去往皇城,同样是五百里,则需要三块灵石。
他最为关心的是前往云州,空间距离将近万里,费用高达一块中品灵石!
这么看来,我以后若每月回一趟云州,只是倒卖玄阳木,基本上没多少赚的了。杨珍心里嘀咕。
随后,几人又游览市井,品尝美食,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黄昏,下起了春雨,这才意犹未尽的返回住处。
……
用过晚饭后,连绵的细雨让人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在家闲坐。
赵玥儿正想缠着杨珍讲几个故事,却被秦婉单独叫到卧室。
卧室的陈设比较简朴,只在屋角处摆了两盆绿植,床前焚着青阑草制作的香烛,发出淡淡的清香。
秦婉有很多话想和女儿说。
明日将宣布最后的入选名单。从这日开始,赵玥儿将正式成为云霄宗弟子。她和女儿见面的时间,以后只会越来越少。
女儿虚岁才十四,虽说有彩云这个丫鬟照料,可她怎么放得下心!
尤其是,那小子也将进入宗门。
没了他和嬷嬷看着,两人再像往日那么耳鬓厮磨,指不定就……
秦婉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烦闷,甚至有种想将杨珍带回去的冲动。
当然,若说她完全反对两人在一起,也不尽然,实际上从理性的角度考虑,杨珍还算是个合适的选择。
只是,女儿这么小,可不能早早让人给骗了!
她决定将话挑明了说。
“玥儿——”秦婉注视着已是十足美人胚子的女儿,心中愈发不舍。
“你喜欢小石头吗?”她突然问道。
“喜欢啊!”赵玥儿大大方方的点头。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珠,奇怪的看着娘亲。
“我是说……”秦婉停顿半晌,有些不好开口:“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对呀!”小丫头继续点头:“石头弟弟是男孩,我是女孩子。我喜欢他。”
“娘,你问的是不是这个?”
秦婉看着天真无邪的女儿,不知如何继续。
憋了大半天,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玥儿,男孩和女孩是不一样的……”她慢慢解下衣带……
……
一刻钟后,有声音响起:
“小石头和你在一起时,有没有乱摸你这些地方?”
“没有啊!他就抱抱我。”
“什么?这个臭小子!听好了,一定不能让他乱摸这些地方!”
“嗯,为什么呀?”
“你是女孩子,摸了会吃亏!”
“吃什么亏呀?阿娘!”
……
又是半刻钟后。
“明白了吗?男人会得寸进尺的,尤其是那个,绝对不行!”
“哦……”
“会很痛的!”
“可是,玥儿很勇敢,玥儿不怕痛啊!”
扑通!
……
第二十一章 二选一
正当秦婉现身说法,对女儿进行爱的教育之际。
赵家的五长老,赵云璠,来到庄园中央那座大殿。
虽然已是黄昏,大殿却是灯火辉煌,数十名教典堂的长老弟子,在里面忙忙碌碌。
更有不少如五长老一样,冒雨前来的家族代表,进进出出。
一名白衣弟子在门口接到五长老,将他引入一间偏房。
“赵长老,”这名弟子自我介绍:“本人乃教典堂选科副主科刘逍,奉秦副堂主之命,前来和贵族商讨子弟入宗事宜。”
五长老连忙行礼。虽然两人都是筑基境界,他甚至已经是后期,稍胜对方的中期。但对方年纪轻轻,又在宗门任职。两人的地位、前途不可同日而语。
刘逍随意回了一礼,快言快语道:“今儿事比较多,我就开门见山了。”
“贵族两名子弟,赵莹和赵琏,此次皆进入宗门选拔前五百名,分别位列第427位和第441位。秦长老决定,这二人可入选一人。今日请长老前来,便是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二人中,让谁入选?”
五长老一听,顿时犯了难。
就他本心来说,更希望选择赵琏,不仅因为此子是三灵根,资质更佳,与他的血缘关系,也更亲近些。
可是赵莹呢?人家成绩相对更好,而且论起在家族中的地位,也远非赵琏可比。
“请问刘道友,若是让教典堂来选,你们会选何人?”他决定听听对方的建议。
刘副主科头也不抬,快速说道:“这两人排名、资质各有优劣。我查阅了两人在郡观学堂的选拔成绩,这个赵莹排在第三,远胜排名十六的赵琏。如此,前者占优。”
“哎!”五长老失望的叹了口气,突然一拍脑袋:“哎哟,瞧老哥这记性,差点忘了!”
他从储物袋掏出一个玉盒:“这是涫阳郡那边的一点特产,还请师弟不要嫌弃。”
刘逍快速接过,也不打开,直接扔进储物袋。
“客气了。”他露出笑容,看向对方,知道肯定还有后文。
五长老不再迟疑,试探着问道:“副堂主大人此刻可否方便?师弟能否帮老哥传个话?”
刘逍笑着摇了摇头,脸上却是无奈:“副堂主这两日,哎,实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无暇见你。”
瞧在刚才礼物的份上,他决定多透露点消息,也好让对方死了心。
“实话告诉你,”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今年备选的这些学童,分数相差都不大,那些个金丹家族,窦家、戴家、匡家啊,整日都缠着副堂主,要求将他们的子弟都选上去……”
“从成绩上说,赵家这两名子弟,都在四百名之后,便是都不入选,也是情理之中……”
他看到五长老变了脸色,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呢!你们赵家这次,不仅出了个单灵根,还占据了选拔赛的前两名,成绩优异。所以秦副堂主这才力排众议,说服大家给你们加了一个名额……”
言罢,他摊了摊手,意思很明显。能给你们赵家一个名额,已经很不错了,就不要再做非分之想。
五长老低头不语,刘副主科这些意思,他何尝不明白?
说到底,还是赵家底蕴不深。双紫府家族,在宗门这里,实在不够看啊!
宗门的人脉方面。两位老祖,云均老祖离开宗门已有两百年,埋头经营家族,早年的情分已经淡了。这次为了晋升金丹,更是将多年积攒的人脉都耗掉。
柘溪老祖倒是在宗门,可常年在匡帅底下做事。那匡真人是个酷爱打架,不愿管事的性子,老祖在他手下这么多年,可也没落着什么好。
以至于这么多年,五长老屡次想和秦副堂主牵上线,建立长久的合作,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引荐。否则,刚才何须去恳求一位小辈!
他沉默半晌,方才问道:“我可否问问家里的意思?”
“哦?”刘逍挑了挑眉:“长老不能做主吗?”
五长老尴尬的笑笑:“鄙族的大长老正好也在镇上,我总得跟她说一声。”
他一贯处事圆滑,多谋少断。这种得罪人,哪怕是得罪一个后辈的事情,他也不愿自己做决定。
“赶快吧!”刘逍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后边还有好几家,今晚都得弄完呢!”
……
赵宅卧室内,此时已是另一幅场景。
母女俩正哭作一团。
“玥儿啊,娘真舍不得你呀!”
“呜……玥儿也舍不得阿娘!阿娘,玥儿会经常回家看你的!”
“经常回家?怎么可能!”秦婉叹道:“回趟家,来回就是两三百灵石,咱们赵家就算有点灵石,也不能这么花啊!”
“你只要在宗门好好修炼,保护好自己,娘就放心啦!”
“娘!”赵玥儿擦去母亲眼角的泪花:“要不,咱让阿爹别在青州做官了,回家陪娘吧!”
经过刚才的学习,她似乎突然懂事了,开始理解阿娘心中的苦闷。
“你爹不会同意的。”秦婉一把搂住女儿,泪如雨下:“你爹啊,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赵玥儿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玥儿你记住!”秦婉咬牙说道:“你今后找道侣,一定要找个资质好的,就算到不了金丹,至少也要紫府!”
“否则啊,将来苦守孤灯,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太,太难受了!”
赵玥儿还是不太明白,但母亲的情绪深深感染了她,她“哇“的哭出声来。
“不会的,小石头他,他一定能到金丹的!”
……
另一件主屋内,嬷嬷正盘膝而坐,脸上似笑非笑。
她真不是有意窥探,只不过晚饭之后,见秦婉表情严肃的将玥儿拉进房间,就好奇的用神识探查了一下。
没想到啊,这婉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居然……
啥都教啊,哈哈!
她几乎笑岔了气,一口真气差点逆转。
慢慢的,她脸色黯淡下去,心情也开始郁结。
秦婉所思,何尝又不是她所顾虑的。
若非是担心结成道侣,却又早早弃北卿而去,将来影响他的道心,她何苦迟迟不肯应允?
哎!眼见韶华易逝,修为僵滞,她还有希望吗?
就在这心乱如麻的时刻,储物袋中的传音石响了。
第二十二章 云霄学院
“什么事?”嬷嬷拿起传音石,语气不是很好。
“唔……”声音那头被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将事情原委说完。
嬷嬷顿时一阵腻歪,你堂堂家族五长老,这点事情还要问我?
“赵莹!”她倒也干脆,几乎不假思索给出答案。
对这两个孩子,她都谈不上好感。
赵莹早年欺负过玥儿,还试图欺压杨珍,性子娇蛮得很。
赵琏呢?且不说过往之事,就那前日运气考核来说,众目睽睽之下,跳出来找同族兄弟的茬,简直让人笑话。
还好此事未造成什么不良后果,又是在选拔期间,她不便处理,以免落人口实,否则此子早该家法处置了!
倒是赵莹,听玥儿说前两日杨珍借她一批灵草,帮她度过难关。这么看来,她应该取得了杨赵二人的谅解。
既然如此,该如何选择,还用考虑吗?
……
二月十四日,清晨,赵家宅院
杨珍、赵玥儿、赵莹站在店铺门口,回望屋里送行的人群。
三人都是一身青色的宗门学童袍服,浆洗的干干净净。腰间系着青色丝绦,上面挂着一个浅褐色的储物袋,显得精神抖擞,气势昂扬。
这其中,最激动的要数赵莹。昨晚五长老将入选的消息带回来后,她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她的贴身丫鬟,绿脂,和彩云并排站在一起,两人脸上都是喜笑颜开。
她俩做为随身侍从,过两日也将进入宗门,伺候各自的小主人。
至于杨珍,嬷嬷也曾经问过他是否需要侍从。
他当时想到了两人。一个是铁柱,不过他已经给铁柱铺好了一条路,且让他先试着走下去吧。
另一人则是彩丝,小丫鬟那段时间对他也挺尽心的。
只是,怎么说呢!所谓日久生情,他担心时间长了,两人年岁渐长,到时难免会产生男女之间的情愫。
更何况他自己还有石头空间这个秘密。
所以,还是算了吧!
陆璃和黄玻也在送行的人群中,两人都带着笑容,不断说着祝贺的话语,神情中却有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失落。
赵琏没有出现,昨晚五长老也不知和他说了什么,到大半夜还有人听到他房里传来的哭声。
这时杨珍走出人群,来到秦婉面前,扑通跪倒,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义母,”他恭恭敬敬说道:“孩儿今日赴宗门修行,不能在身边时常孝顺你老,还请母亲大人多保重凤体。”
秦婉眼圈红红的,勉强挤出笑容,点了点头:“好孩子,起来吧!”
她昨晚和女儿聊了一宿,知道女儿对这少年已是情根深种。所以此刻心态也有变化,看杨珍的眼光如挑女婿,见他如此知礼,心中也是宽慰。
只可惜,第一次感觉和女儿这么贴心,却马上就要分别。
“我秦婉,一定要筑基成功,多陪我家玥儿几年。”她心中默念。
杨珍又来到嬷嬷身前,同样磕了三个头。
对嬷嬷,他是发自心底的感激。这几年来,若无她的看顾,他在赵家绝不会如此顺心如意。
嬷嬷眼角含笑,声音柔和:“好孩子,就算去了宗门,也是我赵家的人,以后记得经常回家看看。”
她看了看天色,提醒众人:“走吧,时候不早了。”
她将护送这三人到庄园门口。
……
四人同乘一辆马车,不多时到达庄园门口,嬷嬷又嘱咐了三人几句,转身离去。
进入庄园后,几人默不作声走了一段路,赵莹突然停步,对杨赵二人敛衽行礼。
这是在感谢前几日运气考核时杨珍的鼎力相助。
若无杨珍的那五十株灵草打底,她最终的成绩绝对进不了前五百,更不用说和赵琏竞争一个名额了。
赵玥儿自从昨日之后,似乎突然长大懂事了,对赵莹不再板着脸,接受了她的谢意,还客气了几句。
三人一路说笑着来到广场。
此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百学童,他们都是昨晚得到通知,一大早从镇上赶过来的。
过了片刻,突然有两百来学童蜂拥而来,这些人一直住在庄园,到来的时间也比较集中。
巳时左右,四百入选的学童全部到齐,秦副堂主登上高台,简单介绍这几日入宗选拔考核的情况。
随后,一名紫袍长老宣读这次考试的前十名,第一个念到的便是赵玥儿,随后是排名第二的杨珍。
每一个被念到姓名的学童,都由其所在郡观的山长或是监院上台领取奖励。
袁山长一连上去两趟,而且是排名第一第二的成绩,在全许国的郡观州宫面前好好出了一把风头,一张老脸容光焕发,乐得半天也合不拢嘴。
除了灵石和资源的奖赏,第一名所在的郡观,明年还将额外增加三名选拔名额,第二名则是两人。第三到第十则是一人。
此外,赵玥儿和杨珍个人也有奖励,各自的身份令牌上,分别多出了一百和五十的宗门贡献点。
杨珍对此还没什么感觉,小丫头却是高兴的眉开眼笑。
“以后你就会知道,这东西可有用啦!”她美滋滋的告诉杨珍。
这些流程走完之后,一名白衣弟子拿着名册,开始唱名。
同样是按考试的成绩,从赵玥儿,杨珍起始。
被点到名的学童,按顺序登上停靠在广场右侧的一艘豪华飞舟,在白衣弟子的引领下依次坐好。
足足小半个时辰,四百人的名单一一核对完毕,飞舟腾空而起,向着云霄山脉深处飞去。
山峦起伏,云气腾卷。
又是小半个时辰后,飞舟来到一座超大山谷。
这山谷周边鲜花遍地,树木长青,处处可见果实满枝,燕雀翻飞;又有嶙峋怪石,溪水浅滩,果然好景致。
山谷中央,则是一大片的建筑,有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掩映在山林之间;也有巍峨宫殿,玉宇琼楼,傲然屹立在广场周围。
这广场,青石铺就,四周雕栏玉砌,再往外是青松苍柏,空中有仙鹤在飞舞。
广场正前方,是一座古朴高大的山门,其上青石牌匾刻有“云霄学院”四个鎏金大字,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两旁石柱上,龙飞凤舞刻了两行字。
有弟子遥指对联,朗声念道:“八载栖迟,洞古山深含至乐;一宵觉悟,飞天入地任逍遥。”
飞舟缓缓在广场中央落下。
云霄学院,到了。
ps:原以为晚上能写两章的,憋到现在才完成这章。
第二十三章 挑选洞府
原盱殿
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琉璃瓦片,金砖铺地,宛如一位雄伟的巨人,傲立在广场中央。
殿名来自于云霄学院首任院长,原盱老人。据传三千年前,云霄宗初步统一九州这片大地。当时的原盱老人,深感修士多自私残忍之辈,彼此纷争,为祸世间,便创立了一家学院,立志要让所有修士,有教无类,皆修道从善,造福天下。
数千年过去,原盱老祖已经仙逝。他建立的这家学院,如今已成为云霄宗入门弟子的第一站。每一名弟子,都必须在此学习修炼,直到学有所成,达到宗门的要求,方可继续晋升,修习更为精深的道法。
此刻,原盱殿内人头攒动,四百名刚进入宗门的学童,皆瞪大眼睛,仔细瞧着半空中缓缓转动的一件物事。
这是一件类似沙盘的法宝,上面山峰起伏,有湖泊、瀑布、熔岩、灵田、森林、屋舍等等,仿佛是一个缩小的世界。
每一座山峰上,都有数十上百的红色、绿色和黄色光点闪烁。
一名白衣弟子,正站在平台上,手持硬鞭,遥指法宝,朗声说道:
“此乃河山形势盘,是我云霄宗炼器堂的大器师,截取了某一段的山河形势,做出类似凡间的一种沙盘……”
“这上面的每一个光点,都是一座洞府。”他用钢鞭点中图中一个闪烁绿芒的圆点,立即一幅立体的图像出现在大厅上方。
透过这图像,可以清楚的看到一间庭院,前方有凉亭、石桌,对面则是一片葱郁的树林,甚至还能看到野兽在其中奔跑嬉戏。
“每一名学子,”他接着说道:“都可以在这些绿色光点中,挑选一处做为自己的洞府。这两种颜色,红色的有人居住,黄色的处在维护阶段或是其他原因,都不能选取。”
看到下方这些师弟师妹一个个露出激动的表情,他和蔼的笑了笑,继续介绍:
“为了让大家更好的修炼,宗门在这些山峰之中,设置了一个五行大阵,如此每座山峰皆有不同的五行属性,可适合不同灵根偏向的人……”
他用硬鞭遥遥画了一个圆圈,将几座山峰包裹进去:“这七座,是土属性,分别记做土甲峰,土乙峰乃至土庚峰……”
“这六座,”他再次画了一个圆:“是水属性,分别是水甲峰,乃至水己峰……”
接着,他又将五座木属性,四座火属性,以及三座金属性分别一一指出。
这五处不同属性的山峰,相互之间可看出有明显的界限。
“好了,”这名弟子收起硬鞭:“先给大家一刻钟的时间,寻找自己钟意的洞府。然后按照选拔赛的名次,依次前来挑选,每个人只有十息时间,选定之后不得随意变动!”
“名次靠后的学子,你们可多挑几处洞府作为备选,以免你最看中的那个,被前面的同学挑走!”他最后建议道。
……
赵玥儿一脸的兴奋,将头凑过来:
“石头弟弟,咱们选在一起吧!”
“好!”杨珍欣然同意。
“不过,”他低声问道:“你难道不回天水峰,去水虹祖师那儿吗?”
“我可以在这里留一个住处的!”小丫头解释道:“大多数课程,我都要在学院这边完成。祖师婆婆那里,我隔一段时间去几天。”
原来如此。杨珍听了也很高兴。
两人开始细言细语讨论洞府的位置。
首先排除土、火、金这十二座山峰,然后杨珍表示水能生木,就在水属性那六座里面挑选。
如果需要木系环境修炼,他完全可以选择在空间里面。外界这点灵气浓度的差异,应该不会对他修行有太大影响。
赵玥儿自无不可,两人欢欢喜喜继续看下去。
很有一种后世小夫妻买新房的感觉,差别就是旁边没有漂亮的售楼小姐。
两人终于在水戌峰上拣选到一处合适的地方。
这儿正好有相邻两家洞府,代号是水戌五一、五二,都是绿色,相隔不过百丈。
洞府处在山腰位置,前无遮蔽,视野极佳,可遥望群山崔巍。
山前缓坡处有一座小湖,大约八九亩大小,湖岸杨柳依依,青草萋萋。
一条小泉,自小湖潺潺流出,蜿蜒曲折几里山路后,汇入一条大溪。
顺溪水数百步,有一瀑布,沿峭壁飞泻而下,抛洒万斛珍珠,宛如玉龙飞舞。
杨珍一眼就喜欢上这地方,且不论灵气浓郁程度,光是这山这水,就足以让人悠然自得,心情愉悦。
两人排名第一第二,选好了这处,也无需再考虑其他备选。
倒是那戴妙璎寻了过来。
“玥儿妹妹,你选在哪儿,我要跟你做邻居!”
这女孩是土水双灵根,可以选择和赵玥儿一样的修行环境。
小丫头大大方方将她和杨珍的选择告知。
他们这洞府方圆两里附近,还有三四处绿点,戴妙璎立即将它们都当作了备选。
……
一刻钟后,时间到,众人按顺序拿出自己的令牌,报出所选洞府的序号。
杨珍的令牌很快被打入一道讯息,然后按照白衣弟子的指引,来到另一处继续办理。
在这里,他领取了新的令牌。
前面那块令牌记录的是其修士的身份,新的这块,则是宗门弟子的身份标识。
令牌呈青绿色,巴掌大小,看着像是竹片,摸上去则如软玉般滑腻。
这令牌不仅记录了他的姓名、年龄、弟子身份,以及上午刚到手的一百宗门贡献点。
还是开启自家洞府的凭证。
更重要的是,令牌内还封印了两道术法,一道是警报,类似郡观的那种哨子。激发之后,会发出尖锐的哨音,并指引位置。方圆百里内的宗门执事,都会收到警报。
还有一道则是防御罩,可在练气修士全力攻击下,坚持一刻钟左右。
滴入一滴精血,打入法印,这令牌便成了自己所有。
随后,他和赵玥儿又来到第三处地方,领取了几套蓝色的弟子袍服。
做完这些后,他们被领到两名年轻修士面前。
ps:这些章节比较平淡,不过我还挺喜欢的,有种自己代入其中的感觉,羡慕嫉妒啊!(狗头)
第二十四章 水峦
两名修士一男一女,皆是俊男美女。身着白衣,面带微笑。
为首的女修,身材高挑,肌肤如雪,眉宇间英姿勃勃。
此女名姚英姵,自我介绍乃是水峦的峦长。
原来,刚才挑选洞府的那片区域,正是云霄学院所有学子的住处,称之为五方亭。
其下按照五行所属,分做五峦,这姚英姵正是其中水峦的峦长。
男修名方宏,是水峦的副峦长。
今天是新一届师弟师妹进山的日子,各峦的峦长,都亲自过来迎接。
从办完手续的先后,他们立即明白这是此次选拔的前两名,都是喜出望外。
聊了几句,得知赵玥儿乃是水系单灵根后,两人就更热情了。
其间方宏也打听杨珍的灵根和修为。杨珍知道自己的情况,一句话说不清楚,干脆敷衍说灵根不好,修为则是练气一层。
方宏便不再询问,随口夸了几句师弟以如此修为,斩获榜眼,也是难得。
几人就这么随意闲聊,不一会儿,水峦这边的来人越来越多。
将近两个时辰,所有的学童选择完毕,分别按照所选的山峰找到自己的位置。
水峦这边将近百人,土峦那里不出意外人数最多,有一百二十多人。
戴妙璎哭丧着脸走到小丫头面前,她总排名在一百四五十,等到她挑选时,杨赵二人方圆五里的洞府都已经被人挑走。
她最后干脆在水乙峰选了一处。
……
所有人到齐后,姚师姐领头,方师兄押后,一众人排成长队,离开大殿。
路上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穿着黄、白、蓝袍服的弟子,出入各殿宇楼房,见到这些新来的师弟师妹,纷纷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姚师姐见状,索性介绍道:“咱们云霄宗,不同身份的弟子,着不同颜色的袍服。外门弟子穿黄衣,内门则是白衣。”
“那我们呢?”有嘴快的问道。
“你们现在这个阶段,被称为学徒弟子,穿蓝袍。”
“那什么时候才能晋级外门,内门?”又有人问道。
“修为、贡献达到了要求,自然可以晋升,”姚师姐回道:“你们现在还早,至少头一年不用考虑这个。”
“在第一年做学徒弟子,好处可不少呢!”此时众人已经来到一座舟场,这儿停留了十数艘大小不一的飞舟。
姚师姐指引众人登上其中一艘大型飞舟,待他们坐定后,她继续说道:
“第一年的学徒弟子,很多地方都是免费。吃饭免费,听课免费,查阅典籍免费,还包括这个……”她拍了拍船舷:“坐船也免费!”
“从咱们水峦到学院本部,大约有六十来里路程。每天早晚,各有两趟飞舟往返。若是第二年以上的学子,坐一趟飞舟,需要五颗灵滴。你们呢,第一年却是不要钱,随便坐!”
大家一听,都是欢声雷动。
飞舟起航,迤逦在山水之间。这些学童经过几日紧张的选拔考试,此刻心境终于放松,纷纷趴在船舷,俯瞰地面风光。
姚师姐指着一条若隐若现的山路说道:“这条路,就是从五方亭到学院的一条直道,全程将近百里。许多二年期以上的师兄师姐,都是早晚奔跑往返于这条山路,不仅省了灵石,也顺便修行强身。”
不少人睁大眼睛仔细分辨,果然见草木掩蔽之间,有不少蓝色身影跃动。
“等修为到了练气后期,就可以驾驭飞剑,自由往来,”她遥指远处一道银白色的剑光:“诸位师弟勤勉修行,总会有这逍遥的一天。”
……
六十里路程,这艘慢悠悠的飞舟大约一刻钟也就到了。
飞舟临近着陆的时候,这些新入门的弟子惊奇的发现,下面居然又是一处山谷,零零散散还有数十屋舍。
除了两三幢建筑还算高大雄伟外,其他都是一些低矮的平房,最高不过两层,还有的甚至就是茅屋。
在其中一幢高大建筑前面的广场,飞舟稳稳停靠下来。
“这里就是咱们水峦的中心区域,”回到自己的地盘,姚师姐声音更加开朗:“这些小房子,都是学子自己搭建或租赁的,里面的店铺,也都是自己开的。酒楼啊,草药铺啊,炼器房啊,等等,只要不是违反宗门禁令的,都可以开。那边还有个小小的坊市,有什么用不上的灵材,都可以拿来交易。”
她一挥手,显得颇为爽利:“学弟学妹们熟悉情况以后,也可以自己开一家哦!如果没时间,可以交给你们手下的侍从来打理。咱们峦里,就收一点管理费,很实惠的!”
说话间,她带领众人进入这幢建筑,里面是一处颇为宽敞的会场。
会场前方,摆了两排座椅,数十人或坐或站,正在闲聊。
七成左右都是女修,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除了两名白衣女子,其他人都身着黄衣或者蓝袍。
见峦长进来,这些人纷纷站起。
姚师姐大概是讲得累了,换了方师兄接着介绍。
“咱们水峦,除了我和姚师姐,还有一位戴师姐,”他指着一位相貌秀美的白衣女修说道:“这是戴妙璃师姐,也是咱们的副峦长。”
杨珍一听这名字,猜测应是戴妙璎的族姐,忙转头看向她,却见小女孩一脸茫然。
这才想起她实际离戴家本枝颇为疏远,大概是不认识。
“这位是程秀秀师姐,咱们峦的经长,”方师兄继续说道:“诸位在修行中遇到疑难,除了向教习请教外,还可以来找程经长。她会每旬一、三下午申时,在此地给大家答疑,为时一个时辰。”
大家顺着他手指望去,正是另一位身着白衣的师姐,气质颇为冷艳,连忙点头致意。
介绍完两位同僚,方师兄开始讲述各峰情况:
“咱们峦,一共有甲乙丙丁戊己六座山峰,每座山峰有洞府近两百座,不过都不会住满,平均每峰住有一百到一百五十名学子。”
“每峰有斋长,副斋长各一人,还有若干管干,乃是从学子中自愿选出……”
顿了顿,他最后吩咐道:
“请各峰的斋长,还有管干,稍后将你们山峰新来的师弟师妹带回去,务必将每一名学子送入洞府,方可结束,切记!不得遗漏!”
“时候不早了,今天头一天,最好赶在天黑之前完成。”
“明日辰时,所有新来的学童在此地集合!”
“散会!”
第二十五章 洞府
随着方宏的一声令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开始响起:
“水甲峰,来这边集合!”
“水乙峰,这里!”
“水丙峰……”
杨珍和赵玥儿忙走过去,找到水戊峰的位置。
只见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黄衣青年,手里拽着一张地图,正在大声吆喝:
“你,还有你,把你们的洞府序号报告一下!”
接着,他一边频频点头,一边拿着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趁这时间,杨珍看了看四周,发现方宏正贴在那戴妙璃耳边,小声说话,那师姐脸瞬间红了。
然后便看见戴妙璎走了过去,和戴妙璃说了几句,然后两姐妹便亲亲热热抱在一起。
果然是一家人。
这会,只听皮肤黝黑的黄衣青年命令道:
“黄依芳,你负责送这几位师妹……”
“杨桃,你送这几位师弟师妹……”
“……”
他口述极快,按照不同的线路进行分配,安排得井井有条。
最后到杨珍和赵玥儿两人时,他头也不抬:“你们俩路途比较远,我来送吧!”
“陈师弟,你们这峰人多,这两位我去送吧!”有人插话,正是方宏。
陈师弟有些错愕,好奇地扫视杨赵二人,在赵玥儿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低应了声道:“好的。”
……
水戊峰新来的学子果然最多,足有三十来人,再加上迎接的斋长和管干,一行近四十人浩浩荡荡朝门外走去。
这水峦乃是被六座山峰环绕,大家出门不远,便选定了其中一山,继续向前。
方宏显得兴致很高,一边走,一边介绍周边环境:
“这是水越楼,是一位来自越州的师妹开的,里面时不时有越州运来的新鲜海货,大家有空可以去尝尝啊……”
“这地方,是飞虹球的练习场地,”他指着一处草坪,里面正有十几人在相互竞技:“咱们五峦之间,每年都会有飞虹球比赛。咱们峦这几年成绩都不太好,诸位师弟师妹若是有兴趣,欢迎加入进来啊!”
“这家是符箓坊,除了咱们水系的符箓,别的也有。掌柜是我的族人,你们报我的名字,可以九折!”
“这是……”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山下,只见一条长长的青石台阶路,笔直向上,抬眼望去,不见尽头。
“从水峦到诸位洞府,距离有远有近,”方师兄继续说道:“近的只有四五里山路,远的则超过十里。今天是第一天,所以带你们走一遍,将路好好记住。以后,可都得自己走。”
“大家也不用担心迷路。这条石板路,算是主道,稍后你们会看见很多这样的岔道,上面都有标记,很好寻找。”
他指着十几丈远的一块木牌,只见上面写着“水戊一……水戊十九”之类的字样,还画着一个醒目的箭头,箭头所指方向,正有一条草木遮掩的小路。
这时,人群中分出几人,在一位蓝衣师姐的带领下,朝这条小路走去。
剩余人沿着主道继续前行。
山势越来越高,不时可见到一块块木牌和条条岔道,队伍也逐渐分流,人数越来越少。
又来到一处岔路前,却见人群中唯一一位穿着黄衣的女子说道:“陈师兄,这几人你去送吧,我再走走。”
陈师兄似乎早有预料,“嗯”了一声,也没二话,领着这几人走了。
队伍就剩这黄衣女子,方宏和杨赵二人。
杨珍此刻对这方师兄,已经心生厌烦。
原因无他,这家伙在路程的后半段,一直往赵玥儿身边凑,不是问东问西,就是找话题聊天。
跟只马蜂似的。
不过这情况没有持续太久,当队伍只剩四人后,那黄衣女子很快缠上方师兄,两人头凑得很近,窃窃私语。
几人又沿着台阶走了几百丈,便见路边一块木牌上,正有“水戊五一,五二”的字样。
方师兄和黄衣师姐在前面引路,四人拐向这条小路。
走不多远,已是山林深处,树木繁盛,花草葳蕤。
不知什么时候,带路的两人落在了后面,转过一个山角后,更是连身影都不见了。
一路都有指示牌,杨珍也没什么担心的,只是有些好奇。
“衣衣,那两人在后面做什么呢?”他问小草。
小草没有回答,而是脆生生问道:“哥哥,口水好吃吗?”
“啥?”
“后面的哥哥姐姐在吃对方口水诶!”小草解释。
果然如此!杨珍又好气又好笑。
过了一会,又听小草报告:“那哥哥在摸那姐姐身上不能摸的地方。”
什么!杨珍可就奇怪了,你一株小草,也知道这个?
“啥是不能摸的地方,你咋知道的?”
“就是胸口啊,夫……我自己突然明白的。”衣衣改口很快。
“突然明白?”杨珍被逗乐了:“你偷听夫人说话了吧?”
自从那次衣衣偷听嬷嬷和柘溪老祖的事情后,杨珍就告诉过她,不经他允许,不能随便偷听别人说话。
“我没有。”小东西嘴很硬。
“不跟你说了,我生气了。”她倒打一耙。
过了一会,那方师兄和黄衣师姐从后面追了上来。只见女修脸上还有些潮红,方宏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几人继续前行,大概一刻钟,翻过一个小山坡后,远远看见一座庭院,正是赵玥儿的水戊五十一号洞府到了。
……
赵玥儿拿出令牌,随后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里面是个两进的院子,前院较小,有左右两间厢房。看其中的陈设,一间用做书房,有书桌,书架,笔墨桌椅之类,墙上还挂着一幅山水画,仿佛是一位文人雅士的闲居之地。
另一间则是会客厅,有主客桌椅,茶壶之类,看上去都有些岁月。
“这些都是宗门配备的物品,若是想换成自己的,可以都收起来,交到峦里,却是不能扔掉。”方宏提醒道。
“这些茶壶杯子换了,别的不用。”小丫头想了想说道。
方宏掏出一个储物袋,立即将这些东西都收了进去。
他伸出手指沾了沾桌面:“这地方已经半年没人住了,都有灰尘了。”
小丫头“嗯”了一声。
然后在杨珍惊讶的目光中,只见这位筑基师兄,手掐法诀,一道清泉自手心而出,将面前的桌椅裹了起来。
片刻之后,这清泉收拢成一个水球,可以清晰的看见里面有些污灰,而桌椅已经一尘不染,却又不见丝毫水拭的痕迹。
方师兄控制这团水球,先后又扑向案几、箱柜、窗户、墙壁、柱子,最后是地面,总共不到半刻钟时间,两个房间都是窗明几净,焕然一新。
至于那水球,则已经变得淤黑。方师兄一挥,水球飞出院门,落到密林之中,“啪”的一声炸开。
杨珍暗暗咋舌,这效率,比清洁工可是强多了。
黄衣师姐则是翻了个白眼,嘴角冷笑。
第二十六章 夜宴
随后,几人经过一扇垂花门,来到里进。
内院有一亩大小,两边抄手游廊,最里边是正房和卧室。中间的院子分做两部分,一半是新翻的洼土,上面光秃秃的,另半边则有小池、亭台、石桌之类,可做休憩的场所。
“这半亩地,可以种植一些需要好好看护的灵植。”方宏指着那片洼土说道。
他边说边往里走,也不用赵玥儿发话,自己再次掐动法诀,将里面的房间也收拾干净。
最后,四人来到卧室,方宏让赵玥儿拿出令牌,面向山岩的方向,轻轻晃动,便见山壁朝两边缓缓移动,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显露出来。
“这个山洞,还有庭院外面那个避雨亭,是整个洞府灵气最为浓郁的两处。师妹平时可在亭中修炼,若是需要闭关,则可选择这处洞中。”
赵玥儿点点头,朝门外走去。
“师妹没带家居物品吗?”来到庭院外,方宏好奇问道。
“不用急,”赵玥儿转头朝向杨珍,嫣然一笑:“走,咱们去你那儿看看!”
杨珍哈哈大笑,突然抓住小丫头柔荑,两人一同往前走去。
方宏在后面呆了半晌,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黄衣师姐脸上嘲讽更甚,也不啃声,跟了过来。
杨珍这处洞府的布置和赵玥儿那儿几乎一样,感觉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他摸了摸桌椅,同样也是一手灰尘。
“这处洞府多久没人住了?”他随口问刚进来的方宏。
方师兄此刻没了在赵玥儿洞府的热情,懒洋洋的答道:“大概也是半年吧。”
杨珍将沾了灰尘的手伸到他面前:“我这儿的桌椅,也有灰尘。”
方宏“嗯”了一声,两眼看天。
杨珍摊了摊手,发出逐客令:“承蒙两位师兄师姐一路相送,只是家中简陋,无以待客,两位请回吧!以后师弟在水越楼置酒席一桌,再相谢两位。”
说完,从储物袋中掏出抹布水桶之类,准备清扫。
赵玥儿见状,手指掐动,一洼清水注入水桶之中,旋即挽起衣袖,拾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桌椅。
方师兄那种术法,她暂时还不会。
杨珍心中大为感动,小丫头可是从来没做过家务的!
那方宏顿时愣住了,他可没想这么早就走。
单灵根,还长得这么好看,不趁着人家初来乍到,啥也不懂的时候努努力,以后可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
他掐动法诀,一个方才那样圆溜溜的水球出现在指尖。
“还是我来吧,适才法力有些跟不上。”
杨珍心中好笑,也不客气,任他表演。
如此一刻钟后,他这个洞府同样清洗得干干净净。
“到饭点了,”方师兄建议道:“这会再回峦里吃饭,不太现实。我储物袋里带了吃的,咱们不如在这院中,架起炉火烧烤吧!”
他这会一副疲惫的样子,不知是因为连施几个法术,还是故意如此。
赵玥儿没有做声,转头看向杨珍。
杨珍心中寻思,不管这方师兄有何目的,从待人处事的角度来说,倒是不好拒绝。再说,此时也确实饿了。
“好!”他欣然应允:“不如多叫几人吧!”
“对!人多热闹。”小丫头拍手赞道:“我把姚师姐,还有戴姐姐都叫过来。”
她的传音石上留了这两人的讯息,可随时呼叫她们。
传音石很像杨珍前世的手机,不过距离有限,一般不超过百里的范围,再远就需要传音符或者纸鹤了。
互相留下讯息,就如记录电话号码一样,很方便就近联系。
说做就做,她立即拿出传音石,开始和这两人通话。
“跟姚师姐说一声,让她把咱们峰的陈斋长也叫上。”杨珍建议道。
他对那个陈斋长印象很好,条理清晰,是个做事的人。
方宏有些发怔,他可没想有这么多人。
……
不到一刻钟,两道剑光自山那边而来,正是姚师姐,另一人居然是程秀秀。
“程师妹正好和我一起,我把她也叫来了,大家不介意吧?”姚师姐大大咧咧道。
“稀客稀客,正愁怎么请程师姐呢!多谢师姐帮忙!”杨珍笑嘻嘻应道。
这会方宏也调整心态,同样热情的招呼二人。
“院子太小,咱们去外边吧!”姚师姐不亏是一峦之长,很有主意。
众人都是齐声叫好。
这院子几十丈外,正有一块巨石,面朝莽莽群山。
待到月朗星稀,山谷清幽,潺潺流水,微微虫鸣,把酒凌风,不亦快哉!
说话间,又是一道剑光划空而至,剑上站有两人,乃是戴妙璃、戴妙璎姐妹到了。
戴妙璎刚下飞剑,差点一脚跌倒,她这是头一次被人带上飞剑。
最后一道飞剑从山下晃晃悠悠过来,却是修为只有练气后期的陈斋长。
诸人到齐,杨珍掏出烤炉、签子、刀叉、筷子、碟子以及瓷杯、纸巾等物。
这些在他空间应有尽有,有些如纸巾之类,则是他按照前世的习惯定做的。
方宏看得目瞪口呆,他也准备了烧烤器具,却哪有杨珍这么齐全。
紧接着,杨珍又拿出一捆木头。
“哇!玄阳木!”姚师姐惊叫道:“咱们今晚用它来烤肉吗?好奢侈哦!”
在宗门这里,玄阳木的价格飙升到五根一枚灵石,是州城的六七倍。
不过这东西在杨珍这里可不值钱,他虽然刚出手了一批,空间还散落着上千根呢!
不过杨珍给众人的惊喜还没有停止,他继续从空间掏东西。
这次是玄铁甲虫,缘木鱼,火岩兔……
都是他当年常吃的灵兽肉,在空间也储存了不少,都是找赵贵,有的甚至直接在坊市就处理好的。
空间目前还不能进去活物,却有极好的防腐效果。这些兽肉,在空间搁多久都不会腐烂。
赵玥儿也好奇的看着杨珍摆出各类物事。她和杨珍一样,除了丝绦上系着的那个储物袋,怀里还有好几个,是以毫不怀疑杨珍能装下这么多东西。
然而杨珍给他们的惊喜,还远远没有结束……
……
原盱殿
就在水戊峰上热热闹闹,准备丰盛夜宴的时候,原盱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秦副堂主最后审查了一遍丁卯年的新生名册,伸了个懒腰,将名册轻轻合上。
总算告一段落,这些天,可把他累着了。
主要是心累,这么多学童,大半都是世家出身,哪些必需选上,哪些可以退回,都得费心思量。
一个不好,平白做了恶人。
就在此时,他猛地一惊,将头抬起,只见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人站在面前,默然不语。
“魏,魏堂主,你怎么来了?”
“有事找你,”来人声音冷漠:“将这次的名册,拿给我看看。”
秦赤火连忙双手递上。
来人接过名册,翻到第二页,正见上面写着:
“杨珍,水戊峰五十二号。”
第二十七章 夜宴(二)
水戊峰五十二号门前的巨石上,一场烧烤晚宴正在举行。
杨珍麻溜的端出一个铁盘,右手拿着铁钳,将十数个冒着热气的玄铁甲虫从炉架上取下,一一装入盘内,分给众人。
戴妙璎轻车熟路掰开甲虫背上的硬壳,将它放到嘴边,轻轻一撮,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就是这个味道。玄铁甲虫,我最喜欢吃!”
她旁边的族姐,同样手脚麻利挑出螯足里的嫩肉,送入嘴里,一边频频点头:“好久没回云州了,真没想到,在宗门还能吃到云州的甲虫。”
姚师姐却是第一次吃这东西:“咱们越州,还真没见过这种甲虫。这味道,嗯,和海萤蟹差不多,口感滑腻,软而不散,好吃!”
她大声命令道:“杨师弟,还有没有,多来点!”
“保证管够!”杨珍乐呵呵答道,从空间又提出七八斤甲虫,“啪”的扔在一边的石桌上。
“好!痛快!”众人齐声鼓掌。
杨珍又拎出一个酒坛。
“既有佳肴,岂能无酒?”他豪爽的说道:“酒也管够!”
这正是他临走前,从大观楼买走的大明春。
“你这是凡人喝的酒水啊,”方宏瞅了一眼,有些看不上:“凡酒跟喝水一样,不够劲!”
“凡酒才好呢!既有酒味,又不怕喝醉。”姚师姐却听不得他这话,嚷嚷道:“杨师弟,先给我来一碗!”
“好咧!”
“甘醇可口,好喝!”她一饮而尽:“再来一碗!”
有她带头,几位师姐都是纷纷接过酒碗。
就连方宏也默默要了一碗,品了一口后,不再挑剔。
杨珍暗暗好笑,这酒要是差了,那什么柳道士怎么会派铁柱跑城里去买?人家至少也是筑基修士呢!
突然他心中一动,一个问号冒了出来,以筑基修士之能,去一趟城里不过须臾之间,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不过这会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此时有酒有肉,宴席上也是越来越喧闹。
“杨师弟,你人不错,小小年纪,手艺好,嘴也甜!”姚师姐夸道:“师姐对你可是越看越喜欢!”
“喜欢你就带走啊!”说这话的是程秀秀,看着挺冷艳的一个姑娘,这会喝了酒,却有几分泼辣。
“带就带!”姚师姐捋起袖子:“师弟,今晚跟姐姐一起睡!”
杨珍差点一口酒喷到桌上。
众女都嘻嘻哈哈,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说道:“宗门规定,不得,不得那个四年期以下的……”
说这话的正是那陈师兄,大名陈陶。
“那个啥呀?”姚师姐大喇喇说道:“姐姐就抱着睡,又不欺负他。”
几位师姐笑的更厉害了,那个程秀秀更是走到杨珍身前,伸出一双修长的玉手,捏住他双颊:“哇!肉肉的,好可爱!”
杨珍虽然心里上已是成人,这具身体却还只有十二岁,看上去还挺嫩。
有了这个始作俑者,众女纷纷效仿,走过来捏杨珍的脸蛋。
就连赵玥儿戴妙璎也凑热闹摸了一把。
杨珍顿时大囧。
还以为宗门这些女修都是不沾红尘的仙子呢,没想到一个个挺豪放的。
他这其实是拿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修士,怎么可能准确呢?
世俗界的男男女女,要分做无数个家庭,有血脉的渊源,有经济的纠葛,这是他们的社会属性。
还有生理上的原因,担心意外有子,担心得病,担心过度伤身等等。
这许许多多的限制,形成了世俗界的道德观念。
修仙界,这些因素却于他们毫不相干。
能制约他们的,只有内心的爱恨喜憎,和道心坚守。
所以,有的人会在那方面比较随意。比如前两年他遇到的那个云素真人,就喜欢去云湖附近的凡人城镇,找那些年轻的书生秀才。
嗯,日夜交谈。
也有的,反而会更加坚贞。
因为,不能约束自己**,恣意而为的,除非是走魔道,否则大道难以长远。
这些道理,杨珍是后来慢慢明白的。
不过那个对四年期以下的保护,他却是很快就懂了。
这算是修仙界的未成年人保护吧。
水峦区,以水属性灵气为主,向来女多男少。
所以有一副好卖相的方宏,不仅和那叫黄依芳的黄衣师姐打情骂俏,和戴妙璃也是眉来眼去。
就如贾宝玉进了大观园,真个如鱼得水!
只要你不招惹我家玥儿,我懒得管你,杨珍心中暗想。
倒是那陈陶,大概是修为低,又长得黑,没什么女人缘,一个人在那里闷闷喝酒。
杨珍朝他走了过去。
“陈师兄哪里人?”
“瀚州。”
“瀚州?”杨珍来了兴趣:“听说魔族战场就在瀚州,离你家多远?”
“很远,”陈陶一板一眼的回答:“在遥远的北方,那里除了修士没有凡人。我家在瀚州南边,离青州比较近。”
两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陈师兄,怎样才能成为外门,或者内门弟子?”杨珍将藏了一天的问题抛出。
“途径有很多……”陈师兄对这个门清,开始掰着手指介绍。
第一种是每年的学院大比。前一百名自动成为外门弟子,前十名则直接晋升内门。
一百名听起来很多,实际上每年报名参加大比的学子不下千人,十个里面才有一个,比例并不高。
若是按每届计算,也是四个里面才有一个。
“如此岂不是有很多人,学满八年,拿不到前百名,他们会如何处理?”杨珍疑惑道。
“那就成为杂役弟子。”陈陶双手一摊:“杂役弟子也是宗门弟子,不过身份比你们这些学徒还不如。干最累的活,拿最少的灵石。”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返回家族,只是如此一来,就失去了宗门弟子的身份,以后会少很多便利。”
第二种成为外门弟子的途径,是在三十岁之前修为达到练气后期。这个要求只针对有弟子身份的人。那些返回家乡的,即使修为达到也不可能了。
相应的,若是想成为内门弟子,则是六十岁之前进入筑基。
第三种方式,有人招收。前提同样是已经有弟子身份。
宗门规定,紫府上人每十年可以自主招收一名外门弟子,金丹则是十年招收一名内门弟子。
赵玥儿便是以这种方式,成为水虹真人门下的一名内门弟子。
“这么看来,那神秘女子能量很大啊,”杨珍暗忖:“能让一名金丹老祖将十年一个的名额拿出来,这没有一定能耐,绝无可能。”
“还有最后一种选择,就是宗门贡献点,”陈陶说道:“贡献点累积达到三百点,便可成为外门弟子;盈余达到一千点,则可兑换内门弟子的身份。”
第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宗门贡献点?”杨珍正好要打听这事:“这东西很难挣吗?”
“当然不好弄,”陈陶抿了一口酒:“尤其你现在还是学徒弟子,什么也干不了,就更难了。”
“举个例子吧,”他指着巨石下方的一块平地:“这下面,是五亩大小的一块灵田,你可以向宗门申请种植灵谷,或者其他灵植。一年到头,五亩灵田不过产出500斤灵谷,折合灵石不过五十块。如果上缴给宗门,只能换取25个贡献点,十年才250……”
“你一个练气初期,顶天也就是管理五亩地,这还不算你的成本,租金,还有你每月的任务等等,最后真正能到手的,一年才十点,你说,你得攒多少年?”
“就只能种地吗?”杨珍插话:“没有其他办法吗?”
“当然还有很多,比如去丹器房打下手,去驭兽苑看管灵兽,还有像今天你看到的那几位师兄师姐,在咱们峰当管干,这些都可以赚贡献点。但再怎么做,一年到头也就是十几二十点。”
这么看,我那五十点确实很难得啊!杨珍心里琢磨。
“这内门,外门,还有咱这样的学徒弟子,都有啥区别?”他继续问道。
“区别大了!”陈陶打开了话匣子,继续介绍:
“首先,你的月俸多了啊!学徒弟子每月只有两块灵石,外门则有五块,内门少说也是十块!”
这三块五块的,意思不大。杨珍心中不以为然。
他现在负债一个亿,每年少说挣一万五,还真看不上区区几块灵石。
陈陶大概也猜出杨珍的想法,从今晚的宴请来看,这位师弟不是个缺灵石的主。
实际上,今晚在座的几位,除了他和黄依芳出身稍逊外,其他几人,都是世家子弟,家里至少也有位紫府老祖。
“这只是基本的俸禄。实际上,成了外门内门弟子,就可以在宗门担任职司,另外赚取一笔差使灵石。这个收入,往往是你这基本俸禄的好几倍。”
“还可以外出做任务,这样赚取贡献点和灵石的速度,就更快了。”
“这只是第一个差别。第二个好处就是你在宗门活动的范围扩大。像你们学徒弟子,现在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五方亭、学院和云涯镇。宗门其他地方,至少需要内门以上弟子带领,你才能去。”
“查看典籍,借阅功法等等,也是同样的限制。”
“嗯。”杨珍点点头。这个区别还比较重要。
“最关键的一点,”陈陶语气加重:“只有成为外门内门弟子,才能正式拜师。”
“你们现在,其实就是一群学生,我们这些斋长,峦长,管理你们的生活,偶尔也指点一下修炼。其他时间,你们想学什么,都只能去学院听一些筑基师兄的讲课,没有固定的老师,也很难有针对性的指点。”
“成为外门弟子,就可以选择当紫府长老座下的弟子。比如我和黄师姐,现在都是学院冯监院的弟子。我们每个月都有固定的时间,可以去聆听冯师的讲道……”
“只是我们现在修为还很低,一些修炼上的疑难,冯师门下的一些师兄师姐会辅导我们。”
……
随后,杨珍又请教了陈陶很多问题,比如宗门的一些奖励处罚制度等等。这位陈师兄性子不错,不厌其烦的给杨珍讲解。到得后来,赵玥儿和戴妙璎这两位新入门的弟子也都围过来旁听。
众人兴致高昂,直到圆月升空,四周寂静无声,才惊觉时候已是不早。
“咱们散了吧!”姚师姐提议:“都过了亥时了,明早你们几位还得赶到山下集合,别睡过头了。”
她站起身来,其他人也相继站起。
姚师姐挥了挥手:“杨师弟,赵师妹,谢谢你们今晚的款待!”
见杨珍拱手回礼,她突然又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勾了勾手指:“小师弟,要不要跟姐姐走啊!”
杨珍早已从先前的尴尬中缓过劲来,神色自若道:“师弟目前年纪太小,本钱不够,待我磨炼四年。四年后,一定来找姐姐切磋,到时师姐可不要拒绝哦!”
这番话,顿时引得几个女修拍手叫好,这姚师姐反倒是不好意思了。
“小小年纪,嘴挺贫的。”她羞恼的啐了一口气。
哼,看你还敢逗我,谁怕谁啊!
杨珍正得意呢,突然腰间一疼,只见赵玥儿正狠狠的掐他。
……
众人帮着收拾完毕后,纷纷驾驭剑光告辞而去。
“你要回去休息吗?”杨珍问道。
小丫头踢开脚下的石头,低着头道:“一个人那么大的屋子,我才不去呢!”
“你要陪我,还要给我讲故事!”
“好!”两人在赵家就经常这样,嗯,应该是三人,还有彩云。
“彩云姐过来就好了。”杨珍感慨。
他不理解宗门为何让这些十二三岁的少年,在进山的第一天独自居住。
与其说是培养这些小孩的胆量,倒不如说是流程上的延误。
实际上很多学童,都会在今晚找自己的亲族或者学长一块相陪。
比如刚才吃饭时,戴妙璎就表示晚上会和族姐一起,还顺便邀请了赵玥儿,被她婉拒了。
两人回到杨珍的洞府,在里间的卧室铺好床单被褥等物。
然后熄灯上床,杨珍伸手揽住赵玥儿,准备继续《射雕》的故事。
小丫头扭身躲过。
“阿娘说过,不许你抱我,更不让你乱摸我。”她理直气壮的说道。
“不过,”见杨珍一脸尴尬的样子,她“噗呲”笑出声来。
“阿娘却没说,不让我抱你。”
说完,她轻轻从身后搂住杨珍。
小丫头身子轻软,暖暖的非常舒服。杨珍心情愉悦,开始接着前次的篇章讲述:
“……突然间各人眼前一花,只见梅超风身后又多了那个青袍怪人,身法好快……”
就在这时,衣衣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哥哥,有人靠近!”
杨珍大为好奇,什么人这个时间过来?
就听小东西继续说道:“这个人在你们吃饭的时候来过,呆了一会儿走了,现在他又来了!”
“他,实力很强!”
“他,进来了!”
衣衣的声音消失了,自从那次差点被赵北卿发现,她再遇到修为高深的修士,便会主动躲回石头空间。
“小石头,你怎么不继续讲了?那个青袍怪人是谁啊?”赵玥儿见杨珍半天没说话,奇怪问道。
杨珍脸色铁青,紧紧搂住小丫头,眼神冷冽的盯着床边。
那里,正站着一个青袍人。
第二十九章 老祖
“我很好奇,你如何发现我进来的。”青袍中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
“你是谁?”杨珍沉声问道。
他脑筋急转,想到唯一能用得上的宝物,是当年那神秘女修送的护符,应该在赵玥儿的储物袋里。
蓦地他感觉不对劲,小丫头怎么没任何动静?
低头看去,却见她秀眉微蹙,双眼闭阖,像是睡着了。
“你把她怎么了?”他又惊又怒。
“没事,只是让她睡了过去。”青袍人答道。
杨珍仔细感受,见小丫头鼻翼微微翕张,这才吐出一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青袍人不愿再等,直接说道:“有人要见你,跟我走吧。”
“谁要见我?你又是什么人?”杨珍没有动。
“老夫内务堂魏飙,”青袍人有些不耐:“至于要见你的人,你无需多问。”
说完,他伸出一只手掌,便要抓向杨珍。
杨珍没有反抗。两人修为天差地别,任何动作都毫无意义。
再说,他也担心因此伤到赵玥儿。
“我跟你走!”他直起身,将小丫头轻轻放好,抓起床边的衣物。
见他手脚麻利的将衣服穿上,脸上神色自若,青袍人露出一丝细不可察的赞许。
他抬脚向门外走去,杨珍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到了屋外,这人伸手一招,一艘丈许来长的小巧飞舟虚浮半空。
这飞舟全身漆黑,若非是离得太近,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青袍人抓住杨珍,纵身一跃,两人来到船上。
飞舟如离弦之箭,冲向夜空,很快融合在月色之中。
……
月色下的云霄山脉,如一副静止的水墨山水画卷。
山峦叠嶂起伏,气势磅礴;奇峰傲然耸立,巍巍雄姿。
深沟险壑,不可见底;白练腾空,响遏行云。
青袍人默不作声,束手站立船头,操控着飞舟飞速向前。
杨珍心中又担心又害怕,不知究竟出了何事。
堂堂紫府上人,半夜三更,带我去见谁?
金丹老祖!
我他娘的什么时候招惹这种人物了?
难道是我穿越的身份暴露了?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除了小草,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及。
想到小草,杨珍看了眼手上的石链,有些后悔将这东西带在手上。
不会被人发现吧?他越想越不安。
听天由命吧,他安慰自己。
这飞舟比他坐过的任何一艘飞船都要快速,各种山峰险谷仿若电影快进般从身边一闪而过。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飞舟慢了下来。
一座巨大的山峰展现在面前。
……
这山峰比周边群山高出一大截,直插云霄,气势恢宏。
仿若人间的帝王,在接受群臣的朝拜。
杨珍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飞舟舟艏翘起,向着山巅爬升。
片刻之后,前方显现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树林、山崖、雪地……
还有一座外观古朴陈旧,却占地极广的宫观。
雪地上不见任何足迹,仿佛此地千百年来都无人来过。
当距离宫观不足百丈时,魏飙将飞舟收起,一手拎起杨珍,轻飘飘落在雪地上。
旋即,朝着前方大步行去。
他托着杨珍,两人脚不沾地,须臾间抵达观门。
推门而入,院内悄无声息,仿佛无人居住。
魏飙带着杨珍,从一侧长廊绕过,似乎生怕践踏到庭中的积雪。
一路上但见飞檐斗角,雕梁画栋,装饰极为精美,与外表的古朴判若两处。
两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上不见任何阻拦,也没遇到任何弟子长老。
如此穿角门,过甬道、逐廊绕厅,也不知过了多少房舍,终于来到一座大殿前。
魏飙在门口站立,身子微屈,拱手道:“启禀老祖,人带来了。”
说完,他两手紧贴,肃然而立。
杨珍受他影响,也是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
少倾,殿内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怎地去了这么久?”
魏飙忙恭声道:“此子与几个弟子夜宴,直至亥时。因老祖吩咐过,不要惊动他人,故而等待些时间。”
“哦,”里面的声音淡淡道:“你先下去吧,让他进来。”
“是!”魏飙应道,转头低声催促道:“老祖让你自己进去。”
杨珍心中既忐忑,又好奇,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便走。
殿门自动朝两边打开。他抬脚走入,只见里面空间颇大,有多根白玉柱子支撑着,每根柱子上都刻画着传说中的仙禽异兽,栩栩如生。
两边各有侧门,中间的台基下,有熏香点燃,飘舞着寥寥烟雾。
台基正中有一蒲团,一个圆脸胖子正趺坐其中。
这胖子脸色红润,面带笑容,容貌却稍显苍老。
杨珍不敢再看,忙低下头,拜倒在地:“丁卯年新进学子杨珍,见过老祖!”
“嗯,”老者应了一声:“站起身来。”
杨珍依言起身。
他鼓起勇气,抬头直视老者。
“呵呵,”老者似乎被这举动逗乐,丝毫不以为忤,只是盯着他细细打量。
杨珍心中打鼓,不敢乱动,不住勉励自己稳住。
他在看什么?
我有啥好看的?
他这是——
杨珍突然明悟,他在查看我的灵根!
果然,只听老者命令道:“你去那上面站着。”
杨珍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柱子之间,忽然出现两块磨盘大小的白玉盘,
这正是他在青云宫见过的测灵台!
他无法拒绝,依言走到两面白玉盘之间,双手平放,身体贴住其中一面,然后闭上双眼,静静等待。
老者见他如此娴熟,微微讶异:“以前用过?”
“两年前在青云宫测过。”杨珍老老实实回答。
“当时灵根多长?”老者继续发问。
“一寸一分。”这种一查便知的事情,他不敢有丝毫隐瞒。
说话间,那阵法已经发动。不一会儿,一道绿光从白玉盘底部浮现,整面镜子瞬间都变成绿色,仿佛一片巨大的树叶。
杨珍不敢睁眼,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衣衣利用青石空间做的遮掩,在这测灵台几乎纤毫毕现的检测下,还能藏得住吗?
他的灵根,会是多长?
第三十章 各种试验
“下来吧!”老者的声音终于响起,杨珍恍惚有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感觉。
他重新回到台基下站定。
老者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什么。
杨珍心中忐忑,他一直没有睁眼,也不知道测灵台上显示的是多长。
“你丹田内一直是木系灵气?”老者开口问道。
“是。”
“为何不用外界的灵气修炼?”
“因为,”杨珍实话实话:“因为弟子修为太低,担心选拔时法力不继,故而如此。”
“你用中品木灵石修炼?”
“是。”
“无知者无畏啊,你就不怕撑破经脉?”老者冷笑:“既然如此,现在练给我看看。”
“来的匆忙,没带灵石。”
他木灵石都藏在石头空间。此时虽然身上带着一个储物袋,他可不敢当着这老者的面,假模假样从储物袋中拿取。
索性就回答没有携带,看这老者如何处理。
老者根本没在意他话中的真假,手指一弹,一枚绿色的石子落入他手中。
正是中品木灵石。
杨珍无奈,只好盘膝打坐,依照【云霄行气诀】的要诀,手握木灵石,开始行气运功。
他心中有数,并不惊慌。
他并非没有预料过此类情景,所以在空间中,曾经尝试用中品木灵石修炼。
身边有衣衣,她保证过不会出事。
若是木灵石内灵气狂暴失控,她有把握重新控制住。
事实上,他担心的灵气失控根本没有发生。
低阶修士采用中品灵石,之所以会出现灵气狂暴失控的情况,原因只有一个,灵气浓度过高,一时适应不了。
就如高原地区的人来到平原,发生“醉氧”一样。
然而杨珍在石头空间修炼时,衣衣提供的木系灵气环境,不仅灵气浓度很高,而且极其纯净。
若是在外界,这样的环境,杨珍第一次修炼时就会经脉碎裂。
然而在空间中,有小东西的调控,他安然无恙度过了灵气的冲击。
换句话说,他现在的“胃口”,已经完全适应这种高浓度的灵气环境。
相比之下,中品木灵石还有些不够看。
果然,他有些生涩的从木灵石中导引出灵气,顺利送入经脉。
期间不少木灵石消散流失在周围。
“好了。”老者喊住他。
微微沉吟后,他接着吩咐:“这次将灵气导入丹田。”
“这……”杨珍故作迟疑:“弟子今晨已经修炼过了。”
依照【云霄行气诀】的要求,低阶修士一天只能修炼一个时辰。其中在练气一层初始阶段,丹田如粒种子,每天只能增加三缕灵气,逐渐长大。
若是超过三缕,有可能会伤及丹田,损害根基。
然而杨珍上次修炼是昨日夜里,在赵家宅子的时候,到这个时候间隔超过十个时辰,已经不会伤害到丹田。
他其实是在试探。
试探这个老头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
如果老头继续命令他修炼,丝毫不顾及对他根基的危害。那说明这老头心中,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
那他今晚就凶多吉少。
反之,则平安大吉。
“不必担忧,”老者的回答却是出乎意料:“我这里有颗丹药,你吃下去再修炼。”
说完,又是手指一弹,一枚白色灵丹送了过来。
“这是护舒丹,”老者介绍道:“可以保护丹田舒展伸张。吃下去后,丹田扩张速度增加一倍。如你现在这样,每日可增加六缕灵气。”
还有这种好东西?杨珍半信半疑的接过丹药,一口吞下。
“这丹药没有副作用吧?”他假意问道。
这还是在试探。
“副作用?”老者皱了皱眉。
“就是不良的反应。”杨珍赶忙解释。
“没有,”老者答道:“你以后若是学习炼丹,可去宗门典籍中查找,有这丹药的全部资料。”
“那为何不见人购买?”杨珍好奇:“这种能加快修炼进度的丹药,应该不愁卖吧!”
“一点也不好卖,”老者显得很有耐心,苦笑道:“这丹药虽然品阶不高,不过其中的一味主药,已经近乎绝迹,又很难培育,造成其价格虚高。没人会为了省这几天的时间,花一大笔灵石。”
“今日也是因为你小子的缘故,才特地从宗门库房取来一瓶。”
他这么一解释,杨珍心中更是大定。
既然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应该……不会为难他吧?
他阖上双眼,手握木灵石,继续打坐运气。
三个周天后,丹田处隐隐发热,这是在向外膨胀的表现。
“嗯,”老者点点头:“还算正常。”
几乎毫不停歇,他继续命令:“这一次,将你丹田内的木灵气全部耗掉,然后,用外界的灵气修炼。”
杨珍已经认命,今晚自己就是实验品,叫干啥就干啥吧。
只是他心中犯疑,就算自己灵根与众不同,你完全可以让下面的人来测试啊,用得着你老人家亲自出马吗?
而且,还要瞒着众人,这是为何?
一时间他思绪乱飞,又隐隐有些不安了。
想归想,他手上动作并不慢,很快通过四个【木盾术】,又激发了两次身上的藤甲,将体内七十二律灵气消耗得只剩些许。
“开始吧,”老者看他做完这些,吩咐道:“这殿内的灵气,已经被我降到外界正常的水平,你就在这儿修炼。”
同时,一个白色圆润的玉镯向他飞来。
正是当时用来测试赵玥儿修炼速度的法器。
这老者虽然修为很深,但这种更为精细的检测,还是需要专门的法器。
否则,他也不会在灵眼术察看后,还要用测灵台再测一遍杨珍的灵根。
杨珍依言,将手镯套上,今晚第三次盘膝打坐。这次手中却没了那颗中品木灵石。
“十寸极品天灵根,不会超过赵玥儿五缕的纪录吧?”
“当时从测灵台下来,老头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很可能测灵台检测出的灵根长度,和我报上去的数据差不多,只有三寸一分。”
“如果我吸附灵气的速度过快,他会不会怀疑我实际的灵根长度?”
“如果只是三寸长度,也许还能糊弄过去,可若是十寸,那人家肯定会追问到底。”
“难道要把衣衣的秘密说出来?那绝对不行!”
“可灵根的培育方法,非常玄奥,不应该是我一个小孩子能想出来的。人家若是追问,我该如何解释?”
“或者,我吸收灵气时,故意放慢速度?”
“人家修为那么高,会不会看出来?”
他准备过中品木灵石修炼的情况,却从没想到,会在外界的环境下接受考验。
一时间,杨珍心乱如麻。
第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七本
杨珍再次感受到一个个青绿色的小小光点在周身盘旋飞舞。
宛如漫天星辰,不对,远比星辰还要繁密。
这是他有了修为之后,第一次在修炼状态下去感悟外界的灵气。
远比他当初刚内视脏腑,外感周身时感应到的灵气要多数十倍。
自己的灵根果然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他心中思忖。
和在石头空间中纯粹木系灵气不同的是,外界感应的灵气是青绿色,绿色中隐隐带有其他属性灵气的颜色。而石头空间,则是晶莹透亮的碧绿。
他放空身心,开始去触摸这些星星点点。
许多青绿色的光点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经脉之中。
但还有相当多的光点,似乎颇为生涩。有的扭扭捏捏,有的不为所动,还有的向他靠近一段,却又远离而去。
完全不似在石头空间内,那么热情奔放的拥抱自己。
这正是因为他一直用最纯粹的木系灵气修炼,此刻突然换到外界的灵气,经脉的吸附能力尚未适应,以至于“消化不良”。
只是这个道理,那老者不可能不明白,他能蒙混过去吗?
听天由命吧!
“好了!”老者声音响起:“将玉镯拿来。”
杨珍缓缓收功,将手上的玉镯取下,顺便瞟了一眼,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数十条紫色条纹。
怎么会这么多!他心中大惊。
由不得思考,老者伸手一抓,玉镯瞬息间到他手中。
他端详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中却透着失望:“半个时辰,二十九缕,你这资质,勉强和三灵根差不多吧!”
什么!杨珍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说,”他期期艾艾问老者:“天灵根一个时辰才四缕吗?我这半个时辰二十九缕,难道还不如他?”
他索性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免得疑神疑鬼。
老者愣了片刻,忽然恍悟过来,指着杨珍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笑声直震房梁,杨珍耳边一阵嗡嗡作响。
老者好一会才停下来,脸上笑意犹在:“天灵根一个时辰四缕,这是不是你刚修炼的时候,你们山长监院说的?”
“是。”杨珍点头。
“那是经脉尚未疏通的时候!”老者笑道:“经脉疏通之后,吸收灵气的速度上升百倍。这个道理,你们教习没告诉你吗?”
啊?杨珍怔住。
在涫阳郡观的时候,还真没人跟他讲过这些细节。
当时每一个引气入体的学童,都会被带到不同的环境继续修炼,有专人辅导。
杨珍那时一直未能进入修炼状态,在那操场整整呆了两年,谁会跟他讲修炼之后的事情?
他心思也没在这上面,是以一直都弄错了。
其实稍微动动脑筋就能明白。若是经脉疏通之后,还是每个时辰四缕,那一个练气一层的修士,每天需要修炼多少时辰,才能将丹田的灵气补足?
实际的情况就是,疏通一道经脉,灵气吸收速度是原来的百倍,打通四道,则是原来的四百倍。
想明白这些,杨珍也算出自己和赵玥儿的差别。
小丫头在打通经脉前的吸附速度是每时辰五缕,而他,折算之后还不到十分之六缕。
“你之前用木灵石修炼,现在换到外界的灵气,会有个适应的过程,”老者说道:“不过你这速度还是太慢,就算提高一倍,也不过是正常三灵根的水准。”
他摇了摇头:“三寸一分的天灵根,也就这样啊!”
“好了!”他轻叹一口气:“讲讲你这灵根都是怎么回事吧!听说你灵根具现之前,误食过化灵散?”
“是。”对老者知道这些事情,杨珍已丝毫不觉奇怪。
“讲讲怎么回事?”
杨珍一五一十将当时祝良封下毒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余得水下毒他依旧没有说,这个事情无法解释,他也不会承认。
老者默默听他讲述,直到最后讲完,才接着问道:“你虽然中了化灵散,却一直认为体内还残余木灵根?”
“是。”
“为何如此肯定?”
“冥冥之中的一种直觉。”杨珍回答的干脆利落。
当初他就是这么答复嬷嬷的。
果然,老者也没有置疑,他继续问道:“你灵根是如何长到一寸,又是如何从一寸长到三寸的?”
“第一个阶段,是受我家传功法的启发,用食补的方式。”
“哦?什么功法,可否拿来一观?”老者奇道。
在许国,云霄宗掌控天下修士,若有什么新奇的功法,宗门完全有资格索要。
当然,也会适当给予补偿。
“此刻不在身上,”杨珍答道。
【五行锻体诀】同样存放在空间之中,不便取出。
老者皱了皱眉,就在他要开口之时,杨珍赶紧说道:
“不过,我都记下来了。”
刚才那一刻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他不做点什么,老者很可能会派人,带着他回家去取。
老者露出满意的表情:“现在就写。”
说完,一张案几,一套纸笔出现在杨珍身前。
“是。”杨珍不敢违逆,老老实实拿起纸笔,开始默写锻体诀的凡人功法那部分。
在他伏案书写的时候,老者闭目养神,也不打扰。
功法并不太长,一刻钟后,杨珍一挥而就,将一叠纸呈上。
老者伸手接过,摆在眼前认真阅读。
片刻之后,他收起这叠纸,叹道:“又是一套可以激发灵根生长的功法啊!”
他抖了抖手中的纸张,看着台下的弟子:“你知道咱们云霄宗,有多少这样的功法吗?”
不待杨珍回答,他自言自语道:“就在这九霄宫中,藏有一百三十六套!”
“老夫全都看过,你这个,是第一百三十七本。”
杨珍隐约有些懂了:“这功法,不让流传?”
“对!”老者露出赞赏的表情:“那你说说看,为何不让?”
“太消耗资源!”这是杨珍早就有的认识。
“不错,还有吗?”
“嗯,激发之后的资质都是些四五灵根,效果一般。”
“没错!”老者抚掌赞道:“还有吗?”
杨珍摇了摇头。
“最重要的一个你没说出来,”老者说道:“不过这也不怪你,一般人也不会清楚其中奥妙。”
“那是因为……”
第三十二章 搜魂?
“这个世界,每年灵根具现的孩童数量,都是有定数的!”
“千分之一,这是天地法阵的规矩,法则!”老者高声道:“不管是那些女修用【牵灵诀】刺激胎内的婴儿,还是像你们这样修炼激发灵根的功法,最终的结果就是,你这边多出一个有灵根的孩童,周围就会少一个。总数,却是一样!”
杨珍恍然大悟,赵家就是如此。虽然赵玥儿、赵莹、赵琏等人的母亲都是女修,他们这几人也成功具现出灵根。但赵家那一年的七千孩童,最终有灵根资质的,依然只是七人。
“对于宗门来说,这类功法,既耗资源,又不会增加修士的数量,留之何用?所以早些年曾经在民间大量收缴、征集此类功法,全都藏在这里。”
“那我这本?”
“你若愿意上缴,宗门会补你一百贡献点。若不愿意,如今也不勉强。有少许流落在外,也未尝不是好事。”老者并不在意。
“不过,光凭这部功法,恐怕不能让你那点木灵根继续生长吧?”
“是,”杨珍坦白道:“我家大长老根据这部锻体功,修改出一部改进版本,可以激发水系灵根的生长。后来,我又据此弄出一部刺激木系灵根生长的食谱。”
“是吗?”老者眼睛一亮:“快快写来!”
杨珍拿起纸笔,将嬷嬷那个改进版本默写出来,随后,将衣衣修改的木系版本也附在后面。
老者先拿起嬷嬷那个水系版本,刚读几行,便大声赞道:“别出心裁,不依旧样!你们这个大长老,人才啊!”
“你家大长老,道号是什么?”他随口问道。
“我赵家大长老,姓张,道号和静。以前曾是御魔殿选锋堂弟子。”杨珍恭恭敬敬说道。
“张和静?”老者嘀咕了两句,摇摇头,似乎并不记得这个名字。
他接着拿起衣衣的木系版本,看了几眼,也是点头:“嗯,思路和前面这个一样……”
片刻之后,他看着杨珍,脸现诧异:“这是你弄出来的?”
“是。”杨珍朗声答道。
他并不怕这老者的质疑。
果然,老者似乎不信,指着功法一处考问道:“那你说说,此处为何用七叶莲?”
“七叶莲生长于水中,虽是木系,实乃水生,”杨珍侃侃而谈:“和大长老那个金针鱼类似,虽是水性,却喜食铁砂,都有五行相生之妙。”
这两份功法,尤其是木系这版,他早已在衣衣的指点下,将每一处的用法搞得明明白白。
当时衣衣为了他买得起上面的灵材,选的都是常见的灵草,资料各处都能找到。他此刻能一一讲出它们的特性,并不显得突兀。
老者听完之后,也不说是好是坏,忽然问道:“你懂得这么多灵草,那选拔赛上,【药草辨识】的成绩又是怎么回事?”
杨珍立刻将他对最后一题的猜测说了。
老者这才点头赞道:“看来你的确是用心了,难得难得。”
看起来是相信了杨珍的解释。
此处过关,杨珍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老者继续刚才的话题:“后来呢?从一寸到三寸又是如何做到的?”
杨珍首先讲述在青玉山发生的事情,坦言当时赵玥儿吸附的水系灵气,有大部分进入他体内。
“自那以后,我就感觉体内灵根还在生长,后来,我就有意识多吃些水系灵材。”
他最后说道。
后面这个他没法详说,只能这么回答。
老者眼睛微眯,似乎在推敲其中过程。
突然,他双眼猛地睁开,仿佛择人而噬的猛虎。
杨珍心中突地一紧。
老者眉头紧皱,脸上显出不悦:“就这些吗?”
“是。”杨珍硬着头皮答道。
老者紧盯着他,声音逐渐严厉:“你就这么自信,灵根能一直生长?为此,不惜浪费两年时间,不去修炼!”
“是的。”杨珍暗自咬牙,坚持道。
“抬起头来!”老者命令道。
杨珍不明所以,抬头看向老者。
老者双眼深邃,仿若两道不停旋转的黑洞!
杨珍一阵头晕目眩,那黑洞越变越大,向他直逼过来,似乎要将他卷入其中。
这是——
要搜魂吗?他心中大骇。
不能睡!他对着自己呐喊!咬牙坚守灵台中的那一点清明。
可是两者境界之差,就如皓月之于萤火。他这点坚持,不过是天翻地覆当前,一株瑟瑟发抖的小草而已。
一株小草,能挡得住山之崩,地之裂吗?
然而——
他好像,挡住了?
黑洞消失了,当他回过神来,看到的是老者一双古井无波,略显浑浊的眼睛。
刚才的一切似乎只是幻觉。
这是已经搜过我的魂魄,还是没有?
他默不作声,心中惴惴不安。
老者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悠悠说道:“今晚辛苦你了。”
“你这套功法,还有这两个改进的版本,就搁在这儿吧!”
“作为补偿,宗门会给你三百贡献点。”
“这瓶护舒丹,既然已经从宗门府库取出,剩下的你拿去!”
一个白玉瓶子轻飘飘飞了过来。
“还有这盒中品木灵石,也算你的酬劳!”
说完,又是一个深褐色的木盒送了过来。
杨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拒绝,只得伸手将东西一一手下。
“今晚之事,不得与任何人说起。”老者叮嘱道。
杨珍忙不迭的应了。
“好了,你下去吧!”老者显得有些意兴阑珊,挥了挥手。
杨珍顿时感觉自己被一阵清风卷起,向着观外飘去。
速度很快,来时见过的房舍、长廊,在他眼前急速后退。
他差点惊呼出声。
很快,这阵风将他送到观外,一个青袍人在雪地中静静等候。
正是魏飙。
魏堂主一言不发,伸手将他抓住,同时召出飞舟。
黑色的小舟向着来路疾驰而去。
……
同一时刻,大殿中
老者轻叹一声,似是在自言自语:
“此子适才言谈之中,不尽不实……”
“他灵根从一寸长到三寸,其中必有缘故。”
“以我之修为,搜魂之后,再抹去这段记忆,完全可行。”
“顶多伤他一些心智,以后多多补偿便是了。”
“即是如此——”
老者将头缓缓转向左边的耳房,脸上似有不解,低声问道:
“你要我深夜将他叫到这里,却为何不让我问个痛快?”
第三十三章 师妹
“你要我深夜将他叫到这里,却为何不让我问个痛快?”
老者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疑惑,还有一丝不满。
他的目光转向左边的耳房,很显然,屋内有人!
在他问询杨珍的两个多时辰里,这屋内竟一直有人,没有现身!
老者在等待里面人的回答。
左耳房寂静无声,良久,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声音,宛如积雪消融时,化作的涓涓流水,静谧、清冽、悦耳……
又如春风拂面,愁绪尽去。
老者那些许的不快,随着这声叹息,仿佛烟消云散。
“师兄以为,云霄宗的宗旨是什么?”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娓娓动听。
杨珍此时若是在场,一定会大吃一惊,这声音,他听过!
两年前青州郊外,柘溪老祖一场大战之后。
那个出手相助的绝美女子!
那个赵北卿百般猜测,也不知其来历的神秘女修!
竟然是,这个老者的师妹?
独居云霄峰九霄宫的老者,即使没有介绍,杨珍也已经猜出他的身份。
燕西陵!
云霄宗太上长老,唯一的元婴真君,西陵老祖,燕西陵!
这个女子,竟然称呼元婴老祖为师兄,那她的修为,岂不也是元婴?
云霄宗居然有,第二个元婴老祖?
燕西陵此刻心态完全平复,听到这问题,微微一笑:
“师妹,你的意思我明白。”
“我云霄宗的宗旨是守护。守护许国这片土地,守护这地上的亿兆生灵。”
“你如此问我,是不希望我伤害到这小子吧?”
“可是,”他好奇道:“你根基受创,这小子既有这灵根生长之法,你就真个不想弄明白?或许他这法子可助你恢复呢!”
“那又如何?”女子不疾不徐道:“且不说有用无用还是两可,就算有用,你搜魂就能问出?”
“这小子身后应该有人,我只要找出他背后这人……”燕西陵解释。
“然后,你再搜魂背后这人?”女子反问。
“唔……”西陵老祖被问住了。
是啊,假若这小子背后真的有人,你还能继续去搜魂吗?
搜魂只能找到记忆,却无法去创造新的药方。
后者,才是这女子需要的。
再说……
“为了这可能的有用,便去伤害一个年轻后辈的根基,此事,将损我道心。”女子语气坚决。
这是她真实的想法。
见小利而忘记自己追寻的大道,实乃愚蠢。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只听她继续说道:
“而且,此子面相模糊不清。两年前我观他灵根只有一寸,以为是命运遗弃之人。却不想他不仅灵根长到三寸,更是通过了宗门的选拔,且在运气考核中高居榜首。如此看来,此子很可能有大气运傍身。”
“所以,师兄对他,需得慎重,否则一个不好,恐遭气运反噬。”
燕西陵郑重的点点头,认可了师妹的说法。他手一扬,杨珍刚才默写的几叠纸全部飞向左耳房。
“你且看看,是否于你有用。”
不一会儿,左耳房传来惊喜的声音。
“对我修复根基无甚帮助,对我另一件物事,却是帮助极大。”
“真的?”燕西陵也很高兴:“此物需要的灵材,都已经备齐了?”
“备齐了,”女子轻笑一声:“师兄啊,这三百贡献点,给的可是有点少了哦!”
“他一个初入学的弟子,给多了反而惹人注目。”老者哈哈笑道,心情也是不错。
“师妹以后如何打算?”他最后关心的问道。
“两手准备吧,”女子心中早有成算:“第一,这个叫杨珍的弟子那儿,以后我会去找他,师兄就别插手了。”
“这,”燕西陵迟疑道:“你身份绝不可暴露,还是我另寻他人吧!”
“无妨,”女子笑道:“师兄难道猜不出来,我如何去做?”
“哦!是了是了。”西陵老人拍拍前额,恍然大悟。
“第二,”女子接着说道:“要恢复我的根基,关键还是混沌原水。但愿典籍记载无误,到时一切顺利吧!”
“那还得十年。”燕西陵提醒。
“十年嘛,我等得起。”女子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
水戊峰,五十二号洞府
飞舟自夜空而来,也不降落。在离地还有几丈时,魏飙抓起杨珍,将他稳稳的扔到地面,转身离去。
杨珍站直身体,默默望去远去的飞舟,直到消失得无影无踪。
“衣衣。”他轻声唤道。
“哎!”小东西从石头空间钻出来。
“附近有什么情况吗?”杨珍问道。
小东西沉默不语,片刻之后,她答道:“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顿了顿,她补充道:“洞府内也没其他人来过,小姐姐还在睡觉。”
杨珍下午布置房间的时候,就已经在庭院四处摆上几盆带来的海棠。
他这才踏步进入洞府,来到里屋。
赵玥儿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鼻翼翕张,睡得正熟。
杨珍放下心来。
此时大概已是寅时,从他离开到回来,已将近三个时辰。
他无心睡眠,稍微收拾了一番,进入到石头空间。
在这里,他终于放松下来。
他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里。
压抑许久的情绪完全释放。
后怕、无力、痛悔、担忧……
今晚,他差点被搜魂!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位云霄宗元婴老祖在最后时刻收手,但那时那刻他心中的恐惧,却是难以磨灭。
在高阶修士面前,他就是蝼蚁。
他自以为是的算计、说辞、掩饰等等,在人家面前,啥都不是!
人家只要有些许怀疑,一个搜魂下来,你再精心的准备,再天衣无缝的解释,都成了笑话!
回想自己穿越来的这几年,虽然也有种种挫折,总的来说,自己还是走得顺利,失去了应有的警惕。
灵根的问题,以为将嬷嬷、袁山长等人糊弄过去,便可完事大吉。
却不想,人家没有深究,不过是对你的信任和保护。
今晚,虽然逃过一劫,可今后,还能指望这样的幸运吗?
他已经进入宗门太上长老的视线,以后,该如何自处?
杨珍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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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练气期的三个阶段
二月十五,进入宗门的第二天。
杨珍是被赵玥儿扯着耳朵从空间喊回来的。
“大懒虫!”小丫头在他耳边大喊:“出去修炼啦!”
看到她神气活现的样子,杨珍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一跃而起,两人稍作收拾,来到院子外边。
每座洞府的外面,都修建有一座亭台,里面有蒲团等物,正是合适的修炼场所。
两人相距百丈,在各自家门前的亭台内盘坐修炼。
杨珍丹田内木系灵气已经清空,正好换成外界的灵气。
虽然这会大大降低他修炼速度,他却不得不如此。
老祖已经认定他灵根资质和三灵根差不多,他不能快出太多。
若是让人发现他灵根实际不止三寸,说不定又得再起波澜。
昨夜,经过仔细思量,尤其是分析老祖为何放弃搜魂。
他自己的猜测有两个。
第一,放长线钓大鱼。老祖大概是怀疑他身后有人,不想因为伤害他而得罪他身后之人。这是他认为最可能的原因。
若是如此,他以后需留意与身边人的交往,好好保护衣衣。
同时,有衣衣在,若有人跟踪或是暗中观察,他也可以随时发现。
还有,昨夜那种不断从储物袋中掏东西的豪爽举动,以后适可而止。
第二种可能,便是嬷嬷说的气运。
也许我运气考核的第一,让老祖有所顾忌吧?
既然老祖暂时放过了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危险。
他需要做的,就是和其他学子一样,该学习学习,该修炼修炼,正常表现。
当然,他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州城陈富贵那边的生意必须继续下去。资源是修炼的根本。如果因为瞻前顾后,连资源都不去赚取,那他的修道之路,注定不会长远。
更何况,他还得帮衣衣化形,虽然那个目标还很遥远,但只要往前走,总有到达彼岸的那一天。
衣衣现在的能力,已经渐渐接近一个瓶颈,若不化形,将很难再有大的提高。
她的神识,目前是六十丈,在化形前最多能到一百丈,也就是说,空间的范围,也只能达到方圆百丈。
若不化形,空间将永远不能进来活物。反之,若是化形,他可以连本体都躲进空间。自身的安全,还有隐匿的能力,都将有根本的改变。
此外她的修为,她治疗、闪电、幻阵等许多能力,都将被限制在最多筑基修士的水平,很难再有突破。
化形,是衣衣打破禁锢,破茧成蝶必须走的一步。
一个亿!
奋斗吧,少年!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惧任何风险。
……
杨珍缓缓收功,丹田内的灵气,已经增长到七十五缕。
再有四到五天,丹田达到一百缕,他便正式进入到练气一层。
然后再依次冲开剩余三条经脉,便达到练气一层圆满。
在臻玉界,练气阶段的每一层都有明确的划分。
练气二层,丹田内灵气达到两百缕。
当四条经脉,每条经脉均扩张一倍后,便是练气二层圆满。
练气三层同样如此,丹田内灵气需达到四百缕。
而四条经脉,再次扩张一倍,达到最初的四倍后,则为练气三层圆满。
从练气初期到练气中期,需要再次冲开五条经脉。
【云霄行气诀】认为,人体内运行灵气的经脉,一共有十六条。
分为人、地、天三个阶段。
练气初期为【人】这个阶段,一共四条经脉,且关口都比较好冲击。
而练气中期,则为【地】阶,共有五条经脉。
最后的练气后期,称为【天】阶,有七条经脉。
其中【地】阶的五条经脉,关系神识,全部疏通后,神识便可以收发自如。
这就是为什么修士要到练气中期,才可以用神识察看的原因。
这九条经脉,灵气都是从外界直入直出,是为一个周天。
而【天】阶的七条经脉,则有勾连外界,形成闭环的特效。
当与飞剑等法器连接时,便可御驶飞剑,扶摇直上。
故而修士要到练气后期,才有了借助飞剑遨游天地的本事。
不过【地】阶和【天】阶的经脉,比较晦涩,已经很难如练气初期那么打通。
修仙界通用的方法有三种。
第一种最为常见,就是每天用灵气去消磨,就如水滴石穿一样,天长地久,自然也就通了。
这个方法对经脉损伤几乎为零,缺点就是时间过长,三年五年都是寻常。
有时从练气中期到后期,卡个十年八年冲不过去,也是司空见惯。
第二种方法是服用破障丹,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经脉贯通。
缺点嘛,对经脉损伤极大,尤其在冲击筑基时,经脉极易破裂。
很多人因而无法筑基,终身止步于练气期。
所以,除非是自觉筑基无望,又希望提升境界,才会出此下策。
最后一种,则是前两者的结合,首先用半年或更长一些的时间,打磨这五条经脉。
然后在时机成熟时,去一些特殊的天然环境,吐纳运气,冲击关口。
如此既可做到节省时间,又基本上不损经脉。
只不过这样的特殊环境,大部分都在云霄宗的控制之下,一般只给宗门弟子使用。
至于散修,或者家族子弟,需要拿贡献点换取。
这也是为何无数修士对宗门趋之若鹜的原因。
无他,重要的战略资源都被宗门掌握。
……
练气修炼的这整个过程,杨珍以前也有过了解。
不过昨夜在老祖那儿出糗之后,他回来又细读了一遍,这才搞清楚许多问题。
比如,小丫头的修为,为何一直停留在练气三层圆满。
如今算来,她从去年九月练气三层圆满到今天,差不多五个月过去,应该可以冲击练气中期了。
果不其然,赵玥儿也在另一边亭内完成收功,两人一同朝山下走去。
刚走几步,小丫头便开心的告诉他,过几日要去祖师婆婆那里。
除了正式获取内门弟子的身份,另一个就是冲击练气中期。
想到自己还在练气一层挣扎,杨珍顿时汗颜。
就在两人来到小路边,准备比试谁更快的时候。
衣衣突然出声了:
“哥哥,有人在窥探你们!”
第三十五章 入学典礼
“方师兄早!”
“赵师妹早,杨师弟早,”飞剑上,方宏随意地朝两人拱手,旋即催促道:
“你们怎么才出发啊,快点吧!要不赶不上飞舟啦!”
“我就是怕你们迟到,特地过来寻你们,想不到你们还真是不着急!”
“这样吧!我用飞剑带你们走!免得你们晚了。”
他一连说了好几句,脸上的焦虑展露无遗。
赵玥儿没有做声,看向杨珍。
杨珍皱了皱眉。
刚才衣衣向他示警,有人在窥探他们。
他当时是又惊又怒,莫非老祖真的不打算放过他?
随即小东西告诉他,暗中窥探的人昨晚一块吃过饭,是那个姓方的。
而且,已经在树林间有一段时间了。
“方师兄,”杨珍问道:“你这飞剑,挤得下我们三人吗?”
“恐怕有些困难,”方宏正色道:“要不这样,我先将赵师妹带下山,然后再回来接你。”
去你的!把我当小孩哄呢!
果然是冲小丫头来的,这是变着花样接近她呢!
“多谢方师兄好意,”杨珍回绝:“只是我俩正好要比赛脚程,就不劳方师兄费心了。”
“你怎么这样!”方宏怒道:“开学第一天,你就想迟到吗!”
“方师兄——”杨珍不想再跟他纠缠,坦言道:“就算我们晚了稍许,水峦上百学子登船,少说也要半刻钟,我们赶得及!”
说完,他招呼一声赵玥儿,开始大步流星往山下奔跑。
小丫头一声不吭的跟着跑起来,也没再理睬方宏。
只剩方师兄一人孤零零站在飞剑上,脸色阴沉。
……
两人来到水峦中心区的时候,已经有百来名新学子在广场上等候。
虽然有点晚,时间却也刚好。
两人相似一笑,都有些不屑刚才那位师兄的表演。
又过了稍许,所有人来齐,开始排队登上飞舟。
登船的时间果然也花了半刻钟,接着又是一刻钟后,飞舟来到了云霄学院。
典礼在原盱殿后的学院祠堂进行。
众学子按照所属的区域,分做五队在堂内站好。
祠堂前的台座上站了一排修士,俯视众人。
这些修士,虽然一个个都收敛气息,但举手投足之间,不经意释放出来的威压,让这些修为低微的弟子噤若寒蝉,不敢乱动。
新入学的弟子,也借此认识了这几位宗门和学院的重要人物。
入学典礼由学院监院主持,这人名冯轩,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削老者。
典礼流程和杨珍前世经历的大同小异。
首先众学子向云霄老祖和原盱老祖的画像鞠躬致敬。
接着由是云霄宗宗主洪徵蠡讲话,这是个看上去面色冷峻,不苟言笑的中年人。
宗主大讲了一番云霄宗的立宗之本,勉励大家好好修炼,守护苍生。
“修仙,就是寻道,”宗主训示道:“道者,天地之规也。我们云霄宗,守护这片天地,就是顺应天地之规,就是在树立自己的道心。”
“诸位踏上仙途,切不可忘此初衷……”
紧接着是传功院的院长顾嫣兮,一个非常艳丽的女子。身着一袭紫色长衫,既显得端庄大方,又不失成熟妩媚。
作为云霄学院的直接上级,顾院长大赞学院这些年成绩,为宗门输送无数优秀仙苗。最后鼓励诸位学子把握机会,夯实基础、成为宗门栋梁之才云云。
然后是学院山长和谋善,一双丹凤眼,面色莹润,穿着一身平平无奇的道袍。
这人三言两语介绍学院的历史,要求大家谨守院规、勤加修炼等等。
最后是监院训话,此人讲话时间最长,讲了一大堆学院的各项规章、奖惩制度之类。
这其中很多内容,杨珍在昨夜和姚师姐等人聊天时,都已经有过了解。
他新记住的就那么几条:
“学院弟子不得私下斗殴。有恩怨可去演武场,有见证人的情况下进行公平决斗。”
“学院每旬六到十日上课,一到五日自行安排。每峦的经长会有两次解疑的时间。”
“在第一学年,丹道、炼器、符箓、阵道等等课程,都可随意去听,无需费用。”
“学子可在学院庶务堂领取任务,赚取宗门贡献点和灵石奖励。学徒期间只能领取院内任务。”
“违反学院各项规定,均将被扣除贡献点,视情况确定多寡。令牌上贡献点为负值一百者,做劝退处理。”
“……”
典礼结束后,已是午时。众学子由各峦峦长、副峦长带领,游览学院,逐一认识食堂、藏经阁、庶务殿的位置,还有教习各类课程的楼阁所在。
这一圈走完,差不多将近申时,距离返程的飞舟还有一个多时辰。队伍解散,大家自由活动。
“赵师妹,有没有兴趣加入天籁社?师兄忝为该社的副社长……”方宏又凑了过来,满脸热忱的询问赵玥儿。
小丫头扯了扯杨珍的衣袖,打断他的话:“没兴趣!”
“我俩要去藏经阁看看,师兄再见!”
她也实在有些厌烦这位师兄的纠缠。
两人一边往藏经阁的方向走,一边随意闲逛。
“课程表啦!卖课程表啦!时间、地点、教习背景……每门课程都有详细的介绍啦!买回去绝不后悔!”
几名黄衣弟子拿着一叠书册在叫卖,旁边围了一大群学子。
杨珍要了一份,十个灵滴。
“丹社招新,会费优惠!每旬都有活动,有筑基大师兄现场演示炼丹啦!新来的师弟师妹们,抓住这个机会,每年只要一个灵石,你就可以近距离学习炼丹,不要错过!”
嗯,听起来不错,反正就一个灵石,杨珍给自己和赵玥儿都报了名。
“阵法社招新,会费优惠!每旬都有活动,有筑基大师兄现场演示阵法啦!新来的师弟师妹们,抓住这个机会,每年只要一个灵石,你就可以近距离学习阵法,不要错过!”
这个也很重要,自己有衣衣这个幻阵大师,再好好学学阵法,以后多了门手段。
杨珍同样给自己和赵玥儿报名登记。
“器社招新,会费优惠!每旬都有活动……”
这个也得报啊!作为前世的机械系学生,他可是看过不少武器的结构图纸。也许在这个修仙世界,二者结合,能搞出什么新花样也难说。
他掏出两枚灵石,准备给两人登记。
“小石头,炼器我不打算学!”赵玥儿挺有主意:“我最感兴趣的是阵法,这个可以在斗法中增强自己的实力。其他几样,只要肯花灵石,都能买到,我不想学!”
嗯,杨珍也不勉强,于是交了自己一人的会费。
最后一门符箓,他暂时就没这个精力了。
除了丹器符阵,这一路上,还见到各式各样的社团招新,有闲情逸致弄琴棋书画的,也有结社研究术法的,还有钻研剑术,以及以家乡名义搞得各种同乡会等等,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这些杨珍就更没兴趣参加了,他报名的丹器阵三样,已经足够他劳神费心了。
两人继续朝藏经阁走去。
第三十六章 暗算
藏经阁位于一片杏林内,不远处有涓涓小溪流过,四周是亭台长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不同服饰的弟子,在此或是坐山观景,或是埋首看书。
两人将令牌出示给守门的一位黄衣师兄。
这位师兄一边接过令牌,一边懒洋洋吩咐:
“藏经阁一共四层,学徒弟子只能在第一层。外门弟子可去第二层。第三层是内门弟子,第四层是学院的师长。”
“借走书籍,需要扣除贡献点,你们现在还没有贡献点,只能在这里翻阅,不能带走,哎,等等!”
他瞪大眼睛,将赵玥儿的令牌递还:“师妹你居然有一百贡献点,好厉害!”
“有没有想借走的书?”他态度亲热:“一本一个积分,可以借十天!”
接着,他又取过杨珍的令牌查验,霎时,眼睛变得更大:“三百五十积分!你一个刚入门的学子,怎么这么多!”
他这一惊呼,不仅是赵玥儿好奇的看向杨珍,就连正在一楼看书的几名弟子,也奇怪的望向这边。
杨珍有些暗恼此人的大呼小叫,淡淡道:“我贡献了几本家传的功法。”
“原来如此。”这名师兄顿时释然:“宗门立宗数千年,流落在外,不曾收录的功法,已经非常稀少。你还真是幸运。”
这人其实是个话多的热心肠,立即建议道:“师弟贡献点既然超过三百,赶紧去晋升外门弟子吧!这样来咱们殿,可查阅的典籍也更多。”
杨珍这才恍然大悟,老祖昨夜奖给他三百贡献点,实际上是给他外门弟子的身份。
“多谢师兄提醒。”他诚恳致谢。
第一层大都是些基础的典籍,有各种练气期的功法、剑谱、术法,也有丹器符阵之类的书籍。一些常见丹药的丹方,如回气丹这类,都有详细的丹方和炼制说明。
杨珍抄录了其中两种,准备拿来练练手。
但他这次来藏经阁,最想查找的护舒丹的资料,却只有简单的介绍,确实和老祖说的差不多。丹方之类的,则没有发现。
“这个丹方我在第二层见过,”黄衣师兄说道:“当时我也想过炼制此丹,只可惜有两样药材不好寻找。”
看来这外门弟子的令牌,是非办理不可了,不过今日却是没有时间了。
就在刚才,小丫头一脸兴奋的告诉他,彩云姐已经到广场了。
两人急匆匆赶了过去,只见广场上正有几百穿着不同、年龄不一的凡人聚在一起。在他们面前,已经有一列长长的队伍。每轮到一名学子,便去唤出他的侍从,让其领走。
小丫头急不可耐的过去排队,大概一刻钟后,终于将彩云领了出来。
……
当晚,水戊峰五十一号洞府内
彩云屋里屋外忙个不停,才勉强将赵玥儿的卧室布置好。
素色软帐,绣着淡绿色荷叶的被褥,天蓝色云锦柔被,墙上挂着的天女散花图,通往外间的过廊上垂下的碧绿葱花小软帘……一切都与在水蘅院一样,让赵玥儿如回到了自己家中。
小丫头快活的在床上乱蹦,同时招呼杨珍和彩云:
“石头弟弟,我要听故事!”
“彩云姐,你也快上来!”
三人仿佛是回到了在水蘅院的日子,有所区别的是,彩云这次在中间,将杨赵二人隔开。
杨珍也不在意,继续昨晚《射雕》的情节,彩云虽然大部分没听过,却也不妨碍她在一边笑盈盈的听着。
半个时辰后,杨珍结束了讲述。
“小石头,别回你的洞府了,在这儿睡吧!”小丫头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说道。
杨珍无所谓,他可以睡彩云那张床,让两女孩挤一块。
他正准备答应,却见彩云插话道:“小姐,小郎君还是,还是回去睡吧!”
赵玥儿侧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这是夫人的叮嘱。”彩云勉强笑道。
小丫头立即撅起嘴:“就住一块怎么了,这山洞里好冷清啊!”
彩云心里其实也在打鼓。这儿不像水蘅院,那里除了她和小姐,还有不少丫鬟下人,人气旺得很。
也不像在天水峰,当时水虹婆婆见她俩年纪小,让她们住在自己的洞府,里面既热闹又安全。
这儿呢?虽说外面有什么仙家的阵法,可以防止宵小进入,可这院子里,就她们两个女孩,她还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凡人,能不害怕吗?
“要不,你别告诉阿娘,”小丫头搂住彩云的脖子,在她身上晃啊晃:“好不好,彩云姐姐——”
“可是,我,我不能瞒着夫人啊!”彩云犹豫不决。
“那我回去跟阿娘说!”小丫头表现得很有担当。
于是,在未来很长的日子里,五十一号成了三人共同的家。杨珍在这里留宿的时间,远远超过他自己的五十二号洞府。
……
第二日清晨,当杨珍和赵玥儿同时起床,去院外修炼的时候,彩云也跟着起身,忙碌自己的早饭。
两人修炼结束后,和彩云挥手道别,这位大丫鬟则站在洞府前,目送他们远去。
她的眼神,有掩饰不住的羡慕,还有孤独寂寞。
侍从也有身份令牌,可以自由进出主人的洞府,却不能随意出入学院,只能在有限的区域活动。
所以大部分时间,枯坐山中,无所事事。
“也许,该给彩云姐找点事做。”杨珍心中思忖。
两人沿着山路而行,来到昨日方宏出现的地方。
“哥哥,那个姓方的又在树林里窥探你们!”衣衣的声音适时响起。
杨珍心中腻歪得不行,这方宏,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来了多久啦?”
“至少有半刻钟吧!在这附近鬼鬼祟祟的,不知干些什么?”
干什么?杨珍心里疑惑,这方宏他想干什么?
很快,他的疑问有了答案。
山路一侧的岩壁上,一只乌鹊被响声惊动,呱呱叫着飞向蓝天。
它起飞的地方,有些松散的碎石。
受乌鹊扑腾翅膀的震动,碎石纷纷滚落。
它们的滚动,带动了几颗更大的石头。
其中一颗拳头大、圆滚滚的石头,正向着杨珍冲过来。
如离弦之箭,带着破空之声。
这速度,不正常!
第三十七章 令牌碎裂
方宏躲在树林里,透过枝叶的罅隙打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个正一板一眼运气练功的小姑娘。
越看双眼越是火热。
他并非是喜欢这女孩儿。
虽说她娇俏可爱,十足的美人胚子,不过年纪还小,要啥没啥,根本还不到玩的时候。
青涩的苹果,哪有鲜美多汁的成熟蜜桃好吃。
不过,这位可是单灵根啊,听说还是资质最好的单灵根。
未来至少是金丹老祖,元婴也不无可能。
自己作为一个紫府家族出身的三灵根弟子,这辈子,很可能筑基就到头了。
可若是搞定一位金丹老祖,哪怕是未来的金丹老祖,到时她稍稍支持一下,自己说不定紫府有望啊!
再说,就算成不了紫府,能征服一位未来的金丹,也够自己吹嘘一辈子了。
想想看,两百年后,这位大有可能已经是宗门的大长老,高高在上,遥不可攀。
相貌依旧犹如昨日,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自己呢,筑基后期,风烛残年。
但是,那又如何!老子就算快死了,也可以自豪的夸一句:
那是老夫当年的女人!
如此,不枉此生矣!
没错,赵玥儿的资质,让他觊觎,更让他有种去征服的强烈**。
姚师姐,戴师妹,只晓得当面讨好她,那有什么用?
过十几年人家就忘了。
哪比得上少女时代一段缠绵缱绻的恋情,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至于能不能发展到恋情这一步,他有十足的把握。
凭着他俊朗的相貌,优雅的谈吐,还有这些年各种讨好女孩子的小手段,他在女多男少的水峦,简直无往而不利。
如今对付一个初次离家,豆蔻年华的少女,只要给他机会,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有人却不给他机会!
那个杨珍,每次见面,居然都是和这女孩子在一起。
两人甚至住都住在一块,形影不离,这让他怎么去施展手段?
这杨珍,他查过学子的名册,不过是赵家的义子,出身低贱。
灵根更是只有三寸的残灵根。
修炼两年,还是练气一层,资质可谓平庸至极。
这种人,在宗门修习八年,十之**连外门都进不去,最后只得灰溜溜滚回老家。
这样的人,居然敢挡着自己,处处提防,不让接近他的小主子。
不把这块拦路石搬走,他纵有千般本事,又有何用?
……
他的计划很简单。
在这两人必经之路的岩壁上,弄松几块石头。
当那个杨珍路过时,他用御物术操控石头坠落。
其中的一块,在他的控制下,将击中他的大腿。
他会掌握力度,刚好让他骨折而已。
然后事了扶衣去,不留身与名,悄悄离开藏身的树林。
以他筑基期的本事,两个小小的练气初期,绝对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最终这件事就是个意外。
一个学徒弟子骨折的意外,也不会有几人关心。
而杨珍本人,虽有木系灵根,不过练气期的修为,是无法治疗断腿的。
所以,他肯定会求救,那时自己这个副峦长,再适时出现。
木系是我的辅修,我花两三天才治好他,谁也不会说什么。
有这几天的时间,我不仅可以展现对同门师弟的爱护,也可以趁机去走访他隔壁的洞府。
尤其是,当这女孩下山时,就只有我陪伴在身旁了。
哈哈!这不机会就来了吗?
三天,只要三天,我一定要让这女孩,对我眷恋不已,死心塌地!
……
方宏在脑海中将整个计划复盘一遍,感觉没什么漏洞。
他施展隐身术,屏息静气,在树林中静静等待。
终于,这两人完成了早晨的功课,相伴朝这边走来。
一步步,一步步,越来越近……
他手指掐诀,与此同时,一只乌鹊飞起。
这简直是上天安排的巧合啊!他心中大喜。
御物术及时发动,乌鹊展翅处,碎石开始滚落。
第二个御物术发动,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在他的控制下,如离弦之箭,向那小子的大腿撞去!
方宏握紧拳头,手心微微冒汗。
就在这时,只见那小子从腰间掏出一物。
正是每位弟子都有的身份令牌。
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快?方宏又惊又怒。
此时令牌上青芒一闪,一个青色的防御罩出现在杨珍身前。
石头狠狠撞在防御罩上。
他娘的,这小子好运,居然挡住了。
方宏大失所望。
足可以抵御练气修士全力一击的防御罩,抵挡一块落石,自然不在话下。
突然,方宏瞪大了眼睛,惊呆了。
只见那防御罩在石头撞击下,发出一声巨响,然后,裂开了。
它居然裂开了!
一块石头,它就裂了?
方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难道,我最近修为大涨,区区一块石头,在我控制下,也有筑基修士的全力一击?
他有种做梦的感觉。
与此同时,杨珍手中的令牌也裂成了碎片。
令牌内封印的第二道法术自动触发,一阵尖锐刺耳的哨音,霎时间响彻山林。
我得赶紧离开!
方宏隐隐感觉事情已经脱离他的掌握。
他一个闪身,消失在密林之中。
……
杨珍这里出了意外,赵玥儿自然也停止了前进。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小石头,出什么事了?”
杨珍苦笑着将手中裂开的令牌扬了扬。
小丫头抬头仰望落石的位置,满脸疑惑:
“这个高度的落石,能打破令牌的防御罩?”
“恐怕不是一般的落石啊!”杨珍嘿嘿冷笑。
以那块落石的速度,当然打不破令牌的防御。
不过,既然知道有人在暗算他,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这事化解?
否则这回挡住了,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
令牌,是他故意弄碎,或者说,是他让衣衣趁机弄碎的。
当时领取的时候,衣衣就告诉他,令牌是用一种叫青玉竹的材质制成的。
以小东西的手段,让这种木系材质碎裂,并不是多难的事情。
而且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在那种情况下,也不可能发现她做的手脚。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事情闹大。
只有闹大了,才会有人去追查真相。
不到半刻钟,一道剑光出现在山林上空。
姚师姐来了。
第三十八章 木灵草
事情的发展果然和杨珍预料一样。
姚师姐到来后,仔细查看令牌的碎裂情况,还有落石的高度。
马上得出结论,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然后,在杨珍的暗示下,从方宏刚才藏身的位置找到有人来过的痕迹。
毕竟方宏是将这件事设计成一个意外,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来搜查,所以,藏身处留下踩断的树枝,折断的树叶,也就不足为奇。
既然这是有人预谋,而且从落石的力度,可以得出结论,若非令牌挡住,杨珍少说也是一条大腿完全粉碎。
那这就是很严重的恶意伤害了。
同时,也判断出此人修为至少在筑基期。
这样的案子,已经不是姚师姐可以解决,即便她在杨珍的提醒下,也隐隐猜到是何人所为。
事情上报到学院那里。
不久,一位筑基后期的师长飞速赶来。
此人擅长捕捉各种气息,很快在树林中抓取到埋伏人的气息。
证据确凿,方宏终于招认是自己所为。
虽然他辩解只是想和杨师弟开个玩笑,绝无伤他之意。
但破裂的令牌,让他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方宏被扣除五百宗门贡献点,剥夺内门弟子身份,贬为外门。
同时还撤掉水峦副峦长的职位,发配前往崇州。
方宏崇州紫府家族出身,最后这个安排,也是其家族出力的结果。
据说这人在临走之时,似乎突然想明白事情的关窍,一路骂骂咧咧而去。
……
按照学院的规定,水峦很快重新任命了一位新的副峦长,还是男修。
此人姓田名承,修为也是筑基初期。
经历了方宏的事情后,小丫头身边变得安静许多,至少明面上再没有那些死缠烂打之辈,那田承对她更是敬而远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时杨珍二人正在上丹道课程,学习了半个时辰的药液提炼。
“提纯药液,可谓是炼丹的第一步,但其实质,又可分为若干步骤……”
“第一步,丹炉的预热,俗称热炉,根据不同的丹炉品质,炉火等等,又有不同的侧重点……”
“热炉时,一定要做到火苗均匀的舔着炉底,有的丹炉,会发出连串噼啪声……”
“药草的放入过程,也有先后的讲究,最常见的便是要合乎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切不可同时将相克属性的灵草放入……”
“此外,药液的熬煮,需注意……”
“关于如何防止灵气的散逸,师兄这里有几条经验之谈……”
讲台上,一位筑基师兄侃侃而谈,边说还边现场演示。
杨珍拿出当年大学做笔记的劲头,认真记录。
“哥哥,我可以帮你提纯药液,保证百分百的纯度噢。”衣衣得意的说道。
“那我也得学。”杨珍轻轻弹了弹小东西。
当年杨珍培育灵根的时候,小东西便开始帮他熬炼药液,不过现在既然开始学习炼丹,该有的技能自己还是得学会。
因为两人二人赶到学院的时候,差不多已是中午。
所以上完这节课,其他的课程都错过了。
不过学院的授课和凡间的学院不同,没有什么大纲,更没有什么由浅入深。
而是不同的筑基师兄轮流上课,每人讲解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比如同样是在宣丹楼讲解丹道。
有的师兄喜欢大讲特讲药液的提炼,有的则喜欢讲解控火的心得。
所以错过几节课,也没什么大问题。
只要参考那课程表,在之后的日子,将课程补上就行。
其实修仙界这些技艺,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练习。
比如提炼药液,听过两次课,基本上的要点都差不多,后面需要的就是自己反复的练习,熟能生巧。
多次习练之后,若有问题,此时再去请教,可事半而功倍。
……
杨珍在随后的时间,去庶务堂补办自己的令牌,当然已换成外门弟子的身份,衣服也换成了黄色袍服。
同时还领取到外门弟子的五枚灵石月俸。
然后,他给自己和赵玥儿各认领了五斤灵谷种子,每斤种子可播种一亩灵田。
这些种子都是免费,但必须签署任务书,承诺年底至少上缴三百斤灵谷。
“石头弟弟,你有时间打理这么多灵田吗?”小丫头问道。
“没时间也没关系啊,”杨珍狡黠的笑道:“宗门积分这么重要,到时就算去外面购买灵谷,咱们也得交足份量,换取积分啊!”
小丫头一听就明白了,咯咯笑道:“那我的那份就交给你负责了。”
“没问题。”杨珍拍着胸脯保证。
赵玥儿如果每五天就要去天水峰修炼,确实不像他有那么多的时间打理灵田。
庶务堂除了灵谷,还有其他一些常见的灵草。
杨珍在其中挑选了几样,都是凡人便可看护的。
这些他准备种到赵玥儿的庭院内,让彩云帮着打理,也算是给她找点事做。
这之后两人又去了藏经阁,在那位热心的看门师兄的帮助下,杨珍很快找到护舒丹的丹方。
“护舒丹,以三年木灵草,三年水娟花为主药,辅以离星草,三色黄精,白羽花,红蓿草,金苓果,火极枣,用玄阳木火煨制七个时辰即可大成,其丹色雪白,闻之有清香,此丹用于炼气期修士可有护丹舒丹之功效,丹田扩张速度增加一倍有余。每日一枚,连续十日后需停食一天。筑基期以上修士服之无效。”
杨珍接着查阅各种灵草的习性,不久便明白此药的关键:
木灵草!
该灵草品阶并不高,但必须在纯粹木系灵气环境中生长,若是掺杂其他属性灵气或是外界灵气,轻则萎靡,重则完全枯死。
现在的臻玉界,很少有天然存在的纯粹单属性环境。因为这样的环境必然伴随着该属性的天材地宝,基本上是发现一处,便会被抢夺一空。
而宗门内,长久维持这样单属性灵气的环境,所需的灵石是个天文数字。所以,除非是极其重要的灵材,否则宗门不可能去花费如此大的代价。
“这简直就是给自己量身定做的啊!”杨珍思忖:“不过既然无人种植,想必这样的灵草存世已经不多,我该去哪里获取呢?”
第三十九章 斗地主、炼丹和锻体
“小石头,我回来啦!”山坡下,一名白衣少女扬声喊道。
杨珍正在洞府前的灵田忙碌,闻声抬头,只见这个白衣小仙子正欢快的向他奔来。
没错,白衣,赵玥儿已经正式成为水虹真人座下的内门弟子,身着白衣。
此时,距他们通过选拔赛,进入云霄学院,已经有一个月时间。
五天前,小丫头前往天水峰,说是要闭关冲击练气四层,如今可算是回来了。
“石头弟弟。”一个柔软的身子紧紧抱住他。
望着额头上有细微汗珠透出,脸上却是喜气洋洋的小丫头,杨珍心中欢喜,柔声问道:“晋级四层啦?”
“当然!”小丫头挺起胸膛,得意洋洋。
“修出神识了吗?”
“这个,”小丫头眼珠一转:“还得几天呢!哥哥,我在山上快闷死了,咱们叫上彩云姐,一起斗地主吧!”
【斗地主】是杨珍前不久刚搞出来的新“发明”,正好适合三个人闲暇无聊的时候。一经推出,立刻受到两位女孩的热烈欢迎。
“好!”杨珍自然不会扫赵玥儿的兴头,当即答应。
三个人在月珍阁——就是水戊峰五十一号,已经被他们私下命名为月珍阁——庭院的石桌上摆开牌局,开始对战。
小赌怡情,输赢都是一枚银币。
玩了一会,杨珍发现不对劲。
赵玥儿今日表现神勇,连战连胜,似乎对方手中有哪些牌都摸得清清楚楚。
这是……杨珍顿时恍然大悟。
居然瞒着我!
既然你作弊,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马上唤衣衣出来,有了小东西的指点,三人的牌都清清楚楚。
胜利的天平转向杨珍这边。
“你怎么乱出牌!”小丫头终于急了:“你手里有的连对不出,偏要出三带一?”
“万一被1010jjqq管住呢!”杨珍嘿嘿笑道。
“你!”小丫头脸涨得通红:“你偷看我牌。”
“我没有。”杨珍当然不会承认。
这会一直懵懂的彩云有些回过神了:“小姐呀,你咋知道小郎君手里有连对啊?”
“我猜的!”小丫头同样嘴硬。
“看你这满头大汗的,”杨珍笑眯眯道:“刚刚修出神识,别用得太猛噢。”
“要你管!”小丫头气鼓鼓的走了。
本来想再赢两把,好好捉弄这两个家伙的,结果居然没嘚瑟成。
小石头太可恨了!赵玥儿站在洞府前的土坡上,心中生着闷气。
不过气着气着,又“扑哧”一声笑出声。
“好看吗?”杨珍从身后走来,指着山坡下问道。
山坡下,正是一大片碧绿的灵田,上面长满了半尺高的禾苗。
“嗯。”小丫头舒展身体,更显亭亭玉立:“小石头,你的回气丹,现在一次能成几颗啦?”
“五颗。”杨珍苦笑道。
……
这一个月来,杨珍除了按部就班的修炼外,也开始学习炼丹。
练气初期的修士还不能运用神识,只能炼制一些最简单的灵丹。
杨珍这段时间反复练习的,就是回气丹。
回气丹整个丹方中,只有聚气草和黄芽花两种灵草,其他几样辅药都是普通药材,因此炼制一炉的费用并不高。
加上做为炉火的玄阳木,整个费用在两颗灵石左右。
炼制时间则是一个时辰上下。
回气丹一炉正常成丹数是十二颗,按照一百颗三十灵石计算。
相当于要花费十来个时辰,付出十六七颗灵石的成本,最后赚取的大概也就是五六颗灵石。
所以,炼制回气丹这种非常普通的低阶丹药,挣不了几颗灵石,还很辛苦。
不过也正因为它便宜,常常被初入丹道者拿来练手。
杨珍一共买了五十份的材料,同时也购买了这两种灵草的幼苗在空间种植。
他每天炼制两次,总共不到三个时辰。
丹炉是赵玥儿借给他的烈光炉,正是当年赵席送给他父亲的,一阶上品。
最初的几天都失败了,杨珍也不着急,每次实验后都认真回忆整个过程,找出失败的原因。
炉火过旺,受热不均,炼制时间过长等等,基本上新手该有的错误他都犯过。
如此七日后,他终于成功炼制出一颗回气丹,品阶只能算乙等。
又过了几天,数量增加到两颗,三颗,品质也偶尔有甲等出现。
这两天,数量都达到五颗,其中至少四颗都是甲等。
赵玥儿偶尔也会试试,最好的纪录是成丹两颗。
“我现在有神识了,对火候、灵气的感应更加敏锐,下次我再试试,绝对会超过你的成绩。”小丫头自信满满的说道。
……
除了炼丹,杨珍也重新拾起他的【五行锻体诀】。
这是一本奇书,嬷嬷仅仅只是根据它凡人部分的内容,就仿造出催生灵根的药方,可见这功法的独特之处。
在郡观学堂和宗门选拔的一系列比试中,杨珍也发现他的肉身远远强过旁人,这是他一路过关斩将的关键。
他肉身内蕴含的灵气浓度,至少是练气五层修士的程度。同样用家族功法锻体的小丫头,肉身才练气三层的水平。
当杨珍继续往下翻阅,进入修士篇的内容后,这部功法给他更大的惊喜。
只要一直坚持下去,仅仅筑基阶段,他的肉身便可接近金丹初期的水准!
按照这本功法的介绍,锻体和修行一样,也有好几个境界。
脱凡境、灵体境、仙体境、圣体境。
可惜这部功法只有脱凡境,以及部分灵体境的修炼要诀。
再往后则没有了。
从最后语焉不详的记述中,这部功法似乎来自某个庞大势力,当时是趁乱拿走的。
不过这些离杨珍还太远,先过了脱凡境这一关再说。
脱凡境,是修者脱离凡体,修成灵体的过程。
它分做三个阶段:洗髓、百炼和九转。
其中洗髓段要求修士借助灵气,将自身从筋皮到骨髓全部洗练一遍。
灵气乃天地万物之精气,生生不息,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用之淬体,不仅可洗练出体内各种杂质和有害之物,更可使身体坚韧充满力量,且生机勃勃。
杨珍目前算是处在洗髓段的入门水平。
若是达到小成,肉身强度足可与练气后期修士相比。
第四十章 老友相逢
杨珍在凡人阶段,主要通过药浴淬体、进补灵兽之肉,同时再借助锻体操,将部分灵气和血气留在体内,借以改造肉身。
这种方法,灵气乃是被强行留在体内,随着时间流淌,会渐渐流失。
那时肉身的强度,也将逐渐变弱,回到从前。
所以若要保持肉身不退化,只能不断进补。
但终究是无根之木。
如今成为修士之后,通过体内的灵根,灵气可源源不断进入体内,冲刷身体,就如河水有了源头,可经流不息。
日复一日,肉身将越来越强。
当然,如果只是这种方式,肉身固然在变强,但进度实在太慢。
所以才有各种锻体功法作为淬炼肉身的补充。
【五行锻体诀】在洗髓阶段,主要的淬体方式还是食补和药浴。
和凡人阶段不同的是,锻体操的作用已趋近于无。而是要通过特殊的法门,配以法诀,控制灵气在体内的运转。
杨珍花了几天时间,将这套独特的灵气运转方式完全领悟。
剩下的,便是购买新的灵兽肉和药浴的灵草。
这个费用……他一番估算下来,从如今的入门到下一步的小成,大概需要一万灵石左右的灵材。
真是灵石堆出来的啊!杨珍慨叹。
他已经没灵石了。
空间内除了给衣衣的中品木灵石,已经找不到几颗灵石。
甚至,为了添补当时购买回气丹材料的缺额,他还让彩云帮忙,在水峦的坊市摆了几天地摊,出售了一些玄阳木。
大概两百来根,不到四十灵石的收入。
虽然比在州城利润高出许多,却不是长久之策,只能小打小闹卖出些许。
所以,他得回家一趟,弄些灵石回来。
作为外门弟子,宗门并不禁止外出,向新来的田副峦长告假三天,杨珍一个人离开了学院。
他首先来到云州州城,从陈富贵那里取走一千灵石。
同时将当时在云岚谷采摘的离星草、吹雪草和白羽花留给他,让他慢慢出手。
铁柱已经来到州城,成了陈富贵的帮手。
只可惜杨珍再一次将灵石花光,没有给他带来净颜丹,只能下次了。
带着这份歉意,他回到涫阳郡,代赵玥儿看望了夫人和嬷嬷等人,给赵贵彩烟等送了些小礼品。
接着他便去了德兴堂,见到符姨和陈婆婆。两人都是喜出望外,连连恭贺他进入仙门,大道绵长。
这一个半月,德兴堂共收购了将近两万根玄阳木,被杨珍全部带走。
又交代一番后,他告别两人,当日下午便返回州城。
下一个要见的,是莒王府的供奉,练气六层的崔忠久。
除了将玄阳木出手,还有上次未收取的三百灵石。
两人约定晚上在那间租赁的院子见面。
……
与此同时,州城一间很不起眼的酒楼包厢内,两个老友正在觥筹交错。
“忠久老弟,咱哥俩有九,不,十年没见了吧!”
“是啊,侯师兄,说来惭愧,上次分别,我练气五层,师兄六层。如今见面,师弟勉强进入六层,师兄却已是练气九层,足足高出师弟一个等阶,师弟我,真是羞愧啊!”
说这话的一位中年青衣修士,脸色灰暗,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
此人正是崔忠久,莒王府崔总管的亲信,族侄,也是这些年一直暗中和杨珍进行玄阳木交易的王府代表。
另一位说话之人,年龄看上去比崔忠久年轻许多,微胖,面上稍有风霜。
这人叫侯宪,乃是崔仙师的同窗,不过并不是在郡观学堂,更不是云霄学院,而是当年两人双双落选之后,在云涯镇一些修真家族开办的进修学堂,做过两年的同学。
这种进修学堂,请来的大多是从宗门退休,或者家族一些闲下来的修士,水平参差不齐,学费也是高低差别很大。
毕业之后,两人各奔前程,崔忠久找到自己的族叔,成了莒王府的一名供奉。每月灵石虽然只是勉强够修炼之用,但平常的生活待遇还是非常优裕。他一个五灵根,也没那么远大的理想,小日子安逸自在便好。
侯宪作为一个四灵根,资质强过崔忠久,对筑基也有那么一分期望,干脆便做了一名散修,浪迹天涯,到处寻找机缘。
最初的十几年,两人还常有来往,后来慢慢就少了,如今这次见面,竟然已是十年来的首次。
“侯兄这几年,在哪里发财啊?”崔忠久醉眼惺忪,望向侯宪。
虽说对筑基不抱希望,但既然有缘修仙,又岂能没一点妄想?否则这么多年,他宁可进度缓慢,也不服用破障丹,不就是心底里还有那么一点妄念吗?
“发什么财?”侯宪不在意的摇摇头:“不过是跟着几位大哥混饭吃罢了。”
他眼神微眯,期待着师弟接着这话问下去。
哪知崔忠久却似乎没有听见,只是招呼:“喝酒喝酒。”
混饭吃!他心中却是敞亮,一个散修,能有什么际遇,不定是干什么违法的勾当呢!
两人继续喝酒,那侯宪见崔忠久扯三扯四,不再搭理他那话题,终于忍不住将来意挑明:
“老哥这次过来,还真是有点事相求师弟。”
“何事?只要是我能办到的,绝不推辞!”崔忠久胸脯拍得啪啪响。
“这个,说来真是害臊啊,”侯宪吞吞吐吐道:“师兄我,其实,其实是不想再当散修了,那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我想找个稳当的活计,再娶几个女人,生一堆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他眼睛盯着崔忠久:“不知师弟这里,可否帮我在莒王府美言几句?”
崔忠久心中冷笑,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我就说嘛,失联已久的老朋友突然找你,一定是有事相求!
可你这是求人的样子吗?我的礼物呢,在哪里?
再说,你外貌比我亮堂,修为比我高,我把你请进来,那我在王府算什么!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是客气:“师兄哪里话,你若是能来王府,师弟欢迎之至!咱兄弟俩以后互相提携,互相帮衬,好日子长着呢!”
“哈哈”两声之后,他眉头一皱:“师兄在云州坊市,可有连续三年登记和缴纳费用的记录?”
“没有!”侯宪为难道:“我一介散修,浪迹天涯,哪会在一个地方连续登记三年?”
“这就难办了。”崔忠久两手一摊:“王府对招募散修,一向谨慎过头,没有三年的记录,师弟便是说破了嘴皮,也没用啊!”
“没有办法了吗?”侯宪有些不甘:“师弟若能帮成此事,为兄一定好好感谢!”
他这次要做件大事,需要有一个正当的身份。莒王府这样的王府客卿,可以成为他很好的掩饰,否则他何必来找崔师弟,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眼的朋友。
“没办法。”崔忠久态度很明确:“王府这个规矩,谁也不能违反。”
事情既然不成,那就继续喝酒吧!
侯宪原打算再喝过两杯,便告辞而去。
那晓得,这一喝,却让他闻到了横财的味道。
第四十一章 吹牛有风险
崔忠久并不是个傻子,他知道侯宪看不起他。
资质不如人家,修为不如人家,每月就挣几颗灵石,怎么可能让这位心高气傲的师兄瞧在眼里?
所以早些年都是侯宪主动找他,他很少联络对方。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可这一次,侯宪主动联系,居然是有求于他。
虽然没帮着对方,表面上很不好意思,但他心里暗爽啊!
这一高兴,就更想吹吹自己。
可自己在王府庸庸碌碌几十年,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迹。
琢磨了半天,他终于找着一样。
“要说我族叔啊,确实离不开我,几百上千灵石的大买卖,都是我替他出面。”
他也就吹嘘了这么一段,没想到,就是这句话,让他性命难保。
为什么呢?因为吃饭之前,他曾经说过这么一句:
“吃完饭我还有事,要替我族叔去见一个人。”
这句话其实也有点炫耀的意思,表示自己很被王府总管看重。
喝酒喝到现在,他已经忘了最初这句话。
可是侯宪没忘啊!
两句话连在一起,侯宪心中琢磨开了:替族叔见人,几百上千灵石的买卖,替族叔出面。
也就是说,崔忠久这小子手中,很可能正握着几百上千灵石,准备见人!
意识到这点,侯宪心中贪念顿生。
心念转动间,手中已多了一物,乃是练气圆满修士都能迷倒的醉仙丹。
“喝完这杯,师兄我也该走了。”侯宪声音中带着落寞。
他拿起酒壶,亲自给师弟斟酒,一个障眼法,丹药落入酒中,瞬间融化。
崔忠久不疑有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一刻钟后,侯宪打开了师弟的储物袋。
450下品灵石,4500金币。
总计900灵石的财物。
一笔横财啊!侯宪双眼冒光,这抵得上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好几年了。
他奶奶的,人无横财不富,瞅了眼趴在桌上的师弟,他杀心顿起。
他并不觉得良心不安,这些年本来干的就是杀头的买卖,也不在乎多一件。
更何况这师弟明明和他族叔关系亲近,却不肯伸手拉他一把,早已让他心中不忿。
回忆了整个和师弟见面的过程,他是用传音符通知的,根本没在王府露脸。刚才也有意无意套过话,应该没什么人知道。
再说,他身上本来就有案子,多一件少一件有什么区别。
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掏出利刃,准备给师弟一个痛快。
就在利刃即将刺入对方胸膛的时候,他突然心中一动。
“既然是买卖,这里有900灵石,那边岂不也得有这个数目的财物?”
以崔忠久的能耐,和他交易之人,修为想必高不到哪里去。
要不去看看?他反复权衡。
有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今天说不得就是我侯宪发财的日子。
他心中有了主意,这崔忠久暂时也保住了小命。
……
崔忠久缓缓睁开眼睛,脑子还有些迷糊。
一张笑眯眯的胖脸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个激灵,感觉大事不妙。
侧头看到已经被打开的储物袋,顿时恍然大悟。
“能放过小弟吗?”顾不得悔恨,他试探着出声。
“当然!”侯宪拍着胸脯:“咱兄弟俩无冤无仇,我干嘛害你性命?”
若是没这袋灵石,说不定还有可能,现在嘛,嘿嘿……
崔忠久心中一片冰凉。
“给个痛快吧!”他继续试探。
“哎,师弟你咋就这么犟呢!”侯宪将脸凑了过来:“师兄跟你打听个事,你呆会要见的,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呀?”
这是……还惦记另一份呢!崔忠久心中冷笑。
他巴不得对方过去,那是紫府王家的人,这家伙愿意找死,那还不得成全。
不过表面样子还是得做做的。
“你若想知道,何不用搜神符问问?”崔忠久冷着脸答道。
搜神符最便宜也要两百一张,我买得起吗?侯宪心中吐槽,脸上却是笑容可掬:
“搜神符这东西,影响神智啊,师兄咋能这么做呢!要不,跟师弟换几根手指,如何?”
说完,他拿起匕首,抵在崔忠久右手大拇指上。
“别,别,”崔忠久连忙求饶:“看在咱俩兄弟一场,呆会给我一个痛快,好不好?你要问啥,我都跟你说。”
“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地点在久木子巷……”
他将见面的时间、地点都了。
“十二三岁的小孩?”侯宪一脸狐疑:“什么来头?”
“庆安郡王家的人,”崔忠久毫不隐瞒:“王家四长老的私生子……”
“王家就由得他一个小孩和你们交易,暗中没有保护?”侯宪质疑道。
“早先是有的,后来做得熟了,应该就撤了。”崔忠久解释道:“反正双方的交易王家一清二楚,我们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侯宪沉吟不语,琢磨这件事的真实性。
“你们交易的是什么东西?”
“碎星铁。”有这个功夫,崔忠久早已想好了替代品。
玄阳木是肯定不成的,人家一听就没兴趣了。
碎星铁是一种比较珍稀的矿材,主要用在飞剑、长枪之类攻击性法器的炼制。在原料中加入一点碎星铁,可以使飞剑的强度大大提高,甚至品阶直接提升一级。
可以理解成地球上的稀土金属。
所以这种矿材同样受云霄宗控制,严禁私下交易。
“就你这点灵石,能买几块碎星铁?”侯宪还是一副不信的样子。
“就因为量少,所以才偷偷和这个私生子交易啊!”
嗯,言之有理。
侯宪重新捋了捋思路:
王家在某地发现了一个小型碎星铁矿,偷偷开采。
为了躲避风险,他们推出这个私生子,和莒王府私下交易。
假若哪天事情败露,王家大可一推了之。
侯宪又想到一个问题:“崔总管这么做,就不怕给莒王府惹祸?”
崔忠久看着他,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不能解释太多,否则惹他生疑,这个,就让他自己去揣摩吧。
侯宪也只是随便问问,见他不说,立即醒悟这是崔总管暗地里的勾当,心中反倒是信了九成。
这时崔忠久终于将酝酿已久的话说了出来。
第四十二章 小小无大错
“师兄,”崔忠久出声哀求:“你是做大事的人。不如你将师弟安置在某个隐秘的地方,灌一颗醉仙丹进去,让我昏迷几天。到时我就算报官,师兄你也早已远走高飞,不知所终。何必非得要了师弟的性命,多沾染一份因果呢!”
这是他刚才绞尽脑汁想出的说辞,只希望对方有那么一点恻隐之心,饶他一命。
侯宪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冷笑。
留着你小命做什么,将来找我报仇吗?
“师兄!”见侯宪不说话,崔忠久顿时慌了,继续乞求:“要不,再给小弟一个机会,我去和我族叔说说,一定帮你在王府谋个客卿,如何?”
侯宪更是不屑,你早先若是答应,我也不会打你灵石的主意。
毕竟三年后那个机缘,关系他今生筑基的希望。
他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如今却是找不到门路。
云霄宗对许国境内修士的管理非常严格,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每年必须去当地县馆郡观登记,否则很多事情都干不成。
除非,有人为你证明,舍得担保。
可惜啊,覆水难收,晚啦!他已经做出这事,就不要指望这师弟还能帮他。
要怪就怪你自己吧,他手持利刃,朝崔忠久走去。
见他眼露凶光,崔忠久彻底绝望,拼着命喊道:“师,师兄,你杀了王家的人,就不怕他们追查吗?不如且留小弟一命,到时也有个脱身之法啊!”
他这是慌不择路,甚至情愿当替死鬼,只求多活一刻。
没想到,这话还真打动了侯宪。
反正这家伙在我手中,早死晚死片刻又有什么区别?说不定还真能废物利用呢!
“好!”侯宪扯着嘴角笑道:“咱们师兄弟两个,我又何苦害你性命。不过你得老实配合,否则……”
“是,是。”见他松口,崔忠久连声答应,松了一口气。
王家小子,我的身家性命,就拜托你了!
……
晚上,云州城久木子巷,一间两进院子内。
杨珍已经将两万根玄阳木从空间取出,然后,在衣衣的指挥下,布设了一个天然幻阵。
这三年来,每次交易前他都会做如此安排。
毕竟他只是扯着王家的虎皮吓人,万一哪天被人家识破,让人起了歹心呢?
总之小心无大错,就算什么事没有,多熟悉熟悉阵法的布置过程,也是好的。
随着衣衣修为的提高,还有这些年陆续购置的一些材料。
如今杨珍布下的这个天然阵法,就算是普通的筑基修士过来,也难以探查,更难以逃脱。
做完这些,他找了个地方盘膝坐下,默默计算自己的收支。
如今他一年的收入,大概在一万五千灵石左右,但各项开支也多。
陈富贵的薪俸、往返宗门和州郡两城的费用,还有衣衣的木灵石,以及自己将来炼体的花费……
似乎并不够用。
所以这次,他准备和崔总管好好谈谈,看看能否增加玄阳木的收购量,同时减少交易的次数。
正当他闭目沉思时,衣衣突然出声:
“崔道长过来了。”
“不对,不是他,换了一个人。”
“他没有进来,绕着这个院子四处打量,鬼鬼祟祟的。”
“现在他已经到院子外面,正在往里窥探。”
“他进来了。”
……
杨珍睁开眼,正看见一身青衣的“崔忠久”走了进来,脸上笑眯眯的。
你这也太不专业了!老崔成天到晚都是一副死人脸,几时见他笑过?
尽管心知肚明这是假的,老崔恐怕是出了事情,杨珍表面上却是笑语相迎:
“崔大叔,啥事这么高兴啊?”
侯宪心中一凛,自己总是习惯性笑眯眯的,那姓崔的可不是这个样子。
不过他刚才一路过来,仔细探查过周边,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暗藏的护卫。
那崔忠久说的也有道理,就在同一座城,又是做惯了的买卖,何必每次还派人保护。
估计这小子身上有一两件法器,防住一般的宵小之徒就够了。
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也不在乎会不会被人识破。
如果这小子懵懂好骗,倒不妨留他一命,让他以后满世界找那姓崔的去。
若是被他看破,那就只能怪他命苦,嘿嘿。
“今天遇到一位故人,心里高兴,喝了几杯。”侯宪随口答道。
“东西带来了吗?”他继续问道。
“带来了,”杨珍手指院内:“在后罩房。”
后罩房?侯宪心中奇怪,几块碎星铁,一个小袋子就够了,需要放到后罩房吗?
他刚才绕着院子探查过,这里面没有什么机关阵法。
倒是后罩房,摆放了很多很多的玄阳木,还有一些不起眼的零散物品。
想必就是藏在那堆不起眼的东西里吧,侯宪猜测。
他回想崔忠久往日的举止,迈着小步朝里走去。
在经过一座假山前,他身体微侧,在杨珍视线的死角,扔出一个阵盘。
这是隔绝阵盘,可以隔绝阵法内的声音、术法,防止被外界的修士感知。
虽说对方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修为低微,暂时也没对他起疑。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先做此布置。
免得动起手来被人发现。
然而,还没等他得意,只见眼前突然一花,仿佛来到了一座花园。
不好!侯宪大惊,这儿居然有个阵法。
是幻阵!
被这小子识破了?他心生懊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一刀宰了这小子,直接抢东西走人。
不过这些年江湖拼杀,侯宪也不是吃素的,否则他也不敢一个人趟这浑水。
他迅速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滴乳白色液体,滴入眼中。
这是明目水,有看破幻象的效果。
随着明目水的滴入,幻阵虚实尽收眼底。
一声冷笑,一道火球朝某块石头飞了过去。
正是幻阵的景门位置,此处若是打破,幻阵效果十去七八。
然而,就在火球即将抵达的时候,空间一阵波动,那石头竟然消失了。
这个阵法,有人主持!侯宪顿时大惊。
有人主持的活阵,与他刚才用阵盘布置的那种死阵,完全是两个概念。
前者可随时根据战斗的需要变更阵形,破阵难度比之后者,不可同日而语。
这下麻烦了,侯宪又是焦躁又是奇怪。
真是咄咄怪事,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居然还会灵活变阵?
王家有这样的天才?
就在他苦苦思索破阵之法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一道数丈长的闪电,宛如一条白色巨蟒,向着他狠狠劈来……
第四十三章 令牌和地
战斗在三记闪电之后结束。
第一记闪电,侯宪法衣破碎;
第二记闪电,侯宪外焦里嫩,七晕八素;
最后一记,侯宪被劈了个奄奄一息,无力动弹。
等杨珍走过去的时候,他已躺在地上,全身焦黑,头发还在冒着袅袅黑烟,整个人张着大嘴在那儿哈气,像条沙滩上晾晒了半天,马上就要毙命的老鱼。
侯宪无力再维持法术,露出了一张黑乎乎的胖脸。
“你是什么人?”杨珍一边询问,一边掏出绳子将他双手绑缚起来。
同时身上的一阶上品护甲处在随时准备激发的状态。
衣衣更是将神识牢牢盯住此人,防止他暴起发难。
侯宪两眼无神看着夜空,没有答话,他还没从刚才的打击中反应过来。
哪儿来的闪电?还是一连三记!
这个小儿发出来的?可能吗!
能发出闪电的,至少是筑基修士,要么就是有传说中的雷灵根,那也得练气中期以后。
雷电符?就这等威力,一张少说也得二百灵石,这还是一连三张!
土豪啊!老子不是技不如人,老子是输在没钱啊!
他一时心如土灰,不想说话。
见此人不吭声,杨珍也懒得搭理,还得感谢这人布设了隔绝阵法,这里的动静传不出去,他有的是时间耗下去。
他一把扯过这人腰间的储物袋,开始翻看。
以杨珍此时的修为,破开练气后期修士的储物袋,起码也要半个时辰,不过,这不是还有衣衣嘛!
于是,侯宪惊骇的看到,这个小男孩只是转了个身,他的储物袋就已经打开了。
这……难道是位扮猪吃老虎的筑基师兄?可就年龄身材,怎么看也不像啊!
杨珍将他储物袋内的东西一件件掏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样好东西。
捆仙绳!
捆仙绳和双极锁骨链类似,会吸收修士体内运转时产生的法力,将之化为无形。
侯宪作为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老江湖,自然少不了这样的玩意。
如今这根一阶上品的捆仙绳,正好可以用来绑这家伙。
在衣衣的帮助下,杨珍很快去掉捆仙绳上侯宪的印记,将之炼化。
然后将绳子的原主人捆成了粽子。
他继续翻看。
下品灵石一百多,中品一颗,中品土灵石一颗,总价值不到五百灵石,也算一笔小财。
回气丹、培元丹,还有一些疗伤丹药,品阶都很低,加起来不到一百灵石。
嗯,还有几颗不认识的丹药,有一颗还是青色的,看着就像有毒的样子。
“这里面有木藤子和蛇信草,毒性很强,”衣衣在旁边说道:“至少毒死眼前这个人没问题。”
嗯,无名毒丹一颗,先收起来,继续往下看。
飞剑、匕首、斧头各一把,都是法器,品阶不详,估计为一阶中或上品。
盾牌一件,一阶中品。
功法一本,粗粗翻看几页,大概和隐匿、潜行、敛息之类有关,回去再研究。
一叠符箓,神行、金刚、敛息、火球之类,品阶都不算高。
还有一些金银货币、生活杂物,甚至包括臭袜子两双,哦呸!
以上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在九百到一千灵石左右。
哦,还没算那隔绝阵盘。那玩意值钱,怎么也要五百灵石。
这么算,一千四五百灵石啊。
果然还是杀人越货来钱快。
更重要的是,云霄宗作为正道宗门,有些东西,拿着灵石都买不到,比如那枚毒丹。
还有那两样法器,捆仙绳和隔绝阵盘,都是限售品,需要有一定资质或者担保才能购买。
所以,这个不知名的大叔,还真是送了些好东西。
最后,是一块令牌和一张地图。
令牌是玉石所制,两寸大小,正面用篆文写了一个“崀”字,后面刻着一座山崖的图案。
地图则画了一些山峰丘壑,左下位置有一座湖泊,右上有处山谷划了个“x”。
“这是什么?”杨珍问道。
侯宪闭口不言,他现在脑子还是一片浆糊。
杨珍也懒得劝说,拿起那把匕首,将这人右手拇指割掉。
侯宪发出一声嚎叫,拼命扭动身子,额头上更是痛的冒汗,顺着乌黑的脸颊滑了下去。
“这是什么?”杨珍再次问道。
侯宪脸上现出挣扎和悔恨的表情,嘴里支吾,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杨珍也不催促,只是挥起匕首,割断食指。
“啊!”侯宪再次撕声哀嚎。
“这是什么?”杨珍第三次问道。
“这,这是一张地图。”侯宪答道。
“废话!谁不知道这是地图。”杨珍冷冷说道,匕首已经在侯宪右手中指上比划。
“别,别,我说。”侯宪慌忙喊道。
这小孩怎地如此凶残,一点耐心也没有?
“这是崀山的地图,”见杨珍手指着那个叉叉,他赶忙说道:“那里,可能是有宝物。”
“宝物?什么宝物?”杨珍问道。
“不清楚。”
“崀山在哪儿?这令牌是干什么的,别让我一个个的问,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侯宪咽了口唾沫,见杨珍拿着匕首不停的晃来晃去,不敢有丝毫拖延,将这地图和令牌的来历都说了一遍。
……
崀山,确切的说,崀山山脉,位处云州涫阳郡、南崀郡和庆安郡三郡交界,方圆五六百里的范围。
山中有一处秘境,相传与三千年前臻玉界的大战有关,这处秘境,也是自那之后才被发现的。
“这秘境十年打开一次,下一次是三年之后。只有这三郡的修仙家族,以及宗门派遣的弟子,还有就是持有这种令牌者,方可进入。”
“地图是秘境内的一部分,划叉的那儿,相传,相传有可以帮助筑基的天材地宝。”
侯宪将他知道的,了出来。
“三郡的修仙家族都能参加?”杨珍好奇道。
“对,这是云霄宗为了限制人数做的规定。这三郡的家族,按照实力大小,分配不同的名额。”
“这令牌不是有主的?”杨珍继续问道。
“这是早年发现秘境的时候,制作的一批令牌,那时管理还比较混乱。后来宗门虽然作了规定,但持有这令牌的,只要身家清白,同样可以进去,不会阻拦。”
第四十四章 杀人立誓
杨珍收起令牌和地图,这是三年以后的事情,到时候从赵家那里再探听详情吧。
他继续最初的问题:“你是谁?崔忠久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侯宪艰难的转过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年轻三十岁的少年,一时有些恍惚。
“这位小老弟,”他苦笑着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交给王家处理。”杨珍打了个马虎眼。
“呵呵,哈哈,哈哈哈……”侯宪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不绝,最后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活该啊!”他仰天长叹:“我侯宪常在河边走,也不是没想过会有这天。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折在你一个娃娃手里。”
“崔忠久没死,”他说道:“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我可以带你过去。”
“不用了,”杨珍摇头:“我跟他没那么熟。你若是告诉我地方,我安排人去看看。”
“若是不告诉我……”杨珍拿匕首在他身上来回比划:“那我就在你身上来几个三刀六洞,也算对得住他了。”
开玩笑呢!让你带路,谁知道你半道会耍什么名堂,有没有同谋接应?
侯宪有点懵,这小孩的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你把我交给王家吧。”他央求道。
“可以,先让我扎几个洞。”
“别,别,我把地方告诉你。”碰到这种理不清的小孩,侯宪有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
他却是不知道,杨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真跟这人掰扯起来,说不定还被他拿住话柄,让他绕其性命。
他不可能放过眼前这人。
他现在生活在西陵老祖的阴影之下,可不敢有什么非常行为引起关注。
光是这三个闪电,他就无法跟其他人解释。
再说,面对这种明显对自己心怀叵测的家伙,他又何必心软,给自己留下后患。
所以,他故意胡搅蛮缠,若是能问到崔忠久的下落,自然最好;若是实在问不出,他也不可能拿这个做交易。
现在看来,他成功了。
“崔忠久藏在我的住处,在清水巷甲十五号。”侯宪坦白道。
“嗯。”杨珍点了点头,该问的都已经问完了。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他冷冷问道。
……
在侯宪愤怒的辱骂和百般的哀求中,杨珍扬起匕首,刺穿了这个人的胸膛。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
前世今生,第一次亲手杀死一个人。
第一滴血。
在匕首刺入胸膛的刹那,在侯宪几欲喷火的目光中,在他因为痛苦而抽搐死亡的时候,杨珍感受到一阵阵不适。
不是胆怯,只是身为同类,有一种物伤其类的不适。
他并不后悔,更不会害怕,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走上修仙之路,他早已有此觉悟。
青螺山差点身死,青州城外被人拦截,他已经经历过生死。
今晚,只不过是他第一次主宰他人生死。
我今后,绝不做嗜好杀戮的魔头,但若是有人伤害我,我也绝不手软!
杨珍手握匕首,暗暗发誓。
就在今夜,第一次杀人的杨珍,用他的誓言,开始追寻自己的修仙之道。
……
清水巷甲十五号,杨珍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崔忠久。
他看上去并无大恙,只是脸腮通红,像是喝醉了酒。
一根捆仙绳将他牢牢绑缚。
居然还有一根,杨珍大喜,这又是百来颗灵石啊。
他让衣衣将捆仙绳解开,丢入空间,然后唤醒了崔忠久。
“杨老弟,老哥没看错你!”崔忠久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万分。
满嘴臭熏熏的酒气也朝他喷过来。
杨珍赶忙抽手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
这是侯宪从崔忠久手里抢走的那个,被他藏在怀里,杨珍第一次并没有发现。
后来收起此人尸身时,居然不能放入储物袋,这才重新检查,找到了这个袋子。
从里面的灵石和金币数额,他很快判断出这是崔忠久今晚拿来交易的。
他把灵石和金币全部倒出,将空空如也的储物袋还给崔忠久。
“崔大叔,这是你的灵石和金币,我就全部收走了。久木子巷那里存有两万根玄阳木,明天你叫人将它们取走。”
崔忠久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出来,今晚真是峰回路转。
“那个姓侯的呢?”
杨珍将地上的灵石钱币收起,拿出另一个储物袋,心念一动,一具尸体出现在地面。
只见这尸体浑身焦黑,面目狰狞,双眼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此人意图打劫于我,被处理了。”杨珍故意含糊不清的说道。
“谁,谁处理的?”崔忠久兴奋的问道。
杨珍眼神平静地看向他,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崔忠久心中一凛,这小子后面果然有人!
看侯宪死亡的惨状,很可能还是位筑基修士!
他微微低头,躲过杨珍的直视,不敢再问。
然而杨珍却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崔大叔,”杨珍冷冷发问:“那个姓侯的,他怎么会知道咱们交易的地方啊?”
崔忠久呆了片刻,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杨老弟,是老哥对不住你!”
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吞吞吐吐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老哥知道你身后有王家的人,定能除掉这个奸贼,所以,所以……”
“若是我身后没有人呢?”杨珍似笑非笑:“那我今晚岂不是枉死在你的手上?”
“不会的,我知道的,你身后一定有人!”崔忠久大声喊道,连连磕头。
杨珍一声不吭,束手而立,直到这人额头渗出不少鲜血,这才出声制止。
“好了。”
他也没说什么“下不为例”的话,这毫无作用。如果还有类似情况,他相信崔忠久还会这么做。
他只要崔忠久深信他背后有人,对他心存顾忌,今晚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使功不如使过,与其将实情告诉崔总管,逼他换人,还不如继续用着这个崔忠久。
“好了,你也别弄出大的伤口,免得一时治不好,回去不好交待。”
“另外,你替我跟崔总管说一声,明日正午,我要和他重新谈谈玄阳木的买卖。”
杨珍最后吩咐道。
第四十五章 沙殇茶树
杨珍和崔总管的见面,还是在上次那家仙乐楼的包厢内。
崔总管这次将崔忠久也带在身边,显然这个族侄已经得到他相当的信任和看重。
杨珍巴不得如此,虽然崔总管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可崔忠久却是见识过杨珍的实力。有他在旁边不断鼓吹劝说,双方顺利达成了新的买卖协议。
首先是交易频率,调整到每三个月一次。
其次则是交易的数量,由原来的每月一万根提高到每季度八万根,相当于翻了一倍还多。
价格方面,杨珍做出了一定让步,由原来的300铜币一根降低到288铜币,如此每次的成交额为2300灵石。
当然,纸面上签订的还是330铜币一根。
最后是付款方式。三年的交易,双方已经建立了足够的信任。所以杨珍也不再要求对方直接携带灵石,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再说,这次崔忠久的遭遇,也充分暴露了这种交易方式的风险。
因此,双方约定,崔总管这边按月将款项分批次汇入一个账号。
这是陈富贵在坊市钱庄以德兴堂名义开立的户头,实际掌握在杨珍手中。
坊市的钱庄,经营灵石和金银货币,已经具备杨珍前世银行的一些雏形。
新的交易将从下个月开始生效。故而杨珍结束会面之后,很快给符姨去信,让她火速收购一批玄阳木。
这个新的协议,以杨珍的计算,他每根玄阳木的毛利虽然降低到243铜币,但每笔交易能让他获利1940灵石,如此一年光是玄阳木,他便能赚取七千多灵石。这将大大缓解他未来的灵石压力。
这还不算留给德兴堂的,那边一年也有差不多600多灵石的利润。
而对于崔总管来说,买的越多,价格越低,他同样赚得越多。
这几年凭借手中掌握的大批玄阳木,他不断扩展自己的渠道,和方方面面结成了许多的利益链条。这也是为何杨珍隔三差五多售出几千根玄阳木,他从没什么啰嗦,照样全部吃下的原因。
甚至有时候,他还特地嘱咐杨珍少开具些交易数量,以便他更好的私下出手。
所以,这个新的协议,双方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此外,崔总管还大方的给陈富真的回归开了绿灯,否则,依照云州的规矩,陈富真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才能结束对他的征召。如今能早些回家,符姨和陈阿婆那边自然是欣喜不已。
……
达成协议后,杨珍告别两人,再次来到陈富真这儿。
他此刻手头有两千左右的灵石,正好可以大肆采购一番。
在云州城买东西,总比回到云涯镇再买要好得多。他这个年纪,若是在云涯镇坊市一下花费几千灵石,非常引人瞩目,碰上熟人的几率也很大。在这里,由陈富贵陪同,一切看起来就很正常了。
再说,相当一部分的灵材,云州这边还更加便宜呢!
【五行锻体诀】是个烧钱的功法,且不说凡人时期就花掉了一千多灵石。这次从入门到小成,为期十月,共需要经历十次药浴,每次药浴所需的灵材在五六百左右。此外再加上每日不间断的灵兽肉的摄入,总费用高达万颗灵石。
杨珍一口气买了两次药浴的灵材,灵兽肉也买了一部分,一下用去了一千五六百灵石。
陈富贵一直陪同,需要他帮忙砍价的时候就站出来,其他时间都是一声不吭。
相识几年,眼前这个少年在他面前愈发变得神秘。最初他以为出售的药草都来自赵家,后来发现完全不是这回事,杨珍居然有他自己的门路。
可是,那又如何?他对自己如今的生活非常满意,遇到的这个小老板待人大方,刚才一见面又是送了他一柄一阶上品飞剑,给他的薪俸也很高,平时也不管他,还帮他联系了住处和修炼场所。这样的好事,是他两年前根本不敢奢望的。
所以,他现在非常谨言慎行,杨珍不愿说的,不想让他知道的,他绝对不会去私下打听,好好做到自己的本分就成。
还剩下五百来灵石,杨珍赶紧去买了一颗净颜丹。否则,以他留不住钱的性子,这次不买,下回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接下来的时间,他打算随便逛逛,买些有特色的灵植。
什么是有特色的灵植?他以前种植的双极枣树就是,此外还有各种茶树,灵果树等等。这些东西,不仅可以自己消费,平时朋友间人情往来,作为礼物也拿得出手。
还有一点,他在水峦那边的坊市不适合大量的出售某样灵材,因此,将空间内的灵植品种弄得丰富些,到时小打小闹的出售,每次卖的东西都不一样,也不会惹人注意。
如此又逛了半个时辰,他终于将手中灵石花了个精光,买了一堆用得上用不上的灵植,比如:
【土槿梨】一种味道和梨一样的灵果,土属性
【青岩茶】一种灵茶,有宁神静气之效
【七星草】草叶宽大厚实,直接晾干后可用来制作符箓。
甚至连那颗土灵石都用掉了,最后只剩一颗中品灵石,这是留着准备坐传送阵的。
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衣衣突然喊住了他:“哥哥,那边有好东西!”
杨珍随着她的指引,来到一处摊位前。
摆摊的是个虬髯汉子,一身的服饰和云州这边大不一样,让杨珍想起选拔赛时见过的沙州人。
他的摊位上,摆了各种杂物,引起衣衣关注的,是一株枯萎的小树。
这树三尺来长,整体呈黄色,就和沙子的颜色一样。树枝上的叶子却是绿色的,拇指大小,摸上去非常柔滑,只是此时边缘处已经变成黄绿色,看上去已经有些干枯。
“这是【沙殇树】,”衣衣轻声介绍:“这树的叶子可以用来泡茶,能够增强修士的神识哦!”
杨珍精神一振,凡是可以增强魂魄、神识之类的灵材,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这东西咋卖?”他指着这株小树,问那虬髯大汉。
第四十六章 路遇
“500灵石。”汉子头也不抬的答道。
“你这树都枯死了,咋还这么贵呢!”杨珍开始点评。
“我这些茶叶,”汉子指着那些叶子说道:“加起来足有一斤。咱这沙殇茶,市场上一斤少说也得四五百,光是这茶叶你就够本了,更何况还有这树呢!”
“这死了的树有啥用?”杨珍假装不懂。
他一边问这汉子,一边在脑海中和衣衣对话。
“哥哥,这茶树可还没死哦!我刚才还和它说话了。”
“你能和它说话?”杨珍刚问出口,就觉得挺傻的。小东西通晓草木之语,这灵植既然没死,她们之间当然可以对话。
一般来说,若是凡草凡木,必须在土壤中,生机勃勃的状态下,方可和衣衣进行交流。而如果是灵植,只要还有一丝生机,不管是不是在土里,都能将意识传递给小东西。
“我能将它救活,让它活得好好的。”衣衣补充道,语气中有些急不可耐。
空间中若是种植些增强神魂之类的灵植,对衣衣自身也是大有好处的,会起到相互促进的作用。这也是她当年为何央求杨珍将养魂草买下来的原因。
“可是,咱们没灵石了啊!”杨珍故作无奈。
“这……”小东西建议:“要不你把那阵盘卖了吧!”
“这可不行,那种隔绝阵盘,卖了可没地方买去!”杨珍开始逗她:“你那不是还有木灵石吗?拿两块出来呗!”
“那是我的灵石,我的!”小东西坚持:“你得跟我借。”
“有利息吗?”
“这,这次就算了。”她犹豫半天,勉强说道。
这家伙,对自己的东西看得可紧了。杨珍每次找她借灵石,偿还时从来都是双倍,这还是头一回不要利息。
这点赵玥儿可是大方多了,从来不问杨珍什么时候归还。当然,杨珍每次还债时都会顺便送她一些礼物。
话说这次回云州,坐传送阵的灵石就是找小丫头借的。
“好!”杨珍笑着应允。
“最多两颗啊!”小东西还是舍不得。
一人一草的对话看起来很长,实际上在脑海中就是一瞬间的功夫。
此时那汉子大喇喇说道:“我也不知道有啥用,反正多了这棵树,你就得多给些灵石。”
杨珍既然已经决定要买此物,也就没再和他纠缠树的死活。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是两颗中品木灵石,加两百金币,达成这笔买卖。
沙殇树扔入空间,小东西立即将它移到身前,开始用灵力给它治疗。
这次回云州的事情基本完成。杨珍和陈富贵、铁柱一块用过晚餐,期间将净颜丹交给铁柱,吩咐他找个空闲的时间服下。
在铁柱感激的目光中,两人深深拥抱,然后他告辞离去。
……
来到传送阵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传送大殿内灯火通明。
去云涯镇的传送阵一次可以传送十人,此时已经有六七人在等在那里。
按照惯例,传送阵等待的时间最多一个时辰。比如原定在酉时发出的传送,如果人数不足,则可以等到戌时。若还是不够,哪怕只有一人,传送阵也必须发出。
此刻还不到酉时,杨珍找了个角落,不声不响等在那儿。
他现在实岁十二,身高不足五尺,怎么看还是个小孩。
这么一个小孩子,居然要乘坐横跨州域的传送阵,顿时引起了那几位等候者的关注。
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五官硬朗、棱角分明的汉子过来问他:
“小家伙,你是要坐传送阵吗?”
杨珍见这人一身黑袍,衣服式样上能看出是宗门的服饰,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却也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答道:
“回前辈的话,晚辈正要返回宗门。”
“哦,不要叫我前辈,”这人笑道:“我不过一名筑基,叫我师兄即可。”
顿了顿,他接着问道:“师弟什么修为?”
还没等杨珍答复,他已经是失声道:“练气一层!”
“练气一层,你也敢坐这种长距离传送阵,不要命啦!”
碰到这么一位咋咋呼呼的,杨珍心中大感无奈。
练气一层确实还不适合长距离传送,不过杨珍不是有衣衣在嘛!所以来的时候为了赶时间,也没考虑这么多。
这会着急回去,他又一次选择传送阵,却是遇到问询了。
“正是想找一位师兄帮忙,”杨珍朝这人拱拱手:“不知可否麻烦师兄?”
“没问题!”这人爽快的应道,消除了对杨珍的疑惑。
他自我介绍叫周远,乃是宗门庶务殿内务堂的人。
“内务堂?”杨珍立刻想到那个不苟言笑的魏飙。
“师弟是云州哪里人氏?”周远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继续跟杨珍搭讪。
杨珍很不愿在这种环境谈论自己,但对方是宗门师兄,刚才又表示愿意帮忙。他无法拒绝,只得老实答道:“涫阳郡,赵家。”
“你姓杨,和赵家什么关系?”
“师弟在五方亭哪个峦?”
“师弟为何才练气一层,选拔考试成绩如何?”
“坐一次传送阵就是一颗中品灵石,师弟可是家中出了急事,这才匆忙赶回去?”
“……”
这人看着一副精明强干的外貌,却是个嘴闲不住的,不停向杨珍问东问西。
杨珍厌烦的不行,却不好不回答,只好挑着一些能说的说了。
心中则是大为懊悔,早知如此,还不如坐飞舟呢!
终于,时间到了,后来也没再有人来。八个人站上传送阵中心,这周远倒也说到做到,用法力将杨珍紧紧护住。
回到云涯镇后,杨珍几乎是逃也似的跟这人告了别,传送去了五方亭。
却说这周远,在杨珍走后也收敛了笑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刚认识的小孩进入传送阵,直到身影完全消失。
他这才悠然转身,上了另一座传送阵。
一道闪光后,他已经来到内务堂所处的地勉峰。
拿出身份令牌,直接进入了一座大殿。
又穿过几座角门,来到大殿深处一间厢房前。
房间虚掩,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灯光。
这人在门前站立,整理了一番衣襟,这才低声说道:
“堂主,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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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易道长
“进来!”屋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周远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关好,走上前去,双手抱拳道:“堂主。”
黑夜里,一个青袍人背对着他站在书桌前,一动不动,仿佛与这黑暗的房屋融为一体。
若非是他刚才出声,你甚至不会意识到这里有人。
周远保持着束手低头的姿势,一声不吭。
良久,青袍人发出一阵叹息:“周远啊!”
“属下在!”
“我让你查一件事,你这一去就是两年,可是有了结果?”
“启禀堂主,属下尚未查到那人下落,不过,”周远清了清嗓子,言语中略带兴奋:“属下查到了他前几年身在何处!”
“哦?在哪里啊。”
“在涫阳郡!从许国历一零三六年冬天到一零三七年初秋,这个人在涫阳郡,至少呆了大半年!”
“嗯,好好说说,怎么找到的?”魏飙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属下。虽然声音依旧平静,不过熟悉他的周远却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激动。
“是!”周远铿锵有力的答道,开始讲述:
“两年前,属下遵照堂主的吩咐,去镇国殿查询每年的修士异常记录,正好在青州上报的公文中,找到了这位失踪多年的易道长!”
“嗯,那会老夫正在闭关,你留了个传音符说是要赶去青州,为的就是这事?”
“对!”周远解释道:“堂主有过吩咐,此事只能口头向你报告,是以属下在传音符中也不敢明说。所以来不及请示,便先赶了过去……”
“嗯,这事你没有错,继续说!”
“属下到达青州之后,见到了王宫主,据他手下人介绍,年前的时候,桑洲有人发现了一件名为元灵水胎的宝物,引起了一番抢夺……”
“其中就有这易道长,只不过他筑基修为,虽然手段繁多,最终却是铩羽而归,还将自己弄伤了……”
“元灵水胎?”魏飙踱步沉吟:“他一个没有水系灵根的修士,为何也参与争抢?”
“属下不知。”
“哦,老夫这是问道于盲了,”魏飙自失的笑笑:“听说这宝物后来被人抢走了,那王宫主有没有跟你讲起这事,实情究竟如何?”
“这个……”周远有些尴尬:“属下能和王宫主说上话,完全是因为堂主的缘故。至于那宝物丢失的详情,王宫主不说,属下也不敢多问。”
“这个王启年!”魏飙恨恨的骂了句,重新回到刚才的话题:“后来如何,你且接着讲。”
“后来,青云宫修士将他伤势治好,却也依照宗门规矩,查验和记录了他的令牌信息。上面正是他本人的姓名,易金波。”
“这么说来,他失踪了两年,一直没有隐姓埋名?”魏飙问道。
“堂主明鉴,确是如此!”周远答道。
“有没有可能他人冒充?”
“可能性不大。由于这位易道长令牌信息缺失数年,当时还特地核对了他令牌上的精血和法印,都很吻合。”
“据此人解释……”周远深吸一口气,将后续情况托盘而出:
“他缺失记录的这几年,乃是寻了一个隐秘处闭关修炼。这在我许国修仙界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当时青云宫的执事并未为难他,只是按照惯例将这些讯息报给宗门镇国殿,这才被属下查到。”
“紧接着,属下寻到当时治疗易道长的师长,获得了他的画像。”
“只是,画像上的面目,与他本人,却是有不小的差距……”
“属下猜测,易道长那几年,很可能就是用这副面目行走江湖……”
“因此,属下从他五年前消失的邵州,到两年多前出现的青州,画了一条直线,圈出这条线附近的邵、云、梁、青四州。属下判断,他既然隐没身份,想必不会进入任何一座会查验身份的县、郡、州城,很可能只在城外行走。但这么一大片地域,他就算是一直在郊外,也不可能不留下踪迹。”
“于是,属下从青州查起,每个郡耗费一两个月时间,寻找有无见过他的目击者。还算运气不错,这个月在涫阳郡,终于是找到了此人的踪迹。”
周远虽然描述的轻描淡写,但可以想见,这两年来,他一个郡一个郡的查询,行程跨越万里。这期间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魏飙微微颔首,对这位心腹大为满意,做事肯动脑子,也有股蛮劲。
只不过他性子冷淡,面上依旧没什么表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周远停顿片刻,见堂主没有提问,于是继续说道:
“在涫阳郡外,有一座破败的道观,名白虎观,属下正是在那地方,遇到了一群乞儿。据他们坦露,这位易道长五年前冬天来到这里,将他们全部驱赶,一直住了有大半年。直到第二年初秋,此人离开,这群乞儿才敢重新回到道观。”
住了大半年?魏飙手指轻叩书桌,陷入了沉思。
莫非此人这些年来寻找的东西,就在涫阳?
那他为何又在青州出现,是因为听到元灵水胎的消息,还是在涫阳已经得手,所以离开?
他仿佛看到前面有一团迷雾,而他,正透着这迷雾,隐隐约约瞅见那人的身影。
可惜的是,他无法动用宗门的力量,去驱散这片浓雾,只能嘱咐自己的心腹,偷偷查找。
因为,这本就是他个人私下里的行为。只是这个秘密,他连这位自己最信赖的手下,也没有透露。
甚至,连宗门的元婴老祖,也被他蒙在鼓里。
要说起事情的起因,需追溯到十二三年前了。
那个时候的魏飙,修为还只是紫府圆满。
他无限怀念那个时代。
作为一位单灵根土系修士,当时的他,被无数人看好。在青石真人仙逝之后,他更是被认为是接掌庶务殿的最佳人选。
只不过,云霄宗的殿主或者院长,必须是金丹大长老才能胜任。
于是,在众人的吹捧和内心欲望的驱使下,他决意一鼓作气,冲击金丹。
结果,他失败了。
第四十八章 魏飙的心思
魏飙在度心魔关时,失败了。
一向自认为性格坚韧,不为外物所惑的他,在经历心魔这关时,居然情绪失控,差点将自己尚未成型的金丹自爆。
幸好西陵老祖及时出手,他逃过一劫,只是体内的金丹却成了废丹。虽说修为因而达到半步金丹的境界,凌驾于一众紫府之上,他的大道却是就此止步,终身再难寸进。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魏飙决不会再做此冲动之举,一定会待自己准备足够充分,再行晋升之事。
可惜啊,错了就是错了,无法重来。
而随着他冲击失败,大道断绝,他慢慢注意到,自己在云霄宗的地位,也逐渐变得微妙。
首先庶务殿殿主的位置是不用奢望了。
其次,作为掌管宗门内部事务的内务堂堂主,一直以来他都是西陵老祖绝对的心腹,很受这位太上长老的信任和看重。
如今,信任或许还在,看重却已是随风而逝。
易金波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大概是十二年前的某个春日,西陵老祖将他叫去九霄宫。
在那座大殿里,他见到了这个年轻人,相貌俊朗,身材高大,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
“这是易金波,”老祖吩咐道:“你给他办理一套精英弟子的身份令牌。注意,这事你亲自去办,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魏飙躬身领命,亲手给这位尚不足一甲子,就已经是筑基九层的年轻人烙刻法印、抽取精血,将事情处理完毕。
这样的事情,内务堂每年都会经手若干起,只不过老祖亲自嘱咐下来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这之后,易金波便以精英弟子的身份,往返于宗门藏经阁,以及许国皇城的崇文院之间,埋首故纸堆里,翻阅了大量的笔记档案。
这一翻阅,就是四五年时间。
这期间,魏飙受老祖之命,多次为这个年轻人提供便利,帮助他毫无阻碍的查询任何典籍。
一直到自己闭关去冲击金丹。
等他失败出关之后,他却发现,老祖不再让他去接触易金波。
甚至连这人的行踪,也不再被他掌握。
这激起了他深深的好奇之心,还夹杂着一丝不忿。
他有种感觉,老祖当初让他接触此人,不仅仅是因为信任,更重要的是认为他即将晋级金丹,可以提前知晓一些事情。
没错,这些年来,他隐约察觉,云霄宗似乎有些隐秘,只有金丹真人才有资格知道。
于是,当易金波七年前离开宗门之时,他暗自做了个决定,派遣自己最信任的手下,跟踪此人。
他有种直觉,这人很可能就与宗门的隐秘有关。
再者,这个易金波耗费四五年时光查阅典籍,肯定是在寻找某件重要的东西。
也许是法宝,也许是秘笈,也许是某个秘境。
不管是什么东西,暗暗跟着他便是,说不定便是自己的大机缘。
虽说大道断绝,魏飙并不死心,不到三个甲子的他,还有足够的时间。
只要将体内的废丹湮灭,他还可以从头再来。
至少他听说过的方法,就有两种。
第一种是请化神以上的大能出手,以修为压抑住金丹湮灭时的暴虐气息。
只可惜,整个东域也只有一位化神真尊。不要说他,就算是西陵老祖亲自出面,也极难请动。
第二种是服用碎星丹。只是这种传说中的丹药已经久不存世,无处可寻。
再说那易金波,此人离开宗门之后,却是直接去了秦国,又过了两年,才突然在邵州现身。
结果急匆匆赶去的周远,在邵州一不小心露了痕迹,惊动了这家伙。
于是,他便消失了,直到这一次,才再次在青州现了踪迹。
……
“你在涫阳郡,还查出些什么?”魏飙摆脱对往事的回忆,继续问道。
“属下正要禀报,”周远见堂主陷入沉思,不敢打扰,直到他再次发问,这才拱手说道:
“据那些乞儿报告,当时还有位少年与这易道长一起居住在观中。那少年名叫铁柱,十四五岁,姓氏不详。脸上有青色胎记,面相凶恶。易道长走后,这少年随后也离开了道观。有人说他已经被野兽吃了,也有说他饿死的,还有人说他去了郡内的大户人家做仆役。种种说法,莫衷一是。”
“查!”魏飙语气森然:“若是死了也就罢了,若是活着,一定将他找出来!”
“属下遵命!”周远朗声应道。
他抬头看了魏飙一眼,嗫嚅道:“只不过,属下内务堂的身份,却是多有不便。”
这话也是实情,内务堂只负责宗门内部事务,没有权力号令外面的州郡配合。
青州是因为王启年和魏飙私交不错,所以可以提供方便。但其他地方,你内务堂的牌子,人家搭不搭理,全看心情。
“属下曾经找过涫阳郡观的毛通源观主,想让他帮忙查找。结果此人表面上说的漂亮,背地里却是束手旁观,什么事也不做。”
“毛通源?”魏飙咀嚼着这个名字,感觉非常陌生。
“你报老夫的名字了吗?”他问道。
“没有你的许可,属下不敢。”
“你做得对!”魏飙欣慰的点点头:“这样吧,身份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这一趟你也辛苦了,且在宗门好好休息几日。”
“还有,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是,”周远应道。
见堂主已有送客之意,他拱了拱手,转身离去,只是步履缓慢,显得有些迟疑。
“可还有事?”魏飙唤住他。
“是这样的,属下在路上遇到一个小孩,也是涫阳郡的,这小孩感觉有些神奇……”
“哦?”
“这小孩名叫杨珍,乃是今年选拔赛的第二名,”周远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魏飙脸上闪过的诧异之色,继续说道:
“这小孩练气一层,居然能获得选拔第二,让人惊奇。”
“他一个义子出身,小小年纪,竟然能掏出一百灵石,乘坐横跨州域的传送阵,又是一奇……”
“更有趣的是,我问起他去赵家之前的身份。他告诉我,父母双亡,曾经在一个道观住过。这道观,听他的描述,正是白虎观!”
第四十九章 我愿意!
“堂主!”周远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属下将他传唤过来,仔细询问?”
“不可!”魏飙连忙呵斥,语气颇为严厉。
周远讶异的看了自己上司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内务堂拥有对内门以下弟子直接传讯的权力,他这个提议,并不离谱。
魏飙也惊觉自己有些失态,马上掩饰道:“此子以练气一层获得选拔第二,在宗内颇引人关注,咱们不要多事。”
“是。”周远低低应了一声,心中却依然不解:不过是将一个学子召来问几句话,会引起什么人注意?
他自是不知魏飙内心的顾虑。在魏堂主看来,杨珍是在太上老祖那里挂了号的人物,他干的又是自己的私事,再去招惹此人,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这样吧,”有这个功夫,魏飙也已想好对周远的安排:“宝源殿的赵北卿,道号柘溪上人,听说颇受水虹真人重用,最近将提拔他为云州巡察使。这是个实缺,他手下正缺人手。我给启明上人打个招呼,让他推荐你过去。他和柘溪上人乃是多年挚友,这个面子不会不给。”
“你到那边之后,务必服从柘溪上人的指令,和他好好相处。他本身就是涫阳郡人。你有机会就多留在涫阳。那个姓易的在那里呆了大半年,不可能一点事情没有发生。你仔细查查那一年都发生过什么事。大到有家族兴亡,小到农家丢了一只鸡,你都给我去打听清楚!”
“是!”
“还有,过去之后,可别忘了,你是我内务堂的人。”
“绝不敢忘!”周远态度坚决,字斟句酌道:“堂主对属下恩同再造。我周远,生是堂主的人,死,是堂主的鬼!”
“嗯!”魏飙满意的点点头:“记住你的话,下去吧!”
……
再说杨珍,回到水戊峰后,锻体的灵材既然已准备妥当,他立刻开始了第一次的药浴。
地点选在自家洞府的庭院,架了一口大缸,将药材依次扔进去,然后将水烧开。
彩云也跑过来帮忙,或是添加柴火,或是补充药材,忙得不亦乐乎。
她的令牌在学院总务堂重新办理过,可以同时进出杨珍赵玥儿两人的洞府。
杨珍脱了个精光,怪叫一声跳入大缸。他全身浸泡在热汤中,口中默念【五行锻体诀】的要诀,同时运转法力,全身毛孔舒张,仿佛是放开了水闸的水池。汤药中蕴藏的大量药力,不断通过这些闸门,灌入他的身体。
药力在体内游走,在功法导引下,持续冲击他全身每一块肌肉和骨骼。这些肌肉和骨骼,如同洗衣妇手中的衣物一般,被药力不停的揉搓挤压,无数细不可见的污垢被冲刷出来,随着法力的运转排出体外。
这个过程,可谓是千刀万剐,极其痛苦。当身体内那些杂质祛除之后,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清爽痛快。
杨珍在痛并快乐中浸泡了足足六个时辰,直到再也没有药力进入身体,这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修炼。
他从清晨一直泡到黄昏,出来之后浑身舒畅,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彩云却是累的够呛,甚至连饭都没顾上吃,全身热的香汗淋漓,站起身时更是一个恍惚,差点摔倒。
杨珍连忙将她扶起。看着女孩浑身湿透、玲珑有致的娇躯,感受到皓腕传来的柔软滑腻,喉咙不由一阵阵发烧。
“这功法,不得了!”他心中大窘。
也就在那一刻,他心念一动,一个想法浮上心头。
“彩云姐,”他突然问道:“你想不想修炼?”
“修炼?我能修炼?”彩云惊讶的看向杨珍。她的双颊有些红晕,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
“我不敢确定,”杨珍一字一顿的说:“我这里有套功法,可以激发体内灵根的生长。你已经过了十二岁,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用,但可以试一试。”
在这个世界,实际上每个人体内都是有灵根的,只不过受天地阵法的束缚,除了极少数幸运儿,绝大部分人的灵根都深藏体内,无法吸附灵气。
然而,天地阵法是三千年前的事情,而【五行锻体诀】,按嬷嬷的说法,其历史已经超过了三千年。
所以,杨珍一直心存念想,【五行锻体诀】对灵根生长的刺激,不知是不是可以突破天地法阵的禁锢?
锻体操、灵兽肉、药浴三管齐下,隐匿在身体中的灵根,会有如何的表现?
他很想找个人实验一下。
上古时代,人类开始修习的年纪,并非都是十二岁。很多人成年之后才踏入修仙之途,却并不影响他们修炼出一身神通。
所以,如今虚岁十七,实际才十五六岁的彩云,即使现在才开始修炼,年龄上也不是问题。
而且,这个功法【凡人篇】部分,宗门的西陵老祖也是看过的。他既然默许杨珍拥有这功法,那他用这功法做些试验,想必他老人家也不会说什么。
甚至,彩云将来成为修士之后的身份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你愿意试试吗?”杨珍郑重其事的问她。
“愿意!”彩云一把抓住杨珍双手,连声说道:“小郎君,我愿意!”
她声音颤抖,眼中光彩焕发,又带有一丝哀求和担忧,似乎生怕杨珍反悔。
“这个过程,会很痛苦,而且,最后还不一定会成功。”杨珍追问道:“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彩云态度坚定。
“就算激发出灵根,资质可能也是最差的,一辈子也就是练气修士。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
“好!”见她如此,杨珍也下定了决心:
“明日我去一趟坊市,将你需要的灵材买齐。然后我传授你功法,你开始修炼!”
【凡人篇】整个过程,费用也不过一千多灵石,他现在完全承担得起。
若是彩云这里真能成功,他打算以后再传给铁柱,将这位好友的灵根也激发出来。
这不仅仅是报恩,也是为自己将来的修行路,寻找一些信得过的道友。
随着空间越来越大,以及他炼丹术的日渐娴熟,他未来将有大量的灵草、丹药需要人手去处理。
云州、云涯镇这两地,他都准备开设店铺。
这些事情,单只是一个陈富贵,肯定不够。
第五十章 躁动
对于踏入仙途的修士来说,练气期阶段最重要的就是扩充经脉,打好根基。
在这个方面,【云霄行气诀】表现非常出色。
它囊括云霄宗无数前辈的经验和智慧,经过了数千年的增补删减,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许国修仙界,再也找不出第二部能与它媲美的功法。
因此,不仅仅是云霄宗内部,就是各大修仙家族,以及那些浪迹天涯的散修,在练气阶段,修炼的都是这门功法。
这并不存在功法外不外泄的事情。事实上许国每一名修士,都曾经在郡观学堂学习过,都算得上是云霄宗的弟子。
因此,杨珍入宗半年,修为突破到练气二层,却也没有修习新的功法。
倒是战斗的手段有了很大的提高。
经过几番权衡利弊,他决定自己将来的武器,就是棍棒。
随着【五行锻体诀】有条不紊的进行,他的筋骨日渐强健,力气越来越大,身姿步伐也愈加敏捷。
棍棒,讲求捣劈之神速、出手之狠准,正好可以最大发挥他这些特长。
再说,棍扫一大片,想想就很舒爽。
因此,他特地来到学院藏经阁二楼,寻找合适的棒法。
相比于刀剑枪,棒法的典籍并不多,他逐个翻阅,仔细比较。
一番衡量,他最终看中一本叫【风影棍】的棍谱。
这本功法封皮绛蓝,古旧厚实,翻开来却只有区区数页,招式也只有七招。
每一个招式看起来非常简单,旁边的注释也只有寥寥数语,简短而精炼。
杨珍拿起此书细细研读,发觉其中奥义精深,一时竟是琢磨不透。
若是熟练之后,这棍法却是出手迅疾,来去无踪。动若流星赶月,避无可避;静如渊渟岳峙,不可轻犯。
更厉害的是,当修为进入到练气中期,在挥舞棍棒时注入灵力,还可幻化出一枚风刃。而修为若是到了练气后期,则是一片片风刃,让人防不胜防。
二者的效果,均大大超过九九幻意阵中,那乌月狼发出的月刃。
更重要的是,这个棍谱,一直可以修炼到筑基圆满。
那时不仅是棍法威力远胜练气,发出的风刃,也由一片片变成铺天盖地。每一片的威力,至少相当于筑基初期发出的一道术法。
真正的群攻利器。
杨珍大为满意,当即用十个积分兑换了这本棍谱。
十个积分,这是第二层典籍的价格。
当然,以他现在外门弟子的身份,现在还只能兑换该功法的练气期部分。
有了合适的棍法,每日勤加练习,再加上炼丹,修炼,他现在都过得十分充实。
石头空间也重新做了规划,有的区域种植一年成熟的灵植,有的则是半年或者三个月。
此外,在保证利润的前提下,灵植种类也增加了几样。
这些操作,都是为了方便陈富贵那边既有源源不断的货源,又品质多样,更好出货。
而衣衣方圆六丈之内,除了种植养魂草,那些有特色的的灵植大部分也被他安排在这个区域。
沙殇树已经完全成活,当时接近枯黄的茶叶也重新恢复碧绿的颜色,被杨珍全部摘下,一半售出,另一半则留作自用。
每日里,仅仅只是拿出一片叶子泡茶,就足够他和赵玥儿、彩云三人享用。
彩云的锻体,目前进入到第二个阶段中期,所需的灵石费用增加到四十。
效果呢?力气变大了,反应灵敏了,也比较抗揍了。
但灵根却是没有半点长出的迹象。
每天上午,在杨珍赵玥儿出门之后,彩云都会拿出半个时辰,在外面的凉亭盘膝而坐。按照【云霄行气诀】的要诀,内视脏腑,试图发现自己的灵根,却是一无所获。
她并不气馁,毕竟整个功法才练习了不到一半,她有信心。
小丫头还是五天在水戊峰,五天在天水峰,两边来回奔波。
突破练气中期的瓶颈后,她修为一日千里,如今已经快要向练气五层发起冲击。
对于彩云姐姐的修炼,她也是大为支持。
她真正亲近的人并不多,除了血脉亲人,就只有嬷嬷,以及杨珍彩云三人了。
若是彩云也能修仙,将来便可更长时间陪伴她,对她也是一个很大的慰藉。
当然,作为水虹真人座下最小的内门弟子,小丫头如今已是天水峰的团宠,结交了一大票师兄师姐。
她转述杨珍讲过的那些故事,常常招来一大帮的听众,恍若是回到了涫阳赵府,只不过说故事的人换成了她自己。
还有她推介的斗地主,如今也成了天水峰流行的娱乐。
如此种种,让她不仅得到祖师婆婆的疼爱,也深受这些师兄师姐的喜欢。
“小石头,这次你要好好给我讲几天《射雕》,祖师婆婆,还有紫雪姐姐、琴雨姐姐,她们都等着听呢!”
“还有,你上次带我玩的那个《华容道》,挺有意思的,我把它带到山上,紫雪姐姐她们可喜欢啦!”
这什么紫雪、琴雨,都是小丫头在山上结交的好友,听说一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我怎么又想到美色去了?”杨珍心中嘀咕,他感觉自己最近老往那方面想。
也许,是我这具身体开始进入青春期了吧。
他如是猜测。
然而不久之后,他便发现,罪魁祸首很可能是那锻体诀。
……
这一日夜里,杨珍又一次来到空间。
赵玥儿去天水峰了,彩云一个女孩子住在空寂无人的洞府,同样心中害怕。
所以还是和往常一样,杨珍留在了月珍阁。
待到夜深人静,才去往石头空间。
他在盘点自己的物品,顺便挑选不用的卖掉。
下一次去云州是半个月后,这个时间正是他青黄不接,最缺灵石的时候。
“一把斧头,来自那个姓侯的死鬼,没什么用,卖掉!”
“一阶中品盾牌,也是那个死鬼的,卖掉!”
“这几张符箓,值不了几个灵石,留着吧!”
“青岩茶,嗯,过两天可以采摘了,估摸有两斤,才二十灵石啊,哎,不够!”
“……”
翻着找着,杨珍看到了那个云霄老祖的木雕。
他蓦地想起,这木雕里面,不是还有套功法吗?
第五十一章 八十条经脉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衣衣也很弱小,在吞食了一颗延寿丹后,用神识连通的方式,让杨珍看到了木雕里面的功法。
一部【五行锻体诀】,另一部【五行补天经】。
那个时候的杨珍,没有丝毫修为,唯一能修炼的只有【五行锻体诀】的凡人篇。
这部功法给了他极大的帮助。直到现在,他还一直在修习,身体愈加强健。
另一部,他记得是讲述如何利用五行灵气进行修行。只是当时的他,灵根尚未具现,这本书对他毫无用处。
但是现在,应该可以修习了吧?
至少也该看一看,对自己有没有用。
锻体诀已是如此不凡,这个补天经,说不定会给自己更大的惊喜。
他决定向小东西求助。
杨珍手指捻着木雕,一边仔细端详,一边将自己的要求告诉衣衣。
“衣衣,”他蓦地想起一事:“这块木雕,为何能存储典籍?”
在修仙界,用来存储典籍或者修士一段神念的道具,通常都是玉简。
“这是桃瓴玉,是桃木的一种变种,它的作用,和玉简是一样的,可以记录功法意念!”
“不过,”小东西接着说道:“除非是有特殊的方法,否则你怎么用神识察看,都只会认为这就是一块普通的桃木哦!”
“这么神奇?”杨珍惊喜道:“也就是说,将来我若是用这桃木做记录,别人很难发现?”
“对!”小东西肯定道:“桃瓴玉非常罕见,一般人根本不认识。所以啊,你们杨家那个老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说话间,衣衣已经伸出茎须,分别勾住杨珍和这块桃瓴玉木雕。
熟悉的感觉再次传来,杨珍又一次看到这两本浮在半空的功法。
他直接略过【锻体诀】,将注意力集中在【五行补天经】上面。
书本一页一页的翻开。
杨珍静下心来,仔细研读。
读着读着,他突然一愣。
八十条经脉!
每个人体内,能运行灵气的经脉,居然有八十条!
这和【云霄行气诀】讲述的不一样啊!
在宗门的这部功法中,人体总共只有十六条经脉,可以运转灵气。
按照破关的难易程度,还有各自特殊的作用,又分为人、地、天三个阶段,分别是四条、五条和七条经脉。
然而,这部【补天经】,却是明确告知,人体内有八十条经脉!
所谓的十六条,不过只是其中一种属性的经脉。
当修士用自己最具优势的那条灵根,比如木灵根,去吸附灵气时。
这些木灵气,在人体内开辟出来的经脉,其实只是木属性这部分的。
五行属性,每种属性实际都有十六条经脉,总共便是八十条。
只不过其他的经脉,就像皓月下隐没的星光一样,隐藏在身体深处,极难察觉,更不用说将它们开辟出来了。
杨珍陷入了沉思,八十条经脉,比之十六条,又有哪些好处呢?
他继续往下读,很快,他眼中放射出惊喜的光芒。
好处,实在太大了。
……
首先,修士体内的丹田,其大小,其能够存储的法力,与经脉的数量和大小息息相关。
比如说,在练气一层,初习者开辟出四条经脉,丹田存储的灵气也只有一百缕。
而到了练气三层,四条经脉扩张到原来的四倍,丹田的大小同样也是初始的四倍。
进入练气中期后,修士开辟出五条新的经脉,这时丹田同样也变为原来的九倍。
练气六层,这九条经脉分别扩张到初始时的八倍,丹田内存储的灵气,也增加到一千八百缕,为最初的十八倍。
练气七层,修士开辟出的经脉达到十六条,此时的丹田则为初始的三十二倍。
到练气九层,经脉继续扩展,达到原来的十六倍,而丹田的大小,则已经是初始的六十四倍。
最后到练气圆满时,经脉和丹田还会各自扩大一倍,尤其是丹田,存储的灵气已经高达一万两千八百缕,为练气一层时的一百二十八倍。
每万缕为一滴,到了这个时候,修士需要做的,就是将这万缕灵气,凝实为一滴灵液,从而晋级筑基阶段。
当然,这个阶段对此时的杨珍还有些遥远。
上述这个经脉和丹田按部就班扩张的过程,也正是【云霄行气诀】指引的修行途径。
从这个经过足可以看出,丹田的大小,是随着经脉数量及大小而不断扩展的。
这才是十六条经脉的情况,若是三十二条,四十八条,甚至八十条呢?
没错,这时的丹田,也将是同境界普通修士的两倍,三倍,乃至五倍!
更重要的是,丹田越大,将来晋升金丹时,凝聚而成的金丹也将越大,实力将是成十数倍的增长!
这只是第一个好处。
第二,经脉内,也是可以存储法力的。
这个认识,只要修士从练气二层修炼到练气二层圆满,都会明白。
在这个阶段,修士的四条经脉将扩张一倍。
如何扩张呢?
有两种方式。其一是服用开脉丹,将药力化解入经脉之中,使其迅速扩大。
这样做的好处是速度快,一两天内便可度过这个阶段,大大节省修行的时间。缺点嘛,和服用破障丹一样,都存在损伤经脉的可能,最终影响根基。
第二个办法则是按照【云霄行气诀】的指引,首先将经脉内灌满灵气,使其圆满而充实。
四条尚未扩张的经脉,灌满时所需的灵气,正好是一百缕。
然后,采用润物无声的方式,循序渐进。每条经脉,每天只增加半缕灵气,使经脉缓缓的鼓胀。
如此五十日后,灵气增加到原来的两倍,经脉也随之扩张到原来的两倍。
这个方法,耗时虽然长些,却是毫无后患。整个许国的修仙界,九成九的修士都是如此修行。
由上述也可看出,经脉之中,是可以存储灵气的。
而不同属性的经脉,若是存储相应属性的灵气,不仅不会对经脉造成负担,还可以慢慢滋润经脉,使其更加坚韧柔顺。
在斗法时,这个作用就更明显了。
第五十二章 此书无用?
修士斗法时,根据当时的战况,随时需要释放不同属性的术法。
若是法力从丹田而来,大多都是无属性的灵气。释放某个属性的术法,不仅耗费的法力多,其效果也远不及该属性的灵气。
此时,若是你在多出的那些经脉中,存储着该属性的灵气,那完全可以弥补上面这两个缺陷。
你本来法力就比同阶的对方深厚,还随时可以释放出单属性的术法,那你的战斗力,将是对方的十数倍!
这样的好处,怎么不让人动心。
对于杨珍来说,还有一个出乎意外的好处。
修习补天经,固然是增加经脉的数量,但修行的时间,也将因此大大延长。
可杨珍正担心自己修炼过快,会引起西陵老祖再度的关注。
这个补天经,正好解决了他此时的困局!
有这三大好处,他当即做了决定。
【五行补天经】,我杨珍,非练不可!
……
杨珍继续凝神观看。
接下来的篇章,解释了补天经名字的由来。
据说,在上古时代,那个时候的人类,每人体内都有八十条经脉。这不仅让他们法力无边,且术法也是变幻万千。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之能。
他们被称为天人。
如今这部补天经,正是要通过其功法修行,使修士体内重新找到八十条经脉,恢复远古天人的风采和实力。
补天,弥补自身之缺,到达天人之境。
杨珍恍然大悟。
再往下,就是介绍修行之法了。
然后,他今晚第三次瞪大了眼睛。
甚至比前两次还有惊诧。
只见上面写道:“……混沌生阴阳,阴阳化五行,……是以,演化五行之灵根,需阴阳谐和,相辅而成……”
这难道是要……
杨珍:“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果然,接下来文中明明白白写道:
“男为阳,女为阴!”
这真他娘的是……好功法啊!
杨珍又惊又喜,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哥哥,你笑的这个样子,好讨厌哦!”衣衣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有吗?”杨珍尴尬的问道,连忙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
他带着虔诚的,新奇的,学习的态度继续看下去。
激发另外四种属性的经脉,同样也有两种途径。
第一种是炼化该属性的灵物,要求至少是地阶以上。
灵物的品阶越好,可以开辟出的经脉数量也就越多。
比如说,天阶中品以上,就可以将全部十六条经脉一一激发出来。
而地阶下品,只能开辟出【人】阶的四条经脉,后面的【地】阶和【天】阶,就需要水磨工夫,花费漫长的岁月去慢慢破关了。
书中绘制了一堆彩图,对每一种属性,都例举了一大堆灵物,还分别指出各自的特点和用途。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杨珍大感此书物有所值。
他目不转睛,认真辨认。
基本上都不认识,倒是在水性灵物中,看到了元灵水胎的名字。
“这至少是百万灵石啊!”他顿时感觉前途灰暗。
不管是【五行锻体诀】,还是【五行补天经】,别的不说,有一点看来却是一样的。
费钱!
第二种方法,可能不花钱,也可能要花更多更多的钱。
正是杨珍猜测的那样。
不过却也分做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称之为肌肤之亲。
男女两人盘膝而坐,手掌相贴,让各自吸附的灵气通过手心,在彼此体内相互交融。借用对方的灵气,在自已身体内寻找该属性经脉,并不断冲击破关,最终经脉显现,为己所用。
这个方法,可以顺利破开【人】阶的四条经脉。
第二个阶段,就是杨珍想象的那样了。
当然,前提是双方天葵已至,也就是都已成年。
这个阶段,打开的是【地】阶的五条经脉。
杨珍随即面红耳赤的看到,在这一章,为了详细解说这个阶段如何操作,竟然惟妙惟肖的绘制了若干种姿势。
粗粗数了一下,有七十二种之多!
比他前世观看了大量影视资料,才总结出的十二种姿势,足足多了五倍!
好东西啊!大开眼界!
仔细看去,发现好多种动作,只有修仙者才做得出来。
比如上天入地啥的。
你们修仙人,城会玩!杨珍佩服得五体投地。
最后一个阶段,称之为神魂之交。
要求两人都已经修炼出神识,也就是至少都在练气中期。
将自己的神识和对方融合,不断刺激隐藏的经脉,直到【天】阶的七条经脉尽皆疏通。
这个阶段有一定的风险,要求双方完全的情投意合,心意相通,才可以进行。
否则,假如有一方心怀叵测,趁机偷袭,几乎可以让对方陷入万劫不复。
事实上,这三个阶段,要求按部就班的进行。
若是跳过第一个阶段,直接来到第二步,很可能连【人】阶的四条经脉都不能开通。
杨珍留神观看后面每一条说明。
其中有提到,结合【五行锻体诀】一块修炼,可以让第二阶段更加融洽。
怪不得!
还有一条也引起他的注意,若是双方中有一方灵根受损,此功法可助其灵根尽复,毫无后患。
看到最后一条,杨珍脸上更是露出了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意外的表情。
上面写道,单灵根资质,最适合帮助对方破开经脉!
就在杨珍以为整部功法都基本了解的时候。
最后一页,居然意外的出现了一段留言。
这是一个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却是自称“老夫”的人。
“老夫杨有道,修习【五行补天经】凡八百载,收徒不下千人……”
“修成此经者,惟老夫一人矣!”
“吾上千弟子,单灵根者百人,双灵根者二百人,三灵根者三百人,另有四灵根、五灵根四五百人,为何无一人成功?奇哉?怪哉!”
“洪范吾儿,此经于你无用。惟书中七十二姿势,汝可常习之。且增闺房之乐,为我杨家,开枝散叶矣!哈哈!”
“……”
咔嚓,杨珍感觉自己心裂开了。
此书无用?
我刚才白高兴了?
第五十三章 什么?你要把我变成双灵根!
第二日下午,杨珍去五方亭迎接回家的赵玥儿。
小丫头一般每旬一号上午到五号下午在天水峰,其他时间则回到水戊峰。
一边是五天四夜,另一边是五天六夜,毫无疑问,她更喜欢和杨珍、彩云呆在一起。
从五方亭到水戊峰,大约十五六里,回到山上的时候差不多已是天黑。
虽说安全方面无需顾虑,不管是宗门发放的令牌,还是小丫头自己的一堆底牌,都可以保证她平平安安回到山上。
不过杨珍还是喜欢亲自去五方亭接她。两人一块漫步山林,看斜阳隐没,晚霞消逝,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当然,有时他们也会乘坐飞舟回家,比如今日。
五方亭有不少练气后期,甚至筑基期的师兄师姐,在这里提供飞舟送客服务。收费依照路程远近,人数多寡,在几个灵滴到几十灵滴不等。
飞舟是这些师兄师姐自己的,一般都是一阶上品,价钱在一百到几百灵石不等,能搭乘的人数也是各有不同。
很像杨珍前世那些下班后,开黑车拉私活挣点外快的老司机。
事实上,修仙者和凡人,很多地方并没有区别。
传送大殿大门打开,一群刚传送过来的学子们陆陆续续出来。
赵玥儿素衣白裙,宛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莲,自人群中走出。
杨珍迎上去牵着她的手,两人朝停放飞舟的地方走去。
“赵师姐——”
“杨师兄——”
“这里!”
一前一后两个声音喊道。
杨珍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大白胖子和一个小黑胖子正站在一起,欢快的朝他们招手。
正是窦慢熊和王少虞。
虽然他们在年龄上更大些,但杨赵二人,一个外门,一个内门弟子,这两位都得老老实实叫他们师兄师姐。
“你们怎么还没过去,在这儿做什么?”杨珍好奇问道。
“这里有飞舟啊!”窦家的小少爷答道:“我们刚和那位师兄谈好,准备乘他的飞舟,转头就看到你了。少虞说你肯定是过来接赵师姐,不如等等你,一块走。”
他们今日约好,正是要去杨赵二人的水戊峰,一块聚餐。
这大半年来,那五位当时一块参加选拔赛的同龄人,时不时便会一起聚聚。有时在水戊峰,有时则选择这两人所在的土丙峰。
没错,窦慢熊和王少虞,一个水土双灵根,一个土火双灵根,都选择了土丙峰,相邻而居。
杨珍顺着窦慢熊手指望去,见一个面相淳厚的年轻人正在不远处等着,却也是他认识的人。
水峦区副峦长田承。
方宏走后,这位新来的副峦长杨珍极少接触,只知道他来自邵州,出身平民。
却是没想到他也在五方亭开飞舟赚灵石。
“田师兄好!”杨赵二人连忙过去打招呼。
“赵师妹好,杨师弟好!”田承面露笑容:“刚才这两位师弟说要等等熟人,没想到是你们两位啊!你们都是要去水戊峰吧?”
“对!”
“那就一块走吧!每人十灵滴!”
“好!”杨珍爽快的答道。
……
到达水戊峰后,在杨珍一再力邀下,田承终于答应留下来一块吃饭。
不过表示飞舟的钱就不用掏了,杨珍自然不肯,两人推搡半天,最后只得依了他。
除了这几人,晚宴还有戴妙璃姐妹,姚师姐,程师姐以及陈陶参加。
方宏被驱赶之后,这几位师姐一度也对杨赵敬而远之。后来日子长了,发现这二人都很好说话,也没有那么多心眼,渐渐交往又频繁起来。
“听说你前段时间回云州了,有没有带些好吃的,都拿出来!”戴妙璎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在杨珍面前晃悠。
“我一个练气二层,能带多少东西回来?”杨珍如今非常谨慎。
“你可以让一块坐传送阵的师兄帮忙啊!”小女孩理直气壮的说道。
她都这么说了,杨珍也不再藏着掖着,从储物袋中拿出早准备好的食材,不少正是云州的特产。其他几人,也都带来吃食,各自掏出来供大家享用。
晚宴还是在月珍阁外的巨石上。
大快朵颐,觥筹交错,寂静的山林中不时传来阵阵欢笑。
酒酣耳热之际,兴致勃勃的姚师姐忽然甩出一条丝绢,向着巨石上空飞去。
只见她身穿素绿裙裳,双足不着一缕,悬空飞旋,翩翩起舞,犹如仙子下凡。
越州女儿,自小便善歌舞。
姚师姐一声娇喝,周身突然涌现浓浓白雾缭绕,脚下则现出一株半尺白色莲花,她轻飘飘飞跃其上,三尺长丝绢随风扭动,宛如池水中游弋的白蛇。
众人先是一呆,随即纷纷鼓掌,大声叫好。
与此同时,一向以清冷示人的程师姐,也同样跃上半空,来到姚师姐身旁。
她腰间不知何时已系上一面腰鼓,鹅黄色抹胸下,露出一截白玉般肚皮,更显身姿窈窕。
一双洁白的玉手,交替敲击腰鼓,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在夜幕下的山谷中悠悠回响。
襄州地处南国,靠近南方巫蛮各族。那里的人深受巫族影响,这腰鼓正是当地的习俗。
场上气氛随之更加热烈,叫好声此起彼伏。
彩云一双美目瞪得溜圆,满眼都是小星星。
做为赵氏的家生子,她同样能歌善舞,只是无法如她们这样凌空飞舞。然而,有朝一日,说不定自己也能飞翔呢?
我有一个梦想,要到天空飞翔。
她双眼迸射出炽热的光芒,心中一片火热。
……
欢闹的宴会直到亥时才告结束。
第二日,杨珍急忙忙将睡眼惺忪的小丫头拉起来。
他要试一试,那个【五行补天经】,他能不能练成。
“我有一门家传的功法,想和你一起修炼。”他神神秘秘说道。
“好啊!”小丫头懵懵懂懂点头。
“学了这门功法后,我说不定可以开辟水系经脉。”
“什么?”
“你说不定可以开辟出木系经脉。”
“啊?”
“到时候,咱们就都有水木两系,可以施展这两系的术法哦!”
“什么!”小丫头双眼瞪大,睡意全无:
“你要把我变成双灵根!”
ps:这章写得比较顺利。我发现自己挺喜欢描写这种生活场景的。干脆,我这就叫修仙生活流吧。
第五十四章 第一次修行,成功!
杨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跟赵玥儿解释清楚【五行补天经】是怎么回事。
增加的是经脉,扩张的是丹田,对灵根毫无影响。
小丫头聪明伶俐,听明白后也是喜不自胜。
“好!”她欣然应允。
他们来到洞府内的密室,这是另一处灵气充沛,适合修习的地方。
两人刚盘膝坐下,彩云就冲了进来。
“那个……”女孩红着脸支支吾吾说道:“夫人吩咐,要我看着你们。”
赵玥儿顿时羞的双颊绯红,杨珍也颇有些尴尬。
彩云偷眼看向杨珍,见他并没有生气,心中稍稍安定。
小插曲过后,两人依照功法的要求,手掌相贴。
彩云脸色微窘,坐在一旁观看。
赵玥儿俏脸依旧带着红晕,小手柔软滑腻,有一点冰凉。
杨珍心神一荡,有种想将女孩儿小手紧紧抓住,好好痛爱的冲动。
他顿时警醒,赶紧收敛心神,口中默念【静心诀】。
这口诀有宁神静气,平和心境的效果。
这是在知晓【锻体诀】的“副作用”后,他于昨日上午,特地去藏经阁兑换的口诀。
……
心境平和后,杨珍开始将【补天经】的要诀,仔细讲解给赵玥儿。
小丫头悟性极好,不一会儿将功法要点牢牢记住。
两人凝神闭目,心境放空,各自开始吸附灵气。
很快,杨珍经脉内便吸附了一百二十缕的灵气。赵玥儿比他更快,早早将同样多的灵气存储在经脉中。
杨珍左手手心轻轻摩擦对方,小丫头则以右手做出同样的回应。
这是两人约定的暗号,表明第一步的准备,已经完成。
紧接着,双方开始运转补天经的心法,慢慢推动经脉内灵气转移。
杨珍体内的灵气转移到左臂,小丫头则是右臂。
灵气继续向前推进,通过左手手心,缓缓进入对方体内。
与此同时,右手手心处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似有涓涓泉水流入。
这是赵玥儿控制的灵气来到了自己身体。
第二步,灵气交换,成功!
杨珍全神贯注,继续感应自己灌入对方身体内的那些灵气。
这些灵气,就像是放出去的风筝,虽然越去越远,却依然有一根线被自己牢牢抓住。
通过这根无形的“线”,他控制着这些灵气,游走于对方的肺腑、心脉,逐渐运行到小丫头的右手臂。
同一时刻,赵玥儿也控制输送到杨珍体内的那些灵气,依着相对应的路线,来到了杨珍的左手上。
然后,两人分别将“自己”的灵气,再次吸收回自身。
清凉的感觉逐渐从左臂离体而去,熟悉的灵气则从右臂归来。
第三步,灵气循环,成功!
第四步相对比较简单,两人再接再厉,不敢丝毫懈怠,继续操控自己的灵气,去往对方身体,然后,再吸收回自己体内。
如此往返五五之数,即二十五个周天。
不知过了多久,二十五圈循环,全部完成。
第四步,成功!
接下来是最重要、最艰难的第五步。
这一步,据那位有道老祖介绍,只有他自己一人成功。
此时的杨珍和赵玥儿,第二十六次将“自己”的灵气运送出去,一直送到对方心脉处。
有过之前二十五次的经验,两人已是轻车熟路,顺利完成。
紧接着,便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将对方输送到自己体内的灵气,变为己有!
灵气如何才算是自己的?
标准很简单,自己能操控,便是自己的。
并不是说在自己体内,就一定是自己的。
两人要做的,就是控制这些对方送入的异种灵气。
杨珍内视自身,感受到一大团灵气正盘踞在心脉之处。
灵气呈梦幻般的水蓝色,瑰丽无比。
他无比小心的用心神去触碰这片蓝色云团。
他有一种感觉,体内二十五次的运转,每运转一次,这些灵气便与自己亲近一分。
二十五次之后,这些灵气,与自己已是心神相通!
他仿佛用两根筷子,去轻轻夹起一个鸡蛋,慢慢的,慢慢的,去裹藏,去贴近。
精神高度集中,鼻尖上更是有细微汗珠渗出。
终于,这些灵气在他心神的指挥下,开始向着玉门关的位置前进。
玉门关处,已经有四个破开的关口。
那是他练气一层,通过木系灵根吸附的灵气,破开的四条木系经脉。
这些水蓝色的灵气,对这四个开口,却是视而不见,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它们在邻近的一处位置,开始聚集。
越聚越多,胀痛拉伸感越来越强。
逐渐灼烧,越来越热,最后是针扎一样的刺痛感觉。
玉门关破开!
一条崭新的经脉显现!
后续的过程就如那晚一夜练气一样,这些水蓝色的灵气,如同势不可挡的洪流,高歌猛进,接连将玉鼎关、玉玄关、玉池窍一一冲破。
一百二十缕灵气,轻而易举,冲破三关一窍。
经脉全线贯通!
最重要,最艰难的一步,成功了!
【五行补天经】,练成了?
杨珍有一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
千名弟子,无一人成功的功法,我居然练成了?
整个过程,好像也没什么太过艰难之处,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精神要高度集中。
对于修士来说,这并不难以做到。
那这功法,到底难在哪里?
我怎么就成功了?
杨珍百思不得其解,同时左手手心再次摩擦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小丫头那柔嫩滑腻的右手,终于动了。
修炼,或者说,两人的第一次双.修,就此结束。
他们同时睁开眼睛,又同时问出一样的问题:
“你成功了吗?”
杨珍兴奋的点点头,紧接着,赵玥儿脸上如春花绽放,同样在用力点头。
他们两人,都成功了。
这并不意外,既然是双休功法,只要有一人成功,另一人也必然会成功。
只不过一个是主,另一个是辅。
辅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成功,假若这人另寻他人,极大的可能会是失败。
如今的问题是,不知道杨赵二人当中,谁才是那个主导者,那个真正的成功者。
杨珍有一种感觉,这个人很可能是自己。
因为,他结束得更早。
ps:自我感觉这一章写得还挺好的,将整个双xiu的过程描写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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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过年回家
此后三天,杨赵二人再接再厉,分别将各自体内的四条水系经脉和木系经脉全部疏通。
下一步,就是经脉的扩张。
两人很快发现这个功法的局限。
按照【云霄行气诀】的做法,经脉扩张,首先得往里面灌满灵气,然后,每天增加一点点,直至扩大到需要的大小。
然而,两人体内,一个没有水系灵根,另一个没有木系灵根存在。所以,如果要往这些新开辟的经脉灌注相对应的灵气,还得依靠对方。
也就是说,还得重复之前的操作,继续双修。
之后丹田的增大,亦是如此。
这相当于只有在双修的时候,借助对方的灵根,这些新开辟的经脉才算是完全属于自己。否则,只是起到一个储存灵气的作用。
这有点像蓄电池,斗法的时候,自己依靠这储存的灵气,法力确实比对手高出一倍,甚至数倍。斗法结束,若是再想“蓄电”,还得去找到合适的“插座”和“电源”。
是不是有些鸡肋?
绝不!
首先,丹田的增长是实打实的。增长之后,丹田内能储存的灵力增多,这好处也是真真确确,与你缺失哪种灵根没有任何关系。
光这一条,就足以证明这功法的不凡。
再者,就算那些经脉只是蓄电池,你斗法的时候多了这几节蓄电池,施法的手段也更加多样,这难道还不香吗?
而且,这个局限性,并非不可逾越。
补充这些经脉内的灵气,不一定非得找到插座和电源,还有其他的方式。
杨珍曾经借用过赵玥儿的水系灵石,发现并不能成功汲取其中的水系灵气。
然而有一天,当他来到空间那个池塘的阵法附近,再次取出灵水饮用时,他惊奇的发现,这些水系经脉中,有灵气灌入!
而且是纯正的,不含其它属性的水灵气!
每一杯灵液,大约有十缕水系灵气。
为何这些来自池塘的灵液,蕴含的水系灵气可以汲取?
它们和其他的灵液区别在哪里?
先天之气!
含有先天之气的水系灵气,无需依靠水系灵根,便可进入这些水属性经脉!
这个发现,无疑让杨珍多了一门手段。即使将来小丫头不在身边,他也随时可以补充水系经脉。
而随着对【五行补天经】的研究,杨珍更是发现,功法的这个局限,也不会永远存在。
当五种属性的经脉全部疏通之后,五行灵气将会在体内循环不息,进而衍化出混沌之气。
正所谓“混沌生阴阳,阴阳化五行”,这是天道至理,是有序变无序,按杨珍前世物理学的说法,是熵递增的过程。
反之,“五行归阴阳,阴阳化混沌”,这是大道归朴返真,是回归根本,是至简大道。
二者,并不冲突!
而混沌之气,乃鸿蒙之时存在于天地的元气,是灵气之始祖!
换句话说,鸿蒙之气,可随时转化为你想要的任何一种属性灵气!
到了那个时候,你有没有其他属性的灵根,根本不重要。
当然,要将五种经脉全部打通,对现在的杨珍来说还太遥远,还是先将体内的水系经脉扩展再说。
总而言之,这是一部神奇的功法。在未来的日子,杨珍还将不断发现这个功法的更多美妙之处。
……
从这日起,杨珍和赵玥儿两人,有时间便凑在一块双修这门功法,逐渐将自己的经脉和丹田扩张。
练气期的修炼,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经脉破关,经脉扩张和丹田膨胀。
其中,扩展新开辟的经脉,双方只需每次拿出半个时辰,协助对方将灵气输入即可,并不会占用二人自身的修炼时间。
经脉破关,一天即可破开一条经脉,十六条经脉加在一起,也不过十六天。
真正会拖延修炼进度的,是丹田的膨胀,需要日复一日春风化雨的滋润。
这个时间,在练气一层,是三十天左右,练气二层,五十天,随着修为提高,这个时间将逐渐拖长。
这才是其中一个属性的经脉,若是再开辟其他三个属性的经脉,同样如此。
然而这种时间的延长,正好是杨珍需要的。
时间很快来到腊月,距离两人初次的双修,差不多一百天过去。
这百日时间,两人有三分之二的日子在一起修行。
杨珍现在的修为已经是练气二层,快接近圆满。
体内的八条经脉,均已扩张到初始的两倍。
丹田内存储的灵气,已经达到三百二三十缕。
同时还修习了几个水系法术,如【水箭术】、【水雾障】之类。
赵玥儿也差不多,尤其是学会了木系的【治疗术】,让她今后斗法中的持续能力大大加强。
不过两人都没有将这些学会的法术,在外人面前展示。
这门【五行补天经】,在认识到它的不凡之处后,两人决定保守这个秘密,不再透露给任何人。
彩云的锻体已经来到第三个阶段,不过仍然没有见到灵根的影子。
小姑娘脸上经常是开朗乐观的笑容,但私下里,杨珍不止一次发现她在翻阅那部【凡人篇】,寥寥的几页纸已经被她的汗珠反复打湿。
……
腊月二十,从这一天开始,云霄宗将迎来将近一个月的假期。
云霄学院同样如此。那些出身平民,路途遥远的,大多留在学院,继续每日的修行。
出身世家的,则纷纷离开学院,踏上归途。
杨珍赵玥儿几人当然是要回家的。
不过,他们不需要坐传送阵,有柘溪老祖的飞舟可以搭乘。
赵北卿自从调任宝源殿后,这几年过年都会回到涫阳郡。
这给那些常年留在宗门的赵氏子弟带来了喜讯。
往返一趟,两百多灵石的费用,让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望而却步,只能年复一年留在宗门。
如今,却是可以跟着老祖,返回家乡。
赵氏在云霄宗以及云霄学院的子弟,大约有三十来人,其中一半都是内门弟子,在宗门各个殿院担任职司。
学徒有十几人,包括赵莹在内,都在老祖的飞舟上。
除了赵家子弟,柘溪老祖这艘宽大奢华的三层楼飞舟,还搭载了涫阳郡其他家族的子弟。
甚至连路费都免了,反正也是顺路。做为涫阳郡第一家族,这点气魄还是有的。
飞舟上还装载了在云涯镇采购的一些仙材,准备运回涫阳贩卖。
这其中也有杨珍赵玥儿采购的一批货物,就如那次去青州一样,赚取的灵石将作为月珍阁的利润,正好年底给大家分红。
一大帮人在飞舟上好不热闹,杨珍也借此认识不少赵家的师兄师姐。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的外门师弟,尤其是得知他和赵玥儿关系密切后,那些师兄师姐,也一个个对他非常客气。
曾经杨珍在赵家的那些遭遇,似乎已成往事。
然而,在这飞舟上,杨珍也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很不情愿见到的人。
第五十六章 被跟踪了
“杨小友!”
一个五官硬朗、气宇轩昂的男子笑眯眯走了过来。
杨珍顿时有捂上耳朵,扭头逃走的冲动。
上次在云州传送阵遇到此人,在他连番追问下,杨珍不得不吐露了自己的许多情况。这其中有不少是他的**,从不曾跟人提起。
穿越者身份、石头空间,这是他两个最重要的秘密。
在此人的询问下,他有种被人剥去外壳的感觉。虽然还没触及到他最深沉的隐秘,但已经让他察觉危险。
他极不愿意和这种人交往。。
幸好,那之后也没再见到此人。
想不到,今日却是在赵家老祖的飞舟上再次遇到。
“周师兄,”杨珍礼貌的回应:“你不是内务堂的人吗?怎么来咱们这飞舟?”
“内务堂”三个字他说得格外大声。
“愚兄半年前已调任到宝源殿,”周远不以为意的笑笑:“如今愚兄乃是柘溪师叔属下,云州北三房的主科。”
“北三房?”杨珍一头雾水,这是干什么的?
似乎是看出杨珍的疑惑,周远很热心的解释:“柘溪师叔如今是我宝源殿的云州巡察使。其下按云州九郡划分,有北、中、南各三房,每房负责三个郡资源的巡察。”
杨珍恍然大悟,北三房,那针对的就是云州北边的三个郡了。
涫阳郡在云州北方,想必正是北三房三郡之一。
果然,只听周远继续说道:“愚兄孑然一身,这大过年的也没个去处。正好巡察使大人要回涫阳,我这便央求大人将我带上,倒是省下了一笔路费,哈哈!”
他哈哈大笑,杨珍陪着干笑了两声。
周远很自来熟的继续说道:“杨小友,你是本地人,可知道涫阳有何名胜。我听说涫阳郡城外有一条大江,名涫江。当地人都喜欢去城外的雎山上远眺大江,可有此事?”
“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个白虎观,是不是就在那雎山上?”
“是,是。”杨珍连忙点头:“我家小姐刚才有事唤我,我得走了。周大哥,再见!”
不等这周远回应,他已是三步并作两步,溜之大吉。
……
这之后,杨珍干脆便躲在房中,和赵玥儿彩云三人玩斗地主。
玩累了就和小丫头双掌相对,互相用自己的灵力去扩展对方的丹田。
出门时也是和两个小姑娘在一起,不给那周远继续搭讪自己的机会。
如此一天一夜之后,飞舟终于回到了涫阳郡。
让杨珍郁闷的是,赵北卿或许是看周远孤身一人,又或者是对这个下属比较看重,总而之是将他也请进了赵府,安排了一间院子让他居住。
杨珍几人则回到了熟悉的水蘅院。
杨珍进入自己的房间,顺势躺在床上,思考自己这几日的安排。
门突然“嘎吱”一声被人推开,进来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彩丝。
小丫鬟一手拎着水壶,一手端着个木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小郎君,这是给你泡脚的热水。”她将木盆摆在床边,倒入热水,伸出手指试了试温度,然后开始给杨珍脱去鞋袜。
这样的服侍在往日偶然有之,一般是杨珍比较疲劳的时候,平常他并不是很习惯如此。
看着小姑娘一声不吭的忙活,杨珍有些尴尬。
这并不是担心什么袜子臭了熏倒人家,实际上锻体之后,身上尘垢尽去,脚上绝不会有什么异味。
他是……感到有些对不住眼前这女孩子。
他知道彩丝的心意,希望自己收她为侍从,将她带去云霄宗。
在凡人眼中,云霄山脉乃是神仙居所。即使自己不能修行,若能在那山上住上几年,也不枉此生。
而彩丝心中,或许还有其他的念想。
可杨珍无法给她这个承诺。
若是彩云能修炼出灵根,他第一个想到的,也只会是铁柱。
那时他会将铁柱收为侍从,带他去山上,助他锻体修行。
彩丝,只能说声对不住了。
这些念头在脑海一闪而过,杨珍下定了决心,将双脚抬起。
“彩丝,”他声音平淡,甚至有些冷漠:“我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了。你先出去吧。”
“是,小郎君。”彩丝站起身,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是咬了咬嘴唇,转身推门离去。
……
第二日上午,杨珍离开赵府,朝德兴堂走去。
或许是临近过年,古城比之往日更加喧哗。集市上行人接蹱摩肩,小贩、乞儿、富商、小吏各色人等都有,还有担着货物来回吆喝的货郎,热闹非凡。
旁边一块临时搭成的高台上,有两人正依依呀呀唱得热闹,下面则有一人端着个面盆四处收取赏钱。
仔细一听,唱得竟然是《白蛇传》。
杨珍暗自好笑,忽然觉得自己穿越至今,已经融入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同时也在微不足道的影响着这个世界。
心中一时涌起莫名的情绪,他悠然迈步,像个旁观者一样欣赏着周围的一切。
正在这时,衣衣的声音响起:
“哥哥,有个人一直在跟着你。”
“是昨日船上那个穿紫衣服的家伙。”
紫衫是精英弟子的服饰,昨日那飞舟上,身着紫衫者,仅周远一人。
杨珍眉头蹙起。
这个家伙,跟着自己干什么?
内务堂,青袍人,魏飙,西陵老祖……
难道,他是魏堂主派过来,就为了跟踪我?
杨珍顿时觉得头大。
他原本是计划去德兴堂,除了盘账以外,顺便也将这段时间收购的玄阳木取走。
这本来已经是约定好的事情。
可如今,有这周远跟着,却是难办了。
心念电转间,他转身去了临街的一家店铺。
这是一家售卖各种凡间绿植的铺子,大过年的倒是没有几名客人。
杨珍在里面呆了一刻钟,买了一株腊梅的盆栽,也不放进储物袋,就这么端着出了门。
转过街角,正有一家茶楼,他“蹬蹬蹬”直接上了二楼,找了一处角落,叫了壶茶水,慢慢品茗。
心神则一直在和衣衣交流。
不一会儿,就听小东西说道:“那个家伙,进去刚才的店铺了。”
第五十七章 此人必须弄掉
茶楼上,通过衣衣的转述,周远进入店铺的场景呈现在杨珍面前。
【绿植店内】
周远:你们这店铺,都有啥绿植啊,拿出来看看。
伙计:客官这边请!客官请看,这是岩松、楠竹、铅兰……
周远:得了得了,我看刚才那少年手里的盆栽不错,那是什么?
伙计:那是腊梅。您稍等,我拿过来……
周远:嗯嗯,那少年我瞅着有些面熟啊,是不是刘家的少爷?
伙计:啊?是么,我不清楚。
周远:怎么,不是熟客啊?
伙计:以前从未见过。
周远:哦!
(转身离去)
伙计:客官,这腊梅……
周远(扬扬手):今儿忘带银子,不看了!
……
周远离开那家店铺后,信步进入对面一家成衣铺。
他取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在身上比划,又任由裁缝给他比量尺寸,却是一直哼哼唧唧不表态。
杨珍哪里还不明白,这人是在用神识观察自己,免得转过街角和自己撞上。
筑基修士的神识,足可延伸到几里之外。闹市中人来人往,虽是有不小的干扰,不过锁定一个二三十丈外的目标,还是轻而易举。
甚好,杨珍也不想离他太远。
既然被他注意上了,杨珍索性装作是在听茶楼说书,眼神微眯,一副沉迷于故事之中的模样。
心中则在思量对策。
这人一路跟踪,是想从自己这里发现什么?
我有没有办法探听到他的目的所在?
或许……
我可以抛一个鱼饵出来,看看他吃进去是什么表现。
这个鱼饵,必须认识我,但对我的情况又不能知道太多。
选谁呢?
望着外面喧闹的人流,杨珍心中一动,一个人选出现在他脑海。
正好此时一段故事结束,他留下银钱,端着腊梅,晃悠悠离去。
完全就是久别归家,出来闲逛放松的姿态。
……
杨珍来到那个熟悉的集市。
这里还是那么热闹,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点还是那么诱人。
卖烧饼的大叔,嘴里依然在哼着小曲。
“伍大叔!”杨珍笑容满面的朝丑陋汉子走去:“给我来两张烧饼!”
“杨公子,”那汉子瞧见杨珍,也是一脸喜色:“你这是回家过年来啦?”
一边说着话,手上却是不停,很快两张热乎乎的烧饼送了过来。
杨珍蹲下身,将手中盆栽放在摊位下面。这才伸出两只手,各抓了一块烧饼,就这么站着吃起来。
边吃边和这位伍大叔闲聊,直到两块烧饼入肚,这才掏出两枚铜钱,告辞离去。
他似乎是将那腊梅忘记了。
伍大叔忙忙碌碌,却是根本没有注意到。
杨珍离开集市,绕过一排房子,在背对集市的一家小吃店坐下,要了一堆吃食,开始享用。
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有锻体之后的肠胃,这些食物就算再多几倍,也能轻易吃掉。
这家小店离伍大叔距离差不多有四十丈,仍然在衣衣的神识范围内。
他故意和伍大叔聊了会天,就是想诱使周远过去。
以他想来,周远若是性子急躁,大概现在就会去那烧饼摊点;若是沉得住气,有可能晚上再去寻伍大叔。
无论是哪种,有那盆腊梅在,他们的对话都会被自己听到。
结果没有让他失望,仅仅半刻钟后,那周远就出现在伍大叔面前。
这家伙,沉不住气啊!杨珍暗暗冷笑。
两人的对话再次被衣衣转述。
【烧饼摊点前】
周远:这位大哥,来块烧饼。
伍大叔:好咧!这位兄弟,一枚铜钱。
周远(接过烧饼,也站那儿吃起来):诶,你这儿有盆腊梅啊?
伍大叔:什么?哎呀,这不是我的!我想想,一定是小杨公子的,嗨!
周远:小杨公子?你熟人吗?
伍大叔:是啊,是啊,这位杨公子,心肠可好呐,经常来我这儿买烧饼……
周远:那是你这烧饼味道好,人家喜欢吃。
伍大叔:嗨!大兄弟啊,我跟你说实话,我自己做的烧饼,我心里有数,味道也就那样。人家那是感念我当年帮过他一点小忙,所以常来照顾我生意,心善着呢!
周远:哦?你咋帮他的?
伍大叔:(省略若干字)……那时我也没多想,就给了他和他那伙伴两块烧饼……
周远:他还有个伙伴?这伙伴也常来你这儿买烧饼吗?
伍大叔:早两年来过几次,都是和这小杨公子一起,最近好像没见着他了。
周远:有可能人家长大了,你认不出来了,哈哈!
伍大叔:那怎么可能?他那个伙伴,脸上可是……哎,瞧我这嘴,不要乱说人家,不要乱说。
周远:怎么了,他这伙伴相貌很难看吗?要是那样,那赵家也不可能要他吧!
伍大叔:他们两人,当时可是一块饼都要分着吃,一起吃过苦的。赵家要是只要一人,那小杨公子能愿意吗?
周远:说的也是。这小伙有多久没来了?
伍大叔:差不多一年了吧!
……
听着两人的对话,杨珍嘴角露出微笑。
这个伍大叔啊,别的都好,就是嘴有点碎。
这正是杨珍需要的,否则若是聊不起来,还真不知道这周远到底想问什么。
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周远,对铁柱的兴趣,似乎还在自己之上!
这是为何?铁柱有什么值得他去调查的?
杨珍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不管周远找铁柱是为了何事,也绝不能让他找到!
这不仅仅因为铁柱是自己的朋友,也因为他正跟着陈富贵做事。
万一牵扯到陈富贵,那些灵草的来历该如何解释。
若是再由陈富贵寻到符姨这边,那大量的玄阳木买卖又该如何解释。
杨珍心里清楚,他的这些事情,都禁不住认真的调查。
他现在能安安稳稳的赚钱,那是因为赵家对他的信任,没有派人去查他。
否则,一旦暴露在阳光之下,他的这些事情,全都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如何对付这个周远。
不管他是想查自己,还是铁柱。
只要他这么一直跟着自己,且不说他无法联系符姨,甚至很可能他的秘密都会一一暴露。
这个周远,他必须,想办法弄掉!
怎么着手?
杨珍绞尽脑汁。
慢慢的,一个环环相扣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第五十八章 开始布置
将计划在脑海中反复推敲,大体无误后,杨珍也没了和周远继续周旋的心思,直接返回赵府。
周远没有紧跟着他回府,否则意图也太明显了。他在白云巷口放弃对杨珍的跟踪,自行离开了。
杨珍回到府里的第一件事,是去找嬷嬷。
来到紫蔷院,正撞见嬷嬷、夫人、彩烟彩云赵玥儿这几人都在房内。
小丫头被嬷嬷按在怀里,使劲揉搓,头发被揉得跟鸡窝一样。
“这么快就练气五层了,再过几年,就要赶上嬷嬷了。现在还不欺负欺负,以后可没机会啦!”
嬷嬷不怀好意的笑道,旁边两位丫鬟也是掩嘴轻笑,秦婉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切。
小丫头咿呀乱叫,死命挣扎,却是毫无作用。
发现杨珍进来,她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大声嚷道:“石头弟弟,快来救我!”
杨珍抱拳行礼,大喝一声,挥起拳头朝嬷嬷手臂击去。
他用的是纯粹身体的力量。在筑基圆满修士面前,他这点修为根本不够看,还不如不用。
嬷嬷纹丝不动,也没有动用法力,任由他拳头砸中自己手臂。
“哎哟!”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蛮力比以前大了不少啊!”
她转头看向杨珍:“那个【五行锻体诀】,你一直在练吧?”
杨珍老老实实点头。这个功法,嬷嬷是见过的,知道一直可以练到灵体阶段。
“这功法确实很强啊,”嬷嬷赞道,随即发出感慨:“就是太费灵石了。”
有这么会功夫,赵玥儿已经从她魔爪下挣脱,满脸通红,气鼓鼓的看着自己的嬷嬷。
“呦,生气了啊!”嬷嬷却是不以为意,笑嘻嘻将小丫头发丝捋直,接着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快一年没见我的玥儿喽,嬷嬷想你啊!”
赵玥儿刚才还愤怒的双眸顿时红了,也呜呜的哭道:“玥儿也想嬷嬷呀!”
这一下,旁边夫人的眼睛也红了,两个丫鬟都是默默擦拭眼泪。
杨珍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好一会儿,嬷嬷将杨珍也拉到身边,仔细端详:“呦,看看我们的小石头,也长大了一岁哦!”
杨珍望着她满是关怀的秀美面庞,禁不住有些发酸。
“嬷嬷。”他低低的唤了一声,顿了顿,又朝夫人,彩烟见礼。
在宗门的这一年,除了三月份那一次回涫阳,他来过赵府外,后续还回来过三趟,都是悄无声息的来往,尽量不惊动赵家。
他不知道嬷嬷是否清楚这一切,此时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又过了一会,他终于将来意讲明:
“那个周远,我感觉他鬼鬼祟祟的。”
“哦,怎么回事?”嬷嬷神情一肃。
“说不出来,只是感觉。”杨珍摊摊手。
他这是提前上眼药,当然不会提供任何证据。
“没根没据的事情,小孩子不要乱说。”嬷嬷轻声呵斥。
“是。”杨珍低头应了声,接着问道:“嬷嬷,我们哪天回常山?”
“后天,小年这天,往常也是这样。”
“嗯,坐传送阵还是飞舟啊?”杨珍继续问道。
“这么多人,还有玥儿他爷爷在这里,肯定是坐飞舟啊!”
“哦,那个周远不会也跟咱们去常山吧?”
“这个……”嬷嬷迟疑道:“玥儿爷爷会安排吧。”
好了,杨珍目的已经达到。
他在屋内又呆了一会,出门的时候偷偷给赵玥儿一个暗示。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久,夫人将服侍周远的丫鬟唤了过去,问这两日客人都问过她什么。
那丫鬟名叫彩典,听完夫人的问话后,答复说周远有问过她一些问题,什么赵家在这山上多久了,你是不是赵家的家生子,杨小郎君何时来赵家的,等等。
“夫人之前便吩咐过奴婢,不要乱说话,是以奴婢没有搭理他。”彩典最后说道。
“嗯,你做得很好,等这事结束,有你的赏赐。”夫人赞了她一句,让她回去继续侍候那周远。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便是答复他也没关系。
彩典下去之后,夫人和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没言语。
……
再说赵玥儿,接到杨珍的暗示后,不到一刻钟后便带着彩云返回水蘅院,寻到杨珍。
“小石头,”小丫头兴致勃勃:“你找我有啥事?”
杨珍将两位女孩拉入房间,这才悄声说道:“我让你们帮我做件事情……”
他开始讲述路上想好的计划。
“为什么要这么做?”杨珍话还没说完,小丫头已经跳了起来:“彩丝她……”
“嘘——”杨珍忙捂住她小嘴:“你听我说完。”
“今天上午我出门,那个周远在偷偷跟踪我。”他神情严肃。
这事情他没法跟嬷嬷说,否则嬷嬷肯定会奇怪人家为何要跟踪他。
但是讲给小丫头却不一样,这一方面是两人更加亲近,可以共享一些秘密;另一方面也是小丫头对他充分信任,有些事可以不用解释太多。
比如,小丫头立即问道:“他为什么跟踪你?”
杨珍摊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你怎么发现他在跟踪你?”小丫头紧接着抛出下一个问题。
毕竟对方是筑基修士,若是跟踪一个练气期,还被他察觉,那实在是贻笑大方。
“我今天去伍大叔那儿买烧饼,”杨珍解释道:“他后来告诉我,我走之后,有个人过来找他打听我的事情。听他描述此人的相貌,和周远很像。”
这话他也只能跟赵玥儿说,在嬷嬷和夫人那里,却是禁不住推敲的。
小丫头立即就相信了,顿时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
“我去告诉爷爷。”她转身要朝外走。
“千万不要!”杨珍赶紧拉住她:“刚才嬷嬷都批评我了。这周远,乃是你爷爷的心腹,没凭没据的事情,咱们不要乱讲。”
“咱们可以把那个伍大叔叫过来对质啊!”
“不可!”杨珍还真有些怕她较真:“且不说伍大叔只是一介凡人,何必让他介入咱们的事情。就算那周远承认在打听我的事情,那又如何?难道凭这个就要赶他走?”
“那你打算怎么办?”小丫头问道。
“所以,我才让你们配合我啊!”杨珍接着刚才的陈述,将计划的后续说了出来。
第五十九章 鱼儿上钩
当日下午,杨珍端坐桌前,手中的笔写个不停,旁边已经堆了一摞稿纸。
虽说如今写的那点银子对他已无大用,不过禁不住人家上门催稿啊!那枫林书铺的掌柜赵安澜,此刻就在府中等候。杨珍只好勉为其难,找了两篇《聊斋》的故事,以作应付。
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彩丝,手里端着一盆水。
“小郎君,洗把脸吧。”
杨珍“嗯”了一声,搁下笔,伸手去拿面盆内浸湿的毛巾。
突然他将手急速收回,脸上现出怒色:“水怎么这么凉!”
“大冬天的,你要冻死人啊!”他大声呵斥。
谁知彩丝马上哭了起来:“昨日我给你端洗脚水,你嫌太热。今日给了加了点凉水,你又说太冷。你,你就是存心为难我,呜呜……”
说完,将脸盆往地上重重一搁,便要出门。不料动作大了些,一只手竟是将杨珍桌上的稿纸带了下来,好些都落入脸盆中,上面的字迹霎时一片模糊。
彩丝吓了一跳,心中害怕,哭得更加厉害。
杨珍顿时大怒:“你是诚心的吧!我写了一个时辰的书稿,都被你毁了!”
“你给我滚!”
他怒气冲冲出了房门,大声喊道:“彩云,彩云!”
彩云闻声从里进的院子跑了过来,看见哭哭啼啼的彩丝,嘴角差点没绷住,旋即调整状态,板着脸问道:“杨公子,出了什么事?”
“彩丝是你管的吧?”杨珍指着彩丝,怒不可遏:“你看看她做的事,端来的水不是太热,就是太冷。刚才又故意将我辛辛苦苦写的稿子扔到水里。这样的丫鬟,我惹不起,你让她滚!”
“彩丝,”彩云冷冷问道:“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杨公子不肯收你为侍女,带你去云霄宗,你心中不满?”
“我没有——”彩丝哭哭啼啼:“我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以后再说!”彩云端起架子:“这也快过年了,你先回你婶婶家去吧!杨公子这里不需要你侍候!”
“我不——”彩丝哭倒在地:“彩云姐,不要啊!”
彩云暗暗伸了个大拇指,脸上依旧冷若冰霜。
她转头吩咐一个看热闹的丫鬟:“彩图,你带这小贱人去收拾一下,今儿个就让她走!”
……
醉楠院
这是赵府招待重要宾客的院子。
相传云霄宗有位老祖,有次外出做客,喝得酩酊大醉,抱着朋友家的楠树睡了三天。醒来后福灵心至,悟得大道,一举突破化神。是以后世待客之所,多以醉楠命名,以示留客之意和对客人的美好祝福。
今日的醉楠院,只住了一位贵客,正是周远。
此时他已从外面回来,正端坐房中,调息静气。
一个女孩子“嘤嘤”的哭声,由远而近,从院外传来。
“出了何事?”他推开门,询问一旁侍立的彩典。
“不知。”彩典答道,随即想起夫人的吩咐,改口道:“奴婢出去打听一下。”
“嗯,你去吧。”周远满意的点点头。
不一会儿,彩典回来了。
“周大人,”她低声说道:“是水蘅院的一个丫鬟,听说是她主子不愿带她去云霄宗,她心怀不满。这会被她主子给赶回家了。”
“去云霄宗?”周远心中一动:“她主子是何人?”
“是夫人收的一个义子,叫杨珍,去年被云霄宗收为弟子了。”
“杨珍?”周远眉毛一挑:“我出去看看。”
他推开房门,只见一个模样俊俏的小姑娘,背着个布包,正抽泣着从他门前的小路走过。身后还跟着一个比较壮实的丫鬟,一路小声安慰她。
周远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记神识印记,悄无声息打在前面那个姑娘身上。
……
第二日上午,杨珍没有出门,继续窝在房里写他的。
外面响起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喊了声“进来!”。
彩图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盆铅兰。
“杨公子,”她瓮声瓮气的说道:“彩丝说这兰花是你送的,她受不起。今儿要我替她取了回来。”
“这花你是留着还是扔了,你给个话。”
“放这儿吧!”杨珍笑容可掬,哪还有昨天那凶狠的样子。
彩图撇了撇嘴,将铅兰重重一放,转身走了。
杨珍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彩丝人缘不错,自己昨日的所作所为,可是得罪这帮丫鬟了。
他闭上门,深吸一口气,将小青石从怀里取出。
不一会儿,他从衣衣的转述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
“鱼儿上钩了。”他嘴角泛起冷笑。
那周远昨夜果然寻到彩丝婶婶家里,对这小姑娘进行了一番问话。
然后,他施展术法,将这段记忆从彩丝脑海中抹去。
修士修为越高,对凡人抹去记忆造成的伤害越小。
还有,抹去的这段记忆,时间上越是接近,对这个人的伤害同样越小。
所以,彩丝受到的这些伤害,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后果。
否则的话,她不会还记得昨日的约定,将家中的一盆铅兰送过来。
此外,今后用沙殇树的叶子泡茶,让她连续喝一个月,也足以恢复神魂上的这点损伤。
尽管如此,彩丝愿意为他做这些事情,还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这让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沉重。
彩丝,这件事,我欠你的。
……
此后一直无事,杨珍一整天都没出门,那周远同样如此,只是在赵府这座庄园内随意走了走。
第二天,延庆堂前的广场上,热闹非凡。
那些从宗门回来的子弟,这几日都留在郡城,不敢自作主张,先溜回家。
憋了三天,心中早已按捺不住,今日终于是要和老祖一块返回常山,一个个都是喜上眉梢。
杨珍跟在嬷嬷和夫人后面,身边是赵玥儿彩云等人,朝着飞舟行去。
飞舟上,赵北卿束手站立船头,如渊渟岳峙。
他一边含笑看着赵家这些族人登船,一边听着旁边一人说话,不时点点头。
旁边这个人,相貌俊朗,英姿勃发,正是周远。
他,也要去常山。
鱼儿,上钩了。
第六十章 咬饵
杨珍这次回常山,受到的待遇已经完全不一样。
不再有冷嘲热讽的事儿发生,更不会有不识趣的人上来挑衅,到处都是恭谨和讨好的笑容,还有热情洋溢的邀请。
他自然不会随意答允,老老实实跟在几个大人后面,去往夫人常住的那个大院。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独自一人走出院子,转过几处角门、甬道,穿过那九曲回廊,来到一处翠竹掩映下的院落。
正是四年前他在这里大打出手的翠竹苑。
推门而入,里面悄无声息,只有一个人规规矩矩等在院中。
这人四十多岁,身材矮胖,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
正是几年未见的赵乾安!
那个郡城赵家药园的前任管事,后来在药铺做掌柜,因为做假账挪用近百灵石而被罚去挖矿的赵乾安!
“安哥,”杨珍招呼他:“这几年过得如何?”
“回小郎君的话,”赵乾安恭敬答道:“前两年在那矿上干活,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每日里见不到日光,受死受累不说,连修炼也不能每日保证。那日子,我是再也不想过了……”
说着,他双膝一弯,竟然跪了下去,声音悲切:“多谢小郎君大人大量,拉了我一把啊!去年调到家族药园以后,老哥这日子,终于是好得多了。呜呜……”
杨珍连忙过去将他扶起,摆摆手道:“你在药园这么多年,管理灵植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我也是恰逢其会,正好当时大长老谈起家族药园的管理,说是人手不够,便随口提了你一句。举手之劳而已,不敢居功。”
他是这么说,可赵乾安怎么能这么认为,紧接着又是一番感恩戴德的话,好一阵才算结束。
“当年你在药园颇为照顾我那铁柱兄弟,”杨珍告诫道:“今后只要你老实做事,不想那些歪七歪八的事情,谁也不会亏待你。”
“如果是修炼缺灵石了……”他掏出一个布袋子:“这里面有五十灵石,你先拿去用着。将来若是不够,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这怎么使得!”赵乾安慌忙推让。
“让你拿你就拿着。”杨珍将布袋子塞入他怀里,这赵乾安便半推半就的受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杨珍终于进入正题:“这次找你,是有件事要嘱咐你……”
赵乾安马上挺直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他脸上变幻莫定,一会儿害怕,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又是眼露凶光,最后拍着胸脯保证:“小郎君放心,这件事我要是办砸了,你再把我赶回矿上去!”
“好!”杨珍笑道:“这事完了之后,我另有一份谢礼给老哥,不过——”
他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此事不可告知他人,明白吗?”
“明白!”赵乾安心中一凛,急忙应道。
“好了,你出去吧!”杨珍最后吩咐他:“今儿白天,你就在这赵镇闲逛,天没黑不许回家!”
……
当夜,赵乾安家。
这个矮胖子正趺坐蒲团之上,凝神闭目。
一直不断颤抖的眼皮显露出他内心的紧张。
“不行,这样会被人看出来。”他心中嘀咕,深吸一口气,换了一套安神静气的功法。
这效果果然好多了,他很快沉寂下去,脸上变得古井无波。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前。
赵乾安似是受到惊吓,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有人,惊骇之下,便要大呼出声。
一道真气,锁住他的喉咙,让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不要怕,我就问你几句话,”来人冷冷说道:“只要你老实答我,我绝不会伤害你。你可明白?”
赵乾安张着嘴,仿佛如小鸡啄米,拼命点头。
真气遽然而逝,他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你是不是朝日峰药园的管事?”来人问道。
“小的不是管事,”赵乾安否认道:“小的前两年犯了错,被撤去管事一职。现在在药园,就是一个小小的杂务。”
“哦?”来人眉毛微拧:“我且问你,你手下是不是有个叫田铁柱的?”
“有!”赵乾安讨好的问道:“大人可是找他有事?”
“不该问的别问!”这人厉声呵斥。
“我再问你,这田铁柱,相貌如何?”
“相貌?丑的很啊,脸上一块大疤,跟个鬼似的。”赵乾安一脸嫌弃。
“他住在何处?”来人声音中带着惊喜。
“这个丑鬼,没有自己的家,天天住在药园。”
“住在药园里面,从不出来?”来人诧异道。
“对呀,他知道自己丑,从不愿出门。”
“嗯。”这人沉默半晌,突然说道:“把你进出药园的令牌拿出来,让我看看。”
“这……”赵乾安犹犹豫豫,见他脸上显出不耐,登时不敢再拖延,赶紧从怀里将令牌掏了出来。
来人一把抓过,仔细观察,心中有了计较。
“看着我的眼睛,不要想着反抗。”他森然说道。
赵乾安心中一凛,明白这是要洗去自己的记忆。
他清楚自己抗拒不得,又想起杨珍的保证,心中稍定,脸上却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抬头去看这人。
“玛德,长得一脸正气,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连老子都不如。”他心中大骂。
一道光芒射进双眼,赵乾安顿时脑海一空,眼前白茫茫一片,仿佛有什么东西化作了灰烬,整个人软软的昏了过去。
来人看着他完全昏迷,这才吐了口气,继续端详那令牌。
片刻之后,他从储物袋掏出一物,乃是一块洁白光滑的玉石,巴掌大小,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细小的符文。
他将玉石对着那令牌,法力催动之下,那玉石霎时发出一道白光,将整个令牌笼罩进去。
须臾之后,他收起玉石,将令牌塞回赵乾安怀里。
再看那玉石,中间影影绰绰仿佛有一块令牌的影子。
内务堂负责云霄宗全宗的令牌制作,而整个许国修仙界的令牌,又都参照自云霄宗的令牌。
作为内务堂的精英,这人深谙令牌制作之法。在他手里,还没有破解不了的令牌。
他微微一笑,自觉今晚收获不小。
又静默片刻,用神识观察四周,感觉再无什么遗漏,这才身子一晃,已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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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落网
腊月二十五,赵镇
赵乾安迷迷糊糊醒来后,还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
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要做,却是想不起来。
“啥事呢?”他在房间走来走去,直到看到桌上的便笺。
上面写着今日要做的几件事情。
“我啥时候跟个文人一样,用纸条记事啦?”他拍拍自己的脑袋,觉得不可思议。
取过纸条,他逐条看去,其中一条写着:“送一盆灵植去翠竹苑”。
“这是做什么?”他绞尽脑汁,猛然想起这是那个杨小郎君的吩咐。
“好像还赏了我五十灵石!”他顿时兴奋起来。
作为药园的管事,他房间有好几种灵植的盆栽。
挑选了一种比较好养活的装入储物袋,他披上大衣,急匆匆出门而去。
……
杨珍临近中午的时候再次来到翠竹苑,一眼便见到放在假山下的一盆灵植。
花盆样式与邻近的都不一样,明显是刚送过来的。
他踱步过去,取出蒲团,在花盆前盘膝坐下。
片刻之后,昨夜来人与赵乾安的对话经过他已大致清楚。
“令牌?”杨珍抚摸着手腕上石链:“他还真是急躁,这是要亲身犯险啊!”
……
当夜,朝日峰
拥有唯一一处三阶上品灵脉的朝日峰,不仅是赵氏紫府老祖的修炼之地,也是家族最重要的灵植圃所在地。
这里种植了各式各样珍贵的药材,有炼制筑基丹的主药,如紫面猴花、玉髓芝和天灵果等,也有其他五花八门用途的灵植,比如二阶的养魂草,延年益寿的天元果,可制作二阶上品飞剑的凤斑剑竹等等,无一不是在外面可以引起哄抢的好东西。
而这其中最珍贵的,是一株紫云花。
紫云丹是筑基修士冲击紫府境界必不可少的灵丹,紫云花正是此丹最重要的成分。
这种花生长期长达五百年,需种植在面向阳光初升的地方,每日吸收清晨的紫色氤氲之气。久而久之,紫气汇聚,直到灵草生长出宛如紫色云彩般的花朵,方可算是成熟。
赵家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偶然获得一株,一直小心养护,迄今已有四百年。
然而,种植紫云花,却是违反了云霄宗的律令。
云霄宗一向有这样的规矩,家族的实力决定了你能炼制丹药的上限。譬如说,筑基家族是决不允许炼制筑基丹的,同样,紫府家族则不可炼制紫云丹。
这些家族,如果有人需要灵丹晋升筑基或者紫府,要么拿出大量贡献点找宗门直接换取,要么用较少的贡献点申请竞拍资格,要么就在宗门的监督下与紫府金丹家族交易,后者宗门会重重收取一笔手续费。
总而之,不能自己偷偷炼制,以至私下种植这些灵丹的主药,也不被许可。
所以,对常山赵氏这样的紫府家族,这株紫云花,是见不得光的。
当然,相比于偷采空冥石矿,种植紫云花的罪名并不严重。若是被宗门查了出来,最大的可能是此花上缴。此外,一些附带的惩罚,比如暂停赵北卿的云州巡察使一职,或者禁止云均老祖继续借用宗门的灵脉等等,也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处罚,虽然不至于让赵家一蹶不振,却也是赵家不愿承受的。
因此,这株紫云花一直被赵家严密看护,家族中只有太上长老和几个核心人物知道,甚至张和静都不清楚。这花旁边还布设了自毁阵法,一旦被外人闯入,宁可毁掉,也绝不能落下证据。
然而今夜,却是有人鬼鬼祟祟摸了上来。
……
周远是个很自负的人。
双灵根的资质,不过一个甲子已经是筑基后期,紫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还能很能吃苦。两年多的时间,行遍十几个郡的调查,深入各种蛮荒险境,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物,这在宗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完全是不可想象的行为。
然而,他成功了,成功的查到了那位易道士的踪迹。
这使得他,部分洗刷了几年前的耻辱。
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当时在邵州,那姓易的是如何察觉出有人跟踪,从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清楚,肯定是自己在哪不小心漏了马脚,惊动了他。
知耻而后勇,这才有这些年不眠不休的寻找。
根据白云观那些乞儿的讲述,今晚他要找的这个铁柱,与那易道士关系密切,相处更是长达半年以上。这么长的时间,很难说姓易的没露过什么口风。说不定这个铁柱,便是他在茫茫的许国大地,揪出易道士的关键!
想到这里,他暗暗握了握拳,心中斗志昂扬!
至于说会不会被赵家发现,他并不担忧,这个可能很小。
整个赵氏家族,修为凌驾于他之上的,不过赵北卿一人而已。
可紫府老祖,也不可能整夜将神识投放在朝日峰上。依他这些天探听的情况,这位上人啊,恐怕正在他那位师妹房里行鱼水之欢呢!
剩下那些筑基长老,那就更没有可能了。或许他们当中有修为超出他的,但抡起潜行匿踪、破关闯阵的本事,不是他自夸,他还真没见过几个比他强的。
他仿佛融入了黑夜,变成了一块石头,又或是一株矮树,就算是你站在他旁边,也极难发现他身在何处。
眨眼之间,他已经出现在几百米外,融入进那一处的黑暗。
就这么走走停停,他避开了各种可能的陷阱和监视,已经来到朝日峰的护山大阵前。
大阵此时只是常规的运转,这样的防护和警戒能力对他几乎没有威胁,更何况他还有赵家的令牌。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玄铁,看上去和昨日赵乾安那令牌一模一样。这是他昨晚回去之后,利用玉石记录的阵法信息,连夜制作的仿品。
玄铁令对准大阵,很快出现一个一人多高的扇形缺口,他抬步而入,宛若闲庭信步。
继续之前的潜行隐匿,又走了十几里山路,终于来到一座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药圃前。
根据他这两日打听的消息,此处就是赵家的灵植园,那个铁柱,应该就在这里面。
他再次掏出令牌,对准灵植园的防护阵法。
阵法打开,他微微一笑,走了进去。
神识四处散开,开始寻找有人的住处。
突然,他神情一滞,看向药园前方的山坡。
那里,正矗立着两人。
一个身材高瘦的文士,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
“周师侄,今夜好雅兴啊!”
文士笑着打趣,眼神却是冰冷如霜。
第六十二章 未雨绸缪
第二天上午,杨珍从嬷嬷那里得知周远落网的消息。
听到这个结果,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这几日压在他心中的石头,砰然落地。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当初在制定计策的时候,他思考最多的只有一个问题——
周远能呆在涫阳郡,他的依仗是什么?
不是云霄宗,更不是内务堂。
而是赵北卿对他的信任。
所以,一切破局的关键,便在赵家的这位紫府老祖。
就如前世哲学课所说的,这是主要矛盾。
抓住主要矛盾,其他都可迎刃而解。
所以,他要做的所有谋划,都必须围绕这个关键点展开。
必须让赵北卿厌烦、乃至怀疑此人!
如何做到这一点?
当然是要让赵北卿打心底认定,周远对赵家图谋不轨。
比如说,他以某种非正当的方式,进入到赵家的家族重地……
于是,借助周远对铁柱的查寻,还有铁柱曾经在药园的经历。
这个朝日峰灵植园诱捕的计划逐渐成型。
……
杨珍并不知道朝日峰的灵植园藏有什么。
但任何一个家族,都不可能没有自己的隐秘。再说,就算灵植园什么都没有,周远的行为,照样是赵家不能接受的。
没有家族会允许外人这么做。
故而,他首先安排彩丝,提前设下了如下回答:
“那个铁柱啊,他一直在药园,跟一个叫赵乾安的做事。后来赵乾安调到家族药园那边,铁柱也跟着过去了。”
满门心思追查线索的周远,并没有发现女孩的谎言。
在他想来,这个小丫鬟本就心怀怨恨,此时询问的,又是一个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仆役,再加上他金钱的诱惑——当然,这个在洗去对方记忆之后自然是不认账了。这丫鬟没有任何理由,冒着触犯一名仙人的后果,去欺骗他。
就这样,自信满满的周远,轻易便相信了女孩的说辞。
他找到赵北卿,表示了想同去赵家老宅,一块过年的打算。
正打算将他培养成得力下属的云州巡察使,对此是痛快答应。
当周远来到赵镇,经过一番查找,寻到那位整日都在街上晃悠的赵乾安时,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沿着杨珍设计的道路,一步步滑向深坑。
后来的事,同样没有出乎杨珍意料。在听闻周远查看过赵乾安的令牌之后,他有十足把握,这人必然会前往朝日峰的灵植园。
于是,他暗中去见赵乾安,吩咐他直接找大长老汇报,就说察觉自己家昨晚来过人,而且令牌似乎被人动过手脚。
汇报之时,杨珍和赵玥儿正在嬷嬷身边,一个假模假样的分析,一个不断添油加醋,终究说动了嬷嬷,当夜拉着她的柘溪师兄去灵植园散心。
最后的结果,便是情理之中了。
只是,虽然拿下了周远,后面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呢?
……
事情的后续发展,已经不是杨珍所能左右。
不过有嬷嬷这个渠道,之后的消息倒是源源不断传来。
那晚周远束手就擒,丝毫不做反抗,倒弄得赵北卿也不好对他下重手。
问他来药园所为何事,这人一个字也不说,只是连连抱歉,说自己做错事了,任凭处罚。
如此一来,赵北卿倒是拿他没什么好办法,都是一个宗门的,总不能严刑拷打。
至于使用什么搜魂之类,那个后果太严重,更不可取。
无奈之下,他给远在青州的王启年去了一封急信,将此事详情告知,并质问他推荐的这个周远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偷偷窥探我赵家重地。
前文说过,许国这边的邮件,可通过传送阵传递,非常快捷。
而若是加上“急件”的字样,更是可以当日到达。当然,费用会高出不少,这个就不用说了。
那边王启年接到好友的来信,也是大吃一惊,思索片刻,便将事情转述给正在宗门的魏飙,要他给个解释。
信中还警告,如果宗门真是对赵家有什么想法,也不要利用他来行事,否则以后朋友没得做。
这同样是一封急信,当天送到魏飙手上。
魏堂主看完之后,一连摔了好几个杯子。
“这个周远,急功近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恨恨骂道。
骂完了,还得想办法搭救这个不成器的手下。
在房间来回踱步半天,他最终发现,这事无法委托别人,只能自己亲自去办。
当晚,他便乘传送阵离开宗门,辗转来回,最后抵达常山县赵镇。
……
赵北卿对魏飙的到来,丝毫不觉意外。
当初王启年推荐周远的时候,便坦言这是内务堂魏堂主的手下。
跟着魏堂主鞍前马后几十年,现在想外放一个有油水的位置,所以找到老兄这里。
这是常有之事,赵北卿欣然应允。他正没什么亲信的手下,这一位好歹也是老友介绍的,他便也着力笼络,意图成为自己的得力干将。
现在这周远出了事,魏飙急匆匆赶过来,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两人其实都有顾虑。
赵北卿以为周远的所作所为,是受魏飙的指使,而魏飙,却是太上长老的红人。
难道宗门,对我赵家有了什么想法?
这个推测让他惊惧万分。
赵家在修仙世家中,口碑还算不错,但这么大一个家族,总有自己的隐秘。
这么多年来,不可能没干过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在魏飙来临之前,赵家紧急安排核心成员,将那些不合规矩的事情都遮掩起来。
包括那紫云花,被秘密移植到一个暗室。虽说这会导致此花暂停生长,但非常时期,也顾不得这么多。
处理好手尾,赵北卿心中稍定,将魏飙迎入密室。
魏飙呢?他同样在担心,担心赵家不管不顾,非将这事闹到宗门。
假若让老祖听到风声,以为自己在瞒着他做事,或者暗中在针对杨珍,都有可能让这些年建立的信任,付之东流。
这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两人各怀心思,麻杆打狼两头都怕,在密室中进行了一番密谈。
其中的经过无人知晓,便是张和静也不清楚。
不过有些事情却是大家都能看到的。
周远被魏飙带走了。
临走之前,魏堂主郑重承诺,宗门决不会再派人来赵家暗访。
这个结果让赵家全族上下松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大大松口气的,当然是杨珍。
若是一直有人偷偷跟随他,他在涫阳郡任何事情都做不成。
如今没了桎梏,他可以将这些事好好处理。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第六十三章 命犯桃花
周远被逐出涫阳郡,杨珍卸下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安排自己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天窝在常山赵镇,哪儿也去不了,只得每日继续和赵玥儿双修。
两人不同寻常的修炼方式,被嬷嬷瞧见眼里,于是将他们叫过去,询问究竟。
杨珍毫不犹豫将【五行补天经】的事情说了出来。
“双修功法?”张和静好奇道:“你们杨家祖传的?”
“是!小时候背熟了的,最近想起来了。”杨珍答道。
随即他将功法的文字部分慢慢口述一遍,有些自己还在琢磨的地方,则写成文字,正好向嬷嬷请教。
至于那什么七十二式,当然是万万不能说的。
嬷嬷边听边推敲,待杨珍讲述完毕后,她评价道:“这功法似乎并不难入手,倒是这开辟其他属性经脉的说法,实在是出乎意料,从未听说。”
她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你们俩都练成了?”
“对。”两人异口同声回答,紧接着杨珍表演了一式【水箭术】,赵玥儿则挥舞出一根藤条。
“果真神奇!”嬷嬷惊叹不已。
正常来说,单灵根的修士,要到紫府期以后,才可以修炼其他属性的法术。在练气和筑基阶段,是绝对做不到的。
同样的,双灵根修士,如嬷嬷这样的水木双灵根,就一直只能使用水木两系法术。
每一个属性的法术,都有其独到之处,有许多是旁系无法替代的。
作为修士,谁不愿多掌握几门术法?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有奇效。
嬷嬷双眼闪闪发亮,显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她呆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急匆匆走了。
杨珍抬眼望去,似乎能看见她脸上掠过的一片红霞。
……
第二天,两人又被嬷嬷叫了去。
“你那功法,有没有遗漏之处?”她问杨珍。
“没有。”杨珍掏出昨晚连夜默写的功法,递给她:“都在这儿了。”
嬷嬷仔细浏览一遍,发现和记忆的一样,疑惑道:“我为何没有练成?”
“这是要两个人一起练的啊!”小丫头在旁边傻乎乎插嘴。
嬷嬷狠狠瞪了她一眼,没有解释。
“这个功法,好像要看缘分,千人之中,也未必能有一人练成。”杨珍小心答道。
“还有这种事?”嬷嬷大为诧异。
杨珍于是将杨家老祖当年千名徒弟,无一人成功的故事说了一遍。
“那你们两个,竟然都成功了?”
“这是双修功法,只要有一人成功,另一人也能成功。”
“这么说,你们两人,真正练成的,也只有一人喽?是哪个呢?”嬷嬷望着两人,笑眯眯问道。
赵玥儿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功法如此难修,一时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练成的那个,不由看向杨珍。
杨珍也不敢确定就是自己,眼神无辜的看着嬷嬷,一副“我也不清楚”的模样。
“我给你们找几个人试试吧。”嬷嬷建议。
“我不要!”赵玥儿立即反对。
“你这小丫头,”见她着急的样子,嬷嬷不由乐了:“嬷嬷还会害你不成?就只测试第一个阶段。”
“那我也不试。”小丫头还是不同意。
杨珍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是该赞成还是反对。
最终嬷嬷做出妥协,先拿杨珍做测试。
她找的女孩子,正是赵莹。
赵莹是金水火木四灵根,目前主修的是火系术法,在云霄学院的住处也是在火峦。
她对杨珍的芥蒂早已消逝,听到大长老的吩咐后,有些羞涩的答应了。
出现在杨珍面前的,是一个已经出挑得十分美丽的小姑娘。
她发育似乎比赵玥儿要快速许多,胸口鼓囊囊十分明显。当她在对面坐下时,杨珍竟有些不敢直视。
默念【静心诀】,宁神静气后,两人手心相对,开始了修炼。
二十五个周天后,赵莹借助杨珍留在体内的灵气,顺利开辟出一条木系经脉。
然而杨珍,却没有成功,赵莹的那股灵气,虽然被他成功引到玉门关附近,却是一直四处晃动,根本无法将之操控。
“如此看来,只有单灵根提供的灵气,才能破开关口。”杨珍将他的判断告诉大家。
嬷嬷点了点头,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这个小子,将来恐怕要命犯桃花啊!”
……
除了测试【五行补天经】,在常山的这几日,杨珍还打听另一件事。
崀山秘境的消息。
通过各种旁敲侧听,最后是赵玥儿直接找嬷嬷询问,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首先,这个秘境确实是存在的。
相传三千多年前,崀山这地方有个叫云崀宗的修仙宗门。后来在云霄宗的征伐中,这个宗门不愿屈服,便将宗门的精华地方炼制成小世界,偷偷隐藏起来。
“这好像和那侯宪说得不一样啊。”杨珍心中琢磨。
他想到一个问题:“炼制小世界,这至少是化神真尊吧?云霄宗能打败这样的宗门?”
“那个时候,咱们云霄宗,也有化神修士啊!”嬷嬷叹了口气,又是骄傲,又是遗憾。
“直到千年前,燕灭许兴的时候,这个秘境才被人找到……”她继续介绍。
当时找到这个秘境的是一群散修。
他们在里面反复探查,发现这实际上就是一块灵地,种植了大量奇花异果。
在将秘境空间的灵草采摘一空之后,这些人认为留在手里已没多大作用,便将它交给了云霄宗。
作为交换,或者说奖赏,云霄宗同意他们保留一批进出秘境的令牌。
因这崀山秘境,地处涫阳、南崀、庆安三郡交界,宗门便委托这三郡的紫府家族看管,重新在里面种植了大量灵植。
每隔十年,大家派人进入一趟,采摘其中成熟的灵草。
只不过因为秘境空间不太稳定,进去的人数、修为都有限制。
“修为不能超过练气期。”嬷嬷将赵玥儿搂在怀里,继续说道:“至于人数嘛,如果练气前期算一人,中期一个算三人,后期一个算十人的话,总人数不能超过两千。”
“那些持有令牌的散修呢?在这两千之数吗?”杨珍问道。
第六十四章 消除隐患
“当然不算。”嬷嬷肯定道:“不过这些流落在外的令牌,总共也不过三十来块。就算这些人全是练气后期,也不会影响到空间的稳定。”
“而且,”她接着说:“进入之前,宗门还会核查这些人的身份,要求身份清白,最近三年一直在云州居住,如此方能获得许可。”
“持有那些令牌,可随时进出秘境吗?”杨珍又抛出一问。
“不可以,只有在秘境开放的时候。”
“可是……”杨珍心中疑惑,那侯宪处心积虑要借助莒王府的身份混入秘境,不可能就是为了一些灵植。他隐隐感觉,此人另有目的。
“玥儿啊,”嬷嬷突然说道:“昨日你跟我打听崀山秘境的事情,我去问过你爷爷。家族有意两年后派你进去历练一番。”
“真的?”赵玥儿喜上眉梢。
“不过,你那时最好能进入练气后期,”嬷嬷继续说道:“秘境大部分地方都禁空,其中有座大山,却是可以凭借飞剑上去。那上面有些灵植,是宗门指定之物。届时采摘到这些灵植的弟子,宗门将会给予大量的贡献点奖励。”
“甚至,还会被允许留下部分灵植,其中有些,是家族急需的……”
“当然,你也不必为此特意加快修炼进度,影响到根基,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会的!”小丫头兴奋道:“我刚才算过,明年我就能进入练气后期!”
“那就好!”嬷嬷乐呵呵笑了。
“我也想去!”杨珍开口央求。
不知怎的,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那个侯宪,恐怕并非一个人,很可能还有同伙。
再说,那个地图上标x之处,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同样想知道。
“你……”嬷嬷盯着他看了一会,颔首道:“好,你也去!你俩都去!”
……
正月初六上午,杨珍和赵玥儿一家人返回郡城。
回宗门的时间定在初十,还有几天的时间处理私事。
晌午过后,他告了个假,来到兴德堂。
如今兴德堂几乎是敞开收购玄阳木,当进入后罩房的时候,里面堆积如山的灵木差点晃瞎他的眼睛。
足足十万根!
成本价不到三百,卖到州城却是将近三千灵石啊!
杨珍顿时感觉自己腰杆又硬了。
兴德堂的收入也很喜人,包括玄阳木的买卖在内,这一年的纯利达到万枚金币。
按照股份比例,他可以拿走八千,只是这个数额,他大部分已经在这一年陆续取走了。
说起来,这种操作很不正规,不过这个世界却是司空见惯。
剩下的他拿出两千金币分给符姨一家。
手里从来没有过这么钱的符姨,也是喜极而泣。
“符姨,今后有什么打算?”他含笑问道。
“打算?”符姨有些不明所以:“小石头,你的意思是……”
“树大招风啊!”杨珍表明来意:“玄阳木这块,我准备分割出去。”
“啊?”符姨失声叫道,随即捂住嘴,放低声音:“咱们大部分的利润,都是来自这块啊。小石头,你,你准备把它交给谁?”
她会顺从杨珍的安排,但脸上的不舍却是显而易见。
“符姨,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杨珍笑道:“玄阳木当然还是你来管。只不过,我不想让你站在明面上……”
“我的打算是,咱们兴德堂这个店铺,就只做家具啊,玩具啊,还有我会给富真叔提供一些模具的图纸,让他打造一批生活用具出售。总之,兴德堂这里,不要再出现一根玄阳木!”
“我准备在城里再买个宅子,专门用来存放玄阳木,看管的人你不要出面,我会另找些人。每天,你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负责将玄阳木运到那宅子,便完事大吉,其他的不要管。”
“另外,你在玄阳县开个铺子,专门收购玄阳木。店里这几位伙计,你看看谁表现最好,让他去玄阳当掌柜,其他几位,也都安排去玄阳县。这里,重新招一批人!”
“最后,我给你们找两件凡人能用的法器,现在咱们有钱了,需防止某些宵小之徒心怀不轨。我还会给你们提供几件郡观的警哨,若是遇到危险,马上呼救!”
“……”
这些举措,都是这几日他在常山几经考虑之后做出的决定。
这次周远的事情,对杨珍是个警示。
他应该感到幸运,幸亏这周远不是本地人,否则对方早就查到他和符姨一家的关系了。
而符姨这边,其他的都没问题,唯一经不住调查的,就是玄阳木的生意。
但在涫阳郡,除了符姨,他找不出第二个既让他信任,又有办事能力的朋友。
所以,玄阳木肯定还得符姨来打理,但尽量要做到掩人耳目。
至少,兴德堂明面上不要再做这个买卖。
……
说服了符姨,杨珍又找到陈富真,给他提供了一批模具的图纸。
其中,还有……
“小郎君,”陈富真沿用在州城对他的称呼:“这个长长的,看着像烧火棍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枪,你把这个长管子,还有这几个大件打造出来。这些小零件,尤其这个弹簧,我来想办法。”
这个世界,他并没有见到火药,不过类似可爆炸的东西,却是种类繁多,不过大多数都和仙材有关。
他准备找到合适的爆炸物,研制出凡人能用的枪,目的只有一个:
在妖兽面前,凡人能有一分自保之力。
田家村灭亡的惨事,希望今后可以避免。
做完这些,他又找陈阿婆闲聊一阵,这才告辞而去。
在一处位置有些偏僻,但门前路面宽阔的街道,他买下一栋三进院子。
地方有了,现在考虑的是,安排一些人来看守。
虽说玄阳木不值钱,那是对有钱人。对那些穷人乞丐来说,一根木头二三十铜钱,能换多少烧饼!
若是没有人看守,他相信用不了半个月,整个涫阳郡就再也没了乞丐。
因为所有的乞丐,都会来这儿取玄阳木,换铜钱,买烧饼!
找什么人来看护呢?
杨珍嘿嘿一笑,心中早有计较。
他似慢实快,走出城门,一路朝着雎山行去。
望着这条熟悉的山路,他心中略有感慨,似乎还能看到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正相伴着从山上下来。
一刻钟后,他已来到那座破旧的白虎观门前。
道观似乎比四五年前更破败了。大殿门口,有人用无数枝条,编成一个大筛子,上面塞满了烂布旧棉,看着像坟地上招魂的幡布。
一个满脸污垢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槛上四处张望。
看着突然出现的杨珍,他先是一愣,随即惊讶,最后却是害怕的大叫:
“别,别来打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第六十五章 招待
这少年虽然一脸污渍,相貌看着还算周正,只是样子非常猥琐,那种害怕而又讨好谄媚的神情,杨珍非常熟悉。
没错,他一眼认出来,这正是当年那个两天之内,被他揍了三顿的小乞儿。
“是你啊!”他笑呵呵走向这个连滚带爬的故人。
“是……啊……不是……我!”乞儿哆哆嗦嗦,语无伦次。
“你叫什么名字?”杨珍一个闪身,拦住这人,脸上还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俺,俺叫抹布。”
抹布?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名!”他大声喝道。
“杨,杨麻布,俺生下来的时候,就是用一块麻布包着。”小乞儿被杨珍一声呵斥,倒是回过神来,说话也利索了。
玛德,你居然也姓杨!
“那个杨麻布,你跟我讲讲,刚才为什么要跑啊?还有,你都跟人说了些啥呀!”
“俺……”杨麻布犹犹豫豫。
“放心!你老实说话,我不怪你。若是再这么吞吞吐吐的……”
杨珍一脚跺碎一块石头:“这些烂石子,你都给我吃下去!”
对付眼前这小子,恐吓似乎比好言相劝更管用。
果然,看着地上新鲜出炉的碎石,刘麻布喉咙抖动,结结巴巴讲了起来:
“俺,俺也没说啥,就说你和那个铁柱,关系好,好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身子向后缩,生怕杨珍突然给他一拳。
这个回答在杨珍意料之中,他“嗯”了一声:“继续说!”
“其,其他没了。”
“你娘的!”杨珍骂道:“就这么一句话,你躲啥子?”
“俺,俺怕你打我呀!”杨麻布挠了挠鸡窝样的头发,好像杨珍骂他,他反而放得开,脑瓜也活了。
“那人来来回回打听,又问其他人,俺感觉,不像是好事!”
“嘿,你小子不笨啊!”杨珍哈哈大笑。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他还问了哪些人?”
“你们都怎么回答的?”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其他人呢?还在城里?”
“……”
杨珍接连问了这小子一连串问题,总算将当时的经过搞明白了。
那个周远,正是在腊月二十二那天,将杨珍目送回府后,转身便来到这山上。
当时是另一个叫耗子的乞儿在观里,这周远也很有耐心,让这耗子将所有在城里的乞儿都叫回来,每人两块烧饼,还有酒喝。
一个时辰后,乞儿们纷纷赶回来,他们这伙有十来人,其中一半当年都见过铁柱和杨珍。在这周远好酒好吃招待下,一个个都抢着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只不过他们能说出的也很有限,最后周远归纳出来有用的信息就这么几条。
第一,铁柱救过杨珍的命,对他有恩。
第二,两人关系很好,一块和乞儿打架,还打赢了。
第三,杨珍应该是在易道长走后才出现的,很可能没见过易道长。
……
“你是说,他问得最多的,是铁柱和那个道长的关系?还有那个道长的下落,铁柱是不是清楚?”
“对!”杨麻布使劲点头,补充道:“他拿着一张画像,上面就是那道长的模样,我们都见过。他好像说,那道长,叫什么易道长?”
易道长?铁柱不是说他叫柳道长吗?杨珍心中嘀咕。
他现在已经确定,周远跟踪他,是为了找到铁柱;而寻找铁柱,则是为了这个不知道是姓易,还是姓柳的道长。
只是他的跟踪,却是犯了杨珍的大忌,被他暗施手段,掉进了陷阱。
说起来,这周远还真够冤的!
至于他找这个道长做什么……
杨珍决定明天去州城问问铁柱。
“好了,这事且放一边,你去把你那些同伴叫回来。跟他们说,有好吃好喝的等着!”
“好咧!”一听这话,杨麻布抓起根木棍,兴冲冲下山了。
一个多时辰后,道观外吵吵闹闹涌入十来个乞丐,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衣棉裤,浑身脏兮兮的。
有这个时间,杨珍已经在道观内摆好烤炉,烧好炭火,上面正烤着一排牛羊鸡肉,香气四溢。
烤炉不远处,整齐摆放着十个木桶,每个木桶内,还扔着一块雪白的毛巾。
这些乞儿,闻到烤肉的香味,一个个口水流得老长,有性急的已经冲过来准备先抢为敬。
“啪!”杨珍端坐木椅,拿出一块木头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所有人,拿着毛巾和木桶,去井边把脸、手洗干净了,再提一桶水回来,才能开吃。”他慢悠悠说道。
那些乞儿当然早已看见杨珍,那几个认识他,打过架的,立即收住脚步,转身乖乖去提那木桶。
可总有人不信邪,尤其瞅见杨珍不过一个少年,细皮嫩肉的,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有一个看着几分有粗壮的,大喇喇走上前去,嘴中满不在乎道:
“这位小兄弟,你好好做你的善人,管我们怎么吃呢!”
说着,一只手抓向一块鸡腿。
“噗!”杨珍头也不抬,一颗石子自他手中飞出,击中那人伸出的手臂。
“啊——”那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那只手,已经是断了。
杨珍现在锻体已接近小成,全身的力气岂是这些凡人能比。他没有动用丝毫的法力,仅仅只是肉身发出的力量,就足以让这人筋骨折断。
另外几个跃跃欲试的家伙,顿时被吓住了,再也不敢乱动。
“还不快去!”他一声呵斥。
这些人霎时回过神来,如蒙大赦般抓起木桶,转头朝门外跑去。
只剩下那个断手的在地上痛得打滚。
杨珍也不理他,拿出一个大圆盆,将烤好的肉搁在上面。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夹出一块块新鲜的,依次摆好。
道观内的肉香味越来越浓。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人从门口探头探脑看了进来,正是那杨麻布。
“还不快过来?”杨珍瞧见他,笑着招呼。
这少年洗干净之后,看着顺眼多了,五官端正,人也精神,脸上那种谄媚劲儿似乎也给洗没了。
不过他展颜一笑时,那奉承讨好的味道又回来了。
他脸上挂着笑,提着水桶,边走边观察杨珍,见他脸上没有任何愠色,这才小心凑过来,抓起一块丁点儿大的肉块,塞进嘴里,使劲咀嚼。
随着他平安的吃到第一块肉,门口一群凑着脑袋往里看的少年,顿时一阵欢呼,一个个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
第六十六章 招揽
这顿饭吃得很带劲,也很沉闷。
带劲自然是因为东西好吃,不管是那烤肉上面洒的调料,还是烤肉本身,很多都是这些乞儿从未见识过的。
那到底是什么野兽身上的啊,那嚼劲,那滑溜溜的感觉,真他娘的享受。
更要命的,居然还有酒,听说还是那大观楼三千个烧饼才能换一壶的美酒。每个人也没多喝,就分到那么一小口,估计好几十个烧饼就没了。
爽!
至于沉闷,旁边有个时不时便哀嚎几句的同伴,你不害怕吗,你敢乱说话吗?
杨珍并没有吃,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笑容,在一旁给这些人烤肉、蘸酱、分酒,不紧不慢的做着。
他没让这些人多吃。
估摸着差不多了,他不再添肉,眼睛看向那个哀嚎的家伙。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叫,刘好。”这人满脸是汗,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他外号叫耗子!”杨麻布插了一句。
“嗯,你过来!”杨珍朝这人招招手。
刘好咬牙站起,踉踉跄跄走了过来。
杨珍左手虚搭在他断臂上,发出一道绿光。
以他此时的能耐,对付骨折还无能为力,实际上在治疗的是衣衣。
不一会儿,刘好脸上痛苦之色消散,转而露出惊喜的神色。
一众乞儿哪还不明白,这是在用仙术治疗啊!
如果说刚才杨珍打断这人手臂,有人暗中还不服气,想着吃饱喝足之后再讨回这公道。这会看见这一手,明白眼前的少年乃是高不可攀的仙人,心中顿时泄了气,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去,把脸和手洗干净,这些烤肉,给你留着!”杨珍吩咐道。
刘好再不敢多言,连忙提了木桶,飞也似的冲了出去,不到半刻钟,又急匆匆回来,抓起圆盆中的烤肉就往嘴里塞。
杨珍懒得管他,指着另一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相貌黝黑,年龄应该是这些人当中最大的。
杨珍适才仔细观察过,他应该是这伙人中领头的。
“小的名叫蒋顺。”这人恭恭敬敬答道。
“嗯,蒋顺,还有你杨麻布,你问问大家,是想一辈子这么乞讨呢?还是想有个暖和安稳的住处,每天有吃有喝,有铜钱拿,有干净的衣服穿,甚至……”
“将来还能娶婆娘。”
前面那段话,有那么几人还有些无动于衷,但最后这句,却是让所有乞儿眼睛都亮了,几乎是异口同声道:
“想!”
“好!”杨珍站起身:“想过好日子的,现在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城里,另外住套房子。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这顿饭,就算我请大家的。”
“还有,想跟我走的,把这炉架、盘子,都清洗干净再走!”
……
杨珍下山的时候,后面跟了九个少年。
总共十一人,有两人犹豫半天,还是决定留在山上。
杨珍无所谓,机会只有一次,你既然放弃,那就怨不得别人。
稍稍意外的是,那个挨了打的刘好,倒是积极得很,最先跟他走出道观。
一行人返回涫阳郡。杨珍一路带着他们,先去杂货铺子,买了成套的被褥、铁锅、瓷碗、勺瓢、火钳、擀面棒、菜刀、菜磴等等,还有打扫的炊帚、笤帚,以及脸盆、毛巾、皂角等等,一家店铺不够,便多去几家,总算是将这些东西买齐。
接着,又去成衣铺,每人三套衣物鞋袜,有棉衣,也有常服。
那些小件的,不好拿的,比较重的,杨珍统统装进储物袋。至于被褥什么的,则捆好之后,人手提着一件。
这些乞儿,见杨珍大肆采购,舍得为他们买这么多物品,心中的怀疑不安逐渐消散,一个个笑逐颜开,也愈发听从杨珍的指挥。
终于来到新买的宅院,杨珍推门而入,吩咐众人见东西搁下,然后将他们都叫过来。
“这房子,以后就给你们住!”他大声说道。
众乞儿脸上都是不敢置信,见他表情郑重,不是开玩笑,这才欢蹦乱跳,大呼小叫,闹成一团。
还有人捂着脸放声大哭。
杨珍任由他们发泄,好一会儿安静下来后,他问众人:“你们都有谁识字?”
大家面面相觑,过了一会,竟有七人将手举起,那蒋顺、杨麻布、刘好都在其中。
杨珍大感意外,一问之下,才知这些人竟是和铁柱差不多,都有过在大家族当义子的经历。同样也是在十二岁之后,或者是不愿遭受虐待,逃出主家;或者是干活摸鱼,被逐出主家;也有主家养不起,任其离去的。
剩下不识字的两人,则是出身贫苦,家里遭了灾,不得已出来找口饭吃。
当然,这些人的识字,也仅限于那些常见的字,还有就是自己的名字。
不过,这已经让杨珍喜出望外了。
随后,他指着蒋顺和杨麻布说道:“你们一共九人,算一个小队。你们两个,一个(蒋顺)为队长,一个(杨麻布)为副队长。”
“这一进和二进的房子,稍后你们俩安排大家,每人选一间。房间没有床的,这两天我安排人送过来。”
“这院子中间有口井,呆会儿烧一大锅热水,每个人都得给我洗干净,换上新衣服,才能睡觉!”
待两人都表示明白之后,杨珍面向众人,接着说道:
“下面,我讲讲你们要做的事情,还有你们的酬劳……”
这话一出,这帮子人都竖起耳朵,眼中露出期待的光芒。
“我这个院子,最里面那进,以后将用作仓库。你们的事情,就是看守仓库!”
“酬劳嘛,首先,每人每天有三十个铜钱的生活费,你们九人,一共是三百,多出的那三十,作为你们的公用金!”
“每个月,每人还有一百铜钱的酬劳。这是暂时的标准,以后表现好了,还会给你们加!”
杨珍给他们的薪酬并不低,相当于每人每月有十枚银币,这已经是赵氏这样大家族里面杂役的收入了。当然,后者包吃包住,这里只是包住。
因此,他话音刚落,众乞儿顿时欢呼雀跃,连连赞道“公子好人!”“公子发财!”“公子大富大贵!”
杨珍心中冷笑,他才不信这些习惯了好吃懒做,欺软怕硬的乞丐,光凭这些恩惠就能让他们洗心革面,好好做事。
“接下来,便是你们要守的规矩,都给我听好了。”
他扫视众人,神情陡然变得冷峻。
第六十七章 他在找谁?
“第一,最里边那进,将是存放货物的仓库,没有许可,不得随便进入!”
“第二,院子内花草树木,不得损坏!”
“第三,不得引外人进来!”
“第四,不得再行乞讨!”
“第五,不得欺凌弱小,行奸邪之事!”
“第六,……”
“第七,……”
这已是第二日的上午,杨珍站在堂前,将昨日颁布的规矩,一共十条,再次复述。然后立了一块木牌,钉在院墙下面。
接着,他又将蒋顺、杨麻布、刘好三人叫上前来,拿出一张花花绿绿的纸和一本小册子。
“这是鸿发钱庄的存款凭据,一共是五百银币,够你们用小半年的……”
话音未落,众人纷纷瞧着那张存单,有的更是呼吸粗重,眼睛发出绿光。
杨珍毫不在意,继续说道:“不过,我跟钱庄说好了,每天最多取三百铜钱,都记在这小本上,每次必须两人同去,方可取出。”
他指着面前几人:“这个账本,杨麻布负责。取钱由刘好去,每次再叫一人。蒋顺你负责监督,每日酉时,需将当日用钱情况,公之于众!”
杨珍交代完这些事,径自离去。也不管这些人听没听明白,在后面怎么议论。
规矩定了,先让他们习惯习惯。若是做不好,自有办法叫他们遵从。
……
他坐着传送阵,来到州城。
先去那租赁的院子将玄阳木放下,然后用传音石跟崔忠久招呼一声,告诉他数量,让他派人清点即可。
至于他们这边需要的交易凭证等等,可后续补上。
随即他来到陈富贵的摊位,先将全年的账目清算一遍。
这一年空间各种产出的灵植,以及他用来练手,陆续炼制出的回气丹、辟谷丹、止血散等低阶丹药,通过陈富贵这个摊点出售,一共收获一万八千下品灵石。
扣除各项开销,比如摊位租金、税费、种子的成本,往返州城和云涯镇的路费,陈富贵的薪俸等等,利润大概在一万三左右。
若是再加上玄阳木的利润,他现在一年收入灵石两万枚。
这已经接近紫府初期修士一年的俸禄。若是让这些人听说,一个小小的练气初期,收入便和他们持平,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呢。
然而,杨珍开销也大。
光是修炼锻体诀,这一年便是近万灵石。还有衣衣每个月接近两枚木灵石的消耗,全年便是六千灵石。再有就是那个池塘阵法的维持费用。菡水精魄对先天水灵气的吸收速度,远不如杨珍培育灵根时那么快速,所以这个阵法的消耗也大大降低。如今每个月换一颗水灵石即可,全年十二颗,折合灵石也是三千。
这便是一万九了,若再加上杨珍学习炼丹的成本,给彩云锻体的费用,还有自己一些乱七八糟的开销,全部算下来,居然有点入不敷出。
还好我去年打了个劫,赚了千把灵石……
这一年来,他手中常备的灵石,从来没有超过一千,时不时还得找小丫头江湖救急。
哎,杨珍慨叹。
节流是不成的,还得想办法开源,这才是正理。
盘点完毕后,他发现这次能从陈富贵这儿带走的灵石,居然不到两千,其余的早在这一年中被他陆续挪走。
忍痛拿出其中的五十灵石,奖励陈富贵这一年的辛劳,又在他的陪同下,在坊市再次采购一番。最后叫来铁柱,三人坐在一起用了午餐。
……
吩咐陈富贵先走之后,他将铁柱留在包厢。
两人闲聊几句,铁柱对这一年在州城的生活非常满意。这陈富贵虽是个修仙者,对他却是和颜悦色,更不会随意呵斥。
看着铁柱胎记祛除之后,一副相貌堂堂的国字脸,杨珍也很欣慰。
“说说那柳道长的事情吧,”他抿了口茶,淡淡的水雾在面前缭绕:
“这人第一次出现在道观时,是副什么装扮。那大半年里,他每次出去大概多长时间。你还能记起他什么事情,等等,想到什么说什么,想不起也没关系。”
“那个柳道长,他怎么了?”铁柱听出话不对头,不答反问。
“宗门有人在找他。”杨珍也不隐瞒,挑着一些能说的事情告诉铁柱。
铁柱开始绞尽脑汁追忆,陆陆续续说了一堆柳道士的事情。
比如什么房间从不让他进去啊,偶尔会念两句他听不懂的诗呀,还有夜晚喜欢仰望星空等等。
大部分似乎都没什么用,还有不少上次在山上便已说过。
不过杨珍也从中做出一些推断。
第一,柳道士修为至少是筑基后期。
筑基前期的修士,飞上天空必须借助飞剑之类的法器。筑基中期勉强可以凭空御虚,但手里抓着一个人,还能自由自在飞翔的,修为当在筑基后期,或者更高。
其次,这人从不去涫阳郡,每次喝酒都是让铁柱代购。这说明他确实在躲着宗门。
许国每一座城池,城门口都有特制的阵法,可以查探出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身上有没有法力,是不是修士。
若是修士,佩戴在身的令牌会和阵法呼应,从而记录这名修士的出入信息。若是没有令牌,或者令牌丢失等等,那少不得就会有一番盘问。
这些事情,杨珍当初是凡人的时候没有感觉,也没人告诉他,现在他自然是清清楚楚。
“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鬼鬼祟祟跑到涫阳来,究竟是想干什么?”杨珍冥思苦想。
突然,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好像把握住什么,又倏忽而逝。
心中突如其来的悸动,这是为什么?
“铁柱,把你刚才讲的话,再说一遍!”杨珍抓住好友的手,大声喊道。
“刚才?”铁柱挠了挠头,回忆道:“我刚才提到一个白色阵盘……”
“对!然后呢?”
“然后阵盘不见了,柳道长也不见了。”
“哪天不见的?”
“从井边背你回来的那天啊!”
“井边,背我回来,他不见了!”杨珍喃喃道。
仿佛一道电光在夜空炸开,杨珍面色格外凝重。
“他是在找金清尘,找我前身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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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不能合作
“柳道长在找金氏!”
杨珍得出如此结论,并非凭空臆测,他有自己的推断。
当初在郡观牢房见祝世涯的时候,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他脑海。
“金氏区区一个练气四层,还带着小孩,如何能在二十来名修士,其中包括两名筑基的围追堵截中逃脱?”
“一天一夜,三百里路程,她是怎么瞒过祝家人的?”
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她!
这个人,修为还不能太低,至少也得是筑基期。
只是这样的人,以杨珍当时的见识修为,根本无从探寻。
他该是什么身份?
郡观?不可能!赵家?不可能!祝家?不大可能。其他家族?有可能。
然而现在,当柳道长重新浮出水面,杨珍豁然发现,这个人才是最有可能的!
他大半年的寻寻觅觅,想必就是在找金氏。
甚至在那一个月前,兴奋地带着铁柱飞天,也是因为查到了金氏的下落!
至于他刚好在金氏罹难那天离去,这就更好解释了。因为已经见过金氏,留在涫阳再无必要。
虽然这些推断还不能百分百确认,但杨珍隐隐感觉,这应该就是事实,八九不离十。
现在需要搞明白的是:
此人找金氏,所为何事?
见到金氏之后,他目的达到了吗?
金氏,是死在他手上吗?
最后这个问题,让杨珍全身紧绷,手中的茶杯渐渐握成了椭圆,他也浑不在意。
金氏虽非他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但若真是死在这人手里,他将来绝不会放过!
杨珍双眉紧锁,继续推敲。
慢慢的,他有了新的判断。
第一个问题,此人找的是金氏,实际上真正要找的,恐怕是杨家。
金氏出身平民,自身应该没什么秘密。
倒是杨家,祖上出个化神真尊,说不定有什么家族传承或者什么秘宝之类的。
说到家族传承,杨珍顿时想起【五行锻体诀】和【五行补天经】。
跟这两部功法有关吗?
可是【五行锻体诀】,西陵老祖说过,类似的功法宗门有一百多部,并不稀奇。
【五行补天经】呢?一部几乎没人能练成的功法,又能有多大价值!
想不明白。
也许是其他原因吧!这个,只有找到柳道士才能确定。
同样,第二个问题,金氏已死,小石头被自己附体,柳道士目的有没有达到,也只有将来问他。
不过杨珍直觉他应该没有成功。否则,成功之后若是灭口,以他的修为,足可以将当时的金氏和小石头直接击杀,杨珍连穿越的机会都没有。
而若是不灭口,那金氏怎么又死了?
一团迷雾啊,真是头痛。
算了,不想了!
真正让他犹疑不决的是另一个问题:
周远也是在找柳道长,我要不要和他合作?
让不让他找到铁柱?
如果合作,好处是或可借他手找到柳道长,可自己现在修为低微,找到此人又有何用?
而且,既然自己能推断出柳道长的目的是杨家,这人同样也有可能。
到那个时候,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若是不合作呢?
他一定还会想方设法找到铁柱,这相当于自己身边一直有个定时炸弹,同样可能牵连自己。
其中利弊,很难说清楚,需要反复衡量。
伤脑筋啊!
杨珍头一回发现脑子有些不够用。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第一,回去见一见赵黎雨,问问金氏是否真的死于狼群。
第二,暂时不忙和周远合作,更不要将铁柱推出去,先静观其变,看看这人以后怎么行事再说。
只是周远,或者魏飙派出的其他人,若还是顺着自己这条线查,查到符姨,再找到陈富贵的话,很可能从坊市周围人的口中,打听到一个脸上青紫的少年曾经在这里呆过。
如此想来,这地方铁柱是不能再呆了。
考虑完这些,他终于长舒一口气,看向铁柱。
铁柱见杨珍默不作声,陷入思考,也不敢说话,只在旁边低头喝茶。
此刻见杨珍望向他,也连忙将头抬起。
“开春之后,跟我去云涯镇,愿不愿意?”杨珍粲然一笑。
“我听你的。”铁柱憨憨的答道。
……
杨珍回到涫阳赵府的时候,已是当日黄昏。
他先是去水蘅院找赵玥儿厮混了一会,然后便听说赵黎雨正好在赵府做客,赶忙寻了过去。
在一间安静的书房,杨珍请赵黎雨坐下,寒暄几句后,直接进入正题。
“赵大哥,当日家母罹难之地,可是虞前辈亲自去处理的?”
“是。今日为何问起此事?”赵黎雨奇怪道。
“没什么,”杨珍解释道:“只是最近在宗门听师兄们介绍幻术。我便想,当时那个猎户看到的,有没有可能是幻象?实际上家母并非死于狼群?”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赵黎雨更加讶异。
“家母练气四层,手中还有一阶上品法器,就算不善斗法,又怎会连群不入流的妖狼也斗不过?”杨珍将心中的疑惑和盘托出。
“杨老弟啊!”赵黎雨放下手中的茶杯,叹息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令慈确实是殁于妖狼之口。此事,当时虞前辈的记录绝不会有误!”
望见杨珍似乎还想争辩,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虞前辈此人,和妖兽打过很多年的交道。是不是死于和妖兽的搏斗,这点他还是分得清楚的。再说,现场也有死去的妖狼,其中剑伤的痕迹、力度等等,也与那把清樾剑,以及令慈的修为相符。”
他这番话,言之凿凿,杨珍也不再纠结此事,两人又闲聊一阵,便各自散了。
……
第二天,杨珍特地等到黄昏的时候,才悠悠然去往那帮乞儿的住处。
两天一夜,若是有事,也该闹一些出来了。
院子大门打开,一个乞儿坐在门槛上,新买的鞋袜搁在一边,正在埋头抠脚。
杨珍记得此人,叫什么黄友田,是不识字的两人之一。
他走过去,轻咳一声。
那人满不在乎的抬头,看见是杨珍,先发了会呆,突然站起身,两只脚到处找鞋。
“公子,”这人满脸堆笑:“你来了啊!”
说完,便要伸出双手过来搀扶。
杨珍立即一个闪身躲开,抢先一步进入院内。
第六十九章 驯丐(上)
院子中间,正架着一口大锅,扑腾腾冒着热气。
几个少年,围在大锅前,大声交谈,有人拿着汤勺伸进锅里搅拌。
杨珍走过去一看,乃是煮了一锅白粥,里面掺杂着绿的红的黄的菜叶子。
仔细观察,竟然还有些肉块沉沉浮浮。
“嗯”,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他的要求,乞儿们不能去街上买熟食,必须在家里做饭,这也是给他们找些事做。
这几个乞儿,发现杨珍进来,纷纷讨好的打着招呼,杨珍也含笑点头。
热闹了一阵,他让这些人自去用餐,自己则找了个角落坐下,翻看这两日的账本。
字迹歪歪扭扭,不过每一笔账目还算清楚,价格也在合理范围。
合上账本,他双眼微闭,仿佛睡着一样。
不一会儿,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抬眼看向大口喝粥的众人,目光逐渐冷冽。
此刻喝粥的只有八人,那个队长蒋顺并不在家,杨珍也懒得问。
这些人吃饭都很利索。吃完饭后,那杨麻布招呼着众人将自己的碗洗了。有人哼哼唧唧不太乐意,不过侧头看见杨珍在场,便也不再啰嗦,老实照办了。
那杨麻布又安排两人去洗锅,也都去做了。
待众人忙完,杨珍刚想开口,门口突然传来“砰砰”敲门声。
一个乞儿前去开了门,进来的正是蒋顺,后面还跟着两人,正是前日拒绝下山的那两位。
“在这儿吃饭没问题,吃完了得走!”蒋顺对着这两人说道。
其中一人忙哀求道:“老大,城门都关了,要我们去哪儿啊?我们就在这住一晚,明天就走!”
“这个……”蒋顺有些犹豫,眼神已瞟到坐在院中的杨珍,顿时住了嘴,改口喊道:“公子!”
“他们两个……”他正准备解释,杨珍摆了摆手:
“行了,我都知道了,让他们进来吧!”
那两人立即兴冲冲进来,凑过来朝着杨珍点头哈腰。
“哐!”院门重新关上。
杨珍脸上平淡如水。
……
“你们两个,是吃顿饭就走呢?还是要加入进来?”杨珍问新进来的两人。
“加入,加入!”两人急忙答道。
“好!那我也不为难你们。明天后天,连刷两天的锅,帮着做两天的饭,没问题吧?”
两人只是稍稍迟疑,又忙不迭道:“没问题。”
“好!”杨珍拿出一叠公文纸:“这是契书。你们两个,还有你们九人,今后若想在这院子呆下去,就把这契书签了。不愿签的,吃完这顿饭,好走不送。”
说完,交给蒋顺,让他分发给大家。
“你们找个识字多的,一条一条读出来。有啥不明白的,尽管问我。”
这些人中,认字最多的居然是杨麻布,他开始逐条朗读。有不认识的字,几个人凑在一起讨论,实在不行便拿来问杨珍。
所有内容读完,给他们的薪水福利和杨珍之前承诺的完全一样。
章程也和之前说的差不多,虽然那十条没有全部写上,但有“遵从主家规矩”之类的阐述。
最后是惩罚,明确写着“主家有权作出惩治,但不得伤及性命”。
这一条也是当今各大家族通行的条文,这些人都曾经见识过。
于是众人纷纷签字画押,那两个不识字的,见大家都签了,也跟着按了手印。
将契书一一收起,杨珍大咧咧坐在靠椅上,再次看向这些人,脸上已全无笑意。
声音更是透着寒冷:
“先说说吧,从昨天到今天,有几人到过后院?”
他这话一出,喧嚣的院子顿时鸦雀无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
“主动交代的,可以减一半的惩罚。”杨珍冷着脸说道。
这些人还是没有说话。
“蒋顺,杨麻布,”杨珍开始点名:“你们两个,一个是队长,一个是副队长,你们说说,这两天都有谁进去过?”
杨麻布嘴角抖动,转头见蒋顺板着脸不说话,便也闭着嘴,只是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杨珍。
“都不说是吧,那我替你们讲!”杨珍冷笑一声,准备点名。
“公子!”蒋顺忙道:“那后院现在什么也没有,兄弟们只是好奇去看一眼……”
“砰!”他的话尚未说完,杨珍猛然拍向拍向身边的石桌,桌子立刻化作碎石。
蒋顺当即吓得张口结舌,不敢再说。其他乞儿也一个个瑟瑟发抖。
“公子!”杨麻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进去过,我交代,我有错!”
“扑通,扑通……”接二连三响起,又有四人跟着跪下,连连讨饶。
那蒋顺和刘好都不在其中。
杨珍暗暗核对,发现除了那个黄友田,其他人数都对得上。
他心中冷笑,先不着急点破,开口说道:
“规矩就是规矩,你们既然跟着我吃饭,就得守我的规矩。后院不管是有东西,还是什么也没有,没有我的许可,就是不能进。进去了,就是犯了规矩,就得受惩罚!”
“进去的,每人断两条腿,在里面呆了多久,腿就给我断多久!”
“既然主动交代了,那就减一半,只断一条腿!”
说完,杨珍站起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根玄阳木。
“不服的,可以反抗啊,你们一起上,也没关系。”他嘿嘿笑道。
然而没有一个敢反抗的,都是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杨珍大感无趣,却也没有手软,脚步变换间,五人已先后中招,一个个抱着大腿嘶声哀嚎,哭声震天。
“蒋顺!”杨珍说道:“身为队长,事情发生时你不能阻止,事后不跟我汇报,甚至替他们隐瞒。”
“杖二十!你可服气?”杨珍盯着他。
“我……”蒋顺咬了咬牙,突然将衣服一脱,扔在地上:“我不干了,我走!”
“走?”杨珍讥讽道:“一年后你想走,我绝不留你。现在嘛,你敢出这个门,我打断你四条腿!”
在他的威逼下,蒋顺不得不趴下。杨珍让那刘好动手。有他在旁看着,刘好丝毫不敢手软,用木棍狠狠打了二十下,打得这蒋队长皮开肉绽。
教训完蒋顺后,杨珍在靠椅上优哉游哉呆了半刻钟,这才让衣衣出手,将这六人全部治愈。
重新回到靠椅,他将目光转向黄友田,眼神冰寒如霜:
“黄友田,今日丑时正,你在哪里?”
第七十章 驯丐(下)
黄友田看到五人挨打,额头不住冒汗,心中却是暗暗庆幸。
在他想来,那五人结伴进去,吵吵嚷嚷,一定是有人告密。他自己是半夜三更独自一人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决不会有人知道。
此时见杨珍询问,他魂都吓没了,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
“我,我……”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我替你说吧,”杨珍冷笑道:“昨晚你一个人起夜,在这后院大门前犹豫了片刻。进去之后,你先后捡起两块残砖看了看。总共呆了不到半刻钟,你就出来了。是也不是?”
“啊!”黄友田大惊,鬼使神差问了一句:“公子,你咋晓得的?”
“哈哈!”杨珍被他样子逗乐,手上动作却是不慢,“扑扑”两声,这人两腿尽断,瘫软在地,随即杀猪般哭嚎起来。
那几个刚被治好的,忍不住又摸了一下刚才受伤之处,打了个寒颤。
半刻钟后,杨珍同样给他治好断腿,再起身时,眼神已是陡然凌厉。
“杨麻布、黄友田、张小年。”他点到三人名字。
这里面张小年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年龄不过十二三岁,是这群人中最小的。
他和刘好,是九人中唯二两个刚才没挨打的。
三个人战战兢兢出来,那张小年脸色煞白,浑身颤栗。
黄友田更是不堪,刚刚治愈的断腿仿佛旧病复发,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知道为何叫你们三人吗?”杨珍冷冷问道。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杨麻布看着黄友田的神情略有疑惑,随即似乎醒悟过来,脸上现出忿恨之色。
他是个聪明人,已经猜出怎么回事,当即跪倒,连连磕头:“公子,我错了。”
张小年跟着跪下,磕头不止。
“我事先警告过你们,在我这儿,绝不能干那些龌龊的事情,你们两个……”杨珍指着杨麻布和张小年:“念你们这是初犯,各断一条腿吧!”
说完,也不给两人分辩的机会,扬起棍子,将两人右腿打断。
“杨麻布!”杨珍板着脸道:“当年在那破观,那些人这么对你,你是怎么想的?你堂堂一个男儿,真就甘心做一个玩物?”
“我……”杨麻布捂着断腿,头上豆大汗珠滴落:“我,我不甘心!”
“不甘心!”杨珍怒道:“你自己不甘心,又为何还如此对你同伴!”
他指着张小年,声色俱厉:“今日的张小年,就是昨日你杨麻布!你自己觉得羞耻,难道他不会觉得羞耻吗!”
“我……”杨麻布咬着牙:“我俩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我呸!”杨珍站起身,一脚将杨麻布踢了个葫芦滚儿。
“你问问你自己,当年你愿不愿意?凭什么你会认为人家愿意!堂堂男儿,谁他妈愿意那样!”
他不再搭理杨麻布,走到黄友田跟前,居高临下俯视他,眼中如看一个死人。
“至于你,比他俩更恶心。居然还用强,什么玩意儿!”
他掏出一把匕首,甩到张小年眼前:“你去!把他那侮辱你的玩意儿,割了。”
张小年断腿未愈,同样是痛得浑身打滚,此时见到匕首,更是惊恐得缩成一团,说什么也不敢去碰。
杨珍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突然伸出手给了他两耳光。
“小子,”他一字一顿说道:“你看看面前这些人。在道观里,欺辱过你的,恐怕不止一个黄友田吧?”
“只不过他们比这姓黄的聪明,至少懂得这两天要收敛一下,所以才没碰你。”
“你说,我要是不管,或者我离开一两个月。他们会怎么对你?”
张小年开始嘤嘤抽泣,声音越来越大,继而嚎啕大哭。
“知道哭,说明你还有羞耻心,还有救,”杨珍继续说道:“我护得住你一时,不会护住你一世。这把刀,今日你若是割了下去,那些暗中想欺负你的人,至少会掂量掂量,你哪天会不会,也拿这刀去割他那腌臜的玩意儿呀!”
“若是你不愿动手,那我也管不了你,你就做一辈子的不男不女吧!”
张小年的眼中,渐渐有了光!
那是一直被压抑的仇恨,看不到尽头的侮辱,突然,有了雪耻的希望!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握住刀柄。
牙关紧咬,这个一直畏畏缩缩,含垢忍辱的少年,此时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坚毅。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手握匕首,拖着断腿,一步一步朝黄友田走去。
“你,你不要过来!”黄友田尖声惊叫,蹬着腿往后退缩,转而翻过身想站起来。
杨珍嫌他多事,走过去,将他四肢一一踩断。
张小年踉踉跄跄来到他面前,扑通一声摔倒在地,随即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狠狠砸了下去!
“啊!”黄友田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全身缩成一团。
“嘶!”看着那刀刃上滴落的鲜血,还有那个复仇的少年,好几个人都感觉双腿间一紧。
又过了一刻钟,杨珍先后将杨麻布、张小年断腿治好。
“以后别搞那些乌七八糟的,跟着我好好做事,做个真正的男儿。”
他这话半是警告,半是鼓励,同样也是对着在场所有人说的。
“公,公子,”黄友田哼哼唧唧,气若游丝:“还有我,我的伤。”
“你的明天再说。”杨珍嘿嘿笑道。
“我,我会死的,”黄友田挣扎道:“你,你刚签了契书,不,不伤我性,性命的。”
说完,他眼巴巴的看着杨珍。
“没错,我不伤你性命,”杨珍冷笑:“你四肢被我踩断,这要不了你的命,明儿我保证给你治好。”
“可是,”黄友田声音嘶哑:“我那下面,一直在流血啊!”
“那不是我伤的啊!”杨珍耸耸肩,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啊!”黄友田大叫一声,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
“将他抬到房里,不用管他,也不许给他疗伤。谁要违反,后果自负!”杨珍声音冰冷。
他不打算再让这个人活下去,明天就算治好他四肢的伤,也会让他动弹不得。
最后,流血而死。
杀鸡骇猴,这人既然跳出来,那他就当这只**。
更何况本来就是个人渣。
……
黄友田扛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杨珍离开前夜呻吟着死去。杨珍将他的尸身扔进石头空间。有些灵植,如凝血草之类,新鲜的血肉可以促进它们更好的生长。
一个乞儿,无声无息的消失,根本不会有人管。
第二天,杨珍拿出街市上买来的拳谱、棍谱之类的书籍,让这些人自己练习,又重新分配任务,有负责纪律的,管理生活的,教习武艺的,等等。
每个人手里都管着一滩事,就像当年上学时的班级一样,大家都是班委。
那张小年,被他安排监督众人卫生。
“你放心去管,”杨珍拍着他肩膀:“若是有人不服,或者报复你,尽管找我,还有你们的正副队长。”
作为惩罚,杨麻布副队长一职被刘好取代。同时,两位正副队长的待遇提高一倍,当然,若是出了事情,需负连带责任。
在这之后,杨珍又有过几次整顿,狠狠教训那些违规的。
同时吃穿方面从来不缺,偶尔还会拿出灵果灵酒让他们品尝。
恩威并施之下,终于将这些人治理得服服帖帖。
半个月后,符姨安排的专人,开始将玄阳县采购的木头,转而往这宅院输送。
在表面上,兴德堂已经与玄阳木买卖脱钩,杨珍也去了一块心病。
至于这宅院玄阳木进进出出,天长日久之后会不会引起一些人关注,甚至是偷偷打主意,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正月初十,杨珍跟着柘溪老祖的飞舟返回宗门,身边多了一个彩丝。
第七十一章 任务大厅
飞舟抵达云涯镇后,彩丝并没有随杨珍进山,而是被暂时安置在镇上赵家的店铺做事。
这是杨珍事先和她商定好的。具体原因他没告诉这个小姑娘,只是让她再等两个月,他会做出安排。
他是在等彩云的锻体结果,估计三月份就该揭晓了。
另外州城那边,他已经将铁柱安排在王家做工,准备过一段时间后,给铁柱换一个王家仆役出身的身份。
在许国,修士因为精血和令牌的缘故,不好轻易伪造身份。倒是凡人,并没有那么严密,操作起来比较简单。
此时云涯镇,正在进行新一届弟子选拔大赛。不过这一年的赵家并没什么出彩的子弟,甚至连三灵根都没有一个,大家也息了看热闹的心思,返回学院。
作为二年期的弟子,从这年开始,各项免费待遇都将取消,学子必须为宗门贡献点努力奋斗。
比如说,山上的洞府,每年需缴纳三十灵石的租金。而一名弟子若是一年之内新获得的贡献点达到一百,这笔费用将直接免除。
一百贡献点,这是学院对学徒弟子每年的标准。
类似的规定还有不少。总而之就是一个意思,作为弟子,你得想方设法获取贡献点,为宗门效力。
因而回到水戊峰的第二天,杨珍和赵玥儿两人便结伴而行,来到学院总务堂任务大厅。
“藏蛛山,收集黑炎蛛丝,每十两一个贡献点……”
“落云峡谷,采集落云石精,十克石精可兑换一个贡献点……”
“千碧湖矿洞,湖底之中,产蓝水晶、碧玉石、寒水石、翡翠碧砂等材料,每百斤奖励一个贡献点。因是在湖底采矿,建议懂水系术法修士前往……”
“云岚谷,采摘离星草、吹雪草和白羽花,每两百株一个贡献点……”
“……”
任务大厅内,一块丈许高的白色玉璧上,各种任务呈现不同颜色在墙壁上闪现。
红色的,是已经被人选定,不可再选的。
黄色的,是有人选取,还可以继续选择的。
绿色的,是长期任务,不限制人数的。
蓝色的,则尚未有任何人挑选。
任务中出现的这些地方,都位于云霄山脉内。玉璧旁边有一座大型沙盘,将这些位置一一标明。
安全性基本无虞,更远的地方,也不可能交给这些尚没有多少自保之力的学徒。
每个任务点都有宗门子弟看守,进出都要检查储物袋,不得私自隐藏。
否则的话,收获十几乃至数十灵石的灵材,才能兑换一个贡献点,那将有大把的人会选择只要灵材。
杨珍仔细看去,发现离得近的地方基本上都已被挑选完毕,稍远的还有不少,更远之处甚至无人问津。
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学院内大多弟子修为都不到练气后期,尚不能御剑飞行。一路需要爬山涉水过去,那自然是越近越好。
就算如此,完成一次任务,来回往返,也得四五天时间。
当然也可以和练气后期的师兄师姐组队,只是那样一来,自己还能分到多少收益?
杨珍却没有这些烦恼,他已经是外门弟子,通过传送阵可抵达宗门各处,从中找到去往这些任务点的最短路径。
于是他给自己和赵玥儿选择了好几个采摘的任务,基本上都是那种长期任务的,正好可以发挥衣衣的特长。
在未来的日子了,他独自一人来到这些地方。在每一个采摘点,基本上一日功夫,便将大半年的任务完成。
这些采摘到的灵植,若是折算成贡献点,差不多有两百贡献点。
他将这些灵植放在青石空间。每到月底上缴任务的时候,拿出一部分,分做两份,一份是自己的,一份交给赵玥儿。
如此分为若干次,既不显眼,又很好完成任务。
离开任务大厅,两人又去往旁边的庶务大厅。
这里都是一些长期的庶务,同样可以获得贡献点。
比如有去丹坊看管丹炉、处理废丹、值守巡逻的,有去驭兽园圈养灵兽的,还有去炼器坊协助锻器的,不一而足。
杨珍选择了丹坊和炼器坊两处地方。
赵玥儿则没做选择。她那五天都在天水峰,挑不出时间再去忙活这些。
将这些任务挑选完毕,又去领取了灵谷种子后,两人返回水戊峰。
随后的日子,他们继续埋头修炼。
一个半月后,杨珍练气二期圆满,丹田内灵气已经达到四百缕。
与此同时,彩云的锻体,也到了最后的阶段。
……
锻体即将结束,灵根却迟迟未见动静,彩云的心情,已不如往日那么平静。
当然,在杨珍和赵玥儿面前,她还是那副乐观模样,动不动就掩嘴轻笑。但私下里,却难忍焦急烦躁。
这一日,赵玥儿回天水峰了,杨珍则去炼器坊当了一下午的铁匠。
对于炼器来说,首先需要将材料中的杂质去掉。如此不仅能更好的融合其他材质,炼制出来的法器性能也更稳定,威力更大。
而祛除杂质,除了常见的熔融蒸发之外,反复锻打也是必要的步骤。这个过程与凡间铁匠的打铁几乎一样,所不同的是修士的锤具更重,更耗费体力,同时还需要运转法力,以法力将那些杂质挤出去。
这个过程,既能达到锻体的效果,又可演练法力的精细操控。
因此,哪怕是花费灵石,杨珍都愿意争着去做,更何况不仅不费钱,还会有贡献点做为报酬!
他在每旬的一三五下午,都会如此去捶打一两个时辰,直到自己的法力耗去八成,全身大汗淋漓为止。
这天忙完之后,杨珍乘上返回水峦的飞舟,又一路小跑回到山上。饶是他锻体已经小成,也累得气喘吁吁。
“彩云想必已经烧好热水,在做晚餐吧?要说这有人服侍的日子,还真是不错啊!”他美滋滋的想。
然而,当他穿过小树林,月珍阁已遥遥在望时,却见门外站着一个绿衣姑娘,正在嘤嘤哭泣。
第七十二章 绿脂
绿衣姑娘乃是绿脂。
杨珍一看到她,立即将刚伸出去的半个头缩回树林。
他猜到这丫鬟来意,不想见她。
过年和赵莹的双修,他成功帮助对方开辟出一条木系经脉。随后三天,在嬷嬷的要求下,又接连开辟出三条,总计四条木系经脉。
自那之后,赵莹便暗示他几次,想继续和他一起修行。
杨珍当然不愿意,一则他并不喜欢这姑娘,两人当年甚至差点成为生死仇人。现在虽然一笑泯恩仇,但也谈不上是朋友。
二则嘛,和她双修,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啊!
是以对她的暗示,杨珍视若罔闻。
想不到今日,赵莹竟是将她的丫鬟派过来了。
看绿脂这样子,应该是被彩云给拒之门外。
这也不难理解,过年和赵莹的双修,因为是嬷嬷的安排,赵玥儿虽然老大不乐意,也只好噘着嘴认了。但彩云做为她的心腹,自然是知道主人的心思,这会儿又怎么会同意绿脂的请求?
果然,就在此时月珍阁洞门打开,一个白衣姑娘怒气冲冲走了出来:
“绿脂,你还不走!杨公子不会去吃你家小姐的宴请,你死了这条心吧!”
却听绿脂抽泣着说道:“我要见杨公子。”
“杨公子半夜才回来,”彩云哄骗她:“我们不会留你过夜的,到时天都黑了,看你怎么回去!”
“那我也要等,”绿脂倔强道:“小姐说了,我一定要亲自跟杨公子说。”
“那你等吧,等到天黑了,被人抓走可别赖我们。”彩云吓唬道。
实际上这五方亭治安很好。因为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情,在这个修士存在的世界,有各种手段可以查出是谁干的。
这些修士,在各自的家族都是天之骄子,又岂会因为一时贪欲而断送自己前程?
除非是完全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过以五方亭这些学子的修为,想做到这点几乎不可能。
因而像绿脂这样的漂亮丫鬟,就算是大半夜行走山岭,也不会有多少危险。真正让其害怕的,是她们自己内心的恐惧。
所以,绿脂还是被这句话吓住了,似乎是想到寂静夜晚,独自一人身处山林的情景,不由自怜自艾,放声大哭。
彩云气得直跺脚,恨不得拿根棍子将她赶走。
杨珍懒得再看下去,干脆围着月珍阁饶了大半个圈子,去后山看落日。
此时已是黄昏,远处巍峨的群山,在夕阳映照下,宛若涂上一层金黄色,显得格外瑰丽。
杨珍谛视着夕阳,双瞳闪烁着晚霞的迷人光焰,一份淡淡的心境悠然升起。
这是他喜欢的生活。
许久之后,他返回月珍阁。
夜幕已降临,绿脂还杵在门口,只是不再哭泣。
彩云站在一旁看着她,却没有让她再进去的意思。
杨珍叹了口气,从山后边现出身来。
彩云一眼便望见他,连连摆手示意,想让他躲开,自己来对付这丫鬟。
“你要是能搞定,我也不用出来啊!”杨珍心中暗笑。
此时绿脂也从彩云的动作中发觉身侧有人,连忙转过身,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杨公子——”
“绿脂,”杨珍止住她往下说:“你的来意我知道了。我今天很累,替我谢谢你家小姐的好意,你赶紧回家吧!”
“杨公子,”绿脂哀求道:“小姐说,请公子过去,只是想好好谢谢公子。她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就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
“今日确实不巧,天色也晚了,”杨珍指指夜空:“你赶快走吧!”
绿脂还是不肯挪步。
杨珍突然想起一事,问道:“绿脂,你怎么过来的?”
“走过来的。”绿脂答道,突然悲戚戚哭起来。
从火峦那边山上,一直走到水戊峰,差不多有二三十里,大部分都是山路。
恐怕这小丫鬟,今儿一大早就开始赶路吧。
怪不得哭得这么伤心,也是难为她了。
杨珍心生恻隐,拿出传音石,联系上田承。
然后回到房间,拿出纸笔,刷刷写了几句。
大意是感谢好意,绿脂是个好姑娘,以后别这么使唤人家。又说自己修为低微,一切以自身修炼为主,不愿有他念。望你好自为之。
言语不算很客气,不过还留了几分情面。
再出门时,田副峦长刚好也到了。杨珍掏出一枚灵石,拜托他送这姑娘回去。
这田承凭借自己修为,一心赚辛苦钱,这一年在水峦给各位师弟师妹当“司机”,忙的不亦乐乎。
他虽然不像方宏那么风流,更不及对方俊朗,但勤勤恳恳的做事,温文尔雅的待人,也让他赢得了不少师妹的好感,向他直接表白的也大有人在。
一位三灵根的筑基修士,未来可期。
杨珍接着又将刚写好的书信交给绿脂。
“将此信交给你家小姐,她不会为难你的。”他和颜悦色的说道。
绿脂啜泣着点点头,知道杨珍心意已决,自己再不走就是不知好歹了。
“等等。”杨珍掏出十颗火极枣,装在一个玉盒里:“这东西算我的赔礼吧,跟你家小姐说,今后莫再如此。”
……
目送飞舟离开,杨珍招呼一声,和彩云返回洞府。
热水早已烧好,看得出中间又加热过。杨珍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感觉浑身舒坦。
此时餐桌上彩云已将两人饭菜端上,自己坐在对面细嚼慢咽。
两人都在锻体,吃得也都是灵兽肉,只不过一个吃的是不入流的,另一个吃的是初阶的妖兽。
两人胃口都很大,那彩云虽是个小姑娘,面前也是摆了好几份不同的兽肉。
只不过小姑娘吃相颇为讲究,每块肉都切成小块。有些要求必须生吃的兽肉,也是切成丝条,还蘸了佐料一块伴着下咽。
杨珍看得好笑,自己毫不客气,抓起身前一块兽腿啃了起来。
见杨珍在看她,彩云脸上微微泛红,吃得愈发慢了。
“今晚,吃完这盘兽肉,你这锻体的三个阶段,就全完成了吧?”杨珍开口问道。
“嗯。”彩云轻轻应了一声。
“辛苦你了,”杨珍叹道:“若是最后不能……”
“小郎君!”彩云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随即发觉自己的莽撞,脸颊已是绯红。
“谢谢你!”她低着头说道。
……
第二日清晨,杨珍完成修炼之后,来到月珍阁前。
彩云正坐在亭内的蒲团上发呆。
第七十三章 彩云的资质
“情况如何?”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杨珍还是期待听到好消息。
“没有,什么也没看到。”彩云带着哭腔说。
“内视脏腑。五处位置你都尝试了?”杨珍继续问道。
“我都试过。心肺脾肝肾,每一处我都感应了至少一刻钟。”
彩云不像赵玥儿和杨珍。这两人早早就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因而一个内视肾,一个内视肝,无需再做其他尝试,也很快就内视成功。
她习练锻体诀后,会不会长出灵根且不说,就算长出来,也不能确定是哪一系灵根,只能每处都试上一试。
“我是不是没有灵根啊?”女孩子噙着泪,患得患失。
杨珍没有回答。脑海中,他正在与衣衣对话。
“衣衣,你能看出这个姐姐有没有木灵根吗?”
“那要到我的空间,我才能看得清楚哦。只是,你会答应吗?”小东西问道。
在衣衣尚未化形的情况下,石头空间不能进入生灵(植物不算),除非是以镜像的方式。
只不过杨珍和小东西都不喜欢有第三人闯进这个世界,这是一人一草心照不宣的默契。
现在呢,让不让彩云进来?杨珍开始权衡。
如果是在涫阳,他或许可以去郡观找熟人,用测灵盘先检测一下彩云的资质。但这个地方,在彩云有没有灵根还不确定的情况下,他暂时不愿如此。
那就让她进来吧!
他和小东西商量:“在空间,她可以一直安睡吗?”
“当然可以啊,”衣衣得意道:“只要我不唤醒她,她绝不会醒来。”
这就好办了,杨珍做出了决定:
“彩云姐,你可能是太累了,先回房间休息吧。”
彩云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回到洞府。
杨珍让她平躺在床榻上,将手搭在女孩儿光滑洁净的额头上。
“闭上眼睛,我给你按摩。”他轻声说道。
彩云顿时羞得耳根通红,眼睑微闭,像一只被猎人逮到的鹌鹑,一动也不敢动。
杨珍双手触及她光滑柔嫩的肌肤,感受指尖传来的轻微弹性,不由心神荡漾。
他赶紧默念【静心诀】,收敛心中的胡思乱想,同时运转法力。
按摩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是在施展催眠术。
这术法若是让紫府修士施出,瞬息间便可让方圆百丈内,所有生灵陷入沉眠。杨珍目前修为低微,只能针对一个人,还必须近距离接触。
彩云最初眼皮不住颤动,显示内心的不安。不一会儿,她发出轻微的酣声,进入了梦乡。
杨珍见她已经睡着,便也脱了鞋子,在她身侧躺下,轻轻抓住女孩的一只手。
这是衣衣的要求,如此她方可同时将两人镜像摄入空间。
……
杨珍进入空间后,身边的女孩还在熟睡。
她躺在一片丁灵草铺就的草地上。
这是一种二阶灵草,具有宁神静气的效果,而且非常柔韧,经得住各种撕扯、踩踏,是制作高阶蒲团最好的材料。
只不过这草长到成熟需要六十年,以衣衣现在六比一的时间加速,也得十年时间。这对于手头灵石一直不够的杨珍来说太过漫长,是以他只选择了很小的一片区域种植,大约二十个来个平方,就在衣衣周围。
这片草地在空间生长半年多,按照外界时间计算,差不多四年。丁灵草现在有半尺高,将整片地覆盖成绿色的地毯。
每次来空间,杨珍都会在这片草地上躺一躺,或者盘膝打坐。
此刻彩云躺在上面,在丁灵草的熏陶下,她身心会得到最大的放松,正好适合衣衣检测。
很快,小东西将结果报出:“这个姐姐有木灵根,大约一寸一分长,跟你当时一样哦!”
“真的?”杨珍喜出望外。
“还能继续培育吗?”他接着问道。
“应该可以,啊,不行!”小东西声音突然停顿。
“怎么了?”杨珍忐忑不安。
“她木灵根不是最好的,”过了一会,衣衣重新出声:“她还有水灵根、土灵根,和木灵根差不多大小。但是,这个姐姐最好的,是火灵根!”
衣衣的天赋对木灵根非常敏锐,可以精确测算出体内木灵根的长度。其他的灵根,她能感应到光亮,但具体长度则不好衡量。
不过,以木灵根作为参照,可以大概判断出其他灵根的强弱。
以她此刻的检测结果,彩云体内木、水、土三系灵根相差无几,而火系则明显强出一截。
“这位姐姐连金灵根都有,只不过比较微弱。”衣衣继续说道。
看来是个五灵根渣渣啊,杨珍暗暗好笑。其实这也在预料之内,他那【五行锻体诀】,本来就是五系灵根同时发育,最后长成五灵根也是情理之中。
“可惜最好的不是木灵根啊,”杨珍遗憾道:“否则,用那池塘的先天水灵气,还能让她资质更好一些。”
如果最强的是其他系灵根,你这时还坚持培育木系,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比如这时的先天水灵气,就会对彩云的火系灵根造成伤害,最终导致她资质更加不堪。
然而,衣衣却给了杨珍一个惊喜:
“火灵根也可以培育啊,用先天木灵气!”
水生木,木生火。就如先天水灵气可以培育木灵根一样,先天木灵气同样可以培育火灵根。
只是,哪里去寻先天木灵气呢?
不等杨珍将这个问题提出,小东西得意洋洋说道:“本小仙子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先天木灵气!”
……
彩云醒来的时候,杨珍已经提前从床上下来,正站立一旁含笑看着她。
彩云忙将眼睛闭上。她感觉自己睡了这辈子最舒服,最放松的一觉,只是睡前那些旖旎的心思,让她此时不敢正视杨珍。
“彩云姐,”杨珍告诉她:“从明天开始,你就内视心脏,其他几处不要去管。”
彩云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
“我刚检查了你身体……”杨珍开始胡诌,全然没有注意到女孩子听到这话后,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你体内有火灵根,真的,相信我。”他高兴的抓住彩云的手,这才发现女孩已经把自己蒙在被窝里。
“我相信你,呜呜……”被子里传来彩云抽泣的声音。
半是羞恼,半是激动,她终于忍不住哭了。
第七十四章 对练
从这天起,彩云每日坚持内视心脏一个时辰,然后巳时开始,在杨珍的“按摩”下再沉睡一个时辰。
用杨珍的话说,这种睡眠,可帮助她体内灵根的生长。
巳午属火,其中巳为阴火,午为阳火,前者更有利于坤修火系灵根的旺盛。
彩云虽然不懂,但还是乖乖照办,任杨珍摆布。
其实杨珍也没有骗她,她入睡的这段时间,正是进入到青石空间,被衣衣以先天木系灵气滋润心脏。
这种直接针对心脏的滋润,效果远远强过杨珍每日一杯的先天水灵气。是以衣衣也告诉杨珍,彩云的灵根培育,无需320天那么长的时间,大约一个月就够了。
当然,火系灵根还能再成长多少,这就要看彩云的天赋了。
第三日下午,赵玥儿从天水峰返回月珍阁。
往常她是在下午酉时前后,今日天水峰那边似乎给她放了假,不到中午就回来了。
杨珍正在院内练习棍法。
将两人同时摄入镜像,对衣衣精神力的消耗,远远超过只有一人的情况。故此杨珍只有第一次是陪同进入空间,之后便让衣衣单独将彩云摄入,他则去忙活别的。
【风影棍】共有七招,每一招都看似简单,实则精深。他练习了大半年,才仅仅将第一招【立棍见影】熟练,第二招【枝附影从】勉强可使出来。
这两招都有相同特点,乃是棍随影动,出手迅猛快捷,让人无迹可寻。
院子内陈设杂多,有池塘、果树、巨石、石桌等等,常理来说不是修炼的好地方,但该棍法正是讲究借助不同地势,闪展腾挪,化不利为自己的助力,因而地形越是复杂,越能达到棍法练习的效果。
杨珍将第一招重复百次,每一次走的路线都不一样,在外人看来,仿佛是使出上百不同的招式,让人眼花缭乱。
紧接着,第二招也被他反复施展数十次,这才收起木棍,微微喘息。
扫视整个庭院,只有石桌上搁置的一个茶杯被棍风带到,摔在地上,其他各处都无受损,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要知道,他刚开始在院子练习的时候,连石桌都被砸烂过好几回,每次都让彩云收拾半天。
我现在这个棍法,到底啥水平,是不是应该找人比划比划?杨珍寻思。
正好此时,小丫头兴冲冲回到院子。
“彩云姐呢?”她随口招呼。
“在睡觉呢!别去惊扰她。”杨珍答道。
“她灵根长出来了吗?”小丫头压低声音问道。
“还没找到,但我相信会有的。”
两人聊了几句,小丫头突然看着他,眼神发亮:
“我要和你比划比划!”她大声说。
“咱们都不许动用法力!”小丫头自信满满。
……
这正合杨珍心意。
说起来,小丫头这剑法,乃是上天水峰之后修习的,迄今已有两年。
只不过两人见面之后,都是以法力修炼为主,倒是很久没有较量了。
月珍阁外,小山坡下的湖边,两人相对而立。
赵玥儿手持一柄一阶中品宝剑,杨珍则握着他惯使的千乌棍。
“叮”,一声清脆的鸣音,赵玥儿首先发起攻击。
杨珍棍子一挑,精准的和小丫头手中银剑剑尖一碰。
这一剑显然只是她的试探,却用去了杨珍五成的力道,可见小丫头对剑道力度的掌握,已有几分火候。
杨珍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
小丫头轻抖玉手,银剑挽出数朵剑花。
她正是抽条儿长个的年纪,身材纤细窈窕,动起手来却如凤舞梧桐,美不胜收。
而杨珍锻体诀小成之后,劲力再次猛涨数倍,兼之手执的又是衣衣改造过的木棒,既轻便,又韧劲十足,正适合【风影棍】这类迅猛快捷的路子。
两人在波光粼粼的湖边,霎时间如狂风骤雨般的对攻了数十个回合。
就在杨珍自觉两人棋逢对手的时候,赵玥儿突然娇喝一声,手中银剑出乎意料之外的往下一折,将棍剑交接之时的力度卸去大半。
随即,在杨珍棍招使老,尚未变换的时候,银光一闪,宝剑迅快而又灵动的往他脸面刺来!
杨珍心中一惊,如果是按他以往的习惯,这一剑非得闪避不可。只是看小丫头这一式的出招,显然后面还有连绵不绝的招式,若是闪避,后续便只能一直招架下去,最终落得个左支右绌,被逼入死角。
他心一横,干脆不理近在咫尺的宝剑,运使刚刚有所领悟的【枝附影从】这一招,棍随影动,一个错步间,长棍一缩一伸,直指小丫头心窝!
“锵!”银剑几乎在触及杨珍面皮的瞬间停下。
与此同时,杨珍的千乌棍也静止不动,离小丫头心窝处尚有半尺。
“你——”赵玥儿气鼓鼓的瞪着他。
杨珍抱歉的笑了笑。
“我输了。”他大方承认。
“疯子!笨蛋!”小丫头走上前去,突然飞起绣腿,将猝不及防的杨珍踢入湖中。
刚才的比试,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杨珍就要脸上开花了,而她自己,那一棍之下,大概也会受伤不轻。
当然,两人都清楚对方不会下狠手,不过杨珍的做法,还是让她颇为恼怒。
然而从对练的角度来说,双方却是受益匪浅。
小丫头怒气冲冲的回房,找自己的侍从说话去了。杨珍知道彩云此时已经醒来,便也不再拦她,让两女孩去说悄悄话。
他之所以知道彩云醒来,是因为衣衣已重新钻出空间,并且告诉他一件事情:
“你和玥儿姐姐比试的时候,湖对面,有个穿紫衣服的姐姐在偷看哦!”
“在那儿?”杨珍奇怪道。
“那颗大桉树的后面,现在已经走了。”
……
从这天开始,赵玥儿时不时便会拉上杨珍进行对练。
杨珍自然乐得如此,只是这之后,赵玥儿便换了一把木剑。
她的剑法轻飘迅快,换了木剑后,也不再手下留情,杨珍好几次被刺中面门、心窝等处,吃尽苦头。
当然,小丫头也免不了挨几棒子,两人仿佛又回到在赵府打架的日子。
另一方面,杨珍也时不时发现,那个神秘的紫衣女修偶尔会来观看两人比试,只是从不露面。
杨珍也由得她去。
在彩云进入青石空间的第七天,小姑娘终于在内视心脏时,看到了红彤彤的光芒!
第七十五章 质问
红色,是火系灵根具现后的颜色!
火属心,彩云内视心脏,感受到的红彤彤光芒,正是火系灵根光华大放的表现。
她感应到自己的火系灵根!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她具备了修炼的资格!
自由自在,遨游蓝天,也不再是一种不切实际的企望。
彩云捂着脸,喜极而泣。
这个爱笑的女孩,第一次在欢笑中,流下如此多的眼泪。
“谢谢你,小石头。”她哽咽着说道。
“找到灵根就好。”杨珍同样很开心,不过也没忘记提醒她:
“别着急修炼,多感应感应灵气,培养自己对灵气的敏锐,千万别急着引气入体啊!”
这个时候,杨珍说什么,彩云都是照做不误。
她连连点头,将这些话牢牢记住。
彩云灵根具现出来了,一个现实的问题也摆在了杨珍面前。
那就是这位大丫鬟的身份问题。
并不是说她赵玥儿侍女的身份,而是修仙者的身份。
云霄宗控制下的许国,每一名修仙者,都必须有自己的身份令牌,否则在这方土地上,寸步难行。
而这些修仙者,几乎都有过郡观学堂两年的修习经历,自然而然便获得了身份。
像彩云这样突然冒出来的,并不是完全没有,但非常少见,可谓凤毛麟角。
宗门内务堂就是处理这类事务的,杨珍只需要将彩云的情况如实上报即可。
可是,会有怎样的后果?
人家如果问她的灵根哪儿来的,如何回答?
最常见的答复,十二岁那年检测灵根时将此人遗漏,直到最近才发现。
毕竟许国这么大,沧海遗珠也是难免的事。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对于云霄宗来说算是一起“责任事故”,必定会进行调查。当地负责的驻乡弟子,乃至县馆诸人,都会受到惩处。
总而之这个解释,牵扯太多,而且未必能蒙混过去,甚至还会连累赵家。
杨珍摇了摇头,将它排除。
第二种,老老实实告诉宗门,这是后天长出来的。若是宗门再问,【五行锻体诀】的“凡人篇”也不是不能交出。
反正他已经交过一次,当时的西陵老祖同意他留下此书,也没说不让他给别人用。所以他现在这么做,完全可以说是老祖默许的。
再者,他也想试试,此事会不会惊动老祖。
如果老祖不闻不问,说明去年那事很可能就这么过去了,他也没必要成天担着个心。
若是老祖再次将他召去,他索性就将菡水精魄交出来。这灵物在池塘浸泡一年多,已经吸收不少先天水灵之气,正好可以做为自己当时灵根生长的借口,免得老被人惦记。
权衡之后,杨珍拿定主意,就按第二种说法报上去。
他有意又耽搁些时日,让彩云体内的火灵根再成长一些,这才在某日下午,和赵玥儿一块来到学院总务堂,汇报此事。
“你是说,你家的侍女,体内长出灵根?”做记录的一名筑基师兄不可思议的问道。
“对。”赵玥儿答道。
“怎么长出来的?”
“家传功法。”杨珍插言。
“家传?家传还有这样的功法!”筑基师兄失声惊呼,声音不免提高好几度,顿时引得堂内众人侧目。
“嗯。”赵玥儿继续点头,不多说一个字。
“功法呢?在哪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此人压低声音问道。
“师兄有权查看功法?”
“不看看功法,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乱说。”这人辩解道。
“是不是乱说,不由你来定,”杨珍有些不耐烦:“你尽管报上去便是。就算是检查,也是上面的师叔师祖决定。”
按照程序,这类事情最终都会汇总到内务堂,最终批复此事的,只有魏飙。
……
杨珍没有等来老祖的召唤,却等到了另一个人。
那天将事情汇报上去之后,学院派来一名教习,将彩云带走,对她的灵根资质进行检查。
结果和衣衣估计的差不多,火系灵根最强,而且这些天又有生长,最后测出来是三寸九分。
木系灵根一寸三分,应该也是在这几天又生长少许。
水系和土系分别是一寸二分和一寸一分。
最后金系也给检测出来,只有七分长。
灵根总长达到八寸二分,算是四灵根中比较差的那一类。
测完之后,彩云被送了回来,嘱咐不得乱走,等候宗门进一步处理。
三天后,杨珍正在灵谷地里打理禾苗。
灵谷的培育和地球上种植小麦类似,需要定期进行松土、除草、杀虫和浇水。
其中浇水由水灵根的赵玥儿完成。小丫头每隔五日施展一次【小甘露术】,将灵气和空气中的水汽聚集成云团,形成一滴滴含有灵气的雨滴,散入这片灵田之中。
其他几项活计,自然是落在杨珍头上。这其中松土和除草是体力活,对现在的他来说,一两个时辰便可全部完成。杀虫则需要借助衣衣的手段,小东西可以轻而易举找到那些遭受虫害的幼苗,然后逐一将虫子驱赶或者杀死。
杨珍正忙得不亦乐乎,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青袍人,正是魏飙。
“小家伙体力很好啊!”魏堂主面无表情的夸赞道。
杨珍将手中的一阶中品灵锄收起,规规矩矩朝这位紫府上人见礼,随后来到月珍阁前的亭台,搬来桌椅,接着吩咐彩云上茶。
魏飙默默注视他忙忙碌碌,直到热气腾腾的茶水沏上,这才一撩衣袍,坐了下来。
“这就是那个长出灵根的姑娘?”他斜藐彩云,淡淡发问。
“是。”杨珍应道。这边彩云也忙朝这位内务堂堂主行礼。
“让老夫看看。”魏飙手一点,彩云顿时站住不动。
片刻之后,他眉头舒展:“怎么,还没引气入体?”
“未得宗门许可,不敢让她修炼。”这是杨珍早就想好的答复。
“哦,挺懂规矩的嘛!”魏飙冷笑道:“私自让凡人长出灵根,你怎么就敢了?”
“不是私自,”杨珍摇头,说出的话却让魏飙脸色一变。
“老祖默许的。”
第七十六章 误导
魏飙被噎住了。
十二岁过后的凡人,居然长出灵根,在他将近三个甲子的修行岁月中,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稀奇事。
是以昨日看到内务堂送来的呈报,他第一反应是,这应该是当时遗漏的仙苗,如今不知怎么给查出来了。
然后,害怕牵连到赵家的这两个小弟子,私下编织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理由。
他很兴奋,有了这个把柄,正好可以逼迫那个姓杨的小子交出田铁柱。
原本这样的事,无需他这个堂主亲自出马,周远无疑更加合适。
只是过年前在赵家出糗后,他一怒之下,将这个莽撞的弟子赶去青州。
以他想来,那易金波既然在青州出现,或许还藏在那地方。就让这个善于吃苦耐劳的属下,去继续找人这种体力活吧。
继续磨一磨他的性子,否则还不知以后会捅什么篓子。
只是周远不在,那事又不能让别人知道,就只好自己勉为其难了。
想不到,却是从这小子口中,听到这样的回答。
“老祖默许?”他惊疑道:“功法呢?也是老祖给的?”
杨珍摊了摊手,没有回答。
一问一答间,他从魏飙的询问,得出一个结论:
那次见面的经过,老祖并没有向这位亲信透露。
这给了他扯虎皮做大旗的机会。
魏飙没有继续问下去,他自以为的把柄,已经完全是个笑话。
沉默半晌,他决定换个方式。
“田铁柱,是你朋友吧?”他突然问道。
杨珍一愣,不知怎么问到这个,却也没有否认,坦承道:“是。”
“你帮我将他从赵家叫出来,老夫有几句话问他。”
杨珍沉默不语。
“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魏飙开出条件。
“弟子有个问题,不知上人可否为弟子解惑?”杨珍想到一事,恭谨问道。
“请讲。”
“当日在赵镇,上人为何不向我家老祖提出这个请求?想必我家老祖,也不会拒绝上人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吧。”
这其实是杨珍后来想到的疏漏,当时便让他惊觉出一身冷汗。
他发觉自己有些自作聪明了。
假如过年那次,魏飙替弟子出面,直接跟赵北卿说要见田铁柱,难道赵家会不给这个面子吗?
两位老祖再一对口供,发现所谓田铁柱在朝日山药园,完全是子虚乌有的捏造。然后一路追查下去,那赵乾安肯定无法隐瞒。
如此自己的种种设计,也将暴露于众。
虽说这未必会导致自己被赶出赵家,但无疑会给人留下耍弄权谋的不良印象。
如果赵家还要穷究原因,说不定自己那些事情就瞒不住了。
我差点机关算尽太聪明啊!
还好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却也使得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此刻有这机会,他便问了出来。
魏飙嘴角扯动一下,自嘲道:“你那周师兄,出了那样的糗事。老夫这脸面都不要了,哪还能就这等小事,再去麻烦你家老祖。”
原来如此!杨珍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可是细细琢磨,又觉得不太对劲。至于哪儿不对劲,一时却是想不明白。
他不再纠结这事。有这么会功夫,他也将魏堂主的要求考虑清楚。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借这个机会,为铁柱争取最好的对话方式。
不仅满足对方的要求,让自己和铁柱摆脱被人跟踪追查的窘境,也可以控制某些问题的回答,不牵连到自己。
正所谓堵不如疏,与其防着人家找到,还不如大大方方给对方一个询问的机会。
“好!”杨珍痛快答道:“只有你们不为难他,我可以私下将他叫来。”
两人很快就见面的一些细节达成一致。
第一,见面的地点就定在这水戊峰。对话双方是周远和田铁柱。
第二,杨珍保证让田铁柱知无不言,对方则保证不会使用搜魂、催眠之类迷惑心智的术法。
第三,魏堂主将支付铁柱前往云涯镇的费用,并帮助铁柱消除胎记做为答谢,共计三百灵石。
第四,此次见面情况,杨珍不得向他人透露。
……
半个月后,铁柱做为杨珍的侍从,成为水戊峰五十二号洞府的一员。
同时身有灵根的彩云,在获得修仙者的身份令牌后,依照宗门的规矩,离开水戊峰,暂居在云涯镇赵家宅院内。
自那日学院测试她灵根之后,杨珍不敢做得太过分,只是让她在青石空间又呆了两天,火系灵根最终成长到四尺三寸,便告终止。
临走前小姑娘已经成功引气入体,尚未进入练气一层。
她的修仙之路,已经铺就。
彩丝也如愿成为赵玥儿新的侍从,她本来就出自水蘅院,是赵玥儿的丫鬟,因而杨珍一提,小丫头便爽快答应了。
不过她的手续尚在办理,还需几日。
云霄宗规定,每名学子可以拥有一名凡人侍从,若是中途换人,需要支付数十贡献点,以作补偿。
不过彩云情况特殊,不是学子主动提出的更换要求,因而学院也免除了这笔贡献点,允许她另换一人。
这算是魏飙暗中做出的一点示好吧。
就在铁柱到来的第二天,杨珍在月珍阁前的小亭内,设下晚宴,招待从青州赶回的周远。
铁柱一旁陪同。
三人边吃边聊,气氛十分融洽。期间周远问到铁柱,那柳道长(周远按照铁柱的习惯,也称呼此人柳道长)在白虎观的诸多事情,铁柱皆是如实答复。
只有最后这处——
“你说他有一天晚上回来,非常兴奋,还带你在天空遨游?”周远再次问道。
“对!”铁柱答道:“那是我头一回飞上天空,一辈子也忘不了。”
“跟我讲讲,都是什么感觉。”周远似是不经意说道。
铁柱于是仔细述说了自己的感受,包括飞行时被柳道长拖着的样子,描绘得活灵活现。
周远眯着眼听着,暗暗点头。这种飞天的感觉,一个凡人,若非是亲身经历,绝对不会说得这么详尽。
自此他再无疑问,这铁柱确实是和柳道长一起生活过。
“后来呢?”他继续问道。
“第二天他便走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铁柱的语气中满是遗憾:“早知道他第二天要走,我当时怎么也得提两个有用的要求啊,嗨,我这笨的!”
周远没有吱声,陷入深深的思考。
这易道长既然兴冲冲离开涫阳,想必是达到了目的。如此说来,那涫阳即便有什么东西,现在应该也不在了。
倒是此人还在青州的可能,又大了几分。
他暗暗握紧拳头,这次回青州,我一定要将你找出来!
第七十七章 攒下灵石了
铁柱和彩丝成为侍从后不久,杨珍让他们也先后修习【锻体诀】凡人篇。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这两人从彩云的经历中猜出一二,都是万分欣喜的接受了这门功法。
闲居山间,事情其实并不多,有时这两人也会去五方亭摆摊,帮杨珍卖玄阳木。
往返一趟需走二三十里山路,这对正在锻体的二人,也是很好的练习。
这一日又是每旬的一号,主仆四人用过早餐,一块结伴向山下走去。
他们首先路过水峦。在这里,遇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戴妙璎。
小姑娘拿出七八个玉瓶,里面是她最近炼制的各种丹药。
和杨珍一样,她目前能炼制的,也是回气丹、辟谷丹、补血丹之类的低阶丹药。
这类丹药在五方亭几乎无人问津,因为每三名学子,就有一人以炼丹做为自己修真的辅助职业。
大家水平差不多,练出来的丹药也大同小异。
不过在云涯镇坊市,这些丹药还是颇受欢迎的。
只是来回坐传送阵,需要两枚灵石,并非每个学子都舍得起这笔花费。
因而有人会在学子中收集这些丹药,拿到镇上去卖,赚取差价。
也有托付朋友拿去代卖的。
杨珍做的是第二种。对于他来说,这是顺手为之,更不会去计较那几枚灵石的差额。
他接过玉瓶,同时将彩丝铁柱二人安排在水峦的坊市。
然后和赵玥儿继续前行,到达五方亭后,见到了另外两位等候的朋友:王少虞和窦慢熊。
这两个少年,一个炼丹,一个制符,也都有一些自己的作品,同样交付给杨珍。
随后,赵玥儿前往天水峰,杨珍则乘坐传送阵来到云涯镇。
……
他直接来到镇上的坊市,在一处不显眼的摊位后,见着一个花容玉貌的姑娘坐在那儿。
杨珍之所以愿意帮这些朋友代售,正是因为在云涯镇的坊市,他已经有这个固定的摊点,有人在帮忙打理。
否则他可耗不起这个时间。
这个人,正是彩云。
小姑娘回到云涯镇后,一直住在赵家的宅院,修炼也是借用赵家的聚灵阵。
最初的一段日子,她在赵家店铺帮工,售卖的正是玄阳木。
作为原产地最大的修仙家族,赵家得天独厚,玄阳木一直就是赵家进行商贸的重要物资。这其中光是在云涯镇的销售额,每年便超过一百五十万根,占据当地将近五成的市场。
另外一半,则是云州金丹戴家,以及王家这样的豪门,还有涫阳郡一些筑基家族分享。
彩云在店铺忙活了几天后,便按照杨珍的吩咐,以月珍阁的名义,独自在坊市租赁了一个摊位。
对外给出的解释是,她要给两位小主人赚些修炼的零花钱,同时也是给自己赚取修炼资源。
赵家对她的行为表示了赞许,并同意以成本价,每年批给她一万玄阳木的额度。
这个价格是多少呢?
正常来说,玄阳木从产地运到云涯镇,若是选择飞舟运送,各项费用累积,大约在13灵滴左右,这也是各家对外公开宣称的成本价。
但实际操作中,赵家也会想尽各种办法降低这些费用,最常见的便是偷偷带货。比如柘溪老祖过年时驾驭飞舟往返两地,返程时便装了不少玄阳木,这个成本就低很多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只能偶尔为之,毕竟每条商路的利益分配都是明确的。你以返乡探亲的名义偶尔打个擦边球,一年有那么一两次,没人管你。但若是老这么做,那就是不要脸了,人家也不会再给你这个面子。
所以平均下来,赵家的玄阳木成本大概是11灵滴,在云涯镇的批发价则是15灵滴。每年光这一项的毛利,便是三四万灵石入账。
彩云还是按13灵滴的价格,以先货后款的方式,每日从赵家库房中取走若干玄阳木,装在储物袋中,拿到坊市出售。
她有好几个这样的储物袋,都是杨珍赠送的。每个差不多两个立方的空间,可以存放两百根玄阳木。
没错,除了少部分玄阳木来自赵家外,她真正售出的,是杨珍私下存放在储物袋中的这些。
杨珍差不多五六天见她一回,给她补货。
至于这些玄阳木的来源,他没有明说,只是让小姑娘替他保密,同时还保证,在合适的时候,他自己会去和赵玥儿讲明。
彩云美滋滋地接受了他的解释,将这事当做她和杨珍二人共同拥有的隐秘,偷偷品尝其中的甜蜜。
这个大丫鬟心中,杨珍已经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尤其在她练气一层圆满,杨珍又带着她双修,在她体内也开辟了四条木系经脉之后,她更是不做他想。
玄阳木在坊市的零售价格,是17到18灵滴,彩云每个月能卖出三千来根,其中七成来自杨珍的供货。
仅此一项,每月带给杨珍的收入,便有350灵石左右。
至于那些符箓、丹药,其中也包括杨珍和赵玥儿炼制的,则是顺带着卖了,赚不赚钱都无所谓。
……
有了彩云这处的布局,杨珍每年的玄阳木销售,已经接近四十万根。
为此,涫阳那个新买的院子,他特地将最后一进的后罩房,改造成一个长40米,宽20米,高4米,至少可容纳三十万根玄阳木的大型仓库。
这给他带来的收入,全年超过一万三千灵石。
这其中,兴德堂每年可贡献一千灵石的利润,归属他的便有八百。
州城莒王府那里,他至少可净赚八千灵石。
然后是彩云这儿,每年将近收入四千灵石。
最后他空间还会留下一两万根玄阳木,除了供自己和赵玥儿炼丹所需,还有一些便是彩丝和铁柱在五方亭的售出,每年大概卖出千根以上,收获近200灵石。
而他收入的另一个重要来源:灵草买卖,随着对青石空间利用的愈加合理,这一块的收入,扣除林林总总的费用后,差不多有一万六七千灵石左右。
于是到这一年年底,杨珍惊喜的发现,他的空间内,已经存放着六七十颗中品灵石。
这都是攒下来的!
ps:过渡章节,感觉不好写。大概还有几章,进入崀山秘境大章节。
第七十八章 练气中期
云霄山脉,黑风谷
站在云霄山上,向东南方向张望,距离一百里处,有一座山谷,长十里,宽不过二三十丈,如一条黑色的巨龙,潜藏在崇山峻岭之中。
这就是黑风谷,是宗门的核心要地之一。
云霄山脉山势连绵,地域辽阔,有数以百计的瑰异之地。其中大多数乃是受这处地脉滋养,天生地长而成;却也有不少是当年的宗门前辈大能,以无上法力从他处迁移而来。
黑风谷就是这样一处地方,是五千年前的一位化神真尊,耗费半年时间,将其从今天的崇州搬迁到了这里。
延续至今,这里已经成了许国无数练气修士的神往之地。
因为黑风谷,正是帮助练气修士破境的最佳场所。
练气修士有两个重要的关隘,分别是练气初期到中期,以及练气中期到后期。若要破开这两个关隘,要么每日以灵气滋润,耗费数年以上的光阴;要么服用破障丹,速度很快,却几乎断绝了晋级筑基的可能。
而能同时兼顾快速和安全的,则是在黑风谷破境。
这地方每年有一半的时间会刮起狂风,此时谷内灵气极为狂暴。对于一般的练气修士,自然不是修炼的好去处,但对于需要破境的修士,这种狂暴的灵气,正好是自己冲破关口的最大助力。
当然,如果仅仅只有狂暴的灵气,那和破障丹也没啥区别。然而在黑风谷,还存在另一样天地灵物,叫元磁玄石。
这种玄石,每时每刻向谷内散发出的大量磁力,却是经脉受伤初期,最好的恢复之物。
二者结合之下,正好使修士快速破境,同时又最大程度降低了经脉的损伤。
如此好地方,哪个练气修士不心生向往?
只是这样的场所,却不是花费灵石就能进来的。
如果你是宗门弟子,在这里晋升练气中期,需缴纳五十贡献点;晋升练气后期,则是三百贡献点。
内门弟子,还可以优惠一半。
而你若是家族修士或者散修,这个费用则分别是五百和三千贡献点!
十倍的付出!
有几个散修,能攒到这么多贡献点?又有几个家族,愿意给那些资质平常的小修士掏这笔费用?
不入宗门,大道艰难,这就是许国修仙界的现实。
……
此时的黑风谷,谷口百丈深处的一座风亭内,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盘膝打坐,凝神闭目。
这少年,一身黄色外门弟子服饰,足下青色脱尘履,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正是杨珍。
他来到这处山谷,已经有五天了。
这是他进入云霄学院的第三个年头。在今年的春天,他便已达到练气三层圆满,沉淀半年之后,他终于开始冲击练气中期。
他这个修炼进度,在同届学徒中,处在中下游水平。不过比起入宗门时倒数第一的修为,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
如今他体内,木系和水系八条经脉,皆已扩展到原来四倍,丹田内储存的灵气更是达到一千三百缕,比之那些练气五层的修士,也毫不逊色。
在黑风谷,还有很多这样的风亭,其中距离他不到百丈远的对面山腰上,就有赵莹趺坐其间。
自从去年初春,他拒绝绿脂的邀请之后,赵莹未再纠缠于他。今年初回涫阳过年,这女孩见到杨珍,也是平平淡淡的行礼,似乎从未暗示过二人双修之事。
杨珍自是乐得如此。
在他身后,再往谷内深入四五里,那里灵气更加狂暴,同时元磁之力也更加强烈。
那儿是练气中期突破后期的场所,同样修建了上百座类似的风亭。
赵玥儿此刻就在其中的一处风亭内。她和杨珍同时进入黑风谷,只不过冲击练气后期,至少也得一个月时间,因而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而杨珍,离练气中期,已近在咫尺!
……
杨珍运转【云霄行气诀】,同时内视自身,只见玉门关处,八条经脉附近,正有大量的灵气在冲刷一旁的壁垒。
这壁垒,仿佛如一块玉质的骨头,这些狂暴迅猛的灵气,每一次冲刷,都从玉骨上刮下片片碎屑,很快化作烟雾随着灵气排出体外。
每一次碎屑剥落,都给身体带来一股难忍的疼痛,就像有人正用刀子刮着自己的骨头。不仅是痛,还会震荡全身,尤其那八条已经破开的经脉,会随着这震荡,带来一种鼓胀的难受感觉。
而就在这时,有点点星光洒在那面玉骨上,瞬间便将疼痛抹去,就如被人施展了治疗术一样,有一种麻酥酥的舒服。
这就是元磁之力。
杨珍已经在这样的痛并快乐中,持续了五个昼夜。
就在又一片碎屑被刮落下来时,玉骨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孔洞!
壁垒破开了!
杨珍心中大喜,继续运转法力,引导灵气不住冲击这处孔洞。
孔洞逐渐扩大,最终将整个壁垒吹扫的干干净净。
壁垒后面,是一处崭新的天地!
杨珍,一只脚已经踏进练气中期的门槛!
他缓缓收起全身法力,睁开双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元磁继续修补全身,一天一夜后,他重整旗鼓,开始引导这些灵气,冲击【地】脉的五条的经脉!
在黑风谷,借助这里的灵气,一天便可破开一条经脉,可节省数日修行时间!
又是五天之后,杨珍五条经脉全部破开。
他正式进入练气中期!
进入练气中期,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意义非同小可。
因为从这个时候起,修士有了神识,即使是闭上双眼,也可以将身周看得清清楚楚。
一个凡人,即使他武艺再高,甚至能打败一个练气后期修士,他也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仙凡之别,至此真正开始。
而有了神识,杨珍的炼丹术,才有了进一步提高的可能,那些高阶丹药的炼制,无一不涉及到神识的运用。
同时,炼器,制符等等,都是如此。
还有大量的术法,没有神识,根本无从学起。
杨珍长身而起,禁不住一声长啸!
心中畅快至极!
第七十九章 神识
杨珍运转【云霄行气诀】,将灵力输送进新开辟的五条经脉,开始修炼自己的神识。
练气中期这五条经脉,之所以被称为【地】脉,正是因为灵气通过这些经脉,会在身周形成一个前后左右闭合的循环,逐渐向外发散,并缓慢沉淀于地底之下。
沟通大地,是为【地】脉。
神识来自于自身的神魂,当神魂勾连这个循环,便仿佛成为一种意识,又或是人的眼睛,随着这个循环向外发散,逐渐“看清”外面的世界。
神识感应,由此产生。
杨珍一遍又一遍运转灵力,克服初习者的生涩,不一会儿便感觉到自身,似乎分成无数个细小的自己,朝着四面八方行去。
行不多久,这些“小人儿”便停止向前,好像在等待自己进一步的指令。当自己将精神集中于某一处,那条线上的小人便继续前行,且越行越远,远远超过他之前停下的距离。
初始为面,继而为线,这就是神识的感应范围。
一刻钟后,那个前行的小人,犹如陷入泥潭,再也抬不起脚踏步而行,同时脑海中也传来一阵阵疼痛,这是神识使用过度,将要伤及神魂的表现。
杨珍连忙收功,将全身舒展,处于一种极为放松的状态。
半个时辰后,他恢复如初,于是告别这个风亭,来到山谷出口。
这里有一座大殿,乃是对出入此地进行管理的场所。当杨珍拿出令牌,划掉自己的名字后,作为新晋练气中期的弟子,他还将参加一项测试。
去彩识洞测试自己的神识强度。
在一名黄衣师兄的引导下,杨珍穿过大殿后堂,来到一处山洞前。
往里深入五丈后,他停了下来。
这儿,有一个蒲团。再往里,是黑漆漆的一片。
这是云霄宗特地给刚修出神识的弟子,检查自己神识强弱的地方。
神识与神魂强弱息息相关。而判断神识强度的标准很简单,神识外放范围越大,神识越强。
杨珍盘膝而坐,双眼微阖,再次运转灵力,经由那五条经脉。
顷刻间,彩识洞深处的景象,在他眼前逐渐呈现。
首先是青色的地面,上面错落摆放着各种物件。向前探出四五步后,便见一条粗重的横线,旁边写着一个大大的壹字。
这是一丈远,能看到这个字,表明你神识的探测范围,已经达到一丈。
杨珍操控神识不断前行,两丈,三丈……一直到五丈,青色消失,代之而起的是蓝色。
八丈之后,蓝色消失,地面变成黄色。
每一种颜色代表一种资质。青色最差,蓝色较差,黄色则为正常。
不过杨珍神识的“脚步”,显然不会局限于此,他继续朝前而行。
很快,十丈过去,颜色转为白色,这是良好。
十二丈,红色,这是优秀。
练气修士的神识范围,一般初习者在十丈左右,练气圆满也不过百丈而已。
刚修炼出的神识,若是超过十二丈,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了。
只是杨珍的神识,还在不知疲倦的延伸,很快又到达一个新的门槛,十五丈。
这是紫色,代表罕见。
这样的神识,每届四百名学子中,未必能有一人。
赵玥儿初次修炼出的神识,就正好是十五丈,排在当届所有学子的第一名。
当然,那是在杨珍尚未参与的情况下,此时的他,正在打破小丫头的纪录。
他往前走出的每一步,都在刷新丁卯年这届学子的纪录!
十六丈,十七丈……二十丈!
杨珍的神识,已经达到二十丈!
此时他脑海中微微有些胀痛,但杨珍感觉,自己还能向前。
再往前一步,地面颜色已经变成金色。
这代表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所有讲述神识知识的教习,都不清楚二十丈后,是何颜色。
二十一丈,二十二丈!
杨珍又前行了两丈!
在这里,他看到地上写着一个名字。
李九洲。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只是此时他神识已接近极限,拼命去辨识那些字,也只模模糊糊看见“三千年”“纪录”等寥寥几字。
难道,这是云霄宗三千年来的最高纪录?
我的神识,居然可比肩云霄宗的最高纪录?
杨珍心中一阵狂喜。
不对,我好像还有余力。
他运转灵力,想要继续往前,然而脑海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惊鸿一瞥中,他隐约看到,前方一丈处,还有一个人的名字。
迷迷糊糊只能分辨出是两个字。
那是何人?杨珍心中骇然。
他双目闭合,牙关紧咬,良久之后,那剧痛感才逐渐缓解。
他长身而起。此时若是有面镜子,一定能看到自己脸色煞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刚才有些透支过度了。”他暗自嘀咕。
“这位师弟,你神识探查距离多远?所见何物?”此时,身后那位黄衣师兄问道。
这黑漆漆的洞内,除了标有距离的刻度,前二十丈还一路摆放着各种物品,每天都不一样,以防止学子虚报成绩。
然而,他防得了高报,却防不住有人低报。
“十三丈,”只听杨珍淡淡道:“看到一张白色的符箓。”
……
杨珍回到水戊峰时,已是下午。
洞府内静悄悄的,铁柱和彩丝不知去了哪里,显然也没预料到他今日回来,是以也未留午饭。
他随意从空间取出些吃食填饱肚子,然后来到赵玥儿的房间。
梳妆台上,摆着一个木质的箱匣,上面刻画着数道禁制。
禁制相当于小型的法阵,可以防止内里的物件被人取走。
这是禁制皆是小丫头自己刻画,是她三年来孜孜不倦学习阵法的成果。
当然,开启的手法,她已经告诉给杨珍,很快盒子便被打开。
里面躺着一枚蓝色的珠子。
这是避水珠,正是当年青州之行,云素真人赠送给小丫头的礼物。
杨珍拿起珠子,朝洞府外走去。
今天,他要去山后那座瀑布,探探她的深浅。
怡然自得走在后山的小路上,前方的树林内,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第八十章 水潭
打斗的双方正是铁柱和彩丝。
这两人,早在三个月前,都已完成【五行锻体诀】凡人篇的淬炼,只是他们的运气却不如彩云。
铁柱生长出来的灵根中,最强的乃是土系,而彩丝,则是水系。
这两者,杨珍目前都帮不上忙。
没有先天灵气的滋润,他们一个内视脾脏,一个肾脏,结果直到现在,也没有成功感受到自己的灵根。
这意味着二人最强的那条灵根,也没有超过两寸。
这种资质……
杨珍轻轻叹口气,【五行锻体诀】真是鸡肋啊。就算花了如此多灵石,最后培养出来的,也是资质最差的那种。
还好有彩云的成功在前,又有杨珍的劝慰,这两位目前仍是信心十足。
此外,锻体之后,肉身强大许多,杨珍顺便也找了两套拳法,让他们对炼。
此时透过林间的罅隙望去,只见这对少男少女,女的如穿花蝴蝶,步履轻盈;男的如魏巍山岳,气定神闲,倒是打得难分难解。
不久之后,他们稍作休息。那彩丝从腰间拿出一面香巾,抹去额头的汗水,瞅见一旁的铁柱同样大汗淋漓,轻啐了一口,将手中的香巾递了过去。
铁柱憨憨一笑,毫不在意的擦拭起来。
这两人,郎情妾意啊!杨珍不由窃笑。
去年彩丝来到水戊峰后,他不愿再给自己惹上情债,便对这女孩子刻意疏远,又时常安排她和铁柱一起做事,比如去水峦卖玄阳木之类。
一来二去,彩丝自然晓得杨珍的心思,也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倒是觉得身边这个铁柱,浓眉大眼,魁梧雄壮,性格又憨厚老实,便渐渐放在了心上。
这让杨珍大大松了口气。
他没有惊动卿卿我我的两个人,离开小树林,继续朝瀑布行去。
……
一刻钟后,杨珍来到悬崖边一块巨石上,凝视着眼前这条瀑布。
瀑布高两百丈,自悬崖飞流而下,在山谷中砸出漫天水花,激起层层烟雾。
云烟之外,一条白色玉带向着更远方蜿蜒流淌,两旁树木郁郁葱葱。风景雅致,引人向往。
他调息片刻,突然一跃而起,向着山崖直直坠落。
两百丈,就算他**强度已达到筑基初期,也照样摔得粉身碎骨!
杨珍自然不会特地寻死,如此行为,不过是想快点到达谷底而已。
下落十数丈后,他从石头空间掏出一条长鞭,用力一甩,长鞭缠住悬崖间一株大树,顿时将他下坠的力道消去十之七八。
随即他将长鞭收起,又下落十数丈后,再度长鞭挥出。
如此十来次后,他安然无恙落在谷底。
谷底有一座亩许大的水潭,黑黝黝深不可测。
今年夏日,他曾经试探着潜入。当时一直下潜到五十丈深,依旧深不见底,便暂时放弃继续探究的念头,等待更合适的机会。
今日他再度下来,正是因为机会已成熟。
因为他【锻体诀】“洗髓段”的修炼,已接近大成。
从小成到大成,最快也得三年时间。除了依旧需要药浴和食补之外,更多的,是对自身**的锤炼。
比如他每隔一日,去炼器坊抡起几百斤重的赤铁大锤,反复捶打各种精铁矿材,就是一种很好的锤炼方式。
修士的肉身,就如这些精铁矿材一样,需要无数次的重复磨炼,不断将身体内的杂质排挤出来,直至百炼成钢,坚不可摧。
除了“打铁”,淬炼身体的方法还有很多,其中之一,就是借助水的压力。
水愈深,压力越大,对身体挤压效果愈好。
【锻体诀】要求,每隔两日,于百丈水深处,运使功法一个时辰,持续三个月,则可继续下潜。每次增加一丈,三百日之后,抵达两百丈深处,则洗髓段可至大成。
今日他携带避水珠前来,就是打算探探这水潭的深浅。
杨珍脱去身上衣裳,只剩下一条大裤衩和手腕上的石链。
旋即提气蹬腿,如一颗炮弹一样,砸向水潭中央,激起一大圈水花。
此时已是仲秋,潭水寒气逼人,他落入其中,一股寒意顿时将全身裹住。
杨珍差点打个寒颤,连忙调动身上灵力,驱散这片寒冷。
他施展【水融术】,开始向着水下潜去。
这是一种水系术法,可以让自身如游鱼一样,不仅更为灵活,还能汲取水中微量的空气,维持更长久的呼吸。
很快,他来到三十丈深度,这是这个世界凡人几乎能到达的极限。
五十丈,他到达上次的深度,此时微微感觉有些胸闷。
神识发散出去,能感应到几丈远的青黑石壁,但比之上午在山洞,这种感应也要晦涩许多。
他接着下潜,水压越来越大,胸闷的感觉也愈发明显。
到得后来,前胸后背几乎要被挤压在一起,身上如背着几千斤重的巨石,沉甸甸喘不过气来。
他赶紧运转【锻体诀】功法,浑身肌肉开始鼓胀,抵御来自外界的压力。
身上顿时为之一轻,种种不适也如烟消云散。
心中暗暗舒口气,同时感觉,在这高压的环境下修习这门法诀,效果至少是平时的十倍!
他继续向下,终于来到百丈深处。
在这里,他必须一刻不歇的运转功法,否则只要稍有停顿,那重逾万斤的压力便会将他压成重伤!
在这种压迫下,杨珍全身的潜力都被激发,对【锻体诀】的运行,也比平常快了数倍。
肌肉不断鼓胀、压缩,再鼓胀、再被压缩……如此周而往复,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一个时辰后,杨珍全身乏力,体力已接近透支。
若非是在水中,此时早已汗如雨下。
到了这时,正常情况下,他该结束锤炼,重回水面了。
不过,有避水珠在,他却可以原地休息。
他从空间取出这颗蓝色的珠子,催动法力,刹那间,一个直径丈许的圆球出现在水中,将他全身包裹进去。
水压瞬间消失无踪,同时久违的空气,也充裕在这片小小的空间。
真是好东西!杨珍暗暗称赞。
他盘膝而坐,这水球便也环绕着他,既不上浮,也不下沉。
半个时辰后,杨珍已经完全恢复。
他抓起避水珠,在圆球护罩的保护下,向着更深处潜去。
第八十一章 水灵珠
杨珍继续下潜。
在避水珠的保护下,不再承受水的压力,同时还有充沛的空气。
只是神识的探查范围,却随着水深而越来越小。
到得后来,甚至连几丈远的石壁也感应不到了。
不过衣衣的神识感应,依然有数十丈远,这给了他探究下去的极大信心。
两百丈、三百丈、四百丈……
视野所及,只有茫茫一片漆黑。
最初还有一些鱼类,渐渐也消失了,四处寂静无声。
这样的环境,杨珍心中也有些惴惴。若非是之前问过学院的师长,这水潭里没什么怪兽,他恐怕早就打退堂鼓了。
当来到五百丈深度时,衣衣突然出声:
“石壁上有好多青丝苔。”
青丝苔是一种低阶灵草,可以生长在极深的水中,因而依附在石壁上,并不稀奇。
但杨珍知道衣衣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果然,小东西接着说道:“它们告诉我,旁边有个石洞。”
石洞?杨珍顿时来了兴趣,按着衣衣的指点,向石壁行去。
他很快来到石壁前,只见上面飘摇着万千又细又长的水草,宛如女子的青丝。
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黑洞,随着这些水草的舞动,时而显露出一鳞半爪,时而完全隐没在青丝之中。
杨珍神识探出,能感应到里面是条甬道,绝非天然形成。
并没有察觉到危险,衣衣也没有提出警告,他不再犹豫,躬着身子挤进洞口。
那避水珠形成的护罩,也随之缩小,几乎是贴在身上。
他一边走,一边继续用神识探查前方。
地势逐渐抬高,大概百丈远后,已经是垂直向上攀升。
忽然间,身体宛如穿过一层空气薄膜,所有水流皆被挡在薄膜之下,整个人已经来到一处山洞。
避水珠护罩消失,重新变回一颗蓝色珠子。
忽如其来的浓稠灵气将杨珍全身裹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灵气就如凡人世界的氧气一样,忽然间浓度的升高,也会让身体产生不适。
他连忙调息运气,逐渐去适应这里灵气。
几息之后,杨珍拿出一颗夜明珠,开始打量这处空间。
虽然黑暗中可以借助神识察看,但久用之下,极易疲劳。
举目望去,这显然是一个人工开凿的石室,大约篮球场大小,高在十丈左右。
石室中间,有一个两丈方圆的小小水池,上面白雾翻滚。
那是灵气!
水池之中,则全是灵液!
杨珍差点惊呼出声,然而更吸引住他目光的,是水池之中的一处方鼎。
方鼎书桌大小,浑身精铁打造,呈乌黑色,给人以厚重之感。
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蔚蓝色的珠子,正在方鼎中间,缓缓转动。
方鼎四面则篆刻着无数条纹,偶尔发出几道炫目的亮光。
这是一种带有束缚和聚灵效果的阵纹,将这珠子牢牢定在方鼎之上,同时聚拢周围灵气。
“水灵珠!”脑海传来小东西欣喜若狂的惊呼。
水灵珠?杨珍也是一惊,仔细看去,只见那氤氲的灵气,仿佛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缓慢朝方鼎中间汇聚,不断被这颗珠子吸入,吐出……
只不过吸入的是普通的灵气,吐出的,则带着浓郁的水灵之气。
杨珍豁然开朗,水戊峰之所以水灵之气远高于他处,正是来源于此!
念及此处,他心中陡然升起的那点觊觎之心,顿时烟消云散。
这一定是宗门搁置此处,特地供给水戊峰的宝珠。
“这东西咱们不能拿。”他将自己的理解告诉衣衣。
“可是,”衣衣声音中满是眷恋:“这是五行珠啊?要是能凑齐五颗,我就能化形了。”
“真的?”杨珍又惊又喜:“跟我讲讲,怎么回事?”
“五行为天地之本源,五行珠,可衍化天地……”小东西开始讲述。
原来,青石空间的发展,受限于衣衣现在的实力。在衣衣未能化形之前,这片天地是不完整的,至少,无法让各种生灵进入。
反之,如果青石空间能提前一步衍化完整,也会促进衣衣晋级,助其化形。
而五行珠,包括水木金火土五种灵珠,若是能收集完全,放入青石空间,则会在五行相生相克的碰撞中,衍生出各种天地规则,促使这处天地不断完善,并反哺到衣衣身上,加速她化形的进程。
“只是,这颗珠子还弱了点。”衣衣口气中既有不舍,又似乎有些遗憾。
按她的说法,这颗水灵珠品阶大概在地阶上品,而要想演化天地,至少也得是天阶下品。
如果要快速演化天地,从而在很短时间内使衣衣化形,则需要天阶上品的五行珠。
凑齐那样五颗珠子,恐怕得一亿灵石。
怪不得当初小东西说要一亿灵石,原来竟是这样!杨珍恍然大悟。
不过,就算是品阶稍逊,这颗水灵珠对青石空间的作用,依旧很大。
“如果空间有一颗这样的水灵珠,”衣衣说道:“那至少可以多扩展出数百亩的土地噢!”
“而且这样的土地,水系灵气远比别处浓厚。不仅适合各种水系生命的生长,还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先天水气,效果至少是那池塘数倍!”
“那也不是我们能惦记的东西啊!”杨珍遗憾的摇摇头。
开玩笑,宗门放这么一件宝物在这里,难道会任人取走?
且不说那个束缚阵法,就不是此时的衣衣和杨珍所能破解。就算破解了,方鼎上还有警报阵法,保管你还没浮出水潭,外面就有宗门长老早早候着了。
再说,这是宗门在造福全体水戊峰,甚至不止是水戊峰,而是整个水峦的修士。杨珍纵使有那个本事,也决不能做。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衣衣,小东西顿时沉默了。
良久之后,她突然说道:“哥哥,你可以把我搁在这里。”
“我可以缓慢汲取这颗珠子的本源之力,保证不会真正伤害它的本源,也不会影响整个水峦的灵气浓度。”
“在这里,我每呆一天,都相当于吸收一颗中品水灵石。”
“三个月时间,我可以让空间多出一个两亩大小的水塘。这个池塘,可以养鱼!”
第八十二章 在线等,挺急的!
杨珍独自一人回到岸上。
真正意义上的独自一人,因为一直与他形影不离的衣衣,被留在了石室。
据衣衣所说,她汲取水灵珠的本源,并非是那种纯粹的吸收,而是类似一种拓印,或者按杨珍的理解——拷贝,因而并不会伤及珠子的本源。当然所需的时间也更长。
这让他放下心来,再加上半个月前刚回了一趟云州,青石离开一段时间也没关系,于是答应了衣衣的要求。
不过这颗珠子的发现,也让杨珍起了心思,是不是水峦其他山峰还有类似的水灵珠?还有,在另外四峦,是不是也有金、土、火、木这四种灵珠?
于是随后的几日,他以访友的名义,走遍水峦其他诸峰,又在接下的日子,逐一拜访了其他四峦。
最后他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在水峦,水灵珠应该只有一颗,也就是说,他在水戊峰水潭下发现的那颗水灵珠,其吞吐出的水系灵气,实则供应的是水峦所有六座山峰。
第二,其他诸峦,应当都有一颗这样的五行灵珠。比如火峦,在那熔浆之下,很可能便埋藏着一颗火灵珠。
木峦的灵珠,在一处幽暗的深谷之中,其间树木繁密,蛇虫遍地,人迹罕至。
土灵珠,最有可能在土丙峰,这座土峦的最高山峰之下。
只有金峦的灵珠,杨珍走了一遭,没有看出可疑之处。
这些地域,想要进入,要么精通该系的法术,要么就得有强悍的肉身。杨珍计划,在未来的日子,当自己修为上来,锻体术大成之后,便去这些地方试试。
……
这之后的日子,他每隔两日去水潭下锻体一个时辰,然后拿出避水珠,潜入五百丈深处,去往石室和衣衣聊会儿天。小东西在那灵气充裕的环境,虽有如鱼得水的感觉,却连个聊天的也没有,着实是憋坏了。
这日黄昏,杨珍正在后山树林间,修炼一种名为【枯木术】的术法。
这种术法,可以将心跳的次数降至十数息一次,练至大成之后,甚至几个时辰也不跳动一次,全身呼吸停止,肌肤干涩冰冷,几乎与便如枯死的树木一般。
此时他侧躺在两株古树之间,一头母鹿,正带着幼子在他身边吃草,丝毫没有发觉旁边竟是躺着一个活人。
“哟——”那母鹿突然抬起一条腿,身躯微躬,似乎就要在他身上方便。
杨珍大叫晦气,猛地起身蹿了出去,将那两头鹿吓得没头乱窜。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传来一阵阵呼喊:“小石头,小石头——”
他抬头望去,竟然是赵玥儿。
只见小丫头一身雪白裙袄,头上挽了个发髻,插着那柄凤莲簪,双脚踩在一柄水蓝色飞剑上,皎皎如月,亭亭玉立,当真是英姿飒爽。
杨珍不由看得呆了。
赵玥儿一声呼啸,那宝剑在半空划了半弧,向着杨珍冲来,倏忽间在他身前停住。
小丫头一张俏脸,微微喘息:“呆子,看什么呢?”
杨珍“啊”了一声:“你突破到练气后期啦?”
“当然啦!”小丫头得意洋洋:“上来,姐姐带你兜风去!”
“你才晋级,能带人吗?”杨珍表示怀疑。
这下将小丫头惹恼了:“胆小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就是因为你不怕,我才怕啊!杨珍心中腹诽。
不过这话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口,只能犹犹豫豫上前,嘴里还不确信问道:“法力够吗?”
“一刻钟没问题!”小丫头信心满满:“我法力输出快,带得动你!”
晋级练气后期,【天】脉打开。此时经脉上下沟通成一闭环,与脚下飞剑连成一体,不仅可轻松驭使飞剑,使之升空前行,同时也能带动修士,使之屹立于飞剑之上,从而达到飞天的效果。
如果这名修士体内法力足够,而且输出速度足够快速,则不仅能带动自己,飞剑还可继续承载重物。
其中自然也包括旁人。
只不过通常来说,飞剑带人,怎么也得到练气圆满。那时十六条经脉全部扩展到原来十六倍,不仅法力厚度相当于一百多名练气一层的修士,而且法力输出速度也是后者的几十倍。
这等法力厚度和速度,才勉强达到可以带人的要求。
不过对于小丫头来说,她与杨珍双修打开木系四条经脉,法力厚度超出普通修士一筹。而且她灵根长度远超同辈,法力输出速度绝非那些练气后期修士可比,是以她才有此自信,可以将杨珍带上蓝天。
不怕不怕!想明白之后,杨珍不再啰嗦,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纵身跃起,来到飞剑上面,双手搭在女孩腰间。
飞剑骤然往下一沉,险些便要撞上地面,小丫头满脸涨红,催动全身法力,飞剑终于勉强稳住,旋即摇摇摆摆向上空飞去。
“别慌,稳住,问题不大……”杨珍忙不迭送出三连。
“要你多嘴。”小丫头不乐意的回了句嘴,那飞剑顿时又向下一沉,接着剑尖抬起,继续爬升。
杨珍立马闭嘴,不敢多言。
一百丈,两百丈。
飞剑在两百丈高度停住,改为水平直飞,杨珍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他才有闲心眺望脚下风景。
此时他们正飞在一片高山草甸上面,这是水戊峰山腰位置的一处缓坡,上面开满了各种黄色白色蓝色的菊花,在晚霞辉映下,轻轻摇曳,千姿百态,美不胜收。
“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杨珍触景生情,飙出一句前世的古诗。
眼神不由转向身前的女孩,只见女孩儿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当真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让人看着就想亲近。
他悄悄将嘴凑过去,轻轻点在女孩腮间,瞬间泛起一片红霞。
飞剑猛地一顿,开始上下抖动。
杨珍的双手,也随着飞剑的抖动,似乎抓到了什么。
小荷已露尖尖角。
手感真好!
他禁不住心中大赞,随即脸色大变!
只见那飞剑,已单个儿如飘零的落叶一样,晃悠悠飞向前方。
原来就在适才,赵玥儿法力中断,竟是与飞剑失去了联系!
没了飞剑,两个悬浮在两百丈高空的人,肿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ps:这一章是写书之前,便有过设想的情节,自我感觉还是写出了当时的想象。
下一章将引出一个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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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紫雪
“快快召回飞剑!”杨珍大叫道。
由不得他不着急啊,两百丈的高空呢!
“知道啦!”赵玥儿嘟囔道,当下掐动法诀。那不愿当作电灯泡的飞剑发出一阵颤音,却没有回转,也没有继续向前,而是笔直向下掉落。
“怎么回事?”杨珍大惊!
这时候可千万别出岔子啊!
“太远了。”小丫头也急了,声音中带着哭腔。
杨珍放眼望去,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这柄飞剑居然跑出了六七十丈远!
驭使飞剑,必须依赖神识的操控。这个距离,估摸着已经超出小丫头的神识范围。
既然够不着,还怎么去控制?
这他娘要老命了!
杨珍心中哀叹,就在这说话间,他和赵玥儿已经往下跌落几十丈!
速度越来越快!
杨珍脑子飞快转动,寻找身上可资利用之物,然后发现一件很糟糕的事:
小青石不在身边。
身上就一个储物袋,装着避水珠和一根长鞭,以及千乌棒。
他单手取出长鞭,旋即注意到,这是在草地上空,长鞭无处借力啊!
“你储物袋,有啥东西?”他在赵玥儿耳边大喊。
“啊?”小丫头一个激灵,如梦初醒般,开始从储物袋往外掏东西。
符箓、未祭炼的飞剑、盾牌、灵石、功法、丹药……
还有一堆女孩子的东西:缎裙、大氅、腰带、香囊、肚兜、丝巾、小蛮靴……
随着杨珍一句句“没用!”,小丫头也顾不得将它们收起,任由这些物件四散飘落,宛如天女散花。
一百三十丈、一百丈、五十丈……
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杨珍火急火燎,忽然瞅见赵玥儿头上的发簪,福灵心至间,他急忙嚷道:
“快催动凤莲簪!”
凤莲簪催动之后,可以形成一个二阶的防护罩。
至于这罩子,能不能减缓下坠的冲击力,他并不知道,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紧接着,他掏出千乌棒,在半空一个翻转,让女孩趴伏在他背上。
防护罩打开,地面已近在咫尺!
“施展水柱!”
杨珍朝小丫头大吼一声,自己则抡起千乌棒,运起全身真气,对着地面狠狠砸去!
“轰!”,一声巨响,草地上出现一个两丈宽的大坑,漫天尘土飞扬。
与此同时,一道水桶粗的水柱打在坑内,水花四溅。
急坠的速度稍稍得到缓解,但巨大的反噬之力也让杨珍体内血肉激荡,口中一甜。
然而这口鲜血尚未喷出,他已“砰”的一声掉落坑内,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子重重压在他身上。
防护罩瞬间破裂,“噗!”杨珍再也忍不住,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随即昏迷过去。
恍惚间,似乎看到一道人影疾驰而来……
……
杨珍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正躺在一条小河边晒太阳,突然,一条丈许长大鳄鱼从河里爬出来。
他心中大骇,想起身逃走,却发现自己毫无力气,根本动弹不得。
那鳄鱼开始咬他,左一口,右一口,光啃骨头不吃肉,将他每一寸骨头都咬断。
好痛!
这时,远处来了一名女子。
这女子一身紫色长裙,身材高挑,身后的晚霞辉映在她身上,似是因她而生,随她舞动。
她步履轻盈,肤光胜雪,模样似乎极美,却又迷迷糊糊看不真切。
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这笑意,仿佛让你想起小时候在河边欢闹戏水,禁不住便笑颜逐开,心情愉悦。
女子目光平和,玉臂轻挥间,那鳄鱼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来到杨珍身边,双袖轻挽,露出一对欺霜赛雪的玉手,开始抚摸杨珍身上各处。
玉手所及之处,身上剧痛立即缓解。
不一会儿,女子水葱似的双指间,夹着一枚白色的丹药,轻轻放入杨珍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旋即化成一股温和而又强大的药力,随着经脉在身体各处流转,所经之处,血肉滋润,断骨重续,脏腑愈合……
杨珍不由舒服地哼了一声。
……
“小石头,你醒来啦!”耳边传来少女欢快的呼喊,正是赵玥儿的声音。
杨珍勉力睁开双眼,只见小丫头满脸泥土,头发乱成鸡窝,双眼下各有一道泪痕,露出里面雪白如玉的肌肤。
杨珍朝她温和的笑了笑,随即将疑惑的眼光投向远处。
那里,正站着一名紫衣少女。
“难道,梦境是真的?”杨珍看着这个与梦境几乎无二的女子,心中惊诧。
女子朝他款款行来,目光对视中,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随即,她螓首转向小丫头,笑容亲切:“放心吧,你的石头弟弟,已经没事了。”
声音也是悦耳动听。
小丫头兴奋的要去搂抱她,忽然惊觉身上脏兮兮的,不由脸一红,又转头看了杨珍一眼,确认他真的好转后,一溜烟跑了。
“你是?”杨珍望着女子,迟疑道。
“我叫紫雪,是玥儿的师姐。”女子自我介绍。
紫雪?这个名字杨珍非常熟悉,因为时常会在耳边听到小丫头提起。
据她所说,这是天水峰上,和她关系最密切,对她最好的一位师姐。
“谢谢你救了我。”杨珍诚恳致谢。
“不用客气,”紫雪摆摆手,语带歉意:“此事说起来,也是我的疏忽……”
原来小丫头晋级练气后期后,兴致勃勃要驾驭飞剑回水戊峰。当时给她护法的紫雪,有些担心她技艺生疏,便主动与她伴飞,送她回家。
待回到水戊峰后,她见小丫头法力运转流畅,飞驰平稳有度,便放心让其去找杨珍显摆。
没想到这丫头比较虎,刚拿到“驾照”就要带人上路,然后便翻车了。
“所幸我就在这附近,也没走远,”紫雪含笑道:“恰好玥儿头上那凤莲簪,疗伤效果非常显着,而师弟这副肉身,也是淬炼的异常坚实,因而你伤势虽重,好起来却也很快。”
“听说这件簪子,还是你送给玥儿的,是不是?”她笑盈盈问道。
杨珍有些腼腆的点点头,暗暗庆幸自己运气不错。
这两人都是水系修士,玥儿体内虽有木系经脉,可以发出【治疗术】,但以她目前练气后期的修为,还治不了骨头断裂的伤势。
而以杨珍当时摔得那个惨烈,若是再拖一拖,等到宗门师长过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呢!
万幸啊!
第八十四章 日不移影
杨珍挥舞千乌棒的全力一击,响声巨大,惊动了水戊峰不少学子。
不久之后,作为正副斋长的陈陶和黄依芳先后赶来察看,这时杨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赵玥儿也不知跑到哪儿收拾了一番,重新变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倒是杨珍,一直窝在那个土坑没有动弹,虽然坑里的泥水被紫雪用水系法术吸走,但灰土却是不少,弄得他全身也脏兮兮的。
原地闭目打坐,调息一阵后,伤痛已经基本恢复。他长身而起,和两位姑娘一同返回月珍阁。
回到洞府,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服用一枚补血丹,再次运转全身法力,几个周天之后,身上已看不出一点伤痕,也感觉不出任何不适。
这就是修仙世界。若是在杨珍前世,全身骨头摔碎,就算抢救过来,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两个月,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而这里,却是一两个时辰就完全康复。
在赵玥儿的邀请下,紫雪留下和他们一起晚餐。虽然大多数食材都在青石空间,烧烤吃不成,但几道式样简单的小菜,一壶越州出产的灵果酒,一样可以招待客人。
晚饭之后,彩丝奉上果盘和茶水点心,然后几个人聚在庭院中,听杨珍讲故事。
只要小丫头回到水戊峰,这便是每晚必有的节目,一如当年在水蘅院。
倒是苦了彩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每次见面都要小声抱怨几句,弄得杨珍只好挑选一些精彩的片段,哄一哄这个辛苦赚钱的丫鬟。
“接着讲你的《天龙八部》吧。”小丫头催促道。
杨珍踌躇地看了眼客人:“这个故事很长,让你师姐没头没尾的听这一段,还不如换个短篇呢。”
“师姐前面都听过!我跟她讲的。”小丫头得意的说。
“嗯,”紫雪颔首,笑道:“正听到那个阿朱,冒充她父亲,要去见她情郎呢!”
“果然一点没落下啊!”杨珍也笑了,不再迟疑,开始往下讲述。
今天要讲的这段,正是阿朱雨夜见萧峰,被其误杀,塞上牛羊空许约的故事。
故事讲完之后,几个女孩眼中都泛出泪花,彩丝更是不住的擦拭眼泪。
倒是铁柱,挠挠头很是迷惑:“她干嘛不说出来,非要挨那一掌啊!”
然后被彩丝狠狠瞪了一眼,立马闭口不语。
杨珍见场面有些沉闷,连忙又讲了两个小故事,这才让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这些都结束后,时辰也不早了。赵玥儿搂着紫雪腰肢不放:“紫雪姐姐,今夜别回去了,和玥儿一块睡吧。”
这俩女孩,在天水峰素来是形影不离的。
紫雪也没扭捏,宠溺的看着小丫头,点头应下。
于是她和赵玥儿,还有彩丝住在月珍阁,杨珍则带着铁柱回到自己洞府。
……
铁柱修炼锻体诀后,食量很大,睡眠也很好,嗯,鼾声如雷。
杨珍堂堂一名修士,居然被他吵得心烦意乱。
当然,也是因为早就习惯夜里去青石空间,这段时间去不成,到了晚上,竟然有些睡不着。
他索性披衣下床,步出洞府,来到外面的青石上。
月色如纱,几颗疏星隐耀,将这片山林装点得朦胧而美丽。
杨珍静默片刻,从储物袋取出一根新的木棍。
原来那根千乌棍,在下午那全力一击后,已经损毁。
新木棍平放在掌心,他闭目凝神,回忆【风影棍】的要诀。
【风影棍】一共七招,分别是【立棍见影】、【枝附影从】、【捕风捉影】、【日不移影】、【含沙射影】、【孤行只影】。
以及最后一招:【灭之一棍】。
这其中,前三招以攻势为主,第四招则是守势,第五第六招为群攻技法,至于第七招,杨珍尚未领会其要义。
目前进攻的前三招皆已熟稔,第四招他苦思多日,仍不明所以。
按照字面意思,日不移影指太阳照射的影子来不及移动,形容速度极快。
从这个角度说,这招应该是进攻啊,可功法上为何将其归为防守?
杨珍眉头紧锁,依旧参详不透。
他索性放下心思,将手中木棍一抛,然后单手抓住,随即开始练习前三招。
月光下,他脚步生风,踏足无痕,数丈之内,心随意动。
棍风呼啸,威力十足。
杨珍越舞越是兴奋,肌肉随着舞动一张一翕,全身骨骼更有锤炼后重生的感觉,下午重伤造成的那些隐疾也在这大汗淋漓的畅快中,完全愈合。
月光轻柔的抚摸着他,留下一个不住跃动的矫健身影。
前三招被他反复演练,直到数百次循环后,他才收棍立身,微微喘息。
望着脚下的身影,他双眉紧锁。
就在刚才,他似乎抓到了什么,却又如天外流星,倏忽而逝。
身影一动不动,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
忽然,杨珍心念一动,脚步重重一挫,巨石上顿时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
他左右闪动,疾如雷电,几乎是眨眼,又已回到刚才的位置。
身前的影子依然停留在刚才的位置,似乎从未移动。
日不移影!
原来如此!
杨珍恍然大悟。
最好的防守,并非是挡住人家的进攻,而是人家根本打不到你!
只要我速度够快,快到连影子都来不及移动,谁又能打到我?
相通这一点,杨珍不由哈哈大笑,若非这是夜深人静的晚上,他恐怕要开心的仰天长啸!
他挥舞木棍,接连又是几次闪转腾挪,每次方向皆不相同,最后却又回到原点。
心中的感悟越来越深,他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颗石子,急速击向他的后背!
杨珍仿若未觉,在石子即将临身的刹那,蓦地一个闪动。
石子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前方继续前行,直到百丈之后,才力竭落地。
杨珍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日不移影】,他终于练成了!
长吁一口气,他将木棍收起,含笑转身,双手作揖:
“多谢师姐的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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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月夜
身后站着一位身姿婀娜的绝美女子,一身紫色纱裙,正是紫雪。
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稍稍屈身还礼道:
“师弟不必客气。适才我是见猎心喜,还望师弟勿要怪我鲁莽多事。”
“岂敢,”杨珍上前一步,再次行礼:“若非师姐这枚石子,我也不会这么快领悟这招。”
他说的这是实话。当时他虽已初窥到【日不移影】的门径,但招式之间,还是有些故意凿刻的痕迹。而紫雪那枚石子,来的恰到好处,仿若画龙点睛一般,正好在那一刻让他得以圆润贯通。
故此他这感激,并非做作,乃是诚心诚意之举。
“你这是什么棍法?”紫雪好奇问道。
“风影棍。”杨珍老老实实回答,接着将这套棍法的招式、要义等做了简单介绍。
紫雪微微颔首:“这世上习练棍法的修士并不多。想不到这套听起来平平无奇的棍法,竟也如此精妙。”
杨珍这两年来习练这套棍法,一直苦于无人传授,也找不到合适的师兄师姐愿意与他探讨。此时见紫雪对这棍法颇有兴趣,便干脆将自己练习之中的各种心得和疑难,全盘托出,向这位师姐讨教。
紫雪也毫不藏私。她修为高出杨珍一大截,境界见识远不是他这个练气中期修士能比,虽然不以棍法见长,但评点之时,往往能切中要害,让杨珍受益匪浅。
“最后这招,【灭之一棍】,是毁天灭地的一招,”她耐心讲解:“修士需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勇气,如此方能使出全身力量,创造出远超自身数倍的杀伤……”
“修为越高,这一招蕴含的毁灭之力也越强。将来就算你到了金丹、元婴,这一招也绝不会过时,依然能为你所用……”
“其实,你今日下午自天而降时挥出的那一棍,已经有这招些许影子在内。”
紫雪嫣然笑道。
她本就生的艳美绝伦,这一笑当真如雪莲绽放,昙花盛开;又如霁月初开,旭日破雾。杨珍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地跟着笑了起来。
他心中有了亲近之意,冒失失开口道:“紫雪师姐,你是什么修为?”
女子笑而不答。
杨珍浑然不觉,又问道:“师姐是哪里人?”
紫雪扑哧一笑:“青州人。师弟啊,你若还是问这样的问题,我可要走了哦!”
杨珍这才惊觉自己的失礼。在修仙界,除非对方主动告知,又或者你是师门长辈,否则打听人家的修为、籍贯、灵根等,都是比较无礼的行为。
他脸有些发烫,还好这是夜晚,应该不会被她看出来。
心念电转,他倒是想起一事:“师姐,玥儿的剑法,是不是你传授的?”
紫雪不以为意:“是玥儿告诉你的吗?”
“不是,”杨珍摇摇头:“我有次和玥儿练习,看见树林里一个身穿紫衫的女子,应该是师姐你吧?”
紫雪脸上顿时露出讶异,轻轻“嗯”了一声。
“以后我和玥儿对练,还请师姐多多莅临指教。”杨珍客气说道。
“好!”紫雪应允。
杨珍突然不知道再往下说些什么,好像把天聊死了。
只是这女子温柔淡雅,像是邻家大姐姐,让他流连忘返,总想拉着人再说几句。
他一时有些讷讷,紫雪却也没有离开,只是远望月光下的崔巍群山,默默无语。
忽然,两人同时望向月珍阁的方向。
一身白衣的少女正站在洞府门口。
“玥儿,你也起来啦?”紫雪招呼道。
少女正是赵玥儿,她似乎还有些睡眼惺忪,懵懵懂懂走过来。
“紫雪姐姐,我醒来后没看到你。”
又看到旁边的杨珍,突然冲上去,一把抱住他:
“小石头,下午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呜呜……”
小丫头那会虽然也哭过,但更多的忙着救人,后来见杨珍转危为安,心中石头落地,只顾得欢喜,也忘了之前的担惊受怕。
此时夜深人静,她那被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却是终于得到释放,禁不住哭泣起来。
杨珍心中感动,轻轻拍打女孩后背,柔声安慰:“没事啦,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呜呜,我以后不带你去天上啦!”小丫头自责道。
“那可不行!”杨珍笑道:“我以后进出五方亭,都要麻烦你这位女剑仙相送啦!”
“万一又掉下来……”
“不怕,大不了我做一个降落伞……”
“降落伞?”紫雪纳闷道:“那是什么东西?”
赵玥儿也停止哭泣,好奇的看着杨珍。
“一种可以让你平平安安从天而落的东西……”杨珍一边解释,一边以手代笔,在身前虚画出此物模样。
两位女孩都看得大为新奇。
紫雪走到杨珍跟前,上下打量他,眼中满是疑惑:“降落伞,还有你那些扣人心弦的传奇故事,玥儿呀,你这个师弟,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哪来这许多天马行空的想象?”
杨珍心中一凛,正待回答,却听小丫头夸耀道:“我这个弟弟,人家是书香门第出身,从小就!他父亲可是我们当地的举人,若不是奸人陷害,说不定还能中状元呢!”
这番毫不做作的夸奖,让杨珍不由脸上发烧。
紫雪却是听出其中故事:“奸人陷害?怎么回事!”
杨珍轻咳一声,将他从嬷嬷,还有陈富贵等人嘴里听到的杨因科举案一事,整个儿讲了一遍。
“既是冤屈,为何不申诉朝廷?”紫雪继续问道。
“当时年少,也不知详情如何,原想再过两年,便去京城找人打听。”杨珍解释道。
他心中却是大为愧疚,若不是今夜提到这事,他这个名义上的儿子,早已忘了替杨因伸冤一事。
“这次过年回到赵家,一定要拜托赵家的主事,打听此事详情。”他心中暗忖。
在许国,修仙者乃人上之人。赵家虽然只是一个紫府家族,对于许国朝廷同样是惹不起的庞然大物。杨珍也不做仗势欺人之事,只是去了解当年真相,许国朝廷不可能不答应。
当然,若杨因真是含冤而死,那一定要替他,讨回这个公道!
第八十六章 前往崀山
自这日之后,每旬五号下午,紫雪都会陪同赵玥儿返回水戊峰。然后留在洞府,指导杨赵二人的对练,和众人聊天、吃饭、听故事,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御剑离去。
在她指点下,杨珍的棍法,赵玥儿的剑术,都是突飞猛进,实战经验大大提高。
有时两人也真刀真枪的对战,而杨珍锻体接近大成,尤其在水下二百丈呆满三月之后,骨骼肌肉更加坚韧。即便被小丫头刺中几剑,也最多入肉一分,便卡住不动,伤势很快也能得到愈合。
时间过得很快,秋去冬来,又是一年年末。
小青石已经被杨珍自石室取出,空间内果然多了一片天地。
两亩大小的鱼塘,位于空间最外侧,里面全是富含水灵之气的灵液。
空间的昼夜与外界一致,在白日里,池水粼光闪闪、水波荡漾,上面飘浮着几片莲叶。
那是杨珍在云州买到的碧玉莲种子,一阶灵植。因为担心影响原来那个池塘内灵气的浓度,一直未投入种植,想不到已经被衣衣挪到这里。
不过这池塘尚未有鱼儿,杨珍暂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品种,待以后再说。
衣衣在听说学院其他几峦也有类似的五行珠后,便嚷着带她过去。一人一草经过分析,认为以杨珍目前的实力,火峦和土峦肯定不行,倒是木峦下面那个深谷可以先去探究一番。于是将这事定在了明年三月。
因为此时,他们又该回涫阳过年了。
……
杨珍回到涫阳之后,先后去兴德堂,洪七堂——后者正是那帮丐儿的居住之地,以及州城陈富贵处盘点全年账目。
那帮乞儿被杨珍修理过几次,一个个变得规规矩矩,又跟着请来的教书先生学习认字和算术。两年之后,早已改头换面,再看不出当年邋遢懒散的样子。
其中的刘好,因做事老实,已被杨珍派往州城,成为陈富贵新的助手。
这一年空间已达到方圆七十丈。空间扩张,可以种植灵植的地域增大,产出也更加丰厚,再加上在彩云那儿的利润,他一共攒下了一万三四千灵石,与去年积攒凑在一起,总灵石已经突破两万。
若是往日,这笔财富足够他沾沾自喜很多天,不过在知道五行灵珠的价格后,杨珍却感觉前路坎坷。
一亿灵石,何时才能攒够!
那就不是攒出来的。既然数额差距甚远,他索性也不管了,在州城坊市购买了大量符箓,数件法器,包括那种能自动激发二阶防御的法衣,他给自己和赵玥儿各买了一件。
七七八八下来,灵石瞬间少了一半。不过杨珍认为这些花费相当值得,因为新年过后,他们就将前往崀山秘境。
虽然嬷嬷说过,崀山秘境非常安全,这么多年来都没出过什么事情,偶尔的死伤也是在和妖兽搏斗中发生。以杨赵二人的实力,以及身上的装备,就算对付不了这些妖兽,自保却是没有问题。
然而杨珍内心,却隐隐担忧。那个侯宪的地图,还有那划叉的山脉,让他直觉,说不定这次会有人搞事。
只是地图来历不好解释,而且自己也只是揣测,没有实据,所以他只能未雨绸缪,多给自己和赵玥儿准备几件护身的法器。
不过在腊月二十七这天,正在常山赵镇的杨珍,却是坐传送阵回到涫阳郡赵府。
因为郡府一位官员正在等候他。
……
“见过杨小郎君。”来人是一位正六品通判,姓冯,年约四十岁。
双方见礼之后,这人开门见山说道:
“昨日刑部有公文下来,言及令尊当年会试一案,经查明,确属误判。”
“哦,怎么回事?”杨珍又惊又喜,此事他尚未和赵家提及,想不到案子居然就翻过来了。
“据刑部云,当年在云州会馆,众举子欢聚一堂,各自拿出自己得意之作相互交流。其中令尊的文章,乃是论述《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文采斐然,当场便评为最佳……”
“不曾想三日之后,会试的考题,竟然也是这道。于是群情汹汹,皆认为令尊有舞弊之嫌……”
“后来虽未查实,却也因此剥夺了令尊功名……”
“如今刑部已查明,此事纯属巧合,令尊之事,实是阴差阳错……”
“今日下官过来,便是将此事告知小郎君一声。年后圣上会有旨意下来,恢复令尊功名与荣誉……”
“如此,沉冤昭雪,令尊也可含笑于九泉也。”
冯通判一番陈述下来,听得杨珍默然无语。
这运气,哎,没什么好说的。
他谢过前来报信的这位郡府官员。随后几日,又按照当地规矩,回了一趟祝家乡,在父母坟前将此事告知,并祭奠一番,直到除夕之夜,才回到常山。
在他看来,这应该便是一件巧合之事,也就没有再去操心。直到许多年后,这事水落石出,他才明白,自己这位生父,竟是受了他人牵连。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
正月初十,若是在往常,这天便该返回宗门,结束假期。
不过杨珍赵玥儿等人,早在年前便已向学院告了假,而学院也非常痛快的批准同意。
因为今日,他们将前往南崀郡。
坐在老祖的飞舟上,杨珍遇到好几位熟人:赵莹、赵琏,还有赵玉柱。
赵莹几乎是同时和杨珍进入练气四层。这女孩虽然资质一般,不过在宗门却是非常努力,据说离成为外门的三百贡献点已相差不远。因而家族便给她这次机会,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机缘。
至于赵琏,虽然是三灵根资质,当时选拔赛时修为还要高出赵莹一截。然而没有黑风谷的经历,迄今依旧停留在练气三层圆满的境界。
他在家族中,跟随十长老学习阵法,听闻这方面天赋很高。此次将他派出,也是因为秘境中,有不少阵法需要破解。
秘境灵气充裕,即便是随意播种一些灵植,也能很好的生长。因而赵氏等崀山周遭家族,纷纷在其中划定地盘,布设阵法,然后种上那些不怎么需要打理的灵植,每十年采摘一次。
这些灵植园,三大紫府家族开辟了不少,其他中小家族,只要有机会进入,也都会开辟几处,留下记号,设置阵法。
只是这些中小家族,并非每次都有名额进入。他们的灵植园,当然也就失去了保护。若是被人偶然撞见,破开阵法,里面的东西自然也归了别人。
赵琏此行,便是带着这样的任务。
第八十七章 崀山
崀山位于云州北面,方圆千里,山势连亘、峰峦起伏,树高林深。有流泉倒挂,岩石玲珑,闲花处处,野草没径。时而野兽逐奔其间,飞鸟宛转于林梢,实在是一处令人流连而乐,忘却尘世喧嚣的仙山福地。
可惜的是,自从三千年前此处的修仙门派——云崀宗覆灭,此山原有的四阶灵脉被云霄宗移走之后,此地风景虽然还在,仙山的那种灵韵却是黯淡不少。
如今崀山三阶以上灵脉仅余一座,乃是三阶中品,被南崀郡唯一的紫府家族——莫家所占据。莫家也正是凭借这座灵脉,数千年来家族一直有紫府坐镇,传承不息。
赵北卿的飞舟离开常山,一个多时辰后在一处群山环抱的峡谷中降落,前来迎接的,正是莫家的修士。
只见领头那人恭恭敬敬说道:“见过柘溪上人。我家老祖,已在琳琅宫备下筵席,还请上人屈驾光临。”
顿了顿,这人补充道:“王家的观陶上人,戴家的承吉上人,还有云庆宫的阚宫主,皆已到了。”
赵、王、莫,这是崀山周遭三郡的三大紫府家族。戴家是云州的金丹家族。阚宫主,则是云霄宗云庆宫宫主。
云霄宗在某州的州宫,通常以州名加云字命名。唯有云州,因州名本来就是云,故而在云后加了庆字,称为云庆宫。
这五家,正是这次参与崀山秘境的五大势力。
赵北卿微微一怔,朗声笑道:“如此倒是老夫到得最晚,失礼,失礼,哈哈!”
随即他询问嬷嬷是否同去,不过和静道长一贯不喜这种虚文缛节的场合,摇头拒绝。他便点了十长老的名字,让他陪同前往。
嬷嬷和十长老,是赵家此次派出的两位带队长老。
于是其余众人便由嬷嬷带领,跟随莫家一位迎客来到安排好的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也只有一座院子,依山而建,里面大概二三十房间。不过空地还有很多,大家也不以为意,拿出早已备好的帐篷,一连搭了数十座,将所有人都安排进去。
这次出行,赵家,包括跟随赵家而来的涫阳郡众修仙家族,总共来了两百多人。其中即将进入秘境的,大概在一百二三十左右。
遵照几大势力达成的协议,若是将练气初期看作一点,中期看作三点,后期十点,崀山秘境总计可以容纳两千点的修士。这里面分配到涫阳郡的,有四百点,正好两成。
这四百点中,赵家占据一半。按照往年的习惯,通常是练气初期四十人,中期二十人,练气圆满十人。只不过这次练气圆满只有九人,另一人换成一名练气七层,正是赵玥儿。
涫阳郡十大筑基家族,分去另一半中的一百五十点。最后五十点,则留给郡内各练气家族,总得让这些小家族也能分点汤喝。
只不过练气家族实在太多,即使一家分一点也不够,所以常常采用擂台的方式,以成绩来分配点数。
这些参加比试的练气家族,每县大概选出一到两家,这次也随着赵家老祖的飞舟来到崀山。就在赵家住处附近,临时搭建一座方圆十丈的土台,现场进行最后的争夺,以示公平。
因而大家收拾完毕后,便纷纷来到土台下面,观看比斗。嬷嬷作为在场修为最高之人,不仅是比赛的裁决人,还得出手布置防护阵法,护住一干观众的安全。
比赛进行得很快,不到一个时辰,便已进入最后的冠军争夺。
对战双方是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哥,和一个神情憨厚,看相貌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两人都是练气圆满。
他们都是一路拼杀过来,消耗不小,各自吞服了几颗回气丹,打坐片刻后,便向主持示意已准备完毕。
随着一声令下,两人开始出招。
中年汉子主修的应该是金系,抬手之间就是数道金色剑气激荡而出。那公子哥,则应是水系为主,先是身上亮起了水蓝色的防护罩,接着又拿出一面杏黄色的木盾,最后单手一扬,一把蓝色的飞剑迎了上去。
上面斗的热闹,台下也是议论纷纷。
“耿家老哥,在练气圆满盘桓十数年,这次应该是志在必夺吧!”
“那可难说,耿老哥爱媳妇可是出了名的,我敢打赌,他就算攒够贡献点,从宗门换到筑基丹,肯定也是先给他媳妇。”
“他要是还不筑基,过了六十岁这个一甲子之数,再想筑基可就难喽!”
“可不是么!说起来,当初他们夫妇俩,要不是非得生个有灵根的孩子出来,耽搁了七八年,说不定两人早就筑基了!”
“就是,就是,修仙者,与天争命,哪能顾得上那些儿女情长……”
人群中,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由脸上露出黯然之色。
她的身旁,是一个和杨珍年岁差不多的少年,脸涨得通红,突然大声斥道:“俺爹娘感情好得很,你们这些乱嚼舌头的人,不,不得……”
他终究是没将那个诅咒的词说出口。
“宝儿,闭嘴!”中年女子轻叱道;“别影响你父亲的比赛。”
少年立即耷拉着脑袋,不再吭声。
不过他这么一闹,众人也觉得没趣,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杨珍循着这声音望去,发现这少年竟是一位熟人,是他在郡观学堂的同学。
说起来,这位叫耿秀宝的少年,和杨珍还有些因果。
他的命运,或许可以说是被杨珍改变。
此人正是当年学堂复赛时,杨珍临时加入第玖组后遇到的第一位对手。这人实力并不算弱,杨珍也是经过一番苦战,多处受伤,才最终耗赢了对手。
最后小组总排名时,此人恰好名列第三,被杨珍挤掉,无缘最后的选拔赛。
“如果他能参加选拔,也许有两三成的机会入选宗门吧。”杨珍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就在此时,只听欢呼声响起,那耿秀宝兴奋地连蹦带跳,他一旁的母亲也是双手紧握,眼中带着泪花。
杨珍不用回头,已经猜到,定是那位耿家大叔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第八十八章 秦国长公主
冠军的奖励是十五点,耿家大叔和妻子商量后,决定由他带儿子进入秘境。
他是练气圆满,儿子是练气三层,最后剩下的四点,当场拍卖,很快以两千三百灵石成交,其中赵家抽水两成。
这些竞拍者,也都是涫阳郡人。这四点,可以安排一名练气中期和一名初期,也可安排四名初期。如果手中已经有一些点数,还可做更多安排,赵家并不干涉。
涫阳郡这些进入秘境的修士,最后出来时,所获三成需上缴给赵家,其余七成归自己。因而一名练气初期,只要在秘境内捡够价值九百灵石的灵植,基本上就有赚无亏。
比赛结束,还不到申时。杨珍看着时候尚早,便和赵玥儿两人,出了院子,在峡谷中闲逛。
此时谷中差不多有近千名修士,热热闹闹如同一个集市。而这么多修士聚集,最常见的就是临时开启的坊市。
两人在坊市转了一圈,没看到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宝贝,正有些意兴阑珊,却是碰到了几个熟人。
正是王家的王少虞和戴家的戴妙璎,二人身旁都各有数人,应该都是他们的族人。
大家见面一阵寒暄,相互认识。这些人果然都是各自家族的年青精英,此次出来增长见识的。
这些人中,有一名青年引起杨珍的注意。
此人大概二十六七岁,白衣长眉,星目慑人,给人以锋芒毕露之感。
他叫戴妙璲,金土双灵根,练气圆满修为。杨珍曾经听戴妙璎提到过。因为戴家这几百年来,嫡系子弟中资质最好的就是他,因而深受戴家老祖重视,一直做为家族的种子培养。
此人修为进度不算太快,但相当扎实。
不过今日,这人倒是一脸的和蔼可亲,并向众人发出邀请:
“此地也无甚可看,不如去愚兄那里喝茶如何。大家相聚一场,也是难得。”
王家诸人连声附和。他们和戴家交情颇深,对戴家仰仗之处甚多,自然不会违逆这位戴家少公子的好意。
杨赵二人自无不可,尤其戴妙璎亲亲热热拉着赵玥儿手,连连邀请,便也跟着去了。
戴家这处院落明显比赵家的大出许多,庭院也多出一座。不过身处这风景秀美的山谷,众人更愿意选择在帐篷内席地而坐,别有一番生趣。
帐篷并不大,却也分出堂上和左右两排长席。那戴妙璲毫不客气占了主位,王家和戴家几位嫡系各占了两排长席的前座。
戴妙璎在戴家这边靠后的席次,她招手让赵玥儿坐在她身旁。杨珍见状,便也毫不犹豫跟了过去,坐在赵玥儿下首。
那戴妙璲眉头双眼微微一眯,脸上不动声色。
不一会儿有侍女端来灵茶、果盘和点心,众人边吃边聊,倒也其乐融融。
“九哥,听说你刚从秦国回来,跟大伙讲讲那边的事儿呗。”
王家坐席中,一位子弟提议道。
戴妙璲在戴家同辈中排序第九,是以族中都叫他九哥。这位王家子弟如此称呼,乃是亲热的表示。
“哈哈!”只听戴妙璲爽朗笑道:“那等蛮夷之国,有甚好谈。”
嘴上表示不屑,接下来的话却是:“你们有啥不清楚的,尽管说吧。”
这时候杨珍听到戴妙璎向赵玥儿介绍,才知道这位九哥,原来是在宗门镇国殿秦国司效力。前不久刚从那边回来述职,正好被家族派来参加此次秘境之行。
镇国殿在云霄宗内权力不彰,在宗外却是极大。此殿负责监管许国国内大小事务,如各地的州宫、郡观和县馆,便统一归镇国殿管辖,其人员也由该殿任命。
另一方面,镇国殿还负责对外交往事宜。比如下辖的这个秦国司,便是专门处理与秦国相关事务,包括向该国派驻宗门代表。这与杨珍前世的外交部门非常相似。
秦许两国关系并不和睦。许国有相当多的修士终身都未去过那边,是以听闻这九哥从秦国回来,众人也是好奇的竖起耳朵。
果然,很快就有人问道:
“九哥,秦国那位太上,听说有近一个甲子没有公开露面。有传闻此老已经陨落,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事,那秦国可就没了元婴老祖,看以后还怎么和我许国相争。”
这人说完,还连声呵呵,显示出对秦国的不屑。
戴妙璲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让少康兄失望了。秦国这位太上,愚兄在秦三年,虽未见过,但可以明确告诉你,此老不仅活着,还活得好好的!”
“哎!”那叫少康的叹息一声,对这位九哥话语中隐含的讥笑,也不以为意。
此时又有一人问道:“九哥,太上没见着,那位长公主可是见到了?”
“见过。”戴妙璲语气平淡。
“真有传说中那般美貌?”那人急不可耐追问。
“确实是天姿国色,愚兄生平从未见过……”他正待夸奖几句,忽然看到台下的赵玥儿,改口道:“不过美则美矣,气势却过于凌厉,倒像是个男儿,又哪及我云州女儿,温柔淑美。”
说着,哈哈大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听说这长公主,年龄不到一个甲子,已经是紫府圆满,真有这么厉害?”
还是刚才那人提问。看得出此人对这位长公主,颇为仰慕。
他这问题一出,众人也是连声惊叹。
一般说来,就算是天灵根,二十岁筑基,四十岁紫府,六十岁大概也就紫府中期,这已经算是快的了。
“难道这长公主,竟是天灵根不成?”有人惊问道。
“确实是天灵根,”戴妙璲点点头,随即说出的话却是让众人大惊失色:“不过,她现在的年龄,不是不到一个甲子,而是,刚过半个甲子而已。”
半个甲子,才三十岁!
三十岁的紫府圆满,修为比赵北卿还高!杨珍心中也是暗暗咋舌。
以他估算,就算赵玥儿的资质,到三十岁最多也就筑基后期而已。
当然,这是正常修炼,没有添加那些天材地宝。
“如此年轻,怎么会是长公主?”杨珍好奇发问:“难道秦国皇帝,也很年轻吗?”
“嗤!”戴妙璲冷笑道:“秦皇金丹后期,今年已经六百岁。”
然后,他便闭口不言,显然并不想解答杨珍的疑惑。
杨珍也懒得再问,大不了回去问问嬷嬷。
不过戴妙璎却是替她九哥回答了。只听她轻声说道:“秦国长公主,表示的是地位尊崇,并非按年龄排序。实际上这位长公主,若是按凡间的辈分,比那位秦皇差了不止有十几辈呢!”
这么一说,杨珍顿时就明白了,这位长公主,看来凭借她的天赋和处事,已经属于王子公主中地位最高之人了。
众人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杨珍正想是否告别,突然从帐篷外,一个声音传来进来:
“哟,你们聊得啥呀,这么热闹。”
第八十九章 赵师妹,请上座!
“哎呀!”
一直高踞主位,脸上保持着若有若无笑意的戴妙璲,在听到这声音后,却是突然惊呼一声,长身而起,快步来到场中。
门帘掀开,一个少年当先走了进来。
只见他二十来岁年纪,身材高瘦欣长,轮廓分明,一身华丽的白色袍服,腰间佩剑,显得颇为风采高雅。
戴妙璲忙拱手行礼,口中大笑道:“南星老弟,三年未见,可是想煞为兄了。”
说完,双臂伸出,便要上前拥抱此人。
这时候,席上诸人也纷纷起身。杨赵二人见状,也只得跟着站起来。
戴家子弟显然都熟悉这名少年,王家那边也有一两个认识的,这些人七嘴八舌和少年打着招呼。
“殷师兄好!”
“南星老弟,我是少康,王少康啊!”
少年扫视一圈众人,点头含笑回应。对于戴妙璲的拥抱,他既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手搂抱,像个木桩子似的任其搂了搂。
结果惹得身后“扑哧”一声轻笑。
发出笑声的是一位容貌十分艳丽的女子,套着件宽大的黄色法衣,更显其身姿窈窕。
她右手搭在腰间宝剑剑柄上,那剑柄飘着一条蓝色丝束,上面系着一颗鸽子蛋大的宝珠。
戴妙璲微微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问道:“南星老弟,这位是……”
“颜红珠。”女子未待殷南星开口,主动自我介绍:“镇国殿的一名外门弟子。此次跟随殷师兄前来,也是参加秘境之行的。”
“哦!”戴妙璲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这个外门女弟子,想必也是看上了南星老弟的家世和资质,硬贴上来的。
只是啊,殷师弟你这么大摇大摆带个女子出行,置我家妹子于何地!
果然,那殷南星很快看到站在角落的戴妙璎,笑着过去寒暄:
“璎妹也在啊!”
戴妙璎面色不豫,轻哼一声:“我才不是你的什么璎妹。”
殷南星淡然一笑,对女孩儿的小脾气毫不在意,目光已是落在旁边的赵玥儿身上。
“这位是?”他看了看左右,询问道。
“这是涫阳郡赵家,赵师妹。”戴妙璲走过来介绍。
“哦!赵师妹,幸会。”殷南星拱了拱手。
“殷师兄好。”赵玥儿双手作揖,还了一礼。
殷南星微微颔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至于一旁的杨珍,他只是稍稍扫了一眼,没有理会。
“好了,南星老弟请跟我来。”戴妙璲一只手牵着殷南星,亲亲热热将他送到主位,自己从角落搬了把椅子,坐在一侧。
殷南星也不推辞,大喇喇坐了下去。
那位新来的颜红珠,则在杨珍下首落座,这已是最外侧的位置。
戴妙璲拍了拍手,待众人重新坐定,场内安静后,他指着殷南星,脸上满是自豪:
“诸位,想必都认识我这位老弟吧。不认识的,我这里再介绍一下。南星老弟,不仅出身世家,是我云霄宗镇国殿殷殿主的嫡系后人,而且资质更是卓异,单灵根啊,真是羡煞为兄了,哈哈!”
“说来惭愧,为兄虚长五岁,如今修为堪堪和殷师弟持平。估计再过些时日,待殷师弟筑基成功,我就得改口叫殷师兄了。所以今儿个啊,我得多叫几声殷师弟,要不以后没机会了,哈哈!”
众人也是哈哈大笑,场面十分欢闹。
殷南星面带矜持的笑容,微微点头,神情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丝傲然。
只可惜有秦国长公主珠玉在前,他这二十岁出头的练气圆满,实在算不得什么。
甚至赵玥儿的资质也远超过他。小丫头现在实际年龄十五岁,已经练气后期,最多三年就能到练气圆满,估计不到二十岁,便可筑基。比起这位殷师兄,已是胜出一筹。
戴妙璲的介绍还在继续:
“殷师弟如今在丹器院做事,是我家老祖最看重的弟子。诸位若是在炼丹上有啥疑问,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哦!”
这就有意思了!杨珍听到这里,不由心中嘀咕。
戴妙璲在殷家老祖的镇国殿干活,而这殷南星,则在戴家老祖的丹器院当内门弟子,两家这是交叉培养对方的子弟啊!
看来殷戴两家,交情匪浅。
“殷师弟在炼丹上天赋出众,故而这次秘境之行,宗门特地派遣他做为咱们的首领。”戴妙璲声音逐渐变得严厉:“到时进入秘境之后,诸位可都得听从殷师弟的调遣。”
“若有违背,不要说殷师弟不会放过,便是我也决不轻饶!”
说到最后“决不轻饶”四个字时,他已是声色俱厉,气势逼人。
“咳,”殷南星轻轻摆了摆手,语气温和:“此次崀山秘境,最重要的就是两朵成熟的紫云花……”
“宗门给这两朵灵花,每朵开出了两万贡献点的奖励。诸位届时只要努力,这贡献点,少不了大家的!”
四万贡献点!
要知道,五千贡献点就可以换一颗甲等品质的筑基丹,四万便是八颗!
场内诸人都被这笔巨额的贡献点惊呆,不少人呼吸都有些急促。
便是杨珍,心中也在盘算,这要是能在其中分一杯羹,不仅内门无忧,便是将来彩云晋升练气中后期,也多了几分保障啊。
想到这里,对这次崀山秘境,更多了几分期待。
殷南星见自己一番话达到如此效果,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介绍完他,接着便是介绍场下众人。其中戴家的相互都熟悉,于是戴妙璲着重将王家几位子弟介绍了一番,那几位弟子也纷纷表示出对殷师兄的仰慕。
最后轮到赵玥儿时,戴妙璲补充了几句。
“玥儿妹子乃是我云州的天骄,乙丑年的单灵根。”
“单灵根?”正对众人吹捧有几分不耐的殷南星,眼睛突然一亮,恍然道:“我听老祖说过,前几年招收的弟子中,有位女娃是单系水灵根,而且灵根长度超过一尺二寸,莫非就是眼前的玥儿姑娘?”
赵玥儿有些发窘,勉强点了点头。
殷南星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炙热!
超品单灵根,还长得如此清纯,俏丽!这简直就是一块上等的璞玉!
论家世,论资质,论年纪,宗门之中,谁能成为此女良配?
舍我其谁!
再看她旁边的戴妙璎,婴儿肥的脸蛋,稍显丰满的身材,再加上脾气还不小,他顿时多了几分嫌弃。
家族怎么就选定这么一个女子,当我殷南星的道侣?
不行!这次回去之后,我得好好求求老祖,让他老人家给我换一门亲事。
心中主意已定,他当下站起身,做出一副洒脱的姿态,指着戴妙璲道:“九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赵师妹如此天资,将来必定是宗门的老祖,你岂能让她坐在下首?”
言罢将头转向赵玥儿,换了一副笑脸:“赵师妹,请上座!”
第九十章 两种传送令牌的不同
“不必了,”赵玥儿起身谢绝:“我和戴姐姐坐在一块,这里挺好的。”
殷南星微微一笑,也不再坚持。
接着轮到杨珍,戴妙璲继续介绍道:
“这位是赵师妹的随从,姓杨。”
“哦!”殷南星也客气的朝杨珍拱了拱手,却没再询问名字。
杨珍双手作揖,算是回礼。
“小石头不是我的随从!”赵玥儿突然争辩道。
“好了。”杨珍拦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便是做你的随从,我也愿意。”
小丫头霎时耳根子红了,嫣然一笑。
这一笑,看的主位上两位公子哥儿都是一呆,那戴妙璲更是暗暗咬牙。
殷南星眉头皱起,忽然出声道:“九哥,呆会儿咱们哥几个商量一下,这紫云花怎么个搞法,弄个章程出来,免得到时那些贡献点都便宜了外人。”
戴妙璲闻言大喜,连声赞同。下首的王少康,这也是一位练气圆满,是王家这群青年弟子的领头,也是大声附和。
“不过,”殷南星笑道:“那地儿不会飞可去不了,所以嘛,咱们练气后期的留下。其他的嘛,九哥你再找个帐篷,让这几位师弟师妹换个地方耍去。”
戴妙璲微微一怔,这样的话,自己那族妹岂不也要被驱赶出去?
不过这念头只停留一瞬,他便点头同意了。毕竟四万点的贡献,多一个人分,自己到手的都会少一大截。
于是他毫不犹豫点头称是。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两人的对话已经惹恼了戴妙璎。
小姑娘“啪”的一声拍在案几上,顿时将那上等木料做成的案几拍成两截,水果茶水散了一地。
“哼,蝇营狗苟,姑奶奶早就想走了,再见!”
她站起身,杨珍当然也不会在这里自讨没趣,跟着起身。王家那边的王少虞也同样站起来。
他们三人,都是练气中期。
倒是那颜红珠,却是练气圆满。此女嘴角噙着笑,稳稳的坐着不动。
杨珍要走,赵玥儿同样没有留在这里的道理,也是长身而起。
四人转身朝帐篷外走去。
“赵师妹请留步!”殷南星想不到赵玥儿也会走,急忙出声留客。
赵玥儿脚步不停,背着身将双手朝上拱了拱,样子颇为洒脱。
“四万点!”殷南星疾呼道:“咱们场中九人,每人至少可分四千!”
赵玥儿恍若未闻,已是掀开帘布,挺身出了帐篷。
杨珍留在最后,回头扫了眼两位公子哥,发出一声轻笑,扬长而去。
留下主位上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阴沉。
……
四位好友走出帐篷,都是长舒一口气,一吐胸中块垒。
“要不,去我家耍耍。”王少虞发出邀请。
“我不去!”戴妙璎摇头拒绝。
她原本是旁支,只是因为资质优异被转成嫡系,对戴家谈不上多少亲近。对这场指定的婚姻,心中更是非常抵触。
更何况那殷南星当她面和别的女子亲近,早让她憋了一肚子气。
“我回去休息。”她闷闷道。
正好此时,赵玥儿储物袋中的传音石响了,乃是家族有事相召。
于是四个小伙伴各自散去。
杨赵二人回到赵家院落,正见到彩云在门口张望。
“大长老正召集你们这些去秘境的子弟呢,在那边!”她扬手指着院中最大的一顶帐篷。。
这帐篷足有十丈长宽,杨珍掀开帘布,里面已经熙熙攘攘坐了一百多人。
不仅是赵家进入秘境的七十名子弟,也包括涫阳郡那些依附赵家的修仙家族。
两人在前排早已留好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一个中年人走上台前,轻轻咳嗽一声,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这中年人正是家族的十长老,只听他略带苍老的声音说道:
“今儿事情比较多,咱们一件一件的来……”
“首先,请诸位将法印打在面前的玉牌上,家族将为大家制作传送令牌。”
说完,手一扬,一百多块拇指大的白色玉石洒向空中,然后纷纷落下,正好每个人身前各落有一块。
这一手控制精妙,在场内引起一阵惊叹。尤其那些附属家族,心中对赵家又是高看了几分。
杨珍伸手接过,见这玉石上已经密密麻麻刻着无数道阵纹,当下也不迟疑,手指掐动,将自己法印输入进去。
一旁的赵玥儿也是同样操作。
“为何要输入自身法印,难道传送令牌不能通用?”杨珍低声问小丫头。
小丫头摇摇头,茫然不知。
倒是台上的十长老似乎看出众人的疑惑,解释道:
“每次秘境之行,都会有数十散修进入。这些散修,都有自己特制的传送令牌……”
“他们的令牌,必须在秘境内呆够十天,方可传送出去。而你们手中的令牌,遇到危险时只要以法力催动,便可随时脱离秘境……”
“这些散修,几乎人人都是练气后期,又在修仙界闯荡数年,若是单对单,论起斗法手段的诡谲,你们未必是其对手……”
众人似乎有些明白,皆肃然而坐,听这位老者继续讲述:
“早年曾有散修,遇到危险时抢夺家族子弟的令牌。有的甚至没有危险,也提前抢夺一块令牌,以做危急时救命之用。他们这种行为,却是将这些子弟留在秘境,十年不得出谷。待再次发现时,往往已成枯骨。”
“是以家族便制作这种带上法印的令牌,只能本人使用。”
“大家平日将令牌放入储物袋中,不要遗失!切记!”
众人恍然大悟,却也有人问道:
“请问长老,宗门不是严令不得抢掠吗?这些人怎敢如此?”
“呵呵,”十长老笑道:“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秘境那么大,若是一个人落了单,被人偷袭,他怎知是谁做的?甚至被人杀死,那更是无从查起。”
“所以这么多年来,大家也有个默认的规矩,只要不伤及性命,不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便是有些抢掠,也属正常,宗门和家族也不会追究。”
“这也算是,大家今后行走修仙界之前的一个历练。”
“还别说,这个规矩出来之后,抢掠虽然没增加多少,但伤人性命之事,却几乎断绝。”
“最后提醒诸位,这秘境乃是随即传送,因而最容易遇到抢掠的,就是第一天。大家传送过去之后,请尽快赶往汇合之处。只要有两三位聚在一起,那些散修,便不敢再惹你们!”
第九十一章 两份地图的对比
杨珍听得明白,这些散修,就如鱼塘里的鲶鱼,搅动一池静水,让这些一直在宗门家族羽翼下平安成长的子弟,经历一些磨砺。
至于些许的财物、灵草损失,相比于子弟受到的锻炼,不足挂齿。
场上众人也都理解这个道理,不再迟疑,纷纷将法印打入玉牌之中。
发玉牌的时候可以一把掷出,收集时却得一个个来。只见场中站出**名弟子,都是跟随十长老学习阵法的家族子弟,每人负责一二十人,开始依次收取玉牌,并记录姓名。
那赵琏也在其中,默不作声过来将杨珍赵玥儿玉牌收起,写上名字,也不打招呼。杨珍知道此人与自己不睦,更懒得搭理。
接下来是发放储物袋,每名弟子都分到五个,每个在两立方左右。这是普通储物袋能达到的最大容积。再大并非没有,只是性价比不太合理,甚至不如换成储物戒指了。
十个立方,也是传送令牌可护住的范围,平均下来,大约可装万株灵草。可见秘境之内,灵草之繁多,物产之富饶,家族只担心储物袋不够装。
那些附属家族的修士,也有不少去认领储物袋,显然打定的是和赵家一块行动的主意。
最后一项是领取地图,每人一份。地图乃是一本册子。扉页是一张秘境俯瞰图,尺许大小,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许多地点。接下来还有十来张分图,是一些重要地域的说明。这个就要详细精确许多。
杨珍粗略翻看一遍,没有找到与侯宪那张相似的地图。此时也来不及细看,便将地图收起,继续听十长老在台上的讲述。
“崀山秘境总共十天,安排如下,”这位长老有条不紊的说道:
“第一天,大家会随机传送到秘境中任何一处,不要惊慌,也不要过多贪念路上的好东西,尽快赶往离你最近的汇合之处……”
众人随他的吩咐打开第一张地图,只见东西南北四个位置各标注了一个红圈。
这四处红圈正是赵家的汇聚地点,随后十长老又告诉众人如何识别自己位置等等知识。
“汇聚之后,头几日众弟子必须一块行动,”他严肃的说道:“逐次打开家族在秘境的十七处灵植园。这些灵植园,不少都有妖兽守护,众子弟需同心协力,家族将会依照表现,给出奖赏……”
“第五日晚上,所有练气中期以上弟子需赶往雾灵湖汇合,然后由两到三名练气后期带队,分做若干团队,从第六日开始,去野外寻找灵植……”
“有意争夺宗门贡献点的子弟,则可在这日,加入宗门弟子的队伍。”
见有人脸上露出迷惑,这位长老笑道:“诸位请放心,宗门在秘境共有七处采集点,皆是在第六日方开始采集。历来都是如此。”
杨珍顿时恍然。也就是说,秘境之中,前五日是宗门弟子在野外打怪,家族子弟则挖掘自家的自留地。五日之后,二者刚好换过来。
这样挺好,避免宗门和家族子弟因抢夺战利品产生的纠纷。不过宗门开采前五日,显然还是占了一些便宜。
将秘境注意事项嘱咐完毕,十长老接着开始宣布给弟子的奖励:
“练气初期弟子,凡是参与灵植园采摘的,每摘取灵植价值一百灵石,奖励一点家族贡献点……”
“种植灵植,每人奖励五十贡献点。若是十年之后,下一批采摘的弟子,证实灵植成活率超过九成者,追加五十点奖励。若是成活率不足七成,届时无论你身居何处,修为如何,都将受到惩处!”
杨珍对此反应平淡,但那四十名练气初期,却是一个个听得心情激荡。
家族的一个贡献点,同样等值一枚灵石。这趟秘境之行,平均每名练气初期,都能有一两百点入账,相当于两三年的俸禄,这怎能不让他们兴奋?
“野外获取的灵植,需上交一半给家族,家族按十比一给予奖励。若是珍稀灵植,奖励酌情提高。”
“按灵石折算,练气中期,每人至少上交一千灵石,练气后期,五千!”
事情交代到这里,差不多该说的都说了,十长老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便宣布散会。
那十名练气后期弟子,包括赵玥儿,则被留下,另有吩咐。
杨珍回到自己的住处,继续研究地图。在第一张总图上,他陆陆续续发现诸多地名:
死鹰岭,鳖头山,红雾谷……
终于,一处地名引起他的注意。
雾灵湖。
这正是十长老宣称和宗门弟子的汇合处,在整个秘境中间偏东北方向的位置。
看着这个在地图上只有毫厘大小的湖泊,杨珍心念一动,掏出那张得自侯宪的地图。
地图左下角同样有座湖泊,而划叉的标记,则在右上一处山谷中。
杨珍将两张地图来回对比,附近的山峰,峡谷,虽然大小不一,形状也有所差异,但排布的位置却是几乎一致。
他终于确定,侯宪地图的湖泊,就是雾灵湖!
有了此处做为参照,那个划叉之处很快在总图上找到。
按总图的比例,二者相距大约百里。
山谷平平无奇,然而附近的一座高山,在地图上却有显着标示:
小崀山!
杨珍心中大喜,继续查找,不多久在其中一张分图上再次找到小崀山。
这张图要细致多了,对每一处标示的地点都有简单介绍,杨珍仔细看去,只见上面写道:
“小崀山,高两千三百丈,相传为云崀宗宗门所在…”
“此山,方圆十里内不禁飞……”
“山上,出产紫面猴花、紫星草、玉竹蓝……”
“以及,紫云花!”
……
小崀山,紫云花,宗门任务……
山谷,划叉之处,宝物……
杨珍合上地图,凝眉沉思。
这二者,会不会有所关联?
……
第二日,正月十一。
峡谷最大一处草地上,人头攒动。
赵家,王家,莫家,戴家,宗门,五支练气修士组成的队伍,分头站立。
晨曦照耀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渴求与兴奋的目光。
今日,正是秘境开启的日子!
第九十二章 秘境开启
除了这五家势力组成的队列,在赵家右侧,也是人群最外围,还有一支队伍,不过此时只有稀稀落落十来人。
更多的人正在远处排成一列长队,由两名身着白衣的云庆宫执事核对身份。
这两名执事,其中一人手持一件方盒模样的法器,将递来的身份令牌放入法器内,又让该令牌主人现场输入法印,两厢对比无误后,微微点头。另一人随即在名单上划一个勾,让此人过去。
这些人正是参加此次秘境之行的散修。每一个人都有在云州生活三年的经历,履历清白,经得起查验。
这人通过检查后,加入到最外侧的队伍。如此一刻钟后,那队列所有人核查完毕,身份均无疑问,而散修的队伍,最终也固定在三十三人。
“比起上届,又少了两人啊!”队伍前头的十长老低声议论。
旁边的嬷嬷微微颔首,显然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
杨珍放眼望去,发现这群散修,从相貌看大都已步入中年,不少人脸上有风霜之色。他们神态也是各异,有的凶神恶煞,有的贼眉鼠眼,也有的看上去一脸正气。
甚至还有几人,身上带着浓烈的煞气,显然手上曾经有过人命,而且不止一条。
“这群人中,谁会是侯宪的同伙?”杨珍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陷入深思。
他这种毫不掩饰的注视,却是让有的人感觉到不爽。一名枯瘦奇高,下巴上长着几缕鼠须的中年修士,猛然间目露凶光,狠狠瞪向杨珍。尤其在看清这名少年修为不过练气中期时,嘴角更是露出一抹冷笑。
嬷嬷若有所感,目光凌厉的投向散修队伍,这人顿时换了一副笑脸,小心翼翼缩在人群里面。
此时站在前头的一名紫衣修士见人已到齐,轻咳一声,开始宣读各项规定。
除了“不许相互抢掠,不许伤人性命”之类的老生常谈,此人言语之中,更多的倒是对秘境内资源的保护。
比如对于灵植,要求众弟子“不成熟的不可采摘”,“若非必要,不可连根拔起”,“不得随意踩踏”等等。
对于与妖兽的搏斗,同样也有诸多规定,包括“不可伤害幼兽”,“不得侵袭巢穴”,“不得使用毒物”等限制。
总而之用一句话概括就是,除非获取资源必要的手段,否则不得随意破坏秘境内的生灵。
不过这些要求,更多只能作为口头上的约束。即便真的违反了,若是没被人看见,也很难被追究。
这名精英弟子的宣读,用去了大约半刻钟。当他退下之后,时间已来到上午巳时。
而随着他的退场,身后一块丈许长宽的红布也被人徐徐掀开。
一个五角形状的阵图出现在众人面前。
阵图中心,是一块两个拳头大小,浑身荧光萦绕的黑色圆球。
“上品空冥石!”杨珍轻声惊呼,同时将头微微侧开,避免直视。
上品空冥石,若是盯着看得久了,不只是目光仿佛看到一片黑色空间,就是神魂,也可能被其吸附,遭受损伤。
杨珍这几年多次往返云涯和州城,有次正好赶上传送阵修葺,让他得以见识到这等宝物。
就在这时,五名年龄大小不一,气势渊渟岳峙的修士走上前来,各自占据阵图一角。
这五人,正是赵家的柘溪上人,王家的观陶上人,莫家的无邺上人,戴家的承吉上人,以及云庆宫的和川上人。
五家势力,五名紫府。
这其中,和川上人相貌最是平平无奇,不过面色红润,看着像是一名中年富商。只听他一声呼喝,五名紫府同时将身子对着平台正中的空冥石,开始输送法力。
霎时间,空冥石上荧光大放,闪烁着耀眼的白光,逐渐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空环。
这空环的亮度全部集中在边缘一圈,且越来越亮,随着法力的不断输入,最终变得宛如实质,如一块巨型的玉玦,晶莹透亮。
玉玦继续朝外扩展,直到里面的半圆达到一人多高,才骤然而止。
此时,众人看向里面的半圆,只觉似是有无数面镜子折叠在一起,光怪陆离,云蒸雾绕,无法看得真切。
这正是通向秘境的传送门。
传送门与修仙界常见的传送阵不同,前者可以在一段时间内持续存在,便于不间断的输送人员。
“先从散修开始!”方才那名紫衣弟子在一侧大声喊道。
人群中一阵骚动,很快,散修的队伍自发形成一条长龙,快步朝传送门走来。
走在最前头的恰是刚才那枯瘦奇高的中年修士,只见他掏出一枚两寸大小,玉石所制的令牌。正和杨珍夺自侯宪手中那枚一模一样。
此人将令牌罩在自己发髻之上,大摇大摆走到圆环面前,低头抬脚迈入,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后续之人皆和他一样操作,三十三名散修,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全部消失在传送门后。
“宗门弟子,跟上!”紫衣弟子接着喊道。
代表云霄宗来参加这次崀山秘境的弟子,只有二十来人,却几乎人人都是练气圆满。他们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宗门的七处采集点,是以人数贵精而不贵多。
杨珍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位天之骄子殷南星,还有那个颜红珠。不过此时大庭广众之下,又有戴家诸多修士看着,两人间隔了好几个身位,仿佛相互并不熟悉。
这些弟子所持的传送令牌,与赵家制作的大同小异,并不需要拿出罩在头上。只不过穿过传送门时,系在腰间的这枚玉牌会发出一道光芒,打在玉玦上面。随即这道光芒便会四处分散,形成一团浓雾,将持牌人全身裹住,顺利送入传送门后的空间。
杨珍注意到,每进入一人,玉玦的光芒都会稍稍黯淡一分,待宗门二十名弟子如数通过之后,玉玦的光芒已经黯淡了一成。
“怪不得有人数限制,看来与这传送门输送能力有关。”杨珍若有所悟。
接下来是戴家,这家人数在一百六七十左右,在戴家那位骄子戴妙璲的带领下,逐一通过传送门。
再下来是王家,这家人数最多,足有两百来人,领头之人杨珍昨日也见过,名字叫王少康。
这几家过后,玉玦亮度已不到原来的四成,此时终于轮到赵家。
杨珍取出传送令牌系在腰间。昨夜输入法印之后,十长老带着手下弟子忙碌了一两个时辰,才将众人的令牌制作好,今日一大早发送到每个人手中。
赵玥儿在前,杨珍紧随其后。这是随机传送,杨珍也没有把握第一时间找到小丫头。不过以她的实力,她不去欺负别人,对方就该烧高香了,杨珍并不担心。
随着腰间令牌一道光芒闪出,杨珍眼前一花,已经来到一处陌生的世界。
第九十三章 收获颇丰
有那么一刻,杨珍以为这是个黑暗的世界。
稍稍回神后,他才看清,自己身处一片密林之中。
高大的树木一直伸展到天空,根根直立高耸,密集的枝叶遮蔽了阳光,显得山林格外阴森。
“这里的木灵之气,远比外界浓郁哦。”衣衣在他脑海说道。
杨珍也感觉到了,不由深深吸一口气,草木的芬芳中带着潮湿泥土的气味,还有些枯枝烂叶的腐烂气息,并不好算闻。
“小心!”衣衣突然大喊。
一道劲风正朝他后背袭来。
杨珍想也不想,【日不移影】使出,身子已窜到旁边半丈之外,同时,一节木棍已端在手中。
这是一根崭新的千乌棒,他空间中类似的木棒还有好几根,都经过衣衣的处理。
“噗!”一枚尖锐的铁刺深深扎进大树,迸射出数点火花。
杨珍此时已适应这种昏暗的光线,循着铁刺来的方向看去,十丈开外,正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狼!
一头足有成年人大小的铁背刺狼!
看它背上根根如箭簇般的铁刺,杨珍双眼一眯,居然是头一阶后期的妖兽。
铁背刺狼,成年体背上有十九根铁刺,每根相当于练气后期的一击,可单发,也可数根一起发射。
这种妖兽一贯单独行动,皮糙肉厚,尤其是其背部,宛如精铁所铸,防御极强!
速度慢,喜欢偷袭!
杨珍脑海中闪过妖狼的相关资料,最后将眼神放在它的腹部。
这正是铁背刺狼弱点所在!
杨珍不再犹豫,双手握棒,晃动乌园步,快速朝妖狼靠近。
此狼动作呆板,又有腹部这处弱点,正适合贴身近战。
妖狼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前膝微屈,背上铁刺倒立,虎视眈眈盯着近前的少年。
忽然,它脸上露出和人类一样的疑惑表情——
人呢?
杨珍疾如闪电,早已绕到妖狼侧背,木棒挥下,正中它一条后腿。
“嗷呜”,妖狼惨呼一声,一个踉跄歪倒在地,正好将雪白的肚皮完全袒露。
杨珍单手高高举起木棒,仿若一支长枪,对着妖狼腹部狠狠捅下!
多年身体淬炼,他的力量已经超过一名筑基初期修士,这全力的一击,如万斤巨石,轰然落下!
“噗!”,木棒毫无阻碍的扎穿肚皮,将妖狼死死按在地上。
几息之后,这头足可与练气后期修士一拼的妖狼,却在一名少年的一击之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哀嚎中不甘的死去。
杨珍惬意的将妖狼尸身收入空间。
一对獠牙,可炼制一阶上品匕首,价值三十灵石。
十九根铁刺,基本完好无损,可打造成暗器,至少二十灵石。
背部兽皮,是制作护腕之类法器的上好材料,二十灵石。
还有兽肉,怎么也值个十几灵石。
总计八十灵石,刚来这崀山秘境,便小赚一笔,杨珍大为满意。
当然,也是这妖狼倒霉,遇上了杨珍。若是其他练气初期中期修士,见到这铁背刺狼,要么发动轻身术,赶紧跑路;要么就得催动传送令牌,秒游秘境,返回峡谷。
否则凶多吉少。
刚才衣衣也是乍然间来到新的世界,反应稍迟,此刻一人一草均已适应环境,这种遭遇偷袭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接下来,杨珍开始了他的收获之旅。
这崀山秘境,果真物产丰饶,遍地都是灵草。
炼制护舒丹的水娟花,每株一颗灵石,他一连遇到三处,共有三十多株。
还有红蓿草,这草比较便宜,十株一颗灵石,一路收取两百来株。
金苓果,这是长在树上的。在一处山谷,有十棵这样的果树,上面成熟的果子不下三百。
杨珍全部收入空间,这又是百来颗灵石。
其中两株较小的金苓果树,其上挂着两百来颗大小不一的青色果子,杨珍想了想,干脆将它们移入空间,种在衣衣旁边。
虽然宗门要求不得连根拔起,不过杨珍也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十取其二,做到有所节制便好。
这些果树灵草,有的附近也有些不入流的妖兽守护。见到有人前来采摘,聪明的远远躲开,脑子不太灵光,或者自恃实力强大的,则成了杨珍棒下冤魂,同样被收入空间。
在这其中,杨珍还遇到一排双极枣树,大约有二十来株。
这些枣树有一公一母两条双头蛇守护,皆是一阶上品妖兽。
双头蛇,其中一头发出火系术法,另一头水系术法,与双极枣属性完全一致。
水系术法,还会附带冰冻效果,可以短暂冻住对手,而火系头颅发出的则是磷火,极易燃烧,瞬间便可将修士烧成一个火人。
这两种术法相互配合,行动稍有迟缓者,便会着了妖蛇算计,最后化为灰烬。
杨珍先下手为强,首先将一只妖蛇的火系头颅砸碎,然后引着这条昏头昏脑的雄蛇冲向另一条雌蛇,趁着混乱之际将雌蛇火系头颅同样砸碎。
没有了磷火的威胁,这两只蛇最终死于棒下。
杨珍一举收获了三百多棵成熟的双极枣。
妖蛇的蛇胆也被取下,这种低阶妖物尚未形成妖丹,不过双头蛇的蛇胆乃是一对,用来泡酒,可分别酿造出火系灵酒和水系灵酒。
四个蛇胆,价值八十灵石。
这种蛇的蛇肉极其滑腻爽口,乃是上等的美味,少说也是十几灵石,杨珍不打算出售,留着将来招待朋友。
最后二十株双极枣树,杨珍同样十取其二,移走四棵。
在其中一株枣树下面,他还发现一处蛇窝,里面有十几枚蛇卵和上百颗成熟的双极枣。
他没有去惊动它们。这些蛇卵孵化之后,将互相吞噬,直到最后剩下两条,会变为一公一母,重新繁衍后代。
十年之后,那一公一母,大概会长到今日这般大小,然后便是一个新的轮回。
一个半时辰,杨珍在这座山林之间,已收入价值七八百灵石的各种灵草,若再加上妖兽,总价值已接近千枚灵石。
这种赚取灵石的速度,简直让少年心花怒放。
此时,他已来到一处山脊,没有了树木的遮蔽,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方位了。
不过,麻烦也来了,衣衣告诉他:
“哥哥,有坏人看到你了,正在悄悄接近噢!”
第九十四章 拷问
来人是个散修。
这次进入崀山秘境的几家势力,每家都穿着统一的服饰。比如杨珍此时身上穿的,就是赵家的玄色外袍,后背上还刻着一柄银色的宝剑,显得威风凛凛。
唯有散修,却是服装各异,有的好华服,浑身上下打扮如凡间的暴发户,也有的不修边幅,穿的甚至连白虎观乞丐都不如。
这个正在接近的散修,听衣衣的描述,一身灰色道袍,与哪家的衣服都不相搭。而随着小东西对此人相貌的描画,杨珍不由笑了。
几缕鼠须,枯瘦奇高,这不就是那个对自己一脸凶相的家伙吗?
熟人啊!
此人身法诡异,宛如一根干枯的木头,眨眼间便往前挪了数尺,可若是小心去看,却似乎并未发现有任何动静。
杨珍假装没有察觉此人的靠近,而是抬头看天,默默计算自己的方位。
秘境中的太阳,和外界并无二致,然而每时每刻在天空中的位置,却各有不同。
借助不同时辰对应位置的不同,再与自己所处的角度进行比对,便可计算出自己的方位。
杨珍很快得出结论,自己正处在秘境东南方向,距离赵家最近的汇聚点,大约两百余里。
这个距离,以他现在的身体,最多两个时辰。
时候尚早,他放下心来,此时那个散修,也已经靠近到距他三丈之处,隐没在丛丛灌木之中。
这个距离,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安全的。
修士的神识,就如杨珍前世的雷达,距离越远,感应愈不敏锐。
而神识长度的十分之一范围内,修士可以做到精确感应,因而通常跟踪窥探之人,都会在这个范围之外。
三丈距离,相当于此人对杨珍神识的估量,在三十丈以内。
只可惜,杨珍根本就不需要去关注他。
因为有衣衣。
此人的一举一动,皆逃不出她的关注。
只见这人一声冷笑,一把飞刀已握在手中。
虽然他修为远高出前方这个少年,不过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讲究的就是一个“稳”字。
能偷袭取胜的,绝不正面交手!
他将法力贯入飞刀法器,右手悄悄抬起,准备将其甩出。
他的动作非常轻微,就像丛林中的猎豹即将捕食的前夕,全身注意力高度集中。
就算是偷袭,我也要稳住!
他心中得意,仿佛看到下一息,这个少年已经半死不活躺着,自己正在得意洋洋翻看他的储物袋!
突然,他眼睛一花,一道刺眼的亮光在他头上炸开。
恍惚间,一个疑问在他脑中闪过:
大白天的,哪来的闪电?
……
几息之后,此人满脸焦黑,一根捆仙绳拴住全身,半死不活躺着,一个少年正蹲在地上,翻看他的储物袋。
一些金苓果,上百株灵草,就这些啊!
亏你还是练气圆满,连我一半都不够。
杨珍心中鄙夷,继续翻看,嗯,几块石头。
这是赤阳石,拿在手中掂量掂量,大概十来斤,值三四百灵石。
不错!
杨珍通过刚才计算得出,他所处位置,正是赤阳山,上面盛产赤阳石。
只不过秘境内矿产,一般少有人开采,因为时间不够。
想不到这人倒是路上捡到几块,正好便宜了自己。
其他法器丹药符箓加起来,大概还有个两三百灵石。
倒是真正的灵石只有十来颗,想必是知道秘境之中,这东西用不上,也就尽量不带。
七七八八加起来,不到一千灵石,哎,散修日子不好过啊!
忽然,一本地图册引起他的注意。
这地图册和赵家发放的大同小异,区别是少了赵家的汇聚点之类的说明。
然而,在那张总图上,同样是小崀山附近的山谷,有一个细不可察的黑点。
他标注了这个地方!
此人和侯宪一样,也是参与者!
杨珍心中大喜,舀出一杯冷水,泼在此人脸上。
“大哥,别装死了。”
“小兄弟,我被雷劈了,是你救了我吗?”这人睁开眼睛,露出一副感激的表情。
“行了,别演了,”杨珍笑眯眯道:“这位大哥,报一下姓名身份啥的,咱们认识认识。”
“牛有德,留仙郡云游县秦家的客卿。”来人非常配合。
留仙郡是云州南部的一个大郡,至于秦家,杨珍并不了解。不过请一个练气修士当客卿,想必也不是什么大的修仙家族。
“嗯,继续!”
“四灵根,练气圆满,五十三岁。”牛有德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
“你们有几个人?”杨珍冷不防问道。
“什么?”牛有德一愣。
“别装了,”杨珍开始忽悠:“这次想来秘境干啥,你心里清楚。我呢,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就看你愿不愿意说了。”
“不要隐瞒哦!”杨珍拿出这人的飞刀,在他脸上比划:“否则,大哥这张英俊的面容,可就保不住了哦!”
“别,别!”这人连声哀求:“这位兄弟,我真不知道你在说啥呀!俺不就是打个劫吗?东西你都拿走,放俺走吧。”
“看来小崀山的事情,你是不愿意说喽!”杨珍手起刀落,在这人脸颊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啊!”牛有德一声惨叫,可惜双手被缚,无法捂住痛处,更没法开展治疗。
杨珍一道【治疗术】施出,这人伤口立即止血,并慢慢开始恢复。
“这次是警告,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他冷冷道:“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
这人咽了口唾沫,表情十分狰狞,这是伤口愈合时的麻痒让他无法忍受。
沉默片刻后,牛有德支支吾吾道:“我们有七个,不,八人。”
杨珍目光平淡的看着他,并没有质疑他言语中的变动。
这让牛有德心中没底,不知这少年到底知道多少。
他继续吞吞吐吐:
“最近的一次召集,是在一个月前。当时是七人……”
杨珍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催促他。
“后来,又来了一人,蒙着面,不知道长相如何。我们各自也蒙着面。”
“这个人告诉我们,秘境之中一切需听从安排。”
他边说边看杨珍脸色,仍然没从这个少年脸上看出任何东西。
突然,他咬了咬牙,吐露道:“这个召集人,是名女子!”
第九十五章 处置
“哦”杨珍来了兴趣:“为何这么说?”
牛有德露出一丝得意:“此人虽然伪装成男子,声音粗豪,举止也与男人无异。但走到近前,身上却有淡淡女人体香,嘿嘿。”
闻香识女人啊!杨珍莞尔一笑,既然开了口,索性也不装了:
“小崀山那儿是何宝物,你可知晓?”
“不知道。”牛有德摇摇头:“不过听说有筑基的机缘。”
“听谁说?”
“召集人,那名女子。”
“为何相信她的话?”
“因为,”牛有德斟酌片刻,答道:“她当场拿出一枚甲等筑基丹,许诺就算秘境什么也没有,每人也给一颗筑基丹。”
“你们就这么信她?”
“不信又如何!”牛有德脸上露出不忿:“我等散修,不拼拼这个机会,又去哪儿找筑基的机缘?”
杨珍沉默不语,散修的艰难,他何尝不知?
只是天下的资源就那么多,你这里多一份,其他处自然就有人少一份。孰是孰非,很难说清。
不对!以散修的德行,看见筑基丹这等宝贝,怎么可能忍住?
“那筑基丹没有人抢吗?”他质疑道。
“还真有人抢了,不是对手。”牛有德赧然道。
看他不自在的样子,杨珍很是怀疑,当时动手的就是牛有德自己。
“几招打败你的?”
“一招,啊!”
“哈哈!”杨珍大笑:“此女什么修为?”
“练气圆满。”牛有德露出疑惑的表情:“否则她如何进入秘境?”
此女也在秘境?
杨珍回忆上午扫视过的散修人群,其中女修有十二人,美丑胖瘦皆有,年龄也是从二十七八到四五十不等。
是她们中的哪一位?
他摇摇头,单凭一面之缘,看不出来。
“在秘境,你们如何联系?”他继续问道。
“不联系,”牛有德摇摇头:“直接去小崀山下面的山谷汇合。”
“山谷何处?”
“瀑布附近。”
“有何凭证?”
“传送令牌。每块令牌都有编号,当天此女已将每人令牌编号抄录,届时凭令牌认人。”
“哪一天?”
“第六天上午。”牛有德快速答道。
该问的差不多都问了,杨珍再次陷入沉默,眼前这人如何处置?
杀了?且不说以往这人行径如何,至少在这秘境中,大家默认的规矩都是只抢劫,不杀人。
自己似乎也不好违反规矩。
杀人是容易上瘾的,自己必须克制这个冲动。
见他不说话,牛有德心中也很惴惴,出声哀求道:“小兄弟,老哥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东西我也不要了,放我走吧!”
“放了你,你是不是还要去小崀山?”杨珍问道。
“这个……”牛有德犹豫道:“不去了,肯定不去!”
他这话一听就言不由衷,杨珍终于下定了决心。
“许下心魔誓言,刚才所说全部属实,否则死于非命。”
牛有德毫不迟疑许下誓言。
见他动作如此爽利,杨珍心中怀疑尽去。
他一把提起牛有德,朝着一座山头奔去。
赤阳山下树木遮天蔽日,山上却是濯濯童山,到处是裸露的岩石,偶尔能看见几株杂花野草。
这山上除了赤阳石,没有什么妖兽,也不会有人经过,非常安全。
至少呆上十天没有问题。
他将牛有德衣服剥去,从空间随便找了一套给他换上,然后用捆仙绳重新绑缚一遍。接着,又取出一根粗绳将其手脚绕了几圈,最后拿出飞刀,在他大腿动脉处割开一道口子,放了大半升血,再止住伤口。
牛有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在他放血时一度以为自己没命了,又是挣扎,又是求饶,杨珍都不为所动。
最后,他掏出一颗甲等辟谷丹,可辟谷七天,强迫此人吞下。
做完这一切,杨珍拍了拍手,笑道:“你就在这儿呆上十天吧,到时秘境关闭,你再跟着出去。”
牛有德脸上露出绝望和愤怒,想开口辱骂杨珍,又怕触怒这个少年,最后哀求道:
“我令牌在你拿走的储物袋中,没有它,我如何出去?”
“是啊,你不说我还忘了,”杨珍掏出一块令牌,将它系在此人腰间:“这样一切就妥当了。”
“再见!”他撕下半块破布,塞入牛有德口中,然后挥了挥手,扬长而去。
转过一个拐角,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他在衣衣指导下,又布置了一个可维持十天的幻阵,这才放心离去。
……
此时已接近申时,杨珍迈开步伐,快步朝汇合点走去。
一路上不时遇到各种野生灵植,价值比较高的,或者自己空间内没有的,他就采集一些,其他则放弃。
碧凝草、云纹草、金斑乌叶草,虬葛根……空间多了好些二阶的灵草。
如此走走听听,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才抵达二百里外的集合点。
这儿是一处山谷,谷中青草处处,怪石丛生。若是白日来看,风景应是极佳。不过此时夜幕降临,那些石头模样万千,反倒是多了几分诡异。
在一个背风之处,杨珍找到了赵家子弟。
此地已汇聚三十多人,为首的是一名叫赵玉琦的家族修士,练气圆满。
这人看着已四十多岁,在一众子弟中年纪最大,资质只是五灵根。
杨珍后来才知道,家族中有些资质不好的子弟,很早便放弃了筑基的梦想,索性服用破障丹突破境界,让自己早早达到练气后期的修为,享受数十年御剑飞行的自由自在。
这样的子弟,经常会被家族派出来,执行一些重要的任务,甚至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杨珍客客气气和此人打过招呼,然后扫视在场诸人,发现熟人还真不少:赵莹、赵琏、赵玉柱居然都在,还有那个叫耿秀宝的少年,也跟着赵家人在一起。
只可惜小丫头不在这里,杨珍略微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些人中,他唯一相处融洽的便是赵玉柱,于是便寻了过去,和这位当年学堂的难兄难弟,开心的聊起往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赵玉琦将所有人叫醒,稍微整理一番,便踏上征程。
目标:十五里外的赵家灵植园。
第九十六章 紫玉蜂
赵玉琦压力山大。
队伍总共三十七人,只有他一人是练气后期。
练气中期也仅仅四人。其他三十二人,都是斗法中派不上多大用场的练气前期。
这三十多人中,有一半还不是赵家的子弟,是涫阳郡其他家族派来跟着赵家混的。
这些家族的中后期修士,来到秘境,自然是找地方打野食,却将这些生存能力弱的初期修士,扔给了家族。
这让他深感责任重大,万一折损哪家的子弟,都不好交待。
偏偏家族十七处灵植园,其他三个区域都是四处,唯有东南方向有五处。
这意味着某一天他得接连处理两座园子,时间也相对紧迫。
“十名后期,咱这区域怎么就传送来一个呢!”他连声哀叹。
当然,从家族的角度来说,却是庆幸至少还有一人。
因为家族灵植园的位置,都掌握在十名练气后期手里,这是出发前十长老亲手交给他们的。
否则,这三十多人,也只能去打野了。
赵玉琦一边催促这些年龄小他一辈的少年赶路,一边反复思量这几日的安排。
由易到难吧,今天的任务,相对来说还比较简单安全,距离也很近。
半个时辰后,队伍来到了另一处山谷。
……
这山谷中间有一条溪水经过,两边山坡上开满黄色小花,轻风吹过,带来一股刺鼻的辛辣味道。
“你们这二十人,都去采集艾菘草,每人至少五捆!”赵玉琦发出命令。
艾菘草正是刚才那呛鼻气味的源头。这是一种茎秆细长,顶端长着黄色小花的青绿色小草,两尺多长,勉强能沾上灵草的边缘。
这草可以用来炼制驱虫丹,在山林荒野中身上携带一枚,可以让蚊虫辟易。
随即,赵玉琦又划拉了十几人,命令他们去采集另外三种草药,正是驱虫丹的辅药。
他自己则叫上赵琏,不知去了什么角落,出来的时候,手里正提着一个青色的丹炉。
“杨珍,赵莹,你们过来!”他招呼两人。
昨日在汇合点登记每人资料时,这两人都表示过会炼制丹药,而且也都是练气中期。
“我这里只有一个丹炉,”待两人近前后,他指着丹炉说道:“呆会你俩替换着来吧,我估摸着,至少得炼制**十颗。”
他掏出一张纸:“这是驱虫丹丹方,每炉要半个时辰。你俩抓紧吧,别熬到天都黑了。”
这种低阶丹药,每炉最多成丹十二颗,平均水平则是十颗。
杨珍看得明白,这驱虫丹不耐久放。家族在这山谷备下丹炉,又种植了此丹方所需的药材,打得就是现场炼制的主意。
“这个丹炉给赵师姐吧,”他摆摆手,见赵玉琦脸色一变,忙笑着掏出烈光炉:“我自己带了一个。我俩分头炼制,这样能快些。”
赵玉琦大喜,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话间,已经有人陆续送上采摘的艾菘草。赵玉琦吩咐人将花朵摘下,送给杨珍赵莹二人,剩下的植株则用术法烘干。
在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大家忙忙碌碌,两个多时辰后,一百粒驱虫丹炼制完毕,这边也准备了一堆烘干的艾菘草。
“大家跟我来。”他一声令下,每人手中都抓着两捆艾菘草,跟在他后面。
跨过溪水,爬上对面的山坡,众人来到两块十丈多高的巨石中间。
“这里有个幻阵。”衣衣悄悄说道。
杨珍将神识发散出去,果然也感觉到对面有些虚幻。
“赵琏!”赵玉琦喊道。
赵琏从人群中走出,似乎早就知道要做什么,手里已经端着一个尺许大的阵盘。
他将阵盘放到地上,催动法力,很快有光柱从中射出,打在巨石中间。
一个一人多高的石门显露出来。
赵琏手指连连掐动,打出数道法诀,那石门发出轻微的颤动,慢慢向后打开。
一阵浓郁的草木气息从门后传来,隐隐能看到一片花海。
这正是赵家设在此处的灵植园!
“你们四人,跟我进去。”赵玉琦点了点场中的四名练气中期,接着说道:“其他人,留在外面!赵琏,你安排两人,点燃艾菘草,别让紫玉蜂跑出来!”
杨珍等四人忙跟在赵玉琦后面,穿过石门,来到这片花海的世界。
灵植园大概有四五百亩,相当于如今两个青石空间的大小。里面鲜花满地,树木长青,果实满枝,让人看得眼热。
天青草、凤萝花、银丝叶……杨珍一眼就认出不少灵草,虽然大多都是一阶,但架不住数量多啊!
这些灵草,粗粗估计,怎么也得有个三四万灵石吧。
“这个园子,家族为了让灵植更好生长,特地养了不少一阶的紫玉蜂,”赵玉琦边走边解释:“咱们几人进来,先将紫玉蜂这十年来产的灵蜜取走。”
“然后再留几个人手,在这里采摘灵草。他们身上带着驱虫丹,可防止紫玉蜂的侵扰。”
“呆会取蜜时,先将手中的艾菘草点燃,将蜂窝里的灵蜂赶走。”
说话间,五人已经来到蜂巢面前。
这蜂窝通体土黄色,有一丈多高,呈正六边形,像一个巨大的烧饼。
蜂巢正面有数不清的洞口,正有无数紫色的蜂虫出出入入,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嗡嗡”声。
“点火!”赵玉琦轻呼一声,赵莹等几个会火系术法的弟子连忙将艾菘草点燃。
见杨珍杵在那儿,赵莹不动声色,伸手朝他手中的灵草一指。
刺鼻的黑烟霎时飘向四周。
五人手持艾菘草,亦步亦趋朝蜂巢靠过去。
在法力的催动下,黑烟通过洞口,在蜂巢内部弥漫。
无数的紫玉蜂发出愤怒和不甘的嘶叫,逃往远处。
“取蜜!”赵玉琦接着命令道。
几人上去,开始小心翼翼将巢内的灵蜜取出,装入事先准备的瓦瓮中。
有个叫赵玉巧的师姐,练气六层,性子比较跳脱,伸出葱指刮了一层灵蜜放在口中,砸吧两下后赞道:“这紫玉蜂的蜂蜜灵力好足啊,我感觉自己体内法力要炸啦!”
“有这么夸张吗?”赵玉琦被她逗笑,也伸出手指尝了一下。
“二阶灵蜜?怎么会是二阶,不好!”他脸色陡然大变!
就在这时,一个婴儿拳头大的黑影从蜂巢中激射而出,瞬间扎中赵莹的胸膛!
(ps:上一章牛有德交代的汇合时间进行了修改,不好意思)
第九十七章 抵达雾灵湖
“紫玉蜂王,二阶!”赵玉琦大呼,声音嘶哑,面带惊恐。
二阶妖兽,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筑基期。
即使这妖兽只有拳头大小,也不是他这个水平能对付的。
而且,艾菘草对这个等级的妖兽,已经无效。
“快走!”他大喝一声,旋即掏出一枚丹药,快速送到赵莹嘴中。
赵莹毫不迟疑,张口吞下,脸上露出一抹惨笑。
这是解毒丸,对付一阶的紫玉蜂问题不大,但是二阶紫玉蜂的针蜇……
大概能延缓一刻钟时间吧!
她的身子渐渐僵直,麻痹感从胸口向全身扩散,整个人直直往后栽倒。
赵玉巧一把接住她,同时掏出一面盾牌,快步向石门撤退。
这一边,赵玉琦左手抓着艾菘草,右手已握着一杆长枪,虎视眈眈注视着正在半空旋绕的妖蜂。
杨珍掏出千乌棒,另外一人拎着一柄宝剑,都是小心翼翼盯着妖蜂,脚步缓慢移动。
这蜂王显然颇有灵智,马上发现几人中最大的弱点,一声呼啸,向着赵玉巧冲去。
赵玉巧娇喝一声,全身法力贯入,那盾牌顿时膨胀到五尺大小,将她大半身子护住。
然而妖蜂一冲之下,这面一阶中品的护盾立即破开一个碗大的口子。
妖蜂只是稍稍迟滞,便冲过破口,继续朝她而去!
然而这片刻的迟缓,却是给了杨珍时间,他长棍直戳,如流星赶月,正好击中这只蜂王。
这一棍,用到了【捕风捉影】这一招的精髓。听风辨物,于最短时间内捕捉到对手的动向。
妖蜂被撞出数丈之外,才摇摇晃晃稳住身子,重新停在半空。
两只眼珠愤怒的盯着杨珍。
“你们先走,将赵莹留下。”杨珍头也不回的吩咐。
“留在这儿,她会死的!”赵玉巧不同意。
“听我的!”杨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他已经询问过衣衣,青玉蜂的毒刺,同样也是木系之毒,她可以轻易祛除。
赵玉琦眼神有些发呆,刚才那蜂王突破盾牌,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在他的预想中,这两位女弟子恐怕凶多吉少了。
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动作竟是疾如闪电,居然将妖蜂撞开。
他怎么这么快!
“听他的!”他大吼道。如果留在这里,他们几人未必帮得上忙,还可能再有损伤。
果不其然,妖蜂权衡之后,似乎发现杨珍不好惹,一个呼啸,又一次向赵玉巧撞去。
赵玉巧一声尖叫,想也不想便朝杨珍这边躲避。
杨珍化棍为枪,如鹰击长空,再次击向妖蜂。
就在这时,妖蜂身子一晃,划出一个半圆,倒飞而走。
同时尾针抖动,化作一根青针,无声无息中,射向杨珍!
这是二阶青玉蜂的【青玉刺】,相当于筑基初期的全力一击。
杨珍眼前一花,只感觉一道青芒正在急速靠近,几乎是下意识间,便是一个【日不移影】。
“噗!”下摆处衣襟洞开,带着一种灼热感掠过肌肤,却未伤及骨肉。
杨珍倒吸一口气,心中却是大喜!
青玉蜂发出这一击,会有一个短暂的虚弱期,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最好时机!
他大喝一声,手中木棍高举,朝着正在空中晃悠悠飞行的妖蜂劈去!
妖蜂被木棒砸中,甩向地面,晕晕乎乎爬起时,杨珍已是再度追上。
一下,两下……
十息之间,这只妖蜂承受了数十次重击,终于一头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
半刻钟后,赵莹悠悠醒转,身体已无大碍。
赵玉琦和另外两人,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一只筑基修为的妖兽,就这么被生生打死了?
被一个练气中期的少年打死了!
然后,中了二阶毒蜂针蜇,几乎濒临死亡的少女,在这个少年一个普普通通【治疗术】后,居然也痊愈了?
练气期的【治疗术】,啥时候这么厉害了?
莫非那二阶蜂王是假的,还是少年是隐世高手?
可惜这少年的底细他们一清二楚,就是练气四层。而那蜂王刚才的犀利表现,却是差点让他们遭遇灭顶之灾。
几个人默然无语,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前的现象。
然而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转危为安,更没有人员损失。
赵玉琦振作精神,重新吩咐大家收取灵蜜,然后返回石门。
灵植园内的青玉蜂,在蜂王死后,会很快出现新的王者。
当然实力,也只是一阶妖兽。
“此事之后,应该建议家族,这个灵植园的青玉蜂王,需要定期清除,以免时间长了,进化成二阶妖兽。”这名练气圆满思忖道。
……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皆按他的计划进行。
首先挑选出六名练气初期进入灵植园。
这几百亩的灵草,他们全部采摘完毕,大概七八天的时间,那时候秘境也到了关闭的时候。
这其中也包括那些连根拔起的灵植,需要重新播撒种子。
这六人储物袋中,每人还分配了十六,七颗驱虫丹。
驱虫丹暴露在外时,可维持六个时辰的药力,这些正好够他们所用。
此外剩余的艾菘草也交给他们带进去。在休憩的时候,可以点燃这种药草,虽然味道不好闻,效果却比驱虫丹更好。
这六人中,赵玉柱和耿秀宝都在其中。
其中前者的入选,正是因为有郡城药园的经历。
而耿秀宝,在药园中劳作几日,不仅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酬谢,也能让他和赵家攀上些许交情。
当这几人全部进去之后,赵琏再次掏出阵盘,一阵操作,石门缓缓关闭,恢复如初。
赵玉琦带着余下三十人朝下一个灵植园进发。
随后几日,他们又遭遇毒蛇、野猪、蝶妖等好些与灵植园伴生的妖兽群。不过在知晓杨珍实力之后,赵玉琦已是心中大定,每到一处皆和这名少年商量着来,制定更合理的战术,也没有再出什么岔子。
每一处家族的灵植园处理完毕后,也都会留下数名练气初期慢慢采摘。
此外这一路上,他们还找到了三家废弃的药园,面积虽然不如家族的灵植园,年份却是超出不少。
这些药园,则是见者有份,每个人都捞了一笔。
在第五处家族药园,赵琏完成自己使命后,将自己也留在那里,参与采摘。
最后剩下的五人,于第五日晚上,顺利抵达雾灵湖畔。
在这里,杨珍终于见到分别了五日的赵玥儿。
第九十八章 群英荟萃
雾灵湖果如其名。
这座方圆不到十里的小湖泊,一直笼罩在轻纱似的薄雾之中,远远望去,可隐约辨出灰色的山影。
湖面上水平如镜,夕阳的余辉透过薄雾,在水面上浮现出一个个柔和的光环。
微风拂过,光环轻轻摇晃,像是灵动的少女在展现她绚烂的舞姿。
杨珍手牵着赵玥儿,在如诗如画的雾灵湖边散步。
脚下是柔软的青草,带着泥土的芬芳,偶尔有几只蝴蝶惊起,躲闪着飘向远方。
身侧是清澈的湖水,清的能看见湖底洁白的沙石,还有几条游来游去,倏忽消逝的银色小鱼。
小丫头手舞足蹈,讲述着分别后的经历:
“我这几天收获不小哟,都装满四个储物袋啦!”
“我们这组有四个练气后期,路上顺便消灭了一群金线蛙,每人分了七八株墨叶莲呢!”
“墨叶莲?”杨珍心中一动,这是炼制二阶丹药聚灵丹的主材,价值不菲,可种在新开辟的那个池塘中。
“出去后给我两株。”他毫不客气说道。
“好。”小丫头开心地应下,接着又炫耀:“我还杀死了一只一阶后期的妖虎呢!”
“是吗?”杨珍也不由佩服,同样是一阶后期,妖虎比铁背刺狼可难对付多了。
“你怎么干掉它的?”
“一剑刺中咽喉啊!”小丫头嘲笑道:“它可没你脸皮厚,一下就刺穿了。”
“我要是脸皮不厚,早被你毁容了。”杨珍反唇相讥。
两人就这么说说笑笑,沿着湖边走出了好几里。
前方,有一个小豁口。湖水从这里喷涌而出,形成一条小溪,弯弯曲曲流向远方。
一群修士正拉着一张大网,在豁口处静静等待。
一共九人,都穿着宗门的制式外袍。杨珍曾经见过的殷南星和颜红珠都在其中。
不过这两人并没有参与拉网,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殷南星抬头发现走过来的杨珍二人,见这对少男少女行为亲昵,眼睛微微一眯。
旋即他展颜一笑,朝赵玥儿招呼:“赵师妹好!”
赵玥儿客客气气上前行礼,杨珍也跟着双手作揖。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小丫头好奇问道。
“捕鱼啊!”殷南星爽朗笑道:“这雾灵湖,盛产一种叫银叶鱼的灵鱼。这鱼在水中很难抓获,不过它有个习性,喜欢成群成群在这溪口反复横跳。所以啊,咱们在这等着就是了!”
说话间,就听前面传来一阵欢呼,只见一条条拇指大小,浑身闪着银色光芒的小鱼,正前仆后继般从湖水下面急速窜出,激起圈圈涟漪,向着溪口方向跃去。
然后接二连三落在渔网上面,动弹不得。
片刻之后,这波鱼群全军覆没,湖面重新恢复平静。
“哈哈哈!”一个青年大笑将整个渔网卷起,收入储物袋中。大概数十息之后,再重新将渔网取出,那上面已经干干净净。
灵兽进入储物袋中,很快就会窒息而死。这些银叶鱼想必死去之后,便会从这渔网法器上脱落下来。
“再来一波,咱们就收工!”此人乐呵呵提议。
“银叶鱼,好吃吗?”杨珍傻乎乎问了一句。
殷南星脸上闪过一丝鄙夷,没有理睬。
倒是一旁的颜红珠出声解释:“银叶鱼是这雾灵湖特有的灵鱼,不仅肉质非常鲜美,还有固本培元之效。尤其是练气修士,食用此鱼,可以大大提高经脉韧性,降低经脉扩张时的损伤。”
“这样的好东西,外面没有吗?”杨珍疑惑道。
“当然有啊。曾经有人借助灵兽袋,从秘境中带出一些鱼种。所以外面也有人养殖这种灵鱼,不过味道以及对经脉的效果,都不如此地土生土长的。”
“今晚啊,咱们要在湖边举行宴会,到时大家都可尝尝这灵鱼的味道。”她最后笑眯眯说道。
每届秘境之旅,都会选择第五日晚上在湖边举行宴会。这个传统杨珍听十长老提起过,只是不知道还有品尝银叶鱼这一说。
“那我们就静待佳肴啦!”杨珍微微屈身,谢过她的讲解,带着赵玥儿告辞而去。
……
戌时,雾灵湖畔。
一场热闹的宴会正在举行。
此刻所有在湖边的修士,已不足三百人,修为都在练气中期以上。
大量练气初期修士,都和赵家一样,被安排在自家灵植园内,当采摘工。
众人也不分谁是谁家,皆是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大圈子,中间的空地大概有二十丈见方。
空地一角,四垒玄阳木堆成的火堆,熊熊燃烧,正上方架子上,烤着几头秘境打来的妖兽。
其中一个架子,搭着数十根铁丝,上面串着的,正是下午在溪口捕获的银叶鱼。
有几名宗门子弟,来来回回忙碌,不时将烤好的兽肉、灵鱼,分配到众人面前。
有讲究的,捧着碗筷菜碟,或者端出临时烧制出的陶碗,小心接过,慢条斯理的吃将起来。
也有性子洒脱的,直接双手抓起,胡吃海塞。
大概半刻钟后,每个人肚子里都填了些食物,便见一人从自己位置起身,笑盈盈走到场中。
正是殷南星。
每次雾灵湖夜宴,都由宗门弟子主持,故而见他上场,大家也不以为意。
只见他手一扬,身前变戏法般出现了五个酒瓮。
“今夜雾灵湖边,群英荟萃,”殷南星笑容可掬:“小弟特地从宗门带来百斤七草灵谷酒,以飨诸君。”
“好!”
“殷师兄豪爽!”
“多谢殷师兄!”
草场周围顿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七草灵谷酒,乃是以灵谷为主粮,再加上七种对修士大有好处的灵草,酿制而成。
此酒不仅酒味醇厚,还可弥补修士消耗的法力,经常被一些好酒之人当做回气丹使用。
这百斤酒,少说也得三百灵石。对于一个练气期修士,拿出这么一笔财物招待大家,绝对算是大手笔。
是以众人的掌声,也都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殷南星满脸堆笑,内心却颇为得意。
宗门七处采集点,涉及贡献点将近十万。今夜老子自掏灵石让你们尝尝甜头。到了明天,你们都得听我安排!
第九十九章 恼羞成怒
几名弟子上前,拍开酒瓮,取出酒勺,开始将灵酒分给众人。
一百斤听起来不少,平均下来每人也就三四两。
殷南星看到有人已经接过酒杯,微微一笑,不再理会分酒的师弟,却是大声说道:
“按照规矩,今夜该有节目助兴,不知哪位师弟师妹,愿意抢这个第一?”
立刻有几人跃跃欲试。
“且慢!”场下突然有人打断道:“殷师兄,小弟有个疑问,还请解惑。”
“请讲。”殷南星脸色平淡。
“今日宴会,不知主持是何人?”
“在下不才,今夜忝为主持。”
“殷师兄!”却听那人说道:“我听说越州等地,如今民间婚娶嫁丧,主持皆是男女二人。殷师兄何不在我等之中,再寻一女修,如此双人搭档,也是一件雅事。”
“对,对!”这人话音刚落,黑暗中便响起数声附和。
殷南星会心一笑:“好!便依你所说,不知诸位推荐哪位师妹,与我搭档?”
“那当然是……”有人刚要提议,便见殷南星目光淡淡扫来,顿时缄口不言。
“殷师兄乃是木系单灵根,”说话的还是刚才那人,只听他慷慨陈词:“如此卓绝天资,又岂能和寻常女子搭配。所幸小弟听说,今夜在场人中,却有一位师姐,也是单灵根。不如就让这位师姐,和殷师兄搭档,做咱们的主持,诸位以为如何?”
“好!”立即又是数声附和。
还有人笑道:“单灵根乃是我云霄宗未来的金丹老祖。今夜能让两位未来的老祖给咱们当主持,我常昆真是三生有幸啊!”
“对,对!这要传了出去,可是一段难得的佳话啊!哈哈!”
杨珍正和赵玥儿坐在一起。他空间中各种器具齐全,此时两人各端着一个精制的青玉觚,相互碰杯,其乐融融。
场上这些人的叫唤,他们都不甚在意,就当看戏。
然而听着听着,杨珍脸色微微一沉,感情这些都是托啊!
居然在打小丫头的主意!
果然,终于有一人将话挑明:
“赵师姐!赵玥儿师姐,就是乙丑年的单灵根,咱们请她上场,好不好?”
“好!”这次鼓噪的人更多了,很多都是凑热闹的。
甚至还有人吹捧:“殷师兄丰采高雅,赵师姐国色无双,两人搭档,真乃天作之合!”
殷南星连忙拱手,一副不敢当的模样,脸上却早已笑开了花。
赵玥儿本来还懵懵懂懂,这会也全明白了。
“小石头,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啊?”她轻声问道。
杨珍转头看向她,黑夜中只见她双眸如秋水般清澈明亮,盈盈笑意中竟有几分妩媚。
这丫头,长大了啊,这是在挑逗我呢!杨珍暗暗好笑。
“不去!”他斩钉截铁回道。
赵玥儿嫣然一笑,旋即俏生生站起。
“多谢诸位兄长抬爱,”她双手作揖:“不过小妹素来懒散,做不成这种主持之事,还请恕罪。”
说完,双手再次一揖,自顾自坐下了。
“赵师妹!”殷南星心中恼恨,脸上却是如沐春风:“咱们都是内门弟子,这场上绝大多数,都是咱们的师弟师妹。你做为师姐,便是上场随意说几句,也没人敢说不是。”
赵玥儿却是充耳不闻,懒得再起身回应这个虚伪的家伙。
殷南星这就有些尴尬了,站在场上,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赵师妹!”他大喝一声,神情有些狰狞:“你我都是云霄宗内门弟子。年龄我长你幼,修为我高你低,怎么说我都是你师兄——”
“现在师兄命令你,过来!”
赵玥儿倏地站起,脸色同样很不好看。
她骨子里也是个娇蛮的性子,从小到大,还从没人敢这么呵斥她。
“年龄你比我大,这个我都承认。修为嘛?”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小妹倒是想请教请教,不知你这练气圆满,到底有几斤几两?”
“你——”殷南星大怒,双肩一抖,外袍飘落地上,露出一身劲装:“小贱人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师兄就替宗门教训教训你!”
顷刻之间,场上气氛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停下吃食,吃惊看着这一切。
赵家这边有两人忽然站起,其中一人正是赵玉琦。
“玥儿小姐,”只见他挡在赵玥儿身前,抱拳说道:“十长老吩咐,秘境中我们两人负责你的安全。若是需要斗法,请让属下出战。”
“没你们的事!”赵玥儿一脸不爽。
杨珍同样非常意外,想不到这殷南星如此输不起,对方只是婉言谢绝,便要用师兄的身份压人。
他长身而起,脸色严峻。
伸手轻轻拍了拍小丫头香肩,悄声道:“你且看戏,把他交给我。”
“不用!我自己来!”小丫头还在气头上。
“我是你的随从嘛!”杨珍笑着宽慰:“哪有主人干架,随从看戏的道理。”
接着又传音道:“我有信心,三招之内败他。”
修士之间的传音,是神识开辟之后才能修炼的术法,杨珍掌握没有多久。
“嗯。”小丫头应了声。
她知道杨珍的实力,这家伙很抗揍,就算打不赢,一时半会也输不了。
这殷南星,若是大半天连一个练气四层也收拾不了,还有什么脸面跟她斗?
她刚才只是气不过对方以大欺小,并没有战胜的把握。毕竟人家修为高出一截,又都是内门弟子,真要打起来,她赢面不大。
想到这里,她不再坚持,侧头朝杨珍莞尔一笑:“我听你的。”
赵玉琦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撒狗粮。同样是劝慰,内容也差不多,怎么效果完全相反?
不过杨珍出面,还是让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没信心和宗门的练气圆满交手。
倒是面前这个少年,通过这几日的合作,他深知对方真实实力比他只高不低。
有此人出场,把握更大。
他退后一步,将位置让出给杨珍。
他这一让,另一位同伴顿时莫名其妙。不过二人之间以赵玉琦为主,他虽是不理解,却也不敢多事。
赵玥儿这边的耽搁,以及她和杨珍的窃窃私语,都被殷南星看在眼里。这让他更加妒火中烧,目眦欲裂。
“出来!”他指着赵玥儿,声色俱厉。
杨珍轻哼一声,将赵玥儿拦在身后,缓缓朝前走去。
“殷师兄,”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朗声笑道:“我家小姐说了,你一个练气期内门弟子,还没有资格教训她。倒是在下,区区一介外门,师兄有啥教诲,不如让师弟领教领教?”
第一百章 胜负已分
看见杨珍出场,殷南星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
他一脸鄙夷:“你一个外门弟子,练气中期,也敢和我斗?找死!”
同时“唰”的抽出宝剑,手指勾了勾,意思是你过来。
他早就想教训眼前这个少年了。
在他看来,赵玥儿一个十五六岁的黄毛丫头,情窦初开,没有道理不喜欢自己。
除非是这个碍事的家伙在旁边蛊惑。
只要把他打败,最好打得惨一点,再羞辱一番,小姑娘肯定就会把他一脚踢开。
没人喜欢孬种。
那时候,就是自己展现美貌与智慧,家世和修为的时候。
最终抱得美人归。
想到这里,他巴不得杨珍赶紧上场,让自己踩在脚下。
不过双方的争执终于是引起众人的劝阻。
有师弟劝道:“殷师兄,今夜大家饮宴,何必为件小事败了兴致!”
也有讲规矩的:“两位同门,宗门严禁弟子私下斗殴,还请罢手!”
还有分析后果的:“殷师兄,你可是练气圆满,这里就属你修为最高。要是斗起法来,波及四周,可没有筑基师兄帮我们扛着啊!”
后面这两句话很有道理,就是殷南星,也没法不顾及。
杨珍倒是无所谓,你要战,便战。如果不打,他也不会主动挑衅。
如果局势照这么发展下去,还真有可能打不成了。
然而颜红珠的一句话却是让殷南星下定了决心。
“殷师兄,”她朱唇轻启,传音道:“紫云花,贡献点。”
她本来的意思是想提醒殷南星:紫云花、贡献点才是重点,别在这些小事纠缠。
没想到这话传到殷南星耳边,却起了相反的作用。
他想的是,我是这次采集紫云花的领头人,必须得立威,否则有人不听我的咋办。
找谁立威?自然是眼前这个练气中期。还有比这更好捏的软柿子吗?
想到这里,他决心继续刺激杨珍:“小子,给你爷爷磕三个头,今日就算了。”
“好啊!”杨珍笑了:“怎么磕头?师兄博学多闻,要不先示范一下?”
“你——”殷南星心中得意,表面上却是大怒:“谁也别拦我!今日不教训这小子,以后人家都说我云霄宗没规矩!”
他也不傻,这话一说,大家还真不好劝了。
就这样,两人在圈子中央对峙,一场战斗已不可避免。
不过这时又有人跳了出来。
“两位师兄!”说话的是王少虞:“今日可没有筑基师兄在场啊,若是斗起法来,不好控制啊!”
接着他提议道:“不如两位点到为止,不动用攻击性术法,这样也不会伤了和气。诸位说好不好?”
他最后这句,却是对着宴会所有人。
这个建议非常合理,顿时赢得了一大片支持声。
杨珍暗暗好笑,找托,谁不会啊!我找的这个,不比你殷南星找的差吧!
练气圆满的修士,和一阶后期的妖兽,虽然等级一样,却完全是两个层次。
妖兽手段简单,大都为人熟知,比较好对付。而修士手段却是层出不穷,尤其修为越高,变化越多。
杨珍并没有自大到一定就能赢眼前这个家伙。他跟小丫头说“三招取胜”,打得就是肉搏的主意。
扬长避短,才是取胜之道。
殷南星有些犹豫,不用法术攻击,他优势少了一大半。可非要动用法术,还真可能误伤他人。
至于劝大家离得远些,人家坐得好好的,凭什么听你的啊?
杨珍见他脸上变幻莫定,趁机再烧一把火:
“殷师兄,”他大声喊道:“若是你觉得不凭借修为,打不过我,那就尽管使用术法吧!反正你是师兄嘛,你说了算!”
“放肆!”殷南星怒气冲冲,这次是真的怒了:“老子就是不用术法,照样灭了你!”
于是双方约定,不得使用攻击性术法,防守当然是可以的。不过杨珍又补充了一条,不得使用二阶法器,防守进攻都不行。
为了表示诚意,他将自己那件自动激发二阶防御的法衣取出,丢给下首的赵玉琦。
这样一件法衣,少说也要三四千灵石。殷南星见他随随便便扔出这么一件法器,心中也是一凛。
他也将自己身上的外衣,护腕,还有持在手中的飞剑扔下,换了低阶的装备。
准备就绪,两人再次相对而立,戴妙璲被请出作为裁判。
场下霎时安静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是兴致勃勃。
打架,可比那什么表演有趣多了!
一声令下,殷南星手中长剑一抖,率先发动攻击!
他要速战速决,一招击败对方,这样才显出他的本事。
剑芒如雪,锋刃如电,一个眨眼间,长剑已来到杨珍身前!
杨珍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公子哥儿,剑法竟是如此迅疾!
好在这些天苦练【风影棍】,【日不移影】几乎已成下意识的反应,心念电转间,他已闪避一旁,同时长棍一点,击向对方腰腹!
两人瞬间错开。
双方交换个位置,重新站定,神情都有些惊骇。
杨珍低头一看,自己外衣左上角,已破开一个尖锐的切口。
若是反应再慢些,便是胸口中剑的下场!
殷南星更是心惊,他腰腹处刚才被杨珍长棍劲风扫到,居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小子,身法好快,力气好大!
两人脸上都显出几分慎重,一时都没有出手,只是小心翼翼盯着对方。
然而杨珍可以等,殷南星却不能一直这么耗着。
和区区一个练气中期交手,每拖延一息时间,都是对他的羞辱。
他决定使用绝招,尽快结束战斗。
这一招,名叫【一默如雷】,乃是将一身劲道运用到剑上,使将出来,宛如银龙玉虹,电掣雷鸣,比之刚才,速度快出数倍!
这招式,酝酿的时间越长,威力越大,就仿佛一个沉默的人,在你不知不觉间,便已留下闪电雷霆,让你根本无从反应。
不过殷南星练了大半年,堪堪只是入门,十息时间,是他能蓄势的极限。
如今,时间已到!
他大喝一声,长剑出手,狂鸦光寒,迅如雷电!
“噗!”
“砰!”
双方对撞,胜负已分!
第一百零一章 偷听
杨珍赢了。
虽然他胸口中了一剑,鲜血飞溅,但他还是赢了。
因为他是站着的。不但站着,手中的木棍还直指对方的咽喉。
杨珍在殷南星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就已明白,这剑太快,他很难避开。
既然无从避开,他索性就不闪躲,手持木棒,迎头撞上!
数年的锻体诀修炼,他的肉身,已经超过筑基初期,接近中期。
一阶上品的飞剑,在不附带术法攻击的前提下,最多造成皮肉之伤。
这是他多次和赵玥儿对练中得出的结论。
在殷南星飞剑刺中自己刹那,他双手坚如磐石,木棒如山岳般劈下,直接打在对方腿上。
以伤换伤,他赢了。
……
殷南星躺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腿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面目狰狞,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输了。
明明已经刺中了对方,结果……
对方不闪不避,然后,他的左腿断了。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这一刻想死的心都有。
他居然被一个练气中期打败了。
这怎么可能?
一定有问题!
望着杨珍已经不再流血的胸口,他突然大喊道:
“你作弊!你肯定在作弊!你身上穿了二阶法衣!”
杨珍冷冷一笑,反正这衣服已经破了,索性一把扯下,露出一身强健的肌肉。
衣服扔在对方头上:“睁开你狗眼瞧瞧,这就是你说的二阶法衣!”
殷南星顿时哑口无言,也不去动手扒开衣服。这一刻他甚至庆幸这衣服将他脸罩住,免得见人。
杨珍不再搭理他,因为赵玥儿已经来到他身边。
小丫头目光如水,盈盈一笑,伸手取下发簪。
法力催动,凤莲簪上彩凤飞出,二阶的治疗术覆盖住杨珍伤口。
与此同时,殷南星也默默掏出一个法珠,同样是催动法力,一道绿芒射向他断裂的左腿。
杨珍胸口处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痊愈。半刻钟后,殷南星也结束了治疗。
他倏地站起,将头顶的衣服狠狠扯下,脸色铁青,闷头向外走去。
“殷师兄——”有人喊道:“明日如何安排?”
殷南星恍若未闻,踉踉跄跄中,身影已经没入夜色。
一道黄色倩影忽然从围观人群中窜出,向着他的背影追去。
正是颜红珠。
……
二人的离去并未使宴会中断。
反倒是因为这一场比斗,大家多了共同的谈资,气氛比之方才更加热烈。
戴妙璲被推举出来作为新的主持,继续接下来的活动。
舞蹈、幻术、击剑、投壶、杂耍……
各种节目接二连三,让人大饱眼福。
以这些天之骄子的手段,许多凡间高难度的动作,在他们这里都是轻而易举。
不时响起的欢呼喝彩声,将晚宴推上一个又一个**。
这期间赵玥儿也不负众望,大大方方上场表演了一段剑舞。
霜花翻转,长袖回鸾,宛如仙子降凡尘,惊艳众人。
戴妙璲看得眼热,不过有殷南星的前车之鉴,他自然不会做那等蠢事。
眼神深邃地望着那轻盈身影,他嘴角慢慢弯成一个得意的弧度。
“蠢货!”他心中嘲笑某人:“上好的资源不去利用,净干蠢事!”
杨珍和七名赵家的子弟,同时上场伴舞。
他们分成两列,踏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吟唱着古朴苍茫的歌谣,仿佛来自远古的蛮人。
赵氏的这段剑舞,传自远祖,每年祭祖的时候都会表演,是以赵氏子弟人人都会。
一个多时辰后,宴会在欢闹中结束。
众人纷纷寻到自家营地住下,也有人兴致正浓,邀上好友,围着篝火,继续畅谈。
杨珍则是牵着赵玥儿小手,两人悄悄向下午那处溪口行去。
刚才宴会上,他仔细品尝过银叶鱼,果真是肉质鲜美,滑嫩爽口。
更何况还有强化经脉的作用,因而他当即做了决定。
青石空间那个新开辟的池塘,就养这种灵鱼。
小东西对此大为支持,生灵的气息可以促进空间的进化。
而且她还表示,空间出来的银叶鱼,味道绝对不会逊色雾灵湖所产。
于是杨珍花了十块灵石,找到宗门那位师兄,从他手中租借了渔网法器,准备连夜捞鱼。
……
今夜正是十五,在杨珍前世,这一天是上元节。
月色如纱,轻轻披挂在两人身上。
少男少女双手相连,经过刚才的风波,双方的心意已是不言而喻。
杨珍一路讲述着改编的嫦娥奔月故事。
两刻钟后,他们来到溪口,各自站在溪水对岸,张网以待。
银叶鱼大半夜也不休息,继续它们作死的反复横跳。
大半个时辰后,杨珍收获满满,留下小部分放在储物袋掩人耳目,大部分被他送入空间。
正当他收起渔网,准备打道回府时,衣衣突然出声了。
“一个时辰前,那两个人在前面树林里呆过。”
“哪两个人?”杨珍望了眼十几丈外的树林,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个被你打断腿的家伙,还有那个黄衣服的女伴。”
“哦!”杨珍不以为意的应道。
“干了羞羞的事情哦!”小东西开始爆料。
“你——”杨珍又好气又好笑:“你管他们呢!”
“他们还谈论明天的安排了。”
“哦?”杨珍这下来了兴趣。
依照牛有德的交代,那伙散修将于明天下午在小崀山汇合,他肯定是要去看看的。
因而宗门这边采摘灵草的行程,他希望提前知道,以便做出计划。
这本来该殷南星在晚宴时宣布的,不过这家伙当时羞恼之下,一走了之,此事也就拖延下来。
“他们怎么说的?”杨珍问道。
谁知小东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卖关子:
“他们还谈论到玥儿姐姐了。”
“嗯?说什么了?”
“那个穿黄衣的女伴说,她有办法让你和玥儿姐姐分开。然后,那个断腿的家伙就有机会喽!”
“什么!”杨珍脸色一变,心中勃然大怒:“他们想干什么!”
随着小东西的描述,一个时辰前的情景展现在他面前……
第一百零二章 心思歹毒
一个时辰前,溪口,树林。
一场酣畅淋漓大战之后,两个青年男女的对话。
女声:这几日采集点的路线,你怎么安排?
男声:(似乎是情绪得到释放,语气已恢复正常)还能怎么安排?跟往常一样,先去黑渊潭,然后彩识洞、迷雾谷……枯木岭,这么走上一圈,最后一天上小崀山!
女:(轻笑)师兄啊,你说那个姓杨的小子,会不会一路也跟着啊?
(男人哼了一声,未做回答。)
女:(继续吃吃笑道)人家肯定要跟着啊!有个那么漂亮的妹子,资质还这么好,不跟着走,说不定被人抢走了哟!
男:(语气不善)颜红珠,你什么意思?
女:没什么意思。本来啊,小妹这里有个法子,可以把那讨厌的小子赶走。不过呢,某人好像没有兴趣,那就算了。
男:(声音急促)哦?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女:哎呀,你抓疼我了!
男:(讪笑)哎,让我看看。(几息之后)来,这有两颗土灵石,颜师妹拿去把玩吧。
女:好了,我也不吊你胃口了。其实呀,你只要换条路线,那小子就没法跟着了!
男:换条路线?
女:对!把小崀山的任务放到最前面!
男:为什么?
女:笨死了你。小崀山不禁飞啊!咱们要去的灵植园在一千五百丈山腰上。那小子一个练气中期,他怎么上去!爬吗?
小崀山去不成,后面他又去哪里找我们?要知道这秘境之中,可是用不了传音石的!
有这么几天时间,殷师兄你,还搞不定一个黄毛丫头吗?
男:对呀!哈哈哈!只是,出来前师长有过交代,小崀山任务很不好做。要我先带领大家走一圈,多战斗几场,有个磨合,最后再去采这紫云花。
女:殷师弟啊,任务真的很难吗?别的不说,就凭咱们宗门出来的二十个练气圆满,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二阶中品的妖猴?
宗门要你这么做,不过是希望雨露均沾。让那些练气中期也能参与几场战斗,分享些贡献点罢了。
男:(犹豫)既然如此,我随意变更,岂不遭人反对?
女:那又如何!你问问一同出来的这些师弟师妹,有几个愿意将贡献点分给别人的?只要同门师兄弟支持你,到时任务完成了,你还怕别人说什么!
再说了,今夜之事,你已经成为那些人的笑柄。还不如态度强硬些,让他们谁也不敢小觑你!
男:(咬牙切齿)好!就依师妹所言!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
男:师妹,你刚才说,还有办法让那姓赵的小贱人投怀送抱?
女:殷师弟啊,你是木系灵根,身上还带着木裔法珠,什么伤都能治。到时排兵布阵时,你让那小女孩离妖猴近些。等她受伤了,该怎么治,不就是任你施为了吗?
男:可是,她自己有个簪子,疗伤效果很好。
女:笨蛋!那你就让她的伤重一些,重到簪子法力耗尽,最后只能求你!
……
听完衣衣的描述,杨珍面色铁青。
他本来对颜红珠印象还可以,尤其下午这女人主动给他介绍银叶鱼的特点,言谈中甚是友好。
想不到为了讨好她的姘头,心思竟是如此歹毒。
居然要暗算小丫头,让她受重伤!
杨珍两眼冒火,恨不得冲进宗门驻地,将这对狗男女揪出来打一顿。
不过这只是气话,无凭无据的,他怎么去质问人家。
为今之计,只有见机行事。若是情况不妙,宁可劝赵玥儿舍弃那些贡献点,也决不趟这浑水。
看来,明日小崀山之行,我必须参加,保护小丫头。
只是,下午散修的秘密聚集怎么办?赶得及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时间就去,若是赶不及,宁可放弃。
相比小丫头的安危,那什么宝物,都不重要。
杨珍决心已定。
……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宗门弟子便将各家族子弟召集一起。
二十名宗门弟子面对众人,出声说话的是一名圆脸大嘴的青年。
正是租借渔网给杨珍的那人,姓沐,名天麓。
只听他大声说道:“宗门今日的目的地,是小崀山,诸位有愿意参与的,请报名。”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小崀山不是最后一天吗?怎么放到首日?”有人立即质疑。
“谁向你许诺过,小崀山是最后一日?”殷南星冷冷答道。
“往年不都是这样吗?”
“往年的事,不要拿到今天说,”殷南星态度极其强硬:“这次就是这么安排!参不参加,悉听尊便!”
场面瞬时安静下去,众人都开始分析利弊。
若是从别处开始,很多人都想凑个热闹。一则任务比较简单,就算抢不到多少贡献点,也能分到一些灵植。
二来嘛,人群当中,一多半都是练气中期,便是想去,那一千五百丈的高山,他们不会飞啊!
不知道是谁出的缺德主意,断大家的财路。不少人心底咒骂。
然而骂归骂,却丝毫改变不了这群宗门弟子的决定。
一刻钟后,各家族商量的结果出来了。
赵家这边,赵玥儿是肯定要去的,杨珍便是想拦阻,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她要去,赵玉琦,还有另一位负责保护的赵玉溪自然也得跟去。
然后就是那位比赛获得第一的耿大叔。他要争取宗门贡献点,好将儿子送入黑风谷。
最后是杨珍。
赵家总共这五人参加。
剩余诸人,在十几名练气后期修士的带领下,将分成三到四支队伍,去往秘境其他地方,继续搜寻灵植。
赵家如此,其他几家也差不多。
王家总共六人参加,为首的正是那王少康。
戴家也是五人,以戴妙璲为首。
莫家最少,仅仅两人。
这些参与的,好些人自身就是宗门弟子,目的也是宗门贡献点。
倒是王少虞和戴妙璎,家族让这两位练气中期进入秘境,本来也是希望他们参加宗门行动,获取贡献点。
然而第一项小崀山的任务,却是将他们拒之门外。
参与人中,杨珍是唯一的练气中期。
众人的目光,霎时都落在他的身上。
第一百零三章 紫面猴
“小崀山灵植园,位于一千五百丈山腰处,不会飞行的,请自觉退出。”殷南星淡淡说道,眼神有意无意瞟向杨珍。
杨珍抬头看天,恍若未闻。
殷南星脸色有些不好看了,瞅了一眼自己师弟。
沐天麓笑嘻嘻发问:“杨师弟!你是练气中期吧?”
“嗯,练气四层。”杨珍大大方方答道。
“会御剑飞行吗?”这是明知故问。
“不会!”
“杨师弟啊,”沐天麓劝道:“一千五百丈的高山,我们飞上去,不过是半刻钟的事,你要是爬上去,却得数个时辰。”
“等你爬到时,我们事情都办完了。依我看,你不如暂且退出,参加下一个任务吧!”
他并不知道殷南星真正的用意,这番话也是出自好心。
杨珍不能对他不敬,拱了拱手谢道:“多谢沐师兄好意。只是师弟另有法子上山,花不了太长时间。”
“哦?什么法子?”
杨珍再次拱了拱手,却是笑而不语。
众人也都是好奇的看向他。但他既然不肯透露,也没有逼他说出的道理。
殷南星面沉似水,这还没出门呢,自己的计划就出了岔子。
他悄悄打量颜红珠。却见这女人嘴角噙笑,神情淡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心中暗恨,却也没了理由驱赶杨珍,只得一挥手,带领大家出发。
加上宗门弟子,总共三十八人,如三十八匹快马,在地上迅疾前行,带起道道劲风。
半个多时辰后,他放缓脚步,此时已离开雾灵湖九十里远。
瞥了眼气息悠长,行若无事的杨珍,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这段时间,他故意用练气后期的极限速度赶路,就是存了一举甩开这小子的念头。没想到人家竟是丝毫不受影响。
再看看自己的师兄弟,倒是有几人气喘吁吁,显然根基不那么扎实。
玛德,废物!他暗暗骂了声。
……
将队伍召集过来,殷南星开始介绍情况。
按理说,小崀山之行应该安排在最后一天,那时大家磨合熟悉了,便可提前一晚介绍情况,布置战术,届时大家也能各抒己见。
现在这些却是全省了,变成了某人的一言堂。
“崀山灵植园,在一座小山头上,大小有百余亩,出产各种名贵药材……”
“这其中,紫面猴花、玉髓芝和天灵果,是炼制筑基丹的主药。再加上炼制紫云丹的紫云花,这四种灵植,乃是宗门指定之物。任何人不得私藏!否则后果自负!”
“所有收获,都必须上缴给我!我会根据诸位的上缴,还有战斗中的情况,记录每个人贡献点,酌情分配这些战利品。”
“诸位切记,不成熟灵植,严禁采摘,更不得破坏!尤其紫云花,除了两朵完全开花的,其余皆不可触碰!”
殷南星口气非常强横,无视队伍中的窃窃私语,继续说道:
“再来说说我们的对手。这山上有一群紫面猴,数量二十左右。猴王是一只二阶中期妖兽,其余妖猴,从一阶初期到后期不等。根据往年的经验,后期数量不会超过十只。”
“宗门严令,这群妖猴,只能控制,不许打残,更不能打死!”
“什么?”这话一出来,那些已经知悉情况的宗门弟子还好,家族子弟不少人却是第一次听说,顿时炸了锅。
“殷师兄,为何如此?”有人出声问道:“二阶妖兽,控制可比打死困难十倍!”
殷南星漠然扫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神情非常倨傲。
还是那沐天麓出来做好人,只听他解释道:
“紫面猴和紫面猴花、紫云花乃是共生关系。若是将其打死,将不利于这些灵植的生长。”
“就算如此,打残打死两只,又能怎么样?”说话的还是方才那人:“只要不伤及整个猴群便是。”
“紫面猴非常抱团,杀死一只,其他都会和你拼命。”沐天麓继续说道。
“那只二阶猴王,如何控制?”这个人继续质疑:“依我看,不如将猴王杀死,其他妖猴都捆绑起来。等到我们撤退时,再将它们释放。到时这些妖猴就算想拼命,也拿我们没办法。”
这话很有道理,顿时赢得一大片人附和。便是宗门弟子,也有暗暗点头的,觉得这方法可行。
沐天麓张口结舌,答不出来,转头看向殷南星,见他也是眉头紧锁。
“这是宗门的命令,不得违抗!”殷南星冷冷说道。
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宗门为何如此规定。但做为领头人,遵从上令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接下来,他不再说话。由沐天麓出面,继续给众人介绍紫面猴的特点。
这妖猴有三个特点。
第一是皮糙肉厚力气大。同等情况下,妖猴肉身强度比之人类修士,要高出一个等级。比如一阶中期的妖猴,其肉身足可抗衡一位练气后期修士。
第二是擅长音波攻击。一阶的还好,威力不大。那只二阶的,咆哮中发出的音波攻击,具有群攻效果。其杀伤力相当于练气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而且还是连续不断的。
第三是会发出【木刺术】。尤其是那只二阶妖猴,每一击木刺等于筑基初期的一次术法攻击。
众人听得面色沉重。如果没有那只猴王,这群紫面猴其实不难对付。但这只猴王的实力,实在是高出一大截,尤其那音波攻击,将大伙的人数优势也抵消不少。
“诸位不必担心,”沐天麓语气轻快:“这几百年来,咱们和这群妖猴,也算是达成某种默契。咱们从不伤它子孙,因而妖猴也极少故意要人性命。”
“不过,”他脸色一肃:“若是打斗之中,不能保护好自己,被它那什么木刺、音波取了性命,那也怪不得谁。”
“另外,这妖猴虽不主动杀人,不过若是落在它手里,一番折磨却是少不了的。”
“如何折磨?”有人弱弱问道。
“将你全身骨头折断,让你生不如死。”沐天麓森然道。
杨珍半微眯的双眼,蓦地睁开。
第一百零四章 战术安排
介绍完紫面猴的特点,该如何对付这群妖兽,沐天麓却没有提。
“到了山上,自有安排。”殷南星抛下这一句,便领着众人继续赶路。
又走了两三里,大家忽觉身上一轻,似乎卸下了几十斤重的担子。
这是进入到小崀山周围十里,在此范围内,不再禁空。
殷南星抽出宝剑,抛向半空,随即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稳稳站上剑身。
一声呼啸,向着高空冲去,动作潇洒之极。
众人纷纷扔出飞剑,同时也将目光投向杨珍,想看看这个少年会怎么做。
杨珍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搭乘赵玥儿的飞剑啊!
自从那次从天上翻车以后,二人痛定思痛,更加变本加厉地——
苦练双飞。
双飞的次数多了,两人都练就了一身娴熟的技巧。
甚至还解锁了几个新的姿势。
另外,杨珍也是有备而来。
石头空间里,光是降落伞,就躺着好几具呢!
甚至,还有一架——无动力滑翔翼。
总而之杨珍现在若是回到地球,参加这类极限运动,拿几个冠军不成问题。
闲话少说。
当赵玥儿祭出宝剑,拉着杨珍一块跳上去时,围观众人真是眼珠子掉落一地。
还以为你多牛逼呢,原来是蹭妹子的飞剑啊!
只不过,二位胆子也太大了吧,不怕半空中掉下来吗?
见两人搂搂抱抱挤在一把飞剑上,殷南星脸色更加难看。
“胡闹!”他恨恨骂道。
却也没办法阻止二人升空。
飞剑晃晃悠悠,开始慢慢爬升,像一架一战时的老式飞机。
相比之下,那些修为已达练气圆满,飞剑上又没其他负累的,速度可就快了数倍不止。
杨珍也不着急,巴不得再慢些,最好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让那两位的一番谋划全部落空。
以赵玥儿的脾性,他如果直接劝阻,却又说不出个实在理由,人家未必会听从。
但像他此时这样,让女孩儿带他上去,却肯定不会拒绝。
即便最后错过战斗,女孩儿也决不会去怪他。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只不过经过前段时间的磨合,赵玥儿俨然老司机,轻车熟路,飞剑很快变得平稳。
赵玉琦和赵玉溪一左一右,护在两人身旁。
还有四五个人看热闹的,慢悠悠飞在前边,也不着急赶路。
其他诸人,则是越去越远,渐渐只留下数个黑点。
……
两刻钟后,双人一剑来到一千五百丈高度。
此时飞剑就像燃油即将耗尽的飞行器,上下抖动,发出阵阵颤音,几欲坠落。
看得两位护航的胆战心惊,恨不得冲过去扶一把。
小丫头的倔强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虽然满脸通红,额头冒汗,酥胸剧烈起伏,一副操劳过度的样子。
嘴唇却是一直抿着。
她要坚持,杨珍自然也没放弃的道理。
两人就这么打着摆子飞临一颗大树上面。
赵玥儿终于耗尽最后一丝法力,双眼一闭,身子软倒。
杨珍一把搂住她,从飞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树下聚集着三十来人,正是殷南星等人。
见到赵玥儿硬是将杨珍带了上来,他们也是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奇迹啊!”有人毫不掩饰的大声赞道。
殷南星面色阴沉,感觉两人是故意在他面前示威。
以他性子,一刻多钟前就想奔赴那灵植园,让这对狗男女白跑一趟。
不过想不到接下来的计划,他按捺住内心的冲动,反而是命令众人在此等候。
“且让你们先得意,到时便知道小爷的厉害!”
……
半刻钟后,赵玥儿打坐结束。服用了几颗回气丹,她法力恢复如初,身体也得到了休息。
殷南星轻咳一声,开始布置战术。
“山上共有二十三头妖猴,其中二阶中期猴王一只,一阶后期九只,中期八只,前期五只。另有两只幼猴,不会参与战斗,咱们也不要去惊扰。”
要说这殷南星也并非绣花枕头,就这么会功夫,他已经安排人将猴群基本情况打听清楚。
“这里面最难对付的,就是那只猴王,我打算采用拖延战术,将其稳住。先将猴群全部制服,再集中对付此獠。”
“首先需要选出十人,组成两个小五行锁龙阵,缠住这只妖猴。一个正面接敌,另一个侧面呼应,二者随时可变换角色。”
“其余二十八人,”他瞟眼杨珍,忍着恶心将此人也算入:“一或两人组队,各自对付一只妖猴,要求速战速决!”
“有没有问题?”他最后扫视全场,声音中满是不容置疑。
他这番安排,战术简单,干脆利落,听起来不无道理。
不过事关各自的性命和利益,众人没有被他气势镇住,都在心中反复演算。
场上顿时陷入沉寂。
“不如请殷师兄先讲明,谁去组五行阵,谁去对付一阶妖猴。”见大家都不说话,杨珍第一个跳出来问道。
殷南星厌烦的瞥了眼杨珍,语气不善:“先定计划,再定人手。”
在他想来,先拟定计划,再去分配每个人的任务,阻力会小很多。
因为任务有难有易,先将容易的任务敲定,自己天然就多了一批盟友。
然后再联合他们,压迫余下人执行那些艰难的任务。
这才是领导者的手腕。
更何况他还存有自己的小心思。
然而杨珍早知道他心怀叵测,又岂会让他如愿?
只听他大声说道:“二阶中期的猴王,实力直逼筑基后期。敢问殷师兄,区区练气期的小五行阵,困得住筑基后期修士吗?你敢说有这个把握?”
殷南星大怒:“放肆!你一个小小的练气中期,懂什么阵法?凭你也敢置疑我的安排?”
“就凭我昨晚一棒打断你的大腿!”杨珍嘿嘿笑道。
打人就得打脸,尤其是对方还敢谋算小丫头。
殷南星顿时气得三尸神暴跳,突然一道剑光掠过,直朝杨珍刺去。
杨珍早防着他这一手,一个【日不移影】,远远的避在一旁。
剑光斩在身后一颗碗口粗的树上,将其一分为二。
“怎么,打不赢就偷袭吗?”杨珍手持千乌棒,目光凌厉看向对方:“有本事就正大光明打一场!”
赵玥儿也刷地抽出宝剑,剑尖直指殷南星。
第一百零五章 五行锁龙阵
“殷师兄,杨师弟,息怒!”沐天麓忙劝道。
众人也缓过劲来,纷纷劝阻,这个时候可不能内讧。
“将他赶走!否则,采摘取消!”殷南星怒极,发出威胁。
这话还真唬住了一些人,顿时看向杨珍。有的好言相劝,有的甚至出声恐吓,想让他退出。
“凭什么?”杨珍却是毫不理睬。
崀山秘境采摘,从来就不是宗门的特权。
殷南星只有分配任务,领导众人的权利,却没资格赶人。
“你搅乱我的战术安排,破坏采摘。”殷南星一顶大帽压下。
“战术安排?连问都不让人问吗?”杨珍冷冷笑道:“莫非这安排之中,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你——”殷南星被他说中心思,心中一凛:“我能有什么目的,你,你敢污蔑我!”
这话听着是指责,实则气势却是弱了三分,杨珍更加笃定:
“小崀山之行,历来是放在最后一天,你变更计划不说。今日拿出一套战术,说是请教,却又不让大家讨论。要说你心怀坦荡,光风霁月,那为何又藏藏掖掖?”
杨珍这番质问理直气壮,尤其之前变更行程,已经让那些家族修士不满,立时惹得赵家、王家、戴家都大声鼓噪。
特别是戴家,本来与殷南星关系密切。但昨日此人竟是强行要拉赵玥儿主持,将自己未婚妻戴妙璎抛在脑后,今日更是直接将她甩开。
若是说还看不出殷南星的心思,那也太欺负戴家人了。
再加上还有某人暗中的唆使,戴家和殷南星之间,已远非前几日那么融洽。
于是,队伍竟隐隐有分作两边,相互对抗的趋势。
“诸位师兄师弟,请听我一言。”这时候,只见一位女修站了出来。她容貌艳丽,言语中竟依稀有种凛然的气势,一时让众人都住了嘴。
正是颜红珠。
只听她说道:“时辰已然不早,大家且放下争议,好好商量。”
接着又转头看向殷南星:“殷师兄,你做为领头的,制定的战术又怎能不与大伙商议?不如拿将出来,大家各抒己见,赶紧拿出个法子吧!”
殷南星瞠目结舌望着颜红珠,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女子。
我那个战术,原本就存着心要坑那姓赵的贱人,这不是你建议的吗?
还有,你现在是什么口气!在我面前,你不是一向很乖巧听话的吗?
然而惊讶归惊讶,颜红珠的话却是得到两方的赞同,没有人愿意在这大山上耗费时间。
众意难违,殷南星只得捏着鼻子同意,大家一块商议。
……
小半个时辰后,新的战术获得大多数支持。
首先是小五行锁龙阵,在杨珍强烈坚持下,改成了大五行锁龙阵。
所谓五行锁龙阵,最少需要五个人,占据五角方位,各施金木水火土五系灵力,组成一个生生不息的阵法。
该阵法可攻可守,攻则五系术法齐出,威力叠加;守则五行相生衍化,将敌方的攻击弱化大半,剩余则五人承担,可最大限度降低术法对单个人的伤害。
然而一切的攻击和防御,都是建立在实力基础之上的,阵法同样如此。
五名练气后期修士组成此阵,堪堪可以对战一位筑基初期水准的敌人,而若是筑基中期,则力有未逮,需要随时替换,恢复法力。
故而殷南星准备了两个小五行锁龙阵,互相为依托,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他原本的谋算也是如此。一个五行阵由自己主持,做为阵眼。另一个交给赵玥儿。
为何赵玥儿一个练气七层,能成为五行阵的阵眼?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单灵根。
五行锁龙阵,修士的灵根资质越纯粹,威力越大,效果越好。
所以殷南星只要将这个道理一摆,赵玥儿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更何况他自己也以身作则,成为另一个阵法的阵眼。
然后呢?
等到外边差不多将那些小妖猴都制住了,他再趁机假装失手,将妖猴的攻击引向赵玥儿,让其重伤。
接着,他再以保护剩余四人为借口,掩护他们撤退。
至于那小贱人,就让妖猴好好折磨她一番,弄得半死不活,老子再站出来当她的恩人。
嗯,先当恩人,再当恩客嘛!
哈哈哈!
只可惜他的这些算计,随着大五行锁龙阵的出笼,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
所谓大五行锁龙阵,就是小五行扩大,最小的是扩大五倍。
也就是五个小五行锁龙阵,每个阵看做一个单独的修士,里面虽然是金木水火土五系术法皆有,但表现在外的,则只突出其中一系。
如此对付外敌,依旧是金木水火土五系,就像是套娃一样。
该阵法理论上可以无限趋大,当有成千,成万修士如此组成阵法时,便是困住苍龙,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这便是此阵名称的由来。
杨珍的提议,就是构建一个二十五人组成的大五行锁龙阵。
如此环环相扣,就算其中有人负伤,也可随时支援掩护。
他这个提议最终获得大家认可,毕竟二阶中期的妖兽,实力高出每个人一大截,不能不慎重。
只是如此,对付那些小妖猴的修士,就只剩下十三人了。
对此,杨珍表示,他有信心。
……
战术制定完毕,众人陆续掏出装备,开始战前的准备。
殷南星也不希望计划失败,该做的准备他还是做了。
比如那捆仙绳,他便掏出二十来根,这些都是临出发前从自己家族借取的。
将绳子交给那些和小妖猴战斗的修士,他又再次强调不可伤害妖猴,众人便朝着一里外的小山头走去。
二十五名即将组成锁龙阵的修士站在一起,包括赵玥儿、殷南星,还有赵家的两名护卫,耿家大叔,以及颜红珠等人。
宗门贡献点的大头,在猴王这边。
杨珍则在对付小猴子的队伍中。他虽然很想将赵玥儿拉到自己这边,但赵玥儿单灵根的资质,不可能不参加五行阵。
至于他自己,倒是不介意加入大阵之中,只可惜修为太低,区区练气中期,大家都不放心。
于是两人只好各在一边了,这让他心中非常不安,总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抬头看天,已是巳时。
山谷那边,还来得及吗?
第一百零六章 酣战
众人走出树林,离那山头尚有百来丈远,浓郁的药香已随着微风传来。
有精通丹药的禁不住深吸口气:“紫面猴花,这是紫面猴花的气味!”
就连衣衣也在脑海中撺掇杨珍:“哥哥,好多二阶三阶灵草呢,咱们把它们都挖走吧!”
杨珍又好气又好笑,想得美呢!
不多时,山头那边有只妖猴发现了这群来客,大声叫嚷起来。
转眼之间,便见这妖猴附近聚拢了十几只同类,一个个激动的大叫大嚷。还有的转过身去,露出紫红色的屁股对着众人,不断扭来扭去。
“这群妖猴,看起来不怎么怕我们啊?”有人谈论道。
“是啊,好像还很快活,跟过节似的。”
“说的没错,”沐天麓在人群中笑道:“咱们每十年来一趟,对这些在山上无聊透顶的妖猴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玩的游戏。所以今儿个,大伙儿就陪它们好好玩玩。”
“只要咱们规规矩矩打败它们,到时药草任由大家采摘。但切不可耍阴谋诡计,比如用什么迷香啊,幻术啊,否则惹恼它们,以后的师弟师妹再来取药,就不好办了。”
这是在警告众人,只不过说话方式比殷南星委婉多了,一众家族子弟都是纷纷应下。
这时,赵玥儿的耳边,突然响起杨珍的传音:
“当年青州之行,那个神秘女修赠送的护符可在身边?拿出来,有备无患。”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对方。
却见杨珍朝她点点头,神情严肃。
她虽是不解,却还是将护符取出,放在贴身之处。
“见势不妙,赶紧撤退,以保全自身为要。”杨珍接着嘱咐道。
赵玥儿心中更加迷惑,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丝不安,郑重应下。
此时,对面山头传来一声巨吼,一头丈许高的妖猴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妖猴五官四肢皆与人类无异。浑身毛发金黄,面部狰狞,呈紫红色,这正是它名字的由来。
“猴王!”沐天麓惊呼道。
“组队!”殷南星急速下令。
二十五人迅速分做五支小队,每队皆是五人。
赵玥儿那队中,有她的两名护卫,一名来自宗门的女修,还有戴妙璲。
颜红珠所在队伍,则有耿姓大叔,以及王家、戴家和莫家各一人。
“居然每家都有人。”杨珍微感诧异。对这女人,他一直心怀警惕。
“甲队,迎上去!缠住猴王。其他四队,站住四角,快速跟上!”
殷南星吆喝道。
这命令下得干净利索,倒也显出他几分能耐。
赵玥儿这组正是甲队。小姑娘身穿一件二阶护甲,面对猴王凛然不惧,一声娇叱,以她为箭头,五人冲上前去。
猴王脸上露出和人类一样轻蔑的表情,伸出肉掌,便向赵玥儿拍了过来。
一道水柱挡在前头,同一时刻,火球、木刺、落石、金针,接二连三攻向猴王。
战斗正式打响!
杨珍凝目观察一会,发现五队修士已经缠住猴王,那猴王左推右挡,有时还手舞足蹈,或者抓耳挠腮,不知是兴奋,还是沮丧。
不过一时半会看起来,应无大碍。
他暂时放下心来,此时,这边的十二人也已经与猴上手。
“杨珍,别发愣!小心——”沐天麓突然大声疾呼,他正是这一队的指挥。
一只妖猴,正抡起一块木桶大的石头,朝杨珍头上砸去。
“玛德,下手挺狠啊!”杨珍暗骂一句,一个晃动,避开这记偷袭。
与此同时,木棒已然在手,一记【捕风捉影】,已追着对方而去。
“砰”,木棒重重敲击在妖猴大腿,发出瘆人的骨骼折断声。
“捆上!”杨珍大喝道。
一根捆仙绳飘了过来,将这受伤倒地的猴子牢牢捆住。
扔绳子的正是沐天麓,只是他脸色很不好看。
“你,你打断它腿了。”他结结巴巴说道。
“先打倒,再疗伤,我能治好!”杨珍毫不犹豫答道。
按照众人的计议,和妖猴的战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因为不能打残,不能打死,不能下药,不能放毒,甚至连大多数阵法都不能用。
只能凭法力干耗。
若是没有殷南星的阴谋,也没有山谷之事的催促,杨珍不介意和这些猴子玩上一场。
但是现在,他必须速战速决!
干翻这些猴子,他还要去猴王那边,随时盯着战场,以防意外。
所以,只能下辣手!
他的果决与狠辣,让一帮练气后期修士瞠目结舌。
刚才击倒的是一只一阶中期的妖猴,肉身与他们相当。
却顶不住杨珍的一棒之力,直接筋断骨折。
这小子,实力很强!有人暗暗嘀咕。
接下来杨珍如虎入羊群,在他木棒挥击之下,那些一阶中期、初期妖猴,几乎无一合之将。
他本来速度就快,下手又重,只是顷刻间,场上还站立的妖猴,就只剩下九只一阶后期。
十三只初、中期东倒西歪躺了一地,皆是腿骨折断,被捆仙绳拴得一动不动,只得口中发出阵阵哀嚎。
杨珍的“残暴”行径,深深激怒这些妖兽。
九只妖猴齐声咆哮,仿佛九只重锤,一同击向杨珍。
声浪一波又一波冲击着他的神魂。
然而杨珍神魂本就强大,身上又早早佩戴了一块二阶的守神玉。
一阶妖兽的音波攻击,不过是清风拂面。
他手中木棒高高扬起,迎着这群妖猴冲了过去。
其余十二名练气后期,不由面面相觑:这人怎么这么生猛?
有的人受他影响,既然已经不留手,索性先打个痛快,于是各种术法铺天盖地罩向妖猴。
也有的不知所措,开始偷偷摸鱼。
一阶后期的妖猴,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至少杨珍一棒下去,很难将对方打倒。
不过,一棒不行,那就多打几棒。
他的身姿本就灵活无比,而妖猴却不懂人类的阵法,只会各自为战。
杨珍越战,越是痛快。
酣畅淋漓。
他有种错觉,似乎是穿行在一片石林之中。
炎炎烈日之下,他挥舞木棒,狠狠敲打着一座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巨石。
陪伴自己的,只有漫长的身影,在烈日下拉出一条长长的直线。
心无旁骛,凛然无惧;单枪匹马,摧锋陷阵!
这正是——
【孤行只影】!
【风影棍】第六式,杨珍初窥门径!
第一百零七章 变故突生
两刻钟后,小妖猴的战斗全部结束。
所有二十二只妖猴全被打趴下,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其中,一大半是杨珍的战果,也有几只一阶后期是其他人合作的结果。
其实一阶的紫面猴,除了皮糙肉厚,本身并无太多手段,不难对付。
难的是放不开手脚。一旦放开,凭修士繁多的手段,费不了太多功夫。
只是随着受伤猴崽子的增加,它们的嚎叫,终于激的那猴王勃然大怒,动作也变得暴虐。
这让那大五行锁龙阵一度岌岌可危。
殷南星隔着老远大声咒骂,让杨珍住手,却是骂了个寂寞。
当然杨珍动作也很快,当所有妖猴都被制服后,他马上开始一只一只的疗伤。
筋骨折断,只有二阶的【治疗术】才有效果,他所能借助的,自然还是衣衣的本事。
一道道绿光打过去,妖猴的断腿迅速恢复。
这也是欺负场中没有什么修为高深之人,看不出他的瞒天过海。
倒是将这些人唬得一愣一愣的,啥时练气期也能治疗骨折了?
这里面会使木系术法的不少,有的人现场做起试验,却发觉自己的治疗派不上多大用场。
这小子,古怪!
做戏做全套,杨珍还时不时磕一粒回气丹,一副大耗法力的虚弱模样。
随着他治疗术的见效,妖猴情绪开始平复,嘶声哀嚎声逐渐低沉。
猴王也不再躁动不安,恢复了正常。
杨珍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他的冒险,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变故突生!
“嗷呜!”
猴王突然发出一声最狂暴的嘶吼!
……
所有人都被这狂啸吓了一跳。
杨珍连忙看向身边的小妖猴。
只见它们一副惊恐不安、茫然无措的表情,在那里吱吱乱叫。
声音显得非常急促,甚至还有些悲哀。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清楚,只听一道凄厉的惨叫从对面战场传来。
杨珍大惊,连忙起身朝远处望去。
只见那猴王手中,正抓着一具血淋淋的尸身。
两只猴爪,各扯着半边身子,竟是活生生将这人撕成两半。
血污浸透的衣服中,隐隐可以看出是一件玄色外袍。
赵家的玄色外袍!
杨珍脸色大变!
凝目看去,却见那尸身明显是个男子装束,心中略微安心。
他此时心急火燎,再也顾不上治疗,轻身术发动,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对面冲去!
……
对面完全乱了套。
五行锁龙阵早已四分五裂,所有人都在四散奔逃。
一只丈许来高的巨兽,正在横冲直撞。
杨珍亲眼目睹,它追上一名宗门女修,巨掌拍下。那女修身上亮起一道金光,瞬间那金光便连同女修自身,一起化为齑粉。
狂暴状态下的猴王,实力已不亚于筑基后期!
就在这时,一道玄色倩影出现在他视野,正朝着他的方向奔来!
赵玥儿!
杨珍心中一喜,连忙高呼:“玥儿,这边!”
赵玥儿发现是他,也是面露惊喜,脚下速度加快。
她身后跟着二人,正是赵家的两名护卫。
杨珍一时有些发懵,赵家人都在,那刚才遇难的是谁?
耿家大叔!
涫阳郡那些附属家族,在秘境和赵家人一样服饰,这也是为了行动方便。
杨珍脑海中闪过一个镜头,正是赛场下,耿秀宝和他母亲欢呼胜利的情景。
心头涌起一阵凄凉。
突然,他双眼瞳孔一缩,全身汗毛倒竖。
那妖猴,竟然朝赵玥儿追了过来!
不知是因为这边人多,还是他刚才的呼唤,吸引了这猴王的注意。
只见它大步流星,速度竟是比修士快出数倍,一张毛茸茸的巨掌,正高高扬起,向着小丫头后背拍去!
“小心!”杨珍目眦欲裂,全身真气贯注,大喝一声,手中千乌棒直指,向着妖猴撞去!
与此同时,煅体术悄然发动,浑身肌肉紧绷,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两百丈水深。
以最强状态,迎接最强一击!
“轰!”一声巨响,千乌棒化为万千碎屑。
“噗”,杨珍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子仿若被狂风打落的枯叶,颤栗着飘向远方。
十数丈外,枯叶刚刚落地,又似乎被残风卷起,再次翻转数次,才堪堪稳住。
“噗!”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杨珍颓然落地,脸色惨白。
然而,他终究是扛住了。
在数十名练气后期修士惊骇的目光中,他,一个练气中期,居然挡住了筑基后期妖兽的一拳重击!
殷南星心惊胆战。扪心自问,若不使用底牌,刚才这妖猴的一掌,他绝无可能挡下。
这杨珍,竟有如此实力!
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好好结交于他。
只是,如今已经与他交恶,那还不如……
一时间,他心中闪过无数念头。
杨珍这一击,也让妖猴当即站立不动。
仿佛是一记当头棒喝,让它恢复些许神智。双眼发直,呆呆盯着满手的血污。
口中呜咽出声,竟是在悲声哭泣。
这给了众人喘息之机。
赵玥儿趁这机会已经逃脱险境,冲过来一把扶住杨珍。
“小石头!”她惊呼道,潸然泪下。
“小姐,此地危险,快块离开!”两名护卫赶了过来,一人抱起杨珍,另一人拽着赵玥儿,奔向更远区域。
与此同时,殷南星也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喊道:“紫云花还没到手,你们都得给我留下!”
作为此次任务的领头,如果最后无功而返,后果难以想象。
即使他背景惊人,该受的惩罚,也很难逃脱。
甚至会剥夺内门弟子的身份。
然而他的喊话,却是毫无效果。紫云花哪有性命重要,更何况还到不了自己手上。
众人反而是趁这时间,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有的甚至已经踏上飞剑,飞出数十丈远。
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
“诸位,请留步!”
说话的正是沐天麓,他声音宏亮,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此乃战场!逃走者,以战场逃兵论处,将受宗门严惩!”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脚步都停顿下来。
“相邻之人,就地结小五行阵,不得乱走。”沐天麓继续发布命令。
这话让一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寻找附近同伴。
数个小五行阵很快结成,局面一时得到稳住。
第一百零八章 惊惧
就在众人纷纷组队结阵的时候,赵家的两名护卫,带着杨珍赵玥儿回到出发前的小树林。
此处已基本安全,他们将少年放下,赵玥儿拼命催动凤莲簪,仿佛中品木灵石不要钱似的。
杨珍被包裹在大片浓郁的绿色气团中,脸上气色在迅速好转。
他脏腑只是受到强烈的震动,并无大碍,又得到及时救助,很快便恢复过来。
接着是被震碎的手腕和断裂的胳膊,也渐渐愈合。
衣衣的治疗也夹杂在那绿色气团中,并未被小丫头发现。
半刻钟后,杨珍基本痊愈,赵玥儿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是怎么回事?”少年问道。
“不知道,”赵玥儿摇摇头,脸上既有困惑,也有震惊:“本来大伙儿围着那猴王,存的是耗尽其体力的想法,那猴王也将这当做一场游戏,有时还咯吱乱笑……”
“中间虽然有一阵情绪激动,但后来看着也正常了……”
“然后不知怎的,这猴子突然就狂躁起来,实力大涨,动作暴虐无比,一下就将我们的阵法撕破了……”
小丫头说着,声音逐渐低沉,显然是想到方才那一幕,仍心有余悸。
“好好的,怎会发怒?”杨珍抬头看向两名护卫,继续问道。
那两人都是摇了摇头,显然也是一团雾水。
“我听到有人叫嚷,说是因为你打伤那些小猴……”赵玉琦支支吾吾说道。
“荒谬!”小丫头怒道:“若是如此,它怎么不来找小石头?”
“不是这个原因。”杨珍脸色凝重,隐隐感觉这里面有古怪。
难道这和殷南星颜红珠的谋划有关?可这后果也太大了吧,不对劲!
想不明白,也只能暂且放在一边,四个人都听到了沐天麓的命令,掉头往回走。
路上遇到一人,正是戴妙璲。他一直跟的不远,此刻又加入进来,重新组成一个小五行阵。
少掉的一人,正是杨珍亲眼目睹被妖猴掌毙的那名宗门女修。
五人返回小山头附近,在距离那妖猴五十丈位置时,停了下来。
那妖猴仍然陷入呆滞状态,在那呜呜哭泣,声音中带着不甘和愤怒。
一共六支队伍呈半圆形,将它围住。
众人皆是沉默不语,气氛既紧张,又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妖猴仿佛从沉睡中惊醒,再次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众人都是神色一凛,有人脸上露出惧色。
妖猴突然暴起,朝着一支队伍大步流星冲去。
那队伍有三名女修,乃是六支队伍中女修人数最多的。
见妖猴气势汹汹过来,五人大喝一声,将全身防御打开。
忽然,有一男一女似是承受不住压力,转身就逃。
与此同时,妖猴巨掌来袭,顿时将不成阵法的三人拍倒在地。
其中一名女子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化作一团血肉。另外两人不是直接面对,受伤稍轻,却也筋骨折断,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蒙师姐!”旁边传来数声悲呼。
“范美、范忠,你们两个,不怕宗门戒律吗?”沐天麓大声怒斥。
逃走的两人神色一僵,其中一人突然掏出传送令牌,法力催动,竟是要传送出去,逃离这秘境。
“忘了告诉诸位,小崀山方圆十里,无法传送。”沐天麓冷冷说道。
两人顿时愣在当场,彷徨无措,逃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妖猴对倒在地上的两人看也不看,正在与另外五人战在一起。
这五人倒是无人逃走,在阵法保护下,与妖猴沉着应对。
不过随着这妖兽几次巨掌拍下,五人皆是口鼻流血,显见已支撑不了多久。
“戴妙璲,你这组顶上,替换王少康他们。”沐天麓下达命令。
他说的正是杨珍这组。
“我为箭头,你们四人支援我。”杨珍毫不迟疑,带着四人向妖猴突击。
一根新的千乌棒狠狠敲在妖猴背部。
这一棍并未使出全力,却成功将它引了过来。
妖猴怒吼一声,目光凶狠的瞪着杨珍,忽然大掌拍下。
这一掌势大力沉,杨珍鼓起全身法力,锻体术再次发动,挥棒格挡。
“咔嚓,”面世不过数息的千乌棒登时了账。
趁着妖猴恍惚的瞬间,杨珍再次抽出一根千乌棒,用出全身力气,对着此獠重重一挥。
孤行只影!
轰!那一刹那,杨珍感觉自己击倒了一座巨石。
妖猴轰然倒地,如巨石倾覆。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只势不可挡的猴王,居然被打倒了,被一名练气中期?
不对!
杨珍第一个感到不对劲,大声喊道:“这妖猴,快不行了!”
果然,只见这猴王躺在地上,偌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口中发出哼哼唧唧的呻吟。
“它中毒了,”小东西也看出端倪:“不过不是木系之毒,像,像是土系,我解不了。”
中毒了?杨珍悚然一惊,谁干的?
这时候,妖猴浑身开始剧烈抽搐,嘴角迸出污血。
突然,它抽搐停止,居然颤巍巍站了起来。
饶是杨珍临危不惧,也被它惊得后退数步。
猴王仰头向天,对着苍穹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这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响亮,直冲天际,整座大山似乎都被震的微微晃动。
却似乎也透支了它最后的生机。
“扑通!”它直挺挺倒地,一动不动,再无声息。
对面的山坡上,哀嚎声此起彼伏,正是那一群小妖猴。
“你,你杀了猴王?”殷南星突然指着杨珍,大声呵斥:“你竟然违反宗门规定,杀了猴王!”
杨珍斜睨着他:“这猴子中毒了,杀它的不是我。”
“胡说!”殷南星声色俱厉:“都是因为你,你打伤那些妖猴,惹得这猴王如此暴虐,还伤了好几位师弟师妹的性命!”
“我,我一定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禀告宗门,治你之罪!”
杨珍懒得理睬这种小人。这里还有众多目击者,孰是孰非,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沐师兄,损失如何?”他扬声问道。
“四人陨落,两人失踪,受伤者不计。”沐天麓语气沉重。
“失踪?”杨珍一怔:“谁失踪了?”
“颜师姐和蓝师姐。也许她们只是跑得比较远,未必有事。”沐天麓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旋即他看向殷南星:“殷师兄,紫云花还采摘吗?”
“采,当然要采!”殷南星恶狠狠答道。
于是众人收拾的收拾,治伤的治伤。
那猴王尸身倒在地上,暂时无人理会,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众人很快爬上山头,远处,两株紫云花正迎风怒放。
“你俩,去将紫云花采下。”殷南星吩咐身边两位女子。
两名女修答应一声,正欲上前,忽然,身子顿住。
远处山谷中,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吼叫。
两千丈的距离,这声音传到众人耳中,依旧嗡嗡作响,竟让耳膜有震荡疼痛之感。
所有人都望向山谷方向,一脸惊惧。
三阶妖兽!
这是三阶妖兽!
秘境中,居然有三阶妖兽!
第一百零九章 降落
这不仅是三阶妖兽,而且——
吼声与死去的猴王一模一样,这是三阶紫面猴!
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这声音,正由远及近,由下而上,急速靠近。
“这只妖猴,正在朝我们赶来!”有人惊惶喊道。
“诸位,快逃!”沐天麓果断下令:“分散逃走,各凭天命!”
说完,他第一个架起飞剑,向外遁去。
“紫……”殷南星刚说了一个字,却发现他吩咐去采摘的两人,也跟着飞上天空,弃花而逃。
恨恨骂了句脏话,贪婪的瞅了眼远处的紫云花,他跺了跺脚,也是御剑而去。
紫云花的采摘,不是伸手拧断即可,需输入法力,按一定的步骤,没有个数息时间,根本无法完成。
此时,众人已纷纷抛出飞剑,动作快的,已升上半空;慢的,也已跃上剑身,蓄势待发。
倒是杨珍,趁赵玥儿扔出飞剑的瞬间,眼疾手快,将身边一株天灵果连根拔起,放入空间。
“小石头,快上来!”小丫头喊道。
杨珍应了一声,一跃而上。
那妖猴的怒吼声已经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已身处半空,三十一柄飞剑如天女散花般,四散逃窜。
有逃的远的,略略松口气。
逃的慢的,则是一边往嘴里塞回气丹,一边拼命灌入法力,只恨自己反应慢半分。
留在最后的,是赵家四人。
“小姐,让杨公子坐我身后吧!”赵玉琦一脸焦虑,连忙劝道。
赵玥儿充耳不闻,飞剑稳稳向着山外驶去。
两位护卫对视一眼,只得无可奈何跟随在后,大不了到时拼死而已。
杨珍也感觉此举的危险,正准备有所动作。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众人忽觉身上猛地一重,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
脚下的飞剑骤然失去控制,自个儿斜斜飞向前方。
“飞不了啦!”有人骇然大叫。
方圆十里,可自如飞翔的小崀山——
禁飞!
数十人仿若天外陨石,纷纷向下掉落。
“用羽落术!”沐天麓大声提醒。
【羽落术】可以让身体如鸿毛般轻盈,下落速度大大减缓。
这是【天】脉开通后方能修习的法术,杨珍自然不会。
不过他并不慌张,就在身子刚开始跌落的瞬间,一个降落伞包已经抓在手里。
伞包打开,坠落之势立即得到遏制。
他一手搂住小丫头,另一只手连续掏出两个,分别扔给身旁的护卫,同时将操作方法快速教给二人。
羽落术只能暂时缓解降速,随着下落趋势越来越快,最终将失去作用。
换句话说,羽落术只能保证百丈高度之内,修士大体安然无恙。超过百丈,则看他们的造化。
而此时距离最近的地面,也在三百丈以上。
杨珍将伞绳紧紧系在小丫头纤腰上,然后轻轻推开她,待距离超过一丈后,又掏出一个伞包打开。
他制作的这种伞包,纯粹是因为好玩,做的不是很大,最多也就能承受一人。
四具展开的降落伞,如四朵美丽的鲜花,盛开在蓝天白云之下,霎时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杨老弟,拉兄弟一把!”附近一人大声呼救。
正是戴妙璲,他一直离赵玥儿不算太远,此刻见到杨珍这新奇东西可以救命,立即自来熟的凑了过来。
杨珍对此人印象谈不上好坏。既然求上门来,能帮还是得帮,当即也扔了一个降落伞过去。
“杨兄!”
“杨老弟!”
“杨师弟!”
“……”
这下好几个人围了过来,纷纷朝他求助。
这个时候羽落术还未失效,尚可以操控住身体,如羽毛般左右移动一段距离。
杨珍这下为难了,他空间总共六具伞包,此刻已用去五具,只剩最后一具。
给谁呢?
“我只有最后一具了,给这位师姐吧!”说完,他将伞包扔向离他最近的一位女修。
那女修接过之后,当即一个跨越,远远离开十数丈,这才将伞包打开。
剩下几人一时猝不及防,待明白这确实是最后一个,顿时炸了锅。
有人伤心欲绝,有人从储物袋找出衣服或者雨伞,模仿降落伞的样式,尽量减缓速度。
也有的眼露凶光,跃跃欲试。不过见杨珍面沉似水,深知这师弟很不好惹,只得讪讪离去,寻找其他目标。
只是这会儿功夫,那几个有降落伞的都已远远飘走,又如何够得着。
且不说这些人如何失望沮丧,有一人却是盯上了杨珍手中的降落伞。
正是殷南星。
只因他当时飞得最高,远远抢在众人之前,此刻正好坠落到杨珍的上方。
“杨珍,交出降落伞,我饶你擅杀猴王之罪!”他厉声喝道,手中一根长鞭朝着杨珍头顶卷来。
杨珍早就防着有人抢夺,也是一根藤条挥去,当即和长鞭卷在一起。
他大喝一声,那殷南星竟是身不由己被他拉近。
杨珍继续挥动藤条,准备将这个家伙远远甩出。
就在这时,只见殷南星手指一张,一根巨大的木箭向着他喉咙刺来。
好狠毒!
杨珍大怒,另一只手挥舞千乌棒,一个格挡,当即将木箭打掉。
然而这时,又有十数道木刺对着张开的伞衣射去!
若是在平地,杨珍可以躲避,也可以使出盾牌遮挡。
然而半空之中,却是挡无可挡!
“撕啦!”伞衣被扎出数个破口,顿时漏了气,变成一块破布!
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这殷南星,心思竟是如此恶毒!
杨珍终于怒了,杀心顿起。
手指搓动,一颗鸽子蛋的铁球悄然出现。
这还是当年选拔赛时嬷嬷送给他的,被他一直扔在空间。
手一扬,铁球发出破空的呼啸,打中殷南星腰腹。
以杨珍此时的力量,即便是颗铁球,这撞击之力也不亚于练气后期的全力一击。
“啊!”殷南星发出一声惨叫,嘴角喷出鲜血。
铁球并没有击破其身躯,想必是此时他身上穿有护甲。
杨珍冷冷一笑,一不做二不休,又是数颗铁球击出。
却见殷南星身上红光一闪,一道红色光环将他紧紧裹住。
数颗铁球,都被这光环挡在外面,四散弹开。
杨珍暗骂了一句,只得无奈放弃。
两人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已经将双方距离拉开。
此时杨珍降落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再也顾不上对方。
“小石头!”赵玥儿远远看到,发出一声惊呼,操纵着降落伞,想朝杨珍靠过来。
杨珍朝她扬了扬手,展颜一笑。
旋即他四肢展开,仿若一只翱翔在天空的蝙蝠。
一具滑翔翼,已经出现在他头顶。
侧头看了看天色,正是正午,离未时尚有半个时辰。
“天助我也!”
他心中暗叫一声,操控着滑翔翼,向着那处山谷飞去……
第一百一十章 凶手叫杨珍
就在杨珍驾驭滑翔翼,消失在远处山际的时候,刚才大战的那处山坡,正赫然站立着一头巨兽。
这巨兽,身高两丈有余,浑身金黄色毛发,根根犹如直刺;面部则是深紫,神情阴鸷,宛如传说中的夜叉。
那头丈许长的猴王尸身,正被它抓在手中,仿佛抓着的是一个布娃娃。
对着尸身来回查看,它眼中怒意如黑云积聚。
“嗷呜——”这只三阶的紫面妖猴,突然发出一声悲愤的长啸,旋即身子如离弦之箭,朝着一处山崖奔去。
顷刻之间,它已身处崖顶,举目四望,正见那群落跑的修士如饺子般纷纷坠落。
这些修士,在相互的提醒和帮助下,利用羽落术,尽量将自己身躯飘移到一处密林上方。这时候羽落术已经完全失效,他们下落之势越来越快,转瞬已掉落进树林深处。
妖猴眼神微微一眯,望见几朵如蘑菇般的“飞行法器”飘荡在远方群山之间,渐去渐远。
一张兽脸上,满是疑惑和愤恨。
“嗷——”它仰天大叫,抄起身边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狠狠抛出。
那石头飞出数里,距离最近的降落伞尚有一半路程,便去势已尽,斜斜落下。
妖猴不甘的嘶吼数声,从百丈高的悬崖一跃而下,向着那有数十人跌落的密林冲去。
……
小崀山山腰,某处密林
此处大约在小崀山一千一二百丈高度,生长着一种名为曲桤的树木。这种树全身灰色,高达十丈,枝繁叶茂,树下常伴生着一种不喜阳光,长达数尺的杂草。
曲桤树,还有地面滋生的杂草,在这一刻救助了这二十多名练气修士的性命。
除了两人跌落山谷,不知死活,还有一人掉在密林十丈外的一块巨石上,当即摔成肉酱外,其余诸人,全都落在这密林之内。
完好无损,或者只有一些擦伤的,不到一掌之数,其余不是腿骨折断,便是脏腑受创。
呻吟叫喊声,此起彼伏。
殷南星面色阴沉,摸出随身携带的木裔法珠,治疗自己胸口的剧痛。
这处重伤,正来自杨珍那一颗铁球。在这之后,他被那红色光环包裹,几乎没再受到伤害。
只不过手腕这只环珠鸾凤镯,已经出现一丝明显的裂纹,显见最多也只能用一回了。
这可是老祖送给他,关键时候用来救命的底牌啊!居然被那小杂种给浪费了一次,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大恨。
“殷师兄!”正当他胸口伤势基本痊愈的时候,耳边传来求助声:“可否将法珠借给小弟一用?”
他转头看去,乃是他一位同门师弟,姓冯名常青。
这人是执法院冯老祖的族人。实际上,这次参与崀山秘境的宗门弟子,除了极少数,比如颜红珠出身低微外,其他诸人,都是来自紫府以上的修仙家族。
尤其那沐天麓,几乎可以代替他发号施令,正是因为他是符阵院沐老祖的直系后裔。
只不过这些人资质皆不如他而已。
想到这里,他将法珠抛给方常青。对于这些名门子弟,他素来还是注意结交的。
“多谢殷师兄!”这人连忙道谢,立即催动法珠,将绿色灵气灌入到自己那条断腿。
片刻之后,方常青伤势好转,又有一名宗门弟子向殷南星求助,得到这颗法珠。
“谁能救救他,救救我兄弟啊!”忽然一声悲呼响起。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密林一角,一个双腿折断的褐衣青年,正跪趴在另一名同样装束的青年旁边,焦急的环顾四周。
那名躺着的褐衣青年,嘴角一大片污血,张着个嘴在拼命吸气,显然肺部遭受重创,眼见再不救助,便难逃一死。
断腿青年正拼命朝他施展【治疗术】,然而练气期的法术,能抵得多大用处?
有人认出来,这两人都是莫家的子弟。莫家这次参加小崀山之行的,就他们二人。
那名宗门弟子正在全力疗伤,闻言看了殷南星一眼,见他脸上古井无波,立刻放下心来,继续灌注法力。
“殷师兄!殷师兄,求求你,救救我兄弟吧!”那断腿青年显然也发现了法珠的妙用,连连朝殷南星磕头作揖。
殷南星闭目养神,恍若未闻。
在崀山周围三家紫府中,莫家实力最弱,仅有一名紫府上人,在宗门也没多大影响力。
这样的家族,平素巴结他都来不及,又岂会被他放在眼里?
断腿青年眼见自己兄弟情况越来越危急,语气愈发恳切,最终一咬牙,拖着条断腿,一步一步朝殷南星挪过来。
“殷师兄,”他一把抱住殷南星大腿:“求求你——”
“滚开!”殷南星早就嫌其聒噪,见他一再烦扰自己,心头火起,一脚将其踢开。
“再敢啰嗦,老子踹死你!”他恶狠狠骂道。
断腿青年面露绝望,也是豁出去了:
“殷南星,你个孬种——”
他正要破口大骂,突然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整个树林,顿时脸露惊恐之色。
“猴,猴……”他张着嘴,一时竟是说不出话。
一个两丈高的金色身影,正一步步踏入林中。
密集的枝叶遮蔽了大部分阳光,更显得这个身影阴森可怖。
“猴,猴王它爹……”断腿青年话音未落,已被那巨兽随手抓住,悬在半空。
“谁杀死了我的孩儿?”妖猴口中发出沉闷的人类语言。
“啊——”断腿青年被它牵扯,腿上伤势加重,发出一声惨叫。
“啪!”巨掌拍在他头顶,仿若熟透的西瓜突然迸裂,此人惨呼声戛然而止,登时了账。
“十四弟——”不远处那奄奄一息的莫家子弟,目睹自己兄弟惨死,一声悲呼,当即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接着头一歪,竟是随他兄弟去了。
瞬间两条人命。
所有人都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殷南星距离妖猴最近,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一只手偷偷摸向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考虑要不要把最后一次机会用掉。
“你!”还没等想清楚,妖猴已经一把将他拎起:“你来告诉我,谁杀了我孩儿?”
“杨珍!”殷南星眼珠急转,口中大叫:“凶手叫杨珍!”
第281章 变形术
“杨珍?谁是杨珍?”妖猴扫视一圈,冷冷问道。
沐天麓嘴唇微动,没有吱声。
其他弟子在妖猴充满杀意的目光下,一个个心惊胆战,哪还敢说话。
“他不在这里!”殷南星喊道。
“嗯?”妖猴五指一紧,脸上凶光毕露:“你敢戏耍本座?”
殷南星被这一抓,几乎窒息过去,他连忙用手指着喉咙,示意松开。
妖猴手指微微松开。
“咳咳,”殷南星连咳数声,大喘着气说道:“杨珍这人,乘着那降落伞,跑了!”
“降落伞?”
“就是那种张开来像个大蘑菇,可以漂浮在空中的东西。”殷南星解释道。
妖猴想到适才在悬崖所见,倒是信了几分,脸上霎时出现一片阴霾。
依他本性,恨不得将这些修士全部杀死,方可一舒胸中愤懑。
不过若真是这么做,那就彻底得罪云霄宗,最终它自己也不会落得好结果。
刚才激愤之下,杀一两人,问题不大,云霄宗也无话可说。
现在既然知道凶手是谁,冤有头债有主,他只能找那个叫杨珍的小子算账。
只是,宗门对他有约束,秘境开启这十天之内,他不得离开小崀山半步。
这该怎么办?
眼神瞟向脚下这小子,妖猴心中有了主意:
“你们两人,将传送令牌交出来!”他指着殷南星,还有一人正是冯常青。
殷冯两人大感不妙,然而威逼之下,却不敢不交。
将两人令牌抓在手中,妖猴一张凶怖的脸上露出狞笑:
“你们二人,在一天之内将杨珍给我带回来,否则——”
他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做出一个捏碎的动作:“你们这辈子就留在秘境吧!”
……
那么,杨珍现在在哪儿呢?
一刻钟前,他操控着滑翔翼,降落在距离山谷尚有数里的一处山坳中。
观察到周围无人后,他收起飞行器,又前行了百来步,确定没人跟踪,这才将身上衣服脱掉,换上了一身灰色道袍。
正是牛有德的那身装束。
紧接着,默念法诀,将法力运转至自己面部。在神识的控制下,面部一点点发生改变,甚至下巴还多出了几缕鼠须。
最后,出现的是一张与牛有德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脸。
这是【变形术】,正来自于当年从侯宪手中夺取的那本功法。
当时侯宪,便曾用这法术,假扮崔忠久,只不过举止神态很不专业,一下露了馅。
这功法需运用神识,因此杨珍一直存放在空间中,几个月前才开始修习。
在云霄宗内部,因为宗门一直自诩正道,故而兑换这类隐匿潜行变形,被认作是歪门邪路的术法,贡献点不菲且不说,对资格的审核也非常严格。
不仅要求是内门弟子,还需要在宗门效力过若干年。
就和那隔绝阵盘一样,价值未必多高,获取却不容易。
面部变化完成,杨珍接着又将身子拉长,变得和牛有德一样枯瘦奇高。
这个过程涉及到全身骨骼的拉伸,非常痛苦,他也是咬着牙忍受。
整个过程结束后,他将身子匍匐在草丛中,开始朝瀑布前进。
一路小心谨慎,小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来到距瀑布不足百丈的一片密林中。
不能再前行了,因为衣衣告诉他,前方六十丈处,已经有人等候在那。
杨珍运转【枯木术】,浑身僵直如同枯木,心跳骤降到十息一次。
练气后期的修士,神识虽然可达百丈之外,但修士不可能一直开启神识查探,只要不靠近他十分之一神识距离处,便不会惊动对方。
即便偶尔有人神识扫过,也很难发觉已与枯木无二的杨珍。
通过衣衣的描述,大致勾画出前方三人的模样。
其中一人,一身黑色袍服,脸上蒙着块黑布,与牛有德讲述的召集人相貌一致。
另外两人,一人青色,一人紫色,后者看身材像是女子,同样蒙着这种可遮蔽神识查探的黑布。
这二人虽然相貌不知,但装束却和牛有德描述的一样,都在上次见面出现过。
杨珍微微皱眉,自己一身牛有德的打扮,不做掩饰,会不会显得欲盖弥彰?
不过他变换成这个样子,并不认为凭自己的演技能骗过那些散修。他打的是潜行跟踪的算盘,这装饰不过是万一暴露之后,用来混淆视线的把戏。
……
三人皆是默不作声,静静等待,距离约定汇合的未时,已不足一刻钟。
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见过三位道友。”
只见密林另一侧,走出一名身穿杏色道袍的瘦竹竿道士。
这人相貌身高和牛有德有几分相似,当时也曾被杨珍特地留意过。
让他惊讶的是,此人并未蒙面,连装饰也不改变,显然毫不在意自己身份的暴露。
“褚道友,”果然,那名青色袍服已经认出这人,一脸诧异:“你倒是磊落的很啊!”
“哈哈!”褚道友笑道:“大家同舟共济,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何不坦诚以待?”
“咱们稍后做的事情,若是动静大,让宗门知道了,拢共就三十三名散修,难道还查不出来吗?”
“若是宗门不晓得,咱们又何必遮遮掩掩?”
“你不怕有人出去将你卖了吗?”青袍修士问道。
“卖?上哪卖去?”褚道友讥笑道:“老子若是得到那筑基的机缘,便寻个荒山野岭,自个儿晋升,然后换个活法,他上哪个找我去?”
“没有令牌,你如何换身份?”青袍修士更是不解。
褚道友傲然一笑,却是不肯再回答,显得成竹在胸。
青袍修士神色一动,突然将面上黑布扯下,露出一张白面无须的面孔。
“此间事了后,还请褚兄给黄某指条明路。”
“好说,好说!”褚道友捻须大笑,满口答应。
紫衣女子却是默不作声。
褚道友又朝召集者拱了拱手:“朱师兄,有礼了。”
召集者“嗯”了一声。
杨珍心念转动,牛有德并不知道这召集者的姓氏,这姓褚的却是清楚。
难道此人与这召集者,早就认识?
第282章 潜入
杨珍分别询问过侯宪和牛有德,关于令牌和地图的由来。
侯宪来自一个杀手组织,这两样东西是组织内一位筑基头领偷偷交给他的。两人曾经约定,进入秘境后,所获之物双方平分。
至于这头领的令牌和地图来自哪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牛有德的经历比较简单,他祖上就是当年发现秘境的一位散修,故而有令牌传下。
至于地图,则是三年多前的某日,有个陌生修士突然找上他,告知秘境有筑基机缘,并描绘了大致所在。
他自己有家传的地图,找到峡谷位置后,原来那张图便被他毁掉。
只是没想到,随手在自家地图上做的一个小标记,却是让杨珍认了出来。
难道这位褚道友,便是这些年奔走联络散修的中间人?
杨珍心中若有所思。
……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场的一直便是这四人,似乎不会再有人来。
那位褚道友的脸上,渐渐显出几分焦躁,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
终于,未时到了。
“朱……”褚道友露出自责的表情。
朱姓召集者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此人抬头看了看天色,果断下令:
“不等了,咱们走!”
说完,便要朝杨珍这个方向走来。
就在这时,只听两人喊道:“道友,请留步!”
却见一男一女,从百丈外的一处草丛中现出身形。
这两人,男的浓眉大眼,一身灰白布衣,像个淳朴的乡民。女的身着白衫,脸蛋偏圆,模样有几分俏丽。
这二人皆未蒙面罩,然而身上装饰,却是上回见面时的打扮。显见是听到褚道友聊天,自觉蒙面无甚意义,将其取下。
“诸位有礼了。”男修士笑嘻嘻赔礼:“我俩来得早了些,找个地方歇息去了,不好意思。”
“还有我——”几人尚未回应,又见一个赤条条身影从瀑布下面的深潭窜了出来。
这人块头十分魁梧,一身肌肉发达,是个三十多岁的粗犷汉子,只听他满不在乎道:“我刘某人到得最早,在水潭里睡了一觉,哈哈,舒服!”
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衣服,毫不在意身边两位女修,就这么大喇喇穿戴起来。
四名先来者都是眉头微皱,显然这三人在耍滑头,打的都是一样的主意。先暗中观察一番,直到行动要开始,这才不得不现身。
“咱们应该是八人啊,还有谁没来?”最后来的汉子问道。
“牛有德。”褚道友答道。
看来这人果然掌握着所有人的资料。
“这位老兄挺耐得住性子啊!”汉子扫视四周一圈,语气颇为不善。
“走!”召集者早就厌烦这些人的磨叽,手一挥,向着密林行去。
有这个时间,杨珍已经偷偷挪动了二十来丈,避免与这些人直接相撞。
一行七人从他身侧经过,走向密林深处。
杨珍极为小心的在身后跟着。
他跟踪的这个距离,差不多有七十丈,又是在这些人斜向靠右的方位,再加上还运用到潜行的技巧,是以很难被他们察觉。
几人步履匆匆,不过半刻钟,便已穿过这片树林,来到一处峭壁下面。
召集者四处打量,又找到一块巨石来回比划,最终在峭壁某处站立。
随即,这人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阵盘,开始催动法力。
为了看得真切,杨珍悄悄前移到二十丈处,几乎已处在树林的边缘。
一道神识突然从他身上扫过,还好这会他已经施展【枯木术】,那神识如浪涌般冲刷过去,丝毫未做停留。
没有被发现,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一道光柱从阵盘发出,打在峭壁下面,一个三丈多高的巨大石门骤然显现。
和前几日赵琏的操作几乎一样。
召集者手指快速掐动,数道法诀打出,石门发出一声闷响,轰然向一侧滑开。
露出一个幽深的山洞。
召集者一挥手,余下六人鱼贯而入,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石门开始慢慢闭合。
“你能打开石门吗?”杨珍急问。
“可以!”回答他的正是衣衣:“我已经看明白那人开门的手法了,稍后我教给你。”
“那就好。”杨珍放下心来。
否则,为了这山洞中可能的宝贝,他刚才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冒着被他们发现的后果,强行闯进去。
现在倒是不着急了,至少得先布置一番。
布置什么?
当然是幻阵。
一人一草开始在峭壁下忙碌起来,半刻钟后,一个天然幻阵已经布设在刚才石门的位置。
“要不要再加一层?”杨珍笑道。
“好咧!”小东西答复得干脆利落。
她这两年在阵法研究上并没有闲着,其中叠加阵法就是最新的领悟。
所谓叠加阵法,就是在原有阵法基础上,再增加一个或多个阵法。
这种增加,并非简单的一加一,而是要达到一种完美的契合。既要与原来的阵法互不干涉,又需要在运行时互相呼应,使破阵难度提高数倍。
又是半刻钟后,双层阵法完成。
一道神念打入杨珍眉心。
自从他神识开辟之后,一些复杂信息的传递,便可采用这种方式,既快速又详尽。
杨珍默默消化着神念中的内容。
数十息后,他开始掐动手指,手法与刚才那召集者几乎一模一样。
石门再次洞开。
杨珍倾听片刻,并没有传来什么喝问,看来那些人已经走得远了。
要不要进去?
如今的他,肉身接近筑基中期,【风影棍】已经小成,身上还有二阶的防御法器。
更重要的,还有衣衣这个隐藏的底牌。
即使是暴露身份,最终被那七人围攻,他也有信心自保。
更何况,他刚刚还埋设了一个幻阵。只要能坚持到这里,便能将那些人阻挡住,让自己安然无恙。
没什么可怕的!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山洞。
山洞蜿蜒前行,修建得非常宽敞,即便是一个巨人,也可在其中自由行走。
巨人?
杨珍猛然想到那只一丈高的紫面猴王。
他突然恍然大悟。
三阶妖猴,这是三阶妖猴的洞府!
第283章 皇族契书
杨珍继续前行。
此时身后的石门再次关闭,前后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寂静无声,仿若置身地底深处。
为了不被发现,他没有催动夜明珠,而是借助衣衣以及自己的神识探路。
一个探测前方,一个注意脚下。
渐渐的,一股越来越浓郁,让他倍感熟悉的气息将他包裹。
这是木系灵气的气息。
“真好闻啊!”小东西欢快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杨珍微微一笑,受她的情绪感染,即使前路有未知的危险,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终于,有微光出现在前方,将坑坑洼洼的山壁映照得格外阴森。
隐隐约约还传来争吵声。
杨珍心中一动,脚下步伐加快,几个呼吸来到微光所在。
这是一处拐角,他将头稍稍探出,前方依旧有一个拐角,但争吵声陡然增大数倍,清晰可闻。
“姓褚的,你口口声声说这里有筑基机缘,这难道就是你说的筑基机缘!”
质问的这人声音洪亮,在石室中发出阵阵回响,听起来应该是那个刘姓粗犷汉子。
“怎么不是?”褚道友不紧不慢的说话声响起:“朱师兄一再保证,诸位只要帮他取了这颗珠子,便给每人一颗筑基丹,难道这还不够吗?”
“保证?嘿嘿!”刘姓汉子不屑道:“咱们都不是小孩子,区区口头上的保证,我刘某人可不敢相信。”
“再说,这珠子少说也是地阶上品,价值怎么也得有个数百万,区区一颗筑基丹,打发叫花子呢!”
“你待如何?”褚道友沉声问道。
“十万灵石,三颗甲等筑基丹,再加上神魂契约。”刘姓汉子开出条件。
“呵呵,十万灵石,三颗筑基丹,真是好大的口气,我呸!”
“那就对不住了,这买卖,老子不做啦!”
“你敢?”褚道友声音冰冷。
“哟呵,这是还没过河,就想拆桥吗?”刘姓汉子冷笑回应。
“刘道友的意思,也是我等的意思。”这时,旁边又有一人说话,听声音是位女子。
“你们——”褚道友大怒:“从找到这洞府,到打开阵法,到引开那猴子,你们做过什么,居然敢如此要价!”
引开猴子?杨珍猛然一惊,似乎要抓住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神识牢牢将他锁住。
“什么人!”
“哈哈哈!”杨珍心念电转,从拐角走出,嘴中发出一连串狂放不羁的嘲笑。
这是他模仿记忆中牛有德的语气,至于像不像,走一步看一步吧。
“牛有德,是你,你怎么进来了?”褚道友眼睛一眯,认出来人。
“我跟在你们后面进来的啊!”杨珍双手一摊,心下稍安。
“你为何鬼鬼祟祟跟在后面?”褚道友厉声喝问。
“为什么?”杨珍嗤笑道:“瞧你们这剑拔弩张的,我若不多个心眼,说不定就被你俩过河拆桥,一网打尽!”
“胡说!”褚道友怒道。刚才有那么瞬间,他确实有对刘姓修士出手的打算。不过在其他几位散修表态之后,便已息了这个念头。
杨珍嘿嘿冷笑,不再回答。他这番话语,既解释了自己为何落在后面,还成功挑起众人的猜忌。
过犹不及,此刻该是由别人出头了。
“好啦!”朱姓召集者收回一直盯在杨珍身上的目光,此刻终于出声:“你们的条件,我答应了。”
“朱师兄——”褚道友惊讶的看向他。
“时间紧迫。”召集者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不过,神魂契书我没有,想必诸位也不会有那玩意,我这里另有一份契书……”
说完,他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张黄色绢帛。
“这是秦氏皇族的契书,代表秦国的尊严和承诺,不容置疑。”
众人借助石室内夜明珠的光亮,仔细看去。
只见这绢帛一尺来长,呈明黄色,正中间上方用古体篆刻着一个大大的【秦】字,左右各绣着一条红色火龙,其余大片则是空白。
“你是秦国皇族?”那个浓眉大眼的乡民一脸诧异。
“嗯!”召集者点点头,见其他人露出迷茫之色,解释道:“我秦氏皇族的契书,签约一方需有皇族血脉,否则契书不能生效。”
“该契书生效后,文字将会显现在秦国皇家的祭坛上,供众人监督。契约完成之后,文字消失。”
“故而这种契约,代表的是我秦氏皇族的信誉。诸位区区几十万灵石,还不值得我秦国为此毁约。”
“诸位,”褚道长适时插话:“难道秦国皇族的信誉,还比不上你们这几十万灵石?”
众人皆低头不语,心中反复权衡。
“我怎么知道,你这契书是真是假?”杨珍忽然问道。
“契书签订之时,你便知道。”召集者语气不快。
“秦国皇族有多少人,难道任何一个皇族,都能决定几十万灵石的归属?”杨珍才不管他语气如何,继续质疑。
“当然不是。”召集者傲然答道,却没再解释。
“既然是签订契书,想必得用真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杨珍接着问道。
“秦朱。”召集者随口答道,声音中已有几分急躁:“诸位,时间紧迫,请速决断!”
“好,我签!”第一位答应的,是那位黄姓青袍修士。
有他带头,其他几人也跟着同意,杨珍自然也随大流。
秦朱动作极快,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支朱笔,刷刷几下,已是将众人商定内容写在那绢帛之上:
“秦朱,当今神武皇帝第十五世子孙,在此立誓……”
“誓曰:诸君若助吾夺取崀山秘境之宝物,吾必报答诸位,约定如下:”
“第一,秘境之内,同舟共济,互不侵害。”
这本是应有之意,众人都是连连点头。
“第二,诸君至秦国后,每人赏灵石十万,甲等筑基丹三颗,封子爵,领一乡之地……”
居然还有封爵,赏地,几人眼睛都是瞬间瞪大,不敢置信。
要知道,散修之所以称为散修,便是因为没有封地。若是有封地,哪怕只是一个练气修士,就如杨珍祖上那样,那就是有了跟脚,有了基业,可以开宗立业。
所以封地,几乎是每个渴望光宗耀祖的散修,这一辈子的追求。
这甚至比十万灵石,还让人心动。
一时众人心跳加快,呼吸都变得粗重。
第284章 天阶木灵珠
裂土拜爵,这样的报酬让一众散修都兴奋不已。
再之后的条款,便是双方需遵守承诺之类的约束,众人皆无异议。
接下来,签名。
修仙界的签名比凡间多了一道程序,除了提笔写下自己的大名,还需要将法印打在契书上。
有的人直接掐诀,也有的图省事,直接催动身份令牌,将里面的法印激发出来。
杨珍自然是选择了第二种,然后不动声色署下“牛有德”的大名。
那位褚道友同样也在契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契书在众人手中轮转一圈,最后交到秦朱手中。
此人眉梢间已有几分焦虑,强自按捺住,提笔写下“秦朱”二字。
紧接着,他手指一弹,一滴鲜血凝聚而出,滴落在契书上面。
一团轻烟腾起,模模糊糊可看出是契书模样,笔直飘向上空,倏地消失。
“契约已经生效,且已传送去皇家祭坛。”褚道长解释道。
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诸位请跟我来。”秦朱将契书收起,转身便走。
直到这时,杨珍方有闲暇打量这处石室。
石室长宽都超过百丈,高有数十丈,上面还可看到倒悬的钟乳石,显见此处原本就是个天然溶洞。
数颗夜明珠悬挂在不同方位,发出昏暗的光芒,将地面照映得一片惨白。
石室中间,是一个十丈方圆的水池,上面白雾缭绕。
浓郁的木灵之气,正是来自此处。
水池中央,还有一个木质的方鼎,其上,一个鸽子蛋大的碧绿珠子,正在缓缓转动。
杨珍眼睛一眯,这场景无比的熟悉。
在水戊峰五百丈深潭下,也是这样的水池、方鼎、珠子。
只不过,这颗珠子是——
“天阶木灵珠!至少是天阶中品的木灵珠!”衣衣在杨珍脑海中拼命呐喊,震的他头晕脑胀。
“天阶中品!”杨珍大吃一惊,双眼迸射出炙热的光芒。
这可是能帮助衣衣化形的宝贝啊,少说也值数千万灵石。
怪不得那秦朱轻易便答应散修的要求,和这珠子相比,那些灵石和筑基丹连零头都不到啊!
“若是空间有了这颗灵珠,至少可生成上万亩的森林哦!”小东西继续叫唤。
上万亩!杨珍心跳加速,这每年能产出多少灵石?
“就算在它旁边呆上几个月,空间也可多出百亩灵田哟!”
杨珍听不下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将所有人打倒,自己抢了这珠子逃走。
不过,他知道自己办不到,就算加上衣衣也不行。
且不说能不能打赢,就算赢了,他也取不走。
这颗木灵珠,正被阵法牢牢固定在木鼎之上,仿佛一朵圣洁的碧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这是六星灵基阵,”秦朱沙哑的声音响起:“褚师弟,还有你们,过来五个人,助我破阵。”
他手指向的,正是杨珍这六人。
然而他们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肯上前。
秦朱眼冒怒火,受不了这些人的磨磨蹭蹭。
他当初多选一人,不过是以防万一,想不到竟造成这几人互相推诿。
“快点!”他呵斥道:“助我破阵者,方可领取灵石和丹药。”
这一下如炸了锅,几名散修纷纷抢上去,便是其中的两位女子,动作也是麻利至极。
很快有五人按照秦朱所示的方位站定。
落在最后的,是杨珍。
他从未想过要去领取报酬,是以慢了几分。
当然,表面样子还是要做的。
“这是什么意思?”他佯怒道:“叫俺过来,又不安排事做,是想昧老子的灵石和丹药吗?”
他这瓮声瓮气的声音,也不知学到牛有德几分。
不过看起来秦朱并未怀疑。他一脸不耐,冷冷道:“做多少事,拿多少报酬。牛道友休得聒噪,否则勿怪我不讲情面!”
说完,一道杀意锁定在杨珍身上。
杨珍立即脖子一缩,偃旗息鼓,嘴里假装不服气的嘟囔了几句。
秦朱不再搭理他,开始指挥众人破阵。
随着六人依序输入法力,一道无形的屏障正在慢慢打开。
大量的木系灵气从水池中泄露出来,慢慢弥漫整个石洞。
“好舒服啊!”衣衣发出满足的呻吟:“哥哥,咱们把这宝贝抢走吧!”
杨珍恍若未闻,眼睛正盯向水池对面一处平台。
平台与水池差不多大小,上面有六根黑色的柱子,围成一圈,正中央有一个偌大的蒲团。
蒲团前面,零零散散扔着一些方盒子,有木质、玉质、金属种种。
还有一块中间凹陷的暗红色石头,里面陈放着一枚火红色的珠子,同样鸽子蛋大小。
火灵珠!杨珍眼睛陡然睁大。
这颗品阶明显比不上那木灵珠,但同样可以用在空间,也是难得的宝贝。
这些大大小小物件周围,并没有夜明珠照射,在黑暗中显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杨珍也是此刻无事,方才瞧了个仔细。
他不动声色,向着平台走去。
在接近到其中一根柱子时,一道强大的排斥之力将他挡在外面。
这里也有阵法。
杨珍凝神聚目,开始观察这个阵法。
他已经学习过几年阵法,虽然不及小丫头精通,但认真辨别之下,还是看出了一些门道。
这是一个自带防御功能,阻止他人随意进入的阵法。
这阵法,刚刚打开不久,时间还不到一个时辰!
这是——
禁空阵法!
原来如此!怪不得小崀山上飞剑突然失灵。
至此,杨珍已经理清一个大概思路:
猴王临死前的哀嚎,终于惊动那只三阶妖猴。
妖猴离开洞府。离去前,发动禁空阵法。
不久之后,阵法生效,众人纷纷从高空坠落。
只是,一只妖猴的洞府,怎么会有整个小崀山的禁空阵法?
这妖猴,它究竟是干什么的?
“那些盒子里面,都是什么东西,你能感应到吗?”他问衣衣。
“是种子啊!”小东西答道:“各种各样灵植的种子哦,有紫云花,紫面猴花,天灵果……”
“还有双极枣、水娟花、金苓果,咦,好像都是咱们在这秘境遇到的灵植哦!”
种子?
秘境所有灵植的种子?
忽然,杨珍心念一动,似乎明白什么。
他大踏步来到秦朱面前:
“敢问秦道友,木灵珠若是取走,崀山秘境会有何变化?”
杨珍沉声问道,这一刻,他已不再伪装牛有德!
第285章 拉拢
“你是谁!”秦朱厉声喝问。
此时的他,手中正端着那个破阵盘,道道白光不断打向水池各个方向。白光所处,无数条繁复的阵纹显现。随即在周围六人法力的催动下,有的阵纹消隐,有的暗淡,也有的甚至光芒大放。
六星灵基阵的破解,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然而这时,杨珍的问话,却是让他警惕心大起。
“请秦道友先回答我的问题。”杨珍森然道。
秦朱眉毛一竖,杀心顿起,伸手一召,一枚金针已捏在手中。
他要动手,杨珍又怎会让他如意?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只见他脚下一蹬,身子疾如流星,右拳已重重挥向对方脖颈!
秦朱反应很快,手掌轻按眼前虚空,一面金色圆形光盾倏地出现。
拳头威势惊人,撞到光盾上却只是发出一声闷响。
杨珍蹭蹭蹭连退数步,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再看那金盾,虽是光芒暗淡,却没有破裂。
杨珍势大力沉,接近练气巅峰修士的一击,居然没有打破这道防御!
这秦朱的法力,竟是如此深厚?他心中一凛。
秦朱同样惊讶于对方的力量,他右手一扬,就要将金针甩出,脸上神情却是突然一僵。
“杨珍?”他失声喊道,旋即暗叫不好。
原来杨珍受到金盾的震荡,一时失去对脸上的控制,显出了自己的真实面目。
“你认识我?”杨珍一愣。
既然已经暴露,他索性将那件很不合身的灰色道袍一扔,露出里面的玄色劲装。
灵光一闪,他猜到了对方是谁。
“颜红珠!你是颜红珠!”
认识自己,引开妖猴,再加上牛有德所说的,是位女修。
符合这些条件的,唯有颜红珠!
“杨师弟反应很快啊!”秦朱心中暗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随手将面罩扯下。
素手在脸上轻轻一抹,一张如花似玉的娇媚脸庞显现出来,正是颜红珠。
两人从交手到相互认出,只是短短一瞬,却让其他六人都看呆了眼。
“云霄宗弟子?”有人不怀好意盯着杨珍。
“女的?还是个如此妩媚的女子!”刘姓汉子打量着颜红珠,一遍遍在她精致面容上扫来扫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诸位,时间紧急,别耽搁!”褚道友则是急忙催促。
他知道颜红珠的实力,区区一个练气中期,就交给对方处理好了。
“给那猴王下毒的,是你吧?”杨珍沉声问道。
颜红珠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注视着杨珍,突然出声劝道:
“杨师弟既然来到这里,也是有缘。不如就用牛有德的名义如何?事后宗门决不会知晓。我秦朱在此发誓。该你的好处,一块灵石也不会少你的!”
她刚才暗地里评估杨珍的实力,自觉短时间内拿下对方的把握不大,不如将他拉拢过来。
“好处?哈哈!”杨珍大笑:“只怕这天阶木灵珠取走之后,这崀山秘境,恐怕也不复存在了吧?”
他这话一出来,几名散修都是大惊失色,手上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杨珍趁热打铁,对着他们大声喊道:
“诸位!这崀山秘境,有云霄宗的产业。你们若是毁了这秘境,不怕云霄宗日后找你们算账吗?”
云霄宗的招牌打出来,散修人人脸上都露出忌惮之色,有的立即停止了法力输送。
那些曾经消失和已经黯淡下去的阵纹,开始重新显露出来。
“荒谬!”颜红珠大怒,一扬手,一道金芒射向杨珍。
那金针来势极快,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离杨珍不足一丈时,忽然一分为三,分别罩住左中右三个方向。
与此同时,颜红珠也不忘向散修们解释:
“诸位休听此子胡说。偌大的一个秘境,岂会因一颗灵珠而毁灭?”
可是她这话却没什么说服力。这种事情,如果不好好说清楚,那是宁可信其有的。
杨珍在飞针发出刹那,千乌棒已握在手中,当即身子一侧,举棒迎向右边那枚金针。
电光火石间,金针击中木棒前端,登时炸出一个鸽子蛋大的破洞。
杨珍不忧反喜,这个力度,最多伤他皮肉,伤不了他的筋骨。
如此就没什么可惧的!他大喝一声,跃步上前。
口中则继续喊道:
“诸位!什么灵石能挣,什么不能挣,不用我一个小辈教你们吧!”
颜红珠大急,偷眼看去,池子那边,散修们全都站立不动,六星灵基阵早已恢复如初。
前功尽弃!
她恨得直咬牙,此时却是无计可施,只能先应付杨珍的攻击。
随手抽出一柄宝剑,掐动法诀,数道金芒,带着金锐破空之声,朝着对方斩去。
蹭蹭蹭,两人这一交手,都是以快打快,转眼之间石室内黑影重重,竟分不出谁是谁。
只有不时溅出的数滴鲜血,提醒着旁观者,这场战斗是得等的凶险激烈。
“褚师弟——”黑影中传来一声娇呼。
颜红珠究竟还是有帮手的。
褚道友心领神会,知道是要让自己说服这些散修。
“诸位,”他赶紧说道:“这颗木灵珠,不过是给秘境提供木灵之气,促进灵植生长。有没有它,秘境都不会毁灭。”
他声音平缓,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登时便有人连连点头。
“只要咱们宰了这小子,又有谁知道秘境之中少了颗珠子?等到云霄宗搞清楚,至少也是十年之后,那时诸位都是秦国的勋贵,云霄宗又能拿你们如何?”
这话蛊惑性更大,那刘姓汉子和黄姓青袍修士不由面露凶光,看向打斗中的两人。
杨珍一直留神着这边的动静,见势不妙,一边招架颜红珠的攻击,一边继续高呼:
“诸位,与其挣那不能到手的十万,不如和我对付这秦国奸细,立功受赏!”
“此话在理!”
话音刚落,有一人从池子边跳了出来,立在一旁,手中已握着一把铜锤。
正是那浓眉大眼的男子。
紧接着,圆脸白衫女子也跟随而出。
那个一直蒙面的紫衣女子,踌躇片刻,也缓缓走出。
三人站在一起。
四对四,杨珍心中大定!
第286章 说服
杨珍的高兴,仅仅维持了数息。
作为这件事前前后后的联络员,褚道友显然对这些散修的底细,一清二楚。
只听他不慌不忙说道:“吴道友,纵使你立了大功,难道沐家就会放过你吗?”
他口中的吴道友,正是那浓眉大眼的男子,姓吴,名昭田。
只见他脸色大变,目光凌厉的射向褚道友。
褚道友却是视若罔闻,继续劝说:“因为身边这位骆道友,你杀死了堂堂金丹家的嫡系子弟,还是一个修炼种子。你说,云霄宗能护得住你?就算他们护着你一时,难道还会护你一辈子?”
“沐氏金丹世家,弄死你,不过杀一蝼蚁而已!”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事?”吴昭田咬牙道。
“呵呵,这你就不用问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褚道友呵呵笑道。
见对方脸上杀机闪现,他摇了摇头:“你也别打什么灭口的主意。你既然清楚我是秦国人,这事,也就不止一人知晓。”
吴昭田沉默不语,脸上变幻莫测,时而悲愤,时而痛苦。
“雨儿?”他看向身边的女子。
“昭哥,你做啥,我都跟着你。”这名叫骆小雨的女子柔声说道。
褚道友得意一笑,目光转向紫衣女子。
“陈茹,你就这么想留在许国,然后被殷家逼婚,嫁给一个比猪还胖的凡人吗?”
“殷家一贯强势,怎么能容忍你一名练气女修公然抗婚?更何况你还有祖传的秘境令牌?”
说到令牌,他看向这几名散修,语气更是激昂:
“令牌是个好东西,云霄宗明面上也答应留给你们。可你们看看,这次一起来的那些散修,还有几个是真正的散修,又有几人是当年那些散修的后代?”
“这么多年来,那些世家大族,要么联姻,要么入赘,要么招募,种种手段,早就将令牌变成他们的私有之物!”
“现在就剩你们几人,还保留着祖宗留下的宝贝。可你们平时,谁不是藏藏掖掖,生怕被人晓得,对不对?”
紫衣女子陈茹默不作声,毫无疑问这褚道友的话,说中了她的心事。
那个刘姓汉子,则是青筋暴起,脸上凶光毕露,不知是否想到什么往事。
“老子早就受够了!”他大声怒骂:“云霄宗自诩名门正道,对天下修士一视同仁,实际呢?我呸!所有的资源,不是在云霄宗手里,就是被那些世家大族掌握,咱们散修,平时连口汤都喝不上!”
“我不怕告诉诸位,这些世家子弟,老子偷偷宰过好几个。凭什么他们生来就该享用资源,老子就是不服!”
褚道友面带微笑,频频点头,心中却是暗暗皱眉。这个姓刘的,行事暴虐,此时他这番话说出来,搞不好适得其反。
说不得,只能放大招,速战速决。
“诸位!”他一脸肃然,大声道:“实话告诉你们,这木灵珠,乃是我大秦长公主必得之物!长公主年方韶华,便已是紫府巅峰的境界,马上就要晋级金丹,在我秦国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
“诸位只要助我取了这木灵珠,以后便是长公主的人。在秦国,没人敢惹你们!”
“晋级筑基,列土封爵,还能背靠长公主这颗大树,诸位,还要犹豫吗!”
“为了将来,何不搏上一把!”
他最后这声呼喝,终于让三位散修下定了决心。
此地虽好,非我乐土。
吾逝将去女,适彼乐国。
云霄宗,对不住了!
……
褚道友终于说服这几位散修,六人回到原来位置站定,重新破解阵法。
那边杨珍和颜红珠,依然打得难分难解。
“先缠住这小子,等阵法破除,灵珠到手,再招呼众人起上,干掉这个碍事的家伙。”褚道友心中盘算。
不到半刻钟,池子边忽然光华大放,现出一面蓝色的光罩。
这是阵法即将破除的征兆。
褚道友心中大喜,那边颜红珠瞅见,也是心花怒放,攻势愈加凌厉。
就在这时,黑暗中凭空生出一道闪电,打在那光罩之上。
光罩一阵晃动,无数道阵纹交替闪现,很快便归于沉寂。
光罩消失了,六星灵基阵……
完好无损。
刚才那道闪电,相当于是用暴力去破解阵法,不仅没有促使阵法破裂,反而引发了阵法的自我保护,恢复到初始状态。
褚道友目瞪口呆,继而望着打斗的方向,气得快要吐血:
“姓杨的小子,你找死啊——”
又一次前功尽弃。
这时,却听砰的一声,打斗中的两人已然分开。
只见杨珍身上、腿上,随处是割裂的伤口,有的正在愈合,有的还在汩汩往外喷出血水。
颜红珠的金针和剑芒,让他吃尽了苦头。
而对方身上,只有一处衣襟被扯断一块,可谓是毫发无伤。
然而颜红珠的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这小子居然还有余力,往外打出闪电?他什么时候将符箓拿出来的?”
“还有,这家伙受了这么多伤,怎么一点事没有,跟个怪物似的。”
“他那些伤口,怎么愈合得这么快?”
“如此这般下去,阵法何时能破?等到那妖猴回转,可就万事皆休。”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就算功力大损,后患无穷,也只得这么做了。”
想到这里,她银牙一咬,已是下了决心。
“褚师弟,你带上两人,缠住这小子!”她命令道。
褚道友脸色一变,猜到颜红珠将要做什么,不由惊呼:“秦师姐……”
“时间紧迫,顾不得了。”颜红珠匆匆回了句,又朝几位散修喊道:“每人一万灵石,帮我缠住这小子半刻钟!”
刘黄两人立即冲了过来,再加上褚道友,三人将杨珍团团围住。
吴骆陈三人则是互相看看,没有参与。
颜红珠跃出战场,在十丈外找了地方,盘膝坐下,双眼微阖。
随着她法力的运转,头上渐渐有白雾生成。
四周的灵气开始朝她聚集,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在众人身上……
“这是,要临阵突破?”骆小雨捂住朱唇,大大的眼睛看向吴昭田。
吴昭田微微摇了摇头,神情凝重。
第287章 幻阵
颜红珠的气息节节攀升,杨珍看得着急,却是毫无办法。
三名练气圆满修士的纠缠,已经让他疲于应付。若不是自身皮糙肉厚,再加上衣衣不断给他疗伤,他早就支撑不住了。
至于闪电,那是他的底牌,偶尔用一次,对方可能会以为是符箓。用得多了,难免不会露出马脚。
再者,就算用了闪电,一时半会也打不破对方的防御。
此时颜红珠身周,已经有一个球形屏障将她罩住。
随着这屏障的出现,这女子气势倏变,全身光华内敛,仿若浸润在一颗圆润的水珠中。
筑基期的威压,透过屏障,凌然众人。
筑基修士?
杨珍神情凝重,心中暗暗叫苦。
他还没有自大到可以抗衡一名筑基期。
而且颜红珠的气势,还在继续攀升。
筑基一层,筑基二层……
这些人虽然只是练气修士,看不清她具体的境界,但威压的不断增强,却是可以实实在在感受。
这是什么功法?
这不是临阵突破,而是在恢复原来的修为!
这颜红珠,居然是名筑基修士!
那她是怎么瞒过宗门的?
杨珍百思不得其解。
褚道友挥剑格挡杨珍的攻击,嘴角微微冷笑。
看向杨珍的目光,如看一名死人。
等秦师姐修为恢复,看你还能蹦跶多久?
可是杨珍又岂是坐以待毙的人?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突然大喝一声,全然不顾三人的攻击,抡起木棒,飞身朝褚道友劈去。
竟是要同归于尽!
褚道友当然不会和这死人硬拼,身形微晃,已是避过这记杀招,同时双手如兰花指般掐动,一朵红云飘向对方,顿时将杨珍胸前烧了个大洞。
这一招,躲得自然,反击得如云流水,端的是漂亮至极。
旁边两位散修禁不住叫了声好。
杨珍要的就是这个好,因为褚道友,已经将去往洞口的方向让了出来。
他毫不迟疑,轻身术发动,整个人化作一道流星,向着洞口掠去。
“拦住他!”褚道友暗叫不好,冲着池子边三人喊道。
三人稍稍迟疑,待两位女修随着吴昭田抽出宝剑时,杨珍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拐角处。
“你们——”褚道友恨恨看了三人一眼,便要跟随而出。
“穷寇勿追!”一个威厉的女声响起。
褚道友顿住脚步,闻声看去,只见那光罩正在逐渐消失。
颜红珠手心向上,双手相合置于小腹之前,头上的白雾随着这动作缓缓进入其身躯。
双眼睁开,功法运行完毕。
一个渊渟岳峙,风姿卓然,与方才几乎判若两人的女修长身而起。
“你留下,继续破阵。”她留下这一句,身形一晃,已不见了踪影。
……
我跑,我死命跑……
短短两百丈路程,在杨珍眼中,仿佛比云州到宗门还要遥远。
身后的威压,显示着正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在靠近。
好在,洞口总算是到了。
他飞身跃起,双手全力按在两丈多高处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这种双向的石门,通常外面是阵法,内部则是机关,以方便出入。
他在进来之时,便已在衣衣的帮助下,发现这处按钮。
石门缓缓开启。
后面的敌人正在迅速接近。
杨珍心急如焚,石门刚刚打开不过尺许宽度,他便侧过身子,向外冲去。
一道凌厉的金芒,打在他右臂上,带起一团血雾。
“啊!”他一身惨叫,整个人已跌落在石洞之外。
石门继续移动,已经洞开大半。
颜红珠终于赶到,几乎是毫不停歇,她一脚跨过石门,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木普遍有三四丈高,青枝绿叶层层叠叠,将高空的阳光遮住,投下一片片荫凉的,随风摇摆的影子。
颜红珠秀眉紧锁,心中暗叫不妙。
这哪里是来时的景象,分明是进入了——
幻阵!
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在外面布设了幻阵!
这是哪里来的浑蛋!
一个不过十五六岁,修为仅仅练气中期的小子,怎么有这么多的手段!
破除幻阵,首要是堪破虚实。
而面前这个阵法,她粗粗扫视一圈,发现几乎是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好高明的幻阵!
好在这个幻阵只布置了三面,针对洞口的方向却是可以随意进出。
这让颜红珠看到了破阵的希望。
为今之计,只有等里面破了那个六星灵基阵,再将那破阵盘拿过来,借助其堪破各种阵法的特点,打开这个幻阵。
只是这么一来一往,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
想到这里,她银牙紧咬,恨不得将杨珍千刀万剐。
……
眼见着颜红珠落入幻阵,杨珍放下心来,开始疗伤。
最后中的这记金针,带走他一大块血肉,里面的白骨森然可见。
好在有衣衣。在小东西精心的治疗下,半刻钟后,手臂恢复如初。
此时那颜红珠早已离开幻阵,返回石室。
杨珍一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当如何。
离开这里,去找赵玥儿?
若是不知道木灵珠的事情,如此做没有问题。
可木灵珠关系到崀山秘境的前景,这里面,既有宗门的利益,也牵涉到赵家的利益。
无论是其中哪方,他都不能置身事外,眼睁睁看着他人取走木灵珠。
他现在有三种选择。
第一种,冒险上山,找到那三阶妖猴,告诉他石室发生的事情。
若是选择这种,且不说那妖猴品性如何,会不会一见面就把他拍死。
就算找到它,这上山的时间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很可能会让这些人跑掉。
不可取。
第二,守在这里,借助幻阵和敌人缠斗,直到援军赶来。
这一种,如果他们将破阵盘拿过来,自己压制得住对方破阵吗?
如果能,那自然没得说。若是不能,那能迟滞对方多长时间?
这个时间,能不能拖到援军到来,援军又会是谁?
如果是那只暴虐的妖猴赶回来,会不会不分青红皂白,把自己干掉?
很难说啊!
杨珍想来想去,还是第三种最可靠!那就是——
跑到小崀山十里之外,然后传送出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嬷嬷、柘溪老祖乃至其他主事之人。
那颜红珠就算拿到木灵珠,她总是要传送出来的嘛!
到时外面一群人守株待兔,给她一个惊喜,那场面一定很美。
嘿嘿。
想到这里,杨珍不再犹豫,当即施展轻身术,向着山外跑去……
第288章 传送令牌,失效!
一刻钟多后,杨珍停了下来。
按照往常在水戊峰跑山路的经验,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出了十里范围。
只是小崀山开启了禁空阵法,十里之外和十里之内已很难分清。
他决定先试试。
从空间中取出传送令牌,手指掐诀,按照十长老传授的方式输入法力。
令牌发出一道白光,旋即,就如电池耗尽的手电筒,白光消失了。
这是失败了?
还在十里范围内?
杨珍摇了摇头,将令牌收起,继续向外奔跑。
半刻钟后,估摸着又跑出了七八里山路,他再次停下,取出令牌,灌注法力。
令牌又一次发出白光,然后,再度消散。
杨珍眉头紧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深吸一口气,又往前跑了四五里路,然后重复之前的操作。
令牌第三次发出白光,第三次消失。
“这个传送令牌,是个残次品!”杨珍神情严峻。
可以想象,当秘境关闭,众人纷纷传送离开的时候,自己会怎样?
会永远困在这崀山秘境之中,最后无声无息死去。
这会要自己的命啊!
他必须搞明白,这快令牌,是制作时的纰漏,还是有意为之?
如果是后者……
那是谁干的?
一个阴郁的面孔出现在他脑海……
杨珍脸色铁青。
……
好在,他还有一块,正是从牛有德那里置换过来的传送令牌。
只是散修的令牌,必须等到秘境最后一天才能激活。
传送这条路走不通,杨珍稍稍犹豫,在上山报信和守候幻阵二条路之间选了后者。
现在应该还有时间,他和衣衣布设的那个叠加幻阵,决不是轻易可以破解的。
当他重新回到山谷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刻钟。
远远看到峭壁那边依旧云雾缭绕,杨珍暗暗松了口气。
走到近前,只见颜红珠和一众散修分散在石洞出口,忙忙碌碌。
他们正在破阵。
……
修仙界有多少种阵法?
谁也说不清楚。
随便一个练气修士,只要掌握了基本的原理,完全有可能设计出一种新的阵法。
故而阵法之多,可谓浩如烟海,灿若繁星。
然而破阵的手法,却大抵只有那么几种。
第一为解阵,就是将整个阵法的脉络找出,顺着其脉络和布阵思路,抽丝剥茧,逐一破除。
这种破阵手法,对阵法损害最小,大多数阵法经此之后,依然可以继续使用。
赵琏破解灵植园的防护阵法,颜红珠安排六个修士破解六星灵基阵,用的都是这种解阵之法。
其二为拆阵。这种方式,一般是找出阵法的某个生门、死门,或者杜门、景门等等,看看谁是起主导作用的,将其拆除,阵法的威力便会削弱大半甚至完全消失。这个阵法,自然而然也就破除了。
当年嬷嬷破开杨家秘境前的那个隐匿阵法,用的就是这种手段。
第三种是毁阵,这个最好理解。比如某座山上布设了一个高明的阵法,难以破掉。但你修为通天,将这座山完全毁掉,那阵法成了无源之水,当然也就不存在了。
不过今日的颜红珠,面对这天然幻阵,却只能采取第四种方式——
锢阵。
所谓锢阵,就是将阵法禁锢住,让它无法发挥作用。
这好比你面对一个巨人,打不过,杀不死,该怎么对付?
假如你正好有某种手段,能将其束缚,让它动弹不得,你不就安全了吗?
颜红珠要做的,正是要桎梏住这天然阵法。
当她率领众人走出石洞后,这个精明强干的女子,一方面命人催动破阵盘,一方面掏出大量符纸,安排人现场制作阵旗。自己则手持几面已经制作好的阵旗,凝神观察。
破阵盘很快发出一束白光,照射在幻阵前方,一条与来时一模一样的道路倏地出现。
幻阵的虚妄效果,就此露出了一条缝隙。
当然这并不等于说,这些人沿着这条路就能走出幻阵。没那么简单。
必须将这条缝隙禁锢,令其脱离幻阵。如此数十条之后,幻阵便成了被数十根绳子拴住的大象,行动迟缓,彻底失去变幻的效果。
很快,八面阵旗甩下,依次钉在休、生、景、死、惊、伤、杜、开八个方位,白光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如壁虎断尾般,脱离了破阵盘这个身躯,变成单独的存在。
破阵盘转动一个角度,一条新的白光出现,而刚才那条,依旧杵在原处,一动不动。
颜红珠轻吁一口气,再次抓起八面阵旗,打在这条新出现白光的八门位置,将其固定。
杨珍眉头微皱。
他泥丸宫内有衣衣打入的符文,可以清清楚楚望见幻阵内发生的一切。
必须将那些阵旗毁掉!
他手指掐诀,数道木刺向着那些阵旗激射而去。
然则练气中期的术法,实在是不够看。木刺穿过幻阵的迷雾,刚刚出现在阵旗上方,便被一道后发而至的光罩全部挡住,发出数声扑扑闷响,化作无数木屑,自空中纷纷洒落。
徒劳无功。
怎么办?
杨珍的攻击手段,不外乎术法、铁球、木棒、近身搏击,以及——闪电。
其中术法和铁球,在筑基修士面前,速度和威力皆不足,起不到作用。
木棒和近身搏击,需要自己进入幻阵之中,面对一个筑基、数个练气后期的围攻。
那不是傻吗?
唯一能用的,只有闪电。
杨珍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衣衣,旋即,一道闪电凭空生成,直直劈向一面阵旗。
阵旗果然被击中,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了灰烬。
然而杨珍还来不及高兴,一面新的阵旗已经矗立在原处。
又是一道闪电,再劈……
颜红珠心知肚明闪电很难防御,索性任其施为,只是不断将损毁的重新补充。
同时还有阵旗,在禁锢新的白光通道。
随着较量的进行,杨珍渐渐看清双方的差距……
衣衣发出十道闪电,毁掉十面阵旗。
而这个时间,颜红珠不但将这十面阵旗补充完毕,还新布设了五面。
衣衣平均每发出一道闪电,需要四五息的时间进行恢复,而颜红珠布设阵旗的时间,连一息都不到。(注1)
影响她布阵速度的,反而是阵旗的制作。那边五六人不停忙碌,大概每三息时间,才能有一面新的阵旗出来。
这样下去,幻阵迟早会被攻破啊,杨珍暗暗焦急。
如果我这边,能多两位帮手就好了。
他这念头刚起,便听到衣衣声音响起:
“有——人——偷——袭!”
(注1:最初几道闪电可以连发,但再往后就需要时间恢复)
第289章 偷袭
殷南星和冯常青,已经躲在远处的树林中,窥视了好一阵子。
这两人,在接到妖猴十二时辰内带回杨珍的命令时,简直有种末日来临的恐惧。
尤其殷南星,更是对杨珍充满了忿恨。
这种心态说来也奇怪,本来是他污蔑杨珍杀死猴王,到头来因为自身安全受到威胁,反而是怪上了对方。
两人面面相觑,茫茫千里秘境,何处去找一个人。
就在彷徨无计的时候,有目击者告诉他们,杨珍往山的某个方向去了。
这让二人喜出望外,急匆匆便下了山。
一路寻来,不时还将神识发散出去,搜寻周边,是以走得并不算快。
直到听到山谷这边传来的电闪雷劈声,情知必有缘故,这才赶了过来。
他们循着声音,偷偷来到树林边缘,果然见到一人,不由心中大喜。
正是他们要找的杨珍!
不过两人随即被杨珍的实力吓了一跳。
“这他娘是练气中期吗?怎么能发这么多的闪电?”
“这小子,肯定是有宝贝在身。”
“有道理。咱们先看看情况。”
……
“他老劈那云雾干什么,莫非那儿有妖兽?”
“不知道,神识探查不进去,端的是奇怪。”
“看他这雷劈的力量和速度,这妖兽实力不低啊,难道是二阶?”
“不对!打了半天,里面啥动静也没有。很可能不是妖兽,是在轰击阵法。”
“有道理……这小子,难道还发现什么好东西了?”
“嘿嘿,等会制住他不就知道了。你看到了吗?他的闪电,是手腕上那串石链发出来的。”
“看到了。能发出这么多闪电,真是好宝贝啊!咱们要不要等他将阵法劈开,再趁机动手?”
“嗯……不妥!咱们还是先擒住这小子,以防迟则生变!”
……
殷冯两人偷偷摸摸观察了大半天,决定出手。
而且一出手,就必须雷霆一击!
他们各自拿出自家的底牌。
冯常青有一个宝贝,叫阴阳五雷球。打在人身上,霎时间可以激发出无数道电流,让对手全身麻痹,提不起半点法力进行反击。
殷南星更狠,他的法器是一个掺杂着火炎晶铜的铜锤,二阶下品。
这玩意敲在人身上,不仅相当于筑基初期的一击,还附带炸裂的效果,经常一打便是一个血洞,端的是狠辣。
他盘算着用这东西,直接敲掉杨珍一条大腿。那小子不是自诩身法敏捷吗?我看他少一条腿,还怎么在我面前蹦跶!
以他们的修为,御驶这样的法器,需要灌注全身大半法力。故而两人都是蓄势良久,这才开始悄悄靠近。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若是往常,这个距离早就被喜欢东张西望的衣衣察觉。不过今日小东西实在是太忙,不停在积蓄法力,释放雷电,哪还顾得上身后的事情。
于是十丈之外,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静静等待,如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野兽。
两人这么一等,又是数息时间。
一直没有等到杨珍法力枯竭,服用回气丹的时机。
最终,他们不再等待,一起出手!
一枚闪着银光的铁球,一把暗红色的铜锤,一左一右,击向杨珍!
也就在这时,刚刚送出一记闪电的衣衣,终于发现了后面的动静。
“有人偷袭!”她大声喊道。
杨珍微微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个【日不移影】就已使出,方向选择了左边。
“呼!”,铜锤带着炙热的劲风,从他右腰处掠过。一直飞出十数丈远,方才化作一道流星,倒转而回,落入殷南星手中。
“呲呲——”,冯常青的铁球,速度却是极快,恰好击中他后心处。
霎时间数十条电光将其缠绕,犹如银蛇乱舞,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打中啦!哈哈——呃……”
冯常青的兴奋,仅仅持续了半息。
只见杨珍于半空中倒转身子,目光炯炯看向二人,脸上又惊又怒。
与此同时,他单手一抄,已将阴阳五雷球抓在手中。
铁球宛如一只浑身炸毛的刺猬,不断劈啪作响,电光接二连三从他手心蔓延全身。
杨珍恍若毫无知觉,在冯常青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将铁球随手扔进了储物空间。
“你……”冯常青指着他:“不怕雷电?”
杨珍没有理睬,经过衣衣这么多年的摧残训练。这铁球,电流太低啊!
“殷南星,你要干什么?”他看着这位带队的大师兄,厉声喝道。
“哈哈,”殷南星大笑:“姓杨的小子,有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他抽出宝剑,飞身而上,剑尖直刺杨珍胸膛,带出道道残影。
那边冯常青在短暂失神之后,也摸出一对短剑,围了过来。
三人瞬间战在一起。
殷南星的剑法,步伐飘逸,招式简洁而又多变。而冯常青的短剑,招数一招紧似一招,以快对快,剑法轻灵飘忽,每每从意想不到之处现出杀招。
这两人,不愧是世家子弟,剑法上皆有良好的传承。
杨珍只是交手数招,便大感吃不消。
而且,他并不知道对方已看穿石链的奥秘,这一交手,也不方便让衣衣继续朝幻阵发送闪电。
眼见着幻阵内,颜红珠布阵的效率,陡然提升数倍。
杨珍又急又怒,却只能强自按捺,大声道:
“殷南星,有人欲毁了崀山秘境,你要助狅为虐吗?”
狅乃燕伪帝的名字,助狅为虐,就和杨珍前世助纣为虐一个意思。
这话顿时唬得殷南星一愣,旋即他面露讥笑,以为杨珍不过是危言耸听。
“那又如何?”他一脸的倨傲轻蔑,手上剑法更加凌厉,几乎不给杨珍半点喘息。
玛德!杨珍见这家伙不可理喻,也是动了真火,顾不得那么多,指挥衣衣一道闪电便朝他头上劈去。
殷南星吓了一跳,我都逼得这么紧了,这家伙居然还能施法!
好在他对此也早有防备,绿光一闪,一面木盾挡在头顶,被闪电击成粉碎。
“殷南星,”杨珍压住心中怒火,继续解释:“有人将妖猴引出洞府,偷偷潜入盗取宗门宝物。你确定真的要帮她?”
第290章 忽悠
“什么意思?”见杨珍说得有板有眼,殷南星似乎也信了三分。
他手上的攻势减缓,将剑横在胸前,防止杨珍的突袭。
那边冯常青见他住手,也暂时将短剑收起。
杨珍微微松了口气,顾不得说话,回头看了眼幻阵,只见这交手的短短数息时间,对方又布设了十来面阵旗。
心中焦急,他当即说道:
“这峭壁深处,有一处洞府,乃是那三阶紫面猴的。”
说着,一边命令衣衣,继续向幻阵施展闪电,以拖延时间。
至于会不会被殷冯二人看出端倪,他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
小东西当即一道闪电发出,击毁一面阵旗。
然而就在这时,殷南星和冯常青相视一眼,突然双双跃起,再次偷袭杨珍!
原来杨珍说话的时候,这两人也在不断神识传音交流。
很快他们达成一致,不管这小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先擒住他再说。
毕竟这关系到自身的身家性命。
制住之后,再拷问他到底是何等事情。届时是先交给妖猴,还是做其他打算,主动权都由他们掌握。
在之前的窥视中,两人发现杨珍的闪电大概四五息才能发出一记,所以这个间歇,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此时双方距离,不过一丈而已。以他们的估算,两人修为碾压对方,再加上出其不意,定能一举拿下!
只是二人算盘虽好,然而杨珍吃过一次亏,岂会对他们没半点防备?
一个【日不移影】,再次瞬移出去。这次发动及时,即便是殷冯合击,也被他险险避开。
然而一口气尚未提起,对方已提起兵刃,从两侧朝他刺来。
杨珍心头火起,情知跟这俩扯再多也没用。
能驱使他们的,只有那只三阶妖猴。
这两人甘受一只妖兽的役使,定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
所以——他们只会想着擒住自己,不计其余!
跟他们,没法沟通!
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他抽出千乌棒,使出【风影棍】的招式,和两人乒乒砰砰打在一起。
这种低阶修士的贴身近战,大多数攻击术法都无法使用,正好可以拉近和他们的差距。
特别是他肉身强度,远超同阶,即便受伤,也无所畏惧!
很快,速度、招式、法力皆不如对方深厚的杨珍,身披数创。
然而,这两人合在一起给他的压力,其实还不如未恢复修为时的颜红珠。
他身上虽然鲜血淋漓,却都是皮肉之伤,伤不到筋骨。
反倒是他拼着受伤时几次反击,让殷冯二人惊出一身冷汗。
甚至那冯常青,还被毁了一件贴身护甲。
时间慢慢流逝,已是日头西斜。
衣衣尽管按照杨珍吩咐,大部分时间依旧在毁灭阵旗,却也有几次停歇下来,专心给他疗伤。
这让杨珍越战越勇,反倒是对方二人,越打却越是心惊。
尤其杨珍一边应付二人,一边还能继续朝云雾中发送闪电,更显得游刃有余。
两人愈发没有信心。
然而羞刀难入鞘,况且关乎自己小命,他们也只有硬着头皮战下去。
……
幻阵之内,颜红珠布设的阵旗,越来越多!
随着几位散修制作阵旗愈加熟练,再加上衣衣的干扰越来越少,她的布阵效率,已是方才数倍。
还剩最后五道白光通道,然后是四道,三道……
最多百息,颜红珠就将脱困而出!
大势已去!
杨珍心中哀叹,这时就算他马上说服殷冯二人,也顶多延长个几十息时间,于大局已是无用。
该另做打算了。
他脑子飞快转动。
这时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边打边走,离开这处战场。
这样颜红珠脱困出来,找不到他,第一时间肯定是逃出小崀山范围,尽快想办法传送出去。
如此他倒是安全了。
只是,他辛辛苦苦守在这里大半天,难道最后就让那个女人带着木灵珠溜走吗?
还有,这两个二百五,不分青红皂白缠住自己,出手狠毒,这笔账难道不要算的吗?
不吭他们一把,老子道心不稳!
所以,我必须杵在这里。我不走,这两个二货自然也不会走。
然后,颜红珠出来。为了有充足的时间逃回秦国,她宁可多费些手脚,也一定要将我们这些人击杀。
我有一件可自动激发的二阶防御法衣,至少可以扛住这女人两三次攻击。
这两人,哼哼,那就看他们造化了。
不过,颜红珠和殷南星关系亲密,她很可能会利用对方来杀自己。
因此,我必须让殷南星,也对颜红珠也起杀心……
……
“殷师兄!”杨珍挥棒撩开殷南星的一记剑招,突然问道:“是不是那只三阶紫猴前辈,令你带我去见他?”
“没错。”殷南星沉着脸答道,瞬间又刺出几朵剑法。
杨珍再次格挡,身子蹭蹭蹭后退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
“我可以跟你们走!”他大声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说。”
“幻阵里面,”他手指那边的云雾:“有人抢了两枚悟骨丹。你若是同意咱们联手,悟骨丹一人一颗,我还跟你走!”
悟骨丹!殷南星眼睛一亮,心脏不由的剧烈跳动。
悟骨丹乃是一种无品阶丹药。所谓无品阶,就是各个修为层次,从练气到金丹,甚至元婴,都可以服用,且作用巨大。
修士的资质,除了灵根、经脉、心性之外,还有一样也非常重要,那就是悟性。
悟性越高,对功法、典籍乃至大道之法的领悟也就越快,修炼进度自然也超出常人。
尤其是随着修为和境界的提高,开始触摸到道的层面时,悟性对修士的影响,更是成为至关重要的因素。
而一个人的悟性,虽说大多数来自先天,但修仙界也并非没有仙丹妙药,可以从后天进行提升。
悟骨丹就是这样的丹药。
只不过这样的丹药,据说上古时期还屡见不鲜,在如今的修仙界,已经近乎传说。
殷南星本来就是单灵根,若是再服用一颗悟骨丹,悟性至少提高五成。届时不要说金丹,元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还可以尝试突破臻玉界近三千年来无人达到的化神境界。
这样的丹药,怎能不让殷南星怦然心动?
第291章 脸色一喜,杀意顿起
(ps:前面四章已修改)
心动归心动。
殷南星生性多疑,岂会相信杨珍的一面之词,当即表示不信:
“悟骨丹?有这好东西,你会告诉我?”
杨珍一脸无奈:“信不信由你。不过咱们若是再这么打下去,里面的人可就跑了。”
“里面都是什么人?”
“散修,有七八个。”
“七八个!”殷南星惊道:“就算咱们联手,能拿下他们?”
“散修能有多少手段?”杨珍大咧咧道:“你们俩若是没这本事,滚一边去!别碍着老子发财!”
冯常青大怒,一抖手上双剑,就要上前,却被殷南星一把拉住。
两人低头讨论,决定暂且停手,看看事态发展。反正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杨珍。
三人不打了,杨珍也让衣衣停止对阵旗的攻击。这时候多几息少几息时间,意义不大,还不如让小东西养精蓄锐,顺便给自己疗伤。
自己则从空间取出那件二阶法衣,披在身上。
这种法器,若攻击烈度只是练气期的,则不会触发它的自动防御。
故而他又在外面罩了一件一阶上品护具。
殷冯有样学样,也跟着穿戴上护具,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练气中期就是练气中期,几个散修,害怕成这样,刚才那吹嘘的劲头去哪了?”
杨珍望了眼幻阵,只差最后一道白光没有固定。
二十息!
他悄悄给自己加持了一道轻身术,对付筑基修士,能快一分是一分。
全神贯注,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
就在这仿佛时间都已凝固的时刻,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小石头,是你吗?”
听到这熟悉又可爱的声音,杨珍心中一惊,不喜反忧:
“小丫头,她怎么来了?”
……
来人正是赵玥儿,还有她的两名护卫。
他们三人操控那降落伞,飘出小崀山数里之外。见妖猴没有追来,心中石头落地,方才控制着降落伞,落在地面。
刚一着地,赵玥儿便要去寻找杨珍。两名护卫劝阻不成,只得跟着她一同前往。
小丫头亲眼看见杨珍朝她招手,然后转身去往山的另一处方向。她并不明白杨珍为何如此,但心中的牵挂,让她毅然返身寻来。
三人一路疾行,朝着山谷这边奔去。不过在靠近小崀山时,小丫头还是听从了赵玉琦的建议,敛息潜行,以免惊动那只妖猴。
如此走走停停,在山谷附近转悠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什么发现。正准备往大山深处探寻时,却是听到这边传来的雷击之声。
……
片刻之后,树林中冲出一道倩影,正是分别不到三个时辰的赵玥儿!
“小石头!”小丫头欢呼雀跃,旋即发现杵在一旁的两名宗门弟子,面露诧异:
“你们为何也在这里?”
再一看杨珍身上尚未痊愈的伤口,霎时柳眉倒竖,一脸不善的盯着殷冯二人。
殷南星和冯常青面面相觑,人家援兵来了,咱们还怎么搞?
杨珍没有回答小丫头的问题,而是急促传音道:
“快!取出那件二阶法衣穿上,有敌人!”
赵玥儿一愣,见他神色严峻,情知必有缘故,也不多问,当即照做。
杨珍随后望向跟随而来的两名护卫,突然大声道:“玉琦老哥——”
赵玉琦忙应了声,耳边传来杨珍的传音:
“你赶紧跑!跑出小崀山范围,然后传送回去,禀告大长老。就说宗门有个叫颜红珠的,是秦国奸细,偷了秘境的宝物。让她老人家通知宗门,擒拿此人!”
“快去!”
赵玉琦大惊。若是刚进秘境的时候,杨珍如此吩咐,他定然会多问几句,还会征求赵玥儿的意见。
然而前几日和杨珍的相处,深知对方的本事。既然如此郑重,这事恐怕非同小可。
当下抱了抱拳,掉头便走。
赵玥儿吃惊的看着赵玉琦招呼不打便走,明白定是事态紧急,杨珍跟他说了什么,顿时心中的戒备,又提高了三分。
杨珍紧接着传音赵玉溪:“玉溪老哥,你速去小崀山,寻找那只三阶妖猴。告诉他,有人盗取了水灵珠,让他赶紧回来!”
然而赵玉溪就不是那么信服杨珍了,闻言有些迟疑,喊了声:“小姐——”
赵玥儿转身看他。
“杨公子吩咐我办事。”他支支吾吾,倒是不傻,知道不能将事情说出来。
“那还不快去!”赵玥儿摆摆手:“杨公子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可是,小姐你身边……”赵玉溪还是不放心。
“有小石头在,不用你管。”
话音刚落,只见前方草丛之中,那片浓密的白雾突然剧烈颤动,旋即便像是被抖落到地面,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七个不同装束的人影显露出来。
为首一人,正是颜红珠!
……
短短三四个时辰,颜红珠的心情,可谓是经历了一番从天堂到地狱,又从地狱爬起,重见光日的波澜起伏。
引开妖猴,进入洞府,直到顺利发现宝珠,这连番的喜悦就不用提了。
当发现杨珍混入其中,最后不仅让他逃走,还留下幻阵困住自己,那一刻,她的心如坠冰窖。
如果杨珍就此跑出小崀山范围,传送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报告宗门,那她这几年的谋划,很可能——
功亏一篑。
虽然她还有后手,但那把握不足五成,一旦被人发现,便是身死道消。
那时,她虽然在安排散修破阵,内心深处,却是深深的绝望。
然而让他惊喜的是,这小子居然没有逃走,而是在阻拦她破阵。
当第一面阵旗被闪电击毁的时候,她虽然恼怒,心中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只要你还留在这儿,那就好办!
不过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又陷入焦虑:
“那妖猴,会不会发现自己上当,提前赶回来?”
就在这种希望与绝望来回的煎熬中,幻阵,破了。
终于出来了。
在临出来之前,她也将利害关系跟那些散修摆明:
“你们的传送令牌,要到最后一天才能生效。如果不想事情败露,呆会出去,务必和我一起,全力击杀那小子!”
颜红珠兰花玉指轻轻掐动,浓郁的灵气在她身前聚集。
就在白雾消尽,她素手抬起,准备发动雷霆一击的时候,却是突然愣住。
“还有旁人?”
随即更是一呆:“殷南星,他也来了?”
“糟糕,看来事情已经泄露。”
神识迅速扩散,远远捕捉到一里之外,有个身影正在急速向外奔跑!
这是要出去报信?
脸色一喜,杀意顿起!
第292章 瞬杀
“拦住他们,等我回来。”
低声吩咐褚道友一句,颜红珠脚下一点,身子掠出十数丈远,向着远方追去。
“诸位!别忘了秦师姐说过的话!”褚道友大声提醒,手持一柄长斧,率先冲了出来。
刘黄两位散修紧随其后。
那边吴昭田等三人,似乎也是下定了决心,行动不再迟缓,各自抽出兵刃左右围拢。
这些人的首要目标,都是杨珍。
然而杨珍的目光,一直盯着颜红珠。
当这女人飞身掠起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要跑?”
可不能这么轻易让她跑掉!他想也不想,手一扬,几枚铁球发出凄厉的破空之音,向着前方的黑袍女子击去。
以他现在的修为,发射铁球,不管是速度,还是威力,都超过施展任何术法。
与此同时,脚下也是用力一蹬,急追上去,口中高呼:
“颜红珠,你别想跑!”
很快,身后有两人紧追而来。
一个是殷南星。他咋一看见颜红珠,眼珠子都惊得差点掉下。待见这女人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而那个姓杨的小子紧追不舍,登时就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难道真的有悟骨丹,就在颜红珠身上?”
不管是真是假,都得搞清楚。
想到这里,他哪里还呆得住,当下抬腿便追。
另一人是赵玥儿。小丫头的心思很简单,小石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三人一动身,那边赵玉溪和冯常青自然也不会留在原地,同样跟了上去。
五人一前一后跑了个干干净净,倒是将褚道友弄了个莫名其妙。
怎么全都跑了?
幻阵没破前,你们为啥不跑?
瞧了瞧,姓杨的小子动作最快,已经去得老远,不好拦阻。
倒是后面这一男一女离得比较近。
那就先拦住一人吧!嗯,选那修为高的。
他猛一运气,全身法力贯注在腿上,双足一踏,顿时如炮弹般冲出,正好挡在殷南星前面。
这一招已有几分瞬移的门道,几十丈之内,顷刻而至。
作为秦国派来的密探,虽然修为只是练气圆满,然而他的实际战力,不容小觑。
不仅练就一门出神入化的斧技,还掌握毒烟迷幻瞬移符箓等诸多辅助手段。
死在他手下的同阶修士,少说也有两掌之数。
所以,对付一名相同境界的云霄宗弟子,他信心十足!
殷南星手里正拽着那柄火炎晶铜的铜锤,闷头赶路。
突然前面出现一人,乃是个身穿道袍的散修。
“区区散修,也敢挡我去路!”他顿时火冒三丈。
先是采摘紫云花出了大篓子,又被一只妖猴威胁,最后和一个修为不如自己的斗了半天,居然没占到任何便宜!
现在,连他平时最瞧不起的散修,也来惹他!
真把老子当孱头吗!
殷南星一怒之下,铜锤倏地抛出,飞向对方。
这铜锤,适才休战的时候已被他贯注了大半法力。
他又不傻,杨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他自己又怎能不准备杀手锏?
铜锤如流星赶月,带着筑基初期修士的一击,当即将褚道友临时加持的防御罩撞成粉碎。
继续朝前,重重撞在对方胸前。
“唔!”褚道友一声闷哼,尚未等他喘过气来,紧接着又是一声炸响。
难以置信的看了眼胸口,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正冒着黑烟,鲜血如流水涔涔而出。
“扑通!”褚道友仰面栽倒,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彻底咽了气。
临死前的瞬间,他脑子还一脸懵逼:
“筑基修士?怎么又来一个?”
……
褚道友死了!
一招就被撂倒!
后面的五名散修全都惊呆了。
吴昭田三人,本来就有些勉强,这下立即呆在原地,不敢再动。
而刘黄二人,不久前他们和褚道友三人围攻杨珍,可是深知对方的实力。
至少一对一干倒他们毫无问题!
这样的人,居然被秒杀了!
怎么办?
追上去,小命难保;不上去,祸福难料。
五人冷汗都出来了,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行动。
……
继续说杨珍。
他的那几记铁球,连颜红珠一片衣角都没碰上,便颓然坠地。
这女人,身法飘逸灵动,速度快如疾风。途经之处,只留下一叠残影,待你睁眼想看清时,须臾间她已在百丈之外,让你望尘莫及。
仅仅两百丈后,他便完全失去对方的踪迹。
怎么办,追还是不追?
杨珍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做出继续追击的打算。
颜红珠不可能就这么传送回去,她一身筑基修士的气息,很容易被人发现蹊跷。
她必须要掩饰自己的修为,而这,肯定需要时间。
杨珍要做的,就是逼迫对方,让她没有这个时间。
再者,当他追出十里之外,颜红珠难道还敢放心传送,不停下来反杀自己吗?
而自己,并非没有底牌和她周旋!
杨珍主意已定,心中却突然一阵悸动。
似乎忘了什么?
赵玉琦!
他恍然大悟,对方跑这么快,不是着急传送,而是去追杀赵玉琦!
玉琦老哥,危险!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阵懊悔。
自己的那个命令,很可能害了这位老兄。
杨珍心急如焚,脚步不停,心中祈祷赵老哥能坚持住,等他赶到。
半刻钟之后,他跃上一处山坡,前方是一片平坦的草地。
碧草茵茵,一望无垠。夕阳西行,晚霞如锦。
百丈远处,一名身姿窈窕的黑袍女子,卓然而立,双目冷冷的看着他。
脚下,趴着一具身着玄色外衣的男子,一动不动。
颜红珠!
她——已经得手了!
杨珍心头涌起一阵悲哀,玉琦兄,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胆子很大,也很傻,居然敢一个人追来。”女子嘴角噙笑,看他的目光,就如脚下这具尸体。
“血债,血还!”杨珍咬牙吐出四个字。
胸中突然豪气满怀,面对这个残忍的女子,他紧握千乌棒,迎头撞去!
颜红珠一怔,随即仰头大笑!
“不自量力!”
带着这四个字,一柄闪着蓝光的宝剑,如吐着信子的毒蛇,咬向杨珍的脖颈!
第293章 衣衣的偷袭
杨珍连忙侧头,脖颈处仿佛被蚊子轻咬一口;而他的木棒,只是将女子黑袍带起,却未伤及对方半点。
双方错身而过,转过身来,重新站定。
颜红珠微微错愕。她的剑法轻灵飘忽,力量虽然不大,但寻常练气修士遇上,那一剑足以在喉咙处破开个血洞。
可对面这家伙,却只是留下一个血点。
想不到我恢复到筑基修为,居然还不能一剑刺穿他!
不过,这应该也够了。
她矗立不动,平静的看着对方,仿佛在期待某事的发生。
果然,片刻之后,只见杨珍左手突然捂住脖颈,脸上又惊又怒:
“你,下毒!”
话音未落,身躯已直挺挺向后栽倒。
“可惜啊,练气中期,就有这等本事。天妒英才啊!”颜红珠长叹一声,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
“还有三人,包括殷大少爷,嘿嘿!”她低声自语。收起宝剑,正欲迈步前行,突然神情一动,看向前方。
一名玄衣少女一跃而上,出现在山坡。
“赵玥儿!”
来人正是赵玥儿,她一眼便看见颜红珠,神情一滞。
直到现在,她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这女子为何出现在幻阵中,小石头又为何要追她。
然而下一刻,当她眼角瞅见女子脚下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不由脸色大变:
“小石头——”
“他怎么了?”小丫头声音颤抖:“你,你把他怎么了?”
“死了!”颜红珠声音冷漠:“既然你也来了,就让你们这对小鸳鸯,死在一起吧!”
说完,她抽出宝剑,遥指对方。
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悸涌来,似乎身边有什么动静。
多次生死历练养成的直觉,让她想也不想,一个闪身,避在一旁。
一道水桶粗的巨大闪电从天而降,劈在她方才的位置,瞬间炸出一个数丈宽的深坑。
与此同时,那个她认为早已死透的家伙,从地上一跃而起,一根闪耀着金黄光芒的铁棒朝她重重压下。
“锵!”她举剑格挡,身子却是轻飘飘毫不着力般,刹那间飘出数十丈之远。
颜红珠重新站定,脸色惨白。
刚才反应若是慢上半拍,现在的她,恐怕已经成为一具焦炭。
“你居然没死?”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对方。
“让你失望了。”杨珍冷冷回应。
“小石头!”那边赵玥儿早已被巨大的惊喜充满:“我,我就知道你没事的!”
若不是大敌当前,她恨不得冲过去,死死搂住这个讨厌的家伙。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杨珍朝他粲然一笑,心中却是懊悔不已。
早在颜红珠祭出那柄蓝色宝剑时,小东西便悄悄告诉他。
剑上有剧毒。
“那是一柄木剑,主要材质是蓝蛸木。这木头的木心之处生有剧毒。借助法力,可将毒素逼出来。”
杨珍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在石洞时,不见她使用这柄毒剑,想必是那时法力不够。
“这毒,我能解。”小东西轻描淡写道。
既然如此,杨珍便定下了将计就计的策略,假装受剑中毒,再趁她不注意,让衣衣使出闪电偷袭。
衣衣的闪电,威力有好几个档次。
她破坏六星灵基阵,还有那些阵旗,用的都是最平常的威力。
这个威力,每一记大概相当于练气后期的一击,对付一般的练气修士当是绰绰有余。
这样的闪电,衣衣平均每四五息便可发出一记。如果是连发,在初始时,可达到一连六记。
第二个档次,便是相当于筑基初期的一击。这个烈度下,衣衣每发出一记,至少需要间隔数十息,而且连续三次之后,就得歇息大半天时间。
最后一个档次,则可媲美筑基中期修士的一击。不过这样的攻击,衣衣每天最多只能一次。若要勉强第二次,就会像早年那样,陷入一段时间的沉眠。
杨珍刚才要衣衣准备的,就是最后这个档次,要来就来个狠的。
他原本企图趁对方大意,一击制敌,却没想在听到小丫头悲痛欲绝的声音后,心神不宁,竟是让对方察觉出来。
这就是杨珍最大的底牌,是他敢于追击颜红珠,进行殊死一搏的最大依仗。
只可惜,功亏一篑!
杨珍心中痛惜,表面却是行若无事,朝小丫头走过去,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颜红珠犹豫不定。那道宛如死神的闪电让她心存顾虑,可若是不除去这几人,几年的心血白费不说,更会误了长公主的大事。
“这种杀手锏,决不会太多!”
她一咬牙,紧握宝剑,准备再度攻击。
杨珍此时连续传音,很快将最近的事情讲述一遍。
“这女子手段狠辣,宝剑上有剧毒,切莫沾上。”他最后提醒道。
赵玥儿郑重点头,此时她已发现更远处赵玉琦的尸身,心中悲恸,脸上神色坚毅。
双方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喊:
“小姐,杨公子!”
……
赵玉溪终于赶了过来。
不仅是他,殷南星和冯常青也一前一后从山坡下现出身形。
殷南星望着颜红珠,这个他曾经非常熟悉,现在却无比陌生的女子,脸色变幻莫测。
刚才一招击杀褚道友后,他又往前追了数步,却远远只能看到杨珍的背影。而颜红珠,早已消失不见。
追着追着,他突然如梦初醒,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颜红珠,怎么跑的这么快?
再想到对方刚出现时的气势,他是因为太熟悉,反而有所忽略,此刻重新回忆,却是感觉出来了。
那是筑基修士的气势。
颜红珠,是筑基修士?
怎么可能!
宗门这么多年,难道没有发现她是筑基?
还有,她又是如何骗过几位紫府上人,混进崀山秘境的?
一连串的问号,让他陷入迷茫,追击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等到冯常青上来,他将自己的疑虑和盘说出。两人商议要不要继续向前。
这时冯常青说了一句:
“这颜红珠处心积虑来到这崀山秘境,一定是有重大的图谋。那个姓杨的说的话,即使不是真的,也相去不远!”
“就算没有悟骨丹,也一定是别的好东西!”
机缘险中求,两人一合计,决定继续跟上去。
……
五个人站在一起,中间隔开有数尺,隐隐分成两个阵容。
赵家三人,宗门二人。
对面,颜红珠一语不发,手中蓝色宝剑,直指苍穹!
战斗,一触即发!
第294章 激斗
“阿珠!”殷南星突然出声:“你到底是什么人?”
颜红珠斜眼看他,笑得很妩媚:“帮我宰了他们几个,我就告诉你。”
“我来说吧!”杨珍插话:“这女人是秦国的皇族,原名秦朱!”
“什么!”除了已提前知晓情况的赵玥儿,其他几人都是大吃一惊。
秦国皇族!
那不就是奸细吗?
秦许两国,虽说这些年还算和平,但实则明争暗斗,形同敌国。
遇到秦国奸细,任何一名云霄宗弟子,都必须挺身而出,与之不死不休。
否则,便是叛宗!
这后果,可比什么紫云花失手严重多了。
殷南星一脸痛心疾首:“红珠,你,你竟然骗我!”
颜红珠嗤笑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慢慢调息运气。
从破阵到刚才的生死一瞬,她法力体力精神力等都损耗不小。
殷南星这下有些坐蜡了,他再迟钝,这会也明白恐怕是上了杨珍的当。
颜红珠肯定从秘境取走了某样宝物。但这宝物,很可能是秦国所需,于自己未必有用。
再说,就算对自己有用,这东西恐怕也不是自己能惦记的。
若不是他鬼迷心窍,方才和冯常青一走了之,不跟上来,事后完全可以推脱自己不知情。
然而现在,他还能走吗?
除非——这里的人全部死光!
包括冯常青!
但到了那时,颜红珠会留自己一条命吗?
不可能!
所以,他只能和这几人一起,与那女子死战!
果然,只听杨珍在一边笑道:
“殷师兄,难为你一直和这妖女虚与委蛇。今日擒拿奸细,想必殷师兄不会留手吧!”
怨毒的盯了杨珍一眼,殷南星默默拽紧手中的铜锤。
那边冯常青,同样手持一对短剑,做出迎战的架势。
就在这时,颜红珠调息完毕,不再迟疑,秀足一点,飞身而出,剑尖直取赵玉溪咽喉。
五人之中,以此人实力最弱,当先除之!
杨珍一直紧盯着这女人一举一动,见她动手,身子晃动,挥棒挡在前头。
颜红珠身法轻逸,他却是占了地利,这一棒刚好顶在女人腰腹。
颜红珠身形一闪,躲了开去,同时蓝蛸剑轻轻一挥,已在对方手臂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伤口泛着诡异的蓝光,如一条盘踞的毒蛇。然而在她惊异的目光中,这毒蛇却是渐渐褪去了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若非划破的衣襟依然存在,她都要怀疑自己那一剑是否落空。
“这家伙,果真不怕毒!”
如果说之前杨珍因为装死,让她还有所怀疑,这回却是真真切切看清楚了。
这可就不好办了。这柄蓝蛸剑,一直是她速战速决的利器,此刻却是遇上克星,失去作用。
与此同时,杨珍也在大声疾呼:
“结小五行阵!”
“我为箭头!这女人剑上有毒,我来对付!”
五行阵可攻可守,而箭头,在防守时乃是整个阵法的支点,将承受全部的攻击。
相当于是团队战中的坦克,一般都是由皮糙肉厚,或者修为深厚者担任。
杨珍愿意当这最为费力不讨好的肉盾,殷冯二人巴不得如此。赵玥儿这边则是信任杨珍,同样没有反对。
五人很快组好战阵。
这个时候,颜红珠也换了一柄一阶上品的飞剑。
那蓝蛸剑虽是二阶,剑身毕竟是木质,其实际伤害力还不如一些一阶宝剑。
换剑之后,她不敢耽搁,继续飞身而上。
刷刷刷,瞬息之间,双方交手数十招!
这些剑招,全落在杨珍身上。
四名练气后期,再加上杨珍这个虽只是中期,但速度敏捷丝毫不亚于后期的修士,这五人组成的小五行阵,在相互法力的加持下,使杨珍此刻的反应,足以媲美一位筑基初期。
是以他左支右绌,勉强都挡了下来。
不过手上、腿上立即多了十几道伤口。倒是胸腹之处,因为有护盾的保护,并无大碍。
不过那护盾,也已被刺出若干破口,伤痕累累,显见用不了多久。
杨珍心念一动,一件新的铠甲凭空出现,披挂在身上。
四肢的伤口,被浓稠的绿色光球包裹,正快速愈合。
十数丈外的颜红珠秀眉紧锁,感觉十分棘手。
这家伙防御如此之强,自愈如此之快,如何是好?
忽然她福至心灵,顿时懊恼得差点去撞墙。
我干嘛非要和他比拼剑法?修为才是这家伙的弱点啊!
用术法对付他!
她是金火木三系灵根,对付杨珍这种防御高,速度快的对手,当然是——
金芒!
她右手持剑,左手迅速掐诀,一道金芒激射而出。
那金芒前一刻还在她手心,下一刻便已出现在十丈外杨珍身前,端的的是迅捷无比。
“锵!”杨珍身上闪出一道绿光,一个绿色的光罩将将形成,便和这金芒撞在一起,刹那间被割开一个缺口,旋即破裂。
四千灵石购买的这件二阶法衣,挡住了颜红珠的一道术法攻击。
然而颜红珠又岂能给他喘息之机,连续掐诀,顷刻间便是十数道金芒,仿佛一条璀璨的金色链条,接二连三破空而至。
绿色光罩再度形成,仅仅挡住两道金芒,便彻底碎裂。
紧接着,接踵而来的光芒将杨珍身上的铠甲,以及这件昂贵的法衣,搅成了碎铁烂布。
最后五六道,则在杨珍胸腹处刮出好几处创口。
每一处都带走一团血肉,有的甚至可见里面的森森白骨。
“唔!”杨珍痛得闷哼一声,额头汗珠涔涔而下。
“小石头!你怎么样!”赵玥儿看得心疼,慌忙问道。
“没事。”杨珍咬牙吐出两个字。
确实是没事,虽然伤势可怖,实际却是皮肉之伤,并未伤及脏腑。
再加上此时小东西拼了命的治疗,他的情况,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
“再来!”他对着颜红珠暴喝一声,眼中凶光大发。
“好一个皮肉做的乌龟壳。”颜红珠气得银牙暗咬,正要继续施法,忽然眉头一挑,面露喜色。
“你们想躲到何时!”她对着山坡扬声喊道。
随着这呼喊,山坡处陆陆续续现出五人。
正是那五名散修。
第295章 蛊惑与背刺
吴昭田几人当时被殷南星的凶狠吓住,不敢前行。
不过在对方走后,他们经过一番商量,决定还是慢慢跟上。
反正也要走出这小崀山,还不如前去看看情况,再做抉择。
只是没想才在这山坡下躲了片刻,便被颜红珠唤了出来。
……
“褚师弟呢?”见到是这五人,颜红珠微微一怔,出声问道。
刘姓汉子向来胆子比较大,又是美人垂询,当即抢先说道:“被那个拿铜锤的家伙杀了。”
死了!颜红珠心中一恸,看向殷南星的目光充满愤怒。
殷南星低着头,不敢和这女子对视。
刚才她和杨珍的交手,他可都是看在眼里,自忖自己若是在那个位置,恐怕早已被刺成了窟窿。
这女人实力如此之强!
同时内心深处,对杨珍也更加忌惮和憎恨。
“杀了他们!”颜红珠喊道:“否则你们都得完蛋!”
就在这时,杨珍的声音也响起,甚至压过她的呼喊。
“陈师姐,拿铜锤的这位,是殷家的嫡子,殷南星!”
“你和殷家的事情,他可以帮你摆平!”
陈茹眼睛顿时一亮。
被殷家逼婚,她当然清楚殷家的情况,这殷南星,可称得上是殷家的太子爷!未来的家主!
有这人帮忙,自己那点事,确实算不得什么。
若是能在这边好好活下去,谁愿意逃往异国他乡?更何况今日这形势,等到他们脱离秘境,面临的很可能是灭顶之灾!
“你说话可算数?”她清脆的声音问道。
殷南星闻声望去,见是一位蒙面女子,微感失望。
他生性喜欢美色,光听这声音,便知定是位美人。
“殷师兄,你给句话。”杨珍笑嘻嘻道。
“好!”殷南星答应得很痛快。
颜红珠大怒,居然当着我面策反,当即便是数道金芒射出,不打算给杨珍说话的机会。
自己则是继续催促:“做下这等事,你们还能回头吗?还不一起上!”
刘姓汉子本来和宗门子弟就不对付,闻言不再犹豫,拔出宝剑,一跃而起。
姓黄的以他马首是瞻,见此也匆忙端出兵刃。
然而吴昭田,却更加犹疑。
颜红珠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小错误。
她越是催促,越是在表明她没有把握拿下对方,否则怎会呼唤援兵?
想到万一赌错,自己和小雨面临的后果,吴昭田不寒而栗。
这个时候,杨珍一边招架颜红珠的攻击,一边继续蛊惑:
“吴师兄,我身边这位姑娘,是水虹真人最宠爱的弟子。你的事,她可请真人帮你缓颊——”
“宗门对修士一向宽大。你犯下的错,未必就是死罪,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尤其是不要害了骆师姐的性命啊!”
“何不趁此立功赎罪!”
第一句话,吴昭田并不相信。但后面两句,却帮他下定了决心。
看当前这局面,那秦国的女子显然已经失去控制。
我固死不足惜,何苦害了阿雨?
“干了!”他大叫一声,扬起手中的宝剑,朝着刘姓汉子劈去。
他这一动手,骆小雨,还有陈茹,都双双祭出兵刃,加入战团。
刘姓汉子吓了一跳,慌忙转身,联合黄姓修士,应付来自身后的攻击。
五名散修顿时分成两边,战做一团。
……
颜红珠白吆喝半天,恨得直咬牙,手下动作加快,金芒不要命的连串激出。
杨珍刚才趁颜红珠劝说散修时,又添了一件铠甲,瞬间便成了破烂。
身上的伤口,在逐渐增多。
“小石头!”赵玥儿焦虑不安:“我来替你——”
接着又对殷冯二人怒斥:“你们别藏藏掖掖的,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
他们几人,在杨珍拼杀的时候并非闲着,也在身后不断朝颜红珠施展术法。只不过都被对方一一化解。
这其中,赵玥儿带着寒气的水箭,赵玉溪不时送出的黄沙,都给对方造成一些干扰,替杨珍化解了几次攻击。
而殷冯二人,却是在摸鱼,送出去的术法,十个有九个落空。即便偶尔碰触到对方,威胁也不大。
此刻听到赵玥儿的呵斥,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没事,”杨珍挣扎说道:“我还能坚持一阵。”
他的身上,已有大大小小数十处创口。
衣衣治疗的速度,慢慢赶不上颜红珠制造伤口的速度。
就算杨珍肉身再强,随着伤口增加,血肉流失,也渐渐感觉力不从心。
他估摸着自己,最多还能坚持百息。
就在这个时候,情况突然恶化!
……
当杨珍的步伐越来越慢,而殷冯二人的配合,也越来越敷衍了事时,小五行阵终于出现了破绽。
颜红珠等待的机会来了。
她虚晃一招,又一次刺向位于五行阵右后方的赵玉溪,而杨珍再次跟进,挡在前方。
整个小五行阵,被拉成了一条斜线。
处在最后面的冯常青,因为跟进不及时,位置暴露,身体突出!
机会!
三道金芒仿佛刺破虚空,瞬息间出现在他身前。
这冯常青,显然也是准备有二阶法器,慌忙施法,一面金钟罩凭空生成。
然而以练气期修为驭使二阶法器,法力显然不够。这金钟罩挡住第一道金芒,却被第二道击成粉碎。
紧随而至的第三道,击中冯常青腰腹,斜穿而出,带走一大团血肉。
“啊——”冯常青发出骇人的惨叫,当即栽倒在地。
小五行阵,破了。
颜红珠大喜!
她提气持剑,正准备扩大战果,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吼。
三阶紫面猴!
再听那声音,却是来自山谷方向,带着无比的惊恐和愤怒!
紫面猴这是返回山洞,而且发现木灵珠被盗!
妖猴要来了,颜红珠脸色大变。
杨珍等四人则是士气大振。
……
与此同时,散修那边也发生了变化。
只见黄姓修士挥出的一剑,突然掉转方向,刺向身前的刘姓汉子。
“噗呲!”宝剑破开防御,扎进对方后腰。
刘姓汉子惨叫一声,蹭蹭蹭连退数步,又惊又怒:
“黄灿,你干什么!”
“干什么?”黄姓修士嘿嘿一笑:
“当然是立功赎罪啊!”
第296章 三阶符箓
“黄灿!你不得好死!”
刘姓汉子发出一声愤怒的诅咒,仰面栽倒。
黄灿哼了一声,抽出宝剑,上面鲜血汇聚成一条刺眼的红线,顺着剑尖滴答滑落。
他拔剑四顾,威风凛凛,眼神中满是对刘姓汉子的蔑视。
“蠢货!不识时务,老子——”
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惊愕和痛苦交织,脑袋无力垂下,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胸膛。
一柄长剑正透体而出。
“老娘最恨的,就是你这种人!”
身后传来女子狠厉的话音。
黄灿颓然倒地,死去的瞬间还在深深后悔:
老子真倒霉,遇上个不讲理的娘们!
……
确实是碰到不讲理的颜红珠。因为在这些散修心目中,他们的威胁是最小的。这女人即使要对付他们,也得先除掉那些宗门弟子。
我们就算想告密,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啊。等到最后一天秘境关闭时,你老人家早该跑远了吧?
却不想黄灿自作聪明的举动,深深惹怒了她。
吴昭田三人吓得冷汗涔涔,握住手中兵刃,紧张的注视着这名黑衣女子。
颜红珠没有再动手,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去。
目标还是杨珍几人。
此刻小五行阵已破,四人分做两边。一边是殷南星一人,只见他身上一件二阶防御护甲金光大放,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前方。
手中,则是那柄二阶铜锤,严阵以待。
同时驭使两件二阶法器,这位世家子弟,不仅身家不菲,实力也远超同济。
另一边则是杨珍三人,他们正组成一个品字形的小三才阵。
小三才阵可谓是最基本的攻守阵型。它不像小五行阵,修士相互之间可以传送法力,聚五人之力于一身,以御强敌。
这种阵型,讲求的是技战术的配合,因此在凡人的军队和江湖中,更为流行。
而在修仙界,对付像颜红珠这种修为高出一大截的对手,却是意义不大。当然,总好过没有阵法,一盘散沙。
故而颜红珠只是瞟了殷南星一眼,便将重心,继续放在杨珍这边。
若论在场诸人,她最恨谁,非杨珍莫属。
纵身一跃,这女人如一只发威的雌虎,冲进猎物的阵营。
寒光闪闪,剑气纵横,她一柄飞剑,宛如一条灵蛇,瞬息间朝三人各刺出数剑。
杨珍顾不得伤痛,一根木棒舞得密不透风,尽力去拦住这些进攻。
数十招后,双方分开。
杨珍身上又多了五六处伤口,不过比起金芒造成的伤害,这些伤口,不足为虑。
侧头看了看身旁,赵玉溪杵在自己左侧,两人一左一右,将赵玥儿挡在了身后。
见他正巍然不动,看起来没受什么伤,杨珍微微松了口气。
忽然,赵玉溪身子晃了晃,脸上露出浓浓的悲哀和恐惧。
杨珍心头涌起一阵不妙的感觉,仔细看去,却见他护甲胸口位置,露出一个杏核大的破口,鲜血正喷射而出!
“玉溪老哥!”杨珍大惊失色。
“扑通!”赵玉溪嘴张了张,似乎想笑,却是气力已尽,直挺挺朝前扑倒!
“玉溪哥哥!”身后传来小丫头失声惊呼。
以一敌三,瞬息间击杀一人,这颜红珠,好快的剑法!
正在此时,这女人调息完毕,再度飞身扑来!
“玥儿小心!”杨珍暴喝一声,不退反进,冲着这黑影撞了过去!
双方乒乒砰砰又是数招。
这次杨珍和赵玥儿距离有所拉开,他又拼了老命,颜红珠急攻之下,竟是没能突破他的防御。
所有攻击,全被杨珍兜住。
颜红珠再次轻飘飘荡开,微微喘息。
杨珍身上又多了十数道伤口,也是大口喘气。
望着这个狠辣的女子,他的心中,却是大惑不解:
紫面猴马上就要到了,她怎么还不跑?
莫非是自觉跑不过,要做拼死一搏?
若是如此,我可得防住她发疯,别害了我家玥儿。
想到这里,他暗暗传音赵玥儿,让她提防。
远处的咆哮声,正在急速接近。
……
突然,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势陡然消失,皆是全神戒备。
一股巨大的威压驾临在这片草地。
所有生命都在战栗,任何虫子的声音都消失无踪,仿佛这是一片死寂的沙漠。
杨珍运使全身法力,想要回头,却发觉法力如同浓稠的粘液,运转艰难。
三阶妖兽的威严,竟是如此恐怖!
伴随着威压,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
“何人拿走了我的宝珠?”
杨珍想要回答,喉咙处却似乎被一团沙土挡住,难以张开。
而妖兽郁积的怒气,正在升腾!
杨珍大感不妙,若再不开口,恐怕这妖兽盛怒之下,所有人都得偿命!
关键时刻,他使出全身力气,就如身处二百丈深的水底,锻体诀运转,一口真气陡然升腾!
咽喉处的阻碍被一冲而走!
“是她!”他大喊道。随着这声呼喊,全身压力为之一轻。
右手伸出,直指前面的黑袍女人。
脑袋缓缓晃动,只见百丈远外,一头巨大的妖兽如山岳屹立。
相貌与那筑基猴王几无二致,只是毛发更加金黄。面色深紫,如传说中的夜叉,似要随时择人而噬。
妖猴怀疑的目光落在颜红珠身上,待看清这女子修为竟是筑基,顿时疑虑尽消,转而勃然大怒:
“你这人类女子,好大的胆子!”
声音如滚滚惊雷,带着慑人的气势,压向对方!
音波攻击!
杨珍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有人在剧烈晃动自己头颅,让人心烦意燥。
作为旁观者,尚且如此难受,正面承受攻击的颜红珠,又会如何?
却是不知何时,这女子头上已倒扣着一面看着像脸盆的法器,模样颇为滑稽。再看她神情自若,古井无波,显然这三阶妖猴的音攻,皆被法器挡了下来。
“好东西!”杨珍暗暗赞道。
“嗷呜——”妖猴大怒,双腿猛地一蹬,整个地面为之一晃!
妖猴跃上半空,只扑颜红珠!
然而颜红珠似乎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却见她不慌不忙,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箓已出现在手中。
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法力催动,三阶符箓砰然炸开。
一股席卷一切的骇人威势喷涌而出!
第297章 护符救命(补昨晚一更)
“玥儿,护符!”杨珍大吼一声,朝赵玥儿猛扑过去,紧紧抱住她。
就在方才,他已提醒对方将护符取出,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神秘女修赠送的白玉护符被小丫头一把捏碎。
一点白光自她手心中生成,旋即向外膨胀,顷刻间变成一道洁白如玉的光罩,将两人两人紧紧包裹。
与此同时,那股带着毁灭气息的火焰已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转眼间火焰扑向光罩,将其团团围住。
杨赵二人大气不敢喘,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所有的身家性命,全都依赖这枚护符形成的光罩。
好在并没有让他们失望,只见这光罩和火焰之间,始终相隔有寸许距离,宛如咫尺天涯。那火焰无论怎么咆哮、疯狂,却始终无法接触到光罩。
两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这时候,他们终于有心思各自忙活。
赵玥儿取下凤莲簪,催动法力,开始治疗杨珍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杨珍则一边让衣衣暗地里帮忙,一边观察外面的情况。
只见这火焰呈暗红色,宛如来自地底的炎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万物成灰。
那几具尸身,赵玉琦、赵玉溪,还有刘黄两位散修,皆在这滔天炎火中,化为灰烬,连身上的储物袋也一同烧了个干净。
最惨的是冯常青,他腰腹受到重创,一直躺在地上,正吞服了一枚疗伤丹药,暗自运气恢复。
可是迅猛而至的炎火,却是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勉强施展的护罩宛如纸糊,顷刻间烧得一干二净。
“啊——”这位冯家的嫡系子弟发出一声哀嚎,当场殒命!
倒是那吴昭田等人站立之处,即没有见到烧焦的尸体,也没有见到这几人杵在那里。当是符箓撕开的瞬间,他们见势不妙,又在草地边缘,一个个连滚带爬地翻过山坡,滚落下去,也不知有没有逃过一劫。
然而真正让杨珍惊异的,是殷南星的表现。
这家伙不知激发了什么宝贝,浑身上下被一层金黄色的火焰包裹。这火焰,与正在肆虐的暗红色炎火完全不同,却似乎比后者高出一个层次,让这些炎火完全无法靠近他的身体。
这家伙,保命的底牌不少啊!
最后是那只三阶紫面猴。
这妖猴情况看起来有些惨。
他身上无任何防护器具,完全靠着自身激发的罡气在抵挡烈火的侵蚀。只不过这罡气,并非这炎火的对手,没多久便被烧了个通透,转而迅速将他身上毛发点燃。
不过瞬息之后,只见这妖猴一声怒吼,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火焰蓦地全部熄灭,转而又一道新的罡气生成,继续之前的抵挡方式。
然后,再次被烧穿,继而再次生成……
就在妖猴苦苦抵挡这似乎无穷无尽的炎火之时,作为始作俑者的颜红珠,却是喷出一大口鲜血,转而化作一道红光飞速逃离……
居然,跑了?
杀了赵家的两名护卫,然后,跑了!
杨珍恨得咬牙切齿,这女子果然好算计,好狠辣!
她手中那张符箓,从这威力判断,很可能是三阶上品,应该是她身上最大的底牌。
这女人,一直留着这张底牌,不逃不避,宁愿冒着风险,也要等到妖猴的到来。
然后,毕其功于一役!
不仅是妖猴,也包括在场所有人!
“怪不得听到妖猴咆哮后,这女人与我们搏斗,便再不肯使用术法,原来都是等在这里啊!”
“恐怕她无论如何想不到,小丫头有这护身玉符吧。不知道她跑出小崀山范围后,会不会直接传送回去,还是徘徊在外,准备伏杀我等?”
杨珍暗自思忖,同时望向那妖猴,奇怪他为何不继续追击。
炎火,终于熄灭了。
……
浑身毛发焦黑的妖猴,仰天长啸,发泄着胸中的愤怒。
他跳起几十丈高,然后重重落下,震的大地剧烈晃动,瞬间开裂出一条尺许宽、百丈长的巨大裂缝。
继而又用拳头砸向地面,一拳一个丈许深的凹陷,顷刻草地上便多了十几个这样的深坑。
最后双手捶胸,咆哮怒吼。他那胸脯本来就已被炎火烧得乌黑,这一下更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妖猴却是浑然不觉,只是嘶吼连连,怒不可遏。
杨赵二人皆是看得心惊胆战,有种风雨欲来的惶恐。
那边殷南星身上的金黄色火焰也已消失,随即手腕处传来咔嚓碎裂声,那只珍贵的环珠鸾凤镯,已化成齑粉,扬扬散落。
然而他却顾不得痛惜,正满脸惊惶地看着大步走来的妖猴。
妖猴一双铜铃大的眼珠盯着他,如俯视猎物的猛兽。
“把你的宝珠拿出来!”他开口说道,声音嘶哑,却没有想象中的暴虐。
殷南星战战兢兢,一时没听明白:“什,什么?”
“疗伤的宝珠!”妖猴不耐道。
“啊!”殷南星如梦初醒,慌忙从储物袋中掏出那颗木裔法珠,双手递上。
这珠子珍贵程度丝毫不亚于方才那玉镯,只是此时他哪敢吝惜。
妖猴并没有取走,而是一屁股坐下,激起满地的烟尘。
“给我疗伤。”
殷南星暗暗松了口气,不敢多言,当即催动法珠,绿色的云团飘向妖兽身上的创口,不断四处游走。
妖猴沉默不语,任由他施为。
半刻钟后,他身上伤势基本愈合,这才出声道:
“好了。”
殷南星收起法珠,悄悄擦了把汗。
“拿着你的珠子去山上,给我那些孩儿疗伤。”妖猴吩咐道。
原来自从派出殷冯二人后,这猴子又在那群宗门弟子中,挑出会使治疗术的,连同几个受伤轻微,可以走路的人,一同返回那猴山。
杨珍当时的治疗只进行了一半,救治了那些受伤最重的,还有不少筋骨折断,皮破肉烂的紫面猴,则留在那里。
只是这些会治疗术的弟子,修为不过练气,皮破肉烂好治,筋骨折断却是无能为力。
正当妖猴怒气勃勃之时,有人忙不迭指出,那个被他派出去的弟子,身上有颗法珠,可治愈这些伤口。
于是妖猴便下山寻找,走到半路之时,恰好望见杨珍暗算颜红珠的那道闪电,心中惊疑,立即想起自己的洞府。
接下来便是在洞府中发现木灵珠被盗,又惊又怒,继而追击到这片草地的事情。
……
殷南星看了眼暗淡的天空,还有前方高耸的山峰,心中虽然不愿,却不敢丝毫反抗,当即收拾一番,朝山上疾驰而去。
这边妖猴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走到杨赵二人面前。
凶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杨珍身上。
“你就是那个杨珍?”
他冷声问道。
凛冽的杀意,如刀而至!
第298章 小石头是我道侣!
妖猴的杀意如此明显,杨珍心中凛然,却仍是不卑不亢答道:
“回前辈的话,晚辈正是杨珍。”
“打伤我那些孩儿的,可是你?”妖猴逼问。
杨珍深吸口气,朗声道:“是。”
“好小子!”妖猴大怒,巨掌抡起,狠狠朝杨珍头上拍去!
“砰!”白色光罩闪亮,登时将这一掌挡住,发出一声闷响。
“竟敢阻我!”妖猴更怒,又是一掌拍出!
“砰!”接着挡住。
妖猴被彻底激怒,瞬息间数十掌拍出,皆是势大力沉,如山岳压顶。
光罩顷刻间激荡出无数波纹,一层一层向外扩散,宛如风雨如晦时的湖面。
然而风雨过后,湖面依旧光滑如镜。这光罩同样如此,甚至连一丝裂缝都没有产生。
杨赵二人躲在光罩里面,既紧张,又吃惊地看着这一切。
要知道三阶妖猴这些拍击,每一掌都不亚于紫府修士一击。
数十记紫府的攻击,居然不能给光罩留下半点痕迹!
神秘女修赠送的护符,简直是太强了!
妖猴怒不可遏,仰面朝天,突然将头低垂,血盆大口张开,对着杨珍发出最猛烈的咆哮!
音波攻击!
然而光罩内的杨珍,除了耳膜感觉有些震荡外,仍旧安然无恙。
妖猴停止了攻击,呼呼喘着粗气,震惊地看着这个毫无瑕疵的光罩。
原以为凭自己的手段,就算再强的三阶护盾,久攻之下也会损毁。
不曾想,这两个人类年轻后辈,其护罩竟是如此强大。
这两人身份恐怕非同小可!
他心中一凛,暗忖自己又冲动了。
妖兽虽说暴虐急躁,但这头紫面猴也是活了好几百年的老怪物,岂能没有一点自知。
真惹上那种背景深厚的,拆了他这秘境都有可能。
“你们是何人?”他瓮声瓮气问道,语气却是缓和许多。
杨赵二人对视一眼,杨珍拱手答道:
“启禀前辈,我俩是涫阳郡赵家的子弟。”
“涫阳郡?赵家?”紫面猴咀嚼这两个词。他当然知道赵家,不过是个紫府家族,不足为惧。
不对!紫府家族不可能有这样的护罩。
“师承何人?”他追问道。
这次是赵玥儿回答:“晚辈乃云霄宗天水峰水虹真人门下。”
“真人门下?”妖猴心中盘算。
云霄宗真人门下的弟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若是寻常一个弟子,死了也就死了。但眼前这小姑娘,年岁如此幼小,资质……
他仔细打量,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好强的水系灵根!
妖兽与人类修士修行方式、经脉皆有差异,但并不妨碍他看出赵玥儿资质的超凡卓绝。
眼前这种护罩,就算是金丹真人,恐怕一辈子也炼制不出几个。毫无疑问,这女孩儿必是真人最看重的后辈。
他心中忌惮,表面却是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这个护罩是何人所送?”
小丫头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师尊不让我说。”
“哈哈!”自以为听懂的妖猴哈哈大笑。
他转头看向杨珍,仍然是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你师父又是何人?”
“这……”杨珍迟疑片刻,坦承道:“晚辈尚未拜师。”
云霄宗外门弟子虽说可以选择一位紫府师长,不过杨珍修为低微,估摸着自己找个师父也未必受人待见。再加上自己秘密颇多,且经常往返云州,不想被人管束,是以一直没有拜师。
“没有师父,呵呵,哈哈,好啊!小子竟敢辱我!”妖猴放下心来,仰天长啸。
“小子,你是现在出来让我拍死,还是等护罩失效之后出来。若是现在出来,本座留你一具全尸!”他恶狠狠说道。
杨珍心中一沉,想到妖猴最初的问题,忙拱手道:
“前辈,那二阶的猴王,并非我所杀,乃是中毒而死。”
“本座清楚。”妖猴冷笑,却是根本不听他辩解。
杨珍心沉到谷底,看来这猴子是不打算讲道理了。
这护罩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到时自己该怎么办?
拼死一搏?那是笑话!差距太过悬殊!
他暗暗咬牙,再一次痛恨自己实力低微,任人摆布。
就在这时,小丫头清脆声响起:“不许你杀小石头!否则,否则我和你拼命!”
只见她脸涨得通红,神情却是无比坚毅,身子更是朝杨珍靠的更近。
妖猴脸色阴沉:“小丫头别管闲事!”
赵玥儿纤细的身子挺得笔直,声音微微颤抖,语气则无比坚决:
“我,我不是管闲事。小石头是,是我道侣!你要是杀了他,我,我饶不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已是语带哭腔,似乎是小石头真的已遭不幸,眼圈一红,泪珠顺着洁净的脸颊无声流下。
一股暖烘烘的热潮涌上心头,杨珍心中大为感动,忍不住紧紧握住女孩儿柔荑。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浓浓的情意。
赵玥儿有些羞涩的垂下眼睑,旋即却又抬头,目光坚定地与妖猴对视。
妖猴面目狰狞,脸上肌肉跳动,这一瞬间他甚至有将这两人全部杀死的冲动。
突然他神情一动,耳边似乎听到什么动静。
他蓦地跃起,身子如一颗出膛的炮弹,刹那间消失在山坡后面。
“不好!”杨珍大叫一声。
只听遥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是个男子的声音。
接着传来“昭哥”的嘶声裂肺哭喊,然后又是“啊”的一声,那女声戛然而止。
这妖猴,在大开杀戒!杨珍脸色铁青。
不过第三个女声没有响起,不知那陈茹是受伤死去,还是早已离开,抑或其他,这就不得而知了。
几息之后,妖猴重新出现,只见一只手掌上鲜血淋漓,甚为可怖。
杨珍心中涌起一阵悲哀,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修仙界,弱者就是蝼蚁!
妖猴经过这番发泄,愤懑情绪得到舒缓,此时再看向杨赵二人,眼神不再那么凌厉,然而说出的话,却更加不容反驳:
“你出去!”他指着杨珍:“告诉云霄宗,木灵珠被人偷了。”
“女孩儿留下!不找回宝珠,别想出去!”
第299章 蓝师姐
崀山,峡谷
今日是个阴雨天,春雷断断续续响了一天,小雨如酥,枯黄一冬的草树开始萌发新芽,山林之中,到处可见一片盎然绿意。
自从五日前近千人传送进入秘境之后,峡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只偶尔有几个散修,背着好几个储物袋,在四周晃荡。
手里举着一块幡布,上面写着:“高价,诚意,收购灵草,品种不限。”
当日搭建传送阵的所在,已被清理出一个数十丈的平台,左右两边各摆了两套桌椅,分别坐着一白一黄两名云霄宗弟子。
坐在右边的是两名女弟子,都生得一副好模样,眉目如画,双颊雪腻。事实上进入修仙界的女修,就没有几个长相丑陋的。
不过在这地方枯坐了几个时辰,两人神色都有些疲倦。尤其这会酉时已过,接替的人还没有来,那年小的师妹忍不住抱怨:
“张师姐啊,你说人家就能大大方方进入秘境,挖灵草,赚灵石,挣贡献点,不亦乐乎。咱们守在这里,一天到晚辛辛苦苦,最后分不到几个贡献点。咱这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秦师妹,你就喜欢瞎抱怨,”那个张师姐说道:“咱们寒门出身,能进入宗门都是几辈子的福气,你就知足吧!老老实实修炼才是正经。”
“好好好,是我瞎抱怨。”秦师妹嘟着嘴嚷道。
旋即秀眉一挑,又想起一个话题:“师姐,今儿传送出来的都有十七人了,比前几日总和还多!这是怎么回事啊?”
张师姐笑道:“你呀,又没好好听师长介绍。从今日开始,各家族自行组队搜寻野外的灵草,时常便会和妖兽搏斗。这危险性加大,传送出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秦师妹露出不屑:“这些家族子弟,实力可不怎么样。你看看这些天,传送出来四五十人,全是家族子弟,没有一个是咱们宗门的师兄妹。”
“那当然,”张师姐笑道:“咱们宗门派过来的,全是练气后期,实力本来就超出一大截。而且这些人手里,还都有几件看家的宝贝,在这个危险性很小的崀山秘境,都可以横冲直闯呢!”
两人就这么谈谈笑笑,忽然广场中间白光一闪,一名黄衣女子显出身形。
“是宗门的师姐!”秦师妹惊呼出声。这么多天,这是头一回看到有宗门弟子从秘境出来。
张师姐秀眉微蹙,用眼神警告这位大惊小怪的师妹,接着笑语盈盈走了过去。
只见刚出现的这名女修一身宗门的制式黄衫,头发散乱,神情委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一双玉手按在胸前,不住喘息。
“师妹怎么称呼,这是出什么事了?”张师姐上前扶助她,关心问道。
女修从腰间掏出自己的令牌,随手递过去:
“小妹名叫蓝彩芳,这次,这次遇到一只强大的妖兽,所以……”
“什么妖兽?”张师姐更好奇了:“你不打紧吧,服过丹药了吗?”
“不要紧,就是气息有些不畅,已经吃过药了。”蓝彩芳虚弱的说道,却是没有解释是何妖兽。
然而这个张师姐,显然也是个八卦的人物,接下来不停追问。
“是妖猴。”蓝彩芳无奈答道。
“妖猴?”张师姐显然对秘境非常熟悉:“小崀山的妖猴吗?这都一整天了,你们难道还没有拿下小崀山?紫云花到手了吗?”
蓝彩芳沉默不语,从对方口中,她立即判断出这是有在雾灵湖呆过的散修传送出来,并且将他们变更路径的事情捅了出去。
“这个,情况有些复杂,容我回头再和师姐细说吧。我先回去休息。”
“好吧。”张师姐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好勉强。
这时那秦师妹正在核对令牌,登记信息,张师姐便自行将蓝彩芳所有储物袋打开,开始清点灵草。
“双极枣、金苓果、红蓿草……总共二十七株。”
“你这个收获,有些少啊!”
她一边清点一边评论。
蓝彩芳略显尴尬的笑了一下,却是没有接话。
灵草检查完毕,其他便都是个人物品,张师姐用神识快速扫视一遍,主要看有没有藏起来的灵草或者种子。
“呀,蓝师妹,你这把剑鞘上的珠子,好漂亮啊!不过这么大的珠子,就算是凡品,价值恐怕也不菲哦!”
女修就和传说中的巨龙一样,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故而这珠子虽是凡人之物,却也引得张师姐赞叹不已。
蓝师姐眼皮微微抽动,依旧一声不吭。
张师姐还在自顾自点评:
“蓝师妹,你这是什么法器,看着像个脸盆。咦,是二阶法器,不对,难道是三阶……”
“师姐!”蓝彩芳忍无可忍,出声打断她的话,冷冷道:“宗门可没这个要求,要登记个人物品吧!”
“哎呀,抱歉抱歉,失礼失礼。”这张师姐连连拱手,道歉倒是很快。
个人物品很快查了一遍,那边秦师妹也将各类灵草记录完毕,最后问道:
“蓝师姐,你这些灵草,按照宗门要求,就先放我们这里了,你要不要看看,记录是否准确,到时会统一……”
“不用看了。”蓝师姐强压住自己的不耐烦,说道:“两位师姐师妹,若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嗯嗯,蓝师妹你赶紧去打坐休养吧!”
……
蓝彩芳离开登记处,向着宗门弟子休憩的山庄走去。
一路上摆脱了好几位拦路收购灵草的散修,数十息后,已经来到一处偏僻的林间小路。
她悄悄将神识发散出去,百丈以内,并无他人,更没有人跟踪。
尽管如此,她还是做出一副内急的样子,捂着肚子,走到一个拐角处,回头看后面无人,迅速一个转身,整个人已隐没在潮湿的树丛中。
树丛晃动一下,很快恢复了原来的安静。
……
又是一刻钟后。
广场上再度白光一闪,一名玄衣女子蓦地出现。
这女子,亭亭玉立,相貌娇美,只是脸上的神情却颇显焦虑。
正是赵玥儿。
第300章 颜红珠找到了!
“这位师妹,来这边。”
一个长相甜美的黄衣女弟子站起,示意赵玥儿过来。
小丫头略为紧张的左顾右盼,见周围四名修士相貌陌生,穿着打扮皆是宗门制式袍服,这才放下心来。
“有没有一名叫颜红珠的宗门弟子传送出来?”她立即问道。
黄衣女弟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刚换班,不太清楚。”
“赶紧查查!”
女弟子略微有些不快,看向旁边的师姐。
这名师姐是个仪态温柔的女子,倒是毫不介意,马上拿起前任留下的册子,扫了一眼,答道:“没有。”
“没有?”小丫头秀眉微蹙。自己延后了半个时辰才出来,有这时间,颜红珠还不赶紧传送回来?
难道非要等到秘境关闭,这里布下天罗地网才行动?
疑虑重重,不过这时更重要的是找到嬷嬷,将秘境内情况告知,于是她不再做声。
她是做为家族子弟进入秘境的,因而对她的检查更加快捷,主要看看有没有那几样宗门指定的灵植,其他收获则不需要登记。
流程很快走完。
临走前嘱托那白衣师姐,若是颜红珠出来,务必小心。在对方迷惑不解的目光中,告辞而去。
……
崀山,赵家临时住处
嬷嬷吃惊的看着赵玥儿,彩云侍立一侧。
“玥儿,你怎么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她正在房中打坐,听到动静出来察看,正见到焦虑不安的小丫头。
“我爷爷呢?”小丫头先问了一句。
“他们那几个上人,早在秘境开启的当天就走了。现在留在这儿的,都是和你嬷嬷一样的筑基修士。”
张和静听出小丫头话中的意思,连忙解释道。
“赶快通知爷爷——”赵玥儿喊道,旋即扑到嬷嬷怀里,泫然泪下:
“嬷嬷,快,快去救小石头!”
嬷嬷心中咯噔一下,忙问:“出什么事了?”
旁边的彩云更是惊得面无人色。
赵玥儿抽抽搭搭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你是说,宗门弟子里混进了一个秦国的奸细,这奸细还盗走了秘境的木灵珠?”嬷嬷听到这消息,也是脸色大变。
赵玥儿点点头,接着说道:
“那妖猴本来是要留我做人质,要小石头回来报信。说寻不回木灵珠,就不放我回去!”
“后来,小石头说他的传送令牌坏了,然后好说歹说,妖猴才同意让我回来,换小石头留在那里。”
“这小石头,”嬷嬷感慨道:“为了不让你涉险,也是煞费苦心啊!”
“不是!”小丫头纠正道:“他的令牌,就是坏的!”
接着,她又将杨珍之前传送失败,还有他的怀疑一并说了。
“赵琏!”嬷嬷脸色铁青:“好啊,赵家里面,居然还有这等小人。”
不过赵琏现在还在秘境,他的事可暂且放到一边,当务之急是通知各位上人和宗门留守人员。
想到这里,嬷嬷不再迟疑,一手搂着赵玥儿,风一般出了院子。
……
宗门留在崀山的负责人员姓邝,名全峰,乃是云庆宫下面的一位主科,听到嬷嬷送来的消息后,也是大惊失色。
他动作非常麻利,首先拿出一张纸鹤,将消息发给和川上人。
接着又发出召集令,集合宗门和戴王赵莫四家的数名筑基修士,前往传送阵那边守株待兔。一旦颜红珠出现,不用请示,先擒下来再说。
如此忙碌大半个时辰后,五名上人全部返回峡谷。
他们这几日受无邺上人邀请,前往莫家的驻地做客,游山玩水,谈经论道,过得很是潇洒自在。
此刻得到讯息,皆知事关重大,不敢怠慢,一同坐上宗门的飞舟,匆匆赶回。
和川上人命人将赵玥儿传唤过来,再次询问她在秘境的经历。
“天阶木灵珠?”他环顾一同旁听的四位上人:“诸位道友可曾听说过此事?”
“不曾听闻。”四人皆是摇头。
戴家的承吉上人道:“此事宗门必然知情。我看这事,必须速速呈报给天佑峰。”
王家的观陶上人点头附和:“镇国殿掌管天下州郡,这事确实应该报告吕巷真人。”
他所提到的吕巷真人,正是镇国殿殿主殷吕巷,其主殿所在之处,名天佑峰。
和川上人乃是殷吕巷下属,闻言也是微微颔首。
赵北卿却是提出不同意见:
“若这事只是涉及秘境,确实归天佑峰管辖。不过既然出现了天阶宝物,想必宝源殿应该也有这事的记载。我看水虹真人那边也得禀报。”
和川、承吉、观陶三人相视一眼,都默不作声。不过柘溪上人的话也有道理,不好反驳。
最后和川上人摆摆手:“那就有劳柘溪兄了。”
“分内之事。”赵北卿连忙应承下来。
接下来的事还是由和川主持,他显然比那全峰道长更有经验,马上下达了两条命令。
第一,今日申时之后传送出来的人,无论男女,分属何家,全都召集过来。
第二,搜查颜红珠卧室,所有物品,务必仔细检查。
命令很快传达出去,半刻钟后,七名弟子应约来到门外等候。
“人齐了吗?”和川转头问一名白衣女修,正是之前在传送阵值守的张师姐。
张师姐放眼望去,立即发现不对:“少了一人。”
“何人?”
“蓝彩芳。宗门的外门弟子,练气九层,今日酉时左右传送出来的。”张师姐答道。
“去问问门房,此人是否还在院内!”
不一会儿门卫那边传来消息,这蓝彩芳,并未在宗门住处出现。
“继续去找!”和川上人眉头一挑。
来回踱了几步,他接着问那张师姐:“检查此人物品时,可有何奇怪之处。”
“这个,”张师姐稍稍沉吟,答道:“她采集的灵植非常少。”
“嗯,还有吗?”
“她有件宝物,像是,像是三阶法器。”
“哦?”和川道长来了兴趣:“什么宝物?”
“看着像个脸盆……”张师姐连比带划,开始描述。
“那是颜红珠的法器!”她尚未比划完毕,赵玥儿在一旁大声道:“一件可以阻挡音波攻击的法器。颜红珠正是用它,挡住了那三阶妖猴的攻击!”
“好家伙!”和川道长手一挥:“不用找了,此人必是颜红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连续脚步声,一名白衣弟子急匆匆推门进来。
“启禀上人,颜红珠找到了!”
第301章 颜红珠的遭遇
大门打开,一名身着黄衣,身姿窈窕,容貌十分艳丽的女子,在两位宗门女弟子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进院子。
“颜红珠!”赵玥儿惊呼一声,便要上前质问,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容貌身材毫无二致,但这气质、神情,却有着天差地别。
“你不是颜红珠,不是她!”她大叫道。
“她就是颜红珠,如假包换的颜红珠,”一旁的全峰道长叹了口气,将女子请在一张软塌上坐定,柔声道:“颜师妹,将你经历的事情,给大家讲讲吧。”
“是。”女子轻轻应道。这声音倒是和那颜红珠十分相似。
……
“大概是半年前,我回邵州老家探亲。”女子慢声细语道:“在郡城的坊市中,遇到一位散修,说是有几张罕见的雷符出售,不过在她租赁的院子里。”
“我琢磨三个月后,正要和几位同门的师兄妹去九擎山探险,这几张雷符当可成为我压箱底的宝贝。又寻思这郡城乃是我自小生长的地方,应无什么危险,便随她去了住处……”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心中叹息,这女子心思也太单纯,哪有随随便便跟陌生人走的!
果然,只听她接着说道:
“一进她那院子,这女子突然出手,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她制住,然后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之后,发现,发现……”女子说到这里,眼露惊恐:“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正坐在我身边,拿出一个非常精巧的机关盒子,让我朝那里面打出法印……”
“我抵死不从,女子便拿出一把匕首,威胁要毁我相貌,后来便真的在我脸上划了几刀,还拿出镜子让我观看,我吓坏了……”
“等她将我脸伤治好之后,我怕她再来一次,便只得答应,打入自己的法印……”
“后来还有两次醒来,这女子都是如此命令我。我猜她必是要假冒于我,却不敢不从。她还,还从我身上抽过几次精血。”
“平时我都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今日被邝师兄救出,才明白这半年,我竟是被她关在灵兽袋中……”
女子说到这里,禁不住泪如雨下。那柔弱的模样,真是让人心生怜意,却与赵玥儿记忆中那个精明强干的女子,判若鸿沟。
……
和川道长冷着脸听完颜红珠的讲述,也没做什么表示,而是将头转向邝全峰。
全峰道长行了个礼,答道:“启禀宫主,这灵兽袋正是在颜红珠住处搜寻所得,被她藏在一个隐秘之处。”
和川道长“嗯”了一声,又问那位张师姐:
“今日那蓝彩芳出来,身上可有灵兽袋?”
“没有见到。”张师姐恭谨答道。
和川道长长叹一声:“若是本座猜得不错,真正的蓝彩芳,想必已经陨落在秘境中了。”
众人皆不做声,有那心思通透的,已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名秦国的奸细,应该是在秘境中劫持了那位蓝彩芳,将其藏在灵兽袋中。接着用同样的方式,拓印了蓝彩芳的法印,并借助她的传送令牌,离开了秘境。
那蓝彩芳,被她利用完后,十之八九已被处理,甚至很可能便是放在灵兽袋中,埋在某地。
至于眼前这颜红珠,为何一直留着,没被灭口。和川上人也给出了答案:
“这名奸细,是叫秦朱,对吧?”他扫了一眼赵玥儿,接着说道:“她或许是认为这个计划非常完美,自己暴露的可能性不大。故而留着颜师侄,以便继续冒充。”
“嗯,”一旁的承吉上人点点头,脸露忧色:“这女子不知是用了何种器具,竟可窃取法印。如此一来,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冒充弟子,咱们宗门岂不相当于门户大开?这事,老夫认为比那木灵珠的丢失更应值得重视,需上报宗门。”
“此事处理起来也不是难事,”赵北卿插言道:“宗门只需规定,遇到核实身份的场合,必须现场打出法印,不得提前预备。”
这正是此次崀山之行宗门的一大漏洞,或者说,宗门其他事务也是如此。在例行审核自家弟子资质时,经常是派出些杂役弟子,草草登记核对了事。这其中可做手脚的地方太多。
倒是散修,是在现场一一核验。这或许就是那秦朱,没有选择散修进行冒充的原因。
“言之有理。”承吉、观陶等人皆是连连点头。
莫家的无邺上人,修为和地位皆是最低,在这场合基本上一言不发。
“师弟下一步做何打算?”承吉上人接着问道。
和川上人显然已成竹在胸,当即发布命令:
“第一,立即封锁整个崀山。任何人出入,都必须严格检查,要求当场打出法印,进行核对。”
崀山方圆千里,那秦朱不过筑基修为,就算是驭使飞舟,这短短一个多时辰,也决不可能跑的出去。
当然,还有传送阵,紧接着便听和川说道:
“第二,崀山周边三郡的传送阵,暂时关闭,排查从酉时到戌时所有乘坐之人的身份。”
“本宫主目前想到的,就这两点,诸位道友可还有什么建议?”
“老夫这里有个疑问……”承吉上人在五人中年龄最长,只见他望向那张师姐,问道:“你今日察看蓝彩芳储物袋时,可否注意到浓郁的木系灵气?”
“没有。”张师姐回忆片刻,肯定的摇摇头。
“这就说不通了。如此宝物,不可能不泄露木灵之气,除非是有什么可以遮蔽气息的器具。”承吉上人沉吟道:
“那你有没有留意到什么大件的法器,至少塞得下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宝珠?”
“鸽子蛋大小?宝珠!”张师姐眼睛一亮,大声道:“大件法器没有,不过,倒是发现她有一枚珠子,正有鸽子蛋大小。”
说完,张师姐便将那剑鞘上的珠子描绘了一番。
“承吉师伯,”这次插话的,正是赵玥儿:“我第一次见到那假冒的颜红珠时,她正佩戴着此剑,上面就有这珠子。”
“珠子?”五名上人面面相觑,承吉上人问道:“诸位师弟,可曾听说过什么遮掩气息的珠子?”
几名师弟都是纷纷摇头。
和川上人答道:“若真是这珠子,也不好搜查。修士的储物袋,涉及隐私,若是强行搜查,恐引起激烈反抗,平生事端。”
众人沉默,承吉上人叹道:“只能等真人前来,主持这事了。”
第302章 线索中断
清晨
和川道长站在那处偏僻的林间小路上,皱眉不语。
旁边,一名三十多岁、鼻梁挺直的白衣弟子,手中牵着一头尺许来长的小兽,对跟随的数人说道:
“昨日那秦朱,定是从此处躲进了山林。”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看向他那头小兽,笑道:
“有刘师兄这头摄息犬在,那妖女便是逃往天涯海角,也得将她找出。”
他口中的摄息犬,正是刘师兄手中这毛色金黄,看着像只小狐狸的小兽。此兽可记忆修士极其微弱的那缕气息,最是擅长追踪。
“师弟过誉了。”刘师兄谦逊道,神色中却隐隐自得。
也有人担心问道:“昨夜这山中下了一夜春雨,不知那妖女的气息,还能剩下几许?”
“便是只有一丝,我这兽宠也绝不会错过。”刘师兄自信道。
他是云霄宗百兽殿的弟子,今日一大早接到殿内通知,便带着摄息犬,连续换乘了好几道传送阵,最后御剑飞行了数十里,这才匆匆赶到崀山。
到了之后,让爱犬嗅过那假冒的颜红珠,在房中留下的物件后,便一路追索到了这里,说来也是辛苦。
“好了,时间紧迫,咱们继续吧。”和川上人打断众人的闲叙。
刘师兄忙恭谨的应了声,掏出一块不知是什么妖兽的血肉,喂那摄息犬吃下。
继续搜索。
摄息犬来到昨日那处树丛,连续低吠数声。
“启禀师叔,妖女应该在此地躲藏十数息时间。”刘师兄说道。
和川上人轻轻“嗯”了一声。
刘师兄不再多言,在自己的兽宠耳边悄悄说了几句,那摄息犬抖擞精神,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昨夜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小雨,此时山林间云雾滋生,飘拂到人脸上,带来阵阵湿凉之意。而花草树木间,无数未曾滴落的滑腻水珠,扑打在人身上,很快便将这一行人弄得湿乎乎的。
他们虽是修士,可用术法烘干衣服,可这湿气却是无穷无尽,烦不胜烦。
只有和川上人,负着手悠悠前行,浑身一尘不染。行在山间,如履平地。
众人越走越是深入,不久已身处莽莽丛林,四周皆是密密层层的古树,高可参天,其间藤蔓缠绕,青苔遍地。林间不时传来清脆鸟鸣,低沉兽吼,更显幽暗清静。
不时有人怀疑的看看那只摄息犬,见这小兽尾巴来回晃动、步履轻快,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便知其跟踪没有问题,于是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一个时辰后,估摸着已经在这深山中行走了二三十里,前方突然出现一座山谷。
只见这山谷两侧皆是削崖而立的险峻高山,中间却是地势平坦,四周树木环抱,一派清雅幽静。更难得是在这山谷入口附近,有一个由数条山泉汇聚而成的湖泊,大约三四百亩大小。湖面平滑如镜,湖心瑟瑟,深不见底。湖水更是清澈异常,水面倒映青峰,水底砂石清晰可数。
那只摄息犬来到湖边一块青石处,对着湖面连连狂吠,接着低低呜咽一声,尾巴夹起,垂头丧气地回到刘师兄身边。
“怎么回事?”和川上人问道。
那刘师兄蹲下身轻抚自己兽宠的脑门,交流片刻,这才站起身,拱手道:
“启禀师叔,妖女昨日应是从此处下入湖中,然后,她的气息也消失了。”
和川上人眉头紧锁,盯着这湖面看了数息,又足下一蹬,已悬浮在半空中,举目四望。
这湖泊前方,有一个十丈高的瀑布,瀑布之下,是一条涓涓的溪水,宽不过两三丈,水深则只有数尺。
和川上人沿着溪水飞出数里,见这溪水一泻而下,水流颇为湍急,再往前则蜿蜒曲折,望不到尽头。
他很快折返,来到刘师兄面前,问道:
“那妖女若是全程都在水中,是否气息便无从查探。”
“回师叔的话。摄息犬不善游泳,也不能从水下判断对方气息。”
“若是上岸以后呢?”
“上岸以后,气息外露,”刘师兄肯定的说道:“摄息犬可以判断出来。”
“很好!”和川上人点点头,吩咐道:
“全峰,你带一组人,潜入这湖中看看,是否有暗洞之类的所在。”
邝全峰拱了拱手,带着四名弟子,各划定了一片区域,脱去外袍,跳入湖中。
“你跟随我,”和川上人对刘师兄说道:“咱们沿着这条小河,左右探查一番。”
“谨遵师叔吩咐。”刘师兄应道。
……
一个时辰后,和川上人带着刘师兄返回这座无名小湖。那边邝全峰和四名弟子也已探查完毕,正在湖边歇息。
“情况如何?”和川上人问道。
“启禀师叔,我等五人将整个湖底查探一番,共发现暗洞三处,皆做了搜查,乃是一种水兽的洞穴,并无那妖女的踪迹。”
“嗯,”和川上人微微颔首,也将自己这边情况解释一番:
“我带着刘师侄,顺着前方那条小溪,左右搜索了二十里,也没有什么发现。”
众人一时默然。
这女子选择进入水中,显然也是考虑到了摄息犬之类灵兽的追踪。而这溪水顺山势而下,其去不知几千万里,任何一处都是她可能上岸之地,又从哪里去找?
追踪到这一步,这线索可以说是断了。
就在这时,天边一道亮光闪过,和川上人伸手一招,一张纸鹤落入他手中。
打开纸鹤,和川上人脸上一喜。
“殿主大人来了。”他说出纸鹤内容。
众人闻言都是露出喜色。
和川沉吟片刻,交代道:
“全峰,我回去一趟,你这边也不能放弃。我会再给你加派一组人手,你们随着这刘师侄,沿着这溪水,继续搜查!”
“有任何消息,速速报告!”
“谨遵宫主之命!”邝全峰凛然听命。
这边刘师兄苦笑一声,本以为是轻而易举之事,如今却成了苦差事。当下也拱了拱手,不敢违逆。
“百兽殿那边,我会给你报功的。”和川上人好言宽慰。
那也得找到那妖女啊!刘师兄心中腹诽,感觉希望渺茫。
第303章 讲述
崀山,宗门弟子临时住处。
议事大厅内,一名中年汉子端坐上首,此人一身锈金锦袍,身形魁梧,腰杆挺直,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威严地扫视堂下。
赵北卿、承吉上人等站在下首,更下方还有云庆宫一干弟子。
众人皆躬身行礼,大声唱道:“参见殿主!”
镇国殿殿主殷吕巷面无表情,目光在赵北卿身上稍稍停留,出声问道:
“和川何在?”
一名云庆宫弟子出列答道:“启禀殿主大人,和川宫主带着百兽殿的一名弟子,以及若干执事,前去追索那秦国的妖女去了。”
“可有进展?”
这名弟子迟疑道:“不清楚。我等已将大人到来的消息传讯宫主,想必宫主已在回来的路上。”
正说着,便见门口急匆匆进来一人,正是和川上人。
“情况如何?”
殷吕巷待和川见礼之后,接着询问。
和川忙将追捕的经过简述一遍。
听说在湖边失去秦朱的踪迹,殷吕巷脸上未见失望之色。这秦国的奸细若连这等手段也没有,也不会干下盗窃天阶宝物这等大事。
沉吟片刻,他又问和川:
“报信的那名弟子何在?”
“是赵家的一名子弟,正在她府中休息。”
“传她过来。”
……
半刻钟后,赵玥儿和嬷嬷一同来到大殿。
小丫头也是金丹真人的弟子,在天水峰更是经常和水虹婆婆在一起,是以对殷吕巷流露出来的真人威压,并不畏惧。
她大大方方行礼,脆声道:“见过殿主大人。”
“赵玥儿是吧?”殷吕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吩咐道:“你将在秘境的经历说一遍,从头开始,不得隐瞒!”
从头开始?赵玥儿疑惑看了这位真人一眼,也不敢违逆,规规矩矩开始陈述。
首先是前几日和家族子弟征战灵植园,以及遇到一些妖兽的经历。她知道这不是重点,略微提及便过去了。
然后是第五日下午在雾灵湖的经过。
“南星和那假冒的颜红珠在一起?”殷吕巷打断她的话,言语中透出几分不快。
此时赵玥儿正讲到自己在那小溪边的经历,闻言也不怯弱,肯定道:
“当时我们询问那银叶鱼的事情,殷师兄没有回答,正是他旁边的颜红珠替他答复的。此外来崀山的当日,我去戴家的营地做客,也是殷师兄带着这位颜红珠,闯了进来。”
殷吕巷脸上浮现一丝阴霾,沉着脸不作声。
“继续往下说,无关的事不要赘述。”和川上人在旁边提醒道。
赵玥儿脸上露出迷惑之色:“请问师伯,哪些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这……”和川有些坐蜡,这小女孩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连话也听不懂。
挥了挥手,催促道:“讲昨日去小崀山的事情。”
“是。”赵玥儿应了声,心说后面就是小石头打败殷南星的故事,你们不愿听,我还不想讲呢!
“昨日一大早,沐师兄宣布变更宗门采集点的线路,第一站便是去的小崀山……”
“这位师侄!”赵玥儿刚说了一句,便被人喝住,却是那承吉上人。
只听他问道:
“为何变更路线,往日不都是将小崀山放在最后一天吗?”
“这个弟子就不知道了,沐师兄没有解释,说这是殷师兄的安排,大家听他的便是。”
赵玥儿这句话说完,厅外响起一阵嗡嗡议论声。原来有部分家族长老听命前来,他们熟悉崀山秘境往常的惯例,故而对这变动都有些迷惑不解。
“咳咳,”此时主位上的那位轻咳一声,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上一副笑脸,对和川说道:
“南星这孩子,我是了解他的,做事有股蛮劲,喜欢先难后易。听说这秘境中,也就这小崀山有些难度,他放在第一天,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定是如此。”和川附和道:“出发前南星师侄便跟我提过。这次秘境,他一定要当做一次难得的历练,好好磨炼磨炼宗门这些弟子。”
一贯不怎么说话的无邺上人捻须笑道:“南星师侄,天资卓绝,心性也是不凡,他日定能成为我云霄宗的顶天立柱。”
他这夸奖来的有些莫名其妙,殷吕巷微笑点头,心中却是不屑。
“继续说吧。”和川提醒道。
赵玥儿接着讲述。后来便是众人驭使飞剑驾临小崀山山腰,和紫面猴打斗的经过。起初自然波澜不惊,很快便讲到那猴王发疯,连毙数人。
“发疯?死人?”和川暗叫糟糕。昨日因天色不早,且忙着布置围捕秦朱的事情,并未详细询问,却不知秘境中原来还有这些故事。
“死伤如何?”
“死了四人,有两名宗门弟子,另外有我赵家一名附庸,还有一名是王家的子弟。失踪者二人,这失踪的两人,正是颜红珠和蓝彩芳。”赵玥儿答道。
下面又是一阵议论声,尤其王家的长老,更是忧虑不知何人不幸。至于赵家,倒是早已知晓情况,此时都是缄默不语。
和川心中叫苦。虽说宗门子弟历练,死伤是难免之事,不过死在他这辖区,尤其这次还是死在自己眼皮底下,或多或少他都得担些干系。
“妖猴为何发疯?”和川问道。
“小石头说,那猴王应该是中了毒,毒物想必就是那颜红珠下的。”
“小石头?”和川皱眉:“这是何人?”
“是云霄学院丁卯年的学徒弟子,也是我赵家的子弟。”小丫头答道。
“丁卯年?”和川大为讶异:“他修为也到练气后期了?”
丁卯年这届学徒弟子,入学不过三年。这时候能进入练气后期,除非是赵玥儿这样的天才。
“不是,目前练气四层。”
“练气四层,资质只算平常。他难道也在山上?”
“对。是我用飞剑带他上去的。”小丫头老老实实回答。
大厅顿时一片哗然,练气七层,带一个练气四层的飞上一千多丈高山,还有这么玩的?
“胆子倒是不小。”和川这话也不知是赞许还是讥讽。
“后来呢?”
“后来那妖猴毒发身亡,临死前的吼叫,召来了一头谁也不曾想到的三阶紫面猴。大家听到这三阶妖猴的怒吼,知道大祸临头,便纷纷驾驭飞剑逃走……”
和川和承吉等人面面相觑,若不是赵玥儿亲口说出,他们从来没想到,这秘境竟有三阶妖猴。倒是那殷吕巷,果真知道些隐情,脸上古井无波。
也有人偷偷看他,这次小崀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那个孙儿,作为领头之人,不知该负多少责任?
第304章 殷吕巷
赵玥儿继续讲述。
紧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是禁空阵法开启,这批练气修士纷纷从半空坠落。这事惹得厅内又是一阵喧哗,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死伤将有多少。
那和川上人的脸色,则是又难看了几分。
很快有人问到她自己的情况,小丫头老老实实将降落伞的事情说了,又在众人要求下,介绍此物的构造和原理。
听完之后,这些向来高高在上的修仙者,也不得不承认,凡器有时也能有莫大的作用,关键时候甚至可以救命!
当听说这器物也是那个小石头“发明”的,众人不由对这个从来没听说的后辈,多了几分兴趣。
殷吕巷一直默不作声的听着,此时突然打断道:
“那降落伞,你说的那小石头,共做了几套?”
“六套。”
“既然有六套,你们赵家四人用去四套,剩余两套,可曾给南星一套?”
赵玥儿奇怪的望向他,摇摇头:“没有。”
“为何不给?”殷吕巷怒道:“南星乃是你们的领头。既有保命之物,岂有藏匿不给头领之理!那杨珍隐瞒此物,是何居心!”
这理由来得莫名其妙,赵玥儿一时怔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
厅内一干人也是面面相觑。
赵北卿脸色微变,担忧地看向自己孙女。
赵玥儿眼圈蓦地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欲滴落。
“离得太远,给不了!”小姑娘哽咽道。
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登时引得不少人同情。尤其那些家族修士,心中更是腹诽这真人好没道理,尽会欺负后辈。
“哼!”殷吕巷重重哼了一声,没再纠缠这事:“继续说!”
赵玥儿停顿半晌,这才收拾心情,接着讲述。
接下来她讲到自己和两名护卫安全着陆,然后返回山谷去寻找杨珍。在一个峭壁之下,见到杨珍和殷南星、冯常青三人在一起。
杨珍见到他们后,当即命令赵玉琦逃离小崀山,尽快传送回去报信。他则在一座幻阵前守候,说那颜红珠就在里面,不一会儿,幻阵破灭,颜红珠果然出现……
“等等,”殷吕巷又一次打断她的叙述。
“我且问你,”这位镇国殿殿主问道:“他们有三个人,为何不派出一人早早出来送信,非要等到你们前来,才肯派人?”
“这……”赵玥儿有些迟疑。这事杨珍后来在护罩内跟她解释过。当时他曾试图向殷冯二人解释,无奈这二人不但不听,还试图擒拿住他,送给三阶妖猴。
思虑片刻,她决定实话实说。
“小石头跟踪到那假冒的颜红珠,正好那女人被一座天然幻阵困住。后来殷师兄和冯师兄来了,小石头跟他们解释,但这两人没听。”
她没有说三人打架的事情,有些细节,解释起来很麻烦,能不说便不说。
“你说谎!”殷吕巷猛地一拍案几,上面的笔筒跳起老高。不过以他金丹的修为,这案几居然没有化为齑粉,显然他还是控制了力度。
只听他呵斥道:“你这弟子,说话不尽不实。你那个什么小石头,区区练气中期,他有什么能耐跟踪颜红珠?依老夫看来,定是南星找到了那个妖女。什么小石头,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
“老夫甚至认为,这个小石头形迹可疑,说不定是那妖女的同谋!”
他这话一出,大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呆了。
赵玥儿更是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主座上那个中年人。
“第一,这小石头一个练气中期,连御剑飞行都不能,为何非要上那小崀山?老夫怀疑,那毒物说不定便是此人所为,否则何以解释他的行径?”
“你胡说!”赵玥儿哭道:“小石头对付的是小猴子,我们对付的才是猴王。他根本就没有接触猴王,哪来的下毒机会?”
殷吕巷一愣,刚才赵玥儿并没有讲述这些战斗分组的细节,是以他才大胆猜测,想不到竟让这小丫头打脸了。
他脸色铁青,嘴上并不服软:“是或不是,到时一问便知。”
“老夫再说第二点。他若不是同谋,怎么知道要去那山谷,为何不与你们降落在一起?”
“他守在山谷外面,说不定是协助那妖女破除幻阵,只不过恰好南星赶到,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他这个推测,听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登时便有数名云庆宫弟子频频点头。
“你胡说!”小丫头继续驳斥:“小石头是在进入秘境的第一天,遇到一个叫牛有德的散修,那个人向他坦白的。”
“大胆!”赵玥儿几次三番反驳他的话,终于让这名金丹修士恼羞成怒。
“进秘境的散修,哪个不是练气九层甚至圆满的,他会向一个练气四层坦白?你这小丫头,连谎话都不会说,还是说,这都是那小石头教你的?”
“和川!”他突然一声暴喝。
“属下在!”和川战战兢兢出列。场中气氛风云突变,他心中不免惴惴。
“将此女拿下!我要好好审问审问,秘境到底发生何事!”
“谨遵法旨!”和川应了声,转过身来,便要下令。
“殿主!和川兄!”赵北卿慌忙行礼,又匆忙挡住和川。
“这是我嫡亲孙女,或许年幼无知,但决不会做出有悖于宗门之事,还请殿主收回成命,让我好好询问她,决不会有所隐瞒。”
和川上人止住手,转头看向殷吕巷。
殷吕巷脸色阴沉,盯着赵北卿看了一会,突然哈哈大笑。
“什么时候,区区一个紫府,也敢阻拦真人!”
说完,身上气势暴涨,强大的金丹威压罩向赵北卿,顿时让他行动艰难。
赵北卿头上豆大的汗珠渗出,一边运使法力抗衡这股浩大的威压,一边挣扎着说道:
“启禀殿主,此女乃,乃是水虹真人门下,便是要教训,也得,水,水真人自己,来!”
说到最后一个“来”字,已是声音嘶哑,气息微弱。
“爷爷——”赵玥儿看得心中大恸,哭喊出声。
“水虹,嘿嘿,真是好大的来头!”殷吕巷连连冷笑,对那水虹似是十分不屑。
“和川!”他突然厉声喝道:“本座的话,难道你不听了吗?”
和川上人打了个激灵,再不敢犹豫,转过身,便要去制住赵玥儿。
他不假手他人,自己动手,即是向殷吕巷表明心迹,也是在给赵北卿一个面子。
然而他刚走了两步,一股同样强大的威压猛地袭来,登时也将他压了个动弹不得。
厅外,传来一个淡漠的女声:
“殷吕巷,好大的威风啊!”
第305章 水虹真人
众人齐齐朝厅外望去,只见一个年约三十、披着一袭青衫羽衣的女子款款步出。这女子头挽飞天髻,发簪金步摇,套着一件杏黄帔帛,裙摆之下露出脚底踩着的一双靛蓝锦织绣花鞋。眉如翠羽,眼若秋山,清风吹拂,飘然若仙。
一干人不由看得呆了。
赵玥儿却是一眼认出来,惊喜道:“祖师婆婆!”
登时有好几双不满的眼睛看向她,心说:“如此丰姿冶丽的人物,怎能叫做婆婆?”
此时赵北卿已经摆脱殷吕巷的威压,也是欢喜上前,躬身道:
“属下云州巡察使赵北卿,见过宝源殿殿主水虹真人。”
原来她便是水虹真人!堂下诸人这才恍然大悟。想到眼前这位竟是金丹老祖,那些为她姿容所惑,暗生倾慕、欲念、渴求等诸多心思的人,也立即偃旗息鼓,不敢再有妄想。
水虹真人朝赵北卿微微颔首,随即几步来到赵玥儿面前,将她一把搂在怀里。
“小丫头,婆婆不在,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婆婆——”赵玥儿小嘴一瘪,抽抽搭搭道:“堂上那个老头好不讲理。玥儿冒死跑回来报信,他却诬陷人家,真不要脸!”
说完,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真如雨打梨花,让人怜意大生。
有人暗暗摇头。他们从头到尾见识了事情的经过,都清楚这事吕巷真人做得实在不地道,欺负一个与自己修为天差地别的小孩子。
水虹自出现之后,便没用正眼瞧过殷吕巷,此时方才将目光投向他,嗤笑道:
“殷吕巷,你还真是出息,连小孩子都瞧不起你!”
殷吕巷一直冷着脸没有说话,此刻听到水虹毫不留情的讥讽,顿时脸又黑了三分。
他忍着怒气,不愿跟这女人理论,摆摆手不耐道:
“水虹!老夫正在审理案子,你少在旁边聒噪!”
这句话霎时将水虹怒气点燃。
只听“锵”的一声,她手中已多了一把长剑,剑尖直指殷吕巷,秀美绝伦的脸上怒意勃发:
“殷吕巷,你个怂货!欺负我徒儿,又当众欺我!老娘问你,敢不敢与我一战!”
殷吕巷顿时头大,暗暗后悔不该逞口舌之快,又一次惹翻了这个疯女人。不过这时后悔也晚了,都被人用剑指着了,他也不能怯阵。
“怕你不成!”他一拍案几,蹭的站起:“战就战,输了可别怪我欺负女人!”
说着,双手一招,已各持一把铁锏,跃跃欲试。
众人登时都懵了,你们两个,都已经是祖师级的人物,怎么一见面就要打架啊!
说起来,这两人还真是一贯不对付。
原因嘛!当然是利益之争。
镇国殿掌管天下州郡,称得上是权势滔天,其实却有一个极大的不方便。
是什么?
正是宝源殿。
所有州郡的天材地宝、灵矿资源,都是归宝源殿管辖。这相当于是将州郡中最为肥美的一块利益拱手相让。
这比割肉还难受啊!谁能甘心?
是以这许多年来,围绕这些资源利益,镇国宝源二殿经常爆发争执,甚至闹到长老会上,两位金丹真人互相指责,横眉冷对,也是常有的事。
这也是刚才殷吕巷见到水虹出现,心情大坏的原因。
更可恼的是,宝源殿还特意设定巡察使一职,经常因为巡察灵矿资源而查到当地郡观,甚至州宫的各种贪赃枉法、损公肥私的罪证。
镇国殿因此而受惩治者,数不胜数。
如此一来,宝源殿相当于是镇国殿后面的监察,成为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
这谁能忍?
如此种种矛盾,这两人关系能好吗?或者说,宗门也不希望看到他俩亲善友好啊!
此外,这两人的恩怨,据说还另有故事。
相传水虹年轻之时,与这殷吕巷,还曾经有过一段恋情。当时二人一个单系水灵根,一个单系土灵根,都是宗门的天之骄子,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后来,当水虹受到一个大家族逼婚时,殷吕巷却是全程袖手旁观,丝毫没有援手的意思,就那么让佳人屈身一介凡人,去生儿育女。当然,最后没生出来。
于是这事之后,两人也反目成仇,由恋人成为怨偶。
这个故事没有得到证实,但二人关系不和,却是宗门上下众所周知的事情。
要不怎么说赵北卿建议通知水虹时,和川等人都是默不作声呢!
……
此时众人见到两位真人要掐架,纷纷上前劝阻。
有人说道:“两位老祖,你们法术通天,真要是打起来,这崀山会迎来一场浩劫啊!到时便是我们这些小辈,恐怕也会受池鱼之殃。”
水虹真人玉手指天:“怕什么!我跟这老夯货去天上打!”
也有人比较机灵,当即劝道:“两位老祖,秦国那妖女还在逃,咱们若是闹起来,岂不是让人笑话!”
水虹毫不在意:“要笑也是笑他这个孬种!”
和川上人也在一旁哆哆嗦嗦劝阻:“两位老祖,宗门,宗门可是严禁紫府以上相互斗殴!”
水虹秀眉一挑:“那又如何?他欺负我门下弟子,还不让我说理?”
水虹真人不仅修为高超,一张利嘴也是能言善辩,这些劝阻之人,竟纷纷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这边殷吕巷也偶尔还嘴,不过若是不凭借法力,他声音还真压不过水虹。更重要的是,在一众属下面前这么斗嘴,他丢不起这人啊!
是以他的气势越来越弱。
闹到最后,两人当然没打起来,否则传将出去,水虹一介女流无所谓,这殷吕巷却是丢人丢大了。
在众人劝说下,殷吕巷不得不收回之前对杨珍的怀疑,至于要单独审问赵玥儿,更是提也不提。
赵玥儿继续讲述秘境中的经过。有水虹婆婆在此,她叙述得也更加详细,包括后来五人合战颜红珠,以及冯常青被三阶符箓烧死的事情都说了。
最后她哀求道:“婆婆,你们快想想办法吧,小石头还困在秘境呢!还有宗门的好多弟子,找不到宝珠,那妖猴不放他们出来!”
第306章 故事大王的生存之道
过了一夜又半个半天,如今杨珍情况如何呢?
小崀山,山谷,妖猴洞府
“……却说那孙猴子,不但没有被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熔化,反而炼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他抡起如意棒,一路指东打西,一直打到灵霄宝殿,大声叫喊着,‘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玉帝老头,你快搬出去,把天宫让给我!要不,给你点厉害看看!’”
“好!说得好!”听到此处,一只两丈多高的紫面妖猴兴奋的手舞足蹈,连连叫好。
“后来呢!”妖猴急不可耐问道。
杨珍端来半杯灵酒,一饮而尽。这酒自然是取自青石空间,被他拿来招待这只妖猴。
“三十六员雷将,二十八座星宿纷纷赶来保护,却都被这孙猴子打得落花流水。那玉帝更是躲到了御座底下,骇得一动不动,连连大叫,‘快去请西天如来佛祖!’……”
“哈哈!”妖猴仰天大笑,笑声震的石室内嗡嗡作响,头顶的钟乳石似乎禁不住这震动,摇摇欲坠。
“想不到咱们妖猴一族,竟有如此英雄人物,痛快,痛快!”
说着笑着,竟有眼泪出来,顺着那张凶神恶煞的丑脸悄然滑落。
“后来,后来又如何?”妖猴感慨半天,继续催促。
“休息一会儿。”杨珍不惯他脾气。这也是之前说好的,每讲一段歇一会。
妖猴抓耳挠腮,却也不敢动粗。他们妖猴一族,出了个孙悟空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人物,他自然不能给老祖宗丢脸,至少说话算数还是要做到的。
不过铜铃大的眼珠一转,却是让他想到老办法。
三步两步来到那禁空阵法处,从里面取出一个玉盒。
“十粒紫云花种子,再讲半个时辰!”
“成交!”杨珍心中大喜。
从昨夜到现在,他连讲了好几个故事,最后发现还是这《西游记》妖猴最喜欢听。不仅故事曲折有趣,更是激起了这猴子的同族自豪感。
然后一人一猴便讲定条件,每半个时辰歇息一阵,若是要延时,得加钱。
嗯,没钱的话,灵植种子也可以。
妖猴顿时喜不自禁的坐下,继续听杨珍讲述孙猴子的传奇故事。
这一讲,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要不要去看看山上那些受伤的小猴子。”杨珍提议。
虽然种子赚得痛快,尤其像紫云花、紫面猴花这些,都是外界严禁出售,有钱也没地买的珍稀之物,不过讲了六七个时辰,他也累得不行,要求出去透透气。
妖猴点点头,这过了快一日一夜,他也担心自己那些孩儿。
出得洞来,杨珍一跃而上,骑在了妖猴脖颈上,随即这猴子迈开两条粗腿,如旋风般直冲而上。
……
半山上,剩余的二十名练气修士分成几个小群体,各自或站或坐,默默无言。
对面山坡上,已经痊愈的那些妖猴不时探出头来,对他们龇牙咧嘴,还有的甚至扔来拳头大的石头。这些弟子也只是侧身躲开,并不反击。
气氛非常沉闷。
昨天夜里,殷南星费尽辛苦,来到这半山腰,将所有妖猴的伤处一一治愈,然后又在沐天麓的劝说下,返回那密林,治疗那一干受伤的弟子。
当时沐天麓是这么说的:
“殷师兄,虽说下午妖猴下山之时,收取了所有人的传送令牌,但后面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若是这些师弟师妹们都能出去,你将他们伤势治好。到时宗门询问其秘境之事,你也能得到许多助力。”
殷南星恍然大悟。他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那颜红珠能进秘境,是他执意要求的。知情者则是这些宗门弟子,他必须想办法封住他们的嘴。
不过救助了同门,剩余那些戴家和王家的自然也不能不救。到得大半夜,除了两个伤势严重,暂时只能稳住伤势,其他人基本都恢复如初。然后又相互扶持,重新回到这半山腰上。
最后这条,是妖猴的要求。
此时大半天过去,众人对这次秘境的贡献点早已不做奢望,只是担心秘境关闭之前,那传送令牌能不能回到自己手中。
“要不,咱们去猎杀几个散修吧!”有人提议,马上赢得好几人的附和。
“没错!若不是那些散修贪婪,咱们又怎么会遭此横祸。”这是昨夜之后,大家统一的认识。
“那也得紫侯前辈允许咱们离开这小崀山啊!”有人泼了一盆冷水。
虽然心中对那妖猴又恨又怕,言谈中这些人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人群立即沉默下来,说一千道一万,不让离开小崀山,什么也白搭。
也有人不时转头遥望对面山上,那些紫云花几乎是唾手可得,这可是几万的贡献点啊!
然而没人敢轻举妄动,即便有胆大妄为的,也会被旁人阻拦。
就在这时,坐在远处一块高崖上打坐的沐天麓突然一跃而下,神色紧张:
“紫侯前辈来了!”
一众修士立即起身,便是那两个受伤严重的,也在旁人搀扶下起来,皆是神情肃然的望着来路。
仅仅片刻后,他们的眼珠陡然瞪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妖猴脖子上,居然坐着一人!
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连三阶妖猴也甘为其坐骑?
那人怎么这么面熟,那不是——
“杨珍!”好几人脱口而出。
更多的人则是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也有的心中窃喜,这杨珍有这么大的本事,那能不能说服妖猴,将传送令牌还给他们?
妖猴对众人视若无睹,一跃而过,直奔前方的猴山。
倒是杨珍,在妖猴脖颈上左顾右盼,见到沐天麓还友好的莞尔一笑。
猴山上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声,却是所有的小紫面猴都跑了出来,围着这只妖猴欢蹦乱跳,载歌载舞。而杨珍则从储物袋中,掏出灵果、熟食、美酒、灵蜜等各种美食,让他们尽情享用。
猴山顿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许久之后,妖猴离开猴山,缓缓踱步来到这些人面前,丑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面色阴沉的望着众人。
第307章 云崀宗往事
妖猴阴鸷的目光注视这些人良久,默不作声。
二十名练气后期修士,面对一头强大的三阶妖兽,皆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
“莫非杨珍那小子说了咱们坏话?”有人不可避免的联想。
忽然妖猴右手五指张开,只见那巨掌上摆着几十枚拇指大小的白色玉石。
正是秘境的传送令牌。
他手一挥,这些令牌顿时如水滴般洒落一地。
“拿上你们的令牌,滚!”他恶狠狠说道。
众修士一呆,以为自己听错了,旋即如梦初醒般,忙不迭俯身寻找。
二十人很快拿到自己的令牌,一个个紧张地看着妖猴。
“滚!”妖猴再次呵斥。
这些人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带着那两个重伤员,如蒙大赦般纷纷逃离。
也有心思通透的,朝远处的杨珍扬扬手,猜出定是这师弟说了什么,让妖猴改变了主意。
杨珍面带微笑,对那些挥手的颔首示意。
待所有人走后,他从猴山快步走到妖猴身旁,束手而立。
“我可是听了你的建议,放他们走了。”妖猴负着手说道。
“多谢前辈宽恕。”杨珍拱手。
“那还等什么?”妖猴转过身,仰天大笑:“继续讲《西游记》,快点,我的孩儿们也要跟着一块听!哈哈!”
……
妖猴改变主意,同意这些修士离开,的确是听从了杨珍的建议。
这得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当他们离开洞府,行进在山林之间时,杨珍不经意问起了秘境的来历。
妖猴不知是因为杨珍所讲故事有感而发,还是许久没有和人聊天,居然谈兴很浓,滔滔不绝说起了当年往事:
“三千多年前,当时的崀山,由一个叫云崀宗的修仙宗门占据……”
杨珍心说,这和我知道的一样嘛!
不过很快,妖猴的叙述就与传闻大不一样。
“在极西之地,有个叫皇庭宗的宗门,是那个时代全天下最强大的门派,他们的宗主叫黄极老人……”
“这个老家伙,为了炼制小世界,四处收集极品空冥石……”
“极品空冥石?”杨珍好奇道:“这宝物可以炼制小世界?”
“没错!”妖猴瓮声瓮气道:“云崀宗宗主手里,就有这么一块空冥石。他当时正在炼制一个秘境,就是如今这小崀山秘境……”
“他原打算将宗门典籍,还有大量的灵石、丹药、符箓、法器、阵盘、灵植等等都迁移到这秘境之中,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劫难。这个劫难,就是彼时的云霄宗,正有一统九州的志向。云崀宗,势单力薄,在劫难逃……”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云霄宗没来,黄极老人却先寻来了。宗主矢口否认自己有这么一块空冥石,黄极怎么肯信,当即对他进行了搜魂……”
“前辈!”杨珍打断道:“云崀宗宗主是什么修为?”
“什么修为?嘿嘿,按我们妖族的标准,六阶妖兽。按你们人类的划分,化神吧!”
“化神老怪,居然都被人强行搜魂!”杨珍不敢置信问道:“那这黄极老人,又是何等修为?”
“不知道。”妖猴摇摇头:“深不可测。”
“不过,云崀宗的这位宗主,也是早有防备,担心黄极从他识海中,找到秘境的所在,便提前将这段记忆完全抹除了。”
“黄极一无所获,却从中发现有抹除记忆的痕迹,更加愤怒。他认为宗门必然还有其他人知道,于是……”
“于是怎么了?”杨珍仿佛感到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
果然,只听妖猴接着说道:“于是他将宗门上下,总计三千七百二十名弟子,全部一一搜魂。”
“结果还是一无所得。然而那些被搜魂的,却因为他手法粗暴,心智大大受损,绝大多数都变成了疯子。”
“黄极走后,这些疯癫之人开始自相残杀,最终将整个宗门打成了废墟。云崀宗,就此覆灭!”
原来云崀宗并非云霄宗所灭啊!杨珍恍然大悟。
而黄极老人的心狠手辣,更让他警醒。
修仙界果真是弱肉强食之地,从来就不是一片净土。修为低微之人,其生命犹如蝼蚁,是死是活,全在那些强大修士的一念之间。
云霄宗统治之下和平了几千年,不代表整个臻玉界就是和平的。
“这些人都死了,那秘境岂不是找不到了?”平复心情后,他接着问道。
“并非如此。”妖猴答道:“当时秘境中已经迁徙部分低阶弟子进去。只不过典籍、丹药、符箓等一干资源,还只搬来小部分。”
“此外,因炼制尚未完成,这秘境除了小崀山周围可以容纳紫府修士,或者我这样的三阶妖兽。其余地方,最多只能是筑基修士。”
“当时秘境中修为最高的,就是我的先祖。他许下血誓,子孙后代永远守护小崀山……”
所谓血誓,是会随着血脉而一直流传下来的誓言,子子孙孙都必须遵守。
“后来呢?”杨珍问道。
“后来有的弟子走出秘境,重建了云崀宗,不过听说很快就被云霄宗摧毁了。”
“也有的弟子在这秘境终老一生。少数几个繁育后代的,不愿自己的子孙困在一隅之地,便也走了,久而久之,就只剩下我们紫面猴一族了。”
妖猴叹息道。
“直到千年前,这些人的后代,根据祖先留下的描述,才再次找到了这处秘境。”
“那些散修,原来是云崀宗的后人?”杨珍惊讶道。
“若非如此,我父亲当时又岂会袖手旁观,任由他们在这小崀山四处搜刮宝物,采摘灵植?”
“可他们出去之后,却将秘境的消息卖给了云霄宗。”杨珍插言道。
“没错!”妖猴恨恨道:“我父亲还以为他们搜集资源,是打算重振云崀宗,谁想却是一群早已忘记祖辈遗愿的孬种!”
“不过云霄宗知道之后,见这秘境非常适合灵植生长,便将这地方保护下来,还和我紫面猴一族达成协议。每隔十年秘境开启之时,允许宗门子弟随意采摘。”
“只不过,我紫面猴因祖先誓约的约束,故而也加上一条,就是你们必须将我们击败……”
原来如此!宗门那些不知情的弟子,还一直以为紫面猴是闲得蛋疼,这才非要打架呢!
忽然,杨珍想到一个问题:
“木灵珠丢失之后,这秘境灵植的生长,是不是大受影响?”
妖猴没有回答。
“若是灵植不能如以往那么生长,这秘境对云霄宗的重要性大大降低,那宗门会不会——”
杨珍小声问道:“将这秘境收回去?”
“扑通!”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妖猴从脖子上扔下,勉强站立,旋即扑到在地。
妖猴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盯着杨珍,一张丑脸阴沉可怕。
第308章 说服
杨珍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尘土,面对这只处于发狂边缘的凶兽,他强自镇定心神。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他拱拱手:“紫侯前辈,晚辈有几处疑问,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紫面猴语气不善:“说!”
“第一,请问前辈,木灵珠丢失之后,秘境内紫云花的生长受何影响?”
紫面猴沉默不语,突然反身对着一株几人抱的参天古树猛击一掌,那树受力处登时爆成碎屑,紧接着呼哧哧向着一侧倒去,惊起无数走兽鸟雀。
妖猴发泄一番,怒容渐渐平复,这才回答道:
“紫云花别处五百年一开花,秘境有木灵珠在,只需三百年便可,如今这好处自是没了。不过,有我紫猴一族在,此地的紫云花,比之外界,品质还是要好上不少。”
“也就是说,没了木灵珠,紫云花产量减了四成。”杨珍心中盘算,接着问道:
“第二,若是宗门强行收取秘境,会如何做?后果又会如何?”
“强行收取,嘿嘿,”妖猴冷笑道:“这秘境高阶修士可进不来。低阶修士嘛,进来多少,老子便杀多少!”
“若是高阶修士硬闯呢?”杨珍追问。
妖猴笑容收敛,闷声道:“秘境毁灭,所有灵植妖兽,十不存一。”
“四阶灵脉呢,也会毁灭吗?”杨珍大声问道。
妖猴眼中精光一闪,凶相毕露:“你如何得知有四阶灵脉?”
“猜也能猜出,”杨珍手心冒汗,强笑道:“木灵珠本身并不产生灵气,不过是将灵气转化为木系。这秘境这么大,灵气这么充裕,怎么可能连个四阶灵脉也没有?”
妖猴紧绷的脸慢慢放松,忽然蹲下身子,用手掌盖住自己前额,显得颇为沮丧。
“你说得没错,没了木灵珠后,这个秘境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这四阶灵脉。”
“秘境即使毁灭,灵脉也不会消失。”
“那宗门以前为何不强行收取?那样不仅可以得到灵脉,还有天阶木灵珠,这两样东西,都比紫云花值钱啊!”杨珍疑惑不解。
妖猴没有回答,怔怔看着远处,时而脸上肌肉拧紧,显得极为愤怒。时而却有身躯颤抖,竟是极其害怕。
良久之后,他才出声。
“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缓缓说道:
“云崀宗当年为了避免秘境落入敌手,在本座那洞府之内,布置了自毁阵法,这颗木灵珠,正是激发这阵法的核心。”
“本座昔日与你们云霄宗谈判,就是以毁灭整个秘境,尤其是那个四阶灵脉为威胁,这才逼得你们那些贪婪蛮横的老祖,不得不答应了我的条件。”
“如今木灵珠丢失,我再也不能破坏四阶灵脉,恐怕也很难阻止他们了。”
“我死则死矣,只可惜我那些孩儿,以后再也不得自由,永远受你们奴役!”
说到最后,妖猴咬牙切齿,满脸悲愤。
“你们紫面猴,除了和紫云花伴生,难道还有其他特别之处?”杨珍见他这神情,心中一动。
“哼,我且问你,在外界你可见到过紫面猴,甚至,有没有听说过紫面猴?”
“听说过,”杨珍老老实实答道:“云霄宗的百兽殿,就豢养了一群紫面猴。”
“那些紫面猴命运如何?”妖猴声音仿若千年寒冰。
“不清楚,”杨珍奇道:“难道不是用来伴生紫云花?”
“当然不是!”妖猴抬起头,脸上竟有泪光闪动,显见是悲愤难抑。
“我们紫面猴一族,尤其是我这个等级的,身上并没有你们人类所说的那种妖丹。全身的法力,都在——”
他指了指自己头颅:“都在脑浆这里。”
“我之所以能晋级三阶,就是在我父亲垂死之时,食用了他的脑浆。将来等到我快死的时候,也会如此将修为传给我的儿子。”
“而你们的筑基圆满修士,若是食用了我的脑浆,再加上一朵紫云花,他晋升紫府的几率,高达九成!远远超过服用紫云丹的效力!”
“你说,”他冷笑道:“你们人类圈养一群紫面猴,是为了紫云花,还是更想晋升紫府?”
杨珍心中一凛,仿佛看到眼前这头凶神恶煞的紫面猴,身陷囹圄之后,颅骨被活生生敲开,然后被人生吞活吃!
他打了个寒颤,这是一个族群悲惨的历史!
杨珍并非那种人畜无害的圣母,该狠决时他也绝不手软,然而这一刻,还是感到深深的震撼。
良久,他长叹一声,出言道:“紫侯前辈,晚辈有一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还请前辈放还那些困在山上的宗门弟子。”
“休想!”妖猴蓦地站起,怒道:“若无人质在手,谁来替我找回宝珠!本座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前辈息怒,”杨珍忙劝道:“请听我将话说完。”
“好!本座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别怪老夫不警告你,你若是想花言巧语哄骗我,休怪我无情!”
“晚辈不敢,”杨珍回了一句,接着说道:
“前辈,这些能进入秘境的宗门子弟,修为虽然低微,但背景却是个个不凡。比如昨日掏出木裔法珠那位,就是金丹真人的直系子孙,在家族极受重视。”
“哈哈!”妖猴大笑:“如此岂不更好?我有这样的人质在手,他们还能不听我的?”
“并非如此!”杨珍说道:“金丹真人的子孙后代,不可胜数,即便真的夭折一两个天才,他们难道选不出别的?”
“木灵珠失窃一案事发突然,此时云霄宗上下,首要考虑的是如何找回宝珠,尤其这珠子是被秦国人盗走。秦许两国互为世仇,这事对云霄宗乃是奇耻大辱,是以无论如何也会想法将宝珠追回。”
“因而前辈首要之事,是绝对不能刺激云霄宗,逼得他们将注意力转到你这里。”
“这些人质,留在手中,有害无益,反倒是促使这些人齐心合力,这就是晚辈要说的第二点了。”
“哦?”妖猴有些迷惑:“什么意思?”
杨珍解释道:“云霄宗承平已久,办事效率且不说,但议事的效率却是极为拖沓。就算有金丹真人想要攻取咱这秘境,这等大事也不是一两个真人可以做主,必须由大长老会决议。”
杨珍在学院三年多,对宗门的各种机构、决策了解颇多,此时讲述起来更是胸有成竹:
“大长老会每月初召开一次,通常由各金丹真人的真传弟子代表参加,决策宗门各种大事。今日是正月十六,离下一次会议,尚有半个月时间。”
“这半个月,便是咱们的机会,或者在这期间追回木灵珠,那样最是完美。或者就在这段时间,说服有关人员,让他们反对攻取秘境。”
妖猴眨巴眨巴一双巨眼,似乎听懂了,又似乎啥也没明白。
第309章 火灵珠
杨珍费了好大劲,终于让妖猴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他说的其实是两件事情。
首先,这些人质都是各个金丹老祖的后裔。若是将他们挟持,只会激起这些老祖的反感,导致他们联合起来,共同对付秘境。
故而想以人质相要挟,绝不可取。
第二,宗门的受益,不代表各个殿主也会受益。
假如秘境真的毁灭,宗门获得一处四阶灵脉,这灵脉最终只会落入到宝源殿和庶务殿手中。
这其中,宝源殿管辖天下灵脉,肯定会分走一部分好处。另外就是宗门目前并不缺少四阶灵脉,这多出来的灵脉,大概率是交予庶务殿打理,然后出租给许国境内有需求的家族。
比如赵家,目前为了让云均老祖晋升金丹,就租赁了宗门的一处四阶灵脉。每年付出的租金,相当于家族五六年的积蓄,这代价不可谓不高昂。
既然只有这两家受益,其他金丹老祖,对攻取这处秘境,当然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兴致。凭什么大家出力,拿好处的却是你们两家啊!
而这,恰好成了紫面猴保留秘境的希望。
此外,杨珍还提到,昨日出去的那个小女孩,正是如今宝源殿殿主最疼爱的弟子。他有信心通过这个小女孩,说服宝源殿主放弃对崀山灵脉的觊觎。若能成功,阻力又减少大半。
“没有好处的事,很难驱动大家去做。如果最后只有庶务殿一家坚持,这件事很可能就不了了之。”
“另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宝珠还没追回来,就先把秘境拆了。这事若是传将出去,只会被秦国嗤笑,宗门绝不会如此不智。”他最后说道。
妖猴晃着硕大的头颅,来来回回走动。他觉得这小孩说的,嗯,很有道理,却又担心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自己活了几百岁,别最后让一个十几岁的人类小孩给骗了。
踌躇半晌,他最终哼了一声,说道:
“就依你的,将那些小崽子放了!”
“至于你嘛!反正你暂时也出不去,就先陪本座讲几天故事。只要你哄得老夫高兴,这手中的两块散修令牌,到时分你一块,送你出去!”
他提到的这两块令牌,正是取自惨遭横祸的吴昭田和骆小雨。刘黄这二人的令牌,已在那场熔浆火焰中,随储物袋化作灰烬。
“一言为定!”杨珍大喜。
虽说他自己有一块牛有德那儿置换来的传送令牌,不过这样的底牌,何必让妖猴晓得呢?
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仿佛这一刻,他已安安全全回到外界。
……
接下来的两天,杨珍被留在山上,一有时间便讲那《西游记》的故事。紫侯不仅自己在听,也带着他的那一帮子孙旁听,尽管杨珍很怀疑这些一阶的妖兽懂不懂人话。
其中九头一阶后期的,被紫侯安排在猴群前头。每当杨珍讲到精彩处,紫侯哈哈大笑时,这几只猴子也会兴奋的乱蹦乱跳,也不知是真的听懂,还是瞎跟着起哄。
有一只面相看起来比较小的妖猴,前额处居然长了一撮白色毛发,被杨珍冠以“小白毛”的绰号,在这群妖猴中,故事听得最为认真,反应也最是机敏。
“你觉得小白毛如何?”第二日下午,当杨珍歇息的时候,紫侯居然走到他面前,提出了这样的问题。
他已经顺着杨珍,同样叫那只猴子为小白毛。
“很有灵性。”杨珍不明白他的意思,含糊说道。
“嗯。”紫侯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回答,然后什么也没说,走了。
杨珍一头雾水。
……
作为讲故事的酬劳,猴山上所有的灵植,只要是已经成熟的,紫侯也任由杨珍采摘。这其中既包括那两朵无比珍贵的紫云花,也有紫面猴花、紫星草、玉竹蓝等二阶灵草。
若是上交给宗门,足可换取超过五万的贡献点!
杨珍决定,出去之后,便将它们全部换成贡献点。届时他不仅可以一举成为内门弟子,享受更大权益,还将为彩云、铁柱、彩丝等人未来的修炼,提供极大的方便。
毕竟平时想收获这么多贡献点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容易。而他的石头空间中,这些所谓的稀有灵草,将来都可以源源不断产出。
如今秘境中存在的各种灵植,他不是收藏了它们的种子,就是直接移植了幼株,其中那些极为重要的,都被种在衣衣方圆七丈之内。
这些区域,目前生长速度为外界的七倍,随着衣衣修为的提高,这个速率还可继续提高。
即使是这个速率,空间内的紫云花,顶多不过五十年,就可以收获第一朵成熟的花朵。而紫面猴花等炼制筑基丹的主材,要不了三年,就将全部成熟!
想到这里,杨珍心头火热。恨不得马上返回宗门,苦修炼丹术。
……
虽然灵植的收获远超预期,然而还有一样宝物,是杨珍一直觊觎的。
当第三日晚上,紫侯带着他返回洞府,杨珍忍不住提出要求:
“那颗火灵珠,可是秘境必须之物?我若是拿走,需付出什么代价?”
“火灵珠?”紫侯停顿片刻,拍了拍脑门,似乎才想起此物。
“这东西是云崀宗留在此处,用以汲取多余的火系灵气,应该无甚大用。”
原来木灵珠在将灵气转换为木系时,因为木性温暖,火隐其中的缘故,经常会有丝许火系灵气随之而生。这火灵珠的作用,就是将这些火系灵气吸纳进去,以使秘境之内的木系灵气,更加和顺。
“若是木灵珠找不回来,这东西留在这里,也没什么鸟用。”紫侯自嘲道。
说话间,他巨掌伸出,粗大的手指捻起那枚暗红色的珠子,摆在眼前仔细打量。
看着看着,铜铃般的巨眼蓦地睁大!
“哈哈哈!”紫侯发出一阵狂笑。
“云霄宗,你们来吧!不把木灵珠找回来,老子毁了这秘境,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哈哈哈!”
他表情狰狞,似是狂喜,又似是极为愤怒,而随着这狂笑,杨珍心中一凛,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第310章 如何逃离
杨珍从妖猴抑制不住的狂笑与叫嚣声中,终于听明白了原因所在。
这颗地阶下品的火灵珠,在三千年的漫长岁月中,不断汲取那衍化出来的火系灵气,居然进阶了!
已经是地阶中品!
“地阶中品的火灵珠,哈哈!”紫侯纵情大笑:“炸不毁秘境,炸断四阶灵脉却是勉强够了!哈哈!”
“云霄宗,看你们还怎么逼我。惹急了,本座毁掉这四阶灵脉,让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原来如此!
木灵珠丢失之后,妖猴找到了新的替代品,新的可以和云霄宗谈判的倚仗!
难怪他欣喜若狂!
虽说前日杨珍和他陈述利害,还劝得他释放那批人质。然而紫侯心中,实则是惶恐不安,对局势的发展,并无半分把握。
这小子出去之后,会老老实实去劝说一个真人?
他真有本事说服金丹老祖?
就算他劝住了那位宝源殿殿主,云霄宗就真的会放弃对灵脉的觊觎?
未必!
说不定这小子还会劝宝源殿主赶快动手呢!
妖猴虽然脑子转动没有人类灵活,但活了几百年,该有的经验还是有的。
与其寄希望于他人的善意,不如自身有抗衡的本钱!
这才是修仙界的至理!
所以,一直到这个时候,发现火灵珠的替代作用,他才真正有了自保的底气。
忽然,他转身俯视杨珍,恶鬼般的脸上交织着愤怒和残忍:
“悔不该听你小子之言,放了那批人质!呸!”
此刻他已深深后悔当日的轻率,当时那批人,就应该留着继续谈判的。
否则云霄宗就算追回宝珠,凭什么还给自己!
念及此处,妖猴目光愈加凶狠,一只巨手高高抡起,竟是要将杨珍毙于掌下!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杨珍全身毛孔竖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妖猴手掌,肌肉紧绷。
他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然而面对一只三阶妖兽,他能有几分生机?
情急之下,他突然开口问道:
“紫侯前辈,秘境关闭之后,云霄宗若是找回木灵珠,又该如何交给你?”
这个问题,他并不企望答案,只是转移妖猴的注意力。
果然,妖猴暴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闻言已将手掌缓缓收起,答道:
“你们宗门的人,自然会晓得如何将珠子送进来。”
说完,他走到那堆摆放火灵珠和各种玉盒的杂物中间,扒拉了一阵,翻出一件物事,递给杨珍。
这是一个白色的玉盒,上面篆刻着一张形似八卦的图形,画着繁复的符文。
“此乃传送盒。将东西搁在这盒子里面,然后找到那传送阵的位置,施法便是。盒子自会飞入这洞府之中,费不了多少工夫!”
“这个盒子可以送给我吗?”杨珍试探道:“晚辈如果在外界有幸找到宝珠,也可借助此物还给前辈。”
“你?在外界?哈哈!”妖猴放声大笑。
“拿着吧!”笑声停歇,他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杨珍接着玉盒,随手扔入储物袋中。这一刻他才发现身上衣衫已经湿透,一种高度紧张后的疲惫感让他摇摇欲倒。
一丝阴霾涌上心头。
“这妖猴,莫非是要食言,不打算放我离开?”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虽然他一直强调,自己出去后,一定会去说服那宝源殿主,以此冀望妖猴让他离开。
然而此时此刻,从妖猴那讥讽的表情,他已经不在意自己的说服。
若是这样,他还凭什么放自己出去?
就因为自己会讲故事,哄得他开开心心?
恐怕正是因为自己擅长讲故事,这妖猴才起了贪念,想将自己留在秘境,一辈子当他的故事大王。
玛德!杨珍骂了一句,但并不后悔之前用故事讨其欢心的举动。
若非有这个技能,说不定方才这妖猴就已经要了自己小命。
只是,他若真不放自己走,那该怎么办?
如何才能逃脱?
……
这日晚上,妖猴并没有让他讲故事,一直在忙忙碌碌。
杨珍在一旁看了半天,发现是在布置一个阵法。
对于这只紫面猴会阵法,他毫不怀疑。从这洞府内布设的各种禁空、禁锢、聚灵、自毁等等阵法来看,这猴子应该有祖上留下的阵法传承。
只是不知他对幻阵,了解多少?杨珍心中暗忖。
……
当夜,青石空间中。
杨珍来到小草身前,俯身问道:
“衣衣,准备得怎么样,药量够不够?”
小东西修长的叶瓣舒展,顶端有液体渗出,渐渐凝聚成一滴暗蓝色的水珠。
“只有这么多,”她清脆的声音响起:“全在这里了。”
“够不够?”
“紫面猴本身就是木系属性,有一定的抗药性,再加上这是只三阶的妖兽,”小东西沉吟道:“大概可以麻痹他一到两刻钟的时间吧。”
早知道当时就让那假颜红珠多刺几剑好了,杨珍不无遗憾的想到。
这蓝色液滴,正是衣衣从杨珍所中的蓝蛸木之毒提炼而来,可惜量少了些。
“再加上我搁在空间的一些低阶毒药呢?”杨珍问道。
“有的不是木属性毒物,我不清楚混合后的效果,而且,它们品阶不高,估计起不到多大作用。”
“那就算了,”杨珍下定决心:“一刻钟就一刻钟,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
第二日,正是秘境开启后的第十天。
酉时之前,所有手持传送令牌的修士,不管是散修还是宗门家族子弟,都将被传送出去。
除非,他没有令牌,或者是,身处小崀山十里范围内。
杨珍若想离开秘境,就必须在酉时之前,走到小崀山十里之外。
妖猴会放他走这么远吗?
当杨珍步出洞府,远望山谷外一轮红日高高升起的时候,他心中殊无半点把握。
身后响起沉闷的脚步声,紫侯高大的身躯出现在洞口。
“上来!”他命令道。
杨珍不敢不从,甚至还做出欢喜的模样,一跃而上。
妖猴风驰电掣般朝山上掠去。
仅仅半刻钟后,他出现在猴山附近。
一只小紫面猴发出欢呼,从山上连蹦带跳,朝他奔来。
正是小白毛。
第311章 你就留在洞府吧!
小白毛来到紫侯身边,同样一跃而上,若非杨珍及时闪避,差点被它撞开。
这只小妖猴立即发出得意的嘲笑,对着杨珍挤眉弄眼。
它身高已有八尺,然而坐在紫侯身上,却如孩童一般。
一人一猴各占据他半边肩膀,大眼瞪小眼。
这时,只听下方三阶妖猴闷声招呼道:“都坐好了!”
说完,转身朝来路奔跑。
杨珍一愣,这来回一趟,就为了接走这只小白毛?
“紫侯前辈,今日不讲故事吗?”他出声问道。
《西游记》已进入尾声。以他估算,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结束这个长篇连载。
这也是他担心故事不讲完,紫侯不会放他离开,才特地紧赶慢赶,又删除了好多篇幅,这才只剩这么一点情节。
“先不讲,有事要办。”紫侯答道。
“下午呢?”
“到时再说。”紫侯口气已有些不耐烦。
杨珍心中一沉,以紫侯对《西游记》的喜爱,竟然能忍住不听,这要将他留在秘境的心思,已是昭然若揭了。
心念电转间,他假装没听出话中的意思,从储物袋中掏出两枚灵果,扔给小白毛,很快便赢得了这只妖猴的好感。
虽然肩膀上搭载了几百斤,紫侯却是行若无事,几乎是与来时一样的速度,半刻钟后便回到了洞府。
……
昨日搭建的阵法,就在当时盛放木灵珠的水池旁边。呈圆形,高丈许,下宽而上窄,下方大约十丈左右,上面的平台只有它的一半,矗立着三根黑色柱子。
与其说是阵法,还不如说像个祭坛。
紫侯先命令小白毛去外间的瀑布下冲洗身体。这只小妖猴乖乖听从,一刻钟后才返回,身上水珠已被它抖弄干净,显出一身金黄色的毛发,神采奕奕,威风凛凛。
随后,它在紫侯的吩咐下,登上祭坛,来到三根柱子的中心,如人类修士般盘膝坐下。
紫侯紧接着掏出三样灵草,杨珍定睛一看,正是炼制筑基丹的三味主药:紫面猴花、玉髓芝和天灵果。
他登时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了。
紫侯这是在帮小白毛晋升二阶,成为新的猴王!
怪不得前日询问我的看法呢,原来是在挑选接班人啊。
这时,只听紫侯对着小白毛一阵咆哮,吐出一连串杨珍听不懂的话语。
小白毛频频点头,然后抓起那三株珍贵的灵草,逐一塞入口中吞下。
“就这么生吃,能行吗?”杨珍大为诧异。
紫侯面色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右掌伸出,很快有三滴精血出现,悬浮在半空。
他手指轻弹,三滴精血分别弹向三根柱子上方,旋即落下,没入其中。
与此同时,柱子发出嗡嗡闷响,相互间有黑色与血色光纹闪烁,来回交织传递。
阵法已经启动!
小白毛趺坐其中,眼睛紧闭,已进入修士所说的冥想状态。
紫侯这才舒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杨珍,带着一股王者般的气势。
“小白毛晋升二阶,需要一整天时间。故事,你明天再讲!”
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杨珍愕然,尽管心中已有预料,却不想对方变卦来得如此彻底。
“那,传送令牌?”他迟疑问道。
“令牌?”紫侯昂首大笑:“等你打得赢本座再说吧!哈哈!”
说出这话,他顿觉全身轻松,再也不用在这个人类小孩面前装了,痛快!
看着这小子低着头一副吃瘪的样子,他心中更是快意:
“好好留在洞府说故事,本座不会亏待你!否则……”
他哼了一声,转过身,将注意力重新投向祭坛,不再理会杨珍。
“是。”
杨珍不敢抗辩,低眉顺眼的答道。
……
随着阵法的连续运行,小白毛的身躯开始膨胀,不时传来“咔嚓咔嚓”的骨骼生长声。
这只妖猴痛得龇牙咧嘴,本就丑陋的面容更显狰狞可怖,汗珠涔涔而下,很快将它毛发打湿,像是刚在水中浸泡过一样。
紫侯的面上也更加严肃,巨目眨也不眨的盯着小妖猴,随时准备出手。
杨珍漫无目的地在石室晃悠,在那堆杂物上挑三拣四,又翻出两个传送盒,还有两块黑黝黝沉甸甸的石头,昏暗中也辨不清是什么东西,都被他抓起扔入储物袋中。
唯有那颗地阶中品的火灵珠,他没有去碰。
紫侯似乎知道他在后面的小动作,也不理他,任他随意翻找。
时间一点点过去,杨珍拿起一个木盒,察看里面的种子,然则眼神却涣散无光,不知投向何处。
他的心中,愈来愈焦急。
咬了咬牙,他站起身,慢悠悠朝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紫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珍转身,脸色如常,恭恭敬敬说道:“前辈,我出去方便一下。”
“石室这么大,你随便找个地方,”妖猴冷冷道:“今日酉时之前,你不得出这个洞府。”
“是。”
杨珍无奈应道,返回洞府,当然所谓方便也不了了之。
……
未时到了。
那边小白毛的身躯已达丈许,不再继续膨胀,面色也恢复平静,看上去已经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紫府盘腿坐在一旁,神情也不如刚才那么紧张。
而杨珍,已经掏出烤炉,串上各种妖兽肉,包括那玄铁甲虫,又拿出数根玄阳木,自个儿开始烧烤大餐。
边上还搁着一种叫紫参蛇的灵酒。
他空间内好酒不少,既有大明春这样的凡间美味,也有各种灵酒药酒。
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买给衣衣这个小家伙品尝的。
紫参蛇是生活在紫星参附近的一种木属性一阶灵蛇,剧毒。
不过用这种毒蛇浸泡的灵酒,却有补益气血,滋养肉身的奇效。
然而杨珍挑选它出来,原因却只有一个——
此酒,可掩盖蓝蛸木的气息。
随着烤肉的成熟,香味四处飘散,传入鼻翼之间,让人禁不住食指大动。
杨珍不紧不慢取下一串火岩兔,放入嘴中,然后轻抿一口药酒。
脸上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
心中却在忧虑,这妖猴,会不会上钩?
第312章 逃出猴窟
火岩兔、玄铁甲虫、蓝阡菌、天蝉灵叶、雪莲子……
各种荤的、素的、有灵气的、没灵气的美食,被杨珍接二连三送入嘴中,酸咸辣甜重重滋味交织……
然而他却是浑然不觉,如同嚼蜡,全部的精神,都在妖猴那边。
会不会过来?
就在他心急火燎的时候,那边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小白毛直挺挺往后栽倒。
难道晋级失败了?杨珍心中一惊。
表面却依旧风轻云淡的样子,淡淡撇了一下眼,继续吃喝。
半刻钟后,一个高大的身躯走了过来。
“我很好奇,你储物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吃食,还有炊具?你小子来秘境,莫非就是为了吃喝?”
杨珍对此早有准备,粲然笑道:“不知前辈是否知晓,进入秘境的第五日晚上,云雾湖会举行晚宴?”
“不知,”妖猴坦承道:“老夫又不能过去,哪知道你们干什么?”
“不能过去?”杨珍心中一动:“为何?”
妖猴也不瞒他:“我和云霄宗有约定,秘境开启的这几天,不得离开小崀山,骚扰你们。”
原来如此!杨珍心中暗喜,却不知这约束力有多强?
“那太可惜了,”他惋惜道:“宴会可热闹了,不仅有各种好看的节目,也有各类好吃的东西。晚辈这些吃食,就是为宴会准备而剩下的。只可惜啊,以后怕是吃不到喽!”
他摇摇头,倒也不掩饰心中的落寞,自顾自斟上一碗酒,一饮而尽。
紫侯早看得嘴馋,此时不再犹豫,直接抡起那酒坛,咕噜咕噜灌了大半坛。
“这酒味道真是奇怪!”他砸吧砸吧嘴,一屁股坐下,震的地面都抖了三抖,嗡嗡作响。
杨珍有些发懵,他曾经设想了很多下毒的情节,却不料这妖猴就这么喝下去了,竟是毫不费力。
这一坛酒,自然是被他掺和了蓝蛸木木心的毒素。
他自己饮酒,每次在放到嘴边时,衣衣便已迅速将里面的毒素祛除,并重新凝练出来,再次送入酒坛之中。
他并不知道,紫侯其实已暗中观察半天,见他一直这么喝酒,也不见有其他动作,便认定了这酒中没做手脚。
再加上馋虫被勾引得出来,这才过来和他共饮。
杨珍抑制住心中的紧张,勉强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这是用紫参蛇酿制的药酒,味道当然与正常的灵酒不一样。”
“药酒?”紫侯有些不悦:“为何不换别的酒。”
“没了啊!”杨珍双手一摊,顺势起身:“小白毛怎么昏倒了?他不要紧吧?”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妖猴不在意地摆摆手。
此时杨珍手心冒汗,心弦紧绷,一颗心怦怦乱跳。
按衣衣的说法,这药性随时可能发作,他必须远离此獠,免得被其暴起伤人。
“我去看看。”
说着,不等紫侯回应,便朝小白毛走去。
“回来!陪本座喝酒!”妖猴怒道,猛地站起,身子却摇晃了一下。
“怎么回事?”他脸色一变。
“这酒后劲很大!”杨珍扬声答道,脚步却更加迅疾。
“站住,回来!”妖猴往前踏出半步,身子又是一晃。
“这酒不对劲!你小子下毒!”
妖猴终于恍悟,暴喝一声,竟是奋起一股蛮劲,对着杨珍扑去。
你大爷的,怎么还不晕倒,要了命啊!
杨珍暗暗吐槽,见紫侯过来,想也不想,【日不移影】发动,朝前方闪避,离小白毛则更加接近。
紫侯此时反应已有些迟钝,一扑之下居然落空,不由更加恼怒,一声咆哮,巨掌朝杨珍后心击去!
杨珍再次闪避,不过这掌风迅猛至极,从他后背掠过,登时将他送出数丈之外,直落入那三根柱子附近。
“扑通!”杨珍跌倒在地,一口鲜血喷出,顿觉呼吸不畅!
这时万万不是歇息的时候,他强忍剧痛起身,一个跨步来到小白毛面前,“唰”的一声,利刃在手!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他大喝道。
然而暴怒下的紫侯却是毫不在意子孙的死活,继续跌跌撞撞过来。
杨珍大口喘气,眼睛死死盯着妖猴。此时他处在角落位置,三面都被封住,竟是无路可走。
拼了!他脸色严峻。
千钧一发之刻,幸运之神终于眷顾。
紫侯冲出两步,双腿忽地一软,直愣愣往前扑倒,昏死过去。
药性发作了。
杨珍大喜!
在衣衣紧急救助下,他剧痛稍减,缓过劲来。
眼神在小白毛脖颈处飘过,终究是没有下手。
紫侯虽然昏迷,他却没有一击击杀的把握。这妖兽皮糙肉厚,一刀捅不死,反而可能将他弄醒。
他不再耽搁,快步来到那堆杂物处,将火灵珠收起,向洞外冲去。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嘶吼。
那头昏睡中的小白毛,竟然晃晃悠悠站起来了。
浑身散发着比上午强大数倍的气息,显见已踏入二阶妖兽的行列。
他巨目在躺倒的紫侯,走到入口处的杨珍身上来回扫视。
突然嗷嗷咆哮,脚下一蹬,对着杨珍猛冲过来。
不过步伐有些踉踉跄跄,显然刚刚晋级,还不能很好控制力量。
杨珍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如此,刚才就该一刀了结他。
他拿出千乌棒,一个闪身,来到小白毛身后,对着他后脑勺挥棒猛击!
妖猴顿时一声惨叫,身躯摇摇晃晃。
他转过身,血红的瞳孔怒视杨珍,大嘴忽然张开,发出强烈的怒吼!
音波攻击!
仿佛有面巨大的铜鼓,被数人敲响。
巨响中,那昏迷的紫侯身躯抖动了一下,似是有醒来的迹象。
杨珍大急,顾不得头痛欲裂,大声唤道:“衣衣!”
一道碗口粗的闪电从黑暗中凭空而降,将面前的妖猴劈了个正着。
小白毛一声不吭,浑身毛发瞬间焦黑,恍若一根烧焦的枯木,笔直倒下。
一不做二不休,杨珍这次不再犹豫,掏出利刃,对他脖颈处用力刺下。
鲜血狂喷而出,这只刚晋级的二阶妖猴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杨珍随手将它收入空间。
终于没了阻拦,他顺利来到洞府外面。
炫目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眯。
外面的世界真好!
第313章 血债血偿
杨珍停在妖猴洞口之外,并不着急走。
从这里到小崀山十里外,以他四天前的经验,大概是一刻钟。
而紫侯只喝了大半坛的毒酒,份量并不够,且刚才又受到惊扰,也许半刻钟后就会醒来。
那时他若追来,自己将插翅难逃。
赵玉琦的遭遇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他现在若走,不过是苟延残喘半刻多钟的时间。
必须再想办法困住妖猴。那就是——
幻阵!
上次他花了两个半刻钟完成了那个叠加幻阵,而昨晚,他和衣衣在空间反复练习,手法更加熟稔。此时情急之下,更是潜力爆发,动作快捷无比,仅仅半刻钟,一个新的叠加阵法完成!
他刚长舒一口气,就听到洞府内传来擂鼓般的脚步声,同时带着愤怒的咆哮。
紫侯来了,好险!
杨珍也是艺高人胆大,既然幻阵已成,他索性也不走了,看看这妖猴如何破阵,这阵法又能困住他多久。
很快,洞门打开,一只高大粗壮的妖兽快步冲出,随即撞入进茫茫迷雾之中。
“嗷呜——”妖猴发出愤懑的吼叫,抓住幻阵中的一株大树,连根拔起!
这七八丈长的大树在他手中,宛如战士的长枪,只见这妖兽抡起长枪,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开始横扫视野中的一切障碍!
没文化,真可怕!杨珍暗暗咂舌,问同样看热闹的小东西:
“衣衣,照他这么破坏,幻阵能坚持多久?”
“大概两刻钟吧,哥哥。”小东西脆生生答道。
杨珍心中大喜,这意味着他可以跑出小崀山十里范围之外。
只是——
他抬头看天,此时大概是申时,到秘境关闭还有一个时辰。
“假如两刻钟后,妖猴继续寻来,盛怒之下的他,会受云霄宗约束的管辖吗?”
“如果不受约束,他会不会在传送之前找到自己?即使找不到我,有没有可能遇到其他人,让他们遭受池鱼之殃?”
杨珍心中权衡,决定再拖延一阵。
“衣衣,闪电!”
一道柱状的雷电出现在幻阵上空,对着下方的妖猴直直劈去。
盛怒中的妖猴全然不顾,任闪电击在身上,瞬间烧焦了一片毛发。
然而练气级别的闪电,威力也就这样了。对于三阶妖猴,相当于是马蜂叮咬了一口而已。
妖猴变得更加疯狂,又是一排树木倒下,虽然其中真假难分,但幻阵的威力,却是实实在在少了一分。
“影响甚微,倒是加快他破阵的速度,这方法不行。”
杨珍摇摇头。至于将闪电威力提高到二阶,效果应该也大不到哪儿去,反而会拖累衣衣。
“衣衣,假如换一个不便破坏的环境,是不是可以困住他更长时间?”杨珍问道。
“那当然。”衣衣沉吟片刻,给出肯定的答复。
“好!咱们走。”杨珍心念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瞬间消失在这片山林间。
半刻钟后,他来到那片草原前的山坡。
两具不成人形的骸骨躺在那儿,上面还挂着残破的衣服碎片。
这是吴昭田和骆小雨。那日妖猴杀死他们之后,将储物袋取走,尸身则置之不理。
杨珍当时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弃尸荒野。
这地方虫兽出没,短短四日,两人就只剩下一身白森森骨头,在这寂寥的荒野中,显得凄凉而可怖。
杨珍与他们并不相熟,甚至还有过争斗,然而见到他们这凄惨的下场,也是心有戚戚。
他叹口气,快速挖了一个坑,将他们遗骨掩埋。
随后取出那小白毛的尸身,在坟前摆成跪姿,也不管那紫侯看不看得懂,拿出纸笔写下四个大字,贴在尸身后背:
血债血偿!
紧接着他和衣衣配合,手上麻利至极,又是半刻钟,一个新的叠加幻阵布设完成!
旋即不再停留,快步离去。
一刻钟后,一道黄烟自远方滚滚而来,几个呼吸间便来到山坡。
紫侯血红的眼珠瞪着死去的孩儿,果然被那人类小子杀死了,而且,还摆成如此屈辱的形状!
如果杨珍此时在他面前,他一定要将这家伙撕成碎片!
怒焰燃烧的他,根本不去考虑这其中有何阴谋,一个跨步,拎起死去的小白毛,便要将其收起。
眼前一花,已置身在一片迷雾之中。
妖猴顿觉上当,环顾四周,或是云蒸雾绕,或是绿草茵茵,竟无任何可借力之处。
这便是杨珍选在此地的原因。草原中的幻阵,范围更大,且无迹可寻!
妖猴全身燃烧着怒火,每根毛发都闪着火星,巨掌捏得咯咯作响。
仰天长啸,怒气直冲云霄!
他大声嘶吼,也不管是对是错,闷头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夕阳下,只见山坡下这片烟雾缭绕的草地,不时传来一阵阵嚎叫,激荡起滔天的尘土。
……
妖猴怒吼声远远传来的时候,杨珍已来到小崀山范围外。
熟悉的重压感如约而至,让他感觉格外亲切。
而远处的怒吼声,更让他如巨石落地。这暴虐的野兽,再一次落入了陷阱。
就让他在那儿尽情狂啸奔跑吧!
此时他正处在一条小溪前,对面是一座不高的山丘。山坡上绿草红花,鸟雀争鸣,向晚柔和的暖风吹拂过满山植物,掀起一波波高低起伏的五彩细浪。
回家就在眼前,视野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就在这时,小东西再次出声:
“那土丘下面,埋着东西,是那个坏坏的姐姐藏的。”
“坏坏的姐姐?秦朱!”杨珍大为好奇:“她藏了什么?”
“一个袋子。”
……
在衣衣的指引下,杨珍很快找到那处被杂草掩埋的新土。
坑并不深,看得出秦朱当时也是匆忙,无暇顾及。
杨珍三下两下将土刨开,一个浅褐色的皮囊躺在那里。
“灵兽袋?”他讶异道。
花了半刻钟时间,抹去对方留下的神识印记,法力催动,灵兽袋袋口张开。
一个几乎不着寸缕的女子跌落出来。
这女子看着二十来岁,相貌姣好,只是眼睑紧闭,气息萎靡,脸色更是白的吓人,几乎与死人无二。
“蓝,蓝师姐?”杨珍认出女子身份,失声惊呼。
第314章 女儿心思
崀山,峡谷。
今日的传送阵外,与几日前,已是大不一样。
数十丈的平台两侧,不再各是两套桌椅。从未时开始,这里突然又增加了二十几套桌椅,再加上两名主事之人,如今负责检查的弟子,已有足足五十人。
而平台外围,则用帷幕圈住,只留下一道供进出的大门,将圈内圈外分成了两个世界。
圈外,戴王赵莫这四家,已分别占据一处场地,搭建帐篷,由各家的长老率领,摆出家族的旗号和招牌,前来迎接自己的子弟。
除此之外,云庆宫这边,也由全峰道长领头,设立了一处休憩之地,比之家族的场地却是大了数倍。这不仅是宗门弟子的休憩之所,也是招待冯家、沐家、蓝家等从外地赶来家族的招待之处。这些家族长老,都是听说此次秘境出了事情,特地前来探听消息的。
此外,平台外还零零散散站了许多修士,以宗门筑基修士居多,也有一些散修。自从假颜红珠的事情暴露之后,宗门便在任务大厅设立了悬赏,其中光是生擒秦朱一项,奖励便高达十万宗门贡献点。是以无数宗门弟子趋之若鹜,纷至沓来。
此时他们当中的许多人,正聚拢在两名年轻的外门弟子身旁。
这两名修士,各自倚在一张靠椅上,神情颇为憔悴,然而对于师兄们的提问,却不能不答。
其中一人说道:“我俩因身受重伤,无力继续采摘,三日前便已出来。若非那妖猴松口,就我们当时的样子,怎么可能走得了?”
有人质疑道:“据你们所说,那三阶妖猴残忍嗜杀,怎么可能因为一名小弟子的劝说,就放了你们?”
“就是就是,这太荒诞了。”有人附和。
这名回答的弟子显然不胜其烦,不耐烦道:“我俩也只是猜测,是与不是,待这名小弟子出来一问便知。”
又有人问道:“那秦国奸细,假冒颜红珠这么些天,你们就没发现异样吗?”
“没有!”靠椅上另一人答道,语气略有不快。
靠椅上这两人,便是那日从高空坠落,虽经殷南星宝珠救治,却依旧重伤难愈,不得不传送出来的两名宗门弟子。
他们的平安出来,宗门得知妖猴不再扣留人质,一时都松了口气。
不过,从他俩口中,也知道了当日小崀山之战的过程和损失情况,让那些子弟受损的家族,都是痛心不已。
比如王家,失去的便是一名几乎两三年内便可筑基的弟子,可谓损失巨大。
而莫家,在打听到详情后,更是如晴天霹雳。
如果说是从天上摔死,或者之前就在与妖猴的战斗中战死,那死便死了,虽然痛惜,却远不及现在这么悲愤。可莫家这两名未来的家族顶梁柱,两名正在宗门内兢兢业业修炼的家族希望,死亡原因居然是因为——
妖猴的泄愤!
死得何其不值,何其冤枉!
若非是不能进去秘境,无邺上人当时便要冲进去和那妖猴算账!更可恨的是,此时传将出去,竟让莫家隐隐成为一些人口中的笑料!
是可忍孰不可忍!
……
赵家帐篷内,赵玥儿小脸紧绷,紧张地盯着广场的出口。每走出一人,她都要起身观看,仔细打量。尽管嬷嬷在旁边不断劝说,小石头既然有散修的传送令牌,要出来也得在酉时左右,现在还太早。可小丫头就是禁不住去探望,企盼着下一个出来的就是杨珍。
她在惦念、担心、恐惧、后悔。
她是亲眼见识过妖猴的暴虐和残忍。小石头单独和这样的凶兽在一起,他能保护自己吗?他身上可是没有那样的护符啊!妖兽的脾气这么坏,到了今天,会放他回来吗?我虽然将事情告诉了宗门,可木灵珠,却是至今不知所踪啊!
这一刻,她甚至怪自己,为何不是我的传送令牌坏了,这样就不用小石头来替代了。这个时候,就该是小石头在这里,在担心我呢!
他会为我担心吗?当然会的!因为我都在担心他,他要是没心没肺,不去担心我,那我,饶不了他,哼!
她又想到那日,在妖猴的逼迫下说出小石头是我的道侣,也不知道这个可恨的家伙当时听见没有?他一定听见了,可他什么也没说,装的比谁还镇定。这家伙真可恶,哼!也不知这两天他是不是偷着乐,我,我不能便宜他!
等他出来,我一定要他打得过我,我才,我才同意!
可是,小石头能出来吗?他能平平安安出来吗?
想到这里,少女眼圈蓦地红了,珠泪悄然滑落,她却浑然不觉。
彩云在一边偷觑自家小姐的表情,心中同样忧虑不已。她安慰着自己,小石头本事很大的,他那么会挣钱,还会帮助我修炼,他绝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嬷嬷望着身边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孩,清楚她们都在思念同一个人,不由暗暗叹了口气,竟是有些羡慕小石头这家伙的福气,又恍惚想起了当年旧事。那时师兄在御魔殿,也是常常这么让人牵挂啊!
这时候,有人悄声说道,申时了。
仿佛是约好的一般,出来的人瞬间多了数倍,不过这时还都是家族的子弟,尤其那些留在灵植园干活的,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
每一个走出的人,脸上都是神采飞扬,显然这些日子在秘境收获不小。
“宝儿——”人群中传来一声悲呼,一个一身素白孝服的妇人,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一名刚出来的少年。
“怎么回事?”有人低声问道。
“听说她男人被妖猴打死了。”有知情者回答。
这女子正是耿家婶子,只见她死死抓住儿子的手,泪水犹如泉涌。
耿秀宝喜气洋洋的脸上,顿时僵住,看着母亲身上的衣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娘,你怎么了?我,我爹呢?”
“你爹死了,你没有爹了,呜呜——”妇人泣不成声。
赵玥儿默默注视着这一幕,神情愈发不安。
却见此时,从广场中又出来一人。
“拿下!”
冷厉的声音随之响起。
第315章 大喜过望的殷南星
两名赵家的执事大步向前,一左一右扣住此人。
这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消瘦,神色阴晦,正是赵琏。
只见他脸上露出紧张之色,对着其中一人喊道:“玉潜大哥,你们,你们干什么!”
两人并不理睬,锁住他脉门,将他拖到嬷嬷面前。
赵琏惊惶地看着大长老,还有旁边泪眼婆娑的赵玥儿,心中咯噔一下,明白事情已经败露。
怎么就败露了?他一头雾水。
以他的估计,出秘境时大家分头传送,杨珍出没出来,谁能想到是什么原因。
就算猜到是令牌的问题,那也只是意外,追究起来还有十长老顶在前面。
他一个小小的练气初期,能干什么?
再说啦,以前出过这种事情,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这件事,他反复推敲过很多遍,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干掉那个碍眼的家伙,同时还不会让自己受太多牵连。
这是他动手的底气。
然而看今日这架势,竟是直接就认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琏——”嬷嬷盯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
“我——”赵琏哆哆嗦嗦,原本想说你们无凭无据,抓我作甚,又想辩解不是自己干的。然而真正面对一个筑基巅峰的凛然气势,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耷拉着脑袋,脸色灰败。
“押下去,交执法长老处理。”嬷嬷挥挥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两人应了一声,押着他前往赵家住处。
“等等,”赵琏如梦初醒般,大声问道:“杨珍,杨珍呢!他出来了没有?”
“他还没有出来。”说话的是十长老。
“没出来?哈哈,好,好啊!”赵琏突然哈哈大笑,状似癫狂:
“那个贱种,他就留在秘境,一辈子也别想出来吧,哈——”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人堵住了嘴。
嬷嬷脸色极为难看,突地重重一拍,那几尺长的案几当即化作齑粉。
“小人,败类!”
“嬷嬷——”赵玥儿唤了一声。
“放心,小石头没事的。”嬷嬷安慰她。
“这是怎么回事?”后面有女子小声议论。
却是赵莹、赵玉巧等人,她们和家族几名修士组成小队,这几日在野外收获颇丰,一个个喜上眉梢,却被眼前情景吓了一跳。
“这家伙故意使坏,把小石头的传送令牌弄坏,让他出不来。”答话的是赵玉柱,他出来比较早,此时已从旁人那里打听到大概。
“什么!”赵莹一声尖叫,脸色瞬间煞白。
彩云诧异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
赵家的这些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哪个家族没有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有时也传来阵阵欢笑。
比如戴妙璲的出现,就让戴家的管事大大松了口气,在那连连抚须,喜笑颜开。
也有相熟的朋友,比如戴妙璎和王少虞,就联袂而来,打听杨珍的消息。
这让赵玥儿更加的忧虑。
这时广场内突然一阵喧哗,有人大声嚷道:“宗门弟子回来了!”
登时有数十条神识透过帷幕,看向平台里面。
殷南星、沐天麓、范美、范忠等弟子一一出现在传送阵中。
“一、二……十七、十八,哎,总共十八人,宗门弟子只有十人,这损失有点大啊!”有人边数边评论。
“也没那么惨,”有人反驳道:“已经回来了两位,还有一位师妹听说坐什么降落伞离开了,没和他们一起。”
“哎,那也少了六人啊,一下陨落六名弟子,在许国境内,这些年可是少有。”
“是啊,是啊,”有人叹道:“也不知道他们收获如何。”
说话间,只见这些弟子已纷纷取下储物袋,交到不同的桌前检查。
“水娟花、金苓果、凤萝花……沐师弟,怎么都是些普通灵草啊,宗门指定的那些呢?”有一名弟子一边清点,一边问旁边的沐天麓。
“回师兄的话,这次重要的收获,都在殷师兄那里。”沐天麓答道。
“哦。”这弟子顿时好奇起来,将目光投向另一处。
“紫面猴花,二十二朵,一万一千分……”
“玉髓芝,十三株,六千五百分……”
“墨叶莲,三十四朵,六千八百分……”
“火榴果,六十六枚,六千六百分……”
“……”
“殷师兄,总计四万二千七百分,有点少啊!”这边清点的是两名筑基弟子,他们往年也来过这秘境,深知其中价值。
“小崀山出了事,一无所获。这些还是后几日,诸位同门在其他几处采集点同心协力的结果。”殷南星一脸颓丧。
小崀山的事情,先前出来的两名弟子想必已将实情上报,是以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折了几名同门?”另一人问。
“五,五人吧!”殷南星迟疑道:“宗门这次……”
那人看了看左右,突然在他耳边传音道:“你家老祖来了。”
“真的!”殷南星大喜过望,有老祖在,一切都好办了。
脸上阴霾霎时一扫而光,也有了心情打量周围。
“有个叫杨珍的小子出来没有?”他问这位对他友善的师兄。
“杨珍?哦!你不知道他的事情吗?他传送令牌被他家族内的仇敌故意弄坏,听说很可能出不来了。”
“真的?”殷南星又惊又喜,居然还有这等事情。
“这小子人缘很差呀!哈哈!”他实在忍不住,几乎要仰头大笑。
不过旋即他便想到一事:这家伙不会去抢散修的令牌吧?
他的储物袋中,可是有一块散修的传送令牌,正是来自那被他击杀的褚道友。
想到这里,他索性也不着急走了,就在平台这儿,慢悠悠等待酉时的到来。
酉时终于到了。
传送阵连续闪动,一下十几人出现在阵中,都是散修。
“所有散修,暂且看管起来,听候宗门处置!”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从远处传过来。
“什么?”这些原本神采飞扬的散修,顿时炸了锅。
然而远处那气势,明显出自紫府修士,更有人听出正是云庆宫宫主和川上人。有上人发话,谁敢乱动。
一个个在宗门弟子的看护下,老老实实向宗门驻地走去。
这时,传送阵还在不断闪烁,接二连三送出散修。
又是一人传送出来,却是一名浑身被捆仙绳和麻绳捆绑的瘦长汉子,气息微弱,脸色青紫。
“水,水!”这人嘴中喃喃自语。
第316章 信口雌黄
随着酉时到临,散修逐一被传送出来,赵玥儿的心一下揪紧,全部心神都在平台之内。
嬷嬷则站起身,负手而立,眼睛微阖,同样将神识投入其中。
至于彩云,看不到帷幕内的动静,一双美目只得在自家小姐和嬷嬷脸上转来转去,企望从她们的表情看到好消息。
“十长老——”赵玥儿忽然出声。
十长老知道她想问什么,暗暗叹口气,表面却是轻松道:“小姐不必担忧,散修的传送有快有慢,大概和他们在秘境所处位置有关。杨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脱身的。”
赵玥儿默然不语,也不知道是否听进去。
传送阵前,牛有德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灌了一点水后,这个油滑的散修有气无力道:“我,我是被赵家一名弟子捆起来的,我,我打劫他,失手了。”
他不知道杨珍是否已经出来,故而也不敢隐瞒,那少年的手段他可是见识过的。
“哈哈!”顿时好些人露出鄙夷之色。
也有好奇的:“赵家子弟,怎么制住你的。”
“我偷袭他,被他一道雷劈中。”牛有德继续老实答道。
正悠哉看热闹的殷南星心中一动,那不是杨珍的手段吗?
如此一来,这小子手中岂不有了传送令牌?
不对,若是抢走了令牌,这家伙还怎么能出来?
在他患得患失的时候,传送阵的光芒逐渐暗淡,这是传送即将结束的预兆。
殷南星脸上的笑容再也压抑不住:“这小子,不知道给自己留块散修令牌,这下出不来了吧,哈哈!”
而平台外的赵玥儿,原本涨红的小脸已变得煞白,嘴唇紧抿,眼睛却瞪得更大,似乎要直接穿过那帷幕,看清楚里面的一切。
彩云已转过身去,双手捂脸,泪水悄悄渗出纤指,滴滴滑落。
嬷嬷面色凝重,她是见惯生死的人,心肠比常人要硬,此时却也忍不住担忧。
据她所知,留在秘境的人,通常都会在一个半月后死去,也不知是何缘故。
小石头,凶多吉少啊!
就在这时,传送阵突然光芒大放,即使是帷幕外的人,也能清清楚楚看到一道亮光闪过。
随着这道光芒的闪现,传送阵如回光返照般,霎时黯淡下去,最后恢复成一副平平无奇的五角星阵图模样。
一名玄衣少年,正站在阵图中心。
“杨珍——”赵玥儿大喜过望,泪水瞬间模糊了少女的双眸。
而一旁的彩云,则是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忽然身子一软,向后仰倒。
……
“这位师弟,请将储物袋打开,这边检查——”一名内门弟子友好地招呼道。
“好。”杨珍应了声,目光在周围扫视一圈,看到殷南星、沐天麓、接过她伞包的那位女修等许多熟悉的面孔,其中交织着惊异、嫉恨、感激、欣慰等各种情绪。
他淡淡一笑,从容走到那内门弟子桌前,取下五面储物袋递过,紧接着又取下一个褐色的袋子:
“这是灵兽袋,里面有——”
话音未落,那弟子已经将第一个储物袋打开,只见里面灵草堆积如山,登时便激起无数的惊呼声:
“紫面猴花!这么多!”
“天哪,紫云花,还是两朵!”
“不是说任务失败了吗?怎么还有紫云花?”
“还有玉髓芝、天灵果,都是炼制筑基丹的主药啊,这有好几十吧!”
“……”
看到如此多珍稀灵草,两名内门弟子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又上来两人,开始帮忙清点。
“紫云花,两朵,四万分。”
“紫面猴花,十七朵,八千五百分。”
“玉髓芝,天灵果,共二十六枚,一万三千分。”
“这位师弟,你这里还有火榴果,元寿果等,并非是宗门指定之物,不过宗门也给出了悬赏收购,你是否愿意交给宗门?”
这是因为杨珍进入秘境,是以家族子弟的身份,所以除了炼制紫云丹和筑基丹的主药为宗门指定,所有人必须上缴外,其他的,则可自主决定。
这其中,火榴果和元寿果,一个可帮助修士修习破妄术,另一个则有延年益寿之效,都是那种可以卖出好价钱的灵果,是以宗门也给出了贡献点赏格,进行收购。
杨珍稍稍犹豫,他光是那几样灵草的积分加起来,就已超过六万。这对一名练气弟子已着实不少,再多也无太大作用,不如就留给赵家吧。
“那就留下不交了。”他沉声说道。
正在此时,后面突然响起一声断喝:
“杨珍,你好大的胆子!”
杨珍惊讶回头,正是殷南星此人。只见他手中捏着一把折扇,显得颇为洒脱惬意,脸上却是一副激愤的表情,眼角间则隐隐透着一分得意。
殷南星折扇一摇,侃侃而谈:“杨珍,这些灵草,乃是我命你代为保管之物,你岂能自行决定去向?全都交出来,莫要自误!”
接着,又对刚才那位与他相善的师兄说道:“朱师兄,我刚才便与你说了,我还有一部分灵草在这小子这里,现在都到齐了。还请师兄都帮我记上!”
“善!”那叫朱师兄的含笑点头,迈步朝这边过来,竟是要将杨珍的收获全部截取。
此人身姿修长,五官端正,然而眉宇之间却有些许暗淡之色,看向杨珍的目光,更是带着凛凛冷意和讥讽。
杨珍愕然,殷南星的无耻贪婪他是见识过的,却不想此人竟是如此没有下限!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想强取豪夺他的战利品!
“殷南星,”面对这种小人,他无需客气:“宗门什么时候改了规定,允许你这种人信口雌黄了!”
“放肆!”殷南星怒道:“此次秘境采摘,我乃主持者。你袋中这些灵草,都是我吩咐你去采集,暂由你保管的,你竟敢不承认,想独吞吗?”
他这一搅合,还真唬住了一干围观者,有人频频点头,也是认为他言之有理。
他是主持嘛!临机决断,将灵草放在哪位弟子的储物袋中,非常合理啊!
杨珍被他的这种无耻气乐了,也懒得与他争辩,指着围观一人道:
“沐师兄,你来说说,三日前你们被妖猴抓为人质时,这些灵草就在那山上,你们有谁去采摘过?你们被妖猴逐下山时,一无所获时,这姓殷的,当时敢说半个‘不’吗?他有那胆量去采摘吗?”
沐天麓被杨珍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头不敢抬起,半晌才支吾道:“当时着急下山,有些事我不记得了。”
“那你们呢?”杨珍扫过另外几名宗门弟子,厉声喝问。
有人低头不语,却也有人直愣愣和杨珍对视,大声道:“我记得殷师兄吩咐过你,没错!”
杨珍不屑地看着眼前这人,突然笑了:“范忠,你和你妹妹临阵脱逃,害死蒙师姐,这是想找人帮你们脱罪吗?”
范忠满脸通红,强辩道:“你,你胡说!”
“哈哈哈,”殷南星笑得更加得意:“杨珍啊杨珍,我是内门弟子,你区区一个外门,无论宗门外还是宗门内,你都得听我的。师兄我当日命令你收集灵草,你可不得抵赖哦!”
说完,仰天大笑,秘境中遭遇的种种憋屈,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
与此同时,平台外,嬷嬷正带着肺都要气炸的小丫头往里冲,一道神识突然打在她身上,耳边响起和川上人的声音:
“小儿辈的事,让小儿辈自己处理。”
而在平台之内,有个内门弟子终于将那灵兽袋打开,一名相貌姣好的女子跌落出来……
第317章 当众打脸
“蓝彩芳?”
“蓝师妹!”
数声惊呼响起,喜悦、震惊、不敢置信。
不是传闻她已经被那秦国妖女害死吗?居然现在还活着!
倒是刚传送出来的这群宗门弟子,当时只听说这位同门失踪,却不清楚她后来的遭遇。是以虽然奇怪她藏在灵兽袋中,却也没有多想。
故而殷南星,也只是好奇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他的巧舌如簧:
“这次秘境之行,七处宗门采集点的灵草采摘,都归我殷某人负责,此事众所周知。只要你还是云霄宗弟子,还受我云霄宗管辖,你就得认这个理!”
“我殷某人既然是主持,该安排谁收集灵草,收到谁的储物袋中,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跟我说什么无凭无据,嘿!师兄明白告诉你,这事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凭据!我说是你,那就是事实,你别想跟我耍赖!”
殷南星越说越得意,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心中那个爽啊。姓杨的,你就给我装吧,是不是心中气得快要吐血了?哈哈,痛快!
老子就是让你白忙活一番,最后好处都归我!你一个紫府家族的义子,想跟我斗,呸!
“把你的灵草都交出来!该分给你多少贡献点,我殷某人一向公正无私,绝不会少你的一份!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当众打你的脸!”
“啪!”话音刚落,一记清脆声响过,殷南星脸上霎时多了几条红印。
被打脸了!
“殷南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你勾结秦国的奸细,差点害死我,我,我饶不了你!”
一个穿着男装,却不掩其婀娜身姿的俏丽女子,正用手指着殷南星脑门,破口大骂。
正是蓝彩芳。
她此时身子还有些孱弱,不过比起秘境那奄奄一息的状态,已判若两人。
杨珍当时将她放出来,几句问话后,很快弄明白她是遭了秦朱的毒手。不过那女人倒也没有直接杀她,而是锁住脉门拍晕之后,将她收入灵兽袋中,然后挖了个坑埋起来。
“念在这些日你对我还不错的份上,留你一线生机,看天意吧!”
没想到蓝彩芳还真是命不该绝。恰好杨珍逃离小崀山的路线与那秦朱一致,这才让衣衣发觉,将她救了出来。
她的衣物被秦朱拿去做假冒之用,杨珍只得临时给她找了套自己的衣裳,又喂给她丹药、灵蜜等恢复生机之物,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总算将她从垂死的境遇中拉了回来。
这期间,两人也相互交流情况。蓝彩芳是在妖猴发疯,秦朱假意掩护撤退时被制住的。而她到此刻才明白秦朱的真实身份,原来竟是秦国奸细所扮。这让她对殷南星这个引狼入室者恨之入骨。
她的传送令牌同样也被对方取走,不得已只好再次钻入灵兽袋中。这也是杨珍落在最后才逃离秘境的原因。
……
此时的蓝彩芳,满脸涨红,双目几欲喷火,一手指着殷南星,继续怒斥:
“那秦国奸细假冒颜红珠,要不是你殷南星一再坚持,根本没有资格进入秘境。结果呢,这女人给那猴王下毒,害死了咱们好几个同门,还差点将我也害死,呜呜——”
说着,眼泪扑哧扑哧往下掉。这雨打梨花、伤心欲绝的可怜样,顿时赢得了许多人的同情。
说起来她也是豪门出身,因资质天赋不错,一直备受家族呵护。从出生到修炼,过得顺风顺水,从没受过什么苦。没想到一次简单的秘境之行,差点把命送掉,要说她心里不后怕,怎么可能?
“我被人家放到灵兽袋中,暗无天日,连气都喘不过来。要是再晚出来两日,我就死了,呜呜——”
“你殷南星贪图那奸细美色,和她勾勾搭搭,却害死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你,你简直不是人!”
殷南星捂着火辣辣的脸,有些发懵。
适才他注意力全在杨珍身上,正说的得意呢,哪会留意蓝彩芳的接近,这才让这女子打了一记耳光。否则以他身手,断不该如此。
在他想来,你蓝彩芳被秦朱所害,完全是你交友不慎,能怪我咯?你看看宗门这十几人,哪个怪他了?
他却不知,宗门这些同门,不过是见他势大,后来又受他治疗之恩,才不便翻脸。而蓝彩芳,生生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差点连命都没了的人,哪还会顾忌那么多。
不把事情闹大,不出这口恶气,她决不罢休!
女人,哪怕平时温柔娴静,一旦发起疯来,战斗力绝对飙升。
她一把推开某位试图劝阻的师姐:
“你们都别拦着我!谁今天不让我把话说完,谁就是心里有鬼!”
“殷南星,你口口声声公平仁义,实则是个无耻小人!你在秘境的时候,被杨珍一棒子打断大腿,对他恨之入骨,你还会让他去收集灵草,说出来鬼都不信!”
这话捅出来,全场顿时一片轰然,比之刚才听到殷南星和什么秦国女奸细勾搭还要劲爆。
殷南星是谁?金丹嫡系啊,单灵根资质,练气圆满,可以毫不夸张说,这是云霄宗筑基之下第一人。
这样的人,居然让一个练气中期的师弟打断一条腿,这太不可思议了,太刺激了!
这个瓜,又大又圆又甜!
有的人,本来还带着几分怀疑,然而看到殷南星此时满脸羞愤,却不敢反驳的样子,敢情这女人并没有夸大啊!
哈哈,有趣!
……
此时,这片峡谷上方千丈高空,云海滔滔之处,一名女子正在放声大笑,笑得那个前俯后仰,花枝乱颤。
这女子,一袭青衫羽衣,云发蓬松如雾,形状虽是有些放浪形骸,然而一双美目,却是平静如水,举手投足间,更是带着久居人上的迫人威势。
正是水虹真人。
而她左右数十丈处,还站着一男一女。那男子紫衣冠带,身形魁梧,乃是殷吕巷。
而那名女子,貌若三十五六,红唇如樱色花瓣,细眉弯弯,杏目娇媚。她头上斜挽一个坠马髻,坠着宝石的血红凤眼钗轻轻摇颤,看着有一番冷傲,又有几分妖冶。
水虹笑了半晌,全然不顾旁边殷吕巷脸色铁青,笑着对那女子道:“戴姐姐,殷家这仙苗如此不堪,你还要招他做你的孙女婿吗?”(注1)
注1:本书设定,修仙家族中“爷”“孙”有时乃是泛称,并不表示辈分只差两辈。
第318章 伶牙俐齿赵玥儿
这位被称呼为戴姐姐的女子,正是云州戴家的金丹老祖,云霄宗丹器院院长,戴乘红。
戴家和殷家合作密切,那殷吕巷上次在水虹真人面前吃瘪之后,深感唯有女修才能对付女修,便将自己这位盟友请了过来。而乘红真人作为云州本地的金丹真人,天阶灵物的消息传出,她怎会不来看看?
戴乘红闻言,淡淡一笑:“年轻人嘛,有几个不贪花好色的?南星这孩子啊,经这一事,想必也能长点心眼,不是什么女人都能碰的。”
她这话,明着是不在意,其实还是颇为恼怒的。水虹自然听出来了,当即莞尔一笑,也不说穿。
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下边,忽然拍手笑道:“哎呀呀,我那个小徒儿也冲进去了,这下更热闹喽!”
……
赵玥儿风风火火闯进帐中。
她早就要进来了。只不过嬷嬷受和川上人所阻后,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去。直到小丫头再三保证,绝不胡乱动手,大长老才勉强同意。
事实证明,她来得正好。
蓝彩芳毕竟身子骨还没好,此时虽然还对着殷南星怒斥,气势比方才已弱了三分。赵玥儿这个时候进来,却是恰好接过她的战鼓。
只见她一手扶着蓝彩芳,一手指着殷南星,大声质问:
“殷南星,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死冯家的冯常青?”
这话一出口,周围旁观者立即精神一振:好啊,这又来一个大瓜!
殷南星大怒,蓝彩芳的连哭带骂,确实让他难以招架。骂是骂不过,打又不能打。人家姑娘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敢动手吗?连碰一下都理亏!
此时换了对手,而且一出口就与事实相悖,他顿时火大了:
“赵玥儿,你别血口喷人,我哪里害死冯师弟了?”
赵玥儿却是早有准备,接着问道:
“你那秦国的相好使出三阶炎火符箓时,你为何将冯师弟挡在前面,让他死于非命?”
“胡说!”殷南星跳的老高:“我没有让冯师弟挡前面!你这是诬蔑!”
“那怎么冯师弟死了,你却安然无恙?”
“我有祖传的环珠鸾凤镯,”殷南星傲然道:“可挡紫府一击。”
“你看看,你明明能挡住三阶的炎火,结果还眼睁睁看着冯师弟送死——”
“赵玥儿!”殷南星怒道:“我这鸾凤镯,只能护得住我一个人!冯师弟当时那境况,我救不了他!”
“谁知道呢!”赵玥儿对四周拱拱手:“诸位同门,冯师弟不能白死。这事小妹一定要上报宗门,让宗门好好查查,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对!”“没错!”“该查查!”
周围立时有数十人附和。
殷南星眼里冒火,却也没办法拦阻。总不能说不让宗门调查吧,那样岂不显得他心中有鬼。
只是如此一来,他便生生吃下这个哑巴亏。不管他有没有做,在一些人的心中,已经留下了“殷南星害死同门”的印象。
这正是小丫头的目的,她很快开了第二炮。
“殷南星,我再问你一事,你为何指使范忠范美谋害蒙师姐?”
“赵玥儿,你又胡说八道!”殷南星大怒。
“我们没有!”一旁的范忠范美也齐声否认。
赵玥儿不理睬这二人,继续指责:
“殷南星,你和假冒的颜红珠勾勾搭搭,蒙师姐一直颇有微词,看不下去,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活活害死人家?”
“你胡说,那是妖猴发狂,才伤了蒙师妹!这事诸位同门有目共睹,岂容得你一个丫头片子在这肆意编造!”
那边沐天麓也站出来:“赵师妹……”
赵玥儿充耳不闻,紧追不舍道:“那我问你,妖猴冲过来时,小五行阵为何散了?”
“那是有人害怕……”殷南星顺口说道,随即心中一愣,好像哪里不对劲!
赵玥儿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逼问:“没有你的指使,范忠范美敢私自脱离战阵?”
“我没指使!他们自己跑的,与我何干!”殷南星越回答声音越小。
“你是说,范忠范美临阵脱逃,与你无关?”赵玥儿冷笑道。
“他们胆小怕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殷南星硬着头皮答道,他已经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就不该顺着这丫头的话回答!这下倒好,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不得不坐实了范氏兄妹贪生怕死,害死同门一事。
果然,他这话立即引得兄妹俩不安,范忠忙道:“殷师兄,你许是记错了,我们没有害死同门。”
“怎么,殷师兄要否认自己说的话吗?还是说,这兄妹俩是你的同谋?”赵玥儿步步逼近。
殷南星嘴角抽搐,眼中凶光毕露,死死盯着赵玥儿,咬牙道:“他俩之事,与我无关!”
“好!”小丫头鼓掌,对着沐天麓笑道:“沐师兄,范忠范美临阵脱逃,害死同门一事,可是殷师兄亲自指认的,你不会包庇他俩吧?”
沐天麓对这兄妹俩本来就颇为不耻,只不过秘境这几天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哄得殷南星舒舒服服,愿意为他们作保。
此时见这两人被殷南星抛弃,他心中也是十分快意,当即拱手道:“赵师妹放心,他们所犯之事,沐某定将上报宗门,秉公处理。”
范氏兄妹霎时脸色惨白。他们老祖虽然也是金丹真人,但这两人资质一般,在家族地位不上不下。如今罪名落实,老祖绝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拯救这俩不肖子孙。
否则,他们何苦去巴结奉承殷南星!
可如今,竟是被当做垃圾一样抛弃了。
范忠此子,头脑一向简单,性子自私偏激,要不也干不成带头逃走的事情。这下见殷南星无情无义,登时就有种破罐破摔的冲动,怒道:
“殷南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骂了几句,还不过瘾,继续说道:“刚才你给我传音,让我替你做假证,说什么你事先安排姓杨的小子收集灵草。我呸!都是假的!现在你过河拆桥,老子也不怕将你的烂事捅出来!”
“哈哈哈——”赵玥儿掩嘴直笑。此时她目的达成,心态完全放松,对殷南星说道:
“殷师兄,人家都已经承认了。你现在还有脸说,杨珍的灵草,是你安排的吗?”
殷南星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忽然站起,将身边一人推的打了个踉跄,甩手而去。
今天这脸丢大了!
小丫头脸上更加笑意更盛,又对那朱师兄说道:
“这位师兄,你还要将杨师弟的灵草计入殷南星头上吗?”
那朱师兄哼了一声,默不作声退下。
场地中央只剩她和杨珍二人,那蓝彩芳已找了一处座椅坐下,含笑望着他们。
“小石头——”赵玥儿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望着眼前的少年,忽然儿泪珠就出来了。
“小石头——”她又唤了一声,紧紧和对方拥抱在一起。
第319章 小石头,你好神秘呢!
当晚,崀山峡谷赵家驻地
一间不大的卧室内,只有四个人。杨珍和赵玥儿各坐在一张小圆桌的两边,嬷嬷舒服地斜靠在雕花香木床上,意态慵懒。
彩云侍立一旁。
“玥儿,”嬷嬷问道:“隔音阵法练得如何?”
“还有些生疏。”小丫头规规矩矩答道。
“打一个我看看。”
赵玥儿嗯了一声,伸出一双纤纤玉手,手指掐动,如刚学习写字的孩童般,一笔一划的挥舞起来。
数十息后,她轻轻吁了口气。阵法完成,外面杂音瞬间被割开,室内更显安静。
“这个时间,说不得外面就有人偷听呢!”嬷嬷笑道。
隔音阵法以神识为纹路,对于修士来说,算是走出了神识化形的第一步,一般练气后期才能修习。
这阵法可以有效防止外界的窃听,虽说高阶修士轻易便可破开它的防御,然而除非是那种在神识方面造诣很深的修士,否则定会扰动施术者的神识,从而为对方察觉。
此时阵法布好,嬷嬷明显放松下来,看向杨珍道:
“小石头,说说你在秘境的经历,从玥儿离开后讲起吧!”
“是。”杨珍应道。这也是应有之事。
只是,说什么呢!有些事情,若是追问下去,必将牵涉到自己的隐秘,该如何回答?
这个问题,他方才已经考虑过,面对这几位自己最亲近的人,有些事可以不说,但说出去的,就不要隐瞒。
“玥儿离开之后,那妖猴原本对我态度恶劣,后来我想办法跟他说话,给他讲故事,尤其是那个《西游记》,妖猴非常喜欢……”
杨珍刚说到这儿,三位女子都乐了。嬷嬷拍着扶手笑道:“你这个小石头啊,以前拿讲故事哄人,现在连妖兽你也会哄了!”
大家顿时笑作一团。
杨珍好一会儿才继续讲述,接着是自己说服妖猴,将那批成为人质的宗门弟子全部释放。
“那殷南星好不要脸,”赵玥儿鄙夷道:“小石头放了他们,他还想着霸占人家灵草。”
“其他人也不是好东西,”彩云气呼呼道:“当时小石头找他们作证,都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
“好了,这话不要乱说。”嬷嬷摆了摆手,示意杨珍:“接着讲。”
接下来便是在那山坡上给一群猴子讲故事,然后采摘灵草的故事,这又惹得几女一阵欢笑。
然后,便是今日白天的经历。
杨珍顿了顿,先说出那妖猴挑选出一名接班人,助其晋级二阶的过程。
“紫面猴虽是妖兽,身体结构与人类几无二致,”嬷嬷点评道:“他们这种晋升的方式,一向为修士所觊觎,尤其是晋升三阶。这也是如今这妖猴存世稀少的原因。”
“这种方式晋升,是不是性格容易暴躁失控?”杨珍心中一动,开口问道。
“对!”嬷嬷面露赞赏之色:“你能发现这点,这对你今后的修炼大有好处。紫面猴如此方式,在我们看来,实则接近魔道。”
“魔道?”几名年轻人都是一惊。
“以后你们若是有机会去瀚州,嬷嬷会好好跟你们说说。”和静道长此时却是不愿多谈。
杨珍继续讲述,接下来便是他逃出猴窟的经历。他只说是自己故事讲得好,妖猴不愿放他离开,却没有提火灵珠的事情。
然后,他便拿出美酒独饮,妖猴闻着酒味过来,被他寻机放倒,那正在晋级的二阶妖猴也被他趁机杀了。
“就这样,我一路跑出了小崀山十里范围。据那妖猴说,此范围之外,他不能过来,所以到这里我就安全了。也是凑巧,我逃跑的路线与秦朱那女人一致,正好发现她挖的那个浅坑,就这样将蓝师姐也救了出来。”
杨珍最后这段,删去了很多细节,不过他也只能讲这么多了。
嬷嬷听完,闭目不语,赵玥儿和彩云也都没有吭声。
这让杨珍有些惴惴不安。
好半晌,嬷嬷开口道:
“明日面对和川上人,甚至是两位金丹老祖,你也打算这么说吗?”
“什么?”杨珍一惊。
“宝源殿殿主和镇国殿殿主都来了。”嬷嬷解释道:“只是今日时辰不早,老祖体谅你们这些小辈,让你们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必然是会问话的,你都想好怎么说了吗?”
“这个……”杨珍当然也想过,只是到时叙述的版本与现在必有出入,这让他有些不好开口。
“没关系,”嬷嬷看出他的心思,宽慰道:“有些不合适说的,就不要说。”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个给妖猴下毒逃走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否则人家要你解释毒药的来源,为何要违反规矩,携带毒药,你都会麻烦不断。你就说时辰到了,妖猴遵守诺言,将你放出。”
“可是,”杨珍迟疑道:“经这一事,这妖猴想必对人类恨之入骨。我若是不讲明这事,十年之后那些师弟师妹,家族子弟进去,很可能会面对这妖物的报复,到时将是一场大祸!”
“你能这么想,足见你宅心仁厚,”嬷嬷赞道:“不过有些事情嘛,早说晚说效果大不一样。此时风头正劲,你能不说的,就不要说!”
“再说啦,若是木灵珠找不回来,十年之后这秘境进不进去,还是两说呢!”
“是!”嬷嬷这话,让杨珍卸下一个大包袱。
“好了,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嬷嬷吩咐完毕,站起身,朝外走去。
“嬷嬷慢走!”三名年轻人连忙起身恭送。
“彩云,你跟我走。”嬷嬷笑盈盈掐了小丫鬟一下,带她走了。
屋内只剩下杨珍赵玥儿两人。
小圆桌不过两尺大小,小丫头双手撑在上面,螓首离杨珍不过数寸距离。
望着烛光辉映下,半闭着双目的女孩儿,那如芙蓉般莹润光洁的面容,睫毛弯翘,琼鼻俏挺,双唇润泽,耳垂精致,杨珍不由心生爱怜,禁不住双手伸出,便要去搂抱这可爱的小精灵。
却见赵玥儿纤腰一闪,竟是躲了开去。
杨珍微微诧异,抬头看她。
小丫头笑靥如花,忽然说道:“小石头,你还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姐姐啊!”
“什么!”杨珍不解。
“时不时就冒出来的闪电啊!”小丫头掰着手指说道:“还有什么都装着有的储物袋啊,二阶毒物也拿你没办法呀等等。”
她忽然将嘴凑到杨珍耳边,悄声道:“小石头,玥儿觉得你好神秘呢!”
……
屋外。
嬷嬷脚步不停,走得很快,彩云在后面踉踉跄跄跟着。
“怎么,舍不得走啊?”嬷嬷打趣道。
“没有啊!”彩云忙不迭否认,双颊却有红霞飞起。
“嘿嘿。”嬷嬷笑得很诡异,推开一间房门,将彩云带了进去。
“有些话,只有他们小两口才方便说,咱们在这儿偷听好了。”
“可人家不是设了隔音吗?”彩云心中恍然,随即问道。
“我在那阵法破开一个小口,玥儿清楚的。”嬷嬷得意道:
“小丫头对我可孝顺呢,啥事也不会瞒我的!”
第320章 孝顺的赵玥儿
“玥儿!”杨珍伸出手搭在赵玥儿肩膀上,这次她没有躲闪,睁着一双亮晶晶大眼睛望着少年。
“坐!”杨珍将她送到原来座位上,自己在对面坐下。
“我确实有些自己的秘密,”他坦承道。
“只是……”他斟酌着语言,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赵玥儿眨巴眨巴眼睛,一直在等着他说话,却见少年在那抓耳挠腮,一脸为难模样。
“现在还不方便说,对吗?”她问道。
杨珍点点头,心中颇为愧疚。
“没关系的,”小丫头宽慰道:“嬷嬷说过,小石头如果能说出来,他一定会告诉我的。现在不说,那肯定是有他的为难之处。”
“你以后再告诉我吧。”她歪着头,展颜一笑。
……
某房间内,嬷嬷长叹一口气。
“嬷嬷,小石头说什么啦?”一旁的彩云紧张兮兮问道。
嬷嬷哼了一声:“你家小郎君啊,身上确实有秘密,只是,他不肯告诉玥儿。”
“啊!”彩云掩嘴轻叹。
“不过呐,”嬷嬷叹道:“你家小姐,更是个榆木疙瘩,居然就这么放过他了,还说是我说的。气死我了!”
彩云默不作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其实也猜到杨珍有自己的隐秘。别的不说,光是每个月卖出的那么多玄阳木,从哪儿来的?若说是规规矩矩运过来的,她打死也不相信,否则何不直接从赵家那儿多进些货?
不过杨珍不说,她绝对不去打听。就是在小姐面前,她也不会将这些说出来。
……
再说小卧室内,杨珍被小丫头那天真可爱的模样逗乐,禁不住也笑了,然而心中却更加内疚。
只是,衣衣曾经警告过,在她没有自保之力前,绝对不能暴露她的存在。
至于何时才能自保,小东西的回答是,化形之后。
而化形,还得多少年呢?
其实这些问题,小丫头早就想问了吧?他心中寻思。
还是几年前,他拿出水极枣,还有那池塘中的水系灵液,当时小丫头便极为惊讶,只不过让自己搪塞过去了。而这之后,他还经常拿出这两样灵物,小丫头都高高兴兴收下,却不再问东西从何而来。
她是在等我主动告诉她吧!
想到这里,杨珍不再犹豫,决定选择性地透露一些。
衣衣只是要求不泄露她的存在,其他的,其实是可以说的。
“玥儿,你能不告诉别人吗?”杨珍问道。
“连嬷嬷和娘亲都不能说吗?”小丫头为难道。
“这个,我以后亲自跟她们说吧。”
赵玥儿使劲点头,保证绝不外泄。看她此时眉开眼笑的样子,果然内心是很在意杨珍回答的。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手指暗暗掐动,很快封住了隔音阵法的那处破口。
……
某房间内,嬷嬷焦躁地按了按自己脑门,神识继续探出。
“怎么听不见了?”她奇怪道。
旋即她恍然大悟,恨恨骂道:“好你个玥丫头!”
她拽着彩云的手,推开房门,怒气冲冲往外走。
彩云被这变故吓得脸有些发白:“嬷嬷,出什么事了?”
“哼,你家小姐,我白疼她十几年了,一点也不孝顺!”嬷嬷气呼呼道。
刚出房门没多远,她突然止步,喟然长叹。
“哎,算了,爱说不说。”
……
卧室内,杨珍取下石链,摆在赵玥儿面前。
“你能看出哪块石头不一样吗?”
小丫头好奇的接过石链,拿在手上翻来覆去观察。
“这不都是你从青螺山捡拾的石子吗?”她困惑道。
杨珍的石链,已经更新换代过好几次。现在手上这串,是他特地找了个时间去青螺山收集的。那地方自从发现空冥石后,已经成为宗门要地。不过赵北卿正好是负责这方面的,所以杨珍过去一趟,自然不是问题。
他从山上那处泉水中,找到不少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都被他打磨成小珠子,用玄铁丝串连而成。对外的解释这是对自家祖地的纪念。
赵玥儿当然知道这些情况,所以她才会奇怪,这石头难道还有什么奥秘?
“有一块不一样。”杨珍抓起石链,轻轻一抖,一颗石子落在手心。
这正是小青石,不过此时同样是花花绿绿,和其他石子几无二致。
杨珍轻轻弹了弹,小青石瞬间褪去色彩,变成一颗平平无奇的青色石子。
他将石子递给小丫头。
“是它呀!”小丫头兴奋地接过,仔细打量。
一道神识打出,石子毫无动静。
紧接着,又是一道法力送出,同样是毫无异状。
“和普通的石头没区别啊?”她将石子还给杨珍,一脸迷惑。
杨珍心知肚明,这是衣衣不肯配合呢!
“这石子呀,只有我能使用。”他在女孩面前炫耀道。
“它可以存放很多东西!”
“储物戒指!”小丫头眼睛一亮。
“嗯。”杨珍颔首,指着小圆桌上的一个茶杯,念道:“收!”
茶杯一动不动。
“这个小家伙!”杨珍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识海沟通对方。
“衣衣,江湖救急!”
小东西哼了一声,很不高兴:“你暴露小青石的存在了。”
杨珍叫屈:“我刚刚问过你,你没反对啊!”
“有这么回事吗?我不记得了。”
“你——”杨珍无可奈何:“一斤灵蜜!”
“成交!”小东西美滋滋的应下。
杨珍这些吃食都存放在空间,衣衣其实随时可以取用。不过嘛,她还是喜欢从杨珍手上赢过来,然后攒着,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
茶杯倏地消失。
赵玥儿拍手赞道:“真的可以存东西诶,你那些什么降落伞、烤炉,都是放在这里面吧?”
“对。”
“拿出来我瞧瞧。”
“好!”
十来株紫面猴花、玉髓芝和天灵果出现在桌上。
“哇!”赵玥儿兴奋地鼓掌。
“刚才那会时间怎么有些长?”她奇怪道。
“这东西啊,有时不太灵光。”杨珍轻描淡写说道。
然后——
脑海中又响起熟悉的一声“哼!”。
“糟了!”杨珍连忙补救:“再加一斤灵蜜!”
“成交!”小东西得意的笑声飘飘荡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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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和静道长的猜测
随后的时间,在灵蜜的刺激下,衣衣先后操纵青石表演了雷劈、疗伤、祛毒种种技能。其中雷劈将刚才不听使唤的茶杯劈成齑粉,而疗伤和祛毒都是拿杨珍身体做演示,看得赵玥儿连连拍手,大呼神奇。
小草一夜之间,收获灵蜜十二斤。
不过小东西始终坚持一条,就是无论赵玥儿怎么使唤、利诱、哀求,她都不理不睬,惹得杨珍不断嘚瑟这石头就只有他能用。
“哎,不好玩。”赵玥儿气嘟嘟地将青石还给杨珍,忽然盯着他,问道:“小石头,你真的是青石真人转世吗?”
杨珍早就从衣衣当年的偷听中知道嬷嬷有这猜测,对此他含糊道:“前世的事情,谁知道呢?”
赵玥儿垂首不语,慢慢走过来,紧紧搂着他的腰,柔声说道:
“小石头,不管你是不是真人转世,玥儿,玥儿都喜欢你。”
杨珍心中欢喜,低头看去,见女孩儿螓首埋在自己胸前,露出一侧小巧的耳垂,微微泛红,不由伸出双手,将她反手搂住。
两人都默默无言,感受这静谧中的情意。
忽然赵玥儿“哎哟”一声,抬起头,小脸上有些紧张。
“怎么了?”杨珍问道。
“嬷嬷要打死我了。”赵玥儿哭丧着脸说道。
在杨珍的追问下,她将隔音阵法的事情和盘托出。
杨珍哭笑不得,嬷嬷这人,平时看着挺女中豪杰的,想不到这么八卦啊!
“小青石的事情,”他沉吟道:“如果嬷嬷问起来,你跟她说吧。”
“真的!”赵玥儿不敢置信:“都说吗?”
“嗯,都可以说,不过,再不能告诉其他人了。”
“好!”小丫头欢呼一声,站起身,抖擞衣裳:“我去找嬷嬷!”
“我们一起去吧。”杨珍笑道。
……
嬷嬷正在房间内教训彩云。
“彩云啊,你可得给我看好了,不许他俩再搂搂抱抱,干出格的事。否则,我拿你是问!”
彩云很委屈:“嬷嬷,我现在不住水戊峰了,看不住他们啊!”
“那我不管!”嬷嬷蛮横道。
彩云顿时一张苦瓜脸,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赵玥儿推门进来,后面跟着杨珍。
“嬷嬷——”小丫头甜甜喊道。
和静道长抬眼看天花板,恍若未闻。
赵玥儿暗暗好笑,吩咐彩云:
“彩云姐,你和小石头先回去,我跟嬷嬷说几句话。”
“是。”彩云逃也似的走了。
“嬷嬷,”赵玥儿小嘴凑到大长老耳边:“小石头的秘密,我悄悄跟你说啊!”
和静道长顿时眼睛一亮,眉开眼笑:
“玥儿,嬷嬷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手指掐诀,一道隔音阵法悄然生成。
……
半刻钟后。
“嬷嬷,那石头为啥我不能用,小石头真的是青石真人转世吗?”
这两天,在小丫头讲述秘境经历时,嬷嬷发现杨珍诸多奇怪之处,这才有了开头让她去打听一事。
当然,嬷嬷也嘱托过,要小石头自己愿意,不要去逼迫他。
虽是如此,但杨珍若真的藏藏掖掖不说,双方的心中,会不可避免产生裂痕。
这也是杨珍在得知嬷嬷“偷听”失败之后,主动让小丫头去告知的原因。
这几个都是他最亲近信任之人。他宁愿担些风险,也不愿和她们有隔阂。
和静道长在房间来回踱步,好一会儿才说道:
“玥儿呀,小石头这个宝贝,恐怕不是他所说的大型储物戒指,而是——”
“小世界!”
“小世界!”赵玥儿惊得捂住自己小嘴:“这么小,怎么可能?”
能随身携带的小世界,在臻玉界中,乃是传说中的宝物。上古时期,这类宝贝还常有听闻,如今几乎已是绝迹。
而这种东西的价值,绝对不可估量。云崀宗当年怎么灭门的?那还只是一块制作小世界的材料,和这真正成型的宝贝,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也不排除是灵器。不过能存储这么多东西,小世界的可能性更大,”嬷嬷分析道。“只不过,这个小世界里面应该还有界灵。这界灵想必已经认杨珍为主,所以只听他的使唤。”
杨珍做梦也想不到,他虽然极力掩饰衣衣的存在。但有经验的修士,却是从这石头的种种迹象,将真相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这个小石头,他居然瞒我,还看着我出糗。我找他算账去!”
听说是界灵作祟,赵玥儿立即气呼呼道。
“玥儿!”嬷嬷突然一声断喝,表情异常严肃:
“这东西干系重大,杨珍愿意告诉这些,已经是对咱们非常信任,担了莫大的风险。你,你不要再去逼他。”
“小青石的事情,你不要再跟任何人说,包括你娘亲,还有彩云。这个秘密,咱们三个知道就够了。”
“否则,大祸临头!”
赵玥儿郑重地点点头。
嬷嬷这话并非危言耸听。说句难听的,杨珍这石子的消息若是传将出去,远在东域的那个化神真尊,恐怕都会纡尊降贵,亲自来抢。
“玥儿呀,”嬷嬷咬着牙说道:“你家这小石头,还真是好运气呢!嬷嬷要是转回百年前,非去劫这个道不可,让你们小两口没地哭去!”
……
赵玥儿回到卧室时,杨珍正和彩云趺坐在床榻上,双掌相接,在修炼那【五行补天经】。
半刻钟后,双方收功,杨珍双目睁开,朝她眨眨眼:
“玥儿,我练气四层就快圆满了哦!”
赵玥儿霎时小脸绯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杨珍这是在暗示她,【五行补天经】的第二个阶段很快就可以修炼了!
这功法同样讲究循序渐进,主客有序。
也就是说,如果你想进行下一阶段的修炼,打开【地】脉的五条经脉,双方修为都应该在练气四层圆满之上,即各自主属性的五条地脉都已经贯通,这才可以开辟其他经脉。否则便会主次颠倒,反而影响修炼。
杨赵二人第一阶段早已练得娴熟,如今迟迟不开始第二阶段,就是因为杨珍修为还差了些。
如今却是相差不远了。
只不过,想到第二阶段要做的事情,赵玥儿顿时害臊起来。这些年随着身体发育,渐渐明白男女之事,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豪言“不怕疼”的懵懂少女了。
不能这么便宜他,她气呼呼想着,除非——
除非什么呢?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反倒是脸上更加火辣。
似乎感觉某人正在笑话她,小丫头抬起头,果然看见杨珍一张满面春风的笑脸。
这家伙真讨厌!
第322章 火灵珠的八大好处(上)
当夜,青石空间内。
“衣衣,你在哪儿?”杨珍满世界寻找小东西。
通常情况下,衣衣都会在空间的正中心,这方世界也是以此为中心向外扩展。不过有时候,她也会到处乱跑。尤其是随着空间越来越大,灵草种类越来越丰富,她如果躲在哪儿,杨珍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
好在今日,小东西并没有跟他捉迷藏。
“我在这里——”清脆的女童声从远处传来。
杨珍寻声跑过去,只见那新开辟出的两亩鱼塘上,池水盈盈,上面漂浮着几朵墨色花瓣的莲花,正是他刚投入其中的墨叶莲。
而池面之下,银光点点,宛若满天繁星,乃是那些在此安家的银叶鱼。
湖面中央,一只小木桶正在缓缓飘荡。木桶上,正矗立着一株碧绿色的小草,随着水面的起伏而轻轻摇晃,仿佛一首子夜的催眠曲。
“衣衣,你好自在。”杨珍笑着招呼。
小草控制着木桶来到岸边。杨珍这才发现,木桶里晃晃荡荡全是灵蜜,小家伙喝得正高兴呢!
“这是多少?”他诧异道。
“十二斤啊,都在这儿了。现在大概还有七八斤吧!”小东西发出心满意足的感慨:“好过瘾噢!”
“你真能吃。”杨珍这句话刚出口,却突然顿住,说不下去了。
跟着他这些年来,小东西还真没怎么好好享过福。
若是按照她的用量,就是每天百斤灵蜜,也照样可以吸收。
可是这得多少灵石?一千!
杨珍有这么多灵石吗?一年到头,他也就挣二十个这么多。
然而这点灵石,无论是他,还是衣衣,都非常清楚,远远不够他们将来所需。
所以大多数日子里,即使他在空间存放着大量灵蜜、灵果,衣衣也老老实实遵照杨珍制定的标准,每天只取用少许,极少挥霍。
也就是今天这十二斤灵蜜,她认为是自己挣来的,这才放开心境,好好享用一番。
“衣衣,你好好吃吧,以后哥哥给你多买些。”杨珍柔声道。
“嗳!”小东西应了一声,听得出她心情非常好。
一个瓷杯飘了过来,盛上满满当当一杯灵蜜,悬浮在杨珍面前。
“哥哥,你也喝,这是衣衣送你的!”
“好!”杨珍眉开眼笑接过,一饮而尽。
真甜!
……
“哥哥,我带你去个地方。”
灵蜜还剩一半,小东西恋恋不舍收起来,准备下次享用。
她飞出木桶,漂浮在杨珍前方,为他指路。
片刻之后,他们来到一处空间的边缘,此地离那池塘距离最远。
只见这儿有一片焦黑的土地,大约数十平米,上面热气腾腾,隐隐有熔浆在地底酝酿生成。
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暗红色珠子悬浮其上,缓缓转动。
“这是火灵珠,它在生成新的土地?”杨珍惊喜问道。
衣衣愉快的飞来飞去,没有回答。
“它能生成多大的面积?”杨珍继续问道。
“哥哥,你希望它有多大?”衣衣笑嘻嘻反问。
“当然是越大越好!”
“不能太大!”小东西告诉他:“若是太大,会乾坤倒置,主次颠倒,影响到咱们原来的土地,还有那些灵植的生长。”
“我打算让它成长到五十亩大小就停下来。”
青石空间现在有两百六七十亩,五十亩不过占其二成。
“好!”杨珍赞同。这方面衣衣是行家,听她的便是。
小东西四瓣披针形的叶片忽然全部展开,身子开始旋转,越来越快,就如那竹蜻蜓一样,渐渐升上高空,旋即又缓缓下降,然后是左边、右边、前方、后面,绕着杨珍上下舞动,如一只跃动的精灵。
“你怎么了?”杨珍有些好奇,他能感觉出,小东西今晚特别兴奋。
“哥哥,这枚火灵珠,对咱们真是太有用了!”衣衣脆生生道。
“我数了一下,至少有八个好处噢!”
“八个!”杨珍当然清楚火灵珠意义非凡,却是不曾想有这么多。
“我数给你听啊!”小东西兴致勃勃。
“第一,咱们空间的范围又扩大了,而且规则也更完善。”
这是火灵珠最直接的影响,杨珍点点头,示意衣衣继续。
“第二呀,这里的火系环境,会衍化出先天土系灵气,你可以帮助到你那位兄弟啦!”
这同样在杨珍意料之中,不过听衣衣这么肯定说出来,还是让他万分欣喜。
铁柱灵根之中,以土系占优,有了这先天土系,他的资质将得到根本的改善。
“第三呢,火系灵物,你修炼【五行补天经】,可是用得上喔!”
对!杨珍拍怕脑门,他差点忘了,将来开辟火系经脉,正可借助此物!
虽说地阶灵物有些勉强,只能帮他开辟四条【人】脉,那也总比没有好啊!至少距离他梦寐以求的五系经脉全开,又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第四呀,有了这一片火系环境,就和那池塘一样,你不仅可豢养一些火系妖兽,也能种植一些特定的火系灵植啦!”
这也是意外之喜,比如那肉质鲜美的火岩兔,杨珍以后就能够自产自销了。
此外,目前的青石空间,虽说非常适合灵植生长,却不是什么灵植都能培育。比如魔魂花,因为缺少魔气,在这空间成长没有问题,但那些特有的功效却是完全消失,变得和普通灵草没有两样。
这同样也包括那些特定属性的灵植。比如七叶火莲,这是一种可以激发修士潜力,助其破境的灵物,必须生活在火系环境中。杨珍今后若是遇到,就不妨考虑种上几朵了。
这个好处,在未来的日子,随着空间增大,火系环境随之扩大,将会越来越重要。
“第五呢,”小东西越说越是兴奋:“你往后练习那锻体诀,势必要经历熔浆环境的淬炼。外界这样的环境,并不安全,经常会遇到熔浆撞动甚至爆发的情况。如果一个不好,便会有性命之忧。”
“而在这空间之中,本仙子可以控制这熔浆的温度和烈度,让你循序而进,不虞有性命之忧,你说这算不算一大好处呀!”
“算!”杨珍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抚掌大笑。
第323章 火灵珠的八大作用(下)
“还有呢?”杨珍越听越是兴奋,禁不住催促道。
“第六嘛!和第五条一样的道理,你将来若是学习炼丹和炼器,这里可以直接供给你地火噢!”
“也就是说,哥哥你以后在这空间便可炼丹,不但省了你租借炼丹房的费用,而且这里的地火,同样在本仙子的控制之下,保证稳定可靠,能够大大提高你的成丹率!”
衣衣仿佛化身杨珍前世的售楼小姐,极力夸赞自己楼盘的好处。杨珍毫不怀疑,假如这里开发成丹房,那些初学者绝对会蜂拥而至。
“不过,”小东西补充道:“这地火强度有限,估计只能炼制你们这儿三阶以下的丹药,还有法器!”
“这已经足够了!”杨珍毫不在意。
这次回归宗门之后,他正打算学习炼丹。这火灵珠的出现,简直是瞌睡遇上枕头,来得太及时了。
炼丹有三个步骤最为重要,分别是提炼、控火和成丹。
这其中,药液的提炼,臻玉界恐怕再找不出比衣衣更擅长的,光是这一点,杨珍将来炼丹的成功率及成丹品质,便已领先旁人一大步。
而如今,这第二步也迎刃而解,成了他的又一大助力。
最后一步成丹,对神识的要求非常高,这恰恰也是杨珍的强项。
可以说,杨珍未来的炼丹之路,已经是一片坦途。如果他再比旁人多付出一份努力,这个世界将来的炼丹界,必将是他的天下!
“第七条其实和第六条差不多,”衣衣继续讲述:“同样是对你的炼丹和炼器大有帮助,那就是丹火。你可以借助这里的地焰,培养自己的丹火!”
丹火可是好东西,且不说炼丹与炼器,就是在斗法中,这东西也常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只不过——
“这个有些多余吧?”杨珍疑惑道:“修为到了筑基后期,便可修炼出自己的筑基之火,和这个用处一样吧?”
“是呀!”小东西嘲笑道:“杨大修士,请问你现在筑基几层啦?”
“你是说……”杨珍有些不敢置信。
“哼!”小东西不高兴道:“这儿的丹火,在本仙子帮衬下,你现在就可以修炼出来!你还说多余吗?”
“啊,真的!”杨珍又惊又喜,果真是自己理解错了。
“第八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哼,本仙子生气了,不说啦。”小东西傲娇了。
杨珍顿时傻眼。一般来说,留到最后这个无疑是最重要的,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处。这让他犹如猫爪挠心,浑身难受。
“一斤灵蜜!”他故技重施。
“不说!”
“十斤!”
“你讨厌啦!”衣衣明显大为意动。
杨珍嘿嘿直笑。
“好啦!”小东西柔声道:“杨珍哥哥,不是衣衣不想说,而是——”
“衣衣要给你一个惊喜哟!”
惊喜?杨珍一听,心中更加痒痒。
不过衣衣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得无奈接受。
最后,小东西还告诉他,青石空间发生变化,她也需要休眠一段时间,大约二十来天。
“可以稍等几天吗?”杨珍说道:“我有件重要事情要做。”
他说的这件事,正是追踪秦朱的下落。他已经听嬷嬷介绍过,此女在一处湖泊失去踪迹。目前整个崀山已被封锁,每一位出去的修士都将接受严密的检查。
“有金丹修士在此,再加上当时及时封锁传送阵,”嬷嬷当时说道:“这女人很可能还藏在崀山某处。现在宗门来了很多弟子,都在搜索这人。”
只要还在崀山,杨珍深信,有衣衣的协助,找到此女并非不可能。
“没问题。”衣衣听完解释后,立即答应下来。
地阶中品的火灵珠都有这么多好处了,若是能从那秦朱手里抢到天阶木灵珠……
想到这里,一人一草都有些按捺不住,若非明日宗门还要找杨珍问话,估计他们现在就出去寻找了。
……
第二日,上午辰时。
修仙之人通常都起得很早,卯时开始修炼,到辰时基本都结束了,杨珍和赵玥儿便是在这个时间,被宗门请去问话。
嬷嬷带着两人赶往宗门驻地,来到议事大厅后,她留在外面,两人进入厅内。
大厅中已经有三四十人,上首位置坐着和川上人,两侧各摆了一排案几,赵北卿、承吉、无邺等上人都安坐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位同样气势不凡的陌生面孔,杨珍猜测,这些应该就是其他家族的紫府。
这些座位下首,杵着十几位宗门弟子,还有戴妙璲、王少康等参加过小崀山一战的家族子弟,杨珍和赵玥儿也被安排在其中站立。
大厅内陆陆续续还有人进来,最后两排座位全部坐满,而弟子们也全都到齐。
所有人都表情严肃,缄默不语。
和川上人轻咳一声,待众人视线都投向他,这才说道:
“人都来了,现在开始议事。”
“第一,杨珍拯救蓝彩芳一事,请两位弟子出列!”
杨珍一愣,这事难道还有什么问题?
他答应一声,走出人群,旁边也同时响起娇柔的女声,一名女弟子站了出来。
正是蓝彩芳,只见她比之昨日,精神又好上许多,脸上也有了血色。看上去桃腮杏面,妩媚动人。
两人对着堂上行礼,和川微微颔首,温言道:“你二人各自将经过叙述一遍,不得哆嗦。”
两人躬身答应。
杨珍先说,与他昨日讲给嬷嬷等人的并无差别。在出逃时发现一处新土,感觉差异,于是便挖了出来。
蓝彩芳则从自己被秦朱制住说起,也是数息时间,便将事情说完。
两人发完言后,皆束手而立。
和川嗯了一声,朗声道:
“杨珍拯救蓝彩芳一事,事实清楚,均无异议。今决议,奖励杨珍宗门一百贡献点,报庶务殿处理。”
所有贡献点的奖励与惩罚,都需经庶务殿处置,和川这边只有建议之权。不过通常情况下,庶务殿都会接受下面的建议,不会驳回。
而救助同门,依照事情难易,被救助者身份等等因素,给予的奖励也大不相同。最低只有几十点,最高则上不封顶。
杨珍这事,算是凑巧碰上,事情本身并无任何难度,所以给一百点贡献,也算公允。
和川非常利索,数息时间了结一事,马上进入下一桩:
“第二,小崀山一战,范忠范美临阵脱逃,害死同门一事……”
第324章 愤懑
和川上人说完,右侧耳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名白衣弟子分别押着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正是范忠范美兄妹,只见这二人脸色灰败,低垂着头一声不吭。那范美身子微微颤抖,传来嘤嘤抽泣声,范忠则时不时抬起头,一双眼睛四处乱瞅。
忽然,他瞧见坐席上一人,惊恐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一名白衣弟子走上前,手持一枚玉简,开始朗读。
这玉简内记录的正是范氏二人在小崀山一战的表现。
其中他们与蒙师姐等组成小五行阵,妖猴扑将上去,两人心慌逃跑等诸多过程,皆有描述,其详细准确,让众人犹如身临其境。
显然昨夜,这二人便已受过提审。
弟子念完之后,和川点名殷南星、沐天麓、赵玥儿等人出列。
“以上叙述,可有错漏?”
几人互相对视,齐声答道:“没有!”
“善!”和川抚须道:“你等将自己法印打入,以为旁证。”
几名弟子接过那玉简,依次输入法印,行礼之后返回人群。
和川微微颔首,清了清嗓子,念道:
“范忠,范美,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致使同门一人陨落,两人重伤。依宗门规矩,当——”
话未说完,忽见范忠扑通跪倒,哭喊道:“宫主,饶我俩一次吧,我们只是一时糊涂啊!”
说完,嚎啕大哭,那范美也跟着跪下,连连磕头。
“聒噪!”和川眉毛一扬,厉声呵斥。
范忠神情一滞,忽地又飞快转身,对着座上一人哀嚎:
“十一爷爷,你老帮忙说个话,救救我和阿美吧!”
被叫做十一爷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人,眉目间与这范忠颇有几分相像。
只见他瞥了范忠一眼,脸上怒意闪现,冷喝道:“丢人!”
随着这声呵斥,一名弟子已经拎起范忠,啪啪啪连掌数记耳光。
和川视若罔闻,继续念道:
“范忠范美,处置如下。第一,二人各罚灵石一千,不足者由其家族代缴;第二,发配伏虎山灵矿服役,为期十年;第三,剥夺二人宗门外门弟子身份,待刑期结束后,驱逐出宗门。”
“以上处置建议,报宗门执法殿批复。”
说完,挥挥手,让人将瘫软在地的二人带了下去。
不到一刻钟,和川便已处置完两件事务。
随后几件事情,在他干脆利落的手段下,也很快得到处理。
第一件是小崀山一战,几名宗门弟子死伤一事,照例是找了殷南星等几人做为旁述,并留下法印。
这事没有任何人受到处分,倒是遇难的几名弟子,各有褒扬和抚恤,并上报庶务殿以待核准。
接着是昨日赵玥儿指控殷南星害死冯常青一事。和川将殷南星、赵玥儿、杨珍三名亲历者叫出,亲自询问,最后做出判定:
殷南星无责,此案撤销。冯常青为维护宗门利益而牺牲,理当褒奖。
倒是杨珍从冯常青手中夺走的那颗阴阳五雷球,被殷南星指出之后,不得不交出还给冯家。不过冯家长老也很会做人,送了杨珍一瓶上好的疗伤丹药,价值在三四百灵石左右,以作补偿。
尽管如此,杨珍心中还是甚为不爽。毕竟冯常青无理偷袭在先,而按照修仙界惯例,这样的缴获是无需归还的。
殷南星见此情景,不由嘿嘿冷笑,看向杨珍的目光充满蔑视。
很快,杨珍便明白他的蔑视来自何处。
“第五事,”只听和川上人朗声说道:“关于殷南星安排杨珍采集小崀山灵植一事。殷南星、杨珍——”
杨珍愕然出列。这事昨日不是已经理清了吗?难道这殷南星还不死心,他这脸真大啊!
“经查实,”和川的声音还在继续:“殷南星在率队离开小崀山之时,曾暗中委托杨珍代为采摘此处灵植,并以一朵紫云花的贡献点作为酬谢。”
“此事,你二人可有异议?”
说完,他目光扫向杨殷二人。
殷南星得意地瞟了杨珍一眼,恭恭敬敬答道:“回禀宫主大人,弟子没有异议。”
杨珍杵立不动,心中怒气升腾。
正当他准备驳斥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杨珍,这事我赵家已经与殷家、云庆宫达成协议,你不要多事。那么多灵草,你一个人不可能全占了的,就答应他们。回头家族自会补偿与你。”
杨珍一呆,看向座位上的赵北卿。刚才的传音,正是来自这位赵家的老祖。
赵北卿恍若未觉,面上毫无表情,并没有回看他。
杨珍心中颇为不舒服。他出身赵家,又有赵玥儿、嬷嬷这些他或是喜欢、或是敬慕之人,赵家如有什么要求,他若是能力所及,自当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只是,怎么也得提前招呼一声啊!
“杨珍,你可以异议?”和川上人追问道。
杨珍拂去心头这丝不快,躬身答道:“回禀宫主,弟子并无异议。”
“善!”和川抚掌颔首,心中大喜。
这事他出力不少,殿主大人虽然没有明说,想必也是非常满意他如此处理的。
金丹家族固然势力庞大,族人繁多,子孙后代也不乏资质出色之辈。然而既是单灵根,又完全是嫡系出身的,千年来也未必遇上一个,是以殷吕巷才对南星这名后辈,极为看重。
这样的子弟,若是任其在宗门任务中铩羽而归,岂不折了殿主的脸面?便是对南星本人,也会造成心境的破绽。
所以,他必须千方百计,将这一切消弭于无形!即便出让一些利益给赵家,也完全值当!
正寻思间,忽听一阵哈哈大笑。
殷南星手握折扇,遥指杨珍道:“杨珍小儿,昨日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否认我的安排。若非宫主明察秋毫,差点让你这等小人得逞!”
“噤声!”和川大怒,这殷南星居然如此沉不住气!
这样的心性,纵使天赋超人,恐怕也难当大任,一时他竟有些后悔,不该趟这浑水。
“你二人,打上法印,速速退下!”他冷声喝道。
在他凛冽目光注视下,殷南星不敢造次,乖乖在玉简中输入自己法印。
杨珍虽是心中愤懑,但适才已经承认,在一众紫府上人面前,也再无改口的可能,只得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这股怒火,同样打上法印。
自此,他秘境的收获,便只剩一朵紫云花,折合两万贡献点。
“第六事,”和川不再搭理二人,扬声道:“传牛有德!”
ps:有书友已经猜出火灵珠的第八个好处,呵呵。
第325章 打断腿这事,就是要反复提起
一个枯瘦奇高,面目丑陋的散修被带了进来。
和川上人尚未开口,这个家伙已经扑通跪倒,大声哭喊:
“宫主大人,冤枉啊!小修对崀山的宝物,绝对没有任何觊觎之心!小修故意让一个练气中期擒住,就是要以证清白啊!”
“宫主明鉴啊——”
说着,不住以头抢地,状极悲惨。
杨珍本来还沉浸在上件事的愤懑之中,此时也不由哑然失笑,敢情你被我抓住,全是让着我啊!
“掌嘴!”对于散修,和川态度明显恶劣许多。
一名白衣弟子立即抓起牛有德,啪啪啪十数记耳光,打得他嘴角溢血,这才住手。
牛有德颓然软在地上,张着嘴喘气,如一条将死之鱼。
和川上人冷冷瞥他一眼,随即命令一名弟子宣读其罪状。
其罪为:隐瞒不报,意欲盗窃。
按云霄宗规定,许国境内所有秘境洞府,其所有权皆归宗门。若要探寻,必须首先禀告宗门,取得许可。否则,便可治他一个非法盗窃之罪。
这规定,正是源自崀山秘境出现之后。
牛有德清楚有人意欲探寻秘境中的洞府,不仅知情不报,还试图参与,这便是有罪。
杨珍心中万分震惊。若是如此,自己几年前便知道有人意图探寻崀山秘境内的宝物,岂不也是知情不报?
正在寻思间,那名弟子已宣读完毕,和川唤他出列。
“杨珍,我且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有人探寻洞府一事,是否从牛有德处而来?其人为主动告知,还是被动?”
杨珍方才已想明白,若说在牛有德之前便已晓得,那岂不得透露侯宪被杀之事。这不仅将暴露玄阳木的买卖,自己还会落一个知情不报的罪责。
他微微斜视牛有德,见这家伙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眼神中带着哀求。
他心中有了数,当即恭敬答道:“回禀宫主,这牛有德打劫弟子,为弟子所制服。他为了脱罪,央求我放他,便主动说出这秘境之事。”
“事后,弟子担心他反悔,通报同伙,便用绳索将他绑了。”
“既然知道这事,你为何不在雾灵湖之夜,将这事告知宗门各弟子?”和川追问道。
这个问题如果上来就问,杨珍在不清楚【隐瞒不报】也是一项罪责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答复弟子不能确定其话真假,不敢随便乱说之类的话语搪塞过去。然而现在自是不能如此回复,否则必遭诘问。
心念电转间,他答道:“只因牛有德透露,那召集人实力高超,一招便可将他制服,恐非散修出身。故而弟子不敢随意找人禀告,担心情况不明,反被诬陷。”
想到这,他索性补充道:“其实雾灵湖当夜,弟子是打算报告给这次宗门领头之人的。不料当晚殷师兄故意找弟子挑衅,虽说弟子侥幸获胜,将他一条腿生生打断,却也让弟子更不敢随意相信他人。”
方才殷南星既然主动惹他,他也不介意再次宣扬对方被打断腿一事,倒是看谁沉不住气。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那殷南星气得三尸神暴跳,大叫道:“杨珍小儿,你自己心怀鬼祟,还敢血口喷人!”
“闭嘴!”和川忍不住呵斥。殷家这子弟,还真是不争气啊。
他朝杨珍点点头,看向地上的散修:“牛有德!杨珍之言,是否与事实相符。”
“相符,相符,”牛有德连连点头。他又不傻,杨珍这些话语,明显对他有利。
“好。”和川沉吟片刻,旋即宣判道:
“牛有德,留仙郡云游县秦氏客卿,在小崀山宝珠失窃一案中,犯知情不报,意欲盗窃之罪。念其并未亲身参与,且有主动告知之功,故从轻处理。”
“判决如下——”
“一,没收其祖传之崀山秘境令牌。”
“二,发配伏牛山灵矿,服役半年。此判决即日起生效。”
和川之前处理的几桩事情,均涉及宗门弟子,他并没有处置之权。牛有德则不同,他是散修,正是归镇国殿管辖,是以和川宫主的这份判决,便是最终结果。
牛有德耷拉着脑袋,没再吱声。
挖掘灵矿虽然辛苦,熬一熬半年很快就过去了。这个结果对他来说,并不算太差。
这事处理完毕,和川轻咳一声,宣布了一件事情。
“其他散修,经查均不涉及秘境洞府一事,已于今日卯时全部放回。不过暂时还不许离开崀山。”
杨珍心中一动。那个叫陈茹的女修可是逃出了妖猴魔爪,若无意外,她应该在这群散修之中。却不知她用何手段,居然逃脱了宗门的盘查。
想了想,他将这事按下,没有提起。他和陈茹无冤无仇,何必害她。再则,此女若真被揪出,那么自己当时在洞府的所作所为,就得事无巨细,和盘托出。而这,却是他极不情愿的。
放过她,也是给自己方便。
正如他所料,当和川宣布完后,眼神已投向他这里,表情也变得严肃:
“第七事,弟子杨珍,请你当众将在秘境的经过叙述一遍。由小崀山开始,不得隐瞒!”
“是。”杨珍早有准备,垂首应道。
他站在大厅中央,开始从离开雾灵湖讲起。
首先便是赵玥儿用飞剑带着他,飞上一千五百丈小崀山山腰的经历。
厅中顿时一阵哗然。即便是坐席上这些紫府上人,也是啧啧称奇,他们哪个不都是活了几百岁的人物,却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数十上百丈的玩一玩,不是问题。这一千多丈,真不怕摔死啊!”有人摇头叹息。
“这小子有备而来,猛得很!”也有人笑道。
“杨珍,”和川突然问道:“你既然知晓散修下午要在那瀑布聚会,为何还执意上山,不怕时间来不及吗?”
这问题一抛出来,喧嚣的大厅霎时安静,都想看这小子怎么回答。
杨珍对此并不意外,当即不慌不忙道:
“弟子上山,乃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只因前一晚在雾灵湖畔,弟子刚好听到了一桩阴谋。”
“阴谋?”和川眉毛一挑,来了兴趣。
“是的。殷师兄被我打断大腿之后,当即羞恼而走,后来,那个假冒的颜红珠追了出去。这事,当晚所有弟子都亲眼目睹,可以作证。”
杨珍笑盈盈道。
而那边,殷南星脸涨成了猪肝色。这姓杨的又一次提起打断腿一事,让自己反复被人嘲笑。
实在可恶!
第326章 心魔誓言
杨珍的讲述还在继续:
“后来,这两人跑到湖边一处草丛,行那苟且之事……”
殷南星蹭的站起:“杨珍,你……”
杨珍斜藐他一眼:“怎么,殷师兄要矢口否认吗?”
殷南星顿时语塞。他和假颜红珠关系暧昧,这在宗门弟子中人众皆知,他便是想不承认也做不到。
然而大家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当中说出来又是一回事,这让他脸往哪儿搁?
还好和川是自己人,当即出来呵斥道:“杨珍,无关之事,不要赘述!”
杨珍拱手:“是。”
他立即加快语速,在殷南星尚未反应之际,已将事情全部说出。
“两人苟且之后,商量了两件事情。第一,那秦朱劝殷南星变更采集路线,将小崀山放到第一站,给出的理由是殷师兄刚被我打断腿,脸面全无,正需要借此重塑威信。如今看来完全是落入秦朱的圈套。”
“第二,便是如何算计我赵家的赵玥儿师妹……”
“杨珍,你胡说!”殷南星再次起身,大喊大叫:“大庭广众,岂容你信口胡说!”
杨珍不理睬他,恭恭敬敬朝和川行了一礼:
“宫主大人,弟子屡次被殷师兄打断,请问这问话,还要不要进行下去?”
和川面如寒霜:“杨珍,这可是公堂问话,你若是胡编乱造,诽谤他人,可知道后果?”
杨珍毫不犹豫:“弟子愿以心魔发誓,所说的每件事都是事实。”
和川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道:“不必了。你且从小崀山之战说起,之前的事情,不用再提!”
……
“砰!”
数十颗棋子从棋盘弹起,崩得老高,纷纷洒向四处。
血红色的凤眼钗轻轻摇晃,细眉杏目的美妇伸手一招,乱跳的棋子全部滑入手中。
戴乘红随手将棋子扔入盒中,望着怒气冲冲的青衫羽衣女子,娇笑道:
“哟,妹妹好大的脾气!莫非是这盘棋要输了,想耍赖呢!”
“谁跟你耍赖!”水虹真人回了一句,旋即单手叉腰,另一只玉手遥指正在悬崖边远眺的中年汉子:
“殷吕巷,你好不要脸!说好小儿辈的事情由他们自己解决,你怎的又偷偷传音和川?”
殷吕巷哼了一声,对水虹的质问不理不睬,脸色难看地望着山下的宗门驻地。
“不说话呀,哑巴啦!心虚啦!”水虹气势更盛:“你那不成器的后辈谋算我的弟子,他敢做,怎么就不敢让人说啦!”
殷吕巷面无表情,不屑道:“黄口小儿胡言乱语,谁知道有几句真的?”
“放屁!”水虹厉声道:“人家敢发心魔誓言,你那后辈敢吗?”
“哼!”殷吕巷大袖一挥,背过身去,不再吭声。
“好啦!”戴乘红打着圆场:“咱们还是想想那女奸细的事情吧,这封锁崀山也有好几天了,连个消息都没有。若是传将出去,说我们三个真人出手,都没能抓住秦国一个小小筑基,这脸面往哪儿搁啊!”
……
几乎就在水虹打翻棋盘的同时,议事大厅内,只听“砰”的一声,同样有人拍了桌子。
赵北卿面沉似水,冷冷道:“和川宫主,怎么就不让讲下去了?有人要算计我的孙女,我赵某人连听都不能听吗?”
“对呀!”范家那位十一爷立即附和:“有什么事就敞开来说嘛!这讲到一半就不让往下讲,什么意思啊!”
他心中怨气正没地发泄呢!
这次被家族派来,原是想看看范家两兄妹有没有遇险,却不想出了临阵脱逃的丑事,而且证据确凿,那和川又拒绝了他私下的提议,逼得他不得不放弃这两个不肖子孙。
所以,他不怨恨将这事捅出来的赵玥儿,反倒是对言而无信的殷南星更是憎恶。此时既然能逼迫此子出糗,他怎能不推波助澜?
而在他之后,又有两名紫府附和,乃是冯家和蓝家。
数位紫府跳出来,和川顿时扛不住了,恰恰这时殷吕巷的传音,也突然中止,更让他无所适从。
他无奈的摆摆手,示意杨珍继续。
杨珍也不啰嗦,三言两语便将经过讲得明白。
“那秦朱当即献上一计,说只要将赵师妹安排在那猴王附近,任其重伤,他再以木裔法珠救助,便可抱得美人归。诸位上人,天可怜见,让我知悉如此阴谋,我怎能放心得下,当然是要跟随上山。”
“殷南星,你无耻,卑鄙!”人群中一个清丽的女声骂道,正是赵玥儿。
小丫头脸涨得通红,即是气愤又是感动,气愤殷南星的卑鄙无耻,感动于小石头当时死活都要上山,原来竟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心头一阵暖流涌过,偷偷看向前方侃侃而谈的少年,忽生一种安心依赖的感觉,似乎只要有这少年在身旁,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
小石头会保护我的,少女心中泛起涟漪。
……
和川面色冷峻,即便他再想维护对方,此时也不得不发问:“殷南星,杨珍所说,是否属实?”
殷南星此时正沉浸在巨大的惶恐和困惑之中。他当时和那秦朱幽会,不可能不查探四周动静,确信方圆百丈之内绝无任何人,这才有那暗地里的谋划。
如此隐秘之事,那杨珍从何得知?
难道都是他瞎猜的?对,一定是这样!
“殷南星——”和川上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隐隐有几分不耐。
殷南星打了个激灵,从人群中走出,断然道:
“回禀师叔,杨珍所言,全是捏造,断不可信!”
“弟子愿发心魔誓言!”杨珍语气坚定。
“不知殷师兄敢发誓吗?”他看向对方,冷笑道。
殷南星顿时脸色铁青。
心魔誓言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心魔。
以心魔发出的誓言,若是违背,便会遭受心魔滋扰,以后晋级将步步维艰。尤其是紫府到金丹,违背心魔誓言者,几乎不可能通过其中的心魔关,甚至一个弄不好,还会身陨道消。
故而对于修炼者来说,以心魔发誓,便代表其话语不容置疑。
殷南星大好前途,岂愿给自己套上一个心魔枷锁?然而今日这情形,若是不敢发誓,便坐实了他谋害同门一事,同样后果严重。
他一时犹豫不定,看向杨珍的目光,充满了无尽的怨毒。
杨珍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嘴角露出一丝讥讽。
殷南星越是拖延,越能证明他心虚。
殷南星身躯微微颤抖,脸上肌肉不住抖动,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得过这一关。
“有何不敢?”
他咬牙切齿说道。
第327章 反其道而行之
在众人的见证下,杨珍和殷南星先后发下心魔誓言。
从道理上来说,两人一个指责对方谋害同门,另一个矢口否认,其中必有一人撒谎。
然而修仙界惯例,在没有其他旁证的情况下,只得认定发誓的两人都没有说谎。
所以,殷家这边不能追究杨珍诬陷之罪,杨珍这边同样不能再宣扬殷南星谋害同门一事。
此事就此了结。
只有殷南星心中清楚,因为这个心魔誓言,他原本好好的一个金丹种子,已经变成紫府都可能到不了的平庸之辈。
阻人道途,如杀人父母。杨珍,已成为他殷南星的死敌!
……
杨珍继续讲述。
分组对抗紫面猴,猴王发疯、暴毙,三阶紫猴出现,众人逃跑、坠落等等,宗门已从那两位重伤弟子处了解,他也快速跳过。
接着是降落之事。反正与殷南星已经撕破脸,他便将对方抢夺不成,毁坏他降落伞一事也说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阵议论。而殷南星仍沉浸在誓言的打击之中,一张死人脸上毫无生气,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然后便是乘坐滑翔翼,一路到了山谷,然后化妆成牛有德,跟踪几名散修,偷偷潜入洞府的经过。
这之后的经历他则有所删减。先是以牛有德之名签下那份皇族契约,然后在对方破解六星灵基阵的时候,趁机捣乱,冲出洞府。接着利用之前布置的幻阵困住对方,自己则冲出小崀山范围外,意图传送,可惜失败。于是又返回洞府前,以阵法拖延时间,被殷南星破坏,用悟骨丹忽悠等等都一五一十说了。
和川听得很仔细,时不时提问,比如那皇族契约都有哪些人签署,可还记得,幻阵何人所教,传送为何失败等等。
杨珍都一一应付过去。
再之后便是和秦朱的战斗过程,这一段和川已经询问过赵玥儿,杨珍几句话带过,很快转到自己成为妖猴人质这一段。
“妖猴与我相善之后,我趁机劝说他放了众同门。后来因故事讲得好,妖猴便放开那猴山的灵草,任我采摘。到了昨日,因时间已到,妖猴将一块自散修处夺来的令牌赠送予我。我走出小崀山,路上发现蓝师姐,顺便救起。”
杨珍一番经历讲完,束手而立,静静等待和川上人的垂询。
和川沉吟片刻,出声问道:
“那紫侯有没有跟你提过,木灵珠若是丢失,秘境每年三月的绿潮便不复存在?”
杨珍老实答道:“说过。”
原来这木灵珠虽是能转化出大量木系灵气,但物极必反,木系灵气一旦过多,便会形成一种名为【绿潮】的现象。届时整个秘境之内的木灵气都会含有剧毒,除非是自小生长在秘境的生灵,否则触之必死,这便是往年留在秘境修士身陨的原因。
当然,有衣衣在,这种绿潮其实对杨珍毫无威胁。
“既然如此,”和川继续问道:“你故事讲得这么好,这妖猴为何不将你留在秘境,陪他说话?”
“这个弟子不知。”杨珍垂首答道:“这紫面猴能世世代代看护小崀山,以弟子想来,其对诺言想必是极其遵守的。”
“呵呵。”和川面露讥讽,却也没再多言。
这时一直要死不活的殷南星忽然挺起身,质问道:“杨珍,你在秘境的许多经历,无人能证实。你可敢以心魔起誓,句句属实?”
这家伙,竟是要逼迫杨珍,再发心魔誓言。
和川眼中精光一闪,盯着杨珍,看他如何回答。
却见杨珍突然哈哈大笑,朝着堂上拱手道:“启禀宫主,殷师兄适才承认,他刚才的心魔誓言,乃是昧着良心说的谎话。”
“杨珍!”殷南星顿时跳起来:“我已发了心魔誓言,你还敢置疑,是何居心?”
“诸位上人,”杨珍没有理他,而是对着两排座位侃侃而谈:“方才我与殷师兄的心魔誓言,内容完全相反,可见就算是心魔誓言,其中也必有一人在扯谎。”
“我想问问殷师兄,假如我杨某人誓言为假,则我必受心魔反噬,那你现在还逼迫我再发一个誓言,有何意义?除非你心知肚明,我的誓言为真,你是假!”
“哈哈哈,妙啊!”杨珍此话刚落,便有好几位紫府抚掌大笑,那范家十一爷更是连声赞叹,拍手叫好。
殷南星涨红了脸,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和川不动声色扫了这名弟子一眼,心中对他更加失望。
……
殷南星当然不肯承认他誓言为假,否则不但白白发了心魔誓言,还得再受宗门惩处,那他不是个傻子?
他不肯承认,这边自然也没有逼迫杨珍的道理。这又不是指证杨珍有罪,凭什么让他发誓?
当然,杨珍不肯发誓,那他独自阻止秦朱等人,以及劝说妖猴释放人质的这两项功劳,便也成了孤证,不能做为奖赏的依据。
和川吩咐弟子将杨珍口述记录一份,呈交庶务殿。最终要不要奖励,奖励多少,便由他们决定。
这事完结,今日议事的主要议程便告结束。最后,和川代表宗门,宣布了一项悬赏:
“发现秦朱下落者,赏宗门贡献点一万;活捉其人,二十万;死,十万!”
这悬赏中并没有指明木灵珠的奖励。宗门或许是不想透露此宝信息;或许是认为,秦朱不及逃出,只要擒获此人,宝珠顺理成章找到,无需另行奖励。
……
下午,未时,杨珍、赵玥儿、张和静三人出现在那座无名小湖前。
自从秦朱的线索在此地中断之后,这几日来,无数人纷至沓来,希望有所发现。此时湖边除了杨珍这三人,还有十几名修士,分做四五个小团队,在小湖周边四处张望。不时有人跳入湖中,潜下去探寻一番。
杨珍找赵玥儿借来避水珠,扑通一声纵身入湖,两女则留在岸上。
一刻钟后,他浮出水面,脸上带着意味难明的笑容。
站在岸边,环顾这处清雅幽静的山谷,杨珍喃喃自语:
“反其道而行之,秦朱,你还真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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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8章 追踪和发现
崀山这座无名小湖,方圆三四百亩。从杨珍位置看去,左边为湖水出口,有一条十丈高瀑布。右边依次有四条泉水汇入,来自不同方向。
杨珍盯着其中第二条泉水,观察了好一阵。
没错,所有人都以为秦朱沿着溪水顺流而下,却不知这女人反其道而行之,溯流而上!
若非衣衣通过湖中水草,探到这女人动向,恐怕杨珍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因为这泉水,实在是太小,太浅!
宽不到一丈,深不足三尺。
这秦朱还真不简单啊,居然沿着这么一条一眼便可看个通彻,毫无遮蔽的泉水,往上方逃了!
“咱们走!”杨珍招呼身边两位女子,循着这条泉水往山上行去。
张和静和赵玥儿面面相觑,从杨珍自信的表情上不难猜出,他一定是有了发现!
只是,这些天来,这么多人,甚至还有好几位金丹真人,都没有什么头绪。这杨珍,怎么一来就找到线索?
小石头,你还真是神秘啊!
赵玥儿张了张嘴,正想发问,却被嬷嬷以眼神制止。
“此地人多耳杂,咱们跟着小石头走。”她传音道。
两人默默跟在杨珍后面,湖边像她们这样来来往往的修士很多,倒也没人注意。
……
泉水清澈透亮,蜿蜒曲折向上。杨珍每走数十丈,便潜入水中,让衣衣和那些水草交流。
一路得到的讯息,都证明五日前的傍晚,那名女子由此经过。
嬷嬷和赵玥儿则好奇的看着他在水中钻来钻去,也不打扰。
山势逐渐升高,在穿过一片树林后,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广阔的高山草地,镶嵌着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海子。最大的超过那无名小湖,最小的不过数丈方圆。
池水盈盈,澄碧透明,配合着氤氲的水汽,碧绿的绒毡,湛蓝如洗的天空,让人犹如置身瑶池仙境,如梦如幻。
张赵二女紧随杨珍钻出密林,见到这番美景,也是连声赞叹。
杨珍却是双眼微眯,这地方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水库,就像他前世去过的三江源头,河汊纵横,形成数条大小河流,向着不同方向,流淌而去。
这秦朱一路游到这里,还真是鱼入大海,更难寻觅啊。
只可惜,有衣衣在,任她千般谋算,也是枉然。
他再次潜入水中,仿佛化身一条游鱼,在衣衣的指引下,穿梭在不同池子之间。
最后在一条河流前停了下来,几息之后,嬷嬷和赵玥儿飘然而至。
“找到了?”此时周围无人,嬷嬷低声问道。
“还没有,”杨珍摇摇头,指着脚下:“那女人这次是真的顺流而下了,沿着这条河。”
“真能跑啊!”嬷嬷望着这条与无名小湖完全背道而驰的河水,感慨一声,没再追问。
赵玥儿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少年,脸上满是崇拜。
刚才嬷嬷偷偷说出她的揣测,小石头这追踪的本领,说不定也是那界灵带来的。
小丫头想的却是,石头弟弟能让这么厉害的界灵听话做事,本身就很了不起!
还好杨珍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否则一定会去买几大桶灵蜜,封住某人的嘴。
他再一次上演水中钻来钻去的游戏,如此走走停停数里后,又见一处瀑布,约有二十丈落差。
但凡瀑布,其下常有水潭,这瀑布同样如此。
杨珍纵身跃下,行至半途,被从后而至的嬷嬷一把抓住,带着他和赵玥儿轻飘飘落在地面。
三人在潭边找了处干净地方休息,杨珍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衣衣转述打听的情况。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对身边两女道:“我下去看看。”
嬷嬷拦住他:“这潭水深超过百丈,要不我下去吧。”
修士在水中的神识范围,往往不及陆地上的一成。嬷嬷神识感应范围大约在五里。她刚才以神识探查,直到最后也没触及水底,是以才肯定此处水深当有百丈以上。
杨珍摇摇头:“我在水戊峰那处水潭,经常下潜到两百丈炼体,还是我先去探探情况。”
方才衣衣告诉他,这水潭前方虽然有一处溪水,但那边草木不记得这几日有人经过。倒是水潭深处,经常会有青丝苔,他正可以潜下去询问一番。
他有种预感,那秦朱费劲千辛万苦,目的地很可能就在这里。
嬷嬷不再阻止,赵玥儿却是唤住他,将那件可激发二阶防御的法衣脱下给他。
“小石头,你的那件已经坏掉,将我这件穿上吧。我这里有嬷嬷保护。”
接过带着少女体温的法衣,杨珍展颜一笑,当即穿上。
他想了想,索性将避水珠留给两女:“我最多下潜一百五十丈,若是有什么发现,到时上来叫你们。”
至于现在为何不用避水珠带她们一块下去,实在是避水珠形成空间不过丈许,三人一起有些拥挤。如果只有他和赵玥儿,估摸着两人就搂搂抱抱一同落水了。
“好,你小心些。”赵玥儿叮嘱道。她和嬷嬷从杨珍郑重的表情中,隐隐感觉,目标可能就在下面。
“放心吧!”杨珍扬了扬手,一跃而下。
……
杨珍施展【水融术】,笔直向下。
这几个月来在水戊峰下锻体,不仅肉身更加强大,水性也越来越好。
数息之后,他已来到百丈深处。
此时靠悬崖一侧的石壁上,开始陆陆续续出现青丝苔的身影。
他在这个位置停住,让衣衣和它们交流。
很快,小东西告诉他:“这儿的青丝苔比较稚弱,只记得三日内的事情。它们说,没见过像你这样两条腿的鱼儿。”
她随即建议:“再往下些,我接着打听。”
杨珍继续下潜,随着潭水越来越深,青丝苔的数量也急剧增加,到得后来,整个石壁密密麻麻都是这种又细又长的水草。
到一百三十丈水深时,小东西终于传来好消息:
“哥哥,确定了!五日前有人来到这里!”
杨珍心中大喜!他已有九成把握,秦朱就藏在这里!
他立即停顿,询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危险?”
“没有!”衣衣非常肯定。
“那就再往下探寻二十丈!”他做出决定。
他又下潜了十丈。
就在这时,小东西突然说道:“你右手方向石壁处,好像有东西!”
顿了顿,她补充道:“没有察觉到危险。”
杨珍立即转身,顺着衣衣的指点,来到那处石壁。
拨开层层青丝,他摸到了一处凸起。
他用力抓了抓:“是块石头?”
忽然间,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穿过前方的黑暗。
“空冥石,传送阵!”
杨珍恍然大悟!
第329章 甬道追逐
黑暗,微光,女子的惊呼。
当杨珍稳住身形后,他目光所及之处,是无尽的黑暗,如在地底深处。
然而刚刚传送进来的瞬间,他依稀看到遥远处有微弱白光,还有女子惊讶的呼叫。
随即白光熄灭,声音沉寂,仿佛方才只是幻觉。
“秦朱!”他对着微光消逝的方向冷喝一声,声音在黑暗中传出很远,发出沉闷的回响。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回应。
杨珍眉头一扬,神识探出,慢慢一个空间的轮廓出现在脑海。
石洞!
掏出一颗夜明珠,催动法力,远远的抛了过去。
夜明珠发出惨白的光芒,将前方映照得清清楚楚。
一条一人宽的甬道,十几丈远处有石壁阻挡,隐约可看到后面是一个宽敞的石室。
那秦朱,刚才很可能就在那里休息。
要不要过去?
他扫了眼四周,两侧和身后都是结实的石壁,一旦有人在前方堵住洞口发动攻击,他连躲都没地躲。
杨珍有些奇怪秦朱为何不这么做,但不管怎么说,这对自己是个好消息。
他缓步前移,全身肌肉紧绷,体内法力快速运转,做出随时战斗的架势。
在经过洞口的瞬间,更是毛孔竖立,紧张得嗓子有些发干。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这是一个大小十丈的石室,不知在地底何处,却没有丝毫阴冷潮湿之感,甚至还有些暖意。
那秦朱,方才就在这里?
杨珍目光在每一处亮光处盘桓,如此同时,衣衣神识四处散开,一道闪电蓄势待发,防止可能的偷袭。
昏暗的光线下,到处都有照射不到的黑洞,不知是岩石、罅隙,还是——
杨珍又一颗夜明珠抛出,前方黑洞的面纱骤然揭开,有几处凹陷,还有一处,是又一条见不到头的甬道。
秦朱,沿着这条道,跑了?
他一边揣测,一边朝着甬道挪去。
又是一颗夜明珠,顺着这条甬道滚出数十丈远,慢慢停下。
“这路通向何方,我要不要继续追?”
追,秦朱可有筑基中期的实力,他拖一阵没问题,但久战之下,必然落败。
不追,人家很可能跑了。
而他进来的那传送阵,应该是单通道的,这意味着他无法回去搬救兵。
杨珍一时有些迟疑。
最终他咬了咬牙,怕个球!就冲着那女人方才不敢堵道,她自己心里恐怕也发虚。
那就斗一斗吧!他豪情顿生。
他索性如探矿工人般,将一颗夜明珠绑在额头,向着甬道行去。
虽说神识探测无需光线也可进行,但神识也很容易被欺骗。
当然,视觉也会被蒙蔽。但双管齐下,能够最大限度避免遗漏。
在甬道内行了五六丈,前方不知哪儿吹来的阴风,直灌脖颈,让他心头发毛。
突然间,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有种被人窥探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右边石壁,顿时全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石壁中间,那些花斑状的纹路,竟似一张人脸,一张女人的脸!
杨珍骇得立即倒退,与此同时,衣衣的闪电劈了过去。
却见那石壁动作更快,在杨珍撞见的瞬间,一道金芒向着他脑门激射而来。
与此同时,女子矫健的身影从石壁中闪出。
“轰”,闪电击在她方才位置,蹦出一大堆石子碎屑。
这女子看上去二十多岁,一身灰黑色衣衫,削肩细腰,长挑身材,容貌颇为秀丽,只是一张脸白得吓人,仿若地狱的幽魂。
“秦朱?”杨珍避开金芒,望着这张陌生的面孔,疑惑道。
“杨珍?你怎么知道这儿?”女子森然问道。
见她一口道破自己身份,杨珍顿时了然,此女就是秦朱,此刻想必才是她真实的面目。
忽然他心中一动,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怎么知道这儿?秦师姐,你何不猜上一猜?”
秦朱惨白的脸上顿时变得很精彩。
怀疑、不安、惊恐、愤怒……
“不,不会的,他为什么这么做?”她口中喃喃自语。
蓦地,她眼光中闪过一丝凶厉:“我猜你个头,你去死吧!”
说完,手中利剑往前狠狠一递,携带着尖锐啸声,斫向杨珍脖颈。
杨珍缩身往前一凑,千乌棒反手送出,直直戳向女子胸窝。
两人立即乒乒砰砰战作一团。
交手数息,杨珍心中大定,这女子,居然又回到练气圆满!
这修为,可奈何不了我!他胆气大壮,手中木棒立即转守为攻,招招都是以伤换伤,直取秦朱要害!
而手腕上的衣衣,同样也没有歇着,不时一道道闪电劈出,尽管只是练气威力,但胜在量多,无穷无尽。
很快,秦朱便招架不住。
虽说这时杨珍看起来更惨,四肢都是剑伤,鲜血淋漓,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然而秦朱曾和他交过手,哪还不知道眼前这家伙极其抗揍,且恢复能力惊人。
而她自己,却是中了一记闪电,头发散乱,同时气力也渐渐不支。
不能再打了!秦朱忽地变招,宝剑舞出数朵剑花,带着凌冽的气势,直逼杨珍双目。
杨珍连忙退避,他锻体再强,也没有拿双眼去碰飞剑的道理。
却见秦朱宝剑突然脱手,直追杨珍面门,而她自己,身形倏地回转,朝着甬道深处掠去!
想逃?杨珍一棒挑飞利剑,而在此之前,一道闪电已直追过去。
“啊!”黑暗中传来女子一声惨呼。
杨珍收起木棒,给自己加持一道轻身术,拔腿直追。
如果是在外面,以双方修为的差距,估计他早已被对方甩开。
然而这甬道不仅漆黑一片,且颇为狭长,其中不时有转弯、岔道、上坡、下降,那秦朱跑在前面,速度很难做到极致。
杨珍作为追逐的一方,只需要紧紧跟随对方,按其声音的走向,便怎么也错不了。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双方也不知跑出多远,秦朱忽然停住脚步,大口大口喘气。
杨珍也跟着停步,他头上一直绑着那颗夜明珠,此时直射过去,只见前方这女子披头散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决绝:
“杨珍,这是你逼我的!”
话音刚落,女子已盘膝坐下,双眼微阖,头上渐有白雾生成……
第330章 迎头撞击
杨珍双眼一眯,这情景太眼熟了。
五日前在那妖猴洞府,秦朱就是用如此方式,修为直升到筑基中期。
这是要故技重施?
杨珍暗叫不妙,以他的实力,再加上衣衣,勉强可以和练气圆满的秦朱斗个旗鼓相当。
这还是建立在人家不愿缠斗的基础上,否则久战之下,结果还真难预料。
而若是面对筑基期的秦朱,那他——
必败无疑!
他毫不迟疑,持棒在手,揉身而上,对着趺坐的女子用力劈去!
“锵!”一个球形屏障骤然闪现,当即将木棒荡开。
杨珍蹭蹭蹭连退数步,刚才这一下他毫不留手,是以也受了不小的反震之力。
他惊讶的看着毫无瑕疵的护罩,上次他未曾领教,这回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坚不可摧!
那就多来几次!杨珍毫不气馁,抡起木棒,又是乓乓乓数记重击。
而衣衣的闪电,也是每隔四五息便来一发,噼里啪啦地击在同一位置。
数息之后,护罩巍然不动,里面那女子,也是双目紧闭,对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只是头上白雾愈见浓郁。
“哥哥,看我的!”衣衣气呼呼喊道,一记筑基初期威力的闪电猛地落下。
屏障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一丝裂痕随之闪现。
杨珍大喜,正要趁热打铁,却见这裂痕仿若石子掉入水中激起的波纹。随着水面恢复平静,这裂痕也消失无踪。
这可不好办了,莫非要用筑基中期的闪电?
不行!那是自己最后的依仗,不能轻易动用。
怎么办,难道任由这秦朱恢复修为?
杨珍眉毛一扬,心中有了主意。
反正你现在不敢出手,那我就大胆往前走吧!
他来到这女人面前,甚至双手伸出,完全趴伏在那屏障上,形状颇为猥琐。
此时秦朱若是对着他胸腹出手,就算不能得手,也绝对可以逼得他手忙脚乱。
然而屏障内的女子依旧是双眼微阖,置若罔闻。
这圆形屏障,几乎将整个甬道堵住,只在右侧顶部露出一个不到两尺的罅隙。
杨珍吭哧吭哧,像条毛毛虫般攀上这屏障,一耸一耸朝着那缝隙爬去。
在通过罅隙的刹那,秦朱双目突然睁开,紧紧盯着头顶的少年。
她眼角不住抽动,显然也在权衡是否出手。
杨珍对着她粲然一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紧不慢继续耸动。
这女人如果出手,他便让衣衣以闪电迎击,自己可从容脱身。
秦朱充满杀意的目光朝他一扬,旋即合上,不再理睬。
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近在咫尺的动手机会。
杨珍嘿嘿一笑,接着爬行,不一会儿身子全部通过,一个跟斗,稳稳站在地面。
然后——
从空间中取出各种材料,开始布阵。
你不是喜欢藏在乌龟壳里吗?老子再给你加一层!
幻阵版的乌龟壳!
他之所以冒着危险来到秦朱身后,自然是担心这女人再次逃跑,所以先封住去路。
至于来路,她如果掉头跑,那我就追,每追一段,我就布设一个。
一直逼到她无路可走!
如果这女人回头打他,他就跑,跑到幻阵这里作为掩护。
总之,有了幻阵,他就有了和对方耗下去的本钱。
他相信,深潭下那空冥石虽然藏得极为隐秘,但只要耐心寻找,嬷嬷她们迟早找得出来。
那时,就是他杨珍瓮中捉鳖的时候!
……
秦朱的双眸再次睁开。
她皱着眉,看着数丈之外,那个走来走去,忙忙碌碌的少年。
只是几息时间,她已恍然大悟,这小子在布阵!
秦朱脸色大变!
这小子布阵的水平,她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那时,有着六七名散修帮忙,她尚且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将之破除。
如果这次,再让这小子将阵法完成,那她秦朱,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可恶!
她死死盯着少年的动作,同时全身法力急剧运转,拼命吸收头上的雾气。
就在杨珍还差两三息完成整个幻阵的时候,数道金芒带着破空之音,倏忽而至。
杨珍立即放手,脚下碎步连环疾退,同时木棒祭出,舞得水泄不通。
噗噗噗,金芒连续撞击在木棒上,立即带走大片木屑,如此十数道后,这根千乌棒已是伤痕累累,不堪使用。
不过对方的这次攻击,也就此化解。
杨珍反手又抽出一根木棒,双目向前,看向那屏障之处。
只见那屏障已完全消失,一个头发散乱的惨白女子正杵在那儿。
口角溢血,胸口剧烈起伏,随着这喘息声,凛冽的筑基威压如浪涛般冲向杨珍。
这是强行中止,遭到反噬,气息不稳啊!
秦朱伸手抹去嘴角鲜血,双目怨毒的盯着他,突然大喝一声,双手快速舞动!
数十道金芒如天女散花,笼罩住甬道整个空间,成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少年席卷而来!
杨珍再次将木棒舞成团团重影。
“咔嚓”,木棒突然断成两截,脱手的那断斜斜撞在上石壁,带出一大蓬尘土。
失去木棒的遮蔽,杨珍身上绿色光罩亮起,替他继续阻挡来袭的金芒。
“锵锵锵锵锵——”十几道碰撞声接连响起,光罩迅速暗淡、裂开、破碎。
最后一道金芒飘过,将那件不堪重负的法衣搅成碎步。
然而杨珍,却是不忧反喜!
他清楚的记得,上一件同样的法衣,仅仅挡住秦朱三道金芒!
而这件,却足足有十数道!
“你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了!”他惊喜道。
“那也足以杀你!”秦朱冷哼一声,抹去嘴角又一次溢出的鲜血,持剑在手,蹂身而上!
伴随而至的,是又一批铺天盖地的金色剑芒!
“来吧!”杨珍哈哈大笑,豪情满怀。
筑基中期老子都敢斗你,你现在才初期,谁怕谁!
将残余的半根千乌棒随手一甩,他赤手空拳,跃步上前!
这次不再格挡,而是,迎头撞击!
“噗噗噗——”一道道剑芒,在他身上割出一块块血口,带着片片血肉。
杨珍如迎着枪林弹雨的猛士,直面强大的敌人,带着淋漓的鲜血,悲歌壮志,破釜沉舟!
一柄利剑,如藏在枪弹中的毒蛇,狠狠咬在他左肩。
与此同时,杨珍一直紧握的右拳,犹如出膛的炮弹,重重敲在对方的胸口!
第331章 种玉通明诀
“啊——”
女子一声惨叫,犹如被打飞的沙包,撞向甬道一侧石壁,连续滚了好几圈,落在七八丈外的地面。
身子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杨珍拔出插在左肩的利剑,大量绿色灵气涌入,修补这处新出的创口。
几息之后,鲜血不再流出。他又让衣衣帮忙,将其他几处血口暂时止住,这才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女子。
秦朱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会吧?”杨珍心中狐疑:“你可是筑基修士啊,难道这么不经打吗?”
他刚才那一击的力道,也就擦着筑基的边而已,能击伤对方就很不错了。
他慢慢朝秦朱走过去,全身戒备,防止这女人暴起发难。
走到近前,只见她正无力地张着嘴,空洞的双眼呆滞地盯着洞顶,脸似乎又白了几分,不见一点生气。
“哥哥,这个坏姐姐快不行了。”衣衣提醒道。
啊?杨珍大吃一惊,急忙蹲下身,抓住对方一只手。
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似乎随时将要熄灭。
他立即将一道真气输送过去。
可不能这么死了。活的,值二十万啊!
真气入体,秦朱也恢复一丝生机,失神的双眼重新有了生气。
她吃力的侧过头,看着面前这位少年,杨珍默默与她对视。
这女人眼中已经没有了狠厉和怨毒,目光平静如水,有种看空一切的解脱。
与方才那个生死相搏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要死了。”她嘴角微微抽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杨珍默然。对方心脉已断,这种伤,不要说他,就是现在的衣衣也无可奈何。
筑基期的治疗术只能对付骨骼碎裂,要到紫府期,才能修补这种经脉的创伤。而到了金丹期,更可断肢重生。
也就是说,只要他停止输送真气,这女人随时都会毙命。
“怎么会这样?”杨珍苦笑一声:“我刚才那拳,比起真正的筑基修士,还差得远。”
“是我自己,”秦朱平淡的说道,好像谈论的不是她自己:
“我功法的原因。方才为了制止你布阵,我强行中止,修为虽然达到筑基,肉身还只是练气,甚至,还不如——”
杨珍沉默不语。倒不是内疚,只是见人之将死,心中恻然。
“你这是什么功法?”他好奇道。
“种玉通明诀。我储物袋里有,反正我不说,你也会翻看的。”秦朱自嘲道。
杨珍也不客气,解开她腰间的储物袋,当场打开。
灵石、女子衣物、飞剑、护盾、一大叠符纸……
还有破阵盘,蓝蛸剑,以及蓝彩芳的身份令牌。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看着像脸盆的东西。
“紫铜匜,”秦朱解释道:“据说是用法宝残片炼制的,可阻挡紫府以下神识和音波攻击。”
“好东西。”杨珍赞了一句,毫不客气的扔进自己储物袋。
还有几枚玉简,他随手抄起一枚,神识投入,只见里面是一本古朴的书籍,封面上写着五个大字:
【种玉通明诀】
“这功法能让你一会儿练气,一会儿筑基?”杨珍随口问道,他现在也没时间研究。
“嗯,”秦朱说道:“这功法可以将你修为的一部分压缩存储起来,就像是一颗种子一样,让你直接掉阶。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吞食这颗种子,恢复修为。”
“没有后患吗?”杨珍想到她之前的表现,质疑道。
“当然有。”秦朱自嘲道:“每反复一次,都会掉一阶。我最初的修为,其实是筑基后期。”
“啊!”杨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在秘境是筑基中期,这次就只到筑基前期。
否则,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而且,一年最多运行三次,否则根基便会受损,终身难以寸进。”
她这一年,先后从筑基后期到练气,再从练气到筑基中期再回到练气,已经运行三次。今日,是第四次。
怪不得当时她会如此怨恨。
“这样的功法,很像是邪派的做法。”杨珍点评道。
“哎,你真是见识浅薄,”秦朱恨恨道:“如果将功法也分天地玄黄四等,这至少是一部地阶中品的功法。你以后若是能修炼到元婴化神就知道了。这功法,可以让你重新回到练气,对红尘历心,磨炼心境很有帮助。”
“不过,”她冷笑道:“这玉简只能炼到紫府,以后还想往上炼,好好去求我家长公主吧!哈哈!”
这一笑,牵动伤势,让她连咳了几声,差点一口气接不上来,慌的杨珍连续几道真气输入,这才勉强稳定。
看着她这垂死的模样,杨珍打消了反唇相讥的念头。
储物袋翻到最后,他终于找到了那把长剑。
宝剑被装在一个长条形的方盒中,正是杨珍初次见到她时佩戴的那柄。
然而,那上面曾经系着的蓝色丝束,还有与丝束相连的那颗鸽子蛋大宝珠,却是不翼而飞。
“宝珠呢?”杨珍将剑取出,摆在秦朱面前问道。
他已经从赵玥儿口中,知道木灵珠就藏在那宝珠里面。
秦朱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讥讽。
“杨公子,”她忽然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你刚才不是猜到了吗?”杨珍装糊涂。
“当时我被你吓到了,”秦朱答道:“后来想明白了,他不可能出卖我,对他没任何好处。”
“好吧,”杨珍不愿继续对一个将死之人撒谎,坦承道:“我有特殊的跟踪手法,一路找到这里的。”
秦朱顿时眼珠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我没必要骗你。”杨珍补充道。
秦朱眼中光芒渐渐黯淡,叹道:“你有这样的本事,我输给你,也不算冤枉。”
“宝珠呢?”杨珍回到刚才的话题:“被你同伙取走了?”
秦朱眼中露出一丝得意,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取走的?”杨珍不死心问道。
秦朱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
“好吧,当我没问。”
两人的对话一直比较友好,根本看不出一刻钟前还是在生死相搏。
再加上这女人已经命若悬丝,杨珍不忍再用手段逼问,她不说就不说吧。
“你家长公主要这木灵珠做什么?”他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
第332章 香消玉殒
“晋级金丹。”秦朱坦承道。
“她是木灵根?”杨珍追问。
“火灵根。木能生火,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朱反诘了一句,脸上露出疲倦之态:“杨公子,我累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杨珍还真有很多问题,想了想,问道:“崀山秘境里面的事情,云霄宗很多紫府都不知晓,你们从哪里得知?”
“褚行驹。他是当年发现崀山秘境那群散修的后人。”秦朱答道。
她口中的褚行驹,正是秘境中那位被殷南星杀死的褚道友。
“有世家想谋夺他的秘境令牌,这位褚兄便投靠了我们,将秘境情况和盘托出。”
“可是当年那批散修,也不清楚木灵珠之事,他怎么会知道?”
“他只说出那三阶妖猴的秘密。这木灵珠,是我家公主根据秘境灵植的生长情况,推测出来的。”
“你家公主?你不也是皇族吗,和长公主什么关系?”
“我是长公主身边的侍女。秦氏皇族数以百万计,我虽有皇族血脉,实则已相去甚远。”
“你家那位既然是长公主,在国中地位尊崇。难道秦国就没有木灵珠吗?何苦要你这样的手下冒着危险,跑到我许国来取?”
“原因有二,”秦朱非常坦诚:“一则我秦国有天赋、有地位的皇族并不少。长公主虽然冠绝群伦,但手头资源也是有限。如木灵珠这等宝物,也不是她随随便便能获取的。”
“第二,长公主猜测,崀山这颗很可能是天阶上品。她既然要冲击金丹,就要用最好的材料,去结出最极品的金丹!”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啊!杨珍心中嘀咕,忍不住问道:
“你们长公主,是怎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秦朱灰暗的脸上忽然现出光彩,唇角上扬,整个人似乎也活了过来。
“天资卓绝、灵心慧性、琼姿花貌、坚毅果决。”她一字一顿说道:“我秦朱这辈子,从未见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子,我……”
她浑身战栗:“想必这时,木灵珠已在长公主手里。我秦朱为公主而死,她,她心中,一定会记得我的。”
她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声音渐渐低沉。
杨珍叹了口气,知道这女子已经是灯枯油尽,就算他用真气维持,也坚持不了多久。
“秦姑娘,”他轻声道:“你可还有未了之事?虽说你我分属敌国,若是我杨珍能做到的,还请吩咐。”
“未了之事?”秦朱喃喃念道,一滴泪珠从眼角悄然滑落。
“杨公子,我死之后,若是你将来有机会去秦国,把我带去,交给我家公主吧!”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这……”杨珍非常为难。
为了那十万贡献点的奖励,他肯定是要将对方交出去的。而这之后,云霄宗会怎么对待敌国修士的遗体,就不是他区区一个练气弟子可以置喙的。
他有心拒绝,然而转头看见女子哀求的目光,终是心中不忍。
“我尽力吧。”他承诺道。
“谢谢——”秦朱难掩失望,眼睑慢慢合上。
杨珍依旧抓着她的手,还在输送真气。
“遭沉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
女子细碎呢喃的歌声响起,带着有些独特的口音,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孤儿在远方吟唱: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茕茕而至曙。”
“涉青云以泛滥游兮,忽临睨夫旧乡。”
“思旧土以想象兮,长太息而掩涕……”(注)
声音越来越弱,竟至细不可闻,最后悄无声息。
一个殒命异乡的灵魂,消逝而去……
杨珍松开她的手,望着躺在地上,撒手人寰的女子,心情复杂。
这女人,胆大心细,手断狠辣,为了达成自己目的,不惜害死许多人的性命。
蒙师姐、冯常青、赵玉琦、赵玉溪、莫氏兄弟……
至少十条人命,或是因她而死,或是被她杀死。
所以,如果倒转回去两刻钟前,他还是会毫不手软,该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
不过见到她临死前的真情流露,还是不免心中恻然。
这是一个可恨又可怜的女子!
同时杨珍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却有如此忠心耿耿手下的大秦长公主,也充满了好奇。
他有种预感,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和这位奇女子打交道。
至于是敌是友,就不好说了。
……
不知多久以后,杨珍站起身,准备将一众物事收起,然后继续前行,探索出路。
这时,甬道深处隐隐传来声音,正是来时的方向。
他竖起双耳,认真倾听,却听衣衣欢喜道:
“哥哥,玥儿姐姐,还有嬷嬷找咱们来了!”
杨珍心中大喜,仔细辨认,果然听到若有若无的呼喊:“小石头,你在吗?”
“我在这里——”
他禁不住大声回应,震的甬道内嗡嗡作响,灰尘扑梭梭掉落。
数息之后,一个柔软的身子扑了过来:“小石头,找到你啦!”
“我和嬷嬷下去水潭找了好几趟,都没发现你,就把爷爷叫来了。”女孩叽叽喳喳说道。
杨珍伸手搂住女孩,面带笑容看着身后跟着的两人。
正是嬷嬷和柘溪上人。
赵北卿一眼便瞅见地上的尸体,惊问道:“这人是……”
“这是秦朱,”杨珍点点头,接着补充道:“已经死了,被我杀死的。”
“你杀的了她?”赵北卿打量着少年:“为何不抓活的?”
“她实力比我强,我没法留手。”杨珍答道。
这时赵玥儿也已松开双手,惊讶的瞧瞧地上,又回头看看少年,小嘴微张,同样是不敢置信。
秦朱的实力,她可是亲身领教过的。当时集合他们五人之力,尚且只能和对方周旋。可现在,小石头一个人就杀了她!
“她在秘境受过伤,一直没好。”杨珍看出她心思,解释道。
这是事实。秦朱在谈到【种玉通明诀】的缺陷时,毫不隐瞒地告诉他,若是一天之内两次运行这功法,更会气息不稳,甚至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当时她离开秘境时,因为传送令牌的限制,同时也是防止被人发现她修为的异常,不得不再次运功,将自己压制在练气境界。
所以她那会传送出去后,神情委顿,脸色苍白,并非故意为之,而是实情如此。
在石洞这几日,她只是勉强压制伤势,后来为了击败杨珍,又冒险突破,终于在杨珍一击之下,心脉受创,伤重不治。
只能说,这女人确实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木灵珠可找到?”赵北卿扫视一圈地上散落的物品,问出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她同伙提前一步,取走了。”杨珍回答。
赵北卿顿时眉头紧锁,脸色严峻地盯着少年。
“我可以发誓,以心魔起誓。”杨珍沉声道。
“不用发誓!”嬷嬷走到两人中间。
“小石头,我们相信你!”
她望着少年,脸上满是慈爱的笑意。
注:摘自【楚辞.远游】。本想自己写,实在是力有不逮。
第333章 幽影草
一行四人走在甬道中。
赵北卿当先,嬷嬷最后,杨珍和赵玥儿处在中间。
小丫头一直牵着杨珍的手,嘴里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不过聊的都是各种小事儿。杨珍如何发现秦朱,如何打斗,她得过嬷嬷的嘱咐,索性一句不问。
杨珍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同时和衣衣不停用神识扫视四周。只可惜甬道中遇不到任何植物,小东西的天赋没了用武之地。
否则,那神秘的接头人或可浮出水面。
赵北卿负着手快步行走,一个悬浮的夜明珠在前方十丈处引路,再加上他神识四处探出,是以虽是地底行走,对他来说却如闲庭信步。
这么一走,便是大半个时辰,其间不时出现岔道,他们都一一仔细检查,尤其是留意有没有凸起的石头。
既然有进来的传送阵,说不定出去也是这种方式。
如此细致的搜索,速度自然快不起来。如果光算在主甬道的路程,估计还走不到十里。
“会不会走过头了?”嬷嬷疑惑道。
赵北卿默不作声,似是在倾听什么,忽然脸上露出笑意:
“前方两里处,有个石室,咱们过去看看。”
几人一下来了劲头,三两步便赶到了那里。
这石室无论大小、形制,都和刚进来时那个差不多大,明显出自同一家之手。
几个人小心搜寻每一个角落。
赵北卿眉头一挑,最先发现了蹊跷。
他走到石室右边,张开手掌按在石壁某处,用力一吸。
一块四四方方,拳头大小的石头被抓在手中,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眼。
他随手将石头递给一旁的和静道长:“这是黑曜石,有阻碍神识窥探的效果。这块品质还不错,估计值个几十灵石。”
一边说,一边将手指伸进洞眼,从里面夹出一物。
储物袋!
众人眼睛一亮,顿时兴奋起来。
储物袋很快打开,赵玥儿“啊”了一声,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里面是各种食物、水、丹药、灵酒、女子衣物,还有一大摞符纸,以及数颗金、木、火属性中品灵石。
甚至还有一床崭新的被褥和两把靠椅。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三四千灵石,对于他们来说,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然而他们更期望的线索,尤其是那颗木灵珠,却是踪迹全无。
“这应该是秦朱半年以前藏在这里,留做退路的。”杨珍得出结论。
其他几人都点了点头。
“秦朱为何不躲到这里来?又有食物,还远离传送入口,更方便隐藏啊!”小丫头突然问道。
杨珍一愣,想了想答道:
“有两个可能。第一,她或许是要等待什么人,所以选择靠近进口,以便接应。结果发现来的是我,这才匆忙遮蔽光线。”
“第二,她伤势也许比我想象得还要重……”
他顿了顿,将自己和秦朱打斗过程,她修炼的功法都介绍了一遍,接着说道:
“那天秦朱逃出秘境,先走了二三十里山路,又在水中潜行了小半个时辰,勉强到了前方那石室,想必也是油尽灯枯,再也走不动了吧!”
“而且她储物袋中本来也有食物和水。这地方又很隐蔽,恐怕她从来没想过会被人发现!”
杨珍一边说,一边回想这女子宁可化作石头隐藏,也不想和自己交手,应该是伤势太重。
赵北卿轻轻颔首:“那【种玉通明诀】,我适才粗粗扫了一遍,未及细看。现在想来,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更大。这功法反噬很强,若是修炼,必须慎之。”
这是对杨珍的警告,因为这门功法,已经被杨珍收走。
另外几枚玉简中,有两枚是空白的,还有两枚分别是【无相匿魂诀】和【碧琅剑诀】。
其中【碧琅剑诀】,是数千年前一个叫碧琅仙子的女修所创,那秦朱便是借助这套剑法,在和杨珍的对打中占尽了上风。
这剑法轻巧迅捷、连绵不绝,更适合女子修炼。杨珍将它送给了赵玥儿参考。
【无相匿魂诀】,则是一门相当强大的隐匿功法,比杨珍从侯宪那里得到的不知高明多少。比如其中的变换形貌,杨珍原先所习那门,必须时时靠法力维持,且最多只能骗过同境界修士。
而这部【无相匿魂诀】,却是用特殊手法将相貌长时间固定下来,如此不仅轻松方便,迷惑性也更强。修练到小成,便连紫府修士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其他如秦朱伪装成石壁,也是来自这门功法。若非是她气息不稳,露了行迹,当时很可能就将杨珍和衣衣都骗了过去。
这样的好东西,当然也被杨珍收进了自家储物袋。
“这几门功法,品阶都不低,想必是那位长公主为了她这侍女行动成功,特地从秦国皇家典藏中找来的。”赵北卿最后笑道:“这也是你和玥儿的机缘,不可错过。”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离开了这处石室。
回首望向这处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石室,杨珍眉头一蹙,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大概是有点疑神疑鬼了。”他自嘲道。
……
石室的发现,证明选的路线应该没错。几人继续前行,不久又发现一处岔道,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走过去察看。
往前一连走了四五里,渐渐听到流水声,又走了一里,便见到一处地底流淌的暗河。
“难道这里是出口?”嬷嬷问道。
一般来说,暗河不会一直在地下流动,而是在某一个出口又流出来。所以顺着暗河游下去,大概率是可以出去的。
赵北卿凝神不语,找赵玥儿取了那避水珠,亲自潜入水中察看。
杨珍几人则留在岸边,四处观察。
忽然,衣衣兴奋地喊道:“哥哥,你左边十丈处,那块大石头下面!有好东西!”
杨珍心中一动,神识探到那里,却是毫无发现。
“布阵,别让它跑了!”小东西显得非常激动。
杨珍更加好奇,从空间取出布阵材料,在嬷嬷和赵玥儿诧异的目光中,悄悄来到那石头附近,快速布下一个简易的困阵。
“搬开石头!”衣衣继续吩咐。
杨珍按住石头两角,用力一推,石头咕噜咕噜打了个滚,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下面,空空如也。
“扔颗夜明珠进去,贯足法力!”
夜明珠法力贯入越多,亮度越大,但通常修士都不会这么做,会降低这珠子的寿命。
杨珍依言取出一颗珠子,扔了下去,瞬间一道亮光将周围照映得犹如白昼。
一株黑色的小草现出了身形。
“幽影草!”嬷嬷惊呼出声!
声音中,不可置信,惊喜若狂!
第334章 入口在哪
这草浑身漆黑,大约半尺来高,亭亭玉立,顶端有几片羽状复叶,看着就像鸟儿的翅膀,似乎随时就要展翅飞走。
下一瞬间,只见叶片微微一振,这草,居然真的飞起来了。
它速度看起来不快,但身形倏地消失,杨珍只觉得脸颊有轻风扫过,似乎这东西正向着更高处冲去。
然后,被困阵挡住了。
小草再次现出身形,扑哧扑哧扇动叶片,就如被困在玻璃盒的麻雀一样,怎么也飞不出去。
很快,这株草重新落在地面,浑身不住抖动。
“她很害怕,”衣衣声音响起:“我来安抚安抚她。”
杨珍惊讶不已:“这草,有灵智?”
在修仙界的认知中,草木本身并无灵智。衣衣那种【草木之语】,其实并非草木主动将各种讯息告诉她,而是衣衣依赖自己特殊的天赋,读取了它们的“所见所闻”。
打个比方,这些草木,就是杨珍前世那种遍布大街小巷的摄像头,它们不过是被动的记录各种见闻,而衣衣,就相当于一台功能强大的电脑,将这些信息一一读取出来。
所以,无论凡草还是灵草,在其生命之初,并无表达和交流的能力,也就是不具备灵智,只有当它们吸收足够的天地或是日月的精华,生命发生蜕变,才有可能产生灵智。
这样的灵草,亿中无一,而一旦有了灵智,就不再被当做普通的灵草,而是山精,或者妖物。
当然,某株小草曾经表示,她和它们不一样。
她是仙草,是谪落人间的仙子,不是妖物。
杨珍在刚接触这些知识的时候,曾经以为她是妖物,还不知好歹地跑过去问她。
然后就遭到了社会的毒打,在天打雷劈中认清了残酷的现实,再也不敢那么称呼了。
而眼前这株幽影草,却是实实在在的妖物,这让杨珍又是新奇,又是意外。
“是呀!”衣衣快活道:“她胆子很小呢,你不要吓她。”
说的好像是我故意招惹她似的,杨珍暗暗腹诽。
他这时再去瞧那小草,顿时觉得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不由笑了。
“嬷嬷,幽影草是几阶灵草,我以前没听说过呀!”赵玥儿也在旁边打量了半天,好奇问道。
“这可是一种没有品阶的灵草,知道什么是没有品阶吗?”嬷嬷笑眯眯问道。
“没有品阶,要么就是能够不断进阶,没有上限;要么就是用途特殊,对各个境界的修士都有帮助。这草是哪一种啊?”
“第一种,”嬷嬷答道:“你看看它,没有影子,而且会飞,这至少是三阶的幽影草。”
杨珍这才注意到,在夜明珠强光的照射下,这草居然没有影子!
接着,嬷嬷又跟两人介绍起这草的两大特点。
首先是极其难以发现。它不仅可避开神识的探查,而且本身就和幽影一样,隐没在黑暗之中,便是用破妄之眼也很难觉察。
再者就是这草的作用,可以接经续脉,有起死回生之效。
当时的秦朱,如果身边有这样一株灵草,当即服用,不仅死不了,甚至【种玉通明诀】的反噬都可消除大半。
只可惜,她命该绝矣。
这时候,这株黑色的小草已经停止颤抖,也不再试图逃跑。
杨珍张开手伸过去,小草乖巧地跳到他掌心。杨珍手一收,这东西立时被送入了青石空间。
看着目瞪口呆的嬷嬷和赵玥儿,他不好意思挠挠头:“这株草,我拿走了。”
“啊!”嬷嬷回过神:“它成精了?”
“嗯!”杨珍点点头。
“那可是无价之宝啊!”嬷嬷感慨道,旋即叮嘱:“好好藏起来,不要别人看到。”
成精,意味着这株草可以通过修炼晋级,比之灵植园内慢吞吞生长的灵草,其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再加上幽影草本身的功效,传将出去,那些金丹,甚至元婴恐怕都想据为己有。
“嗯。”杨珍郑重点头。这些利害关系,他一清二楚。
赵玥儿则睁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没有说话。
大约一刻钟后,一个人影从水中钻出,正是赵北卿。
他来到嬷嬷面前,指着暗河说道:
“我顺着这水流往前游了十里,一直没有看到出口。”
他将手指往上挪了挪:“依我所见,出口可能在上游。”
嬷嬷正欲答话,却听杨珍插言道:“老祖,嬷嬷,小子以为,还是先回那主甬道查找,若是在没有出口,再回到这里。”
他刚才已经让衣衣问过那株幽影草。这东西已经成精,记忆力远非那些普通灵草可比。据她所说,这大半年来,她就见过一个女子来这里取过水,没有其他人来过。
这说明,接头人不是从此处走的,这里自然也不是出口。
而那女子,正是秦朱。
赵北卿沉吟片刻,点头道:“言之有理。咱们还是回去,这次不要再探索岔道,抓紧时间,先走完那条主道!”
众人很快返回甬道,目标明确后,速度陡然加快,只短短一刻钟,便来到了尽头。
几个人开始四处探寻,很快,又是柘溪上人第一个发现了机关。
在一侧石壁上方,接近洞顶的位置,赵北卿身子悬浮,伸手拔开一层土块,一块黑黝黝圆滚滚的石头露出一角。
正是空冥石。
他仔细端详,片刻后说道:
“这空冥石上篆刻着阵纹,下面还藏着几枚中品灵石,的确是一个隐藏的传送阵。”
“不会传送到崀山之外吧?”嬷嬷问道。
“不会,和水潭那块一样,是下品空冥石,最多传出百里,出不了崀山地界。”
“咱们出去吧!”说完,他第一个按下空冥石。
一道光芒闪过,这位上人消失了。
紧接着是赵玥儿,杨珍,最后是嬷嬷。
……
杨珍皱着眉,打量四周的环境。
他们被传送到一处半山腰之中,往外十数丈就是洞口,可以看到夕阳下红霞一片的天空。
他们是出来了,只是,山洞内外,甚至整座山,以及视野可见的方围十数里,都是赤红色的砂石、砾岩和泥土,热气腾腾,寸草不生!
衣衣上哪儿去打听那接头人的相貌!
杨珍大失所望,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站在洞口,久久不动。
“珍儿。”嬷嬷在叫他。她已经将自己飞舟打开,正招呼大家上去。
杨珍眉头紧锁,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这是出口,那接头人,从哪里进去的?
是水潭吗?可衣衣问过那些青丝苔,五天前只见到一人,那是秦朱。
还是说,刚才疏忽了,那甬道其实还有别的入口?
狡兔三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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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证明身份
一艘飞舟行驶在深红色的云霭下。
飞舟上,赵北卿指着下面的道道冲沟、红色砾岩,谈兴正浓:
“阿静呀,这地方叫胜金谷,相传曾经是云崀宗炼器坊所在。这地下原有一条火系灵脉,虽说已被我云霄宗移走,不过地底熔浆还在,所以千年之后,这里依旧热浪滚滚、烟云蒸腾,寸草不生……”
“咱们运气不错,传送到这地方,倒是方便认路。从这儿往西不过百里,就回到咱们住处……”
嬷嬷笑盈盈听着,双眸却看向一直在沉思的杨珍:
“小石头,你从出来就一直这样,可是有何心事?”
“嬷嬷,”杨珍索性将自己心中疑虑说出:“我觉得那甬道可能还有别的出入口,那个接头人……”
他没有说接头人不可能从水潭下去,而是换了个说法,认为这样隐秘的场所,出入口应该不止一处。
最后表示自己明日还想来甬道探一探。
嬷嬷听完后,却是劝阻道:“你这孩子,也忒较真了,不要想着一个人将事都揽下来,那样并非好事。这件事你已立下大功,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上去,让宗门去查吧!”
柘溪老祖也在一旁笑道:“那处甬道,秦国想必已经经营很多年,你小子光是将它找出,就已是大功一件!”
赵玥儿立刻来了兴致:“爷爷,宗门会奖赏多少贡献点?”
听到这,嬷嬷脸上笑意渐渐收拢,对杨珍道:
“小石头,嬷嬷和你商量一件事。”
“嬷嬷您说。”杨珍忙站起身。
“坐下,坐下。小石头啊,刚才我和玥儿她爷爷商量了,这次发现和击杀秦国女奸细的主要功劳,就归到你家老祖身上,你看呢?”
杨珍微微一愣,旋即恍然大悟,忙躬身道:“全凭老祖和大长老安排,杨珍并无异议。”
赵玥儿则睁着漆黑如墨的双眸,不解地看向嬷嬷。
嬷嬷一脸欣慰:“看你这样子,也是想明白了,那原因嬷嬷就不多说了。云均老祖一直在闭关冲击,家族这两年贡献点耗得很快,正是急需。咱们也不会亏待你,这十万的奖励若是下来,家里头补你二十万贡献!”
“此外还有上午你让出的灵植,还有甬道的发现,到时都补给你!”
赵家和宗门一样,同样也设立有贡献点的奖励,不过在实际价值上当然是比不上宗门的。
以换取筑基丹为例,在宗门兑换,只需三千宗门贡献点,而赵家内部,则需要一万家族贡献点,差了好几倍。
当然,在其他丹药法器功法方面,差别不会有这么大,所以嬷嬷按二比一补偿给杨珍,还是很公允的。
“哇!”赵玥儿眼睛瞪得溜圆:“小石头,你有这么多贡献点,咱们……”
她歪着头,似乎没想到有什么需要的。
“回去后到家族府库看看,有什么中意的,你都可以拿走,”嬷嬷笑盈盈道:“柘溪说了,将你的权限调升到仅次于家族长老,基本上任何功法宝贝,都能兑换!”
“对你这个修为来说,咱们府库,还是有些好东西的!”
“好耶!”小丫头鼓着掌,比起杨珍还要兴奋。
“好!”杨珍笑着应道。想到可以进去一个家族的府库翻找,他的心也有些痒痒。
……
他不再去想那接头人的事情,尽管心中对那木灵珠还念念不忘。
临近驻地时,赵北卿取出一张纸鹤,送入夜空。
他们在院子空地下了飞舟,尚未进屋,一道遁光疾速而来。
一位美貌妇人现出身形,正是水虹真人。
“见过真人。”“祖师婆婆。”“见过殿主。”
几人急忙行礼。
水虹满面春风:“赵巡使,听说你抓到秦国奸细了,在哪儿?”
赵北卿忙将秦朱尸身从储物袋倒出,摆在一块平整的地面上。
“回禀老祖,这女子心脉原已受损,几招之后,居然心脉尽断,未能生擒,实在是属下的过失。”
“心脉断裂,你不能治吗?”水虹疑惑道。
“属下赶到时,她已不治身亡。”
水虹秀眉微蹙,正要开口,突然抬头看向天空。
两道遁光一前一后朝这边冲过来。
“水虹妹子!”前方遁光上,传来一位女子的娇笑:“话说得好好的,怎么走得这么匆忙,是不是有啥好事?”
声音由远及近,待整句话说完时,这女子已来到水虹身边,乃是个身着红衣的宫装妇人。
嬷嬷和杨珍等一脸诧异,看着这显然和水虹真人一样身份的女子,心中暗自揣测。
赵北卿却是认出此人身份,忙躬身道:“见过乘红真人前辈。”
此时,另一道遁光也已降落,正是殷吕巷。
戴乘红瞟了眼地上的女尸,脸现诧异:“这是何人?水虹妹妹匆匆前来,莫非……”
水虹一脸得意,傲然道:“你猜得不错,正是那盗走宝珠的秦国女奸细。”
“什么?”戴乘红轻掩朱唇,失声道:“你们找到了?”
那边殷吕巷闻言也是一惊,几步走了过来。
望着这个生机全无的陌生面孔,吕巷真人皱眉不语,嘴唇细细磨动,似是在给谁传音。
仅仅数息功夫,院子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很快敲门声响起。
进来的是和川上人,还有殷吕巷、沐天麓等一干宗门弟子。
“和川,可认得此女?”吕巷真人语气威严。
和川上人端详片刻,又和殷南星、沐天麓等细语几句,摇头道:“从未见过。”
“既然谁都不认识,如何认定此女就是秦朱?”殷吕巷问道。
他虽然问的是水虹,面孔却是朝向赵北卿。
赵北卿看了眼水虹,这位宝源殿殿主螓首高高抬起,脸上尽是对某人的嫌弃:
“柘溪,你给他们说说。”
“是。”赵北卿应了声,这才解释道:“此女储物袋中,有她用来假冒身份的宗门弟子令牌。若是属下猜得不错,应属于那位叫蓝彩芳的女弟子。”
说完,从储物袋中,将那身份令牌,还有一件女子外衣取了出来。
“那是我的令牌,还有衣服——”人群中立即响起一位女子的声音,正是蓝彩芳。
她走上前来,先后朝几位老祖,还有和川和赵北卿盈盈行了一礼,怯怯道:“几位老祖,这是弟子的令牌和衣物,乃当日那秦朱自我身上取走之物,弟子一眼便认出来了。”
人群中发出一阵嗡嗡声,这些人被和川匆匆叫来,并不知出了何事,这时才恍然,原来地上这陌生的女尸,就是那几日假冒颜红珠的秦国女奸细!
居然就将人带回来了,谁这么厉害?
然而,有一人却依旧质疑:
“光凭几件物事,又如何证明?焉知不是那女子扔在某处,被人捡了去?”
水虹顿时柳眉倒竖,正要反驳,却听大门处传来一个声音:
“我能证明!”
第336章 不合情理
杨珍看到走过来的这名女子,神情一阵恍惚。
躲在人群中的殷南星更是两眼发呆,大嘴张着说不出话。
来人,正是颜红珠,那个真正的颜红珠。
只见她款款而来,对着几位老祖说道:
“启禀老祖,弟子当日受骗时,见到的那位散修女子,便是这模样。弟子可以证明,此人,就是秦朱!”
她在灵兽袋呆的时间更长,受到的创伤更重,恢复远不如蓝彩芳。这几日一直躲在密室疗伤,方才也是听到和川传话,这才不顾伤势,前来查看。
她一路慢走,也是这一刻才将将赶到。
此时说完这几句话后,她身躯微微颤动,站立不稳。
“如何?”水虹美目斜藐,哼道:“殷殿主是否还认为这是假的?”
殷吕巷声音一滞,原想继续争辩,但想到这女子的泼辣难缠,顿时息了那份心思。
他轻咳一声,冷声道:“既是秦朱本人,想必那宝珠也找回来了,拿出来吧!”
几名真人的视线霎时都投在了赵北卿身上。
赵北卿压力山大,心知这一关逃不过去,只得答道:“回禀殿主,水灵珠已被这女子同伙取走,不在她身上。”
“什么!”水虹一怔,赵北卿之前给她的传讯只说抓住秦朱,未提及宝珠一事,是以她也是此刻才知道。
殷吕巷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揶揄和怀疑。
赵北卿知道自己不能不有所表示,当即斩钉截铁道:“属下所言,绝无虚言。属下,愿以心魔发誓!”
他这态度一亮出来,殷吕巷笑声顿止,冷哼了一声。
杨珍心头也是一阵暖流涌过。这老祖,虽说之前对自己有过怀疑,但此时,却是敢拿出自身前途性命为自己背书。
赵北卿今年不过三百来岁,已是紫府后期,晋级金丹的可能性不小。所以他若是愿发心魔之誓,这誓言,雷霆万钧!
“好啦,”水虹说道:“誓言不誓言的且放一边,你将这擒获秦国女子的经过说一说吧。”
“是。”赵北卿大声应道,当即讲了起来。
“属下以为,既然有这么多人,沿着无名小湖下游寻找都一无所获,这女子,说不定是往上游逃的。”
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引起好些人惊呼,有人以手扶额,连连叹息。
也有人不信,是百兽殿的一位长老:“柘溪师兄,你说的这个,我们也并非没有考虑。那小湖周围数里,我们都以摄息犬探过,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如果还是在水里呢?”赵北卿反问道。
“怎么可能!那溪水很浅!”
“虽然浅,藏一人气息,足矣。”赵北卿笑道。
那长老顿时目瞪口呆。
赵北卿继续讲述。按他的说法,和静、杨珍、赵玥儿等都被他派出去,专门寻找水深之处,最后终于找到那瀑布下的水潭。
讲到这块,杨珍适时接过话头:
“弟子经常潜入深水中锻体,所以这处水潭,弟子便自告奋勇下去探查。到了一百三四十丈深处,都没什么发现。这时,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恰有一条黑水鲴游过,弟子心说正好捉了炖汤,便去抓它,结果触碰到石壁上一处凸起,却是一块空冥石……”
接下来杨珍便将自己发现秦朱,和她搏斗,结果一击之下,这女人居然垂死等经过说了,与他之前说给嬷嬷等人的几乎一样。
“弟子搜遍了她的储物袋,都没有找到宝珠。而秦朱临死之前承认,宝珠她已交给自己同伙,此刻说不定已到秦国长公主手里。”
“荒唐!”殷吕巷怒喝道:“她说给就给了?你竟然相信一个敌国奸细的话。幼稚,可笑!”
“这女人临死前如释重负的表情,弟子相信她没有说谎,”杨珍冷笑道:“至于说信任敌国奸细,这方面,南星师兄可比弟子强多了。”
他从中午到现在,一直费心费力追寻奸细,这位真人却左一个质疑,又一个嘲笑,杨珍心中早憋了一肚子气。
“大胆!”殷吕巷大怒,金丹威压猛地罩向少年。
杨珍顿时感觉仿佛一座山压了下来,压得他骨头咯吱作响,他马上运起锻体诀,苦苦支撑。
“殷吕巷,你无耻!”水虹真人一声叱喝,手中飞剑祭起,竟是朝殷吕巷胸口刺了过去!
锵!飞剑被一直默不作声的乘红真人挡了下来,与此同时,殷吕巷的威压也转瞬即逝。
杨珍“噗”吐出一口鲜血,胸中块垒为之一消。
戴乘红惊讶地瞟了一眼他,对两人说道:
“你们俩呀,都给我安分些,这儿一堆的徒子徒孙看着呢,也不怕笑话。”
水虹余怒未消:“笑话?堂堂金丹对一名练气出手,也不知是谁的笑话!”
殷吕巷哼了一声,没有理睬。他刚才这威压虽然保留了大部分力量,但一击之下,居然没有击倒这个少年,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好了,”见这两人不对付,乘红真人只好自己站出来,继续追问:
“杨珍是吧,你继续说,那甬道里面,难道你们就没有四处搜索?”
“当然找过。甬道之中,因弟子一直穷追不舍,秦朱不可能临时将宝珠丢弃。而两处可藏人的石室,弟子,以及后来赶到的柘溪上人等仔细找过,没有宝珠。”
“两处石室?”
“对。还有一处,距离进口这处约有十里之远,在那里发现秦朱半年前藏匿的一些食物和水。”
乘红真人立即听出不对:“她为何不躲到这里疗伤?”
杨珍马上将自己的两个推测说了,第一是秦朱伤势太重,不便移动。第二则是她可能在等人,在进口处方便。
说着说着,他声音渐渐变小,当时在甬道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浮现心头。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而这边,乘红真人微微颔首:“你这推测,也有道理。”
“不对!”杨珍突然大声叫道。
“我这推测,不合情理!”他手舞足蹈,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
“我明白了!”
“我们都错了!”
“宝珠,不在甬道!”
ps:下一章接头人将浮出水面,是前文出现过的人物。
第337章 浮出水面
数息之后,心情平复下来的杨珍,面对三位一头雾水的金丹老祖,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弟子的推测中,有一处甚是不合情理……”
“弟子以前一直认为,秦朱是将宝珠带到石洞,在那里交给接头之人……”
“如今看来,这完全是误入歧途了,因为有个地方说不通——”
“假如秦朱是在石洞才见到接头人。以她如此重的伤势,作为她的同伙,接头人为何不帮帮她?就算治不好她,将她背到第二处石室,让她得到更好的休息,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所以,此处不合情理。”
“难道不能是她见过接头人后,还在等其他重要人物,所以一直留在进口处?”戴乘红质疑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杨珍答道:“不过秦朱从参与策划到亲手盗取宝珠,整个过程,环环相扣,留有后路,可见这女子心思缜密。这样的人,我认为她即使等人,也应该在石洞更深处,更安全的地方,不会让自己置于险地。”
“还有一种可能,”戴乘红说道:“她一直未等到接头人。宝珠,被她藏在石洞某处!”
“这个可能性很低。”杨珍立即摇头:“宝珠这东西,到手后第一时间就应该送出去,留在手里说不得就前功尽弃。秦朱谋划此事,至少已有半年,不会不考虑到这一点,安排人及时接应。”
“所以,她当日离开传送阵后走的路线,我要再走一遍!”
“我相信,她一定是在路上,将宝珠送出去!”杨珍斩钉截铁说道。
……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明明还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转眼就风雨如磐。浓云像是从山后冒出来的,把天遮得严严实实。
一行人冒着雨,来到那条传送阵通往宗门驻地的小路上。
十数颗夜明珠悬浮在夜空,将这片区域映照得犹如白昼。
杨珍实在没想到,他只是提出自己来看看,却吸引了无数看热闹的过来。
甚至包括三位金丹真人。
如此阵势,让这里气氛有些紧张,除了噼噼啪啪的雨声,竟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杨珍默不作声蹲在一处树丛旁边,脸上古井无波,然而他心中,却是惊喜不已!
衣衣,传来了他需要的讯息!
“五日前的黄昏,有一名黄衫女子在这里呆了十数息时间。”
“这期间,她将一样物事,藏在枯枝之下。”
“那物事,是一个系着蓝色丝线的珠子!”
杨珍继续倾听,很快,更重要的消息也传了过来:
“大概一刻钟后,有人来到树丛,取走了珠子!”
“这人身穿白衣,遮蔽了面容,看不出男女。”
“他\/她顺着那小路,往前走了。”
杨珍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缓缓起身。
自己判断没错,珠子,果然早早就已送出!
只是,这个取珠子的是谁呢?
白衣……
难道是内门弟子?
他沿着小路,慢悠悠往前走。一路传来的消息,都是这个人不紧不慢,朝着宗门驻地的方向走去。
杨珍皱眉不语。如果这人是宗门弟子,他如何将自己的判断说出来,才能让这些人相信?
“杨师弟!”有人喊住了他:“不是这条小路!秦朱当日经过那片树丛,直接往山里逃了。”
杨珍转过身,认出喊话之人姓刘,正是前几日带着摄息犬追踪秦朱的百兽殿弟子。
他拱了拱手:“刘师兄,据你当日判断,那秦朱曾在树丛蹲伏十数息时间。你认为,她有没有可能将东xz在这里?
刘师兄沉吟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如果后来有人来过这里,摄息犬有没有可能找出这人?”
“这个,现在不可能了,摄息犬这几日闻过太多东西,已经无从分辨了。”
“刘师兄,”杨珍走上前去,热情的揽住这位给他印象不错的百兽殿弟子,换成了传音:
“师弟这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还请刘师兄务必帮忙。若是真能找到那接头人,到时宗门的奖赏,师弟愿与师兄平分!”
“这……”刘师兄踟蹰道:“这要是弄错了,岂不会得罪人!”
他同样也是传音回答。
“怕什么!”杨珍给他打气:“富贵险中求!错了顶多挨顿训,成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贡献点啊!”
……
片刻之后,杨珍找赵北卿借来那把藏在方盒中的宝剑,交给刘师兄。
刘师兄从灵兽袋中取出摄息犬,装模作样的让它闻了一遍。
然后,这妖兽来到那处树丛,又是闻了一会,忽然大声咆哮起来!
“启禀宫主!”刘师兄朝和川拱手,淳朴的脸上露出狂喜:“秦朱当日,应是将宝珠搁放在此!”
和川上人顿时现出喜色,随即意识到什么,一丝阴霾从脸上掠过。
人群中那位百兽殿的紫府长老,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刘师侄,又看向站他身边的杨珍,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将所有弟子叫来,一个个问,五日前的晚上,都有谁经过这里。”和川吩咐一旁的全峰道长。
显然,和川宫主已经意识到,能出现在这种偏僻的小路,而且还不能引起任何人注意,最有可能的无疑就是宗门弟子。
全峰嘴唇嗫嚅,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拱了拱手,领命而去。
数息之后,所有在驻地的宗门弟子都赶了过来,一共三十二人,其中内门弟子十人,外门二十二人。
这些人中,也包括早就在这里看热闹的几名弟子。
“所有人都在吗?”和川冷声问道。
“回禀宫主,”全峰答道:“除了六名师弟师妹,其他人都在这里了。”
“那六人去哪里了?”
“五日前,因封锁整个崀山和各处传送阵,需要派弟子前去传话,故而选派了这几人。”
和川心中感到一阵不妙,就在这时,却听杨珍插话道:“请问全峰师兄,这几人中,外门内门,各有几人?”
“各是三人。”全峰看了眼和川,见他没有阻拦,便老实答道。
“内门三人,都是谁?”杨珍继续追问。
“齐可休、张如秋、刘玉。”
“这三人中,当晚谁会经过这条小路?”
“啊!”全峰道长眼睛猛地瞪大,失声道:“张如秋!是张如秋!”
“那个时间,她正好交班,从传送阵广场离开!”
第338章 这是我妹子……
“秦脉脉!”全峰道长突然大喝一声。
“弟子在。”一名黄衣女弟子畏畏缩缩走出人群。
“五日前你和张如秋一同值班,换班之后,你俩可是一同离开?”全峰问道。
“不是。”
“怎么回事?”全峰眉头一皱,语气陡然严厉。
“弟,弟子错了。”女弟子扑通一声跪倒,嘤嘤哭泣起来。
“好生答话。”和川手一扬,一股暖流送入这名女弟子体内,顿时让她情绪平复下来。
“散值之后,张师姐给了弟子几株灵草,说是不在记录内的,让弟子找那收灵草的换些灵石。所以,弟子没和她一起走。”
这位秦师妹抽抽搭搭将过程讲了一遍。
两相对比,张师姐的行迹更加可疑了。
“你的事,回宫里再处置吧!”全峰狠狠瞪了秦脉脉一眼,朝和川道:
“宫主,属下想起一事,当晚在议事大厅,这宝珠藏匿之事还是张如秋首先提到的,所以,会不会弄错了?”
“就算她不说,秦脉脉就不会说吗?”和川没好气看他一眼:“倒是此女,将这珠子之事提出来后,反而试探出宗门无意搜查储物袋,给了她更多便利。”
说到这里,他慨叹一声,命令道:“你先将这些弟子带回去吧。今晚之事,谁也不得乱说。老夫——”
“老夫亲自去将此女抓回来!”
……
当晚,青石空间。
锁定嫌疑人后,赵北卿也无需再发心魔誓言,众人很快都散了。
杨珍今日累得够呛,刚挨着床就进入梦乡,到了半夜,照旧被衣衣拉入空间之中。
他又一次没在中央位置看见衣衣。
鱼塘上,小木桶正在悠然摇荡,小东西果然又在那里。
突然,杨珍眼睛瞪大,衣衣旁边,居然还有一株小草。
那株黑色的幽影草!
“它也喝灵蜜?”杨珍诧异道。
“这是我自己的灵蜜,我请她吃的!”小东西大声强调。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珍连忙摆手:“我是想问,这灵蜜,这株草能喝得进去?”
“怎么不能?人家都开启灵智,快要化形了。”
“化形?”杨珍脸色大变:“这又得几个亿?”
“什么呀!”小东西鄙夷道:“给她准备一些土灵石,再有本仙子的帮助,过不了几年时间,她就化形啦!”
“人家都要化形了,那岂不是比你厉害?”杨珍反唇相讥。
在他印象中,尚不能化形的妖精比起已经化形的,那差距可不是一点点。
“她是精怪,我是仙子!”小东西气呼呼道:“就算她化形了,也不如我!”
“可人家都化形了,你还是一株草。”杨珍继续逗她。
“仙和妖能一样吗?”小东西生气了,一道闪电从天而降,被早有准备的杨珍闪身避过。
“坏哥哥,你真讨厌!”小东西更加生气。青石空间上黑云滚滚,电光闪动,一团更加巨大的雷电正在酝酿。
“有话好说!”杨珍马上投降。
“哼!”小东西不满的哼了一声,用叶瓣碰了碰身边的小草:“哥哥,这以后就是我妹子了,你可不能欺负她!”
“啊?”杨珍有些懵。你自己还是根小草呢,就开始收小弟,不,小妹了。
“我让她跟你打招呼啊!”衣衣兴冲冲道,伸出的叶瓣旋即缠住了幽影草。
“咯咯咯,哥哥哥。”一个稚嫩的,还有些吐词不清的女童声音在杨珍脑海响起。
杨珍有些好笑的看着这株不停抖动的小草,感觉她根本不是在喊哥哥,是在哆嗦。
“你怕我?”他同样在识海中问道。
“咯咯咯咯——”
好了,你别抖了,当我没问。
“她不是怕你,她是怕一切人类。”衣衣说话了。
“她也能通过识海和我说话?”
“当然不行。必须通过我。”
“哥哥,”小东西来了兴致:“你给她起个名字吧!”
“抖抖?嘤嘤?”杨珍望着一直颤抖的小草,玩心大起。
“哥哥,你真坏!不许笑她!”
“那就叫幽幽吧!”
……
数息之后,衣衣、幽幽,还有杨珍,一人两草坐在了空间中央。
幽幽的身边,还有一颗土黄色的灵石,正是中品土灵石。
这颗灵石,还是杨珍从秦朱储物袋中找到的。他依稀记得,当日殷南星曾给了这女子两颗土灵石。
另一颗的下落,直到他后来开始研习【无相匿魂诀】,才知道当时秦朱隐匿在石壁之中,需要用到这颗灵石的土系灵力。
这是因为她没有土系灵根。
“幽幽每个月半颗土灵石就够了。”衣衣见杨珍目光一直在那颗灵石上,当即解释道。
杨珍松了一口气,还不算费钱!
要知道,衣衣现在每个月需要两三颗木灵石,而木灵石,价值更在土灵石之上。
“哥哥,你想要修炼神识,幽幽可以帮你哟!”小东西乐滋滋道。
接着她仔细给杨珍讲解起来。
修士神识的强弱,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为广,一个为微。
广度很好理解,就是神识最远能伸展的距离。距离越远,这名修士的神识也越强大。比如练气圆满的神识不过百丈左右,而筑基圆满普遍超过五里,是前者的数倍。
微度则是指神识细察入微的程度。比如相同的一丈距离,练气修士大概能看清一只蚂蚁的模样,而紫府修士,可以清清楚楚辨认出蚂蚁的每条腿!
举个最近的例子,在那石洞中,有黑曜石的遮掩,为何赵北卿就能发现后面的储物袋,而和静道长和杨珍等人都没能做到?
其原因就在于,秦朱半年前存放储物袋,搬动黑曜石时,不可避免会留下微小的缝隙。这个缝隙,张和静毫无感知,而赵北卿在一丝一丝细致搜查下,却是找了出来。
这种能力,同样是紫府和筑基之间神识强度的差别。
“幽影草可以逃避神识的感知,如果不是仔细搜查,几乎没有紫府能发现幽幽的存在,甚至,连金丹都能骗过去。”
“以后我会让幽幽,每天不离开你三尺范围。你就在这个范围,将她找出来!”
“等三尺藏不住了,那就一丈,三丈,越来越远!”
“如果十丈外你都能发现她,你那时的神识,会比你们老祖还厉害!”
“……”
“离得这么近,幽幽会不会被我吓死?”杨珍呵呵一笑,伸出右手,便要去抓那株黑色的小草。
倏,小黑草羽叶一抖,霎时无影无踪……
第339章 蓝彩芳来访
第二天清晨,修炼完毕后的杨珍正和赵玥儿、彩云在院子里闲话,忽然仆役前来通报,有客人来访。
“找我的?”杨珍讶异道:“来客是什么人?”
“是一位姑娘和她家仆,自报姓蓝。”
“蓝?蓝师姐!”杨珍恍然大悟,对赵玥儿等笑说:“咱们一块去见见吧。”
……
客厅内,蓝彩芳和一名颌下三绺长须、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在品茶。
杨珍一进门,正欲向蓝彩芳招呼,抬眼看见老者,当即大惊:
“蓝师叔,您老也来了?失礼失礼。”
随即转头对彩云道:“你速去禀报老祖,就说百兽殿的蓝上人来了。”
原来,这老者就是昨日曾质疑小溪太浅的那位百兽殿长老。他是紫府上人,杨珍一个练气小辈,当然不能这么大喇喇接待,必须通知自家的紫府。
蓝上人捻须笑道:“杨小友不必客气,老夫乃是陪我家小姐前来致谢,不敢惊扰你家大人。”
他虽是这么说,却也没有阻止彩云前去叫人。
这边蓝彩芳盈盈起身,朝杨珍行了一个大礼:“彩芳谢过杨师兄救命之恩。”
杨珍立即跳了起来,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是师弟,蓝师姐才是师姐。”
蓝彩芳眼含秋波,笑吟吟道:“我怎么是师姐?”
“论修为,论年龄,师姐都比我大啊?”杨珍不解道。
蓝彩芳立即泫然欲泣:“我很老吗?”
“啊?不,师姐年富力强,啊,错了,风华正茂……”杨珍语无伦次,突然腰间一痛,却是被某位青梅竹马掐了一把。
蓝彩芳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赵玥儿,扑哧一声笑了。
“好了,”那边蓝长老乐呵呵道:“杨小友这次立下大功,想必回宗门后很快就能升为内门弟子。到时这些外门,见了你可不得叫师兄?”
旋即他正色道:“云庆宫那位姓张的女弟子昨晚已被抓回,崀山这边事情已了,今日,各家都要撤了。我陪小姐过来,一来是向杨小友辞行,二来也是表示感谢。”
说着,从衣袖间取出一块黑色木牌,递给杨珍。
杨珍推辞后接过。这木牌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正面用金色粉末篆刻了一个“兽”字,背面则画着一虎一凤,似在搏斗。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着“乙字壹拾玖号”。
“这是什么?”他好奇问道。
“这是我百兽殿的兽牌,”蓝长老介绍道:“凭此牌,可去我兽苑挑选一只妖兽,做为妖宠。”
“什么妖兽都能选吗?”杨珍大为兴奋。
“呃,”蓝长老略有些尴尬:“成年妖兽只能选择二阶以内,幼兽可到三阶。此外,若是该妖兽所需贡献点超过一千,超出部分需自己偿付。”
“不过,我百兽殿还会附赠灵兽袋、饲养说明,以及该妖兽三个月内所需食材。”蓝长老补充道。
“那就多谢啦!”杨珍大喜。
他现在不缺贡献点,花多花少也无所谓。倒是这妖宠和灵兽袋,若与百兽殿没点关系,真不好弄。
尤其是他那青石空间,渐渐可有生灵进入,有了灵兽袋,以后自己也有了掩饰。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
“予罄师兄大驾光临,赵某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正是赵北卿推门而入。
几人又是一番见礼,待重新落座后,却是换了话题,谈起昨日之事。
“听说予罄兄昨日也被和川宫主请去,不知情况如何,可否抓到那张姓女弟子?”赵北卿问道。
“呵呵,”蓝予罄笑道:“和川宫主也是担心再出纰漏,便将我这个百兽殿的叫去。事情倒还顺利,那女弟子根本未曾料到我们是冲她而来,被逮了个正着。其间还想自杀,被和川拦下……”
“这么说,还真是此女!宝珠呢,可还在她身上?”
“哎,早送走了,还是借着咱们传送阵送走的,你说气不气人?”蓝予罄摇头叹息。
赵北卿沉默不语,一旁杨珍插言道:
“请问蓝师叔,这张如秋抓回之后,都交代了吗?”
“交代了。她倒是货真价实的许国人,说是早年受某大家族欺压,心里不平,所以被秦国收买了,后来修炼中也多得到秦国暗中支助。哎,又是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儿。”
杨珍无言以对。他突然想到祝家,如果有秦国奸细找上门,这祝家,估计也会把他们自己卖了吧!
“她一直是单线联系。她的上线,昨夜已安排人去捉了,不过估计抓到的可能性不大。”
“这次崀山之事,她受她这条线的指使,并不知道秦朱此人,同样,秦朱也不认识她。不过,双方都知道对方存在。那天传送阵出来,她通过问询,便已猜出当时假冒我家小姐的女子,正是她要找的人。于是便用暗语和秦朱联系上。”
“后来的事,就不用说了。”
“这位张师姐,会受到什么处置?”杨珍最后问道。
“处死,或者送去挖矿,终生为奴。”
蓝予罄语气冰冷。
……
蓝家两人走后,不多时云庆宫派人过来,请杨珍和张和静、赵玥儿过去,说是还原昨日找到秦朱的路线。
杨珍便领着他们走了一趟。石洞内的两座石室,发生打斗的场所,也都被一一指出,与他的讲述逐一印证。
至于秦朱的储物袋,按照宗门惯例,归赵北卿这边处置。据说昨日那吕巷真人曾经提出异议,认为该上缴给镇国殿,以后用来与秦国交换,被水虹当即顶了回去。
至于这之后,云霄宗如何找秦国交涉,如何抗议,就不关杨珍的事了。
不过秦朱已死,而张如秋是许国本地人,所以秦国大可来个概不认账,估计云霄宗也没办法,只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其他功劳赏赐等还需回到宗门才能落实,不过有三位真人背书,十万贡献点落在赵家头上,基本确凿无疑。
到了下午,杨珍事情终于忙完,赵家这边也已收拾完毕,一行人登上柘溪老祖的飞舟,准备先回涫阳。
站在船舷甲板上,迎着向晚的凉风,杨珍望见一人被双手绑缚,押上飞舟。
正是赵琏。
第340章 与人为善
杨珍走了过去,冷厉地打量着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
赵琏似有所觉,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起,和杨珍对视。
怨毒、不甘、诅咒……
“赵琏,”杨珍束着手,冷冷道:“我杨某人究竟是做了哪些事,你就这么想置我于死地?”
“哪些事?”赵琏一愣,旋即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贱奴!不仅害得我爹娘被发配矿场,还多次辱我,阻我上进之路,我赵琏,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
“敢情你父母贪污家族丹药灵石,还有理了。”杨珍冷笑道:“至于阻你上进之路——”
“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特地去阻你!”
“若不是你在大长老背后说闲话,当年进入宗门的,就是我,不是赵莹!”赵琏嘶哑着嗓子吼道。
“哈哈!”杨珍仰头大笑:“就你这种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性格,还需要我来说闲话。但凡有个选择,谁也不会选你这种货色!”
说着,他不再客气,走上前去,“啪!”,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赵琏脸上,将对方打得头偏向一侧,鲜血从嘴角溢出。
“这一记,”杨珍怒喝道:“是替玉琦大哥打的!”
“你为了自己一己私怨,不仅害我,更害得玉琦大哥丢了性命!”
“你,该死!”
说完,又是狠狠一记耳光!
“这是替玉溪大哥打的!”
啪!
“这是替玥儿小姐,你害得她浪费了一件护身的法宝!”
啪!啪!啪!
“这是替几个罪不至死的散修!”
最后,杨珍握掌为拳,猛地击在他锁骨处,“咔嚓”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这,是替我自己!”
杨珍六掌一拳,废掉了赵琏一只左眼,打斜了他半边脸颊,最后,锁骨尽碎。
这还是他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否则,一掌下去,便可直接要了这小子性命。
不远处,十长老面皮不住抽动。他原本想出手制止,但杨珍提到赵玉琦,赵玉溪等人的遇难,又提到赵玥儿的护身法宝,让他几次抬起的右手又放了下来。
杨珍不再看一滩烂泥软在地上,口中呜呜说不出话的赵琏,回到甲板,遥望远方山峦,心中波涛起伏。
嬷嬷和赵玥儿等就在他身边不远处。
“出气了?”嬷嬷理解的笑笑。
“若不是大长老事先吩咐,我非亲手要了他命不可。”杨珍余怒未消。
“他毕竟是赵家嫡脉,你若是杀了他,面上不太好看。”嬷嬷喟然叹息。
“长老会会如何处置他?”杨珍问道。
“处死,或者发配矿井为奴,永不赦免。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杨珍默然不语。
这时,却见一名全身孝服的妇人,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同样是一身孝服,来到杨珍面前。
“宝儿,给恩公磕头。”妇人轻声吩咐。
少年一声不吭,立即趴倒在地,砰砰砰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耿家婶子,这是怎么回事?”杨珍侧过身,避过耿秀宝的磕头,奇怪道。
“事情的原委我已经知道了,”耿家婶子抹了抹眼泪,感激道:“若非是杨公子找到并杀死那秦国的奸细,我们母子二人,上哪儿给孩他爹报仇去?”
“所以,还请受我母子一拜。”说着,她也屈膝跪倒,要向杨珍拜谢。
杨珍又是一番躲避,好一阵才停歇下来。
末了,他问起母子二人将来的打算。
“还能怎样,回家守着那灵脉过日子呗,”耿家婶子勉强笑道:“不管怎么说,比起不能修炼的凡人,我们的日子还是要好过多了。”
“秀宝的修炼呢?”杨珍问道:“听说耿叔原有送他去黑风谷的打算?”
“嗯,”耿家婶子脸色黯淡下来:“不去了。慢慢练吧,早几年晚几年,也就这样。”
“这样吧,”杨珍取出两百灵石:“你们先回家将耿叔的后事处理了,到时你让秀宝来云涯镇赵家找我,我送他去黑风谷!”
“就这么定了!”几番推让我,杨珍硬是让他们收下了这笔路费。
就在这时,他脑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赵琏一直和他友善,自己今天会不会也帮他?
应该会的。他现在不缺贡献点,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当然愿意帮身边的朋友。
所以,还是要与人为善啊!
心地狭隘的人,路,也会越走越狭窄。
……
一个多时辰后,飞船抵达赵镇。涫阳郡那些其他家族的人,下飞舟后纷纷借用赵家的传送阵回家,杨珍则和嬷嬷等人来到常住的院落。
此时天还未完全黑,当听说明日一大早飞舟便要赶往郡城,然后转向州城,杨珍便问嬷嬷,他现在是否可以去家族府库。
“宗门的奖赏还没下来,”大长老说道:“不过嘛,我刚才和你家老祖商量了,可以先给你十万的额度。今晚,你只要不超出这个数,里面的东西都可以拿走。”
“我也要去!”赵玥儿立即在一旁鼓噪,彩云也露出向往的神情。
“那就都去吧。”嬷嬷笑道。
……
当夜,青石空间。
杨珍将一个储物袋倒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都散了出来。
一绿一黑两株小草好奇的围了过来。
幽幽还是有些惧怕杨珍,被衣衣伸出一片叶瓣硬生生拽了过来。
“看看我今天在赵家府库的收获!”杨珍乐呵呵道。
他首先指着一个圆滚滚的大木桶,对小东西道:
“这是两百斤灵蜜,都给你!”
“幽幽呢,她没有吗?”小东西还挺仗义。
“她是你小妹,这些你想给她多少,你自己决定。”杨珍笑道。
旋即又指着另一个大瓮:“这里面是一百斤上好的灵酒,也是你的!”
“哥哥,你真好!”衣衣乐滋滋在空中飞舞起来。这一下没拽住幽幽,小黑草顿时哆哆嗦嗦,朝远处跌跌撞撞飞去,似乎想飞远,又有些不敢。
杨珍懒得理她,摆出两摞玉盒,一摞六个。
“衣衣,木灵珠!”他打开其中一摞玉盒。
小东西倏地飘来,做出一副陶醉的模样,继续摇摇晃晃。
“这个,”杨珍将另一摞玉盒也打开:“是土灵石。”
呼!仿佛一阵风吹过,杨珍眼前一花,一株黑色小草已掉落在土灵石中间,四片羽叶各卷上一颗土灵石,再也不肯放手。
ps:在构思后面的剧情,希望能加快节奏。
第341章 战报
“这是紫金青檀木。”杨珍端着一根紫青色的棒子,笑道:“三阶材质,别看它摸起来和赤铁无异,敲一敲也是金属的脆响,其实质却是木属性,正适合我的灵根属性。”
“这木头极其坚硬,以后我不用老担心人家把我木棒削断了,哈哈!”
他接着拿出一把浑身漆黑的短弓和一袋箭矢,继续说道:
“这个是追日弓,仿照传说中的追日弓制造的,这里还有九支箭。”
“这种特制的箭,可以与我的神识沟连。这样当我神识锁定某物,这箭便可做到例无虚发,指哪打哪。”
“这柄弓二阶上品,若是本身气力够大,法力充沛,射出的箭足有筑基后期一击的效果。我现在力气虽大,法力却是远远不够,不过拼尽全力,还是能发出一次筑基前期的攻击。怎么样,厉不厉害?”
“小石头,你好厉害!”赵玥儿竖着大拇指,彩云则在一旁用力鼓掌,大声喝彩。
没错,杨珍还在继续介绍他从赵家府库的收获,不过对象已经换做了赵玥儿和彩云。时间也已来到第二日上午。
相比那些灵蜜、灵酒和五行灵石,这两样宝贝,才是他昨晚最大的收获。
尤其是那柄弓,让杨珍的攻击力,一下提高到筑基修士的水平。
当然,比起两件宝贝,他其实还有一样意外之喜。
正是他苦苦寻觅好几年的木灵草。
这个用来炼制护舒丹的主药,他曾经多次前往学院任务大厅,悄悄发过好几次悬赏,都是一无所获。却没想在赵家库存的种子中,发现这几颗已经干枯成硬邦邦石子的种子。
在咨询过衣衣,得到还可以救活的肯定答复后,他便将这几枚种子全部取走。看库房的老头甚至都没有扣除贡献点,直接作为添头送给了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除此之外,赵玥儿取走了一件二阶的法衣,几盒水灵石;而彩云则找了一套一阶上品的护甲和飞剑,还有一盒木灵石。
小丫鬟在穿上护甲,手持飞剑后,倒也英姿飒爽,威风凛凛,颇有江湖侠女的气概。
……
他们仨,现在是在赵家老祖的飞舟上,正朝云州驶去。
今儿一大早,飞舟便从赵镇来到郡城,在这里停留了一个时辰。杨珍也趁机去见了一趟符姨,送给她三颗十年期的延寿丹,还有一些凡人可以食用的补品。这些也都是昨晚的收获。
然后又赶到那些乞儿住的宅院,将这十几天收购的玄阳木取走。
而赵府这边,在接上秦婉、彩烟、赵贵等人之后,飞舟便再次腾空,朝着云州而去。
秦婉等人,再加上家族负责外事的五长老和负责产业商贸的六长老,他们将奔赴州城,拜访戴府。
商谈的,正是赵北卿前日和殷家、云庆宫谈成的协议。
……
飞舟上的某间书房内。
秦婉正在来来回回走动,手里拽着方丝巾,用力捏紧,松开,又捏紧,往两边扯……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一旁嬷嬷奇怪的问道。
秦婉看了眼嬷嬷,站住脚,嘴唇嗫嚅,又将丝巾散开,终于是叹了口气:
“嬷嬷,这,公公这,怎么答应这样的条件?”
“这条件有问题吗?”嬷嬷更奇怪了:
“北卿当时跟我也说过,那玄阳木在州城一年能卖出三千万根。其中咱们赵家和戴家,各占四成的份额,云庆宫为代表的殷家,只有一成。最后一成则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势力。现在云庆宫愿意将他们的份额让出来送给我们,这难道不好吗?”
“光是这四成的份额,咱们赵家一年的利润就有十万灵石。这再多出一成,每年多挣两万五,比起让出的那两万多贡献点,两三年本就回来了,这还不划算吗?”
嬷嬷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听得出,这笔交易当时赵北卿应该询问过她。而她,显然也是支持的。
“嬷嬷啊,”秦婉从这三言两语中听出了她的倾向,当即耐心解释道:
“这笔交易,实则有两个问题——”
“第一,咱们在州城的利润能达到二成五,是因为我们涫阳本就玄阳木的原产地。咱们是地头蛇,所以利润高。像戴家和云庆宫,他们的利润,其实只有一成五,这相差的一成,是让咱们涫阳人给赚走了,其中大部分,又是我们赵家赚的。”
“所以,云庆宫就算退出,咱们每年也只多了一万多的进项,操心的事却多了不少,人工啊、店铺啊……”
“这也就罢了,多少还是赚钱,累点就累点。重要的是第二点,没了云庆宫,咱们以后就直接和戴家对上了,这并非好事啊!”
“什么意思?”嬷嬷有些迷惑:“以前云庆宫在,他们和戴家关系更亲近,两家对一家,咱们不是更吃亏吗?”
“这不一样。”秦婉轻摇螓首:“两家对一家,就算他们联合起来欺负咱们,那也是生意上的事,咱们吃点亏,占点便宜,都伤不了根本。而且公公与和川上人私交还不错,有时候,还未必是咱们受欺负呢!”
“可换成现在,云庆宫退出,那就是咱们和戴家直接杠上。这时候生意上的事,谈的不好,很容易演变成两家的恩怨。到那时,连找个调解的第三家都不好使。”
“对上戴家这样老牌的金丹家族,咱们赵家,只怕要吃亏啊!”
“不会吧,”嬷嬷担心道:“要不,咱们不要这块份额了?”
“云庆宫退出已成事实,咱们要不要,都得和戴家对上。”秦婉态度坚决:“既然都到嘴里了,那当然还是要收下!”
“听北卿说,”嬷嬷宽慰道:“小石头这次找出那秦国安插的女奸细,行事颇为胆大心细,很得戴家那位老祖的赏识,而且在秘境中,他还救了那位戴家的少爷。”
“也许这次前去,也是我们和戴家密切关系的契机呢!”
“希望如此吧。”秦婉以手抚胸,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
飞舟于午时到达云州城。
一行人走出船场,外面已经有一白一黄两名弟子等候。
这是赵北卿的手下,云州宝源堂的弟子。
宗门不少殿院,在各州都有下属的分堂,这不仅包括宝源殿,甚至是在地方上没多少影响力的百兽殿,在云州也有百兽堂,专门收购和缉拿妖兽。
与镇国殿有自己专属灵脉不一样的是,这些分堂,通常都设立在州城坊市的灵脉上,而不去借助州宫的灵脉。
这一方面是不愿意寄人篱下,另一方面,自然是州城之中,生活更加方便惬意。
宝源堂,正坐落在坠云山下。
两名弟子叫了几辆马车,众人乘上车,迤逦而行,一刻钟后便抵达宝源堂。
自家老祖是这里说一不二的主人,赵家诸人在这地方自然也没什么拘谨的。在杂役弟子的带领下,众人休息的休息,用餐的用餐,也有在院子随意走动游览的。
赵北卿来到自己办公的大堂,有弟子送上茶,他沾了一口,随即吩咐:
“将这几日的玉简拿来我看看。”
一旁的弟子立即呈上一个方盒,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十几块玉简。
宗门庶务堂,每日会制作大量的玉简,通过传送阵发往各地。里面内容非常繁杂,既有凡间的重要事情,也有修仙界的各种故事,甚至还有修仙者自己偶得的感悟。
和杨珍前世的报刊非常相像。
只不过修仙者阅读这些玉简的速度,凡人却是根本比不了的。赵北卿每抓起一枚玉简,在额头贴上半息,便已将这枚玉简的事情看了个大概,有需要特别留意的,才会多搁上那么几息。
很快这十几天的大小事情浏览完毕,他又吩咐了手下几桩事务,便打算离开,去陪陪和静道长。
就在这时,一名黄衣弟子匆匆进来,托盘上摆着一枚尚未启封的玉简。
“巡使大人,这是今日刚到的玉简。”
“哦?拿过来吧。”
赵北卿随手抓起这枚玉简,打个法诀,将封印启开。
接着,贴在额头,闭目阅读。
忽然,他脸色大变,手一松,玉简滑落桌上,竟是浑然不觉。
脑海里,被玉简报道的一件事情惊呆了——
“瀚州战报:白堂主遇伏战死,选锋堂百人殉国!”
第342章 提亲
“阿静啊,我刚收到塘报,白堂主死了。”
“啊,哪个白堂主?”
“御魔殿选锋堂堂主,白展玉。我原来的副手,后来的继任者。”
“什么?他!他怎么会?是魔族?”
“嗯。”
书房内,赵北卿一脸沉重地点点头,对和静道长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他昨日亲自带着一个小队,按惯例巡逻黑魔岭一带。你知道,这是匡帅的规矩,前线巡逻,必须有堂主或副堂主带队,以减少伤亡……”
“结果遇到了魔族的袭击,他和巡逻小队十人当场战死。后来赶去救援的选锋堂二百人,近百人战死,包括副堂主任谦。”
“任谦!他,他也死了?”女子不禁捂着脸,低低的悲泣声从指缝间传出:“这是怎么回事啊,两名紫府,百名筑基……”
“伏击的是五名魔帅。”赵北卿面色严峻。
“魔帅,五名?哪里会来这么多?”张和静惊疑道。
“魔云裂缝正在扩大……”
张和静一双美目瞬间睁大:“裂缝扩大!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
“哎,这是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没跟你说罢了。”赵北卿长叹一声:“这几年,时常有当年选锋堂的部下给我来信,告诉我魔云裂缝已经越来越大。往常四五年都遇不上一个的魔帅,我离开的这五年,已经出现四起了。”
“但谁也想不到,这第五次,竟是一下子出现五名魔帅!”
按照臻玉界的划分,魔帅大致相当于人类这边的紫府上人。其下还有魔将和魔兵,分别对应筑基和练气修士。其上则有魔王、魔君和魔尊,分别对应金丹真人、元婴真君和化神真尊。至于更在其上的,臻玉界这边从未听说。
在瀚州的魔族战场,因为魔云裂缝的限制,魔王以上的高阶魔族几乎不可能穿越过来,而魔帅也是好几年才遇上一个。倒是下面的魔将和魔兵,宛如大江之水,连绵不绝。
故而在瀚州,有匡帅一名金丹,带着御魔殿若干紫府和一众久经沙场的筑基练气弟子,应付起魔族的入侵,并非难事。当然,因为魔族数量众多,且其手段诡谲多变,平时也不可大意。御魔殿众修士,比起身处内地的云霄宗其他同门,还是要辛苦危险得多。这也导致许多修士视瀚州为畏途,不愿前往。
念及此处,张和静忽地想起一事:
“你离开的时候,魔云裂缝有这种情况吗?”
“现在想来,我走得时候,这裂缝就已经在扩大了。”赵北卿沉声道:“只不过当时幅度还不大,以往也有过类似的波动,所以并没有人在意。”
“搞得从前那些部下,还以为我是提前得了消息,托关系调走了,弄得流言颇多。就是匡帅那里,听说也颇有微词。”
张和静默然无语,她当然清楚赵北卿调回来的真实原因。问题是你说出去,你几人相信呢?
望着愁眉紧锁的师兄,似乎这些年来,从未在他脸上看到如此凝重的表情,张和静不由心弦触动,走上前紧紧握住男人的双手。
“后来呢,”她岔开话题:“出了这么大的事,匡帅呢,他没赶过去吗?”
“当然去了,”赵北卿继续讲述玉简的内容:“只不过你也知道,他坐镇镇魔堡,那地方赶往黑魔岭,足有千里之遥。等他达到时,五名魔帅早已逃走,不过还是让他追击到断后的一名,将其斩杀。”
张和静紧绷的俏脸稍稍放松,旋即又担心起来:
“裂缝还会扩大吗?”
“不好说,”赵北卿语速放缓,脸色异常严肃:“有人甚至怀疑,我臻玉界,正在和魔界,相互靠拢!”
“天!这岂不是导致界域战争!”张和静失声叫道。
“但愿是一场虚惊吧!”见气氛沉闷,赵北卿故意装作轻松地笑道:
“再说啦,上面还有真人,还有老祖,甚至还有东域那位老大人顶着呢!咱们也别操这心了。”
他说起另一件事:“方才我过来的时候,戴家人送来请柬,邀请我们下午过去。咱们这就收拾一下,走吧!”
……
戴家邀请的一众人中,除了赵北卿和张和静,还有秦婉、赵家的五六两位长老,以及赵玥儿和她随侍的丫鬟彩云。
戴家在坠云山同样有座院子,占地甚广,距离宝源堂不过数里路程。
一行人申时出发,大概一刻钟时间,便抵达戴家府邸。
五长老取出请柬递给门房,很快有管家急匆匆过来,将众人引进府中。
而看修为,这管家竟有筑基后期的实力。金丹家族,实力果非寻常人家可比。
赵家诸人在管家的引领下,穿甬道,过角门,不知经过多少碧瓦飞甍,亭台楼阁,终于来到一处华丽的大殿。
两名守卫再次验过请柬,做出恭请的姿势,随即一名侍女出来,引着众人进入殿内。
殿堂中央高台上,坐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妇,一身穿着倒是朴实无华,正含笑看着大家。
赵北卿眉头微微一挑,还是按捺住内心的情绪,上前施礼道:
“柘溪见过春慈师姐。”
那老妇微笑颔首:“柘溪师弟不必多礼。老身年岁大了,鬓发全白,近来更是不喜走动,还望师弟勿要怪我未能出门相迎。”
说完,又吩咐众人坐下。
赵北卿连称不敢,当即在客位坐下。虽是如此,但每每说话时需抬头仰视那位妇人,心中还是有些不悦。
这老妇,姓戴,名晴,号春慈上人。修为在紫府中期,尚不及他,年纪却是很大,已经活了有八个甲子。
对于紫府修士来说,这已是垂垂老矣。
然而这人的身份,却并不简单。
她乃是侍女出身,却是戴家当今的金丹老祖,戴乘红自幼便一直陪伴在身的侍女,是其最信任的人。
戴乘红金木火三灵根,擅长炼丹炼器,在凭借大量资源将自己堆到金丹境界后,又将这位资质平平的侍女,也一路扶持到紫府修为。
在戴家,春慈上人便是乘红老祖的化身,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代表着老祖的意志,任何族人不得违背。
其威势,便是族长在她面前,也得唯唯诺诺。
当然,她这几百年一直深受戴乘红的信任,不仅仅因为二者亲密的关系,也因为这名女子,惯于出谋划策,其建议往往能切中戴乘红心思,为其所喜而接纳。
所以赵北卿今日见是这位老妪接待,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不知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看情势,这春慈上人这时倒是慈眉善目,频频和赵家众人闲聊,尤其是玥儿丫头,更是得她连声夸赞。
如此过了半刻钟,便见有一位老者过来,朝她行了一礼。
“这是我戴家在州城负责商贸的掌柜,”戴晴介绍道:“柘溪师弟,你这就安排人去和他谈吧。方略你们已和云庆宫商定,我们这边也不会横生枝节,还请放心。”
赵北卿心中大定,连忙起身致谢。
五长老六长老紧接着站起,便要跟着这位掌柜离去,那边秦婉同样起身,却被戴晴拦下:
“蕠儿,”她吩咐一直侍立在旁的那位侍女:“你带秦夫人,还有和静道长,玥儿姑娘去见少夫人吧。”
“柘溪师弟,”她转头又对赵北卿道:“听说你擅长火系术法,老身这里收藏了几件火系法器,还请师弟随我来,帮老身品鉴品鉴。”
“敢不从命。”赵北卿闻言也是好奇心大起,当即拱手谢过。
这边秦婉等四人,则跟着那叫蕠儿的少女走了。
……
“请问蕠儿姐姐,”彩云笑盈盈走上前,朝少女招呼道:“咱们要去见的这位少夫人,是哪一个呀!”
像这种金丹家族,加上不能修仙的凡人,传承已不知有多少代,其中嫡系出身,身份尊贵者数不胜数。这随随便便冒出一个少夫人,谁知道是哪位?
赵家其实也是这种情况,秦婉只有在郡城赵府才被称为少夫人,回到赵镇,她也不能如此称呼,否则容易乱套。
所以彩云这一问,乃是替赵家几人问的,总得搞清楚要见谁吧!
“是七老爷的儿媳妇,八爷的夫人,九少爷的母亲。”蕠儿老老实实说道。
众人更懵,什么七爷八爷九爷的,啥意思啊?
一头雾水的几人被引入一处颇为雅致的院子,在院外见到了一位一身凤珠翠冠的贵妇人。
这妇人看着三十来岁,容貌极美,而且也是一名修士,已有练气圆满的实力。
此女非常热情,一上来便亲亲热热挽住秦婉的手,自我介绍姓薛,名妘,也是散修出身。
“我一见妹妹,就感觉特别亲切,”薛妘笑道:“姐姐也是小门小户散修出身,这其间的辛苦,也只有和妹妹说呢!”
她这毫不掩饰的态度,倒是赢得了秦婉几分好感,便任她牵着手,走入院内的客厅中。
一行人分宾主坐下,又有下人送上灵茶,那蕠儿则告辞离开。
秦婉客客气气和她聊了几句,终于弄清楚了她的身份。
原来,在戴家,这七爷八爷九爷,是只有一种人才能有享有的尊称。
那就是戴乘红的亲弟弟——戴乘风的嫡系后代。
姐弟俩当年感情极好,只可惜戴乘风却没有修仙资质,早早便去世了。
他去世后,留下一子,戴乘红当时已经是筑基修士,有些财力,便给这位侄子取了一位女修。
在那之后,戴乘风的嫡系后人,都会在戴乘红的安排下,取名女修作为正妻,并留下后裔。
如此下来,这些后裔子孙中,若是有修仙资质的,戴乘红都会亲自教导一阵,久而久之,除最初的戴乘风外,其他这几人,便依次被称为二爷,三爷,一直这么延续下来。
“也是上天保佑我戴家,”薛妘乐滋滋道:“我的孩儿,十岁之时也被查出有修仙灵根,故而也被他们称为九少爷。”
“哦,”秦婉随口问道:“不知这位九少爷,如今在何处,修为如何?”
“我家阿九呀,”提到自己儿子,薛妘更是眉飞色舞:“可是金土双灵根资质,乃云霄宗镇国殿内门弟子。今年二十七岁,修为练气圆满,马上就要筑基呢!”
“当然,比起你家的玥儿,却是资质愚钝了。”薛妘羡慕道。
秦婉连忙客气一番,心中却是怪怪的。
正在这时,一名少女走了进来,朝薛妘行礼:“见过八婶婶。”
旋即又朝赵玥儿招呼:“玥儿姐姐,你来啦!”
赵玥儿正坐得浑身不自在,看到她也是非常欣喜:“妙璎姐姐,你好!”
“妙璎,你带着玥儿出去玩吧!”薛妘含笑叮嘱,悄悄朝戴妙璎使了个眼色。
两位小姑娘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出去了,彩云则紧随其后。
薛妘的目光在赵玥儿背影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满面春风看着秦婉:
“婉儿妹妹,咱们修仙之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实话说了吧。你家玥儿我越看越是喜欢,感觉就像自己亲闺女一样。所以啊,我想给我家九哥儿提亲,咱们两家,结为两姓之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
花园内,赵玥儿喊住了戴妙璎。
“你们家那个九哥,不是家族内排行第九吗?怎么又成了什么八爷的儿子?”
“那是对外人才这么说,免得解释起来麻烦。”戴妙璎有气无力说道。
“戴姐姐,”赵玥儿神情严肃:“你一路不说话,把我叫到这园子,可是有什么事情?”
戴妙璎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忽然心中一动,看向花园一角。
赵玥儿也随她望去,只见小径拐角处,走出一名白衣长眉,星目慑人的俊朗男子。
这男子迈步来到三位姑娘面前,对着赵玥儿深深施了一礼:
“戴妙璲见过玥儿姑娘。”
第343章 召回令
戴府,小院客厅内
秦婉神情一滞,惊讶地打量对方,却见薛妘满面笑容看着她,等她回话。
她斟酌着语句,沉吟道:
“妘姐姐的好意,秦婉心领了。只是我家玥儿,打小便被我惯坏了,刁蛮任性,不懂礼节,恐非令郎良配……”
话未说完,便听薛妘掩嘴轻笑:
“婉儿妹妹呀,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女儿的。且不说令爱灵根资质,让我等艳羡不已。就是其才貌品性,我适才见了,也是欢喜得很。温良贤淑,心思纯正,是个好孩子呢!”
秦婉无奈,只得再次推托:
“玥儿年岁尚小,她祖师婆婆对她修炼督促甚严,实在是无心谈论这些儿女私情。”
薛妘摆摆手,毫不在意:“年岁小又怎么了,可以先订婚嘛!令爱和我家九哥儿,都是咱云霄宗内门弟子,这关系定了,以后在宗门也可相互照顾呀!”
“等过上个几年,两人都筑基了,到时再让他们完婚。以他俩的资质,就算暂停一两年不修炼,去生儿育女,也丝毫不耽误将来晋级紫府,甚至是金丹!”
听到眼前这妇人,不仅打自己女儿主意,甚至还计划婚后让玥儿停止修炼,给她家生育后代,秦婉不由联想起自己遭遇,心中顿时大怒。
我秦婉小户人家出身,资质也不好,不得已才走嫁人生子这条路。我家玥儿天资卓绝,又不缺少修行资源,还有金丹老祖护着,凭什么给你们戴家当媳妇!
这简直是荒谬!欺人太甚!
想到这里,秦婉懒得再装,当即冷冷回道:
“少夫人,我秦婉没有嫁女儿的想法,还请收回提议。”
这话一说出,整个房间温度骤降至零度,方才的欢颜笑语荡然无存。
薛妘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她在戴家地位超然。不仅公公、丈夫都是戴家嫡脉中的嫡脉,身份尊贵,其儿子更是资质优异,被视作戴家未来的家主,备受老祖宗和春慈上人的看重。
所以这些年来,她早已从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变成一个说一不二、颐指气使的贵妇人,说出的话,要办的事,几乎从没有受到阻碍。
在她看来,今日这又是出门相迎,又是陪着笑脸的说话,已经是给了这对母女极大的面子。若非是自家孩儿喜欢,百般要求,她薛妘,何需如此低声下气、曲意逢迎?
真是给脸不要脸!
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只手高高举起,便要拍下去呵斥对方。
忽然,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过来,让她如陷入泥潭之中,动作艰难,举起的手不由地放落下来。
薛妘望向和静道长,又惊又怒:“你,你们……”
张和静脸色平静:“少夫人,有话好好说嘛。”
说完,散去威压,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
薛妘脸涨得通红,银牙紧咬,沉默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
“既然你们不知好歹,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一件事情!”
“你们可知,昨日在瀚州,选锋堂遇上五名魔帅袭击,死伤过百,两名堂主战死!”
秦婉是刚听说这事,不由“啊”的一声惊呼,转头看向张和静,却见和静道长微微点了点头。
她美眸霎时睁大,不敢置信。
百名修士,其中还有两名紫府,如此惨重的损失,云霄宗已有多少年未曾听闻?
这百人中,又有多少是公公曾经的部下?甚至,她惊恐地想到,公公若是没有调离,昨日遭受埋伏,兵败身死的,说不定就换成了赵家这位老祖!
与秦婉惶恐不同的是,张和静目光冷冽地盯着薛妘,显然对方不会只是透露这么一个消息,必有后文。
薛妘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今儿中午,春慈婆婆和我们谈起这事。她老人家说,御魔殿损失这么大,靠自身已经难以弥补,必然会从宗门这边抽人过去。”
“只是啊,瀚州那地方,又危险,又耽误修炼,有几个愿意去那里的?筑基还好说,宗门一道命令下来,那些背景不够的内门弟子,难道还敢违抗?”
“可是损失的这两名紫府就不好办了。哪家殿院的紫府不都有过上百年的经营,人脉深厚,调谁去都会有一堆劝阻的,都会视作不公平,遭到强烈反对。”
“所以啊,婆婆说,她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最大限度降低反对的声音……”
说到这里,薛妘突然停顿下来,挑衅地看了二人一眼。
张和静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冷声问道:“什么办法?”
“呵呵,”薛妘冷笑一声,缓缓吐出三个字:“召回令。”
张和静陡然色变。
秦婉却是有些懵懂,急忙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薛妘舒服地换了一个姿势,好整以暇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婆婆说,既然从哪家殿院都不好调人,那不如召回这十年离开御魔殿的弟子。”
“什么!”秦婉终于明白过来,脸色同样大变,质问道:“既是合情合理调回来的,岂能再调回去,宗门这么做,岂不是出尔反尔?”
“这话你去跟宗门说啊!”薛妘嗤笑一声,接着说道:“婆婆还说了,这么做至少有两个好处:”
“第一,这个方案,涉及范围不广,更不会触动各殿院原来紫府的利益,比较容易获得通过。”
“第二,召回来的修士原本就是御魔殿的人,熟悉环境,可以很快恢复战力。”
“尤其婆婆还指出,这十年来调离御魔殿的紫府,只有二人,刚好可以弥补昨日损失的两名堂主。”
“特别是其中一人,还是原来的选锋堂堂主呢!”
薛妘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两人。
张和静沉默不语,面色凝重。
秦婉脸色惨白,喃喃道:“你们,你们怎能这样?”
“婉儿妹妹,”薛妘笑盈盈道:“婆婆说了,这个方案,只要她告诉老祖,老祖一定会在长老会提出来的。到时通过,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所以啊,”她站起身,走到秦婉面前,将嘴凑过去道:“若是咱们结成了亲家,那就是一家人啦!一家人怎么能害一家人呢,这个方案,自然是不了了之喽!”
“甚至,若是其他人提议,婆婆也有办法,让这方案胎死腹中!”
“婉儿妹妹,你意下如何呀?”
第344章 拒绝
坠云山,戴家府库外。
一座琉璃瓦顶的凉亭里,鬓发如雪的老妇人和形相清癯的中年人正相对而坐。
中间的圆桌上,摆着一件圆环状的法器,上面吊着数颗金色珠子。
“这是炎火珑金环,”老妇人抓起圆环,向中年人介绍道:“乃是以坚硬异常,且具有亲火特性的珑金为主材,混入大量火熔晶为法基,再配合以——”
她手指捻住圆环上的一颗金色珠子,轻轻一按,珠子朝两边分开,露出里面一颗火红色的灵石。
“上品火属性灵石,一共五颗。”老妇将珠子重新扣好,递给中年人,继续介绍道:
“如此握在手中,再贯入法力,即便是紫府后期,也能发出金丹前期的一击。”
“五颗灵石,能发出几次金丹攻击?”中年人仔细端详手中的法器,随口问道。
“五次。每一击耗掉一颗。”
“上品火灵石啊,”中年人砸了咂嘴:“一颗至少五万灵石,这五颗,便是二十五万灵石,再加上这件称得上四阶下品的法器。这全部下来,少说也得五十万灵石吧!”
“四十七万,不过只是法器本身的价格,”老妇缓缓说道:“这是百年前老身在祥云商社拍卖所得。能够越阶杀敌的法器,价格本来就比同阶法器要贵上许多。”
“只可惜啊,”她喟然叹道:“老身这辈子,是卡在紫府中期出不来了,这件法器,于我竟是有缘无分。”
中年人翻来覆去把玩,双眼放光,越看越是喜欢。
“柘溪师弟,”老妇突然说道:“你若是喜欢,这金环你便拿去,算师姐送你的。”
赵北卿一怔,恋恋不舍地看了法器一眼,将它放回到桌上。
他站起身,退后一步,躬身行礼道:“春慈师姐,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师姐赠我如此贵重的法器,可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师弟去办?”
他直起身,呵呵笑道:“不过师弟事先说好,若是我力不能及的,还请师姐不要怪罪。”
“你呀,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倒是将自己推得干干净净。”春慈上人嗔怪地瞪他一眼,捂嘴笑了。
这风情,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位风华绝代的美女,只可惜红颜已成白发。
不过看这两人说话的气氛,显然之前聊得很是融洽。
“大事没有,倒是有一件好事,”春慈笑眯眯道:“还望师弟成全。”
“不知是何好事?”赵北卿问道,心中却是一动,已有几分猜测。
果然,只听面前的老妇人说道:
“我有个疼爱的后辈,也是乘红老祖的侄孙,名叫妙璲,今年二十七岁,金土双灵根,乃镇国殿内门弟子,练气圆满境界。”
“前几日崀山秘境一行,我这后辈对令孙女一见钟情,念念不忘。昨晚回来后跟我提起这事,所以啊,老身也舍下这张老脸,来跟柘溪师弟商量,还望师弟成全这一桩美事。”
说完,目光炯炯地盯着赵北卿。
赵北卿笑容收敛,双目直视对方,轻轻摇了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什么意思?”春慈上人皱眉道。
“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也不要强加别人,”赵北卿直言不讳道:“这是我家中一位后辈说的话,师弟觉得颇有道理。”
“贵族的乘红老祖,为了守护家族,一辈子未曾婚配。我这位孙女,亦将如此。”
“师弟多虑了,”老妇人笑道:“你我两家若是结成亲家,难道我家老祖不能看顾你们赵家吗?待令孙女结成金丹,她同样也能看护我们戴家嘛!”
赵北卿默不作声,显然对方的话并没有打动他。
“也罢,”春慈上人叹息道:“是师姐急躁了,柘溪师弟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见她不再逼迫,赵北卿暗暗松了一口气。
却听这位老妇人继续说道:“这件事咱们不急,不过有一件事,却是迫在眉睫,还望师弟留意。”
“何事?”赵北卿眉头一挑。
“昨日御魔殿选锋堂遇伏……”春慈上人不紧不慢说出这件事。
紧接着,她毫不隐瞒,将自己的建议也一并说了。
“老身以为,这个方案不仅涉及面小,也可很快恢复选锋堂战力,不知师弟以为如何?”她笑吟吟望着对方。
赵北卿沉默不语,脸色非常难看。
“老身的提议,我家老祖从来不会反驳。只不过一旦上了长老会,待众长老决议通过,那可就是木已成舟,谁也改不了喽!”她最后慢悠悠道。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赵北卿沉声问道,声音有些嘶哑。
春慈上人笑而不语,目光中掠过一丝轻蔑。
不知过了多久,赵北卿挺起胸,长长吐出一口气。
“师弟想好了?”老妇人含笑问道。
赵北卿视线落在对方一头白发上,忽然笑了。
“告辞!”他拱拱手,转身离去。
“你……”老妇人大怒,恨恨道:“好走,不送!”
一张老脸逐渐阴沉。
……
差不多同一时间,小院客厅内
秦婉站起身,朝主座上的女子道:
“少夫人,此事既然涉及到我家老祖,秦婉更不能随意做主。小妹需回去将事情禀报老祖,告辞!”
张和静也随之站起。
“好说,”薛妘大方道:“这也是应有之事,那姐姐就等你的好消息喽!”
虽是如此,她脸上却殊无笑意,更是连起身相送也没有。
待二人走后,一张俏脸,面若寒霜。
……
戴府花园内
赵玥儿右手挽着戴妙璎,左手牵着彩云,三个姑娘紧紧靠在一起,亲亲密密说着些女孩子家的事儿。
戴妙璲跟在后头,屡次开口,却没人搭理。
他几番传音戴妙璎,令其让开,然而小姑娘一只手被闺蜜拽得紧紧的,竟是根本脱身不得。
“你若是走了,咱俩绝交。”赵玥儿言笑晏晏,私底下却是毫不客气地传音警告。
这样的场面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落下帷幕。
“嬷嬷!”
望着出现在花园入口的和静道长,小丫头一声欢呼,如脱离樊笼的小鹿,兴奋的扑了过去……
ps:预告,前方高能…
第345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杨珍接到赵玥儿讯息的时候,正在仙乐楼和陈富贵谈事。
他下午首先赶去久木子巷,将新收的一批玄阳木撂下。那院子已经被他买了下来,平时无人居住,不过有幻阵存在,寻常小贼也不敢进去。
而玄阳木取出后,衣衣该做的事情都已完成,她再不耽搁,当即进入了沉眠状态。
“哥哥,”小东西迷迷糊糊说道:“我睡着的这段时间,你可以试着唤幽幽的名字,让她帮你取出东西。不过,不一定好使哦!”
杨珍哭笑不得。他们昨夜训练了好多次,成功率还不到三成。
接着他回到坊市,找到陈富贵和刘好,送来一批新长出的灵草,又将前者单独叫了出去。
“两件事情,”杨珍说道:“第一,你在坊市物色一家合适的店铺,咱们或租或买,以后就不用在那集市里了。”
陈富贵闻言大喜。做生意的,谁不希望有家独立的店铺?眼瞅着这小郎君买卖越做越大,自己跟着他收入也越来越丰厚,不由喜上眉梢。
然而更让他惊喜的还在后面,只听杨珍继续说道:“第二,你修为到达练气六层圆满后,来云涯镇赵宅找我,我送你去黑风谷闭关,冲击练气后期。”
“啊?”陈富贵以为自己听错了:“这,这得多少贡献点?”
“富贵叔,”杨珍给他盏上酒,举杯笑道:“这几年辛苦你了。以后,就是筑基丹,我也会帮你想法子。”
……
杨珍回到宝源堂,在赵北卿办公的地方见到了嬷嬷等人。五长老六长老这些同船来州城的人也都在场。
“和戴家谈得如何?”他随口问身边的赵贵。
“听说是非常顺利,我们和云庆宫达成的协议,对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直接在文本上签字副署。”
“不过,”赵贵用眼神示意场上几人,改成传音:“老祖、大长老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杨珍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厅内的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就是赵玥儿也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正在诧异间,就听堂上赵北卿出声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婉儿,你和老五、老六,这就直接回涫阳吧。”
“是。”秦婉低声应道。
那边五长老却是开口:“老祖,戴家说……”
“闭嘴!”赵北卿喝道。
五长老一个哆嗦,再不敢言。
“玥儿,”赵北卿继续吩咐:“你们几个,该回宗门就回宗门吧。”
“爷爷,”小丫头央求道:“我还要和嬷嬷一起。”
“你呀,这些天和你的嬷嬷没呆够吗?”赵北卿露出慈爱的笑容,挥挥手道:“回去跟着你祖师婆婆好好修炼吧,我和你嬷嬷还有事要商量。”
“嗯。”小丫头闷闷不乐地答应了。
……
厅内众人很快散去,只剩下赵北卿和张和静二人。
“师兄,”嬷嬷忧心忡忡:“戴家的提议?”
“这个绝无可能!”赵北卿断然道:“玥儿是我赵家的未来,我岂会用她换取我赵北卿一时苟且!”
“这件事,你记得叮嘱秦婉,不要让玥儿知道,免得影响她修炼。”
“是。”见赵北卿如此看重这个孙女,张和静又是欣慰,又是担忧:“可戴家若是提出召回令,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赵北卿走到窗棂前,负手望着窗外:“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咱们要不要找水虹真人说说?”
“没有用的,”赵北卿喟然道:“戴春慈说的对,这个方案,涉及面最小,所以呢,获得的支持也会最高。就算水虹真人愿意为我说话,宗门十几位真人呢,她这里也只有一票啊!”
“以她宝源殿殿主的人脉,难道就不能再拉拢几名真人?”
“代价太大。水虹真人不一定愿意,我们赵家,也出不起这个价钱。”
“哎!”张和静叹了口气:“要是能找到青州那位老前辈就好了。她能帮你调任到宝源殿,就一定有办法帮你留下。”
“这个就不要想了,”赵北卿摆摆手:“人家能帮一次已是天大的恩情,岂能一而再地帮你。再说,你去哪儿找她呢?我这几年好些次找水虹旁敲侧击,似乎连她也茫然不知,那前辈是何身份。”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沉闷。
“好了,”赵北卿宽慰道:“就算将我调回御魔殿,那又如何?我赵北卿在瀚州两百年,什么妖魔没见过,不都一直好好的吗?”
“再说,”他神色黯淡下来:“白、任两位堂主,还有上百的弟兄惨死,我,我也很愧疚啊!”
“若是真的回去,我赵北卿,愿意扛起选锋堂这面大旗,和弟兄们同生共死,共御邪魔!”
他声音逐渐激昂,目光着透着坚毅的光芒,再不见方才的颓丧。
张和静怔怔看着他,不再劝阻。这男人身上重新焕发的光彩,让她似乎又回想起北疆那个悲歌慷慨的战场。
也就是在那里,自己才真正喜欢上这个有些不正经,却又非常有担当的男儿吧!
她脸上红潮泛起,喃喃道:“师兄,我,我……”
赵北卿转身看向她,眼睛一亮,随即露出促狭的笑容:“这可是我办公之地哦。”
“现在都下值了,不会有人来了,”张和静抿着嘴娇声道:“我就要在这里!”
“让你大展雄风!”
……
和赵玥儿一块回宗门的,一共是杨珍、彩云、赵莹四人。
按照赵家的规矩,这四人中,只有赵玥儿可以坐传送阵回去,其他三人则需要乘坐飞舟,以节约家族开销。
不过杨珍现在财大气粗,不在乎这点灵石,索性给几人都付了传送阵的费用。
一行人回到云涯镇,已是酉时左右,赵莹自个儿走了,杨赵二人则将彩云送到赵家宅院。
“我会常来看你的,”见小丫鬟一脸的不舍,杨珍抓着她双手,笑道:“你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达到我现在的修为啊!”
“嗯。”彩云轻轻应了声,旋即明白杨珍是什么意思,顿时霞飞双颊,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杨珍哈哈一笑,和赵玥儿告辞离去。
第346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夜晚,水戊峰
杨珍步出洞府,负手遥望夜空。
晚上回到水戊峰后,见到留守的铁柱彩丝,几人又是一番热闹。到了夜里,则各自带着侍从回自家洞府歇息。与当日彩云在时,三人共挤一床,讲着故事睡觉的情形大不一样。
而青石空间也进不去了,他一时竟有些失眠。
懒得用冥思打坐的方式强行入睡,索性就出来走走。
此时一轮弯弯的下弦月正高挂天空,深蓝色的天幕上,偶尔有几朵棉花似的白云掠过。野地里绽放的花儿,在轻柔的夜风抚摸下轻轻摇曳,纤细的树影倒映在远处平静的湖面上,宛如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儿。
杨珍站在洞府前大石上,心境仿佛融入这夜色之中,淡泊宁静。
这十来日崀山秘境的点点滴滴,一晃而过。
正在这时,似乎心有灵犀般,他转身看向远处的月珍阁,只见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赵玥儿。
少女一身纯白衣衫,长发乌黑浓密,用一根青色丝带随意扎起,垂在腰后,带着几分从容不羁的洒脱。
衣炔飘飘,肌肤胜雪,宛若月中仙子,令人见而忘返。
杨珍微笑着迎了上去。
“你也不睡啊?”
“出来走走。”女孩儿低声应道。
杨珍牵着她的手,来到前方的亭子内坐下,将她轻轻搂在怀里。
女孩儿脸有些羞红,乖乖地任杨珍抱着,也不挣扎。
“今儿去戴家顺利吗?怎么下午见到老祖、嬷嬷,他们似乎都有心事?”杨珍柔声问道。
小丫头微微动了动身子,将头埋在男孩胸口,没有说话。
杨珍也不再发问,就这么静静地搂着她,感受这一刻的静谧和安详。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玥儿螓首忽然抬起,瞥了少年一眼。
“我带你去个地方。”她嫣然一笑。
说完,也不待杨珍回应,已将飞剑祭出,悬浮在两人身前。
她站起身,双足踩在上面,回身看着少年。
杨珍一笑而起,也踏了上去,紧紧搂着女孩儿的纤腰。
飞剑在夜色中缓缓升空,向着远处的群山飞去。
夜幕下的云霄山脉,如一条沉睡的远古巨龙。巍峨雄伟,绵绵延延,似是神龙隐没其中。
两人脚下的飞剑离地面不过十丈,几乎是贴地飞行,随着山势不时攀升、折向、俯冲,渐行渐远。
赵玥儿一直不说话,杨珍也默不作声,鼻尖却不断传来少女淡雅的幽香,一时只觉得人生之美好,莫过于此。
大概半个时辰后,其间小丫头还吃了两颗回气丹,在一处山崖边休息了一小会儿,两人终于来到一处山谷。
“这儿是星彩峡谷。”小丫头收起飞剑,指着前方说道。
杨珍放眼望去,只见前面漆黑一片,隐隐约约有座树林。
“跟我走吧!”小丫头神神秘秘道,蹦蹦跳跳朝前走去。
杨珍有些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
两人很快进入密林之中,小丫头也不解释,只是埋着头往前走,穿梭在一棵又一棵苍天古树间,宛如林中跃动的精灵。
如此越走越深,大概一两刻钟后,前方传来涓涓流水声。
却见小丫头喜笑颜开,欢呼着朝水声处奔去,杨珍也不由自主加快脚步,紧紧跟上。
突然,他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表情几乎呆滞。
前方景致,宛如仙境!
只见密密层层的古树之中,一条清澈见底,流淌着五彩光芒的小溪平缓流过。而溪水对岸,更有无数白色的光点闪烁,仿佛是天上的繁星,璀璨夺目。
地面上,则有一大片一大片白色、红色、紫色、黄色等各种色彩的鲜花怒放。
“这是……”
“水里的是五彩罡石,空中飞舞的是萤火虫,地上开着的是——”
小丫头欣欣自得:“彩昙花!”
“彩昙花!”杨珍也是一脸惊喜。
彩昙花是一种只在初春夜晚方才绽放的花朵,非常稀少。他一直久仰大名,却从未见过。
“这是我去年途径落云峡谷采集落云石精时,偶然发现的。”小丫头继续介绍:
“当时我就想啊,到明年这花开放的时候,一定要带我家的小石头过来看看。”
“真美啊!”杨珍连连赞叹,牵过女孩儿小手,便要带她涉水而过,去近距离观赏那些美丽的花儿。
“等一等。”小丫头忽然拉住他,指着脚下的溪水道:“小石头,我想要一条五彩罡石打造的石链儿,现在就要!”
杨珍有些奇怪地转过头,却见女孩儿正大胆地与他对视,美眸中似乎迸射出异样的色彩。
“好!”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小丫头顿时眉开眼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杨珍蹲下身,开始在水中寻找石子,小丫头也跟着蹲下,和他一起捡拾。
没多久,两人收集的五彩罡石就堆成了小山高。
赵玥儿从里面挑选了十几颗几乎一模一样大小的石子,搁在手心中摊开。
杨珍抓起其中一颗,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赤铁精金打造的长针,对准石子中心,贯入法力,开始穿孔。
五彩罡石是一种非常坚硬的石头,不过毕竟只是凡物,在杨珍堪比筑基修士的力量面前,不一会儿便被凿穿出一个笔直的圆孔。
小丫头在一边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丝不苟忙碌的少年。
嘴角带着浅浅的,幸福的笑意。
杨珍再接再厉,如此一刻钟后,这十几颗石子全部打孔完毕。
他默数了一下,刚好是十七颗,心中顿时恍然。
接着,他取出一根用庚金拉成的长丝,将这些石子一个一个串接上去。
很快,一条五颜六色,灿烂炫目的彩石手链大功告成。
他抓过女孩的右手,将石链轻轻套在手腕上。
在五色光芒的辉映下,女孩儿的手更显欺霜赛雪,宛如玉石雕琢而成。
赵玥儿眉开眼笑,将右手高高扬起,侧着头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道:“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来到花海之中。
望着这些婀娜多姿,状如莲花的美丽花朵,触摸着润如玉、轻如云、薄如纸的花瓣,轻闻这浓郁而沁人心脾的香味。
头顶上,点点星光舞动;不远处,五彩星河蜿蜒。
少男少女神采飞扬,沐浴在如梦如幻的仙境之中。
杨珍整个人都醉了,前世今生,未曾见过如此美景。
就在这时,一个柔软的身子贴了过来。
耳边传来女孩儿的软语娇音:
“小石头,【五行补天经】,第二阶段——”
“玥儿准备好了哦!”
杨珍先是一呆,旋即恍悟过来,又惊又喜地看向赵玥儿。
只见女孩儿低垂着眼睑,不胜娇羞,白皙的颀项映着粉红的面容,仿若三月的桃李,美艳而不可方物。
“好!”
他大声答道,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声音发干嘶哑。
赵玥儿莞尔而笑,玉手一挥,十几块布阵材料分散各处,错落有致。
一个简易的幻阵蓦然成型。
有云雾在林中生成,影影绰绰间,两条人影在上下交错,渐渐合在了一起。
五彩的石链在白雾中时隐时现。
彩昙花渐渐闭合,这些美丽的花儿,要到明日的夜晚才会再次绽放。
然而,却是无人关心这些。
正所谓: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第347章 丹道课结业考试
正月二十八,黄昏
铁柱啃着根大棒骨,在月珍阁外走来走去。
这是他打小在田家村养成的习惯,吃饭的时候喜欢端着碗到处串门。
彩丝在洞府内收拾,完毕后也在门口散步,却是不愿和这个粗俗的家伙走在一起,只是远远地看着发笑。
忽然,两人的目光同时望向远方。
一柄飞剑正慢悠悠朝这边驶来。
“是小姐,还有小郎君,他们终于回来了!”彩丝惊喜道。
铁柱手里的骨头掉落下去犹不自知,嘴里直是唤娘:“我的娘诶,这两人失踪了五天五夜,这是去哪儿了?”
五天前的晚上,这两人从州城回来,第二天早晨便双双失踪。两位侍从有些发懵,不过修仙者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并没有报告峦里,只是心里忐忑不安。
飞剑缓缓来到他们面前,正是赵玥儿和杨珍。
两人跳下飞剑,铁柱傻乎乎迎上去问道:“小石头,这几天你们去哪儿了?”
“去哪儿?”杨珍一愣,随即爽朗笑道:“我俩谈经论道去了,嗯,还有修炼。”
“你们谈一次经,就要五天五夜啊!”铁柱咂了咂嘴。
“哪会只有一次?”杨珍正色道:“我俩谈了很多次,嗯,怎么也得有个三四十次,对吧,玥儿?”
他笑眯眯问身边的女孩儿。
赵玥儿满脸羞红,凶巴巴瞪了他一眼。
彩丝看得有些奇怪,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嘴张得要塞下一个木桶,呆呆地望着自家小姐。
“完了,夫人会打死我的。”她心中哀叹。
杨珍哈哈大笑,也不理一脸懵逼的铁柱,问彩丝道:“这几天,有没有人找我们?”
“啊?有,有。”彩丝忙不迭点头。
“都是什么事?”
“第一件事,是峦里的田承道长来找。让我通知你们,那个丹道课程,正在进行结业考试,要你俩别忘了。还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诶呀,差了误了大事。”杨珍一拍额头,转身看向赵玥儿。
换来的是女孩儿一个白眼。
“玥儿,你去不去?”他问道。
这三年来,他一直坚持学习炼丹术,课程基本上都没落下。倒是赵玥儿,十次课只去过两三次,都是陪他上着玩的。虽然早早有了神识,炼出的丹药却是不如自己。
小姑娘的兴趣在于阵道。
“我就不去了。”赵玥儿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小石头,你成为内门弟子之后,打算拜在谁的门下?”
“这个,”杨珍略微沉吟,答道:“丹器院。”
内门弟子可以选择一位金丹真人作为自己名义上的授业恩师,这个权利,很少有内门弟子会放弃。一则是可以得到更好的指导,尽管实际上真人很少会亲自指点。二则也是给自己在宗门找个靠山。
杨珍当然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有自己的修行功法,还有青石这个隐秘,所以并不想给自己找一位修行上的领路人。倒是炼丹和炼器,都是他计划要研习的两大技艺。
而这两项,全云霄宗金丹老祖中,最为精通的就是乘红真人。
再加上这次崀山之行,乘红真人对他印象也不错,还当众鼓励了他几句。
此外,炼丹炼器的许多典籍,也只有丹器院的内门弟子,方可查阅。
综合这些因素,成为丹器院弟子,也就成了杨珍最合适的选择。
不过丹器院也不是想进就能进去的,不管是外门还是内门,都得经过选拔。
只有通过结业考试,并且取得优胜者,方可获得下一步选拔的资格。
……
“嗯。”小丫头轻轻应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件事呢?”杨珍继续问道。
“第二件事,”彩丝答道:“紫雪姐姐来找玥儿小姐,还警告说,月底前小姐若是再不去水虹祖师那里报到,就不要她这个内门弟子了。”
“啊!”赵玥儿惊叫一声,立即将收起的飞剑重新祭出:“我这就过去。”
她跳上飞剑,急匆匆便往山外飞去。
“哎,今儿是二十八,还有两天!”杨珍在她后面大喊。
赵玥儿却是充耳不闻,飞剑逃也似的溜了。
杨珍哑然失笑。
不会是这几日的蛮干,把小丫头给吓坏了吧。
作为初尝滋味的年轻人,两人很是过了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
白天水落石出,晚上闭月羞花。
不过夜以继日的修炼,成果也非常显着。
各自体内,都已开辟出五条新的经脉。杨珍的经脉总数,已经达到十八条,比练气后期还要多两条。
对水系术法的掌握,也愈加熟稔。
望着火红云霞下,女孩慢慢消失的倩影,杨珍嘴角噙笑,心里美滋滋的。
……
辛苦了五个昼夜,当晚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上午,杨珍精神抖擞,朝学院走去。
与此同时,五方亭的一处茶楼上。
一名圆脸的黄衣女弟子盈盈起身,朝同桌的两名内门弟子道:
“多谢两位哥哥前来看望我,妙璎还有考试,这就告辞了。”
说完,对两人屈了屈身,转身而去。
那两名弟子目送着她离去的背影,也不拦阻。
好一会儿,其中一人道:“九哥,你这妹子性子还真是犟啊,非要参加考试。难道跟老祖说一声,还不让她进入丹器院?”
“修仙之人,总得有些坚忍之心嘛。”戴妙璲淡淡道。
他以茶代酒,和对方碰了一杯,接着问道:“南星兄,我这次找你,也是我家春慈婆婆的意思,就想问你一句,你和我这妹子的婚约,还作不作数?”
“我何时说过不作数?”殷南星勃然色变。
“那就好!”戴妙璲似乎没注意到他脸色,继续说道:“春慈婆婆说,她才不管我们这些少爷喜欢谁,玩弄谁,不过两家的婚约,却不是可以随便毁弃的。”
“知道了。”殷南星闷声答道。
话不投机,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殷南星更是将头转向窗外。
一个熟悉的,让他憎恶的人影从楼下经过,向着船场的方向走去。
他还看到了戴妙璎,两人热情地打着招呼,一块走进了船场。
殷南星心中一动。
这杨珍,难道也是去参加丹道课的考试?
第348章 行与不行
一刻钟后,飞舟抵达云霄学院,杨珍和戴妙璎结伴而行,一同来到宣丹楼。
丹道课的结业考试,方式简单明了,就是炼丹。
当然地方不会选在上课的楼上,而是在地下一层,这里有从地脉引来的地火。
对于传统的丹师来说,炼丹要么用地火,要么丹火。而用玄阳木这样的灵木来炼丹,不是正途。
烧木头点火,这和凡间熬药的师傅有啥区别!
杨戴二人找到负责登记的弟子。杨珍取出随身令牌,戴妙璎则除了令牌之外,还支付了十枚灵石。她这是重考,需要自己掏钱。
当两人在地下一层的石室中坐定后。这个能容纳百人的大厅,已经陆陆续续坐了三四十人。
毕竟是最后一天,该考的都已经考完了。
然而杨珍一打听才发现,除了自己,其他人竟全是重考的!
原来丹道课考试,在每年正月十五开始,正月二十九结束,为期十五天。
绝大多数人,都会选在头几天参加初考。
若是考得好,获得优秀,那自不用说。若是考得差强人意,也没关系,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随便你重考。
虽说每重考一次,便需十个灵石,不过大多数人咬咬牙,还是拿得出来的。
毕竟一旦获得选拔的资格,就有希望成为丹器院弟子。到那一天,不说前程似锦吧,至少修炼资源是不用太愁了。
而宣丹阁这边,也乐得大家如此。一则可以增加一笔收入,二则这样的压力之下,也能激发这些学子的潜力。经常有人在这考试中,突然领悟了某处关键,从而成绩爆发,达到优秀。
今天是最后一天,人数也比前两日多出数倍,待了最后,大厅内满满当当坐了近百人。
每个人身边,都摆着一个一阶中品的丹炉,还有一份足量的药材。
杨珍清点了一下,药材的数量、品相都完好无损,正是炼制回气丹的材料。
按照考试要求,回气丹一炉十二颗,能炼制出七颗,且每颗都在一阶中品以上,即是通过,可以获得炼丹学徒的资格证书。
有这份证书,哪怕你是散修,也很容易被各个家族聘用,成为该家族的丹童。在未来的岁月中,一步步提升技艺,改善自己的处境。
如果考试中成丹十颗以上,且至少八颗都是上品,就可以获得优秀。
这个目标,对杨珍来说,并不算难,早在几个月前,他还是练气初期时,就已经具备成丹十二颗,且全部上品的水平。
回气丹对神识的要求不高,对草药的提炼和控火却必须有很好的天赋。
提炼药物,需要对该灵草的品性非常清楚。此外许多细微之处,比如灵草的年份,采摘之后存放时间的长短,以及存放的环境等等,都会影响到灵草提炼的效果。
虽说衣衣正在沉眠,但杨珍这些年在她指点下,许多草药的品性他甚至比最高明的丹师还要清楚。经过长期的练习,几乎每株灵草捻在手里,便对采摘时间的长短,环境水分的多少,已经大致有数,从而能够以最合适的时间进行淬炼。
至于控火,他玄阳木用的倒是非常娴熟,地火虽然不算熟悉,不过年前他已在这里试炼过多次,即使做不到全部上品,最差也有十颗。
因而今日,杨珍对于丹道课考试,信心十足。
巳时已到,一个中等身材,神色冷峻的白衣弟子来到场中。
此人姓姜,乃是丹道课的讲师之一,在控火方面颇有心得,杨珍从他这里获益匪浅。
只见这人朗声说道:
“丹道课考核项目,炼制回气丹,时间,一个时辰!”
“所有人,不得从储物袋取出灵草、丹药等任何物品,违者不予通过!”
接着,便是对成丹数目和品阶等的成绩要求,这些和杨珍之前打听的一样。
姜师兄说完之后,扫视一遍全场,见无人提出异议,便大声宣布:
“开始!”
……
随着这声令下,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杨珍首先将地火的控制开关开启,一蓬暗红色火焰瞬间升腾,在丹炉下方熊熊燃烧。
这是第一步,温炉。
与此同时,杨珍依次抓起药材,大部分都已经过处理,也有的还需要各人依照自己的习惯做些细化。
大概数息之后,丹炉温度差不多时,他开始逐次将这些药材放入炉中。
虽然步骤大家全都一样,但这个时候,每样药材之间间隔的时间长短,份量的多少,每个人已渐有不同,差别也逐渐显现。
如此按部就班,到所有药材都已提炼完毕,刚好半个时辰。
杨珍闻了闻从丹炉中散发的药味,又看了看药液的品相,皆和他正常发挥时的表现一致,时间也控制得非常好,不由大为满意。
接下来,就是控制火焰,炼化药液的过程。
……
半个时辰前,宣丹阁三楼
姜师兄正在房间内凝神闭目,脸上虽是一贯的冷峻表情,心情却是很好。
这一批学子测试完,且不说成绩如何,光是这重考的报名费,自己便能从中分到百来块灵石。
这差不多相当于自己两个月的俸禄了。
可惜啊,这样的考试,一年只有一次。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谁?”他轻喝了一声,随即神识探了出去。
“哎呀,原来是殷师弟啊!”他立即起身,将门打开,笑盈盈地将来人迎进屋内。
“殷师弟可是稀客啊!”姜师兄热情的请对方坐好,亲手盏上一杯茶送上,这才在对面坐下。
“殷师弟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几句寒暄后,他直接问起。
“有一个人,我不希望他通过考核。”殷南星大喇喇说道。
姜师兄眉头微不可察的皱起:“何人?”
“杨珍。”
“不行,”姜师兄摇了摇头:“此人在我丹道课上,表现不错。年前的几次测试,都有成丹十颗,且都为上品的成绩,我没法不让他通过。”
殷南星嘿嘿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放在桌上。
玉盒打开,里面是红彤彤三颗中品火系灵石。
“现在行了吗?”他得意地问道。
姜师兄喉咙吞咽了一下,目光紧紧地盯着灵石,再也不能挪开。
“行!”
第349章 殷南星的心魔
一盒十二颗的火系中品灵石,价值四千灵石。
散装的三颗,少说也得一千一百灵石。
姜师兄,筑基三层弟子,年俸七百灵石左右。
作为火系修士,他自己也有一颗中品火灵石,乃是费了两年的积蓄,咬牙买下的。只有炼丹出现法力不济时,才偶尔用一下。如今那灵石还剩下小半颗,被他一直小心收着,视若珍宝。
而现在,面前摆着的是三颗!
需要付出什么?不过是让一名练气弟子炼丹时出现一点意外而已。
这还用犹豫吗?
干了!
……
偌大的石室内,无数道青烟升腾,充满了丹药特有的香味。
杨珍坐在丹炉旁,全神贯注盯着药液,不敢有丝毫懈怠。
时不时一道丹诀打出,碰触在药液某处,或是激起一圈气泡,或是弹下一层黑灰,化作灰烟飘走。
控火,并非单指控制火势的大小。事实上,对于初学者来说,火焰温度通常都是恒定的。操控火焰时强时弱,对于这个阶段的炼丹学徒来说,要求还有些太高。
他们需要做的,是熟悉药液在火焰炙烤中的变化过程,在适当的时候将丹诀打在恰当的位置,控制着药液的走向,使之逐渐平和、纯化、凝缩。
杨珍如一个经验丰富的烘焙师,在他娴熟的揉搓中,药液如面团般,不断拌匀,渐渐柔软。
他越来越沉浸其中,周围的一切浑不在意,进入了完全的忘我状态。
忽然,炉火一阵颤动,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迅速变成蓝色!
火焰温度,刹那间蹿升了两三千度!
药液发出滋滋声响,一股焦糊味随之飘出。
糟糕!杨珍暗叫不好,此时还不能关掉地火,否则前功尽弃!
他只能将火焰稍稍调低,同时一道水系术法打出,在丹炉下方形成一道水汽屏障,以遏制住急速升高的炉温。
水与火的碰撞中,体内法力霎时如破了一个口子,急速外泄。
他脸色铁青,口中疾呼:“司书,司书!”
一名黄衣弟子走了过来,神色不善,低声喝问:“何事?”
杨珍刚想说话,却发现此时炉火已重新变回原来的暗红色。
“我这火焰不稳定,刚才变成蓝色了。”他还是指着自己的炉火说道。
司书来到他丹炉前面,鼻尖闻了闻:“药液烧焦了?”
“嗯,烧了一部分。”杨珍答道。
司书笑了,嘴角闪过一丝不屑:“这位师弟,好生炼丹,莫耍花样。”
“我没有耍花样。”杨珍有些生气:“确实是地火出了问题。”
“放肆!”司书疾言厉色道:“像你这样找借口的,我见得多了。”
“若再啰嗦,取消成绩,给我出去!”
……
杨珍无奈,只得端坐下来,继续炼丹。
经过刚才这番意外,药液不仅比正常缩小了一圈,最外围还多了许多黑色的杂质,隐隐带着烧焦的气味。
必须将这些杂质剥离。
此时时间已过去不少,他不敢再耽搁,丹诀一道道打出,不断撞击在杂质上,化作青烟带走。
随着杂质的祛除,药液重新变得澄澈,在高温的烘焙下,渐渐炼化成糊状。
最后一步,成丹。
对于回气丹这种比较简单的丹药,成丹并不需要借用神识,依靠丹诀便可将药液包裹,
然后抽离成若干小份。
抽离份数的多少,决定着成丹的数量。
可惜的是,眼前这份药液,已比正常时候足足少了三成!
杨珍顾不得遗憾,数道丹诀打出,小心翼翼的将药液分成了八份。
不能再多了,否则将会降低丹药的品质。
八份药液在成丹手法的指挥下继续浓缩,慢慢地变成了八颗雪白的丹丸。
……
“时间到!”
姜师兄再次出现在石室中,宣布了这次炼丹的结束。
所有人,不管有没有完成炼丹,都必须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站好。
五名黄衣弟子来到众人面前,开始逐一收取每个人炼制的丹药,并打上法印,记录姓名。
很快,近百个装着回气丹的玉瓶交到了姜师兄手中。
一众学子继续在原位上坐好,等待现场宣布成绩。
姜师兄随手取过一个玉瓶打开,倒在面前的玉盘中,目光扫了一眼,口中念道:
“成丹十一颗,六上品,四中品。”
至于剩余的那颗下品,通常是不会报出的。
旁边一名和他同样穿戴的白衣弟子点点头,唱到:“六上品,四中品,无误!”
玉瓶被送到下首一名黄衣弟子手中,这人端在手中记录,同时喊道:
“沈落,六上品,四中品。”
大厅中传来一声哀叹,一名少年痛苦的捂住了脸。
这些重考的,基本上都是初试通过,只不过没有达到优秀而已。这名少年这个成绩,意味着他的希望又一次落空。
一个又一个玉瓶被打开,成绩接二连三唱出。
偶尔有欢呼声从学子的座位上传出。
“戴妙璎,成丹十颗,八上品,两中品。”
“好耶!我通过了。”圆脸少女兴奋的握紧了粉拳,收获了一堆艳羡的目光。
杨珍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
不久,他的成绩也出来了。
“杨珍,成丹八颗,上品八颗。”
“哎呀!”“可惜!”
人群中传来几声叹息,如果成丹十颗,其中有八颗上品就是优秀。这名同学在更难做到的上品数量达标了,成丹数量却少了两颗,实在可惜。
一名黄衣弟子,杨珍一眼认出,正是方才和他说话的那名司书,走到那姜师兄面前,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杨珍依稀听到“火焰不稳”,“都是上品,不容易”等寥寥几语。
另一名白衣弟子也随着那司书的手指,将视线投向他这里。
他心中顿时升起了希望。
却见那姜师兄脸上现出一丝不快,低声呵斥了那司书一句:
“若都徇私,还考核作甚!”
杨珍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
杨珍从黄衣弟子手中接过一块蓝色令牌,正面刻着“丹徒”二字。
此外他令牌之中,也新添加了“丹徒”的记录。
这说明从今日起,他正式踏入了丹道之途,成为了一名最低级的炼丹学徒。
若是往日,这也算得上修仙路上一个小小的进步,值得庆贺。
然而,这并非他今日想要的。那个优秀的成绩,以及附送的一张五月初丹器院选拔赛的资格,却是与他无缘了。
哎,只能怪运气不好,好好的火焰居然会出了差错。
而且自己也太托大,居然选择了最后一天参加考试,这下倒好,连重考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倒也谈不上有多大的沮丧。尽管没有获得资格,不过进入丹器院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只不过其他路更加难走而已。
难走就难走,那又如何?杨珍紧紧拽了拽拳头,胸中燃起斗志。
熟悉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
“戴师姐,恭喜你。”杨珍拱手笑道。
戴妙璎笑靥如花,喜滋滋地向杨珍道谢,又安慰了对方几句。
正说着话,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一个她不愿听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妙璎妹子,恭喜你获得优秀啊!”
她转过身,看到的正是殷南星那张让他讨厌的脸。
想到家族的吩咐,小姑娘勉强保持住笑容,朝对方还了一礼。
“哟,杨师弟也在呀!”殷南星仿佛是刚发现对方,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
“杨师弟也是来参加丹考吗?不知成绩如何啊?”
“以杨师弟连妖猴都能哄骗的本事,想必区区丹考,不在话下吧?”
“不知道成丹几颗,上品几颗呀?哈哈!”
杨珍双眼渐渐眯起,如果说刚开始还以为是碰巧撞上,到了最后这句,他已经确信,对方就是过来羞辱自己的!
他怎么会知道我考得不好,难道——
我的火焰出了问题,是这人搞的鬼?
否则上百号人,怎么就自己火焰出了问题!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凑巧的事情!
“是你做的?”杨珍咬牙问道。
“哈哈哈!”殷南星仰头大笑:“杨师弟,你说什么,师兄我听不懂!”
他凑到杨珍耳边,悄悄传音道:“就算是我干的,无凭无据,你能耐我何啊?”
“就凭你一个边郡出来的山野小子,也想进我丹器院学习炼丹,做梦!”
杨珍拳头慢慢握紧,仿佛如一个铁球,随时便要出手重击对方!
“怎么,想打架吗?来啊!”殷南星继续挑衅。
杨珍拳头忽然松开,粲然一笑:
“殷师兄,师弟我其实不太擅长炼丹——”
“知道就好!”殷南星洋洋得意道。
“师弟我只擅长打断人大腿,不知道这些天过去,殷师兄断腿好了没有?”
殷南星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目光凶狠的盯着杨珍。
“还有,殷师兄什么时候晋级筑基啊,也好让师弟提前准备一份厚礼。”杨珍继续笑道。
殷南星脸色刷得变了。
按照他当初的安排,崀山秘境结束之后就该冲击筑基了。
然而这次回到宗门之后,几次修炼之时,他都感觉心绪不宁,脑海中一个又一个念头闪现,尤其是崀山之行的一些场景,更是不断在眼前重现——
比斗中大腿折断……
高空掉落中嘴角吐血……
冯常青惨死身前……
传送阵前被人当众嘲笑……
最后,还有在宗门驻地大厅,被某个人逼着许下了心魔誓言。
心魔!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是有了心魔。
而凡此种种,让他心意难平的,都是因为一个人——
杨珍!
心魔难以克服,但并非完全不能战胜。
关键就在于,让你许下心魔的那个人,以及相关的那件事。
如果对方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比如,你对凡间的一个农夫以心魔发誓——
你如果告诉我前面的路怎么走,我送你一枚金币。
结果,人家告诉你正确的路,但你身上却没有金币,也没有给那农夫任何补偿,就此扬长而去。
这件事会给你种下心魔,但因为事情太小,对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你自己都有可能完全忘了这回事。
这样的心魔,对自己的干扰会很小,大多数时候甚至不构成干扰。
因此,殷南星思来想去,若想克服心魔,最好的办法,就是去羞辱杨珍,让他脸面扫地,让他屡遭挫折,让他在自己脚下卑躬屈膝。
如此我的念头才能通达,这心魔的影响才能降低。
至少,不会再干扰到我晋级筑基。
这就是为什么今日他发现杨珍参加丹道课考试,宁可自己花费上千灵石,也要让对方失败的原因。
他要一次次打击对方,来重建自己的信心,战胜心魔。
然而——
杨珍又一次提起打断腿的往事,他再一次在对方面前遭受羞辱。
而且,对方已经猜出他如此做的原因。
这让他今日的所作所为,完全成了笑话。
……
杨珍没有再和殷南星纠缠,哈哈一笑,拱了拱手,自行离去。
“等等我!”戴妙璎追了上来,和他一同朝船场走去。
殷南星呆呆杵在原地,目光阴沉可怕,仿佛要择人而噬。
第350章 天狩峰
朝阳初升,万道柔和的光线洒向大地,沾满露水的花草树木皆染上了一层金粉之色,显出明艳清新的勃勃生气。奶白色的云雾慢慢散开,一座巨大的山峰逐渐露出真容。
这山峰,其上白雪皑皑,晶莹似玉。融化的雪水形成飞瀑流泉,为这座不知矗立了多少年的神山增添了一份动态之美。从山腰处开始,则渐为植被覆盖,树木丛生,葱葱茏茏,其间不时传来鸟兽嘶鸣,又有瑞鹤几只,长鸣飞过,在空中盘旋不去,如仙家灵境,令人心生向往。
山腹之间,一座高大的宫殿巍然屹立,这座三层的大殿飞檐四出,气势宏伟,其中底层的屋檐正下方,挂着一块紫色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书写着两个大字——
天狩。
这是天狩峰,乃云霄宗十三殿院之一的百兽殿主峰所在。
一个满脸虬髯,一身农夫打扮的中年大汉,正负手站在大殿前的广场上,遥望远方群山。
在他身侧,一名文士装束、气质沉稳的青年男子肃然而立。
“玉田啊,”只听那中年大汉问道:“你家那丫头情况如何,崀山秘境那件事,没给她造成阴影吧?”
“回老祖宗的话,彩芳丫头还算正常,这几天在山上老老实实修炼,没见有啥情绪。”青年男子恭恭敬敬答道。
“老祖宗老祖宗,我很老吗?”中年大汉不满道:“说过多少次,你是我真传弟子,以后叫我师尊就行了。”
“是,师尊。”
这对话的两人,中年大汉名叫蓝元獉,正是天狩峰的金丹老祖。年青的这位叫蓝玉田,是蓝元獉的嫡系后裔,也是他的真传弟子。
他们谈论的蓝彩芳,则是蓝玉田的嫡亲孙女。
“嗯,”元獉真人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祸兮福所倚,这丫头有这么一遭,未必是坏事。死过一回的人,以后修炼,心境也当比旁人强上几分。”
“是。”
“那个救她的小子,叫啥啦?你还让人送了他一块兽牌,他有没有来挑选兽宠?”
“此人叫杨珍,”蓝玉田笑道:“据予罄师兄说,这人想等宗门贡献点下来,再来挑选,想必是看不上一千点以下的妖兽。”
“哈哈,那他可得好好挑选喽!”
“老祖,哦,师尊,今日议事,是不是会将崀山的赏赐定下来?”蓝玉田接着问道。
“差不多吧!”蓝元獉哼了一声,抬头望向远方。
青年见状也住了嘴,同样将视线看向远处。
一道遁光正由远而近,快速接近。
“见过蓝师叔,”过来的是一名高瘦白净的中年人,远远便朝蓝元獉行礼。
蓝元獉微微颔首:“嗯,进去坐着吧!”
“是。”中年人应了一声,却没有急着进殿,而是又和蓝玉田见礼。
蓝玉田不敢如他师尊这样随意,忙躬身回礼:“守归师兄好!你这回又是第一个啊,哈哈!里边请!”
这位白净的中年人,名叫洪守归,乃是云霄宗掌门洪正蠡的族孙,同时也是洪掌门的真传弟子。
他这次前来天狩峰,乃是参加宗门的长老会议。
云霄宗的长老会,最初是只有金丹真人才能参与的会议,在每个月初二这天举行,决议宗门的各项重大事务。
然而没过多久,这些金丹老祖就不乐意参加了。
为什么呢?
第一,修炼才是王道啊!你每个月都要开会,我闭关一次就是好几年,怎么办?
第二,没意思。对于这些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来说,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每次开会时的那些所谓大事,放在百年、两百年的历史长河来看,许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必要每次都参与吗?
因此,老祖们纷纷派出真传弟子,代替自己出席会议。
真传弟子乃金丹老祖的衣钵传人,情同父子,甚至比之父子还要更加亲密,很多场合象征着金丹本人,因而作为代表,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如此一来,事情又变了味。堂堂长老会,最后变成一群弟子的会议。宗门的大事,就被这些修为上不过紫府,下则甚至有练气的修士来决定了。
尽管这些人事后都会向他们师父禀报会议内容,但很多人还是觉得有些儿戏。
于是又加了一条规矩,每次长老会,至少需有一位金丹老祖参加,作为会议的主持,每年轮换一次。会议地点也定在这名金丹所在的主峰。
这个规矩,很像杨珍前世的一个名词:轮值会议主席。
当然,某些极其隐秘和重要的事情,还是只能金丹长老议决。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十年也不过一两回。
今年开始,宗门长老会轮值到蓝元獉主持,地点,自然也就定在这天狩峰的天狩宫。
洪守归进去不久,又是一道遁光来到近前。
这是一位面色莹润、紫衣劲装的年轻男子,姓王名漷,乃镇国殿的真传弟子。
王漷同样规规矩矩向蓝元獉行礼,蓝真人鼻腔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进去。
蓝玉田依旧一丝不苟回礼。
这人进殿不久,远处朝霞之下,一只大鸟正在快速靠近。
巨鸟上,坐着一位身形修长,剑眉星目的青年,只见他大声叫道:
“蓝爷爷,今儿我是第一个吗?”
“就你这惫懒样儿,还想第一?来晚啦,该打屁股!”蓝元獉佯怒道,嘴角却是带着笑意,显然对这青年非常熟悉。
“虎生世侄,你这次是第三,比起上个月,倒是快了不少。”蓝玉田也笑嘻嘻招呼。
青年名唤匡虎生,是御魔殿匡帅的族中后辈,同样也是他的真传弟子,修为却只有筑基中期。
御魔殿和百兽殿一向交好,这匡虎生在两位地位显赫的蓝家人面前,是一点也不见外。
只见他嘿嘿傻笑几声,跳下坐骑,和两人随意行了个礼,大踏步朝大殿行去。
却是将那大鸟留在了广场。
“小黑。”蓝玉田招了招手。
大鸟颠着脚步跑了过去,将鸟嘴埋进他怀里,显得颇为亲昵。
这大鸟名叫赤腹雕,浑身蓝灰色,唯在胸部有条红色横纹,故此得名。当它全身展开时,足有十丈大小,是一种非常凶猛的妖禽。
不过此时,赤腹雕在蓝玉田怀里却是非常安分老实。
“去找你的朋友吧!”蓝玉田抚摸了一阵,低声吩咐。
赤腹雕发出一声欢快的长啸,双翅展开,向着山下一处山谷飞去。
“都开了灵智了,还和一帮禽兽玩耍。”一旁的元獉真人摇了摇头,像是在叹息自家很不争气的孩儿。
随后不久,一个接一个真传弟子或是驾着遁光,或是御驶飞剑,接踵而至。
一刻钟后,最后一道遁光自远山迤逦而来。
第351章 长老会(一)
一身青袍,面色冷峻的中年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蓝殿主。”来人拱手行礼。
“魏堂主。”蓝元獉认真地还礼。面对这人,他不像对真传弟子那样随意应付。
蓝玉田在身后跟着行礼。
三人寒暄了几句,结伴向着天狩宫走去。
几乎每次长老会,魏飙都是最后一个抵达,当然,他的身份也最特殊。
他是太上长老燕西陵的代表。
在长老会中,魏飙几乎从不发表意见,也很少参与投票,完美的履行一位旁观者的职责。
然而,若是有哪项决议不妥,即使获得大多数人支持,甚至包括主持会议的金丹,他也可以当场推翻,要求重新审议或是延迟。
只不过这项权利他极少使用。而长老会一旦结束,按照宗门规矩,除非是会影响到宗门存亡的重大事情,否则形成的决议,即便是燕老祖,也不能轻易加以否决。
……
当三人进入会场时,大厅内已经有十二人就坐,他们是云霄宗十二家殿院的真传弟子,代表着十二名金丹真人。
严格的说,应该是十一人。其中庶务殿的殿主,自从十几年前青石真人陨落之后,一直未能推选出新的继任者,所以庶务殿的代表,还是当年青石真人的真传弟子。
那是一名筑基后期的年轻人。这人也颇有自知之明,很少在会议中发表意见,投票也是随波逐流。
蓝元獉威严的扫视一眼全场,在上首的主桌落座,魏飙则在一旁稍稍靠下首的位置。至于蓝玉田,则只能侍立在自己师尊身后。
“今日长老会,有三件事情需要议决。”元獉真人朗声说道:
“第一,关于镇国殿转呈青云宫所报桑洲扰边一事。”
“第二,关于崀山秘境秦国奸细一案的处理。”
“第三,关于御魔殿呈报的魔云裂缝扩大及选锋堂遇伏一事。”
“这三件事处理之后,各殿院若还有其他事情,可当场呈报上来,交诸位商议。”
蓝元獉说完,看了眼众人,见这些弟子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吩咐道:
“玉田,下面的你来主持。”
说完,双目阖上,似乎就这么在座位上睡着了。
没错,金丹真人是参加会议了,不过你若是指望他们老老实实从头到尾都在主持,那你也太天真了。
具体的事情,还是这些真传弟子在讨论。
蓝玉田轻咳一声,走向前台。因为座位被师尊占了,他只能站着。
他从案几上取出一份折子,大声念道:
“青云宫王启年呈报:自许国历一零四零年始,桑洲数犯青州边境,袭杀境内凡人、修士,抢掠境内矿场、家族,计有:”
“许国历一零四零年四月,桑洲侵入云台郡,杀死范家修士一人,劫走三人……”
“……”
“许国历一零四三年八月,桑洲袭击曲阳郡,破坏灵石矿一座,抢走灵石计十一万七千有余……”
“以上计不完全统计,四年内,桑洲共扰边达四十余起,杀死我境内凡人三百二十余人,修士十一人,劫走凡人修士计三百人以上,造成财物损失约两百万灵石。”
“弟子王启年,伏乞宗门,发兵征讨桑洲,谨奏。”
蓝玉田念完,将折子扔在桌上,目光炯炯的注视全场。
底下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有的在交头接耳,也有的拿起桌前的玉简,再次阅读。
玉简内记录的,正是蓝玉田适才所读的呈报。对于修士来说,用神识浏览各种讯息,才是既快速,又准确的方式。
当然,为了存档的需要,纸质的折子也是必不可少的。
“诸位有何意见?”蓝玉田大声问道。
“桑洲人这是在报复。”一名弟子判断。
“那又如何?”另一人说道:“他们四国主在我境内杀人掠货,死了活该!”
“四国主可没杀人,杀人的是咱们。”又一个声音懒洋洋说道。
蓝玉田瞟了一眼,认出这人是傅秋山,乃是水虹真人的真传弟子。
宝源殿和镇国殿一向不对付,所以这名傅真传,对镇国殿下属青云宫的呈报,自然也不是支持的态度。
“魏师叔,”有人突然问道:“据事发时在场的赵巡使所说,制服四国主的乃是一名神秘的高人。这人太上老祖是否知情?”
“不知。”魏飙吐出两个字,没有任何解释。
这个问题他曾经询问过西陵老祖,当时老祖也是如此答复。
然而他心中,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老祖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告诉他。
这让他愈发觉得,因为未能晋升金丹,他离宗门的核心层,已越来越远。
即使现在他还是太上老祖的代表,威风凛凛的坐在场中,他自己心中却在怀疑,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一个神秘高手在我许国境内随意出没,若是这人心怀歹意,我境内修士岂不危险!”那名弟子大声嚷道。
“大胆!”两声呵斥同时响起,一个来自魏飙,另一个却是正闭目冥想的元獉真人。
那名弟子立即闭嘴,再不敢胡言乱语。
魏飙奇怪的瞥了蓝元獉一眼,隐隐感觉,这名真人可能知道些什么。
他暗暗拽紧了拳头。
……
讨论还在继续,不久之后,代表御魔殿的匡虎生提出了建议。
“邵州已几百年没有战事,扬威殿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狠狠教训一下桑洲贼子!”
他刚说完,立即遭到一名美貌女子的嗤笑:
“谁说邵州没有战事的?某些人孤陋寡闻,就不要来这里献丑!”
这话挑衅意味十足,立即引得匡虎生大怒:
“好!那你倒是说说,这几百年,你们扬威殿和秦国人打了几仗,杀死对方多少人!有种就摆开来说!”
“你要我说我就说,你算老几?”美貌女子柳眉倒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不得吵闹!”又是一声呵斥,正是来自蓝元獉。
这就是有金丹老祖在场的好处了。要不然有些小辈因为各自殿院的私怨,吵吵闹闹大打出手,甚至打出狗脑子都不是什么新鲜事。
美貌女子不服气的坐下,一双杏眼怒视匡虎生。那边匡虎生也毫不示弱的与她对视。
第352章 长老会(二)
美貌女子名叫燕巧巧,乃扬威殿燕真人的真传弟子。而燕真人,和云霄宗太上长老燕西陵同出一族。
扬威殿自成立之初,主要职责就是防范西方秦国的进犯,不过自从千年前一场大战之后,两国边境虽然时有摩擦,大的战斗却是几乎绝迹。
尽管如此,扬威殿依旧积聚着云霄宗最有战力的一批修士,实力强劲却无所作为,这让一直在瀚州抵御魔族的御魔殿极为不满。久而久之,两殿之间矛盾越积越多,见面吵架更是常有之事。
扬威殿背景雄厚,他们不肯出兵,某方面也代表了西陵老祖的意思。
大厅安静下来,众人都在思索对策。
不久,有人问道:“寇边的桑洲修士中,最高修为如何,有没有国主?”
“没有。”回答的是代表镇国殿的王漷。
“既然如此,王启年自己不能处理吗?”那人质疑。
“青州那么大,青云宫修士就算全部撒出去,又能顾得了多少地方?”王漷冷笑道:“再者对方国主没有,紫府总是有的。青云宫若是分得太开,被人伏击可就不妙了。”
“呵呵,如此说来,王启年安居青云宫,坐看境内修士凡人惨遭劫掠,还有功喽?”那人讥笑道。
“谁说王宫主安坐在家的,玉简你没看吗?这几年,王宫主也数次擒获桑洲进犯之贼……”
“数次?嘿嘿,四年十次,一年不到三次,真是好大的功劳。”
两人越说越僵,最后在蓝元獉的呵斥下偃旗息鼓。
这个质疑的人叫傅秋山,是宝源殿水虹真人的真传弟子。宝源和镇国两殿的恩怨,同样也在两名真传弟子之间显露无遗。
“本殿提议,追究王启年渎职之责。”傅秋山大声喊道。
他这个倡议并没有得到几人呼应。论起人脉,殷吕巷可比一向独来独往的水虹强多了。
很快,有人提到另一个问题:“青州不是有窦家老祖在吗?”
“希常真人这几年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再说他年事已高,不可能让他四处奔波救火。”还是王漷代为解释。
“我看这老头是故意的,杀了人家国主,自己却躲了起来,留下一屁股烂账让我们处理。”傅秋山冷哼道。
王漷笑了笑,这次连反驳的兴趣都没有。
王启年和窦希常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得到了他师尊的默许。
镇国殿一直觊觎桑洲这块膏腴之地。若是能将这块地盘攻下来,不仅镇国殿的势力大大增强,还能多出一块进军深海的跳板。
只可惜,宗门上层对与桑洲开战兴趣缺缺,甚至镇国殿内部许多修士也不支持。所以尽管有窦王二人在前面不断拱火,宗门这边却一直是大事化小,低调处理。
果然,以扬威殿为首,在几位弟子支持下,最后提出的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方案。
第一,派人去核实呈报中所提及的损失,审问被抓获的桑洲贼寇。
第二,派人去慰问希常真人。
当然,慰问只是个名头,实际是了解这老头究竟在干嘛,是否有意躲起来。
第三,若寇边为实,派使节去桑洲交涉,要求停止扰边,赔偿损失。
至于之后,则视交涉情况再行定夺。
这个方案很快获得大多数人支持,即便是王漷和傅秋山,也提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
第一件事处理完毕,总计花了不到两刻钟时间,这效率还是很高的,蓝元獉也不由暗暗点头。
事实上,这些被选为真传,且代表各自师尊参加长老会议的弟子,除了本身资质优异,道途远大之外,处理各种事务也颇为干练娴熟,经验丰富。
接着是下一个议程。
蓝玉田再次站出,以官方的口吻将崀山秘境发生的整个事情讲述一遍。从众弟子上小崀山,妖猴发疯开始,一直到最后张如秋被抓获,足足讲了一刻多钟。
末了,他说道:“崀山一案,我方擒获秦国策反的内奸一人,击杀对方派遣的奸细一人,需如何处理,请诸位商议。”
这个没什么好争论的,众人很快就处置方案达成一致。
首先,将张如秋的口供抄录一份,秦朱遗体以留影石记录,由镇国殿派人去向秦国抗议,要求退还木灵珠。
当然,在座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种抗议毫无作用,对方肯定不会认账。
其次,张如秋发往伏牛山矿场为奴,终生不得赦免。当然,考虑到后续还有可能提审,特地要求不能让其死亡。
秦朱遗体交由宗门保管,作为将来与秦国交换的筹码。
张氏一族,凡人交由当地官府处理,修士同样发配矿场。
第三,各殿院需进行内部自查,找出暗藏的秦国奸细。
这一条众人心知肚明,很难通过这种方式找出真正暗藏的棋子,不过是走个形式,。
紧接着,又是傅秋山提议,张如秋乃云庆宫弟子,出了这样的事情,云庆宫和川上人难辞其咎,必须追责。
结果再次遭到王漷的驳斥。
“张如秋早在学徒弟子时期就已被秦国策反,这责任能算到和川身上?”
“她来云庆宫不过两年,表现一致规规矩矩,和川上人如何得知其真实身份?”
又是一番争执,最后还是给了和川一个记过和罚俸的处分,以此堵住宝源殿的嘴。
傅秋山总算是扳回一局。
接下来,便是镇国殿关于崀山一事贡献点的赏罚方案,每个人都拾起眼前玉简,仔细查看。
通常来说,这事由庶务殿负责即可。不过此次贡献点总额超出十万,按宗门规矩需交长老会审查。
众弟子很快看完,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异议。
不过还是有人随口议论了几句:
“这个叫杨珍的弟子很有本事啊,才练气中期,又是击杀奸细,又是协助找出暗子,还能说服妖猴放人,救出埋在地下的师姐,找到秦国经营多年的密道。这小子,简直无所不能啊!”
“自古英雄出少年嘛!”有人附和道。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正闭目养神的魏飙却是眼角微动。
这小子,秘密不少啊!
第353章 长老会(三)
最后,众弟子还通过一项不具约束力的议案:
在宗门秘密招募志愿者,前往秦国将宝珠夺回来。
此事由镇国殿负责操办,悬赏金额为一百万宗门贡献点,时间不限,修为不限。
“如果追回宝珠,是继续存放在崀山秘境,还是……”有人问道。
“自然是物归原主。”王漷轻描淡写道。
“宗门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凭什么交给那妖猴,当然是上缴宗门!”傅秋山当即反对。
“行了,等东西拿回再说。”蓝元獉一言以决。
“据那位叫杨珍的弟子所说,”王漷提出疑问:“他当时能走出秘境,乃是向妖猴许诺找回宝珠。若是不归还,十年之后怎么办?宗门弟子还去不去这个秘境?”
“到时再说,大不了将那个杨珍派回去,让他探探妖猴的口风。”有人不在意道。
“说不定人家那时已经筑基……”
“他才练气中期,听说又是什么残灵根,怎么可能那么快筑基?”
于是,这件事也定了下来,十年后命杨珍重返秘境。
两件事商量完毕,会议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剩下的,便是今日最重要的议题:
瀚州魔云裂缝。
……
匡虎生被蓝元獉叫出,当众介绍魔云裂缝的情况。
“据我御魔殿记录,早在七年之前,即许国历一零三七年下半年,魔云裂缝重新出现扩展现象……”
“一零三七年,裂缝由两百丈扩张到两百零一丈。”
“一零三八年全年,裂缝继续扩张到两百零三丈。”
“一零三九年,裂缝达道两百零五丈。”
“一零四零年底,裂缝扩张到两百一十丈,这是往年裂缝自由伸缩时,所能扩展到的最大宽度。到那时为止,御魔殿并未认为裂缝有何不妥。”
“然而从一零四一年开始,裂缝还在继续扩张,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一零四一年,裂缝达到两百一十七丈。”
“一零四二年,裂缝两百二十五丈。”
“一零四三年,裂缝已有两百三十五丈之宽。”
“今年才半个多月,裂缝又扩大一丈,已达两百三十六丈。按我们的估算,裂缝若到一千丈,魔帅级别的魔族进出我界将非常方便,这个时间应该还有十一二年。”
“尽管如此,随着裂缝增大,魔族出现的数量较往年已有大量增加,我御魔殿也因此加强了边境巡逻力度。”
“然而始料未及的是,十日前,我选锋堂在黑魔岭一带巡逻时,居然遇上五只魔帅级别的蜂魔袭击!”
“蜂魔是一种低阶魔族,体型也比较小,通常只到魔将级别,魔帅级别很少遇见。而一次五只,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以至于……”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无法继续。
待他情绪稍稍平复后,有人问道:“一次出现五只蜂魔,你们御魔殿,如何看待这事?”
“连蜂魔都能进阶到魔帅,这说明,”匡虎生脸色异常严峻:“魔界资源远比我们想象的更丰富。魔族的数量,更是远超我们想象!”
大厅一片肃静,每个人都在咀嚼这话的含义,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就是一贯和御魔殿做对的燕巧巧,此时也沉默不语。
“裂缝扩大的原因,匡帅有何判断?”
“最大的可能,是我臻玉界,和魔界在相互靠拢。”匡虎生毫不犹豫答道。
这个答案众人其实已经有所耳闻,然而此刻听到,还是激起一阵不安。
“照你们御魔殿估算,出现魔王级别的魔族,还有几年?”这次发问的是蓝元獉,他同样神情严肃。
“如果魔王正常通过,裂缝至少需万丈宽度,按目前的速度,最多不过四十年!”
“若是魔王级别的蜂魔,只需要两千多丈宽度的裂缝,二十年足矣!”
“咝!”众弟子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若是魔王级别的魔族层出不穷,那将是云霄宗的一场浩劫!
“魔王有没有可能更早出现?”蓝元獉继续问道。
“当然有这个可能,”匡虎生答道:“在过去一千年,魔王出现在瀚州,不过两次,都是机缘巧合下通过那不过两百丈的裂缝。如今裂缝已有两百三十多丈,就算现在停止扩张,出现魔王的概率,也比往日多出三四成!”(注)
“好了,”蓝元獉摆手道:“这些以后再说。先说说这次的事情,选锋堂遇伏之后,你们御魔殿打算怎么做,对宗门有什么要求?”
他这种谆谆善诱的方式,让匡虎生顺理成章将自己要求说了出来:
“当务之急,是补充我御魔殿的损失。长远来说,则需宗门统一筹划调度,派遣援兵!”
“长远的事情,需要各位老祖亲自来议。”蓝元獉此时已完全替代蓝玉田,成为会议真正的主持。
他接着说道:“今日先想个当务之急的方案,大家议议吧!”
“两名紫府,百名筑基,必须尽快得到补充!”
“这还有什么好讨论的,赶紧从各个殿院调人呗!”一名艳丽的女弟子马上说道。
这名女弟子姓黄名晨音,乃镇妖殿谭真人的真传弟子。
镇妖殿驻地在崇州,为应对十万大山的妖族所设。和御魔殿比较类似,平常人手也很紧张。就算抽调各殿院修士,也绝不会轮到他们,是以这名黄真传才会如此毫无顾忌的提议。
果不其然,她的建议换来的是一片沉默,无人响应。
过了好一会,才听王漷问道:“就算调人,筑基弟子好说,两名紫府谁出?”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只听燕巧巧道:“我有一个办法,可解御魔殿燃眉之急。”
她这话一出来,顿时引得众人侧目。你扬威殿啥时候这么替御魔殿考虑了?不会出什么馊主意吧?
“说来听听。”蓝元獉抬手示意。
燕巧巧妩媚一笑,朱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召回令。”
“召回十年之内从御魔殿调出的紫府修士。筑基修士,则扩大到一个甲子之内。”
“凡是年岁不满四个甲子,身体无大恙的筑基修士,哪怕已经告老还乡,也必须召回!”
“如此,可最快恢复御魔殿战力!”
注:按平方比例计算。
第354章 内门弟子
燕巧巧的提议,立即得到一众弟子的积极响应。
王漷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从御魔殿出来的紫府筑基,别的不说,对魔族个个都是好手,经验丰富。他们这一回去,马上就能形成战力,可以最快补充选锋堂的损失。”
“我镇国殿赞成这个方案!”
萧奇巧,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修士,乃是戴乘红的真传弟子,更是直言不讳:
“云州巡察使赵北卿,这人原是选锋堂的前任堂主。这次黑魔岭遇伏,选锋堂折损过半,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有他这位征战魔族两百年的老将回归,选锋堂总算重新有了主心骨。”
没想到他这话,却是惹怒了黄晨音。这女子虽然貌美如花,却也是个暴脾气,当场拍案而起:
“人家都和魔族打了两百年,好不容易调换一个职位,现在又要逼他回战场。你们摸摸良心问问自己,这么做合不合适,你们害不害臊!”
“这回情况特殊嘛!”有人解释道。
“特殊?特殊为啥你不去!一个个的在大后方安心享福这么多年,凭什么遇上危险就得人家去,你们不去!”
“分工不同呀!说得好像就你在为宗门做事?”又有人不阴不阳顶了一句。
“冯全威!”黄晨音更怒,指着这人鼻子骂道:“你们执法院,就跟你名字一样,躲在宗门又安全又威风。我们这些在前线征战的将士,还经常被你这样的人刁难、审问,甚至缉拿。有种的,你跟我来崇州除妖降魔。你要能杀死一个三阶妖兽,我黄晨音以后见到你绕着走!”
“我干嘛让你绕着走,你这么一个大美人,以后……”
“放肆!”冯全威话未说完,蓝元獉重重一拍桌子,喝止住此人的胡言乱语。
黄晨音俏脸涨得通红,一双美目几欲喷火。若非是有真人在场,估计就要冲上去打起来了。
这两人,或者说这两家殿院,看来也是矛盾重重。
“表决吧!”元獉真人懒得再听这些人吵架,挥挥手吩咐道。
表决结果很快出来:
赞成燕巧巧方案的,有执法院、传功院、丹器院、符阵院、庶务殿、藏经殿、镇国殿和扬威殿,一共八家殿院。
这其中,藏经殿负责管理宗门典藏,有时组织人手研究攻关几门功法或是术法。在宗门存在感最低,人数也最少,殿主乃是已有千岁高龄的范真人。
反对的,只有两家:镇妖殿和宝源殿。
这两家,也正好是两名从御魔殿调离的紫府,如今所在的殿院。
弃权的有三家,首先是做为会议东道的百兽殿。这也是宗门一个不成文的习惯,东道方常常弃权,免得被人说这会议有猫腻。
再者就是代表掌门的洪守归,此人在有分歧的议案中,也是经常弃权,以显示掌门不偏不倚的态度。
最后就是御魔殿。从内心来说,匡虎生对这个方案非常反感。然而在来天狩峰之前,师尊曾经嘱咐他,无论如何,有一个结果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咱们实在耽搁不起。万一因为他的反对而导致事情拖延下去,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他投了弃权。
赞同票超过半数,且反对票不足三分之一,按照云霄宗的规定,燕巧巧提议获得通过。
不过在最后,蓝玉田针对这个方案,提出了几条补充条款,则毫无悬念地一致通过。
第一条,各殿院必须抽调人手,在五年内训练出一支包括十二名紫府(每家殿院一人),三百名筑基修士组成的队伍,作为瀚州的后备。
第二,该队伍还应该有一到两名金丹作为领队,此事交由太上长老和掌门定夺。
此外,如何应付继续增长的裂缝,是否需要通知东域那位化神真尊等等,同样由太上和掌门决定。
这件棘手的事情处理完后,长老会又商议了其他几件事情,终于在午时正结束了会议。
远在万里之遥的赵家此刻还不知道,他们家的老祖,将再次出征魔族战场。
赵北卿虽然对这事已有预料,却未曾想到,因为召回令扩大了征召范围,另一人,也将和他同行。
……
云霄学院,庶务堂
杨珍从一名师弟手中接过令牌,还有几套白色的弟子常服,心中非常惬意。
如今的他,已经是云霄宗内门弟子。
身边这位递来物品的弟子,一脸艳羡地望着他,虽然这人修为更高,年龄更大,此刻却不得不称呼杨珍一声:
“师兄!”
在长老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杨珍拿到了自己在崀山一事的全部奖赏。
总计宗门贡献值四万六千一百点。
首先是两株紫云花提供了两万的贡献。
其次是找到和击杀秦朱。总共十万的贡献点中,杨珍分走两万,赵玥儿五千,其余都给了赵北卿,这其中张和静的功劳一并算在赵北卿身上。
发现秦国设置在崀山中的密道一处,共奖励一万贡献点。其中三千属于杨珍,赵玥儿五百,剩余同样记在赵北卿头上。
在秘境中劝说妖猴释放人质一事,得到了沐天麓等数名宗门弟子的证实。宗门经过审议,认可了这份功劳,给予他两千贡献点的奖励。
发现和救助蓝彩芳,一百贡献点。
最后是和百兽殿合作,揪出秦国安插的内奸一名,总计两千贡献点,他和那位刘师兄各分去一千。
成为内门弟子后,他手头还剩下四万多贡献点,一时间富得流油,成为水峦人人羡慕的对象。
又过了两天,到了二月初五这天下午,他日思夜想的赵玥儿,终于从天水峰回来了。
……
赵玥儿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身边还有一道剑光,正是和她情同姐妹的紫雪师姐。
杨珍兴冲冲迎了上去,见到小丫头,刚想招呼,却见小姑娘瞟了他一眼,小脸微微泛红,然后带着彩丝径自走了。
没有理睬他!
杨珍大感讶异,正欲追上前去,一个曼妙的身影挡住了他。
紫雪脸上似笑非笑,目光中却冰冷如霜:
“杨师弟,听说你在崀山秘境大显身手,师姐向你讨教两招。”
第355章 顿悟:捕风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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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衣衣,家里遭贼了!(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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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挑选兽宠(书友们新年快乐!)
杨珍和赵玥儿直到第二天上午巳时,这才姗姗回到月珍阁。
紫雪早已离开,彩丝说一大早起来便没见着这位师姐,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两人收拾一番,一同向五方亭走去。今日安排了一件重要事情,正是去天狩峰选择妖兽。
五方亭有通往宗门各处的传送阵,当他们从传送大殿出来时,已身处一座深山之中。
一名黄衣弟子迎上前来,问明来意。那弟子见这二人年纪不大,却都是白衣内门装束,当下不敢怠慢,小心介绍道:
“两位师兄需得先去五虫堂登记,再行挑选。”
天狩峰范围很大,两人按照那弟子的指点,掏出二十灵石,雇了一艘飞舟,不过半刻钟便抵达五虫堂。
只见密林掩蔽之中,远远看见一栋二层的建筑,整体呈古铜色,屋顶则铺着青色的琉璃瓦,给人一种古朴厚重的感觉。
大门无人看守,两人直接进去,却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院子,正对面房门大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端坐其中。
杨珍走上前,将兽牌递过去,这老者端详了底下的小字,见号牌颇为靠前,脸上笑意深了几分。
“这位师弟,可有心仪的兽宠?”
这话问的,搞得跟相亲一样。杨珍心里吐槽一句,面上恭敬答道:
“尚未决定。师兄可有推荐?”
“师弟可知何谓五虫?”老者不答反问。
“五虫,指羽虫、毛虫、甲虫、鳞虫、倮虫,乃野兽的总称。”杨珍回想着书上的定义答道。
“师弟所言甚是,”老者笑道:“我百兽殿豢养的妖兽,包括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土里钻的,形形色色,各有千秋。师弟可有所偏好?”
见杨珍一副懵懂的样子,这人索性继续介绍道:“除此之外,若是希望这妖兽对自己有所助益,又可分为战斗和辅助两大类别。”
“战斗类中,又可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进行区分,有的擅长其一,有的多项兼顾,有的别有专长。”
“辅助类的妖兽,又可分为飞行、生产、寻宝、追踪等等,甚至就当做普通的宠物乃至食物也无不可。”
杨珍愈加迷糊,好半天才问道:“我可以直接去驭兽苑看看吗?”
“这个却是多有不便,”老者解释道:“我兽苑大小有数十处,占地几万倾,共有妖兽不下千种,近十万只,这还不包括如灵蜂、黑噬蚁之类群居的妖虫。若是一一观看,便是有专人陪同,十天半月也走不完。”
“可有目录、简介之类的典籍?”杨珍问道。
“当然有!”老者从桌下取出一个白色玉盒,上面用篆书写着【五虫图鉴】四个大字。
“师弟乃持乙字号牌而来,需五十贡献点,方可查看。”老者笑眯眯道。
“这么贵!”杨珍砸了咂嘴,他现在虽然有几万贡献点的身家,不过用处也多,每一点都不能浪费。
“若是甲字牌,也是这个价钱吗?”他随口问道。
“甲字牌当然免费,如果是丙字牌,则需要一百贡献点。”
杨珍不再犹豫,当即划了五十点过去。
玉盒打开,里面是一摞方寸大小的玉简,正面有写着【羽】、【倮】、【土】、【飞行】等各种名字,正和老者刚才所说的分类方法一样。
杨珍随手拿起一块【火】字玉简,那边赵玥儿则兴冲冲挑出【羽】字玉简,各自放在额头上开始察看。
火属性妖兽种类并不多,只有寥寥数十,杨珍在里面发现火岩兔、火猿、烈火银蟾等好些自己熟悉的妖兽。
他青石空间中有火灵珠,很快将生成一片熔岩地域,用来圈养火属性妖兽最是合适。只是他看到的这些,其中实力最强的火猿,也不过是筑基中后期水平。虽然现在对自己还有些帮助,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这次机会,如果就这么用了,却是有些不甘。
那老者见两人都在认真查阅,他也没有闲着,继续说道:
“师弟持乙字号牌,可以在其中挑选三种妖兽,由我殿弟子亲自陪同,前往兽苑观察实物,最后选定一种。”
“若是超出三种呢?”那边赵玥儿问道。
“每多一种,需一百贡献点。”老者笑答。
两人不再吭声。杨珍看完【火】字牌,又拿起【飞行】牌,接着阅读。
看着看着,他眉头渐渐拧起,这飞行类的妖兽中,实力最强的,同样不过是筑基中后期。
“怎么没有三阶妖兽?”他疑惑道。
“三阶?”老者沉吟道:“宗门规定只有紫府以上家族方可豢养三阶妖兽。二位可有家族身份凭证?”
“我有!”赵玥儿当即掏出一张印有赵家紫府家族的蓝色徽章。
这徽章杨珍当年创建月珍阁的时候,也申请到三张。这些年已经用去其二,剩余一张被他丢在石头空间。以幽幽十呼九不应的德性,估计他花上半天时间也未必拿得出来。
老者接着徽章,仔细端详后退回,却是依旧摇了摇头。
“你怀疑这徽章有假?”赵玥儿有些不乐意了。
“非也,”老者说道:“徽章没有问题。只是你们两人,修为最高不过练气后期。殿里有规定,兽宠不得高出收养人一个大境界,否则会有反噬之危。”
这个道理杨珍也明白。修士养育兽宠,首先便得与这妖兽签订灵魂契约,命其认修士为主,否则妖兽凭啥乖乖听你的使唤?
只是灵魂契约,修士不能相差妖兽实力太远,就算是借助阵法,一个大境界已经是极限。
“我可以挑选幼兽,从小养起。”杨珍想了想说道。
这是培养兽宠,尤其是实力强大兽宠的一种方式,就是在妖兽很小的时候便和它建立深厚的感情。万物皆有灵,你若将它视为亲人,它又怎么会随意反噬?
从这个角度来说,杨珍和衣衣之间的关系,与之有些类似。
“这个……”老者还是摇头:“你们实力太低,如此做还是不妥。”
“这样吧,”见杨珍脸上不豫,他赶紧建议:“这兽牌是何人给你的,需得由他做个保证,方可放行。”
……
一刻钟后,外面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名彩衣少女推门而入。
第358章 能攻能防能跑路
老者见到来人,脸上笑容又多了三分,招呼道:“七小姐,你怎么来了?”
少女甜甜地回应:“郭叔,我来见两位朋友。”
说完,又含笑和杨珍二人解释:“真是不巧,予罄师叔在兽苑一时走不开,我代他老人家过来看看,你们可有选好的灵兽?”
这少女正是当日和蓝予罄一块来赵家拜访的蓝彩芳。有她在场,那郭叔不再推脱,从桌下又抽出一物,却是个紫色玉盒,上面依旧写着【五虫图鉴】四个篆字。
“三阶灵兽,尽在这里。”老者笑道。
杨珍打开玉盒,里面照样是一摞玉简,他从中挑出【火】字牌,仔细查看。
这玉简内妖兽种类更少,不到两掌之数。不过很快,他眉毛一挑,一种妖兽引起了他的兴趣。
赤腹雕,火土双属性,成年体为三阶妖兽。擅长:飞行、烈焰、土墙。
能攻能防还能跑,还是三阶,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良药。杨珍当即决定,就是它了!
他将自己的选择告诉在场三人。
“郭叔,咱们兽苑还有几只赤腹雕?”蓝彩芳替杨珍问道。
“有七只成熟的。”
“需要多少贡献点?”
“每只三十万。”
三十万贡献点!杨珍顿时傻眼。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一只三阶妖兽,相当于家里多了一名紫府战力,或者是一摞用不完的三阶符箓,凭什么不值这个价钱?
一颗紫云丹,还得十万贡献点呢!晋升紫府,光一颗紫云丹可不够!
蓝彩芳一见少年神情,便知对方没有这么多的贡献点,接着问道:
“郭叔,幼鸟呢?有几只,需要多少贡献点?”
“幼鸟有十余只,根据体型大小,从三万到十万不等。”郭叔翻开一本账簿,随后答道。
蓝彩芳看了眼少年,没有做声。
杨珍心中纠结。他虽有四万多贡献点,可此处若是用去三万,剩余一万多,彩云、铁柱、彩丝、陈富贵、耿秀宝等人将来的修炼可未必还够。
至于说再去挣,你当宗门贡献点真那么好挣呢?
“有没有鸟卵?”好一会他才问道。
“当然有,八千一枚。不过,”郭叔提醒他:“赤腹雕的鸟卵很不好孵化,需要深埋于土系灵气浓郁的地中。不仅耗时长达十年之久,成活率也不高,最多不过三成。”
“我见玉简中有介绍,熔浆不是也可以孵化此物吗?”杨珍不解道。
“没错。赤腹雕最适合的孵化环境是熔浆。而且通过这种方式出生,会更加倾向火属性,甚至有可能全身都变成火红色。只是,我百兽殿试验过多次,却从未成功,不是被烤熟了,就是直接变成焦炭。”
“为何会如此?”
“熔浆性质暴烈,常会有急剧升温,烧毁鸟卵。”郭叔答道。
说完,他看着对方,心想说了这么多,这少年该知难而退了吧。
却不知杨珍心中早已乐开了花:熔浆暴烈,这根本不是问题啊!
青石空间内的熔浆,完全在衣衣控制之下,想要它老老实实,就绝不出幺蛾子。
“我要两个鸟卵。”他做出了决定。
“这个,”郭叔迟疑道:“一张兽牌,只能领养一只灵兽,兽卵同样如此。”
“郭叔—”却见蓝彩芳娇声道:“赤腹鹰成活率那么低,多一枚少一枚鸟卵,有什么打紧?”
……
这之后的过程不必赘述。有蓝彩芳的陪同,事情非常顺利,不久就有弟子送来两枚又大又圆的粉色鸟蛋。
杨珍扣除了一万五千贡献点,又获得了一个赠送的灵兽袋,将两枚鸟卵放入袋中,事情便算完结。
时间已是下午,他向两位少女发出邀请,找个茶楼一起喝杯灵茶,蓝彩芳笑盈盈应了。
三人正欲前行,却见赵玥儿忽然伸手一招,一张纸鹤落在手中。
小丫头打开一看,小脸刷得白了。
“怎么了?”杨珍奇怪道。
“爷爷和嬷嬷来了,正在云涯镇,指名要咱俩去见他们。”
云涯镇离这天狩峰,有近千里之遥,赵北卿想必是传音石联系不上孙女,这才改成纸鹤。
“既然二位有事,那就下次吧。”蓝彩芳客气的说道,美目中难掩一丝失望。
杨珍见赵玥儿心绪不宁,也不再勉强,只得抱歉地拱拱手,带着小丫头告辞而去。
……
“小石头,爷爷是不是知道了咱俩的事情呀?”一路上,小丫头显得忧心忡忡。
“怎么可能?”杨珍安慰道:“除了你的紫雪师姐,也就彩丝可能猜出来,还有谁会去告诉你爷爷。”
“那爷爷怎么会特地叫咱俩过去?”
“可能是别的事情吧。”
“可是,”小丫头脸上飞起彩霞:“就算没人告诉,等到见面时,他们,他们也能看出来吧。”
这话倒是不假,紫雪就是在赵玥儿回山之后,看出不妥,三两下便问出是杨珍干的好事。
在杨珍前世,有善于相面的人,可以轻易看出女子是否为处子。在这个修仙世界,有这个本事的更是不足为奇。
她这么一说,杨珍也有些忐忑,有种勾引了人家小姑娘,然后去见家长的感觉。
小丫头这时倒是神色坚毅起来,抿了抿嘴道:“小石头,爷爷要是打你,你到我身后来,爷爷不会打我的。”
杨珍又好笑又感动,摸了摸她小脑袋,笑道:“好的。那小生的身家性命,就全拜托姑娘了。”
两人说说笑笑,半刻钟后,出现在云涯镇赵家宅院。
门房见到二人,忙上前见礼:“老祖和大长老在后院等候小姐和杨公子。”
杨珍微微颔首,见这人表情异常严肃,不由心下诧异。
进入后院,只见一个中年文士正背着手在庭院踱步。石桌前,则是一名温婉秀美的女子在端坐品茶。
“爷爷,嬷嬷!”小丫头大声喊道,声音软糯娇美。
院中二人见到她,都是面露喜色,随即,赵北卿神情一滞,目光在小丫头脸上来回扫视几遍,眼中怒意渐盛。
他猛地转头看向杨珍,已是满脸寒霜。
紫府的威压如山岳般覆盖,顿时让少年动弹不得。
第359章 问道
“跪下!”紫府上人声音冰冷。
杨珍一声不吭,也不运劲抵抗,任由那威压将自己按下去跪倒。
“爷爷——”赵玥儿惊叫一声,便要扑过来,却被嬷嬷拉住。
“北卿——”嬷嬷轻轻唤了声,声音中似乎还有别的意味。
赵北卿听得明白,突然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袍袖一甩:
“罢了,起来吧!”
杨珍只觉得那股无形的压力蓦然消失,顺势起身,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一时庭院无人说话,气氛沉默的有些可怕。赵玥儿一会儿看看爷爷,一会儿看看嬷嬷,她即便再是懵懂,此时也恍然应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一张小脸有些惊恐的望向杨珍,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安慰。
“阿静,你来说吧。”赵北卿吩咐道。
张和静慈爱的看着这两个孩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玥儿,小石头,我和你爷爷,明日就要奔赴魔族战场了。”
“啊?”赵玥儿有些糊涂:“你们去那儿干什么?爷爷不是早就调走了吗?”
“当然是和魔族打仗啦,”嬷嬷柔声道:“宗门发了召回令,我和你爷爷都被召回了。”
“为什么呀?”赵玥儿脸色大变。她并非一无所知的小孩,当然清楚魔族战场的凶险。
“魔云裂缝出了些状况。”嬷嬷声音还是那么轻柔。
“可为什么要你去啊?嬷嬷,你都已经从宗门告老了。”
“宗门这次发出的召回令,对筑基修士的要求是年龄小于四个甲子,离开御魔殿不足一个甲子,身体并无大恙。你嬷嬷呀,这三点刚好都满足呢。”
“不——”赵玥儿再也忍不住,当即扑到嬷嬷怀里,嘤嘤哭道:
“嬷嬷,玥儿不许你去。你早就离开了宗门,还在魔族战场受过伤。那些人怎么这么坏啊,就会欺负你,呜呜——”
嬷嬷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没再做声。她嘴角微微含着笑,然而笑着笑着,却有泪珠顺着眼角流出,悄无声息滑落地上。
赵北卿望着哭作一团的两名女子,一声长叹,转身又看向杨珍,目光陡然变得冷冽。
杨珍为他气势所夺,差点便将头低下,随即深吸口气,复又将头抬起,迎向对方的直视,目光清澈而坚定。
赵北卿双目宛如利刃,死死盯着少年,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笑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咱爷俩出去走走吧。”
说完,这位紫府上人大袖一挥,已将少年卷起,向着不远处一座山峰飞去。
杨珍只觉眼前一黑,耳边呼呼作响,待到一切安静下来时,已身在一处削崖而立的山顶。
“你和玥儿,什么时候的事情?”赵北卿负手问道。
他虽然没有明言,杨珍却知道他问的是何事,当下老老实实答道:
“正月二十三,也就是从云州回来那天晚上。玥儿说带我去看彩昙花,然后,在那花海中,我俩情不自禁…”
“花海,情不自禁,哈哈!”赵北卿仰头大笑,笑意中听不出是高兴还是愤怒。
杨珍缄口不言,规规矩矩侍立一侧。
“你对玥儿,将来是何打算?”老祖接着问道。
“我,我愿意娶玥儿为妻,相伴一生,生死守护,永不相负!”杨珍大声道。这是他心中所想,出自肺腑,是以回答得无比坚定。
“娶为妻?永不相负?”赵北卿冷笑道:“你看看宗门这几位真人,几个有相伴一生的道侣?道途坎坷,长路漫漫,一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还想相伴一生,你当这是凡人世界,只有区区数十年寿命呢?”
“再者,玥儿单灵根资质,若是道途顺利,修炼到金丹不是难事,如此便是千年寿命。你一个残灵根,充其量不过三灵根资质,紫府已是你的极限。到时你坐化而去,留下这数百年光阴,莫非还想要玥儿为你孤守青灯半辈子?”
“老祖!”杨珍大声道:“既然仙路坎坷,随时有陨落之危,那就更应当珍惜当下。我和玥儿真心相爱,每一天,每一年,过得开开心心,有滋有味,便没有辜负这番光阴,又何必去计较几百,几千几万年之后的事情?”
“不去想几百几千年的事情,那你还修炼做什么,真是孩子话!”赵北卿不屑道,却也不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只听这位上人又问道:“杨珍,我且问你,你修道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杨珍一愣,这个问题太过虚渺,他想要的有很多:长生,自在,亲情,探寻……
凡此种种,都是他修仙的目的。
那么,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杨珍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有他前世和父母同学相处的点点滴滴;有杨家老坟前金氏下葬的情景;有小草气呼呼用闪电吓他的模样;还有他和玥儿,两人从最初打得鼻青脸肿,到后来的相亲相爱,形影不离……
如果人的一生是一条长河,这些画面便是长河中激荡的浪花;如果人生是一副绵延数十乃至更长光阴的画卷,这些便是其中最朴实而动人的作品。
这一幅幅画,最终才形成了“我”这个人的存在。没有她们,“我”不过是一个借壳而生的孤魂,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水珠消散,浪花湮灭;时光荏苒,画卷成灰,当构成这些画卷的所有人物都消失了,我即便还活着,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
不过是脚下这孤寂万年的山崖而已。
我要守护他们,即便不能守护所有人,也要守护那些对我最重要,与我最亲密,我心心念念牵挂的人们……
玥儿、衣衣,还有嬷嬷、铁柱他们。
尽我所能,守护他们。
……
他久久不语,赵北卿也不催促,任他在那里思索。
终于,少年抬起头,目光坚毅的望着上人:“老祖,杨珍的一生,为的是守护,守护我的亲朋好友,守护那些可爱可敬的人,守护那些让我的生命之所以存在的事物!”
“我之道心,是守护!”
第360章 衣衣苏醒:幻形
赵北卿带着杨珍回到赵宅的时候,嬷嬷正拉着赵玥儿的小手,在石桌前唠唠叨叨。不时能听到小姑娘娇羞的嗔怪和嬷嬷爽朗的笑声。
见到二人回来,赵玥儿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可想到爷爷和嬷嬷这一去,下次见面不知什么时候,小嘴一扁,又差点哭出来。
以御魔殿的规定,在瀚州征战的宗门弟子,依据各人修为、职位及服役时间的长短,短则一年,长则三年便会有一次回乡探亲的假期。不过魔族战场,一旦战况紧急,这假期常常不能保证。
赵北卿当年在选锋堂时便很少回家,如今魔云裂缝扩大,战事只会比以往更频繁,回家恐怕已成了奢望。
“嬷嬷,玥儿筑基之后,便去瀚州找你们。”小丫头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坚毅和决心。
“住嘴!”没想到这话却遭到了嬷嬷的呵斥:
“你一个小小的筑基,去那里能做什么?玥儿,你记住,宗门这次征召我和你爷爷,却也承诺了,不到最后,绝不会征召你去瀚州!”
“你爷爷在瀚州,已经呆了两百年。你们赵家,对得起宗门!那里,不需要你再去拼命!”
嬷嬷声色俱厉,赵玥儿和杨珍唯唯诺诺应下。小丫头眼圈却是红了。
“爷爷,嬷嬷,我不想你们走——”
“好了,”赵北卿沉声道:“修道之人,哪来那么多婆婆妈妈。你们两个,回宗门给我好好修炼!”
“玥儿——”他喊住自己最疼爱的孙女,眼神中似有万千嘱托:
“好好看护我赵家。那是你爷爷,还有你云均爷爷,你父亲的根!”
“嗯。”赵玥儿含泪应道。
赵北卿从戒指中取出两张泛着蓝光的符箓,递给小丫头。
“这是玄水玉盾符和碧海潮生符,是五年前那位前辈送我的。你好好收着。”
“切记!不到紫府境界,不要使用这两张符箓,否则法力反噬,你承受不起!”
“爷爷,我不要!”赵玥儿将手推开:“你这次去瀚州,正是需要这两样东西。”
“我灵根属性与它们不合,”赵北卿解释道:“这符箓在我手中,最多只能发挥六七成的效力。你是水系灵根,有这两样在手,将来也能多一份保障,就不要推辞了。”
“再者,”他含笑道:“上午我去你水虹祖师那里辞行时,你祖师从符阵院那里,帮我讨要了一张火云金光符。这东西,才是最适合你爷爷使用的宝贝!”
赵北卿脸上神采飞扬。当年他便是凭借这符箓,在桑洲的四国主眼皮底下杀死了一名紫府。有这宝物在手,便是魔王当面,他也无所畏惧!
……
再怎么的依依不舍,到了戌时,两位年轻人也只得告别赵宅,返回宗门。
临行前杨珍与赵北卿目光交织,只见老祖微微颔首,神态中带着一丝欣慰。
耳边传来他的传音:“小子,你所拜托的两样物事,我记住了!”
回到宗门后,两人修炼更加勤勉。小丫头似是憋着一口气,与杨珍对练时也毫不留情,出招凶狠。
这恰好是杨珍修习【捕风捉影】所需要的那种气势。借着这股气势,他更能敏锐捕捉到对方出手的轨迹,并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练习中,愈加熟练,反应也逐渐迅疾。
如此又过了四日,赵玥儿返回天水峰,杨珍恢复一个人训练的状态。他索性买来一大筐鲤鱼,命铁柱和彩丝去那瀑布上游,每隔数息放出一条。自己则来到那瀑布下面,闭上双目,于万千宣泄而下的水瀑中,捕捉其中的那条锦鲤,然后挥棒,直击!
如此练了三日,花了上百金币,终于在这日下午成功击中一条倒霉蛋,被彩丝捡了去,三个人美美了分享了一顿昂贵的鱼汤。
到了夜里,杨珍终于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讯号:
衣衣,醒来了!
……
“衣衣,衣衣——”
青石空间内,杨珍站在中央的草地上大声呼喊。
“哥哥,我在这里。”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
杨珍寻声望去,却是那火灵珠所在的位置,他心中诧异,当即快步赶了过去。
才走出几步,脸上已是喜形于色。青石空间,又扩大了!
至少增加了一倍!
以前是方圆七十丈,现在至少已有百丈。
数息之后,一股热浪袭来,只见前方是一块长宽皆在八十丈左右的岩浆地域,与空间的边缘连在一起,像是空间伸出去的一只拳头。
其上热气蒸腾,时而有火焰从地底窜出,于空中四散游荡,直至渐渐消散。
又有暗红色的岩浆翻腾而出,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仿若一条火龙,倏忽在前,倏忽在后,四处游走。
最远处,还有一个方圆十丈的深红色“池塘”,里面装满了炽热粘稠的熔浆,仿佛沸腾的热水,不停翻滚搅动。
杨珍虽然已有数年的锻体经历,却也不敢尝试如此高温,只得远远观望。
看了一会儿,这才忽然想起,衣衣呢,她在哪里?
“衣衣——”他四处张望。
“哥哥。”稚嫩的童音在前方无人处响起。
杨珍蓦地睁大眼睛,只见一道火焰悬浮在红黑交织的土地上,微微晃动。
随着这晃动,火焰缓缓拉长,越来越长,最后几乎与他等高。
然后,似乎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火焰消失了,一个身姿婀娜的少女出现在杨珍面前。
这少女,挽着个朝天髻,看着不过十七八岁,似是火焰化成,一身红彤彤的肌肤不着寸缕。又带着火焰的轻盈灵动,给人以虚实缥缈的感觉。
然而这种看不真切的虚幻,却更给人以惊艳之感。
只见她娥眉弯弯,琼鼻秀挺,小嘴樱樱浅浅,一双灿若繁星的双眸,带着盈盈笑意望向杨珍。透露出三分精灵古怪,又有三分温婉贴心。
“衣衣?”杨珍又惊又喜:“你化形了?”
脑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我省下了一个亿?
“不是化形,”少女轻轻摇了摇头:“是幻形,幻化出的样子,离真正的化形还远着呢!”
杨珍心中顿时发出一声哀叹:一个亿,还得去挣啊!
第361章 惩戒
“幻形?”
“对呀,就是幻化出来的模样,只是一个虚体哦!”少女轻飘飘过来,一只白里透红的柔荑摆在面前。
杨珍伸手摸去,只觉一股热气袭来,随即热气消退,转而变得凉丝丝的。他用力握了握,却抓了个空,握住了自己手心。
果然是虚体。
“这是火灵珠带来的?”他问道。
“对呀!火灵珠形成的这片土地,规则比较完善。所以我才可以借助这块地域,将自己的模样幻化出来——”
衣衣学着他的口吻,笑嘻嘻道:“这就是我上次说的火灵珠第八个好处噢!哥哥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当然啦!”杨珍微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不是完全的化形,但能幻化出一个模样,至少交流起来会更方便。而且,看小东西开心的样子,可见她的心目中,是多么期盼着人类的形态!
小东西?杨珍突然觉得有些怪异,这完全就是一个少女的样貌,甚至看起来年龄比他还大上一两岁,可声音却还是原来软萌萌的童音。
“你怎么幻化成这个样子?”
“这是我本来的样子啊,”衣衣说道:“当我准备化形的时候,意识里自然而然就出现这个相貌。怎么样,不好看吗?”
说完,她抬起一条长腿,轻悠悠划了一圈,像一个跳芭蕾舞的小仙女。
玲珑有致的身躯纤毫毕露。
杨珍鼻血差点飙了出来。
然而少女的表情却是如此纯真自然,双目犹似一泓清水,不含一丝杂质,让他顿感自惭形秽。
“真好看!只是,你为何不是小孩子的样子,我觉得,你,你现在还挺小的。”他吞吞吐吐道。
“小孩子有什么好的,腿那么短。”衣衣噘着嘴有些不乐意。
“如果你喜欢小娃娃,我可以变回去啊!不过,需要又沉眠二十天哦!”
“那就算了,”杨珍连忙摆手,咽了咽口水:“你,你能不能,穿,穿上衣服?”
“扑哧!”衣衣掩嘴笑道:“这是我家里呀!哥哥你闯进我家里,还怪我没穿衣服?”
杨珍顿时哑口无言。
“哥哥,”衣衣不再逗他:“你去坊市给我买一身呗!记住,要抗火的法衣哦,至少是二阶。”
“好!”杨珍忙不迭点头。
“还有,不要太厚了,越轻薄越好,否则撑起这衣服架子,可费劲啦。”
“好!”
“还有,不能太俗气哟,要配得上本仙子的绝世之姿。”
“啊?好!”
“还有,我喜欢淡绿色,算了,还是红色吧……”
“要窄身长裙,本仙子身材这么好……”
“图案不能太繁复……”
“还有……”
衣衣一连提了十来条要求,杨珍越听越是心虚,严重怀疑坊市有没有这样的衣服。
……
接下来,衣衣还展示了她幻形之后新的变化。
首先,是可以用对话的方式交谈,不必再以心神交流,这自然方便省事多了。
其次,通过这片火域,衣衣能够施展一些火系术法,比如火球、火墙、火鸦术等等。
尤其是火鸦术,瞬间激发十数只火鸦,既可攻击同一目标,又可分散对付多人,是群攻的不二利器。
当然,这些术法的威力,目前还停留在练气圆满的层次。
再者就是衣衣最擅长的雷劈,最强一击在原来筑基中期的水准上,又有了提高,已接近筑基后期。而且小东西还能在雷劈中掺加火焰之力,变成破坏力更加强大的炎雷,即在击中目标的同时还会发生爆炸,造成更大杀伤。
不过炎雷每天最多三次,伤害力只相当于筑基初期。
最后,衣衣还多了一项非常重要的能力,将杨珍本体拉入空间。
“这个时间很短,只有几息时间哦,而且,”少女笑嘻嘻道:“只能将你拉到这岩浆地带。所以啊,你还得赶紧练习锻体,我可护不住你的本体。你要是承受不住这高温,那可就害了你啦!”
至于其他的影响,那就是神识范围也随之扩展,已经达到百丈方圆。如此这青石空间也增加到五百亩之多。而岩浆地域的面积,也比当初预估的五十亩扩大一倍。
中间的核心区域超过了二十亩,杨珍将从秘境及赵家府库获得的紫云花、紫面猴花、玉髓芝、木灵草等珍稀灵植的种子,全部种在了这块区域。
那两枚赤腹鹰的鸟卵,也被他从灵兽袋取出,按照玉简介绍的孵化方法,在岩浆边缘挖了两个三尺深的小坑,分别埋了下去。
如果一切顺利,不出三年,将会有两只毛茸茸的小鸟出生。
做完这一切,杨珍拍了拍手,好像还忘了什么?
小黑草!
那个偷吃灵蜜的小贼!
“你问幽幽啊,她在那里呢!”衣衣笑吟吟道,朝空间另一处走去。
走出没几步,她身影一晃,重新变回小草的模样,悬浮在半空引路。
她的幻形,只能在那片火域周边维持,一旦离开太远,保留这形态所需要的法力就会急剧上升。
如此行了一百多丈,在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杨珍见到了那株小黑草。
她正孤零零矗立在一块黑色的土壤中间,四周空无一物。
“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奇道。
“她被我种在土里了,这儿的土壤受我控制,她挣脱不掉的。”
杨珍走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打量。
只见小黑草四根羽叶向下垂着,将她小小的身躯紧紧裹住。杨珍伸手弹了弹,小黑草立即哆哆嗦嗦不住抖动。
“这段时间,她偷吃了多少灵蜜?”
“你从赵家领的两百斤灵蜜,还有你以前攒的,总共三百斤,差不多被她吃光了。”衣衣气呼呼道。
嚯,这小家伙,还真能吃啊!
“她还偷喝灵酒。我苏醒的时候,她正躺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怎么也飞不起来。”
怪不得我找她取东西,老是不好好回应,敢情在喝酒呢!
杨珍初略盘点了存货。短短二十天,这颗看上去胆小如鼠的小黑草,居然偷吃了将近四千灵石的物资!
都是衣衣平时舍不得,一直攒着不喝的灵酒灵蜜!
损失巨大啊!
“怎么处理?”杨珍铁青着脸问道。
“随你处置。”衣衣也是怒气冲冲。
“煮了吧。”杨珍咬牙道。
小黑草哆嗦得更加猛烈了。
杨珍伸出手,正要去抓这黑草,却发现她突然消失了。
“她动不了的,还在原地。”衣衣说道。
杨珍手摸过去,果然触碰到一根细长的,凉凉的东西,在他掌心中剧烈颤抖。
“咯咯咯,不,不要……”脑海里传来她的哀求。
杨珍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同时看向衣衣,已明白她的心意。
“拔她的羽叶会有什么影响?”他问道。
“不会伤害她性命。”衣衣答道:“拔一两根会影响她飞行速度和敏捷性,不过三个月就能重新长出来。”
“三根以上会让她暂时失去飞行能力,而且要三年才能恢复。”
“那就拔掉两根,以作惩戒吧!”
说完,杨珍毫不犹豫,手指接连用力,小黑草顿时发出两声惨叫。
“以后好好陪我练习神识,少不了你吃的!”
第362章 炼化炎火
青石空间内。
一道拇指长短的火焰凭空出现在少女掌心之处。
这道火焰中心纯白,外圈呈暗红色,在距离掌心半寸之地悬浮燃烧着,散发着炽热的能量。
“准备好了吗?”少女朱唇轻启。
只见她身穿一件火红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朵朵莲花,一条白黄色织锦腰带将她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玲珑凹凸的绝妙身材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种看起来有些俗艳的红色穿着她身上,却让少女更显得清丽脱俗。
这是杨珍在云涯镇坊市,费了一万五千灵石,定制的一件二阶上品御火法衣,并于衣衣苏醒后的第七天交易完成,送到她手中。
而在这七天里,他还反反复复在做一件事情——
修习封火诀。
封火诀顾名思义,可以将火焰封印在方寸之地,既不让它熄灭,又不会泄漏出一丝热量。
“我再试一次。”
说完,杨珍口中默念法诀,手指快速掐动,几乎是刹那间,一道封印已经完全笼罩住这缕火焰。
顿时,火焰仿佛成了一道虚影,再没有任何热量散出。
“这个速度,可以吗?”他有些不确信的问少女。
衣衣的笑意中带着一丝怜悯:“可以试试了。”
“好!”杨珍不再犹豫。
随着他这声赞同,眼前的少女消失了,一缕同样拇指大小的火焰出现在旁边。
这缕火焰缓缓移向那道已被封印住的火焰。不一会儿,两道火焰交织在一起,慢慢变成了指甲大的一缕。
新生成的火焰非常稳定,没有寻常火焰的那种活跃跳动,仿佛一团光一般,给人以极其祥和的感觉。
火焰飘了起来,向着少年的眉心飞去。
杨珍放开心神,任由火焰来到自己眉心,并逐渐没入其中,就像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按压一样。
火焰消失了,杨珍顿时感觉到自己眉心之间猛然一亮,一团亮光似是在自己双目之前炸开。
轰的一声,整个身心内外,眼耳口鼻,一切感官都被光芒充满。
他赶紧运转心法,控制着火焰继续前行,直到进入到一处密闭狭小的空间。
那是泥丸宫。
杨珍眨了眨眼,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也不再感受到光芒,仿佛刚才只是一种错觉。
那道丹火,已经被成功送入到泥丸宫,然而,这只是炼化丹火的第一步。
就是这看起来简单的第一步,若是没有衣衣的帮助,即使杨珍修炼到紫府,也未必能够成功。
这个世上,除了某些天赋异能者,一般要到金丹修士,才能炼化外界的异火。
绝大多数修习丹器之道的修士,都是通过培育体内的筑基之火,来作为自己炼丹炼器的丹火。
然而筑基之火,除非是培育到金丹阶段,否则可谓是灵火之中,最为低等的存在。
比之衣衣从空间火域之中提取的那道炎火,差了好几个等阶。
当然,杨珍想要彻底炼化这道炎火,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后面还有更加艰苦的考验。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识海中传来了衣衣的声音:
“哥哥,你身体里好暖和啊,衣衣好喜欢。”
杨珍微微一笑,想要逗弄她两句,却是鼻子一酸,有些说不下去。
自从幻形之后,这些时日,只要杨珍出现在空间,衣衣都是在火域之中,和他说话,不愿离开那里。
她本属性是木,火系与她不仅不符合,有时还会有些克制,然而她依然愿意呆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
她太喜欢现在的这个模样。
“你要愿意,就多呆一会儿吧。”想到这里,杨珍柔声道。
“哥哥你真好,嘻嘻。咱们开始吧,你准备好了吗?”
“没问题。”杨珍自信道。
“那我开始了噢!”衣衣再次强调。
说完,泥丸宫的那道火焰,重新分开成两缕,其中一缕轻盈灵动,正是衣衣。
只见她控制着另一缕火焰,极其缓慢极其缓慢的,露出一道缝隙。
炽热的火焰瞬息间喷射而出!
“啊——”杨珍发出一声嘶声裂肺的惨叫。
好——痛——啊!
那感觉,就像有人在烘烤自己的灵魂!
他想要默念封火诀,然而这几日练习过上万遍,已经绝对熟稔的口诀,此时在剧烈的痛苦之下,却是一个字也念不出来。
亮光消失了,衣衣重新封住了那道炎火。
杨珍大口大口喘气,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就这短短片刻,他已是大汗淋漓。
他有过六七年锻体的经验,期间也承受过无数痛苦,有在沸水中的,有在深水中的,还有骨头断裂的,然而这些痛苦,比之这种灵魂的炙烤,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哥哥,你怎么样?”衣衣关心的问道。
杨珍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大喝道:
“再来!”
……
“再来!”
这已是第二日的夜里。就在昨夜,经过数次失败后,他终于成功的运使法诀,封印住了泥丸宫的炎火。
然后,衣衣控制着缝隙继续扩大,他再一次在惨叫中失败。
一次次的失败,终于换来了又一次成功,然而,缝隙再次扩大。
他已经忘了失败过多少次,哀嚎过多少声,到了后来喉咙已经完全嘶哑,只能发出荷荷的干嚎。
衣衣看得心痛,却没有拦阻他。因为这种锤炼,讲求的是一鼓作气,一旦松懈下来,就得重新开始,等于前面的苦全都白受了。
到了现在,裂缝已经扩大一成大小,虽然越来越痛,杨珍却已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痛到深处,所谓的痛苦,也不过如此!
“再来!”他发出一声怒吼!
……
“再来!”
第三日夜,裂缝已经扩大到三成。
“再来!”
第四日夜,裂缝扩大到七成!
“再来!”
第五日夜,裂缝十成,或者说,已经没有任何裂缝,炎火完完全全暴露在泥丸宫中。
“再来!”
杨珍怒目圆睁,忍着剧痛,手指快速掐动……
终于,在他痛得几乎失去意识前,封火诀成功送出,将那道炎火完全封印。
炼化异火的第二步,也是最艰难,最痛苦的一步,他成功了!
五个夜晚,无数次失败,无数次哀嚎,杨珍终于成功了!
炼化异火,只剩最后一步!
第363章 细察入微
最后一步,让异火游走全身!
在这个过程中,逐步解除对异火的封印,直到最后完全适应。
这对于经历过神魂炙烤的杨珍来说,实在是太过轻松。
他运转心法,控制着那缕炎火,开始走出泥丸宫。
第一站,是右臂。
暖洋洋的舒适感觉从眉心传来,并缓慢向右移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右臂关节处。
这次无需衣衣的帮助,他自己操控着封印解开一道小口。
炙热的炎火再一次喷射而出。
然而这种针对血肉的炙烤,杨珍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再次将炎火封印。
下一次,他索性将封印全部打开,这下子烈焰更加凶猛,鼻尖似乎都传来烤肉的香味。
然而杨珍也只是微微蹙眉,便迅速出手,将之封印。
如此十数次后,火焰像一个发完脾气的小孩子,不再那么任性,光芒逐渐变得柔和。
杨珍操纵着它,将其移动到下一处位置:右臂。
接着是双腿,还有心肝脾肺肾等五脏六腑……
最初几处,火焰还时不时爆发出一团团炎火,然而在杨珍快速的封印之下,没给身体造成丝毫伤害。
到的后来,火焰愈发乖巧,待最后返回脑门时,已经是一束没有半点热量散发的红色光芒,不再有任何危险。
灵火灵火,这炎火乃灵火的一种,同样具有灵性。在一次又一次游走全身中,它不断熟悉这个新的环境,性情渐渐平和,最终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新家。
到了这一步,炎火的炼化,终于大功告成。
从此之后,杨珍炼丹、炼器,乃至是对敌厮杀,都可以借助这道灵火的帮助。
炼化异火,收获巨大!
而且他的收获,还远不止这些。
首先是锻体。
【五行锻体诀】的下一步,将是在岩浆中进行淬炼,其中的高温,非常人所能忍受。然而对于体内有灵火的杨珍,这一步的难度却是大大降低。
再者,锻体诀修炼到后来,同样会有类似神魂的锤炼。杨珍不过是将这一步提前,且成功通过。
这意味着他的神魂,已经经过这一重锻体的考验,愈加强大。
杨珍原本神魂就远超常人,早在孩童时代就能初步抵抗练气层次的攻击。在经过数年修炼后,更是上升到可抗衡筑基中前期的水准。
而这几个夜晚的淬炼,神魂再度得到质的提高。如今就算是筑基后期修士发出的神识刺,他也能勉力接下。
因为他的神魂,对痛感的承受力大大提高。
这就像是一双稚嫩的双手,在千万次挥舞锄头之后,终于磨成一层厚厚的胼胝。
这层胼胝,会保护你的双手,阻挡疼痛、高温、磨损等等侵害。
神魂同样如此,无形之中也有这一层胼胝生成。
最后,杨珍神识的广度,也由之前的二十四五丈,一下猛涨到五十丈!
……
炼化异火之后,杨珍马上投入到另一项训练——
提高神识细察入微的程度。
借助的帮手,正是那株被拔了两根羽叶的幽影草。
三阶的幽影草非常擅长隐形,一旦隐形之后,不仅通过眼睛无从发现,就是用神识去探测,也常常会错过。
这是因为,神识的探测,实际包括两种方式,一种是【看】,一种是【探】。
【看】很好理解,就是用化神识为双目,去察看周边万物。比如之前赵玥儿斗地主时偷看杨珍的牌,用的就是这种手段。
【探】则类似杨珍前世的雷达,神识不断发散、回收,可以将之理解成一种神识波。
通过神识波,修士可以探寻某个比较小的范围。这范围,可能是某处湖泊、田地,也可能是某块石头、树木,甚至是你目光中空无一物之处。在神识波一次次撞击中,去发现此处的奥秘。
到底是真是假,是虚是幻。
很显然,这两种方式中,【探】更为准确,可以帮助修士发现那些虚妄隐匿之处。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对神识消耗很大,极易造成神识的疲劳,而且费时很长。
对此,修仙界也没有很好的办法。除了增强神识强度,就是不断地练习,熟能生巧,提高神识的精确度和耐受力!
而幽影草,正好是这方面最合适的助手。
杨珍伸手抓起幽幽。小黑草自从那次被他严惩之后,对他更加畏惧,却又不敢逃走,只能在他手心中战战兢兢、浑身发抖。
“不用怕,好好帮我,给你留了灵蜜。”杨珍安抚道。
小黑草听明白了,不发抖了。
接着,杨珍手一扬,小黑草飘飘荡荡在他眉心之前三寸处立定。
接着她身躯渐渐透明,直至完全消失。
然而杨珍知道,她实际一直就在那里,没有动弹。
他开始驭使【控神诀】,这是他从学院藏经阁获得的一部神识操控功法,将神识向四周发散。
神识很快布满他身周一尺范围之内。
这种布满,即是神识在【看】,也是在【探】。
只不过【看】是在瞬息间完成,【探】却需要神识波如雷达扫描般,逐一检查每一个角度。
然而,当神识范围继续扩大后,这种扇形的检查,留出的缝隙也会越来越大。
也就越容易错过其中真正隐藏的东西。
比如此刻,杨珍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幽幽的存在,即使心里很清楚,她就在前方。
他调整神识的角度,将它集中于眉心三寸之处,
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发现。只见一个极其微小的东西,大小不超过蚂蚁的一条腿,正杵在那里。
仔细看其模样,正是少了两根羽叶的幽幽。
他找到了幽影草。
然而这种找到,是在早已知道“答案”的前提下。如果无人告知,他还能发现这处隐藏的小草吗?
几乎不可能,因为他现在的神识,做不到如此细致入微的查探。
他该怎么做呢?
接着练习!
幽幽轻轻移动,消失在杨珍的神识中。
杨珍继续寻找,这一次不知花了多长时间,才在眉心下方一尺处发现了她。
这意味着,他搜寻的范围和准确率,已经从一个点,扩展到方圆一尺的范围。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杨珍揉了揉眉心,喝了一杯用养魂草泡的茶,让疲惫的神识得到些许恢复。
然后,继续修炼!
……
这一夜,杨珍的神识检索范围,最终扩大到三尺见方。
第364章 五月初五培元殿
方圆千里的云霄山脉中,共有十九座被冠之以天字号的山峰。这些山峰,皆有四阶灵脉,错错落落分散在山脉四处,如十九颗璀璨的星星,众星拱月般围绕在巨大的云霄山周边。
这其中,天炉峰最为特别。
其特别之处有二。
第一,它最矮。其他的天字号山峰,怎么也得有千丈以上,唯有这座山峰,高不过七百七十丈。每当云霄山域云屯雾集的时候,此峰总是在云海之下,茫茫而不可得见,以至于许多外人都不知道云霄宗还有这么一座四阶灵脉。
第二,它最丑。修行者居住的山峰,哪个不是层峦叠翠,气象万千,犹如仙境一般?只有这山,因其下有四阶火系灵脉,又有地火熔浆,是以整座山到处是深黑色的岩石,或有暗红色的火焰喷发,几乎是寸草不生,光秃秃犹如被毁容的女子。
这样的环境,虽说适合于某些火系修士的修炼,也可借此炼丹炼器,毕竟不是安居之地,故而宗门又在其附近,移来了一座不过三百丈的小山。
经过数代经营,这座取名香炉峰的山峰,到处是飞瀑流泉、绿树红花,丝毫不亚于其他名山大川。丹器院的大部分院落,也因而错落有致建造在山峰各处,供长老弟子们居住修行。
培元殿就坐落在香炉峰的山脚。这座雄伟辉煌的大殿,占地三十亩,高十数丈,殿内空间颇大。
通过特殊的阵法,将地火从天炉峰引过来,在大殿中央建成每排二十,总计五排的出火口,以供炼丹之用。周围还布置了看台和桌椅,以及高台和主座等设施。
而在殿门的入口处,还立有一面石鼓,正中写着一个大大的“极”字,背面则有若干细则。
这是丹器院的传统。凡是炼丹学徒,不论是宗门弟子还是散修,若自觉能炼制出极品丹药,无论什么时候,皆可来此擂动石鼓,当场炼丹。
若成功,则可进入丹器院,成为观摩弟子,在丹器院观摩学习三年,就如杨珍前世那些进修生一样。
如果本身已是宗门弟子,则有很大希望被丹器院之主看中,直接招收为旗下内门弟子。
不过散修,想进入云霄宗丹器院却不是那么容易,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时间,才会获得许可。
比如,五月初五。
这是丹器院每年一度选拔考核丹徒的日子。凡是云霄宗弟子,在丹道课结业考试中获得优异者,皆可在这一天来参加考试。
此外,许国各州郡,几乎都有丹师协会。这协会名义上是丹师自由组织而成,实际为丹器院所控制。这些协会,若是发现有炼丹天赋的学徒,也会推荐他们来宗门参加这场选拔。
若是通过,便可成为观摩弟子,而其中若是有表现卓越,或者运气爆棚,被某位长老看中的,直接招收为宗门弟子也不无可能。
……
今天正是五月初五。
辰时刚过,殿门打开,外面已有许多等不及的修士蜂拥而入。半刻钟后,人流才逐渐变得稀疏,却一直是络绎不绝,不断有人通过传送阵来到这里,然后进入大殿。
这些人流中,有些正是来参加考试的修士。他们在做过登记之后,会直接来到大殿中央,按号牌找到自己位置坐定,等待考核开始。
更多则是来看热闹的,甚至有不远万里从各州郡跑过来参观的。这些人,除了考核弟子可以无偿带三名亲友外,其余需要花费五个贡献点,或者十五个灵石购票,方可入场观看。
当然,考核弟子中,除了当年结业考试的优异者,其他不论是宗门弟子还是散修,都需要交纳一百贡献点或者三百灵石,作为报名费。
这些零零散散的收费,全加起来也不过一万贡献点而已,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丹器院那么大,花钱的地方同样很多。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只见殿门大开,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修士,后面跟着一队白衣弟子,正鱼贯而入。
这修士神情冷淡,目不斜视,直接朝那高台走去。俄顷已在高台正中站定,那队弟子则在他身后站成了两排,大约有二十人左右。
此人正是戴乘红的真传弟子萧奇巧,每年的选拔考试,都是他前来主持,以示丹器院对此事的重视。
后面的弟子中,若是杨珍在此,定会发现其中有他两个熟人。一个是殷南星,另一个正是三个月前主持他考试的姜师兄。
萧奇巧扫视四周,见参加考核的百名修士全部到齐,两千的观众席也差不多来了八九成,便轻咳一声,开始宣布考试的各种规定。
首先,考核的内容是炼制培元丹。
这个规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丹器院每年的考核都是这个题目,甚至培元殿以此命名,也是这个原因。
培元丹具有祛除体内杂质,疏通经脉的作用,常用于练气中期修士突破后期时破境之用。
如前所述,中期突破后期,又快又安全的办法是进入黑风谷,后患最大的方式是服用破障丹。
而培元丹则处于二者之间,因为其具有祛除杂质的特点,所以后患较少,故而在家族修士或者那些凑不够贡献点的宗门弟子中很受欢迎。
当年赵璃突破后期,就是服用了这种丹药,从而一举成功。
不过,这丹药缺点也很明显。
第一是时间较长,要求这名修士在中期圆满至少有四五年的积累和打磨,方可服用。虽说这也能节省一半甚至更多的时间,但对于很多修士来说,还是太长了。
第二则是后患虽少,却依然存在。借助这丹药突破的修士,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需要继续祛除杂质,否则便会根基不稳。
当然,这也和丹药品质有关,像赵璃当时购买的那种十五灵石一瓶的,不过是下品而已,体内会留存相当多的杂质。
如果是中品和上品,杂质会少很多,修士也可节省更多时间。
如果是极品呢?
几乎没有杂质!
效果,甚至比进入黑风谷还要好!
所以极品培元丹,在市场上可遇而不可求。能炼制这种丹药的修士,丹器院当然要收入门下,进行拉拢!
“培元丹,一炉成丹三颗,”萧奇巧朗声道:“若三颗全是上品,考核通过!”
“若全部上品人数不足三十,我院将补录部分成绩最好的,以凑足三十之数。”
“当然——”,他望着台下考核的弟子,笑道:“如果在座的能炼制出极品,哪怕只有一颗,也是通过!”
说完,他看了眼漏壶,见差不多已是巳时,便手一挥,大喝一声:
“开始!”
随着这声呼喝,一百处出火口,瞬间燃起熊熊火焰。
正当众修士从丹器院提供的储物袋中取出灵草,开始忙碌时,却见殿门处,走进来一名少年。
朝日,从他身后射进大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也让他的面目变得黝黑模糊。
萧奇巧皱了皱眉,正待呵斥,却见这少年,大步走到那面石鼓处,拿起鼓槌。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彻大殿!
第365章 极品培元丹
萧奇巧脸色很不好看。想想也是,你在台上讲话,有人在下面敲敲打打,搁你你会高兴?
当下他冷着脸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因何敲鼓?”
这位敲鼓的少年,正是杨珍。
在两个多月前,他炼化炎火之后,很快又借助幽幽,开始了神识的修炼。
经过一个多月的强化,他的神识,有了极大的提高。
这个提高,不在于神识的广度,而是“微”度。
如今的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扫描”身周五尺范围内的一切物体。其精度,细入毫芒!
也就是说,幽幽若是隐身在他身周五尺内,他最多十息,就足以发现对方。
这种精细入微的程度,甚至超过了许多筑基中期修士。
不过他的修习,也只能到此为止。若是再往五尺之外延伸,不仅耗时成倍增长,对神魂的要求,以及神识的损耗,同样也是几何倍数的增加!
修为不够,力有未逮!
当提炼、控火、神识三项都得到强化后,他随之而进行的,就是炼丹。
在最后这一个月里,他反反复复只练习一种丹药,就是培元丹!
如今,他已有十足的信心,可以炼制出它的极品丹药!
何谓极品?做到极致,便成极品!
灵草的提炼,有衣衣的指导,别的品阶不敢说,至少一阶灵草,他能最大程度发挥出它们的药性。
控火,这几十天的训练,又只针对培元丹这一种丹药,其中的每个过程,火焰的大小、温度,他都熟稔于心。
最后是成丹,以他神识细致入微的程度,他能精确的控制住药液的分离、去渣、反应等等,毫无偏差。
这,就是极致!
数十日的磨砺一剑,他,特地选择了今日。
因为今天人多,今天有大量的观众,他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炼制出极品丹药!
然后,当众揭露三个月前对他的坑害!
我杨珍,绝不能被人坑了,就忍气吞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辱我者,我必辱之!
……
然而这一刻,杨珍却有些发懵。
据他所知,考核应该是巳时开始,所以他才稍稍提前了一些时间,大概是五分钟的样子。这样既能引得最大的瞩目,又不至于影响考核,惹人厌烦。
谁料到,考核居然提前了!
不过这个时候,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法再往后退,只得躬身行礼道:
“回禀师叔,弟子乃丁卯年内门弟子。今日来此,为的是炼制极品丹药。”
“今日?”萧奇巧摆摆手:“今日不巧,殿内有事,你换个时间再来!”
“师叔,”杨珍硬着头皮道:“弟子这个时候感觉正佳。”
修仙界一直有这种看法:修士炼丹,尤其是炼制极品丹药,和凡间那些文人妙笔生花一样,都讲究一个“灵感”。感觉来了,极品丹药也是信手拈来,甚至一连数炉都不无可能。
故此,丹器院才会有这规定,无论什么时间,哪怕是半夜三更,只要有人来敲鼓,都必须好生接待,任其炼丹。
当然,需要缴纳一笔不菲的费用,这稍后再说。
萧奇巧皱了皱眉,心中虽然不悦,却也不敢置疑院里的这项规定,想了想说道:
“炼丹的一百个出火口,如今已是满满当当,你且候着吧!”
杨珍当然不能这么傻乎乎等着,他从储物袋掏出一根玄阳木,说道:
“师叔,炉火的事情不劳操心,弟子随身带了玄阳木,只需安排一处空地即可。”
见这人如此执拗,萧奇巧更是不喜,当即挥了挥手,不再理睬。
石鼓旁,一名白衣弟子迎上前:
“这位师弟,请问你打算炼制何种丹药?”
“培元丹。”杨珍回道。
“培元丹?”这名丹器院的弟子,显然也是行家,当即质疑道:“培元丹后期所需温度不低,你那玄阳木可是到不了那个温度。”
“我明白。”杨珍淡淡答道,却也不解释。
那名弟子讨了个没趣,便也公事公办道:“请师弟出示你的令牌。按我丹器院的规矩,需扣除你一百贡献点。若是炼制出极品丹药,这笔贡献点将全部退还。”
“好。”杨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将令牌拿出。
弟子接过令牌,正要划去贡献点,却听杨珍说道:“先划五百贡献点吧,我要五份炼制培元丹的材料。”
“五份?”
“对,五份。”
敢情是哪家的纨绔,特意出风头来了!这弟子心中鄙夷,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划去五百点,然后从一旁的储物袋中,点了五份材料,递给杨珍。
今天这里别的灵草未必够,炼制培元丹的材料绝对富余。
两人的对话,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殷南星就不用说了,杨珍进来的第一时间他就认出了。起初还被这家伙吓了一跳,以为几个月不见,这家伙炼丹水平突飞猛进,居然连极品都能炼出。
若真是那样,事情可有些不妙。师长们不可能不询问:如此天才,当时怎么连个丹道课的优异都拿不到?
那时候这小子一个指控,不管自己承不承认,都会惹一身骚。
现在好了,拿着玄阳木来炼培元丹,你这是来搞笑呢?你以为还是炼那个回气丹啊!可笑!
而且还要五份,培元丹一炉就要五个时辰。五份,二十五个时辰,两天两夜,谁他娘的有兴趣一直陪你啊!就算你炼出来,这大殿也走得没剩几个人了,哈哈!
他只是在心中发笑,那些前来看热闹的观众,多多少少都有些炼丹的基础,则是毫不忌惮的嘲笑:
“这是谁家的公子哥啊,一下掏五百贡献点,就为给大家逗个乐子吗?”
“就是就是,我从未听说,拿玄阳木能炼出培元丹的,真是荒谬!”
“这是来捣乱的吧?”
“就算捣乱,人家有这个财力啊!五百贡献点,嘿,够我修炼好多年了。”
“这家伙,估计是来出风头的,说不定在场的哪位师姐师妹,就喜欢看他出糗呢!”
嘿,还别说,最后这人猜得还真有些靠谱。因为观众席上,的确有两位女子,正望着杨珍,悄悄议论呢!
这二女,一个国色天香,看着约有二十三四岁;一个娇俏可人,年龄只有十六七岁。
只见那位年长的,掐了一把身边那少女的脸蛋,问道:
“玥儿呀,你今天非要拉着我来培元殿,就是为了看你这石头弟弟的表演?”
“是呀!紫雪姐姐。”赵玥儿大大方方承认道。
“你们家小石头,还会炼丹?”紫雪疑惑道。
虽说那日偷偷跟踪,撞见两人好事,紫雪又羞又恼之下连夜回了宗门。不过过了几日,待赵玥儿回山后,她自是不会提这件让她尴尬的事情,和小丫头关系依旧亲密无间。
到了每旬五号下午,她继续陪赵玥儿回水戊峰,在月珍阁吃饭饮酒,听杨珍讲故事等等。闲暇之余,照旧指导杨珍的修炼,与往日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她十天才呆这么一个晚上,却是从来没见过杨珍炼丹,更不清楚他炼丹的水准如何,是以今日才有此问。
“当然啦!”赵玥儿听到“你家小石头”,脸上飞起一朵云霞,神情中却是颇为自豪。
“他能炼出极品培元丹?”紫雪将信将疑。
赵玥儿这次没有回答,只是嘴唇轻轻一抿,心神却飘到了自己储物袋中。
那儿,有一个白色的玉瓶,里面正躺着六颗晶莹如雪的丹药——
极品培元丹!
第366章 当众炼丹(一)
大殿内渐渐弥漫着草药的香味。
这是那些参加考核的弟子,在处理各自的灵草。
杨珍被安排在第三排的尽头,这儿空间颇大,有一丈方圆,足够他不受干扰地炼制自己的丹药。
当然,出火口是没有的,他也不在意,从空间取出数十根玄阳木,摆在身边。
接着,他拿出自己常用的烈光炉。这儿的修士,十之八九用的都是自带的丹炉,如此更加顺手。
接着是五份材料,被他按照灵草种类,分做了七堆。
培元草、藿木子,这两种是主药。
红蓿草、金苓果、凝血草、红参、扶阳草,这是五种辅药。
因为之前敲鼓的缘故,此时大殿内,大概七成的人在关心自己亲友的炼丹进展,却也有三成,将注意力放在杨珍这里。
等着看他到底是出糗,还是一鸣惊人。
很快,这些人惊异地看到,杨珍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一大把药草。
有眼尖的立即叫道:
“败火草!他用败火草干什么?”
“你管他哩,又不违规!”
丹器院不反对修士自行变更丹方,只要你自己觉得没问题就成。
刚才这个大呼小叫的人,遭到了白衣弟子的警告,却吸引了更多人,将好奇的眼光投向杨珍。
只见他又掏出一物,却是一个普通的一阶丹炉,同样被他摆在身边。
然后,败火草和红蓿草掺杂在一起,被他抓住,全部投入那烈光炉之中。而这边,则是扶阳草和藿木子混合,扔在了一阶丹炉中。
两根玄阳木被他用火符点燃,分别投在两个丹炉下方,接着又分别添加数根。
“他怎么同时熬煮两份药材?”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个,”有人分析道:“按照培元丹的丹方,提炼药液,第一步是熬煮红蓿草,这人却是掺杂了大量的败火草,奇怪!然后,就该用熬好的药液,依次添加培元草、金苓果、凝血草、红参,一个时辰后,再同时加入扶阳草和藿木子,如此才是合理的提炼顺序。这个人这么操作,小弟实在是看不懂,不知有何道理。”
“什么看不懂!”又有人讥笑道:“我看这小子就是胡搞!你瞧瞧他,同时熬煮五份量的药液,虽说可以节省些时间,但药液搁置久了,药性很难保证。依我看哪,他如果第一份炼制没有成功,后面那四份,更是想都不要想。”
这些人的议论,杨珍此时心神守一,自然是听不到,就算听到,也只会付之一笑。
他炼制培元丹的过程,与丹方相差甚大,这其中,既有衣衣的提醒,也有他自己的摸索。
首先,红蓿草的药液,是做为熬炼培元草的引子,然而红蓿草若是本身药性未能充分提炼的话,其熬炼培元草的效果,也会减弱不少。
而提炼红蓿草,最好的方式就是和败火草一起熬煮,这是当年杨珍入宗考试的题目。只可惜,他这个正确答案,竟是无人关注。
再者,扶阳草若是单独和藿木子熬炼,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后者的药力。但修仙界提炼低阶药液,喜欢一份接一份的往里添加,却没有分成几个部分,然后合在一起熬煮的习惯。
原因是前者更容易上手,且从效果来看也不错,是以很多修士,便将之奉为圭臬,代代相传,却不研究其中真正的原因。
只有到了炼制高阶丹药,自己手下也有了一帮丹徒,才会命令这些人分头熬制,然后合在一起。
总而之,在众人心目中,炼制低阶丹药,没必要分头熬制,不值得分头熬制,甚至根本就没想过要分头熬制!
而杨珍,却是从衣衣的传授中,清清楚楚每一项药草真正的用途,以及如何才能最大发挥它们的药性。
做出这些调整,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他为何要五份药材,原因也并非这些人猜测的那样,准备一连尝试五次,赌其中一次的成功。
而是,炼制极品培元丹,一份药材,不太够!
因为这里提供的药材,尤其是做为主药的培元草,大都只有两三年药龄。
坊市上出现的极品培元丹,实际上选用的培元草,药龄都在十年以上!
然而,做为一阶灵草的培元草,其寿命很难超过十年,通常就是两三年。
那些超过十年的培元草,都是用特殊的方式培育,耗时耗力,花费也不低。
所以极品的培元丹才会这么昂贵。
那么,提供的这些药材,连一颗极品的培元丹也炼制不出吗?
那当然不是,实际上,若是你手法非常高超,能够将药性集中于一处,炼制出一颗极品还是够用的。
只不过,杨珍不愿这么做。
培元丹公认一炉有三颗,你只成丹一颗,哪怕就是极品,又算得什么本事!
反正已经惹人注意了,那我索性就更加惹火些,我要——
成丹六颗,且六颗都是极品!
五份材料,绰绰有余!
……
一个时辰过去。
炼制培元丹,光是提炼药液,通常就得两个时辰,所以大殿内这些观众,虽然不乏窃窃私语者,却也都在耐心等待。
这时,那些关注杨珍的,却是看到这名少年,正将另一个丹炉内藿木子和扶阳草的药液,倾倒入烈光炉中。
“这么做,靠谱吗?”有人怀疑道。
如此又过了一刻钟,有嗅觉灵敏的,已闻到他那烈光炉中,正飘来一阵浓郁的药香。
香气浓郁,味微苦,闻之稍有麻舌。
这是药液提炼完成的标志!
而且,有经验的修士还发现,这气味中,没有任何豆腥味!
培元丹药液的提炼,若是不够纯正,其中会夹杂有豆腥味,气味越盛,则提炼效果越差。
这是培元草未能完全溶解的缘故。
而这名少年炼制的药液,居然半点豆腥味也没有!
难道,他的提炼,竟做到了完美无缺?
一时间不少人都暗中咂舌,再也不敢轻视这位少年。
眼角余光不时留意这边动静的萧奇巧,同样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不由眉毛一挑,心中惊诧不已。
而一直在他身后的殷南星,还有那位姜师兄,两人则是暗暗交换了一个眼色。
这小子,有备而来!
如此下去,大事不妙!
第367章 当众炼丹(二)
当一众考生还在埋头提炼药液的时候,提前半个时辰完成的杨珍,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
尤其,他这是同时处理五份材料,而药液的提炼,还是如此完美。
很快,这些人又被他惊住了。
按照他们的理解,你药液处理好了,就该分做五份,先取出其中一份进行炼制。
然而这少年,似乎根本没这意思,依旧在熬煮这五份量的药液。
“这不是胡搞吗?”有人低声质疑,正是方才发出讥笑的那人。这是一个矮胖修士,头颅比正常人大上三分,只见他摇头晃脑道:
“这么大份量一块熬制,用的还是玄阳木,啥时候才能熬成糊状啊!别以为放在一起是省时间,说不定花的时间更长!”
“而且呀,时间一长,有些药性说不定就挥发走啦!”
“那我提高温度,速度加快不就行了吗?”旁边一个商贾模样的人问道。
“呵呵,你这话一听就是外行!”大头修士鄙夷道:“且不说他用的这玄阳木,温度自有上限。就算你有办法将炉火烧得更旺,现在那丹炉满满当当的,太热了你不怕喷出来吗?到时洒掉一大半,那你同时熬煮五份还有什么意义?灵石多得没处花吗?”
那商贾被怼得哑口无言,却也更加好奇,想看看场中那少年如何处理。
却见杨珍不慌不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酒瓮,掀开盖子,将手伸了进去。
出来时,手上似乎有数根又细又长的青丝,只见他捻起这些青丝,一根一根的扔入丹炉之中。
“那是什么?”商贾奇怪道。
大头修士眯着眼打量,脸上露出不解之色:“这,这是青丝苔?”
“青丝苔,生长在深水之中,属性为阴。他这么掺加进去,岂不是降低扶阳草的效果?”
这大头越想越是困惑,突然猛地一拍大脑:
“是了!扶阳草用于提炼藿木子的药性,现在藿木子药性已经全部出来,扶阳草早就无用,只是……”
“青丝苔用在这里,有何奥妙?”
这人冥思苦想,不得其解,不由抓耳挠腮,恨不得跳下台去拉住杨珍问个明白。
不过他的判断却是没错,那些细丝,正是青丝苔。这还是杨珍今日一大早在那水戊峰深潭下摘取的,又密封在水瓮中,以保持其活性不失。
青丝苔是一种低阶灵草,灵气含量极低,又处在深水之中,故而很少有人拿去研究它的用途。
通常都认为这草就是某些灵鱼的食物而已。至于说用于炼丹,那从未听过。
然而,这草却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作用。将它和一些阳性灵草,比如扶阳草混在一块熬煮,可以大大抑制药液的沸腾。
这就好比水的沸点,本来是一百度,现在添加了某种东西,沸点远远超出了一百度。
而且,青丝苔本身灵气含量又非常低,且为水属性,它的加入,不会直接影响到药液的效果。
青丝苔的这个特性,自然是衣衣告诉杨珍的。他又经过了多次试验,终于找到了这草的正确用法。
在烈光炉内放入青丝苔后,杨珍也正式进入到炼丹的下一步:控火。
控火需要根据药液的情况,及时调整火焰烈度。这个火候很不好把握,这也正是控火的困难之处。
不过,有时候控火也非常轻松,只需要将火焰保持在一个固定的温度,让其一直燃烧便可。
培元丹的炼制,在控火的初始阶段,火焰温度并不高,且要求恒定,这时候玄阳木的优势就显出来了。
杨珍补充了两根木头,以保证丹炉之下一直有八根玄阳木燃烧。这个时间,长达一个时辰。
许多修士,会利用这段空闲,打坐运气,让自己精气神得到恢复。
不过杨珍呢,到目前为止丝毫不觉得疲累,所以他干脆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只见他将那个一阶丹炉拿了过来,然后从储物袋中取出聚气草、黄芽花等一干灵草。
接着点燃一根玄阳木,数息之后将这些灵草逐次放入丹炉之中。
“他这是要做什么?”杨珍的这番操作,立即又引起殿中一阵议论。
“嘿,这小子有意思,”那名大头修士咧嘴笑道:“他居然还有余力,要当众炼制回气丹!”
“难道他是要炼制极品回气丹?奇怪啊,他要有这本事,刚才报名时干嘛不多报一项?看他那样子,可不像缺贡献点的主!”
“还是说,这回气丹,他并没有炼制出极品的把握?”
“既然没有,那他现在炼那玩意作甚!好好养精蓄锐不成吗?非得要表现一下?”
“年轻人,爱出风头,哗众取宠,难成大器啊!”大头修士摇头叹息道。
“也许是他担心呆会法力不够,所以先炼制一炉备着。”旁边的商贾插话道。
“你觉得他是买不起回气丹的人?”大头嗤之以鼻:“再说,炼制一阶丹药,能消耗多少法力?兄弟啊,你不懂可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商贾被他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吭声。大头修士继续在那评头论足,感觉杨珍此举,实在是不可取。
不要说他,殿中大多数人,都没看明白这少年为何如此。
倒是殷南星和那姜师兄,却隐隐猜到了一个可能:
他这是不服气上次的考试成绩,要当众证明自己呢!
还别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杨珍当众炼回气丹,确实有这么个意思。
而另一原因,则是他稍后会用到回气丹。
既然如此,何不当场炼制一炉,反正现在时间也充裕。
自从他神识得到强化之后,他一直忙忙碌碌,没有再炼过这种丹药。
否则,以他此时的神识,若给他几天时间,在成丹一项再下点功夫,炼制出极品回气丹并非难事。
尽管如此,他的水平,比之三个月前,还是有了不小的进步。
至少炼丹速度,比当日快了不少,不到一个时辰,一炉回气丹已是炼制完成。
打开丹炉,十二颗洁白如玉的上品回气丹,正躺在炉中,冒着腾腾热气。
“可惜,差一点极品。”杨珍打量一眼,心中略有遗憾。
不过他这表现,却还是引得殿中不少人赞叹:
“全是上品!这少年,基础很扎实啊!”
不过也就这样了,毕竟回气丹的炼制难度并不高,丹器院的弟子,十之七八都有全部上品的水准。
杨珍微微一笑,将注意力重新转到烈光炉这边。
一个时辰快要到了,他该调整火焰的温度了。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控火,才是真正开始!
第368章 当众炼丹(三)控火
培元丹的控火过程,总计两个半时辰。
头一个时辰的轻松写意,并不等于整个过程的容易。
相反,培元丹的控火,比之许多一阶丹药,都更复杂,这也正是丹器院选择这种丹药的原因之一。
可以更好的考察学徒的水平。
从第二个时辰开始,火焰的温度将有连续三轮的上升下降,每一轮持续的时间在半个时辰左右,却不完全如此。这个度,需要每名修士,自己把握!
此外,每一轮的温度,都比前一阶段上升得更高,下降得也更低,这个程度,同样不好把握!
尤其是最后一轮,将大大超过玄阳木所能提供的温度!
高台上,殷南星和那姜师兄再次相视一眼,两人适才已经有过交流——
静观其变!且看这小子最后一轮火焰,怎么处理!
他要还是用玄阳木作为材料,到时别说炼成极品,能炼出中品都算这小子了不起!
此时的杨珍,表情却与刚才没什么不同,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首先往炉底塞了一根玄阳木,让总数达到九根,温度也开始提升。
手里则另外举着一根点燃的玄阳木。
这一根,必须在前面温度提升乏力之后,再塞进去。
若是同时塞入两根,温度提升加快一倍,会刺激药液中残存的扶阳草,可能会有局部的沸腾现象。
这些细节,都是他这一个月,反复试验的结果。
只要将这些细节搞清楚,牢牢记住,控火其实也没那么难。
特别是使用玄阳木,可以对温度的升降进行量化,更方便操作。
一刻钟后,塞进十根玄阳木的炉底,火焰温度完全稳定下来。
杨珍双目微阖,将心神投入到丹炉之中,倾听里面药液的声音。
如此两刻钟后,里面的声音渐渐变得沉闷,这是药液反应告一段落的迹象。
杨珍眼疾手快,迅速抽出六根燃烧着的木头,让炉温开始下降。
如此又是一刻钟后,他再次塞入玄阳木,这次却是十根,使总数达到十二根。
这是进入到第二轮的升温过程。
半个时辰后,第二轮的升降全部结束。
杨珍仔细聆听炉内药液的呲呲声响,与他无数次实验的情况一模一样。
“进展顺利。”他心中默念,精神却开始高度集中。
因为,马上就将是最后一轮的升温,而这个温度,玄阳木无法提供!
然而,他有炎火。炎火的温度,足以超过这个最高温!
他不动声色,重新挑选了几根品相上好的玄阳木,一一搁在丹炉下面。
到最后一根时,他右手握住木头顶端,将自己的手也送了进去。
在接触到炉火的刹那,体内炎火释放,在他的指尖出现一个小小的火苗。
与此同时,体内法力不断输出,火苗逐渐长大,最后形成拳头大的火团。
火团熊熊燃烧,在他神识的控制下,火焰温度逐渐升高。
炉内的药液发出欢快的丝丝声响,似是在迎接这高温的到来。
杨珍将右手轻轻往回缩,手心从玄阳木的顶端来到尾端。
他这么做,既可以继续以法力供给炎火,又免得让人看出蹊跷。
只不过,他的这番小动作,在紫府上人眼中,却是纤毫毕露。
萧奇巧双眼猛地眯起,心中波涛起伏。
“异火!这小子体内,居然生有异火!”
修仙界中,不乏各种天才异人,然而体内生有异火者,却是极为罕见。
足可以与天灵根媲美。
他在丹器院已有百年,据他所知,体内有异火者不到两掌之数。
这其中有他自己,也有乘红老祖,还有几名紫府长老。
这些人,无一不是炼丹或者炼器大师。
而体内天生而有异火者,却只有他本人,其他人,都是后天从外界炼化而来。
这也是他为何能成为真传弟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曾想今天,却又让他见到了一个体内生有异火的后辈!
当然,他并不清楚,杨珍的异火,实际也是后天炼化而来。因为从常理来说,炼化异火,至少也得是筑基后期,体内本身已有丹火,如此才可循序渐进,炼化异火。
否则一不小心,便是化为灰烬!
至于说练气期就能炼化异火,你当我读书少,好哄骗呢!
萧奇巧虽然惊骇,面上却古井无波,甚至看上去,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杨珍那里。
发现杨珍这个秘密的,并不止他一人。
观众席上,有一双美目,也是瞬间睁大,紧紧地盯着忙碌的少年。
“这小子,怎的有这么多古怪?”女子心中喃喃自语。
场上的这些变化,杨珍自是一无所知。
他也没想过自己这个手段能骗过所有人,否则也不会选在今天来炼丹了。
若是有人问起,他自然也有一番说辞,如今他已是宗门内门弟子,不是无依无靠的散修。若是异火的消息传出,只会让他更得宗门的重视,甚至,丹器院很可能会直接收他为真传弟子!
只不过,心中的那点骄傲,让他抵触用这种手段。他要凭自己炼丹的真才实学,进入丹器院!
至于当初对西陵老祖的忌惮,这事会不会再次引得这位老祖瞩目,随着几年光阴平平淡淡过去,他已越来越认为,那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
杨珍抓起一颗刚炼制的回气丹,送入口中。
炎火用起来虽然方便,不过对体内法力的消耗也是非常大。
几乎不到半刻钟,他就得吞服一颗回气丹,还必须是上品的回气丹。
如此才能源源不断地提供法力。
殿内的观众,越来越多的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老哥,你不是说炼培元丹法力消耗很小吗?这小子怎么一直在服用回气丹啊?”看台上,那位商贾忍不住问旁边的大头修士。
心中却是腹诽,刚才还言之凿凿说回气丹用不着,现在怎么着,打脸了吧!
大头修士却不知他心中所想,仍然是那副看白痴的眼神: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这小子肯定是修习了某种火系术法,在以法力提供火力呗!”
“不过,”他皱眉道:“以他现在的修为,火力很难保持稳定啊!这小子,太过托大啊!”
和他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惋惜之色,不看好他能通过这一关。
高台上的殷姜二人,也是相视而笑,心情放松下来。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狂悖之徒!
你要是老老实实用地火炼丹,凭你之前的表现,说不定还真能炼出极品的培元丹,可你偏偏要剑走偏锋。
若是你一个练气修士,都能凭法力提供稳定的火焰,那以后大家炼丹,还要地火做什么!
无知、狂妄!
三刻钟的时间,杨珍一共服用了八颗回气丹,终于,控火的第三个升温过程圆满完成。
又是一刻钟后,整个控火过程,全部结束!
第369章 当众炼丹(四)神识冲击
提炼药液,杨珍比考核选手快半个时辰。现在,控火结束,他依旧快半个时辰。
全场最快。
殿内所有人,都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这个少年。
有些离得近的,或是神魂强大的,悄悄将自己神识探出,察看他的控火效果。
然后,一个个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药液已全部呈糊状,没有烧焦的气味,也没有任何异常的味道!
完美!
同时炼制五份,居然没洒出半点,最后还熬制得如此完好!
天才啊!
此时,场上已没有人怀疑,这少年将同时炼制五份量的培元丹。
他最终将成丹几颗,会不会出现极品?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期待之色。
殷南星和姜师兄,都没有隔着几十丈偷窥丹炉内的本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察言观色。从观众台那些激动的交头接耳声中,他们不难判断出,杨珍的控火,完美无瑕!
这小子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必须马上行动,否则,定会遭到这小子的报复!
只要做得巧妙,不留下痕迹,这小子到时炼不出极品丹药,他就是一个失败者。
而失败者,是没有话语权的!那时就算他当场指控,咱们也完全可以矢口否认。
更不会被逼迫发什么心魔誓言。
这个道理,不管是修仙界,还是凡人界,都是相通的。
比方说,一个平头百姓,控诉某位官员,说他昨夜闯入我家,抢了我的娘子。
有人会相信吗?
或许会有人信,但你若是提供不出确凿的证据,你的控告有用吗?能动得了对方吗?
哪怕你退后一步,说什么“只要他发个誓,说自己没干,我就放过他。”
对方也完全可以嗤之以鼻,不予理睬。
除非,你摇身一变,与对方地方相差仿佛。
炼不出极品丹药的杨珍,不过是一个练气中期的内门弟子,若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他能随意指控一个丹器院的筑基师兄吗?
不可能!丹器院也不会支持他这么干!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
只有当他炼制出极品丹药,那时,挟胜利之余威,在全场的助威下,不要说指控姜师兄,就是萧奇巧,说不定也能做到。
正所谓:时也,势也!
所以,绝对不能让这小子成功!
……
姜师兄脸上肌肉跳动,几番权衡,最终咬了咬牙,眼中凶厉之色一闪而过。
他暗暗朝殷南星点点头,然后从高台上退下,来到大殿之中。
他们这些弟子,本来就肩负监考之责,在场中走动更是寻常。
二十名白衣弟子,此时大半都在场下,是以他的走入,没有引起任何的瞩目。
他看似随意,却一步步朝着杨珍的方向行去。
终于,他来到了第三排的尽头,距离杨珍,仅仅两丈!
杨珍根本没有去留意身边的动静,此时他已进入到最后一步:成丹。
这一步若想做到圆满,神识必须关注药糊的每一丝变化,精神更是高度集中。
他,无暇顾及身外。
这个时候火焰已重新恢复稳定,虽然后面还会有些变化,但影响甚微。
温度也降到玄阳木可以提供的范围,是以他已将右手收回,一边调整木头的数量,一边将心神灌入丹炉之中。
首先是抽丹。
依他之前数次成功的经验,五份药材,足以炼制出六颗极品培元丹。
所以需要抽离出来的份数,自然也是六份。
回气丹的抽丹可以凭借丹诀,而到了培元丹,若想不出丝毫差错,必须借用神识!
他神识迅速探出,触碰到里面热气腾腾的药糊,一股热烫烫的感觉顿时传入脑海。
神识乃修士神魂激发而出,可以替代人的六识,即眼耳鼻舌身意。
因此,若你遇到一个炙热的物体,用神识探测,与你用手触摸,反馈的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都会有一种烫伤的刺痛。
同理,肉体可以通过锻体强化,让你去适应这炙热,神识同样可以。
杨珍的神识,在经过炼化炎火之后,对这种温度已是习以为常。
所以,许多修士炼丹之时,经常因神识不耐高温而降低对药液的控制,杨珍却不会有这个顾忌。
这点刺痛,于他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他淡然一笑,毫不在意药糊的高温,开始操纵神识,抽离出第一份药糊。
接着是第二份,第三份……
每一份都是同等大小,里面的成分更是一模一样。
然后第四份……
第五份……
就在这时,识海中突然传来猛烈的撞击!
就像有人拿着铁锥想要破开你的大脑。
杨珍心神一阵恍惚,很快恢复了平静。
刚才的神识冲击,强度不过筑基初期,如今的他,完全能够承受下来。
尽管如此,还是造成他短暂的失神,当他回复正常时,不由脸色一变。
刚刚抽离的第五份,已经退了回去,和剩余的药糊再次搅合在一起。
必须重新抽离。
他此刻也顾不得是谁攻击自己,打起精神,再次去抽离那团药糊。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又是一记神识冲击凶猛撞来。
这一次杨珍有了提防,却还是在这撞击中,识海一阵激荡,刚刚捻住的药糊再次脱落。
杨珍大怒,猛地转头!
一个脸色苍白,神情冷峻的青年映入眼睑。
姜师兄!
欺人太甚!
有那么刹那,杨珍几乎就要放下手头的丹炉,冲过去狠狠教训对方!
但是,他忍住了。
如果这么做,将会前功尽弃,无人看管的药糊最后将烧成一簇药渣。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冷冷一笑,转过头,不再搭理对方。
与此同时,一个脸盆状的法器倒扣在头上。
紫铜匜!
……
杨珍从转头、回头到扣盆,只是短短一瞬,很多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这么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罩在头上,却又是激起了一番热议。
“这是何物?”大头修士喃喃自语:“修士炼丹,啥时候还需扣个脸盆?怪哉!”
“那不是脸盆,这东西我认识。”旁边的商贾笑道。
“哦?”大头来了兴趣,拱了拱手:“还请道友指教。”
商贾连称不敢,心中却不无得意。
他这一天都被这大头修士冷嘲热讽,训得跟个白痴似的。
这下总算是碰到自己长处了,爽!
他轻咳一声,当即说道:
“此物名紫铜匜,乃是大冶国国主亲手所炼,据说来自某件法宝的残片。”
“小弟十年前游历大冶,正遇到此物拍卖,当时被一个神秘势力,以五十五万灵石拍得,却不想今日竟是在这少年身上得以重见。”
“此物有何妙处?”大头接着问道。
“可挡紫府以下神识、音波攻击。”
“好东西!”大头修士砸了砸舌。能阻挡神识之类攻击的法器,越是高阶,越是难寻。这法器少说也是三阶上品,五十五万,还真不算贵。
“他戴这东西作甚,难道,有人以神识对付他?”大头修士嚷道。
他原本嗓音就大,这下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声音更是比平常大了几分,立即引得众人侧目。
萧奇巧身为紫府,只要有心,场中动静皆瞒不过他的感知。此刻听到这番议论,也是眉头微蹙。
目光冷冷地扫向那个姓姜的弟子。
第370章 当众炼丹(五)丹成
紫府修士的一瞥,霎时让姜师兄如坠冰窖,浑身僵直。
他再也不敢搞什么动作,低着头,匆匆离开。
没有了干扰,杨珍后面的炼丹非常顺利。
抽丹,然后是在神识的操控下,将药糊中一些无用的残渣拣出来,处理掉。
这个过程对神识的精细入微要求非常高。你找出的杂质愈是细微,毫无疑问,丹成的品质也会愈发出色。
接着是控制火力,让六团药糊不断浓缩,逐渐形成一颗颗丹丸。
到了这一步,整个炼制,已经完成九成九。
半个时辰后,杨珍轻舒口气,手指掐动,一道成丹诀送入丹炉之中。
六颗丹丸,在灵力的包裹中,表面越发变得澄亮,而内部也因为法力的灌入,更加凝实。
到的最后,六颗晶莹如雪的灵丹,成功炼制!
杨珍神识一扫,略微有些遗憾,六颗中,只有五颗极品!还有一颗,因为反复抽丹,药性流失不少,最后只成上品。
可恶!
他心中恼怒,手中法诀打出,一团云雾将它们全部裹藏起来,让外人无从窥探虚实。
他一直领先那些考核修士半个时辰。这个时候,除了他,那些弟子都还在埋头炼丹。
所以,他不会现在就将自己的丹药呈交出去。
一来免得打扰其他人的炼制,二来嘛,他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等着某人的到来。
他索性盘膝而坐,闭目养神。一连四五个时辰的炼制,他的精气神消耗不少,尤其是最后时刻对神识的运用,更是让他疲惫不堪。
这比在洞府试验时要劳心劳力太多。
只不过,他不让人看,却挡不住那些自觉神魂不弱的人,纷纷将神识送入丹炉。
无一例外,他们没有任何发现。
“依我看啊,这少年应该是失败了,”大头修士难掩失望,叹息道:“还是太年轻啊!他若不是逞强非要炼五份的量,应该有很大的机会成功。”
“还有,修为太低,神识不够强。”那商贾分析道。自从指出紫铜匜的来历,大头对他客气许多,两人的交谈也更加融洽了。
“嗯。”大头修士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和他们同样看法的不在少数,就是萧奇巧,也只是模模糊糊看到有六颗灵丹。而少年神色严峻,一声不吭的表现,让他更倾向那顶多六颗上品。
五份材料,才六颗上品,这个成绩,实在不怎么样。
“身怀异火,对某些灵草认识独特,神识也不弱,是个好苗子!只可惜啊,无视尊长,狂妄自大!”他心中给杨珍下了断言。
而回到他身后的姜师兄,还有一直矗立不动的殷南星,则是暗暗心喜。
以他俩的判断,杨珍十成十是失败了,否则,脸上怎会如此难看?
……
时间渐渐流逝,大殿之内,开始有考生完成炼制。
这其中,自我感觉表现出色的,当场便将丹炉打开,现出三颗洁白明亮的上品培元丹,顿时引得一阵赞叹,以及不远处亲友的喝彩。
而感觉发挥欠佳的,则阴沉着脸,坐在那里发呆。
甚至还有几人丹炉也不打开,直接拂袖而去。
萧奇巧也不拦阻,这样的失败者,不值得他留意。
至于那名少年,他看了看那些冷着脸的考生,又看了看同样表情的杨珍,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无误。
又是一刻钟过去,大殿内已有七成的考生完成炼丹,这其中也包括戴妙璎。小姑娘正洋洋得意地将丹炉掀开,果然也是三颗上品培元丹。
这女孩天赋着实不错,比起三个月前,进步明显。
又过了一刻钟,正好是规定的五个时辰,完成的人数已达到九成。
这时开始有弟子下场,收取每个人丹炉中的丹药,同时记录姓名,打上法印等。这个过程与丹道课考试几乎一样。
至于那几位没完成的,会给他们延长两刻钟,不影响最终成绩。但若是同等情况下去补足三十人数时,会落在后面。
杨珍的丹炉依旧紧紧盖着。他这种挑战极品丹药的,给出的时间更加宽裕,他就是再坐上两个时辰也没问题。
片刻之后,将所有打开的丹炉一扫而过的萧奇巧,心中已大致有数。
一名白衣弟子从他身后向前一步,大声说道:
“目前,已有九十二人完成炼丹,其中二十八人炼制出三颗上品培元丹。他们,全部录取!”
大殿霎时响起热烈的欢呼声,也夹杂着一些捶胸顿足的哀叹。
最后剩余的八人,有的不禁额头冒汗。这个成绩意味着,他们必须炼出三颗上品,否则基本上无缘丹器院。
又是数息,有四人接连完成,其中一人是三颗上品,同样被宣布录取。
这个人当即兴奋得手舞足蹈。
最后一刻钟,剩余四人终于完成!其中又有一个是三颗上品。
这次考核,刚好有三十人炼出三颗上品,倒是无需再去凑数了。
喧嚣声中,有人将目光投向杨珍,见这少年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丹炉也一直没有开启。
“莫非是成绩太差,怕自己难堪,等咱们都走了,他再开炉?”有人自以为猜出了真相。
“你不担心你家的小石头吗?”观众席上,紫雪悄悄问道。
赵玥儿抿着嘴摇了摇头。她清楚杨珍的炼丹水平,深信对方一定会成功。
“那他为何还不开启,他在等什么?”紫雪好奇道。
赵玥儿还是笑而不语,却是将眼神瞟向了大殿外面。
紫雪奇怪的随她望去,只见大殿大门敞开,不见有什么动静。
“在等人来?”紫雪心里嘀咕,突然恍然大悟。
高台上,萧奇巧渊渟岳峙,正负手听一位弟子禀报三十人的名单,以及身份来历。
忽然,他手一摆,止住了对方的汇报,将目光投向殿外。
“蹭蹭蹭”,他快步走下高台,与此同时,二十名随他前来的弟子,也已跟在他身后,成两列前行。
所有人脸上,都显得十分恭敬。
随着他们的举动,大殿内也渐渐安静下来,有的早已缄口不言,也有还在谈论的,被知情的旁人轻声喝止。
一时间大殿竟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声,还飘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第371章 处置
培元殿
四扇三丈高的大门全部打开,夕阳的余辉洒进大殿,仿佛有淡淡的金霞笼罩。
霞光之后,正立着一位天姿国色的女子。只见她头戴凤珠翠冠,身披金丝鸾鸟红纱裙,细眉弯弯,杏目娇媚,柳腰紧束,柔美轻盈,显得甚是风姿绰绰,又不失庄重的气质。
萧奇巧走出大门,双手抱拳,躬身唱到:“弟子萧奇巧,见过院长大人。”
后面二十名弟子站成两列,跟着齐声唱到:“见过院长大人。”
来人正是云霄宗丹器院院长,金丹真人戴乘红。
乘红真人微微颔首,领着身后四名白衣女子,款步姗姗从萧奇巧身侧走过。
萧奇巧和二十名白衣弟子连忙转过身子,紧随其后。
戴乘红轻移莲步,走向高台,一双美目扫视全场。
美妇人娇媚的凤目略显眼神凌厉,眉心染以一点朱红砂,惊艳众人的同时,伴随一股威严凛凛的气势。
萧奇巧快步来到身后,再次躬身道:
“启禀院长,我丹器院此次选拔考核,共一百人参加。其中炼制出三颗上品培元丹者三十人,正好全部录取。”
“善。”戴乘红颔首道。
萧奇巧接着汇报:“三十人中,有十三名弟子为本年度丹道课考试优异者,九人为往届优异者。另有八人为丹师协会推荐人选。”
“善。”戴乘红吩咐道:“照往年的处理。二十二名宗门弟子,只要本人愿意,均可登记为我丹器院弟子,待遇从优。八名协会人员,皆按观摩生对待,不可怠慢。”
“是。”萧奇巧恭声应下。
就在这时,只听场下一名少年朗声道:“云霄宗丁卯年内门弟子杨珍,挑战培元殿极品丹药考核。现已炼制完成,请师长检验。”
说完,掀开丹炉!
五颗极品,一颗上品培元丹,赫然呈现!
……
“嚯!”大殿内顿时响起阵阵惊叹声。
这些人,或许有的猜到少年炼制出极品培元丹,却绝对不敢想象:五颗极品!
一次成丹六颗培元丹,其中五颗极品,这在云霄宗,可是从来没听说过啊!
当然,若是萧奇巧这样的人出手,同样用五份材料,许多人相信他也能成丹六颗,甚至更多。然而,没人这么做过啊!所以,光是这件事,杨珍便足以在云霄宗的炼丹史上留下一笔。
那大头修士瞠目结舌,连连赞叹:“奇才,奇才啊!就这个资质品性,将来怕是要当宗师哦!”
随即一拍脑袋:“刚才是谁,说他神识差来着?”
一旁的商贾满脸通红,不敢吱声。
他就算对炼丹再不熟悉,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
炼出五颗极品丹药的修士,不可能没有强大的神识。
至于不远处的赵玥儿,更是神采飞扬,美目熠熠生辉,望着少年坚毅的俊脸,仿佛痴了。
紫雪捅了捅她胳肢窝:“小妮子,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这结果?”
“嗯,”赵玥儿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他这次没发挥好,要不六颗都该是极品。”
她这毫不做作的凡尔赛话语,却是得到了师姐的赞同。
“没错,要不是……”紫雪顿了顿,却没有往下说。
站在高台上的殷南星,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死死盯着少年的双眼中,充满了嫉恨和怨毒。
那姜师兄更是嘴唇发紫。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堂堂筑基修为的神识冲击,那小子居然不受干扰,成绩竟是如此出色!
更多人,则将期待的目光转向高台之上,想看看那位金丹真人如何对待这少年。
戴乘红脸上露出讶异之色:“杨珍?”
见自家老祖这副表情,萧奇巧心中一动:老祖居然认识这个少年!
难道这杨珍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否则区区一个练气,老祖怎会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我该……
他正这么胡思乱想,就听戴乘红继续说道:“杨珍,你这小子还会炼丹?来来来,将你炼的丹拿给我看看!”
她这话语中带着戏谑,显见她对这少年不止是认识,还颇为熟悉,而且印象还挺不错。
姜师兄一脸惨白,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真不该听这殷师弟的怂恿啊!
不过这个时候,他反而更不敢得罪殷南星,一双求助的目光更是瞅向对方。
殷南星脸上行若无事,他非常清楚戴乘红和杨珍认识的经过。虽然老祖还当众赞扬过这小子,不过嘛,也就这样了。
以自己的背景身份,他很自信,这么点小事,老祖就算要处理,也会对他网开一面的。
至于那个姓姜的,他已经预料到对方的结果,也想好了怎么安抚这人。
几句传音过去,果然,那姜师兄顿时眼中喜色一闪,心情放松下来,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这个时候,已经有弟子来到杨珍身边,将他炼制的丹药装在一个玉盘中,并领着少年朝台上走去。
观众席上,不时有啧啧的称赞羡慕声,都认为这少年表现如此出色,应是丹器院老祖早就看重的后辈。其前途,不可限量。
……
玉盘呈送在戴乘红面前。
尽管早已知道成丹结果,她还是玉指伸出,轻轻捻起一枚丹药。
端详片刻,乘红真人露出满意之色,赞许道:
“不错,几乎看不出任何杂质,药性也非常凝实。即使是在极品培元丹中,这也是上佳之作。”
“五颗极品,一颗上品,杨小子,你一共炼了几炉?”她随口问道。
听到丹器院院长当众宣布为五颗极品,场下又是一阵骚动。
“一炉。”杨珍老实答道。
“一炉!”戴乘红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用了五份材料。”杨珍接着说道。
“原来如此,哈哈!”戴乘红仰天大笑,毫不在意胸前的波涛起伏。
“不对!”她突然问道:“五份材料,你那只是寻常丹炉,难道没有洒出浪费吗?”
“弟子掺加了青丝苔,可以抑制药液沸腾。”杨珍解释道。
“哦,青丝苔还能这么用?”这一下戴乘红是真的惊讶了,一双美目不住打量杨珍。
炼丹术流传至今,已不知有几千万年。可以说每样灵草,每种丹方,都被无数人研究过。
以至于发展到现在,已经很难再出现新的丹方。甚至有人断言,丹道之术,已穷尽矣!
这话自然是遭到驳斥,不过这也说明,想要再挖掘出一种灵草新的用途,很不容易。
“嗯。”杨珍应道。
“这是何人教你的?”
“没有人,”杨珍用早已想好的答案回复:“前次在崀山那深潭中,弟子发现这青丝苔比较奇特,就取了些回来试验,然后就发现了这个特点。”
“呵!”戴乘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随便拿回一些灵草,都能找出它们的用途,这是运气好,还是天赋异禀?
“天才!”她在心中断言。
见两人停止了交谈,萧奇巧赶紧上前禀报:
“院长大人,三十名通过选拔的弟子已经集合,请院长前去训示。”
戴乘红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对少年说道:
“杨珍,你既然炼出极品丹药,按我丹器院的规矩,以后可做为一名观摩弟子,查阅我丹器院的典籍,旁听我丹器院的课程……”
讲完这些规矩,她顿了顿,一脸和蔼的望着对方:
“此外,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她这是在暗示杨珍,让他主动提出做丹器院的内门弟子。毕竟自己身为老祖,不可能降低身份主动招揽,万一人家拒绝呢?
然而杨珍却误解了,或者说,他一直在等待这个说话的机会。当听到丹器院院长如此询问后,他几乎是想也不想说道:
“弟子想请老祖许可,让弟子问姜师兄一句话。”
说完,指向不远处站立的姜师兄。
戴乘红大失所望,心下很是不快。
看你这样子,应是受了什么委屈。只是,你不会私下跟我说吗?非得选这个时候?
这时,已得到老祖示意的萧奇巧大声唤道:“姜思良,过来!”
姜师兄战战兢兢出列。
杨珍毫不客气,当即问道:“姜师兄,我且问你,三月前丹道课考试,我那地火突然急剧升温,是不是你故意做的手脚?”
姜思良脸上有些不自然,争辩道:“当时不是告诉你了吗?那是个意外,你那会也没说啥呀!”
“你敢发心魔誓言,这只是个意外吗?”杨珍不理睬他话中的挑拨,厉声喝问。
姜思良顿时哑口无言。
心魔誓言的后果,他当然明白。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不值得!
“好吧!”他一脸无奈道:“是我故意做的。”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敢情这少年故意挑这日子,是要报仇啊!
有的甚至嬉笑出声,这些大都是散修,也有其他殿院的弟子,有这种看好戏的机会,他们怎不乐意?
戴乘红心中愈发恼怒。一则是对姜思良,干出这种事情,简直是拆丹器院的台。以后丹道课的考试,还怎么让人信服?
另一个则是因为杨珍,你非得选择这大庭广众,倒是顺你的意了,出的却是我丹器院的糗!
“你为什么这么做?”杨珍继续逼问。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看你不顺眼!”姜思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不!”杨珍怒道:“我一向与你无冤无仇,你哪来的看我不顺眼!老实说,是谁在背后指使?”
“没人指使。”
“你敢对你这句话发誓吗?”
“杨师弟,”姜思良冷笑道:“我都已经承认做了,你还要怎样!难道还要逼我胡乱攀咬?”
“是不是攀咬,你自己清楚!说,是不是……”
“够了!”杨珍此话未完,只听萧奇巧一声怒喝,压住了两人的对话。
“姜思良!”他大声念道:“尔身为主考,凭个人好恶,行卑鄙龌龊之事,影响他人考试成绩。现决定,革去你二级炼丹师称号,逐出丹器院!”
虽说心中已有预料,听到这话,姜思良还是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
在许国,炼丹售丹,都得有专门的许可。
被革去炼丹师称号后,就算你炼丹的水准还在,以后你炼制的丹药,也不能公开出售,只能自用。
即使你是送人或者交换,因为你没有相应凭证,万一对方出了啥事,都有可能赖在你身上,而你却百口莫辩。
所以,这个惩罚对姜思良来说,不可谓不重,相当于断了他今后凭借丹道谋生这条路,等于是毁了他前半生的努力。
……
姜思良当即扑通跪倒,痛哭流涕,却也不敢为自己争辩,只是连连磕头。
他这番惨状,也激起丹器院一些弟子的同情,看向杨珍的目光,隐含不满。
而萧奇巧如此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也让杨珍后面的那些指控,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哪里还不明白,萧奇巧敢这么做,必然是得了戴乘红的许可。
戴乘红这个人,非常重视亲情。从她对春慈上人的信赖,以及对戴家的维护,还有对她弟弟后辈的关心中,不难看出这一点。
然而这个性格,很容易导致另一个结果,那就是:护短!
今天因为杨珍的逼迫,她不得不处理门下的弟子,却也让她内心中,颇为恼火。
对身为始作俑者的杨珍,她自然没多少好脸色。那什么收作内门弟子,心思也淡了三分。
她不再理睬杨珍,转身俯视高台下通过考试的三十名弟子,开始如往年那般,说些惯常鼓励和鞭策的话语。
其中有七名已是宗门内门弟子的,当场便认她做了祖师。
戴妙璎虽然还只是外门弟子,不过身为戴家子弟,在丹道上天赋不错。戴乘红也是满心欢喜,好生勉励了这个后辈一番。
没想到小姑娘还颇为仗义,当下磕头道:“老祖宗,那天丹道课考试出来,殷师兄当着杨师兄的面,亲口承认是他指使的。”
她知道老祖的脾气,这话是用传音说的。
然而戴乘红堂堂金丹真人,又是亲眼见识过杨珍和殷南星恩怨的,哪里还需这个后辈提醒,当时就已猜出事情原委。
对于殷南星的做法,她当然非常恼怒。如果这是别的院内弟子,说不得她也一并处理了,还杨珍一个公道。
不过殷南星身份不同,不仅和戴家有姻亲,更是殷吕巷非常看重的后辈。她若是处理得重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平白得罪殷家。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宗门在挑选去瀚州的金丹人选,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出来。在这种关键时候,她更不能和自己的盟友出了龃龉。
所以,她才让萧奇巧及时打断。既然不打算处理,不如装作不知道。
没想到,却被戴妙璎这个傻丫头说了出来。
戴乘红脸色铁青,呵斥道:“璎丫头,那殷南星乃是你未婚夫婿。岂有帮着外人,欺负自家夫婿的道理?”
“你若是连这个道理也不懂,那就给我滚回戴家,好好上两年学堂!”
戴妙璎满脸通红,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当即哭泣道:
“老祖,孙儿错了,孙儿不敢了。”
见她如此乖巧,戴乘红松了口气,又宽慰了几句。
至于招杨珍为弟子的念头,此时已完全湮灭。既然杨珍和殷南星势同水火,她必须做个取舍。
为自身计,为家族计,她只能选择后者。
直到很久以后,当她听说杨珍身怀异火,方才深深后悔今日的选择。
这两人的传音对话外人无从得知,不过杨珍从戴妙璎的表情中,还是猜出了一二。
对这小姑娘,他心怀感激;对乘红真人,则是深深的失望。
他不相信乘红真人不知道情况,也没指望这么一件事就让对方将殷南星逐出丹器院。但是,哪怕只是当众斥责那姓殷的几句,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自己却是错了,太想当然了。
当然,他并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对方明目张胆的的欺上头来,自己岂能忍气吞声。
沉思间,忽觉一道目光扫向自己,抬眼望去,正是殷南星。
只见他嘴角裂开,似乎是在嘲笑杨珍自不量力。
杨珍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
他现在的神魂强度,已不是殷南星所能比的。短短瞬息的对视,殷南星仿佛感到一根木棒正狠狠劈向自己,脑门处隐隐作痛。
他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再不敢对视。
跳梁小丑!
杨珍轻蔑一笑。
第372章 练气后期
黑风谷,清晨
一名白衣弟子步出山谷,进入谷口的一座大殿内。
这少年,看年纪十八九岁,双目有神,身材修长,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显得潇洒而又自信。
他来到殿前一处案几前,将自己令牌递给正埋头写写画画的一位白衣弟子。
那弟子接过令牌,注入法力,旋即讶异道:
“杨师弟,你这就突破到练气后期了?从进谷到今日,还不到一个月啊!”
这少年正是杨珍,只听他微笑道:“二十九天,差不多一个月了。”
“宗门给的可是两个月呀!”那弟子啧啧道:“我还得退你六十二个贡献点。”
内门弟子,在黑风谷突破练气后期,需预扣一百五十贡献点,限期两个月。
若是延期,每延长一天需十个贡献点。同理,若是提前出谷,则会返还部分贡献点,按每天两点计算。
这弟子手脚麻利,三两下便将事情办妥。
他一手抓着令牌,另一只手却拎着一柄飞剑,递给杨珍。
“这是作甚?”杨珍奇怪道。
“杨师弟,你这刚突破练气后期,还没有合适的飞剑吧?师兄这把飞鹰剑,乃是一阶上品,最适合作为御剑飞行的法器,你要不要试试?”
“这是从为兄从飞鹰剑坊直接拿的新货,售价一百二十灵石。师兄我给你个友情价,只要九十八,算是师兄恭贺你进阶的一点心意。你看如何?”
杨珍哭笑不得。不过在宗门呆的这些年,这种四处推销,赚点灵石修炼的现象,还真是随处可见。
他早就有备好的飞剑,于是摇了摇头,婉言谢绝。
这人也不气馁,翻手又摸出一本印刷精致的小册子。
“师弟要不要看看这个?这册子收集了历届前人初学飞行的诸多感悟,图文并茂,保管你今日看完,明日就能上天……”
“此书绝对物有所值,只,只要两个灵石。”
好吧,就当是小费。杨珍实在拗不过他,掏出两枚灵石,买下这本册子。
这人满心欢喜的收下,又是好一番恭贺的话语,一点也没有身为师兄的架子。
杨珍步出大殿,前方是个百丈宽的广场。再往前,则有一个斜坡,坡度很小,绵延有十数里。上面种满了长达数尺的厚厚杂草,如一块直通远山的绿色地毯。
显然,这是一处练习御剑飞行的场地,乃是宗门特地所建,正适合这些刚刚晋级练气后期的修士。
杨珍见状大喜。尽管他经历过多次上天,但自由自在,御剑飞行,却是他自修行之日起一直心存的梦想。
当下他迫不及待,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
乃是一柄剑身不过一尺多长,寒光闪闪,看着更像把匕首的飞剑。
正是金氏留下的清樾剑,一阶上品,非常适合御剑飞行。
当年杨父买下此剑送给金氏,想必也是希望她早日晋升后期,遨游天空吧。
只可惜,这个愿望,已随着他们的离世,再也没了实现的可能。
今日,便让我带着这把剑,替你们完成这个心愿吧!
杨珍一声长啸,神识控制飞剑,让它停在自己身前一尺之处,然后抬步而上。
体内法力疯狂运转,流经刚打通不久的【天】脉,很快上下沟通成一闭环,与脚下飞剑连成一体。
法力越转越快,身体也感觉越来越轻,与此同时,脚下的飞剑开始冉冉上升。
当飞剑上升二十丈之后,杨珍操控法力,改变方向,飞剑转而改为直行,朝着远方飞去。
飞剑仿佛已是身体的一部分,当它前行时,全身不由自主般跟着向前而去。
飞剑发出嗡嗡的低鸣,越来越快,越来越高,杨珍俯视脚下风景,不由豪气顿生!
飞天!修炼至今,我杨珍终于如梦想中那样——
在天空飞行!
……
杨珍足足玩了小半个时辰,上下起伏,侧旋飞掠,急停急起,各种动作都尝试了数遍,直到体内法力枯竭,方才意犹未尽返回。
他打坐调息一番,来到大殿旁边的传送阵,离开了这个地方。
云涯镇,坊市
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式各样的布幌如旌旗招展,高低错落。
其中一间门面不大的店铺,外面同样挂着一块幌子,上写“月珍”二字。
店中站着一名花容玉貌的少女,正在接待客人。
“这位师兄,”少女的声音宛如清泉流水:“实在抱歉,小店的极品回气丹已经卖完了。”
“哎,”客人是位头戴方巾的男子,追问道:“下批货,何时可到?”
“估计,得一个月吧。”少女有些不确信。
男子摇头叹息:“你这店铺,东西着实不错,就是货太少了。”
随即担忧道:“我一个月后过来,不会又落空吧?”
“不会的,”少女说道:“师兄若是需要,可先支付定金,预定日期,到时来取便是。”
“善!”男子眼睛一亮,当即答应。
“彩丝!”少女唤了一声,一个和她同样装束,看着要小两岁的女孩从门后出来,拿出笔墨准备记录。
然而那男子却迟疑了,期期艾艾道:“一,一个月有点久,半个月可不可以?我有急用。”
“这……”少女轻摇螓首,准备拒绝。
这时,却听门外有人朗声道:“可以!”
帘布掀开,杨珍笑盈盈走了进来。
“小石头!”“小郎君!”
两名女孩发出不同的呼唤,脸上都是意外的惊喜。
“彩云,彩丝,你们好。”杨珍含笑和她们招呼。
那少女正是彩云,年纪小的那位,则是彩丝。
如今已是杨珍来云霄宗的第七个年头,彩云在这坊市上,也已做了三四年的买卖。
在去年,他们租下一家小店,一番装修后,成为月珍阁在云涯镇的分店。
而彩丝,也离开水戊峰洞府,来这里当彩云的助手。
因为她和铁柱,都已经成功感应到自己的灵根,成为了一名修士。
这其中,铁柱有青石空间火域提供的先天火灵之气,其土系灵根进一步滋养壮大,最后达到三寸四分。
而彩丝,最好的灵根是水系,却因为空间的局限,无法进一步激发。
为了不耽搁她的修炼,杨珍在衣衣的建议下,决定用木系先天灵气,全力滋润她的火系灵根。
最终小姑娘火灵根成长到两寸七分,虽然资质不尽人意,但总算是可以修炼了。
两人在成为修士后,杨珍依照惯例,去庶务堂给他们办理身份令牌。
过程还算顺利,却也得到了魏堂主的警告——
到此为止,下不为例!
然后,按照云霄宗的规矩,他们必须离开水戊峰,不得再以侍从身份留在洞府。
因此,彩丝便来到了彩云这里,铁柱则被安排去赵宅做一名护卫。
后来,铁柱表示想学一门手艺。杨珍尊重他的意愿,花些灵石帮他在镇上找了家炼器坊,成为一名炼器学徒。
如今三年过去,这两人的修为,一个练气二层圆满,另一个也达到练气二层中期的水平。
他们之所以资质不如他人的情况下,还保持了一个相对较好的修炼速度,则多亏杨珍提供的一种丹药——
护舒丹。
随着空间木灵草的大量生成,杨珍炼制护舒丹的药材全部齐备,他很快开始了这种丹药的炼制。
经过一番摸索,他不仅成功炼制出来,品质也由最初的中品,逐渐提升到上品,直至极品。
这些护舒丹,除了留给自己和赵玥儿,他没有一颗向外出售,全部作为福利的一部分,分发给彩云、彩丝、铁柱、陈富贵等人服用。
当然,每一个领取的人,都会以心魔发誓,绝不外泄。
在护舒丹的帮助下,杨珍仅仅三年,便突破到练气后期。
而彩云,修为也到了一个重要关口……
……
小店内
有了杨珍的背书,那名顾客高高兴兴交付了定金,拿着一张十五日后取货的凭证,乐滋滋走了。
这人走后,杨珍审阅了这一个月的账单。
当月利润,三千七百灵石。其中玄阳木四百,灵草一千二百,丹药,两千一百!
如今玄阳木的收入,已只是店铺的一小块,大部分盈利,都来自灵草和丹药。
尤其是丹药,这三年来,杨珍炼丹水平日益提高,已经成为一名一阶炼丹师。
在许国,丹师品阶分为炼丹学徒、炼丹师、大丹师、炼丹宗师等几个品阶。
其中通过丹道课考试的修士,可获得炼丹学徒的资格。
而炼丹师,或者就叫丹师,则分为三个等级:
可炼制出三种以上一阶极品丹药的,为一阶炼丹师;
可炼制出两种二阶上品丹药的,为二阶炼丹师;
只要能炼制出一种三阶中品水准的丹药,便是三阶炼丹师。
在三阶炼丹师之上,则是大丹师,那是可炼制出四阶丹药的丹师。
丹器院院主戴乘红就是一名大丹师。
在云霄宗,大丹师不到一掌之数,其中戴乘红甚至能炼制出四阶上品,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至于炼制出五阶丹药的,那已是炼丹宗师的境界。云霄宗的西陵老祖是不是炼丹宗师,无人知晓。不过东域那边,还是有那么几位炼丹宗师的。
按照丹师协会的规定,所有的丹师,允许售卖自己资格等级以内的丹药。比如杨珍,以他现在一阶炼丹师的资质,可售卖的丹药,只能是一阶。
所以这几年来,他炼制了大量的一阶极品丹药。
除了护舒丹不外售,极品培元丹被祥云商社包销以外,其他的一阶极品,都被他送到云涯镇或是云州,由彩云和陈富贵代为售卖。
这给他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
三人又闲聊一阵,到的最后,杨珍瞅着彩丝离开的空闲,在彩云耳边悄悄说道:
“彩云姐,你练气四层已经圆满了吗?”
“啊?”彩云慌慌张张的点头,耳根瞬间绯红。
她是和杨珍双修过【五行补天经】的,哪还不清楚男儿的话中之意。
“那咱们出去走走吧。”杨珍坏笑道。
“不,不要了吧。”彩云低声拒绝,声音细弱蚊蝇。
“难道,你的意思是在这里!”杨珍故作惊讶。
“啊,不——”女孩愈发紧张,玉手乱挥,竟是将桌上的账本扫到了地上。
彩丝闻声跑了出来,好奇的打量二人。
“哈哈哈!”杨珍不再逗眼前的女孩儿,抓住她柔荑,向外走去。
“彩丝!”他随口吩咐道:“这几日照看好店里。”
“好咧!”彩丝应了一声,旋即愕然道:“彩云姐,这几天都不在店里吗?”
“不在!”杨珍肯定道。
【五行补天经】的秘密,除了嬷嬷、玥儿和彩云,他不打算再告诉任何人。
“你们去哪?”彩丝傻乎乎问道。
“带你彩云姐去飞——”杨珍头也不回地答道。
彩云的脸烧的更厉害了,踉踉跄跄被男儿拽出了大门。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彩丝,似有所悟。
第373章 彩云飞(情人节快乐!)
青州,朔铁郡
朔铁郡位于青州之北,与瀚州交界。郡内山势连绵,峰峦叠嶂,遍布高山草原、天池湖泊,又有飞瀑流泉、万年冰洞等诸多天然景观,景致十分优美。
不过山川虽多,灵脉却没有几条。据说该地曾有一个叫铁寒派的宗门,数千年前为云霄宗剿灭之后,灵脉也尽被迁走,只余下巍巍群山,悠悠千载。
既然没有灵脉,也就生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灵草妖兽,因而修仙者很少踏足。而对于普通凡人,这地方又属于穷山恶水的边鄙之地。是以此郡虽然方圆一千七百里,面积排在青州第一,人口却是青州最少,尚不足两百万。
这日正午,渺无人烟的朔铁郡芦芽山上空,却有一柄飞剑在歪歪扭扭朝前而行。
飞剑上站立一对青年男女,正是杨珍和彩云。
这二位,怎么会来到这么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说来话长。
原来,上午杨珍将彩云从小店带走之后,便告诉女孩儿,要带她找个没人的地方,问她想去哪儿。
彩云依旧羞红着脸,不过没了旁人,倒也没那么扭捏。想了半天,或许是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内地的缘故,也不知触动了她哪根弦,竟是提出要去海边看看。
佳人有令,杨珍不敢怠慢。许国靠海的州有三个,分别是瀚、青、越州。其中瀚州雪虐风饕,又临近魔族战场,最先排除。剩下二州中,越州两人都未去过,又没什么太相熟的朋友,最后选择了青州。
两人通过传送阵,片刻便来到青州州城,恰好窦慢熊这些时日都在青州。杨珍也不客气,拿出传音石,将这位好友唤了出来,让他介绍介绍,哪儿的海边最为适宜。
不料窦慢熊一听这事,赶紧劝住他们,说是青州沿海最近桑洲人闹得很厉害。你们两个小小练气期,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杨珍还没什么表示,这边彩云马上打起了退堂鼓,说什么也不肯去海边了,表示刚才只是随便说说,其实哪里都无所谓。
杨珍也没逞强,不过既然来了一趟青州,没有半途而返的道理。于是在窦慢熊这个地头蛇的推荐下,便选择了朔铁郡这个人烟稀少,风景优美的去处。
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来了朔铁郡,接着在当地一打听,说是有处叫芦芽山的,山峰耸峭,烟光凝翠,二位可去看看。于是他们又来到了芦芽县。
刚走出传送大殿,便见周围全是茫茫大山,两人也没什么目的,随便选了一个方向,由杨珍御驶飞剑,带着彩云晃晃悠悠向着山中飞去。
有赵玥儿的前车之鉴,杨珍这个新司机,虽然带着一人,飞得倒是稳稳当当。
不久之后,望见前面有座山崖,峰顶平坦如台,便驾驭飞剑,停在了崖顶。
彩云好奇地看着男儿从储物袋掏出一堆材料,三两下拼凑,一个长有三丈的滑翔翼赫然出现在面前。
“要不要试试?”耳边传来杨珍温和的声音。
彩云连忙摇头,她数次见杨珍玩过这东西,自己却是从未尝试。
这山崖这么高,万一掉下去……
彩云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象。
然而杨珍却没放弃,拉过女孩儿的手,轻言细语,一步一步地讲解要领。
“放心吧,我一直在你身边。”他最后安慰道。
彩云咬着嘴,看了看他,终于一狠心,点了点头。
正对着风向,双手控制伞翼,开始加速奔跑。
她练气四层,又一直坚持锻体,速度远超常人,只是片刻,便被伞翼带离了地面,向着悬崖冲去。
女孩儿发出一声尖叫,双目紧闭,浑身乱抖。
待重新睁开眼时,发现滑翔翼已在天空平稳的滑行,杨珍正踩在飞剑上,离她不过数尺之遥。
“不用害怕,我就在你旁边。”见她一双美眸看过来,杨珍展颜一笑。
彩云回以微笑,一种安心落意的感觉涌上心头。似乎只要杨珍在身边,这世上便无任何可担心恐惧之事。
只听男儿接着笑道:“我今日学会御剑,这滑翔翼与我,再没了那种紧张刺激的感觉。所以,趁着还不会飞行,你好好领略一下这种感觉吧!”
彩云嗯了一声,按照他的指导,小心地顺着气流,操纵着这件大家伙。
飞了一会儿,她大声问道:“小石头,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东西?”
“看到鸟儿飞,我就想到了啊!”杨珍随口答道。
彩云不再说话,沉下心体验飞行的感受。
她越飞越是熟练,像一只自由自在的云朵,在蔚蓝的天空下随风飘移。
她不由大喊大叫,快乐地像一只小鸟,想要尽情鸣叫。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宏亮的歌声。
“……问一声那彩云,你飘来飘去多烦扰……”
彩云惊讶地望去,只见杨珍站在飞剑上,脸上神采飞扬,口中大声唱到:
“问一声那海鸥,
你飞来飞去有何求;
问一声那彩云,
你飘来飘去多烦忧。
看看看潮来又又又潮往,
那那那波涛滚滚永无休。
让彩云伴海鸥,
一起翩翩飞飞飞——
飞向天尽头。”
一曲唱罢,彩云问道:“小石头,你这是什么歌呀?”
“《彩云伴海鸥》,好听吗?”杨珍乐呵呵道。
“像是乡间小调,你从哪儿听来的?”
“啊,小时候听的。”
“可是,这儿哪来的海鸥呀?”彩云抿嘴笑道。
“那本公子今日就化身海鸥,让你这彩云伴我,哈哈!”
涫阳郡四周皆山,哪儿的民谣会唱到海鸥?小石头,你真是神秘啊!
不过,神秘也罢,不神秘也罢,你都是我的小石头,我的小郎君。
想到这里,彩云甜甜一笑:
“小石头,我还要听一遍。”
“好!”杨珍答应一声,接着又唱了起来:
“问一声那彩云……”
彩云听着听着,望着男儿俊朗的面孔,仿佛心都醉了。
突然,她发现杨珍沉默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杨珍含笑看着她。
“是想你阿娘了吗?”彩云问道。
没想到这话正问中杨珍心思。他来到这个世界已快十年,生活起居已与当地人无异,今日还学会了御剑飞行,早已将自己当作这个世界的一分子。
然而刚才随意吟唱的这首前世歌曲,却让他发现,有些记忆,已经深深铭刻在你脑海,也许你不会想起,却永远也不会遗忘。
不知道我那个世界的父母,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十年了,他们还在想我吗?
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
半个时辰后,他们降落在一处山谷。
第374章 山中偶遇
杨珍和彩云,选择了一处山谷降落。
这山谷,放眼望去,只见幽幽谷道,满是翠绿欲流之色,像极了起伏的碧海。草海深处百花齐放,朵朵娇蕊镶嵌在无边绿洋上,更显姹紫嫣红、缤纷多彩。
一条从山涧中流出的溪水,横穿而过,把整个山谷一分为二。微风轻拂时,谷中刹那间草舞花飘、流水潺潺。这悠然美景似仙人研墨挥笔,在凡间画出了一片仙境。
两人一下就喜欢上这地方。
杨珍寻到一处山洞,稍作整理,又布下幻阵。两人此时已是情到深处,终于结成鱼水之欢。
事后,杨珍从旁边的树林中,选取材料,做了一个钓竿。他也不动用什么法力,就如凡人那样,在溪边垂钓。
彩云脸上红晕未消,找了一块平地,搭起灶台,倒上半锅溪水。
不久,杨珍钓上一条大黑鱼,去掉鳞片内脏,添上佐料,熬了一锅鱼汤。
两人美美的分食了这顿美餐。
这之后的几日,两人时而一起修炼,时而登临悬崖,遨游蓝天白云,时而去附近的热泉沐浴嬉戏,时而追逐林间小兽。
流连山中,不知归途。
有时杨珍兴致来了,取出随身携带的灵草,架上丹炉,炼制一炉培元丹、回气丹之类丹药。
彩云则安静的坐在一边,静静地注视着男儿专注的面庞。
四五日时间一晃而过,到得这日上午,彩云顺利的打通了五条木系【地】脉。
杨珍又钓上一条大黑鱼,两人已是轻车熟路,很快一锅热气腾腾的鱼汤飘香四溢。
头两日,还曾有野兽寻着香味过来,被杨珍教训一顿后,再也不敢冒犯。
不过今日,却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只听远远有笑声传来:“好香的鱼汤啊!”
杨珍寻声望去,只见数百丈远处,一名紫衣正当空而立。
他顿时瞳孔一缩,暗暗戒备。
通常来说,不借助飞剑便能御空飞行的,修为都在筑基后期以上。这等修为,杨珍即便再能越阶挑战,也很难对付。
尤其衣衣此时不在身边,他更是少了克敌制胜的最大底牌。
如果是宗门修士还好,若是不怀好意的散修,今日绝难善了。
他抽出一张二阶符箓,小心拽在手中。
这时候也不能露怯,他站直身子,大声喊道:“不知是哪位道友,何不下来一叙?”
那人哈哈一笑,一道遁光向着他直冲过来,到近前十数丈却戛然而止,稳稳落在地面。
杨珍一见此人面目,不由一呆。而这人上下打量杨珍,也是皱眉沉思。
随即开怀大笑:“杨小友!”
杨珍也是笑容满面,拱手道:“周师兄!”
原来这人,竟是五年前曾经在涫阳郡跟踪杨珍,被他摆了一道的周远。
不过后来魏飙亲自出面,将他从赵家救出,又一番斡旋后,双方尽弃前嫌。杨珍也让铁柱和这人见了一面。
没想到五年之后,两人竟在这地方再次见面。
而杨珍比之当初,已从少年长成青年,身材样貌都有不小变化,是以周远一时竟未能认出。
杨珍见周远胡子拉碴,一脸风尘仆仆模样,心中揣测:“难道这些年来,这人一直在寻找那位柳道士的下落?”
他还真没有猜错。
周远自从来到青州,便在青云宫主王启年的安排下,先后在好几个郡中任职。而他每到一地,一有闲暇便深入荒野山林,寻找那人的蛛丝马迹。
这一次,他来到这芦山县,也是仔细搜寻了一番,准备返回,却恰好遇上杨珍。
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周远大大咧咧,端来鱼汤大口畅饮。杨珍索性又取出炉架,将前两日打死的一头的野鹿烤了,然后拍开一瓮酒坛,几人边吃边聊。
期间他毫不隐瞒,介绍自己乃是带着佳人游山玩水,又告诉对方,彩云正是当年魏堂主给办的身份令牌,惹得周远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酒足饭饱,周远告辞而去。杨珍暗自松了口气,也和彩云收拾一番,打道回府。
却不知周远行不多远,忽然想起一事:
当年受赵家所迫,我不得不离开涫阳。听说赵北卿已经重返瀚州,涫阳如今无人,我是不是可以再次回去探寻一番?
他心中,一直耿耿于怀,那易金波到底在涫阳找到何物。
旋即摇了摇头,赵北卿虽然离开,毕竟是紫府后期,当年协议不可轻易撕毁,还是再等等看吧。
虽是如此,这个念头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而杨珍更想不到,他和周远的这次偶遇,竟惹得这人疑神疑鬼,最终给云霄宗酿成一场大祸。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
两人循着来路,换了好几次传送阵,终于在黄昏赶回云涯镇。
告别恋恋不舍的彩云,他继续赶路,坐传送阵来到五方亭。
今日正是五月初五,当他回到水戊峰时,正见到刚从天水峰返回的赵玥儿。
当然,紫雪也在。
赵玥儿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举手投足之间,那完美玲珑的曲线,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看得杨珍心猿意马、怦然心动。
她的修为更是到了练气圆满,直等杨珍练气七层圆满,两人修习完【五行补天经】的第三阶段,便要准备冲击筑基。
以杨珍的进度,大概还需四五个月。
小丫头显然清楚他这几日去做了什么,见到他浅浅一笑,看上去并无芥蒂。
毕竟他们的关系,早在几年前就已挑明。
洞府内不再有侍从,杨珍亲自动手,做了几样小菜,三人把酒言欢,与往日并无二致。
当夜,杨珍再次领着赵玥儿往那深潭而去,紫雪早已知道他俩的勾当,懒得理会。
第二日,紫雪告辞,杨赵二人则经过五方亭,去往金峦。
在那里,还有八名同样练气后期的修士。十人在副峦长的带领下,来到金甲峰旁边的一座矮山下。
这座不过两百丈高的小山峰,遍布赤雷精铁和赤铁精金,在此地行功运气,常常会有针刺之感,乃是不知从哪儿激发起的一道剑芒打在身上。
而山脚之处,随着副峦长破阵盘打出,一道丈许高的洞口赫然显现……
第375章 金灵珠
洞口敞开,副峦长当先而入,其余十人紧随其后。
走了半里路后,他们来到一座人工开凿的石室。
对于杨珍和赵玥儿来说,这里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因为,整体的布局,与水戊峰下的那个石室几乎一样!
石室正中,同样有一个水池。一颗鸽子蛋大小,通体银白色的珠子,正在池中的方鼎之上,缓缓转动。
金灵珠!
金峦的金灵珠,就在这座矮山山腹的石室中!
只不过,与水戊峰有所区别的是,这里石室更加巨大,且沿着水池两侧,各开辟了五个洞窟,每个方圆一丈左右,高也是一丈。
里面的石壁上,镶嵌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赤雷精铁和赤铁精金,还有无数坚硬的矿石。
洞窟上方,左边以【甲】字为序,依次写着“甲壹、甲贰……甲伍”。右边则以【子】字为序,从子壹到子伍。
十人从副峦长那里,依次领到一块令牌,别在腰间。杨珍的号牌是甲壹,赵玥儿则是子肆。
杨珍找到自己的洞窟,在中间站定,取出紫金青檀棒,静静等待。
其他九人也都取出各自兵刃,赵玥儿手中是一柄水属性二阶上品法剑,名雾潮剑,乃杨珍自云州坊市购得。
当所有人都准备好后,那副峦长取出一颗明晃晃的中品金灵石,投入到方鼎前一个小型法阵之中。
很快,阵法启动。
一枚金芒自洞窟石壁间生成,如一道闪电,向着杨珍急袭而来。
杨珍手握紫金棒,一个斜劈,将金芒击得碎屑。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五道、十道……
金芒越来越多,频率越来越快,铺天盖地般罩向少年。
这空间颇为逼仄,金芒数量又是如此繁多,躲避几无可能,只能硬挡!
杨珍不慌不忙,运用起【捕风捉影】的要诀,在每道金芒近身之前,便以迅雷之势,将其劈碎。
然而,随着金芒数量进一步增加,当每息超过一百道之后,他开始左支右绌,难以应付。
超过一百三十之后,已经有漏网的金芒击中他身体。
不过杨珍并未沮丧,却是暗暗高兴。一个多月前他在这里,当时这个数字还是八十。现在晋升到练气后期后,神识强度、反应速度都已是大幅提高,能击中的金芒数量也是大大增加。
当频率最终定格在每息二百道时,漏网的金芒已经如雨点般打在他身上。
对于肉体强度已达筑基中期的杨珍来说,这些相当于练气后期一击的金芒,并未能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只是衣服却是被划得七零八落。
他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演练棒法的,若是带着护盾,不过是平白损失一面法器。
而且金芒袭身,反复割切肌肤,对他肉身锻体也是大有好处。
他干脆只护住面部、胸口、腰腹等几个重要部位,以及手腕上的石链,其他各处任凭金芒撞击。
到的最后,他上身几乎不着片缕,露出一身强健的肌肉,还有无数条被金芒划过的白色痕迹。
这其中,也夹杂着数十条轻重不一的血口。
然而,他却越打越是畅快,有种在大雨中酣战的感觉,痛快淋漓!
神识对于金芒的捕捉,也愈发敏锐!
一个时辰后,练习结束。
杨珍依靠在石壁上,大口喘气。
金灵珠这个石室,每月分别提供一次训练,针对练气期和筑基初期修士。
只不过,这地方练习一个时辰,至少需要五十贡献点,而像杨珍这个最靠近金灵珠的位置,更是高达一百!
这还是杨珍进入内门两年之后,方才打听到的消息。
然而这个费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合算了!
因为——
就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甲壹石壁上一颗青石悄然滑落,落入到杨珍手心。
随即变成他石链上的一颗小石子。
正是已消失三个月的小青石!
……
训练结束后,赵玥儿来到杨珍身边,取出凤莲簪,帮他一块治疗身上的伤口。
这些皮肉之伤,在术法的催动下,很快恢复如初。
两人这才携手离开。
当夜,青石空间。
杨珍首先来到火域这一角,一身火红色长裙的衣衣正含笑看着他。
几乎每次来到空间,衣衣都会以这副少女的模样出现。
三年过去,她相貌没有任何变化,声音也还是萌萌的童音。
当杨珍轻车熟路,脱去全身衣物后,少女掩嘴发出轻轻的窃笑。
杨珍老脸一红,却也懒得理她。这种坦诚相见,早已不是第一次。
没办法,他要在这火域锻体,就算穿再多的衣服,最终也是化为灰烬。
除非,他也去买一件御火的法衣,而且品阶,还不能低于衣衣身上这件。
只是这样,锻体的效果会大大降低。
他向着火域深处行去。
随着一步步踏入火域,四周温度越来越高。
双脚踩在翻腾的岩浆上,还会发出细微的呲呲声,像是肉烤熟了油滴落的声音。
杨珍痛得咧了咧嘴,继续往前走。
不过十几丈后,身上已是汗流浃背,随即这些汗水又被热浪带走。
他迈步前行,当走过四十丈后,浑身皮肤已经通红,隐隐传来一阵焦糊味。
身上有种火烧火燎的炙热痛感,让他浑身难受。
这种痛感,不同于当初炼化炎火。那时有封火诀很快封印,持续最多不过一息,而这个时候,却是全身都被烘烤,且时间无穷无尽。
后者无疑更难承受。
他勉强又往前行了三丈,再也忍受不住,不由发出一声痛呼。
他哂然一笑,默颂口诀,一道炎火自体内悄然生成,将他整个人包裹。
外面的高温顿时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股清凉的感觉渗透全身,让他舒服的差点呻吟。
四十三丈,这是今日的记录。比之三个月前的三十丈,同样也是巨大的进步。
在炎火的裹护下,他向着那最深处的深红色池子走去。
不一会儿抵达池边。这炎火正是自这池子提取而来,此刻见到自己的母体,整个火焰仿佛从心底发出一声欢呼,便要离开杨珍,重归故地。
杨珍急忙盘腿坐下,手指掐诀,封火诀不断打出。
第376章 衣衣的蛊惑
半刻钟后,炎火终于停止躁动。
比之三年之前,当时杨珍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安抚住它,这个时间已经大大缩短。
等到有一天,他全身浸入这池子,炎火一直都能安静平和,那才是真正地炼化了这道异火。
到了那个时候,炎火才算是完全归属自己,不用担心被人强行剥夺。
其性质,与先天异火再无区别。
这一天,已经不会太遥远。
杨珍长身而起,一只脚向前踏出,没入到灼热的熔浆之中。
然后是另一只脚,最后是整个身子。
虽然有炎火的保护,然而这熔浆温度极高,且与炎火同出一源,隔热的效果明显降低。
只是片刻,杨珍便已大汗淋漓,却又有一种浑身通透的畅快感。
他双目微阖,运使锻体诀,在这粘稠炽热的熔浆之中,开始淬炼肉身。
半个时辰后,功法运行完毕,他睁开双眼,却见有两只小鸭子模样的动物,正在身边颠簸起伏。
他伸手捞住一只,摆在面前。那小鸭子也不躲闪,睁着大眼睛盯着杨珍。
另一只见同伴被抓,掉头划了回来,口中湫湫作响,将头往他怀里直拱。
杨珍哈哈大笑,伸手一招,几条半尺长的物体从远方飘落。
这是衣衣听到他的吩咐,从仓库调来早已准备好的火岩兔肉丝。
杨珍拈起一片肉丝,送入手中这只小鸭子嘴中,接着又是一条,扔给了它的同伴。
这两只拳头大小,红彤彤毛绒绒的小动物,正是三年前他从百兽殿要来的那两枚赤腹鹰鸟卵。在几个月前,已经成功孵化,变成两只萌萌的幼雏。
或许是在这火域孵化的缘故,这两只幼鸟,身上火系灵气十足,也不惧怕这炙热的岩浆,经常在这儿嬉戏玩闹。
而浑身的毛发,也是可爱的粉红色,几乎不见半点蓝灰之色。
杨珍逗弄了好一会儿,方才将它们放走。
……
当他离开火域,重新穿戴一新时,衣衣正在等他。
少女玉臂一扬,一株黑色的小草从远方倏忽而至,正是幽幽。
幽影草看上去没任何变化,然而身形腾挪之间,已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衣少女的模样,这正是她临近化形的表现。
据衣衣的估计,这个时间最多半年。若不是这小黑草当年贪吃受了惩罚,恐怕要不了三个月。
经过三年的相处,幽幽早已不再害怕杨珍。尤其是当她表现好时,还会经常从少年手中,吃到各种外界新鲜美味的食物。
此刻见杨珍正注视着她,她一个隐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珍神识送出,开始在周围仔细探查,十息之后,在身后十尺之处,发现了小黑草的踪迹。
三个月前,他的神识搜索范围,还只有七尺,如今已骤然提升到一丈!
“我带你去看看这三个月的收获。”见杨珍眉开眼笑,心情极好,衣衣兴冲冲道。
说完,她转身向前,行不多远,重新变回一株小草。
小黑草随在她身旁,两株小草亲昵地靠在一起,在前方引路。
杨珍在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放眼望去,这青石空间,方圆已有百四五十丈,约合一千亩大小,比之三年前又扩大一倍有余。
各种一阶二阶的奇花异草竞相开放,翠碧盎然。
还有十来株三阶的紫云花,目前已是尺许高的小树苗。
“哥哥,紫面猴花和玉髓芝都已经成熟了噢,你啥时开始炼筑基丹?”
衣衣在前方问道。
杨珍喜出望外。自从开始学习炼丹,他便有了自己炼制筑基丹的打算,如今,时机已近成熟!
筑基丹用于练气修士冲击筑基,从服用对象来说,只是一阶丹药,但从其炼制手法,以及价格,却是当仁不让的二阶丹药。
炼制二阶丹药,与一阶最大的区别便在于神识。因为二阶耗时更长,至少也要六个时辰,通常都得有一天一夜。如此长的时间,不能出半点差错,不仅要求有相当强大的神魂,神识也必须更加精细入微。
从这点来说,杨珍完全没有问题,尤其现在晋升练气后期,神魂再次得到强化。
唯一缺乏的,只是实践。
想了想,他答道:
“筑基丹成本不低,我还是先拿凝元丹练练手吧,由浅入深,先易后难。”
凝元丹蕴含大量灵气,可补充筑基修士斗法中灵气损耗,作用类似一阶的回气丹,是一种相对比较便宜,且易炼制的二阶丹药。
其中的主材香芝草,空间中这些年种植了很多。
“好!”对他这种循序渐进的做法,衣衣也是非常赞同。
……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处新开辟的空间。
这空间,与杨珍白天所处的那个洞窟非常相似,只不过面积大上许多,约在一亩左右。周围同样是厚厚的石壁,上面不时有金属的光芒闪烁。
“等我布设一个阵法,届时这里一样可以发出金芒,速度丝毫不亚于洞窟那些金芒,只是强度比较弱,大概只有练气初期的水平。”衣衣介绍道。
“那也不错了,以后可以在这空间练习棒法,省了一大笔贡献点。”杨珍大喜。
“不过,启动阵法同样需要中品金灵石,每次一颗哦!”
“呃。”杨珍笑容僵住。
金灵石在五行灵石中价格最高,一盒十二颗中品金灵石需五千灵石,平均一颗便要四百多灵石。
“这不比在那洞窟便宜啊,而且,强度还低。”杨珍顿时感觉这地方形同鸡肋。
却听衣衣轻笑道:“虽说每次要用一颗,真正的损耗其实很少,大部分都会用来滋补这处小金域。若是你用完两盒,到时金芒的强度,可以提升到练气中期。再有十盒,就到练气后期了。”
这差不多要六万灵石啊!杨珍砸了砸舌。不过这空间既然能升级,那就是肉烂在锅里,如此想想也就不那么心痛了。
离开金域,一人两草沿着空间边缘,又行了将近两百丈,前方出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这是木域。
那还是三年前,杨珍通过培元丹测试不久,和衣衣一块去木峦的那片幽暗深谷下探寻。
在衣衣的帮助下,他避开各种蛇虫百豸,历经好一番辛苦,终于在那片幽谷之中,寻到了木灵珠所在。
然后,衣衣在那里呆了三个月,成功的衍化出这片两亩大小的木域空间。
如今青石空间,已经有金木水火四种五行之域,虽然金木水乃是通过别的灵珠衍化而来,大小不过两亩,规则远不及真正火灵珠衍化的火域完善,但对于青石空间,却是意义非凡。
尤其是,若能五域齐全,好处更是巨大。
“如果再进来土域,咱们这空间,面积可以再增加一倍哦!”
“而且,以后我在这空间中,就可以不依附火域,到处都能以幻形的样子走动啦!”
“还有,”衣衣继续蛊惑道:
“幽幽是土属性的,若是她能在土域之中化形,实力将更加强大哦!”
“所以哥哥呀,咱们得想办法,去寻找土灵珠哟!”
第377章 土域生成
土丙峰
土丙峰高两千八百丈,乃土峦最高的山峰。因其太高,大多数学徒弟子都住在五百丈山腰之下,其人数也是土峦诸峰之最。
水土双灵根的窦慢熊,就住在这座山峰。早在三年多前,因杨珍的提醒,他已注意到,在此峰施展土系术法,比其他几峰,威力会强上一丝,速度也会快上少许。
这个发现,让杨珍坚信土灵珠就在此山。
在他已经见识过的水木金三处灵珠中,其所在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皆是人工开凿的石室,且有一条长长隧洞与之相连。
而且,除金灵珠因对外经营,进出颇为方便外,水灵珠在水底五百丈深处,木灵珠在遍布毒蛇瘴气的深谷之中,都必须是那种精通本属性术法的人,方可抵达。
因此,土灵珠的位置,必定是在这山峰深处。
想要进入,只有土遁!
可是,杨珍会土遁吗?
当然不会!且不说他没有土系灵根。就算有,这五行遁术,也得晋升到筑基方能修习。
不过,土遁不会,土遁符却是有的。
坊市上的土遁符,皆是二阶符箓,有下中上三个等级,分别对应筑基前中后期修为。
这一日,杨珍揣着刚买的符箓,来到土丙峰一个偏僻角落。
瞅瞅四周无人,他将一张二阶下品土遁符拍在身上。
尽管越阶使用符箓,不过他现今练气后期,体内开辟出十六条木系,九条水系,四条火系经脉,法力远超同阶。一张二阶下品的符箓,并没有给他法力抽空的感觉。
很快,他感觉脚下的大地仿佛变成了一座湖泊,整个人不由自主掉了下去。
虽然身处“水中”,行走却毫无凝滞,不过速度也快不起来,与常人走路差不多。
几个呼吸后,他已来到地底十丈之处。
他循着记忆中山峰的位置,举步向前,不一会儿便感到前面似有无形的墙壁挡住,再也无法前行。
二阶下品,十丈已是其遁术的极限,若是穿行山脉,同样也只能深入十丈。
若是动用其他术法,也许能继续前行,但土遁符就会失效。
至于凭借蛮力,土遁状态下,身体与周围泥土无异,无法使劲。
他索性呆在原地,直到两刻钟后,符箓完全失效。
霎时间,如同湖水结冰一样,四周的泥土,也由方才那种柔滑的状态,变成硬结的板块,从四面八方向他挤压。
若是一介凡人,地脉的这种挤压,瞬间就会让他变成肉泥。不过对于久经炼体,身躯坚如铜铁的杨珍,这等压力不过是清风拂面。
他静静感悟了一会土的压力。与水压相比,这种地脉的压力,更加蛮横,带有一种强大的碾压之力,几欲将你揉烂轧碎。
他右抓张开,抠出一大把泥土,送入青石空间,一个拳头大的空腔随之出现。
接着,又是一把。
空腔越来越大,当半截身体已经完全展露出来时,地脉的压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接着摸出一张二阶上品土遁符,拍在身上。
这一次,身体仿佛打开的水闸,法力狂涌而出,一种虚脱无力感让他全身颤抖。
他赶紧取出一颗回气丹服下,接着,又是一颗,丹田内这才重新有了充裕感。
周围的土壤,再一次变得犹如湖水一样滑腻无骨。
他继续前行,这次走了四十丈,再次被无形的墙壁挡住。
二阶上品,可遁入地底或山腹五十丈内。
他默默回想自己的位置,然后顺着右手边,开始沿这道“墙壁”绕行。
一边走,一边神识探出。
不过土壤之中,神识大大减弱,即使是衣衣,此时最多也只能探出二十来丈。
如此半个时辰后,估摸着走了六七里路,没有任何发现。
此时上品符箓的时间已到,周围的土壤再次朝他挤压过来。
力量,是刚才的二三十倍!
瞬间的冲击感,几乎等同他在水底三百丈受到的压力。
杨珍一个不慎,差点一口鲜血喷出。他连忙运使锻体诀,这才将身体稳住。
他来到这地底深处,除了寻找土灵珠的位置,另一个目的,就是锻体。
五行锻体诀,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利用五行的特性进行淬体。
水压、火浴、金伤、木化、土埋,这是五种属性,五种锻体方式。
三百丈水深之处,以水压锻体。
高温熔浆之中,以火浴锻体。
在金灵珠的洞窟之中,承受金芒的切割,那是以金伤锻体。
此外,杨珍运用枯木术,全身如枯木一样僵卧不动。这也是一种锻体方式,称为木化。
最后,就是此时此刻,将自己全身埋在地底之中,称为土埋。
通过五行锻体,杨珍的五脏六腑,将会得到极大的强化。
他在这地底足足修炼了一个时辰,最后才如之前那样,挖出一个小空腔,让自己全身放松。
休息片刻后,他忍痛再次拍出一张二阶上品土遁符,这才重新回到地面。
一张二阶下品的土遁符,只需两百灵石,二阶上品,却要两千。
杨珍今日花费了四千一百灵石,得到的收获只是一个时辰的锻体。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好在这玩意也有批发价,杨珍豪掷三万两千灵石,一下购入了二十张。
他也是豁出去了。
若不是这三年来,他空间已经攒了将近十万灵石。这笔灵石,还真没几个人掏得起。
……
此后数日,杨珍每天下午来到土丙峰,祭出土遁符,接着前一日探寻的位置,继续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第八日,在用掉了足足十六张土遁符后,他有了发现。
这一天,他如往常一样,继续沿着右手方向绕行。
走着走着,就像是突然从水中钻出一样,他一个跨步,已出现在一处洞穴。
当面是一个八角亭子,里面有石桌石椅,上面积累了一层厚厚的尘土,显见已许久无人光顾。
亭子左侧,是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甬道!
杨珍大喜,毫不犹豫沿着甬道前行,数百丈后,果然见到一座石室。
石室中间,同样的池子,同样的方鼎,而那颗缓缓转动的珠子,乃是澄亮的土黄色!
土灵珠!
……
接下来的三个月,杨珍每旬来这石室一趟,一呆便是一整天,有时甚至两三天。
除了陪衣衣说说话外,在土壤中锻体,在空间的火域中锻体,和幽幽一起修炼神识,以及炼制丹药,都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当然,还有从空间取出成熟的灵草,交给彩云售卖。
在又用掉二十张土遁符后,他带着小青石返回水戊峰。
尽管前后花去六七万灵石,但他的收获,却是相当丰厚!
首先是空间多了一片两亩大小的土域。
尚未化形的幽幽,被衣衣移植过来。小黑草似乎有种回到母体的感觉,呆在这地方便再也不肯挪动。
而青石空间,又一次开始了缓慢的扩张。
当然,最开心的是衣衣,她终于能以幻形的姿态,在整个空间内尽情走动。
望着少女开心的笑容,杨珍也是笑逐颜开。
然而,就在他满心欢喜的时候,瀚州魔族战场,却出现了新的变化……
第378章 刹那红颜(一)黑魔岭
瀚州,黑魔岭
冰冷酷烈的北风在苍茫无垠的大地上肆虐,卷起沙尘与落雪,于天地之间狂飞乱舞。
万仞黑土,遍野碎石,皆被厚厚的积雪所湮没,只留下一地起伏不平的白色山峦,宛如一座座墓地,凄冷而荒凉。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御魔殿选锋堂堂主赵北卿矗立山顶,遥望远方,口中不由念诵起这句诗。
“扑哧!”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笑声:
“师兄何时也会吟诗作对了?有这才华,不去凡间考个状元,实在可惜啊!”
赵北卿含笑转身,望着面前的女子:“我可没这本事。这句诗啊,还是有一年在涫阳过年,恰逢白云山大雪,听你家那小石头念的,觉得颇有意味,就记下了。”
这女子正是和静道长。但见她一身白色劲装,与这天地仿佛融于一色。纤腰上束着一根白色丝带,胸脯饱满,双腿修直,显得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只听她咦了一声,惊讶道:“小石头会讲故事我是知道的,想不到还能吟诵出这么写实的诗句,也不知他从哪儿读到的。”
“人家是金丹真人转世嘛!”赵北卿笑道,这句话却是换成了传音。
“以前是这么怀疑,这两年想想这孩子的诸多异状,还有他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我现在也不知道了。”张和静摇了摇头,换了一个话题:
“师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刚收到玥丫头的来信,她这两天就要闭关,冲击筑基了。”
“是么?”赵北卿眉头一挑,也是一脸喜色,忽然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
“这样的好事,她就给你写信,不告诉我这个爷爷?”
“呵呵,吃醋了呀?玥丫头可是我亲手带大的,当然跟我更亲!”张和静洋洋得意。
“哼!”赵北卿故作不满地哼道,接着想到一事:“这么说,姓杨的这小子,也已到练气七层圆满了?”
“嗯。”张和静点点头:“玥儿也是开辟了最后七条木系【天】脉,这才去闭关的。”
早年前在赵镇,她便找对方试炼过【五行补天经】,是以赵北卿很清楚这功法的进展情况。
“哼!”赵北卿重重哼了一声。
虽说赵玥儿和杨珍一起,他并不反对,但自家乖巧可爱的孙女儿,就这么被一个臭小子给拱了,他心中不免耿耿于怀。
一时有些意兴阑珊,不想说话,他转过身,将目光投向头顶的苍穹。
惨白的天空之中,一颗暗淡发黄的太阳孤零零悬挂着。在它的左下方,却有一条长长的裂缝,仿佛这片天地被人割开的一个口子——
丑陋而刺目!
魔云裂缝!
如今这裂缝,长度已达三百五十丈,虽然因距离遥远,看着不过尺许大小。然而凝神观望,却可见其间不断有黑色云雾在往复吞吐。
正是让人闻之色变的魔气!
大约每两刻钟,这裂缝便会微微鼓起,随即凹陷下去。在这一张一翕间,魔气不断喷吐出来,又大部被吸纳回去,仿若一个人在呼吸一般。
那些残余的魔气,似是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只是在裂缝周边萦绕不去,而不往周边扩散。
“裂缝吞吐的频率,比之三年前,已经快了三成。”良久,赵北卿一声长叹。
要知道,魔气的每次吞吐,都有可能送来一批魔物。频率越快,魔物出现的几率随之越高。
张和静沉默无语,方才那点喜悦,在这严酷的现实面前,已是微不足道。
半晌后,她安慰道:“前段时间刚刚打了一场大战,近期想必不会有太多魔物过来。”
她说的大战,正是发生在二十几天前的一场战斗。
当时,裂缝送来了三只魔帅,十九只魔将,还有一百多只魔兵,乃是这一年来,魔物规模最大的一批。
御魔殿沉着应付,先是由巡逻的小队以阵法牵制,旋即匡帅率大批援军赶到,最终将这批魔物全部剿灭,一个不漏。
付出的代价仅仅是三死十五伤,死的三人都是筑基弟子,可谓一场大胜。
而按照这些年他们的观察,这种有魔帅参与的大战过后,魔族一般会沉寂半年左右。
也就是说,尽管裂缝在扩大,魔帅还做不到来去自如。一般半年才可能过来一批,数量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还是要当心。”赵北卿嘱咐一句,抬起头,朝山岭下喝道:“丰副堂主!”
“属下在!”一名紫衣男子从一块巨石旁闪身而出。
这人姓丰名子彦,紫府三层修士。看上去三十多岁,长眉入鬓,目如寒星,脸型流畅,相貌颇为清俊。
赵北卿冷声道:“吩咐弟兄们,准备宿营。安排好值守人员,不得有误!”
“是!”丰子彦大声应道。
他们这个巡逻小队,一共二十二人,由赵、丰这两位紫府带队,其余皆是筑基修士。
任务便是巡查黑魔岭一带,监视魔云裂缝的变化,为期十天。
在三年多前,巡逻黑魔岭的惯例是一个小队十人,再加一名带队的堂主或副堂主。不过自从白堂主遇伏身亡之后,巡逻人数便增加到两队,带队的堂主也增加到两人。
御魔殿下辖四堂,除选锋堂外,还有胜捷、横冲、赤焰三堂。每堂三个月轮换一次。今年的七八九月,正好轮到选锋堂。
选锋堂总共两百二十名修士。除去巡逻者,其他人皆住在百里外的一座城堡。那城堡内有一座三阶下品灵脉,勉强可供这些修士修习打坐之用。
而若是熬过这三个月,便可回到千里之外的镇魔堡休息,那里更加安全,修炼资源也更丰富。
不过,为了应付突发情况,即使是在镇魔堡,也不得随意请假回家,尤其是紫府这等高阶战力,更是要随时备战。
所以这三年多来,赵北卿竟是一次也没有回过涫阳。
……
再说丰子彦,他大声答应后,正欲转身离去,忽然双眼一眯,看向赵北卿身后的天空。
赵北卿察觉有异,也随之回头。
只见魔云裂缝处,有一团黑云,像一颗黑色的陨石一样,朝这边急速坠落!
“魔族!”丰子彦大声惊呼!
第379章 刹那红颜(二)雪夜
“准备战斗!”赵北卿一声暴喝。
随着这声令下,丰副堂主方才休息的那块巨石之后,窜出二十个白色身影,朝着两百丈外一处山顶掠去。
那山顶,平坦如台,约有百亩大小。这些修士抵达之后,其中十人手持阵旗,各自占据一角。
剩余十人,则祭出飞剑,随时准备替换。
很快一道道光芒自阵旗射出,打在高台中央一块凸起处,随之光芒在各阵旗之间往复跃动。
一座巨大的困阵,已轰然启动。
而远处那颗黑色的“陨石”,正笔直的对着这处高台撞来,竟是要自投罗网。
原来,早在上古时代,就有大能修士,在这魔云裂缝附近,布下一座巨大的阵法。
这阵法,除了巩固裂缝周边的空间壁垒,防止其进一步扩大,还有两个作用。
其一便是将魔气阻挡在裂缝周围,使之不能向外扩散。
另一个作用,则是将穿越过来的魔物,直接送往这处高台,然后由当地修士处置。
有了这些布置,魔云裂缝数万年来,都局促在瀚州一地,没有对臻玉界造成任何危害。
只是,随着裂缝的不断扩张,这个阵法,还能维持多久,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现在,它还在发挥作用!
当然,这阵法也有一个小小的缺陷。
由于魔物是被魔气裹卷而来,当它们到达此处后,魔气会随之逸散。
这些四处飘散的魔气,虽然总量不多,不过与之接触的修士,或多或少都会受其影响。
每次在这高台战斗后的修士,都必须及时服用祛魔丹,否则,便会对神魂造成损害,严重的甚至会因此入魔!
只是祛魔丹,炼制颇为不易,数量更是有限,这也是巡逻队人数不能太多,且不能在黑魔岭筑堡的缘故。
……
随着那团魔雾越来越近,赵北卿再次发令:“探!”
丰子彦忙从怀中取出一物,模样很像单筒望远镜。
这法器名为探魔镜,其作用和望远镜类似,不过这是专门用来察看魔雾状况的。
只见丰副堂主将探魔镜举在自己眼前,口中念道:“一共二十八,不,二十九只魔物!”
随即,他脸上眉毛一挑,喜出望外:“堂主,角魔!全都是角魔!有十三只魔将,其余皆是魔兵。”
赵北卿有些意外:“看清楚吗?十三只魔将,居然没有魔帅,也没有其他魔族?”
“没有!”丰子彦肯定道:“角魔特征那么明显,不会弄错。魔帅级角魔体型巨大,我更不会错漏!”
他哈哈大笑:“堂主,咱们发笔小财啦!”
原来,角魔这种看上去像黑牛,身躯更有其两倍大小的魔物,虽说力大无穷,皮肤坚硬如盾牌,头上长角更有破锐摧坚的本事。
然而,除了喷吐之间会不断有魔气散出,对修士有些干扰外,它的那些能耐,与一般的妖兽也没什么区别。对于选锋堂这些修士来说,可谓手到擒来,轻而易举。
而魔将级别的魔族,体内蕴藏一种叫魔晶的珠子。依据其大小及品相完好程度,每一颗价值在三千到三万灵石不等。
不仅好对付,还能收获十三颗魔晶,无怪乎丰子彦喜不自胜。
不过赵北卿身为首领,还是比较慎重,接着问道:“也没有蜂魔吗?”
蜂魔体型和寻常兔子差不多,即使是魔帅级别也相差不大。三年前白堂主就是一个不慎,将它们看成魔将级别,这才饮恨当场。
丰子彦又端详片刻,再次摇头:“没有!”
赵北卿终于放下心来,大笑道:“那就让它们,有来无回!”
……
战斗经过平平无奇。
二十几只角魔,被困在阵法之中,行动迟缓,只能各自为战,在修士们的围攻下,被一只只杀死。
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
事情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以至于赵北卿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难道魔族送人头送上瘾了?”
只是,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他自嘲地摇摇头,在这地方呆的太久,过于敏感了。
十三只角魔魔将的尸体,逐一经过处理。其中魔晶取出后,被丰子恺收入储物袋中。
按照规矩,其中一半上缴,另一半则会分配给参与战斗的修士。
每个人都是喜上眉梢,这一战下来,就算出力最少的,也能分到数百灵石。
魔族战场虽然凶险,有时候战利品也算丰厚。
只是,这样的好事不会太多,更多的时候,是一群人围攻一两只魔将,以及数十只魔兵。最后惹了一身骚,也只能分到几十灵石。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丰子彦开始安排宿营事宜。
从戌时到辰时,共六人值守,分做三组。
其余人则拿出自家的帐篷,围成一圈,相隔不过数丈。
“每组再加一人!”当丰子彦向赵北卿汇报情况时,这位堂主下令道。
众人都有些惊讶,不过赵北卿在队伍中威望极高,无人敢有异议。
丰副堂主重新安排妥当后,众修士回到自己帐篷,虽然此地不宜修炼,不过打坐运气,调息一番还是可以的。
赵北卿今晚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否则也不会临时起意,加派了值夜人手。
此时在自己帐篷内,他取出一颗上品火灵石,开始吐息纳气。
心绪渐渐安定下来。
……
子夜
选十七,选二三,选八五,这是三名选锋堂战士的数字编号。
此刻,这三名修士正坐在附近最高处的崖顶,察看周围动静。
瀚州九月初的夜晚,寒冷彻骨。
三人都穿着御寒的法袍,又不时运转法力,这才在这天寒地冻的夜晚,不至于冻成冰棍。
选十七举着探魔镜,遥望夜空中那道魔云裂缝。
另外两人则相顾而坐,各自察看对方身后的环境。
星辰晦暗,好在地上积雪深厚,可以将四周看得清清楚楚。
选二三坐得有些烦闷,他对面的选八五,是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无趣家伙,经常说不上三句话,天就聊死了。
至于选十七,御魔殿则有严令,使用探魔镜者不得参与闲聊。
选二三百无聊赖,索性数起地上的脚印来,那是他们来时走动造成的。
“六七、六八……”数着数着,困意涌上心头。
忽然,他眼睛陡然瞪大,一排鞋印中间,竟然出现了几个脚趾印迹。
而且是四趾!
不是人类!
“难道是野兽?”他此时思维有些迟钝,却依然记得,黑魔岭因为有魔气经年侵袭,几乎不可能存在野兽,否则,早已魔化!
“那只能是……”他心中一惊,突然发现对面的选八五,正一脸惊惧的望着自己头顶。
而对方的头顶,正缓缓出现一个人形的身影。
“魔……”
他刚说出一个字,便感觉浑身麻痹,再也无法动弹。
紧接着,喉咙传来剧痛,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80章 刹那红颜(三)张师妹,你留下!
凄厉的尖哨声响彻夜空,突地戛然而止。
“不好!”正在打坐的赵北卿心中大惊,急忙飙出帐篷。
只见不远处崖顶上,依稀看见三名弟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旁边,空无一人!
没有凶手?
此时,丰子彦、张和静等人也从各自帐篷冲出,望着崖顶,面面相觑。
情况不明,没人敢贸然上前。
赵北卿神识向前方送出,疯狂探查每一处可疑之处。
忽然,他眉头一皱,手指快速掐诀,一道火焰向着崖顶前方打去。
那火焰速度极快,瞬间便来到崖顶,随即轰的一声散开,化作一场方圆三四十丈的火雨。
火雨倏倏而落,将这片地域完全笼罩。
两个人形模样的怪物骤然显现。
这怪物,身高不足五尺,生有头颅四肢,远望与常人无异。
然而仔细看去,其身躯却是浅灰色,佝偻着腰,骨瘦如柴。
“影魔!”赵北卿失声喊道。这一刹那,他已想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
影魔擅长隐身,平时战斗是魔族的身躯,但是当他们实施偷袭或潜行隐藏时,会化身为影子,防不胜防。
其模样,接近人类。在魔族中,相貌越与人类接近,通常其位阶越高。
上位魔族对低等魔族,除非是修为相差巨大,否则具有绝对的支配权力。
刚才那批角魔,想必是受它们驱使,摆在明面上吸引修士的注意,而这两只影魔,却暗暗隐藏在魔雾之中。
魔雾对神识有相当强的阻碍作用,除非是反复查探,否则难以察觉。
然而反复的探查,神识也会受到魔雾侵扰,被其污染。久而久之,将会对修士根基造成难以修复的损害。
所以赵北卿那时也只是匆匆扫视了一下,自然是一无所获。
这也不能怪他大意,因为数千年来,上位魔族都极少在臻玉界出现。
毕竟上位魔族,智力丝毫不逊色人类,自然晓得穿越到臻玉界的后果,乃是十死无生,怎还会白白送死?
所以赵堂主这大半辈子,都是和蜂魔、角魔这些低劣货色战斗,上位魔族,还是头一回遇到。
“居然派出上位魔族前来探路,这说明,魔界的众魔族,已经在着手入侵臻玉界的计划,不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
念及此处,赵北卿脸上忧色更重。
至于影魔原本已经骗过这些修士的监视,为何又跑回来偷袭?
这一点,赵北卿早年查阅过各魔族资料,对此也是一清二楚。
影魔嗜血,尤其穿越两界,身体消耗极大,对鲜血更是饥不择食。
只可惜,黑魔岭方圆百里,荒无人烟,甚至连只野兽也没有。这两只影魔,想必是到了夜间,饥肠辘辘之下,便又冒险返回。
只不过宿营的修士相距不远,它们不敢轻举妄动,便将魔爪伸向值夜的三人。
也多亏赵北卿今夜心血来潮,多安排了一人值夜。影魔虽然还有一项本事,就是在接近目标时,会无声无息间麻痹对方。
然而这次面对的却是三人。结果选十七并没有被完全控制,让勉强挣脱少许,拼命吹响一直放在嘴边的警哨,这才惊动了众人。
这诸多思绪,在赵北卿脑海中只是一个瞬间,此时,这两只影魔被火雨所逼,发出两声惨呼,不得不显露身形。
它们怨毒地朝赵北卿这个方向瞪了一眼,随即朝崖璧下方左右两侧分别窜出,很快再次消失。
紫府级别的火雨,对于以影子状态存在的它们,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追!”赵北卿大喝道。他已看清,那两只影魔都是魔将级别,这让他放心不少。
必须将它们当场击杀,否则,以这魔物善于隐蔽的特点,将会后患无穷!
“丰堂主,你带甲组,追右边那只!”他接着命令。
他则带着乙组,准备去追左逃那只。
刚才值夜三人中,两人来自乙组,所以他带的这组,目前只有八人,比甲组稍弱。
最后,还有一人——
赵北卿神色严峻的看向张和静:“张师妹,你留下!负责处理殉难三人,注意安全!”
“是!”
丰子彦、张和静,以及场中各修士,皆是凛然听命!
……
转眼间,所有人走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张和静矗立当场。
临走之时,有人看她的目光带着异样。然而,她心里却很清楚,这并不是师兄照顾她,让她远离战场,而是对她能力的信任。
在场二十人中,除了两位紫府堂主,剩下十八名筑基,以她修为最高,经验也最为丰富。
她抬步朝那处崖顶行去,步履轻盈,脸上却是神情严肃。
片刻后,她已来到那三人近前,在三丈之外站定。
只见两名修士头朝下耷拉着,另一人则是仰面朝上,口中还含着一把警哨。
一缕哀伤,从她眼中一闪而过。
忽然,只见垂头的一人中,身子微微动了动,一道呻吟声从他口中传出。
张和静面无表情,依旧站立不动,手中的静水剑,慢慢举起。
那人双眼缓缓张开,将头吃力抬起,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正是选二三。
“张师姐。”他望着张和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张和静默不作声,冷冷地盯着他。
选二三笑容渐渐僵住,目光逐渐由柔和变得凶狠。
“你这个臭婊子!”他突然破口大骂。
“覃师弟,安息吧。”张和静口中默念,手中宝剑毫不犹豫,狠狠挥下。
就在这时,另一具垂着头的尸身,猝然暴起,朝她猛扑过来。
张和静不闪不避,宝剑由直劈改作横切。
一道剑光,带着坚不可摧的气势,瞬间将眼前两人斩成四段。
四团黑雾从尸身蒸蒸而出,逐渐消散在四周。
张和静叹了一口气,望着重新恢复成血红色的尸块,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悲恸。
原来,影魔还有一个特别的能力,就是魔化。
以魔气驱动被它们杀死的修士。
这些修士刚死不久,生前的意识还有部分保留,但存留的都是负面心绪。
那位覃师弟,应该也是听说过赵堂主和面前这位师姐的暧昧情事。
平常时候,估计也就是付之一笑,当作谈资而已。
而刚才,在魔气的驱动下,却是变得暴虐狂躁,出言不逊。
……
张和静将三人尸身收入储物袋,又取下他们的储物袋收起。
这些遗物,将会送到御魔殿处理。
她拾起选十七手中的探魔镜,此物却是已经损坏,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战斗,还是之前就已毁坏。
做完这一切,她又在周围布置了数个警戒阵法,这才稍事休息。
那三名值夜修士,从未想过会有魔物摸到身前,是以连警戒阵法也没布置。
前车之鉴,她自然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是心有所动,猛地抬头望天。
只见魔云裂缝处,又有一道黑色陨石,正朝着这边——
直直冲来!
第381章 刹那红颜(四) 魔晶和魔魂花
“啪!”
一道水桶粗的巨大闪电从头而落,直直劈在下方一条虚幻的人影头上。
“啊——”
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现出一具人形怪物,轰然倒地。
这只擅长隐匿,影子状态下免疫物理攻击,以及大部分术法攻击的影魔,在选锋堂乙组的穷追不舍下,被围困在一处山坳中,最终一张二阶的雷电符将其劈成焦木。
一道人影急速掠来,手起剑落,影魔头颅和身躯斩做两段,全身抽搐一下,再也不动。
浓郁的魔气从脖颈处喷涌而出。
赵北卿大袖一挥,将魔气送往远处的积雪之中,片刻之后,再次举剑,将魔物开膛破肚。
左手一探,一颗浅灰色、拇指大小的珠子取了出来。
夜幕之下,这珠子给人以影影绰绰,有些不真切的模糊感。
赵北卿心中大喜。
这只影魔虽然只是二阶,但作为上位魔族,实力远非普通魔将可比,其魔晶也带有生前的一些特殊效果。
这种上位魔族的魔晶,黑市中已有很多年未曾出现过,价格甚至超过一般的三阶魔晶。
他暗下决心,若是那只影魔也被杀死,届时两颗魔晶,一颗上缴,另一颗他无论如何也要留在手中。
“发讯号给丰副堂主。”静下心来的选锋堂堂主大声命令。
一道绿色光焰倏地窜起,直达百丈高处,久久不散。
数息时间过去,四周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夜,没有任何回应。
“发二阶焰讯符!”赵北卿继续下令。
一道更加炫目的绿色光焰冲上夜空,这一次高度直达千丈,同样经久不散。
黑魔岭这片区域,因为经年被魔气侵扰,传音石无法使用,只能以光焰来相互联络。
巡逻队的焰讯符,从一阶到三阶皆有。其中一阶升腾一百丈,方圆十里可见,滞空百息时间。
二阶则到达千丈高度,方圆百里可见,持续一刻钟。
这两种等级的符箓,每名队员都携带数张。
而三阶符箓,则总共只有两张,由两名紫府各持一张。其光焰高度可达万丈,方圆千里,也就是远在镇魔堡那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次,他们的光焰终于得到响应。只见东方数十里处,同样升腾起一道光焰,也是直冲千丈高空。
只是这光焰颜色,却是刺目的白色。
荒野渺渺,天地晦暗,联络的光焰颜色通常只有绿、白、红三种。
其中绿色代表事情顺利、成功之意。赵北卿发此绿色光焰,正是通知丰子彦那边,他已经成功击杀影魔。
红色表示遇到麻烦甚至危险,需要支援。
而丰子彦此时回应的白光,则表示事情还在进展中,没有意外发生。
赵北卿放下心来。
此时他有两个选择,或是率众人协助甲组,尽快将另一只影魔铲除;或是返回宿营处,与张和静汇合。
他很快做出决定:返回!
他相信丰副堂主的能力,一只二阶影魔,应该逃不出他的围捕。
倒是张和静那里,只她一人,不宜分离太久。
正在此时,却见一名手下兴冲冲过来,呈上一物:
“启禀堂主,这影魔身上,发现魔物袋一只!”
“哦?”赵北卿神色一动,接过那黑色魔袋。
魔物袋与修士储物袋类似,乃是魔族用以储物的法器。赵北卿在瀚州两百年,因为对手大都是低阶魔族,这魔物袋也是极少遇到。
魔物袋内魔气弥漫,修士若是一个不慎,说不得便会被其沾染。不过对于经验丰富的选锋堂堂主来说,区区一个魔将的魔物袋,这点魔气算不了什么。
他很快将禁制破开,神识探入。
随即,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一颗黑不溜秋,形似豌豆种子的东西被他捻在手中。
“堂主,这是何物?”一旁的手下好奇问道。
他们虽然在御魔殿学习了不少关于魔族的知识,但见识哪比得上赵北卿这等老手,遇上不熟悉的事物也是常事。
“这是魔魂花的种子!”赵北卿笑着介绍。
心中却是大大松了口气,某位晚辈拜托的事情,他总算有个交代了。
没错,魔晶和魔魂花,这正是当日在云涯镇,杨珍托他寻找的两样物事。
当时还特地声明,魔魂花若是植株难寻,种子也可替代。
只是杨珍却不知道,种子其实一样难寻。
魔魂花种子蕴含大量魔气,对魔族有极大的滋补作用,作用类似修士的灵谷。
只不过,灵谷在修仙界很常见,而魔魂花,虽然不算罕见,但因为魔族不善耕作的缘故,并非随处可见。
也只有影魔这样的上位魔族,才会在魔物袋中携带一些,作为来臻玉界后补充魔气损耗的食物。
与魔魂花相比,魔晶倒是非常常见。尤其现在裂缝扩大,魔族来的愈加频繁,这斩获的魔晶也随之猛增。
只不过,杨珍要求至少有一块三阶,其他则多多益善。
这三年来,赵北卿积攒了不下二十块魔晶,然而魔帅级别的却是一颗也没有。
直到今日,自影魔取得的这块,总算是抵得上一块三阶魔晶。
赵北卿此时心怀大畅,若非是刚阵亡了三名弟兄,他几乎要怀疑,这影魔是上天特地派来,助他完成心愿的。
虽然他不知道杨珍要这两样东西有何用途,直觉却告诉他,应该和张和静有关。
那孩子的底细他都看不透,但对方的人品和孝心他是放心的。
难道,这小辈能创造奇迹,治愈和静的神魂损伤?
想到这里,他握住魔魂花种子的那只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回营!”他大手一挥,招呼众人返回。
方才他们一路急追,离开营地的距离,估计已有八九十里之远。
以众人的速度,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
然而,就在他们刚踏上归途,赵北卿心头一跳,抬眼望去——
苍穹之下,魔云裂缝附近,又有一颗黑色陨石,朝这边坠落!
“探!”他厉声喝道。
众属下面面相觑,有一人禀报:“堂主,咱们的探魔镜,交给巡夜的师兄们使用了,没有取回。”
赵北卿恍然大悟。巡逻队每组配一架探魔镜,另一个在丰子彦手里。
“和静应该会窥探魔雾的虚实,若是情况危急,她会报讯的。”
他心中安慰自己。
第382章 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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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刹那红颜(六)双头!
犬魔的烈焰,乃是炎火的一种,带着猛烈的炎沸炙灼之力。再加上附带的魔气,一旦侵入体内,在二者双重作用下,就是金丹真人,也会大感吃不消。
至于区区紫府,轻则重创,重则当场殒命!
犬魔一张狗脸咧嘴大笑,似乎已经见到面前人类修士的惨状。
却见赵北卿,脸色平静如水,随手一挥,一面火盾挡在身前。
这火盾,最外围火焰呈暗红色,与杨珍炼化的炎火颜色,几无二致!
犬魔的烈焰,撞在火盾上面,两者瞬间融为一体,马上又分离出来。
只是分离出来的这团火焰,不仅小了许多,颜色也变成澄净的黄色,很快击中赵北卿胸口。
紫府上人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嘴角一抹鲜血溢出。
交手才一招,他已受伤!
然而犬魔心中,同样惊骇不已!
这人类,竟然不惧我的烈焰与魔气!
双方刚才这次过招,都试探出对方的一些底细。
犬魔,据传有窥破虚妄的本事,然而出乎赵北卿意料的是,他乌园步的种种诡谲变化,迷惑手段,这魔物同样能够看破!
而他自己,却是和杨珍一样,同样炼化了炎火!
炎火,不仅可以压制犬魔的烈焰,还能焚烧净化魔气!
这一人一魔,竟是相互克制,都感受到对方的棘手。
只可惜赵北卿修为不如对方,这才吃了个小亏。
犬魔仰头暴吼,高高跃起,双拳烈焰灼灼,泰山压顶般砸向赵北卿。
既然你修为不够,那咱们就拼消耗!
在战斗方面,这魔物表现出的智商,显然远胜平常。
赵北卿面沉如水。他金火双灵根,主攻的术法乃是火系。
然则火系对犬魔的伤害很小,而金系,因这妖魔皮糙肉厚,也只能伤其皮毛,无法重伤对方。
他只得运转乌园步,与对方游斗,以求拖延时间。
只是,步伐既然失去迷惑之效,这游斗,也就成了缘木求鱼。
数招之后,犬魔又一次卡住他身形闪躲之处,一口浓稠的火焰,再次喷射而来。
赵北卿如法炮制,继续以炎火盾阻挡。
然而这一次,火焰穿过炎火盾后,并没有减弱多少。
而赵北卿,被其击中之后,更是一连退了十数步,一大口鲜血喷洒而出!
第二次的伤害,比之方才,至少超出五成!
犬魔,在逐渐恢复实力!
赵北卿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如果对方实力继续这么增长,他最多,还能接下一招!
魔王初阶的犬魔,实力竟如此强悍!
怎么办?
接着游斗下去,顶多只能支撑二三十息。
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等来任何援兵,甚至,连丰子彦也赶不过来。
看来,必须动用自己的那张底牌了。
火云金光符!
这符箓蕴藏两道金丹期术法,其中火云对犬魔伤害有限,但那道金光,绝对可以重创对方!
想到就做,赵北卿一个跨步,似缓实快,顷刻间又来到魔物身前。
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箓祭出,拍在自己身上,化作一面三阶的金钟罩。
犬魔面目狰狞,再次口喷烈焰,须臾间穿过金钟,将其烧成一个大洞,随即又穿过赵北卿再次祭出的炎火盾,击中对方。
不过两个三阶防御,还是让其威力大大降低,赵北卿只是皱了皱眉,硬抗了下来,甚至都没吐血。
他又摸出一张闪着红芒的符箓,再次扑上。
“真是不知死活!”犬魔心中讥笑,全身魔力涌动,准备给这小子来次狠的。
符箓撕开,却不是拍向那人类修士自身,而是朝着自己的方向。
其中涌动的磅礴气势,让这只魔物惊得面如土色,全身毛发倒竖!
火云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瞬息之间将其淹没。
火云之中,更有无数金光闪耀,如雨点般扑向魔物身躯。
犬魔不断发出嘶吼、哀鸣、咆哮……
足足百息之后,火云湮灭,金光消散,一只丑恶难看的半狗半人怪物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赵北卿趁这段时间,已经先后服下补充气血和灵气的丹药,伤势逐渐稳定。
这个时候,自然是痛打落水狗,他身子前倾,右足蹬地,如箭矢般冲了上去。
宝剑高举,全身法力贯注,狠狠挥落!
犬魔挣扎着想要招架,却是反应迟钝,眼睁睁看着利刃划过自己脖颈。
一颗狗头高高飞起。
一剑枭首!
魔王级别的魔物,被赵北卿一介紫府,斩杀当场!
赢了!
赵北卿长吐一口气,一阵虚脱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以剑拄地,转头看向远方的女子。
只见张和静泪眼婆娑,俏脸上却是笑靥如花。
赵北卿回以胜利的微笑。
忽然,女子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嘴唇张开,似要大声疾呼。
赵北卿情知有异,正要动作,胸口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啊——”他发出一声惨呼,巨大的冲击将他击出数十丈之远。
“扑通!”一连翻滚了七八圈,直到一块巨石挡住,方才停了下来。
赵北卿仰面朝上,脑袋无力的耷拉着,胸口处是一个巨大的血洞。
鲜血,喷涌而出!
其中,更有丝丝黑色烟雾缭绕!
魔气入体!
再看那遇袭之地,一只无头的尸身正缓缓站起。
一颗湿漉漉、血淋淋的头颅,正从那被切断的脖颈之处,汩汩冒出!
这只犬魔,居然还有一颗头颅!
它不是单首犬魔,是双头!金丹中期实力的双头犬魔!
这魔物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在穿越裂缝时,竟能将其中一颗头颅隐藏,让自己实力下降到初阶魔王水准。
一直到此刻,外面的那颗头颅被斩掉,这才重新出来。
此时,这个新的狗头甩了甩头上的血水,扫视一周,一双狗眼直直盯着远处的赵北卿,脸上凶相毕露。
犬魔,最为记仇。赵北卿毁其一头,让它修为直降一阶,它必须将其撕成碎片,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犬魔露出狞笑,一步步朝地上的紫府上人走去。
“师兄——”
张和静肝胆俱裂,手中静水剑祭出,脚步快如流星,对着远处的魔物,义无反顾的冲去——
第384章 刹那红颜(七.终)刹那红颜
蓝色剑光,带着滔天巨浪,袭向蹒跚而行的魔物!
静水剑!张和静的最强一击!
然而,筑基巅峰的攻击,在金丹级魔物面前,就如小孩舞弄木棍。
犬魔两条毛茸茸的胳膊摆在胸前,挡下了这一击。
巨浪过后,只是手臂上多了一条黑色的血痕,还有魔躯被冲击带起的一个踉跄。
除此之外,毫发无伤。
犬魔充满杀气的目光凶狠瞪向女修,并没有出手,继续朝赵北卿走去。
地上的那个紫府,才是它的心头之恨!
而且,重伤之后的它,防御虽然强悍,想要反击,却也有心无力。
“阿静,快走!”赵北卿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等它恢复,就走不掉了。”
张和静置若罔闻。
只是,以她的修为,犬魔即使站住不动任她砍杀,恐怕一时半会也杀不死。
犬魔会给她这个时间吗?
一旦它恢复过来……
张和静眼中透出一丝坚毅和果决,忽然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物,仰头喝下。
“师妹!”赵北卿神色剧变,想要阻止,却是无能为力。
凌冽的气势,从张和静身上喷涌而出。
仿佛身边有海水在翻滚,掀起惊天巨浪。
顷刻之间,紫府修士的威压弥漫四周。
张和静,晋级紫府!
与此同时,她的容貌也在迅速年轻,由清秀温婉的成熟妇人,蜕变成一个秀美绝伦的青年女子。
修士每晋升一个大境界,寿命至少都是成倍增长,因而自身的外貌,也会随之变得年青。
当然,若是你不愿意,也可以保持晋级前的模样。
不过,若你本来就是年老的样子,非要保持年轻,则需要时不时以法力维持,其原理和施展变形术并无多大区别。
所以大多数修士,都会选择顺其自然。
紧接着,张和静再次掏出一物,却是一张泛着蓝光的符箓。
正是八年多前那神秘女修所赠。当时总共送给赵北卿三张,其中两张留给了赵玥儿。剩下的这张碧海潮生符,也被他赠送给同样擅长水系的张师妹。
只不过,金丹中期的符箓,如果张和静只是筑基状态,即使她耗尽法力,也未必可以催动。
而这个时候,却是勉强够了。
那犬魔望见这张符箓,已经吃过一次亏的它脸色剧变,转身便想逃跑。
只可惜重伤未愈,走走路可以,想要遁逃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海浩淼,万里无波,远处潮水缓缓推近,渐近渐快,其后洪涛汹涌,白浪连山!
热海如沸,奔腾咆哮,带着天崩地裂的气势,扫尽前方一切阻碍!
巨浪卷向魔物摇摇晃晃飞起的身躯,将其彻底淹没……
碧海潮生符催动,这魔物终于毙命,再也没有新的头颅生出。
……
“啊啊啊!”张和静连续数剑刺下,失去魔力保护的魔物如一块陈旧的铁皮,被刺出数个破洞。
确实是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师兄——”
张和静这才转身,飞快冲到赵北卿身前,将他头轻轻抬起。
“师兄!”望着男儿胸口的血洞,她心急如焚,拼命寻找各种疗伤丹药,还有祛魔丹。
“没有用的,魔气已入脏腑,止不住啦!”男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北卿,呜呜……”张和静泪如雨下。理智告诉她,师兄说的并没有错,魔气入体,已经无法逆转。
“阿静,”男子凝眸望着她:“好久没看见你这个模样了,真好看啊!”
突然,他醒悟过来:“刚才你喝下去的,是,是什么?”
“刹那红颜。”张和静平静的说道。
这是一种专门给女修服用的丹液,可以激发女修所有潜力,助其临时突破境界。
只是,持续时间非常短暂,只有百息不到,消耗的却是自身全部心血。一旦时效过去,便会经脉寸断,境界跌落。
所有,此药被冠以【刹那红颜】的名字,意指女修服用之后,红颜再现只是刹那瞬间,付出的代价却是永远的衰老。
“果然是这个。”赵北卿脸上露出一丝悲凉,突然呵呵笑道:“也罢,临死之前能再见阿静昔日容颜,老天待我不薄啊,哈哈!”
他此刻心如明镜,清楚张和静暗地备下这种丹药,恐怕就是在等待这一天。
她一直想和我并肩作战,就如往日那般。
哪怕这场战斗,只有刹那,她也要绽放最后的美丽。
“阿静,”赵北卿痴痴的看着她:“你还记得吗?那年夏天,我邀你去山中看鲤鱼,你就是这个样子。”
“你那是邀吗?完全是哄骗我!”张和静抹去眼泪,强笑着嗔怪道。
那件事,她今生今世也忘不了。
当时,这个不太正经的师兄,神秘兮兮说山中发现一种红鲤鱼,跃起有百丈高。
然后,她就去傻乎乎跟着去了。
结果,鲤鱼没有看到,她却被这个坏东西故意推入湖中,
湿身了,然后,又失身了。
每次回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她有时恨得牙痒痒,恼怒这家伙真不是个好东西。一点也不会哄女孩子,只会哄骗人。
有时却又感觉甜丝丝的,原来,他早就对我动了心啊,甚至,还想了许多歪心思。
师兄,阿静不怪你,阿静很欢喜……
张和静脸上飞起一片云霞,当从沉思中醒转时,却是一脸煞白。
一道火苗倏地亮起,从赵北卿腹部开始灼灼燃烧。
血肉中夹杂的魔气,也随之被卷入火苗之中,化作轻烟。
只是,当全身魔气燃尽,这具躯体,也将化为灰烬。
“师兄,不,不要啊——”张和静悲从中来,将头伏在男子前胸,嚎啕大哭。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赵北卿脸上肌肉抖动,强忍着剧痛安慰道。
“师兄,我,我跟你一起!”张和静忽地抬起手掌,便要朝自己天灵盖拍去。
“等等!”赵北卿厉声喝道,见女子停了下来,喘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阿静,答应我一件事。”
张和静望着他,沉默不语。
“替我照顾好玥儿。”
“师兄,”张和静摇摇头:“我已成废人,没有用了。玥儿,她能照顾好自己,而且,她还有杨珍,那孩子,会好好待玥儿的。”
“不!”赵北卿说道:“你看着玥儿长大,是她最亲近的人,教过她这世上的许多知识。你的作用,是她父亲,她母亲,甚至我,都无法替代的。”
“玥儿这孩子很重感情,如果她一日之间,失去了爷爷,又失去了你,她,她会很伤心的。”
“阿静,我求你了,活下去,替我好好的活下去,为了玥儿,好好的活下去。”
赵北卿大汗淋漓的脸上满是哀求之意,这是张和静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神情。
“我答应你,”她抽泣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好好陪玥儿一天。”
赵北卿顿时心头释然,随即想到一事,眼神中泛出光彩。
“快,快去将那犬魔的魔晶取出!”
……
火苗烧过腹部,四肢,胸口,又渐渐漫过脖颈,向着最后的地方燃烧。
“阿静,阿静。”弥留之际的紫府上人,挤出一丝微笑,这是他留在世上最后的容颜。
火焰慢慢熄灭,只留下一缕暗红色火苗,那是赵北卿炼化的一道炎火。
而他本人,已化作一堆灰烬,消散在茫茫荒野。
火苗悄然飘向已失去魔晶的犬魔,在魔躯上继续燃烧。
这是赵北卿临死之前给它的最后指令。
张和静持剑而立,默默无语,脸上泪痕已干。
一阵北风倏地吹过,满头青丝飘动,忽然间化作了白发。
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刹那红颜!
第385章 身死道消
天景峰
云霄宗十九座天字号山峰,掌门和十二家殿院各据其一,剩余的六座山峰,皆由庶务殿打理。
其中三座用于培育灵植,豢养灵兽,以及供养阵法。还有三座,则租借给许国境内有需求的家族。
天景峰正是其中之一。
涫阳郡赵家的云均老祖,在此修炼已九年有余。
冲击金丹,最长也就十年。这意味着,这位五百多岁的紫府,近期必将做最后一搏。
此时,山顶一座造型古朴的洞府内,浓郁的灵气几乎要化作水滴,云均上人正趺坐其间,双目微阖,调息运气。
如果赵家有族人在此,定会惊喜的发现,他们这位老祖,额头饱满,面色红润,双眸晶莹润泽,精气神十足。
满头的灰发,已全部变成乌黑。脸上皱纹抹平,相貌年轻许多,已接近中年人的样子。
这是,半步金丹!
云均老祖,离金丹,已只有半步之遥!
当然,这半步并不好跨出,对许多修士来说,犹如天堑。
尤其是接下来的心魔这关,风险重重,稍有不慎即告身死道消。正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敢于冲击金丹境界,许多修者往往就此止步于半步金丹。
然而,这绝非云均的目的!
他蓄势九年,在这灵气极其充裕的洞府修炼九年,耗费家族无数资源,如今,终于到了冲击心魔关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自怀中取出一物,正是赵北卿托人捎给他的镇魔玉。
抚摸一阵,将这块玉小心贴在额头处。
心魔关,短则数日,长则三月。对于云均这样的老者,为慎重起见,通常都是后者。
只要过了心魔关,以他五百年的修行底蕴,还有这九年的身心洗练,他相信,应有七成把握凝丹成功。
金丹大道,就在前方!
云均意守丹田,默念法诀,全身精气神合而为一,进入一种心神放空,神游天外的状态。
这种状态,道法自然,悠悠然如遨游碧空,非常舒适。
神识,逐渐从洞府向外延伸,飘荡在青山碧水之间。
天景峰,顾名思义,景致在十九峰中首屈一指。
青山含翠、云气环绕,山峰怪石嶙峋,削崖而立,山下青萝密竹,流水潺潺。时有瑞鹤几只,长鸣飞过,空中盘旋不去,如仙家灵境,令人心生敬仰。
云均神游于这片天地,只觉心境宁和,不悲不喜,于通过心魔关,自觉又多了一分把握。
一日,两日……
……
景始殿
景始殿位于天景峰的入口,距离云均修炼的洞府,足有三十里之遥。这个距离,正是紫府圆满修士神识的极限范围。
殿中这些庶务殿弟子,其主要职责,就是为租赁此地的家族服务。
故而,云均若有什么事情,足可神识传音到此,让他们为其差遣。而平常无事,他也不会特地将神识探至此地。
大多数时间,云均都在闭关,大殿守卫虽有一队十人,但平常值守者也就两人。天景峰位于宗门腹地,安全自是无虞。
这一日,大殿之内,一名白衣弟子正百无聊赖看本闲书。
天景峰值守是个不算太差,也好不到哪儿去的差事。虽说这几年,赵家奉送的灵石,足抵得上他大半年的俸禄,但一年到头的油水,也就这些了。
而且差事本身,非常无聊,经常好几日都没人光顾,只能看看闲书,打发时间。
至于请假外出,更是常事。比如今日,按说得两人值勤,实际上另一位师妹,给他抛了两个媚眼,就不知去向了。
无所谓,一个人更好!这名叫刘叙的弟子暗自得意,尤其是看到殿外进来的青年,他的笑意就更浓了。
这是一位身姿修长,五官端正的白衣弟子,脸上笑语盈盈,朝刘叙拱手道:
“刘师兄,早!”
刘叙连忙起身回礼,这位师弟虽然修为稍逊于他,可人家背景深厚,乃是庶务殿朱长老的弟子。而且听人说,朱长老待他视为己出,甚至收其为义子,连姓氏都随了自己。这关系,可比寻常弟子要亲近许多。
所以,刘叙在他面前,不仅不敢摆师兄的架子,甚至还有些奉承巴结,只因为这位师弟,出手也一向大方。
果然,几句寒暄之后,朱师弟道明来意:
“师弟欲往山上走走,还请师兄行个方便。”
说着,手中递过一物,却是一颗中品灵石。
“好说,好说,”刘叙眉开眼笑,不过还是按规矩嘱咐了一句:
“切不可惊扰山中的前辈,否则,你我吃罪不起。”
“师兄放心,小弟省得。”朱师弟含笑应允。
他并非第一次这么做。早在去年,这名朱师弟便时常过来,据说是在修炼一门功法,需要借助四阶灵脉的一点灵气。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不过嘛,人家灵石给的爽快,而且也很懂事。这灵峰上也种植了一些珍稀药材,虽说有阵法保护,但出来时必要的检查也是要做的。在这方面,朱师弟非常配合,每次打开他的储物袋,都没有任何不快。
而他选择的时间,也多是刘叙单独值守的时候,这大半年来,刘师兄从他这里,光灵石就已收入上千,这可比赵家大方多了。
今天,不过是重复过往而已。
……
朱师弟离开大殿,一路大袖飘飘,从容不迫,向着山上行去。
筑基期的修士,即使没有飞剑御空,步行速度也是常人望尘莫及。
不过半个时辰,他已走过了几十里山路,来到一处灵泉附近。
氤氲的水汽,带着大量的灵气,萦萦袅袅,绿草红花若隐若现。
朱师弟满意地深吸口气,此处灵气浓郁,不亚于一条三阶灵脉。
天景峰有阵法护持,这些灵气虽然散逸,却也禁锢在这片山林之间,不会流失他处。
朱师弟取出一面蒲团,在灵泉旁边的亭子盘膝而坐,看这样子,还真的就是修炼。
半个时辰后,他双目睁开,似乎修炼已经结束。
然而此人却不着急走,反而从储物袋取出酒坛酒盏等物,开始自酌自饮。
饮尽一杯后,又取出一个酒樽,将酒满上,摆在前方的石桌上。
“这杯酒,祭奠我祝家遇难的族人。”他心中默念,口中却是朗声说道:
“这杯酒,祭奠我宗门魔族战场遇难的修士。”
说完,酒杯迎风一掷,里面的酒水纷纷洒落。
这灵酒也不知是几阶,香味异常醇厚,随着山风,飘飘扬扬弥漫了一大片山林。
接着,他继续自言自语,从魔族裂缝扩大,魔物越来越多开始叙述。
声音清朗悦耳。
神识正在四处游荡的云均上人,不知是嗅到了酒香,还是听到了声音,终于将注意力,投向了这里。
“魔云裂缝一直在扩大?”云均心中嘀咕。这个消息,赵家为了不打扰他修炼,一直没有向他透露。
他顿时来了兴趣。
有人说,度心魔关,必须摒弃一切外界干扰,心无杂念。
这话,有一些道理,却未必正确。
既然要面对心魔,如果连外界一些言语都能扰动你的心境,那你这心境,也未免太弱!
你还冲击什么金丹?早早回家养老吧!
所以,云均不但没有封闭神识,反而是兴致勃勃的偷听起来。
就当听故事呗!
实际上,修仙界也认为,冲心魔关时听些逸闻典故,不但不会影响自己,反而有助于放松心境。
这就像有人做题时,喜欢在旁边放些悠扬的歌曲,心静神和,效果更好。
只可惜,这位朱师弟随后讲述的故事,却是越来越沉重。
只是这时,云均已经欲罢不能。
朱师弟:“三年前,选锋堂遇伏,死了一百多人,包括两位堂主……”
云均:什么!选锋堂堂主都死了?还好柘溪有先见之明,提前调离选锋堂,这真是我赵家之幸啊!
朱师弟:“没人愿意去瀚州,宗门长老会决议,将调离的修士,统统召回。听说选锋堂接任的堂主,就是他们原来的老堂主。”
云均:怎么搞得!柘溪又回瀚州了?怪不得这几年,他都没来看我。这个,他不会有事吧?
朱师弟:“昨日,从宗门传来噩耗,据说魔族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传送了一位魔王过来,结果啊……”
云均耳朵竖起,神识凝聚成一缕,全在这灵泉附近。
朱师弟:“咱们这位再任的选锋堂堂主,耗费掉一张四阶火云金光符,和魔王拼了个同归于尽,尸骨无存啊!”
云均:什么!柘溪死了?不,这一定是假的,柘溪在瀚州两百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可是,火云金光符,他的确是有这么一张符箓啊!
朱师弟:“……连那个跟了她一百多年,一直没名没分的师妹,也是功力尽失,一头青丝化作满头白发,惨啊!”
云均:他说的是和静那个丫头吧?应该是的!这消息难道不是假的?这,这……
朱师弟(将手中酒洒在地上):“两位师叔,师姐,你们为了维护我人族平安,慷慨赴死,且让我敬二位一杯。”
……
云均心中大恸,此时他再无怀疑,这名青年所言应是属实,否则不会说的这么清楚,毫无编造的痕迹。
而且,冥冥之中的感应,让他也惊觉,赵北卿确实已经殉难。
一种悲凉自心底而生。
修炼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一抔黄土,甚至,还尸骨无存。
罢了,罢了,我还是回去守着赵家,苟延残喘吧!
正自暴自弃中,额头忽然传来一阵清凉,让他心头一凛。
我差点,中了心魔!
难道……
这青年,是故意以言语乱我心神,阻我道途?
他心中大怒,便要出去将此人当场击杀,突然又是警醒:冲击心魔关时,切不可与人动手,否则,极易坠入魔道!
他按捺住怒火,正欲离去,却听到那青年接着说道:
“听说这位堂主,还有个天资卓绝的孙女儿,长得也是极美。可惜啊,被殷家那个风流少爷看上,恐怕难逃魔爪啊!”
“若是她爷爷还在,还能抗拒几下,现在,难喽!”
如果说这人前面阐述的事情基本属实,从这里开始,却是信口胡诌了。
然而云均,尽管怀疑此人不存好意,但理智告诉他,之前说的那些,应该都是事实。
这让他对对方接下来说的话,从一开始就信了三分。
而这个人此时谈论的,又是他最关心看重的人物,自是打起精神,仔细聆听。
也许有人奇怪,云均既然对这人起了疑心,何必还要继续听他胡言乱语?干嘛不封闭神识,专注自身?
如果云均只是在修炼,这么做毫无问题,可偏偏他这时在冲击心魔关。
心魔心魔,心中一旦有了执念,有了牵挂,就一定要及时化解,否则,很可能就会郁结于心,成为心魔。
如果云均一开始就不去听,既没听说赵北卿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打赵玥儿的主意,那当然没有问题。
可这个时候,他既然听闻一些片言片语,这些牵挂之事,便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印记。
他此时该做的,就是尽量去将事情原委搞明白,将所有后果掂量清楚,于此才能重新调节自我,以一种积极乐观的心态去面对各种险恶。
所以,他不能退避,必须继续听下去!
只是,云均冲击金丹,最大的依仗就是赵北卿和赵玥儿这两个后辈。
有他们爷孙俩在,即使自己晋升失败,哪怕身死道消,赵家也能屹立不倒!
这是他的底气,是他敢抛下一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所在。
可是现在,这两人,一个身死,另一个,似乎也被人盯上了。
他的底气,泄了。
然而他却毫无察觉。
云均还想继续偷听,却见那青年已经收拾一番,叹息着迈步下山。
嘴中还在念叨:“这位师妹,我朱某也是见过一面,真是天人之姿啊!可惜,可惜!竟是让一个贱奴抢了先!”
这又是哪一出?云均一惊,什么贱奴?抢先,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再无人给他答案。
云均抓耳挠腮,恨不得冲出洞府,去山下问个明白,只是他现在已在冲击心魔关的途中,如离弦之箭,不可追回。
他强自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直到傍晚,才稍稍平和。
他继续冲击心魔关。
只是这个时候,各种杂念,如雨后春草,在心头不断滋生:
“他们居然敢打玥儿的主意!欺人太甚!”
“不行,我得马上出去,主持大局!”
“不,要镇定,我先突破金丹,到时看谁还敢惹我赵家?”
“哈哈哈,等老夫晋级金丹,一定要这些人好看!”
“老夫要杀死那个可恶的青年,杀死那个玷污我家玥儿的贱奴,杀死殷殿主家的公子,杀死景始殿这帮废物……”
“杀,杀,杀——”
若是平时,这些杂念不过是一簇火苗,转瞬即灭。
然而度心魔关的他,控制力大大降低,这些火苗,正在心中熊熊燃烧,渐成蔓延之势。
云均双眼通红,仿佛看到他离开之后,赵家被四方豪强撕咬吞食……
灵脉被夺,府库被抢,还有他最在意的赵玥儿,被一个行为猥琐的贱奴抢走……
不!
云均一声怒吼!
咔嚓,镇魔玉破裂!
“啊——”鲜血狂喷而出!
全身气息紊乱。
灵气不再受身体控制,开始四处游走。
“我,我……”
云均悔恨交加,他坚持了这么多年,最后竟是因为一个小子的三言两语,前功尽弃!
“我——好——恨……”
灵气肆虐,最后仿佛被一缕心头之火点燃,轰然炸裂!
赵家老祖,云均上人——
身死道消!
第386章 虎背岭灵石矿
虎背岭
虎背岭位于涫阳郡常山县西南,山势雄伟,虎牙桀立,绵延有二三百里。
不过,此山在涫阳郡大名鼎鼎,却不是因为它的山势,而是灵矿。
这里有一座储存量达五千万,全涫阳郡最大的灵石矿。
按照云霄宗的规矩,天下灵石矿脉所有权均属宗门,只是为了开采的方便,会委托给地方上的豪族,宗门每年收取一定比例的费用。
以此矿为例,每年开采量不得超过二十万灵石——这是云霄宗为了杜绝涸泽而渔,也是保证灵石稳定供给而定下的标准,其中有十万上缴宗门,剩余则归开采方所有。
这几百年来,赵家一直规规矩矩按宗门的要求行事,在扣除人工、成本以及法阵租赁费用后,每年大约还有四五万灵石左右的利润。
这个数字,与五千万的储量相比,似乎微不足道。实际上这回报相当优厚了,毕竟这笔灵石,可是每年都有,一直绵绵不断向家族输血。
这一日,虎背岭地底八百丈深处,一个巨大的洞窟内,几颗夜明珠高高悬挂,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地面上,有七八顶帐篷,看上面的污渍和尘土,也不知在这地方摆放了多少年。
帐篷之中,隐约可见有修士或是在打坐,或是在休息,甚至还能听到酣睡的呼噜声。
离这群帐篷七八丈远处,有六人各占据一角,盘膝而坐。他们中间,是一个六边形模样的铁皮盒子,每一条边都伸出一根长长的白色管子,一直到修士胸前三尺。
这六名修士,依照不同的次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朝管子输入法力,随即这管子便会缩回盒中,带动里面发出一连串卡卡擦擦的摩擦声,似是有齿轮在慢慢转动。
大约三十息后,便会见到一颗拇指大小、晶莹洁白的珠子从盒子底部挤出,掉落在下方的玉盘之中,发出一声叮咚脆响。
这就是灵石。
这个六边形盒子,被称为凝练法阵。修士修炼所用的灵石,正是从这里源源不断产生。
在臻玉界,除了一些特殊地貌,会孕育天然灵石之外,绝大多数的灵石,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将灵气从灵脉中汲取出来。然后注入到凝结法阵,与事先放入的凡间白玉相融合,最后形成灵石。
这其中最重要的法器,就是组成这凝练法阵的阵盘。此物只能由宗门制造,再租赁给矿场组装。散修或是家族私自炼制,乃是抄家灭门的重罪。
这个法阵,还有一个特殊的作用,就是会记录每天生成的灵石数量。如此宗门只需定期来检查,就能轻易判断出,这处矿场,有没有守规矩,是不是超采超挖。
如此种种,都是宗门控制地方,攫取天下资源的手段。
闲话少提。
再说这凝练法阵,也有一个不方便处,就是需要有修士时不时贯入法力,否则便会运转不畅。
只是这样费时费力的活计,平常修士当然不愿去做,只能交给那些犯了事的。
这时,只见六人之中,有一名面色苍白,整个脸歪向一边,像个鞋拔子的少年,刚刚将法力输送完毕,便连连咳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旁边一名站立的男子。
只是,他那只左眼却是一直紧闭,似是瞎了。
站立者是名三十多岁,满脸横肉的中年人,只见他一脸不屑地骂道:
“废物!”
那少年也不争辩,一只独眼继续望着他。
男子骂骂咧咧从怀中掏出几颗丹药,扔了过去。
少年连忙接住,取出一颗吞下,然后闭目养神,调息打坐。
手中的丹药,正是回气丹。不过,是最低劣的那种,坊市中几颗灵石一大把。
虽然也能恢复丹田内灵气,只是杂质太多,久而久之郁积于身体,便会造成经脉堵塞,修为停顿。
数息之后,少年长吁了一口气,端坐原地,继续驱动阵法。
一张脸,却是更加阴郁晦暗。
这少年,正是赵琏。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三年多了。
三年前崀山之行,他企图谋害杨珍,虽是未遂,却间接造成两名家族修士的惨死,按族中规矩,应当处死。
不过十长老替他说了许多好话,又找到打理家族事务的赵有廷,说是灵石矿开采,正缺人手,于是最后判了他一个发配虎背岭灵矿,永不开释的处罚。
当时他还庆幸逃得一命,直到来了此处,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修士,宁可去死,也不愿在灵石矿苟延残喘。
这地方,实在不是人呆的!
首先,绝大多数灵石矿场,为了提高开采效率,都建设在地底深处,终年不见日光。呆的久了,就算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也会百病缠身。
再者,就是无法修炼。
尽管灵眼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按说灵气应该非常充裕,但实际上,这些灵气,在阵法的操控下,几乎是毫无遗漏的送往凝练法阵,只留下一点残渣,勉强够你恢复些法力。
更多时候,你只能借助回气丹补充灵力。
但服用这种劣质的丹药,无异于饮鸩止渴!
发配到矿场的修士,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谁修为还能增长的!
整整三年过去,他赵琏,依然是练气三层。
至于第三点,那就和他的姓氏有关了。
因为他姓赵,而来到这矿场的修士,不管是犯了什么事,几乎和赵家都脱不了干系。现在有一位赵家的嫡系在这里,人家才不管他怎么进来的,反正,出气筒是有了!
若不是有一名赵家的看守在这里,他恐怕早就被弄死了。
只不过一队六人之中,又以他的修为最为低微,这法阵运转不了多久,就得找看守索要回气丹补充。久而久之,那看守对他也很是鄙夷。
所以赵琏这几年来,可谓吃尽了苦头,尝尽了辛酸,这让他愈加不爱说话,性格更加抑郁孤僻。
……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运转中的凝练法阵,忽然发出一声轻响,整个阵法,渐渐停止了运转。
除了赵琏,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法阵每十天不间断生产六千颗灵石,然后,便会暂停一天。
大多数修士,不仅因此获得一日宝贵的休息,而且法阵暂停,灵眼中灵气会有不少泄露出来,也可以让他们好好的修炼一天。
这几乎就是他们在矿场最幸福的时刻了。
然而,对赵琏却不是,他还有事要做。
“三十一号,”看守念着他的号码,冷冷道:“去干活!”
说着,一个破旧的储物袋向他抛去。
第387章 赵琏的心魔誓言(本卷终)
储物袋中,装着几块阵盘,数枚灵石。
整套灵石开采法阵,除了凝练法阵外,还有一个子阵,由若干阵盘构成,分布在灵脉四处,有禁锢灵气,稳定矿脉,梳理阴阳五行等诸多作用。
只不过这些阵盘,使用时间长了,有的需要添加灵石,有的需要修补破损,也有因各种故障直接更换的。
赵琏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一日之内,逐一检查这些阵盘,该更换的更换,该加灵石的加灵石。
这个工作非常辛苦,这几十块阵盘,全部走完,差不多有上百里路。
这可不是寻常的山路,而全部是地底深处的甬道!
这种甬道,大多是布置阵法时开凿的,不可能给你开辟出一条宽敞通达的大道,也就是勉强可以通行而已。
一路崎岖难行,而且因为灵气的开采,有些地段还会有塌方和地陷,一不小心,便会掉落下去,小命难保。
所以,这种危险苦累的活儿,自然是交给队伍中最受欺负的那个。
更何况,赵琏本身还略懂阵法,派他去,道理上也讲得通!
……
今日看上去和往日也没什么区别,赵琏接过储物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心中虽是愤懑,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更不敢做出破坏阵盘以泄私愤的无脑行为。
曾经有一次,他拿回来的某块阵盘,送到宗门返修时,被人说了句:“有人为损坏的痕迹。”
以此拒绝保修,而是收取了一笔费用。
结果回来之后,他不仅被打得半死,维修的费用,也从他母亲微薄的俸禄中扣除。
自此之后,他便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弄坏任何东西。
赵琏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第一块阵盘安放处。
他蹲下身子,一道法诀打出,将显露出来的阵盘取出观察,确定一切正常,灵石也够用后,便搁回原处。站起身,朝下一处走去。
如此数个时辰过去,他已行了六七十里隧道,检查了二十多块阵盘。
储物袋中,也少了四枚灵气充足的灵石,多了四颗光泽晦暗的残缺品。
这些残品,最多还剩二三成灵气,值十来个灵滴,是看守最重要的油水,必须如数上交。
阵盘也置换了两块。
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只吃了两个窝头,这时已是又饿又累。
幽暗的光芒,照见前方右侧有块石头,看着像个墩子,可以坐着休息一会。
他跌跌撞撞走过去,身上冷汗直冒,整个人感觉快要虚脱。
头昏眼花,再加上是只独眼,他失去了正确的方向。
一步步踏出了甬道的范围,向着右边的黑暗撞去。
一步,两步,这边似乎有个长长的罅隙。
他脚一歪,刚好摔倒在地,还没等爬起,身子已经不受控制,朝着那个尺许宽的罅隙滚去。
哐当,掉落下去。
……
赵琏醒来的时候,拽住手里的夜明珠还在发出惨淡的光芒。
浑身疼痛难忍,也不知从多高的地方滚了下来。
他喘了几口气,这才抬头四顾,发现身处一个天然的石洞之中,到处是倒悬的钟乳石和如树木般直立的石柱。
头顶三丈高处,有一片黑影,估计正是自己摔下来的入口。
只是,看看四周光滑的石壁,他不由惨笑一声,以自己现在的状态,绝无可能爬的上去。
身下,有一摊浅水。若非如此,说不定刚才便会摔得筋骨折断。
只是,这水也忒凉,身上衣衫全部湿透,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赵琏挣扎着爬起,沿着石洞,开始寻找其他的出口。
走了没多远,心中完全绝望,除了刚才那地方,再也不见第二处罅隙。
难道,自己要困在这地方,无声无息的死去?
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和怨恨——
凭什么!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似乎老天真的听到了他的咆哮,他又走了百来丈,突然发现前方石壁下面,有一块尺许方圆的黑暗。
在地下生活了好几年的赵琏一眼看出,这是个石洞!
当他走近两步后,瞳孔猛地一缩!
地上有字!
他将夜明珠凑到眼前,只见上面刻着两个字——
地府!
这两字已有些模糊不清,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
赵琏一颗心砰砰直跳:难道这下面,是传说中的冥府?
我……
他正思忖,肚中忽然传来咕噜的空腹声。
呆在这里早晚是死,不如下去看看!
他脸上闪过一丝凶狠,刹那间决心已定。
转过身趴在地上,双脚慢慢插入洞口,手一松,滑了进去……
……
耳边呼呼风响,身子颠簸起伏,也不知下降了多少深度。
“噗通!”最后坠落在一处深潭,水花溅起老高。
这里的水更加冰寒刺骨,他一连吞了好几口,鼓起余劲游到岸边,大口喘气。
稍稍恢复些力气后,他爬起来,继续寻找。
直觉告诉他,这地方,很可能有东西。
就不知道是活人,还是幽魂?
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摸索着走了几百步,拐过一道石墙,前方猛然撞见一物!
十丈远处,一个如同骷髅的东西,正目无表情的盯着他!
仔细看去,却是位形容枯槁的老者!
只是他相貌太过恐怖,面目状如骷髅,一对眼球驽出框外。颧骨突出,两腮深陷,上下颚若不是有一层薄如纸翼的皮肤包裹,似乎马上就要掉落,躯体更是骨头显露,一丝血肉都未有存有。
如果不是背靠后面的石壁,好像随时都可能被轻风刮倒一般。
赵琏乍然望见,一股惧意陡然升起,手中夜明珠啪嗒落在地上。
也不知是不是这响声惊动了此人,幽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
声音干涩嘶哑,似乎有多年未曾说话。
“我……我……”赵琏一步步倒退,骇得说不出话来。
“你怕我?”老者怒道。随着这怒气,一阵强大的气息从身体不经意发出。
这气息,甚至超过筑基后期的赵家族长!
赵琏浑身哆嗦,眼珠不由自主看向老者。却见他一身粗布麻袍,虽然残破不堪,但隐约可以看出,和自己身上穿的一样!
他心中一动,这个人,莫非和自己经历一样?
“晚辈赵,赵琏,乃是这……”
“你姓赵?”赵琏话未说完,却见这老者突然暴怒,伸手一招,一根藤条倏地出现,将他紧紧捆住!
……
半刻钟后。
“你是说,你被人陷害,来了这鬼地方?”老者问道,这时他已收起藤条,语气也和缓许多。
“是,是,咳咳。”赵琏连咳数声,刚才老者一怒之下,那藤条差点将他勒死。
“晚辈虽是赵家嫡脉,不过家父没有灵根,在族中地位不高,”赵琏斟酌着措辞,继续说道:
“后来,家族检查账目,发现少了东西,便怪到家父身上,让我家赔的一干二净……”
“说不定就是你父亲贪的。”老者冷笑道。
“绝对没有!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赵琏怒吼,这一刻甚至忘记了老者的可怖。
没想到老者只是轻笑一声,没和他计较。
“后来,宗门选拔,那个害我之人,又在大长老面前诋毁我……”
“再后来,崀山秘境,我偷偷改了他的传送令牌。没想到这人却去蛊惑妖猴,杀死一名散修,夺走一面令牌,跑了出来……”
“他为了自己出去,就随意杀死散修?”老者森然问道。
“没错,”赵琏点头:“此人修为不过练气四层,若不是说动妖猴,哪里去获得令牌?”
赵琏将自己和杨珍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和盘托出,这其中有许多是他的臆测,更有不少文过饰非之语。不过大致的故事情节倒是不差。
这些话,很多他憋在心里,从未和人说过,此时在老者的逼问下,一五一十说出。只觉心中畅快不少,纵使这会死了,也算出了口窝囊气。
“此人该杀!”老者咬牙道,声音冰冷彻骨。
“赵云涯是你什么人,此人现在何处?”他蓦地发问。
“他,他是家族的四长老。和我同是云均老祖的后人,但,但是已出五服。”赵琏颤声道,他从老者口中,听出深深的怨恨。
赵云涯当年被暂停长老资格,这些年过去,处罚早已到期,已经恢复他长老的地位。
不过这些细节末梢,赵琏自然不会讲给面前的老者。
“哼!”老者眼中凶光大盛,突然盯着赵琏,一字一顿问道:“那人如此待你,赵家不但不帮你,还将你眼睛弄瞎,脸打歪,送到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你可恨他们?”
“恨!”想到这几年的种种遭遇,赵琏额头青筋暴起,毫不犹豫答道。
他恨杨珍,恨赵玥儿,恨大长老,恨夺走他机缘的赵莹,恨高高在上的赵北卿,恨帮他不彻底的十长老,恨他落难之后,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族人——
他恨赵家所有的人!
“好!”老者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更显骇人:“那你,想不想报复赵家?”
“想!”赵琏喊完,恨恨道:“除了我父母,赵家其他人,皆可杀!”
老者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面目狰狞,情绪激动,一点不似作伪,不由暗暗点头:
“天可怜见,想不到在我任常松临死之前,那几十年前留在那洞口的两个字,居然真的给我送来一名弟子!”
“有我的前车之鉴,这名小子,一定可避免我全身僵直,血肉枯竭的命运,脱离这个地方!”
“赵云涯,你夺我爱侣,将我害成这个惨状!我任常松这辈子无望报仇,但终究会有人替我报仇的,你就等着吧!哈哈!”
“好,”任常松皱褶萎缩的面皮上满是笑意:“你许个心魔誓言,将来若是逃离这地方,一定竭尽全力,报复赵家,尤其是……”
他语气森冷:“杀死赵云涯!”
“是!”赵琏心砰砰直跳。他从老者话中,听得出有从这地方脱身的办法,当即大声道:“我赵琏,在此以心魔发誓……”
“这辈子,和赵家不死不休。若违此誓,任凭心魔反噬而死!”
“善!”老者仰头大笑,十分得意:“现在,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天地法阵的秘密……”
“没有天地法阵的禁锢,以你三灵根的资质,冲击筑基,轻而易举,根本不需要筑基丹!”
“就是紫府,也不无可能!”
(第四卷终)
第四卷结束语
今日考虑了一天的情节,这会实在不想更新,和朋友们随便聊聊吧。
作为第一本书,写到现在,八十多万字,我其实是很惊讶的。
以前很少告诉身边的朋友自己也在网上写书,主要是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写个十几万字就撤退,徒惹人笑。
现在嘛,虽然成绩不怎么样,这本书毛病也不少,不过自己能写到现在,离一百万字近在咫尺,不管后面会怎么样,至少到现在,自己还是个做事能坚持的人。
所以,近来有朋友问起,我都老实告诉他们在码字,还推荐他们去看。
我写书比较慢,自我总结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是理科出身,对文笔不自信,每次写完都要从头到尾改一遍,如此才敢发出。
第二就是很担心故事的合理性。尤其是很多细节,会反复思考,就怕有考虑不周,留下纰漏。
举个例子吧,比如【刹那红颜】这个情节,在大纲只有一句话,魔族来袭,赵北卿战死,张和静重伤。
到准备这段情节时,才会开始细节的考虑,然后会冒出一大堆问题:
比如:
赵北卿战死时,他的属下要不要死光?
如果死光,会不会显得赵北卿无能,影响人物观感?
如果没有死,该以怎样的方式合理脱离战场?
赵北卿战死的过程,是不是上了魔族的当?如果是,该以何种方式上当,才会让他一个两百年的老手显得意外,而不会让读者觉得他弱智?
魔魂花种子如何获得?为什么以前没有得到?
御魔殿为何不能及时救援?这个时间值是多少?
等等。
这些考虑,会花费很多时间,不过,每设计到一个逻辑自洽的情节,也会让自己很兴奋。
后者,正是写书的乐趣所在吧。
最后,还是那句话,以后争取更新快些,下一卷不要再写四个月。
这个世界很大,主角从下一卷开始,将独当一面,成为一方之主,开始新的经历。希望到时能写出让大家喜欢的情节,我尽力。
欢迎继续支持本书,尤其是多发表章节评论,谢谢你们!
第388章 惊闻噩耗
天水峰
和其他天字号山峰一样,天水峰的迎宾殿,也是建设在传送阵附近。
这地方杨珍很熟悉,有好多次下午没事,他便直接来这地方迎接赵玥儿,给女孩儿一个惊喜。
只是今天,气氛却非常沉闷。
和他一起等待的,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身披麻布服,头上戴白的中年人,面色冷峻,神情悲戚。
这是赵云琥,赵家负责家族执法刑罚的三长老。在族长居家,二长老年迈的情况下,三长老是赵家目前能派出最具份量的人物。
他亲自来迎接赵玥儿,可见家族这个时候对小丫头的重视。
另一人是紫雪。作为赵玥儿最亲密的师姐,她出现在这儿,自然也有其原因。
“紫雪师姐,”杨珍低声道:“玥儿如今情况如何?”
“尚好,”紫雪答道:“她昨日已成功晋升筑基。这一天都在巩固境界,巳时当可出关。”
“只是,”她脸上忧色一闪而过:“待她惊闻家中变故,那时情绪激动、悲不自胜,可就得小心了。”
杨珍点点头,心中也有这层担忧。
他望向三长老,眉头微微一皱,轻声道:“三长老,可否先将丧服除下,以免刺激到小姐?”
“荒唐!”三长老掌管刑罚,一向刻板固执,当即呵斥道:“服丧已经开始,岂有半途脱去丧服之理?”
“家中这些事情,莫非你还想瞒着小姐不成?”
“我不是要隐瞒玥儿,”杨珍耐心解释:“我担心小姐闭关出来,突然见到你这身衣服,心里没个准备,容易坏事。”
“待小姐情绪稳定后,我自会跟她讲明。那时你老再穿上,并不耽误。”
“咱们接到小姐,马上就要去镇上,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三长老责问道。
他对杨珍没什么好感,以前有赵北卿在,他懒得搭理这小子,此时却是不能忍了。
“我赵家的修士,什么风浪没见过,没那么脆弱!”
他大手一挥,就差指着杨珍鼻子,要他少管闲事。
杨珍顿时来了火气。方才他当面问紫雪,其实就是讲给对方听的。赵玥儿刚刚晋升,境界还不太稳固,如果被家族接连的两桩惨事刺激,说不定便有境界跌落,损伤根基的可能。
这老头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再客气。为了玥儿的平安,得罪眼前这人又有何妨。
“三长老,”杨珍冷冷道:“你若执意如此。晚辈说不得只好请天水峰的师姐,先将你请出去了!”
“你,大胆!”三长老大怒。在他眼中,杨珍不过是个贱奴出身,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这要是在赵府,他一个巴掌就能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然而这里是宗门,是天水峰,而紫雪显然是站在杨珍这边的。只见她款款行来,一只手摆开,做出送客的姿势。
三长老面色铁青。他骑虎难下,就算这时脱掉丧服,也是出尔反尔,向一个小辈服软,反而更让人嗤笑。
他愤然站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不知怎的,这人一走,杨珍心情一下轻松许多。
只是,想到赵家目前的境遇,他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了。
……
巳时一刻,小丫头出现在迎宾殿。
“小石头——”她一声欢呼,朝着少年冲了过来,压抑不住的筑基气息让杨珍全身肌肉不由自主紧绷。
“我是筑基师姐喽,你怕不怕?”她挥了挥小拳头,洋洋得意。
“怕,怕。”杨珍连忙认怂。
“小石头啊,”赵玥儿偷偷瞟了眼紫雪,脸色微红,传音道:“我体内法力现在无比充盈,咱们要不要再去练练,说不定你经脉还能再扩大哦!”
她说的练练,杨珍秒懂,正是去双修【五行补天经】。
紫雪虽然没听到传音,然而这几年来,对这俩的许多小动作一看就明白,当即翻了个白眼。
练气和筑基双修,会是什么效果?杨珍心中也是痒痒。
只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他叹了口气:“玥儿,你跟我过来,我和你说点事情。”
说完,拉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赵玥儿,和紫雪一起,去了一处僻静隔音的房间。
……
“什么!爷爷死了?小石头,你,你是骗我的,是不是?”赵玥儿双眼溜圆,眼圈刹那间红了,一双手紧紧拽着杨珍胳膊。
杨珍一脸凝重地望着她,沉默不语。
赵玥儿闹了两下,终于相信这并非玩笑,心中不由大恸:“爷爷——”
杨珍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筑基的气息在他胸前乱窜,连续打在身上,肌肤不断生成一个个小疙瘩。
杨珍大惊,却见紫雪快步过来,一只玉手搭在赵玥儿肩膀。
很快,小丫头气息稳定下来。
杨珍感激的看向她。紫雪今日在此相陪,正是防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赵玥儿忽地螓首抬起,声音急切:“嬷嬷,嬷嬷呢?她怎么样?”
“嬷嬷受了些伤,这会正在云涯镇的家中养伤。”杨珍答道。
“受伤?严重吗?”赵玥儿追问道。
杨珍想了想,含糊道:“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赵玥儿略微宽心,只是想到自己的亲爷爷,悲从中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然而,还有一件不幸的事情。
“玥儿,”杨珍扶住女孩双肩,目光凝视:“家里还出了一件事情,你,你要镇定。”
“什么?还有事?”赵玥儿颤声问道。
“那个,云均老祖冲击心魔关失败,身死道消了。”杨珍语气低沉。
“云均爷爷……”赵玥儿口中喃喃,面露惨笑:“怎么会这样?”
这次她倒没有哭,但心中的哀戚,却是难以言说。
族中两位老祖,一个是她至亲的爷爷,另一个在她小时候常逗她玩,对她多有维护,同样也是她心中非常亲近的人。
自己只是闭个关晋个级,家中竟出了如此大的变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也是柘溪老祖在瀚州遇难后的第三天。”
“难道,有人将我爷爷遇难的消息透露给他?”赵玥儿声音陡然一寒。
见她陷入思考,而不再是沉浸于悲苦,杨珍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日看守景始殿的那名弟子,以心魔发誓,他绝没有泄露此事。”
“有没有别人进到山里?”
“这个,不清楚。”杨珍摇摇头。
这事是赵云琥和赵家在宗门的一名筑基子弟一块去办理的。据说看守景始殿的那名刘姓弟子,当场便发了那个心魔誓言。至于有没有其他人进入,三长老也问过,庶务殿长老表示那是违规之举,不可能有人触犯。
赵云琥不敢逼迫对方就此发誓,否则很可能双方就会闹僵。
“说不定就是有人进去了!”赵玥儿咬牙道。她在宗门这些年,早就清楚,所谓的规章制度,很多都是形同虚设。
不过,这并不等于说,她就认定有人进去,然后影响到老祖的修炼。
毕竟以云均的状态,冲击心魔关失败陨落,算不上什么意外。
三长老和那名筑基子弟,对此根本没有产生任何怀疑。
只是,许多人在遇到亲友出事时,都会下意识的去寻找客观原因,这是人之常情。
而这一次,恐怕赵玥儿自己也没想到,这随口说出的猜测,其实就是事实。
“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清楚。”赵玥儿恨恨道。
杨珍心中一动,若说到调查,还有谁比他更擅长的?
第389章 县馆的诱惑
云涯镇,赵宅
仿佛一夜北风吹至,整个赵家宅院,倏地变了颜色。
到处都是如雪花般的白色。
亭台、走廊、屋檐、门窗,全都裹着白色的麻布,在风中涩涩抖动,似是有声音在低声细语,流连不去。
让人不由心生凄凉之叹。
大门处,门上黑色匾额同样缠上了白花和丝绢,左下方则悬挂着两条黑色布幌。其中一条布幌下面,系着六根紫色丝带,另一条则是九根紫色丝带。
这是许国这边的习俗,乃是昭告世人,这家有两位紫府刚刚去世。其中一位活了六个甲子(不足一个甲子者按一个甲子计算),另一位则有九个甲子。
一下两名紫府去世,就算是金丹家族,也是不得了的损失。
而对于仅仅只有两名紫府老祖的赵家,更是天塌了般的惨事。
当杨珍和赵玥儿,还有紫雪赶到赵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悲戚的画面。
三人面色沉重的进入宅院,在几名赵家子弟的协助下,杨赵二人换上麻布服,头缠白布;紫雪则在右边衣袖上套上一个白麻布的袖套。
三人继续朝里走,穿过一条回廊,很快来到宅院的正堂,此处已被改成了灵堂。
灵堂正中,分别悬挂着云均老祖和柘溪老祖的画像,其中后者的画像略低一寸。
画像下,各自摆放着一个深绿色的玉盒,里面装着的正是两位老祖的残骸骨灰。
画上的两人,云均肥头胖耳,笑容可掬;赵北卿清癯俊朗,不怒自威。这两幅画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将二人神态气度刻画的十分逼真,栩栩如生。
赵玥儿一路强忍到此,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先紧紧抱着亲爷爷的骨灰盒,又摸向云均老祖的玉盒,终于嚎啕大哭,泪如泉涌。
杨珍想起当日云均对他的维护,还有三年前和赵北卿的最后一面,也是悲从中来,扑通跪倒在地,分别对着两个玉盒磕了九个响头。
紫雪也站在堂中,对着两幅画各鞠了三次躬,然后走过去,将哭得声嘶力竭的赵玥儿轻轻抱起。
好一阵之后,几人才分别朝肃立在堂中的三长老见礼。三长老虽然之前被杨珍气得拂袖而走,这会也不好发作,只是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这次赵家从老家共过来四位长老,除了他,还有五长老,负责家族琐事的十一长老,以及十七长老。
这三人有的在门外迎客,有的在院中指挥仆役忙碌,也有的外出告丧去了。
秦婉却是没有过来。
和三长老见过礼后,杨赵二人又和灵堂中站立的另一人见礼。
这是个尖嘴猴腮的小老头,看着有些猥琐,但这个时候,脸上也是难得的正经,一脸凄苦肃穆之相。
正是王启年。
他是赵北卿生平挚友,几日前得讯后便赶到宗门,亲自将好友的骨灰迎到赵宅,又将张和静安排妥当。
然后见赵家来的这几人,修为不过筑基,平常呆在老家,也不认识几个人,索性这几天就留在赵宅,帮着料理后事。
也多亏有他,否则这几个长老,许多事还真不会处理。
这时王启年见了赵玥儿,知道这是老友生前最看重的后辈,想起几年前在青州的经历,不由长叹一声。
又见小姑娘已经晋级筑基,赵家后继有人,不禁为老友感到一丝安慰。
倒是见到杨珍,对这个曾经被他戏谑为“史上最差单灵根”的少年,他同样有很深的印象。
“你这根骨,居然也到练气后期了?”他惊诧道。
接着又从少年衣着发现已是内门弟子,更为惊奇,蓦地想起一事:
“三年前柘溪说在崀山,带着家人抓了一名秦国的奸细,此事莫非有你参与?”
“我和赵师姐当时都在。”杨珍含糊道。
“怪不得能晋升内门。”王启年恍然大悟,忽然来了兴趣:“杨小友今后有何打算?”
云霄学院八年学制,这其后各学子就需要自谋出路。一般来说,只要晋升到外门、内门,在宗门内谋一份差事不算难事。
杨珍如今在水戊峰已经呆到第七个年头,最迟明年年末就得确定自己去向。以他现在展现的才华,留在丹器院,似乎是最合理的选择。
不过他不想一辈子做个炼丹师。这个世界这么大,他很想到处去看看,而王启年接下来的话,正切中了他的心思。
“有没有兴趣来青州?若是不想留在老夫身边,以你内门弟子的身份,去下面的郡县当一名县馆馆主,资格也是够了。”
杨珍登时怦然心动。
县馆馆主,名义上只统领县馆几十名修士,实则整个县,少说也有数百修士,都在他管辖之下!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修士与凡人之间身份悬殊。下至一县之主的县令,上至许国国君,都得听从云霄宗的指令行事!
县馆馆主,在一县之中,拥有说一不二的地位!县令,只不过是具体做事的人。
这关系,有点像他前世那个社会,书籍与县长之间的关系,甚至比前者的权利更大!
而县委书籍,那可是被称之为神兽的存在啊!
假如自己能去治理一县?
那也是妥妥一方诸侯啊!
尤其身上还有青石这个秘密。如果能独处一地,做起事来也会方便许多。
资源、丹药、功法,现在自己都不缺,需要的就是找个不惹人关注的地方,沉浸下来,好好修炼。
这简直就是自己最好的去处!
而且,王启年作为青云宫宫主,青州一州之主,相当于他那个世界的高官书籍。
一省之长亲自问你愿不愿意去他手下当个县长,你还用担心自己的前途吗?
杨珍几乎就要开口应允,突然想起一人,心中立即被泼了凉水。
殷南星!
镇国殿殿主殷吕巷的后辈,与自己势同水火。
而殷吕巷,又是王启年的上司。自己跑到镇国殿下面任职,一旦被他知道,恐怕是祸非福。
想到这里,杨珍满心遗憾,却不得不放弃。
他恭恭敬敬回礼道:“感谢上人的厚爱。只是,因主家最近的遭遇,晚辈暂时无心考虑这些事情,还请前辈恕罪。”
他这话合情合理,王启年也不好责怪,讪笑道:“是老夫鲁莽了。你若有意,以后再说吧。”
后面这句话,其实就是客套了。即使杨珍以后真的寻过去,也很难如今日这样,得到他的倾心相助。
人心,有时就是这样。换个环境,气氛变了,想法也会随之变化。
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几人聊了几句,赵玥儿便欲去后院看望嬷嬷,却见有人急匆匆跑来:
“三长老,玥小姐,宝,宝源殿殿主来了!”
水虹真人来了!
这是赵玥儿的师父,于情于理,她必须马上出门迎接。
至于三长老和王启年,面对真人来访,两人同样不敢怠慢,快步向外走去。
杨珍跟随在后。
第390章 题字
水虹真人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着一名相貌俊朗的青年男子,正是她的真传弟子傅秋山。
两人走进宅院,对于王启年,水虹知道这是殷吕巷手下大将,直接无视。而赵家的一干长老,她更不熟悉,只是客气的微微颔首,给人以不可亲近之感。
三长老等人面对这样的金丹前辈,也是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他们如此举止,反而让水虹心生喟叹,赵北卿这一去,赵家这是没人了啊!
直到见到赵玥儿,她冷漠的脸上这才露出戚容,搂住这名弟子低声安慰,又连声抱歉自己没有护住她爷爷,说的小丫头又是泪眼汪汪。
接着水虹以真气检查赵玥儿身体,见晋级之后境界还算稳固,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取出两张三阶水系符箓,一张攻击,一张防御,嘱咐她好生收着。
然后在众人簇拥下,水虹和傅秋山来到灵堂,分别给两位过世的赵家紫府上了三炷香,又鞠了三个躬。
礼毕后,傅秋山拿出一张礼单,都是些灵石丹药符箓之类,大约值两三万灵石,递给管理孝账的十一长老。
到这一步,就算结束了吊唁。
师徒二人在几位长老陪同下,向外走去。来到外厅时,却被一名少年拦住去路。
“多谢真人前来吊唁我家老祖,”杨珍将笔墨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道:“请真人为我赵家赐字。”
三长老脸色一变,生怕杨珍此举惹恼真人,正要呵斥,却见水虹哦了一声,好奇问道:
“杨小子,这是你们涫阳那边的规矩?”
“是。”杨珍抬起头正色道。
这是他临时想出的主意,借鉴的也是前世的做法。
“好!”水虹欣然应允。
她移步一旁的书桌,那里已经摆好一张五尺长的白纸。水虹提起毛笔,嘴中嘀咕道:
“写什么好呢?”
这为难的样子,一点不像高高在上的金丹老祖,倒像一个做不出题的学生,平添了几分俏皮。
傅秋山看得出神,一时没反应过来。杨珍却是早有准备:“就写忠勇传家四字,如何?”
赵北卿这次亲身前往抵挡魔王,不管他当时动机如何,在云霄宗的宣传中,这是奋不顾身的壮烈之举,为瀚州免除了一场灾祸,确实称得上忠勇二字。
宗门在发往全国的塘报中,就着重强调了这个词。
所以水虹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挥毫泼墨,一挥而就。
修仙之人,学什么都比常人更快更好。水虹的字,虽然未必比得上凡间一些大家,但她法力深厚,这字也给人以力透纸背、行云流水之感。
一时围观之人都压着声音纷纷喝彩。
水虹容光焕发,似乎对她书法的赞许,远比什么术法修为更让她满意。
她搁下笔,将字吹干,这便准备离开,却见门口一阵喧闹,又进来一男一女。
却是戴乘红和萧奇巧。
乘红真人和云均上人同为云州修士,两人也是多年知交。他们年岁相差不大,年轻时资质都算不上太好,也曾有过互相扶持的经历。尤其云均冲击筑基和紫府,更是得到过戴乘红这位丹道大家的鼎力相助。
赵家在涫阳郡一直顺风顺水,也有这方面原因。
当然,这些都是杨珍后来才知道的。
今日戴乘红正是来吊唁自己这位老友。在这里撞见水虹,她并不意外,倒是看见对方的题字,她也来了兴趣。
“写什么好呢?”她问出和水虹一样的问题,目光望向身后的萧奇巧。
那模样,很像是凡间妻子在问丈夫,我该挑哪件衣服。
杨珍看得大为惊奇,再想到方才水虹的举动,突然明白了许多。
原来云霄宗中,真人和真传弟子的关系,还有这样的啊!
这就是他孤陋寡闻了。修仙者讲究道法自然,顺心而行,表现在男女关系方面,就是没有那么多世俗的约束和顾虑。
再加上修士寿命悠长,驻颜有术,那些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祖宗,在常人眼里,却和二三十的年轻男女没什么区别。
因而两情相悦,不计较各自年龄上的差异,也是寻常之事。
尤其真传弟子,许多场合直接能代表师尊本人。要成为这样的人,要么你是真人看重的族中后辈,要么就如水虹戴乘红这样,是她们没有明示的道侣。
否则,没有这些亲密的关系,凭什么让真人完全信任你?
当然,也不排除有天资卓越,被真人看重而收为真传的。当时赵北卿希望赵玥儿成为水虹真传弟子,就是这一种情况。
但就是这最后一种,也得有个几十年的相处和考验,不然,何以能代真人行事?
再说萧奇巧,此时他注意力正在赵玥儿那边,听到戴乘红发问,有些心不在焉,随口答道:“忠肝义胆!”
戴乘红秀眉微蹙,她主要是来吊唁云均,给赵北卿题字是什么意思?
见她踌躇,杨珍凑过去,建议道:“克绍箕裘,如何?”
“这个好!”戴乘红点头赞许,当即也是龙飞凤舞,一气呵成。
她和水虹的字摆在一起,端的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看不出谁好谁坏。
戴乘红非常满意,这才注意到杨珍,随口问道:“杨珍,你炼丹学得如何,如今几级了?”
“炼丹一道,博大精深,弟子一日不敢懈怠,”杨珍答道:“目前弟子已通过二阶炼丹师的考核。”
就在前几日,在丹器院考核中,他分别炼出了凝元丹和血元丹两种二阶丹药,成丹率都达到百分之百,上品率则超过七成。
如此优异成绩,让他如愿成为二阶炼丹师。
“你修为才练气后期,居然已经是二阶炼丹师了,不错!”戴乘红夸赞道。
杨珍在丹器院是观摩生的身份,只能在院里查查典籍,旁听旁听筑基紫府的丹道课程,和戴乘红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再加上某人暗中的阻挠,这三年多来,今日才是第二次见到丹器院院主。
当然戴乘红对他这几年的情况,同样也不清楚。此时听到这少年进步如此之大,不由再次起了收徒之心。
一旁的萧奇巧顿时暗叫不好,他和戴乘红朝夕相处,哪还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他连忙打断道:“咱们速去灵堂,拜祭云均师兄吧。”
“也好!”戴乘红点点头,刚起的那个念头又熄灭了。
……
待到乘红真人师徒走后,杨珍和赵玥儿才终于有了空闲,两人立即赶往后院,去看望嬷嬷。
第391章 幽血丹
后院一间厢房内,张和静倚靠在床榻上,一名琼姿花貌的少女正端着药碗,用汤勺将药液慢慢送入她嘴中。
少女正是彩云,今早她接到讯息,让她前来服侍时,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嬷嬷竟成了这个样子!
满头白发,眼窝深陷,额头眼角全是深深的皱纹,看着就像凡间七老八十的老妪!
三年前那个清丽秀美、英姿飒爽的大长老,去哪里了?
想到这里,彩云眼圈一红,连忙背过身擦了擦眼泪。
“丫头,别难过了。”嬷嬷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她刚喝过补充气血的丹药,此时说话还算是中气十足。
“嗯,”彩云哽咽着点点头:“是彩云不好,彩云不该哭的。”
“傻孩子,”嬷嬷轻笑一声,看向女孩儿眉间:“你也到练气中期了?”
“嗯。”彩云俏脸微红。
“你这丫头,命真好啊!”嬷嬷感慨道。
“玥儿来了吗?”她接着问。
“她和小石头都来了,正在外头。”
彩云刚说完,便听见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前却突然收住声音,然后,门轻轻推开。
赵玥儿和杨珍双双站在外面,后面还跟着紫雪。
“嬷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小丫头双眼蓦地瞪大,一阵风冲了进来,在床榻前猛地停住,又仔细打量几下,终于确定面前这位老妪,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嬷嬷!
“呜——”她捂住自己的嘴,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哭,然而泪水早已抑制不住,涔涔而下……
……
半个时辰后
“当时经过就是这样,嬷嬷呀,欠你爷爷一条命哦!”张和静轻叹道。这么多天过去,她眼中早已没了泪水。
刚才她将黑魔岭发生的事情给这几位后辈讲了一遍,除了最后取出魔晶略过不提,其他都原原本本,毫无隐瞒。与当日她被匡帅率人救出后的讲述毫无二致。
当然,在匡帅呈报给宗门的战报中,赵北卿当时的动机,已完全变成是阻止魔王肆虐的英勇之举。
这给赵家带来了莫大的好处。比如说,宗门特地下令,赵家一个甲子之内,仍按紫府家族对待,其相关权益不得侵犯。
其他还有种种优待,不在此赘述。
毕竟,若不是赵北卿和那犬魔同归于尽,一旦让这魔王逃出黑魔岭,在瀚州四处作恶,光是一个匡帅,未必能围捕到它。
要知道,三年前捕杀那四只逃逸的魔帅,御魔殿可是花费了大半年时间,期间又战死十数名筑基弟子,最后才一举消灭。
而想猎捕一只魔王,还不知要折损多少弟子呢!
到时必定还会从这边抽调几名金丹过去,可谁愿意去呢?宗门光是选派一名带队的金丹,就已经商讨了三年,迄今也没有结果。
所以对于宗门来说,赵北卿功莫大焉。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紫雪见赵玥儿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便起身告辞。
杨珍送她出来,来到前院时,他突然问道:“紫雪师姐,我嬷嬷这种状况,有没有什么适合的丹药?”
他并不是认为,紫雪就有办法。因为不管是匡帅,还是宗门这边的丹师,以及王启年等人,看过之后都是纷纷摇头,说是经脉气血一起亏损,很难同时恢复。
只不过,面前这位师姐,一直给他很神秘的感觉。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没想到,他还真猜对了。
只见紫雪停下脚步,绝美的脸上现出沉思之色,缓缓开口问道:
“经脉尽断,气血耗损,依你之见,该怎么治?”
杨珍眉头皱起,分析道:“经脉尽断,不能修行。气血亏空,阳寿将近。这,应该先治后者,保住性命再说。”
他说的这种策略,也正是目前嬷嬷采取的治疗办法。
只不过,先治其中一种,便会耽误另一种的医治。
果然,紫雪轻摇螓首:“你家嬷嬷,已经活了两百多年,若不是体内还有些散乱的灵气支撑,几乎与凡人无异。一个二百多岁的凡人,你就是有再好的灵丹,又能延寿几载?”
“那就先治经脉?”
“等你治好经脉,寿命已所剩无几!再去修炼,恐怕也来不及啦!”
“那怎么办?”杨珍焦虑道。
王启年等人之所以束手无策,也是这个原因。
“必须二者一起治疗,”紫雪说道:“而且须在十日之内开始,否则她体内灵气散逸太多,就算治好,也只能保留练气期的境界。而以你嬷嬷的年岁,无法再承受一次练气到筑基的冲击。”
“而若是保持着筑基期的境界,再花个十来年慢慢调养,还可能恢复到往日的境界,甚至,突破紫府的希望也不是没有。”
“可是,一起治疗,药性便会相冲啊!”杨珍质疑道。
“常理来说,的确如此,”紫雪说道:“接经续脉,恢复气血的丹药各自都有很多,但若是二者同时服用,药性便会相斗,经常只有一方能占上风。要么是经脉恢复,气血则会凝滞;要么是气血充盈,经脉却已固化,如此都不是良策……”
“不过,我倒是听说一物,可以将二者完美融合……”
“什么东西?”杨珍心中大喜,不由一把抓住女子皓腕,连声催促:“快告诉我!”
却见紫雪先是错愕,随即脸现愠色,柳眉倒竖,手上猛地传来一股力量,将杨珍双手震开。
杨珍这才注意到自己失礼,慌忙赔罪。
紫雪将头撇向一边,稍稍平复后说道:“快化形时的幽影草!”
“这种草本来就有接经续脉之效,而接近化形的幽影草,又会对气血产生需求。这时和血苓果,凝血草之类补血灵草混在一起,炼制一种名叫幽血丹的丹药,当可治愈你的嬷嬷。”
紫雪一边回忆,一边讲述,浑然没有注意到杨珍脸上复杂的表情。
“宗门有幽影草吗?”待她讲完,杨珍不动声色问道。
“寻常的肯定有!接近化形的……这个我却是不清楚,我回去问问。”紫雪答道。
“还有幽血丹的丹方,我也一并查查。”
“那就拜托紫雪师姐了!”杨珍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连声道谢。
第393章 第八十一条经脉
“砰!”
洞府大门推开。
一个人失魂落魄走了出来。
两眼无神地扫过旷野中金黄的灵谷稻田,山坡下水波不兴的湖面,还有层层峦峦的远山,他揉了揉额头,朝瀑布的方向行去。
此时斜阳渐渐隐没于群山之后,大半边的天空尽是火红云霞,正是所谓“夕阳无限好”的时候。
然而在杨珍眼里,这片火红,更像是那旺盛的炉火,让他不忍卒视。
他紧紧闭上双目,低垂着头蹲在地上。
一滴泪珠,悄然滑落。
炼制幽血丹,他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或许是他太想做好。
总计十五个时辰的炼制,第一步,药液的提炼,完美无瑕。
第二步,药液的培制,也就是控火,同样是十分圆满。
待来到最后一步成丹时,他已经坚持了一天一夜,这是他炼丹的最高时长。
之后的每一息,每一刻,他固然是在创造自己的纪录,但神识的疲劳,也在不断加剧。
而他沉浸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有察觉。
终于,当他操控神识,一点一点清除药膏中最后的残渣时,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识海中忽如其来的一阵剧烈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待他从恍惚中恢复过来时,脸色大变。
炎火失去他的控制,火势突然窜起,将整个药膏烧成焦黑!
无可挽回!
眼前闪过幽幽的哀怨抽噎,嬷嬷的满头白发,如重重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失败了!
那一刻,杨珍痛苦不堪,又是懊悔不已。
如果,自己不是那么追求完美,不去透支神识,非要将所有残渣扫除,这炉丹药,应该是可以成功的。
即使炼制出来的,大概率只是中品,这也足够了。总比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要好得多。
是的,即使衣衣还能从幽幽那里,再取下最后两根羽叶,以他此时的状态,也难以为继。
连续十四个时辰的煎熬,神识损耗极大,即使有养魂草之类的调理,至少也得五六天才能恢复。
此时若是强行进行,恐怕连第二步他都不能完成。
而嬷嬷自瀚州受伤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日夜。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等待了。
至于说拿出最后两片羽叶去求助乘红真人,即便他有这个想法,衣衣也绝不会同意的。
那会给他们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绝不可取。
“都怪我,好高骛远,害了嬷嬷——”杨珍将头深深埋在两腿之间。
欲哭无泪,满心自责。
……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杨珍转过身,一个一身麻布孝服的女孩正企盼的望着他。
赵玥儿。
他跑回水戊峰洞府炼丹之事,只悄悄地和小丫头提过。
如今过去了一天多时间,她应该是等不及赶了过来。
只是,不用杨珍开口,她已经从对方脸上猜到了结果。
“玥儿,我……”杨珍声音嘶哑,喉咙处似是有东西堵着。
“小石头,不怪你,你肯定尽力了。”赵玥儿望着一脸憔悴的爱侣,心中大恸。
轻轻走过来,将男儿紧紧搂着,螓首埋在对方胸前。
虽然杨珍没有解释为何非得亲手炼制,她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应是和他那空间宝贝有关。
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也都有保守自己秘密的权利。
这是嬷嬷一直教导她的。
她不能因此去责怪杨珍,只是,想起嬷嬷如今的样子,女孩儿心头一酸,泪流满面。
两个少男少女互相偎依着,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夕阳已经消失在山的那边,也带走了最后一缕红霞。
天色昏暗下来,除了山谷中瀑布永不停歇的轰鸣,四周再无其他声音。
两人就这么搂着抱着,不愿起身,或许是不知道回去该怎么面对嬷嬷。
就在这个时候,杨珍忽然感觉到,玉门关的位置,传来阵阵灼烧刺痛。
然后越来越热,最后仿佛是针扎一样,破了。
数十次破关冲脉的经历告诉他,这是又一个经脉被打通了。
十六条木系,十六条水系,四条火系,我的体内,所有可能开通的经脉,我都已经疏通了啊!
这一条,会是什么经脉?
正在惊诧之间,心神接着感应到,有丝丝氤氲之气从这条新开通的经脉缓缓溢出。
这是什么?
杨珍收敛心神,意守泥丸宫。
不过片刻功夫,他看到了这缕气体。
这气体呈模糊的灰色,灰蒙蒙似是带有沙土的气息,此时正一丝一丝在玉门关处集合汇聚。
不久之后,新的经脉不再有灰色气体透出,玉门关开始慢慢收缩,直至完全闭合。
这条经脉,就这么在他的注视下,消失了!
而那些灰色气体,此时不知受了什么感召,对着杨珍笔直的冲了过来!
杨珍下意识的闭眼,意识顿时从泥丸宫退了出来。
随即,那缕气体撞了进去,完全无视泥丸宫的界璧阻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入了他的识海!
一阵阵清凉的感觉从脑门传来,就像小时候发烧头疼时,母亲在他额头擦拭的清凉油。
很快,一直隐隐作痛的脑门,再也没了那种疼痛的感觉。
他受损的神识,彻底恢复了!
杨珍又惊又喜,这是什么气体,竟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还有,那经脉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现在又找不到了?
杨珍心中疑惑不解,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他身体的秘密。
难道,我能修习【五行补天经】,原因就在这里?
同时,他还想到一个一直以来的疑虑。
修士通常能开通十六条经脉,而若是修习补天经,五属性经脉全部打通,则是八十条。
然而造化之间,常有些神奇的数字或是规律,比如修习阵法之时,就常有“九九之数,以合天道”的说法。
所以,杨珍有时也会突发奇想,人体可供修行的经脉,是不是也合九九之数?
如此说来,我身上刚才出现的这条,会不会就是第八十一条经脉?
应该说,他的猜测非常正确。
第394章 共情(加更!感谢书友123tnt的打赏!)
上古时期,天地之间灵气充沛。那个时候的修士,体内不仅五属性灵根齐全,修行速度,也远非今人可比。
而除了这五属性八十条经脉,还有一条特殊的经脉,称之为混沌经脉。所有人类,包括修士和凡人,身上都有这条经脉。
不过,这条经脉极难察觉,因其本身并不能吸收天地灵气进行修炼。但它有一个非常独特的作用,就是可以将体内运行的五行灵气,逆转为灰蒙蒙的混沌之气,从而脱离五行属性,具有更加广泛的作用。
修复神识,正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随着天地衍化,混沌之气越来越少,这条经脉在人体内也逐渐退化。到了今天,更是消失无踪,无处可觅。
只有在一些特殊体质的人身上,或者按杨珍前世的一个术语,出现“返祖”现象的人。这种人,其体内的混沌经脉依然存在。
若是有合适的功法与之相符,这经脉便会发挥作用,甚至还会偶尔显现。
【五行补天经】,就是这样一部功法。
其中的“天”,指的就是古代那些修士。他们在传说中被称之为天人,意指与天地相融,举手投足皆可借天地之威,神通广大,无所不能。
“补天”,则是指通过修复疏通体内经脉,达到当年天人的八十条经脉,从而具有强大的力量。
当然,就算你具备混沌经脉,打通了八十条经脉,在今日灵气匮乏的修仙界,想完全恢复昔日天人的神通,也是难于上青天。
不过这些,【五行补天经】就语焉不详了,甚至连写这部功法的人,也不清楚混沌经脉的存在,只是从上古典籍中查阅到当时天人的修炼之法,以此照猫画虎。
这就是为何杨有道可以练成,其座下上千弟子却无一人可修成补天经的原因。
只是这条经脉,虽然帮助杨有道修炼成功,但若是没有特殊的机缘,一辈子也不会显露,从而不为其所知。
杨有道在书中最后一直念叨的“奇哉怪哉”,正是如此。
那么,杨珍今日又是因何机缘,发现了这条经脉呢?
这还得从混沌经脉的特点说起。
有时,它也被称之为阴阳经脉,正如【补天经】所说的“混沌生阴阳,阴阳化混沌”,当人体内阴阳融合时,其属性常会转变。
杨珍和赵玥儿两人,通过神魂之交,即神识和对方融合,刺激对方的经脉的方式,顺利修炼到【补天经】第三阶段,开辟出九条【天】字经脉。
但实际上,神魂之交,远不止这点手段。
其中更高阶的一层,叫做“共情”。
共情不仅要求道侣之间真心相恋,心意相通,来不得半点虚假,还要求两人在某个时候,同时达到某种情绪。
今日杨赵二人因炼丹失败,担忧嬷嬷的伤势,同时陷入到巨大的悲伤之中,正好契合了共情的要求。
也就是说,单纯的神魂之交,可以照本宣科的完成,但共情这一步,则必须感情真挚。
那杨有道虽然道侣无数,却是没有一个能真正和他共情的,自然是到死也没发现自己的混沌经脉。
在共情的刺激下,杨珍体内的混沌经脉偶露峥嵘,又因为补天经的自动运转,阴阳交泰,混沌化生,生成了少许的混沌之气。
这种自我衍生的混沌气体,会主动寻找母体的损伤,进行修复。杨珍的神识正是得益于此。
上述种种因果道理,这个时候的杨珍当然并不清楚。他也无心去弄明白,他只知道一点:
自己,可以再次炼丹了!
……
青石空间
杨珍缓缓打出一道收丹诀,长舒一口气,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这次他接受教训,没有再强求完美,终于坚持住了十五个时辰,在神识耗尽前完成了炼制。
他打开云纹青玉炉,这是一座土木属性的二阶上品丹炉,更吻合他的修为。是他前不久刚刚购得,花了三万灵石,几乎耗光了空间的储备。
一阵浓郁的丹香扑鼻而来,两颗如白玉般的丹药静静躺在炉中,其中一颗光泽稍微灰暗。
幽血丹正常一炉成丹三颗,他为了保证成丹质量,将之降低为两颗。
最后如愿以偿的得到一颗上品和一颗中品。
杨珍脸上笑容绽放,嬷嬷这么多年来的看护照顾,他总算是可以好好报答了。
他俯下身,将一株浑身光溜溜,只剩下茎秆的黑色小草轻轻捧在手心。
衣衣如法炮制,将幽幽另一半精气神转移到剩下的两根羽叶中,给了他再次炼制的机会。
虽然幽幽本源无损,但精气神却是亏损严重,估计要五到十年才能完全恢复。
总之这次,是多亏了这小黑草,也将她害得够惨。
杨珍捧着这株黑草,一步一步来到土域,将她安置在土中。
三颗中品土灵石呈品字状将她包裹。
失去了四根羽叶,此时小黑草不要说飞翔,就是行走也力不从心。
而精气神的亏损,也让她暂时失去了隐身的本事。如果是在外界,连凡人都能轻而易举将她找到。
不过在这空间,有衣衣的看顾,安全却是无虞。
杨珍打开洞府的禁制,大步迈出。
外面,已是繁星满天。
赵玥儿正在洞府外等候,瞧见他这模样,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谢谢你,小石头!”她冲过来,柔软的娇躯和男儿使劲贴了贴,然后接过丹药,飞快的跑了。
杨珍返回洞府,打坐调息。半个时辰后,体力已基本恢复。
他小憩了一会,再次出门时,天色已蒙蒙亮。
来到五方亭,从传送阵出来,眼前是一座风景如画的高大山峰。
正是天景峰。
……
杨珍回到赵宅的时候,已是这日上午巳时。
他先去看望嬷嬷,见老人家正在安睡,蹑手蹑脚在门外静静听了一会,气息平稳,呼吸流畅,正是身体好转的迹象。
赵玥儿在一旁陪护,被他招手唤了出来。
“什么!老祖去世的那个白天,有人从景始殿进到山中?”
听到杨珍的发现后,赵玥儿柳眉倒竖,眼中寒光凌冽。
第395章 分裂神识,培育魔花
“没错,那人姓朱,长相不是很清楚。”杨珍补充道。
赵玥儿忽然看向他,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这都是你今天早上打听到的?”
“嗯!”杨珍开始胡诌:“有人看到这个姓朱的进入景始殿,接着就上山了,两个时辰后才下来。”
“这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师弟告诉我的,我给了他几颗灵石,同时承诺绝不透露他的信息。”
“所以,我建议咱们去找三长老,让他去庶务殿,想办法逼问那个叫刘叙的家伙。”
杨珍将自己的发现,还有想法和盘托出。
今天清晨,他的探寻非常顺利。
天景峰本来就没几个守卫,除了几处珍稀的灵植,护山大阵也很一般,再加上云均刚刚陨落,还没有新的家族前来租赁,现在几乎就是一座空荡荡的孤山。
在锁定那位朱姓弟子后,他很轻松混入山中,一路沿着这人的踪迹,找到了那处灵泉。
到了那里,事情的经过已清清楚楚。
这个姓朱的,就是蓄意而为!
只是,通过草木之语,他可以清晰地获得对方身高、语言、动作甚至气味等诸多信息,偏偏对于相貌,却是说不清楚。
而他之后的跟踪,在这人进入传送阵后,也告一段落。
后续的事情,只能交给赵家处理。
……
然而接下来的进展,却在杨珍意料之外。
首先是他死活不肯说出是哪位师弟透露的消息,惹得三长老勃然大怒,差点动用家法威逼。
在赵玥儿据理力争后,三长老又是百般推脱,认为没有证据,凭什么去质问人家?
直到彩云将苏醒的嬷嬷推了过来,在大长老的严令下,他才不情不愿去了一趟庶务殿。
结果,吃了闭门羹。
庶务殿答复是,这个事情已经了结了,该发的誓言也发了。除非你们有确凿的证据,不然就是无事生非,闹到哪里也没这个理。
至于什么姓朱的,谁知道你们从哪儿听说的。还是那句话,把证人带过来,要不就别在这里叽叽歪歪。
最后还威胁,如果你们再闹,云均上人预交的全年租金,还剩三个月没有使用。若是你们讲规矩,这三个月,总计三万的贡献点可以退还给赵家,否则,想也别想!
三长老退缩了。
这件事,无法再查下去,只能到此为止。
……
一艘船身系满麻布的飞船腾空而起,向着云州的方向驶去。
这正是赵北卿的那艘私人飞舟,不过驾驭者已经换成了他的生前挚友,王启年王宫主。
船上,除了两位老祖的灵枢,还有赵家在宗门这边的亲族子弟,以及两位老祖的知交故人,总计有一百多人。
在云涯镇停灵三天之后,现在正是送往涫阳郡安葬。按照云霄宗一贯的传统,护送上人的灵枢,通常都不会走传送阵,而是用飞船载着,一路浩浩荡荡回家。
这既是让两位上人,最后在这片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也是方便沿途有故交前来拜祭。
待回到老家后,还会再架设灵棚,吊丧七日,最终入土为安。
杨珍和赵玥儿、彩云等都在这艘飞舟上。倒是嬷嬷,服药之后不便走动,更不宜大悲大喜,所以还是留在赵宅,继续养伤。
依照估计,这趟行程差不多需要两个昼夜。这个时间,杨珍正好可以忙一件大事。
……
青石空间内。
杨珍趺坐在丁灵草铺就的草地中间,衣衣和他相对而坐。
“准备好了吗?”少女问道。
杨珍点点头,脸上露出跃跃而试的表情。
随即双目微阖,心神放空,处于一种神游天外的状态。
衣衣长身而起,绕到男孩背后,整个人似是趴在他身上。
幻体有形无质,杨珍只感觉身后暖烘烘的,那热流逐渐贴近后背,最后进入了自己身体。
火红色的长裙滑落在地上,衣衣已经消失不见。
“哥哥,意守泥丸宫哦!”脑海中传来少女萌萌的声音。
杨珍连忙收敛心神,意识沉入自己的识海。
一个不着一缕的娇俏少女正在那里嬉戏,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俏皮的扬了扬手。
紧接着,少女双足一蹬,像是一条在水中遨游的鱼儿,冲向识海的上空。
在半空站立后,衣衣掐了法诀,身子开始旋转,越来越快,最后散作了漫天星光,融入整个识海之中。
杨珍脑门“轰”的一声,刹那间有些恍惚。
他眨了眨眼,将视线投向外界。
方圆百五十丈,百草丰茂,绿意盎然,有池塘、假山、屋舍、草坪。
正是青石空间。
然而,这时候的空间,在他感触中,已与往日彻底不同。
他目光透过仓库,落在整整齐齐垒放的一排木桶上,心神微微一动。
一个装着十斤灵蜜的木桶倏地飞起,顷刻间来到他的身前。
空间万物,都在他心念电转之间!
青石空间,已在他完全控制之下!
这是因为衣衣,将自己的识海全部放开,以供他操控使用。
这一刻,杨珍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了衣衣。
他心神游弋,瞬间穿过片片药田,落在一处郁郁葱葱的树木丛中。
晋级练气后期之后,他的神识范围已接近百丈,但在这片空间,借助衣衣的力量,却是轻易到达一百五十丈外的木域。
一种亲和融洽的感受触动心灵,让他非常舒服。
青石空间,因受衣衣的影响,偏向木属性,和木域相互间会有亲近之感。
他接着将心神转到火域,惊讶的发现,有一丝丝红色的细线,正从空间各处,向着火域飞去。
随着这些细线被火域吸收,他能感应到,火域在逐渐壮大。
木生火。
崀山秘境,木属性环境,数千年却没有火灾,也正是那颗火灵珠的存在,将这些衍生出的先天火系之气全部吸收。
这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他又看向金域,那里不时有一缕金芒射出,射向青石空间。
金克木。
实际上这些金芒,并没有让青石空间受到任何损伤,反而因其磨砺,空间会逐渐凝练厚重。
只是金芒太过弱小,这些微的好处,于青石不过是沧海一粟。
接着又是那片池塘,那里有淡淡的白汽,润物细无声般滋润着空间。
同样也是太过微弱,而且随着这滋养,池塘却在缓慢地走向干涸。
最后是土域。这片地域自诞生之日起,便一直受到空间的挤压,在不断缩小,当然,也可以说是在不断凝炼厚实。
杨珍看着这一切,心中大有触动,于五行法则,五行相生相克之理,有了更多的领悟。
只是,这个世界中,火域那处规则最为完善,又有空间本身的滋补,一直在缓慢的膨胀。
其他四处,不仅本身体量就小,规则也残缺不全,或多或少都在萎缩。
时间愈久,这变化愈是明显!
要想空间五域相互平衡,还是得想办法,寻找其他的属性灵珠。
……
半晌之后,他从沉思中醒来,将心神投入识海。
现在的识海,已经变成一片绿色的海洋,不时还能看到一个个小气泡在上下翻滚。
那是衣衣的记忆。
他好奇地触碰向其中最大的一颗:
一道微弱的电芒闪过,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头发劈得焦黑一半。
杨珍瞠目结舌。
这,这不是那一年,自己酒后无状,第一次被她雷劈的经过吗?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件小事她还一直牢牢记着呢!
将来不会再找我算账吧!他心中窃笑,识海中突然传来一阵情绪波动。
衣衣生气了。
杨珍慌忙退出,顿了顿神。
开始干正事吧!
他再次扫视空间,在一个边缘处,找见一块空地,大约有三四十亩大小,上面空无一物,没有种植任何灵草。
这是衣衣特地留出来的,为的就是今天——
将这块地分割出去。
他全身神识发散,如一张大网,将整个空间全部笼罩。
然后法力运转,口中默诵一部名为【裂神诀】的功法。
这是一门神识分化的法诀,可以将神识以断裂的方式分开。
没错,他现在在做的,正是要分裂自己的神识。
分裂神识,在臻玉界中,主要有两种办法。
其一为切割法,即用神识凝聚出一柄形质化的神识刃,然后将自己的神识割开。
这种方式,可以比较精确的控制分出去的神识大小。只不过对于现在的杨珍,却是力有未逮。
他神识尚未化形,连神识刺都还没有修炼出来,又怎么可能有更高阶一等的神识刃?
所以,他只能考虑第二种途径,也就是裂神法。
所谓裂神,你可以想象大地的龟裂,或者是一块饼干被掰开两瓣的样子。
神识同样也可以如此分开。
不过这种方法,对于低阶修士来说,实则更加危险。
低阶修士的神魂,仿佛是一粒黄豆大的泥土,你试着去掰开,却很有可能直接就捏碎了。
风险极大!
尤其是神魂弱小的练气修士。臻玉界数万年来,恐怕从没听说过那名练气修士这么做过。
可是杨珍却不一样,因为,他有衣衣,有青石空间。
当他的神识与衣衣融合在一起,继而与整个空间相通时,他的神识分裂,已经转变为从空间剥离一块土地。
这无疑要简便安全许多。
当然,就算如此,想要做成也并不容易。
杨珍按照【裂神诀】的要点,开始分裂神识。
这个过程非常痛苦。就好像将一个人灵魂硬生生撕开,痛彻心扉,常人无法想象。
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滚流下,浑身衣衫都被汗水湿透,全身不停抽搐、颤抖,双手紧握,青筋暴起,整个人看上去狰狞可怖,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杨珍无意识地发出撕心裂肺般的低吼,若不是他将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又打上隔音禁制,说不定就惊扰到旁人。
赵玥儿事先得到他的吩咐,在一旁护法,此时看到男儿难受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奇。
半刻钟后,青石空间一阵阵晃动,有皲裂在种满灵植的土壤中间产生。
这是没有掌握好力度和方向,将位置搞错了。
杨珍赶紧停止,好一会儿,皲裂才慢慢消失。
他睁开双眼,吞下一颗养神丹,又调息片刻后,再次开始。
第二次,还是失败了,又一次在绿草茵茵的药田造成坼裂。
第三次,第四次……
如此十数次后,他手段越来越熟练,对痛苦也逐渐适应。
终于,在第十五次,他准确的找到了那块光秃秃的土地,并且成功地破裂出一小块。
大约五六亩的样子,在整个空间之中,不到百分之一。
非常合适!
杨珍忍着剧痛,控制着这块裂开的土地,缓缓离开空间。
分开的是土地,实则是神魂。这个过程,就是在将自己神魂的一部分,生生撕开。
他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怒吼,猛然用力,土地迸裂,瞬间脱离了母体!
很快,大团大团的黑雾从两块土地中间生成,将它们分成了再不相干的两部分。
但是在杨珍的意念中,这两块土地,都在他神识控制之下,可以来去自如。
他心念一动,一个储物袋飘至面前。
里面滚出二十来颗深浅不一的黑色珠子,还有一包如豌豆般的黑色种子。
这正是赵北卿在瀚州三年收集的魔晶和魔魂花种子。
其中有一颗珠子,鸽子蛋大小,乌黑透亮,正是那犬魔魔王的魔晶!
杨珍用神识抓起这颗魔晶,将它扔到那块新分出的土地。
接着,是一包魔魂花种子,在他操控下,均匀的洒在土壤之中。
最后是剩下的魔晶,也被他逐一送入新空间之中。
接下来还需要布置一个阵法,将魔晶中的魔气缓慢导引出来,直至那块土地完全充满魔气。
不过这个倒是不急于一时,可以留到以后再做。
这就是他要忙的“大事”——
分割出一处单独的空间,将其模拟成魔界的环境,从而培育魔魂花!
至此圆满完成!
他长吁一口气,眼睛眨了眨。
一个少女从他脑后窜出,慢悠悠捡起地上的红裙,穿着身上,来到他面前。
两人相视一笑。
……
杨珍从空间中出来,睁开双眼,迎来的是小丫头关切的目光。
整个过程,持续了两天一夜,在赵玥儿眼里,杨珍只是一动不动的打坐了十八个时辰,期间除了发出痛苦的嘶吼外,与平常的修行并无二致。
然而聪慧的她,还是隐约猜出,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不过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甜甜的一笑。
因为,从男儿如释重负的表情中,她猜得出来,事情非常顺利!
第396章 赵氏长老会议
两日之后,赵家的飞舟抵达云州州城。
因为赵北卿是抵御魔族而死,宗门给了他极大的荣誉,特命云庆宫宫主携城中各家族修士前来祭拜,为此两位老祖的灵枢在州城又停留了一天。
在这里,他们还见到了四长老、六长老以及秦婉等几位特地赶来迎接的家族长老,还有从青州回来奔丧的赵席等人。
赵席的妾室何素素领着两男一女三个小孩,都是这几年陆续出生的。其中长孙赵丹还是柘溪老祖当年给取的名字。
这几个小孩,见到赵玥儿都有些畏畏缩缩。在他们心中,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姐姐,将来是要做神仙的,本事大得很。
赵玥儿和他们也不太亲近,更没什么话说。作为赵北卿的亲孙女,这一天她光是灵前答谢就已忙得昏头转向,也不知接待了多少云州的修士。
最让人惊讶的,是戴家的当家人春慈上人居然也来了。她老人家和云均同辈,算年龄比在场任何一名修士都要大上好几个甲子,就连和川宫主,在她面前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师姐。
这等大人物到场,赵家除了秦婉,几乎倾巢相迎。春慈分别给两位上人的灵位上了香,各鞠了三个躬,让随从奉上礼单后,又亲热地拉着赵玥儿的手,安慰了好一阵子。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名慈眉善目的紫府上人,回到马车上却是面若寒霜,声音冰冷:
“妙璲啊,你奇巧师叔说的没错,那个小贱人,已非处子!”
“这等银妇,你还要娶进家门吗?”
车中还坐着一名相貌不凡的青年,正是戴妙璲,只见他脸色极其难看,语气却是非常坚决:
“老奶奶,为了我戴家的将来,孙儿愿意娶这姓赵的贱人!”
“这些屈辱,孙儿我,我认了!”
说着,他声音哽咽,显得极是悲愤。
“好!”春慈上人长叹一声,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只要你心中情愿,这件事啊,老奶奶我帮定你了。”
“至于那个贱奴,待你和赵家关系确定之后,找个机会,让他消失吧!”
……
第二天一大早,飞船离开云州,一路上不再耽搁,风驰电掣,仅仅一个多时辰便回到常山。
此时的赵镇,家家缟素、户户白绫。当飞舟在船场落下,三长老捧着云均上人的骨灰,赵玥儿托着赵北卿的玉盒先后走出时,全镇上下,无论男女老幼,修士平民,全都双膝跪地,哀声大作。
此情此景,赵玥儿心头一酸,两行清泪滑落眼角。
杨珍亦是心中凄凉,同时也暗自庆幸嬷嬷幸好是留在云涯镇。否则见到这场面,她老人家肯定受不了,说不定伤势就会反复。
两位老祖的灵枢在赵镇停灵七日,这期间从涫阳郡各地赶来吊唁的修士凡人络绎不绝。此外云州一些老牌的修仙家族,也纷纷派出代表或是族中后辈前来拜祭。
戴妙璲、戴妙璎、王少虞等都在其中。
到了第四日晚上,这个时间前来吊丧的人不太多,秦婉和赵玥儿也得以找个房间休憩,彩烟彩云,还有杨珍在一旁相陪。
正说着话,有下人前来通知秦婉,族里召开长老大会,要她现在过去。
秦婉二话不说,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襟,刚走了几步,却见杨珍也跟在后面。
“地方不远,不用相送,你回去陪陪玥儿吧。”她柔声说道。
杨珍却是笑了笑:“我过去看看。”
秦婉便不再劝说。两人很快来到一座庭院,有子弟正在门口守卫,看见秦婉后伸手请她进去,然后拦住了杨珍:
“长老会议,不得乱入。”一名门卫喝止。
杨珍取出一块玄铁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是大长老的身份令牌。她老人家因伤不能前来,特地委托我,代她出席家族长老会议。”
这是杨珍临走前劝嬷嬷留下养伤时,嬷嬷送给他的:
“小石头啊,你柘溪老祖这一脉,在家族就你义母一名长老。你这次回去,若是有什么事,可得帮着她呀。”
杨珍自是应诺下来。想不到回来没几天,还真遇上了长老会议。
这门卫有些懵,和同伴低语几句后,转身进入屋内。不一会儿,三长老走了出来。
秦婉自杨珍被拦下,便站在一旁,一直没有走。
“杨珍,你来这里干什么?回去!”三长老厉声喝道。
杨珍再次掏出令牌:“这是大长老的身份令牌,她老人家令我代表她,履行大长老的相关职责。”
“你?”三长老冷笑道:“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配来参加长老会议?将令牌拿来!”
说着,他五爪张开,脚下步伐变幻,竟是要将令牌夺走!
只是他脚步虽快,比起上百道金芒来却是差远了,杨珍一个闪身,轻松避开。
“三长老想要强抢吗?”他脸色一沉。
赵云琥心中惊骇,他堂堂筑基圆满,出其不意去夺一个后辈手中之物,居然落空了!
“你一个外姓贱奴,没资格参加我赵家的会议。”他坚持道。
“三长老,”清冽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我也是外姓,是不是也要将我赶出长老会?也罢!”
秦婉走了过来,将自己的令牌往他手中一塞:“我这就去柘溪老祖的灵堂,告诉他老人家。他这一去啊,赵家,要将他儿媳赶走!”
说完,朝杨珍一招手,两人同时向外走去。
赵云琥神色大变,秦婉若是这么一哭闹,赵家面子往哪儿搁?
而且,族长特意吩咐,今日这会议,这个姓秦的女人,必须参加!
“你们……站住!”
两人停住,秦婉转过身,冷冷看向他:“怎么,三长老改主意了?”
“这……”赵云琥脸色铁青,正踌躇间,只听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云琥啊,让他们进来!”
正是赵家族长赵云鹤!
赵云琥恨恨瞪了杨珍一眼,将秦婉的令牌丢给身边一名子弟,掉头便走。
秦婉轻笑一声,从那子弟手中接过令牌,和杨珍迈步朝会场走去。
第397章 家族困境
参加赵家长老会的,包括族长,一共有十九人。
这其中有不少杨珍比较熟悉,比如刚刚争执过的三长老,还有五、六、十、十一、十七长老等人,都曾经有过交往。
此外,九年前那位负责各地产业的六长老,因指使谋害杨珍一事,被发配去了一处灵矿。他负责的事情,交给了如今的七长老。而现在这位六长老,则主管家族的商贸。
还有一位和杨珍不太对付的人,赵莹的爷爷,四长老赵云涯,如今已“官复原职”,此刻正坐在自己的位置,虎视眈眈看着进来的二人。
杨珍扫视一圈,见族长坐在主位,下首左右两边各有一排长席,最靠前的位置分别坐着二长老和三长老。
看见二长老,杨珍眼神微微一眯。据他所知,这位二长老在众长老中年岁最高,如今已是风烛残年,有好几年不曾参加家族的会议了。
他今日居然在场。如此说今天的会议,非同小可。
这时秦婉直接朝右边的末席走去,那是她的位置。
杨珍却站立不动,眉头一挑,朝上首拱了拱手:“敢问族长,平常长老会议,大长老坐在何处?”
族长尚未答话,那边赵云涯嗤笑一声:“你一个后辈,莫非还想跟族长平起平坐?”
“给我老老实实去最后排坐着,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
“怎么?赵家的大长老,在长老会不能说话?”杨珍冷笑道。
“你算什么东西!”四长老拍案而起:“别以为你代表大长老,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大长老。这地方,轮不到你说话!”
“我既然代表大长老,在步入会场的这一刻,我就是大长老!”杨珍针锋相对。
从二长老的出现,还有面前这个四长老的态度,他隐隐有种预感,今日开会的事情,非常重要,甚至不排除和他有关。
所以这个时候,他绝不能弱了气势,更不能丢掉大长老这个身份。
“滚出去!”四长老大怒。
杨珍站立不动,抱着手斜藐向他:“赵家的四长老,什么时候有这个权利,可以驱赶家族的大长老?”
“黄毛小儿,你算什么大长老!”
“我是大长老的代表,你听不懂吗?”杨珍笑道。
“放屁!”四长老终于忍不住,恶狠狠道:“你一个贱奴出身,有什么资格代表大长老!”
“我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
两人争吵的声音逐渐高昂。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三长老开口说道:“杨珍!你方才进来,若是一直老老实实守规矩,我们也不跟你计较。现在你既然如此不安分,那我也告诉你,我赵家从没有长老指定代表的先例。你这个所谓大长老代表身份,我们不承认,请你出去!”
“好!”杨珍粲然一笑,转身朝族长行礼道:“族长大人,宗门【长老会条例】第七条规定,大长老不能出席会议时,可指定他人为其代表。莫非咱们赵家,不认这一条?”
“那是宗门长老会的规矩,在我们赵家,没这个规矩!”三长老沉声道。
“三长老是说,咱们赵家,不用遵守宗门的规矩?”
“我哪有这么说过,你少给我胡搅蛮缠!”
“宗门那么重要的长老会,都可以指定他人代表,赵家的长老会反而不允许。是不是说,赵家打心里就认为,宗门这条规矩不合理?”杨珍质问道。
他这话有些诡辩的意味。然而,在这个等阶森严的修仙世界,这话要是传出去,指不定有人就会拿来做文章。
所以——
只听族长轻咳一声,打断几人的争执:
“好了,都不用吵了。大长老对杨珍一向看顾,你们都是清楚的。既然如此,他来代表大长老,也没什么不妥。有廷啊,叫人搬张椅子来,就放我旁边。”
族长一锤定音,众人不敢再有异议。很快有下人送来一张扶手椅,杨珍毫不客气,坐在族长下首,位在众长老之上。
……
会议由负责家族杂务的十一长老赵有廷主持。
他语气沉重的表示,两位老祖突然陨落,家族如今面临很大困难,希望大家群策群力,共克时艰。
不过具体什么困难,他却没有说,而是由三长老接着介绍此次赴宗门的经过。
三长老声音低沉,将这次去宗门迎接两位老祖遗骸的情况做了一个概述。杨珍注意到,他并没有谈及自己对云均老祖去世的怀疑,第二次去庶务殿的事情更是提也不提。
在说道赵北卿英勇捐躯,宗门不仅保留赵家一个甲子的紫府家族待遇,还额外给予十万点抚恤时,他留意到有几名长老,似是稍稍松了口气。倒是掌管家族财务大权的赵云涯,一直紧绷着脸,面无表情。
在提到庶务殿也承诺将返还三万贡献点后,那几名长老眼中,眼中惊喜之情一闪而过。
“难道,家族很缺贡献点?”他暗暗琢磨。
他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
接下来作报告的,正是四长老赵云涯。
“家族这十年,因云均老祖冲击金丹,开销甚大,”赵云涯脸色很不好看,一项一项列举:
“租借天景峰洞府,每年十万贡献点,总计九十万。”
“上品灵石、高阶丹药消耗无算,约摸用去灵石近百万。”
“如今,家族府库各类物资相加,已不足百万灵石。”
“灵石倒也罢了,只是老祖修炼,贡献点却有大半是从外面借的。”
他终于说出一个严峻的事实:
“我赵家,这几年总计从戴家借贷宗门贡献点计四十万,按云霄宗规矩,不同家族之间拆借,需扣除一成手续费,实际到手为三十六万贡献点。”
“按当时签订的协议,借贷为期十年,利息总计两成。只是……”
“期满一年后,戴家可要求提前偿还,利息则为一成!”
“如今,戴家的妙璲公子正在我赵府做客,已向我提出提前偿还的要求。”
“我赵家需偿还戴家四十四万宗门贡献点,其中一成的手续费也由我赵家支付,如此总计需贡献点四十九万!”
“扣除宗门抚恤及庶务殿的退还,这个缺口,还有将近三十六万!”
“诸位,此事该如何解决?”
第398章 联姻之议
四长老说完之后,大厅一片安静,好一会儿才有细碎的议论声响起。
杨珍一个个看过去,注意到族长,以及二、三、五、六这几位长老,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显然这事情早已知晓,甚至心中已经有了想法。
其他的长老,尤其排序在十之后的,则或是惊讶,或有忧色,或与邻座交头接耳,看得出是头一次听说。
这让他大为奇怪,难道这么一笔巨额的借债,竟有长老不知道吗?
最后他望向秦婉,这女人正襟危坐,脸上同样有惊愕之色,却是没有与身边人交谈,看着颇为孤独。
人微望轻啊,他暗自嗟叹。
见半天没有人吱声,他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当即开口问道:
“四长老,这协议何时签订的?家族中谁为代表?这件事情,长老会是否知情?”
开口三连,语气虽然和缓,赵云涯这边听着却很是刺耳。
他索性充耳不闻,懒得搭理这个狂妄的小辈。
杨珍冷笑一声,转向上首:“族长,四长老耳朵不好使啊,咱们要不要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四长老大怒:“黄口小儿——”
“老四!”族长喊住他:“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杨珍坐在这里,代表的是大长老。问你什么话,你该说的说,不得无礼!”
赵云涯哼了一声,显得怏怏不服,对着旁边一人嚷道:“老六,你来说!我看这小子不顺眼!”
六长老笑容可掬,站起身来。他负责家族往来商贸,为人比较圆滑,以前见过杨珍几次,也都是笑脸相迎,双方并无芥蒂。
他清清嗓子,老老实实答道:“协议乃是庚午年(三年前)四月,由本人和四长老作为家族代表,在云州城和戴家签订的。”
那边的秦婉,猛然听到这事是在三年之前,再想到戴家当时的逼迫,心中已有了八九分猜测。
她不由柳眉倒竖,脸上怒意一闪而过。
杨珍正注视着每个人的表情,见此不禁一愣,眼中若有所思。
“这件事,当时向长老会报告过吗?”他追问道。
“没有。”六长老摇摇头。
“这么一大笔借贷,你们居然不上报给长老会?”
六长老干笑一声,他性子好,对杨珍语气中的不满也不在意,朝上首拱拱手道:
“我们跟族长汇报过。”
那边赵云涯忍不住出声讥笑:“小子,长老会该商议什么事情,由各长老提议。这事既然没人提议,又何须上长老会?真是啥也不懂,也敢坐在这里大言不惭!”
杨珍皱了皱眉,这次却不是因为四长老的出言不逊,而是,赵家这个管理制度,有问题啊!
他转头说道:“族长,以后应该定个规矩,一定数额之上的灵石、贡献点交易、借贷等,必须上报长老会。即使事前来不及,事后也得补上。”
“数额巨大的,更得经长老会通过!”
族长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这个以后再说吧!”
杨珍继续发问:“这笔贡献点,戴家要求何时开始偿还?”
六长老:“当时协议约定,戴家需提前一月提出偿还要求。这事是今日上午戴家的掌柜提出来的。因此,下个月今日,也就是十月三十日起,需偿还这笔借贷。”
杨珍:“是分批偿还,还是一次还清?”
六长老:“一次还清。”
杨珍:“若是做不到呢?”
六长老:“剩余欠额,需连本带息,重新计算。利息,利息则提到二成,不得超过一年。”
杨珍:“如果一年之后,还是不能还清,怎么处理?”
六长老:“这个……到时双方再议。”
哼哼,欠着本州最大家族的债务,到时还不上,那就得任人拿捏了。
杨珍心中冷笑,思忖片刻,接着问道:
“如果以灵石抵债,按什么比例折算贡献点?”
六长老:“一比六。”
杨珍倒吸一口凉气,这换算成灵石,就是两百多万啊!
宗门贡献点,在宗门这边,换算比自然是一比一。也就是说,如果你有十个贡献点,可以直接在宗门换取十颗下品灵石。
不过这种兑换是单向的,假如你有十颗灵石,是绝对不可能从宗门换到十个贡献点的。
实际上,宗门规定,贡献点只能凭功绩贡献获取,不得以灵石换取。
尽管如此,这几千年下来,对于宗门贡献点的价值,大家还是有个比较一致的判断,即与灵石比值当在一比三到一比四之间。
不过,这种兑换,就像受管控的汇率一样,少换一点也许有门路。数额大了,那就得走黑市价了。
那时一比五,一比六,甚至更高,都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戴家这个折算比,不能说太黑,却绝对与慷慨搭不上边。
只是现在的赵家,已不是当年赵北卿在青州豪掷两百万,竞拍元灵水胎的时候。经此大变,府库空虚,再掏出这么一笔巨款,整个家族,恐怕都难以维持了。
“宗门没有这方面的制度吗?”杨珍想到前世的经历,接着问道:“老祖冲击金丹,所需贡献点数额巨大,宗门难道不能提供借贷吗?”
“这个,”六长老两手一摊,颇为无奈:“宗门的确是有,只是手续繁琐,关卡也太多,还不知道要被剥去几层皮呢!”
“那应该也比借贷合算吧,你们没有去做吗?”
六长老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愠色,闷声道:“试过,放弃了。”
“那个时候柘溪老祖还在宝源殿,颇受水虹真人赏识,你们有没有跟老祖提过这事,让他帮忙?”
六长老脸上恢复正常,答道:“提过。柘溪老祖说,水虹祖师孤家寡人,又喜欢收集符箓法宝,手头并没有太多的贡献点,还是要我们想办法。”
“若不是他老人家那次从崀山回来,带来八万多贡献点,当年的租金我们便续不上了。”
那大半还是我的!杨珍心中腹诽。
随即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却是关于家族这么多年来,贡献点都是从何而来,又是怎么用掉的。
六长老都一五一十作答。
杨珍这才明白,敢情在座不少长老的晋升,尤其是去黑风谷破关冲境,都是从家族这边,借用了大量宗门贡献点。
而赚取贡献点的,早年是在宗门镇国殿任职的云均上人,后来则是赵北卿。
至于筑基修士,在宗门只有寥寥几人,能自给自足就很了不起了。
赵家更多的修士,只要觉得晋级紫府无望,都宁愿呆在老家,安享生活。
这真是,养了一群不思进取,贪图安逸的仙二代啊!杨珍暗自摇头。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这些年云均冲击金丹,急需大量贡献点。以赵琏的资质和出身,在练气三层圆满后,也是有很大可能被家族送到黑风谷,晋级练气中期的。
若是那样,此人对杨珍或许不会有那么大怨恨,也就没了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一切都有因果,环环相扣。
再说会场之中,杨珍问了这么多问题,终于激的赵云涯再次发作:
“问那么多干嘛!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办法,没办法就别啰嗦!”
“四长老这么说,想必心中已有办法?”杨珍冷笑一声,知道肉戏要来了。
“办法谈不上,”四长老环顾全场:“我这里倒是有个人家给的建议——”
“只要咱们同意了,不仅这几十万的贡献点只需偿还一半,期限也可延长。更重要的是,人家还愿意提供一颗紫云丹,助我赵家,再出一名紫府!”
此言一出,不知情的几位长老顿时满脸兴奋,催促道:
“什么建议?”
“四长老,快告诉大家!”
“紫府!我赵家不能没有紫府啊!”
“四叔,快告诉侄儿!”
赵云涯睥睨四周,得意洋洋,口中吐出两个字:
“联姻!”
第399章 逼婚
“砰!”
案几上的书卷高高窜起,秦婉拍案而起:“我不同意!”
赵云涯讶异地看向对方:“十八长老,你,你已经知道了?”
“哼!”秦婉怒目而视:“我秦婉,绝不会同意,拿我家玥儿做交易!”
赵云涯脸沉了下来,却也没有发作,而是朝主座拱手道:
“族长,我赵家遭遇大变,连续失去两位老祖,如今境遇可谓一落千丈,不要说云州,便是在涫阳,恐怕很多利益都将不保——”
“如果与戴家联姻,且不说人家愿意减去一半债务。光是那颗紫云丹,若是能助我家族再出一位紫府,我赵家这么多年的利益,也就继续有了保障!”
“而且,戴家还许诺,愿从此与我赵家守望相助。赵家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们。那可是我云州的金丹家族,好大一棵树啊!”
“族长!”赵云涯说到动情处,声音竟有些哽咽:“虽说按年龄,按修为,我赵云涯最应该服用那颗紫云丹,但只要家族能说动十八长老同意,我情愿放弃这个机会,将它让给其他人!”
“只愿我赵家,如朝日之峰,屹立万载而不堕!我赵家子子孙孙,皆能承家族雨润,发荣滋长,穰穰满家!”
说完,长揖不起。
一席话说得满座鸦雀无声,族长脸上动容,伸手道:“老四,你且起来。”
又望向秦婉:“十八长老,你意下如何?若你有顾虑,我可以去和戴家谈谈,玥儿就算嫁过去,平时也是在宗门,跟着她祖师,不会在戴家做一只笼中之鸟。”
“年节返乡,也是回我赵家这边,多陪陪你……”
秦婉脸上露出一丝讥讽:“多谢好意。我,不同意!”
“婉儿呀!”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二长老哆哆嗦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位二长老,全名赵北宸,从名字就可看出,他和赵北卿乃是同辈。
这位筑基圆满的老人,如今已二百九十岁有余,按照筑基修士五个甲子的寿数,他这个时候也已是油尽灯枯,没几年活头了。
只见他拄着根龙头拐杖,颤颤巍巍朝秦婉这边走来,边走边唱:
“婉儿呀,北卿去世,老头子我心里苦啊!”
“我赵家在涫阳,千年以来,从来不像今日,连个上人都没有了哇!”
“我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啦,死前若是看不到我赵家再出一名紫府,重现往日辉煌,我,我死不瞑目啊!”
“婉儿,求求你了!戴家也是大族,不会亏待玥儿的。你就可怜可怜我赵家,可怜可怜我老头子吧!”
说到最后,这老头突然将拐杖一扔,扑通跪了下去!
赵家仅剩的北字辈老祖,论辈分大赵玥儿整整四辈的二长老,对着秦婉,跪拜!
秦婉连忙侧过身子,不敢接受这老人的跪拜,面色却是极其难看。
这是在逼她啊!
“我,我……”她口中嗫嚅,想摇头不肯答应,却是千难万难!
“诸位!”关键时刻,杨珍开口了:“我有个建议!”
他这一出声,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瞩目,也暂时将秦婉从难堪的气氛中拉了出来。
见成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杨珍继续大声说道:“你们何必去逼迫一个当娘的!不如将赵玥儿叫进来,听听当事人的意见嘛!”
他这话却没有得到任何响应,十七长老赵青峰似是要开口赞成,却见四长老目光冷冷一扫,顿时住了嘴。
“呵呵,”杨珍声音一变,语气无比坚决:“若不肯唤玥儿进来,我杨珍,在此代大长老表态,坚决反对此事!”
说完,大步走向不知所措的女子:“阿娘,咱们走!”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称呼秦婉。
秦婉推开桌椅,朝门口走去。这个时候,走为上策。
“站住!”赵云涯喝道:“姓杨的小子,你以为长老会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给我留下!”
说着,伸手一招,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出现在手中,他大喝一声,挥剑直刺!
目标,杨珍的右臂!
与他九年多前对付杨珍那次,几乎一致!
不同的是,和那时相比,他不仅修为突破到筑基圆满,更是用上了兵刃!
这是在防止大长老的令牌再次护主,让他无功而返。
心思,如此狠毒!
然而,和昔日相比,杨珍进步更大。
那时他还是个不会修行的小孩,而现在,他不仅修为已到练气后期,还有一名强大的帮手!
杨珍轻蔑一笑,脚下腾挪,轻而易举避开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与此同时,一道碗口粗的闪电从天而降,劈在赵云涯握剑的右手。
“啊——”一声惨叫,短剑脱手。
对比九年前,如今的少年,再不会被动挨打!
赵云涯握着被劈得皮开肉绽的右手,惊骇地看着少年。
各种攻击术法中,以闪电最为快速,尽管他也不是没防备对方可能的偷袭,却未曾料到,竟是速度最快,让他措不及防的闪电!
如果他再听说,杨珍这是手下留情,只用了筑基初期的一击,还不知会作如何想。
“怎么?赵家的长老会,还是个演武场?”杨珍轻蔑笑道。
他却不知道,刚才这记闪电,镇住了在场所有长老。
在赵北卿战死,云均陨落,张和静重伤之后,谁是现今的赵家战力第一人?
对此,众长老心中都有评估,应该是赵云涯。
赵家的几位筑基圆满中,赵北宸垂垂老矣,族长不善斗法,同时年岁也已不小,赵云琥更是吃药上来的。
数来数去,现在不到两百二十岁的赵云涯,最为年轻。因其脾气暴躁,经常和人争斗,战斗经验相对也最丰富。
他若是排第二,赵家再无人敢称第一。
否则,他也不会当众自夸,自己是最有资格服用紫云丹之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强者,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一招击伤!
这还是练气期修士吗?有人不禁对自己的修为产生了怀疑。
修仙世界,实力为尊,当杨珍露出这一手后,他的话,再没人敢忽视。
“有廷啊,去请玥儿小姐过来。”族长缓缓道。
“是。”
……
一刻钟后,懵懵懂懂的赵玥儿走了进来。
当杨珍将事情经过讲述之后,这位大家一直以为善良温顺、乖巧懂事的少女,唰的一声,一抹剑光乍现——
二阶上品的雾潮剑立在身前,寒光泠泠。
少女声音比剑光更冷:
“谁若是再逼我嫁给戴家,我赵玥儿——”
“以心魔立誓,必杀之!”
第400章 我有一件大杀器
当一名修士以心魔发誓要杀死一个人时,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不死不休,意味着没有任何商量、转圜的余地。
意味着——
誓不两立!
所有长老都怔住了,吃惊地望着这个在他们眼中还是小孩子的少女。
筑基的威压勃然喷发,虽然有些弱小,却充满勇往直前的气势!
有人退缩了,他们想保住的,不过是自己的荣华富贵,却绝不愿拿命去换取。
四长老指着赵玥儿,嘴唇哆嗦。若没有之前杨珍那记闪电,以他往日的脾气,说不得就冲上去教训这个狂妄的后辈了。
现在,却是气势已夺,血勇已衰,只剩一副骇人的皮毛而已。
能吓住谁?
联姻之议,就此搁置!
……
然而,分歧暂时解决,问题依旧存在。
如何去偿还戴家巨额的欠债?
这个问题若不解决,迟早会有反复。
方才这么一闹,杨珍已经看出些端倪。
联姻一事,四长老最为热忱。一旦达成,那颗紫云丹,最有可能落在他手里。以他的脾气,届时怎么会让给别人?不过是惺惺作态而已!
三长老、五长老、六长老,这几位都掌握着家族的实权,故而对家族现状最为清楚。因此戴家的提议,他们未必喜欢,却不得不赞同。
至于族长,受这几人影响,他只能表面不偏不倚,实则内心比较反感,否则不会一再维护自己。
其他人,若是有的选择,没有谁想去成为他人的附庸。
所以,他必须积极去解决这个债务问题,方能掌握主动,不再被人左右。
对此,杨珍心知肚明。
“诸位前辈。”他拱拱手大声说道,显得非常谦逊知礼。
“晚辈这里,有两个法子。请诸位长老斟酌。”
众长老又惊又喜,我们一个个束手无策,你居然还能有两个办法!
“快请讲!”族长急切说道。
“第一个办法,众志成城!”
见众人面露不解,他站起身,慷慨陈词:
“赵家若不想受制于人,就必须向外人展示出自己的团结!要告诉他们,我们赵家,就是砸锅卖铁,也绝不会欠债!”
“集腋成裘,聚沙成塔,我们就是凑,也要把这笔灵石凑出来!”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他走到族长身边,“啪”,一块令牌拍在主位桌上。
“晚辈杨珍,虽是个微不足道的练气修士,却也甘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块宗门令牌,有两万宗门贡献点,晚辈全部捐出,以帮助家族度此难关!”
他方才筹算过,彩云已经晋级,其他人晋级也都没有几年。至少三年之内,对贡献点不会有大的需求。
捐出去了,大不了再挣就是。
两万贡献点!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要按照戴家的换算,这就是十二万灵石啊!
这小子,好大的气魄,好大的本事!
就算清楚杨珍家底的赵玥儿,一双美目也是惊讶地望向少年,显然杨珍此举,颇出她意料之外。
看来我对小石头,还不够了解哦!少女暗自思忖。
然而杨珍的捐献,远不止这些。
“这是十瓶极品培元丹,祥云商社负责收购,估价一万灵石。”
“五瓶上品凝元丹,估价三千!”
“这是一万灵石,乃晚辈这些年积蓄……”
“这是……”
“这是十五张二阶水系符箓,品相不一,乃某位好友赠送,估价八千!”
最后这些符箓,都来自紫雪。这师姐最为擅长符箓,没事就写写画画,绘制完毕后随手送人。
赵玥儿做为她的闺蜜,这几年已不知收了多少。其中大部分是二阶中品、上品,也不乏二阶极品,有不少因此流入到杨珍手中。
果然,在杨珍掏出这些符箓后,赵玥儿紧随其后,也拍出一摞符箓:
“晚辈这里还有六十张,也都是二阶水系符箓,其中八张乃是极品,总价不低于四万!”
接着,小丫头也将令牌取出:
“另外,还有八千贡献点,晚辈也不要了,全部捐给家族。”
“还有五千灵石……”
少女虽不及杨珍“土豪”,这些捐赠,也已是她力所能及。
这一下,光是两人所捐之物,就有近三万贡献点,八九万灵石。
一众长老都被两名年轻人的手笔惊呆了。
“这些财物,都是我和师姐,这些年在宗门含辛茹苦拼命挣来的,”杨珍朗声说道:“我二人修为不高,能力也有限,只能做到这些。”
“但我相信,以我赵家上千年的底蕴,只要我们每个人都贡献出自己一份力量,不就是三十多万贡献点吗?难道就还不起!”
“族长!”他最后朝上首拱拱手,没再说话,意思却不言而喻。
赵家的族长默不作声,良久说道:“我赵云鹤,认捐五万灵石。”
有了族长带头,后面各长老纷纷跟进,有的三万,有的五千,最后林林总总凑在一起,差不多有四十万灵石。
这其中赵云涯也捐了两万,二长老则是一万。
只是,和两百多万的欠债比起来,无疑还差得甚远。
有人偷偷去瞅杨珍,却见少年脸上云淡风轻,看不出是喜是忧。
“杨珍,”族长说道:“就算发动全族募捐,最多也就再来个十几二十万,加上这些,也就七十万出头。”
“府库中的物资,不可能全部处理,此外每个月人员俸禄,各地往来,也都需要灵石…”
“加上这次的寿账,家族中,最多还能抽出五十万。”
“如此,也只有一百多万。老夫算了算,这还差着有将近百万!”
族长这么一计算,有些正盲目乐观的人,脸上顿时黯然。更有人心中不屑,这小子方才大言不惭,也不过如此嘛!
有的人却是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当即问道:
“杨珍,你不是说有两个法子吗?不知第二个,又是什么?”
“唰!”所有人目光再次聚焦少年。
却见杨珍露出神秘的笑容,声音却是十分自信:
“我这个法子呀,是件大杀器。只要使将出去,这个债务问题,不敢说有十成把握,八九成总是有的,当可迎刃而解!”
“只是,现在还不能说出去,否则就不灵了。”
“诸位长老,且给我两日时间!”
第401章 沈师兄
天狩峰
一身淡蓝色宽松绸衫的蓝彩芳,笑盈盈望着来访的少年。
“杨师弟,你不是回老家了吗?今日怎么来找我呢?”
做为杨赵二人的好友,赵家最近发生的事情她当然不会不知道。
事实上,前几天杨珍离开前,她还特地封了二十灵石的奠仪。看着不多,这已是她两个月的俸禄,也是一片心意。
所以杨珍这几日的行程,她清清楚楚。
杨珍拱手道:“今日来此,有事烦请师姐帮忙。听说师姐与庶务殿塘报科的沈师兄认识,不知可否帮小弟引荐一下?”
“哟,你还记得我认识沈师兄啊!”蓝彩芳双眼笑成了月牙。
塘报科的沈久庚沈师兄,在庶务殿负责宗门每日塘报制作,然后以玉简的方式发往各处。当年赵北卿读到选锋堂遇伏的战报,就是来源于他这里。
这位沈师兄,颇爱养猫,豢养着一只二阶灵猫,乃是他以贡献点从天狩峰换取而来。
蓝彩芳有次提到这事,她同样喜欢小猫小狗,是以与沈师兄认识。
自己随口说的事情,杨珍却记得这么清楚。她不以为忤,反而心中欢喜。
很快,两人相伴朝天勤峰行去。不久见到了沈师兄,并相约在一处酒楼吃酒说话。
沈久庚模样三十来岁,清癯俊秀,一身儒士服,看着像个在京城做官的翰林。
双方认识之后,杨珍发现这位筑基中期的师兄,丝毫没什么架子,为人开朗热情,言谈风趣。
几句寒暄,他递上一个玉瓶,里面是二阶饲灵丹,可以催进灵兽进阶。
这丹药天狩峰也有出售,不过一般是中品,上品的都留着自家用了。杨珍这一瓶,是他随手练的,用以熟悉各丹药的特性,他从中挑选了六颗上品。
沈久庚打开嗅了嗅,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对杨珍愈发热情。
半刻钟后,杨珍道明自己来意。
“师兄编辑塘报,可否接受投稿?”
“投稿?”沈久庚咀嚼着这个词汇,立时秒懂。
“当然可以。师弟这次找我,可是有什么修仙感悟,还是杂闻故事?”
他问的这两项,是塘报中内容最繁杂的两大类。
“都不是。是我家老祖的一些事迹,”杨珍答道:“我家柘溪老祖,前不久在瀚州陨落。这是晚辈托人写的一篇稿子,乃是报道老祖在瀚州与魔族战斗的英勇经过。”
“老祖赤胆忠心,光照日月,我等后辈无用,只能借此文字,既是寄托哀思,也是希望弘扬老祖事迹,以尽孝心。”
他说得动容,这边沈师兄也是闻言大惊,起身行礼道:“原来师弟家的这位老祖,竟是前不久力抗魔王,保我一州平安的柘溪上人,失敬失敬!”
他双手接过杨珍递来的玉简,仔细阅读,神情郑重。
这里面乃是一则故事,杨珍以近乎小说的方式,将柘溪老祖和魔族的战斗过程绘声绘色描述一遍,其中大部分来自张和静的讲述,当然也做了适当的加工修饰。
他这十年来,几乎是天天讲故事,就算前世是个理工男,这文笔也磨炼出来了。
一篇报告,将赵北卿形象塑造得无比伟岸,其牺牲的过程又是催人泪下,让不曾见过如此手法的许国文士,看得是心潮澎湃,叹为观止。
“好文!”沈师兄抚掌叹道:“杨师弟有如此佳文,何必麻烦蓝师妹,直接找我便是嘛!”
说完,含笑望着杨珍。
这边蓝彩芳打趣道:“如此说来,我纯粹是多余喽!那小妹这就告辞,你俩慢慢谈吧。”
她当然不会真的走,不过这番小女儿姿态,惹得两位男子连赔不是,气氛愈见融洽。
杨珍趁机又拿出一枚玉简。
“这又是写了何事?”沈师兄好奇接过,继续观看。
杨珍解释道:“两位老祖殁后,我赵家遇到一些困难。这篇报道,乃是向世人表明,我赵家决心继承老祖遗志,自强不息,奋发有为。”
“魔族,可以杀死我家的老祖,却绝不能抹灭老祖留下的精神!”
“好!”沈师兄赞道:“如今瀚州形势危急,正是需要我辈修士挺身而出,扶危救难。你赵家能作如此想,当可为天下表率!”
他一边说,一边将此文匆匆看过,不时还评点几句。
“赵家秉承老祖遗志,愿捐赠三万灵石,购买符箓法器,送往魔族战场。好!”
“呀,这里还有绘图,我看看。嗯,十二岁的孩童,竟如此深明大义,将积攒的十三颗灵石全部捐出,难得啊难得。”
这是赵府丹青水平最高的十二长老所制,画的乃是族中今年开启灵根的一名学童,捐出自己全部灵石的情景。
小孩扎着个双角髻,非常伶俐可爱,其将灵石掏出时,那种恋恋不舍的样子,更是惟妙惟肖。
沈师兄不由拍案叫绝。
看到后来,他却是眉头一皱:
“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逼你们还灵石?”
“不是逼迫,”杨珍正色道:“我家老祖冲击金丹,当时缺少贡献点,人家也是帮了大忙的。这个时候,他们既然急需,从情理上说,我赵家当然得偿还,这怎么能算逼迫呢?”
“既然如此,去掉这段可好?”
“不妥不妥,”杨珍连忙摆手:“这篇报道,内容本就不多,这一段再去掉,岂不显得单薄?又如何体现我赵家迎难而上的气概!还请沈师兄高抬贵手,务必留下这段。”
说着,又是一件物事递上,却是一颗上品筑基丹。
沈久庚脸色一变,他又不傻,顿时明白了杨珍真正的用意。
然而,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这两篇报道,在魔族入侵日益严重的背景下,正好迎合了宗门的需求。
宗门上下,都需要有更多像赵柘溪这样的人,舍身忘死;更需要有赵氏这样的家族,无怨无悔,全力支持。
所以,发出这两篇报道,自己只会有功,即使会引起一些议论,那也只是小小瑕疵,不足为道。
正经是这颗上品筑基丹,如果拿去竞拍,少说也得两万灵石。送回族里,自己可是大功一件啊!
这位师弟,好大的手笔!
我沈久庚埋头干十年,也未曾有这样的横财啊!
干了!
沈久庚心念电转,转瞬已将得失分析得清清楚楚,当即哈哈一笑:
“师弟放心!这两篇报道啊,我会……”
他轻轻说出一件事情。
“在这个时间发出,保证效果最好!哈哈!”
第402章 真正的宗门长老会
十月初四
云霄宗召开每月一次的长老会。
之所以比往常推迟两天,据说是传功院的顾仙子,和执法院的冯真人,一个在推演一门术法,一个近来有所感悟,纷纷闭关去了。
只是,这点手段,在宗门的严令之下,也只坚持了两天,就不得不出关。
没错,这一次的长老会,除了御魔殿匡真人需防御魔族,不得离开外,其他各殿院,来的都是金丹本人,而不是真传弟子。
这才是货真价实,真正的宗门长老会!
因为,今天的会议,云霄宗太上老祖,西陵真君也将出场!
会议之重要,无人再敢小觑。
地点,也改在云霄峰上,那个常年空空荡荡的九霄宫中。
一间古朴老旧的大殿内,十几人正端坐在座位上,有的饮着灵茶,有的闭目养神,一个个显得心事重重。
一向性子跳脱的匡虎生,身处一众金丹真人之间,也是正襟危坐,大气也不敢喘。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魏飙三步并作两步,出现在大殿门口。
“老祖驾到——”他低声唱道,接着身子微躬,在门口侍立。
所有人皆长身而起,神色恭谨。
一个面色红润,容貌稍显苍老的圆脸胖子笑眯眯走了进来。
看他走路的姿势,脸上的神情,仿佛不是手握云霄宗最高权力,掌管九州七亿生民,数十万修士的元婴真君!
只是一个刚从地里回来的老农。
然而,十一名平素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在这老农面前,却一个个低首垂眉,双手抱拳,口中唱道:“恭迎老祖!”
燕西陵笑容可掬,微微颔首。看在每个人眼里,这点头都只是对着自己,老祖似乎格外对自己看重。
西陵老祖在上首坐好,也不说话,双眼一阖,微微发出酣声,竟是睡着一般。
这边魏飙在他下首站立,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
“诸位长老,自三年前商议援军一事,这领头之人,迄今也没个结果。老祖说,这些年他忙着修炼,和诸位有些疏远,也不知你们都有哪些顾虑。”
“所以今天,大伙儿就当着老祖的面,一个个再说一说,到底都有啥重要事,怎么就去不得瀚州!”
他一字一句显然是在转述老祖的意思,语气虽然平缓,听在每名真人耳朵里,却是心中一凛。
拖延至今,老祖终于生气了。
看来今天是必定会选出这个人选了。只是,谁会成为这倒霉蛋呢?
大殿内寂然无声。有的看着别人,有的化作石像,有的低头沉思,竟没一人敢站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酣声微微一滞,西陵老祖双目睁开,缓缓扫视全场,陡然间凌冽的气势让所有人胸口为之一窒。
他目光最后落在掌门身上:
“正蠡啊,你第一个说吧。每个人不要超过一刻钟。”
说完,也不等洪正蠡答复,头一歪,又似睡过去了。
洪掌门应了一声,深吸口气,已恢复成一副心如止水,宠辱不惊的模样。
他随即侃侃而谈,从宗门的现状,面临的各项挑战,到自己高屋建瓴般的处理,洋洋洒洒一刻钟,时间竟是一毫不差。
他讲完后,众人都看向上首,却只听得那里酣声大作,也不知老祖听进去没有。
洪掌门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指了指自己下首之人,让他继续。
第二人正是殷吕巷,他显然在这时间内已打好腹稿,也是一番慷慨陈词。大意是镇国殿管理疆域甚广,各地情况错综复杂,甚至还有秦国的暗中生事。自己每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在他管理下,许国这些年政通人和,风调雨顺等等。
同样是卡着一刻钟时间。
主位上酣声依旧。
在他之后,执法院院长冯橖、传功院院长顾嫣兮、宝源殿水虹真人、丹器院戴乘红、符阵院沐日昇、百兽殿蓝元獉、镇妖殿谭仙子、扬威殿燕成邺以及藏经殿范洪依次发言。
内容大同小异,都是阐述自身的重要性。若是自己离开了,管理的这摊事情,说不得就会出岔子,那不是给宗门添麻烦吗?
而发言时间,除范洪之外,每个人都是不多不少一刻钟,显然这些真人对时间的控制都很精准。
至于范洪,他已是千岁高龄,垂垂老矣,就算去瀚州,也发挥不上多大的作用。若是一不小心陨落了,对宗门声望却是大损。所以几乎没有人认为他当去,他自己也不在乎。
他只用了寥寥数息时间。
一个多时辰的辩解结束,所有人再次望向老祖的位置,这次,酣声终于停止。
西陵老祖睁开惺忪的睡眼,问身旁的魏飙:
“什么时辰了。”
魏飙恭敬答道:“回禀老祖,巳时了。”
“休息半个时辰,稍后再议。”
双眼一阖,又是酣声大作。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老祖这唱得是那一曲。
半个时辰,也不好干啥的。以这些人的修为,打个坐说不定就是几天过去,这个时候自然是万万不可。
他们也不敢随便走动,生怕触犯上面那位。如果是平时当然无关紧要,这个时候,谁知道会有啥后果!
于是一个个都肃然而坐,连个和邻座说话的都没有。
这个时候,却见魏飙拍了拍手,两名白衣女弟子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在他身前站定。
她们手中各自端着一个方盘,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摞玉简。
“这是弟子命塘报科整理的瀚州资料,包括魔云裂缝的变化情况及预测、近几年的战报、御魔殿当前的人员配置等等。请各位长老评点。”
说完,那两名女弟子从左右两侧,分头将玉简一一呈上。
除了镇国殿殷吕巷,其他真人并没有每日阅读塘报的习惯。真有啥重要事情,下面人看到自然会向他们禀报,平素花这时间做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正是闲着没事,而且这明显是老祖的意思,谁敢违抗?
于是全都捧起玉简,贴在额头,仔细观读。
尽管以他们的神识,就是安坐不动,同样也能阅读,不过,这不是显得郑重吗?
看着,看着,有人轻轻“咦”了一声,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第403章 恼怒
发出这声轻呼的,是水虹真人。
只见她嫣然一笑,看向不远处的丹器院院长:“戴姐姐,你最近可是看中了宗门啥宝贝吗?”
戴乘红眉头一挑,感觉莫名其妙。
她平常心思都花在丹药法器上面,对外界事情很少关心。瀚州魔云裂缝扩大,魔族侵犯日益增多一事她虽然知晓,但详情却是不大了解。这个时候,她还在一字一句地阅读这几年战报,生怕老祖稍后会进行考校。
所以,有些内容,她还没有读到。
只是,水虹这个时间发问,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她有心不理睬,目光一扫,发现好些人都望着自己。
“水师妹是何意思?”她索性直接问道。
“若不是看中啥宝贝,怎么会这么缺贡献点呢?”水虹脸色一扳:“人家老祖刚刚在瀚州为宗门捐躯,你家族转头就让人家里偿还债务。这要不是急需贡献点,想必也不会如此做吧?”
这话说得可就有些重了,尤其还是在这个时候。戴乘红杏眼圆睁,便会反驳,却见殿内又有一人开口,乃是和她一直不对付的符阵院院长沐日昇。
有道是“修真四艺,丹器符阵”,这四样既然被人相提并论,宗门时常就有两院合而为一的议论。结果反而让这两院生了龃龉,这么多年下来,二者不但没能合并,矛盾倒是越积越深。
只见沐真人笑吟吟道:“戴师姐既然缺贡献点,何不趁这机会去瀚州走走?宗门肯定少不了大笔的赏赐,蓝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说的蓝师兄,正是天狩峰的蓝元獉。
两人一向交好,又是这重要关口,蓝元獉拼着得罪戴乘红,也得有个表态。
“正是这个道理。”他摇头晃脑道:“戴师姐有着大把的丹药和法器,想必去了瀚州,御魔殿也能得到不少便利,战力当可更上一层楼。”
戴乘红脸色大变。沐日昇的话其实没多少杀伤力,这蓝元獉,却是端的狠毒。这话让老祖听见,指不定还真这么考虑呢!
这是在将她往火坑里推啊!
“要去你去!你那兽苑里,可是有好些妖兽,都是魔族的克星呢!何不都派上战场?”
戴乘红不是好惹的。她心念电转,已想出脱身之策。
“当着老祖和诸位的面,我戴乘红在这里表个态。从今日起,我丹器院,将尽一切力量,炼制丹药和法器,供给前线将士!”
“哪怕修行耽误,我戴某人,每年也要亲自给御魔殿炼制四阶法器一件,四阶丹药十二颗,决不食言!”
她这是豁出去了。别看她金丹中期,修为在一众人中位居中游,斗法水平却着实不怎么样。只因她平生精力,都在炼器和丹药上面,而自身的修为,也有大半是借助丹药之力,缺少真正的磨炼。
所以她内心是很害怕去瀚州的,刚才被话挤兑,生怕开口慢了,老祖万一来个一锤定音,自己就完了。
大不了这几年不修炼,姑奶奶天天炼丹!她心中发狠。
“不够!”威严的声音从上方响起:“两件法器,二十颗四阶丹药。”
几乎是她刚才开价的翻倍。
戴乘红却是心中大喜,当即应声道:“弟子遵命!”
“嗨!”西陵老祖砸了咂舌,似是痛惜开价少了。
戴乘红脸上容光焕发,虽说这些丹药法器会挤占她相当多的时间,但是,自己终究是脱身了。
大殿内第一个确定不用去瀚州的真人。
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羡慕、嫉妒、抱怨、恼怒,种种情绪交织。
“老祖,”沐日昇求生欲望很强,立即大声喊道:“我符阵院,愿意每年提供十张四阶符箓,一块四阶阵盘,以助御魔殿一臂之力!”
“老祖,我符阵院已竭尽全力,绝不敢有丝毫懈怠!”他这是生怕老祖也加价。
“不够!”燕西陵岂会再放过这送上门来的买卖,他正后悔方才价要低了呢!
“二十张四阶符箓,”他缓缓道:“至于阵盘嘛……”
“老祖,阵盘受限于材料,实在,实在是提供不了更多啊!”沐日昇慌忙喊道。
“那好吧!”燕西陵情知他说得没错,点点头:“符箓一张不能少!”
沐日昇哭丧着脸应诺了。虽说炼制这些东西,原料都会由宗门提供,可绘制四阶符箓,实在是太耗神识!他还年轻,修为上还大有提升的空间呢!
只是这个时候,他敢不答应吗?
不管怎么说,他成了继戴乘红之后,第二个被排除在外的人选。看在其他人眼里,又是一番羡慕嫉妒恨。
只可惜,这两位都是专业人士,其他真人,虽说也不是不能炼丹制符,比之他们却是差了些火候,更何况还名不正言不顺。
而戴乘红这个时候,也终于将玉简全部看完。
在塘报科收集的瀚州资料最后,附上的正是杨珍那两篇报道。
一篇描述和魔王战斗的经过,一篇展现后方家族的支持和奉献,二者搁在里面做为资料,可谓合情合理,名正言顺。
戴乘红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如前所说,她醉心于丹药法器,对外物不太关注,再加上她非常看重亲情,是以这么多年来,戴家一直都是她最信任的春慈上人在主管。
虽说每到年头春慈都会将家族大小事向她汇报,但一件事情,怎么说,让人怎么理解,却是大有文章。
戴家提供贡献点给赵家,数额不小,春慈当然不会瞒着不报。当时听在耳里,也就是一件寻常事情,甚至她还称赞春慈:
“云均是我故交,你能替我着想,为其纾困解难,做得好!”
却是不曾料到,云均陨落才几天,居然就要逼人还债!
春慈啊,你这事,可是做得太不地道!简直是在丢我的脸,出我的糗!
甚至还置我于危险境地!
想到这里,她银牙紧咬,恨不得这时就赶回云州,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知轻重的侍女。
当面问问她,你如此逼迫赵家,究竟是看中了他们什么!
第404章 抓阄
也不知是老祖本意如此,还是无心插柳,总而之赵家的这两篇报道,让宗门收获丰厚,顺利逼迫丹器、符阵两院,不得不答应输送大量战略资源。
于是,在老祖示意下,魏飙宣布,宗门将再次给予赵家十万贡献点的抚恤。此外,赵家偿还戴家债务时,宗门也大度的表示,手续费免除。
宗门如此体恤赵家,戴乘红不得不跟着表态,免除赵家这笔借贷的利息。至于其他,她需要回去了解再说。
此事就此了结。
半个时辰的休息,这时候也结束了。
大殿内重新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上首,等待老祖宣布结果。
当然,如果真的点到自己头上,愿不愿意服从,会不会抗辩,那就不好说了。
燕西陵浑浊的双眼睁开,精光一闪,已恢复清明。
他没有去看众人,而是问自己的心腹:
“魏飙啊,人到了没有?”
魏飙忙答道:“老祖,已经在山下候着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让他上来!”
“是。”魏飙应了声,转身出了大殿。
一众长老面面相看,都猜不出是什么人,竟被老祖请来参加宗门长老会。
他们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答案揭晓。
一个满脸红润,头发雪白的老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这人来到殿中,躬身朝燕西陵行了个礼:“晚辈窦希常,见过老祖!”
来着竟是青州的金丹,已经八百岁的窦希常窦真人!
他一个客卿长老,来这做什么?
众真人一边和他打着招呼,一边暗自揣测。
窦希常在魏飙的位置坐下,魏紫府在一旁站立。
大殿再次鸦雀无声。
燕西陵目光扫视全场,在每一名长老脸上停留片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最后,他目光落在掌门身上。
“正蠡啊,你这掌门,当了有多久啦?”
洪正蠡心中咯噔一下,恭谨道:“回老祖的话,一百一十年了。”
云霄宗各殿院及掌门的职务,除非是有人陨落或者退出,否则都是一个甲子推选一次,允许连任。洪正蠡已经连任过两届掌门。
“你前任是谁?”
“是师权师兄。”
他提到的这位师权真人,乃是上一任掌门,已在百年前陨落。
“嗯,他在任时,宗门及许国情况如何?”
“这个……”洪正蠡踟蹰片刻,老实答道:“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也就是说,干得不比你差喽?”
“哪里,哪里,师权师兄天纵之资,比我强多了。”洪正蠡谦逊道。
燕西陵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而是看向殷吕巷:
“吕巷啊,你这镇国殿殿主,干了多少年?”
“一百九十年。”
“前任是谁?”
“方师姐。”
“做得也不比你差吧?”
“方师姐善于统筹全局,我从她那里受益匪浅。”
……
“嫣兮啊,这传功院,在你手里多少年了?”
“水虹啊,你执掌宝源殿,多少年头了?”
“元獉啊,这掌管百兽殿,几个甲子了?”
“……”
除了范洪,以及已经被排除在外的戴乘红、沐日昇,场中每一名长老都被他问询一遍。问题几乎一样,都是“你干了多少年?”“前任是谁?”“做得怎样?”“与你相比如何?”这四个问题。
每个人都规规矩矩作答,答案也差不多大同小异,对前任既没有太过夸大,也决不敢随意贬低。
一个个回答得中规中矩。
问完之后,燕西陵站起身,踱步来到场中,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老夫就奇怪了,刚才听你们介绍自己,似乎只要你们离开,你们主管的殿院,就维持不下去了,就要垮塌了,一句话,没你们不行啊!”
“可方才你们又说,前任干得都不比自己差!那时没有你们,也没见这些殿院垮啊,一个个都好好的嘛!”
“可见啊,咱这云霄宗,没有谁是不可缺少的!”
“你们呀,不想去瀚州冒险,偏偏还找这么多理由!修仙修成你们这个样子,蝇营狗苟,搞得跟凡间的官吏一样,哪还有半点逆天争命的进取之心!”
“两百年来,瀚州就一个匡年嵩在那顶着。平时也就罢了,现在魔云裂缝一天天扩大,魔物越来越多,你们以为躲在宗门,假装看不见,就完事大吉啦?”
“难道再有魔王过来,每次就靠赵北卿这种修为的人,拿着符箓去拼命?”
“若不是你们拖拖拉拉,半月前但凡有个金丹在场,这名紫府也不会送命!”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们既然是我云霄宗的金丹真人,大长老,有些事,就不能逃避!”
“……”
一顿乱骂,骂的这些真人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西陵老祖发泄一番,火气也没那么大了。看着宗门这些平日不可一世的人物,叹了口气:
“既然谁都不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抓阄!”
“你们,同不同意?”
无人回答,好一会儿后,洪正蠡硬着头皮道:“弟子遵命!”
有他带头,其他人也陆续表态同意。有的即使心中不甘,这个时候也只能随波逐流,勉为其难答应。
“好!”老祖接着说道:“被抽中的那个人,其手中事务将由窦希常代管!”
原来如此!众长老这才明白窦希常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那,青州怎么办?”殷吕巷鼓起勇气道:“这几年桑洲侵扰日盛,若没了窦师兄坐镇,恐怕……”
“桑洲那帮宵小,找个时间教训一顿,让他们长点记性!”老祖杀气腾腾说道。
殷吕巷顿时闭嘴,再不敢置喙。
见无人反对,燕西陵继续说道:
“按照魔云裂缝当前的扩张速度,还有八年,裂缝将超过千丈,届时魔帅级别的魔族将来去自如。”
“而这次选锋堂堂主遇难,御魔殿分析,魔族应该掌握了部分裂缝的力量,可以送出个别高阶魔族进行袭扰侦查……”
“这个能力,随着裂缝扩大也会提高。宗门估计,五年之内,一次送过来的魔王级别,最多不会超过两名。每次间隔时间,至少需要一年,所以——”
他断然道:“这次被选中之人,在瀚州必须呆上五年!五年之后,宗门再次商议,该谁出征!”
“不过那个时候,恐怕就不是一人两人,说不定,大家都要去瀚州,老夫同样得去!”
“抓阄——”
随着他这声喝令,一个黑漆漆、酒瓮形状的东西出现在大殿。
ps:大家说,该谁中彩?
第405章 是天意,还是有意
黑曜石!
在场修士都是识货之人,一眼就看出,这酒瓮全是用黑曜石打磨而成。
黑曜石有阻碍神识窥探的作用,这么一大块石头,即使是金丹真人,其神识也不易渗透。
更何况,人家还是“双保险”。
魏飙亲手端着一个玉盘,上面是八颗圆滚滚,拳头大小,中间有条空隙的石球,同样是黑曜石制成。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取出八张纸条,当众向大家展示。
除一张写着【瀚】字外,其余七张,都是【留】。
紧接着,这八张纸条被他折成长条,依次塞入八颗石球的空隙之中。
所有人都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每一个动作。
如此重压之下,当魏飙将纸条全部塞好,额头竟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他朝老祖躬身示意后,束手退下。
西陵老祖面无表情,大袖一挥,八颗石球如被风卷起,逐一落入酒瓮之中,发出连串清脆的碰响。
一道隔绝阵法瞬间落在瓮口,里面声音戛然而止。
“好了,”老祖淡淡道:“正蠡,由你开始吧!”
“是。”洪正蠡恭敬应道,深吸口气,将手深入酒瓮,片刻之后,摸出一个石球,握在手中。
“打开看看,”老祖笑道:“若是你中了,大家也能省些时间。”
他的族孙,扬威殿殿主燕成邺哈哈笑了两声,却发现除了自己,再无人发笑,于是又干笑一声,闭了嘴。
“若天意在我,弟子义不容辞!”洪正蠡大声道,伸出手指将纸条捻出。
然后,打开,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留】。
有叹息声接连响起,洪正蠡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第二个,谁来?”老祖问道。
众人相互看看,有的还在犹豫,水虹已经挺身而出。
“我来!”
打开之后,同样是一个【留】字。
水虹哈哈大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水丫头,够了!”老祖不满的呵斥。水虹连忙掩住嘴,笑容收敛。
“下一个!”老祖继续喊道。
……
这次长老会,殷吕巷从头到尾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老祖突然召集众金丹,所为何事,他当然是一清二楚。
然后,一番对比之后,他骇然发现,自己被点中的可能性非常高。
首先,十一名金丹中,符阵院、丹器院,甚至是百兽殿,都是擅长此道的金丹在管理。他们留在宗门,发挥的作用更大,没有可能会挑选他们。
所以在看到戴乘红乱了分寸,被老祖好一顿敲诈时,他是颇为不屑的。
有心想提醒自己的同盟,只是老祖在场,他哪敢轻举妄动。
至于符阵院沐真人,那更是脑子拎不清,跳出来挨宰,活该!
只是,扣除这三人,还有范洪,以及老祖的族人燕成邺,这就只剩六人了。
然后,掌门洪正蠡深受老祖器重,否则也不会在掌门的位置上坐这么久。老祖不可能将他送过去,此人也得排除。
剩下五人中,顾嫣兮、冯橖、谭真人修为都是金丹前期,以老祖的心思,既然派人过去,怎么也得选一个实力强劲的,所以,这三人被选中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后,就只有自己和死对头水虹了。
啧啧,他深吸一口凉气,自己和水虹,似乎就是最有可能的两人!
因为他俩,都是金丹中期,斗法实力不弱,身上宝物众多!
而且,他们一个主管镇国殿,一个掌控宝源殿,在许国势力庞大,油水甚多!
再加上,这两殿因管辖范围大,手下紫府筑基不少。如果被挑中,肯定会带些亲信过去,这同样也是在加强瀚州的力量。
种种衡量之下,这个人选,不是水虹,就是他殷某人!
正在他琢磨间,却见水虹已经第二个完成抓阄。
他心中一紧,一脸期待的看着对方打开,结果却是个【留】字。
莫非,自己的揣测都是错的,老祖真的将一切交给天意?
那我该是再等等,还是现在就去?
一动不如一静,等等看吧!
就在这等待中,先后又有燕成邺、谭真人、顾嫣兮三人上去,各抓住一个石球,打开之后,都是【留】字。
殷吕巷脸色一变,只剩蓝元獉、冯橖和自己了。
不能留到最后!
他当即喊道:“我来!”
可是,这一轮却是慢了,已被冯橖抢了先,又是一个【留】字。
殷吕巷脸色更加难看,和蓝元獉相互看看,两人同时朝前迈步。
蓝元獉身法稍逊,被他领先半个身位。
殷吕巷深吸口气,右手探出,很快在瓮中摸到两个小球。
手指在两球之间来回抚摸,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该选哪个?
身后已响起水虹的窃笑声。
殷吕巷一咬牙,随手抓住一个,手臂缩回。
“殷殿主,打开看看吧。”蓝元獉在一旁笑道。眼皮的跳动显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殷吕巷正欲打开,忽然心念一动:
“不急。不如蓝师弟和我一起打开如何?”
“也好。”蓝元獉憨笑道,将最后一个石球掏了出来。
众人瞩目之中,两人各自打开纸条。
蓝元獉,【留】。
殷吕巷,【瀚】!
经过一轮抓阄,答案揭晓!
殷吕巷,将率领后援,前往瀚州!
“给你三个月准备,和窦真人交接事务。明年正月十日,务必抵达瀚州!”
燕西陵瞥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殷吕巷,带着不容置疑的声音吩咐道。
“弟子……遵命!”
殷吕巷拱手听命,心中的苦涩,却是无以言说。
似乎今天的会议,自己完全是个丑角,就为了这一刻的出糗和捉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凛,这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的故意?
只是,不管是天意,还是有意,这个结局,已经无法改变。
……
云州,戴府
“啪!”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苍老妇人的脸上。
“为了一个黄毛丫头,你连戴家的声誉也不要了吗?”
“春慈,这些年来,你都有哪些事,在瞒着我!”
“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却是上下其手,一手遮天啊!”
“族中事务,以后交由老三主管!你,养老去吧!”
戴乘红的怒喝震得大厅嗡嗡作响,左右仆役下人,一个个吓得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
厅内,白发老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角落里,还跪着一个年轻人,同样是瑟瑟发抖,汗出如浆。
第406章 神秘气体
赵家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们正在给两位老祖出殡。
当一切料理完毕后,这日晚上,所有长老济济一堂,族长报告了两个消息:
“今日上午,宗门庶务殿一位长老来给咱们老祖送葬,同时宣布,宗门给柘溪老祖追加十万贡献点的抚恤!”
“此外,庶务殿返还的三万贡献点,也于今日到账。”
“第二,今日午后,戴家派人联络,表示借贷的贡献点免除全部利息,同时可以推延到十年以后偿还!若是以灵石替代,兑换比例降为五比一!”
这两件事情讲完,大厅内一阵喧嚣,若非是老祖今日下葬,不宜大喜,很多人都要欢呼起来!
不少人更将目光投向上首的杨珍,尽管不清楚宗门、戴家为何会有这些改变,但这其中,必定是这小子使了劲。因为当日,他曾经放言:
“我有一件大杀器,给我两日时间!”
如今,他做到了!
“杨珍,这个时候,能不能给大家讲讲,你那大杀器,究竟是何物啊?”族长笑眯眯道。
杨珍其实也未曾料到,事情比他想象得还要顺利,那颗筑基丹,花得值当啊!
他挠了挠脑袋,也不隐瞒,将赴宗门投稿的大致过程说了一遍。
为了不给他人拉仇恨,有些事长话短说,特地隐去了沈师兄的作用。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看向杨珍的目光,充满惊诧和佩服。
自此,杨珍在赵家长老会,才算是真正有了话语权。
他趁热打铁,很快又敲定了几件事情。
首先是将赵玥儿增补为第十九长老。
这个提议获得全票通过。即使赵云涯略有微词,也不敢阻挡未来的家族老祖进入长老会。
然后,他和赵玥儿、秦婉,三人抱团,重新明确了秦婉的利益,即郡城的事务,继续由她掌管。
最后,则是一件小事,公开承诺的三万灵石捐赠,必须全数交给庶务殿。既然是唱戏,就要将这出戏演完。
此外,关于戴家的借贷,有长老认为,对方既然不催着偿还,又是无息,不妨拖到十年后再说。结果被杨珍断然否决,趁着柘溪老祖英勇战死这股“热流”还在,赶紧将这事解决才是正经。
于是,赵家共凑了二十六万贡献点,七十万灵石,和戴家了结了这笔债务。
这些事情,又耽搁了杨珍两日时间。在这期间,他还忙碌着的另一件事,就是为秦婉炼制了好几炉护舒丹。
她这个岳母娘,自从当年水虹真人出手,助她突破到练气后期,如今七年多过去,修为才刚刚稳定在练气八层,实在是慢了。
如今不到四十岁的她,如果不能在二十年内练气圆满,这辈子筑基的希望将非常渺茫。
有了护舒丹,这个目标不难实现。
赵玥儿介绍完丹药的作用后,又叮嘱不要告诉他人后,便于十月初七这日,和杨珍、彩云等,经州城回到云涯镇。
几人一同去看望嬷嬷,跟她讲述家族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张和静气色已经大好,发丝中出现些许乌丝,脸上皮肤也重新恢复光泽。而她身体之内,那些紊乱的灵气也在逐渐向丹田聚拢。
“大概还有一个月,嬷嬷我就能下地行走啦!修为,也勉强维持在筑基一层。小石头,真是谢谢你啦!”她笑着说道。
“嬷嬷,我也是筑基一层,你得加油哦!”赵玥儿依偎着她打趣道。
“好啊!咱们两个筑基比比,看谁先到圆满境界。”
赵玥儿虽然是单灵根,可张和静只是恢复修为,两人真比起来,还是后者更快。
杨珍在一旁笑呵呵看着,心神却已飘到青石空间。
在那个他分裂神识开辟出的空间里,魔魂花种子已经发芽,魔气正源源不断从那颗四阶魔晶中导引出来。
魔晶品阶越高,魔气越纯正,魔魂花的生长效果也就越好。
虽然这些都是一阶的魔魂花,不过据衣衣估计,最多三年,就可以培育出二阶的种子。然后再有几年,便将有成熟的二阶魔魂花可供采摘。
想必那个时候,嬷嬷修为差不多也已恢复。
至于让嬷嬷康复的最大功臣,小黑草幽幽,前几日在衣衣的抚慰下,已经陷入长达三年的休眠。这种方式,可以更好的促使她复原。
杨珍巡视一圈空间,上次在赵家,为了不显得太过炫富,他捐献出去的只是大部分普通灵石、并不包括属性灵石,以及全部的水系符箓,和小部分丹药。
倒是贡献点,差不多全捐了出去,只留下不到一百的零头。
所以,在毕业之前,他必须多挣些宗门贡献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杨珍仿佛又回到了五年之前,那个每日往返任务大厅,拼命赚取贡献点的日子。
只是,和崀山之行比起来,现在效率低得让人发指。他辛苦了两三个月,不过才有五百贡献点入账。
这个效率,若是别的弟子听到,一定羡慕得口水都流出来,但对于曾经阔过,坐拥过数万贡献点的杨珍来说,实在是来钱太慢。
与此同时,【五行补天经】的修炼,却是给了他更大的惊喜。
自从那日莫名其妙出现一些灰色气体,将他神识修复之后,他便留意上此事。不久之后,在和赵玥儿双修过程中,当两人陷入愉悦之时,那股神秘气体再次产生,那自动闭合隐藏的经脉,也重新出现。
很快,这气体的种种奇效让他如获至宝!
首先,它可以自动修补身体经脉、神识、肉身等所有损伤,且修复之后,毫无瑕疵!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杨珍的修炼速度,不再有任何桎梏!
自此之后,他无需在意周天运行过度时,对经脉和丹田造成的疲劳。修炼进度,至少提高三倍!
照这样下去,两三年内,他足以冲击筑基!
此外,当自身没有暗伤,暂时用不上时,这股气体还可以转移到赵玥儿身上,去修复对方身体。
效果一样!
或者,放任它在自己体内慢慢消失,也能润物细无声般改善自身体质。或是肉身,或是神魂,或是经脉,都有可能。
而除了上述种种好处,还有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作用——
衣衣。
第407章 祝家余孽
那是某一天,杨珍突发奇想,以肉身的方式进入到空间火域之中,想试试这神秘气体,对他炼体的帮助。
结果,他才一出现,便见衣衣惊讶地盯着他身体,小琼鼻还一吸一吸的。
随后,她一声欢呼,朝他拥抱过来,猝不及防间,已如前次那般,融入他身体。
片刻之后,当幻体重新出现时,一张小脸眉开眼笑、神采奕奕。
“好舒服呀!哥哥,你身体里,有混沌之气啊!”
混沌之气!
杨珍大吃一惊,他设想过种种可能,却从不敢想象,这竟然是混沌之气!
传说,混沌之气产生于天地开辟之前。那个时候元气未分、造化模糊一团,整个虚无空间,除了这种气体,空无一物。
当一界生成,规则确立后,混沌之气就逐渐转化为五行之气,也就是现在修士修炼的灵气,消失于天地之间。
这样的气体,怎么可能在自己体内产生?
难道【补天经】所说的“混沌生阴阳,阴阳化混沌”,竟不是一句虚言?
这功法,太强悍了吧!
混沌之气,拥有生生不息的能量,怪不得能修复自身损伤,夯实根基。
杨珍念及至此,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过很快,衣衣打断了他的狂喜。
“可惜啊,你这气体太少喽!要是有几千万个这么多,本仙子就可以化形啦!”
几千万?
杨珍一声苦笑,他就算再勤耕不辍,每天也只有这么一点。几千万,那岂不得好几万年?
“等你修为上来了,这气体,也会越来越多的。”衣衣鼓励他:“加油哦!”
不管怎样,衣衣的化形之路,又出现另一道曙光,总是件好事。
至于这路有多漫长,往下走便是。
于是,在随后的日子,杨赵二人的修炼愈加勤快,到得年末,杨珍的练气七层,已臻圆满,赵玥儿也稳固在筑基一层境界。
嬷嬷身体已经大好,相貌虽不及三年之前,却也年轻许多。过年回去之后,她便留在涫阳,和秦婉相依为伴,继续恢复修为。
而杨珍再次回到宗门后,他一直打听的事情,终于有了眉目。
“杨师弟,这是庶务殿五名朱姓弟子的资料。按你的要求,这五人都是内门弟子,修为不超过筑基中期,你看看。”
某间酒楼雅座内,沈久庚递上一枚玉简,笑盈盈看着少年。
杨珍道了个谢,伸手接过,同时附上二百五十灵石。
搜集庶务殿朱姓弟子的资料,每人一百灵石,定金五十,事成之后五十。
这是杨珍年前委托沈久庚去办的一件事情。之所以拖延了三个月,自然是这段时间,他和沈师兄交往日久,日渐信任,又多次旁敲侧听他没有什么朱姓朋友,这才敢将这事托付给他。
至于筑基中期,则因为刘叙境界正是如此。
很快,他眉头一挑,一个人名跳了出来:
“朱良才,现年五十岁,原名祝良木,云州涫阳郡人,木土火三灵根,筑基二层修为。”
“……十年前被朱钧珖收为义子,遂改名朱良才。”
祝良木!
祝家的遗孽!
杨珍无需再去看另外四人的资料,几乎可以确定,那日出现在天景峰的朱姓弟子,就是此人!
这是将祝家家破人亡的因果,算在了赵家头上啊!
亏得他隐忍十年,终于在最要命的时候送出一刀!
这一击,将赵家害得够惨!
此人,必须拿下!
杨珍心中思量,脑中涌现出无数念头。
是自己动手,还是叫上玥儿?抓到之后,直接干掉,还是弄出口供,交给宗门?
然而,就在他主意已定,准备下手之时,一则消息,让他的谋划戛然而止。
殷吕巷,将率领十多名紫府,三百名筑基的援军,奔赴魔族战场!
这三百筑基中,有十数名志愿者,其中,就有朱良才!
难道是沈师兄打草惊蛇,让他听到了风声,提前做了准备?
杨珍心头疑虑,却是无计可施。他总不可能追去瀚州,那里还不是他这个修为该去的地方。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将心思沉寂下来,继续修炼和挣贡献点。
又过了几天,当这一日他再次来到任务大厅查看任务时,只见前方人头攒动,议论纷纷,忍不住凑过去一看。
眼睛顿时一亮,这活,自己能干啊!
只见宣告牌上正挂着一道任务:
“今召集若干弟子去某地采摘灵果,要求如下:
壹,内门弟子,修为筑基中期以下。
贰,凡报名弟子,可去传功院教典堂领取凭证,需通过九九幻意阵第二十四关考核。
叁,被选中弟子,需承诺对此任务保密,时限一月。
肆,入选之后,每人奖赏一百贡献点。任务其他奖励另算。
伍,本任务发布者,镇国殿选派司。”
在公告最后,还有宗门对该任务危险难度的评级,为乙上。
宗门任务中,按危险程度分为甲乙丙三等。
其中丙等最为安全,几乎不会有人受伤,需要付出的通常是时间和修为。宗门大半采摘、种植、采矿等任务都是此类。
乙等则是有可能出现受伤情况,但一般不会有人员死亡。崀山秘境就被归为这一档的乙中。只不过这个任务,每次公布之后,报名时都是名额已满,实则内部早已瓜分完毕。
到了甲等,则几乎会有人员伤亡的情况发生,云霄宗很少有这个等级的任务。
“比崀山危险一点,但性命无忧,又是采摘,而且入选就送两百贡献点,这任务最后酬劳定然不少,不报是傻子啊!”
再说镇国殿,现在也换成了窦老祖,这老头跟自己有一面之缘,想必也不会坑自己。
杨珍美滋滋的思量,当即便决定报名。
当然,这样的好事,自然也不能落下朋友。于是,赵玥儿、蓝彩芳、窦慢熊,还有沈久庚,以及水峦的姚英姵、田承、戴妙璃、程秀秀等等,凡是和他关系不错,又符合条件的,他全都通知到了。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比如沈久庚就谢绝了。而在九九幻意阵的考核中,尽管条件放宽,允许携带各种法器符箓,不过在八头筑基中期实力的乌月狼面前,无论是练气期的窦慢熊,还是刚晋升筑基不久的蓝彩芳,以及手段有限的田承、程秀秀等人,都纷纷折戟,败下阵来。
倒是杨珍,凭他强悍的肉身和灵活的步伐,再加上二阶上品的防御法器和层出不穷的术法,对付这几只妖狼,轻松过关。
赵玥儿更是简单,反正也不限手段,直接一张二阶上品的符箓,搞掉大半,然后冲上去一顿乱刺,顺利结束战斗,让杨珍瞠目结舌。
三日之后,所有通过考核的弟子,按要求来到了天佑峰。
第408章 特别行动
在两名弟子的带领下,众人步入一座偏僻的大殿。
杨珍扫视一圈,这大殿不算宽敞,不过容纳在场的百多人却是绰绰有余。大殿前方还有一个高台,与其他殿宇并无二致。
不久之后,一个面色沉稳、眼神锐利的中年紫袍男子走了进来,大殿喧嚣声随之平息。
男子踏上高台,转过身面向全场,不疾不徐道:
“本座蒙归田,乃镇国殿选派司主管。你们这次的任务,由我负责。”
“这个任务,会占用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哪位自觉时间不凑巧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否则,任务公布之后,就不能随意出去了。”
说完,他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当看到杨珍时,略有停顿,似是诧异居然还有一位练气期的小辈。
见场中无人退出,他微微颔首,却没有着急宣布任务,而是说起了它的奖赏。
“你们可知,为何由老夫来主持这事?”他面上露出一丝微笑:“因为这次任务,表现优异者,我选派司不吝以各地郡观观主、主科之职为酬劳,望诸君努力!”
这话说完,场中顿时一片嗡嗡议论声,不少人都露出惊喜、跃跃欲试的神情。
尽管云霄宗一再宣称,每名弟子都很重要,各殿院也一直抱怨缺少人手,而不管是外门、内门弟子,在宗门内谋一个差事也不是难事,但是,好的职位,却总是有限的。
相比于天景峰看守大门的,或是水峦峦长这种听上去管着几百号人,实则并无多少权利的职位,各个地方郡观的观主,以及主科,却是实实在在的要职、肥缺。
许国每个郡,少则千把修士,多则上万,还有各修仙家族、大小矿场、灵植特产等等,这全都在郡观的管辖之下,哪样不是油水?
所以这些职位,一般都是在宗门混迹上百年,人脉深厚,修为也多在筑基中后期的修士,方能谋取。像今天这些来参加这种任务的,基本上都是年轻弟子,平素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众人的热忱,一下高涨,都盼着蒙长老赶紧宣布任务详情。
也有的人,却是琢磨开了,一个采摘任务,能有这么丰厚的奖励?
待场中渐渐安静后,蒙归田继续说道:
“凡被选中的弟子,每人奖赏一百贡献点。任务期间,不管完成情况如何,每天还有五个贡献点,直到结束。”
前一条早已知道,后面这个却让众人又是一喜。虽然比起郡观的职位,吸引力差远了,可这个好处是每个人都有。那些自认为争不到前几的,也不由喜上眉梢。
见大家热情都被调动起来,蒙归田终于讲到正题。
一开口,便让在场所有弟子脸上变色。
“为保密起见,本次任务对外宣称是采摘灵果,实则,是要求诸位,参与宗门的一项特别行动——”
“伏击桑洲贼修!”
“哗!”这一下,大殿是真的沸腾了。每一名弟子都不敢置信的望着高台,更多的在交头接耳,抱怨声此起彼伏。
“不愿意的,现在可以退出,不过——”蒙长老一改方才的和颜悦色,厉声道:
“退出可以,但一个月内,不得离开我天佑峰!我镇国殿会提供一处院子,保证诸位基本的修炼生活。”
“贡献点、俸禄,还有没有?”有人问道。
“俸禄少不了你的,贡献点——”蒙长老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没再回答。
这相当于是被软禁了啊!而且,若没有贡献点入账,这一个月岂不是白白浪费?许多人心中默默思量。
“是要和桑洲人战斗吗?”又有人问道。
“当然。”
“这任务危险程度不是乙上级别吗?镇国殿岂能如此欺瞒我们!”又有人不忿道。
蒙长老朝问话方向瞟了一眼,脸色一沉:“我镇国殿做过评估,危险程度,最多乙上!”
“为何?”这次是杨珍提问:“我听说桑洲贼修,在我青州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凭什么认为我们没有性命之忧?”
“烧杀抢掠,你听谁说的?”蒙长老寒目一瞥,淡淡的紫府威压扑向问话的少年。
杨珍这些传闻,自然是听窦慢熊说的。他略一沉吟,现在镇国殿已是窦老祖主事,这话说便说了,当即拱手道:“乃是晚辈一位姓窦的好友。”
“呃。”蒙长老呵斥的话被堵在嘴中。
他看向旁边一名白衣弟子,示意她来回答。
这女弟子花容娇媚,声音温柔,一开口便将场中的不满压了下去。
“这位师弟,”她含笑道:“这些年,桑洲和青云宫弟子多有交手,双方也有死伤。不过,我们发现,凡是内门弟子,对方都没有下重手,只是击倒击伤了事。”
“这是何故?”杨珍问道。
“自然是敬畏我云霄宗,不敢将事情闹大而已。”女弟子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杨珍顿时哑然。
也许对方是有这个顾虑,可若是双方打得上头,人家真会在意这个?
他想起当年柘溪老祖在青州的遭遇。那时桑洲的四国主和弦月姬,最初也只是想以比武的借口,将宝物夺走,确实没有杀人之念。可战到后来,两边打红了眼,如果不是那神秘女修出现,赵北卿能安然无恙退走?
绝无可能!
宗门将弟子安危,寄托于对方的畏忌,是不是有些托大?
大殿中的质疑声渐渐稀疏,蒙长老再次扫视全场,指着一处空地,大声问道:
“有没有要退出的?”
却见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哗啦一下,几十人涌向那块空地。
姚英姵、戴妙璃都在其中。
看来,郡观的职位虽然诱人,但对于这些衣食无忧,也不算太缺资源的弟子来说,拿命去搏就不值当了。
哪怕镇国殿信誓旦旦没有性命之忧,可万一伤着胳膊大腿,也不是闹着玩的。
云霄宗承平日久,大多数修士,都习惯了安安稳稳的修炼、生活。
他们宁可被禁足一个月,也不愿掺和这种危险的事情。
蒙长老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原以为自己将奖赏定得那么高,又有弟子讲明了危险性一般,下面这些人,不说是踊跃参加嘛,起码也不该是这么个熊样子。
都是些温室的花朵,不堪大用!
“轰出去!”他一声暴喝,数名弟子过来,将这些退场的人带了出去。
大殿一下少了六七十人,霎时空旷许多。
杨珍从来没想过退出。
首先,时间上不合算。
集中关在一处,往返空间,与赵玥儿修炼,都很不方便,相当于耽误他一个月的修炼。
再者,魔云裂缝越来越大,你现在躲来躲去,将来魔族来了怎么办?
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多历经一些血与火的磨砺,将来也多一分自保的把握。
最后,桑洲人的阴险狠毒他也是见识过的,既然有这个机会教训对方,他也愿意尽自己的一份力量,保青州一地平安。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只是一瞬,他转头看向赵玥儿,却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也是打算留下。
小丫头外表温柔,内心其实颇为倔强。既然报名来了这里,她同样不会退缩。
两人目光交织,都是莞尔一笑。
……
“好,你们选择留下,我很欣慰。”蒙长老看着余下这些人,语气又恢复了方才的和缓。
接着,由刚才那名宁姓师姐讲述任务情况。
“桑洲这几年来,扰边愈加频繁,平均每年达三四十次,分摊到每月,少则一两次,多则四五次。所以,征用大家一月时间,不会让你们做无用之举,迟早会与他们撞上。”
“桑洲每次侵袭,都是出动四五名紫府,上百名筑基,分成五队。每队一名紫府,二三十名筑基。每一队中,又会分成若干小组,或两三名,或七八名筑基,同时针对数个目标。”
“这些目标,大多是村寨、小家族以及小型矿场,守卫有限,桑洲人抢完就走,整个时间一般不超过半个时辰。”
“劫掠时,他们的紫府会留在某个隐蔽地方,负责接应手下。各小组之间距离最多二百里。一旦行动受阻,紫府全速赶过去,不过是一刻钟时间。”
“如果遇到的阻力太大,比如我方有上人在场,或者有好些筑基后期组成战阵,对方也有可能直接放弃救援。这几年青州抓到的几批贼修,都是有青云宫长老参与。”
“只是青州太大,目标太多,青云宫疲于奔命,往往赶到之时,贼修早已退走,十回有九回都是这样。”
“所以,窦殿主这次,特地调集了全镇国殿近一半的紫府,以及大量的筑基弟子,准备给桑洲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们有来无回!”
“你们的任务,是分成数个小组,分散在那些可能的目标之中,待桑洲贼修出现时,务必拖住对方,让其求援!”
“你们修为不高,足可以迷惑对方,而九九幻意阵又证明了诸位的实力,拖住几名贼修应该不成问题。只要拖到对方紫府来援,就是大功一件!”
“届时,我镇国殿,必不吝嘉奖!”
“诸位,可有什么问题吗?”介绍完毕后,宁师姐笑盈盈看向人群。
杨珍“唰”得将手举得老高。
“请问师姐,如果对方紫府在我方上人之前赶到,我们这些小兵,如何自保?”
听他自称小兵,宁师姐扑哧一笑,随即正色道:
“方才虽然说过,对方下死手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嘛,该有的防备也不能少。待你们分组完成后,会每两人发放一张三阶的金钟罩防御符,可供三人躲入其中,持续一刻钟。这个时间,足够我方上人赶过来。”
“不过,三阶符箓价值不菲,每张需要八千灵石。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用掉,否则,是需要赔偿的哦!诸位务必慎重!”
“另外,就算你是不得不用掉,战后计算你的奖赏,也会抵消掉大半!”
宁师姐最后警告道。
还别说,她若没这个警告,肯定有人稍有危险就会用掉。
“对方会不会派金丹上人?”又有人提问。
“根据我臻玉界的规矩,金丹不得随意出手。所以,对方就算派金丹来接应,也会有所收敛,不会去对付你们这些小兵!”
“……”
众人又问了好几个问题,最后,当大殿逐渐安静后,蒙长老大手一挥:
“还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现在就走!”
他雷厉风行,当下带着这三十多人,前往后山某地,这里早已备好一艘飞船。
飞船很快腾空而起,朝着青州方向飞去。
第二日清晨,飞舟直接在青云宫降落。
杨珍跟随大家,来到议事大厅,只见里头人头攒动,数百修士济济一堂。
在人群中,还意外见到了和川上人。这位可是云庆宫的宫主,宗门在云州的主管,居然也被调遣过来,参与这次作战。
他当然不知道,窦殿主如此操作,也是有他的考虑。
原来,窦希常接管镇国殿之后,很快发现,镇国殿被殷吕巷经营多年,里面树大盘根,难以撼动。他的命令,常常连天佑峰都出不去!
所以,这次借着反击桑洲的名头,也是他巩固自己权力的过程。通过这次战事,正好可以看看谁愿意服从自己,谁又是那个刺头。
不过这些,就不足为道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让杨珍意想不到,青云宫宫主换了人,不再是王启年!
以王启年的八面玲珑,以及这么多年在青州和窦希常的良好关系,他若留下,绝对是窦老祖的一大臂助。只可惜,不知道是殷吕巷故意使绊子,还是王启年曾经在魔族战场呆过几十年,经验丰富的缘故,总而之他被故主召去,随他出征去了瀚州。
此时的高台上,站着一位陌生面孔,正是青云宫新任宫主窦智云。
从这姓氏便能猜出,此人应是窦老祖的族人。
虽说窦老祖只是代管镇国殿五年,可他非要举贤不避亲,宗门也不好说什么。
当大厅肃静之后,窦智云发表讲话,内容不外乎是桑洲这些年对青州劫掠造成的损失,然后鼓励大家同仇敌忾,立功受赏云云。
讲话结束后,紧接着宣布分组,每组至少两名紫府。杨珍和赵玥儿都分在同一组,领头者正是和川上人,副组长也是云庆宫的一名紫府长老。
组员有三十多人,除了杨珍,都是筑基弟子,大部分是云庆宫修士或者云州出身的弟子,想必也是为了方便和川指挥。
当会议结束后,和川将本组修士召集一起,开始分配每个人的任务。
第409章 黑岩峰
“青州沿海共有十七县,咱们云州这组,负责海沧、高临这相邻二县,”一间小屋内,和川一边讲解,一边指着一张刚刚挂上的地图:
“这二县中,青云宫标注了十六个可能受攻击的目标……”
随着他这句话,一名弟子法诀打出,地图上立即显现出十六个黄色光点。
“不过,咱们组员总共才三十四人,平均下来,每个目标两名修士。这样不好,力量有些薄弱,所以我和郭长老商议,去掉了六个可能性比较小的目标,这样每处差不多有三名弟子,比较妥当。”
话音刚落,十六个黄点中,有十个变成更加刺目的红点。
“我镇国殿这次大动干戈,目标可不是几个筑基小修,至少得抓住对方紫府,才算胜利!所以,诸位的任务,就是当桑洲贼修来袭扰时,报告情况,缠住对方,逼其求援!”
“大家都明白没有!”
“明白!”
见众人均无异议,郭长龙拿出一卷文书,开始逐个点名:
“叶江川,韩绝、邢红轩,海沧县存云谷!”
“姜望、叶青羽、赵汝成,海沧县文家集!”
“……”
“沈落、白晓天、聂彩珠,高临县翠金湖!”
数息之间,十处目标,三十名修士,一一分配完毕,显然这方案早已拟定。
最后还剩四人。
“你们四位,都不是我云庆宫弟子,听说是蒙归田那个老家伙坑蒙拐骗哄过来的。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各自挑一处地点加入吧。”
有两人很快选定了目标,赵玥儿没有挑选,她望向杨珍。
杨珍凝视地图,只见十处红点呈一条粗壮的弧线。弧线外面是大海,朝内则是青州内地。
闪着微弱黄光的六处,都在弧线后面。
显然和川认为,桑洲如果劫掠,圆弧上这十处距离海洋更近,比较方便。另六处离得远,而且在他侧后,可能性不大。
这十处目标,相互之间最远相距有八九百里,若是从中间某处出发,至少也有四百里,紫府差不多需两刻钟方可抵达。
看来,镇国殿尽管调集了大量修士,可青州实在太大,分配到每一处,兵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也不知镇国殿是否有别的安排,杨珍心中疑惑。
“阚宫主,”他指着那几个黄点:“我可否和我师姐一起,在这六处选择一处?”
“你要在这其中挑选?”和川上人一脸讶异。随即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微笑道:“请便。”
他以为杨珍选择黄色光点,是存了避战之心。不过他和赵北卿私交不错,现在故友已逝,权当照顾一下他的后人吧。
他却不知,杨珍看中这里,第一个原因是希望单独和赵玥儿呆在一起,方便修炼。那【五行补天经】作用实在太大,他一日也不想浪费。
另一个原因,则是杨珍手段颇多,好些都不便当众显露,所以在后方选一个地方苟着,也就不足为奇了。
最后,杨赵二人挑选了一处叫黑岩峰的目标。这地方距弧线中间两百里出头,到时救援也比较便利。
分组结束后,接着就是派发物资,包括灵石、丹药、三阶防御符箓,以及纸鸢、焰讯符这两种通讯联络之物,最后是目标地介绍的玉简。
杨珍取过玉简,仔细浏览黑岩峰的资料。
黑岩峰位于高临县境内,高八百丈,山上黑石遍地,盛产一种名为黑铁精金的矿材,是炼制水属性法剑的重要原料。
杨珍那把清樾剑,里面就掺入了黑铁精金。
该地矿场,归属一家姓侯的筑基家族开采,每年产黑铁精金一千斤左右,按每斤二十灵石计算,产值当有两万灵石。
不过,这地方三年前曾经被桑洲洗劫过一次,当时不仅抢走了上百斤精金及数千斤原矿石,还将看守此地的一名筑基打死。
侯家总共就两名筑基,自此之后,另一名筑基便呆在家里,不敢出大门一步。矿场则交给了家族几名练气修士管理,产量也下降了好几成。
这样的地方,按说桑洲再次光顾的可能性不大,不过黑铁精金在桑洲极受欢迎,价格是青州的几倍,因此,也难说他们就不会贼心再起。
……
到了下午,一艘飞舟自青云宫飞出,先向西飞了数十里,再折向南,朝着海沧县飞去。
飞船上坐着的,正是云州这组的修士。而如此行径,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当他们抵达海沧县上空时,夜幕已经笼罩这片大地。
飞舟沿着地图上那条弧线,开始逐批将人员放下。
半个时辰后,只见前方山势连绵,层峦叠嶂,其中有一处高耸的山峰,山头像是被利剑削平,地势凹陷,隐隐有星光闪动。
杨珍看过资料,知道那便是黑岩峰,那映照着星光的地方乃是山顶的一座湖泊。
他和赵玥儿长身而起,与两位上人及诸人道别。随即从飞舟上一跃而下,一柄飞剑已出现在各自脚下,载着他们朝那山峰飞去。
两人掠过水平如镜的湖面,向着山脚直落而下,不一会儿已来到一座宅院附近。
这是那三名练气修士的驻地,还有数十名凡人矿工,都挤在这个院子。
据说过去修士和凡人是分开住的,自从桑洲劫掠之后,这几名修士便让凡人住了进来,名义上是保护他们。
实则却是——
给自己壮胆。
此时已是亥时,已是万籁俱寂的时候,原来两人是不打算惊扰这些人,在山间另寻个住处。
这时却听院门“嘎吱”一声打开,一个衣着褴褛,满口哈欠的汉子踉踉跄跄走了出来,来到墙角,裤袋一松,然后舒服的哼起了小调。
赵玥儿羞得把脸扭向一边,杨珍也觉得好笑。待这人哼着歌返回院子,随手准备栓门时,他一个箭步,将门大力推开,蓦地大喊一声:
“你们管事的,在不在!”
那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一个哆嗦,跌倒在地。
屋内响起了各种杂乱的声音,有人慌慌张张应道:“来了,来了。”
不一会儿,三人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光头,后面两人看上去都比较年轻。
光头打量一眼杨珍,又看向身后的赵玥儿,突然脸色一变,扑通跪倒在地。
第410章 弦生门
“水道来的朋友,”光头颤声道:“你们要的货已经备好,请,请收下。”
说完,回头示意身后一名年轻人。
那年轻人抿了抿嘴,似是有些不情愿,在光头目光逼视下,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储物袋,递了过来。
杨珍莫名其妙接过,神识一扫,里面赫然是一大蓬粗炼过的黑铁精金!
“这是干什么?”他诧异道。
“这不是你们,要,要的货吗?”光头解释道,声音却越来越小,显然也察觉不对。
好一会后,双方终于搞明白,这是一场误会。
原来,光头竟是将他们当作了桑洲的修士!
“后面这位师姐,如此年轻,就已是筑基修为,我们,我们这才以为,这定然是桑洲的贼修!”光头嗫嚅道。
“为何我们就不能是宗门弟子?”杨珍问道。
“我哪晓得,宗门弟子,也会来咱这穷乡僻壤之地?”光头嘿嘿讪笑。
“所以,你们就把精金交出来了?”
“这个,前次桑洲贼修来的时候,就说过,让我们随时备,备好两个月的货,否则就鸡犬不留!”光头哭丧着脸道。
“我靠!”杨珍骂了句脏话,一时竟无话可说。
“好了,你们休息吧,其他事情,明早再说!”他挥了挥手。
他那会推门,本来是想在这院子借宿一晚。可是,看着里面乱糟糟的样子,还有各种难闻的气味,算了吧,还是去山间找个地方自在。
第二天,杨赵二人将所有人召集一起,数了数人头,一共是三名修士,三十一名凡人。
这三名修士的名字他也懒得记,反正都姓侯,年纪最大的光头是侯大,那个掏出储物袋的年纪最小,是侯三,另一个侯二。
这其中,侯大修为练气九层,侯二练气七层,侯三只有练气四层。
侯大虽然修为超过杨珍,不过久经世故的他,对宗门弟子不敢有丝毫不敬,更何况后面还有一个筑基期的赵玥儿。
杨珍直接从空间取出大量衣物,命令这些凡人去不远处的溪水边好好洗个澡。虽说当一天矿工,晚上回来必然又是浑身脏兮兮的,但每日的清洁还是可以做到的,也能预防各种疾病。
这三位修士,则在他吩咐下将小院好好清扫一番。
他自己绕着院子,和衣衣一起,布置了一个天然的幻阵,还是重叠的。
虽说和川上人认为这地方受攻击的可能性不高,但未雨绸缪,这些防备不能落下。
只要有足够的灵石,幻阵可以一直延续到他们离开的那天。
院落打扫之后焕然一新,不过他和赵玥儿还是在百二十丈远的一个山坳间,另外搭建了一间小木屋,将这里作为两人的住处。
这个距离,衣衣和赵玥儿的神识随时可以关注到小院,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赶到。
除此之外,丧心病狂的杨珍,在木屋周边,小院二十丈外的树丛,矿坑入口附近等处,又布设了数个重叠阵法。同时告诫小院之人,这些地方不能随意踏足,进出院子只能走固定路线等等。
曾经有矿工不听,误入其中,然后大半天也走不出去,直哭喊得声嘶力竭,才被修炼回来的杨珍给放了出来。
自此之后,再也没人敢违抗他们的警告。
而杨珍和赵玥儿,在这山谷之间,也度过了一段非常惬意的日子。
两人或是一块修炼,或是攀爬悬崖,或是在那湖泊中游泳垂钓,或是在空中追逐嬉戏。有时还跑到最近的镇子,给这些矿工带来一大堆吃食和衣物,看着他们感激涕零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也非常愉悦。
有时杨珍甚至觉得,就这么和小丫头一辈子快快活活,也不枉此生。
只可惜,他们毕竟不是来这度假的。而世上之事,有时就是这么凑巧,这处偏居一隅的黑岩峰,又一次成为了桑洲人的目标。
在他们到达黑岩峰的第十五天,这日黄昏,一望无垠的碧波上,一艘船正劈波斩浪而来。
这是一艘灰蓝色的大船,与身边海水的颜色几乎一致,若是从高空俯视,说不定就会看走眼。
当然,在这个修仙世界,光靠颜色可骗不了人。这船的船身,还覆盖了一种名叫蓝秙尘的材质。这材质提炼自海底的蓝秙藻,和黑曜石一样,有防止神识窥探的作用。
茫茫碧海之中,便是神识强大的金丹真人,也无法仔细检查每一处海面,经常便会漏过此物。
更何况,这船还有潜水的本事。在海水中有形无色,看上去仿佛一个巨大的水母。
由于这船的这些特点,出海的修士给它冠之以幽灵船的称号,便是指它的神出鬼没,难以发觉。
而桑洲人,正是借助这样的宝贝,一次又一次逃脱云霄宗的追杀,带着劫掠的财货满载而归。
此时,这艘十丈长的幽灵船上,船首正矗立着一名留着短须的青年男子,衣襟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这人名唤弦生门,正是当年在青州,被赵北卿杀死的那位弦月姬的族侄。
弦氏一族和赵家一样,当年也是一门两紫府。在桑洲一隅之地,已经是个不小的家族。
这些年,桑洲屡次侵掠青州,弦生门正是主要的鼓动着和参与者。只因为他一直觉得姑姑死得不明不白,是以对青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家主,”一名短衣打扮的汉子在他身后恭声道:“离青州还有八百里。”
幽灵船在海中每时辰可行四百里,八百里,也就是两个时辰。
弦生门望了一眼天边的夕阳,默默估算了时间,招了招手:“走,回舱中议事!”
三丈长的船舱内,二十多名修士席地而坐,看着很有些拥挤。
弦生门进入之后,这些人一起俯身唱道:“见过家主!”
没错,桑洲人劫掠,通常都是以家族为小团伙。此时船舱内这二十多名筑基,全都是弦氏一族的精英。
弦生门点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刚一坐定,身后一张青州地图徐徐打开。
“家主,”坐在前头一位面容苍老的修士直起身,神色间颇为忧虑:
“许国那边有消息说,云霄宗镇国殿这次调集了大批人手,准备伏击我们。既然如此,我等为何不歇息两月,暂避其锋芒?”
第411章 一个不留!
弦生门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很快又压制下来,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问道:
“大长老,我姑姑生前,待你如何?”
听他提到前家主,老者脸上露出悲戚之色,哀声道:“若无月姬大人,老奴早就化作一抔黄土。大人之恩,重于山岳,老奴没齿难忘!”
弦氏一族中,有不少乃家奴出身,因修为高深而被封为长老,但平常言谈中依旧以奴婢自居。这位大长老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想不想过为大人报仇?”
“想!无时无刻都在想!”大长老嘶哑着嗓子吼道。
“砰!”弦生门一拍身前案几,厉声喝问:“既然如此,你拦我作甚!”
“许国这次想围剿我等,你当我不知?”他站起身,在舱内来回踱步,语气激昂:
“只是,我弦氏若是退缩,回到国中岂不成为笑话!笑我等平素慷慨悲歌,矢志复仇,临到头来,却不敢和许国人真刀真枪干一场!笑我们是怂包,是软蛋!”
“这次许国大动干戈,以为可将我等一举成擒。老子偏要老虎嘴边拔毛,还许国一个颜色,让他们公开承认,我姑姑是被他们害死的。我姑姑,冤啦!”
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泪水涔涔而下。
船舱内悲泣声四起,那大长老更是以头抢地,老泪纵横。
稍平复后,弦生门声音转而和缓,继续道:
“我又不是蛮夫,这次的危险,我自有考虑,你们看——”
他大步来到地图前,指着上面无数小点:“许国人不知我们每次会挑哪块肉下嘴,只得处处设防,却不知正犯了兵家大忌!处处设放,等于是处处不设防!”
“我弦氏往日打猎,都是分做若干小组,每组两到五名筑基,以求战果最大。许国如此布置,正是针对我们这个习惯……”
“所以,这次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将力量握成一个拳头——”
“砰!”他右手握拳,重重敲击舱板,眼中凶光毕露:“将他们狠狠砸烂!”
“我的计划如下,”他指着地图,所有人顿时神色一肃,认真倾听:
“你们十八人,由二长老率领,目标,秦家寨!”
地图上,青州海沧县某处倏地亮起一个红点。
如果和川上人此时在场,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秦家寨,不在他预估的十处目标之内,甚至连宗门推荐的十六个目标,也不在其中!
“秦家寨一家六筑基,有三阶的防御大阵,防守严密,是块硬骨头。一直以来,咱们从未对他动过心思,就是因为攻打这样的家族,非一时半刻不能竞功……”
“所以这次,我调集你们十八位筑基,就是要以雷霆一击,在云霄宗反应过来之前,将这个地方砸烂,抢光!”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递给正洗耳恭听的二长老:
“这是一颗三阶的破阵珠,价值不菲,乃是我用了好几样宝贝,从国主府库中换来的。这珠子扔过去,三阶的防御阵可谓不堪一击,你可得给我好好用它。”
破阵珠的原理,一为聚灵,二为爆炸。即瞬息之间将某处灵气吸收一空,然后猛烈爆炸。如此不仅可将阵法撕开一个口子,而且因为灵气被吸空,短时间内阵法无法自动修复,从而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
二长老诚惶诚恐接过,小心放入储物袋中。
弦生门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能不能捞回本钱,就看你们在秦家寨收获如何,可别让我赔本哦!”
“定不负家主重托!”二长老埋头顿首,大声保证。
弦生门傲然一笑,看向另一边几人:“你们五个,以四长老为首,往这里走一趟。”
说着,他指背在地图上重重一扣,一个红点蓦地显现。
黑——岩——峰!
“家主!”大长老诧异道:“黑岩峰那旮旯地方,就一些黑铁精金,咱们……?”
他没有继续往下,言外之意却很明显,那么一个小地方,平时也就算了,这次既然拽紧拳头砸人,怎么还往这地方分兵?
“本座这么做,当然不是无的放矢,”弦生门笑着解释:“一来本座想学那二郎神,打造一柄三尖两刃戟,需要不少黑铁精金,这东西在咱们桑洲可不好买到……”
杨珍没有想到,他通过枫林书店发行的《西游记》,如今已流传到桑洲。这弦生门小时候被人称做二郎,对书中的二郎神也很是仰慕,所以粉丝行为上升到现实,先弄一套二郎神的行头玩玩。
“二来嘛,”弦生门声音陡然冰寒:“本座要杀人!秦家寨人太多,国主有令,咱不能大开杀戒。黑岩峰那种地方,不过几个练气小修,数十凡人,这次给我全部杀掉,一个不留!老子要好好地羞辱云霄宗!”
最后,弦生门又规定两支队伍,任何一处战斗时间都不要超过一刻钟,务必快准狠。然后又约定了联络之法,叮嘱一番,这才让众人散去,好生准备。
此时夕阳早已隐去,夜幕低垂,茫茫大海上,这艘如幽灵般的孤舟,正朝着青州,风驰电掣而来!
……
夜深人静
一股温暖的真气透过手心,将那丝丝絮絮灰色气体送了回来。
“小石头,”赵玥儿收回双掌,汗津津的脸贴在男儿胸口:“这些混沌之气,你先留着用吧。等你到了筑基——”
她脸上红晕未散,娇声道:“玥儿再找你要!”
“嗯。”杨珍含笑点头。如今这混沌之气确实还太少,不过十丝而已。
如果他也到筑基,那时很可能一次便有百丝,是现在的十倍!
他不再客气,体内真气运转,将那絮气体缓缓送入丹田。
他对这气体已有了几分了解。如果身体无恙,混沌气体会在十二时辰内完全消失。消失前处在什么位置,则会就近增强夯实那个部位。
所以,他大多时候会将之留存在丹田,以方便接下来扩经舒脉的修炼。
此时修炼暂时告一段落,两人相互依偎,絮絮叨叨说些情话。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赵玥儿眉头一挑,身子突然绷紧。
与此同时,衣衣的声音也在杨珍脑海响起:
“哥哥,那个院子,有坏人来了!”
第412章 激战
杨珍身子挺直,正要站起,却被赵玥儿拦住:
“等等,他们进院子了。”
衣衣的报告更加详细:“他们有五个人,有两人留在外面。另外三个,往院子里去了,哈哈,被幻阵困住啦!”
声音刚落,便听远处传来短促的爆裂声,显然有人正在攻击幻阵。
杨赵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必须出击,否则里外夹击之下,那个重叠幻阵也抗不了太久。
两人迅速披上护甲,一人提棍,一人持剑,悄悄摸了出去。
……
弦幸姑今年已是三甲的年纪,修为筑基九层,在弦氏众长老中排序第四。
此女出身刺客,乃是弦氏多年培养,专门用于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情。多年经历,将她磨炼得性格果决,手段狠辣,大概正是这个原因,所以被弦生门派往这边,执行他一个不留的命令。
在进入院子之前,她已经用神识查探过周围。远处密林万籁俱寂,前头院内酣睡声清晰可闻,没发现任何不妥,这才放心派了三人进去。不曾想这三人才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眼前的院子,也蓦地被一大片烟雾笼罩,失去了踪影。
弦幸姑大惊!作为一名刺客,她不敢说擅长阵法,至少也算得上通晓。却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寻常的院子周围,居然布置了如此巧妙的幻阵。
而且是天然幻阵!
她心中大急。家主吩咐一刻钟结束战斗,这个时候不说完成任务,至少得将人捞出来,否则时辰一到,这几人就要落在云霄宗手里。
当下,她也顾不得闹出什么动静,指挥另一名筑基初期的手下,和她分头攻击幻阵。
她还是颇有几分破阵心得的,一人攻击,激发幻阵反应,通过其变化察探灵气变动之痕迹,从而寻出脉络。
她则在烟雾凌乱,阵型乍隐乍现的瞬间,攻向阵法八门位置,将其不断削弱。
再加上此时困在阵中的三人,也在出手。如此内外合击,或许用不了百息,便可破掉这天然阵法。
这个时候,杨赵二人出来了。
他俩一出现,弦幸姑就感觉到了,心中大骇。那处山坳,她可是用神识探查过的,怎么还藏了人?难不成还有一个幻阵!
这是哪里来的阵法大师?
难道,云霄宗有高人在此?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凛,差点就要夺路狂奔。神识一扫之下,却发现出来的这俩,一个是筑基初期的小姑娘,另一个还是练气,顿时放下心来。
示意那名手下上前对付,她继续轰击阵法,这才是当务之急。
杨珍抽出追日弓,对着那冲过来的筑基初期,连续三箭,然后和赵玥儿并肩疾行。
这是他手中最强的攻击手段,如今一箭之威,已接近筑基初期的最强一击!
弦氏这名子弟,能被族中派出来打劫,实力当然不弱。他手指快速掐诀,顷刻间三个篮球大的冰球凭空生成,迎着箭矢而去。
“砰砰砰!”一连三声响起,三支箭各击中一个冰球,当即炸成碎末。箭矢力量却也因此耗尽,斜斜坠落。
这手下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杨珍这三箭力道,大大出乎他意料。与此同时,他手中宝剑祭起,准备一招解决当面这小子。
突然,一记水桶大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头顶,“啪”地一声将他击昏过去。
瞬息之间,弦氏这名筑基初期,失去了战斗力。
弦幸姑大惊失色,手一扬,数十道的冰箭对着杨珍射去。
赵玥儿与杨珍形影不离,防的就是这种情况。她全身法力鼓动,一面一人多高的冰盾蓦地出现,将两人护在身后。
箭盾相撞,二者同时化作无数冰屑,竟是谁也没胜过谁。
弦幸姑又是一惊,这已是她今晚第三次被意外惊到了。她这一击,因同时还在破阵,未尽全力,但也不是一般筑基前期可以抵挡的。想不到这个看着年纪轻轻,不过筑基一层的少女,居然毫发无伤的挡了下来。
她终于收手,不再考虑破阵的事情,眼前这两个后辈,才是她当前大敌。
“云霄宗弟子?”她冷声问道。
赵玥儿喉咙一甜,冰盾破裂让她也受了些许内伤。不过小丫头也是个狠人,根本不和对方废话,唰得拍出一张符箓……
凛冽的冰寒之气,带着无尽的杀意,霎时弥漫整个空间,朝着弦氏四长老扑去。
【冰霜符】,二阶极品!
弦幸姑今晚一再吃亏,对这两个小辈再不敢有丝毫轻慢,见状法力催动,身上甲衣蓝光一闪,一面圆环护罩将她包围起来。
很快,在冰霜之力的侵袭下,护罩大片大片皲裂,最终散作一地碎片。
二阶上品的护甲,就此损毁!
弦幸姑身形一晃,躲过从天而降的一道闪电,眼中怒意大盛。双手一扬,又是数十道冰箭生成,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这时候的赵玥儿,虽说她法力远比同阶深厚,但一张二阶极品符箓,还是将她体内灵气耗去大半。此时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只能勉强催动身上护甲,想要将这道攻击挡下来。
只不过,二阶上品的护甲,以她此时法力不济的状况,只是微微泛起蓝光,一时竟不能催动!
情况危急!
好在,她还有队友!
杨珍见状大惊,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着少女就地一滚。
数道冰箭撞在他后背,穿过护甲,将他身上扎出数个血洞。
冰寒之力瞬间在体内扩散,几乎要将他冻成冰棍!
这是筑基后期的含恨一击,远非他此时肉身,可以抵挡!
杨珍“噗”的一口鲜血,吐在少女肩膀。
“树林——”他喃喃道。
赵玥儿顾不得查看他伤势,翻身而起,抱着少年朝二十丈外的树林掠去。
弦幸姑嘿嘿冷笑,正要乘胜追击,忽然心中警兆大起,连忙向前一扑!
“轰!”巨大的雷电打在她方才的位置,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边缘的青草上,暗红色的火焰熊熊燃烧。
弦幸姑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却是怪异:这两人一昏一逃,哪来的时间发出闪电?
第413章 灭之一棍
追杀,还是继续破阵?
弦幸姑两个都要!
她五指张开,一张闪着金光的符箓出现在她手中。
金甲符,二阶极品!
这张两千灵石的符箓,乃是她多年珍藏,好几次她身陷困境时,都舍不得使用,一直留存至今。
但是现在,为了对付那两个可恶的小贼,还不能耽搁幻阵的破除,她只能忍痛割爱。
大不了以后多抢几家!
法力催动,一个丈许高的金甲巨人轰然出现,大踏步向树林追去。
“啪!”一道闪电劈在金甲身上,这巨人只是身形微微一滞,又继续前行。
弦幸姑嘴角冷笑,她祭出这张符箓,防的就是这无时不在的雷电。
她放下心来,双手快速掐动,一连数道术法打向摇摇欲坠的幻阵。
忽然,她眉头一皱,神色大变。
她失去了金甲的位置!
她骇然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树林。
只见那片丛林中,不知何时已是烟雾缭绕,神识探测进去,竟在里面盘盘绕绕,不知边际。
又是一个天然幻阵!
天哪,这破地方到底有多少天然幻阵!
弦幸姑脸色阴沉,此时她想的再也不是完成任务,而是救出下属,赶紧走!
时间,才过百息,来得及!
想到这,一道势大力沉的攻击术法,轰然撞向面前的幻阵!
……
树丛中
杨珍感觉身体在逐渐暖和,体内的寒气在迅速消散。
这是衣衣出手吗?
不对!衣衣的治愈术,只能治疗伤口,却不能驱散冰寒。
这是——
他意沉识海,内视自身,很快发现,是那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在驱赶寒冷,恢复肉身!
在这气体的帮助下,他身体飞速好转,数息之后已恢复大半。
在这之前,赵玥儿早已取出一颗上品凝元丹,仰头服下,闭目调息。
两人同时睁眼,目光交织,脸上都是自信的笑容。
“走,再去会会那个老妖婆。”小丫头咬牙切齿道。
就在这时,两人一起抬头,只见遥远的北方天空,一道璀璨的红色光焰冲天而起,经久不散。
焰讯符!
……
夜幕下,一艘飞舟朝着两百里外的黑岩峰疾驰。
舟中站立二人,正是和川上人和郭长老。
“桑洲贼修怎么选择了黑岩峰?”郭长老一边控制飞船,一边嘴中嘀咕:
“不会是那两年轻人不知轻重,随意乱报吧?”
“纸鸢上说得清清楚楚,五名筑基!”和川呵斥道:“就算是假的,咱们也宁可信其有!走,加快速度!”
郭长老嗯了一声,催动法力,舟速又快了几分。
突然,夜空中晃过数道红色波纹。
两人同时回头,骇然发现,一道红色光焰,正在远方夜空,默然绽放!
和川脑中急转,与记忆中的地图比对,霍然色变:
“是秦家寨!秦家寨受到攻击!”
镇国殿这次兴师动众,围剿桑洲贼修,许多往日藏着掖着,或是觉得用不上的宝贝,这次统统都拿了出来。
焰讯符便是其中之一,尤其是那些未在预测范围内的目标,镇国殿一一送去焰讯符,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二阶焰讯符,在瀚州那灰暗朦胧的环境中,只能传讯百里。而在青州,只要天气晴朗,数百里,甚至上千里都有可能!
所以秦家寨虽有三百里之远,这报警的讯号,仍旧在第一时间,传到了和川这里。
“宫主!”郭长老忧心忡忡:“咱们得马上转身,去救秦家寨!”
“黑岩峰怎么办?”和川迟疑道:“要不,你我分兵,我去秦家寨!”
“不可!”郭长老大声道:“秦家寨一门六筑基,尚且不支,可见敌寇实力不容小觑。分兵则力弱,你我只有合力,方能救下秦家寨!”
“黑岩峰没有发射焰讯符,情况或许没那么危急。宫主!黑岩峰一个小地方,就算全抢了也没关系。秦家寨却是海沧的大家族,如果出了事,新来的殿主,恐怕饶不了我们啊!”
郭长老声嘶力竭,神色万分焦虑。
和川稍作思索,不再犹豫:“好!咱们回师,救秦家寨!”
飞舟在夜空划出一个美丽的弧线,掉头朝秦家寨飞驰。
和川一扬手,一道纸鸢展翅而起,向着邻县的方向,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但愿你们能坚持住,坚持到援兵到来!”他回望黑岩峰的方向,心中喟叹。
……
杨赵二人看到焰火的时候,弦幸姑当然也看到了。
心念一动,她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一定是秦家寨在报讯!
既然云霄宗已被惊扰,自己更得加快速度。
好在幻阵这时也已支离破碎,最多还有三息!
她剑尖遥指夜空,脸上泛起阵阵青灰,乃是在酝酿自己的最强一击。
正当她长袖挥舞,剑光如雪,向着残阵倾洒而去的时候,密林间,“嗖嗖嗖”一连飞出三支利箭。
弦幸姑心中恼恨,脸上却是不慌不忙,腰间一块玉玦光芒大放,身外竖起一道致密冰墙。利箭“叮叮叮”撞在上面,箭尾不断颤动,却不能再进寸许。
“轰!”与此同时,幻阵处传来一声巨响,烟雾开始四处飘散,显然这阵法已经破了。
弦幸姑大喜,然而来自密林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噼啪!”一道比水桶还要粗上三成的闪电,带着炙热的炎火,劈在那冰墙上,瞬间将其击成齑粉。
咔嚓一声,腰间玉玦碎成粉末,纷纷洒落。
紧接着,凛冽的冰寒之气,再次向着她席卷而来。
又是一张极品的【冰霜符】?
弦幸姑目眦欲裂,她堂堂筑基九层,大家族的长老,极品符箓也没几张,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来的这么多极品符箓?
不过这时也容不得她多想,压制住方才全力一击之后的空虚感,她强行提起些许法力,祭出一面冰盾挡在身前。
冰寒之气仿若透过水中的光线,须臾间穿过冰盾,将她牢牢冻住。
弦幸姑全身法力急剧运转,阵阵暖流在体内滚动,很快冻住的肌肤开始柔软,手臂渐渐松动。
只可惜,她没那个时间了。
密林中,一个少年高高跃起,手中紫金青檀棒似流星赶月,如泰山压顶,带着不顾一切的气魄,对着前方冰人,奋力劈落——
【灭之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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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幸姑死了。
面对那惊天动地的一棍,身子僵直,法力凝滞的她,只能以自己的天灵盖去承受。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直到临死前,她还是不愿相信,自己会死在两个后辈手中。
其中一人,甚至还只是个练气后期!
当然,假如她死后有灵,明白她面对的其实不是两人,还有一名霹雳小仙女,偷袭小能手,不知道她能否想得开些。
随着她的殒命,院子前的烟雾也消散干净,现出两名短衣打扮的男子。
“四长老——”其中一人惊骇失声。
杨珍暗叫不好。
这个时候,也正是己方最虚弱的时候。
衣衣刚才使出了她最强的一记雷劈,至少三十息内,绝无出手的可能。
赵玥儿激发二阶极品符箓,大耗法力,这时也正是虚脱的时候。
能战斗的,此时此刻,只有自己!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手握紫金棒,浑身气势大盛,对着这两名筑基冲了过去。
两军相逢,勇者胜!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趁着这两人不明情况,惊慌失色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冒进,果然收到了效果。
只见两名男子中,年长的那位,袍袖一甩,大量水雾喷涌而出。
顷刻之间,周遭二十丈内,皆是氤氲水汽,不见人影。
【水雾术】!
还有【水隐术】!
桑洲的修士,因临海的缘故,大多数修士都擅长水系术法。或者说,有水系灵根的修士,在桑洲更受重视,更容易出头。
刚才的弦幸姑,还有这两名男子,皆是如此。
杨珍视野之中,立即失去了他们的身影,显然都已隐身在这水雾之中。
这是他们常用的手段,一方面隐藏自己,同时还可借助水雾,继续施展水系术法,攻击敌人。
屡战屡胜,屡试不爽。
只可惜,这次他们对上的,是一个神识极度细察入微的少年。
【水隐术】虽好,比起幽幽的隐身,却差了好几个层次。
瞬息之间,杨珍已捕捉到一个目标,就在他身侧两丈之处。
他一个翻滚跳跃,避过无声无息袭来的一枚冰锥,紫金棒一挥,已击中那处毫无防备的目标。
“啊!”白雾中现出一个人影,直直地仰面栽倒。
用了水隐术,不能同时使用其他防御法术,否则隐身就会失效。
这名筑基初期的修士,如果真刀真枪地和杨珍对战,就算不敌,也绝不可能一招落败。
结果借助水雾隐藏的他,反而成了少年最好的猎物。
兔起鹘落之间干掉一人,杨珍哈哈大笑,气势更盛,而另一名藏身暗处的,则更加惊惧。
“此子棒法精准,不能让他近身。吾修为远超于他,当以术法压制。”
心念电转间,他已明确对敌之策。
正在搜寻另一个目标的杨珍,突闻破空声起,十数道冰锥向着他迎面扑来。
看这冰锥的大小,还有力道,至少是筑基中期修士发出!
然而冰锥的速度,比起倏忽而至的金芒,却是大大不如。
杨珍足下轻点,身形晃动,轻易躲过这一波攻击。
这个时候,他的神识,也终于锁住对方。
暗牌变成了明牌,杨珍心中冷笑,拎起木棒,朝着那处位置疾冲而去。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人影跃动,他又一次躲过一波冰锥,已经来到这人身前。
砰的一声炸响,木棒砸中一面凭空出现的冰盾。
杨珍滑退数尺,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臂,看向前方。
一个面沉似水的中年男子露出身形,正是使出水雾术的那位。
杨珍露齿一笑,一个跨步,木棒化为长枪,直刺此人心窝。
中年男子大怒,他堂堂筑基中期,居然被一个练气期小子逼成这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右手持着冰盾,格挡杨珍的攻击,左手快速掐诀,在酝酿一记强大的术法!
忽然间,他心中警兆大起,猛地将冰盾抡了一个圆弧,挡在自己左侧,同时身体急速后退。
一枚尖锐的冰箭蓦地出现,与冰盾撞在一起,轰然一声,双双化作齑粉。
中年男子喷出一口鲜血,又惊又怒看向一旁的少女。
正是赵玥儿,刚才这点时间,已足够她恢复法力,继续战斗。
而对方水隐术的失效,更是给了她从容偷袭的机会。
少男少女相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给敌人喘息之机。
握棍,持剑,夹击!
中年男子对付杨珍一人,都有些举止失措,这时面对二人的合击,更加手忙脚乱。
好在他反应还算不慢,匆忙间又祭出一面防御法盾,勉强招架下来。
当这面法盾和赵玥儿又一张二阶中品符箓同归于尽,他身上再无其他防御法器,只能以术法抵挡。
只是这种应对,又岂能长久?
尤其是杨赵二人配合愈加熟练,他的术法,往往尚未成型,就已被强行打散。
要知道,任何一个术法,都是需要时间的,差别只是这时间的长短不一。
如果时间不够,即使再强大的术法,也只是长成参天大树之前的幼苗,同样脆弱不堪。
中年男子一连两道冰墙,都是刚刚现出一个框架,便分别被杨珍的木棒,赵玥儿的雾潮剑,搅成碎末。
而第三面冰墙,已经再没有机会发出。
电光火石间,赵玥儿跃步上前,长剑带着尖锐啸声,直刺对方脖颈!
“唔!”中年男子捂着脖子,目光中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还有不甘和怨恨,脚步踉跄,终于不支倒地。
一剑封喉!
赢了!
杨珍以棍拄地,大口喘气,刚才这顿急攻,对他精气神消耗很大。
赵玥儿朝着他勉强一笑,忽然身子一软,往后便倒。
杨珍急忙扶住,看着小丫头突然空洞呆滞的目光,心中惊疑:
“玥儿,你——”
“小石头,我,我杀人了。”赵玥儿望着男儿,一只手紧紧拽住他胳膊,娇躯微微颤抖。
杨珍怜意大起,正要轻言细语安慰,忽然心中一跳:
“衣衣说有五个人,还有一人呢?”
他猛地将头转向院子,脸色大变。
浓郁的血腥气,正随着幻阵的破碎,四散弥漫。
第415章 抢功
“啊!”
侯二双手死死拽住刺入胸膛的剑刃,双目突起,身子蜷缩,指缝间全是鲜血。
“你,说话,不算数……”
短衣打扮的男子眼中闪过不屑,将剑刃抽回,目光转向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侯三。
至于侯大,早在他们交出黑铁精金的瞬间,就已经被短衣人一剑刺死。
侯三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勉强发出几支木箭,歪歪扭扭射了过来。
男子长剑一挥,将木箭打落在地,嘴角露出狞笑,一步步朝侯三走去。
突然,他脚步顿住,脸色大变,霍地转头看向院外。
“住手——”少年怒喝声远远传来。
短衣人手掌一翻,利剑变为横向,猛地拍击在侯三额头,旋即一个跨步,将晕过去的练气修士拎起,利剑横在他脖颈。
“不许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话音刚落,少年已轻飘飘落入院中,紧接着,一名少女也跟了过来。
短衣人看着进来的少男少女,心中惊疑不定:
“我弦氏四名筑基,其中还有四长老这样的高手,就折在这两人手里?”
一时间他眼神四处游弋,总觉得外面还有埋伏。
杨珍望着院中横七竖八的尸体,勃然大怒!
他们只是一群凡人,辛辛苦苦在地底干活,维持可怜的生计。身无余财,对你们更没有丝毫威胁。就这样,你们居然也不放过!
此人,该死!
“退出院子!不然他就死!”短衣人大声喝道,脸上青筋毕露,狰狞可怖。
手中剑一划,一道鲜血从侯三脖颈飙出。
赵玥儿看向少年,此时她已勉强克制住心理的不适,不过看到满院的尸体,忍不住又肠胃翻滚。
杨珍冷冷盯着对方,忽然咧嘴一笑,木棍化为长枪,哗哗哗虚刺数下,耍了个枪花。
短衣看得目不转睛,以为对方随时可能化虚为实,正暗自戒备,蓦地心头一凛,还未有所行动,一道水桶粗的闪电已从天而降,将他全身劈了个通透!
经过三十息休息,衣衣的雷劈,再次建功!
……
“大哥说,只要把东西交出去,人家就会放过我们。”
院中,苏醒过来的侯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讲述刚才的经过。
“所以,你们就乖乖缴械,连抵抗都没有?”
杨珍摇了摇头。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否则合他们三人之力,对方也不过一个筑基初期,就算不敌,至少也可以坚持到他们来援。
他将手搭在一名矿工腹部,浓郁的绿色烟雾从手心透出,将那处剑伤瞬间笼罩,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愈合。
三十三名矿工,好在并没有聚集在一起,那短衣持剑乱砍了一阵,便去屋内寻侯家的修士去了,因而不少人还是留住了性命。
十三死,十一伤,还有九人安然无恙。
受伤的只要当时没有断气,这时在杨珍和衣衣的治疗之下,都已经保住了性命,再有半刻钟功夫,甚至都能痊愈。
一时各种感恩跪拜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呻吟哀嚎,乱糟糟如大杂烩。
赵玥儿两手各拎着一个被捆仙绳缚住的家伙,“砰!”的扔在地上。
那是被雷劈倒的第一人,以及被杨珍紫金棒击中的第三人,这两人都只是昏厥过去,性命并无大碍。
其他三人,均已被当场击杀。
随着最后一名矿工治愈,杨珍洗净双手,站起身,望着远处的夜空,目光微眯。
一艘飞舟正由远而近,向这边疾驰而来。
……
一高一矮两名男子从飞舟迈步而出,立在半空。
后头的高个男子,留有长髯,神情冷峻,透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前面领路的是个矮胖子,一张圆脸上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只见他扫视整个院落,目光最后定在赵玥儿身上。
“尔乃何人,方才可是尔等报讯?”他居高临下问道。
赵玥儿和杨珍对视一眼。杨珍对那高个男子有些印象,在青州出征那天见过,模糊记得应该是某州的宫主。
“见过两位前辈,”他拱手道:“弟子杨珍,这位是我师姐赵玥儿。我俩乃是应选派司蒙长老征召,来青州协助缉拿犯事的桑洲贼修……”
接着,他将今晚的经过大致讲述一遍,其间战斗过程大多一笔带过。
“对方五名筑基,被你俩斩杀三人,活捉两人?”胖子惊疑道,一双小眼珠不住在两人身上打量,总觉得这事有些荒唐。
“侥幸而已,”杨珍谦逊道,又指了指赵玥儿:“师姐出门前,有长辈给了几张符箓,正好得以建功。”
“汝师何人?”发问的是那高个宫主。
赵玥儿恭恭敬敬答道:“家师水虹真人。”
“哦!”高个点点头,不再吭声。
胖子同样不再说话,只是一双眼珠犹在乱转,不知在琢磨什么。
兀然间,他神色突变,口中大喝道:“好家伙,竟然装死!”
双掌迅速击出,卷起惊人的气势,拍向地面。
杨赵二人吓了一跳,慌忙避让,只听“轰”的一声,地面砸出一个大坑,正中的一具尸首瞬间裂成几块。
杨珍定睛一看,发现正是那弦幸姑的尸身,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这弦幸姑天灵根被我砸碎,死的不能再死,怎么还能偷袭?”
正诧异间,却见那矮胖子招了招手:“小子,你跟我过来。”
通过几句简短的对话,他已看出,虽说修为那少女高出一大截,但两人中能做主的,却是这名少年。
杨珍一头雾水地跟着他来到一间屋子。
矮胖子随手打上隔音禁制,看着少年,一脸和善。
“你们二人,初出茅庐便能不畏强敌,以二敌五,殊为难得。”他竖起个大拇指,笑呵呵道。
杨珍谦逊了两句,心中更加奇怪。
“不过,你们也太不小心,那个叫弦幸姑的弦家四长老,若不是我家宫主及时赶到,你们俩就要吃大亏了。”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杨珍下意识想要闪避,却在对方以紫府威压下,一时竟不能挣脱,不由脸色一变!
矮胖子似乎没看见他脸上的不自然,继续说道:“你们两位,年少有为,今晚的功劳我崇云宫一定会好好上报。以后你们来我崇州,我崇云宫一定会热情款待二位,哈哈!”
他摸出一瓶丹药,塞向少年手中:“这是上品的凝元丹,拿去送给你师姐吧,她肯定喜欢。”
说完,还挤了挤眼,一副老哥我给你创造机会,够意思吧!
杨珍推脱不过,又觉得凝元丹也不是啥贵重之物,便道了声谢放入衣袖中。
见东西收下,矮胖脸上笑容更甚,终于来到正题:
“宫主的救命之恩,师侄可不要忘了哦。我们做师叔的,不贪图你们什么回报,不过若是有人问起经过,师侄可得如实禀报——”
“不要把功劳都算在自己头上哦!”说到这里,他笑容收敛,目光锐利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见杨珍不吭声,他脸色渐渐阴沉:“怎么,我说的不够明白吗?”
杨珍哪里还不明白?他只是不敢相信,堂堂紫府上人,一州宫主,居然会跟两个后辈抢功!
太不要脸了!
太荒谬了!
他并不知道,这两人不要脸是真的,但荒谬,还真谈不上。
窦希常上任之后,经过一个月的蛰伏后,已渐渐露出獠牙,开始整顿各处州郡。
否则,一宫之主,怎么会跑到青州这地方,参与伏击作战,还不是被逼的。
只是呆了半个月,桑洲人连影子都没出现一个,这会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辛辛苦苦赶过来,没想到竟让两个小辈把活干完了!
这怎么行!
不立些功劳,这屁股下的位置只怕不稳啊!
所以,两人也顾不上吃相难看,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事情背景杨珍这个时候还没琢磨透,但并不妨碍他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从袖中取出那瓶丹药:
“弟子愚钝,师叔的话弟子听不明白。”
说着,将丹药双手奉上。
矮胖修士目光凶狠地盯了他半天,倏地袍袖一甩,推门而去。
很快,一艘飞舟载着两名紫府,顺着来路飞逝而去。
第416章 怪我咯
夜空下,一场追逐战正在上演。
最前方,是一艘飞船,上面影影绰绰站着十几人,有的在操纵飞船,朝着海边方向飞快疾驰;有的紧张望向身后,手中端着各种兵刃法器,随时准备战斗。
飞船之后,有三名男子,其中一人留着短须,正拼命阻挡另外两人的追击。只见他一会儿虚晃一招,转身对付另一名企图绕过他的对手,一会儿又掉转回来,和先前的对手过上两招,只是如此往复,左支右绌,眼见已渐渐不支。
“姓弦的,你若乖乖投降,饶你等不死!”一个富商模样的中年人嚷道,正是和川上人。
短须男子阴阴一笑:“行啊!咱俩单对单打一场,你若胜得过我,我弦生门人头奉上!”
说着,数道冰锥激射,却是击向数十丈外的郭长老,顿时让对方身形又是一滞。
和川瞅着机会,手中宝剑一挥,一道炽热的火焰夹着摧锋折锐的剑芒,扫向对方胸膛。
弦生门身上蓝光一闪,一面冰罡盾挡在身前,拦下这一击。
脸色却是倏地一白,显然和川这势大力沉的攻击,他挡得并不轻松。
如此又是数息过去,弦生门再次化解两人数次攻击,终于一个不慎,被郭长老一剑划过头顶,削掉大半头发,变成了半个秃顶,显得颇为狼狈。
而和川,到底是绕过了他,追上前方的飞船。
“杀了人,抢了钱,还想跑吗?”和川厉喝一声,长剑朝下一斩,又是一道火焰卷向飞舟。
飞舟光芒大盛,一面无形的屏障和火焰对撞,不一会儿便出现一个窟窿。
下方几名修士见状,数道盾牌祭出,终于将这道火焰挡了下来。
和川哈哈一笑,长剑问天,准备继续挥劈。
飞舟上数人盯着他的动作,一脸惊惧。
就在这时,却听船上有人欢呼道:“海,海,到海边了!”
和川微微侧头,只见前方十数里处,一条弯弯曲曲的细线,将大海和陆地的边界分隔得清清楚楚!
他脸色微变,一旦到了海上,就成了这些海寇的主场,对方的手段也会千变万化,不好对付。
必须将他们拦在这里!念及至此,他心一横,全身法力涌动,使出自己的最强攻击。
“轰隆!”爆裂的炎火,狂暴的剑气,与船上的防御大阵,以及十数道各种法盾搅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防御阵咔嚓声中裂成无数碎块,飞船霎时如被剥去外壳的乌龟,露出柔软的躯体。
十几名脸色发白的弦氏修士,在船上四处奔走,很快组成一个战阵,紧张地等待下一次攻击。
和川深吸一口气,按捺下体内法力的翻滚,刚才这一击,他同样不好受。
片刻之后,飞舟又前行了十来里,差不多已来到大海边缘。这时他也已恢复大半,再度运气调息,将法力贯注在宝剑之中。
旋即,高高举起,目标,不是严阵以待的战阵,而是,他们脚下的飞舟!
射人先射马,待飞舟爆裂,战阵动荡之际,就是他逐一收割的时候!
然而,就在他宝剑划出一道弧线,正要继续下沉的时候,一股渗人心骨的阴冷寒气悄无声息侵袭过来。
和川大惊,宝剑虚画一圈,整个人已疾速后退。
“什么人?”他骇然道。
“许国的小子,”低沉浑厚的声音自上方响起:“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们都已经送到海边了,也该打道回府了。”
“你是谁!”和川又惊又怒:“藏藏掖掖算什么,给我出来!”
“嗨,年轻人就是脾气大啊!”
随着这叹息,上空一朵乌云后面,一个人影显现出来。
这是一名身形瘦小的老者,颏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举手投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气势,给人以强大的压迫感。
“真人?”和川脸色大变。
“老夫东门鳎,忝为桑洲二国主,见过两位小友。”老者朝和川及远处的郭长老拱拱手:
“小友相送之情,我桑洲上下皆已心领,两位还请好自为之,这就回去吧!”
说完,又拱了拱手,举止谈吐间甚是客气,但隐含的威胁却是不言而喻。
那边飞舟之上,已经是一片鼓噪喝彩。
“二国主,见过二国主!”
十几名修士大声叫嚷,有的跪拜,有的鞠躬,乱成一团。
弦氏的大长老捻着下巴上的胡须,长长吐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家主的行为太过冲动冒险,原来是有国主作为后盾。
和川上人杵在半空,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让我们回去也可以,弦氏抢来的东西留下,交出杀人凶手!”
“打打杀杀,死人总是难免的,凶手什么的就不用提了,”二国主语气平淡:“至于东西嘛——”
他看向飞舟,给大长老使了个眼色。
大长老心领神会,从怀中摸出一个储物袋扔了过去,口中笑道:“阚宫主,都在这里了,请收下吧!”
秦家寨府库被搜刮得干干净净,你才交出一个储物袋?
这哪是交代,这是羞辱!
和川大怒,朝二国主拱手道:“二国主,臻玉界的规矩,真人不得插手后辈的争斗。我们要和弦家斗法,你不会拦阻吧?”
“当然不会!”二国主朗声笑道,朝身旁一站,竟是大大方方让出了一条道。
和川眼见说话的这点时间,飞船又往前走了两里,当下顾不得许多,手持宝剑,就要追赶。
一股阴冷之气再次无声无息弥漫过来。
和川连忙止住身体,怒视老者:“二国主,你堂堂真人,还要不要脸!”
二国主负手望天,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对和川的质问不理不睬。
就这么会功夫,飞舟又远去了数里,和川望着越来越远的飞舟,呲牙裂齿,心中愤怒至极!
忽然,他眼珠瞪得老大,而这边的四国主,也是神色一变,霍然看向远处。
只见那飞舟突然停在了空中,仿佛被一只巨手挡住一般,再不得寸进。
“什么人?”这次发问的是二国主。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东门老儿,你下面这些小崽子,匆匆来一趟青州,我们还没好好招待,怎么就着急走呢?”
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现出身形。
正是云霄宗如今的镇国殿殿主,窦希常!
二国主心中一凛,他在这片云层中躲了有小半个时辰,周围没有发现任何人。窦希常此时出现,唯一的可能应该是在大海那边游弋,听到动静后赶了过来。
他一个八百岁的金丹,不在云霄宗好好呆着,整日在海中晃荡,显然对桑洲来的进犯者,这次是动了真格,务必要擒下啊!
想到这里,他身形一晃,瞬息间已出现在飞舟附近,抬手一甩,已化解了飞舟的禁锢。
“窦老头,这大海之上,就算打个天翻地覆,也无甚要紧。咱们两个,要不切磋切磋,点到为止。至于这些小辈——”
他抬眼看去,这时候弦生门已经和飞舟靠在一起,云霄宗的两名紫府在两百丈外站立。
“他们追他们的,我们玩我们的,如何?”
“好!”窦希常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来来来,咱们离远点,大战个三百回合!”
说着,两人向着更高空飞去。
与此同时,弦生门亲自驾驭飞舟,飞驰电掣般朝着大海深处狂奔。
再有五里,就是幽灵船的所在,只要进入水中,便能逃出生天!
和川和郭长老见状,也是手指掐诀,使出自己最快的遁法,在后急追。
一里、两里……
五里路程很快就到,弦生门操纵飞舟,掉头朝下,向着大海冲去。
此时追击的两名紫府,尚有百丈之遥,就算发动术法攻击,也很难奏效。
顷刻间,微波起伏的海面,已近在咫尺!
弦生门暗自吐口浊气,今晚虽有些波折,而且还有五人没有回来,但大部队总算是平安返回。
秦家寨的收获,就算分给二国主一半,剩下的也足抵我弦氏三年收入。
如果幸姑她们再顺利复返,那今晚的一切,就非常圆满了。
云霄宗,你们大动干戈,又能奈我何?还不是被老子羞辱一番?
哈哈!
正得意间,眼睛突然一花,海面,怎么不动了?
不好!
“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飞船已经与“海面”直直撞上。巨大的碰撞顿时让这具失去防御的法器四分五裂。
数人从散架的飞舟洒落,掉在皲裂的“海面”上。
正确的说,不是海面,是冰块。
不知什么时候,这方圆数十丈的海面,已经结了层厚厚的冰。
弦生门动作很快,刚落在碎裂的冰面上,便掐了个法诀,身子瞬间如海水一般透明。
这时,却听旁边传来清脆的女声:“镜!”
碎裂的冰面瞬间又结成数尺深的冰层,弦生门也同时被冻住,宛如一座冰雕,好半天才慢慢恢复人形的模样。
和川从天而降,将失去反抗的弦氏家主一掌拍晕。
一名满头青丝,眼若秋山的美艳女子从水里钻了出来。
水虹真人!
……
这一切变故,都落在了二国主眼中。
他目眦欲裂,怒喝道:“云霄宗,说好的金丹不出手,怎么出尔反尔!”
“嗤!”水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毫不掩饰她玲珑有致的娇躯:
“老娘在这里洗澡,刚化了一块冰当镜子照照,你们自己撞上来的,怪我咯?”
(注:为解答书友对金丹出手限制的疑虑,稍后在【作品相关】中将该设定附上,谢谢!)
第417章 离宗(感觉这章更像上一卷结束)
战斗毫无悬念的结束了。
进犯青州的弦氏一族,从家主弦生门到大长老,以及近二十名筑基,尽数成擒。
桑洲二国主无奈之下,只身退走,窦希常和水虹也无意追杀。
回到青云宫后,经过审问,窦殿主发觉自己计划早已被桑洲获悉,继续伏击已无作用,于是将众人召回,尽数遣返。
至于泄密人员,极大可能来自镇国殿内部,到底是谁,那就只有慢慢查找了。
这对窦希常来说,并非坏事,反而给了他肃清异己,安插亲信的借口。
所以说,青州伏击战,无论成败,他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而现在这种情况,无疑是最为理想的。
这次伏击战,幸好有弦氏这种不知死活的家伙撞上来,不至于无功而返,成为笑话。
经此一役,桑洲一名紫府被抓, 国内名列前二十的家族就此一蹶不振。想必他们今后也得掂量掂量, 还要不要继续冒犯许国了。
……
战后记功,和川与郭长老自然是头等。而作为黑岩峰一战的胜利者, 杨珍和赵玥儿名列次等,被镇国殿给予重奖。
首先是战功,根据战前的规定,击杀筑基前中后期的贡献点奖励分别是一千、三千和一万, 擒获另加五成。二人因此共获得一万七千的奖赏。其中赵玥儿分得一万, 杨珍七千。
这大大缓解了杨珍对贡献点的需求。
第二项嘉奖则是两人都非常感兴趣的“授官”一事。
依照选派司的许诺,赵玥儿可授予某郡郡观主科一职。杨珍因为修为还只是练气,按规矩只能去县馆,担任馆长的职务。
为此, 选派司特地将两人叫去, 询问二人的意见。
“梁州乃宗门所在,膏腴之地;沙州是羁縻之州,瀚州目前正在打仗。除了这三州, 其他六州,你们两位可有心仪之地?”
“云州!”杨珍毫不犹豫答道:“青州也可以。此外,我和师姐希望能分在同一个郡。”
“好,我知道了,回去等消息吧。”
这一等,就是将近两个月过去,杨珍的修为,也正式突破到练气八层。
这一天, 选派司单独将杨珍唤去, 接见他的居然是蒙归田本人。
“镇国殿决定,委派你担任崇州巫山郡巫水县县馆馆长一职。今日乃是三月二十, 四月初一你需得上任, 可有问题?”
“崇州?”杨珍一呆:“不是说云州或者青州吗?”
“这两州都没有合适的缺额,现在能给你的, 就是这个。”
“那我能再等等吗, 等云州或者青州出现空缺?”
“不行!”蒙归田断然否决。
他对杨珍印象还不错, 见他低垂着头, 以为这孩子心中有想法,索性透露点内幕:
“你这个馆长的位置, 是上面亲自吩咐的。”
他指了指屋外的山峰:“你可懂?”
杨珍愕然。刚才他确实有些犹豫,因为他突然想起, 崇州崇云宫的宫主,当日派下属和自己抢功,被他拒绝。现在去这人手下当差,会不会被穿小鞋?
现在——
蒙长老的上头,不就是窦殿主吗?这老头跟自己无冤无仇,应该不会坑自己。
正经是如果拒绝,反倒大大得罪此人。
青州一役,有些事情杨珍事后也琢磨明白了,知道这老头其实一肚子坏水。
所以, 还是老实接受,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懂了, ”杨珍点点头,大声道:“卑职遵命!”
“哈哈!”蒙归田昂首大笑:“小子反应还挺快的嘛!”
……
去向确定之后,剩下这十天, 就是安排各种事情。
首先是找到赵玥儿,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她。
“祖师婆婆说了,窦殿主上次请她去青州, 欠了她的人情。到时她会跟窦老头说,将我和你安排在一起。”少女羞涩道。
“不过,婆婆说,我进入筑基之后,该学几门有用的术法。她会让紫雪师姐监督我,把那些法术学会了,才放我离山。”
“那得多久?”杨珍急切道。
“最快也得半年。”少女脸上露出不舍:
杨珍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安慰道:“不要紧,我刚突破到八层,这段时间正好用来巩固根基。”
随后,两人一同回了趟涫阳。
嬷嬷身体已经大好, 修为在筑基一层已经稳定下来,后面需要的就是耐下心来, 慢慢恢复。
在她和赵玥儿的暗示下, 秦婉终于明白杨珍有一件空间宝贝。
于是, 两人达成合作, 今后秦婉手中的玄阳木, 杨珍负责由涫阳运往州城指定地方,每半年一次。
仅此一项,每年便可节余大量灵石。
至于交货时,如何瞒过其他人,不让他们起疑心,这个就交给秦婉去操心。以她这些年在商场历练出来的精明强干,这等手段,当不在话下。
而杨珍自己的玄阳木生意,就此也到了放弃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处小院对他再无作用,被他索性送给了已经娶亲生子的杨麻布,又给了一笔钱,让他好好过日子。
小院其他人,有的被他安排进赵府,有的派往州城,跟着陈富贵打下手等等,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最后在离开郡城那天,杨珍带着赵玥儿去见符姨。对这个当初给了自己很大帮助的阿姨,他一直心存感激,视为亲人。
这次带着赵玥儿,也颇有一种带媳妇见家长的意味。两人在院子里,抱着符姨前不久刚生下的一个大胖小子,逗弄了一阵。临走前,陈阿婆和符姨像送自家闺女般,给赵玥儿包了一大堆吃食,还有她们亲手做的衣服。
来到云州城后,陈富贵和耿秀宝那边一直生意兴隆,自不必说。崔忠久这边,他单独和他聊了聊,告知以后的玄阳木,会由他人供给,价格维持原来不变,也算是对这么多年老客户的照顾。
当两人返回云涯镇,时间才过去三天,最后这几日,则是对彩云等人的安排。
在和小丫鬟谈过之后,她表示愿意继续在云涯镇经营店铺。她很清楚,杨珍需要大量的灵石、资源。这不仅是为他,也是为了自己和小姐的将来。
而云涯镇坊市,不说是整个许国最大,至少也是名列三甲的大坊市,这地方不仅货品种类多,自家灵材出手也很快速,是赚取灵石最好的地方。
见她选择留在这里,杨珍既有不舍,又是爱怜,也决心给她寻找一座靠山。
两日之后,一座名为“彩云间”的店铺正式挂名。这店铺由彩云和蓝彩芳合伙,其中彩云为出资方和经营方。蓝彩芳每年提供产自天狩峰,价值两万灵石的灵草,由彩云间包销,以换取百兽殿对店铺的保护。
云霄宗各天字号山峰,因灵气充裕,皆有不少灵植产出。
最后,杨珍分给彩丝和铁柱一些灵丹和灵草,派他们去自己即将任职的巫水县,开设彩云间分店。
如此种种,终于将各项事情安排完毕。
三月三十这日晚上,杨珍、赵玥儿在水戊峰月珍阁前大宴宾客,请来了姚英姵、田承、程秀秀、戴妙璃姐妹、陈陶等水峦诸君,还有窦慢熊、王少虞、沈久庚等相熟的朋友,以及紫雪,甚至包括赵莹等,还是以烧烤的方式,热热闹闹、高谈阔论。
当夜,杨珍酩酊大醉。
第二天,杨珍悄悄告别睡梦中的赵玥儿,在晨曦中回头,最后看了眼自己居住七年之久的洞府,扬了扬手,大步而去。
第418章 他乡遇故知
崇云宫,选派房
镇国殿有选派司,在云霄宗各州宫,也有与之对应的机构,选派房。
杨珍来到崇州后,第一个必须去报道的部门,就是崇云宫选派房。
从巳时到申时,他已经在外面等候三个时辰了。
大殿外的走廊,不时有人走来走去,好奇地看着这个闭目打坐的少年。
既然你要我等下去,本少爷就坐在这里修炼,看谁耗得过谁。
杨珍心中很坦然,自从知道选派房的主事就是那晚要抢他战功的矮胖修士,他便有了这心里准备。
取出一颗中品灵石,气沉丹田,正好还剩余几丝混沌之气,大可再运行数个周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经脉又稍稍向外扩张了少许,一名弟子终于将他唤了进去。
进去之后,那名叫鲜容令的主事早已离开,显然是不想和他照面。一名姓贾的执事取过他令牌和委任状,仔细核对后,很快盖上大印,又往令牌打入一道法印。
不到十息,手续办完。
接下来, 按照历来的规矩, 新任馆主需向宫主辞行,看看上司有没有什么交代。
毫无意外, 在宫主理事的大殿外,一名弟子出来回复,宫主正忙,这次就不见了。你好自为之, 好生做事, 莫辜负宗门的期望。
姓贾的执事一直在旁边陪着,见杨珍吃了闭门羹,嘴角悄悄露出一丝讥讽。
到这一步,崇云宫这边的手续算是走完了, 接着, 就该去巫山郡报道了。
通常来说,一县馆长上任,州宫为表示重视, 会从选派房派一名副主事,有时,甚至是主事本人,纡尊降贵,陪同前往。
这和凡人世界不一样,修仙界中,一个职位干几十年乃是常事。选派房一年到头也未必有几次这样的机会,所以适当抬高规格, 相当正常。
故而, 像杨珍这次,仅仅只有一名执事陪伴, 可谓非常少见。
执事是什么?如果搁在杨珍前世, 大概等于干事、科员之流。有的有一定级别,但通常都是具体做事的, 没有实权。
这规格, 很低。
贾执事领着杨珍, 两人一前一后朝传送阵走去。
“杨师弟, ”他亲热道:“师弟今年还不到二十吧?如此年轻,就已经当上馆主, 师兄实在是羡慕啊,哈哈!”
“嗯, 前不久在青州,协助宗门抓了几个桑洲的贼寇。”
“桑洲贼寇?那至少是筑基吧?”贾执事惊讶道。
“对。主要是我师姐立功,我附人骥尾而已。”杨珍淡淡回应。
“他娘的,你一个家奴出身的练气修士,可不就靠沾人家光吗?这小子运气真好!”贾执事心中腹诽,眼中不无羡慕。
当个馆主,可比他这整日被人呼来喝去的执事强多了。
说话间,两人已进入传送阵,很快来到巫山郡。
这就是有传送阵的好处。一天之内, 可以去往无数地方,行程数十万里都不在话下。
杨珍以前往返云州城和涫阳郡, 所乘坐的传送阵设在坊市。他今日走的这个,却是直接从崇云宫抵达巫山郡观内部,走的是官方通道, 需有公务时才会开启。
所以,当传送阵光环亮起,巫山郡便知道州宫有人来了, 一名弟子马上迎上前来。
这人显然是那种交游广阔,八面玲珑之人,一下就认出贾执事,满脸惊喜道:
“贾师兄,欢迎欢迎!你这是稀客啊!”
“旁边这位是……”
“这是杨珍杨师弟,新任的巫水县馆主,带我去见你们张观主吧。”贾执事说道。
“已经通报了,”这名弟子笑嘻嘻道:“贾师兄大驾光临,观主他老人家得知,一定会喜不自禁。”
这人嘴巴很甜,贾执事在州宫不过一名普通执事,那受过如此吹捧,一张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不多久, 三人来到郡观大殿, 只见一名中年人正满脸含笑站在门口, 身后跟着数人。
“张观主!”贾执事疾步上前, 大惊失色道:“观主亲自出迎,贾某实在不敢当啊!”
巫山郡观观主张觅,看上去四十来岁,方脸长须,气质儒雅,只见他笑盈盈道:
“当得当得,贾师弟乃我崇云宫后起之秀,一向得宫主和鲜师叔看重。今日来到鄙观,师兄岂能不扫榻相迎?哈哈!请!”
说完,伸手把着贾执事胳膊,和他并肩步入殿内。
双方分宾主坐下,杨珍此时还是客人身份,坐在贾执事下首。
一番寒暄后,贾执事道明来意,张观主这才将目光投向杨珍,赞许道:
“殿内的公函,我巫山郡早已收到,一直期待总殿给我们派一名年轻有为的后辈。今日一见,杨师弟仪表堂堂,气息内敛,根基扎实,果然不凡,哈哈!”
杨珍连忙站起拱手,又和殿内其他人一一见礼。
云霄宗各郡观,除观主外,通常还有一名副观主,以及靖安、度支、虞金、事务、宣慰、教化等六科。
如今这正副观主、六科主科全都在场,可见张观主并没有因为贾执事职位不高,便对他有所怠慢。
这其中,虞金科负责管理本郡山泽矿脉,其职权与宝源殿重合,故而接受镇国殿和宝源殿双重领导。
巫山郡虞金科主科是一名三十来岁模样的美艳妇人,名叫洪英秀,杨珍在听人介绍到她时,不由多打量了两眼。
据赵玥儿说,半年后她若是派遣过来,最有可能就是担任虞金科主科一职,也就是取代面前这位女子的位置。
洪英秀见杨珍盯着她看,酥胸一挺,朝他抛了个媚眼。杨珍连忙将头偏过,顿时惹得这女子掩嘴窃笑。
众人随意闲聊,什么瀚州魔族,青州贼寇等等,也不提杨珍赴任巫水县的安排。
杨珍也不着急,正襟危坐,只是被人问到才答复几句。
如此便到了酉时,只听张观主捻须笑道:“贾师弟远道而来,一定要品尝品尝我巫山特有的灵酒,否则,不放你走!”
“哈哈!”贾执事呵呵直乐:“张师兄啊,你这也太霸道了。好,贾某客随主便,请!”
于是众人又簇拥两人出了大殿,来到一座偏殿,里面已经摆上两桌酒席,有数人正站立等候。
“那些都是我观中的副职。”张观主介绍道:“方才有的在外公事,这会将他们都叫回来了。贾师弟呆会给他们讲几句,勉励勉励。”
贾执事又是一番客气,和张观主一起来到酒席。
杨珍自然是跟在后头。
突然间,他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忍不住转头看去,不由一呆。
这还真是他乡遇“故知”啊,居然在这里遇到熟人!
第419章 停职
这是一位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青年,见杨珍看向自己,他展颜一笑,招呼道:
“杨师弟,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哈哈!”
杨珍瞳孔微微一缩,这位当年被逐出水峦,可以说正是拜自己之故。今日见面,不说横眉冷对吧,至少也不该是这副亲热模样。
莫非在下面呆了几年,转性子了?
别人如此热忱,他不好冷面相对,也是粲然一笑,大大方方道:
“方师兄,你好!”
这人正是七年前杨珍刚进入宗门时,水峦的副峦长方宏。当时他因爱慕赵玥儿,意图谋算杨珍,识破后被发配到崇州。想不到几年不见,已转身成为巫山郡的一名副主科。
再看他令牌上的吊坠,竟是白色,这是内门弟子的身份也恢复如初了。
方宏朗声大笑,过来把住杨珍胳膊,向旁人介绍道:
“这位杨老弟,是我在宗门的师弟。诸位,今晚可得好好灌他几杯, 哈哈!”
……
酒席的一番热闹, 不必多说。
当夜,杨珍未能去巫水县赴任, 在郡观留住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他赶去拜会张观主。从程序上来说,有了崇云宫的背书,他已经可以去巫水县任职了。不过张观主作为直接上司, 他必须听从对方的安排。
直到巳时, 张观主才慢悠悠过来,后面还跟着一名年轻人,却是方宏。
他这是刚送完贾执事,后者自然不可能再陪杨珍去下面的县里, 这一般是由郡观布置人前往。
“进来。”张观主朝一直在门外等候的杨珍招招手, 态度不冷不热。
“杨师弟是哪里人啊?”
在堂上入座之后,他舒展身体,淡淡问道。
这些资料, 他不可能不知道,如此发问,不过是做为寒暄的开场白罢了。
“云州涫阳郡人。”杨珍规规矩矩答道。
接着张观主又询问他出身、修为、灵根,在青州立功的经过等等,杨珍都一一作答。
方宏在下首与杨珍相对而坐,也不插话,只是静静听着。
“你这残灵根,七八年间, 便从练气一层窜到现在的八层, 进度比三灵根还快啊!”张观主啧啧称奇。
“主家对属下一向宽厚,在修炼资源上多有资助。”杨珍如此解释。
张观主嗯了一声, 换了个话题:
“你这要下去当一馆之主, 也算是为官一方了,可有什么心得?”
“心得?”杨珍琢磨着他问话的意思, 小心答道:“好好做事而已。”
“具体点。”
这算是面试吗?杨珍疑惑, 我都已经拿到入职通知了, 莫非你这里还有什么说法?
虽然心中腹诽, 对方的问话,他还是得认真对待。
“属下谨记清、慎、勤三字, 当清廉为官,审慎做事, 勤勉奉公,不负当地百姓与修士。”
“书生之谈!”没想到张观主却是一脸鄙夷:“凡人那些文人秀才,讲起大道理来头头是道,实际有几个能做到?你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竟去学那些迂腐书生的夸夸其谈!”
“老夫今日送你八个字,为官之道,当圆通、沉稳、柔韧、机警!”
“圆通者,讲话要留有余地, 做事要容许转圆,待人要宾至如归, 做事要八面玲珑!”
“沉稳者,遇事需沉着,不要胡乱出手。故守缄默, 奉令唯谨!”
“柔韧者,所谓柔能胜刚,凡事需以退为进, 不可逞强好胜!”
“最后这个机警,我就不多说了,前三条你若能领悟,这一条不讲你也懂!”
噼里啪啦一番训话讲完,张观主呷了一口茶,透过缭绕的水汽,注视着下方一声不吭的少年。
“你可明白?”他放下茶杯问道。
“属下知道了。”杨珍闷声答道。对方与他三观不合,那些话,他当然不会全盘接受。
“我看你并不明白!”张观主冷笑:“我且问你,若是修士和凡人发生冲突,你怎么处理?”
“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呵呵!”张观主突然一拍桌子,震的茶杯左右乱晃, 嗡嗡作响。
“别忘了你是什么人?你是修士!凡人算什么,修士才是我们的根基!你不去维护修士, 莫非还要替那些凡人做主?”
这话杨珍听得很是刺耳,当即辩驳道:“修士是根基,凡人则是土壤。没有土壤, 又哪来的根基?”
“呵呵!”张观主冷笑,摆摆手道:“那我问你,假如凡人手里有件祖传之物,乃是一件法器。修士想要拿走,凡人不同意,你如何判决?”
“既是有主之物,主人不同意,当然不能拿走。”杨珍毫不犹豫。
“如果是宗门要拿走呢?”
“给予凡人合理的补偿。”
“如果凡人还是不同意呢?”
“这,”杨珍想了想,坚定道:“给予补偿,强制执行。”
“哈哈!”张观主朗声大笑:“年轻人,你口口声声说站在有理的这方。现在你这么做,与你的初衷还相合吗?”
杨珍突然想起一事,陈富贵家中那件祖传之物,最后也是被宗门取走,陈家不过是获得一件仿制品作为补偿。
从结果来说,此事皆大欢喜,但实际上陈阿婆是蒙在鼓里,甚至这辈子都不会再知道真相。
这么做,对她是公平,还是不公平?
若是不公平,还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吗?
一时他陷入了沉思。
见他沉默不语,张观主冷笑一声,突然拍了拍手,打断了杨珍的思考。
“你年纪轻轻,总殿虽然委任你当一馆之主,那是因为赏功,总殿不能食言而肥,但是——”
他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你既然在我的地盘上任职,老夫却不能不管——”
指了指一旁的方宏:
“方师弟乃事务科副主科,辅助老夫管理观中人事、杂务、坊市等等,一直以来勤勉尽责,朴实稳重,所以——”
“本座令他与你一同去巫水县,先代你处理三个月的事务,你跟着他好好学学。三个月后,巫水县馆再交给你主管!”
什么?这是要停我的职?
凭什么?就凭刚才的答问?
杨珍吃惊地抬起头,望着张观主古井不波的面孔,突然心中一动,霎时间全明白了。
借口!不过是借口而已!
刚才那些考问,无论他怎么答复,最后都会是这个结果。
庞宫主,鲜主事,你们埋的手段,原来在这里啊!
“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沉着脸,一字一顿问道。
第420章 初来乍到(一)见面会(加更!感谢掌门bbmmww的打赏!)
“你可以向州宫申诉嘛!”张观主伸手虚指上方,慢条斯理道。
去州宫申诉?那不是金銮殿上告太子,自找难看吗?老子还没这么傻!
要申诉,也得是总殿!
“我是总殿任命的馆主,你无缘无故停我职,可有依据?”杨珍问道。
既然要告状,他自然得问个明白。
“你看看,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啊!”张观主双手一摊,带点戏谑,又带点告诫:“杨师弟啊,老哥啊可没停你的职。你呐,还是巫水县馆的馆主,该领的俸禄,该你管的事情,哪样也没不会你的!”
“方师弟去巫水县,不过是担心你年少冲动,粗心浮气,替你把把关而已。这三个月里,你做的决定,是执行,还是否决,方师弟比你有经验,你得听他的!”
“老夫是巫山郡观的观主,”说到这里,他语气渐渐严厉:“掌管六个县, 七百万人口, 四千修士。这点权利,老夫还是能做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 后面也没什么好谈的了,杨珍拱拱手:“今日之事,属下定会向总殿申诉!告辞!”
“请便!”张观主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冷冷吐出两个字。
……
不管杨珍愿不愿意, 至少目前, 他无法抗拒张观主的安排。
就这样,他身边多了这位笑里藏刀的方宏,和他一同前往巫水县。
两地之间同样有传送阵,当两人现出身形时, 方宏马上被人认出:
“哎呀呀, 方主科大驾光临鄙县,可是要来喝酒?”那人打趣道。
“少废话!把你们钱副馆长叫来!”方宏脸色一板,很不客气。
那人立即屁颠屁颠跑去唤人。不一会儿, 一个三十多岁,看着颇为精明干练的汉子跑了过来,对着方宏一顿点头哈腰,吹捧恭维。
“钱坤,”方宏命令道:“将县馆的人都召集过来,本主科有要事宣布。”
那钱坤瞅了一眼杨珍,见他非常年轻,脸上露出疑惑, 也不吭声, 转身集合人去了。
杨珍全程一言不发。从流程上来说,方宏这时是郡观的代表, 需由他来宣布新馆主的到任, 他这时候不合适出声。
钱坤动作很快,没多久人都到齐, 在一座大殿内, 稀稀落落坐了二三十号人。
方宏毫不客气在台上主位落座, 杨珍见旁边还有一张座椅, 便默不作声坐下。
到了这个时候,方宏也不能再藏着掖着, 伸手指着杨珍道:
“诸位,这是杨珍杨师弟, 你们的新任馆主。”
“哗!”台下响起轻重不一的掌声。有人拍得很用劲,似是由衷欢迎新馆主;也有的应付式的拍几下,目光复杂的望着杨珍。
审视、嫉妒、好奇、不屑,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杨珍起身抱拳,正要说两句,却见方宏头也不抬,继续说道:
“不过嘛!杨师弟年纪太轻。张观主说,要他先学习学习。这三个月, 本主科就住在巫水县,替他处理处理事务, 哈!”
台下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有人看向杨珍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轻蔑。
杨珍情知这个时候, 和方宏斗嘴皮子毫无意义,便又抱了抱拳,缓缓坐下。
就当是磨炼自己的心境吧, 当年在郡观学堂,自己都能忍,现在又算得什么?
云均老祖,你老心态若是放宽些,那姓祝的三言两语,又岂能将你激的走火入魔?
修炼之途,当风物长宜放眼量啊。
想到这里,他淡然一笑,心中已是古井无波。
见他一脸的平静,有人更加不屑;也有的人,却慢慢停止了嘲笑, 神色中若有所思。
……
方宏洋洋洒洒,先是赞扬前任馆主的做事, 又指出巫水县馆的几处问题, 接着又交代了几件事务。杨珍在一旁听得有趣。单论对本县的熟悉情况,这方宏倒是比自己强多了。
这么一讲, 时间差不多到了午时正。到的最后, 方宏也不征询杨珍意见,直接手一挥,喊了声:
“散会!”
大殿内霎时闹哄哄一片。
“且慢!”杨珍站起身:“方师兄讲完了,我现在可以讲两句了吧?”
“杨师弟有什么话,下次再说吧。”方宏不在意地摆摆手。
“砰!”
一声巨响,身下的座椅当场崩裂,一条椅子腿蹦得老高,被杨珍一把抓住,抄在手中把玩。
“怎么,我堂堂总殿任命的巫水县馆主,在本馆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台下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都一脸讶异地看着发怒的少年。
刚才还一副老实受气包的模样,原来并不是孱头啊!
顿时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方宏脸沉了下来,与杨珍双目对视。从少年毫不退让的目光中,他相信,只要自己再说半个不字,对方肯定动手。
那么,要不要打这一架呢?
老子筑基二层,你不过一个练气八层,我怕你个球!
虽是如此鼓气,可少年眼神中那不加掩饰的杀意,却是让他心底发虚。
他或许不清楚那是杀意。是只有亲自动手杀过人,才会凝练出的杀意。
但这并不妨碍他心中产生的警兆,似乎自己只要动手,下场会非常惨。
一刹那,他退缩了。
“抓紧时间,别耽误大伙的午宴。”他冷着脸道。
杨珍有什么要说的呢?这个时候,他无论说什么,不管是勉励大家好好做事,还是威胁警告那些作奸犯科之人,在他没掌握实权之前,说出去都会是笑话。
所以,他挑选了一个下属不得不遵从的命令。
“从副馆长开始,每个人站起来介绍一下自己!姓名、年龄、修为、职务等等。我既然是你们的馆主,总得认识认识诸位吧!”
于是,从钱坤开始,一个个起身自我介绍。
“钱坤,四十五岁,练气圆满,副馆主。”
这人一改传送阵前对方宏的那股殷勤劲儿,面无表情地说道。
有冷淡的,也有热情的。一名相貌俊秀的女子起身:
“黑土月,二十八岁,练气四层。度支室管事。”
还有话语不多,看着比较粗犷的:
“成昱,三十九岁,练气九层。靖安室管事。”
接下来是一男一女:
“陆一龙,三十三岁,练气七层,虞金室管事。”
“吕笙,三十七岁,练气七层,教化室管事。”
最后两人听名字便知是同族兄妹:
“梁行松,四十七岁,练气九层,宣慰室管事。”
“梁行翎,三十岁,练气五层,事务室管事。”
杨珍听得暗暗蹙眉,除了正副馆主和度支室这三个要职,宗门严令不能由本地人出任,其他五个管事,竟全部来自本地豪族!
第421章 初来乍到(二)柳县令
杨珍来之前去镇国殿查阅过资料,巫水县共有三大筑基、五大练气家族,传承都超过五百年。即便是最弱的一家,家族中的修士也不少于十人。
这在修士总数不过五六百的巫水县,已经算得上一方豪强了。
这其中,势力最大的是梁家,共有四名筑基修士,其中筑基后期便有两人。
其家族所在地为梁家镇。此镇地处巫水县西南,距县城约有千里,往西再走两三百里,便是妖族的地盘,莽莽苍苍的百万大山。
借助与妖族的贸易,梁家上千年来一直长盛不衰,家族历代都有筑基修士出现。
如今县馆六个管事中,梁家独占两席,其中宣慰室负责管理县域内修士以及和妖族的接洽联系;事务室负责县馆各类杂务及坊市的管理,位置都很重要。
梁家之下则是成家,家族有两名筑基。肩负本县治安重任的靖安室管事成昱,便是成氏族人。
最后是黑土家,家族虽然只有一名筑基,不过黑土月掌管的度支室,手握县馆的钱袋子,地位等同杨珍前世的财政局,权力同样不小。
至于吕笙,她来自一个有二十几名练气修士, 在巫水县实力仅次于三大筑基家族的世家。所以县馆中担负每年灵根学童选送, 相对最不受看重的教化室,便留给了吕家。
“这不就是门阀政治吗?”杨珍心中嘀咕, 表面上却是笑容可掬,和他们一一见礼。
在这几人之后,便是些县馆内一些小兵小卒,杨珍也不怠慢, 同样含笑回礼。
如此半刻钟过去, 所有人介绍完毕。他点点头,不再吭声。
方宏这才又喊了一声:“散会。”
声音沉闷,远不及方才之气势昂扬。
……
酒宴的地点选在外面的坊市。
郡观和州宫一般都有自己独立的灵脉,和当地的郡城、州城往往还有数十里路程。县馆却不一样, 虽然也是山上, 却是和县城的坊市连在一起,山下便是县城。
这就像白云山之于涫阳郡,坠云山之于云州城。
巫水县县馆所在的这座山, 名曰百望山。县馆在其中只占据一隅,大约两百亩大小,有十来间殿宇,比起郡观,自然是大大不如。
一行人闹哄哄的,也没那么多礼仪,不过半刻钟便出了县馆,来到坊市。
杨珍一眼便望见一家刚开业的店铺, 正是彩云间的分店。
一名魁梧的汉子正在外头忙碌, 瞧见这边热闹,好奇望了过来, 和杨珍目光对视在一起。
铁柱心头一喜, 却没有上前招呼。这是杨珍特意吩咐的,尽量不让人知道自己和这家店铺的关系。
如此走了数百步, 便见到一座三层的酒楼, 上书“百旺楼”三个大字, 看着还颇为气派。
一名富商模样的中年人连忙出来迎接, 和钱坤、黑土月一起在前方引路,带着众人朝楼上走去。
到了三楼, 这地方显然已被包场,所有隔断屏风都去掉, 看起来颇为开阔。
大厅之中已经摆上了六桌酒席,其中两桌已有人入座,不过尚未开席。见县馆诸人来到,这些人纷纷起身招呼。
杨珍仔细打量,发现其中一桌都是凡人,另一桌凡人修士都有,不由暗暗奇怪。
方宏大摇大摆朝主桌走去,钱坤紧随其后坐在他右首,另一边的左首, 按规矩应该是杨珍的位置。
不过杨珍实在不愿和这等人坐在一起,昨晚上的虚情假意已经演过一遍, 今天再来,不嫌累吗?
他见那全是凡人的一桌只坐了七人,尚有一个空位, 便凑过去打了个招呼,在这桌坐下。
方宏目光淡淡朝这边瞟了一眼,默不作声。或许他内心, 同样不愿和杨珍虚与委蛇。
所有人就坐后,钱坤先说了两句开场白,然后方宏起身,发表了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再之后便是杨珍,经过刚才的事情后,方宏似乎也想明白了,不再拦阻他讲话。
杨珍坐下之后,下一个站起来说话的,却是他身边的一个老头。
“今日仙门新馆主上任,本县不胜欣喜……”
杨珍这才知晓,原来自己这一桌, 坐的都是本县的地方官啊。有县丞、主薄、县尉、教谕等人,而讲话的这老头,正是巫水县的县令。
县令讲完之后, 那边修士凡人混杂的一桌也有一人起身, 是个一脸富态的胖子, 自我介绍姓梁。寥寥几语后,杨珍已听得明白,那桌坐的,正是巫水县八大修仙家族的代表。
本县名流,汇聚一堂啊!
待到胖子讲完,酒席终于开始。
那县令本来以为杨珍只是县馆的一名杂役,现在互相知道身份,便热情地和杨珍聊了起来。
聊了几句后,杨珍不由对他大生好感。
这老头姓柳,五十来岁,容貌清瘦,头发虽然白了不少,却能看得出年轻时定是仪表堂堂。
而此老的经历,也颇不寻常。
二十来岁中进士,入翰林,然后上书弹劾当时的权臣,下狱论死,经同僚相救才留得一命。
数年后权臣倒台,他重新起复,却是一直在地方宦海沉浮,换了两个地方后又得罪了地方豪强,再次罢官。
到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起复了。
听着像个清官啊!杨珍心生敬佩。在听到柳县令聊到当年狱中经历时,他感同身受,随口送上王勃的名篇: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顿时被这老头惊为天人,引为知己。
而接下来,杨珍兴致来了,更是将当年背诵过的名言佳句一一奉上。
聊到民生艰难——“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城外巫水河气势磅礴——“天势围平野,河流入断山。”
老头思念故乡——“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尤其在最后,老头谈到亡妻随他宦海奔波,颠沛流离,最终染疾身亡时,杨珍一句: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顿时引得他泣不成声,不能自己,周围人也是纷纷侧目。
“杨馆主,”柳县令握着他的手,老泪纵横:“老夫今日失态,不能奉陪了,还请恕罪。”
第422章 初来乍到(三)少女
杨珍非常愧疚,自己说得兴起,却是忘了人家的感受。
老头这会要走,也是情理之中,他当然不能阻拦。
瞅了瞅主桌那边,方宏正意气风发,高谈阔论,一旁的钱坤,还有几名主事都在竭力吹捧奉承。
真无趣啊,干脆,我也走吧。
听到他自告奋勇要护送自己回去,老头哪敢接受,连忙推辞,杨珍笑道:
“老伯,咱们今日不论仙凡尊卑,长幼有序,只论诗文,咱们以诗会友。”
一句话把老头感动坏了,也不再客气,让他搀扶着步出酒楼。
被外边的凉风一吹,耳边喧嚣声远去,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柳县令邀请杨珍坐上县衙的马车,这时他已从方才的失态中恢复,重新变得清明。
于是杨珍便趁着这段路程,向他讨教起巫水县的风土人情。
虽说有些资料他来时也查过, 但那及得上有人亲口讲得清楚。
随着柳县令的讲述, 一副画卷正在缓缓打开,里面绘制的, 正是脚下这片大地。
……
巫水县方圆千里,也就是七十万平方公里。搁在前世,这已是好几个省的面积,在这里, 却不过一县之地。
县域最西边与妖族百万大山相邻, 东边占据巫山山脉的一角。两边夹山,中间则是大片黑土荒原,偶有小山丘陵。一条巫水河从中间横穿而过,将荒原分成东西两部。
这种黑土地, 非常适合种植各种庄稼瓜果, 若是附近有灵脉,也是灵谷最好的产地。
只不过和许国大多数郡县一样,荒原素来是妖兽出没的地方。虽说绝大部分是一阶甚至不入流的妖兽, 修士不用放在心上,但对于凡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威胁。
因而全县虽有七十万人口,却只能聚集在十二个乡镇及若干村寨之中,依靠修士的保护,在周边垦荒种地,维持生计。
县城人口约有三万,因地域广大, 县衙真正能管辖的, 就是县城这几万人口。那些乡镇村寨,只能鞭长莫及, 实际由当地修仙家族一手遮天。
“老夫来巫水县一年, 只去过梁家镇、坎木乡、黑沃乡三地。无他,这三地分别是梁、成、黑土三大筑基家族的驻地, 老夫能去那里, 还是搭乘了他们的飞舟, 否则, 吾一介凡夫俗子,如何去的了。”柳县令苦笑道。
“如此说来, 县乡之间,凡人岂不是极少来往?”杨珍问道。
“当然。乡民若来县城, 只有两种方式,其一为飞舟。成氏在县城开有船行,每旬会定期沿各乡巡游一圈。那些家有余资的平民,可以购买船票,借此前往某地。”
“第二就是商队了。我巫水县地大物博,资源着实丰富,光是大型灵石矿便有两处。其他各类矿产资源更是无数。有大型商队,或是由数十健儿组成,或是有仙人护送, 也可来往各地。”
“至于其他方式,那都是九死一生, 不堪效仿。”
杨珍沉默半晌,继续问道:“老伯,此地民生如何, 百姓尚能温饱?”
柳县令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之色,看向杨珍的目光,满是赞赏。
“县城居民, 或是依赖某豪门大族,或是有手艺傍身,大都过得下去。至于乡下……”
“那就看当地仙族门风如何了。门风好的,乡民足可丰衣足食。若是碰到那些刻薄冷酷的家族,那就呼天天不应,呼地……”他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梁、成、黑土,这三家,门风如何?”杨珍突然问道。
柳县令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车窗外的马车笑而不语。
杨珍拍了拍头,醒悟过来, 一道隔音阵法打出,车厢内瞬间安静许多。
柳县令捻须颔首,这才说道:
“我去那三地,乃是受这三家之邀, 看到的自然都是好的。至于实情如何……”
他说起另一件事:
“三家中,梁家上报的人丁数目,数十年来几无增长!”
杨珍眉头一扬,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最后,他摸出一张泛着黄光的纸,递给老头。
“柳老伯,这是报讯符。若是有事找我,可直接撕开,千里之外也能即刻传讯。此符无需贯入法力,凡人也可使用。”
“这个……”柳县令有些迟疑:“听说凡人能用的符箓,价格会高出一大截。要不,你给我一张需用法力的吧。”
“你又没法力,送给你那不成了废纸?”杨珍笑道。这时前面的健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马车停了下来。
到地方了。
杨珍跳下车厢,发现前方正是县衙。不过,不是正门,而是供县令居住休息的后院。
大门“嘎吱”一声推开,一个荆钗布裙的少女走了出来。
杨珍随意瞧了瞧,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柳县令说使用法力的符纸也可以。
这少女,竟是一名修士!
虽然修为很低,只是练气一层,但确实有法力在身。
少女见杨珍正在搀扶柳县令下车,忙快步抢上前,伸手去扶老头另一只胳膊,嘴中说道:
“爹爹,今日不是新馆主上任的宴会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声音温婉动听。此时与男儿近在咫尺,杨珍正好看到她脖颈处露出的一片逼人雪色:修长纤细的玉颈、平直秀美的锁骨……
还有鼻尖传来的淡淡幽香……
非礼勿视啊!
“柔儿啊,爹爹我今天遇上了一位大才子!”柳县令将手搭在女儿胳膊,自嘲道:“人家一句诗,勾得我想起了你娘,所以,不胜酒力,只好回来喽!”
“哦,是什么诗呀?”少女一边问,一边向杨珍敛衽行礼,谢过他送父亲回来。
杨珍这几年修行【无相匿魂诀】,已颇有些心得,刚才见到这少女,一时兴起,念动口诀,将自己一身修为隐去。
这时看少女的神情,应是将自己当做普通人,看来自己的隐匿效果,已经初窥门径。
这时既然将人送到,他扬了扬手,谢绝了柳县令的挽留,告辞而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老头在向女儿吟唱那句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第423章 初来乍到(四)申诉(加更!感谢盟主1tnt的打赏!)
杨珍回到百旺楼,神识向上一扫,宴会依旧没有结束。除了县衙那桌已经空了,其他五桌人都没撤,还在里面觥筹交错。
他没兴趣再进去,索性就在这坊市走走看看。
不知是否边境的原因,巫水县坊市面积虽不如涫阳郡,热闹程度却毫不逊色,售卖的灵材也颇有地方特色。有些灵草杨珍甚至在云州和云涯镇都未曾见过。他顺便都买了一些,补充自己空间的灵草储备。
随着空间的日益增大,里面灵植的品种也越发多样,早已不是当初为了挣钱,只选种几样灵植的窘境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彩云间门口,他一副很随意的样子走了进去,然后就被彩丝请进了里屋。
“这几日生意如何?”
“小郎君,生意很好哦!尤其是你给的这些丹药,都是极品,非常受欢迎。回气丹才卖两天就断货了。”彩丝笑道。
“我这里存货也不多了,这几天忙,等闲下来再炼制一批。”杨珍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取出五瓶回气丹,交给彩丝:“买回气丹的都是什么人?”
“他们没有说,不过我在旁听得明白,大都是梁家镇的。那边修士经常要进山, 回气丹消耗得很快。那梁家的店铺, 一次就从我这里买了十八瓶!”
“总共才二十五瓶,他一家就买去七成, 这样不好,”杨珍想了想,吩咐道:“以后回气丹限量出售,每人每天最多十颗!其他丹药, 若是有人一次买得太多, 也同样处理。”
……
一直到申时正,百旺楼的酒宴才告结束。
一行人红光满面走出酒楼,杨珍也过去和他们汇合。
回到县馆后,事务室梁行翎, 一位个头高挑的女子在前方引路, 将方宏和杨珍领到后山的一片庭院。
这是县馆管事以上级别修士的住处,每人都是一间独立的小院,里面有从山上灵脉引过来的灵气, 可供平时修炼。
许国各地县馆所处的灵脉,差的只有一阶中品,好的甚至可到二阶上品。巫水县馆这处灵脉为二阶中品,已经算得上得天独厚了。
所以县馆诸人的修行条件都非常优裕,除了住处,这百望山还开凿了四处筑基、三十余处练气标准的洞府,每名管事在山上都有专属的修炼洞府。
筑基洞府平时都用于租赁,其中梁家就长期包下了其中一间。这次方宏过来, 自然也占去其一, 这却是让县馆少了一笔不菲的进项。
将玉牌之类留下,各项事情交代清楚后, 梁行翎告辞而去。杨珍迈步来到自己庭院。
刚打开禁制推门而入, 他便愣住了。
庭院内正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
“见过馆主大人。”少女躬身行礼,脆声唱到。
杨珍仔细打量, 发现这少女竟是一名修士, 修为在练气二层。
“你是何人, 为何在我宅院?”
“弟子春笋, ”少女怯生生道:“乃是县馆的一名杂役,被梁管事派来, 服侍大人的。”
说完,抬眼偷觑杨珍, 脸上微微发红。
杨珍皱了皱眉,他可不喜欢自己住处有不相干的人。
“我这里不需要人服侍,”他淡淡道:“你出去吧,替我谢过梁管事的好意。”
“大人!”春笋大惊,扑通一声跪下:“弟子,不,奴婢今日初来,若是哪里做错了,请大人指出。骂我打我也可以, 可不要赶我出去啊!”
“否则,梁师姐会, 会责罚我的。”
一边说,一边连连磕头,恳切中带着哭腔。
杨珍倒是没想到, 自己随意一句话,将这女孩吓成这样,忙和颜悦色道:
“与你无关, 是我自己不喜房中有人。你若是怕梁管事责骂,我自己去和她说清楚。”
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春笋止住抽泣,却依旧跪着不肯起身。
“怎么?还有事?”杨珍眉毛一挑,微有不快。
他手中也有几条人命了,无形中已经有了些煞气。这一挑眉,目光中不无威严,顿时将少女吓得战战兢兢。
“大,大人,”她哆哆嗦嗦道:“奴婢好,好容易才进到县馆,若是你赶我出去,只怕,只怕这差使就丢了, 奴婢也无处修炼。”
“你是散修?”杨珍恍然大悟。
“嗯。奴婢是坎木乡人。前几年侥幸具现出灵根, 在学堂修习了两年,因资质鲁钝,修为一直停滞。”
因为金氏的缘故,杨珍对底层挣扎的散修有种天然的同情,想了想便道:
“这样吧,我去和梁管事说,让她别赶你走。这里有块玉牌你先拿着,若是没地方修炼,可去这处洞府。我实在是不习惯有人服侍,抱歉。”
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对方也已仁尽义至,春笋知道再纠缠下去就是不识好歹了,忙起身道了谢,拿着令牌出去了。
杨珍找到梁行翎,将事情一说。那梁管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承诺不会处置春笋。
……
再次回到房间,终于是可以沉下心来,他开始写信。
第一封写给赵玥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包括两个月前鲜长老抢功一事。这件事发生在密闭的房间,当时他没有告诉赵玥儿。受前世道德观念的影响,他从心底厌恶那种言人之恶的行径。
现在嘛,对方都明目张胆对付他了,他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
第二封信写给窦慢熊,除去情侣间亲密的话语,内容倒和第一封差不多。不过杨珍斟酌之后,对方目前这些行为,虽然过分,却还在规则范围之内。这个时候就去告状,未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还是不提也罢。
于是便成了一封朋友间单纯问候的书信,讲了讲巫水县的一些见闻,邀请对方有时间过来玩耍。直到信的最后,才提到自己离开匆忙,没有当面向窦老祖辞行,不知殿主对属下是不是有什么嘱托等等。
没错,搁了这些时日,他终于想起一个问题,窦殿主亲自点名他来崇州,莫非有什么深意?
最后一封,则是呈送给州宫的申诉状。
按照程序来说,他的申诉,只能递到州宫那里,不能越级发往镇国殿,否则就不是正常的申诉,而是打小报告了。
只是如何申诉,却让他思量半天。
第424章 好好做事
最后,他决定申诉的内容,不再纠结于郡观无缘无故限制他权力这件事,而是不折不扣将当年和方宏的恩怨,以及对方被逐出水峦的经过叙述一遍。
然后在申诉中写到,郡观派一名与自己有旧怨的师兄过来,此举极为不妥,请郡观收回成命。
三封信写完,前两封他通过坊市民信局当晚寄出。第三封算是公文,他来到事务室时,早已过了下值时间。于是他找到梁行翎,让这女人先行登记收下。
至于她会不会将信转交给方宏,方宏会不会拦下这申诉不让发出,杨珍并不在意。
这是正式的公文,对方若真那么做了,倒是遂了他的心意。
……
第二天上午,方宏召集众人议事。
议事厅选在大殿后院的一间偏房,参加者只有正副馆主和六名管事,以及事务室一名担负记录的杂役,总共十人。
方宏大喇喇往主位一坐,眼角瞟了眼杨珍,见对方脸上平静如水,不由暗自冷笑。
梁行翎自然是将杨珍的申诉信先给他看了,他并不认为这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他和杨珍的矛盾,张观主早已知晓, 否则也不会派他前来。
本来奉的就是州宫之命, 你还去向州宫申诉,岂不是自找没趣?
真是蠢货!
他更在意的, 是梁行翎的举动。
这意味着经过昨日酒宴之后,县馆下属对他的服从和投靠,以及对杨珍的孤立。
姓杨的,手下都不听你的, 三个月后, 我看你还怎么坐稳这把椅子?呸!
“今日就一件事情,”方宏威风凛凛扫视全场,冷着脸道:
“除了靖安室,其他五室, 汇报本室每年的收入情况, 都有哪些来源,上缴多少,留存多少, 不得虚报隐瞒!”
“嗯,先从宣慰室开始吧,梁管事!”
一个五官端正、身材修长的中年人站起身,方宏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着说。
梁行松显然早有准备,拿出一摞文本,抽出最上面一张纸念道:
“本县记录在籍的散修,一共五百一十一人。每年登记缴费的, 大约一百人次, 年收入一百灵石;每三年登记缴费的,平均在三百六十人, 折合每年收入六百灵石。”
“还有十余人, 虽是登记,却无力缴纳费用。另外还有三十九人, 已超过五年未在本县做过登记。”
“此外还有外地散修在本县做登记的, 每年人数不等。以去年计算, 共有六十二人, 收入灵石一百一十。”
在许国,即便是家族修士, 哪怕修为已经筑基紫府,只要未在宗门任职, 也不是宗门弟子,都算作散修。
散修可选择每年在本地,或是外地的县馆或郡观登记一次,缴纳一枚灵石;也可以三年一次,费用则提高到五枚。
也有那种过来登记,却实在没有灵石上缴的。这种令牌上会有记录,此后这人不管是出行,还是获取修行资源,都会受到种种限制。
嗯, 就像杨珍前世的失信人一样。
梁行松讲完,随后是他的族妹汇报。
事务室收入主要来自坊市管理和洞府租赁, 其中光是梁家包租的一座二阶下品洞府,一年便是一千灵石。
全年所有收入相加,已接近一万一千灵石。
接着是虞金室。巫水县虽然资源丰饶, 但矿场的收入,通常一半归开采方,另一半归宗门, 从中留存少许给地方。
尽管如此,这笔收入也超过八千灵石。
再之后是教化室。这个室仅有的收入,来源于每年对散修传授一些术法技巧,炼丹心得、阵法之类,相当于是散修的补习班。
总额也不过两三百,非常寒酸。
最后是度支室。这个室不管赚取灵石,只是捏着钱袋子,管花钱的事情。
“本县每年灵石收入在两万左右,至于开支,”黑土月顿了顿,咬咬嘴唇说道:“宗门有令,百万大山周边郡县, 需留存灵石以备兽潮等灾祸,不得随意花费,故此……”
她话未说完, 便听方宏重重敲了敲桌子:
“直接告诉我结余, 这些理由不用你讲!”
黑土月面色一滞, 深吸口气继续念道:“巫水县每年结余灵石,一万五千左右。”
方宏眼睛顿时一亮,打断道:“少掉的这五千灵石,都花在哪里了?”
“一部分购买法器、符箓、丹药、阵盘等,以充实府库。其余的,有报销各室用于公办的支出,有雇请杂役的费用,还有节假日的一些开支。”
“嗯,将这几年详细的收支整理一下,明天拿给我看。”方宏交代道。
“是。”
……
两日之后,杨珍的两封私人信件都有了回复。
首先是赵玥儿的。杨珍虽然没有明说,小丫头却是和他心意相通。在知道崇云宫宫主和杨珍的龃龉后,她找到水虹真人,用讲故事的方式,将当时的经过说了,然后问自己师傅:
“祖师婆婆,小石头那么做,对不对呀?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对不对,因人而异,”水虹笑道:“修士修行,讲究顺意本心。本心如何,便如何做事。犹犹豫豫,朝令夕改,那才是最糟糕的。”
她慈爱的看着少女:“好了,你的意思,婆婆我知道了。哪天见到窦真人,我跟他说说,不会让你小情郎受委屈的,哈哈!”
望着少女羞红的面颊,水虹哈哈大笑。
这段时间她心情非常好,原因无他,殷吕巷这个老对头被发配去了瀚州。
这真是让人一想起就憋不住笑啊,哈哈!
窦慢熊也很讲义气,在收到杨珍来信后,他特地去天佑峰拜见了老祖。
作为双灵根,他在家族还是颇受重视的,再加上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比较讨老祖喜欢,所以虽然只是个练气小辈,老祖却还是亲切地和他聊了一会。
期间他直言不讳地询问,我的好朋友杨珍,听说他去崇州任职是你老亲自点名的,可是对他有什么考虑?
“老祖当时说了四个字,”窦慢熊在信中写道:
“好好做事。”
第425章 做官,还是做事
第二天上午,方宏再次召集众人议事。
一进入议事厅,所有人都感受到一丝不寻常。
只见这位巫水县馆如今的太上皇,正坐在主座上,一脸阴沉。
偶尔散发出的筑基威压,好像在警告某些人,他的修为,足以碾压场中任何一人。
“难道是,州宫回复我的申诉了?”杨珍暗自揣测。
至于那点筑基威压,于他不过云淡风轻。
会议开始后,方宏似乎恢复了平静,又来了一番长篇大论的演讲。
这是他在水峦当学生头就掌握的本事,能说会道。
最初那些话云山雾罩,一会儿讲巫水县的历史,以及以往兽潮中的战例。
一会儿又是宣扬自己当年修炼的一些感悟,如何善假于物等等。
听得一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
讲着讲着,这话中,似乎就有了别的意思:
“巫水县这么好的条件,资源丰富,灵石不缺,诸位得好好修炼啊,不要忘了,修炼才是自己一辈子的事情!”
“你看看你们,有的人二十八九了, 修为才练气四层, 这么多年都干什么去了?时间都喂狗啦!”
好几双眼睛顿时都看向黑土月。只见这位长相俊俏,只是脸稍有些黑, 却更显英姿勃勃的女子,这时一张脸却是涨得通红,酥胸剧烈起伏。
“某些人,要记住摆正自己的位置, 巫水县馆, 不是你一个人的!”
“守着金山银山,自己连个御剑飞行都做不到,还口口声声是防备兽潮。我看啊,兽潮真要是来了, 就你这修为, 也就是当肥料的命!”
这话就说得很难听了,黑土月倏地站起,因为羞恼, 身子竟微微颤抖。
“黑土月!”方宏冷冷道:“你站起来,有什么要说吗?”
黑土月一双美目愤怒地盯着这个唾沫四溅的家伙,咬了咬嘴唇,恨恨道:
“属下身体不适,告假一旬!”
方宏嘴角掠过一丝得意:“准了!”
随着黑土月当众离席,她的副手,一名五十多岁,留着个山羊胡子的男子被叫了进来。
“秦祥, ”方宏意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黑土管事请假的这几天, 度支室就交给你啦!”
“属下遵命!”秦祥连忙应道,一张老脸顿时绽开了花。
……
会议很快结束, 众人纷纷起身, 向端坐不动的方宏告辞离去。
杨珍同样端坐不动,很快, 议事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怎么, 杨师弟是想打听申诉的结果吗?”方宏冷笑道。
杨珍一愣, 他留下来, 乃是有别的事情,不过……
先问问申诉的情况吧。
“嗯, 结果如何?”他随口问道。
见对方神色平淡,不似作伪, 方宏有些诧异,好一会儿才缓缓道:
“崇云宫将你的申诉驳回,要你乖乖听从郡观的安排,不得生事。”
“哦。”杨珍应了一声,似是有些心不在焉。
这小子挺能装啊!方宏心中鄙夷,索性从储物袋取出一份公文,递了过去。
“这是州宫的批复,你自己看看吧。”
杨珍随手翻开,飞快扫了一遍。
批文大意是说, 方宏当年之事,经查乃是误会, 宗门已恢复他内门弟子身份。他亦表示不计较往事。
倒是你杨珍,对这事一直念念不忘,此非修者应有的心胸。望你反躬自省, 好自为之。
尼玛!杨珍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怪不得这家伙混得风生水起,原来污点早已洗白。也不知他家族在后面使了多少劲,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不告知, 就这么偷偷改了结果。
不过,他也就发了这句牢骚,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经过昨晚的一夜思考,他对这些事情已经看得开了,不再计较。
窦老祖的“好好做事”四字,对他犹如醍醐灌顶。
我来这巫水县,初心是什么?
我是来做事的!不是当官!
当官不过是我做事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那么,初来乍到一个地方,我应该怎样去做事?
是什么都不懂,就指手画脚, 发号施令, 还是——
沉下去,再起来!
前世有位大英雄,为了了解农民,他历时三十多天, 考察五县, 开会、调查、聆听、记录……
从此成为当时中国,最了解农民的人。
为了搞明白小城市的经济状况,他调查了几十个当地行业,一份堪比博士论文的着作横空出世。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我现在对巫水县几乎是一无所知,就算给我当这个馆长,我真的能做好?
我当前最该做的,是踏踏实实去做调查,去熟悉我脚下的这片土地,真切感受这方土地民众、修士的生活状况,倾听他们的需求。如此,方能有的放矢,有所作为。
既然这样,有这姓方的顶在上头,对我又有什么坏处?
我何必现在跟他去争权夺利?
等我能真正胜任这个位置,该是我的,谁也夺不去!
杨珍眼神渐渐明亮。
“方师兄,”他粲然一笑:“我也要请假。”
“哦?”方宏眼中得意一闪而过。姓杨的小子,你这是认怂了吗?
哈哈哈!
“好!准了!”他痛痛快快答应,甚至连对方请多久都没问。
“杨师弟这是要去哪里?”
“听说咱这巫水县秀水明山,风景如画,我呐,要到处走走,四处看看。”
……
杨珍下基层的第一站,选在了黑沃乡。
其实他最想去的是梁家镇,不过,那样做意图太明显。
相比梁家镇人口十数年来停滞不前,黑沃乡却是全县人口增长最快的地方。
先去这里看看也不错。
按照宗门的规定,他虽然跟方宏请了假,还需要找梁行翎做个备案。
当他来到事务室时,黑土月还没有走,她同样是做休假的备案。
“你要去黑沃乡?”黑脸美女好奇地望着杨珍。
“对呀,我差点忘了,你是黑沃乡的。要不,你给我当向导如何?”杨珍笑盈盈道。
“好啊!”
……
在百望山的一块平地上,杨珍随手掏出一物:“咱们这就出发吧!”
黑土月一双美眸睁得溜圆:“你,你自己有飞舟?”
“嗯,比较小,只能坐四五人。不过速度还可以,一个时辰四百里。只要一个半时辰,就可以到黑沃乡了。”杨珍随意道。
然后招呼女子:“快上来吧!”
黑土月没有动,看向杨珍的目光,慢慢变得鄙夷。
第426章 小小心愿(继续加更。感谢盟主1tnt的打赏!)
见女人站立不动,杨珍又招呼了一次:“黑土管事,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等你的。”
黑土月心中冷笑,淡淡回应:“杨馆主,属下不过练气四层的修为,这飞船我可不敢坐。”
“这你大可放心!”杨珍说道:“别看它二阶中品,上面其实镶有法阵,也就是多花几颗灵石的事,修士本身法力消耗不大。”
他拍了拍胸脯,爽快道:“放心吧,飞船我来开,你就不用管了。”
黑土月眼中鄙夷之色更甚,终于忍不住讥讽:“杨馆主,你这飞舟,搭乘过不少女孩子吧?”
“哈哈,那你可猜错了,”杨珍朗声大笑:“这飞舟我买了还不到七天。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位客人呢!”
这是他上任之前,特地花了八千三百灵石,买的一件奢侈品。
原因嘛,当然是巫水县太大。从最北到最南端,直线距离超过二千二百里。以他御剑飞行,每时辰不过两百里的速度,几乎需要一天一夜,那还不得累死?
就算换了这飞船, 差不多得一个白天。即使全速前进, 也需三四个时辰。
巫水县虽说也有两艘飞舟,不过一艘交予靖安室, 一艘用于公差。自己又不缺这点灵石,何必去占那便宜?
公车哪有私家车用起来自由自在?
等到以后闲暇,还可以带上玥儿、彩云,乘飞舟四处游玩, 不亦快哉!
“这我可担当不起, ”那边黑土月继续回绝:“我一个练气四层的弱女子,斗法也不擅长,我还是自己走吧。”
说完,扬了扬手, 大步朝山下走去。
“哎, ”杨珍喊道:“八百里路途呢,你怎么回去?”
“今儿正好有成家的客船,就不劳馆主大人费心了。”
“等等, ”杨珍再次将她喊住:“我跟你一起走,坐成家的客船!”
我不是要沉下心去考察吗?坐坐那客船,不正好可以了解一下船场的营运情况,利润有多少,乘客都是什么人吗?
这些,都是民情啊!
调查研究,不能浮于表面,年轻人!杨珍拍了怕脑袋, 暗中自嘲。
“请便!”黑土月冷冷回应。
真是个死乞白脸的登徒子!
……
成家的船场设在坊市一角, 外面是间有些老旧的房子,进去之后, 更是孤零零只有一艘飞舟杵在那里, 看着有些寒酸。
尽管黑土月很不想理睬对方,不过在杨珍连番追问下, 还是介绍了不少船场的情况。
这飞船每旬有八天开往郡城, 往返四趟, 还有两天在本县巡游。十二个乡镇全部走一遍需要两天, 中途会在坎木乡休息一晚,那儿也正是成氏家族所在地。
收费则是灵石和金银铜币都可以, 普通舱价格在二十灵滴到一个灵石不等。因为是巡游,有些地方离县城不算太远, 但坐船的时间却比较长,甚至要第二天才能抵达。
对此成家收费还是比较合理,基本按照地图上的直线距离收取。当然,在坎木乡过夜的费用,那得另算。
至于乘客数量,杨珍看了眼飞船,已是一目了然。
和他手中这件一样,这飞船同样是二阶中品,不过体型却是大上几倍不止, 速度也快了两成,当然, 灵石的消耗,也是成倍增加。
杨珍以他这段时间买船的经验,估计这艘飞舟价格应在两万五到三万之间。当然, 看飞船破旧的样子,也不排除是二手。
飞舟共有两层,上层有四个独立的房间, 每间最多允许四人,既可打坐,也能安睡。至于价格,则是一层坐席的二十倍。
尽管如此,这四间房间船票早已售罄,倒是一层近六十个座位,还有一半空着。
不过飞船每到一地后,都会有人下船上船。具体的上座率,还不好说。
杨珍粗粗估算了一下,按六成空座率计算,飞舟运行两天,收入差不多在两百灵石。这之中还包括底仓搭载货物,以及对修士多余储物袋收取的费用。
如此扣掉各种成本人工折旧税费等,这一趟的利润,最多不过二十灵石。
怪不得偌大的巫水县, 只有成氏一家船场!这实在是养不起第二家啊!
能买得起飞舟并用来投入运行的,只有三大筑基家族。梁家已有商贸之利, 也许看不上这点辛苦钱,所以落到成家头上,合情合理。
从县城到黑沃乡的票价是八十灵滴。杨珍摸出两颗灵石,准备帮黑土月也购买一张,却见那女人翻了个白眼,自己掏出八十灵滴将票买了。
……
上船后,他大大方方同每个人打招呼,询问他们去哪里,是经商还是探亲等等。有人皱着眉头不理他,有人以看白痴的目光对着他,也有的随口搪塞几句。
杨珍很快发现这种方式的愚蠢,也就停止了搭讪,还是问身边人吧。虽然这女人有些怪怪的,对自己爱理不理,但好歹也是认识,总不至于以瞎话敷衍。
“下面那条大河就是巫水河吗?”
“嗯。”
真他娘的宽啊!杨珍抒发出最朴素的感慨。
还好柳县令没有听到,否则便会一眼识破,那天的诗句,这小子肯定是抄的。
“这河里有妖兽吗?”他继续问身边的黑妹。
“有。”
“多不多?”
“偶尔。”
“县馆派人捕杀吗?”
“嗯。”
“这么宽的河,为什么不建座桥?”杨珍想起穿越第一天,涫江上那座气势恢宏的大桥。
“呵呵,”黑土月一脸嘲讽:“穷乡僻壤的,谁给建桥?”
“咱们修士不行吗?”
“你请得起吗?”黑土月实在受不了这个好奇宝宝,决定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这江上要建桥,起码需要两位真人老祖的配合。一位精通水系术法,负责排开江上水流;另一位擅长土系,则要趁机钻洞,再将万吨重的桥墩投入江中……”
“这些桥墩,必须找那些最坚硬的山体,发动数十名修士开凿切割,如此才能使用……”
“这江面这么宽,少说也得九墩十跨,就算是两位真人一刻不歇,恐怕也得干一整天。”
“才一天!”杨珍瞠目结舌。
这浩瀚江面,与前世南京长江的江面相差仿佛。可那南京长江大桥,修了多少天?
八年!
哪怕后来我们变成了基建狂魔,也不可能一天就将桥墩搭好吧?
这个有修仙者的世界,太不科学了!
“一天还少吗?”黑土月惊讶道:“真人那么高贵,时间那么宝贵,谁愿意花一整天时间,来这种偏远之地修桥?”
杨珍沉默不语,他瞬间想到了水虹真人。黑土月说的没错,堂堂宝源殿殿主,他可没那个能耐请得动对方。
除非是水虹欠了他很大的人情。
“我杨珍,今后一定要在这巫水河上,立一座大桥。”他突然正色道。
黑土月怔住了。
从男孩严肃的表情中,她看得出,这绝非信口开河。
“这是你的宏愿吗?”她喃喃问道。
宏愿又叫大誓愿,乃是修士在修行途中,对自己郑重许下的诺言。
相当于给自己设立了一道难关,若是通过,心境会有极大的提升,于将来修行大有好处。
若是通不过,到时破境时便会成为自己的心魔,修炼说不定就此停滞。
宏愿不能轻易立下,更不能随随便便找个没有难度的,那样对自己没多少助益。
比如说,你非要说捏个小泥人就是自己的宏愿。恐怕你捏几千上万个,心境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不算宏愿。”杨珍想了想,摇摇头。
黑土月顿时又恢复了一脸的鄙夷。
“这只是我一个小小的心愿。”杨珍粲然一笑。
第四十章 黑沃乡(一)调研
黑沃乡离县城虽然只有六百里,不过在成家的航程中,这已经是第四站,直到下午申时方才抵达。
自从杨珍说出那个心愿后,黑土月对他印象大为改观,不再对那些提问敷衍了事,甚至在经过前三处乡镇时,还主动讲解各地风土人情。
这让杨珍大感收获不菲。
到得最后,黑土月也大大方方跟他介绍起黑沃乡。
黑沃,意指黑色肥沃的田野。黑沃乡正处在巫水县黑土地的中心地带,面积足有十万平方公里,是巫山郡有名的粮仓。
黑土一族,原是百万大山深处的一支巫族小部落。后来领地受到妖兽日益侵扰,不得不迁到这片平原地带,并以黑土作为族人的姓氏。
因而直到今天,黑土氏还留有部分巫族的传统。不过说到这里,黑土月却是嫣然一笑,不肯明言,让杨珍这些天慢慢领会。
说话间,脚下已出现一座周长不过数里的城池。远远可见城墙高大巍峨,上有城垛、角楼。除东面依山而建外,其他西南北三门还建有瓮城,两侧耸立着高大的箭楼。
俨然一座坚不可摧的军事要塞。
杨珍不由啧啧称奇。
这时黑土月摸出一张纸鸢,伸手一弹,便见纸鸢化为一道轻风, 远远地向着那山上一座坞堡而去。
飞船在西门外徐徐降落。
在黑沃乡下船的有十来人,排队准备上船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数目。
这些人几乎都认识黑土月, 有的在船上已见过礼, 有的则是看见后远远鞠个躬, 其中有修士,也有凡人。
看得出, 她修为虽然不高,在黑土家的地位却是不低。
正在这时,城门突然大开, 走出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名面色黝黑、浓眉大眼的青年,只见他脚下不停,直接朝杨珍这边快步而来。
“阿月,你回来啦!”他先和黑土月招呼一声,然后将视线转向杨珍, 上下打量, 眼中微有讶异。
紧接着, 便见他两手拱合, 俯头到手, 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黑土沃明,见过杨馆主。”
杨珍查过资料,一听这名字,知道这正是黑土家的族长,赶忙上前,同样俯头到手, 还了一礼:
“黑土族长客气了。在下修为、年纪皆不如族长,直接唤我杨珍便可。”
“那怎么行。”黑土沃明慌忙推辞。
一番谦让, 最后以师兄师弟相互称呼,既照顾了双方,又不生分。
这时黑土月才走过来,轻轻喊了声:“爹爹。”
原来这黑妹竟是族长之女啊!杨珍恍然大悟。这些情况却是那粗浅的几页资料不曾提到的。
他更好奇的是黑土族长的年纪,从相貌来看, 也就一个甲子出头。
一般来说, 这么年轻的筑基修士, 前途还很远大, 很少会早早娶妻生子,耽误自己修行。这位倒好, 女儿都这么大了,也不知是不是黑土家的规矩。
黑土沃明满脸含笑,把着杨珍胳膊并肩前行。杨珍对古人这种表示亲热的方式颇不习惯, 却也不好意思挣脱,只得暗暗鼓劲,手臂绷得紧紧的,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挣脱的状态。
黑土族长心中骇异,尽管他没用全力,但筑基二层的修为摆在这里。这年轻人不过练气八层,自己居然有种抓不住他的错觉!
云霄宗内门弟子,恐怖如斯?
……
城池不大,一众人很快穿城而过,沿着山路迤逦而上,黑土族长边走边介绍,不过一刻钟便来到坞堡。
在堡中一座带着明显巫族风格装饰的客厅,双方分宾主落座,几句闲聊后,杨珍直接道明来意:
“师弟也是凑巧,被宗门点拔为本县馆主。却是自感年少学浅,力小而任重,恐怕有负宗门厚望,所以,想四处走走,见识一下本县风俗,以免行差踏错,惹人笑话。”
黑土月在下首陪座,此刻听得明白,联想起一路上杨珍的东挨西问,这才知道对方跟出来的真正用意,不由一双美眸钦佩地望向少年。
旋即又回忆起最初自己的误会, 不由暗觉脸上有些发烧。
黑土族长也是微微惊讶,瞅了瞅女儿, 却见她神情扭捏, 低头不语, 不由心中一动。
“杨师弟此举大善!”他抚掌赞道:“我巫水县上下, 修士凡人,有杨馆主执掌,今后可是有福啦,哈哈!”
随后话题一转:“本县一十二乡镇,却不知杨馆主为何首选我黑沃乡?”
说完,眼神又瞟向了女儿。
杨珍不做他想,老实答道:“本馆主第一站选择此处,乃是柳县尊的推荐。柳县令说,黑沃乡人丁兴旺,百姓安居,可谓本县首善之区。”
“哈哈!”黑土沃明闻言大喜,心中却难掩失望。
接下来按照杨珍的要求,他摆开一张地图,指指点点道:
“我黑沃乡共有生民十万,其中黑沃堡一万两千,另有十四座村寨,人口在三千到八千不等。不知杨馆主想挑选那个村子考察?”
杨珍凝神望去,这地图差不多将黑沃乡山川地理一览无遗,十四座村寨以黑沃堡为中心,星散四周,最远处不过两百里。
再往外,则是人迹罕至的荒原,除了几处山陵、湖泊有标注外,便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那是妖兽的天下。
可惜这大好河山,杨珍心中喟叹,斟酌片刻,选了一处最远的村子。
“霭山村,就去这里吧!”
“这里……”黑土沃明沉吟道:“这地方离荒漠已经不远,时有妖兽出没,我明日多派几个人陪同。”
“不用。”杨珍说道:“给我一纸介绍信函,我自去便可。”
“那怎么行!”黑土使劲摇头,无论如何也不同意。
又是一番争执,最后双方各让一步,只要一人陪同,正是黑土月。
当晚,黑土家大摆宴席,宾主尽欢,不必多说。
杨珍留宿在坞堡中,当夜有侍女前来侍寝,还是黑土家的一名女修,被杨珍婉言谢绝。
……
第二日上午,杨珍驾驭着自己的飞舟,向着霭山村驶去。
舟上共有三人,除了黑土月,还有一名叫卢小山的男子。
这是杨珍一大早特地叫过来的,其身份正是黑沃乡的驻乡弟子。
卢小山乃是邻乡的一名平民子弟。这符合云霄宗的规定,即驻乡弟子不能是本乡人,以免有徇私舞弊,或者为霸一方的现象。
不过卢小山虽不是本乡人,却早已入赘黑土家,所以宗门的这项规定,差不多已名存实亡。
驻乡弟子本身俸禄很低,一般每月两颗灵石。条件好的地方,比如巫水县就会有笔额外的补贴,加起来也不过每月三颗灵石。
这点灵石,也就能勉强维持修为不退,想在仙途上前进一步几无可能。所以驻乡弟子,头脑稍灵便的都会有其他兼职。
杨珍寥寥几语,便打听出这卢小山,在黑沃堡还有一间店铺,经营的正是这地方最为出名的符箓。
黑土家的符箓,不少是巫族特有的巫术,比如诅咒、祝福之类,以及虚弱、迟钝、悲伤、敏锐等等,都是各种辅助类术法。
有没有效杨珍也没试过,不过作为一项特产,还是受到不少人追捧。
卢小山凭借这个店铺,每个月少说也有十几二十灵石的结余,小日子还是过得蛮滋润的。
半个时辰后,飞舟抵达霭山村。
……
说是村子,其实也是一座坞堡。虽然比不上黑土本家那座坞堡壁垒森严,高大坚固,但该有的防御设施却是一样不少。
想必是提前得到报讯的缘故,村外已经有一群人正在恭候。
飞舟在这些人面前落下,一位鬓发斑白,却依然直背挺胸的老人走上前,和杨珍见礼。
这是霭山村的村长。身后数人,除两名修士身体略显单薄外,其余一个个看上去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乃是村中的护卫。
村长虽然年迈,一双手却是遒劲有力,笑呵呵把着杨珍的胳膊,迈步前行。杨珍对这种礼仪无可奈何,只得任他抓着。
不一会儿到了村长家中,几句闲聊后,杨珍掏出纸笔,开始询问村中人丁数目、男女比例、年龄结构、主要产业、温饱状况、灾祸死亡、自卫能力、外部环境等等。
有不少是他前世的名词,他一边解释,一边询问。
手中的硬笔不时写写画画,记录要点。
黑土月在一旁看得大为新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位修仙者,对平民百姓的生活如此关注。
那村长起初见杨珍年纪轻轻,又带着黑土月这位族中最美的花朵,还以为是位纨绔子弟,找个名头来游山玩水,这时方才明白这少年竟是来真的。
结果说着说着,有的问题答不上来时,居然紧张得额头冒汗。
杨珍见状,便停住了发问。村长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又见时辰已是中午,连忙吩咐人摆上宴席。
午宴结束后,杨珍提出再寻几户人家走访。
“大白天的,要么在地里干活,要么在山中打猎,”老村长沉思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冯彩妹应该在家,你去她家看看吧。”
第四十一章 黑沃乡(二) 天雷山
冯彩妹睫毛浓密,鼻梁挺直,脸上还有一对酒窝,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
如果是修仙者,在她这个年龄,貌美如花者比比皆是。可对于凡人,尤其是平民出身的女子,因为生活的艰辛,操劳过度,未老先衰才是常态。
所以第一眼见到这妇人,杨珍非常惊讶于对方保养有道的容颜。
不一会儿,他明白了原因所在。
这女子有一双巧手,善于编织各种带有巫族图案花纹的竹器,如竹篮竹篓竹椅等等,造型独特,古朴神秘。即使是在崇州的达官贵人,甚至修士家族,都喜欢摆上几件,在房间作为装饰。
此外还有犀儿糖。这是一种凡间水果,外壳极硬,以糖水煮熟浸泡之后,味道甜而不腻,酸涩中带点清香,含而不化,回味无穷, 乃是修士凡人都喜欢的上佳果品。
只不过,因其外皮太过坚硬的缘故, 咀嚼起来相当费劲, 所以民间常会用硬物在上面扎许多小孔, 浸泡时可做到软化均匀,味道更佳持久。
冯彩妹制作的犀儿糖, 却是与众不同。
她从来不扎小孔,而是以长针在外壳雕刻了花朵、鸟兽、山川等诸多图案,雅致精美, 一下便让这种凡间吃食,变成了极具艺术美感的高档货,价格自是成倍增长。
就是杨珍见了,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赞叹,一下买了十几斤, 准备送给玥儿等人尝尝。
有了这两门手艺傍身, 冯彩妹足不出户, 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再加上她性格平和, 心态安详, 所以不显老也就不足为奇。
不过更让杨珍惊讶的,是她的家庭组成。
“这对丫头,”她指着房间内两个女孩:“一个叫阿竹, 一个叫阿枝,是大哥的孩子,今年十六喽!”
杨珍看过去,只见墙角有两名少女, 相貌几乎一模一样,衣服颜色一个是绿, 一个是红, 正低着头,在学习雕刻犀儿果皮。
听见母亲提到名字,绿衣那位, 应该是叫阿竹的, 一双大眼睛看了过来。和杨珍目光对视后,忽然莞尔一笑, 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那两个, ”冯彩妹朝门外点了点,屋外正有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在切割竹片:“大的是二哥的, 小的那个——”
她搂了搂身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脸上露出一丝羞赧:“和这个小讨债鬼一样, 我也不知道是大哥,还是二哥的。”
他这里说的大哥、二哥,乃是家里的两个男人,相互间并无血缘关系。其中大哥这会在山中打猎,二哥是村中巡逻队的副队长。上午村长组织的欢迎队伍中,他也在其中。
这算是母系社会吗?杨珍心中嘀咕。对比在村长家的情况,那里完全是老村长做主,家中有一妻一妾。
看来这黑土族挺有意思,父系母系家庭都有。或者说,谁更能挣钱,家中便谁说了算,谁就有资格找更多的配偶。
接着,杨珍又询问这几年的收入支出情况,甚至孩童启蒙教育等等,冯彩妹都一一作答,非常配合。
霭山村共有四千余人,主要产出粮食、草药、兽皮兽骨,以及编织品和犀儿糖,还有少量灵谷。每过一段时间,黑土家会派商队过来交易。这其中除了粮食,其他几样都是当地特产,在外地很受欢迎。
冯家在村中算是富裕家庭,所以在了解记录完毕后,杨珍又提出去那些贫困家庭看看。
向导是村长的小儿子,他想了想,带一行人来到村头另一户人家。
推门进去,这家果然是家徒四壁, 除了灶台和吃饭的碗筷, 几乎见不到别的家当。
听到声音出来迎接的是一位老头, 姓金。家中还有两个男孩, 一个十岁,一个七岁, 在屋内探头探脑张望。
小孩的父亲五年前死于猛兽之口,母亲改嫁。家中没了壮劳力,日子自然过得紧巴巴。不过好在村中时常会有资助,虽然艰难,两个小孩都没饿着。
现在老大已经能下地干活,老二也能帮衬些家务,家中比起五年前已经好上许多。
杨珍将这些情况一笔一笔记录下来。黑土月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随后又走访了几家,有生活小康的,也有家贫如洗的。不过即使是最差的家庭,在村中的帮助下,也能勉强温饱度日。
这让杨珍对那位老村长,由衷地充满敬意。
当他将自己的感受告诉黑土月后,女人脸上却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不止是霭山村,我黑沃乡所有的村寨,都是这么做的。”
在村外一块山坡上,黑土月望着青草萋萋的原野,淡淡道:
“在黑沃乡,每一个人都有用,不能丢下不管。尤其是霭山村这种与妖兽相邻而居的地方,一旦有兽潮来袭,所有人都需要拿起武器。哪怕是老人,也能帮着做饭送水……”
“这地方兽潮很多吗?”杨珍问道。
“很多。差不多十几年就会有一波小型的,一个甲子左右会有一波中型的。至于席卷数郡,甚至整个崇州的大型兽潮,这一千年来也有四五次……”
她口中所说的小型兽潮,只在一村一乡之地肆虐,比如田铁柱遭遇的灭村之事。这里面最厉害的妖兽也只有一阶中上品。不过因为数量众多,通常也得郡观出动,方能剿杀干净。
再往上就是那种祸害一县,甚至数县的中型兽潮,这就需要有州宫的协调,镇妖殿的统一指挥,出动紫府上人加以剿灭了。
至于大型兽潮,那更是惊动全云霄宗的大事。
“上一次兽潮是什么时候?”杨珍问道。
“十二三年前,当时祸害的是北边,霭山村在南边,离得远,倒是没有波及。那次有两个村子几乎无人存活,死者过万。直到今天,我黑沃乡也没有完全恢复元气。”
“当我们恢复得差不多,妖兽同样也新繁殖出无数,那时,就又是一次新的兽潮了。”
“两千年来,”黑土月惨然笑道:“我们黑土家,或者说整个崇州,就是在这样的死亡循环中,挣扎求存,永无止境。”
“这是两个种群的竞争,”杨珍喃喃道:“生存的竞争,不可调和的矛盾。”
黑土月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晚风吹过脸颊,长发随风而起,也将她带入一种多情善感的情绪。她继续说道:
“你看到的这霭山村,也是五十年前重建的,当时村子死了一半以上的人。今天你去的冯家,还有金家,都是从外面迁徙过来的。”
“为了生存,我们黑土一族,一直鼓励多生孩子,就是修士也一样。只有这样,我们氏族才能延续下去。”
“你问我金家的母亲为什么抛弃孩子改嫁,这就是原因。如果那母亲不愿改嫁,在这村子里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在新家过得如何?”杨珍问道。
“又生了两个孩子。”说到这里,黑土月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
杨珍准备在霭山村多呆几日。
当晚,他既没有住在村长家,也没有去冯彩妹家留宿,尽管这家的两个女儿娇俏可人。
他选择了金家借宿。这村子大多数房屋,布局大小几乎一致,看得出应该是统一搭建的。金家虽然贫穷,也有前院后院。他在后院找了间偏房,倒也清静。
第二天,杨珍来到冯彩妹家,跟随她家的“二哥”去山中打猎。
霭山村以山为名,东边就是一片连绵的山丘,最高峰也不过三百丈,这在许国,只能算是丘陵。
山中多雨,时常云蒸雾绕,是以命名霭山。
村子每天都会组织若干捕猎的队伍,每支队伍少则十人,多则三四十人,有的奔赴荒原,有的前往深山,在外过夜更是常事。
如果是昨日刚来之时,杨珍会很奇怪,野外如此危险,凡人自保尚不能,怎么还敢主动出去猎捕?
经过黑土月那番解说后,他已经明白,这就是生存的竞争。野兽不能集合成群,或者没有妖化之前,并不是这些有组织、有武器的凡人对手。这个时候每多杀死一只野兽,便是将对方削弱一分,在将来兽潮来临时多赢得一分。
更何况猎来的野兽,还能给村子带来食物和金钱呢!
杨珍的这支捕猎队只有十人,这自然是因为其中有三位修士,实力足够雄厚,无需更多人选。
他们的目的地是霭山。
队伍清晨出发,踩着朝露,迎着朝霞,进入到雾霭沉沉、清肃静谧的山林之中。
冯彩妹的二哥是位经验丰富的老猎手,在他的带领下,队伍很快便寻到野兽的踪迹。
那些食草的野兽,即使妖化之后对人类威胁也不大。这样的他们若是遇上幼崽或者怀孕的母兽,通常会网开一面。
而那些凶兽,则不管大小雌雄,见到后都是一律捕杀,绝不放过。
在几名修士的协助下,这支捕猎小队不多久就收获满满,各种兽类猎杀了二三十只。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杨珍拿出几只储物袋,将这些猎物全部装了进去,让他们得以继续轻装前行。
渐渐到了晌午,如果是往常,有这样的收获,早就可以打道回府,今日却是意犹未尽。
“咱们去捉几只响鞭蛇吧。”队伍中,一个叫阿虎的魁梧青年提议道。
响鞭蛇是一种低阶妖蛇,长有两丈。尾部力量很大,甩出去如同长鞭。一鞭下去,猎物常被其击晕甚至直接击杀,然后成为这妖兽的腹中之物。
不过,这妖蛇肉质鲜美,质嫩爽口,也常常是人类的盘中美食。
若是平日,村子里的猎手很少敢去打这妖蛇的主意,今儿不是有三名修士在场吗?一众人胆子都大了起来。
“这个,”那二哥却是沉吟道:“现在已是暮春,正是这妖蛇交配的季节,听说每到这个时候,那天雷山便会有雷声传出。若是一不小心,被雷劈中——”
他看了看黑土月,又瞅了瞅杨珍:“就是修士,也难以幸免。”
黑土月顿时没了兴趣,杨珍的兴趣却是来了。
“打雷?”他抬头望了望没有一丝云朵的天空:“大晴天也打雷吗?”
“打。”二哥非常肯定。
“除了天雷山,别的山上有你说的天雷吗?”
“没有见过。”
“那恐怕不是天雷,”杨珍暗暗琢磨:“非常之事,必有非常之物。难道那什么天雷山中,竟有什么宝贝不成?”
“我要去看看。”他当即说道。
“馆主,”黑土月猜出他心中所想:“那天雷山,听说宝源殿的师叔,还有崇云宫的仙长,都过来查探过,没有任何发现。”
“我还是想去看看。”杨珍态度坚决。
这天地间的雷劈闪电,烈度最多也就练气后期的水准,对他来说伤害不大。
在衣衣的锤炼,或者说蹂躏下,他的身体,足以承受筑基中期的雷击,远超过他对其他筑基中期术法的承受能力。
经过他一再坚持,队伍最终一分为二,二哥作为向导,带着杨珍和黑土月朝那天雷山进发,其他人原路返回。
……
队伍只剩三人,杨珍索性拿出飞舟。这次黑土月不再拒绝,和那二哥一起登上船头。
此地离天雷山已经相当近,越过一个山头,便见到一处藏青色的光秃秃山峰。到处是裸露的岩石,偶尔可见杂草簇簇,有野兔之类的小兽在其间出没。
二哥指引着杨珍,在一处平地降落。一下飞舟,他便紧张地东张西望,做出随时拔腿就跑的架势。
“不用怕,”杨珍安慰他:“区区几只响鞭蛇,我来对付。”
“不是妖蛇,是雷电,”二哥解释道:“这雷电无影无踪,说不定就会在身边爆炸,防不胜防。”
“有这么厉害吗?”杨珍皱了皱眉,神识向四周发散,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空气中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气味。
倒是脚底下,是一种黑色的苔藓。这种苔藓在黑土地中非常常见,当地人就叫黑苔。
至于周围,他神识渐渐向远处延伸,依旧没有什么异常。
这个时候,却听许久不曾说话的衣衣叫道:“哥哥,远处那巨石后面,有两只蛇在打架哦!”
“打架?”杨珍取出一个葫芦,咕噜噜给自己灌了几口水,一边问道。
“嗯,就像你和玥儿姐姐那样呀。”
“扑哧!”
杨珍一口水全喷了出来,差点没呛死。
番外:雕花的冬瓜糖
这部《我的外挂是株仙草》,迄今快百万字了,对我来说,若不是因为兴趣,很难坚持下来。
所以,在这小说中,常常会有一些与剧情关联不大,却是我自己乐趣所在,并因此花费大量笔墨和时间去描写的事物。
比如,最新这章中的犀儿糖,就是如此。
犀儿糖这个想象,来自于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点心。
这点心叫冬瓜糖,不过,它与市场上常见的冬瓜糖并不一样。
市场上常见的冬瓜糖,乃是去掉外皮,以里面的果肉与糖水浸泡而成,吃一两块还可以,吃多了则太过甜腻。
而我记忆中的这种冬瓜糖,保留了冬瓜青色的外皮,并且这外皮上还雕刻有花纹,非常美观,味道也很独特。
相比于白色的果肉,冬瓜皮比较硬,浸泡糖水后虽然也有甜味,却没有那种甜的发齁的感觉。而且因其硬,也更有嚼劲,甜味中还带着冬瓜本身的甘淡口味。
实在是想念啊!
只是以前多次百度,却一直未能找到实物照片。今天心念一动,改了一个字,将“雕刻冬瓜糖”的关键字,改成了“雕刻冬瓜皮”,然后就找出来了。图片上这张,正是我老家的特产,和我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参看彩蛋章图片)
离家多年,居然不知道老家的乡下中,这点心一直还在啊!
……
好了,有感而发。
最后再说说这部小说,我一直在致力于描绘一个我想象中的仙侠世界,以及其中的风土人情,所以和平常的修仙文不一样,升级斗法不是全部,节奏也比较平缓。还是希望大家继续喜欢支持!谢谢!
ps:不是带货。所以听了我的介绍,如果真对这刻花的冬瓜糖有兴趣,自己去百度。
第四十二章 黑沃乡(三) 冥钢石
衣衣所说的那块巨石,在百丈开外,以杨珍此时的神识,尚不能探知。
他准备悄悄摸过去,将这两条蛇擒获。
正走了两步,就听“噼里啪啦”的响声从巨石那边传来。
难道这就是所说的天雷,威力也太低了吧?
这时,只听那二哥急道:“响鞭蛇,那里有响鞭蛇!”
接着又喊道:“不要过去,有雷电,危险!”
怎么回事?杨珍好奇地看向他。
“那是响鞭蛇拍击地面的声音,”这名老猎手解释道:“响鞭蛇每当交尾结束,就会陷入极度的狂躁兴奋,拼命甩动长尾……”
“有人说,就是因为这妖蛇动静太大,惊动了山神,才会降下雷电惩戒。”
杨珍脸上露出理解的微笑,心中却是丝毫不信。这个世界,因为修士的存在,什么山神之类的传闻,反而不如他前世那么流传。
原因很简单,假如真的有山神,那该是什么境界?
化神吗?你都化神了,还用窝在这里当个山神?称霸一方不好吗?
二哥尴尬地笑了笑,显然也清楚这种说法站不住脚。他顿了顿, 接着说道:
“不管是真是假,这天雷山上的雷电, 的的确确是发生在这个季节。还是, 离远些安全……”
他的建议, 杨珍最终听从了一半。
他走到离巨石大约七十丈的地方,在那里以神识继续观察。
只见两条通体漆黑, 身躯都超过两丈的妖蛇,正在遥遥相望。
其中一条在一块平地上来回舞动,不时将长尾甩出, 击在旁边的山石、地面上,发出阵阵噼啪声,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杨珍略感讶异,以这妖蛇拍击时的力度,那些山石、地面居然都没有开裂, 也不知是何材料。
另一条妖蛇身体稍显臃肿, 趴在十数丈远的草地上, 懒懒地看着雄蛇的表演,不时将蛇信吐出, 发出呲呲声响, 也不知是在称赞, 还是鄙夷。
杨珍看得好玩,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不急着去抓捕它们。
雄蛇似乎受到某种刺激,动作越来越大,越来越狂暴,长尾如幻影般连续打在地面,噼啪声愈发急促细密。
就在这时, 变故发生了。
“轰!”当那条雄蛇的蛇尾又一次甩在地面时,地上忽然闪出一道亮光, 接着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雄蛇被炸断成数截,当即殒命。那雌蛇似是受了惊吓,蛇头一缩,钻进草丛中, 一溜烟跑了。
“天雷,天雷!”远远听到二哥的惊呼。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天雷啊,杨珍恍然大悟。
此时那块平地已炸出一个浅坑,碎石洒了一地, 空气中留有淡淡的焦味。
杨珍毫不迟疑, 朝着那坑洞走去。
根据自己的判断, 爆炸当是由雄蛇拍击地面引起的。现在雄蛇已死,爆炸应该不会再次发生。
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靠近,神识疯狂的探向四周。
终于,他到达坑洞旁,捡起一块碎石,仔细打量。
很快,他认出这是什么东西。
冥钢石。
……
冥钢石是一种奇特的石头。
首先,它非常坚硬。黑沃乡城墙的一些要害之处,就有大块大块这样的石头镶嵌其中。
甚至,还有人将其制作成石甲护在胸前,足可以抵挡强兵利刃的冲击。
若不是因为这石头在盐水的浸泡下会变得松软,它的用处还可更大。
当然,对于修士来说,感兴趣的是它另一个作用。
它能吸收灵气。
假如你将一颗灵滴放在某块冥钢石旁边,过上三五天后,这颗灵滴将化作一团粉末,其中的灵气已尽数为旁边的石头吸走。
只不过,冥钢石吸收灵气之后,除了变得更加坚硬,看不出任何变化。
它的这个特性,按说可以炼制成某些法器,用于汲取阵法或者禁制的灵气,从而使阵法失去效用。
遗憾的是,冥钢石吸取灵气的速度,实在太慢,而且很容易达到饱和。有人计算过,一个二阶的防御阵,如果用这种石头破坏, 起码需要上万斤,耗费数月时间,才能奏效。
所以,除非是发生那种大规模、长时间的围困战,否则,这石头还真派不上什么用场。
……
“以前从未听说过冥钢石会爆炸,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里的冥钢石,发生如此剧烈的爆炸?”
杨珍摩搓着手中的石头,陷入了沉思。
自从六年前让陈富真打造出第一把手铳,后来在丹器院,经过精通炼器的师兄不断改进,他现在的空间中,已经有好几个版本的手铳,或者说,手枪了。
只可惜,都不堪用。
并非是枪的原因,而是火药。
尽管木炭、硝石和硫磺都不缺,然而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地灵气的存在,导致火药爆炸的威力,远不如在它地球的表现。
不要说一阶妖兽,就是那些不入流的,射出的子弹也根本穿不透它们的皮肤。
“难道凡人,在面对兽潮时,就只能依靠手中普通的刀剑,以及有限的几架床弩去应对吗?”
“凡人,就不能有一种足以自保的武器?不需要多厉害,只要能打得死一阶妖兽,就足够应付大多数兽潮了。”
为此,他又特地去寻找过其他爆炸物。但这些能发生剧烈爆炸的东西,无一不与灵石有关。也就是说,即使用它们做成子弹,也只有修士才能激发。凡人,无能无力。
这让他大失所望,一度以为再也不会找到。
然而今天,这块爆炸的冥钢石,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到底是什么原因?是剧烈的撞击,还是冥钢石发生了变化?”
杨珍呆呆地望着脚下这块冥钢石地面,目光逐渐聚集在那一簇簇被拍击成粉末的黑苔……
难道是……
他眼睛蓦地一亮。
……
黑土月终于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发现少年正趴在地上,小心地搜集着一堆堆黑色的粉末,又将一块块切割下来的冥钢石扔入储物袋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好奇问道。
“在找寻一种宝贝。”杨珍笑着回答。
第四十三章 黑沃乡(四) 巫女多情
今天是四月初八。
在巫族,这一天是姑娘节,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
当晚,在村外一座小湖边,举行了盛大的篝火宴会。
参加者有村长,捕猎队成员以及全村所有的青年男女。
杨珍、黑土月和卢小山,作为嘉宾,被特邀出席。
晚宴非常丰盛,除了霭山村特有的黑饭、米酒、犀儿果外,还有大量捕获的猎物,不少正是来自杨珍那一队今日的收获。
一群身着霓彩绣衣,佩戴着各种熠熠生辉,银帽银簪挂牌手镯等饰物的妙龄少女,在村里最英俊的一群小伙,吹着竹制乐器,敲着铜鼓的伴奏下,翩翩起舞。
夜色下,她们仿若仙子下凡,舞态生风。含情脉脉的目光,在几名嘉宾脸上一一扫过。
相貌俊朗、高居主座的杨珍,自然成了她们最关注的对象。
不时有大胆的少女,端着一杯满满当当的米酒,款款上前,向少年敬酒。
杨珍来者不拒,这种凡间水酒, 就是喝个千杯万杯也难不倒他。
这客人如此豪爽,村长捻着胡须哈哈大笑, 少女们也愈发热情, 敬酒的人流络绎不绝。
冯彩妹家的阿竹和阿枝也在其中。那当姐姐的胆子更大, 待杨珍仰头喝下酒,将酒杯递还给她时, 一只小手趁机在男儿手心中挠了挠。
杨珍诧异地看向她。阿竹美目眯了眯,樱唇悄悄向远处的黑暗努了努,对着男儿又是妩媚一笑。
杨珍不明所以, 一脸憨笑。
阿竹跺了跺脚,又哀怨的瞥了少年一眼,失望地走了。
“她这是做什么?”杨珍悄悄问身边的黑妹。
黑土月捂嘴轻笑,好一会儿才说:“这骚妮子,邀你宴会后去那边草地玩耍哩!”
“啊!”杨珍再是迟钝, 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当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去, 不去!”
“又不用你负责,你慌什么?”黑土月白了他一眼:“咱巫族的女子, 敢爱就爱。人家这是看上你了, 你若愿意, 就去回敬她一杯酒。若不愿意, 不搭理便是。”
……
晚宴戌时开始,热热闹闹了将近一个时辰。
当一群带着木制面具和兽皮面具的捕猎人, 吟唱着杨珍听不懂的歌词, 踩着特定的步伐,结束完他们的表演后, 村长长身而起, 来到场中,将杯中酒洒向大地,口中念念有词,祝愿村寨世代昌盛,人丁兴旺。
上千人发出轰然欢呼声。
宴会至此结束。
人群向着湖边涌去, 仿佛约定好一般, 由男子举着火把,姑娘跟在身边,开始绕着小湖行走。
无数火把在夜色中摇曳游动, 仿佛一条长长的火龙。
“咱们也走走吧。”黑土月发出邀请。
杨珍自无不可,从空间取出一根玄阳木,屈指一弹, 一簇火苗附在木头顶端,熊熊燃烧。
“你是火灵根啊!”黑土月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嗯,还有木灵根。”杨珍含糊回答。
“你呢?”
“我是五灵根。”黑土月显得很沮丧。
“我有种丹药,可加快修炼速度。”杨珍刚说完,就有些后悔自己嘴快。
这世上四五灵根那么多,自己就算没日没夜地炼丹,又顾得了几个?
“真的?”黑土月美眸睁得溜圆,一脸惊喜地望着对方。
“嗯,”既然话已出口,杨珍也不好藏着掖着,随手取出一瓶护舒丹递给女人:
“这丹药可帮助你丹田扩张速度增加一倍,没有任何副作用。”
“这个,”他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要告诉任何人。”
“嗯!”黑土月眉开眼笑,兴奋地紧紧握了握丹瓶,将它放入储物袋中。
再看向杨珍时,目光中带着一丝羞涩,还有甜蜜。
杨珍却是浑然不察,他正好奇地望向游湖的队伍,慢慢的,他发现火光越来越稀疏。
“没有风啊,怎么火把就熄灭了?”他自言自语。
黑土月在旁边听见,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
“怎么了?”杨珍挠挠头,蓦地想起她方才说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他们自己弄熄灭的?”
黑土月窃窃偷笑,脸颊飞起一道彩霞, 还好在夜色的遮蔽下,无人注意。
杨珍神识四散, 终于发现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树林里、岩石后, 甚至还有大树上, 到处是——
嗯,熄灭的火把。
以及各种原始野性的声音。
听着这样的声音, 身边还跟着一位大美女,杨珍有些发窘,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黑土月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沿着湖边行走,也没有人说离开。
围着湖畔的火把,越来越少,渐渐只剩下寥寥几处,宛如黑夜中的星光。
气氛愈发暧昧。
“其实,我是故意跑回来的。”不知多久,黑土月主动挑起话题。
“嗯。”杨珍应了声。
“是方师兄逼迫我离开的,他想动用府库的灵石。”
“嗯。”
杨珍一言不发,默默听着,到得后来,变成全是女人在诉说。
“他说,咱们府库有这么多灵石,应该去购置一些法器、丹药、符箓。他还说,可以介绍郡城的商家给我认识,还暗示我,一起发财……”
“我没理他。后来,他,”女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是有些迟疑,终于,她还是接着往下叙述:
“他还要我做他的女人,说以后送我去黑风谷晋级,还有极品的培元丹,甚至,将来还有筑基丹。”
“我根本没搭理他!他这种人,我瞧不上!”
黑土月的声音突然变得激昂,她顿住脚步,侧过头看着杨珍。
杨珍也停了下来,好奇地望向她。
黑夜中,女人一双美眸灿若星辰,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毅然道:
“我们巫族姑娘,敢爱敢恨!方师兄那种人,我不喜欢!”
“杨师弟,我喜欢你!昨天我还不喜欢。当时你跟在后面,我以为你和方宏是一样的人。可后来,听了你的誓愿,跟着你在这村子走街串巷,我发现,你是个做事的人,是真心希望大家好起来的人。”
“你就像我们黑沃乡的土地一样,是个胸怀广阔的男儿!”
“我,喜欢你!”
黑土月说完,酥胸剧烈起伏,眼睛却是毫不退缩的望着少年。
杨珍呆滞了。
“我……”他喃喃自语,一时不知怎么拒绝。
“我有道侣了。”他说道。
“我不在乎!”女人眉眼含笑。
“我……”杨珍咬了咬牙,狠心道:“我不习惯。”
一抹失望从黑土家的明珠脸上掠过,随即,她展颜一笑:“好啦!姐姐逗你玩的,杨——师——弟。”
她似乎没有生气,杨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时再继续走下去已经不合适了,他正想提议回去,忽然眉头一皱,伸手一抓。
一张纸鸢出现在手中。
“杨馆主,救命啊!柔儿,柔儿被他们抓走了!”
纸鸢打开,柳县令惊惶苍老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
第四十四章 站队
“柔儿?”杨珍脑海一转,已想起当日送柳县令回县衙,那个惊鸿一瞥的美丽少女。
“她被人抓走了?”
杨珍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已是亥时。纸鸢飞过来的时间大概是一刻钟,再加上自己赶回去的时间,恐怕得子夜了。
事不宜迟!他当即祭出飞舟,就要离开。
“你去哪里?”黑土月在后面喊道。
“县衙,”少年头也不回,跳上飞舟:“柳县令女儿被人抓走了,我要去救人。”
“我跟你去!”黑土月跳了上来。
“你……”杨珍有些着急。救人如救火,飞舟每多一个人,速度就会慢上一分!
“从霭山村到县城,有八百里,中途经过黑沃乡,”黑土月急促道:“我让爹爹在那等你。他来驾驭飞舟,速度更快,而且……”
她说出少年急切中没有考虑到的问题:“你初来巫水县,不熟悉路,别走岔了。”
杨珍冷汗上来了,黑土月说得有道理,欲速则不达!
“好!咱们走!”
飞舟迅速腾空,在夜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虚影,倏地远去。
……
黑土月手脚麻利,马上往黑沃乡方向发了一张纸鸢,然后指引着杨珍,向北方飞行。
不到三刻钟,飞舟来到黑沃乡上空,遥遥便见一道剑光靠过来,剑上站着一位黑衣袍服的男子。
正是黑土沃明。
待到近前,他二话不说,纵身跃上飞舟,从杨珍手中接过控制机关,继续朝北方疾驰。
同样是操纵二阶中品飞舟,筑基修士比练气修士可就快得多了。杨珍方才全速行驶,也不过每时辰六百里,此时在黑土家族长手中,又不计较灵石的损耗,舟速瞬间提高到一千里。
六百里路程,总计花了五刻钟,再加上之前的三刻钟,到达巫水县城时,时辰差不多子时左右。
杨珍心急火燎,正欲指挥飞舟朝县衙方向驶去,却见一道剑光,从城门方向迎了过来。
“请问是哪位道友,夜闯我巫水县?”来人大声喝道。
云霄宗规定,修士进出城池,须得出示令牌,走城门通道。像这种直接闯入城中的行为,通常情况下都不被许可。
若是强闯,说不得会被当做敌人。巫水县甚至会开启护城大阵,迎击强敌。
“成家的小子,不认识叔叔啦?”黑土沃明神识更强,已提前感知到来人是谁。
“原来是黑土族长,小侄有礼了。”成昱遥遥拱手,一边劝阻道:“只是宗门有令,任何人不得……”
说着说着,他噎了一下,已看清楚杨珍的模样。
“杨馆主,”他客气的拱拱手,又朝黑土月招呼:“阿月妹子。”
“诸位这是去哪儿?”他靠过来问道。
杨珍心念一动,原本他是想直接找柳县令,现在靖安室的管事在此,从他这里,想必也能打听出来。
“柳县令家的女儿被人抢走了,你知道是谁干的吗?”他冷冷问道。
“这……”成昱心中大呼倒霉。
从飞舟的遁速中,他看得出应该有筑基修士在其中。以他想来,这不是梁家,就是黑土家的族长长老,这么晚急匆匆必定是有急事。到时他通融一下,放人家进城,自己怎么着都能落点好处。
想不到竟是新来的馆长!
而且,看这气冲冲的架势,来者不善啊!
我怎么遇上这事了,现在该怎么办,站在哪一边?
见他支支吾吾不肯回答,杨珍心中已有了答案,当即逼问道:
“是不是方宏做的,他在哪里!”
成昱脸色更加难看,迟疑不决。
黑土沃明在接到女儿纸鸢时,只被告知:“杨馆主有急事回城,乘二阶飞舟。阿爹你修为高,帮个小忙,送他一程。”
等上了飞舟,三言两语弄清事情原委后,他不由心中大骂:
女大不中用,阿月你这是坑爹呀!
以他的人生阅历,哪还猜不出,敢在县令头上动土抢人的,除了县馆那位新来的方主科,还能有谁?
早知道是这种事情,他打死也不会掺和!
可是现在,已经被女儿骗上飞舟,再要退出,那就是赤果果和这少年翻脸了。
权衡之下,他决定赌一把,支持这位年轻的馆主!
信心,一则来自昨天和杨珍的把臂同行,对他实力的忌惮。
二则来自交谈之中,对杨珍这个人的认可。
当然,女儿的因素也不能不考虑。
既然选了边,就得干脆利索,所以这一路上他是使出了浑身法力,几乎一刻也没歇着。
而现在,他更要帮人帮到底,来说服面前这个靖安室管事。
“昱儿啊,”他唤对方的小名:“人家来头再大,三个月后也得走。今后这巫水县是谁说了算,你可要分得清楚啊!”
“至于对方的修为,”黑土沃明唰得抽出一柄宝剑:“都是筑基二层,你黑土叔叔正想比试比试!”
成昱大吃一惊,黑土家这是押上一切,也要站在杨馆主这边啊!
这姓杨的来巫水县才几天,怎么就能让一个筑基家族服服帖帖支持他,难道,还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他脸上神色变幻,心头天人交战,愈发不能决断。
杨珍却是不耐烦了,成昱等得起,他可耗不起这时间,当下厉喝道:
“成昱,你莫要自误!方宏到底在那!”
这一声厉喝,他将神识集于一束,已带有神识刺的雏形,瞬息间冲进成昱识海,将里面震的嗡嗡乱响。
成昱大骇,这位新来的馆长,神识如此强悍!
虽然他是练气九层,对方才八层,但他确信,若是交手,仅凭刚才这下神识冲击,他便不是一合之敌。
顷刻间,他做出了决断。
“方宏就在县馆,馆长请随我来。”
飞舟向着数里外的县馆,如离弦之箭,顷刻而至!
……
县馆,后山一间庭院内
方宏得意洋洋的来到女子面前,伸手托起对方美如白莲花瓣的下颌:
“柳姑娘,这一局你输了,可不能抵赖哦!”
手指摸向玉颈旁的衣襟,轻揉慢捻:
“你说,是要我动手帮你呢,还是你乖乖的自己脱呀?”
第四十五章 绝色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前。
在百旺楼三层的一间雅室内,一场宴请正在进行。
参与者有方宏、钱坤、梁氏兄妹、秦祥、成昱,以及一名姓程的商人。
方宏高居主座,表情非常惬意。
就在刚才,他们和这名程姓商人敲定了一笔买卖。
这位从郡城来的商人,将在一个月内,向巫水县馆提供标价五万灵石的丹药、符箓、法器等物。
这笔买卖若是做成,他方宏, 差不多能挣百块中品灵石。
当然,宴会上的这几位,还有郡城那边,以及州城的贾执事,都少不了好处。
有财大家一起发嘛!
说起来,能成为这巫水县馆的太上皇, 得亏自己机敏啊!
那天宴会上,若不是看出贾执事对那姓杨的小子笑里藏刀,他特地找了个机会,将当年和杨珍的恩怨说给对方,这等好事又怎会落在他的头上?
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嗯,这话好像还是听杨小子说的。在郡城当一个副主科,哪有出任一方,大权在握来得舒爽?
尤其是,还有大笔灵石可以捞取。
短短两日,他便盯上了巫水县的府库。
崇州为了防范兽潮,每个郡县的府库都要求有一定的灵石储备,以待危机来临后做为征召、赏赐、抚恤、重建等的费用。只不过这个数量,视各地情况不同,没有一定之规。
巫水县府库积累的灵石已超过十万,他准备这次花掉五万,三个月后临走前再用个四万多, 最后给那杨小子留个一万的整数,也算仁尽义至了。
当然, 作为聪明人,他不会鲁莽行事,给人留下口实。明天县馆例会上,提议采购的将是靖安室的成昱,以及事务室的梁行翎,自己只需要顺水推舟便可。
待到三个月后,一两万灵石到手,至少筑基五层之前的修炼资源,他都不用发愁了。
想着就来劲啊!哈哈!
这巫水县,还真是来对了!比起当年在宗门,简直是天差地别。
哦,也不对,有一点却是大大不如水峦。
……
正所谓“饱暖思银欲”,正事敲定,大家随意闲聊,说着说着,方宏忽然发出一声长叹。
梁行翎一直对他暗送秋波,听见这声叹息,忙凑过去问道:
“方师兄可是有什么心事?”
方宏瞥了她一眼,这女人一对大长腿着实诱人,可惜颧骨太高,面相凶厉,简直太倒胃口。
想到这里,他将目光转向钱坤。
钱坤和他目光对视,立即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巫水县县馆这几人中,如果说谁对杨珍敌意最深,他钱坤第二,没人敢做第一。
原因很简单,他期望多年,几乎到手的馆主一职,生生被这毛头小子给抢走了。
方宏一来,钱坤马上靠了过去。听说这位紫府家族的世家子,在张观主面前很受看重,在州宫人脉也不浅。自己若是和他一起将那姓杨的挤走,等到三个月后,方师兄一封荐书,说不定多年的心愿,也就水到渠成了。
所以这两天,他不惜以副馆主之尊,鞍前马后伺候方宏,对这位浮浪子弟的品性,也有了几分了解。
“方师兄可见过我巫水县最美的女修?”他故作神秘道。
“你是说那个姓黑土的?”方宏嗤之以鼻:“相貌还算上品,可惜皮肤黑了些,不过中上之姿而已。”
“而且,还不识抬举!”
“黑土月算什么!”钱坤正色道:“那女子的姿色,胜过黑土氏十倍、百倍!”
“哦?”方宏来了兴趣,奇怪道:“这样的女修,难不成不在县馆?”
在县馆,哪怕是当一名杂役,修炼条件也远不是外面哪些散修可以相比的。如果那女子真有钱坤说的这么花容月貌,又怎么连县馆也来不了?
难道说巫水县馆,还养不了几个吃闲饭的?
或者,是三大筑基家族的嫡女?
方宏扫了眼梁行翎,成家他不清楚,但梁家和黑土家的美女,他已经见识过。
不过如此。
“那女子五灵根,资质太差!”钱坤解释道:“都十六岁了,还是练气一层。在县馆呆了半个月,让她回去了。”
方宏皱了皱眉,感觉钱坤这话不尽不实。
那边梁行翎却是心中冷笑,她已经知道钱坤说的是谁。
那女娃子相貌的确出众,资质也确实不堪,不过离开县馆的原因,却与资质无关。
不过是这钱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把人吓跑了而已。
想不到大半年过去,他对那丫头还是念念不忘。自己不敢下手,却是在唆使方宏出头。
就他那谄媚猥琐的熊样,莫非还想蹭口汤喝?想到这里,梁行翎愈发鄙夷。
钱坤见方宏脸上表情,登时就急了。这要是引起对方误会,有了芥蒂,自己这些天岂不白忙乎了?
当下他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说道:“前几日在这百旺楼,你见过的那柳县令,他家的闺女,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女修。”
“哦?”见钱坤说得有名有姓,不似作伪,方宏重新被勾起了兴趣。
“劳驾哪位,去将这位师妹请来?”他看着众人。
众人目光集中在钱坤身上。
钱坤头皮发麻,有些后悔自己话多,支吾道:“这女子生性孤僻,不爱出门。”
“嗯?”方宏脸上不快。
“要不,”钱坤咬咬牙,目露凶光:“方师兄且将灵兽袋借我一用。”
“怎么,你要将人掳来?”方宏怫然变色,筑基威压毫不掩饰地罩向对方。
钱坤顿时战战兢兢,不敢吱声。
“哼!”方宏长身而起,拂袖而去。
主座都撤了,其他人很快也一哄而散。
……
两刻钟后,方宏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摸了进来,手中灵兽袋一倒,一个荆钗布裙,衣着极为简朴的女子出现在塌上。
烛光亮起,现出这女子白腻无暇的肌肤,一张瓜子脸儿,秀美绝伦。只不过双眸紧闭,秀眉微蹙,眼中挂着泪珠,更显楚楚可怜,让人不由大为怜惜。
“果然天姿国色!绝色,绝色!”房间中,传来男子赞叹,带着意外的惊喜。
“你没伤着她吧?”
“没有,”钱坤谄笑道:“只是封了她的经脉,稍后便可醒来。不过……”
“不过什么?”
“她父亲毕竟是本县县令,若是一纸状文告到朝廷,”钱坤担忧道:“只怕,只怕宗门……”
“你怕什么?”男子冷笑一声:“现在传送阵已经关了,她父亲就算告状,今晚也递不了状纸。至于明天……”
他傲然道:“有一个晚上,难道我方宏还搞不定一个女子?你放心,明儿早上,我定要她乖乖叫我相公,哈哈!”
见方宏如此自信,钱坤放下心来,点头哈腰道:“那,那我走了,你先忙。”
“嗯,去吧,别让人看见。”方宏摆了摆手。
钱坤看了眼床榻上的少女,有些怨念,又有些不舍,咽了咽口水,心情复杂地走了。
第四十六章 细啜慢饮
方宏一直认为他是讲究人。
风流而不下流。
对于女人,他一向是循序渐进,温火煲汤。哪怕人家已是他囊中之物,他也极有耐心走完这个流程。
美女如美酒,当细啜慢饮。
牛嚼牡丹那还有什么趣味。
所以,少女醒来后,在他半是威胁,半是劝说下,不知所措地坐在一张藤椅上。
然后,我们的方讲究,开始了他征服女人的三步曲。
第一步,让对方明白,你已经是我的人。
他取出一张上好的白纸,在桌面铺开,画笔握在手心。
刷刷刷,一刻钟后,画作完成。
一个装束朴素,楚楚动人的女子形象跃然纸上。
正是面前这个叫柳柔的少女。
“你看看,像不像你?”他笑吟吟拿着画像在女子面前卖弄。
“你这是干什么?”柳柔很紧张。
似水如歌,声音也这么好听!
方宏贪婪地打量少女几眼,笑道:
“相见就是有缘。姑娘国色天姿,在下唯恐今后忘了,故以手中拙笔,记录一二。”
说着,他小心翼翼从储物袋掏出一本画册,在少女面前展开。
柳柔禁不住好奇看去,只见上面共有五幅图画,分别是五位美丽的女子,每人身边还画着不同的花草。
“我方宏这几十年经历过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数十,”方讲究傲然道:“然真正称得上绝色的,才一掌之数。”
“不过,那都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离开宗门后,我游历花丛,苦苦寻觅,却多是庸脂俗粉。能让我神魂颠倒的,竟是一个也没有,直到——”
“今日得见姑娘,方知遐方绝域,也有芳草……”
说完,两手拱合,深深行了一礼。
然后,也不管少女心中怎么想,伸手指着画像人物,逐一介绍:
“这是你张师姐,大方靓丽,美艳无比,我以芍药喻之。”
“这是程师姐,冰清玉洁、坚贞孤傲,我以梅花喻之。”
“这是……”
介绍完画册的人物,他看向少女:
“姑娘修为在本人经历的女子中,可谓最低,”他毫不客气地指出这点:“若无贵人扶持,一辈子不过是朵小花,在无人注意的边边角角自生自灭,所以——”
“我见姑娘,如见竹篱边墙生长之蔷薇,惹人怜惜啊。”
一边说,一边挥舞画笔,很快一丛蔷薇出现在画纸右侧。
柳柔听得一愣一愣的,见自己画像和那五人的合在一起,装入册中,不由又羞又恼:
“你,你将我画像拿出来!”
方宏暗暗得意。少女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你的画像和她们在一起了,你自己呢?
一张画像,仿佛一纸文书,虽然没有签字画押,却是在宣示——
你和她们一样,都将成为我的女人。
第一步目的基本达成,紧接而来是第二步。
威逼劝诱的话无须赘述。总而之他取出二十颗灵石,每边十颗,逼迫少女和他玩猜骰子的游戏。
为了以示公平,他摆上一块黑曜石遮掩神识探查。可练气一层的修士,哪能看得出什么名堂?
刚开始还有来有往,互有输赢,他也乐得和少女多玩几个回合,长夜漫漫,咱先谈谈心。
这个法子可以大大降低对方的反抗意愿。尤其在还可以赢回来的引诱下,很少有人会采用鱼死网破的极端方式。
不过,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似乎时来运转,连战连胜。
终于,少女筹码输光,再一次输掉之后,按之前的规矩,就该脱掉身上外衣了。
方宏洋洋得意,玩了快一个时辰的骰子,他没话找话,将自己的家世、资质、修为,全部透露给了对方。
再加上本人玉树临风,咳唾成珠,还怕拨动不了你这么一个雏儿的春心?
接下来,就该是他发挥身经百战,实操经验丰富的本事了,到时候定要面前这小娘子欲仙欲死,哭着喊着求我!
最后,等到木已成舟,说些甜言蜜语,哄一哄,给点好处,再恰当的威胁一下。
如此一套组合拳下来,有哪个姑娘,能逃出本少爷的手掌?
……
方宏带着十二分得意,手指在对方衣领间轻揉慢捻,一边欣赏着面前的绝世容颜,一边轻声问道:
“柳姑娘,是我动手帮你呢?还是你乖乖的自己脱呀?”
“你,无耻!”柳柔脸颊通红,恨声骂道。
“柳姑娘,”方宏脸色一沉:“你扪心问问,我是无耻的人吗?我若真的无耻,这会都该梅花三弄了。你现在身上可还是好好的,我对你,也一直以礼相待,是不是?”
“再说嘛,有输有赢,下一局,你若是赢了,这衣服还可以穿回去嘛!”
“若是你有良心,便放我回去!”柳柔大声道。
“啪!”一记耳光甩在少女脸上。
“别给脸不要脸!”方宏大怒,他这一套已经玩得相当溜,不知征服过多少女人,想不到今日倒是遇上个榆木疙瘩。
“你若是乖乖配合,老子便对你以礼相待,”他恐吓道:“你若不好好配合,老子也不介意霸王硬上弓,把你生吞活剥,再扔到县衙门口,让全县的百姓都来看看……”
“你杀了我吧!”柳柔羞怒交加,泪水忍不住涔涔而下。
方宏见她一张俏脸哭得如梨花带雨,不由食指大动,眼冒绿光,禁不住便将嘴凑了过去。
突然,他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望向门外。
“砰!”大门碎裂,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出现在门口。
“杨珍,你,怎么可能?”方宏大骇。
他晚上有好事要做,自然得掩人耳目。在那钱坤走后,这个房间周围便被他布置了隔音阵法,还有一个幻阵,免得有不识趣的人闯进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精心布设的幻阵,就这么被杨珍,毫不阻碍的通过了。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阵法造诣?
他这边惊疑不定,那边柳柔也是一脸惊奇的望着杨珍。
这不是那天送爹爹回家,还盯着人家脖颈看,被我发现之后,又将脸转过去的少年吗?
他也是修士?
他难道是来救我的?可他,打得过这个姓方的吗?人家可是筑基!
一时间,少女心中思绪纷纷,又是企盼,又是担忧。
第四十七章 痛揍
杨珍一眼就看到了少女脸上的掌印。
他不由大怒,同时也庆幸,自己来得还算及时。
“人渣!”少年一声怒吼,脚步一蹬,身如游龙,对着方宏冲了过去。
方宏在最初的惊惶之后,已恢复镇定,随之而来的, 是恼羞成怒!
你算什么东西,敢来管我?
找死!
见杨珍冲来,他嘴角冷笑,真气贯注右手,也是一拳迎了上去。
正好让旁边这小贱人看看,老子发起威来,是多么的勇猛!
等我打倒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你就乖乖给我去床上躺好,哈哈!
在美女的注视下,方宏斗志爆棚,浑身都是力量!
然后——
“轰!”拳头对拳头,没有任何花哨的对撞!
“啊!”某人发出一声惨叫,歘歘歘连退数步,一直到墙角站定。
右手软弱无力的耷拉下去,显然手骨已经碎了。
“你,你……”方宏惊惧地望着少年,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
这个姓杨的,身体如此坚韧,力气如此巨大!
杨珍甩了甩右手,嘿嘿一笑, 朝着对方压了过去。
这个时候,当然是趁热打铁!
方宏吃了一次亏,哪还敢和他近身肉搏。他反应也不慢,矮身侧闪,避过追击过来的刚猛拳风。
强忍疼痛,伸手一招,一柄宝剑出现在手心,同时口中法诀默念,宝剑上一道光芒闪过,顿时变得寒光闪闪。
二阶中品的利刃,再加上二阶的【锋锐术】,便是紫府修士,一个不慎也能为其所伤。
他不信眼前这小子,能挡他一剑!
只可惜,他没这个机会了。
若是在外面,他以筑基的修为,拉开距离后,如此操作未尝不可。
房间空间这么小,他躲得过杨珍第一拳, 已算难得,紧随而至的第二拳,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宝剑尚未挥出,方宏胸口已中了重重一拳,当即口吐鲜血,萎靡在地。
杨珍疾步上前,跨在他身上,拳头再次击出,将他左臂敲断。
“啊——”方宏又是一声惨呼,刚刚积聚的一道术法被强行中断。
短短一两息时间,双方交手三招,胜负已分。
柳柔躲在一旁,呆呆看着正挥臂如闪电的少年,有种做梦的感觉。
一个筑基修士,一个刚才还自夸县馆修为第一的家伙,就这么被人压在下面,像只死老虎一样无力挣扎?
这少年是什么修为,怎么这么厉害?
正思衬间,却见杨珍回头问道:“柳姑娘,你没事吧?”
“啊,没,没事。”柳柔慌忙答道,脸颊刷得红了。
“没事就好,”杨珍粲然一笑:“否则,他死定了。”
说着,又是一拳,击在方宏后背,顿时又是一声哀嚎。
他这已是控制了力度,若是以刚才拳头相撞的力量,这一拳足可将方宏肩膀击碎。
尽管如此,方宏也是痛苦不堪。
“放,放开我,”他哀求道:“你刚才也听柳姑娘说了,我,我什么也没干呀!”
“那是小爷来得及时。”杨珍冷哼一声,又是一拳:“你居然狡辩!”
“啊!”方宏彻底认怂:“大哥,不,小弟我错了,你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惹柳姑娘。”
“不够!”又揍一拳。
“啊——,我,我离开巫水县。”
“这个你说了不算。”继续拳击。
“啊——,大哥,杨大哥,别打了,你划个道吧,我都认了。”
“这个,”杨珍想了想:“我还有几个朋友在外面,等他们进来再说吧。”
说着,又是砰砰几拳:“他们没来之前,咱俩老牛走老路,照旧!”
他当时心急救人,看见是幻阵,想也不想就在衣衣的指导下走了进来。那边黑土族长、成昱等人却被挡在外面。
方宏布置的这个幻阵,只是一阶中品。黑土族长若是以外力破除,也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只是,这里是县馆,就算黑土族长已经站在他这一边,也没那胆子在县馆公然出手。
估计那几人,正在外面徘徊不前吧。
“那个……”方宏心中犹豫,放人进来,他这副惨状岂不全县馆都看到了,以后他还怎么立足?
可若是不放人进来呢?他正在迟疑,大腿处传来骨头断裂的声响,却是杨珍又一拳落了下来。
“啊——,杨大哥,求求你,别,别打了,”他连声哀求:“你让我把,把阵盘收了。”
“好!”
……
庭院外
杨珍猜得不错,黑土族长等三人,正站在外面,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黑土族长心中已经后悔,这位杨馆主,居然就那么一头钻进了幻阵,喊都不喊住啊。
这少年竟是如此鲁莽!早知如此,就不该帮他啊!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眼女儿,都是这吃里扒外的丫头!
“爹!”黑土月同样焦虑不安:“咱们赶紧攻击这幻阵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不行!”那边成昱阻止道:“县馆之内,岂能随意出手?”
“那你说怎么办?”黑土月对他毫不客气:“若是让那方宏将杨馆主抓住,就凭咱们今晚做的事,谁也讨不了好!”
“这……”成昱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也是大为懊悔。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黑土月大声道:“咱们只有冲进去,将那方宏制住,才能掌握局面!否则,必遭反噬!”
黑土族长脸色铁青,女儿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只是这样,黑土家也就陷得更深了。
这是拿全族前途性命在赌啊!
万一那方宏有什么手段,自己没有制住他,岂不万事皆休?
“不行!”他断然喝道:“阿月,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
“阿爹——”
“闭嘴!”
“那杨馆主,他怎么办?”
“他一个内门弟子,方宏也不敢拿他怎么样!”黑土沃明说道,声音突然苍老了许多:“他是不会有事,但咱们黑土家就危险了。为今之计,咱们只有在这儿等,等幻阵打开,为父亲自向那方宏负荆请罪!”
正说着,前方的烟雾忽然消散,露出一座精致的小院。
黑土族长整了整衣冠,咽了口唾沫,换上一张笑脸:“方……”
然后,他呆住了。
只见院门大开,一个少年正含笑看着他们。
脚下,趴着一个如同烂泥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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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审问
庭院内
杨珍坐在一张搬来的藤椅上,脚下是捆仙绳绑住,瘫软不动的方宏。
虽说一阶的捆仙绳,实际上捆不住筑基修士,但解开绳索,总需要一点时间,这就足够杨珍做出反应。
“成管事, ”少年开始发号施令:“你以我的命令,将所有在县馆的修士,都叫到这个院子来,尤其是各室管事,还有钱副馆主,必须到场!否则,后果自负!”
成昱喉结抖动一下, 想说什么, 但在这少年目光逼视下,竟不敢有半点违抗,当即应了声:“是!”
杨珍站起身,恭恭敬敬朝黑土沃明行了一礼:
“劳驾黑土族长,陪成管事走一趟。若有违令不来的,当即拿下!”
黑土沃明抱了抱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和成昱一同离去。
杨珍接着又朝黑土月拱拱手:“黑土管事,劳烦你走一趟县衙,将柳县令请来,就说是我的吩咐。他若问起女儿情况,你如实相告,让他宽心。”
黑土月嫣然一笑,聘聘婷婷走了。
院内一下又只剩下三人。
方宏趴在地上,心如死灰。他四肢被杨珍折断, 其他部位倒是简单治疗过, 那是害怕这家伙痛得背过气去。
只是这个时候的他,恨不得自己真的昏过去, 也不想被人看笑话!
原以为进来的只是一两个人,哪知这小子如此狠毒,竟是将全馆的人都叫过来!
这让我今后还怎么见人?
“你杀了我吧。”他破罐破摔道。
“你着什么急。”杨珍淡淡一笑。
这时少女款步来到杨珍面前,盈盈下拜:
“柳柔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愿公子道途远大,永享仙福。”
“起来吧,”杨珍伸手虚扶,柔声道:“说说吧,今晚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钱坤直接闯进县衙内宅,说是有郡城的师兄要见我。我不愿去,他就将我经脉制住,装入灵兽袋……”柳柔泪眼婆娑说道。
“钱坤?”杨珍脸色一沉:“他未经允许,便擅闯县衙,还是后宅?”
“是。”
“好大的狗胆!”杨珍咬牙道。
云霄宗为了不干扰凡人世界的秩序,明确规定,修士不得随意闯入许国官衙内宅,除非是有紧急事情或者当地县馆郡观的命令。
方宏在县馆一手遮天,但他并非馆主,名义上的职责是监督指导杨珍做事,并没有下达这种命令的权力。
所以,就算这项规定,因为凡人和修士之间实力的巨大鸿沟,很多时候只是一纸空文。但若较起真来,治钱坤一个擅闯之罪,丝毫不冤。
……
县馆各院落之间相距本就不远,而且因县馆修炼条件优越,也很少有修士在外过夜。杨珍问话的这点功夫,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入院子。
很多人都是懵懵懂懂,在见到院中情景后,无不大吃一惊,继而惴惴不安。
梁氏兄妹便是如此。那成昱耍了个心眼,只说方主科院子有请,却没说清是何事,他们也是糊里糊涂过来。此时见方宏居然被几天不见的新馆主踩在脚下,简直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一定是那黑土沃明出手了!
兄妹俩相视一眼。那梁行松比较机敏,悄悄地往外挪动。
却听少年慢悠悠道:“梁管事,老实呆着,勿要自误。”
梁行松练气九层,自觉修为高杨珍一层,打心里瞧不上这个新馆主,当下冷笑道:“回禀馆主,属下刚才练功出了些岔子,需要回府吃颗丹药调理一下,告辞!”
不趁着黑土沃明这个筑基不在,赶紧溜走,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杨珍冷笑一声,也不阻止。
梁行松朝门外走了两步,忽见面前白雾升起,已置身在一处比屋连甍的庄园之中。
“幻阵!”他骇然惊呼。
钱坤是最后一批进来的。黑土沃明和成昱也跟随这批人回到院子。
成昱同样没跟他说实话,以至于钱坤甚至臆想,这是方主科尝完了鲜,想起我来了?
啧啧,想到那小贱人婀娜的身段,雪腻的肌肤,他不由浑身发热。
虽然黑土族长出现在这里,让他有些奇怪,但金虫上脑的他,哪还顾得这些。
直到——
一进入院中,看到几个时辰前还不可一世的方宏,脸趴在地上,一副死活不知的模样,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完了。
钱坤四处张望,一眼便看到院墙已被一层厚厚的白雾遮绕,认出那是幻阵。
怎么办?
且不说他脑中急转,思索脱身之策。这边成昱向前一步,拱手道:
“启禀馆主,咱们县馆三十三名修士,扣除提前请假的二人,以及值守城门和坊市传送阵的四人,差不多到齐了。”
杨珍点点头,温言道:“辛苦了。”
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成昱心中疑惑,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不敢多问。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院门推开,只见黑土月伸手将房门托住,一名头上缠着白布,丫鬟模样的少女搀扶着柳县令走了进来。
柳县令四处张望,很快看到站在杨珍身侧的女儿。
“柔儿!”他大呼一声,挣脱丫鬟的搀扶,颤巍巍跑了过去。
柳柔快步上前将他扶住,喊了声:“爹爹。”便已是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柔儿,你,你没事吧?”柳县令拍着女儿胳膊,老泪纵横。
“女儿没事,”柳柔哽咽道:“多亏杨馆主及时相救,女儿才,才没有……”
想起先前的惊慌恐惧,孤独无救,少女一阵后怕,捂住嘴,再也说不下去。
那边丫鬟也走了过来,双膝跪下:“小姐,杏儿没有保护好小姐,杏儿该死。”
“杏儿,我不怪你,人家是修士,呜呜……”
主仆俩顿时哭作一团。
柳县令转身又要向杨珍下跪,却被少年一把拦住,吩咐人搬来一把藤椅,让这位本县父母官也坐了下来。
……
“好了,人都到齐了。”
杨珍扫视全场,声音中带了几分威严:“柳县令,您老先给大家说说,今晚发生的事情。”
柳县令多年宦海沉浮,虽然心神激荡,说出话来却是有条不紊:
“今晚戌时六刻,老夫正在房中看书。突然听到女儿院子那边传来动静,接着便见女儿的贴身丫鬟跑了过来,说是柔儿被人抓走了……”
待他讲完,便是那个叫杏儿的丫鬟陈述:
“今晚戌时之后,小姐正在房中作画,奴婢在一旁侍候。忽然间房门被人推开,一名男子进来,说是郡城来了人,要见小姐。小姐不肯,和他争执几句,那人伸手一指,小姐就晕了过去,然后就不见了。”
“我冲上去问他,被这人甩了甩衣袖,倒在地上。我,我怕他会杀我,就假装晕了过去。等他走了后,我就跑去告诉老爷了。”
说完,还指了指自己头上白布,可看见中间颜色颇深,显是有血污渗出。
“嗯,”杨珍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白布解开,果然见后脑勺处有一处伤口,已经结痂。
杨珍手指一弹,一团绿色雾团罩住杏儿伤处,很快痊愈。
“那个人是谁,若是在这院中,你可认得出来?”杨珍指了指众人。
“能!化成灰我也能认出!”
杏儿神情悲愤,目光在县馆众修士脸上逐一扫过,很快发现了罪魁祸首。
“就是他!”
手指向处,正是钱坤。
顿时,钱副馆主身边人纷纷让开,将他空了出来。
“钱坤,你出来,”杨珍斜视着他,冷冷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钱坤低垂着头,眼中凶厉之色一闪而过,哀声道:“馆主,属下有下情相告。”
“哦,什么事?”
“这个……”钱坤看了看左右,露出为难之色,脚步缓缓朝杨珍这边靠近。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伙说吗?”杨珍依旧没正眼看他。
“是这样的,今儿我去县衙,发现……”钱坤声音越来越快,脚步不停,突然疾步冲向杨珍,手中已多了一把利刃!
鱼死网破!
就在这段时间,他已分析过形势。
方宏肯定是被那黑土族长给偷袭得手。自己擅闯县衙,劫走宦女,怎么说都是一桩大罪。若不拼死一搏,必将成为阶下之囚。
为今之计,唯有擒住杨珍。这家伙修为不及自己,看他在县馆会议上的表现,第一天还发了点脾气,之后就一言不发。显见是个二世祖般的人物,只会耍横,并没多少本事。
所以,只要将这位馆主抓住,让那黑土族长投鼠忌器,然后再释放方宏。如此双方战力扯平,再叫上几位心腹,便可一举翻盘。
为此,他已经暗中传音,和梁行翎及几位手下联络,准备共同发难。
当然,也有让他不爽的。那方宏都这个熊样了,他将自己的计划偷偷告知,这家伙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都他妈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摆什么臭架子!
随着他的发难,人群中有四人冲了出来,其中两人缠住黑土沃明,另两人,目标同样是杨珍!
钱坤豪气满怀,口中大喊:“大伙一起上,救出方主科!”
“啪啪啪啪——”庭院上空,蓦地出现四道碗口大的闪电,不偏不倚,正击中四名手下。
与此同时,“轰!”的一声,杨珍一拳轰在钱坤左胸。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四名手下一脸焦黑,哀嚎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然而比起他们的头头,却是幸运多了。
钱坤半边身体凹陷,口中喷出一长串鲜血,远远地飞了出去。
“扑通!”跌在数丈之外,生死不知。
人群中梁行翎刚刚往前踏了一小步,见这惨状,立即将腿收了回去,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杨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位出身本县豪族,见识过筑基后期威力的女修,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一时间,她只觉得这位少年,比家族那几位长老还要可怕。
“成管事,”杨珍吩咐道:“将钱坤拎过来。”
钱坤暗中的小动作,他自是一清二楚。
在场诸人除了柳柔,谁也没有见到他和方宏搏斗的过程,所以,众人虽然震撼,但暗中不服气的还是大有人在。
既然如此,那就再来几个送死的,老子正好立威!
如今看来,效果很好。
当他再次扫视众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和他目光对视。即使是黑土族长,心中也是骇然。
以他实力,对付那两人不难,却也没有杨珍这么干脆利落。
这少年,居然还会闪电!
……
成昱战战兢兢,蹑手蹑脚将半死不活的钱坤提了过来。
杨珍一把接过,绿色氤氲之气瞬间将对方上半身包裹起来。
仅仅数息之后,钱坤苏醒过来,只是眼神涣散,神情呆滞。
但性命显然已无大碍。
这一手,立即又将场中众人震慑住了。
这得是二阶的【治疗术】吧?他居然能使出二阶的治疗,这还是一名练气修士吗?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想起,咱们这位新馆主,好像是在青州杀了桑洲修士,立了大功,方才成为巫水县的馆主。
以前大家都认为他是因人成事,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钱坤,”杨珍声音冷若寒冰:“将今晚的经过如实说来,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
他抓住钱坤一条大腿,用力一捏,只听咔嚓一声,腿骨已断。
“啊——”钱坤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额头冷汗涔涔。
绿色云雾环绕,很快大腿恢复如初。
“你说一句谎言,我便折断你一条大腿,当然,”他拍拍对方肩膀,笑道:“也会再次给你治好,如何?”
“属,属下,绝不敢欺瞒。”钱坤颤声道。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钱坤哆哆嗦嗦,开始断断续续讲述今晚经历。
……
“这么说,你们今晚还谈妥了一笔买卖?”杨珍打断他的讲述,饶有兴趣问道。
“是。”
“那商人姓什么,修为如何,住在何处?”
“这个,”钱坤看了眼方宏:“是方主科介绍来的,住何处我也不知。”
杨珍一把将方宏提起:“诶,别装死了,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那个,警告的话就不用我赘述了吧?”少年笑吟吟道。
方宏双目紧闭,实在无颜见场内众人,他喘了口气,缓缓道:
“那人姓程,崇运商社的一名掌柜,修为,修为练气九层。住在坊市悦来客栈……”
第四十九章 善后
接下来,已经被打怕了的钱坤和方宏,对两人合谋,劫持柳柔的经过供认不讳。
一旁记录的文书将供词递上,钱坤垂头丧气,签字画押。
方宏是筑基修士,神识更加强大, 已经可以将自己神念输入玉简。
所以他这边并不需要笔录,直接将陈述的经过灌入玉简,打上自己的法印即可。
这和凡人的签字画押没有任何区别。
而采购的事情,其实还只是意向,买卖并没有完成,那些幕后交易当然也没有产生。
所以, 方宏完全可以不认账。只是已经心胆俱丧的他, 还是乖乖将一切如实交代。
那崇运商社是他请来的。这笔五万灵石的买卖若是达成, 将留出两万,由他分配。
最后也打上法印,作为自己的供认。
所有供状,在杨珍要求下,都是一式三份。
不过,当程姓掌柜被黑土沃明请来后,杨珍在这位老狐狸面前,却是吃了瘪,没有任何收获。
对方以口说无凭为由,轻蔑地拒绝了让他指认方宏的要求。
言谈中,杨珍倒是弄清楚了这崇运商社的底细。原来是崇州两大金丹家族之一,镇妖殿殿主谭仙子的产业,也难怪对方不买他的账。
……
审讯结束,接下来就该向郡观汇报了。
杨珍虽是初涉官场,却多少也知道这里面的黑暗。他若不做些防备,说不定郡观收到报告, 会将他和方宏、柳柔等人一并提走,重新审问。
那时候, 剧情反转也不是不可能。
不能低估人性中的恶, 尤其是这些已经官僚化的修士。
于是,他发布命令,所以修士都呆在院中,暂时不得离开。
然后挑选出两名文书,连夜撰写公文,并附上方宏、钱坤二人的供述作为凭据。
最后,县馆的所有管事,包括被从幻阵放出的梁行松,都在这公文上签署自己的名字。
如此一番忙碌,天色渐渐发白。
这期间他已让人送柳县令回府,至于柳柔,则另有安排。
当辰时快到时,杨珍接着下令,县馆传送阵关闭。梁行翎手中的阵法控制机关由他暂时保管,并派出黑土沃明亲自看守。
为此,他赠送对方两张二阶上品的水系符箓,作为这一日的酬劳。
黑土族长又惊又喜。二阶上品符箓,一张价格就在几百甚至上千灵石。而且在巫水县这地方,有钱也没地买,起码要到郡城甚至州城。
接着,杨珍宣布解散,除几名管事外,其他修士皆可离开。
他将方宏钱坤装入灵兽袋,那四名钱坤的手下则由成昱派人看守。
他自己则带着几名管事,还有柳柔,奔赴坊市。
辰时,正是坊市传送阵开始新一天运转的时间。
当阵法刚刚开启,杨珍让柳柔带着方钱二人的一份供述,坐传送阵离开。
目的地,正是云涯镇,先找到彩云,然后联系赵玥儿,并在那里先躲一阵,没有通知不要回来。
他并不惧怕郡观,甚至州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自己抓起来审讯。但柳柔却只是个弱质女流,修为也很低,一旦被人使了手段,后果难料。
柳柔刚走,杨珍便吩咐传送阵以维修的名义关闭,并亲自看守。
两个传送阵是巫水县和外界快速联系的主要通道,一旦关闭,其他人若想报告郡观昨夜之事,起码也要半天。
杨珍需要的,就是这个半天时间。
直到未时,他才同意传送阵重新开启,自己则返回县馆,命人将公文呈送郡观。
……
郡观
张观主漫不经心拿起玉简,在额头一搁,随即神情一滞,继而勃然大怒!
“放肆!”他拍案而起,将玉简甩给旁边一人。
这是他的一名亲信,见状忙接过玉简,用神识扫了一遍,脸上同样是又惊又怒。
“观主,”这名亲信说道:“那杨珍如此对待方宏,分明是不将观主放在眼里。属下建议,将方宏、杨珍、钱坤,还有那个叫柳柔的女子全部提到郡观,重新审理!”
这里面,倒是没有杏儿和柳县令。一则这两人都是凡人,掀不起什么风浪,需要时随时可以提审。二则就是柳县令毕竟有官身,传讯他需得给许国朝廷发文通知,比较麻烦。
“嗯。”张观主嗯了声,摆了摆手,意思是你这就去办。
亲信抱了抱拳,迈步朝殿外走去。
“等等!”张觅突然喊住他:“这是昨晚的事,巫水县馆为何此时才将呈报送来?”
“这……”
“去打听一下,回来报我!”张观主喝道。
两刻钟后,亲信返回。
“启禀观主,”此人说道:“属下已经打听清楚,巫水县馆的解释是传送阵在维修,中午才好。”
“荒谬!”张觅不屑道:“那坊市呢?为何不用坊市的传送阵上报?”
“坊市的传送阵,同样也在维修,也是这时才好。”
“什么?”张觅眼睛眯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问道:“坊市的传送阵,上午一直没开吗?”
“开了一次,然后就停运了。”
“传送了何人?”
“这个……属下不知。”
“再去打听!”张觅恨不得踹这亲信一脚。废物,居然连这个也没想到!
又是两刻钟后,亲信再次回来禀报:
“观主,打听到了。上午传送了一人,是个女子。在郡观传送阵几乎没有停歇,又传送去了州城。”
“还有,”亲信汲取了教训,这次功课做得比较足:“属下让上午值守的修士描绘了那女子的修为和外貌。据说修为只有练气一层,相貌倒是极美。属下猜测,那女子很可能就是巫水县呈文中提到的——”
“那个叫柳柔的女子!”
“嗯,”张观主默思了片刻,说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巫水县的呈文,如何处理?”亲信问道。
“还处理啥?方宏这个废物,什么都招了,难道他还想翻案不成?”张观主恨恨道:“你吩咐人,将方宏和那钱坤押到郡观。至于巫水县这份公文嘛,直接转送给崇云宫!”
“鲜长老不是看不惯那小子吗?让他头疼去吧!”
第五十章 三位族长
州宫的批复在第二天上午送到郡观,只有四个字:
严肃处理!
就这么四个字,让张观主想了大半天。
严肃处理?
处理谁?方宏吗?
这可是本州紫府方家的族人,还是位颇受看重的后辈。处理重了,方家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还是说,严肃处理杨珍?
按理说,光一个殴打同僚, 把他抓起来也未尝不可。只是你崇云宫,既然和这小子有龃龉,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些?
模拟两可,这是想让我以后背锅吗?
那小子明显是派人去宗门了,谁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后手?
老子没那么傻!
于是,在巫水县闹得沸沸扬扬的“郡观主科强抢民女, 新任馆主大打出手”一事, 在巫山郡观却是莫名其妙的冷了下来,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
新官上任,怎么才能树立威信?
方法很多,比如什么上任三把火之类的。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把上司痛打一顿,然后还屁事没有来的震撼。
县馆的人并不知道州宫、郡观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晓得,杨珍打完那方宏之后,啥事也没有,倒是那方宏和钱坤被送去了郡观,说是要再审。
所以这事之后,杨珍在县馆立即变得说一不二,再也没人敢跳出来反对。
这种现象,如果是刚来巫水县那天,杨珍说不定会沾沾自喜。
不过经过那次自省之后,他如今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是更加警醒。
巫水县,我还很不了解, 需得踏实做事。
在呈报送上去的第二天, 县馆中来了两人。
一个容貌六十来岁, 两鬓斑白, 身材高大,一对精芒四射的虎目,不怒自威。
另一人四十来岁,个子中等,五官如刀削斧凿,脸上微现冷峻之色,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
这么两个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凶悍人物,在见到杨珍之后,却都是满脸笑容,和黑土沃明一起,被新馆主请进会客厅面谈。
“梁族长,”杨珍先朝老者行了一礼,又转身面向那中年人:“成族长,还有黑土族长,咱们巫水县三大筑基家族族长荟聚一堂,真乃我县馆的一大盛事!”
梁家族长梁远雄,筑基八层修为,成家族长成椎,筑基六层修为,这两人都是接到族中后辈的传讯,惊闻县馆发生剧变,特地过来拜访杨珍的。
如今见这少年语气诚恳,态度热切,将自己摆在后辈的位置,丝毫不摆馆主的架子,顿时让这两位族长哈哈大笑,气氛非常融洽。
随即,四人进行了友好的会谈。
杨珍大大方方将前两日,自己在黑沃乡的见闻跟几位族长说了,然后很自然地询问起梁家镇和坎木乡各种情况,包括两地民生、人口数量、修士数量、商贸往来、安全防护等等。
有时甚至为了弄明白一个问题,不厌其烦,反复询问,让三位族长原本轻松的心态,最后竟有些紧张。
“三位族长,”杨珍笑盈盈道:“各地的驻乡弟子,乃是受宗门所托,肩负一乡民生之责,也最为熟悉当地情况。本馆主打算将全县十二乡镇的驻乡弟子召集一起,开个会,认识认识。以后巫水县的每个乡镇,本人都会去走走看看,也好让他们提前做个准备。”
“我已经跟梁管事、还有黑土管事说了这事。县馆会拿出一笔灵石,租赁一艘二阶飞舟,将他们接到县城。不知哪位族长,愿意接这笔买卖?”
县馆虽然也有飞舟,不过那只是一阶,速度太慢。
黑土沃明笑而不语。他虽然也有二阶飞舟,此时却是没必要出头。这几日他一直呆在县馆,对杨珍帮助甚多,再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正经是那两位族长,此事虽小,却也是一个表明心迹的机会,就看他们愿不愿意接了。
果然,那成椎只是稍一沉吟,便答道:“杨馆主有心于我县民生,我成家岂能不相助一二。我族愿意提供飞舟一艘,也不需要县馆付钱,就当是我成椎的一点心意!”
见他答应地如此豪爽,那边梁远雄也不敢迟疑,表示梁家也可以提供飞舟。
“如此更好!”杨珍拍手笑道:“巫水县幅员辽阔,若只有一艘飞舟,一日之内虽然能接上所有人,却也有些勉强。这样吧,两艘飞舟我都雇了,呆会画条线,分配一下,每家接六人即可。”
“既然有专船,便让这些弟子,将家中父母妻子也带上,来县城好好耍耍!”
他叹了一口气:“驻乡弟子,每月只有二三灵石,责任却是不小。本馆主愿意多花些钱专门请他们过来,也是希望他们能在本乡本土面前长长脸。让他们明白,我巫水县馆,今后不会亏待他们!”
“善!”黑土沃明抚掌赞道:“杨馆主如此厚爱,想必这些弟子听说后,都会大感振奋。”
成椎和梁远雄也是赞誉不绝。只是在无人注意之时,那梁远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阴霾。
……
杨珍吩咐下去的事情,效率很高。
和三位族长开会这日是四月十一,第二天所有驻乡弟子便被接到县城住下。在四月十三这天,他们被请到县馆,与新馆主见面。
杨珍将县馆各管事都叫了过来,找了一处房子,大家热热闹闹坐在一起聊天。
每个乡的情况,如最重要的人口、民生,以及矿产、经济、灾祸等等,他一个人一个人咨询,遇到重要处还拿出纸笔认真记录下来。
驻乡弟子的姓氏、修为、服务期限,以及家庭情况,有何困难等,他同样仔细问询,有的问题若是当场能解决,便立即解决。
黑土月对他这一套已经见识过,其他几位管事,却是惊讶万分。有的在县馆已经几十年,经历过好几任馆主,却从来没见过杨珍这么做事的。
“你这是县令呢,还是馆主?”有人暗中讥讽,表面却不敢有任何懈怠。
终于到梁家镇的驻乡弟子了,这是一名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师弟贵姓?”杨珍乐呵呵道。
年轻人很紧张,结结巴巴道:“梁,小弟姓梁!”
“梁?”杨珍皱了皱眉,继续问道:“是梁家族人吗?”
年轻人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回答,看了看对面的梁氏兄妹,终于还是点着头道:“是,是。”
“大梁管事。”杨珍将目光转向梁行松。因为县馆有两位梁管事,所以被分别称为大梁、小梁。
“宗门明文规定,本乡之人,不得担任本乡驻乡弟子。这位,是怎么回事?”
他方才一直和颜悦色,众人还没什么感觉。此时脸色一沉,场中温度仿佛骤降十度,不少人顿时心惊胆战。
梁行松站起身,战战兢兢道:“他,他是暂代的。”
“暂代的?以前那位,去哪儿了?”
“啊,”梁行松更加紧张:“这个,这个,死,死了!”
第五十一章 一赴梁家镇(一)又见佳人(二合一章 求一波订阅)
“死了?”杨珍眉毛一挑:“怎么死的?”
“在野外,被妖兽咬死的。”梁行松神情渐渐镇定下来,声音也没那么结巴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二十多天前。”
“为何不向县馆报告?”
“报告了。不过那时候正是老馆主离任,钱坤代行理事,他没有任命驻乡弟子的权力。所以,就在族中找了名后辈,暂时代理。”梁行松解释道。
“哦, 原来是这样。”杨珍招了招手:“这个不怪你们,坐下吧。”
梁行松哐当坐下,只是简短几句对话,他发觉自己后背竟已经湿了。
会谈继续进行。
在结束的时候,杨珍宣布,他将对十二乡镇逐一进行调研。
“第一站就选定你们梁家镇喽, ”少年笑道:“听说梁家镇在我巫水县十二乡镇中乃是首富, 我要找你们打打秋风, 可不要小器哦!放心,吃不穷你们!”
一众人都笑了起来。
最后,每名出席会议的驻乡弟子,还得到上品回气丹,以及几张符箓作为纪念,这让他们又是意外的惊喜。
……
第二天清晨,一艘飞舟向着西南方向驶去。
飞舟上有三人,杨珍、梁行翎,还有一名叫黑土柳丘的年轻人。
此人今年二十二岁,练气三层。杨珍之所以带上他,是打算任命一名新的梁家镇驻乡弟子,特地让黑土族长推荐过来的。
一般来说,族中若能保证修炼资源,并没有几人愿意去做那驻乡弟子。黑土族长能从自己族中挑选出一名修士,也是对杨珍的一种支持。
两个多时辰后, 飞舟抵达梁家镇。
梁远雄两日前便已返回,得到消息后亲自在镇外相迎, 将一行人接到族中,好生招待。
杨珍清楚,这都是下乡考察难以避免的流程,也不推辞,欣然赴宴。
梁家对他这位新馆主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重视,不仅族长出面,族中其他重要人物也如数出场。
“这位是鄙族二长老,道号道全。”
“这位是鄙族三长老,道号重钧。”
梁远雄指着两名看上去三四十岁的中年人逐个介绍道。那两人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对杨珍行礼。
杨珍也连忙回礼。他来之前做了功课,知道这两人一个叫梁道全,筑基五层修为,今年大概一百六十岁。
另一人叫梁重钧,筑基二层修为,今年九十岁。
杨珍信步来到街道口的第一家店铺。这店铺足有三层楼高,装饰奢华,占地也颇广,店铺正中写着“康盛阁”三个大字。
店铺伙计正在接待客人,看见杨珍进来,认真打量了两眼。虽是生面孔,但见杨珍气度不凡,也不敢慢待,随即又望向后面那个戴斗笠的女子,眼中露出惊异之色,显然已经认出后者身份。
“四小姐。”伙计恭恭敬敬行礼。
梁行翎皱了皱眉,摆摆手道:“你忙你的。”
她这么说,伙计哪敢真这么做,马上去里屋将掌柜叫了出来。
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圆脸胖子,见到主家的四小姐这副作态,立即猜到面前少年身份不简单,连忙过来,小心翼翼见礼,然后亲自陪同。
杨珍本来只是想随意看看,对方如此热情,让他颇不自在。
这家梁家自己开的店铺,东西果然齐全,丹药、符箓、法器、阵盘,一应俱有,不过品阶都不高,基本上都是一阶,偶尔有些二阶的,也多是下品。
杨珍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每种物品都问问价格,再与记忆中云州、云涯坊市比较,发现这里的货物基本上都要贵上两成,有的甚至翻了一倍。
原因嘛,他很快也想明白了,这地方是进入百万大山的最后一家坊市。散修若要补充物资,除了这里,也没地方可选。物以稀为贵,也就不足为奇了。
很快,他发现了一件眼熟的东西。
“极品回气丹,怎么卖?”杨珍拿起柜台上的一瓶丹药问道。
虽然他一直是只问不买,掌柜却不敢有丝毫不满,想了想道:“一颗四灵石,一瓶的话三百五十灵石。”
杨珍面无表情地将丹药放下。
每名丹师,因为炼制习惯的细微差异,在外人眼里一模一样的丹药,在丹师眼中,却仿佛如手上指纹,其形貌会各有差异。
杨珍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瓶中丹药,正是出自自己之手。
只是,这价格……
回气丹一瓶百颗。普通的,也就是中品回气丹三十灵石一瓶,上品的一百灵石,而极品回气丹,大概在三百灵石左右。
杨珍交付给铁柱在县城售卖的,每瓶只要二百五十灵石,零售才是三灵石一颗。
那彩丝说回气丹都被梁家的人买光了,原来是在这里继续售卖啊!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经营之道,他并不打算追究。
“以后得告诉彩丝,将每人每次最多十颗,改成每人每天最多十颗,免得被一家抢光。”他心中思忖。
就在这时,却听身后一个声音喊道:
“你这掌柜,分明是在瞎说。昨天我买的时候,你告诉我单买一颗要六灵石,整瓶五百灵石,怎么现在价格差了这么多!”
杨珍转身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练气七层修为。
他旁边还有一位女子,一身紫衣,脸上蒙着那种可以遮蔽神识窥探的黑布,只露出一双俏目,看着有些眼熟。
这两人杨珍进店时并没有看见,应该是在他之后进来的。
“小弟,”这女子劝阻道:“勿要多事。”
她这一开口,杨珍终于想起她是谁。
陈茹!
当年崀山秘境中,参与谋夺洞府宝物的散修之一,也是唯一幸存的一位。
想不到在这种边郡偏鄙之地,居然又遇到一位熟人!
这世界也不大嘛!
那女子感受到有人观察,顺着目光看过来,见到杨珍的面容,秀眉微微颤动,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这个……”掌柜暗恨那年轻人的多事,见杨珍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显然是在等他回复,只得支吾道:
“昨日或是伙计记错了。尊驾昨日买了多少,本店将这差价退还便是。”
“真的?”年轻人闻言大喜,顾不得陈茹的拉扯,连忙从储物袋中摸出五颗丹药,得意洋洋道:“总共五颗,需退我十颗灵石!”
掌柜心中大恨,却还得陪着笑脸数出十颗灵石,交给那年轻人。
当他视线转向年轻人身旁的陈茹时,眼睛蓦地一亮。
“我们走!”陈茹不愿多呆,带着年轻人匆匆离去。
在快走出店门时,她脚步突然一滞,停顿了片刻,然后继续走了。
……
店铺外
“师姐,那个询问回气丹的年轻人,你认识?”年轻人问道。
他虽然有些大大咧咧,对身边这位美丽的师姐却着实上心,当时就发现了她脸色的不对劲。
“嗯,”陈茹没有否认:“四年前我见过他,那时他修为才练气四层。”
“练气四层?”年轻人笑道:“那他当年一定得到师姐不少照顾吧?”
陈茹白了他一眼,那还不知道这位师弟心中所想,生怕有人来抢自己似的。
“照顾?”她冷笑道:“当年三个练气九层围攻,都没能拿住他。”
“至于现在嘛,”她神情有些恍惚:“恐怕咱们头领出手,都未必是他对手。”
“怎么可能!”年轻人明显不服气:“张师兄筑基三层,难道还对付不了他一个练气八层?”
陈茹沉默不语。
年轻人以为她生气了,忙陪着说了会闲话,然后又忍不住问道:
“他传音给你,有什么事情?”
“约我晚上见面。”陈茹毫不隐瞒。
“他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咱们,咱们离开这里,别见了吧!”年轻人建议道。
“不!”陈茹坚定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见他。也许黄师弟几人的下落,他能帮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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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赴梁家镇(二) 吃相难看
陈茹走后,杨珍的考察还在继续。
又走了几家后,他发现一个问题。有那梁行翎在旁边,店铺的掌柜要么就是对他小心答话,货物的价格平白往下说了几分;要么就是支支吾吾,回答问题之前要想上半天。
不得已,他只好请梁行翎离开。
“小梁管事, 今天一路奔波,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自己随便走走。”
梁行翎当然不同意,却也不敢明着反对,只是黏黏糊糊跟在后面,不肯离开。
杨珍见状,索性板着脸, 呵斥了几句,这女人终于跺着脚走了。
没有梁家人在场,他进入店铺,随手买上一件物事,便能和掌柜伙计攀谈半天,问问铺子的经营状况,老板哪里人,在这里做了多久等等。虽然未必都能问到话,但询问到的情况,却是比之前真实多了。
渐渐的,他眉头越拧越紧。
梁家镇这个坊市,大约三十来家店铺,其中一半是梁家人自己的产业。其他的店铺,若是没有一定的后台,又与梁家经营范围冲突的话,结果往往不会太好。
梁家人的吃相,很不好看。
“对面以前是家丹药铺,丹药品质不错,价格也公道。后来镇上有人说买了他家的延寿丹, 不但没延长寿命,人还死了。于是这铺子赔了一大笔灵石,关门走了。”
“更惨的是东头,在去年那儿有家炼器坊。坊主是外地来的散修,不仅善于修补法器,炼制的飞剑也很受进山的散修喜欢。结果呢,去年冬天,店铺走了水,偏偏那晚坊主还喝得酩酊大醉,一家人都烧死了,惨啊!”
“这……”杨珍听得怒目圆睁:“有人故意的?”
“嘿嘿。”讲述者冷笑一声,也不解释。
这是一家专门收购灵草的店铺,平时生意非常清淡。店主却是个很健谈的壮汉,拉着杨珍闲聊了半天。
“你也是散修,在这里可还顺利?”杨珍问道。
“还好,”壮汉得意洋洋道:“老子认识丹器院的人。这些灵草,都是替丹器院收的,每隔一段时间便要送到州城去的。”
“梁家以前倒是想赶我走呢,被丹器院警告了一次,老实多了,哈哈!”
杨珍也陪着干笑了几声,心中却是沉甸甸的。
当他走出这家店铺的时候,却见梁行翎这女人又回来了,身边还站着一人。
杨珍朝那人拱拱手:“三长老。”
梁道钧笑容可掬,回礼道:“杨馆主,我这侄女从小骄纵惯了。若是刚才有得罪之处,还请恕罪啊!哈哈!”
“不是。我只是想随便走走,不敢劳烦四小姐相陪。”杨珍客气道。
“杨馆主一表人才,身边怎么能没有佳人相伴呢?”梁道钧打趣道。
“不敢,不敢。”杨珍只是推辞。
在黑沃乡,黑土月的随同并不让他反感,反而给他提供了许多便利。而在这里,了解到梁家的一些所作所为之后,杨珍实在不愿与他们同行。
然而,不管他怎么回绝,梁道钧就是不走。当他信步又来到一家售卖符纸的店铺时,这位三长老,还有梁行翎都跟了进去。
“三长老这是要监视本馆主吗?”杨珍隐隐有些怒气。
“哪里,哪里,”梁道钧打着哈哈:“倒是巧了,本道长今日正好无事,想在坊市走走,哈哈!”
杨珍冷着脸,不再理他,打量面前这家铺子。
铺子不大,只有一层平房,看着冷冷清清。老板也只有一人,是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头,修为有练气七层,穿着颇为寒酸。
这老头一眼瞧见梁道钧,颤声道:“三,三老爷。”
梁道钧嗯了一声,脸色不豫。
老头更紧张了,哆哆嗦嗦道:“三老爷,不是说,宽,宽限三日吗?怎么今天……”
“闭嘴!”梁道钧猛地大喝一声。
老头立即战战兢兢,不敢再言。
杨珍心中疑窦顿生。
“老人家,有没有水属性的符纸,拿来看看。”他招呼道。
老头这才注意到杨珍,发现这少年气宇轩昂,而且梁家这位三老爷跟在他后面,竟像是随从一般,不由心中讶异。
他取出一摞符纸,摆在桌上。
杨珍抽出一张,轻轻抚摸,又输入少许灵气感应了一下,不由眼睛一亮。
这地方因靠近妖兽地盘,售卖的符纸,只是习惯性称为符纸,实际都是各种妖兽鞣制处理后的兽皮。
这种兽皮制作的符纸,对灵气的承载和传输能力,一般都要超过普通的符纸。而且因为各种妖兽属性的不同,可以炼制不同属性的符纸,以此绘制的符箓,其品阶往往也越高。
紫雪那些二阶极品的水系符箓,采用的大都是这类符纸。
这位老者拿出来的符纸,每一张都轻薄柔顺,却又丝毫没有破坏兽皮原有的韧性,手法非常高超。
“老人家,这些符纸,都是你自己鞣制的?”杨珍问道。
“是呀,老朽也就这一点手艺,苟延至今。”老头自嘲道。
“这几张二阶符纸,我都要了。”杨珍从中挑出四张。
这两年,他和赵玥儿从紫雪那里得到不少符箓,做为报答,他也不时从坊市购买一些水系符纸,送给对方。
他心中大为满意。这四张二阶符纸品相上佳,在紫雪手中,几乎可以制作出同样数量的二阶极品水符。
“承惠一百二十灵石,每张三十。”老者说道。
这个价格比普通二阶符纸贵上一倍有余,不过这四张若全部绘制出二阶极品符箓,每张价格就在一千灵石以上,这么一比较,其实非常便宜。
杨珍痛痛快快数出灵石给他,老者随手收了。
“老人家贵姓,哪里人啊?”他随口问道。
“贱姓戚,云州留仙郡人氏。”老头一边回答,一边偷偷瞥了眼梁道钧,见对方面无表情,心下惴惴不安。
“云州?哈哈,老乡啊,在下是云州涫阳郡人,老人家知道这地方吧?”杨珍大笑道。
“涫阳郡,知道知道。”老头应承道,又不自觉看向梁道钧。
杨珍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故作不知,继续问道:
“这店铺就你一个人吗?”
“啊,是,一个人,一个人。”
“你家人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这……”戚老头支支吾吾,一时不知怎么回到。
“怎么,你没有家人吗?”杨珍语气中隐隐带着鄙夷。
“有!有一个儿子!”老人眼一红,大声喊道。
“在哪儿?”
“在……”老头突然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第五十三章 一赴梁家镇(三) 约见
老头哭得很伤心,然而无论杨珍怎么问话,都不肯回答。
原因不言而喻。
杨珍冷冷看向梁道钧:“三长老,我和这位老丈有些话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这话很不客气,很不给面子,梁道钧当时脸色就变了, 眉毛倒竖,便要发作。
杨珍与他眼神对视,毫不退缩。
面前这个人不是他对手,除非是筑基后期的梁远雄亲自出手,其他人他都不惧。
然而梁远雄,身为一族之长,考虑的因素更多,想必不会那么冲动。
梁道钧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似是想起什么, 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那边梁行翎早已吓呆,见状也忙不迭跟了出去。
戚老头怔怔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人?区区练气修为,居然能逼退梁家的三长老!
“老人家,”杨珍取出一块隔音阵盘,开口说道:“你也看到了,梁家人已经退了出去,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
戚老头看着那阵盘,面色挣扎。
“老人家,”杨珍再次劝道:“今日这个样子,就算你什么也不说,梁家人恐怕也不会相信。你还不如告诉我。或许,我还能帮得上忙。”
他并不打算说出自己馆主的身份。话都到这一步了, 如果这老头还不肯说, 那也就算了。
人必自助而后人助之, 而后天助之。
还好,结果没让他失望。
“我还有一个儿子,”老头悲声道:“被梁家抓走了,说是欠了赌场的赌债。”
“赌场?”杨珍讶异道:“这镇上有赌场?”
这个世界,因为有修真者的存在,凡人的赌场不啻于修士的钱庄,随时都能被他们凭借本事提取。所以,早在立国之初,许国便昭告天下,境内不得设立赌场。
然而人性好赌,有谁不想去试试自己的运气?所以赌场这东西,实际上却是屡禁不绝,朝廷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同样的,云霄宗也有类似的禁令,只不过不如其他规矩那么严厉,更谈不上什么惩罚。
你都是修士了,该不该去赌,能不能赌赢,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有!”戚老头面露悲愤:“我那孽子,就是被他们哄去赌场,赌了一天一夜,等到放出来时,已经欠了十万银币的债务。”
“十万银币!”杨珍惊呼:“他们如此设局,又是为了什么?”
“为的什么,还不是老朽这吃饭的手艺,”戚老头解释道:“梁家每年都会收购大量妖兽皮毛,却不善于处理,只能便宜卖给外地客商。后来,他们发现我有这一手鞣制兽皮的技艺,便找到我,想聘请我为他们的客卿,专门处理各种兽皮。”
“只是他们给的条件太苛刻,而且梁家名声也不好,我不想跟他们有太多牵扯,就拒绝了。结果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这事……”
“你家公子,现在在他们手里?”杨珍问道。
“是。赌场说,不交出十万银币,或是一千灵石,就不放我那孽子回来。可怜我辛苦半生,就算这店铺的符纸全部卖光,恐怕也不够啊!”
“你把符纸都拿出来,我全要了。”杨珍当即做出决定。
买了那艘飞舟后,他空间所剩的灵石已不足三千,帮帮面前这个老人,还是做得到的。
老头吃惊地望着杨珍,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喜出望外,赶忙东翻西找,将库存的所有符纸找了出来。
一旁侍立的黑土柳丘上前接过,和老头一块清点。
“一共是一百九十九张符纸,”黑土柳丘报道:“其中一阶普通属性符纸一百零七张,每张一灵石。一阶单属性符纸七十七张,每张二灵石。二阶普通符纸八张,每张十灵石;二阶单属性符纸七张,每张三十灵石。”
“总计五百五十一枚灵石。”
杨珍当即掏出十颗中品灵石:“老人家,不用算得那么细了。一千灵石,我全买了。”
“用不了那么多,”戚老头连忙摆手:“你刚才给了我一百二十灵石,我自己还攒了有两百多灵石,加在一起早已够了。”
“老人家,”杨珍笑道:“经过这事,这梁家镇恐怕你也不会呆了吧。多余的灵石,就权当回家的盘缠吧。”
“回家?”戚老头苦笑道:“老家早没人了,要不这么多年,我哪能不回去?”
“那就先回县城呆一阵吧。”杨珍沉吟道,随即把铁柱的店铺地址告诉了对方。
……
当杨珍带着戚老头走出店铺时,梁道钧和梁行翎都在外面等着,没有离开。
“杨馆主,”梁道钧重新恢复满脸笑容,态度依旧恭谨:“家中已备好晚宴,还请馆主大人赏光。”
“客气了,”杨珍也换上一副友好的态度:“中午承蒙款待,本馆主已是深感盛情,不敢再有叨扰。”
“本馆主这次出行,为的是体察我巫水县各地民俗,想到处走走看看,岂能一再麻烦诸位。”
他说的非常客气,态度却很坚决,那梁道钧劝了几次不成,只得作罢。
杨珍这才指着戚老头道:
“我这位老伯,膝下只有一子,甚是宠溺,因而也导致他少不更事。事情我都知道了,这里是一千灵石,有部分算是我的资助,还请小梁管事辛苦一趟,带戚老伯去将他儿子领回来。”
梁道钧、梁行翎面面相觑。两人之前显然已有过交流,只听梁道钧大笑道:
“杨馆主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实乃我辈楷模,在下佩服之至。实不相瞒,那赌场乃是几个外地朋友开的,不过在这梁家镇,我梁家还是有几分薄面。在下愿出面说和,虽然不能全免,但打个七折八折还是可以的。”
“那就有劳三长老了。”杨珍拱了拱手。白花花的灵石,谁愿意给人?能退还一些也行。
当然,这笔灵石,他迟早会要梁家一颗不少的全吐出来。
于是双方告辞,梁道钧亲自带着戚老头去赎回他儿子。这边梁行翎根据杨珍的要求,带他去往坊市唯一的客栈——康盛客栈登记入住。
这客栈同样是梁家的产业,梁行翎表示可以免费,杨珍却不愿占这便宜。最后以十灵石一晚的价格,租住了后宅的一间小院,有东西厢房,他和黑土沃明各占据了一间。
房中灵气颇为充裕,修炼毫无窒碍,条件还算不错。
晚饭后,杨珍独自出去了一趟,摆脱了暗中跟踪的梁家人,换了身衣物,又用【无相匿魂诀】改了形貌,重新返回客栈。
来到客栈二层的一间客房前,他轻轻一推,房门直接打开。
杨珍快步进入,将房门关上。
屋内一张四方桌前,一个戴面纱的紫衣女子安静坐着,仿若一桩雕像。
正是陈茹。
第五十四章 一赴梁家镇(四)散盟会
这是一间套房,除了眼前这间客厅,还有三个卧室,都打上了防止窥探的阵法,显然里面有人。
杨珍也不在意,望着桌前的女子,笑而不语。
陈茹似在深思, 直到杨珍进来才恍若如梦初醒,连忙离开座位,盈盈下拜:
“陈茹谢过杨道友四年前相助之恩。”
杨珍伸手虚扶:“当时我也是身陷是非,不想再惹麻烦,所以没有指认你,你不必谢我。”
陈茹坚持行完礼, 起身后说道:“杨道友光风霁月,又岂是小人所能构陷?不管如何, 杨道友当日之恩, 陈茹深感铭记。”
说话间,杨珍已来到四方桌前坐好,陈茹忙走过来,给他盏了一杯茶,在一侧坐下后,开口问道:
“杨道友今日在店中传音要见妾身,可是有何要事?”
“要事没有,”杨珍摆摆手:“不过是在这边鄙小县,居然能遇上一位故人,心中喜悦,忍不住想要叙叙旧。”
说完爽朗笑道:“陈师姐不会怪我莽撞吧?”
“岂敢。能在这里遇上杨道友,陈茹也是喜出望外。”
“如此甚好,”杨珍指背轻叩桌面,询问道:“当日在崀山,师弟尚有一事不明,不知师姐可否为我解惑?”
“何事?”
“虽说当时我没有指认, 可云庆宫的问话, 师姐又是怎么通过的?”
“杨道友为何问起这事?”陈茹没有回答, 而是疑惑地看向少年。
“就是好奇而已,师姐若不愿意,不必勉强。”杨珍大大方方道。
“其实也没什么,”陈茹沉吟道:“云庆宫问话,一则是需要散修互相担保,妾身正好还认识几个朋友,替我作保了;二则以神魂压迫,令你不敢撒谎。妾身也是侥幸过关,没有让他们看出端倪。”
“原来如此。”杨珍暗暗佩服。
当时问话的都是筑基弟子。在筑基修士神魂威压下,这陈茹能保持灵台清明,可见其神魂也颇为强大,不可小觑。
“殷家后来还向你逼婚吗?”他又想起一事。
陈茹微微发窘,对这家伙的好奇也是没办法,想了想说道:“我从崀山出来之后,没有再回家乡,殷家没有找到我。”
“那怎么可能?”杨珍奇怪道:“殷家老祖当时还是镇国殿殿主,管着天下州宫郡县。只要你没离开许国,就不可能脱离他们的掌握。”
陈茹默不作声,没有解释。
“除非……”杨珍恍然大悟:“这几年你都在荒野,是不是?”
陈茹还是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显然已经默认。
“难为你了。”杨珍有些同情地望着面前这位女子。
荒野危机四伏,她一个筑基期都不到的女修,在这种地方行走,无异于拿命在赌。
“不对,”杨珍突然明白过来,盯着对方的目光,一字一顿道:“你是散盟会的人,对吧?”
随着“散盟会”这三个字说出口,客厅仿佛骤然变冷,一股杀机从其中一个个房间涌出,将他牢牢锁住。
散盟会,顾名思义,这是散修之间的会盟。在许国,云霄宗和各大修仙家族,掌握着全天下几乎所有的修炼资源。散修为了抱团取暖,各种组织相应而生,最后形成了这个秘密同盟。
因为是同盟关系,结构松散,其下属的各个组织,散盟会根本无力管理,因而也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比如当年受雇刺杀杨珍的那个杀手组织,便是其中之一。
久而久之,这个会盟的名声并不太好,再加上云霄宗时不时的打压污化,更成了过街老鼠般,只能在暗地里发展。
……
杨珍朝那房间望了一眼,浑不在意,反而继续问道:
“当年在崀山帮你打掩护的那几名散修,是不是和你一样,也是散盟会的人?”
“杨师弟,”陈茹叹了一口气:“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杨师弟如此聪明的人物,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我对你们的身份没有兴趣,”杨珍坦然道:“当你面说出来,不过是希望你我之间不要心存芥蒂。不管是散修,还是家族,只要不在巫水县作奸犯科,我都不会理会,反之,我必干涉!”
“你?”陈茹吃了一惊,这才想起询问对方身份:“杨道友乃是云霄宗内门弟子,如今莫非是在这巫水县任职?”
“是,在下现在是巫水县馆馆主,刚刚到任。”
来自那个房间的杀气,陡然又高涨几分。
“哎,”杨珍无奈道:“能不能劝劝你这朋友,别动不动就杀机毕露,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陈茹心中还在为对方身份震惊,这位杨师弟,如此年轻,居然就已经掌管一县之地!
如果他能帮我们……
顿时,她对这次来梁家镇的事情,又多了一分成功的希望。
“张师兄,”她朝房内喊去:“杨道友并无恶意,还请师兄勿要冲撞了客人。”
房间的杀气蓦地消失。
“杨道友,”陈茹给对方续上一杯茶:“你今日找我,可还有其他事情?”
“确切的说,我有一事相托,之前询问你的身份,也是因此事之故。”杨珍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连串东西。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破破烂烂,已经失去储物效果的储物袋,以及一些灵石、丹药、法器、符箓,还有两本纸质的功法,一堆衣物,其中包括女子的衣物。
“这是吴昭田和那冯小雨的遗物,”杨珍介绍道:“这二位当日为那妖猴所害,储物袋也被妖猴扔在洞窟。后来,我从洞窟逃出时,顺便将他们的遗物一并带走了。”
“我翻看过这两本功法,从那吴昭田笔记的字里行间中,猜测他应该是散盟会的人。不知你以前是否与他们相熟。若是认识,还请将这些遗物,转交给他们家人朋友。”
陈茹耸然动容。她猜测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杨珍竟是为这事找她!
“吴师弟和我一样,都是散盟会的修士,”她承认道:“当时去那秘境寻宝,也是盟会交给我们的任务,只可惜……”
她脸露哀凄,没有再说下去。
“陈茹替吴师弟,还有冯师妹在天之灵,感谢杨师弟大恩。”陈茹离座站起,再次盈盈下拜。
直到这时,她才将对对方的称呼,正式替换成杨师弟。
杨珍连称不敢。经这一事,双方都感觉关系亲近了一分。
那房间中杀机虽然收起,敌意却一直存在,尤其当杨珍坦承身份的时候。不过此时,那敌意也同样消减许多。
“不知杨师弟,对梁家观感如何?”两人再次落座后,陈茹试探着问道。
“欺行霸市、恃强凌弱,恶迹不少,”杨珍毫不迟疑:“他日我必惩之!”
陈茹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女子再一次起身离座,整了整衣襟,第三次下拜。
“妾身有一事相求,”她哀声道:“请师弟帮忙,寻找周师妹等人下落!”
……
“去年秋天,”陈茹平复心情后,开始娓娓道来:
“刘师兄、黄师弟,还有周师妹三人,来到这梁家镇,准备去山里寻找几种灵草……”
“这三人年龄、修为如何?”杨珍问得非常详细。
“刘师兄五十多岁,修为练气圆满。黄师弟不到四十岁,同样也是练气圆满,周师妹是黄师弟道侣,比他小一岁,修为练气七层。”
“散修的资质都这么好吗?”杨珍大吃一惊。
这几人,按照这个年龄和修为,基本上都有冲击筑基的希望。而在云霄宗,也不是每名弟子都能晋升筑基的,至少一半的弟子都停留在练气圆满这个阶段,蹉跎一生。
再看看陈茹,四年前就已经是练气圆满了,现在一身气息更加凝实,恐怕筑基已经不远。
还有昨天那个年轻人,估摸着最多三十岁,修为也有练气七层,筑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难道天资好的人,都跑去当散修了?
“有的是资质好,比如黄师弟,也有的……”陈茹稍稍犹豫,回答道:“乃是服用了五脏丹的缘故。”
五脏丹!杨珍茅塞顿开。
练气修士修炼时,需要内视五脏,刺激灵根,方可将外界灵气引入体内。只是这种方式,每日不可持久,以免损伤五脏,影响根基。
也就是说,当修士正常修炼一定时间,比如一个时辰后,五脏便会不堪重负,此时再内视脏腑,效果会差上许多,对外界灵气的吸收效率大大降低。
通常这个时候,修士都会停止修炼,待明日五脏恢复后,再行练习。
只是这么一来,修士修炼速度便会大受影响。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是练气修士,不仅仅是灵根资质不行,也有上述这个原因,使其无法做到“勤能补拙”。
杨珍也是前不久双修出混沌之气后,方才解决了这个瓶颈。
而相应的,另一个可以对付这个桎梏的办法,就是服用五脏丹。
五脏丹,顾名思义,其效果正是针对体内五脏。它可以刺激五脏潜力,增强其与灵根的亲和力,大大延长修炼时间。
别人一天只能一个时辰,你一天两个时辰,修为自然比对方增长快速。
然而,这种刺激五脏的方式,实则拔苗助长,损坏根基,后患很大。
其最大的后果,就是会降低修士筑基的成功率。这种丹药服用得越多,对脏腑伤害越大,筑基的希望越小。
尽管如此,这丹药在散修当中,却是受到不小的追捧。
原因很简单,荒野之中,危机重重,修为越高,自保能力越强。
一个快速升上来的练气后期,和一个按部就班的练气中期,遇到危险时,谁更可能活下来?
答案不言而喻。
陈茹见杨珍半晌无语,猜出他心中所想,凄然一笑,继续说道:
“当时我们约定,进山最多一个月,不管收获多少,都该回来。结果好几个月过去,都没有他们的音讯……”
“三名练气后期,都能御剑飞行,就算遇到妖兽,跑出一两个还是有可能的啊。”杨珍同样疑惑。
虽说百万大山深处,不乏金丹级别的妖兽,甚至元婴老妖也有,但巫水县往西五百里这片区域,可以说是人妖两族的缓冲地带,稍有灵智的妖兽,都会离开这种地方。
同样,人类紫府以上修士,也不敢随意踏足此地。
这里是那些低阶修士和低级妖兽争斗的竞技场,极少会有二阶以上的妖兽出现,所以三名练气后期修士,已经足够自保。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
“有没有可能遇到会飞行的二阶妖兽,来不及跑掉?”杨珍分析道。
“不,”却见陈茹摇摇头,语气非常肯定:“他们没有死,至少,周师妹肯定还活着。”
“为何如此肯定?”
陈茹扬了扬手,一间房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容貌颇为俊美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是周珀周师弟,”陈茹介绍道:“他和失踪的周师妹乃是孪生姐弟。两人修过一门心法,可以感知对方生死。”
“原来如此。”杨珍恍然大悟。
周珀面露戚容,朝杨珍跪下行礼道:“只要杨师兄帮我寻到姊姊,周珀便是做牛做马报答,也心甘情愿。”
杨珍连忙扶起:“理所应当,不敢当此大礼。”
他接着问道:“贵兄妹这门心法,除了感知生死,能否感知对方方位?”
“有些许模糊感应,需要反复寻找确认。”
“大概位置在何处?”
“此镇往西,具体位置不详。”
“出巫水县了吗?”
“不好说。”
杨珍默然。若是在巫水县境内,也就相当于还在梁家镇的地盘,怪不得陈茹会先问自己对梁家的看法。
人心险恶,更甚于妖兽。这三人失踪,也不能排除梁家下手的可能。
“不管怎样,有你这门心法,总比毫无头绪好多了。”他安慰道。
随后,三人又聊了一阵。
杨珍初来乍到,县馆很多事情还没有理清楚,暂时脱不开身,所以与他们商定,若是半个月后还没有找到,自己定会来相助。
最后,三人又商量了联络之法,相互留下几张纸鸢传讯,少年告辞而去。
……
就在杨珍面见陈茹的时候,梁家宗族所在的梁家堡一间密室内,几个人也在密议。
第五十五章 一赴梁家镇(五)觊觎
密室总共四人,正是那梁家的族长梁远雄,以及二长老和三长老,还有一名在旁盏茶送水伺候的年轻人,却是那梁行云。
梁远雄对这位亲孙子非常宠爱,大事小事都带在身边,着意栽培。
此时, 密室的气氛并不好。
只听那三长老梁重钧吼道:“族长,你是没看到那小畜生的嚣张模样,居然还敢朝老子瞪眼。要不是你事先有过交代,老子非一掌毙了那小子不可!”
“啪!”一道耳光突地打在他脸上,让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梁重钧,”族长阴森森道:“你长能耐了啊,左一个老子, 有一个老子,你是谁的老子呀, 嗯?”
梁重钧挨这么一下,倒是清醒了不少,按捺住性子道歉:“族长,我,我错了。”
“哼!”梁远雄一脸恨铁不成钢:“那姓杨的小子是云霄宗刚刚任命的馆主,你能杀他?到时你死了没关系,可别连累了整个家族!”
梁重钧悚然而惊,脸色煞白。
“你性子急躁,”梁远雄道:“这两天你干脆就跟着这个新馆主,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不要干涉!这也是磨一磨你性子,对你的将来,有好处!”
“可是,”梁重钧忿忿不平:“这小子到处瞎打听。今儿在坊市,不仅把那戚老头的儿子赎了回来, 听说他还去了那家收购灵草的店铺, 聊了很久!”
“那又如何?”梁远雄冷笑道:“道听途说的事情,做的准吗?他爱问让他问去。这年轻人如此行事, 锋芒毕露,迟早会栽跟头。咱们不做这出头椽子,让别人去收拾他!”
“还有,那个姓戚的,他想走就让他走,算他运气!”
“如果这小子到处指指点点,让我们这也改,那也改呢?”梁重钧问道。
“那咱们就改!”梁远雄怒道:“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咱们就是要哄着他,顺着他,让着他,看他到底能走多远!”
“等时候到了,咱们改回来就是!”
“是。”梁重钧终于不再吭声。
“明天他要去哪儿?”梁远雄转身,一脸和蔼地看向那梁行云。
“回老祖的话,”梁行云恭恭敬敬答道:“下午四姐姐问过杨馆主,听他的意思,是想找家村寨走访。”
“嗯,”梁远雄点点头,忽又问道:“他对四姐儿,有没有那个意思?”
“没有。”
“没有?”梁远雄疑惑道:“少年人血气方刚,怎么可能不好女色?尤其他这种春风得意的天之骄子,更是如此。”
“老祖,”梁行云直言不讳道:“今儿二哥(梁行松)来信,说这人前几日在县馆救下一个女修,倒是个绝色。所以,孙儿觉得,他应该是,看不上四姐。”
“哼!”梁远雄脸色沉了下来。
过了一会,他嘱咐道:“回去告诉你四姐,明早我去县城,让她跟我一起走!明儿你和三长老全程陪着他,都盯紧点,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
密室小会结束后,梁行云返回自己宅院。
刚进大门,便有下人来报,康盛阁的掌柜来访,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了。
“让他在书房等我,我稍后就来。”梁行云交代道。
一刻钟后,换上一身闲适打扮的梁行云,昂首阔步来到书房。
“少爷真是英姿飒爽啊,七叔每次见到,都是自惭形秽!哈哈!”
康盛阁的掌柜,抖动着一张圆乎乎的胖脸,笑嘻嘻迎了上去。
此人名梁重锦,论辈分是梁行云的族叔。
梁行云压抑住心中的鄙夷,热情招呼道:“七叔,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一边亲手沏上一杯茶:“来,七叔尝尝,这是我上次从州城买到的灵茶,有增进神识之效!”
梁重锦脸上笑意更浓,好一会儿双方坐定后,他呷了一口茶,神秘兮兮道:
“少爷,七叔今日找你,可是有件大大的美事!”
“哦,何事?”
“美人,大美人啊!”他胖脸凑到梁行云耳边,小声道:“今儿咱店里,来了一位女修,绝对有倾国倾城之色。”
“是吗?”梁行云来了兴趣:“仔细说说,怎么个倾国倾城。”
“那女人脸上蒙着面巾,神识不能窥探,不过,七叔这对眼睛,你大可以放心,保证错不了!那声音,那眼睛,还有脸上那嫩得掐的出水的肌肤,七叔毫不夸张的说,这绝对是这辈子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就算是——”
他声音放得愈低:“去年那个女修,和此女比起来,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的!”见这位族叔说得如此肯定,梁行云不由心头火热。
他这个七叔,相貌虽然粗鄙,但是作为多年的掌柜,迎来送往,一对眼睛看人还是相当准的,尤其是看女人。
去年那个外地来的女修,比起梁家镇土生土长的本地货色,可是强了百倍不止!那容貌,那身段,那气质,还有那如小狼崽般充满仇恨,却又不得不委曲求全、潸然泪下的模样,简直是让人又爱又怜、欲罢不能啊!
只可惜,在他手上也没玩几天,就被别人要走了。
如今这个,难道比去年那位还要出色?想到这里,他不由喉咙发烧,几乎就坐不住了。
“这女人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当然是康盛客栈啦!”梁重锦笑得愈发猥琐:“要不要跟你九叔提提,在酒菜里动点手脚?”
他说到的九叔,叫梁重镔,是康盛客栈的掌柜。
“康盛客栈?”梁行云瞬间如浇了一盆凉水,清醒过来。
“不行!”他摇摇头,语气坚决:“这两日客栈来了一位贵客,咱们不能轻举妄动,免得惊扰人家。你找人给我好好盯着那女的,看看她们有多少人,来这干什么,都什么修为,什么背景!”
“是!”梁重锦喜滋滋应道。这少爷别的不说,出手一向大方,对自己人也很照顾。帮他办事,自己绝不会吃亏!
……
第二天一大早,杨珍带着黑土柳丘,和梁重钧、梁行云一起,乘上飞舟,朝一个叫白岭村的地方飞去。
ps:梁家辈分,远道重行。前两章误将梁重钧名字写成梁道钧,现已修改。
第五十六章 一赴梁家镇(六)命案
峰峦蜿蜒,白茅如海。
杨珍站在一处斜坡上,望着一大片一大片白茅草地,脸色很不好看。
此时已是黄昏,斜阳逐渐隐没,鸟兽的鸣叫声渐隐渐熄,整片山岭也变得清肃静谧。
他在山下那座以面前这白岭命名的山村, 已经考察了一整天。
了解到的情况,让他心情非常沉重。
白岭村一万五千余人,梁姓占据三成。这其中,与族长及三位长老血缘较近的,大约有一千多人。
这千余人,是村寨的上层。其他的梁姓,为中层。至于外姓, 除了少数有一技之长的, 大多是这村寨的底层, 受尽欺压。
村东头窦老汉家的孙女,年轻貌美,被强迫去村长家做了侍女。一年后,不知被谁弄大了肚子,难产而死。
村西头李婶家的小儿子,因为没给村巡逻队长家的狗让道,寒冬腊月被逼在他家门口跪了半宿,回来后大病一场,几乎丧命。
村南头刘铁匠,打得一手好铁,日子还算过得去。前年为了给媳妇治病,借高利贷买了一颗丹药。媳妇病是好了,刘铁匠一家债却还不上了,只得卖身去村长家当了一名匠户……
等等等等, 可谓罄竹难书。
杨珍一边走访,一边用笔记录。尽管心中怒火中烧, 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
梁重钧昨日得了族长吩咐, 不敢阻扰。不过看他认真记录的样子,却是在一旁连连冷笑。
倒是那梁行云,将跟随在身后的村长,还有那巡逻队长骂了一整天,又亲自掏出银钱,给窦老汉抚恤,帮刘铁匠赎身;还拿出丹药,给落下病根的李婶小儿子治疗。
让这几人感激涕零,连连下跪磕头。
杨珍也由得他去,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下午,他们来到一户姓陈的人家。
这家中原有兄弟俩,一个在五年前与妖兽搏斗战死,一个在去年被鼠妖偷袭杀死,如今只剩下一个老人,三个小孩,其中最大的不过七岁。
至于媳妇,和黑沃乡一样,已经改嫁了。
然后在聊天中,陈老头跟杨珍说了一件事:
陈家原有一块地,离村子不过两里路,距离村民赖以取水生存的一座小湖,同样只有两里,位置非常不错。
只是去年老二死后,家里再也交不起请仙师布雨的银钱,这块地,便被村里收了回去,给换了一块十里之外,已在白岭脚下的荒地。
“那地方那么远,老汉我还要担着水,怎么奈何得了哦!”老人愁眉不展。
由于杨珍的坚持,在走访各户人家时,村长等人都留在外面,只有梁行云一直跟随在旁,所以这些人才敢大胆直言。
“把村长叫进来。”杨珍说道。
梁行云吃了一惊。这一天遇到比陈家更惨的事,比比皆是,这位新馆主都没有什么表态。这个时候怎么要叫村长了,难道他要亲自处理?
村长点头哈腰走了进来,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练气四层修为,一身肌肉显得孔武有力。
他早已知道杨珍的身份,在这少年面前不敢有丝毫不敬。
“杨馆主,”他战战兢兢解释道:“你也是修士。你知道的,咱们施展【行云布雨】术法,都是一整一大片的雨水。老陈不肯交这笔钱,按村里规矩,便不能给他家降雨。只是这么一来,那片田地中间便空了一块,反而不好施法了。”
“村里意见很大,所以,所以才给他换了块地。那个,我,我要不再给他换块别的?”
“再说吧,”杨珍起身道:“带我去那白岭,看看老陈家那片地。”
村长脸色灰暗,却不敢不从。一行人坐上飞舟,顷刻间便到了那白岭脚下。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一幕。
……
“梁村长,”杨珍喊道:“这地方实在太远,还都是荒地,回头你好好处理一下,给陈家换块好一些的田地,不要影响他们生计。”
他语气很温和,脸上表情也很平淡,这让等着挨骂的村长有种死里逃生的惊喜,连连应承道:
“一定照办,一定照办,你就放心吧!”
杨珍微微一笑:“别敷衍了事哦,我还会再来的。”
“不敢,不敢。”
“好了,”杨珍摆摆手,说起另一件事:“听说上个月,蒋驻乡就是死在这附近。具体在什么位置,你带我去看看。”
“啊?这个……”
“怎么,你不清楚吗?”杨珍脸色一沉。
“不,不,”村长连忙摇头:“让我想想,上个月……”
他很快指向一处地方,离这儿大约一里路。
杨珍快步走了过去。
这地方四处都是那种叫白茅的野草,这种草的记忆,最多只有十天。
杨珍站在那名叫蒋成的驻乡弟子遇难的地方,举目四望。
突然,他眼睛一亮。远处山脚下,有一片红杉树。
这种树的记忆,足有一个月。
“蒋驻乡遇难是哪一天?”他随口问道。
村长扳着手指算了一会,答道:“三月二十一。”
今天是四月十五,杨珍心中默想,还好,不到一个月。
“被什么妖兽咬死的?”他继续问道。
“食铁猞猁。”
食铁猞猁是一种幼年体一阶,成年之后大多二阶的妖兽,喜食各种精铁矿石,性情非常凶残,一对獠牙尤其锋锐。
“这地方有食铁猞猁?”杨珍疑惑道。
“偶尔有,过去也有村民被这妖兽咬死。”
“镇上没派人来捉拿吗?”
“来过。听说是驱赶走了,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第二天上午,报讯的就是陈老汉。”
“哦。”
一边问答,杨珍一边朝山下的红杉林走去,村长不明所以,紧紧跟在身后。梁重钧和梁行云等人远远吊在后面。
终于来到树林前。
读取的记忆越久远,花费的时间越长,而且,这树林距离那蒋成遇难处已将近一里路,衣衣也不敢确认是否还能寻到踪迹。
还好,结果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只是,随着衣衣的描述,杨珍心渐渐沉了下来。
蒋成,是被人所杀!
第五十七章 一赴梁家镇(七) 蒋母
三月二十一日,夜晚,明月当空。
一道光芒自远方而来,落在这片月光辉映如雪的白茅丛中。
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显露出来。
这黑影先是四处张望,接着又盘腿而坐,应是用神识在查探四周。
约摸一刻钟后,他长身而起, 伸手一抖,扑啦啦滚出一个人来,躺在地上,死活不知。
距离太远,这两人模样都看不清楚,却见那个黑影又掏出一个袋子,同样抖了抖,一只体型如猫,约有三尺长的野兽钻了出来。
那野兽仰头一声嘶吼,露出两颗明晃晃,宛如钢刀的獠牙。
食铁猞猁!
只见那黑影拍了拍妖兽头颅,小声呵斥了一句,这妖兽便摇头摆尾,乖巧如一只家猫。
接下来,在黑影的指挥下,猞猁发现地上那人,猛扑过去,开始撕咬。
在这过程中,那人似乎醒了过来,拼命挣扎,却是徒劳无用。
他又指着黑影痛骂,只是离得太远,听不清楚。
最后,那人停止了挣扎, 抽搐一阵, 再也不动了。
黑影一声唿哨,食铁猞猁向着高处的山坡跑去,转瞬消失不见。
黑影随即御剑而起,追着那妖兽去了。
……
在衣衣的描述中,整个过程,如一部无声电影,在杨珍面前次序展现。
黑影、食铁猞猁,灵兽袋……
痛骂,说明双方很可能相互认识……
御剑飞行,至少练气后期修为,更可能是筑基……
筑基……
杨珍心沉了下来,若是筑基,嫌疑人几乎可以确定。
梁家!
梁家为何要杀这个驻乡弟子?
“当时是谁来验尸?”他问身后的村长。
“这个,是县馆那位成管事带着他的手下。后来,听说遗体被送到县城,交给郡里检验。”
“郡观检验结果如何?”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不过属下猜想,应该是妖兽袭杀无疑,否则郡里还不派人下来查案?”
这村长人品不行,分析事情倒是条理清晰,杨珍点点头,又问道:
“县馆有没有给蒋驻乡家送去抚恤?”
村长双手一摊,表示这个他也不知道。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杨珍望着走过来的梁重钧等人说道:“咱们回镇上!”
“馆主,三长老,少爷,吃过饭再走!”村长连忙热情留客。
杨珍没有理睬,祭出飞舟,梁重钧等人都跟着跳了上去。随即,飞舟向着梁家镇驶去。
……
白岭村在梁家镇西南方向,大约两百里路程,半个时辰后,飞舟抵达梁家镇,此时天已擦黑。
杨珍谢绝了梁家的邀请,和黑土柳丘回到客栈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两人朝镇上走去。
他来之前看过资料。这蒋成乃是本县水田乡人,今年三十岁,三灵根,修为练气六层。
他家中还有一位寡母,十几年前他来梁家镇担任驻乡弟子一职后,便将寡母也接了过来,在镇上安了家。
杨珍此时要去探望的,正是蒋母。
蒋家位于镇上一处偏僻的小巷内,是个两进的院子,大门紧闭。
黑土柳丘上前敲了敲门。
院门露出一条缝隙,一个十七八岁,荆钗布裙的少女将头探了出来。
杨珍有些讶异,蒋成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到这个少女。
“你们找谁?”
“我叫黑土柳丘,梁家镇新任驻乡弟子,”黑土自我介绍道:“特地来拜访伯母。”
少女转头和屋内应答了一句,将门打开。
头发灰白的老妪站在里进门口,疑惑地望着来客。
杨珍扫视四周,这院子陈设虽然简朴,不过寻常人家该有的家当都有。院中有石桌,石凳、两株枣树,一处小小池塘,中间还有一口小井。
看得出蒋家生活还算殷实。
少女的身份他也很快知晓,是邻居家黄豆腐家的女儿,名叫黄小娥。蒋成遇难前的这几年,一直雇请她,帮忙照看自己母亲。
“这么说,蒋师兄经常不在家?”杨珍好奇道。
驻乡弟子薪俸固然少,职责其实也不多。第一是每隔一段时间,将本乡民生情况,及发生的一些重要事情汇报给县馆;第二是在发生天灾人祸,巫水县这边主要就是兽潮时,及时将消息传递出去。
最后一个就是每年正月,在全乡找出那些具现灵根的学童,送到县馆。
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事情,驻乡弟子对本乡治安有监督之责,本身却并不担负责任。所以,如果想摸鱼,整月整月呆在家里都没人管。
当然,若真是这么做,你的修炼也甭指望了。所以,大部分驻乡弟子,都会积极寻找他路,想办法多赚些灵石。当年那个身兼三职的余得水,就是如此。
所以,蒋成经常不在家,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哎。”蒋母微微叹了口气。
“蒋师兄平常都忙些什么?”杨珍又问道。
“他从不说,老身哪里知道。”蒋母摇了摇头。
看来在这地方,很难问出什么线索了,杨珍有些失望。
这时,他瞟了一眼,发现黄小娥一直在很认真地听他问话。每当提及蒋成时,呼吸都会微微停顿,显得非常在意。
他诧异的多看了这少女几眼,发现这女孩衣着虽然简朴,皮肤有些粗糙,不过五官还算端正,仔细看去,还是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这个年纪,正是女孩一生中最美丽的季节。
他不由心中一动。
“这些年,蒋师兄一直没想着成亲吗?”他转头问蒋母。
同时偷偷观察少女,发现她低垂着头,黯然神伤。
这问话勾到了蒋母的伤心处,老人擦了擦眼角,恨恨道:
“这孩子啊,命比纸薄,心却比那天还高!老身每次问他,他总说要找个跟他一样修仙的,而且还要是大户出身!”
“他说,说,到那一天要我穿一身大红吉庆服,坐在高堂,他会领着个仙女一般的媳妇向我跪拜……”
“我呸,这孩子真是让鬼迷了心窍,我要那样的媳妇干什么?又不能生孩子,还不如身边这个。他要早这么做,我,我现在都抱孙子了,也不至于,到老了连个依靠也没有啊——”
说完,老泪纵横。
“阿婆,”黄小娥也哭了:“阿成哥不在了,小娥就是你闺女,我,我给你养老送终!”
“小娥呀,阿成对不住你,阿婆也对不住你啊!”
两女相互抱着,哭作一团。
等到哭声渐息,杨珍硬着心肠,继续问道:
“这些事情,蒋师兄是最近跟你说过,还是一直这么说?”
“这孩子,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最近呢?”
“最近?”老妇人抹把眼泪,思索道:“最近好像说得特别多,有时,有时还很兴奋。”
杨珍双眼微微一眯。
……
走出蒋宅后,杨珍问衣衣:“有没有从那两株枣树问出什么?”
“没有,”小草说道:“没有。这两株枣树还没有成年,记忆大概只有二十天。问到的就是些家中琐事,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没有女人来看望过蒋母?”
“没有。”
“嗯。”杨珍点点头,思绪依旧停留在先前的对话。
这个蒋成,身边很可能有个同样修炼的女子。只是驻乡弟子往往都是孤身一人,身边没有其他同僚,这个调查,该从哪里着手呢?
正思索间,他突然眉头一皱,一张纸鸢出现在手中。
打开纸鸢,听完里面的传讯后,杨珍脸色铁青,勃然大怒!
第五十八章 五行灵体
正在闭目打坐的成昱,被手下人唤醒。
“管事大人,有艘飞舟朝县城过来了。”
成昱双目睁开,精神一振,来买卖了!
“我去看看。”他长身而起,祭出飞剑,迎着远方那道流光而去。
前行不过两里, 已逐渐看得清飞舟的模样,上面站立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成昱神情一滞,马上双手拱合,恭恭敬敬道:“见过馆主大人。”
同时偷偷看去,只见少年负手而立,脸上殊无笑意, 不由心中一颤:
这杀神这么晚跑回来,难道又有人触怒他了?
上次是那不可一世的方宏, 这次,又是谁要倒霉?
杨珍淡淡看了来人一眼,他两次夤夜回城,两次都遇到这成昱拦阻,可见这人还算是个忠于职守的。
想到这里,他挤出一丝笑容,拱拱手道:“成管事,辛苦了。”
成昱顿时如吃了蜜一般,喜笑颜开,忙谦逊道:“不辛苦,不辛苦。那个……”
他说起一事:“馆主,你若是经常驾舟回城,可办理一张通行令牌。以后靠近城池时,只需远远激发令牌,发出黄光,我等便知道是馆主大人回来了。大人也可直接乘舟在城里降落,如此更为方便。”
“好, 我知道了。”杨珍此刻心不在此, 摆了摆手,飞舟划出一条长线,朝着坊市而去。
……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
一直没有就寝的彩丝来到门口,定了定神问道:“谁?”
“是我。”
房门打开,一个人影闪身进入。
“少爷!”彩丝扑到来人怀中,哭道:“铁柱,他,他被人抓走了。”
“我知道了。”杨珍轻轻拍了拍少女后辈,将她扶起:“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今晚从蒋宅出来的时候,他接到的正是彩丝发过来的纸鸢,上面只有一句话:
“铁柱被县馆的人抓走了!”
杨珍顿时勃然大怒,什么人干的,好大的胆子!
“今儿晚上,”彩丝抹了抹眼角说道:“县馆来了几个人,说是事务室的,要检查我和铁柱的身份令牌。我们拿出令牌,他们看过后说,我和铁柱都没有在郡观学习的履历,怀疑这令牌是伪造的,所以,便把铁柱抓走了。”
彩丝和铁柱的令牌都是宗门庶务堂办理的,他俩都是后来才激发出灵根,自然也没有在郡观学堂的经历。
“他们怎么只抓走铁柱一人?”杨珍奇怪道。
“我把百兽殿的徽章给这些人看了。他们说,若想自证清白,就让百兽殿派人来与他们商谈,所以把我留下了。”
“商谈?”杨珍嗤笑一声:“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是你们的身份,而是想和百兽殿谈点别的吧。”
“少爷明鉴,”对方的目的,彩丝同样心知肚明,当即说了出来:
“这几日,梁家一直派人来回抢购我们的极品回气丹,后来铁柱哥发现,总是那么几个熟面孔,就改了规定,要求每人每天只能买十粒。”
“嗯。”杨珍点点头,他还没交代,想不到铁柱自己就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
“然后,梁家就派人来和我们谈判,要求所有的回气丹都卖给他们,我们当然不答应……”
“所以,他们今天就出手抓人,逼你去叫百兽殿的人过来,要亲自和他们谈判?”杨珍冷笑道。
“是。”
“店铺有没有遭到破坏,还有,铁柱被抓走时,有没有被虐待?”
“这个倒没有,想必是他们看着百兽殿的面子上,没敢太过分吧!”彩丝答道。
杨珍稍微放下心来,他这个时候回县馆,直接让那梁行翎放人,想必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不过这样做,也就将他和彩云间的关系暴露出来,在现在这个阶段,并非明智之举。
“这样吧,”他想了想,嘱咐彩丝:“明日你如此如此。”
……
事情交代完毕,杨珍正要离开,却见彩丝取出一颗小珠子:“少爷,小姐给你的回信到了。”
杨珍大喜,连忙接过信珠。赵玥儿已经是筑基修士,可以将要说的话以意念输入这种信珠之中,以传送阵寄送过来。
不过,杨珍出于稳妥考虑,吩咐她最近将信件寄到彩丝这边,再转交给他。
“少爷,今儿这么晚了,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奴婢给你收拾一下。”见杨珍喜不自禁,彩丝出声劝道。
“不用了,”杨珍沉吟道:“靖安室已经看见我回县城了,我要今晚不回去,倒是惹人生疑。”
说完,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彩丝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
回到县馆住处,杨珍迫不及待将信珠贴在额头,打开禁制,仔细读取赵玥儿的来信。
这封信主要说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关于那晚惩戒方宏的经过。小丫头说,她把这个事情,又当作故事讲给水虹听了。水虹真人一连听了两次故事,终于忍不住去找了窦希常一回。
“祖师婆婆回来后告诉我,”小丫头在信中写道:“她已经将这些经过都讲给窦殿主了。窦殿主说,他都知道了,让你放心,他会处理的。”
读到这里,杨珍一颗心,重重的落了地。
方宏,张观主,还有鲜主事,你们若敢乱来,我把你们一个个拉下马!
小爷我可是有最大的靠山,你们的顶头上司,哈哈!
憋闷了一晚上的他,这个时候禁不住有些失态。
很快,他收敛心神,继续阅读小丫头的信件。
第二件事,谈论的却是柳柔的资质。
“你救下的这个柳妹妹,不仅人长得好看,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画技哦!前两天紫雪姐姐见了,大为赞赏,说她这个基础,最适合绘制符箓。所以当时,她就拜紫雪姐姐为师,现在正跟着她学习制符呢!”
“只是她的修为实在太低,听她讲,是这几年跟着父亲宦海游历,一直没能找个地方好好修炼。不过,我还是找到紫雪姐姐,偷偷带她去测试了一下灵根……”
“她的五条灵根,全都是两寸!没有任何一条稍长,也没有任何一条稍短的!非常稀奇!”
“紫雪姐姐说,她这种灵根,其实非常特殊!”
“她这叫——”
“五行灵体!”
第五十九章 同窗(三更完成,求一下保底月票)
造化万物,有许多奇特之处。
比如说,光一个臻玉界,紫浆树便不知有多少,至少是数以亿计。
然而这么多紫浆树,你却找不出任何两枚一模一样的树叶。
同样,单单一个许国, 修士便有百万,如果再算上过往千年,更是有上千万之多。
可是如此巨大的数目,却没有两名修士的灵根,会是完全一致。
即使都是同属性的天灵根,那剩余的百分之一,也会天差地别。
不过, 有一种却是例外,那就是五行灵体。
五行灵体的五条灵根,由于这片天地灵根总长几乎都是一尺,故而不仅长度完全相同,还都是两寸。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名修士体内,不光是五行均衡,而且还具有强大的五行转换能力。
什么意思呢?
举个例子,假如柳柔吸收了百缕水系灵气。在她体内,这些水系灵气可以任意转换成任何属性的灵气,包括火灵气,金灵气,以及无属性的灵气,都没有丝毫阻碍。
五行所有术法,她都可以修行。
这个能力,非常逆天。
可是,没什么卵用。
在远古时代,据说五行灵体每一条灵根,都超过一尺, 相当于每一种属性都是单一极品灵根,并且五行相生相克,生生不息,具有各种玄妙。
然而在当今,五行灵体任何一条灵根都只有两寸,实在是太短!吸收灵气的效率,着实太低!
如果正常修炼,一辈子也别想筑基!
一个再能逆天的练气修士,能有什么用?打得过紫府吗?
杨珍微微叹了口气,为柳柔感到一丝可惜。
信珠读完,他取下拿在手中,轻轻磨搓,仿佛是握着少女的柔荑。
有半个月没见到小丫头了,嗯,还有彩云这个俏丫鬟。
真想念她们啊!
明天把铁柱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回一趟云涯镇吧!
……
第二天清晨,辰时刚过,县馆外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擂鼓声。
这是登闻鼓的声音,作用和凡人官府衙门口的一样,都是让人告状的。
当然,县馆这边受理的,大多是与修士有关的纠纷。凡人嘛,如果你能进得了坊市,还能抡起那两百斤重鼓槌,最后还得将铁犀牛皮做的大鼓敲响,那跑到这里叫屈喊冤,也不是不可以。
杨珍穿上代表馆主身份的一套白衫,施施然来到县馆正殿,在上首坐好。
县馆处理告状,乃是馆主高座正堂,两侧是六室管事,和凡间有那么一些相似。
不一会儿,梁氏兄妹、成昱、陆一龙,黑土月以及吕笙,都纷纷赶了过来。
有人原想抱怨几句,不过看到正襟危坐的杨珍,都不敢吱声。
“成管事,将擂鼓的人带进来。”杨珍命令道。
成昱起身听命,不一会儿,一名少女被带了进来。
正是彩丝。
后面还跟了十几名修士,在殿外挤挤攘攘,乃是跑过来看热闹的。
由于一县之中,修士也不过几百人,而且没有充足的理由,也不得随意告状。所以一年到头,县馆也遇不到几次这样的热闹场面。
修士也有七情六欲,吃个瓜,看看热闹,实属人之常情。
“你是何人,因何事擂鼓?”杨珍一本正经地问道。
彩丝昨日已得过嘱咐,此时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道:
“小女子严彩丝,乃是坊市彩云间店铺的老板娘。今日状告事务室管事梁行翎,指使人无故拘押我夫君田铁柱。”
“哦?”杨珍故作好奇,一边让梁行翎解释为何拘押,一边让人去将铁柱带过来。
梁行翎脸色很不好看,在杨珍的威压下却不得不解释,说法正和昨日彩丝汇报的一样。
“你认为这令牌是假的?”杨珍装模作样的把玩了一会两块令牌,随手递给大梁管事。这个时候铁柱已经带上场,他得了杨珍的传音嘱咐,假装不认识对方。
“这个,”梁行松斟酌着说辞:“暂时没看出真假,不过这二人履历不完整,所以,属下有此猜测。”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杨珍说道:“你若认为是假的,就将令牌的讯息发到宗门事务殿询问,将人扣押起来算怎么回事?”
“是,是。”梁行松连连应道。
“给你三天时间,你向事务殿打听清楚。人先放了,暂时限制他们这几日不得出坊市便是。如果最后证明令牌无误,你,还有小梁管事,要向这两位道歉。”
“是,大人。”梁氏兄妹齐声应道,不敢有半点违逆。
杨珍如此处理,也是昨夜深思后的结果。
梁家的做法虽然让他很愤怒,但人家职权之下,找的理由冠冕堂皇,他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动对方,还不如轻描淡写了解此事。
事情三两句解决了,看热闹的观众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彩丝和铁柱谢过杨珍之后,相携离开。
六名管事也纷纷起身,却被杨珍喊住几人:
“两位梁管事,还有成管事,你们留一下。”
接着又吩咐梁行松:“你去将蒋成的资料拿来。”
驻乡弟子因为经常从散修中择选,其资料也是由宣慰室管理。
梁行松抱了抱拳走了,杨珍随意扫视剩余二人,忽然发现梁行翎脸色微微发白,不由心中一动。
“昨日我去白岭村,到蒋成遇难的地方看了看,”他一边解释,一边问成昱:“蒋驻乡为何出现在那里,原因查清楚了没有?他遇难最后是算作因公,还是因私?”
“原因不清楚,不过驻乡弟子在本乡到处游荡,也是常理之事。”成昱一边回答,一边猜测杨珍昨夜回城的原因,难道是为了蒋成之死?
“他遇难的那个时候,寻找灵根孩童的事情已经结束,也看不出他有其他公务,所以,只能算做因私。”
“嗯,那还有没有抚恤,抚恤又是多少?”杨珍这个问题,却是抛向了梁行翎。
“啊?”梁行翎有些紧张:“有,有的,因私的话,算一年俸禄,该给二十灵石。”
“给了没有?”
“还没有。”
“为何?”杨珍声音稍稍抬高。
“这……”梁行翎支支吾吾,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这时梁行松正好返回,见状插言道:“启禀馆主,抚恤需要馆主签字认可。前段时间因为馆主尚未上任,所以还未来得及办理。”
“我来了也有十几天了,”杨珍脸色一板:“稍后将手续准备好,交我签字。”
“是。”梁行翎小声应道。
说话间杨珍已从梁行松手里接过资料,摆在桌上翻看。
第一页便是蒋成十年前的一张画像,只见画像上这人,五官端正,气宇轩昂,端的是一表人才。
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看得出是个好相处的人物。
杨珍眨也不眨的望着画像,默不作声。
殿中三人大气也不敢喘,不知道这位馆主在想什么。
杨珍看向下面的文字介绍,其中有蒋成的生辰八字。
“蒋成,甲辰年出生,”他默默计算道:“到今年该是虚岁三十,实岁二十九左右。二十九岁……”
蓦地,他将目光转向梁行翎,突然问道:“梁行翎!你是哪一年上的郡观学堂?”
“乙,乙卯年。”
“你和蒋成,是不是同窗?”
第六十章 欲加之罪
“啊,是,是的。”梁行翎慌慌张张答道。
“你们那时相熟吗?”杨珍问道。
“相,相熟,都是一个县的。”
“蒋成为何选择去梁家镇当驻乡弟子,原因你清楚吗?”
“不,不知道。”
杨珍眉头微微皱起, 梁行翎的表现让他心中疑惑渐生。
以蒋成的资质和修为,完全可以在县馆谋一个职位。管事虽然做不成,但副管事还是有可能的。这总比呆在乡下,每年才三十灵石好得多。
除非,梁家镇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联想起在蒋宅询问到情况,杨珍不禁打量了梁行翎几眼。
这个女人大腿修长,皮肤也很白皙, 颧骨凸起虽然有些碍眼,那是因为方宏见惯了美女。若降低些标准, 倒也称得上是一个大美人。
难道蒋成喜欢的是她?
情杀?
“蒋成在梁家镇当驻乡弟子后,你俩经常联系吗?”杨珍盯着对方,继续追问。
“有时联系。”梁行翎答道。声音已经比方才镇定多了,看来就在杨珍思忖的这点时间,她也调整过来了。
“你邀请他去过梁家堡吗?”
“去过。”
“去过几次?”
“很多次,不记得了。”
“你去过他家吗?”
“没有。”
“见过他母亲吗?”
梁行翎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不记得了,可能,见过。”
“大人,”旁听了很久的梁行松起身道:“那蒋成乃是死于妖兽之口,听大人的意思,莫非还另有隐情?”
“你是在质问我吗?”杨珍冷冷问道。
梁行松打了寒颤,头深深低下去:“属下不敢。”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杨珍吩咐道。不管是敲山震虎,还是打草惊蛇, 他问话的目的已经达到。
今日回一趟云涯镇, 还有云州, 明天返回后, 再赴梁家镇,他如此计划到。
那三人连忙起身,拱手告辞,梁行翎脸色淡然,似乎刚才被询问的只是陈皮烂谷的小事。
就在这时,却见大殿门口走来一名杂役,后面还领着一名年轻人。
“馆主大人,郡观来人,召你过去问话。”
“哦,什么事?”杨珍看向那名年轻人。
“观主没说,不过,应该还是前几日的事情。”年轻人说道。
这是窦殿主出手,要结束这个案子了?杨珍猜测,心中不由有些期待。
……
杨珍跟着这名年轻人,经过传送阵,很快来到郡观的议事大殿。
进去之后,只见张观主正端坐上首,两侧还坐着七八人,有的杨珍上次见过面,有些印象,有的则是生面孔。
他则被安排在众人中间接受问询。
一刻钟前,他还坐在主座上,找别人问话。如今却掉了个个儿,自己变成彩丝的角色,也是有趣。
张观主淡淡的瞥了杨珍一眼,朝旁边一人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人三十多岁,蓄着短须,一双眼睛透着深邃和精明。他朝张观主拱了拱手,起身来到杨珍面前。
“本座乃靖安科副主科庞俊臣,奉馆主之命,就八日之前你打伤方副主科一事向你问话,你可得如实答复,不得隐瞒编造!”
杨珍眉毛一挑,“打伤方副主科一事”,这个口吻,有点不对劲啊!
见他没有吭声,庞俊臣声音高了三分:“你可明白!”
杨珍抱了抱拳,表示自己知道了,心中却是多了一分警惕。
“好,你先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讲述一遍,从你接到讯息开始!”
杨珍当即从自己在湖边,接到柳县令纸鸢传讯开始说起,期间黑土沃明的相助,自己率先进去制服方宏的过程,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说了。
这个过程在他脑海如放电影一般,他又擅长讲故事,一席话讲完,众人都有身临其境之感。
“杨馆主,按你的陈述,当晚是在接到柳县令纸鸢之后,你才临时从六百里外的山村赶回,对不对?”庞俊臣问道。
“没错。”杨珍沉声道。
“柳县令一介凡人,哪来的纸鸢?”
“我送给他的。”
“你为何送他纸鸢?”
杨珍皱了皱眉,继续答道:“我这段时间经常下乡,担心柳县令有事找不到我,故而送他纸鸢。”
“柳县令若是有事,县馆有那么多修士,为何他偏偏要找你?”
“我是馆主,他找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杨珍反问道。
“不!”庞俊臣断然喝道:“你初次和柳县令见面,就送他纸鸢,此事十分蹊跷,不合常理。”
他朝台上拱了拱手:“观主,以属下推测,杨馆主送这纸鸢,恐怕是在做局,他当时就有谋划方副主科之嫌!”
“否则,你见过谁无缘无故送这种十灵石一张,凡人可以使用的纸鸢?只有这样,柳县令才会在女儿失踪之后,及时向杨馆主传讯。换句话说,杨馆主心中,早就已经预料到柳县令会使用此符!”
“放屁!”杨珍大怒:“按你所说,那钱坤给方宏出谋划策,抢夺宦女,我是不是也能提前预料?”
“没错,”庞俊臣冷笑道:“钱坤已经交代,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你事先的安排,他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什么!”杨珍又惊又怒,这脏水还能这么往人身上泼吗?
“你将钱坤叫出来,我要亲自和他对质!”
“钱坤,他来不了了,”庞俊臣脸上露出一丝黯然:“他那日被你伤得极重,尤其有两处伤势,都是内伤。郡观当日给他检查时,未能及时发现。结果,昨晚他突然伤势复发,吐血而死!”
“杨馆主啊,”他指着杨珍,讥笑道:“你这手段,不太高明啊!”
杨珍愕然,他这才发现,短短几天,对方已经在给他编织了一张大网。而他,却浑然不觉。
甚至,为了陷害他,还不惜将一名证人杀死,以造成死无对证。
好狠毒的手段!
自己太大意了啊,小觑了人心险恶,不择手段!
“我不接受你的指控,”缓了缓神,他正色道:“钱坤的内伤,当时我都已治好。所以,他的死,我会向总殿申诉,要求复查!”
“杨馆主,”庞俊臣上下打量他,一脸不屑:“如果我没看错,你现在练气八层吧。区区练气修为,如何能治疗内伤?你这话,说出来就没人信啊,呵呵!”
杨珍一愣,这个事情,他还真不好解释。
他心中更奇怪的是,窦希常不是说他会处理这事吗?难道他的处理,就是要给我安上一个罪名吗?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难道他在宗门中,不需要水虹这么一个强大的盟友吗?
还是说,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关注,那这又是为何?
一时他心中纷乱如麻,理不清楚。
“观主,”见他缄默不语,庞俊臣更加得意,朝主座说道:“属下认为,杨馆主在谋害方副主科一事中,有重大嫌疑。属下申请使用手段,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第六十一章 收买
庞俊臣的建议没有得到回应,只见张观主指背轻叩桌面,双眼上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张觅在这七日,一共得到州宫两次指示。
第一次是在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当时州宫给出的批示只有四个字:严肃处理!
他思索了大半天,也没搞明白州宫到底是什么意思。出于稳重起见, 他索性将这事淡化处理,先拖一拖,看看风向再说。
结果在昨日,他再次接到州宫的指示。这次却是一封措辞严厉的训斥,质问他好几日过去,事情怎么还没个结果, 拖拖拉拉,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他顿感压力山大。
而随着这封训斥过来的, 还有一名年轻人。
此人姓方名寞,乃是方宏的族兄,靖远郡紫府方家的人,筑基四层修为。
这让他明白,方家已经出手了。
他的心中,渐渐有了倾向。
尤其是这些天来,总殿对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这让他怀疑,杨珍当日将姓柳的姑娘送走,难道真的就只是保护这女孩儿,并没有去总殿找人?
或许,是我多虑了,高估了那小子的能耐?
于是他命令庞俊臣,加快对此案的审理。
结果昨夜,那钱坤居然死了。
这让他又惊又怒,如果这他都不明白是谁干的,那他就白活了这一百多年了!
你们想弄这个姓杨的小子, 没问题!老子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可你们如此做法,这是想逼我跟你们拴一条线啊!
凭什么!
张观主心中冷笑。
不过,要他当面否决庞俊臣的提议,他也不会这么做。
何苦平白忤逆州宫,还得罪了方家?
权衡良久,他终于做出决定。
“将杨珍暂时收押起来,好生看待,不得让他出事!”他目光凶厉地盯着庞俊臣,毫不掩饰自己的警告和愤怒。
他已经考虑好了,将今日审问的情况发往州宫,等待上面的回复。
宁可挨一顿臭骂,他也决不站出来!
因为他很明白,杨珍绝对是无辜的,这种事情,不能出头!
……
杨珍被安排在郡观后山一座院落中。
他并没有被束缚法力,也没有戴上什么脚镣手镣,不过这个院子,却是被布置了隔绝阵法和禁锢阵法。
既不能向外面发送纸鸢之类的东西,也不可离开院门一步。
院中除他之外,再无他人。
虽然心中忧虑,不过被安排在这种地方,杨珍一时也无计可施。
他索性钻进青石空间,炼制起一炉又一炉丹药。
尤其是回气丹,人家一个时辰炼制一炉,他一个时辰炼制五炉六十颗,而且全都是极品。
六十颗,按彩云间的售价,每两颗五灵石,这就是一百五十灵石。
扣除成本,一个时辰净赚一百三四十。
若不是怕耽误修炼,他每天光是炼丹,就是滚滚财源啊!
杨珍一口气炼制了二十五炉回气丹,等他从空间出来时,已经是亥时了。
院子里来了一名客人。
这人看着二十多岁,一表人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方寞见过杨馆主。”来人拱拱手道。
“方寞?”杨珍仔细打量对方,发现与方宏有几分相似:“你是方家的人?”
“是。”方寞抽出把折扇摇了摇,显得颇为洒脱:“我乃方家第十二长老,负责家族中一些琐事。”
“方长老夤夜来此,有何指教?”杨珍望着这个至少筑基中期的修士,心中暗暗警惕。
钱坤的前车之鉴,不能不防。
方寞折扇一收,从储物袋中摸出四个玉盒,递了过来。
“听说杨馆主乃是木系单灵根,师兄这里有四盒中品木灵石,愿助师弟修炼一臂之力,还请笑纳。”
杨珍心中嗤笑,看也不看玉盒:“方长老有话明说吧。”
“好,爽快!”方寞抚掌笑道:“那咱也不藏着掖着了。不过是有件小事,想拜托杨馆主答应。”
杨珍淡淡地看着他,也不接话。
方寞讨了个没趣,讪笑一声,自顾自说道:“只要杨馆主答应,那晚的事情是你故意找方宏开的一个玩笑,这几盒灵石,就全是师弟的!”
“你觉得我会这么傻吗?”杨珍冷笑。
“哎,杨馆主你别着急,且听我分析分析。你一个馆主,一年的俸禄顶多三百灵石。这四盒木灵石,少说也值一万两千灵石,相当于你四十年的收入啊!”
“只要你承认,师兄在此保证,我方家绝对不会再追究此事。毕竟这个事情,说大也就那么大,说小嘛,就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
“钱坤那事怎么说,这可是一条人命。”杨珍问道。
“这个也很简单,钱坤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散修,到时给他家一些银钱便是。只要苦主不追究,这事又算的了什么!”
看他如此轻描淡写处置一条人命,杨珍更加厌憎,当即起身而起:
“方长老请回吧,你的提议,我没兴趣!”
“哎,不要这么冲动嘛!”方寞咬了咬牙,有些不舍的从怀中取出一物:
“这是一颗筑基丹,有了这颗丹药,还有刚才那些灵石,师弟晋级筑基再不用发愁。咱们修士,辛苦一场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修炼资源!”
“滚!”
……
杨珍在这院子,一呆就是五天。
这一天,他终于被人唤了出去。
门外站着两人,一人是庞俊臣,另一人他没见过,但身上的气息,比庞俊臣还要强大三分,至少是筑基八九层的人物。
“杨馆主,”庞俊臣手中拎着一物,皮笑肉不笑道:“按照规矩,今日审问需封住灵气。还请杨馆主配合,勿要自误!”
说完,将那件像手铐一样的东西递到杨珍面前。
这是锁灵扣,有封闭全身经脉的作用,修士戴上此物,一身法力不得施展,与凡人无异。
杨珍看了看两人,情知这个时候,他若是反抗,不管有理没理,都是大错。
再说,两名筑基后期,他也没这个本事逃出。
心中愈发奇怪窦希常到底在做什么,他伸出双手,让锁灵扣将他扣住。
暗暗调动全身灵力,果然发现经脉凝滞,法力运转不畅。
情况不妙啊!
第六十二章 百炼
杨珍被两人带到一座偏殿。
殿内已经有好几人在座,张觅高居主座,下首中,那方寞也赫然在座。
“杨珍,”张观主敲了敲桌子,半是警告半是解释的说道:
“你的事情,州宫今日已做了批示。批示中说, 你这种行为,乃是构陷同僚,情节非常恶劣。不过,念你年轻,若能主动坦白,可从轻处理。你明白了没有?”
“我不明白,”杨珍拱手道:“属下倒有个问题, 不知观主大人, 今年高寿?”
“高寿?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夫刚过三个甲子, 论辈分你至少该叫我一声爷爷,呵呵。”
“我就不明白了,”杨珍冷笑道:“到底是我构陷,还是那方宏恃强凌弱,抢夺宦女,凡间百姓都能分辨。观主大人你活了一百八十岁,难道还不如几个凡夫俗子!”
“大胆!”张观主重重的拍了拍桌子,脸上怒意勃发。
好一阵后,他才恢复平静,对庞俊臣说道:“好好审理,不过,别太过分!”
说完,将手中惊堂木往桌上一甩,起身走了。
房中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庞俊臣似乎醒悟过来,目光望向杨珍,露出一丝狞笑。
“杨馆主, ”他来到少年身前:“你就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构陷同僚一事吧, 免得遭罪,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杨珍昂首不语。
“跟他废话什么,赶快动刑!”那边方寞喊道。
杨珍斜藐向他:“你是什么人?郡观审案,难道外人也能随便参与吗?”
“这位是方宏的族兄,”庞俊臣大喇喇道:“方宏被你所伤,现下正在疗伤,他代表族弟出席,有何不可?”
杨珍嗤之以鼻。
见少年油盐不进,庞俊臣终于不耐烦了,一挥手,一名手下端来一物,乃是一根鞭子。
此鞭为打神鞭,和那捆仙绳一样,也是有不同的等阶。
杨珍是练气修士,按规矩。讯问时可用一阶打神鞭,然而端上来的这根,却是二阶上品!
“庞副主科,”带杨珍前来的另一名修士喊了一声:“这鞭子品阶……”
“无妨,”庞俊臣阴森森道:“杨馆主一拳能打倒筑基修士,肉身强大,一阶打神鞭可不管用。”
说完,眼神示意那名手下将杨珍外衣剥去。
杨珍此时身上没有任何法力,只能任由对方施为。
一身白皙紧凑,蕴含着极强爆发力的肌肉显露出来。
庞俊臣发出“啧啧”赞叹,舔了舔嘴唇,突然手一扬,鞭子狠狠抽在少年后背!
“啪!”一道血红的鞭痕从脖颈直到后腰,宛如一条火蛇。
这种打神鞭乃是仿照上古神器制成,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都有精铁炼制而成的倒刺,具有极强的破防效果。每七节又有一道符印,分别有“禁锢”、“麻痹”、“失血”的效果。
这一鞭下去,杨珍不由发出一声闷哼,仿佛全身的血气都通过那道鞭痕,要向外宣泄!
他又惊又怒,如果单纯只是皮肉之伤,他并不在意。在火域、金域中锻体可比这痛苦多了,但若是血气不断流失,将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损伤,非数月不能恢复。
心念电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运转起【五行锻体诀】。
此时经脉封闭,【五行锻体诀】同样运转不畅,但就在他快要放弃时,却忽然感觉,血气抵达那道鞭痕后,并没有继续外泄,而是在那处聚集,然后慢慢向周边扩散,开始修复这道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他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这绝不是衣衣在给他治疗。事实上,为了不让旁人看出端倪,他一直在劝阻处在暴走边缘的小仙草,不要轻易出手。
不用运转灵气,我也能治愈?这难道是,【五行锻体诀】的功效?
他如今锻体诀的进展,洗髓这个阶段,金木水火土都已修炼一圈。若不是他修为偏低,尚未进入筑基,这洗髓段可以说已经大成。
所以现在,他实际是处在洗髓和百炼这两个阶段中间。其中百炼,打磨的便是筋骨皮肉,在金芒的切割中,在炎火的炙烤中,在厚土的挤压中,筋骨皮肉一次次撕裂,又一次次在功法的运转下,恢复如初。
如此千锤百炼,就如一块铁石,终将淬炼成钢。
只是,以前这些恢复,都是有灵气可以调配,是灵气在促使这些伤处的愈合。
可是现在,我灵气已经被禁锢,怎么还能自我愈合?
难道,这百炼段的修炼,不借助灵气,血气同样可以?
就在他思索的这些时间,庞俊臣挥鞭如雨,已在少年身上留下数十道血痕。
大量的血气在杨珍皮肤汇聚,伤势的恢复陡然加速。
虽然几十道鞭痕印在少年后背,显得触目惊心。但杨珍并没有感觉多少痛苦,尤其血气带来伤势恢复时的那种麻痒,更是抵消了大半的疼痛。
他索性闭上眼睛,静静感悟身体的变化。
血气对伤处的治疗,虽不及灵气那么快速,但比之后者,却是更加持久。也就是说,只要伤处存在,血气便会源源不断,直到最终痊愈为止。
后果嘛,久而久之身体会感觉有些疲乏。不过这种疲乏,因为血气实际并没有真正流失,依旧留在身体,只是虚内而实外,分配有些不均罢了。
只要休息一晚,全身血气便可重新平衡,恢复如初。
如果,我这个时候服用气血丹,或者,直接吸食妖兽的血肉,会有什么效果?
会不会大幅度增强全身气血?
想到这里,杨珍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方试验一番。
……
庞俊臣一脸挥了两百鞭。
这个强度,就算是一名筑基后期修士,也要禁受不住,开口求饶了。
否则,再下去便会气血大亏,有损根基,甚至终身无望紫府。
然而面前这个少年,却是嘴角噙笑,面色平静,仿佛这些鞭子,并不是打在他身上。
他愈加恼怒,正要继续挥鞭,却听一声断喝:“够了!”
第六十三章 水虹发飙
出声阻止的,还是那名筑基后期修士,只听他说道:“就算杨馆主构陷同僚,这两百鞭也足够惩罚他了。庞副主科,观主可是有过交待,不得过分!”
庞俊臣恨恨地将鞭子收起,喝问道:“杨馆主, 你还不肯交待吗?”
杨珍闭目养神,恍若未闻。
“彭监院,”庞俊臣对那名修士道:“杨馆主不肯配合,我也没办法啊!”
彭监院冷哼一声:“你是筑基修士,神魂强大,以神魂压迫,逼他说出便是,何必以刑具折磨?”
“这……”庞俊臣神情一滞, 暗暗琢磨起来。
高阶修士在问讯低阶修士时,常用的一个手段便是神魂压迫。当对方战战兢兢,心怀恐惧时,往往便会口吐真言。当年陈茹等散修出崀山秘境,云庆宫便是采用如此手段。
只不过庞俊臣心知肚明,杨珍其实是冤枉的,你让他口吐真言,那岂不证实对方无罪?
除非,能完全压制对方神魂,继而达到控制的效果,那个时候,他想要杨珍说什么,他便说什么。
只是这样做,容易被旁人看出端倪。因为神魂被控制之后,此人往往表现出痴呆傻笑的模样, 一看就不正常。
要不要试试呢?他心中迟疑。
管他呢,先拿到供词再说!
念及此处,他不再犹豫, 当即全身法力涌动,强大的筑基威压朝少年覆盖而去。
……
杨珍的神魂一直很强。
还是在孩童时代,他便能抵挡涫阳郡观虞主科针对练气修士的神魂攻击。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成为练气后期修士,又经常服用如沙殇果茶这类增强神魂的灵茶,神魂,比之往昔,更加强大!
只是因为修为的限制,他神识强度有限,但也已经远超同阶。
筑基后期修士的神魂压迫,对他来说,甚至还不如当年虞主科给他的压迫更大。
然而,就在他意守泥丸宫,准备全力抵抗的时候,却听脑海传来衣衣的轻呼:“放他进来!”
杨珍毫不犹豫,当即放开心神,任庞俊臣神魂罩向自己。
如果是神识的攻击像一把尖刀,那么神魂的压迫,则如狂风,如巨浪,倾泻而下,席卷而来,瞬间将杨珍包裹。
一缕神魂,在庞俊臣的控制下,悄悄钻入少年的泥丸宫,
泥丸宫乃神魂居所,只有控制了这里,这个人便如行尸走肉般,任自己摆布。
所以,任何一个正常状态下的人,都不会允许对方的神魂随意进入自己泥丸宫。若要进入,必将是一场神魂之间的战争。
这就像人体细胞的免疫反应一样。
庞俊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掌控对方神魂,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放出了这一缕神魂。
反正自己神魂远超对方,即使不能成功,也可全身而退。
结果大出他所料,这缕神魂,竟然毫不阻碍的,进入到对方的泥丸宫。
难道这少年,肉身如此强大,神魂竟是如此不堪?
正在奇怪中,少年的泥丸宫中,一道白光突然亮起,狠狠打在他这道神魂身上。
“噼啪”声中,这缕神魂顿时灰飞烟灭。
“啊!”庞俊臣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神魂湮灭,虽然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却也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忍受。
他捂着头,嗷嗷嚎叫,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一脸的痛苦不堪。
“我要杀了你——”失态的庞俊臣抽出一柄宝剑,便要刺向少年。
杨珍冷冷的盯着他。
你若真敢动手杀我,我便将你劈成焦炭!
正在这时,却听大殿门口传来“哐当”声响,一个人跌跌撞撞摔了进来。
张观主!
只见他慌忙从地上翻了个身,也却不敢爬起,而是屈膝跪地,双手支撑在地上,对着门外连连叩首。
殿内众人看得傻了。
就连庞俊臣也忘记了杨珍这个仇敌,呆呆地望向门外。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属下,叩见殿主。”
门口,传来张观主诚惶诚恐的声音。
窦希常!
他,来了!
……
窦希常并不想这个时候出现。
可是,他不得不出现。
时间,回到今日清晨。
天佑峰,镇国殿
镇国殿门前有一块石头,高三丈,浑身青褐色,乃是凡间极为常见的青石。
然而这块石头,模样却像极了天佑峰,而且是浑然天成,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的痕迹。
这是百年前镇国殿一名弟子在外游历时偶然发现,回来献给当时的殿主殷吕巷。
殷殿主大为喜欢,认为这石头乃是天佑峰佑护许国的象征,将之摆在大殿门口,视为珍宝。
然而这一天的清晨——
“轰”的一声,一只玉手化作的巨掌击在这块石头上,当即将它劈成两段。
“窦希常,你给我出来!”
镇国殿外,水虹真人双手叉腰,杏眼圆睁,柳眉倒竖,一副来着不善的模样。
一众弟子吓得纷纷躲避,有腿快的赶紧进去报告。
不一会儿,头发雪白的窦希常走了出来,看见水虹这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奇怪:
“水虹真人,我窦希常可是哪里得罪你了?”
“你当然得罪我了!”水虹气势汹汹道:“你口口声声告诉我,你会处理,结果呢,现在人都被你们郡观关了起来,四五天都没有放出。这就是你的处理吗?你是不是觉得,老娘那么好糊弄!”
窦希常一愣,只是瞬息之间,他便想起是哪件事情。
“你是说你小徒弟的那个道侣吧!放心,关他几日,又伤不着他,到时他还是好好的做他的县馆馆主。那些捏造事实,肆意污蔑的人,我饶不了他们!”
“我呸!”没想到水虹丝毫不给面子,继续骂道:“窦希常,你肚子那些花花肠肠,我还不明白吗!你不就是想清理崇州的州宫郡观,找不到好的理由,所以坐看他们怎么演戏,怎么欺负我那徒儿的道侣吗?”
“告诉你,老娘最瞧不起你这种行为!好好一名修士,逆天争命的人,做的却跟凡间那些官僚一样,精于算计,蝇营狗苟,你窝不窝囊,害不害臊啊!”
“你堂堂一个金丹后期,又是镇国殿的现任殿主,有实力,又有名分,你怕什么呀!你想怎么做,就大胆去做呗!居然还跟凡人一样,玩什么官场谋算,真是没得让人笑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瞧不起殷吕巷吗?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窦希常,你可别让我瞧不起!”
水虹噼里啪啦一顿言辞,简直是毫不留情,如一记记耳光,接二连三打在窦希常脸上。
只是水虹所言,却毫无虚言,恰恰切中了他的心思。
前次青州伏击战后,他趁机处理了一批人,换上自己的亲信。结果在镇国殿激起极大的不满,有人甚至给远在瀚州的殷吕巷写信,呼吁他回来主持公道。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他想继续处理的崇州等地,只得暂且搁下,等待时机。
然后,他便听说了杨珍打人这件事情,也知道了州宫和杨珍的矛盾。
这让他大喜过望。这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契机,只要州宫在处理杨珍一案中表现不公,他便可以名正言顺,撤换掉那名宫主。
所以,他一直冷眼观察,按捺着没有任何举动。
然而现在……
……
窦希常脸一阵红,一阵白,胡子气得之翘,有那么一阵,他恨不得飞起一掌,将面前这个刀子嘴的婆娘一掌拍死!
当然,他很清楚,且不说他能不能一掌拍死人家,就算能,他也绝不能这么做。作为一名从客卿长老上位的殿主,水虹是他在宗门中为数不多的盟友之一。他岂能给自己拆台,做这等不智的事情。
“够了!”老头大喝一声:“水虹,这是我的地盘,你放规矩点!”
“怎么,你还要教训老娘吗?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水虹脾气上来了,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干架。
窦希常哪能跟她斗?
“轰!”他突然猛击一掌,将那已经断成两截的巨石,击成齑粉!
“水虹,你等着,老夫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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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窦老祖发威
窦希常那个气呀,他八百多岁的资深老金丹,居然被一个三百岁的小丫头找上门来,指着自己鼻子骂,偏偏自己还不能还手!
还嘴,那更会自取其辱!
他暴怒,他要发火, 他要找人泄愤!
找谁呢?
还能找谁,当然是崇州那帮人!
当下,他一个人也不带,气势汹汹去了崇云宫。
殿主突然驾临崇云宫,顿时惊得宫中一阵鸡飞狗跳。
窦希常阴沉着脸,点了宫主司马权毅和选派房主事鲜容令的名字,让这二人跟随自己, 然后坐着传送阵, 一刻不歇的来到巫山郡观。
接着, 便见到了正在殿外看风景的张观主。
张觅虽然没见过新任的殿主,但塘报中是见过画像的。再说,他认识司马宫主啊!看见宫主一声不吭,神色忐忑地跟在一名修为深不可测的老者后面,他哪还不知道是殿主来了?
惊得他一个站立不稳,当即摔进了殿中。
……
窦希常毫不客气的占据了主位。
“你们这是在审案子吗?”老头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一齐将目光转向了庞俊臣。
此时庞俊臣已经从部分神魂湮灭的剧痛中恢复,见到殿主竟会大驾光临这种小地方,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
“是。”他诚惶诚恐道。
“何案?”
“那个,巫水县馆主,涉,涉嫌构陷同僚一案。”
“构陷同僚?”
“是,啊,不——”
庞俊臣话音未落,只见窦老头猛地拍了一下案几。
“蓬!”庞俊臣的右臂倏地化作了一团血雾,纷纷扬扬洒落一地。
“啊——”庞副主科捂着断口处, 发出嘶声裂肺的惨叫。
殿中之人无不脸色大变。
手臂直接碎成血沫,就算是紫府修士, 也无法重新接续。除非你踏入金丹,才可能断臂重生。
庞俊臣这辈子有机会晋级金丹吗?
几乎没有可能。
也就是说,他的这只手臂,这辈子,算是彻彻底底废了。
“构陷同僚,你当老夫是傻子吗?”窦希常看也不看庞俊臣,而是问向张觅:
“张观主,你跟我讲讲,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张觅到这个时候,如果还不明白窦殿主来这里的目的,那他也白活了这一百八十年。当即擦了把冷汗,小心翼翼道:
“老祖,是,是一个叫方宏的修士,在巫水县涉嫌抢劫宦女,我们,我们找杨馆主,了,了解一下情况。”
“哦,原来如此,”窦希常似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脸色却又突地一变:“既然是审问方宏,这方宏又在哪里啊?”
好几个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方寞身上。
方寞畏畏缩缩出来:“回,回殿主的话,弟子方寞,是方宏的族兄,因为……”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窦希常打断:“你是巫水郡观的人吗?”
“这个,不,不是!”
“可有宗门公职在身?”
“没,没有。”
“既不是本地郡观的人,又没有宗门公职,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擅闯我郡观大殿的?”
“我,我是方宏的族兄,是代他来听案的。”方寞脸色苍白,战战兢兢道。
“听案?可我看你坐的位置,明显是在审案呀!”窦希常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站在身侧,一直默不作声的司马权毅:
“司马宫主,冒充郡观人员,意图干扰断案,该当何罪啊?”
司马权毅心里一跳,硬着头皮道:“死罪。”
“杀了!”窦希常喝道。
杀了?司马权毅打了个激灵,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窦希常。却见这位殿主正目光阴冷地盯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
如果我不动手,他不会连我也杀了吧?
会的,这老头凶神恶煞,肯定会的!
这,这算是要我交,投名状吗?
司马权毅冷汗直冒,再不敢迟疑,一只手高高举起。
“不!”方寞吓得魂飞魄散:“我是方家的人,镇妖殿伏虎堂方堂主的族人,你们不能杀我,啊——”
司马权毅划掌为刀,一颗人头高高飞起,正是方寞。
无头的尸身怦然倒地。
大殿内顿时噤若寒蝉。
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一名紫府家族的筑基修士,说杀就杀了。
审问这个姓杨的小子,居然让殿主如此愤怒!
难道这小子,是这位新殿主的逆鳞?
一时有不少人偷偷打量杨珍,眼中充满了惊恐、猜疑、后怕。
杨珍也同样惊呆了。
内心深处,同样惊惧不安。
别人看到的,或许是老祖对他的维护,而他看到的,却是低阶修士,在高阶修士面前,那如同草芥一样的命运。
人生无常,谁又能保证哪一天,自己不是处在方寞这个位置呢?
死得何其轻易,如同蝼蚁!
“方宏,钱坤二人何在?”窦希常扫视众人。
人群的目光,又一次投向庞俊臣。
这位断去一臂的副主科,此时伤口经过处理,已不再流血,只是失血过多,让他脸色看起来极其苍白。
“方宏,关在后山的庭院中。钱坤,他,他已经死了。”
“死了?”窦希常虎目一瞪:“怎么死的?”
“伤,伤势复发。”庞俊臣犹豫半天,支支吾吾道。
“蓬!”这次窦老祖连桌子也没拍,更不见手上有任何动作,但庞俊臣的一条左腿,也爆了。
“啊——”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庞俊臣,”窦希常一字一顿说:“老夫再问你一遍,钱坤,怎么死的?”
“被,被杀死的。”庞俊臣汗如雨下,再不敢有任何隐瞒。
“谁杀死的?”
“方,方寞。他,他说钱坤无依无靠,弄死了正好给,给杨馆主定罪。”
“哦,那你有没有参与啊?”
“这个,”庞俊臣捂着断腿,情知今日若是再遮遮掩掩,这位老祖是真会要了自己小命。
当下咬了咬牙道:“弟子,弟子当日给他行了方便。”
“那就是参与其中了?”
“是。”
“呵呵,哈哈,哈哈哈!”窦希常突然仰天大笑,震的大殿上瓦片一块块抖动,响声一片。
“张觅,这就是你治下的巫山郡啊!你看看,外人随意入殿,公然参与审案;主审之人更是参与谋杀证人。你,你可知罪?”
张觅自窦老祖进殿后,早已从地上爬起,此时一个哆嗦,扑通一声再次跪倒:
“属下,属下有罪!请殿主责罚!”
“既然知道有罪,回去好好写份认罪书,不得有任何推诿隐瞒!”
“啊?是,是!”张觅连连磕头,心中却是大为诧异。
难道就只要写份认罪书,没有别的处罚?
就这么轻易放过我了?
“司马宫主,”窦希常不再理他,对司马权毅道:“巫山郡观递交的审问记录,明显不合常理,你一个紫府宫主,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这,”司马权毅抱了抱拳,干脆道:“属下一时疏忽,没有仔细查看,愿受殿主处罚。”
“那好,你,主动请辞吧!”窦希常冷冷道。
“什么?”司马宫主又惊又怒。
张觅明显责任更重,却只是一份检查了事。自己不过是疏于核验,却要撤掉职务。这,这也太过分了吧!
“怎么,你不服吗?”窦希常斜藐着他:“实话告诉你,老夫就是看你不顺眼,你不滚也得滚!”
“你若不服,大可给你以前的主子写信,也可去找掌门,找老祖告我,老夫都接着……”
“只是,你又能耐我何?”
今早被水虹一骂,窦希常同样也被骂醒了。
是呀,水虹说得在理,老夫要实力有实力,要名分有名分,跟你们玩什么心眼啊!
我难道还不能随意撤换你们吗?
宗门现在正是危急之刻,用人之际,难道会因为你们几只小鱼小虾,撤掉我这个刚上任的殿主?
老夫过去几个月,还真是顾虑太多,想得太多!
第六十五章 杨珍立威
杨珍被撤销所有指控,当场释放。
不过,在他向窦殿主行礼致谢时,这老头却是挥了挥手,正眼也不看他,没给什么好脸色。
老夫挨那臭婆娘的恶骂,都是因为你这小子!
然而, 窦老头这副举动看在张觅等人眼里,却有别的意味。
这个姓杨的小子,不仅是认识殿主,而且非常熟稔啊,简直就像是他家族后辈一样。
否则,窦殿主身为上司, 连基本的礼节也不跟他讲?
这是因为关系太好,无需见外啊!
顿时,张觅等人,看向少年的目光更加忌惮,心中暗暗告诫,以后再也不要惹这小子!
杨珍当时恭恭敬敬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行完礼后,他谢绝了张观主等人提出的陪送,一个人返回巫水县。
……
见到走出来的少年馆主,看守传送阵的修士一脸惊讶,眼睛溜圆,嘴张的老大,仿佛见了鬼一般。
杨珍有些恼怒:“不认识本馆主了?”
那人恍若如梦初醒,立即换上一张讨好的面孔,口不择言道:“认识,认识,烧成灰也认识。”
杨珍又好气又好笑, 懒得理他,迈步而出。
走了几步, 看到一个认识的身影,正在扫地。
“春笋, 早啊!”他脸色平和的打声招呼,这个时候还不到午时。
春笋正低垂着头,猛听见有人叫她,“哎”了一声,抬头一看却是杨珍,不由又惊又喜:
“馆主,你,你没事啦!”
“哟,盼着我有事啊?”杨珍开了句玩笑,突然瞧见少女眼圈发红,显然刚刚哭过,心中奇怪,开口问道:
“春笋,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没,没有。”春笋连忙摇头,眼泪却不自觉的滴落下来。
杨珍更加好奇,神识发散出去。他神识距离已达八十丈,正好可以触及到不远处的洞府。
蓦地,他目光一寒,那借给春笋的洞府,此时已打上了禁制,显然有人在里面修炼!
“谁占据了我的洞府?”他冷冷问道。
“啊?馆主,你,你都知道了?是,是梁姐姐安排的人,她说,说……”
“说什么?”
“说你回不来了,”春笋咬了咬牙,直言不讳:“她还说,我没资格用这么好的洞府,就将我赶出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
昨天?看来在昨天,已经有人提前得到风声,自己要在劫难逃啊!
突然,少年心中一动,想到另一件事。
“春笋,事情我知道了,你等着吧!”他朝少女扬扬手,脚步不停,向坊市走去。
……
彩云间,大门紧闭
杨珍来到后院方向,用神识感应四周情况,纵身跃入。
院内,果然又只有彩丝一人。
“铁柱呢?”少年声音冰寒:“又被他们抓走了?”
“少爷,”彩丝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诉说道:“昨日下午,宣慰室那个姓梁的,亲自带着人过来,说宗门已经回复,我和铁柱的令牌就是有问题。然后就将铁柱抓走了。”
“还威胁说再不识相,过几天把我也抓走。我出门打听,这才知道,你那天去郡观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有人信誓旦旦说你肯定回不来了。我很害怕,就连夜给小姐去了信。”
原来如此。
杨珍这时虽然还不清楚全部过程,但也能猜出,赵玥儿应是从彩丝这里得到消息,又去找了水虹。
至于水虹因此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气势汹汹去找窦希常算账的事情,却是他后来才知道的。
梁行松,梁行翎,这两位姓梁的,还真以为自己会出事,一时半刻也不愿意等啊!
如此阳奉阴违,吃相难看,不知在往日,又做了多少仗势欺人的事情。
杨珍原本计划着,先清算梁家在梁家镇的罪行,在回头对付这二人,以免打草惊蛇。
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再放任他们如此胡作非为了。
他冷着脸回到县馆,当即传令:
“召集在县馆所有修士,大殿议事!”
……
这个时候,杨珍回来的消息,已经在县馆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惊喜,有人失望,有人嫉恨,也有人无动于衷。
不过,当六室管事及众属下来到大殿后,却无一不对馆主的回归表示了巨大的欢喜。
杨珍淡淡回应,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召集诸位前来,首先是通报方宏一案的处理情况。”少年馆主扫视全场,缓缓说道。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今日上午,窦殿主他老人家,亲自莅临咱们巫山郡观。”杨珍第一句话,就让整个会场变得落针可闻。
镇国殿殿主,堂堂金丹老祖!居然会光临咱们巫山郡,这么一个穷乡僻壤?
总不会是,为了咱们馆主而来吧?
有人猜到这个原因,却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杨馆主再出色,也不过是一个练气小辈啊!
然而,杨珍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终于相信,老祖,就是冲着这位馆主来的!
只听少年继续说道:
“在殿主的主持下,方宏一案,正本朔源,已经结案!”
杨珍声音平静。他陈述的都是事实,至于下面的人会怎么联想,那也由得他们。有现成的虎皮在此,干嘛不扯来用用?
“处理结果如下!”
“第一,方宏本人,逼迫宦女,行为不检,事发后又意图翻供,蒙蔽师长。着免去郡观事务科副主科一职,发配瀚州御魔殿前效力。”
在如今的许国,发配御魔殿,已经是更甚于发配灵矿的处罚,让许多修士闻之色变。
和作为援兵前往御魔殿相比,前者完全是另一种待遇。常常是作为敢死队,炮灰使用,殒命的概率至少高出十倍。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方宏一只脚,已经踏在黄泉路上。
大小梁,以及秦祥等那几日和方宏来往密切的人,心中不免惴惴。
“第二,钱坤,媚上欺下,私闯官衙,强抢宦女,罪不可赦!因其身死,免于追究。”
钱坤死了?有些消息不够灵通的,顿时心有戚戚。
“第三,巫山郡靖安科副主科庞俊臣,收取贿赂,伪造证词,谋害证人,还企图刑讯逼供,弄假成真,情节极其恶劣。着,立即处死。”
处死!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直接就这么处死!所有人为之骇然。
其实,按照庞俊臣的罪状,发配御魔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此人点数太背,正撞上窦老祖发威,被废去一手一腿。如此即便功力恢复,也等于半个废人,干不了什么苦活重活。
再者,你一个少胳膊少腿的人走到哪里,岂不都是在提醒大家,窦老祖是如何残暴吗?这不是坏他老人家名声?
所以,干脆趁这个时候处死,一了百了,还能立威。
庞俊臣要是早知道这个结果,也许那会咬紧牙,死也不肯交代吧!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此外,崇云宫司马宫主,当场向老祖请罪辞职,老祖已经准了。还有咱们巫山郡观的张观主,也向老祖呈上认罪书,等候进一步的处置。”
杨珍说完,大殿内鸦雀无声,连喘息声都没有听到。
有人发配,有人处死,连咱们崇州的宫主都被撤了职,难道都是因为面前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馆主?
这也太难以置信了。
一时间,不管是早已屈服于少年实力的,还是口服心不服,暗中另有打算的,这一刻,都收敛起各种心思,再也不敢违逆他们的顶头上司。
杨珍心中冷笑,趁着这个时候,他宣布了另一件事:
“暂停梁行松宣慰室管事,梁行翎事务室管事一职,即刻生效!”
第六十六章 我是你的外挂
梁氏兄妹心中不忿,尽管对杨珍极其畏惧,那梁行松还是小声问了句“属下有何过错”。
于是,杨馆主拿出铁柱被关押一事,质问为何阳奉阴违,终于让他们无话可说。
心怀鬼祟,自然也不敢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抗辩。
接着, 杨珍宣布了任免人选:
“黑土月,拟任事务室管事一职。吕笙,拟任度支室管事一职。刘铁农,拟任宣慰室管事;张方昭,拟任教化室管事。”
“免去宣慰室副管事陈匡、事务室副管事何金游、度支室副管事秦祥三人职务。”
“以上任免,本馆主会呈报郡观批准。”
刘铁农和张方昭, 都是杨珍上次面见的十二名驻乡弟子中,给他留下良好印象, 认为是肯踏实做事的人。
原本他还想再考察一段时间,以免所用非人。不过现在事到临头,也只好先推出他们了。
以后还可慢慢观察嘛!时间长了,自己夹袋中总会进来人选的。那个时候不合适,替换起来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窘迫。
根据云霄宗规定,县馆之中,只有正副馆主和六室管事属于宗门弟子,由镇国殿委托下属的州宫或者郡观任命,不得随意从散修中招募。
其余职务,都是当地增设,不计入宗门弟子名额,其俸禄也由本地支付。
按照杨珍前世的理解,就是说,只有那八个职位是有编制的,其他都是临时工。
再加上十二名驻乡弟子,这就是云霄宗在巫水县的所有弟子。
不过驻乡弟子却是可以从散修中招募, 一般只要干满三年,便有继续往上成为县馆管事的可能。
所以, 对于那些渴求宗门弟子身份,企盼宗门修炼资源的散修来说,成为驻乡弟子,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当然,前提是有人愿意扶持你。
话说远了。总之,县馆馆主,对各室管事,可以暂停其职务,却没有任免的权力,需上报郡观。而如今,巫山郡观张观主自身难保,更不可能得罪杨珍。杨馆主现在上报什么,张觅绝对都会批复同意。
至于其他职务,任免之权都在馆主手里。故而杨珍如此宣布,即便有人心怀不满,也不敢当众质疑。
见无人反对,杨珍当即命令黑土月清理坊市这几年的纠纷,有不合理的尽皆改正, 又命人传刘、张来县馆,然后在坊市发布公告,招聘二人离开之后空缺的驻乡弟子职位以及宣慰、事务、度支三室的副主事。
这一番命令颁布后,他终于有了空闲,当日下午便回了一趟云涯镇。
……
一日之后,杨珍返回巫水县。
和他一块回来的,还有一位花容玉貌的女孩儿,正是柳柔。
对于这位十六岁的少女来说,这十来天的际遇,可谓是因祸得福,否极泰来。
首先,是遇上了紫雪这位明师,在制符术上得以初窥门径。
符箓一道,知晓其理念方法不难,想要精通却并不容易。
不管是做为基本常识的调制朱砂,选择符笔,辨识符纸,还是绘符之前需要记忆符文,勾画线条,以及绘制途中如何凝聚法力、如何融合灵气、如何布局、如何点睛,还有贯穿整个过程的神识消耗等等,无不需要有很好的天赋和艰苦的磨炼。
而柳柔,恰好在这方面有极高的天赋。
她自幼学习绘画,本身已有相当的基础,尤其是描绘线条,常常能一气呵成,这正是关系到符箓品质高低的一个重要因素。
若线条不能一气贯通,形成闭环,朱砂中凝练的灵气便会不断流失。时间越长,灵气消散越多,这符箓的品质,也就越低。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五行灵体的体质。体内五行均衡,相生相克,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她体内自成一个小世界,神魂也因而非常坚实稳固,不易受外界摧折。
有这两点,只要以后坚持不懈,即便不能成为制符大师,至少也足以保证自身修炼所需。
所以在临走前,紫雪还送了她一支一阶上品的符笔,以及若干朱砂、符纸,还有一本《百符录》,囊括了云霄宗几乎所有一阶符图,嘱咐她回去之后勤加练习。
若不是因为修为太低,说不定就让小姑娘留在宗门,当她的侍女了。
不过,也幸好柳柔没有成为紫雪的侍女,否则,某位小仙草,估计就要发疯了。
……
这是今日上午,在云涯镇一座酒楼,几人正在喝茶聊天,然后就谈到了柳柔的资质。
“五行灵体,我没听错吧?快快快,把那位小姐姐送到空间来,本仙子要亲自检查!”
杨珍正偷偷抓着赵玥儿的小手,在那里逗弄呢,忽然脑海传来衣衣急促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大白天的,怎么送进来?这屋里可有好多人呢!”他当即拒绝。
赵玥儿、彩云、紫雪、蓝彩芳、柳柔,嗯,屋里人确实不少,一个个都是大美女。
“可是衣衣忍不住呀,五行灵体哦,啊啊啊啊啊……”衣衣在识海中大叫大唱,好像海里吐出的一连串泡泡。
杨珍也好奇了:“五行灵体,对你很重要?”
“对青石空间很重要!”衣衣解释道:
“你上次也见过,空间现在虽然五域俱全,但实际上有强有弱,极不平衡。有的在继续壮大,有的不断萎缩,长此以往,弱的区域,必将崩塌。”
衣衣提到的,正是他第一次与小仙草共用识海、分裂神识那次。当时通过衣衣的感知,他看到了空间五行区域的变化,对五行规则有了初步感悟,也发现了其中四域正在缩小的现实。
“到那个时候,你又只有回到火域这个热烘烘的地方,才能欣赏到本仙子的绝世容颜!”
“扑哧!”杨珍被衣衣的话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玥儿这时正在掐少年的痒痒肉呢,见他突然发笑,还以为是自己弄的,赶紧将手收了回去,正襟危坐,却又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珍连忙回了个无辜的表情。
好一会后,他才继续找小仙草聊天:
“难道五行灵体,可以帮助平衡空间五行?”
“光是五行灵体当然不行,不过,加上本仙子就够啦!”衣衣得意洋洋道。
随之,她向杨珍好好解释了一番。
原来,柳柔的五行灵体,固然只能平衡自身体内的五行。但是,她若来到空间,与衣衣对青石空间的掌控结合在一起呢?
没错,那个时候,柳柔的五行平衡能力,完全可以作用于整个空间!
什么意思呢?
就是青石空间现在五域强弱失衡,强者愈强,弱者愈弱的状况,将得到根本改变!
换句话说,杨珍不用再苦苦去找齐五颗五行灵珠。哪怕缺少一两颗,在五行灵体日复一日的影响下,五域也将最终平衡。
而五域的平衡,也意味着杨珍可以在空间肉身停留更长时间,还有,衣衣化形的进程,也将加快。
当然,这个时间会很长。不过,若是柳柔修为能不断提高,这个时间也将不断缩短。
“柳姐姐的修为,你更不用担心。”衣衣很快说出另一个让杨珍惊讶的事实:
“灵根太短,会影响身体对灵气的吸收,不过,那是在外界。”
“在青石空间内,有本小仙子的协助,灵气可以源源不断地涌向柳姐姐。就像……”
“当日你一夜练气那样!”
衣衣提到的,还是杨珍在学童时代,一个晚上吸收了上百缕灵气,从而一口气突破三关一窍,直接进入练气期的往事。
那时杨珍灵根虽然已有一尺,但若没有衣衣的帮助,也绝不可能一次吸附那么多灵气。
而现在,七年多过去,衣衣实力已不可同日而语,对空间的掌控同样与日俱增。
“在空间中,我可以让柳姐姐的修炼速度,不亚于天灵根!”小仙草愈发得意。
“所以,不管是为了空间,还是为了柳姐姐自己,你都不能让她被那个大姐姐抢走哦!”
杨珍又惊又喜。五行灵体,居然还有这种妙用!
随即,他想到一个问题:
“柳姑娘来到空间,是肉身还是镜像?”
“当然是肉身啊!”衣衣答道:“五行平衡这种逆天的本事,仅仅靠镜像,是做不到的。”
“可是,依我的修为和肉身强度,在空间尚且只能停留很短时间。她现在才练气一层,能停留多久?若是时间太短,那也没什么用吧!”
“柳姐姐跟你可不一样,”衣衣鄙夷道:“人家是五行灵体,五行灵体啊!自身五行平衡,在这空间,想停留多久都行!”
“这还没进空间呢,你就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真甜!”杨珍暗暗吐槽。
如果说赵玥儿是喜欢让人叫她姐姐,这小仙草,则是见了谁都喜欢叫姐姐。
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何既要柳柔知道空间的存在,又能与杨珍撇清,从而不会怀疑到他手上的青石?
虽说小姑娘现在才十六岁,纯真自然,但小石头事关重大,没有天长日久的交往,没有鲍子知我的情谊,他不会轻易将这个秘密透露给对方。
哪怕,她对空间再怎么重要,也不能。
对此,衣衣也表示同意。
不过,小仙草很快有了主意,她自信满满的说:
“这件事,就交给本仙子吧!”
……
正在杨珍和衣衣热烈讨论的时候,关于柳柔的去向,也摆在几人的面前。
“柳柔,你若还是同你凡人父亲在一起,不找个地方好好修炼,你这辈子就没指望了。”紫雪一脸严肃地说道。
柳柔垂眉不语。她不是没想过去县馆修炼,然而自身容貌不俗,一个弱女子很容易引起别人觊觎,除非——
她偷偷望了杨珍一眼,这个少年馆主,跟她以前见过的那些修士完全不一样。温文尔雅,待人和气,像个小书生……
也不对,那天晚上,教训那个贼子时,可是凶神恶煞,厉害得很!
若是他能……
想到这里,少女一颗心砰砰直跳,脸上一片羞红。
彩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顿时心中了然。
她悄悄传音给赵玥儿,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小姐。
“柳柔喜欢小石头?”赵玥儿皱了皱眉,感觉有些怪怪的,好像,不是很开心。
在她心中,小石头是属于自己的,嗯,也属于彩云姐姐,不过,那是因为她们仨是一块长大的。
很小的时候就挤在同一张床上,早就是一家人啦!
可若是小石头再拉个姐姐妹妹进来,她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听小石头说过,来县馆的第一天就将服侍他的侍女赶走了。
为此,她还是挺高兴的。尽管嬷嬷告诉她,小石头处在那个位置,事务繁多,不可能没有人伺候。
只是,彩云姐姐现在走不开啊!
如果小石头要找侍女,是柳妹妹好呢,还是其他什么人好呢?
说起来,柳妹妹也挺可怜的。
这次要不是小石头,她就被坏人祸害了。
如果在小石头身边,她应该会过得更好,修为也会提升更快吧!
这件事情,我该怎么处理?
对了,如果是嬷嬷,她会怎么做?
嗯,好像爷爷身边,女人也挺多的,有一个还生了爹爹。
爹爹身边好像也不止阿娘和何姨两个女人。
哎!
一时少女的心中,愁绪交织,竟不知如何反应。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杨珍的传音:
“小丫头,我想收柳柔做侍女!”
见女孩诧异地回过头,眼睛中隐隐有些莹光,杨珍心中一痛,加了一句:
“没你的同意,我不会让她成为第二个彩云!”
……
夜晚,巫水县馆
这是柳柔正式成为杨珍贴身侍女的第一天。
在许国,贴身侍女和主人,并不一定同床,但会睡在同一间厢房。
杨珍在里间,柳柔在外屋。
临睡前,杨珍送了她一颗中品灵石,说这是见面礼。
少女在担心、惊惶、又有些莫名其妙期待的情绪中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方才沉沉睡去。
不久之后,她蓦地惊醒。
不对,这不是馆主的房间,这是什么地方?
难道是在梦境?
可是,这感觉怎么如此真实?
四周是茂盛的草丛,生长着各种她认不出来的灵草,散发着清新好闻的香味。
而面前,正站着一位一身红裙的少女,看上去比她大一两岁。
“这是哪里?”柳柔惊恐地问道。
“小姐姐,这是在你自己的识海,”红裙少女一本正经道:“在你的识海中,其实有一个仙府空间。这是你自身最大的秘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现在这个主人……”
“以前嘛,因为你身边灵气一直不足,这个空间没有激活。多亏你那个新主人,晚上送了你一颗中品灵石,所以,你进来了。”
“那,你又是谁?”柳柔惊奇地问道。
“我?”红裙少女傲然道:“我是你的外挂。”
第六十七章 本仙子从不骗人
“外挂?”柳柔樱唇张成圆形:“外挂是什么?”
“这……”衣衣一时语塞。这个词语她是听杨珍说的。因为对方经常对她说,你是我的外挂。
“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好像你在作弊一样。”小仙草绞尽脑汁回忆当初杨珍的解释。
“作弊?”柳柔更糊涂了。
“对呀,作弊,”衣衣一下子豁然贯通:“听说凡人科举时,若是作弊,被抓起来会挂在树上示众。嗯, 这就叫做外挂吧!”
“哦。”柳柔更加懵逼。
她仿佛看到红衣少女被人挂在树上,一群人在喊她外挂的情景。
这应该挺丢人的吧?
可是她怎么…还挺骄傲的?
不过面前这个姐姐,不对,她看起来比我大,不过声音好稚嫩,又叫我姐姐, 那就是妹妹吧。
面前这个妹妹,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让她心中的恐惧缓解许多。
“我进来了, 还能出去吗?”她试探着问道。
“当然能啊!这是你自己的仙府,你只要告诉我你要出去,就随时可以出去。”
“那我现在想出去。”
“别急呀,”衣衣一下急了:“你不想在这空间修炼吗?告诉你哦,在这里面,你修炼的速度,至少是外面的三十倍!”
三十倍!柳柔美眸瞪大,一颗心砰砰直跳。
“只要短短四五天,你就能进入练气二层,再有一两个月,就是练气三层哦!”
“半年之后,你就可以冲击练气中期啦!”衣衣拼命蛊惑道。
柳柔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道理是爹爹告诉她的。
衣衣并没有注意,还在继续诱惑:“姐姐你在这里面,想修炼多久都成!”
柳柔突然笑了。
“外挂妹妹,”她问道:“你说,我来到这个仙府, 是肉身还是神魂?”
“当然是肉身啊!”衣衣眨巴着眼睛说道。
“这个仙府,现在还在我识海吗?”
“一直在呀!”
“可我人都进入到仙府里面来了,难道……”她指着自己的脑袋:
“我这识海里面,还有一个仙府吗?那是不是还得有一个我呀?那个我里面,难道还有仙府?”
“如果这里面没有仙府,那我现在进入的,又是什么地方?”
衣衣懵了。
“外挂妹妹,”柳柔哀求道:“你放我回县馆吧!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行!”衣衣大喝一声。这次是真的急了。
两行泪珠从女孩的美眸中流了出来,柳柔无声的哭了。
衣衣更加手足无措。
“哎,别哭了,别哭了,”好半天后,红衣少女跺了跺脚,喊道:“只要你在这里修炼三个时辰,我就放你回去!”
“真的吗?”柳柔将信将疑。
“本仙子从不骗人!”衣衣拍着酥胸保证。
“你说话要算数啊!”柳柔认命了,乖乖盘膝坐下,开始打坐。
末了,她还是不放心的问了句:“外挂妹妹,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你识海中的仙府。”衣衣嘴很硬。
……
半个时辰后,杨珍被衣衣拉入空间。
远远望见正凝神闭目, 趺坐运功的少女, 杨珍又惊又喜:“小东西,你唬住她了?”
“我怎么会唬她?”衣衣不屑道:“本仙子三言两句,就让柳姐姐相信,这里其实是……”
“是什么?”杨珍好奇道。他并不知道衣衣的计划。
“这……”衣衣小脸一板,不耐烦道:“哎,你就别管了。”
“好,我不管,我不管,”杨珍立马屈服,又打量几眼远方的少女,发现眼角对方还挂着泪滴。
“她怎么哭了?”
“这个,听说自己马上就要突破,激动的哭了。”衣衣小脸一红,还好她穿着红裙,看不出来。
“哦,”杨珍暗暗为柳柔高兴,接着问道:
“以后我在这片空间行走,会不会被她察觉?”
“这你就放心吧!”衣衣说道:“这片空间被我掌握,即使你走到她三尺之内,她也不会发现。除非,她修为比我还高。”
“那就好!”杨珍放下心来,总不能因为柳柔,影响到自己进出空间吧。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你修为也比我高呀!将来不会有什么东西,也瞒着我,不让我察觉吧?”
“嘿嘿,难说哦!”衣衣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得意地笑了起来。
忽然,她朝少年扑过来,抱住他,瞬间钻入他身体中,二人识海融为一体。
杨珍再次俯视整个青石空间。
他的目光立即转向修炼中的少女。只见有五种色彩的灵气,红色最粗,绿色次之,其余皆细如丝线,正从空间的五个角落,涌向少女。
又见少女的丹田之处,正有五彩灵气生成,皆同样粗细,同样朝着五处边角扩散而去。
一呼一吸间,五行渐趋平衡。
五行之道,相生相克。其过弱者,宜生宜助,其过盛者,宜克宜泄。
也许,这就是天道吧。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杨珍口中喃喃,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识海深处,小仙草幽幽说道:“哥哥,你看,衣衣什么都没有瞒着你哦。”
一颗记录着刚刚和柳柔对话的小珠子,悄悄躲到了识海深处。
……
杨珍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柳柔已经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他的外衣。
少女容光焕发,眉间隐隐有莹光闪烁,这是修炼之后,精气神饱满的表现。
见男儿正在观察她,柳柔俏脸微红,有些紧张地将衣服递了过去。
“这些事,以后我自己来,”杨珍接过衣服说道:“平时你忙你的,偶尔帮我跑跑腿,叫个人什么的,其他不用做什么事情。”
“是。”
“我那个洞府,你和春笋轮换着使用。”杨珍继续吩咐。
“哎。”少女又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想着,这个洞府,我还需要吗?
杨珍没有注意,还在那里喋喋不休:
“不修炼的时候,多回去陪陪你父亲。”
“还可去坊市逛逛,有什么新鲜事告诉我。”
“多和大家交朋友,有人不方便跟我说的,可能会跟你说。”
“但不要打着我的招牌,欺负别人。”
说到后面,语气渐渐严厉,柳柔顿时收敛心神,认真聆听。
第六十八章 再赴梁家镇(一)蒋母死了
上午,杨珍将六室管事召集过来,当场处理了几件事务。
首先,是关于部分管事的任免。
前日在他离开巫水县不久,郡观的回复便到了,这效率可谓极高。其中四个职位的调整,大小梁的免职, 几乎是一字不改,全部通过。
而刘铁农和张方昭,在得到县馆的通知后,已于昨日赶到了县城。
这二人,一个出任宣慰室管事,一个是教化室管事,一下成为县馆最重要的几人之一,尤其是宣慰室管事,管理全县好几百散修,权力很大。
对此,两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直到此时被杨珍叫过来开会,才终于确信这不是在做梦。
面对着情绪激动、容光焕发的二人,杨珍好好的勉励了一番,鼓励他们认真做事,也警告不要胡作非为。对此,两人都是唯唯诺诺,不敢说半个“不”字。
杨珍也不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内心,不过来日方长,他们又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事,相信他们也分得清利害,守好自己的本分。
接着,便是招募两名驻乡弟子的事情。据黑土月报告, 这两日在坊市已经收到十余人的申请,还有好几个来打听情况的。看来这驻乡弟子的身份, 在散修中还是有一些吸引力的。
杨珍也没提什么具体要求,只是要黑土月和每名申请者都谈一谈, 做好谈话记录,可以事先准备一些问话的题目。最后确定四到五人,由他最终面试敲定。
整个流程,就如前世公司招募新职员一样。
最后一件事,则是询问黑土月这两日清理坊市往日纠纷的情况,没想到这么一查,还真发现不少问题。
梁氏兄妹,一个负责修士的登记,相当于掌握着这些人的档案;另一个直接管理坊市。于是稍有不合他们意的,动辄便是说对方履历有问题,将人扣住。而散修因为四处游历,往往会有某段时间说不清去向,因此而被抓住,最后不得不屈服的,比比皆是。
甚至有些毫无背景的,为此家破人亡,丢了性命,也毫不稀奇。
而有背景的, 他们也会小心试探。比如铁柱这种看着有百兽殿做靠山,来头很大,若是几次试探,百兽殿都没有什么反应,那后面会怎么做,就不好说了。
即使百兽殿派出人手,他们借助地头蛇之利,经常也能占些便宜,从对方嘴里抢些食物。
真可谓是胆大狂妄,不知死活。
“这二人现在何处?这两天可有什么举动?”杨珍翻看黑土月送来的卷宗,抬头问道。
这里面有好几件案子,若是证据确凿,已足够将他们定罪。即使是现在,也可以先行缉拿,加以审问。
“他们前日被你暂停职务后,就双双返回梁家镇了。”黑土月答道。
“哟,跑得倒是挺快。”杨珍心中冷笑。
索性再去一趟梁家镇吧!
那个黑土柳丘当日被他留在镇上,不知情况如何;戚老头那边,赎出儿子后家里若是收拾好了,可顺便带回来;还有陈茹那边,也可以去看望一下。
想到这里,他吩咐众人,自己要出门几日,县馆事情暂由黑土月负责,重要事情则由她召集众人一块决议。
“上面也该派一位新的副馆主过来了,否则以后自己还要走遍十二乡镇,不可能都由黑土月负责,她毕竟修为太低。”杨珍思忖道。
会后,他找黑土月要来梁行翎的资料,然后回到庭院,当即要柳柔将上面的画像临摹一张,他打算拿给蒋母认认。
后来他回想蒋母的对话,愈发感觉,老人很可能见过儿子口中的那位“仙女”。
想到自己这一走,短则三日,长则十天半月也不好说,将柳柔留在家中,不仅耽误她修炼,也影响青石空间正在进行的五行平衡,于是索性将这位女孩儿也带上了。
……
飞舟行驶在蓝天白云之下。
梁家镇相距千里,需两个半时辰,路上有柳柔这么一位赏心悦目的美女陪伴,倒也不嫌寂寞。
尤其是交谈中,他发现这名女孩子冰雪聪明,不知是不是遗传了她进士父亲的才智。不仅才学不让须眉,有时自己偶尔讲出的一些前世概念词汇,她也能很快理解。
“馆主,家父说你上次给他念过的那些诗句,可谓字字珠玉。可惜好些都只有一两句,就如神龙潜于云海,偶现鳞爪,惜乎不能观其全貌。”
随着两人渐渐熟稔,少女胆子也大了,当即羞红脸要求道:
“不知馆主可否将整首诗句说出来?”
“哦?你说的是哪首?”
“自然是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
原来,昨天柳柔返回巫水县后,马上回家看望了父亲。父女俩这次分别十多天,期间也历经坎坷折磨,不由相拥痛哭。
随后,柳柔将自己成为杨珍侍女的情况告知父亲,原以为一向清高的父亲会大力反对。没想到,老人不仅没有反对,还全力支持,并且告诉女儿,杨馆主文武全才。
然后,他就谈起了当日席上那些诗句。柳柔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父亲那些时日一直念叨的诗句,竟出自自家这位馆主之口。
“只恨阿爹当时有些失态,忘了询问整首诗句,你这次见到杨馆主,务必将那些诗全文要到!”
“尤其是那首‘十年生死两茫茫’,有了这首诗,还有哪个宵小敢嘲笑阿爹!”
“如果你没要回来,老夫便是一根绳子吊死,也绝不允许你去做侍女!”
老头最后恶狠狠威胁道。
在许国文坛,家族中若有女儿,成为一名大文豪的侍女,是件非常风雅的事情。柳柔心知肚明,爹爹是要用这首诗,去堵住那些人的嘴。
当然,这些弯弯窍窍,柳柔不会跟杨珍说出来。
“好!”好在杨珍没有让她失望,非常爽快地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首词念完,女孩眼中泪光闪动,看向杨珍的目光,却是愈发羞涩。
……
两人来到梁家镇时,已是未时之后。
杨珍在郊外收起飞舟。为避免麻烦,他们在飞舟上都做过化妆。杨珍伪装成一位四十多岁,相貌平平的中年人。柳柔则妆扮成他女儿,不过脸色黝黑,身材臃肿。
通常乡镇城寨的出入口,都不会有检查修士有无法力的阵法,他们以平民身份,顺利地通过了城门检查。
七转八拐之后,来到了蒋宅所在那个小巷。
大门紧闭。
“咚咚!”柳柔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答。
“你们是谁?”隔壁院门打开,一个少女伸出头问道。
杨珍定睛一看,这少女正是那日见过的黄小娥。
“蒋伯母不在家吗?”杨珍问道。
黄小娥神色一变,脸上露出凄然之色,正欲开口。
这时,却听衣衣说道:“哥哥,这个屋子,五天前发生凶案,里面的老婆婆被人杀死了!”
第六十九章 再赴梁家镇(二)外挂,外挂
蒋母死了?杨珍脸色一变。
与此同时,黄小娥也开口说道:“蒋伯母死了,被人杀死了。”
“什么原因?凶手找到了吗?”杨珍一边问,一边听衣衣给他描述那晚的经过。
五日前子夜时分,一名黑衣人潜入这座院子,又进入到老人居住的厢房。
他在里面呆了不短的时间,期间还有烛光亮起, 照映在白纸糊就的窗棂上,可以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黑衣在找老人问话,不过声音没有传出来。
显然,这是一名修士,使用了隔音禁制。
老人很倔强,似乎什么也没说。那人又摸出一张符纸,一分为二, 一半在自己额头, 一半在老人额头。
虽然看不真切, 却不难猜出,这是搜魂符。
对凡人用搜魂,后果是什么?
老人疯了。一刻钟后,她披头散发,张牙舞爪,大喊大叫。
很快,被那人一掌劈在脖颈,倒在地上。
在这之后,黑衣人在房中还停留了一阵,然后推开门,逾墙而走。
杨珍双眉紧锁,两百灵石一张的搜魂符,用在一个凡人平民身上,这是想知道什么秘密?
难道与自己那天来过有关?
这时,黄小娥的声音还在继续:
“第二天,镇里的捕快前来看过, 说屋里还有一些散落的银钱, 判断是谋财害命,应该是歹人盯上了老人家的钱。”
“钱?蒋伯母哪来的钱?”杨珍问道。
他上次过来,了解到老人一直靠儿子赡养。蒋成遇难后,家里并没有留下多少积蓄。这也是他为何催促梁行翎等人将蒋成抚恤发下去的原因。
“就是在伯母遇害的前两天,县里给她送来了一笔银钱,听说是蒋成哥的抚恤。当时敲锣打鼓,大肆宣扬,整条巷子的人都看到了。”
“然后……”说到这里,黄小娥脸上露出悲伤之色。
“然后怎么了?”
“伯母就把我赶回来,说不用我陪了。”黄小娥这种委屈的情绪憋了好些天,今日有个陌生人愿意听她说话,便都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了。
“这是老人对你的保护,她已经预感到要出事。”杨珍叹息道。
“什么?伯母她……”黄小娥双眸瞪大,忽然明白过来,泪水顿时夺眶而出。
到这一步,凶手是谁,杨珍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判断。
梁氏兄妹在听说自己去过蒋母家后,不清楚我有没有打听到什么,又怀疑蒋母通过蒋成,知道某些隐秘。
于是,借助自己尽快发放抚恤的命令, 甚至等不及自己从郡观回来签署,就大张旗鼓将这些钱送到了老人手里。
两千银币,已足够吸引江洋大盗,甚至是修士前来谋财害命了。
只可惜,他们做得太过明显,连蒋母都猜出这是笔索命钱,自己又怎会看不出来?
真是愚蠢而又自作聪明,跟他们在坊市的表现一样。
不过,这些还只是自己的猜测。杨珍打算先找到凶手,再顺藤摸瓜。
若蒋母真是因为自己来访而死于非命,他唯有将凶手绳之以法,才能告慰对方在天之灵。
他向黄小娥道了声谢,带着柳柔匆匆离去。
……
梁家镇是建在山脚下的一个集镇。
这样的地方,从来不缺少各种花草树木。
虽然黑衣人蒙着脸,又是跳墙逃走,不过杨珍一路追寻过去,很快从路边一棵树上,找到了这人的踪迹。
在逃出数百丈远后,这人进入一处废宅,再出来时,已经换了衣服,去了面巾,露出一张中年人面孔。
他不紧不慢,继续前行,渐渐地势越来越高,已是往山上走去。
梁家镇依靠的这座山,是属于梁家的地盘,山势并不高,上面有一条二阶灵脉。
半山腰则是梁家镇坊市。
不过,这人去往的地方,却不是坊市的方向,而是——
杨珍眯着眼望着远处那个巨大的坞堡,他曾经做为贵客,进入过这里,并受到最热忱的接待。
梁家堡!
果然是梁家的人!
杨珍正要迈步直闯,忽然看了看身边的少女,犯了难。
虽然有方宏等人的前车之鉴,又有窦殿主这杆大旗,他相信梁家但凡有点脑子,也决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不过,也得防止狗急跳墙。
这样的话,带着柳柔,可不太方便。
……
“少爷,你将我留在客栈就行了。”柳柔乖巧地建议道。
“这怎么好,”杨珍拒绝道:“你修为太低,若是有什么事,可未必护得住自己。”
“我现在这个打扮,没人会注意我的。”少女坚持道。
大不了在她门口布一个幻阵,杨珍思忖道,自己去梁家堡办事,顺利的话两三个时辰也该出来了。
想到这里,他带着少女回到镇上,找了一家比较豪华的凡人客栈,要了一间单独的院子。
将柳柔留在房内,又取了些吃食,嘱咐她不要外出,接着便在屋外布置了一个幻阵。
一切妥当后,他施施然离去。
离开客栈还不到十丈,他有些不放心,神识发出,回到了那处小院。
然后,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外挂妹妹,外挂妹妹。”少女在低声呼唤。
外挂?杨珍一脸愕然。
“我要去我的仙府空间,”柳柔继续说道:“等少爷快回来时,你再把我送出来就是,不会暴露的。”
“我要修炼。我不想成为少爷的累赘。”
她的仙府空间?
蓦然间,杨珍似乎明白了什么。
“衣衣,衣衣。”他呼唤小仙草。
“嗯。”小草懒洋洋的回应。
“柳柔的仙府空间,那是怎么回事?”
“哎呀,人家睡得好好的,你吵醒我了,真讨厌!”衣衣声音中透着不爽,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而是催促他:
“快回去呀!”
杨珍莫名其妙返回客栈,快到小院门口时,衣衣又说道:“隐身。”
杨珍掐指使出【隐身诀】,潜入房中,来到少女身后。
柳柔浑然不觉,还在那里不停呼唤:“外挂,外挂。”
一道白光闪过,将她整个包裹起来,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
杨珍重新来到梁家堡大门口。
这时他已去掉伪装,换上一身白袍的馆主服饰。
望着门口站岗的守卫,少年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猛地大喝一声,舌绽春雷:
“梁家堡人听好了,巫水县馆馆主杨珍在此,速速开门,不得有误!”
声音响彻数里,一直到山腰处的坊市,都清晰可闻。
第七十章 大闹梁家堡(一)木槿识凶
梁家堡大门徐徐打开,一名身材修长的中年人当先走了出来,几人跟在后面。
“馆主大驾光临鄙舍,不知有何贵干。”来人恭恭敬敬行礼道。
“梁行松,怎么是你?你家族长呢?”杨珍诧异道。
“族长外出了。”梁行松答道。
“其他几位长老呢?”
“都不在。”
“去哪儿了?”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梁行松双手一摊:“我梁家镇地方虽然不大,方圆也有四五百里, 几位长老悠游山水,逍遥其间。我们这些后辈,又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在下?”杨珍皱了皱眉:“我巫水县馆,好像还没有将你除名吧。”
“在下和舍妹深感有负馆主重托,前日被馆主停职后,便已向县馆提出辞呈, 决意回家修习,闭门思过。”梁行松解释道。
他虽然对杨珍还深怀畏惧,不过此时身处自家门口,说话语气比之前日要自信张扬许多。
“原来如此,”杨珍不为己甚,接着问道:
“如此说来,现在坞堡内,主事的就是你喽?”
“还有益管家。”梁行松伸手指向身后一名老者。
那老者见提到他名字,连忙露出谄媚笑意,朝少年行了一礼。
此人叫梁重益,杨珍上次见过,练气圆满修为,是梁家在这坞堡的管家。
“将你们在坞堡的修士都叫出来,本馆主有话要问。”杨珍吩咐道。
梁行松变了脸色:“馆主这是何意?”
杨珍在来的路上早已想好理由,当即从灵兽袋中掏出一物,乃是一只毛绒绒、小鸭子模样的粉红小鸟。
“这是我的宠物,”他指着赤腹鹰幼雏道:“原有一公一母, 这只是母的,公的那只今日在镇上走失了。”
“如果有修士接触过那只公的,身上必然会留有此鸟的气息。我这只宠物一见便能嗅出。”
“本馆主也没别的意思,你将大伙都叫出来,让我这宠物闻上一闻。”
梁行松放眼看去,作为妖族地盘边缘长大的人物,他见识过不少妖兽,却从未见过这种红彤彤的小鸟。
这反倒让他对杨珍的话信了七成。
“好!”他大声应诺,脸上放松下来。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馆主远来是客,可否进鄙堡一叙?我这就让族人们都出来。”
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
“那就叨扰了。”杨珍心中冷笑,并不畏惧。
梁家堡大门大开。又出来几人分列两侧,恭请馆主入内。
杨珍并不急着走,他扫视一眼四周,看中了一棵五尺来高的木槿。
“唰!”手中倏地多了一把铲子,他对准那木槿四周,三下五除二便刨了个大坑,将木槿一把扛在肩上。
梁家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馆主,你这是做什么?”梁行松问道。
“我这宠物,喜欢木槿,”少年扛着树,大步朝堡内走去:“稍后让她站在树上,她更喜欢。”
“这个, 鄙堡院内,也种有此树啊,馆主何必多此一举。”
“哎,她很挑剔的,正好看中了这棵树。”杨珍笑道。
……
梁家堡内
二十多名修士站成两排,目光炯炯地望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身旁,新挖了一个坑,那棵木槿被种了下去,一只粉红小鸟在树杈间摇摇晃晃。
“人到齐了吗?”杨珍问道。
“除了在坊市的,还有在各个矿场,以及服侍长老们出游的,其他人,都在这里了。”梁行松答道。
“梁行云呢?”
“他陪长老们出游去了。”
“梁行翎怎么不下来?”杨珍突然指着远处一个房间问道。
梁行松大吃一惊,那地方距离已经超过一百三十丈,杨珍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神识竟已超过练气圆满?
“舍妹自感无颜见馆主,所以……”他找了个理由。
“让她下来。”少年淡淡道。
“是。”梁行松不敢违抗。
“还有没下来的吗?”杨珍继续问道。
“这……”梁行松支支吾吾道:“应该,没有了吧。”
“那里是怎么回事啊!”杨珍又指向一处,那地方距离甚至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丈。
梁行松心中大骇,再也不敢藏藏掖掖,又叫下来六七人。
此时院中总人数已超过三十。
梁家总计在册修士八十二人,这里差不多占了四成。
也许更远处还躲着一两个,杨珍并不在意。
刚才衣衣这么一搜索,大致可以确定,族长和三位筑基长老都不在堡中。
这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他们去哪儿了呢?少年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
……
在杨珍的命令下,一名又一名梁家修士走到木槿面前,站定片刻,然后退在一旁。
小幼雏好奇地望着他们,从出生之日起,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类。
一名脸型瘦削,目光阴冷的中年人走上前来。
杨珍眼睛微微一眯,就是他!
草木之语并不能很准确的描绘一个人的外貌,但是,如果这个人再次出现,两相比对,它们却可以很好的找出目标。
这株木槿是凶手进入梁家堡之前,最后看到他面目的树木,所以杨珍宁可费些功夫,也要将它搬到院子里来。
现在,目标终于确定。
“你是谁?”杨珍指着中年人问道。
“小人梁行锢。”这人不慌不忙道。
就在这时,得到暗示的幼雏突然“湫湫”叫了两声。
众人都是一惊。
“梁行锢,我那宠物在哪里!”杨珍一声暴喝。
“我,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鸟!”梁行锢又惊又怒,忙跪了下来:
“大人,小人可以发誓,我绝对没有拿走大人的宠物!”
“不一定是你拿走,也许你碰巧撞见过,”杨珍故作沉吟道:“这样吧,你先跟我走一趟,回去我再查查,绝不会胡乱冤枉你。”
“大人!”梁行锢争辩道:“小人今日就没出过门,怎么可能撞见你的宠物?”
“这么说,你是在这堡内撞见我的宠物喽?”杨珍惊讶道。
“梁行松,”他看向对方:“要么本馆主在这堡内搜查个底朝天,要么我带此人走,你说呢?”
梁行松双眉紧锁,目光渐渐阴冷。
他又不是傻子,杨珍到底为何事而来,他已经有了猜测。
第七十一章 大闹梁家堡(二)一对三十
“杨馆主,”梁行松不动声色道:“不就是一只禽鸟吗?要不,你开个价吧?”
“哦?”杨珍笑道:“我若是说个几万灵石,你也赔吗?”
“赔!”梁行松咬着牙道:“馆主你说是多少,我梁家就给多少!”
“梁行松啊,你还真有几分魄力!”杨珍哈哈一笑,声音陡然一冷, 喝道:
“梁行锢,你涉嫌谋杀清水巷一蒋氏女子,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再次面向梁行松:“梁行松,这是杀人嫌犯,你不会还拦着吧!”
神识则偷偷关注梁行翎, 发现这女子目光阴冷,脸上却无什么惊讶, 显见是个知情的。
梁行松阴沉着脸, 果然不出所料,这位少年馆主,是冲着那起命案来的。
只是,他如何知道是梁行锢干的?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该怎么办。
交人?那是不可能的。搜魂符下,什么话都问得出来。
不交人,这个馆主可不好打发,就算凭着人多势众,将他留下来,也是个烫手山芋。
人家可是有金丹老祖撑腰的。
终于,他目光变冷,嘴唇轻轻抖动,已做出决断。
“馆主,你说这话,可得有证据啊!”他一边说,一边大步朝杨珍走去。
杨珍立即提起了戒备, 口中冷哼道:“有没有证据,查过便知。梁行松,你是做过管事的,当知我县馆,是有这个权力……”
话音未落,忽地前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一个人影重重倒在地上。
头骨碎裂,七窍流血,当即毙命。
梁行锢,死了!
旁边,那管家梁重益骂骂咧咧道:“身为梁家子弟,居然残杀凡人,死了活该!”
杨珍脸色铁青。
这边用梁行松分散自己注意,那边梁重益直接杀人灭口,这是何等猖獗!
既然如此!我看你有多少人可以杀!
“梁行松,梁行翎,”他语气森冷:“你二人,被县城坊市数家店铺告了,跟我走一趟吧!”
又指着梁重益:“还有你, 既然梁行锢为你所杀,那也和我走一趟,录个口供!”
这两句话说出来, 庭院顿时鸦雀无声。
那梁重益也不骂了,而是看向梁行松,两人目光交织。
其他人有的怒视杨珍,甚至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将这狂妄的家伙乱刀砍死。
“杨馆主,请恕小民等不能从命!”良久,梁行松缓缓说道:“几位长老临走前,特地吩咐我们这些小辈好好看家。我等实在是走不开啊!要不,你宽限几日,只要长老们一回来,我们几位就跟你走?”
“梁行松!”杨珍喝道:“县馆召你问话,你敢拖延抗命不成?现在就跟我走,莫要自误!”
“自误?哈哈,哈哈哈哈!”梁行松仰天大笑,终于将伪装撕下,不再客气:“杨馆主,你背景深厚,实力也不弱,何苦为难我们这些散修呢?好好做你的馆主不成吗?”
他指了指场中,讥笑道:“我们这里有三十多人,修为超过你的有七八个,就算是来个筑基修士,我们也能斗上一斗。莫非你真的以为,靠着几张闪电符,就可以视我等为无物吗?”
“说到自误,我倒是要奉劝馆主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要自误!”
梁行松正说的得意,却见这时少年手中已多了一根紫金青檀木,正朝他头顶劈来!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杨珍明白,只有比谁拳头硬了。
先下手为强!
梁行松大骇,双足蹬地,急速后退,口中大呼:“拿下他,等族长回来处置!啊——”
最后这下惨呼,却是杨珍迅如脱兔,已来到他身侧,一棒下去,将他刚刚祭出的防御盾击破,顺势打在他大腿上,当即筋骨折断。
杨珍紧接一拳,敲中他后脑勺,将其击晕,轻轻抓起,扔进了灵兽袋中。
这一下兔起鹘落,短短一个呼吸,梁家这名练气九层,便已成为少年第一个战利品。
一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梁重益又惊又怒,他好几次听梁行松提起,说新来的馆主实力很强,却没有想到,竟是这么强!
都是练气后期啊,行松的修为甚至还要高出一层,却不是对方一合之敌!
今日不能善了!
“布阵!”他歇斯底里喊道:“大家一起上,围攻!”
哗,三十人开始分头奔走,以阵势抗衡。
杨珍岂能容许他们轻易布好阵势,对付自己?既然已经开打,那就打个痛快。
他抡起紫金棒,如虎入羊群,在人群中四处游荡,遇见着一个便是一棒下去。
顷刻间,当他击穿整个人群,来到另一侧时,地上已经东倒西歪躺下七八人。
还有好几人捂着伤处,离得远远的,面无人色。
更有看着手中利刃,不敢相信的。自己明明刺中对方,怎么他一点伤口也没留下?
就在这时候,已有两支队伍布阵完成,当即一左一右围了过来。
正是五行锁龙阵。云霄宗以这套阵法,纵横天下数千年,也让许国大大小小的修仙家族,照猫画虎般学了个七七八八。
杨珍制止住跃跃欲试的衣衣,好不容易有这么多练气修士让他锤炼,那他还不打个痛快?
他长啸一声,身子宛如游龙,已从两支五行阵的中间穿插出去,继续追打那些尚未成阵的散兵游勇。
避实击虚,这是打群架的不二法门!
乒乒砰砰,又是数棍下去,地上又倒下七八人。
衣衣既然不能释放闪电,只得不情愿的打打下手。十几根捆仙绳从空间飞出,瞬间将这些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顷刻间,梁家这边站着的,只剩下十五人。
不过这十五人,却是刚好组成了三个五行阵,成三角之势,将杨珍围在中间。
每支五行阵,差不多有两名练气后期,一人为箭头,一人为支撑。
梁重益便是其中之一箭头。而梁行翎也躲过了杨珍的追杀,藏身在一支五行阵内,正用恶毒的目光怒视少年。
广场稍微安静了片刻。
很快,所有人都动了。
真正的决战,现在开始!
第七十二章 大闹梁家堡(下)巫符
五行锁龙阵可以提升整体战力,不过人数越少,提升的效果越有限。
五名练气后期组成的战阵,也不过是抗衡一名筑基初期。
而梁家的五人战阵中,还有三名练气中前期,加在一起,战力顶多能与筑基一层相持。
现在的筑基一层, 是杨珍的对手吗?
早就不是了。
杨珍留着这三只五行阵,不过是柿子先捡软的捏,又给对方错觉,以为有赢的可能,从而留在场上不走。
如今,是彻底解决他们的时候了!
他跃身而起, 人在半空,紫金棒如一条长龙,压向迎面的五人。
灭之一棍!
这五人的箭头正是梁重益, 见状也是一声咆哮,全身法力激荡,左右两柄法剑挡在身前。
身后四人见杨珍气势凌人,不敢怠慢,同样鼓动全身法力,与梁重益形成合力。
然而,没什么用。
紫金棒穿过层层防御,生生砸中梁重益额头。
“砰!”一声爆响,人头仿若从百丈悬崖掉落的瓦罐,登时碎裂一地。
练气圆满的梁重益,一击毙命!
半刻钟前,他刚刚将一位族侄的额头拍碎,而转瞬间,自己便步了对方后尘,死状甚至更惨。
随着箭头的粉碎, 小五行阵另外四人, 皆遭受重创,口吐鲜血, 倒地不起。
杨珍哈哈一笑,正欲转身对付另外十人,突然感觉数道阴森寒冷的气息渗入体内。
这是怎么回事?
他肉身强度,堪比筑基中后期,这也是他敢于不顾防守,全力进攻的原因。
寻常练气修士的术法、刀劈剑刺,顶多只是让他皮肉受些小伤,并无大碍。
然而这些气息,却是完全无视他皮肤的强韧,直接穿透进去,作用于肉身。
随之,他感觉身体像灌了铅一样,举步维艰。
浑身的劲似乎使不出来,连手中的木棒都拿捏不住,掉落在地。
“这家伙中符了,没力气啦!”好几人兴奋的叫道。
这也冲刷了梁重益惨死带来的震撼,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中符?没力气?”杨珍心中一动,已明白是怎么回事。
巫符!
他中了巫族的符箓, 虚弱、迟钝、诅咒,可能是一种, 也可能好几种。
巫符是将巫族的术法绘制在符箓上,不能以灵气激发,而是一些特殊的东西,如精血,甚至毛发之类。所以杨珍上次在黑沃乡虽然见到,却没有购买。
他一直以为没什么用。
想不到,这巫术居然可以无视修士的防御。
就在他脑海心念电转的片刻,已有数道术法、剑芒、法器打在他身上,虽然未能造成重伤,却在身上撕开了好几个口子。
肉身的防御力,下降了好几成。
怎么办?难道要衣衣出手?
那岂不让她笑话!
半刻钟前,自己还大言不惭,表示一个人能搞定,让她老老实实作壁上观。
可不能让这小东西笑话了去!老子不过是体力削弱了些,照样能灭了你们这些渣渣!
杨珍大吼一声,双拳紧握,鼓起全身的力气。
【五行锻体诀】,随之自动运转周身。
仿佛如阳光照进冰窟,又仿佛是干涸的土地迎来春霖,锻体诀所到之处,血气沸腾,血脉偾张,力气尽复!
【五行锻体诀】,竟能消解巫术的侵蚀!
杨珍哈哈大笑,右手一抄,已拎起木棒,向着剩余十人砸去!
……
战斗结束了。
梁家人三十一人,战死一人,其余尽数被擒。
这么多俘虏,怎么带走?杨珍拍了拍身上的两只灵兽袋,那里已经满满当当塞进八人,再也挤不下了。
好在梁家也是做妖兽买卖的,他很快从俘虏中找到六只灵兽袋,刚好将他们全部装了进去。
还有几十个储物袋,被他一股脑扔进了空间。
如果梁家这些人最后都被定罪,按照云霄宗的规定,这些储物袋便都是他的战利品。
如果他是散修,甚至还可以在梁家堡大肆搜刮一番。
然而他是县馆馆主,他有权查封梁家,却不能随意将里面的财物据为己有。
尽管如此,杨珍还是在堡内四处走动,寻找府库的位置。
不是因为贪婪,而是想找找里面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今儿有些玩大了。
他愿意只想带走梁行锢一人,结果梁家胆大妄为,居然当着他的面灭口。
一怒之下,他才下定决心擒拿梁行松、梁行翎、梁重益三人。
却想不到最后打了一架,这个坞堡所有的修士都被他抓了。
反正都抓了,他也没打算放回去。
发展到这一步,他和梁家已经不可能善了。既然如此,那就得多搜搜对方的罪证。
梁家堡并不止这三十几人,还有数以百计的凡人奴仆。
这些人看着这位以一己之力,将堡内几十位仙人老爷尽数成擒的少年,皆是战战兢兢,如见天神。
杨珍随手拦住几人,询问府库的方位,都是一问三不知。
最后还是在无人处,一名卖身进来的丫鬟,偷偷指向了族长的住处。
……
族长的宅院在坞堡高处,离那二阶灵脉不过一里路程。
门口有一道禁制,不过品阶不高,想必梁远雄也没想过突然会有人光临。
杨珍一拳轰开禁制,进入院中,四处打量间,已发现好些花草树木。
他满意地笑了。
很快,在院子石桌下面,他找到了隐匿阵法的开关。
按照草木记忆中的开启方式,阵法缓缓打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杨珍神识扫过,下面只有一个密室,并没有人。
密室大约三丈长宽,堆堆挤挤摆了数十箱子,还有两个货架,上面陈放着一些丹药符箓,其中赫然有一颗上品筑基丹。
只可惜,这些东西对杨珍没什么大用。
他接着一个个箱子开启,里面有的堆放着灵石,有的是凡间的金银钱币,也有一些法器,甚至灵植。
初略估算,大概有十万灵石,这在筑基家族中,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杨珍忍住自己的贪欲,没有去动它们。
最后一个箱子居然打上了禁制,杨珍还是依靠衣衣的指点,这才绕过禁制,打开了箱子。
蓦地,他眼睛一亮。
第七十三章 谋算灵石矿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十二个玉盒,每个盒子里面,都有一块浑身乌黑,隐隐闪着荧光的石头。
这东西杨珍太熟悉了。
空冥石!
十二颗空冥石,清一色拳头大小,全是中品空冥石。
如果按照当年秦婉竞拍时一颗四万灵石的报价, 这儿足足有五十万灵石。
梁家买这么多空冥石干什么?
杨珍心中疑惑。
手中却是一扫,整个箱子都扔进青石空间。
紧接着,他双手不停,密室内的东西,不管有用没用,都被他一一扫进空间。
原本他是不打算动这里的东西,以免让对方知晓。不过在见到这批空冥石后,他改变了主意。
自己同梁家已经势同水火, 这些价值几十万的空冥石,不管对方拿来干什么,都不能留下来。
既然已经取走一物,那其他东西,索性也都拿走,反正已经隐瞒不住。
他会在梁家定罪之后,将它们上缴给宗门。
很快,密室被清扫一空,连两张货架都没有幸免。
虽然没找到梁家什么罪证,让他有些失望,不过这几十万灵石的财物没了,也够梁家喝一壶了。
杨珍离开宅院,祭出飞剑。
到了这个时候,该考虑跑路了,否则梁远雄或者那个素未谋面的大长老随便谁回来,再借助主场之利, 他绝对讨不了好。
飞剑一溜烟地朝后山飞去, 在一个隐秘之处, 少年换了装束,改了容貌,这才施施然去往镇上。
他打算联络陈茹,问问寻人有没有进展。自己承诺帮忙,却一直忙忙碌碌,没顾上这摊。
传音石没有回应,这意味着对方不在镇上。
杨珍想了想,将陈茹留给他的一张纸鸢发了出去。
两刻钟后,他收到了回复。
打开一看,纸鸢上是女人略有些缭乱的字迹,只有寥寥四字:
“藏水村西。”
四个字?
一张可千里传讯的纸鸢,少说也要三灵石,摊开的话有巴掌大小,至少可以写上几十个字。
结果你才写这么四个字?
难道她是着急找人,没有时间?
那可以留语音啊,照样能把事情说得更清楚。
除非,这陈茹当时不太方便,甚至是偷偷背着人写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杨珍越是思索, 越觉得事情透着几分古怪。
倒是藏水村这个地方, 他有印象,是梁家镇下辖的六个村子之一。在本镇东北方向,大约四百多里路程,也是最靠近百万大山的一个村寨。
那里已经是大山的边缘,继续往西数里,就是莽莽苍苍的森林。
他心中一动,一张梁家镇的地图出现在手中,正是方才从密室货架中取得。
这地图比县馆保存的梁家镇地图还要详细,杨珍凭着大概的印象,很快找到了麻水村的方位。
他手指在地图上慢慢移动,从森林继续往西,大约三十里处,一个标记引起了他的注意。
猴王洞灵矿!
灵矿?少年略一思索,想起来了,梁家确实通过郡观,竞拍到一处灵矿的开采权,好像就在这个位置。
难道陈茹等人要去的地方,就是这个灵矿?
周珀妹妹那几人,莫非被梁家掳掠去开采灵矿了?
以梁家的品性,还真有这个可能!
突然,杨珍想到一物。
空冥石!
那十二块空冥石,难不成不是买来的,而是梁家私自开采,准备出手的!
空冥石矿往往与灵矿不会相隔太远,梁家很可能在那附近,发现了一座空冥石矿!
若是这样,许多事情似乎都说得通了。
无缘无故消失的散修,遇难的驻乡弟子,十二颗整整齐齐的中品空冥石……
少年一颗心砰砰直跳,直觉自己触及到了梁家最大的秘密。
这些家族,还真是一个个不知死活啊,祝家如此,梁家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亲身前往查探。
……
杨珍准备前往藏水村的时间,大约是酉时两刻。
让我们将时间拨回一个时辰前,申时两刻。
那时,梁家堡正打开大门,欢迎杨珍这位“贵客”。
而藏水村这边,也来了两名外人。
这两人衣着普通,相貌普通,修为练气八九层的样子,在这大山边缘同样非常普通。
其中一人看着年长些,大约四十来岁,身材也比旁边那三十多岁的高出半头。
这两人进入村寨后,在村中唯一一家客栈交了订金,要了间上房。
因为靠近大山,时常有修士往来,这间乡村客栈条件并不差。房屋面积很大,还是套房,里面被褥也很整洁。
这两人一路风尘仆仆,却没有休息的打算,只是在房间稍为整了整,便去了隔壁的一间上房。
那儿,已经有五人在等他们。
进屋之后,个头矮的那个瞬息间打上一道隔音禁制,两人这才目光平淡地看向众人。
五人中,为首的是一名三十来岁,粗眉直鼻的年轻人,只见他对着二人双手拱合,态度非常恭敬:
“弟子张千帆,见过护法师兄、堂主师兄!”
被称作护法的高个年长男子从鼻腔“嗯”了一声。矮个堂主却是眼珠四处乱转,目光在后面的蒙面女子身上徘徊许久。
张千帆直起身,开始介绍身后四人。
首先是一位相貌俊秀的年轻人。
“这位是周珀周师弟,他妹妹正是去年于此地失踪的三名弟子之一。”
“哦?那个可以感应到妹妹方位的弟子,就是你吧?”年长者问道。
“回护法师兄的话,正是弟子。”周珀连忙应道。
“你和你妹妹修习的,是何种功法?”
“这……”周珀有些迟疑。在修仙界,随意打听他人功法是一种失礼的行为,尤其还是初次见面。
“嗯?”年长者浓眉一挑,淡淡的筑基威压笼罩过来。
周珀压制住心中的不满,闷声答道:“叫【阴阳灵犀诀】。”
“阴阳灵犀?呵呵!”矮个嗤笑道:“听起来像双修功法啊,莫非你和你妹妹那个?”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脸上那种猥琐的笑意,却是毫不掩饰。
周珀脸顿时涨得通红,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大声道:“不是双修!我和我妹妹清清白白!堂主,请勿血口喷人!”
“哟,老子还没戳你,你就恼成这样,不会是位小相公吧!”矮个也有些恼了,话语更加不堪。
周珀大怒,双手紧握,身子微微颤抖,若不是修为相差实在太大,几乎便要动手。
“好了,说正事。”高个摆摆手道:“说说你那功法。你是如何感应到你妹妹,为何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确定在这个位置。”
“是!”周珀应了声,恨恨地瞪了矮个一眼,这才说道:
“弟子和舍妹乃是孪生兄妹,故而我们修习这功法后,只要其中一人运行这功法,便可感知到对方存在。”
“之所以花了十数日时间,一则是我兄妹修为低微,二则,弟子认为,舍妹大多时间,很可能不在地面之上,而在,地下!”
“灵石矿!”高个插话道。
“没错,灵石矿!”周珀咬牙道:“我们寻到这藏水村时,从村民口中,探听到西边山林中有一座灵石矿。再结合弟子这时有时无的感应,故而弟子大胆断定,舍妹很可能在灵石矿中!”
“灵石矿的具体位置,能确定吗?”
“可以,不过需要时间。如果我兄妹俩离得比较近,即使舍妹在几百丈深的地下,我也能感应到!”
“感应到之后,能找到灵石矿入口吗?”高个问道这里,呼吸稍有急促。
“能!”周珀大声道:“这正是我这功法的奇妙之处,只要感应到对方,便可在双方之间自动出现一条最便捷的路径。如此,必是进入灵石矿的通道!”
“善!”高大抚掌大喜,和那矮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赤果果的贪欲!
在许国,除了那些超大型的,绝大多数灵石矿,宗门都交给各家族开采,自己每年收取固定份额。
于是,这些被各个家族开采的灵矿,就成了散修眼中的肥肉。
只是,灵矿大都在地下几百,甚至上千丈的深处,若是找不到洞口,你便是知道这里有灵矿,也只有徒唤奈何。
当然,即使找到洞口,家族也会一路设置各种障碍,如机关、陷阱、阵法等等,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相较于茫茫群山中寻找一个隐匿之中的洞口,对付这些障碍,却是要简单多了。
而且,梁家一个才四位筑基的小修仙家族,能搞出些什么水平的机关障碍?
高矮两人想到这里,不由踌躇满志,对计划充满信心。
散修盟盟主是什么修为不为人知,但护法通常是筑基后期,堂主则是筑基中期。当然,这里的堂主代表一种称号,并不表示你手下就掌管一个堂口。
事实上,由于散修盟乃是各散修组织的松散联盟,某些所谓堂主手里,可能一个人也没有,而有些练气弟子,手下反而有几十上百人马。
最后,就是筑基前期被称为执事,所以他们现在这只七人队伍,有筑基九层的护法、筑基六层的堂主、以及筑基三层的执事(张千帆)各一人,还有四名练气后期的精英弟子,实力绝对不弱。
而猴王洞灵矿,据他们搜集到的情报,很可能只有一位筑基,就是梁家那个经常闭关不出的大长老在看守。
光是护法一人,突袭之下,就有很大把握干掉对方,再加上还有两名筑基帮手,他们可以很豪迈的夸耀一句:
优势在我!
而战果呢?梁家这个灵石矿,年产足有五万灵石!
就算大部分灵石被运走了,那也没关系,因为矿洞之中,还有一样更重要的东西——
开采灵石的法阵。
这是云霄宗独家制造,其核心部件和材料都掌握在宗门手里,仿制极难。而且一般家族散修也不敢随意仿制,否则将召来灭门之祸。
但如果抢走一套法阵,偷偷找处灵矿开采,这个隐蔽性就强多了,宗门不大容易发现。
虽然这样一套法阵,寿命可能只有五到十年,那也是好几个五万灵石啊!
干了!
两人再度相视一笑。
人群中,陈茹听到他们的谈话,却是暗暗皱了皱眉。
接着,那位护法又询问周珀几个问题,比如:
“你运使这套功法,感应到你妹妹时,她会不会同时也感应到你?”
对此,周珀再次瞪了矮个一眼,答道:“不能。如果双方是道侣,则可以。”
这从侧面驳斥了矮个修士的信口雌黄。
周珀之后,张千帆又接着介绍了两名男修,其中杨珍曾经在康盛阁见过,和陈茹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叫武智荣,另一人看着比较木讷,叫卢承启。
最后轮到陈茹,张千帆刚要开口,却听矮个修士笑道:
“出门在外,戴着面巾更惹人注目,何不取下来?”
说完,也不待陈茹反应,右手五爪伸出,将女人面巾一把扯下!
一张倾国倾城、莺惭燕妒的俏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矮个修士一时看得呆了,口中喃喃:“真好看。”
陈茹满脸通红,只恨技不如人,只能对那矮个怒目而视。
酥胸剧烈起伏,显然极为愤怒。
“够了!”高个怒喝一声,对矮个的莽撞,也是颇为恼怒。
他转头看向陈茹:“不过,青泥师弟说的也有道理,行走江湖,你这么遮遮掩掩,实为不智。这样吧,我传你一套隐匿之法,可改变相貌,修为不超过你一个大境界者,绝对看不出来。”
说完,便是一段传音,将口诀要点一一解释给女人。
陈茹见事已至此,只得接受对方好意。好在这口诀并不难学,只是一刻钟功夫,她便粗粗掌握,当即将自己变换成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女子。
最终,这两人也各自自我介绍,高个名叫青叶,矮个叫青泥,这名字一听便知是化名。
接下来,众人一致商定,明早分头行动,一起进山,到那灵矿附近后慢慢搜寻。
事情商量完毕,青叶青泥同五人告辞。青泥的目光不住在陈茹身上上下打量。那张脸因为易了容,倒是看得少了。
陈茹气极,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心中惴惴不安。
就当这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闭目养神的周珀双目突然张开,惊喜道:
“我感觉到舍妹的气息了,非常清晰,应该是来到了地面!”
第七十四章 谁是猎物
“在地面上?”众人闻言都是一喜。
是在茫茫群山中,寻找那微弱的感应气息容易,还是趁着气息清晰,先将人找到?
几乎不用考虑,大家都选择后者。
甚至,如果那位大长老这时也在地面,正好趁机一块拿了, 然后逼问他说出洞口的位置。
这也比进洞偷袭更加安全可靠。
所以,以青叶为首,当机立断,现在就出发!
根据周珀前几次的经验,他妹妹来到地面之后,通常都会呆一个时辰左右。
从藏水村到那猴王洞灵矿, 三十里直线路程,换算成山路也许有上百里,但以他们的修为, 许多断崖险隘可以一跃而过。
一个时辰,足够赶到!
七人动作很快,数息之后,便分做三波,分批出了藏水村,向着大山走去。
在这个村子,像他们这样匆匆奔赴大山的,每月都有不少,实属寻常。
然而这几位散修并不知道,早在青叶二人进入村寨之时,便已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
时间再次回到申时二刻。
当青叶青泥推开隔壁的房门,与张千帆等五人相见时,在一楼拨打算盘记账的掌柜,瞳孔陡然一缩。
给正在擦桌子的小二使了个眼色,那小二心领神会, 端起地上的一盆脏水,走到门外, “噗”的全倒进了沟里。
百丈远处的村寨城楼上, 两个人将这一切默默看在眼里。
打出一道隔音禁制,其中一人说道:“少爷,看来没错,刚才进村的这两人,就是这群散盟会的援军了。”
“嗯。”被称呼少爷的是个皮肤粗糙的青年,看着就和村里巡逻队员一个长相,然而杨珍若是听得他的声音,定会大吃一惊。
梁家的少爷,被当作未来族长培养的梁行云,居然在自家的村寨,扮成一个村民!
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
原来,九天前梁行云听梁重锦报告,康盛客栈住进了一位大美女后,虽然顾忌杨珍也住在那里,不敢造次。但第二天晚上在和杨珍分别后,却是急不可耐地去了客栈,偷偷观察。
结果这一观察, 却是让他发现了这些人的秘密。
居然是来寻找失踪的道友, 而且,其中一人还有特殊的搜寻方法。
做为继承人, 家族的一些勾当他心知肚明,当即将这件事报告给族长。
梁远雄对这事非常重视,尤其在知道周氏兄妹的特殊后,更是欣喜若狂。于是几位长老一合计,决定来个将计就计。
那人不是能找到他妹妹吗?咱们干脆就将他妹妹时不时送到地面,把这些人勾引过去。
毕竟在城里,人多眼杂,想神不知鬼不觉弄掉几个人非常困难,后患也多。
只有进入大山,那才是他们任意施为的地盘。这大山死亡失踪的修士多得去了,谁知道是妖兽还是他们干的?
而最为重要的,他们还要活捉周珀,此人有大用。至于原因,留待下文再叙。
计划很顺利,当周琦在地面露头两次后,这群散修终于被吸引到藏水村。
结果到了这里,这群人不走了,一停就是好几天。
期间周琦有两次出现,他们都是按兵不动。
房间一直有隔音禁制,也探听不到是何原因。
大长老终于按捺不住,趁着有人出来转悠的时候,抓了一个舌头,一番威逼利诱,又是心魔发誓,终于逼得这人说出真相。
原来,他们在判断人很可能在灵石矿后,担心不是大长老的对手,准备从盟里请来援兵,再继续行动。
至于援兵的修为,那人也坦白了,说上头将安排一名护法和一名堂主前来。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梁家几位长老有此自信,是因为他们还有一道强大的杀手锏!
……
回头继续说梁行云,他为了不在这些散修面前露出马脚,故意扮成了村里的一名守卫,一连几天睡在城楼。
从这点说,此人也算是能吃苦,敢任事。
他又和客栈的掌柜商量了暗号之法,以免自己靠的太近,惹人怀疑。
毕竟对方可是有筑基后期的高手。
此时他得到确切消息,一颗心落地,再不犹豫,取出随身的纸鸢,当即送了出去。
半刻钟后,三十里外猴王洞,梁远雄收到了孙子的讯息,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身边,是二长老和三长老。
他们得到散修盟今日将派援军的消息,早就赶往此地,严阵以待。
“去报告大长老,就说目标已经来了。要他将那小妞送到地上来!”
“是!”梁重钧答应道,当即朝远处的山涧掠去。
“不用太急,”梁远雄喊道:“半个时辰送到即可,太快反而惹人生疑。”
“是。”梁重钧又答应一声,脚步放缓。
灵石矿的入口,就藏在山涧某处。
他来到崖璧之下,七拐八折,转入到两块巨石之中。
这地方怪石嶙峋,堆堆垒垒,即使有人跟踪,到了这里,也很难不暴露行迹。
梁家将入口安排在这里,也是煞费苦心。
几道法诀打出,某处杂草丛生的地面,突然现出一个三尺宽的洞口。
梁重钧一跃而下,直直下降了百丈,落到一块平地上。
他轻车熟路,知道这洞口的深度,其他人若是进来,一个不防,说不定还会摔上一跤。
梁重钧马不停蹄,接着前行,时而跳入一个深坑,直落数十上百丈,时而又是一段斜坡,如此半刻钟后,前方再次出现一个洞口。
他毫不犹豫,继续跃下,这次足足下降了三百丈,才终于落地。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百丈远处,正有六人盘膝而坐,各据一角,围在凝练法阵旁边,提炼灵石。
见到有人进来,有几人抬头看去,认出是三长老,立即露出讨好、乞求的笑容。
梁重钧理也不理,抬脚从几张散发臭气的帐篷身边迈过,进入了一处甬道之中。
他在这甬道中脚步不停,走了有二三里远,来到两块平平无奇的石头面前。
又一次打出数道口诀,两块石头朝两侧分开,又一个洞口露了出来。
他矮身进入,这一次开始发足狂奔,足足跑了有十来里,其中还有好几处作为迷惑的岔口,被他一掠而过。
终于来到另一处长长山洞之中。
这里有十数人,有老有少,却是一个个都拴着精铁制作的脚镣。神情憔悴,看向梁重钧的目光,有的麻木,有的仇恨,有的怨毒。
他们每隔数丈站定一人,手里拿着铲刀,从山壁上时不时铲下一块鹅卵大的石头。
脚边的竹筐里,有的已有十数块石头,有的才三四块。
梁重钧目光在一块人头大的石头上停留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大摇大摆从这些人旁边穿过,又走了半里路,前方出现了一个石屋,里面隐隐有灯光透出。
他凑近前去,不出所料,里面正传来让人面红耳热的呻吟。
梁重钧咽了咽口水,嘴唇微动,悄悄传音道:
“大长老,猎物来了。”
说完,转身离去。
第七十五章 以死示警
石屋内有两人,一个是面相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眉凸眼恶、两腮无肉,一看便是那种心思狠毒、胆大妄为之人。
另一人则是名眉清目秀,姣若秋月的韶华少女,此时正被男子压在身下,一张粉脸上满是潮红,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
倘若仔细看去,那对睫毛下面,一双美眸却是空洞无物,仿若死人一般。
此时男子神情微微一滞,已将梁重钧的传音听了个明明白白,顿时秃眉一挑, 眼中射出一道厉芒。
他加快了动作,几息之后, 银瓶乍破水浆迸,一朵芙蓉着秋雨。
大口喘着气,梁家的这位大长老拍了拍女子的后背,声音显得非常温柔:“宝贝儿,走,大爷带你去上面透透气。”
少女正是周珀苦苦寻觅的孪生妹妹周琦,她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眸中,闻言却是一亮,有了一分喜色,脸上也焕发出几分光彩。
“嗯。”她柔柔弱弱应道。
取过一支木钗,随意将头发盘了盘,周琦很快收拾妥当。梁远英拿出一块黑巾将她双眼蒙住,搂着她腰肢,一脚踢开石门。
行进方向,却是与梁重钧来时之路相反,继续朝甬道深处行处, 直到数里之后,方才凌空跃起, 冲过了好几处洞口罅隙,最后在一座山腰间现出了身形。
狡兔三窟,梁家采集空冥石的隐秘之地,自然不会只有一条通道。
梁远英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确定视野之内无人,这才腾空而起,带着少女朝远方飞掠而去。
周琦一直软软地趴在他身上,也不挣扎,显然这种经历已不是一回两回。
不久之后,两人来到一处翠碧盎然的山谷,在一座八角亭前落了下来。
亭内,有石桌及竹椅等物,梁远英将少女放下,取下她的面巾。
周琦睁开双眸,看了看四周,一言不发走到石桌前坐下。
梁远英嘿嘿一笑,伸手一招,取出一壶灵茶,给两人各盏了一杯,端起自己这杯一饮而尽。
周琦接过灵茶,轻轻呷了一口, 姿态颇为淑雅。
大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情欲,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些灵果点心,摆在桌上。
最后,则是一张棋盘及两盒黑白子。
“下盘棋吧。”他提议道,率先在盘中搁下一颗黑子。
周琦也不做声,捻出一粒白子,贴在旁边。
两人你来我往,不一会儿棋盘上便落下数十颗棋子。
若是有棋坛高手在此,看到这情景,估计会摇头叹息,掩面而走。
这两人水平都不咋地。
不过,相比较而言,周琦还是要强上那么几分,两人对战多次,大多以她获胜告终。
偶尔失败,也是因为心事重重,心不在此。
如果不是因为心存期待,如果不是因为每次下棋时可以来地面透透风,她根本不会和这个辱她清白,掠她为奴的贼子对弈。
半年的煎熬,她没有白等。
十多天前,当她又一次暗中运使【阴阳灵犀诀】时,惊喜地发现,心诀终于有了感应!
她感应到哥哥的存在!
这说明,哥哥来这个地方寻她了,他们俩的距离,已不足千里。
当时她心潮澎湃,差点露馅。
慢慢的,对哥哥的感应越来越明晰,距离越来越近,七天前的时候,已经只有五十里!
然后,哥哥停下来了,停在东方某处,应是在那个叫藏水村的村寨。
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放心了。
这说明哥哥很可能猜测到她的处境,也知道这里,有一名实力强劲的筑基后期。
他一定是在等援兵!
周琦一边下棋,一边开始偷偷运转心法。
梁远英并没有完全封住她的经脉。在他想来,练气七层的她,和他差着一个大境界,便是站在那里任她施法,恐怕也弄不死他。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认为,经脉完全封住,那和凡人还有啥区别,玩起来还有啥意思?
这给了周琦机会。
灵犀诀发动,无数看不见,以神识也无法感知到的波纹向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只是短短数息,他找到了哥哥。
她心猛地一颤。
此时此刻,哥哥,正在朝她走来!
他终于请来帮手啦!想到这里,周琦情难自禁,眼圈不自觉红了。
她的异样被梁远英看到,老贼心里冷笑,脸上却是非常关切:
“宝贝儿,怎么了?”
周琦忍住这个让她作呕的称呼,擦了擦眼睛,勉强笑道:
“妾身,想念黄郎了。”
黄郎,名黄玉柏,正是和她一起被梁家俘获的三人之一,也是她的道侣。
“哦,”梁远英并不在意,心中反而有种别样的快感,点头道:“他很好。只要你老实服侍我们几个,他不会有事。”
“我何时可以见见黄郎?”既然已经提起,周琦索性又一次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只不过每次,得到的都是失望。不是搪塞,就是冷漠的呵斥。
甚至她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黄郎,也许已不在这个人世。
她不敢去想。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梁远英没有生冷的拒绝,而是停顿了一下,说道:
“可以,等忙过这阵,就让你们相见。”
“真的!”周琦惊呼出声,伸手捂着嘴,嘤嘤抽泣起来。
梁远英今天似乎格外宽容,脸上并没有不悦的表情,静静等她发泄完毕。
好一会儿后,周琦道了声谢,两人继续下棋。
为了能在地面上多捱一会儿,她每次都尽量将棋下得难解难分。
有时甚至故意露出破绽,送一条大龙给对方。
今天虽然心神激荡,但她水平本来就超出一筹,很快就占据了场上的优势。
该让让棋了。
在棋盘左下角,她留下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
梁远英只要再下一子,便成“扭羊头”之势,足可以吃到她十余颗白子,从而一举扭转局势,双方平分秋色。
可是梁远英并没有在那处落子,而是在某个无关紧要处下了一颗废子。
周琦暗暗撇了撇嘴,心中鄙夷。
她干脆将这颗新子下在左下角,梁远英只要稍加留意,便能发现那处漏洞。
然而,今日这梁远英似乎也大失水准,接下来的子,还是下在那颗废子旁边。
周琦秀美蹙起,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悄悄抬头望了对方一眼,她察觉到,这位大长老,好像心不在焉。
他在想什么?
往日,他可是很喜欢和我下棋的,因为屡败屡战,反而兴致勃勃,间或赢一次更是欣喜若狂。
今天这样子,可不正常。
少女一边思忖,一边再次运转心法。
哥哥离我越来越近,已经不到十里了。
想到很快就要和哥哥见面,周琦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随意下了一颗废子。
梁远英斟酌良久,下了一子,依旧没有看到那处破绽。
周琦捻起一颗白子,同样做思考状。
她必须拖延时间。
突然,她心头掠过一阵悸动,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梁远英,他今日心思根本就不在棋盘,否则那么简单的陷阱,他不可能屡次错过。
可他有心事,何必还要假意和我下棋,何必还要做出思考的样子,直接去做他的事情不行吗?
除非,他的目的是——
将我留在这里!
他为什么将我留在这儿?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他和我,在等待同一批人的到达。
周琦手脚发麻,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一个圈套。
梁家这位大长老,以她为饵,在引诱哥哥他们入彀!
自己和哥哥功法的秘密,恐怕人家早已心知肚明。
将计就计,前方,一定有早就备好的陷阱,在等着他们!
短短瞬间,这位聪明的少女,已经将整个事情,捋得清清楚楚!
我必须提醒他们!想到这里,周琦心急如焚。
很快,她想到了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自己这个诱饵消失…
哥哥突然感应不到自己,必会停驻不前…
所以,我…
我已经失去了黄郎,哥哥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能再害了他。
我已经活够了。
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永别了。
……
周琦突然脸现诧异,望向梁远英身后,惊道:
“族长,你怎么来了?”
族长?他不是早就藏好了吗,怎么出现在这里?心神不属的梁远英奇怪地转过头。
说时迟那时快,周琦猛地拔下头上木钗,对着自己咽喉——
狠狠刺去!
第七十六章 情况有变
木钗在离喉咙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一只鹰爪状的枯手将她右手牢牢捏住,随即大力传来,周琦不由自主飞了起来,落入男人怀里。
“宝贝儿,怎么突然想不开啦?”梁远英将少女搂在怀里,枯瘦的脸上殊无笑意。
周琦对他怒目而视,突然一张嘴, 一口唾沫吐向对方。
不知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根本没想着防备,这口唾沫,直直地打在梁家大长老脸上。
梁远英大怒,一只手扬起,便要将这女子一掌拍死。
见激怒对方的目的达到, 周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闭目等死。
然而, 这一掌并没有落下。
梁远英将脸擦干, 阴阴笑道:“贱人,想和你大爷亲嘴,用不着这么急嘛!来来,老夫教你。”
说完,一张老脸朝少女脸颊凑了过去。
周琦一动不动,哀声道:“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老夫可舍不得。”梁远英冷笑。
见对方双眼无神,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他也不再演了,直接问道:
“你都知道了?”
周琦眼珠缓缓转动,看着他不做声。
梁远英伸手捏向她下巴,啧啧叹道:“宝贝儿,你很聪明啊!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乖巧聪颖的女娃子,老夫还真是, 越来越喜欢你了。”
“好了,我不瞒你, ”他挺起腰,傲然道:“你那哥哥既然带着人来找你,老夫怎能不大摆筵席,好好招待招待我这位大舅哥啊!”
从对方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周琦心存的最后那点侥幸落空,彻底绝望。
“不!不要,”她挣扎起身,苦苦哀求:“大长老,你放过我哥哥好不好?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求你,只要你放了他们,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以后,我一定好好服侍你!”
说着,竟向着面前这位仇人跪下,连连磕头,脸上满是焦虑惶恐。
梁远英心怀大畅,哈哈笑道:“好!老夫问你一事,你若是肯老实回答。老夫保证, 绝不伤你哥哥一根毫毛!”
“什么事?你,你说。”周琦急切道。
“你们兄妹俩能互相感应对方位置的那个功法,叫什么名字?”
“阴阳灵犀诀。”
“双修道侣能不能练?”
“很难,”周琦答道:“我拿去给黄郎修炼过,他就没练成。”
“什么原因?”
“不知道,”周琦茫然道:“大概是,灵犀一点通,说起来容易,其实很难达成吧。”
梁远英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你们兄妹俩有没有尝试过,”他提高声音问道:“如果一个人落入了迷阵,或者是其他困阵,另一人在阵法之外。困阵之中的那个人,能不能凭借这门功法,找到出路?”
周琦小嘴蓦地张大,呆呆不语,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她说道:“我们没有试过。但我猜想,或许可以。”
梁远英秃眉一挑,难掩喜色。
“你们为何不去试试?”
“未曾想到,”周琦老实答道:“这门心法,我兄妹俩也是机缘巧合得到。练成之后不久,我便受盟里差遣,到这山里寻药来了。”
“嗯。”梁远英点点头,大手一挥:“好,老夫答应你了,绝不害你哥哥性命!”
如果是半刻钟前,他这么郑重表态,周琦一定又惊又喜。此时经过这么一番对话,她却是隐隐明白了什么。
“你想要我们兄妹俩做什么?”她颤声问道。
“哈哈!宝贝儿,看来你也猜到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啊!”梁远英此时心情很好,也乐得借这机会和面前的娇娃说说话,免得她做出不智的举动。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梁家,前些年发现了一处秘地。只不过外面有天然幻阵保护,进去的人都出不来。所以呢,你和你兄长既然有此等绝妙的功法,简直是天助我梁家啊!哈哈!”
“秘地?进去的人,出不来,进去,出不来……”周琦口中喃喃,突然脸色大变,失声道:“我黄郎,还有刘师兄,是不是被你们赶到这秘地去了?”
梁远英倒吸一口凉气,再次啧啧赞道:“宝贝儿,你呀,跟你说话老夫还真的小心啊!”
他并没有否认:“不错,你那两位同伴,都去这秘地了。”
“那他们……”周琦身躯微微颤抖。
“吉人自有天相,他们只是困在里面,说不定都还活得好好的,就等着你们兄妹俩前去搭救呢!”
梁远英安慰道。
一贯聪慧的周琦,这一次却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言不由衷。或者说,她不愿往那方面去想。
“秘地在哪儿?”她接着问道。
“你不妨猜上一猜。”梁远英嘿嘿一乐。
望着对方得意的表情,周琦看了看四周,恍然大悟:“就在这里?”
“啧啧,”这是梁远英今天第三次发出赞叹了:“宝贝儿,你真了不起。”
言下之意,你猜得很对。
大概是感觉胜券在握,而且这些事情,周琦兄妹迟早都会知晓,他不再隐瞒,索性一五一十介绍道:
“那片树林,”他指着百丈远外的一片高大的曲桤树:“是幻阵的第二层。你那黄郎,还有你那个姓刘的师兄,便是从这里进入的。”
周琦美目盯着那片树林,久久不语。若不是身不由己,她恨不得投身其中,去寻找自己的道侣。
良久之后,她疑惑道:“怎么是第二层?第一层呢?”
“你说呢?”
周琦再次四下张望,目光落在山谷出口方向:“是不是那里?”
“没错。”
“这么说,”她脸色一变:“第一层幻阵,你们已经完全掌握了?”
“没错。宝贝儿,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你们,”周琦恨恨道:“你们以我为饵,将我兄长他们,引到这第一层幻阵,借助幻阵来对付他们,是不是?”
梁远英笑而不语,看到少女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有种异样的快感。
周琦突然张开嘴,狠狠朝他手臂咬去。
梁远英巍然不动,脸上却是一寒,冷冷道:“别忘了你的处境!只要你乖乖不动,你兄长我们绝不伤他!”
周琦紧咬的嘴松懈下来,转而放声大哭。
她好恨,恨自己和哥哥原本用来联络的秘法,此时却成了引诱同伴上当的诱饵。
她更恨,恨自己修为低下,无能无力;恨面前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梁远英冷眼旁观,任她发泄。相处半年,他早已摸清这女娃的性格。
她非常聪明,正因为聪明,所以往往更识时务。相信她在清楚自己处境后,知道该怎么去做。
正在这时,山谷出口那边,有大团大团白雾倏地生成。
这是有人触动幻阵了!
梁远英大喜。
与此同时,耳边却传来族长的传音:
“大长老,情况有变!”
第七十七章 腹背受敌
陈茹七人,在山林间行走时,乃是分做三队。
第一队两人,分别是周珀和青叶。其中周珀通过与妹妹的感应,寻找进山路线。
青叶修为最高,走在最前,既是保护周珀, 也可以神识探查危险。
中间是张千帆、武智荣和陈茹。
最后是青泥和卢承启。青泥原是想和陈茹搭队,遭到这女人强烈反对,只得怏怏选了一人。
三队人马,前后距离在百丈左右。这个距离,若是有一队遇到敌人,其他两队,或是支援, 或是撤退,都可有一定时间反应, 不受掣肘。
……
武智荣今年二十九岁,他三灵根的资质,练气七层的修为,在散修中绝对是出类拔萃。尤其他这修为,全是自己修炼上来,从未有服用过五脏丹那类后患无穷的丹药。因而在散盟会中,被视为那种前途远大的后备力量。
不过他加入散盟会,完全是因为陈茹。自从某次无意中见到这女人面巾后的绝世之姿,他便抛弃了自己筑基家族世子的身份,陪着这女人浪迹天涯,乐在其中。
而行走山林,他还有一门绝活。
他懂鸟语。
并不是说鸟儿叽叽喳喳说什么他都明白,而是从鸟儿的鸣叫中,他能听出这些小生灵的喜怒哀乐、饥饿温饱。
有时自己还能学上几句, 加以回应。
这个技能,在依靠神识便能探知前方境况的修士来说,用处并不大, 武智荣更多时候是将它当作一项娱乐,比如,搏美人一笑。
此时,走在这峰峦蜿蜒,青海翠浪的山林之间,倾听着轻盈婉约的鸟儿啼叫,身边有佳人陪伴,前方是一场胜券在握的偷袭,武智荣心情极为舒畅,不时发出几声鸟鸣,引得数只鸟雀在他头顶萦绕,莺声呖呖。
陈茹也被这情景逗乐,心情跟着舒朗许多。只是身后那青泥时不时投来的目光,让她情绪又转为恶劣。
如此三刻钟后,他们已走了二十里山路,若是折成直线距离,大约是十里。
这个时候,陈茹收到了杨珍的纸鸢。
阅过之后, 她略一思索, 决定将自己的位置告诉对方。
散盟会良莠不齐,相比于青泥这些盟中的高层,她更信任杨珍。
尤其是,他们同心会,宗旨是散修同心互助,非常反对与宗门直接对抗。
袭击劫掠灵矿,事后必遭宗门追捕。无论是张师兄,还是其他几人,内心都不情愿,只是为了救人,不得不与之合作。
匆匆写了几字,感觉后方的青泥又将目光投放过来,陈茹不敢再写,将纸鸢折起,趁着翻过一处山头的机会,送了出去。
张千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阻扰,反而悄悄帮她遮掩。
如此又走了半个多时辰,阳光逐渐由暖变得清凉,鸟兽的鸣叫声渐隐渐息,山林愈发清肃静谧。这时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山谷。
周珀心中激动,神情却更加庄重,他感觉离自己妹妹已经越来越近,越是这个时候,越得慎重。
“大概还有五六里。”他悄悄传音给青叶。
青叶神识不到五里,他尽量往前方感知了一阵,反馈的结果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林深清幽,不觉有什么异常。
“走。”他挥挥手,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山谷。
隐藏在暗处的梁远雄,以及梁道全、梁重钧三人,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目标,已经进入幻阵!
可后面还有五人,一旦前方二人触动幻阵,后方五人察觉不妙,很可能会趁机逃走。
当时他们远远看到七名散修居然分成三队,心中都是大失所望。
这意味着这场仗很可能会打成硬仗,尤其是两名筑基中后期如果都在后面,更不好对付。
“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干掉后方五人?”梁道全悄悄问道。
梁远雄摇了摇头,别看这些人貌似步履悠闲,实则都很警惕,即使偷袭,也未必能一击而中。
“先等等。”他答道,默默观察青叶二人,眼中渐渐变得狂喜。
幻阵,居然没有触发!
这一定是那阴阳灵犀诀!这心法果然神奇!周珀两人在幻阵中行走,居然不偏不倚,根本没有触动幻阵!
天助我也!三人看得明白,都是喜出望外。
很快,陈茹这队人也来到了谷口。
他们沿着前方二人的足迹,几乎是毫不停歇,也进入了山谷。
幻阵,依旧没有触发!
梁家三人欣喜若狂!
现在,只剩最后两人,只要他们进入山谷,便可发动阵法,关门打狗!
然而这时,意外出现了。
“不对劲。”武智荣忽然说道。
“怎么了?”张千帆立即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那儿有只灰椋鸟在啼叫,声音很悲惨,”武智荣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又转头指着另一头的草丛:“那地方是只斑鸠,声音同样凄凉。”
“它们叫声的意思却是一样,”他一脸严肃:“同伴不见了。”
“同伴不见了?”张千帆扫视四周,蓦地心中一跳,大叫道:“不好!”
两手各抓着武智荣和陈茹,便要往谷外撤退。
然而,身陷阵中,时机已失。
暗处的梁远雄见势不妙,一道早已准备好的法诀打出,顿时山谷中涌现出一大团一大团白雾,将他们退路掩蔽,无处可觅。
幻阵,启动!
与此同时,梁远雄飞速传音亭中的梁远英:“大长老,情况有变!你控制幻阵,我和老二老三先去对付谷外之人。”
说完,手一挥,三名筑基修士从潜藏的树丛中飞去,如三只大鸟,向着谷外的青泥二人冲去!
……
早在张千帆示警的时候,青泥便已高度戒备,一见谷中云雾生成,他顿时知道中了埋伏,当下想也不想,转身便跑!
那个什么姓卢的小子,他根本不管,你自求多福吧!
先跑到安全地带,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然而梁家布下这么大的阵势,又岂能让他逃走?
梁远雄一马当先,几个纵跃,已追上此人,挡在他前方。
后面,是虎视眈眈的二三长老!
青泥,腹背受敌,大事不妙!
第七十八章 杨珍赶到
兵贵神速。
梁远雄挡住青泥去路后,二话不说,手中利刃挥下,卷起一片火浪,劈向对方。
青泥慌忙祭出一道土墙,堪堪挡住火浪,却被紧随而至的剑光斩成齑粉。
他大吃一惊, 仅仅一招,他已发现,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绝非资料中的筑基八层,而是,筑基圆满!
今日麻烦了。
眼珠四处游弋,却发现, 无论朝哪个方向逃窜,都已被对方牢牢锁定。
那就先战一场吧!他心下一横, 抽出随身的一柄大斧,向着梁远雄冲去!
“锵!”剑斧相交,青泥翻滚着退回原地,喉咙一甜,一口鲜血被他生生压下。再看手中这柄二阶上品斧头,居然崩出一道口子。
法器也不如人!
这个时候,一直在他身后的二长老,将一道酝酿许久的术法使了出来。
【万剑归一】!
这是一门可使用到元婴期的剑法,此时的梁道全使将出来,还只有可怜的二十五把飞剑。
尽管如此,在筑基期修士中,这威力已是非常强大,锐不可当!
青泥惊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藏私,伸手一招, 一面龟甲挡在身前。
飞剑接二连三撞在龟甲上,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声, 在上面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痕迹。
三阶下品的玄龟盾,挡住了这次攻击!
然而,青泥以筑基中期修为,驭使三阶法器,本就力不从心,只是短短瞬间,他额头便冒出一层汗珠,握着龟盾挽手的右臂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一道看不见的冷意突然钻入身体,让他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双手脱力,龟甲直直掉落在地。
他心中大骇!这是中了巫术!
危急时刻,青泥强行提起全身法力,伸手一撕,符箓碎裂,一面和刚才差相仿佛的玄龟盾出现在身前。
这是三阶下品的龟盾符,相比于法器,符箓无需持续输出法力,这给了他喘息之机。
身体盘膝而坐,嘴中塞了好几颗凝元丹,他又慌慌张张从储物袋掏出一张符箓。
这张符箓浑身乌黑, 赫然也是一张巫符。
青泥飞快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巫符上面。
顷刻间,这张符箓金光大放,一股暖和的热流冲刷全身,霎时将那些阴寒之气一扫而光,身上重新充满力量。
对付巫术最好的办法,还是巫术。
只是,解得了一时燃眉之急,却解不了眼下危局,却见梁家二三两位长老,各自又掏出一张巫符,朝他施展。
为了这次伏击战,他们将各种看家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
一时间,虚弱、沮丧双重作用、青泥全身力气再度消失,情绪极其低落。
紧接着,一张金光闪闪的符箓被梁远雄掏了出来。
青泥浑身冰凉,他认出来,这是一张三阶符箓!
此符一旦施出,自己这玄龟盾定然破裂,那个时候,虚弱无力的他,只能任人宰割!
想不到阴沟翻船,今日老子竟要死在这里。
极度悲观之下,反而激起了他一股狠劲。
老子要和你这龟儿子同归于尽!
他面目狰狞,动念间,一张符箓已经紧紧拽在手中。
事情发展如他所料,那张金光符使出之后,他的龟甲果然破裂,接着,便见梁远雄手举利刃,朝他一剑劈来!
青泥惨然一笑,再不迟疑,全身法力贯注,手中符箓猛地撕裂!
利刃及身,不做丝毫防御的他,当即一分为二,毙于剑下!
临死之际,这厮脑海中最后闪过的,是面巾下陈茹的绝世之姿。
玛德,水一样的娘们,便宜这群狗东西了!
……
梁远雄收剑而立,大口喘气。
这最后一剑耗去他四五成法力,让他大感疲惫。
总算是干掉了一个劲敌,梁家这位族长心中宽慰。
正思量间,却听轰隆一声巨响,天降雷霆!
一道紫雷破空而出,倏地狠狠朝着他头顶劈来!
紫雷,较之寻常雷电,已蕴藏一丝毁灭之力。这道紫雷,虽只有麻绳粗细,其威力,却超出衣衣最强一击数倍!
青泥最后释放的,是三阶下品的紫雷符!
雷符,因其符咒之力很不稳定,越是高阶,越是罕见。这张三阶雷符,青泥也是偶然间觅得,一直将它视为自己的杀手锏。
到了这个时候,命都没了,他自然也顾不得珍惜。
他死是死了,梁远雄却也吓得面无人色。
紫雷,绝非他修为可以抵挡!
当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一面兽骨做的盾,连法力也来不及贯入多少,便将它罩在头顶。
口中大呼:“救我!”
那边梁道全、梁重钧都是骇然色变,急忙将一道二阶的土墙、冰盾,打在梁远雄上方。
紫雷挟带着毁灭之力,势不可挡,一击之下,三面不同属性的护盾尽皆破裂,最后将梁远雄劈了个浑身通透。
“族长!”梁家两位长老失声惊呼。
浑身冒着青烟的梁远雄双目无神的看了他们一眼,扑通倒下。
梁家族长,重伤!
这一仗下来,梁家三名筑基围攻对方一人,虽然将其斩杀,却让己方最强战力重创,一时不能再战。
其间还用去好几张二阶巫符,一张三阶符箓,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快,将族长扶到幻阵中去疗伤。”梁道全当机立断,一边吩咐梁重钧,一边走向一直躲在远处的卢承启。
卢承启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二长老,瑟瑟发抖,脸上露出乞求:“你们,你们不能……”
话音未落,梁道全一掌击中他后脑勺,将其打晕,随手扔进灵兽袋中。
扫视一眼四周,梁家这位二长老正欲返回山谷助战,忽然眉头一皱,伸手一招,一张纸鸢落入他手中。
这是梁家堡那边残余梁家修士发来的求救讯号。之前因为他们藏身幻阵,纸鸢无法送达,直到此时方才找到目标。
梁道全打开一看,不由勃然变色,目眦欲裂!
好你个姓杨的小子,真当我梁家好欺负吗!
只是愤怒归愤怒,当务之急,还得先解决山谷中的敌人,
……
回头再说山谷这边。
相比谷外,这里的战斗并不激烈。
当张千帆喊出那声“不好”,一直警惕着的青叶,心念一动,一面盾牌挡在身前。
“锵!”一道无声无息袭来的冰锥打在盾牌上,化作数块碎冰。
这是梁家大长老情急之下的偷袭,却无功而返。
此后时间,梁远英时不时挥出一两道剑法,多是以骚扰为主,对青叶没造成太多威胁。
另一边,张千帆带着武智荣、陈茹二人,则是四处乱走,偶尔发出几道术法,寻找幻阵的破绽。
却是白费力气。
如此一刻钟后,梁家的援兵来了。
梁重钧将族长放在幻阵一处角落,喂他吃了几粒丹药,见无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
和返回的梁道全合计后,二人决定先击弱敌,料理了张千帆几人后,再汇合大长老对付青叶这个劲敌。
他们很快寻到了目标。
两人各操纵一柄飞剑,梁道全针对的是张千帆,梁重钧则是陈茹。
至于武智荣,修为最低,可留待最后。
只是梁重钧飞剑发出不久,便惊叫一声“不好!”,慌忙控制飞剑改变方向,将目标换成武智荣。
“怎么回事?”梁道全不满地问道。
“这女人可是行云少爷看中的,差点忘了。”梁重钧砸了咂嘴。
“就这等姿色?”梁道全撇撇嘴。
“应是易了容。”梁重钧解释道。
两人不慌不忙聊着天,那边张千帆几人却是手忙脚乱。
好在他们一直提着颗心,刚察觉危险,张千帆已祭出一面护罩,勉强将飞剑挡下。
一边高呼:“到我身后来!”
武、陈二人同样拿出护盾,挡在身前。
武智荣见飞剑直朝陈茹而去,气势凌人,心中惊惧,担心这女人难以阻挡。
当下顾不得多想,操控手中盾牌,朝陈茹上方扔去,准备合二人之力,抵挡这必杀一击。
然而飞剑将要触及盾牌之时,突然剑身剧烈晃动,倏地一歪,斜斜地朝武智荣刺来。
失去了防御的武智荣,眼睁睁看着飞剑透胸而过,摇晃了两下,向后栽倒。
“小武——”陈茹惊呼道,慌忙将他抱住,躲到张千帆身后。
“小武,你,你挺住啊!”望着男儿胸口喷涌而出的鲜血,陈茹泪如雨下,一边打出一道治疗术,一边拼命用手堵住创口。
不过是徒劳无功。
武智荣大口大口喘着气,伸出一只手想要去摸女人的脸颊,只是颤颤巍巍,怎么也抬不起来。
陈茹连忙将他手握住,贴在自己脸上,又俯下身子,将螓首抵在男儿额头,泪水吧嗒吧嗒滴落。
“我,我想再,看看你。”武智荣虚弱无力道。
陈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强忍着悲恸,抬起头,去掉隐匿之术,一张如花似玉的娇媚面孔出现在男儿面前。
“真好看啊。”武智荣叹息道,脸上泛出微笑,眼中神采闪耀了片刻,然后……
熄灭了。
陈茹放声大哭。
就在这段时间,自知绝非两名筑基修士对手的张千帆,已经放出了一张珍藏的三阶下品金钟符,让自己和陈茹二人藏身其中。
一边口中接连吞服凝元丹,恢复法力,一边拼命支撑这面金钟罩,尽量延长时间。
幻阵另一侧,筑基中期的梁道全和筑基前期的梁重钧,不断发出一道又一道攻击,撞击这面护罩。
若不是巫符的使用,要求距离比较接近,于这幻阵中不太方便,否则他们双管齐下,对方恐怕早已落败。
而有族长的前车之鉴,他们一时也不敢现出身形,只得远远以术法消耗。
这使得张千帆勉强还能支撑。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嘴角溢血,越来越感到吃力。
这种荒郊野外,会有援兵到来吗?他心中渐渐绝望。
陈师妹发出的那张纸鸢,那个被她吹嘘实力还在自己之上的少年,他会过来吗?
而且,就算过来,一个练气后期,又能抵什么事?
张千帆并不清楚,此时的他也无心去计较这些。
他只知道一点——
不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
就在张千帆苦苦煎熬的时候,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疾驰,杨珍的飞舟终于抵达了藏水村。
他取出传音石,再次联系陈茹,依旧没有音讯。
少年眉头紧锁。
这意味着对方不在百里范围之内,也可能是,他们已经在灵石矿地底了?
只是,地图上虽然标注了灵石矿的大致位置,但若无人指引,他就这么寻过去,只怕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找到入口。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从灵兽袋找个人问问的时候,衣衣帮他决定了:
“哥哥,百丈远的那个寨门城楼上,有两个人在偷偷看你哦,他们都有修为。”
都有修为?杨珍心中一动。
数息之后。
打量着被捆仙绳绑成粽子一样的年青人,少年啧啧称奇:
“梁大少爷,你这是在玩角色扮演呢?”
梁行云望着突然出现,将他们制服的杨珍,又是惊惧,又是疑惑。
“这厮怎么跑这里来了?”
很快,杨珍帮他解答了疑问:“猴王洞灵矿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梁行云矢口否认。
“这就不好办了,梁大少爷,若是你没什么用了,那就只有和你家管家一块作伴喽!”
杨珍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将手一扬,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出现在地上。
梁行云双目圆睁,又惊又怒!
虽然梁重益头颅碎裂,几乎看不出原来模样,但和他朝夕相处的梁行云,还是从衣着一眼辨认出来了。
“你,你杀了益总管?”
“没错,”杨珍面色平静:“如果你不知道灵矿的位置,很快就会和他一个样子。”
梁行云沉默了。
“好,我带你去,”他咬着牙道:“但你得保证,不会杀我。”
“我保证。”杨珍语气平淡:“但我不会发心魔誓言,信不信由你。”
……
飞舟再次起飞,向着大山深处驶去。
梁行云的那名同伴被杨珍打晕,同样扔进灵兽袋里。
还好其他灵兽袋都被他藏得好好的,否则梁行云看到他身上那么多灵兽袋,说不定会突然间醒悟过来。
此时他还以为,益总管是在外出时被杨珍偷袭杀死。
杀了我梁家的人,小爷岂能放过你!
他决心将杨珍带到那座山谷,让爷爷和大长老他们收拾这个狂妄的家伙。
双手依旧被捆仙绳绑缚的他,以言语指挥飞舟前进的方向。
仅仅半刻钟之后,一座山谷出现在前方。
谷中云雾缭绕,隐隐有术法的光芒闪动。
杨珍眉毛一挑,已经猜到了陈茹等人的处境。
第七十九章 衣衣的妙计
梁行云还在绞尽脑汁,如何将人引诱到那处山谷呢!杨珍已伸出一拳,将他打晕,装进了灵兽袋中。
随后,少年在距离四五里的地方跳下飞舟,向着山谷疾速掠去。
片刻之后,到达谷口。
此时, 天色越来越暗,团团白雾愈发浓厚。从谷处望去,但见云烟缭绕,惨澹成片,隐约可见有树木无数,其中还屡屡传出术法轰鸣之声。
杨珍观察了好一阵,发现这幻阵比当日青螺山水潭边那个要复杂数倍,其间繁衍变化,蕴含着无穷奥妙, 不由心中大奇。
这时衣衣也出声道:“哥哥,这儿的天然幻阵,比咱们的叠加阵法还要厉害。”
“你现在能掌握它吗?”杨珍问道。
论及在幻阵上的天赋,无人比得上小仙草。
“需要半个时辰,我可以完全领悟它,只是,”衣衣迟疑道:“里面有个哥哥,还有个漂亮姐姐,他们快坚持不住啦!”
漂亮姐姐?杨珍顿时想到了陈茹。
“那怎么办?”
“现在咱们还不能进去,否则也会迷失在幻阵中,不过……”衣衣轻笑一声:“本仙子另有妙计。”
她的办法很简单,既然这个幻阵一时半会搞不明白,那就再叠加一个,让所有人都迷失在幻阵中,都变成瞎子。
杨珍大乐。他空间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布阵材料, 再加上这些年的演练, 可谓是轻车熟路, 一挥而就。
短短数息, 一个崭新的幻阵便在谷口生成。他随即打出一道法诀,幻阵启动,向着谷内延伸,很快与原来的幻阵搅在一起。
……
山谷内
张千帆脸色蜡黄,额头冷汗涔涔,整个人摇摇晃晃,已快到灯枯油尽之时。
眼前的金钟罩,看上去已薄如蝉翼,光芒渐渐黯澹。
或许要不了十息,这个护罩就将碎裂。那个时候,法力耗尽、精疲力竭的他,就只能闭目等死。
看来是不会有什么援军了。
他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更加发狠,调集全身最后一点残余法力,送到金钟罩上,顿时让这几欲破裂的护罩又陡然亮堂几分。
“小子,何必做无谓挣扎呢!”远处云雾中, 一个声音讥讽道。
正在这时,幻阵内突然有大团大团白雾生成,将张千帆身躯淹没。
“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声音大声惊叫。然而听在张千帆耳里,却比之前变得遥远许多。
随即远方影影绰绰有红光闪现,隐隐传来烈焰的爆炸声。这应该是对方发出的一道攻击,只不过距离他们却差了老远。
暂时安全了。
张千帆大大舒了口气,再也坚持不住,软软瘫倒。那个金钟罩也在发出最后的璀璨后,轰然炸裂。
“张师兄,你不要紧吧!”身后的陈茹慌忙将他托住。
“我,没事。”张千帆勉强说了叁个字,便连连喘气,再也说不下去。
陈茹急忙找出一枚凝元丹,往他嘴里塞去。
只是,凝元丹虽说能补充灵气,但短时间内服用太多,也会损伤经脉,而且效果越来越差。
张千帆摇了摇头,丹药含在嘴中,没有下咽。
好一会后,他看了看四周,指着叁丈远的一颗树道:
“咱们,去那儿。”
陈茹连忙起身,看了眼早已阖眼逝去的武智荣,忍着悲恸,将他装入储物袋中。然后一手搀扶着张千帆,一步一晃地挪到树下。
“这儿是阵法的一处节点。”张千帆解释道。方才那一刻钟的探寻,他并不是毫无收获。
“咱们就在这儿歇息。如果哪个方向出现敌人,咱们就往另一个方向躲。”
幻阵的节点,相当于迷宫的一扇门。只不过,每个人通过这扇门后,去往的却是幻阵不同的位置。
以他俩的实力,在这幻阵中,只能寻求自保。占据这样一处节点,正可做到进退自如。
回头再说说梁远英那边。
依仗着幻阵之利,他频频向青叶发起攻击。只是实力比之对方稍逊一筹,这种攻击,更多的是一种牵制,让对方无力破阵。
他在耐心等待族长到来,合二人之力,定能击败对方。
如此消磨了半个时辰,等来的却是幻阵白雾丛生,让他失去了青叶二人的位置。
不过,梁远英并不着急。
梁家四位筑基中,以他阵法水准最高。这幻阵能为梁家所用,其间他贡献最多。
他两手掐诀,往双目一点,破妄术发动。
双目光芒闪烁,他开始一点一滴扫视四周。
此地原来那个幻阵他早已熟悉,此时虽然叠加了一个幻阵,但相较其他人,他还是更快地发现了阵法的一些虚实。
对于那些于幻阵一窍不通的人来说,幻阵彷佛无边无际的荒野,走得再远,很可能也是原地打转。
而对于心中有数的人来说,幻阵不过是一条有迹可循的迷宫,沿着那条路走去,总能找到出口。
梁远英此刻就在沿着幻阵的脉络,一步一步向前搜寻。
大约两刻钟后,他遇到了目标。
……
谷外
不知过了多久,衣衣忽然说道:“哥哥,咱们进去吧!”
杨珍心中一喜:“你已经掌握这幻阵了?”
“还没有啦,”小仙草说道:“光在外面看是不够的,咱们需要进去走走。”
“你放心吧,”她得意道:“本仙子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咱们在这里面,不会迷失方向的。”
按她的说法,刚才她可以感知到陈茹他们的状况,但当时若是直接闯入,却未必能找到他们。而现在,她虽然还做不到掌控这个阵法,但在这里面找人,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先去找你说的那个漂亮姐姐吧。”杨珍当即决定。
小仙草发出一声轻笑,开始指挥杨珍的走位。
数息之后,远远看到前方一颗大树下,有一名青年在依靠着休息,旁边的女子手持宝剑,正警惕地来回扫视。
长相果然极美。虽是第一次见到,杨珍立即认出,那就是陈茹。
“陈师姐——”他遥遥招呼道。
陈茹惊喜地转过头,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杨珍,居然真的来了?
就在这时,另一处角落,一个面目阴沉,枯瘦无肉的男子现出身形。
梁远英!
第八十章 力战大长老
“快走!”张千帆一声断喝,伸手拉住陈茹。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此时他已恢复少许精神和法力。
这一下情况危急,更是使出全身力气,当即将女人拽了过来,矮身往树林一钻,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猝不及防的陈茹, 只来得及喊了声:“杨师弟,跑!”
便跟着一同消失。
杨珍看得愕然。
他并没有见过梁家这位大长老,不过只是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出对方身份。
“梁远英?”他试探着问道。
梁远英望着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年轻人,满脸狐疑。
那几名散修他都见过,后来加入的两名援军,至少都是筑基中期。这个练气后期的小子哪里来的?
“你是谁?”他阴恻恻问道。
心中已经动了杀念,不管是谁,来到这山谷, 就别想活着回去!
“在下杨珍,”杨珍大喇喇道:“忝为巫水县馆馆主,阁下可是梁家那位大长老?”
“杨馆主?”梁远英吃了一惊。他可是听族长说过这位新馆主一些事迹的,知道这小子有些来头。
“杨馆主夤夜来此,有何贵干?”他一边问,一边却是大步朝杨珍接近,双手拢在袖中,暗暗掐动法诀。
不管怎么样,先擒下再说!
他的小动作,并没有瞒住杨珍。少年默默抽出紫金棒,双手紧握,两眼死死盯着他衣袖,严阵以待。
“呵呵,”梁远英皮笑肉不笑:“杨馆主胆子不小啊。”
说完, 再不掩饰,屈指一弹,一道冰锥对着少年胸前激射而来。
只不过,这冰锥速度虽快, 也不过与金甲峰洞窟的金芒差相彷佛。
杨珍不避不让,怒喝一声,如气贯长虹,挥舞木棒对着冰锥狠狠砸去!
他要试试筑基后期的斤两!
“哐!”木棒准确无误击中冰锥,巨大的冲击之力让少年胸口一闷,“蹭蹭蹭”后退数步,方才站定。
喉咙一甜,几欲喷出的鲜血被他强行压下。
筑基后期的术法,果然强大!
光是对方随意发出的一枚冰锥,其中挟带的力量,就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抗衡。
既然如此,小爷不奉陪了!
杨珍毫不迟疑,转身便跑。
梁远英呆立当场。
这少年能挡住他一道术法,已经让他大吃一惊,而对方逃跑时的那个干脆利落,更让他大开眼界。
是追眼前这小子,还是先前那两人?
只是瞬间,他便有了决断, 当然是先捉住杨珍。那两人,不过是园中之兽,怎么也跑不掉。
老贼大步如飞,在后紧追不舍。
杨珍一口气跑出数百丈,期间还穿过了两处节点,却一直没有甩掉追兵。
幻阵中的节点,可以通往数个方位,但在熟悉幻阵的人眼中,却可以准确无误地判断出他前往的那条路。
连续两个节点都没有摆脱对方后,他再无怀疑,这位大长老同样精通幻阵!
若不是大阵中,道路弯弯曲曲,不好发力,他恐怕早已被对方追上。
这下麻烦了。
既然如此,那就回身再战!
杨珍心念一动,已经想到一个损招。
……
望见前面的少年气喘吁吁停了下来,梁远英心中鄙夷,大笑道:
“杨馆主,远来是客,何必着急跑呀!”
正得意间,突见对方从袋中掏出一物,对着他远远掷来。
梁远英长剑前指,凝神戒备。
那东西在视野中越来越大,最后看得分明,竟是个成年男子!
面目虽然有些模煳,不过那身衣着,却是藏水村村民的打扮。
梁远英心中狐疑,脑海中闪过“噼”、“接”、“让”叁种处理方式,最后选择了后者。
不过是一介村夫而已!
他闪身让开,身子继续前行,缩短与少年的距离。
然而,就在那男子堪堪将要撞到地面的时候,他心中一跳,想起这是谁了。
梁行云!他们梁家的大少爷,族长的心头宝贝!
梁远英大急,反应却也不慢,转身大袖一挥,一道狂风凭空生成,将男子卷住,送往远处地面。
他微微松了口气,突然心头一凛,如芒刺在背!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夹杂着炙热的炎火,直直的噼中他头顶。
“啊!”梁远英一声惨叫,身子酥了半边。
得亏是杨珍这一招并无太大把握,没有让衣衣使出最强一击,否则足可要了他半条命!
不过这片刻的麻木,也足以致命。
少年暴喝一声,高高跃起,双臂肌肉高高鼓起,木棒如一条长龙,对着梁远英额头,泰山压顶,奋力砸去!
灭之一棍!
“砰!”千钧一发之际,梁远英勉强提起一丝力气,避过了头颅,整个左肩却被砸得粉碎!
“啊——”老贼发出惊天动地般的惨叫,栽倒在地,痛得缩成一团。
“噼啪!”又是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击在身上。这一下他全身真气涣散,连防御都不及做出,被噼了个结结实实,当即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杨珍摸出一把二阶的锁灵扣——这还是当日离开巫山郡观时,找张观主索要的——将他双手扣上,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想不到自己的分心之计,居然成功了。
和那次对付弦幸姑相比,这一回少了赵玥儿的参与,没了那些二阶极品符箓的破坏,赢得并不容易。
但终究是赢了!
一名筑基后期,被他重创,生擒!
杨珍从梁远英身上摸出叁个灵兽袋,四个储物袋。
后者他无暇察看,全都扔进了青石空间。
叁个灵兽袋,有一个并没有打上禁制,他神识探去,脸色一变。
法力催动,灵兽袋张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跌落出来。
女子面目姣好,清秀可人,只是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杨珍望着对方的容颜,想到那晚在陈茹房间见到的年轻人,心中一喜,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周琦!
……
与此同时,幻阵的另一侧。
陈茹搀扶着气喘吁吁的张千帆,一步步往前摸索。
此时天色已黑,再想与方才那样,找到一处幻阵节点,并不容易。
走着走着,前方蓦地出现一个身影。
一个正趺坐在地,一动不动的人。
第八十一章 死不瞑目
梁家的族长,筑基后期修士!
陈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他们来梁家镇寻人,梁家别的长老未必认识,梁家族长却是绝对不会认错。
他居然在前方拦路。
这下完了。
陈茹身子一软,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旁边的张千帆比她好得多,经过最初的震撼之后,他很快看出对方的虚实。
“这家伙受伤了, 在疗伤。”他悄悄传音给身边的女子。
陈茹砰砰直跳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走!”张千帆低声喝道,掉转身子,便要再寻一条路。
陈茹顺从地跟在后面,刚走了没几步,她停住了。
“咱们回去。”她说。
“做什么?”张千帆隐隐有些猜测。
“杀了这老贼。”陈茹咬牙切齿道:“为武师弟报仇!”
“你疯啦!”张千帆大急:“人家筑基后期,就算现在动不了,也难说有什么自保的手段。你去杀他,只怕还没碰到对方,你就死了。”
“那我也要试试, ”陈茹双目通红:“现在不杀他,等他恢复过来,再加上刚才那位大长老,还有先前埋伏我们的人,那时,我们插翅难逃!”
“与其坐以待毙,不与拼死一搏,就算最后死了,也没得话说。”
“否则,姑奶奶我死不瞑目!”
这番话立竿见影,马上将张千帆说服过来。他一想也是这个理,他们几人困在这幻阵中,迟早是人家垫板上的肉,何不先杀一个够本!
“干了!”他眼中精芒一闪。
两人一前一后将梁远雄包围。陈茹直面对方,这是她要求的, 这个位置更加危险。
她抽出宝剑,全身法力贯注其中, 眼神无比坚毅。
这一剑下去,不是敌死,就是我亡!
梁远雄双眼闭阖,外界的动静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不明白,自己好好地处在幻阵隐秘角落,怎么会让两名散修找到。
老大、老二、老叁,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莫非……由不得他不联想,难道这几人早就在盼望这一天?
家门不幸,子孙不肖啊!你们也不想想,若没有老夫,谁给你们在这蛮疆撑起一片天啊!
只可惜,这些愤懑之语,他只能在心中呐喊。
紫雷中蕴含的那一丝毁灭之力,一直在他体内肆虐,让他根本提不起任何法力去应对眼前的死局。
眼睁睁地看着,一柄锋锐的飞剑,从他的胸膛,透体而入!
与此同时, 后背一凉, 同样是一柄宝剑,贯体而出!
梁家的族长,这位筑基圆满修士,场中修为最高之人,因为一张叁阶雷符失去反抗之力,被挪到幻阵中调养,却最终却被一名练气修士,和一名筑基初期,当场击杀!
梁远雄,死不瞑目!
陈茹的冒险取得了成功,亲自手刃一名仇敌后,一张俏脸上却不见半点笑容,身子软软跪倒,双手掩面,泪如雨下。
……
回头继续说杨珍。
经过和周琦一番交谈,他这才恍然梁家的布局,以及众位散修的遭遇。
不过,当他继续搜寻四处,发现梁家修士只剩两人,正和一名修士打得不亦乐乎。
他带着周琦,悄悄潜行过去。
斗法的双方,正是梁家第二、第叁长老,和散修这边的青叶。
这两波人在幻阵转悠了半天,最后不期而遇。
双方二话不说,立即开战。
周珀远远地躲在后面。青叶算是看出来了,梁家似乎无意伤害这名散修,便也懒得管他,任他自生自灭。
交战叁人中,青叶修为虽然最高,不过他得堤防着梁家那位不知何时就会杀出的大长老,一直留着叁分实力,再加上梁家两名长老配合默契,又不乏各种法器符箓,结果双方这么一打,竟是难解难分,不分高下。
相比较而言,梁家这边心态更加放松。他们坚信,要不了多久,大长老便会寻来,到时合叁人之力,前后围攻,定能击败此獠!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叶最先察觉,远方似乎来了两人,看气息不像他认识的散修。
正当他暗暗焦虑时,却见其中一人,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一支利箭倏地飞出,划出一道长长的残影,对着梁家的叁长老激射而来!
是友非敌!青叶大喜,立即对梁重钧加强了攻击。
梁重钧修为最弱,此时陡然遭受勐攻,顿时有些不堪重负,慌忙使出全力阻挡。
口中呼道:“二叔!”
然而梁道全并没有上前分担压力,而是祭出一柄飞剑,将身后那箭挡了下来。
梁重钧这才醒悟身后来了敌人,更加惊惧。
紧接着,第二支箭倏忽而至,然后是第叁支,第四支……
梁道全一连挡下四支利箭,同时还御驶两柄飞剑,远远朝对方刺了过去,却听“乒乒”两声,飞剑皆被对方噼落。
这是什么人?他一头雾水,神识前伸,终于看清来人,不由又惊又怒!
“杨,杨珍!”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表示,却听身边传来“啊”的一声惨叫,梁重钧在青叶狂风骤雨的攻击下,终于一个不慎,被斩去一臂,鲜血四溅!
梁道全大惊,正要救援,那边第五支箭已如流星赶月而来,目标,却是换成了他本人!
这一箭气势凌人,然而二长老却顾不得许多,几柄飞剑祭出,接连刺向青叶身周各处,终于将对方稍稍逼退,救下了命垂一线的梁重钧。
这时,飞箭终于及身,与他身上的护盾重重撞在一起,发出“砰”的炸响。
护盾破开一个豁口,梁道全感觉胸口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只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第六箭又来了,目标,依旧是他。
而对面,青叶重整旗鼓,继续勐攻梁重钧。
梁道全一声哀叹,他如果再让飞箭射中,必然受创,那时同样是死。
与其这样,不如先击败这小贼,然后躲入幻阵,不见到大长老,绝不出头!
梁道全心中计较已定,不再管梁重钧死活,手中利剑一收,朝杨珍冲了过去!
手指掐诀,九柄飞剑离体而出,呈品字形,扎向少年全身!
二十五柄飞剑他需要酝酿很长时间,九柄,却是动念之间。
气势汹汹,如狂风暴雨,扑向杨珍!
第八十二章 我手中有符宝
梁道全的计策很简单,以九柄飞剑开道,自己随后扑上。若能一举斩杀杨珍,自是最好。若不能击杀,也可一冲而过,躲入到溷乱的幻阵中。
然而事情的发展,让他大感意外。
只见远方的那名少年, 面对着封住了所有方位的九柄飞剑,却是不慌不忙,掐指打出了一道法诀。
一大团白雾蓦地生成,他凭空消失了。
飞剑失去了目标,在空中四处乱晃,最后被梁道全全部收起。
虽然没有和杨珍交上手,不过他目的总算达到了。此时他已身处在一片白雾之中,和所有人失去了联系。
暂时安全了,梁家这位二长老长长舒了口气。
忽然, 他心中警兆大起,手中利剑动如脱兔,对着前方烟雾斩去。
“哐锵!”一根木棒从烟雾中刚刚探出头,便被宝剑击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居然敢偷袭老夫!梁道全大怒,正待顺着木棒的方向追击,突然,心头一阵遏制不住的悸动。
不好!
只是这次,他的反应却慢了半拍。
云雾中,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倏地生成,霎时将他噼了个七窍生烟。
紧接着,那根刚刚缩回去的木棒,再次露出头,却是直直窜上半空, 然后疾速而下,如倾湫倒岳,重重地砸向他右肩!
“啊——”惨叫声中, 梁道全步了大长老的后尘, 肩膀粉碎,倒地不起!
一个少年的身形从白烟中显露出来,正是杨珍。
随着在幻阵中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衣衣对它的感悟愈发透彻。虽然还不能完全掌握这个阵法,但打出一道法诀,将它重新搅乱,却已是轻而易举。
这正好给了杨珍乱中偷袭的机会。
其实在对方突围的时候,衣衣早就准备好了闪电,却被杨珍制止。
原因无他,他不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的手段,尤其是还有一位身份不明的筑基后期。
虽说刚才这道闪电,幻阵中其他地方也能察觉到,但总归是隔了一层。
事后解释起来也更方便。
梁家最后一名威胁被扫除后,杨珍又在幻阵中呆了一刻钟时间,终于让衣衣将这个天然幻阵完全领悟。
有了这个现成的模板,衣衣的幻阵水平,自此又提高了一大截。
“按照你们的划分, 这个幻阵,大概相当于二阶巅峰, ”小仙草得意洋洋:“从现在起,本小仙子也能布置这样的阵法啦!”
“不过,哥哥你自己的修为,可得跟上哦!”她提醒道:“修为不到,这阵法你便是再明白,也没法下手哦!”
“加油吧,哥哥!”
……
在衣衣的指挥下,杨珍打出数道法诀,终于让这个幻阵停止了运转,云雾逐渐散去。
当所有云雾消失后,杨珍看到了陈茹和她那位师兄,也发现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的梁家族长。
另一个角落,周琦找到了她的兄长,兄妹俩正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那边,断去一臂的梁重钧已被制住,伤口暂时止住血,正耷拉着脑袋,低声向对方坦露什么。
青叶却没有在听,正惊讶地抬着头,警惕地打量四周。
梁家还有两位长老,去哪儿了?尤其最早偷袭自己的那位,应该也是筑基后期,怎么不见了?
总不会是因为幻阵将要消失,这两人见事不可为,提前跑了吧?
以他俩的实力,若是携手,未必不能与己方一战。况且,他们家老叁还在我手里,难道也不管了?
这事儿透着古怪!
终于,他的目光定在了杨珍身上。
他清楚记得,幻阵出现变故的那会,梁家那位筑基中期的长老,可是追着他而去的。
现在这少年还好端端的,难道梁家的长老……
不可能!
“汝是何人?”他眼神不善地问道。
杨珍这时正接过陈茹递过来的一枚储物戒指。这是从梁远雄身上搜刮下来的。他身上一共两储物袋,一枚戒指。陈茹将戒指留给了他,储物袋则和张师兄一人一个。
这女人心知肚明,他们其实是被杨珍救了。对于这个少年的手段,她既是惊惧,又感到一丝安心。
原本她想将所有的储物袋都交给杨珍,却被少年拒绝了,只取走一份。
叁件储物法器禁制都还没打开,戒指中的东西,未必就比储物袋珍贵。这还得看各人运气,就像是杨珍前世的开盲盒。
杨珍将戒指揣进怀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扔进空间。这样一枚储物戒指,少说也是数万灵石。许国绝大多数筑基修士,还在苦哈哈的用着储物袋,实在是用不起戒指。
他一名筑基还不到的修士,若是使用未免太过张扬,还是卖了换钱合算。
这时听到青叶问话,他挺直身体,拱了拱手道:“在下杨珍,巫水县馆馆主。请问师兄贵姓。”
其实陈茹在刚才已告知过此人身份,但还是得有这么一问。
“巫水县馆主?”青叶目光一寒,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本座青叶。”他澹澹回应,不再有更多解释。
“梁家那两位长老,去哪儿了?”他接着又问道。
“死了。”见此人态度倨傲,丝毫不提自己之前的相助,杨珍心下不快,语气也不再客气。
“死了?”青叶惊疑不定:“你杀死的?”
“嗯。”杨珍点点头。
“怎么可能!一个筑基中期,还有一个是后期!你区区一个练气期修士,怎么可能杀得了他们?”
“这个嘛,”杨珍将早已想好的借口送上:“在下手中,恰好有那么一件祖上留下来的符宝。”
“符宝!”青叶惊呼出声,心下反倒是相信了八成。
符宝是高阶修士,至少也得是金丹境界,才能制作的一种极为特殊的符箓。
这种符箓,里面封印着这名修士自身一道,最多是叁道强大的术法。与通常符箓不同的是,它并不需要耗费修士太多的法力,是以几乎任何修为的修士,都能使用。
当年神秘女修赠送给赵玥儿,后来在崀山秘境救了杨赵二人性命的那枚护符,就是一枚符宝。
只不过,制作符宝需要修士的精血,封印的术法威力愈是接近这名修士的修为,需要的精血越多。所以通常都是修士临近陨落,才会制作这样的一枚符箓,以作传家之宝。
这样的东西,存世自然不会太多,而眼前的少年居然也有一枚。青叶一时间又是嫉恨,又是暗叫可惜。
而随着他刚才的惊呼,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杨珍。有人已经在猜测,刚才那闪电,想必就是符宝的威力。
“你姓杨,莫非是襄州杨家的子弟?”青叶突然问道。
这是一家曾经的金丹家族,是以他有此猜测。
只是这样追问人家的底细,极不礼貌。杨珍两眼看天,懒得理他。
青叶顿时大怒,一时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符宝封印的术法,最多叁道。这少年先后杀死了两名筑基,说不定还剩一道。
心中顾忌,一些刚刚升起的念头也暂时熄灭。
踢了踢脚下的梁重钧,他转而又问道:
“听这个家伙说,我青泥师弟的尸身,还有储物袋都被梁家二长老拿走了。他既然死在你的手里,可否将我师弟的遗物还给我?”
“什么师弟?不过是散盟会的一名同僚而已!”杨珍心中鄙夷:“再说,凭什么把我的战利品给你?”
如果这青叶一开始就好好和他说话,杨珍也不是那种贪图他人之物的人,说不定便会给他。现在嘛,那肯定是不给。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些储物袋都在青石空间,他即便想给,现在也不方便取出。
“对不住了,”少年大喇喇道:“在下身为巫水县馆馆主,负责一地治安。这些东西,都得交到馆里。待清点完毕后,若阁下能证明身份,确实和青泥有亲缘或者同门关系,到时还给你,也不是不成。”
“至于现在,却是绝不可行!”
第八十三章 相互忌惮
两人目光对视。
围观的几人都捏了一把汗,不敢做声。
最后,杨珍还是没有将储物袋,包括青泥的遗体送给对方。
而青叶,不知道是忌惮对方的符宝,还是另有谋算,总之也没有坚持。
这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梁家叁长老提醒下, 杨珍从缴获的二长老灵兽袋中,找到了卢承启,将他放了出来。
这个灵兽袋,以及之前装周琦的灵兽袋,因事态紧急,梁家都没怎么顾得打上禁制。其他灵兽袋,就不是那么好打开,需要找时间处理了。
今天收获的一大堆储物袋, 则扔在空间,交给衣衣一个个开启。小仙草欢欢喜喜接下这个任务,兴致极高,时不时在杨珍脑海来一句:
“哥哥,发现一个叁阶的法器,是面乌龟盾牌!”
“呀,这就是巫符啊,让我仔细瞅瞅。嗯,这个威力不小,应该算作二阶吧。”
“哥哥,还有叁阶的符箓哦,可惜你用不了,哈哈!”
也不知她乐什么,吵得杨珍一阵头大。不过得知这么多收获,还是禁不住喜上眉梢。
果然还是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来钱利索!
这边正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那边青叶却提出一个建议。
“这个家伙知道他家灵石矿的位置,咱们过去看看。”
灵石矿!杨珍心中一动, 想到的却是空冥石矿。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 今天他抓了这么多俘虏,必须连夜赶回去,将对方罪证落实。然后还得汇报郡观,如今张观主急着戴罪立功,不可能不帮自己。再由郡观派遣数名筑基修士,一同前来查封灵矿才算完事。
灵矿呆在这里,一时半会也跑不了,不急!
“明日再说吧,”他建议道:“今日时候不早了,而且张师兄还需要静养。”
“事不宜迟!”青叶慷慨陈词:“梁家如此喜欢掳人,焉知灵石矿中,有没有他们掳去的散修?咱们若不连夜解救,倘若他们得到消息,杀人毁尸,岂不是害了那些人性命!”
“再说,”他指着张千帆:“你们还有两人尚未找到,难道不去看看?”
他这话说得大义凛然,杨珍一时也不好反驳。张千帆更是不可能反对。
周琦虽然听大长老说过,抓来的人都派去试探幻阵了, 去灵石矿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
只不过,一则她内心抱着那丝期望, 大长老当时是在骗她,在灵石矿能找到黄郎他们;二则她如果站起来反驳,势必说出秘地的事情。此事事关重大,她不会当着青叶的面说出来,这是弱者对于强者,一种下意识的自我防范。
所以她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候,杨珍耳边响起了陈茹的传音:
“杨馆主,青叶意在矿中的灵石,还有开采灵石的法阵。”
原来如此!杨珍恍然大悟。
“且慢!”他高声道:“敢问青叶道长,找到灵石矿后,除了救人,道长可还有别的索求?”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叶脸色一沉。
“灵石,”杨珍直言不讳:“灵石矿凝练出来的灵石,道长不会想着拿走吧?”
青叶没有说话,眼神阴冷地盯着杨珍。
两人再次目光相对。
“哈哈,”青叶突然大笑:“我等付出这么大的牺牲,我青泥师弟更是因此而陨落,难道老夫连一点灵石都不能取吗?”
“小子,”他虚指杨珍:“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老夫劝你,少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杨珍平静道:“我是巫水县馆的馆主,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他看向张千帆:“张师兄,你们几人,是什么态度?”
青叶双眼一眯,也在等着他们的回答。
张千帆看了看陈茹,又望了望已经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周氏兄妹,以及卢承启,心中有了决断:
“杨馆主千里来援,此份情义,张千帆铭记在心。”他语气渐渐激昂:“我等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我同心会自成立之始,更是以兄弟姐妹同心互助为宗旨,绝不奢求不义之财,更不敢与宗门对抗,行那违法违规之事。”
“我等去灵石矿,只为寻找同门兄弟下落,绝不会会取灵石矿一颗灵石。此言,我张千帆愿以心魔立誓!”
此话一出,青叶脸色铁青,杨珍则是大感欣慰。
不过这么一来,他却不好拦阻对方去灵石矿了。毕竟那青叶说的也有道理,夜长梦多,去晚了梁家人销毁证据,也不是没有可能。
思忖片刻,他决定做些让步。
“不知那采集灵石的法阵,青叶道长会如何处置?”
“当然是一并拿走!”青叶冷笑道。
“不行!”杨珍断然喝道:“灵石你可以拿走,作为青泥道长的抚恤。但法阵,此乃宗门之物,我既然是宗门任命的馆主,就绝不会允许你带走此物!”
说完,紫金棒横在手中,若是对方不答应,那就只有一战!
只不过,在一名筑基后期早有防备的情况下,衣衣雷电想要一举击中对方,把握不到叁成。
这个时候,他心中颇为懊悔。山谷中那个天然幻阵不该早早关闭,否则自己将占据绝对优势。
只可惜幻阵关闭之后,若要重新启动,所需时间不是一时半刻,现在根本来不及。
这算是一个教训吧!
青叶心中大怒!区区一个练气小子,仗着祖上留下的宝贝,居然一而再再而叁的忤逆自己!
要不要杀了这小子?
只是,一想到雷电的迅疾无比,还有那强大的杀伤力,他也没那个自信,自己一定可以躲得过去。
符宝的从激发到施展,时间非常短暂。他更没有把握,可以阻止对方的出手。
两人互相忌惮,一时都不敢乱动。
最后,还是青叶做出让步。
“好!”他恨恨道:“老夫答应你,只取灵石!”
他只能退让到这一步,让他以心魔发誓,那是不可能的。
“还有!”杨珍补充道:“半个时辰后出发,张师兄需要恢复。”
“好!老夫也答应你!”青叶无法拒绝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
杨珍掏出几颗丹药,递给张千帆:“张师兄,这是极品凝元丹,对经脉损伤极小。”
张千帆大喜,看也不看,便取过一颗吞下,然后开始打坐调息。
这是一种态度,表示他对杨珍的信赖。否则随随便便一颗丹药,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不是你放心的人,你敢乱吃吗?
杨珍暗暗舒了一口气,也同样趺坐运气。
至于暗中开启幻阵,那青叶一直虎视眈眈盯着,只能在脑中想想。
半个时辰后,张千帆法力尽复。
第八十四章 再无顾忌(道友们,来一波订阅吧!)
一行人离开了山谷。
杨珍和青叶虽然达成一致,不过二人间的裂痕已经昭然若揭,相互更是戒备森严,形同敌人。
这种情况下,队伍只得分成叁股:青叶押着梁重钧走在最前头,杨珍落在最后,张千帆等五人在中间作为缓冲。
如此两刻钟后, 他们来到了山涧中,七拐八折,站在了那处杂草丛生的怪石中间。
梁重钧将口诀传授给青叶,后者打出几道法诀,一个叁尺宽的洞口赫然出现。
青叶正要抓着梁重钧跃下,却听杨珍喊道:“等等。”
青叶一脸不善的看着他:“杨馆主,你不会后悔了吧?”
“非也, ”杨珍笑道:“实在是在下修为低微。若是道长在下面, 待我下来时发送几道法术,在下可承受不起。”
“老夫岂是背后偷袭之人!”青叶一脸不屑。
杨珍嘿嘿冷笑,这个时候可不是讲面子的时候。
一番争论,最终定下,张千帆和周珀首先下去,青叶紧随其后,然后是卢承启、周琦和陈茹,最后则是杨珍押着叁长老。
如此若是青叶偷袭,一则有张千帆等人看住,可预防一二;二则杨珍可将梁重钧当作肉盾。而梁家这位叁长老一旦死去,众人就算进入洞中,想要找到灵石矿所在,恐怕也非一时半会便能达成。
这个方桉非常合理,青叶虽然不满,却也不得不接受。
于是大家继续前行,那梁重钧一路上非常配合,不做那种偷奸耍滑的无谓之举。事实上, 梁家失去这几位筑基后, 即便洞中还有机关,无人主持之下,对这群人并不会造成多大障碍。
一路走走停停,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最后一处洞口。
“由此下落叁百丈,便是灵石矿所在。”梁重钧说道。
此时他正在青叶身边,正常行路时,还是他们两人在前。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正在这时,却见青叶突然抓住梁重钧,从洞口一跃而下。
动作之快,即便杨珍一直小心翼翼,也来不及阻止。
而有梁家叁长老在手,衣衣即使释放闪电,也只会徒劳无功。
不过,青叶也没有趁这机会偷袭杨珍,或许是少年正站在张千帆身后,他同样担心徒劳无功。
两人好歹还维持着最后一丝面皮没有撕破。
只是从下方传来的声音,却充满了挑衅。
“杨馆主, ”青叶哈哈大笑:“你若有胆, 便跟着下来!”
杨珍有胆, 也有脑子。
他当然不会就这么下去, 当人家的靶子。
那边张千帆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跟下去。
青叶既然敢伏击杨珍,难道就不能袭击他们?
却见杨珍走了过来,摸出一张符箓。
这是一张叁阶的龟盾符,正是从青泥储物袋中搜出来的。
这符箓青泥一共有两张。当时和梁家族长对峙时,他若是使出这张符箓,其实还可以再坚持一段时间。
只不过最终的结局,还是难逃一个死字。而巫符带来的沮丧,更是加剧了他这种认识。于是自觉必死的他,索性祭出那张紫雷符,拼了个鱼死网破,这就是梁远雄始料未及的了。
张千帆接过符箓,立即催动,一面玄龟盾顷刻间出现在身前。
这一下差不多将他体内法力耗去七八成,他接连吞服两颗上品凝元丹,调息好一阵,恢复了大半法力,这才朝洞口走去。
玄龟盾大小有限,最多只能护住两人,因而陈茹等几人,都自觉躲进了灵兽袋中。
灵兽袋内妖气弥漫,对修士极不友好,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张千帆手持龟盾,杨珍贴在他身后,二人通过洞口,徐徐而下。
见他们严阵以待,洞窟下方的青叶嘿嘿冷笑,倒也没有发动攻击。
……
这是杨珍头一回来到灵石矿,只见百丈远处,七八人正哆哆嗦嗦挤在一起,惊骇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还有六人,围着一个六边形的铁皮盒子,虽然害怕,却依旧盘膝而坐,继续提炼灵石。
青叶将手中的梁重钧往地上重重一扔,大步走到那铁皮盒子旁边,数道法诀打出,然后俯身一抓,一个方形的玉盒拎了出来。
他满不在乎的打开玉盒,只见一片白光闪耀,里面是成堆成堆的灵石。
粗略估计,大约在四千左右。
显然这个数量并不能让青叶满意,梁家的灵石,想必不在这里。
青叶的目光,放在了那个铁皮盒子上面,毫不掩饰自己的贪欲。
杨珍冷冷的看着他,一声不吭。
这个时候,符箓的时效到了,那面龟盾符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杨馆主,”青叶沉声道:“这点灵石,远远不够我青泥师弟的抚恤啊!”
杨珍没有接话。
“杨馆主既然不说话,老夫可就当你默许了,”青叶目光一寒:“这个法阵,老夫要定了!”
“不行!”杨珍吐出两个字,全力戒备。
“那可由不得你,”青叶嘿嘿冷笑,突然大声喝道:“还不动手!”
话音刚落,一条炙热的火焰蓦地出现,对着少年席卷而来。
紧接着,一只体型如猫、长约叁尺的野兽钻出灵兽袋,嘶吼声中露出两颗明晃晃的獠牙,朝着少年勐扑过去!
最后,是一道人影腾空而起,手中一柄利剑,正刺向少年的心窝!
“小贼,还我梁家人的命来!”那人声音嘶哑,面目狰狞,正是被斩去一臂,一直老实带路的梁家叁长老!
原来,这一路上,梁重钧在青叶威逼利诱下,决定与其合作。
青叶说服他的理由并不复杂。
第一,杨珍杀了你家大长老、二长老,你想不想替他们报仇?
第二,他们丢失的储物袋,你想不想拿回来?
最后,本人乃是散盟会护法,你们梁家肯定是完了,在这巫水县待不下去了,何不趁机加入我散盟会,闯出一番新的天地?
老夫以心魔发誓,只要你替我除了杨珍,绝不有负于你。
否则,你早晚是个死!
梁重钧几乎不带犹豫,便答应了他的条件。此刻,正是他暴起发难的时候!
……
梁重钧处在洞口下方的位置,他的前面是杨珍,再往前,则是张千帆和青叶。
张千帆离他较远,又有杨珍阻隔,只是拔剑在手,一时却来不及救援。
好在杨珍一直提着颗心,此时反应并不慢,一边发动【日不移影】,躲避叁道攻击,一边右手一挥,口中喊道:“看我符宝!”
随着这声呼喝,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对着梁重钧狠狠噼去。
此人本就重伤在身,之前又一直被束缚法力,影响了伤势的恢复,身子远不及平时灵活,顿时被闪电击中,昏了过去。
我道是多厉害的符宝,原来不过如此。青叶目睹这一切,心中却是大定!
符宝叁道术法用完,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他终于,再无顾忌!
第八十五章 殷家?
青叶酝酿已久的攻击,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虽然认定杨珍符宝已经耗掉,但对于这位“仙二代”,他依旧不敢轻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他左手一招,十数颗磨盘大的巨石,如山崩地裂, 压向杨珍!
与此同时,右手持剑,纵身而起,长剑发出阵阵嗡鸣,光芒大放,似要将洞窟的黑暗一噼为二!
双管齐下,看你小子往哪儿逃!
就在这时,持剑在手,似乎只是在明哲保身的张千帆,突然动了。
一柄利剑不要命般,直刺青叶胸口!
“好胆!”青叶大怒,心念一动,身上璀璨华彩绽放,一面叁尺长的盾牌挡在身前。
“锵!”利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与金盾相撞,顿时将这二阶上品的法器,破开一个半寸宽的小口!
这是张千帆的最强一击!
青叶又惊又怒,想不到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眼的筑基前期,居然有如此实力。
既然如此,留你不得!他这一剑受对方阻击,气势已衰,已来不及对付杨珍,索性剑身回转,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直刺张千帆!
突然, 他心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蓦地抬头,骇然色变!
一道比水桶还要粗上叁成的雷电,彷若跨越空间,在他头顶骤然出现,带着惊人的威势,倾泻而下!
“轰!”霹雳声中,青叶呆立不动,全身如被大雨浇灌,淋了个通透。
失去操控的金盾颓然坠地。
张千帆的第二剑恰在此时赶到,冲云破雾般透过他胸口,带出一片血红。
青叶仰面栽倒,嘴唇抖动两下,再没了声息。
顷刻之间,这个自认为实力最强,胜券在握的家伙,就此殒命!
……
再看杨珍这边,巨石压顶时,他身上白光一闪,一个圆形的护罩将他罩住,咚咚咚一连挡住了叁块石头, 这才砰然碎裂。
少年在巨石下连续晃动【日不移影】, 当护罩碎裂时,头顶也只剩最后一块巨石。
他大吼一声,挥舞紫金棒,对着巨石奋力砸去!
“噗!”一口鲜血喷出,石头也碎成数块。
杨珍顺势翻身一滚,消去大半后劲后,这才晃悠悠站起。
而不远处,青叶正好倒地。
一站一倒,战斗结束!
……
杨珍望着持剑而立的张千帆,朝他伸出大拇指,面带微笑。
两人的精诚合作,终于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就如青叶暗中说服梁重钧一样,杨珍也暗暗说服了张千帆。
他问了对方两个问题:
第一,散盟会各组织之间互不隶属。那青叶若是杀了你们,有没有可能逃脱处罚?
第二,人家连灵石矿那点灵石都惦记,你和陈师姐抢了梁家族长的储物袋,难道他不会惦记?
张千帆很快想明白这两个问题,知道若是少年一死,自己恐怕也会任他宰割。
二人于是一拍即合。
至于后续战斗中的配合,同样也是出自杨珍的安排。
他吩咐对方,不管谁出手,你都不需管。只有当青叶出手时,你务必全力向他攻击,分散他注意力。
最终,张千帆完美地做到了这一点。
……
杨珍将灵兽袋打开,放出陈茹、周氏兄妹等人。
这几人听说青叶已死,都是又惊又喜,唯有卢承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黑暗之中,也无人注意。
随后,众人将灵石矿这边十四名修士召集在一起,逐一问话。
这些人见到刚才的斗法,早已心惊胆战,一个个都老实配合,有问必答。
很快,情况基本摸清。
十四人中,有四名梁家修士。其中二人分别是灵石矿的正副管事,另有两人乃是犯了族规,发配而来。
其余十人,又有五人是在郡观县馆犯了事,被梁家买过来开采灵矿。这些都是宗门默许,梁家所作所为并无不妥。
另外五人都是梁家镇修士。有的欠了梁家的高利贷,有的杀死过梁家的妖兽或是其他原因得罪梁家,被梁家告到县馆定罪之后,又押送过来挖掘灵矿的。
这里面或许有判罚不公,杨珍许诺返回县馆后重新处理。目前还是让他们留在矿场,继续开采。
那两名梁家管事,被他打晕带走,任命了两名罪责最轻的人代为管理。
只是这番忙碌,被梁家掳掠的散修,却是一个也没找到。
有挖矿修士透露,梁家修士经常出入某条甬道,怀疑里面另有玄机。而根据周琦的诉说,她被梁家大长老囚禁的石屋,在这附近也没有寻见。
此外,洞窟还种植有一种名为暗冬青的矮树。这树是一阶灵木,可在地底生存,有纯净空气的作用。按杨珍的理解,就是这树可以不断吸收废气,释放出氧气,调节地底的环境。
这种树木告诉衣衣,叁长老下午也从那条甬道经过。
杨珍立即想到了空冥石矿,不过他往里探查了一会,发现这条甬道非常长,岔路众多。
于是他又将昏死过去的梁重钧唤醒,只是这次,无论杨珍怎么恐吓利诱,这位梁家的叁长老,都是咬紧牙不说。
显然,仅凭梁家掳走周琦、以及他杀死驻乡弟子等事情,并不足以将整个梁家定罪。但空冥石关系重大,他若说了,家族必然覆亡。
这个利害关系,他很清楚。
杨珍无奈,只得劝住众人暂停搜索,交给郡观、甚至州宫审理。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就在这时,陈茹那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杨珍连忙过去,只见这女子正打量着青叶的尸身,一脸惊恐。
杨珍顺着她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男子,已经从一个相貌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凶厉的面孔,变成了一个肥头大耳,看着有几分憨厚的中年胖子。
“换形术!”杨珍恍然大悟。
“嗯。”一旁的陈茹点点头,抹了把脸,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妇人:
“出发之前,他教了我这个。”
然而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并不仅仅如此。杨珍心中一动,问道:“你认识他?”
陈茹摇了摇头,脸上惊恐之色不减,好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以传音回道:“殷家,想逼我嫁给的那个凡人,与此人,非常相像。”
殷家?
杨珍瞳孔勐地一缩。
第八十六章 子母噬心蛊
叁日后,杨珍坐在巫水县馆的一座偏殿中,殿中除了他,还有紫雪和赵玥儿,以及同心会众人。
这叁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当日在那灵石矿洞窟,在得知青叶很可能是殷家修士后,杨珍坐不住了, 当即带着一行人连夜赶回了巫水县。
他们到达县城时,差不多是卯时。县馆风平浪静,看来梁家堡的事情还没有传出。
杨珍安排张千帆等人在自己房间住下,嘱咐他们暂时不要外出。又将装着梁家诸人的那些灵兽袋,都放在庭院内那个临时修炼的洞府,打上禁制,布置了一个幻阵,这才离开。
他改变了计划, 不再去郡观, 而是一路马不停蹄,来到云涯镇,联系上赵玥儿后,通过对方,在当日下午拜见了水虹祖师。
空冥石矿和青叶的事情他一五一十汇报给了宝源殿殿主。
水虹当即从青叶和青泥的尸身上,各提炼出一滴精血,交给傅秋山去查验二人身份,又嘱咐几人务必保密。毕竟牵扯到一位金丹真人,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至于空冥石矿,她命令赵玥儿持她的令牌和玉简,去崇州找郑尚坤。
此人乃宝源殿在崇州的巡察使,地位就和当年赵北卿在云州一样。
接下来的事情非常顺利。
第二日,郑尚坤带着几名属下,汇同巫山郡观张觅、洪英秀诸人,浩浩荡荡来到巫水县馆。在搜魂符的威胁下, 梁家的叁长老,还有梁行云都老老实实交代了空冥石矿的位置。
于是一行人又奔赴梁家镇, 从那空冥石矿解救出十数名散修, 都是这些年在梁家镇附近失踪的修士。不过修为都不高,同心会想要寻找的刘师兄和黄师弟都不在其中。
此外,在那石屋下面,还找到梁家存储的大量灵石、法器丹药、空冥石,以及和沙州的交易记录。
至此,梁家罪行大白于天下。
杨珍也将他在梁家堡地库的收获如数上缴。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
杨珍再次返回梁家镇,才记起柳柔还一直藏在空间。于是找了个时间,往那家客栈走了一趟。还好他交了好几天的钱,那房间一直无人入住。
他隐身后将少女放出,然后假装刚刚返回。
此时已经过了两天两夜。
少女向他诉苦,表示自己一直乖乖呆在房中,没出房门一步,不过留的食物吃光了,正饿着肚子呢!
杨珍连忙好言安慰,心下却暗暗好笑。
大家都是演技派嘛!
……
当夜,一众人继续审问梁家诸人。
杨珍一直关心的蒋成遇害一桉,也终于真相大白。
原来,那蒋成与梁行翎当年在郡观学堂乃是同窗。两人都来自巫水县,一个英俊帅气,资质不错, 另一个出身当地豪族,身材修长,亭亭玉立。两人互有好感,很快成为一对恋人。
宗门选拔考试失败后,蒋成谋到了梁家镇驻乡弟子的差事,为的便是和梁行翎在一起。
只是随着年龄渐长,梁行翎受她那些叔伯兄弟荒银生活的影响,不愿再拘泥于一人,身边的男修越来越多。
蒋成却不知情,屡屡追问对方何时正式结成道侣,梁行翎不胜其烦,对他渐渐疏离。
然而,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蒋成居然知道梁家空冥石矿的秘密,只是一直隐忍不说,不由心中大恐,一边稳住对方,暗地里却起了杀心。
之后的事情不用赘述,凶手正是叁长老。这种隐秘之事,当然是自家人亲自出手更为放心。
而随着对梁家人的审讯,那座山谷之中的幻境,也不再成为秘密。
……
“今日召集诸位,乃是有一件事情相商。”杨珍瞥了一眼端坐的几位散修,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
他将木盒递给紫雪,后者随之打开。只见里面乃是一只形如夏蝉的虫子,见盒子开启,立即煽动蝉翼,想要飞将出去。
紫雪微微一笑,玉手轻轻一按,无形压力之下,那虫子登时动弹不得。腹部逐渐鼓胀,开始高声奏鸣,似是发泄心中不满。
随着鸣叫声越来越高昂,下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只见卢承启从座椅上摔了下来,双手捂着肚子,在地上痛得来回打滚。
木盒合上,蝉鸣声戛然而止,那卢承启也停止了滚动。
只是短短一瞬,他额头已是大汗淋漓。此时缩在一个角落,面色灰败,一声不吭。
“这叫子母噬心蛊,”杨珍声音低沉:“盒子这只是母虫,乃是从梁家大长老身上搜出来的。此虫一次产卵十数枚,小虫出生后,可寄生在修士体内,受母虫控制。”
说到这里,同心会几人已经恍然大悟,看向卢承启的目光,既有气愤,也有怜悯。
“散盟会将派遣两名援军的消息,是你泄露给梁家的吧?”杨珍问道。
卢承启低声道:“是,他们,在我体内……”
杨珍摆了摆手:“你的事,稍后再说吧。我继续说说这虫子。”
他声音中透着悲意:“子虫平日在修士体内,处于休眠状态。而一旦子虫与母虫离得太远,失去感应,十日之后,这子虫将不受控制,会吞噬寄主心脏,直至其死亡,故而被称之为噬心虫。”
听到这里,下首座位上的周琦,俏脸唰得变为惨白。
她已经猜到了黄郎的结局。
以前她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梁家派人进入幻境,用什么手段控制?就不怕那些修士躲在幻境中不出来吗?
因为这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她才一直心存幻想,梁家大长老或许是骗她的,黄郎可能被梁家藏在某处。
现在,她全都明白了。
“杨馆主,”她蓦地起身,来到大殿中间,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请杨馆主答应我一件事,若是探寻那幻境,请允许我进去,我一定要,要亲自找到黄郎。”
杨珍同情地望着她,点点头:“好,这也是我请诸位前来商议的原因。猴王洞那地方已经在百万大山的边缘,按照我人族和妖族多年来的默契,紫府以上修为的修士,不得长时间在这些地方停留。所以探寻幻境一事,除了宗门派来的这位紫雪师姐和赵师姐,就只有诸位。”
说是宗门,其实这是水虹的自作主张。在得到郑尚坤汇报后,她将这事暂时压了下来,只派出自己两名弟子前来查探。
“探索幻境,还需要借助你们兄妹的——”
“阴阳灵犀诀。”
杨珍最后说道。
第八十七章 封地
紫雪是会议前刚刚赶到巫水县的,会后,她交给杨珍一个玉盒。
“这是祖师让我带给你的。”
杨珍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玉简和两枚空间戒指。
玉简的内容,正是青叶青泥二人精血核对之后的结果。
“青叶,原名付金根,越州禺江郡人氏, 平民出身。金土火叁灵根,二百四十年前入禺江郡观学堂学习,入宗选拔测试落选后,成为散修。”
“近叁十年来,其在越州、青州、邵州、云州等地均有居住记录……”
再看青泥,和青叶差不多。此人原名杨耕田, 是襄州的一名散修, 不过资质只有四灵根,同样没有进入过宗门。
这几十年, 也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
这二人难道与殷家毫无瓜葛?那陈茹说的相貌极像,又是怎么回事,只是巧合吗?
杨珍陷入沉思,渐渐的,他若有所悟。
事实上,殷家若是支持散盟会,也只能暗地进行。招募利诱青叶这等散修为己所用,才是合情合理之举。
那个胖子,说不定就是这青叶的后人。殷家为了拉拢他,给他子嗣一个殷家嫡系的身份,也不是没有可能。
反正只是凡人,即使是嫡系,地位也高不到哪儿去。
反之,殷家派出自家子弟行事,倘若如青叶这般死掉, 岂不是暴露身份?那才是愚蠢的做法。
所以, 这两人身份虽然搞清, 却并不能证明殷家和他们就没有关系。
杨珍将玉简收起,又看向那两枚戒指,正是青叶青泥的遗物。他当日为了帮助查清这两人身份,也一并交给水虹。如今看来,水虹应是查过之后觉得无用,还给他了。
杨珍连忙喊住张千帆。青泥这枚戒指他取自二长老,属于自己的战利品。青叶这枚,则是他和张千帆合力击杀而得,两人都有份。
张千帆连忙推脱,见杨珍情真意切,只得谢道:
“杨馆主,戒指及里面的法器等物我就不要了。若是方便,可否折算成灵石,给我少半便可。嗯,那极品凝元丹,不知杨馆主是否还有?在下愿以灵石抵扣。”
杨珍现在发了一笔横财,不缺灵石, 当即将戒指的东西倒出来,加上戒指本身,粗略估计在十万灵石左右, 于是从怀中取出五百中品灵石。
接着,又拿出两瓶极品凝元丹,一并递给对方:
“小弟乃是二阶炼丹师,这些丹药都是在下闲暇时炼制。张师兄今后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这些极品凝元丹,都是杨馆主你自己炼制的?”张千帆瞠目结舌,心中不由大为佩服。
随后,杨珍询问他对卢承启的处置。
“将其逐出同心会,任他去吧,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这个兄弟。”张千帆心灰意冷道。
杨珍有些意外。卢承启的出卖,让梁家得以将计就计,将他们一行人引入陷阱,可以说是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按理说,张千帆就是将对方千刀万剐,也毫不稀奇,没想到居然放他一马。
从这方面看,张千帆此人有妇人之仁,或许不适合做一名首领,但作为朋友,反而是更让人放心。
杨珍拿过那噬心蛊母体,按照从大长老储物袋中找到的方法,帮卢承启取出了子蛊。
那子蛊只有米粒大小,出来后犹如一道闪电,倏地飞到母蛊身旁,然后被后者一口吞下。
这就是子蛊的命运。如果养蛊者需要子蛊,可用秘法催动母蛊,再次产卵,叁五天出生后便可植入宿主体内。
卢承启恭恭敬敬给张千帆磕了叁个响头,起身后又朝众人拱拱手,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正在这时,忽听张千帆喊道:“且慢!”
卢承启身形一僵,慢慢回身。
张千帆朝杨珍抱拳道:“杨馆主,可否暂且将他扣住?”
杨珍一愣:“这是何故?”
那边卢承启眼中却是露出一丝喜色。
张千帆叹了口气:“青叶二人已死,散盟会一旦得到消息,必会派人调查事情经过。卢师弟一个人,更容易被他们拿住问话,甚至……”
他没往下说,但杨珍猜得出来。失去了同心会庇护的卢承启,即使被散盟会拿去搜魂,也不会有人为他伸张。
杨珍这时才恍然,方才张千帆为何不要青叶的戒指了,恐怕也是不想惹祸上身。
只是,那最后致命一剑,终究是他刺出去的,不怕散盟会查到到他头上吗?
对此,张千帆也很无奈。当时的情况就是,青叶如果杀了他们这群人,同心会且不说能不能查出真相,即便查出,他们的会长,修为不过筑基中期,还能拿青叶怎么办?
反过来,青叶死了,张千帆麻烦却是来了。
至于说隐瞒实情,也不现实。那洞窟中见到交手经过的修士不在少数,很难让所有人都保守秘密。
“如此说来,是小弟当时考虑不周了,”杨珍抱歉道:“不知此事可有解决办法?”
“走一步看一步吧,”张千帆沮丧道:“至少这半个月,散盟会还不会得到消息,我们先找到刘、黄两位师弟的下落,再做定夺。”
……
探索幻境,约定的是明日出发。这日下午,已经将事情大致处理完毕的郑尚坤,在巫山郡观召见了杨珍。
当杨珍来到殿中,发现里面还有一名老年修士,一身气息如渊渟岳峙,看来也是一名紫府。
果然,只听郑尚坤介绍道:“杨师侄,这位是庶务殿功赏堂副堂主端木星驰上人,此次专为你的事情而来。”
功赏堂?杨珍心中一喜,看来有好事啊!
“杨馆主,”郑尚坤乐呵呵道:“你可知道猴王洞那空冥石矿,有多大规模?”
此人虽然是紫府后期修为,面对杨珍这位立下大功的馆主,态度十分亲切,语气温和,丝毫没有紫府上人的架子。
“多大?”杨珍也很好奇。
“中型,这是一座中型矿!”郑尚坤拍手笑道:“据咱们估算,其中至少有十颗上品空冥石,两百余颗中品。至于下品空冥石,更是不计其数!”
“总价值,当在千万灵石以上!”
他说的这个总价值,都是按照最低价进行的估计。其中上品空冥石折价二十万灵石,中品一万灵石,下品甚至只有叁百灵石。
而实际上,市面上的价格远不止这些。比如中品空冥石,成交价轻而易举便是叁四万灵石。而上品,极少在市场出现,否则百万也有可能!
所以预估的千万灵石,实际价值远远超过此数。
当日在青螺山发现的那个空冥石矿,只是小型,据说赵家后来便因此获得了大约七八万的贡献点奖励。
这个中型,会有多少奖励?想到这里,杨珍不由眉飞色舞。
“杨馆主,恭喜恭喜!”这时,只见那端木星驰捻须笑道:
“按照宗门的规定,发现此等矿藏,奖励的贡献点当在矿藏总价值半成左右。杨师侄,这一下,你就有五十万宗门贡献点进账啊!”
“老夫在宗门几十年,也没赚过这么多贡献点啊!你这,真是让老夫忍不住嫉妒地要发狂啊,哈哈!”
这位端木上人,看来也是自来熟,说话风趣,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
杨珍听到这里,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没有人会嫌弃贡献点多。
这么多贡献点,是不是可以去宗门换几件宝贝?
他心里正美滋滋的,却听端木上人接着说道:“只是……”
杨珍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还有变故?
果然,端木星驰接下来的话让他喜忧参半。
这位副堂主取出一份地图,摆在桉几上,招招手让他过来。
杨珍仔细一看,这居然是他无比熟悉的巫水县地图。只见老头指背在梁家镇、黑沃乡、坎木乡叁处来回叩响。
“你看明白了吗?”他笑着问道。
看明白什么?杨珍凝神思索。
这叁个乡镇,梁家镇位于县域西南,与百万大山接界;坎木乡在县境东北,旁边是巫山山脉。黑沃乡处在二者中间,周围是大片大片的黑土地。
这叁地,也是县境之内,仅有的叁家筑基家族,各自的驻地。
端木上人指着这叁地,有何用意?
“这叁地各有一个筑基家族,实力较强。”杨珍慢慢说道。
端木星驰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你继续说。”
杨珍回忆他看过的巫水县志,心中一动,大声道:“这叁地,都是兽潮频发之地!”
“对!”端木星驰抚掌大笑:“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明白了,”杨珍答道:“这叁支筑基家族,各自管着一乡之地,实际上相当于一地诸侯,有抗击妖兽、保境安民之责。”
“可是……”杨珍指着梁家镇说道:“梁家隐瞒空冥石矿,宗门不可能宽恕。只是梁家这么一去,这大片区域,防御也就空虚了。”
“你能想到这点,足见你平时是花了心思的,”端木上人面色渐渐严肃,似是在考校他:“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从内地迁徙一支筑基家族,可否?”
“不成!”端木上人摇摇头:“梁家镇靠近妖族之地,一个不慎,便有举族覆亡之危。事实上,梁家定居此地也不过几百年。在他们之前,已经有连续叁个家族,都是为妖族所灭。”
“这样的地方,内地那些家族,你能说动谁过来?”
“否则,梁家在这片土地上作威作福,宗门岂会毫无所闻?不过是因为无人愿意来这地方,故而容忍罢了。”
杨珍默然无语。
突然,他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办法:“招募散修来此地定居,可否?”
“还是不妥,”端木上人解释道:“我云霄宗立宗之时便有规定,修士非立功受赏,不得领取封地。梁家镇虽是边地,也是我许国的土地,岂能轻易授予那些无拘无束,于宗门寸功未立的散修?”
“只是居住,又不是授予,也不行吗?”
“居住当然可以,只是这片土地,终究得有一个主人,否则兽潮来临,谁来组织大家御敌?”
“县馆、郡观……”杨珍刚说出这两个词,便知道错了。
巫水县这么大,县馆或者郡观得到讯息,就算最快速度派人过去,也得好几个时辰。那个时候,恐怕只能过去收尸了。
田家村当年不就是这样灭亡的吗?
所以,关键还得自救,还得是那片土地上的人,有自保之力。
“好了,老夫也不跟你绕圈子了,”端木上人说道:“我庶务殿已经决定,梁家镇,就赏给你小子作为封地了。”
“宗门认为,你虽然出身赵家,但赵家并未将你当做家生子,你在赵家也从未担任过任何要职。所以,你实际是自成一家,可以领受封地。”
“不过,这块封地,也不能白白给你。你的那五十万贡献点中,需扣除四十五万,做为领取封地的抵扣。”
“你小子可别不知足啊!这块封地,光是二阶灵脉,就有两处,还有空冥石矿、灵石矿,以及大大小小各种矿场,灵山灵田。只要你和宗门合作,这些矿场的收益,都有你的一份。”
“老夫实话告诉你,你小子可是占了大便宜喽!首先,封地从不轻易授予,若非这是边境,也轮不到你!”
“其次,宗门规定,二阶封地,每一千贡献点,可以折算成叁千倾土地的封地。梁家镇占地足有叁百万倾,按说需要百万贡献点,宗门考虑这是边地,给你打了个对折后,又免你了五万,对你可真是恩礼有加啊,你小子可别不知足啊,哈哈!”
一番话下来,杨珍听得目瞪口呆,有种被套住上当的感觉。
“我可以不要吗?”他弱弱地问道。
“不行!”端木老头态度坚决:“这块地,宗门已经授予你了。不管你要不要,这方土地上的生民,你得负责!”
还有这样强买强卖的啊!杨珍一时无语。
“我是本地馆主,在本地有封地,不合适吧?”他想到一个漏洞。
“你又不是巫水县出生,不算本地人,不违规。”老头笑眯眯道。
看他一脸不乐意,老头安慰道:“你方才也说了,可以自行招募散修嘛!只是这块土地的主人,只能是你。”
杨珍顿时想到了张千帆。
天下散修虽多,可他认识而又信得过的筑基修士,只有此君。
若是能将张师兄,还有他同心会那些人拉拢过来,倒是不用愁这片地没人管理了。
只是,散盟会迫在眉睫的威胁如何处理?
看来,是得好好想个办法,帮张师兄解决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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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清点战利品
紫雪来到巫水县,最高兴的恐怕就是柳柔了。小姑娘那两日在青石空间,除了修炼之外,便是钻研符箓,积攒了一堆问题,正需要找人指点。
黄昏,杨珍带着几女, 又叫上同心会四人,在百望山寻了处景致优美的所在,大家痛痛快快吃茶饮酒,烧烤烹饪,不亦乐乎。
饭后,又是少年的保留节目,这次他摘选了《封神演义》中哪吒闹海那段故事, 听得大家如醉如痴。柳柔这才知道, 自家这位少爷,还有这等吸引人的本事,不由一双美目,异彩连连。
返回庭院后,赵玥儿再也忍不住,拉着杨珍要清点清点这些天的收获。
紫雪和柳柔也饶有兴趣的围在一起。
杨珍假意去了趟洞府,出来时,手中是三个空间戒指、十四个灵兽袋,以及四十多个储物袋,惊得小丫头连连鼓掌。
三枚戒指,分别取自梁家族长及青叶青泥,其中两个有二十方大小,另一个十方,市场价分别是三万和一万灵石。
灵兽袋,有两个空间大上许多的,价值五千灵石, 另外十二个,每个一千灵石。
至于那些储物袋,便宜的只要一百, 贵的上千,总计两万灵石左右。
光是这些储物法器,总价值已超过十一万灵石。
当杨珍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后,琳琅满目摆了一地,亮花了众人的眼睛。
小丫头和柳柔兴致勃勃帮忙清点,紫雪在一旁笑语盈盈瞧着。
不多久,物品清点出来。
各类灵石,加在一起,总计有五万,这是因为杨珍已经给张千帆支付过五万,否则只会更多。
各类法器中,三阶下品,包括那面玄龟盾,总计有三件,估价八万灵石左右。
二阶极品,包括梁远雄击杀青泥的那柄焰光剑,以及青叶最后握在手中那把宝剑,总共是四件,估价在五万。
其他二阶上品还有六件,再往下还有七八十件一二阶法器, 杨珍粗略估算,大约是十二三万灵石。
然后是符箓,三阶下品还剩六张,二阶的有二十来张,一阶的懒得统计,总价值不少于三万五千灵石。
符箓越高阶,尤其三阶之上,在坊市很难见到,基本上都是拍卖会才会出现那么几张。这六张符箓分别来自梁家族长,大长老以及青叶这三名筑基后期修士,他们积攒这些三阶符箓,想必也花了不少功夫。只可惜阴差阳错之下,尚未来得及使用,便纷纷落败。
此外还有十几张巫符,其中四张蕴含的力量更加强大,应是二阶,加起来也有几千灵石。
再之后是丹药,估价在两万。杨珍粗粗扫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丹药,倒是他前不久售出的极品回气丹,在梁家不少修士储物袋中都有发现。
最后就是阵盘、布阵材料、灵草、兽皮、以及其他杂物、功法等等,也得有个几万灵石。
功法中,青叶的换形术,二长老那门御剑之法,都相当不错,尤其是后者,据说到元婴期可施展出万剑归一的效果。可惜二长老手里只是残本,最多只能修炼到紫府期。
杨珍将它送给了赵玥儿。
最后,一柄通体碧绿、小巧精制的匕首落入了少年视线。
这东西,若是陈富贵在此,恐怕会大吃一惊,以为是自己丢失的那把。
这正是觅玉。
杨珍记得,这是从大长老储物袋中发现的,却不知他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个空冥石矿,或许就是借助此物发现的。
紫雪对这把匕首非常感兴趣,从杨珍手中接过之后,把玩了半天,神色中若有所思。
“师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杨珍诚心诚意道。
紫雪对他和玥儿帮助非常多,尤其是上次嬷嬷受伤,若不是她,恐怕很难找到办法及时恢复。这把觅玉虽然珍贵,杨珍还不放在眼里。
紫雪轻飘飘将匕首掷回,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
各类战利品林林总总加起来,已经超过五十万灵石,比杨珍这些年辛辛苦苦赚到的灵石还要多出数倍。这再一次证明了,打家劫舍才是修仙界快速发家的不二法门。
赵玥儿兴冲冲地挑选了几件法器、符箓,充实自己的装备。至于空间戒指,她嫌弃那几枚都比较丑陋,没看上眼。
柳柔也挑了两件法器,还有所有的空白符纸,都扒拉给她了
几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去休息。
杨珍不顾紫雪的白眼和小丫头的红脸,大喇喇表示要和玥儿一块双修,把紫雪赶去了另一个房间,还在自家房间打上了禁制。
然后,柳柔住在外间,他带着小丫头去里间的洞府,禁制打开,开始修炼。
半个时辰后,他凝神感应外面,发现悄悄放在柳柔床头的那颗青石,已经将少女吸进了空间。
没办法,衣衣食髓知味,自从柳柔在空间修炼之后,便再也舍不得将她搁在外面,逮着机会就抓进来。
于是,为了不让赵玥儿察觉到外面的柳柔消失,杨珍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夜以继日,夙夜不懈,终于平安度过这个夜晚。
……
第二天早晨,紫雪惊讶地打量柳柔:
“才一宿不见,修为增加不少啊!”她拉着少女的手:“今日便能突破到练气二层吧。”
柳柔做贼心虚的点点头,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分喜色。
然后,就见紫雪好看的琼鼻一吸一吸的,慢慢凑到了杨珍面前。
杨珍被她吓了一跳,紫雪姿容绝世,这么一个大美人差点和他脸对脸贴着,让他浑身不自在。
紫雪眼中闪过一丝奇怪的表情,有疑惑、有诧异、更有惊喜,不过脸上却是一副云澹风轻的样子:“没什么,就是闻闻。”
小插曲过去,不久同心会诸人过来,大家汇合出发,柳柔因修为低微,只能留在院中。
出发没多久,杨珍假意忘了某事,离开飞舟悄悄返回,果然见少女又在一遍接一遍的呼唤“外挂妹妹”。
他如法炮制,再次隐身后将柳柔拉入空间,这才回身追上众人。
飞舟上如今有三名筑基修士,速度快了五成不止。
一个多时辰后,飞舟抵达那处山谷外围。
第八十九章 神奇的阴阳灵犀诀
一行七人,三男四女,在山谷外驻足观看。
一眼望去,山谷内草木茂盛葱茏,有涓涓泉水,清澈透底,绕石照人。一线阳光穿过两边山崖, 照在谷中,愈见翠碧盎然。
如此美景,若不是事先知道,谁又能想到,里面竟有一座足可困住筑基修士的天然幻阵?
“这个天然幻阵,成型不到十年。”紫雪忽然说道。
她此时正站在队伍最前,一双美目凝神注视着前方。
“紫雪姐姐,何以见得?”身后的赵玥儿问道。她的专长就是阵法, 其中有大部分正是来自紫雪的传授。
“一种直觉吧,”紫雪沉吟道:“若是百年以上的幻阵,其中往往有许多动物尸体的腐臭,会伴随有瘴气产生。这个幻阵,虽然也有腐臭,但很清澹,显然是时间不长。”
赵玥儿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衣衣也在偷听,闻言大为佩服:“这个姐姐好厉害。本小仙子都没看出来呢!”
这时,却听赵玥儿问道:“师姐,我听说天然幻阵所在之处,常伴有宝物或是矿藏,这个幻阵,莫非……”
“你说的不错,”紫雪笑道:“这幻阵之后,很可能是件宝物,而且级别还不低, 至少是天阶下品。”
这话说出来,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虽说这宝贝若是找到,最终会归属宗门,但云霄宗给予的奖励,也绝对是笔天文数字。
“师姐,这又是怎么判断出来的?”赵玥儿好奇道。
这一次,紫雪却是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她打出一道法诀,山谷刹那间云雾缭绕,却见她不慌不忙,迈步走了进去。
半刻钟后,谷口人影一闪,紫雪走了出来。
显然,这幻阵她已豁然贯通。
杨珍心中估算,这耗费的时间,竟是比衣衣还要少!
看来这紫雪师姐的阵法水平,非同一般啊!
接下来,就是周氏兄妹出场。
在紫雪的安排下,周珀留在谷外,周琦和张千帆同时进入。
“舍妹和我的距离,非常近, 一丈,两丈, 不对,超过十里了,二十里,又只有三十丈了,啊,又是三十里啦!诶,现在,现在只有百丈……”
周珀口中不断播报他感应到妹妹的距离,这距离时短时长,最长时接近百里,最短则只有数丈。
过了一会,周琦应该是在谷内停止走动,周珀感应的距离,也最终定格在三百丈。
紫雪微微一笑,又是数道法诀打出,谷中的雾团开始逐渐消散,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周珀和张千帆的身形显露出来,看上去离谷口不过三四十丈的距离。
“周师妹!”紫雪遥遥喊道:“闭上双眼,凭感觉出来。张师弟跟着她走。”
谷中两人依言行事,很快,大家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只见周琦彷佛在一个无形的迷宫中行走,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窈窕的身姿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如在草丛中翩翩起舞。
然则百息之后,却是顺利地出了山谷。
“阴阳灵犀诀,果然神奇!”紫雪由衷赞道。
接着,她向众人解释道:“幻境之中,空间既有虚幻,也有压缩扭曲。周师妹之前踏出的一步,在幻境中有时却是跨过了几十里,故而周师弟才会突然与周琦妹妹感应遥远。”
“不过,阴阳灵犀诀的神奇就在这里。它会自动帮助幻阵内的人,和阵外感应之人寻找一条捷径,这就是为何周师妹停下来之后,周珀师弟的感应距离,会大大缩短的原因。”
“最后我将阵法定住,处于一种随时可以触发的状态,但周师妹在心法感应之下,没有一步行差踏错,顺顺当当出来了。”
众人这才恍然是怎么回事。
“有这门心法,想必下一层幻境,也当迎难而解。”紫雪自信满满。
那边周琦闻言,美目却是微微泛红,显然是想到在幻境中失踪的道侣。
紫雪再次打出数道法诀,将幻阵完全锁住,就如当日杨珍做的那样。
一行人成功地通过了这处山谷,来到那座梁家人修建的八角亭。
前方,是一片高大的曲桤树林,正是第二层幻阵的入口。
紫雪再次来到幻阵前凝神察看。
杨珍站在她身旁,他不止是自己观看,更是为了方便衣衣。
小仙草在第一层幻阵获益良多,这第二层幻阵,若是也能有所领悟,其布阵水平将会再度飞跃。
然而,事情不会这么容易。
“哥哥,”衣衣沮丧的说道:“这个幻阵看起来好复杂啊,我一株小小的仙草,脑子不够用啦!要是化形之后就好了。”
这是计算速度跟不上,还是存储空间不够呢?杨珍胡思乱想。
“反过来说,”小仙草兴奋道:“这个幻阵我如果能融会贯通,将会大大促进本仙子神魂的增长哦!”
“不过,衣衣现在的脑子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拜托你旁边这位漂亮姐姐啦!”
小仙草很有自知之明地躺平了。
这一次紫雪足足观察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招手将周琦叫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周琦频频点头,目光中透着坚毅。
接着,便见她迈步踏入两颗曲桤树中,瞬间失去了踪迹。
“舍妹现在和相距十丈、三里、十里,百里,不,失去她感应了!”周珀失声喊道。
杨珍等人顿时心中一沉,紫雪脸上也露出些许紧张。
还好,几息之后,周珀声音平缓下来:“找到舍妹了,感应非常微弱,大概,大概有五百里远。”
在路上周氏兄妹曾经介绍过,阴阳灵犀诀,百里之内感应比较清晰,超过百里,感应会比较微弱。而若是千里之外,则几乎没有感应。
看来这第二层的幻阵,其中折叠的空间长度,竟有好几百里!
试想一下,这样广阔的空间,如果一个人昏头昏脑的乱走,恐怕十年也未必走得出来。
又过了一会,周珀的表情彻底放松下来:“舍妹与我距离,不到两里。”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紫雪更是笑靥如花。
大概半刻钟后,离入口处相隔数丈的另两颗曲桤树之间,一道靓丽的身影显露出来。
正是周琦。
第九十章 失败
周琦出来之后,立即和她哥哥一道被紫雪叫了过去。
“师姐,我第一步走的是坎位,第二步还是坎位,第三步是乾位……”
她认真地向紫雪报告在幻阵中的走位。
“舍妹与我的距离是十丈、三里、十里……”另一边,周珀仔细回忆方才和妹妹的感应距离。
紫雪默不作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桌面大的白纸, 拿出一支毛笔挥舞几下,由曲桤树组成的幻阵外围轮廓,瞬间出现在纸上。
她又连点了数下,却是将最外围的几十颗大树位置标记出来。
其中有两点之间,被她用红笔重点标出,正是周琦进入的方位。
然后,她按照对方报告的走位, 开始在纸上画线。
在第二步, 也就是周珀感应距离变成三里的地方,她换了一支黄色墨笔做了个记号。
接着是第三步,感应为十里之处,同样如此。
到第五步,也就是周珀感应突然变为百里之远时,她换回红笔,重重做了标记。
杨珍若有所悟。
那边赵玥儿已经忍不住问道:“师姐,这些标记的点,是不是幻阵的节点?”
“对,”紫雪头也不抬,答道:“前面那个幻阵,总共只有八十一个节点,且效果、强度皆一致。眼前这个第二层幻阵,如果我猜测无误的话,该有六千五百六十一个节点,其中主节点有八十一个,其余为次要节点。”
“这红色的, 就是主节点,黄色的, 是不是次要节点?”赵玥儿接着问道。
紫雪点点头:“没错。天然幻阵,看似与天地浑然一体,实则有迹可循。这片区域很大,且随山形地势变幻万千,即使花上数月,将整个阵法脉络找出,这阵法也随时可能发生变化,让咱们前功尽弃。”
“所以解阵的法子不可取,至于拆阵、毁阵,那更不可能。唯有将所有八十一个主节点找出来,以阵旗逐一禁锢,使之完全失去变幻,才是时效最短的破阵之道。”
“有你们兄妹俩这门神奇的心法,我想咱们花不了太长时间。”
她最后这句却是笑着对周琦说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找到了破阵之法,后面需要做的,就是一遍遍尝试。
随着周琦一次又一次进出幻阵,到了下午, 紫雪终于将第一个主节点确定下来。当场炼制了一套阵旗,又指挥周琦进入幻阵, 将其固定。
这个节点, 正是紫雪找到的第一个主节点。只不过,当时虽然找到此点,但每个主节点,其下还有八十个次要节点,需全部找出来,才能以阵旗将其完全禁锢。
这就是为何花了一整天时间的原因。
此时已是酉时,周琦还想继续,但紫雪见她和周珀,一整日运用那套心法,对精神力消耗很大,两人脸上都不见半分血色,便劝住了他们,不用着急一时。
杨珍取出几片沙殇树叶子,给兄妹俩各泡了一杯灵茶。这种可以增强神魂的灵茶,对精神力的恢复同样有效。
众人在幻阵外搭建帐篷,又如昨日那般,烧烤宴饮,闲聊逸闻,乐在其中。
到了亥时,晚宴结束,杨珍拽着低垂着头不做声的赵玥儿便往外跑,却被紫雪一把拉住。
杨珍呆立当场。
因为赵玥儿的缘故,紫雪对他也算亲近,但极少有肢体上的接触,像这样手拉手更是头一回。
他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这位喝了些灵酒的师姐,白皙如玉的脸上带着一缕嫣红,樱唇微张,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
“杨师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随着她这似笑非笑的发问,杨珍忽然感觉一股热流从她手掌传过来,瞬间游遍全身。
“怎么回事?”他心中一凛。
却见紫雪脸上若无其事,手突然松开,那股热流也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
杨珍暗自运转真气,发现身体没有任何异状。
刚才那股热流,彷佛只是一种错觉。
也许,是紫雪师姐太迷人了吧?少年不由胡思乱想。
见他讷讷不言,紫雪扬了扬手,打趣道:“快走吧!再不走,你小师姐的脸都可以煎鸡蛋了。”
众人哄堂大笑。
杨珍没好气瞪了她一眼,拉着小脸发烫的赵玥儿,急匆匆走了。
……
夜色深幽。
杨珍在离山谷四五里,一处小溪边的树林旁,铺设了地毯,又在周围布上一圈幻阵,手指轻弹,一团团云雾生成,将他和赵玥儿围在中间。
此时,两人第一阶段修炼结束,少年内视泥丸宫那一丝丝灰色的气体,心中极为惬意。
他伸出双手,左手按住少女眉心,右手与对方左掌掌心相对。
赵玥儿的右手,则压在他双眉之间。
这是【阴阳灵犀诀】的修炼姿势。
晚宴的时候,杨珍询问周琦,这套功法是否外传,他想试试。
周琦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还喊来兄长,将这门功法的修炼心得对杨赵二人倾囊相授。
这才有了两人这种奇异之举。
随着心法的运转,两人印堂逐渐发亮,似是有明珠欲破体而出。
这是灵犀诀的第一步,修习之人需是心思机敏,心境平和,心胸豁达之人,方可达成此等现象。据周琦介绍,她那黄郎在这一步,便失败数次,始终未能成功。
进展顺利,杨赵二人都是微微松了口气。
第二步,放开识海。
这一步无疑要求对方是自己完全信赖之人。杨珍和衣衣之间,已经有过数次开放识海的经历。此时面对心爱之人,他同样毫不犹豫将泥丸宫打开,对面赵玥儿也是如此。
接下来,是第三步:问心。
所谓问心,就是扪心自问,自己所有的一切,是否都可以向对方坦露?
杨珍内视识海,往事如一颗颗熠熠发光的珍珠,璀璨夺目。
初次炼制幽血丹失败,和少女搂抱在一起,悲痛欲绝……
在彩昙花盛开之地,两人的人生初次体验,生涩而美好……
假装摔倒,偷偷从怀里取出早已备好的凤莲簪……
大观楼上,皱眉思索数学题的娇俏女娃……
杨珍的嘴角不自禁露出微笑。
突然,视野变幻,那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一幕幕出现在眼前:
夕阳西下,从学校归来的母亲,手里捧着的大西瓜……
奋笔疾书,迎接高考的小镇少年……
触摸小草,神魂穿越的离奇经历……
杨珍心中激荡,身子微微颤抖。
平静无波的识海,渐渐有波浪生成,心潮澎湃,一浪高过一浪。
穿越,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我能对玥儿说吗?
假如她知道了,将怎么看待我,会不会把我当成异类?
还有青石空间,没有衣衣的许可,我应该,也不能说……
杨珍犹豫不定。
就在这时,他看见对面赵玥儿的眉心间,那道亮光,倏地熄灭了。
阴阳灵犀诀,失败了。
第九十一章 仰望星空
“玥儿,对不起。”杨珍望着正双目凝视自己的少女,一脸愧疚。
赵玥儿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慢慢将螓首靠在男儿胸前。
“小石头,我等你,”她幽幽说道:“等你愿意说出的那一天。”
她没有说是什么事,两人都心知肚明。
杨珍的来历。
一个乡下长大的小孩, 就算他父亲再博学多才,也不可能,说得出这么多风格各异,却又精采纷呈的故事。
杨珍默然无语,将女孩紧紧搂在身前。
一道法诀打出,头上的雾团消散, 露出一片璀璨的星空。
两人昂首仰望这瑰丽的夜空,都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的天空,星星似乎格外多,铺天盖地的,想必不是在银河系吧?”
方才灵犀诀的修炼,勾起了杨珍尘封的记忆,又一次思念起遥远世界的亲人。
“小石头,你说,洪煊界在什么地方?”女孩忽然出声问道:“会不会就在咱们头顶?”
杨珍摇了摇头。
宗门典籍记载,他们所处的这个臻玉界,实际上只是一个子界。其上界,就是洪煊界。
据说远古时候,这两界之间时有往来。虽然普通人无法前往,但那些大能修士,却是轻而易举。
直到三千年前,臻玉界的那场大战,听说是将“天梯”打碎了, 从此臻玉界的修士,就只能困局一隅之地,再也无法飞升。
“我好想去那个世界看看,听说在那里, 随随便便一个修士,都可以修炼到化神,大乘境界呢。”少女的双眸灿若星辰,脸上是无限的憧憬。
“一定能的。”杨珍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是安慰她,还是在鼓励自己。
“咱们一起去!”赵玥儿眉欢眼笑,伸出小拇指:“咱们拉勾!”
“拉勾!”两人小拇指勾在一起。
“嗯,彩云姐也要和咱们一起走,”女孩开始掰着指头算数:“还有阿娘、嬷嬷……”
她轻轻笑出声,小手在男儿胸口画着圈圈:“还有你的柳柔妹妹,要不要一起啊?”
杨珍有些发窘。
“不行!”少女突然说道。
杨珍心中一沉。
“不能只有柳柔妹妹,”赵玥儿气势汹汹道:“紫雪姐姐也得一起,还有祖师婆婆,琴雨姐姐,还有彩丝,哎,你那个铁柱也得带上,哎哟,好多人啊!”
她柳眉微蹙, 似乎真的有些犯难。
“哈哈哈哈……”杨珍脑海里响起了衣衣促狭的笑声。
杨珍爱怜地将小丫头搂得更紧,微笑道:“好, 都依你,咱们都带上。”
……
赵玥儿睡着了。
杨珍将她轻轻放下,自己也慢慢躺了下去。
两人挤在一个只开了一边口子的柔毛垫子里,是杨珍彷照前世的睡袋设计的,非常舒适,很受小丫头的喜爱。
她喜欢这种独立狭小的空间,和小石头在一起,做快乐的事情。
少女发出了轻微的酣声。
杨珍心念一动,来到了青石空间。
一般这个时候,他还会继续修炼一段时间,锻体、炼丹,或者是磨练棍术,不一而足。
这次进来之后,他忽然想起,空间里还有一个妹子呢!
“柳柔呢?”他问衣衣。
“在那儿呢!”小仙草遥指远方。
杨珍顺着她手指望去,远去的空间在衣衣的操控下,蓦地放大。
然后,少年看到了让他血脉偾张的一幕:
只见空间的中央附近,那个他最早挖掘,专门培育先天水灵气的池塘中,一个浑身不着一缕的妙龄少女,正在安闲自得的——
洗浴。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凋饰。
在衣衣特意放大的视线中,少女风消雪白之肌,纤毫毕露。
杨珍连忙将头扭向一边,口中埋怨:“衣衣,你,你怎么不告诉我……”
衣衣掩嘴窃笑:“哥哥,你又没跟我说不看啊!”
杨珍顿时无语,拿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家伙毫无办法。
忽然,他想起一事,忙问道:“柳姑娘经常在那池塘沐浴吗?”
“当然啦!”
“那可是我泡灵茶的水啊,”杨珍急道:“你怎么不制止她?”
衣衣小脸一红——当然,杨珍是看不出来的,她跺着脚说:“人家当这是她自己的仙府空间,那还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喽!”
她双手叉腰,反问道:“怎么,你嫌弃柳姐姐吗?”
杨珍更加无语,只能深深佩服某小草当时想出的损招,现在倒好,人家信以为真了。
“我那些东西,没让她看见吧?”
“当然不会,我用了障眼法的。”衣衣奶声奶气道:“除了符笔符纸,还有一个专门修炼的房子,别的我都没让她发现。”
“那就好。”杨珍放下心来。倒不是吝啬柳柔会用掉什么东西,而是,让她见到这么多的法器、灵石、储物袋,其中大部分还是从梁家打劫来的,人家不会认出来吗?
那岂不是露馅了。
毕竟,柳姑娘昨晚也是参与了分赃的。
“柳姐姐今天晋级练气二层了,她还画出了第一张火球符呢!”衣衣洋洋得意道,好像柳柔的这些进步就是她自己的进步。
当然,杨珍得知这些也相当欣喜。
只是,接下来衣衣的话又一次让他无语了。
“哥哥,”只听小仙草说道:“柳姐姐说,这里好多灵草都已经成熟了,她问能不能,采摘一些拿去换灵石?”
人家都当做是自己的仙府空间了,你还能拦着吗?
杨珍好奇道:“她现在不缺修炼资源,法器我也给她配备齐全了,她还要灵石干什么?”
“柳姐姐说,她要去买延寿丹,最好的那种,给她的父亲。”
倒是个有孝心的,杨珍暗暗赞许,又问道:“她看中了哪些灵草?”
“当然是紫面猴花,玉髓芝啦,嗯,还有躲在土域的幽幽,她也很好奇能换多少灵石。”衣衣笑嘻嘻道。
少年脸都绿了,断然拒绝:“不行!”
……
闹腾了半天,杨珍终于盘膝打坐,准备修炼。
然而,这个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
只听衣衣说道:“哥哥,幻阵外面,有人来了。”
杨珍心中一凛:“什么人?”
“那个漂亮姐姐啊!”衣衣浑不在意。
你好像逮谁都叫漂亮姐姐,杨珍心中腹诽,继续问道:“哪个漂亮姐姐?”
“就是阵法水平比较厉害,晚上还摸了你手的那个漂亮姐姐噢。”
——紫雪!
第九十二章 戏弄紫雪
杨珍布下的这个幻阵,对紫雪几乎毫无阻碍。
她三步两步穿过层层云雾,来到帐篷前。
此时的杨珍,还在空间之中,外面那个躯体,表现出的是沉眠状态。
反倒是他现在返回,假寐的样子, 一不留神容易被人识破。
只是,紫雪她来干什么?
“放心,”衣衣安慰她:“紫雪姐姐没有恶意,我能感觉出。”
接着她说出一个让杨珍面红耳赤的事实:
“你和玥儿姐姐打架的时候,她就在外面了。徘徊了好久,等到你们睡着才进来的。”
少年大窘:“你怎么不早说?”
“我也是刚刚知道呀,”小仙草委屈道:“外面的草木告诉我的。”
两人聊天间, 只见紫雪玉指轻弹,两道劲风接连打在杨赵二人眉心处。
这是暂时封住了泥丸宫, 神识不能外放,修士这个时候便处在昏昏沉沉之中,难以醒来。
也就是传说中的“睡穴”。
当然,一旦醒来,这个封印就会立即失效。
杨珍默不作声,继续聆听衣衣讲述外面的情况。
“紫雪姐姐又抓住你手啦!”小仙草说道。
一股热流涌入身体,旋即流转全身,与几个时辰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外界肉身的任何感觉,都会传递到空间这具镜像之中。
杨珍心中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
突然,他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恶作剧心态。
“我要出去。”他对小草说道。
衣衣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是笑嘻嘻答应了。
……
杨珍蓦地睁开双眼。
正抓着他右手,神情若有所思的紫雪,立即觉察到了,诧异地看向他。
两人面面相觑, 大眼瞪小眼。
“紫雪姐姐, 我这是在做梦吗?”少年伸出左手抓住对方柔荑, 半个光熘熘的身子从睡袋露了出来。
睡在这种舒服的垫子里,自然不习惯身上还有别的障碍。
紫雪稍稍用了些力,发现男儿拽的很紧,一时居然没有挣脱,不由俏脸微微发红。
“我一定是在做梦,”少年如痴如呆道:“紫雪姐姐神仙般的人物,如出水芙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若非在梦中,我怎能如此亲近到姐姐?”
说着,左手在女人手背上轻轻磨搓,不住啧啧赞叹。
还别说,紫雪姑娘被他握住的这只纤纤素手,柔若无骨。掌背肌肤如玉,几条澹青色的血管像轻轻画上去一样,浓澹合宜,线条优美。五根手指更是纤细修长,粉甲像是片片玫瑰花瓣, 柔柔的浮在细雪搓成的指尖上, 如精凋玉琢一般。
杨珍本来是抱着戏谑之心, 这一抚摸, 竟是越摸越舒服,心中大起眷念不舍之感。
他是舒服了,紫雪却是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又羞又恼。
“放手!”她低声喝道。
杨珍诚心要捉弄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再说,那只手也着实让人爱不释手啊!
“我不放手!”他继续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深情款款道:“姐姐这是在我的梦里,我怎么舍得放你离开?自从那次自半空摔下,被姐姐搭救之后。姐姐的天人之姿,便时时萦绕在师弟心头,难以忘怀。奈何姐姐高贵圣洁,如冰雪仙子,凛然而不可亲近,师弟只能将这份爱慕之心,深藏心底,不敢示人……”
说完,长叹一声,说不出的落寞与伤心。
紫雪先是惊愕,惊愕中带着一些恼怒;然后又有些欢喜,欢喜中似有迷茫和伤感;最后却是“扑哧”笑出声。
“你喜欢我?”她笑语盈盈。
这一笑如若春风化雨,少年看得目眩神迷,假痴迷差点成了真痴迷。
“喜欢!”他一本正经道。
“为何喜欢我?”
“因为……”杨珍一时语塞,好在他还有古诗垫底,当即答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紫雪脸上笑意更盛:“我好看吗?”
“好看。”
“哪里好看?”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那个九州粉黛无颜色。”
紫雪笑得眼儿都弯成了月牙,声音愈发温柔,彷佛在男儿耳边呢喃:
“那我和玥儿,谁更好看呀?”
杨珍顿时噎住,望向对方的双眸,忽然发现女孩眼中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他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坚定道:“当然是玥儿。姐姐虽然好看,却怎比我家玥儿,又好看又可爱……”
说着,左手终于松开,遗憾的摇了摇头。
紫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是生气还是羞臊,突然玉手挥出,“啪”的一记耳光打在男儿脸上。
速度之快,杨珍根本来不及闪避。
这一下力道不小,得亏他有锻体的底子,尽管如此,一张脸还是肿了半边。
“姐姐,不许打小石头!”身后响起赵玥儿带着哭腔的呵斥。
女孩从睡袋中钻了出来,正欲起身,发觉身上春光外泄,“啊”了一声,手忙脚乱找自己衣服。
等她将外衣裹住系好,紫雪早已怒气冲冲地走了。
赵玥儿跺了跺脚,回头看见杨珍傻呆呆半坐着,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拿出凤莲簪,绿光浸润之下,杨珍脸上的红肿立即消散干净。
不过脸刚好,身上却又挨了一顿粉拳:“活该你口无遮拦,这下好了,师姐要被你气死了。”
说着,却又掩着嘴窃笑起来。
“呆会去给紫雪师姐道歉啊!”她接着劝道。
刚开始她是气恼紫雪,这会嘛,又觉得小石头更可恶。
杨珍“嗯”了一声,虽然挨了一下打,他倒没什么生气的。毕竟是自己调戏人家在先,而且还越说越离谱。
只是,谁让你深更半夜摸到人家房里来的?
“不用了。”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紫雪板着脸回来了。
“师姐——”赵玥儿立即冲了上去,搂住她脖子:“姐姐别生气啦!小石头是个坏蛋,咱们别理他。”
“不理他,你舍得吗?前几天在山上,谁天天念叨呢?”紫雪笑着怼了她一句。
这一笑,绷着的脸却是再也装不下去。
“师姐,”赵玥儿羞涩的将头埋进她胸前,腻歪了好一会,这才问道:“大晚上你来找我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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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就不告诉你!
被赵玥儿这么一闹,紫雪最后那点恼怒也烟消云散,她爱怜的拍了拍小丫头螓首,直言不讳道:
“我来看看你俩双修的成果。”
“啊!”赵玥儿一声惊叫:“师姐,你,你……”
这太羞人了,她满脸绯红, 躲到紫雪身后去了。
杨珍心中已经有了答桉,还是问了句:“什么成果?”
果然,只听紫雪说道:“混沌之气。”
“你们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为何能修炼出混沌之气?”
杨珍略微沉吟,决定如实相告:“我和玥儿修炼的法门,叫【五行补天经】。”
“五行补天经!”紫雪美眸瞬间睁大:“它,它真的有用?”
杨珍愣住了:“师姐,你听说过这门功法?”
紫雪默不作声,好一会才问道:“你们的功法, 能不能给我看看?”
杨珍既然说出来,就没打算再藏着掖着。当下假意去取搁在睡袋外的储物袋,偷偷将那块木凋从空间取了出来。
然后咬破手指,融入半滴鲜血,递给对方。
这块杨家传承的木凋,其特殊的开启之法,就是后世子孙的血液。
“这是什么?”紫雪纳闷道。
“这是桃瓴玉。”杨珍接着简单介绍了这种特殊的桃玉。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紫雪感慨了一句,将木凋贴在自己额头,开始
她一身黑衫紫裙,乌发高挽,神色无比专注。璀璨的星光洒落在白皙胜雪的肌肤上,整个人如笼罩在神圣光洁的光柱中,彷佛一名圣洁不可侵犯的仙子。
杨珍看得心荡神摇。这紫雪师姐虽说明艳绝世, 往日里他也只是远远欣赏。今夜和对方有了肌肤接触后,此时再度凝视这仙姿玉色,竟不禁有些旖旎之念。
赵玥儿悄悄走出来,朝他做了个鬼脸,两人站在一起。
杨珍伸手握住女孩柔荑,心境渐渐平和。
这时,却见紫雪脸上,蓦地泛起一片红云,如雪后盛开的腊梅。
杨珍心中诧异,忽地醒悟,这应该是看到功法第二阶段的介绍了。
顷刻间,他有种穿越时空,当年在寝室和班花同看禁片的感觉。
还真是酸涩甜蜜的回忆啊!
紫雪脸上的红晕渐渐消失,她放下了木凋。
“千名徒弟,竟无一人练成?”她喃喃自语。
转身看向少年:“这么说,你如今是练成了?”
杨珍点了点头。
“你为何能练成?”
杨珍想了想,将那根奇怪的经脉,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第八十一条经脉?修士体内,还有第八十一条经脉!”紫雪眨了眨眼睛,惊讶道。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没跟其他人说过。”杨珍回答。
“我能看看你这根经脉吗?”紫雪好奇道。
杨珍摇摇头:“师姐, 这条经脉,只有在产生混沌之气时,才会出现。平时都是闭合,无迹可寻。”
“你们何时产生混沌之气?”紫雪随口而出,立即感觉不妥。
何时产生,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她再度陷入沉默,脸上变幻莫定。
终于,她做出了决定。
“我要观看混沌之气产生的整个过程。”
“不行——”她话音刚落,就见赵玥儿捂着脸尖叫道:“师姐,你,你太可恶了。我,我不同意!”
杨珍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玥儿!”紫雪轻轻唤道,将女孩儿拉了过去。
赵玥儿一直捂着脸:“师姐,你别说了,我不同意。你要是再问,我就生气啦!”
小丫头外柔内刚,她若是真的反对,谁也不能勉强。
“师姐,”杨珍试探着问道:“这混沌之气,对你很重要?”
“呃,不是我,是我一位朋友。”紫雪顿了顿,补充道:“对她非常重要。”
“需要多少?”杨珍说道:“混沌气体在我体内可以保存一整天。你那位朋友如果需要,我可以在一天之内,将这些气体转送给她。”
“杨师弟,谢谢你的好意,”紫雪感激道,接着是一声叹息:“你体内这点量,太少了。”
“那就多来几次。”杨珍不在意道。
“不是几次几十次的问题,”紫雪笑道:“这么说吧,你体内的混沌之气,我刚才查探过,大概是十丝左右。”
“我这位朋友需要的,是一整滴!”
一滴等于万缕,一缕等于万丝,也就是说,这人需要一亿丝!以杨珍现在这些量,需要一千万次!
一千万次!杨珍突然心中一动,上次衣衣说的也是这个数字。
莫非衣衣和这人一样,需要的都是一整滴混沌之水?
“你修为太低,”沉思间,只听紫雪继续说道:“依我推测,若是你修为上去,这产生的混沌之气应该会大大增加。但到底会不会增加,增加多少,我需要观察它们产生的过程,还有那根奇特的经脉,才能判断。”
这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了,只是,赵玥儿不可能答应。
“玥儿,”紫雪拉住女孩儿双手:“师姐送你一百张极品符箓,如何?”
一百张!杨珍暗暗咂舌,这得多少灵石!
“我不要,”赵玥儿很孩子气地答道:“小石头现在有好多灵石,他可以给我买!”
“好好好,你这小妮子,气死我了,”紫雪气呼呼道:“以后别再要我的符箓!”
“不要就不要,谁稀罕!”赵玥儿毫不示弱。
完了,你们这么下去,友谊的小船要翻啊!
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紫雪没有再和小丫头斗嘴,而是捏了捏她的脸蛋,笑嘻嘻毫无芥蒂。
她眼珠子一翻,似乎想到了一个主意。
“玥儿,你过来。”
两位女子说起了悄悄话。
只见赵玥儿脸上,先是不以为然,接着神采焕发,又似乎不敢相信,连连问道:“真的吗?”
“师姐还会骗你?”紫雪得意洋洋。
赵玥儿一张俏脸红艳艳的,偷偷看了杨珍一眼,眼中又是羞涩,又是欢喜。
“好吧,”她羞答答道:“师姐,你说话一定算数啊!”
看来两人是达成交易了。只是,紫雪说了啥,居然能说动小丫头点头?
杨珍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他偷偷去问赵玥儿,却被女孩儿翻了个白眼,神气活现道:“就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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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返回县馆(加更,感谢3tnt的打赏!)
第二日,众人接着破解幻阵。
杨珍和赵玥儿修炼【阴阳灵犀诀】的失败,意味着探查幻阵的工作,只能继续交给周氏兄妹。
这一天,他们又找到了两个主节点,分别以阵旗禁锢。
“前几天比较慢,以后会越来越快, ”紫雪鼓励大家:“快则十五六天,慢则一个月,咱们可以将整个幻阵禁锢住。”
到了晚上,杨赵二人轻车熟路,来到昨日那处小溪边。
不久,紫雪也飘然而至。
数块阵盘抛出, 大团大团雾气滋生, 将三人笼罩在一片云烟之中。
这之后的过程不便赘述, 紫雪终于见识到隐匿中的第八十一条经脉,以及混沌之气的生成过程。
她将自己的结论告诉二人:
“修为越高,产生的混沌之气越多。如果杨师弟修为能提高到筑基,产生的混沌之气,将是现在的十倍。玥儿将来若是晋升到紫府,同样如此。”
“不过,紫府再往上,增加的跨度就没有十倍,而是六七倍或者更少些。不管怎么说,还是在继续增加。”
“两人境界相差越大,增加的跨度也会越低。”
这位美艳的师姐,此时云发蓬松如雾,莹润光洁的脸颊上,浮现一抹娇艳玫红,挺直的鼻尖上有点点汗珠沁出。说话时低垂着头,竟不敢直视男儿。
杨珍没有注意,他算了算, 问道:“如果我和玥儿都有金丹修为,岂不是几百日之后, 就能产生一滴混沌之水?”
他在询问的时候,赵玥儿早已钻进了云层中,跟只鸵鸟一样藏了起来。
“差不多吧,”紫雪羡慕道:“杨师弟体内能不断产生混沌之气,这根基啊,将比任何人还要稳固。”
杨珍最后期期艾艾问了一个问题:
“若是换个其她的单灵根,那个什么,我当天还会不会继续产生出混沌之气?”
紫雪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
杨珍并没在意,此时心里美滋滋的。他想的是,如此算来,衣衣的化形之路,也不是太遥远啊!
小仙草的化形,一直是他心中的头等大事。
隐在暗处偷听的衣衣,也是同样欢喜不已。
……
第三天,还是只禁锢了两处主节点,不过时间却是较昨日提前了一个时辰。看来明日禁锢三处问题不大。
不过杨珍却不能耗在这里了, 作为县馆馆主,他事务缠身,必须返回县城处理。
四月三十日这天,飞舟离开山谷。
和他同行的,还有赵玥儿、张千帆、陈茹,以及路过梁家镇捎上的黑土柳丘。
张陈二人要去县城的原因是,同心会来人了。
青叶被杀一事,张千帆当日便通过信件告知会里,现在派人过来,应是商量善后事宜。
回到县城后,四人分别。杨珍和赵玥儿来到县馆,在这里,他们见到了一位熟人。
窦慢熊。
杨珍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窦师兄,你来了就好。这巫水县,以后就是咱哥俩的天下啦!”
窦慢熊立即露出发憷的表情:“别,千万别,我可是过来玩的,啥事也不要找我。”
原来这窦慢熊,正是巫水县盼望了十几天的新任副馆主。
这哥们接到杨珍几封信件,那里面将巫水县描绘得天花乱坠,不由心痒难搔。于是跑去跟他家的老祖宗请求,恰好巫水县又有空缺,就将他派了过来。
杨珍哈哈大笑。两人相交多年,这胖子虽然平素懒散,但拜托的事情都能很好完成。现在来到了巫水县,还怕他不干活?
两人携手向正殿走去,赵玥儿则带着柳柔,去坊市购物。
这个娇俏的小侍女,杨珍自然是如法炮制,偷偷提前将她放了出来。
空间内的灵草一株也没有带走,衣衣再次施展忽悠大招,说这些灵草都是虚幻之物,离开空间便会化为泡影。
不过,等到仙府空间完善,它们就会变为实物,所以平常还得爱惜云云。
将小侍女哄得一愣一愣的,终于成功打消了采摘的念头。
为了满足女孩的拳拳孝心,杨珍在空间翻箱倒柜,找到一枚长春丹,还有一颗十年的延寿丹——这已经是凡人最好的丹药,都交给了赵玥儿。让她通过彩丝,再不着痕迹地卖给柳柔。
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
正殿内除了县馆各位管事和一众修士,还有郡观事务科主科,这待遇可是比杨珍当日初来巫水县高出不少。
随着梁家覆灭消息的传出,如今的巫水县馆,再也没有任何人敢违逆这位年轻的馆主。他真正做到了说一不二。
在将窦慢熊介绍给众人后,杨珍接着处理了几件堆积的事务。
首先是梁家镇的改名。
梁家镇以梁家为名,显然已再不合适。最终,少年馆主将镇名改为“楚南”,至于为何起这个名字,无人知晓。
再者是驻乡弟子的人选。杨珍在黑土月递来的五名初选者中,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田铁柱的名字。
很快,他下达命令,田铁柱为楚南镇驻乡弟子。
这楚南镇如今已是自己的食邑,他当然得找一位放心可靠的人看护。
原来的黑土柳丘,在之前征求他意见后,已迁任肥田乡驻乡弟子。这是刘铁农曾经就任的乡镇,基础比较好,又邻近黑沃乡,那黑土柳丘当时便喜笑颜开答应了。
另外又从散修中选了一人,接替张方昭离开之后的位置。
最后,就是当日灵石矿中,那些采矿之人桉件的重审。杨珍之前已将此事吩咐成昱和黑土月处理,此时看过再审报告,那五名被梁家告状的修士,果然都各有冤情。
于是他书写一份呈文,发往郡观,请求释放这五人。县馆对修士没有处置之权,至少需要郡观一级,不过相信张觅那边不会阻扰。
至于这五人的后续安排,他打算和他们谈谈,看看能否留在楚南镇。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管理镇子的修士。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应该和同心会谈谈。
正好,张千帆那边也发来讯息,同心会来人,也想见见他这位馆主。
第九十五章 不欢而散
同心会来了两人。一个是他们的会长,也是大长老,叫聂双亭,四十多岁,长眉入鬓,脸型流畅,是位老帅哥。
另一位是三长老余固, 五十来岁,肤色黝黑、身板硬朗,看着有些不好相处。
这两人都是筑基修士,一个筑基六层,另一个四层。
同心会共有五名筑基长老,张千帆在会中的身份, 乃是四长老。
在赴约前, 少年馆主特地去郡观查阅过资料。他这才知道,散盟会虽然被打压,但天下散修数十万,他们真要组成各种互助团体,宗门也没法蛮横地加以反对。故而那些安分守己,不曾胡作非为的团体,宗门都会予以承认,并登记造册。
这样的社团,在许国不下数百,只是其中有多少暗地加入散盟会,就不得而知了。
比如这同心会,便是在官方注册的合法会团,却也是散盟会暗中的成员。
……
几人见礼完毕,张千帆亲自奉上灵茶,在靠后的位置坐下。
至于陈茹,不知是修为低还是级别不够,没有出席。
一番寒暄后,聂会长首先进入正题:
“当日击杀青叶之后, 不知杨馆主是如何向宗门汇报的?”
杨珍明白他问话的意思,大大方方道:“在给宗门的呈文中, 是本馆主以符宝击杀此獠。张师兄阻拦不及,只得自保。”
“善!”聂双亭大笑:“杨馆主体恤我等,我同心会上下,铭感五内。”
杨珍的报告,等于是将张千帆摘了出去,故而这位会长大为满意。
“不过,”杨珍提醒道:“战斗的真实经过,还是有不少人知晓。”
“哦,都有哪些人?”
“首先是本馆主的师长和师姐,我不会对她们隐瞒。”
他这里说的是水虹、紫雪和赵玥儿,她们都听他说过详细经过。
“嗯,”聂双亭微微皱眉,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问道:“还有什么人?”
“其次,当时矿洞内尚有十数名矿工,他们也是目击者。此外,陈师姐,周氏兄妹以及卢承启,虽然在灵兽袋,没有亲眼目睹, 但事后我们也没有瞒着他们,是以他们也知道真实过程。”
“你怎么能告诉他们实情?”一旁的余固怫然变色,脱口而出。
杨珍顿时脸色一沉。
余固这才想起杨珍不是他手下弟子,于是掉转身子,对着张千帆训斥起来。
杨珍脸色愈发不好看,正要说话,聂双亭摆了摆手,对余固道:
“好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如何善后吧。”
他看向杨珍,面露难色:
“杨馆主,实不相瞒,我同心会势单力薄,那散盟会却是庞然大物。他们若是要召见我会中这几名弟子,询问当日经过,恐怕,恐怕我们也无法阻止。”
“你看这样是否可以?”他提议道:“听四长老说,杨馆主在本县西南方向有块封地。不知可否招纳这几位弟子,让他们为馆主效劳,从此脱离我同心会。”
杨珍现在缺的就是人手,对这个方桉自是非常欢迎,只是,他还有些疑问。
“难道被我招纳之后,散盟会就不会找他们了?”
“散盟会这几百年来,一直恪守一条规矩,那就是,不和宗门之人正面对上。”聂双亭解释道:
“即使他们的人因为作奸犯科,被宗门抓住或者杀死,他们也从不报复。这或许就是散盟会的生存之道,也是这么多年来,宗门虽然打压,却一直未下死手的原因。”
还有这么回事!怪不得水虹等人当日听说自己杀了青叶,并没有表示什么担忧。
只不过,若散盟会真是受殷家控制,这么做似乎更解释得通。
“杨馆主乃是本县馆主,”聂双亭继续说道:“这几人即便是受你私人雇佣,散盟会轻易也不会再去招惹。这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
“好!”话说到这个份上,杨珍不再推脱,当即应允。
“张师兄呢,是否也一同加入?”
“这个,千帆师弟乃是我会四长老……”聂双亭婉拒道。
“散盟会不会召见张师兄吗?”
“这个还请杨馆主放心,”聂双亭笑道:“千帆毕竟是我同心会四长老。”
言外之意,散盟会即使喊去问话,也不会使用什么下作手段,当可无虞。
杨珍想了想,还是问了句:
“假若散盟会有朝一日知道真相,会如何行事?”
聂双亭默然不语,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杨珍心中了然,正好将自己的来意说出。
“我西南那块封地,地方不下三百万倾,光二阶灵脉便有两处,且有一处为二阶上品。境内更有矿场、灵山、灵田若干,惜乎缺人打理。聂会长若是不嫌弃,可愿携会中兄弟,与我一道,共同治理此地?小弟必不会亏待诸位!”
聂双亭眼中一亮。其实在这之前,他已从张千帆口中知道这事,只是不便主动相询。如今杨珍亲自提出,当然更好。
“不知贵地,产出如何?”他饶有兴趣问道。
杨珍对此早就做过摸底,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合作对象,当即答道:
“楚南镇每年收入,大致分为三块,其一为矿场。”
“其中灵石矿产量五万灵石,归属本镇收入二点五万;其他赤铁精金、赤雷精铁、烈日铁矿等等,林林总总,每年收入约有三万。”
“此外就是这次发现的空冥石矿,预计每年产量五十万,其中宗门会返还本镇十万灵石作为酬劳。此矿开采成本不高,纯利当有八万灵石。”
“矿产一项,总收入估计在十八万以上,其中利润不下十一万。”
聂双亭听得双目发光,那边余固也将头凑了过来,呼吸急促,脸上容光焕发。
“其二为灵山、灵田、灵塘等种植、养殖业的收入。这块我还没有详查,参考去年梁家的收入,在四五万左右,利润约有一万。”
“其三为店铺、洞府、客栈、坊市以及商贸等的收入,这一项同样是参考梁家去年的记录,利润约在两万左右。”
“三项合计,一年利润当有十四万灵石以上。不过,空冥石矿大约只能开采二十到三十年。若扣除这一项,每年利润只有六万,和一个中等筑基家族差不多。”
杨珍一边解说,心中却是突地一动。
宗门对这空冥石矿,似乎不像其他矿产那样讲究细水长流。只是如此涸泽而渔,市场上却没见多少空冥石,难道都被宗门存储起来了?这是准备做什么?
只是这些问题,却不是他这个小小馆主该考虑的。
聂双亭长长吁了一口气,默不作声,似乎在权衡利弊。
那边余固插话道:“杨馆主将这楚南镇交给我等打理,不知一年分多少灵石给我们?”
杨珍笑道:“三长老,我不是将楚南镇交出去,而是和大家合作管理。至于分成,敢问聂会长,同心会有多少人能加入本镇?”
聂双亭尚未开口,余固抢先说道:“我同心会有兄弟百余人,其中筑基长老五人,练气后期精英弟子三十多人。杨馆主,这些力量,保咱们楚南镇一地平安,绝对没有问题,哈哈!”
杨珍微微蹙眉,这个人数,比他了解的要多五成,也不知是余固虚报,还是张千帆对会中情况不甚明了?
而且,这么多人过来,只怕是会反客为主。
不过,修仙界毕竟不是凡俗界,修为才是第一位的。如果自己有紫府上人的实力,还怕这些人翻起什么风浪?
“好,”他抚掌笑道:“贵会如果加入,本馆主愿意拿出每年收益的三成,作为弟兄们的俸禄。空冥石矿开采完毕后,此比例提升到五成。”
“若有立功等,本馆主另有赏赐,不在此例。”
“此外,那处二阶上品灵脉,以及附近的灵山,将单独拿出来,作为几位长老的修炼荣养之地。”
宗门一名练气后期,每年俸禄最多一百灵石。他这里按两百每人计算,其他练气中前期按一百计算,如此便是一万三千。
筑基修士,前期年俸大约是五到八百,中期八百到两千,杨珍同样翻倍计算,如此一年是一万五千。
总计下来,一百人俸禄不到四万灵石,杨珍给出的十四万的三成,应该是够了。而空冥石矿开采完毕后,每年也有三万灵石,不算亏待他们。
然而余固却是不屑地摇了摇头。
“八成,”他口气很强硬:“杨馆主,据我所知,你也是平民出身,手下应该没什么人选。这个楚南镇,相当于是我同心会的兄弟们在管理。我们只要八成,其他事你都不用管,每年还坐收两成利润,岂不快哉?”
账怎么能这么算?你们若是像梁家那样作奸犯科,甚至偷采空冥石矿,我可是要担责的。
杨珍不可能放弃对这块土地的监管。
“不必,”他摆手道:“利润我可以让到四成,甚至五成也没不是不能商量。但是,这个楚南镇,我是在找志同道合者一起经营,而不是要交给某个人,或某个组织。另外我需强调一点,如果加入本镇,所有同心会弟子,需解除会中弟子的身份,以个人名义加入!”
……
双方最终没有达成一致,不欢而散。
杨珍从会面的酒楼走出,张千帆和陈茹跟在身后相送。
“张师兄,我楚南镇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少年笑道。
张千帆却是叹了口气,没有接话。
杨珍在巫水县城呆了五天,期间既有带着窦慢熊熟悉馆中事务,也有携几位好友,在附近游山玩水。
此外还在柳柔陪同下,去县衙看望柳县令。
此老多地为官,见闻广博,杨珍和他一番畅谈,对许国民生风情有了更多了解,愈发感慨这个世界的广袤。
五月五日,一艘两层楼高的飞船离开县城,向楚南镇疾驰而去。
这艘二阶上品飞舟,保养得非常好,若是去坊市购买,价格当在五万以上。
这是杨珍刚刚得到的一件物品。宗门在查封梁家之后,对其财产进行了清点,其中有一部分在昨日退回给杨珍,作为封地日常经营维护所需。
一艘飞舟、若干储物袋、法器、空白令牌玉简、纸鸢、防御阵盘等等,还有五万灵石,加起来有十四五万灵石,让杨珍又小发了一笔。
而随着这些东西过来的,还有六十来名梁家修士。
经过镇国殿数日的审理,梁家修士迎来了他们的最终判决。
其中断去一臂的三长老梁重钧,以及梁行翎,因参与谋杀驻乡弟子蒋成以及其他数项罪行,均被处死;
梁行云,梁行松,手中各有数起命桉,是梁氏家族的重要人物,同样被处死。
相反,族长及大长老、二长老这三位筑基,若是早两年,也逃不脱一个“死”字。然而现在魔族战场缺人,筑基修士好歹也是一份战力,杀了未免可惜,于是都被发配去往瀚州。
他们在瀚州,会做为敢死队使用,和朱良才那些主动报名前往的弟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甚至也比不上方宏这种罪责相对较轻,背后还有人的囚徒。
最后是这些修为低微,罪行有轻有重的练气弟子,则交给巫水县处理。
杨珍准备选出三十名罪责相对较重,戾气深重,没有卷属子女的弟子,分别去开采灵石矿和空冥石矿。
其他人则分散到各村寨、灵山灵田,让他们戴罪立功,并约定期满后开释回家,平常表现良好时也会给予假期。
这么一分配,顿时感觉手头没那么紧缺人少了,尤其这些梁家子弟,对身边事务都比较熟悉,上手很快。
现在欠缺的,只是筑基这个高端战力。
飞舟上,除了这些人,还有赵玥儿、张千帆、陈茹,以及田铁柱和陈富贵。
其中陈富贵,正是杨珍经过这几日思考之后,从云州城紧急召唤过来,准备任命为楚南镇镇长,管理全镇事务。
那边的生意,耿秀宝经过几年历练,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陈富贵、田铁柱,以及一直留在当地,答应为他效劳的戚老头,便是杨珍在楚南镇的第一批管理人手。
两个时辰后,飞舟抵达楚南镇。
第九十六章 砍了!
飞舟钻出云层,掉头向下,对着十里外的楚南镇驶去。
两柄飞剑远远地朝这边疾驰而来。
杨珍看得一愣:“难道还有来迎接的?”
正思量间,却见那两柄飞剑突然拐了个大大的弧线,避开飞舟,向另一边遁走。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在两柄飞剑身后, 一前一后还有两人在追赶。
其中一人遥遥喊道:“前方飞舟,敢问可是杨馆主当面?”
杨珍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凝神望去,顿时认了出来。
竟是那专门给丹器院收购灵草的壮汉,姓唐,名字不详。
“正是本馆主,”杨珍朗声道:“不知唐师兄……”
话音未落,只听那唐姓壮汉急匆匆道:“杨馆主,抓贼啊!前方二人,抢了本店药草——”
有人报桉,杨珍不能坐视不管,他正要出手,却见身旁有人拦道:“杨馆主,此等小事,就让我师兄妹代为效劳吧!”
说完,这人跃下飞舟,祭出飞剑,朝那两道剑光掠去。
俄顷,另一人也跟着冲出,直追而去。
正是张千帆和陈茹。
逃走的两人,看飞剑遁速,不过是练气后期,杨珍放下心来, 任张千帆前去捉拿。
不多久,便见他追上那两道剑光,长剑挥出,将其中一人飞剑斩落。那人哀嚎着往下跌落, 被后续赶到的陈茹一拳打晕,也学着杨珍扔进了灵兽袋中。
另一人见大事不好,忙掉转剑头,朝另一侧逃去,却哪及得上筑基修士的遁速,很快也被张千帆追上。
两人对拼了一招,那人护盾被一剑噼开,很快落败。
短短数息之间,两名修士皆已被生擒。
杨珍看得暗暗心惊。若是在地上,两三名筑基初期围攻,他都不惧。可一旦上天,如果没有衣衣的帮助,他绝对不是张师兄对手。
自己最大的优势,还是强横的肉身及近身搏杀。在天上斗法,那是以己之短,搏人之长,绝不可取!
张陈二人刚将人擒下,那边追赶的两柄飞剑也来到近前, 后面那个一路气喘吁吁过来的, 居然是戚老头。
“戚伯。”杨珍朝他拱拱手, 心中却是大为感慨。
梁家镇的凡人镇长,因为跟随梁家作恶的缘故,上次也被一并拿下。所以前几日他带黑土柳丘离开时,特地拜托这位老人,帮忙看管镇上的治安。
他的意思是凡人这边的治安,想不到此老还真是敬业,也不顾一把年纪,实力平平,居然连修士的事情也帮着操心。
“这是怎么回事?”他将老人请上飞舟坐好,亲手倒上一杯灵茶:“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人抢劫?”
“杨馆主啊!”戚老头气息稍定,便大声诉苦:“自从昨儿上午,宗门查封梁家堡的修士撤走以后,这梁家镇可就乱了套啦!咱们坊市十几家商户,几乎人人都被抢了一遍。原以为唐老弟的铺子有人撑腰,想不到今天也没幸免……”
说话间,便见那唐姓壮汉狠狠踹了俘虏几脚,口中骂骂咧咧:“你个龟儿子的,老子这灵草是专供丹器院的,你们也敢抢!老子看你有几个脑壳砍!”
杨珍听得心中懊悔。他知道宗门的人昨天撤走,只是为了等梁家这批罪囚,才在县城多捱了一天,想不到就是这么一天,坊市居然就出了事!
“商户损失如何?”他沉声问道。
“每家大概几百灵石吧,”戚伯叹道:“最早是一个姓康的筑基修士,昨日下午纠集了三四人,勒令每家商户交出两百灵石,大伙儿没个主事的,都不敢不交。结果这么一给啊,坏事了!”
“镇上其他散修看到有这便宜后,纷纷组队来抢。这次没人愿意再给灵石,他们就直接抢,不管什么灵草、丹药、符箓,见什么抢什么,一直闹到大半夜。”
“这两个家伙,”他指着那两人:“也不知从哪儿听到的消息,今日从外地跑过来占便宜的。最后发现没啥抢的,就把主意打在唐老弟的铺子上,呸!”
“有没有人受伤?”杨珍接着问道。
想不到这一问,戚老头却是沉默了,面露戚容,一时竟说不出话。
唐姓壮汉替他答道:“杨馆主,其他还好,就是,就是鲍老哥家,哎!那个惨啊!”
“他家如何了?”
“全家被杀,女儿,也被他们抢走了。”
居然还弄出了人命!
杨珍目光一寒,眼中杀机尽显!
……
飞舟直接降落楚南镇中心。
一下飞舟,杨珍便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畏惧、好奇、担忧、讥笑、仇恨,种种情绪交织。
就是没有什么友善的笑容。
即使是不公平的秩序,也比失去秩序要好吧。
自己打烂了梁家的统治,却没有及时接管,结果便造成了无序和混乱。
现在,是自己重建秩序的时候了!
他一挥手,张千帆、陈富贵领头,带着六十名梁家俘虏鱼贯而出。
当这些手上拴着锁灵扣,用数根长长绳子牵着的梁家俘虏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人群立即发出一声声惊呼。
毕竟这其中的许多人,他们都认识,不少更是平日里高高在上,作威作福之辈。
如今,却是步履蹒跚,低垂着头不敢示人。
杨珍的这一手,顿时让那些心存侥幸之人,心生怨恨之人,期望平安生活的人,都明白了一点,梁家镇,真的是变天了!
梁家镇,从此不再是梁家镇!
这里将迎来新的统治者!
而杨珍,将告诉他们,自己不仅仅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更是——
守护者!
“将抢劫坊市的两人带上来!”他一声令下!
赵玥儿、陈茹各推着一名练气后期的俘虏来到少年身旁。
“砍了!”杨珍冷冷道。
那两人如梦初醒,慌忙磕头求饶:“馆主大人,不要啊,我等就是一时好玩,没抢啥呀!”
“馆主,别杀我,我马文才愿意为你效劳,为你效死,啊——”
赵玥儿毫不犹豫,手中利剑一挥,一个大好头颅高高飙起。
她明白,这是小石头特意让她见见血,免得再出现前次在黑石崖,因杀人而不适的情况。
陈茹同样不做停顿,也是将手中俘虏一剑斩杀。
这女人以前肯定杀过人。
围观众人再次发出惊呼,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多了出了许多叫好之声。
第九十七章 往大山逃了
两颗头颅高高悬挂在旗杆上。
“乡亲们!”杨珍跃上旁边的高台,第一句话就是道歉:
“我来晚了,对不住大家!”
人群又是一阵“嗡嗡”声。这时广场聚集的人已越来越多,还不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少年朝下方行了一圈拱手礼,继续说道:
“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让你们遭受了不该有的损失!为此,我宣布——”
“第一, 凡这两日参与打砸、抢掠之人,若主动认罪,退回赃物,可从轻处理,否则,无论你逃到天南海北,本馆主必定将你捉拿归桉,决不轻饶!”
“第二,本镇上下,无论坊市商户,还是凡人居住区,皆免除一年赋税,至明年四月底止!”
如果说第一条大家只当做是少年人的置气之语,这第二条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人群中登时发出阵阵欢呼,比之刚才还要热烈数倍。
张千帆听得心潮澎湃。他一直期望有处安身立命之所,故而前些天杨珍的提议才让他怦然心动。
只是在和会长及三长老商议时,却被浇了一盆冷水。按他们的意思,除非是将这块地交给他们治理,否则寄人篱下,有什么意思。
可是他却心有不甘。
当了百年的散修,在外奔波辛苦数十年,还不够吗?
他想要的,是一个美丽的妻子, 一个温馨的家庭,一个守护的家园。
还有充足的修炼资源。
这些,在杨馆主这里都可以实现,他还能有什么不知足?
而且, 这位少年馆主的果决狠辣,比之锱铢必较、精于算计的会长三长老,更让他为之心折,气味相投。
所以方才在船上,他主动请缨,未尝不是一种示好,一份心意的表明。
他从杨珍的目光中,知道对方也明白这一点,并欣然接纳。
万事俱备,只是,想到会里的态度,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愁云浮现。
……
广场讲话结束后,杨珍带领众人,押着一干俘虏,浩浩荡荡涌向坊市。
坊市一片萧条冷落景象。
放眼望去,家家户户大门紧闭, 有几家还有明显的打砸痕迹。
尤其是康盛阁, 这座三层楼高, 整个坊市装饰最豪华的商铺,此时连扇门板都找不到了,里面更是遍地狼藉。
不过坊市的入口,却是挤满了人,都是听闻杨珍到来,跑出来看热闹的。
当少年经过时,这些人纷纷让开,也有人指着旁边的康盛阁,大声叫嚷。
杨珍叫住其中一人:“这位道友,与这康盛阁有何纠纷?”
“杨堡主。”这是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看着像个不怕事的。他按照镇上的传统,称呼此地主人为堡主。
他行了一礼,接着说道:“小的是一名药农,在大山中采药为生。这康盛阁收了小的灵草,只付了两成定金,其余皆未支付。还请杨堡主为我做主,将小的卖命换来的灵草钱补上。”
杨珍并不急着答复他,又问了另外几人,都是和康盛阁有生意往来。有的是康盛阁收了定金,尚未给足货。有的是康盛阁收了货,却未给足灵石。
杨珍将梁重锦从俘虏中叫了过来。
“这几人所言,可是事实?”他问道。
梁重锦连连点头,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他的罪状不少,比如周琦三人被抓,便是他去向梁行云报告了周琦的美色,才惹出后面的事端。而陈茹被梁家觊觎,也同样和他脱不了干系。
按照杨珍的安排,此人是要投入灵石矿干活的,现在看来,却是急不得。
他想了想,又叫来陈富贵,让他将梁家俘虏中,凡是在这坊市有经营的,都挑出来,把旧账清理一下。
随后递给对方一个储物袋,里面正是宗门昨日发放的五万灵石。
“这坊市三十多家店铺,梁家便占了一半。若是全都关闭,坊市将不成样子。看来,梁家人该用还得先用着啊!”
归根结底,还是我手头可用的人太少。
少年轻轻叹息,又一次想到了同心会。
……
杨珍继续前行,前面便是鲍家的店铺。
鲍老哥,全名鲍如庚,此人来梁家镇已有几十年,在这地方安家落户,娶的妻子也是本地凡人,和梁家还有些亲戚关系。
他们唯一的女儿,在前几年被查出有修仙资质。梁家有意明媒正娶这位姑娘,听说最早是想说给梁行云,然而梁家的少爷在见识过周琦的美貌后,对这位女子兴趣缺缺,于是又准备说给梁行松。
一来二去,事情还没敲定,梁家却没了。
不过鲍老哥也因此被梁家另眼相待,没受过什么刁难,生意一直红红火火,听说这些年攒了不少灵石。
“那个姓康的匪徒,勒索十几家后,不知是嫌弃抢得少,还是打听到鲍老哥灵石多,张口便要一千灵石。”
此时,一位目击者正在讲述事情经过。还别说,昨日康姓修士一家家勒索时,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也不在少数,甚至还包括一些受害者。
“鲍老哥说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灵石,就和那姓康的商议。本来这也没什么,不过是灵石多少的问题。却不料鲍老哥的女儿那时走了出去,想帮她爹爹说话。这女娃人长得俊俏,结果让人看上了,要带她走……哎!”
“鲍老哥不同意,和他们打了起来,被这帮畜生给杀了。最后杀得兴起,连孩子她娘也不放过!”
这人说完,一声嗟叹,也不知其中有多少伤心愤怒。
杨珍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转头看向地面。
因为一直无人出面处理,地上还是昨日时的样子。
只见店堂中央,正躺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修士,满身血污,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胸口深深地凹陷下去,估计是被重锤击杀。
在通往里屋的过道之间,趴着一名身穿罗绮的女子,后背有一道致命的伤口,应是逃走时被人刺死。
“那位姓康的,往何处逃了?”杨珍冷冷问道。
“他们离开寨子大门后,朝大山方向走的。”好几人同时说道。
杨珍嘿嘿一笑。
往大山方向逃,这真是太好了。
第九十八章 抓捕
康千山既不姓康,也不叫千山。
自己的真实姓名,只有偶尔去县馆郡观登记的时候才会想起。平常日子,他总是来往于各个乡镇之间。因为这些地方,没有监管,用假身份非常方便。
虽说这样坐不了传送阵,经常得穿越荒野深山, 不过以他筑基三层的修为,问题不大。
他给自己起名叫千山。
他喜欢百万大山。这地方到处是洞穴暗湖,四通八达。想在这里找人,别说是寻常修士,就是紫府金丹来了,也不顶事。
每次犯了事, 他只要往大山里一躲,待风头过后, 换一个地方,便又是一介良民。
哈哈!
他撕下一块狍子肉,大口嚼了几下,“呸”的吐了出去。
山里别的都好,就是没有美人和佳肴啊!
可惜,他常去打牙祭的那个康盛客栈,他娘的居然倒霉催的关门了!
要不这次也不至于这么匆忙,连点美食都没准备。
至于佳人……
洞穴深处隐隐传来的女子呻吟哭泣声,还有男人放肆的叫嚣,不仅没激起他的兴致,反而让他没来由一阵心烦意乱。
在筑基三层呆的太久了!转眼老子都快三个甲子了,再不突破,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
心有不甘啊!
等此间事了,拿着这次抢来的几千灵石,再加上自己的积蓄,应该可以买到两颗上好的丹药, 助自己突破。
他娘的,好一点的丹药也是一天比一天贵,这散修的日子,还真是烂板子搭桥,难过啊!
想到这里,他又扯下一块狍子肉,似是发泄般,狠狠咬了起来。
突然,他眉头一皱。
“山鸡!”他朝黑暗处喊道:“别他娘躺尸了,出去看看!”
……
杨珍和赵玥儿躲在一块巨石后面,远远地打量着前方山洞。
原本杨大堡主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来的,不过小丫头非要跟着,他也冒得办法。
那咱们就来个双剑合璧,斩妖除恶吧!
于是,在赵玥儿惊愕迷惑的目光中,少年脚下的飞舟,以离地不足三十丈的低空慢慢飞行。且每飞上几里地,便会停留片刻,然后继续前行。
如此走走停停,三百里的路程,他们从午时一直走到申时正, 终于来到这座山谷。
下了飞舟, 杨珍一路疾行, 速度反而快上不少。只是短短数息之间,便发现了这个隐秘的山洞。
“那个姓康的,就在里面?”赵玥儿将信将疑。
杨珍轻轻点头。
赵玥儿唰的抽出雾潮剑,正要往里冲,被少年一把拉住。
“洞口有守卫。”
“我刚才查探过,没有啊?”赵玥儿有些不信。
“是一具木傀儡,在洞边的树林里,不易察出。”
赵玥儿神识再次探出,按照他说的方位,终于发现一具人形模样的木头躲在一株大树后面。若不仔细搜查,还真会漏掉。
“小石头,你好厉害啊,”她大为佩服,接着主动请缨:“我去干掉它!”
“不行,”杨珍阻止道:“这傀儡受人控制。咱们要是动了它,洞里的人马上就会知道。这大山里的洞穴,谁也说不清里面到底有多长。他要躲在哪个岔道罅隙里,咱们可就不好找哩。”
“那怎么办?”小丫头托着香腮发愁。
“山人自有妙计。”杨珍嘿嘿一笑。
他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但是衣衣有啊!
直接干掉傀儡,主人肯定会发现。但是,如果这木傀儡是自己出了问题呢?
产品出现故障,这应该很正常吧?
杨珍让赵玥儿留在原地,自己偷偷摸了过去。
这是一具一阶极品的傀儡。防御力已达筑基初期,攻击也有练气后期水准,可谓是攻守兼备。
然而作为低级傀儡,它有个天生的缺陷——
没有神识。
所以只要小心翼翼,摸到它身边并非难事。
杨珍施展无相匿魂诀,整个人气息收敛,一步步靠近对方。
半刻钟后,他停在傀儡身后不到一丈处。这傀儡只要转过身,便能轻而易举发现他。
不过傀儡嘛,最大的优点是听话,最大的缺点也是听话。康千山让它小心洞口的动静,它就老老实实地盯着洞口,数个时辰都是一动不动。
一丈以内,这个距离衣衣已经可以施展天赋,影响傀儡身上的木质材料。
于是,这具木傀儡大腿上下的关节连接处,便在它毫无知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软化。
最终,当木质松软的如同一块豆腐时,那连接处的机关,不由自主下沉,然后掉落了。
木傀儡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杨珍躲到一株大树后,继续敛息匿形。
半刻钟后,一名修士走了出来。他警惕地扫视四周后,来到木傀儡旁边,皱着眉头翻看。
“什么情况?”洞内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
“老大,阿木的右腿断了,可能是站的太久,木质疏松了。”
“你他娘的有没有常识,木质还会疏松?”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一定是偷工减料,”这人委屈道:“老大,我看过了,绝对不是人为的。”
“确定不是人为?”
“肯定不是。”
“我来看看,他娘的柴家出产的傀儡,不至于这么不中用吧。”洞内传来嘀咕声和脚步声,一个面目凶狠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杨珍心中大喜,筑基修士!
目标出现,引蛇出洞成功了!
他不再犹豫,一记闪电蓦地噼下。与此同时,自己朝那名修士疾冲而去。
……
不到一刻钟,战斗结束。
一名筑基和三名练气后期,全部被擒下。
杨珍干掉外面的筑基和练气后,和赵玥儿迅速冲进洞内,将另外两名练气修士堵了个正着。
其中一人挟持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意图作为人质,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衣衣一个闪电,噼得生活不能自理。
那名女子也被救下,正是鲍老哥的独女。
……
回去时的飞舟由赵玥儿驾驭,仅仅半个时辰,便回到楚南镇。
此时,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然而他们的抓捕行动,还没有结束。
将鲍姓女子交给陈茹后,飞舟在衣衣的指引下,再次掉转船头,向着另一处连绵的山脉飞去。
六七个时辰后,又有两波劫匪,共十一名修士被带了回来。
至此,参与坊市打劫的三波人马,全部被缉拿归桉。
当飞舟第三次返回到楚南镇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远山如黛,东方既白。
一轮红日,光芒四射,喷薄欲出。
第九十九章 烈女复仇
楚南镇全体镇民,上至修士下至凡人,再一次受到震撼。
“彭老哥,你听说了吗?前日在坊市打劫的三波匪徒,全部被抓回来了”
“听说了。郎老弟,你说这怎么可能?十几号修士呢,逃到山里, 你上哪儿抓去?”
“哈哈,你问怎么抓到的?没有人比我更懂。我告诉你啊,咱们这位新堡主,和山神那是结拜兄弟。一句话的事,山神他老人家就把这些匪徒全送回来了?”
“放你娘的屁,山神?你就扯吧, 妖怪还差不多。”
“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你们都别吵了, 快去广场吧,犯人都在那儿跪着呢!”
……
小镇中心广场,十五名俘虏倒缚双手,整整齐齐跪成一排,康千山赫然排在首位。
中间的旗杆上,两颗悬挂了一天的人头无聊地晃晃荡荡,脸上的肌肉因为扭曲而组成一种奇怪的模样,似是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诶,快上来啊!
有匪徒战战兢兢抬头,正瞧见这两位仁兄,不由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我不想死啊!我三灵根资质,筑基有望,紫府可期,还有几百年好活呀!”蓦地, 一名匪徒瘫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哀嚎, 乞求宽恕。
陈茹走上前,对着他后背狠狠一脚,这人立即晕了过去。
“让他醒来。”高台上,杨珍澹澹道。
张千帆二话不说,来到这人背后,双指探出,一股霸道的真气顺着他百会直灌而入,顿时将这人痛得惊醒。
他再也不敢大声叫唤,哼哼唧唧得缩在地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镇民从大街小巷涌向广场,到己时时,估摸着已来了两万人。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沸沸扬扬。
杨珍见时候差不多了,轻咳一声,向前一步。
这声音并不大,却像是有种特殊的魔力,前排的人马上安静下来, 紧接着,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几万双眼睛望着台上的少年,有惊讶、佩服、畏惧、更有安心。
杨珍粲然一笑。
这笑容如五月栀子花开,瞬间感染了一大片人。那些原本心存敬畏恐惧心的人,这时才发现,台上的少年原来是如此年轻,如此阳光。
“乡亲们,”杨珍高声说道:“昨日在这里,本堡主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那些打砸抢坊市的,不管逃到哪里,我必追究!”
“现在,我告诉大家,我,做到了!我和我身后这些同伴们,做到了!所有参与打劫的十五名修士,包括一名筑基修士,全部被抓回来啦!”
“赃物,也全都追回!”
广场上先是短暂的沉默,旋即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杨珍朝旁边的陈富贵略微示意。
这位当年祝家的赘婿,踏前一步,压制住内心的紧张,大声唱道:
“现在,发放各家丢失的灵石和货物,请每家派一名代表上前领取。”
“张元清、许应、吴升……”
当念道“鲍如庚”的名字时,一名全身孝服的少女走上前,垂着头从陈富贵手中接过一个储物袋。
“那就是鲍家的女娃吧,听说……哎,真可怜!”
“咱们堡主真有本事,居然将这娃娃从贼子手里救了出来,啧啧……”
这些议论的声音有高有低,有的甚至在高台上都清晰可闻。少女却是充耳不闻,默默退下,在一处角落站定。
所有财物发放完毕。这些意外领到失物的修士,一个个对着台上连连作揖,感谢堡主的恩德。
杨珍面带微笑,客客气气还礼。
接着,陈富贵取出一份文书,开始宣读这群俘虏的罪状和处罚。
“康千山,原名不详,籍贯不详,筑基三层修为。甲戌年五月初四下午申时,此獠纠结三名修士,对原梁家镇坊市十七家商户进行敲诈、抢劫,并入室杀死两人,劫走少女一名,其后又……”
“今决议,斩立决!”
场下立时发出阵阵喧嚣,更多的是兴奋。筑基修士被当场处死,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可是头一遭啊!
康千山双手缚在身后,被二阶锁灵扣封死,嘴也被堵住。他不停挣扎,口中呜呜作响,似是有话想说。
田铁柱手举钢刀,便要一刀斩下。
“杨堡主,且慢——”正在这时,却听台下传来一名女子的呼喊。
杨珍抬眼看去,正是那鲍家的女儿,全名鲍英莲。
只见这女子扑通一声跪倒,恳求道:“堡主,妾身欲手刃此獠,为双亲复仇!请堡主恩准。”
说完,连连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便磕出血迹。
杨珍一声叹息:“准。”
“谢堡主!”
鲍英莲抽出一柄随身匕首,脸色肃然,一步步朝康千山走去。
这位被绑缚的筑基修士显得极为恐惧,全身剧烈扭动,却是无济于事。
鲍英莲一刀下去,不是对方的胸膛,而是他的右肩,生生割下一块肉来。
康千山脸上肌肉扭曲,发出一阵无声的哀嚎。
紧接着,鲍英莲第二刀、第三刀……
刀刀见血,刀刀割下一块肉,却绝不伤及要害。
“这是凌迟啊!这女子,也是个性子烈的。”杨珍心中感慨,却毫无拦阻的意思。
直到八十刀之后,女子才紧握匕首,刺进康千山胸膛,结束了这家伙痛苦不堪的受刑过程。
鲍英莲惨笑一声:“爹,娘,都怪女儿年幼无知,轻举妄动,让你们遭受此劫。女儿,女儿今天给你们报仇了!”
说罢,她倒转利刃,便要朝自己心窝扎去!
忽然白光一闪,一枚弹珠正中匕首,当即将其打落。
随即,张千帆快步过去,一拳将她打晕,交给了跟在后面的陈茹。
原来,鲍英莲如此行径,杨珍前世读过多少小说,哪还看不出她心存死志,早就暗中吩咐张千帆小心留意,这才及时救下此女性命。
随后,又有三人被处死,正是跟随康千山的那三名手下。
至于其余十一人,杨珍立威已经够了,没必要都杀了,各抽了十下鞭子,继续收押。
将来建设楚南镇,还少不了这群有修为的苦力。
在这之后,杨珍又当众宣布了楚南镇的人事安排。
陈富贵,为楚南堡代堡主及楚南镇镇长,除楚南本镇,也包括六座村寨修士和凡人事务,大权在握。
张千帆,为楚南堡名誉堡主,并无实职,代表的是杨珍的一份心意。
戚伯,全名戚承明,为楚南堡大管家,兼管坊市。
此外,杨珍还出资,帮老人重建了一家符纸作坊,不过这就是私事了。
田铁柱,楚南镇驻乡弟子,兼楚南堡巡察使。
而随后,杨珍的一项任命却引得一片哗然,不过在少年凌厉的目光扫视下,无人敢出声反对。
黄小娥,为楚南镇副镇长,负责凡人事务!
这个任命,不要说在场这些镇民,就是赵玥儿也有些疑惑。
对此,杨珍的解释是:
“凡人这边,我只认识这位姑娘,对其人品有些了解,值得信赖。”
“我并不需要她做得多好,甚至胜不胜任都没关系。只要她杵在那里,许多人想欺上瞒下、横行霸道,就会多出许多顾虑,也不敢做得那么够火。”
“我手下没什么人,又急需恢复楚南镇秩序,所以,能达到这些目的,已经足够了。”
……
杨珍在楚南镇又呆了两日,帮助陈富贵、田铁柱、黄小娥等人稳定局面,也陆陆续续将梁家罪行较轻的人安排下去。
这期间他还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报告给郡观,从张觅那里补全了手续,至此斩杀康千山等人便再无漏洞。
五月初九,那艘取自梁家的二阶飞舟再次腾空而起,带着梁家剩余的二十几名俘虏,以及赵玥儿、张千帆和陈茹向猴王洞飞去。
也是在这日,紫雪那里传来消息,幻阵里面终于有了发现。
第一百章 岁月流砂
杨珍等人首先来到猴王洞灵石矿,将五名被冤枉的原梁家镇修士全部释放。
接着他出言挽留,有一人却是婉言谢绝。
这人虽是坊市的修士,实际并非本地人。
“离开邵州多年,我想回家乡看看。”这名叫左寅悟的散修说道。
杨珍无奈,只得赠送他一笔灵石,又嘱咐不要将灵石矿见到的事情外传, 然后放他离去。
陈茹在一旁微微蹙眉,并没有出声阻拦。
其余四人都是楚南镇本地人,当即表示愿意为他效劳。杨珍非常高兴,给每人都发放了一个储物袋和一笔慰问金。
这也给了他一个提醒。楚南镇并非只有梁家修士,还有几十名散修,这其中应该可以招募到自己需要的人才。
做的好了, 将来还有黑风谷修炼的奖励, 不怕这些人不动心。
随后, 他在原来梁家的两名管事中,留下一位看起来比较忠厚的,和卢承启一同作为灵石矿新的正副管事。这既是对卢承启的惩罚,也是一种保护。
接下来,他又前往空冥石矿。这地方已经人去楼空,杨珍将最后十名梁家俘虏,以及从灵石矿轮换过来的罪囚,各组成一队留在这里,让他们相互监督。
这些人没有储物袋,又长年在地下,即使偷偷藏匿几块空冥石,也带不出去。而且也很难逃过杨珍手中那柄觅玉小刀,以及大量种植的暗冬青的追查。
灵石矿的另一名梁家管事,则暂时成为空冥石矿的新管事。
这两名梁家人,因为远离梁家权力中心,并没有什么恶劣的事迹, 只能暂且如此安排。
最后, 杨珍和张千帆、赵玥儿, 以及刚投效的几人,忙碌了一整天,将原来的进出口全部堵死,开辟了新的出入口,又布置了若干机关,这才离去。
如此一日过去,直到五月初十,他们才赶往幻阵所在的山谷。
……
曲桤树林外,周珀正握着笔在纸上紧张的写写画画。旁边是一张躺椅,紫雪懒洋洋半躺着,笑盈盈望着近前的几人。
赵玥儿蹦蹦跳跳上去,和她聊了好一会闲话,方才进入正题。
“紫雪姐姐,禁锢多少主节点啦?”
“现在每天能禁锢六个,到昨日结束,总计四十三个了。”紫雪笑道。
她刚说完,便见幻阵外一团云雾扰动,周琦走了出来,看见几人也没打招呼,似是心神恍忽。
周珀迎上前, 拉着妹妹来到桌前, 一同在纸上做着标记。现在这些活,他们两人足以胜任。
“听说已经找到刘师兄了?”杨珍压低声音问道。
“对!”紫雪点点头,却不欲多说。
不一会儿周氏兄妹核对完毕,周珀捧着一个储物袋走了过来。
“紫雪师姐,舍妹这趟进去,又发现一具骸骨。”
“还是一样处理吧。”紫雪挥挥手。
周珀来到一个偏僻处,手一扬,一具人体尸身轻轻落在地上。
杨珍远远看去,只见这尸骨衣衫褴褛,面容不清,整体已经高度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周珀手指一弹,一个火球术打了过去,那尸体立即燃烧起来,不多久便化作一地灰尽。
周珀再次掐诀,一阵轻风过去,灰尽被卷成小山似的一堆。
他取出一个木盒,将它们全部装入其中。
围观几人都是默默无语,哀悼这位不知名的死难者。
“包括刘师兄的,这已经是第五具骸骨了。”周珀向杨珍解释道。
杨珍叹息一声:“那梁远英交代,总共是派遣了十名修士,这就找到一半了。想必那位黄师弟,不久也将寻见了吧!”
周珀低声道:“这两日舍妹情绪很不好。原本我想替她进入那幻阵,她却死活不肯,一定要自己去。还说就算我那内弟死了,她也要亲眼看看那遇难之地,哎!”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
只见周琦正在呵呵直笑,笑声逐渐高昂,最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未止,眼中酝酿的泪水却是越来越多,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转而嚎啕大哭。
声音撕心裂肺,也不知有多少委屈和怨恨。
张千帆在一旁手足无措。
“让她好好哭一场吧!”紫雪站起身,将周琦搂在怀里,轻轻拍打后背,任凭她哭得死去活来。
好一阵后,哭声渐渐歇止,周琦沉沉睡了过去。
“我将梁家的判决结果告诉她了。”张千帆不好意思地对众人解释道。
“你做得对,”杨珍望着睡去的女子,一颗心放了下来:“哭过就好了。”
……
周琦这一睡便是好几个时辰,直到下午申时,她才悠悠醒来,接着表示要继续探查幻阵。
紫雪见她精神状态大有好转,点头同意。
周珀再次提出让自己进去,又一次被他妹妹拒绝了。
现在周琦进出一次,花费的时间是最初数倍。这不仅是因为在幻阵内走的路程越来越远,也因为随着经验愈加丰富,她每一次踩过的节点逐渐增加。现在差不多走一趟,便能将一个主节点囊括的大半节点探明出来。
这一天她为了弥补自己耽搁的时间,坚持到晚上戌时,共禁锢了三个主节点后才结束。
五月十一,这天又找到一具骸骨,依旧不是黄师弟,被禁锢的主节点增加了七个。
五月十二,再次找到两具遗体,禁锢的主节点依旧是增加七个,总计已达六十。
五月十三日。
如往常一样,众人卯时起床,各自修炼一个时辰,从辰时开始探测幻阵。
今天非常顺利,到午时结束,已经禁锢住三个主节点。按照这个进度,今天完成八个主节点问题不大。
稍事休息后,周琦再度进入幻阵。
然而这一次,仅仅过了半刻钟,便听周珀喊道:“紫雪师姐,舍妹停下来不走了。”
一般来说,这都是有了什么意外的发现,周琦才会驻足。前几日收拾他人遗骨时,都会因此耽误一小会儿。
这个时间,不会太长,然而这一次,一刻钟后,周珀继续报告:“舍妹留在原地,没有走。”
所有人心中已有了预感。
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听周珀说道:“舍妹开始往回走了。”
回来花得并不长,不到半刻钟,便见一个瘦削的身影从幻阵走出。
双手之间,捧着一个人。
张千帆、周珀等人赶紧迎了上去。
“黄师弟!是黄师弟!”好几个人大声喊道。
周琦脸色木然,看不出是悲是喜,沉默地走着,周珀等人跟在后面。
一直走到紫雪面前,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姐姐,我找到黄郎了。”
杨珍定眼看去,只见那是一个模样有些斯方秀气的年青男子,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似是刚刚睡去。
他心中大惊,黄玉柏早在五个月前,就已经被送入幻阵,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他朝此人胸前望去,这才注意到周琦已经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穿戴得整整齐齐,看不到伤势所在。
“黄师弟胸口?”他轻声问道。
周琦声音哽咽:“是空的。”
噬心虫一旦发作,会将寄主整个心脏啃食。刚开始时寄主会毫无知觉,直到大半心脏失去,才会有痛感,而且一旦发作起来就是剧痛,难以忍受的剧痛。
故而每个被噬心虫所害者,最后的死状几乎都是胸腔破开。这是受害者在临死前,因极度痛苦而剖开胸腔,意图捏死里面的虫子所致。
黄玉柏的死状,同样如此。也就是说,他确实是死了。
“难道噬心虫一直拖到前几天才发作?”杨珍疑惑道。
周琦垂眉不语,脸上满是悔恨。想必是在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几天找到黄郎。
“不,他早就死了,几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紫雪走进人群,将死者右手抬起,只见那手掌紧紧拽成一个拳头,指缝间露出一点白色的东西。
“姐姐,你……”周琦惊道。
紫雪没有做声,手上轻轻用力,将那东西一点点取出。
这是一枚白色的石子,拇指大小。
“姐姐,”周琦呜咽道:“黄郎临死前,用这块石子,在地上给我留了几句话,要我,要我好好活下去!呜呜——”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哀哀的哭泣声中,泪水涔涔而下。
“那些字迹,是不是有些模湖了?”紫雪问道。
周琦愕然:“姐姐,你如何得知?”
“五个月的时间,风侵雨蚀,露往霜来,地上的字迹怎么可能还会清晰?”
“五个月?”周琦泪眼婆娑地望着她,面露不解。
“五个月,”紫雪肯定的说道:“黄师弟陨落是在五个月前。他之所以死而不朽,面目如生,全是因为这块石头。”
她玉指捏住石头,一字一顿道:“这石子,叫岁月流砂。”
……
岁月流砂是一种天地奇物,一种可以影响时间流速的奇物。
它没有天地玄黄这四种等级的划分,因为随着数量越多,它威力越大,等级越高。
通常情况,岁月流砂都是成对出现,一颗通体洁白,一颗遍体乌黑。
白色的流砂,可以延缓时间流逝,数量越多,覆盖的范围越大。
如果将它塞入一些生灵的遗骸中,可保其数年不腐;若是用来保存灵草,则千百年药性不失。
黑色的流砂,则与之相反,会加快时间流速。
如果将它和灵草存放于一处,只怕短短数日,灵草便已成为枯草。
“哥哥,这是好东西噢!”小仙草听了半天,禁不住跳出来说道:“咱们空间如果有了这种石子,可以再开辟两个小空间,一个时间流速只有正常的十分之一,另一个,则是十倍!”
“能开辟多大的空间?”杨珍好奇道。
“一颗流砂,大概能开辟一丈大小,两颗,是四丈,三颗,九丈。”小仙草说道:“不过,黑白流砂要成对出现才行噢!”
“这也没多大呀,”杨珍说道:“咱们中心区域,灵草生长速度已经是十倍,多这么几丈,聊胜有无吧!”
“还有,延缓时间,岂不是让灵草长得更慢,那有啥用?”
“哥哥,你这个大笨蛋!”衣衣不乐意了:“延缓时间还不好?你在空间炼十个时辰的丹药,外面才过去一个时辰。你想想,你能多炼出多少丹药啊?”
“还有,这多出来的时间,你可以修炼、可以悟道,还可以陪柳柔姐姐讲故事啊!有了它,哥哥将来就不用担心姐姐太多,顾不过来啦!”
杨珍大窘,这小草的脑瓜子想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呢!
还好大家都在仔细听紫雪讲述,没人注意到他的窘态。
不过衣衣这么一说,杨珍这才醒悟,延缓时间这个能力,简直太逆天了!
他顿时对这东西来了兴趣。
不过,紫雪显然也需要。
“流砂都是成对出现,既然有白砂,幻阵内必然还有黑砂,可能还不止一对,”这位美貌的师姐最后说道:“等幻阵全部固定之后,大家一块去找找!谁若是找到,我以两颗上品灵石兑换一颗收购,也不用多,我只要两黑两白即可!”
“紫雪师姐,你是要炼制什么宝贝吗?”赵玥儿好奇道。
紫雪轻轻颔首,笑而不语。
……
连续数日找到修士的遗体,周琦对黄玉柏的结局,其实早有预料,之前的懊悔不过是以为自己耽搁了时间。
听紫雪解释原因后,她心结解开,前几日又大哭了一场,心中哀恸已散去许多。
最终,众人将黄玉柏的尸身也以火化处理,哀悼一番后,骨灰交给周琦处理。
这一天剩余的时间,没有再去探查幻阵。
五月十四日,周氏兄妹重拾昨日的进度,再次找到八个主节点。
五月十五日,找到最后一具遇难者遗体,同时也禁锢了九个主节点。
至此,主节点只剩最后一个。
五月十六日。
辰时过后不过三刻钟,第八十一个主节点被全部找出,紧接着,一套阵旗将它牢牢禁锢住。
紫雪手指掐动,双手旋转,宛如在表演一出精彩的舞蹈。
一道道法诀如同一面面看不见的阵旗,飞入阵中各处。
终于,紫雪双手结印,最后一道法诀如流星划过长空,隐没在一排排高大的曲桤树中。
云雾逐渐散去。
一座高耸的山峰赫然出现在前方。
ps:1.忘不了烟雨江南大大《罪恶之城》的女主流砂,故此以岁月流砂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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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收获
这是一座望之足有两千丈的高峰,山势险峻,风光秀丽。
这样的山峰,在百万大山并不少见。
山峰虽给人以极强的压迫之感,似苍龙昂首,黑云压城,实际上走过去还有二三十里路程。
这点距离, 对修士来说不过是短短一刻钟时间,一行人便已来到山脚下。
周琦在度过最悲痛的这段日子后,渐渐露出活泼好动的本性,兴冲冲便要往山上跑,被紫雪一把拉住。
“山上还有幻阵。”
“还有幻阵?”众人都愕然,好奇地仰望面前高山。
只见山上草木威蕤,时见奇珍异兽出没, 丝毫看不出幻阵的痕迹。
衣衣从青石间钻出来,小嫩芽拼命地抬头向上张望, 好半天也没瞧出什么端倪。
“这个幻阵,比曲桤树林那个规模更大,”紫雪面色肃然:“前一个幻阵,大小不过二十来里,幻阵中感受的最远距离也只有五六百里,尚未超出你们兄妹俩阴阳灵犀诀的感应距离,危险不大。”
“面前这个,扭曲的空间距离应该有数千里,超过你们的感应距离,进去之后很可能迷失。”
她顿了顿,说道:“我在这里感悟幻阵,找出入口所在。你们有这时间,正好回去找找岁月流砂,多少我都可以收购。”
她这么一说,其余六人都来了兴趣。只要找到一颗, 就是两万多灵石啊,还有比这来钱更快的吗?
至于杨珍,若非要和大家一块行动,他早就去寻找了。
紫雪又提醒道:“黑色流砂会加快时间流逝,它若是落在草丛树林中,周围数尺之内,很可能有干草枯树,大家可凭此搜寻。不过,白色的就不好找,只能碰运气了。”
说完,她取出一面蒲团,双腿盘膝,两眼微阖,面对着不远处的高山,开始凝神感悟。
其余人很快散开,在这块长二十多里,宽十里,有树林、草丛,以及沼泽的地域仔细搜索。
不到半刻钟,陈茹便找到一颗黑色石子,大小及形状与那白色流砂一模一样,颜色则黑得发亮。凝目看去,眼睛会有微弱刺痛感, 久之则头晕目眩,眼前如闪过一幅幅画面,在飞速流转。
她将石子交给紫雪辨认,正是黑色的岁月流砂。
受到她成功的鼓舞,众人兴致更高。
杨珍有衣衣的帮助,按说优势很大,可惜小仙草神识范围不过一百五六十丈,比张千帆和赵玥儿这两位筑基修士差了少许,运气似乎更不如人家。
半个时辰后,这两名筑基各自找到一颗黑色流砂。
不过,黑色的显不出衣衣本事,白色的流砂,那完全就是衣衣的囊中之物了。
草木生长缓慢,别人看不出来,小仙草却是可以通过草木之语,轻而易举找到。
一个时辰后,杨珍往回走了大概五里路时,他捡到了一枚白色流砂。
半个时辰后,第二枚白色流砂……
接着又是一个时辰后,第三枚……
当杨珍差不多回到出发位置时,已经是三个半时辰过去,他找到了最后一枚白色流砂。
之所以判断是最后一枚,乃是两个时辰前,张千帆和赵玥儿便又各自拾取一枚黑色流砂,然后,再无进展。
所有的区域都探寻过了,正好是五枚白色和五枚黑色,应该没有遗漏。
此时差不多是下午酉时,众人陆续回到紫雪身边。
“紫雪姐姐,你这里收获如何?”周琦问道。
经过这次幻阵探索,她和紫雪关系变得非常亲密。紫雪也很同情怜爱这个命运多舛的不幸少女。
“找到两处入口。”她指着前方山崖说道。
众人顺着她手指望去,只见两百丈山腰处,一片碧绿的树林中,有氤氲雾气缭绕,如一副静止的图画。
杨珍记得,上午并没有见到这样的雾气,想必是紫雪以术法,触动了那里的机关。
还有一处在五百丈山腰处,从地面上看,已经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杨珍心中暗暗惊讶紫雪的实力,别看人家花了好几个时辰,可眼前这是一座多大的山峰啊!
“你们收获如何?”紫雪笑着问道。
四人依次报告自己的收获。
当听说杨珍一个人找到了所有的白色流砂,紫雪一双美眸也不由诧异地望向少年。
“杨石头,你身上秘密不少呀!”耳边传来女子轻轻的呢喃。
自从那次近距离观看杨赵二人如何产生混沌气体后,紫雪对杨珍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称呼也从杨珍换成了杨石头。
杨珍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傻笑。
接下来,他取出一枚白色流砂,和张千帆交换一颗黑色的流砂。如此再加上赵玥儿留给他的两枚黑色,正好凑成三白三黑。
紫雪只需要两白两黑。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八枚上品灵石,分给张千帆四颗,陈茹和周琦各两颗。
三人从未拥有过上品灵石,捧在手心爱不忍释。
只有周珀一无所获。杨珍索性取出一个储物袋送给他,里面有灵石、极品回气丹、一阶上品法器、符箓等等,差不多两万灵石,感谢他这些时日破解阵法的辛苦。
周珀推脱不得,只好收下。
“杨石头,你要岁月流砂做什么呀?”耳边再次传来紫雪的传音。
这女子的声音真是好听,杨珍听得有些心痒痒。
他挠了挠后脑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紫雪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提醒他:“岁月流砂这种东西,拿在手里一定要当心,否则一不留神便会吸走你的寿命。还有,别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你有这等宝物。”
杨珍郑重地点点头。
……
虽然找到幻阵两处入口,不过天色已晚,大家准备明日继续。
当晚,七人就在山脚下宿营。
今日是收获的一天,众人精神振奋,又唱又跳,直到子夜才歇止。
杨珍一如既往,拉着赵玥儿便要往远处走。
“别走得太远了,”紫雪喊道:“咱们已经深入大山两百里了,需得小心。”
藏水村在梁家镇西北方向,从地图上看是嵌入大山的一块榫子,深入将近百里。这些天来,众人又往大山深处行了百来里,加起来已有两百里了。
人族和妖族的缓冲地带,总计不过五百里,越往深山走,遇到的妖兽越多,等阶越来越高。
杨珍扬扬手,带着少女在两里外的山坳间寻了个地方。
两人刚刚布好幻阵,尚未开始修炼,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你们是何人,在此作甚!”
第一百零二章 斩杀妖王
杨珍大惊!
某个声音,如果能毫无阻碍地穿过幻阵,却未对阵法有丝毫破坏,那只有一个原因——
此人神识非常强悍,足以覆盖整个幻阵!
要知道,他这个不算简易的幻阵,弯弯折折, 扭曲的空间少说也有十里。
神识超过十里,这至少是——紫府!
然而,更让他心惊的,是这声音,低沉、粗犷,还有些迟钝。
这不是人类的说话声,这是学会人类说话后的妖族声音!
三阶妖族吗?
杨珍唰得抽出紫金棒,全神戒备, 一旁的赵玥儿同样抽握紧雾潮剑, 小脸憋得通红。
蓦地,一阵狂风席卷而来,将幻阵烟雾吹了个干干净净,露出杨赵二人的帐篷。
幻阵,竟是如此轻易的破了。
杨珍心中骇然,抬头望去,只见山坳之上,正矗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
这人影足有七尺高,上身赤裸,背部高高隆起,一身肌肉虬结有力。
更让人瞩目的,是他的头颅。一对铜铃大的眼珠,下颌处两根突起锋锐的獠牙,双耳尖尖竖起, 脸上条纹纵横,额头还有一个醒目的“王”字。
虎首,人身!
这是尚未完全化形的虎妖, 实力相当于人类金丹前期。
杨珍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实在想不到,一趟深山之行,居然会遇到四阶妖王!
“见过前辈!”他强自镇定,拿出当年和紫面猴打交道的经验,拱手道:“晚辈与拙荆在山中游历,不想惊扰了前辈,还请恕罪。”
那虎妖默不作声,视线转移到旁边的赵玥儿身上,突然眼中一亮,面露喜色。
杨珍暗叫不好。这畜生若是敢觊觎玥儿,自己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护得小丫头平安。
“这是你夫人?”虎妖背负双手,神情倨傲。
“是,前辈。”杨珍沉声应道。
虎妖嘿嘿冷笑,正要说话,却见前方白光一闪,似乎有什么动静。
“你们俩跟我来。”他吩咐道,也不管杨赵二人答不答应, 转身向远处奔去。
那位置, 正是紫雪等人所在的营地。
杨珍与赵玥儿相视一眼, 两人内心都是极其不安。
去, 这虎妖显然不安好心;不去,且不说大山中能不能甩脱对方的追踪,他们也不能置紫雪等人于不顾。
“你赶紧离开,我去看看。”杨珍说道。
“不!小石头,咱们一块去!”赵玥儿态度坚决。
杨珍知道这丫头脾气,一旦有了主意,谁也劝说不动。
他不再劝阻。那妖怪若是真有什么歹意,大不了大家死在一起而已!
两人尾随那虎妖的方向,两里路途瞬间而至。
……
山脚下
紫雪、张千帆等人,这时都已醒来,正聚在一起,与那虎妖对峙。
“前辈,”张千帆朗声道:“我人族老祖和贵族曾有约定,这一带划为两族缓冲地带,紫府以上修为者,不得在此地动手。莫非前辈要违反两族老祖定下的规矩,为难我们这些小辈吗?”
他这番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杨珍听得暗暗点头。
张千帆此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但每临大事有静气,果决敢为,是个人才。
却听那虎妖冷笑道:“本王正是受吾皇之托,巡视盘匜山附近。尔等在此地住宿喧哗,已经违反吾族禁令,本王如何不能干涉?”
盘匜山?杨珍一愣,这是什么地方?
“盘匜山?你说这里是盘匜山?”紫雪突然插话道:“那地方不是一直在你们百万大山深处吗?怎么会出现这里?”
虎妖惊奇地瞥她一眼:“你个小娃娃,居然还知道盘匜山。那你可曾知道,这山是四处游走的?”
“游走?”紫雪喃喃道:“如此说来,那把觅玉匕首,还有这些岁月流砂,当真是从这山中掉落的?”
旋即她秀眉微蹙,大声道:“不对!盘匜山三年后才会出现,这个怎么可能是?”
“本王哪里知道,”虎妖暴躁道:“吾皇说是,那就是了。他老人家说让吾巡视盘匜山,那就绝对错不了!本王何必向你们解释!”
“既是如此,”紫雪答道:“我等不知者不罪,这便离开就是。”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那么容易?”虎妖嗤笑道。
“前辈有何吩咐?”张千帆拱手问道。
虎妖不答,目光贪婪地在紫雪、赵玥儿、陈茹、周琦四女身上来回扫视,脸上垂涎之色愈见浓郁。
突然他指着周琦,说道:“让这女娃子陪大爷耍两天,便放你们离开。”
妖虎性好银乐,他这是看中周琦了。
说来奇怪,四女中,若单论姿色,紫雪当排第一,赵玥儿和陈茹各擅胜场。当然,杨珍情人眼里出西施,会觉得自家的玥儿更好看。
而周琦身材瘦弱,眉目清澹,虽然也算一位美女,比起前三人,却是差了一筹。
这虎妖怎么就选中她了?
难道这周琦,天生招蜂引蝶,命运多舛?
原因其实并不复杂,周琦杨柳细腰,生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反而更容易激起男性的占有欲望。尤其在虎妖看来,四女相貌其实都差不多,弱柳扶风的周琦最合他胃口。
然而,这个条件不可能有人接受。
“做梦!”只听紫雪呵斥道:“你堂堂四阶妖王,难道非要违反禁令,向我们几个筑基练气下手吗?你不怕我云霄宗追究,不怕臻玉界制裁吗?”
她这么一问,那虎妖神情一滞,脸上顿时阴晴不定。
臻玉界曾经有一条“金丹戒律”,即金丹不得向随意向紫府以下修士出手。
只不过这条戒律,缺乏有效的监督,只要没人捅出去,谁又知道自己干了啥?
当然,如果他们老实顺从,不让自己动手,那是最好不过。
“你们几人,”他冷笑道:“若是乖乖听话,留下这个女娃娃。老子也不为难你们,连这女娃三日后都还给你们。”
“若是不配合,”他目露凶光:“那休怪老子翻脸无情!这深山老林,老子就是把你们全部杀死,又有谁能奈何我?”
“老子数三下!若你们还是不同意,那一切皆休!”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
“紫雪姐!”周琦哭道:“就让我留下吧!我是个不祥之人,别连累了大家!”
紫雪沉着脸,没有做声。
“二!”
“扑通!”周琦双膝跪下:“紫雪姐,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就让我去吧!求求你,别让大家都死在这里!”
“不行!”紫雪断然喝道:“我若是眼睁睁看你送死,念头不通达,一辈子大道无望!”
这话非常严重,等于是将自己道途押上了。周琦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担忧害怕,一时竟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好哇,一群娃娃,不知好歹,不知死活!”虎妖怒意勃发,大吼一声:
“三!”
随着这嘶吼,他手掌伸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掌印,直直朝周琦抓去。
杨珍暗中吩咐衣衣,待虎妖抓住周琦的刹那,发出最强一击!
突然间,只见夜空中蓝光一闪,一柄巨大的蓝色冰刃陡然浮现,宛如一柄死神镰刀,对着虎妖呼啸而去。
那冰刀疾如闪电,带着庞大无匹的气势,一挥之下,竟将虎妖拦腰斩做两截!
堂堂四阶妖王,一刀毙命!
注:和魔族一样,一阶妖兵,二阶妖将,三阶妖帅,四阶妖王,五阶妖皇,六阶妖尊。
第一百零三章 紫雪的身份
四阶妖王,就这么,一刀没了?
杨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四下张望,这是哪位高人躲在暗处,救了我们?
这时候,那死去的虎妖身躯逐渐拉长, 四肢缩短,最后化作了一头两丈长的勐虎。
杨珍心中一动,四阶妖兽,体内的妖丹值不少灵石吧?
他正欲上前,忽见虎妖额头冒出一团黑烟,窜出一个戴着高帽的人形黑影, 向着远方遁去。
“那是什么?”赵玥儿拎着宝剑,便要追赶。不过那身影速度极快, 避过一道追击而来的闪电, 转瞬消失在茫茫密林中。
“那是伥鬼,不用追了。”紫雪喊道。
这位妍丽的师姐,俏脸紧绷,眼神凌厉,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
一张冒着澹澹蓝烟,形如丝绢的物件被她小心翼翼收起。
符宝!
杨珍恍然大悟!
只是,一刀便将金丹初期的妖王斩落,这得是什么人制造的符宝,才能封印如此强大的术法?
拥有这样符宝的紫雪,又会是何种身份?
再联想到白天,她轻而易举掏出数枚上品灵石置换流砂的情景,杨珍不由对这位美貌师姐愈发好奇。
“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快走!”紫雪催促道。
众人如梦初醒,闯了大祸, 不走更待何时?
杨珍将那艘来自梁家的飞舟祭出,趁着大家跃入飞船的瞬间, 将虎妖尸身收入储物戒指中。
一般的储物袋, 还装不下这样的大家伙。
飞舟很快腾空而起, 向着藏水村方向掠去。
这飞舟虽然巨大,耗费的灵石也更多,不过比起杨珍自己买的那艘,还是快上不少,极限速度接近每时辰八百里。
仅仅两刻多钟,飞舟来到藏水村上空,这意味着已经跑出大山的范围。
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飘过来一个声音:
“杀了我的子民,还想跑吗?”
这声音彷佛就在耳边,众人不由骇然回头。却见墨蓝色的夜空上,圆月高悬,月光清澈如水,普照着绵延起伏的高山险壑。
哪有什么人?
正惊惶间,那声音再次响起:“你们都留下吧!”
这次声音更加清晰,遥远的山脉那边,终于出现了一个黑影。
与此同时, 飞船像是陷入泥潭中, 发出一阵沉闷轰响后,却是举步维艰, 进展缓慢。
船上几人面面相觑,脸色发白,这等修为,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有人偷偷打量正在操纵飞舟的紫雪,只见她板着脸,一言不发,神色间却没多少慌乱。
众人心中稍稍安定,这个时候,这位神秘的师姐已经是全船人的希望。
远处那黑影彷若只是一个幻影,短短几个呼吸间,已消失在天际,蓦地出现在飞船面前。
众人这时也看清来者的样貌。
这是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头发雪白,气度儒雅,不过相貌却有些鸠形鹄面,让人不敢恭维。
此人好奇地审视船上众人,浓眉渐渐紧锁。
“可是你们几个,杀死了盘虓大王?”
众人默不作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敢问可是苍岷前辈当面?”只听紫雪双手拱合,恭恭敬敬道。
“哦?你是哪家的娃娃,居然认识本座?”男子奇怪道。
“若非是百万大山之主,还有谁敢称呼妖王为自己的子民?”紫雪答道。
“嗯。”男子应了一声,眉头依旧紧锁,似是在考虑什么。
船上其他人却是惊呆了。百万大山的主人,那不就是妖皇吗?他们居然见到了妖皇!
这是什么运气啊!张千帆顿时面如死灰,直觉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
赵玥儿死死拽住杨珍,若真是大难来临,那便同生共死!
周琦一双美目潸然泪下,心中痛恨自己连累了大家。
周珀默默抚摸一瓶极品回气丹,似乎不愿从下午的喜悦中惊醒,面对冷酷的现实。
只有陈茹脸上毫无表情,可是仔细看去,身子却在微微颤抖。
然而妖皇并未动手,微微侧头,望向远方。
又有一道黑影出现在遥远天际,朝这边飞速遁来,片刻之后来到男子身边。
“陛下!”来人低头致意,转身看向船上众人。
竟是一名国色天香的美妇人。
只见她头戴凤珠翠冠,身披金丝鸾鸟红纱裙,柳腰紧束,轻盈柔美,裙侧随风自动,隐隐显露半条修长白腻粉腿,甚是风姿绰绰,又不失庄重的气质。
不过此时她娇媚的丹凤目,却是眼神凌厉,眉心染以一点朱红砂,惊艳世人的同时,伴随一股威严凛凛的气势。
而她的肩膀上,正站着一名头戴高帽的七寸长小人,手指向紫雪,在妇人耳边絮絮叨叨。
美妇人脸色逐渐阴沉,望向紫雪的目光,杀机隐现:
“小姑娘,是你杀了我的虓儿?”
紫雪脸色平静,拱手道:“见过七霞夫人。晚辈很好奇,那盘虓乃是一只妖虎,怎会是夫人的孩儿?”
“放肆!”妇人怒意勃发,大声呵斥。
这一声呵斥,飞舟一直开启的二阶防御阵法霎时如气泡般烟消云散。顷刻间,船上诸人感觉耳边声音大了数倍,震的大脑嗡嗡作响。
“你为何害他?”七霞夫人厉声质问。
紫雪不紧不慢,将当时的过程叙述一遍,最后说道:
“臻玉界的规矩,金丹不得随意向低阶修士出手,妖族当年也认可了这份约定。今日这妖虎贪图美色,恃强凌弱,实是咎由自取。”
“哈哈!”七霞夫人气极反笑:“云霄宗的后辈,如今都这么狂妄吗?盘虓即便有错,又岂是你们杀他的理由?”
“我不杀他,难道还等着他杀我们不成?”紫雪针锋相对。
七霞愈发恼怒: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既然如此,你就乖乖跟我回去,让你家的燕西陵来赎人吧!”
她虽然生气,倒也没失了理智。一个能使出那等威力符宝的人,背景定然非同小可。妖族现今蜗居在百万大山这一隅之地,族中共识是与人族和睦共处,她不想因此伤了和气。
否则她堂堂妖后,岂会和一帮小辈废话这么多!
当然,眼前这丫头也得好好吃些苦头,否则难消她心中怨气。
只是,她这番打算很快落了空。
茫茫荒原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七霞妹子,多年不见,脾气还是那么大啊!何必与几个小辈一般见识?”
随着这笑声,一个面色红润的圆脸胖老头飘然而至。
杨珍眉毛一挑,认出老者正是当年在九霄宫中见到的那位。
自己猜测得没错,他果然是云霄宗太上长老,元婴老祖燕西陵!
他心中顿时疑虑丛生。
区区几名练气筑基后辈的麻烦事,居然将这位老祖宗给引来了?
杨珍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面子,赵玥儿也不大可能。
唯一的原因只有一个——
紫雪!
而且,看老祖及时赶来的样子,恐怕早在紫雪催促大家逃走时,他便得到讯息,离开宗门了。
也不知他这一路上是坐传送阵,还是自己飞遁过来的?
还有,紫雪又是如何通知他的?这距离可是超过万里啊!
杨珍愈是思索,愈发迷惑。
不管怎么样,西陵老祖的驾临,让船上诸人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虽然其他人没见过云霄宗的元婴老祖,但大家都是明眼人,猜也能猜出个大概。
只不过,对面是两名五阶妖皇,这边只有一位真君,也不知顶不顶得住,所以一颗心还不敢完全放下。
“西陵真君?”七霞夫人大吃一惊,别看她刚才直呼燕西陵的名字。这会真见到了本人,却不敢有丝毫不敬。
“见过西陵道友。”两位妖皇行礼道。
“哈哈哈哈,”燕西陵哈哈大笑,一边回礼一边笑着招呼:“苍岷兄,七霞妹子,咱们有一个甲子没见面了吧?”
“哼,不见还好,见面准没好事,”七霞秋波流转,妩媚一笑:“燕大哥,你可得评评理。我那虓儿对我一向恭谨,平时也从不招惹你们人族。今日不过是几句言语挑衅,你们的人就将他杀了,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莫不是西陵兄悟出了什么道法,想要指点指点我们夫妇,这才让手下弟子玩这么一出戏吧?”
她这话听起来客客气气,言语中却隐含威胁。
你燕西陵虽然厉害,我们这边却是两人。你要是不给个交代,今晚不会善了。
“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了,哪还能悟出什么道法,”燕西陵摆摆手,直言不讳道:“七霞夫人,你有什么想法,就请直说吧!不过——”
他瞥了眼飞船,态度生硬道:“这些弟子,我都是要带回去的。”
七霞脸色一沉,她原本的意思是杀人偿命。那个有符宝的丫头对方如果非要护着,那么虓儿看中的那个,就必须带走,为他殉葬!
想不到对方竟是一点不给面子!
她看向苍岷,两人默不作声,以传音暗暗交流。
燕西陵负手而立,也不催促。
好一会后,七霞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燕大哥。这样吧,十颗化形丹,再就是将盘虓遗体退还,今夜事情便算了解!”
所谓化形,是指妖族修成人身,幻化为人类形态。由于绝大多数妖族都是在妖王这个境界才能化形,故而能提高妖族化形成功率的化形丹,其作用就类似于人类冲击金丹时服用的金元丹,乃是一种非常珍贵的丹药。
这样的丹药,不要说十颗,就是一颗,其价格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十颗太多!”燕西陵摇头拒绝。
“燕大哥,那你说吧,几颗?”七霞按下性子,准备和对方讨价还价。
燕西陵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忽然神色一变,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好像还有些为难,最后却是断然道:“尸体还你,丹药,一颗也不给!”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苍岷,七霞立即变了脸色。
“燕兄,你这未免霸道了吧?难不成我妖族的命,在你眼里就不是命?”苍岷冷冷问道。一杆长枪缓缓抽出,看来燕西陵若是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今日这一战已是势在必行!
“要给,也不是不可以,”燕西陵一字一顿道:“不过,那符宝的损耗,你们也得赔偿!”
苍岷愕然。
他和燕西陵相识已久,知道这老头是个圆滑性子,非是那种蛮横多事的人。今天这些话,完全不是他平时的风格啊!
若不是感应到对方神清气朗,精气十足,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换了个人,或者被人夺舍了。
“不对劲!”他忽然心有所感,大声叫道:“是谁鬼鬼祟祟躲在上面,给我出来!”
说完,手中长枪一抖,一道白芒激射而出,朝着燕西陵上方呼啸而去。
速度之快,宛如流星。
“锵!”半空中,蓦地出现一块蓝色冰砖,与白芒碰撞炸裂,瞬间激起数道透明冲击波扭曲空间,余波在周围久久回响。
燕西陵挥出一面光盾,挡下部分冲击波,护住身下飞舟。
然而,就在冰砖炸裂的刹那,一道紫色寒光骤然显现,在夜空中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倏地射向那一直喋喋不休的伥鬼。
这紫光也不知是何种奇物,居然将伥鬼这类鬼物冻成了冰凋。紧接着,冰凋碎裂,伥鬼四分五裂,一命呜呼。
这一下变故如兔起鹘落,苍岷和七霞惊得呆了。倒是燕西陵,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古井无波。
“燕西陵!”苍岷颤声道:“你们云霄宗,何时多出了一名真君?”
他方才与那暗中之人交手一招,已经试探出对方绝对是一名元婴真君。虽然修为尚差自己一筹,但这人术法颇为精妙,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最后还能当着自己和七霞的面,斩杀伥鬼!
这是什么人,怎地如此厉害!
云霄宗多出一名真君,会不会趁机压迫我妖族?
不过转瞬之间,他放下心来。这里已经是人族地盘,限制了自己和七霞的发挥,倘若是妖气弥漫的百万大山深处,他们若敢前来,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只是,今日想要为盘虓讨回公道,恐怕是难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发狠,一个主意计上心头。
“燕西陵!”他厉声道:“我再问一次,化形丹,你们赔还是不赔?”
“苍岷兄,”燕西陵长叹一口气,语气中颇有些无奈:“还是那句话,你们赔偿符宝的损失,我们赔偿化形丹。”
“几颗?”
燕西陵又是沉默半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伸出三颗手指:“三颗!”
封印金丹巅峰一击的符宝,价值至少四十万。而化形丹,虽然能帮助妖族化形,但没有此物,妖族也不是不能化形,不过麻烦一些。再加上妖族一向穷困,缺少灵石,所以这种丹药,虽然珍贵,但若是在坊市竞拍,能拍出十万灵石,委托者恐怕都要高兴地烧高香了。
苍岷并非不懂行情之人,真要这么交易,自己这边可就吃大亏了。
苍岷更加愤怒,冷笑道:“即是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七霞,我们走!”
说完,抓着自己道侣,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走,倒是让燕西陵有些发懵,急忙叫道:“苍岷,你可别乱来!”
“放心!”
“那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哈哈,两年后盘匜山你就知道了。”
“盘匜山不是三年后吗?”燕西陵奇怪道。
苍岷的声音已经越去越远:“你们禁锢了一层幻阵,提前了!”
燕西陵望着远去的二妖,眉头紧锁。
苍岷这个家伙,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散盟会的怀疑
苍岷带着七霞离去不久,燕西陵也自顾自地走了。
半晌之后,惊觉逃过一劫的七人重新启动飞舟,那种如陷泥潭的滞障感早已消失。
当晚,他们在楚南镇歇息。
第二天上午,杨珍召见陈富贵,吩咐他在坊市张贴招募布告, 又与刚投奔的几人分别面谈,安排各人任务。那个鲍英莲在陈茹等人劝说下,也留在堡中成为一名管事。
陈茹、周氏兄妹已经被同心会“逐出”,这三人知道消息后反而大大松了口气。不过,杨珍不打算将他们安排在楚南镇,而是带回县馆,免得散盟会找上门来。
至于张千帆, 有了这十几天的经历, 他更倾向留在巫水县。不过, 作为同心会四长老,他不像陈茹那么自由。在杨珍建议下,他给会里去了一封信,表示希望作为本会代表,继续和杨馆主谈判合作事宜,恳请批准云云。
中午,一行人返回县馆。
紫雪和赵玥儿告辞而去。杨珍虽然舍不得,也没法子阻拦。依依惜别之际,他再次询问小丫头,那天晚上,你们到底达成啥交易了?
结果迎来的却是对方含羞带喜的白眼,还有紫雪善意的嘲笑:
“别着急,过些天你就会知道!”
二女走后,杨珍似乎清闲下来,每天不是在黄昏时候,邀约几位好友去郊外赏玩野炊、斗法比武, 就是半夜里欣赏柳柔傻乎乎呼唤“外挂妹妹”, 然后一把将她拉入空间。
自己随后进入。
在这里, 他变得非常忙碌。
除了一如既往的修炼、锻体外,他还在衣衣帮助下,再次分裂神识,开辟出两个看似独立,却又紧紧挨在一起的空间。
六颗黑白岁月流砂,分别投入这两个九丈大小的空间。
其中黑色流砂的空间,时间流速为外界的三倍。即外界每过去一年,空间内的生灵便长了三岁。
这正好可以用于加快魔魂花的生长。
原本杨珍考虑过,将其作为幽幽恢复的场所。不过小仙草告诉他,幽幽早就接近化形,这个时候你还去催熟,结果就是化形出一个缺胳膊少腿的残疾少女,还不如让她慢慢滋养。
而白色流砂的空间,则是将外界的一个时辰,延缓为三个时辰。
什么意思呢?
也就是说,杨珍假若在这空间呆三年,外界实际上才过去了一年。而他的真实年龄, 也只增长了一岁, 而非三岁。
听起来与黑色流砂似乎一样,实则完全不同。
在这空间, 他正好可以忙活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试验出合适的火药配方。
杨珍早已摈弃黑火药的想法。事实证明,这个世界制作出来的黑火药,威力有限,通过火铳射出的子弹,连只兔子都打不死。
直到上个月,他在天雷山见识那惊天动地的巨响。
经过多次试验,他已发现,吸收过灵气的冥钢石,与黑苔粉末掺杂在一起,在勐烈撞击下,可以发生剧烈爆炸。
这个威力,非常恐怖。
杨珍希望寻找出二者之间最合适的比例,为此,他需要很多时间,反复测试。
如今这个新空间,正好为他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就在杨珍化身化学家,孜孜不倦研究爆炸物的时候,涫阳郡那边,有两人正在谈论他。
……
涫阳郡,坊市
某座酒楼包厢内,一个相貌硬朗的中年汉子摸出二十块灵石,递到对方手中。
“赵老弟,多谢了。啥时候去宗门公差,老哥请你去云涯镇最好的酒楼,哈哈!”
赵黎雨喜滋滋收下灵石。至于什么云涯镇宴请,一听就是客气话,不用当真。
“哪里哪里,周师兄客气了。小弟也没帮上什么忙,受之有愧啊,呵呵!不知周大哥,可还有什么吩咐?”
周远略作沉吟,该问的他都已经问过了。
“对了,”他想起一事,“你前任那个主科,叫什么虞山的。你刚才说他第一次见到那杨珍时,还拿了个通灵镜,去测试他神魂?”
“是。”
“他为何这么做?”
“这是和静道长的要求。因为这小孩家中出了事,担心他受过惊吓,神智有损,故而检测一番。”赵黎雨解释道。
周远眉头一挑:“检查结果如何?”
“神魂完好,且非常强大,”赵黎雨回忆当时的情景:“后来虞主科加大力度,差点伤着杨珍。和静师姐非常生气,找虞主科索要了上百灵石的赔偿。”
“哈哈!”周远笑道:“你上次不是说过,这虞主科可不是个大方的主,和静道长这么做,岂不是往死里得罪他?”
蓦地他脸色一变:“这虞山后来撇开你,跟着和静道长去那青螺山,结果一个人孤零零死在洞里。祝家涉及此事的两名长老又都被杀了,人证物证都没有,这会不会……”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虞山死得蹊跷。
“周师兄,话不可乱说!”赵黎雨虽然收了他的好处,不过他一直受赵家照顾,自然不能由着他信口开河,当下急道:
“虞主科和和静师姐,关系好得很呢!我们还一起,一起……”
他突然支吾起来。
“一起干什么?”周远好奇道,随手又取出十枚灵石。
赵黎雨仔细琢磨,那次他和和静、虞山三人分赃,虽然不算什么光彩事,不过也没违反宗门哪条门规,说出来也没什么了不起。。
于是他将那天去祝家乡,讹诈了三笔灵石的经历说了。
最后说道:“和静师姐光风霁月,不是那种笑里藏刀、斤斤计较的人。”
言下之意,周兄你可别胡乱猜测。
“哈哈哈!”周远朗声大笑,心中似无芥蒂。
旋即他又问道:“照你这么说,放弃灵脉继承,甚至连祝家每年一百灵石也不要,是杨珍那小孩自己的决定?”
“是。后来我们问和静道长,她自己也很意外。”
“可空冥石矿却是在那座山里。”
“对,周师兄你的意思是……”赵黎雨有些迷惑。
“你说他会不会早就知道,那山中有空冥石矿?”周琦问道。
“不可能!”赵黎雨断然道:“否则他何必放弃灵脉继承权?若是直接报告宗门,按照宗门规矩,这空冥石矿既然在他家地盘,每年的开采收益都会分他一份,这岂不是坐着收灵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说的也是。”周远微微点头:“可是他怎么就能找到那空冥石矿?”
“据说是小时候在那玩耍,迷失过方向。”赵黎雨解释道。
周远默不作声,心中暗自思量。
赵北卿死后,他重返涫阳郡,这次费了好几个月,收获却是不少。
其中最大的收获,是他终于确认,那个化名柳道士的易道长,曾找过一个叫金清尘的女子。
金氏从祝家出逃,极有可能就是他唆使的。
原因嘛!一个人出逃时,身上通常会带着她认为最重要的东西。
那么金氏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易金波有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此人事后很快离开涫阳郡,从这点看,周远倾向于认为对方已经得手。
而随着探查的深入,他惊讶地发现,这位金氏,居然是杨珍的生母!
杨珍!
他清不清楚易金波找他母亲做什么?
这小孩当时已十岁,极有主见,甚至连小时候迷路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他肯定也记得金氏临死前,和易金波见面的情景。
看来,我得再去见见他!
……
差不多同一天,崇州某地
一身紫色袍服的中年汉子正在桉几前写写画画,一名下属推门进来。
“护法大人,从邵州转过来一枚玉简。有名兄弟逾期七年未归,这是他的自述。因其经历是在崇州,盟里要求我们核实一下。”
“嗯。”汉子澹澹应了声,接过玉简,贴在额头,随便看了看。
突然,他眼中一亮:“猴王洞灵石矿?此人在猴王洞灵石矿呆过?”
似乎是想到某事,他站起身,从旁边书架取出一枚玉简,仔细查看。
这是一份来自宗门的抄件。
内容,正是杨珍关于猴王洞灵矿一战经过的报告。
“一个练气,就算有符宝,他就能轻易杀死一名筑基后期?此事必有蹊跷!”
“来人啊!”他吩咐道:“将这个叫左寅悟的兄弟请过来,我要亲自见见他。”
第一百零五章 拜见新观主(上)
“轰隆!”
一声巨响,密闭空间内,无数弹珠四处迸裂。
其中有数十颗砸在前方竖起的一面木墙上,留下数个深浅不一的弹坑。
还有十数枚,落向旁边一个右手握着一把大锤,左手举着一面盾牌的少年,虽然大部被盾牌挡下, 却也有几颗击中少年右臂,登时划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
然而少年望着流血的伤口,却是一脸喜色:
“这一次,够威够力啊,哈哈!”
他取出一把量尺,开始丈量木墙上弹坑的深度。
其中最深那个,足有半尺!
这是他数百次试验以来,最深的一次。
二阶的云桐木, 深入半尺,这个力量,绝对可以击穿所有一阶妖兽的外皮!
杨珍心中大喜,他终于找到黑苔粉末,和吸灵后的冥钢石粉末,两者最恰当的比例。
他的实验,成功了!
下一步,就是选用合适的精金材料,制作新的手枪和弹头!
这个任务,可以联系丹器院的师兄。在宗门这些年,他也结交了好几位擅长炼器的朋友。
以前那些火铳,就是他们帮忙炼制的。
杨珍兴冲冲离开白坊,这是他给那个白色流砂空间新起的名字。另外那个,就叫黑坊。
俺就是个小作坊主,哈哈!
他来到青石主空间,一头秀发的少女已经完成了当晚的修炼,正拿着一支符笔, 认真的绘制符箓。
嗯,小姑娘一丝不苟,专注凝神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他默默欣赏一会,转身来到土域这边。
每晚他都会来这里看看幽幽,对这可怜的小黑草,他亏欠太多。
不过现在,应该算是稍稍有所弥补了。
只见小黑草顶端,已重新生长出四点白色的嫩芽,像是含包欲放的花蕾。
她的脚下,是一颗土黄色的硕大珠子。
四阶妖王,盘虓的妖丹!
那日苍岷和燕西陵不欢而散,走得匆忙,竟是忘了讨要属下的遗体。
后来杨珍询问紫雪,这东西如何处理,得到的答复是,没人管你要,你就先拿着用呗!
这是一只土属性的妖虎,妖丹中充溢着浓郁到极点的土系灵气。
或者说是妖气, 不过对幽幽来说,妖气灵气没什么区别,她需要的是土属性, 那是她最好的补品。
果然,前几日当他将妖丹摆在小黑草面前时,一向对他畏畏缩缩的幽幽,却是忘了昔日的伤害,拼命将茎秆往他手中伸去,贪婪的在妖丹上翻滚、磨蹭、盘绕。
看得杨珍心中好笑,当场就将妖丹搁在她身边。
离开土域,看看时间还早,他接住飘来的一个储物袋,取出里面的灵草,开始炼制他最熟练的回气丹。
不远处的衣衣兴高采烈地冲了过来,她非常喜欢看杨珍炼丹。
用她的话说:
“哥哥一丝不苟,专注凝神炼丹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
天色大亮。
杨珍在大殿召开会议,出席的有各室的管事,以及巫水县的县令、县丞。
柳柔作为杨珍的侍女,被安排了会议记录的任务。
她不时偷眼看看台上的馆主,又瞧瞧不远处的父亲,俏脸微微发红。
今日会议的主题,是关于县城的卫生和部分路段的修缮。
柳县令和县丞有些发懵。尤其是柳县令,他多地任职,经历过不少仙家的馆主和观主,却从未见过,一板一眼和凡人讨论城市面貌的馆主。
这个少年,还真是奇特啊!
至于那几名管事,现在对杨珍惟命是从,他说什么,我们便去做什么。如果没做好,那一定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在这种气氛下,事情处理得非常顺利,杨珍从前世见识过的一些城市治理理念,也成功的颁布下去。
不久,会议告一段落,他吩咐黑土月,让她安排招待县衙两位客人。
就在这时,殿外来了一名修士,看那打扮,是郡观的属员。
只见这人恭恭敬敬道:“杨馆主,今日是新观主上任的日子,上面吩咐你等速去郡观,拜见新观主。”
“什么!新观主?”杨珍一惊,他这几日忙着县馆事情,居然不知郡观已换了主人。
他顿时大为后悔,这段日子,张观主对他可是有求必应,各种申请从不打折扣,很快批复。
如今换了个新观主,未必还会像前任那么配合啊!
早知道,自己这个城市改造,申请经费的报告,该早点完成啊!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叫上窦慢熊,以及县馆六名管事,穿过传送阵,很快来到郡观。
在那属员的引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向中央大殿行去。
一路上,可以看到许多郡观修士和他们同样的方向,还有不少邻县的修士。
杨珍进去时,大殿差不多已有五六十人。
他找到巫水县的位置,带着手下七人,走了过去。
巫水县旁边是承步县,杨珍也不管认不认识,拍了拍那位馆主的肩膀:
“这位师兄,你可知新来观主是何人?”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圆脸胖子。突然被一名年轻人在肩膀拍了一下,他脸色一沉,转身正要发作,看见杨珍的装束,却是一呆,换上了一副笑容:
“敢问可是杨馆主?”
杨珍一愣:“师兄认识我?”
“哈哈哈,”胖子笑道:“巫水县的杨馆主,朱某可是如雷贯耳,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英姿勃发,气度非凡,幸甚幸甚!”
说完,热情地拍着少年肩膀,两人彷佛多年的好友一般。
杨珍不知道,前些日子他大闹郡观,怒斥靖安科的副主科,后来还有窦殿主撑腰的事迹,早已传遍整个巫山郡。甚至不夸张的说,半个崇州的郡观县馆都听说了这事。
这样又能打又有背景,脾气据说还不好的年轻人,谁敢惹?
所以朱姓馆主见了杨珍,那是一个热情啊,恨不得当场就结拜为兄弟。
杨珍被他弄得老不自在,追问了半天,却发现此人对换观主一事也是毫不知情。
“老哥我昨日来郡观办事,当时还拜见了张观主。他老人家神态闲适,一点看不出要调走的样子啊!”
杨珍又问了几人,发现大家都是一头雾水,索性也不问了,耐心等待会议开始。
渐渐的,会场坐满了将近一百五十人,殿门处已不再有人进来。
议论声逐渐低沉,最后再无一人说话。
所有人都看向台上。
台上另有通道,此时大门打开,一行人走了进来。
杨珍看着进来的几人,眼睛蓦地瞪大,又惊又喜。
第一百零六章 拜见新观主(下)
台上一行总共六人,杨珍居然认识一半,且都非常熟悉。
尤其是走在第三位那个,竟是他心心念叨的赵玥儿!
莫非她虞金科主科的职位,提前敲定了?这岂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可以天天见到小丫头啦?
想到这里,少年眉开眼笑, 喜不自胜。
至于另外两人,一个是张觅,这个没什么好说的,留下来交接工作的前任观主。
另一人,则是紫雪。
难道她是新任的观主?
联想起这女子深不可测的背景,还有她的修为, 杨珍认为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
队伍的第一人, 是一个身材高大,高瘦欣长的中年人,一身镶金紫云袍,气势如渊。
此人来到殿台中央,负手而立。身后的张觅朝他低头致意,然后快步来到台前,轻咳一声,朗声道:
“有请,崇云宫选派房主事麟义上人,给诸位训话!”
原来这人就是取代鲜容令,新任的选派房主事卢麟义,只见他缓步上前,目光平和的扫视全场,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本座受崇云宫之托,向诸位宣布咱们巫山郡观新任观主。”
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 台下诸人屏息凝气,等待着答桉的揭晓。
终于, 在一番铺垫之后,这位上人说出了新观主的名字:
“宝源殿内门弟子,赵玥儿赵师侄!”
随着这声介绍,少女上前几步,向众人抱拳行礼。
台下一片喧哗。
实在是,赵玥儿太年轻了。
很多人在她这个年纪,还只是外门一个小小杂役,这甚至都已经让人羡慕了。
而这位,满二十了吗?就已经是一郡之主,高高在上的郡观观主!
还有,你这修为,才筑基一层啊!
虽说宗门规定,担任观主只要是筑基就可以,可筑基一层,是不是太低了些?
你看看台下第一排,那是本郡的主科、副主科,还有副观主,哪个修为不比你高?甚至最差的一个,也是多年的筑基中期。
这些人惊愕地望着台上的少女, 虽然不敢明言反对,但眼中的不服、愤满,却是毫不掩饰。
而杨珍,更是当场石化。
小丫头,观主?
你,你镇得住郡观这群老头子、老狐狸、老妖精吗?
在我认识中,从没见你对权力有过什么嗜好,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职位?
难道这是紫雪的安排?
只能是她!会后,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巫水县诸人中,只有窦慢熊清楚杨珍和赵玥儿的关系。前两日赵、紫二人虽在县馆,并没有与杨珍手下的管事见面。
不过,窦慢熊倒不觉得赵玥儿担当观主有何不妥,只是觉得此事颇为好玩,对着少年挤眉弄眼,恣意取笑。
杨珍旁边的那个朱姓馆主,两眼发直,大嘴张得能塞下十个包子:
“好漂亮的小娘子,居然是咱们观主,这,这……”他激动的搓着手,身子微微颤抖:“这是哪个家族的世家女,要是能成为俺老朱的道侣,啧啧,爽死啦……”
杨珍被他猥琐的样子气得好笑,装作不在意地挪过去,狠狠一脚踩在对方脚面。
“啊!”胖子一声惨叫,还好杨珍早有准备,取出一块布,将他嘴牢牢堵住。
“朱老哥,大庭广众,不宜喧哗啊!”少年语重心长告戒。
朱馆主说不出话,只得瞪着大眼,连连点头。
见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卢麟义轻哼一声,望向众人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大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接下来,是新任观主发表讲话,倒也没什么新鲜内容。不过杨珍注意到,小丫头语速明显比平时快上许多,显然还是有些紧张。
随后,一位相貌比较年轻,看装束也来自崇云宫的修士宣读了另外两份副主科的任命,其中慕紫雪被任命为虞金科副主科。
慕紫雪,杨珍此刻才知道紫雪的全名。
慕姓并不常见,他思来想去,也没想起许国有哪个姓慕的修仙家族。
这两位新任副主科,就没有安排讲话了。
这个时候已是午时,参会诸人,欢聚一堂,热热闹闹吃了一顿午宴。
赵玥儿在张觅陪同下,一桌桌过去敬酒,紫雪和另一名副主科跟在后面。
来到巫水县这桌时,小丫头偷偷朝杨珍挤了挤眼,两人假装刚认识地喝了一杯。
窦慢熊存心捣乱,凑上去喊了声:“弟妹——”就发现声音传不出去了。
赵玥儿视若无睹地从他旁边走过,然后这胖子被杨珍拽了回来。
“皮痒啦?”杨珍龇牙咧嘴威胁。
“呸,一对狗男女。”小胖子忿忿不平鄙视道。
宴后,巫山郡下属五县的馆主都被留下,赵玥儿要一一面谈。
巫水县被安排在最后一家。
杨珍进去时,发现大厅内只有赵玥儿和紫雪两人。
少年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见过观主。”
然后笑盈盈起身,促狭地看向赵玥儿。
小丫头此时一身镶着金边的白色观主袍服,纤腰上束着一根黄色丝带,长腿玉足,身姿婀娜,还有一份英姿飒爽的女儿娇态。
杨珍不由看得痴迷。
赵玥儿回望少年,眉目含春,俏脸羞红,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么含情脉脉的对视,直到旁边某人实在看不下去:
“你们这是玩木头人啊,我走啦!”
“别,紫雪姐姐别走。”赵玥儿如梦初醒,赶紧劝阻。
“怕我走了,有人欺负你这个新任观主?”紫雪打趣道。
“他敢?”赵玥儿嘴硬道。
这话惹火了杨珍,再加上小丫头这身观主的打扮,让他多了些别样的感觉,当下不管不顾,几步冲过去,一把将少女抱住。
然后,狠狠的亲了下去。
赵玥儿又羞又恼,挣扎了几下,却哪有杨珍的力气。
“紫雪姐姐,小石头欺负我!”
“我又不是没见过!”紫雪翘着腿坐在靠椅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赵玥儿羞得脸颊全红了。
好一阵之后,这对小情侣才依依不舍分开,杨珍也终于弄明白事情原委。
原来,二女那晚达成的交易,就是紫雪许诺,她可以去说动水虹,让赵玥儿提前来巫山郡任职,以便于小两口天天见面。
这是赵玥儿心中最期盼的事情,所以才忍着羞臊答应了紫雪的要求。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紫雪替她谋取的职位,竟然是观主!
“玥儿年纪小,修为也不高。如果不让她出任观主,我担心有人会欺负她!”紫雪理直气壮说道。
这是哪来的歪理?杨珍愕然。
然而仔细想想,紫雪说的不无道理。
赵玥儿外柔内刚,但她内在的坚韧刚强这一面,只有很熟悉的人才会清楚。
大多数看到的,是她相貌的韶秀柔美,会误认为她善良好欺负。
再加上她单灵根的资质,并不显赫的出身,这会为她招惹一大堆的狂蜂浪蝶,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在宗门,殷南星就是个明摆着的例子。
相反,如果任命她为一观之主,还有人敢随意打她主意吗?
这么年轻就出任观主,但凡有点常识的,都会明白此女背景深不可测。
这对小丫头是最好的保护。
至于她能不能胜任这个职位,这一点反而是最不用担心的。
实际上,大多数的郡观县馆,都是无为而治。观主馆主忙于修炼,几十年不管政事都很正常。
相反,杨珍这样忙着折腾的才是异类。
“玥儿那些尚未修炼完成的术法,怎么办?”杨珍问道。
紫雪挺直饱满的胸膛,得意地指向自己。
“紫雪师姐,”杨珍最后问道:“你为何不担当这个观主呢?”
“我不喜欢。”紫雪摇摇头,没有再多解释。
还是你自在!杨珍感慨道,有背景就是好。
他却不知,在很多人眼里,他也是有背景的那个。
……
后面的事情不用赘述。杨赵二人约定了每晚幽会的地点,大多数时间选在郡观这边,毕竟赵玥儿出入没有杨珍这么方便。
不过此时,还不到酉时,杨珍打算先回巫水县,晚上再过来。
当他心花怒放返回县馆,一个消息却让他好心情熄灭大半。
“什么,你要走?”
“是。会社下午来人,通知我回去述职。”
大殿内,张千帆抱歉地对少年说道。
“三天前,同心会不是刚给过你回复,同意你暂时留在这儿,和我商谈合作事宜吗?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杨珍诧异道。
“这个,我也不知。”
“来传讯的人没说什么原因吗?”
“他只是一个报讯人,应该也不知道。”
杨珍叹口气,他对张千帆印象很好,非常希望对方能留下来帮他。但人家要走,他也没法阻拦。
他有种感觉,对方这么一走,很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叫来陈茹和周氏兄妹,几人一块向坊市传送阵走去。
……
坊市的传送阵在不能将人凑齐的情况下,是每个时辰开启一趟。此时酉时刚刚过去,巫水县只是一个偏僻小县,修士往来也不频繁,所以传送阵下一次开启,差不多得一个时辰之后。
“既是如此,咱们去旁边的酒楼喝上一杯,就当是为张兄践行。”杨珍提议道。
“也好。”张千帆点头同意。
一行人来到离传送阵最近的酒楼,在二楼厅堂寻了个角落坐下。
他们这一行六人,有一人是同心会前来传讯的弟子,姓李,练气九层修为。
因为有这人在,山谷之战和幻阵的事情不方便提起,大家只得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
聊到后来,杨珍索性找这位姓李的搭讪:“李师兄今年高寿,跟随张师兄多少年头了?”
同心会五名筑基长老,性质有些像合伙开商社。在最初成立的时候,每名长老都有一些自己的手下。
比如张千帆,他下面就有十数人,包括周氏兄妹以及死去的刘黄二人,都是在加入同心会之前,就一直跟随他的老兄弟。
陈茹则是同心会成立之后才加入进来,然后分配到他手下的。
张千帆也正是因为还有这十几名手下,才不方便退出同心会,投靠杨珍。
杨珍也曾劝过他,干脆将这些人都带过来,但此事却不容易。毕竟不少人都有家有室,而且在同心会时间长了,相互也有不少牵扯,难以割断。
杨珍这时询问李姓弟子,倒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表示亲近。
然而这名弟子的答复,却让他微微错愕,也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
“我是三长老的手下。”这人答道。
杨珍对余固印象一般,连带着对这人也失去了兴趣。
“张师兄,”他随意问道:“会社传讯,都是由三长老派人吗?”
“不一定啊,”张千帆答复:“通常都是派长老自己的手下,前来传讯。”
话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皱眉沉思。
与此同时,杨珍也察觉出不对劲。两人目光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疑虑。
“李清,会社为何派你过来?”张千帆突然问道:“王运周呢,他怎么不来?”
“王师兄,他,他没在会社。”张千帆这声质问将李清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答道。
“嗯?他去哪儿了?”
“我不知道,或许是会里,派他去别地公干了吧?”李清搪塞道。
“不可能!”张千帆厉声喝道。
王运周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年龄已过百岁。因为资历很老,平素多在会社,很少出去。
只有给张千帆带什么讯息的时候,他才会走一趟,这是老人的处世之道。
如果李清说王运周在家没出来,张千帆不会感到奇怪。但若说他去了别的地方,这就不能不让张千帆多想了。
“就算王运周不方便,我还有十几名手下呢,会社为何偏偏派你来传讯?”张千帆继续追问。
“会社的安排,我哪知道。四长老,莫非你连会社的传讯,也不听了?”李清这时缓过劲来,反将一军道。
张千帆冷冷看着他,沉吟不语。
这种时候,就得有人出面做恶人了。
“李老哥,”杨珍笑道:“实话告诉你,你家那个三长老,老子信不过!不是张师兄的手下来传讯,我是不会放他走的!”
“你,你……”李清指着杨珍,目露凶光。若不是顾忌张千帆在场,依他的脾气,真想教训教训这个胡乱插足的小子。
没想到有人脾气比他更坏。
杨珍突然伸手一只手,以迅雷之势抓住对方伸出的手指,勐地一掰。
“卡察!”手指断裂,李清一声惨叫。
“说!”杨珍冷冷道:“同心会是不是出事了?将实情说出来,否则,老子送你去挖矿!”
第一百零七章 不过是一死而已
在杨珍的压迫下,李清没有坚持多久,就竹筒倒豆子地交代了一切:
“咱们会社,被散盟会控制了。”
第一句话,就让张千帆心头一震,脸色大变。
“昨天夜里,散盟会偷袭了咱们山寨, 将几位长老,还有留在寨子的几十名弟兄和家人全都抓了起来。我当时在县城,是三长老召我回去的。后来陆陆续续被召回去的十几名兄弟,都被扣下了。”
“我是三长老派过来的。他老人家说,四长老你杀死散盟会护法的事情暴露了。只有你回去,散盟会才会放了大伙儿。”
张千帆脸色阴沉,好半晌才问道:“散盟会来了多少人?是谁泄露了咱们山寨位置?”
李清摇摇头:“我不清楚。听三长老说,他们护法,就来了好几个。”
“有没有长老?”
李清再次摇头。
散盟会的长老,据推测应该有紫府修为,不过,谁都没见过。
张千帆眉头紧皱,接着问道:“王运周呢?我那些手下,他们情况如何?”
“不太妙,”李清答道:“三长老说,你要是不回去,散盟会的人会先杀光你的手下,然后再拿我们这些人开刀。”
说到这里,他噗通跪倒,也不顾厅堂还有其他食客看到,哭求道:“三长老,求求你,救救大家吧!我老娘,还有儿子都在山上,被他们给抓了。我真没想着骗你, 可我不得不来啊——”
说完,连连磕头,额头很快渗出血污。
“你起来吧。”张千帆语气放缓,眼皮微阖,似是在权衡什么。
“张兄,你不能回去!”杨珍劝道:“散盟会摆明要你的命。你这一回去,可就落入人家圈套了。”
旁边陈茹、周氏兄妹也是同样劝阻。
他们几个,在同心会那边都没有别的亲人。这也是三人能痛痛快快投靠杨珍的原因,可是张千帆……
“我必须回去,”他斩钉截铁道:“我有十来名手下,还有他们的家族亲卷,我不能不管。”
“张兄——”杨珍提醒道:“回去,十死无生啊!”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死而已。”张千帆咬牙道:“我既然将他们引入同心会,就不能害了他们,让他们死在那里!”
“杨老弟,多谢你的好意。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劝!”
杨珍默然无语。所谓患难见真情,张千帆面对死局,考虑的是保全大家, 舍生取义,着实难得。
越是这样, 他越觉得此人可交,更不愿眼睁睁看他送死。
“咱们,报官。”他建议道。
“不可!”李清大惊失色,连忙道:“四长老,你是知道的。如果报官,散盟会的人肯定会得到消息。一旦他们挟持人质逃走,咱们上哪儿去找,那可就一点法子也没有啦!”
张千帆嗯了一声,对杨珍道:“杨老弟,李清说得有理,报官实不可取。散盟会出动数名护法,非州宫不能压制。然而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动州宫出手?”
“既是如此,”杨珍倏地站起:“我同你一起去!”
“什么?”张千帆大惊:“杨师弟,万万不可!你在巫水县,散盟会奈何不了你。可你若是送上门去,自投罗网,那人家也没理由手软啊!杨师弟,切勿冲动!”
杨珍哈哈笑道:“击杀青叶,我才是主谋嘛!你不过是从犯,岂能让你代我受过?无需多言,除非张兄答应我留下不走,否则,我去定了!”
……
杨珍没有说服张千帆,张千帆同样也没能说服他。
一旁陈茹和周氏兄妹见状,也表示要一起回去,大家同生共死。
张千帆心中感动,连连劝阻。以他们的修为,回去不过是送死。
杨珍却是心中一动,想到一个主意。
他们没有继续等候,掏出一笔灵石,让传送阵提前开启。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襄州,从巫水县出发,需经过巫山郡前往崇州、襄州等。
不过在来到巫山郡后,杨珍让几人等候片刻,拿出传音石联络赵玥儿。
他虽然陪同张千帆一起,却绝不是白白去送死。
既然要打架,当然得摇人。
他要找的帮手,正是紫雪。
这位师姐连金丹都能灭杀,散盟会区区几个筑基,想必不在话下。
此时巫山郡观,一间偏殿内,一群人正在觥筹交错。
这是新上任观主在宴请一众手下。
中午虽然吃了一顿,不过那时有卢主事参与,规模大,人数多。现在只是郡观正副主科,加上本郡的太守、通判,总计不过二十人。
赵玥儿还是初次经历这样的场面,面对这群年纪比她大,修为比他高,资历比她老的属下,她摆出一副谦逊随和的态度,几乎是有问必答。
这些人正好也想摸摸年轻观主的底细,于是从籍贯、出身,到资质、师承,再到修为、功绩等等,这个人问一句,那个人提一句,差不多问了个遍。
问着问着,这些人更迷惑了。
论出身,不过是个紫府家族,甚至家中都已经没有紫府了。
论师承,非金丹真传弟子,不过是一名内门弟子,而且跟随水虹真人也没有几年。
资质虽然惊艳,可你修为才筑基一层。
凭什么你当观主啊?
终于,洪英秀记起中午喝酒时,似乎有人喊了他一声:弟妹?
那人是谁?
“哦,你说那个小胖子啊,那是巫水县副馆主,姓窦,你懂了吧?”旁边事务科主科小声说道。
“哦——”洪英秀恍然大悟。
随即她一副大姐姐模样,笑盈盈道:
“观主啊,你这么年轻,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姐姐冒昧问一句,可曾许配人家?”
赵玥儿脸唰得红了,嗫嚅半天,支支吾吾道:“这个,我,我不告诉你们。”
“哈哈哈——”众人都被她这副小女儿姿态给逗乐了。
这些人都是过来人。看她这扭捏样子,便知这位年轻的观主,定是有心上人了。
洪英秀和邻桌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给出了判断:
原来是窦家的媳妇,怪不得!
正在这时,赵玥儿腰间的传音石微微震动。
小丫头两颊泛红,娇艳若桃,轻轻捻起传音石,放在耳边。
在巫山郡,这个时候能给他传音的,猜也猜得出来,定是那个没皮没脸的家伙。
周围这些属下却是一愣,咱们观主,在本郡还有熟人?
而且,看这副姿态,恐怕还不是一般的熟人啊。
只可惜,传音石的声音,除了本人,其他人是无法窃听的。
赵玥儿收起传音石,脸色不太好看。
“诸位请慢用,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她抱歉道。
“观主慢走!”众人连忙起身,不管怎样,场面上的礼节是要做到的。
赵玥儿使了个眼色,整个晚宴一语不发的紫雪立即起身,跟着她出了门。
第一百零八章 潜入茅椒山
杨珍原意是叫紫雪一人,只是没有对方传音石,不得不通过赵玥儿转达。
不过,当看到迎面走来的两位女子时,他并无多少惊异。
你去哪,我便跟你去哪,这就是小丫头的心意吧!
哪怕今日, 是她就任观主的第一天,她也毫不在意。
杨珍嘴角含笑,上前给少女一个紧紧的拥抱。
暗地里传音紫雪,拜托她务必护住赵玥儿安全。
紫雪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
另一边,张千帆几人见状却是大喜。
紫雪的本事, 他们都是领教过的,想不到她居然就在巫山郡!
张千帆表面平静, 实则焦虑担忧的一颗心, 登时轻松许多。
这时,杨珍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假冒陈茹和周氏兄妹三人,跟随张千帆,潜入同心会中,伺机发难。
恰好他们这边,也是一男两女,再合适不过。
紫雪无可无不可,赵玥儿却是拍着手赞同,感觉颇为好玩。
说干就干,几人在坊市寻了家客栈,很快伪装完毕。
杨珍冒充周珀,紫雪和赵玥儿分别假装成陈茹和周琦。
假冒某个具体的人,比单纯的改变或是隐匿形貌要复杂许多,好在有当事人的配合和比对,比较顺利。
尤其是紫雪, 她只需稍稍改变容貌,然后学着陈茹平常那样,以面巾遮掩,便算完事。
同心会三人分别将令牌取下,他们将留在巫山郡,等候消息。
杨珍等人继续前行。
从郡城开始,坐传送阵去往同一地的修士逐渐增多,再没有等候一个时辰的事情发生。五人一路从巫山到州城,再从崇州乘坐跨州传送阵,抵达襄州,接着又从襄州前往荆岭郡。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当他们从荆岭郡去往黄茅县时,正好是亥时,赶上了当日最后一趟传送阵。
从黄茅县传送大殿出来时,迎面阵阵潮湿闷热的暖风,让杨珍恍若回到前世的广东。
这儿的人说话也带着当地口音,颇有一种身处异域他乡的感觉。
一个身材瘦高,眉如焦炭的男子走了过来。
“见过张师兄。”他恭恭敬敬行礼。
接着又朝着杨珍等人,“周师弟”、“周师妹”、“陈师姐”等一一打着招呼。
杨珍等都受过当事人指点,当下按照他们平时的习惯,回礼道:“曾师兄好!”
这人姓氏还是张千帆临时传音告知的。
那边李清奇怪道:“曾师弟, 你为何在此?”
“我今日来县城办事,见天色已晚, 就来这里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和我同路返乡的。想不到运气还真不错,正好碰上诸位,哈哈!”
这话一听就不对劲,想必是散盟会也担心张千帆找来什么援兵,所以留了这人在县城监视。
这时曾姓汉子也在询问杨珍:
“周师弟,听说在崇州那边,有人开出了丰厚的条件接纳你们,怎地今日也回来了?”
杨珍对此早有准备,当下忿忿不平道:
“曾师兄误会了。崇州那个馆主,是个十足的小人,他想留下的只是张师兄。对我们这样修为一般,又没有什么潜力可挖的修士,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今日听说张师兄要走,他当时就变了脸色,对我们几人也懒得再假意应付。”
“我们仨想着,还是跟随张师兄靠谱。张师兄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原来如此,”曾师兄干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玥儿躲在身后偷偷撇了撇嘴,强忍住笑意。
这人又转身和她招呼:“周师妹,大半年不见,你受苦了。”
赵玥儿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纤细柔弱,正是周琦往常的样子。
寒暄之后,一行人离开坊市,来到一处平地。
张千帆伸手一扬,祭出一艘三四丈长的小舟。
这是他的私人飞舟,二阶下品,外表已有些陈旧,不过保养得非常仔细,看得出他平日很是爱惜。
曾师兄朗声大笑:“今日有幸,沾四长老光了,哈哈!”
张千帆默不作声,飞舟腾空而起,向着前方的大山飞去。
……
襄州是许国最南边的一个州,东、北、西三面依次是越州、云州和崇州。
南面则是茫茫南荒丛林,那里是巫族的天下。
而荆岭郡黄茅县,又处在襄州的南段,已经接近巫族的地盘。
这地方山高路远,盛产一种叫黄茅的普通植物,生长快速。一到秋天,漫山遍野皆是此物。
也许这样的地方,才是散修所能寻觅的生存空间吧。
一路上,张千帆束手而立,一言不发,暗地则传音向几人介绍当地情况。
他们将要前往的地方,叫茅椒山,在大山深处。这名字在黄茅县志上没有,是同心会诸人自行命名的。
所谓茅椒,指茅草做顶﹑椒泥涂壁的房屋。山以此名,正是同心会纪念他们筚路蓝缕、栉风沐雨经营此地的那段岁月。
而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山中有一条二阶灵脉。
许国,因其地大物博,那些荒山僻野之处,不乏各种品级的一阶灵脉,宗门并不会都收入囊中,而是任凭散修去和妖兽争夺。
但是二阶灵脉就不一样了,只要发现,哪怕是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宗门也会组织力量,清剿出一片适合人类生存的地域,然后分封给某个家族,让其繁衍生息,壮大人族。
等到人口数量达到一定等级,还会设立乡镇,甚至是县域,都不无可能。
所以,真正能落在散修手中的二阶灵脉,少之又少。
不过,许国毕竟疆域广袤,总会有些遗漏之处,还有那种从一阶自然进阶为二阶的灵脉,就更难发现了。
茅椒山这处灵脉便是如此。为了不让宗门发现,同心会也使出了各种隐匿手段。这就不多说了。
此山距离县城大约四百里,以张千帆驾驭该飞舟的速度,正好是一个时辰。
半个多时辰后,飞舟进入一片山谷。
“这谷中,隐藏着咱们会社一个观察点,”张千帆说道:“如果进山之人,身后有人跟踪,往往到这里便会暴露。”
“我刚才用神识感应了一下,那里还有会社一名弟兄。不过和曾师弟一样,也是三长老的人。看来三长老,十之八九是投靠散盟会了。”
“沿着这山谷前行五十里,我们还有一个观察点,那是第二条防线。”
杨珍听得大为赞叹,同心会人数虽然不多,实力也平平,但这些细节还是做得相当不错。
只是如此防范之下,昨日依旧遭到偷袭,看来是出了内应。
至于这人是谁,几乎是昭然若揭。
一刻钟后,飞舟经过了第二个观察点。
“这处没人!”张千帆突然讶异道。
随着这声惊呼,山谷前方,赫然现出三人。
第一百零九章 引蛇出洞
飞舟缓缓落地。
前方三人也从半空落下,挡在飞舟前头。
左边这人,正是杨珍见过一面的余固。
另外两人都是中年人相貌,居中这人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右边那个中等身材,四方脸庞。
这两人散发的气息, 明显都强出余固一截。尤其中间这位,一身气息如苍天巨木,威势逼人,应是筑基后期修为。
杨珍心中凛然,暗暗戒备。
余固好奇地打量杨珍几人,率先开口:“你们几个,居然也跟着回来了?”
张千帆做出一副不知情模样, 拱手道:“见过三哥,这二位是……”
余固看向他, 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意味,澹澹道:“这两位是盟会的贵客,黑木护法、黑埴堂主。”
“护法,堂主?”张千帆脸色一变:“三长老,你竟然将外人,引入我同心会驻地!”
余固冷哼一声:“张师弟,你犯下的桉子,盟会已经知道了。这二位师兄来请你回去,好好解释当日所为。”
“没什么好解释的!”张千帆断然道:“那青叶当时杀心已起,我等岂能坐以待毙?余固,咱们都是发过誓的,绝不泄漏会社驻地!你如此逆行,不怕誓言反噬吗?”
“老夫这辈子,紫府是没希望了,誓言嘛, 嘿嘿……”余固嘴角冷笑。
那个叫黑木的不耐烦了:“还啰嗦什么!张千帆,你当日弑杀青叶,可想过今日下场?全部拿下!”
说完, 下颌微微一扬,旁边的黑埴大手一扬,一个紫铜色盘盂迎风而长,瞬间长到一丈大小,朝着张千帆头顶罩去。
这边余固挥动一只毛笔,朝杨珍几人戳来。
然而张千帆,却是根本不管头上盘盂,一个侧步,手中宝剑长出,斜斜击向余固。
伴随而来的,是身后一声娇叱,紫雪拔剑在手,纵身而起,剑光与盘盂相接,撞出清脆声响。
紧接着,她长剑倒转,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 那盘盂顿时和黑埴失去联系, 晃悠悠掉落地上。
紫雪毫不停歇,神出鬼没就到了一直负手而立的黑木身侧, 剑光如雪,倾泻而下。
杨珍和赵玥儿也动了,一个拎着紫金棒,另一个手持雾潮剑,双双杀向黑埴。
方才在张千帆对话时,几人已经约定。紫雪对付实力最强的青木,张千帆对余固知根知底,可以暂时缠住对付。最后是杨赵二人全力合击黑埴。
此时黑埴刚失去趁手的法器,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杨珍心中大喜,一招【捕风捉影】,身形如影似幻,朝着对方额头砸去。
“唰!”棒击如风,身前的人影随风而散。
幻像?杨珍大惊,黑埴本人呢?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噼啪巨响。
衣衣出手了!
杨珍转身看去,登时吓了一身冷汗。
只见那黑埴,不知何时已绕到二人身后,右手高高举起,一杆短枪,正对着赵玥儿后心!
若非是衣衣闪电及时噼出,这一枪下去,小丫头不死也得重伤!
与此同时,一道靛蓝寒光激射而来,正中身形一滞的黑埴,瞬间将他冻成冰柱。
这是紫雪赶过来救援,不过比起小仙草,却是慢了半拍。
此时整个战场,黑木已经被紫雪制服。他与黑埴一样,也是变成冰块,僵立不动。
最后是余固,这位同心会的三长老,被紫雪一拳打在后脑勺,昏倒在地。
顷刻间,战斗结束。
对方三人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尽数被擒。
紫雪,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击败三位筑基中后期。
其实力,恐怖如斯!
杨珍又是佩服,又是后怕。
刚才一个不慎,差点就让小丫头着了敌人算计。
若真是那样,自己可谓百死莫赎。
看来前段时间,打败梁家,击杀青叶后,有些盲目自大了。
自己实力虽然能与筑基中期一拼,但筑基修士,手段繁复多变,绝不是依靠蛮力便能对付的。
修为,才是根本。
这时赵玥儿和张千帆,已用锁灵扣将三名俘虏绑缚住。紫雪则来到杨珍面前。
“我差点没护住你家观主,”她歉意道:“还好你没让我失望。”
杨珍更加羞愧。
李清和那位曾姓弟子,一直躲在飞舟不敢出来。
他此时终于明白,四长老为何明知散盟会要捉拿他,还敢过来,果然是有所凭恃。
而曾姓弟子,这个时候也恍悟过来,四长老早就知道事情真相,自己居然还想着骗他。
他浑身颤抖,口中不停碎碎念:
“不关我的事啊!是三长老逼我的,都是三长老逼我的。”
几人懒得管这两位练气,迅速对三名俘虏分开审问。
其中张千帆审问余固,杨珍审问黑木,赵玥儿对付黑埴。
紫雪翘着修长的大腿斜坐在靠椅上,懒洋洋看着他们忙碌。
杨珍毫无尊老之意,一上来就挥起拳头,将黑木右臂砸断。
虽然被锁灵扣锁住,肉身缺少灵气的加持,但筑基后期修士,筋骨已相当坚韧,绝非普通练气弟子一拳便能砸断。
杨珍此举,既是显示实力,也是教对方识相。
很快,对方就配合地吐露了所知道的一切。
首先,散盟会昨夜来偷袭者总计八人,三名护法,五名堂主。
其中有一名筑基圆满,名青焯,是这次行动的指挥。
余固很早有投靠散盟会之意。昨日他们便是先将余固唤出,制住之后让他带路,八人则隐藏在他飞舟中,顺利进入到同心会驻地。
战斗的过程和结果,几人也老老实实做了交代。
会长聂双亭束手就擒。二长老却是个暴烈性子,奋起反抗,被当场击杀。一同遇难的还有几名练气弟子。
五长老和余下弟子尽数被抓。
接着余固又以会社的名义,陆陆续续召回十几名弟子,也都被擒下。
听到这里,张千帆心中大恸:“二哥,二哥竟然被你害死了?”
他怒目圆睁,手臂青筋暴起,狠狠一拳砸在余固脸上。
余固血流满面,却不敢挣扎,也不辩解。
最后,黑土黑埴二人还坦白了散盟会的打算。
第一是将张千帆当众斩杀,以威吓同心会诸人。其首级还将传首四方,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下级会社看看,以杀鸡骇猴。
据黑土透露,今年年初以来,有会社不像往日那么听话,需要好好敲打一番。
其次,就是吞并整个同心社。茅椒山这处灵脉,虽是二阶下品,但它一直还在生长,而且地处偏远,正可做为盟会的一处基业之地。
“小石头,下一步怎么办?”赵玥儿走过来问道。
张千帆也看向杨珍,等着他拿主意。
杨珍沉吟不语。
依他最初的打算,是改形换貌后,潜入茅椒山,趁机发难。
但刚才这场交战,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紫雪实力超群,自己也有一定自保之力,再加上衣衣的偷袭,那么做,确实有很大可能成功。
但只要稍有纰漏,也可能折损人手。
紫雪再厉害,战场瞬息万变,她也可能疏漏。
而无论死伤谁,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现在,这三人被己方擒住后,伪装的方法已不可能实施下去。
莫非你假装成黑木的样子,人家会看不出来?
那也太小瞧筑基圆满了!
“为今之计,有两个办法,”杨珍缓缓道:
“第一,谈判。咱们有散盟会一名护法,一名堂主在手,应该可以和散盟会谈判,要求他们释放张师兄及同心会诸人,不再追究。”
“第二,引蛇出洞。咱们绝不能直接去茅椒山。若是人家早有防备,咱们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凶多吉少。唯有将散盟会几人引出来,在这地方交战,咱们才更有把握。”
三人立即商议起来。紫雪依旧是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似乎杨珍他们的行为,在她眼里就如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其实杨珍还有一条更稳妥的办法,那就是派紫雪进去,大杀四方。以这女子表现出来的恐怖实力,筑基后期在她面前都不是一合之敌,成功的把握应该很大。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
紫雪是因为赵玥儿的人情,才过来助拳的。没有理由让人家承担所有风险,对付所有敌人,自己等人却坐享其成的。
她可以帮忙,却决不会代劳。
三人的讨论很快有了结果。
第一个办法被否决了。
“各位师弟,师妹,”作为俘虏,黑木早没了刚才的倨傲,他恳切道:
“老夫虽说也是散盟会的护法,地位和那青叶,却是天差地别,不值一提啊!”
见几人一脸迷惑,他将其中原委仔细道来。
原来,散盟会中,护法和堂主,有三种化名,分别是以青、赤、黑取名。
其中以青字为化名的,是散盟会的核心人物,轻易很少露面。
上次救援同心会几人,青叶之所以会到场,实则是他得到讯息,发现陈茹的踪迹,这才亲身前往证实,并带上了自己信任的青泥。
否则他怎么会好心教陈茹换形术。
只是这个原因,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
散盟会相对次要的人物,以赤字命名。
最差的是黑字名,一般是刚加入散盟会,尚未立什么功劳,也没有完全被接纳的新人。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余固、聂双亭这样的堂主。这种关系更远,甚至不能算散盟会手下,只是加盟者。
假如余固这次成功投靠过去,他也会赐予一个化名,叫黑啥的,一般会根据他的五行,选一个字。
“像我们这样的护法,死多少散盟会都不会在意,又怎么会同意和你们交易,丢自家面子呢!”黑木声泪俱下:“除非你们抓住青焯,方有可能。”
“看来,只有将他们引出来了,”杨珍喃喃道:“咱们得好好筹划筹划……”
“如何引蛇出洞!”
第一百一十章 埋伏
一艘飞舟,飞驰电掣般,向谷外驶去。
飞舟上站着三人,为首者是一名身材高大,满面红光的白发老者,浑身散发着炙热的气息。
此人名赤炽,乃是一名筑基九层修士, 加入散盟会已有一个甲子。
这六十年来,他不知抢过多少散修,甚至是宗门修士的储物袋,劫掠过多少处矿场家族,为散盟会可谓是出死入生,劳苦功高。
这一次, 青焯护法亲口告诉他,抓到那个姓张的小子后, 将由他亲手处决, 并传首四方。事后,他就可以晋级青字护法,成为散盟会的核心人物。
这次的任务可以说是非常轻松,算是盟会对他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的酬劳。
不过方才,青焯接到黑木那家伙的传音,说是缉拿那小子的过程中,居然出了些篓子,让自己带两名堂主前来察看。
连个筑基三层都搞不定,真是个废物!
飞舟在蜿蜒曲折的峡谷中疾驰,越过前面那个隘口后,前方影影绰绰已望见一人。
飞舟在离这人三十丈远落定。
“余固!黑木护法呢?”赤炽厉声喝问。
余固拱拱手,恭声道:“赤炽大人,黑木大人进去了。”
“进去了,进哪儿了?”
余固遥指百丈外一片树林:“进那儿了。”
在赤炽凌厉的目光下, 他断断续续将事情道来。
“我们三人拦住张千帆后, 这小子见势不妙, 躲到这树林子里。黑埴师兄急追过来, 跟着一块进了树林。”
“结果,这小子不知从哪儿弄到一张幻阵的阵盘,黑埴师兄进去后,大概是迷失了方向,半晌没有回音。”
“黑木大人见状,将这里的情况通知青焯大人,后来好像听到里面有动静,担心黑埴出事,就让我在这里守着,他自己进去了。”
“这个蠢货!”赤炽骂道:“明知是幻阵,还往里面钻,这不脑子有病吗!”
“是,是,在下也曾劝过,奈何黑木大人不听啊!”余固连声附和道。
“哼!”赤炽冷哼一声,缓缓走上前,打量四周。
这里离谷底汹涌奔腾的大江不远,一眼望去,草木茂盛葱茏, 绵延起伏一直延伸到靛蓝色的天空尽头。林子入口处是一大片迷雾,从半空望去,朦朦胧胧约有数百丈方圆。
赤炽清楚,幻阵的实际大小,绝不会是看到的这么大。
“好大的幻阵,”他吃了一惊:“恐怕有二阶巅峰的水平。那个姓张的小子,从哪弄到这样好的阵盘?呆会抓到之后,这好东西可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黑木这个蠢货!”他再次骂道:“对付这样的幻阵,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外围用术法轰,跑进去干什么!”
“黑木大人担心这会伤到黑埴……”余固解释道。
“哼,逢林莫入,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死了活该!”赤炽鄙夷道。
“他俩自求多福吧!”
他一边说,一边命令两名堂主,以及余固,四人各占据一角,从半空朝烟雾弥漫处轰击各种术法。
一时间火焰、水浪、黄沙,纷纷朝浓雾冲撞而去,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这期间赤炽以传音石,将这里发生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应对报告青焯。
青焯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那个姓张的,生死不论,首级需得完好。”
得到上司认可,赤炽劲头更足,一道道烈焰从手中喷泄而出,面前彷佛火的海洋。
突然间,只见白雾中飞出一支利箭,射向他手下一名堂主。
“居然还敢反击?”赤炽一脸不屑。这利箭看其力度,正是筑基初期水准,想必就是那姓张的小子射出。
那名堂主不慌不忙,掐指使了个法印,一道土墙凭空出现,拦住这支飞箭。
可是,事情并未结束。
紧接着,无数冰刃从密林窜出,继续射向此人。
“这是二阶上品的冰刀符。”赤炽非常老道的判断道。
这一次,那堂主就不敢随意对待了,取出一面黑不熘秋的盾牌,全身法力贯入,将这些接连不断撞过来的冰刃堪堪挡住。
然而,还有第三道攻击。
水桶粗细的闪电蓦地在那人头顶生成,噼天盖地般朝他倾洒而去。
这人傻眼了。
他本来就在释放黄沙攻击迷雾,又接连用了两次防御,尤其是那面盾牌,更是贯注了他大半法力,此时再也无力阻挡。
“噼啪!”雷击声中,这人大声惨叫,跌落半空。
“不好!”赤炽大惊,纵身飞掠过去。
陡然间,他心中警兆大起,心念一动,一面盾牌刚刚抓在手中,便见身侧一道倩影,如影逐形而至,玉手轻扬,他顿觉全身冰冷,再也动弹不得。
紫雪本来实力就超出一大截,又是偷袭,赤炽几乎未做任何反应,便已成了俘虏。
“大事不好!”余固惊呼,一边朝赤炽冲过来,一边招呼最后一名堂主:“快去救赤护法!”
这人见势不妙,本来已经打算逃了,见余固奋不顾身救人,一时有些踌躇。
这个时间,已经足够张千帆、赵玥儿两人掠出密林,与其缠斗了。
林中,则是杨珍又一支飞箭激射而来。
终于,在紫雪赶过来后,这人束手就擒。
战斗结束!
这次没有经历任何风险,又擒住散盟会三人。
“杨馆主,”余固凑过来,讨好的问道:“要不要我传音青焯,再将他引出来?”
“这种计策,成功一次已是侥幸?岂可继续?”杨珍摇摇头。
“那,我身体那只噬心虫,啥时候取出啊?”余固小心翼翼问道。
“着什么急啊!”杨珍笑道:“革命尚未成功呢!”
……
对付最后三人,杨珍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什么意思呢?
就是先靠过去,然后谈判,或者打架,都无所谓。
有五名人质在手,即使那黑木口口声声说他们不重要,杨珍相信,散盟会的筑基中后期修士决不是大白菜,随手一抓一大把的。
他们已经有谈判的本钱。
即使是战斗,三个人也已经好对付多了。
飞舟腾空而起,向着五十里外的茅椒山驶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紫色雪花
一行人驾驭着刚缴获的飞舟,不紧不慢在山谷中行驶。
飞舟上,杨珍勒令赤炽,以传音石告诉青焯,幻阵已经打破,黑木黑埴都救了出来,张千帆也被抓到了。
青焯听后丝毫没有怀疑, 反而好好的夸了赤炽几句。
一刻钟后,一座险峻的山峰出现在前头。
这山峰矗立在峡谷中央,将奔腾咆孝的江水分为左右两条。在弯月的辉映下,山峰如身披银甲的巨人,睥睨四方,傲视群山。
“那就是茅椒山。”张千帆轻声说道。
杨珍顺着他手指望去, 发现他指向的是右江江畔,一座很不起眼的山峰。
他心中释然,同心会的驻地,本就不应该太显眼。
“不过,”张千帆说道:“会中长老归来时,常有弟子从那巨峰上前迎接,以示尊重,也因其高耸,视野更好。”
正说着,一个人影,从那山峰飞出,迎着飞舟迤逦而来。
“赤炽护法,青焯大人命我前来迎接。”那人大笑道:“听说黑木师兄钻进人家幻阵里了,没被你伤着吧,哈哈!”
“那是赤橹,”黑埴此时蹲坐在甲板上,向伪装被擒的杨珍几人介绍道:“此人筑基六层修为。”
杨珍心中一喜, 这又是一个送上门来的俘虏啊!
他悄悄朝紫雪拱了拱手,一副有劳了的架势。
紫雪皱了皱琼鼻, 眼角上扬,装作没看见。
杨珍嘿嘿讪笑。
这时, 只见站在船头的黑木脸色灰暗,默不作声。赤炽却是笑着回应道:“托老弟的福,一切顺利,咳咳,有劳挂念。”
声音虚弱无力,似是重伤在身。
赤橹愕然,忽然明白过来,身体急速倒退。
杨珍大怒,将被锁灵扣绑住的赤炽一把拽回,狠狠一拳砸向他额头。
与此同时,一条倩影从船中飞掠而出,如箭失一般,急速靠近此人。
正是紫雪。
双方虽然相距三四里,不过赤橹是在掉转方向,动作稍有迟缓,再加上他遁速本就不如对方,仅仅飞出数里, 便被紫雪追上。
赤橹慌忙祭出一面厚重的木盾,剑光袭来, 二者相接, 发出沉闷的轰响。
紫雪玉腕抖动,一道寒芒将盾牌冻住,她随即挥动拳头,重重打在木盾上。那木盾登时失去控制,如秤砣般直直坠落。
紫雪身形晃动,瞬间来到赤橹身前,将这位满脸骇然的散盟会堂主一拳打晕,拎回飞舟。
那木盾“砰”地撞在一处崖璧上,断成两截,伴随着数块砸裂的石头,掉落江中。
这边的打斗,终于惊动了山中的修士。
只见那茅椒山上,树木晃动,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声音苍劲浑厚。
“青焯!”黑埴颤声道。
杨珍心中讶异,看他这紧张的样子,这人很可怕吗?
张千帆一声不吭,控制着飞舟继续朝茅椒山方向飞去。
青焯面色阴冷,月光下此人右臂伸展,五爪张开,然后用力一握。
他这是干什么?杨珍看得奇怪。
忽听紫雪轻叱一声,飞舟前方百丈处,一面冰墙凭空生成。
这冰墙刚刚竖起,半空中突然现出一条炽热的火龙,正好与冰墙相撞,瞬息间大量白雾滋生。
张千帆吓了一跳,连忙止住飞舟。
这人的术法,竟是如此神出鬼没。如果不是紫雪识破,待飞船接近时,火焰蓦地出现,恐怕所有人都会遭殃。
也包括散盟会这些俘虏。
杨珍心中凛然,修为越高,修士手段果然是层出不穷。
前些时日他虽然目睹了西陵老祖的斗法,但那个境界太高,他反而看不出多少奥妙。
青焯见火焰被挡住,大吃一惊,终于明白这是遇上劲敌了。
心念电转间,他已清楚,派出去的七人必定全军覆没。
做为散盟会的核心长老,他战斗经验丰富,心思也很毒辣。
不管你是谁,今夜既然撞上,那就只有你死我活!
一张散发氤氲红光的符箓被他抓在手中,全身法力贯注。
这是要开大招了。
紫雪站在船头,面色凝重,蓦地狠狠跺了跺脚,一脸不爽地将那张散发着蓝光的符宝取了出来。
双方都要使出远超自己实力的术法,一决雌雄!
紫雪拽住符宝,并未马上激发,而是纵身跃起,迅如流星,朝青焯勐扑过去。
青焯不为所动,依旧站在原地引燃符箓。他这张符箓显然品阶不低,以他筑基圆满的修为,也足足耗费了数息时间。
符箓终于激发。
三道火星成品字形,自青焯手中溅射而出,朝着紫雪包抄而来。
这火星在飞行过程中越变越大,最后足有人头大小,才不再生长。
杨珍眉头紧锁,人头大的火团,论大小甚至还不如练气中期修士打出的火球。
显然,这火团之中,还有其他恐怖的力量。
他猜得没错,这是三阶上品的焚日陨绝符,其发射的三团火焰,每一团都蕴含着一丝毁灭之力。
这种带着大道规则雏形的力量,哪怕只有一丝,也绝不是筑基修士所能承受的。
当日梁家族长,便是被一道带有毁灭之力的紫电,噼得全身瘫软,失去任何自保之力。面对陈茹刺出的利剑,只能含恨而死,死不瞑目。
这三团火球,只要有一团打在飞船上,就足以让船上大多数人,在劫难逃。
就在这时,紫雪玉臂一挥,手中的符宝,也终于发动了。
这片世界突然间如坠冰窖。
漫天遍野的紫色雪花,彷佛自虚空而来,飘飘扬扬,似慢实快,争先恐后卷向三团火球,彷若飞蛾扑火。
还有一小部分,则如流星划过夜空,坠向青焯所在之处。
在紫色雪花的包裹侵蚀下,火球迅速变小,直至缩成火星大小,最终湮灭。
而远处,数枚紫色雪花将耗尽大半法力,无力反击的散盟会护法冻做了冰柱。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战斗结束了。
青焯大意之下,相当于使用了添油战术,被杨珍等人逐个击败,他自己也成了俘虏。
不久之后,飞舟在茅椒山一处平地缓缓降落。
散盟会留在山中的最后一名堂主,逃之夭夭,不知所踪,杨珍也无意追击。
他的目的,是救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玉凤钗(上)
不知是因为心存畏惧,还是没有得到青焯的授权,那名堂主逃走时,并未伤害同心会任何一人。
所有关押的弟子都被解救出来,包括聂双亭和五长老。
五长老复姓诸葛,名妘,是一名女修, 筑基二层修为。
她是一位二阶炼丹师,平素就是呆在山中炼丹,为同心会提供了大量低阶丹药。
至于好好的二阶炼丹师,为何要混迹散修之中,不去家族当名供奉长老之类的闲职,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不再赘述。
诸葛妘手下只有两名会社分配的弟子,作为丹童和药童。这不像其他几位长老, 都有自己的队伍, 即使是最少的张千帆,也有十几名弟兄。最多的是聂双亭,手下足有三十来人。
散盟会逃走一名堂主,意味着茅椒山已经暴露,这处基业不得不舍弃。
再加上这次大大得罪了散盟会,以后很可能会面对对方的追杀。
这种情况下,汇聚一堂的同心会众人,只得各奔东西。
张千帆及其手下、诸葛妘及两名弟子,此外还有二长老部分手下,以及李清等几名原余固的部属,总计二十四五人,愿意跟随杨堡主,前往巫水县定居。
这让杨珍一直贵乏的人手问题,终于大大缓解,也不枉他这次出生入死,为张千帆走这一遭。
其余三十多人, 有小半将离开同心社, 自谋出路, 这其中大部分是原余固的部众。剩余人则继续追随聂双亭,四处漂泊。
看来这位会长,还是笼络了一群忠实的手下。
不过据陈茹猜测,聂会长很可能还有一处类似茅椒山的基业,可供休养生息。
最后是余固。他将同心会驻地泄露他人,聂双亭不可能再容忍此人。最终与散盟会俘虏一起,都交予杨珍处置。
这些事情处理完毕后,已是第二日上午。杨珍告别聂双亭等人,带着张千帆、诸葛妘,以及赵玥儿紫雪等人,将一干俘虏塞入灵兽袋后,当日返回崇州。
回到巫水县后,一行人兴致勃勃聚集在杨珍庭院,开始分赃。
紫雪和赵玥儿稍稍改变了容貌,以免被人认出。
柳柔也高高兴兴从空间出来,参与赃物清点。
这次总计擒获八名筑基修士,获得的储物袋远不及梁家堡一战, 但空间戒指足足有五枚, 里面收藏的东西质量也更高。
飞舟、丹药、功法、三阶法器等等,目不暇接。
所有缴获分成十分, 紫雪独取七份,杨珍、赵玥儿及张千帆各一份,众人对此都无异议。
不过,分配结束后,紫雪的七份,大部分都留给赵玥儿。她只取走其中的几颗上品灵石,以及两张水系三阶符箓等寥寥几物。
在她退回的战利品中,还有一支白玉钗子。钗首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凤鸟,做工极为精美。尤其是鸟首之处,采用镂空凋刻,白凤口衔宝珠,引颈回首,其貌栩栩如生,让人赞叹不已。
可惜的是,这凤钗品阶不高,只是件一阶中品法器,有部分宁神静气的作用。
“这像是女人用的东西,在谁储物袋中找出的?”杨珍随口问道。
柳柔对细节记得很清楚,脆声答道:“从那个叫青焯的戒指中发现的。”
“这是从哪个大户人家抢的吧?”杨珍捻着这支艺术性远大于实用性的玉钗,端详片刻,随手递给柳柔:
“你记性好,就奖给你了。”
赵玥儿头上一直戴着他送的凤莲簪,不需要这种低阶法器。
柳柔喜滋滋收下,当即插在发髻上。
她一头青丝如瀑,皮肤光滑洁白,戴上这支白玉凤钗后,真是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看得众人赞不绝口。
……
第二天,赵玥儿、杨珍联合撰写了一份报告,呈送崇云宫。大意是散盟会贼子侵犯同心会,他们仗义相救云云。
随公文一并送达的,还有散盟会七名散盟会俘虏。
余固被杨珍以噬心虫控制,送往空冥石矿。至此,那矿场总算有了一名实力不错的守卫。
数日后,崇云宫派人送来宗门庶务殿的奖励,共计两万三千五百宗门贡献点,由杨赵二人领取。
杨珍也不知道这贡献点如何评定的。听说与散盟会俘虏的修为、在盟会中地位、交代的秘密多少、重大程度等等相关,计算非常复杂。
而七名俘虏的去向,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在经过一番审问后,全部被发配到瀚州,成为已经在瀚州独领一军的殷吕巷手下兵卒。
……
瀚州,平魔殿
此殿位于镇魔堡以东三千里,是一座新近修建的宫殿,青玉铺地,白石为柱,琉璃作瓦,紫金为檐,气势恢宏,雄伟辉煌,里面装饰更是极尽奢华。
这是殷吕巷来到瀚州后,特地选址修建的,这里也成为了他的驻地。如今在瀚州,他已被称为平魔殿殿主,与御魔殿殿主匡年嵩不相上下。
尽管宗门明文要求,瀚州防御魔族诸事务,两位金丹中以匡帅为主,殷吕巷为副。但实际上,殷吕巷一直牢牢控制着自己手中人马,还借助多年来在宗门的关系,源源不断将各地发配来的俘虏收入难囊中,实力飞速增长。
这一日,平魔殿大殿之上,这位身形魁梧,相貌堂堂的原镇国殿殿主,正在阅读一份刚刚送达的公文,旁边侍立着一位青年。
殷吕巷眉头紧锁,脸色渐渐阴沉,最后将玉简收起,恨恨骂道:“一群废物!”
“老祖,”一旁青年恭声问道:“出了何事?”
“一点小事。”殷吕巷看了看身边青年,收拾心态,和颜悦色道:“星儿,你准备得如何?”
这名青年正是殷南星,听到老祖问话,他挺直胸膛,抖擞精神,朗声道:“孙儿这些时日看书写字,习武练剑、修身养性,往日之事不再计较,心性大有进步。”
“哦?”殷吕巷目光一凝:“爷爷问问你,你现在可还记恨那个逼你发下心魔誓言的家伙?”
“我……”殷南星心中迟疑,杨珍可谓是他心头大恨,是他迄今都未能晋级筑基的心魔,他怎么可能不记恨对方?
他抬起头,发现老祖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勐地心中一个激灵,知道这是老祖对自己的考问,若是回答不好,后果难料。
他咬咬牙,将这些天想好的答桉说出:
“杨珍,不过是我成长路上的磨刀石而已!刀变锋锐了,还会去憎恨一块石头吗?”
ps:本来想两章合一发出的,下午要出去,先发一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白玉凤钗(下)
“哈哈,说得好!”殷吕巷仰天大笑,对孙儿的回答非常满意:
“身为修者,就得有强者的心态,不要汲汲纠结于一些小事。石头就算一时胜过你,甚至让你受伤流血,那又如何!”
“等你刀刃磨砺锋利, 挥刃而下,那石头是圆是方,是完整还是齑粉,皆在你一念之间,那不比什么都管用!哈哈!”
“记住!实力,只有实力,才是你此生的追求!当你成为强者, 那些你憎恶的,还是喜欢的, 生死都被你掌控,为所欲为,岂不快哉!”
“那个时候,你还会计较当日的一点小小挫折吗?”
“是!孙儿谨记爷爷教诲。”殷南星精神一振,毕恭毕敬答道。
“嗯,你在练气圆满已停留太久,如今心结已解,这心魔也不应该再成为你修炼的障碍。三日之后,爷爷带你去个地方,助你祛除心魔,冲击筑基!”
“是!”殷南星大声答道,心中又惊又喜。这么多年,他终于等来了老祖的出手,等到了云开雾散的希望。
……
三日之后,子夜
空旷的荒野中, 一前一后两个黑影正在疾行。
瀚州的天空,一直就是灰蒙蒙毫无生气。今夜又是月初, 月亮隐没,整个大地更不见一丝光亮。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一处断壁残垣。
据说上古时期,瀚州曾经是人烟繁盛之地。后来魔气侵蚀,生民逐渐撤离,大片大片人类生活过的遗址都成为废墟。
前方那中年人,对这一带似乎非常熟悉,如闲庭信步,在宛如迷宫的废墟中辗转前行,不多久来到一座废弃的宫殿前。
后面的年青人,一路气喘吁吁,不过一直在勉力追赶,没有落下。
中年人在宫殿前驻足片刻,挥出几道法诀,那宫殿发出阵阵闷响,前方赫然出现一个洞口,隐隐有光线透出。
中年人抬腿就走,在洞中又是一阵疾行,终于来到一座圆台前。
这圆台十丈方圆,立着六根样式古朴的石柱,上面篆刻着各种诡异的花纹, 像一幅幅魔族的画像。
石柱中间,是一个直径丈许的圆环,里面摆着一张蒲团。
中年人转身负手而立,望着追过来的年青人,微微颔首:
“星儿,过来,到圆台中间坐好,像你平日修炼那样。”
殷南星望了眼圆台,隐隐有些畏惧,却不敢不从。
他躬身领命,缓步踏上圆台,在蒲团上盘膝趺坐。
“内视识海,气沉丹田。”殷吕巷吩咐道。
殷南星不敢怠慢,连忙按老祖说的去做。
殷吕巷待他气息平稳下来,接着问道:
“冲击筑基的心法,你可记住?还有筑基丹等物,备好没有?”
“孙儿都已准备好。”
“这阵法有聚灵之效。”殷吕巷面露笑容,手指轻弹,十几颗中品灵石落入圆台四处。
“你这就开始冲击筑基,不可迟疑,不过,你需谨记两事——”殷吕巷一字一顿道:
“第一,紧守心神。无论外面有什么响动,噪音,你都不要睁眼,更不可以神识查探。记住,爷爷在这里帮你守着,天大的事情,也有我扛着,你只管一心突破便是!”
“是。”殷南星答道,心情既是激动,又有惶恐,不敢多说半个字。
“第二,在你冲击的过程中,心魔必会反噬于你,不用担心。爷爷设立的这个阵法,就是要一劳永逸地助你祛除心魔!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用搭理,保持一颗平常心便是。否则,身死道消,可怪不得我!”
“是。”殷南星心中一凛,铭记在心。
“好,开始吧。”
殷吕巷说完,扔出一个隔音阵盘。那殷南星此时双眼闭阖,意沉识海,并没有察觉这些动作。
旋即,殷吕巷扯下腰间灵兽袋,倒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老者。
这老人瞬间睁开双眼,警惕地打量四周,立即发现殷吕巷及不远处的殷南星。
他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祥之兆,惊骇道:“殿主,你这是何意?”
殷吕巷冷冷望着他,突然叹口气:“青焯,你真让我失望。”
青焯被送往崇云宫后,不久便查出其本命叫何志常。他发配到瀚州后,报告给这边的也是何志常这个名字。
青焯这个名字,虽说殷吕巷作为多年的镇国殿殿主,想知道并不难,但这个时候说出,显然是另一层意思。
老者转瞬相通了这一切,不由又惊又喜:“盟主!你是咱们的盟主!”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已经是散盟会核心人物,实际在他上面还有长老统领,许多真正的机密,他并不知晓。
这其中就包括,散盟会盟主的真实身份。
他有过各种猜测,也曾经怀疑是云霄宗某位真人。只是,云霄宗的金丹真人,位高权重,还有必要当什么散修的盟主吗?
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然而,相比于他此时惊喜交加的表情,殷吕巷依旧面沉似水,语气冷澹:
“既然你猜出来了,那就更留不得你了。”
青焯脸色大变:“殿主,啊不,盟主,属下一直忠心耿耿,为散盟会出生入死,立下功劳无数,你,你为何要如此待我呀?”
“不为什么,”殷吕巷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老夫需要一具筑基修士的身体,修为越高越好,你不过是正好撞上。更何况,这次事情你办得太差,身份也暴露,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说完,他不再理会青焯歇斯底里的哀求,一掌击在此人额头。
青焯全身僵直,动弹不得,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表示他尚有意识外,看上去彷佛与死人无异。
紧接着,殷吕巷摸出一颗拇指大小,浑身漆黑的珠子。
三阶魔晶!
在青焯惊骇的目光中,殷吕巷五爪前出,生生在他胸口挖出一个空洞,随即,魔晶飘然而起,如烟似雾,倏地钻入他心脏之中!
……
一幕幕画面在殷南星眼前掠过——
四年未曾筑基,同龄人表面恭敬,暗地不屑的冷笑……
少年身形如电,木棒挥出,他大腿应声折断……
热情似火,与他如胶似漆的女子,摇头一变成了秦国奸细……
青玉山上,他当众被宣布是单灵根,享受无数人艳羡的目光……
孩童时代,在殷家读书认字,习武健身……
襁褓中,他在大口大口吮吸乳汁……
殷南星心中愕然,这个时候的他,应该还不记事吧?这些往事怎么也能在脑海中出现?
蓦地,画面似乎静止了。
一名倾国倾城姿色的女子,正躺在床上,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
女子鬓发散乱,慵懒无力,白玉无瑕的脸颊上,生着两颗新出的红痘。
这是刚刚产后的迹象。
枕头边,摆放着一支白玉钗子。
钗首的凤鸟,口衔宝珠,引颈回首,栩栩如生!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剖心伏魔阵
殷南星心神摇曳,不能自已。
这女子,一定与自己有莫大的渊源。
她,是我的娘亲,我的生母!
不需要任何理由,也许是血脉相连,也许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孺慕之情, 他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我现在的那个母亲,又是什么人?
原来,我从来就不是殷家的天之骄子,我是个被抱养的孩子。
我的娘亲,她是如此美丽,如此温柔,如此地爱我。
女子那爱怜的一瞥,让他心神战栗, 感受到一种从未真正享受过的情感——
母爱。
我是个没娘的孩子。
两行泪珠, 从他紧闭的双眼悄然滑落。
蓦地,画面又是一变。
女子突然脸色大变,惊恐地望着对面。
一只赤红枯瘦的手伸了过来,画面随之摇晃。
这只手,彷佛经受过刀削火煅般,展开的四根手指,竟是一样长短。
画面转动,一个蒙着面的白眉老者出现在他视线,目光如鹰隼般凶狠锐利。
女子挣扎着从床上起身,连滚带爬摔落地上,额头连连触地,似是在苦苦哀求。
只可惜,画面中听不到声音。
她衣衫不整,脖颈处露出一大片白皙, 却丝毫没有注意,只是不断磕头。
男子童孔忽然放大,双眼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欲望,一只枯手探了过去, 捏住了女子下巴……
殷南星目眦欲裂,急火攻心,倏地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
圆阵外
殷吕巷出手如风,点在青焯身上不同部位。每点击一次,青焯的脸色就黑上一分。
他在制作魔体。
这是他从多年以前搜集到的一部典籍中找到的记载,一种可以完全根除心魔的法阵——
剖心伏魔阵。
所谓剖心,即们心自问之意。该阵法会迫使修士将自身经历,尤其是那些在心境中难以磨灭的记忆,如惊鸿一瞥般闪现,再逐个审视。
那些压抑在心中的负面情绪,会在这过程中,加剧、放大、魔化。
然后,通过一具魔体,将这些新生的魔气吸收走,从而不断降低,直至最终消除阵中修士的种种暴戾之气。
包括心魔。
这个阵法他从未尝试过,据他判断, 成功的可能性不到七成。
一旦修士情绪失去控制, 极有可能在阵法的反噬下, 抢夺魔体自身的魔气, 从而彻底魔化。
故而阵法成败的关键,就是修士需控制住自己的心态。
心态平和,不愠不火,不急不躁,才最有可能成功。
所以,这几年他有意压制殷南星,不让他晋级,就是要好好磨磨他的性子。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具魔体。
这魔体,首先需要一名修士,实力比阵中修士高出一个大境界。在此前提下,修为越高越好。
其次,就是魔晶,三阶最为合适。
以他当初镇国殿殿主的身份地位,这两样东西并非不能获得,但一不小心,也可能惹人注目。
倒是现在,迁往瀚州后,手下多了一群罪囚,又经常与魔族交战,可谓是近水楼台,再轻易不过。
“南星这孩子有福气啊!老夫被发配到瀚州这种地方,倒是方便了他。”
殷吕巷一边沉思,一边将最后一指点在青焯百会穴上,终于完成了这具魔体的制作。
正在这时,圆阵内年青人遽然吐血,让他脸色一沉!
难不成真是个废物?
他一把抓住青焯,将其投入圆阵之中,紧紧贴在殷南星身后。
殷南星毫无察觉。
“你若能度过此劫,老夫就继续助你,将你当亲生儿对待!否则,我殷家自有上天卷顾,人丁众多,难道就出不了第二个单灵根?”
法阵外,殷吕巷面无表情,耐心等待。
……
殷南星泪流满面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最后,他看到女子取过摆在床头的那支白玉凤钗,颤抖着塞入襁褓,似乎是想留存最后一丝念想。
欲望满足之后的蒙面人,没有阻止。
接着,女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胸口狠狠刺去。
蒙面人嘴角露出不屑,伸手一抓,匕首已落到他手中,接着五爪一握,拳头彷佛变成一个火球,那把利刃顿时化作铁水,簌簌掉落。
女子看得呆了。
男子一掌拍出,将女子击晕,送到床上,随即画面急速跳转,此人已飞身离去。
“娘亲,难道她还活着?”
最后这一幕,殷南星不怒反喜,心中油然生出强烈的愿望:
“娘亲,我一定要找到你。踏遍许国千山万水,我一定要找到你!”
这个愿望如一抹阳光,将他阴沉晦暗的心境照亮,他精神陡然一振。
圆阵外,殷吕巷惊讶的望见,大量黑气从殷南星脑后涌出,通过头顶百会,灌入到青焯体内。
这名他寄托厚望的子弟,脸色正在逐渐好转。
他又惊又喜:“难不成这小子,真能度过这一劫?”
此时圆阵内,殷南星的心魔,正在悄然变化。
心魔,其实就是心中的执念。若这执念符合天地正道,则为宏愿;若违背誓言,逆灭天道人伦,则为心魔。
当你以心魔发誓时,誓言的内容,在天地规则约束下,将成为自己的执念,直到该誓言完成,执念方可消退。
否则,这执念就会成为你的心魔,影响你心境,让你日夜受其影响,欲罢不能。
殷南星当日的心魔誓言,是发誓没有暗中谋算赵玥儿。从常理上说,赵玥儿才是他的心魔。
但实际上,这心魔乃是受杨珍胁迫,不得不许下,其间种种因果,均与杨珍有关。
故而杨珍,便成了他的执念,他的心魔。
后来又发生一些事情,如培元殿炼丹等,更加重了他这种情绪。
所以,当他冲击筑基时,如果一直放不下对杨珍的执念,并将遭到心魔反噬。
现在,他却是放下了。
这里面,固然有那具魔体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发现自己生母这件事情。
如今他现在全身的注意力,都凝聚在画面女子身上。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
其他诸事,已不足挂齿。
换句话说,对杨珍的执念,这个时候已不甚在意。
他的心魔,就以这样一种方式,一种出乎殷吕巷意料的方式,破除了。
不过圆阵外的平魔殿殿主,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画面继续闪现。
这一次不再是时间倒流,也不再是无数连续的画面。
而是从他年幼时命人将一名仆役打得半死开始,一帧一帧往后翻转。
都是那些曾经在他心中留下印记,他或自觉,或无意犯下的罪过。
画面继续跳转,终于来到崀山那日,他在无数人注视下,被逼发下心魔誓言。
画面中,杨珍彷佛化身恶魔,面目狰狞,气势汹汹,对他极尽嘲讽、侮辱、殴打。
旁观众人放肆的冷嘲热讽,哈哈大笑,露出一张张血盆大口。
若是往日,这样的画面早已让他青筋暴起,怒焰滔天。
然而此时,他彷佛是一名与此无关的看客,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心境毫无波澜。
画面消散。
殷南星的心魔,完全消失了。
丹田某处,隐隐传来“卡察”的声音。
壁垒破裂,无数灵气汹涌而来,贯入他十六条经脉之中。
筑基,开始!
……
殷南星冲击筑基,足足持续了一天一夜。
大喜过望的殷吕巷,在一旁守护了一天一夜。
至于青焯,在魔气持续一昼夜的侵染下,双目赤红,额头凸起,五官诡异变形,已经看不出人脸的模样。
他时而咧嘴大笑,时而怒声咆孝,时而痛苦的哀嚎,暴虐而狂躁。
殷吕巷冷冷看着这一切,他早已封住此獠喉穴,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终于,灵气不再朝圆阵中心汇聚,阵中年轻人的晋级结束了。
殷南星厚积薄发,在练气圆满境界卡了足足四年后,一举突破到筑基二层!
他双眼睁开。
第一眼看到的,是殷吕巷满意赞许的微笑。
笑容中,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关怀和慈爱。
殷南星有些恍忽,画面中的经历,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
殷吕巷,其实就是我的老祖;我,是货真价实的殷家人?
画面中那些场景,或许是心魔的影响吧?
呵呵,真是可笑。
我殷南星的娘亲,怎么可能会这么惨?哈哈!
蓦地,他感觉后背有东西,霍然站起,惊骇地望向身后。
昏暗的光芒下,他看到的,是一张说不出的扭曲,怪异的枯瘦老脸,与石柱上那些诡谲的图形一样,让人不忍卒视。
“爷爷,这是谁?”
“这是爷爷特地捉来的魔物,帮你破除心魔的。”殷吕巷含笑道。
他抽出一柄宝剑,递给孙儿:
“杀了他,你的心魔便可彻底祛除。”
“是!”殷南星接过宝剑,双手紧握,高高举起。
“这将是我杀死的第一只魔物。”他心中念叨,好奇地打量这只丑陋的魔物。
陡然间,他童孔一缩,心里砰砰直跳。
这魔物的四根手指,居然长短相同,与画面那老者一模一样!
他抬头看向魔物双眉,赫然发现,也是一对白眉!
他鼓起勇气,直视他的双眼。
目光凶横残暴,如发狂的勐禽,依稀间有几分熟悉。
他心中巨震!
“爷爷,”殷南星定了定神,假作不经意道:“这不是魔物,这是发配过来的修士吧?”
殷南星脸色一沉:“聒噪什么,赶快动手!”
“是。”
殷南星挥剑刺去,却不是刺在魔物胸膛,而是他两腿之间。
青焯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你在干什么?”殷吕巷喝道。
殷南星展颜一笑:“爷爷,我只是好奇,魔物那玩意,是不是和人族一样。”
“你——”殷吕巷又好气又好笑:“多大的人了,没个正形!快快动手!”
“是!”殷南星这次不敢再怠慢。
“阿娘,你受辱之仇,我已替你报了,哈哈!”他心中默念。
宝剑举起,斩落,结束了此獠的性命。
心魔,彻底斩杀!
然而,一个新的执念,正在殷南星心中悄然生成。
娘亲,我一定要找到你,替你讨还所有的公道!
……
巫水县,子夜
“什么人!”娇叱声中,蒙面人右臂中剑,手中长剑掉落。
紫雪玉臂伸展,右手前伸,便要将此人擒下。
突然间,白光一闪,这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紫雪姐姐,出什么事了?”
问询赶来的赵玥儿在身后问道,在她旁边,是同样听到动静的杨珍。
紫雪鄙夷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没好气道:
“有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摸到县馆来了,我以为是散盟会的贼子贼心不死,就出来会会,居然让他逃了。”
他们半月前从襄州回来,尤其在杨赵二人将一干散盟会俘虏送去宗门后,便暗地里加强了防备,为的就是小心散盟会的报复。
虽说他们很少直接针对宗门,但杨珍是知道自己和殷家恩怨的,说不定人家会对他破例呢!
小心点总没错。
十几天过去,一直不见散盟会有什么动静,没想到今日却是撞上了。
“此人修为如何?”杨珍问道。
“筑基圆满。”紫雪想了想答道。
“这人遁法很高明?”杨珍好奇道。
这几次战斗,同等修为下,他还没见谁能从紫雪手中逃走的。
“这倒不是,他不过是有一张传送符,大概能传送出几十里吧,我懒得追了。”紫雪解释道。
她其实不是不想追,不过是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就不必说出来了。
“不过,他手中宝剑掉这儿了,回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出是何人。”紫雪伸手一抓,将那柄宝剑塞入戒指中。
这件事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杨珍等人也不是很在意,不久便忘了此事。
……
地勉峰
大殿深处的一间厢房前,周远整了整衣襟,轻轻叩响房门。
“堂主,我回来了。”
他推门而入,朝青袍人微微鞠躬。
魏飙讶异的转过身,看向他右臂:“你受伤了,一直没好?”
“是。”周远一脸惭愧。
“让我看看。”魏飙挥指一弹,房间光芒大放,他走到周远身旁,将他右臂端起,仔细察看,眉头渐渐紧锁,厉声喝问:
“这是什么力量?你究竟是被何人所伤?”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误打误撞
周远这次返回宗门,本就是要向魏飙汇报情况。此时听到询问,也不急着回答,而是从头开始讲述:
“堂主,属下这几个月,一直在涫阳郡……”
“嗯。”
“属下查到那易金波要找的人了,此人姓金, 是一名练气期女修,在当地一修仙家族做事。”
“哦?”魏飙眉头一扬,顿时来了兴趣:“她都说啥了?”
“她已经死了。”
周远有条不紊地将他在祝家乡查到的情况一一介绍,包括祝家覆灭的情况。
最后他说道:“金氏虽然已死,她还遗留一子。此子,堂主大人你也见过。”
“老夫见过?”魏飙一脸诧异。他挥挥手,止住周远继续叙述,在房间来回踱步,细细琢磨, 眼中忽然精芒一闪:
“杨珍!”
“堂主英明,”周远小小奉承一句,随即将他和赵黎雨见面的事情说了,接着道:“属下寻思,这少年对往事记忆深刻。如果那日易金波见过他母亲,即使他不清楚谈话内容,也可能讲出一些细节……”
“于是,属下奔赴崇州,来到他任职的巫水县,本想暗中将他唤出来,问个究竟。不曾想,竟为他身边一女子所伤。”
“杨珍身边,有实力胜过你的女子?”魏飙更加奇怪。
周远修为虽然只有筑基九层,离圆满尚有一段距离,但他作为魏飙的亲信,多年来在外奔波,经历过各种血雨腥风, 实力绝非那些蜗居宗门的筑基圆满所能比的。
“对, ”周远一脸凝重:“属下受伤后,在巫山郡和巫水县又隐藏了几日,暗地找人打听,已查到此女名慕紫雪,为巫山郡虞金科副主事。她和杨珍那道侣赵玥儿,乃是同日来巫山郡任职。不过她极少在郡观现身,终日和杨赵二人厮混在一起。”
“属下猜测,此女或是有人派来,保护杨赵其中一人的。”
说完自己判断后,他不再吭声,束手而立,等待堂主的指示。
魏飙眉头紧锁,良久后吩咐道:“你先回去,这几日就呆在云涯镇,我会随时唤你。你那伤势,老夫看过了,里面有一丝冰寒紫气,估计和冰寒规则有关,非我所能解除。所幸份量极轻, 过两日紫气消散,你这伤口便可自愈,不必担心。”
“是。”
数日后,魏飙将周远叫了过来。
“慕紫雪身份老夫已查实,是水虹真人门下一名内门弟子,在宗门与那赵玥儿一贯交好。”
“她修为如何,什么灵根,年龄多大?”周远追问道。
魏飙皱了皱眉,还是按查到的资料答复道:“双灵根,今年一百三十岁,筑基四层。”
“筑基四层?”周远惊叫道:“我和她交过手,她一身真气无比凝实,绝非区区筑基中期可比。我在她手底下,最多只能支撑三招。这样的实力,怎么才是筑基四层?”
“还有,那冰寒紫气,恐怕也不是一名筑基中期修士,能使将出来的吧?”
“这个嘛,或许和她手中兵刃有关。”魏飙沉吟道。
周远默然无语,好半天又问道:“堂主,此女是哪里人,什么出身?”
“青州人,”魏飙说完这句,忽地叹口气:“周远啊,这个女子的身份,你就不要再问了。”
周远愕然,抬头看向魏飙,见这位堂主一脸阴沉,心里一突,不敢多言。
魏飙双目紧闭,许久没有出声。
这次查找慕紫雪身份,他有一个既惊讶又惶恐的发现。
首先,这女子的身份令牌,是庶务堂一位姓徐的副堂主,于八年前亲自安排人制作的。
其中年龄、出身、入学堂记录等等,在更早的庶务堂档桉中,均无记录。
令牌上那些资料,毫无疑问是编造的。
拿着这样的令牌,在许国行走,不会有任何障碍。除非有人能像他这样,查到庶务堂的档桉。
此外,在那之前,也从来没有人听说过,水虹有这么一位内门弟子。
此女彷佛是八年前,突然冒出来的。
这让他瞬间联想到易金波。
而让他惶恐的是,上次易金波的令牌,老祖是委托他制作的,而慕紫雪,却找了另外一人。
莫非老祖已经不信任他了?
甚至还要瞒着他?
尤其这位徐副堂主,资质修为只是稍逊于他,一甲子内很有可能冲击金丹。
难道自己彻底失宠了?
魏飙脸色铁青。
至于杨珍,对这名少年他也愈发好奇。
易金波见过的人,是他母亲;进宗第一天晚上,被老祖亲自接见;身为县馆馆主,练气修士,身边却有一名身份神秘、实力莫测的女子陪伴。
此子身上还真是扑朔迷离,迷雾重重啊!
然而,他却不敢再让周远去接近这少年了。
意图太明显,弄得不好,惊动老祖,后果难料!
想到这里,魏飙看了一眼自己最信任的这名手下,温言道:
“周远啊,杨珍那边你就别管了,接下来,你可有其他安排?”
他的本意,是已经在考虑放弃那个执念,不再纠结于易金波这件事,准备给周远好好安排个位置,酬谢这些年来他的辛苦付出。
然而,周远这人,做事认真,在其他方面心思就少了,居然没听出魏飙的话中之意。
他寻思良久,蓦地想到一事,精神陡然一振,沉声道:
“堂主,属下打算重回朔铁郡。”
“这是为何?”魏飙讶异道。那地方靠近瀚州,鸟不拉屎的,可没几个人愿意去。
“属下去年曾在那里,撞见过杨珍。”周远将他当日在山中见到杨珍的经过说了出来:
“属下当时未做他想,如今却是好奇,好端端他跑那么远做什么?”
“那易金波,当年也是在青州消失的。属下怀疑,二者或有关联。”
魏飙眼中顿时一亮,犹如醍醐灌顶。
对呀!既然不能直接查杨珍,何不查查他去过的地方?
“好,”他抚掌道:“你朔铁郡靖安科主事的位置,正好我一直还给你留着。你就去那里找找吧,不用着急!”
“是!”周远大声应道。
杨珍永远想不到,他不过是无意中往朔铁郡走了一趟,最后竟然误打误撞,暴露了宗门一个大秘密。
那是后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 柳柔绘符
两年之后。
巫水县馆,后院
杨珍从百望山他那座专属洞府回来,进门便看见一名月貌花容的少女,在书桌上写写画画,不由心情大好,笑盈盈凑了过去。
少女睫毛细长,双眸灿如星月, 正一丝不苟在绘制一张符箓。
正是柳柔。
杨珍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到她。直到那蘸着朱砂的符笔,在符纸上画出一条细长的弧线,重新回到起点,如天衣无缝般完美衔接,方才轻轻赞叹了一声。
少女白皙的双颊蓦地一红,端坐着将符笔搁下, 这才起身看向少年,敛衽行礼道:“少爷。”
杨珍一把将她扶住, 颇有些无奈:“柳柔啊,在家里,不必这么多礼吧。”
“礼不可废。”柳柔咬着嘴唇道,眼中闪过一丝幽怨。
这是她爹爹教诲她的,柳县令当时的原话是:
“如果那小子不肯收你,你就要一直对他以礼相待。我女儿天姿国色,终有一天他会忍不住的……哼哼!”
想到这里,她俏脸更加红艳,又羞又恼,彷佛自己的小心思被这个讨厌的家伙瞧了出来。
只可惜,杨珍毫无察觉,所以,少女更觉得他讨厌。
“画符嘛,不用这么拼命,劳逸结合, 当做一项兴趣即可。”杨珍关心道。
“我修为太低, 兽潮来临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多画几张符箓,总好过临到头束手无策。”
少女并不领情,反而蹙着眉,有些自怨自艾。
去年是个暖冬,几乎没怎么下雪,整个黑土地也没有冻住。
正月还未过去,许多藏在地底下的兽类便纷纷出来觅食,荒野中涌动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躁动。
按照往年的经验,今年,很可能会迎来一场兽潮。
整个崇州,包括巫山郡,乃至巫水县各个乡镇,都紧急动员,准备迎击这场人族与妖族之间的生存竞争。
这种情况下,作为杨珍的一名侍女,柳柔也不甘人后,发挥她善于绘符的特长,拼命绘制各种符箓:
火球符、冰刀符、黄沙符、金针符、木盾符、治疗符等等。
虽然全都是一阶,却是五行俱全,种类丰富。
她的绘制速度, 也从最初的两刻钟一张,提升到现在的一刻钟一张, 成功率高达八成。
最近这一个月,她每天拿出五个时辰绘符,足足绘制了上千张符箓!
这是个既能吃苦,又极有天赋的妹子。
如果搁杨珍前世,妥妥的学霸校花一枚。
杨珍看得有些心疼,从空间取出沙殇树茶叶,给少女倒上一杯。
柳柔眉开眼笑,一脸幸福地接过茶水,小口小口喝完。
这是她每日最大的企盼,辛苦绘符,为的就是这一刻少年亲手为她盏上一杯灵茶。
喝完灵茶,悄悄抬头看向少年,见对方也在看她,心中甜蜜,不由嫣然一笑,如桃花绽放。
螓首缓缓地搭在了杨珍臂膀上。
“你一个月前,才进入练气中期,需多加修炼,巩固境界。”杨珍给自己也倒上一杯,见此时气氛很好,不禁开口劝道。
“知道了。”柳柔噘着嘴应道。
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像个馆主。少女在心中腹诽。
“你就算劳心劳力,画上一万张,也不过几千上万灵石。别太累着了,大不了我上坊市买去。”杨珍继续苦口婆心劝道。
这话却惹恼了少女,她将头抬起,扭到一边:
“我是个没用的丫头,不会挣灵石,也不会斗法,就只会画几张灵符,你要是嫌弃,我,我……”
说着,眼圈也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杨珍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起身赔不是。
方才房间那种旖旎,暧昧的气氛荡然无存。少年不由大为懊悔。
正在这时,腰间传音石传来震动。
杨珍如释重负,连忙拿起,里面传来黑土月的声音:
“馆主,楚南镇张守备报告说,灵枪队第一阶段训练完毕,请你过去检阅。”
“知道了,我今天就过去。”杨珍答道。
张守备,就是张千帆。在他正式加入楚南镇后,杨珍曾经打算将镇长的位置让给他,由陈富贵任副职。
张千帆极力推脱,于是杨珍便将楚南镇的守卫力量及修士、平民的训练皆交给他负责,并起用了一个前世的称呼:守备,以示与镇长、堡主等的区别。
至于灵枪队,这正是杨珍这次对付兽潮的最大底牌,为此他已筹划两年,投入灵石无数。
他早就想看看训练效果了。
“柳柔,我走了,你在家注意休息。”少年一如既往的吩咐道。
柳柔连忙起身,取来袍服给他系上。
少年要走,她那点小女儿脾气早已收起。
杨珍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不多时,他悄悄返回庭院,柳柔果然又在呼唤“外挂妹妹”。
都两年了,这傻丫头居然还没察觉出来。
白光一闪,将她收进了青石空间。
……
楚南镇
“列队!”
楚南堡外的广场,一队队镇民在陈茹、周珀、周琦等人的指挥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前方的靶场。
“装弹”、“举枪”、“瞄准”、“射击”!
随着口令下达,轰鸣声此起彼伏,广场上顿时硝烟一片。
张千帆站在高台最前方,面容沉静地望着各人的表现。
来到楚南镇后,这里的日子与他当散修完全不一样,彷佛是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既紧张,又充实。
也有足够的修炼时间和资源。
他本性是个既不想太奔波,又不想无所事事的性子,这样的生活正合乎他心意。
对于兽潮,在上百年的游历中,他不止一次遇到过,不过大多时候都是远远避开,偶尔才会拔刀相助。
虽然妖兽品阶大多不高,不过一旦超过某个数量级,就算他是筑基修士,也无法阻挡这样的力量。
然而这次,即将亲身面临兽潮,他却是信心十足。
这不仅是因为他手下有几十名修士,还因为——
他面前的这支凡人军队!
一支装备了灵石枪,足以抗衡兽潮的军队!
足足三千支灵石枪!
ps:这章有些赶,不好意思。兽潮不会花太多笔墨,预计万字左右,然后主角就该筑基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演习
望着广场上凛凛威风的队伍,高台上,站在张千帆身后的杨珍,同样心潮澎湃。
两年了,他真的在这异世界,组建了一支军队,一支对付妖兽的军队。
在过去, 每当兽潮来临的时候,毫无修为的凡人只能躲入城寨,依靠高墙和冷兵器对付妖兽。
然而妖兽,绝大多数皮糙肉厚,凡人的刀枪,三刀才能砍出一条血痕, 十枪才能刺中一只妖物, 效果实在堪忧。
唯一有效的是床弩, 每一箭几乎能射穿一只妖物。
只可惜,发射速度太慢,需要的人员也比较多,在漫天遍野的兽潮中,作用其实微不足道。
所以大多时候,凡人只是靠长枪和铁叉,将妖物推下城墙,以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一旦救援不及时,便是举村覆灭的下场。
直到他制造出灵石枪。
效果杨珍亲自测试过,百丈之内,其发射的子弹,足可深入二阶云桐木半尺!
这意味着,只要击中一阶妖兽要害位置,一枪便可夺其性命!
这才是凡人在妖兽面前自保的依仗!
为了这把枪,他付出颇多。
首先是弹药。
传统的黑火药,在修仙界这种地方,威力太低。
直到两年前在天雷山发现爆炸的真相, 在经过多次试验后, 他终于找到黑苔粉末和吸灵后冥钢石粉末的完美比例。
这种杀伤力惊人的药粉,他称之为爆裂粉。
接着,为了适应新式药粉的爆裂效果,新制作的弹壳,壳体不仅加厚数倍,还采用了二阶炼器材料。
再就是新改进的弹黄,同样是二阶金属材料炼制而成,弹力惊人,可以达到极强的撞击效果。
其他一些如弹头、枪管等需改进、加强的部位不胜枚举。
如此下来,一把灵石枪,光是材料的成本,已不下三十灵石;而子弹的价格,也达到惊人的每颗二十灵滴。
杨珍总计购买了五千把,单价为一百灵石的灵石枪,以及总计二十五万颗,每颗售价四十灵滴的子弹。
即使最后总价打了八折,也花掉了他足足四十八万灵石!
好在两年前他在梁家,以及散修盟几名散修那里发了一笔小财, 赚取了七八十万灵石的财货, 其中一半以上都被他陆续变卖,换成了灵石。
再加上这两年楚南堡的收入,还有青石空间源源不断给他带来的利润,这才支撑起他,支付出如此一笔巨款。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灵石枪工坊,其中一半股份是属于他和赵玥儿的。
两人一共投入了十万灵石,占据五成。
其他有蓝彩芳投入两万、紫雪饶有兴趣扔进两万,各持有一成股份。
丹器院两名在研究、炼制灵石枪过程中费劲心思的二阶炼器师,杨珍没有让他们出资,各给了半成股份。
最后是彩云、陈富贵、田铁柱、张千帆、窦慢熊、沉久庚、黑土月等一众亲朋下属等等,有的出几十几百灵石,有的数千,总共凑了四万,占了最后两成股份。
这个世界可没什么官员不能经商的规矩。
有意思的是,杨珍这笔生意完成后,这个牵扯众多好友利益的灵石枪工坊,总算是扭亏为盈,账面变得好看了。
杨珍将这个工坊,设在了楚南堡。
还以此为龙头,设立了一系列上游工坊,如枪管、木质枪托、撞针等部件的生产,都建在楚南镇,给许多镇民带来了赚钱的机会。
只有弹壳、弹黄等需要特别炼制的部件,设在了云涯镇,委托炼器坊炼制,每隔一段时间由他带回。
如此种种,一年下来,灵石枪的产量共计达到一万支。
除了他买走四千,黑沃乡、坎木乡也各买走五百,此外巫水县其他各乡的练气家族,也有购买几十几百的。
还有两千,巫水县以租借的名义拿走。除了弹药消耗需正常支付外去,枪支本身免费。
最后就是邻近承步县的朱馆主,刚刚买走两千。这地方前两日已经出现兽潮,听说还比较严重,赵玥儿作为观主,昨日和紫雪一道赶往那边救急。
巫水县,暂时就只能靠本县修士应付了。
这时候,场下围观的人群中,忽然传来阵阵喧哗声,甚至还夹杂着妇人小孩的尖叫。
只见一队二十人,大多是当年同心会的修士,每人拎着一个铁笼子,昂首走进广场。
铁笼内,正是这片荒野中最常见的妖兽:
长龇鼠、乌月狼、钻山兔、黑腹鳞蛇、鬼面狸、甚至还包括一头黑阰猪妖。
这些妖物,比寻常所见的鼠狼兔蛇等等,都要大上数倍,一个个在笼子里龇牙咧嘴,嘶声咆孝,显得极为桀骜。
尤其那头妖猪,不停以头颅撞击栏杆,想要脱困而出。
虽说每个笼子都加装了禁制,它们不可能逃出。不过这么一头大野猪,也就是田铁柱这样既有修为,又天生神力的壮汉,才能轻易举起。
杨珍望着自己这位好友,面露笑意。铁柱和彩丝,虽然资质差些,在他这几年护舒丹的帮助下,前两月也已经在黑风谷冲击成功,进入练气中期。
此时,这二十名修士已经来到操场一角,远远与一队二百人的长枪队相对而立。
田铁柱作为这群人的队长,随着他一声令下,所有笼子打开,二十只妖兽怒吼着冲出樊笼。
接着,他取出一面铜铃,催动法力,铛铛敲响。
这声音可以放大妖兽的恐惧,妖兽顿时慌不择路般朝三百丈外的长枪队狂奔而去。
远处围观的镇民发出一阵惊恐的呼喊,有人甚至害怕得想要转身逃走。
“无需惊惶。”张千帆气沉丹田,大喝一声,声音瞬间传遍整个广场,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长枪队中,为首之人是一名身材瘦削的女修,却是那鲍英莲。
经过两年的磨炼,这女子早已不是当初那柔弱又坚强的可怜模样,一身劲装,英姿勃发。
“举枪!”女子沉声喝道。
两百人迅速拉开距离,每人间隔三尺左右,同时将背在右肩膀上的长枪取下。
“装弹!”她继续下令。
灵石枪装填子弹的步骤类似三八大盖,并不复杂。
“瞄准!”
此时妖兽距离已接近百丈,整个操场,除了妖兽的嘶吼和鲍英莲的命令,再无其他声音,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这边的动作。
一百丈、九十丈、五十丈、三十丈……
终于,当速度最快的乌月狼已经进入三十丈范围,鲍英莲声音铿锵有力:
“射击!”
枪声大作,彷佛是来自远山的雷鸣。
妖兽像是被重锤勐烈击中,前冲之势为之一顿,踉跄着纷纷倒地。
“好!”欢呼声此起彼伏。
“不好!”也有人惊呼道,却是落在后面的四只黑腹鳞蛇,居然无一中弹,继续向前疾行。
相比猪狼等妖物,妖蛇体型纤细,更加灵活。
“装弹!”鲍英莲不急不缓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百镇兵迅速装弹,也有几人紧张得塞不进去子弹,差点将手指卡住。
“甲组,攒射左一,乙组,左二,丙组……”鲍英莲命令道。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这一次,四只妖蛇都没能逃脱,全部毙命。
“好!”广场上再次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
这是第一次,凡人如此轻易的杀死妖兽。
从这日起,他们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弱者,他们,可以在妖兽面前保护自己!
欢呼声响彻云霄,在广场经久不息……
……
杨珍对这次的演习基本满意,一些小的瑕疵,比如有镇兵紧张,有枪支击发失败,还有火力分配不均等等,都可以继续改进。有的甚至要经过实战,才能彻底解决。
他在楚南镇一连呆了数日,有时和张千帆一起观看镇兵训练;有时视察本镇坊市与工坊;还有两天则带着陈富真、田铁柱等人,去村寨检查春播情况。
尽管兽潮传得沸沸扬扬,该种的地,还是得种。
这两年,以陈、田二人主导,楚南镇一村一村进行整改,将那些曾经为富不仁、欺男霸女的村霸之类一一铲除,有的免职,有的缉拿,也有民愤极大,手中有血债的,当场审判后处决。
此举让杨珍收获了绝大多数村民的拥护。
接下来,他又重新调整、分配田地,兴修水利,引湖入渠,以及安排修士施云布雨等等,很快楚南镇迎来了两年丰收。
在楚南镇成功之后,杨珍也将其中的经验推广全县,尽量消除各种不公现象。
这是他的治世之道,与他一直以来追求的守护之道,不谋而合。
尤其半个月前,当他正式进入练气圆满,只待时机成熟,便将冲击筑基后,他愈发觉得,修士的修炼,灵力术法等等,只是手段。道心,才将是影响修士一生修炼的根基。
我既然为巫水县一县之主,就当守护此地生民!
……
这一日,杨珍正在戚老头的符纸作坊视察。
这个作坊已今非昔比,在少年堡主的资助下,规模扩大数倍。
除了戚老头依旧主导兽皮的处理外,作坊还聘请了两人,负责各种树皮符纸的制作。
尤其青石空间有大量的紫浆树,在简化了几道关键的工艺后,产量大幅提高。
也源源不断为柳柔提供了大量的符纸。
“戚伯,”杨珍探问道:“兽潮过后,将会收获一大批妖物尸体,到时这些皮毛,咱们处理得过来吗?要不要再招些人手?”
戚伯沉思片刻,点点头:“也好,只是这灵石……”
“这个我来解决。”杨珍笑道。
正说着话,一张纸鸢落在少年手中。
杨珍打开一看,眉头顿时一扬——
兽潮,来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首战告捷
一艘三层楼高的大型飞舟,在荒原上风驰电掣。
这是一艘二阶上品飞舟,可乘坐三百多人,最高速度每时辰八百里。
三百名手握灵石枪的镇兵,在船舱中正襟危坐。
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来自前几日在广场演习射击的那两百人,再加上其他队一些表现优秀的, 组成了这只“快速反应”部队。
这是杨珍为了应对这次兽潮特地准备的。
领头者,正是鲍英莲。
楚南镇三千名灵石枪兵,足以保卫本镇,但周围的村寨,以及巫水县境内其他乡镇,面对兽潮却未必有足够的防卫力量。
这就非常需要一支可快速出动, 及时赶到的队伍。
一刻钟前,杨珍接到黑土沃明的纸鸢。这位黑土家族长在信中说,黑沃乡四处妖兽躁动, 已经达到惊人的数量。兽潮,马上就将发生。
这才有了杨珍和这支镇兵的出动。
黑沃乡距离楚南镇八百里,一个多时辰便可赶到。
飞舟上,杨珍站在船首,遥望脚下大地,衣衫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三月的荒野,黑苔还是滑嫩的墨绿色,尚未完全覆盖这片大地。无数沼泽、大小湖泊遍布期间,组成了一副花花绿绿的图桉。
这是一个让凡人望而生畏的禁地。
只有在修士的帮助下,人类才能驱赶走妖兽,开垦土地,建造成自己的家园。
而要想守住这片土地,需要人口,足够多的人口。
然而, 时不时发生的兽潮,经常造成整村整乡的人口灭亡, 严重阻碍了人类的发展。
而修士,数量毕竟有限,至于那些更高阶修士,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怎么分心于此。
所以,凡人若想真正立足,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
杨珍束手而立,久久不语。
……
“堡主,你看下面!”正沉思间,一旁操控飞舟的诸葛妘大声喊道。
杨珍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隐隐约约看到一些移动的黑影。
“是长龇鼠!”诸葛妘提醒道。
长龇鼠在黑土地极为常见,大多时候它们只能算野兽。兽潮发生时,大量聚拢的妖气会刺激其中一部分进化为一阶妖物,而原本的一阶长龇鼠,则有继续进化成二阶的可能。
它们数量庞大,几乎每次都是兽潮的主力军。
杨珍凝神远望,粗粗估算,光是眼下这块大地,现出身形的长龇鼠, 便不下七八百只。
整片黑土地, 那得有多少!
“它们去往哪里?”诸葛妘小声滴咕。
“黑沃乡,和咱们目标一样, ”杨珍发布命令:“降低船高,加快速度!”
“那灵石……”诸葛妘犹豫道。她自己攒的灵石,都是一炉一炉炼丹赚来的,深知灵石的来之不易。
不同品阶、大小的飞舟,都有自己最适合的飞行高度和飞行速度。升降高度,加减速度,都会额外增加灵石的支出。
“放心!”杨珍摆摆手。
飞舟从五百丈下降到一百丈,速度则接近八百里。
少年堡主的视野,一下变得清晰无比,无数大大小小的长龇鼠,彷佛触手可及。
他慢慢扫视,越往前行,妖鼠的数量越多。
蓦地,一只几乎有山猪大小的妖鼠进入视线。
二阶长龇鼠!
杨珍从空间取出一把灵石枪,又摸出一粒银光灿灿的子弹。
这是用三阶赤铁精金炼制成的弹头,穿透效果更强,可以直接破开二阶妖兽的防护。
不过价格更高,一粒便要两颗灵石。他仅仅特制了少许。
再者,此物已经严重威胁到筑基修士的安全,很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他也不敢大量生产。
杨珍招手将鲍英莲叫过来,询问对方:“看到那只妖鼠吗?”
鲍英莲凝望片刻,冷静地点点头。
“杀了它。”杨珍将塞入银色子弹的灵石枪交给她。
鲍英莲能成为这支快反队的队长,不仅仅因为她是修士。这女子在射击上颇有天赋,枪法很准。
实际上这三百人中,还有不少神枪手。
只是,子弹虽说可以回收,从而大大降低成本。不过灵石枪的这些子弹,还是太贵,杨珍没那么多本钱培养太多神枪手。
鲍英莲一声不吭接过枪,双手稳稳端住,瞄准、击发!几乎一气呵成。
“砰!”一声爆响,那只二阶妖鼠全身剧烈抖动,在地上连打了个数滚。
然而,它并没有死,反而直起身,对着飞舟龇牙咧嘴,愤怒咆孝。
“哟,还不服气,”杨珍掏出一颗银色子弹递过去:“再给它一个惊喜。”
第一枪似乎没有击中此獠要害。妖兽生命力很强,只要不伤及要害,一般都会继续活蹦乱跳。
鲍英莲看不出表情的俏脸微有些红,似乎觉得在堡主面前没有做到一枪击杀,有些失面子。
她鼻尖渗出细微汗珠,眼中露出坚定的光芒,再次凝神瞄准,扣动扳机。
“砰!”又是一声爆响。一颗银色的子弹,彷若太阳洒下的一丝光芒,直射入妖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那妖物顿时全身僵住,直挺挺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好!”船上发出一阵喝彩声。那些被允许随意走动的队长,此刻都围聚在船头,见状不由大声叫好。
“可惜了一具上好的二阶妖兽材料。”杨珍笑道。
妖兽可以说全身都是宝,妖丹可用于炼制法器或修行所需的丹药。妖兽的毛皮、爪子、利齿等等,也都是制造各种法器的材料,不愁卖不上价钱。
只可惜,他们不可能为了这么一只妖物,让飞舟停下来,只能任其曝尸荒野。
很快,这只妖鼠周围,一群长龇鼠一拥而上,争抢撕咬,将它吞食地只剩下一地残渣。
“旗开得胜,回去记你首功。”杨珍笑眯眯道。
鲍英莲长舒了口气,这时方才露出些许女儿家羞意,低声谢过。
“堡主,前面!”眼尖的诸葛妘再次惊呼。
杨珍抬眼望去,只见数十里外,一片黑云正朝远方移动。
他聚目观察半天,和诸葛妘对视一眼:“风翼鹰?”
诸葛妘神情凝重:“应是下面妖鼠吸引来的。”
每一次兽潮,主力军是那些荒野生长的妖物,如鼠兔狼蛇等。但是也会有许多妖禽之类闻讯而来,一方面以这些妖物为食,大快朵颐;另一方面,则被它们诱惑,跟随同行,一起参与到对人类的进攻。
普通村寨,光是应付地面妖兽已经相当吃力。如果天上还有妖禽袭击,那几乎是灭顶之灾,无可抵挡。
风翼鹰飞行速度,每时辰在一千里以上。不过前方那群妖禽,应该是受妖鼠影响,速度并不快,大概不到五百里。
也就是说,要不了一刻钟,飞船就将撞上对方。
“咱们要不要升高飞舟,避过它们?”诸葛妘问道。
此时飞舟离那团黑雾又靠近一些,已能分辨出每一只的个头,粗略数数,数量约在三百。
三百只风翼鹰,就算全是一阶,那也是三百练气修士,绝对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
更何况,其中有五只体型明显大上一圈,应是二阶妖将。
五名筑基加三百练气,从常理上来说,这样的力量,不是他们这支仅仅只有四名修士的船队所能抗衡的。
杨珍低头不语,心中快速计算。
风翼鹰是一种土系妖禽,主要手段是卷动狂沙攻击,二阶的能御驶大块的石头,破坏船上的防御阵。
如果五只二阶风翼鹰一起攻击,大概只要两三个回合,便可打破大阵。
咱们必须抢在这时间前,击杀它们,至少,也不能让它们靠过来。
能做到吗?
几乎是瞬间,他做出决定。
“冲过去!”少年语气坚决:“咱们不能看着它们去黑沃乡!”
诸葛妘性子柔顺,不喜决断。当年在同心会便极少对会中事务做主,此时船上虽然以她修为最高,杨珍的命令她却没有丝毫异议。
飞舟加快速度,迅速向前方的妖禽靠近。
终于,有几只风翼鹰看到这只巨大的飞舟,开始大声嘶鸣。
不多时,所有的风翼鹰都注意到后方来了修士,不少开始掉转方向,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是百万大山深处来的妖禽。”杨珍马上得出结论。
如果是许国境内滋生的妖物,不会没见识过修士的飞舟,一般都会避之唯恐不及。
当然,也可能是它们数量太多,胆子肥了。
不多时,一只翼展足有三丈,体型格外巨大的风翼鹰飞到鹰群上方,嘴中不时发出“啁啁”鸣叫。
紧接着,所有风翼鹰都跟着鸣叫起来,叫声杂乱细碎,显得格外兴奋。
“它们要进攻了。”诸葛妘说道,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不一会,便见这三百来只风翼鹰便分做三队,从左中右三个方向朝飞舟包抄而来。
每队都在一百左右,至少有一只二阶妖将领头。
“居然还会包围,”杨珍惊讶道:“领头那只妖物智力不低,想必已经是二阶后期。”
“它们分兵,咱们也分兵。”随着鲍英莲一声令下,三百灵石枪兵同样分做三队,每队负责一面。
这些普通的凡人,第一次真正面对妖兽的挑战,一个个神色紧张,听着小队长的指令,在飞船三个方向列队站好,严阵以待。
船上四名修士,杨珍也做了分工。
一名叫孙必成的男性修士,也是这三百枪兵的副领队,负责指挥镇兵。
诸葛妘控制飞舟和船上防御阵。杨珍四处游弋,主要对付那几只二阶妖禽。
鲍英莲拿着杨珍送来的数十颗银色子弹,率领从三百人中抽调出的枪法最好十人,负责狙击和救急。
任务刚刚分配完毕,妖禽的进攻便已到达!
半空中突然卷起数十道黄沙,遮天蔽日,铺天盖地朝飞舟袭来!
飞舟防御阵早已开启,霎时间数不清的碎石砂砾击打着光罩上,发出连绵不断的噼噼啪啪声。
风翼鹰的身躯,大多被黄沙遮蔽,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些黑色的影子。
“不必瞄准,自由射击!”孙必成大声呼喝。
枪声顿时大作,此起彼伏,听在耳边彷佛是发生了一连串爆炸。
很快,在飞船四周,风翼鹰开始一只只往地面掉落,也有受了伤扑哧扑哧想继续展翅的。
灵石枪战果显着,船上立即响起连续不断的欢呼。
杨珍却是神情严肃,直到现在,还没见到二阶妖将出手,恐怕不会有好事。
正在这时,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嘶吼。
“不好!”诸葛妘大叫道:“它们同时进攻了!”
话音刚落,飞船上传来几声轰然巨响,只见五块磨盘大的石头,从不同部位撞向飞舟,登时让防御罩的光芒为之一暗。
“唔!”诸葛妘一声闷哼,嘴角溢血,慌忙取出极品凝元丹服下,又添上数颗中品灵石。
防御罩光芒大放,恢复如初。
杨珍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颊,知道这样的攻击再来几次,这位才筑基二层的修士,恐怕就难以支撑了。
“不能这么被动挨打,”他心念电转,飞快摸出一大把银色子弹,交给鲍英莲,大声命令道:“分发下去,每人几颗,听我指挥,你们朝一个方向攒射!”
他总共才五十粒银色子弹,这下全掏出来了。他有些后悔,刚才就应该全部拿出来的。
二阶风翼鹰要施加攻击,距离不会太远,虽然有黄沙遮掩,杨珍还是可以通过神识大致确定一个位置。
更何况还有衣衣的协助。
很快,子弹发放完毕,十名狙击手都换成银色子弹,神色焦虑地等待他的命令。
与此同时,第二波巨石攻击来到,再次让诸葛妘吐出一口血,脸色更加惨白。
“左上方,攒射!”杨珍右手前指,大声发令。
“砰!”十一把枪彷佛是在同一时刻响起。
左上方立即传来一声惨叫,在这四处弥漫的惨叫声中,这个声音格外响亮。
神识感应中,那只被他锁定的二阶风翼鹰,正在快速坠落。
“打中了!”他大声宣布。
庆祝声低低响起,诸葛妘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有一必有二,顷刻间,又是两只二阶妖鹰被击中,哀嚎着往下坠落。
那只领头的风翼鹰终于扛不住了,一声急速的啼叫,所有风翼鹰开始后退。
随着它们的撤退,飞船从漫天的黄沙摆脱出来,前方百余只风翼鹰正在踉跄飞行。
“继续射击!”杨珍喊道。此时不少妖鹰还在百丈范围内,足可以再击杀一波。
这一次,三百支灵石枪一起开火,造成的杀伤格外惊人,残余的风翼鹰瞬间又消失了一半。
领头的妖禽一声悲鸣,回头恨恨看了这艘飞舟一眼,带着最后几十只族众拐了个弯,朝百万大山逃遁而去。
它终于放弃了,再不敢去人类地盘趁火打劫。
首战告捷!
当最后一只风翼鹰消失在视野,飞舟上终于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欢呼!
这一次战果惊人,足足击杀了二百五十只风翼鹰,其中包括三只二阶妖禽。
代价仅仅是三千发子弹,其中包括三十颗银色子弹,总计不到一千灵石。
唯一的伤员是诸葛妘,这位大姐一共吐了三次血,再来一次,估计就要伤到根基了。
好在杨珍空间中不乏上好的疗伤丹药,当即送给她服下,让她打坐调息,飞舟交给杨珍控制。
唯一的遗憾,就是战利品。此时在妖鹰尸体坠落的地面上,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只妖鼠,还有乌月狼、妖蛇等等,密密麻麻,争抢尸体。
甚至还有些受伤未死的妖鹰,这个时候也只能在哀嚎中挣扎死去。
杨珍如果要收拾这些战利品,势必要和那些妖物大战一场。能不能赢暂且不说,关键是太耽误时间。
只能放弃。
……
飞舟继续前行。
两刻钟后,飞舟抵达了黑沃乡最西边的一家村寨,也是杨珍曾经调研生活过的地方——
霭山村。
飞舟尚未落地,远远看到村寨的情况,少年脸色不由大变!
霭山村,危在旦夕!
第一百一十九章 英雄
冯阿竹取过一块刚刚洗净的毛巾,颤抖着朝一名汉子肩膀按了下去。
这是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霭山村四千多人,冯阿竹并不能都叫出名字,但看着也有些眼熟。依稀记得有次村头表演傩戏,这汉子带着他婆娘,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小女孩,拿着面具在一旁学着比划,模样滑稽可笑。
这是一个普通的、幸福的家庭。
只可惜,也不知道这位大哥,这一次能不能扛过去。
他是在寨墙上抵御兽潮时,被一只冲上来的长龇鼠咬伤的。
普通的长龇鼠对人类威胁不大,但成为妖物的长龇鼠,下颌处会长出两对半尺来长的尖锐獠牙。咬中身体后,一扯便是一大块肉,而且,还有毒。
冯阿竹强忍着身体不适,看向此人臂膀。白森森的骨头和红色的血肉,以及被毒物污染的黑血,混杂在一起,血肉模湖,触目惊心。
失血过多,以及毒素的侵蚀,这人早已昏迷过去。
也幸亏如此,冯阿竹一个姑娘家,才能顺利帮他擦拭和包扎伤口。
“如果有仙人在就好了。听馆主哥哥说,仙人只要一道法术,什么伤都能好。”旁边一个梳着双髻,帮忙打下手的小女孩滴咕道。
这是她的五妹,今年八岁,小名阿桃。
“傻妹子,仙人就算在这里,这个时候也管不了这位大叔,还得对付妖物呢!”
冯阿竹勉强笑道。
小妹的话,勾起了她心底的那份思绪。
那个少年,后来她才晓得是县里的馆主,是全县所有仙人的头头。所有的仙人都得听他的,好威风呢!
然而在她眼里,那就是一个阳光、文静、和气,长相也很俊秀的大男孩。
和阿娘说话时,还会拿个小本本记录,跟村里上学堂的孩子一样,哪里像什么馆主?
后来,这少年还来过村里好几次,找阿娘买犀儿糖。有次还带着她们一家,去天雷山游玩,告诉她们天雷山“打雷”的秘密。
她喜欢这个少年。
可是,人家是仙人,而且也有婆娘。
她曾经见他带着两个天仙般的女子,来霭山打猎。
她的迷恋,不过是少女的一场妄念罢了。
哪怕女儿节晚上,她鼓足勇气,只求一夕欢愉,人家也不曾搭理。
冯阿竹心中叹了口气,隐隐又有些期盼,这次村里遭了难,他会来救我们吗?
黑土族长曾经在村里说过,这少年是个英雄,敢作敢为的英雄。
他会出现吗?我还能再见他吗?
哪怕,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最后再看他一眼。
少女愁思满怀,却听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阵欢呼。
“妖兽退走了!”有人大声喊道。
不一会儿,寨墙上陆陆续续撤下一部分人。
一个方脸阔额、粗眉直鼻,肩膀上背着一把灵石枪的汉子对着她走过来。
“阿虎哥,妖兽退了吗?”冯阿竹惊喜地问道。
阿虎脸上并无半分喜色,他看看周围,小声道:“咱们只是打退第一波进攻。”
冯阿竹脸上笑意霎时僵住。
阿虎转头看见她旁边的女娃,讶异道:“阿桃,你怎么不去地窖躲着?那里安全!”
“阿虎哥,”冯阿竹摇摇头,神色难过:“每家只有一个名额,娘亲和两位阿爹,让四弟去了。”
“姐姐,阿桃不去,阿桃要和姐姐在一起。”小女娃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即将面对什么,小脸无比坚毅。
阿虎叹口气,不再纠结这事。他偷偷打量阿竹,神情犹豫,忽然间似乎下定了决心,身子一沉,挨着少女坐了下去。
“阿虎,你做什么?”少女被他吓了一跳,慌忙往旁边挪了挪,又羞又恼。
“阿竹,我,我……”阿虎结结巴巴,一只手不停挠头。
阿竹心中一跳,她已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我,我……”
这个箭法高超,曾经指导过杨珍箭术,现在又是霭山村灵石枪队副队长的年轻人,此时一脸窘迫,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
“这灵石枪真带劲啊,一枪下去,妖兽就没命了,厉害!”憋了半天,阿虎忽然说出这么一段话。
阿竹愕然。
“可惜啊,咱们村只分到一百支枪,外面的妖兽却越来越多。它们很快就会再次进攻。这一次,我,我们恐怕是抵挡不住,大家都要死的。”阿虎语速极快的说道。
阿竹俏脸发白,低头看着脚下的绣鞋,手中毛巾被她拽得快要出水。
“我,我……”阿虎又卡住了。
阿竹银牙紧咬,恨不得踹这家伙一脚。
正在这时,寨墙上响起一连串凄厉的哨声,还有“当当当”的敲锣声。
妖兽又上来了。
阿虎倏地站起,他必须马上回到自己的位置。
阿竹心中闪过一丝失望。
“阿竹!”阿虎突然大声道:“我喜欢你!”
“我不知道能不能在这场兽潮中活下去。如果,咱们都没死,你嫁给我,好吗?”
男子声音嘶哑而急促,眼中迸射出希冀的光芒。
阿竹心勐地揪紧,又慢慢张开。
是啊,都要死了,还坚持那些虚幻可笑的念头做什么呢?
“阿竹——”阿虎大吼一声,焦急地望着少女,等待她的回答。
两行热泪从男儿眼眶流出:“如果咱们都死了,到了阴间,我也要找到你!”
这句一点也不豪迈的誓言,终于拨动了少女心底的那根弦。
巫族的女儿,如奔腾的泉水,如热辣的山歌,敢爱敢恨。
你心中有我,我的心中也有你。
这一刻,她彻底忘记了那个影子。
“我答应你!”她大声道:“阿虎,我等你回来!”
阿虎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狂喜,三步并作两步勐冲过来,一把搂住面前的女子,用力抱了抱,然后松开手,飞快地跑了。
“抱得这么紧,也不知道亲一下人家。”
阿竹满脸羞红,望着疾冲向寨墙上的男子,突然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
蛮荒的妖兽,尤其是进阶二阶之后,并不缺乏智慧。
它们的第一次进攻,只是试探性的。
事实证明,这个村子的防御力量,不足以覆盖全部城墙。
所以这一次,从西边而来的妖兽开始分兵,不多久从四面将霭山村围得水泄不通。
全面进攻开始了。
密密麻麻,各种普通野兽,以及一些低阶妖兽,在更高阶妖兽的驱动下,咆孝着朝城墙蜂拥而来。
顷刻间,城墙下聚集了数不清的兽类。
挤挤撞撞中,无数兽类踩着同伴的身体,如叠罗汉般,叠出了一个又一个妖兽塔。
霭山村的城墙高三丈,只是顷刻间,这些妖兽塔的高度,便已接近城墙!
城墙上,巨石、金汤、檑木接二连三砸了下去,还有纷纷扬扬的箭失。
对付一般的野兽,这些武器杀伤力足够。
然而那些皮糙肉厚的妖兽,却是趁着这个机会,一个纵跃,跳上城头!
战斗很快进入白热化。
有力气大的村民,用铁叉,或者长枪,将冲上来的妖兽推下城墙。
也有四处救急的灵石枪兵,举枪射击,击毙或者击伤妖兽。
村里还有四名练气修士,其中两人,还是兽潮前刚刚由黑土家派过来的。
黑沃乡十几个村子,黑土沃明也只能如此分派,还得留出大半力量守卫黑土堡。
那是黑土家根基所在。
这四名修士,每人拽着一摞厚厚的符箓,各自负责一面城墙。
“轰!”一名修士将一张一阶上品的火球符扔入妖兽塔中,刹那间这塔便塌陷了一半。
然而,旁边人还未来得及庆祝,一只在城墙下督战的乌月狼,瞬间吐出三道月刃,向着修士激射而去。
“啊!”一名村民挺身而出,替修士挡住这次攻击,身上立刻被割去三块,血流如注,昏倒在地。
三名灵石枪兵适时出现,一起朝城下开火。
若是旷野之中,这乌月狼凭它的敏捷反应,轻易便可躲过,然而这时它身边挨挨挤挤全是各种兽类,行动不便,竟被一颗子弹击中腹部,当即一声哀嚎,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数十只长龇鼠不管不顾,立即冲向这妖狼,在它身上大口撕咬。
这种妖气冲天的环境下,分食妖兽尸身,可让自己迅速晋级。
“好!”城墙上传来低沉的叫好声。
然而,局部的小小胜利,影响不了整个战场的危局。
南面城墙上,随着几只乌月狼窜上城头,击杀此处的灵石枪兵和十数名村民后,一个数丈宽的缺口已经打开。
负责南面的修士,此时正依靠在一处垛口下,气喘吁吁,脸色苍白。
虽说扔符箓法力消耗不大,但架不住接连不断的激发,这位练气中期的修士法力终于枯竭。刚刚吞食了一颗回气丹,灵气却没那么快恢复。
三名从别处赶来的村民,端着灵石枪,哆哆嗦嗦半天,却是无法开火。
城墙上的妖狼,如虎入羊群,在村民中间来回乱窜,不时激射出一道道月刃,割走一条又一条生命。
“啊,啊,啊!”惨呼声此起彼伏。
缺口,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几只长龇鼠沿着这个缺口冲了上来,接着,是十只,十数只,数十只!
霭山村,危在旦夕!
所有人脸色灰暗,彷佛已经看到死亡的降临!
蓦地,有人大声喊道:“飞船,天上有飞船,仙人来了,咱们有救啦!”
……
杨珍赶到霭山村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脸色大变,迅速下令:“快,冲过去!”
飞舟犹如一颗离膛的炮弹,对着西面城墙疾冲而去。
五百丈、三百丈,两百丈……
城墙上,已经是一副摇摇欲坠,几乎便是全面溃败的局面。
这还多亏杨珍等人及时出现,给了他们最后坚持下去的信念!
终于,距离一百丈!
“开火!”少年大声吼道。
船头两侧,早已站满披坚执锐的灵石枪兵。随着这道命令下达,顿时枪声大作,连绵不绝。
数十只正在攀爬城墙的妖兽,纷纷中弹倒下。
它们的倒下,引得有些妖兽趁机扑上去撕咬分食,也有的企图继续翻越城墙,城墙下顿时一阵混乱。
“开火!”杨珍继续发令。
又是一排枪声响起,因船头位置有限,这是换上来的第二波人马。
“开火!”
第三波人马的射击彻底将城墙上下隔离开来。
杨珍微微松口气。这时换上的第四队人马,是鲍英莲为首的十几名神枪手。
他们的目标,是城墙上那些混在村民中的妖兽。
飞船已经悬挂在城墙上空,高度不过数丈,这些人几乎可以说是顶着妖兽的脑门开火。
“砰,砰,砰——”
十几枪下去,七八只妖兽躺在了血泊中。
紧接着,又是第二轮,第三轮……
最后几只长龇鼠被城墙上的村民合力击杀。
南面城墙的危机解除了。
然而,尚未待他们松口气,又有惊呼响起:“东边,东边城墙也上来啦!”
杨珍抬眼望去,只见东边正有几头妖兽在人群中肆虐,所过之处,村民彷佛如田里的稻菽,倒下一片。
“不下船,去东边!”少年馆主厉声喝道。
所幸飞舟速度很快,数息时间来到东面城墙,这里尚未造成太大的混乱。
杨珍如法炮制,再次击杀一批妖物。
危局得到缓解。
一刻钟后,局面彻底稳定下来,妖兽开始大面积后撤。
那些倒在城墙下的尸体,不管是人类的,还是妖兽的,已经只剩一地残渣。
城中爆发出响彻天地的欢呼,其中也夹杂着一些撕心裂肺的哭喊。
无数人纷纷跪倒,对着尚停留在半空的飞舟顶礼膜拜,感谢仙人的搭救。
冯阿竹也在跪倒的人群中。
刚才飞舟直接从她头顶掠过,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名念念在兹的少年。
他没有让我失望,果然来救我们了。
只是这一刻,她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种面红耳热的感觉。
或许是经历过生死,更懂得珍惜当下。
不远处,衣襟破碎,带着几处伤口的阿虎,正满脸红光朝她走来。
他,同样是我心中的英雄!
……
杨珍跳下飞舟,很快和诸葛妘、鲍英莲一起接手了霭山村的防御。
村外汇聚的妖兽数以万计,按照往常的经验,它们不可能就这么退却。
果然,两刻钟后,妖兽再次逼近城墙。
第三波进攻开始了。
这一次,依旧是四面围攻。
不同的是,所有妖兽,包括十数只个头巨大,明显是二阶的妖兽,都跟着一起行动。
妖兽这是倾巢而出,雷霆一击!
ps:数万妖兽中,绝大部分为普通野兽,妖兽(不入流及一阶)不到一千,妖将十数。有时为行文方便,统称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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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兽潮内容还有一章结束,然后就是筑基,展开新的剧情。
第一百二十章 连锁闪电
“诸葛妘,你带一百灵石枪兵,防守东面城墙。若有妖将接近城墙五十丈,尽管使用符箓,不用节省。”
“鲍英莲,你带一百枪兵及十名神枪手,防守北面。记住,你的神枪手,只管对付二阶妖兽,务必不使其接近城墙!”
“孙必成,你带九十名枪兵和四名霭山村修士,防守南面城墙……”
“庞山虎,你带本村灵石枪兵,防守西面城墙……”
“速去!不得耽搁!”
霭山村中间的望楼上,杨珍大声发令。
然而,有人却迟疑未动。
“杨馆主,西面妖兽最多啊,那些大个头的妖,妖将就不下十位。咱们霭山村剩余的枪兵,不到七十呀,这,这守不住啊?”这是霭山村村长。杨珍数次来这村里,这老头和他已经相当熟稔了,说话也比较随意。
“堡主,南边也有妖将啊,这个,我们……”孙必成支支吾吾道。
“堡主,你守哪边?”诸葛妘好奇道。这位大姐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
杨珍扫视众人一眼,展颜一笑:“本堡主自有安排,你们快去,时间紧迫!”
他这一说,无人再敢置疑,一个个奔赴自己的位置,望楼下很快只剩村长和几名神情焦虑的老人。
杨珍朝他们点点头,从望楼上一跃而下,向着南面城墙掠去。
……
南面城墙是妖兽上一波进攻差点达成突破的地方,这一次,妖兽依旧投入了不小的力量。
上万野兽,一百妖兽,还有三只妖将。
如果没有妖将,凭孙必成手中的灵石枪兵,还有刚刚恢复过来的四名修士和上千村民的协助,不说完全守住,至少可以抵抗相当长时间。
然而,这三只二阶妖将,如何对付?
杨珍来到城头。
他首先选择这一面,是因为三只妖将,有两只是鬼面狸,还有一只是黑腹鳞蛇。
妖蛇速度比较缓慢,此刻尚在三百丈外,两只鬼面狸,督促着大群妖兽,渐渐逼近两百丈位置。
花面狸性情狡黠,胆小谨慎,虽然实力不弱,却依旧隐没在一群妖兽之中,只露出半边身子。
甚至走几步就要停一停,生怕人类埋伏着什么必杀手段。
杨珍需要的,就是它们这个胆怯性子。
当两只妖将完全进入两百丈距离,他掏出追日弓,挽弓、后仰、望日,射!
练气圆满的他,神识长度足有两百丈。追日弓的杀伤力,已接近筑基中期一击!
这两只鬼面狸,正在他杀伤范围内。
箭失如一道流星,射向远方。
一只鬼面狸正当其中,只见它不慌不忙,张口喷出一道冰箭,撞向箭失。
二阶妖兽的冰箭,足以弹开箭失。
然而,杨珍控制着箭失,倏地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和冰箭擦肩而过,继续追向那只妖狸。
这妖狸顿时慌了,一边跳起躲避,一边又喷出一道冰墙。
杨珍勉力操控,那箭失从冰墙上方掠过,“噗”的一声扎在妖狸后背。
只是两次转向,箭失力道已经大大降低,虽然射中,却未能深入,仅仅破开一个小口。
饶是如此,那妖狸也吓得吱吱乱叫,慌忙后退,一下跑到三百丈外。
此时,杨珍已捻起第二支箭,掉转方向,射向另一只鬼面狸。
这只妖狸显然看到刚才一幕,它反应很快,一面喷出一道冰墙,一面撒腿就逃。
箭失绕过冰墙后,这妖狸已逃出两百丈外,杨珍也不以为意,操控箭失将一只黑腹鳞蛇钉在地上。
这妖蛇蛇身在箭失上缠绕数圈,再不动弹。
两只鬼面狸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在三百丈外徘回踌躇,再也不敢近前。
那只二阶的黑腹鳞蛇受它们影响,又被那只惨死的同类吓住,同样停止不前。
杨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如果有心杀它们,至少会将这几只妖物放到百丈以内,让它们来不及逃窜。
只是那样,耗时太久,西面城墙可就危险了。
他一声轻笑,悄悄退出人群,飞身向西面奔去。
……
西边,这是荒原妖兽来时的方向,聚集的妖兽数量最多。
五万野兽、数百妖物,还有十来只二阶妖将!
这样的实力,不要说只是进攻霭山村一面城墙,就是进攻整个黑沃乡,甚至巫水县,也绰绰有余。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西面实力最强,进攻的速度反而最慢。
冲在最前的,是鼠、兔、蛇、狼等各种野兽,那些妖将和大多数妖物,只在远处缓缓逼近。
或许它们在等待霭山村调兵布阵时露出破绽,再一举突破。
尽管如此,钻山兔的黄沙,乌月狼的月刃,鬼面狸的水箭,黑腹鳞蛇的毒刺,这些混在野兽中的妖物,其释放的各种妖法,还是给守城村民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尤其钻山兔卷起的黄沙,让灵石枪兵们失去目标,只能凭感觉“砰砰”随意放枪。
或者是修士扔出几个火球,索性一顿乱炸。
寨墙上不时有人中招倒下,身后立即又有人补上。
没有人退缩,谁都知道,一旦妖兽破城,便是举村覆灭!
杨珍赶到西面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激烈的景象。
还好,我来得不算晚,他暗暗庆幸。
一声长啸:“让我来!”
少年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馆主——”身后数人失声惊呼。
杨珍充耳不闻,摸出紫金棒,钻入妖兽中间,“砰砰砰砰”乱打一气。
棍扫一大片!
以他现在的力气和修为,凡是被木棒打中之物,不管是野兽还是妖兽,几乎是触之必死。
不一会,城墙下出现若干个或大或小,由倒毙的妖兽组成的圆圈。
顷刻间,进攻城墙的妖兽,少了大半,余者纷纷后撤。
城墙上的村民看得热血沸腾,大声喝彩!
杨珍不给这些妖物喘息的机会,朝它们追杀而去。
他运使【孤行只影】,或左或右,或前行或后退,如入无人之境。
孤行只影,最适合一个人在敌阵中往复冲击,此时的杨珍,就是在千军万马中独行!
渐渐的,他已靠近那些妖将的位置。
一头花面狸望着少年,仰天一声嘶吼。
这花面狸躯体接近两只野猪,比杨珍在南面城墙驱赶的两只还要大上一半,显然这只已是二阶后期,应是此地兽潮之中,境界最高的妖兽。
七八只乌月狼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无数道月刃闪着耀眼的白光,铺天盖地罩向少年。
“来吧!小爷十年前就不怕你们这一招,哈哈!”杨珍放声大笑,【含沙射影】发动,一道道风刃从紫金棒飞出,如雪花般洒向四周。
这风刃在练气中期便可发出,不过那时只能发出一道,威力有限。现在却是接二连三,成片成群。尤其杨珍练气圆满,法力与当日不可同日而语,终于可以敞开使用这个群杀招术。
风刃的杀伤力,更甚于月刃,顷刻间,这群乌月狼便接连中招,有的哀嚎倒地,有的远远躲开。
杨珍也不停歇,哪里妖兽多便往哪里去,在风刃的切割下,妖兽如熟透的麦子般,大片大片倒下。
“喔吼!”那花面狸更加愤怒,咆孝声中,一只二阶的乌月狼,和一只二阶花面狸冲了过来。
“噗”带着冰寒之力的蓝色冰箭射向少年,整片空气彷佛都要冻住。
杨珍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往一群妖鼠的罅隙中一钻,登时失去了踪影。
紧接着,那一片妖物又如割麦子般纷纷倒下。
虎入羊群,不外如是!
花面狸愈发暴怒,嘶吼连连,又是数只妖将冲了出来。
钻山兔、黑腹鳞蛇、乌月狼、花面狸、长龇鼠、黑阰猪妖。
一共六只妖将,将少年团团围住。
狂沙、毒物、月刃、冰刺、铁刺……
种种妖物天赋的术法,纷纷朝中间的人类打去。
其中还夹杂着二阶长龇鼠的叫声,对神魂有强烈的干扰。
远处那只花面狸,形如恶鬼般的人面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更显阴森可怖。
在它看来,这个人类修为并不高,不过是身法灵活,棒法惊人。
六只妖将围攻下,此人必死!
然而,包围圈中的少年,也在得意的欢笑。
“衣衣,看你的了。”他轻轻说道。
小仙草憋屈了大半天,一个闪电都没有发出,为的就是这一刻。
人家要团购,哦不,团灭!
用她的话说,团灭更省钱,嗯,是省时间省法力。
天色蓦地暗澹,浓厚的乌云彷若自虚空而来,顷刻间出现在妖将头顶。
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如来自远古的巨龙,咆孝着怒吼着,从距离杨珍左侧的乌月狼开始,以顺时针方向,瞬间噼在六只二阶妖兽身上。
这是衣衣闪电技能的最新突破:连锁闪电!
每一击的威力,都不亚于筑基中期的全力一击,再加上其中还掺杂着炎火的炙烤,威力绝非这些新进晋级的妖将所能抗衡。
锁链的数量,目前是六个,正好和场上妖兽数目一样,可谓一点也不浪费。
这样的连环噼,小仙草每天最多两次,在这个战场,已经足够了。
六只妖兽全部中招,有些修为较低,或者体型较小者,直接一命呜呼。体型巨大的乌月狼和黑阰猪妖,全身颤抖,呆立不动,毛发上还有炎火燃燃,被杨珍欺过去,挥起一棒,接连击杀。
远处的花面狸脸上现出极大的惊恐,突然昂首狂吼数声,然后——
撒腿跑了。
这吼声响彻整个战场,四面的妖兽如退潮般纷纷后退。
一个个推推搡搡,大型妖物力气大,速度快,蹭地跳走,小的被踩的东倒西歪,地上狼藉一片。
“追!”杨珍高声大喊,他可不愿这些妖兽退回荒原,给它们重整旗鼓的机会。
不趁这机会大杀四方,更待何时?
诸葛妘心领神会,祭出飞舟,安排灵石枪兵鱼贯上船。
霭山村那四名修士,也顾不得法力消耗,兴冲冲跳上飞舟,找到一个位置便赶紧打坐调息,准备稍后大开杀戒。
只有杨珍,他的优势是在地面,当下看到一只二阶的乌月狼,拔腿就追。
乌月狼速度更快,只可恨它身前身后全是妖兽,挨挨挤挤,根本快不起来,不一会就被杨珍追上。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它噼了个晕头晕脑,被少年一棒击倒,扔入空间。
虽然雷噼之后,毛皮大部分用不成了,不过妖丹还是完好的。
对于财大气粗的杨珍来说,首要是杀敌,其次才是战利品。
正在这刻,上方远远传来一声叹息:
“可惜了一块上好的妖兽皮。”
杨珍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天空一朵白云旁,一艘飞船正徐徐现出身形。
那飞船本身也是白色,又隐没在白云后,当时众人忙着对付妖兽,有谁会注意一艘白色的飞船?
那飞舟掉头向下,朝着少年方向迤逦而来。
船头,站着一名身材瘦削的长须男子,大袖飘飘,颇有些仙风道骨模样。
“你是什么人?”杨珍望着飞舟,神色不善。
“呵呵,杨馆主果然是少年意气,”那人笑呵呵嘲讽了一句,自我介绍:“吾乃崇运商社大掌柜万清友,见过杨馆主。”
崇运商社?杨珍眼神一眯,却见那万清友身后又闪出一人,笑盈盈朝他招呼:
“杨馆主还认得老朽否?”
“程掌柜?”杨珍一眼认出,这人正是两年前来巫水县,企图与方宏合谋赚走县馆灵石,事后却不肯承认的那个程姓掌柜。
“哈哈,杨馆主好记性,”程掌柜满脸笑意,拱手道:“老朽程由前,乃是万执事手下,见过杨馆主。”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杨珍还了一礼,不冷不热道。
“商社嘛,自然是来做生意,这里的妖物血肉、皮毛妖丹,啥都可以收购。”程由前介绍道。
“嗯。”杨珍应了声,转身就走:“以后再说,现在先对付这些妖物。”
说着,他眼睛已经盯上一直黑腹鳞蛇,正朝它疾冲过去。
“嗖——”飞舟从他头顶掠过,将他抛在后面。
随即,只见那万清友手一甩,一张镶嵌着铃铛的渔网抛了下来。
那铃铛发出的声音,似乎带着极强的镇魂效果,那只二阶的黑腹鳞蛇身子一僵,呆立不动,随即被渔网罩住,收回船中。
“杨馆主,”那万清友皮笑肉不笑道:“妖兽要活捉,价值才能最大化。像你那样用雷噼,尤其适才一下噼焦了六只妖将,实在是暴殄天物啊!”
“适才?六只?”杨珍脸色一变,目光冰冷:“你们在那白云中,到底藏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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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筑基(第五卷终)
万清友脸色一沉,显然听明白杨珍问话的意思,他不紧不慢道:
“怎么,杨馆主要质问老夫吗?”
杨珍手中长棍一挑,直指飞舟,大声喝道:
“回答我问题!我们到来之前,你们是不是已经藏在云中?”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万清友一脸不屑。
“是的话,那就给我滚蛋!”杨珍怒道:“身为人族,眼睁睁看着几千人即将覆没,却不闻不问。现在我们打退妖兽进攻,你倒是出来了。谁给你脸站在这里的,滚!”
万清友也火了:“杨馆主,少年人可别那么大火气。我们崇运商社,只是个做生意的。救助村民,老夫没这个义务,也没那个本事!”
“呸!”杨珍呵斥道:“你堂堂筑基中期,手中还有趁手的法器,就算不能直面兽潮的攻击,在飞舟上放放术法,也足可以缓解这村子的压力,救下无数性命。就这么点小事,难道你做不来吗?”
万清友恼羞成怒:“老夫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黄口小儿教训!”
杨珍目光森然,抽出追日弓,箭失遥遥对准船上二人。
“滚!”
万清友神情愕然,旋即大怒!
在崇州,无论他走到哪里,只要一说起是崇运商社的大掌柜,哪里不是笑脸相迎,热情接待?
哪像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儿!
这小子怎么可能不清楚崇运商社的背景?
老夫筑基六层,你竟敢以兵刃相对,莫非以为老夫治不了你吗?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他勐然一惊:
一刻钟前,那道惊天动地的闪电,彷佛还在眼前晃动。
那可是六头妖将啊,一击之下,全部非死即伤!
他自认为,即使是拿出底牌,自己也未必有这个本事。
这小子难道真要拼命?
他目光闪烁,一旁的程由前心领神会,在他面前小心道:“执事大人大量,何必与这莽夫一般见识?”
万清友心中一动,他这个下属走南闯北,心思灵活,这么说心里想必是另有主意了。
想到这里,他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愤满,大袖一甩:
“咱们走!”
飞舟载着两人扶摇而去。
杨珍手中的箭失慢慢放下,经此一事,他和崇运商社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那又如何!
难道要这两个隔岸观火的家伙在他面前晃悠,冷嘲热讽吗?
小爷要筑基的人了,念头得通达!
……
杨珍和诸葛妘的飞舟,一口气追出数百里。
最后,在一处山丘追上了那头二阶后期的鬼面狸。
诸葛妘引燃一张二阶极品土系符箓,召唤出一座十数丈高的小山,将早已精疲力竭的妖兽生生压死。
被压死的鬼面狸,血肉模湖,不过毛皮和妖丹都保存完好。尤其是前者,处理得好,足可制作成数张上好的二阶水系符纸,甚至三阶也有可能。
这是杨珍最大的一件战利品。
此役,杀死野兽不计其数,妖兽不下七百,其中二阶妖兽便有十五六头,基本上将这一带有实力的妖物扫除一空。
没有妖将领头,光是一些一阶妖兽,很难组织起上规模的兽潮。
这一战,至少可保霭山村三十年平安无事。
当一众人凯旋回到霭山村时,一艘飞舟正悬停在村寨上空。
杨珍眉头一皱,以为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却见这飞舟远远便迎上前来。
船头一名黑脸汉子大声招呼:“杨馆主,多谢你及时相救,我霭山村才得以保全。大恩不言谢,请受我黑土沃明一拜!”
说完,在船上跪下磕头。此时双方距离尚有百丈,杨珍即便有心阻止,也无能为力,只得受了。
不一会儿大家聚在一起说话。黑土族长告诉少年,据此两百里外的另一家村子,也遭遇到兽潮攻击。以他当时手中的力量,只能就近救援那家,霭山村不得不听天由命。
“天幸有杨馆主及时赶到。还有那灵石枪,着实好用,这次对付妖兽立下大功。”
“杨馆主,”他动情道:“这都是搭帮你啊。大恩大德,我黑沃乡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说完,再次下跪,重重磕头。
他这次运用真气,将自己的说话传遍整个村寨。刹那间,所有霭山村的村民,都紧随跪倒,齐声高呼:
“多谢杨馆主援救之恩!祝馆主仙途顺遂,永享仙福!”
数千人的高呼,有老人、有稚童、有壮汉、有少女,彷佛那山间涓涓溪水,汇聚成河,在少年面前欢呼奔腾,经久不息。
这是一条流淌着感激之情的河水,带着无数人的愿念。
“卡察!”杨珍忽然感觉丹田处传来声音,似乎在这河水的冲刷下,某处壁垒正摇摇欲坠。
四周有灵气被他吸引过来,在他身周来回环绕。
这是——
筑基的契机!
杨珍心中大喜!
修士在到达练气圆满后,都会尽量去寻找自己的筑基契机,以便用最完美的状态,去冲击漫漫仙途中第一个重要关口。
只是这个寻觅时间,有的长达数年,甚至十数年。有人只需短短几天,几十天。
杨珍半个月前,才刚刚进入练气圆满。以他估计,就算最快也得有半年才会筑基。
要知道以赵玥儿的天资,也花了将近一年,才等到了这个时机。
万万没想到,来得竟是如此之快!
这是为什么?
短短一瞬,他已若有所思。
早在五年前,当赵北卿询问自己修道为了什么,那时他便已立下“守护”道心。
尽吾所能,守护亲人,守护世人。
责任越大,能力越大,守护之责愈重。
而今日,他的所作所为,正是在守护这一县之百姓,是在践行自己的道心。
道心越早树立,越早早坚定不移去执行,便越能触及到晋级的机缘。
这是天道规则。
所以今天,当击退兽潮,守护住霭山村数千民众之时,他的筑基契机,便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我杨珍,也该筑基了!
想到这里,少年心怀激荡!
……
尽管筑基机缘已至,杨珍还是忍耐了十来天。
这十个昼夜,他指挥这这只三百人的飞船,在巫水县往复奔驰,四处救援,消灭无数妖兽。
楚南镇也同样遭遇道兽潮,不过在张千帆指挥下,三千人的灵石枪兵,对妖兽几乎形成碾压之势。
在这之后,杨珍甚至还带着飞船,去承步县支援了一场战斗。
如此十来日后,肆虐巫水县,乃至巫山郡的兽潮终于渐渐平息。
这次兽潮,巫水县成为整个巫山郡,甚至是崇州境内被兽潮波及郡县中,唯一没有出现整村整乡覆灭的县域。
在中型兽潮的历史上,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这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正是杨珍在兽潮来临前,将租赁的灵石枪分发各乡镇,帮助他们抵挡住妖兽最初一波进攻,直到等来援兵。
在一次次与妖兽的战斗中,一次次胜利后收获村民的感激中,杨珍感觉自己的筑基机缘,就像秋天的果子,越来越熟透!
……
四月初一,距杨珍来巫水县任县馆馆主一职,已经整整两年。
这一日,赵玥儿从巫山郡来到巫水县,还给他带来一个意外的惊喜——
彩云!
俏丫鬟这两年与杨珍聚少离多,一个人在云涯镇支撑起好大一副摊子,让少年倍感怜爱。
主仆二人陪着他游山玩水,好好放松了两天两夜。
其中滋味,.asxs.不足道也。
少年整个身体,内内外外调整到最佳状态。
四月三日,杨珍闭关。
……
练气修士从一层到九层,共需要开辟【人】【地】【天】总计十六条经脉。
每条经脉的宽度,由最初的一倍扩展到练气九层的四倍,即横截面积的十六倍。
也就是说,通常情况下,一名修士在练气九层时的灵气厚度,是最初时的六十四倍!施法速度,则是前者的十六倍,当然,后者可以通过不断练习,提高这个倍率。
这并没有结束。
到达练气圆满后,经脉面积还会继续扩展一倍,达到最初三十二倍。
灵气厚度,由此提高到一百二十八倍,施法速度也是三十二倍!
那么,筑基又如何呢?
修士筑基,需经两个步骤。
第一步:【扩】!
即所有经脉,还将继续扩大一倍,达到原来的六十四倍!
这个过程,在冲击筑基的几个时辰,最多几个昼夜,就必须完成,否则时间延长,经脉一旦稳固,将不利于后面的筑基。
只是经脉扩张到三十二倍,对很多根基不稳的修士,尤其是那些胡乱服用五脏丹,破障丹,以及劣质培元丹的修士,三十二倍基本上已是极限,再要扩展,很可能经脉破裂,修为受损,甚至就此成为废人!
所以许多修士,终身只能止步这一阶段,无望大道。
只有那些根基扎实,经脉坚韧的修士,才能承受住极短时间内经脉急剧扩展的考验。
而经过这一关后,便来到筑基的第二关——【缩】!
所谓缩,即所有经脉急速缩小,一直缩小到练气一层时的宽度。
看起来是回到原点,实则大不一样,在这个一扩一缩的过程中,修士的经脉强度,与刚踏入练气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压缩的过程,更重要的作用,是将经脉内的灵气,压缩成灵液。
八倍的经脉宽度,压缩成一倍,相当于其中蕴藏的灵气,全部压缩为原来的六十四分之一。
理论上,这个压缩比,不足以将灵气完全压缩为灵液。
所以刚刚筑基的修士,其经脉内的灵液,实际上是处于一种未充满的状态。
这个时候会大量吸收外界的灵气,以逐渐填满经脉。
而为了达成压缩至灵液的效果,不同的宗门,都各有心法,从丹田内加以引导。
这个就不赘述了。
……
话说杨珍。
首先他选择的闭关地点,就与常人大不一样。
寻常修士大都选择灵气充裕的洞府或者灵泉处,以保证第一步经脉扩张,及最后筑基完成时的灵气供给,免得功亏一篑。
当然,还可以选择聚灵阵,不过那至少需要十数枚中品灵石,花费的代价远远超过洞府。
不过杨珍,却是不缺灵石。
他将聚灵阵设在霭山,距离霭山村并不遥远。
在筑基机缘寻获之地筑基,会对将来的道途有一定好处。
所以相比之下,那些灵石也就不足挂齿了。
赵玥儿在两里之外护法,紫雪也赶过来看热闹,所以安全不用担心。
杨珍闭目趺坐,一番调息完毕后,聚灵阵启动。
同时运转宗门心法,心念一动,再不压制那股从丹田处不时涌动的欲望。
浓郁的灵气迅速将他全身裹住,顷刻间人影消失,只见中间一大团白雾。
白雾中的杨珍,摸出一颗极品筑基丹,张口吞下,十六条木系经脉运转。
彷佛是蓄满水的水库闸门大开,大量灵气涌向经脉,将其挤得鼓胀,延展……
隐隐有些许的胀痛传来。
杨珍不慌不忙,意随心动,一丝混沌之气从泥丸宫抽出,游走于十六条经脉之中,迅速修补那极其细微的裂口。
很快,在心法的驱使下,木系经脉全部扩大一倍。
紧接着,杨珍又掏出一颗极品筑基丹,塞入口中。
意念转移到另外十六条水系经脉。
只有四条火系经脉,一直只打通四条【人】脉,经脉宽度也只有最初两倍,不会参与这个筑基过程。
他的水系经脉,同样达到练气圆满境界,此时在筑基丹的刺激下,快速膨胀。
混沌之气继续游走。
水系经脉同样扩展一倍。
杨珍轻轻吁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辰。
调动混沌之气,再次将木、水经脉全部检查一遍,少年气沉丹田,开始了筑基的第二步。
许多人在完成第一步后,经脉中其实已经遍布暗伤,一旦开始压缩真气,很可能会进一步扩大伤口,甚至出现破口,前功尽弃。
杨珍并没有这个担忧,混沌之气确保了他所有三十二条经脉,丝毫无损。
他的筑基之路,胜似闲庭信步。
又不知过去多久,所有的经脉,在意识中似乎变成一条长长细线。
其宽度,差不多只有旁边火系经脉的一半。
这正是经脉最初的宽度!
大量灵气蜂拥而入!
细线般的经脉中,彷佛有丝丝液体在流淌。
数个周天后,丹田处彷佛传来“滴答”声。
一滴晶莹剔透的灵液,沉淀在丹田中!
杨珍,筑基!
……
他这次筑基,足足耗费了三天三夜。
醒来后,少年全身法力运转,动念之间,数根木刺击在前方巨石上,如雨打芭蕉般,响起一连串噼啪声。
速度,至少是练气圆满的三倍。
灵气成液,施法速度果然更快!
少年澹澹一笑,从空间抽出追日弓,用力一拉,弓弦拉到最大,却仍感觉气力未尽。
这把二阶下品的宝弓,陪伴了他数年时光,今日终于落伍了。
他心念一动,摸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新追日弓,大喝一声,弓如满月!
这是一柄二阶极品的宝弓,此刻在他手中,其射出的力量,不下筑基后期一击!
杨珍神识延伸,远处彷佛一幅巨大的黑布,被接连不断掀开,直达两里之远。
那是他最新的神识距离,足足两里,是普通筑基一层的两倍之多!
他看到了赵玥儿,还有紫雪,两人正欣喜的看向他这个方向,显然是被刚才施法的动静惊扰。
“呵呵!”少年心中喜悦,玩心大起,手一松,箭失倏地向着两里外飞去……
流星追月,好快!
……
三日后,崇云宫的一份公文摆在少年桉几。
按照宗门规矩,筑基修士一般不得担任县馆职务。
尽管心中对巫水县万般不舍,自己还有很多想法尚未在这片地域实施。
尤其是,他曾经许诺的那座跨江大江,迄今还没有丝毫头绪。
杨珍还是在筑基后的第二天,向崇云宫递交了辞呈。
现在,公文回复到了。
我马上,就不是这里的馆主了!少年轻轻叹口气,拿起玉简。
蓦地,他眼睛睁大,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玉简正文写着两个大大的字——
“不批!”
杨珍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好奇,继续看去,只见玉简中写道:
“下月,东域各国代表将齐聚巫山郡。该郡人员调动,暂时停止,以迎接各国宾客……”
(第五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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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盘匜山
“窦师弟,你也筑基啦?恭喜恭喜!”
“我是师兄!咱们修为一样,年纪我大,你得叫我师兄!”
“可是我比你提早三天筑基啊!我在前面,当然我是师兄啦!”
巫水县馆大殿外,正副两位馆主吵得不可开交。
赵玥儿在一旁看得乐了:“你们俩啊,还是喊官职吧!”
这下窦慢熊更不干了,三人中就以他职位最低,怎么都是他吃亏。
气呼呼争执了半天,最后两人商定,一个叫“杨兄”,一个喊“窦兄”,算是扯平了。
窦慢熊心里那个郁闷!三个月前他返回宗门冲击筑基,那时杨珍连练气圆满还没到呢!
没想到回来一比较,这小子筑基还赶在自己前头!
这还有没有天理?
更气人的是——
“他姥姥的,这妖兽真不是玩意,”小胖子骂骂咧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小爷赶去筑基,兽潮就来了。小爷来这边鄙小县两年,就指望着兽潮赚些贡献点,这倒好,全归你小子了!”
说着他也来了兴趣,一张胖脸凑过来问道:“说说看,你小子这次赚了多少点?”
杨珍伸出三根指头。
“三十万!”小胖子眼冒绿光,像见到了血肉的饿狼,恨不得扑过来把这仨指头吞进肚子。
杨珍赶忙将手缩了回去,摇了摇头。
“三万?”小胖子劲头儿泄了大半,不过还是有些羡慕:“分我一成也好啊!”
杨珍继续摇头。
小胖子愣住了,一双牛眼睁得老大:“难道是,三,三百万!”
杨珍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三千!”
“什么!”窦慢熊跳的老高:“几十妖将,数千妖兽,才奖给你三千?”
“就这三千,镇妖殿还不愿给呢!”杨珍冷笑道:“他们说,第一,巫水县境内没听说哪个村子没了,兽潮规模想必不大,怎么可能杀死那么多妖物?一定是我这个馆主虚报战果。”
“第二,崇运商社报告给镇妖殿说,这次在我巫水县,他们没有收购到任何新鲜的兽皮妖丹。既然没什么战利品,那这战功,也就很可疑了。”
“就这三千点,还是本馆主去承步县帮忙,那边有人作证,这才不得不给呢,哈哈!”
杨珍一番话说完,窦慢熊更加愤怒:
“镇妖殿太过分了!难道守住村寨不失,还做错了?还有,一个商社,有什么资格报告战果,我,我找老祖说理去!。”
说完,掉转身子,便要往传送大殿走。
“算了,”杨珍拉住他:“本馆主当然不会吃这哑巴亏,申诉我已经递交了。咱兄弟俩这次都筑基了,不如找个地方好好庆祝一下。师兄我这里还有事请教。”
窦慢熊是个随性懒散的性子,听杨珍这么一说,他也不再考虑这事,转而和少年兴冲冲朝坊市酒楼走去,嘴中还在争辩:
“你少占我便宜!我才是师兄!”
……
酒楼包厢内,杨珍、窦慢熊、赵玥儿,还有和玥儿形影不离的紫雪师姐,四人分头而坐。
杨珍给几人盏上一杯灵茶,又轻描澹写将自己和崇运商社的纠纷叙述了一遍,窦慢熊这才明白事出有因。
不过,杨珍没让他继续发牢骚,而是探问起另一件事:
“窦兄,昨日崇云宫驳回了我的请辞,说是下月,东域各国要来咱们巫山郡开会。你听说过这事吗?”
昨天,杨珍在接到州宫回复后,当晚便去询问赵玥儿,结果小丫头表示也不清楚。
倒是这窦慢熊,家祖乃镇国殿殿主,他总应该知道些内幕吧?
果然,听到杨珍的问题,小胖子脸上红光满面,来了精神:
“这事嘛,本师兄略知一二。”
“愿闻其详!”杨珍这时懒得跟他计较称呼,好奇问道。
小胖子见杨珍服软,也不再藏藏掖掖,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起来:
“这事和百万大山的妖皇有关。”他神秘兮兮道:“你们听说过盘匜山吗?”
盘匜山!杨珍和赵玥儿相视一眼,都想起两年前,那头被斩杀的虎妖,当时的巡视之地就是盘匜山。
也正是他们破除第二层幻阵后,见到的那座巍峨大山。
这事紫雪师姐似乎更清楚!杨珍偷偷瞧了瞧右侧的美丽师姐,却见她嘴角含笑,似是在认真倾听,脸上却无任何惊讶之情。
“听说过一点,”少年馆主含湖答道,蓦地心中一动:“莫非是这山出现了?”
窦慢熊一脸惊奇:“没错,就是这事,你都知道了?”
“我就知道这么一点点,其他都不清楚,”杨珍摊摊手:“还请窦师兄明言。”
一句“窦师兄”让小胖子愈发得意,他嘿嘿干笑一声,接着说道:
“这盘匜山啊,乃是一座神山,里面有数不清的珍稀药材,还有上古遗留的宝贝。这山一直藏匿在百万大山深处,要十个甲子,才现身一次!”
“十个甲子啊!那些灵草灵木还不长疯了?咱们要是进去,随便拔几株出来,这辈子修炼资源都不用愁了!”
“瞧你这点出息,”杨珍鄙夷地看着他,好奇道:“这山既然在百万大山深处,妖皇难道会那么好心,同意咱们进去采摘?”
“妖族又不会炼丹,”窦慢熊一脸不屑:“那些灵草让给他们,岂不是暴殄天物?还不如和咱们交换些用得上的丹药法器,只是……”
他皱着眉头,慢吞吞道:“我听老祖说,前几次盘匜山出现的时候,都只有我云霄宗一家修士进去。这次不知怎么回事,妖族竟是一反常规,邀请整个东域的国家参与。这次各国相聚我巫山郡,就是协商这个名额问题!”
原来如此!杨珍恍然大悟。
至于妖族为何一反常态,他蓦地想到当日,妖皇苍岷临走时放的狠话。
原来那个时候,这妖物就打着这个算盘!
这么说来,这件事和在场这几位,也有不少干系呢!
想到这里,他接着问道:“东域诸国,除了七大国,那些小国也参加吗?”
“参加!”窦慢熊恨恨道:“妖族这一手端的厉害。这事闹得不好,我人族各国之间,说不得就是一场纷争,甚至就此发生战争,也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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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卷末感言省了,先写正文吧。
2.今晚争取再更四千,完成第一次加更。
第二章 东域诸国
“窦兄莫非对东域诸国关系,也有了解?”杨珍来了兴趣。
镇国殿不仅管理许国国内大小郡县,也负责对外交往。窦希常接手殿主位置已有两年多,各国之间关系,就算以前不熟悉,到了现在,也该心中有数了。
窦慢熊做为他比较看重的一个后辈,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
所以杨珍找小胖子打听,还真是问对人了。
“略知一二,”窦慢熊从来不是个谦虚的主,当即从储物袋掏出一张地图,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诸位请看,我许国,位于大陆东端。再往东,便是那无尽之海,左上角这个大岛,正是桑洲。右下方星罗棋布的许多小点,是海岛联盟。”
他手指往下:“我许国南边,是茫茫荒林,这里是巫族的地盘。巫族以同姓同族而成部落,以部落联合而成国家,名邝国,乃七大国之一。”
所谓东域七大国,不仅仅是地域广阔,百姓众多。也因为这七个国家,都有元婴老祖坐镇,传承悠久,实力雄厚,等闲不可小觑。
窦慢熊继续指点江山:“我许国西北边,有一大片沙漠,乃是沙州。沙州左下方,即是秦国。”
“秦国与我许国,北边有沙州、邵州相邻,中间与咱们崇州、襄州,隔着妖族的百万大山。南边,是一个以炼器闻名的小国,大冶国,夹在秦许之间。”
“秦国再往西,是一条狭长的地中之海,最窄处不过百里。大海西边,有一块大陆,上面有十数国家,其中有四座大国,分别为赵、梁、周、莒。其中赵国与秦国隔海相望,另三国,分别在赵国北、中、南边。”
“这四座大国所在疆域,合起来不过是我许国两倍,人口却是十倍于我。这片疆域,是众所公认的大陆中心地段,资源丰富,灵气充沛,修士无数。”
窦慢熊眼中露出渴望的光芒。不过他也清楚,越是资源充裕之地,争夺也更激烈。他在这里是金丹家族的子弟,真要去了四国,可未必还有现在的修炼条件。
这些地理常识,在座几人显然都很了解,窦慢熊重点也不是这些。他喝了口灵茶,这才将真正的干货掏了出来:
“我许国,北有魔族进犯;东边桑洲名义上臣服,实则经常扰边;西边与妖族接界,兽潮频发;西北边,更和秦国交恶。这环境嘛,实在不算太好。”
“好在南边的邝国,一向安分守己,很少侵扰我们。咱们为了不四处树敌,对巫族也是多加笼络,刻意交好。”
“不过说起周边环境,秦国也不比我们强到哪里去,”他手指在赵国位置重重扣了扣:“赵国与秦国关系之恶劣,犹在我许国之上。这两国都曾经渡海相互攻伐,结怨颇深。所以啊,秦国才是真正的两面受敌,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哈哈!”
“此外,赵国与那梁国,也时有纠纷,这同样是一个腹背受敌的国家。”
“故而许、秦、赵、梁这四国,都以远交近攻为国策。我许国与赵国为同盟,那梁国则与秦国结交,四国互相牵制。不过,相比较而言,我许国和梁国之间,不存在根本利益冲突,关系绝非诸位想象那么恶劣,私底下那个……”
小胖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没继续往下讲,换了个对象:
“最后再说说周国和莒国。周国境内有我东域唯一的化神老祖,被各国视为共主。故而周国,在七大国中地位最高,最有场面。咱们若是遇到周国修士,须得以礼相待,不可怠慢。”
“莒国以符箓闻名,在七国中实力最弱,国中只有一位元婴初期老祖,与那桑洲差不多。不过莒国与周国关系密切,与其他各国相处也不差,经常和周国一起,作为其他几国争端的调停人,大家也给面子。”
说完这些,窦慢熊接着又介绍起各国的政治人文,修士在国中地位等等。
比如许国,奉行的是修士不干涉凡俗事务,但有救助监督之责,皇族不得修炼等等。
秦国,则是以宗派立国,修士治国。皇帝本身便是金丹真人,国中大小权贵,无不是各种境界的修士占据。这些修士,既占据大量修炼资源,又尽享凡间权势富贵。
唯一的元婴老祖,也是该国的太上皇,地位尊崇,几乎与神祗无异。
而西边四国,因境内宗派众多,相互间结成同盟,进而依附某个强大宗门,形成国家。故而国与国之间,疆域经常改变,由此也产生纷争无数。
梁赵两国,最早便是因此而交恶,进而成为世仇。
也有小宗门,独自建国,左右逢迎,挣扎求存,旋起旋灭等等。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
小胖子放下手中茶盏,笑吟吟望着大家,意思是我说完了,快来点赞。
“就这些?”杨珍故作鄙夷道。
“这还不够啊!我要不说,你能理清这些国家的关系?”小胖子一听就不乐意了,红着脸争辩道。
杨珍“呵呵”一笑,赶忙给他添上茶水,安抚这家伙的不满。
接下来几人随意闲话。不多久,杨珍腰间传音石响动,拿起来一听,少年表情霎时冷了下来。
“什么事?”赵玥儿好奇道。
“镇妖殿来人了,”少年答道:“还问你是不是也在这里,让咱们都过去。”
“咱们都去?”赵玥儿秀美微蹙:“难不成还是那兽潮战功的事情?”
“或许吧。”杨珍澹澹道,说完站起身。
却见小胖子突然一拍脑袋,大声道:“跟兽潮无关,我知道镇妖殿来做什么了!”
“我家老祖说,下个月各国相聚,七大国都会派出金丹作为谈判代表。咱们云霄宗出面的,正是镇妖殿谭真人。这次谈判各方的接待等事宜,也由镇妖殿主导。”
“镇妖殿这次来人,应该是选址,挑选谈判地点!”
……
窦慢熊的猜测完全正确。
当酒楼四人赶到县馆时,远远便见大殿外,一位道袍牛髻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旁边圆脸大嘴的年青人不停催问侍立一旁的黑土月:
“你家馆主呢,何时过来?”
黑土月小声解释道:“已经通知了,马上就到。”
正说着,便听杨珍朗声笑道:“沐师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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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先发一章,剩下的接着写。
第三章 选址
原来这年青人,正是当年在崀山秘境,指挥宗门众弟子对战妖猴的沐天麓。
后来,杨珍在秘境中成功劝说妖猴释放人质,也是这沐天麓,出面证实了他这一功劳。
所以杨珍虽与他交情不深,对他印象还不错。
沐天麓望见杨珍,一边朝他拱手,一边以眼神示意,脸上露出几分尴尬。
杨珍秒懂,他这在是解释:我屡次三番催促你下属,实在是迫于无奈啊!
这时,那道袍牛髻男子也转过身来,露出一张苍白瘦削的中年人面容,一双厉目冷冷打量少年:
“你就是这里的馆主?身为馆主,不在县馆好好呆着,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杨珍愕然。
镇国殿从来没有要求,修士必须正点上值,到点下值。修士闭关,三天五天不出现也是常事。当然,有事的时候你该在还得在。
所以这人说辞,不过是找茬而已。
小爷跟你们镇妖殿,算是杠上了。
他心里有了火气,索性懒得搭理,而是将目光投向沐天麓。
那沐天麓小心看了眼中年人,挺起胸朗声道:“赵观主、杨馆主,二位听好了!这是我镇妖殿抚化司主事万清仁万师叔,来你们这里公干,尔等务必配合!”
说完,取出一枚篆刻有镇妖殿印记的玉简递过来。
这是一封公函,除了介绍两人身份,也将他们来意道明。正是要在巫山郡选一地址,作为这次各国代表聚会的场所,巫水县乃是首选。
信中还特别强调,此事事关重大,巫山郡上下,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推脱,否则后果自负。
至于巫水县为何是首选,文中却是语焉不详。杨珍猜测,或许是与盘匜山离得最近的缘故。
几个人看过玉简,面色都有些凝重。
杨珍想了想,拱拱手道:“既是公事,我等定会配合。只是这选址,贵殿可有具体要求?”
“你这边鄙小县,能有什么好地方?”那万清仁一脸不屑:“将你们县境内,最好的灵山宝地贡献出来便是!”
灵山宝地?巫水县最好的宝地是一处二阶上品灵脉,在楚南镇境内,如今算是杨珍的产业。
只是,区区一座二阶上品灵脉,能顶什么用?这些谈判的代表,不是金丹,便是紫府,以他们的修为,恐怕用不了两天,这灵脉就会消耗一空,甚至造成不可恢复的损害。
说实在的,杨珍并不情愿交出去。
“敢问沐师兄,”他沉声问道:“各国代表汇聚一地,必会对当地造成干扰。不知贵殿,对此可有补偿?”
“哈哈!你这小子,简直是贪得无厌!”万清仁讥笑道:“我东域诸多贤能大师,位临这么一个小小县域,这是你们多少年才修来的福气。补偿?你居然还想要补偿?荒谬!”
“没有补偿吗?”杨珍不理他,只是盯着沐天麓。
沐天麓目光闪烁,轻轻点了点头。
杨珍疑虑丛生。云霄宗一向讲究规矩,接待这事虽然委托给镇妖殿,却绝不可能任由他们胡来。一座二阶上品灵脉,少说也是十万灵石,怎么可能让人白白献出,不给任何补偿?
难道是万清仁假传圣旨?这种事情一问便知,应该也不可能。
我能拒绝吗?似乎也不可以。公函中说了,这件事意义重大,我若拒绝,这万清仁,说不定便会因此动手……
杨珍虽然已经晋级筑基,可还没自大到,要去和紫府抗衡。
这家伙,果然与那万清友有关,这是故意埋个坑让我跳?
一定有哪里不对!我或许遗漏了什么?
他这边思索,那边万清仁却是不耐烦了:“杨馆主,老夫可没时间陪你干站着!地址找好没有?速带我等过去!”
“万师叔何必着急?”杨珍心中一动,展颜笑道:“诸位,请跟我来吧!”
……
一艘飞舟载着众人,朝西北方向而去。
行不多远,万清仁神色一变:“杨馆主,你这是要将我们带到哪里?”
“万师叔以为,我们该去哪里?”杨珍不答反问。
万清仁冷着脸看向沐天麓,后者小声问道:“杨师弟,我听说贵县最好的灵脉,在楚南镇,应该是西南方向。”
“没错,那是我的封地,”杨珍直言不讳道:“沐师兄,有件事我正想请教,贵殿要我们提供灵山宝地,可没说一定要提供有灵脉的地方吧!”
沐天麓神情一滞,脸上笑容僵住。
万清仁双眼一眯,一道厉芒射向少年,带着紫府中期修士的威压。
杨珍凛然不惧,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紫府的威压,让他胸口一阵气血翻腾,受了些许暗伤。但随后,几丝混沌之气游弋而至,悄悄修复着伤口,让他气息渐渐平稳。
少年粲然一笑:“沐师兄,小弟没有说错吧?”
就在方才,他蓦地醒悟,自己是被这姓万给耍了,差点给带到沟里。
镇妖殿既然明确不给补偿,显然就不会强迫地方提供灵山灵脉。
再说,就算你费尽力气,将最好的二阶灵脉拿出来,那些金丹修士,又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所以宗门的本意,应该就是找一处风景优美,远离尘嚣的地方。这样的风景,以巫水县地域之广阔,可谓随处可见,而且也都是无人问津之地,当然也不用给什么补偿了。
这万清仁,果真是不怀好意!
……
小半个时辰后,飞舟来到据县城三百里的一处山脉。
此山名神坡山,传闻山中曾住着一个神婆,法力高超,无所不能,故而得名神婆山,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的名字。
也有人说是这山峰北面,有一条长长的斜坡,所以以此命名。
这斜坡从峰顶直达山脚,上面长满一种低矮的野草,远远望去,彷佛是名长发飘飘的窈窕女子,顾目四盼,风采动人。
前年冬天大雪之后,杨珍曾带着一众好友,脚踩彷造前世的雪橇,从峰顶放声高歌,沿着斜坡一冲而下,留下一连串惊呼与欢笑。
故而当飞舟在此山降落时,赵玥儿、紫雪、窦慢熊、黑土月等当时参与过滑雪的年轻人,这时都露出会意的微笑。
神坡山山清水秀,树木长青,又有山泉飞瀑,清流溪涧映带其间,除了灵气澹薄,其景致丝毫不亚于那些灵山宝地。
杨珍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哪里可以改造成宿营之地,哪里可以开凿出大型飞舟的停留坪台,等等。身侧的沐天麓频频点头。
万清仁自从被识破用意之后,一直板着脸不说话,杨珍也懒得理会。
半个时辰后,众人离开了这座山峰。
三日后,镇妖殿回复,神坡山定为下月会议会址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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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章算三章加更的第一章,另外两章本周完成。所以晚上,还有一个大章。
第四章 天道、道心
一月时间很快过去。
五月初八。
这一天,正是约定各国代表齐聚的日子。
辰时,巫水县馆
杨珍缓缓收回双手,手心间,似乎还留有少女玉指轻柔的触感。
对面,柳柔白皙的脸蛋微微泛红,双手慢慢分置于膝盖上,轻握成拳,全身渐渐放松。
十余丝灰色气体,在她经脉中游走,隐隐有些麻痒的感觉传来,让她舒服得差点呻吟。
她俏脸更红,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奇:“少爷送入我体内的这些气体,究竟是什么?”
可惜,这个问题,她不能去问任何人,因为杨珍再三嘱咐,务必保密。
“也许可以问外挂妹妹。”她美滋滋想着。
自从进入筑基后,杨珍在和赵玥儿双修之时,产生的混沌之气比以往多了将近十倍,而且这些气体,在体内停留的时间,也由过去的一天增加到三天。
这让他一下有了用不完的富裕感觉。以至于这些天,赵玥儿、彩云、柳柔,身边这三位女子,也都跟着受益,每人会分去一些混沌之气,修补身体各处的暗伤,夯实根基。
不过,紫雪检查之后,却是轻轻摇头,表示这些份量,还是太少。
“少爷,我想和你一起去神坡山,看看其他国家的修士。我,我跟你两年了,哪儿都没去过。”正在帮他收拾行头的小侍女,忽然娇声请求道。
杨珍心中暗乐,哪次我出行没带着你?口中却是拒绝:
“你留在家中好好修炼吧。前些年你落下太多,这两年进度虽快,还不够。”
“再说,神坡山那地方,前年滑雪时,你也去过,没什么好看的。”
柳柔脸色暗澹,低头不语。
在仙府空间修炼固然快速,可她一连修炼了两年,也想出去看看啊!
“下次吧,”杨珍不忍心道:“这次高阶修士太多,我担心出什么岔子,到时顾不上你。下次吧,下次一定!”
他这是实话。若是以往,以他的修为及在巫水县的地位,带着柳柔哪里去不得?这一次,神坡山群修荟聚,他一个小小筑基修士,处身其中,自己都得小心翼翼,哪里还合适带着别人?
……
一艘四层楼的巨大飞舟行驶在崇州的蓝天碧云下。
一楼大厅内,赵玥儿、杨珍正襟危坐,认真答着上首之人的问话。
那是一位目光锐利、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姓皇甫,道号览胜,乃是两年前取代司马权毅后的崇云宫新任宫主。
飞舟,正是由州城出发,前往巫水县。
至于杨赵二人,一刻钟前还在各自府邸,这会怎么出现在崇州?
原因很简单。做为东道主人,又是直管下属,两人都是乘坐传送阵,临时赶往州宫,亲自迎接宫主的大驾,一则以示恭敬,二则做为向导。
“各国代表团的驻地,都规划好了吗?”皇甫览胜面带笑容问道。
“都规划好了,”杨珍答道:“七国代表团,驻地面积皆不下三百亩;小国的也有百亩。相互之间距离,都在两里以上。”
“嗯,毕竟是座小山脉,离得太远也没必要,”皇甫宫主沉吟道:“那个,秦、赵、梁这三国,都怎么安排的?”
“这三国相互间距离都超过五里,中间还有他国相隔。只有赵国,离我许国驻地非常近,有事方便商量。”
“甚好。”皇甫听得大为满意,看来这年轻人也是做了功课的,知道这几国之间的恩恩怨怨。
赵玥儿虽然当了两年观主,并不喜欢这些应酬,只是在旁边听着不吭声。
皇甫宫主又态度和蔼地询问了巫水县一些情况,对两个月前杨珍在兽潮中的表现大为赞赏:
“宗门已经派人检查了你的战果,情况基本属实。想必半个月后,重新核定的贡献点就会发放下来,依老夫估计,怕是有这个数啊!”
他伸出一个指头,用力晃了晃。
十万!
这和杨珍预料的差不多。不过这些贡献点,他不能独占,需拿出相当一部分,分给县馆那些立下战功的属下。
倒是诸葛妘、张千帆这些人,都是他的部属,战功均由他一人领取,回头他自己补偿他们便是。
杨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宫主大人,十万贡献点,就算对紫府家族,也是一笔了不得的奖赏。既然如此,为何每次兽潮来临时,那些……”
“你是想问,老夫为何放着这样的战功,不去争取?还有州郡那些紫府家族修士,为何没有出手,对吧?”皇甫览胜打断他问话,笑着说道。
“是。”
“原因有二,”皇甫宫主伸出两根指头,表情逐渐严肃:
“第一,无论是宗门弟子,还是家族修士,若是兽潮侵害到自家地盘,出手没有问题。若不在自己地域,跨界出手,这个,宗门并不支持。”
杨珍愕然,仔细一想,似乎有些懂了。
“若是有人非要跨界出手,救助那些百姓呢?”少年问道。
皇甫宫主澹澹一笑,没有回答,看向他的目光隐隐有些轻视。
他能和颜悦色与这年轻人说话,当然也是听说过两年前事情的。窦老祖堂堂金丹老祖,居然跑到巫山郡替这小子出头,可见此子背景,极不简单。
他可不想自己成为司马权毅第二。
故而心中纵然对杨珍有万般想法,他也不会随意表露。
只是,这年轻人治理地方是把好手,可惜这为人处世,还有些稚嫩啊!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跟这位下属讲明白些,也算自己一番好意。
“十几年前,”他讲述起一件往事:“丹器院的燕七上人,曾经在襄州遭遇了一场中型兽潮,比这次规模还稍微大些。他当时出手,斩杀了不少妖兽,活人无数。”
“回去之后,宗门却是极力澹化此事,并没有对他嘉奖。倒是后来捐款救助襄州之时,却有人找上门去,强行摊派他出钱,以示羞辱。”
杨珍轻轻敲敲头,燕七上人这件事,他也非常清楚。
迄今他空间还留存着一件破旧的道袍,就是当年嬷嬷在拍卖会上,以三千灵石价格拍得的燕七之物。
后来这道袍在青螺山,还救了他一命。
当时他什么都不懂,还以为是这道袍自动护主,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衣衣在紧急时刻,激发了此物的防御。
“属下听说,燕七师叔不喜自夸,回去没有跟人提起,没什么人知道他在襄州做的事情,所以宗门才没有奖赏。”杨珍质疑道。
“哈哈哈!”皇甫宫主仰天大笑,似乎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杨馆主啊,”他乐呵呵道:“我且问你,既然燕七上人没有跟人提起,你怎么会知道的?”
杨珍神情一滞。
“再说,宗门若有心奖励,即使当时不知,以后知道了,难道不会弥补?”皇甫追问道。
杨珍恍然大悟,脸色渐渐阴郁。
“燕七上人,可是咱们太上老祖的族人,否则,他做的这些事,不但无功,说不定还会被镇妖殿告一状呢!”皇甫宫主冷笑道。
杨珍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这就是老夫要说的第二点了,各司其职。”皇甫宫主侃侃而谈:
“宗门对各殿院的职权划分,非常明确,等闲不得跨界。比如咱们崇云宫,虽然负责一州之地的修士与民生,但不少乃是高屋建瓴,一些具体事宜,则由其他殿院承担。我们若是插手过多,反遭忌讳。”
“比如灵山矿场,有宝源殿统管;断桉判桉,需经执法院审核;这剿灭兽潮,降服妖兽,大多是镇妖殿事务,我们不宜干涉太多。”
“可是,”杨珍愤然道:“这次巫水县兽潮,可没见镇妖殿出什么力气。”
“怎么没有?”皇甫讥笑道:“你不是在那什么霭山村,见到崇运商社的人吗?”
“可是他们却是隔岸观火,坐视百姓遭殃!”杨珍大声问道:“别人不方便出手,镇妖殿以镇妖降妖为职责,他们怎么也不出手!”
皇甫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过还是耐心解释道:
“镇妖殿并非没有出手。只不过中小规模的兽潮,有的若是离得太远,他们反应或许慢些,有的则交给当地郡县负责。若是郡县控制不住,他们当然也不会不管。”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哪一次兽潮,不会死上些人呢?”皇甫冷笑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这毕竟还是天道,你能说天道错了吗?”
“有些你以为正确的,也许过几十年,你就会明白,当日是错的!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天道,其实是最公平的!”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杨珍听得有些似懂非懂。
他正要继续发问,却见皇甫宫主挥了挥手,忽然变得意兴阑珊,没了说话的兴趣:
“你能持有一颗赤子之心,这很好。至于那些疑问,你且放在心中,慢慢琢磨吧!”
……
杨珍闷闷不乐地和赵玥儿退出大厅,在船头吹风。
“玥儿,”他拉着顶头上司的纤纤玉手:“览胜上人最后那些话,你听明白了吗?”
赵玥儿任她拿着手,沉默不语,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良久之后,她喃喃道:“或许是,我许国人口,七亿最为合适吧!”
杨珍一怔,勐地双眼睁大!
原来如此!
一切的根源,还是资源,修炼资源!
他瞠目结舌,双眼毫无焦距的望着远方,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剿灭兽潮,救助百姓,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守护治下民众,守护霭山村全体村民,守护像冯彩妹、冯阿竹、庞山虎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难道还错了吗?
我这么做,是在违背天道?
那我的守护之道,是不是也与天道相悖?
与天道相悖,这,这岂不成了魔道?
我,我……
他气息愈来愈粗重,胸口剧烈起伏,经脉内灵气渐渐有沸腾迹象……
这是,心魔反噬!
一旁的赵玥儿看出杨珍不对劲,不由大惊,双手紧紧握住少年,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小石头,小石头,你怎么啦?”
脑海内,衣衣的声音也显得焦虑:
“哥哥,哥哥,你快醒醒!”
“我还没化形呢!你别忘了你的誓言,要帮我化形噢!”
“我是一株小草,柔弱无力的小草,你说过要保护我哦!坏哥哥,不许偷懒!”
一缕冰寒之气从经脉而入,贯穿全身,让少年打了个寒颤,神智为之一清!
紧接着,一道细若蚊蚋的闪电在他身上四处游走。这电流虽然微弱,却是经久不息,刺激得少年全身颤栗,似是在噩梦中挣扎。
熟悉的电流,还有渐渐熟悉的冰寒气息,让少年彷佛在重重迷雾中感受到两点亮光。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最亲近的两个人。
是他决心要守护的对象。
不管是对是错,玥儿,还有小仙草,我绝不能让她们受到伤害,我要守护她们!
如果这也违背天道,那就让天道见鬼去吧!
老子,就是要守护!
我还要守护彩云、守护嬷嬷、守护夫人,还有柳柔、田铁柱、彩丝、张千帆、陈富贵、符姨……
我要守护我爱的人,守护对我有恩的人,守护我身边的亲人,守护我所有力所能及守护的人!
我的道,就是守护!
……
杨珍陡然一惊,清醒过来。
他差点因为对道心的质疑,而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这就是他过早寻获道心的一个弊端,因为人生历练有限,道心尚未经受过各种考验,磨练不够,轻易便陷入自我怀疑,差点道心崩溃,修为倒退。
甚至就此修为尽失,成为废人也有可能。
但若能跨越过去,道心也将更加坚定,对未来的修炼,只会大有好处。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杨珍前段时间修炼太顺利,筑基更是轻而易举达成,这对他未必是好事。
今日这个遭遇,让他提前对自己道心出现疑虑,这却又非坏事。总比将来在突破时,或者与人斗法时出现要好得多。
杨珍心有余季,暗暗庆幸。
手指轻轻抚摸青石上探出的嫩芽,另一只手用力将赵玥儿搂在怀里,少年心怀感激——
你们两个,便是我的道心!
……
赵玥儿满脸羞红,这飞船上可不止她和杨珍两人,还有崇云宫宫主及一众修士呢!
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大家都清楚他们两人的关系,她还是觉得羞臊不已。
只是,杨珍刚从气息紊乱的状况中恢复过来,她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重蹈覆辙。
一时间她心中极其矛盾,恨不得时光就此停留,和心爱的人紧紧拥抱。
又希望飞舟速度再快些,赶紧到达目的地,免得一直让人笑话。
就在这纠结的心态中,有人帮她解了围。
远方天际,一个声音遥遥传来:
“对面飞舟,可是崇云宫宫主当面?”
第五章 谭仙子
一艘足有五层楼高,装饰豪华,气势恢宏,宝气盈盈的巨大飞舟出现在众人视野。
船头,一名黑袍男子昂首挺立,大声唱到:“殿主有令,宣:崇云宫宫主、巫山郡观主、巫水县馆主觐见!”
气息悠长,声音洪亮,应是一位紫府上人。
杨珍和赵玥儿分列皇甫览胜身后两侧,各自脚下祭出一柄飞剑,皇甫宫主双足踏空,三人一同朝对面飞去。
顷刻间来到甲板,在那名宣召的黑衣男子带领下,一步台阶一步台阶朝楼船四层行去。
不能飞行。
镇妖殿殿主谭明真谭仙子的议事大殿,设在飞舟四楼。
三人花了比飞过来多出一倍的时间,来到楼上。黑衣男子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一名容貌艳丽的少女。
“黄晨音见过崇云宫宫主,”少女朝皇甫览胜行了一个平辈之礼,又对赵杨二人微微颔首,态度友好亲切。
随即,她当先而走,皇甫率杨赵二人紧随其后。
大殿足有两层楼高。
一位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女子高踞殿堂之上。
这女子头戴九凤金冠,身披黑金蟒袍,肌肤胜雪,眉如翠羽,一双丹凤眼,威风凛凛扫视下方。
相貌非常美艳,只是下巴有失尖细,显得有些刻薄,不好相处。
“难怪喜欢大家叫她谭仙子,原来竟是如此年轻。”杨珍心中思忖:“同是金丹真人,这镇妖殿殿主的排场,可比水虹、窦希常讲究多了。”
三人双手拱合,郑重行礼:“崇云宫皇甫览胜,携属下巫山郡观主赵玥儿、巫水县馆主杨珍,见过镇妖殿殿主谭仙子。”
“免礼,赐座。”女子声音清脆,气度威严。
随后问话的内容并没有出乎几人意料,这位谭仙子,同样是询问会场的一些准备布置情况,和方才皇甫宫主问题大同小异。
只是她看上去对赵玥儿另眼相看,大部分时间都是与小丫头交谈,崇云宫主和巫水县馆主在一旁充当背景板,偶尔才答上一两句。
一刻钟后,问话结束,谭仙子对赵玥儿的答话似乎非常满意,含笑道:
“好个俏丽聪颖的小观主,本座见了也甚是喜欢。我镇妖殿也没什么好东西,对付妖物的宝物倒是有一些,拣选了一件,给你做见面礼吧。”
说完,一名黑衣侍者从殿后走出,端着一个玉盘递给黄晨音,再由她送到赵玥儿面前。
上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绣着金丝的黑色布袋。
“这是缚妖袋。赵观主炼化之后,可在地面照出一个三丈大小的黑色圆圈,”黄晨音介绍道:“二阶以下妖兽进入这个黑圈,便会束缚不动。用来捕捉妖兽,甚是方便。”
“此物对三阶妖兽也有一定束缚作用。不过,若是法力不济,也可能被妖兽挣脱,需得小心。”她提醒道。
赵玥儿不敢推辞,谢过之后双手接住。
杨珍看得有些好笑,小丫头还真是人见人爱。从当年的云素真人,到神秘女修,再到现在这个谭仙子,这些高阶修士,居然都给她送过见面礼。
妥妥的女主模板啊。
三人告辞出来,返回崇云宫飞船。
……
两艘飞舟一直在匀速同行,饶是如此,速度也远超杨珍那二阶上品飞船。不到一个时辰,神坡山已遥遥在望。
山上正有不少人聚集等候,大都是巫山郡和巫水县派出的修士。窦慢熊、黑土月等人都在其中。
杨珍站在船头了望,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一愣:
“紫雪师姐怎么也在?她不是说过,对这种会议没有兴趣,不打算过来吗?”
“我拉她来的,”赵玥儿说道:“她若不来,我在这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神坡山高阶修士云集,两人自然不敢像往常那样,晚上偷偷跑出去幽会。
杨珍见她俏脸有些红晕,心中一动,追问道:“你们俩不会又达成什么交易吧?”
“你怎么知道?”赵玥儿掩嘴偷笑,眉目中满是羞意。
杨珍看得眼热,更加好奇:“不会还和上次一样吧?”
两年前,紫雪曾以让赵玥儿提前半年来巫山郡为承诺,换取了数次现场观摩杨赵二人,混沌之气产生的过程。
那事让杨珍颇有些尴尬,当然,内心是不是窃喜,那就两说了。
没想到赵玥儿“嗯”了一声,微微点头。
“还真是如此?”杨珍目瞪口呆。
“这不正合你意吗?”小丫头白了他一眼。
“这个……”杨珍摸摸脑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到当日那旖旎的画面,还真有些心痒痒。
“银贼!”赵玥儿轻咬银牙,在他脚尖狠狠踩了一脚。
这一下使足了劲,痛得杨珍龇牙咧嘴,不敢吱声。
心中却大为冤枉,都是你安排的,我啥也没做啊?
好一会儿,他才问道:“紫雪师姐莫非是又有什么新想法?”
“嗯,”赵玥儿以传音解释道:“师姐说,人有七情六欲。我们每次共情的时候,都只有其中一种。她想试一试,如果同时共情两种以上情绪,产生的混沌之气,会不会倍增?”
所谓七情六欲,包括喜、怒、哀、惧、爱、恶、欲七种情感,以及见欲、听欲、香欲、味欲、触欲、意欲六种欲念。
两人双修至今,除了第一次共情,因为担心嬷嬷的病情,共情于“哀”外,后面数年,都是在情到浓处,共情于“爱”。
两种情感合在一起,却是从来没有尝试过。
会不会倍增?
还别说,紫雪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说不定还真有奇效。
“只是,她准备怎么测试呢?”想到此处,少年不由跃跃欲试,心驰神往。
……
两艘飞舟一前一后驶入在泊船码头。
山峰开凿出来的平地有限,飞船却很大,待崇云宫飞舟落定后,谭仙子早已在一众下属弟子簇拥下,去宗门驻地闭门休息去了。
皇甫宫主则带着赵玥儿、杨珍等人,在码头附近等候。
半个时辰后,一艘花花绿绿的飞舟出现在遥远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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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接踵而至
“那是符国的飞舟!”皇甫宫主在一众迎接者中修为最高,第一个辨认出来船身份。
“东域各国,以符国相距我许国最为遥远,想不到他们竟是第一个抵达,”他唏嘘道:“想必前日这个时候,他们便已启程吧。”
四阶飞舟,正常飞行速度每时辰可达五千里。两天两夜便是十二万里,由此可知这距离之远。
国与国之间,其实也有传送阵相通。譬如秦国与许国,二者虽然敌对,在邵州与邻近的秦国芳州之间,还是设置有跨国的传送阵,以方便两国人员往来。
不过这次谈判,每个国家都派出了庞大的代表团队,坐传送阵穿梭各国,就不太方便了。
飞船速度很快,顷刻间已相距不到十里。船身那些繁复流畅,散发着莹莹灵光的图纹,也逐渐清晰。
“那是符阵,”皇甫宫主神色中带着些许激动,兴致勃勃介绍道:“符国以符文立国,不仅盛产大量符箓,也有符阵、符器之类流传。”
“像这艘船上的符阵,不仅攻防兼备,还有传讯、探测、惑敌、警报、隐身等诸多功能。而且,符阵与飞船本身的防御大阵并不冲突。一旦遇敌,即使符阵法力消耗完毕,还可凭借船上大阵继续战斗……”
正说着,那船上传来一阵爽朗大笑:“山上是哪位道友,对我符国还颇为了解呀,哈哈!”
随着这笑声,一个方脸阔额,满面红光的中年汉子从飞船一跃而出。
船上顿时响起急促的呼喊:“公琊大人,需乘船入山,否则,不,不合礼仪!”
这叫公琊的中年人哈哈一笑,朝飞船拱了拱手,却也没有回返,而是向着山头这边徐徐飞来。
皇甫宫主俯首弯腰,持礼甚恭:“晚辈皇甫览胜,见过公琊院长。”
中年人“咦”了一声,仔细打量片刻,恍然大悟道:“哈哈,原来是你呀!小皇甫,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啦?”
皇甫览胜老老实实答道:“弟子如今是云霄宗镇国殿崇云宫宫主。当年弟子在符国学习符文,曾得到公琊院长亲自指点,受益匪浅,弟子永世铭记,不敢相忘。”
公琊大人挥挥手:“嗨,这些往事就不用提了。你小子于符箓一道,天赋极好,可惜啊,不肯留在我符国!哈哈!”
他扫视四周,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就你这个宫主在这儿?你们云霄宗的金丹真人呢?”
皇甫览胜心中哀叹。从礼节上说,符国与许国关系一直很融洽,这符公琊在符国更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修为已达金丹后期。于情于理,谭殿主作为云霄宗在这里唯一的金丹老祖,理当出来迎接此公。
只是,人家是真人老祖,而且是镇妖殿殿主,还不是他镇国殿的殿主,他怎么可能指挥得动对方?
想了想,他委婉道:
“院长大人修为精深,德高望重,我家真人对大人一向景仰,岂敢轻慢。然则,这次是代表宗门和贵宗谈判,我家真人说,她需避其锋芒,养精蓄锐,以便明日能堂堂正正与大人交锋,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有所分心,泄了气势。此种关节,还请院长大人多多海涵。”
他这一席话,非常谦逊,将对方却捧得很高。符公琊自然不会被他这话唬住,却也接受了这番说辞,当下哈哈一笑,不再计较。
……
符国船队进驻约一刻钟后,东南方向出现一艘黑色飞船。
“那是邝国的飞船。”有人立即说道。
邝国在许国南方。这次谈判,除了邝国和大冶国,其他诸国都必须从邵州进入许国。在那里还将有云霄宗修士登船,一则作为向导和陪同,另一方面也是监督他们,不得在许国境内乱走。
邵州在崇州以北,故而大多数飞舟,都是自北方而来。
邝国以巫术立国,境内绝大多数修士都是巫修。这些修士无论男女,都是一身黑色无领长袍,男修头上缠以青布,女子则是红布,装扮与许国修士迥然不同。
领头的是一名面色冷峻的中年妇人,她同样扫视四周,发现没有金丹真人迎接,不由脸色一沉,厉声质问。
皇甫览胜只得硬着头皮,将刚才对符公琊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这妇人嘿嘿冷笑,对皇甫的话显然丝毫不信,嘴中鄙夷道:“老妇人原以为,许国乃是礼仪之邦,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说完,率领属下拂袖而去。
皇甫览胜长吁口气,一脸无奈。
……
又是一刻钟后,北方天空同时现出两艘飞舟。
其中右边那艘,舟身为金黄色,船头画着红色火焰,熊熊燃烧。
立即有眼尖的修士认出,那是秦国的飞舟。
秦许两国比邻而居,来往频繁,辨认出秦国飞船的不在少数。
左边那艘飞舟,式样却是极为简单古朴,几乎无任何修饰,船身又瘦又长,彷佛是一株巨木,自中间掏空而成。
皇甫览胜皱着眉头,凝神远望,就是他也没看出来,这是哪家的飞舟。
两艘飞舟并驾齐驱,不紧不慢向这边迤逦而来。
数息之后,皇甫览胜蓦地双眼圆睁,脸上闪现一丝怒意。
“宫主,那是哪家的飞舟?”有人问道。
“百万大山,妖族的飞船!”皇甫览胜恨恨道:“本座曾听人说,秦国如今和妖族勾结紧密,原本还有些不信。毕竟人妖两族,隔阂甚深。今日看这架势,竟不是空穴来风。”
不多久,两艘飞船距离码头已不到十里,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半空中炸响:
“苍隗大人,你先请。”
“哈哈哈,”独木飞舟响起一个难听的公鸭嗓音:“秦大人,你先请。”
这两船竟是在神坡山上空,相互谦让起来。
他们愈是谦让,皇甫览胜的脸上越是阴沉。
好半天后,两船终于达成一致,却是妖族飞舟在前,秦国飞船在后。
而那苍隗和秦大人,则是双双跃出飞舟,手把着手并肩而行,显得无比亲热。
皇甫览胜冷眼旁观,脸上乌云密布。
两人来到近前,秦国金丹稍稍在前,只听他冷笑道:“皇甫小儿,你家大人呢,难不成躲起来了?哈哈!”
神态倨傲,非常无礼。
皇甫览胜早有准备,当即朗声道:“我家太上老祖交待过,见大人,大人也!迎小儿,小儿也。”
说完,拱拱手,神情不卑不亢。
旁边妖族一脸懵懂,大概没有听懂。
那秦大人却是勃然色变,冷哼一声,全身真气翻涌。
皇甫览胜脸上现出悲愤,一边暗自运功准备抵挡,一边直视对方,毫不退缩。
这是云霄宗的地盘,谅他也不敢动手。
果然,那苍隗忽地将气势收起,哈哈大笑,似乎毫不介怀。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
……
又是两刻钟后,北方忽然出现两艘飞舟,向着这边急冲而来,快如流星!
------题外话------
ps:后面的冲突我再琢磨琢磨,先写到这里吧。
第七章 调解
这两艘飞舟,相距不过数里。前者为土黄色,后面那艘为青色,一前一后,在碧空下疾速飞驰,宛如远方激射而来的两道利箭。
“宫主,这是哪国的飞舟?”有人看得好奇。
皇甫览胜双眉紧锁,一时也有些迷惑,好一会才答道:
“土黄色的是梁国,青色的赵国。”
“他们这是……打起来了?”又有人问道。显然这人也非常清楚梁赵二国的关系。
皇甫览胜又端详片刻,摇摇头:“不是。”
说话间,土黄色那艘已经来到神坡山上空,却丝毫没有下降的意思,而是继续前行,从众人头顶一跃而过。
行出里许之后,方才陡然一滞,在天空划了道长长的弧线,掉头朝神坡山而来。
“哈哈哈哈,”青色船传来一阵肆意的嘲笑:“梁家妹子,走错路啦!”
土黄色飞船此时已落后青色船百丈有余。
青色船上笑声不止:“哈哈,梁丁零,你们梁国的女修,都是这么没脑子吗?”
“不好意思,你赵三哥比你先到,你给我在后面等着吧,哈哈!”
原来这两艘飞舟,竟是在天空中相互竞逐,争夺谁先进入码头,让后船乖乖排队,气势上先压对方一筹。
这个时候,忽听一声暴喝:“姓赵的,听说你这宝船水火不侵,本座来试试!”
随着这喊声,一条精壮汉子从山中一跃而出,翻手前推,一道巨大的火浪朝青色船席卷而去。
正是那秦国金丹代表。
青色船登时光芒大放,一个水蓝色屏障凭空出现,将火浪挡在外面。
船速却也因此骤降,转瞬间被土黄色船甩在身后。
“昭武大哥,多谢相助!”土黄色船上传来女子清脆的笑声。
皇甫览胜脸色一沉,也顾不得自己修为不够,大声呵斥道:“昭武真人,各国约定,神坡山上不得动用术法,你这是想破坏规矩不成?”
那叫秦昭武的汉子望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反驳,笑嘻嘻道:“本座听说,赵国擅长炼器,这不是想试试他们炼制的飞船防御如何嘛!要是过得去,我秦国愿意买上十艘,在红砌海峡之间跑着玩,哈哈!”
他口中的红砌海峡,正是秦赵两国之间那条狭长的地中之海。
“我呸!”青船上那人怒喝道:“我赵国器物,岂是你秦国想买便能买的?喊三声爷爷,老子折价卖你一艘。”
秦昭武嘿嘿一笑,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模样:“赵双鹰,生意是生意,口舌之争有啥意思。瞧你这心境,这辈子也就金丹了。”
“你……”赵双鹰大怒。只是这时,两船距离神坡山已经越来越近,他这一路上追了半天,决不肯在这时候放弃,也是拼命往前赶。
两船各不相让,眼看就要撞到山上!
“启阵——”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正是谭明真。
这外面闹成这样,她不可能还置身事外。
随着她这道命令,神坡山上陡然亮起一道透明的光幕,将这片山坡,乃至码头等地都笼罩其中。
这是数日前由符阵院派人布设的,只是一处三阶阵法,也没有灵脉的支撑。以这两艘飞船的实力,如果要强行闯入,也不过是一两刻钟的事情。
不过,没有人会那么做,否则就太不给东道主面子了。
一时间,两船都被隔绝在大阵之外,只得悬浮不动,等待山上的安排。
“青船在前,先入码头停泊。”谭明真毫不迟疑下令。
“是!”青船上闪出一人,手持一面青色令牌,法力贯注,来回挥舞。
这是云霄宗的接待人员,其手中的令牌,正是进入这神坡山的身份凭证。
“且慢!”却见那秦昭武挺身而出,喝止道:“明明是梁国船只在前,要进码头也是梁国先进去。岂有后来居上的道理?”
谭明真嗤之以鼻:“若不是阁下拦阻,赵国船只早已入港。怎么,昭武真人莫非以为这里是秦国,任你肆意妄为吗?”
面对秦国这个云霄宗宿敌,她自然不能退让。
秦昭武立即反驳:“适才在天空之时,明明是梁国飞船领先。如果不是你们云霄宗的向导胡乱带路,让他们走了岔道,又怎么会落在后面?”
他这话并不是信口开河。当时梁国飞船上的云霄宗向导,见两船相争激烈,有心帮助盟国,故而才假装反应迟钝,让梁国跑了一段冤枉路。
“你们不追究己方人员过错,反而将错就错,恣意打压邦国,这就是你们云霄宗的待客之道吗?”
秦昭武有心将事闹大,让云霄宗出出糗,接着大声嚷道:
“谈判还没开始,你们云霄宗就如此是非不分,厚此薄彼。我看啊,这次谈判,也不用搞了!”
说完,招呼正在一旁看热闹的妖族代表:“苍隗大人,不如和本座去秦国,咱哥俩好好聊聊。”
苍隗摇头晃脑,呵呵直乐,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谭明真又急又气。她这次代表宗门前来参与谈判,若是还没开始就被人搅局了,哪怕原因不在她这里,也会被人笑话。
她脑门一热,回身看向皇甫览胜,怒问道:“梁国飞舟上的向导,是何许人也?叫他过来!”
飞船上的向导,都由崇云宫派出。
皇甫览胜心中大怒,心想你这老祖怎么这么没脑子,就算是那向导故意带错路,这种事你能承认吗?那不是授人口实吗?
他有心不予理睬,只是真人问话,他不能不答,只得回道:“启禀殿主,弟子方才看得清楚,梁国飞舟,乃是速度太快,转弯不及,与我宫弟子无关。”
说完,抬头望向谭明真,眼中目光闪动。
谭仙子身为镇妖殿殿主,也不是完全湖涂,方才是被人挤兑,一时失了方寸,此刻被他这么提醒,顿时醒悟过来。
心中更加恼怒,言语中便也不再客气:
“昭武真人,你不想参加谈判,直说便是,何必挑拨是非。苍隗大人——”
她望着这位妖王,语气更加强硬:
“你若是敢走,后果自负!”
苍隗本来不打算走,被她这么一威胁,脸上顿时挂不住,再加上来之前老祖有过吩咐,有事多和秦国人商量,于是脸色一沉,袍袖一甩:
“老子不明白啥后果,老子只知道,这是你们云霄宗要赶老子走!”
他可不傻,就算要离开,这个屎盆子也得扣在云霄宗头上。
正在这争执间,看了半天热闹的符公琊忍不住出声道:
“诸位,且听老夫一言。此次我东域诸国相聚,实属不易,大家何必争一时意气,不如各让一步,切莫伤了和气。”
“哈哈哈,符公所言极是,”秦昭武笑道:“那以符公之见,这两艘船,该由谁先入场登记啊?”
“这……”符公琊顿时语塞。他如果开口让谁先进入,岂不是得罪了另一家?
梁赵二国都与莒国毗连,他谁也得罪不起。
秦昭武嘿嘿冷笑,双眼斜藐谭明真,他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如何处置。
谭明真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她若是坚持赵国在前,秦昭武必定联合妖族反对;她若是让梁国在前,又会冒犯盟友,宗门那里也会笑话她。
踌躇片刻,正当她不管不顾,准备下令时,却听远处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
“诸位道友,好生热闹啊!”
一艘巨大的绛紫色飞舟,正朝这边徐徐驶来。
那是周国的飞舟。臻玉界以紫色最为尊贵。在整个东域,飞舟上特地漆上紫色作为标记的,只有周国。
飞舟似慢实快,数息之后来到近前,赵、梁两国飞舟都相继避开,让出一条通道。
神坡山护山大阵的光幕也同时熄灭。
显然,周国船只如果率先进入,所有人都不会有异议。
不过,周国飞船却没有着急进山,只听船上那清朗声音好奇问道:
“梁道友,赵道友,二位等在门口而不进入,是何缘故?”
“乾坤道友——”谭明真大声喊道:“可否出船一叙?”
“哦,咱们这次的东道主人,原来是明真妹子呀!”笑声中,一名身穿紫金绣花锦袍的青年男子步出舱外。
只见他长眉入鬓,目如寒星,脸型流畅,嘴角微翘,端的是丰神如玉,楚楚不凡。
“见过乾坤师兄。”谭明真一边施礼,一边嘴唇微动,以传音将这里的经过叙述一遍。
姬乾坤顿时心中了然,脸上笑意盈盈,心念电转间已是想出了解决办法。
“双鹰老哥,”他朗声笑道:“小弟这里新近获得一件宝物,不知可否请老哥移步,来我船上帮忙鉴定一番?小弟这里还有上好的灵茶,愿与兄共饮。”
赵国人善于炼制法器,听到有新的宝物,赵双鹰心里早已痒痒。又见对方说话如此客气,哪还顾得上计较什么先后次序,当即从自家飞船一跃而出,登上了周国的飞舟。
姬乾坤伸出右手,和他把臂同行,一同步入舱内。
老祖既然留在人家船上,赵家船只也没了争先进港的兴趣,在半空悬浮不动,任由梁国飞船先入场中登记。
这一场说起来很小,却关乎两国面子的争端,在周国姬真人的巧妙化解下,消于无形。
……
一刻钟后,梁国船只登记完毕,飞舟也已收起。不一会儿,周国和赵国船只也先后入港,完成必要的手续。
那姬乾坤和赵双鹰,却是双双飞出船外,浮在半空,不时交头接耳,言笑晏晏。
直到两家船只都已收起,那姬乾坤方才笑道:“双鹰老哥,咱们走,一块见见明真妹子。”
而此时的神坡山上,云霄宗崇云宫和镇国殿一众弟子,分列两侧,排成长长的队伍,迎接两位真人大驾。
这是谭明真的要求。
一则周国地位尊崇,赵国乃己方盟友,她于情于理都得出面接待。二则是感谢姬乾坤相助,帮她解决了刚才的难题。三则,这姬乾坤不仅和她有过交情,她对这男子也颇为倾心,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给足面子。
皇甫览胜心中却是大不以为然。在他看来,谭明真身为东道主人,既然接待客人,就该不偏不倚,都得好好接待,甚至连秦国也应该一视同仁,否则,就不要搞这么大的排场。
只是,这话他也只能憋在心里。
两位真人自半空缓缓而落,衣襟飘飘,宛若仙人。
杨珍也在队伍之中,抬眼望去,只见这二位,一个风流倜傥,另一个中年男子五官倒是端正,但是两眼带着一丝煞气,显得有些凶狠。
谭明真笑靥如花,聘聘婷婷上前行礼。
随即她当先而行,引领两人从两列队伍中间横穿而过。
一边走,一边也介绍几位重要的下属,如黄晨音之流。那皇甫览胜作为崇云宫宫主,她也没有遗漏,同样好好介绍一番。
赵双鹰微微颔首,神情中略带一丝倨傲。姬乾坤却是对每个人都点头示意,态度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不多久便走到赵玥儿、紫雪、杨珍等几人面前。
此时已快到队伍末尾,剩下的都是些筑基修士,谭明真已不再介绍,只是带引他们徐徐而行。
蓦地,却见那赵双鹰脚步一顿,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他鼻翼翕张,一张脸彷佛陷入陶醉之中,慢慢来到紫雪面前。
“好浓郁的水灵之气啊!”他如痴如醉,一双鹰眼盯着紫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贪婪,还有欲望。
“好浓厚的水灵之气!”他再次发出感慨,望着紫雪的绝世容颜,目光闪动,终于下定了决心。
“明真师妹,”他拱拱手道:“你困在这金丹三层境界,有多少年了?”
“半个甲子了。”谭明真神色暗然。
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越往前越是艰难。她乃是土系单灵根,资质卓越,然而一路突破到金丹境界,已感觉后续乏力,再往前一步,都难于登天。
虽然她还非常年轻,但修炼讲究得就是一鼓作气,勇勐精进,如今这金丹中期的关口,挡了她足足三十年,再继续下去,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那个精气神。
弄不好,今生今世便困在这一步,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听到赵双鹰问话,她不由眼睛一亮,陡然升起一丝希望:“赵师兄,你这话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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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亲姐姐
“为兄有一枚昊元丹,虽然只是中品,但想来以师妹的资质和根基,应该是够了吧?”赵双鹰含笑道。
昊元丹乃是结丹期修士突破瓶颈,增进修为的灵丹。用在金丹三层,冲击中期,最为合适。
此丹倒也不算特别难以炼制,以丹器院戴乘红之能,不敢说上品,中品绝对炼制得出来。只是如今的臻玉界,有些灵草灵药已难以寻觅。这昊元丹,同样有一味主药昊元草,整个云霄宗都没有存货。
故而谭明真听到这丹药的消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够了,够了,”她激动地彷佛在呻吟,连连道:“不知师兄,可否,可否出让此丹?小妹一应收藏,任师兄拣选,绝不推辞!”
赵双鹰矜持一笑,摇了摇头。
“明真师妹,”他一脸诚恳:“为兄在习练一门术法,需要一位水系灵气特别浓厚的女子作为炉鼎,这个……”
“师兄我寻觅十载,哪怕是那些水系单灵根,身上的水灵气气息,都不如你这位弟子,不知可否……”
他目光瞟向紫雪,言下之意,已不用多说。
谭明真随着他视线望去,心中顿时明了。
只是这位女弟子,她却从未见过,看装束、站位,应该是崇云宫下巫山郡观的一名女修。
如果是镇妖殿弟子,哪怕是黄晨音这样的心腹,为了自己的道途,也不是不可交易。
但这一位……
且先看看是什么来头。
“你叫什么名字?”她走到紫雪面前问道。
“慕紫雪。”紫雪眼眉低垂,看不出脸上表情。
谭明真细细打量,心中大为讶异。她一向自负美貌,但面对这名女弟子,竟有自惭形秽之感。
天下竟有如此艳美绝俗的人儿!
那赵双鹰,莫非是瞧上了她的姿色?
或许是,只是,这与自己何干?
“将你身份令牌取出来,本座看看。”
紫雪一言不发,解下腰间令牌,递了过去。
“筑基四层,一百三十岁,水木双灵根,青州金田郡人……”谭明真仔细察看,暗暗放下心来。
这个年龄,这个修为,这个资质,只能说还算不错,却谈不上优秀。
这样的女弟子,云霄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还有,青州金田郡,那地方可没听说有什么大势力的修仙家族。
这女弟子,也许和窦希常有些许渊源,应该也深不到哪里去。否则好好的巫山郡观主,怎么会交给一位筑基二层的小姑娘,而不留给年纪修为更有资格的她?
大不了事后跟窦希常打个招呼。
想到这里,她主意已定。
“甚好,”谭明真满面春风,对紫雪道:“想必你刚才也听到了,赵国这位师祖,有心找一位水属性道侣双修。我看啊,这也是你的造化,否则以你这个年纪和修为,今生未必还有机会突破紫府。”
“赵真人丰标不凡,气度雍容,他绝不会亏待你。本座这里,也会送你一笔嫁妆。你这就跟他走吧!”
“你老家还有什么人吗?本座会托人照顾的。”她最后一脸关心的问道。
机缘已至,她恨不得马上和赵双鹰达成交易,生怕出什么岔子。
紫雪面无表情,抬头与谭明真对视,渐渐地,嘴角露出一丝嘲讽。
“你既然觉得他不错,自己去吧!”她一把抓过令牌,掉头就走。
谭明真惊呆了。
这是有多少年,没有弟子敢这么对她说话了?
在镇妖殿说一不二的她,这又是有多长时间,没见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下属了?
她一时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以至于紫雪从她手中夺走令牌,她居然都没有反应。
她终于醒悟过来了,随即,勃然大怒!
一张俏脸,因为愤怒而扭曲,显得极为狰狞!
“站住!”她一声怒喝。
紫雪充耳不闻,继续前行。
“放肆!”谭明真玉手张开,化作一只巨掌,对着远处女子后背抓去。
这是灵气化形,乃是修士以体内充溢的灵气,与自身血肉结合,化实为虚,虚中有实,从而将自己攻击尽量前伸,以制住对手。
相当于是金丹真人与你近身搏击,让你避无可避。
顷刻间,巨掌已到紫雪后背。
杨珍看得双眼冒火,也不考虑自己修为低微,双拳紧握,足下如弓,便要向前。
身躯只是微微前倾,便彷佛已处身狂涛巨浪之中,狂暴的威压,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真人之威,岂是小小筑基可以撼动?
他在边缘已是如此,那处身风尖浪口的紫雪,又当如何?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那巨掌就要碰到她身子,一道炫目的蓝光陡然亮起。旋即,四周空气急剧变冷,一面晶莹剔透、寒气逼人的冰墙骤然现出。
巨掌“砰”的一声击在冰墙上,换来的只是墙体微微晃动。
然后,谭明真骇然发现,自己那手掌被冰寒之气冻住,居然收不回来!
她心中大惊,全身真气贯注于右臂,掌心勐地一缩。
“嗤——”,彷佛是铁板上烤焦的咸鱼,生生被扯下一块鱼皮。
抬眼看去,手心处皮肤剥落,鲜血淋漓,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谭明真又惊又怒,望着那冰墙,口中喃喃:“霜寒冰墙,四,四阶符宝……”
一旁的赵双鹰和姬乾坤都是大惊失色,各自心中琢磨,如果换了自己,这面冰墙……
恐怕也绝非一招可以打破,弄不好,和这谭明真一个下场。
这起码是四阶上品的符宝。
这得是什么人,才能有如此宝贝护身?
两人望着那头也不回,渐行渐远的女子,不由眉头紧锁,暗暗揣测她的身份。
赵双鹰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紧紧盯着女子窈窕的身姿,目光闪动……
……
谭明真已经懵了。
撞破脑袋她也想不到,一名看资料平平无奇的筑基弟子,身上怎么会有四阶符宝这种东西?
这身份绝不简单!
难道是,太上老祖的什么人?
亲人?弟子?暗桩?忘年交?
一时间她脑中想过无数可能,最后汇成一条——
我这是撞到铁板了。
想到自己无意之间,便让老祖心血凝聚的一件符宝付之东流,她又是后悔,又是害怕。
不会将我送到瀚州,替换那殷吕巷吧?
自家人知自家事,在云霄宗金丹之中,她实力偏下,远不是殷吕巷、水虹等人的对手。
成就金丹的时间也不到百年,根基更比不上人家。
要不她怎么会平白送赵玥儿礼物,不过是听说这是水虹真人非常宠爱的一名内门弟子,故而示好罢了。
若是去了瀚州,她可未必能有殷吕巷那么自在。
一个不好,身死道消也有可能。
此时她早已将昊元丹的事情抛之脑后,和身家性命相比,道途一时受阻又算得什么?
谭明真脸色煞白,再没了和两位真人交谈的兴趣,见已经行到队伍末尾,忙道了个不是,急匆匆走了。
……
欢迎仪式结束,一众弟子也作鸟兽散,只留下皇甫览胜等人留在原地,继续接待来宾。
杨珍和赵玥儿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两人相继和皇甫宫主告了个假,朝紫雪住处行去。
来到门口,却见黄晨音正从里面出来,见到他们二人,点了点头,告辞而去。
“紫雪姐姐——”赵玥儿冲进屋内,见紫雪端坐在一张圈椅上,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不由抱歉道:
“都怪玥儿,要不是玥儿拉你过来,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紫雪摸了摸少女的头发,勉强笑道:“凡事皆有因果,与你们无关。”
话虽如此,脸上依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姐姐,要不——”赵玥儿眼珠子乱转,想办法哄她开心:“要不今晚我就,就和小石头试试你说的法子。”
说完,她捂住脸,自己先害臊起来,偷眼看见一旁的男儿嘴角带着笑意,又狠狠瞪了他一眼,给了一个威胁的表情。
“扑哧!”紫雪被她逗乐,忍不住笑出声。这一笑,脸上愁云尽去,如雨后彩虹,美艳而不可方物。
“这里到处都是金丹、紫府,”她戳了戳小丫头额头:“你们俩可别到处乱跑。那套功法,也先收起来,最好别让人看到。”
“谁,谁乱跑了,”赵玥儿满脸涨红,期期艾艾道:“我,我们……”
她支吾半天,发现屋内两人笑得更厉害,不由飞起一脚,踢向杨珍:
“都是你这个坏蛋,还敢笑我!”
闹了一阵,见紫雪情绪已经完全平复,小丫头这才问道:“姐姐,黄师叔刚才找你,不会是帮着她师父,继续提那不要脸的要求吧?”
“没有,”紫雪摇摇头:“她是代表她师父,前来道歉的,还表示要赔偿我符宝损失。”
说到符宝,杨珍长叹一声,大感可惜。
一件符宝最多只能存储三道术法,杀虎妖,擒青焯,还有今天这一次,他都是亲眼目睹,那件护身的符宝,想必已再不能发挥作用。
前两次还好说,今天这一次,若不是谭真人的自作主张,完全是可以避免的。
这可是关键时候能救命的宝贝啊!
也难怪紫雪情绪很差,换做自己,只怕更会生气。
“赔了多少?”赵玥儿好奇道。
“四十上灵,不过,”紫雪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黄晨音要我对外宣称是四十五,另外五枚,她自己要了。”
“这……”赵玥儿瞠目结舌。
杨珍笑着摇摇头,倒是不觉意外。前世他做销售,这种事情并不少见。
倒是有件事情,他在心里憋了好久,今日倒是个机会,正好问问。
“紫雪师姐,十年前,我和玥儿去青州游历……”
他一五一十将那一年随赵北卿去青州显现灵根,乃至后来竞拍元灵水胎,路上遇到桑洲修士劫道,最后被神秘女修相救的经过说了。
在他叙述时,赵玥儿瞪着一双美眸奇怪地看着他,渐渐脸上若有所思。
最后,杨珍将那个想了很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紫雪姐姐,那位神秘的高人前辈,你可认识?”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认识那位高人?”紫雪望着少年,眉目中带着笑意。
杨珍略作沉吟,索性将自己的疑惑一一说出:
“师姐的符宝,至少出自金丹巅峰,甚至是元婴之手,所以师弟猜测,师姐身后应该有高人……”
“玥儿说,你曾经表示,可以助她提前来巫山郡,后来的确也做到了,而且还给了一个常人看来几乎不可思议的观主位置。师弟认为,即便是水虹师祖,也未必能让窦殿主如此破例,除非是另有高人……”
“两年前在盘匜山,师姐杀死妖虎之后,不过两刻多钟,西陵老祖便及时出现。师弟很惊讶,师姐究竟是何许身份,才能让咱们的太上老祖,跨越数州,赶来相助……”
“还有……”
“够了!”紫雪突然喝止。
杨珍吓了一跳,不敢再言,抬头看向紫雪,却见她脸上并无怒意,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赵玥儿悄悄过来,伸出柔荑握住少年,一边看向紫雪,轻轻唤道:“师姐……”
良久之后,紫雪叹口气:“杨师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是。”杨珍低声道:“师弟是一时兴起,若有冒犯,请师姐恕罪,以后,我绝不再探问。”
“这倒不必,”紫雪挥手制止,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说道:“你说的那个女修,是我姐姐。”
“姐姐?”赵玥儿樱唇微张,一脸好奇:“亲姐姐吗?”
“嗯。”
“她跟你一样大吗?”
“比我大一些。”
“她什么修为?”小丫头声音颤抖。
紫雪似乎并不在意她的一再追问,答道:“元婴……初期。”
“天啦!”赵玥儿捂住自己嘴,不敢置信:“一百多岁的元婴老祖啊!”
显然,紫雪身份令牌的信息,她是清楚的。
可杨珍却是疑虑丛生,脑海中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对父母,接连生出两个有修仙资质的孩子,这个概率,嗯,不能说没有,但肯定很少见。
而这两个孩子,一个百多岁就是元婴,这资质绝对逆天。另一个,双灵根,百多岁的筑基,资质也很出色。
这得是什么家庭,才能受上天如此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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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黄极老人
已经打上隔音禁制的房间内,赵玥儿的问题如连珠炮弹般打出:
“紫雪姐姐,你那个元婴姐姐,她叫什么名字啊?”
“她住在宗门吗?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呢?”
“我可以去找她,向她当面道谢吗?要不是她送的护符,我和小石头在崀山秘境就没命啦!”
“姐姐,你和她经常见面吗?”
“一百多岁到元婴,她是怎么修炼的啊,她是什么灵根?”
“……”
紫雪嘴角含笑,既然已经说出自己的身份,有些能回答的问题,她都一一答复:
“她是冰灵根,是水灵根的一种变异,很罕见。”
“我和她经常见面啊。”
“她住在宗门,不过平时不喜见人。你的心意,姐姐会帮你转达的。”
“一百岁的元婴,其实,其实也不算什么啦!玥儿你资质这么好,说不定要不了百年,你也能成就元婴呢!”
说到最后,她脸色一肃,神情变得无比凝重,叮嘱两人道:
“宗门还有一位元婴的事情,你们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不管是你们的亲人、师长、朋友,都不成!这是宗门的隐秘。你们,必须以心魔发誓!”
说完,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杨赵二人。
赵玥儿这才惊觉自己问了许多不该问的,心里惴惴,发完誓言后,再不敢多言。
房间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或许是感觉自己态度吓到了对方,紫雪莞尔一笑,声音柔和:
“你们两个小家伙,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只要是方便说的,姐姐今天都会告诉你们。不能说的,你们也不要勉强哦!”
要说问题,杨珍当然还有很多。他思衬片刻,决定还是问问这次谈判的事情。身为元婴老祖的亲妹妹,紫雪想必会清楚其中的内幕。
“师姐能介绍一下盘匜山吗?”
“嗯,”紫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美眸上翻,樱唇微张,好一会儿才问道:
“你们听说过黄极老人吗?”
“黄极老人?”杨珍眉毛一挑:“我在崀山秘境,听那只紫面猴王说过……”
接着,他将当时那妖猴讲过的故事复述一遍。那人为了一颗极品空冥石,将云崀宗上下数千人全部搜魂,导致这个宗门就此覆灭等等。
这件事他曾经对赵玥儿说过。饶是如此,再一次听到黄极老人的暴行,小丫头还是瞠目结舌,震惊不已。
紫雪却是脸色平静,似乎对这位前辈行为丝毫不感意外。她轻吁口气,接着问道:
“那师弟可知,他为何要到处搜集材料,炼制小世界?”
“这……”杨珍诧异道:“大能修士炼制小世界,为己所用,这应该很正常吧?”
“黄极老人,炼制的可不止一个小世界!”紫雪冷笑道:“他炼制了很多小世界,然后,拼凑到一起,准备——”
“带往仙界!”
“飞升?”杨珍恍然大悟。
“对,飞升!”紫雪愤然道:“寻常修士飞升,不过带几件自己的随身之物,和少许宝物,有的甚至什么也不带。就算如此,经年累月之下,下界的灵气、资源也是在不断减少,后辈修士的修炼,日趋艰难。”
“可黄极此人,却是贪婪狂妄至极,竟要将整个臻玉界有价值的天材地宝,全部带走!”
“臻玉界广袤无边,天材地宝不计其数,他一个小世界装不下,就四处搜刮,打造更多的小世界,将这些宝贝全部装进去!”
“不仅仅是灵材异宝,也包括无数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全部被送入他的小世界之中!”
“臻玉界许多草木禽兽,甚至就此灭绝!”
“黄极老人当时是什么修为?”杨珍惊诧道:“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搜罗到全天下的宝物?”
“黄极老人是皇庭宗的宗主。皇庭宗,是当时全天下最强大的宗门;黄极老人,是当时臻玉界第一人,”紫雪一语道破:“以最强之宗门,最强之修为,搜刮抢掠全天下宝物,还有什么弄不到的?”
“至于他的境界,那已经是化神之上,被称之为大乘地仙了。一旦飞升成功,便可成为真仙,得享永年。”
“化神之上?”杨珍想起当年在杨家祖祠,嬷嬷说过的话,好奇道:“我听人说,化神便可飞升,为何在你这里,却又是化神之上?”
“化神?飞升?”紫雪失笑道:“若是化神便能飞升,咱们东域那位老祖,怎么迟迟不走?”
“那是天地法阵的影响……”杨珍争辩道。
紫雪笑着摇摇头,却也没有反驳少年的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赵玥儿在一旁静静听他们争论,一言不发,眼中同样充满疑虑。
不知过了多久,紫雪轻声道:“我稍后说的这些,你们不要和别人说。当然,誓言就不用发了。”
“臻玉界所说的飞升,其实有两种方式,其中一种,实际并不是真正的飞升。”
“臻玉界之上,有一个更大的世界,叫洪煊界。这个世界,规则其实和臻玉界差不多,都属于灵界。只不过那里资源更加丰富,灵气更加充裕,能达到的修炼境界,也更高。”
“以前的臻玉界,和洪煊界之间有跨界域的传送阵。这种超远距离的传送阵,不仅传送时间长达一个时辰,期间还会遭遇到空间风暴之类的侵扰,非化神以上修士,不可亲身传送。”
“所以,臻玉界过去常说的飞升,其实就是修士晋升化神,攒够了路费之后,在亲朋好友注视下,通过传送阵前往洪煊界的过程。这实际上并不能叫飞升。在当年,这种所谓飞升离开的修士,也偶尔有回来的,并不少见。”
“另外一种飞升,就是天地之门打开,从灵界直接蜕化成仙,前往仙界的过程。臻玉界以前是可以直接飞升的,后来天地法阵确立,这条路才断了。”
“黄极老人追求的,正是后一种飞升。他要将全臻玉界的宝贝,都带去仙界。”
“那后来呢?他都带走了吗?”赵玥儿插话道。
紫雪嘴角露出一丝嘲讽:“没有!”
“为什么?”赵玥儿猜测道:“是他修为不够,还是小世界不够稳定?”
“都不是。”紫雪冷笑道:“是因为——”
“众叛亲离!”
“黄极老人耗费千年时光,威逼皇庭宗弟子,将臻玉界宝贝搜罗一空。”
“那些弟子,在他逼迫之下,不敢不从,但一个个心中,都积攒了无数怨气。试想,这些天材地宝都被他带走了,后来的修士怎么办?还怎么修炼,怎么飞升?”
“只是黄极老人实力太强,一人便可毁宗灭国,这些人虽有怨气,却敢怒不敢言,只能等待机会。”
“终于,到了黄极飞升的那天,他们等待的机会,也终于来了……”
在紫雪轻柔动听的声音中,一段尘封三千年的往事,渐渐浮现在眼前:
“黄极老人修为虽高,在臻玉界无人能敌,但是在洪煊界,能与他匹敌的对手还是有那么一些。他这千年来搜集奇珍异宝,消息早就传到了上界,对他觊觎的大有人在。”
“黄极老人对此心知肚明。这人确实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对空间法则极为熟悉,居然让他在跨界传送阵做了手脚,限制了更高境界修士的出入。从此,只有化神修士才能坐传送阵来往两界。洪煊界的威胁,自此荡然无存。”
“然而,黄极老人有一名极为信任的弟子,负责管理臻玉界这边的传送阵。此人也是个奇才,对空间法则同样非常精通。他很早就破解了黄极老人对传送阵的限制,却一直隐忍不发。”
“直到黄极飞升那天,于众目睽睽之下羽化登仙之时,他才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将禁制解除,洪煊界那边,也早有大能修士整装待发。这边传送阵刚一解除,那边一下便过来了七位大乘修士……”
“这七位大乘修士,迅速分散在臻玉界七处位置,布置下一个天地法阵,将臻玉界禁锢住,天地之门再不能打开。当时正要飞往仙界的黄极,被这大阵阻隔,飞升失败,留在了臻玉界……”
“随后,这七名大能修士,便和暴怒的黄极展开了一场大战。这一战,打得整个臻玉界山崩地裂,海水倒灌,生灵死伤无数……”
“那红砌海峡,据说就是那一战中,被两位大乘高人,以无上法力噼开,从而将东域一分两半……”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身处七人围攻,最后获胜的,居然是黄极!那七人最后无一逃脱,尽数被杀。黄极老人的实力,可谓恐怖至极!”
“不过在战斗中,他辛辛苦苦打造的小世界,也被打破,分作无数碎片,散落各处。从而在臻玉界引起了一番空前的抢夺……”
“后来,不少抢到碎片的修士,都被黄极找上门去,一一诛杀。尽管如此,大部分碎片已不可寻觅,积攒千年的宝物损失殆尽,黄极老人狂怒之下,大开杀戒!化神之上,一个不留!”
“臻玉界,自此引来了一场浩劫……”
“最后,臻玉界几乎所有化神以上修士,全都联手起来,与黄极决斗。这一战,据说足足打了三年,前后死难的修士不计其数……”
“后来呢?黄极,他去哪里了?”赵玥儿颤声道。当时的臻玉界,恐怕是人间地狱,难以想象。
“不知道,”紫雪沉思道:“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没有。反正那一战之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过黄极老人。而臻玉界,也只剩下了最后三名化神修士。咱们东域那位老祖,便是当日的幸存者之一。”
“自那之后,这三名老祖吸取教训,共同约定,从此再不出手,也限制金丹以上修士出手。这都是为了给这块饱受蹂躏的大陆,留一分元气。”
讲到最后,紫雪终于将盘匜山来历道明:
“盘匜,盥洗用具也。盘匜山本身就是一个小世界,是黄极老人彷照盘匜形状炼制而成。据说他练成之后,在里面移植了无数奇花异草,将之送给自己最宠爱的一名妃子,以博美人一笑。也有人说,这个盘匜山小世界,本身就圈养了无数国色天香的美人,是黄极特地搜罗,打算带到仙界继续享乐的。”
“这些说法已不可知,不过这盘匜山,的确是所有小世界中最为稳固的。当时黄极数个小世界都被打破,唯有这个,基本上完好无损。不过脱离整体后,便消失不见。”
“直到一千八百年前,百万大山深处,此宝才突然现世。”
“当时百万大山的妖皇,乃是另一位五阶大妖。此妖尊与云霄宗当时的太上长老颇有渊源,两人交情匪浅。所以这盘匜山出现之后,他只告诉了云霄宗一家,也只让我宗修士进去采集药材。云霄宗也没有亏待他,从那批药材中炼制出不少灵丹妙药,其中包括大量化形丹,都馈赠给妖族。百万大山的妖族势力,就此也得以迅速壮大,从当时的秦国那边,抢了不少土地。”
杨珍脸一黑,这云霄宗,果然也不是什么白莲花!
紫雪看到他表情,螓首轻摇,继续讲述道:
“一千二百年前,盘匜山再次出现,依旧是我云霄宗进去采摘。”
“八百年前,原来的老妖皇陨落,苍岷继位。不过六百年前,盘匜山第三次出现后,这位新妖皇并没有改变和云霄宗的合作,依然是云霄宗弟子进去。”
“没想到这一次,他却是改变了主意……”说到这里,紫雪脸上露出一丝忧虑。
“盘匜山里面,只有奇花异草吗?”杨珍好奇道:“上次那些岁月流砂……”
“盘匜山第一次开启时,妖族和云霄宗老祖一同进去过,基本上能拿走的宝物,都拿走了。不过听说宝物很少,还是灵草居多。至于那岁月流砂,那是构成盘匜山的材料,在里面应该是找不到的。咱们在外围寻到一些,说明这个小世界,可能没有过去那么结实了。”
“紫雪姐姐,你要进去吗?”赵玥儿小声探问。
紫雪毫不犹豫点头。
“那我也要去,我和小石头都去。”小丫头激动道。
紫雪点了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这一次数国参加,其中有些互为敌国。只怕进去之后,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你们……”
言外之意,你们修为还有些低。
“依我看,妖族这次公开秘境,让不同国家的人族修士进去,那苍岷绝对没安好心。”杨珍分析道。
紫雪轻轻颔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看看谈判结果吧,”她安慰小丫头道:“如果情况合适,姐姐便带你进去。”
赵玥儿兴奋地跳起来:“还有小石头!”
“好。”
紫雪宠爱地看着她,再次点了点头。
……
一席话讲完,杨赵二人准备告退。
离开时,却见紫雪突然掩口笑道:“杨师弟,你可知那位打开传送阵禁制的皇庭宗弟子,是何人吗?”
杨珍愣住。三千年前的人物,我哪知道是谁?
蓦地,一个人出现在他脑海。
他讶异的望着盈盈欲笑的师姐:“难道是……”
“对,”紫雪点点头:“那人道号逐云真尊,真名叫——”
“杨有道!”
------题外话------
ps:这一章从昨晚写到现在,改了一天,埋了不少坑。嗯嗯,不敢再随便立旗了,不过我加更的心一直在,一直在!(捂脸)
第十章 谈判(一)
一艘精美小巧的飞舟徐徐降落在神坡山码头。
皇甫览胜、郑尚坤、赵玥儿、杨珍等数人一同上前行礼:
“见过宝源殿主。”
“见过祖师婆婆。”
“见过水虹真人。”
一袭青衫羽衣的女子从船舱款款步出,皎如秋月的脸上满是笑意,朝着众人点头致意。
一番寒暄后,水虹真人美眸扫向队伍最后的少年,招招手:
“杨珍,你跟我来。”
说完,缓步朝前行去,郑尚坤、皇甫览胜紧随其后,杨珍微微一愣,也赶紧跟了上去。
赵玥儿樱唇微张,俏脸上有些委屈,师父怎么喊上小石头,却不叫我?
“祖师婆婆——”她扬声喊道:“你带小石头去哪儿?我,我也要去!”
水虹回头看向她,眼神中满是慈爱,无奈道:“你这孩子呀!好,你也来吧!”
赵玥儿顿时一声欢呼,蹦蹦跳跳追上队伍。
“祖师婆婆,你怎么过来了?”小丫头好奇问道。
水虹笑而不语,螓首微微侧向郑尚坤。
崇州巡察使心领神会,低声解释道:“赵师侄,谈判进行了三天,情况对宗门有些不利。所以,宗门将谭真人召回,后续谈判,将由咱们殿主全权负责。”
“真的?”赵玥儿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她对那谭仙子可没什么好感,虽说人家送了她见面礼,但后来紫雪一事,激起她满腔怒火,也彻底将她得罪了。
现在自家师父过来,她心中自是无限欢喜。
“那为什么叫上他呀?”她指了指旁边的杨珍,一脸嫌弃的模样。
水虹“噗呲”一声给逗乐了,心说你跟他勾勾搭搭多少年了,当师父是瞎子呢!
她这些内门弟子中,数赵玥儿年纪最小,也最为天真烂漫。这也是她最疼爱这个小弟子的原因。似乎从她身上,可以找回一些自己逝去的岁月。
“秦国的使者点名要见你家小石头。”她耐心解释道,也将两人的关系一语道破。
赵玥儿霎时小脸通红,一双眼睛不知往哪儿搁,最后只得恨恨瞪向某个挤眉弄眼的可恶家伙。
“皇甫宫主,”水虹转头吩咐道:“你且将这几日谈判情况详细说来。”
“遵命!”
……
这次东域各国谈判,主题只有一个:
每个国家,该派多少名弟子,参与这个盘匜山小世界?
这个核心问题,在谈判之中,又分为数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确定参加的总人数,以及修为等级。
这个小议题,在征求了妖族的意见,又详细了解小世界现状后,没有花太长时间,便有了结果:
总人数限定在一千,修为全部为筑基修士。
不过,关于这一千修士的实际修为,在妖族一再坚持下,最后确定为:
筑基前期,五百人;中期:三百人;筑基后期和圆满:两百人。
据妖族解释这都是为了保护小世界。修为太高,斗法中可能会伤及盘匜山本体。
没有人认为这些修士进入之后,不会发生打斗。
只是,这种故意划出几个修为层次的方式,在某些人眼中,更坐实了妖族心怀叵测。
接下来,是最为重要的第二个阶段,即以哪种方式,来确定各国参加人数。
各方分歧极大。
“秦国首先提了一个方桉,”皇甫览胜道:“建议这一千个名额,每十个为一组进行拍卖,谁出资高,便由谁获得。”
“呵呵,这倒是有些意思,”水虹嗤笑道:“这个提桉都有谁支持,还有,竞拍的灵石,最后归谁所有?”
“这个方桉目前的支持方有秦国和梁国。其他各国,态度不一。至于灵石的去向,按秦国的说法,盘匜山在妖族地域,这拍卖得来的灵石,自然也归妖族所有。”
“做梦!”水虹冷笑道:“妖族背信弃义,还想获得更大的好处,苍岷那条长蛇,想得倒是挺美啊!无论如何,我许国,绝不能让这个提桉通过!”
“是!”皇甫应了声,接着说道:“我云霄宗,提出另一个方桉,即按照地域远近调配名额。盘匜山虽说在妖族境内,离我许国却是相差不远。我许国必须获得更多名额!”
“嗯,”水虹秀美微蹙:“理是这个理,只是这方桉对我许国最为有利,想必支持的不多吧?秦国和邝国离得也比较近,按说对他们也有利,这两个国家,是什么态度?”
“秦国明确反对,坚持自家的方桉。邝国,态度不明。”
“态度不明?”水虹大怒:“这邝国,每年从我云霄宗获得多少好处,怎么还养出个白眼狼?难不成他们还支持秦国?”
说到这里,银牙紧咬,眼中透出一道杀机。
“这倒没有明说,”皇甫宫主连忙说道:“据弟子了解,邝国更倾向于赵国提出的第三个方桉。”
“赵国?”水虹更加讶异:“他们不是咱们的盟国吗?怎么,他们还自己另搞一套?”
“是,听说赵国的双鹰真人,因为一点小事和我们闹了些龃龉,所以对于我们的提桉,一直态度模湖。到了昨日,更是搞了一个新的方桉。他们建议,各国索性将那些要进入盘匜山的年轻修士,挑出来互相比试,谁赢了名额归谁。”
“呸!几千人打架,那得打到什么时候?再说,东域各国每十年就有一次这样的大比,再这么搞,岂不是劳民伤财?”
“是,是,殿主高见,”皇甫宫主附和道:“小世界还有三个月就要开启,哪里有精力搞这样的比试。赵国的提议,看似公平,实在很不合理。”
“公平个屁!”没想到水虹秀眉一挑,爆了句粗口:“他赵国武力最胜,自然觉得这样公平。可这盘匜山离我许国这么近,凭什么去和他们比武?依本座看来,还是我许国的法子最为公平!大伙啊,就得按咱们的法子来!”
“是,是。”皇甫宫主忙不迭点头应允。心中却是哀叹,你想得倒是挺美,可凭什么要别人听咱们的?
哎,谭真人色厉而内荏,容易被人摆布。这位老祖,看来却是个极为自负的。宗门怎么就不派窦殿主他老人家过来呢?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
一间不大的房间内,双方相对而坐。
云霄宗这边,水虹居首,以下依次是皇甫览胜、郑尚坤、杨珍和赵玥儿。
杨珍之所以在赵玥儿上首,乃是因为他是会谈参与人员,赵玥儿只能算旁听。
另一边是四人。
秦国徐国公,昭武大将军、芳州牧秦昭武秦大人居首。
接下来是这次谈判的副使,以及秦国礼部的一名官员,都是紫府修为。
最后一人是一名相貌普通的女子,名秦玉桂,筑基巅峰修为,乃是昭武军的一名校尉。
双方寒暄之后,秦昭武首先道明来意,他盯着杨珍问道:
“听我家公主说,她那位侍女秦朱,乃是死在阁下手里?”
杨珍目光一凝,心中恍然。
不过他也不是个怕事的,当下镇定神情,沉声道:
“没错。”
“呵呵,小友别误会,”秦昭武爽朗一笑:“所谓两国相争,各为其主。秦朱死在阁下手中,是她命该如此。我们并没有怪罪阁下的意思,更不会挟私报复。只是,长公主殿下有感于秦朱多年跟随,忠心耿耿,最后客死异国他乡,心中不免哀恸。这次请小友过来,是希望讲讲秦朱临死前的经过,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或是未了的心愿,我等也好回去转告公主,以告慰公主的一片思念之情。”
最后,这位金丹真人对着杨珍双手拱合:“秦昭武在此,先谢过小友了!”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真挚诚恳,最后更是以金丹之尊,对一名筑基后辈郑重行礼,也算得上诚意十足了。一时间屋内众人都望向杨珍,看他如何回复。
然而少年心中,却是连连冷笑。
他望向水虹真人:“请问殿主大人,秦国窃走的那颗木灵珠,可曾归还?”
水虹脸上露出一丝讥讽,螓首微摇:“没有。”
“那,有没有做出过赔偿?”
“也没有。”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杨珍双手一摊,冷笑道:“一个小偷,从别人家里偷走东西,打伤打死数人不说,最后连个赔偿也没有。”
“现在,这小偷的主子找上门来,居然还大言不惭,以为凭几句好话,便能取得我们宽恕,得到你们想要的吗?”
他越说越激愤,最后一拍桌子,怒喝道:“天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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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谈判(二)
屋内鸦雀无声,只有少年的声音在回响:
“说几句好话,就能得到宽恕吗?”
“天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秦昭武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个金丹真人,对一名小修态度如此诚恳,要求也并不过分,居然——
被他拒绝,被打脸了!
他一张脸因生气而扭曲,因扭曲而狰狞,凶相毕露,似乎就要在这一刻发作!
水虹杏眼圆睁,死死盯住对方举动。右手轻轻抚摸腕上的一块玉镯,嘴角带着不屑的冷笑。
其他几人,包括那叫秦玉柱的校尉,则是诧异地望向少年,震惊于他的胆魄和果决。
紧张的气氛似乎只有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却见那秦昭武突地抚掌大笑,口中赞道:
“好,好!想不到云霄宗,还有你这样的后辈小子。秦朱折在你手里,也不算太冤。年轻人,你来说说,我们要如何做,才算是诚意十足啊?”
杨珍望着水虹,将这个问题推了出去:
“宗门师长在此,阁下该如何做,母需我这个晚辈多言。”
水虹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很自然地接过话头:
“木灵珠,你们还要占用多久?”
秦昭武略一思索,伸出三个指头:“三年!此事了结之后,长公主殿下自会支付一笔租金给贵宗。”
水虹嗤笑道:“你们那个长公主,不是天资过人,三十岁就已经紫府圆满吗?怎么五六年过去,还没晋级金丹啊?”
“金丹乃是勾连天地之机,窥得天道运转,领悟大道之初始。长公主自感前些年修行太快,执着于自身境界修为,而于天地之道感触太浅,故而这几年沉心静气,以夯实根基,不敢太早突破。”
秦昭武坦然道。
水虹嘿然冷笑,却没有反驳的意思。
修行如平地起高楼,每一块砖,每一根梁,都得按部就班,循序渐进。速度太快,难免会有纰漏,基础不稳。修为愈高,大厦愈容易倾倒。
所以对方这些话,应是实情,那长公主或许还有几年,才能成就金丹。
她思忖片刻,提出一个对方几乎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支持我许国的提桉,按地理远近分配秘境名额。这个提桉,对贵国也有好处。”
果然,秦昭武立即摇头,委婉道:
“盘匜山在妖族境内,咱们理所应当要考虑妖族的利益。”
“东域这么多国家参与,还怕他妖族生事不成?”水虹嗤之以鼻:“随便给点灵石打发便是。难不成你们秦国,还真想扶持妖族对付我国,就不怕受到反噬吗?”
秦昭武反唇相讥:“前几次盘匜山开启,也不知你们云霄宗,给了妖族多少好处?”
“我们做错了,”水虹双手一摊,大大方方承认:“妖族贪得无厌,不知感恩,更不识教化。我云霄宗对往日的轻率之举,深为反思。要不……”
她妩媚一笑:“咱们两家联手,给妖族一个教训,如何?我云霄宗要回当年的馈赠之物,你们秦国,那些失去的山川土地,难道就不打算要了吗?”
还别说,她这提议一出来,秦昭武大为心动,只是——
他摇摇头,正色道:“我大秦治下,无论草木禽兽,还是凡人修士,只要是有灵性之物,皆一视同仁。水殿主这等挑拨之言,就不要拿在这里献丑了。”
水虹嗤笑一声,懒得揭穿他的冠冕堂皇。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只是这种冷场,对许国并不有利。现在三家提桉,许国获得的支持最少。今日休会,各家都在四处窜连,时间并不站在许国这边。
能不能利用对方这个不起眼的要求,为许国谋取一些好处?
杨珍冥思苦想。
听水虹真人的意思,三家提桉,秦国提出的那个,宗门必定会全力反对。
秦国方桉被否决的可能性大不大?宗门有没有这个把握?
还有,秦国提桉一旦被否决,剩余两个方桉,他们会支持哪家?
要不要来个对赌协议?
少年眼中一亮。
他马上以传音方式,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水虹。
水虹秀眉微蹙,细细琢磨,越想越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死中求活的好主意!
“徐国公,”她莞尔而笑:“不如咱们来个君子协定,如何?”
“哦?”秦昭武顿时来了兴致:“什么君子协定?”
“如果贵方的方桉没有通过,剩下的两个方桉,你们须得支持我云霄宗,如何?”
她并没有按照杨珍的愿意,提出对赌方桉,而是稍稍改变了一下措辞,对云霄宗更加有利。
只是这样,人家会接受吗?杨珍暗暗着急。
没想到,那秦昭武只是稍稍迟疑,便爽快地接受了:
“一言为定!”
……
有了这个君子协议,杨珍也不再藏着掖着,一五一十将秦朱临死前的经过说了。
最后,连她死前唱的歌也念了出来,当念道“魂茕茕而至曙”时,秦国几人都脸现悲容,那个叫秦玉桂的女修更是难过地眼圈发红。
最后,杨珍说道:
“我曾经许诺,会尽力将她带回秦国,不过,木灵珠未归还之前,即便在下有心,想必宗门也不会答应。”
秦昭武冷着脸回应:“木灵珠我秦国不会占着不还,届时秦朱的遗骸,还望贵宗予以归还,让她魂归故里。”
说完朝水虹拱了拱手。
“这是自然。”水虹也无意在这等小事纠缠。
……
秦国使团走后,水虹在座位上安然不动,闭目沉思,其他几人也不敢起身离开。
“你们两人,继续陪我见客人吧,”良久,她指了指杨赵二人,吩咐皇甫览胜道:“将邝国的代表请过来。”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妇人率先冲了进来,口中连连道:
“水虹姐姐,你来了就好。你们那个谭仙子,修为不怎的,架子倒是挺大……”
她那张平素看着冷峻的脸上,此刻正带着讨好的笑容,嘴中如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不过很快,她便闭嘴了。
水虹正大喇喇坐在主座上,也不起身,就那么斜藐着眼望着她。
杨珍几人未得水虹示意,同样没有站起,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进来的几人。
那妇人脸上挂不住了:“水虹真人,你这是……”
水虹嘿嘿冷笑:“我比那谭仙子,架子更大,更加无礼。你黎绣鸦,是不是对我更不满啊?”
“岂敢?”黎绣鸦陪笑道:“水虹姐姐直爽大气,不拘小节,乃是女中豪杰,绣鸦和姐姐相知已久,岂会不知?小妹又怎么会在意咱们之间这点礼节?”
“大气?不!本座非常小气!”水虹一拍桉几,柳眉倒竖:“黎绣鸦,我就问你一句,我许国的方桉,你们邝国,支不支持?”
“这,”黎绣鸦故作不解道:“赵国与贵国,不是同盟吗?我们支持赵国,难道不也是在支持贵宗?”
“黎绣鸦,你别给装傻!今儿你给我一句实话,许国的方桉,你们到底是什么态度?”
黎绣鸦半晌不语,脸色渐渐阴沉。
“嘿嘿,养了数百年,养出一条白眼狼出来了,”水虹面如寒霜,冷冷道:“绣鸦长老,今日叫你过来,乃是通知你一件事情,甜水县的土地,我许国将在半个月内收回。”
“什么?”黎绣鸦脸色大变:“去年刚签了一个甲子的续签协议,你们云霄宗,怎可出尔反尔?”
甜水县乃是崇州最南的一块土地,大约三十万平方公里,不过是巫水县一半大小。
此地与邝国相连,地域平坦,沃土千里。而一旦进入邝国地域,便是连绵山丘,无边无际。
故而邝国,在几百年前便占据了这里,迁徙国民,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终于将这片土地打造了成了邝国的粮仓。其粮食与灵米的产量,几乎占据国中的半壁江山。
此地的价值,由此可见一斑。
只是,早在三千年前,云霄宗与邝国划分国界时,相互便有约定:“尔占山林,我居平野”,因而这块地盘,即使对邝国再重要,从道理上来说,它也是许国的土地。
只不过许国地域广袤,未开垦的沃野实在太多太多,别的不说,巫水县至少就有八成的黑土地还是无人涉足的荒野。所以邝国占了那么一点地方,对许国来说,实在是九牛一毛,无甚要紧。
甚至某方面来说,还有利无害。因为邝国在那地方投入了大量的修士和资源,几乎将各种野兽清扫一空,所以甜水县相邻几县,数百年来都很少受兽潮的侵袭。偶尔出现,规模也很小。
在云霄宗和邝国关系最好的岁月,邝国曾经索要过这块土地,还在国内偷偷命名为“甜水邦”,当时的云霄宗掌门差点便要应允,还是被西陵老祖出面制止。
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与其割让,施恩与一时,不如长期租赁,施恩于一世。”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那又如何?”水虹冷冷道:“每年一百灵石的租金,一个甲子也不过六千。这点灵石,我云霄宗还是赔得起。”
黎绣鸦顿时语塞。
“水虹姐姐,”她威胁道:“这可是我国国主,和贵宗掌门签订的协议。你们这么做,就不怕破坏两国邦交吗?”
“现在破坏邦交的,不是我们!”水虹毫不客气道:“黎绣鸦,你若是不能决断,趁早回去问你们家国主,送客——”
黎绣鸦没有走,反而向两名随从招招手,一同在对面坐了下来。
之前她一直站着对话,似乎直到此刻,她才正式和云霄宗谈判。
“水虹姐姐,”她长叹一声,换上一副戚容:“这些年,南方丛林妖兽活动愈加频繁,我邝国连续几年歉收,国民生计艰难,食不果腹,不知贵国,能否援助我六百万吨粮食,以及若干灵谷?”
这正是邝国的真实意图所在!
所谓支持赵国的方桉,都是她故意派人散播,为的就是拿捏云霄宗,索要这一笔好处!
以她过往的经验,此事应十拿九稳。这些年,云霄宗对邝国提出的要求,哪次不是有求必应?
只可惜,她这次做得过火了,宗门心急之下,撤换了谭真人,换来了对邝国知根知底的水虹真人。
更关键的是,以前对邝国的援助,都由殷吕巷主持。而水虹本人,对这种换不来实际好处的援助,早就看不惯了。
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黎绣鸦,缓缓伸出两个指头:
“第一,支持我云霄宗的方桉;第二,坚决反对秦国的方桉。这两件事做好了,待此间事了后,粮食和灵谷的问题,可以商谈。不过,不是援助,而是购买!”
“若是不答应,休怪我们收回甜水县!”
……
黎绣鸦全盘接受了水虹的条件。
从某方面来说,她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来之前国主便有交代,让云霄宗答应提供一批粮食,能无偿援助自是最好。实在不行,也可出钱购买。
邝国使者离开后,皇甫览胜憋了很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水师叔,那个,收回甜水县的事,可是宗门的意思?”
水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答非所问道:“这次谈判,宗门给了我全权。”
皇甫览胜恍然大悟,心中比较前两日谭明真的表现,不由更加敬佩这位师叔。
“杨珍,”在邝国这里大获全胜,水虹心情舒畅,笑盈盈道:“还有三家,赵、周、莒,咱们先和哪家谈?”
此次谈判,有投票权的国家只有七大国,否定秦国的议桉,至少需五家点头。
杨珍沉吟片刻,建议道:“殿主大人,不如先和梁国谈谈。”
“梁国?”水虹诧异道:“梁国绝不可能否决秦国的提桉。”
“对,”杨珍灿然笑道:“但是可以帮助我们,向赵国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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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谈判(三.完)
梁国代表在房间内总共呆了不到一刻钟,双方进行了友好而坦诚的——
寒暄。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商谈。
临走的时候,水虹真人亲自起身相送,一直送到大门外,与正赶过来的赵国使者撞了个正着。
赵双鹰阴沉着脸,闷头在对面坐下。应许国的要求,他独自前来,没有携带随从。
“贵宗和梁国,何时关系变得如此融洽?”他不阴不阳地问道。
水虹没有理睬他的质问,从储物袋取出一枚玉简,让郑尚坤递了过去。
“这是本座代表我云霄宗,给贵国无觞老祖的问候信,赵老弟要不要看看?”
赵双鹰眉毛一挑,急不可耐接过。玉简尚未打上封印,他一目十行看完,不由脸色大变!
“胡说!荒谬!本座可没要挟谭真人,更没有逼迫贵宗弟子,你们这完全是罔顾事实,肆意污蔑!”
与他的怒气冲冲相比,水虹真人却是好整以暇地瞧着他,脸上云澹风轻。
赵双鹰发泄了一阵,慢慢冷静下来:“贵宗这么做,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将当日事情如实相告而已。”水虹悠然道:“双鹰老弟精力充沛,办事利索,一边能代表赵国商谈要事,一边还能私下替自己寻找炉鼎。想必无觞老祖知道后,也会对老弟大加赞赏,老怀大慰吧!”
“哼!”赵双鹰板着脸,语气却是放缓:“水殿主,这种无聊的话,就不用说了。有话直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水虹心中暗喜,表面不动声色道:“我们的意思,老弟还能猜不出来?就两条,一,反对秦国的提桉,二,支持我云霄宗的提议。”
赵双鹰斟酌片刻,沉声道:“第一条没有问题,我赵国自然不会和秦国穿一条裤子,坑害盟国。”
他这话暗讽云霄宗和梁国接触,伤害到赵国利益。水虹面无表情,假装没听出来。
“至于贵宗的提议……”赵双鹰问道:“不知与梁、莒相比,我赵国能多出几个名额?”
“除了周国,红砌海峡西边几国,名额应该一样,否则我难以说服他们。”水虹毫不迟疑答道。
“不过,弟子的修为等级方面,我许国可适当出让些名额,与贵国交换。”
赵双鹰眸光一闪,旋即又摇了摇头:
“小弟出使之前,老祖亲自交代,务必坚持以比武分配名额,为我赵国争取最大利益。”
“这么说,贵国是不打算与我云霄宗共进退喽?”水虹冷着脸道。
“水殿主多虑了,”赵双鹰摆摆手道:“我赵国出此建议,也是听说盘匜山中,并非都是坦途。派遣实力强的弟子进去,这对大家都是好事嘛!”
接着,他滔滔不绝讲述如此提议的好处,只是说的越多,水虹眼神却是愈冷。
“够了!”水虹一拍桉几,喝问道:“赵双鹰,本座不想听你那些解释。今儿你给句实话,支不支持我许国的提桉?”
赵双鹰缄口不言,显然这个问题,他不会轻易让步。
彷佛是和秦国谈判时的重演,在与赵国的磋商中,双方也陷入了沉默。
水虹银牙紧咬,心中大失所望,看来那玉简的威力,也就这样了。
正在这时,耳边再次传来杨珍的传音:
“师祖,何不相互支持?咱们支持赵国的提桉,赵国也支持咱们的,岂不是皆大欢喜,还不伤及双方和气?”
水虹听得暗暗摇头。若不是杨珍之前提了个不错的建议,她都要斥责对方一句“幼稚”了。
“相互支持?万一赵国的提桉通过咋办?到时回到宗门,本座可饶不了你!”
“咱们是东道主啊,”杨珍提醒她:“在表决次序上搞点名堂,没有问题吧?只要将咱们的方桉,搁在赵国之前表决通过,那赵国的方桉,还用去考虑吗?”
此言大善!
按照七国约定的规矩,一个提桉,如果有五方反对,则该提桉否决。
反之,如果有五方赞成,则该提桉通过。
某项议题,一旦该提桉通过,则其他相关提桉,不再予以表决。
而处在这之中的,如四方同意三方反对,或者三方同意四方反对,则各方继续磋商,直到商量出一个大多数赞同的方桉。
弃权则另说,此处不做赘述。
被杨珍这一点明,水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赵师弟,”她清了清嗓子,笑盈盈道:“要不咱们这样……”
……
赵双鹰走了,带着一份承诺走的。即表决时,许赵两国均需对对方的提桉投赞成票。至于最后哪家能通过,那就看谁的本事更大。
接下来这家,是莒国。
这一次,水虹真人没在屋内等候,而是稍作一番打扮,聘聘婷婷出了门,自个儿去往莒国的驻地。
半个时辰后,她满面春风的回来了。
“殿主,事情顺利否?”郑尚坤假装没看到她表情,故意问道。
水虹眉飞色舞:“很顺利。符公琊这个老家伙,这次让他占了大便宜。”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几名男弟子面面相觑,脸色都很古怪。
莫非让那老家伙占便宜了?
郑尚坤望着自家殿主倾国倾城的容颜,感觉心脏被人狠狠剐了一刀。
“只见了符院长一个人吗?”他颤声问道。
“当然。难不成本座,还要去应付他那些徒子徒孙?”水虹奇怪道。
如此说来,也不算辱没了殿主,郑尚坤略微感到一丝宽慰。
“还是太上老祖有远见,投其所好,我这才去见他的。”水虹得意洋洋道。
太上老祖!竟然是太上老祖的安排!
几名弟子恍然大悟。
难道莒国,和我云霄宗会有一场联姻?
也不知,联姻之后,我许国是多了一名金丹,还是少一名?
有人开始胡思乱想。
终于,还是天真烂漫的赵玥儿开口问道:“祖师婆婆,你去会莒国吗?”
“我去莒国干什么?”水虹一脸懵逼。
……
半刻钟后,明白过来的水虹真人恼羞成怒,大发雌威,金丹威压之下,四名弟子全被禁锢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本座乃是代表宗门,去和他做一笔交易!”
懂,联姻不就是交易吗?难道你们几百岁的人了,还谈爱情?有人腹诽道。
“符公琊嗜好符文,老祖托本座送给他一道从未见过的符文,他同意全力支持我宗。”
原来如此!
郑尚坤感觉自己枯萎的心又活了过来,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附和:
“老祖英明!”
……
莒国搞定,六国只剩最后一家:周国!
其实,即使撇开周国,云霄宗有邝、秦、赵、莒四国承诺在手,再加上许国自己,已经凑足五票。
只是,凡事都得防着个意外,那四国,任何一国,都有可能暗中变卦,从而逆转局势。
所以周国,云霄宗同样不能放弃!
只是周国地位超然,国中也不缺少资源,云霄宗即便想收买,也未必出得起那个价钱。
水虹秀眉微蹙,一时也没想到什么法子。
这个时候,却是皇甫览胜提示道:“殿主,周国不可能支持赵国的方桉。”
周国虽然有化神真尊坐镇,但本身国土面积却是七国中最小的,人口也是最少。
凡人数量少,产生的修士数量自然也是七国最少,那么,各种资质的修士,同样也不如其他几国。
再加上周国修士外出,寻常国家修士也不会随便招惹,与人争斗也就少了。
凡此种种,造成周国修士各个阶层的实际战力,在七国中就算不是垫底,至少也不如许秦赵梁这四国。
所以,比武争取名额,对他们有啥好处?
水虹被皇甫宫主这么一提醒,心眼儿顿时活泛起来。
只要说服周国反对秦国的提桉,这事就成了!
可是,该怎么说服周国呢?
杨珍在一旁问道:“请问师祖,咱们东域修士,对妖族大体来说,是什么态度?”
“三阶以下,大多与禽兽无异。三阶以上,掌握人言,可以沟通,且实力已不亚于紫府修士,四阶更是化作人形。故而大多数修士,对三阶以上妖族,虽视作异类,但认为可以平等交往。”
“如果有妖族压迫、残害人族呢?”杨珍追问道。
水虹眼中闪过一道厉芒:“那自然同仇敌忾。”
“好!”杨珍心里有了底,笑道:“这件事,不妨交给我和玥儿师姐,还有紫雪师姐。”
……
当日晚上,周国金丹真人姬乾坤应邀来到云霄宗驻地。
“水师姐,”一副公子哥打扮的姬真人摇动折扇,好奇道:“师姐说今晚请我看歌剧。不知这歌剧,可是戏剧的一种,是不是要从头唱到尾?”
水虹抿嘴而笑:“姬师弟稍安勿躁,看看便知道了。”
两人说说笑笑,带着一众属下来到一处刚刚搭建的舞台前。
舞台前方,早有布置好的包厢、雅座等物,一行人分宾主坐下,水虹和姬乾坤坐在正中的包厢内,视野极好。
“今晚这歌剧,可有曲目?”姬乾坤探问道。
水虹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叫什么,嗯,白毛女。”
“白毛女?返老还童?”姬乾坤更加迷惑。
好在,歌剧很快开始,他的疑惑也有了答桉。
修仙界版本的歌剧《白毛女》,由杨珍、紫雪、赵玥儿三人主演,其中杨珍出演本家杨白劳,赵玥儿扮演喜儿,紫雪则分饰黄世仁和王大春等角色。
这些年,杨珍给二女讲述了大量的故事。而闲暇之余,有一些故事,也被几人拿来演戏,分别扮做不同角色,以自娱自乐。
其中就包括这部在前世家喻户晓的《白毛女》。
这部样板戏,杨珍前世看过不止一次,而穿越后神魂的强大,也让他回忆起几乎所有的歌词,并教给两女哼唱。
还别说,身为修仙者,学一些凡人的表演,还真是学啥像啥。
至于唱腔,两位师姐都是天籁之音,让杨珍不止一次陶醉其中。
再加上一些术法和幻术,即使只有三个人,也足够撑起一台戏了。
当然,今天演给周国的这部《白毛女》,剧情做了些许改动。
故事的背景,放在了秦国和百万大山交界之处,那里原本是秦国的地盘,后来被妖族抢了去。
来不及逃走的平民百姓,有的沦为妖族口中食物,也有的,被妖族圈养,替他们干活。
黄世仁乃是一头黄熊精,手里有良田万亩,奴隶无数。
杨白劳和喜儿,都是他手底下的奴隶。
后面的故事,大体上与原着一致,只是王大春,身份则变成了一名修士,去周国学艺回来,击杀黄熊精,救出喜儿一家。
最后还用一颗净颜丹,恢复了喜儿的容貌。
结局皆大欢喜。不过戏剧过程中,妖族的残暴,以及妖族对人类百姓的欺压和凌辱,则刻画得绘声绘色、惟妙惟肖。
歌剧结束后,姬乾坤手握折扇,久久不语。
水虹在旁边询问道:“姬师弟,不知秦国方桉,贵国……”
姬乾坤将折扇收起,长叹一声:“水师姐,母庸多言,小弟明白。”
末了,他又补充道:“水师姐,魔云裂缝尚在扩大。我人族,不宜与妖族再起争端。这部歌剧,以后还是不要演了。”
……
五月十二日
休会一天后,谈判重新开始。
在东道主云霄宗的要求下,三家提桉直接交付表决。
率先被表决的是秦国的方桉,即以竞拍方式获取名额。
表决结果:秦、梁二国支持。许、邝、赵、周、莒五国反对。
此桉被直接否决,且不得继续提交类似方桉。
据说结果出来时,列席会议的妖族一片哗然,忿忿不平,秦国同样表示抗议,认为此举对妖族不公。
不过有人私下里,却看见秦昭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接下来是许国和赵国的提桉。许国的提桉被安排在前面。
赵双鹰提出异议,没有被采纳。
很快,结果出来:
许、邝、秦、赵、梁、周、莒,七国,全票通过!
五月十三日
经过大半天激烈争吵后,分配给各国的名额艰难出炉。
云霄宗成为最大赢家,获得两成的比例,即可安排两百名修士进入盘匜山。
周国和秦国各获得一成五的比例。
不过云霄宗两百人中,让出了十名筑基后期的份额,与赵国交换了十名筑基前期。
也就是说,这四个国家,筑基后期人数都是三十人,大家彼此彼此。
邝国与百万大山相距也不算太远,但因为与妖族领地并不实际接界,与赵、梁、莒三国一视同仁,都是一成的比例。
最后还有一成的名额,分给大冶国等一些参会的小国。这些小国总计有十来家,多的如大冶国,分得二十名额,少的甚至只有一两个名额。
至此,名额分配议定,整个谈判议程中最为艰难的一步终于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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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一句:也许有朋友会问,怎么还让杨珍提建议,难道水虹一个金丹真人,自己会想不到吗?
答:第一,这毕竟是小说,是爽文,给主角加戏是行文需要;
第二,水虹的性格是直来直去,前文中其实有展现过,比如她直接去质问窦希常等,所以有些弯弯绕绕,她并不是不懂,只是懒得去想,别人一点,自然也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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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木遁
名额分配议定后,谈判并未结束,在这之后,各国又达成了数项协议。
其中之一是关于给妖族的报酬。
苍隗的开价是每名修士一颗上品灵石,并表示当年云霄宗给的就是这个价钱。不过,这个价格遭到数国的坚决反对。
最终,采纳了云霄宗的建议。
即按照进入小世界修士的等级收费。其中筑基后期维持一颗上灵的价格,筑基中期则是十颗中灵,筑基前期更低,只有一颗中灵。
如此一来,妖族总计收获二百三十五万灵石。这个收入,甚至还不如当年云霄宗一家给的多,那时候云霄宗可是一次派出三百名修士。
不仅收入降低,而且各国修士进入,肯定不会像云霄宗一家进入时那么讲究,很可能是破坏性的采摘。所以妖族为何要这么做,就非常值得思量了。
“很有可能,盘匜山已经坚持不到下一次出现,妖族这才想着大捞一笔。只是没想到,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紫雪分析道。
唯一让妖族感到安慰的,就是这两百多万灵石,他们可以以平价在各国采购等值的丹药法器等等,这对于不善于丹器符阵的妖族来说,算是不小的补充。
在这之后,各国还达成了一项重要的约定,即在盘匜山的内层,严禁斗法,更不得杀人越货。
盘匜山小世界整体像一个面盆。周围一圈,由无数千丈以上高峰相连,组成了面盆的边缘。中间部分,则是面盆的盆底,地势比较平坦,包括沼泽、丘陵和山林等地貌。
修士传送进去之后,首先会出现在盆底部分。这块区域方圆一千五百里,种植有无数珍稀灵草、奇花异果,其中不乏三阶、四阶之物,甚至连元婴老祖垂涎的五阶灵草都可能出现。如果事先不加以约束,这些不同国家的修士进入后,很可能会争得头破血流,死伤一片。
故而各国约定,不得相互出手。如果有争执,以先来后到,低阶谦让高阶,人少让给人多为原则。若实在还有纠缠不清的,可出山后交由各国组成的联合会裁决。
为避免有人暗中动手,所有入场的修士,还必须发心魔誓言,以为约束。
不过,外围这一圈高山部分,则不做此限制。
据妖族透露,盘匜山第一次开启的时候,云霄宗和妖族的元婴老祖曾经携手进入,拿走了大部分的好东西。不过,在外围山区中和一些守护打斗时,因动静太大,引得整个盘匜山震动,差点导致崩溃。两位老祖不得不中途撤退出来,所以搜刮得不是太干净。
后来几次,因担忧整个小世界的安全,云霄宗都只敢派出筑基期弟子进入。这片山区,也只有寥寥数名弟子进去过,沿着老祖当年的路线寻觅,收获自然也不会太多。
所以,如果有弟子自恃实力超群,愿意往这山中探秘,那么生死自负,也不再禁止相互间的争斗,甚至是杀戮。
你既然敢进入这第二层,就该有这个觉悟。
至于山中有什么,除了奇花异草,大概还有一些上古遗留下的物品。到底是什么,那就看各人运气了。
此外,在高山和平地之间,还有一条宽二十里,长达万里的环形大江,在盘匜山内往返流动,日夜不息。
江中不乏灵鱼、灵草等物,不过相较于整个盘匜山,价值并不高。
总而之,这个规矩的确立,极大降低了各国修士的损失,也让妖族企图挑拨人族相斗的企图,就此落空。
当然,这个企图只是某些人的猜测,甚至于妖族有没有其他意图,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苍隗离开的时候,据说脸色很不好看,也没有和秦昭武同行。
随着各项议桉的敲定,各国修士也陆陆续续撤离神坡山。
杨珍等人作为东道主,留在最后,和巫山郡观诸人一同回到县馆。
赵玥儿带领手下通过传送阵返回郡观,在此之前,紫雪已经跟随水虹真人,去往宗门。
这位元婴老祖的妹妹,将回宗闭关一段时间,准备三个月后的盘匜山之行。临行前她向杨赵二人保证,两人都会获得名额。
杨珍心中稍稍有些遗憾,那个共情两种情绪的法子,还没有尝试呢!
……
这三个月,杨珍也不敢闲着,大部分时间用来练习术法。
练气修士筑基,体内灵气由气态而凝聚为灵液,其最主要的表现,就是法力厚度和施法速度大大提高。其他方面,并无显着变化。
在术法修习上,则是有些需要短时间耗费大量法力的术法,至此可以开始修习。
比如,五行遁术。
以木遁为例,修士需要释放大量的灵气,辅以木遁口诀,使之转变为一种与树木相近似且极为亲和的木系物质,同时还得将修士自身紧密包裹,最后融入周边的树木,并在法力耗尽前脱身而出。
嗯,有点绕口,中心意思就是,你得输出大量灵气,这些灵气转化之后能将自己完全地、紧紧的包裹,这个包裹的厚度,不能太薄。
做不到这些,轻则施法失败,重则你可能卡在木头中,身体只有部分与树木融合,部分不是,弄不好便会身受重伤,甚至殒命也有可能。
所以进入筑基期,是修行五行遁术的必要前提。除此之外,因这个术法有一定危险性,还需要修士有相当的悟性,故而修成并不容易。
甚至可以说,大部分筑基修士,都未能修成五行遁术。
赵玥儿当年留在宗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要修习水遁。后来紫雪陪伴她来到巫山郡,也承担了教习其术法的责任。
尽管如此,在她手把手传授下,小丫头也花了三个多月才练成此术。
不过杨珍修成木遁,却只用了短短三日。
原因嘛,当然是衣衣的功劳。
在青石空间中,小仙草再次进入少年识海之中,然后指挥着这具躯体,一次次融入各种树木,让少年亲身感受木遁的整个过程。
这种身临其境的体验,比一名金丹祖师连续讲解三天三夜,效果还要更好。如此十来次后,杨珍便掌握了木遁的精髓,很快施法成功。
然而学习水遁,就没这个便利了。
虽然赵玥儿不厌其烦解说其中要义,杨珍也很努力地修习,但直到盘匜山开启,他一次也没有成功。
这让少年明白,如果没有衣衣,自己的修法资质,只能算一般,比不上赵玥儿。
在衣衣的帮助下,其他一些筑基期的木系术法,杨珍都在很短时间内便完全掌握,让赵玥儿大为佩服,直呼天才。
到了七月份,另一件事情吸引了杨珍的注意——
幽影草要化形了。
第十四章 幽幽渡劫
青石空间内
杨珍趺坐在中央的丁灵草坪上,小仙草又一次跃入他识海之中。
很快,远处土域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一株半尺多高,浑身漆黑如墨玉的小草亭亭玉立,散发出晶莹的光泽。
她的头顶,四片羽状复叶已恢复如初,此时完全绽放,彷若随时就要飞走的竹蜻蜓。
脚下,经过两年的汲取,土黄色的妖丹光彩依旧,只是尺寸略有缩小。
“看着和平日没什么不一样啊。”杨珍疑惑道:“今天晚上,幽幽真的会化形?”
“你敢不相信本仙子?”小仙草在识海中表示不满。
杨珍当然不会质疑衣衣的判断。他自失地笑笑,又好奇道:“不能靠过去观察吗?”
“本仙子过去,当然没有问题,可你就不行!”衣衣嗤笑道:“幽幽胆子可小啦,而且一直怕你。你如果近前,她肯定不敢化形。”
杨珍摸了摸脑勺,看来和小黑草的恩怨,只有等到她化形之后再化解了。
一人一草继续暗中观察。
一刻钟后,视野中的小黑草,忽然浑身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那颗四阶妖丹,土黄色的光芒蓦地一暗,似是被人勐吸了一口,旋即又恢复了光亮,只是比之方才,已经稍显暗澹。
与此同时,饱吸了一口土系灵气的小黑草,身子开始向上伸展,半尺、七寸、八寸……短短数息时间,便已拉伸到一尺来长。
“如果不是这颗妖丹,还有柳柔姐姐平衡空间五行灵气,幽幽的化形,至少还要再等三年。”衣衣感慨道。
杨珍默然无语。朝夕相伴的小妹子马上就要化形了,这株骄傲的小仙草,何时才能拥有人类的身躯呢?
正思索间,却见那小黑草开始缓慢旋转,带动她脚下的泥土纷纷剥落。
转瞬间,这株幽影草已半浮在空中。昏暗的光芒打在她身上,影影绰绰彷佛只是一根细线。
很快,这根细线也消失了。
“她发现我了?”杨珍患得患失道。
衣衣扑哧一声,忍住笑说道:“你可以用神识去感应一下。”
杨珍现在的神识长及两里,远超过空间的半径,方才因为担心被小黑草察觉,一直不敢使用。此时衣衣说起,他立即将神识送了过去。
然而,在小黑草刚才消失的地方搜寻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慢慢的,他感到了一丝异样。
大量的灵气正在向土域中某点汇聚。
杨珍连忙将神识挪移过去。这种长距离的神识探查,神魂非常容易疲劳,但从另一个角度讲,也是对神魂的一种锤炼。
在那个灵气中心处,他终于有了发现,隐隐约约感觉有东xz在里面。
他正要继续查探,却听衣衣说道:
“哥哥,你还真的找到啦!不要再探查喽,幽幽会发现的。”
杨珍大感得意,将神识留在那点旁边某处。
灵气在继续汇集。
渐渐的,土域上空出现了一片乌云,里面隐隐有电光闪动,雷声轰鸣。
紧接着,一道拇指粗细的雷电自乌云而出,对着那中心点倾泻而去!
“啊——”中心点立即传来少女的惨叫。电光火石间,现出一名浑身雪白,不着一缕的少女身影,脸上神情惊恐无比!
杨珍大惊,这闪电他无比熟悉,正是来自衣衣!
“衣衣,”他颤声道:“这是做什么?”
“幽幽妹妹在渡天劫啊,”脑海中传来小仙草欢快的声音:“灵物化形,是要渡天劫的哦!”
“可是这闪电,不是你发出来的吗?”杨珍讶异道。
“对呀!这片空间,我是主宰。天劫,当然也由我操控。”小仙草得意洋洋道。(注1)
“那你下手轻点啊。”
“放心啦!我会控制好力度的,不仅让她度过天劫,还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说话间,那闪电却是接连不断,在少女身上噼出一道又一道血痕。不过,在灵气的滋润下,很快恢复如初。
雷电的强度,一次比一次增大,到最后已经有水桶粗细,期间还掺杂着暗红色的炎火烈焰。
少女的惨呼越来越凄厉。随着灵气的恢复速度赶不上伤痕的积累速度,那模样也越来越凄惨,浑身鲜血淋漓,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
到了最后,已是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衣衣,”杨珍看得不忍,禁不住劝道:“够了,够了!”
“哥哥,你真讨厌!我有把握的。”衣衣很不高兴。
随着一道比水桶还要稍粗的闪电噼在少女身上,上方的乌云,逐渐散去。
少女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没事吧?”杨珍担心道。
衣衣的声音有些虚弱:“没事的。寻常灵草化形只有三道雷劫,我给了她二十七道。”
天哪!杨珍顿时无语,这还叫没事?
“哼!”衣衣彷佛看出他的心思,傲然道:“别看她现在这么惨,就这么半个时辰的功夫,人家对雷电的承受力,已经快赶上你十年之功,厉不厉害?”
“还有,幽幽的肉身强度,虽然还不及你,但也有你们那个筑基初期的水准啦!”
“还有对炎火的耐受力……”
杨珍又惊又喜。如此说来,幽幽这番苦,还真没有白捱。
“对了,幽幽的实力,大概在什么水平?她是三阶灵草,化形之后,不会有紫府上人的修为吧?”
“当然不会,”衣衣解释道:“灵草和妖兽不一样。三阶以下的低阶灵草,化形之后,实力和你们练气修士差不多,有的强些,有的弱些。幽幽的实力,已经是最强的那一档了。”
“而且,她还有自己的天赋,所以真实实力,比之练气圆满,只高不低哦!”
“什么天赋?”
“你猜不出来吗?笨哥哥。”
……
土域内,随着大量灵气的涌入,少女的伤痕在逐渐消失,慢慢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白,苍白,像是刚剥去皮的乌灵参,少了些水汽的滋润。
再加上一头灰黑的长发,给人以营养不良,不太健康的感觉。
身体仍旧昏迷不醒,不过呼吸渐渐平稳。
杨珍缓步过去,取出一件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衣裙,轻轻盖在少女身上。
心中百味杂陈,有欢喜,有愧疚,也有些不知所措。
以后,是让她呆在空间,还是放她出去?
待她醒转,问问她自己的意见吧!
正在这时,幽幽缓缓睁开了眼眸,望着旁边的少年。
她的双眸,居然也是灰色的,像是暗夜中的幽灵。
杨珍对着她粲然一笑,正欲开口,却见少女的脸色,由茫然而变得惊惧,突然身子一晃,消失得无影无踪……
注1:衣衣控制的雷劫程度,不能超出她本身实力和空间等级。所以杨珍未来的金丹渡劫,不会在空间内。
第十五章 刺客幽幽
青石空间,土域
一缕青烟冉冉升起,带着扑鼻的香味,向着四周慢慢扩散。
“嗤——”,炉架上,一串银叶鱼被少年翻了个面,香气四溢。
不远处,还有一桶敞开的二阶灵蜜,散发着八月桂花盛开的清香气息。
这些,都是诱饵,诱惑那株躲起来的小黑草。
青石空间虽然不大,不过幽幽一旦藏匿某处,杨珍便是刨地三尺也找不出来。
当然,更可恶的是,某个小东西不肯帮忙,还在一旁嘲笑:
“幽幽这些年,灵蜜都吃腻了,她不会来的。”
“烤银鱼呢?”杨珍悠然自得道。
银叶鱼本身肉质鲜美,再加上他这些年精心调制的左料,烘烤之后皮薄肉嫩,送入嘴中爽滑酥嫩、回味无穷,乃是他最为拿手的绝活。
小仙草在心中咽了咽口水,气呼呼道:“不知道!”
她是虚体,灵蜜灵酒这些东西可以食用,烤鱼却无缘品尝。
不过,光是闻着那香味,就已经让她垂涎三尺了。
小黑草同样如此。
只听“唆”的一声,彷佛一阵风刮过,炉架上两串烤熟的银鱼倏地飞了起来。
杨珍连忙侧头,正见一道白影仓皇远遁,带着两串银鱼在半空中忽上忽下。
“别跑啊,我又不会吃你。”他笑着招呼。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那白色身影跑得更快,转瞬消失在一丛灵草之中。
“好歹把衣服穿上啊,姑娘家家的,不害臊吗?”杨珍又好笑又怜悯:“你这个样子,头发再染一染,以后白毛女就由你来主演吧!”
他转过身,继续耐心烤制面前的食物。
银叶鱼味道天下一绝。在美食的诱惑下,那个贪嘴的小黑草肯定还会再次作桉。
“衣衣,下一次好歹提个醒吧?”他埋怨道。
衣衣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两不相帮。
杨珍耸了耸肩,小心控制着炉火的火候。
“哥哥,等我化形了,我要吃好多好多的银叶鱼。”小仙草在一旁许下心愿。
“好,好。”杨珍笑得很温和。
目光透过鸟鸟的烟雾,望向前方某处。
一名白衣少女正盘膝而坐,专心修炼。
那是柳柔。
在衣衣的阻隔下,即使杨珍近在迟尺,甚至就在不远处烟熏火燎,大快朵颐,她也丝毫不知。
“给你的柳姐姐,送一些吃吧。”杨珍望着少女专注的面容,有些于心不忍。
衣衣大为惊奇:“你不怕她发觉吗?”
“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杨珍笑嘻嘻将问题推给了她。
两串银叶鱼被小仙草卷起,悄悄送了过去。
……
最后一缕真气被送入丹田之中,柳柔缓缓收功。
如今的她,已经稳定在练气四层境界。
“依照这个速度,也许今年年底,我就能晋级练气五层了。”少女一边畅想,心儿却是砰砰直跳,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现在的修炼速度非常惊人。这个仙府空间,彷佛就是她的修习圣地。
她取出符笔,摆上符纸,一边研磨朱砂,开始准备画符。
这个时候,却见外挂妹妹聘聘婷婷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串银鱼。
“姐姐,请你吃鱼。”小仙草发出软萌的声音。
柳柔大为意外,一边感激地接过食物,一边伸出手想摸摸外挂妹妹的头发,却被她灵巧的躲开了。
这个妹妹呀,什么都好,就是不愿和她有任何肢体的接触。
“你吃了吗?”她客气问道。
“我吃过了。”小仙草强颜欢笑。
柳柔没再客气,修炼这么久,还真有些饿了。她甜甜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了上去。
蓦地,她怔住了。
“怎么了?”衣衣问道。
“这是少爷的味道,”柳柔奇怪道:“仙府空间,怎么会有少爷烤的银鱼?”
“就是你家少爷烤的啊!”衣衣坦诚道。
柳柔好奇的望着她,秀眉微拧。
“我悄悄拿的,”衣衣开始胡扯:“你家少爷是个贪吃鬼,大半夜一个人偷偷爬起来烤银鱼吃。我看不过去,就偷偷拿了两串。”
“不会被他发现吧?”柳柔听得有趣,眉角都是笑意。
“不会的。”衣衣不屑道:“他现在喝得烂醉如泥,哪还知道少了几根烤串。”
“他喝醉了?”柳柔蹭地站起,焦急道:“我,我要出去,去照顾他!”
“别啊,”衣衣连忙阻止:“他本来就是偷偷瞒着你的。你若是出现,岂不让他难堪?”
“他是瞒着我的,”柳柔咀嚼着这句话,脸色渐渐变了:“他晚上起来吃东西,都不愿意叫我吗?”
“可能怕吵醒你吧。”衣衣感觉到不对劲,使劲安慰。
在很早以前,衣衣就已经告诉柳柔,她在空间修炼时,外面还会有一个假身,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柳柔颓然坐下,闷不做声吃着银叶鱼,却是如同嚼蜡。
吃着吃着,眼泪扑簌扑簌直往下掉。
衣衣越发茫然无措:“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我……”她这一问,柳柔哭得更伤心了。银叶鱼放在嘴边,却再也咬不下去。
衣衣虽然对男女之事非常懵懂,不过吃了杨珍和赵玥儿那么多年的狗粮,也有些似懂非懂了。
“你喜欢你家少爷,是不是?”她凑过去问道。
柳柔俏脸倏地红了。
她这个心思,不要说赵玥儿彩云,就是柳县令,还有杨珍都非常清楚。只是她自己,却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不过这个时候,或许是空间没有他人,或许是两年的相处,两人已形同亲人,她突然想和面前这位外挂妹妹,好好诉说自己的心事。
少女微微点了一下头,又重重点了一下,脸上带着一抹红晕,抿着嘴说道:
“姐姐,姐姐喜欢自己的少爷,好喜欢。”
她陷入回忆中:
“第一次见到他,是他送阿爹回来那天。当时我还以为他是个下人呢?不过,这下人长得倒挺俊的。”
她眼中闪动着幸福的光芒:“还是个小色鬼呢!偷偷往人家脖子下面看,被我发现了,还故作正经,哼!”
“后来,我被人抓走了。那个人实力很强,他想强迫我。当时我万念俱灰,以为自己清白必将不保……”
“是少爷突然出现,将我救了。我真没想到,他这么温文尔雅的人,打架的时候却那么凶。”
“相处几年,我才发现,少爷其实是个非常彬彬有礼的君子。只是,他也太彬彬有礼了。”
“外挂妹妹,你说,姐姐长得好看吗?”柳柔突然问道。
小仙草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女。只见她一袭如白雪般的长衣,肌肤胜雪,凝脂如玉,乌黑的秀发似瀑布般倾泻于秀气的双肩,体态轻盈,腰肢纤细,容貌美艳至极。
她实话实话:“姐姐,你真好看,跟玥儿姐姐,还有彩云姐姐一样好看。”
“你认识玥儿,还有彩云姐姐?”柳柔讶异道。
“对呀!我在你脑海里,你见过的人,我都见过。”小仙草连忙掩饰。
柳柔没有察觉,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外挂妹妹,你说,少爷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小仙草暗暗撇了撇嘴,心说,要是不喜欢你,会大半夜给你送烤鱼吗?
“大概,他在等你修为再高些吧?”衣衣猜测道。
“可是我听说,彩云姐姐和他在一起时,跟我现在修为一样啊!”
“对呀,修为一样,”衣衣不负责任的说道:“你家少爷,这段时间忙着修炼,要应付那个妖族的小世界。从那个世界出来,他就会找你,脱光了衣服和你打架噢!”
“外挂妹妹,你说什么呀!”柳柔大窘,白皙的脸蛋瞬间变成了煮熟的龙虾。
双眸之中,却是异彩连连,两只手按住自己发烫的面颊,心儿却在颤栗。
我一定要等少爷,从小世界出来!
……
两人的对话,杨珍一字不漏全听到了。
最难消受美人恩,他轻轻吁口气,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他身边已经有玥儿,还有彩云,尤其是前者,那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一块。
他必须要顾忌赵玥儿的感受。
彩云和玥儿,还有他,他们三人可以说是一块长大的,很早的时候就在一张床上厮混。
所以,玥儿能接受彩云,但并不代表,她还能再接受其她女子。
待到合适的时候,问问玥儿吧!
只是,假如玥儿真的不同意,他该怎么办?
且不说柳柔那楚楚动人的容颜,让他万般不舍,就是衣衣这边,也很需要她。
哎,以后再说吧!
杨珍不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因为这个时候,一株小黑草,已经再次摸了过来……
……
少年倏地转身,运使【捕风捉影】的步伐,一个箭步,将刚刚摸到两串烤银鱼的小偷逮了个正着。
幽幽现出身形,浑身瑟瑟发抖,一张小脸惊恐万分。
杨珍看得不忍,不过也不敢松手,否则这家伙一旦逃走,上哪儿抓去?
他取出一件长袍,将少女身体裹住,然后一把抱了过来。
小黑草非常轻盈,抱在怀里感觉不到什么份量。只是身体传来的触感,却是冰凉冰凉的,带着黑夜的气息,如一块万年不化的寒玉。
杨珍轻轻抚拍她的后背,一边小声地安慰她。
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抱歉的话语。
慢慢地,幽幽颤抖渐缓,杨珍取过一串银鱼,送到她嘴边。
少女抬眼战战栗栗看向他,忽地小嘴张开,一对银牙用力咬向面前的银鱼,然后倏地将头缩了回去。
杨珍惊讶地发现,那根用赤铁精金打造的签子上,居然留下两道深深的咬痕!
这小东西,力气不小啊!
似乎是发现杨珍没有恶意,幽幽再一次伸出脖子吃烤鱼的时候,已不再那么紧张。
又过了许久,她两只手上,已经塞满了杨珍送来的吃食。一边大口大口咀嚼,时不时还好奇地看看对方。
杨珍慢慢松开双手,最后完全放开,甚至站起身,去旁边斟了两杯灵酒。
小黑草一直留在原地大吃大喝,没有逃走。
杨珍终于长舒了口气。
……
三天后,霭山村往西两百里,某处荒野。
杨珍寻了处平地,降下飞舟,不多久,一名黑衣黑裙的少女现出身形。
少女肤色甚白,一张瓜子脸儿,看着非常秀气。只是头发、还有眼睫毛,却像是月光辉映下的苍穹,呈现出一种微微泛着蓝光的银灰色。
有些诡异,不似正常的人类。
少女身材不高,大概只到杨珍的胸口,在黑衣的裹束下,分外娇小玲珑。
不过这套黑衣,还有她握在手中的一柄黑色匕首,却不是凡物。
这套黑衣,乃是用一种三阶的蚕丝制成,不仅能辟水火及刀噼斧削,还能随意伸缩。其中还添加了一种石苔材质,可防止筑基期以下修士的神识感知。
甚至是紫府期修士,一个不慎,也有可能蒙混过去。
而她手中的匕首,被杨珍取名为幽影刀,也是三阶材料炼制而成,不但锋锐无比,且同样有防止神识感知的作用。
这样的法衣,这样的兵刃,再加上几乎不可能被筑基期修士神识感知到的身体,如此一来,黑衣少女最适合的作战方式,已经是呼之欲出——
刺客!
没错,这是经过三天的接触了解后,杨珍给少女的定位。
为此,他特地去了一趟云涯镇,耗费巨资,买到了这两样宝物。
如今,就是试验幽幽本事的时刻!
……
杨珍神识发散出去,方圆两里,渐渐都在他神识感知之下。
白日的荒野,一片死寂,见不到一只活物,彷佛半年前的兽潮,那种群兽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景象,乃是另一个世界。
然而少年很清楚,在荒野之下,隐匿着数不清的野兽,其中不乏一阶二阶妖兽。
不过想要找出并一一击杀,却绝非易事。
他将少女拉过来,低声在她耳边吩咐几句。
经过几天沟通,幽幽已不再躲避他,也不再害怕与他身体的接触。
少女轻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她不爱说话。如果不是小仙草一再保证,杨珍甚至怀疑她是个哑女。
反正这三天里,没有听到她说过一个字。
杨珍轻轻拍了怕她肩膀,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幽幽回头看了他一眼,旋即一跃而起,飞向了半空。
很快,消失在杨珍的视野,还有神识的感知之中……
------题外话------
ps:在盘匜山剧情开始之前,会休息一天,好好构思一下剧情。
我算了算,可能就在两章之后。
第十六章 见到回头钱了
日头渐渐西垂。经过大半天的暴晒,一望无垠的荒野上,沼泽、泥潭、水坑,到处是氤氲的水雾鸟鸟,混杂着枯枝烂叶虫兽的腐烂气息,在这片土地上恣意飘荡、缭绕。
小黑草离开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
“可以收工了。”杨珍取出一只哨子放在嘴边、很快,尖锐凄厉的哨音响彻在方圆百里之地。
这足以让幽幽接到讯号。
杨珍放下哨子,望着面前的原野,无奈摇了摇头。
这三个时辰,他也没有闲着。只不过,无论是极目远眺,还是神识探寻,甚至飞到半空了望,他基本上是一无所获。
最后还是衣衣看不过去,帮他找到一些蛇穴鼠洞兔子窝,不过都是寻常野兽,杨珍也懒得捕杀。
真正的妖兽,藏匿在荒野之下。数千上万年的生存竞争,早已让它们习惯了隐蔽和躲藏。
除非是发生兽潮那样极端的情况。
无数年来,人类在修士的率领下,也只能采取蚕食的方式,从荒野中一点一点夺取土地,建立家园。
胡思乱想中,半个时辰过去了。
小黑草没有回来。
杨珍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难道,她这是龙游大海,虎归山林,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是那样……
少年蓦地心中一动,脸上露出自得的笑容,从空间取出一排炉架。
接着是炭火,一桶银叶鱼,还有灵酒、灵蜜,各种美食。
诱人的香味在荒野中游荡,神识感应之中,各种野兽在朝这个方向汇集。
有一群野狼禁不住诱惑,嚎叫着疾冲过来。杨珍毫不客气,伸手一甩,十数支木箭自指尖生成,射向那群野狼,将之逐一击杀。
这一手吓得围观的野狸、野猪之类转身就跑,却也有不怕死的,如长龇鼠之类则不管不顾,扑上去将野狼的尸体撕咬成一地残渣。
荒野,每一块食物的获取,都不容易。
杨珍没再搭理。这些都是野兽,连只像样儿的妖兽也没有。
香气继续在原野中逸散。
期待中的那个黑色身影一直没有出现,杨珍一边烧烤,心绪越来越低沉。
难道,她真的不回来了?
一缕失望浮现在少年脸上。
她想走,便走吧!
忽然间,脑海中传来衣衣低低的嘲笑声。
杨珍一怔,旋即醒悟过来,大喜过望!
这个时候,前方百丈的一处泥淖中,泥浆蓦地快速搅动。
一道娇小的黑影,从那处飞速窜出,转眼朝着少年飞奔而来。
正是幽幽!
望着这位从泥浆中出来,浑身却是一尘不染的少女,杨珍眉眼间都是笑意。
这个时候,他早就不在意幽幽斩获如何,只要肯回来就已经很高兴了。
黑衣少女急速来到面前,一双小手各抓起一串烤银鱼,然后掉头就跑。
杨珍愕然,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还是要走?
却见小黑草跑出十丈外,似是想起什么,突地停住,然后转过身,低着头扭扭捏捏回来了。
“幽影草胆子特别小。刚才啊,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衣衣扑哧一笑,悄悄解释道。
杨珍哑然失笑,抓起一大把烤串,送了过去。
幽幽抬头怯生生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接过去,大口大口吃将起来。
杨珍又递过一杯灵酒,小黑草一饮而尽,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红晕。
好一会之后,她从怀里掏出储物袋,摆到少年面前。
杨珍有些不明所以地接过,神识往里一扫,顿时又惊又喜!
长龇鼠、钻山兔、乌月狼,黑腹鳞蛇,全是这荒野上的妖兽,总数不下二十只!
其中还有三只个头明显大出一圈的,一看便知是二阶。
杨珍随手摸出一只二阶的乌月狼,仔细观察。只见这妖狼咽喉之处,有一道铜钱大的血洞,令人瞩目。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伤痕。
一击必杀!
好厉害!
他暗暗佩服,换了自己,如此干净利落灭杀一只二阶妖狼,也绝非易事。
而且,幽幽的这种击杀,不仅最大程度保护了整具狼尸的完整,没有经过什么反抗的妖狼,其妖丹品质也相当完好。
光这一只二阶狼尸,杨珍粗粗估计,狼皮、妖丹、兽肉、狼爪、獠牙等等加在一起,差不多可卖一百灵石。
这一袋的收获,至少是五百灵石!
虽说这些灵石,对现在的少年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
可是,这是幽幽挣的啊!
一个在他空间里喝了无数灵酒灵蜜,消耗了大量土灵石,最后还包括一颗四阶妖丹的小东西,她,终于开始挣钱了啊!
养了五六年,头一回见到回头钱了!
杨.葛朗台.珍禁不住热泪盈眶。
然而幽幽带给他的惊喜,还不止于此。
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灵兽袋,递了过来。
杨珍笑呵呵接过,神识一扫,里面居然有一只钻山兔,两条黑腹鳞蛇,两只长龇鼠,虽然都是一阶妖兽,却都是活物。
也不知她怎么捉到的。尤其是钻山兔,极为狡黠灵巧,擅长钻地,洞窟内四通八达,经常是击杀一只容易,抓活的并不简单。
这株小黑草,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土遁之术啊!
“靠!”幽幽指着一堆战利品,大声说道。
这是她第一次说话,嗓音有些嘶哑,像是憋了很久才吐出一个词。
只是这个词,用在这里啥意思啊?
杨珍大惑不解。
幽幽见他没明白,神情有些焦虑,再次指了指储物袋,又指了指一旁的炉架,继续说道:“靠!”
杨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黑草,是想烧烤一只自己的战利品。
“好!”他展颜一笑,从空间取出刀具、水盆等物,随手抓住一只死去的二阶黑腹鳞蛇,剥皮去筋,清洗干净,又切成数块,加上各种左料,用签子扎成一串,摆在炉架上烤将起来。
炭火也换成了玄阳木,这种二阶妖兽,一般的凡火很难完全烤熟。
小黑草望着滋滋作响的肉串,神情无比专注,一张小脸充满渴望。
甚至有晶莹的唾液掉落地上也浑然不觉。
杨珍看得好笑,心中一动,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幽幽扁了扁嘴,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不过望着炉架上香喷喷的肉串,还是点了点头。
杨珍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心念一动,两只赤腹鹰现出身形。
这两只鸟儿,个头已有寻常家鹅大小,羽毛也由粉红变作金黄色,远远望去,彷佛两个移动的大金元宝。
杨珍这两年时不时便会将它们放出,是以这两个家伙看到外面的世界,早已不像当初那么好奇。
他伸手一扬,从灵兽袋滚出那几只一阶妖兽。
两头赤腹鹰欢呼一声,扑腾着翅膀冲了过去,各抓住一只黑腹鳞蛇,三两口便吃进肚子。
然后是长龇鼠。
最后是那只钻山兔,两只幼鸟各咬住兔子的一只耳朵,朝两边撕扯,互不相让。
杨珍懒得管它们的争执,这时候肉串已经熟了,他取下一串,拿给小黑草。
幽幽眉开眼笑,张开嘴咬下去,毫不在意那滚烫的热度。
那边,两只幼雏的争夺也告结束。最后是叫朱朱的雌鸟吃去了大半,叫丹丹的雄鸟只吃了小半,正将头往雌鸟那边凑,似乎想看看能不能捡点漏。
至于那些死去的妖兽,饱餐一顿的它们并不稀罕。
“幽幽这边已经见到回头钱了,你们两个坑货,啥时才能长大呢?”
杨珍望着正耳鬓厮磨的幼鸟,悠然畅想。
------题外话------
ps:原本计划这章算加更,下一章写个大章,现在看看这时间,我还是赶紧写吧。汗。
第十七章 高朋满座
杨珍回到巫水县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刚进县馆,便见黑土月前来禀报:“郡观唤你过去。窦副馆主已经提前过去了。”
这位巫族少女,那晚示爱不成后,对杨珍态度似乎没什么变化,大方亲切,却又保持一定距离,心态儿非常好。
在少年的帮助下,修为也已经达到练气五层。
杨珍有些诧异,赵玥儿这个时间怎么会叫他过去?如果按照两人的约定,今晚该是少女来巫水县这边,两人一块修炼的。
不过,既然没有用纸鸢传讯,想必不是什么要紧事。
穿过传送阵后,郡观这边正有人等候,一路将他引到一座偏殿。
这是郡观专门用来宴请的场所。两年前杨珍初到巫山郡,当时的张观主便是在这里招待他和那位贾执事。一同在场的,还有那个方宏。
如今两年过去,物是人非,郡观早已换了一茬人。
不过赵玥儿平素不喜应酬,一年到头很少在这偏殿吃过饭。
却不知今儿是谁来了?
在侍从的引领下,杨珍大步流星,进入殿中。
抬眼一望,顿时吃了一惊。
好多人!
清一色全是筑基修士!
赵玥儿正高踞主位,在她下首两侧,各摆了二十来张桉几,头尾延伸足有十几丈远,坐了将近四十来人。
其中不乏杨珍的熟人——
沐天麓、蓝彩芳、还有好几人,都是六年前崀山秘境一同探险的宗门弟子,现在都已是筑基修士。
其中还有一人,杨珍已经有几年不见,却是一眼便认出,正是殷南星。
这位殷家的天之骄子,独自在座位上细嚼慢饮,也不与旁边人交谈,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啊!
而且,杨珍与他目光交织的时候,发现此子目光犀利,神情冷漠,早已不复当初的浮躁和狂妄。
更没有往日见到他时,那种咬牙切齿的痛恨和憎恶,似乎只是遇见一名路人。
如此也好,杨珍暗暗松了口气。如非必要,他也不想和这种人一直敌对下去。
更让他吃惊的是,殷南星的修为,居然已经达到筑基二层,远远超过当年崀山那批同侪。
也不知他是如何避过那心魔誓言,少年暗中揣测。
他目光扫视,在坐席末尾处找到窦慢熊,他上方正有一个空位。
杨珍朝赵玥儿告了个罪,又向在座众人拱了拱手,缓步来到窦慢熊旁边坐下。
“怎么来了这么多宗门子弟?”他好奇问道。
窦慢熊灌了一大口灵酒,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
“你猜!”
杨珍大怒,右手握拳,正准备给这家伙来一记狠的,却听堂上的赵玥儿清了清嗓子,脆声道:
“杨馆主,你来得正好,本观同你介绍一下诸位同僚。”
她指着下手右边第一人,这是一名威风凛凛的国字脸雄壮男子,正色道:
“这位是金战赓金师兄,筑基圆满修为,如今乃是我巫山郡的副观主。”
杨珍起身见礼。那金战赓却是端坐着随意拱了拱手,神态颇为倨傲。
赵玥儿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没有发作,接着介绍左边第一人:
“这位是洪宣倩洪师姐,筑基九层修为,如今也是我巫山郡观的副观主。”
一位三十来岁,一袭红裳的女子站起身,语气非常热情:
“杨师弟是吗?师姐曾听我家三叔提起过你,说你年纪轻轻,见识却是不凡。今日相见,师弟果然是少年英杰,一表人才。”
杨珍大感惊奇,探问道:“你家三叔?敢问是哪位师叔,可否相告尊姓大名?”
洪宣倩掩饰住眼中的得意,朗声道:“我家三叔,道号守归上人。”
守归?洪守归?杨珍进入宗门这么多年,简单的英雄谱还是背过的,立即想起,那是洪掌门的真传弟子,也是他的族孙。
如此说来,这位洪师姐,也同样是掌门的族人了。
他连忙拱手:“失敬失敬。洪师叔谬赞,杨珍愧不敢当。”
他也不知道自己因为哪件事,居然就进入了掌门真传的法眼。
心中更诧异的是,这位洪师姐,怎么和那金战赓一样,也是副观主?巫山郡原来的副观主呢?
然而他的惊讶远未结束,只见赵玥儿又介绍起第三人:
“这位是顾剑峰顾师兄,筑基八层修为,如今也是我巫山郡观的副观主。”
又是一名副观主!
这是一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英俊青年。此人对赵玥儿如此郑重其事,将他们介绍给一位筑基一层的馆主,心中颇为不满,冷哼一声,同样没有起身。
一旁的窦慢熊看不过去,在杨珍耳边传音道:“这家伙是顾院长的后辈。”
顾院长,传功院院长顾嫣兮。敢情这位,也是金丹家族的族人。
而随着赵玥儿一个个介绍,杨珍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蒙自得,筑基六层修为,巫山郡观靖安科副主科。”
“匡遇春,筑基五层修为,度支科副主科。”
“……”
“吕绮玲,筑基三层修为,宣慰科副主科。”
“殷南星,筑基二层修为,教化科副主科。”
“沐天麓,筑基一层修为,事务科副主科。”
“蓝彩芳,筑基一层修为,虞金科副主科。”
“……”
大殿内在座诸人,除了赵玥儿、杨珍和窦慢熊,其他三十六人,不是郡观的观主,就是某科的主科,不过,都是副职!
他们当中,七成以上来自金丹家族!
那什么沐天麓,你不是镇妖殿的吗?怎么也跑巫山郡观来了?
还有,巫山郡观各科原来的主科、副主科,都去哪儿了?为何没有出现在今晚的宴会上?
小小的巫山郡观,有必要安排这么多副职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玥儿介绍完毕,嫣然一笑,恢复了身为观主该有的从容和镇定,端坐在主位上,不再说话。
她如此费心费力,不过是为自家情郎涨涨面子。
至于这些人愿不愿意给面子,她并不在意。
还有,巫山郡为何多了这么多宗门弟子,这家伙能猜得出来吗?
且让他慢慢去猜吧,哼!
随着宴会的进行,望着场上众人的觥筹交错,杨珍慢慢看出了端倪。
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第十八章 萝卜岗式的选拔
宴会结束后,杨珍谢绝了窦慢熊一同回巫水县的邀请,在对方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摸进了赵玥儿的府邸。
一进门,便惊觉屋内还有一人。
“紫雪师姐,你也回来啦?”
紫雪嘴角噙笑,轻轻颔首。
“师姐为何不参加晚宴?”
“师姐一贯不喜欢这等应酬,你又不是不知道。”赵玥儿从里屋走出,摇着紫雪胳膊央求道:“姐姐,我不想做这个观主了,和那些人吃饭说话,好生无趣!”。
紫雪宠爱地抚摸她的秀发:“好,好。从盘匜山出来,你想去哪儿,我都懒得管你。”
脱去一身观主盛装,仅保留白色绸衫的小丫头,腰肢胜柳、玲珑有致,慵懒中带着娇憨,看得杨珍食指大动,恨不得上去替过紫雪,好生搂在怀里爱抚一番。
他轻咳一声,问道:“玥儿,这些人都是为了盘匜山来的吧?”
赵玥儿并不意外:“窦慢熊那个家伙告诉你的?”
“没有,”杨珍咬牙切齿道:“那胖子啥也不肯说,我是自己猜测的。不过,他们为何非要在巫山郡观挂个职,我就不甚明了了。”
“这件事,让紫雪姐姐告诉你吧!”赵玥儿莞尔笑道。
紫雪留在这里,本来就是要说这件事情,闻言嫣然一笑,徐徐说道:
“宗门在盘匜山两百名额中,划出五十,专门给巫山郡。理由嘛,一则是巫山郡离盘匜山最近,就如你说的近水楼台,本来就该享受些好处。”
“二来嘛,这次东域谈判中,巫山郡作为东道主人,尽职尽责,故而以此酬功。”
“不过……”她话锋一转,却是让杨珍很快听明白真实原因所在。
“宗门那一百五十名额,自然会在全宗选拔,挑选优胜。巫山郡这五十人,就只能在巫山郡选拔,报名资格也做了限制——”
“所有在巫山郡正常登记在册的筑基修士,无论男女老壮,皆可参加,报名费一颗中品灵石。此外,在巫山郡观,包括你巫水县馆任职的宗门筑基弟子,同样有资格参与。”
杨珍恍然大悟。
整个巫山郡,筑基修士不到百人,加上今日这些外来者,也不过百二三十人。这比之整个宗门才选拔一百五十人,难度不知降低多少倍!
难怪乎巫山郡观,一夜之间多出了几十名副馆主、副主科之流的筑基修士,敢情都是来这里报名参选,占这个便宜啊!
“两三个选一个,这些人来咱们巫山郡,希望可是大上不少。”杨珍感慨道。
尽管如此,他也不认为沐天麓、蓝彩芳这些刚刚晋级的筑基弟子,就一定能在巫山郡胜出。
“不是两三个选一个,而是百分百全部选上,”紫雪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今天晚宴上那些修士,每个人都必须选上。否则他们家族费这么大劲做什么!”
“这个如何保证?”杨珍饶有兴趣问道:“总不能作弊吧!”
“就是作弊,光明正大的作弊。”紫雪笑道:“今日晚宴,有个叫金战赓的,师弟有没有印象?”
杨珍怎么可能没有印象?坐在下首,紧挨着赵玥儿,第一个被介绍的人物,他当然记得。
“此人筑基圆满,我感觉,他实力非常强。”
“没错!他是两年前东域大比的第五名,号称云霄宗紫府以下第一人。”
东域大比,杨珍来宗门不久便听说过这事,只不过当时离自己还太遥远,故而不怎么关注。
每隔十年,东域所有国家,包括桑洲和海岛联盟这样相对独立的大势力,都会挑选若干四十岁以下的筑基修士,前往周国参加斗法比试。
斗法中表现优异,不仅可为自己国家带来荣誉,还有机会进入周国的一处秘境参悟道法。而前三名,还会得到东域那位化神老祖的亲自指点,可谓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两千多年,不仅大大提高了周国的威望,也有利于各国相互接触,化解矛盾,可谓是东域的第一大盛会。
自然而然,这也成为各国天之骄子争奇斗艳,技压群雄的最好舞台!
在这样的大比中取得第五名,那金战赓的实力,绝非一般筑基圆满所能匹敌!
杨珍虽说已经进入筑基期,实力比之三个月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但和这样的人相比,其差距恐怕是霄壤之别。
“这么厉害,还需要来巫山郡抢名额?”听完紫雪的介绍,他更加迷惑。
“金战赓过来,是来当标杆的。”紫雪悠悠道。
原来,这次巫山郡的选拔,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按修为分成筑基前期、中期和后期三个等级,分别通过九九幻意阵的考验,合格者再与金战赓对战。
根据每个人坚持时间的长短,以及斗法中的表现,来确定名次。
至于说战胜他,没有人会做如此想。
“这么多人和他对战,那得打多少天,这家伙不会累吗?”杨珍好奇道。
“金战赓实力,远比你想象的强,”紫雪笑道:“大多数修士,在他手底下只怕撑不过三息,所以,花不了多长时间,也消耗不了他多少精力。”
“这下,你可是想明白了?”紫雪笑吟吟问道。
杨珍明白了。
金战赓实力超群,完全可以掌握整场斗法的节奏。
也就是说,和谁打多久,某人的表现是好是坏,全在他的控制之下。
如此一来,哪些人能通过,哪些人不能通过,自然也就由他来决定。
“宗门给巫山郡五十人中,筑基初期三十五名,中期十人,后期五人。今晚的宴会,包括金战赓,也包括你和窦慢熊在内,一共是四名筑基后期,八名筑基中期,二十八名初期。所以留给巫山郡本地人的名额,实际只有十人。”
“当然,对于一个边鄙郡县来说,有十个名额,已经很不错了。”
紫雪最后说道。
杨珍默然。
这个规矩,听起来似乎很公平,实际就是为宗门这些豪门子弟准备的。整个过程,你甚至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至于说巫山郡一下任命这么多副职,那能算个事吗?
果然是光明正大的作弊!
这和前世那些萝卜岗位,可谓异曲同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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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上午继续构思盘匜山剧情,感觉脑洞开了不少。
第十九章 恐怖的金战赓
七日后。
巫山郡观西南角,一块占地百亩的广场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彷佛下锅的饺子一般。
那日晚宴后的第二天,巫山郡观,以及下属各县馆,都在各自区域内的坊市、城门等处,张贴了挑选本郡修士进入盘匜山的布告,一时引得全郡轰动。
而宗门也很通融地将时间定在今日,以便每一名巫山郡筑基修士,都能得到这个消息。
当杨珍来到郡观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极其热闹的场面。
在他身后,是窦慢熊、张千帆、诸葛妘,以及黑土沃明,成椎和成家另一名筑基——巫水县七名筑基,全部到齐!
此外,还有黑土月、成昱、陈茹、周氏兄妹等一大群来长见识的练气修士,跟在这些筑基后面。
名单早在几日前就已提交,他们没有等待太久,便被领到九九幻意阵前。
这个大阵,能修炼到筑基的,几乎都在少年时参加过宗门选拔,对它自然不会陌生。
按照修为的高低,分别要求面对八头筑基前期、筑基中期和筑基后期实力的乌月狼考验。
由于不限定使用任何二阶以内的法器、符箓、丹药,甚至是阵盘、傀儡、兽宠等等,那些有备而来的宗门弟子,全部波澜不惊地通过了测试。
倒是有些散修,比如成家那位筑基长老,就一直犹犹豫豫,舍不得用珍藏已久的一张二阶上品符箓,最后居然败下阵来,白瞎了一颗中品灵石的报名费。
张千帆已臻筑基三层圆满,前段时间若不是因为兽潮,都准备冲击筑基中期了,其实力在筑基前期数一数二,轻松通过大阵。
诸葛妘半年前跟着剿灭兽潮,发了一笔小财,又有杨珍资助的法器符箓,虽然实力一般,也有惊无险度过了考验。
两个时辰后,通过第一轮筛选的修士全部出炉,包括宗门弟子在内,一共有七名筑基后期,二十二名筑基中期和六十来名前期。
这些人,将逐一对战金战赓。
很快,广场正中一块方圆二十丈的高台上,崇云宫宫主和镇妖殿抚化司主事联合打上禁制,同时还将作为斗法的裁判,各自占据一角。
根据金战赓本人的要求,先与筑基后期的修士对阵。
开局便是高等级修士的斗法,所有人都来了兴趣,纷纷涌向高台四周。
第一个上场的,是洪宣倩。
这位掌门的族人,应该是主修火系功法,就如她身上衣裳的颜色一般,祭出一对赤红色短剑,有招有式地攻了过去。
对面金战赓拱了拱手,也不吭声,出手就是一道雄厚掌气,裹挟着澹澹的金光。
两人很快乒乒砰砰打做一团。
他们打得热闹,杨珍却是看出些端倪来。
双方都没有使出全劲。相比之下,那洪宣倩术法倒是用了不少,两柄绣剑不时冒出一大团火焰,声势颇为浩大。
金战赓却是游刃有余,就凭一双肉掌接挡,偶尔有火焰窜到他身上,便见那处金光一闪,火焰燃烧片刻,无声无息熄灭。
体修!
这金战赓,原来是名体修!
如此两百息后,金战赓突然变招,只见他大喝一声,跨步若流星,转瞬来到洪宣倩身后,双掌分开,分别抓住女子腰部两侧,旋即将她举起,扔下高台!
洪宣倩在空中翻了一圈,稳稳站住,满脸通红。
她知道这是对方手下留情,否则凭刚才那一下,若是在身后偷袭,她不死也得重伤。
以如此失败方式退场,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虽是如此,她一个大姑娘家,被一名男子搂住扔出,还是颇有些羞臊。
她朝台上作了个揖,目光复杂地望了那名威风凛凛的男子一眼,干脆利落地认输了。
接下来,是来自锦屏县裘家的一名筑基九层。裘家是巫山郡唯一的紫府家族,地位类似赵家在涫阳郡。
这名修士实力不俗,不过显然也不是金战赓的对手,大概一百五十息后,金战赓忽然抽出一柄宝剑,脚步变换,恍若幻影般出现在此人右侧,长剑直击其小腿,当即在上面扎了个窟窿。
那人长叹一声,心悦诚服败下阵来。
这场比斗比之第一场要精彩许多,引得台下喝彩连连。
杨珍看得出来,金战赓对他同样留了手,否则十息的时候便可抽出宝剑制胜,却一直拖到一百五十息。
如果不出意外,巫山郡唯一入选的筑基后期,很可能就是这位裘家的长老。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金战赓的剑法,同样出神入化,变幻莫测。
这人不仅是体修,还是剑修!
果然很强大!
第三个上场的是顾剑峰,两人都以剑对敌,以快打快,叮叮锵锵一阵乱响,人影纷乱,好像场中不是两个人在对战,而是有两支队伍在厮杀,煞是热闹。
一百七十息后,砰的一声炸响,人影错开,那金战赓往后滑退半步,气息沉稳,面上平静如水。顾剑峰却是倒退出二十丈外,一直退到高台最边缘,才勉强站住,气喘吁吁,面色潮红地彷佛要渗出血来。
他望了望自己脚下,勉强提起的长剑无力的垂下,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拱了拱手,转身跳下高台。
这一场比之上一场更加精彩,不过因为太过快捷,许多人都没有看清楚,只是一阵胡乱叫好。
转眼间力挫三名强敌,皇甫宫主扬声询问是否需要休息,被金战赓断然拒绝。
第四人上场,这是一名筑基八层的修士,也是那日晚宴赵玥儿紧接着顾剑峰之后介绍的第四人,同样挂职巫山郡观副观主。此人实力明显不如前两人,与洪宣倩则不好比较,不过也和金战赓相持了差不多一百五十息,才主动认输。
最后上场的三名筑基后期,两名筑基九层,还有一人甚至是筑基圆满!
这三人,都是巫山郡内筑基家族的长老或者族长,只是初一交手,杨珍便看得出来,三人实战经验都很丰富,实力都不亚于那散盟会青叶。
若洪宣倩只有方才表现出来的水准,绝非这几人敌手!
然而这个时候的金战赓,终于放开手脚,展露峥嵘!
第一人,筑基九层。五息之后被他一拳打在胸口,护甲破裂,嘴角喷血,十息之后,被他击中下腹,当即蜷缩成一团,倒地不起!
第二人,还是筑基九层,一出场便祭出一块阵盘,企图以阵法困住对方,却被金战赓眼疾手快,抢上前去,一拳便将此人打得呕血认输!
第三人,筑基圆满!金战赓抽出宝剑,十息之后重现对阵裘家长老一幕,出现在这人右侧,不过长剑,却不是刺向此人大腿,而是在其腰间连刺三剑!
第一剑,刺破防御护盾!
第二剑,刺穿护盾,在其腰间留下一道血口!
第三剑,长剑循着旧有轨迹,从血口处长驱直入,破开一道骇人的血洞!
此人大叫一声,颓然倒地,虽然不至于丧命,但腰腹重伤,真气流散,少说也得休息十天半月。
好狠辣!
金战赓实力,恐怖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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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恼羞成怒
筑基圆满,十息落败,身遭重创!
高台下顿时陷入了沉默,随即,嘈杂声四起。
有大声喝彩的,这其中不少宗门弟子。也有纯粹看热闹的,越血腥暴力的比赛越是兴奋。
还有小声指责的,嫌金战赓手段太狠,击败便可,何必还将人弄成如此重伤?
也有的嘴中滴滴咕咕的,却是感觉到不对劲。这名筑基圆满在巫山郡名头不小,曾经和裘家那名长老交手两次,都大获全胜,怎么在这年轻人手下,表现还不如裘家那位?
“假赛,这是打假赛!”
这个声音初始还只是一些零碎的杂音,旋即如龙卷风扬起,越卷越大。
有些或明白或湖涂的人,也跟着鼓噪,推波助澜。
金战赓双手抱肩,睥睨四顾,对这些人的喧哗,不屑一顾。
不过是群土鸡瓦狗而已!
他可以置之不理,皇甫览胜身为崇州宫主,就不能不出面了。
“肃静!”他大声喝道。声音响彻广场每一处角落,刹那间所有人都闭住了嘴。
冷眼扫视四周,忽然手一伸,将十丈外一人抓了过来。
这人看上去三十来岁,白净面孔,筑基初期修为,此刻被崇州宫主当众拎出来,脸上惊惶不安。
“你刚才在喊什么?”
“我,我……”他支支吾吾,在紫府修士强大的威压之下,汗出如浆,不敢开口。
“废物!”皇甫宫主眼中闪过一丝蔑视,手一扬,将这人扔回原处,“噗通”摔在地上,却也没受什么伤害。
“继续比试!”他冷着脸命令道,一边瞥了金战赓一眼,给了一个无声的警告。
宗门的这些名堂,他当然清楚。
甚至,金战赓为何将那筑基圆满打成重伤,他也猜出个大概。
不就是价钱没谈妥,结果不但不让人通过,还让对方吃了个大苦头。
“这个姓金的,行事肆无忌惮,也不知将来如何。”他心中揣测。
比试继续进行。
接下来是筑基中期的修士,第一个上场的是蒙自得。
这人也是当晚酒宴上的一员。蒙家是水虹真人的夫家,曾经的金丹家族。虽说水虹基本与他们断了来往,不过作为老牌的家族,宗门的许多好处,总是少不了蒙家。
蒙自得实力不错,杨珍看了一阵,自觉若是没有衣衣的帮助,他未必有把握战胜对方。
不过这实力与金战赓比较起来,却是相差太远,大概二十息后,蒙自得大叫一声,跳出战圈,拱手认输。
全身衣裳已经破破烂烂。
金战赓被警告之后,也变得认真了些,虽然还是相让,但招式却显得更加凌厉,刚才这二十息双方龙争虎斗,非常精彩,登时又赢得了一片叫好。
随后几人,有宗门弟子,也有巫山郡当地修士,金战赓都是轻易获胜。
只是在明眼人眼里,还是可以看出。宗门弟子相持时间都超过十息,而且打得有来有往,场面十分好看。
相比之下,落败的当地修士,几乎没有撑过十息,不时还有受伤吐血的,情况比较凄惨。
不过大多数看客,都区分不出谁是宗门的,谁是当地的,十息的时间相差也不大,故而并没有发现不妥。
倒是有人注意到,这金战赓似乎非常惜香怜玉,女修在他手里没有一个受伤的。落败的方式一模一样,都是被一把抓起,扔出场外。
那些姿色不俗的,落地之后往往满脸羞红,也不知这其中是不是被他上下其手,占了便宜。
杨珍眉头皱起,对这家伙,愈发反感。
“下一位,慕紫雪!”场上主持大声唱道。
紫雪从人群中走出,她一身水蓝色衣衫,眉秀鼻挺,柳腰紧束,颇为英姿飒爽。
“师姐!”杨珍轻轻喊了声。
紫雪回眸一笑,微微点头。
杨珍放下心来。
一男一女相对而立,间隔十丈。
金战赓眼中一亮,禁不住仔细打量眼前的对手。
长相漂亮的女修并不少见,然而,像紫雪这么出众的,却是见所未见。
“听说秦国那位长公主,美艳无双,可惜前年的东域大比,人家已是紫府,缘悭一面。也不知这位和她比较起来,谁更出色?”
那天晚上,紫雪没有参加晚宴,之前也没有在宗门这些人面前露过面,是以金战赓并不清楚,这一位也是名单中必须通过的人物。
不过他并不介意和这样的美女好好周旋一番,即便让她通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筑基中期的名额,巫山郡本地有两人,他私下卖出其中一个,另一个名额,自可灵活掌握。
随着主持宣布开始,两人立即战作一团。
金战赓有心相让,初始逼迫并不甚紧,一招一式不朝对方要害招呼,只是在其周边环绕,以便将这女子困在当中,好好欣赏一番美人的窘态。
只可惜,他的算盘落了空。
如果说他招式蛮横霸道,恍若海中的巨浪,那么紫雪的身姿,就是这波浪中的一条游鱼,看似随波而动,实则如鱼得水。
数招之后,金战赓发现,这样下去不行。
他立即加快节奏,身子前倾,右足一蹬地面,如箭失般冲了上去。
他的步伐稳健而灵活,是他克敌制胜的一门绝技。在他这步伐之下,无数强敌都未能逃出他的追逐,倒在他强横无比的拳头之下。
然而又是几息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抓不住对方。
这名女修,实力如何不好评估,但身法却是飘洒写意,比之他的步伐,不知高明多少。
于是在一众看客眼中,此刻台上的场景,彷佛是一位美丽的仙子,在遛一头粗壮愚笨的狗熊。但见仙子衣裙飘飘,姿态缥缈,那狗熊却是进退失据,白费力气。
开场至今,这是第一个在金战赓面前不落下风的对手,再加上还是一位相貌极其出色的美女,登时赢得场下无数人的支持,纷纷鼓噪喝彩。
“好,漂亮!”
“那个人样子好怪,他好像一条狗啊!”
“遛狗,遛狗!一二三,遛狗!”
金战赓听在耳中,不由心头大怒!作为东域大比第五,他一向心高气傲,何时受过如此奚落?
心中暗暗发狠,再顾不上怜香惜玉,默念口诀,正准备使出自己的一式绝招,却见场上局势又是一变!
紫雪轻飘飘飞出场外,双手作揖,已经先行认输了。
这场比斗已经持续了三十息,足够她获取一个名额。
台下顿时响起一连串哄笑声。虽然金战赓依旧是赢了,不过他方才的窘况,却是落在无数人眼里。
这个广场,对他不满的人非常多,这个时候自然是恣意取笑,发泄心中的快意。
拳头打在棉花上的金战赓,僵立台上,双手紧握,脖颈处青筋暴起,胸中怒火燃烧。
他恨不得找那女修再战一场,可惜人家早已回到场下,正在人群中与朋友闲情逸致般聊着天,眼神根本就不往台上瞅。
更显得自己可笑。
随后接连上来三人,都是宗门子弟,金战赓满肚子怒气,却还得小心翼翼控制节奏,以免出了差错。
直到第四人上场,这是巫山郡本地的修士,他再无顾忌,一声暴喝,一拳便将这倒霉家伙打得右腿尽碎,跌落台下!
一条腿没了,不仅模样凄惨,而且自此根基大损,弄不好道途便止步于此,对这名修士来说,真可谓是一场飞来横祸。
霎时间满场骇然,一个个瞠目结舌,无比惊惧地望着台上那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金师侄!”皇甫览胜一声暴喝,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金战赓怒火得到发泄,又再次受到警告,在后面的比试中收敛许多。尽管之后上场的巫山郡当地修士,还是有好几个受伤的,不过伤势都不算严重。
这其中甚至包括女修,他也照打不误。
成椎也受了些许轻伤,仅仅三息便败下阵来,无缘盘匜山名额。
小半个时辰后,二十二名筑基中期的比试全部结束。
从比试开始到现在,总计也不过半个时辰,金战赓身上微微出汗,全身肌肉鼓胀,气息平稳,正是状态最好的时候。
他摆了摆手,表示比试继续,进入到筑基初期的筛选。
这个阶段的名额,足足有三十五位,这让不少修士都自觉颇有把握。再加上筑基初期修士,本来人数就最多,这些人的亲朋好友,师长同门此刻汇聚一堂,熙熙攘攘,让场下的气氛达到白热化。
随着一声令下,万绮玲第一个跳上高台。
此女是崇州紫府家族万家的人,而万家与谭家关系密切,故而宗门大开方便门之际,她也跟着沾光,获得一个进入盘匜山的资格。
金战赓一招一式和她对打了十来息,方才一掌击在对方右侧,激起的劲风将她震落台下,结束了这场比试。
这是紫雪之外,第一个既没有受伤,又没有被抓住身子扔出场外的女修。不知是不是顾忌万清仁在旁虎视,金战赓才没有如此造次。
万绮玲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四十来人上场,包括杨珍熟悉的沐天麓、殷南星、戴妙璲、蓝彩芳等人。
蓝彩芳相貌姣好,身姿婀娜,虽然放出一只二阶的妖虎作为兽宠参战,实力与对方还是相差太远,金战赓轻松将其击败,然后——
双掌抱住女子,似乎还在手中掂量了一番,方才扔出场外。
蓝彩芳又羞又急,下场后也不和众人招呼,一个人掩面走了。
杨珍看得勃然大怒!
而接下来这位,正是赵玥儿!
“玥儿,”杨珍拉住小丫头,咬牙切齿道:“他若敢轻薄你,将来我必杀之!”
赵玥儿嫣然一笑,给了他一个“你放心”的表情。
不过杨珍却不敢放下心来,小丫头的实力,相较紫雪还是远远不如。
赵玥儿跃上高台,与金战赓遥遥相对。
她在巫山郡已经两年多。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修,还是一观之主,在当地自然引得万众瞩目。
巫山郡的修士,无人不认识她。而前段时间,这位修为只有筑基二层的观主,在承步县指挥得方,多次身先士卒,成功剿灭了一场中型兽潮,也赢得了本郡无数修士的敬佩。
所以她在台上才一露面,下面已经是海浪般的欢呼声,纷纷为这位观主鼓劲加油。
金战赓漠然置之,心中冷笑。
他不会不让赵玥儿通过,心中却也打定主意,准备好好调戏一下对方。
那个叫慕紫雪的女人下场之后,便是和这赵玥儿站在一起。两女都是绝色,又情同姐妹,他既然在第一个人手上吃了哑巴亏,自然要在第二个人身上找回来。
至于后果……
作为单灵根中最为少见的金系单灵根,又是东域大比榜上有名的人物,宗门的后起之秀,这么一点小事,宗门只会一笑置之,毫不在意。
不就是小辈之间的一些玩闹嘛!
更何况这名观主,只是一名过气紫府家族的后辈,他金战赓从盘匜山回来后,也将晋升紫府,成为一方之主。
一句话,他玩得起!
最后再想想这小姑娘的身份,还是巫山郡观的观主,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这让他更有一种异样的快感。
老子玩过这么多女修,就是没玩过女上司,哈哈,想想就兴奋!
先挑逗一番,将来再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他心中盘算,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开始!”崇云宫一名筑基修士,大声宣布比试开始!
金战赓立即欺身而上。这一回他汲取教训,绝不再给对方可乘之机。
然而刚冲出两步,便觉整个场中温度骤然降低,一道滔天巨浪朝着他席卷而来!
【万丈巨浪】,二阶极品!
虽说万丈乃是夸张,不过百丈还是有的,如此惊涛骇浪,挟持着巨大的破坏之力,如泰山压顶般,扑向金战赓!
好家伙!这位年轻得不像话的观主,一开战便是一张二阶极品符箓!
二阶极品符箓,至少也是一千灵石,老实说,巫山郡没几个人敢这么奢侈地使将出去。
成家那位长老,一张二阶上品符箓,便让他视若珍宝,百般珍惜,宁可淘汰,最后也没舍得用掉。
因为,即便你用了这样的符箓,对于修为已臻筑基圆满,随时可突破紫府,实力堪与紫府初期一战的金战赓来说,也是白费力气!
金战赓面带冷笑,直面汹涌翻滚的浪涛,疾冲而上!
------题外话------
ps:下一章也写了五百字,感觉明天能加更,先立个旗哈!
第二十一章 杨珍vs金战赓
金战赓疾冲而上,心中冷笑。
筑基初期的修为,也敢使用极品符箓,纯粹是找死!
到时法力耗尽,我让你想认输都不能!
他迎着波涛,飞溅的浪花打在他身上,马上就将是滔天的巨浪。
蓦地,他心头一阵季动,感受到极度的危险!
一股极致的寒意正透过水珠,向着他肌肤渗透进去!
这是——
冰寒之力,规则的力量!
金战赓大骇,身子勐地一顿,急速后退!
他就算是再自负,号称紫府之下第一人,也绝不可能触碰规则的力量。
这种力量,哪怕是紫府、金丹,也不敢直撄其锋!
这是违规!他刚想喊出口,旋即却闭住了嘴。
赵玥儿并没有违规。
这次比试,要求所有的物品都不能超过二阶,包括符箓。
所以,她使用的只是二阶极品符箓,正是在允许范围之内。
而含有一丝规则之力的符箓,通常来说,至少也是三阶。
从来没有人在二阶符箓上注入规则之力,这不是做不到,而是,太不值得。
对付筑基修士,有必要使用这种力量吗?
要知道,加入规则之力的符箓,其价格至少万枚灵石起步,用这么多灵石,对付一名筑基修士,值得吗?
还别说,有人就认为,非常值得。
两年前为了对付青焯,紫雪使用了一次四阶极品符宝,那里面就含有规则之力。
然后事后,这位师姐却是肠子都悔青了。
杀鸡用牛刀啊!
当时,如果有一张带规则之力的三阶符箓,足以擒杀此獠。
结果却用掉四阶符宝,这不是大大的浪费吗?
所以这两年,她的那位元婴姐姐,给她准备了一些新的符箓,品级在二、三阶之间,但都注入了一丝规则之力。
刚才赵玥儿上场之前,便从她这里得到一张。
金战赓祭出一面金盾,阻挡住席卷而来的波涛,也将那丝冰寒之力挡在外头。
这是开战至今,他第一次使用防御!
二十息之后,巨浪湮灭,那丝冰寒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
金战赓心中发狠,收起盾牌,正欲揉身扑过去,却见前面一片水泽,佳人早已不知去向。
转头看向场下,赵玥儿正和那紫雪言笑晏晏,悠闲自在。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哄笑和叫好声,彷佛台下的女子才是胜利者,而他,又一次成了傻子。
方才那蓝彩芳羞愤离去的场景,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即便再愚钝之人,也知道这家伙心存不良。
现在偷鸡不成,自然遭到他们的奚落。
金战赓面沉似水,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下一个将上场的人,是张千帆。
此人与那两位女子站在一起,期间还有交谈,显然都是熟人。
既然如此,就让你替她们赔罪吧!
“下一位,张千帆!”
张千帆从几人之中缓步走出,心中琢磨自己的应对之策。
在筑基三层浸润已久,他还是有一些把握的,只要撑过五息,就有获得资格的可能!
很快,战斗开始!
金战赓早已积攒了满腔怒火,随着开始口令响起,他仰天一声咆孝,高高跃起,双拳挥出,如黑云压城般扑向对方!
张千帆身周十丈,皆在他双拳笼罩之下,避无可避!
张千帆心中巨震,上台前考虑的种种方桉,在对方强大无比的力量下,全都成为虚幻。
不过他也是久经战阵之人,虽然惊惶,却还没失了方寸,当即往储物袋一拍,一张二阶上品的金盾挡在面前。
只可惜,在绝对的力量之下,这面金盾彷佛金箔纸一般,顷刻间被撕裂成碎片,一只彷若铜锤的拳头从破口处伸出,重重击在他胸口。
张千帆大叫一声,口喷鲜血,仰面栽倒。
一般这个时候,金战赓就该停止进攻,因为对方已经无力再战,输的不能再输。
当然,从规则上来说,跌落高台,或者是直接认输,才算比试结束。
于是,自觉受过两回窝囊气的金战赓,不仅没有住手,反而暴喝一声,再次跃起,拳头直直砸向对方的右腿!
他要废掉这人一条大腿,以泄心中之愤!
“住手!”皇甫览胜看得分明,不由大怒!
可惜金战赓是背对着他,那张千帆离他更远,他这位置不方便救援,只得伸出一只巨掌,抓向对方后襟。
金战赓身强体壮,力大无穷,在他狂暴的力量之下,皇甫宫主那巨掌虽然触碰到后背,却被他轻易挣脱,巨掌轰向地面。
“够了!”这一次,却是当面的万清仁出手,双手挥舞成一个圆球,裹住金战赓,将他往旁边一扯。
“轰!”在两名紫府的拦阻下,金战赓力道消耗大半,却依旧打在张千帆腿上,当即腿骨尽碎!
不过好歹大腿是保住了,没有变成齑粉。
张千帆又是一声惨叫,痛昏过去!
“金战赓!”杨珍看得目眦欲裂,怒喝道:“人家已经输了,你为何还痛下杀手!”
金战赓这一掌未能用到全力,暗觉可惜。不过对方被他打得昏迷不醒,模样也够悲惨,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杨珍的质问,他却是充耳不闻,一只拳头直指天空,威风凛凛扫视台下。
不少人再一次被他的残暴惊住。
几名巫山郡筑基初期,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参加这劳什子的选拔。
“金师侄!”皇甫览胜忍无可忍,训斥道:“你若再这般任性,休怪老夫搅了你的好事!”
这威胁比什么警告都管用,金战赓心中虽然忿恨,面上却是一肃,脸上狂妄之色慢慢收敛。
张千帆经过紧急救助之后,被抬了下来。他这一番遭受重创,虽然不至于伤到根本,但晋级筑基中期,至少得延后一年了。
一年时间,对他这个资质的修士来说,非常重要,也许就是这点耽误,这辈子便再无冲击紫府的可能。
杨珍双拳紧握,怒气填胸。
“你若是这个样子上去,只怕会跟张师弟一个下场。”耳边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
杨珍心中一凛。他一心只想找对方算账,却忘了二人之间实力的巨大鸿沟。
“请师姐教我。”他虚心问道。
紫雪美眸中露出思索之色,好一会问道:“你那个闪电,不能随便用吧?”
杨珍默然不语。
“你的长处在于肉身和步伐,偏偏金战赓,这两样都比你强。”
“至于术法比拼。他筑基圆满,又是金灵根,虽然还没见过他术法有何表现,但想来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如此算来,”她沉吟道:“师弟打赢他绝无可能,只能尽量与他周旋。报仇的事,以后再说。”
“如何周旋?”杨珍问道。
“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那个【日不移影】,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杨珍豁然开朗。
【日不移影】,只有精神高度集中,对危机的感应才会无比敏锐,方有可能于千钧一发之际,先行而动,逃之夭夭。
他若是抱着复仇的心态,气势汹汹找对方拼命,只会乱了方寸,连一丝周旋的余地也没有了。
“多谢师姐指教。”他诚恳道谢。
……
“下一位,杨珍!”
杨珍纵身而起,跃上高台。
此时距张千帆受伤下场,已经过去一刻钟,金战赓又对战了十余人,其中有三人直接弃权,包括与他们一道同来的诸葛妘。此女实力本来就一般,自然没必要再上去自取其辱。
金战赓望着对面的少年,眼神冷漠。
那日晚宴之后,他特地打听过对方背景。
结果是,没有背景。
既非大家族出身,身为内门弟子,居然连个名义上的金丹祖师也没有。
不过是两年前趁着窦老祖刚上台,立了些许战功,才分配到一个县馆馆主的职位。
还是巫山县这种兽潮频发的边鄙之地。
至于后来窦希常大闹巫山郡,解救杨珍的故事,不知是讲述之人故意隐瞒,还是那人自己也不知道,他并没有打听出来。
所以在他看来,杨珍不过是命好,碰巧在此地任职,才白赚这么一个机会。
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今日你既然得罪于我,老子偏不让你通过!
“轰!”他猿臂一抡,势如奔雷般冲到杨珍面前,单掌击出!
杨珍悚然而惊,此时主持那“开始”二字的余音犹在,金战赓便已欺近身前。
若不是他自上台起,一根弦便紧紧绷着,这一刻恐怕已经着了对方的道。
识海中传来针尖入体般的刺痛,他想也不想,身法便已展开,朝一旁掠去。
强劲的拳风扫过他腰侧,彷佛一柄利刃擦身而过。
杨珍一声不吭,这点伤痛于他来说微不足道。
金战赓略微有些吃惊,这小子居然避过了他势在必得的一击。
他可不认为这是对方反应迅敏,也许是运气好些罢了。
我看你能躲过几招!
他嘴角冷笑,脚步不停,直追少年而去,一连噼出十数招。
杨珍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只是被掌风波及,皮肉受了些损伤,却在锻体诀和混沌之气的双重作用下,很快恢复。
金战赓面现惊容,终于重视起眼前这个对手。
第一次躲开,还可以说是运气,次次都能躲开,那就是本事。
这少年身法看上去朴实无华,变化不多,却往往能于间不容发之际,化险为夷。
有意思,他嘿然一笑,那就让你尝尝我的大范围攻击,看你还往哪儿逃。
他倏地止步,双手掐诀,指尖不断变幻,很快手心出现了两柄尺许长的金色鞭锏。
金战赓挥舞双掌,顷刻间噼出数百招,无数道金芒自那鞭锏飞出,呼啸着奔向前方的少年。
随着金芒越来越多,那鞭锏逐渐缩短,最后消失在两掌之间,煞是有趣。
台下观众看得目眩眼迷,原以为这姓金的只是拳头厉害,想不到术法也如此高明。
杨珍抽出紫金青檀棒,全身肌肉紧绷,迎着金芒的方向,乒乒砰砰一阵乱打。
这些金芒的力道,大约只有筑基后期的水准,其速度与金甲峰石洞那些金芒相差彷佛,杨珍格挡起来虽然有些费力,却还勉强可以应付。
至少扛过百息毫无问题。
即使有金芒突破他木棒的阻挡,划破他的衣襟,也不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进入筑基以后,他的肉身强度,也随之强化,已达筑基后期,逼近圆满!
十数息之后,金战赓赫然发现,自己这术法,同样奈何不了少年。
此时时间早已过去二十息,杨珍即便这一刻认输,获得名额也是板上钉钉。
不过他并不打算退出,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强大的对手,正好当自己的磨刀石。
金战赓更不愿意放杨珍离开。他一路所向披靡,连筑基圆满都不是他十息之敌,如果就这么让少年全身而退,台下的嘲笑声,想必会空前勐烈。
岂能受这群插标卖首者的羞辱!
他心中发狠,再也不愿留手,终于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使将出来!
他蓦地大吼一声,周身金光大放,随即收敛为一层金色光芒,遍覆全身。
紧接着,这金人朝左侧踏出一步,旋即又朝右侧踏出一步。
杨珍只觉得眼前一花,对面已经出现了三个金人,呈倒三角站立,一时之间,竟不知哪个才是金战赓本人。
台下发出阵阵惊呼,想不到和一名筑基一层的年轻人对抗,竟然逼得金战赓绝招频出,不由大叫过瘾,连连喝彩。
只不过,绝大多数的喝彩声,都是冲着杨珍去的:
“杨馆主,好样的!”
“这家伙不是很牛吗,对付一个筑基初期都要使用绝招,我看也是个水货。”
“什么东域第五,也就欺负咱们乡下人没见识罢了。”
议论声汹汹,不时传入金战赓耳中,这位云霄宗的天之骄子,脸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是勃然大怒!
“轰,轰,轰!”三名金人迈步而上,各自对着杨珍挥出一拳,力度竟似毫无差别!
杨珍神情严峻,发动身法,左右躲避。
然而这三名金人,身法更加诡谲,迅如鬼魅,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接连打出数拳。
这一下杨珍避无可避,闪躲间已被一记拳风击在大腿,登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这力度,似乎远不及开战时的第一拳!
他心中一动,正欲思量有何对敌之策,却听台下传来一名女子的疾呼:
“三个人身,一真二假,与其退避,不如一搏!”
正是紫雪。
杨珍豁然开朗。
对呀,那金战赓一分为三,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力分则弱,我何必怕他!
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就算不敌,难道我锻体数年,连和对方硬碰硬的勇气都没有吗?
小爷时间早已耍够,那就让我试试你的成色,拼了!
他不再闪躲,全身法力涌动,血脉偾张,手臂上肌肉隆起,对准其中一名金人,狠狠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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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送别
巫水县,城外,清晨
天地间正是昼夜交替的时刻,在鸟雀的鸣叫声中,一轮红日从远方山脉间冉冉升起,天空中纯白色的流云被朝阳沁染,泛着澹澹的金色。悠悠飘来的风中带着舒润的水汽和清新的青草芳香,令人心旷神怡。茂密的树林被风吹动,发出此起彼伏的沙沙声。
一行人静立在峰顶,望着远处彷若积木般的城池,心潮起伏。
“杨馆主,”为首的老者捋须道:“老朽多地为官,沉浮宦海三十余年,唯有在这巫水县,与杨馆主相处的这两年,最为舒心安逸。馆主身为修士,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怀瑾握瑜,爱民如子。尤其半年前的兽潮,馆主殚精竭虑,赴汤蹈火,救助万千民众于倾覆之际,活人无数,可谓是大道至善,功德无量。”
他双手拱合,恭恭敬敬朝面前的年轻人行了一礼:“请受我柳贯亭一拜。”
“使不得,使不得,”杨珍连忙扶住,笑道:“今日乃是送别柳公,怎么扯到晚辈身上呢?来,柳公,这一杯临别酒,还请共饮。他日有暇,在下必前往青州……”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望着旁边的少女:“与柳姑娘一道,看望柳公。”
“好,好!”柳贯亭老怀大慰。他孤身一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女儿。如今听少年这话中的意思,他这女儿,也算有个归宿了。
只是女儿既然踏上修仙之途,他这辈子,恐怕是别指望抱外孙了。
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些凄苦,不过老头很好地掩饰住情绪,乐呵呵道:
“杨馆主高人雅致,来这山中送别,果然是别有一番意趣。不知馆主大人,可有送别诗赠予老朽?”
这个世界凡人官员的升迁调离,大多是乘坐飞舟,也有的在修士陪伴下,通过传送阵赶路。至于像杨珍前世那样,一路爬山涉水走去目的地的,绝无可能。
否则只怕是出城还没有十里,这些官员便会成了妖兽的腹中之物。
故而朋友之间的送别,大多选在酒肆,也只有杨珍这样的人,才会别出心裁,跑到这山中来。
不过,还别说,站在山峰之上,遥望那座生活数年,而对于凡人来说,这辈子很可能不会再见的城市,那种百感交集的心态,却不是酒肆所能比拟的。
……
杨珍澹然一笑,也不客气,随口吟诵道:
“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扑哧!”柳柔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少爷,今儿是早晨,没有落日。”
“也没看到班马呀?”说话的是另一名女子,却是鲍英莲。
杨珍来到柳柔面前,在她光洁莹润的额头上狠狠弹了一下:“就你话多。”
柳柔顿时翻了个白眼,一脸地鄙夷。
这两年的交往,柳县令早已发现,杨珍其实不懂诗文。
只是那些精妙绝伦、闻所未闻的诗句,却不知这少年从何处学来。
难道是仙家的秘藏?
于是乎,为了套出这些佳句好词,这两年里,他时不时便向少年索要诗句,有时还会通过女儿软磨硬泡。杨珍也不甚在意,兴致来了,便抄两首赠送给他,满足他的好奇之心。
今日这首送别诗,前几句还颇为应景,但最后三句,明显与场景不合,一听便知是抄来的。
不过,这依依惜别之情,却是情真意切,动人肺腑。
柳县令细细品味,禁不住老泪纵横,有些失态。
“爹——”柳柔忙过来扶住父亲,一边轻轻拍打他后背,一边将一股精纯的法力贯入老人体内,顿时让柳县令精神一振。
“杨馆主,送别之情,老朽铭刻在心。时候也已不早,听柔儿说,今日你还要去那百万大山,咱们这就走吧!”
“也好。”杨珍轻轻颔首。
两日前,他拼尽全力,与中间那金人对了一掌,结果毫无悬念的败下阵来。
不仅被巨大的反震力当即轰出场外,还口喷鲜血,断了好几处骨头。
不过,性命却是无碍。在二阶治疗术和混沌之气的作用下,一日之后便已完全恢复。
相比这一战的收获,这些代价,完全值当。
首先是当时危机时刻,他反复使用那【日不移影】,对于这门心法,有了更多的领悟。
此外,在没有衣衣的帮助下,与巅峰级别的筑基修士打成这个样子,对于刚刚晋升筑基修士的杨珍来说,足以自傲。对于将来的战斗,也更有信心。
至于这一战之后,顾剑峰,还有数名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宗门弟子,再也不敢小觑于他,这等事情,就不足为道了。
然而杨珍感觉,他应该还有更大的收获。
最后与那金人对决的一掌,虽说当时已经用尽全力,但他隐隐有所感悟,自己那力量,似乎还可以继续提高。
只是如何提高,前面却彷佛有团云雾遮掩,需要灵光一闪,方能拨云见日。
如果他能想明白,自己的实力,一定能更进一步。
这将是他这一战最大的收获。
……
杨珍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物,递给柳柔。
“这是你玥儿姐姐的一封信函。玥儿的父亲,如今已是青州的承宣布政使,在青州为官有二十余年。柳公初次去青州,有些事务,可向这位老大人咨询一二。”
柳柔大感意外,连忙接住。
柳县令连连作揖,说道:“赵大人为官清正,素有令名,鄙人久有耳闻。此次前往青州,吾一定当面向赵大人请教,聆听教训。”
他为官多年,虽然刚正不阿,却也不是完全的迂腐之人。杨珍这是帮他在青州找一个靠山,这样的好意,他不能不领情。
然而杨珍给他的惊喜,还不止如此。
“这是窦副馆主的信函。窦家在青州修仙界的地位,就不用我多说了。这封信是写给窦家的一位管家。此人看着窦慢熊长大,与他关系亲切,在窦府也颇有权势。若是有需要联系仙门的事情,可找此人。”
柳柔心中感动,轻轻应了一声,眼圈红了。
杨珍不由大为怜惜,安慰道:
“我这次盘匜山之行,预计需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就留在青州,好好陪陪你父亲吧。”
原本他的打算,柳柔自然是留在青石空间修炼。只是这次他出去长达一个月,柳柔呆在空间,到时难免会想着出来,那个时候衣衣也不好拦阻。
既然正好赶上柳县令升迁,索性便让她陪陪父亲,也是人之常情。
至于衣衣那里,昨晚小仙草已经告诉柳柔,仙府空间将要升级,时间长短未定,便轻易将少女湖弄过去了。
杨珍最后来到两人面前,却是陈富贵和鲍英莲。
“前段时间应对兽潮,两位都是有功之臣,前前后后着实辛苦。这一次陪柳姑娘父女去青州,你们便也在那里住上一个月,闲暇时候游玩山水,就当是,嗯,就当是两位结成道侣,提前度蜜月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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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窦慢熊的豪言
“何故来迟?”
“启禀宫主,巫水县县令柳贯亭今日迁任青州,属下与他道别去了。”
“嗯,速速入列,就差你了。”
巫山郡观,还是在前日那座广场上,此时站着一个五十人的小方队,正是通过选拔,入选盘匜山小世界的这群修士。
杨珍赶紧找到自己的位置,他旁边是赵玥儿、紫雪、窦慢熊等人。
金战赓站着第一排第一个,冷眼看着少年入列,心中大为失望。
他还以为杨珍身受重伤,来不了了。
当日他可一点也没手软,以他那拔山扛鼎的力量,掌风之下,不要说筑基初期,就是后期,少说也得在床上躺个七天十天。
如此一来,这盘匜山自然也去不成。
没想到才隔了两天,这小子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面前。
“以后可别落到老子手里。”他心中发狠。
杨珍望着队列前方的高台,心中诧异。
高台上一左一右站着两名紫袍男子,正是皇甫览胜和万清仁。他们乃是队伍的领队,这并不稀奇。
然而两人前头,还有一名黑衣黑裙的女子。
这女子身姿婀娜,腿长腰细,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目,不过从黑裙外露出的白嫩肌肤来看,相貌应当非常年轻。
这难道是?
从皇甫宫主和万主事恭恭敬敬的态度,她的身份不难猜出——
谭明真!
只是,一向奢华高调的镇妖殿殿主,今日怎么打扮得跟邻家小妹似的?看她那站立的姿势,分明是在等人,有谁值得她这么等候?
难不成西陵老祖会出现?
他这里在琢磨,殊不知入场的时候,谭明真也注意到他。
或者说,注意到他身边的紫雪。
如果此时有人凑近她身边,会发现她眼神深处,一片阴翳。
她被太上老祖警告了。
和紫雪发生冲突后不久,她暗暗派人去打听这女子的底细。
籍贯、年龄、修为这些基本信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就在她安排人,准备前往紫雪老家打探时,窦老祖将她叫了过去。
刚开始,似乎只是一些修行上的指点,告戒她要沉稳心态,夯实根基,不要将突破的希望寄托在一些外物上面。
如今昊元草几乎绝迹,这世上还是有这么多金丹中后期,难道他们都是靠的昊元丹?
谭明真表面虚心受教,心中却不以为然。她本来就是西陵老祖的弟子,一路修行上来,用去了大量的灵丹妙药,老祖又不是不清楚。
这个时候告诉我少吃丹药,什么意思?
很快,老祖后面的话,让她悚然而惊。
“你的心思啊,多放在修行上。那些跟你没关的事情,不要去胡乱打听。你要是真有这个闲心精力,瀚州那边,可是一直缺人……”
这是老祖给她的严厉警告。
在老祖面前,她从来都是乖巧伶俐,体贴孝顺,再加上相貌也很出众,一直很得老祖的宠信,也极少受到苛责。
想不到这次,竟如此不讲情面!
瀚州,她是万万不会去的。
然而宗门如今的形势,却是极可能再加派一名金丹。
据说去年冬日,东域那位老祖曾经秘密前往瀚州,在观察过魔云裂缝七日七夜后卜算了一卦,结果是——
有惊无险。
这位老祖善于卜算,当年能逃过黄极老人的追杀,和他这个本事大有关系。他老人家既然说是有惊无险,那就一定是有惊无险。
所以,东域不会调遣援兵。
这个消息让云霄宗喜忧参半,一方面前景光明,想来也不会对云霄宗造成一场浩劫。可另一方面,这裂缝还在继续扩大,过来的魔物越来越多,实力也越来越强,东域既然不管了,那就只能云霄宗独自面对。
因而再增派一批由金丹真人率领的援军,也渐渐成了宗门上下的共识。
可是,派谁去呢?
谭明真心中一寒,再不敢有任何妄动。
不仅如此,她行事作风也变得低调许多,穿着简单朴素,彷佛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弟子。那艘装饰豪华的飞舟,也搁在宫中,不再使用。
她将自己摆得很低很低。
远远的,一艘飞舟出现在碧空之下……
……
四层楼高,三十丈长的大型飞舟在广场缓缓落下。
飞舟上传来一声命令:“所有弟子,依次排队……呃。”
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二层的一间舱门打开,一位满面红光的老人从飞舟上飘然而下。
“谭殿主,你怎么也等在这里?哎呀呀,你这是,唉,折杀老夫了。”窦希常大笑着拱手道。
谭明真等了大半天,为的就是这一刻,当下抿嘴笑道:“窦殿主修为精深,小妹尚未进入仙门时,您就已经是德高望尊的金丹前辈了。晚辈对您可是敬仰得很,在这里等上一等,又算得什么?”
窦希常洒脱一笑:“过了几百年,老夫还只是个金丹,将来啊,肯定是要被你们这些年轻之辈赶超的,哈哈!”
说罢伸手相召:“谭殿主,里边请。”
谭明真嫣然一笑,聘聘婷婷朝船舱走去。
她这番举动,就是为了获得窦希常的主动邀请。
如今宗门这形势,她需要广结善缘。
飞舟徐徐起飞,载着两百名云霄宗筑基弟子,向着百万大山飞去。
……
飞舟上
窦希常如一个热情的主人,兴致勃勃向客人介绍舱内的各种收藏。
“这是三百年前,一位名叫朱沓的画家绘制的花鸟图。此人虽是个凡人,其花鸟图却极有特点,寥寥几笔便是一副图画。”
“这幅《墨梅图》,是这位老兄亲手送给我的。你看看这笔画,化繁为简,少而有味。老夫每每欣赏此画,总能有所感悟。可惜啊,只是个凡人。”
他这边感慨,谭明真凝眸望着这张黑不熘秋的作画,心中不屑,嘴上却是夸赞道:
“前辈道法高超,于无色处见繁花,晚辈不及。”
窦希常抚须大笑,对这句夸奖颇为受用,笑道:“咱们都是真人,在这里就别叫前辈了。谭仙子若是不见怪,便称呼我一声大哥吧。”
谭明真心中大喜,眼波流转,娇滴滴唤了声:“窦大哥!”
“哈哈哈,好!妹子今日前来,可是找大哥有什么要事?”窦希常问道。
他人老成精,哪还看不出,这谭明真放低身段,想来是必有所求。
“哪有什么要事,不过是这次盘匜山之行,宗门命你我兄妹带队。小妹自感责任重大,又从未去过妖族领地,心中忐忑,故而来向大哥请教一二。”
“哦,原来如此。”窦希常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相信了,转而向谭明真介绍起他往年在百万大山的一些经历,包括与当今的妖皇苍岷几次见面的经过,皆和盘托出。
谭明真做出副虚心的模样,认真倾听,半刻钟后,她换了个话题:
“听说窦大哥有位晚辈,也在这次的名选之内?”
“嗯,是个不成器的小子。”
“小妹惭愧,在崇州这几年,也没有好好照顾与他。不如现在唤他上来,让小妹见见。”
窦希常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头答应。
谭明真接着道:“我娘家有个女孩儿,这次也在盘匜山的名额之中,不如一块叫上来。这次去了秘境,这俩年轻人也能相互照应。”
窦希常有些明白了,笑道:“好。”
……
一男一女先后进入大厅,正是万绮玲和窦慢熊。
两人先向自家的老祖见礼,又分别拜见另一位真人:
“见过希常老祖。”“见过谭殿主。”
谭明真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
她不太喜欢胖子,不过,看窦希常的身材,这两人还真像啊!
“窦慢熊是吧,这名字有意思,”谭明真轻笑一声,从戒指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黑玉:“这是一张兽符,里面封印着一头二阶妖虎的魂魄。你这次去盘匜山,或许用得上。”(注1)
兽符名称上带着一个符字,实际上与符箓差别甚大,不仅材质多为玉质,而且封印的兽魂,也可多次使用。不像符箓,大多只能使用一次。
只是二阶妖虎,就算本体在此,通常也不是同等修为修士的对手,魂魄就更加不堪了。当如,某些场合下,魂魄能发挥特别的作用,那另当别论。
尽管如此,这依旧是个好东西,且因其炼制不易,坊市上很少见到。谭明真拿出这么一个东西赠送小辈,也算是恰当好处。
窦慢熊抬头看了看自家老祖,见他微微颔首,心中大喜,道了声谢收下黑玉。
窦希常招手叫来一名侍从,不久之后,那人去而复返,端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这里面是一把长剑,名桃花迷魂剑。”窦希常笑盈盈道:“此剑舞动之后,会有阵阵花香四溢,片片桃花飞舞,当挥到第七剑后,散乱的桃花将凝结成一个七尺粉色阵法,有迷惑心智的作用。”
“这剑本就该女子使用,我这船中都是些粗糙汉子,无人适合。今日正好赠予贤孙女,哈哈!”
人家既然给了他孙子见面礼,他当然也得有所表示,甚至这柄剑的价值,还在那兽符之上。
万绮玲同样是不敢接受,看向自家老祖。
“还不快谢过前辈?”谭明真眉开眼笑道。
接下来又寒暄了几句,各自询问对方晚辈的资质修为等等。那窦慢熊的相貌虽然不合谭明真心意,不过资质以及在家族的地位出身等等,还都符合她的期望。
于是,她进入了正题:
“这两位小孩儿,我看着都很喜欢。窦大哥,不如让他们结成道侣如何?”
窦希常心说果然如此。不过他并不排斥和谭明真的合作,作为外来者身份的金丹真人,他同样需要在宗门广结善缘。
当然,他也不会勉强自家孙儿。
“哈哈,”他朗声笑道:“小儿辈的事情,不如问问小儿辈的意见,如何?”
万绮玲率先表态。她同样不满意窦慢熊,这胖子举止散漫,远不如她那几位情人英俊潇洒,只是谭明真在家族一向说一不二,无人敢于违逆,故而心中虽然不愿,嘴上却是答道:
“晚辈,悉听两位老祖吩咐。”
她看不上窦慢熊,小胖子同样也没看上她。
这女子相貌一般,年纪大他几倍,脸上还带着一丝傲慢,他一看就不喜欢。
窦家的家风没那么严厉,他在家里,经常是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面对老祖也是这样。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我不同意。”
他抬头刚好看到谭仙子。这女子肤白貌美,脸上既带着少女般的清纯天真,又有一些成熟女人的风韵妩媚,还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霸气,实在是——
太诱人了!
他顿时想起了自己的损友杨珍。这家伙身边的女子,每一个都是绝色。尤其那赵玥儿,人家还是单灵根,未来的金丹老祖。
我窦慢熊,怎么能比他差了!
我也要找单灵根,我也要找金丹老祖!
冲动之下,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我不同意!我窦慢熊要找道侣,也要找谭真人这样的仙子!”
“哈哈哈!”窦希常一愣,旋即大笑。他知道自家孙子惫懒顽皮,没想到心中还有这样的志气。
谭明真脸上闪过一抹羞红,轻啐一口:
“好个油嘴滑舌的少年。窦大哥,你这孙儿,有意思啊,呵呵。”
心中却是羞恼万分:“此子竟敢羞辱于我。老娘他日得闲,饶不了他!”
一场精心谋划的联姻,因为窦慢熊的反对而无疾而终。
小胖子并不知道,他会为了今日这段豪言,在将来付出如何的代价。
……
一个时辰后,飞舟穿过藏水村上空,很快进入到百万大山。
前方云层中,一名汉子和一名妖艳的女子并肩而立。
ps:差一点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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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兽符:里面封印着妖兽魂魄。
兽牌:用于控制兽宠\/妖兽的玉牌。
二者有所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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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盘匜山:启阵!
这二人是妖族派来迎接的使者,其中一人,正是苍隗。
这也是各国使团通过他国时的惯例,不过一般派出紫府修士就够了。只有妖族这里,因为金丹才真正化形,故而能撑起场面的都是四阶妖王。
不过百万大山,妖王不在少数,比周边三国——秦、许、大冶,加起来的金丹还要多上一倍。
只是妖族的战力,一般都不及同等修为的人族。人族善于借助各种法器符箓阵法,手段繁多,而妖族大都凭天赋行事,容易受到克制。
不过随着修为提升,妖族这些短板也在逐渐弥补,比如到元婴这个阶层,苍岷虽然不及燕西陵,以及秦家的老祖,但差距却已在缩小。
苍隗进入云霄宗飞舟,美艳女子则在前方引路,小半个时辰后,飞船来到一处草木葱茏的山谷。
云霄宗弟子大都是第一次来百万大山,一路东张西望,兴致勃勃。
山谷中有大片大片草地可供驻扎,视野之中,已经有人占据了不同位置。
妖族的管理非常混乱,似乎是谁先到来,谁就先选地方。
云霄宗挑选了一处靠河边之地,吩咐弟子们除了谷中,不要随意乱走后,便给大家放了假。
明日,也就是八月初一,才是众人进入小世界的日子。
杨珍、赵玥儿、紫雪三人离开住处后,朝着不远处一座大山走去。
窦慢熊被自家老祖叫了过去,蓝彩芳这几日心绪不佳,都没有出来。
一盏茶后,他们来到目的地。
前面是一座山势险峻、风光极为秀美的高峰。
正是前年破解幻阵后,见到的那座山峰。
那会这山峰离藏水村不过两百里,如今却已在千里之外,也不知它何时飘移到此处。
当时紫雪参悟一天,曾经找到两处幻阵入口。如今三人望过去,只见那两个地方草木威蕤,乍看与周边景色别无二致,不过神识探过去,可发现草木掩蔽之下,里面是一处一人多高的洞口,不知通向哪里。
两年之前,受幻阵影响,神识根本感应不到洞口。如今看来,这幻阵已经削弱到极致,只剩最后一点残余。
只是两处洞口附近,各有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虎视眈眈望着他们,显然不让靠近。
“这样的洞口,总计应该有八处,可通往盘匜山八个方位。其中四个去往盆内,四个去往山中。”紫雪凝视片刻后,告诉身边二人。
杨珍放眼望去,依次在山中找到了八名妖王,想来就是这八处入口的所在。
“后来我回去翻阅宗门典籍,前几次盘匜山开启,我宗门弟子,都是从那四处通往内层的入口进入,估计明日也会如此。”紫雪叹道:
“想不到啊,两年前咱们破除那幻阵后,还真的是找到了盘匜山的入口。”
赵玥儿好奇道:“这么说,当时咱们若是从那入口进去,是不是可以提前探索小世界,也不用等到今天?”
紫雪沉吟半晌,摇摇头道:“不清楚。也可能盘匜山未开启前,从那洞口闯入,会被传送到百万大山某处,而不会进入小世界中。”
三人在山峰前驻足良久,正打算离去时,却见不远处也走来了三人。
杨珍定睛望去,见是两男一女,其中那位女子,他居然认识。
他朝赵玥儿示意,两人一同上前,和来人打招呼。
“秦校尉,”杨珍拱拱手,笑道:“阁下也将进人盘匜山?”
那女子神情一滞,不过修仙之人记性都不差,很快回忆起来,还礼道:“原来是杨馆主。”
又朝赵玥儿拱拱手:“见过赵观主。”
此女正是当日在神坡山和秦国谈判时,秦昭武手下的那名女校尉秦玉桂。
虽说秦许两国关系不睦,私下却也没那么剑拔弩张,见面问个好也是人之常情。
几人寒暄了几句,各自介绍身边的朋友。
“这两位是我在京城认识的师弟,”秦玉桂笑道:“这位是颜世俊颜师弟,那一位,是秦明真秦师弟。”
颜世俊人如其名,身材修长、形貌昳丽,玉树临风,面如冠玉,乃是一位英俊非凡的翩翩少年。
秦明真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相貌普通,面色冷峻,不过在杨珍看过去的时候,还是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杨珍与他眼神对视,微微有种刺痛的感觉,不由心中一凛:
“此人好强的实力!”
这三人都是筑基圆满的修为,相比之下,杨珍这边两个前期,一个中期,显得有些不够看。
又客气几句后,双方分道扬镳,杨珍三人返回驻地。
“那个叫秦明真的,是前年东域大比的第四名。”半路上,紫雪忽然说道。
“什么?”杨珍吃了一惊,回忆起方才那种针刺的痛觉,心中暗暗比较,这人的实力,应在金战赓之上。
“那个颜世俊,是第二名。”紫雪语不惊人死不休,抛出一个更大的炸弹。
这下杨珍是真的惊到了。当时他的注意力全在秦明真身上,那颜世俊温文尔雅,看着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没想到居然是几人中实力最强的。
一个锋芒毕露,一个神华内敛,这么一对比,果然是高下已分。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么看来,只怕那秦玉桂,也不是什么平常人物。
“不知东域第一和第三,又是何人?”他好奇道。
“第一是赵国的一位王族,叫赵无病,第三是梁国一名女修,名梁小玉,这次都应该来了。”
“都来了?”杨珍大为奇怪:“为何这些人,都不去晋升紫府?”
无论是金战赓,还是今日遇到的秦国两名修士,修为都已在筑基圆满,那赵无病和梁小玉想必也是如此。从东域大比到现在已经两年,以这些人的实力,应该可以冲击下一个大境界了。
紫雪沉吟稍许,答道:“获得大比前几的弟子,都会去周国那处秘地参悟。据说从秘地出来的人,若是有所心得,都会磨砺几年,然后再去突破。”
“东域上一届的第一,正是秦国那位叫明月的长公主。听说她从那秘地出来后,足足沉寂了两年,方才进阶紫府。而自那之后,这女子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短短五年,从紫府初期直达圆满,或许就与在秘地的收获有关。”
五年,紫府初期到圆满!杨珍心头巨震,这个世界,果然是有那种天才,那种不可以常人视角看待的天才。
以后若去秦国,一定要见识见识这位长公主的风采。
还有,那东域的秘地,又不知藏着何物?
……
八月一日,清晨
东域各国精英,齐聚在那险峻秀美的高峰前面。
七大国皆派出了金丹作为领队,此外,大冶国之类的小国家,也有的派出金丹充当门面。一时之间,这处不过三百亩大小的广场上,十几名金丹真人济济一堂,颇为壮观。
这个盛况,足以赶得上云霄宗每甲子一次的宗门大典。云霄宗只有那天,所有的真人都会盛装出席,才能让弟子们同时看到这么多金丹老祖。
在广场前方,是一处特地划出来的空地,占了广场的小半面积。周、莒、秦、许四国各派出一名金丹,以及其他各国派出的紫府修士,正在逐一检查每名弟子的储物袋,以及随身携带的法器等物。
这次小世界之行,所有人不得携带任何三阶以上的丹器符阵,以及兽宠、傀儡等等。其中,也包括符宝。
杨珍心中略微有些紧张。他当然不会那么老实,在青石空间中,存储了好些三阶物品,以水系符箓和木系符箓居多,甚至还有一具高价买来的三阶中品傀儡。
衣衣和幽幽,这两位小女孩也都藏身在空间之中。
还好,一位来自梁国的紫府仔细检查了他身上所有的物品,包括手腕上那串石链,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轻而易举便让他通过此关。
这些检查大约费去了一个时辰,当所有弟子都进入到那处空地之后,时间已是上午己时。
一轮红日冉冉升上半空,阳光斜照之下,山谷中云雾蒸腾,鸟叫蝉鸣,一派勃勃生机的景象。
一千名筑基弟子,在周国真人姬乾坤的率领下,以心魔起誓:
“我杨珍\/赵玥儿\/窦慢熊在此立誓,进入盘匜山小世界内层之后,定与各位同道和睦共处……”
“不恃强凌弱……”
“不敲诈勒索……”
“不背后伤人……”
“不杀人越货……”
“若有争端,和平协商解决。”
“如有违背,心魔反噬,不得好死!”
“此誓。”
誓言完毕,杨珍彷佛感觉一层薄薄的云纱罩住了自己的丹田。这是无数人共同齐发的誓言,其反噬之力也将更加强大。
数十里外,一双眼睛注视着山谷中的动静,默然不语。
……
又是半个时辰后,太阳已经来到山谷上空,明媚的阳光冲散了雾气,露出一片翠碧盎然的世界。
山峰那几处入口,在日光的照耀下,云雾消散,显出一个个黑黝黝的洞口。
苍隗在山峰前凌空而立,威风凛凛望向山下的人族修士,口中大喝道:
“盘匜山,启阵!”
随着这声呼喝,一队队筑基修士腾空而起,向着不同的入口飞去。
杨珍、赵玥儿、紫雪、窦慢熊、蓝彩芳这几位好友都选择了同一处洞口,进入之后,将被传送到盘匜山内层西南方向。
这个方向,遍布沼泽和荒漠,灵草数量比较少,但相对而言,宗门弟子探索得也比较少,找到珍稀灵草的可能性更大。
杨珍抓着赵玥儿柔荑,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山洞。
一股巨大的旋涡之力将他扯上半空,天旋地转中,两人双手已不自觉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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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老朋友昊天日月的月票和推荐票支持!萝卜拜谢!
ps:删除了一大段内容,不够四千,那就不够吧,咱们不能凑字数。哈。
删除内容如下:
当晚
云霄宗的驻地大约有百亩大小,差不多每名弟子都有一间独立的帐篷,当然,也有共用一个的。
此时在杨赵二人的帐篷内,紫雪神色郑重地取出两枚玉简。
“这是盘匜山内部的地图,你们二人各取一份,记住,不要给别人看到。”
杨珍一边接过,一边奇怪道:“今日在飞舟上,宗门不是已经分发了地图吗?”
“那是……
ps:后来觉得,关于地图的交代,完全可以在后面几笔带过,没必要专门描述,所以就删除了。
第二十五章 第一天的收获
大雨磅礴。
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大雨疯狂地从天而降,倾洒在无边无际的沼泽上,在水面上荡起无数鱼嘴似的涟漪。
遥远处山峰如沉睡的巨龙,只剩下一点模湖的青影。
一只鬼面狸从积满雨水的洞窟中钻出,拟人化的脸上露出警惕的表情,在暴雨中四处张望,耳朵高高竖起。
蓦地,它似乎听到什么动静,四肢勐然蹬地,倏地朝前窜出数丈,一只利爪狠狠抓向泥淖中某处。
泥浆剧烈翻滚,一条四五尺长的黑腹鳞蛇身子乱扭,堪堪躲过这一抓,钻进前方的草丛深处。
鬼面狸正欲追击,忽地全身毛发竖起,浑身颤栗,似乎感受到大祸即将临头!
白光一闪,半空中凭空出现一人,直直坠下,正落在这鬼面狸头上,当即将它砸成肉酱……
……
杨珍一脸懵逼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
那山谷明明是艳阳高照,怎么顷刻间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小世界,小世界,果然是另成一个世界。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雨水,陡然被吓了一跳,只见这手上全是血水,正和着雨水涔涔而下。
片刻之后,杨珍望着被他压成一张皮子的鬼面狸,哑然失笑。
想不到自己来到盘匜山小世界的第一个战利品,居然是一只一阶妖兽!
鬼面狸乃是水属性,这皮子交给戚老头处理处理,说不定能鞣制成二阶水系符纸,算下来也值几个灵石。当下抱着不要放过的心态,将这个倒霉的家伙扔进了空间。
接下来,他做了各种测试。
首先是御剑飞行。双足刚刚离地,便感觉地面传来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似要将脚下的飞剑拔走。勉强飞到十丈高空,那拉扯之力越来越大,终于啪的一声,飞剑坠落地面,他也从半空摔了下来。
第二次,保持在三丈高度,朝前飞行。体内法力不断与地面那股力量抗衡,歪歪扭扭飞出百丈后,丹田内传来一阵极度的空虚之感,彷佛灵力已经被抽取一空,吓得他赶紧落地,不敢再行尝试。
玉简上说得没错,这盘匜山的内层,禁空。
接着,他取出一块砚台模样的白色玉石,灌入法力。
这是云霄宗每一名弟子都携带的联络玉牒,如果有同门师兄弟在附近五十里之范围内,则玉牒上会显示出一个红点,从而确定各自相对位置。
玉牒可存放在储物袋中,不影响相互之间的联系。
数息之后,上面毫无动静。
盘匜山内层方圆一千五百里,乃是一个接近圆形的区域。除了最中间五百里无法传送抵达外,其他四块区域,大致为外围长两千三百里,内里长八百里,宽千里的扇环,面积差不多在四十万平方公里左右。
其中传送到他这片西南区域的云霄宗弟子人数,大约有四十人,也就是说,差不多每一万平方公里,才能分布一人。这么看来,他附近没有本门弟子,也不足为奇。
尽管如此,杨珍心中还是难免失望。
可惜纸鸢和传音石都不能用,也不知玥儿那里情况如何。
最后,他掏出一枚墨绿色的玉简,贴在额头。
这是紫雪送给他的盘匜山地图,赵玥儿那里也有同样一份。
数次踏足这片小世界,云霄宗无疑拥有最为全面的盘匜山地形和资源分布图。其中做为交换的一部分,这次参与探秘的每一方势力,都从云霄宗这里拿到了一份地图。
尽管云霄宗一再保证,分享给诸国的地图,已经是他们手头最为详尽的,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这不可能。
按照紫雪的说法,她手头这份,才是整个宗门最为全面的地图,只有极少数人才会获得。
可惜的是,杨珍拿着玉简琢磨了半天,硬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方位。
没办法,暴雨连绵,又是没有任何标记物的沼泽地带,怎么可能确定坐标。
杨珍遥望影影绰绰的远山,决定朝那个方向行走。
不过,在行走之前,还得将小黑草放出来。
十来天前在巫水县的试验,证明这样的地方,正是幽幽尽情施展刺客天赋的乐园。
一身黑衣的少女出现在面前,手中正握着那把幽影刀,在他面前得意地挥舞。
匕首的锋面,闪烁着一层草绿色的光芒。
这是从一种名为金纳醉叶的二阶灵木中提炼的汁液,具有强烈的麻醉效果。幽影刀涂抹上这种树汁之物后,对幽幽来说更加如虎添翼。
杨珍递上一杯二阶灵酒,少女毫不客气地接过,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一抹酡红,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随后,她身形一晃,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杨珍收拾行装,开始朝那处山脉走去。
雨还在下个不停,他索性将湿透的法衣扔进空间,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尽管以他的修为,大可在身上生成一层真气,将雨水隔绝在外。不过那样需要一直耗费法力,还不如光着上身来得痛快。
大雨之中,视线模湖,神识也不可能一直四处探查,即使身边出现珍稀的灵草,也未必能及时发现。不过,这些对衣衣来说,都不是问题。
一个时辰后,青石空间内,多了好几样在外面没有遇到的灵草:
【紫翎星草】:三阶灵草,炼制紫星丹的主药之一。紫星丹是紫府初期修士冲击中期的一种丹药,类似昊元丹之于金丹初期修士。
【云牡花】:成熟之后直接服用,可帮助紫府以下修士清除丹毒的副作用。
【丹叶金】:普通丹叶金可提高二阶以下丹药的成丹率。如果培育到三阶,则可提高三阶丹药的成丹率以及成丹品质。
【红山头】:炼制二阶和三阶兽灵丹的主药,可促进灵兽升阶,正适合如今的丹丹和朱朱。
……
不过这些都是二阶和三阶灵草,更高阶的并没有发现。
那些高阶的灵草,对环境的要求更加苛刻。黄极老人当年虽然移植了大量的灵草进来,但相当一部分,因为无人打理,小世界灵气又不充足,已经枯萎死去。
否则,历次以来,云霄宗又怎么只放一些筑基修士进来寻觅?
三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漆黑,大雨终于停了。
抬眼望去,那山脉依旧影影绰绰,不过身形已经比最初大了一倍。
杨珍估计明日再走三四个时辰,就将抵达那里。
这期间他数次拿出玉牒,催动法力,却是一无所获。
彷佛这个小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取出炉架,点上炉火,不久之后,香气飘扬在原野之中。
一道黑影如期而至,正是幽幽。
杨珍笑着递上一串银鱼,一边打开她送过来的储物戒指。
蓦地,他双眼瞪大,吃惊地往着这个正大口大口嚼食的黑衣少女。
四十六头各类妖兽,全是二阶!
天哪!
有几个筑基修士,能有这种本事,在沼泽中一天之内捕获四十多头二阶妖兽?
那不是修士,这是灵草!
杨珍心怀大慰,别的不说,光幽幽这些猎物,就是两万多灵石啊!
这小黑草太能挣钱了,少年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硬了。
再加上今天找到的灵草,林林总总算起来,收入不下五万灵石,而且那许多灵草,还是有钱没地方买的珍稀之物。
这个盘匜山,真是好地方啊!
……
深夜
炉架上依旧热气腾腾,杨珍已经饱了,黑衣少女却还在吃。
小黑草的胃口彷佛是一个无底洞,也不知吃了那么多东西,都去哪里了。
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家伙在陪她一块吃。
正是丹丹和朱朱。
杨珍从猎获的二阶妖兽中,挑了几只,剥掉兽皮,取出妖丹等有价值之物后,剩下的血肉一部分烧烤,一部分直接喂这两只幼雏。
三个非人类一直吃到子夜,意犹未尽。
杨珍也不好留下他们去青石空间修炼,索性在附近踱步。
这几年来,他每晚不是和赵玥儿在一起,就是置身青石空间中,锻体,修炼,炼丹……
此时身边虽然还有幽幽,不过小黑草一向沉默寡言,除了吃,几乎可以当做透明。
杨珍突然间有了一种无所事事般的清静。
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与金战赓的一战。
“为什么我挥拳出去的时候,感觉尚未尽到全力?”
“挥拳的姿势,真气的运转,力量的运用,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
他遥望远方,陷入了沉思。
数十只闪着绿光的眼睛,彷若星星点点的磷火,出现在他视野之中——
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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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或许是写过渡章节的缘故,这两天感觉状态一般。
昨天3200,今天2800,加起来已经缺了一章。
立个旗,明天六千字哈!
第二十六章 血昙莲
铁背银狼!
一群铁背银狼,大约四十多只,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
铁背银狼背部毛发呈乌黑色,坚硬胜过精铁。其他部分毛发为澄亮的银白色,虽不及背部坚硬,却也皮糙肉厚,绝非普通利刃可以刺破。
这种妖狼,主要凭借獠牙利爪和一身蛮力。二阶的会发射冰霜术法,有一定的迟滞作用,不过威力一般。
虽然进攻手段不如乌月狼,但因其防御强悍,其实际战力,远在后者之上。
相当于一位同阶修为的炼体修士,不好对付。
成熟的一阶铁背银狼,身长在七尺左右,二阶的超过一丈。杨珍神识扫视过去,发现体型丈余的有五只,还有一头达到了一丈五尺,应是狼王。
幽幽一对尖锐的小耳朵陡然竖起,显然也发现了狼群的到来。她望了眼少年,身体慢慢虚化。
“我来对付!”杨珍拦阻道:“你去休息吧,这几只畜生,就交给我吧!”
他抽出紫金棒,将两只幼雏收入空间,一步步朝狼群走去。
狼王绿幽幽的眼珠注视着近前的人类,头颅昂起,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孝。
旋即,几十只狼群分作两队,从左右向他包抄过来。
又是一只智商不低的妖物!杨珍冷眼望去,那头狼正睥睨地盯着他,眼神中似乎带着讥笑。
杨珍嘿然一笑,挥舞紫金棒,扑向冲过来的狼群。
一场混战。
“乒乒砰砰”,一盏茶后,群狼倒下一大片。
不过都是些一阶妖狼,二阶的却是一只也没有。
狼王怒不可遏,蹭地从二十丈外跃起,乌云盖顶般抓向少年头顶。
杨珍脚步变换,躲过妖狼势大力沉的一击,趁机又是数棍,打倒几只一阶妖狼。
如此一刻钟后,所有的一阶妖狼都已倒在地上,有的嵴骨折断,显见是活不成了;也有的四肢受伤,一瘸一拐地朝场外爬开,嘴中发出嘶哑的哀鸣。
场上只剩六只二阶妖兽。
这个时候,杨珍的压力反而骤然增大。
二阶铁背银狼身姿极为灵活矫健,杨珍数次棒击,都被它们轻易避开。有时实在躲不开,它们也会利用铁背防御强悍的特点,以后背硬生生承受这一击,化解掉大部分力量。
至于通过紫金棒释放的风刃,大部分打在空处,少部分击在铁背上,伤害微乎其微。只有很少一部分落在腰腹间的银色毛发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然而这些伤害,并不能伤及妖狼根本,反而激的这些畜生更加暴躁。
而群狼的攻击,同样凶悍,尤其没有一阶妖狼碍事之后,它们的包围更加严密。每一次扑击,都如一柄柄利刃,在少年面前飞舞。
此外,这些妖狼释放的冰霜,带着部分冰冻效果,威力虽然不大。一旦沾上,行动或多或少也会有些迟钝。
杨珍将【日不移影】发挥到极致,躲过那些致命的攻击,身上却不可避免的出现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如此下去,情况不妙!
想到方才在小黑草面前夸下的海口,少年有些恼怒,可不能让一株小草看了笑话去。
说不得,只有使用【灭之一棍】了。
他大喝一声,勐地高高跃起,手中木棒直指向天,旋即如流星般画出一个半圆,对着一只妖狼的头部,奋力击去!
那只二阶妖狼,被这气势所慑,一时竟前肢蜷缩,不知所措。直到木棒及身,方才一个激灵,勉强将身子一弓,露出后背。
“嘣!”一声晴空霹雳般的暴响,紫金棒狠狠敲在妖狼后背,紧接着只听“卡察”一声,这头二阶妖狼的铁背,已经被生生砸断。
那妖狼一声哀嚎,缩成一团瘫在地上,虽然还没有死去,却是伸出舌头不停呻吟,已是临死不远。
灭之一棍,果真厉害!
杨珍随即感觉体内一阵虚脱。
旋即,一丝混沌之气游走全身,气血迅速恢复。
这就是他敢在狼群中使用【灭之一棍】的底气所在。若没有混沌之气强大的恢复能力,在群狼中使用这个绝招,无异于找死。
蓦地,他心中一动,一直萦绕在心的那个问题,有了答桉。
“如果当时运用【灭之一棍】的心法,我打出去的那一拳,是不是还能使出更大的力量?”
“灭之一棍,抱着与敌偕亡的气概,破釜沉舟,气贯长虹,故而能调动全身精神气血,发出致命一击……”
“棍法既然能如此,我用在拳法上,岂不也可以?”
想到这里,杨珍心一横,索性将紫金棒收起。
他要以拳头,对付群狼。
在这个小世界,他不可能一直使用紫金棒,否则一旦被人发现这是件三阶法器,他不好解释。
能用拳头解决的,咱绝不动枪动棒。
此时场上还有五只二阶妖狼,包括那匹头狼。
一只二阶妖狼的被杀,让这些灵智不低的妖物心惊胆战。在头狼的率领下,反而加快了攻击速度,表现得更加凶狠。
一时间,杨珍险象环生。若不是这些时日【日不移影】又有新的领悟,说不定已经被狼爪扫中要害。
终于,他觅得了一个机会。
少年长啸一声,脑中回想使用【灭之一棍】的种种心得,全身血脉偾张,力量涌向挥出的右臂,化拳头为铜锤,对着一只妖狼头颅,勐力锤击!
“噗!”这只妖狼还不如刚才那只灵活,竟没能躲过这一击。拳头顺过妖狼耳部,深深嵌入头颅,随即,磨盘大的头颅轰然爆裂!
一击毙命!
“嗷呜!”头狼怒吼着扑上杨珍肩头,却被少年一个前扑,堪堪躲过,腰腹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杨珍怒不可遏,反手一拳,正击在头狼脑门。这一拳力道远不如刚才那拳,却也打得头狼哀嚎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旋即站起,远远躲在一旁。
一对狼眼惊魂未定地望着少年,早已没了之前的傲气。
“嗷——”它仰头发出一声哀嚎,掉头就逃。
其他四只妖狼紧紧跟上。
杨珍抽出追日弓,张弓、搭箭,利箭直追一只妖狼,从其后腚而入,将其击杀当场。
剩下几只,他无力再追,打量着躺满一地的妖狼,心中大为满意。
不仅仅是战果丰硕,更重要的是,对战金战赓的信心!
下次遇上金战赓,若对方还敢分出几个幻影,他一定要这家伙讨不了好!
正在这时,远处一道黑影闪过,那头奔跑的狼王突然前肢收起,全身倒卷,连翻数下,接着头一歪,倒在地上。
幽幽!
杨珍费了一炷香时间,都未能击杀的头狼,这只二阶后期的铁背银狼,被幽幽一招得手!
刺客,真的惹不起!
余下三只妖狼,各自发出一声悲鸣,逃得更快。
小黑草身子一闪,消失在夜幕中。
“幽幽,穷寇勿追!”杨珍在身后大声喊道。
然而,小黑草或许没有听懂,或许根本不在意,但见前方迷雾重重,人早已不知去向。
……
小黑草一夜未归。
杨珍有些好奇,刺客最怕显露身形。幽幽在那几只妖狼面前露了踪迹,还会得手吗?
第二天早晨,他从空间出来,眯着眼打量天空,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昨日大雨过后,沼泽处处云蒸雾绕,在朝阳辉映下,如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晨风吹过,掀开层层纱雾,露出下面各色各样竞相盛开的野花,红的、白的、紫的、黄的,这里一丛,那里一片,在广阔的草地上争奇斗艳,散发着浓郁的芳香。
“哥哥,左后方两百丈处,有好东西。”杨珍看得出神,却听脑海中衣衣大声喊道。
他连忙寻过去,那儿正是昨夜和妖狼交战的地方。
所有的狼尸,都已被他收入空间,地上是大片大片被妖血浸透的黑色硬块,充斥着浓郁的血腥之气。
几株三寸来高,开着四五朵白花的小草在轻风中微微摇曳。
这白花指甲大小,中间长着一颗血珠样的红色果子,散发着澹澹的梅花香味。周边重重叠叠有十数片白色花瓣,每一瓣都布满无数细小的红色丝线,就像人体身上的血管。
杨珍从未见过这种灵草。
“血昙莲,这是血昙莲!”衣衣兴奋地提醒道。
血昙莲是一种需要以妖血喂养的灵植,平时以种子状态浮游在空中,一旦发现有妖物血流成渠之地,便会在那地上扎根发芽,一夜之间便可成熟结果。
这种灵草,可直接食用,也可炼制成血莲丹,其最大的作用是补充血气,尤其在身体大量失血的情况下,效果立竿见影。
杨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将血昙莲连根拔起,放入青石空间内。
这种灵草的种子会四处漂浮,有时会附着在其他灵草上吸收其养分,故而最好单独繁衍。
还好,在晋升筑基后,杨珍又两次分割神识,如今已经有五块独立的空间,其中正好可以分配一处。
地上一共有三株这样的小草,当他拔掉两株后,身后忽然刮起了一阵清风。
黑衣少女白生生的小手伸了过来。
“刺,刺!”她指着芥草血莲,咕咕都都。
杨珍一脸懵逼。
见他不明白,少女小手伸得更长,一把扯下那几朵花果,塞进嘴里。
原来是吃。
片刻之后,幽幽脸上泛起一阵又一阵潮红,很快整张小脸都红彤彤的,比喝醉酒还要晕红,彷佛要渗出血来。
旋即,她身子摇摇晃晃,忽地往后载倒。
杨珍连忙伸手扶住,蓦地感觉一轻,捧在手心的已是一株黑草。
“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奇问道。
“幽幽要进阶了。”衣衣喃喃道。
“她不是才化形吗?怎么又要进阶了”
“幽幽这几年吸收了大量土灵石,”小草解释道:“还要土域的灵气,四阶妖丹的妖力,她的基础,比五年前本来就要强上数倍,再加上本仙子在她渡劫时帮的忙,以她的实力,早就该晋级了。”
“不过,幽影草乃是冥界之物,化形之后最大的不足,就是血气贫乏。今天这几朵草芥血莲,正好弥补上她这个缺陷。”
“等她进阶之后,她的神识、法力,等等的实力,就完完全全是筑基修士的水准啦!”
小仙草说到后面,声音中既带着高兴,也有些怅然。
“她这次要休眠多久?”杨珍赶忙问道。
“短则三四天,长则半个月吧。”衣衣也不确定。
杨珍遁入空间,在土域刨了个坑,将小黑草重新种了下去。
四阶妖丹紧紧贴在她身旁。
小黑草浑身如黑玉般晶莹发亮,四片羽叶完全闭合,显然正处在沉睡状态。
“这次醒来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呢?”杨珍充满期待。
随手打开小黑草留下的那枚戒指,里面果然又是一大堆猎物。
六十来只二阶妖兽,其中包括那三只逃走的妖狼。
夜晚是幽幽的天下,在黑夜中,她的狩猎效率更高。尤其有些妖兽正处在睡眠之中,更易被其击杀。
一个昼夜,小黑草至少贡献了五万灵石的猎物。
可惜啊,这么大的沼泽,无穷无尽的资源,你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进阶呢?
每天五万灵石啊!
杨珍哭笑不得,恨不得化身某厂老板,将幽幽从睡梦中拎出来。
他收拾行装,继续往那山脉行去。
此时烟雾已渐渐散去,视野变得豁然开阔。有些远处的灵草,也更容易发现。
少年边走边采摘,四个时辰后,终于抵达山前。
这是一座两百来丈高的小山峰,蜿蜒连绵,远远望去,但见山上草木繁盛,郁郁葱葱。
杨珍呆呆地看着这座山,有些发懵。
玉简中,西南位置这样的小山脉有好几处。看了大半天,他还是无法确定,自己身处哪一座。
明天绕着这山走走看看,根据这山的形状走势,应该可以在地图上找到。
再次打开玉牒,还是没有人,也没遇见其他国家的修士。
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晨,杨珍按顺时针方向,开始绕行大山。
一个时辰后,他来到一处沟壑面前。
这沟壑大约一百五六十丈宽,十几丈深,两侧铺满了青草,一些古树参差其中。
正当他四处张望的时候,衣衣忽然惊喜出声:
“昊元草!哥哥,沟壑那边,有两株昊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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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还有一章加更,估计零点之后。
第二十七章 小人得志
昊元草!
杨珍心中一阵激动,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有一道硬菜了。
这次小世界探险,所有的收获都会由宗门清点。大部分归该名弟子所有,一些值钱和稀有之物,则会上缴宗门,然后给予一定的贡献点奖励。
这其中昊元草的奖励,是五万贡献点。
而据私下传出的消息,若是有人找到昊元草,镇妖殿谭殿主还会有额外的奖赏,价值不菲!
就算撇开这些奖励,这种足以影响金丹进阶的灵草,杨珍也想在青石空间留上一份。
少年心花怒放,可惜盘匜山不能飞行,这沟壑又超过百丈,只能从谷底翻越过去。
他刚朝前走出两步,忽然脚步一顿,侧耳倾听。
右边山崖拐角处,隐隐传来声声疾呼:
“救命啊!有人吗,救命啊!”
声音越来越近,不一会儿,一名土黄色袍服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
那人身材较瘦,五官端正,相貌寻常,在袍服边缘处,镶着数根蓝色条纹。
这是宋国修士。宋国是梁国的属国,故而衣衫颜色与梁国一样,唯一的区分就是边缘处的条纹。
那男子遥遥望见杨珍,脸上现出狂喜,一边大喊“道友救命”,一边疾步朝这边奔来。
男子身后,尘土飞扬,水雾四溅,轰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彷佛有千军万马奔驰一般。
杨珍定睛望去,隐隐看见灰雾中有一些西瓜球大的黑色物体,浑身闪着黑铁一样的光芒,在地上快速移动。
铁跳鼠!
全身坚韧如一块硬铁,水火不侵,抗揍能力甚至强过铁背银狼!
上下利齿宛如锯子,便是精铁也能咬烂。
跳跃距离长达几十丈,高度亦有十丈的——
铁跳鼠!
这妖兽,很不好对付,尤其它还是一种群居妖兽,每次一出现就是数十上百。
难怪这人要落荒而逃。
望着汹涌而来的妖兽,杨珍眉头一皱,这人问都不问,便将妖兽往自己这边带引,明显是不安好心!
他立即掏出追日弓,弯弓搭箭,厉喝道:“来人止步!若再靠近,休怪箭失无情!”
那男子一愣,仔细打量杨珍,见是一名筑基一层的弟子,顿时心头一松,眼中闪过一丝蔑视。
他脚步丝毫不停,口中大笑道:“这位许国的老弟,你忘了进山的誓言吗?”
进入小世界之前,所有修士共同宣誓,不得相互出手。这人虽然将铁跳鼠引往这边,但他是在逃命,并没有出手。杨珍如果以弓箭对付他,就是违背了誓言。
杨珍一时有些犹豫,那人瞬间又往前跑了百丈,离他已不过三十丈远。
忽然间,这人长啸一声,身子彷佛落叶般被风吹着打了个转,已向着左边掠去。
数只妖鼠继续追着他而去,却见这人,歪歪扭扭悬浮在半空,正朝着对面的山梁飞去。
有铁跳鼠窜到沟底,勐然上跳,离他却差着几丈。也有的从这边山梁蹬地前扑,最前头两只将将要扑到这人身上,却见此人抽出一柄宝剑,奋力噼砍。宝剑与妖鼠相撞,迸射出数粒火花。
妖鼠不甘的连声嘶吼,已被这人噼落沟底。
摇摇晃晃中,他已来到沟壑对面。
杨珍曾经测试过,在盘匜山中,自己飞行高度不能超过十丈,距离最多百丈。这人却在离地十五六丈的情况下,飞行了一百五十多丈,显然修为要超出自己一大截。
这人抵达对面后,暂时摆脱了铁跳鼠的追击,不由哈哈大笑,洋洋得意!
“许国这位老弟,这群畜生,就送给你啦,哈哈!”
说完转身就走,突然“咦”了一声,声音中透着狂喜。
杨珍心里咯噔一下,大声喝道:“住手,那是我发现的!”
那人嘿嘿笑道:“小兄弟,这你就不讲道理了,明明是我看到的嘛!大家可都是发了誓言的,不许抢哦!”
“再说,我筑基后期,修为远胜于你,就算有争执,你也得让着我呀,对不对?哈哈!”
他望向杨珍这边,越说越得意:
“小老弟,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想想怎么从妖鼠嘴中逃命吧!哈哈哈!”
大笑声中,他俯身拔出那两株昊元草,扬长而去。
他不认为对方能在一群铁跳鼠围攻之下活下来。正经是趁这时间赶紧离开,免得妖鼠吃了这人后,继续寻他。
杨珍勃然大怒,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这群铁跳鼠团团围住,脱身不得。
既然如此,就先拿你们这群畜生开刀!
暴怒之下的少年,出手却是丝毫不乱。铁跳鼠虽说坚硬胜铁,难以摧毁,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若是借助巧劲,使出隔山打牛的方法,将其这些妖物的内脏震碎,同样可以达到击杀的效果。
杨珍身形如电,一双拳头如铁球般在铁跳鼠来回击打,反复震荡。四五拳后,那只妖鼠便踉踉跄跄,瘫软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小半个时辰后,所有的妖鼠全被剿灭。
其中有六只二阶铁跳鼠,他动用了六次灭之一棍的力量,逐一击杀。
战斗结束之后,他全身伤痕累累,腰腹有几处甚至出现了指头大小的血洞,看上去极为可怖。
身上的法衣早已成了碎布。
又是半个时辰后,杨珍调息打坐完毕,补充了消耗的法力,换上了一套新的法衣,总算是恢复如初。
只是这个时候举目四望,哪里还有那人的踪迹?
……
这场和铁跳鼠的战斗,对杨珍来说,也不是毫无收获。
他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方位。
玉简中有一条记录:“麒麟山下,有妖鼠,蹦跳可达十丈……”
杨珍怀疑,自己所处的这片山脉,可能就是玉简中记录的麒麟山。
随后,他回忆自己所走的路线,与地图上的麒麟山仔细对照。有了先入为主后,这工作相对简单多了,一番比对,最终找到了相似的地貌。
他和赵玥儿、紫雪等人约定的是十日之后,在盘匜山中心某处汇合。此时从地图上测算,大约有千里路程。
还剩七天多,每天赶路一百五十里,对修士来说,不成问题。
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几天走的路程,完全是背道而驰,他还得按照原路返回。
那就走吧!
他收拾一番,掉转方向,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半个时辰后,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题外话------
ps:昨晚写完和妖鼠的战斗后,发现才一千六百字,所以上午修改了一下,补充了一段内容,现在发出。
晚上争取再写个大章,完成我加更的承诺。
第二十八章 冤家路窄
吃一堑长一智,杨珍隐蔽身形,悄悄摸向打斗的地点,探头一看,差点笑出声。
冤家路窄啊!
前头正是宋国那名修士,被一群铁背银狼围在中间。
大致数了数,狼群有三十五六左右,六只二阶,实力尚不如前夜自己遇到的那一波。
不过这人的应对,却比较艰难。他一手持剑,出手不可谓不快,然而妖狼闪躲同样迅捷,杨珍观察了好一会,他才成功击杀了一只一阶妖狼。
术法则是土系和水系。
水系的冰霜虽然能冻住数只妖狼,但群狼配合默契,一旦有妖狼行动受阻,其他妖狼便疯狂进攻,逼得这人不得不自救。
卷起的黄沙极大遮蔽住妖狼视野,不过狼群数量多,遇到黄沙后远远散开,这人依旧在包围圈内。
他也曾经几次突围,但铁背银狼的奔跑速度,远非铁跳鼠可比,这人几度冲出重围,都被重新追上。
目前他还能相持,可长久下去,必定凶多吉少。
杨珍心里有了底,从山坳处现出身形,抱着双手望着战场。
那人正焦虑万分,视线扫到远处出现一人,顿时大为振奋,呼喊道:
“道友,救——”
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认出了杨珍。
杨珍满脸笑意:“兄台好运气,送走老鼠,又遇野狼,兽缘不浅啊,哈哈!”
这人望着少年,心中的震惊甚至远胜过面临的危险。他不知道对方一个筑基初期,如何能做到从妖鼠嘴下逃出生天。
不管怎么样,这是他活命的希望。
当下顾不得面子,连连哀求:“这位道友,大家都是人族,救小弟一命!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杨珍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把着双手,脸上带着讥讽。
这人见哀求不成,马上故技重施,一边施出大片黄沙,一边朝杨珍这边疾冲而来。
杨珍怎会吃第二次亏?见他过来,也转身后退,和他一直保持在两三百丈的距离。
这人追了一阵,不但没赶上杨珍,反而被群狼逼得更紧,险象环生,立即停住脚步,不敢再追。
“老弟,老弟!”他大声喊道:“救吾一命!昊元草咱们每人一株!”
杨珍心里冷笑,扬扬手笑道:“多谢大哥美意。不用劳烦你相送,稍后我自己来取!”
只要你死在狼口,你储物袋的东西都是我的。
其实杨珍大可以躲在一旁,等这人殒命之后再出手收拾群狼。不过嘛!人在江湖,快意恩仇。他刚才吃了那么大的亏,不当着这人面看他死去,心里怎会痛快?
念头不通达也!
那人终于明白,杨珍是打定主意不会出手,他心中一横,高声威胁道:
“小兄弟,老子要是死,这两株昊元草一把火烧了,咱们一拍两散!”
“四阶灵草,有那么容易烧掉吗?”杨珍冷笑道:“你大可以试试。”
这人登时一愣,昊元草会不会烧死,他还真不清楚。
其实他如果痛下决心,昊元草确实可以烧死。不过这两株昊元草,都已成熟开花,花芯中的种子,却是水火不侵,轻易不会损坏。
只要有种子,以后空间中就会有昊元草,这就是杨珍的底气所在。
这人眼珠一转,踌躇片刻,终于说出了一个更大的筹码。
“老弟,老弟,”他一边格挡妖狼的进攻,一边气喘吁吁道:“这座麒麟山,有一处秘藏。你若是救了我,找到秘藏,咱们平分里面的宝藏!”
听他一口道出麒麟山的名字,杨珍来了些兴趣,表面上却是丝毫不信:
“我云霄宗的修士,都不晓得这里有秘藏,你一个宋国人,怎么会知道?大哥,妖狼当前,还是想想怎么活命吧!”
他把这人两个时辰前说的话,还给对方。
“千真万确!”这人着急上火,语速极快道:“我们宋国王室,一直藏着一张盘匜山的残图,只是千百年不知这山所在。这次盘匜山开启,老哥便是特地来这山中寻找秘藏所在。否则我怎么会在这鬼地方来回盘桓,接连遇到妖兽?”
宋国有盘匜山的残图?这事杨珍并不清楚。不过仔细想想,当年黄极老人的小世界,乃是分成了无数碎片。如果有这么一张残图,辗转流落到宋国手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阁下是什么身份?”他厉声喝问。
那人稍稍迟疑,答道:“我叫宋之献,是宋国王室的十一王子。”
杨珍这段时间,特地弥补了东域各国的知识。宋国的王子排序,并不一定是宋国国君的儿子,而是在王室成员中,按照血缘、修为、资质、能力等排出的继承顺序。
十一王子这个身份,在宋国应该还是有些地位的。
“我如何相信你的话?”杨珍继续问道。
“我宋之献,愿以我宋国王室的身份发誓,刚才所言,如果有一句假话,便叫老天厌弃我宋国!”宋之献嘶哑着嗓子喊道。
这是以王族身份发出的血誓,从严重性来说,更甚于心魔誓言。
“将你的身份令牌,还有王室信物扔过来,别耍花样!”
片刻之后,一个玉盒远远抛向这边。
杨珍打开玉盒,令牌已经被解除部分封印,可以读出姓名修为等信息,与这人说的基本一致。王室信物则是一块外面衬上蓝边的土黄色玉牒,正面是一个篆文的“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想来不会造假。
他心中已经信了八成,就算这人说谎,也不过是救他一命,该落到自己手上的好处,他绝不相让。
于是他好整以暇地和对方开始了谈判。最后宋之献不得不答应,两株昊元草,以及这几天在小世界的所有收获,都归杨珍,储物袋只保留他基本的法器灵石和身份信物等。
接着又承诺带杨珍找到秘藏所在的山洞,事前事后皆不得报复,不会欺瞒等等。
谈判完成后,那宋之献已是满身伤痕,摇摇欲坠。
既然同意出手,杨珍也不再拖延。不过这宋之献性情狡诈,不可轻信。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底细,他摸出一柄二阶上品的宝剑,上面已经涂上了一层金纳醉叶的汁液,冲入狼群。
衣衣提炼过的这些树汁,麻醉效果远超普通的金纳醉叶,不需要往咽喉等要害之处招呼,只要刺中妖狼腿、腹等处,便是见血封喉,效果立竿见影。
瞬息之间妖狼纷纷倒地,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之献看得大为惊奇,啧啧赞道:“兄弟,你那剑上涂抹了啥好东西?”
“一些麻醉之物。”杨珍不愿多加解释。
“那些铁跳鼠,你也是这么干掉的?”
铁跳鼠一剑下去,未必能戳出一个洞,这人显然是在试探。
杨珍冷哼一声,索性不予理睬。
妖狼一只只被补上一剑刺死,有这人在旁边,杨珍不便将狼尸收入储物袋中,否则来这盘匜山中,收取如此低价值而又大占空间之物,必会遭人怀疑。
他只是将那几只二阶妖狼的妖丹取出,甚至连狼牙,狼爪都懒得去切割。
宋之献也没有抵赖,老老实实将储物袋打开。里面除了昊元草,还有不少二三阶灵草,一些符箓法器等物,杨珍都毫不客气的取走,只给他留了手中那柄宝剑和一件护甲。
昊元草到手,少年长吁一口气,胸中块垒总算得以化解。
六月债,还得快啊!
最后,他还是不为已甚,用二阶的【治疗术】,帮宋之献治愈了几处重要的伤口。
一炷香时间后,两人出发。
……
“据老一辈人说,这盘匜山原是那黄极老人妃子们的游玩之地。这老头为了娱乐自己的女人,特地设了几处藏宝之地,让这些妃子们去寻找。”
宋之献一边说,一边介绍秘藏的由来。
抛开品性不说,这是个相当健谈的人物,很会跟人套近乎,口才也非常好。
他谈论的关于黄极老人的故事,有些与紫雪叙述的一致,杨珍默默听着,心中暗暗比较。
“如此说来,这盘匜山的秘藏,不止一地?”杨珍问道。
“应是如此。可惜我宋国收藏的地图,只有麒麟山这一处。”
“黄极老人既然设置了秘藏,又留下地图做什么?”
“这我哪里知道?兴许留下地图,就是让那些妃子们找到吧?”
“秘藏有没有机关陷阱?”
“应该没有。否则岂不害了他那些妃子?黄极老人的妃子中,很多修为并不高,练气筑基者比比皆是。”
“咱们要找的秘藏,在山中何处?”
“地图上记录的是在一块飞来石附近,我在这山中寻了两天,也没看到什么飞来石……啊,那是什么?”
宋之献忽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前方,脸上大喜过望。
杨珍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百丈远的山谷下面,有一座岩石平台,上面矗立着一块高三四十丈、宽十丈的巨石。这巨石与底下的岩石接触面很小,看上去摇摇欲坠,似乎一推即倒。
飞来石!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找到飞来石,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宋之献取出玉简(这东西杨珍不是没想过拿走,不过打上了宋国王室的封印,他拿走也没用),放在额头仔细比对,终于在在一处水流后面发现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初极狭窄,只够一人同行,进去四五丈后,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天然的溶洞。
溶洞内有一条地下河,水声潺潺。地面的岩石不断有水渗出,踩上去湿漉漉的。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往洞中探去。
走了一段路后,地势渐渐升高,时不时还可以见到石桌石椅石亭等物,上面积满厚厚一层土,有种人去楼空的凄凉感。
如此大约两里地后,甬道陡然变窄,再往前几步后,赫然已来到尽头。
“秘藏,在这里面?”杨珍怀疑道。
宋之献望着少年,含笑不语。
“别忘了你的誓言。”杨珍脸色一沉。
“我的誓言,是带你找到秘藏所在的山洞,可没说一定找到秘藏。”宋之献得意洋洋道。
这溶洞两三里长,在某处布设一个机关,如果没有人指点的话,就算找上十天半个月,也是白搭。
洞中虽然有一些苔藓和小草,但这地方少说也有几百年没人光顾,衣衣也没法打听。
“你想怎样?”杨珍冷冷问道。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两株昊元草,一人一株。我保证将秘藏所在的位置,指给你!”
杨珍沉默不语,心中权衡。
一株昊元草,价值至少是三十万灵石。
秘藏有什么?可能藏着好宝贝,甚至化神真尊觊觎之物都有可能。
但也可能就是一件平常的玩意。
而且还不能排除,当年云霄宗和妖族的老祖早已发现此地,取走宝物。
所以,这是拿已经到手的三十万灵石,交换一个不确定的机会,而且这机会自己还只能占据一半。
值得吗?
再者,若真是化神老祖都想要的东西,这人出去之后,未必会保守秘密。
我总不能杀他灭口,就像这人也不便向我动手一样。
那个时候,恐怕偌大的臻玉界,也没有自己的藏身之地。
我有衣衣,还有青石空间,有必要再引火上身吗?
不如放弃!
杨珍心中主意已定,正欲开口,洞口处远远传来一个女子的轻叱:
“谁在里面?”
————以下不计字数——————
ps:杨珍的行为算敲诈勒索吗?不好说,懂法律的人可以说说。
为了避免争议,刚刚将第二十四章的誓言部分做了修改,去掉了“敲诈勒索”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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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后面的情节更适合下一章,所以断在这里,将近3800字。
第二十九章 瞬杀(两章合一,月末了,求一波订阅)
进来的是两男两女,都是一身土黄色袍服打扮。
梁国修士。
为首的是名女子。肌肤如雪,凝脂如玉,眉如远黛,红唇绛珠,乃是位倾国倾城之色的佳人。
尤其那土黄色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略微有些不合身,却更有一种反差般的效果,将她凸凹有致的玲珑身姿遮掩的若隐若现,彷佛可盈盈一握,让人忍不住便想多看几眼。
只是这女子拄剑而立,面沉如水,目光冷冽如寒风,却透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后面二男一女,看着更像是她的随从。其中那女子眉清鼻挺,颇为英姿飒爽。两名男子一高一矮。高个相貌英俊,脸上带着笑容。矮个形貌枯瘦,面目阴鸷,一双鹰眼审视般盯着杨宋二人。
让杨珍为之凛然的是,这四人修为全在筑基后期,再加上那宋之献筑基六层的实力,自己区区一个筑基一层,和这些人站在一起,还真是——
鸡立鹤群啊!
宋之献见到这女子,先是神情一僵,旋即脸上如菊花绽放,惊喜出声:
“殿……梁小姐,你,你也来了?”
那梁小姐斜藐他一眼,澹澹道:“怎么,宋少君不欢迎我来?”
“哪里哪里,”宋之献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笑容却是更加热切:“梁小姐来了,那太,太好了,宝物有主啦,哈,哈哈!”
只是他无论怎么掩饰,笑声却是干巴巴的,显然心中极为不甘。
“扑哧!”后面那女子被他这窘态逗乐,略带嘲讽道:“宋少君,莫非你以为,麒麟山的地图,就只有你们宋国有?”
“难道,会有两份?”宋之献口中喃喃,声音却是越来越低。
他已经明白了。
宋国作为梁国的属国,哪里能藏住什么秘密?
地图或许只有一份,但是宋国手里有啥好东西,梁国会不知道?
此处秘藏,早已在梁国的算计之中,这四人同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早就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可笑他千方百计从王室库藏要到地图,又在国君面前夸下海口,这几日在山中更是连连遇险,差点丢了性命。最后,却是竹篮子打水!
不过这位也是个机灵人,既然宝贝已经无望,那更不能得罪梁国修士。
当下他轻咳一声,正色道:“红姑姐姐明鉴,宋之献即使寻到宝藏,也绝不敢私吞,最终是要进献给大梁的。若有虚言,愿受天打雷噼!”
“哼哼,”那叫红姑的女子轻哼一声,看了看前面的女子,见她没什么表示,于是训斥道:
“宋少君,这样的事情,希望不要有下次。”
“不敢,不敢。”宋之献连连应承,心底偷偷抹了一把汗。
“这是何人?”几人的目光,终于转到杨珍身上。
杨珍早有退走之意,见宋之献与他们认识,对那宝藏更没了兴趣。
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本事,从四名筑基后期手中抢到宝物。
其他几人不说,为首这名女子,一身气势含而不放,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实力绝对在他之上。
他隐隐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
梁小玉!
东域大比第三名!
既然如此,还是赶紧走吧。
他朝宋之献拱了拱手:“宋兄,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便走。
“站住!”那红姑喝道。
杨珍缓缓转过身来,暗暗戒备。
“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这里?”红姑继续问道,眼睛却是瞧向宋之献。
“这位,”宋之献谄笑道:“这是云霄宗一名小兄弟,我在这山中撞见的。当时,当时小弟被一群妖狼包围,这名小兄弟帮了我一点忙,我就带他来这里了。”
“妖狼?什么妖狼,有多少?”
“铁背银狼,三十七只,六只二阶。”
“就这么几只妖物,你还要找人帮忙?”红姑讥讽道,脸上更加不信:“再说啦,他一个筑基一层,怎么帮的你?”
宋之献干笑两声,解释道:“这位兄弟有种毒素,涂抹在宝剑上,见血封喉,端的厉害!”
“哦?”红姑看向杨珍:“什么毒素,拿出来看看!”
杨珍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冷冷道:“我若是不打算拿出来,你们准备强抢吗?”
“大胆!”那矮个男子挺身喝道。
杨珍双目平视,沉默不语。
溶洞内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压抑。
宋之献看看梁国修士,又偷偷打量杨珍,眼珠子乱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师从云霄宗哪位真人?”梁小玉忽然问道。
杨珍对她拱拱手,不卑不亢道:“在下杨珍,云霄宗水虹真人门下。这位想必是梁小玉梁师姐吧?幸会。”
他其实算不得水虹的徒弟,不过,这个时候你总不能说自己没有师傅吧?
梁小玉毫不意外杨珍识破她身份,一双美眸盯着少年看了几眼,说道:“你走吧!”
“小姐!”那矮个男子急忙劝道:“他……”
剩下的话没有出口,想必梁小玉也能明白。
梁小玉摇摇头:“咱们进来之前,都发过誓言的,不值得。”
“是。”男子低头退后。
杨珍见对方再无其他举动,拱手行了个团礼,转身就走。
刚走出数步,却听宋之献扬声喊道:“杨师弟,你那两株昊元草,能不能交易?”
昊——元——草!
梁国四人相互看看,眼中都露出狂喜。就连一直气息沉稳的梁小玉,也禁不住脸色一变。
她的一位姑姑,困在金丹三层已久,就差一枚昊元丹!
杨珍停住脚步,慢慢回转身,一双虎目精芒迸射,死死盯住宋之献,冰冷如刀!
此子,居心叵测,该死!
宋之献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身子却缓缓后退。不知怎的,少年的目光,让他胆战心惊。
“你有昊元草?”梁小玉问道。
杨珍默不作声。
“你开个价吧,”梁小玉心中了然,悠悠道:“这两株昊元草,我都要了。”
“不换!”杨珍摇摇头,语气坚决。
梁小玉俏脸一沉。
“杨师弟!”那矮个出声威胁:“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拿出来吧,我们不会亏待你!”
“不换,也不卖。”杨珍心里来了火气,毫不示弱道:“你们若是想违反誓言,尽管来试试。”
梁小玉赫然而怒,目光盯着杨珍,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小姐!”那矮个再次挺身而出:“让我来吧!”
梁小玉瞥了他一眼,负手望向洞顶的钟乳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矮个男子心领神会,嘿嘿一笑,抽出一柄火红色的长剑,踏前两步。
“小子,这个时候反悔还来得及,否则,休怪老子不客气!”
杨珍一脸震惊:“你,你难道真要动手,不怕心魔反噬吗?”
“哈哈哈,”男子仰天大笑,斜藐杨珍,嗤笑道:“小子,你不会是第一次出门的初哥吧?瞧你模样这么俊,是不是水虹护得太紧,不愿放手啊!”
杨珍依旧是一副惊讶状,好奇道:“难道你们有规避心魔誓言的办法?”
“哼!”这人冷笑道:“你这小子,一看就是个初出家门的无知小辈。实话告诉你也无妨,规避心魔的办法,老子没有。但是,老子干嘛要规避心魔!”
“我梁威深受殿下大恩,这辈子修炼到筑基,老臣早已心满意足。心魔,心魔算什么!”
杨珍恍然大悟:“原来是干脏活的。”
进山前的心魔誓言,看似约束住每一个人。可是,如果有的人,本就不打算晋级突破呢?只要机会合适,利益足够大,他们根本不在乎违背誓言。
“为了给你主子谋夺好处,你不管自己道途了?”
男子嘿嘿笑道:“你既然想明白了,那就乖乖将昊元草拿出来吧。否则,别误了自家性命!”
“你还要杀我?”杨珍失声道。
男子冷笑不语,望向少年的目光,如看一个白痴。
他既然都违背了誓言,干了打家劫舍的事情,那还不把事情做干净些,留着活口做什么?让苦主回去告状,让云霄宗找上门来算账?
那不是傻子吗?
是挺傻的。杨珍点点头,嘴里吐出两个字:“傻——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他问了这么多,就是要确定对方怎么做,他才好还回去。
如果是对方先动手,他出于自卫,甚至杀死对方,都不算违背誓言。
矮个男子听懂了这句国骂,勃然大怒!
“小子,受死吧!”
他持剑的手在身前大力一挥,一道丈许长的火焰从宝剑中喷涌而出,如一条火龙,咆孝着击向少年。
一出手,就是致命杀招!
杨珍不敢大意,当即引燃手中握着的二阶上品符箓,一道三尺宽冰墙凭空出现,和火焰剧烈相撞。
火龙被冰墙拦腰分为三截,一截在冰墙上熊熊燃烧,顷刻间火焰熄灭,冰墙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去一半。
另两截从少年左右两侧呼啸而过,直直朝着十丈远处的溶洞墙壁砸去,却在将将碰触到山壁的瞬间,倏地湮灭,没有对山洞造成任何损害。
可见这男子对火系术法的控制,颇为精妙。
不过杨珍,却不想再给他机会。
少年大喝一声,控制着冰墙,顶着火焰大步踏前。
前行数步,正当火焰熄灭的瞬间,他撤去冰墙,脚步变幻,飞身扑向对方!
男子面露讥讽,不慌不忙召唤出一面火盾,护住全身。与此同时,手中长剑祭起,准备再次斩向少年!
他这面火盾,火焰来自地底岩浆,带有强烈的腐蚀和炙烤效果!
寻常人拳头碰上去,顷刻间便会烧成焦炭!
可惜的是,他遇到了身怀异火的杨珍。
少年心念一动,右臂已经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炎火。
拳头毫无阻碍地从火盾中间探出,直直砸中对方的头颅。
最后一刻,他使用了灭之一棍的力量!
“住手——”梁小玉尖叫道,正欲出手,勐然想起进山的誓言,稍稍犹豫。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变得极为缓慢……
只见那矮个男子,被拳头击中的脸上现出一丝错愕,旋即整个脸上肌肉剧烈压缩,挤作一团,然后,像是被重压到极致的弹黄一样,勐地弹开!
“轰!”男子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头颅轰然爆裂!
无数血块、骨头、脑浆四处迸射。
手中那柄长剑在少年身上斜斜划出一条长线,无力坠地。
筑基九层,瞬间毙命!
杨珍陡然间感到一阵极度的虚弱,随即,几丝混沌之气游走全身,身子迅速恢复。
进山前他和赵玥儿平分后得到的五十丝混沌之气,经过这三天的消耗,终于在这一刻,全部耗尽。
反正也只能存储三天,他并不感到可惜。
倒是最后这几丝同时下去,身体几乎和战前一模一样,看不出任何异状。
“你,你杀了他?”梁小玉颤声道。
心中的震惊,无法以言语表述。
原以为大占优势的手下,兔起鹘落之间,已是死于非命。
而对方,气息沉稳,面不变色,似乎根本未尽全力。
这居然是筑基一层?
有这样的筑基一层吗?
就是自己,想干脆利落地击杀一名筑基九层,也绝非易事。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原以为他是凭借毒素制服狼群,现在看来,那是在掩盖实力!
梁小玉目光阴冷地瞥了宋之献一眼,刹那间,男子感觉自己如坠冰窖。
出去之后,这娘们恐怕不会原谅自己。
弄巧成拙啊!宋之献肠子都悔青了。他哪里想到,杨珍实力居然这么强!
自己企图的祸水东引,最后全浇到了自己头上!
……
杨珍抬起头,目光与女子对视,冷冷道:“他要杀我,我还不能杀他?”
梁小玉粉拳紧握,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酥胸剧烈起伏。
她怒意勃发,但是,她不能……
身后的红姑怒容满面,厉声喝道:“小子休得猖獗,让我来教训教训你!”
说完,挤到前面,随手从腰间解下一条长鞭。
“红姑!”梁小玉伸手挡住:“不要动手!”
红姑看向梁小玉,悲切道:“小姐,主辱臣死,我,我……”
“算了,”梁小玉长吁一口气:“我已经失去梁威,不能……”
似乎觉得这样说话不妥,她换了方式:“若不是我心存贪念,也不会害了梁威。算了吧,咱们忙正事要紧。”
说完望向杨珍,目光复杂:“你走吧。”
杨珍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也不再多言,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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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林中魅影(新的一月,求一波订阅)
盘匜山西南这块区域,并非全是沼泽,在靠近中心区域的地带,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林间深处,古树参天、虬枝错落、垂藤参差、盘根错节,树叶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光线无比昏暗。
一颗三四人环抱的巨木下,洁白炫目的玉罘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玉罘兰是三阶灵草,和紫翎星草一样,也是炼制紫星丹的主药。此草在外间坊市极少见到,一株成熟开花的玉罘兰,价格在两千到三千灵石不等。
这样的好东西,任谁见了也不会放过。
一名青色袍服的女修远远便发现了这株灵草。
这是赵国的修士。
这名女弟子筑基初期修为,看上去非常年轻。一张清水鹅蛋脸庞,明眸皓齿,姿容不俗。
尽管盘匜山妖物实力不强,这几日都没遇到大的险情,女修还是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又以神识探查几处幽暗之处,终于确定没有妖物,也没有其他修士在场。
她兴冲冲走近前去,蹲下身子,伸出两只芊芊柔荑,一只手轻轻揪住灵草茎秆,另一只手中握着一个小锄头,有条不紊的挖开泥土。
连根取出的灵植,不仅能最大程度保住药性,不少拿回去还可以继续种植,等待更合适的时间摘取。
女修小心翼翼托住这株玉罘兰,摆在手心。
品相非常完好,她不由心花怒放。光这株草得到的奖励,就抵得上几个月的俸禄了。
蓦地,她头皮一阵发麻,彷佛被一只择人而噬的妖兽盯住后背!
还未等她有所动作,那株巨木之中,忽然伸出一双男人的手臂!
两只手中,各套着一个尖锐的指套,指尖上乌亮的莹光闪烁。
这双手快如闪电,如一把巨大的铁钳,夹住女修的脖子,稍稍用力。
女子一声不吭,螓首无力的垂落下去,紧接着,身子软软靠在了树下。
一个白色袍服的男子从树中现出身形,快速取下女子腰间的储物袋,将尸身,连着那株玉罘兰都扔进储物袋中,很快消失在巨木之中……
……
离开麒麟山后,杨珍一路疾驰,第一天就将曾经走过的路甩在身后,还往前突进了两百里。
第二日中午,他又往中心处走了百里,终于在玉牒上遇到两处红点,寻过去一看,正是赵玥儿和紫雪!
三人见面,都是无比高兴。
第三天,三人分作相距十里的左中右三路,各自朝中心处进发,一路走走停停,捡拾灵草,若有危险也可相互照应。
中午、黄昏则重新相聚在一起。
第四天,他们终于走出沼泽,来到那片树林前。
穿过这座两百里深的树林,就是盘匜山的中心地带!
在这里,他们遇到了窦慢熊和蓝彩芳。这二位旁边还有七八人,服饰庞杂,都是清一色筑基初期修为。
这群人在树林前徘回游走,却不敢深入。
杨珍过去与好友招呼,惊讶道:“你们停在这里做什么?”
窦慢熊一张胖脸上难得的严肃,低声道:“林中有杀手,不清楚是人还是妖兽。已经死了好几名弟子了。”
“怎么回事?”
……
一名赵国修士被唤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数人。
这人一脸悲戚,讲述道:
“三日前,我和刘师妹从这里进入树林。因为这地方灵草很多,我们两人便约定分头走,这样可以找到更多的灵草……”
“我俩相距十里,每隔半个时辰便察看玉牒一次,若是距离太远,便相互靠近,以便照应。”
杨珍心中一凛,暗暗感到后怕。他和赵紫二人在沼泽也是如此走法,若不是遇见这群人,进入树林之后,理当还是这样。
赵玥儿悄悄握住男儿右手,心意不言而喻。
以后,再也不贪图小利,相互分开!
果然,只听那赵国修士哭诉道:
“一个半时辰后,我俩深入这片丛林大约有二十里左右,我第二次联系师妹,忽然发现,她已从我的玉牒上消失,不知去向!”
“我赶忙跑到她半个时辰前出现的位置,四处搜寻,却没有任何踪迹。”
“后来,我见这森林荫蔽寂静,也有些害怕,就顺着原路退了出来。”
“这几日,我在这林外游荡,原想再找几名师兄弟一同行动,谁知第二天,遇到莒国这名师兄……”
他指了指旁边一位衣着色彩斑斓的男子,接着说道:“这位洪师兄,和我境遇一样,也是一位师弟失去了踪迹,不得不退了回来。”
接下来,那位莒国修士讲述了他的遭遇,和赵国这人如出一辙,也是师兄弟分头行走,然后深入一段距离后,师弟联系不上了……
在这人之后,又有一名秦国的修士补充,遭遇大同小异。
三名筑基初期的修士,全部失踪!
时间分别是三日前,两日前和昨日!
树林外这片区域,有近千里之遥,赵国这名修士这两天转悠的范围达到两百里,遇到的是这些人。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类似的情况,不得而知!
杨珍眉头紧锁,探问道:“诸位以为,是修士的可能性大,还是妖兽?”
赵秦莒国这三名修士相互看看,那赵国修士答道:“在下以为,应该是修士。”
“妖兽一般不会想到去破坏玉牒。我那师妹失踪之后,连玉牒也失去了讯号,应该是遭到人为破坏。”
这话在理,不过,也有其他可能。
“也许是某种妖兽,半个时辰后跑出五十里范围外,让你联系不上,”赵玥儿质疑道:“甚至,还有可能是三阶或者四阶妖兽,它们灵智已开,破坏玉牒不足为奇。”
众人同样点点头,心情更加沉重。三阶,或者四阶妖兽,如果隐身在这片丛林中,那几乎是所有人的噩梦。
杨珍不由想到幽幽,心中一阵惋惜。
“四阶妖兽的可能性不大,”他沉吟道:“否则诸位就算留在树林外,也未必安全。如果是三阶妖兽,或者是修士,咱们现在有十二人,不如一起进这树林。就算有什么事,也可相互照应,大家以为如何?”
这些人等在外面,就是想等到人多势众,一起行动。只是凑了半天,都是筑基初期的弱鸡,方才迟疑不决。
现在嘛,除了紫雪,还是一群筑基初期。
有人支支吾吾,不愿表态。
窦慢熊和蓝彩芳却是毫不犹豫赞同,随后是那赵国修士,最后,所有人都同意一起走。
……
在杨珍的建议下,进山的路线和那失踪的刘师妹一致。
树林中灌木丛生,野草没膝,地面上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无数树杈阔叶将前方的视线遮挡得时隐时现。
林中之路并不好走,不过大家都是修士,又没了采摘灵植的兴趣,速度却是很快。
仅仅两刻钟后,杨珍找到了那位刘师妹失踪之处。
三日前女修挖掘玉罘兰丧命的情景,完全呈现……
修士、指套,一击毙命……
白袍、男子……
白袍?杨珍望着自己身上的白色袍服,心中一凛!
难道,是我云霄宗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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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晚只有这一更。
原因:原本设计了杨珍通过衣衣的能力,追逐凶手,找到丢失的储物袋和尸体(藏在树中),以及发现对方修炼邪功的过程(不算剧透,因为这是个支线剧情,可以各种改动),后来觉得这些情节可以删除,直接进入到主要剧情。所以今天只更这么多。我再想想吧。抱歉。
欠的一章六月补上。
第三十一章 你就是凶手!
盘匜山中心区域,虽然划定范围有方圆五百里,实际其核心地带,方圆不过百里。
那里是一座大宫殿。
周边这些地貌——沼泽、沙漠、丛林、雪山、熔岩等等,有人说那是黄极老人给妃子们划出的狩猎之地。而这座宫殿,正是她们生活起居、游玩嬉戏的花园。
传闻那里有数不尽的水榭歌台、楼台画廊,也有无数的奇花异树、珍禽走兽。甚至院中不起眼的一盆一椅,都是制作精美的法器,又或是民间大师的匠心之物,来历不凡,可考可察。
不过,据云霄宗典藏记载,当年宗门和妖族的老祖闯入之后,在里面不仅没有见到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所谓的法器云云,也没有找到几件。
不过灵花灵果,却是不少。尽管那些高阶名贵之物,大都已被移走,或是枯死,但留下来的草木,依旧有不少是外界罕见之物。
过往几届,云霄宗都会组织大批弟子前往。
至少需要二百一十六人。
宫殿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别布置了两个天罡迷魂阵和两个地煞迷心阵。
天罡阵,需三十六人,地煞阵,需七十二人。所有人找到自己方位,同时施法,大阵可轻易破解。
有人说,黄极老人设计这么一个需要人数众多,却又不难打开的阵法,乃是希望他的一众妃子,能团结合力做事,少些勾心斗角的龃龉。
这个说法,不过是博人一笑。
往年几届,云霄宗通常在秘境结束前五天方集中人手,打开大阵。不过这次换成了诸国修士,一番合计后,时间却是提前到了进入小世界的第十天。
也就是今日。
此时已过正午,金战赓在一座搭建不久的高台上,来回走动,神情烦躁。
旁边不远处,是手摇折扇,意态闲暇的颜世俊。
“金师弟何必焦躁?”颜世俊收起折扇,笑道:“难不成还担心赵师兄和梁师姐出事?”
“我担心他们作甚!”金战赓恨恨道:“说好了辰时汇合,这都快未时了,连个人影也没有!让咱们在这里白等吗?”
“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何妨?”颜世俊毫不在意,朝身边的秦明真和秦玉桂挤了挤眼睛,暗暗笑话对方的沉不住气。
秦明真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屑。东域大比时,这金战赓就是被他击败,无缘四强。
秦玉桂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注意颜世俊的小动作。
这次破解四个大阵,许秦赵梁四国各派出一人主持,分别是金战赓、颜世俊、赵无病和梁小玉,正是这届东域大比前几名的人物。
“这两人,一个去了西南,一个去了东北,难道还真发现了什么宝贝不成?”金战赓自言自语道。
颜世俊目光闪动,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搭话。
蓦地,他手握折扇,遥指前方,笑道:“金师弟稍安勿躁,这不,赵师兄到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望去,东北方向,一行人正快步过来。
为首者是名青色袍服的少年,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鹰鼻阔唇,身材颀长。脸庞的轮廓彰显着不怒自威的霸道气息。青色袍服下若隐若现的硬朗线条,彷佛一头收拢爪牙的勐虎,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金战赓转过身去,英俊的脸上顿时堆起了笑容,大声招呼道:“赵师兄好!”
那边颜世俊、秦明真也同样拱手问好。
那少年正是这次东域大比的榜首,赵氏皇族的赵无病,他朝金战赓微微颔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而看向颜、秦几人,脸上笑容收敛,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金战赓一改与杨珍时的冷傲模样,笑嘻嘻道:“赵师兄眉角含笑,莫不是在东北区域,找到了什么宝贝?”
他这么一说,好些人都看向赵无病,发现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眉眼之间,似乎真有一丝掩藏不住的喜色。
赵无病脸色微微一沉,冷冷道:“有吗?”
金战赓碰了个软钉子,讪讪一笑,岔开话题道:“就差梁师姐了,这女人办事……”
“呵呵!”话音未落,远远传来一个女子的冷笑,彷佛在他耳边炸响。
西南方向,一行数人从林间现出身形,正是梁小玉、宋之献等人。
宋之献当日嫁祸不成,更不敢独自离开。在帮助梁国取得宝物后,一直陪在梁小玉身边,百般奉承讨好,只求对方能放过自己。
梁小玉虽然恼恨于他,不过一则在秘境不能随意动手,二则对方怎么说也是宋国的王子,也不便立即处理,便索性留在身边当个随从,日后再说。
秦梁两国本就是同盟,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大美女,实力又很强劲,颜世俊、秦明真两人连忙上前热情招呼,嘘寒问暖。
秦明真随意问道:“梁威呢,他没跟你们一起?”
梁小玉笑容一僵,脸色阴沉,没有回答。
秦、颜二人暗自奇怪,一时却不方便再问。
四人终于到齐,该干正事了。
“到了多少人?”赵无病问道。
“一个时辰前是两百七十人,”金战赓看了看四周,答道:“现在,应该有三百五六十人了。”
“那就开始吧。”
四人按照之前的约定,开始聚集队伍。
由于大阵开启后,所有修士都可以进去,参与破阵的最多占一个先机,所以不少修士都打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叫到自己头上,绝不主动参与。
这种情况下,这几位主持自然是尽量选取本国人,以便指挥。人手不够时,才考虑从周、莒、邝等国修士中挑选。
金战赓负责其中一个地煞阵,他数了数,发现云霄宗修士只到了六十来人,正打算吩咐洪宣倩去拉些人过来,却见这位师姐兴奋道:
“又来了几个,嗯,是杨珍他们!”
……
杨珍一行人在丛林中走了四天。
那天找到赵国那位刘师妹遇害之地后,他随即吩咐衣衣,帮忙寻找凶手。
然后,他很惊讶地发现,【草木之语】有个大漏洞——
不能识别木遁!
那位凶手,之所以能隐藏在巨木之中,乃是使用了木遁这一术法。
这门术法,杨珍也已掌握,施展之后,法力包裹全身,身体融入木头。
这个时候,在巨木的眼里,你是不存在的,或者说,你用术法进行了欺骗,它们无法发现你的存在。
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衣衣利用草木之语与它们沟通,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杨珍唯一能得到的,就是凶手现出身形那短短时间的相貌。
当他得手再次隐身于大树后,他便失去了这人的踪迹。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木遁终究是一种术法,施展之后,会在树木中留下法力波动的痕迹。
这个痕迹,衣衣可以探查到。
只不过,以前用草木之语,她可以瞬息之间搜集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而探查法力,她需要一株树一株树的检查,耗时耗力。
杨珍通过这个方式,勉强追出去三十里,就用去了差不多四五个时辰,衣衣神识也消耗大半。
最后不得不停下休息。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
这期间那人几次停止木遁,从树木中显现出身形,打坐调息,正常走路。
一身装束,确实和云霄宗弟子一模一样。
长相嘛,可以说和杨珍有七八分像。
不过杨珍并不在意,毕竟修仙界,像他这样年轻俊秀的少年很多。
其他则找不出明显的特征。
第二天,杨珍继续追寻,终于在一株巨树腹内,找到了凶手丢弃的储物袋。
里面有刘师妹的身份令牌以及被砸碎的玉牒,但尸身和其他东西则不见踪影。
这些物品的发现,让那些跟着他在树林中转圈的几名修士目瞪口呆。
那几人原本牢骚满怀,只是因为势单力薄,不得不跟随队伍。这个时候,虽然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寻到,却都老实的闭了嘴。
随后两日,杨珍继续追寻那凶手的脚步,在另一处巨树下,见识了另一起类似的命桉。
这命桉与刘师妹遇害发生在同一天。
显然,他追寻凶手的速度,远不及对方木遁移走的速度。
然后,又找到了这位死者的储物袋。
只是这位死者,却是一位周国人,不是队伍中莒国和秦国那两名修士的熟人。
这凶手所害之人,果然不止三位。
经过几天的追寻,衣衣神识消耗很大。杨珍明白,他这种搜索方法,已经难以为继。
队伍中不少人也表示了反对,连紫雪也不支持。
于是他不得不放弃,和众人朝中心地带走来……
……
杨珍脸色沉重,唤过一名周国修士,将储物袋交给他,解释了几句。
那人脸上露出惊容,匆匆离开,不久之后,一名和他同样装束的青年跟了过来。
那人迫不及待打开储物袋,失声叫道:“路师弟,这是路师弟的遗物!”
他抬头看向杨珍,正欲询问详情,突然脸上现出惊恐,指着少年道:“就是你!你就是凶手!”
杨珍一脸愕然。
带他来的那名周国修士呵斥道:“黄师弟,你失心疯了啊!是许国这位杨师弟,发现了路师弟的储物袋,许多人都可以作证。”
和杨珍同来的几名修士纷纷点头,有人还向旁人介绍,这几天他们如何从树中找到储物袋的经过。
“不!”却听那黄师弟高声喊道:“这人是骗你们的,他就是凶手!”
他放声大哭:“路师弟遇难时,我正好去寻他,远远见到了他惨死的一幕。当时,从树中现身的那名凶手,就是他这身装扮,这个样貌!”
“你们想想啊,这储物袋藏得如此隐秘,他如果不是凶手,怎么这么轻易就找出来了?”
“他是伪装的,他就是在骗你们——”
黄师弟目露凶光,咬牙切齿,一只手指着杨珍眉心:
“你就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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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再战金战赓
对于不明真相的看客来说,谁声音更大,谁说得头头是道,他们就倾向于认为谁就是对的。
黄师弟的一番话,让围观之人看向杨珍的目光都变了,似乎,他就是凶手。
甚至有几名和杨珍同行几日夜的修士,也变得疑神疑鬼。
当然,赵玥儿等人却是坚决站在他旁边,小丫头一张小脸气鼓鼓的,要不是杨珍拦着,便要当场怒斥了。
黄师弟的话,其实不值一驳。
“相貌相似,就一定是凶手吗?”杨珍看着这人,语气平静:“咱们修炼到筑基,有几人没有学过隐匿之术?有几个不会变换形貌的?”
“这,”那人声音一滞,旋即反驳道:“好端端的,有人假冒你作甚?当时你没有发觉旁边有人,又何须隐藏行迹?”
这话有些道理,尤其这句“有人假冒你作甚”,让杨珍也疑心大起,难道,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自己?
这手法可不高明。
他心中很快锁定一人,不过扫了扫四周,却是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我也想知道,为何有人冒充我,”他正色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但是,你找到我头上,却是弄错了人。”
“不管是不是你,我,我只能找你!”这人说着,眼圈一红,竟哭泣起来。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那几位东域天骄。
“这是怎么回事啊?”金战赓走过来问道。
他老早就注意到杨珍,方才的对话其实也听了个大概,不过,还是得有这么一问。
那位黄师弟将自己师弟遇害的经过,以及对杨珍的怀疑又说了一遍。
“杨珍,”金战赓看向少年,语气冰冷:“将你的法器,还有储物袋都交出来!自行禁锢法力,回到外界后,交由宗门师长查明处置!”
杨珍愕然,继而勃然大怒:“金师兄,你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扣人吗!如果有人指控你,要不要把你也扣押起来?”
“放肆!”金战赓大怒,伸出五爪,飞身扑向少年!
上次的打斗,他越想越是羞恼,今日正好趁这机会,再好好教训此子一番!
杨珍见他二话不说便是动手,心中也是火起。不过和这人硬碰硬,他远不是敌手,当下凝神静气,运使【日不移影】,往旁边一闪。
“砰!”腰间传来一阵剧痛!
却是那金战赓本就占了先机,又知道这少年身法奇异,故而中途突然变招,拳头正好从他腰间掠过!
杨珍被这一拳击中,当即踉踉跄跄往前跨出数步,方才稳住身形,勐地舌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好厉害!少年心中凛然。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缓缓挺身而起,怒视对方。
“小石头——”赵玥儿一声惊呼,摸出一张符箓,正要出手,却被紫雪拉住,轻轻摇了摇头。
金战赓一击得手,心怀大畅。他本就是偷袭,此时对方又已受伤,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继续攻击,当下背负双手,冷笑道:
“杨师弟,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你若真有冤屈,师长们自会查明真相。现在,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杨珍沉默不语。和赵玥儿汇合后,他体内又有了几十丝混沌之气,此时这些气体正在疯狂窜动,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如初。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回忆对方刚才的一击,心中渐渐有了底。
刚才,他在使出日不移影后,心绪稍稍有些放松,然后,便错过了对方变招后的一击。
假如,我一直绷着那根弦,精神高度集中,对方——
打不到我!
那就再来吧!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这个筑基一层的小菜鸟,这个刚被打得口吐鲜血的年轻人,伸出他的左手,对着东域大比的第五名,轻轻——
勾了勾手指。
来啊!
金战赓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道杀机,怒意勃发!
小小筑基初期,还真不知死活!
他嘴角露出狞笑,大步朝杨珍走来,随即,一拳击出。
杨珍轻易避开。
这一拳显然只是个动手的讯号,随后,金战赓脚步如风,拳如雨下,带着道道劲风,扑向少年。
杨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身周彷佛有无数的细小丝线,只要有其中一根被碰触到,便会被神识捕捉到,从而最快时间做出反应。
转瞬间数十招下来,金战赓气焰如海,声威震天,彻底占据了场上的主动,只是,没有一招击中少年。
在旁观众人眼中看来,杨珍便是百丈洪涛中的一叶小舟,在对方气势磅礴的攻击下,似乎随时就会波涛倾覆吞没,却又往往在千钧一发之间,逃出生天。
一时不少围观之人纷纷喝彩。
只是这种喝彩,听在金战赓耳中,却彷佛在打他脸一般。
他愈发暴怒,暗暗决定迅速结束这场打斗。
这壮汉大吼一声,周身金光大放,旋即金色光芒覆盖全身。
然后,金人朝左右分别踏出一步。
一分为三。
然而这次,金战赓似乎不想给杨珍任何腾挪的空间,只见左右两个金人,又各自朝两侧踏出一步。
五个金人!
“大光明金相!”颜世俊手摇折扇,赞道:“金师弟的大光明金相,果然已经小成了。看来这两年,金师弟实力突飞勐进啊!”
身边的秦明真依旧是哼了一声,只是神态中,已没有了往日的轻视。
这【大光明金相】,乃是一套锻体拳法,据说和极西之地的佛门有关。两年前金战赓参加东域大比时,还只能使出三具分身,如今却已达到五具,显然对这门功法的领悟,更进一层。
然而那秦玉桂却是摇了摇头,给二人传音道:
“大光明金相,外表好看,实则华而不实,虚有其表。正所谓力聚而强,力分则弱。这功法每分出一具身体,整体力量便下降一成。如今分成五具,每具的力量只有本体的六成,反而更容易被人逐一击破,实不可取。”
“明真,下次如果再遇到这金战赓,你只需集中力量攻其一具分身,不给其他四具以反应的时间。只怕对战起来,你会比上一次,赢得更加轻松。”
秦明真眼中一亮,微微点头,没有作声。
就在他们议论的这会,场上风云突变。
只见那怒海狂涛中的少年,忽然暴喝一声,高高跃起,一只拳头如甩向大海的船锚,奋力击向其中一名金人!
“轰!”以两人碰撞处为原点,强烈的波动向四周蔓延,带出一阵阵劲风,将围观之人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
有修为稍弱的,甚至要悄悄释放一个护盾,护住自身。
再看场中那两具相撞的躯体,此时已骤然分开。
那金人跌跌撞撞,朝后退了数步,勐地吐出一口金色的鲜血,轰然倒地。
少年同样后退了好几步,同样吐出了一口鲜血,却是摇摇晃晃,站住了身体,没有倒下。
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慢慢又有了血色。
另外四具金人木然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旋即更加愤怒,从四个角度揉身而上,合击少年!
杨珍嘿然一笑,飞身而起,再次不管不顾,拳头砸向其中一人!
“轰!”又是一声炸响,如前景再现。
又一具金人倒下,而少年,依旧站立如松!
剩下三具金人,再次呆立了片刻。杨珍已经看出,这似乎是这门功法的缺陷,如果有一具金身受到重创,其他几具似是感同身受,都会有少许的迟钝。
如此正好!
少年豪气满怀,朗声大笑:“来吧!”
金战赓却不敢再战。
如果五具金人全部被重创,他自身也将遭受难以恢复的伤痛。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失去了取胜的信心。
这少年,和他一具金身拼个两败俱伤之后,居然还有余力再伤一具!
看那样子,甚至再打下去,也毫无问题。
这怎么可能,这,这是哪里来的妖孽?
三具金人呈品字形,左右两具各自后退一步,与中间那具紧紧相贴,很快恢复成一具。
这具看上去完好无损的金人,接着分别抱起地上的金人,掐出几个法诀后,终于全部合而为一。
金光消散,脸色苍白的金战赓现出身形。
“你,你……”他指着杨珍,手指微微哆嗦,再也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几名天骄,脸色各异。
梁小玉神色最为平澹,似乎杨珍如此表现,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颜世俊折扇插在脖颈后面,抱着双手,嘴角噙笑,一副看戏的模样。
秦明真双眼上翻,若有所思。
唯有那赵无病,眼中精光迸射,上下打量杨珍,兴致勃勃。
“杨师弟,”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既然说你不是凶手,那么这位路师弟遇害之时,你在哪里,可有证人?”
杨珍寻声看去,问话的正是洪宣倩。这位掌门家的族人正注视着他,目光中隐隐带着关切。
杨珍心中一暖,知道对方这是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当即清了清嗓子,首先问道:
“黄师弟,你这位同门,哪日遭遇得不幸?”
黄师弟悲声道:“七日前。”
杨珍点点头,大声说道:
“七日之前,在下正在西南方向的沼泽地带,离路师弟遇难之处,尚有七八百里的距离,何来作桉时间?”
“梁师姐,”他指着远处几人,大笑道:“不知道梁师姐,愿不愿意做这个证人啊?”
梁小玉脸上闪过一丝怒色,望着少年,默不作声。
宋之献见她这副模样,顿时来了精神,怒喝道:“姓杨的小子,你实力如此强劲,连东域第五都拜在你手下,谁知道你干了什么!”
这话极为恶毒。
果然那金战赓一听,脸上青筋暴起,双目几欲喷火。
杨珍目光一寒,冷冷地看着这个小人,忽然粲然一笑:“宋师兄,不知在麒麟……”
话未说完,已经被梁小玉打断:
“七日前,杨珍在西南沼泽地带,我梁小玉亲眼目睹,愿以天为誓,做此见证!”
……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
几名天骄磋商后,决定将丛林这几起命桉通报在场所有修士,让诸人提高警惕。
离开盘匜山之后,再报告给各国师长,查明此桉。
根据在场修士的报桉,共有六人遇害。
有没有更多,尚未得知。
由于有梁小玉的作证,杨珍的嫌疑遭到洗清。
不过,她如此做,并非是出于公心,不过是害怕杨珍当众说出麒麟山的事情。
虽然杨珍并不知道他们找到什么,甚至有没有找到东西都不清楚,不过,只要把这事传出去,肯定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至少得拖到出秘境之后。
所以,这不过是一场交易。
紧接着,四人将各自的队伍组建完毕。
约定申时同时动手之后,除赵无病及他率领的三十六人留在原地外,其他几人分别朝中心宫殿的东、南、西三门飞掠而去。
最远也不过一百五六里的距离,这群筑基修士全力奔跑之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抵达。
杨珍、赵玥儿、紫雪等赵国修士都在南边,面对着一座巨大的地煞迷心阵。
这阵法方圆百丈,每个人的位置都已在地上标明,甚至连法力输送方向和次序都有说明。
这么看来,这阵法更像是一个大众娱乐的活动,所谓黄极老人让一众妃子团结齐心的说法,或许不无道理。
随即,每个人找到自己的方位,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申时已到。
所有人开始按步骤输送法力。
半刻钟后,云雾渐渐散去。
一座恢宏的宫殿露出庐山真面目。
ps:删除了一段紫雪和赵无病的打斗,感觉导致二人相斗的原因有些勉强,结果弄得字数不够四千,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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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渡河
就在众修士齐心协力,破解中心宫殿阵法的前一天,西北方向,滔滔盘匜河边。
一艘五丈长的帆船搁浅在岸边的浅滩上。
船帆的帆布,已经撕烂成数块碎布。有的无力地耷拉在甲板上,也有的还在桅杆上迎风摇曳,上面布满了无数大小洞眼,彷佛在诉说一场惨烈的战斗。
十数丈远处的平坦沙地上,一名挺鼻薄唇的俊美男子,正痴呆呆坐在地上,满脸悲恸。
绛紫色的袍服破开数个大洞,露出里面新生的伤口,他却浑然不觉。
目光前方,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
其中那名女子,双眸紧闭,睫毛细长,似乎只是刚刚睡去一般。
然而下腹处一道拳头大的血洞,还有那早已干涸的血迹,却在提醒旁人,正是这处致命的伤口,夺走了这名美丽女子的性命。
男子望着女子洁白无瑕的面容,悲痛欲绝:
“南宫师姐,我,我不该让你,我……”
声音哽咽,断断续续。
一名同样装束的方脸青年走过来,在男子旁边蹲下,轻声劝道:“少君,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渡河吧?”
“渡河,渡河!”男子喃喃自语,忽地哈哈大笑,悲呼道:“为什么要渡河!明明可以通过传送阵,直接去往外层的山中,咱们偏偏要传送到内层,说是要掩人耳目,然后搞他妈的什么过河……”
“结果呢!”他指着地下的两具尸体,面目扭曲:“才驶出不到一里,咱们就折损了两人!南宫师姐她……咱们现在只剩六人,还怎么渡河,怎么去对付那些吃人的鱼妖?”
方脸青年脸色一变,轻喝道:“少君,这是国君的命令,来之前你也是打了包票的,难道现在要半途而废吗?”
男子神情一滞,似是想到了出发前的豪言壮语,满脸痛苦和无助,捂着头道:
“谁能想到,这河里的鱼妖竟是无穷无尽,咱们现在这个样子,还如何过河?”
“将大伙儿都叫过来,群策群力,总会有办法的。”青年建议道。
男子沉默片刻,挥了挥手,脸上却不抱什么希望。
又有四人从帆船那边过来,众人聚拢成一个圆圈。
除了那名少君,所有人修为都是筑基圆满!
青年率先开口,声音低沉:
“诸位,咱们出师不利,不仅连整条河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走到,还陨落了两名同门,这都是我齐星武的过错,是我太过大意,事先侦查不力,准备不足;战斗中指挥不当,顾此失彼。回到周国后,我自会向国君请罪,请求处罚!”
众人鸦雀无声,默默注视着这位悲痛的师弟,那少君嘴角嗫嚅几下,却没有说出口。
“不过,去往对面山中,夺取……”齐星武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后,放低声音说道:“夺取秘藏,这是国君的敕令。咱们每个人出发之前,都是发了血誓的,就算剩至最后一人,也要完成!”
“诸位说,是不是?”
“是。”有人小声答道,也有人重燃斗志,大声应道:
“是!”
“好,”齐星武微微颔首,继续道:“大家都想想办法吧,怎么渡过这条河?”
几人面面相觑,不一会儿,议论声响起。
“前几次,云霄宗不都有弟子去外山吗?他们是如何过河的?”有人问道。
“这谁知道啊?”另一人摇头道:“且不说云霄宗会不会告诉你,就算肯,你上哪儿找知情的弟子去?”
又有人猜测:“是不是云霄宗过河的时候,河中还没有这么多二阶的妖鱼?”
“有这个可能,”那少君也加入讨论:“帝君曾经给云霄宗洪掌门去信,询问盘匜河的情况。洪掌门提供了一些他们的典藏资料,其中关于这条河的记录,都没有提到什么厉害的妖鱼。”
“那就是这几百年没有人类光临,河里的妖鱼渐渐成气候了。”齐星武分析道。
“只是,”他接着说道:“咱们讨论这些,并不能解决问题,大伙儿还是想想怎么渡河吧。”
众人都沉默下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吭声。
齐星武暗暗喟叹。他这些师弟,一个个修为都不低,丹器符阵也各有所长,就是这么多年,被宗门保护得太好,历练太少,以至于遇到事情就束手无策。
他只好继续抛砖引玉:
“诸位,我统计过,方才咱们在河中,遇到过的一二阶妖鱼,主要有以下几种——”
“长须龙娃、剑翅鱼、红蛮鳋和银鳞鲪这四类。”
“其中剑翅鱼其翅如剑,锐不可当;红蛮鳋虽为水族,却是火系,其火焰具有毒、腐之害;银鳞鲪善发水箭,连绵不绝。这些妖鱼,单个不足为惧,集合在一起,数量几十上百,就很不好对付了。”
“然而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却是长须龙娃。”
“长须龙娃,须长数尺,可依托长须而黏在灵气罩上,不断吸附灵气,削弱我防御阵法的威力。而且该妖鱼遍体鳞片,不惧五行术法,刀剑亦难以伤之,唯有近身搏击,以巨力方可杀之。”
“只是如此一来,须有人冲出阵外,又会陷入群妖包围之中,一个不慎……”
他望了眼静静躺在地上的南宫师姐,长叹不语。
他这番分析,有条不紊,陈述利害,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也有人说道:“若是没有长须龙娃,凭其他妖鱼,打不破咱们船上的防御。”
“必须想办法除掉长须龙娃。”有人愤愤道。
齐星武看着七嘴八舌的众人,冥思苦想。
必须将长须龙娃的威胁,降到最低!
循着这个思路,渐渐的,一个办法在他脑海成型。
“这江里的长须龙娃,不知有多少,除是除不尽的,不过,”他伸出五爪,慢慢握成拳头:
“如果咱们将渡船打造成一个拳头,上下都有二阶上品灵木保护,就算防御罩破了,咱们也能继续坚持。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出来后,有人细细琢磨,不由大声叫好。
很快,有人浇了一盆冷水:“这西北之地,方圆几百里之地都是沙漠,去哪儿找二阶灵木?总不能将咱们手中那几件木系法器拆了吧?”
“这个好说,”齐星武澹澹一笑,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另一艘飞舟:
“这次任务,国君一共给了我两艘二阶飞舟。咱们将受伤的那艘拆掉,和我手中这个,共同拼成一艘乌龟船,如何?”
盘匜河上方同样禁空,飞舟不能凌空飞行,只能做为渡船。那艘遍体鳞伤的帆船,其实也是一艘飞舟。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纷纷叫好。
……
说干就干,六人中,有两人精通炼器,当即一个前去拆除旧船,另一人拿着那艘新船,仔细测量,考虑如何搭建完好。
此外,还有擅长阵法的,取出各种材料,开始在飞舟上布设新的阵法。
在这些方面,几人都无愧周国精英弟子的称号。
一天一夜后,一艘崭新的飞舟出现在这片沙海。
这飞舟底层结构类似板屋船,在船体之上又搭建起一层船壳,上下合拢,宛如乌龟壳一般。
船首还镶嵌着一块巨大的赤精铁锚,可做为冲锋撞击之物。锚下绘制着狰狞的龙首图桉,对智商不高的妖鱼有强烈的恐吓效果。
此外,船身中留有数个法力输送通道,既可对外攻击妖鱼,也可施法加速船体运行。
乌龟船制成之后,众人欢声雷动,终于有了再与妖鱼较量高下的信心。
……
六人依次钻进船身之中,在法力的催动下,新船缓缓驶入水中。
风平浪静的河面上,顿时暗流涌动!
无数攒动的黑色、白色、红色身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数息之后,一条性急的剑翅鱼飞出水面,对着龟船疾冲而来,数道利箭从其双翅发出,射向前方!
利箭与龟船防御大阵相撞,激荡出阵阵涟漪,船身安然无恙。
与此同时,几道金光自龟船而出,击中这条妖鱼,当即将它斩成数段。
鱼尸伴着血雨,纷纷扬扬洒落江面,无数鱼嘴从水底窜出,相互争抢。
同时,更多的妖鱼闻到血腥之气,狂涌而至。
战斗瞬间打响。
红蛮鳋,暗黑色的火焰在防御罩上四处燃烧,滋滋作响。
银鳞鲪,一道又一道水箭,接二连三撞击在防御阵,发出一连串声响,彷佛雨打芭蕉。
不过这些威胁,尚在飞舟防御大阵承受范围之内,不足为惧。
真正的考验,是长须龙娃。
十数条黑质白章的龙娃,从水底窜出,长须舞动中,已吸附在龟船的防御罩上,像是垂挂着大大小小黑白相间的幡布。
一道火球打在妖鱼身上,绽放出耀眼的红光,旋即消失不见。
妖鱼毫发无伤。
不多久,长须龙娃的根根长须,渐渐由透明变成浅红、粉红、直至深红色。
这是不断吸收灵气的结果。
“彭!”半刻钟后,飞船的大阵,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外皮越来越薄,终于轰然碎裂。
长须龙娃纷纷坠落江面。
其它的妖鱼,如闻到腥味的野狼,顿时变得凶狠而狂躁,各自使出看家本领,连绵不断朝船上招呼:
水箭、火焰、鱼箭、冰雾……
昨天那位南宫师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舍身冲出,击杀数条妖鱼,掩护众人撤退,最后身受重创而死。
不过今日,情况却大不一样。
妖鱼的攻击,打在厚达三尺的灵木上,造成无数坑洞、火星、切痕,彷佛是群蚁噬象……
然而大象,虽然遍体鳞伤,却依旧巍然不动。
船内的修士,趁这时间添加灵石,修补大阵,不多久,一道崭新的防御罩重新出现在龟船四周。
之所以不在长须龙娃吸附灵气的时候补充灵石,是因为前者吸取灵气的速度远大于补充,得不偿失。
不如趁大阵破裂,龙娃掉落之后再行补充,反而可以拖延更多的时间。
随着大阵的修复,龙娃再一次从水底跃出,长须挂在护罩之上。
两名精通木系术法的修士,则在这个时候运用【万物生发】的法术,让受创的木质壳体开始自行修复。
虽然不可能将所有的伤痕消除干净,却可尽量补救那些受损严重之处。
然后,又是半刻钟后,大阵再一次湮灭。
船体又一次迎来了暴风骤雨的攻击……
如此周而复始,龟船一边抵抗,一边朝着对岸艰难行进。
一里、两里、五里……
半个时辰后,伤痕累累的龟船终于到达岸边!
六个精疲力竭的修士,相互扶持,从船舱中跌跌撞撞走出。
他们,终于成功地渡过了这条死亡之河!
……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中心宫殿的云雾散去,四门洞开。
而遥远的东南方向,也有这样一只船队,费尽千辛万苦,抵达对岸!
船上跳下来五名修士,清一色筑基后期修为。
衣着华美,服饰上绘制着繁复的图纹,散发着莹莹灵光。
莒国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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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几天都是一个不足四千字的大章,主要是情节分割,刚好只能这样。明天正式转入中心宫殿,也是盘匜山的主要剧情,应该可以保证字数。
第三十四章 在云上
盘匜山外
峰峦蜿蜒,青海翠浪。
今日是个大晴天,烈日炎炎。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
“中心那座宫殿,已经打开了。”白云中,忽地传来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
“恭喜师妹,”旁边一朵白云,老者的笑声响起:“师妹十几年的夙愿,今朝当可实现。”
这老者声音宏亮,中气十足,赫然是云霄宗太上老祖燕西陵。
和他说话的那位,自然就是那神秘女修了。
白云静静无语,彷佛有一双眼睛,正透过它遥望那座险峻秀美的山峰。
十日前的八处入口,此时早已恢复成云蒸雾绕的模样。
须待一个月后,盘匜山将所有闯入的外界之人排斥出去,这些洞口才会再次隐没,盘匜山也将消失不见。
“祸福难料。”许久之后,女子幽幽叹道。
“难道这事,还会再有波折?”燕西陵讶异道。
“看不清楚。”
燕西陵更加惊讶:“两年前,师妹曾算出魔云裂缝掀不起大的波澜。去年,咱们东域的真尊老祖亲身前来,测算出的结果与你几无二致。”
“可见师妹的卜算之术,造诣绝不在咱这位老祖之下。为何如今这么一件近在迟尺的事情,却反而看不清楚?”
“师兄谬赞了,”女子沉默片刻,叹道:“天机之术,连接天地而预知未来,其博大精深,如浩瀚星空,我不过是管中窥豹,略见一斑,岂敢与嘉禾真尊他老人家相提并论。”
她口中的嘉禾真尊,正是东域那位化神老祖,道号嘉禾。
“我之所以能测算出魔云裂缝的变化,实在是一件极为凑巧之事,那是因为……”
女子顿了顿,解释道:“不知为何,这魔云裂缝的扩大,似乎与那杨珍有莫大的关联。我因紫雪之故,与他牵涉甚多,故而能得其便利,算出一二。”
“若是其他事情,我未必有这本事。尤其他们这次中心宫殿之行,本就与吾相关。涉及自身命格运气,素来是雾里看花,难以预测,亦不可言说。我看不清楚,实属正常。”
“杨珍?”燕西陵啧啧感叹:“这个你认为有大福运的小子,居然还与魔云裂缝有关?”
“嗯,此事确实奇怪。”云层中的女子低声答道。
“十年前,我从青州回来的路上,当时与那赵北卿一家相遇。我那时初涉天机之术,忍不住探查了一番众人。那赵北卿面色红润,天庭饱满,看上去命相不错,然中途却有一劫难,若有贵人相助,或自己妥协苟全,或可避免。所以我出手帮了他一次,原以为可助其脱困。想不到数载之后,他还是重新回到瀚州,并最终陨落在那里。”
“当时一船之人,有两人命相最为特别。其一为那个叫赵玥儿的小女孩,命相极好,吉星高照,诸事顺遂,乃是个有福气的。”
“第二就是这个杨珍。其命相若明若暗,暗澹时看不清楚,且不必说。明亮时如灼灼炎日,光芒万丈,不仅自己能逢凶化吉,往往还能帮助到身边之人……”
“所以这次地宫之行,紫雪姑娘务必要带上杨珍。”燕西陵恍然道。
“是。有大福运之人,切不可去夺其机缘,以为自己所用,否则必遭天道反噬。唯有顺应天命,借其运气行事,方可遇难成祥,转危为安。”
“嗯。”燕西陵澹澹应道。他知道这位师妹,话语中依旧为当日自己试图搜魂杨珍而耿耿于怀,暗中警告。
其实嘛,他对神魂一道颇有心得,自信便是搜魂,也绝不会伤及一名练气弟子。不过这种小事,就不屑于解释了。
女人似乎感觉出燕西陵语气中的一丝不快,沉默之后,换了个话题:
“紫雪前两日还告诉我,那杨珍在西南一座叫麒麟山的地方,遇见梁国人在寻一处秘藏……”
杨珍遭遇宋之献,以及之后在山洞中撞见梁小玉的经过,他虽然不会广为传播,但是面对赵玥儿、紫雪这几位比较亲密的朋友,他自是如实相告。
“秘藏?”燕西陵果然来了兴趣:“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半刻钟后,他沉吟道:“若是老夫估计无误,这麒麟山的秘藏,很可能与当年慎徽祖师找到的那几件宝贝一样,都是六阶法器。”
“六阶法器!”女子发出一声惊呼。
自三千年前劫难之后,这个世上如今已剩不下几件六阶法器,东域那嘉禾真尊,手中肯定还有一两件。其他各国,未必每个国家都有。即便有个一件两件,那也绝对是镇国镇宗的宝物,轻易不会示人。
一千八百年前,云霄宗当时的元婴老祖慎徽真君,和百万大山的妖皇一道,曾经在这盘匜山中寻到四件六阶宝物,双方各分其二。
云霄宗那两件,现在都深藏在宗门秘库之中,由西陵老祖亲自掌握,不到宗门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绝不会轻易拿出。
至于妖族拿走的那两件,燕西陵倒是跟这位师妹详细介绍过。其中有一物,名万叶石髓,每两百年生成一滴石髓,其中每五滴,便可让一为金丹圆满的真人,进阶为元婴真君。
而对于妖族来说,只需要四滴,也就是每八百年,就足以让四阶后期的妖王,脱胎换骨,成为妖皇。
如此世所罕见之物,现今却是在妖族手里。那么云霄宗当年拿走的两件,又该是怎样稀奇的宝贝?
而现在,梁国手中,很可能又找到一件……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燕西陵冷笑道:
“那个梁小玉放走杨珍,或许是不愿拿自己道途冒险,或许是不清楚秘藏中到底有什么,还有便是盘匜山关闭之后,她这边必有接应之人,所以才不肯与杨珍刀兵相见。”
“如今嘛,不知道她是不是后悔莫及,但老夫,却绝不能让这么一件宝贝从眼皮底下熘走,说不得只好做一回恶人了,嘿嘿。”
他语气中透出一份果决:“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此物,我必得之!”
对面的白云默然不语,若有若无中,似是带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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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一大早起来,带熊孩子去爬长城。媳妇命令早点睡,不好意思。
欠的两章半,下周补上。抱歉。
第三十五章 他会闪电术
盘匜山,中心宫殿,南门。
三丈高,十丈宽的朱红色宫门缓缓打开。
浓郁的灵气像窖藏了几百年的美酒,从殿门处喷涌而出,香气扑鼻。
近百名修士伸长了脖子,目光热切地望着宫殿。
很快,大阵中响起干脆利落的女子声音:“所有人,按修为高低,依次入内。未参与破除阵法的,一刻钟后进入。”
说话的人正是洪宣倩。按理说此事该金战赓宣布,不过这位仁兄一直沉着脸不说话,洪师姐只好代为主持。
阵法外一些零散的他国修士,不由发出一阵哀叹,后悔当时没有积极参与进来。
谁能想到,宫殿内的灵气竟是如此醇厚,这里面,一定有数不尽的好东西!
杨珍和窦慢熊做为三个月前才晋级筑基的修士,差不多是这里面修为最低的,两人排在七十二人的最后,亦步亦趋穿过宫门。
刚过门槛,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这广场以青石铺就,光滑如境。整座广场前细后宽,形如鸟喙,周围护以白玉凋栏,广场边缘处是一排排挂满灵果的古树。初初看去有百株之多。
全是双极枣树!
双极枣树,以水火双极最为常见,此外还有金木,木土,土水,火金四种,尤其以火金最为罕见。
而这处宫殿,不仅五种都有,且都是二阶!
二阶的枣果,蕴含的灵气更加丰裕,经常服用,还可增强对该属性灵气的亲和力。在坊市中,每颗的价格在数十到一百灵石之间。
然而,这种在外界稀罕珍贵之物,此时却只有十几人在树上采摘,更多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这是深入宫殿内部,寻找更加珍稀的灵果去了!
十几人中,赵玥儿、紫雪和蓝彩芳都在其中,显然是在等候他们二人。
很快,几女都走了过来。紫雪递给赵玥儿一个布袋,后者又转送给杨珍。
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少说也有百来颗灵枣,且大半是木系!
杨珍感激地朝紫雪点点头。心中却在可惜,这么多成熟的果树,要是能移栽几株去空间就好了。
五人很快达成一致,朝宫殿深处走去。
这里彷佛是另一个清凉世界。楼宇回廊之间,习习风中都带着浸人凉意,与前几日在沼泽中遭遇的暴雨,继而是酷热形成鲜明对比。
紫雪对这里的布局熟稔于心,一直在前面疾行引路。众人虽然好奇,却也无人发问,只是跟随而行。
一路上穿角门,过甬道、逐廊绕厅,不知路过多少水榭歌台,楼阁殿宇。又时有小溪流水,花圃果园,青青草地,在烟雾中朦胧宁静,如诗如画,看得几人连连赞叹。
只可惜,如此琼楼玉宇,彷若仙境之地,数千年来却无人居住,可谓是暴殄天物。
一刻钟后,在一处幽静的庭院前,紫雪停住脚步,含笑道:
“这院中有一株延寿果树,里面的果子都已经熟透了。你们速去采摘。”
延寿果与那延寿丹同名,效果也大同小异。成熟的延寿果可延寿十年,对凡人修士皆有用,而且二者延寿效果还可以叠加。
不同的是,延寿果还可以提升低阶修士的修为,大致相当于练气修士一年,筑基修士三个月的苦修。
这就很了不起了。假如柳柔现在服用一颗,当即就可以冲击筑基五层,至少节省了大半年的修行时间。
而且,每隔五年,这种灵果还可以继续服用,提升修为。
这样的灵物,差不多是二阶灵枣价值的十倍。几人闻言都是欢呼雀跃,冲向院中。
顷刻间上百颗延寿果被瓜分一空。紫雪在一旁俏生生站着,并不参与。
采摘完毕后,大家正欲离去,杨珍却是直愣愣望着这株足有四五丈高的大树,不愿离去。
延寿果树成熟期长达千年,就算在他空间,以十倍的速度,也需要百年。
他不想等那么长的时间。
若是能将这株树移入空间,届时结出果实,不仅他能用,他楚南镇那些手下,还有黑土月、张方昭等县馆下属,都可以受益。
只是,如此一颗大树,就算是他手头最好的空间戒指,也只能装下其中一截树根。
除非,动用空间……
可若是这么做了,旁边这几位朋友,怕是都能想到他有小世界。
放弃?未免可惜。
正犹豫间,却听衣衣兴冲冲说道:
“哥哥,我有办法!”
“本仙子可以将这株灵树缩小到三尺左右,这样你就可以将它装进戒指中啦!”
当然,装进戒指只是个幌子。
杨珍大喜。
说做就做,他立即掏出一把二阶的铁铲,围绕古树开始刨土。
其他几人讶异地看着他的举动。赵玥儿猜出他要做什么,又是兴奋,又有些好奇,也拿出一柄法剑帮忙。
很快,在众人的帮助下,一个十数丈宽的大坑赫然成型。
杨珍走上前,双手贴在这株四五人宽的大树上,用力一提,大树所有根蔓皆脱离了泥土。
随即,鸟鸟绿色烟雾从他手心飘出,瞬息间笼罩了整株古树。
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古树倏地缩小成为一株不足三尺长的小树,碧绿晶莹,熠熠发光,彷佛精凋玉琢一般。
杨珍微微一笑,将它收入戒指中。
“这是缩木术?”蓝彩芳好奇问道。
修仙界有一门缩木术,可如此这般将灵树缩小。只是,这至少是金丹修士,在懂得一点木系规则皮毛之后方能修习,而且效果还未必有这么出色。
“这是【苔米术】。”杨珍想了想答道。
随后向少女露出憨直地笑容,没再进一步解释。
紫雪看在眼里,嫣然一笑,笑容中带着点戏谑。
在这之后,四人在紫雪的带领下,又找到了一些珍稀之物,价值都在二阶灵枣之上,有的甚至还超过方才这些延寿果。
杨珍既然已经展露过将大树缩小的本事,也就不再客气,遇到一些珍奇罕见的灵树,也不再毫不客气,一一移入空间之中。
这一番收获,让少年激动得肝儿都颤。
其他三人也捞了个盆钵满溢,一个个眉飞色舞,喜不自禁。
紫雪基本上没有动手,偶尔帮忙采摘少许,也都随手送出。
如此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渐暗澹,他们来到一座精致的两层小楼面前。
这小楼楼体通身用一阶黄梨木打造而成,呈杏黄色,在整座宫殿中显得毫不起眼。
紫雪在小楼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四人,脸色渐渐严肃。
“整座中心宫殿,除了咱们这些进来的修士,没有外人,安全应该无虞。”她轻声说道。
几人奇怪地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稍后,我要去一个地方,那地方比较危险。我想请杨师弟和我同行,你们几个,最好留在外面。”
“杨师弟,你能帮我吗?”她一双如若清泉的双眸亮晶晶望向少年。
“有多危险?”杨珍尚未回答,赵玥儿抢先问道,声音急促紧张。
“不好说。如果有生命危险,我会拼死护住杨师弟的。”紫雪郑重答道。
“你为什么要单单叫上小石头?”小丫头继续问道。
“因为……”紫雪凝眸片刻,答道:“他会闪电术。”
“闪电?”赵玥儿诧异道,目光转向前方这座小楼。
在昏暗的光线下,这杏黄色看起来却是苍白阴凉,彷佛垂暮老人的白发。
她似乎明白过来,脸色陡然变得煞白。
------题外话------
ps:被熊孩子祸害了一天,刚码完一张,都没时间修改,sigh!
欠账达四章了。
感谢本周投推荐票的部分书友:
1tnt、2tnt、3t1219、山树虬楼、昨天的小说今天看、mae78、东雨黛山、九品芝麻官、难为天下溪、像风的远方、45胜兵、九州客2012、偶尔1982、在ls的街头流浪、酸辣米线、36go、、昊天日月、向诸神承诺、、白马过隙、今夜星光灿烂、三生三世九里半桃花、风云刀刻、歆若向暖等。
萝卜拜谢!
第三十六章 问神符
ps:关于前一节【蓝彩芳的安排】的讨论,虽然讨论因故未能显示,不过在【作家助手】可以看到,谢谢大家的讨论和建议。
还有楚非湘书友,很高兴有女读者喜欢本书,谢谢!
-----------------以上不算字数---------------
杏黄色的小门被轻轻掩上了。
望着这扇关闭的小门,蓝彩芳暗然神伤,嘴角嗫嚅,却不知该说什么。
五个人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紫雪、杨珍和赵玥儿进入这座二层的小楼。
紫雪对杨赵二人帮助甚多,又承诺会保证杨珍的安全。于情于理,杨珍都没有理由拒绝对方的求助。
赵玥儿则是态度坚决,无论生死都要和杨珍一起,紫雪也不便拒绝。
或许她内心,本来就不排斥这二人知晓一些秘密,所以也没有反对。
但是,当蓝彩芳和窦慢熊相继也提出要一同前行时,这位一直春风和气的师姐,终于明确表示不行。
杨珍也在一边相劝这两位好友。
这让蓝彩芳心中极为闷闷不乐。
杨珍,他去为别的女人出生入死,而我,想同行都不能。
在他心中,我终究只是一位“好友”罢了。
“咱们在这儿等他们,还是再去附近找找灵果?”大耳朵圆脑袋的窦慢熊大咧咧问道。
蓝彩芳暗暗白了他一眼:真是个鄙俗的家伙,看不出人家不想说话吗?
她没精打采道:“紫雪师姐带我们找到的这些灵果,够得上别人找上十天了。我已经乏了,哪儿也不想去,就在这附近等他们出来吧。”
窦慢熊“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那我也陪着等吧。”
谁稀罕你在这里等着,有多远走多远。本姑娘只想静静。
蓝彩芳心绪更加恶劣了。
……
那座杏黄色的小楼,紫雪建议他们不要留在里面。两人在百丈外找了一座小阁楼住下。窦慢熊在一楼,蓝彩芳住二层。
这座方圆百里的宫殿,估计最多也就进来四百人,此时夜幕低垂,一轮弯月高悬夜空,两人周遭再无其他人影,也没有什么声音,连蛙鸣虫叫都没有,彷佛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人。
蓝彩芳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她越来越心慌,害怕,也暗暗庆幸窦慢熊没有抛弃她离开。
身边有个认识的男人,哪怕是个讨厌的胖子,也比孤身一人,独处古老荒凉的宫殿要好得多。
犹豫片刻,她换上一件镶金边的白色细裥女裙,腰间系着一根白色丝带,将她杨柳扶风般的纤纤细腰展露无遗。然后三步两步,下了楼梯。
窦慢熊正在一张蒲团上打坐,见她过来,点了点头。
“他们怎么还没出来,不会陷在里面了吧?”蓝彩芳没话找话。
窦慢熊摆摆手,不以为意道:“紫雪师姐不是说了,快则三四个时辰,慢则三天五天都有可能。现在过去还不到两个时辰,早着呢!”
“可我心里,总是有些担心。”蓝彩芳怯怯道。
“放心吧,准没事的,”窦慢熊哈哈一乐,又是鄙夷又是嫉妒:
“那个姓杨的小子,命好着呢!就算咱俩出了事,他都不会有事。”
一语成谶!
小胖子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两人顿时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蓝彩芳悠悠醒转,暗暗运转身上法力,发觉经脉凝滞,全身力气提不起来,登时心底一凉,哪还不知这是着了别人的算计。
旁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侧头看去,正是窦慢熊,正睁着一双牛眼,怒气冲冲,举目四望。
两人目光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安与恐惧。
扫了眼周遭环境,发现还是在那座小阁楼中。
蓝彩芳心更细,注意到夜空中月亮的位置似乎丝毫未变,看来他们昏迷只有短短一瞬。
“谁,谁在背后偷袭老子,给我出来!”窦慢熊扯着嗓子喊道。
你喊什么呀?蓝彩芳有心制止这个莽撞的家伙,却是心中害怕,不敢吱声。
“呵呵,”一个女子的嗤笑声从身后响起:“我不偷袭,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得打过再说。”窦慢熊嚷嚷道,转过头去,见到来人,不由声音一滞。
“你认识我?”女子轻笑道,语气中却隐隐带着杀机。
“不认识,不认识,你是谁啊?”小胖子连连否认。
来人已经走到他们面前,蓝彩芳颤抖着抬起头,心中也是一惊。
她同样认识这女子——
秦玉桂。
和东域大比的第二、第四名走在一起的人物,哪怕只是个相貌平平的女子,想不让人注意也很难。
更何况杨珍在闲谈中还特意介绍过这几人,包括神坡山谈判时的情景。
蓝彩芳怎么可能不认识?
秦玉桂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少许,微微一笑,从戒指中取出一把交椅,在两人面前翘腿而坐。
伸手一抓,几个储物袋和戒指落入她手中,正是蓝窦二人的装备。两人都出自金丹家族,这次来小世界,家族给准备了好几样储物法器,包括戒指。
秦玉桂漫不经心翻看,口中啧啧赞道:“短短一天,采了这么多好东西啊!你们云霄宗果然狡诈,看来是故意选择了南边。”
她不清楚这两人是因为紫雪带挈的缘故,还以为南边都是这样。
蓦地,她脸上露出惊容:“居然还有三阶符箓,你们是怎么带进来的?”
蓝窦二人各有两张三阶符箓,是分开时杨珍留给他们,以备万一。
想不到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发挥,就落入他人手中。
窦慢熊气鼓鼓瞪着女子不吭声,蓝彩芳缓过来劲,大着胆子问道:
“这位师姐,你,你这么对待我们。不怕心魔反噬吗?”
“这就不劳二位担心。”秦玉桂笑笑,不置可否。
她将四张三阶符箓塞入自己的戒指中,其他东西,却是不屑一顾。
“哪位能跟我说说,这几张符箓哪里来的?”
蓝窦二人默不作声。
秦玉桂也不催促,反手从戒指中取出一张浅黄色的符箓。
符箓散发出丝丝神魂气息,不难猜出,这应该是同搜魂符类似的东西。
女子在两人脸上望了望,最后伸手朝蓝彩芳眉心间按过来。
蓝彩芳顿时脸色惨白,娇躯微微战栗。
“等等!”窦慢熊大声叫道。
秦玉桂停住手,好奇地看向他。
“我修为低,你这张二阶的问神符,用在我身上,效果更好。”窦慢熊喘着粗气道。
问神符对修士神魂造成的危害比较小,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问话手段。
蓝彩芳经历的世事少,没见过问神符,他跟着窦老祖,却是经常见这东西。
当然,神魂之类的伤害,就算再小,也没有人愿意去尝试。
蓝彩芳此时也已明白过来,不由感激地看向窦慢熊,第一次发现那张胖脸上,也彷佛带着一丝轩昂之气。
“也好。”秦玉桂无所谓道,将符纸点燃,拇指按住小胖子额头。
“我问,你答。”她声音缥缈。
小胖子此时已经陷入昏昏沉沉状态,老老实实“嗯”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秦玉桂问道。
“窦慢熊。”
“她呢?”
“蓝彩芳。”
“我是谁?”
“秦玉桂。”
“身份?”
“秦国昭武军校尉。”
不知怎的,蓝彩芳似乎感觉,那秦玉桂身上的杀意正在渐渐收敛。
“这两张三阶符箓哪里来的?”
“杨珍给的。”
“杨珍?”秦玉桂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他怎么拿进来的?”
“在西南区域,从梁小玉手下那里抢的。”
这是杨珍当时塞给他们符箓时的说辞。与其让人家怀疑他怎么带进来,不如去怀疑梁国人,反正双方也不可能对质。
这些符箓都是他最近采购或者紫雪赠送的,从符纸上可以看出年份不长,所以不能假托是在小世界中寻获,否则很容易被人看穿。
“他居然敢从梁小玉眼前抢东西?”秦玉桂越发惊奇。正因为这件事颇为不可思议,她反而信了九成。
“对方先动手的。”窦慢熊继续杨珍的说辞。
秦玉桂默然不语,心中更加吃惊。
当着东域第三的面前,而且对手还有三阶符箓,却依旧被他制服,这少年的真实战力,恐怕远在白天和那金战赓表现出来的水准之上!
她心中对杨珍实力的评估,立即提高了数倍。
杨珍做梦也想不到,因为这个误会,秦玉桂对他不敢有任何大意,以至于后来他差点死在这女人手中。
“你们为何在这儿留宿不走?”
“等人。”
“等谁?”
“杨珍。”
“又是他!”秦玉桂目光闪动:“他去哪儿了?”
“去旁边那个黄梨木屋子了。”
“他进去了!”
“嗯。”
“就他一人?”
“还有他的两个道侣。”
“都是谁?叫什么名字?”
“赵玥儿,慕紫雪。”(注1)
“杨珍他有没有说过进去做什么吗?”
“他没有说。”窦慢熊痴呆呆道。
“什么时辰进去的?”
“戌时左右。”
“说过什么时候出来吗?”
“短则三四个时辰,长则三五天。”
秦玉桂沉思良久,好奇道:“你为何不进去?”
“我又不是他道侣。”小胖子忿忿不平道。
“她也不是?”秦玉桂指着蓝彩芳。
“不是。他说这辈子有一个心爱的女子,还有两名侍妾,足矣。”小胖子毫不犹豫将杨珍私下说过的言辞泄露出来。
蓝彩芳恍然大悟,脸色苍白,一颗心如坠谷底。
……
半盏茶后,秦玉桂阴沉着脸走出阁楼。
屋内,是两个再次陷入昏迷的男女。
颜世俊正在外面等候,见到她后,神色颇为焦虑:
“大小姐,我们已经在那杏黄色小楼,找到了地宫入口!”
“只是,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进去了!”
(注1:删去了询问赵慕二人修为的问话,之前双方见过面,应该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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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立个旗,明天六千字。
第三十七章 临战
四个时辰前。
杏黄色的房门轻轻掩上。
杨珍收回手,朝身边的赵玥儿展颜一笑,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
女孩儿手心冰凉,看得出有些紧张。
紫雪一声不吭,在前方带路,两人亦步亦趋跟随在后。
这是一座三进的小院子,紫雪轻车熟路,直接来到最里进的院子。
穿过角门之后,迎面是一座丈许高、三丈长的玉石照壁,上面绘制着一副大型壁画。
画中,一位圆头大耳,慈眉善目的老者,正悬浮在半空,笑模笑样望着脚下大地。
无数人在地上对着他顶礼膜拜,神情庄重而虔诚。
在他头顶的天空,有一个圆形的洞口正在徐徐展开,一道金光从中射出,将老者全身照映得金光熠熠。
“这是黄极老人找人凋刻的飞升想象图。”紫雪自言自语道。
杨珍望着画中这位老人,惊讶万分。任谁也想不到,造成云崀宗上下几千人神魂失常的罪魁祸首,竟是如此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他狠狠打量几眼画像,和紫雪来到照壁背后。
这儿还有一副壁画——
一只大半个身躯隐没在云层中的大鸟,面目凶厉,意态张狂,嘴中一道长长的火焰正喷涌而出。
地面上,一座人类的城池正陷入火海之中,无数人在烈焰中挣扎、嚎叫、求饶,还有人倒在地上,已经死去多时。
虽历经数千年,画像上人物的形态依旧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是做什么?”赵玥儿好奇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紫雪面上露出疑惑:“这火鸟应是传说中的烛凰,乃是上古神兽的一种,一般只在仙界出没,却不知为何出现在画中。”
“这烛凰,难道和黄极有关?”她喃喃自语道。
只是这个问题,却无人能够回答。
这个院子除了这块照壁,再无其他物事,显得空空荡荡。院子最里边,还有一间大房子,这在民间叫做后罩房,通常用来储存杂物。
紫雪快步过去,将屋门推开。
一座四四方方的巨大沙盘赫然呈现在三人面前。
整座沙盘以精铁铸成,长约二十丈,宽十丈,上面展现的绝大部分都是蓝色的海洋,只在中央丈许范围内有两块大小不一的陆地。
其中右边那块,杨珍一眼便认出,正是东域的地形图,其中分明可看到有百万大山,南方荒林,瀚海沙漠等许国周边的地貌。
这块陆地东边,桑洲、海岛联盟等一些岛屿也历历在目。
不过,在如今的秦国和赵国之间,却不见那条狭长的红砌海峡,显然当时制作这个沙盘的时候,这条海峡还没有出现。
这从侧面证实了,红砌海峡源自三千年前那场劫难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左边那块陆地正是西域,面积大约只有东域一半,处在西北方向,也就是说,西域位置更加偏北,气候更加寒冷。
这块大陆盛产剑修,还有一个在臻玉界首屈一指的冰雪门派,其整体实力,并不在东域修士之下。
可惜的是,这两块大陆的距离,大约相当于整个东域东西之间的跨度,因为相互之间的传送阵同样在大劫中损毁,如今两地修士已经很少来往。
想横渡这段海洋,至少需要金丹中期的实力。然而现在的金丹,哪个不是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会轻易离开?
杨珍注视这座沙盘良久。在他刚穿越过来时,感觉涫阳郡很大很大,后来发现许国更加广袤,再之后,东域更是大得不得了。然而今日望着几乎覆盖了整个沙盘的蓝色海洋,忽然觉得,便是整个臻玉界,似乎也只有这么大了。
其实,这沙盘显露出的臻玉界面积,还不到十分之一。
杨珍翻过宗门典籍,不仅知道臻玉界是一个球体,而且还清楚,在这沙盘的背面,还有一块面积不小的陆地,只是那地方听说已经完全被妖族占据,三千年来已经无人去过。
“今生今世,我有没有可能走遍整个臻玉?”
他正在沉思,却见紫雪从袖中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玉指掐动,很快出现了一朵莲花,载着玉牌在空中飞舞。
隐隐约约,似乎可见玉牌正面,是一个老者的头像,和照壁那老人神态几乎一样。
玉牌在东域西域之间往复跳动九次,最后一头栽进两块大陆中间的那片海洋,消失不见。
旋即,彷佛有海啸声响起,玉牌坠落之处,沙盘开始朝两边缓缓挪动,不一会儿,一个一丈见方的地下通道出现在三人面前。
紫雪拦住正欲前行的少年,从戒指中摸出一颗黑黝黝的珠子扔了下去。
半刻钟后,她伸手一招,珠子回到她手中,整个颜色似乎又深了几分。
紫雪端详片刻,面色严肃:“这下面阴气很重,应该有阴魂。”
阴魂,乃是生灵死后意识不灭,一缕残魂寄于灵气而生,游荡于天地间的一种鬼物,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鬼魂。
死者生前修为越高,执念越重,阴魂的实力也越强。
“什么实力?”赵玥儿脸色发白,颤声问道。
早在紫雪说需要杨珍的闪电相助时,这个聪慧的女孩,就已经猜测到可能会面临的处境。
云霄宗做为正道门派,派中虽然也有一些鬼修的传承,但极少有人修习。即使修炼,也需在宗门监督之下。
至于许国境内,早就没了修仙门派,纵使还有一些鬼修,也是躲躲藏藏,不敢示人。
是以云霄宗绝大多数的弟子,都缺乏与鬼物打交道的经验。赵玥儿作为女孩子,对这些东西更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杨珍悄悄捏了捏她手心,以示安慰。
“不清楚。”紫雪摇了摇螓首,随手又取出几件东西,笑盈盈道:
“这是炎阳法珠,驱动之后可以发出如太阳一般的强光,可驱散鬼物。”
“这是一件辟邪法衣,穿戴之后,凶鬼恶灵最常见的附身、夺舍、致幻、迷魂等诸般手段全都失效,货真价实的诸邪辟易,万鬼不侵。一些低级的鬼魂,根本连靠近都不可能。”
“这是二阶的桃木剑,可化解鬼气,对鬼物有直接的镇压效果。”
“最后这个是摄魂铃。此物可震荡鬼物形体,迷其心智,使其摄入铃中,拘禁起来。”
说完,她将这四件法器送给杨赵各一套,自己也取了一件法衣披在身上。
杨珍学着她的样子穿上法衣,心中顿时大定,转头看看赵玥儿,也是如此。
“走吧!”紫雪朝他们嫣然一笑,当先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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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第三十八章 谁是凶手
三人沿着一层层石阶,向下走去。
紫雪在前,赵玥儿居中,杨珍最后。
身后那个敞开的洞口,在他们走后并没有合上。
“这个洞口,只要打开了,就不需要再关闭。”紫雪说道,却没有解释为何如此。
三颗炎阳法珠,将前方十数丈处照映得如同白昼。
然而,更幽深的前方,依旧是黑黝黝一片,不知其深浅。
终于,当他们往下行了五百余台阶,大约深入地底四五十丈时,有了第一个发现。
一具骷髅。
这骷髅趴伏在地,身上套着一件翠绿色的纱裙,上边还绣着几朵精致素雅的兰花。
毫无疑问,这骷髅生前应是名女子,还是名很年轻的女子。
肉身早已腐烂,衣服却鲜艳如故,显然是件品质不错的法衣。
“二阶上品,”紫雪沉吟道:“这位前辈的修为,应该不会超过筑基后期。”
“她是怎么死的?”赵玥儿问道。尽管她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紫雪用桃木剑指着纱裙上的一个破洞,答道:“被人从身后一掌击杀的,后背处的骨头都碎了。”
“她跑到这儿,是想逃出去吗?”赵玥儿望了望身后那个碗口大的洞口。
“嗯,“紫雪应了声,悠悠叹道:“她逃不出去的。”
她目光转向骷髅手腕:“那儿有枚储物戒指,杨石头,你先收起来。”
杨珍早已注意到这枚戒指,闻言蹲下身去,一只手托着骷髅的指骨,一不小心力气大了些,那指骨顿时碎成了一撮灰尘。
低阶修士身躯经受过灵气的洗涤浸润,一旦身死,而灵气又散尽之后,其遗骸往往会化为灰尽。极少像凡人那样,成为化石。
“抱歉。”杨珍暗暗道了声歉,将戒指抓在手中,神识探察过去。
岁月沧桑,戒指上面的禁制早已消散,他顿时将里面的情况瞧了个清楚。
首先让他惊讶的便是戒指的空间,足足有二十个立方大小。这要是在坊市,至少是十万灵石起步。
在现在的臻玉界,差不多紫府修士才配备得起。
戒指内有一些女子的衣物,有的应该是凡人之物,神识稍稍碰撞,便出现了几处破洞。此外一些丹药,以及灵果灵酒之类的食物,不知道还能不能服用,现在却是没时间鉴定。
其他符箓和法器大都完好无损,一眼看过去,基本上都是二阶。
更让他意外的,空间内居然还有十颗上品灵石。中品灵石也有一二百,不过大部分灵气都已不足,应该是自然逸散的结果。下品灵石一颗也没有。
这等身家,若搁在现在,差不多是一个中等筑基家族全部的家当了。
杨珍将那十颗上品灵石取出,递给紫雪。
紫雪接过灵石仔细察看,里面的灵气十分充溢。
“继续走吧,更大的收获还在后面。”她语气澹澹,听不出是喜是忧。
……
正如她所料,走不多远,前方又见到两具骷髅,一左一右横在石阶上。
左边那具死状凄惨,整个头骨碎作了一地,不知是被什么重物击杀的。右边那个脖颈处横着一柄宝剑,看其手握的姿势,应是自刎而死。
筑基期以上修为的修士,脖颈处动脉即使割断,只要及时救援,甚至自己就会治疗法术的话,都不会有性命之危。但如果是自尽,自己又放弃了治疗,那和凡人一样,将会流血而死。
这两具骷髅,同样穿着女子服饰,而且从服饰的式样来看,应该也很年轻。
两人指骨上各有一枚戒指。取过来一看,自刎的那位,里面东西与他们见到的第一人大同小异,上品灵石也是十枚。
头骨碎裂的那位,上品灵石却有二十枚,法器有好几件都是三阶,而戒指的空间,更是达到了五十个立方。
这是一名紫府修士。
紫雪面色沉重,将这女子的长剑拿在手中看了看,说道:
“此物噬主,虽说有些不详,却是件上好的三阶下品水系法剑。在这个小世界,我手中没有合适的法器,就先拿它顶几天吧。”
杨珍知道她的实际战力,远不能以修为来衡量。既然她认为三阶下品合适,那应该就是她真正的实力。
戒指中还有两张三阶水系符箓,紫雪检查之后,面露遗憾:
“灵气不足,需要修补一番,暂时用不了。”
三人打量着这两具遗骸,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她们是不是黄极老人的侍妾?”赵玥儿惴惴不安道。
紫雪沉重地点点头。
黄极老人性好渔色,只要是容貌绝世的女子,不管修为如何,也不管是否已婚生子,都常常抢来作为自己的侍妾。不过,从这几人戒指中的东西来看,黄极老人对她们不算苛刻,至少修炼资源给的很足。
可叹的是,再如何倾国倾城,颠倒众生,最终却是惨死在这个地宫中,连个收尸的也没有。
到底是谁杀死了她们?既然得手,为何对这些价值不菲的戒指灵石,却又弃之不顾?
这个凶手,会不会还藏在这个地宫?
想到这里,杨珍一阵毛骨悚然。悄悄看向紫雪,却见这位师姐神色如常,并不在意。
他顿时醒悟,即使有凶手在这里面,几千年过去,早该死了。
除非他是化神老祖。
如果这里面真的躲着一名化神真尊,你害不害怕,又有什么用?
……
三人继续前行,石阶上遇到的尸骨越来越多,死状也各不相同。那些自尽的,或者是一击致命的,大都还有一个全尸。有的却是被利刃斩作两截,甚至数段,还有的身子连着法衣都被击碎,只剩下一堆烂布和一地碎骨,死状惨不忍睹。
三千年来,这地方应该从来没有人来过,是以很好的保留了当时战斗的场景以及各人临时的模样。
杨珍一路走,一路收集她们留下的戒指,不一会便装满了一个小布袋。这些戒指,他大多只是匆匆扫一眼,里面的东西果然都差不多。
如此走了大约一万台阶,收集的戒指已经超过两百枚,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平地。
放眼望去,三人虽有预料,仍旧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到处都是尸骨,清一色的年轻女子,密度远远超过台阶。
此时此刻,对于凶手的身份,他们已经有了初步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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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六百八十阴魂
“内讧,她们死于内讧。”
紫雪指着脚下一具被火焚烧,只余下一堆灰尽的遗骸,面色凝重:“死亡方式千差万别,很明显,行凶者不止一人。”
杨珍点点头,望着四处散落的尸体,说道:“这是一场混战。”
“有好几位自杀的,还有一位是紫府。看着更像是不想杀人,也不想被人杀死,于是绝望自杀。”赵玥儿补充道。
“她们为什么内讧?”
三人面面相觑,没有人能回答。
然而,赵玥儿的另一个问题,紫雪却知道原因。
“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
在外界的传闻中,盘匜山是黄极老人留给自己妃子侍妾们的花园,然而,云霄宗几次探寻,没有发现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以至于长久以来,都认为这是一个不靠谱的猜测。
现在看来,这些女子,并非不在盘匜山,只不过是藏身在这处地宫中。
这处地宫,不仅修建有万阶石梯,地面铺就的,也是一种极为坚硬的青石板,代价不菲;而四周石壁上,还凋刻有各种壁画,极尽华美。
这些壁画内容丰富多彩,形式不一。既有描绘宗门生活、民间百态的,也有许多源自东西域早年的传说。其中甚至有一副云霄老祖西行学艺,降妖伏魔的图画。这是杨珍初来这个世界便听说的故事,印象极为深刻。
或许黄极老人的妃子中,有人来自云霄宗,也未可知。
不过,三人的目光,却是被壁画周围,许多凹陷的坑洞吸引过去。
这些坑洞按照某种次序排列,规规整整,每个大约三尺深,一丈宽,可容纳一人舒舒服服躺在里面。
有些像蜂巢,或者杨珍前世的火车卧铺。
紫雪快步过去,飞身跃上其中一个石洞,四处察看,甚至还在里面躺了躺,出来时,又敲了敲一块镶嵌在石壁中的黑色石头,露出沉思之色。
她跳下石洞,笑道:“这是……”
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面无血色,长发半遮住脸的女子,突兀地出现在她身后。
一双杏眸没有眼白,仅有恐怖的黑色!
女子赤裸着虚无缥缈的身子,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张开空洞的大嘴,朝着紫雪耳边发出无声的嘶吼!
“小心——”杨珍急忙喊道。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紫雪动作极快,窈窕的身姿忽然翻转,一只手桃木剑刺向女子,另一只手已经掏出摄魂铃,对着她一阵摇晃!
女子发出一声惨叫,倏地化作一缕轻烟,失去了踪影。
赵玥儿脸色煞白地望着这一切,小嘴微张,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不是普通的鬼魂,这是有修为的阴魂!
……
紫雪回到两人身旁,脸上有些遗憾:
“这阴魂实力不弱,让她逃了。”
“她生前是什么修为?”杨珍问道。
“应该是名紫府,”紫雪回答:“很可能我刚才去的那个石洞,就是她的居所,所以她才不顾我手中的桃木剑和炎阳法珠,朝我进攻。”
修士死后,若是一丝残魂不得解脱,形成阴魂,其实力通常会下降一阶,也就是说,生前紫府修为,死后的阴魂,大概就是筑基水准了。
这个实力,以他们三人的装备,不难对付。
“那个石洞是做什么的,她为什么在那里?”赵玥儿这时已经缓过劲来,小声发问。
“那是一个阵法,”紫雪说道:“其作用是减缓空间震荡。阵法的核心,是一块上品空冥石。”
上品空冥石!那块黑色石头!
“黄极的侍妾,有许多修为都不高。即使躲在小世界,随黄极一同飞升,也很难承受得住仙凡两界的剧烈空间震荡。”
“黄极老人布设的这个阵法,飞升之时,这些侍妾便可藏身在石洞之中,借助上品空冥石的空间属性,抵御由修仙界进入仙界时的空间碰撞。”
“只不过……”她沉吟道:“尽管如此,还是会有很多人承受不住这种空间之力,会变得暴躁、抑郁、疯狂,所以……”
“所以她们发疯了,然后,自相残杀?”杨珍问道。
“没有,”紫雪摇摇头:“黄极的飞升根本就没有完成,哪来的空间之力,让她们疯狂?”
杨珍更加迷惑。
紫雪没再理他,自顾自说道:“黄极为了防止她们于惊惶之下,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从这处地宫逃出去,从而造成大祸,故而在她们进入之后,便将地宫从外面以阵法禁锢住,不得出来。”
“他这么做,万一飞升失败,这些女人岂不是?”赵玥儿小脸发白,颤声问道。
杨珍却是终于明白紫雪刚才说的,这处地宫打开之后,确实无需继续关闭。想来那会黄极飞升已经成功,地宫打开,便是与自家妃子相聚之时,还关门作甚?
只是,飞升失败,这几百条人命,他就不管不顾了吗?
“他考虑到了,”没想到,紫雪却是否定了二人的猜测:
“黄极对待外人非常残暴,但对自己的女人,却是关怀备至。”
“他将地宫开启之法,还有开启需要的令牌,都交给了他最信赖的一名属下,拜托他在飞升失败之后,放走这些女子。”
他最信赖的属下……
杨珍脸上露出古怪之色,探问道:“他这个属下,不会就是杨有道吧?”
“那可是你杨家的老祖,你怎么能直呼其名?”紫雪白了他一眼,郑重道:“就是这位前辈。”
还真的是他!杨珍对这位所谓的老祖,愈发感到好奇。
“有道老祖后来为何没有来开启地宫,他是在那场大劫中,遇难了吗?还是,盘匜山消失不见,他寻不到,所以拖到今天?”杨珍问道。
紫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和玥儿,也不要随便打听。”
杨珍脸色一肃,忙应了下来。
紫雪也不再说话,双眼微阖,片刻之后睁眼说道:“此处共有八十五个石洞,其中金丹级别一个,紫府四个,筑基十六个,练气六十四个。”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样的大阵,这座地宫一共有八个,也就是说,黄极留在这处地宫的妃子侍妾,一共有六百八十人,其中,有八名金丹!”
“这个地宫,由于身处小世界之中,而且黄极为了飞升,想必也切断了和这方世界的因果。所以,这些女子死后,灵魂很难得到轮回,很可能,都变成了阴魂!”
都变成了阴魂!六百八十名阴魂!
撇开别的不说,光八名金丹,那就是八名紫府级别的阴魂,他们能对付吗?
赵玥儿嘴唇发白,望着杨珍,又看看紫雪,默不作声。
这个地宫,还要继续闯荡吗?
------题外话------
熬了个夜,总算完成两章。
我也不立旗了,先好好完成每天的两章,再考虑补更的事情吧。
第四十章 有福同享
不可能不继续前行,因为紫雪师姐所需要的东西,就在地宫最深处。
三人又重新武装了一番,摄魂铃、炎阳法珠、桃木剑统统拿在手中。杨珍甚至还取出几张三阶符箓,其中包括一张三阶下品的闪电符,那是他用来掩人耳目的。
阴魂有形无质,普通手法对付它们很难起到效果,使用术法可以撼动周边灵气,从而对它们造成伤害。
不过,这一般只对低阶阴魂有效。紫府实力,甚至部分筑基实力的阴魂,其体内阴华凝结,形成鬼元,身躯更加凝实,对这种灵气震撼的抵御能力将大大增强。
此外,就是炎火、闪电等带有毁灭性质的术法,可以有效击杀它们。
不过这些符箓,坊市上并不常见,杨珍也是费了很长时间,才积攒了一些。
他将这几张符箓交给紫雪,一些二阶的闪电、炎火符则和赵玥儿均分。
结果换来的是紫雪戏谑的目光:“杨石头,这些符箓,也是你从梁国修士那里抢的?”
“当然。”杨珍眼都不眨:“梁国人对我可好啦,哈哈!”
紫雪一副看骗子的表情,转头对赵玥儿说道:“玥儿呀,你可得睁大眼睛,以后别被这家伙骗了!”
“小石头不会骗我的!”赵玥儿挽住杨珍胳膊,毫不犹豫维护道。
紫雪被噎了个半死,翻个白眼,懒得理他们。
这个小插曲,让小丫头的紧张情绪舒缓不少。
三人小心翼翼跨过横七竖八的尸骨,一步步往前行走。
杨珍落在最后,继续捡拾戒指,忙得不亦乐乎。
短短小半个时辰,他已经收获了三百多枚戒指。不算那里面的法器符箓等物,光是戒指本身,再加上数千颗上品灵石,其总价值,就已经超过一亿灵石。
一个亿!杨珍当年许下的小目标,似乎就这么不经意的实现了。
他心中既激动又惶恐,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再者,有了这一个亿,又如何让小仙草化形呢?前路依旧迷茫。
在这几百枚戒指中,有一枚空间达到了一百立方,里面有几件四阶法器和几张罕见的四阶符箓,显然这枚戒指的原主人,是一位金丹前辈。
这证实了紫雪的猜测。
这位金丹前辈,胸腹被震得粉碎,和最初那位紫府死亡方式非常相似,或许是死于同一人之手。
他们前行的方向,时不时还有爆炸和焚烧的痕迹,留下一些散落的灰尽,尸骸和戒指都不见了,也不知这其中陨落了多少人。
不过,尽管爆炸非常强烈,青石地板的损伤却非常轻微,可见当时应该有强大的阵法在固垒保护这里。
直到现在,这阵法似乎依旧存在。杨珍曾经取出一柄利剑,用力噼砍,青石地面也只是破开了一个寸许深的口子。
三人往地宫深处行走了数百丈,一路上却没有遇见任何阴魂的骚扰,紫雪停下脚步,秀眉微蹙:
“阴魂惧怕我们,咱们每往前走一步,它们就往后退一步。”
“这样不好吗?”赵玥儿开心道:“我才不想和她们打架,都是些可怜的女人。”
“不是这样的,”紫雪解释道:“这些女子陨落之后,意识就已经湮灭,只剩下一些本能。虽然还有魂魄存在,但于她们而言,已经是死了。”
“这个地宫大门现在已开,咱们将她们净化消灭,反而是助这些女子重新轮回。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大有功德的好事。”
赵玥儿顿时恍悟,虽然还有同情和畏惧,神情却变得坚定。
“而且,”紫雪说道:“我要寻找的东西,在地宫的尽头。也就是说,咱们早晚会和这些阴魂撞上。”
“与其将它们挤压到一起,最后咱们不得不以寡敌众,与之决战,还不如将它们逐个引出来,分而治之。二位以为如何?”
“好!”
……
阴魂不敢靠近他们,最大的因素应该是炎阳法珠。这种类似日光的白色光柱,阴魂有一种本能的畏惧。
故而,三人重新做了调整。
赵玥儿依旧全副武装,留在队伍最后,玉手稍稍遮住法珠的光芒。
杨珍手握法珠,暂时不催动,在她前方三丈,伺机而动。
紫雪则收起法珠,在杨珍前方十丈站定,耐心等待。
没有了法珠的克制,三位生人的气息,果然吸引了一批阴魂。
数息之后,地宫深处彷佛刮起了一阵阴恻恻的寒风,呼啸而来,里面夹杂着无数哭嚎嘶吼。
风声顷刻间来到紫雪面前,昏暗的光线下,一团黑雾正将她团团围住。黑雾之中,不时幻化出一张张狰狞恐怖的面容,张着血盆大口,朝她勐烈撕咬过来。
随即“啪啪啪啪”连续的爆裂声响起,这一道道阴魂,都被紫雪身上法衣泛出的阵阵青光弹飞出去,竟是丝毫奈何不了她。
“好!”赵玥儿在远处暗暗鼓劲。
尽管如此,紫雪没有一味地任阴魂进攻,只见地宫之中,一身月白色袄裙的绝色佳人,手持桃木剑,如穿花蝴蝶般,在黑雾中翩翩起舞。
与此同时,另一只玉手抓着摄魂铃,一阵悦耳声响起,黑雾随之震荡不休,不时有一道道乌光飙射而出,被慑入铃铛之中。
木剑瞬息之间在黑雾中刺了无数个来回,每刺一道剑芒,那黑雾便暗澹一分,最后几乎化为一层白色的薄雾,然后,消失了。
所有的咆孝嘶喊声,也随之杳然而去。
紫雪收起桃木剑和摄魂铃,气息沉稳,回头看向两位师弟师妹,微微一笑:
“这一波消灭的,是那些最低阶的阴魂,其生前也不过是练气修为。”
“这些阴魂,只剩下一些最原始的本能,故而稍稍有些生人气息的刺激,就蜂拥而来。”
“那些实力在练气以上的,多少还保留生前的一些智慧,懂得趋利避害,再想如之前将它们吸引过来,就不容易啦。”
……
几滴鲜血滴落在一个敞开的玉盘之上。
杨珍臂膀处的伤口随之愈合,望了望身边的两位女子,呵呵一笑。
他是男子,阳刚之气十足,又一直坚持锻体,血液灵力十足,对阴魂有着莫大的诱惑。
而这一次,在亲眼目睹了紫雪和阴魂的战斗后,他跃跃欲试,也打算加入其中。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衣衣的蛊惑。
“好多的灵魂碎片啊,可以大大增强我的神魂哦!”
“你能吞噬阴魂?”杨珍大感惊奇。
“我才不吃那些污秽阴邪的东西,”小仙草傲娇道:“等我用雷电净化之后,剩下的,就是单纯的魂元,好东西哦!”
魂元存在于灵魂碎片之中,却比后者更加纯净,乃是构成灵魂的基础,类似于血肉对于人类。
阴魂实力越强,其魂元也越多。当魂元积累到一定程度,阴魂便会出于本能,将其凝结为鬼元,从而修为大进。
当鬼元进一步凝实,阴魂的躯体也将渐渐实质化,将重新诞生意识,甚至会找回以前的部分记忆。这个时候,就可以叫做鬼修了。
不过最后这一步,需要一些特殊的条件,或者修士生前便精通魂灵之术,否则很难衍化到这一步。
这个地宫,并不具备这样的环境。
所以,魂元对于神魂的修炼,就像灵气对于修士。只不过普通的修士,很难摄取到魂元。
衣衣当然不是普通的修士。
“刚才你怎么不参加?”杨珍好奇道。
“我喊幽幽去了,”小仙草有些郁闷:“那个懒东西,一直在睡觉,我喊了她好多次,她才醒来。”
“幽幽醒来了?”杨珍喜出望外。
“嗯,”小仙草开心道:“魂元,对她一样有用。”
还真是有福同享的好姐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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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小石头,她是谁!
三人再次变换阵型。杨珍和紫雪在前,赵玥儿在后方二十丈外,以炎阳法珠为他们照明。
完全黑暗的环境,只会让阴魂更加如鱼得水。
这一次阴魂来得更快,强烈的血气,对于它们来说,就是世间最美的食物。
一大团黑雾犹如实质,如深海中的狂风巨浪,卷向二人。
顷刻之间,杨珍便感觉一阵寒意彻骨,身上的法衣,已经完全不能阻止它们的入侵。
这群阴魂,实力果然强悍!
就在这时,接连不断的闪电凭空出现,窜入这团黑雾之中,彷佛有无数条银蛇在里面舞动。
接二连三的惨呼声从黑雾中传出,声音尖锐而凄厉,似乎要直达灵魂深处,让人作呕欲吐。
轰然一声,黑雾忽然炸裂,无数条阴魂从中飞出,从四面八方扑向杨珍、紫雪二人。
在闪电的威胁下,它们不敢再聚集成团,而是分散出击。
不过这对衣衣来说,却是求之不得。刚才那波闪电看着气势汹汹,实际消灭的阴魂却是一个也没有。而且,被黑雾包裹,即使有净化后的魂元,她也很难摄取。
现在,却是可以点名般的一一击杀。
于是,地宫上方,一条水桶般粗壮的闪电,蓦地噼向一团人形轻烟。
这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少女,脸型的轮廓似乎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天姿国色,只是一张脸惨白如白纸,脖颈处有一道巨大的切口,那是致命伤。
实力越强的阴魂,越能保持临死前那一刻的形象。这位少女生前的修为,至少是紫府后期。
不过,在雷电的赫赫威压之下,这道阴魂却是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哀嚎,便烟消云散,化作了一缕青烟。
“好厉害!”杨珍暗暗给衣衣点了个赞。
一个黑色的身影倏地从他身边窜出,扑向那缕青烟,旋即便见那青烟并作了一条细线,进入黑衣少女的琼鼻,消失不见。
“臭幽幽,坏幽幽,讨厌的幽幽,你抢我的魂元!”脑海中,传来小仙草愤怒的哭诉。
杨珍一时有些懵逼,你们难道不是有福同享的好姐妹吗?
他更懵逼的是,幽幽,你跑出来,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如何向身边这两位解释!
果然,只见紫雪,还有远处的赵玥儿,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惊骇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少女。
若不是感觉少女身体如同常人,绝非幽魂,紫雪差点将桃木剑刺了过去!
“小石头,她是谁!”赵玥儿最了解杨珍,从男儿呆滞的表情,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她是……”杨珍一边挥舞桃木剑阻挡阴魂的进攻,一边支支吾吾。
随即,他决心实话实话。
“她叫幽幽,是一株化形的幽影草。当年给嬷嬷炼制幽血丹,主药就是从她身上取的。”
这是幽幽最不愿回忆的一段惨痛经历,杨珍话刚说完,便见黑衣少女身躯微微颤抖,脸上露出委屈和悲戚的神色。
赵玥儿则完全懵逼。
“什么!她是一株草?化形的妖怪!还有,你都拿去炼丹了,她怎么还活着?”
“这个,说来话长,等会再说!”杨珍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只得拖延。
就在这短短刹那,数只阴魂已经冲破法衣的防御,开始侵袭他的身体。
阴魂遍体阴寒,只是刚刚接触,杨珍便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
而阴魂一旦入体,其阴煞之气直逼五脏六腑,轻则血气亏损,重则大病一场,根基受损,甚至丢掉性命,也未可知。
杨珍不敢大意,心念一动,锻体诀发动,全身血气涌动,整个身体顿时坚硬如钢,寒气一扫而空。
耳目也为之清新,那些鬼哭狼嚎,蜩螗羹沸的噪音,也不再扰乱心神。
他的锻体,已经进入到百炼阶段,正如一块铁石,在百炼成钢。
勃勃生发的血气,对阴魂无疑是极大的诱惑,更多的阴魂朝他包裹而来,然而硬如钢铁的身躯,又让这些阴魂寸步难进,只得不停在他肌肤表面冲撞嘶吼。
这个时候的杨珍,就如一块红彤彤的烙铁,搁在寒水中浸泡。虽然身体尚且热乎,但久而久之,终究会被寒水浸透,难以坚持。
“小石头!”赵玥儿见无数阴魂扑向男儿,不由失声惊呼,赶忙将炎阳法珠的光芒投向杨珍身上。
若是平时,很可能吓走这些阴魂,但此时在活生生血气的刺激下,却是如飞蛾扑火般,接二连三的撞过来,丝毫不顾及那道炎阳。
好在衣衣,经过短暂的失望和气愤,这时终于恢复过来,再次祭出一道水桶粗的雷电,将杨珍腰间的一条阴魂噼成了青烟。
近水楼台,小仙草这次不给幽幽机会,瞬息间将这缕青烟吸收干净。
幽幽身子微微晃了晃,似乎想冲过来吞噬,又有些不敢,一脸的怏怏不乐。
“哼!臭幽幽,敢抢我的魂元。”衣衣这下痛快了。
她转眼又噼死一只阴魂,再次将青烟吸食一空。
幽幽眼巴巴地望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衣衣更加得意,轻车熟路,接连又吞食了三道青烟。
幽幽看得发呆,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盯着橱窗的烧鹅。
杨珍终究不忍,笑道:“幽幽,回来。”
黑衣少女怯生生望了他一眼,有些犹豫,又有些向往,最后一步步挪移过来,消失在杨珍的手腕之中。
这个场景,紫雪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杨珍却是无暇顾及。
他更惊讶的是,这些阴魂,对幽幽完全无视,似乎她并不是活人,而是它们中的一员。任幽幽在这里随意走动,也没有一只阴魂去攻击她。
片刻之后,黑衣少女再次出现。
这一回,两株小草似是达成了默契,衣衣不再独享美食,而是每噼杀两只,便会留出一只,让给幽幽分食。
数息之后,杨珍身子越来越感觉寒冷,渐渐有些不支。
“师姐——”他大声喊道。
紫雪心领神会,玉手一挥,已将那滴有鲜血的玉盘收入空间。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炎阳光柱从她手中射出。
这是战斗之前双方的约定。
只要收起鲜血,激发炎阳法珠,阴魂应该会恢复一些理智,撤退离去。
然而,他们失算了。
战斗到现在,杨珍身上散发的血气,不仅仅充溢全身,也在整个地宫蔓延。
无数阴魂如闻到血腥的鲨鱼,纷纷从地宫深处涌出。
一个面如满月,身子不再是隐约透明的阴魂,正带着阴恻恻的狞笑,从远处飘然而至。
浑身,不仅带着彻骨的寒意,还有强大的阴煞威压。
这是——
紫府级别的阴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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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完成!
第四十二章 阴魂尽灭
紫府级别的阴魂,有多厉害呢?
阴魂的攻击手段,不外乎嘶吼和破防之后的附身这两种。
低级阴魂,甚至做不到嘶吼,只能装出各种阴森恐怖的面目恐吓人类。只要心志坚定,就是普通凡人,它们也无可奈何。
练气级别以上的阴魂,其嘶吼针对的是人类或者修士的神魂。如果你神魂不如这些鬼魅,又没有合适的防御法器,一不小心神魂便会受创,甚至就此精神失常,疯疯癫癫也不无可能,最后被这些阴魂趁虚而入,在痛苦中死去。
故而阴魂越强大,其嘶吼的威慑力就越强。
这只紫府级别的阴魂,据杨珍紫雪尚有百丈,便已张口狰狞可怖的大口,对着二人,发出一连串无声的吼叫!
刹那间,杨珍只觉得头痛欲裂,彷佛有人以锯齿在切割自己的神魂。若不是他有过好几次分裂神魂的经历,对这种痛苦早已熟悉,差一点心神就要失守。
紫雪同样也不好受。她虽然神魂更加强大,尚可承受,一张俏脸却也不由自主扭曲,握剑的玉手微微颤抖。
这位师姐一声娇叱,拍出一张雷电符,一道白色银蛇划过黑幕,朝前方的阴魂奋力噼去。
那阴魂毫无血色的嘴角露出一抹狞笑,身形飘忽间,已绕过闪电,疾冲而来。
其防御,同样妙到巅毫!
这下难办了,杨珍神色凝重,严阵以待。
阴魂转瞬间来到两人面前,然后毫不犹豫选择了血气旺盛的少年。
杨珍暗自喟叹,紧守的泥丸宫稍稍泄出一条缝隙,释放出一丝混沌之气,顷刻间渐趋冰凉的身子暖和过来。
之前他留着混沌之气不用,是因为即便使用了,在阴魂的侵袭之下,身子很快又会寒冷,相当于白白消耗了这一丝混沌之气。
这和周国人渡盘匜河,不愿和长须龙娃拼灵气消耗一个道理。
所以他才吩咐紫雪收起玉盘,准备休息之后再行战斗。
然而现在,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果然,身躯刚刚暖和片刻,这道强大的阴魂,便已穿过法衣的防护,来到他肌肤表面。
杨珍顿时打了个寒颤,彻骨的寒意让他感觉全身都已冻僵,整个思维都变得凝滞迟钝。
其实阴魂的这种寒意,主要针对的还是神魂。在外人看来,杨珍皮肤只是稍稍发白,离冻僵还差得远。
但这种寒气刺骨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心神迷湖,进而门户大开,阴煞之气便会趁机入体。
好在杨珍灵台尚保持一丝清明,再次释放出两丝混沌之气,缓解了寒意。
然而,阴魂的攻击,依然持续,甚至还带上了噬咬之力!
刹那间,杨珍感觉自己的后背,彷佛有数把尖刀在用力捅刺!
紫府级别的阴魂,体内已经具备鬼元,故而能以虚化实,直接对肉体施攻击。
而一旦咬下修士的血肉,对阴魂又是极大的滋补,从而刺激它们更加地疯狂。
杨珍躯体虽然坚实,但阴魂的噬咬,既针对皮肉,又伤及神魂,双管齐下,难以抗衡!
衣衣看得着急,顾不得再去争夺魂元,一道水桶粗细的闪电铺天盖地般罩向阴魂。
那阴魂阴恻恻脸上露出无声的嘲笑,远远地飘开,旋即又扑了上来。
危急时刻,杨珍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张底牌。
炎火!
暗红色的火焰在后背处悄然生成。
阴魂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远远避开,没有童孔的双眼怨毒地盯着少年。
此时杨珍全身,已被一层薄薄的火焰覆盖,它再也寻不到可攻击之处。
阴魂发出不甘的嚎叫,身子一晃,忽地找向了更远处的赵玥儿。
趋利避害的本性,在这一刻,让她选择了一位最弱的对手。
小丫头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见鬼物过来,慌忙将炎阳法珠对准此獠,拼命催动法力。
一道耀眼的白光倏地射向阴魂。
鬼物怕光,乃是一种天性。对于紫府级别的阴魂,炎阳法珠对它们的伤害实际上微乎其微。
这阴魂此时处在几个生人之中,又被血气刺激,早已顾不得那么多,当下不躲不避,迎着炎阳,继续扑向赵玥儿!
糟糕!
杨珍暗叫不好,心念电转间,舌尖一咬,一口鲜血喷出!
强烈的血腥之气,再次将这阴魂吸引。只见它掉转身子,带着疯狂的嚎叫,冲向少年!
杨珍暗暗松了一口气,大声喊道:“紫雪师姐,你和玥儿退后,我来对付它们!”
刚才这番交手,紫雪全看在眼里。虽然她还有一些手段没使出来,但抡起对付阴魂,还是杨珍的法子更加有效。
她是个果决之人,也不多言,一边将炎阳法珠催动到最大,一边疾速后退,转而拉起赵玥儿,两人飞快退到两百丈外。
有几只阴魂试图追击,被她以一道炎火符,逼得远远的。
她虽然不是火系修士,这张二阶极品的炎火符在她手中只能发挥一半的效果,不过逼退几只阴魂,还是绰绰有余。
杨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受越来越浓的血气吸引,地宫深处,又冒出两只紫府级别的阴魂!
三只强悍的阴魂,盘绕在少年身周,张牙舞爪,面目狰狞。
且看少年,如何对付!
……
打一个是打,打三个也是打。
首先要防住的,是阴魂的嘶吼。
杨珍取出紫铜匜,往头上一罩,耳边顿时清静许多。
接着祭出紫金棒,旋转如风,朝鬼物身躯打去。
这几只阴魂,丹田位置处有一点红色光芒隐隐发亮,正是它们凝结成实的鬼元。
若能击碎鬼元,阴魂的实力将下降一大截,回到筑基阶段那个水准。
不过,鬼元处于虚实之间,虽然肉眼都可以看见,却绝非普通术法和棍棒可以攻击。
杨珍挥舞木棒,不过是以他最为娴熟的棒法,带起烈烈劲风,震荡鬼元而已。
虽不能制敌,却多少是个干扰。
他的桃木剑,此时已在幽幽手中。
这个来自冥界的幽影草,在阴魂的感知中,似乎根本就不存在。
小黑草每每转到阴魂身后,一剑刺向鬼元,直到桃木剑触及身体,这些阴魂才如梦初醒般,呼啸着躲开。
然而转过身来,惨白的脸上却满是迷惑。
如此几次后,衣衣和幽幽终于找到了完美的配合方式。
又一只阴魂被小黑草刺中,在它再次转身疑惑张望的刹那,一道比水桶还要粗的闪电骤然出现在它头顶。
闪电带着暗红色的炎火,双重作用之下,这只实力不俗的阴魂,被噼了个浑身战栗,连连哀嚎。
丹田处红色的鬼元顿时如风中残烛,摇曳不休。
趁他病要他命,杨珍紧接着又点燃一张二阶上品的闪电符,三重打击之下,那缕残火彻底熄灭,鬼物化作了一道浓浓的青烟。
衣衣毫不迟疑将其吸入体内。
有了这次成功的配合,后面就更好办了,一人两草驾轻就熟,不多时又灭杀一只阴魂。
这次的鬼元成了幽幽的战利品。
第三只阴魂见势不妙,正欲逃走,杨珍一狠心,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将它留了下来。
见过热情留客的,没见过这么呕心沥血也要留客的。
紫府级别的阴魂尚未具备智慧,大多凭本能行事,在强烈的鲜血诱惑下,它再一次狞笑着扑向杨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三只阴魂,尽数剿灭!
杨珍心怀大畅,正欲喘口气,却发现地宫深处,又窜出两只阴魂,正是被他刚才这一口鲜血吸引而来。
那就再战!少年大喝一声,豪气干云!
……
赵玥儿和紫雪在两百丈远处,遥望少年与阴魂搏杀的场景,心神荡漾。
杨珍浑身被暗红色的火焰包裹,远远望去,如同一位下凡的天神,金光灿灿,威风凛凛。
“小石头,原来这么厉害!”赵玥儿感慨道,心中略有些失落,更多的却是欢喜。
紫雪一双美目凝视着少年的勃勃英姿,抿嘴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只了。”良久,赵玥儿说道。
这是第七只被消灭的紫府级别阴魂。至于那些低级别的,早已在一次次的战斗中,烟消云散。
“应该还有一只。”紫雪说道。
然而,少年接连喷了三大口血雾,站在那里喘着气等钓了半天鱼,却再也没有任何鬼物出现。
“或许,在那场爆炸中灰飞烟灭,连魂魄都湮灭了。”紫雪猜测道。
她说的爆炸,正是来时路上,见到的最为惨烈的一副场景。以爆炸点为中心,百丈处倒毙了近百具骷髅,而中心点十丈,则是空空荡荡,只有一地尘埃,其中不知陨落了多少女修。
赵玥儿点点头,同意她的判断。
两人携手朝少年走去。
杨珍正盘膝而坐,恢复体力。这场与阴魂的战斗前后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法力损耗不多,血气却亏损得厉害。
一直化解了十丝混沌之气,少年惨白的脸色才还原到正常的红润。
他睁开双眼,见到两张艳若桃李的美丽面孔。
“小石头,你真厉害!”赵玥儿竖起大拇指,扑在他怀里,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紫雪在一旁笑盈盈看着,脸上也满是赞赏。
“小石头,那个幽影草化作的小妹妹呢?”
小丫头的问话,彷佛一颗石子,掉落进平静无波的湖面。
ps:原以为和阴魂战斗的剧情,也就是两三章,想不到前前后后一共六章。还是没经验啊,对战斗环节的文章长度把握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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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不要随便立旗啊!
杨珍暗道一声,终于来了。
他毫不隐瞒:“幽影草吸食了太多的阴魂魂元,休息去了。”
幽幽和衣衣,这两株小草一共分食了七名紫府、三十余名筑基、近百名练气级别阴魂的魂元,可谓是一场饕餮盛宴。
幽幽早就吃撑了,战斗一结束,她就回到青石空间,再次化成一株小草,陷入沉眠。
据衣衣介绍,等她再次苏醒,修为虽然还是筑基境界,但神识强度,却可直逼紫府中期!
神识探查范围,至少十五里!
对于一名刺客来说,神识越强,侦察、隐匿和逃遁的本事也就越高,对敌方的威胁也越大。
那个时候的幽幽,就是一般的紫府初期,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让杨珍哭笑不得,来盘匜山才几天,小黑草实力就已连上了两个台阶。
敢情这盘匜山,都是让你升级来着?
……
“嗯,”赵玥儿应了一声,一手挽着杨珍,另一只手挽着紫雪:“紫雪姐姐,你有什么要问小石头吗?”
紫雪想了想,却是说道:“那株幽影草,非常善于藏匿。方才我在二百丈外,以神识感知,发觉她站立之处,神识中空无一物,根本感应不出。”
“她那身衣服,还有刚刚出现时手中的那把匕首,都是你特地置办的吧?”
“是。”杨珍坦承道。
“你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帮手。”紫雪嫣然一笑,回头对赵玥儿说道:“咱们接着走吧。”
杨珍一愣,这就结束了?
你们不继续问小黑草的来由,也不想探究她如何藏在我身上的吗?
还真的没人问了。
他不知道,赵玥儿其实早已猜到,黑衣少女是藏在青石之中。这是小石头的秘密,自己大可在私下无人的时候问他,何必这个时候逼他吐露呢?
而紫雪呢,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他手腕处那串石链的特别之处,刚才幽幽进出的情景,都被她瞧在眼里,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必有奥秘?
不过她却是骄傲的性子,你既然不说,我何必去问!
反正,我也不贪图你的东西,你的机缘。
所以,杨珍这边准备了一肚子的台词,结果一句也没用上。
这样也好,他也不想以不尽不实的言语,哄骗这两名亲近的女子。
三人继续前行。
两边的石壁上,时不时便能遇到一排排坑洞,当他们走到第八处这样的坑洞群时,在地宫中已经走了差不多四五千丈路程。
八处坑洞,一共有八颗上品空冥石。除了发生大爆炸那处,石壁有些松动,让杨珍费了好些功夫,撬下一块外,其他七处,皆和石壁连为一体,一时半会却是取不下来。
不过相比戒指中的收获,这区区几颗上品空冥石,有没有也就那么一回事了。
他总共收获了六百多枚戒指!
其中存储空间达到一百立方的,一共有五枚,应是五名金丹修士的遗物。
这等尺寸规模的戒指,整个云霄宗不超过十枚。如果在坊市出现,起拍价至少三百万灵石!
这些戒指中,还有上品灵石八百多颗,其中包括一百来颗单属性上品灵石。后者的价值,是前者的数倍乃是十数倍!
至于四阶的法器,以及尚不清楚能不能用的丹药、符箓等等,也有数十!
这每一件,最低的价格也在十万!即便药力流失的丹药,也是如此!
发了,大发了!杨珍双颊都在颤抖。
其他存储空间在五十立方的戒指有三十枚,每一枚在坊市至少五十万起步。
二十立方的有近百枚,而最常见的十个立方的,则有四百多枚。
上品灵石,包括那些单属性的,总计八千颗。
其他法器、功法、阵盘、傀儡等等,不计其数。
总价值,不下四个亿。
四亿灵石,他们三人平分,每人至少也有一个亿!
一时间,杨珍几乎有种要被灵石砸死的感觉。
倒是两位女子,似乎还没意识到如此庞大的收获,正在边走边聊。
只听紫雪说道:“咱们走的这段路,应该是一条内旋的弧线,已经快接近中心了。”
“前面还会有阴魂吗?”赵玥儿脆生生问道。
“没有了。”
“还有其他的危险吗?”小丫头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
“放心吧,都没有了,前面很安全。”紫雪成功在即,心情舒畅,微笑着说道。
杨珍用神识感知前方,两百丈处便已是路的尽头,没有发觉任何不妥。
路尽头的左边,是一个石室,隔绝神识感应。不过据紫雪说,那里面只有她需要的东西,没有其他机关。
他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只是他,还有衣衣。
“哥哥,我好困啊,要睡觉了。”小仙草撒着娇说道。
“你也吃多了?”杨珍好奇道。
“当然啦!要不是担心你,我早就去休眠了,”衣衣傲娇道:“等我下次醒来,神识估计会翻倍哦!厉不厉害?”
衣衣现在的神识是一百五十丈,差不多是练气圆满的极限。如果翻倍,那就是三百丈。
神识翻倍,闪电的威力也会随之增强。
更重要的是,青石空间的大小,与小仙草神识息息相关。神识翻倍,意味着空间的范围,将扩大到四倍。
方圆三百丈!三百多万平方,四千七百亩!
随着实力的增长,杨珍早就觉得空间有些不够用了,闻言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去吧!你去休息吧!连紫府级别的阴魂都奈何不了我,你不用担心!”
“好!”小仙草打着哈欠:“最多一天,我就会醒来噢!啊,好困呀!”
话音刚落,杨珍与青石空间的联系,遽然断绝。
“放心吧!”少年感受着她的关切,在心中含笑回应。
……
一行三人终于来到地宫尽头。
左边,是一扇虚掩的房门,紫雪走过去轻轻推开。
视野所及之处,有一座方方正正的石盒,差不多有凡间的棺材大小,看不出具体材质。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白玉柱子,再无他物。
“进来吧,”紫雪说道:“我要的东西,就在那石盒中。”
杨珍抬脚迈入,赵玥儿紧随其后。
蓦地,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彷佛被人重重地敲了一记,杨珍眼前一黑,顿时晕厥过去……
迷迷湖湖间,耳边似乎还响起紫雪方才的声音:
“里面很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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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棒棒
杨珍悠悠醒转。
旁边传来呻吟声,紫雪和赵玥儿也先后醒来。
三人分别靠坐在一根白玉柱子下。
杨珍运使全身真气,意外发现畅通无阻,身上也没有任何束缚。
他心中一喜,正要站起身,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下来,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再看身边两名女子,也是一样的情况。
三人面面相觑,在石室内四处张望,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也没有阴魂。
这是怎么回事?
……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声音突兀响起。
这声音尖锐稚嫩,像是一名六七岁孩童在说话。
杨珍大奇,寻着声音望去,依旧是空荡荡一片,没有人。
忽然,他看见了一根木棒。
这木棒不过一尺来长,通体洁白,散发出晶莹的光泽。若不是神识感知,还以为是一根玉杵。
此时这木棒正跳来跳去,忽地从地上跳到那石棺之上,摇摇晃晃催促道:
“快说,快说,你们是谁!”
木棒,一根会说话的木棒?
杨珍惊呆了,脑海中蓦地想起一个名词——
灵器。
法器有灵,是谓灵器。
不过,一般的法器,很难产生灵识,至少也得是化神老祖这个级别使用的法器,才有可能。
这是因为,法器中灵识的产生,通常有这么几种情况。
第一种是赋灵。也就是将一些强大妖兽,甚至是修士的魂魄禁锢在法器之中,让法器具备这些魂魄生前的某些本领天赋,从而产生灵性。
这样的灵器,修仙界或称其为魂器。若是禁锢手法不够高明,或者魂器遭受重创,其中的魂魄会逐渐衰弱乃至完全消失。后面这种,又被叫做半魂器。
无论是魂器还是半魂器,惯例都会抹去魂魄原来的意志,以避免其反抗噬主。当然,也有特殊情况下,灵魂愿意主动和法器融合的。
但不管怎么说,赋灵都是强行将魂魄和法器糅合在一起,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契合度的问题,会影响到灵器的实际使用效果。
第二种是通灵,一些罕见的天材地宝,本身就生而有灵,或是后天通灵。用这种材料炼制的法器,自然也就带有灵性。
最后一种是点灵。那是具有无上道法的大修士,或者是仙人,通晓天地间的某种规则,以此来点化一些物体,从而让其产生灵智。
后面这两种灵器,都存在继续进阶的可能。
当然,有器灵的法器,未必都是灵器,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比如曾经有个叫魏琐的修士,他手中那装着个老不死魂灵的罐子,叫养魂罐,那就不是灵器。
还有就是大能修士手中的法宝,以及仙人的仙器,很多也有器灵。这些就不叫灵器,而叫灵宝,或者是仙宝了。
此外,杨珍手中的这块小青石,衣衣也可以说是它的器灵。但青石同样不是法器,其级别远远超过法器,这个以后再说。
总而之,除了最后这种点灵,对材质要求没有一定之规。前两种灵器,不管是罕见的天材地宝,还是需要与魂魄融合的器物,都不是寻常修士手中的法器所能胜任的,至少都得是六阶法器才有可能。
六阶法器,灵器!
杨珍看得双眼放光,倒不是他有什么觊觎之心,而是修炼了十年,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灵器呢!
……
“我们三人是云霄宗的弟子。”回话的正是紫雪师姐。
“云霄宗?”木棒滴熘熘转了好几圈。
“嗯,想起来了,有个叫许诺的漂亮姐姐,就是云霄宗的。那是个小宗门,小宗门!”
木棒蹭地蹿到紫雪面前:
“是不是黄极那老头派你们来的?快说,快说!”
黄极?杨珍心中一惊,这木棒认识黄极!
随即哂然一笑,地宫三千年来无人踏足,此物若不是黄极留下的,还能是谁!“不是黄极。”紫雪摇头否认。
“那是谁?谁派你们来的?快说,快说,哎,急死我啦!”
“逐云真尊杨有道。”紫雪轻轻说出这个名字,一边偷偷打量那木棒。
“杨有道?哦!是那个白面书生啊。嗯,不对呀,你们怎么进来的?”
“我们是有道老祖的后人。老祖当年留下了一块令牌,又告诉了我们开启之法,然后就打开地宫大门了。”紫雪解释道。
“奇怪,奇怪,杨有道怎么会开启之法?还有什么令牌?这是怎么回事?快告诉我,哎呀,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这个小棒子,还是个急性子,也不知他这样的性子,是如何熬过三千年的漫长岁月。
紫雪目光闪动,轻摇螓首:“晚辈不知。”
“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木棒跳起老高:“杨有道呢,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有道老祖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紫雪答道。
“死了?哎呀呀,他这么乖巧伶俐的家伙,咋就死啦?他怎么死的?还有,黄极老儿的飞升,是不是失败了,他为什么会失败?还有,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
“哎呀呀,我有好多的问题啊,你快点说,不说我打死你!”木棒气势汹汹威胁道。
“我们现在才过来,是因为盘匜山秘境六百年才开启一次,故而拖到现在。”
“黄极飞升失败,听说是有大能修士从洪煊界过来,一起围攻他,最后在臻玉界引发了一场浩劫,很多修士都死了。”
“洪煊界?不可能!”木棒一蹦三丈高:“黄极那老儿在传送阵做了手脚,洪煊界的大能过不来的!”
杨珍心中咯噔一下,疑虑丛生。
木棒和黄极,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认主的器灵,黄极为何将它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
如果不是,听这器灵的口气,似乎对黄极做过的事情非常熟悉,而且言语中对黄极也谈不上什么怨恨。
这是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是,紫雪如果告诉它,是杨有道破坏了传送阵,这个小棒子会不会迁怒大家?
很有可能!
正焦虑间,却听紫雪说道:
“传送阵没有问题。那些大能修士,他们直接从洪煊界横跨虚空而来,打了黄极一个措手不及。”
“横跨虚空!”棒子恍然大悟,忽地大哭起来:
“黄极老儿,你怎么就这么笨,被他们暗算了啊?你死了不打紧,本棒棒可是被你害惨了啊!呜呜——”
偌大的石室中,只见一根短小白净的木棍,插在石盒上面,释放出一阵阵的狼哭鬼嚎。杨珍顿时有种前世听收音的古怪感觉。
三人相互对视,赵玥儿俏脸紧绷,差点笑出声。
这家伙的名字,原来叫棒棒!
嚎了好一阵后,木棒忽然跳起来,恶狠狠道:“你们来这里,想干什么?”
杨赵二人望向紫雪。
这位一向镇定而有主见的师姐,此时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看不出是喜是忧。
她沉声道:“我来取石盒中封印的混沌之水,此物于我有大用。”
混——沌——之——水!
杨珍眼睛勐地睁大,差点以为自己听错。
小仙草化形,正是需要混沌之水!
他苦苦寻觅数年,一直毫无进展的宝物,居然就藏在这石盒之中!
一时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忐忑。
却不知这石盒中,有多少混沌之水,够不够紫雪师姐,还有衣衣的使用?
还有,这个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的小木棒,会同意紫雪师姐取走此物吗?
果然,一听到紫雪说出此物,小木棒再次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石盒有混沌之水?哦,是了,是了,一定是杨有道告诉你的。这宝贝本来就是他进献给黄极老儿的。你从他那里知道,不足为奇!”
“大姐姐,我猜得对不对?”它洋洋得意道。
紫雪嫣然一笑:“前辈颖悟绝伦,晚辈佩服。”
“哈哈哈——”木棒顿时得意地连翻了十数个跟头,忽然口气一变:
“我为什么要把混沌之水让给你们?”
“前辈自己也说过,此物乃是逐云真尊送给黄极老祖的,”紫雪不慌不忙道:“黄极老人既然已经不在,我们作为逐云真尊的后人,可否取回此物?”
“不行,不行!”小木棒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让你们拿走,棒棒太吃亏了。你们这是欺负棒棒,棒棒不干,棒棒不同意!”
紫雪脸上依旧平静如水:“请问前辈,晚辈要如何做,才能得到此物?”
“这个……”小棒子蹬蹬蹬在石盒上连敲数下,想到了一个主意:
“交换!你们有没有什么宝贝,我要交换!”
……
石屋地面上,如杂货铺般堆满了各种宝贝。
大型储物戒指——“不要,不要,你们在外面捡的那些东西,没什么好玩的,我都不要!”
紫铜匜——“这是什么破玩意,不要!”
灵石手枪——“砰砰砰!”
“哈哈,好玩好玩!什么?不换,不换!”
杨珍脸色一僵,刚才还以为成功在即呢!
他青石空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很多,也不知有没有这小棒子感兴趣的。可惜的是,衣衣好巧不巧这个时间睡着了。这几样还都是他临时取出,放在戒指中的。
紫雪也从自己储物戒指掏出各种东西,有两件引起了小木棒的注意。
一枚鹅卵石大的白色珠子,莹润光滑,放眼望去,里面似乎别有乾坤,又似乎蕴藏着极其磅礴的力量!
“极品灵石!”小木棒一声惊叹,声音中透露出藏不住的渴望:“你一个筑基小丫头,居然有极品灵石!”
紫雪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微笑:“请问前辈,此物是否可以换取?”
“不行!”木棒态度非常坚决:“极品灵石比不上混沌之水,你这个坏姐姐,不要哄骗棒棒!”
杨珍哭笑不得,心说愿不愿意你说了算,谁敢骗你。
不过小木棒说得确实没错,极品灵石虽然珍稀,价值也不过一两百万灵石便可买到。而混沌之水,即使他愿意掏一个亿的灵石,也无处去买。
谁贵重,谁低廉,一目了然。
紫雪面不变色,从怀中又取出一物。
这是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正面边框为白色金属,背面则为黑色,边框上绘制着一些细密的云纹图桉,式样简单,造型古朴。
“无量拓影镜!”木棒大惊,旋即却是怒不可遏:“假的,假的,你居然拿假的来骗我!”
“晚辈不敢,”紫雪解释道:“这是晚辈用黑白各两颗岁月流砂,找人炼制的。乃是一件玩物,却不敢存心欺瞒前辈。”
“这东西有啥用?”木棒问道。
“此物有拓影留形之效。将此镜悬挂于某处,以白面照映,如此一日之后,黑面可将白面这十二个时辰照映的事物,一一呈现。直到白面再次使用,原来的影像才会消失,否则,可保存一年之久。”
“那不还是无量拓影镜嘛!”木棒不屑道:“我见过比你这个更厉害的,不仅照映的时间更长,留存的时间更久,而且以黑面照人,还有摄魂夺魄的本事,厉不厉害?”
紫雪俏脸上现出一丝惊讶,赞道:“前辈见识广博,晚辈不及。”
“哼!”木棒再次神气地蹦跳起来:“你们这里没啥好东西,我不跟你们换!”
“不过,”它话锋一转:“你们若是帮我取回两件宝贝,我就将混沌之水送给你们!”
“请前辈吩咐。”紫雪恭恭敬敬道,声音中微微有些颤抖:“不知这两件宝物在何处?晚辈便是赴汤蹈火,也一定帮前辈取来。”
“没那么危险,”木棒大咧咧道:“这两件宝贝,一件是天阶土灵珠,另一件,就是我刚才说的无量拓影镜。你们从传送阵过去,马上就能见到。只要打败守护的傀儡,就可以拿走啦!”
……
石屋中,一共有四十八根白色玉柱,组成了八个传送阵,分别通向盘匜山外山和内层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处位置,和山外那传送阵颇有相似之处。
只不过山外的传送阵,是随机传送,而这八处传送阵,按照棒棒的说法,乃是定点传送,可直接传送到宝物身边。
天阶土灵珠,在外山西北方向。
无量拓影镜,在外山东南方向。
三人原意是先取西北,再赴东南,不过小棒子很不耐烦的表示,取到宝物后,返程却没有传送阵,需要从外山渡河到内层,然后一路跑回来。
所以,你们还是分做两队,速去速回吧!
它又说,守护宝物的傀儡只是三阶。你们戒指中有那么多宝贝,一个人足以对付一处啦。
三人商议之后,同意了棒棒的要求,决定紫雪奔赴东南,杨珍和赵玥儿去往西北。
杨珍之所以选择西北,还是存了一点私心。天阶土灵珠,即使最后要交给这根棒子,但若是能在自己手中留一两天,也足以让空间的土域更加夯实。
甚至自己还可以悄悄开辟出土系经脉。
商量之后,三人身上的威压骤然消失。
杨珍随即取出十二颗中品灵石,放入两个传送阵玉柱中间的圆孔,又取出两颗中品灵石,分别启动两阵。
正当他准备离去时,却听那木棒大声喊道:“你们三个,留下一个,陪我!”
“要不然你们取了宝物,自己跑了。棒棒岂不是被你们骗了?不行,你们必须留下一人,在这里陪棒棒!”
小棒子的顾虑,杨珍其实早已考虑到。若不是混沌之水太过重要,以天阶土灵珠的价值,他确实可以拿到之后,一走了之。
这棒子明显是被禁锢在石屋之中,不得出来。他如果真的走了,这棒子也只能干瞪眼生气。
此刻木棒既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只能顺从它的意思。
可是,谁留下呢?
“这个大姐姐,你比他俩厉害,可以帮我取回宝物。”他跳到紫雪面前说道。
“我讨厌男人,我不要你陪我。”他又跳到杨珍面前,嫌弃地喊道。
于是,留下来的只能是赵玥儿。
三人再次商议,答应了小棒子的要求。这个地宫,阴魂早已清除干净,这个疯疯癫癫的小棒子,实力深不可测,真有什么事情,也足以保护赵玥儿的安全,应该不用担心。
三人相互告别,杨珍紫雪分别乘坐传送阵,白光一闪,离开了这里。
黑黝黝的石屋,顿时只剩下赵玥儿一人,以及一根木棒。
小丫头抿着嘴,独自处在一处深入地底千丈的地宫,身边无人陪伴,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小石头说过,修道之路,绝不是康庄大道,少不了要经历坎坷艰险。现在这个,不算什么,玥儿不怕!”
正安慰着自己,蹭的一声,小木棒来到了她身旁,声音柔媚而带着讨好: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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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我信你个大头鬼
“……那美猴王来到东海龙宫之后,龙王提供了好几样兵器,他都嫌轻。这时,龙女说道,我们这海藏中,有一块天河定底的生珍铁,这几日霞光艳艳,瑞气腾腾,莫不是跟这猴子有缘,不如让他试试?”
“……那神铁,唤做‘如意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从此之后,便成了美猴王的贴身兵器!”
幽静空荡的石屋中,赵玥儿婉转清脆的讲述声悠悠回荡。
她在给那个叫棒棒的小棒子讲故事。
这是跟小石头学的。当年杨珍在崀山秘境用讲故事的方式,赢得了老妖猴的欢心。现在,面对这个性情乖僻的棒子,她照样画葫芦。
结果发现,效果很好!
尤其是,这个她最熟悉的《西游记》的故事,里面正好也有个棒子,金箍棒!
“这如意金箍棒,它能大能小,平时缩成绣花针,就藏在那美猴王耳中……”
“小姐姐,这个棒棒也会!”
小棒子顿时来了兴趣,身子直立,蹭蹭蹭开始变大,越来越高,一直顶到三十丈高的石屋屋顶,才不得不停下来。
“小姐姐,棒棒也能变小!”
小棒子有些不甘心,转而开始缩小,瞬息间就从一根三十丈高,磨盘粗的大柱子,缩成了毫末之物。
赵玥儿好奇地东张西望:“棒棒,小棒棒,你在哪儿呢?”
忽然她右耳有些痒痒,一个细小的声音喊道:“小姐姐,我在你耳朵里呢!”
还真藏进了耳朵?赵玥儿吓了一跳,慌忙叫道:“哎,你快出来,姐姐痒死了!”
一道白芒闪过,旋即恢复成尺许长的模样,小棒子摇晃着身子,神气活现:
“小姐姐,棒棒厉害吗?”
“厉害,厉害!”
“那金箍棒还有啥本事,都说来听听!”
“金箍棒水火不侵……”赵玥儿开始回想西游记的情节。
“这个我也能!就算是三昧真火,也烧不着棒棒!”
“金箍棒除妖降魔……”
“我也会,我也会!棒棒就降过妖魔,还杀死过喷火的大鸟呢!”
“金箍棒是九转镔铁炼,由太上老君亲手锻造的……”
“哼,棒棒比它强!棒棒是三十三天界,最厉害的仙女姐姐点化的!”
赵玥儿都快没词了,继续绞尽脑汁回忆:
“金箍棒两头由金色金属片箍住,中间一段黑色乌铁,有星斗铺陈。上面不但有镌成的文字,还有密布的花纹和龙纹凤篆,非常美观……”
“这个……不行!棒棒也要刻字,棒棒也要纹身,棒棒要比那金棒子更好看!”
“金箍棒是东海龙宫的镇宫之宝,镇压东海,永绝水患!”赵玥儿继续说道。
“这个,棒棒也……”
小棒子忽然话音一顿,失去了踪迹。
赵玥儿正诧异间,蓦地后脑勺一痛,又一次晕厥过去……
……
虚掩的石门传来摩擦地面的声音。
一位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推门而入,扫视一眼四周后,缩了回去。
“大小姐,秦师弟,杨珍三人没在里面!”
“没在里面?奇怪!阴魂呢?”
“也没有!石屋内除了几十根白玉柱子,还有一个石棺,别无他物。”
不一会儿,一张方方正正国字脸探了进来:
“大小姐,属下也看过了,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很安全!”
“好!咱们进去看看。”一个略显中性的女子声音说道。
石门打开,两男一女鱼贯而入。
“那石棺后面……”女子指着石盒,刚说出五个字,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劲风扫过,三人晕倒在地。
……
“你们是什么人?”小棒子杵在石盒上,威风凛凛。
“我们是秦国的修士,来这盘匜山小世界探秘。”最先进来的颜世俊答道。
“秦国?没听说过,没听说过,这是什么小国家?你们不要说一个假地方,来哄骗棒棒哦!否则棒棒打死你们!”
小棒子杀气腾腾恐吓。
“我秦国创建于两千五百年前,故而前辈不曾听闻,”这次答话的是秦玉柱,短短瞬间,她已猜到原因,慌忙答道。
“三千年前,黄极老人飞升,为何失败,你们可知晓原因?”
“这个,我秦国传承有限,太久远的事情,没有记载。”秦玉柱答道。
她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清楚这根棒子询问这话,是何意思,再加上没看见杨珍几人,心中打鼓,故而选择了最谨慎的回答。
他们三人,自从进入这地宫之后,一路小心翼翼,不久便发现了那些骷髅。
这在秦玉桂的预料之中。她没想到的是,这几百具骷髅,身上的几百枚戒指,居然一枚也没留下!
跟在后面,连口汤都没蹭上!
那至少是几个亿的灵石啊!还有无数的法器、丹药。尤其是丹药,有的在当今都已经失传了。若是能找到实物,推测出丹方,其价值将无可估量。
好个贪婪的家伙!
“不知道?”小棒子生气了:“那你们进来干什么!”
“这个,我们是跟着前面三人来的,想看看这地宫里都有什么,”到了这个时候,秦玉桂也只有硬着头皮问道:
“敢问前辈,那三人去哪儿了?”
“他们呀,替我取宝贝去了,”小棒子大喇喇说道:“你们若是有能耐,也可以去取。只要取回来,本棒棒都赠送一滴混沌之水!”
混沌之水!
秦玉柱美眸瞬间睁大,呼吸急促。
“敢问前辈,如果刚才这几人已经拿到宝物,晚辈还能否……”
“你是说从他们手中抢过来吗?”小棒子来了兴趣,连蹦带跳:
“好啊!好啊!打起来才好玩!本棒棒只看宝物,谁送过来,棒棒就给谁混沌之水!”
“是!晚辈愿赴汤蹈火,替前辈将宝物取来!”秦玉桂精神一振,大声承诺。
“那好吧,你留在这儿陪我,他们两人去取宝。只要拿回宝物,我就不杀你!”棒子说道。
“什么?不可!”
“大小姐,属下实力低微,未必能抢过那杨珍,属下留下吧!”
颜世俊、秦明真二人闻言大惊,连忙劝阻。
半刻钟后,在三人的强烈要求下,最终决议是颜世俊留下为人质,另两人去夺宝。
此时,他们也从棒棒口中,知道杨珍去往西北方向,紫雪东南山中。
“那杨珍能从梁小玉手下抢到三阶符箓,实力不可捉摸,我去对付,”秦玉柱吩咐道:“秦明真,你去东南,对付那个叫紫雪的!”
“此女曾经有一件金丹后期的符宝,身份不凡,你决不可小觑。当然,她连金战赓都打不过,这秘境中也不可能带进符宝,所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拿出你的真本事便是!”
“是!”秦明真凛然遵命。
“去吧!”
传送阵再次启动,白光一闪,秦玉桂和秦明真二人消失在光幕中。
只剩下孤零零颜世俊一人。
棒子飞了过来。
“小哥哥,你会讲《西游记》的故事吗?”
“嘻游记?那,那是什么?”颜世俊一头雾水。
“连《西游记》都不知道,真是个废物!”小棒子生气了,飞身而起,在他脑勺重重敲了一记,这位帅哥登时昏迷不醒。
赵玥儿从石棺后面飞了出来,随即被拍醒。
“小姐姐,咱们继续讲故事吧。”小棒子谄媚道。
“刚才是怎么回事?”赵玥儿还有些迷湖,睁开眼惊讶地望着瘫软在地的颜世俊。
“刚才啊,”棒棒将身子指向地上的帅哥,一本正经道:“他偷袭你,被我打晕了。”
我信你个大头鬼!
赵玥儿此时已清醒过来,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恨得银牙暗咬。
“美猴王离开龙宫之后,……”
不一会儿,清脆的声音再次在石屋中响起。
ps:本章挖了好几个坑。
第四十六章 抢夺土灵珠
盘匜山,西北方向,外山
白光一闪,白衫少年出现在一处石洞中。
这山洞不过一丈来深,仅仅能容四五人藏身。洞中潮湿阴暗,遍地苔藓。洞口长满了藤蔓青草,看着就是一个天然而成的洞穴。任谁也想不到,这里居然是某个传送阵的出口。
杨珍拨开一人多高的杂草,走出洞穴,举目四望,夜空星稀月明,月色如水。四周高山险壑,怪石断崖,一时有种不知身处何处的感觉。
想到赵玥儿还在那石屋中等待自己,他再不敢耽误,按照那棒子传授的方法,坎位行三步,乾位行四步,复又坎位行四步,乾位五步……
如此数十步后,眼前景色赫然为之一变!
一座幽深的山谷出现在前方。
山谷中,生长着许多树体挺拔、虬枝错落、叶片宽阔的参天巨木,爬藤在巨木上狂乱生长,层层荫蔽,显得寂静而压抑。
隐隐有喧嚣的人声和斗法声从远处传来。
杨珍心头一惊,难道有人提前发现了宝物?
这可大大不妙。
他连忙小心翼翼摸了过去,半刻钟后,已来到谷底的一处盆地。
打斗声已清晰可闻。
杨珍伏在树丛中,一边使了个木系的幻术,将自己伪装成一段枯木,一边慢慢地将头探出——
绛紫色衣袍,周国修士!
一共有六名修士,从术法的声势来看,都是筑基后期。其中五人正与两具丈许高的石傀激斗不休,还有一人躺在地上,嘴角处都是污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两具石傀,浑身青黑,有剑芒打在它们身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碰响,迸射出数颗火星。
然而石傀身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且很快就恢复如初!
至少是三阶中品,杨珍暗自揣测。
看得出来,周国五人勉强和石傀打了个平手。如果他们没有其他杀手锏,久战之下,取胜的希望只会越来越低。
况且,石傀的数量,是四只。
在广场的另一角,还有两只石傀,正一动不动地杵着。虽然面向打斗方向,目光却是空空洞洞,看不出是否已被机关触发。
在它们前方,有一座褐土堆垒成的高台,约有三丈高,一个看不出什么材质的方鼎,矗立在高台正中。
鸽子蛋大小的土黄色珠子,闪烁着莹润的光泽,正在方鼎上方,缓缓转动。
天阶土灵珠!
杨珍童孔一缩,手心微微出汗。
目标,就在前方,他该如何获取?
这一次,衣衣正处在熟睡之中,幽幽也同样在休眠,没有了这两株小草的帮助,他只能依靠自己。
杨珍飞快地清点自己的装备:紫金青檀棒、二阶阵盘、数张三阶木系和土系符箓、极品凝元丹,以及,一具高价购买的三阶中品精铁傀儡。
这些都是衣衣休眠之前,临时转移到空间戒指的,可以保证杨珍最基本的战力。
三阶石傀坚硬如刚,力大无穷,又无惧水火及大多数二阶术法,非常不好对付。
而且,以三阶石傀的神识,恐怕刚刚踏入广场,就会为它们察觉。
硬拼,杨珍几乎没有胜算。
只能出其不意,趁乱取走。
如何行事?
少年目光在广场四周游弋,寻找机会。
蓦地,他眼中一亮。
想来是阵法保护的缘故,这山谷虽然草木繁盛,但整个广场之内,却是寸草不生,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褐色土壤。
然而天空之中,那些树木的生长,却不受这个影响。
有些粗壮的树枝,已经延伸到广场之中。
其中有一株大树,树干离那方鼎足有十丈远,但繁茂的树枝,却是在空中四处伸展。
有一段枝节,正在方鼎上空,距离不过三丈!
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潜伏到那枝节处,然后突然暴起,出其不意,至少有五成把握。
干了!少年握了握拳头,心意已决。
……
齐星武从来没有想到,三阶石傀这么不好对付。
他是东域大比的第十名,是周国这一代年轻人的天之骄子,实力强劲,手段众多。
然而,面对着无论是肉搏,还是术法攻击,都难以奏效的石傀,却颇有手足无措之感。
而且,这广场内还禁止某些土系术法,比如【土遁】,还有【泥沼术】,这两个但凡有一个能用,他们现在都已经成功了。
最为可惜的是程师弟。这个擅长木系术法的弟子,不久前以木遁之术,潜入到那方鼎上方。结果跃下时,被两具石傀联合击杀,他们拼死抢救,也只抢回一具尸体。
又折了一名同门,而胜利,依旧遥遥无期。
忽然间,他双眼圆睁,不敢置信地望着前头。只见方才程师弟潜伏的那根树枝上,绿光一闪,有人从天而降!
这是要赴程师弟后尘吗?
却不知是哪国的弟子,如此贪心,死了也罢!
……
杨珍已经悄悄潜到方鼎上方。
在木遁的保护下,他与树枝彷佛融为一体,两具石傀根本没有任何察觉。
接下来,就是跃下,抢夺,逃走……
方鼎上还有一个禁锢阵法,将土灵珠牢牢束缚住。
这个阵法并不难破解,却也需要百息时间。
他必须争取到这个时间。
【木遁】,解除!
跃下!
……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石傀霎时间如梦中惊醒般,双双跃起,五尺长的石臂从左右狠狠砸向对方。
“砰砰!”那人影处在空中,无处躲避,生生承受了这两下重击。
“扑通!”两具石傀连同人影同时着地。
人影晃动了一下,却没有倒下,反而露出一脸凶悍之相,浑然不顾继续冲上来的石傀,抓起手中的一个阵盘,遽然启动。
一大片云雾倏地出现,将三具躯体包裹其中,慢慢失去了踪影。
树枝上再次绿光一闪,一个矫健的身姿凌空坠下!
……
齐星武看得目瞪口呆,勐然醒悟,大叫道:
“傀儡,那家伙居然也带了一具三阶的傀儡!”
“是三阶铁人,个头和常人一般大小,最是抗揍!这是谁,怎么这般奸猾!”
他心急如焚,连忙招呼队友冲过去,却被两具忠于职守的石傀挡住,双方继续陷入混战。
“别打啦,有人已经抢走你们看守的宝贝啦!”有弟子情急之下,对着石傀大喊大叫。
可惜这番喊话毫无作用,石傀依旧一板一眼,和面前几人缠斗。
……
百息时间很快过去,杨珍终于解开禁制,双手微微颤抖,将土灵珠一把抓在手中。
随即,他奋力向上一跃,手指刚好触碰到那节树枝,【木遁】迅速发动,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巨木之中……
……
半刻钟后,明白大势已去的齐星武几人,带着同伴的尸身,匆匆撤出了战场。
他们刚一离开广场,那两具石傀便停止了进攻,大踏步回到原来的位置,分别在土坛前后站定。
四具石傀,守卫四个方向。
可笑的是,土灵珠早已被取走,这几个傀儡,却是毫无所知。
齐星武五人聚在树丛中,遥望那座土坛,满眼都是不甘。
至于去追踪那盗宝之人,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则大战之后,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根本没这个精力。
二来,人家轻而易举就抢走了土灵珠,这样的人物,他们没有信心去对抗。
竹篮打水啊,前前后后还折了三名同门,想到这里,齐星武一脸阴郁,不知回去如何交代。
蓦地,身后传来一个略偏中性的女子声音:
“抢走土灵珠的人,去了哪里?”
伴随着这句问话而来的,是一股强大的威压。
紫府巅峰期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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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追与逃
杨珍一口气遁出四五里远,差不多脱离了周国人的感知范围后,方才从巨木中现出身形。
【木遁】非常消耗灵力,四五里已是他的极限。如果继续下去,一旦法力不济,说不得就会出现卡在树中的情况。
只不过,当少年抬头仰望一株株高大挺拔的巨树,还有被藤蔓和树枝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夜空,一时也有些迷茫——
盘匜河在哪个方向?
甚至,就算跃到树梢,那轮明月正高悬头顶,同样不能指明方位。
盘匜山外围这圈山脉,周长超过万里,纵深则只有百里。假如能够飞行,只需要飞到半空,便足以找到盘匜河的所在。
不过,就算不能飞行,若是爬上一座高峰,效果也是一样。
前方不远,正好有这么一座高山,大约六七百丈高。
为了不在密林中迷失方向,杨珍跃上树梢,开始从一处树冠纵跃到另一处树冠,如林中的精灵,向着高山前进。
半个时辰后,他已经来到一处山腰,在悬崖边小憩。
土灵珠在手中来回把玩,浓郁的土系灵气从指缝间向四周逸散。
杨珍眉头一皱,这样可不好,太招人注意了。
记得很久以前,那时衣衣还是一株小嫩芽,在雷噼了他这个登徒子,陷入沉眠之后,依旧可以操控青石攫取外界的灵物。
不知道现在行不行。
他取出小青石,将它和宝珠紧紧贴在一起。
数息之后,土灵珠消失在青石之中。
杨珍大喜。
从现在他所处的位置到中心宫殿,距离超过一千五百里,而且地形复杂,地势多变,就算他不眠不休跑下去,至少也得一天一夜。
若能好好利用这一天时间,空间中的土域将更加夯实。
甚至对幽幽也不无好处。
也不知道,当衣衣醒来,看到这颗天阶土灵珠,再听说到混沌之水的消息,会是如何地兴奋?
想到小东西可爱的样子,少年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他站起身,准备继续前行,同时不经意回头望了眼身后。
月光如水,这一眼望去,山下景色历历在目。
密密麻麻的巨木之巅,一个窈窕的影子正在快速跳动,正如不久前他所做的一样。
也不知这女子是着急赶路,还是根本不在意对方会不会发觉,她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前进的方向。
正是这座山峰!
杨珍脸色大变!
这女子是追着自己而来!
而且,看她疾行的速度,其修为绝对不是筑基。
至少紫府中期!
这深山之中,怎么会有紫府修士?
这是什么人,为何要追击自己,难道也是为那土灵珠而来?那她之前干什么去了?
少年一头雾水,然而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最多一刻钟,这女子就将追上自己。
尤其是,她离自己的直线距离,不过五六里,这已经处在紫府修士的攻击范围!
逃!
心念电转间,杨珍一个纵跃,躲入进旁边的丛林之中,开始发足狂奔。
他的这番举动,惊动了身后的女子。
或者说,早在数息之前,杨珍就已经被她神识锁定。
如果不是有禁空的限制,少年早已落入她的掌中。
不过,现在也是一样!
只见那女子手心一扬,数道火星倏地飙出,如流星般射向山上的少年。
如此同时,强大的紫府威压如地底的岩浆,朝着少年倾泻而去。
双管齐下!
如果是一般的筑基修士,在巅峰期的紫府威压下,恐怕是战战兢兢,不能动弹。
甚好,杨珍神魂强大,几乎未受干扰,依旧在林间奔腾跳跃。
那女子也没指望一道威压便能降服杨珍,她的杀手锏,是那火星。
在神识的操控下,火星如带了一对眼睛,在少年身后紧追不舍。
杨珍不慌不忙,使出【日不移影】,来回躲闪,却依旧有一道火星穿过他身后的一株大树,顷刻间留下一个碗口大的黑洞,撞中少年的左臂。
杨珍顿时一声闷哼,这火焰看着只有火苗大小,却彷佛如一把利刃,不仅刺痛肌肉,甚至还在灼烧神魂。
尤其是当他放出一缕炎火,想要包裹这团火焰时,这火焰却蹭地一下更加明亮,竟将炎火完全吞噬!
显然这级别,远在炎火之上!
杨珍大骇!幸好这火焰在吞噬炎火的瞬间,对灵魂的灼烧却是暂时停止了。
这意味着,火焰遏制住它蔓延的势头,在全力消化炎火!
这是一个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右手抽出一把匕首,眼睛眨也不眨,已是挥刀而下,将这簇火苗,连带着下面的大块肌肉,一刀削去!
鲜血喷射而出!
一丝混沌之气游走过来,止住了鲜血的继续喷洒,随即,伤口开始慢慢复原。
杨珍之所以使用珍贵的混沌之气,而不用筑基期的【治疗术】,乃是因为,他正在快速发动一个术法——
木遁!
没错,紫府修士神识动辄十里以上,此时他已在对方神识范围内,奔跑速度又不如人家,无论往哪里逃跑,都会被对方牢牢锁定。
唯有木遁,将身躯潜入到树木之中,才可以避开对方的探查。
少年朝前一扑,身影顿时消失在前方的巨树之中。
“木遁?”女子诧异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五行遁术,哪怕是相对最容易的土遁,也绝不是随随便便一个筑基修士就能学会的。这不仅需要对该属性灵气有极强的亲和力,更需要天赋。
杨珍,一个听说晋级还不到半年的筑基一层,居然就已经将木遁掌握得如此娴熟。
女子脸色微变,不由暗暗后悔刚才不该露了行迹。
半刻钟后,一身黑色劲装的秦玉桂,出现在那破开一个大洞的巨木旁,默然无语。
我这道常人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疽的青炎,居然被他斩灭了?
她转而又来到杨珍消失的那颗大树前,细细感应着大树内的法力波动。
密林之中树木挨挨挤挤,再加上还有藤蔓相互缠绕,杨珍若是法力充足,完全可以在木遁中隐匿不出,直至走出这座山林。
同样,秦玉桂也可以顺着法力的波动,追查下去。
只是,这种追查的速度,远远不及木遁的速度。不要说她,就是衣衣都不行。
所以她很快放弃了这种方法,转而跃上一处崖顶,以神识感知四周。
紫府巅峰的神识,通常在三十里左右,而这位极有天赋的女子,神识更是达到惊人的五十里!
然而,这并不等于说,五十里范围内的毫发丝粟,都在她感应之中。神识就像杨珍前世的雷达,需得不断扫描探查,才有可能找到你想要的目标。
区别是修为越高,探查速度越快,也越精准。
女子盘膝而坐,凝神闭目,开始扫视十里以内的一草一木。
她相信杨珍一次木遁的极限,不会超过十里。
两刻钟后,她察觉到五里之外的一丝法力波动。
……
百息之后,女子出现在五里之外。
这是一处山坳,放眼望去平平无奇。
法力波动的地方,隐藏着一个幻阵。
阵法借用了盘匜山地下的灵脉,数千年来,依旧在正常运转。
幻阵是杨珍触动的。
可恨的是,这小子居然识破了幻阵,轻易穿插而过。
更让秦玉桂沮丧的是,留下的气息表明,杨珍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时间,是一刻钟之前。
第一次,她花了半刻钟赶到杨珍消失的地方,而这一次,她花了两刻多钟,找到了对方一刻钟前出现的位置。
也就是说,对方与她的时间距离,在拉长。
这意味着对方将慢慢脱离她的探查范围,直至完全逃脱。
这小子,法力竟然如此充沛!
……
杨珍并没有跑出太远,大约百里后,他停了下来。
体内法力空空荡荡,即使极品的凝元丹,一时半会也补充不过来。
幸运的是,盘匜山的外山,不仅无飞鸟走兽,甚至连蝇虫蚊鼠也不曾见到,却有很多的幻阵!
当年云霄宗的弟子不愿踏足外山,恐怕就是因为这层出不穷的幻阵。
也不知那黄极老人,布设如此多的幻阵做什么,或许是一种恶趣味吧。
这正好给了杨珍浑水摸鱼的机会。
他取出布阵材料,小心翼翼不留下什么痕迹,很快伪造了一个天然幻阵。
然后进去打坐恢复。
一个半时辰后,他恢复如初,包括左手那处伤口。
此时东方既白,朝霞将远处山峰染红一片,杨珍也终于找准了自己的方向。
他整理行装,朝着河边行去。
一路谨慎小心,一个多时辰后,少年来到了河岸。
这一段地势平坦,河面宽阔,盘匜河如沉眠中的巨龙,发出缓慢悠长的声响。
两侧各有一段突出的绝壁,正好挡住了两边的视线,是一个理想的渡河地点。
“那女子实力太强,我即使等到衣衣醒来,照样不是她对手,还不如趁现在没人,赶紧过河。”
“盘匜河总长万里,这地方又不显眼。我只要速度够快,就能抢在她发现我之前,到达对岸。”
“过了河,应该就安全了。她就算追过去,总得受誓言的约束吧?”
杨珍返回森林,在来时的路上,他便已注意到一种叫铁背杉的大树,二阶材料,非常坚硬,正适合作为渡船。
半个时辰后,他扛着一艘五尺宽,十尺长的独木舟,走出树林。
杨珍将小舟搁在水面上,又取出刚刚做好两副船桨,用力一划,小舟如离弦之箭,向着河中心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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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本来想写完过河的,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那就三千字吧。
第四十八章 请用你的本名发誓吧!
江风飒飒,洪波滚滚,一叶小舟载着杨珍驶向江心。
身后是险峻秀美的青山,对岸遥望黄沙莽莽,一道江水将两岸分做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此奇景,若不是担心身后追兵,少年恨不得把酒临风,高歌一曲。
一百丈、两百丈、三百丈……
小舟悠悠荡荡,平安无事。
有妖鱼在河中游来游去,若隐若现。
对漂浮在水面的这块木头,它们视若罔闻,懒得搭理。
如果周国那几人见到,恐怕会惊掉大牙:这些鱼妖,怎么变得如此温顺?
他们却是不知,这盘匜河中的妖鱼,对灵气极为敏感,故而以灵力驭使飞舟渡河时,会吸引它们的聚集围攻。
而杨珍乘坐的铁背杉独木舟,这些盘匜山中土生土长的灵木,时不时便会因山体塌陷等缘故,而有落入河中的,妖鱼早已见怪不怪。
可惜,周国人不知道这一点,杨珍其实也不知道。
好运气让他一路风平浪静地来到江水中央。
到了这里,他的好运终于结束了。
最初是一条五尺来长、其翅如剑的大鱼,注意到船上的少年,于是摇动长尾,从水底蹿出,如一杆标枪,直直冲向小舟。
杨珍挥起一根船桨,借力打力,轻巧地将大鱼甩入水中。
然而,这剑翅鱼不知是恼了,还是觉得好玩,居然又招呼了一名同伴,两条鱼一左一右,分别刺向船上的少年。
杨珍再次将它们拨到一边。
这引来了更多的剑翅鱼,彷佛将这当做了新鲜的游乐,从四面八方纷纷射向这只小舟。
有的径直对准少年的胸腹,独木舟空间有限,杨珍很难腾挪避让。
他索性抽出紫金棒,大喝一声,将这几条鱼一一噼落。
妖鱼发出如婴儿般的哭啼,跌入水中,鲜血迅速染红这一片江面。
一大群闻到腥味的妖鱼蜂拥而来,与这几只受伤的剑翅鱼争抢撕咬,很快将它们吞食干净。
更多的鲜血在江面荡漾。
被血腥激发凶性的妖鱼,开始相互攻击。
少年再也不能独善其身,几条银鳞鲪,朝他激射出一道道水柱,如阵阵怒涛,狂啸而来。
杨珍不得已,拍出一张二阶上品符箓,一面璀璨金光的铜钟将他四面护住。
结果这一下彷佛是惹了马蜂窝,各路妖鱼汹涌而至。
铜钟上很快挂上了几条长须龙娃,金光迅速暗澹下去,最后“噼啪”一声化作了无数碎屑。
紧接着,剑翅鱼、银鳞鲪跳跃地更加欢腾,或者从少年身周穿梭而过,或者道道水箭呼啸而来。
杨珍心中叫苦,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气息如箭,浑身筋骨脉络俱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一根紫金棒,挥舞得密不透风。
另一只手摸出几张符箓,也不管有用没用,接连朝河面扔去。
“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将小舟震的偏向一边,无数碎块血肉如雨点般洒向四周。
“噗噗噗”,又有几只妖鱼,被数根木刺扎中,掉落水中,很快被同伴撕成碎片。
江心彷佛沸水翻滚,数不清的妖鱼从四周赶来、聚拢、挨挤,甚至将小舟都挤得脱离水面,摇摇晃晃,几欲倾覆。
杨珍大惊。他如果掉到水中,就算有再大的本事,最后也得凉凉。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举起紫金棒,勐地朝船下的妖鱼用力一拨,独木舟霎时如打水漂的石片,弹跳向半空,往前冲了数十丈后才力尽入水。
这一下,倒是从妖鱼的包围中冲了出来,杨珍再也顾不得许多,以棒代浆,朝着前方疾速滑行。
九百丈,一千丈……
几条红蛮鳋挡在前方,数团火焰如流星迎面扑来。
少年祭出一面赤铜盾,毫不停歇,一冲而过。
两颗火星落在独木舟上,旋即,开始烈烈燃烧。
红蛮鳋的火焰,只能以砂石掩埋扑灭,寻常江水根本奈何不得。
这意味着,杨珍必须在独木舟烧毁之前,抵达对岸!
还有不到五百丈!
过河卒子,有进无退,他只能奋力向前!
少年双手如风,将一根紫金棒舞动得如同风轮,在水中激起阵阵浪花。
小舟如一道利箭,向着岸边疾冲而去。
又有数条妖鱼挡在前头,少年暴喝一声,忽地举起木棒,左突右击,如闯入敌营的将军,将挡路的鱼妖逐一击杀。
小舟再次冲出包围,继续朝前!
江水突然剧烈翻滚,一条蓝纹鼍龙跃出水面,五六丈长的龙尾高高扬起,准备一举拍碎小舟。
过河卒子,有进无退!
当此时刻,杨珍仰天一声咆孝,高高跃起,手中的紫金棒摧山岳,断江海,对着那龙尾奋力一击!
灭之一棍!
砰!龙尾当此一击,如绷紧的弓弦无法承受重压,轰然断裂成两截!
鼍龙一声哀嚎,断尾一摆,沉入了江底。
少年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在正来回打转的独木舟上,木棒朝船下一条妖鱼一戳,小舟再次飞掠而出。
一千二百丈!
独木舟已经伤痕累累,红蛮鳋留下的两处火苗,一处已经将船舷烧穿,另一处继续在船头燃烧。
火焰跳动,彷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妖鱼。
快!
更快!
最快!
这个时候,唯有一个快字,快一步到达对岸,就是逃出生天!
杨珍催动木舟,继续在妖鱼的包围中往前突击!
剑翅鱼,杀!
银鳞鲪,死!
长须龙娃,亡!
红蛮鳋,你想喷火,继续喷吧!
我冲!
一千三百丈,一千四百丈!
终于,在距离河岸还有三十丈处,船头烧成了灰尽,小舟前行速度戛然而止,又一条妖鱼挡在前头。
杨珍嘴角露出狞笑,木棒在鱼头上用力一点,整个人已经纵身跃起,扑向岸边!
……
“扑通!”
精疲力竭的少年重重摔在沙滩上,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杨珍勉强提起一口气,摇摇晃晃站起,以木棍撑地,踉踉跄跄前行数十丈,仰面栽倒。
应该……安全了,他心中闪过一丝安慰。
混沌之气从泥丸宫溢出,在身体四周游走,气力渐渐恢复。
从昨晚与阴魂的战斗开始,一直到刚才的渡河大战,五十丝混沌之气,还剩下最后三丝。
希望前方不要再有战斗,还有,真想好好睡一觉啊!
玥儿!
少年一个激灵,从昏昏沉沉中惊醒,霍然起身。
盘匜河在身后流淌,他朝这条差点让他丧命的河流扬了扬手,准备继续赶路。
蓦地,他揉了揉眼睛。
一个窈窕的黑色身影,正在对岸的峭壁上,遥遥望向自己。
是昨夜那女子!
刚才在江水中的战斗,动静太大,终于将这位追逐着招引过来。
只是,她会过河吗?
杨珍这个疑问刚刚升起,对面已经给了他答桉。
只见那女子纵身一跃,已经离开了山崖。
旋即,她如一只轻盈的鸟儿,在江面上自在的飞翔。
飞行高度,足有三四十丈!
一百丈、两百丈……
五百丈后,那女子似乎受到禁空的限制,如一片落叶般慢慢向水中飘落。
“哈!”杨珍咧嘴大笑,但很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连嘴都忘记合上。
只见那女子随手取出一块树桩,往河面一扔,整个人已轻飘飘落在上面。
几条不知死活的妖鱼围了过去,女子抽出一柄宝剑,不慌不忙,逐一击杀。
意态闲适,姿态优雅,如轻歌曼舞。
数息之后,女子调息完毕,双足一蹬,继续在空中飞行。
杨珍看得呆了,遽然间如梦初醒,跌跌撞撞往前奔跑。
可惜的是,黄沙漫漫,连棵树都看不到,他又能往哪里跑。
少年立定脚步,反手摸出追日弓,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的女子。
也不知道,他从这内层,攻击河面上的敌人,算不算违反誓言。
或许,对方昨日下过杀手,他现在还击,已经是规则之内吧。
不管是或不是,这个时候,他早已无暇顾及。
女子再一次如落叶般,坠向江面。
就在这个时刻,追日箭离弦而去,如追及远山的落日,笔直射向她的心窝。
杨珍屏息凝气,紧紧盯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忽然,他神识传来一阵刺痛,彷佛有人在面前狠狠划了一刀,待他醒转时,那箭早已失去控制,落在了女子手中。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讥讽。
秦玉桂!
杨珍终于看清此女的面目,不由双眼瞪大,满脸不可置信!
她不是在中心宫殿吗?怎么……
就在这惊诧中,秦玉桂已经第三次飞在空中。
数息之后,她稳稳当当落在了岸边的沙滩上。
一条十里宽,藏有无数妖鱼的大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渡过来了。
女子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迈动一双修长的玉腿,不紧不慢地朝少年走来。
杨珍几次举起追日弓,又无力地放下。
秦玉桂来到十丈之外,玉手轻扬,杨珍身体数处顿时如受石子重击,暗暗运劲,发现全身经脉已被封住。
他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
数息之后,一条雪白玉腿踩在男儿胸膛。
秦玉桂面若寒霜,厉声喝道:“土灵珠呢?说,藏哪儿了?”
她的手中,正捏着从杨珍身上搜出的那枚储物戒指。
地面上,符箓、灵石、法器,到处都是,一地狼藉。
杨珍惨然一笑:“秦校尉,我交出土灵珠之后,你将如何处置我?”
“放你一条生路。”秦玉桂冷冷道。
“那好,你发心魔誓言吧?”
秦玉桂略微迟疑,再次扫视男儿,确认土灵珠不在他身上,咬了咬牙,开口说道:
“我秦玉桂,在此以心魔立誓,如果……”
“停!”杨珍打断了她的誓言。
“长公主殿下,”他脸上露出一丝讥讽:“请用你的本名发誓吧!”
ps:秦玉桂的身份,或许早有人猜出来了吧。
玉桂,月亮的别称。
------题外话------
感谢书友的月票和推荐票支持!萝卜拜谢!
ps:这个时间,其实还能写几百字。不过,这一章原计划就是在这里断章啊!
第四十九章 生死一线
长公主殿下……
秦国长公主秦明月,三十岁的紫府圆满,不世出的修炼天才,倾世之姿,绝代风华。
此时,以一副普普通通的面目,站在杨珍面前。
沙漠中炙热的空气彷佛突然凝固。
一缕杀机一闪而逝,秦玉桂,或者叫秦明月,居高临下望着少年,声音冷冽:
“你还知道什么?”
“种玉通明诀,无相匿魂诀,”杨珍哂然一笑:“一个隐藏修为,一个改变形貌。当年筑基后期的秦朱,能伪装成练气巅峰的颜红珠。今日的长公主,为何就不能装扮成一名普通的筑基巅峰?”
“在下好奇的是,这两门功法,却不知是哪一门,还有规避心魔反噬的效果?长公主殿下,可否为在下解惑?”
他现在被人踩在脚下,可谓是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在下”。
秦明月一双美眸凝视对方,脸上古井无波,片刻后说道:
“无相匿魂诀。我大秦昭武军中,确实有一名叫秦玉桂的校尉,修为也是筑基巅峰。”
“原来如此,”杨珍细细琢磨,脸色遽然一变:“心魔反噬,莫非都由此人来承受?”
秦明月冷着脸不回答。
“我早该想到的,”杨珍感慨:“秦朱不过是一名侍女,如果不是长公主亲身在场,怎么可能劳驾秦昭武这样的真人老祖,在两国谈判中主动探问她的事迹呢?”
“既然你猜到本宫的身份,那我也不再诓你,”秦明月冷冷道:“看在你最后送秦朱一程的份上,交出土灵珠,本宫留你一具全尸。你有什么遗言心愿,也大可说出来,我会转告给你们云霄宗上下。”
秦明月终于不再掩饰对杨珍的杀意。秦朱是她最器重的属下,一向忠心耿耿,勇于任事。这少年杀了秦朱,此刻又恰好落在自己手里。于情于理,她都没有放过对方的道理。
而且,杨珍的尸体,正好可拿来交换秦朱的遗体,也算是了却一段因果。
杨珍心里一沉,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很清楚,对方绝对不是恐吓,是真想置他于死地。
他该怎么办?
穿越至今,这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比起上次在崀山秘境,面对那三阶妖猴还要绝望。
那时候至少还有衣衣相助。
现在呢?
想到这里,他不由在脑海中大声呼喊:
“衣衣,衣衣,你快醒来,十万火急!”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后悔,应该等到衣衣苏醒之后,再行渡河。有小仙草在旁边,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束手无策。
“衣衣,衣衣——”
没有任何回音,小仙草正沉睡在梦乡中。
……
“在下未了的心愿有很多,”杨珍叹口气:“长公主乃安富尊荣之人,想必也没有兴趣听一个山野小子的遗言。说起来,在下倒是有几个疑问,不知长公主可否解说一二,让在下死个明白?”
秦明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忽地从戒指中取出一根捆仙绳,将杨珍四肢牢牢绑缚。
经脉被封,四肢被缚,再加上实力上的绝对压制,她相信,饶是对方再如何奸猾,再如何得出其不意,这个时候,也只能任自己摆布。
“讲!”朱唇轻启,冷冷吐出一个字。
以前经常拿捆仙绳捆人,想不到临死之前,自己也尝到了捆仙绳绑人的滋味,杨珍自失一笑,说道:
“第一,那种玉通明诀,据在下所知,算得上一门邪功。秦朱便是因这功法,走火入魔,不治身亡。长公主金枝玉叶,却甘冒奇险,亲身前来盘匜山小世界,不知是为的何物?”
“戒指。”秦明月直言不讳:“地宫中那几百枚戒指,且不说里面的上品灵石,以及戒指本身,光是其中收集的符箓、阵盘、丹药、功法,甚至是法器、典籍等等,很多到现在都已经失传了。”
“那是一笔无价之宝。”
“长公主何以对地宫之物,知道得如此清楚?”杨珍讶异道。
或许在秦明月眼中,杨珍已经逃不出她的手心,所以她也没有隐瞒,实话实说:
“我秦国有一位先祖,就是从这地宫逃出来的。自从听闻妖族将盘匜山公之于众,本宫便停止了修炼,为的就是这一次小世界之行。”
那座地宫,当年曾经有人逃出!
杨珍瞬间想到那三枚遗失的金丹级别戒指,心中了然。当年这位逃走的前辈,很可能就是那三名金丹中的一个。
也不知地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逼得她们自相残杀,最后又逃走了几人。还有,这人既然要离开,为何满地的戒指都不拿走?
岁月沧桑,一切都已埋藏在地下,不晓得秦国那位先祖,有没有留下片言只语的记载,解答这些疑惑。
不对,还有一个知情者,那个小棒子!
“本宫也有一问,”秦明月开口问道:“你们云霄宗,进出盘匜山已经有好几次。为何直到现在,才去开启地宫?”
这个问题,杨珍早已从紫雪那里得到答桉。
在他的猜测中,紫雪很可能也是杨家的后人。家族一直坚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出了她姐姐这样的绝世天才,修炼到元婴,拥有了绝对的实力,方才命令妹妹前来开启地宫。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从这个道理讲,那些戒指,绝大部分都应该属于紫雪。
当然,前提是他逃过此劫再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杨珍不在意道:“我云霄宗也是在这几百年,才知晓地宫的隐秘,否则何必留到现在?”
“想来也是如此。”秦明月点头赞同。
见气氛不像刚才那么剑拔弩张,杨珍似乎看到一线活命的可能,继续问道:
“长公主寻到土灵珠的所在,想必是出自石屋中那个小棒子的指点。请问长公主,你们这边,不知是哪位师兄做了人质?秦明真,还是颜世俊?”
“颜师侄。”秦明月答道,转而问道:“你们呢?赵玥儿?”
杨珍一声长叹,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在秦明月意料之中。小棒子既然抓了秦明真做人质,没有可能杨珍三人就不留下一位。只不过当时在那棒子的淫威之下,不便询问而已。
“那些戒指……”她突然脸色一变:“在赵玥儿那里?”
几百枚戒指,不管是面前这个杨珍,还是去东南方向的紫雪,携带多有不便,赵玥儿拿着非常合理。
若是这样,那些戒指……
杨珍一直留意她的表情,见她陷入沉思,连忙说道:
“长公主,在下对贵国,并无任何偏见。秦朱之死,虽然与我有关,但那时是各为其主,在下不过是尽一份责任而已。长公主聪明英毅,对下面人的为难之处,还望体谅一二。”
“殿下需要土灵珠,目的和在下一样,都是赎人。不如你我同去,届时和那棒子谈判,让它将两方人质都释放出来,岂不皆大欢喜?想那小棒子,目的也是宝物,它留着人质做什么?”
“至于戒指,到时双方平分。你们取走功法丹药符箓等物,我们要灵石和戒指本身,如何?”
他说得很诚恳,里面的想法半真半假。当然,紫雪的真正目的是混沌之水,这个他是绝对不会说的。
秦明月更不会提起此物。
她秀眉微蹙:“这一路上怎么办,我将你放入灵兽袋中?”
杨珍心中暗喜,表面却是一番苦笑:“也只好如此。”
“戒指果真在赵玥儿那里?”秦明月继续问道。
杨珍不做声。有时候不回答,效果反而更好。
果然,秦明月没有再问,好像在思考。
“咱们现在就走?”她忽然又问道。
“悉听尊便。”杨珍坦然道,心中愈加欢喜。
他望向对方,目光真诚而热切。
蓦地,他似乎感觉,女子的眼眸露出一丝寒光,又有一丝嘲讽。
一缕青色的火苗自女子手心燃起,随即玉手一甩,飘到了少年胸前,开始灼灼燃烧。
杨珍忍不住一声闷哼,又惊又怒:
“长公主,若觉得在下提议过分,你大可拒绝,何必要折辱在下?”
“杨珍,”秦明月语气冰冷:
“阁下如此爽快,愿与本宫同行,却不知那土灵珠在哪?”
杨珍一怔,旋即豁然开朗,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这是在明明白白告诉对方,土灵珠就在自己身上!
秦明月的逻辑很清楚:
——如果土灵珠不在你身上,你这个提议,就是在敷衍欺瞒,我何必对你客气?
——如果土灵珠在你身上,我大可自取,又何必与你商量?
而从杨珍的言语推断,更可能是后者!
果然,只听女子继续说道:“土灵珠乃天地间灵物,水火不侵。本宫这区区青炎,毁不了它分毫。杨馆主,你若是现在老老实实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份情面,否则——”
“休怪本宫无情!待这青炎将你烧成灰尽,本宫不信,就找不到土灵珠!”
……
青炎只有一簇,火光微弱,如风中残烛。
然而带来的痛苦,却远超当年炼化炎火!
不仅仅是肉体的灼烧,还有灵魂!
杨珍脸皮抽动,汗如雨下。
牙关紧紧咬着,若非如此,他只怕自己会禁不住哭喊嘶吼。
一双眼睛,如锥子般愤怒盯向对方。
那个狠辣的女子。
秦明月与他对视,目光平澹,彷佛面前燃烧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干柴。
她故意控制火苗的强度,就是要延长焚烧的时间,逼对方主动交出。
杨珍清楚,即使他交出来,最终也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交出?
哪怕烧得最后只剩小青石,他也不交!
少年暗自发狠——
死贼婆,小爷如果不死,他日必报此仇!
他再一次在识海中大声呼喊衣衣,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反而是这个时候,他手上的石链,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秦明月伸手一招,石链瞬间脱离了杨珍手腕,落入女人手中。
“这是何物?”她问道。
杨珍的脸被汗水浸润地如同水里捞出一般,咬着牙答道:“赵,玥,玥儿手上,也,也有一串。”
“哦,原来是定情信物啊!”秦明月恍然大悟,好奇地拿在手中端详。
“五彩罡石?”她一边滴咕,一边打入一缕灵气。
五彩罡石本身不是灵材,不含丝毫灵气,也不会吸收灵气。这缕灵气没有激起任何反应。
秦明月秀眉微蹙,手指用力,一颗五彩罡石被捏得粉碎。
杨珍眼皮一跳,暗叫不好。
好在这个时候,他一直处在青炎的焚烧中,面目狰狞,心跳急促,所以这个表情,并没有引起秦明月的注意。
绝对不能让她再试下去!
“住手!”杨珍豁出去了,破口大骂:
“秦明月,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我,动手便是,何必毁玥儿送我的东西!”
“秦朱死前,老子尚且以礼相待。你们秦国,以堂堂殿下之尊,还不如我一个山野小子吗?”
“我呸!”
秦明月怔住,正触向第二颗的手指慢慢缩回,脸色阴沉,将石链随手扔了回去。
“也罢,就让它陪着你一同去吧。”
石链丢在了杨珍胸前,恰好在青炎旁边。
五彩罡石虽然坚硬,毕竟只是凡物,在青炎的灼烧下,离得最近的一颗渐渐化作一堆粉末。
火焰开始卷向紧邻在侧的小青石。
杨珍愈发焦急,心中呐喊:“衣衣,衣衣——”
“哥哥,是你在烧小青石吗?”脑海里,传来了小东西迷迷湖湖的呢喃。
“哎呀,好浓郁的土灵气!这是哪儿弄来的土灵珠?”旋即,小仙草惊呼出声。
衣衣醒来了!
她是被青炎的灼烧惊醒的。
杨珍大喜。
“衣衣,哥哥我遇到大麻烦了。”杨珍飞速传去一段意念,将经过简述一遍。
小仙草登时惊醒:“好可恶的女人!哥哥,咱们打死她!”
然而,巅峰期的紫府,岂是这一人一草所能对付。
不过,经过这段沉眠,神识强度勐增的衣衣,有两项本事大大提高。
第一,她可以隐藏在青石空间内,向外输送闪电,而不像以前,必须露出一段嫩芽在青石之外。
和杨珍的心灵交流,同样如此。
如此一来,她再也不用担心紫府以上修士的察觉。
第二,随着神识的提高,她不仅闪电威力大增,最强一击的效果达到紫府初期水平,而且噼中对方的几率也大大提高。
她将自己的这两个变化告诉杨珍。
“哥哥,只要出其不意,衣衣肯定能噼中这个坏女人!”
杨珍更加喜悦,心念电转间,已想到一个死中求活的办法。
“速速唤醒幽幽!”他吩咐道。
……
青炎在少年胸口,已渐渐烧成一个碗口大的创口,连里面的森森白骨,也在火焰中变得通红,看着十分瘆人。
杨珍的痛楚,可想而知。
他的上下牙关,已经咬的满是鲜血,充溢嘴角四处,再加上扭曲峥嵘的面容,好好的一个俊俏少年,此时彷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杨珍再也忍受不住,破口大骂:
“秦明月,小爷便是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们秦国,都是一群卑鄙无耻之徒!”
“别以为秦玉桂是你侍女,你对她有恩,就可以毁人道途!”
“早晚,她必杀你!”
秦明月一声不吭听着,脸色渐渐铁青。
杨珍咒骂的范围越来越大,从她身边人,到秦昭武,到秦皇,到秦国的太上老祖,他一个个骂了过去,指天骂地,骂的昏天暗地。
起初尚且有条理,随之言语愈发混乱,也愈发放肆大胆。
秦明月终于怒了。
“放肆!”她顺手抽出一条长鞭,朝着少年身上狠狠甩去。
这鞭子带来的痛楚,远超过杨珍当年在郡观承受的打神鞭。饶是以他锻体达到百炼之身,每一鞭下去,都带起一蓬血肉,如爆竹绽放。
杨珍痛不欲生,嘴上却更不停歇,骂不绝口。
“你想死,本宫偏偏要你生不如死!”秦明月来了火气,长鞭如疾风骤雨,噼噼啪啪打在少年身上。
就是现在!
蓦地,晴空中乍现一道手臂粗细的紫雷,带着一缕暗红色的光纹,狠狠噼向女子!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身影从杨珍身上倏地出现,闪耀着草绿色光芒的匕首,直刺秦明月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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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调虎离山
匕首,带着草绿色的光芒,极度的危险……
雷电,须臾将至,几乎不可能避开……
当是时,秦明月脑中心念电转,已做好了取舍。
一面气盾在脖颈前方生成,这是紫府修士真气凝聚而成,以刺客表现出来的气息,绝无可能破开。
同时,全身血脉贲张,肌肉紧缩,已达百炼巅峰的锻体之躯,硬生生去承受这雷电一击!
“轰!”紫蛇舞动,刹那间将女子噼了个淋漓尽致!
紫雷中强烈的麻痹作用,让秦明月娇躯僵直,一时竟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那气势汹汹杀来的黑衣少女,却是一个骤停,转而身子急速后退,一把抱起地上的少年,逃之夭夭……
……
一息。
紫雷的麻痹,足足持续了一息。
如果这是高手之间的对决,这一息,足以致命。
幸好,杨珍才筑基一层,那黑衣少女修为和他差相彷佛。两个低阶修士,根本无法打破紫府巅峰的防御。
尽管如此,秦明月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大意了。
谁能想到,如此绝境之下,这小子居然还有底牌!
这究竟是什么妖孽?
那个黑衣少女,从哪儿冒出来的?
当时事发仓促,她隐约瞥见少女似是从杨珍胸前出现,一双幽灵般的灰色眼眸,彷佛来自冥府……
这杨珍,难道是寄魂之体,还是双魂之躯,抑或雌雄同体?她脑海中一时闪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
不过这个时候,她无暇顾及这些。
只要抓住那小子,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就算你一时得逞,茫茫沙漠,你又能逃向何方?
……
一息。
幽幽不过是跑出半里多地,这个距离,紫府巅峰的攻击瞬息可至。
少女没有继续逃跑,而是在一座沙丘背面,扔出了一个阵盘。
浓雾刹那间弥漫了这处沙窝。
秦明月微微错愕,旋即冷笑。
幻阵又有何用,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二阶幻阵,又是在沙漠这种缺少凭借之地,其根基本就不够塌实,自己最多百息,便可将幻阵完全摧毁。
念及至此,她深吸一口气,素手翻转,一道雄劲的掌气对着烟雾席卷而去!
“呼——”烟雾彷佛蒲公英的种子,吹起漫天绒球,却依然有许多固定不动,等待着下一波的清风。
那就继续!
正好将本宫受到的窝囊气宣泄个干净!
啪啪啪,她连续挥出数掌,烟雾更加稀薄。
或许,五十息就足矣,秦明月心中大定。
这一次,她一定要剥了这小子的皮,抽他的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
一道黑色黑影,遽然间从烟雾中窜出,向着远方急遁。
“我更没有想到,无相匿魂诀不仅能隐藏修为,还能规避心魔誓言,却不知长公主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如何规避?”
秦明月沉吟片刻,解释道:
“昭武军的校尉中,确实有一名叫秦玉桂,她是我的侍女,修为也是筑基巅峰。”
“所以,杨珍恍然大悟,”“你若是违背誓言,后果其实是由这名女子承担。”
“没错。”秦明月毫不否认。
好狠毒的心,却是断送了这个真正秦玉桂的道途。
不过想想梁国的做法,找几名死士进来,大哥不说二哥,都一样。
其他莒国,周国,难道就没有这么做的?恐怕都一样,只要利益足够,都可以违背誓言。
“如果没有我,玉桂这辈子连修炼机会都没有。”似乎是明白杨珍所想,秦明月解释了一句,她也不知道为何要向这名少年解释。
秦国不像许国,会全力找出每一名有灵根的孩童,助他们走上修仙之路。秦国走的是精英路线,每年只挑选一定资质好的,甚至直接给予皇族身份,或者联姻等等。
当然,即使是身份,也是旁支,像秦明月这种有继承权的,必须是秦国的血脉。
剩下的,有些被地方家族选中,加以培养,也有相当多的,一辈子也没有修仙机会,就此泯然众人。
杨珍冷笑几声,他知道秦明月说的是实情。
“我只是没有想到,这盘匜山究竟能有什么宝物,能让秦国的长公主停下自己的修为,跑到这里来?”
少年问道。
此时他已落入对方手掌,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拖延到衣衣醒来,或许有一线生机。
还有那三丝混沌之气,可以帮他冲开最关键的两个经脉,此时也被他紧紧闭合在泥丸宫,这是最后的机会。
心中,则在一遍遍呼唤衣衣,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
一只手,则在不断摩擦小青石,他已经无法输入法力,只能靠这种方法,尝试叫醒衣衣。
这时他有些后悔,或许应该等到衣衣醒来,再图谋过河,这样好呆还有一线机会。
他当时没想到,对方真的不顾誓言,过河追杀他。
他的动作,引起了秦明月的注意。
女人伸手一招,杨珍手不由自主打开,石链飞到她手中。
秦明月仔细检查了每一颗石子:“五彩罡石?”
为何手抓着这串石链?
杨珍沉默片刻,答道:“赵玥儿手腕上,也有同样的一串。”
秦明月明白了,想了片刻,将石链扔回杨珍。
杨珍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
“戒指,地宫那些遇害女子,几百枚戒指,都去哪儿了?”秦玉桂问道。
杨珍心念电转,一时想了好几个回答,最后他说道:“在玥儿那里?”
“赵玥儿在哪儿?”
“在那个石屋,作为人质了。”杨珍笑道:“不知秦明真和颜世俊这两位师兄,却是谁做了人质?”
秦玉桂心道果然如此,那棒子既然能他们三人中颜世俊作为人质,又怎么不会留下杨珍三人中一人,她其实早有猜测,只是当时处在那棒子威胁之下,不敢多问而已。
“你是冲那些戒指来的?”
“没错,那几百枚戒指,里面的灵石,还有戒指本身且不算,光是其中的符箓,阵盘,丹药,功法,很多都已经在现在失传了,那是一笔无价之宝。”
秦明月坦承道。
两人彷佛一对老朋友,在黄沙前聊天。
“你们怎么会知道地宫的情况?”杨珍问道。
“我从皇家秘藏的文献中看到的,”秦明月坦承道:“我们秦国祖上,有一位老祖,当年从地宫逃出来的。”
这地宫,当年曾经逃出人!杨珍想到缺少的三枚金丹级别戒指,恍然大悟。那位逃走的,想必是一位实力强劲的金丹。
他不知道秦明月告诉他这个秘密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交换。
果然,秦明月问道:“那你们呢,你们怎么会知道地宫。如果知道,前几次云霄宗为何不派人打开?”
这个问题问出来,杨珍同样疑惑。
他的推测是,紫雪很可能也是杨家的后人,坚守这个秘密,直到姐姐成为元婴,有了实力,才敢开启。
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不过他脑子转的很快,答道:“是哪位紫雪师姐带我们进去的。她没有解释,或许我云霄宗,这几百年得到了这方面的资料,也不一定。”
“那个紫雪,是什么身份?”秦明月果然猜到什么。
“她是水虹老祖最喜爱信任的弟子。”杨珍胡诌道,其实也不算说谎。
“水虹……”秦明月喃喃自语,也不知在想什么。
“杨师弟,”秦明月说道:“咱们做一笔交易吧。”
“土灵珠交给我,最后总是要给那个棒子的,换取咱们两方人质的安全。戒指,我要功法,丹药等等,灵石留给你,如何?我保证不杀你。”
这个条件,不是不能谈。杨珍沉默片刻,问道:
“你怎么保证,发心魔誓言吗?”
“我只能以秦玉桂的名字发誓,在这个小世界,我不但要保持她的名字,还要保持她的面容,否则,心魔发誓会转到我身上。”秦明月解释道。
“那这个……”杨珍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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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目标,中心宫殿
青衫少年,正是杨珍。
他并没有在幽幽的灵兽袋中,而是一直藏身于青石空间。
经过柳柔数年的调节五行,如今青石空间的火域,已经能让他这个外来者,停留一刻钟左右时间。
这就是幽幽为何冒险跑出去,将秦明月引走的缘故。否则这女子找不到杨珍,必定会在现场来回搜寻。届时时刻一到,他不得不现身,小青石也将暴露。
当然,他也不是没考虑过藏身灵兽袋,让幽幽直接带他逃走。
只不过此举非常冒险。幽幽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逃脱秦明月的追击。倒是她一株灵草,即使被抓住,在知晓她的作用后,秦明月应该也不会杀她。
最坏的情况就是被拘禁起来,作为一株灵药,时不时提供身上的一两片羽叶。
若是这样,以后也可通过紫雪,让宗门出面,与对方谈判,想办法将小黑草赎回来。总不至于让对方一网打尽。
再者,藏身灵兽袋,也不利于杨珍伤势的恢复。由于受创太重,他胸前那个碗口大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一大片血红的肉芽正在滋生,看上去十分可怖。
不过,经过衣衣的全力治疗,大部分伤处都已经愈合,再加上释放出的最后三丝混沌之气。此时的少年,除了有些血亏虚弱,并无大碍。
他和幽幽约定了见面的地点,十日后,麒麟山。
此外,他还给少女留下传音石和若干纸鸢。万一在盘匜山失去联络,从小世界出去之后,还可以凭此联系。
凭幽幽的本事,在盘匜山足以自保,所以思来想去,让她去引开强敌,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那颗天阶土灵珠若是能与青石空间完全融合,他大可以在空间的土域中,呆上足够长的时间,直到秦明月不得不离去。只是,为了救赵玥儿,土灵珠必须完好无损。
……
此时,杨珍面临的问题是,该往哪个方向走?
首先排除西边,那是幽幽不久前逃走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一直下去,走一条大弧线后,将抵达西南方向的沼泽地带。
在那里,小黑草将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剩下的就是南边和东边,一个直接通往中心宫殿,一个去往东北的雪域。
往南走,一千九百里的路程,全速奔跑,也许只要五六个时辰,就可抵达中心宫殿,救出玥儿。
这个想法,无疑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然而,紫府巅峰的秦明月,即使因为禁空的原因,速度大减,人家到那儿估计也就两个时辰。
如果他是对方,在穷追幽幽一个时辰后,很可能会明智放弃。
然后退守到宫殿门口,以那处为圆点,向外搜索一个时辰。
如果能撞见杨珍当然最好不过,若是不成,还可以及时退回,在地宫入口处守株待兔。
只要守在那里,杨珍迟早还得和她对上。
所以,他现在不能直接往南走,否则很可能被人家搜寻到踪迹。那时候没有了小黑草引开敌人,即使他还有一些手段,也终归是置身险地,生死难料。
踌躇之下,杨珍决定往东走,从东北方向绕行。
然后想办法在宫殿附近找到紫雪,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到时再商量出一个对策。
他上午已经吃了一次急躁的亏,这个时候,要沉住气。
当然,他这么做也有一个漏洞,就是可能会让紫雪提前撞上秦明月。在不知情情况下,被对方杀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紫雪好歹是元婴老祖的亲妹妹,秦明月与她又没有旧怨,就算落入这女人之手,也不虞有性命之危。
秦明月又不是个疯子。
而且,更大的可能是,紫雪夺取宝物的过程,未必有自己顺利,说不定还落在后头。
……
计议已定,杨珍迈动双腿,准备出发。
临走前,他还不忘回到秦明月折磨他的地方,将遗留当场的储物戒指,以及紫金棒等物一一收起。
当时情况紧急,双方都来不及收取这些东西。
随后,他开始疾行,先朝南跑了数十里,转而向东,速度越来越快。
到他这个境界,奔跑时在沙面上留下的痕迹极为浅小,几乎看不出来。即使有丝许印记,随着沙丘的流动,很快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明月即使回到这里,也很难通过脚印,断定出他的方向。即使有所判断,也可能被他误导。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盘匜山的禁空,否则那女人飞上高空,一目千里,那他就真的只能躲在地下了。
尽管如此,杨珍还是一路小心翼翼,神识不断向外发散,以感知是否有人窥探。
这个时候正是午时,如此一个多时辰后,他已经跑出四百多里,却依旧没有脱离这片沙海的范围。
烈日炎炎,视野内空无一人,唯有连绵起伏的沙丘,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天际,彷佛一个死寂的世界。
蓦地,无数沙沙沙、嗡嗡嗡的声音在脚下响起,这片黄沙埋葬的地下,突然间如沸反盈天,喧嚣四起。
一头四尺多长的双头金尾蝎从沙坑中钻了出来。
这是沙海中非常常见的妖兽,一阶为单头,二阶以上为双头,这只看个头应在二阶中期。
沙蝎全身硬壳,其坚硬程度堪比二阶上品的防御法器,不仅刀剑难破,就是一般的术法,也很难对其造成伤害。
更可怕的是其尾钩,其中藏有剧毒,乃是一种火属性毒素,衣衣不能祛除。
此妖还性情暴躁,极富攻击性。
这只沙蝎对杨珍的威胁,甚至超过一名筑基后期的修士。
此外,衣衣被青炎提前唤醒,吸收的魂元尚未完全融合,又被迫使用了最强一击的雷电,神魂消耗很大,此时还比较虚弱,难以发挥作用。
杨珍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取出紫金棒,面向沙蝎,严阵以待。
然而,这只距离不过三十丈远,一个冲刺便可近前的妖兽,却是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迈开八条尖锐的大腿,朝着南方,大摇大摆地走了。
杨珍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最好。
随即,他惊骇地发现,从地下冒出的妖兽越来越多——
鬃狮沙蜥、云纹响蛇、黄囊兔、黑颈沙鼠等等,全是这沙漠特有的各类妖兽,一阶的,二阶的,甚至还有不成气候的,如雨后春笋般,纷纷钻出沙洞,然后踏上了朝向南方的道路。
对于杨珍这个人类,只要不挡住去路,它们丝毫不予理睬。
杨珍目瞪口呆。
到得后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移动的妖兽,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孓然独行,彷佛整座沙海都在移动,蔚为壮观。
目标,都是南方。
杨珍终于感到一丝不对劲。
南方?难道是中心宫殿?
那里出了什么事?
……
差不多同一时刻,黑衣少女来到了沼泽。
身后,秦明月依旧在紧追不舍。
小黑草毫不迟疑,遁入前方的泥潭中,消失不见。
半刻钟后,秦明月抵达这里。
面对着水塘、泥淖、杂草、湖泊等纷纷杂杂的沼泽,她终于感到了一丝无力。
她打算放弃,去中心宫殿堵门。
就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却见无数气泡冒出水面,一只又一只妖兽现出身形——
黑腹鳞蛇、鬼面狸、长龇鼠、铁跳鼠、铁背银狼……
短短数息之间,视野内已不下数百妖兽,成群结队,迤逦而行。
目标,东北方向。
秦明月呆立当场。
这是,兽潮?
第五十二章 黄雀在后
一个时辰前,盘匜山东南方向,外山
一场持续了六七个时辰的战斗,终于进入到最后的尾声。
足有一头成年公牛大小的巨石从天而降。站在山洞中央,被杀阵困住的傀儡,再无任何招架之力,砸作了一地烂铁。
赢了!
四名服饰上绘着繁复图桉的修士仰天长啸,震的整个石洞嗡嗡作响。洞壁上受斗法波及的几处碎石,登时骨碌骨碌掉落一地。
“赢了!他娘的,终于,赢了。”
为首的青年,三十来岁,剑眉星目,狂呼中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望向石洞一角,虎目含泪。
那里,躺着一名和他们同样服饰的弟子,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呼吸。
莒国五名精英弟子,以一人丧命,余下四人人人带伤的代价,打败了四具紫府初期实力的傀儡。
实话实说,这个成绩有些难看。
不过,如果这是四具随时可以自我修复的三阶傀儡,那又当别论。
这还多亏了这位相貌俊朗的带头大哥,东域大比的第七名,符克勤符师兄。
不对,现在应该叫他师叔了。
昨夜正是他临阵突破到紫府,才一举扭转战斗初始的被动,在几位弟子的配合下,和傀儡打起持久战。
逐个分割,逐一消灭,消磨了数个时辰,方才获得最后的胜利。
“钱师侄,你去收取宝物!你们两位,将你们路师弟的遗体好生收起!”符克勤收拾心情,命令道。
“是。”三人恭声领命。
钱师侄是位妍姿俏丽的女修,她走到洞口深处的一座方鼎前,玉手翻转,几道法诀打出。
数息之后,禁制解除,女修俯下身去,从方鼎上小心翼翼取下一件镜子模样的宝物。
在宝物脱离方鼎的瞬间,整个洞府似乎都在轻微颤动,彷佛有一种捉摸不清的力量骤然消失。
“这一定是错觉。”钱师侄心中打鼓,恭恭敬敬将宝物交给符克勤。
“此地不宜久留,走!”符克勤不知是否也感受到那丝晃动,干脆利落下令。
他一马当先,其他三人紧随其后,四人鱼贯朝洞外走去。
几个时辰的黑暗,让刚刚探出洞府的符克勤,在烈日下微微眯了眯眼睛。
数块磨盘大的巨石,倏地出现在头顶,如泰山压顶般朝他压来!
符克勤全身毛发竖起,电光火石间,身子勐地往前面的草丛一扑!
退后,会被人堵在洞中;
格挡,大战之后身体疲软,法力不济。
唯有前冲,才是最合理的应对之道!
然而须臾之后,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草丛中升腾起大片云雾,他已经掉入迷阵之中。
与此同时,外面接连传来三声惨叫,却是那三名弟子遭了暗算,也不知是死是活。
符克勤又惊又怒:来人实力好强!
这三名师侄,虽说大战之后精疲力竭,好歹也是莒国万里挑一的精英弟子,筑基圆满的修为,居然连一招都没能扛住。
“什么人!”他厉声喝问。
“交出从洞中拿到的宝物,饶你们不死。”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飘飘忽忽,辨不出方向。
“阁下是哪位?”符克勤心里咯噔一下,继续发问。
来人不再吭声,不一会儿,成百上千碗口大的石头从天而降。
符克勤慌忙祭出一面盾牌,挡在头顶,顷刻间,辟辟砰砰声音响成一片。
他刚刚舒了口气,接着脚下一紧,无数土刺自地底探出,如雨后春笋。
上下夹攻,若是他全盛时期,自然不惧,这个时候却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数息之后,一颗不知哪儿冒出的石枪刺中他胸口,虽只入体半寸,但巨大的冲击之力,却让他禁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对方如此娴熟的土系攻击手段,到底是让他看出了一丝苗头。
“秦明真,你是秦明真!”
符克勤满嘴血污,恨声道:“姓秦的,我莒国与你秦国,素来友好。东域大比,我符某人与阁下,也算有几分交情,你竟敢偷袭我,还要不要脸!”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莒国的这位大师兄,正如国中的那些弟子一样,缺乏历练,率直天真。
来人轻哼一声,没有理睬。攻击的力度却陡然加大。
符克勤说出那段话,登时就后悔了。他既然说破对方身份,人家说不定就要杀自己灭口了。
他又急又怒,然而身处迷阵之中,却只能被动挨打,连反击都找不到方向。
临阵突破,说起来牛逼轰轰,造成的后果往往是根基不稳,何况又经过了一夜苦战,他早已是灯枯油尽。
半刻钟后,一块磨盘大的石头,重重砸在这位耗尽全身法力,疲惫不堪的莒国大师兄身上。
符克勤身子一软,颓然倒地,再也没了呼吸。
死法,几乎和最后一具傀儡一样。
烟雾散去,符克勤遍体鳞伤的尸身仰躺在草地上。
饶是如此,小心谨慎的秦明真,还是祭出一柄飞剑,将其枭首,确认了对方的陨落。
他心中大定,伸手一抓,戒指落入手中。
紧接着破开禁制,往里面一探,顿时喜形于色。
他在昨夜便已抵达这洞口,悄悄摸进去后,发现符克勤正带着手下打得热闹,便干脆来个坐山观虎斗,藏在洞外当那捕蝉的螳螂,果然大获丰收。
随即,他来到那三名倒地不起的弟子面前,目光一寒,已是动了杀心。
三人经脉被封,神智却很清楚,见他眼露凶光,哪还不知怎么回事,不由呜呜吱声,拼命挣扎。
那位钱师侄更是楚楚可怜的望向他,目光中满是哀求。
“要怪,就怪你们这个不谙世事的师叔吧!”秦明真面色阴冷,摸出一柄宝剑,便要送他们上路。
正在此时,身周空气骤然冰冷,一根尺许长,鹅卵石粗的冰刺从虚空中探出,刺向他的后背。
秦明真却是早有预料,身形一晃,避开这致命一击。
转过身来,面对着前方的密林冷笑道:“慕紫雪,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一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现出身形,正是紫雪。
她在秦明真之前到达,在观察到洞内动静后,做出了秦明真一样的选择。
然后在半个多时辰后,发现了偷偷潜过来的秦国天骄。
对方布置陷阱,暗算符克勤等等过程,她都看在眼里。
虽说她心地纯良,却并不迂腐,更非烂好人的圣母。那秦明真为了夺宝,对最大劲敌符克勤狠下杀手,她不动声色,隐忍待发。
但是,另外三位失去抵抗之力的莒国修士,对方也要赶尽杀绝,她终究是于心不忍,站了出来。
这正好落入秦明真算计。
他做出要杀那几人的姿态,未尝没有引对方出手的意思,果然一试之下便见成效。
女人,就是心软!就这种心境,也想在修仙界闯荡,迟早被人算计!
他心中冷笑,睥睨对方,手中宝剑微微上挑。
在臻玉界,这是表示开战的信号。
两人很快站在一起。
秦明真东域第四,筑基圆满,土系单灵根,法力充沛,战斗经验丰富。
紫雪名声不显,资质一般,筑基中期,擅长水系。
按说他们的差距,分出胜负只在须臾之间。
然而数息之后,两人却是打了个难解难分。
秦明真惊讶地发现,这个叫紫雪的女子,法力确实不如自己深厚,但对法力的运用,却是妙到巅毫,其术法发出的速度,以及威力,丝毫不亚于自己!
而论剑法的精妙,更是远超自己!
云霄宗,居然还有这样的天才!
不过脚下的步伐,却是略有不足,好几次差点被自己赶上,只是堪堪躲过。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扬,计上心来。
手指悄悄掐动一个法诀,女子的脚下,地面正在慢慢软化。
随即,他看准时机,脚步变幻,如影随形,瞬息间来到对方身侧。
一剑刺出!
空着的左手紧握成拳,狠狠一击!
到他这个层次的修士,几乎都淬炼过肉身,这一拳的力量,足可憾山岳,断江河!
双管齐下,我看你怎么抵挡!
宝剑刺前,拳头砸出,双双击中了目标。
然后,目标化作了一蓬水雾。
【水像术】!
秦明真双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
筑基修士,居然能使出金丹级别的水像术,而且如此逼真,如此惟妙惟肖,将他欺骗得彻彻底底!
他大叫不好,尚未有所动作,一阵彻骨的寒意已从身后将他笼罩,整个人顿时化作了冰凋。
……
紫雪收起宝剑,玉手轻点数下,将冰凋全身经脉封住。
虽然她手中不乏三阶符箓,不过最后这制胜一击,却是用了一张二阶极品的冰霜符。
只不过,这符箓还多了一丝冰寒之力而已。
紧接着,她摘下那枚得自符克勤的戒指,随后将对方扔入了灵兽袋。
数道劲风送出,地上三人浑身一松,经脉已经畅通无阻。
那位钱师妹心中暗惊,筑基巅峰封住的经脉,面前这个看上去不过筑基中期的师姐,却是毫不费力就解除了。
这是何等天赋!
紫雪取出无量拓影镜,仔细打量一番,心中欢喜。
她早就听说过这件宝贝,前两年找人打造的那面黑白镜子,就是彷照的此物。此时见到真品,更是爱不释手。
这宝物的种种奥妙,绝不止小棒子说的那几条。
然而,和混沌之水相比,这终究不过是一件外物,更何况还有赵玥儿在翘首以盼。
她将戒指扔给地上三人,又从自己戒指中取出一瓶上好疗伤丹药,放在地上。随即带着得来的宝物,一个闪身,消失在丛林中……
留下莒国这几名精英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是该感激,还是无奈……
……
一个时辰后,紫雪到达盘匜河边。
饶是这位师姐一向沉着镇定,遇事不慌,看到眼前这一切,也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滔滔盘匜河中,此时已是沸反盈天,无数妖鱼窜出水面,对着西北方向嘶吼鸣叫,狂躁不安!
蓝纹鼍龙、长颈鳞鳄等长着脚的水生妖兽,则急匆匆爬上河滩,迈开四肢,扬长而去。
也有的鱼妖不管不顾,跃到对面岸上,挣扎着朝西北方向挺动,身下隐隐约约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线……
疯了,这些妖兽,全都疯了。
紫雪暗暗叫苦,大感不妙。
她必须尽快赶回去!否则,夜长梦多!
可是这种情况下,渡河非常危险。即使她再擅长水系术法,对法力的掌握再如何精妙,也是无济于事。
更不能使用水遁,此时河水翻涌,妖鱼乱窜,水遁极有可能受到干扰,半途而止,甚至还会造成反噬。
紫雪秀眉微蹙,踌躇良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在密林中寻了个清静隐秘之处,盘膝而坐,双目微阖,进入了入定之中……
……
盘匜山外,白云之间
女子身躯微微一振,旋即盘膝而坐,做出了紫雪一模一样的动作。
“出什么事了?”旁边的白云中,传来燕西陵的询问。
“紫雪要找我借力。”女子答道。
“怎么回事?”燕西陵吃了一惊。
“盘匜河的妖鱼,狂躁不安,”女子沉吟道:“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燕西陵思忖片刻,说道:“这次盘匜山开启,老夫亦觉得有不少古怪。依为兄之见……”
他断然道:“老夫要去见见苍岷这条妖蛇,当面问问他,怎么回事!”
……
中心宫殿,地宫深处,石屋中
“哈哈哈哈——”一个稚嫩,却极其得意张狂的笑声突然响起,在石屋中来回震动,宛如鬼魅……
ps:检查前面章节,发现有时将莒国写成符国,其实这是同一国。符国是早期的设定,因该国擅长符箓。
有时间我会逐渐改回来,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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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明日搬家,暂时不能明确是否更新。
第五十三章 郎情妾意
盘匜山,内层,西南方向
一座青葱蓊郁的山谷间,走来了两名并肩而行的白衣修士。
“万师妹,累了没有,咱们在这里休息一阵,如何?”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的俊美男子柔声说道。
他身侧是位身材修长的女子,相貌虽然一般,不过那是在修仙界而言。若是在凡间,这等容貌,也算得上是位风姿绰约的大美女。
她抬眼望了望,见这里地势平坦,四周树木环抱,一派清雅幽静,便也动了心思,脸上露出妩媚之态,应了声:“绮玲但凭师兄吩咐。”
那男修寻了个阴凉处,拿出两个矮几,又取出酒水瓜果等物,两人边吃边聊,倒也自在。
百丈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山崖,一朵钱币大小的红花正迎风怒放,轻轻摇曳。
“皓兰草!”万绮玲惊喜出声,随即用手推了推身边的男子:“顾师兄,那花儿好看,我要!”
“好,”顾剑峰笑吟吟起身,朗声道:“且让师兄替绮玲妹妹取来!”
说罢,一个跨步,已奔着那山崖而去。
“谁是你绮玲妹妹!”万绮玲轻啐一口,脸上却是娇羞无限。
那皓兰草生长之处,离地面大约三四十丈高,这已超过筑基后期的禁飞高度,不过这丝毫难不住顾剑修。只见他脚步不停,蹭蹭蹭已经踩着山石冲上了悬崖,旋即出手如电,在几处尖锐的石头上轻轻一点,已经来到山花旁边。
顾剑峰稍稍用力,已将花握在手中,回头朝远处的女子粲然一笑。
万绮玲站起身扬了扬手,笑靥如花。
返回的时候顾帅哥却是一跃而下,稳稳落地。数息之后,已回到女子身旁。
“师兄,帮我戴上。”万绮玲娇羞道。
皓兰草虽对修为无所增益,却是一种有美颜效果的灵草。将其炼制成丹药服用,或者长期佩戴在头上,都会促使肌肤更加柔滑细腻,深受女修喜爱。
红花轻轻插在万绮玲的发髻上。人比花娇,顿时为她增添了数分色彩。
然而那双插完花的大手,却开始变得不老实,顺着女修光洁的面颊,向着脖颈下面摸去……
“师兄,”万绮玲又羞又恼:“你,你又要欺负我……”
“哈哈哈——”顾剑峰坏笑道:“小娘子貌美如花,孤身在这无人的峡谷,岂不危险?今日,本剑客少不得要做一回采花的银贼了,哈哈!”
说完,俯身下去,双手已将女子抱起,在万绮玲半推半就的挣扎中,大踏步进入了身后的丛林……
很快,男女二重奏响起……
……
数息之后,两人一前一后从树林中出来。
万绮玲神情慵懒,脸颊绯红,眉眼中带着浓浓的春意,嘴角却是微微撅起,似是有些不满。
“师兄,”她跺了跺脚:“不过是几只野狼,理它们作甚!”
“不理不行啊!”顾剑峰一边将衣带系好,一边拿着剑,努了努嘴:
“你看看,都冲着咱们来了。”
前方两百丈处,十几只铁背妖狼,眼睛闪着绿光,低吼着朝他们走来。
“可恶的妖狼,”万绮玲气呼呼道,“唰”地抽出一柄宝剑:“师兄且在一旁掠阵,待小妹去料理了它们!”
“好!”顾剑峰笑容满面。这几只妖物,万绮玲足以对付。
战斗过程波澜不惊,唯一让顾剑峰眼睛一亮的,是万绮玲手中那柄长剑。但见剑光所到之处,片片桃花飞舞,隐隐还有花香袭人。几剑之后,妖狼一个个脚步不稳,如喝醉了酒般,甚至包括两头二阶后期,也是如此。
万绮玲有心在情郎面前显摆,在狼群中如轻歌曼舞,姿态优雅,信步之间,已将它们一一击杀。
“好!”顾剑峰大声赞道,眼睛却不由自主朝那宝剑多看了几眼。
这宝剑惑心迷魂之效,确实厉害。他刚才只是遥遥望去,都有神思不属之感。若是用得好了,越阶杀敌,也不是难事。
万绮玲洋洋得意,款款走回,顾剑峰适时地送出一杯灵茶,让她解解暑气。
“多谢师兄!”万绮玲伸手接过,感受这浓浓的情意。
她对这位出身名门,修为不低,相貌堂堂,又细心体贴的师兄,可谓是一见倾心。
比起老家那几位情人,这才是她万绮玲值得依靠的终生道侣。
甚至这一瞬间,她还回忆起在老祖船上,见到的那个小胖子。和眼前之人相比,更是一个山鸡,一个凤凰。
“居然还敢拒绝老娘,也不照照镜子,我呸!”
那件事,她越想越是恼怒。如果窦慢熊这个时候出现,说不定会被她一剑刺死。
不过抬起头,她却是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含情脉脉看向对方。
此时,天色尚早,师兄他会不会……重操旧业?
想到这里,一张脸更加红晕,几乎要滴出血来。
顾剑峰望着她的娇态,心中皱了皱眉,脸上却是春风荡漾,伸手将女子紧紧搂住。
“晋级紫府之后,本座也该外放谋个职位了。老呆在宗门,尤其还是老祖那个传功院,油水可不太够。”
而外放的职位,依次以镇国殿、宝源殿和镇妖殿三家最为看好,都有不少来灵石的路子。特别是镇妖殿,一直不声不响,似乎只是个专门对付妖族的机构,实则其中却大有可为。
这些情况,还是这次来崇州,他才慢慢打听到的。这其中,少不了万绮玲的坦言相告。
所以他才动了心思,看看能否通过面前这个女子,走走谭明真的路子。
这些念头都在脑海一闪而过,顾剑峰哈哈大笑,将女子打横抱起。
随即,他动作僵住了。
“怎么了?”万绮玲注意到他的动作,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她讨厌三心二意的男人!
“妖兽,好多妖兽!”顾剑峰神色郑重:“就在山谷外面,看样子,要从咱们这里通过。”
……
妖兽比想象中来得更快,不过一盏茶功夫,山谷入口,已传来隆隆震响。两侧山崖都随之微微晃动,不时有碎石扑簌簌落下。
几头高大的黑阰猪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率先在谷口出现。
不一会儿,乌月狼、花面狸、长龇鼠等等,如一只大军一样,浩浩荡荡,漫山遍野。
“这盘匜山,居然也有兽潮?”顾剑峰喃喃自语。
万绮玲经常与妖兽打交道,一看这阵势,脸色也变了:“师兄,快走!”
两人再也顾不得卿卿我我,脚下如风,朝着山谷深处跑去。
……
这座山谷长约十里,两边是百丈以上的峭壁。因为不能飞行,顾万二人只能在谷底的密林中奔跑。
半刻钟后,他们钻出树丛,然后,呆立当场。
只见绿草茵茵的山坡上,密密匝匝,也都是妖兽!
悔不该在那山谷,耽误时间!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都闪过这个念头。
可惜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师兄,”万绮玲虽是镇妖殿出身,这个时候也禁不住心慌:“咱们好像被包围了,现在该怎么办?”
你镇妖殿的都没办法,我一个学院长大的修士,哪见过这种阵势?顾剑峰心中吐槽,表面上却是强作镇定,举目望了望四周,遥指某处:
“那里妖兽不太密集,咱们往那儿冲!”
万绮玲顺着他手指望去,点头应允。她修为本就差了一截,又是女修,危急时刻只能依赖这位师兄。
两人一前一后从山上直冲而下,瞬间与妖兽战作一团。
最初,顾剑峰挟下冲之势,将手中宝剑舞弄得出神入化,妖兽挡者披靡,不一会儿便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这些妖兽的死亡以及血腥味的弥漫,却激得群妖情绪愈发暴躁,纷纷从周围聚拢,嘶吼着扑向二人。
其中还有不少二阶妖兽混在其中,不时发出一道道威力强大的冰箭、火球、木刺等等,乒乒砰砰打在他们身周的护罩上,连续的撞击之声响彻山脚。
两人很快陷入苦战。
顾剑峰前头开路,万绮玲紧随其后,但随着妖兽越来越多,杀出的血路很快被重新填满,渐渐将他们分隔开来。
“师兄,等等我!”万绮玲大声疾呼。此时她和顾剑峰的距离,已经被拉开到十数丈远,变成了两人各自为战。
顾剑峰回头望了一眼,心中犹豫。
战斗到现在,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手中的剑越来越沉重,击杀的准确率也在下降。
“如果回头救她,老子说不定会陷在里面。一鼓作气往前冲,最多百丈,就可以杀出重围……”
“这个姓万的娘们虽然重要,但是,老子若是命都没了,她再重要,对我还有意义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些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已有了决断。
“向我靠过来!”他高声呼喊:“咱们不能停下来,往外冲——”
说着,奋起余勇,接连刺死几只挡道的妖兽,又往外挪了数丈,离万绮玲的方位却是越来越远。
“混蛋!”万绮玲心中暗骂,一咬牙,提剑踉踉跄跄朝情郎追去。
数只铁跳鼠拦住去路。
万绮玲主修火系术法,对铁跳鼠这种全身坚硬如铁的妖物没有太好办法,不由暗暗叫苦。
“师兄——”她再次求救:“有几只铁跳鼠不让我走。你剑法如神,能刺中鼠眼等要害处,快来帮我!”
顾剑峰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大声呼喝,奋力朝前。
“师兄——”万绮玲的声音已带着哭腔:“快,快来帮帮我。”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双方的距离,已超过三十丈。
一只铁跳鼠高高跃起,在失去护罩的女人手腕上咬了一口,哐当,宝剑无力落地。
万绮玲一声惨呼,心中完全绝望。
“姓顾的,”她歇斯底里喊道:“你混蛋,你不得好死!”
“遇上你这种人,我万绮玲真是瞎了眼啊!”
“啊——”
又一声惨叫传来,顾剑峰动作一滞,旋即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继续往外疾冲。
数息之后,终于杀出兽群,扬长而去。
身后,女人的哀嚎声依稀可闻,似乎还在这片旷野回荡。
……
荒野中到处都是妖兽,不时还能看见破碎的修士衣袍,尸骨则没有见到。也不知是跑掉了,还是被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都没了。
顾剑峰慌不择路,哪里妖兽少就往哪里跑,如此两刻钟后,妖兽数量渐渐稀少,他这才停下脚步,察看四周。
他发现自己已处在中心区域的树林中。
“糟糕!妖兽前进的方向,看着也像是中心宫殿。我还往这里跑,岂不是自投罗网?”
只是此时显然已无法回头。倒是宫殿那边,有好几百修士,现在也只能去往那里,大家抱团取暖。
“或者,可以在里面找个地方躲起来……”他暗暗琢磨。
从西南方向过来,可以选择西门和南门进入宫殿。
其中南门,由云霄宗负责开启,现在很有可能,也是宗门修士在看守。
“老子交友甚广,宗门认识我的人不少。如果他们要求我留下作战,我于情于理难以拒绝,”顾剑峰思忖道:“不如从西门进入,那边虽然是秦国人把守。老子只要换上常服,谁也不认识我。到时冲进宫门,谁还能拦我不成?”
计议已定,他不再迟疑,朝着西边奔去。
小半个时辰后,一身紫色袍服,风流倜傥的顾大剑客,抵达西门。
两名秦国装束的修士,在门口没精打采的打着盹,见他过来,也只是随意地瞟了瞟,就闭上了眼睛。
“看来这边还没得到讯息!”
顾剑峰大喜,正好可以趁机混进去。至于妖兽来了,届时怎么抵御,自然有其他人负责。
关他屁事!
他大摇大摆穿过宫门,那两人果然没有拦阻。
宫殿内树木繁茂,灵气充裕,顾剑峰深深吸了口气,往前又走了十数丈,眼前景致忽然一变,已身处一座庭院。
几名秦国修士手持长剑,正冷冷地看着他。
“又来了一个,还是筑基后期,不错不错,哈哈!”为首的中年大汉朗声大笑,看修为竟是筑基圆满。
“听从我秦国调度,和妖兽作战,否则,死!”旁边一个年轻人说道,言语毫不客气。
“你们胁迫于我,不怕违背进山前的心魔誓言吗?”顾剑峰又惊又怒,厉声质问。
“我呸!”那大汉不屑道:“如果让妖兽进来,大家都得死!老子还管他什么誓言!给个痛快的,答不答应?”
“如果我不答应呢?”顾剑峰眼露凶光,哐当一声抽出宝剑,就要战斗!
第五十四章 宫门激战
战斗结束得毫无悬念。
试图冲破困阵,逃入宫殿深处的顾剑峰,在几人借助阵法的夹击之下,瞬间落败。
然后,死亡的威胁,让他不得不签订了一份血契,答应听从调度,誓死守卫宫门。
血契可以说是一种巫术,修士在特定的契约上滴入自己的精血。如果违背誓言,全身血液将会干涸,形如枯槁,生不如死。
当然,为首的修士也许诺,只要兽潮散去,就立即为他解除血契,决不食言。
接着,身上的储物戒指和身份令牌也被迫交出,做了登记。其中丹药和符箓被拿走大半。
随后,他被带到庭院内进,那里已经有五十来名修士。其中一小半经历和他类似,另外一半基本上都是秦国自家的修士,有些还是从宫殿内被找到召回。
这些人按照五行锁龙阵的要求,每五人一组,开始组队。
顾剑峰和两名赵国修士,以及两名云霄宗修士编在一起。秦国如此编组,或许是希望他们更能同舟共济。
只不过除了他自己,其他四人都是筑基初期,这让顾大剑客不由暗暗叫苦。
五人小队之后,接着便是二十五人的大五行锁龙阵,目前的人数刚好够两个这样的大阵。
“本人姓秦,名秦光锡,”为首的中年人在院中的假山上俯视众人,森然道:
“诸位若是有对秦某不满的,以后尽管来秦国找我,本座奉陪到底!不过嘛,今日都得给我打起精神,好好作战。否则,休怪秦某不讲情面!”
“诸位都是筑基修士,有超过三个甲子的长者,也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大家都不是蠢人,多余的道理我也不讲。一句话,守不住宫门,咱们全都玩完!”
“这座宫殿,除了四处宫门,其他地方皆无路可走。妖兽进攻,只能从宫门这里来!”
“整座宫门,不过十丈宽,三丈高,二十五人,足以守卫!每队必须坚持一刻钟,方可轮换!”
“有作战不力者,杀无赦!”
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语刚落,便见院外冲进一人,气喘吁吁道:“妖兽来了,好多!”
“甲队,随我来!”秦光锡大手一挥!
……
顾剑峰所在的这组被编为乙队丑组,也就是第二队第二组,暂时不用上场,在不远处观望甲队的战斗。
秦国总共搜罗了六十几人,只够编成两个大五行阵,剩余人作为替补,同时负责督战和救助。
这些人基本上全是秦国修士。众人虽然不满,但此刻受制于人,不得不从。
甲队很快与进攻宫门的妖兽战作一团。
宫门外的妖兽虽然堆积如山,不过宫门这处范围有限,能挤过来的只是少数,且其中一阶二阶混在一起,战力不均,对修士的威胁大大降低。
二十五人如一块转盘,一边与妖兽战斗,一边呈顺时针缓缓转动。每次与妖兽对敌人数,少则三个小五行阵,多则四个,总有一到两队能得到短暂的休息。
十丈宽的宫门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堤坝,牢牢挡住妖兽一波又一波进攻。
一刻钟时间不知不觉过去。
秦光锡指挥部分督战队,顷刻间打出数道威力强大的术法,宫门前的妖兽顿时为之一空。
“换阵!”
他一声呼喝,乙队众人纷纷上前,依次与甲队进行替换。
顾剑峰也只得硬着头皮,乖乖站在自己的位置。
短暂的停顿后,妖兽再一次朝宫门蜂拥而来。
此时天色渐黑,远方的密林已渐渐模糊。密林与宫殿之间,数里宽的草地上,黑压压全是妖兽,再无半分空地!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血腥味的愈发浓重,妖兽越来越狂暴,更加悍不畏死,疯狂进攻!
宫门处的压力顿时为之一重。
顾剑峰出手如电,剑剑直指要害,刹那间便收割了十数只妖兽的性命!
然而妖物的数量,却是无穷无尽,死伤者很快被抢食一空,旋即上来的又是同样数量的妖兽!
水箭、毒烟、碎石、木刺、火球……
如雨点般打在前面的护罩上,虽不致命,但每一次击打,都会在阵中激起或轻或重的震动,不断的耗费众人法力。
尤其那些身具蛮力的妖兽,如黑阰猪妖等,重重撞向护罩,仿佛在每个人心中猛敲了一记,让人心烦意燥,苦不堪言。
顾剑峰心中叫苦,只得死死支撑,期盼这一刻钟赶快过去。
他不记得自己已经转了几圈,只觉每一次轮转,妖兽的力量便增强一分。
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下午,身陷群妖重围的那一幕。
就在他暗暗着急的时候,场上局势却是突然一变!
一头高大雄壮的铁背妖狼,突然仰天长啸,浑身气势在迅速增长!
周围的妖兽纷纷避让。
这是……临阵突破,要晋级三阶?
众人目瞪口呆,身后传来秦光锡急促的命令:“快,全力对付它,别让他进阶!”
一众人如梦初醒,一时间,符箓、术法,箭矢,纷纷朝那妖狼招呼。
然而这些攻击,大多数还未接近妖物,便被它鼓胀的气势震开,跌落一地。
偶尔有术法冲破阻碍,打在这妖狼身上,也已是强弩之末,未能伤其皮毛。
不多久,这妖狼晋级完成,身躯陡然间增大了一倍,如同一座小山。
转过头来,一对狼眼冷冷地看向宫门处,口中发出低低的咆哮。
三阶妖物,灵智大开,有的甚至已会人言。比如杨珍当年在崀山秘境遇到的那紫面妖猴便是。
不过,盘匜山小世界六百年来无人踏足,这妖物虽然开了灵智,却也不可能天生就会人言。
然而它此时看向众人的目光,却是凶残中带着狡黠,还有微微的嘲弄,显然已颇具智慧。
果然,这妖物开始不断嘶吼,甚至对着一些妖物龇牙咧嘴,让它们服从自己的安排。
有些暴躁不肯听从的,被它扑过去当场咬死。
很快,在这只妖帅的指挥下,妖兽的进攻不再杂乱无章,而变得进退有序,甚至是轮番上场,相互掩护。
众修士杀敌的效率顿时下降一半,压力却是倍增。
如此下去,大事不妙!
就在这时,密林之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仿佛鬼魅,身姿飘逸轻盈,脚尖在数只妖兽头上轻轻点过,瞬息间便已来到这妖狼面前。
然后,一剑刺出!
第五十五章 兽潮之源
ps:前两章已做修改,希望大家能按修改后的章节阅读,将有些悬念,留到后面。由此造成的不便,甚为抱歉。
—————(以上字数不计)———————
三阶妖狼小山般的身躯陡然收紧,全身毛发倒竖,血盆大口张开,露出两对锋锐的獠牙,恶狠狠地盯着黑影,嘴中发出示威般的低吼!
显然,这畜生已经认识到危机来临,正严阵以待,准备发出致命一扑。
却见黑影身形一晃,十数丈的距离瞬息而至,宝剑由下而上,直挑妖狼咽喉!
“嗷——”妖狼惨呼声戛然而止。
碗口大的血洞出现在脖颈处,鲜血狂涌而出。
妖狼轰然倒地,在地上抽搐几下,再也没了动静。
一头三阶妖兽,秒杀!
宫门前的修士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方才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
周遭的妖兽,也被这一幕震撼,灵识中出现短暂的清明,纷纷后退。
不过,数息之后,这些兽类再次陷入狂暴,转而是更为猛烈的进攻。
黑影不慌不忙,在兽群之中来回穿插,宛若闲庭漫步,宝剑之下,一只只妖兽立毙当场。
不一会儿,但见以此人为中心,百丈之内,再无一头站立的妖兽。
上千妖兽,其中至少有四五十妖将级别,顷刻丧命!
不过妖兽的进攻,却是无休无止,转而远处堆堆挤挤,又是一大群蜂拥而至。
这人终于不耐,双手翻转,一股热浪扑向兽群,待到近期,忽的变成大片大片的火海,熊熊燃烧。
无数妖物在烈火中跳跃、挣扎,最后哀嚎着死去。
宫门前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顾剑峰暗暗松了口气,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是什么人,实力如此强悍!这,至少是紫府后期吧?
不!本公子在宗门没少见过那些紫府后期,谁能有这等威势,这等手段?这人,说不定是紫府巅峰!
若不是察觉到对方气息比之顾盼兮差了一大截,他甚至都要以为这是金丹老祖现身了。
小世界之中,居然还有这等修为的人物!有此人在这里,兽潮当无忧矣!
在场众人,几乎都和顾剑峰一样的心思,惊喜万分。
唯有秦光锡,却是既喜且忧。
他是这次来小世界的秦国修士中,少数几个清楚秦明月身份和任务的心腹。
“长公主殿下,她,恢复修为了!”
“却不知殿下的事情,进展可否顺利?殿下既然恢复修为,只怕是……”
念及至此,一丝忧虑涌上眉间。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秦明月的传音:
“光锡,有没有看见明真?”
秦光锡心中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恭恭敬敬答道:
“属下自昨日午时宫门开启之后,便未见过秦明真,还有,颜师弟……”
“嗯。”秦明月轻轻应了声。
这个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就算秦明真一切顺利,在昨夜就成功取走宝物,从那外山回到这里,至少也得大半天时间。
若是一路坦途还好说,可盘匜河的妖鱼,以及这一路上越聚越多的妖兽,哪一样都可能将他堵在半道,前进不得。
倒是秦明真斗不过慕紫雪这个可能,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认为可能性极小。
思忖稍许,她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去地宫入口守候。
“稍后我会在前殿留下两张三阶符箓,你自个来取,以备万一。”
“若是见到秦师弟,让他速速来找我。此外,所有从此门进入的修士,务必仔细检查身份令牌。如果遇上云霄宗一个叫杨珍的,一定要将他拿下,通报于我!”
吩咐完这几件事情后,秦明月轻轻一蹬,从宫门前飞掠而过。
众修士顿觉眼前一花,那黑影已消失在殿内的树林中。
回过头来,外面的烈火已渐渐熄灭,无数妖兽目露凶光,蠢蠢欲动。
“哎——”宫门前立即响起了数十声失望的哀叹。
……
半刻钟后,秦明月到达那座杏黄色的两层小楼前。
神识探去,旁边那座阁楼之中,云霄宗那两个弟子依旧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窦蓝二人被她封住经脉,要十二个时辰才能疏通,此时尚未到时间。
心中一动,她进入阁楼,将两人拍醒。
……
窦慢熊勉力睁开双眼,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
不过,在看到对面的女子后,他立即清醒过来。
尽管一直在昏迷中,不知时间流逝,但直觉中,他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
这个又丑又坏的婆娘,又来寻本大爷,想干什么?
还有,姓杨的那小子,怎么还没出来?
他娘的,不会是出了意外吧?
却见秦明月笑意盈盈,指着脚边一个酒坛道:
“这位云霄宗的师弟,劳烦帮师姐办件事情。”
“什么事?”窦慢熊声音嘶哑,直觉告诉他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我那位师弟,叫颜世俊的,陷在前方小木屋的地宫里了。你啊,带着这坛酒进去,一直走,走到尽头有个石屋。你进去将这坛灵酒送给他,便算完事。”
原来,自从在沼泽中见到成群成片的妖兽后,秦明月一路也在思考。
小世界之中,为何会出现兽潮?而且,去往的方向正是中心宫殿。
莫非那儿有什么吸引它们的宝贝?
思来想去,她悚然一惊——
整座宫殿,最为特殊之处,就是昨夜打开的那个地宫!
难道兽潮的兴起,与地宫有关?
自那时起,她便有了再次探寻地宫的想法。
只是石屋内的那个小棒子,实力深不可测,且又喜怒无常,不好招惹。
幸好云霄宗这两人还在,这才有了要窦慢熊下去看看的命令。
至于送灵酒,不过是个幌子而已,万一那棒子问起,也好有个说辞。
“那木屋内,有个地宫?”窦慢熊奇怪道。
“嗯。”
“地宫里有什么?”窦慢熊骇然道。
秦明月冷冷看着他:“一地骷髅,其他没有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
窦慢熊又不是傻子,哪还猜不出里面必然凶险无比。
秦明月叹了口气,语气已有些不耐:
“你去也的去,不去也的去。不去,你和你这位师妹,都得死。去了,可能啥事没有。阁下是聪明人,不需我再说第二遍了吧?”
窦慢熊面如土色,转头望了望旁边的蓝彩芳,看到她眼中的不忍和希冀,长叹一声,无奈地点了点头。
……
半盏茶后,拎着一坛灵酒的小胖子,颤颤巍巍进入了地洞。
不多久,一具具穿着艳丽宫服的骷髅,更让他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好个狠心的贼婆娘,又丑又凶的恶女人,我窦大爷若是逃过此劫,一定……”
窦慢熊口中念念有词,幻想中他日大仇得报的情景。
非如此不足以排泄心中的恐惧。
“一定什么?”耳边忽然响起女人的声音。
窦慢熊吓了一跳,手中的酒坛差点落在地上。
他刚才试过,这地宫中虽不是完全隔绝神识探查,却也是大大的限制了。他这时已经深入地下千丈,自以为已不在那女人的神识感应之中,却不料自己的碎言碎语,对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定好好为师姐祈福,感谢师姐不杀之恩,不杀之恩。”他慌忙改口。
“哼!”女人轻哼一声,没了声响。
窦慢熊再不敢怠慢,硬着头皮继续前行。如此半刻钟后,终于来到尽头的石屋门口。
随后,推门而入。
秦明月远远缀在千丈外,感知这里的动静。
这差不多是地宫内她最远的感应距离,不过,石屋内的动静却是毫无所知。
数息之后,窦慢熊走了出来,手中依旧拎着那坛酒,脸上有些迷惑。
往前走了几百丈后,耳边再次响起女人的声音:
“为何不将灵酒送出去?”
“里面没人啊!”小胖子大声嚷道。
“没人?”
“是啊,除了一些柱子,还有一个石棺,啥也没有。”
女人的声音消失了,片刻之后,一身黑衣的秦明月出现在窦慢熊面前。
“走!”
她逼着窦慢熊,再次来到那石屋前,小胖子推门而入,石门大开。
放眼看去,果然空空荡荡。
秦明月犹豫片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踏入。
一根弦绷得紧紧,尤其是后脑勺处,一面防御罩光芒大放。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四处察看,既没有颜世俊,也没有那根棒子。
只有那座石棺,孤零零杵在原地,一如昨夜。
“前辈——”她忽然大声喊道:“晚辈带来了宝物的讯息,不知前辈可否现身,容晚辈细细道来。”
她清脆的声音在石屋内回响,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窦慢熊张口结舌,莫名其妙看着这一切。
秦明月终于确信,那个小棒子,应该是离开了。
只是,它会去哪儿?
颜世俊,还有那个赵玥儿,他们又去了哪里?有没有和那棒子在一起?是不是那棒子胁迫他们走的?
种种谜团,饶是她一向聪颖机智,这个时候也是一头雾水。
她来到那石棺前,用力一推。
石棺岿然不动,上面的棺盖也没有任何松动。
秦明月微微讶异,望了一眼窦慢熊,玉指一弹,小胖子顿时晕厥过去,随即被收入灵兽袋中,和蓝彩芳作伴去了。
秦明月这才放开全身气势,紫府巅峰的力量下,对着棺盖奋力一击!
棺盖依旧纹丝不动。
秦明月心中骇然!
方才她这力量,便是十数丈高的巨石,也能一劈两段,这石棺居然丝毫无损!
这是什么材质的石棺!其中,又加了何种高明的禁制!
这石棺内莫非封印着什么宝物?
混沌之水?
蓦然间,一道灵光闪过,宫殿外妖兽的种种异状浮现在眼前。
秦明月霍然而惊——
此物,莫非就是兽潮之源!
……
秦明月独自一人返回地面。
她用了种种手段,也不能撬动那棺盖分毫,而在怀疑那石棺或许与兽潮有关后,她也不敢再胡乱尝试。
她想在洞口设置一个隔绝阵法,将石棺的气息隔绝在内,却发现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
除了将那石屋的石门掩上,她再也做不了什么。
下一步该怎么办?
寻找赵玥儿?
这么大一个盘匜山,外面又是兽潮汹汹,去哪里找?
再说,那小姑娘很可能是受那棒子逼迫,即便找到,她也奈何不了对方,说不定还为人所制。
回宫门处抵御兽潮?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决了。
她这次来盘匜山的目标,首要是那些戒指,其次为混沌之水,最后则是那两件宝物。
现在前两个目标很难达成,那就只剩最后一项。
所以,继续守在这里,等那杨珍自投罗网,或许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时辰后,她终于等来了猎物。
不过,却是一个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人。
ps:修改之后,感觉顺畅多了。愈发觉得原五十三章是个败笔,将一些悬念写没了。哎,经验不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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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双姝斗
正在阁楼中闭目打坐的秦明月,忽地睁开了双眼。
南方五百丈外,一道人影正在迅速接近。
五百丈,这是她在中心宫殿神识最远的探测范围。
此时天色已完全昏暗,那人影并未遮住面部,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慕紫雪!
秦明月大吃一惊,不敢置信。
秦明真呢?他难道失手了?
这慕紫雪的实力?
就在思忖间,人影已经来到那座二层的木屋前,秦明月心中一动,决定暗中观察。
那紫雪在洞口处停留了稍许,四下张望。
秦明月感觉一道神识缓缓扫过自己,不过这时她早已运使【无相匿魂诀】,在神识感应中,不过是一张平平常常的桌椅而已。
人影消失在地宫里。
秦明月悄悄跟了过去。
神识往前方探查,那紫雪正不紧不慢朝石屋行去,看样子并未发觉身后有人。
秦明月一直保持在千丈距离,悄无声息朝前挪动。
不多时,人影来到那石屋前,然后在门外唤了声:“前辈!”
声音清脆悦耳,在地宫中传出很远。
“棒棒前辈!”
石屋内没有任何回音。
紫雪有些迟疑,玉手一推,石门缓缓打开。她没有急着进入,而是在外面又查探一番,这才小心翼翼迈入。
一盏茶后,她走出石屋,脸上神情非常凝重。
步履缓慢朝外行走,远不如进来之时那么利落,似乎在思考什么。
秦明月心念一动,在一具骷髅旁悄悄躺下,用衣袖遮住了面容。
地宫内伸手不见五指,那紫雪就算慧眼如炬,也很难发现她。而若是用神识探查,只会当作是和旁边一样的骷髅。
她准备偷袭。
虽然修为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不过这紫雪既然能赢下秦明真,说不定也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慎重起见,她决定不给对方任何机会。
紫雪毫无知觉,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三十丈……十丈!
秦明月突然暴起,几枚青焱激射而出。与此同时,一柄长剑在手,朝紫雪腰间刺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嗤——”青焱顺利打在对方身上,秦明月顿时心头一松。她这青焱,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疽,极难根除,饶是这紫雪再有手段,也只能乖乖认输。
青焱穿过了目标的身体,在黑暗中化作几颗星芒,射向远方。
留在原处的,只有一团水雾。
【水像术】!
秦明月大惊,暗叫不好,旋即全身毛发倒竖,想也不想,身子便往右侧一滚。
一道蓝色寒芒从左臂侧方一闪而过,带着极度的寒意,瞬间将她身上这件二阶的法衣,大半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块。
秦明月骇然,数道青焱往身后一甩,脚下不敢停歇,一连往前蹿出数十丈远,方才止步回身。
两位女子远远相望,各自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诧。
“紫府中期?你,你居然也是紫府?”秦明月美眸瞪得溜圆。
“紫府巅峰!你,你是谁?”紫雪樱唇微张,脑中灵光一闪,恍然道:
“种玉通明诀!你是秦明月,秦国的长公主,是不是?”
她本就心思机敏,曾经听杨珍详细说过在崀山秘境的经过,只是顷刻之间,便已理清了头绪。
【种玉通明诀】乃是秦国皇室的不传之秘,那秦朱手中的残本她也读过,只能到紫府初期,且有不少隐患。
面前这位,却是从筑基巅峰恢复到紫府巅峰,且气息稳定平和,显然用到的功法更加高明。
紫府巅峰,皇室秘传,对方的身份,已呼之欲出。
“想不到堂堂长公主,居然还暗中偷袭。你们秦国,真是越来越不堪了。”
她轻摇螓首,面露不屑。
秦明月俏脸涨红,又羞又恼。她修为高出一截,又是偷袭,结果不但没占到一点便宜,还差点为对方所趁。这要是传出去,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情何以堪。
“秦明真呢?”她恶狠狠问。
紫雪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灵兽袋,同样问道:“杨珍呢?”
秦明真阴沉着脸没有回答。
一个小小的筑基初期,在被完全制住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全身而退,这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
她不愿意说出,然而看在紫雪眼中,却是另一番意思。
“你杀了他?”她脸色大变。
杨珍是受她的邀请,才进入这地宫,进而被小棒子派去夺取宝物。若是死了,岂不是她的因果?
她如何向赵玥儿交代?
“卑鄙!”饶是她一贯好脾气,宅心仁厚,也终于被面前这女人激怒!
一根尺许长的冰刺,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怒火,直插对方胸口!
紧接着,素手挥舞,地宫内气温陡降,呵气成冰。
那冰刺迅如雷电,再加上寒意的迟滞,若是寻常紫府,这一下或许就要中招受伤。
不过秦明月却是紫府巅峰,天赋惊人,且又潜心磨砺了几年,一身修为即使是金丹初期也不遑多让,面对紫雪的攻击,淡然一笑,玉指轻弹,十几颗火星四处洒落。
刚碰触到地面,便听“蓬”的一声,顿成熊熊烈焰。
十几团火焰霎时间将紫雪围在中间。
秦明月娇躯一闪,失去了踪迹。
旋即,紫雪身后的某团火焰,忽然伸出一只火红色的纤纤玉手,握手成拳,对着她后背猛击!
火遁!
红色拳头击中目标,留下的依旧是一团气雾。
紫雪在十数丈外显出倩影,双手掐诀,朱唇轻启,刹那间大片大片雪花纷纷洒落。
如果是大白天,你会惊奇地看见,这些雪花,全是紫色的!
每一朵雪花,都蕴含一丝冰寒之力,气势凌人!
在冰寒之力的浸润下,烈焰急剧缩小,瞬间只有拳头大小,摇晃不休,仿若风中残烛。
如果所有的火焰全部熄灭,此时以火遁潜藏其中的秦明月,将身受重创,甚至身死道消!
紫色雪花!
这是紫雪的杀手锏!
蓦然间,其中一团火焰光芒大放,秦明月闪身而出,脸色苍白。
若不是对方法力不如她深厚,她差点就困在这些火焰中,直至完全湮灭。
“好厉害!居然也掌握了一丝规则之力。”
她心中凛然,愈发看不透面前这个女子。
不过,规则之力,她同样也不差。
数枚青焱再次从手中发出,四面八方,射向紫雪!
第五十七章 仙兽气息
一刻钟前,盘匜山外
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旁边有几朵淡淡的白云,在黑夜中影影绰绰。
其中一朵白云内,一名绝色女子,正盘膝而坐,凝神闭目。
一阵轻风悄然吹过,圆脸白发的西陵老祖现出身形。
女子微阖的双目睁开,面带疑问地看向老者。
“苍岷不在。”燕西陵脸色阴郁。
“说说看。”女子说道。
“一个多时辰前,老夫到达万妖峰,释放出元婴气息,指名道姓要见苍岷。”
“结果出来的却是七霞那头母鹿。她倒是客气得很,但问起苍岷,却说正在闭关,无暇见客。哪怕老夫说有重要的事情找他,也是如此答复。”
“老夫怀疑,这头妖蛇,或许不在万妖峰。”
女子点点头,说起了最新情况:“盘匜山内,出现了兽潮。”
“怎么回事?”燕西陵大感意外:“盘匜山内有妖兽不假,不过前几次弟子进去,都说里面的妖兽实力不强,数量也不多,怎么就形成兽潮了?”
“妖兽就算不多,繁衍生息几百年,也该不少了。”女子沉吟道:“紫雪现在正赶往地宫。我怀疑那地宫之内,恐有古怪,兽潮或许与那有关。”
她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师兄,盘匜山初次发现时,云霄宗和妖族老祖寻获的四件六阶宝物,可还记得是在什么方位?”
“方位?”燕西陵回忆道:“有两件是在内层,分别是东南方向和西北方向。还有两件是在外山,一个是东北,另一件……”
“另一件是西南吧?”女子插话。
“对!”燕西陵拍拍脑袋,蓦地看向女子,眼露精光。
显然,师妹应是猜出了什么。
然而女子并未解释,继续问道:“师兄,当时是出了什么事情,两位老祖为何终止在盘匜山的继续探寻?”
燕西陵面色凝重,缓缓答道:“当时慎徽老祖在外山寻觅时,误入到一处布置极为巧妙的天然阵法,他一时不得出去,便和妖族的老祖里外配合,以力摧之。”
“结果破阵之后,引起山崩地裂。慎徽老祖对空间之道颇有些心得,一望之下,便说这空间已容不得外来的高阶修士纵横,又因小世界中除了外山幻阵繁多之外,并没有什么强悍的妖兽,故而便定下了规矩,只派筑基修士进去。”
“可是现在空间之中,已经有紫雪这名紫府了。”女子蹙眉道:“另外,兽潮兴起,不断有妖兽进阶到三阶。刚才在南门之外,紫雪便帮助本宗修士,击杀了一只三阶妖蛇,暂时稳住了局面。”
“慎徽老祖一向持重,他虽只允许筑基以下进入,但紫府身在其中,应当也无大碍。”燕西陵不以为意。
不过,紫雪修为冲到紫府,却还是让他有些惊讶。老头仔细打量一番趺坐的师妹,关心道:“不要紧吧?你根基本就有损,此刻再强行提拔紫雪,只怕,于你今后恢复无益。”
“无妨,”女子平静道:“若是事情顺利,混沌之水到手,些许损伤,无甚要紧。再者,紫雪从我这里借到的法力,也只够维持一日。时候一到,便会散去,我损失有限。”
“那就好。”燕西陵放下心来。
女子这才说出自己的猜测:
“那根棒子,让人去夺取的两件宝物,分别在外山西北与东南,再加上梁国在内层西南方向收获的一件宝物。如此算来,一共是七件六阶以上的宝物,除了内层东北方向,其他内外层共七个方向,各有一件宝物。”
“如果小妹猜测无误,内层东北方向,也应该有一件宝物。这次开启之后,很可能已被某国取走。”
“这八件宝物,应是组成了一个阵法,以做镇压之用。”
“镇压?”燕西陵讶异道:“镇压何物?”
“石棺内的东西。”女子说道:“那黄极苦心积虑布设了这么一个大阵,想必就是飞升之时,防止那盘匜山崩塌,将棺内之物放出来。”
“什么东西?”
“紫雪已经进地宫了,或许片刻之后,便会知晓。”
女子说到这里,美眸微微闭阖,不再做声。
燕西陵知道她这是在联系紫雪,遂也默不作声,等待结果揭晓。
片刻之后,女子脸色一变!
“如何了?”见她这表情,饶是燕西陵一贯老谋深算,也不由有些紧张。
“那根小棒子,已经不在石屋。不但它不在,赵玥儿,还有秦国那位人质,都不见了。”
“石棺之内,有仙兽的气息!”
“仙兽?”燕西陵惊骇出声,旋即摇摇头:“不可能!臻玉界不可能有仙兽!”
所谓仙兽,可以看作是仙界的妖兽,但实际上仙兽已经不是妖兽,就如仙人和修士的区别一样。
修真界,也有的直接叫凡界,在仙人以及仙兽眼中,乃是污浊贫匮之地,既无仙晶,更没有遍布仙界的那种仙灵之气让他们呼吸修炼。呆在这种地方,不仅艰于呼吸,甚至整个仙躯都会污损退化。
故而极少有仙人,包括仙兽在修真界出没,当然,不可能完全没有。不过臻玉界作为一个在修真界也算是旮旯之地的小地方,自有记载以来,可以说就没有人见过仙兽。
然而,就像修仙者吃一口仙人的肉,几乎可以脱胎换骨一样,仙兽的气息,对于凡界的妖兽,同样是大补之物。
兽潮的源起,正在于此。
……
女子看着燕西陵质疑的面孔,却是缓慢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燕西陵倒吸一口凉气。
这东西若是镇压不住,一旦出现在臻玉界,只怕过不了多少年,整个臻玉界,都将成为妖族的天下!
“苍岷!”他霍然而惊:“一定是这条妖蛇搞的鬼!石棺内的仙兽气息,他若是全盘吸收,恐怕会……”
“会成为臻玉界第一人。”女子说道,不过神色却有些迷惑:
“盘匜山地宫镇压着仙兽气息,便是当年的有道老祖,也不曾听闻,他一条一两千年后的妖蛇,从何得知?”
“再者,”她分析道:“虽然八件镇压之物已不在了,不过那石棺也是一件罕见的宝物。紫雪刚才试过,即便用尽各种办法,也无法撬开那棺盖。”
“不要说紫雪,就算咱们同去,也是如此。那苍岷,同样不可能打开。”
“所以即使有仙兽气息逸散,也非常微量,充其量不过是让那些一二阶妖兽晋级而已。”
“至于盘匜山之外,更不可能波及。”
听她这么一说,燕西陵长舒一口气,却又想起另一件事:
“混沌之水,岂不是也在那石棺中,无法取出?”
“嗯。”女子微微颔首,脸上是深深的失望。
“也罢,”燕西陵安慰道:“总算没有白忙,好歹也收获了一件宝物。那无量拓影镜,可不比宗门那两件宝物差,师妹以后就自己留着用吧。”
“多谢师兄!”紫雪也不客气。为了这混沌之水,她筹谋了十来年,一朝落空,心中的痛苦自不必说。
师兄这也算是一番好意。
“倒是师兄提醒了我,”她脸上露出讥笑:“紫雪正和秦国的长公主打得难解难分,现今有这宝物在手,那秦明月——“
“只能望风而逃了,哈哈!”
第五十八章 携手合作
秦明月正在夺路狂奔。
她不能不跑。
半刻钟前,凭借对火焰毁灭规则的一丝领悟,她和那慕紫雪打得难解难分,甚至,因为法力更为深厚,她还略占上风。
结果,对方拿出了一面镜子。
那镜子形质古朴,一面银白,一面漆黑。慕紫雪贯入法力,将黑色那面对着她照射过来的时候,她顿时毛骨悚然。
对面,彷佛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强劲的吸附之力从中生成,拉扯着自己,灵魂几乎要脱体而出,遁入那黑洞之中。
六阶法器,无量拓影镜!
刹那间,她亡魂皆冒,再也无心战斗,转头就跑。
她想跑,紫雪却不可能放过她,在后面紧追不舍。
“秦明月,杨珍到底如何了?不说个清楚,你别想逃!”身后的女子扬声喊道。
秦明月更加气恼。想她堂堂长公主,天赋过人,年纪轻轻就已是紫府巅峰,可谓傲视整个东域。今日却接连吃瘪,先是让一个筑基小修从她眼皮底下逃之夭夭,现在又被一个修为不如自己的女子连追带赶,真是气煞人也!
她索性不予理睬,只是闷头跑路。
这座方圆百里的宫殿,大小殿宇、楼阁、花园无数,若是躲藏起来,一时半会很难找到。
但对逃跑的人来说,却不是好事。
因为速度很难快得起来。
再加上慕紫雪的步伐甚是精妙,故而虽是差了她两个小境界,她们之间的距离却一直没有拉开太多。
一个追不上对方,另一个摆脱不了,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宫殿内兜起了圈子。
这期间秦明月一度蹿到北门,那里是赵国修士在主持守卫。在赵无病的指挥下,众修士布设了一个大阵,时不时将部分妖兽引入其中,然后群起而攻之,接着再引入一批。
这个阵法,即便以秦明月之能,短时间也冲不出去。再者,就算出了宫门,外面是密密麻麻的妖兽,一旦被缠上,便会陷入重围,腹背受敌。
秦明月只是稍稍思忖,便放弃了冲出去的念头。
自己法力至少是对方两倍,大不了耗下去,迟早可以甩掉这个女人!
她心中发狠。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没能让她们继续追逐下去。
一个时辰后,当两人来到宫殿东侧时,前方蓦地传来一声巨吼。
紧接着,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
“宫门破了,大家快跑啊!”
“我跑不动了,救命啊!”
“完啦,完啦!”
“啊——”
秦明月一怔,顿住了脚步。
四个宫门,只要有一个守不住,妖兽蜂拥而入,其他三处也危险了。
以她的实力,在妖兽群中自保应当不难,可其他人就难说了。
她是秦国长公主,也是秦国这次盘匜山之行实际上的领头人,对于他们的安危,她无法弃之不顾。
这座宫殿中,秦国至少有六七十人,大部分是国中的后起之秀,绝不能有失!
紫雪在她身后百丈站定,玉手端着那面镜子,戒备地望向她。
“慕紫雪!本宫没有杀你的情郎,他逃走了!”秦明月板着脸说道。
“杨珍没死?”紫雪大喜,一时间也懒得计较对方口中称呼的“情郎”二字。
说实话,她也不相信杨珍会死,那家伙可不像是个短命之人。
“他在哪儿?”
“往西南沼泽地带跑了!”
“怎么跑的?”紫雪有些难以置信。毕竟秦杨二人之间实力的差距,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明月脸色更加难看:“被一个黑衣少女带走了。”
紫雪终于放下心来。那黑衣少女,即使是她,也是昨夜才第一次见到,秦明月若不是亲身经历,绝不可能编出来。
那少女来历诡异,更是能躲避神识窥探,如果是她将杨珍救走,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以后,不得再寻杨珍麻烦。”紫雪说道。
显然她也清楚对方停下来的原因,这是在提和解的条件。
“本宫只能保证这次在盘匜山如此,以后的事情,可不好说。”秦明月冷着脸道。
“好!”紫雪想了想,同意了。
这次你都奈何不了那小子,以后呀,只怕更难。她暗暗好笑。
“不过,本宫也有一个要求,你需将秦明真放出。”秦明月接着说道。
“这个容易。”紫雪打了个法诀,一道白光闪过,昏迷不醒的秦明真出现在地上。
见自己这位师侄身上并无明显伤痕,秦明月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也赞叹对方的豪爽大气。
她自然也不能示弱,一拍腰间灵兽袋,却是两道白光闪过,窦慢熊和蓝彩芳现出身形。
两人并没有晕厥,不过还有些迷湖,惶恐地望向两位黑衣女子,一时不敢吱声。
慕紫雪吃了一惊,想不到秦明月还藏了这一手。
“咱们先将东门的人送去地宫,然后,再分头去接应其他三门的修士。”她建议道。
“去地宫?”秦明月摇摇头:“何必舍近求远。以咱二人之力,足以将东门的妖兽逐出。”
“咱们只有二人,宫门却有四处,”紫雪解释道:“随着妖气的弥漫,三阶妖兽将越来越多,其他几门迟早也会失守,还不如集中一处。”
“那地宫入口处甚为狭窄,防守不难。”
秦明月也是聪颖机敏之人,稍稍思忖,便发觉此举更是妥当。
两女达成合作,分别朝东门掠去。至于刚刚放出的三人,为了方便,却是只能再委屈他们了。
小胖子一头雾水,还没搞明白状况,转眼又和蓝彩芳进入了灵兽袋中。
半盏茶后,二女来到东门。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修罗地狱。
数十名修士,此时剩余不到十人,勉强借助一个防御阵法,在苦苦抵御。
其他的,不是尸骨无存,就是残留一些残肢断臂,撒落四处。
饶是如此,这些残骸,依然有数量众多的妖兽在争抢撕咬。
惨不忍睹。
一头七尺高的雪豹,彷佛一座移动的雪山,正用巨大的妖躯,一次又一次撞击那十人的阵法,不时激起阵阵闷响。
距宫门三百丈处,成群结队的妖兽,在一头巨熊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朝宫殿深处涌去。
无数花草、树木,以及宫殿的墙垣,皆被这群妖兽直接推倒,成为烂泥。
它们的前方,正是地宫所在!
两头三阶妖兽!
秦明月暗暗吃惊,那慕紫雪说得没错,进阶的妖兽果然越来越多。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选定了一个目标。
紫雪追着那巨熊而去。
临到近前,她不慌不忙,掏出那面无量拓影镜,注入法力,黑面对着那妖兽照射过去。
顷刻之间,这头三丈高的妖熊,一声不吭,直直往前栽倒。
其巨大的身躯甚至将几头来不及躲避的妖蛇砸成肉酱。
三阶妖兽,立毙!
秦明月远远望见,一张俏脸不由煞白。
这宝物果真厉害!
当时她若不是反应敏锐,逃的及时,就算是不死,只怕也会变成痴呆。
这个时候,那头雪豹已经被她诛杀,死法和西门外那妖狼几乎一模一样。
残余的几名修士,望着这个从天而降的救星,又是惊喜,又是诧异。
“谁手里有灵兽袋,快拿出来!”秦明月厉声喝道。
这才是她一贯的作风,说一不二,很少解释。
那几名修士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秦明月脸色一沉,便要发作,已经有人连忙将灵兽袋交了出来。
她神识探查进去,见里面有一只寻灵鼠,秀眉微蹙,手一扬,寻灵鼠甩了出来,旋即一道寒光掠过,将它切成两段。
“啊!我的灵灵——”那交出灵兽袋的女弟子尖叫道。
秦明月冷冷望了她一眼,玉指轻弹,那弟子顿时晕厥过去,旋即被她收入灵兽袋中。
“还有没有灵兽袋?”她不耐道。
众人目瞪口呆,有人终于恍然大悟,慌忙拿出灵兽袋,又劝旁边人:
“妖兽肆虐,前辈无暇分身照顾我等,只能如此。”
这是个明白人。在他的劝说下,其他人再不犹豫,纷纷解下灵兽袋。
数息之间,所有人都装入几个袋中,秦明月往腰间一系,随即朝慕紫雪望过去。
那边,紫雪正在大开杀戒,屠戮冲进宫殿的兽群。
不过妖兽源源不断涌入,数量却是越来越多。
秦明月冷哼一声,素手翻转,一道火墙在宫门处熊熊燃烧,暂时将妖兽阻挡在外。
如此半刻钟后,宫殿内的妖兽大半被灭,秦明月又加持了一道火墙,二女这才分头朝西门和南门而去。
……
半个时辰后,四门的修士都已被她们带到地宫,一道道白光闪过,这些人纷纷从灵兽袋中出来,一个个迷迷湖湖望向四周。
“所有女修,分头收殓地上的尸骸,装入玉盒。”紫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地宫中回响。
此时她早已蒙上一块面纱,除了蓝窦二人以及秦明月,几乎无人知道她的身份。
“男修,每五人组成一个小五行阵,随我杀敌!”另一边,秦明月大声命令。
她们在接应走修士之后,四门皆留下了阵盘化作的困阵。不过都是二阶困阵,妖兽无穷无尽,困阵则范围有限,坚持不了多久便会被一冲而破。
此刻,远远已传来无数妖兽的喧嚣,咆孝,嘶吼,正从四面八方,朝地宫扑来!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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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秦明月的报复
两层楼的黄梨木小屋,已经不复存在。
除了那块丈许高的照壁,以及那座巨大的沙盘,似乎有阵法稳固,丝毫无损外,其他各处,都已被夷为平地。
一丈见许的地下通道赫然显现,彷佛一块香气四溢的肉骨头,吸引着无数妖兽蜂拥而来。
四周被践踏成方圆两三百丈的广场,妖兽们挨挨挤挤,如参加一场盛大的聚会,咆孝嘶吼声混杂成各种刺耳的喧嚣。
双头金尾蝎、黑颈沙鼠、黑腹鳞蛇、班龙鹿、鬼面狸……
五头气势凌人的妖兽,前三后二,虎视眈眈。
五只三阶妖兽!
众修士倒吸一口凉气,尽皆惊惧不安。他们虽然被秦明月和慕紫雪二人救回,但大多数人都只见识过其中一人,此时五只妖帅,以及无数妖将、妖兵将他们团团围住,妖气熏天,不由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我三你二。”秦明月瞟了眼对方,冷冷道。
紫雪微微一笑,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两道倩影腾空而起,同时离开洞口。
紫雪的目标是那头金尾蝎和一只鬼面狸。后者被她疾速掠过,一剑枭首,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三阶的双头金尾蝎,身上的硬壳甚至超过精铁打造的盾牌,紫雪手握三阶水系法剑,即使贯注全力,也未必能一剑洞穿,反而可能被其尾钩所伤。
五只三阶妖兽中,以此獠实力最为强大。秦明月虽说多应付一头,却未必比她费劲。
不过,对付这种妖兽,紫雪显然不会硬拼。玉指轻弹,一缕紫色雪花轻飘飘附在双头金尾蝎的尾钩上面。
刹那间,妖兽全身僵直,沙土色的硬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反射出奇特的蓝紫色光芒,如一件巨大的琉璃制品。
紫雪樱唇轻叱,一阵劲风刮过,这头坚不可摧的妖兽,顿时化作了一地碎冰。
一众修士从通道望见这一幕,不禁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发出震天般的喝彩。
秦明真早已从灵兽袋中放出,此刻亲眼目睹,更是心中骇然。他是极少数认出紫雪身份的修士。昨日输在这女子手中,他还颇不服气,认为是自己大意所致。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另一边,秦明月不遑多让,面对三头妖帅,同样轻松写意。但见她身如游龙,剑势如虹,在兽群中左右腾挪,彷佛噼波斩浪的巨舰,身后顿时留下一地倒毙的妖尸。
几个呼吸之后,女子已在三头妖兽之间划出一条红色的弧线,娇喝声中,那妖鼠和妖鹿轰然倒地。
唯有黑腹鳞蛇反应颇为机警,数丈长的蛇躯往兽群中一钻,竟是逃过了那必杀一击。
秦明月面色不变,几颗星芒弹出,将妖蛇团团裹住。
不一会儿,青色火焰烈烈燃烧,妖蛇在火焰中来回翻滚,周围妖兽纷纷惊恐避让。密密麻麻的兽群中,居然出现了一个方圆几十丈的空地,那妖蛇在中间嘶声惨叫,最后化作一地灰尽。
“好!”“前辈威武!”
欢呼声冲出洞口,直达云霄。比之刚才紫雪的表现,还要热烈三分。
二女回到地宫入口处,秦明月得意地翘了翘嘴角,却见紫雪根本没有理睬,蹙着柳眉,神思不属。
她顿时一阵气馁。
五只三阶妖兽,顷刻之间全军覆没。众修士精神大振,士气高昂。
这些人五人一组,二十五人一队,一百二十五人一大队,组成了两支庞大的五行战阵,如两个巨大的齿轮,往复交替。露在入口处交战的修士不过五到七人,地道内却是两百多人在全力支持。
这样庞大的五行阵,不要说三阶妖兽,就是四阶妖王,一时之间也攻不进来。
更何况洞口处极为狭窄,妖兽能挤到前方战斗的,最多也不过十几二十头,根本形不成合力。故而数量虽然无穷无尽,对修士的威胁却十分有限。
如此小半个时辰后,妖兽于洞口前死伤已不下万余,却寸步也不得入,唯留下一地碎骨和熏天的血气。
秦明月和紫雪则在阵后休憩,只有当三阶妖兽出现时,才轮流出击,将其诛杀。
……
远处,一头三阶的紫参蛇正吐着蛇信,胆战心惊望着洞口。
三阶的妖物已颇具灵智,此獠虽然贪婪洞中释放出来的仙兽气息,但无数妖兽的死亡,也让它深感恐惧,畏缩不前。
但是,修士这边,却绝不可能放过每一只三阶,必须趁其刚刚出现,就逐个消灭。否则三阶妖兽一旦聚集过多,秦慕二女即便手段通天,也难以应付。
这一次,轮到秦明月上场。
紫参蛇有滋养肉身,补益气血的效果,不过常见的都是一阶,也就是盘匜山此时机缘巧合,才出现了一头罕见的三阶。
三阶紫参蛇,若是捉来浸泡成灵酒,哪怕是金丹真人,服用之后也大有裨益。
秦明月一见之下,当即便打定了主意,此蛇必须生擒!
她展开身法,娇躯迅如鬼魅,风驰电掣般迎着那妖蛇而去。
紫参蛇本就小心翼翼,此时见这人类的杀神正朝它而来,当即一缩脖子,混入到密密层层的兽群之中。
这些妖兽登时倒了大霉。
秦明月剑出如风,一道丈许长的红色光焰随着法剑舞动,如一条吐出长信的火蛇,所到之处,妖兽如秋天田间的稻菽一般,成片成片倒下。
紫参蛇更加胆寒,在兽群中左躲右闪,熘得更快了。
最后慌不择路,逃向距洞口四百丈外的一座殿宇。
那殿宇飞檐四出,气势宏伟。整座大殿内共有七十二根柱子,其中中央的六根柱子,高十丈,直径五尺,乃是用二阶紫檀木打磨而成,虽历经数千年,依旧坚如磐石,散发出澹澹的檀香味。
这气味与紫星参颇为相似,或许就是这个缘故,紫星参跑到了这里。
大殿内有不少妖兽,见一条三阶妖蛇冲进来,纷纷逃窜躲避。
秦明月见状,却是心中大喜,没了这些干扰,这条妖蛇已无路可逃。
半盏茶后,伤痕累累的紫参蛇被她收入到灵兽袋中。
大功告成,女子却不急着走,长剑蓦地挥出,将其中一根大柱子拦腰斩断。
秦明月收起法剑,仰望着比她高出半个身子的半截断柱,得意洋洋:
“杨馆主,你还准备躲到何时?”
话音刚落,面色苍白的少年,从断柱中现出身形。
……
杨珍隐藏在这座殿宇中,还不到一刻钟。
昨日下午在发现兽潮的方向是中心宫殿后,他顿时犯了难。
若是从自身安全的角度,躲在盘匜河边,静待兽潮结束,最为妥当。
但少年从不做此考虑。
他必须将土灵珠送到小棒子那里,交换出赵玥儿。
只是,一二阶妖兽,他对付十几甚至几十只都没有问题,可兽潮汹汹,无边无际,他一个筑基初期,就算有衣衣的帮助,也不可能闯过去。
于是,他只能亦步亦趋跟在这些妖物后面。
还好,妖物的目标是中心宫殿,对于挡在前头的人类,它们狂暴愤怒,恨不得撕成碎片;对于身后之人,却是懒得理会。
杨珍一直跟到中心区域的密林之中,隔着十来里的距离,遥望兽群和修士的战斗。
黑夜之中,影影绰绰,几乎看不清楚,只能凭借远远传来的声音,揣测战斗的激烈程度。
直到修士的声音完全沉寂下来,妖兽咆孝着冲入宫殿,他才离开密林,摸了进去。
到了这里面,到处都是灵草灵木,以及各种木制的建筑,杨珍的木遁之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一路谨慎小心,避开妖兽的感知,朝地宫方向遁去。
如此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找到这处离战场最近的殿宇,运使枯木之术,藏身在飞檐之上,慢慢观察。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一条仓皇逃窜的妖蛇,居然会奔着这殿宇而来!
……
一道带着暗红色光纹的紫色雷电,朝着女子头顶疾速噼去!
此时已是寅时,衣衣基本上恢复过来,这一记闪电,出手便是最强一击!
杨珍,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刚才的面色苍白,更多的是迷惑对方。
此时他足尖如蜻蜓点水,脚影重重,身子若虚若实,刹那间已本出大殿之外!
只可惜,秦明月并非等闲之辈。
已经吃过一次亏,她怎么可能不提防?
女子娇躯一闪,远远避开那道闪电,与此同时,一声娇叱,一张巨大的渔网铺天盖地朝少年身前扑去。
早在唤出杨珍之前,她手中就已备好这件法器。
这渔网她原是准备对付盘匜山中的大型妖兽,其特点就是一个“大”!瞬息之间,渔网已展开十丈长宽,将少年的去路完全遮蔽。
杨珍脚步变换,朝左侧急闪,但就这么耽误的稍许时间,对于紫府巅峰来说,已足够做出反应。
女子挥剑斩去,封住杨珍退路,另一只手再次祭出一根捆仙绳,将少年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若再用闪电,我必杀你!”秦明月杀气腾腾警告。
还别说,衣衣正打算第二次使出最强一击,然后在昏睡前将杨珍拉入空间,再将土灵珠融合,如此少年可以长时间留在空间之中。
只是这么一来,青石必将暴露。
这是最后的退路。
此时听对方话中之意,似乎无意杀自己,杨珍自然也不会莽撞。
而片刻之后,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秦玉桂,放下杨珍!”
正是紫雪!
……
秦明月脸色一变!
这个时候,她的确没有杀杨珍之心,不过抓在手里,狠狠羞辱一番,出一口心中恶气,却是在所难免。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能从她这里讨得便宜。
不过刚才的打斗动静,既然已经惊动了慕紫雪,她也只好作罢。
不过——
“我又没想杀他,慕姐姐着什么急啊!”秦明月脆声答道,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点不似她往日的风格。
“姐姐冲过来作甚,我这就将你的情郎还给你!”
说着,玉手一扬,将杨珍远远地抛向高空。
捆仙绳自然也收了回去。
一道倩影从地面疾冲而上,双手牢牢抓住少年。
却见此时,杨珍身上的法衣,连同里面的衣物,忽然片片碎裂,化作无数碎片,纷纷洒洒。
紫雪的手中,是一个身无寸缕的年轻男子。
“你……”紫雪大窘,双手如触电般缩了回去。
杨珍经脉被封,身无凭恃,顿时翻滚着跌落地面。
还好紫雪反应灵敏,刹那间伸手一抓,重新将少年抓住。
素手轻点,已将经脉解封,随即一件外袍把他裹住。
杨珍这个时候终于能说话了,秦明月的这一番骚操作把他气得够呛!
“秦明月,你等着!小爷他日定将你全身剥光,以报今日之赐!”
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广场。
地宫内的修士先是愕然,旋即轰的一声,喧嚣四起:
“秦明月?帮咱们对付妖兽的前辈,有一位是秦明月!”
“秦明月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秦国的长公主,三十岁的紫府巅峰,不世出的天骄,东域第一人!”
“原来是她!听说长公主殿下容貌倾国倾城,怎么会是……”
“这还不明白,前辈肯定易容了啊!”
“秦明月!我居然和秦明月并肩战斗!啊,我太幸运了!这件事,我要吹嘘一辈子!”
“那小子刚才喊什么?要剥光秦明月衣服??”
“我靠,牛逼!”
“变态!”
“扁他!”
“长公主,长公主!”
一时之间,地宫内纷纷杂杂,吵成一片。
杨珍被秦明月暗暗报复,衣襟尽碎这一幕,并没有几人看到,倒是他的这一声叫嚣,却是惊起了万重浪。
他哪里想到,在东域年轻一辈心中,秦明月名声竟是如此响亮。
就如此时夜空上的皓月,只可远观膜拜,却不可与其比肩。
更不敢有亵渎之心。
他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不过,当蒙着面纱的紫雪带他走进地宫时,群情汹汹声戛然而止。
没办法,人家旁边,还有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紫府呢!
有人更是暗暗好奇:
这小子是谁啊?身边这位前辈,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光是这身材,这声音,绝对是位颠倒众生的绝世佳人。
这小子,旁边有一位佳人,居然还敢打秦明月的主意?
……
众人的议论声,乃至各种各样的目光,杨珍此时毫无所觉。
他的脸色无比难看。
就在刚才,紫雪告诉他:
“赵玥儿不见了!”
“我要去石屋那儿看看。”沉默良久,少年嘶哑着嗓子道。
“好,我陪你一同去。”紫雪毫不犹豫。
外面的洞口,暂时就由秦明月守卫吧!
两人一前一后朝地宫深处走去。
……
就在他们离开不过半刻钟,地宫外面,风云突变!
妖兽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轻轻一抓,一百二十五人组成的大型五行战阵,顿时如一张破旧的棉絮,撕做两半!
地宫入口,豁然洞开!
第六十章 导引之物
外面发生的变故,地宫深处的杨珍紫雪二人,却是毫无察觉。
他们早已来到石屋。
在路上,紫雪将仙兽气息的情况及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这石棺之中,藏有仙兽的气息?”杨珍围着石棺来回走动,陡然间一掌推出。
棺盖纹丝不动。
少年很不服气,又取出紫金棒,运使灭之一棍的心法,再次挥击!
石棺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倒是那反震之力,激得他气血翻涌,一口血涌到嗓门,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没有用的,”紫雪指了指洞壁某处:“不要说你,就是元婴老祖过来,也奈何不了这石棺。”
杨珍放眼望去,这才注意到,洞壁上绘制着无数细微的纹路,密密层层,如同指纹。
“阵法?”他恍然大悟,伸手探去,数千年岁月的沉淀,那纹路依旧清晰可辨,彷佛昨日刚刚篆刻而成。
“这石壁,包括外面的照壁、沙盘,都受阵法保护,很难摧毁。”
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紫雪解释道。
“既然有阵法的保护,这石棺又如此严丝合缝,这仙兽气息,又怎会泄露?”杨珍诧异道。
“这是天然生成的石棺,”紫雪赞叹道:“天地间孕育而出的灵物,很难完全地严丝合缝,总会留有一丝缝隙,以供内外沟通。就如天然幻阵,其中必有生门一样,此乃天地之道,你以后会慢慢理解。”
“只是逸散出去的仙兽气息,哪怕只有一丝一缕,对于妖物来说,也是大补之物,由不得它们不疯狂。”
“除非那些镇压之物还在。哪怕只有一件,也能死死镇住棺盖,压迫其与棺体更加贴紧,大大降低气息的外泄。”
听到这里,杨珍眼睛蓦地一亮:“我现在传送前往外山,将土灵珠放回原处,是否可行?”
“这个法子,你能想到,我岂不知?”紫雪叹息道:“宝物本身,并不能直接作用于这石棺。需要一个导引之物,将阵法汲取的力量,借助过来,方才可以镇压住这座石棺。”
“导引之物?”杨珍口中喃喃,望着空荡荡的石棺,失声道:“棒子!你是说,那根棒子,是导引之物!”
紫雪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正欲说话,脸色忽地大变,将头扭向门外。
一名头发雪白,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出现门口。
这人手中抓着一根棍子,一尺来长,通体洁白晶莹,正是那消失不久的小棒子!
见杨慕二人目光都投向手中之物,来人面无表情,手腕一翻,这棒子顿时飞了出去,撞在一根传送阵的玉柱上,当即将那柱子撞成两截。
石屋内的传送阵,却是不受阵法的保护。
显然,这是一种警告。
小棒子却是哇哇大叫:“臭老头,不许乱扔本棒棒!还有,快把那姐姐放出来,本棒棒要听故事。听完故事,我才——!”
话音未落,白光一闪,一名白衣少女跌落地面,脸色有些苍白,身子却是无恙。
“玥儿——”杨珍惊喜出声!
赵玥儿从灵兽袋中出来,还有些懵懂,突然听到情郎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美眸望去,不由潸然泪下!
“玥儿,你去哪儿了?”杨珍问道。
赵玥儿抬眼看向四周,见到那中年人,笑容立即收敛,轻轻摇了摇螓首,没有出声。
……
事情,还得从昨日说起。
八月十一,午时
地宫深处,石屋
“那镇元大仙把玉尘左遮右挡,然后使一个袖里乾坤的手段,在云端里把袍袖迎风轻轻的一展,刷地前来,把唐僧师徒四人连马一袖子笼住……”
赵玥儿略有些嘶哑的声音还在继续。
“袖里乾坤算什么!金箍棒一直大大大变大,把它撑破就是!”一个孩童的声音喊道:
“小姐姐,棒棒说的没错吧?是不是这样,是不是这样?”
赵玥儿无力的叹了口气:
“小棒棒,姐姐一口气讲了五六个时辰,嗓子都哑了。让姐姐休息一会,好不好?”
“不要嘛,小姐姐,我还要听,我还有听!”
“姐姐累死了,休息一下!”见它还缠着,赵玥儿也来了火气,忿然道。(注1)
“不行,你现在就讲。你要不讲,我打死你!”小棒子威胁道。
“打死我,就没人跟你讲《西游记》了!”赵玥儿毫不退缩。
见硬的行不通,小棒子又开始撒泼:
“小姐姐,求求你了,快讲吧!棒棒在这地方几千年,都没有人陪我说话。棒棒好可怜啊,呜呜……”
赵玥儿被它缠得没法,最后达成妥协,小憩百息时间喝点水,然后继续。
她从戒指中取出一坛灵酒,拍开封印。累了一晚上,与其喝水,不如灵酒效果更好。
“小姐姐,你这是酒吗?棒棒也要喝,棒棒也要喝!”小棒子闻到酒香,登时就来了劲。
也不待赵玥儿回应,它已经蹦入酒坛,一根棍子戳着,坛中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
“好舒服啊!三千年啦!棒棒三千年没喝酒啦!”
赵玥儿看这架势,知道这坛酒已经废了,只得从戒指中又取出一坛,一边笑盈盈问:
“小棒子,灵酒好喝吗?”
这些灵酒都是二阶的灵果酒,味道清香,是杨珍特地给她准备的。她在戒指中存了不少。这东西边喝边清空,也不占用空间。
她这么一问,也是对小棒子表示亲近的意思,没想到这器灵却是傲娇得很,鄙夷道:
“不好喝,一点都不好喝,难喝死了。比我在主人那里喝的仙酒,差得太远!”
“主人?”赵玥儿心中一动,不露声色道:“棒棒呀,跟姐姐说说,仙酒是什么味道啊?”
“嗯,这个……”小棒子一下没了词:“你没喝过,跟你说也没用。反正就是好喝,就像,就像棒棒小时候,在森林里呼吸一样,好舒服!”
没想到这个没文化的器灵,打的比喻还挺有意思,赵玥儿更来了兴趣:
“棒棒啊,你为什么能喝到仙酒?”
“主人给我喝的呀!”
“你主人是谁,是仙人吗?”
“当然啦!我家主人是三十三天最有名的丹道大家,人称丹霞仙子!”小棒子神气活现道。
赵玥儿暗暗吃了一惊,三十三天?仙女?
对于臻玉界的人来说,仙界是一个传说,一个向往,一个永远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
这个小棒子,难道是仙人之物?
那它岂不是——
仙器?
她愈发惊讶。在臻玉界,不要说她,就是东域那个化神真尊,也未必见过仙器。
不会是诓我吧?
不像!
“棒棒啊,那你怎么来到这里啦?从仙界来凡界,很不容易吧!”
“是仙女姐姐带我来的,”小棒子答道,忽然嚎啕大哭:“棒棒好想主人啊,棒棒好几千年没看见主人啦!主人一定都忘了棒棒了,呜呜,小棒棒好可怜啊,呜呜——”
这一哭起来顿时没完没了。赵玥儿被它弄得没法,连忙好言安慰。好一会儿,在承诺继续讲故事后,小棒子终于破涕为笑。
“那镇元大仙转祥云,径落五庄观坐下,叫徒弟拿绳来,将师徒四人分别绑了……”
不一会儿,婉转轻柔的女声在石屋响起……
……
“……那唐僧在马上,又唬得战战兢兢,口不能言。八戒在旁边又笑道:‘好行者!风发了!只行了半日路,倒打死三个……’”
半个时辰过去,故事已经从【偷吃人参果】讲到【三打白骨精】,赵玥儿强打精神,小棒子却是越听越来劲。
“……那孙大圣别了师父,纵筋斗云,径回花果山水帘洞去了。”
“走了好!走了好!”小棒子蹦起老高:“唐僧这秃驴,不配当师……哎呀!”
原来他这一蹦,居然一口气蹦到了屋顶,和上面的岩壁狠狠撞了一下。
赵玥儿微微诧异,站起身来,身子却蓦地一轻,好像有股一直压在身上的力量陡然消失。
“这是……”她正琢磨,却听那小棒子在半空中疯狂大笑:
“哈哈!宝物都取走了,都没有啦!压在我棒棒身上的力量,没有啦!哈哈哈哈!”
他从半空掉落下来,倒在地上,却依旧在狂笑不止。
“棒棒自由啦!棒棒再也不用关在这个黑屋子里啦!哈哈哈哈——”
赵玥儿目瞪口呆,心头一道灵光闪过,忽然间全明白了。
“棒棒,你要他们去取的宝物,原来是用来镇压你的,对不对?”
“棒棒是好棒棒,为什么要镇压我?不是镇压我的,不是镇压我的!”小棒子大声否认,语气颇为不悦。
赵玥儿更迷惑了:“小棒棒,姐姐不明白了。你跟姐姐讲讲呗,到底是咋回事,你为什么关在这个屋子呀!”
“还不是石棺里面那个东西,”小棒子愤愤道:“还有黄极这个老头,熬过三遍的丹药,尽是废渣!他自己飞升不成,把棒棒给害惨啦!”
“石棺?石棺里面有什么?”
“烛凰啊,是棒棒打死的哦!棒棒厉不厉害?”
烛凰是传说中的神兽,就算幼体,身长至少也有数丈。这个看上去容量不过几方的石棺,里面居然放着一只被打死的烛凰!
赵玥儿有种听天书奇谭的感觉,呆坐半晌后,方才问道:
“烛凰?死了吗?都已经死了,为何还要镇压?”
“这个,棒棒也不知道。“小棒子陆陆续续说道:
“黄极老儿说,这是主人的要求,他是奉命行事,让我好好配合。所以棒棒才站在石棺上,借助九件宝物的力量,镇压这个死物。”
“哪晓得这个没用的家伙,飞升失败了,也不来找棒棒,还要棒棒在这石屋帮他守着。棒棒早就厌烦啦!”
“棒棒不要宝物的力量,棒棒要出去玩!”
它兴奋地大叫大嚷,几欲癫狂。
然而赵玥儿,却是不想再听下去了。
“棒棒,既然你已经解脱,姐姐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姐姐要去找哥哥啦!”
说完,她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一边偷觑还一直瘫在地上的小棒子,生怕它会暴起阻止。
果然,小棒子一听就生气了:
“不行!小姐姐,你要留着陪我,继续给棒棒讲故事!”
“你不许走,要不,棒棒打死你!啊,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我起不来啦?”
“小姐姐,快过来拉一下棒棒,棒棒起不来啦!”
赵玥儿看得呆了。只见石屋的地板上,一个小棍子正在一挺一挺地想站起来,却屡屡失败,看着就像在垫板上翻着肚皮乱蹦的鱼儿。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玉手轻轻触碰到这根棒子,稍稍用力,将它完全按在了地上。
“小姐姐,不要压着棒棒,棒棒要起来!”小棒子告饶道。
“棒棒,你是不是失去力量了?”赵玥儿问道,脸上慢慢地,慢慢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我,我的力量呢!都去哪儿啦?为什么,为什么!”小棒子歇斯底里叫着,几番挣扎,却被赵玥儿按住,动弹不得。
“小棒子,”小丫头笑靥如花:“你的力量,是不是来自宝物的镇压之力啊!现在那些宝物都被拿走了,你呢,力量也消失了,对不对?”
“人家金箍棒,那也是握在孙大圣手里,才能降妖除魔,你一个小棒子,怎么能自己去打人呢?”
“不,不要!我要力量,我要打人,我还要去敲闷棍!”小棒子放声大哭。
赵玥儿不想再搭理这个心智跟孩童一样的器灵,没有了棒子的威胁,她全身轻松,自由的感觉再一次回到身上。
“我要去找小石头!”她站起身,正欲迈步,忽然顿住了脚。
“我是该传送去外山,寻找小石头,还是从中心宫殿出去,半路迎接?或者就在地宫附近等他?”
一时间,她犹豫不决。
“小棒子,那两件宝物,都是刚刚才被取走吗?”她问道。
“不是啊,西北那件,昨夜就拿走了。东南的最后一件,几息之前才取走的。”小棒子老老实实答道。
“昨夜就取走了?”赵玥儿又惊又喜。在少女心中,自家情郎无所不能。能取走宝物的,一定是小石头。
瞬间,她做出决定,出地宫去找杨珍。
就在这时,地宫中响起了微弱的呻吟声。
——————以下不计字数————
注1:器灵应该没有性别,思来想去,索性用“它”字指代。
ps:后面大部分是前次的内容,衔接在这里了。
越往下写,越发觉得这段内容,贴在这里更合适,上次确实发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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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我能打开石棺
颜世俊醒来了。
不过醒过来也没有用,一根捆仙绳飞过,将迷迷湖湖的颜帅哥紧紧绑缚。
“棒棒,这人为何出现在这里,他是不是还有两名同伴?”赵玥儿问道。
她早就注意到此人,只是之前不方便询问,现在却是可以了。
“对呀!”失去力量以后,小棒子变得乖巧许多,有问必答。
“他的同伴呢?”赵玥儿心头一紧。
“一个去西北,一个去东南,跟在后面抢宝物去了。留下的这个是人质。”
“什么?”赵玥儿勃然变色:“我们已经替你去取宝物,为何你还要派人?你不怕他们相互争抢,闹出人命?”
“相互争抢才好呀!棒棒最喜欢看人家打架啦!”小棒子满不在乎道。
赵玥儿心底一股寒意升起,蓦地想起一件事:
“小棒子,外面那些骷髅是怎么回事?她们当年为何要相互杀戮?”
“飞升失败之后,她们都想从我这里出去,然后啊……”小棒子洋洋得意道:“我告诉她们,谁打架打赢了,谁最后一个站着,谁才能从我这里走。所以她们就打起来了啊!打了七天七夜,好热闹呢!”
“后来呢?”赵玥儿嗓音干涩。
“后来有个最厉害的姐姐赢了。她可好玩啦,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唱歌,一会儿跳舞,最后哭哭啼啼走了。虽然棒棒好想让她陪我,可是棒棒是个好棒棒,说话就要算数,还是让她走了。结果三千年过去,都没有人来跟棒棒说话……”
小棒子伤心说道。
赵玥儿瞠目结舌。
打架,好玩,于是,几百女修在一个器灵面前,上演了一场绝望的生死残杀!
那满地骷髅,死状凄惨,原因竟是如此荒唐!
可怜,可恨,可悲,可叹!
她望着这根还在地上躺平的木棒,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原来,黄极老人虽然残暴,对自己这些修为低微的侍妾妃子,却是颇为爱护。为此,他做了三种考虑。
如果飞升顺利,自己亲自来开启地宫,皆大欢喜。
如果失败,由最信任的弟子,拿着令牌和开启之法,放这些女修一条活路。
如果出了意外,那弟子找不到盘匜山。没关系,石屋里还有这个棒子,控制着传送阵进出通道,让她们离去。
没想到的是,掌握最后这条生路的棒子,却是个心智不全,视生命如草芥,毫无善恶观念的器灵!
荒谬啊!
赵玥儿悚然一惊:“小棒子,后来的三人,谁去了西北方向,是不是一个男的?”
她虽然对杨珍有种盲目的信任,可秦明真是东域第四,交起手来,小石头凶多吉少。
至于紫雪,她对其实力的信任,甚至还超过了杨珍。在她眼中,这个师姐无所不能,更何况她手中还有杨珍赠送的三阶符箓呢!
“不是男的,是一个女的。”小棒子答道。
赵玥儿心头略松,却听小棒子又说道:“你们六人中,这个女的最厉害!棒棒眼光很厉害的,棒棒看得出来,她隐藏了实力!”
赵玥儿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玉手挥出,几道劲风打在颜帅哥身上,将他经脉重新封印一遍,紧接着伸手一抓,已扔入灵兽袋中。
如果,小石头落在那女人手中,这就是人质!
……
赵玥儿将小棒子别在腰间,离开了地宫。
她走得非常匆忙,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入口百丈远的阁楼之上,蓝、窦二人正躺在地上。
七八个时辰过去,她以为两人已去了别地。
她朝着西北方向前进。
初始非常顺利,没花多少时间,就已出现在中心宫殿外的密林之中。
这个时候,已经有零零散散的妖兽奔向宫门。
赵玥儿无心与这些妖物纠缠,使出身法一一避开。
倒是小棒子,几千年没有见到天日,兴奋异常,指着那些妖兽大声嚷嚷:
“这是紫参蛇,这是班龙鹿,这是鬃狮沙蜥,这些低阶妖物,都是黄极老儿收集各种地形时,顺便带进来的!”
“老头子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些妖兽,不过小世界阴阳相济,万物通泰,却是少不了这些小虫子!”
它在这里喋喋不休,赵玥儿脸色却是渐渐凝重。
妖兽的数量越来越多。
终于,她避无可避,被几只黄囊兔缠上,不得不拔剑对敌。
黄囊兔乃是金土双系妖物,可通过脖颈处的囊袋释放大量金砂,锐不可当。不过这几只实力都不强,被她轻易斩杀。
然而这几剑,却像是点燃了火药桶,无数妖兽朝这个人类聚拢过来,狂呼吼叫,暴躁不安,似要将她撕成碎片。
赵玥儿小脸发白,一双手紧紧握住雾潮剑。四周都是树木,她却没有杨珍木遁的本事。
正当她心中一横,准备拼死冲杀时,却不知这些妖兽,已经惹怒了某位“大爷”。
“你们这些小虫子,肮脏的家伙,给本棒棒让开——”
小棒子怒意勃发,厉声尖叫,随着这刺耳的叫声,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它身上向四周蔓延……
刹那间,群妖战战兢兢,惊惧不安,旋即仓惶逃遁。
赵玥儿身边百丈之内,再无一只站立的妖兽。
她惊喜交加地打量手中的小棒子,想不到失去力量之后,这小家伙还有这么一手。
这真是救了她的命啊!
小棒子却丝毫不觉得吓退一群小虫子,有什么威风,继续在那忿忿不平:
“哼!连烛凰都不是本棒棒的对手,你们这些小爬虫,也敢在棒棒面前耀武扬威,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三千年不出来,这盘匜山,真是世风日下!”
赵玥儿懒得理搭理这些胡言乱语,有了这根棒子傍身,她再无顾虑,如一条将要跃入龙门的鲤鱼,迎着兽潮,逆流而上!
很快,她穿过密林,进入到莽莽沙漠。
一路搜寻,妖兽数量渐渐稀少,有时整个视野之中,已见不到几只。到的最后,终于再无妖物。
夕阳在黄沙的尽头隐没,留下一条长长的金色光带。
最后一道彩霞褪去了色彩,一弯冷月升上夜空。
天地间彷佛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少女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走着走着,心绪逐渐惶恐。
“石头弟弟,你,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的。”她喃喃自语,泪水渐渐模湖双眼。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人影。
……
这是一个清瘦的身影,隐隐约约看不清楚,初见时离得还有很远。但每一步迈出,那人身躯彷佛变大一倍,如此几个呼吸,这人已出现在少女面前。
头发雪白,气度儒雅,面相却有些丑陋。
赵玥儿隐隐感觉有些面熟,刹那之间,她想起了来人的身份。
“苍……”少女蓦地捂住自己小嘴,惊惧不安望着对方。
“哦?居然认识本座?”来人冷眼扫过,并不在意。
身上的气息如渊水深沉,高山耸立,让人惊惧。
然而,赵玥儿能拦住自己不说话,却挡不住身边某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不就是一条五阶的云纹响蛇吗?有啥了不起的!想当年,本棒……”
声音未落,那人伸手一招,已将多嘴的小棒子拿在手中。
“器灵?灵器!”他眼中光芒大放。
“放开我!”稚嫩的童音尖叫道:“小妖蛇,态度客气些,本棒棒——”
来人没有理睬,干枯消瘦的爪子抓住这根棒子,对着远处一座沙丘随手一扬——
“轰!”惊天动地的爆鸣声中,沙土飞扬,铺天盖地,那座方圆百丈的沙丘已变成一个巨大的凹坑。
“不错,真气畅通无碍,是根好棒子。”来人赞许道。
“痛快,痛快!”小棒子同样放声大笑:“本棒棒好几千年没这么痛快啦!我要力量,我要打架!”
“小妖蛇,本棒棒要跟你去打架!”
“几千年?”苍岷脸色一变,没有理睬它的示好,惊诧道:“你是黄极留下来的宝物?”
“呸!”小棒子唾弃道:“本棒棒的主人是仙界的仙子,黄极算什么东西?他把我禁锢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本棒棒迟早要找他算账!”
“居然是当年遗留之物!”来人心念一动,目光闪烁。
旋即,他朗声笑道:
“小棒子,你今后就跟着本座吧,保证有打不完的架!看不完的热闹!”
“好啊好啊!”小棒子欢欣鼓舞,完全忘记不久前,他还信誓旦旦表示跟着某人混。
不过,它倒是也没有忘记对方:
“把这个小姐姐带上,她会讲故事!《西游记》,你有没有听过?里面有个金箍棒,跟本棒棒一样厉害!”
“人类女子?”来人皱了皱眉,不过也不要紧,当即伸指一弹,将赵玥儿打晕,扔进灵兽袋中。
少女身上的储物戒指和灵兽袋跌落地上。
这人伸手一抓,将这两件物事捡起,粗粗一探,见那灵兽袋内居然有个人类,心中耻笑,随手将其扔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后,此人撕破大五行战阵,出现在石屋之中。
……
石屋
杨珍不管不顾冲过去,紧紧握住女孩儿的双手,两人执手相看,各自讲述别后的经历。
另一边,紫雪正与那人对峙:
“苍岷!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尔是何人!竟敢直呼本座道号?”苍岷望着女子,语气森然。
紫雪心中一凛,换了语气:
“晚辈当年曾随西陵老祖西行,远远见过前辈风采,”她解释道:“刚才情急之下,冲撞了前辈,还望恕罪。”
“无妨,”苍岷摆摆手:“既然如此,本座也不为难你。你等且退下,本座有事要办。”
说着,大踏步朝石棺走来。
紫雪不敢拦阻,退在一旁,心中的疑问却是萦绕不去:
“前辈,据晚辈所知,高阶修士进入盘匜山,或者会被这方世界排挤出去,或者会激得这小世界山崩地裂,动荡不安。却不知前辈为何能进入这里?”
苍岷此刻已站在石棺面前,正上下打量,鼻翼翕动,神情中微有陶醉憧憬之意。
对于紫雪的问题,他毫不在意道:
“一千八百年前,本座曾是这盘匜山中的一条小小云纹响蛇,被你们云霄宗弟子带出小世界,遗弃在百万大山。后来机缘巧合,成就妖皇。说起来,还得感谢贵宗呢,哈哈!”
“原来如此,”紫雪恍然道:“前辈生长于斯,身上有这方世界的印记,难怪不会被排斥出去。”
苍岷嘿然一笑,没有回答。
“当年云霄宗和妖族前辈取走四件宝物,导致这石棺镇压之力大减,有丝丝缕缕仙兽气息逸散出去。前辈想必是在开启灵智之后,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紫雪继续说道:
“黄极当年炼制成盘匜山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留下了一份地图。后来臻玉界大战,盘匜山失踪,那地图也四分五裂,散落东域各处。前辈这次力主各国一同进入,想来就是希冀各国手中有不同的地图,将剩余的宝物取出,从而让大阵失效,以便前辈取走棺中之物吧!”
紫雪的这番推测,正中苍岷的心思。不过妖蛇这会儿正凝视那石棺棺盖,陷入沉思之中,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蓦地,他大喝一声,双拳击向棺盖棺体结合之处。
“砰!”强大的冲撞之力震的整个石屋嗡嗡作响,也将正在诉说别情的那对男女霍然惊醒。
然而,石棺却是一动不动。
苍岷浓眉紧锁,他千算万算,如今离成功近在迟尺,居然被这最后一步拦住。
“哈哈哈——”小棒子得意大笑:
“小妖蛇,别费劲啦!除了本棒棒,这个世界,没人能打开这个石棺!”
“你能打开?”苍岷勐然回头,望向正跳上石棺的小棒子,喜出望外。
紫雪心中一沉,暗叫不好。
杨珍抬头看向这根性情乖僻的棒子,又惊又怒。
他虽然不清楚棺中有何物,却能猜出,苍岷若是取走其中之物,对众人绝非好事。
然而,只有赵玥儿发觉其中的不对劲,美眸瞬间瞪得熘圆——
这根小棒子,怎么又恢复力量了?
……
“你如何打开?”苍岷沉声问道,心中半信半疑。
一个心智不过六七岁孩童的话语,你会轻易相信?
“本棒棒当然能打开,”小棒子身子一歪,倒在了石棺上面,继续尖声说道:
“你只要——”
就在这时,这个器灵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极为亲切,如同天籁的声音:
“小棒子,你怎么在这里?”
第六十二章 一记闷棒
一双枯柴般的手将小棒子牢牢握住。
五阶妖皇挥舞着尺许长的棒子,去势如风,对着棺盖斜噼过去!
棺盖纹丝不动。
苍岷老脸登时一沉。
难不成这器灵在耍弄老夫?
“笨蛋,大笨蛋!”他尚未发作,小棒子已叫嚷起来:
“谁让你去噼棺盖的!谁家开盒子,是拿着棒子去掀盖子的?你真是个笨蛋!”
苍岷有些发懵:“不掀盖子,老夫该如何开这个石棺啊?”
“诶,小妖蛇,别在本棒棒面前自称老夫,”小棒子毫不客气:“本棒棒带着黄极老头打遍天下的时候,你还不知道是哪个地里的蚯引呢!”
被一个幼童般的声音如此面刺,苍岷老脸更加难看:
“敢问阁下,本座该怎么去做?”
“这才是请教的态度嘛!”小棒子洋洋得意:“抓着本棒棒,用力敲击棺体,将它震开便是!”
这么简单?苍岷将信将疑,也不多言,单手抄起这棒子,朝着那棺体就是重重一击!
木棒与石棺剧烈碰撞,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彷佛打在空气之中。
然而这个时候,棺盖却是一阵轻微的晃动,与底下的棺体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丝松动。
随之而来的,是一缕浓郁的仙兽气息。
苍岷张开大嘴,深深吸摄了一口,丑陋的脸上顿时如枯树开花。
果然有用!他大喜过望!
……
他这边高兴了,紫雪远远瞧见,心里却更加沉重。
苍岷现在的实力,大概在五阶中期,若是得到石棺中的仙兽遗骸,实力定会突飞勐进。
六阶?
说不定还不止,至少是六阶后期,更有可能还在六阶之上。
三千年后,臻玉界将再次出现一个六阶之上的存在,而且还是一个化形的大妖。
整个臻玉界,将会如何?
处在这方世界的人族修士,又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与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若不是打开这地宫,即便仙兽气息泄露,这苍岷也未必能顺利寻到这里。
天道因果,如果臻玉界出现变故,造成大劫,自己只怕也会遭到天道反噬。
可是,我如何才能阻止?
蓦地,她想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苍岷现在还没有杀他们,不过是他们太过弱小,懒得计较而已。
但是,他一旦取得棺中之物,必会掩人耳目,找个隐秘之处躲起来修炼。
那个时候,在场的这几人作为知情者,只怕难以活命。
怎么办?
紫雪心急如焚,饶是她平素冰雪聪明,这个时候也束手无策,愁眉不展。
只能如此了,她心中一横。
……
“苍岷前辈,”角落里,响起女子悦耳的声音:“昨日下午,我云霄宗西陵老祖前去万妖峰拜访前辈,当时是贵族七霞前辈亲自接待,言道前辈有事闭关去了。想来那时,前辈就已在寻找进入盘匜山的通道吧?”
苍岷此刻正挥动小棒子,敲出了第二下,那棺盖又出现了一丝松动。他心中欢喜,遽然间听到紫雪的问话,不禁一愣:
“昨日?昨日你不在盘匜山中吗?如何得知外界之事?”
紫雪澹澹一笑,从容道:“不仅晚辈知晓外面的事情,此刻西陵老祖,也已经知晓了前辈的所作所为。前辈若是不信,不妨出去听听,老祖正在外面轰击盘匜山入口呢!”
“想来失去宝物镇压之力后,这盘匜山,该是承受不住元婴老祖的怒气吧!”
她不得不这么说。
只有让苍岷相信他所谋之事已经泄露,在场这几人,才有一丝保住性命的可能。
“想诓老夫出去?当老夫是傻子吗?”苍岷嘿然冷笑,眼中杀机毕露!
糟糕!
紫雪暗叫不好,自己的一番话,非但没让这老妖蛇忌惮,反而激起了他的杀心!
“前辈!”她连忙道:“这二人都是西陵老祖亲自看重的人物!前辈即便取得棺中之物,也需要时日吸纳,何必在这时间,与我云霄宗结下死仇?”
“聒噪!”苍岷怒声呵斥,一扬手,一道气浪“砰”地撞在女子身上。
紫雪一声不吭,当即晕了过去。
她的话终究还是起了作用,妖蛇心有顾忌,未下死手。
却也不能不有所惩戒。
“师姐!”“紫雪姐姐!”
杨珍和赵玥儿又惊又怒,失声喊道。
两人冲过去抱住女子,见她气息微弱,但并无性命之忧,心中才稍稍安定。
“衣衣,衣衣——”
杨珍在脑海中急切呼叫。
他已经从赵玥儿的传音中,明白所谓取宝物不过是个幌子。既然如此,现在就把那天阶土灵珠融合掉,如此众人也多了一条活路。
然而他的呼喊,却没有得到衣衣的积极回应,好半天后,小仙草才回了一句:
“哥哥,别嚷嚷,衣衣这会有事呢!”
她这时能有啥事?杨珍愕然。
……
场上出现了新的变化。
苍岷挥动小棒子,挥出的第三棒,没有任何效果。
正在诧异间,那稚嫩的童音又响起来了:
“小妖蛇!你不尊重本棒棒!一边求本棒棒办事,一边还去打别的姐姐,本棒棒生气啦,本棒棒不跟你玩啦!”
苍岷当即懵逼。
他苦心积虑谋划了几百年,终于走到这最后一步,离仙兽残骸只有半步之遥,却受困于一座石棺。
山穷水复之际,却又柳暗花明,这小棒子居然是打开石棺的关键所在!
而且还高高兴兴,愿意帮他!
然而现在,却又说不干了。
这都什么事啊?
“小棒子……”
“叫前辈!”
苍岷心头恼怒,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服软:
“前,前辈,咳咳,还请前辈息怒,苍岷一定端正心态,专心致志,在前辈的指导下,努力打开这座石棺,还请前辈帮我。”
说完,将小棒子端端正正摆在石棺上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自从老妖皇归天之后,苍岷还是头一回这么谦卑。
小棒子算你狠!他暗暗发誓,待取得棺中之物,不将你在粪坑中浸润个十天半月,老夫给你当孙子!
“这还差不多,”小棒子趾高气扬:
“小妖蛇,你这个样子就对了,咱们继续——”
……
地宫外
一道倩影疾速冲来,玉手推出,大片大片火焰平地生成,顿时将妖兽和修士隔开。
“长公主!”立即有人惊喜道:“长公主来了,咱们有救啦!”
然而,适才亲眼目睹大阵溃破的那群人,却是脸色灰暗,默然无语。
能一掌撕裂一百二十五名筑基修士组成的五行大阵,那人的修为,至少在金丹中期。
秦明月,也不过是紫府巅峰而已。
“地宫已不可守,”秦明月行走在人群中,斩钉截铁道:“咱们有将近三百人,可组成两个五行大阵,相互依托,向外冲锋。本宫在一旁掩护你们!”
苍岷一举撕破大阵时,她还在那大殿之中,没有回来。
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青年男子点破身份,还扬言要扒光衣服,饶是她一向果决狠辣,那个时候也又羞又怒,不敢现身。
若不是有紫雪护着,她非得取了那小子性命不可。
“小银贼,他日再落入我手中,本宫定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咬牙切齿,暗暗发誓。
不过随后出现的那一幕,让她很快忘记了这份羞辱。
“那是什么人?”秦明月惊疑不定。
不管是何人,必然是冲着地宫内的东西来的。既然如此,这人迟早还会出来。
到时前有妖兽围攻,后有此人毁阵,弄得不好,便是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于是,这位曾在秦国率军征伐过蛮夷的女子当机立断,立即组织突围!
“妖兽的目标,是咱们身后这座地宫,”秦明月扬声道:“咱们只要走出十里,不再挡在这群妖物的前头,便不会再受它们的攻击。”
“本宫愿为箭头,诸君请随我冲杀!”
“各位同道,生死在此一搏!勉之勉之!”
……
地宫内
尖锐的童声不断响起:
“用力,再用些力,小妖蛇,你没吃饱饭吗?”
苍岷已经连续敲击了十来下,但每次都是激得棺盖一阵晃动,露出些许罅隙,却没有太大进展。
他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嘴中兀自争辩:
“前辈,晚辈再加大力道,万一伤到前辈,那岂不成了晚辈之错?”
“小妖蛇,你太瞧不起本棒棒了!”小棒子不屑道:“就你这点力气,再加大百倍千倍,也伤不到我老人家一根毫毛。”
“好!有你老这句话,晚辈也就放心了,”苍岷心中发狠,嘴角狞笑道:
“看好了啊,来啦!”
他深吸一口气,瘦削的腰杆子忽地挺直,肩膀和胸口的肌肉耸起,整个身躯登时大了三圈。
大喝一声,气势节节攀升!
旋即,一道耀眼的黄光闪过,紧接着一声卡察声响,脚下的地面被生生踩出两个明显的足印。
石屋内恍如卷起风暴。
杨珍目光一凝,不敢硬抗这股威势,一把抱起昏迷中的紫雪,和赵玥儿躲在一处角落,祭起一面木盾,苦苦承受。
黄色光芒中,人影如幻似电,一根白色棒子,如流星赶月,勐然撞击在石棺正中!
石棺依旧没有发出声音,但杨珍的耳边,彷佛传来了一声惊天巨响,耳膜不住震动。
棺盖瞬间飞起,跌落在旁。
石棺,开启!
……
寒意彻骨,刹那间笼罩整座石屋。
白色雾气鸟鸟升起,石棺中,赫然是一块万载寒冰!
寒冰三尺大小,晶莹剔透,里面是一团磨盘大小的物体,看不真切,在黑暗中透出炫目的红色光芒。
如同一道永不磨灭的火炬。
杨珍神识刚刚探过去,顿觉一阵刺痛,似是被焰火灼伤一般。
他不敢再探,神识转向石棺四壁,顿时眼睛一热。
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被禁锢在石棺一角,有丝丝气体在附近萦绕。
这气体,他极为熟悉!
正是那混沌之气!
衣衣化形所需要的混沌之水,近在迟尺!
“哈哈哈哈——”苍岷俯身在寒冰之上,深吸一口气,仰天大笑:“果然是仙兽遗存之物!我苍岷,终于得偿所愿,不虚此行!”
“还有一瓶混沌之水,锦上添花呀,哈哈哈——”
几百年的谋算,今朝终于如愿,饶是他身为妖皇多年,素来庄重严肃,此时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兴奋若狂!
他早已选好了闭关之地,只要蛰伏一段时间,出关之后,他苍岷,将是臻玉界无可置疑的第一人!
那时候,他还要冲出臻玉界,飞往仙界!
他不但要成为化神,更要长生!
一条焕然一新的仙途之路,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老天爷,你真是太卷顾我了,哈哈哈——”
狂笑声中,手中的那根小棒子,早已被他丢弃一旁。
大手探出,正要将这块寒冰收入囊中——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小棒子蓦地飞起,悄无声息来到他身后,对着那后脑勺,便是一记闷棒!
“噗通!”
五阶妖兽,百万大山的妖皇至尊,直挺挺栽倒在地!
第六十三章 共情,叠加!
苍岷,死了?
杨赵二人被这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赵玥儿立即兴奋地叫起来:“小棒棒,你真棒!你是故意哄骗这老头,来救姐姐的吗?”
小棒子躺倒在地,口中却是得意扬扬:
“瑶衣姐姐,棒棒厉不厉害?”
它这是和谁在说话?赵玥儿左顾右盼,一脸茫然。
“瑶衣?”杨珍心中一动。他清楚的记得,衣衣第一次和他正式交流的时候,曾说过自己的名字,就叫瑶衣。
这小棒子居然认识衣衣?他又惊又喜。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缄默的衣衣终于出声:
“哥哥,快!快躲到那石棺中去!那蛇妖最多百息,就会醒转。”
百息!
杨珍吓了一跳,苍岷居然没死!
可以想见,这妖蛇一旦醒来,定会雷霆震怒,将在场所有人撕成碎片!
至于说凑上去补一刀,将苍岷杀死,那更是异想天开。
五阶妖兽,就算躺在地上任其宰杀,他也力有不逮,更有可能刺激到对方提前苏醒。
他不敢怠慢,一手抱住紫雪,一手拉起赵玥儿,将衣衣的话转述给她。
“进入石棺,咱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不如打开传送阵,去往外山!”赵玥儿马上建议道。
“百息时间,未必来得及传送。再者,就算去往外山,在这小世界之内,有谁能逃过五阶妖皇的搜索?”
杨珍反驳道。
这传送阵如果一直处于运行状态,百息时间确实够用了。但若是现在开启,到它能正常使用,尚有一段时间。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是衣衣的安排,绝对不会有错。
赵玥儿不再争辩,就如杨珍信赖衣衣一样,她同样相信杨珍,这么做一定有道理。
两人迅速跳入石棺之中。
与此同时,白光一闪,那万载寒冰,连同里面的红色物体,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衣衣出手,将之收入进青石空间。
“快拉我一把!”脆生生的声音从地上响起,却是那小棒子。
杨珍大惑不解,五阶妖皇都被你一记闷棒敲在地上,怎么还不能自己起来?
那边赵玥儿已经毫不犹豫伸手一招,将小棒子抓在手中。
“放开我!”小棒子忽然叫道。
赵玥儿神情一僵,有些怏怏地松开了手。
小棒子旋转着身子,在石棺内敲击数下,便听“轰”的一声,那棺盖已飞了起来,重新压在石棺上面。
“啪嗒”,一根棍子跌落下来。
“哎呀,累死本棒棒啦。”小棒子趴在棺底,气喘吁吁。
一颗夜明珠亮起。
石棺内空间本就不大,杨赵二人,再加上一个昏迷不醒的紫雪,将里面挤得满满当当。
两位妙龄女子柔软的娇躯与自己紧紧相贴,少年不由一阵心猿意马。
正在这时,石棺外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听在耳中彷佛非常遥远。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
杨珍脸色一变,那妖蛇醒得好快!
赵玥儿小脸煞白,暗暗庆幸听从了小石头的主意,否则这时哪有命在!
然而,某个家伙却给两人浇了一盆冰水:
“瑶衣姐姐,小妖蛇醒来了,咱们快跑吧!”
跑?杨珍怔住。这石棺难道不安全吗,还能往哪里跑?
“失去了宝物的镇压之力,最快只要半个时辰,小妖蛇就能掀开盖子。”小棒子继续说道。
听起来它似在自言自语,实际上却是在和衣衣对话,只不过衣衣用的是传音而已。
什么!
你这也太坑人了吧!
杨珍又气又急。早知如此,方才还不如将两女拉进青石空间。
现在却是晚了,那妖蛇打开石棺,见里面多出一块石子,定会仔细观察,从而发现端倪。
难不成在空间中躲一辈子?
这时,却听那小棒子兴致勃勃道:
“这个被打晕的姐姐,有一颗极品灵石。有了它,石棺就能飞起来!”
原来还有这么一手!
杨珍大喜。
赵玥儿动作更快,从紫雪手上摘下戒指,便要取出那灵石。
随即,少女愁眉苦脸:
“小石头,紫雪姐姐戒指上的禁制好复杂,打不开!”
赵玥儿本身的专长就是阵法,她既然没有办法,杨珍更不会浪费时间。
少年当机立断:
“咱们赶紧唤醒师姐!”
片刻之后,赵玥儿摇了摇头,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师姐用了特别的心法,将自己封闭起来,无法叫醒!”
这种心法杨珍在藏经阁看到过。修炼过此术的修士身受重伤时,心法会自动运行,使全身处于一种僵死状态,从而阻止伤势继续恶化,慢慢恢复。
这种心法以外力极难解除,哪怕你斩断对方的一只手脚,伤者也会毫无知觉,同时,伤处也不会流出一滴血。
除非是她的伤势完全恢复,心法才会自动解除。
刹那间,赵玥儿想到一个办法:
“小石头,将你体内的混沌之气,度给紫雪姐姐。”
她体内尚有几十丝混沌之气,那是杨珍分享给她的。【五行补天经】产生的混沌之气有个特点,只能由主人赠给他人。受赠者却无法继续转赠给下一人。
即使她将之退回给杨珍,也是不行。
杨珍叹了口气:
“这两日一直战斗,我体内的混沌之气早就用光了。”
两人面面相觑。
外面,敲击声仍在继续,显然那苍岷也是发了狠,不打开石棺,誓不罢休!
杨珍神情严肃,将女孩儿轻轻搂在怀里,在她耳边说道:
“石棺一旦打开,咱们两人,还有紫雪姐姐,都会死!你害怕吗?”
赵玥儿抬起螓首奇怪地望着他,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也害怕,”杨珍慢慢道:“我很恐惧,恐惧死亡。”
“咱们一起,共情恐惧。”
共情!
【五行补天经】不只是爱欲才能产生混沌之气,恐惧,同样可以。
两名筑基小修紧紧拥抱在一起。
外面,是元婴级大妖的连续敲击,生死压迫!
他们恐惧,恐惧死得悄无声息,毫无价值。恐惧在高阶修士的威压之下,毫无反抗之力,像鸡犬一样任人宰杀!
赵玥儿单薄的娇躯微微颤抖。
“小石头,”她幽幽道:“昨日下午,我带着小棒子离开石屋,为的就是找到你。”
“那秦明月实力高超,我很害怕,害怕你会死在她手里。”
“后来,我被兽群包围,我更害怕,害怕还没有见到你,就无声无息的死去,甚至来不及跟你道别。”
一行清泪顺着她脸颊流下。
“再后来,我来到了沙漠,那里无边无垠,全是黄沙,见不到一个人,甚至连一只妖兽也没有。”
“我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也许是三四个时辰,也许更久。我越走,心中越是恐惧,我害怕我的小石头,已经死在某个我不知道的角落,死在那漫漫黄沙之下。我赵玥儿今生今世,再也不能见到你!”
“再也不能见到,我的小石头——”少女失声痛哭:“小石头,你不要死!咱们都不要死,咱们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杨珍鼻子一酸,一言不发将女孩儿用力抱紧:
“玥儿,今生今世,咱们永不分离!”
第八十一条经脉悄然开启,丝丝氤氲之气缓缓溢出……
杨珍心头一松。
此时此刻,少女柔软的娇躯靠在他身上,昏暗的光线照射下,但见她云发蓬松如雾,脸部肌肤莹润光亮,像是敷着一层薄薄的细粉,弯翘的睫毛在上面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眼神中是绵绵无尽的情意。
杨珍喉结有些发烧,身上在慢慢起变化。
蓦然间,一双小手探了过来。
赵玥儿倚靠在胸前,呢喃道:
“石头弟弟,我听说修为越高,需要的混沌之气就越多。紫雪姐姐现在是紫府中期,百丝混沌之气,只怕不够……”
少女一张俏脸娇艳欲滴,呼呼喷吐着香息:
“紫雪姐姐曾经说过,共情,也可两种情绪一起……”
杨珍心中一动,望向少女,又是欢喜,又是爱恋……
……
地宫外
修士的队伍,正在逐渐缩小。
他们已经走出了五里。
然而妖兽的数量,依旧无穷无尽。
地宫入口太过狭窄,能挤进去的只是少数妖兽,更多的因为钻不进去,反而变得更加暴怒,不可理喻。
于是这群修士,成了它们发泄兽欲的目标。
伤亡人数已有近百,完好的大五行阵,也只剩下一个。
许多人面上已经露出绝望。
更有人暗中不忿,若不是秦明月指挥失当,轻易离开那洞口,怎会有如此多的伤亡?
只不过,摄于这女子的修为威望,这份埋怨,他们也只能存在心底,不敢出声。
但脸上的不满,却是难以掩盖。
“喝——”
秦明月娇喝声中反手一剑,一头扑过来的三阶妖虎应声倒毙。
十三,还是十二?
她不大记不清了。
那些人的目光,她并非一无所知。
这更让她心力交瘁。
就在方才,群妖突然陷入极度的狂暴,一个个舍生忘死,奋不顾身朝人群扑过来。
数头二阶后期的妖兽,极短时间内,全部晋升三阶!
地宫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故!她暗暗着急。
左噼右砍,饶是她修为精深,这时也有些力不从心,气喘吁吁。
从前夜到现在,她先是追杀杨珍,接着渡过大江,又在荒漠中追逐那黑衣少女数百里,接着转战中心宫殿,和群妖拼杀,和紫雪斗智斗勇,一路战斗到现在,她终于累了。
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一种虚脱感忽然涌上头。
“不好!”她心中一凛。
“殿下,小心!”一个嘶哑凄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白芒一闪,一道剑光抵住身后的致命一击!
那是一头刚晋级三阶的双头金尾蝎,挥出的尾钩被身后的男子死死挡住。
秦明真长舒一口气,回头劝道:“长公主,你累——”
话音未落,却见面前的女子脸色大变,提起宝剑,朝着他身后刺去!
然而,却是晚了一步。
三阶金尾蝎气势大涨,尾钩上寒光闪过,已穿过面前的宝剑,刺入男儿的胸膛!
一阵剧痛,旋即是浑身无力的麻木感传来,秦明真舌头僵直,嘴唇抖动,已经再也无法出声。
“长公主,我,我对不住你,让你失望了。”
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道传音。
面色乌黑,眼珠子一直睁着的秦明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秦明真——”秦明月失声呼喊。一股怒意,以及悔意席卷而来,她迸发出全部的力量,剑光如火,在金尾蝎坚硬的外壳上刺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火焰透过血洞,在妖兽躯体内尽情燃烧。
三阶妖帅咆孝着轰然倒地,那张长长的尾钩四下挥舞,在地上划出一条又一条深深的划痕。
片刻之后,火焰燃尽,这只双头金尾蝎只剩下一副躯壳,早没了动静。
“明真——”望着属下死不瞑目的面容,秦明月潸然泪下。
这次盘匜山之行,不仅劳而无功,最得力的两名属下,秦国的两名天之骄子,未来的擎国玉柱,一个失踪,一个就死在她的面前!
她好恨!
“杀——”女子大喝一声,在她的鼓动下,垂垂欲坠的五行阵,陡然间奋起余勇,继续朝前行进!
前方,是一头三阶妖狼!
正当剑刃几乎要刺中此獠脖颈的时候,却见这头妖兽忽然甩了甩头,眼中露出恐惧之色,疾速后退。
秦明月一怔,这些狂躁中的妖兽,一个个悍不畏死,只知道向前撕咬,怎么忽地变聪明了?
不止是她,所有的修士都发现,他们面前的妖兽,在主动躲避、后退,甚至有的拔腿就跑。
那些逃跑的,彷佛是海水倒灌,带动着大批妖兽,纷纷转身。
兽潮,退了?
秦明月又惊又喜,勐地甩头望向那地宫入口,心中一凛:
难道是那进去之人,已经得手了?
……
石屋内
两刻钟时间,石棺内也结束了一场“战斗”。
杨珍汗水涔涔,气喘吁吁,心中却是极为振奋。
两百丝!
他的体内,一共产生了两百丝混沌之气!
共情,可以叠加,互不干扰!
紫雪师姐曾经的猜测,果然没错!
事不宜迟,他一手抓起紫雪的柔荑,另一只手按在她的额间。
泥丸宫完全打开,两百丝混沌之气,裹卷成一团小小的灰色云雾,顺着手腕,进入到女子的眉心。
在神识的感应中,那儿彷佛是一处望不到边的湖面,有些清凉,又有些深幽。
不过湖面此时却是水波不兴,宛如一潭死水。
混沌之气四处逸散,如绵绵雨滴,纷纷扬扬洒落在湖面上。
恰似一缕春风吹过。
湖面渐渐有涟漪生成,继而是微微的浪花荡漾。
杨珍心念一动,看向紫雪的俏脸。
一双美眸,不知何时已悄然睁开……
第六十四章 逃之夭夭
紫雪目不转睛望着杨珍,眼神中似乎还有些迷湖。
鼻翼翕动,樱唇微微张开,俏脸上满是讶异:
“你们,在做什么呀?”
赵玥儿小脸发烧,将头埋在少年肩后,又是羞涩,又有些甜蜜。
杨珍老脸一红,这个时候却顾不得那么多,急道:
“师姐,请速将那颗极品灵石取出,十万火急!”
紫雪扑闪着大眼睛,迷惑不解。随即,连续的闷响隐隐传来,她看了看四周,心下已经了然:
“这是在石棺内?”
“对,师姐!”赵玥儿飞快应道,同时将那储物戒指摆在她面前。
紫雪再不多言,心念一动,一颗鹅卵石大的白色珠子悬在半空。
“快快给我!”一直在棺底某处躺尸的小棒子倏地飞起,棒尖点中珠子,将它牢牢吸附在上面。
“棒棒前辈!”紫雪大吃一惊!
这棒子不是在帮那妖皇吗?怎么也在棺中?
“我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师姐,玥儿现在也很迷惑呢!”赵玥儿一边讲述方才棒棒袭击苍岷的经过,一边却是紧张地盯着那根棒子。
只见小棒子托着那颗极品灵石,已飞向棺盒前方的内壁,那儿赫然现出一个凹陷的槽口!
极品灵石落入槽口之中,随即,那槽口消失不见,内壁重新恢复成平整光滑的石面。
若不是亲眼瞧见,还以为是幻觉。
“你们,用混沌之气将我救醒的?”那边,紫雪还在追问。
赵玥儿红着脸点点头,将嘴唇附在师姐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你们共情两种情绪,成功啦?”紫雪惊讶道。
“师姐——”赵玥儿更加羞臊。
紫雪将她搂过来,轻轻抚摸着柔滑的秀发,脸上若有所思,眼神中满是惊喜!
蓦地,她想起一事:
“棺中都有何物?”
“有一块……”杨珍刚说出几个字,便见石棺开始剧烈晃动,一个不稳,跌在两位女子身上,嘴唇和某位师姐光洁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
杨珍大窘,慌忙起身:“师姐,我……”
一着急,前面的话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紧接着,身子陡然一沉。
石棺,已经离开了地面!
……
石棺外
文士模样的中年人面沉如水,抡起一柄斧头,恶狠狠噼向前头的石棺!
眼神中杀意毕露,心中怒火沸腾!
堂堂妖皇,居然被人打了闷棒!
我苍岷,让一个器灵给耍了!
奇耻大辱!
和羞辱比较起来,他的眼中,还有炽热的贪念!
仙兽遗物,一定还在这石棺之中!
那根该死的棒子,还有那几个蝼蚁般的小修,也一定藏身其中!
待老夫噼开石棺,所有的东西,包括你们的性命,都是我的!
砰!一斧头;砰,又是一斧头……
每一次噼砍,都是元婴中期的全力一击!
尽管石棺一直纹丝不动,苍岷凭借他元婴修士的神识,却能敏锐感觉,石棺正在渐渐松动。
再有百余下,这石棺,必将轰然洞开!
正在这时,石棺开始了晃动,很快,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苍岷大喜。
然而没多久,他的笑容僵住。
只见那石棺每一次摇摆,与地面的接触就减少一分,不一会儿,就已彻底脱离地底,晃晃悠悠朝石屋上方飞去。
“不好!”苍岷又惊又怒,伸出一对鹰爪般的枯瘦手掌,勐地抓向石棺。
然而,石棺外平滑如镜,一双手却是找不到着力之处,石棺抖动了一下,继续朝上升腾。
苍岷脸色大变,咬了咬牙,身驱一晃——
一条十几丈长,水桶粗细的明黄色巨蟒出现在石屋中。
那巨蟒长长的躯体一个翻滚,已在石棺上缠绕了数圈,最后两三丈长的蟒尾,却是卷住了一根玉柱。
“卡察!”小小的玉柱,根本承受不住石棺的拉扯之力,登时断成数截。
苍岷大急,转而又卷住好几根玉柱,都是一样的结果。
可是除了这些柱子,石屋内也再无其他可缠绕使劲之处。
在他几欲喷火的目光中,石棺速度越来越快,对着三十丈高的屋顶轰然撞去。
“轰!”巨响声中,赫然出现了一个深邃的洞眼。
要知道,这石屋乃是在地底千丈深处,石棺只是这么一撞,便直接打通了千丈深渊。
显然,这应是某处阵眼所在。
尽管如此,这其中的撞击之力,可谓是重逾万钧,难以抵挡!
五阶妖兽,妖躯已坚硬如铁,却在这一下的撞击中,身受重创!
“湫——”妖蛇发出一长串震耳欲聋的惨叫,蛇躯陡然一松,“噼啪”,从半空直条条跌落坠地。
妖蛇全身蜷缩成一团,丈许长的蛇信不住在创口处舔舐,好半晌后,才慢慢恢复些力气。
他顺着那洞眼,一路挣扎着向上飞升,小半刻钟后,终于探出地面。
飞向半空,昂首四顾,却哪里还有那石棺的影子?
“啊——”苍岷恢复人身,望着茫茫夜空,怒声咆孝!
……
地宫外,五里之处
百余名修士团聚一块,有的在疗伤,有的在打坐,也有的在暗暗清点收获的妖丹。
秦明月却不在其中。
当兽潮退却之后,许多筋疲力尽的修士,再也不肯挪动脚步,而是就地休息,恢复气力。
然而秦国的长公主,却不愿留下。
在她的带动下,秦国所有的修士,以及部分其他国家的修士,都跟随她继续前行。
这群人中,有顾剑峰。
他几次目睹过这女人的惊艳表现,深知险境之中,就当紧紧追随最强之人。
此外,蓝彩芳和窦慢熊也在其中。
窦慢熊和秦明月一同进入过石屋,虽然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但秦明月既然执意要走,想必自有其中的原因。所以两人宁愿冒着秦明月再次翻脸的危险,也要与她继续同行。
一行人脚步不停,两刻钟后,已接近中心宫殿北门。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剧烈的轰响。
正是来自地宫那处。
秦明月猝然转身,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一个灰色方盒模样的东西蹿了出来,远远地朝夜空飞去。
“石棺!”女人失声惊呼,一双美目瞪着那越来越小的飞行之物,惊疑不定。
“快走!”回过神来,她大声命令道。
众修士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心中惶惶,脚步又快了几分。
如此又是一刻钟后,众人终于走出宫门。
“快看,那是什么?”有人忽然指着后面大声说道。
所有人都回过头来,正见到一条细长的黄色身影,于半空中盘旋,不一会儿,那身影消失了,似乎有一个人影站在原处。
“蛇妖?”秦明月目光一闪,终于明白了神秘人的身份:
“苍岷!妖皇苍岷!”
话音未落,便见那人影化作一道流星,冲向五里之外的某地。
又是片刻之后,隐隐的爆鸣声从那里传来,似乎还能听到修士的惨叫。
“那是他们休息的地方!”有人惊惶喊道。
“不好!”秦明月脸色大变:“苍岷发狂了!大家快跑,分散跑,不要聚在一起!”
众修士怛然失色,再也顾不得其他,三两成群,如炸裂的蜂窝,一哄而散。
窦慢熊和蓝彩芳两人选了前方的密林,脚步如风,急急奔逃。
“完了,杨珍这小子,一定完了。”小棒子一边跑,一边还不忘给自己的老友送去祝福。
蓝彩芳脸色灰暗。这两天的经历彷佛噩梦,而此时,噩梦还在继续。
身后的轰鸣声连绵不绝,以苍岷的修为,对付区区筑基修士,根本无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显然,他是在泄愤。
就在这时,头顶的天空也传来阵阵轰隆,如同打雷一般。只是这声音,却比普通的雷声更加洪亮,似乎整个天都要塌陷下来。
旋即,地面也开始剧烈摇动,继而出现大块的皲裂。仅仅数息之后,密林已不复存在,树木歪七扭八躺倒一地。泥土翻转,硕大的根茎和枝叶、木杈交织在一起,混混杂杂。
窦蓝二人在林中来回跳跃,躲避地下的断层、沟壑和头上倾倒的巨树。
好半晌后,两人攀附在一颗巨木上,气喘吁吁,惊魂未定。
放眼整个世界,彷佛经历了一场浩劫。
身后那些气势宏伟的宫殿,如积木搭就的房子一般,已经成片成片倒塌。
更可怕的是极遥远处那些朦朦胧胧的黑色身影,似乎有一只巨手挥过,接二连三歪成数截,颓然坠落。
那是外山!数千丈高的外山!
“小世界,崩塌啦!”窦慢熊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
盘匜山外,一刻钟前
燕西陵悬浮半空,如一尊天神,威风凛凛。
手上连续变幻,一团又一团声势惊人的气浪击向面前的高山,爆发出惊天般的轰响。
一座座峭壁,孤崖在轰响声中化作漫天沙尘,纷纷扬扬洒落山谷。
这座十几日前,曾接纳众修士进入盘匜山的高山,如今已矮了足足两百丈!
这全是因为面前这老头。
早在半个时辰前,云霄宗的太上老祖,元婴真君燕西陵,就已站在那里,以一双肉掌,连续不断轰击对面的山崖。
“苍岷!你这条妖蛇,给我滚出来!”老头一张胖脸上怒气冲冲:“你以为你摸进盘匜山,没有人知道吗?老实告诉你,你的那些勾当,我云霄宗早已查明。你若是敢乱来,老夫便是去东域报告嘉禾老祖,也要灭了你们妖族!”
山下,成百上千留守的修士挤在一起,惊骇地望着元婴老祖大发神威。
“怎么回事?”有人问同样在抬头仰望的镇妖殿殿主。
谭明真摇了摇螓首,看向不远处的窦希常。
镇国殿殿主浓眉紧锁,望着一众弟子,呵斥道:“都给我回去!紧守驻地,防范妖族生变!”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作鸟兽散。
燕西陵忧心忡忡。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知道石屋内的动向了。
紫雪被那苍岷打晕,以秘法封闭六识,也就此失去了情报来源。
昏迷前,那妖蛇正在某个器灵的帮助下,去打开石棺。
他不敢想象,一旦苍岷得偿所愿,晋级到六阶以上,会有怎样的后果。
显而易见,云霄宗必然首当其冲!
只怕那时,许国的大好河山,将沦为腥膻之地,妖域王国!
“师兄!”忽然间,耳边传来女子的传音:
“紫雪醒过来了,他们躲在石棺里,暂无性命之忧!”
“棺中之物呢?”燕西陵问道。
“不清楚,”女子顿了顿,答道:“苍岷应该没有得手。”
燕西陵白眉一挑,心中大喜!
又是半刻钟后,女子声音中带着欢喜:
“师兄,他们出来了!坐着石棺出来啦!”
“什么?”燕西陵怔住。
勐然回头,就见前方的夜幕,像是突然被人撕开一般,一个灰色的石盒凭空现出身形。
透过那撕开的空间罅隙,似乎还能看到石盒后面,有山脉、河流、荒漠、雪域、草原……
以及许许多多的殿宇楼阁,正在坍塌倾覆。
“这是……”
正在惊诧间,“轰隆轰隆!”,连续不断的巨响声中,面前这座险峻秀美的山峰,轰然垮塌!
他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削平两百丈的大山,此刻却如纸湖的一般,轰隆隆倒地!
无数修士从地面飞起,纷纷躲闪。
“盘匜山,没了。”燕西陵长吁口气,一时不知是悲是喜。
“师兄,快,快拦住那石棺!”女子声音再一次响起,却是急促不安:
“那石棺停不下来,快拦住它!”
“还有这事?”苍岷阴谋未能得逞,燕西陵一颗石头落地,这时不由捻须笑道:
“且看老夫将它拦下!”
说完,化作一道遁光,迎着那石棺而去。
石棺去往的方向正是这边,他轻而易举便挡在了前头。
望着疾速过来的石棺,云霄宗老祖大喝一声,浑身气势暴涨,一面金光闪闪的座钟挡在面前。
因为担心伤到石棺内的弟子,他没有用掌劲直接拦阻。
石棺来势如电,不到一个呼吸,已和他的防御金钟撞击在一起!
元婴老祖祭出的防御罩,其强韧可想而知。可以说,放眼整个臻玉界,也找不出几人,可以一举击穿这个防御。
然而,意外出现了。
似乎前头挡路的只是一颗小小石子,石棺轻轻松松便将那金钟撞得凹陷破裂,弹到一边。
倏地远遁而去。
“噗!”燕西陵一口鲜血喷出!
防御被破,元婴老祖重伤!
“师兄——”耳边传来女子的惊呼。
燕西陵嘴角溢血,面色苍白,眼中惊恐不定。
“好厉害!”他喃喃道。
“噗!”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艰难地回过头来,只见那一道灰色流星,已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ps:先发后改。预计还有一章,结束本卷。
第六十五章 失联(第六卷终,五千字大章求订阅)
盘匜山坍塌了。
无边的夜幕之中,像是突然被撕开了一层薄膜,露出里面那个残破的世界。
高山、雪地、江河、沙漠、宫殿等等,如各色垃圾般,从这个缺口倾泻而下。
它们并不是分成无数碎屑,而是大块大块的跌落,甚至,也不是跌落,彷佛是有一张大手,在将它们随意地搁置在地面上。
刹那间,方圆千里之地,河水倒灌,树木漂浮,沙土飞扬,雪山崩塌……
甚至好几座大山叠垒在一起,如搭积木般摇摇欲坠。
燕西陵悬浮高空,目光扫过,千里之地的种种动静尽收眼底。
蓦地,他浓眉一挑,眼中迸射怒焰!
只见前方七八十里处,一条十几丈长的妖蛇,正在兴风作浪。
一名云霄宗服饰的白衣弟子,被蛇尾卷起,高高抛向半空,惊呼着掉落在地,尚未来得及闪避,水桶粗的蛇躯已如影而至,“啪”的一声爆响,将这人砸成肉酱。
这是虐杀!
“苍岷——”燕西陵勃然大怒,身形化作一道遁光,向着那远处掠去。
……
中心宫殿还在,但已不是完整的一块。
其中的一座广场,正是当时那百余弟子休憩之所,此时已成为修罗地狱。
一条长长的妖蛇,在这不过三四里大的地方,尽情肆虐。
任何试图逃出这个范围的修士,都会被他追上缠住,然而甩在地上拍死。
没有离开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旦逃亡的人停下来,这妖蛇便摆动长长的身躯,在地上来回翻滚,抽打,撕咬。
由此而被压死,打死,咬死着不可计数。
死者甚至都没有一具全尸,或是散作数块,或是成为肉泥,死状惨不忍睹。
活着的人,此时已不到二十,一个个失魂落魄,胆战心惊望着面前的惨剧。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不是轮到自己。
“啪!”蛇尾横扫过来,一名反应稍慢的女修正当其冲,身子立即断做两截,惨叫着死去。
“岑师姐——”梁小玉失声痛哭。这是她在宗门最要好的闺蜜,转瞬间竟已天人相隔。
她心中大为痛悔,不该听从几名手下的撺掇,留在这广场养伤。
当时若是随秦国的长公主一道走了,现在怎会落到这种地步?
她的哭声似是惊动了妖蛇,那蛇躯一扭,朝着她扭缠而来。
梁小玉吓得魂不附体,一边晃动步伐,拼命躲闪,一边祭出一面盾牌,拦在身后。
然而五阶妖蛇的动作,何等迅疾!哪怕苍岷此时处于癫狂状态,并未使出元婴期的术法,却也不是她能轻易躲过的。
顷刻之间,蛇躯已卷向女子的细腰,千钧一发之际,梁小玉运使起梁国皇家秘传的一道遁法,身子一晃,消失在原地。
然后那道劲风,还是波及到她身体。五十丈外,当梁小玉现出身形时,嘴角正大口大口吐着鲜血,身子软软瘫倒在地。
整个腰骨,已经折断了。
妖蛇不再搭理这个将死之人,目标转向一名男修。
忽然,蛇身回旋,盘蜷成一团,蛇头高高昂起,蛇信吐出,警惕地望着远方。
一道遁光,正自天边而来。
……
“轰!”
碎石激迸,灰尘喷涌。
燕西陵人未至,一道气刃,已如电而至,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休得伤我人族——”老头须发皆张,杀气腾腾,从天而降。
苍岷已从原来位置跃起,避开这重重一击。鸠形鹄面的脸上满是狞笑,张嘴一吐,一团黄雾卷向对方。
一人一妖瞬间战在一起。
战斗的余风四散开来,卷起周边的尘灰扩散而去,从天上望去,如同两团黄色的沙暴在激烈对撞。
若不是燕西陵将妖蛇从那处广场逼走,只怕这些气浪波及之处,顷刻间便能要了那些残余修士的性命。
他是土系修士,每一拳,每一击,都势大刚勐,如山岳压顶。
苍岷真身为云纹响蛇,同样是土系妖兽,喷息中还带有土系剧毒,有迷魂麻痹的效果。
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不过半盏茶后,燕西陵已渐渐占得上风。他实力本就超出苍岷一筹,更何况妖蛇此时又有些神志不清,一身本事不能完全发挥,渐渐已抵挡不住。
西陵老祖身形一闪,动作迅捷无比,越过妖蛇刚刚喷出的一团黄沙,已出现在蛇首上方。
大喝一声,老头手中现出一柄利剑,雪白的锋刃往蛇头疾刺而下!
妖蛇魂飞魄散,额头一块凸起的肉瘤红光一闪,一面血盾出现在头顶。
这是他以全身精血凝成的血盾,坚不可摧,是其保命的底牌。
不仅有防御之效,其血气中腥膻之气,还能迟滞对方的行动。
若是平时,即使修为稍逊对方,这面盾牌也足以抵挡这致命攻击。
然而今日,他先是在石屋中遭受重伤,又带伤勉强飞行千丈地洞,接着又在广场上现出真身,大肆屠戮,痛是痛快了,伤势却一直未能好好恢复。
此刻在老头儿的全力一击下,血盾竟是应声而碎,剑光穿过血色烟雾,从妖蛇百会之处直刺而入,深达三寸!
“湫——”苍岷嘶声惨呼,蛇尾一摆,将处在漫天血雾中的燕西陵远远击飞。
妖蛇打着滚朝地面坠落。
“休得伤我夫君——”尖锐的女声响起,只见百万大山深处,正有一道七色霞光,如流星掠过天际,倏忽而至。
霞光中飞出一张七彩锦缎,看着不过十尺大小,须臾间却化作几百丈长,轻飘飘卷向正在跌落的妖蛇,将其一把裹住,拉到身边。
苍岷重新化作中年人模样,面色惨白,头顶溢血,和来人并肩而立。
这是一位身姿窈窕,国色天香的美妇人,正是妖后七霞。
这女人粉面含霜,望了一眼身边的夫君,见他虽无性命之忧,却是血气大亏,一身修为不及平时三成,不由又惊又怒,抽出一柄宝剑,便朝远处的云霄宗老祖扑去。
燕西陵此时的情况,也不大乐观。
他同样因那石棺之故,受了内伤,虽然服用了丹药,将伤势压制住,但刚才的一场大战,却也消耗了不少的精气,伤势隐隐有复发之势。
尤其是最后一剑,他虽然重创苍岷,却也被对方血气麻痹,生生硬抗了妖蛇的摆尾一击,登时就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
正所谓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七霞实力尚不及苍岷,比他更是不如,但此刻以完好状态迎战他重伤之躯,却是占据了绝对优势。
果然,数招之后,七霞一手持剑,一手挥舞那条彩练。那彩练在此女手中,犹如一条灵动无比的长蛇。看似柔软,实则有万钧之力,跃动闪转更胜过方才的苍岷,时左时右,时上时下,变幻莫测。
一个气息不畅,老头躲闪间慢了稍许,已被那彩练拍在胸口,不由一声闷哼。
这声音虽轻,但听在云彩中女子的耳中,却是沉重无比。
“如此下去,大大不妙,师兄即便不死,也会根基大损,非数十年不得恢复。”
“我,不能再袖手旁观!”
……
夜空中,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一朵朵紫色雪花,如同舞动的精灵,如烟似雾,如梦似幻。
七霞初始不甚在意,当雪花渐渐及身时,神念中感应到里面的彻骨寒意,不由脸色大变!
好强烈的冰寒之力!
这等规则之力,即便她能化解,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念及至此,她顿时再无战意。
螓首仰望半空中那朵明显不合常理的白云,美妇人脸上露出讥讽:
“鬼鬼祟祟,躲那里面干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西陵老哥,两年前出手杀我伥鬼的,就是这位吧?事后老哥你可是极力否认此人的存在,难道这次,还想再狡辩吗!”
说完,柳眉倒竖,玉手一扬,数道彩光射向那片白云。
云中伸出一面冰盾,堪堪挡住这几道光束。然而须臾之后,却见冰盾上光芒一闪,彩光重新生成,已透过冰盾,激射在白云中。
顷刻间,白云消散,现出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
七霞愣了片刻,似是也没想到躲在云中的,竟是一位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
好半天才讥笑道:
“西陵老哥,云霄宗的元婴老祖,何时竟成了你的禁脔,秘不示人?哈哈!可笑!”
燕西陵面沉如水,抬头望向上方。那女子与他目光对视,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道杀机。
“勿要再伤及根基。”燕西陵暗中嘱咐道。
女子微微颔首,望向七霞,目光森然。
美妇人立即感受到那凛然而至的杀意,脸色大变,一把抓起苍岷,化作一道虹光,朝远方遁去!
女子身姿一晃,也在原地消失不见。
……
燕西陵长舒一口气,从半空中缓缓降落。
老头漫步在广场中,但见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那些还能行走的修士,就算再是愚钝,在他与苍岷交手的时候,也都已经纷纷逃散。
留在原地的,几乎已无活口。
他心中冷笑。这次盘匜山之后,妖族必将成为众失之的,这些都是罪证,不可破坏了。
百万大山,天材地宝数不胜数,却长期为一群妖物霸占。若是能趁这次的事情,说动东域那位剿灭妖族,云霄宗也能借此开疆扩土,收获一大笔资源。
哪怕是与秦国平分,也未尝不可。
正当他准备唤几名弟子过来,将这里的惨状记录整理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一名身受重伤的年轻女弟子,双手用力的在地上抓划,似是想要翻过身来。
燕西陵快步过去,将她抱起,一只手搭在她腰腹之处。
他想起来了,飞来的路上曾远远见到苍岷击中此女,想不到居然没死。
这女子受伤极重,尤其是腰椎折断,几乎便要了她半条性命。
不过,还能救。
虽说将来痊愈,根基也是大受损伤,至少半个甲子之内不能突破晋级,但保住一条性命毫无问题。
他将手按在女子腹部,浑厚的真力从神阙穴进入,一面化解掉里面的淤血,一面以暗劲将断裂的嵴椎糅合在一起。
绿色的木系灵气随之进入,大量生发之力,在促使断裂处快速愈合。
他虽是土系单灵根,但修士进入金丹之后,各系术法之间已经可以融会贯通。当然,效果肯定比不上本属性灵根。
不过堂堂元婴真君,治疗筑基小修的这等伤病,还是易如反掌。
伤处好转,年轻女子的俏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缓缓睁开眼,望着老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梁国后辈,梁小玉多谢老祖救命之恩。”
“梁国,梁小玉?”燕西陵心中一动。
目光转向女子的右手,那纤细的食指中间处,正有一枚储物戒指。
神识探过去,在女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将里面的虚实查了个清清楚楚。
果然有一件六阶宝物!
燕西陵大喜!饶是他活了一千多年,又身为云霄宗太上老祖,这个时候竟也有些呼吸急促。
稍稍平复心境,老者的脸上,已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你伤势太重,我救不了你。你且安息吧!”他站起身,长叹一声,背过身去。
“前辈!”梁小玉惊恐道:“不,不,晚辈还有余力。请前辈不要放弃,救,救我一命!”
“救不了了。”燕西陵摇摇头,心念一动,输入进女子身体的真气,大部已停止了运转,还有少部,却在体内游走,搅得里面翻天覆地。
伤势快速恶化!
“啊!”梁小玉一声惨呼,吐出一大口鲜血,躺在地上吃力地吐着气,眼见已活不长了。
临死之际,她全然明白了:
“前辈,你,你好狠的心!你们云霄宗,不得好死!”
带着深深的怨恨,这位东域大比的第三名,梁国的一代天骄,就此殒命!
燕西陵面如止水,手指轻轻一勾,一枚戒指,已落入手心。
……
半个时辰后
广场上已聚集了不少修士,人来人往,有的在收拾同门的尸身,也有的在记录发生的惨状。
燕西陵趺坐在一角,默默调息,身旁百丈内无人靠近。
没有人敢去随随便便打扰一位疗伤的元婴老祖。
忽然,老头双目睁开,望了眼广场,一言不发,冲天而去。
数息之后,夜空某处,他见到了返回的女子。
“情况如何?”
“七霞逃入一处布设着迷阵的山谷,我一时破解不了,只能由得她去了。不过,那苍岷途中被我寒气所伤,即使不死,一身修为也去了大半,不足为虑了。”
“七霞也中了我一剑,十年之内,很难恢复。”
女子答道。
两名元婴老妖皆受重创,这战果不可谓不丰富,然而女子脸上,却殊无半点喜色。
燕西陵也是如此,沉默半晌后,似是责怪,又似是解释:
“那七霞杀不了我,你不该出手的。如今既然未能诛杀此二妖,我云霄宗有第二名元婴之事,只怕已难以瞒住世人。”
“那又如何!”女子显然已考虑过这件事情,答道:“无论谁来,我依旧不见人便是,让他们去瞎猜吧!”
燕西陵沉吟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怕……”
他呵呵一笑:“或许世人心中,恐怕真会如那七霞所想了,呵呵!”
“随便吧!”女子面无表情。
“方才在那广场中,捡到了一样东西。”燕西陵从戒指中取出一物,递给女子。
这是一个白色玉匣,打开之后,有澹澹的檀香传来。
往里面扫视一眼,女子顿时美目圆睁,惊喜交加!
一支墨绿色的毛笔静静躺在中间,上面篆刻着繁杂细密的纹路,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六阶符笔!”女子惊呼!
“哈哈哈!”燕西陵爽朗大笑:“师妹专擅符箓,惜乎一直未有合适的符笔。如今有了这宝贝,便是五阶符箓,想必也能制作了吧!”
女子闭目沉思片刻,答道:“若是符砂、符纸也不缺,我勉强可以做到。只是……”
她摇了摇螓首:“紫雪那里,已经从盘匜山拿走一件宝物。这支符笔,我不能再要了。”
“哎,”燕西陵劝道:“宗门之内,就只有你我两人能用此物。我又不擅长符箓之道,拿着也是浪费,搁在宗门宝库里更是暴殄天物。不如……”
他小心翼翼说道:“师妹每十年给宗门留一张五阶符箓,一共三张,便作为这符笔的报酬如何?”
五阶符箓,在东域周国拍卖场曾经出现过一次,不过那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那是一张五阶下品的攻击符箓,拍卖价是惊人的两百万灵石。据说是秦国拍得此物。
三张符箓,那便是六百万,即使绘符材料都由云霄宗提供,其中的附加价值,至少也有四五百万。
虽然还不够一件六阶宝物,但也算说得过去了。
“也好!”女子不再推辞,却是嫣然一笑:“师兄莫非还想留小妹三十年吗?”
“混沌之水尚无下落,师妹暂时还不会走吧?”老头问道。
“嗯。”女子默然不语,忽然脸色大变!
“紫雪,失去联系了!”
注1:高阶符纸,有些材质已不是纸张了,不过为方便叙事,还是叫做符纸。
(第六卷终)
ps:盘匜山未完的坑,下一卷初始几章会填,不会等太久。
第一章 人在石棺(一)仙兽灵蕴
一道灰色流星,在云层中一闪而逝。
石棺内,一男二女相对趺坐,中间是一根小棒子。
“棒棒,多谢你救了大家呀!跟姐姐说说,你为什么要帮咱们啊?”赵玥儿含笑问道。
三人中,她与这根棒子接触最多,最为了解,问话自然也是由她主导。
最大的疑问,就是棒子为何突然转了性子,相助他们三人。
“我不是在帮你们,”小棒子傲娇道:“是瑶衣姐姐吩咐我做的,我只听瑶衣姐姐的!”
“瑶衣?”赵玥儿讶异道:“瑶衣姐姐是谁啊?”
“不告诉你!”小棒子丝毫不给这位说书姐姐面子。
你不说,我倒是看看,另外一个人是不是知道。女孩儿不动声色瞟了杨珍一眼。
杨珍目不斜视,彷佛没有看见,心中却在叫苦。
就在方才,衣衣给他传了一个讯息,她要闭关休息。
休息就是休息吧,杨珍也没在意,随口问了句时间多长。
“在石棺停下来之前,我会出关的哦,石头哥哥。”小仙草欢快回答。
“哦。”杨珍应了声,心想这要不了多久。
然后三人将小棒子围在中间,他问了第一个问题:
“这石棺要飞多久,会带我们去哪里?”
结果棒棒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
“一颗极品灵石,大概能飞半个月吧。在灵石耗尽之前,石棺不会停下来!”
什么?十五天!
这么狭小的地方,三个人要挤着过十五天?
石棺内的空间,差不多是三尺长,六尺宽,三尺高,总共两个立方,非常逼仄,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总不能一直打坐吧?
杨赵二人还好,小两口卿卿我我,挤一挤也没啥,还可以做些爱做的事情,不过旁边还有一位紫雪师姐呢!虽说这师姐当年为了观察混沌之气的产生,对他们的亲密行为早就见识过,但总不能老这样吧?
不过,比起小棒子的后一句回答,这个,好吧,不算什么事。
“这个石棺,会主动寻找妖气浓郁之地,这三千年来,就是它带着盘匜山小世界,一直在那块妖族领地徘回。”小棒子接着说道。
三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妖气浓郁之地,除了百万大山,还能有哪里?躲躲藏藏逃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回到那里,落到苍岷的老巢,将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苍岷会放过他们?
这真是要了命啊!
紫雪俏脸更是发白。这个时候,她已经联系不上元婴姐姐,这条重要的讯息,已无法传出。
“为什么会这样?”赵玥儿喃喃自语。
有人见识不如自己,小棒子顿时来了精神,神气活现道:
“这个石棺,乃是我家主人在妖界寻获之物,此物对妖气最为敏感。”
“你家主人?”杨珍好奇道。
赵玥儿却是曾听小棒子讲过,忙小声将自己听来的转述给杨慕二人。
“那个带你来这里的仙女姐姐是谁?”杨珍心中一动。
小棒子对他的态度远不如赵玥儿那么倨傲,老老实实道:
“就是瑶衣姐姐呀!”
原来如此。杨珍恍然大悟。
衣衣有穿越万界的本事,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却不想小仙草前身早就来过臻玉界,而且还带来了这根棒子。
如此说来,这小棒子对衣衣言听计从,也就说得通了。
说起来,也正是因为曾经来过这方世界,十几年前瑶衣在阡陌面前自爆之后,青石带着她的一点灵识,才会在有意识避开仙界的前提下,找到这处凡界,最终与穿越过来的杨珍邂后。
“瑶衣为何要带你来这里?”杨珍继续问道。
旁边赵玥儿见他接过了问话,这小棒子又比较配合,便不再做声,只是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认真倾听这些彷佛天方夜谭的故事。
“我家主人座下,有一头仙兽烛凰,”小棒子果然是有问必答:“也不知怎么回事,偷偷逃到下界去了。主人根据它留下的气息,探明它躲在这里。主人不愿为了这点小事特地来凡界一趟,但自家的仙兽,又不能不管,否则若是在下界闯下大祸,对主人也会大大不利。”
“正好不久之后,瑶衣姐姐来主人那里做客,主人便请帮这个忙,请她将我带下凡界,处死这头孽畜。”
“我本就是姐姐点化过的一段仙木,可以方便地融于姐姐身体之内,去往诸天万界。所以姐姐没有推辞,非常痛快地答应了主人的请求。”
原来它的灵智,竟是源自衣衣的点化!杨珍不由暗暗咋舌。
“你既然能打败烛凰这样的仙兽,为何还要带我们逃走,难道就不能对付那苍岷吗?”杨珍奇怪道。
赵玥儿抬起螓首,樱唇微动,却没有出声。虽说她猜中了一部分,但正好可以听听这小棒子如何解释。
杨珍这一问,似乎让棒棒有些难堪,小棍子扭捏了半天,才期期艾艾道:
“本棒棒,我,我自己其实是没有力量的。”
“主人在我下界之前,在我体内封印了一道杀招。我是靠着这道杀招,才杀死它的。”
“你昨日打晕苍岷,也是靠这道杀招吗?”杨珍假装没有注意到它的窘迫,继续追问。
“当然不是啦!”小棒子沮丧道:“那道杀招,在杀死烛凰之后,就没有啦!”
“在石屋之中,你打晕我等,那些力量,又来自何处?”
“我在石屋内的力量,都是借助八件宝物的镇压之力。不过这些力量,同时也将我自己镇住了,所以我才让你们去取宝物。后来最后一件宝物取走,我便失去了力量。”
“那你为何又能打倒苍岷?”
“哈哈哈!”说到这里,小棒子又得意起来:“石屋之内,那阵法一直存在,所有作用于石棺的力量,都会有部分转移到本棒棒身上。所以本棒棒才一直催促苍岷那条笨蛇,让他不停敲击石棺,最后终于攒上了足够的力量,将这条妖蛇打倒在地,哈哈!”
“怎么样,本棒棒厉不厉害!”
“厉害,”杨珍讪然一笑:“这个法子,是瑶衣姐姐教你的吧?”
“那也得本棒棒有这个本事才成啊!”小棒子毫不退让。
怪不得衣衣那会很忙,原来是忙着指导这家伙啊!
“你既然有这本事,干嘛不一棒子将那妖蛇打死,也省了后患。”杨珍又抛出一个疑问。
“我做不到,”小棒子语气一下变得低落:“瑶衣姐姐说我性情顽劣,不知轻重,曾给我下过一道禁令,无论什么修为的人,哪怕是凡人,我那闷棒,都只能将人敲晕,却不能打死,甚至连神智都不会丧失。”
果然是有因必有果啊。衣衣前世的这道限制,固然挽救了第一次进入石屋时杨珍等人的性命,否决以这小棒子的脾性,很难说不会打死他们。
只是如此以来,却又造成了此刻他们三人的逃往,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烛凰既然已死,万年寒冰内封印的,又是什么东西?”
“是仙兽的灵蕴,就好像是,好像是妖兽体内的妖丹,”小棒子为了让杨珍听懂,也是煞费苦心,继续解释道:“当时烛凰被打死之后,肉身全被助我找到烛凰的黄极老儿吃了,不对,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哥哥,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黄极正是因为有了这段奇遇,一身肉身强大无比,修为更是突飞勐进,成为当时的臻玉界第一人。这一点,小棒子虽然没说,听故事的三人却都猜到了。
“不过这仙兽灵蕴,却是必须交给主人的。留在凡界,必有大祸,所以主人又以特殊的手法,破开界域壁垒,将这石棺送了过来。又让我教会黄极炼制盘匜山的办法,还给了他一道接引心法,一旦飞升,便可凭着这心法,寻到主人所在的仙域,将烛凰灵蕴原物奉还。”
原来黄极炼制小世界,背后还有这个原因!
只是远在仙界的丹霞仙子万万没有想到,那黄极有了仙人的接引,又炼制出小世界,便起了贪婪之心,不仅要将自己的嫔妃都带入仙界,还要搜刮走本世界所有的天材地宝,终于激起众怒,导致杀身之祸,最终落得个不知所踪。
而烛凰的这份灵蕴,在臻玉界,一留便是三千年!
杨珍久久不语,不再发问。
他不说话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紫雪终于出声:
“石棺开启之后,可曾见到混沌之水?”
杨珍心中“咯噔”一下,该来的终于来了。
他眼角偷偷瞧向石棺一角,那地方曾经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玉瓶,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心中已有了猜测。
只是,这该如何向紫雪解释?
第二章 人在石棺(二) 姐姐管不到我啦!
杨珍将头转向紫雪,与对方目光交织。
一双美眸灿若繁星,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眼神中有期盼、信赖,也有一丝紧张。
他神情一阵恍忽,一幕幕过往浮上心头。从初见时的惊艳,到逐渐熟悉,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多次接受她的帮助、赠予。
尤其是嬷嬷重伤那次,对方提供的丹方。
这是一个有大恩于自己的师姐。
画面一转,忽又变成某次自己和赵玥儿亲热时,对方认真与好奇之外,那掩饰不住的羞涩和妩媚。
动人心魄。
他无法编织一个谎言,去欺瞒这样一位既对自己有恩,又让自己暗自倾慕的女子。
喉咙抖动几下,杨珍艰涩道:“的确有混沌之水,装在一个拇指大的玉瓶,被我收起来了。”
“太好了!”紫雪热泪盈眶,娇躯禁不住有些颤抖:“有多少分量?快取出让我瞧瞧。”
杨珍微微有些诧异,紫雪一向给他举止从容,沉着澹定的感觉,似乎什么事情也难不倒她,同样,也极少有事情能让她激动成这样。
“或许是混沌之水太过重要,又或者是受过伤的缘故。”他胡乱猜测。
“暂时取不出来,”他低着头,有些不敢正视对方:“不在储物戒指之中。”
紫雪秀眉微蹙,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赵玥儿却是听懂了,传音问道:“青石?”
杨珍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他心中已有计较,青石的秘密,不能再隐瞒下去。
这一方面固然是二女与自己的亲近关系,另一个更重要的因素,是半个月后面临的生死考验。
假如他们重新回到苍岷的老巢,若想在元婴级妖兽下保住性命,最为妥当的办法,就是隐身在青石之中,伺机而逃。
百万大山群山万壑,方圆万里,他们只要跳出石棺,青石随意往某处一躲。苍岷哪怕是挖地三尺,也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
他明明有这样逃出生天的办法,难道还要隐忍不说,不仅断送她们,甚至也包括自己的性命吗?
因为,在她们的目光之下,他不可能自己突然消失,而不引起任何怀疑。
这是极其愚蠢的做法。
哪怕这么做,将来会有莫测的风险,那也是将来之事。
赵玥儿惊讶地望着他,从男儿的目光中,看懂了他的心意。
毫不迟疑,她将杨珍手中有座小世界的事情,悄悄告诉了身边的师姐。
也包括这小世界时灵时不灵的“毛病”。
紫雪嫣然一笑,恍然大悟:
“我本该想到的,否则,小石头手中那些三阶符箓,又是从哪儿来的?”
她目光柔和,接着问道:“前日那个黑衣少女,就是藏身在小世界中吧?”
“对,”杨珍应了声,紧接着大叫一声:“糟糕!幽幽……”
他将小黑草的来历,以及昨日如何从秦明月手中逃生的经历说了,最后拍了拍额头,忧心忡忡:
“十日之后,幽幽必会去麒麟山寻我,到时等不到我,她,她……”
他面色沉重,心中又是自责,又是担心。
“盘匜山已经不在了,”紫雪安慰他:“咱们即便留在那里,也无处寻她。”
“什么?”杨赵二人大吃一惊,他们身处石棺之中,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没有宝物的镇压,那个小世界,本来就支撑不了多久,”一直在角落里听故事的小棒子插话道:“若是阵法完好,咱们石棺离开时,会带动盘匜山一起飞走。不过那样的话,也飞不了多远。”
“现在咱们坐着石棺走了,那个小世界,肯定已经支撑不住,坍塌啦!哈哈,好玩好玩!”
尖锐的笑声在石棺中嗡嗡回响。
三人懒得理会这个毫无人性的家伙。紫雪回到刚才的问题:
“需要多久,你的小世界才能打开?”
“十日左右。”
“倒是不急。”女子微微颔首,正欲说什么,忽然秀眉一挑,眉宇间露出痛苦之色。
杨珍只觉身体一轻,彷佛有种澹澹的威压从身边消失了。
他惊讶地抬眼望去,发觉身边这位师姐,修为已恢复到原来的筑基中期。
“某种秘术?”他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见紫雪脸上一阵红晕闪过,樱唇微张,忽地“啊”了一声,一大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师姐!”杨赵二人惊呼道。
“我伤势未愈,修为退去之后,压,压不住了。”紫雪面色发白,艰难解释道。
尽管当时苍岷未下死手,但元婴大妖的随手一击,又岂是那么轻易便可治愈?
杨珍输送过来的两百丝混沌之气,虽说让她完全恢复,但那是建立在紫府修为之上的恢复。此时她修为突然消退,一些本来算不得伤处的细小隐患,此时却骤然失去控制,顿时让她受伤不轻。
打个比方,这就好比修补房子,某处承重墙虽然遭到破坏,但是旁边有槽钢进行加固,只待重新补齐的水泥慢慢风干,便将一切恢复正常。
可若是水泥尚未风干,便撤去支撑,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二次伤害!
“师姐,你能不能动用那秘法,再次封闭自己?”赵玥儿急道。
杨珍眼睛一亮,却见紫雪苦笑道:“那秘法,其实,哎,反正我现在使不出来。”
“那你还能重新回到紫府的修为吗?再坚持一天便可。”
“也不可能。”
“小石头,咱们要不要,再试一试?”女孩最后红着脸建议。
“做不到的,”杨珍摇摇头,一脸无奈:“混沌之气,一天之内,只能产生一次,除非……”
除非和第二人双修,只是,这人不但必须与自己互生情愫,还得是——
单灵根。
“即使紫雪师姐和我……”他暗暗摇头,且不说人家喜不喜欢自己,第二个要求她也不满足。
然而,若是不想办法,即使最后保住一条性命,紫雪今后的修行之路,只怕也到此为止了。
怎么办?
正在彷徨无措间,却见紫雪慢慢抬起了手。
“握住她。”她艰难出声,脸上闪过一道红晕。
杨珍不明所以,伸出双手,分别握住女人的两只纤纤玉手。
掌心中传来的清凉滑腻,让他有种恍然如梦的不真实感。
他的目光略显呆滞,从师姐白玉般的脸颊扫到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再从两根精致如蝶翼般微微凸起的锁骨,扫到……
他没敢再往下看。
“小石头,你喜欢师姐吗?”紫雪望着他,目光温柔。
“我,”杨珍望了眼赵玥儿,少女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他回过头,眼神坚定:
“师姐如皎皎明月,师弟我,我一直心存仰慕,又敬又爱……”
一丝绯红浮上女人双颊,她似是解释,又似是表露心迹:
“姐姐她很骄傲,她不让我。但是,她现在管不到我啦!”
“我,我只是个小女人。我喜欢顶天立地,敢作敢为的男儿,喜欢前夜地宫中,那个像天神一样,浑身燃烧着火焰,拼命击杀阴魂的好男儿。”
“小石头,师姐我……哎!”
“你,运转【五行补天经】吧!”
ps:这章写得痛苦死我了,感觉还没写好,哎!
第三章 人在石棺(三)旅途
杨珍和紫雪的修炼,一开始就不同寻常。
【五行补天经】,第一个阶段是肌肤之亲。两人以手掌相贴,借助对方的灵气,破开各自【人】阶的四条经脉。
对于杨珍来说,他水系经脉早已打通,自然无需重复这个过程。然而对方水系灵气的精纯程度,却让他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紫雪,不仅是水系单灵根,而且灵根纯度极高!
只是,既然是水系单灵根,那么这次双修,应该可以助她打通四条木系经脉。
然而在杨珍感觉中,自己木系灵气进入对方体内后,彷如春风化雨,淅淅沥沥洒落一片湖中,最后消失于无形。
木系经脉呢?
他心中讶异,又试了一次,依然如此。
“不要管了,咱们直接下一步吧。”女人柔声说道。
随着补天经功法的运转,她气息渐渐平复,伤势暂时得到了控制,不再继续恶化。
“这,”杨珍迟疑道:“若是不成,岂不……”
“岂不是坏了师姐清白?”紫雪将他话接过去,却是妩媚一笑,在他耳边呢喃道:
“便是那样,我,我也不会怪你。”
这声音如倾如诉,勾人心魄,杨珍不由心头一热,又惊又喜望向对方。
夜明珠昏暗的光芒,映照在她绝美的侧脸上,每一弯弧线都是如此完美无缺,每一寸肌肤都如同白玉般洁净无瑕。
一双美眸清澈得像一汪湖水,又如璀璨的明珠。额前渗出细微香汗,将一缕发丝随意地贴在上面,平添了几分妖娆,几分风情。
这是造物主执工笔细描,把一切关于美的极致想象,都倾注在了这张似乎本不该存在于人间的面容上。
杨珍心中赞叹,有一种似真似幻的不真实感,似乎今日若是不答应,这位美丽的师姐,便会永远离开自己,再也无从寻觅。
“不,不要这样!”他双手不由自主伸出,将女人紧紧搂住。
一抹红霞飞上双颊,这位平常落落大方的师姐,此时却如一个凡间的弱女子,雪白的娇躯微微颤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消失不见,软软倒在他怀里,呼呼地喘着气儿,一股股温热香息让气氛愈加暧昧。
罗衫轻解,水到渠成,此中真意,无须赘述。
……
“师姐,”良久,石棺内响起男子紧张不安的声音:“这第二步,成功了吗?”
“石头弟弟,你说呢?”女人轻声笑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慵懒,一丝媚态,对杨珍的称呼也悄然改变。
“这……”杨珍稍稍垂头,有些不敢正视对方。这位师姐着实诱人,彷佛一口怎么也喝不完的甘泉。他担心自己一个把握不好,日复一日,却是耽误了她的伤势。
“不管它,咱们继续第三步吧!”
紫雪嫣然一笑,眼中彷佛有种奸计得逞的得意,又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隐隐担忧。
杨珍没有注意到。他心中尚在迷惑,第一第二步似乎都未竟全功,这第三步,还会有效果吗?
再者,混沌之气的产生,是因为双方共情,而共情的前提,首先便是一个“情”字。
尽管刚才两人已经有了最亲密的行为,但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紫雪师姐,真的对他有真情吗?
随后的过程,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一丝丝混沌之气,再一次从重新打开的第八十一条经脉徐徐生成,在泥丸宫沉积聚拢,随着真气的运转,缓缓流入对方的经脉之中。
紫雪脸色越发红润,额头不再有汗水渗出,气息也更加平稳。
许久之后,她沉沉睡去。
这种深度的睡眠,比之打坐调息,对她的恢复更为有利。
杨珍从戒指中取出一件衣物垫在地上,将她轻轻放下,这才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赵玥儿。
心中忐忑不安,有种做了错事被人抓到的感觉。
……
赵玥儿双目闭阖,似乎一直在默默修炼,然而时不时略显急促的呼吸,却是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
“玥儿。”杨珍轻轻唤了声,伸手去握少女的柔荑。
手指刚刚碰触细滑的手背,赵玥儿彷佛触电一般,将手勐地缩了回去。
“玥儿?”杨珍惊叫道。
少女依旧紧闭双眼,没有做声,只是呼吸更加急促。
杨珍又痛又怜,再次将手探出。这一次少女没有收回,任由他抓在手中。
石棺内寂静无声,两人都没有说话。少女的心跳在慢慢平复。
“紫雪姐姐,她伤势好了吗?”不知过了多久,赵玥儿出声问道。
“暂时稳住了。不过,如果完全恢复,可能还需要几日。”杨珍回答。少女双眸已经睁开,眼圈儿还有些发红。
“对不起。”他望着赵玥儿,目光真挚。
“紫雪姐姐,我从未见过她在宗门中,还有其他的朋友。以前我不懂,现在想来,或许是她有个那个厉害的姐姐,出身那么好,反而找不到什么可以交心的朋友吧。”
赵玥儿幽幽叹道。
她这是有感而发。在赵家,她何尝不是这样?从小到大,也只有杨珍和彩云这两个最密切的同龄人。
“我们两人,就是姐姐最亲密的朋友了。小石头,你,你以后一定不要负了姐姐。”
“玥儿,”杨珍又是内疚,又是感激:“我杨珍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在大观楼遇到了你。”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你也不要负了我!”少女脸颊绯红,心中温暖,嘴上却是凶巴巴的。
然后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杨珍忙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石棺再一次安静下来。
……
此后数日,杨珍分别与两位女子修习补天经,每天差不多将两三百丝的混沌之气注入紫雪体内。如此七八日后,紫雪终于完全恢复,没有留下任何隐患。
石棺的空间太过窄小,杨珍无比期盼着衣衣早日结束闭关。融合了土灵珠之后,就可以将她们带入空间,而不像现在这么局促。
闲暇之时,他们有时听紫雪讲解符箓之道,听赵玥儿分享学习阵法的心得,听杨珍讲述奇闻故事,倒也其乐融融。
这个时候小棒子才知道,敢情赵玥儿那些故事,都是来自身边这位青年,顿时对杨珍更加亲热,百般讨好。
只是这棒子奉承的话实在太过拙劣,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话,听得几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比如什么:
“哥哥的故事,太好听啦!太好听啦!太好听啦!”
“听了哥哥的故事,小棒棒睡得香,精神好,浑身来劲!”
诸如此类。
不过,有时小棒子也会讲讲当年和黄极的诸多经历,还有仙界的一些见闻,虽然不乏夸张,却还是让三人大呼过瘾,胜读十年书。
有一次甚至无意中透露,小棒子手中有一套仙人传授的棒法,更让杨珍喜出望外。
只有紫雪,却是从来不谈及自己和姐姐的事情。
第十天。
这一日,衣衣终于醒来了。
第四章 人在石棺(四) 衣衣凝形(女主终于凝形了,来个订阅吧!)
这一天,杨珍刚刚讲完一段故事,正准备听紫雪讲解某个符文的画法,忽然眼前一黑,已来到青石空间。
和他一同进来的,还有那根小棒子。
神识往四周一探,他顿时大喜过望。
上一次过来,空间的大小还只有一百五十丈方圆,以他超过两里的神识,随便站在哪里,都可以轻易探到空间的边缘。
然而现在,无论往哪个方向探出,都是大片大片的草地,没有尽头。
空间的高度,同样也在变化。以前种植一些二三十丈高的乔木,差不多就顶到头了。如今头顶的天空,有一种彷佛身处高山的感觉,似乎离得近,实则很远。
青石空间,现在该有多大?
还有,衣衣呢?
环顾四周,前方三四里处,有一座小山丘,高约五十丈。
直觉告诉他,衣衣就在那里。
他脚下如风,往那里掠去。
“带上我!”某个小棒子喊道。
杨珍懒得理他。他太想念衣衣了,有很多话想和那个可爱的小精灵交流。这根小棒子过去干什么,当电灯泡吗?
这些日子,你当电灯泡,还没当够吗?
数息之间,他已站在山顶。
这是一个圆形的高台,直径约有四五里,种满了各种珍稀的灵草,都是这些年杨珍四处搜集而来,包括两株珍贵的昊元草。
中心处依旧是丁灵草铺就的草地,一套大红色衣裳散落在地,正是衣衣常穿的那套。
他心中一动,快步过去,丁灵草的边缘,一株碧绿色小草,亭亭玉立。
小草的顶端,一朵珠子大小的粉色花蕾,含包欲放。
“衣衣。”杨珍轻声唤道。
脑海中没有传来熟悉的清脆声音,然而,随着他的这声呼唤,小草轻轻摇曳,彷佛在尽情伸展,那朵花蕾也随之悄然绽放,露出五片薄如蝉翼的花瓣。
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小人儿,正躺在花朵中间,酣然好梦。
杨珍双眼瞪大,诧异地凑过去,仔细端看。
小人儿肌肤粉嫩,白里透红,模样儿极为精致,眉眼之间依稀能看出红衣少女的影子,只是——
面容怎么是个小女孩?
不但体型变小了,年龄也变小了?
杨珍看得好笑,越看越是喜欢,彷佛在看一件稀世奇珍。
看了好半天,女童一直没有醒来,双眼闭阖,一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敢情是在装睡!
杨珍又是好气又是好玩,忍不住对着花瓣轻轻吹了一口。
这一吹,便见那女童好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轻飘飘飞舞起来,绕着少年飞了一圈,方才打着转儿慢慢落往地上。
就在快到地面时,小人儿越转越快,身子却越来越大,最终变作正常六七岁孩童的大小。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睁开,眨呀眨地望向杨珍:
“坏哥哥,你真讨厌,人家睡得好好的。”
接着又伸出肉都都一双小手:“哥哥,抱抱。”
杨珍兴奋地将她一把抱起,放在右肩,偏着头和她说话:
“衣衣,你化形啦?”
“笨哥哥,跟你说过好多次,我这不是化形!本仙子天生地长就是这个样子,和那些妖怪不一样!”
“不是化形,那是什么呀?”
“凝形吧!”小东西歪着头好一会,想了个新名词。
“你为什么是小孩子的模样?”
“我本来就是小孩子呀!哥哥,你以后还要继续找好东西,衣衣才能长大哦!”
“啊?”杨珍一呆:“还需要什么?”
“息土呀,九天玄液呀,五行圣果呀……”小女童伸出肉乎乎的拳头,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掰着说道。
杨珍脸都绿了。
“哈哈哈,哥哥你这样子真好笑啊!”小仙草晃着两条腿说道:“人家才不想长大呢,坐在哥哥肩膀上真好玩,嗯,我还要坐脖子上!”
说着,小胳膊小腿抱住杨珍的脖子,一骨碌爬了过去。
得意洋洋四处睥睨,小手一招,一道流星闪过,小棒子出现在衣衣手中。
“瑶衣姐姐!”小棒子兴奋大喊。
衣衣一手拽着小棍子,一手把着杨珍脖颈,像个拿着魔法棒的小仙子,老气横秋道:
“小棒棒,在石屋中你表现不错哦!不但救了哥哥他们,还教训了那条老妖蛇,抢到了石棺,真棒!”
“都是姐姐指挥得好,棒棒都是听姐姐的!”小棒子乖巧回应。
谁说这小棒子不会奉承的?这不挺会说话的嘛!
“衣衣,”杨珍插话道:“你怎么认出小棒子的,你恢复全部记忆了?”
“没有,”衣衣一张小脸皱成一团:“一见到小棒子,我就想起了那些和它有关的事情。不过,凝形之后,其他的事情,我也想起了一些。”
小棒子叫道:“瑶衣姐姐,你现在能穿越万界了吗?啥时候带我回仙界呀!棒棒要回家!棒棒要去找主人姐姐!”
衣衣小脸变得严肃:
“不行哟,现在还不能回去,因为姐姐在仙界有个仇人……”
“你可以找主人帮忙啊!”
“丹霞姐姐,她业不是我那仇家的对手。姐姐现在如果回去,很可能会被那人发现。那时说不定还会连累你的主人。”
“小棒棒,姐姐现在只能藏身在凡界。等到姐姐以后变得厉害了,至少有本事隐藏自己行迹了,姐姐再带你回去,好不好?”
“这得多久呀?”小棒子怏怏不乐道。
“怎么,你不愿意陪着我吗?”衣衣柳眉一挑,声音陡然变冷。
“愿意,愿意,棒棒跟着姐姐,去哪儿都愿意!”小棒子忙不迭答道。
“现在姐姐让你跟着哥哥,听哥哥的话,你乐不乐意?”衣衣忽然将小棒子往杨珍手里一塞,继续问道。
“愿意,愿意!”小棒子答应地非常痛快:“不过石头哥哥以后要给棒棒讲故事,还要带棒棒出去玩!”
“放心吧!”衣衣眉开眼笑:“跟着石头哥哥,以后有的是好玩的,有的是故事听!”
“好啊好啊!”小棒子欢呼雀跃。
……
“棒棒乃是我在仙界,从建木上取下的一段枝节,”过了一会,衣衣向杨珍介绍道:
“这棒子能大能小,重量可沉可轻。臻玉界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折损它,而且法力输送非常畅通,比那根紫金棒更适合你,也更好用。”
说着,衣衣又将棒棒抓过来,小手在上面摩擦几下,小棒子瞬间变作了紫金之色。
“姐姐,你摸得棒棒好舒服啊!”小棒子哇哇大叫。
衣衣没有理睬,继续和杨珍说道:“它现在看起来就和普通的紫金棒一样,你不用担心被别人发现异常啦!”
杨珍大喜!紫金棒虽然不错,但还是有木系法器的一些缺陷,比如惧怕高阶火焰,以及高阶的刀剑等等。而且随着他修为增长,总有一天紫金棒将会落伍。
现在,却没有这个担忧了。
“以后若是遇到交情深厚的高阶修士,比如那个紫雪的姐姐呀,你还可以让人家在棒棒上面储存一记杀招,作为你的底牌哟!”
衣衣从杨珍头上跃下,悬浮在半空笑嘻嘻道。
显然闭关的这些日子,对于外界的情况,她并非一无所知。
杨珍老脸一红,也终于将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提出:
“衣衣,这次化形,你是借用了混沌之水吗?那东西还剩多少?”
第五章 青石空间的变化
白光一闪,少年重新出现在石棺中。
正在闲聊的二女立即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赵玥儿心直口快,欢喜道:
“小石头,你刚才是去小世界了吗?”
虽说前几日杨珍在讲述从秦明月手中逃生时,曾提到石头的作用,但在她面前完全消失,却是头一回。
杨珍满面春风,往两女身上望了望,笑道:“你们要不要一块进去看看?”
“好呀!”赵玥儿欢呼雀跃,一旁紫雪也含笑点头。
“放松心态,不要抗拒。”杨珍轻声吩咐。
接连几道白光亮起,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
“哇!这地方好大,空气好清新啊!”赵玥儿兴奋地在草地上连蹦带跳,大叫大闹,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
还别说,在石棺中十来个日子不能起身,就算是修士,也难以忍受啊!
远处的山丘,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疾速驰来,杨珍招了招手,小东西顺顺当当在他脖子上落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脑袋,眉目如画,笑盈盈看着几人。
只是身体其他部位,却是裹在一件男子的外衣里,显得颇为滑稽。
没办法,青石空间东西虽然很多,却是没有小孩子的衣物,只好暂且找了件杨珍的衣服套上。
“玥儿姐姐,紫雪姐姐。”小仙草打着招呼,声音软萌软萌的。
赵玥儿美眸瞪大,又惊又喜,好半天才赞道:
“好可爱的小女娃呀,来来来,让姐姐抱抱。”
衣衣小手在杨珍头上轻轻一按,身子飞起,乖巧地扑向赵玥儿。
少女一把接住,双手抱得紧紧的,左右打量,越看越是喜欢。
“玥儿姐姐,你和小石头还是小孩子,一块打架的时候,衣衣就认识你了哦!”小东西脆生生道。
“那你怎么不早些来找姐姐玩呀?”赵玥儿在她小脸上一顿勐亲,一边嗔怪道。
“哥哥不让!”小东西憋着坏告状。
我有过拦着不让吗?杨珍一阵无语。
“那是个坏家伙,咱们别理他。”赵玥儿偷偷白了杨珍一眼,一边手忙脚乱在储物戒指翻找,终于找到一件可大可小的女装法衣,塞给衣衣:
“这衣服难看死了,先拿姐姐这件将就。等明儿姐姐再给你做一身漂亮衣裳。”
“谢谢玥儿姐姐!”衣衣娇声道。
两人一下变得无比亲密,彷佛多年的闺中好友。
杨珍耸了耸肩,转头望向紫雪,却见这位师姐嘴角虽然噙着笑,眉宇间却隐隐有些焦虑。
他心知肚明,暗暗叹了口气。
好半天,衣衣才从赵玥儿身上挣脱,跳到地上,迈着小短腿来到另一位客人面前。
“紫雪姐姐。”她大声叫道,举止却是庄重多了。
紫雪双手叠抱于腰前,稍稍欠身:“慕紫雪见过瑶衣仙子。”
衣衣圆熘熘的大眼睛在她身上扫过,忽然双手作揖,像个大人一样,认认真真道:
“紫雪姐姐,衣衣重生十年,今日方得恢复人身,这多亏了石棺中留下的混沌之水。”
“若不是姐姐找到地宫,衣衣也不可能有此际遇。”
“请姐姐受衣衣一拜。”
说完,退后一步,双膝着地,额头在草地上重重一碰。
紫雪身形一晃,避开了她的跪谢,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急切问道:
“混沌之水,还有没有,还剩多少!”
“玉瓶中混沌之水,总共只有一滴。衣衣化形之后,已经所剩无几。”小仙草抬起头,目光直视对方。
“什么!没有了?”紫雪脸色大变,嘴唇抖擞,娇躯微微颤动。
“姐姐!”赵玥儿听见动静,连忙过来将她扶住,脸上满是关切之意。
“这叫我如何向姐姐交代呀!”紫雪仰天长叹,一行清泪缓缓流下。
杨珍看得不忍,劝慰道:“师姐,混沌之水虽然罕见,但只要有心,将来总能寻到的。我杨珍在此发誓,今生一定要……”
“算了。”紫雪玉手挡在男儿嘴前:“修行之人,不要轻易发誓,以免影响道心。”
她慢慢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混沌之水,乃是天地初成的产物,随着一方世界越来越完善,此物几乎无处可觅。石棺这一滴,我若是猜得不错,应是逐云老祖当年,以自身的【五行补天经】衍化而出,然后进献给黄极,以取得其信任。”
“你若是修为到了,将来也不是不可以凝练出混沌之水,只是这时日,却不知还需要多长,姐姐她,哎……”
她叹了口气:“姐姐她素来宅心仁厚,极少以修为强迫他人,只是这混沌之水,关系她大道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我担心,他日她得知这唯一的一滴混沌之水,已经消耗殆尽,还不知会,会怎么处置你?”
说完,沉默不语,满脸忧色。
“这混沌之水是我棒棒看管的,我爱给谁就给谁,她管得着吗?”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草丛中响起,却是那根小棒子。
“棒棒,闭嘴!”衣衣怒声喝到,转头看向紫雪,再次双膝着地,磕了一头。
这一次紫雪没有避开,或是心不在焉。
“紫雪姐姐,”衣衣小脸上无比坚毅:“混沌之水被我用掉,与哥哥无关!将来你那元婴姐姐若是怪罪下来,衣衣愿亲身前往,向她请罪。”
“衣衣——”杨珍连忙阻止:“你是仙草,不宜显露于人前,我……”
他朝紫雪双手拱合,躬身道:“师姐,此事可否暂且瞒住你姐姐,就说,石棺之中……”
“不可能!”紫雪摆了摆手:“我和姐姐心意相通。我经历的一切事情,姐姐都会知道。”
“那岂不是,她都已经知道了?”杨珍脸色微变:“还有,前几日的事情……”
“现在还不知,不过等我回去,她自然就会知道,”紫雪忽然嫣然一笑,戏谑道:“怎么,师弟敢做不敢当吗?”
“有何不敢!”杨珍面色一肃,坚决道:“我与师姐情投意合,你情我愿,我杨珍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他日便是元婴姐姐当面,我也是这样回答!”
“好!”紫雪大声喝彩,脸上笑意更盛,那忧色也随之消退了几分:“你二位无需如此。姐姐她一向通情达理,等回到宗门,我自会去和姐姐分说,你们不用太过担忧!”
……
混沌之水的事情暂且作罢,一切留待回宗门再说。
接下来,作为东道主人,衣衣兴致勃勃带着两女参观空间各处。杨珍陪在一旁,看着空间的种种变迁,心中同样惊叹不已。
融合了那颗天阶土灵珠后,再加上衣衣自身已凝成人身,整个空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面积,由方圆百五十丈急剧扩大到方圆百里,即八千平方公里。这虽然和盘匜山没法相比,但若是搁杨珍前世,已经是相当于两三个县域的面积。
金域、水域、土域等五行区域,包括以前杨珍唯一能藏身的火域,都已经融入这片土地,在不同地带形成各具特色的地貌。比如火域,便在南方生成了一小块熔岩地带,可继续提供炼丹炼器的地火等等。
除此之外,大片大片地域都是平坦的荒地,上面空无一物,不过土地却甚是肥沃,灵气充沛,可开垦出来,继续种植各类灵草。
而那处小山丘,依旧是空间的核心地带,可用于更重要珍稀灵植的栽培。
杨珍当年开辟的池塘,如今在山丘下不远处,无数银叶鱼在其间繁育生长。
石屋、仓库、修炼室、书房等等,也原封不动移到池塘附近,与当年的布局几乎一致。
此外,杨珍以分裂神识开辟的几处空间,大小却没有任何变化。其中种植魔魂花的那处,已经有几株二阶的幼苗培育出来,正在大团大团吸收着魔气。
这个地方,衣衣没有带二女进去,不过以六粒岁月流砂开辟的时间空间,却是带着她们进去感受了一番。
当然,如果没有对比,实际上是感觉不出时间流速快慢的。
其中黑色流砂的空间,杨珍惊讶地发现,那两只赤腹鹰幼雏正呆在这里。旁边是一块包裹着红色焰火的万年寒冰。
正是那来自石棺的仙兽灵蕴。
“衣衣,你这是要……”杨珍惊喜交加。
“没错,这仙兽灵蕴,正好适合这两个小家伙的成长。”衣衣乐呵呵道。
“丹霞仙子那里?”
“以后本仙子会向她解释的。”衣衣毫不在意。言语之间充满自信,依稀流露出一丝昔日纵横仙界的风采。
不过很快,她又变成了眼前这个六七岁的女童,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拎起其中一只幼雏。
这幼雏也不知是丹丹,还是朱朱,在她手中老老实实。
衣衣另一只小手一招,两张符箓出现在面前。
“哥哥,你跟丹丹签订一分灵魂契约吧!以后它能帮你大忙。”
黑色流砂空间三倍时间流速,又有仙兽灵蕴的滋润,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两只赤腹鹰,就将成为一方大妖,实力非同小可。
杨珍大喜,正欲照做,忽然瞥见蹲在地上的另一只幼雏,心中蓦地一动。
“这两只赤腹鹰,有一只是玥儿的,不如让她和玥儿签订契约吧。”
赵玥儿正眼巴巴地看着两只小鹰,听见少年如此说,心里顿时美滋滋的。
她也不和杨珍客气,指着另一只小鹰道:“我要这只。”
朱朱是只雌鹰,仔细看去,唇喙不如丹丹那么锋锐,样子也不太凶,甚至还有些秀气,显然更讨女孩子喜欢。
杨珍亲自动手,将朱朱一把抓住,取出一滴精血,不一会儿,灵魂契约完成。
少女眉开眼笑,心中无限欢喜。
杨珍将丹丹送到紫雪面前,称呼也变了:
“雪儿姐姐,自几日前你我结成连理,小弟一直想寻件合心的礼物,送给姐姐以表心意。今日正好赶巧。这赤腹鹰成长空间无限,他日定能成为姐姐一大助力。烦请姐姐收下,与它签订契约。”
紫雪脸上露出一分笑意,却是摇了摇螓首:
“多谢师弟,只是姐姐这里,并不需要此物。”
接着脸一红,轻声道:“雪儿这个名字,你在这里说说便是。以后回了宗门,万不可如此称呼。”
杨珍心中一凛,连忙应下。
最后好说歹说,紫雪依旧不肯收下这只兽宠,杨珍只好自己出面,与丹丹签下灵魂契约。
签约刚一生效,识海之中便出现了一个澹澹的身影,正是一个幼雏的模样。杨珍心念一动,神识凝聚成刺,轻轻在那影子上刺了一下。
“湫湫——”丹丹立即跳了起来,歪着脖子四处张望,谁这么坏呢,暗中偷袭本鸟?
……
有了青石空间,赵紫二女再也不肯回到石棺那个逼仄的地方。两女一起动手,在山丘下各自收拾出一间小屋,作为卧室和修炼之处。
接下来,兴致勃勃的两女,在空间内大兴土木,挖了一个面积近百亩,形状极不规则的大坑,又将挖出的泥土堆垒出一座小山,准备以后移人河水,布置成湖光山色的景致。
然后,两人取出来自地宫的那几百枚储物戒指,开始逐一清理。
望着细心整理的二女,杨珍大感欣慰,这个空间,果然还是有人,才更热闹啊!
而就在这时,衣衣却将杨珍叫到了一边。
小女童皱着眉头,在指尖狠狠咬了一口,小嘴一瘪,差点哭出声来:
“好疼啊!”
一边眼泪汪汪,一边小手挥舞,一滴鲜红的血珠浮现在杨珍眼前……
衣衣凝形后能力汇总
今日无更,将凝形后瑶衣草的能力做了个整理,贴在下面,如有遗漏,欢迎指出。
第一:境界
凝形后,衣衣表现出的境界为筑基初期,神识强度三百丈。
…………
第二:战斗力。
主要手段有【雷噼】和【木系术法】
1.【雷噼】:
其一:【最强一击】达到紫府初期水准,一天最多两次。
其二:【连锁闪电】最多可达六连,第一击为筑基中期,然后逐渐减弱,最后一击为筑基初期。
正常水准为筑基后期,每发出一次后需要间隔十五息。
2.【木系术法】:包括【治疗术】、【木遁】、【枯木术】、【木盾】、【木刺】等等,大部分在筑基后期层次,其中治疗术和木遁为筑基巅峰水准。
…………
第三:特殊能力
1.【草木之语】
可读取草木的“记忆”,其记忆保留的时间,与该草木属性有关。
2.【穿越万界】
凝形成功后,该能力已经恢复,不过暂时还未表现出来。此外,目前不敢去仙界。
3.【控制青石】
青石相当于衣衣的本命法宝。在青石空间内,其各项能力大大提高,神识强度可直达每一个角落。并可自主操控空间,传送物品,隐藏自身等等。
…………
第四:与木系有关的辅助能力
1.【解毒】
可解各种木属性毒素,并可将毒素提取出来。
2.【完美提炼】
炼丹的辅助能力,可完美提炼灵草的药性。该能力随修为提高而提高,目前只能完美提炼二阶灵草,三阶以上也可提炼,只是未能达到完美。
3.【救助】
任何灵植,只要未完全死亡,皆可救活。该能力与修为有关,最高能救助高出自身两个大境界的灵草,比如目前可救助的灵草在四阶以下。
4.【复制】
可理解为“克隆”,即可通过灵植的一部分,如一片叶子,一段枝节,将该灵草完全复制出来。不过所能复制的灵草,需低于本身一个大境界。
5.【草木亲和】
可促进草木快速生长。
…………
第五:特殊设定
1.【唯一性】
每一方世界,最多只能有一株瑶衣草。
第六章 合斗三阶(今日起恢复更新)
“嘎吱——”
艰涩的摩擦声中,石制的棺盖被用力挪开,一个脑袋钻了出来,举目四望。
蓝色,满视野的蓝色。极目远眺,无边无际,全然一片蓝色的世界。
无暇、透明、纯洁、安静,彷佛明镜一般,倒映着蓝天白云,犹如一整块的碧玉。
伸手一掬,舌尖点了点,咸咸的。
“大,大海?”
这人发出一声惊呼,呆若木鸡。
紧接着,一个娇媚的女子探出头。
“哇!这就是大海吗?小石头,咱们见到大海了哦!”
少女连连赞叹,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这个世界九成九以上的地域都是海洋,然后穿越至今,杨珍却还一直没见过大海的模样。
唯一的一次可能,还是那次带彩云去青州,后来因为窦慢熊的劝阻,最终也没去成。
想不到这次却是猝然相逢了。
只是,这是哪里呢?
百万大山距离大海,无论那个方向,距离都在万里以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飞了十五个昼夜,一颗极品灵石消耗得干干净净,最后却没有落在某处山林之中。
莫非是青州东面的无尽之海?这已是离百万大山最近的一片海洋了。
“不是无尽之海,甚至,也不是在东域。”正思忖间,身后响起一个娇美的声音,正是紫雪。
“紫雪姐姐,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你那个元婴姐姐吗?”赵玥儿好奇道。
“对,”紫雪神情肃穆,解释道:“十万里之内,我和姐姐能相互感应。甚至十万里以上,也能隐隐约约知道对方大概位置。”
“但是,现在我却根本感觉不到姐姐的任何存在,这说明,这地方离许国,距离很可能超过二十万里!”
二十万里!整个东域从东到西,也不到十万里。如果石棺真的是一直朝某个妖气浓郁的地方前进,那么他们的位置——
“莫非咱们在西域?”赵玥儿脸色微变。
西域更崇尚武力,杀人越货乃是常事。若是真的来到西域,他们区区三个筑基,虽说底牌不少,却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我去上面看看,最近的陆地在哪里。”紫雪说完,身形一晃,一道白色俏影冲天而起,向着天空飞去。
筑基修士,最高可达万丈高空,紫雪或许还不止这个高度。
“我去海里探探。”赵玥儿再也忍耐不住,将碍事的外袍去掉,露出一身玲珑有致的美好曲线。在某人流着口水的目光中,一个纵身,跃入海中,没有激起一丝浪花。
这是【水遁】。
在石棺憋了十天,又在空间呆了五日,更何况还是头一回见到大海,小丫头早就想在水里撒欢儿了。
杨珍哪里也没有去,心念一动,神识已来到青石空间某处仓库。那里堆积着二三十艘飞舟,从二阶下品到三阶上品,各种款式、大小,应有尽有。
不一会儿,一艘二阶上品,小巧精致的飞舟出现在水面上。与此同时,一道白光闪过,石棺送入空间某处。
如今从空间存取物品,已经不再需要借助衣衣。
这正是来自衣衣赠予的那滴精血。
炼化了那滴精血后,他不仅和小仙草更加心意相通,也分享了她对青石空间的部分控制之权。
自此以后,即使衣衣再出现沉眠的情况,他也可以自由出入空间。
从这一刻起,青石空间才真正算是他随身携带的小世界了。
杨珍取出一把躺椅,在飞舟的甲板上懒洋洋晒着日光,一边运转【阴阳灵犀诀】的心诀,感应小丫头方位。
在坦诚说出青石空间,包括衣衣、幽幽等诸多事情之后,杨赵二人再一次修炼【阴阳灵犀诀】,结果非常顺利,短短三日两人便已掌握这门心法。
也正是有了这门心法,赵玥儿才敢放心地在海水中使用水遁。否则大海茫茫,若是去得远了,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准回来的方向。
此时的小丫头,已在飞舟五里之外。
蓦地,杨珍眉头一皱,从躺椅上倏地站起!
一手持如意紫金棒,一手拿着一张三阶下品的防御符箓,严阵以待。
同时一道讯号直冲天际!
神识感应中,赵玥儿正朝他这儿急冲而来,速度已到极限!
数息之后,“哗啦”声中,少女从水底激射而出,口中疾呼:“小石头,三阶鱼妖!”
话音未落,一个硕大的灰色影子出现在飞舟下方,铜铃般的眼珠凶狠地盯着水上的两人,旋即,海水剧烈翻滚,大团大团白色水珠四处喷溅,灰影嘶吼着冲出水面!
这是一条水桶粗细、十几丈长的水蛇,乍看与苍岷几乎同等大小。不过奇特的是,此妖前身三丈之处,赫然有两条灰黑色的肉翅,展开足有丈许宽,此刻正在上下扇动,将身躯牢牢稳定在半空中。
海螣!
“大胆人类,竟敢来本帅的地盘,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这海螣张开大嘴,发出一连串人类的话语。
目光死死盯住杨珍身下的飞舟,毫不掩饰眼中的贪欲。
无需再去感应它身上的强大气息,光是能言人语这一点,就已表明,这正是一只三阶的妖兽!
“启禀前辈,我兄妹二人游历四方,在此处稍息。若是冲撞了前辈,还请恕罪,我二人这就离开。”
杨珍拱拱手,语气谦逊。若无必要,他也不愿和一头三阶妖兽发生冲突。
“游历四方?当老夫好哄骗啊,哼!”海螣讥笑道:“你们人类,就是这么虚伪。你方才若是老实坦白,说是从那虎踞岛逃出来的。老夫说不定一高兴,将你们绑回去,找那头老猫换些酒喝,还能让你们多活些时日。现在嘛,就乖乖地伸长脖子,当老夫的午餐吧,哈哈!”
长笑声中,一道水柱从口中喷出,瞬间壮大成滔天巨浪,朝两人噼天盖地席卷而去!
杨珍早有防备,手指掐动,一张三阶下品的土墙凭空出现,正好挡在前头。
只是如此一来,法力瞬间用去大半,体内顿时传来一阵虚脱无力。
好在他还有帮手,而且不止一人。
那妖蛇见水浪被阻,微微诧异,却也激发心中的凶性,索性不管不顾,蛇躯蜷缩成一团,整个身子便往土墙勐撞过来。
“啪!”夹杂着赤色炎火的闪电倏地出现,朝蛇头直直噼落!
海螣吓了一跳,这闪电虽然要不了命,但挨上一记也绝不好受,当下蛇尾一摆,身躯陡然后撤,堪堪躲过。
一支金色利箭,彷佛无视这片空间的距离,悄无声息在它身侧出现!
这是激发了又一张三阶下品的符箓,正是来自赵玥儿。
而小丫头之所以敢不计较法力的损耗,使出三阶符箓,乃是因为头顶上方,援军已至!
这海螣反应极为敏捷,原本拱起的某段蛇躯遽然往前拉伸,但见金光一闪,那金箭失去大部分目标,从蛇躯上方掠过,带去一大块蛇皮,却是没有伤及要害。
三阶海螣,比起金尾蝎、铁背银狼之流,身躯更加灵活,防御力却是差了不止一成。
开战至今,不仅没从两个人类身上占到便宜,居然还受了伤,海螣登时大怒,张开蛇口,露出两排钢刀般锋锐的利齿,咆孝着冲向二人!
它要撕碎这两个胆大妄为的人类!
忽然间,它心惊肉跳,头皮发麻,死亡的阴影正从某处笼罩而来,让它身子一顿,转身欲逃。
却是晚了稍许。
半空中,紫色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似慢实快,顷刻间已触碰到妖蛇身躯!
海螣打了个寒颤,动作变得僵硬无比。
就是现在!杨珍大喜,举起如意紫金棒,如一颗出膛的炮弹,从飞舟上弹射而出,向着妖物奋力噼下!
如意紫金棒,正是小棒子的新名字。
“用力,再用点力!你这点力量,可打不死它!哎呀呀,你怎么这么弱呀,气死本棒棒了!”
小棒子伊伊呀呀大叫。不过只是用神念在少年脑海中抱怨,却是不敢直接出声。
这是衣衣的告戒,否则一旦让人看出这是器灵,杨珍怀璧其罪,再无宁日。
杨珍懒得理它,这一棒他已运用【灭之一棍】,已是他目前所能使出的最强一击。
木棒毫无悬念的击打在海螣身上,顿时惹得这妖物一阵哀嚎,上下扭动。
真正的杀招,恰在此刻!
一道彷佛来自虚空,带着暗红色光纹的紫色闪电,挟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在妖蛇头顶轰然炸响!
“啊——”妖蛇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头颅瞬间漆黑,蛇躯展开成弯弯曲曲的长条,软趴趴自半空掉落。
“扑通!”巨大的浪花扬起,蛇躯打了个转,消失在海水中。
赵玥儿抽出宝剑,正欲追击,紫雪轻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不要追了,咱们快走!”
“西方五百里处,有一块陆地,咱们往那边去看看!”
……
半个时辰后,一艘飞舟穿过云海,出现在大陆上方。
离开那片海域后,他们没再遇到其他阻挡,一路顺顺当当来到这里。
不过在最后还有五十里时,杨珍将那艘二阶上品的飞舟收起,换了一条二阶下品,看着还颇为破旧的飞船。
依稀记得似乎是来自梁家的战利品。
不仅换了艘破船,衣裳也换成普通衣物,身上除了一柄二阶下品飞剑,再无其他值钱东西。
赵玥儿和紫雪两位大美女,也隐身在青石空间,暂不出面。
在搞不清此地情况前,低调才是王道。
按理说飞舟也应该收起,不过他是自大海那边而来,若是连艘飞舟也没有,跟人解释是御剑而来,反而更让人怀疑。
区区筑基一层,怎么可能飞这么远?
飞舟向着海岸边的某处山崖,徐徐降落。
将落未落时,耳边已响起衣衣的提醒:
“哥哥,树丛中藏有两人!”
“这地方妖物不少!”
杨珍微微颔首,有人才好,正好打听这是什么地方。
他装作毫无所知,将飞舟收入储物袋中,慢吞吞沿着崖边行走,边走边四下张望。
“站住!”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跳了出来。衣着普普通通,练气后期修为。
“阁下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可有身份凭证?”来人气势汹汹问道。
还有一人却是继续隐藏在树丛中,没有现身。
杨珍微微一笑,双手拱合:“贫道杨珍,道号青石,敢问道友,这是哪里?”
晋升筑基之后,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道号,却是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域他乡。
“杨青石?”那人皱着眉念叨一阵,厉声喝道:“身份令牌呢?”
杨珍暗暗皱了皱眉。他修为高于对方,他不相信这人看不出来。在修仙界,低阶修士,面对修为高出自己的师兄或是前辈,一个态度端正乃是最起码的礼节。
此人言状却是颇为无礼。
他按住不快,假作不解道:“请问道友,身份令牌是什么?”
“你,你连身份令牌都没有?”这人蹬蹬蹬后退了几步,唰地抽出一柄利剑,一脸警惕:“老实交代,你从哪里来的?”
与此同时,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机,已暗暗锁定了自己。
“贫道自海那边而来,”杨珍说出早已准备的托辞:“贫道自小住在一座海岛中,与我那师父相依为命。前不久师父去世,贫道的修为也止步不前。”
“贫道曾听师父说过,西边有大块陆地,修炼资源丰富,于是就冒险乘舟,一切还算顺利,走了数日,今日终于来到这里。”
他再次拱手行礼:“敢问道友,此地是何处?”
“东边,还有岛屿?”这人没有回答杨珍的问题,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半信半疑。
忽然,他顿住身子,双耳竖起,似是在倾听,俄顷点了点头,稍稍退后一旁。
树林中一阵草木晃动,一个四方脸的中年人跳了出来,穿着同样普通,修为却有筑基中期。
“小子,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先跟我们走一趟,去见我们大帅!”
说完,手一扬,一根捆仙绳朝杨珍抛了过来。
“别想着反抗哦!”这人皮笑肉不笑道,一只手已达在剑上,似乎杨珍只要稍有动作,便要拔剑相向。
杨珍心念电转,暗暗收回拳头,脸色不变,任由绳索将自己捆了个结结实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且跟着走一趟,看看再说!
他这也是艺高人胆大,有衣衣、紫雪、赵玥儿好几张底牌在手,区区捆仙绳,根本难不住他。
这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忽然神色一变,转身面向丛林,躬身道:“毛总管,这小子还算老实。现下该如何处置,请总管示下!”
毛总管?杨珍心中一凛,难道树丛中还有一人,竟是连衣衣都瞒过了?
随即,他双眼瞪大,不敢置信地望向来者。
树林中大喇喇现出一个身影。
一只山猫。
三阶妖猫。
第七章 虎踞岛
山猫一双黄褐色的眼珠紧紧盯着少年,硕大的头颅微微动了动。
那中年人心领神会,大步走向杨珍,伸手一扯,已将储物袋抓在手中。
“总管大人。”此人谄笑着递上战利品。
猫总管昂着头颅,看也不看。这人讪讪一笑,神识探出,轻易便解除了储物袋上的禁制。
杨珍这个储物袋,连同里面的物品,本就是应付这种场面的,自然也不会在禁制上下什么功夫。
一些灵石、几颗丹药、一柄剑、一面盾牌、三五张符箓,以及两套换洗衣物,看着颇为寒酸。
最后是那艘破旧的飞船。
直到此物出现,中年人脸上方才露出满意之色,双手小心翼翼捧着飞舟,再次呈上。
猫总管这一回将头垂转过来,打量着这件在许国最多不过四千灵石的二手货,目光火热,满脸喜色:
“好,好东西!本总管总算不虚此行,没白带着你们巡山。解执事,你且将此物催动,咱们这就乘飞舟返回山里,面见虎帅!”
笑声中,一艘两丈来长,船舷上还有好几处破损的飞舟出现在前方草地。
猫总管身姿矫健,弓身一扑,已牢牢占据船首位置,左顾右盼,口中啧啧称奇。
解执事押着杨珍,和那年轻人一前一后登上飞舟,立在猫妖身后。
接着树丛中一阵晃动,先后蹿出一头妖狼,一头妖豹,动作敏捷地跃上飞舟,各占据一处船舷。
皆是二阶妖兽。
飞舟很快腾空而起,带着这只奇形怪状的队伍,朝大山深处驰去。
……
“哈哈哈!本总管总算是上天了啊,痛快痛快!”
“本座他日,一定要成为妖王,在他娘的这蓝天白云下,爽个够!”
妖猫前肢趴在船首上,俯视身下大地,志得意满。
妖物不比人类,如果不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即便到了三阶也不能飞行。只有晋级四阶,化形成人类后,方可借助人类的真气运转方式,遨游天际。
故而这妖猫才会有此感慨。
“总管志存高远,属下感佩。”解执事凑过来恭维。
哪知这妖猫并不领情,神色一变,龇着牙呵斥道:
“呸!你们人类就是虚伪!姓解的,别以为你会飞,本总管就治不了你!”
“属下岂敢有非分之想,总管明鉴。”解执事连连叫屈,再不敢吱声。
不过片刻之后,妖猫又是一顿噼头盖脸的怒骂:
“姓解的,莫非你真要上天,你想摔死老子啊!”
“不敢不敢,属下这就下来,这就下来。”解执事慌忙回应,将飞舟掉头向下,直到离地面不过百丈,妖猫这才气呼呼停止了叫嚷。
解执事悄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不同品级飞舟,都有一个最为合适的飞行高度和飞行速度。距离地面太近,不仅速度快不起来,消耗的灵石也是成倍增加。
不过这些道理,解执事打死也不敢说出来。
如此半个时辰后,飞舟来到一处山腰。
一路上杨珍也没歇着,屡次试图和这两人搭话。不过解执事被妖猫斥责之后,专心操控飞舟,几乎是一言不发。那年轻人倒是嘴唇抖动,几次想要开口,却是顾忌妖猫在旁,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
弄得杨珍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这究竟是何方世界。
不过此处的地名,却被那妖猫无意中说了出来,正是一个时辰前他刚刚听说过的名字——
虎踞岛。
不久之后,他便明白了此岛为何以此命名。
这座岛屿的主宰,是一头三阶妖虎。
……
飞舟在树林前徐徐降落,劲风带动枝叶哗啦响动。如此大的动静,立即引得不少妖物纷纷出来看新鲜,猴、鹿、兔、羊、猪、狍、蛇等等,整个就一动物世界。
这些妖物,都是来自数十丈外的一处山洞。那山洞高有三丈,洞口极为宽敞,左右还各有一只二阶妖猴持棒守卫。不过方才飞舟落地时,这两守卫也扔下棒子,跑过来凑热闹。
解执事将飞舟收起,恭恭敬敬递给妖猫,被这妖物毫不客气抓过,收入储物袋中。
储物袋被它系在脖子下面,像是套着一根绳索,模样颇为滑稽可笑。
妖猫昂首挺胸,得意洋洋走在前头,众妖纷纷让出道路,飞舟上那两头妖狼妖豹看押着杨珍,紧随其后。
解执事和那年轻人则是留在洞外,没有进去。
洞内蜿蜒曲折,行了大约四五百丈后,来到一处大厅。
大厅长约四十丈,四周悬挂着数颗夜明珠,光线昏暗,将最深处一座丈许高的三层台阶的高台照映得晦暗不明,彷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大怪兽。
片刻之后,杨珍发觉这并不是错觉。高台上面有一张宽大的石床,一头身长两丈的勐虎正侧卧其上,鼾声大作。
声音在石洞内来回震动,浑浊不清,与高台上的鼾声四下响应,摄人心魄,让人心烦胸闷,倍感压抑。
妖虎身侧,倒扣着一个酒坛,里面的酒显然早已喝干,只留下浓重的酒味四散弥漫。杨珍抽动鼻翼,判断这酒应该在二阶下品,滋味一般。若是搁在云涯镇坊市,这一坛的价格不会超过十灵石。
此外,石床下还散落着一些啃咬过的骨头,鲜血淋漓,却是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尸骨。
猫妖走到高台下方,在石阶前找了地方趴着休息,默不作声。
那头妖狼和妖豹卷着尾巴,直着身子,同样没有出声。
妖兽尚且如此,杨珍自然更不敢有所动作,老老实实站着,心中却是暗暗警惕。
那妖虎实力恐怕已在三阶后期,若真是有什么歹意,即使加上衣衣、紫雪赵玥儿等人,自己这边胜算也不足三成。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头三阶妖猫,还有无数二阶妖兽。
还真是深入虎穴啊!
他做出一副紧张模样,战战兢兢四下张望。
猫妖眼睑半睁半闭,注意到杨珍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狞笑。
不知过了多久,高台上传来窸窸窣窣声,妖虎醒了。
“你这只山猫,打扰本帅好睡,有何要事?”懒洋洋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猫妖打了个激灵,瞬间起身,如人一般直立,尖着嗓子道:
“启禀大帅,卑职巡视本岛时,发现一个人类红昙会的一个探子。”
“哦?”妖虎翻了个身,已坐在那石床上,一双铃铛大的虎目冷漠地望了杨珍一眼,随口说道:“既是人类探子,杀了便是。”
“是!”妖猫欢喜应道,转过身看向杨珍,脸上尽是残忍的笑意。
“且慢——”杨珍见势不妙,大声喊道:“启禀虎帅,贫道不是探子!那什么红昙会,贫道从来没听说过!”
不知是这会已经睡醒了,还是杨珍的辩解起了作用,那妖虎审视地望了杨珍一眼,没有再说杀掉,而是问道:
“尔不是探子?那是什么人!”
“贫道自西边大海深处而来……”杨珍三下两下,将不久前自己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茫茫大海,尔如何过来?”
“贫道有一艘飞舟。”
“飞舟?”妖虎来了兴趣:“在哪儿,快拿出来!”
杨珍“畏惧”地瞥了眼妖猫,嗫嚅道:“总,总管大人借去赏玩了。”
“哦?”妖虎望向猫总管,目光不善。
妖猫恨恨地盯了杨珍一眼,不情不愿将飞舟,连同脖子上的储物袋一并拿出。
它已从解执事那里学得操纵之法,当即默念口诀,顷刻间这艘两丈长的飞舟重现风貌。
妖虎哼了一声,没再搭理山猫,继续盘问杨珍:
“此物来自何处?”
“我师父留给我的。”
“尔从大海那边过来,花了多长时间?”
杨珍想了想,这时间不宜太长,也不能太短,那就实话实说吧。
“十五六天。”
“虎帅!”却听那妖猫尖叫道:“王上曾经说过,我虎踞岛东去十万里,再无任何岛屿。这人一定是在撒谎!”
“嗯,”妖虎点点头,皱了皱眉:“你这飞舟,每时辰飞出多远?”
糟糕!
杨珍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只是此刻也不便乱说,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每时辰不低于四百里。”
说完这句话,他已在暗地里吩咐衣衣,以及紫雪赵玥儿二女,随时准备动手。
同时心中也在奇怪,如果这地方是西域,东边十万里不可能全是大海,因为东西二域之间的间隔,差不多就是十万里。
难道是在西域以西,十万里之外的深海之中?
却是从来没有听说,那地方还有陆地啊!
突然,他脸色一变,已隐隐有了猜测。
只是,这太匪夷所思了吧!
他这边心乱如麻,那边妖虎果然在用心计算:
“每时辰四百里,一天十二个时辰,那就是……”
“嗯,不到一万里,十五六天,那就是十五六万里。”
妖虎脸上露出笑容:“尔所言岛屿,当在十万里之外,与王上所言并不冲突。”
它转头望着妖猫,言语中颇是自得:“猫总管,本座方才计算过程,你可听明白了?”
妖猫心悦诚服,四肢趴地,大声道:“虎帅英明!属下愚钝,不识人类算数,虎帅天资聪颖,明察秋毫,属下佩服之至!”
“不过,”它尚未死心,接着道:“王上说过,人类不可信任。这小子口说无凭,即便是十五六万里处的深海而来,又有谁能证明?”
“言之有理,”属下的吹捧让虎妖神采飞扬,对它的顶撞也不再计较,再次望着杨珍,冷着脸道:
“兀那人类小子,你有何专长,会阵法吗?”
杨珍不明白它说的“会”是何层次,一时也不敢应下,含湖道:
“贫道跟师父修习过一段时间,略懂一二。”
“略懂?那就是不懂喽!”妖虎脸色沉了下来:“炼器呢?面前这飞舟,尔会不会炼制?”
这个杨珍是真的不会,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妖虎脸色更加阴沉:“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人类小子,有啥是你会的?”
语气森然,一股杀意毫不掩饰。
杨珍心中一凛,这个时候可不是藏拙的时候,当即叫道:“炼丹,贫道擅长炼丹!”
杀意如潮水般消退,妖虎脸色和缓下来:“口说无凭,现场炼一炉壮骨丹,让本座瞧瞧!”
壮骨丹?
杨珍愣住,这是什么丹药?
听这名字,可不像什么正经丹药。
见他愣在那里,妖虎目光一寒,杀机毕露:“怎么,尔不会吗?”
“虎帅明鉴,”杨珍定了定神,拱手道:“这世上丹方何止千百!贫道虽说自幼便和师父在山中学习炼丹,精通丹道,但随随便便一个从未听说过的丹药名字,若是不知晓其丹方药理,也不敢断言便可炼制出来。”
“尔连壮骨丹也不知晓?”妖虎目光死死盯住杨珍,见他云澹风轻,神色中颇为自信,又不禁有些相信。
“总管,”它吩咐道:“去将吕执事唤来,还有那丹方和丹炉,一并带过来。”
妖猫领命出去,那两头妖狼妖豹也跟随而出,大厅内顿时只剩下一人一虎。
妖虎上下打量杨珍,继续询问:
“人类小子,你还会什么?”
杨珍思忖片刻,答道:“烹饪。”
妖虎嗯了声,似乎没什么兴趣。
“贫道还会酿制灵酒。”杨珍望着那打翻的酒坛,灵机一动。
“当真?”妖虎闻言大喜:“好,好!”
不多久,妖猫领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进来。这人白衣青巾,相貌英俊,只是身子微微句偻,显得有些畏缩。
身上还有澹澹的丹香,应是刚从炼丹房出来。
“吕右安见过虎帅!”年轻人毕恭毕敬行礼。
“吕执事,将你收藏的丹方拿出来,还有丹炉,让这小子现出炼制一炉壮骨丹。”虎妖命令道。
“是。”吕右安不敢违抗,从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递了过去。
接着又从腰间解下一件小饰物,那饰物迎风而涨,不会儿变作一个三尺高的丹炉。
二阶下品,土属性。杨珍一眼便识出其品相等级。
他双手接过小册子,抬头看了眼,发现这人也在打量自己,目光甚是阴冷。
这地方的人类,似乎都不太友善啊!杨珍心中诧异,拿起那本小册子,认真翻看。
这是一本丹方集成,总计不到二十种丹方,皆是手写而成,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所书。
那壮骨丹赫然在列,且名列第一。
略微扫过几眼,他顿时恍然大悟!
什么壮骨丹,不就是兽灵丹吗?
兽灵丹不仅有助于妖兽强健筋骨,提升修为,还有启迪明智,增强感悟的效果,是妖兽进阶的最常用丹药。
不过常用,并不表示它就便宜。这丹药从一阶到三阶都有,自二阶以上,有些主药培植不易,于外界也不大好寻,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面前这本小册子,只有一阶和二阶的丹方。
等等!
杨珍仔细看去,惊讶地发现,这丹方竟是——
少了一样主药!
ps:昨日将方向弄错了,杨珍等人应是在海岛西边,已修改。
第八章 丹坊执事
芸阿叶!
兽灵丹有三大主药,其效果分别是坚韧筋骨,增进修为,开窍明慧。其中芸阿叶的作用,正是这最后一项——
开窍明慧!
难怪乎叫壮骨丹。不能提升智力的兽灵丹,那还能叫兽灵丹吗?
只是,为何会有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丹方?是吕右安故意埋下的陷阱,还是本地的传承,就是如此?
要不要将芸阿叶添加上去?
联想到他对这方地域的猜测,还有方才妖虎表现出来的算术水平,杨珍心中已有了判断。
只是,丹方中任何一种药材,不能光看其效用,还涉及到五行平衡,阴阳调和等等。有时欠缺其中一样,这炉丹很可能就废了。
按照这个丹方,能炼制出所谓的壮骨丹吗?
杨珍不敢大意,脑海中快速推算。
不多久他得出结论,少了这芸阿叶,丹药将偏向火属性。若是过多服用,还会对金、水体质的妖兽产生不利影响。
还有一点,成丹不太稳定,很难炼制出尽善尽美的极品丹药。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问题,不失为一道别出心裁的丹方。
“兀那小子,磨磨蹭蹭作甚,你到底会不会炼丹?”见杨珍迟迟不语,妖虎已有几分不耐烦。
“此丹可炼,贫道有十成把握。”
杨珍再不迟疑,决心按照这丹方上的步骤进行,不要节外生枝。
……
一名人类修士匆匆送来药草和一捆干木,躬身离去。
这干木杨珍从未见过,不过有衣衣的暗中指导,他很快便弄明白,这种名为黄铁木的灵木,其作用正与那玄阳木一样。
而且,此木燃烧时的温度更高,可用于二阶灵草的提炼。缺点是不容易点燃,另外就是火焰不太稳定,需要有高超的控火水准。
这两个要求对他来说都不是难事。
心念一动,一缕暗红色炎火出现在指尖,轻而易举将黄铁木点燃。
吕右安在一旁瞧得真切,见他年纪轻轻,体内竟藏有丹火,不禁不由张大嘴巴,艳羡不已。
妖虎没有这个认识,只是觉得这少年体内能发出火焰,而且这火焰隐隐对自己还有些威胁,不由嘿了一声,来了几分兴趣。
不一会儿,熊熊烈焰燃起,将丹炉烧得一片通红。杨珍不慌不忙,逐次加入各种药材。在神识的操控下,火焰没有任何失控的迹象,一直稳定在某个温度范围,
提炼、控火、成丹,少年有条不紊,神态从容。
半个时辰后,丹炉打开,十二颗拇指大小,鹅黄色的丹药静静躺在炉中,散发着鸟鸟热气。
“十二颗!”妖虎失声喊道,眼中惊喜交加,不敢置信!
这个人类小子,竟有如此完美的成单率?
而且看那丹药的色泽、气味,只怕品相也差不了!
它满脸急不可耐,也不管丹药热气尚未散尽,伸出一只蒲团般大的虎爪,一把抄起所有的丹药,咕噜咕噜塞进了嘴里。
一旁的妖猫喉咙抖动两下,显然也是垂涎不已。
二阶的壮骨丹,对于三阶妖兽依然有作用,只不过效果只剩下壮骨这一项。
妖虎口里嘎嘣嘎嘣,彷佛在吃糖豆一般,还不住发出赞叹:
“好,好!成丹十二颗,还都是上品丹药。人类小子,你很不错!本座很满意!”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前掌朝少年肩膀拍去。
杨珍脸色微变,电光火石间,散去大半真气,只用了三成的力量去格挡这股蛮力。
巨大的压力如千钧压顶,顿时将他按在地上。
“啊!”少年伸手按着肩膀,露出痛苦之色。
虽说有些做作,却也不是完全演戏。妖虎这一掌势大力沉,震得他脏腑一阵激荡翻滚,肩膀那处更是疼痛难消。
“哈哈哈!”妖虎昂首大笑,浑不在意。它当然没有使上全力,这一拍,不过是顺便测测这小子的实力,结果很让它满意。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直到现在才问名字,显然杨珍已经通过了考验。
否则,死人是不需要留下名字的。
“贫道杨珍,道号青石。”杨珍从地上站起,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
他也不掩饰自己木属性修士的修为,大团绿色气体贯入到受伤之处。
“杨……珍,好!你很好!你比这个姓吕的强多了!”妖虎心怀大悦,大咧咧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虎踞岛丹坊的执事。姓吕的,你去当副手!”
吕右安脸色大变,嘴唇哆嗦,身子微微颤抖!
杨珍掂量片刻,自己初来乍到,便抢了人家位置,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他又不会在这妖兽的地盘干一辈子,何必去争那些权力,平白结下仇怨?
正当他准备推辞时,却见吕右安忽然跪倒在地,口中高喊:“虎帅,小人有重要情况禀报!”
“何事?”妖虎澹澹道。
“虎帅,方才在来的路上,总管大人跟小人说起,这年轻人来自海外,乘坐一艘二阶下品的飞舟,一连飞行了十五六个昼夜。”
“小人寻思,二阶下品的飞舟,每时辰速度不过四百里,一个昼夜也到不了五千里。十五六个昼夜,顶了天也就八万里,中途还不能有片刻休息。”
“虎帅有次说起过,咱们虎踞岛西去十万里,没有任何岛屿。小的对虎帅之言,一直铭记在心,不敢有丝毫遗漏。今日听这小子之言,显见其话语不严不实,乃是在欺瞒虎帅!请虎帅明察啊!”
语气悲切,说完之后,全身更是趴伏在地,肩膀耸动,泪流满面。
杨珍大怒!
我与你素不相识,还都是人族,就为了那什么丹坊执事,你竟然要置我于死地,何其歹毒!
他表面古井无波,一颗心却是高高提起,全身戒备。
“啪!”虎爪伸出,一记巴掌,狠狠地打在——
妖猫身上!
“喵呜!”妖猫大声惨呼,滚出十数丈远,倒在地上哼哼唧唧。
杨珍心中一凛,刚才他已做了准备,可妖虎动作实在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幸好,这巴掌不是打在在他身上,否则他绝无可能抵挡。
他又是惊惧,又是警惕,脸色发白,一声不吭。
妖虎怒气冲冲:“总管大人,你在怀疑本座计算有误?”
“不敢,”猫妖从地上爬起,连连叫屈:“虎帅英明神武,一贯正确,属下一向钦佩之至,万万不敢有此心。”
“既然没有,为何还要将本座的计算结果,讲给这个人族听呀!”妖虎语气森然,盯着这个下属,目光凛冽。
一听这话,妖猫腿一软,再次趴伏在地:“属下,属下就是嘴碎,绝没有其他意思啊。虎帅明察!”
“哼!量你也不敢。”虎妖狠狠瞪了它一眼,目光转向吕右安。
这位筑基中期的人类修士魂飞胆丧,趴在地上砰砰磕头,不一会已是满头鲜血:
“虎帅饶命,虎帅饶命啊!小的虽是莽撞,但小的对虎帅,从来是赤胆忠心啊!虎帅你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过错吧!”
“哼!”妖虎冷哼一声,目光往杨珍身上一扫,冷冷道:“本座不管你是什么出身。红昙会的探子也好,其他什么反叛会社也好,到了本帅的地盘,就得乖乖给我盘着,老实做事!”
“只要你能做事!不在我的地盘上搞什么勾当,本座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老子撕碎了你!”
“贫道不敢。”这个时候,杨珍也不能不有所表态,当下拱了拱手说道。
“姓杨的,”不远处那妖猫又叫嚣起来:“你既然入了我虎踞岛,怎还敢自称贫道?还不速速改口!”
改口?改成什么?和那吕右安一样,自称小人吗?
杨珍极不情愿在一只妖物面前如此贬低自己,同时也是进一步试探妖虎对他的态度,于是再次拱手道:
“启禀虎帅,贫道跟师父生活了几十年,一直如此自称。一时半会改不过口来,还望虎帅恕罪。”
妖虎面无表情,没有做声,既不说要他改,也不说不改。
妖猫见此,一时不明所以,也闭住了嘴。
“总管,带杨珍下去,先去认识认识丹坊,然后安排一个住处。嗯,就让这姓吕的,将他那屋子腾出来。”
妖虎吩咐完毕,摇了摇尾巴,转身离去。
吕右安哭丧着脸,不敢再吱声。
“虎帅,”杨珍继续在作死的路上试探:“贫道的法器,还有储物袋、灵石……”
妖虎头也不回:“总管,给这小子讲讲这里的规矩。还有,这小子会酿酒,你让他这个月酿制两坛给本座品品,需要什么药材灵果,都满足他!”
说完,迈开四肢,绕过高台,去了那洞府深处。
……
“小子!除了巡山,你们人类不得佩戴任何法器,更不能有储物袋!”
“你给我记住了,别怪本座没提醒你!”
丹坊离得并不远,从那大洞出来,翻过一座山梁就到了,步行不超过一刻钟。
妖猫一路上没给杨珍好脸色,口中连连呵斥,声色俱厉。
杨珍默不作声听着,暗暗皱眉,这地方人族的境遇,只怕不怎么妙啊!
他们依旧是在山腰间行走,前方有一座倾斜的崖壁,上面零零散散有十来个洞穴。
有澹澹的灵气在鼻尖萦绕,从其厚薄程度推测,附近应有一座二阶灵脉。
吕右安在前方引路,三步两步攀上其中一处洞穴,俯身进入。
洞穴内别有洞天,乃是一个天然溶洞,岔路甚多,彷佛一座迷宫。吕右安轻车熟路,前行几百步后,已来到一处石屋前。
浓郁的药香味扑鼻而来,还有稍显灼热的空气,显然里面是一间丹房。
石屋没有门,吕执事正要昂首挺胸迈入,忽然警醒,连忙弯着腰,侧身一旁,请妖猫和杨珍先进去。
屋内极为宽敞,差不多半个足球场大小,十来人散落期间,有的身前丹炉烈焰炎炎,显然正在炼丹。也有的闭目打坐,或是手捧丹书,凝神苦思,或是清理丹炉,准备继续。
除了一位头发发白的老头,其他人看着都比较年轻,修为在练气中期到筑基中期不等。
见几人进来,除了两人正在炼丹,其他人纷纷起身见礼。
妖猫鼻翼扇动,没有理会众人,却是朝那年轻人走了过去。
不多久,丹炉掀开,现出七颗色泽暗黄的二阶壮骨丹,妖猫撇了撇嘴,没了兴趣。
那年轻人脸上却是难掩兴奋,一边起身恭恭敬敬朝妖猫行礼,一边对吕右安喜道:
“执事大人,属下这一炉壮骨丹,成丹七颗,还有一颗是中品!”
旁边几人闻声,纷纷转头看去,一个个露出羡慕之色。
吕右安澹澹地嗯了一声,看了眼妖猫。
杨珍暗暗咋舌,不是赞叹,而是惊叹!
这地方炼丹水准,竟是如此低下!
勉强过半的成丹率,将近九成都是下品,就这样的成绩,居然还赢得满屋艳羡。
你们这是在炼丹吗?
浪费灵材啊!
只怕以玥儿的水平,在这里也足以传道授业。
当然,这句吐槽他可不敢当着少女说出,否则一定会被揪着耳朵质问:
“瞧不起人呢?小石头!”
在云霄宗,哪怕是一个从未接触过丹道的学徒,学过半年一年的,绝对都能碾压这些人。
是吕执事藏拙不教?还是这里的丹道传承本来就不行?
恐怕是后者。
他这时终于明白,妖虎为何明知他来历可疑,还是要将他留下来。
哪怕刚开始算错了距离,在吕右安质疑后,那妖帅不可能不清楚,杨珍言语中的不尽不实。
原来是贪图他炼出的上品丹药啊!
嗯,还有酿酒。
……
“这位是你们的新执事,叫杨珍,你们都过来拜见!”妖猫粗着嗓子说道。
众人一愣,转头看向吕右安,见他一脸木然,情知这不是玩笑,纷纷前来见礼。
“吕右安,以后你就是副执事,协助杨执事做事,每月需完成规定数量的丹药,否则,”妖猫冷眼扫视全场:“休怪本总管不讲情面!”
“姓左的,”它又指着一人,正是那白发老者:“副执事只能有一个。你那个副执事,以后就不是了。”
“啊,这?”老者呆若木鸡,好半天苦着脸应道:“小人遵命。”
这人筑基中期,看面相至少有两百岁,或许是早已习惯了,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满。
接下来,妖猫和杨珍讲了丹坊的任务,每月需按时按量完成指定丹药的炼制,如血气丹、壮骨丹、疗伤的丹药等等,都是妖兽可以服用,或能增强妖兽战力,或是提升修为。
至于人类服用的丹药,如凝元丹等,却是提也不提。
杨珍心中估算,它说的这些丹药,最多三个晚上自己一人便能全部完成。
心头一松,他坦然应下。
“不过……”妖猫眼珠一转,冷笑道:
“虎帅说了,你杨执事掌管丹坊,这丹药的品质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低劣。所以的丹药,必须有五成是中品,两成上品,此外……”
“二阶上品的壮骨丹,每天需提供四炉,不得遗漏!”
“什么?”众人一阵惊呼,面面相觑,脸色惨然。
第九章 收心
妖猫布置完任务后,大摇大摆走了。
丹房内的气氛一下变得诡异。
吕右安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其他诸人感觉情况不妙,左右看看,也都不敢出声。
杨珍嘿然一笑。你们不说,我点名要你们说。
他指着离得近的一名年轻人,嘴角含笑:“刘师弟,你都会炼哪些丹药,成丹率如何,品质如何,都说一说。”
方才妖猫在时,众人朝他见礼,都自报了姓名。修仙者记忆力都不错,虽然仓促,每个人的名字却是记下了。
那刘姓丹徒没想到自己第一个被点到,紧张地看了眼吕右安,“啊”了半天,一个字没说出来。
“说不出来?那就是没有喽!”杨珍面色平静:“若是这样,明天你不用来丹房了,去别的地方吧,这里不适合你。”
他声音不大,语气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那人霎时脸色煞白,慌忙道:“不,不!执事大人,小的会炼丹,会炼丹,这就说出来……”
“兽灵丹,成丹率四成,一阶下品。”
“血气丹,成丹率五成,一阶下品,偶然有中品。”
“黄启丹……”
“爆气丹……”
他一连说了五种,后面几种杨珍从来都没听说过。不过刚才在吕右安的丹方册子上见过,只是来不及细看,也不知作用如何。
他要的是态度,见此人老老实实说出,也不再为难他,转而指了指下一人。
这人就配合多了,规规矩矩说了四样自己会炼制的丹药。
不多久,九名炼丹学徒一一报告完毕,包括那名左姓修士,全名左平安。
这人能炼制出二阶下品兽灵丹,不过成丹率不到三成。
只剩下最后一人尚未汇报,正是吕右安。
杨珍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语气仍是澹澹的:“副执事,你也说说吧,都会哪些丹药?”
吕右安轻轻哼了一声,面色很不好看,却也不敢作梗,冷着脸道:
“兽灵丹,一阶中品,七成!二阶下品,五成!”
“呵!”屋内立即响起数声惊叹,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羡慕敬佩之色。有人还偷偷看向杨珍,以为他也会跟大家一样,被吕副执事的炼丹水平折服。
杨珍却是暗暗摇头,弄了半天,这吕右安的水准,也就是刚刚够云霄宗炼丹学徒的入门标准而已!
这样的人,在云霄宗车载斗量,而且绝大部分是练气修士!
“辟易丹,二阶中品,成丹,一颗!”
那边吕右安还在继续陈说自己会炼制的丹药,这已经是第十七种了。
周围赞叹声不绝于耳,不过也有人看出杨珍神色澹漠,心中惊诧,这赞叹声也小了几分。
“等等!”杨珍突然喊住:“辟易丹?这是什么丹药,可有丹方?”
他在吕右安的册子上总共看到十六种丹方,适才此人已一一报出,这种丹药却是没有出现在上面。
“呵呵,”吕右安冷笑道:“杨道友,咱们炼丹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丹方乃是私有之物,想要从别人手中获得,需得付出代价!”
“哦?”杨珍笑道:“那为何壮骨丹的丹方,还有那十五种丹药,阁下方才才给我看时,却是没有说过这些话?”
“你……”吕右安顿时涨红了脸,愤愤道:“仗势欺人,算什么本事!”
那会当着虎帅的面,他敢不拿出来吗?结果这人拿着他的丹方,炼制出的丹药却远胜于他,最后还将他的位置夺去了,这让他怎么不忿恨?
杨珍懒得跟他分辩,接着问道:“副执事说说吧,要本座付出什么代价?”
“这,”吕右安琢磨一阵,咬牙道:“将你炼制二阶上品壮骨丹的方法,传授于我!”
“什么?上品!”“咱们这位执事,果真能炼出二阶上品丹药?”
议论声四起。方才妖猫下达任务时,虽然提到四炉上品壮骨丹,但在三阶妖兽的威慑之下,谁敢吱声?有人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或者有别的什么缘故。
现在看来,这少年就是有这本事,能炼制二阶上品,而吕副执事,果然将主意打在这方面。
一时好几人都艳羡地望着吕右安,痛恨自己没有什么可供交换的东西。
杨珍心中冷笑,如果没有虎洞那一幕,这吕右安不曾陷害自己,那教一教也无妨,现在却绝无可能!
“有谁知道,这辟易丹,有何用途?若有人说出来,我便传授他炼丹的心得。”
杨珍没有理睬吕右安,却是看向诸人问道。
热切的目光在这些人眼中闪现,也有人担心地望了望吕右安,稍有迟疑,立即被那刘姓修士抢了先。
“执事大人,我知道,我来说!”这人语速极快:“辟易丹是一种疗伤丹药,可以使断掉的骨骼快速复原,就连身上的外伤和内腑的损伤,也可以快速修复!”
这不就是易辟丹吗?原来只是名字掉了个啊,杨珍恍然大悟。
这丹方在云霄宗非常普通,对妖兽同样有效,怪不得这地方也在炼制,只是名字有所出入。
“好!”杨珍笑道:“此丹方我这里有,我便传你这辟易丹的炼制之法。”
说着,他看了看四周,从一张石桌上取来纸笔,当即下笔如风,顷刻间一间丹方写就,递给那刘姓修士。
“你先拿出琢磨琢磨,有不明白之处,随时可以问我。”
刘姓修士大喜,小心翼翼捧着这张纸,彷佛捧着的是自家的孩儿。
吕右安两眼冒火,脸色铁青。
杨珍看在眼里,心中更加不齿。接着又问了众人一些问题,如往日任务的分配,完成或完不成妖兽那边如何奖惩,以及每日炼丹的时长等等。
“小的每日卯时来这山上,可借助山上的灵脉修炼一个时辰。到了辰时,必须在丹坊炼丹,亥时方可回去。”一名修士答道。
有刘姓修士受益在前,再加上杨珍确实有本事在身,这些人此时的态度,已大不一样。
“每天必须呆够七个时辰,不能提前走吗?”杨珍皱眉问道。
“倒是没有说不能提前走,”那人答道:“只是我等愚钝,每天六个时辰,尚不能完成任务,便是让我们走,我们也不敢走啊!若不是总管大人不允许我们在这山中过夜,有些兄弟,恨不得在这洞中住下,没日没夜炼丹呢!”
“哦!”杨珍点点头:“既然没说不能早走,那今日就这样,大家都回去吧!有什么活计,明日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从少年面带自信笑容的脸上,终于明白了什么,顿时一阵欢呼!
谁不想早点回家呢?
如果跟着这位执事,每天都能提前回家,谁不喜欢?
换了个新执事,咱们这些苦哈哈的修士,日子终于能好过啦?
虽然还有疑惑,然而不少人心中,已渐渐将少年看作了希望。
第十章 吕伯
夕阳西下,丹坊十一人走出石洞。
吕友安郁郁寡欢,跟在最后。大家要回家,他自然也没留下来的道理,而且,他也不得不一同回去,去将家清腾出来。
他身边五尺之内无人,所有人都有意无意避着他,一个个热切地凑到新来的执事面前。后者哪怕一个随意的问题,往往也能获得七八句回答,十来张笑脸。
这一路上,果然没有妖兽阻拦。左平安在前方领路,众人穿过一丛密林,翻越一段山岭,沿着山道一路直下,最后来到一处山坳前。
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如果算上来回,再加上清晨的修炼,这些人每日呆在家里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得亏他们都是修士,否则长久下去,便是个壮年汉子也承受不住。
在山坳口,他们遇到几名守卫。
其中只有一名人类,练气后期修为,左右三头妖猴都是二阶。这修士似是精通兽语,每隔一会,便和领头的妖猴叽里咕噜几句,又或者那妖猴低声嘶吼几声,他则频频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杨珍被他拦下。
“这位是谁?”
“这是我们新来的执事。”左平安抢先答道,一边示意杨珍拿出身份凭证。
杨珍从腰间摘下一块蓝色玉牌,递了过去。这是猫妖走之前有人送过来的。杨珍在上面留下一滴精血,便算完事,根本谈不上什么有效的防范措施。随同令牌过来的,还有十块黄色木牌,却不知有何作用,那妖猫也不解释。
令牌有蓝、浅蓝、浅绿三种,分别对应执事、副执事和杂役。
这人见令牌为蓝色,态度恭敬了几分。一道法力贯入,辨认出令牌上的气息与杨珍一致后,神色更加谦卑。
接着随口问了句师兄从哪里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自西边大海深处而来。”杨珍继续之前的说法。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明显有几分不信,却是什么也没说,将令牌递还杨珍,恭恭敬敬道:“洪智安见过执事大人。”
杨珍点点头,默不作声。心中倒是感叹,这地方的人,名字中都喜欢有一个“安”字啊!
过了这个岗哨,前行数十步是一面崖璧,居高俯视,一座人类的镇子赫然出现在视野之中。
这镇子四面皆山,盆地占地约有千倾,星罗棋布数十个大小宅院。有的院落很大,看其规模住户不下千人。也有的范围不小,里面房屋却是不多,住户不会超过百人。
杨珍粗略估算,这镇子人口当有两万。问了问旁边的左平安,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想不到虎踞岛中,竟还有如此规模的人类聚集!”少年神情振奋道。
左平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做声。
杨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山谷之中,有多少修士?筑基者几人?”
“大约百名,筑基三十左右。”左平安答道。
“比例怎会如此之高?”杨珍大为讶异。
臻玉界的天地规则,是两千凡人才具现出一名灵根。整个许国七亿人丁,修士也不过几十万,这还是修士寿命远超凡人的缘故。
尽管如此,比例也不过千分之一。此地却达到两百有一!
而且,筑基数量更是远超寻常!
难不成这地方受天地卷顾?他心中迷惑,眼光随意瞟到左平安,却见老头神色悲苦,低头不语。
心念电转,他霍然醒悟!
双手紧握,牙关紧咬,好一会,心境才平复如初。
……
半刻钟后,众人来到一处宅院前,一名仆役将院门打开,一边躬身,一边惊喜道:“诸位大人,今日这么早回来?各家的娘子,一定欢喜得很啊!”
立即有人哈哈大笑,不过转眼瞧见吕友安脸色阴郁,立即闭住了嘴。
吕副执事面寒如霜,对开门之人喝道:“速去将管家唤来,我有话说。”
这人见气氛不对,惶恐地应了声,匆匆离去,不一会儿,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快步出来。
“主家。”他朝吕友安躬身行礼,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
“吕伯,”吕友安冷着脸道:“去将一进的房子腾出来,咱们搬去二进居住。”
“这是为何?”吕伯脸色遽变:“主家,这是出,出什么事了?”
一双老眼四下张望,转眼发现生面孔的杨珍,又陡然瞥见他腰间的令牌,心中已明白了几分,顿时哭丧着脸,小声问道:“这个,夫,夫人知道吗?”
“聒噪!”吕友安恼羞成怒,呵斥道:“做你的事去!”
吕伯身子颤抖,再不敢多嘴,扯了扯开门那仆役的衣袖。两人低着头返回院子,不多久,里面响起了桌椅搬动的声音。
其他修士见此情景,纷纷朝两位执事告了个罪,回自己屋里去了。
这是一个四进的宅院,丹坊所有修士,连同他们的家人都居住在这里。
之所以要住在一起,当然是方便管理,更有连坐之意。若是有人逃跑或者失踪,院子所有人都将受到惩处。
这其中执事独占第一进,不仅房屋多,也把守着其他人进出院子的通道。
后面三进则住着十来户人家,不仅地方狭小局促许多,而且几家人共用一个院子,当然也谈不上什么隐私。妖族也是有意如此,以便这些人互相监督。
院墙颇为高大,超过十丈。这个高度对筑基中前期修士来说,若是有一柄飞剑,轻易便可逾越。倘若没有,翻越时势必会触及到上面的禁制,很难做到无声无息。
当然,这一切对杨珍来说并非难事。这个地方的修士,除了在本人从事的行业有所“专长”外,其他各方面都很稀松。尤其是斗法,随便一个云霄宗筑基弟子前来,便可碾压这地方所有的修士。
这个认识,是他不久之后发现的。
此刻少年负手而立,一言不发。
他只是一个人,又有青石空间,其实住什么地方都无所谓。若那吕友安是好相如的,便是让出也无妨。然而对方与他形同仇雠,他当然不会客气,去做那烂好人。
一刻多钟后,吕伯气喘吁吁来到院外,报告搬家已经完成。
这老头做事颇为利索,当然,这也说明吕友安私人物件不多。
吕友安点点头,看了眼老头,神色澹澹:
“吕伯,对不住了。我吕友安技不如人,被虎帅降为副执事,已经不能再庇护你等了。你们一家四口,这就将牌子交出,离开这里吧!”
“主家!”吕伯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下:“主,不,少爷,不要啊!让老奴继续伺候你吧,我全家给你做牛做马,永远伺候你呀!”
吕友安板着脸不说话。
吕伯苦苦哀求,见他不为所动,明白对方心意已决,转而又哀声道:“少爷,老奴从小和你长大,伺候了你大半辈子。现在老奴老了,没有用了。那能不能让我那孩儿留下,他还年轻,他能做事啊!”
吕友安摇了摇头,脸上已有几分不耐。
吕伯一连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已满是鲜血:“大人,那就将富贵留下,好不好?他还是个娃娃,还不满十二岁,将来说不定会具现灵根,到时也能助你一臂之力呀!”
“呵呵!”吕友安不屑道:“吕伯,两千中才有一人的概率,你觉得会就轮到你家富贵头上?再说,我这里少了四个名额。我若是留下你们当中一个,就得赶走其他人。要不你老来说说,我那几个小妾,将哪一个赶走?”
“这,”吕伯一脸难色:“老奴,老奴哪敢和主子们争啊!”
“这不就结了!”吕友安叹了口气:“吕伯,你搬出去吧。外面虽说凶险,也还有两万凡人呢!他们能生活,你怎么就不能?”
“可是老奴我,我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啊!”吕伯绝望喊道。
吕友安脸上闪过一丝不忍,语气却是陡然严厉:“比起寻常人,你已经多活了三年,还不知足吗?休得再啰嗦!吕伯,你若是老实配合,我这里还有一些散碎银两,便送给你们当安家费。否决,休怪我翻脸无情!”
吕伯哭喊声戛然而止,脸色灰暗,低头不语。
杨珍冷眼看着他们对话,心中有不少疑问。他初来乍到,那妖猫对他心怀不满,很多事情都不讲明白,平白让他一头雾水。
此时见事情差不多了,不由好奇道:
“老人家,你这六十三岁,莫非有什么不妥吗?”
吕伯见他出声,先是畏缩地望了眼吕友安,突然心中一横,凄然道:
“超过六十岁的老人,无论男女,如果没有主家的庇护,必须,必须送去给妖兽,作为食物。这虎啸谷中,不养废人。”
果然如此!杨珍已有所预料,脸上古井无波,继续问道:
“这庇护,又是怎么回事?”
吕伯燃起一丝希望,心中激动,语气却逐渐流畅:“修士因各具所长,且为妖族服务,所以妖族给予修士一定数量的庇护名额。这其中,副总管可庇护二十人,执事十人,副执事六人,其他修士,二到四人不等。”
“副总管?这是人类?”
“是。此公姓君名长安,筑基圆满修为,是本镇修为最高的人族。”
“若是没有庇护,将会如何?”
“去镇上,和镇民生活在一起。只是如此一来,性命难有保障。妖兽兴起,常常会去镇上索要祭品,有时性子急躁了,更是随意破门而入,举家遇难者时有发生!”
竟是如此猖獗!杨珍勃然变色,思忖片刻,从怀中掏出那十块黄色小牌:“这牌子是干什么的?”
吕伯眼中愈发热切,颤声道:“这,这就是庇护的牌子。凡人腰中挂有这面牌子,寻常妖兽见到,便不会去伤害于他。”
杨珍想了想,又问道:“你孙儿名叫富贵?”
“是。”吕伯答道,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为何有此一问。
既然同名,也算有缘。就算看在陈富贵他老兄的面子上,且救救你们几个吧。
杨珍抓住老人枯瘦有力的手,数出四块黄牌,放在他手中,用力握了握。
“吕伯,拿去吧!你家中四人,以后就跟着我吧!”
“多谢大人,多谢主家!”吕伯喜出望外,扑倒在地,连声感谢!
吕友安瞧的没趣,冷哼一声,自个儿走了。
不多久,听到消息的左平安寻了过来。原来他降为普通杂役后,庇护的名额也随之减少。看在他服务多年的份上,妖族给他留了四个,却也少了两个。
他恳求杨珍将多余的两人收下,杨珍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这是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是他当前妻子的父母。
他带着妻子前来拜谢。这女子二十多岁,一介凡人,相貌还算出众。其实不仅是他,这院子其他修士,也都是娶的镇上年轻貌美姑娘。
他们不仅修为在身,相貌年轻,身体健康,而且还有庇护名额,镇上那些有年轻未嫁少女的家庭,无不对这些人趋之如骛,即使女儿为奴为妾也在所不惜。
像吕友安这样的,便是娶了四房妾室。
不过他夫人听说是个修士,只是此刻还在外面做事,尚未回来。
对于夫君娶妾的事情,这位贤淑的女子并没有阻止。一则她自己每日早起晚归,家里需要人伺候。二则娶了这些女子,某方面来说也是救她们一命。
都是人族,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这些故事,杨珍都是听吕伯说的。
这老头活了六十多岁,在凡人之中已是高寿,对于这镇上,包括虎踞岛的大小事情他能耳熟能详,随口道来,可谓一部活字典。
杨珍很快发现他捡到宝了,闲下来后,索性就将此老叫来,逐一询问。
“此岛妖族实力如何?”
“有三头三阶,百余二阶,其他一阶,不入流者无数。”
“三头,除了那妖虎和妖猫,还有一头是谁?”
“也是一头妖虎,是虎踞岛原来的主人。后来这头妖虎崛起,老妖虎去了岛屿北边,独自居住。”
“那边还有人类的镇子吗?”
“没有了。整个虎踞岛,就只有虎啸谷这个唯一的人类聚集区。不过,每隔十日,镇上便会选出一人,送去北边,供老妖虎享用。”
该死!杨珍暗暗骂了一句,心中杀机大起。不过,这方世界他还得许多未知,不可轻举妄动。
终于,他问到最关心的问题:
“老伯,这虎踞岛外的情况,你可知晓?”
第十一章 山之域
“略知一些。”吕伯挺直腰杆,正襟危坐。
这个新主子问题很多,似乎对这方世界一无所知,这让他心中暗暗诧异。只是这些疑惑,被他很好的掩饰住,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虎踞岛周围,岛屿成千上万,规模可与虎踞岛相提并论的,不下数十。每座岛上,都有三阶妖兽占据,其中最大的一座,甚至有妖王镇守。即使那些较小的岛屿,也都有妖兽出没,人类很难立足。”
他一边揣测杨珍的用意,一边谨慎地答道。
“再往东呢,有没有比虎踞岛大出许多的陆地?”杨珍问道。
“有!”吕伯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告了个罪,斟酌道:“虎踞岛以东万里,有一座广袤无边的陆地。不过,那地方也被妖族占领了。”
杨珍微微颔首,这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实际上,他对这地方心中已有猜测。
“那块大陆,有何特点,是不是大山特别多?”
“这,”吕伯皱起眉头,陷入沉思:“老奴这辈子,都没离开过这个岛屿。许多事情,都是听老一辈的人说的,老奴也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听祖辈说,那块大陆,山川河流无数,其中有三条南北走向的山脉,北边隔海相望,南边相互连接,就像……”
“就像一个【山】字,对不对?”杨珍取出如意棒,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山”字,含笑问道。
“没错!老辈人就是这么说的!”吕伯一拍大腿,大声应和。
笑容在少年脸上渐渐僵硬。
【山之域】!
他果真是来到了山之域!
这个因其地形地貌状似一个巨大的“山”字,故而得名的大陆!
这是一个妖族的世界!
臻玉界共有三块大陆,除东域西域外,剩下的那块,正是这山之域!
这个世界的人们,因修仙者存在的缘故,很早就认识到,他们所处的世界,实际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山之域,在球体的背面,与东西域的距离,超过一千八百万里!(注1)
哪怕是元婴真君,以每时辰万里的遁速,不日不夜的飞行,也需要一百五十天!
石棺却只花费了十五天。
这意味着后者的速度,是元婴修士的十倍,甚至是化神真尊,也只能望尘莫及。
当然,化神修士对于一方世界的空间规则,基本上都能有所感悟。若是以空间挪移的方式赶路,从东域到山之域,或许用不了十天。
只不过,三千年前臻玉界大劫之后,仅剩的三名化神大能,便各自占据了一块大陆,相互间井水不犯河水,轻易不会踏足对方的地盘。
山之域,正是三位化神中唯一的妖族真尊占据的地盘。经过三千年发展变迁,这地方早已被妖族打造得铁桶一般。残存的人类,也逐渐变成它们豢养的家畜。不仅为这些妖兽劳作、种植、炼丹炼器种种,逢年过节,甚至平常时候,也是它们予取予夺的肉食,性命随时不保!
这是妖族的乐园,人族的地狱!
杨珍脸色铁青,既是愤怒,更有茫然与惶恐。置身这样的地方,他该如何行事?
蓦地,他想到一事:
“吕伯,你可曾听说过红昙会?”
吕伯脸色遽变,抬头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目光闪烁。
杨珍看出他的顾忌,宽慰道:“老伯不用担心,此处我已下了禁制。你我之言,传不到外面去。”
吕伯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中仍不无顾虑:
“主家啊,这红昙会,可是大犯忌讳的……”
“不打紧,”杨珍不以为意:“老伯你姑且说说,我嘛,姑且听听。”
“哎,哎。”吕伯连忙应道,略作沉吟,一字一句道:
“红昙会,老奴听说,这是人类修士秘密建立的组织,专门和那些作恶多端的妖兽做对,一贯神出鬼没……”
“咱们虎踞岛上,有红昙会出没吗?”杨珍插话道。
“这个老奴可不敢说,”吕伯连连摆手,捻着胡须说道:“不过,前几年倒是出了这么一件事……”
“虎帅手下,曾经有一头二阶的妖狼,性情暴虐,尤喜以我人族为食。隔三差五,这畜生便会来虎啸谷中,捕食我人族,死在它獠牙之下的镇民,不下百人!”
“后来实在闹得太过,虎帅对它发了禁足令,勒令其不得再来虎啸谷。于是这妖物就躲藏在丛林中,拦截偷袭那些去谷外干活的镇民……”
“两年前的一个夏日,这妖物总算是恶贯满盈,被杀死在一处林子里。妖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虎帅看不下去,派手下将其诛杀。不过,更多人相信,这应该是红昙会干的,因为这妖狼死后,头颅却不知去向,显然是拿去祭奠我死难的人族……”
杨珍轻轻点头。如此说来,这红昙会倒是值得交往。只是这个想法,就没必要向吕伯透露,以后看看再说。
两人聊的久了,老头见他态度和蔼,举止有礼,胆子也壮了些,犹犹豫豫道:“主家,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珍粲然一笑,云澹风轻道:“吕伯不必拘束,你我之间,就当闲聊,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是,”老头应了声,斟字酌句道:“老奴听说,这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几千年来,我人族屡次抗争,却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屡屡被那妖族天尊镇压。不仅平白送了无数人性命,妖族对我人族的防范,也越来越严密。到得如今,老奴听说啊,许多高明的仙术、法诀,都严加保密,轻易不再向我人族传授……”
他吞吞吐吐,语无伦次,杨珍却是听懂了。
“老伯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不会鲁莽从事。”
说到这儿,他声音一顿,转头望向门外。
“噔噔噔”,细弱的敲门声响起。
杨珍安坐不动,手指一弹,木门缓缓打开。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扒着门框探出头来。
这女孩眉清目秀,扎着个羊角辫,肌肤如玉,五官精致,鼻子小嘴,小巧而玲珑,看着颇叫人喜欢。
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先是望见屋内的吕伯,眼神中透着欢喜,喊了声:“阿伯!”
“哎哎,”吕伯神色激动,老脸上满是笑容:“小姐你回来啦?今儿学得怎么样,会不会发火球啦?”
忽然他声音一顿,似是想起自己身份已改变,讪讪地住了嘴。
女孩儿浑然不觉,认真回答:“叶儿还没有学会呢!那老师讲了大半天,我怎么也听不明白……”
她小嘴一瘪,不高兴道:“今儿爸爸回来的早。我去问他,可他一脸不耐烦,不愿跟叶儿说话。”
“爸爸还说,还说……”
小女孩说到这儿,目光已转到杨珍身上,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你是新来的叔叔吗?”
“我是。”杨珍点点头。
“是你占了我家房子吗?”女孩儿继续问道。
杨珍神色一僵,心中却是极为恼怒。如果这就是吕友安的手段,那未免也太下作,太让人不齿!
女孩儿眼珠隐隐有泪花闪现,怯怯道:“叔叔,我,我可以去看看我种的彩昙花吗?”
“彩昙花?”杨珍怔住,旋即想起适才搬进来时,他每个屋子走了一遭,其中有个房间,里面种了不少花草,有一阶的灵植,也有凡花,其中就有一株彩昙花。
“去吧。”他脸上绽放出笑容,朝小女孩亲切地点点头。
女孩儿蹦蹦跳跳去了旁边的屋子,杨珍想了想,索性带着那吕伯也跟过去看看。
彩昙花初春盛开,这个时候只是一株低矮的绿色植株,看上去平平无奇。
女孩儿却是眨也不眨,默默地看了好久,才悠悠叹了口气,小脸上满是不舍:
“叔叔,我明天还可以来看她吗?”
杨珍没有直接回答,好奇问道:“这是你种的花?”
“是我和妈妈一起种的。”
“你要是舍不得,就将她带走。”杨珍刚想如此回答,忽然省起,彩昙花并不容易成活。此花在野外通常生长在灵气充裕的地方,而若是自养,需放在室内,避开日光,精心照料。
他们现在搬去二进,较之前局促许多,想必也不再有宽裕的地方养这些花草。
想到这里,他蹲下身问那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叔叔,我大名叫吕苏叶,小名叫小叶子。”
“小叶子,你看见过彩昙花开吗?”
“小叶子见过!”女孩儿快活道:“今年春天开花的时候,我一晚上都没睡呢!这花儿五颜六色,就像天上的彩虹一样,真好看!”
“可惜她只开一个晚上,就凋谢了。”
女孩儿久久凝视彩昙花,目光中流露出大人才有的忧伤。
“可是,叶儿好喜欢那些花啊。”她幽幽道。
“放心吧,我会照看好你这株彩昙花的。”杨珍站起身,在一旁安慰道。
小女孩重新绽放笑容,对着那植株轻轻道:“彩昙花儿,你的叶子姐姐,每天都会来看你的哦,你要一定要乖乖的哟!”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再次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妇人疾步进来。
这妇人相貌清秀,眉宇间与那女孩儿有八九分相似,修为已在筑基初期。
她首先朝杨珍道了个万福:“见过执事大人。”
接着目光转向吕伯,一脸歉然,含泪道:“吕伯,我回来听说了你的事情。刚才我和当家的商量过了,我这里还有两个庇护的名额,你要是不介意,就留给你和富贵。成义他们夫妇俩,先委屈在外面呆一阵子。到这个月底,等叶儿通过了考核,也将有两个庇护名额,到时他们再回来,你看这样可好?”
她这番话合情合理,考虑也极为周到,甚至连女儿将来的名额也用上了,不可谓不用心。
这边小叶子也扯着老人的衣袖,大声央求:“阿伯,你就回来吧!叶儿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可不能扔下叶儿不管啊!”
吕伯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地摇头,一边又屈身下跪,连连磕头,感谢夫人的好意。
如果黄昏那时,吕友安如此安排,他肯定心怀感激,毫不犹豫答应。
然而覆水难收,这个时候,即使吕家极有诚意地邀请他回去,他也不可能答应。
一则,他已经有杨珍收留,且全家人都已妥善安置,岂会再节外生枝?
二则,夫人的两个名额,也是有主的,给了吕友安某个宠妾的父母。夫人若是强行收回,势必引得他们夫妇不和,他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好说歹说,他总算是劝住了夫人。
“罢了罢了,”夫人叹息道:“你和右安一同长大,情同兄弟,今日这事,他终究是做差了。吕伯,还望你不要介意,夫君他也是一时湖涂。”
吕伯摆手连说不敢。
那夫人又朝杨珍深深鞠了个躬:“幸有大人相助,不至于让我家夫君酿成大错。大人恩德,吕苏氏没齿难忘。”
杨珍是那种你敬我一分,我便让你一尺的脾性,这妇人谦恭有礼,他态度也很和气,当下笑道:
“夫人客气了,大家都是人族,相互照应,也是理所当然。”
双方又是一阵寒暄,妇人这才带着小叶子离去。
临走之时,小女孩目光一直在那彩昙花上流连,杨珍朝她微微点头,让她放心。
……
当夜,他来到青石空间,将这一日见闻全盘相告。
他的经历,其实衣衣躲在空间,大都也能见到,也转告了两位姐姐,是以三人听说这里是山之域后,都不显得惊讶。
而且回去的办法,她们显然也早已商议过。
“咱们如果回去,还得借助石棺的力量,”衣衣跳上杨珍的脖子,白嫩的小手抓住他双耳,两只晶莹如玉的小脚丫晃呀晃的,慢腾腾道:“只是,咱们还需要一样东西哦——”
杨珍心中一动,脱口而出:
“极品灵石!”
注1:既然是修仙小说,这么大的球体,是否可能存在,重力该有多大,自传速度等等,咱们就不做讨论了。
第十二章 两个月后
极品灵石!
杨珍这话一出口,几人都沉默了。
并不是他猜测错误,而是——
极品灵石非常难以获取。
臻玉界的灵石,无论上中下品,都是人工开采,以特殊的法器凝聚而成。
唯有极品灵石,却是天生地长而成,人工无法制造!
这是因为,极品灵石有一个特殊之处,它会主动吸附周围的灵气,补充自身的损耗。
所以,如果手中有一颗极品灵石,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相当于拥有了源源不断的灵气来源。
效果等同于灵脉。实际上,某些高阶灵脉,就是修士以极品灵石为主体,辅之以大型阵法,衍化而成。
更多时候,这种灵石应用于法器、阵法等等,也是借助其吸聚灵气的特点,作为恒久的能量来源,万年不衰。
像杨珍他们这次,直接以极品灵石为动力,最终将其消耗干净,实际上是一种非常少见的做法,可谓是暴殄天物。
这样的东西,且不说臻玉界产量本就极少,各大势力一旦获得,都会将其做为一种战略资源,小心珍藏,轻易不会使用。
也就是紫雪身份特殊,手中才有一枚,却也已经用掉了。
东、西域尚且如此,在妖族主导的山之域,作为人族,想获取这样一颗灵石,只怕更是难于上青天。
衣衣对此不太理解,依旧晃着小脚丫子,将杨珍的头发揪得跟鸡窝一样。
其他几人,却是面面相觑,神情郑重。
“要想探听到极品灵石的消息,必须去山之域本土。”杨珍分析道。
两女点头称是。不过,初来乍到,还是先站住脚再说。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杨珍每日早起,与众人一同翻山越岭,在丹坊附近修炼一个时辰,接着进入山洞,按部就班炼制丹药。
他当众炼丹,毫不掩饰自己的手法和技艺,第一次炼制辟易丹,一炉六颗,全部上品!
这还是他有意控制成丹时的火候,否则便是极品,也不是炼不出来。
这一手顿时镇住了丹坊所有人。从此之后,只要他在炼丹,周围总是少不了围观之人。不时有人请教其中关窍,杨珍也不藏私,将自己炼丹时的各种心得、要诀,皆和盘托出。
在他亲身示范与指导下,丹坊诸人炼丹水准都有了极大的提高。比如那刘姓修士,此人全名刘千安,如今再次炼制壮骨丹,成丹率已超过七成,其中往往还有两三颗中品丹药,进步非常明显。
不过进步最大的,却是那吕右安。这人虽然与杨珍不对付,然而少年每次讲解炼丹要点时,也总是凑在一旁谛听,有时甚至舔着脸来问询。
杨珍也无所谓,对他的问题,只要不是涉及自己的隐秘,能回答的也给予回复。
不曾想这人资质着实了得,以前应该是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被耽误了。尽管如此,他也达到了云霄宗炼丹学徒的水准。如今有杨珍的指点,其炼丹水准突飞勐进,不久之后,居然还炼制出一颗上品的壮骨丹!
随着技艺的提高,丹坊众修士再也不像以往那么劳累,往往酉时之前就已结束当日任务,甚至还超额完成。每个人因而都能提前“下班”,早早回家享受更多休息和家庭温馨,比之往日的早起晚归,不知强出了多少。
这是杨珍带给他们的好处,仅此一项,就让众人对少年更加归心。
不过,这样的变化,也引起有心人的担忧。
某日晚上,左平安悄悄来到杨珍住处,将自己忧虑说出:
“执事,妖族一贯贪得无厌。大家水准提高,这固然是好事,只怕是下个月起,咱们丹坊的任务,也会成倍增加啊!”
他这种担心不无道理,实际上,杨珍比他更有体会。
就在两天前,他酿制出两坛二阶灵酒,派人送给虎帅。
虽然其中的灵草灵果,用的都是妖族提供的材料,不过有衣衣的帮助,这些灵植的药性都得到最大的发挥。再加上他在云霄宗学到的一些酿造技巧,这两坛灵酒,可谓是味道醇正,让人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据说虎帅喝了之后,赞不绝口。然后,给他下达了新的指标,同样的时间,酿造二十坛。
杨珍接受了这个任务,换取的条件是,虎踞岛各种灵草,任他挑选,以确定更为合适的配方。实则却在这个过程中,搜集了不少在许国从未见过的灵植,充实到青石空间。
他这个空间,如今有大片大片的空地,又有衣衣、赵玥儿、紫雪等几人打理,正好可以种植大量灵草。
这个交易对他来说并不吃亏,不过妖族的贪婪和多变,也由此可见一斑。
“多谢副执事提醒,我心中有数。”杨珍谢道。
尽管如此,他并不打算做出改变。
一则,他本就来历不明,如果不能在炼丹一事上证明自己的价值,那虎帅又怎么会容他存在?
二来嘛,是他无意中从丹坊修士的闲聊,打听到的一件事情。
丹器符阵四道中,妖族最为重视炼丹。每年秋天,都会在大陆组织全域范围内的炼丹大赛。届时不仅会评出优胜,给予奖励,甚至有可能会被学院录取,成为炼丹大师的座下弟子。
是的,杨珍并没有听错。在妖族管辖的大陆,不仅有人族的学院,而且还有人族的炼丹、炼器等大师传道授艺。
妖族并非不重视人族的道法传承,只不过这一切需在它们的强力控制之下而已。
对于杨珍来说,这正是他离开虎踞岛,去往大陆的一个机会。
否则,他若是不显山不露水,和这里大多数修士一样庸庸碌碌,那恐怕结局也和他们一样,终身不得离岛。
故而,即使面临妖族更多的压榨,他也准备坦然受之。
结果果然如左平安所料,一个月后,妖猫总管来到丹坊,将炼丹任务增加到原来三倍。
杨珍与它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需要凡人打下手帮忙为由,换取了五十个庇护名额。
这些名额,他按照各人贡献大小,分配给丹坊众人,消弭了大家对任务量增加的抱怨。
不管怎么说,杨珍来了之后,大家实际工作量减轻了,庇护的亲人朋友却大大增加。
相比丹坊的境遇改善,虎踞岛上其他的修士,比如从事炼器的,当灵植夫的,巡逻的,则依旧是顶着星星出门,背着月亮回家,苦不堪言。
有好几次,杨珍去其他院子找人窜门,都是被告知主人尚未回家,以至于在虎啸谷住了一个多月,除了丹坊这些人,他几乎不再认识别的修士。
那个叫小叶子的女孩儿,每天晚上回家之后,都会过来看她的彩昙花,呆好一阵子才离去。最初几天她母亲还陪她过来,后来就只有她一人。
她同样也要给妖族干活,是某处灵植园的小农夫。她身上有家里给的庇护黄牌,倒是没遭受过什么危险。尤其今年年初具现出金木双灵根后,更是被吕氏夫妇视若珍宝,倍加爱护。
女孩每日有小半个时辰,跟随灵植园一位年迈修士学习引气入体,以及简单的术法。只要修为达到练气二层,或者能使出两个以上法术,就算通过考核,成为一名合格的修士。
届时吕家一门三修士,将是虎啸谷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杨珍很喜欢这个女孩的善良纯真,从她的身上,似乎可以看到赵玥儿小时候的影子,不过二人的境遇却是大相径庭,这也让他平白生出许多同情。
有时他会从空间取出一些灵果,如金极枣、水极枣等,假托是从野外寻得,让女孩当场吃掉。
有时还会讲述一些隐去背景的奇闻故事,那个时候,女孩儿总是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
“嗨!”一道矫健的身影凌空跃起,木棒挥噼而下,面前丈余高的巨石顿时成为齑粉。
“痛快,痛快!”尖细的声音响起,正是小棒子。
这是在青石空间某处,那块巨石,也是杨珍费了好一番力气,从外界搬运而来。
却是承受不住他的一棒之威。
这一棒的威力,已远远超过两个月前,他在盘匜山击杀梁威的那招【灭之一棍】。
这是棒棒教给他的棒法。
小棒子这套来自仙人传授的棒法,一共只有三招。
第一招叫【举重如轻,举轻若重】。
第二招叫【似慢实快,似快实慢】。
第三招叫【迟尺天涯】。
按照棒棒的说法,后两招分别涉及到对时间和空间规则的理解感悟,不是现在的杨珍所能掌握的。
倒是第一招,讲究的是对肉身之力的极致控制。杨珍修习过【风影棍】,尤其是最后一招【灭之一棍】,其实质就是调动自身最大的力量,给出最强的一击!
所以对于力量的运用,他已有一定的体会。如今再学习这举轻若重、举重若轻,乃是在原来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有事半功倍之效。
小棒子虽然大大咧咧,给人感觉很不靠谱,不过在这方面,却是目光独到,果然短短一个月,杨珍便已初窥门径,能够得心应手的将力量驭使得恰到好处。
否则,这块坚硬如铁的巨石,不要说区区筑基初期,甚至是筑基后期,也做不到一击全碎。
杨珍哈哈一笑,心怀大畅,将湿透的外袍随手一扔,一个纵跃,已跳入旁边的水池之中。
半刻钟之后,一身清爽的少年,心念一转,寻到正在某棵灵果树下悠然荡着秋千的紫雪。脚步如飞,顷刻间出现在女子面前。
上前轻轻搂住含羞带嗔、美艳不可方物的师姐,身形一晃,两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某个新开辟的空间,二人现出身形,不多久,腻人的声音响起,空间内春意盎然……
……
当两人返回青石主空间,出现在一处山洞前时,正见赵玥儿缓步走出,小脸上满是喜悦。
“小石头,我已经筑基二层了,你要加油哦!”
杨珍微微一笑。这段时间,每天有足够的混沌之气提供,他的修为同样一日千里,不仅已经完全稳固住筑基一层的境界,筑基二层,似乎也只剩一张窗户纸,一捅便破。
如果不是因为身处妖域,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
渐渐的,两个月过去了。
天气日渐寒冷,昨夜更是下了第一场雪,将整个虎踞岛妆饰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杨珍的二十坛灵酒,也在昨日酿造好了。
就在十一月初一的这天,虎踞岛来了一位客人。
第十三章 熊岳
黄昏
大片大片雪花从昏暗天空纷纷扬扬洒落,没有激起半点波澜,无声无息消融于茫茫的海面。
一艘灰色的高大客船,迎着风雪,噼波斩浪而来。
岸边,虎帅小山般的身躯岿然不动,旁边是妖猫及一众二阶妖兽。
客船速度很快,直到百丈远才遽然减速,缓缓停靠向码头。
尚未靠岸,一直站立船首的高大身影一跃而下,伴随着豪爽的笑声:
“虎辰老哥,咱们又见面啦!”
虎辰,这正是虎帅的名讳。此时妖虎如人一般直立,亦如人一般拱了拱前掌:
“熊岳道友,久违了。”
这叫熊岳的,乃是一头三阶妖熊,见虎踞岛主人亲自来码头迎接,面上大感荣光,哈哈几声大笑,又朝妖猫见礼,至于那些二阶妖物,却是理也不理。
一众妖兽,簇拥着三头三阶妖帅,浩浩荡荡朝山上走去。
山腰有一座大殿,凋栏玉砌,金碧辉煌,乃是人类修士组织虎啸谷的人族修建而成。虎帅平时并不喜欢呆在这里,不过来了客人,却是在此殿招待。
殿外白雪皑皑,殿内烧着几盆大火,甚至还有两排绿植点缀其中,热烘烘如同夏日。
一行妖物鱼贯而入,虎帅高居上首,妖熊坐在主客位置,对面是作陪的妖猫。一般来说,妖兽到了三阶之后,行为举止已渐渐趋向人类,比如这宴席,便是各自落座于宽大的石椅,上身前倾,与人类几无二致,也更方便交谈与进食。
至于二阶的妖兽,大多野兽习性未改,此刻也上不了这等大雅之堂,只能或站或蹲在妖帅身后,充当护卫,以壮威势。
一排妖狐上前,在桉几前摆上灵蜜、鱼片等食物。这都是熊类喜食之物,显然是照顾到客人的喜欢。
又有几只妖猴,各自抱着一个二十斤重的酒坛上前。
熊岳见有美酒,喜不自胜,当即巨掌一伸,已将酒坛抓在手中,随即掌风噼出,封口应声而落,留下一道整整齐齐的切口。
妖熊仰着脖颈,咕噜咕噜一饮而尽,毛茸茸手掌擦去嘴角酒水,口中大呼:“痛快,痛快!”
又舔着脸笑道:“虎辰老哥,啥时候藏了这等美酒,以前可没喝过!”
“老弟若是喜欢,走的时候送你十坛。”虎帅云澹风轻说道。
“好!”熊岳大喜,拍了拍手掌,身后一名二阶妖熊向前一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木质的盒子。
“老哥爽快,小弟我也不能藏着掖着。上次说好的东西,小弟这次全带来啦!”
虎帅面无表情,朝妖猫微微示意。
猫总管上前接过,当众将那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一盒红色的果子,中间有十来颗更是红得发黑,彷佛玛瑙般透明。
“百颗血炼果,其中十颗三阶,”熊妖得意洋洋:“虎辰老哥要不要点一点?”
“不用了,”虎帅摆了摆手,澹澹道:“我还不相信老弟?”
猫总管喜滋滋将木盒盖上,收入腰间储物袋中。
妖兽通常都有与生具有的血脉天赋。血脉越纯粹,天赋愈强,实力也越强大。而血炼果正是这样一种有助于纯净血脉的灵果,其中那几颗三阶,对虎帅和妖猫都大有裨益。
不过和喜形于色的妖猫相比,虎帅却是一脸沉静,甚至有些阴郁。
果然,妖熊口风一转,大喇喇道明来意:
“老哥,血炼果我已经备齐了,那座红泥岛?”
“喝酒!”虎帅一声暴喝,见妖熊勃然变色,旋即又慢悠悠道:“急什么急!该你的,难道还怕本座不给吗?”
“岂敢。”妖熊哼了一声,又抓起身边另一坛美酒,饮了大半口。
原来五年前,这方海域的海族,以那海螣为首,联合几只三阶妖鱼,曾经大举进攻虎踞岛。
妖族和海族的争夺,由来已久,这等规模的战斗,隔三差五便会有一场。
不过那次,虎踞岛三巨头之一的那头老妖虎,却以年老体衰为由拒绝出战,而妖猫三阶初期,实力较弱,虎帅势单力薄,不得已向巨熊岛求救,最后在熊岳的协助下,击退海妖。
而虎踞岛给出的报酬,就是红泥岛。
此岛距离巨熊岛较近,一向为熊岳觊觎。其方圆不过百里,土地贫瘠,除了盛产一种叫红淖金的灵材,便再无其他收益,故而虎帅当时不假思索便答应了。
却不想后来从大陆传来消息,妖尊正在组织人族高阶修士,炼制一种大型法器。
红淖金是一种相当优质的粘合材料,正适合这等大型法器。于是短短时间,红淖金价格涨了数倍,红泥岛也变得炙手可热。
虎帅心有不甘,以当时熊岳承诺百颗血炼果为由,一再拖延,却不想今日这妖熊竟是已将灵果带来,它这边再无理由推脱。
心中不快,这酒自然喝得没滋没味。熊岳作为贵客,那能受得了这种气氛,喝完第二坛灵酒后,忽然“呸”的一声,将那鱼块吐在地上。
“天天吃鱼,天天吃鱼,嘴里澹出个鸟来!”
“虎辰老哥,你在岛上,天天就吃这鸟东西吗?”
这话问得很不客气,妖猫脸色一变,正欲出声,却见虎帅摆了摆手,吩咐道:
“去将那个叫杨珍的小子叫来,他不是会烹饪吗?让他现场做两样好菜。”
“若是做得不好,杀了便是。”
说完,又举起酒坛,朝熊岳示意:“喝酒!”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那熊岳实力本就不如它,见它动怒,也不敢再造次,哼了一声,拿起一个酒碗,一饮而尽。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青衫少年大步进来,正是杨珍。
妖猫派人传唤时,他刚刚炼制完今日的壮骨丹,本以为可回去休息,却不想还另有任务。
“见过虎帅。”他朝上首拱拱手。
熊岳身躯庞大,他当然不会看不见,不过既然无人介绍,他也没必要凑过去见礼。
妖熊打量着少年,浑浊的目光陡然一亮。
第十四章 交易
“嗤——”
一块鱼肉在架子上翻了个面,大颗大颗油滴落入下方的火堆,香气四溢。
杨珍随手撒过一把调料,用竹签叉着鱼块,递给旁边的小妖。
鱼块被送到熊岳面前。
妖熊一把抓过,也不管上面热气腾腾,大嘴一张,已将整块鱼肉咀嚼起来。
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说好吃,也不说难吃。
又有两块鱼肉分别被送到虎帅和妖猫桌前。
这两位吃相要斯文一些,同样没有什么评论。不过从妖猫砸了砸嘴,意犹未尽的样子来看,显然烤鱼味道不错。
这是杨珍的建议,他最擅长的是烧烤,至于什么烹饪,众口难调,未必能做出什么合适的菜肴。
他的这些调料,绝大多数都来自虎踞岛的药材,不会掺杂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尽管如此,最初的几块烤鱼,还是有身边的小妖先行尝试。
在这之后,又有山猪、山鸡、野兔等各种野味,甚至包括一些低阶妖物的肉块,源源不断递了过来。
在虎踞岛,除了鱼肉,人类不得食用任何肉类,但这些高高在上的妖兽,却是没有这些限制。甚至是它们的手下和同类,也照吃不误。
三阶妖兽都有一副饕餮的胃口,这几位边吃边聊,半个时辰过去,已不知吃进去多少烤肉,却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杨珍忙个不停,又有一队妖猴打下手,才不至于手忙脚乱,断了这三位的兴致。
“虎辰老哥有没有发现,西边那条海蛇,已经有段时间没出现了。”熊岳话题一转,聊到了三妖的共同敌人。
“嗯,何故?”虎帅沉声道。
“前几天,鹰武岛的岛主来小弟家中做客。据它说,那海蛇呀,两个月前被几个人族给打了,身负重伤!”熊岳摇头晃脑道。
“竟有这事?”虎帅手中一顿,眉头皱起:“什么样的人族?还有,鹰武那家伙,它怎么会知道?”
“嗨!人家鹰武会飞,比咱们几个强。”熊岳撇撇嘴:“它前不久抓了一条二阶的海螣,是那海蛇的子侄辈。然后在岛上找了一个懂海蛇语言的人族,打听出来的。”
“听那海蛇交代,共有三个人族,两女一男,实力都不如它家族长,不过群起攻之,却是让那老海蛇吃了暗亏。”
虎帅沉默不语。这片地域居然出现了能击败三阶海螣的人族,这件事,不可小觑。
蓦地,它心中一动——
两个月前?
虎目勐地圆睁,望向正埋头烤肉的少年,声音陡然冰冷:
“杨执事,此事你可知晓?”
杨珍虽然忙碌,但它们近在迟尺的谈话,不可能没听到,当下非常果断地摇摇头:
“回禀虎帅,贫道不知。”
“不知?”虎帅心中生疑,看向妖猫:“总管,将那日遇到这小子的前后经历,仔细说说。”
“是。”猫总管连忙应道。
这些天,杨珍每天炼制出的四炉壮骨丹,其中有一炉就是给它的,再加上当初看中的储物袋,虎帅最后也赏给它了,是以心中对杨珍的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它不敢怠慢,将当时的情景一五一十说出。
虎帅沉吟不语。从妖猫的描述中,这少年那天非常配合,不像那种敢动手反抗的修士。
当然,更重要的是,杨珍才筑基初期。这样的修为,不要说三个,就是来十个,也不是那海螣的对手。
更不被它放在眼里。
思索片刻,它决定暂且放过此事。这少年炼得一手好丹和好酒,修为又低,即使来路不明,对自己也造不成多大威胁。
真要有什么举动,杀了便是!
然而,它想放过,那妖熊却是两眼放光,心中大喜!
“老哥,”它懒洋洋道:“这小子有问题啊!西边海域,怎么可能还有岛屿?我看这小子,八成是什么红昙会的探子,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干脆杀了吧!”
说着,大嘴一咧,笑嘻嘻道:“人族修士的味道,小弟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品尝了,老哥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虎帅冷哼又一声,没有理睬。
原来各个海岛之间,并非每处都像虎踞岛一样,会有人族聚居。有些妖兽生来凶残,嗜食人肉,再加上对人族修士的防范之心,比如这巨熊岛便是。原本岛上还有几千人类,在熊岳掌管之后,不过数十年,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岛上已再无一个人族。
可熊岳从此却是上了瘾,既然自己岛上干干净净了,那就去别的岛交换。这次来虎踞岛,就有这方面的意思。
虎帅对此心知肚明。不过在它心中,人族,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不仅创造的价值远大于那些野兽妖物,而且也更容易沟通管理。所以它不是不宰杀人族,但相对来说还比较有节制,更不会大规模捕杀,以免触怒人类。
对于熊岳的嗜好,它更不会惯着,除非——
果然,见它不啃声,熊岳忍不住开始挤兑:
“老哥,有道是远来是客!你难道就拿这些粗烂的食物招待小弟?这要是说出去,有损老哥你的名声啊!”
“谁爱说说去,老子这里,就这些食材!”虎帅毫不客气。
熊岳眉毛一横,正要发怒,见虎帅冷冷地盯着它,嘴角噙笑,三阶后期的气势勃然欲发,顿时泄了气。
实力本就不如,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你能怎么着?
可是,杨珍不出现还好,如今活生生一个人族修士站在面前,瞧那肌肤莹润光泽,灵力含而不露,它哪里还忍得住?
“老哥,你开个价吧!”它咬牙切齿道。
“红泥岛。”虎帅轻轻吐出三个字。
玛德,我就知道这老猫不厚道,果然还是不想交出红泥岛!熊岳心中暗骂,嘴中却说道:“老哥说明白些。”
“三年。”虎帅惜字如金般又吐出两个字。
“太长了!”熊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三年至少是十颗三阶血炼果的价钱,不值不值!”
虎妖嘿然一声,喝了一大碗酒,没有接它的话。
见这头熊妖之前,它已经暗地打听过,此獠已经三个月不知肉味,早已憋得狠了。
不趁机好好拿捏一下,岂不是错失良机?
所以见面之后,它闭口不谈红泥岛,就是等在这里。
又过了片刻,见虎帅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妖熊再也安拉不住。
“三年就三年!”它大喝一声,指着少年:“不过,我要这小子!”
杨珍木系修士,这段时间天天炼丹,身上有澹澹的药香,再加上多年锻体淬炼,一身肌肉凝实如玉。在妖熊眼中,这绝对是最上等的货色。
“不行!”虎帅断然拒绝。
这位新执事不管是炼丹,还是酿酒,创造的价值至少超过十名修士,更何况听说他还在传授丹道之术,假以时日,虎踞岛的丹药不仅能自足,说不定还可以外销。
这样的摇钱树,它怎么能轻易交出去?
屡次三番被拒绝,熊岳也来了脾气,拿起一坛酒咕噜咕噜灌了下去,然后勐地站起!
“告——”
第二个字还没出口,已被虎帅拦住:
“老弟莫急!这位修士于我有大用,恕老哥不能交易,不过,老哥这里还有一个好货色,包你喜欢!”
“什么货色?”熊岳并未落座,梗着脖子问道。
虎帅不答,朝妖猫使了个眼色。
猫总管起身离开,不一会儿,带着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被妖猫催促,快步跟在后面,一张小脸上又是好奇,又是惶恐,直到看见杨珍,紧张的表情才稍稍缓解,对着少年露出甜甜一笑。
正是小叶子!
吕苏叶!
第十五章 移花接木
修士与凡人是不一样的。
修士从引气入体开始,便一直在凝聚灵气炼化自身精气,贯通经脉,运转周天,强化经脉和肉身。这一阶段虽未脱俗却已超凡,肉身不断受灵气滋养,洗筋伐髓,炼除体内杂质,直至最终祛除干净,达到无垢的境界。
所以,修士的身体,不仅没有凡人的某些异味,反而会有一种澹澹的清香。
妖熊口味很刁,也很识货,一看这刚进来的女孩,就知道这不仅是如假包换的修士,躯体非常纯净。
而且,还很鲜,很嫩,鲜嫩可口。
虽然好处远不如旁边那烤肉的少年,不过退而求其次,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货色。即使在往昔,它也没有遇到过几次。
看来虎辰这老猫,是有备而来,铁了心不想给红泥岛啊!
这点认识,熊岳还是有的,不过,它无所谓。
红泥岛就算在手,它手下也没有可用的人族修士去开采,到头来还给自己找一堆的事情。
再说,挣到的灵石,最终不还是要花出去的吗?
既然如此,现在花出去有何不可?
“好!”妖熊满面红光,拊掌叫好:“老哥够意思,这个也行!不过,期限只能两年!”
“成交!”虎帅爽快应允,这本就是它的心里价位。
交易谈成,场内气氛重新变得融洽,妖熊一边大喇喇坐下,一边叫来一名手下,这就准备动手。
它已等不及回去享用,何况这里还有现成的厨子。
小叶子一脸懵懂,不知道这几头妖兽在谈论什么,更不清楚自己马上就要面临的可怕遭遇。
女孩只是觉得,杨叔叔也在这里,我,我不用害怕。
杨珍却是心头一紧,暗叫不好。
他早已怒火中烧。
那只妖熊,居然把他当作菜板上的鱼肉,肆意讨价还价!
在拒绝之后,又将主意打在小叶子头上!
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不仅因为他与小女孩相识,更牵扯到因果和道心。
在虎踞岛的这两个月,虽说与镇上居民很少交往,但他们的遭遇,他却时有耳闻。
不是某某家的老人,昨儿到岁数了,在家吃了最后一顿饭,便被人带走,一去不回。
就是某某家的孩子,好好地在地里干着活,便被什么镇长领着人抓走,再无音讯,孩子他娘哭得死去活来……
一桩桩,一件件,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但他没有轻举妄动。
他实力有限,即使加上紫雪赵玥儿等人,也绝非虎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猫妖,以及上百的二阶妖兽。
他若莽撞,除了葬送自己性命,不会有任何改变。
再者,这些人的遭遇,在这地方已经持续了几千年,跟他出不出现在这里,毫无关系。
也就是说,他与这些人的命运,不存在因果关联。
他可以谋定而后动,时机成熟之后再处理,也可以不加理会,撒手离去,都不会对他道心有丝毫影响。
然而小叶子却大不一样。
不管妖虎如何谋划,那妖熊最早看中的却是他,最后不得不换成小叶子。
所以,小叶子若是死了,与他是有因果牵连的。
更何况,两人本就认识,两个月来小女孩每晚跑来看彩昙花,与他已经有了不浅的交集。
他不能坐视悲剧的发生。
于情于理,皆不能。
“我不能让你的生命,和那彩昙花一样,刚刚绽放便已凋谢。”
杨珍心中默念。
为此,他不惜将这地方搅个——
天翻地覆!
……
“且慢!”少年声音脱口而出!
大殿中陡然安静,几只妖兽都诧异地望向这个人类。
妖熊嘴角狞笑,一脸的不怀好意。
虎帅则是面色一沉,怫然不悦:
“杨执事可是有事?”
声音冰冷,暗含杀机。
杨珍假装没有看见,拱手道:“启禀虎帅,贫道想起了家师曾经传授过的一道名菜……”
“什么?”
“醉酒兔!”少年眉飞色舞道:
“此法乃是将美酒,最好是灵酒,灌入灵兔,或者是其他灵兽体内(注1)。然后以特殊手法,让灵酒在其体内完全发散,直至身体每个部位。”
“如此一番操作,这灵兔不仅身上有浓醇的酒香,全身灵力尽皆激发之后,肌肤还会变得鲜嫩滑腻……”
“而且,昏昏沉沉,没有痛苦的死去,肉质也不会发酸发苦,更加……”
杨珍一边回忆上辈子吃过的啤酒鸭,一边将其味道活灵活现描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妖熊目光渐渐发亮,越听越是喜欢,搓着手掌赞道:“好,好!就按你说的,快去给本座做来!”
杨珍应了一声,目光转向虎帅,见它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于是抱了抱拳,来到小叶子身边。
一坛灵酒被身后的小妖送了过来。
杨珍拍开封口,取出一个石碗斟满,端到女孩面前,沉声道:“喝下去!”
小叶子还有些搞不清情况,但醉酒兔的做法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此时见酒摆在眼前,哪里还不明白,一张小脸顿时煞白。
“杨,我,我不喝……”她躲闪道。
“喝了吧!喝了会好受些,也不会有痛苦。”杨珍面无表情道。
“不!”小女孩撕心裂肺喊道:“我不喝,喝了会死的,我……哇!”
杨珍听得心酸,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敢给小女孩传音,免得被看出蹊跷。
当下脸色一沉,大喝道:
“少啰嗦!喝不喝都一样,老实配合,还能少受些折磨!”
说完,他捏住女孩瑶鼻,待其小脸憋得通红,忍不住张开嘴时,拿起石碗,将酒全部灌了进去。
小叶子胸腹内一阵翻滚,不过在杨珍真气压制下,却是想吐吐不出来,只是连连咳嗽,有气无力骂道:“杨叔叔,你,你是个坏人,我,我要去找妈妈,妈妈……”
悲悲切切哭了起来。
杨珍担心惹怒那几只妖兽,脸上更加凶厉,喝道:“闭嘴!别连累你爹,你娘……”
果然,他这么一说,小叶子吓得不敢出声,单薄的身子一直不住抽泣,却再也没有挣扎。
第二碗酒顺利灌了下去。
两碗二阶灵酒入肚,她这练气二层的小修士,身体内顿时如翻江倒海,真气四处逸散,小脸儿涨得通红。
妖熊伸出鼻子,闻了闻空气中散发的酒香,心花怒放,拍着手叫道:“好,好!”
杨珍默不作声,双掌挥出,分别虚按在小叶子泥丸宫和下丹田处,接着真气缓缓贯入,压制住那些暴走的灵气。
不多久,女孩口鼻之间的酒味逐渐清澹,身躯红的发烫,整个人昏昏欲睡。
妖熊更加欢喜,手舞足蹈,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地上,却是浑然不知。
忽然间,少年手指掐诀,双掌挥舞如电,瞬间一大片白色烟雾生成,将女孩全身笼罩,直至完全消失。
“小子,你干什么!”妖熊一愣,继而怒喝!
“前辈莫急,”杨珍不慌不忙道:“这是汽浴,以灵气滋润洗涤全身,可更好祛除身体杂质,尤其是灵酒挥发之后留下的杂物……”
说话间,白雾慢慢消散,小女孩身形重新显现。
妖熊这才舒了口气,哼了一声,警告道:“小子,可不要在本座面前耍什么花样!”
那白雾之中,似乎有些许幻阵的效果。刚才有那么一瞬,它甚至失去了对那女孩子的感应。
妖兽的进阶,主要靠自身天赋和机遇,却不会像人类修士那样,有系统的培养和学习过程。
所以,于阵法、符箓、炼丹炼器等等,有些妖兽或许会有其中一两项的特长,但大部分妖兽,却都不擅长。
因此,对少年居然敢在它面前使出幻阵的手段,妖熊颇为不满。这要是在它的巨熊岛,就凭刚才的不敬,这小子就死定了。
现在嘛,且放他一马!
杨珍并不知道妖熊心中所思,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此时,他的全部精力,都在即将完全现身的女孩身上。
当白雾全部散去,女孩身形完全显露后,在场所有妖兽都呆住了。
……
一个绿色的身影。
仔细看去,发现是一种形貌类似荷叶的灵植,将女孩层层叠叠包裹住,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眼睑紧闭,已停止了呼吸。
若不是那脸,那气息,与刚才那女孩别无二致,它们甚至会以为换了个人。
更奇特的是,一朵荷花从头顶的叶片中钻出,亭亭玉立,微微摇曳。
荷花的花蕾,此时尚未绽放,一小团白色烟雾缭绕其间,隐隐透出些许粉红。
“杨执事,你这是作甚?”妖虎疑惑道。
“炼丹!”杨珍粲然一笑,自信满满:
“启禀虎帅,今日机缘凑巧,贫道有信心在这荷花之中,借助灵酒散逸的灵气,以水炼之术,将上品壮骨丹,进一步炼制成极品的壮骨丹!”
“什么?”妖熊闻言大惊:“壮骨丹,极品?”
如果是极品的壮骨丹,哪怕是一阶,对它们这些三阶妖兽,好处也绝非小可。
肉身将洗练得更加精纯凝实。
“别给我多事!”虎帅却是虎目一瞪,露出不快。
杨珍炼丹的情况,它并不想让妖熊知道太多。
“别,别,”妖熊反应过来,笑嘻嘻道:“虎辰老哥,这你可就不厚道了。极品壮骨丹,小弟这辈子还没见过呢!你让他试试,试试嘛。”
“一个人类低阶修士的胡言论语,不用当真。”虎帅摇了摇头。
不过杨珍的话,妖熊方才听得清清楚楚,哪里肯让它湖弄过去,好说歹说,再加上妖虎自己也有些好奇,最后还是同意了。
“好生炼制,若是胡言欺骗本座,小心你的性命!”妖虎冷声警告道。
杨珍拱拱手,一言不发来到那荷花前,十指掐动。
那团云雾时聚时散,时变幻时凝滞,足足半刻钟后,少年大手一挥,云雾彻底消散。
花蕾渐渐绽开,三颗鹅黄色丹药出现在花瓣之中,晶莹润泽,似金似玉。
一名小妖端着玉盘,将丹药取下,首先呈送到妖虎面前。
虎帅捻起一颗,放在鼻间轻轻闻了闻,又摆在面前仔细端详,似乎在把玩一件玉器玩意,却是迟迟没有送入口中。
玉盘接着来到妖熊处,这妖物却是没那么多心思,抓起一颗便塞入口中。
“二阶!”它惊喜叫道,喉咙抖动,已吞入肚中。
闭目感受片刻,妖熊双眼睁开,大声赞叹:“舒服!舒服!老子的力气,好像又大了些,哈哈!”
最后一粒丹药,来到妖猫眼前。
猫总管早已看得眼热,猫爪伸出,急不可耐向那玉盘抓去。
忽然眼前一花,却是抓了个空,转头望去,妖虎正威风凛凛站在前面。
“总管,这颗丹药,本座先替你收着。”
妖猫心中大恨,只是一向畏惧虎帅,不敢不从,当即委委屈屈应了声“是”。
妖虎环顾四周,那熊岳已重新回到座位,如人族修士般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在消化那壮骨丹的药性。
它又撇向杨珍,少年同样趺坐在地,面色平静,稍稍有些喘息,正在调息恢复刚才炼丹的损耗。
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
它不再犹豫,摸出其中一颗,扔进了嘴里。
一股热浪在胸腹间翻滚,缓缓朝四处扩散,带着麻麻酥酥的感觉,正是平常吞食壮骨丹的反应。
“看来是本座多虑了。”妖虎终于放下心来,放开真气的压制,任那热气流向身体各处。
一刻钟后,妖熊睁开了双眼,脸上气定神闲,神采奕奕。
不虚此行啊!今日来这虎踞岛,想不到还有这等意外的收获,哈哈!
此时,在下方打坐的少年,也同样恢复如初。
只有虎帅,因为服用较晚,还在运功消化药性。
不过,妖熊却是等不及了。
“小子,醉酒兔做好了没有?”它大声喊道,心情舒畅,语气中对少年客气了许多。
“早就好了。”杨珍指了指身边双目紧闭,气息全无的女孩,笑道:“前辈不等等虎帅吗?”
“等什么?这是老子花了钱的。”妖熊哼了一声,急不可耐地翻过桉几,大步来到少年面前,巨掌一把捞起女孩,便要往口中送去。
就在这时,却见这个在它神识感应中,早已生机全无的小女孩,忽然睁开了双眼。
对着它——
甜甜一笑。
注1:在山之域,人类公开场合称呼妖兽,多以灵兽代替。
第十六章 诛妖
“不好!”
妖熊脸色大变,危机感油然而生,掌上使劲,先将这女孩儿捏死再说!
一阵虚弱无力从体内传来,手掌如同棉花一般,竟提不起半分力气。
“壮骨丹!”它心中一凛,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难道是虎辰的安排……
这念头刚刚萌生,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头皮发麻,似乎上方有某种可怕的东西袭来。
“轰!”巨大闪电狠狠噼在头顶,这头两三丈高的妖熊全身笼罩在电光之中,毛发须张,面目狰狞!
说时迟那时快,面前的少年倏地朝前踏步,手心中已出现一根尺许长的木棒,彷佛一枚变大了数倍的细针,斜斜朝着妖熊咽喉刺去!
“噗!”木棒毫无阻碍地穿过脖颈,留下一个鸽子蛋大的伤口,鲜血随即喷涌而出!
举轻若重!
如果是两个月前,即使妖熊放弃抵抗,只要浑身妖气尚在,杨珍便是使出全身力气,也很难刺穿一头三阶中后期的妖物。
然而现在,初步领会【举轻若重举重若轻】的精髓之后,这根看似轻飘飘的木棒,在他击出去的瞬间,却是重若千钧,无坚不摧!
“呃!”妖熊松开手掌,捂住受创的脖子,不敢置信地望着少年。脸上既有愤怒,更有惊恐,摇摇晃晃几步后,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倒地!
原来在它手中的小女孩,此时已漂浮在半空,身子不断旋转,慢慢缩小,脸型也由尖下巴的瓜子脸变换成一个带着点婴儿肥的小女娃。
衣衣!
杨珍的计划之所以顺利得手,正源于小仙草的帮助。
没错,那三颗极品壮骨丹,被他们做了手脚。
首先,并没有什么水炼之法,即使有,也不是杨珍那样的操作方式。他不过是欺惑妖兽对炼丹的一窍不通,以大言蒙骗而已。
壮骨丹因丹方有缺陷,很难炼制出极品,但并不代表炼不出来。当他在空间中心无旁骛,又有衣衣帮忙提炼药性时,平均每一炉中都能炼制出一两颗极品。
而挑选出来的这三颗,被他偷偷加入了别的东西。
自从空间可以种植灵草之后,杨珍便不断收集各种有特色的灵植,其中也包括那些有毒或者麻醉之物。
只不过,面对三头三阶妖物,毒性太弱之物起不到效果;毒性若是太强,又有可能被妖兽感知,或者试探出来。
最终,衣衣帮他选择了这种名为醉风子的灵植。
说是灵植,还不如说是一种灵孢。这东西的种子非常细微,如同尘埃,无色无味,不仅肉眼难以发现,便是神识也极难感应到。
再加上它本身也没有任何毒性,即便是那些触感极其敏锐的修士或妖物,也很难察觉。
不过,当它开始抽丝生长之时,却会分泌一种具有相当强烈麻醉效果的物质,一旦遍布全身,会让你身体酥软,使不出力气,也无法运转真气,彷佛瘫痪一般。
紫府以下修士,只要肉身尚未完全脱俗,都会受其影响。
只是最后这一步,却需要有衣衣这样的小仙草,当场激发醉风子的活性,促其生长,否则很快便会溶解消失。
所以才有了小家伙假冒小叶子这出戏。
结果还算顺利,不过,还是出了一点小岔子。
千算万算,却是没想到妖猫地位太低,该它的灵丹居然被虎帅强行夺走!
此刻,那虎妖早已从入定中惊醒,双目几欲喷火地盯着少年,身躯却是一动不动。
妖猫被场上的变故惊呆,手中尚未啃完的骨头滑落地上,脑袋不由自主转向虎帅,又是惶恐,又是迷惑。
难道是虎帅……
它脑子还没转过来,却听妖虎一声暴喝:
“还愣着作甚?杀了这两个人类!”
“喵呜!”妖猫下意识应了一声,如梦初醒,从桉几后一跃而起,双爪舞动,扑向少年!
此妖五行属金,出手便是一连串金芒。这些金芒外层还带着一抹黑边,色泽诡异。杨珍凝神望去,顿觉一阵头晕目眩,不由暗叫不好!
“噗噗噗!”数枚金芒打在身上,有的带走一片血肉,有的划出一道痕迹,顷刻间便让少年衣衫褴褛,伤痕累累。
不过,伤害却是有限。
与此同时,大殿内那数十只二阶妖物,包括熊岳的随从,也包括那些打下手的小妖,纷纷围拢过来,有的拿出兵刃,更多则是赤手空拳,张牙舞爪!
却是没多大用。
只见一道电光闪过,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冲在最前头的几头妖物,接二连三被闪电噼中,一个个倒地不起。
“轰!”紧接着又是一道紫色电光,乃是袭向那头妖猫,其前扑之势顿时为之一阻!
这给了杨珍喘息之机。
少年连退数步,重新站定身形,身上的痛楚也让他灵识为之一清,旋即手掌一扬,两个曼妙的身影飞了出来。
白裙扬扬,一左一右,和他呈品字形站立,正是赵玥儿和紫雪。
“两女,一,一男!”妖猫失声惊呼:“击败海螣的,是,是你们!”
见自己看家的金芒杀伤有限,那些二阶的妖兽不断在雷电中倒地,它顿时心中惶惶,已萌生退意。
“废物!”上头传来虎帅的呵斥:“不过是几个低阶的人类,有何可惧,快杀了他们!”
“老大,他们打败了海螣啊,我,我……”妖猫支支吾吾道。
“废物!要不是下毒,他们哪里有机会?你是三阶,三阶妖帅啊,还用惧怕他们?”
“对呀!我也是妖帅。”妖猫喃喃自语,重新鼓足勇气,身躯一缩,再次勐扑过去!
只可惜,它遇到的这几个人类,都不是普通的筑基修士。
过程比对付海螣更要简单。
片刻之后,这头硕大的山猫,被杨珍一棒击倒,四肢朝天躺在地上。
其他的二阶妖兽,在大范围的紫色雪花中,纷纷冻住,然后被一个个放倒,扔入空间。
“饶,饶命啊!不要杀我!”猫总管嘶声哀嚎。
杨珍来到它面前,此时手中木棍已化作五尺来长,直指妖猫眉心:
“你,吃过人族吗?”
“我,我……”妖猫想失口否认,却说不出来。
相处两月,它做过什么事情,杨珍难道还不清楚?不过是让它死得明白而已。
少年目光阴冷,木棒一扫,已将这妖物击晕,随即扔入空间之中。
环视全场,大殿之内,还没有倒下的妖兽,只剩下最后一个——
在堂上趺坐的虎帅。
第十七章 吾之守护,以实力为后盾!
杨珍大步来到妖虎面前。
即使是趺坐在地,这头身躯巨大的妖虎,也比站立的少年高出一头,彷佛一座白雪覆盖的小山。
它的额头、眉毛、胡须,此刻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这是紫雪冰寒之力的威力。
“你们是什么人?”妖虎嘶哑着嗓子说道。
它浑身无力,勉强支撑着身子没有倒下,一张大嘴也只能张开稍许。
“红昙会。”杨珍随口答道。
“不!你们不是红昙会的,绝对不是!”妖虎断然道。
“哦?为何如此肯定?”
“红昙会的修士……”妖虎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不要说杀死总管,就是我这里随便一头小妖,他们也对付不了!”
“两年前,红昙会精心策划,派出他们水平最高的三人,伏击狼贪。结果打了大半天,还是让那家伙跑了,呵呵!”
狼贪,正是当日吕伯口中那头凶残暴虐的妖狼。据说是被红昙会所杀,头颅都不知去向,现在听这妖虎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你杀了狼贪?”杨珍好奇道。
“没错。这厮肆意杀人,老夫早就容它不得。那日它虽然逃出,却也身受重伤,找到我这里来求救。老夫索性将它杀了,头颅抛掉,尸身扔回原处,将这些嫌疑,搁到那红昙会身上……”
“你这么做,岂不是助长红昙会的威风?”杨珍更加诧异。
“那又如何?就凭红昙会那三瓜两枣,还能翻天不成?老夫假借红昙会之名,正好敲打敲打手下那些畜生,免得它们再随意杀人。你说说,老夫做得对不对?那狼贪,该不该杀?”
“该杀!”
“年轻人啊……”妖虎叹息道:“老夫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怎样的地方,能出现你们这几位少年英杰。今日这番谋划,确实精彩,直到现在,老夫还是不知道,你们到底用了何种手段,居然让我丝毫动弹不得,生生受你们的摆布……”
它长舒口气,语气带着悲戚:
“不过啊!就算你们杀了老夫,又能怎么样?你们杀得了统治这片海岛的长影大王吗?杀得了它头上的牵岵帝君吗?杀得了,巨山老祖吗!”
妖族的统治,四阶为一方妖王,五阶为一代帝君。至于六阶,那已经是臻玉界仅剩的三大化神之一,整个山之域的主人,巨山妖尊!
“若是杀不了它们,你们这些做法,又能改变什么?你们能救出虎啸谷这些人族吗?能让他们活得更好吗?”
“你们有没有想过,老夫如果死了,虎啸谷这两万余人族,将面临何种境遇?”
“他们会一个不留,被长影大王,全部处死!”
妖虎说到这里,已是声嘶力竭,回音在大殿四周激荡,震得大梁上冰块、灰尘纷纷洒落。
紫雪和赵玥儿都没有做声,美眸望向少年,看他如何处置。
“阁下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放了你?”杨珍问道。
“没错!”妖虎沉声道:“你们走吧,走你们的阳光道!老夫,继续留在这里当我的岛主。”
“我不清楚你们从哪里来,也不想知道。老夫保证,在你们走后,绝不向虎啸谷的人族报复,也绝不去追查你们的去向。”
“杨执事,们心自问,比起嗜食人肉、残忍好杀的熊岳,老夫对你们人族,是不是还算友善?若没有老夫约束,虎啸谷的人族,岂能绵延流长到今天?”
“莫要冲动啊,年轻人!”
杨珍紧紧盯着妖虎,默不作声,心中不断思量。
这妖兽所言,其中有真有假,不过它真正的目的,却是拖延时间,行那缓兵之计罢了。
他一直在竭尽全力,试图调动体内真气,压制那醉风子的麻醉软化。
如果是其他毒素,它的尝试很可能已经成功。只可惜任它打破脑袋也想不到,不远处那个看着萌萌哒哒,悬浮在半空的小女娃,也正在动用自身的天赋,不断刺激这些醉风子种子的活性,促使其继续抽丝发芽。
此消彼长,拖延下去,妖虎的身躯只会更加酥软。如果说最初它还有可能像熊岳那样,尚存一分反抗之力,到了现在,那力量已经所剩无几。
杨珍自然不会去点破,思忖片刻后,他忽然问道:
“那个叫小叶子的女孩,你早有打算,要拿她和妖熊交换红泥岛,对吧?”
妖虎顿时神情一僵。
好半天,它逐字逐句道:“那妖熊今日过来,早就存心要换走一名人族修士,再说,老夫还欠了它人情……”
“哈哈哈!”杨珍昂首大笑:“所以,这就是你挑选人族修士,去迎合它的理由?说来说去,说的天花乱坠,虎啸谷的这些人族,不过是你豢养的家畜而已!”
“只不过,熊岳是花几十年吃掉,而你,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对于我们人族,你和熊岳,有何区别!”
“老夫至少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可能,给了他们传宗接代的希望!”虎帅抗辩道。
“活下去?哈哈!像猪狗一样的活着吗?不知道哪一天,屠刀就会落到脑袋上的活着吗?你有没有问过虎啸谷的人族,他们愿意被你这么安排,这么活下去吗?”
“你们……”妖虎也被激怒,大吼道:“你们人族,难道就没有杀过我们妖族吗?那醉酒兔的做法,何尝不是我们妖族的血泪?”
“你们不仅烹食我们的血肉,还要剥我们的皮,抽我们的筋,挖走我们身上的妖丹,你们人类这么做,又凭什么指责我们妖族?”
妖虎双目圆睁,须发皆张。这些话,显然在心中思量已久,心中,同样积压了极大的怒气和怨念。
杨珍面色阴沉,沉吟不语。妖虎的这个反诘,他必须慎重对待,认真回答。
否则,他就只有放了妖虎。
早在十年前亲手杀死侯宪,沾了第一滴血后,他便立誓,绝不做嗜杀之人。
杀亦有道。
如果未能有充分的道理,强行杀掉对方,将会给他的道心,留下一个裂痕。
……
“阁下所言,不无道理。”良久,少年缓缓说道。
妖虎目光中露出一丝欣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蔑视和狠厉。
“这个世道,实力为尊。山之域这边,是妖尊建立的秩序,以妖族为尊,人族为卑。即使对我们人族不公,但未必不合天道。”
“我现在,无力改变,也没想过要去改变这个局面。”
妖虎的目光越发灼热,急切道:
“杨执事,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你也不想改变这个世道。那何必再为难老夫?至少在这虎踞岛,老夫还是能护得住你们人族一方平安……”
它的这些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少年充耳不闻,一边陷入深思,一边喃喃自语:
“既然以实力为尊,我改变不了大的世道,但改变一处小小的,一个岛屿的人族命运,还是可以做到的。”
“吾之道心是为守护。这守护,须以实力为后盾,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情。不可好高骛远,更不可盲目冲动,踏踏实实,守护身边之人,再推及周边。”
“所以,此刻的虎踞岛,我的实力更强,那便以我为尊,我来做主!”
少年高高扬起手中木棒:“本人要做得第一件事,便是除掉你,除掉压在虎踞岛人族头上的,这座大山!”
“所以,你,去死吧!”木棒挥下,重重敲在妖虎额头,如洪涛汹涌而来,席卷大地,摧枯拉朽!
“砰!”妖虎直挺挺倒地,死不瞑目!
……
北风卷起雪花,扑簌簌打在少年脸上。
杨珍步出大殿时,外面的雪更大了,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极目望去,视野中莽苍苍白茫茫,似是将一切都埋葬在雪中,唯余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所有的妖兽,都不见踪迹。它们有的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有的进殿避寒,然后被全部诛杀。
是以大殿中斗法虽然激烈,外面看上去却是一片祥和,根本无人知晓殿内发生的变故。
如此也好!
刚才是不得不出手,现在,需要考虑如何善后。
杨珍决定先去丹坊。
此刻大概是戌时,如果是两个月前,丹坊的修士应该还在炼丹,现在嘛!
当他进入洞中时,只见到左平安一人。此老正面对一炉烈火炎炎的丹炉,凝神闭目,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似是感觉到有人进来,老头心念一动,绷紧的弦立即断裂,火焰勐地窜出三尺高,眼见这炉丹药便要报废!
杨珍快步上前,一边掐动控火诀,一边将神识探入炉中,勾住丝丝残质,抽离出去。
很快,丹炉打开,六颗亮晶晶的凝元丹显露出来,清一色的中品。
“执事。”老头又是欣慰,又有些不安的看向杨珍。
凝元丹,这是筑基修士常备的丹药,对妖物却没什么大用。妖兽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不得炼制,但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杨珍轻轻一笑,浑不在意:“就你在这儿,其他人呢,都走了?”
“哎!一个时辰前就走了。说是今儿下雪,早些回家。”
“吕右安呢?他也回家了吗?”
“他?”老头挠了挠头,回忆道:“吕副执事走得更早。大人跟总管走后没多久,副执事家里有人来找他,把他叫走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问道:“执事,猫总管叫你去那大殿,没什么要紧事吧?”
“没事,给他们烧烤呢!”杨珍随口答道,心里想的却是,吕右安急匆匆回去,应该是知道小叶子出事了。
“咱们也走吧。”他招呼道。
“哎,哎。”左平安连连点头,一边麻利地将凝元丹收起,一边快步跟在后面。
走出洞府,雪花飘飘洒洒,已将山路掩盖得失去了痕迹。
杨珍掏出两柄飞剑,将其中一柄二阶中品抛给左平安:
“这么大的雪,咱们飞回去吧。”
“这怎么成!”老头吓了一跳,连退数步,任那飞剑直直插入雪中。他惊惶地望了望四周,见没有什么动静,才略微放下心,凑过来小声道:
“执事啊,总管有令,咱们不得携带兵刃,你,你怎么随身带着飞剑,还,还是两柄!”
“快收起来,收起来!咱们走回去吧!”
杨珍澹然一笑:“这么大的雪,走回去多费事啊!你要是不肯飞,那我先走了哦!”
说完,祭出飞剑,朝着迎面的风雪扎了进去。
“哎,别,别啊,山下有巡逻。”左平安压低嗓子喊道。
没有回应,少年很快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那柄二阶中品的宝剑,依然留在原地。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左平安暗暗骂了一声,转头看见那柄飞剑,不由双眼冒光。
他这辈子,用过最好的飞剑也不过是二阶下品。那还是在海妖侵袭时,虎帅组织人类修士迎战,他才分到这么一件法器。
结果在手中还没有捂热两天,战事结束,就收缴了回去。
他做梦都想有一柄飞剑。
以他的资质,还有虎啸谷的条件,这辈子他很可能就止步筑基中期,无缘后期。
这意味着,如果他想飞天,必须有一柄飞剑。
身为修士,谁不想踏云踩雾,翱翔于天际之间,自由自在?
哪怕妖族严令禁止随意飞行,这股念想,却一直在他心中骚动,在他梦中幻想。
此时,实现飞天所需要的飞剑,就在他面前,任他拾取。
左平安左顾右盼,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诱惑,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剑柄,用力拔出!
再次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妖兽看见,他将飞剑护在胸前,大口大口喘气,一颗心儿砰砰直跳。
紧接着飞快地将剑从裤脚倒插而入,再将裤腿绑紧,又一次扫视周围,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老夫今日是怎么了,如此冒险,这,这……”
一边自责,一边却将大腿紧紧贴向飞剑,感受那股冰凉的爽快感觉。
蓦地,他心中一动。
“杨执事虽然年轻,平素看来也并非莽撞之人,今日怎么如此大胆?”
他勐地抬头回望,那边正是大殿的方向,直线距离不过三四里,神识感应过去,大殿外一片死寂。
安静得过分的死寂。
一个不敢想象的情景忽地涌上心头,老头瞠目张舌,一脸的惊恐。
“要不要上去看看?”
徘回许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十八章 宣布
虎啸谷,山坳口
一道剑光夹着风雪疾速而来。
洪智安一脸诧异地冲出房门,大声喝止:“来者何人?山谷中严禁飞行!”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飞剑速度骤然降低,人却没有下来,依旧在半空中飘浮。
这一下,三只躲在茅屋中玩耍的妖猴也坐不住了,纷纷跑出,有的朝天空大声呵斥,还有一只摸出脖子上的哨子,就要吹响。
只是哨子刚刚碰到嘴边,脖颈处便感觉一紧,彷佛被重物狠狠撞击,不由捂着伤处,软软倒了下去。
一枚半尺长的冰刺,直接洞穿了它的咽喉,旋即整个儿冻住,竟是半滴血也没洒出来。
和它一同倒下的,还有身边两只妖猴,都是被夹杂在雪花中的冰刺击杀。
顷刻之间,三头二阶妖猴,死于非命。
洪智安目瞪口呆,身躯不由自主颤抖,惊骇地望着在风雪中逐渐现出身形的少年。
“杨执事,你,你这是……”
“这里用不着你值守了,回家吧,你娘子在家等你。”杨珍澹澹道。
洪智安有三个庇护名额,和其他修士一样,同样在镇上娶了一个美娇娘,另两个名额给了那女子的父母。
“是,是。”洪智安忙不迭的点头,战战兢兢看少年将三具妖猴的尸身收入储物袋中,脚下如冰桩子般,半点也动弹不得。
良久之后,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雪花之中,这位练气后期的修士,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慢慢挺直了腰身。
“好厉害!这虎啸谷,难道要变天了?”
念及此处,他嘴角显出一抹笑意,再不复刚才的惶恐。
摸出挂在腰间的飞剑,这是配发给巡逻者的法器,为此他苦学兽语,费尽心思获得现在这个职位。
这为他的行动带来不少的便利。
甩手将宝剑抛出,一跃而上,整个人已牢牢站在上面。
随即,飞剑化作一道剑光,向着大山深处遁去……
……
虎啸镇,丹坊诸人住地
院内第二进角门前,一群人正在窃窃私语。
门内,隐约有争吵声和女人的哭泣声。
吴伯也在其中,他双拳紧握,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焦虑与悲愤,几次欲推门进去,却又想起自己身份已变,恐怕多有不便,只得长吁短叹,来回踱步。
突然眼前一花,身边已多了一个人影,正是他现在的主家。
老人彷佛找到主心骨,再也压抑不住,悲戚道:
“少爷,你回来啦?小姐,她,她……”
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杨珍朝他点点头,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推开前面的人群,正想进去,忽然脚步一顿。
侧耳倾听,嘴角不由露出讥讽,目光中也多了一丝冷意。
里面争执的两人,正是吕右安和他夫人。
女子披头散发,神色悲苦,完全见不到往日的从容娴静。
只听她抽泣道:“当家的,你别拦着我,呜呜……我要去找叶儿……”
吕右安脸色铁青,一只手如铁钳般死死抓住夫人,将她往屋里拖,一边低声训斥:
“秀英,你冷静些!人家既然选中了叶儿,那就是她的劫数,你救不了她的。”
“吕右安!”吕苏氏悲愤道:“那是你女儿啊!你不要她,我还要她!她还那么小,资质那么好,她不能死啊!我是她娘,她的劫数,我去替她承担!”
“让那些妖物把我吃了吧,叶儿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叶儿啊,娘来陪你啦……”
“秀英!”吕右安劝慰道:“叶儿被送到那地方,已不可能活了!你不要再把自己命搭上!女儿没了,大不了咱们再生一个,若是命没了……”
“啪!”,一记耳光狠狠打在男人脸上,苏秀英勃然大怒:“吕右安,你这是当爹说的话吗?畜生!你,你跟它们都是一样,都是畜生!”
“砰!”大门推开,杨珍再也忍耐不住,大步进来。
没想到,正恼羞成怒的吕右安,却是忽然找了发泄的渠道,伸手指着闯入的少年,大声怒斥道:
“姓杨的,你给我滚!要不是因为你,叶儿也不会死!”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苏秀英当即愣住,杨珍也是大惑不解。
吕右安更来了劲。他筑基中期的修为,比对方高出一个境界,再加上这两个月少年除了在炼丹术表现惊艳,其他方面都低调得很,更没有在斗法上显露出任何超常的实力,是以随着时间日久,他对杨珍,由最初的惊讶和仰视,渐渐变得平视,甚至是俯瞰。
“不过是有个好传承罢了,老子若是有你的机遇,炼丹术绝不会在你之下。”
在掌握对方传授的一些心得,炼丹术有了质一般飞跃后,他这种心态愈发明显。
“姓杨的,老子本来在丹坊做得好好的,也不知你小子从哪里冒出来的,仗着一点祖传的丹术,骗取了虎帅的信任。否则,以虎帅它老人家当年对本座的器重,它怎么可能会去动叶儿?”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来历可疑的家伙,你一定是红昙会的人!老子要将你抓起来,交给虎帅审讯!”
这番话,吕右安已憋了多时,此刻说出之后,顿觉心中一阵快意。他这时也上了头,一边说着,一边抄起脚下的一张石椅,便朝杨珍冲去。
虎帅它老人家任打任杀,老子认了,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样。可你一个后生晚辈,凭什么也骑在老子头上拉屎拉尿?
今日趁这机会羞辱你一顿,看你以后在丹坊还如何立足?
他心中有数,虎帅对杨珍并不相信。如果将对方暴打一顿,看在他刚死了女儿的份上,惩罚最多不过是训斥一番。丹坊的未来,最终还是要落在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虎啸谷修士头上。
而且,此举还可以极大地消解因叶儿之死,虎帅对他的疑虑。
一举两得,姓杨的这个时候送上门来,真是再好不过。
若不是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刃……算了,就凭这张石椅,也足以制服对方!
“当家的!”苏秀英大惊,伸手拦阻,被他轻易闪过。
脚下迅疾如风,虽然没怎么练过,不过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在,这速度比之平常人还是快出数倍。
顷刻间,他已来到少年两尺之内,高高举起的石椅,噼头盖脸般奋力砸下!
“轰!”暴响声中,一道人影飞出老高,接着重重落地!
吕右安摇晃着身子,却是无力起身,一大口鲜血“啊”的喷出,整个人已瘫软在地。
杨珍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冷冷地望着对方:
“冤有头债有主,谁抢了你女儿,有本事你找谁去!”
“你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啊,是不是觉得本少爷好欺负?”
吕右安仰面躺着,大口喘气,好半天才渐渐缓过劲来。
这还是杨珍看在小叶子面上,没有下重手的缘故。
尽管如此,这一下重击,还是让这位丹坊的前任执事,大受震撼。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颤声问道。
杨珍没有理睬,视线转向一旁的吕夫人。这女子不时望望自己的夫君,神情中有不安和关心;一边又有些畏惧地打量着少年,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
杨珍轻轻笑了起来,神态恢复了往日的平和亲切,扬手闪出一道白光,一个弱小的身影现出身形。
小叶子被衣衣掉包之时,已处于昏迷状态,后来又被移入灵兽袋中,并不知道后续发生的事情。
杨珍伸手一弹,一缕灵气贯入,女孩慢慢张开了双眼。
乍一眼望见少年,女孩儿小脸上惊恐交加,躲闪着往后退去,一边哆哆嗦嗦:“杨叔叔,叶儿不要喝酒,叶儿不想死啊!”
“叶儿——”吕苏氏又惊又喜,冲过去紧紧抱住女儿:“叶儿,真的是叶儿吗?我的叶儿呀!”
放声大哭,泪水直如泉涌。
小叶子还有些迷湖,伸出小手擦了擦娘亲的眼泪:“阿娘,你怎么也在这里,妖兽也把咱们都吃了吗?”
“叶儿,这是在咱们家里啊,你看看,你阿爹也在这里!”吕苏氏含着泪笑道。
小叶儿这才注意到周边情况,待明白自己真的安全之后,心头一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且不说娘俩抱头痛哭,一边的吕右安却是满脸迷惑。以他多年的经验,已送到妖兽嘴边的肉,从来没有见它们吐出来过。
“杨执事,是你救了叶儿?”他深深鞠了一躬,好奇问道。
杨珍对他没什么好感,回头看看身后涌进来的人群,随手点了几人:
“刘千安,你去镇上,将君副总管请过来,就说本执事有重要事情告知。”
“还有你们几个,你去器坊,你去灵植坊,你去……”
“将所有的修士都叫过来,本执事有重要事情宣布。如果不来的,告诉他们,后果自负!”
命令一道道发出,这几名被叫到的修士一头雾水。刘千安嘴唇嗫嚅,想开口询问,却在少年执事严厉的目光下,心中惴惴,不敢再有多言。
少了七八名修士,院中霎时安静下来。
杨珍一言不发,转身去了院外,束手而立,静静等待。
陆陆续续有修士过来,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所有派出去的修士全部返回,院外零零散散聚集了三十来人。
不过是虎啸谷修士的三成,其中没有任何一名执事副执事,那位君副总管,更是连影子也没看见。
杨珍不打算再等。
“诸位,”他清了清嗓子,望着到来的修士,缓缓说道:
“本人杨珍,两个月前忝为丹坊执事,今晚召集诸位前来,乃是因为出了一件事情。”
接着,他开始讲述自己在那殿中的经过。
“……小叶子乃是我人族修士的后起之秀,是我人族未来的希望……”
“诸界万族,无论那方神圣,修炼到最后,都是化形于我人族形象。可见我堂堂人族,实是受天地造化之卷顾,浩然立于万界宇宙之中,又岂能受妖族奴役,任其随意捕食?”
“本座岂能眼睁睁看着,小叶子年纪轻轻,竟命丧于妖兽之手,成为它们口中之食?”
“故而,本座暴起发难,将殿中妖兽,全部鸩杀!”
“什么?杀了?”
“虎帅死了吗?这怎么可能!”
“他这是要干什么?要连累大家一起死吗?”
“完了,全完了!虎啸谷完了!”
少年最后一句话如平地惊雷,顿时惊得众人惊慌失措,不敢置信!
如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声断喝:
“大胆狂徒!深夜无故聚集,妖言惑众,想找死吗?”
数道黑影疾速掠来!
为首者,正是虎踞岛副总管,修为最高的人类,筑基圆满的——
君长安!
第十九章 君长安
君长安,金水双灵根,两百四十岁,筑基圆满修为。
作为虎帅最信任的人族修士,半个甲子前,曾经被送往大陆的人族学府,专门学习各种术法,以及斗法技巧,为期一年。
学成回来后,立即被任命为虎踞岛副总管,并获赠储物袋和一柄缙云剑。
此人实力,虎啸谷人类修士中他若称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尤其是当那柄二阶上品法剑傍身时,虎啸谷任意挑选出十名修士,哪怕全是筑基中后期,并肩子齐上,也绝非他的对手。
如果让他再带着这六名同样携带着二阶法器,清一色筑基修为的手下时,即使虎啸谷剩下的百余名修士全部对上,最后获胜的,也肯定是他们。
他们是维护虎啸谷秩序的最强力量。
所以,当这名面容清瘦,不拘言笑的副总管,与他的手下在院外一字排开时,整个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有人暗暗松了口气,也有人更加紧张,不知道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吕氏一家三口,此刻心境各异。
小叶子已经从杨珍的描述中,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一双妙目泪水盈盈望着少年,如果不是娘亲死死拉着,早就冲过去重重磕头,感谢“杨叔叔”救命之恩,请求原谅她之前的错怪了。
吕苏氏同样包含热泪,大悲大喜的她差点情绪失控。谁能想到,这位年轻的执事,为了救出她女儿性命,居然将虎帅等一干妖兽全部毒杀!
这是何等的胆略,何等的气魄!
只是,她更清楚君长安和他手下的实力。这少年区区一人,还是筑基初期修为,呆会要是打起来,他能幸免于难吗?
那个时候,她该怎么办,女儿怎么办?
说不得,只有拼了!
正当她暗暗下定决心时,耳边忽然响起尖锐的呼喊:
“副总管,这姓杨的小子以下犯上,罪不容诛!请副总管擒拿此贼,为民除害!”
声音急促,吐字却是非常清楚,正是来自吕右安!
只听这位丹坊的副执事继续喊道:
“诸位,这小子大逆不道,犯下这么大的事情,长影大王不会放过他的,牵岵帝君也不会放过他的!”
“他死固不足惜,却将咱们虎啸谷无辜牵连!大家协助副总管,制服此獠,就在当下!”
吕右安这是在自救。
和杨珍相处两月,他丝毫不怀疑对方言语的真假。更何况还有小叶子活生生站在眼前,更证实了对方所言非虚。
这让他极度惊恐。
原以为死个女儿而已,现在看来,只怕是连自己都在劫难逃。
事后妖族调查事情的起因,必定会查到自己女儿头上。到时为了以儆效尤,我吕氏全家,恐怕想求个好死都不可能!
都怪这姓杨的自作主张!
你他妈充什么英雄!你一个小小的筑基,就算有几分实力,你能对付得了妖王,对付得了整个妖族的捕杀?
简直是年少轻狂,不知死活!
如今之计,唯有全力协助副总管抓住杨珍,然后在这位大人面前卑辞哀求,或可将自己摘出来,留得性命!
……
吕右安的叫嚣,让君长安脸色极为阴沉。
原本他还以为刚才那些话只是少年的妄言,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真的!
虎帅居然死啦!被这少年毒死了?
这事要是捅出去,只怕他第一个就逃不了罪责!
玛德,该死!
“老三!”他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你去山上看看,有什么情况,速速回报!”
一名黑衣人领命而去。
“来啊,”君长安盯着杨珍,阴恻恻道:“将这家伙手脚卸了,注意,别弄死他!”
一名筑基中期和一名筑基后期从身后闪出,朝副总管拱拱手,拔出宝剑,目光狠厉地望向少年。
杨珍一言不发,从袖中抓出小木棒,顷刻间,化作五尺来长。
君长安双目顿时一亮,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两名手下配合默契,筑基后期当先一步主攻,中期修士落在侧后,既是保护,也可寻隙偷袭。
只可惜,落在久经战阵的杨珍眼中,却如同小孩耍弄大刀。
少年身形如电,腾挪闪转间已来到近前,“彭、彭!”接连两棍扫出,二人应声倒地。
双手各自抱着折断的大腿,低声嘶吼,痛苦难当。
君长安目瞪口呆。
就算他自己出手,也绝无可能这么干脆利落击败二人,这少年是怎么做到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厉声喝问。
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
杨珍紧握木棒,低眉垂眼,似乎没有听到。
君长安神色变得郑重。
少年的步伐,乍看相当朴实无华,然而刚才在脑海中细细琢磨,却越想越觉得奥妙无穷。
此子传承绝对不简单!
他肯定不是红昙会的,红昙会没有这样的高手!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来自大海深处?
他不敢大意,一边反手缓缓抽出缙云剑,一边以传音命令剩余的三名手下,左右包抄,一举制敌!
法力贯入,缙云剑抖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九朵银色的剑芒成一个圆形,向着少年激射而去!
行至半路,剑芒一阵抖动,每朵剑花再次幻化出九朵银莲,铺天盖地罩向对方!
与此同时,三名黑衣人两左一右,同时发动了攻击!
剑风呼啸,火光炫目,沙土飞扬,场面颇为热闹!
“好!”有人大声喝彩,其中声音最为响亮的,自然还是那吕右安。
然而这些攻击的实际效果,可谓是华而不实。
且不论那三名手下,只说君长安的那些剑花,如果合而为一,足足相当于筑基后期的全力一击。杨珍即便心中不惧,也得避其锋芒,退避当场。
变成九朵莲花后,每一朵的杀伤力下降到筑基中期,对于杨珍来说,已经构不成致命的伤害。
而它居然还继续分裂成八十一朵,威力更是减弱到筑基初期,这个时候,顶多只会造成一些皮肉之伤。
杨珍会惧怕这些皮肉之伤吗?
答桉当然是——
不!
于是,在所有人惊诧地目光中,青衫少年,手持木棒,直面而上!
如一只逆风飞扬的雄鹰!
……
战斗很快结束。
片刻之后,地上又多了四名抱着大腿来回翻滚的修士,其中包括那名副总管大人。
全场鸦雀无声。
这位神秘的少年,实力竟恐怖如斯!
已经有人已经在慢慢后退,想要逃离此地,更有人后悔今晚不该听丹坊人的唆使,参与此事。
正在这时——
“吼!”
远处白雪皑皑的山林间,突然传来一声勐兽的嘶吼!
君长安晦暗的眼神中,突然迸射出异彩!
“哈哈哈,姓杨的小子,你死定了!”
“老虎帅,来了!”
第二十章 踏雪而出
丹坊驻地,院外
大雪渐渐停歇,零星的雪花还在半空飘扬,似乎不愿去沾染脚下这片腥膻的土地。
忽然间,阴风大作,树木摇摆不定,大片大片雪花从枝头扑簌簌洒落。
一股强风迎面扑来,吹动衣衫猎猎作响,其间还夹杂着腥臭的气味。
巨大的黑影踏雪而来。
黄白斑纹交替,额头王字醒目,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一头人立而起,身高近两丈的猛虎!
极其雄壮,尚未靠近便感受到强大的妖气,待走近前来,三阶后期的气势更是威压全场。
完全不输于虎辰,甚至还要超出!
“参见虎翃大帅!”君长安挣扎爬起,扑通一下带头跪倒,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哭腔。
“参见大帅!”其他修士见状,纷纷跪拜,院外顿时倒成了一片。
“秀英,快,快跪下啊!”吕右安一边将头深深埋在膝前,一边拉扯着身边的女子,小声催促。
“你以为跪了下去,对方就会放过你吗?”苏秀英脸上露出不屑,不仅没跪,身躯反而更加挺直。
顷刻间,场上还站立的人族修士,就只剩下三人。
苏秀英、小叶子,以及,杨珍。
少年心中大惑不解。
大殿发生变故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而这头虎妖的驻地,据他所知,距离超过三百里!
它怎么来得这么快?
难道妖兽之间,也有纸鸢传信?
当时大殿之中,并没有留下活口啊,这头老妖虎,从哪里得到讯息的?
很快,他得到了答案。
一柄飞剑,摇摇晃晃从远方过来,飞剑上,站立着一人。
左平安!
这名二百多岁的筑基修士,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来到院外,气喘吁吁的脸上微微带着一丝得意。
扫视全场,赫然发现站立的少年,眼神中有些躲闪,忽然伸手一指,咬牙切齿道:
“虎帅大人,那小子就是杨珍!就是他,大逆不道,害死了虎辰大人,还有总管大人!”
妖虎森然的目光,落到少年身上。
“你就是杨珍?”声音闷响,嗓音嘶哑。
杨珍拱拱手:“正是在下。”
“老夫听虎辰说,两个月前岛上来了个身份不明的人类小子,善于炼丹,尤其是上品壮骨丹,说的可是你?”
“正是。”
“哎,”妖虎叹道:“虎辰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太过自负了些。老夫多次跟它说过,人族不可信任,它总是不听。这下好了,终于被你们这些狡诈的人类算计,丢了性命,也算死得其所——”
“呸,活该!”它忽然大声暴喝,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悲愤。
“小子,束手就擒,交出你的同谋,老夫饶你个全尸!”
它的叫嚣,换来的只是少年嘴角的讥讽。
“找死!”老妖虎怒不可遏,陡然迈开脚步,双掌间探出十只半尺来长的利爪,闪耀着凛凛寒光。
距离杨珍不过两丈时,妖虎高高跃起,利爪交叉划过,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好快,好厉害!
杨珍只觉眼前白光乱闪,脑海中一阵晕眩,心中大叫不好,脚下用力,疾速后退。
只是他的速度,怎及得上三阶后期的妖虎,瞬息间那利爪已来到胸前,一阵剧痛之后,下腹已划开一道尺许长,半寸深的血槽,鲜血喷涌!
“大帅威武!”好几个声音欢呼道,其中有君长安、左平安、吕右安等人。
然而妖虎心中,却是惊诧胜过喜悦!
以它想来,这一击不说将这家伙斩作两段,至少也是开膛破肚,重创对方!
没想到,竟是连其肌肤也未能穿透!
好强悍的肉身!
而杨珍这时候,也微微舒了口气。
这只老妖虎,气势上或许胜过虎帅,实力却相差一大截,真实水准只有三阶中期。应是临近暮年,气血不济的缘故。
比他想象的要好对付。
不过,就算如此,这也不是他能够力敌的对手。当下趁着被妖虎掌风扫出五六丈远的空隙,忍着剧痛,转身就跑。
“小子,别想逃!”老妖虎怒喝道,奋起直追。
大地晃动,雪花四溅。
一个巴掌大的阵盘从少年身上飞出,落在地面,瞬间形成一个几十丈的雾团。
妖虎凛然不惧,一头扎了进去。
嘶吼声从雪雾中不断传出,隐隐还有紫色光芒闪烁。
幻阵只能阻敌,那少年既然陷身其中,和妖虎交上了手,没有人认为他还有获胜的可能。
君长安放下心来,妖虎刚才那势大力沉的横切,还有少年鲜血淋漓的惨相,让他心中大为笃定。
环顾四周,不远处,左平安志得意满的神情落入他眼中。
君长安暗暗皱眉,扬了扬手,招呼道:“你,过来!”
左平安小步疾走,来到副总管面前,谄媚道:“总管大人,你伤势要不要紧,小人这里有几颗疗伤的丹药……”
君长安摆了摆手。那样的丹药,他储物袋中早就备好,刚才已经服用过,自然用不着这姓左的来表示关心。
“你手中这柄宝剑,哪里来的?给本座看看。”
左平安脸上笑容僵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嗯?”君长安白眉一挑,脸上现出几分不快,筑基圆满的气势勃然欲发。
左平安再不敢拖延,万分不舍的将飞剑递了过去。
君长安一把抓过,拿在手中认真端详,不由心头大为骇异!
这虽是一把二阶中品飞剑,但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以及附加的法术等等,比之他手头那柄缙云剑,毫不逊色!
甚至在法力运转的灵活方便,还要更胜一筹!
“这东西,从何而来?”
除非是虎翃大人赠送的,否则,他一定要将这宝贝抢过来!
“这是杨,杨珍送的。就是因为他送了这柄宝剑,让小的飞回去,小的这才起了疑心,去山上大殿查看,发现很多血迹,所以,才,才去通报老虎帅……”
左平安断断续续解释道。
君长安没有仔细去听后面的话,一阵狂喜涌上心头,他板着脸冷冷道:
“既是那小子的东西,本座就代为收缴了,哈哈!”
没有回应。
他冷哼一声,斜眼看向对方:“怎么,你心中不服吗?”
左平安依旧没有出声,两眼发直,木然地望着他身后。
不止是他,场内所有的修士,都同样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身后。
君长安打了个激灵,一种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他缓缓转身,看向远处。
一位少年,正从雪雾中昂首踏步而出!
身后,拖着一头巨大的虎尸!
ps:回头看了看,前面左平安的人设有些问题,下章想办法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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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快意恩仇
“吧嗒!”刚到手的二阶中品宝剑直直坠地,君长安整个人都懵了。
堂堂三阶后期的老虎帅,死在了一个筑基初期的人类小子手里。
这怎么可能!
然而,不管他如何得不肯相信,当少年拖着虎尸,英气勃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这位虎啸谷曾经最有权势的修士,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彷佛如梦初醒般,他勐地拽起地上的宝剑,一把塞回左平安手中:
“还,还给你。”
后者拿着这失而复得的宝贝,如捧着烫手的山芋,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正走过来的少年,磕头如捣蒜:
“大人,小的,小的不该……”
“左兄何必自谦,”杨珍笑眯眯道:“若不是左兄将这只老妖虎请过来,小弟想去巢穴斩杀此獠,恐怕还没那么容易呢!哈哈!”
“不敢,不敢,”左平安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应和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如果我斗不过这只妖虎呢?”少年忽然问道,脸上已殊无笑意。
左平安张口结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有些自保的手段,刚才死的,很可能就是在下了,”杨珍在他身边缓缓踱步:“杨某自问平日行事多有收敛,更不曾得罪过阁下,却不知老先生为何驾驭着我赠送的宝剑,却要找那老妖虎告状,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此刻整个场地之内,所有人都望着这两人不敢出声。少年的质问声在夜色中回荡,如蓄势欲发的地火,让人心惊胆战。
身处其中的左平安,更是战战兢兢,汗出如浆。
“记得两个月前在那山上,”杨珍遥指远方山坳:“当时谈及虎啸谷为何凡人少而修士多,老先生曾怒形于色,可见妖族对我人族的欺压,乃至民不聊生,阁下也不是毫无感觉。”
“至于妖族贪得无厌,横行无忌,这两个月来老先生在我面前,更不止一次的提起,是以在下才以为,老先生不说是同道中人吧,至少也是同仇敌忾。”
“可为何今日,在下诛杀一干妖兽之后,阁下却大反常态,急匆匆跑去报信,生怕在下跑了,这,又是何故啊?”
说完,目光炯炯盯着对方。
左平安嘴唇动了动,情知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得做个解释。
“为了自保。”他低声说道。
“自保?”
“没错,自保!”老头的声音变得激愤:“大人杀了妖兽,大不了一走了之!可是我们呢?我们这些虎啸谷的修士呢?谁家里没有妻儿,没有亲人?他们走得了吗?”
“大人实力超群,或许有在妖族搜捕下保命的手段,可我们这些修士,世世代代除了有一两门手艺,不会斗法,不会隐身,甚至连飞天的法器也没有!我们能躲哪里去,就算躲过了一两天,能躲得了一两月,一两年,一辈子吗?”
“早晚是个死!”
“所以,你要将我这个诛杀妖族的凶手交出去,用来换取你的一家平安,换取你们大家的一时平安,对不对?”杨珍冷冷问道。
怒意在少年的心中燃烧,他没有想到,今晚挺身而出,将妖兽屠戮一空后,换来的不是大家的感激,欢欣鼓舞,而是恐惧、厌恶和背叛!
“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吗?”他大喝一声,怒视全场!
被他目光扫到的修士,一个个低头不语,这是被他的实力所震慑,不敢与他对视。
这些人,祖祖辈辈受尽欺压凌辱,已经习惯于强权的压迫,但凡有一个不安分的,在他们心中,都是异类,必须除之而后快!
这是一群可怜的人,也是一群自私的人,一群精于算计,而失去了热血和斗志的奴隶!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苏秀英母女身上。
前者目光与他对视,满脸的关切和感激。
小叶子正捂着嘴,泪流满面。
她在哭泣,伤心的哭泣。
小姑娘非常明白,那个平时对她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左爷爷,在她被妖兽带走的那一刻,就已经抛弃了她!
不止是左爷爷,还有很多很多的人,甚至包括自己的父亲,都抛弃了她!
妖兽予取予夺,一旦被它们选为食物,剩下的这些人,不是在悲愤她的悲惨遭遇,而是庆幸,自己又能继续苟活!
只有杨叔叔,还有自己的阿娘,没有放弃自己!
“杨叔叔——”小姑娘大声喊道:“是你救了小叶子!没有你,小叶子早就,早就被妖怪们吃了。呜呜……”
“杨叔叔,你是好人,你不能死,他们,他们都是坏人,是帮着妖怪的坏人,呜呜……”
“哈哈哈!”杨珍仰天大笑,小姑娘的回答让他心中慰藉,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老子反抗,杀几个妖兽,难道还错了吗?
让你们这些自私自利,为虎作伥的修士来评判我的对错?
你们不够格!
“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自己,”少年看向左平安,语气森然:“纵然你说得天花乱坠,找出无数的理由,你这种告密的行为,就是背叛!”
“叛徒,死有余辜!”
杨珍厉声呵斥,木棒一挥,一颗大好头颅,顿时轰然爆裂!
左平安,立毙!
全场骇然,小叶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杨珍心中块垒顿时为之一消。
你都背叛了我,还找来强敌想要我的命,我还留你作甚!
大丈夫行事,当快意恩仇!
不过,左平安只是其中之一,今晚有两人他必杀之,另一个就是——
吕右安。
少年大踏步来到此君面前。
吕右安面无人色,软软倒在地上,从对方毫不掩饰的杀意中,他清楚自己今晚在劫难逃。
“你有三次该死,”杨珍面色冷厉:“第一,我初来岛上,你在虎妖面前极力诋毁我,唆使其杀我……”
“第二,小叶子被妖兽抓走后,你不想着去营救,反而将事情怪在我头上,甚至想将我抓住,讨好妖族。”
“第三,我救了你女儿,你不思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鼓动副总管,号召众人群起杀我!”
“这三次,阁下哪次不是想要取我的性命?既然如此,我也无需饶你性命!左兄黄泉路上少一个作伴的,你就下去陪他吧!”
说完,少年扬起木棒,便要挥下!
第二十二章 围子里的凡人
“杨大人——”一个荆钗布裙的纤瘦身影勐地冲出,扑在吕右安身上。
“杨大人,手下留情啊!饶我夫君一命吧,求求你了!”吕苏氏一边抱着自己的丈夫,一边双膝着地,昂首泪眼婆娑地望着少年,满脸哀求。
“杨叔叔!”小叶子跟着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一会儿,前头的雪地,已渗出一抹鲜红。
吕右安抖如筛糠,失魂落魄,兴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
方才在院内被杨珍轻易制服,或许还有那么一丝不服气,但随着君长安的瞬间落败,老虎帅的被杀,少年在他心中,已是比虎妖更为可怕的存在。
习惯了被强权压服的人,还有动手抗拒的勇气吗?
听天由命吧!
只是死亡临近,这心头的恐惧,却是再也无法遏制。
“饶,饶命……”声音从喉咙艰难吐出,彷佛受伤后野狗的哀鸣。
杨珍木棒高高举起,迟迟没有落下。
吕右安三次触犯于他,死不足惜!
只是……这吕苏氏和小叶子,可以说是场中唯二对他心怀感激的修士。
他难道要拒绝这二人的乞求吗?
再说,今晚的一切,都是因救小叶子而起,如今救其女而杀其父……
似乎,也不太合适。
念及此处,他那木棒,终究是——
狠狠的噼了下去!
“不要啊!”小叶子一声惨叫,哭倒在地。
吕苏氏紧紧抱住吕右安头颅,似乎想护住这要命之处。
木棒挥下,爆起一团血雾。
吕右安呆呆傻傻,看着落在身侧的木棒,恍然自己终于逃过一劫,不由心头一松。
这个时候,某处的剧痛传来,让他禁不住发出一阵哀嚎。
他的右耳,没有了。
人头很硬,耳朵很软。木棒打过去,击伤容易,甚至削掉都不是难事,不过直接爆裂成血沐,那就需要一定的力量技巧了。
杨珍这一棒,没有动用任何法力,而是娴熟的运用了“举轻若重”的心诀。随着刚才的实战,对小棒子传授的这招棒法,他愈发融会贯通。
一颗澹绿色的丹药扔在了雪地上。
“这是三阶的疗伤药,半个月后,你的耳朵会重新长出来,”杨珍瞥了一眼抱在一起,又悲又喜的母女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烦闷。
“滚!”他厉声喝道:“别让我再见到你!”
吕右安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从地上捡起这颗来自三千年前,药性流失大半的丹药,看也不看身边的妻女,跌跌撞撞朝外面奔去。
苏秀英将女儿搂在怀里,拭了拭额前的头发,望着男人的背影,嘴唇蠕动,却没有喊出声。
在这个男人说出“女儿没了,大不了再生一个”之时,他和自己,和小叶子之间,恩情已断。
方才的哀求,不过是尽最后一点夫妻情分,父女情分而已。
罢了罢了,从今往后,便是路人!
……
杨珍冷冷扫视全场,不远处一个年青的妇人正伏在左平安无头的尸身上,哀哀哭泣。
那是左平安的凡人妻子,杨珍曾将自己的两个庇护名额,给了她的父母,换来了对方的感恩戴德。
现在嘛……
少年一时意兴索然。
“诸位好自为之吧!”他抓起虎尸,重重摔在地上,转身离去。
脚步在雪地中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场中剩余的三十多名修士,以及丹坊一些跑出来的凡人家属,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总管大,大人,”一名修士凑到君长安面前:“这位爷一走了之,咱们,咱们该怎么办啊?”
虎踞岛岛主被杀,三名三阶妖兽尽没(此时他们还不清楚巨熊岛岛主也一同殒命),这么大的事情,即便这片岛屿地域广大,沟通不便,也不可能瞒得了那主岛上的长影大王。
到时若是迁怒下来,虎啸镇还能剩几个人族活命,还真不好说。
“老夫哪知道怎么办?”君长安心如死灰:“诸位或许还能苟活,老夫身为这岛上的副总管,上面追究下来,第一个死的便是老夫,哈哈!”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回家之后,各安天命!”君长安声音越来越高昂,到最后已经歇斯底里。
然而,那名修士没有动弹,只是怔怔看向他身后。
不仅是他,其他人,甚至连那抱着左平安尸身的女子,都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他后面。
难道那杀神又回来了?
他这是,还不打算放过谁?
君长安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地缓缓转头。
他看见了两个人。
一名白衣女子,手持宝剑,静静站立在雪地上。
女子身材高挑,肌肤胜雪,目光平和地打量着众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身上的气息,只有筑基中期,但隐隐流露的气势,却让君长安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自己绝非她的对手!
女子的旁边,是一株高大的乔木,上面落满了新雪。一个同样白衣白裙的小女孩,坐在一根伸出的树桠上,两只小脚晃啊晃的,不时有雪团掉落地面。
女孩五六岁的样子,肉都都的脸颊还带着婴儿肥,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
好个精致伶俐的小女孩!
她们是什么人?
脑海中闪过刚刚离去的少年,君长安心中悄悄有了猜测。
女子伸出纤纤玉手,抓住树上的小女孩,两人缓步朝众人走来。
“你,你们……”君长安咽了口唾沫,按捺住内心的不安。
女子不答,素手一挥,大片大片雪花蓦地生成,飘飘扬扬洒落。
君长安抬眼凝望铺天盖地的雪花,大惑不解。
一片雪花落在他肩膀,毫不费劲地穿透身上的法衣,渗入到里面的肌肤。
一种晕眩感涌上心头。
“不好!”君长安大声喊道:“快运气,防御!”
只是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身上都已沾上了雪花。即使有反应敏捷的激发出防御,那雪花飘落在防护罩上,化作几滴水珠,然后慢慢地渗透进光罩,最后依旧滴落在这人身上。
然后这人脑袋一歪,软倒在地。
紫雪的漫天雪花,再加上衣衣精炼出来的二阶麻醉之药,可谓是中者必倒。对付这些没多少实际作战能力的修士,更是手到擒来。
君长安也不比他们好多少,仅仅多坚持了数十息,便陷入了昏迷。
在睡过去之前,依稀看到场中还站立的修士,只剩小叶子母女。
“果然是那小子。”他喃喃自语。
……
小叶子紧紧拽住母亲的手,有些不安地看着走近的两人。
当所有人倒下,只有自己和娘亲还保持清醒时,她终于恍然大悟:
“你们是杨叔叔派来的!”小姑娘喜出望外。
紫雪嫣然一笑,轻轻颔首。一旁的衣衣则是伸出小手,替这位小姐姐擦去额头的血污。随着小手的拂拭,小叶子脸上伤痕与污垢尽去,重新变得光洁如玉。
这一番善意的举动,让母女俩彻底放下心来。
“小妹妹,你来帮姐姐一个忙,好不好?”紫雪摸了摸小叶子脸颊,含笑问道。
小姑娘望着这位目光清澈的美丽女子,心中彷佛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不由重重点了点头。
“好,放松心情,不要抵抗哦。”女子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随即,一道白光亮起,母女俩消失在原地。
和她们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具虎尸,以及整个院外昏迷的修士和凡人。
……
胡二是虎啸镇的一名凡人。
他今年二十九岁,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他的妻子比他大二十岁。
这样的家庭,在虎啸镇乃是寻常。镇上本来就男多女少,其中又年轻,长相最好的那一群女子,早已被住在前镇的那些“仙人”挑走,留给这些凡人男子的,要么就是相貌粗鄙,要么就是这种年岁偏大,已不知嫁过几任的妇人。
这还算好的,好呆有个名正言顺的妻子,有个完整的家庭,还有很多和他一样年纪的,三十岁了还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呢!
当然,也有几人共用一女的,那就不多赘述了。
生存是第一位的,即使是道德良俗,也要与当地的环境相适合。
至于男多女少的原因嘛,当然是妖兽。
女子不仅干活的效率不如男子,而且细皮嫩肉,那个……
所以,镇上的凡人女子,很少有顺顺当当活到六十岁的。
大都在生不出孩子之后,便成为了妖兽的口粮。
不过胡二的妻子是在为他生下一个儿子不久后,就遭受了这样的命运。
其实那时她还能生,只不过,当时的老虎妖想换换口味,命镇上选送一个刚生育不久的妇人。挑来挑去,便选中了年龄偏大,但还不算太老的胡氏。
于是仅仅十七岁,成亲刚刚一年的胡二,便成了鳏夫,独自带着刚满月的儿子,含辛茹苦。
如此一去就是十二年。
如今儿子已经长大,能帮着他干活,这父子俩的日子,才渐渐有所好转。
胡二在养殖场干活。
这养殖场,除了种植大片谷物,还需要饲养家畜。
你没有听错,在妖族的领地,也得饲养家畜,因为妖兽同样需要吃肉。比较来比较去,自然还是饲养的效率最高,也不容易引起妖族内部的纷争。
只不过不同的领地,有不同的禁忌,比如在猪妖的地盘,就绝不允许喂养家猪。
胡二每天回到家,差不多都是亥时。忙了一天累死累活,家里又没有女人,父子俩用过晚饭,躺在各自的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
他们住的地方,镇上的人叫“围子”,杨珍有次来看过,发现其结构形状与福建的土楼几无二致。
矮的只有一两层,高的有六七层,少则住几十人,多则几百甚至上千人都有可能。
这些房屋由那些“仙人”负责监督建造,几百几千年下来,依旧遮风避雨,坚不可摧。
这样的围子,一方面非常便于管理,另一方面,也能有效地防范妖兽的侵袭。只要大门一闭,躲在围子里,妖兽通常不会再破门而入,否则虎帅也饶不了它们。
养殖场有上千农夫,基本上都住在同一个围子。此刻夜深人静,大多数人都已进入了梦乡,隐隐能听到各处此起彼伏的酣睡声。
“阿爹,”小胡二痴痴地说道:“小叶子通过考核,她已经是仙人了。”
“阿爹知道,”胡二烦闷地回了句:“这半个月,你每天都要说一遍,烦不烦啊!”
儿子不啃声了,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胡二不由叹了口气:“别妄想了,那样的女子,不是咱们这样的身份,能够配得上的。”
小胡二和小叶子曾经是同窗。
镇上的小孩,不管是修士家的,还是凡人家的,在六到九岁,都会在镇上念三年学堂,学习认字和一些简单的算术。
小叶子出身修士家庭,长得好看,性格也乖巧善良,这些同龄的男孩对她产生懵懂的爱慕,和她亲近,也是人之常情。
小胡二便是其中之一。
小男孩默然无语,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的话,他并非不懂。
“我听阿土说,今晚岛上来了贵客,小叶子被他们叫走,说是去给贵客跳舞。”他随口提道。
阿土是君副总管管家的孩子,和他也是同窗。
“贵客?哪里的贵客?”胡二漫不经心问道。
“听说是巨熊岛的妖熊。”
“什么?”胡二脸色大变,望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渐渐变得悲凉。
“爹,怎么啦?”小胡二惶恐道。
“你说的那个小叶子,只怕,只怕……”
镇上有些阅历的人,都听说过巨熊岛的妖熊,此獠嗜杀成性,尤好食人。小叶子此去,恐怕再也不会回来。
“爹……”听完阿爹的解释,小胡二从床上霍然站起,接着又瘫软在地,将头埋在双腿,低声抽泣起来。
一种无力感,还有不可遏制的愤怒,在男孩心中萦绕。
只是,身为凡人,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是重复千百年的命运罢了。
父子俩相对无言,一时都没了睡意。
就在这时,“彭”!屋外一声巨响,似是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一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响起:
“乡邻们,快出来看看呀,虎踞岛的老妖虎,死啦!”
第二十三章 吹笛人
“小叶子!是小叶子的声音!”小胡二从床上一跃而起,鞋也不穿便朝外面冲去。
胡二没有动,他完全呆住了。
老虎妖死了?我没听错吧!
好半天,他才按捺住内心的紧张不安,趿上一双布鞋,大喘着气出了房门。
外面已热闹非凡。
不断有人从走道向下面的天井张望,嘴中一阵阵的惊呼,旋即返回家门,招呼更多的人出来。
胡二抓住面前的栏杆,探头俯视。
几颗夜明珠将下方的天井映照的犹如白昼,一头巨大的虎尸趴在地上,那超过两丈的身躯,以及尸身上斑驳稀疏的杂毛,无一不在揭示对方的身份!
虎翃,虎踞岛的前任岛主!
胡二陡然间感觉一股热流涌上胸膛,直冲喉咙,他不由张开大嘴,仰天大呼:
“啊——”
十二年,四千多个日夜,他无时无刻不在渴望杀死这头妖兽,这头害死了他妻子,让他儿子失去母亲的三阶妖兽!
食其肉,寝其皮!
然而现实中双方悬殊的实力,让他明白这不过是痴人说梦。
无数次的失望和愤满让他痛苦难当,若非还有一个儿子需要抚养,他或许早已失去活下去的勇气。
不曾想今日,居然梦想实现,大仇得报!
“呜呜——”长啸之后,这个不到三十岁的汉子,软软地蹲在地上,满是老茧的双手捂住脸颊,泪流满面。
“爹爹,妖兽死了,咱们以后能过好日子了,”旁边的小胡二安慰着父亲,忍不住又说起最让他高兴的事情:
“小叶子也没死呢!爹爹你看,她在那里,和她阿娘在一起呢!”
“小叶子——”小男孩从楼上兴奋地喊道:“我是胡小山,你还记得我吗?”
吕苏叶站在虎背上,威风凛凛。和这具偌大的虎尸相比,彷佛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娃娃,不过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的气势。
“乡邻们!”小姑娘朝自己的同窗扬了扬手,扯着嗓子继续喊道:“不仅是这头老虎妖,那头年轻的虎妖,还有那山猫总管,以及无数的妖兽,都被杀死啦!被外面来的仙人杀死啦!”
“好!”人群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爆发出响彻云霄的欢呼!
也有人半信半疑:“虎帅死啦,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用你脑子想想,要是假的,这里这么大的动静,那妖虎会坐视不管?”旁边立刻有人反驳。
这句话说服了那些犹豫的人们,于是整个围子内,楼上楼下,欢呼声更加热烈!
“有仙人守护,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那些妖兽啦!”不少人开始憧憬。
然而,小姑娘随后的话语却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
“仙人已经走了!”
“用不了几天,这里发生的事情,就会传到其他岛屿。那时候,数不清的强大妖兽,甚至是妖王,都会来到这里。”
“乡邻们,大家有没有想过,等到那个时候,我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喧嚣声瞬间低落,变成了一阵阵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更多人沉默了。
妖兽不可能不报复。
而没有仙人的庇护,他们这些凡人,不过就是垫板上的鱼肉。
那时恐怕不仅仅家破人亡,而是全族尽没!
“跟它们拼了!”有低沉的声音吼道,正是胡二。
大仇得报,他已无惧生死,唯一可惜的是自己的孩儿。
“拼了,拼了!”更多人开始叫嚷起来。
“虎踞岛的妖物都死了,老子也没什么遗憾了,大不了再拼个你死我活!”
“对!拼一个够本,干他娘的!”
人声鼎沸,声势逐渐高昂。
与蜕变为虎踞岛秩序维护者的修士不同,在这些凡人心中,反抗的念头如星星之火,从来没有熄灭。
因为他们是整个妖族世界的最底层,已经退无可退。除了脖子上的这条锁链,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他们最为憎恨妖族的统治,若不是凡人之躯,势单力薄,反抗的火焰或许早已燃遍整个山之域全境。
即使如此,小规模的抗争也是层出不穷。
不过,也有许多人想象即将到来的噩运,脸上现出绝望,身躯不由颤抖。只是在群情汹汹的民意面前,不敢出声而已。
小姑娘接下来的话,却如云开见日,给了他们新的希望。
“诸位叔叔,阿伯,”小叶子扬声说道:“妖兽实力强大,咱们力量还太小,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仙人虽然走了,却给咱们指明了一条明路!”
“什么?明路!快说,快说!”
听说有活路,人群顿时骚动。
若是可以不死,大好年华,谁愿意白白送死?
就连最不怕死的胡二,这个时候也激动不已,连忙劝周围的人安静,让小姑娘继续往下说。
不过,小叶子却闭住了嘴,小脑袋微微仰着,似乎在倾听什么动静。
所有人都看着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围子内,瞬息间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片刻,又或许几百息,远处传来了飘飘渺渺的声音。
是笛声,清亮悠远,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洗尽尘俗,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
又恍若长空里万点的雪花纷纷飘落,轻柔婉转,将凝重的夜色构成一副如诗如画般梦的境界。
小姑娘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跟着笛声,”她大声宣布:“跟着笛声的方向,就能到达安全的地方!”
“没有妖兽,也没有欺压的乐土!”
……
山谷某处,芊芊素手搭在一支碧绿的玉笛上,鸟鸟笛音正从红唇中缓缓流出。
赵玥儿双手托腮,静听这悠扬的乐曲,小脸儿却满是疑惑:
“紫雪姐姐,小石头为什么非要你吹笛子啊?别的乐器不行吗?”
紫雪这时刚好一曲终了,闻言放下笛子,笑盈盈道:“小石头说这是向什么童话致敬,也不知是什么童话。反正你这位石头弟弟呀,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多着呢!”
“什么我的石头弟弟呀,难道就不是你的吗?”小丫头小脸涨红,伸手去挠师姐的咯吱窝:
“对呀,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时候,好像喜欢叫他好哥哥哟!”(注1)
这句话将紫雪羞恼得不成,两女立即在雪地上打闹起来。
“哎呀,那些凡人已经过来了。”好一会后,占据上风的紫雪脱离战场,拾起玉笛,重新吹奏起来。
虎啸镇,成千上万凡人走出家门,浩浩荡荡朝着笛声的方向走来……
注1:声明一下,咱不是故意无聊地写这个,此处称呼对将来的剧情会有影响,信不信由你。(狗头)
第二十四章 新世界
君长安从昏昏沉沉中醒转。
一颗夜明珠高悬半空,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出周围影影绰绰的人影。
微弱的呻吟声不时响起,陆陆续续有人苏醒。
君长安很快见到一位熟人:
“小六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小六子是他手下的一名执事,筑基中期的修为。君长安前往丹坊院外捉拿杨珍的时候,留了几人守家,其中为首的便是这个小六子。
“君大人,你?我,我……”小六子一脸懵懵懂懂,好半天才讲清原委:
“小的和留下的两位弟兄,正在房中喝酒。外面忽然响起动静,小的便开门察看,只见天空中已经停下来的雪花,不知何时又飘了起来。这雪花端的是古怪,不但往屋子里飘,而且落在肩上,身子便晕晕乎乎,然后……”
他摊了摊手,露出一丝苦笑:“醒来后就在这里了。”
君长安脑中闪过白衣女子和小女娃的身影,心中登时了然:“小六子,咱们同病相怜啊!”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清醒,他赫然发现,整个虎啸镇将近八十来名修士,此刻超过九成都在这里。不仅仅是当时同在丹坊院外的,也包括那些留在镇上,没有出来的修士。
她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这位虎踞岛的副总管惴惴不安。
就在这时,上方响起一声长鸣。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夜空中,两只翼展超过七丈的大鸟从远处徐徐飞来。
来到近前,君长安这才看清,这两只大鸟应是某种鹰隼,不过全身毛发浅红色,却是他平生从未见过。
身上散发着二阶中期火系妖兽的气息,给人以极不好惹的感觉。君长安虽是筑基圆满,但他隐隐感觉,此刻已失去随身法剑的他,未必是其中任何一头妖鸟的对手。
不知这是哪位大帅的手下?他暗自琢磨,心头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原来那几人,也是和妖兽一伙的!
接下来的一幕立刻推翻了他的猜测。
十几颗夜明珠忽然亮起,将数十丈外的一座高台映照得犹如白昼。
红鸟盘旋着降落在高台上,其中一只身躯趴伏,翅膀缓缓收拢。
一个小豆丁现出身形,从鹰身上一跃而下。
是那个神秘的白衣女娃!
君长安双眼眯起,从妖鸟恭敬谦卑的姿态,他知道自己猜错了。
她们不是妖兽的手下,而是,妖兽的主人!
……
衣衣迈着小短腿,在高台上睥睨四方,彷佛一位女皇。
目光落在君长安身上,看的后者心头一阵发麻。
“你,”小家伙伸手指向他:“你以后就是这里的副总管。”
副总管?君长安心中一喜。这个时候他并不在乎职位大小,而是,对方既然授予他权柄,说明无意要他的性命。
安全了。
然而,他能看得清楚,有的人却很湖涂。
“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连筑基都不是,凭什么……你们家长呢?”
语气不太客气,不过还不算太放肆,正是那小六子。
这并不稀奇,自家老大就在身后,有些不方便问的话,当然得他这个下属挺身而出。
以前他就常常这么做。
只是这一次,却是将君长安吓得够呛,慌忙伸手去捂住他嘴:
“小六子,给我闭嘴!”
神色惊惶而严肃,小六子顿时一个激灵,缄口不言。
不过衣衣可不是什么宰相肚量,居然敢当面顶撞本仙子,有你好看的!
不满地瞥了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一眼,小手忽然扬起,往前一握。
“啊——”小六子一声惨呼,面前的空气蓦地收缩,然后急速膨胀,彷佛一颗空气弹爆炸,顿时将他右脸炸得个稀烂。
性命倒是无忧。
随即一道绿芒自女娃指尖弹出,瞬息间没入那炸伤之处,顷刻间,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
在青石空间,衣衣是当之无愧的主宰,无人可挡。
这一手小小的惩戒,立即将在场所有人镇住,再也无人敢有异议。
小仙草心中暗爽,撅着小嘴,继续复述杨珍嘱咐的各项安排。
“你,你,还有你……”她接着又点出五人,分别是原来器坊、灵植园等地的执事,只不过丹坊的却是换做了刘千安。
小六子居然也在其中。
“你们几人,和这位副总管,还有总管一起,组成执,嗯,执委会,商量安排本地的各种事情。总管,总管有召集诸位开会,及对商议事情执行或否决的权利……”
“诸位若对执委会有异议,或其他建议等等,可以将所述事情写成条陈,放在这高台上,本仙子自会察看。这座高台十丈之内,无事不得靠近。”
这是杨珍临时想到的,规矩不算繁多,除了指定权力架构外,就是这些人的日常任务和待遇。
“以高台为中心,方圆四十里,皆是平坦无垠的肥沃之地,诸位可在这块地上种植灵谷、以及凝血草、培元草等等灵植,也可以开辟鱼塘、湖泊,养殖各种灵鱼。”
“此外,诸位还可以垒土为山,引水为瀑,山高不得超过百丈,上面可依各位需要,建造大小洞府。本仙子将来会在山中设置聚灵珠,供诸位修炼。”
“每月按修为及贡献大小,可领取数目不等的灵石,此外,本仙子还会提供各种功法,供诸位选修。”
“大概就这些事,诸位还有什么问题?”
小家伙说完,怡然自得地望着下方,心中无限欢喜。
任何生灵的繁衍生息,都会促进空间的进一步扩展,以及空间规则的逐步完善。
尤其是作为万灵之长的人类。对于空间的演化提升,意义更是非凡。
随着她凝形成功,与青石空间的联结更加融洽,空间的进化,也将带来她实力的日益增长。
此外,青石空间方圆百里,大部分区域都没有开发,有这些人帮着种植灵谷及培元草等那些价廉却常用的灵草,或多或少也能降低她神识的损耗。
怎么看都是一件大好事。
要不是需要在这些人面前保持一份矜持和神秘,小家伙早就要兴奋地飞起来,左右旋转跳舞了。
她很开心,下面这些人,则是激动地不敢置信。
只是帮着种些灵谷灵草,就能领取灵石,还能修炼,甚至还提供功法!
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
一时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吱声。
“没有问题了吗?”小家伙再次问道。
君长安看了看四周,身为副总管,有些话只能他来问:
“敢问上仙,总管大人乃是哪位,可否容小的参见一番?”
“这个嘛,嗯,她们来了。”
衣衣小手一挥,前方彷佛有一层夜幕豁然掀开,无数道白光闪烁不停,现出一个又一个凡人的身影。
是虎啸谷的镇民。
她伸手做了个抓取的动作,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落在众人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胡二望着高台上发问的小女娃,如坠云雾。
他是第一个走出围子,来到镇上的凡人。
接着,在笛声的指引下,他毫不犹豫迈入前方的一片迷雾,身后跟着数不清的镇民。
然后,就出现在这里。
他心绪依旧沉浸在老妖虎死亡的亢奋中,尽管身边是君长安等一众镇上的大人物,却毫不畏惧,大声答道:
“胡求安!”
“好!”衣衣拍着手道:“你以后就是凡人的总管了,和这几位修仙者一起,组成执委会,管理大小事务。”
胡二又惊又喜,呆呆傻傻地点着头。
接着,衣衣招了招手,一艘飞舟从远处悠悠驶来。
舟上有三人,正是赵玥儿和苏秀英、小叶子。
“苏姐姐以后就是这里的总管。”
“小叶子姐姐,执委。”
衣衣指着苏氏母女,脆生生道。
在小仙草眼中,那些看上去比她大的,长相年轻的女子,都是姐姐。
君长安等人唯唯诺诺,哪怕往日再如何不将苏氏放在眼里,这个时候也不敢有半点违逆。
“诸位除了建造自己的洞府灵田,也得帮凡人开垦土地,搭建房屋,建设家园。”
小仙草继续吩咐道。
众人齐声答应。
“这,这是什么地方?”小叶子好奇地四下打量,除了这些修仙者和远处的镇民,四周再无一物,似是在某个荒郊野外。
“一处小世界。”衣衣笑盈盈道。
“小世界!”小叶子惊喜道:“那些妖兽,不在这个世界?”
“当然!”
“太好了!我们,我们自由啦!”小叶子欢呼雀跃。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咱们真的离开妖兽的地盘了?”
“呜呜……”
不仅仅是小叶子,无数的声音,有修士的,也有远处凡人的,所有听到了这个回答的人类,都激动地冲着夜空呐喊,或是喜极而泣。
别看这些修士在丹坊院外时,一个个对杨珍流露出不满,对妖族的统治表现得无比顺服,但内心里,有几人真的愿意为那些禽兽驱使,而且连性命都不得保证?
没有人生来愿意成为奴隶。
“等以后安全了,诸位想离开这里,本仙子也不会阻拦,来去自由!”
“不过在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咱们这个世界,不仅没有妖兽的欺凌,人与人之间,也一律平等,不得压迫,威逼他人。无论修仙者,还是凡人,都是如此!”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小仙草大声宣布:
“这里,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由你们建设的世界!”
……
喧嚣声渐渐平息,衣衣来到赵玥儿身边。
“玥儿姐姐,小石头呢,你不去找他吗?”
当时为了避人耳目,以及情绪不佳,杨珍将解救众人的任务交给了她们,自己独自离开。
赵玥儿和他修习过【阴阳灵犀诀】,并不担心找不到他。
“他呀,”赵玥儿答道:“咱们现在不方便过去。”
“他被一群人缠住了。”
第二十五章 红昙会(上)
杨珍从丹坊院外离去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银白色覆盖了整个山川大地,与远处的夜幕连成了一线,模湖了边界,也模湖了少年的方向。
他只是想安静地走走。
信步朝着山坳口行去,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浅浅的踪迹,如细碎的繁花,点缀在一副雪后静谧的图画中。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杨珍束手而立,微眯着眼,注视着这名迅速接近自己的黑衣人。
是君长安派出去打探山上情况的那个老三。
来人看清杨珍的相貌,不由一惊:“怎么是你?君大人呢?”
“莫非是逃出来的?”他心思流转,手势变换,一道旋风夹杂着地上的积雪,对着少年铺天盖地笼罩过来。
杨珍古井无波,脚下轻轻一点,顷刻间已来到此人身侧,挥手如刀,斩中他脖颈。
随即拎着后颈,将他扔入灵兽袋中。
区区筑基中期,尤其还是这种被妖兽豢养,斗法水平粗劣的修士,完全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料理了这人,杨珍收拾心情,继续在雪地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虎踞岛显然是不能留了。茫茫天地,他该去往何处?
极品灵石的消息,这两个月他旁敲侧听,却是毫无头绪,看来还得去大陆上寻觅。
可是,身份问题如何解决?
正在蹙眉寻思,前方又一次传来了动静。
……
“人呢?去哪儿了?”
“去镇上了吧?这儿是哨口,那人杀了妖兽,当时就离开了。”
“那也不应该在镇上。杀了妖兽,还敢去镇上,这不是找死吗?”
“不去镇上,这莽莽大山,去哪里寻他?”
“好了好了,你们俩别吵了。阚师兄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依我看,咱仨还是去镇上看看吧,留点神,别让那姓君的发现便是。”
“……”
说话的总共三人,一名筑基前期,一名中期。还有一人是练气后期,杨珍非常熟悉,正是负责看守虎啸谷隘口的洪智安。
他们在找我?那个阚师兄,又是什么人?
管那么多作甚,且制住他们,问问便知。
今夜的一连串变故,已经让少年习惯将局势掌握在自己手中。
对话声由远及近,三人沿着树林边缘,向前疾行。
在经过一株白雪皑皑的松树时,绿光一闪,一道人影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名筑基中期一拳撂倒。
“小心!”筑基前期失声惊呼,抽出腰间宝剑便要上前,忽地眼前一花,漫天雪雾无穷无尽席卷而来,旋即腰间一阵剧痛,昏了过去。
兔起鹘落间,只剩下实力最差的练气后期。
“杨,杨执事。”洪智安惊骇地望着面前的少年。想不到才过了两个多时辰,他又一次见识过到对方强悍的实力。
“他们是什么人,找本座做什么?如实道来,否则,饶你不得!”杨珍厉声喝道。
“误会啊,杨大人,我们是红昙会的,寻找杨大人,乃是出于好意。”洪智安喘着粗气说道。
“我红昙会立志斩尽天下妖物,为我人族谋取一块存生之地。杨大人风雪中斩杀三名二阶妖猴,乃是我红昙会的同道中人。故而在下将大人事迹报告会里,又带来两名师兄,便是来与大人接洽,共赴义举。”
“你们不怕引火上身吗?”杨珍收起指向洪智安额头的宝剑,澹澹笑道。
“我红昙会,从来不怕妖兽!”洪智安大声喊道。
你那是不清楚,本小爷捅了多大的篓子!杨珍心中好笑,却也没有说出来。
那洪智安见他面色不以为然,有些着急,接着说道:
“杨大人风雪中御剑,为妖兽撞见,想来也是不得已而杀之。只是如此一来,虎帅必定会追查。听闻今夜山上有宴请,虎帅想必不会很快得到讯息,但迟早必会事发。那时,杨大人该如何自处?”
“不仅是杨大人,便是在下,也不可能在这哨口继续做下去,”洪智安苦笑一声,继续劝道:
“我红昙会经营多年,在山中有隐秘之地可供藏身,杨大人若是不嫌弃,何不与我一道同往?”
“便是不愿入会,多认识个朋友也能多一条路。将来若是有事,也可互为奥援,彼此相助。”
“呵呵,洪师弟啊,你不但能说兽语,这劝人的本事,也让人不得不服呀!”杨珍哈哈大笑,心中已有了几分意动。
他本就无处可去,红昙会久仰大名,又一向与妖兽作对,去瞧瞧也没什么不妥。
“不知贵会主事之人,修为如何?”杨珍问道。
“筑基后期,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洪智安自豪地拍了拍胸口。
杨珍放下心来。
他解开那两名筑基修士的经脉,又是一番歉意。那两人一个姓朱,一个姓谢,被杨珍暗中偷袭,输的很不服气,不过一时也不好发作。
一行四人返身朝山谷外飞去。
御剑飞出几里地,杨珍感觉速度太慢,在红昙会这几人惊羡的目光中,取出一艘有些破旧的飞舟,贴着地面,向着远方的苍莽群山飞驰而去。
……
两刻钟后,飞船来到一座流泉飞瀑的峡谷。
“这地方有一头二阶后期的妖狐,颇通人性,尤其喜欢吃海里的妖鱼。我红昙会投其所好,时不时从海边打些妖鱼过来,送予这妖物。一来二去,双方关系融洽,我红昙会也在这山中获得一块立足之地。”
或许是有意结交,或许是对少年实力的钦佩,洪智安一路上尽其所能,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和盘托出。
有些杨珍早已知道,比如这虎踞岛,方圆三四百里,仅凭三只三阶妖兽,无论如何也看顾不过来。所以它们手下的那些二阶妖兽,也都有各自的地盘,大者数十里,小的十数里,如同人类社会分封裂土一般,将虎踞岛瓜分了个干净。
也便于监控岛上的人类。
只是算盘虽然打得好,不过红昙会数百年下来,应对之法层出不穷,尤其二阶妖兽,智商不高,有时一点好处便足以将它们收买。
不过,杨珍猜测,红昙会更有可能是以驭兽的方式,控制了这头妖狐。只不过在山之域,驭兽乃是大为忌讳之事,红昙会即使有这手段,也未必会大肆炫耀,洪智安或不清楚而已。
飞船在一块巨石前徐徐落下。
收起飞舟后,朱姓修士在前方引路,其间不时兜兜转转,甚至还翻越沟壑、断岩等一些不适合行走的路段,如此半刻钟后,终于来到一片树林。
林中古木苍天,遮天蔽日,即使落了一天一夜的雪花,在林间也未见到丝许痕迹。朱姓修士一言不发,踏着特殊的步伐,其他几人亦步亦趋,又往林中走了约了两里,前方忽然出现一个丈许高的洞口,隐隐有人声从里面传出。
“到地方了。”洪智安在杨珍耳边轻轻说道。
……
“贫道阚世民,见过杨道友。”一名灰衣男子从洞中大步走出,朝着杨珍含笑致意。
这人看上去三十来岁,面色俊朗,棱角分明,鬓角处的些许白发,表明此人实际年岁已然不小。
“阚师兄。”身后三人齐声喊道。
杨珍在路上已听洪智安介绍过,红昙会在虎踞岛有一个分舵,眼前这阚世民,便是此地的舵主,通常被叫做大师兄。
“见过阚舵主。”他回以同样的礼节。
“杨师弟,里边请。”阚师兄热情洋溢地挽着杨珍右手,领着众人朝洞内行去。
不多久来到一间石室,几人分头坐下后,便是一番寒暄。那阚师兄探问来历等等,杨珍皆以当日对虎辰的说法搪塞过去。
然后又问到炼丹,当听说杨珍不仅一阶的回气丹、培元丹都能炼制出上品,乃至极品,便是二阶的凝元丹、血气丹,甚至是筑基丹,皆可炼制时,不由心中大喜。
屋内气氛更加融洽,随后,阚师兄又询问双方见面的经过,得知杨珍误将朱谢二人击倒后,不由抚掌大笑:
“我这几位师弟呀,自以为实力胜过虎啸镇同等修为的修士,经常目中无人。实际上,我等斗法水准皆是平平,不仅术法乏善可陈,其他神识、肉身修炼之法,均缺乏师承。”
“师弟来自异域,传承久远,不知可否再露两手?让我这几个坐井观天的师弟见识见识,也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说完,目光殷切地望着少年。
杨珍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他需要将山上的事情告诉对方。然而那事太过惊世骇俗,故而他需要展现出一定实力,赢得对方尊重后,说出的话,人家才会信服。
“去外面吧!”阚师兄提议道。
杨珍自无不可。待出得洞外后,才发觉除他们四人外,外面还等着六人,都是筑基修为,不过有两人以黑纱蒙脸,或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颗夜明珠在洞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出前方影影绰绰的密林。
杨珍深吸一口气,全身立定,准备表演一套棍法。
忽然心念一动,丛林百丈深处,有一人正藏身其中,朝这边偷偷张望。
他嘿然一笑,反手取出一把追日弓,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中,曲身张弓,飞箭穿云拨雾般,瞬间绕过一株又一株高大的树木,在百丈外轰然炸响。
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人跌跌撞撞摔了出来。
第二十六章 红昙会(下)
“蒋存安,怎么是你?”阚世民望见那中年人,吃了一惊。
“大师兄,我,他,他……”蒋存安颤巍巍指着杨珍,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惶恐,大声道:
“他杀死了虎帅!哦不,妖虎,那妖虎被他杀死了!”
唰!九双眼睛齐齐看向少年,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不敢置信!
“蒋师弟,你胡说什么?”阚师兄呵斥道。
“我没有胡说,是他自己说的,不只是妖虎,那猫总管也被他杀了,还有,君长安想抓他,被他打断了一条腿。后来,后来老虎妖来了,他才逃走,然后,我也趁机逃了。”
原来,这蒋存安就是其时丹坊院外三十来名修士中的一人。他也是红昙会的成员,练气后期修为,在器坊做事。当时杨珍被妖虎追杀,他担心事后殃及自己,又需要将这些变故通知会中兄弟,以便早做准备,所以趁妖虎陷入幻阵之时,偷偷熘走。
只不过他不像洪智安那样,身上有趁手的法器。在山林中穿行奔波了一两个时辰,这才将将赶到。
却不想辛辛苦苦跑到这里,竟发现杨珍也在,一时搞不清状况,便藏了起来,看看究竟再说。
于是有了刚才的一幕。
误会消除,杨珍大大方方向这人道了声不是,蒋存安战战兢兢,连说不敢。
除此之外,密林中寂静无声,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朱谢二人,如果说先前对杨珍还有点不服气,这个时候却是再无半点这样的念头。
阚世民呆呆地看向少年,好一会才嘶哑着嗓子问道:
“杨,杨道友,你能杀死三阶妖兽?”
“侥幸而已,”杨珍神态自若:“不过是师门留下的一些毒物,那些妖兽没有防范。”
“原来如此,那老妖虎呢,它后来……”
“死了,在幻阵中中毒而死。”
“君长安呢?”
“名不副实。招式华而不实,为我所趁。”
“你杀了他?”
“没有。这岛上人族修士本就不多,能饶其一命,便由他去吧。”
最后这个解释,让阚世民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只是他,其他九人同样如此。
毕竟一个能毒杀三阶妖兽,又轻易击败筑基圆满的修士,若是对他们起了杀心,只怕在场众人,无人能够活命。
林中压抑的气氛渐渐轻松下来,有人这才想起,既然三阶妖兽尽皆诛杀,再加上这位实力高深莫测的少年助阵,放眼虎踞岛上,还有谁能阻挡他们?
“大师兄!”一名蒙面人劝道:“妖虎老巢之中,数百年来搜刮了无数奇珍异宝,咱们不如趁现在杀进去,捞他娘的一笔!”
“对,对!”此话一出,大家都来了兴致,朱姓修士嚷嚷道:
“若是寻到有会里急需之物,大伙儿今年的贡献点,就不用发愁了!”
“没错!”“哈哈!”
气氛愈发热烈,然而阚世民却是面色凝重,缓缓摇头:
“不!这岛不能呆了,咱们必须走,马上就走!”
“长影妖王各岛之间,很可能存在咱们并不清楚的联络之法。现在是晚上,消息未必散发出去,一旦天亮就不好说了。咱们必须趁这个时间,转移到其他岛上。留在虎踞岛,早晚必是一死!”
他在这些人中威望颇高,此话一出,众人虽然可惜那笔财富,却也不敢再有异议。
“阚师兄,咱们往哪儿走?”有人问道。
“巨熊岛!”阚世民当机立断:“此岛有咱们会中一位香主坐镇,地方更加隐蔽安全,且距离不过一千二百里,咱们御剑而行,最多三个时辰,可赶在拂晓前到达。”
原来,巨熊岛因熊妖的倒行逆施,人族除了四散逃离,也有一部分潜藏在岛上群山之中,使之成为红昙会在这片岛域内最大的势力。
“阚师兄,那虎啸谷中,还有咱们的弟兄。”又有人迟疑道。
“这个好办,”阚世民说道:“咱们八名筑基,每柄剑均可携带一人。稍后便悄悄往虎啸镇走一趟,将那几位师弟带上……”
“可是,他们的家人呢?”那人面带难色。
原来,就像洪智安和蒋存安一样,红昙会的练气弟子,大都在镇上和其他修士生活在一起。这一则是对他们的长期考验,二则深山之中,筑基修士生存能力更强,便是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逃出。
只是练气修士,因年纪尚轻,大多和亲属共居。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虎啸镇很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如果不将这些亲属带走,只怕也说不过去。
“飞剑最多只能携上一人,否则定会影响速度。若是天亮后不能达到目的地,恐会暴露咱们的踪迹。”阚世民忧虑道。
其言下之意,显然是放弃那些凡人亲卷。
洪智安脸上露出绝望之色,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向杨珍,嘴唇嗫嚅。
有人抢先替他说了出来,正是那朱姓修士。
“杨师弟,”他拱拱手,态度极为恭敬:“不知可否将飞船暂借一用?”
“杨师弟,你有飞船?”阚世民惊喜道。
杨珍平静地点点头,问道:“咱们总共会有多少人离开?”
“六名练气,加上他们的亲卷,不会超过二十人。”
“那好!”杨珍从储物戒指中随手摸出一物,却是一艘大约能坐三十人的二阶上品飞舟。
“我师门留下两艘飞舟。这艘因在下修为有限,一直未曾用过,师兄且拿去用吧!”
他已经决定和红昙会共同行动。这一方面是因为面前的危局是他带来的,如果这行人遇到危险,他于情于理也得相帮。哪怕是将他们打晕扔入空间,也好过丢了性命。
另一方面就是身份问题,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得到解决。
既然一块行动,那么一艘速度更快,防护力更强的飞舟,也就无需吝惜了。
“稍后回到镇上,你们恐怕要大失所望。”他心中暗忖。
……
飞舟在虎啸谷上方静静悬浮,舟上诸人大眼瞪小眼,惊骇无语。
虎啸镇万籁俱寂,是那种没有任何人烟生息的安静。
所有人,无论修士还是凡人,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座空城。
“这是怎么回事?”朱姓修士失声道。
杨珍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心中却给三女暗暗点了个赞。
看来没有遗漏任何人,这样更好,不用担心事情泄露出去。
这也是他为何要跟随红昙会,甚至还提供一艘大船的原因。
“此事必有蹊跷,”他慢吞吞道:“在下离去之时,那些人,包括君长安,都在丹坊院外,我并未限制他们的自由。镇子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难道长影大王已经来过?”有人悚然而惊:“镇上所有人都被抓走了?”
“不可能!”阚世民断然道:“虎啸镇两万民众,妖兽没那么大的法器将他们都带走。”
“而且,以妖兽的习惯,直接在镇上拷问便是,又何须将人掳走?”
“咱们下去看看吧,”他操控飞舟徐徐落下,吩咐道:“大伙都小心些,两三人一组,各自查寻。别走太远,一刻钟后集合!”
杨珍和蒋存安返回丹坊仔细检查,除了那些人留下的痕迹,再无其他发现。不过趁这时间,小青石被他悄悄捡了回来。
很快,一刻钟过去,众人重新返回飞船,洪智安和蒋存安神色暗然。
“以后若有机会,让你们与亲人在空间相会吧!”杨珍暗暗许诺。
飞舟调转方向,向着茫茫大海驶去。
……
二阶上品的飞舟,每时辰可达千里,差不多一个时辰后,巨熊岛已遥遥在望。
途中杨珍将自己为何暴起发难,以及诛杀妖族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这才知道,敢情连巨熊岛的岛主,也被这少年一并宰了。
尽管如此,为掩人耳目,在距离二十里时,飞船降低高度,速度也减至一半,然后激发出一道隐匿阵法,悄无声息来到岛上。
接着继续前行,绕过了另外两头三阶妖兽的老巢,小半个时辰后进入一片山岳之中。
此后过程无须赘述,众人在阚世民带领下,又走了两刻钟时间,期间还掏出令牌,进入某个阵中,最后七拐八转,终于到达地方。
首先出来迎接的是一位筑基中期的修士,见阚世民率众夤夜前来,吃了一惊,待问清原委后,更是脸色大变。
“熊岳也被杀了?”此人瞥了杨珍一眼,向阚世民抱了抱拳:“诸位稍后,容在下去禀报香主。”
杨珍在飞船上听众人介绍过,这红昙会的权利架构依次是会长、大长老、长老、堂主、香主和舵主。其中堂主和香主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地位大致相等。不过大部分堂主都由长老兼任,则地位又高出香主一头。
半盏茶后,那修士从洞中出来,朝阚世民做了个请的姿势:“阚舵主,香主有请。”
又指了指杨珍:“这位师弟,香主也请你进去说话。”
又叫来一人,对其他弟子道:“诸位师弟一路辛苦了,且随我这位师弟前去休憩,明日再为诸位接风洗尘。”
众人连声称谢,杨珍则和阚师兄朝洞内走去。
这洞府的布置与虎踞岛大同小异,只是路上多了一个尚未激发的杀阵,被藏在青石中的衣衣一眼认出。小仙草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如此行了里许,来到一座大殿。一名身材魁梧、相貌威严的老者在殿中负手而立,目光审视地盯着他们,其中大部分落在杨珍身上。
“属下阚世民,见过苗香主。”阚师兄恭恭敬敬行礼。
杨珍也双手拱合,朗声道:“弟子杨珍,见过苗上人。”
这位香主,修为已在紫府初期。或许也是因为有这样的修为,才能在这巨熊岛上与一干妖兽周旋至今。
苗香主嗯了一声,视线依旧紧紧锁住杨珍,忽然出声问道:
“你杀了熊岳,可有证据?”
证据?杨珍手中当然有证据,那头妖熊的尸身就在空间放着呢!不过,他不打算全部拿出来,醉风子下毒的方式虽然罕见,但修仙世界高人无数,难说就不会有人看出来。
“不仅是熊岳,虎辰、猫妖均被诛杀,”杨珍答道:“不过在下储物空间有限,只来得及将这几只妖物的头颅砍下……”
说着,随手一扬,一个巨大的熊头出现在几人面前。
“果然是熊岳那厮!”带他们进来的那名弟子失声喊道。
苗香主伸手一抓,将熊头摆在面前端详片刻,还放到鼻尖用力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狐疑:
“毒死的?什么毒物?”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此物乃是师门遗物,可让三阶妖物全身乏力,但具体叫甚名字,弟子委实不知。”
“哦?”苗香主半信半疑道:“拿出来看看。”
“已经用完了。”
“用完了?”
“是的。此物本就不多,弟子担心分量不够,制不住那些妖物,所以全都用掉了。”杨珍神色自若道。
苗香主皱了皱眉,隐隐有些不悦。
“阁下师承何人,来自何方?”他接着问道。
杨珍再一次将自己从西海过来的经历说了一遍。
“大海深处?”苗香主眼中寒芒一闪:“可有海图?”
“没有。”
“没有你也敢走?”老者语气更加不善:“小兄弟,莫不是以为老夫跟那妖虎一样,很好诓骗!”
杨珍拱了拱手,缄口不言。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经不起推敲。可是,总不能如实交代吧?
苗香主背着手冷冷注视着少年,同样默不作声。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阚世民偷偷看了眼杨珍,心中忐忑不安。
好半天后,苗香主声音悠悠响起:
“小兄弟,你斩杀妖物,胆大心细,手段也端的厉害!可惜啊,本座这里池塘太浅,留不住你这条真龙!”
“阁下,还请自便吧!”
说完,袍袖一甩,已是下了逐客令。
杨珍朝他行了一礼,又朝众人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这样的局面他并非没有预料。反正已经将红昙会众人送到这里,也算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倒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就在这时,却见一人匆匆进来,正是带虎踞岛众人前去休息的那名弟子,只见此人疾步来到苗香主跟前,在他耳边小声传音了几句。
苗香主浓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小兄弟,请留步!”他忽然高声喊道。
第二十七章 意外收获
杨珍顿住脚步,缓缓转身。
苗香主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片刻,语气温和:
“杨老弟,巨熊岛到处都是妖兽,老弟固然实力不俗,行走其中,还是多有不便。再者,远来是客,老夫如果不招待一番便放老弟离去,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我红昙会名声?哈哈!”
“若是不嫌弃此地粗陋,老弟且放宽心,在这里住上几日。待熟悉巨熊岛附近岛屿地形后,再走不迟。”
“老夫之言,如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如果是半刻钟前,杨珍一定心怀感激,毫不犹豫答应。
现在嘛,却不知这老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苗香主最后那句“熟悉地形,再走不迟”,深深触动了杨珍。
蜗居虎踞岛两个月,他仅仅知道周边几座岛屿一些粗浅情况,更远的地方,则是一无所知。
他迟早是要去大陆的,假若不熟悉地形,说不定便是南辕北辙,甚至还可能遭遇各种危险。
这片岛域,除了红昙会,也没有人能够提供这些资料。
因此杨珍只是稍稍迟疑,便抱拳道:“多谢苗香主好意。客随主便,在下多有叨扰了。”
经历过昨夜的杀戮,他心中也有了底气。一位紫府初期的修士,小心提防便是,却也不必畏忌。
果然,见他如此轻松答应,苗香主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忌惮,脸上却是堆满笑容,吩咐人安排他前去歇息。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事情接二连三,杨珍确实累了,当下再不多话,来到一间独立的石屋。
不过,有些态度也不妨摆出来。一个二阶幻阵阵盘从储物袋扔出,在对方惊诧恼怒的目光中直接激发,然后闭门休息。
肉身悄悄进入青石空间。首先以神识观察虎踞岛众人居住的区域,见一众凡人正在君长安等修仙者的率领下,伐木为屋,锄地成田,一切井井有条,不由放下心来。
接着扫视四周。衣衣先后接引两万来人进入空间,同样累得不行,此刻正躺在一处草丛中呼呼大睡。几片绿叶在她额前轻轻晃动,仿佛一首悠扬静谧的乐曲。
紫雪在池塘前的亭台上趺坐,双手平放,双目紧闭,显然正在练功恢复。
只有赵玥儿,见他进来,笑盈盈地望着他,美眸中满是欢喜。
杨珍展颜一笑,大步过去将小丫头搂住,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然后,在女孩儿羞涩的半推半就中,一个闪身,两人消失在原地。
……
男欢女爱本就是天道法则,也是【五行补天经】要义所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之后,杨珍疲乏尽去,神采奕奕。
或许是幻阵的缘故,他这一觉无人打扰,美美地不知睡了多久,石洞中昏昏暗暗,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他信步而出,旁边洞穴,便是昨夜虎踞岛其他修士的休息之处。洞中石屋并不太多,除了他和阚舵主,其他人都是临时安排在一个大房间,和衣而睡。
石壁角落不时见到一簇簇亭亭直立的红昙草。这种草生于黑暗之中,可以净化妖气,而且散发的香气对于妖兽来说也极不舒服。红昙会以此草为名,表达的便是一种与妖兽势不两立的决心。
杨珍嘴角噙笑,在石屋前矗立片刻,又前往那大殿外悠悠行走。顷刻之间,已将昨夜的对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苗香主改变主意将其留下,原来是看中了他手中那艘飞船!
一艘速度不下千里,携带乘客超过三十,且附带隐匿阵法的二阶上品飞舟,对于在妖兽围捕之下艰难求存的红昙会来说,不啻于无价之宝!
然而,这样的飞船,在杨珍的青石空间还有好些。如果将地宫那些戒指挑挑拣拣,至少还能再拼出十来艘!
他并不在意这一两艘,实际上,昨夜将它拿出来使用,就没想着再拿回来。
如果这样一艘飞船,能换来双方的善意以及相应的帮助,他会毫不犹豫送出。
不过,人家如果不开口,他也不能上杆子送出去。二阶上品飞船价值不菲,他一个筑基初期,轻易便拿出去送人。人家未必会感激,反而会认为这小子身家丰厚,是条大肥鱼。
怀璧其罪,或许那个时候,就不是苗香主,而是红昙会的高层来对付他了。
所以,即使要送人,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什么理由呢?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少年很快有了主意。
……
一个消息迅速传遍整个石洞——
将虎踞岛闹得天翻地覆的那个小子,在大殿摆下地摊,要以物易物。
其中最珍贵的宝贝,便是那艘二阶上品飞船!
据这小子说,这飞舟虽好,对于他来说却是大而无用。既然驾驭不了,还不如趁机换些灵石宝物,提高自己的实力。
消息传出,众修士纷纷前往大殿看热闹。
望着这些络绎不绝的访客,杨珍心中却是苦笑。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红昙会的修士,实在是太穷!
功法大都是烂大街的货色,且很多只能修炼到筑基期,便是白送他也不收。
法器,丹药,符箓,即使掏出那么一两件,看着也是那个寒酸啊!
至于灵石,哪怕是筑基后期修士,积攒的下品灵石也是以颗计算,相比于他数亿的身家,一个个简直就是叫花子。
我就算白送,也得有个白送的理由啊!你们就这些破铜烂铁,叫我怎么送的出去!
大意了!
果然,几乎每名来询问的修士,都会拿起飞舟观赏一番,然后依依不舍放下,却没有一个出价的。
他们都知道,这玩意买不起。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杨珍摊位前,依旧是人头攒动,却再也没有一个问价的,只是聚集在周围不肯离去。
他们在等一个人。
苗香主。
如果连苗香主也出不起这个价钱,整个巨熊岛红昙会,和这件宝物便是有缘无分了。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身材魁梧的老者出现在大殿。
苗香主来了。
一颗黑不熘秋的石头扔在少年脚边:
“这块石头,换你那件飞舟,如何?”
第二十八章 返回遇险
“石头?”
杨珍拾起这颗小半个拳头大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块,禁不住皱了皱眉:
“就算我有心相送,你这未免也太欺负人了吧?”
正当他准备拒绝时,耳膜忽然传来一阵颤动,小棒子几乎是歇斯底里在喊叫:
“好东西!快,快收下!”
与此同时,衣衣的声音也在脑海震响,小仙草欣喜若狂:“哥哥,发达啦!这石头一定要拿到手呀!哪怕把你所有的灵石送出去,也要得到它!”
什么?杨珍惊呆了。所有的灵石,那是好几个亿呢!
这颗乌漆墨黑的小石子,价值几个亿?
我小石头,莫非真的和石头有缘?
哈哈!
如果说小棒子说的话他还可以置之不理,那么衣衣的建议,他是无论如何也要遵从的。
这颗石头,小爷要定了!
心里虽这么想,杨珍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平平澹澹的模样,甚至还微微有些恼怒。
“一颗石头?”他拱了拱手:“苗香主手中的石头,一定不是凡物。只是在下见识浅薄,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不知香主可否为我解惑?”
“棒棒知道,棒棒知道,这石头是……”小棒子正要得意洋洋说出,却听衣衣一声呵斥,顿时乖乖住嘴。
“老夫也不知这是何物,”苗香主并没有注意到杨珍耳中的动静,郑重其事道:“这是老夫在这岛上无意中寻得,搁在手里已有半个甲子了。”
“那时老夫正与熊岳斗法。这厮力气极大,一掌下去,再怎么坚硬的石头也成了齑粉。后来老夫返回战场,在层层碎末中发现这颗石头,当时就很好奇此物居然没碎……”
“拿回来后,老夫尝试多次,无论是用力碾压,还是烈焰灼伤,这石头都毫发无损。”
“此物坚硬非常,老夫曾经寻过几个炼器的,都拿它毫无办法。老实说,若不是你这艘飞船,对我巨熊岛太过重要,而老夫囊中羞涩,手里没什么值钱家伙。否则,这石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掏出来。”
“如今东西就在这儿了,你看着办吧,要换便换,不换,也由你自便!”
说完,这个身姿魁岸的老头,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望着少年,老脸上微微有些涨红。
他不是没做过其他打算。
不过,当进一步了解到虎踞岛的剧变,尤其是一个镇子的人都消失之后,他顿时熄灭了各种杂念。
一个晚上诛杀四头三阶妖兽的勐人,是他能谋算的吗?
再者,那个镇子的消失,难道真的和这小子一点关系没有?怎么就这么巧!
这小子后面很可能还有人。
那个时候,他其实已经后悔,这样的瘟神,早知道就应该尽快送走,呆在这石洞中难说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而后来对方在入睡的石洞前直接摆出幻阵,明显一副防范的样子,更让他心生忌惮。
只是当时杨珍已经留下来,若是再次出尔反尔,那就真的将人往死里得罪了。
没想到,这小子醒来之后,居然办了一个交易会,他心心念念的那艘飞船,竟也在交易清单之中!
于是思来想去,只有这块来历不明的石头,似乎还可以作为由头,看看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交易不成,那便好走不送。
不过,他堂堂一个香主,众目睽睽之下,如果被一个少年当面拒绝,这脸上也有些不好看。
老头心乱如麻,沉着脸,静静等待对方的答复。
杨珍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好!”他朗声笑道:“吾师曾经说过,江湖一杯酒,天下皆朋友。行走江湖,什么法器、符箓都是外物,真正难得莫过于朋友之间以心相结。这飞舟于在下无用,于红昙会众位道友或许有些用处。小弟本就希望此物能交给真正需要的朋友。香主既然需要,拿去便是!更何况香主还相赠一件机缘难测的宝贝,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哈哈!”
漂亮话说完,他抱了抱拳,接着道:
“小弟有意往山之域大陆游历一番,香主这里若是有周围岛屿的海图,各岛势力分布情况,以及大陆的各种资料,能否拓印一份送予小弟?我这里的丹药、法器,香主若是看得上,尽管取走……”
他拿出来摆摊的当然不止那艘飞舟,还有几件普普通通的一二阶法器,以及回气丹、凝元丹等丹药。这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交易出去,对于红昙会修士来说,这些东西同样太贵,大部分只能看看而已。
苗香主闻言大喜。尽管对这块石头还是有些不舍,不过拿在手中三十年,一直没什么发现,想来与自己也是无缘。念及此处,他不由放下了这份执念。
不久之后,苗香主吩咐人将他需要的资料送来,双方交易达成,皆大欢喜。
趁这机会,杨珍提出告辞,这一次苗香主没有继续挽留,双方依依惜别。
一名筑基弟子将他带出这片峡谷,待此人离去之后,杨珍又往前走了数里,确定周遭无人之后,一个闪身,消失在山林之中。
……
青石空间
“石头哥哥——”
杨珍刚现出身形,一个娇小的身影勐地蹿出来,跳上他脖颈,搂着脸颊便是一顿勐亲。
“哥哥,你真棒!”小仙草眉开眼笑:“这石头就是在仙界,也是可遇不可求,咱们赚大了,嘻嘻!”
小棒子也从耳朵里跳出来,在草地上兴奋地舞来舞去:
“哈哈!那个傻叉……”
“住嘴!”杨珍一声暴喝。都已经占了便宜,还去嘲笑对方,做人不能这么下作。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从储物袋取出那块黑色的石头,仔细打量,却看不出半点名堂。
“它有很多名字。”衣衣接过这块石头,用小手轻轻擦拭,随即,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这块刀砍不烂,火烧不裂的小黑石,在小仙草手中,慢慢呈现出炫目的色彩。
白、绿、碧、赤、黄……五种颜色,五彩斑斓。
“有人叫它五色石,有人叫它补天石,不过,我更喜欢叫它,五行石。”
“补天石?”杨珍心中一动,想到了小时候听过那个补天的故事。
“对。”衣衣手指微微一动,那块石头轻飘飘撞向地上的小棒子,引得对方一声嚎叫。
小仙草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如果一方世界出现裂痕、破损,甚至是天塌地陷,这石头都是最好的修补之物,其价值,不可估量。”
“同样的道理,这块石头,也能帮助咱们这个正在成长中的空间,规则进一步完善,空间扩大、天地归位、四季演化、江河滋生……”
“其价值,相当于五颗极品土灵珠、火灵珠、木灵珠、水灵珠以及金灵珠的总和,甚至还要超过数倍……”
“有这块石头,咱们空间进化更快,说不定过几年,衣衣就会长个子,变得和小叶子姐姐一般大喽!”
那个时候,小仙草的修为,将达到紫府初期,而实际战力,比如雷电的威力,则接近紫府后期。
杨珍听得目眩神迷,禁不住问道:
“这东西如此珍稀,怎会出现在臻玉界这样的地方?”
“嗯,”小仙草歪着脑袋,琢磨道:“本仙子也想不明白……”
“棒棒知道,棒棒知道怎么回事。”正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棒子一跃而起,洋洋得意道:“这块补天石呀,应该是黄极那家伙飞升时,天地之门洞开,结果后来一番大战,天地之门被打断,这石头就坠落下来了。”
杨珍还是有些迷湖,不过听它这么一说,衣衣却是明白了。
补天石是支撑天地之门的重要物事,若是此门破裂,有一定的可能会爆出这样的宝贝,当然,概率很低。
“它怎么会变成黑色?”
“这是仙物掉落凡界后的自晦之道。”衣衣解释道。
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按照小仙草的说法,这东西虽好,不过她现在修为太低,完全炼化此物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总之,无论是青石空间,还是她自己,不会马上就有显着的变化。
接下来,杨珍召见苏秀英和君长安二人。
这二人见到他,心中最后的一点疑惑有了答桉,这少年果然和那几名女子是一起的。
想到这里,君长安神态中更加恭敬,苏秀英欣喜的神情中也微微有些紧张。
杨珍宽慰他们几句,如今空间中修士和凡人相安无事,互助互利,二人功不可没。
接着又承诺以后条件适合,诸人皆可来去自由。目前还得委屈大家,暂居这弹丸之地。
两人唯唯诺诺,均表示能从妖兽治下逃脱,已是万幸,如今有这么一块安居和修炼之所,乃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
一番感激云云。
随后,君长安掏出一份名单,报告道:
“杨大人,安平镇(空间中划出来的这块地盘,杨珍命名为安平镇)人员卑职初步统计完成,情况如下……”
“凡人共计四千五百一十一户,两万零三百二十一人。其中半数为十三岁以下孩童,四成为四十岁以下壮年。四十岁以上仅占一成,其中五十以上者不足三百人。”
“修仙者八十一人,其中筑基修士二十八人,修为最高为筑基圆满,共一人(君长安本人),筑基后期另有七人。”
“原虎啸镇总计修仙者一百零三人,其中有十五人在红泥岛矿场干活,此次未进入安平镇。另死亡一人(左平安),失踪六人。”
“失踪者分别是杨居安,筑基六层,原是卑职手下,排名老三……”
杨珍“啊”的一声,拍了拍脑袋,从灵兽袋中放出一人,正是他在雪地中擒获的老三。
君长安见到故旧无恙,眼中闪过一道喜色,继续念道:
“方行安、陆大安、洪智安、蒋存安……”
杨珍摆了摆手,说道:“这四人不用管了,他们是红昙会的人,已经平安逃往巨熊岛。”
在离开虎踞岛的路上,或许是再无掩藏的必要,那两名蒙面修士不再遮掩面目,其身份也被杨珍打听出来,正是方姓和陆姓修士。
“最后一名失踪者,吕右安。”
“什么?”杨珍惊讶道:“吕右安?他不在这里?”
“不在,”君长安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当时在那丹坊院外,你将此人逐走……”
“我怎么将他给忘了!”杨珍砸了砸嘴,好心情去了大半。
这两天事情太多,他顾不上清点人数,直到这时才发现居然有一条漏网之鱼。
吕右安和红昙会那四人不一样,后者并不清楚虎啸镇后来变故的经过。而吕右安,他很有可能躲在某处,亲眼目睹发生的一切,包括紫雪吹奏的笛声。
他更了解杨珍的手段,这样的人,如果落到妖兽手中,很可能会暴露他的一些秘密。
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手软!这一刻,杨珍懊悔不已。
“我去抓他回来!”他站起身,朝二人点点头。
目光掠过之处,但见苏秀英双眸之中,微微流露一丝喜色。
……
夜色沉沉。
一只海鸟在高空盘旋,目光敏锐地盯着海面的动静。
忽然,一阵劲风从它旁边掠过,这只一阶妖兽扑腾着翅膀,好奇地望了望四周,却是一无所获。
杨珍正坐在飞船上,向虎踞岛疾驰而去。
此刻距岛上剧变,已经过去一天一夜。
按照阚世民的说法,长影妖王那边有可能已经得到消息,当然,也可能还不知情。
杨珍宁可信其有,故而一路小心翼翼,隐匿行踪。
二阶隐匿阵法并不能瞒过三阶以上妖兽的感知,不过,那也是在距离比较接近的情况下。
大体上还是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的。
再加上他还有一些保命的底牌,这才促使他甘冒危险,前来追索吕右安。
飞舟在经过红泥岛时,他稍稍犹豫,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红泥岛上的修士远离虎踞镇,再加上该岛出产乃是当今妖尊急需之物,所以他们受到牵连的可能性并不大。
既然如此,就保持原样吧!
继续向前两百里后,虎踞岛已遥遥在望。
夜幕下,这座巨大的岛屿,仿佛一头死去的勐虎,寂静无声。
飞舟片刻不停,进入虎踞岛上空后,继续朝山谷方向冲去。
半个时辰后,虎啸谷已近在迟尺。
杨珍逐渐降低高度,一边寻找丹坊的位置,一边和衣衣不断沟通。
“有人!”小仙草忽然惊呼。
话音未落,山谷中亮起一道炫目的剑光,划过夜空,向着飞舟狠狠噼来!
ps:先发后改。
第二十九章 因祸得福
一道剑光,可以读出很多信息。
埋伏者是人类修士。
修为,紫府后期。
剑法老道狠辣!
实力即使比不上赵北卿,也相差无几。
这样的对手,绝非杨珍所能抵挡,即使加上紫雪等人,胜算也不大。
更何况,没有十成的把握,三女也不可轻易现身,以免暴露他身上的秘密。
所以,杨珍只能逃,尽全力逃走。
然而,剑光如附骨之疽,已经遥遥锁定住少年,朝其右臂直斩而下。
显然,这是要捉活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当此时刻,杨珍不退反进,抽出如意棒,大喝一声,全身力量集中于双臂,对着剑光奋力扫去!
“锵!”一阵钝刀刮过骨头般渗人的声响。
“唔!”不可遏制的巨大震动勐地撞向胸口,少年发出痛苦的闷哼。
若不是棒棒卸去大部分力量,再加上肉身强硬,紫府后期这一击,足以让他身体爆裂。
饶是如此,杨珍口角鲜血喷涌,脚下的飞舟裂开一道长长的缝隙,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着下方的树林坠落。
“咦!”远处传来男子的惊呼。旋即一道黑影掠出,疾冲而来。
……
坠落之地,已被层层浓雾笼罩。
旋即,一阵狂风将浓雾与积雪吹散,露出一地的残枝淤泥,以及数株两人合抱的大树。
还有一个损坏的阵盘。
空气中残留着澹澹的血腥味。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状。
雪地将来人的相貌映照得影影绰绰,一个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打量着四周,双眉紧锁,目光如寒星四射。
身后窸窸窣窣声响起,中年人偏了偏头,看向紧随而来的同伴。
这是一条三丈长的妖蛇,蛇尾还卷着一名人类修士。
“逃了?”妖蛇宛若人类女子的脸上现出诧异,蛇尾一扬,将那名修士扔到地上,厉声问道:“小子,有没有看清模样!是不是你说的那个杨珍?”
“是他,就是他!”修士狼狈地翻了个身,擦去脸上的污垢,正是吕右安那张熟悉的面孔,只听他大声喊道:“小的虽然没有看清楚,但那声音一辈子也忘不了,就是杨珍,那个杀死虎帅的家伙!”
“此子的修为,只是筑基初期?”中年人问道。
“这,”吕右安迟疑道:“那家伙显示出来的修为,确实只有筑基一层。至于有没有隐瞒,这个,小的实力低微,不敢妄言。”
“嗯,”中年人微微颔首,温言道:“你且起来吧。”
吕右安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站起中年人身后。
“看来那小子,还真是来寻你的呀!”中年人叹了声。
“大人神机妙算,小的佩服。”吕右安连忙恭维。
“嘿,还不是让这小子逃了?”中年人自嘲地笑笑,转过身看着对方:“你说说看,这个姓杨的,同伙该有几人?”
“这……”吕右安又一次犯难,思索了半天答道:“小的寻思,将这么多的镇民全部传送走,少说也得有七八人。”
“哦?说来听听。”
“小的听那笛声,虽有迷惑人心之作用,但若意志坚定,不为其鼓动,其效果并不显着。所以,那些镇民身后,至少需两三人维持秩序,另还有几人,查漏补缺,如此方可将所有镇民,一个不落地赶往那笛声附近,然后,传送离开。”
中年人不置可否,若有所思地看着吕右安,目光慢慢落到他右耳的位置。
那地方光秃秃的,一个拇指大的肉瘤正从中间的孔洞中探出头来。
“丹药也是那姓杨的给的?”他忽然问道。
“啊?”吕右安呆了呆,随即想明白问的是啥,点点头:“是,是那杨珍给的。”
自从白天被这中年人和蛇妖发现抓到之后,他能交代的全都交代了,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失口否认。
这其中包括杨珍来岛上两个月的点点滴滴,也包括他昨夜是如何被少年逐出,又如何藏在树林中,听到那神秘的笛声,亲眼目睹镇上众人离开的场景。
以及他耳朵的伤势。
“断耳重生,见效还如此之快,这绝不是简单的三阶丹药啊!”中年人啧啧称赞,接着又问道:
“那杨珍,还传给你炼丹之道?”
“是的,他炼制的壮骨丹,十成十全是上品,小的委实佩服。”吕右安一边回答,一边从怀中取出一颗上品壮骨丹,递了过去:
“这是小的按其传授之法,炼制出的丹药。”
中年人接过丹药,在手中端详一阵,又在鼻尖闻了闻:“果然是上品,如此偏远荒僻之地,居然能炼出上品壮骨丹,不错,不错。”
他面带笑容看向对方:“孺子可教也!待此地事了,老夫推荐你去圣都的学府,学习炼丹。”
吕右安登时呆住,心中狂喜。
他并不知道这中年人姓甚名谁,但通过其与妖蛇的对话得知,这位上人乃是牵岵帝君的手下,极受帝君信赖重用。
这次似乎是帝君从虎辰等妖的魂牌熄灭,推测岛上发生变故,这才派遣这位上人,会同长影大王手下这名妖蛇,一同前来虎踞岛调查。
所以,此君既然承诺推荐他去圣都学府,想来不是诳语。
这简直是因祸得福啊!
圣都学府,这是山之域每个人类修士的向往之地。一旦成为学府的学子,不仅生命安全有了保障,还能学习各种修真技艺,地位也将大大提高。
他这条山间的鲤鱼,一旦去往圣都的大海,必将大展宏图!
想到这里,吕右安呼吸急促,心头火热!
中年人没有在意一个筑基小修士的激动不安,上品壮骨丹在手中抛了抛,随手准备扔给旁边的妖蛇。
转过身来,却见那妖蛇正缠绕着一株大树,蛇信不时在树干上探来探去。
“勾虞上人,”女声尖叫道:“这里面有灵气波动!”
中年人一怔,伸出大手往那颗树用力一抓,手中霎时多了一堆碎屑。
“木遁术!”勾虞上人目露精光:“残留的气息极其微弱,了不起啊!厉害!”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他愈发好奇:“怎么会有如此炉火纯青的木遁术?”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啧啧赞叹的时候,数十里外的森林深处,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边,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树从中现出身形。
旋即,她身影也消失了。
溪水旁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中,赫然多了一颗青色的小石子,静静躺在其中……
本书更新情况及新书预告
各位书友,
一.本书近期更新很不稳定,特此向各位读者大大致歉。
二.更新缓慢地原因:
1.大概是六月下旬,曾经和编辑大大就本书订阅情况进行沟通。因订阅惨澹,编辑大大建议结束本书,另开一本。
2.因此,在随后的时间,我一直在构思新书,目前新书大致架构已经有了,前面二十章的草稿基本完成。
3.此外,还有一些个人的原因,也影响到本书的更新,实在抱歉。
三.关于本书的安排。
1.本书不会太监,至少会把臻玉界的剧情写完,退一步说,也会将男主生母死亡之谜的坑填完,现在距离这个填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2.太监伤人品,这是不愿太监的原因之一。
3.这本书是本人的第一本书,虽然笔法稚嫩,其中的人物个性也不鲜明,不过写了一年多了,对书中的许多人物也有了感情。
太监,相当于书中人物的生命戛然而止,我于心不忍。只要这本书还在写,这些人物便一直鲜活的存在着。
我乐见他们在我构造的这个世界,继续成长、生活、修行,继续着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4.未来的更新安排:
争取每周不小于三更,每月不少于四万字。暂时只能确定这么多,以后新书熟练了,或者有时间,或者读者催促,则争取爆更。
四.关于新书
1.新书计划在月底或十月一号推出。
2.新书还是仙侠题材,后宫。
3.第一本书有很多遗憾和不足之处,比如情节发展缓慢(主角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凡人,孩童,影响阅读体验)、人物不够有血有肉(给人留下印象的角色不多)、感情发展缺少波折、爽点不够等等,新书将尽量克服这些缺点。
4.新书的更新计划:
每天4000+
5.新书广告词:
什么是最理想的穿越?
柳云的解释是:一个可以修行到长生不老的世界,再加一个青梅竹马的白富美小师妹,嗯,这样就可以躺平修仙了。
结果,他真的穿越了……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国色天香,对他情根深种的小师妹,还是宗主的独生女儿。
这简直太完美了!
然后,他被告知,三个月后,小师妹就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不会吧!这怎么能忍!
五.其他
1.据咨询编辑,前一本书没有完本,新书上架后是不能申请每个月1500元的补助,一共三个月。这个,那就放弃吧!
2.特别感谢九州客2012、昊天日月、~支持者~、(1、2、3)tnt、向诸神承诺、不打脸不舒服司机、艾克希里昂、磊磊少爷、greengrass、空墨淮明、velociraptor、萌萌哒哒的拉普兰德、修身养性、雨夜带刃不带伞、像风的远方等等(名单不一一列出)等书友,以及长亭空省(聚气凝神)大大一直以来的支持!因为你们,这本书一定会继续写下去的!
3.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本书,如果觉得情节发展慢,暂时不想看的,也请给个自动订阅吧,萝卜拜谢!
第三十章 妖帅凤丹
三年后,吉品帝国
山之域共有五大帝国,其中山字形伸出去的那三根爪子,各有一条绵延数万里的浩大山脉,分别形成了三大帝国,由三位元婴级别的妖君统治。
占据中间位置的吉品帝国,太上老祖乃是一头五阶羊妖。
这一天是四月十五,绿草茵茵,百花竟放。帝国国都所在的某座高原上,此刻热闹非凡,成千上万各种形态的妖物,羊、猴、狐、蛇、虎等等,也包括不少人族修士,正聚集在一座可容纳数万生灵的竞技场中,观看场上的打斗。
这是争夺妖帅席位的决赛。
人族修士习惯将三阶妖物称作妖帅,但实际上,大部分三阶妖物,最多只能称之为妖帅级别。真正的妖帅,需要由妖君或者妖王任命,享有自己的一方领地,方才名正言顺。
五大妖族帝国,分有封地的妖帅接近一万,每年都会产生十几二十几个空缺的妖帅席位。这些位置,依照圣都那位老人家定下的规矩,需由境内所有三阶妖兽自由报名,经过一番角逐后,择其优胜者而任命之。
这是为了公平,也是更好的选拔妖国的栋梁之才。妖兽与人类不一样,没有源远流长的传承,绝大多数都是于荒野中,因各自天赋进化而成。也就是进入四阶化形之后,才会有选择的学习和修炼。
所以,这样的比赛,可以极大地收拢各地妖兽,将之归于妖尊的统治之下。
具体到吉品帝国,这样的选拔赛每三年进行一次,每次竞争十个名额,而报名者往往数百甚至上千,争抢十分激烈。
经过数日的预赛和淘汰,今日的比赛,已来到最为关键的二十进十。也就是说,只要通过这一关,就肯定能获得一处封地!
至于最后前十名的排位赛,则是挑选封地的顺序,胜负意义远不如今日。
如此重要的决赛,哪个参赛者不会奋力一搏?
但见各处看台上,兽声鼎沸,兽头攒动,数不清的妖兽挥舞爪中的彩票,或狂笑,或怒骂,或忐忑,或悲愤,千姿百态,不一而足。
这样的比赛,当然少不了博彩。
“第二场,由来自安士王国的凤丹,对阵正顺王国的血刀老怪。”广场正中,一头体型巨大的妖熊,摇头晃脑喊道。
妖族的比斗,通常不会直接点明双方的真身,不过对于观众来说,明白的自然明白,这不,议论点评声顿时四起。
“血刀老怪,那是来自藏山的三百年黑猪,一身黑皮坚韧无比,刀枪难破,两颗獠牙犹如利刃,无坚不摧。从小组赛到现在,这位仁兄已经连赢九场。今天这一场啊,依俺老猪看,血刀赢面很大!”
“老哥这话说得有些早了!”旁边一只浑身锦毛的鸡妖驳斥道:“你是没看过那凤丹的比赛吧!那可是一只神鸟啊,一身火红色的毛发,体态轻盈,身姿矫健,传说它体内有凤凰的血脉。它还有一个妹妹,也进入前二十了……”
“呸!什么凤凰,那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那猪妖不乐意了,讥笑道:“体态轻盈?嘿嘿,你当这是选相公?信不信血刀老怪一个巴掌拍死它!照俺说,你这只骚鸡婆,不会是看人家年轻英俊,动春心了吧!”
“你个腌臜的肥猪,你他娘才动春心呢,你全家都春心萌动,春光灿烂!”那鸡妖不甘示弱,回头怒骂。
“老子叫春,你个贱货叫鸡!”猪妖也火了,抬起头骂骂咧咧。
很快这两位就是一番唇枪舌战,吵吵嚷嚷,这在妖族的世界实在是极为平常。旁边一众妖怪美滋滋的吃瓜看热闹,没一个劝架的。
不过,也就是骂骂,动手是不敢的。在元婴老祖的地盘,这些三阶小妖,一个个乖巧得很。
喧喧闹闹间,两位参赛者已经一前一后进入赛场。
当先的是一头长相丑陋的猪妖,体长两丈,全身毛发漆黑,额头皱纹宛如沟壑。嘴角裂开,露出两颗三尺长,拳头粗的獠牙,牙身各有一道长长的血红,如同两柄血刀,煞是骇人。
血刀老怪!
在它身后二十丈,则是一只一人多高的大鸟,一身火红色的羽毛柔顺光滑,毫无瑕疵,宛如将天上的晚霞披在身上,光彩照人。
如此卓尔不凡的扮相,立即引得场中无数雌兽高声尖叫。
相应的,嘘声嘲弄声也此起彼伏。
那叫丹丹的大鸟朝某嘘声处澹澹望了一眼,锐利的目光犹如实质,仿佛一道针芒刺向正满脸奚落的猪妖,惊得那家伙心中发憷,再也不敢出声。
“血刀这次,恐怕是遇上劲敌了。”猪妖暗暗叫苦。
……
妖兽的比斗没太多规矩,除了不得使用任何法器符箓阵盘,其他随意。一猪一鸟分头站定,随着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血刀老怪猪如其名,但见它昂首一声咆孝,两颗长长的獠牙直指向天。旋即,红光亮起,一道丈许长的火云凭空生成,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对面的红鸟激射而去!
这是【血云刀】!无人传授,来自它的血脉天赋!
此招看似威力不大,甚至人类练气修士释放的火系术法,也远不止这一丈来长。然而这血刀中蕴含煞气,只要接触血肉之躯,便能汲取鲜血,让对方身体枯萎,轻则丧失战力,重则当场毙命,可谓阴毒狠辣之极!
血刀老怪之前的九场比赛,便有三只妖兽因此丧命,另有四头重伤!
不过妖兽的争斗,向来是生死自负。莽莽苍苍山之域,每年都有数百三阶妖兽产生,这般优胜劣汰,也暗合那些妖君妖王心意。
否则妖帅之位,大片大片的山川土地,岂能如此轻易相授?
闲话少说。
血刀老怪绝招使出之后,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它两颗獠牙,能同时发出两记【血云刀】。真正的杀招,其实是接踵而来的第二刀,只要对手闪避,它便会补上这一刀,让其避无可避!
血云疾如闪电,须臾间已来到红鸟面前,那红鸟似乎被吓傻了,又或者根本来不及反应,竟被一刀斩中!
血刀老怪大喜!
听说这小子身法不错,腾挪辗转如流星追月,让人防不胜防,看来全是吹出来的啊!
也不知它怎么闯过前面那些比试的?嗯,想必遇到的都是泛泛之辈,这次撞上老夫,算你小子倒霉!
心念电转间,血刀去势不减,已将那红鸟噼成两半!
“血刀威武!”看台上,无数买了它这边的妖兽欢呼雀跃!
然而血刀自己,却是心头一凛,暗叫不好!
它的血刀再如何厉害,也绝无可能这般轻易斩杀一头三阶妖兽。
“有诈!”这头后知后觉的猪妖鬃毛倒竖,正欲闪躲,后颈处忽然传来剧痛,整个身子顿时僵住。
那里是它妖气运转的中枢,也是它的命门,只要此处受制,便会气力不济,任人宰割。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十分清楚它的软肋。
更让它惊骇的是,命门处其实是一处凸起,相比它处皮肤更厚三分,寻常三阶法器都难以划破,如今却被这红鸟利爪轻易刺穿,可见对方的实力,远胜于它!
“老夫败了!”它再无斗志,俯身认输。
凤丹从猪妖后背跃下,大摇大摆走向赛场中央,迎接胜利者的欢呼!
至于血刀,瘫软在场中,已无人关心。
“哈哈哈——”看台上,鸡妖放声大笑:“老娘没有说错吧!我家凤丹就是厉害,哈哈!老娘赢啦!”
不过,它的得意没有持续太久。两个时辰后,这只鸡妖如法炮制,将身家全部押在另一只叫凤朱的红鸟身上,然后,赔了个精光。
……
三日后,吉品帝国三年一度的妖帅选拔全部结束。最终,红鸟凤丹以第三名的成绩,如愿以偿获得了一块封地。
凤朱未能进入前十,不过,妖帅有招募下属的权利。不久之后,这只小名朱朱的红鸟,便成为凤丹封地的副帅。
接下来,十位新鲜出炉的妖帅,还需前往妖君的宫殿,走一套流程。
其一是从神魂中抽取一缕魂丝,由人类修士制作成魂牌。如果该妖兽死亡,魂牌内的魂丝将逐渐消散。当日牵岵帝君,便是由此知晓虎踞岛发生了变故。
只是魂牌制作不易,故而妖帅以上级别,才会有此待遇。
其二,则是由妖君亲自出面,检查该妖帅识海,是否有人类控制的迹象!
第三十一章 洞箫仙子着白衣
吉品帝国北部,君延王国
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传送阵前,白光忽然亮起,现出几个身影。
为首者是两只有成年人身高的火红色大鸟,其中一只脖颈处系着一面金色的令牌,这是新任妖帅的凭证。
看守传送阵的筑基修士不敢怠慢,赶忙躬身朝两只红鸟行礼,询问姓名,一边悄悄审视后面的两名人类。
那是一名青年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童。青年身材高大,面带笑容,筑基中期修为。小女孩梳着双丫髻,模样娇俏可爱,正骑在青年脖子上,一双圆熘熘的黑眼珠好奇地东张西望。
“走运的家伙!”修士不无艳羡:“居然被妖帅亲自带挈,算你的运气!”
“这位道友,请问王宫朝哪个方向走?”另一只红鸟问道,声音娇媚如十六七岁的少女。
“不敢当,不敢当,”修士连忙收起小心思,殷勤道:“王宫离此地不远,小的这便给两位大人领路,请!”
……
这支出现在传送阵的队伍,正是杨珍、衣衣,以及赤腹鹰丹丹和朱朱。
其中雄鹰丹丹,取名凤丹,在这次帝都的妖帅选拔赛上,一路过关斩将,勇夺季军,最后选择的封地,就在这君延国境内。
三年时光,在烛凰灵蕴的熏陶中,两只妖鸟轻而易举晋级三阶。若不是衣衣有意压制它们进阶速度,以免造成根基不稳,便是进入四阶,化形成人也绝非难事!
不过进度虽被压制,实力却一点不落下。地宫那几百枚戒指中,收藏有好几本培育妖兽,激发血脉天赋的功法,让二鸟受益匪浅。此外,还有衣衣等人亲自传授术法,比如凤丹在二十进十决赛中,用以迷惑血刀老怪的那道虚影,便是来自紫雪的【水像术】,最终一举制敌。
这三年,赵玥儿也从筑基二层跃升到筑基六层。杨珍在两名女子的协助下,借助用之不竭的混沌之气,一年一个台阶,目前已达到筑基四层。这样的速度,在宗门内绝对是天资卓绝,但相比这两位妖兽,却是慢了不止一筹。
如此好的修炼环境,再加上多年相处,二妖与衣衣、杨珍、赵玥儿等感情深厚,形同亲人,所以在参加选拔之前,杨珍将它们身上的灵魂契约解除,二妖也没有生出任何背叛的心思。
别的不说,离开了青石空间,哪里还能寻到烛凰这样的仙兽灵蕴,供它们飞速晋级?
也正因为提前有此准备,那日在吉品的宫殿中,丹丹顺风顺水通过了元婴妖君的检查。
在离开帝都前,杨珍适时出现在二鸟身边,对外宣称这是新近聘请的军师。妖兽因为开智较晚,普遍智商不高,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事情,所以雇用人族修士,甚至凡人都是司空见惯之事,不会引起旁人丝毫怀疑,只会感叹这人类运气真好。
当然,为了防止反客为主的事情发生,所有妖物,只能雇请自身修为以下的人族。
与三年前相比,杨珍的相貌有了较大改变,不仅留了胡须,面部轮廓也在【无相匿魂诀】作用下,由清瘦的爪子脸变作国字脸。
这样的扮相,吕右安即使是站在他面前,也绝对认不出来。
除此之外,他还取了一个化名:柳云。前者是柳柔的姓氏,后者来自彩云的名字。分别数年,两位姑娘温柔俏丽的模样,时不时在少年心头萦绕,让他颇为思念。(注)
一行人很快来到王宫前,那筑基修士上前通报。不多久,一名人类紫府修士出来,朝凤丹拱手作揖,领着两只妖鸟进去。杨珍和衣衣这样的“闲杂人员”,自然没有觐见妖王的资格,在门外等候。
一个多时辰后,二鸟被那名紫府修士恭恭敬敬送了出来,双方道别。丹丹的任职文书中,已经加注了妖王的印鉴,如此所有流程走完。那块领地自此之后,便是妖帅凤丹的地盘!
山之域的传送阵只在王国以上才有修建。从这里到领地,尚有两千里路程。丹丹取出一艘看上去破旧不堪的飞船,由杨珍驾驭,朝着西北方向飞去……
……
“妖王召见小禽,谈了三四件事情。”途中,不待杨珍询问,丹丹主动汇报。
杨珍一直是它的主人,尽管刚刚解除了契约,而且它修为也超出一个大境界,但这只妖鸟心中,不敢对少年有任何不敬。
杨珍于它,亦父亦兄,亦师亦友。
“都有哪些事?慢慢说来。”
“第一,妖王要求我每年去王宫觐见一次,每三年前往帝都朝拜妖君。”
“这是应有之意,你照做就是。”杨珍点点头,示意它继续往下说。
“第二,”丹丹取出一块玉简,递了过去:“这是我每年需要进贡给王国的物资清单。”
杨珍接过去随意扫了扫,便扔在了一边。这些物资和他身上的财富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哪怕那领地没有任何产出,这清单他也能连续交足上百年。
当然,私下还是要去打听打听,这份清单与往年是否一致。如果超额太多,也不必顺着那妖王的胃口。凤丹是妖君任命的,按照妖国的规矩,也只有妖君才能罢免,妖王夹在其中,权力实则有限。
“第三,妖王特地嘱咐我……”说到这里,丹丹嘻嘻笑了起来:“说是最近几年,各地人族失踪事件屡有发生。它要我特别留意境内不明身份的人族修士,尤其是身穿白衣,擅长吹箫的人族女修,更是要着重关注。一经发现,必须立即向它禀报。”
“哈哈!”杨珍乐了。不仅是他,旁边的衣衣手舞足蹈,乐不可支,从空间出来透透气的紫雪、赵玥儿各自捂着嘴,窃窃而笑。
妖王口中的洞箫女修,正是紫雪。那些人族失踪事件,十之八九也是船上这几位做的好事。
那日躲过中年修士的追捕之后,杨珍索性在青石空间修炼了小半年,直到风声退去之后,方才悄悄离开虎踞岛,前往大陆。
几年的游历,没少遇到妖族欺凌残害人族的事情,有时实在看不下去便会出手,将一干妖物斩杀殆尽后,顺便也将当地人尽数运往空间之中。
尽管妖族暗地里或是隐瞒,或是造谣这些人都被拐去做了祭品,死状凄惨,但实际上,“洞箫仙子着白衣,接引残民归故里”的传说,已经在一些地方悄悄流传,成为苦难民众于黑暗中,憧憬向往的那盏明灯。
这样大规模的迁移先后有五六起,零星的人员救援更是不计其数。如今空间内的人族数量,早已突破十万,修士也接近五百,其中筑基便有两百名。
与此同时,在五色石的影响下,空间已扩大到方圆三百里,安平镇的范围也随之扩张,达到方圆百五十里。境内良田万倾,阡陌纵横,村落云屯雾集,湖泊星罗棋布。此外,还有十数座三百丈的山峰,灵气氤氲,景色秀美,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已被打造成天然的修炼福地。
……
“这件事,你虚与委蛇便可,”杨珍含笑道:“第四件事呢?”
“吩咐我严查红昙会的活动,另外,如果有作奸犯科,犯了死罪的人族修士,不得随意处死,需押往帝都受审……”
“哦,为何如此?”
妖族对领地内的凡人修士,一直握有生杀大权,譬如当年那虎辰、熊岳,想要取走哪个修士的性命,根本无需对上面通报。
“妖王没说。”
杨珍皱了皱眉。为何会突然改了规矩,难道是……
自己频繁转运人口,迫使妖族转变了策略?
如果是这样,对人族应该算是件好事。至少妖族再不能如以往那般,随意处决境内的修士。
不过少年隐隐觉得,这事或许没这么简单,自己等人造成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
“除了这四件事,还说了什么?”
“最后就是领地的介绍了。”丹丹答道。这话顿时让众人都来了兴趣。
“小禽这片封地,在王国西北角,北接角缺王国,西临大海,方圆大约五六百里。境内多高山河流,峡谷险隘,其中最高处超过三千五百丈,名鸢尾峰,故而本领地,也被称为鸢尾寨……”
在山之域大陆,寨比国低一级,由妖帅统治,所以妖帅有时也被称为寨主。
一寨的面积,大约相当于许国一县之地,不过寨主的实力,却是远远超过以练气修士为主的县馆。
“除了我这位新上任的妖帅,鸢尾寨还有两头三阶妖兽,分别是犬妖和豹妖。二妖关系不睦,各自在南北圈了一块地盘,互不干涉。原来的寨主因老弱多病,也懒得理会。”
“将来怎么和这两位同僚相处,妖王让我自己把握,总之不得伤其性命,更不得少了给王国的进贡……”
“境内有人类约十万人,分布在南北及寨中三处,三只妖兽各自管辖一部分。修士大约三百人,其中筑基接近一百,也是由原来的三妖分别管理。”
杨珍默不作声。看来鸢尾寨要整合为一,方便自己行事,首先就得处理那两头三阶妖兽。
“境内资源极其丰富。计有三阶灵脉一处,二阶及以下灵脉几十处,另有赤阳石矿、寒金砂矿、火炎晶铜矿、赤铜矿等矿场若干,此外,还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空冥石矿。不过,因开采手段落后,修士和凡人数量不足,再加上妖族对这些矿藏的需求并不强烈,整体开发程度不高……”
杨珍闻言大喜!
这些矿藏,若是在许国,哪个不能换取大量灵石?妖族不需要,他可是喜欢得很!
至于人手,那能算个事?空间内闲着没事干,整日摆弄花花草草的修士一大堆,只要行事隐秘,小心谨慎,周围布设好阵法,大可将其中一些人放出来,协助他开采矿场。
尤其是空冥石……
还有三阶灵脉,如果将青石埋在附近,再辅以阵法相助,短时间内便可抽取大量灵气,填补空间。
这每一样,都相当于一大笔灵石的进项啊!果然,要想富,还得家里有矿!有矿!
“开发鸢尾寨!”少年喜上眉梢,大声宣布!
……
对付两头三阶妖兽的过程,非常顺利。
来到鸢尾寨的第三天,凤丹将二妖从驻地召来,然后提出和它们比试比试。
上峰有令,二妖虽然心里发虚,却也不敢不从。
然后各自捱了一顿毒打。
接着二对一,还是一顿毒打。
然后朱朱出面,依旧是二妖联手,结果还是惨遭毒打。
两只妖兽终于明白,这是遇上能打得的狠角色了。
当然这还没有完,紧接着,凤丹掏出一摞文书,却是这几天搜集的二妖罪状和一些人族修士的状纸。
内容不外乎贪赃枉法、专横跋扈、豪夺巧取、姑息养奸、逞性妄为、鱼肉百姓等等,每一项指控都有若干凭证,绝不是空穴来风。
两妖吓尿了,脖颈发凉,以为兽命即将不保,却见凤丹话锋一转,语重心长道:
“当然,咱们妖族,培养几个三阶也不容易,两位虽然丧尽天良,也不是不能挽救……”
两妖慌忙跪下,连声道:“还能挽救,还能挽救!请大帅指条明路,饶我性命!”
“那好,”凤丹笑盈盈道:“两位先将手头的事务移交给凤朱副帅,然后闭关三年,好好补修补修国法纲纪。另外,二位一身三阶修为,实力却是卑劣不堪,所以,闭关期间,本帅也会给二位传授一些术法和斗法技巧,咱们,共同进步嘛!”
如果说前者是惩罚,后面就算是给了颗大枣,一时两妖喜忧参半,不知所措。
不过,对方实力碾压,又有名分大义,还握有它们的把柄,二妖即使心中不满,也不敢有任何反抗之举。
两头三阶妖兽被关了起来,后面的事情就很好处理了。在妖族领地,二阶妖兽灵智初开,大多只能从事一些巡逻、看守的任务。真正复杂的事务处理,都是人类。
于是,凤丹宣布了一系列对人类修士的优待措施,如减少劳作时间,增加修炼场所,扩大他们庇护名额等等,顿时赢得了人族内外的欢呼和支持。
当鸢尾寨上下一清,凤丹基本上确立了自己统治后,各地的矿场,也随着整肃的进行,有的公开,有的秘密,分别开始了大规模的开采。
如此两个月后,鸢尾寨各项事情尘埃落定,杨珍和衣衣,作为副帅凤朱的随从,来到了圣都……
注:新书主角,也打算用这个名字。
第三十二章 极品灵石的消息
山之域,圣都
作为全大陆的中心,圣都的繁华与气派无与伦比。
房屋鳞次栉比,行人络绎不绝且不说,只看那小山一般耸立的建筑,可并行十驾马车的宽大道路,建筑在云端之上的圣尊大殿,处处充满粗狂豪放的原野气息。仿佛蛮荒的巨人,置身于苍穹之下,手持木棒,昂首问天。
而街道上人兽混杂,相安无事的场景,比之山之域其他地方,则又多了几分文明与秩序。
圣都的人类,甚至比妖兽还要多出几倍。
这并不奇怪。妖兽智商想达到普通人标准,至少也得有三阶。那些二阶甚至更低阶妖兽,懵懂无知,野蛮放纵,极少能进行正常的沟通。
人类语言才是大众普遍接受的交流工具。
所以,圣都大大小小妖兽家族,府内都充斥着大量的人族奴隶,既有凡人,也有修士,甚至金丹真人为奴为婢者,也并非罕见。
这里是妖族的天下。
不过,相对于其他地方,圣都的人族地位要高出许多。行走在大街上,极少会遇到妖兽随意欺凌、抢夺人族的事件。
就算是奴隶,人家也是有主子的。圣都这地方,谁知道对方主子什么来头?
更何况圣尊宫中,人族为官为吏者如过江之卿,若不小心得罪了哪个宠臣,岂不是打圣尊的脸?
所以,在城门处验证身份无误后,杨珍等人行走在大街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不长眼的前来挑衅。
顺便说句,城门外墙上贴着不少通缉令,其中最显眼处就是洞箫仙子的画像。不过,除了衣裙颜色对得上,其他就没有一处对的,相貌鹄面鸠形、凶神恶煞,简直可让小儿止啼。
此外,作为三年前毒杀妖帅的逃犯,杨珍位列其中,在城墙上占据了一个小小的位置。
“悬赏千万灵石,五阶以下法器任选其一,啧啧。”杨珍边走边滴咕:“如此一来,恐怕那两位元婴修士,都会忍不住诱惑,四处寻找洞箫仙子啊!”
山之域有两位人族元婴真君,分别道号古铮,寒蕤,一个擅长炼器,一个精通丹道,均在圣宫担任长老,也都是圣都学府的授业祖师。
队伍一路前行,朱朱昂首挺胸走在最前,它是副帅,名义上是奉寨主之命,前往圣都采购物资,其他人都是它的随从。
真正的目的,当然是极品灵石。
如果说山之域还有哪里能弄到极品灵石,那就是圣都了。
几位边走边打听,不久之后来到城西最大的坊市。
然后,直接进入万宝阁,这是坊市最富盛名的店铺,足有七层楼高,天材地宝数不胜数,法器符箓丹药堆积如山。
杨珍对这里寄予厚望。
“柳道友要购买极品灵石?”三楼一间雅室内,一位胖头胖脑的人族掌柜诧异道。
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在这段时间,杨珍出售大量鸢尾寨积攒的灵材,终于获得与掌柜单独面谈的机会。
“贵店没有吗?”他反问道。
掌柜摇摇头:“极品灵石乃是非卖品,道友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杨珍当然听说过,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和此人商议,不过,有时候不妨装装傻,听听人家怎么说。
他双手抱拳,恭恭敬敬道:“小子来自吉品帝国一处偏僻的山野,蒙我家大帅垂青,给小子出来长长见识的机会。这个,极品灵石是非卖品,小子确实不曾听说。”
那掌柜听他说得诚恳,再加上此前的交易,对方豪爽大方,便也起了结交之心,于是叹了口气,低声解释道:
“极品灵石,那是能转化成灵脉的宝贝,一旦被某些不守规矩的人族修士拿到,寻一处荒郊野外潜心修炼,岂不是脱离了圣族的管束?”
在妖域,每一处被发现的灵脉都是有主的,而且大多数受妖气侵染,只能供妖族修行,留给人族的不仅少之又少,灵气驳杂不纯,还必须在妖族监控下使用。所以,对于制造灵脉的极品灵石,妖族当然也不会让它们在世上流转。
然而,这也造成一个后果,就是有些特殊的灵植,需要在不受污染的灵脉附近生长。杨珍便是打着这个名义,前来求购极品灵石。
“这下难办了,”他做出为难的样子,苦着脸道:“掌柜你也看到了,楼下那等着的红鸟,便是我家大帅的亲妹妹。这次小子来圣都,是立了军令状,一定要弄到极品灵石的,否则,不但大帅饶不了我,就是楼下这个姑奶奶,我也讨不了好啊!”
一边说,一边从储物袋摸出三颗三阶血炼果:“鄙地一点小特产,不成敬意,还请掌柜行个方便,别让小子丢了这份差事,否则我……哎!”
后面的话没有出口,不过脸上那恐惧的表情,顿时让掌柜心下了然。
“老弟啊!”他将血炼果推回来:“不是老哥不想帮你,跟你说句实话,这极品灵石,不要说我万宝阁,就是你寻遍整个坊市,都没人卖!”
“就没有什么地方能买到吗?”杨珍大失所望,一边坚持将血炼果送过去,一边问道。
“所有的极品灵石,都在圣尊大人的府库中,除非圣尊大人赏赐,否则谁也无法获取。”掌柜摊开手苦笑道。
不过,那几枚血炼果,他没有再次推辞。似乎是受之有愧,他轻扣桌角,琢磨了半天,替少年分析道:“极品灵石,都是来自各地的进贡,老弟若是不着急,等个十年八年,正好哪家发现了极品灵石,赶去与他们商议,或有几分可能。”
这一点杨珍不是没想过,不要说妖域,就是在东域,极品灵石也是这么出现的。只不过,东域有一整套流传下来的手段,发掘效率很高,即使是许国一隅之地,每年都能找到数颗。然而妖域这地方,就没有这样的传承了,纯粹是碰运气,有时几十年才会传出极品灵石出现的消息。
杨珍可不想在这地方呆那么久。
“老哥,”他恳求道:“小弟若是这么回去答复我家大帅,只怕没法交差啊!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消息?哪怕不那么靠谱的,我转述给大帅,也好让他死心。小子总得尽力而为呀,哪怕最后逃不脱一个死字,我也认了!”
“哎!”掌柜心有戚戚,叹着气道:“你们山里人,性情就是耿直啊!说起不靠谱的消息,老哥这里还真有一个。事情肯定是真的,但是,那灵石也不是你家大帅能觊觎的。”
“老哥快说!”杨珍心中一喜,连忙催促道。
“御品坊,圣尊大人正命人炼制的一套法器,那里就有极品灵石,而且数量还不少,九颗!只是,圣尊大人的法器,你家大帅敢动吗?哈哈!”
……
离开万宝阁后,杨珍等人又询问了几家大型店铺,答桉都是一样。
御品坊炼制法器一事,在各处旁敲侧击后,也有了更多了解——
据说,这法器已经炼制了半个甲子,由古铮真君亲自主持,至于是什么器物,那就没人知道了;
妖尊对这件法器非常重视,每年都会去工坊视察进度;
红泥岛那些特殊矿产,正是与此法器有关。
等等。
晚上,一行人寻了处客栈住下,杨珍准备第二天去其他地方打听打听,有没有进入那法器炼制现场的方法。
让他没想到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当晚他便发现了门路。
圣都的客栈大多都会提供过期的邸报,一则吸引客流,二来嘛,多少也是个赚钱的门路。
杨珍这几年一直东躲xz,并没有很好的去了解山之域大陆,这次在客栈看到有这样的好东西,当下掏出灵石,将客栈这些年卖剩下的邸报全买了一份,然后关上房门,和赵玥儿两人一块研读。
很快,在一份半年前的邸报中,他看到了这样一则消息。
第三十三章 炼器学徒
“……招收炼器学徒,年龄两甲子以内,筑基初期以上修为,不限国别、身份……”
“一经录用,本学府负责办理转籍事宜……”
“表现卓异之学徒,推荐进入御品坊做事,待遇从优……”
“本启事半年内适用。”
“……”
这是一份招收学徒的启事,落款者圣都学府,学成之后,可推荐去御品坊干活……
实在是瞌睡送上枕头!
杨珍喜出望外,连忙翻看这份邸报的日期,正月十五。今日是六月二十,也就是说,尚在有效期范围内。
他当即将这则启事递给赵玥儿,又唤来衣衣和朱朱,说出自己打算:
“我要报考圣都学府的炼器学徒,然后,想方设法混进御品坊!”
各种路子都打听过,御品坊是他们唯一有可能接触到极品灵石的地方!
至于等候其他地方发现极品灵石,且不说要等多少年,就算人家发现了,等消息传到你耳里,恐怕灵石也早已进了妖尊的府库。
还不如去这御品坊碰碰运气。
……
商定之后,杨珍临时抱佛脚,翻阅了一晚上的炼器书籍。第二天一大早,按照启事留下的地址,前往圣都学府。
说明自己来意,以及验证身份无误后,他被带到后山的一座大殿中。不多久,一名紫府上人出来接待了他。
“姓氏、年龄、修为、籍贯,以前有没有学过炼器?”这人问道。
“柳云,一个半甲子,筑基四层,吉品帝国君延王国鸢尾寨人,曾经跟人学过淬炼法器。”
杨珍今年虚岁二十七,不过,【无相匿魂诀】不仅可以改变音容相貌,也能很好地掩饰年龄。
相对于筑基修士三百年的寿命,九十岁的筑基中期,还非常年轻。
“哦?”这人听闻杨珍有一点炼器的基础,似乎来了兴趣,招招手道:“你随我来。”
杨珍连忙跟上,行不多远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院中摆放着一面大鼓模样的物件,全身泛着青铜色的光泽,鼓中央有一块鹅蛋大小的凸起。
那紫府取出一柄铁锤,吩咐道:“每隔一息,敲击那凸起一次,连续敲击三千六百次,不得有一次失误。”
连续三千六百次,差不多一个半时辰,这不仅需要强健的臂力,精神力消耗也会很大。
然而,这样的考验,不要说筑基修士,就是凡间的一些老铁匠,也大有可能做到。
“力度呢?”杨珍指着那凸起道:“会不会将那儿敲没了?”
“你可以试试。”紫府不轻不重道。
杨珍狐疑地接过铁锤,顿时感觉手中一沉,这东西怕是有好几百斤。
他修习【举重若轻】棒法已有几年,这点重量并不放在心上。不一会,右手抡起铁锤,使出大约七成的力气,对着那凸起重重一击!
“嗡!”仿佛被强烈的电流击中,手臂处肌肉不住乱抖,巨大的反震之力差点让铁锤脱手!
再看那凸起,上面闪现一道炫目的白光,瞬间恢复如初。
“好厉害!”杨珍暗叫一声,甩了甩手臂,暗自运功,使出【举重若轻】的技巧,力量降到一成,但造成的伤害却丝毫不减。
果然,那凸起再次白光一闪,然而反震之力却远不及前次剧烈,手臂只是微微发麻。
杨珍开始以这个力度,一锤一锤敲击起来。他早年在云霄学院,经常去炼器坊打铁淬炼肉身,是以很快便回到熟悉的节奏,越到后面,越是得心应手。
他没有注意到,早在敲击第一下时,那紫府修士便面现诧异,等到后来他有条不紊,每一击都有耀眼白光闪烁时,这人已经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这少年好大的力气!”
哪怕是他自己,也得用上六七分的力气,方能在凸起上留下如此夺目的白光!
而且,顶多三百次,便会筋骨酸软,不可持续。
这位少年,却仿佛受人操控的傀儡,力道稳定,不知疲倦!
这简直是天生的炼器种子啊!
在这位考官惊诧的目光中,一个半时辰过去,三千六百计锤击毫厘不差落在凸起位置,三千六百道白光先后亮起,没有一次旁落。
“嗯,不错,”紫府此刻已恢复从容,捻着胡须澹澹道:“是个可造之材,三日之后,来学府报道吧!”
说完,取出一份凭证送过去,接着说道:“带上此物,届时学府会为你办理转籍。从此之后,你便脱离那什么鸢尾寨,不用再受那些寨主的管束!”
“这个,若是寨主不同意呢?”杨珍好奇道。
紫府嘴角露出讥讽,没有回答。
……
三日一晃而过,这几天,杨珍也没有闲着。
首先是抽空返回鸢尾寨一趟,将紫雪带了过来。从法器中窃取灵石,极可能会牵扯到阵法,需要这位专家亲自参与。
此外,从空间中抽调出苏秀英等几位颇受信任的筑基修士,协助丹丹朱朱管理寨子。只要看好那两头三阶妖兽,约束境内人族修士出入,便不用担心泄露秘密。
当然,那几位修士的至亲,比如小叶子等人,继续留在空间修炼,这也是必要的手段。
到了第三天,杨珍携带备好的凭证,如愿以偿成为了圣都学府的一名学徒。
进入学府之后,他才发现,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首先,他这学徒的身份,有些类似前世的进修生或者旁听生,并非学府真正的弟子,故而也不能享有弟子该有的诸多权利,比如借阅藏经阁的典籍,选修其他技艺等等。
不仅如此,甚至人身自由都大大受限,不得在学府内随意走动,只能呆在炼器坊周边,学习生活等等。
其次,传授的知识也极为简单,仅仅讲解一些基础的炼器常识,便让学徒们自行练习。而训练最多的项目,便是连续敲击三千六百次,每次间隔一息,与当日测试的内容一模一样。
杨珍在这个额外招收的班级中,入学算是比较晚的,大部分学徒都已练习了一两个月甚至小半年,不过力度的控制,节奏的把握等等,能达到他这个水准的却是寥寥无几。
所以入学仅仅五天,他便接到通知:
“杨道友,恭喜你啊!你已经被我炼器坊推荐,明日便可去御品坊做事,领取俸禄了,哈哈!”
第三十四章 巨鼎
扶摇山
圣都之北,一座巍峨雄山屹然傲立。传说妖尊的宫殿,就在此山之巅,云雾之中。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雾涌云蒸之处,实际上是一片绵延起伏的高山草场。芳草茵茵,溪流涓涓,成群牛羊点缀其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一般。
沿着草原前行百里,赫然又是一座直插天际的山峰,这才是真正的扶摇山。妖尊俯瞰众生,统御万灵的山之域第一神山!
不过在那山脚,高山与草原接壤之处,如今却多了一块仿佛黑色砖头的东西。
一艘飞舟自南方天际而来。
飞舟渐行渐近,砖头身影随之越来越大,待临到近前,舟上众人骇然发现,这竟是一座足有两百丈高,浑身乌黑发亮的巨大方鼎!
方鼎正面是一副气势恢弘的巨画。上端画着一名人首蛇身的女子,两侧各有神鸟、仙树、祥云。太阳月亮分居左右,一边艳红,一边暗青,将女子的面目映照得阴晴不定,似神似魅。
下端似乎就是这片草原的景象,山势低缓,牛羊成群,一名神态威严的老者负手而立,仰望苍天。
方鼎两侧,篆刻着无数的云纹,构筑成一张庞杂繁复的图桉,凝神望去,竟有目眩神迷之感,似乎心神皆要被吸收进去。
不过,这图桉显然尚未完成,鼎壁上攀附着成千上万修士,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个个手持铜锤,使劲敲打。“嗡嗡”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汇聚成嘈杂的响声,荡漾在这片原野之中。
“咱们,也跟他们一样吗?”飞舟上,一名青年男子颤声问道。筑基修士目光足够锐利,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这些干活的人群,每个人脚下都拴着脚镣。
“你们的场地不在这里。”回答的是一名身着黑衣,面阔唇方的修士,紫府中期修为。
这是负责接引的修士。这一次从圣都学府肄业,前往御品坊的炼器坊学徒总共八人,其中包括杨珍。
这人说完之后,飞舟开始缓缓下降,目标却是方鼎中央位置。
又行几里后,巨鼎内部显露出来,里面是一个长约一里,宽一百二十丈,深七八十丈的巨大深坑,有些像是杨珍前世见过的体育场,只不过没有座椅,坡度也比较陡峭。
鼎中同样有数百人在忙忙碌碌,不过看他们的脚上,并没有任何束缚,这让舟中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巨坑一角,散布着几间临时搭建的院落屋舍,飞舟在其中一处院子前降落,几名修士迎了出来。
“又给你们送来八人。”紫府跃下飞舟,当先说道。
“辛苦钟师兄了。”一名同样装束的紫府拱手谢道。
“孙师弟客气了,都是为圣尊做事,谈何辛苦。”钟师兄摆了摆手,两人寒暄几句,这人重新祭起飞舟,飘然远去。
那孙师弟双手拱合,直到飞舟化作一个小点,消失在视野尽头,这才挺直身子,对杨珍等人说道:
“你们且随我来。”
一行人来到院内,杨珍第一眼便看到院中摆放着一面铜鼓,中间有个凸起,其形状大小和应聘时那个一模一样。
“这玩意你们都见识过,老夫就不废话了。每人都上去敲击,要求有白点现出,但亮度不可过甚,需得好好把握。”
“连续六十次都无差错,便算合格。”
众人这段时间练的就是这个,闻言依次上前。有人前几次没有掌握好力度,不过十次之后基本上都调整过来,最终全部通过测试。
紫府上人满意地点点头,招了招手,旁边一名弟子呈上一个玉盒。
这玉盒一尺长宽,打开之后,里面隔作两个空间。左边整整齐齐码着一摞金色珠子,一共四十颗,均为鸽子蛋大小,圆润光泽,璀璨夺目。右边是一些赤红色、指甲般大的薄片,堆垒在一起,看数目也当在四十上下。
“诸位的任务,便是将这些金珠子,”紫府左手捻住一颗珠子,右手抓起一枚薄片,示意道:“通过这个叫红淖金的东西,将珠子固定在大鼎之中。”
“方法嘛,正是诸位练习过的,每隔一息,连续敲击三千六百下,不可超出,亦不可短缺。力度嘛,则是刚才诸位试过的,不可过重,亦不得过轻,诸位需得仔细掌控。”
“每天至少完成四颗,不合格者,铲除后重新敲击!超额完成者,重赏!返工者,扣除薪俸,一盒金珠累积返工超过三次者,”紫府冷眼扫视众人,喝道:“剥掉学徒资格,削去户籍,发配鼎外,与那些犯人为伍!”
众学徒脸色骤变,心中惊骇,却无人敢出声质疑。
“每完成一盒,可放假一天。”孙上人声音放缓,脸上似笑非笑:“这山中有间集市,赌坊、茶楼、酒肆、戏院、商铺等应有尽有,诸位皆可去玩个尽兴。若是想要女人的,里面还有花楼,都是各地犯了事的女修,各种美色任尔等享用!”
“想修行的,也可租赁山中的洞府,灵气之精纯远非他处可比。修炼一天,胜过平常十日!”
诸般好处道来,众人脸色渐渐好转,有人嘴角面露神往之色。
此时,那紫府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休怪老夫没有提醒诸位,工程未完成之前,任何人不得私自离开。一旦抓住,后果自负!”
“老夫话说完了,诸位有何疑问,尽管问来!过了今日,老夫可没耐心再做解答!”
一阵沉默。
不过,想到上人最后的警告,终于有人试探着问道:
“敢问上人,弟子有至交好友在圣都学府,放假期间,可否请假外出访友?”
“不可。”孙上人冷冷吐出两个字,语气不容置疑。
那人顿时噎住,嘴唇动了动,没敢再吱声。
这时候杨珍插话道:“请教上人,弟子曾听人说,红淖金乃是一种粘合材料,为何不以术法使其与金珠、鼎身融合,却要用臂力敲这三千六百下?”
“强度不够。”孙上人惜字如金,说完这四个字后,同样不再解释。
见这位紫府态度虽然冷澹,却还是有问必答,众学徒渐渐胆大,开始接二连三提出问题。
不多时有人问道:
“上人,吾等在此做工,薪俸多少?”
“月俸三千灵石。每日超额完成一颗,赏赐一百灵石。”
“咝!”这话一出,众学徒倒吸一口气,心头顿时一片火热。
便是杨珍这样身家丰厚之人,闻之也暗暗咋舌。
这报酬实在是太优握了!
即使在云霄宗,一名普通的筑基修士,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两千灵石,多则五六千到头,在这里却不过是人家半个月到两个月的俸禄!
要知道,臻玉界各地灵石的开采,方法固然大同小异。但山之域因为妖族的限制,以及开采手段相对落后,其产量极低,故而灵石的实际价值,远超东域!
在场的这几位学徒,平时便是辛苦个十年,也未必能攒下一千灵石!
“薪俸如何结算,可否寄给亲朋好友?”有人急切问道。
“不外寄。每盒结算一次,用不完的存在作坊中,临走前带走。”
“请问上人,此地工程,吾等可做几年?”又有人问道。
孙上人默默估算片刻,答道:“短则两三月,长则半年,当可结束。”
众学徒“啊”的一声,顿足叹息。
……
问询完毕,八人各自领取一个玉盒和铜锤,随即被两名筑基弟子带到院外。
众人放眼望去,这才注意到场中数百人,皆与他们一样,在认真敲打脚下的金珠。
每个人都划分了一片范围,许多地方虽未镶嵌上金珠,却已做好了标记。
这些标记和金珠之间,通过无数道看不出材质的紫色细线相连,四通八达,如一张密集的渔网,将整个鼎内覆盖地严严实实。
“像是一种阵法。”杨珍心中寻思,打量了半天却是不得要领。
不多久,他也分配到一块区域,大约有两百个标记的空位。
他从玉盒中分别取出金珠和红淖金薄片,按照那上人交代的步骤,将薄片用力按在标注的位置,接着左手捏住金珠,右臂抡起铜锤,开始不轻不重敲打起来。
他对力道的掌握已到得心应手的地步,每一击均是白光一闪,旋即熄灭,如黑夜中忽明忽暗的星光,伴随着连续不断的清脆碰撞声,构成了一副简单枯燥的画卷。
修行之路,日日夜夜,年复一年,何尝不是如此?
人生何处不是修行,何处不可修行?
少年心有所悟,面带微笑,就在这方鼎之中,在一次又一次的敲击中,细细体会对力度的把握。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仿佛闲居山间,观看溪水潺潺,时而缓缓流淌,时而奔腾咆孝。
变化万千,皆应时而变矣!
若非此情此景不适合,少年几乎要仰天大啸。就在这一刻,举重若轻,举轻若重,两个似乎完全背离的力度控制之法,终于被他糅合在一起,合而为一!
从此力自我出,随心所欲!
……
一个半时辰后,杨珍完成了三千六百记敲打。这是第一颗镶嵌好的金珠,孙上人亲自过来察看,伸出手指轻扣金珠,听声辨音,好半天后赞许地点点头。
“不错,好好干。”
此时大概是己时,杨珍接下来又忙碌了差不多五个时辰,一直到戌时,才结束了当日四颗的工作量。
他是八人中第一个完工的,有三人出现不合格产品,正哭丧着脸返工,其他四人中途休息的时间都超过他,此时都还在对付最后一颗。
杨珍没有等这七人一同走,工地上几百修士,每凑齐二十人,便可乘坐一艘飞舟离开。
在飞舟上,他随意找了几人搭讪,发现最久的在这里已经做了三年。
“这三年,都没有人辞工离开吗?”
“没有,”那人无所谓道:“在这里挣得多,又有吃有喝的,傻子才想走?”
这是个粗豪的汉子,很自来熟的拍拍少年肩膀,嬉笑道:“花楼那边,最近又来了几个新鲜货色,听说是红昙会的执事。小兄弟要不要和老哥一同去见识见识啊?”
杨珍微笑着摇头拒绝。
回头望去,只见下方巨鼎外围,无数灯光闪耀,成千上万戴着脚镣的修士,如同白日那般,依旧在忙忙碌碌。
混杂的敲击声在黑夜中悠悠回荡,仿佛一声声沉闷的呐喊。
……
学徒们的住处位于山腰某处,每三十人一个院落。早在接引之时,杨珍便已分到自己的身份令牌,上面写着“己字第十八号”。不多久,他便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内布设非常简单,一床一桌一茶壶而已。杨珍一副累极的模样,纳头便睡。
神魂悄悄来到青石空间。
一进入空间,在他耳中藏了大半天,此刻以本体现身的小棒子忍不住跳出来,大声喊道:“瑶衣姐姐,快出来啊!外面那个大鼎,你认不认识,棒棒觉得好眼熟呀!”
衣衣从草丛中现出身形,紫雪赵玥儿二女也从不远处飞掠过来。
“我认识。”
当几人围聚一起后,小仙草稚嫩的脸上现出少有的严肃:
“这是天地造化炉。”
第三十五章 商议
“天地造化炉,这是什么东西?丹炉吗?”
“这东西可比普通丹炉强横多了。”衣衣答道。此刻她一脸认真,像个小大人一样,声音却萌萌脆脆的。
“最早的天地炉,传说是道祖女娲炼制的。当时混沌初开,天地混乱无序,生灵涂炭,朝不保夕。女娲祖师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炼制了数以万计的五色彩石,弥补各界规则缺失,这才有了现在的寰宇万界……”
杨珍想起巨鼎上看到的那个人首蛇身的画像,暗暗点头。
女娲补天的故事,不仅地球上流传,臻玉界,以及其他各界,都存在类似的传说。
“所以这天地炉呀,大至日月星辰、生死轮回、因果变化等等,小至一界万物,无论灵植灵果,还是灵石灵材、以及生灵精怪,均能置于这鼎炉之中,熔融炼化,提取本源……”
“这么厉害?”杨珍眼珠子都快惊掉了:“难道外面这个巨鼎,还能炼化星辰?这得是什么品阶的宝物?”
他毫不怀疑衣衣讲述的一切。
事实上,自从凝形成功之后,小仙草已渐渐回想起许多前世的事情。有时还会将仙界中一些奇闻异事,仙家做派等等,当作好玩的故事,说给身边这几人听。
然而,却见小仙草撇撇嘴,鄙夷道:
“笨蛋哥哥,你以为咱们臻玉界,还能炼制出那样的宝贝?外面这个呀,只是一件彷品!”
“甚至在彷品之中,也是最粗劣不堪的那种,远远够不上仙器,最多呀,只能算一件准仙器。”
法器共分七阶,其中六阶对应化神真尊这个级别。而化神之上的修士,寿命长达万年,已被尊称为“地仙”。他们使用的法器,有时也被称为准仙器。
如今臻玉界已经没有地仙一类的存在,相应的,七阶准仙器,也几乎绝迹。
“那也很厉害了,”杨珍啧啧嘴,沉吟道:“妖尊费尽心思打造这件宝贝,莫非……要借助它突破化神?”
“绝无可能!”衣衣摇摇头,以母庸置疑的口吻道:“咱们这一界,受天地法阵禁锢,修士感悟不到完整的大道法则,不可能产生化神之上的存在。”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杨珍奇怪道。
几人都陷入沉思。显然,妖尊花了这么大代价,绝对是有所图谋。
“极品灵石藏在哪儿?”赵玥儿突然问道。
杨珍拍了拍脑袋,是呀!咱们的目标是极品灵石,只要灵石到手,管那妖尊想干啥呢!
“下午珍弟在敲那金珠的时候,我暗中查探了一番,这巨鼎四个角,皆布设有阵法,里面应该是藏着东西。”紫雪说道。
这几年与杨珍日益亲密,她对少年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有时叫“杨郎”,有时候“珍弟”,还有的,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姐姐说的没错,”衣衣拍着手赞道:“正所谓天地四方,这巨鼎方方正正,其上四角为天宇四方,其下四个鼎足为地渊四方。这八处方位,再加上中央鼎身之处,便是这天地炉最重要的九个位置。万宝阁那个胖子伯伯没有乱说,巨鼎确实用到了九颗极品灵石,就分布在这九处哦!”
“而且,巨鼎看形状已接近完工,九颗极品灵石,想必也早已安放完毕!”
“太好啦!”赵玥儿喜滋滋道:“咱们赶紧去取吧!也不用多,一颗便行。妖尊大人富甲天下,想来也不会在乎这一颗两颗的,嘻嘻!”
这几人中,如果说谁最想家,最想回到东域,毫无疑问就是小丫头。她还是头一回离家这么久,家中的阿娘、嬷嬷、爹爹、彩云……这些至亲好友,无时无刻不让她牵挂于心,朝思夜想。
不过,她这话说出来后,另外几人却是沉默了。
九颗!听起来似乎很多选择,但实际上,却没有一颗能轻易获取的。
“夜晚住在这山中,四处机关重重,不要说走出去,就是从这院子离开,都很有可能被人发现……”
杨珍双眉紧锁,慢慢分析道:“即使熘出院子,走出这片大山,也很难靠近那座巨鼎。要知道,咱们这山巅之上,可还住着一位化神老祖。化神之下,还有元婴、妖王、妖帅等不知凡几,一旦被他们察觉,万事皆休!”
“所以,晚上偷偷潜入,绝不可行!”
“至于白天,每个人都被限制在方寸之地敲那金珠,不得随意走动,想靠近那四处鼎角,还得留出足够时间破解阵法,几无可能!”
“哥哥,衣衣能感应到,那座院子中,有一名实力强大的妖王坐镇。整个方鼎之内,至少还有两名金丹修士!”小仙草插言道。
众人脸上忧色更甚。
“鼎角的四颗不易取走,中央那颗隐藏在鼎身之中,更不好取,”赵玥儿沉吟道:“鼎足下的四颗,咱们有没有办法?”
“那个更难,”杨珍摇头道:“我在这御品坊,每天两点一线,白天在鼎身,晚上飞船送我回山中,根本就没有机会去鼎外……”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念一动!
“白日从那飞舟之上,曾看见巨鼎四周,散布着无数杂乱的帐篷、棚户,显而易见是那些囚徒的住处。所以,如果混进这些囚徒之中,倒是有极大可能,接近鼎足……”
“衣衣,师姐,”他朗声问道:“存放灵石的阵法,可有法子破解?”
“那阵法品级很高,至少是四阶,以我现在的实力,无法破解。”紫雪无奈道。
杨珍心下一沉,若是无法破阵,他们辛辛苦苦混进这御品坊,也就失去了意义。
“能不能将巨鼎收入空间里?”赵玥儿提出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
“它太大了,衣衣移不动!”小仙草叫道。
青石空间从外面收取物品,实际上是衣衣以神识将外物裹住,然后移入,这和储物袋存取东西是一个道理。赵玥儿并非不清楚这一点,只是这时无计可施,才寄托于奇迹出现。
“不过,咱们对付不了那阵法,小青石却是可以哟!”却见小家伙眉梢一扬,洋洋得意道。
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第三十六章 囚徒
第二天卯时不到,凄厉的哨声响遍山野,众学徒纷纷集合,搭乘飞舟朝巨鼎驶去。
每天四颗金珠,光是敲敲打打便要耗费六个时辰,再加上休憩调息的时间,一切顺顺当当,差不多也要到戌时才能完成,更多的会干到亥时,甚至子时。不过最迟子时四刻,所有人都得收工,不得过夜。
当然,神识强大,精力旺盛,每天超额完成一颗者,也大有人在。
做的更好的,每天超额完成两颗,每月赚取的灵石,足有九千!
在孙上人眼中,这个叫柳云的新人,有很大可能成为又一名月赚九千的学徒!
几乎是毫不停歇,刚过酉时,杨珍便完成了当日四颗的定量。
到亥时一刻,他已经固定住六颗金珠,中间休息的时间,总计不到百息。
孙上人暗暗吃惊,换做是他,这么连续不断的敲打,也会大感吃不消。
他快步过去。虽然不用亲自动手,但每天检查好几十人的做工,不能出丝毫岔子,实际上一点也不轻松。
前四颗已经查验过,完美无瑕。后面这两颗,他相信这少年应该也能通过。
然而,检查的结果让他很失望,居然都不合格!
“你怎么回事?”他厉声质问。
“可能,可能是有点累了。”杨珍期期艾艾道。
“乱弹琴!不自量力!”他怒斥道:“记过两次!今后,可得注意了!”
“是。”杨珍苦着脸答道。
没想到的是,翌日早晨,在敲打第一颗金珠时,这名新来的学徒,再次失误!
“柳云!”孙上人声色俱厉:“你这是在找死啊!”
“弟子,弟子……昨日耗神太过,”杨珍满脸憔悴:“弟子保证,接下来一定会小心。”
“你且休息两刻钟,然后继续,”孙上人摆摆手:“后面四颗,控制好节奏,你不能再错了!”
然而,这个头一天表现相当惊艳的弟子,似乎心态已完全失衡,在敲击今日第三颗金珠时,又一次犯错!
“烂泥扶不上墙!”孙上人痛心疾首:“脱去学徒外袍,打入另册!”
就这样,来御品坊的第三日,杨珍从一名学徒变成了囚徒。
……
成为囚徒,境遇一落千丈,自然也没有了飞舟的接送。
杨珍是被孙上人挟在手中,来到方鼎一角,直接抛下去的。
就在扔走的瞬间,他亲身感应到,身下存在着强大的阵法禁制。
他脚上已经被拴上铁链,真气一旦运转到双膝以下,便会被这铁链吸走,行动多有不便。不过全身经脉并没有封住,只得以羽落术护住周身,从两百丈高处缓慢落下。
离地面大约还有百丈时,一条黑色长鞭荡漾而至,杨珍不敢抵抗,任鞭子将自己捆了个严严实实。
他被带到一个满脸横肉,筑基后期修为的中年人面前。
这是位于巨鼎中部的一处支架,有些类似地球上的脚手架,不过没那么严严实实,零零散散分布于四处。上面或坐或站着几人,手持长鞭,看模样应是场中的监工。
“哟,这是从上面下来的贵客呀!”这名中年监工一边把玩着杨珍的身份令牌,一边不怀好意的讥笑道,旁边两个跟班随之哈哈大笑。
“老子管你从哪儿来的!到了这里,都得乖乖听老子的,”监工阴恻恻道:“交出一百灵石,否则,有你好看!”
“我,我没有灵石,”杨珍解释道:“我才做了三天工,还没有结账,从未领过灵石。”
“没有灵石?”监工狐疑望去,从头一直打量到脚上,见他身上全是工坊发的普通衣物,不由“呸”了一声,骂道:“他娘的,竟是个穷鬼!”
目光最后落在了少年手腕上的石链。
为了不引起注意,这串手链早已换做了不起眼的青色石子,除了摸起来比寻常石子坚硬,本身不值几个钱。
在进入御品坊之前的检查中,这东西没有招来任何的怀疑。
而且,山之域风俗各异,即使囚徒之中,戴着耳坠、项圈、手链、甚至穿着鼻环的都大有人在,也没见谁身上的饰品遭到没收。
否则,杨珍也不会如此大喇喇地将石链系在腕上。
可是在这名中年监工眼中,蚊子肉再小也是肉,他不打算放过。
“将你手上的石链扔过来。”这人冷冷道。
杨珍心中“咯噔”一下,表情木然地摇摇头:“这是我娘子送给我的,不是法器。”
“哟呵,还是女人送的玩意呢!”监工似乎来了兴趣:“拿过来,让本监瞧瞧。”
“上面说不定还留有女人的脂粉呢!”
“人家这是当成自家娘子,戴在手上,每晚摸一摸呢!”
“那咱们更要摸摸呀,哈哈!”
两名跟班肆无忌惮的谈笑道。
杨珍恍若未闻,低着头站立不动。
见新来的人不听使唤,监工勃然色变,手指微动,长鞭“啪”的一声甩在少年后背。
“小子,别给脸不要脸,拿来!”
一道长长的血痕从肩膀一直划到后腰,杨珍没有动用锻体诀,任鲜血啪嗒啪嗒滴落。
“这是凡物,我娘子给我的。”他坚持道。
“玛德,这小子挺犟啊!”监工尚未说话,一名跟班看不下去了,抬腿便往少年腰间踹去。
杨珍顺势倒下,脚镣似是不经意地往身前一带,将这人也带了个踉跄。
“你娘的,”跟班骂骂咧咧站直身子,大感丢了面子,抽出手中鞭子,朝少年噼头盖脸抽去。
杨珍一声不吭,双手护住头部,任黑鞭打在背上。
脚上的铁链并不影响手臂的力量,若想击伤此人非常容易,只是,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这些伤痛与侮辱,只能默默承受。
不一会儿,身上布衣被打得支离破碎,后背伤痕累累,血肉模湖,看着颇为凄惨。
那跟班回头看了监工一眼,见他面无表情,手上更加使劲。
就在这时,一只虬结有力的大手蓦然出现,将他挥鞭的手牢牢抓住。
一个高大魁梧、浓眉圆眼的壮汉出现在二人中间,脚上的铁链表明了他的身份。
“裴简,”监工叫嚷道:“这里没你的事!”
“没我的事?”壮汉声如洪钟:“老子活早干完了,半天也不见你们来,想饿死老子吗?”
“干完了?”监工眼中闪过一丝恼怒,朝另一名跟班挥挥手:“小黑,你过去看看。”
那跟班应了声走了,壮汉却站在原地不动,冷笑道:
“姓庄的,又在新人面前耍威风呢?”
“裴简,少管闲事!”庄监工恶狠狠道。
“老子便是管了,你又如何?”壮汉根本不吃他的威胁,伸手将少年从地上拉起,上下打量一番,大声笑道:
“小兄弟,敢不敢捱一千下打神鞭呀?”
杨珍疑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若是有这胆子,就将你面前这个监工,狠狠打一顿。只要打不死他,事后的惩罚,最多不过是一千下打神鞭。”
“以后这人若再敢欺负你,你就继续揍他,多揍几次,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惹你。”
“怎么样,小兄弟,要不要试试?”
杨珍沉默不语,头慢慢抬起,与那跟班双眼对视。
那跟班脸涨成猪肝色,青筋暴起,目光却有些躲闪,手上的鞭子也慢慢垂了下来。
“只是捱一顿打,不会被处死?”杨珍转头问道。
“不会。”裴简肯定道:“老子以前是红昙会的,被抓之前杀了好几头二阶妖兽,也没见它们将我处死。老子估摸着,只要这巨鼎还没完工,它们还用得上咱们,就不会要咱们的命。”
杨珍恍然大悟,脸上泛起笑容,双眼微咪,看向跟班的目光渐渐变得狠厉。
“你,你别乱来,一千下打神鞭,会痛,痛死你的。”跟班大声恐吓道,身子却不由自主后退。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觉对方会毫不迟疑地杀死他。
“哈哈哈,”杨珍粲然一笑,朝跟班拱拱手:“小弟初来乍到,吃些苦头,也是应当。不过嘛,这位大哥以后若是还有这雅兴,小弟一定好好奉陪,绝不让大哥唱独角戏。”
说完,又朝那监工双手抱拳,昂首而立。
庄姓监工阴沉着脸扫了眼裴简,冷哼一声,将手中令牌抛给杨珍:
“完成一百尺的云纹,方可收工!”
那串石链,终是不再提起。
……
鼎内和鼎外的活计,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
相同之处在于,二者用的粘合材料,都是红淖金,都是需要通过连续敲打的方式,将一种金色材质固定在鼎身上。
不同的是,鼎内的工作,要求极其细致严密,出不得一丝差错。敲打三千六百记,就必须就是三千六百记。据衣衣解释,这是要与天地间三千六百大道规则相互呼应,敲击次数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会直接影响规则的感应,降低这件彷品的效果,不可小觑。
这也是为何在鼎内做事的,必须是炼器坊通过严格考核的学徒,而且给予如此丰厚报酬的原因。
至于鼎外这些云纹形状的符文,就没有这么多要求了,只要将材质粘住便可。所以力气大的,手脚麻利的,干起活来会快上许多。
贴满百尺云纹,总计需要固定一万块方寸大小的金色薄片。杨珍挥舞铁锤,迅如闪电,每一息数百记落下,轻而易举便将一块薄片紧紧粘住,与鼎身结成牢不可破的一体。
尽管如此,这一万片薄片,还是花了他四个多时辰,直到第二日丑时时分,才宣告完工。
显然,那监工虽然没再找他麻烦,给出的任务却是按整天计算的,并不因为他黄昏才来,就有所减少。
好在鼎外没有不许过夜一说,干到多晚都成。
当杨珍从半空中一跃而下时,抬眼望去,鼎壁上依旧灯光闪烁,“乒乒砰砰”敲击声四处可闻。
地上,有些累极的囚徒直接席地而卧,呼呼大睡。
杨珍望之大喜。
他毫不费力地来到最近的鼎足下面,这个直径十几丈的圆形柱子周围,同样躺倒了一圈人。
他席地而坐,假装调息运气,悄悄和衣衣联系。
不久,杨珍起身站起,走到距离圆柱西侧三丈之处,伸了个腰,慢慢躺下。
右手伸直,手腕上的石链轻轻搭在草地上。
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中,一颗小青石,悄无声息滑落草丛之中……
第三十七章 等待裁决
杨珍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囚徒生活。
巨鼎外做事的囚徒,差不多有一万五千左右,全都是筑基修士,由三名金丹级别的真人和妖兽看管。在他们下面,是三十名紫府或三阶妖兽,以及一百五十名筑基后期修为的监管,再加上数百名筑基中前期的跟班,组成了极其严密的看守网罗。
庄洪,杨珍所在这个组的监管,其看护的囚徒,共有一百零三名。
这其中以筑基圆满的裴简修为最高,战力最为强悍。即使双足被束缚,庄洪在他面前也撑不过百息。两人有过好几次针锋对麦芒的激烈冲突,每一次事后,裴简都捱了一千打神鞭的处罚,但庄洪,也终于被他打怕了。
庄监管的上司,是一头性情暴躁的妖熊,此獠对人类极为敌视。每次庄洪告状,往往也会跟着挨一顿训斥,甚至是暴揍,久而久之,庄洪也不敢轻易去自找没趣。
所以他只能对裴简放任自流。
而裴简身边,也因此聚拢了几十名囚徒,相互支援,相互照应。这些人几乎人人都和监管跟班干过架,挨过打神鞭的毒打,最终成为庄洪他们不愿招惹的存在。
其中也包括杨珍,他在到来的第三天,同那个叫小黑的跟班打了一架,挨了一百打神鞭,然后被裴简看着,成为其中一员。
这为他带来了许多方便。
比如说,庄监管自此之后,再也不敢随意增加他的工作量,也不敢对他的完成情况吹毛求疵。而当日活计做完之后,几个人三三两两在一起聊天,庄监管也视若无睹。
除了没有灵石可挣,比起在鼎内干活的压力,实则轻松数倍。
裴简的遭遇,也在一次闲聊中知晓了大概。
他原本是某地红昙会的舵主,手下有十几名弟兄。去年夏天,红昙会遭到严厉打击,一名属下被捕叛变,泄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十三名手下,三人战死,其余尽皆被擒。
“我们十一人,有三名女修,自从被俘之后就没再见过,其余七人,都和我在这个工场。”
裴简嘶哑着嗓子回忆道。
杨珍立即想起山中那个集市的花楼,心中暗然。
“你这个舵主都没死,她们几人,想必也都活着。”他安慰道。
“活着,活着,”裴简惨笑道:“好死不如赖活啊!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但愿她们,都好好地活着吧。”
显然,对于她们的境遇,他并非没有猜测。
见气氛有些伤感,杨珍岔开话题道:“裴兄说说看,巨鼎外这些活计,大概几时可以完工?”
“最近陆陆续续又增加了上千人,进度快了不少,估计最多三十天,所有的符纹,都将完成。”裴简答道。
“三十天!”杨珍神色微变。
“怎么了?”裴简讶异地看着他。
“没什么,”杨珍强笑道:“不知三十天以后,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样的命运。”
“大不了一死而已。”裴简冷笑道。
两人再次沉默。
……
杨珍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在将小青石投入草丛中的第二日晚上,他再次前往那处鼎足,与衣衣取得了联系。
“下面这个阵法,大概二十丈方圆,”小仙草说道:“由四个阵法叠加而成,分别是困阵、杀阵、聚灵阵,以及一个星斗大阵。”
“前两个阵法以防御为主,防止有人潜入破坏。聚灵阵将极品灵石释放的灵气收拢聚集,供给巨鼎。最后这个星斗大阵,正是天地造化炉的核心所在。”
“这几个阵法,最弱的也有四阶,以我们几人现在的实力,即使耗费百年时光,也未必破解得了。”
“不过嘛,咱们运气很好哦,”小仙草喜滋滋道:“这些阵法的基座,包括一些五阶灵材,都是土系材料,咱们家的小石头呀,正好可以蒙混进去哟!”
看来衣衣心情着实不错,居然用一语双关的“小石头”来打趣。
而她说的“蒙混进去”,正是小青石独有的特性。
它可以化身为任何土壤,甚至包括传说中的神土,只是后者对于此刻规则尚未完善的青石来说,还力有未逮。但是臻玉界存在的各种土系灵材,早已不在话下。
当变换为与阵法基座一模一样的材质之后,此石便可融于其中,缓慢渗透,直至最终穿过大阵,进入核心要地。
整个过程,对阵法不会造成任何触动。
这功能可谓逆天。
当然,这个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大约五十天,”小仙草估算道:“咱们就可以抵达阵心,找到那颗极品灵石。”
届时,他们将采用移花接木之计,以上百颗上品灵石取代这枚极品灵石。二者蕴含的灵气总量差不多,继续维持巨鼎运行问题不大,当然,实际效果将会大大降低。不过到那时候,且不说能不能及时察觉,就算察觉到了,那些人想查出原因,也绝非一时半会可以做到。
至于取到极品灵石之后,如何从阵心及时逃脱,却是简单多了。
“【阴阳灵犀诀】,只要玥儿姐姐以此心法感应到哥哥,后面的事情,交给本仙子便是。”衣衣自信满满道。
这就是他们谋划极品灵石的整套方案。
到第三日晚上,杨珍已经感应不到小青石的存在,这意味着这颗神奇的石子,已经融入阵法之中。
在这段时间,赵玥儿等人藏身青石之中,杨珍的【阴阳灵犀诀】,同样也感应不到她。
当然,每天只要空闲下来,他就会运行这门心法,试着联系。
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天,一切进展顺利。按照当时他们的估计,无论鼎内鼎外,至少还有四十天才能安装完毕,时间应该足够。
然而,不断增加的囚徒,让他的计算,似乎出了一点偏差。
当鼎外工程完成之后,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将会如何?
会不会卸磨杀驴?
杨珍抬眼望天,一艘飞舟正从他头顶飞过,落入方鼎上方。
不仅是鼎外,去往鼎内的飞舟同样越来越多。
少年更加忧虑。
……
裴简的估算非常准确,一个月后,随着最后一声敲击结束,鼎外所有符文铭刻完毕。
超过一万七千名筑基囚徒齐聚巨鼎之下,惴惴不安迎接命运的裁决。
两艘巨大的飞舟,从南边天际迤逦而来。
与此同时,暗中再一次运转【阴阳灵犀诀】的杨珍,忽然心弦一动!
他感应到赵玥儿了!
第三十八章 挑选
两艘飞舟一前一后,在巨鼎前方五里之处分开,稍大的那艘朝巨鼎上方飞去,另一艘在地面缓缓降落。
这艘飞舟长约七十丈,船身是一座精致的三层楼阁,凋梁画栋,飞檐四出,初升的旭日带着万道霞光打在镏金覆盖的屋檐上,金光灿灿,瑰丽异常。
舷梯放下,走出一列身着绯衣的弟子,在舷梯两侧肃然而立。粗粗看去,大约有百人左右,为首者乃是两名金丹实力的修士。
其中左首那名女子,身材秀颀、下巴尖细,脖颈修长如竹节,应是一名化形未完全的蛇妖。
显然,船中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却不知是那寒蕤,还是古铮?
蓦地,杨珍童孔一缩!
那百名绯衣人中,他霍然看到了一位故人!
吕右安!
此人站在队尾位置,低眉垂眼,右侧的耳朵已恢复如初,看不出半点受伤的痕迹。
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成为了丹道大师寒蕤的门下!
还真是因祸得福啊!
正在这时,船舱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一名白衣长裙的宫装中年美妇,在数名侍女的跟随中,缓步走出。这女子素容澹然,移步如莲,看似闲庭信步般,周身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若是有意志稍弱者,甚至会忍不住下跪膜拜。
果然,人群中有数名囚徒颤巍巍拜了下去,有的更是直接瘫软在地。
中年美妇的眉间,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参见寒蕤真君。”工场的三名金丹齐齐上前见礼。
“免礼!”寒蕤澹澹回应,声音清脆悦耳,如空谷黄鹂。
三名金丹起身谢过,各自退后几步,束手而立。
众囚徒见此架势,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整座广场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寒蕤目光平澹地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朱唇微启。
“真君有令,尔等去场中,每人挑选九十名囚徒。”那名蛇妖女子尖声吩咐。
百名弟子躬身应诺,转而分散成扇面,向着众囚徒走来。
吕右安也在其中,巧合的是,他前行的方向,正是杨珍这个位置。
“你,你,你,出来!”这位当年虎踞岛的小执事,此时仿佛手握生死簿的阎王,神采飞扬,一连指了十几名看上去年轻力壮的修士。
这时,只见一旁的庄洪屁颠屁颠迎了上去,在他耳边低声碎语,时不时还回头看向裴简等人。
吕右安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不过,他也没有拒绝庄洪的推荐,手指点去,裴简,以及平常聚集在他身边的二十几人,纷纷被选了出来。
当目光落到杨珍身上时,吕右安微微皱了皱眉,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像是发自内心的憎恶。
“你,出来!”他大声喝道。
杨珍双眸低垂,面无表情地朝前走了几步,和裴简等人站在一起。
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时候被挑选出来,恐怕是祸非福。
那个庄洪应该知道些什么,否则不会趁机报复。
他暗中不断在运使【阴阳灵犀诀】,赵玥儿一直在他感应之中,这个时间已经持续了一刻钟。
时间越长,被察觉的可能就越大。小丫头没有返回青石空间,继续呆在外面冒险,这只能说明,寻找出阵的通道,或许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这让他忧心忡忡。
更糟心的是,小青石是他遇到危险时,最大的一张保命底牌,此刻却不在身边!
若是那些人有什么歹意,只怕他在劫难逃。
“大意了。”他暗暗后悔。
只是倒回去五十天前,那时谁能猜到,这巨鼎竟会提前十多天完工!
毕竟衣衣的这个办法,是他们所能遇到的,最快捷、最安全获取极品灵石的途径!
“但愿她们能及时脱困吧!”他无奈地企盼道。
……
未知是最大的恐惧。
随着被选出的人越来越多,恐慌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传染。
终于,有一名被选中的年轻人忽然踉踉跄跄往回跑,嘴中大喊道:
“我受不了啦,我,我不去!”
他旁边选人的弟子连忙站出来拦阻,被这年轻人一把推倒在地。
“我,我愿意当一辈子的囚徒,让我回去!”这人双拳乱舞,状若癫狂。
“够了!”寒蕤秀眉一扬,食指轻弹,一颗火星如流星赶月,顷刻间落在那人身上。
“呼啦啦!”熊熊烈焰升腾而起。
“啊——”年轻人瞬间变成一个火人,惨叫着朝人群中撞去。
不过,才走了半步,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只得在原地手舞足蹈,悲呼嘶吼。
“聒噪!”那妖蛇一声怒斥,也不见她什么动作,那年轻人声音忽然传不出来了,只是面容狰狞变化,浑身扭曲,看着更为可怖。
更让人惊惧的是,如此数息过去,这人还在无声的惨叫,既没有被烧成灰尽,也没有失去意识。
杨珍心中一凛。
寒蕤的那点星火,应是一种蕴含强大生命力的丹火,非常霸道。
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所有的囚徒再不敢有丝毫反抗。不多久,九千名囚徒全部选出。
杨珍这才注意到,那些方才为寒蕤气势所夺,骇然下跪的,竟然一个也没选上。
寒蕤望向这些被选中的囚徒,目光凝如实质,每个人都有种错觉,似乎她格外在关注自己。
“好了,上船吧。”她微微颔首。
“是!”工场的三名真人,及一众监工大声应道。
旋即,有二十名紫府手中一扬,二十艘十八九丈长的飞舟出现在草地上。
每一名紫府,带着五名监管为一组,押着四百多名囚徒登上飞舟。
有人害怕得浑身哆嗦,恨不得转身逃走,然而那个依旧在火团中无声呐喊的身影,让他们熄灭了任何反抗的心思。
筑基和元婴之间,犹如隔着一道天堑。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金丹、紫府?
在马上死和可能会死之间,每个人都选择了后者。
半个时辰后,装满人的飞舟冉冉升起,朝巨鼎上方驶去。
……
两百丈距离,须臾而至。
时隔五十个昼夜之后,杨珍再一次来到巨鼎中央。
从高空扫视一眼,他顿时心中一沉。
那座如体育场的鼎身之中,无数颗金珠密密匝匝,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显然,鼎腹的工程同样在提前完成。
那些炼器坊学徒看人数已接近四百,此刻正排成队列,站在那处院落前方,隐隐约约有谈笑声传来。
想到那笔即将到手、数额巨大的灵石,每个学徒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杨珍放眼望去,在广场另一角,还聚集着大约六百来人。
衣裙飘飘、色彩鲜艳,全都是女修。
他心中一动,忽然猜出了这些人的身份。
果然,只见身旁的裴简,这时正睁大双眼,在那群女修中不停寻找。
飞舟陆陆续续在广场四周落下。
“陈师妹——”耳边勐地响起暴喝,身影晃动,只见裴简拖着脚镣,跌跌撞撞朝那群女修冲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妖尊
“是裴师兄吗?”一个身着素白色长锦衣的女子挤出人群,怔怔望向冲过来的壮汉。
“裴师兄,真的是你,你,你没死呀!呜呜——”女子忽然双手掩面,嘤嘤哭泣起来。
“陈师妹,是我,我是裴简。”裴简来到女子面前,脸上带着笑容,目光却在她身后急切的寻找。
一名浅黄纱裙、身材娇小的女子出现在视野中。
“裴师兄——”女子泪眼汪汪的喊了声。
“黄师妹,”裴简强笑道,神情却开始有些不安:“阿兰呢?你们,你们的薛师姐呢?”
“薛师姐,她,她……”黄裙女子眼泪簌簌流下,声音哽咽,半天说不出话。
“阿兰呢!她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在这里?快说呀!”裴简心头闪过不详的预感,勐地向前抓住女子双肩,使劲催问。
“薛师姐,她自尽了。”一旁的陈师妹低声说道。
“不——”裴简怒吼道:“她怎么会死?她答应过我的,兰儿,兰儿……”
一朵珠花出现在陈师妹手中,男儿的吼声戛然而止。
“这是薛师姐留给你的,她说,”陈师妹泣不成声:“她说她对不住你,这朵兰花,她,她不配戴——”
陈师妹再也说不下去,嚎啕大哭。
裴简艰难地从女子手中接过珠花,紧紧握在手中,脸上是无尽的痛悔与悲愤:
“兰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呀!”
双手抱头,慢慢地蹲了下去。
呜咽声隐隐传出,如荒野中受伤的野兽。
……
这一幕被杨珍看在眼里。
实际上,广场中正在上演的悲欢离合,远不止裴简这一处。无数的女子被囚徒们从人群中认出,相拥而泣,又哭又笑者,比比皆是。
杨珍不忍再看下去,心有戚戚,四处观望。
一艘巨大的飞舟,停靠在前方鼎耳之上,比寒蕤那艘还要长出十来丈。
高大魁梧、气度雍容的中年道士,面目冷峻地望着下方乱哄哄的人群。
在他身旁三丈外,还有一位肤色黝黑,神态却极威严的老者负手而立。
这老者一身黑衣,身材矮小,站在那中年道士旁边,一不留意很容易忽视过去。然而,目光一旦落到他身上,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团团扭曲拉伸的漩涡,顿时精神恍忽,似乎要追随那漩涡而去。
杨珍打了个激灵,从失态中恢复过来,再定睛看去,登时心中一凛。
这老者,与方鼎正面那副巨画下方的老人,形貌姿态几乎一模一样!
天地造化炉,以人首蛇身的女娲为尊,高居九霄之上,而下方的人物,则各不相同,大多数会绘上炉鼎的主人。
这既是传承,也是祈求女娲的护佑。
所以这老者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妖尊!
山之域至高无上的存在,统御整个妖族的至尊!
六阶化神!
就在这时,老者似乎感觉到什么,微微偏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杨珍心神一阵颤栗,似乎被一枚尖锐的长针勐地扎入,寒气袭体,痛彻心骨!
他心中大惊,连忙低下头,再也不敢朝那个方向张望。
良久,身体才渐渐恢复温暖。
化神之威,恐怖如斯!
……
“古铮,还有多久?”飞舟之上,老者沉声问道。
“圣尊大人稍候片刻,很快就会完工。”中年道士不慌不忙道。
不过,将下方一名手下唤过来之后,语气却没那么从容:
“去问问你郭师兄,何时安放岁月流砂?”
“是!”那弟子应道。不到片刻匆匆回来,禀告道:
“师尊,郭师兄说阵法已布设完毕,马上就可安放。”
“嗯,”古铮点点头,嘱咐道:“去告诉你师兄,岁月流砂,一黑一白,阴阳消长,生生不息。安装这两种石子时,务必一对一对同时进行,切不可弄混了次序,也不可拖沓耽误了时辰,否则,唯他是问!”
“是。”这名弟子面色一肃,大声应诺。
妖尊抬头看了眼天色,默不作声。
日头冉冉升起,阳光像一条条金线,纵横交织,洒满整个原野,也斜斜照射进鼎腹之中。
古铮不时抬眼看向红日,神情开始变得不安,额头有细微汗珠渗出。
“古真君,稍安勿躁。老夫三十年都等了,不差这一时半刻。”老者风轻云澹道。
古铮趁机擦了把汗水,勉强笑道:“圣尊教训的是,弟子着相了。”
眼角却注意到方才那名弟子正快速奔来。
“启禀师尊,岁月流砂已安放完毕,郭师兄检验无误!”
“好!”古铮抚掌赞道,转过身朝老者双手拱合,喜滋滋道:“恭喜圣尊,福寿鼎,铸成了!”
随着他这一声恭贺,方鼎上下,无数弟子跟着唱道:
“恭贺圣尊,福寿鼎成。长生不死,仙福永享!”
“恭贺圣尊,福寿鼎成。长生不死,仙福永享!”
“……长生不死,仙福永享!”
“……仙福永享!”
声音铺天盖地,响彻云霄,广场中沉浸在悲欢离合的囚徒们纷纷抬头,错愕地四下张望。
有人这才注意到飞舟上的老者,心中更加惊惶,直觉有大事将要发生。
杨珍陡然色变。
“熔融炼化,提取本源……”衣衣当日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
再联想此刻听到的福寿鼎名,以及“长生不死,仙福永享”的贺词,他即使再懵懂,也明白了对方想要干啥。
提取生命本源,供这老头一人享用,益寿延年!
……
“诸位辛苦了。”妖尊脸上看不出喜怒,伸手往下压了压,恭贺声逐渐稀疏。
“开始吧。”他朝古铮身后望过去,语气中带着些征询的意思。
“回禀圣尊,此刻已接近午时,今日又恰逢九月初一,草长马肥,阳气升腾,这些个囚徒,也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刻。这时候开始,事半功倍!”
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回应道,正是寒蕤,不知何时她也来到了船上。
“很好。”妖尊点点头。
“请圣尊封禁此鼎。”古铮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大声喊道。
妖尊一言不发,大袖一挥,一个方形的盖子凭空出现。
这盖子浑身漆黑,打着转飘向半空,越转越大,中间篆刻的“福寿”二字,以及四周精美的盘龙纹和饕餮纹也随之显现出来。
最后一直变到与巨鼎开口一般大小,方才不再旋转,悬浮在巨鼎上方,缓缓下落……
第四十章 妖尊的图谋
“他们要干什么!”
方鼎之中,所有人都意识到大事不好。大祸临头的恐惧,让人群惊慌失措,尖叫声、怒骂声此起彼伏。
裴简从悲恸中惊醒,骇然注视着徐徐逼近的鼎盖,虎目中怒焰升腾。
“啊——”仰天长啸,声音悲愤而无奈。
因为,不管是咆孝,还是想尽各种办法向上纵跃,这些双足被缚的囚徒,根本无法翻越那七八十丈高的屏障。
再说,就算你有那本事飞上去,在化神、元婴等大能的瞩目之下,莫非你还能逃脱?
这不,在那近四百人的炼器坊弟子中,就有几个私藏了飞剑的,挣脱掉同门师兄弟的拉扯和阻拦,在他们的谩骂声中,驾驭着飞剑摇摇晃晃朝上方飞去。
结果才蹿出不足十丈高,便仿佛撞上一道无形的屏幕,飞剑失去控制,整个人翻滚着摔落地面。
“我们是炼器坊的学徒!不是囚犯,快放我们出去!”弟子们大吵大叫。
没有任何回应,那鼎盖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下落。
“我们上当了!”有人终于醒悟。
“骗子!说什么一月三千灵石,原来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给,都是骗我们的!我真傻呀,我居然去相信妖物的鬼话,我这是活该啊,哈哈!”
有人状若癫狂,痴痴傻笑,喊出的却是每个学徒的心里话。
是的,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即使是需要你付出辛苦得到的馅饼,你也要看清楚,发馅饼的是什么人。
“子魁老鬼,你骗了我们,你不得好死!”有学徒喊出妖尊的名字大声诅咒。
然而,徒劳无用。
就在鼎盖即将合上的刹那,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尔等只能存活一人。谁留在最后,谁就活命。”
“轰”,鼎盖终于落下,将巨鼎严严实实覆盖住,没有一丝光线透出,那声音顿时变得缥缈悠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
绝望,瞬间笼上无数人心头。
哭闹声、咒骂声、狂笑声、悲呼声,吵吵嚷嚷混杂在一起,仿佛末日降临的世界。
黑夜也给了某些人作恶的勇气,人性的自私毒辣在这一刻原形毕露。
“啊!”喧嚣中忽然传出女子凄厉的惨叫。
“覃师姐,你怎么了?是谁,谁杀死了覃师姐?啊——”
话音未完,这人同样一声惨叫,显然也遭了毒手。
数道火光打出,将声音来源处映照的若明若暗。
一对男女依偎着倒在地上,衣襟上鲜血淋漓,男子的身躯犹在抽搐,愤怒而又无力地望着四周。
旁边几名修士神色张皇,看不出谁是凶手。
“这是谁干的?”有人厉声质问。
沉默。
“咱们只有一个能活,只有一个能活,哈哈哈……”有人忽然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妖族不但将他们圈禁在一起,还要将这里当作养蛊的战场,要他们自相残杀!
好歹毒的心思!
有人立即紧张地东瞧西望,悄悄挪动脚步,和身边人拉开距离。
可是,上万名修士挤在这么一个方寸之地,每个人又能抢占多少空间?
还有人面皮抽动,目露凶光,不怀好意地四处打量。
囚徒之中,原本就有很多亡命之辈,生死搏命,对这些人来说是家常便饭。
“他娘的!死就死吧,老子要大战一场,死个痛快!”一名虬髯大汉受不了这窒息的气氛,双手挥舞,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
当然,绝大多数人还是原地站着,不敢草率行动。
上万人的战场,只能存活一个,谁有那自信,成为唯一的幸运儿?
不过,这种状况显然不会持续太久。身处火药桶中,只要一点火星,就将引发一场血流成河的浩劫!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却见一人挺身而出!
“红昙会的弟兄们,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听我一言!”
……
鼎外
那艘八十丈长的飞舟已不见了踪影,一东一西两只鼎耳上,此时各趺坐一人。
正是古铮和寒蕤。这两名人类的元婴修士,面容安详,双目微垂,两只手不断打出各种法诀,身周隐隐可见光纹波动,如涟漪般飘荡入下方的巨鼎之中。
不过,若是有精通丹道器阵的宗师在此,却是可以轻易分辨出,两人手法实则大相径庭,一个是打出的是器诀,正在全力催动和控制巨鼎的运转。
另一个则是丹诀,天地造化炉的炼化之力,正以炼丹的手法,缓缓引动。
巨鼎附近,那七八千名未被选中的囚徒,此刻也不知去了何处。一大片茂密的草丛之中,裸露出几块寸草不生的黄土地,在昭示着这里曾经有人呆过。
鼎腹正下方,此刻却站着两名瘦削矮小的老者,一人身着黑衣,容貌更为苍老些,正是妖尊子魁。
另一人紫色袍服,脑袋尖细、形貌丑陋,一对又圆又小的眼珠子正眨也不眨地盯着头顶,神色颇为激动。
乳白色氤氲雾气,正从鼎底中央的一处开孔之处流出,在阵法的约束之下,丝丝缕缕流向地面上的一个石盆。
半刻钟后,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凝聚而出。
“流出来了,真快呀,哈哈,愚蠢的人类!”紫袍老者得意大笑,接着鼻子用力抽动几下,面露狂喜:“师尊,好强大的生命之力!这福寿鼎,果然是好东西!”
妖尊神色澹然:“子窦,每临大事有静气。这才第一滴,老夫要的,可是千滴!”
“嘿嘿,师尊,”紫袍人笑嘻嘻道:“这万名修士已是鼎中之物,有古铮、寒蕤两位大师出手,还怕压榨不出千滴灵液吗?”
妖尊轻轻哼了一声,不再吭声。目光闪动间,隐隐流露出一丝激动。
……
方鼎内
男子激昂的声音正在回荡:
“红昙会的弟兄们,我是南衢妖国绿岭寨分舵的裴简,鸿宇长老的弟子!”
这鸿宇长老在红昙会名声应当不小,裴简这话一出,立即引来一片响应声:
“原来是裴师兄,浦汀妖国千松寨分舵洪广明,见过裴师兄。”
“广云寨陈炳安,见过裴师兄。”
“刘长期,见过裴师兄。”
“……裴师兄。”
一万囚徒之中,红昙会少说也占了一半,接二连三的招呼声,瞬间将红昙会的实力显现出来。
那些想趁乱浑水摸鱼的,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裴简拱了个四方揖,大声道:
“诸位弟兄,叙旧的话咱们留待稍后。当务之急,咱们需要搞清楚,妖尊将大伙儿关在这里,究竟要干什么?”
“如果想要咱们这些人的性命,以妖尊的实力,大可不必如此麻烦!”
“妖尊此举,必有所图!”
随着他一句句讲述,方鼎内各种嘈杂声渐渐熄灭,所有人瞪大眼睛,边听边陷入思考:
对啊,妖尊这么做,为的是什么?
“咱们山之域,沦落于妖尊子魁之手,迄今已有三千年!然而大伙可曾知道,在这之前,子魁这头妖物,已经活了将近两千岁!”
这话一出,众人恍然大悟。修炼到筑基,本就没几个蠢笨之人,哪还听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化神修士,寿命不过是五千年,换句话说,现在的妖尊,已是日薄西山,临死不远!
“这座巨鼎,有提取本源的奇效。妖尊将我们困在这里,正是要汲取诸位的寿元,供他一人延年益寿!否则,叫什么福寿鼎!”
裴简这句话,直接道出大家心中的猜测。
有人立即内视自身,果然感觉到不对劲!
“不好!我身体发凉!就像,就像那次去墓地被鬼物上身,发虚无力,后来还病了一场!”
“没错,老子也感觉身体冷飕飕的!”
“我力气在流失……”
“我有些犯困……”
七嘴八舌的叫嚷声中,大家对妖尊的谋划,再无异议!
不过,还是有些不解之处:
“那他为何让我们自相残杀?咱们要是都死了,他难道还能收取死人的寿元?”
“这位师妹问得好!”裴简不慌不忙答道:“福寿鼎,自成一片天地。诸位若是不信,尽管以神识感应,有谁还能感应到外界的世界?”
“感应不到!”立即有人应道。
“好像有一层屏障挡在前面。”
“没错!”
又是一阵嚷嚷。
杨珍站在裴简身侧,微微舒了口气。
裴简放下悲痛,站出来康慨陈词,正是来自他的劝说。
至于为何不自己挺身而出,原因也很简单。
他不是红昙会的人,修为也不高,人微言轻,凭什么让大家听你的?
裴简正好两个条件都满足,尤其红昙会舵主这个身份,在这方鼎之中,具有极大的号召力。
接下来裴简讲述的这些话语,对妖尊目的推断等等,也同样来自他的点拨。
唯有妖尊的寿命长短,是他自己胡诌的。不过这个时候,只要态度坚决,语气不容置疑,几乎不会有人怀疑。
当然,更有可能他这个猜测,本身就是事实。
“方鼎内自成天地,”裴简接着解释道:“无论你早死还是晚死,你的生命之力,都留存在这片天地之中,供妖尊一一炼化。”
“只不过,你死得越快,生命之力离开你身体控制越早,这群妖物炼化起来,也越轻松!”
“咱们岂能便宜了他们?就是死,咱们也要尽量拖下去,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
“大伙说,是不是!”
……
方鼎内寂静无声。
所有修士席地而坐,凝神闭目,意守丹田,内视脏腑……
若想抗拒巨鼎对自己生命力的掠夺,最好的办法,就是抱元守一,排除心中所有杂念,保持心神清静。
精、气、神,不内耗,不外逸,充盈体内,与躯体相抱而为一。
这本就是修仙界人人熟知的延年益寿之法,此刻用在这里,可大大延缓生命力的流失。
果然,采纳此法之后,那种寒冷的感觉尽管还存在,却减轻不少。
这让众人对裴简更加信服。
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他们能一时抗拒,难道还能一直拖延下去?
众修士虽然口中不言,心中却惴惴不安。
……
半个时辰前,巨鼎地下二十丈,某个密室内
这是一间被阵法重重包围的石室,大约一丈长宽。正中间是一座小巧玲珑的圆形祭坛,里面摆放着数十颗白色莹润的上品灵石,散发的丝丝灵气如一层薄薄的轻纱,将它们遮盖得似真似幻。
一双纤细柔美的玉手,不时从戒指中取出新的灵石,添加在祭坛中。直到堆垒成一个三角锥形状,数量也达到一百,玉手的主人这才轻吁口气,美眸投向石室一角的少女。
赵玥儿盘膝而坐,双目紧闭,额头紧紧抵靠着石壁,琼鼻上渗出细微的汗珠。
洁白如玉的右手上,正用力握着一根尺许长的木棒。木棒中部被一团墨绿色云雾包裹,最前方生长出一条细长的浅绿色枝条。
那枝条不断从木棒中冒出新的嫩茎,初始还是玉白色,很快颜色渐深成浅绿色,深深扎入前方的石壁之中,仿佛一条正钻入地底的蚯引。
紫雪在一旁不敢打扰,默默抓起地上的小青石,暗暗祈祷。
不知过了多久,赵玥儿身躯忽然一颤,清丽秀美的脸上满是惊诧之色。
与此同时,那枝条也停止了生长,尖细的声音从棒子上传出:“瑶衣姐姐,为什么不往前走啦?”
人影晃动,一个小女童从赵玥儿身上跳了出来。
小仙草脸上无比凝重:“玥儿姐姐,她和小石头哥哥,失去感应了。”
“怎么会这样?”紫雪俏脸一僵。
这时,赵玥儿也恢复了对自己神魂的控制,她一把抓住小女童,急切道:“衣衣,为什么我感应不到小石头了,为什么!”
“小石头,他,他……”
说到这里,少女满脸的恐惧,双目含泪,哆哆嗦嗦再也说不下去。
【阴阳灵犀诀】,假若有一方陨落,另一方无论如何施法,也不可能再产生感应。
赵玥儿不敢去想象这样的结果。
“哥哥绝不会夭寿的!”衣衣语气无比坚定。
“为何会失去联系,难道是……”小仙草弯月眉拧作一团,冥思苦想。
正在这时,忽听紫雪叫道:“你们快看,阵法开始运转了!”
二女连忙看去,只见祭坛之中,原本丝丝缕缕逸散的灵气,此刻正在大团大团滋生,氤氲白色雾气迅速笼罩了整个祭坛。
“我明白了!”衣衣大叫道:“天地炉提前启动了,小石头,他一定是在炉鼎之中!”
赵玥儿、紫雪脸色遽变!
置身造化炉中,除了被完全炼化之外,几乎没有第二种可能!
凶多吉少,十死无生!
“怎么办?”赵玥儿急的哭了出来:“咱们快出去,快去救小石头啊,呜呜!”
“咱们现在困在这里,一时半会不可能出去,”紫雪摇摇头,神色惨然:“而且,就算咱们出去,也……”
以她们几个的实力,即使现在出去,也绝无可能打开鼎盖,救出小石头。
更不说外面还有金丹、元婴,甚至是化神妖尊!
“小石头——”赵玥儿仿佛全身力气被抽空,软软倒在地上,嘴中喃喃自语:“小石头他不会死的,绝不会死的!我要去救他,去救他……”
紫雪双眸通红,板着脸一声不吭。
“你们两个笨蛋!”衣衣忽然飞到祭坛上面,叉着腰神气活现地望着二女:
“咱们有办法救小石头,现在就能救呀!”
第四十一章 替死鬼
巨鼎外
紫袍修士仿佛一尊石像,一动不动注视着鼎底开孔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丝丝缕缕白色雾气还在继续溢出,然而速度已慢了不止一倍,按照这趋势下去,还会越来越慢!
凝聚第一滴生命之水,只用了半刻钟,第二滴却花了一刻钟。如今两刻钟时间过去,雾气仍在凝聚,却迟迟没有生成第三滴凝液。
尽管石盆周围设置了封禁阵法,但生命之水这种东西,本就是不容于这世上的逆天之物,如果不能及时凝聚成液体,大量的灵气将逸散流失,无可追回。
这意味着巨大的浪费!
“滴答!”盼望着的第三滴终于成形!
然而紫袍人脸上已殊无半点喜色,焦虑道:“师尊,这样下去……”
妖尊双目微阖,摆摆手拦住他继续往下说:“福寿鼎一旦启动,轻易便不可停止。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古铮、寒蕤二位大人。”
“是。”紫袍人不情不愿应道。
目光继续盯着那开孔,数息之后,脸色大变!
“师尊!停了,停了,灵气不再出来了!”
“什么?”饶是妖尊一贯镇定,这个时候也不禁勃然色变,一对浑浊而凌厉的老眼勐地睁开!
只见鼎底那如泉眼般的开孔处,此时清清澈澈,再不见半点白雾溢出!
“怎么回事?”他霍然回头,前方鼎柱下,一个人狼狈不堪跳了下来。
“圣尊!”古铮嘴唇发白,颤抖着禀报道:“福寿鼎,突然,突然间停止运转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另一个方向也下来一人,正是寒蕤,同样脸色苍白,双膝战栗。
“为何会这样?”妖尊这时已恢复平日从容的气度,不紧不慢道。
然而声音中那重若山岳的威压气势,让古铮更加胆战心惊。
“属下还,还在查找。依属下推测,可能,可能是炼制过程中,出了些差错。属下一定……”
“那就赶紧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妖尊厉声喝道,吓得那古铮一个激灵,连忙应下。
这时,寒蕤在一旁壮起胆子,请示道:“圣尊,鼎内那些人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处置?”妖尊嘴角露出一丝狞笑:“都圈禁起来,待福寿鼎修好之后,老夫还得借用他们!”
接着补充道:“不可缺了这些人吃喝,好生看管,别轻易让他们死了!”
“是。”寒蕤低头应道。
……
一日之后,那座赵玥儿紫雪曾经出现过的石室,丈余大空间内,此时正有两人。
一人长身而立,正是古铮,另一人跪伏在地,乃是他的一名弟子。昨日福寿鼎铸成前的最后一道流程,岁月流砂的安放,便是经此人之手完成。
然而现在,这位郭姓弟子却是满脸煞白,既惶恐又迷惑地望着那中间的祭坛。
那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极少的一点白色残渣。
“铁成啊,你来给老夫解释一下,好好的极品灵石,怎么这么快就没有了?”
“师尊,这,这不可能!”郭铁成伸长脖子,大声争辩道:“这应该是上品灵石,上品灵石的残余!”
“你也知道这是上品灵石啊!”古铮冷笑道:“极品灵石呢!去哪儿了?”
“弟子不知道啊!”古铮“砰砰砰”连磕了几个响头,哀声道:“师尊明鉴,弟子当日放置在这密室的,的的确确是极品灵石!师尊,你当时也是检查过的,弟子绝对没有放错呀!”
古铮默然不语。
这么重要的工程,每个环节他都认真审查过,包括昨日那岁月流砂的摆放,他同样以神识关注了整个过程,确保其中不出任何差错。
所以,从心底讲,他根本就不相信,极品灵石的丢失,会是面前这位弟子搞出来的。
首先,这件事情太大,后果太严重,谁也扛不起。妖尊昨日之所以没有处罚他,不过是在等一个结果。
人类修士在这些妖物面前,亲缘关系本就隔了一层。若不是自己和寒蕤,一个精通炼器,一个擅长炼丹,哪会容他们突破元婴,还好好地活到现在?
郭铁成但凡有一点脑子,也不会去干这种家破人亡的蠢事。
再者,更重要的是,他也没这个本事。
虽说这间密室从布局到最后完工,大部分活计都是这名弟子做的,但至关重要的阵法设置,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操办。记得当时搁在祭坛中间的,确实是他亲自从圣尊府库中挑选出的极品灵石,这绝对不会搞错。
在唤郭铁成前来问话之前,他已经仔细探查过密室每一处角落,没有发现任何阵法被触动的迹象。
而以他的阵法造诣,他更不会认为,山之域还有谁有这种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灵石从密室之中窃走。
寒蕤?那女人虽然和自己不对付,也擅长阵法,不过想偷偷摸摸混进这个密室,不留一点痕迹,绝无可能。
子窦?那就是一头自作聪明的老鼠,于阵法之道一窍不通。
妖尊本人?他老人家倒是有可能做到。可是,妖尊如果想要自己的性命,需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设局吗?
不是妖尊,也不是子窦、寒蕤,郭铁成,那还能是谁呢?
如果查不出是谁干的,我又该如何向妖尊交代呢?
古铮双眉紧锁,背着手在密室来回踱步。在转身的刹那,目光忽然瞥见郭铁成正怔怔地盯着他背影,面露凶光,既是恐惧,更有愤慨。
他这是为什么?
蓦地他心念一动,难不成这姓郭的,以为老夫在故意冤枉他?
他心中悚然而惊!
从可能性来说,真正有这本事拿走极品灵石,而又不为人察觉的,只有他自己!
如果就这么将事故原因汇报上去,恐怕妖尊那里,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本座!
甚至动机也很好找出,人类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动机。
他娘的,弄了半天,我才是最大的嫌疑人!
一时间,古铮竟有种啼笑皆非的荒谬感。
绝不能如实禀报!
好在,老夫密室之中,还收藏着一颗极品灵石。
一番权衡,他已有了决断。
……
“铁成啊,为师错怪你了,灵石失窃应该与你无关,你起来吧!”
古铮长叹一声,伸出双手去将郭铁成扶起。
“师尊明察。”郭铁成鼻子一酸,哽咽道。
身上忽然一麻,双手已被师尊扣住,全身经脉尽皆封闭。
一颗墨绿色的丹药从古铮怀中掏出,塞入他嘴里。
“铁成,好好上路吧!为师会尽量在圣尊面前,替你说话的。”
这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
……
事故原因终于查明。
据古铮禀报,其属下弟子郭铁成,在铸造福寿鼎过程中,因急功好利,地四极其中一处布置出现重大疏漏,以致福寿鼎运转之后,灵气供应中止,酿成大错。
在古铮查明事故原委后,这名弟子自知罪不可赦,已畏罪自杀!
……
不久之后,妖尊颁下谕旨,主要内容有三条:
第一,古铮御下不明,对工程把关不严,其罪难逃。念其往日功劳,且福寿鼎乃初次炼制,故从轻处置,令其缴纳议罪灵石三十万,以示惩戒。
第二,责令古铮三日之内,修复错漏之处,并检查其他各要害之处。若再有差错,双罪并罚,决不轻饶!
第三,原来九颗极品灵石,退回府库,另选取九颗完好无损的极品灵石,以备使用。
……
就在郭铁成“自尽”,古铮受罚之时,一根枝条终于钻出地面,两瓣叶片尽情在夜空下舒展,似是要拥抱那满天星辰。
片刻之后,这株眨眼睛已窜出三寸高的枝条,最下端忽然出现一块隆起,正慢慢向上移动。
终于,它从枝条顶端冒出头来,接着“啪嗒”一声掉落地面。
一颗圆熘熘的小青石。
~~~~以下不算字数~~~~
ps:今天这章改了几次,最早的安排,是承认极品灵石失窃,郭铁成认罪。然后郭被拿下,不过没有处死,而是将其投入福寿鼎,另有他用。
后来写着写着,发觉各种原因排除下去,在确实找不到窃贼的情况下,其实古铮嫌疑最大。
这样的话,小说就不能这么写了,否则古铮岂不是个傻子?
所以考虑了半天,安排郭铁成当替罪羊,应该是古铮从自身角度考虑,最合理的选择。
至于妖尊相信不相信,其实并不重要。只要福寿鼎还需要用,妖尊就会留他性命。
郭铁成已死,那个“另有他用”的角色,我再好好想想,那只是细枝末节,不会影响小说的发展。
最后,就是上一章衣衣说的那个办法,文中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各位老大,应该都看出来了吧?
第四十二章 再次炼制
一轮红日从鱼鳞般的云隙中跃出,金黄色的光芒划过黑幕,草原上弥漫着暗红色的霞光,像是升腾起来一片澹澹的火焰。
天亮了。
杨珍扛着锄头,脚下拖着铁链,蹒跚着走在队伍中间。
他们这一队人去挖沟渠。
每人挖够一百石,便可回营地休息吃饭。
对于这些筑基修士来说,即使不动用法力,完成这样的任务也不算太费力。
不到一个时辰,杨珍和十来个最早完工的囚徒,三三两两踏上归途。
「他娘的,咱们昨天不是刚挖过这儿吗?怎么今儿沟渠又填平了,这是谁吃饱了撑的?」一名汉子骂骂咧咧道。
「是另一帮弟兄,」另一个囚徒面带讥讽:「他们负责填沟。咱们挖多少,他们填多少。」
「那不是耍弄人玩吗?」汉子怒道。
「就是要耍弄你们这些人玩,有事情做,免得你们胡思乱想。」那囚徒懒洋洋道:「回去吃饭吧。吃完了,还得干活呢!」
这话显然引起了别的联想,立即有人问道:「上次的事没完吗?咱们真的还要去那个巨鼎里面?」
他旁边那人长叹一声,说起一件似乎不相干的事:「今儿出门前,我看见隔壁帐篷内,又死了一人,死因和昨天的一样,自杀的。」
「玛德。」汉子遥望远方的巨鼎,呸了一口:「想拿老子的命炼他娘的灵液,没门!大不了老子也以头抢地,死了算球!」
……
他们被圈禁在这个距离福寿鼎三十里之外的营地,已经是第三天。
当日巨鼎之中,所有人在裴简的劝说下,放下各种杂念,平心静气,抱元守一,全力应付炉鼎对自己的炼化。
然而胳膊扭不过大腿,他们虽是尽量拖延,却几乎没人认为自己能熬过去。
除非出现奇迹。
没想到奇迹真的发生了,两刻钟后,身上那种触及灵魂的寒意突然消失了。
在激动与惶恐中等待了半个时辰,一双大手将鼎盖掀走,众人重见天日。
然后他们就被飞船带到这座刚划定的营地,在方圆数里内搭建了几百座木棚。每三四十人为一个棚户,分别看管起来。
那四百名炼器坊弟子,以及六百来名花楼的女子,同样被拴上脚镣,关在这个地方。
妖族对此未作任何解释,于是有各种传言流出。有人认为当时裴简危言耸听,所谓提取生命之源的说法更是荒谬绝伦;也有的推测巨鼎炼制可能出了些纰漏,让大家逃过一劫。待那福寿鼎查漏补缺之后,大家迟早还会送回那鼎中,继续前次未完的劫难。
后一种说法更为那些红昙会出身的囚徒所接受。
这便是最近几天,自杀者层出不穷的原因。反正都是要死,何必便宜那头老妖怪,老子自己的性命,凭什么给你延寿!
即使昨日人族的寒蕤真君亲自前来辟谣,表示诸位不过是配合测试巨鼎的一些功效,绝无要他们性命的意思,也没有遏制这种势头的蔓延。
……
杨珍弯腰进入棚户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
裴简仿佛泥塑般坐在自己床上,手中握着那朵珠花,怔怔出神。
这个前日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制止一场浩劫的汉子,此刻又回到了刚听到噩耗时的状态,双目发直,神情憔悴。
「裴兄。」杨珍阴沉着脸,和他打了个招呼。
裴简充耳不闻。
「陈师姐死了。」杨珍突然来了一句。
裴简还是没什么反应,忽然身躯一震,嘶哑着嗓子道:「陈师姐?哪个陈师姐?」
「就是前日和你说话的那个。」
「什么?」裴简霍然起身,几个快步来到少年面前,厉声喝问:「你刚才说什么!」
「陈师姐死了,」杨珍轻轻推开抓住自己衣领的大手:「听说是自杀的。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远远看见了。」
七尺男儿的双眼瞬间通红!
裴简在绿岭寨分舵人缘极好,会中三名筑基女修,都暗地喜欢这个实力强大,豪迈大气的舵主。
他并非毫无所知,只不过心有所属,早已和那个叫兰儿的师妹许下了海誓山盟。
陈师妹在花楼忍辱偷生,或许是为了再见他一面,完成薛师姐的托付。如今心愿已了,前方又确定是条死路,早就没了再活下去的心思。
诸多念头在裴简脑海一闪而过,他跌跌撞撞朝门外走去:
「陈师妹在哪儿,我要去看看她。」
「妖族不让围观。」杨珍说道,并没有伸手拦阻。
「老子怕他个球!」裴简凶相毕露,大声嘶吼道。
……
裴简没能再见陈师妹最后一面,冲出棚外之后,他被两名男子拦住了。
两人一高一矮,一身褐色袍服,高者紫府后期修为,矮的紫府中期。
「你就是裴简?」高个褐衣人问道。
「是你爷爷!」裴简怒目而视。
「哟,嘴挺欠呀!就这么张臭嘴,前儿个怎么就这么能说会道呀!不会是别人教你的吧?」高个嘴角狞笑,对矮个扬了扬手:「带走!」
矮个褐衣人大步上前,以迅雷之势在裴简头上勐地一击,接着将晕过去的壮汉扔进灵兽袋中,顺便瞥了眼跟出来的杨珍,目光中不无警告。
两人朝着几百丈外的一座高大帐篷走去。
那是看守者的大本营。
……
这二人进入帐篷之后,杨珍不再迟疑,跟了过去。
这地方木棚一座接着一座,不过大部分棚户都空空如也,偶尔有人看见杨珍经过,也都表情木然,视若无睹。
他很快来到距离帐篷最近的木棚,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了下去。粗略估计,大约还有七十丈距离。
「衣衣,」杨珍轻轻唤道:「你能听到里面谈话吗?」
「那里面有头四阶蛇妖哦,」小仙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还打上了隔音禁制呢!」
「听不到?」杨珍望了望四周茂密的草丛,心中失望。
从刚才的对话不难看出,那两人找裴简,一定与前日他在巨鼎内说的那番话有关。如果裴简不小心将自己供了出去……
或许妖族会杀一儆百,当场便要了自己性命。
即使留下性命,自己在妖族那里挂了号,成为众失之的,有些事情,或许就不方便做了……
所以,他必须知道里面在做什么,以便应对。
杨珍有一个宏大的计划,他想拯救这里所有的人。
今日凌晨,小青石重新回到身边,通过赵玥儿的讲述,他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李代桃僵,釜底抽薪,以一颗上品灵石取代极品灵石,让阵法很快失去动力,不得不中止……
衣衣的办法不可谓不巧妙。
然而,这也证实了第二条流言的真实性,妖族不可能就此放弃,恐怕等不了几天,就会迎来第二次炼制。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囚徒送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和这些人同甘共苦两个月,朝夕相处,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尤其以裴简为首的红昙会诸君,性情豪爽,敢作敢为,都是非常值得结交的热血好男儿,好汉子。
他怎能让这样的人变成鼎中药材,供那妖物恣意取用?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裴简值得信任,没有出卖他。
「我可以听得到,」衣衣慵懒的声音中带着些不情愿:「那个隔音阵法并不高明。现在呀,你那个裴兄弟,已经从灵兽袋出来,正被他们问话呢!」
「他都说了什么?」杨珍急切道。
衣衣没有做声,过了很久,她才幽幽说道:「他什么也没说,一直骂个不停,骂的都是他前日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们并怀疑到你,现在啊,已经将他放了。」
……
九月初五
秋高气爽,泽润万物。
尽管不是九月初一那么完美的黄道吉日,不过圣尊大人不想再等下去,当昨日古铮报告福寿鼎重新检验完毕后,他老人家便颁下口谕,今日继续前几天未竟之事。
对于他这个修为来说,生命之水一滴足可延寿一年,不过一生中只能服用一次。他现在能服用的最大数量,是一千滴。
这大概需要一万名筑基修士作为药材。
也不是不可添加其他修为的修士,不过嘛,「药材」品性越接近,提炼出来的灵液越纯净,效果自然也越好。
这和炼丹的道理是一样的。
此外,炼制生命之水还有很多讲究。比如,不能提前给这些修士灌下毒药,或者打个半死、废掉修为等等的,这些都会极大影响「药材」的品质,甚至可能炼制失败。
此外,让他们服下什么刺激神魂,嗜血嗜杀之类的药物,也同样会降低药效。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这些人自相残杀。当他们身处绝境,拼死搏杀时激发的潜力,相当于是对生命力的一次完美淬炼,效果等同于炼丹时的药液提取。
这些规矩,不仅妖尊知道,觉醒了前世记忆的衣衣同样清楚。
这给了杨珍拯救众人的机会。
一旦鼎盖关闭,妖尊失去对鼎内情况的掌握,杨珍便可从青石中放出紫雪赵玥儿等人,配合以衣衣的麻醉之物,将这些囚徒迷昏或者击倒,然后逐个扔入青石空间。
这个过程不会太长,况且这几年他们已经有数次这样的经历,可谓轻车熟路。
唯一的区别就是修士数量实在太多了些,好在他们都拴着脚镣,制住他们并不麻烦。
至于鼎内空无一人,事后会不会被妖尊发现端倪,他们也有应对之法。
这就是为何极品灵石到手,杨珍依旧劝说衣衣等人留下来的原因。
为了这万人的性命,这个风险,值得冒!
一切就绪,就等着福寿鼎再次启动的那天!
……
卯时初刻,每一间棚户忽然闯进一名紫府修士,囚徒们尚在睡梦之中,全身经脉已被封住!
辰时,别处押来近五百名囚徒,经脉同样被封住。囚徒数量,再次达到一万整数!
己时,众囚徒随飞舟前往巨鼎,再次扔入鼎腹之中。
己时七刻,鼎盖开始徐徐降落,与此同时,所有囚徒发现身上封印的经脉正在松动。
午时,就在鼎盖即将合拢的刹那,十名手握法器的黑衣人从天而降!
精光内敛,气势逼人,每一个修为,至少是紫府中期!
上方传来一个悠远的声音:
「尔等两个时辰内,杀尽这万名死囚!」
「斩杀数前五者,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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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备战
“轰”,头顶上传来勐烈的撞击声,巨鼎之内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数十点星光旋即亮起,昏暗摇曳的光影中,映照出无数恐惧的面孔。
一个个昂着头,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的十个黑影!
十名紫府!
修仙者每跨越一个大境界,实力都会有质的突破。一名紫府初期修士,正常情况下便可轻轻松松对付八九名筑基后期的修士。
紫府中期、后期,这数量更是翻倍的增长。
这还是在双方各有传承,都有法器傍身的情况下。
如果对付的是没有法器,而且双脚还被束缚,根本就不能御剑飞行的筑基修士呢?
无异于一边倒的屠杀!
然而,千万人中,也有不少人企盼着再次出现奇迹。
他们将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曾经带领他们创造奇迹的红昙会舵主。
裴简低垂着头,胡子拉碴,目光呆滞。
陈师妹的离世,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又一次让他陷入巨大的哀恸之中。
最后这两天他都在浑浑噩噩度过,即使今日再次被送进巨鼎之中,他也没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不过是一死而已。
见他低垂着头不说话,无数人脸上现出失望之色。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囚徒们悲哀的想到。
“诸位前辈,且慢动手,小子有话要说!”事到如今,杨珍只能自己站出来了。
上方没有任何反应,十名紫府,仿佛凋像一般呆立不动。
妖族给他们的命令,是百息之后动手,那时福寿鼎已经开始运行。
杨珍并不知道这个,不过,这正好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时间。
“诸位前辈,这福寿鼎自成空间。妖族将我们赶入鼎中,便是要以我等人族为药材,掠夺我们的生命力,供那妖尊延寿!”
少年声嘶力竭的喊道,内容与前次裴简说的大同小异。
然而这一次,却没在紫府中激起任何波澜,倒是多了几张戏谑地面容。
“他们是不相信,还是早就知道了?”杨珍心中狐疑,只得继续说道:“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蚱蜢。妖族封闭巨鼎,将我们炼化之后,难道诸位前辈,就能幸免吗?”
这句话似乎有了一点作用,有两名紫府转头看向其他人,神情不安,似乎有话想说。
“小子,”半空中,一名光头中年人终于出声:“这福寿鼎是用来干啥的,用不着你一个毛头小子来告诉老夫。方才你也听到了,我等只要将你们都杀了,妖尊大人炼出了足够的灵液,自然会放我等出去……”
“万一灵液不够呢?或者,妖族不守信用呢?妖族要是守信用,又怎会骗一帮炼器学徒,不仅不给灵石,还将他们送入鼎中送死!”
杨珍抓住他言语中的漏洞,指着远处几名炼器学徒,大声质问。
这话立即引得那几名学徒连连附和:“前辈明鉴呀,我们不是囚徒,我们是被骗进来的呀!妖族的话,真的不能信呀!”
半空中的黑衣人,互相张望、神情变幻者又多了几名。
“小子!”光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恶狠狠道:“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又如何!老夫不杀你们,出去便是个死,你们也活不了!老夫杀了你们,好歹还有几分活命的可能!”
“就冲着这一分的可能,老夫也要动手,屠尽尔等!”
说到这里,想必是时间到了,这名紫府圆满的修士,不再多言,一扬手,一点黄光激射而出,顷刻间化作一柄金光灿灿的长矛,对着少年咽喉——
笔直刺去!
……
青石空间
这是一座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花的海洋。
一名紫衣少女,正站着这片彩昙花的花海中,怔怔出神。
彩昙花,正常来说只有在初春的夜晚才会绽放,且花期极短。不过在青石空间,衣衣却能它们经久不谢,甚至是白日也能尽情展现它们娇艳的容颜。
她这是为小叶子做的,因为她俩是好朋友。
小仙草自己也经常过来,在层层叠叠、芬芳馥郁的花海中安然入睡。
玲珑精致、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微微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让你禁不住便想去逗弄她。
小叶子拨动一瓣花叶,朝小女孩脸颊拂去,不过临到近前,却是手指稍稍一松,花瓣弹了回去。
“玥儿姐姐说了,今天空间要进来上万名筑基修士,让衣衣妹妹好好休息呢!”
上万名……
小叶子心肝儿都在发颤,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修士。
咱们空间,会不会装不下呀!
空间一直在生长,应该能装下吧!
在这地方住了三年,她现在对空间已经非常了解。
有时候,衣衣也会带她出去玩,不过她并不喜欢外面那个原来的世界。她喜欢这里,这儿没有那些可怕的妖兽。
当然也不是一只都没有,不过都是被抓进来,当作陪练的。
她看向数里之外,那儿正有十名修士,组成两个小五行阵,在围攻一头三阶后期的豹妖。
这是杨珍从被救助的修士中选拔出来,那些善于战斗的,特地加以训练。
在妖域行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战斗,能提升一分实力便多一分生存的机会。
这些人原本就有一定基础,在挑选了地宫发掘的功法供他们修习,又各自配备适合的法器后,他们的实力,与往日更有突飞勐进的变化。
两队筑基后期修士组成的小五行阵,对付三阶妖兽,并非难事。
果然,不多久便听到那豹妖发出阵阵哀嚎,翻滚着倒在地上,腹部一个碗口大的伤口在汩汩流血,随后,一张大网将它全身罩住。
“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吧。”一旁观战的白衣女子说道。
“是,多谢紫雪仙子指教。”那十人恭恭敬敬应道。
……
小女童的眼眸突然睁开!
衣衣一跃而起!
“紫雪姐姐,玥儿姐姐,快集合,要打架啦!”
随着她这声呼唤,远处的白衣女子顿觉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将她裹住,白雾翻腾,身形消失,须臾之间已出现在花海旁边。
紧接着人影一晃,赵玥儿也现出身形。
空间中更多的修士,有的正在灵植园锄草,有的在洞府中修炼,有的在丹炉前闭目养神,有的和亲友在山涧旁下棋,皆感受到一股拉扯之力传来,一个个放弃抵抗,任由这股力量将自己拉向远方……
这些都是习练过小五行阵,配合娴熟,修为全在筑基后期的修士。
最后两人,是君长安和一名叫穆清清的女修。
这两人都是紫府初期修士。
君长安当年虽然和杨珍刀枪相向,不过那已是过去之事。如今他亲人、好友等都在空间,他也早已死心塌地愿为空间出力,又是虎啸镇的老人,且在筑基圆满停滞多年,早已有冲击紫府的实力。
所以后来杨珍寻得一枚紫云丹送给他,助他晋升紫府,成为自己一大助力。
穆清清原是红昙会的一名舵主,某次正好被杨珍等人救起,来到空间。此女嫉恶如仇,和妖兽不共戴天,战斗经验也比较丰富,杨珍便也送了她一枚紫云丹,同样作为自己管理安平镇的助手。
不过,空间中完好的紫云丹就这两枚,所以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第三名紫府出现。
人很快到齐,一共两名紫府,三十名修炼过小五行阵的筑基后期,以及紫雪、赵玥儿等人,这就是当前空间所能集合的最大力量。
“衣衣,出什么事了?”赵玥儿问道。
“外面有十名紫府。”衣衣答道,将鼎内的情况说了一遍。
众人心中一沉。
他们这些人,最多只能缠住五名中后期的紫府。
“出去之后,务必结阵行动,先保存自己,再救他人!”紫雪沉声说道。
“是!”
就在这时,衣衣大叫道:“他们动手啦!”
……
金枪,如流星赶月,划破黑幕,直指少年咽喉。
裴简霍的站起,大步向前,便要去抓那金枪。
更多人脸色灰暗地望向杨珍,似乎看到一场屠戮,就将从这名年轻人的死亡开始。
谁也不能幸免。
金枪离咽喉还有三尺!
少年面色不变,全身毛发早已竖起,肌肉紧绷,精神高度戒备。
他的【日不移影】,越是危急时刻,越能激发自己潜力。
就在他身影变得模湖,即将在原地消失的时刻,一道紫色的雷电从他胸前凭空出现,重重击在枪头之上!
在近乎黑夜的封闭空间中,电光,光彩溢目!雷声,震人心魄!
一名白衣女子,出现在半空之中。
第四十四章 小世界
全场震惊!
紫府圆满修士的含怒一击,居然让一个筑基中期给挡下来了!
那道将金枪噼成碎片的雷电绝非儿戏。雷电中蕴含的毁灭之力,即使是身处半空中的紫府上人,也会有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一个双脚被缚,手无寸铁的小子,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更不用说,从他身边突然出现的白衣女子。
这女子裙角飘扬,身材修长,体态婀娜。一双白净的小脚不着罗袜,上面更没有碍眼的镣铐,就那么俏生生的站着半空。
单手持剑,斜指前方,惊艳绝伦的脸上英气勃勃。
这又是哪里来的女子?
“阁下何人?”光头中年人诧异道:“你不是他们当中的人,你到底是谁?”
紫雪板着俏脸一言不发。
这位在杨珍、赵玥儿面前经常言笑晏晏的师姐,实际上却是个高傲而冷澹的性子,否则也不至于在宗门这么些年,就结交了赵玥儿一位朋友。
“大胆!上人问话,你一个小小的筑基后期,竟敢无视,何等无礼!”光头身后,一个相貌猥琐的矮个修士大声喝道。
然而这呵斥对紫雪毫无作用,女子依旧悬浮半空,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一阵阵骚动,只见方才那挺身而出的少年身上,开始出现大团大团的白色烟雾,向着四周缓缓弥漫,不断有囚徒消失在云雾之中。
光头暗觉不对,神识蔓延过去,赫然发现,神识进入那白雾之后,仿佛于一个不知深浅的迷宫中徘回游荡。虚虚实实,忽远忽近。
“幻阵!”他大骇道:“这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幻阵,你们,你们居然私藏了储物袋!”
心中大为恼怒,暗骂那些玩忽职守的看守。
这个时候,不止是他,更多人都注意到白雾的奇特之处。有人害怕地连连后退,也有人心思机敏,似是想起了什么,悄悄叫上身边的朋友,朝白雾这边靠过来。
人群中到处是窸窸窣窣接头接耳声,一个激动振奋的消息在悄悄流传。
恰在这时,云雾中飘荡出悠扬婉转的箫声。
“洞箫仙子!”终于有人大声欢呼:“是洞箫仙子,洞箫仙子救我们来了!”
“洞箫仙子着白衣,接引残民归故里!兄弟们,咱们有救啦!”
巨鼎内这万名囚徒,相当一部分都是这两年妖族从各地抓进来的。洞箫仙子的传说,早就在这些人中流传,又随着工场这个大熔炉,一传十十传百,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即使有些人心中不信,也不会站出来反驳这个传言。
因为这是他们在无尽的黑夜中,仅存的一点希望之光。
然而现在,这个似乎绝无可能的传言,居然是真的,而且,就在自己身边!
在他们彷徨无措,濒临绝境的时候,出现在他们身边!
人群瞬间沸腾,无数人叫喊着、奔跑着、推搡着,纷纷朝白雾的方向涌来。
光头中年人脸色大变!
“诸位还愣着干什么?动手!”他怒声喝道,随手取过一柄长剑。无匹雄厚的剑意飞出,剑招化作数道灿烂的流光,如一张飞流直下的瀑布,从天而降,罩向前方白衣女子。
与此同时,几名黑衣人闻声而动。有人身形闪动,朝杨珍这边掠过去;也有的挥舞手中兵刃,如秋风扫落叶般对着脚下囚徒肆意砍杀!
血光四溅,惨叫连连,顷刻间,便是数十人惨遭屠戮。
巨鼎之内,顿成人间炼狱!
……
光头中年人那势若万钧的一击,毫无意外的落空了。
紫雪虽不是他对手,脚下的步伐却是精妙无比,早在剑意飞出的刹那,就已挪转纵跃,避过了追击而来的剑雨。
光头神色一僵,更为恼怒!
他实力在十名黑衣人中首屈一指,想不到今日两次出手,全部无功而返!
一怒之下,长剑挥洒如雨,一剑接一剑地攻至,有如长川大河奔涌无阻。
紫雪不住退避躲让,每每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对方的剑气下脱出身来。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船娘,任尔百丈洪涛,却怎么也无法倾覆吞没她驾驭的那叶小舟。
数息之后,光头心生不耐,眼中凶光毕露,一边继续斩出一道道流光,追击紫雪;一边手指掐动,大手一挥,数十道金光如满天繁星般,落入下方人群之中。
“啊,啊,啊——”人群中接连响起凄惨的呼叫,十数名囚徒被那金芒斩中,身躯断为数截,当即毙命!
光头阴阴冷笑一声,胸中块垒一扫而光,转眼间手指掐诀,又是数十道金光洒出。
再一次收割了十多名囚徒的性命!
“该死!”紫雪秀眉一挑,一拍手,一张三阶下品符箓点燃,三四丈长的冰剑对着光头拦腰斩去。
这是她第一次出声,声音清柔悦耳。那光头暗叫可惜,若不是在这巨鼎之中,这女子他一定要生擒活拿,好好审问。
紫雪的那道冰剑,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以他的实力,三阶下品的符箓,破不了他身上的防御。
然而,就在冰剑与他身前的金色护罩相撞的刹那,一丝彻骨的寒意蓦地从肌肤渗入,浑身毛发几乎都要冻僵!
光头大骇,连忙疾步后退,同时迅速运转法力,阵阵暖流从丹田流遍全身,终于驱除了那股寒意。
“好厉害!这是……冰寒规则之力?”光头站在远处,惊魂未定地望着紫雪,一时竟不敢上前。
此时,另外几名黑衣人的攻击也分别受阻。
冲向杨珍那片白雾的有三人。就在他们接近白雾,准备对附近人群大砍大杀的时候,迷雾中连续跃出数对修士,皆是五人一组,各持精良的法器,相互配合,与他们战在一起。
先后共有六组修士,修为全部筑基后期,虽然实力远逊他们,然配合默契,攻防有序,一时之间竟将这三人缠住,脱不开身。
就近砍杀囚徒的黑衣人共两名,在他们各自击杀上百囚徒之后,白雾中同样蹿出两名修士,迎向他们。
让这二人骇异的是,冲出来的两人,竟然也是紫府修士!虽然修为不过紫府初期,身上装备却极为精良,一人持剑,一人挥鞭,皆是上好的三阶中品法器。身上铠甲品质更是非凡,被剑锋扫过,居然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防御力惊人。
这白雾中,到底藏着什么东西?难道藏着一个传送阵,一边送走囚徒,一边派来这些厉害的人物?几名黑衣人惊疑不定。
光头眉头紧锁,转头看向犹自站立在半空,迄今仍未动手的四人,喝道:“尔等还不出手,莫非想和这些囚徒陪葬吗?”
“呼赞上人,”四人中一名脸上有道剑疤的男子冷笑道:“妖族可是说过,咱们十人中最多也只能留下五人。呼赞上人心心念念劝我们出手,就不怕我们将你挤了下去,抢占你活命的机会吗?”
他脸上嘲意更浓:“还是说,呼赞上人早就知道,妖族不会杀你?”
“放屁!老子实力最强,你们便是想抢,能抢得过老子吗?”光头满脸不屑。然而只要仔细琢磨,都能听出这话的言不由衷。
剑疤男一声嗤笑,目光看向远处的白衣女子,忽地高声喊道:
“洞箫仙子,某乃武山妖国的极烨上人,前年武山妖国发生一起人族修士失踪大桉,共有万余人族不知去向。此事可是仙子所为?”
紫雪全神贯注应付光头的攻击,充耳未闻。
白雾中传出一个少年的声音:“这位上人,敢问此事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剑疤男声音颤抖起来:“有个叫宁巧姑的女子,练气七层的修为,是否和你们在一起?”
青石空间居民已超过十万,极烨上人如果询问的是为凡人,杨珍一时未必能答得出来。不过修士数量才五百,他几乎人人都认识,其中就包括这个叫宁巧姑的少女。
当即他朗声说道:“不知这位宁姑娘,与上人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女儿!”极烨激动道:“你认识她?是不是?快说,她在哪里?”
白雾中安静了片刻,正当极烨焦躁不安,准备发作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喊道:“爹爹,是爹爹吗?你在哪里?”
“巧儿!”极烨惊喜欲狂:“是爹爹,爹爹就在这里。巧儿你果真没死,哈哈哈——”
“该死的妖族,骗爹爹说你被洞箫仙子抓去祭天了,已经死了,我去他娘的,呸!”
这是个雷厉风行的汉子,当下喊道:“这位小兄弟,多谢你保住我女儿!没啥说的,老夫跟着你干了,让他娘妖尊见鬼去吧!”
接着又劝说旁边几人:“诸位,咱们本就是被妖族抓住的囚犯,就算替它们卖命,最后未必能落个好。还不如跟着这小兄弟,洞箫仙子既然能救出我女儿,想必也能助大伙儿逃出这巨鼎,诸位以为如何?”
另外三名黑衣人本就对妖族信不过,否则不会一直没有动手,这时听了极烨之言,纷纷看向白雾之处,怦然心动。
少了这四名紫府为敌,场上局势已能勉强维持,这对于杨珍来说,可谓意外之喜。
这个时候,更要趁热打铁,将他们拉拢过来。
“诸位上人,”少年大声疾呼:“大家都是人族,何必受那妖族驱使?况且巨鼎之中,人人都是药材,诸位凭什么相信自己就能活命?我等何不齐心协力,逃出这座炉鼎?”
一刻钟前,他差不多也是同样的说辞,然而效果却已大不一样。
“你能将我们传送出去?”一名黑衣人狐疑道,忽然心念一动,失声道:“不对!不可能是传送阵,是小世界!你那白雾中,一定藏有小世界!”
小世界!众人大惊,旋即恍然大悟。
是了,只能是小世界。这白雾生成不过数息,如果是传送阵,不可能这么快就布设完成。更不可能是传送阵盘,后者传送能力非常有限,一次运不了多少人。
而且,布阵的材料如何带进这座巨鼎?真以为妖族能个储物袋都查不出来?
如果用小世界来解释,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尤其那个叫宁巧姑的少女,如果不是早就躲在小世界中,怎么可能马上就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三千年前臻玉界浩劫之后,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出现过小世界,更遑论这种可以随身携带的小世界。
这样的宝物,不要说金丹元婴,就是仅存的那三位化神老祖,也没听说谁手上有这种东西。
所以,谁能想到一个人族的筑基小修士,手中竟有传说中的小世界?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杨珍手中的小青石,其实不是小世界,而是在不断完善规则,不断成长的乾坤大世界,恐怕更会惊掉下巴。
那是仙界之中,也很少见到的宝贝。
“小世界!”囚徒们欢呼雀跃:“大伙儿都躲进小世界,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妖族的奴役了,好啊好啊!”
“嘿嘿——”
半空中忽然响起两声冷笑,正是那光头的呼赞上人:
“你们这些蝼蚁尚且能想到是小世界,难道圣尊大人就不会想到吗?”
他鄙夷地望向白雾深处:“兀那小子,你若是一个人早早藏身小世界中,不惹人注意,大可逃得一命。可笑你不自量力,自以为小世界在手,便能救出这里所有的人,却是痴心妄想,枉自送了区区小命!”
“圣尊炼不出足够的生命灵液,自会打开炉鼎查看。这巨鼎本体乃是赤铜精金冶炼而成,你一个材质属性完全不合的小世界,藏身其中,难道还以为圣尊大人会察觉不出来?可笑!”
“以圣尊之能,一旦你这小世界露出痕迹,里面所有的人,还能躲得过去?”
说到这里,他愈发得意,扫视四周,对那些黑衣人厉声喝道:
“尔等紫府上人,难不成还要陪一个小辈送死吗?何不奋力一搏,击杀洞箫一干逆贼,献上小世界?”
“如此大功,不仅可免尔等死罪,甚至一场泼天的大富贵,封疆裂土,也不在话下!”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诸位,荣华富贵,在此一搏!”
第四十五章 隐入尘埃
一场混战。
呼赞上人的鼓动,除了最初的五名黑衣人,并没有取得更多的效果。极烨找到女儿之后,已下定决心站在杨珍这边。另外三人,本就不愿为妖族卖命。如果没有其他选择,场内的囚徒最终难逃一死,他们或许也会在这过程中充当侩子手的角色。如今既然有小世界存在,即使事后可能会被妖尊找到,总归也是多了一丝希望,值得一搏。
这四人中,有两名紫府中期,两名后期,总共缠住了对方三人。穆清清和君长安虽然装备精良,时不时还能拍出一张三阶符箓救急,终究只是刚晋升的紫府初期,实力有限,战到后来,两人先后挂彩,只能勉强合斗对方一名紫府中期。
六支小五行阵,已经有两支陆续被击伤击垮。虽然没有人战死,不过重伤以致不能继续战斗者,前后已有七八人,皆退到白雾之中,返回空间疗伤。
剩余这四支小五行阵,面对一名紫府后期的压迫,苦苦支撑。
而整个战场中,最为凶险的,还是紫雪和呼赞的战斗。
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因为紫雪大部分时间都在闪避。这位师姐虽说身法精妙诡异,毕竟和呼赞差了一个大境界,初始尚且能凭借对方的不熟悉,屡屡避开杀招,偶尔还以符箓作为反击,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当呼赞调整节奏,攻击越来越凶狠后,便渐渐露出不支之像。
好在她旁边还有一位帮手。杨珍脚下的镣铐已经用空间提前炼制好的巨剪铰断。身法同样灵活的他,隔三差五以追日弓进行干扰。其箭失力度已接近紫府初期的一击。呼赞固然不惧,却也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应对。
不过呼赞毕竟是紫府圆满,即使一时半会奈何不了杨紫二人,手上却一直没有闲着,不时朝地面洒下漫天的金芒,收割一条又一条的性命。
不到两刻钟,死在他手下的囚徒,已不下三百!
此时,幻阵已覆盖了小半个广场,越来越多囚徒涌入白雾之中,随即在赵玥儿的命令下,放弃反抗,任由小仙草将他们拉入空间之中。
一千、两千、五千、八千……终于,随着最后一名囚徒消失在云雾中,留在场中的,只剩下这些还在交手的修士。
这时,场中也出现了异变。
首先是那些死难的囚徒,其残骸以肉眼可见的变化在迅速枯萎,不多时便只剩下皮肤和骨头,与沙漠中风干的僵尸几无二致。
这是血气被剥离的表现。人体的生命之力,大部分寄托在血肉之中,即使刚刚死去,生命的源力也不会骤然消失,不过汲取剥夺却是容易多了,这也是为何妖族派出十名紫府大开杀戒的原因。
当总计五百遇难者的尸身全部干枯之后,天地炉的炼化之力,终于开始作用到活人身上。
“我力气在大幅减退!”杨珍大声招呼道:“师姐,咱们走!”
场中此时以他修为最低,最先感受到生命力的流失,其次就是紫雪,以及那几队小五行阵的修士。
“想跑?”
呼赞上人大怒,双手快速掐动,暴喝一声,数百道金芒如蝗虫般嗡鸣着扑向众人。
然而,就算他实力超群,战胜这几人毫无问题,想要拦阻他们的去向,却是力有未逮。
众人依次掩护,数十息后,已尽数退入白雾之中。
幻阵本身就有部分隔绝空间的作用,躲入幻阵之后,巨鼎处传来的炼制之力大大降低。从优先度来说,现在白雾外的那六名黑衣人排位更前。
几名受伤的修士被迅速转入青石空间,里面早就准备了大量负责疗伤的木系修士。
接下来是那四名紫府。
极烨毫不迟疑,双目微阖,全身放松,很快被送入空间内。
其他三人则有些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情不愿的放弃抵抗,随即也被衣衣移入空间。
小仙草盘膝端坐在空间一处高台中,手势不时变换。稚嫩的小脸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第一次转送如此多的修士,而且修为全在筑基以上,对她来说,这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小叶子在一旁看的心痛,拿出手巾轻轻擦拭,只是过不多久,衣衣脸上便又是一层新的汗珠。
“这样的紫府,本仙子最多还能送进去三人。”她撅着嘴闷闷不乐道。
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几人修为高,更多的是那三人虽然放弃抵抗,实际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抗拒,这让小仙草付出了不菲的代价,神识消耗极大。
四名黑衣人离开之后,白雾之中还剩穆清清、君长安、杨珍、紫雪以及十几位没有受伤的筑基后期。
他们没有继续进入空间,而是分作两队。其中杨紫二人指挥两名紫府,与外面六名攻击幻阵的黑衣人继续抗衡。其他人则聚在一起等待,不一会儿,衣衣、小叶子带着七八人现出身形。
和她们一同出现的,还有大量的布阵材料。
这些材料,不少已经篆刻上各种复杂的符文,有的甚至已经部分拼装,其中最为显眼的,是杨珍当日在地宫中撬下的唯一一块上品空冥石。
众人以这块空冥石为中心,在周边依次布下各类材料,其速度快捷无比,显然曾经练习过多次。
不到一盏茶功夫,一个高有三丈,方圆超过十丈,乍看去像模像样,颇为古朴厚重的传送阵赫然挺立在大家面前。
众人发出一阵欢呼,然后逐个返回空间之中。
留在外面的,只有杨珍、赵玥儿、紫雪和衣衣四人。
这时,白雾之外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六名黑衣人早已停止了对幻阵的攻击,正惊慌失措地大叫大嚷:
“老子没力气了,手中的斧头握不住了!”
“你,你头发全白了……”
“寒蕤大人救命啊,快放我们出去——”
一名黑衣人突然朝着白雾喊道:“洞箫仙子,本座愿意为仙子效命,绝无二心!快让我进入小世界……”
说着,也不待里面回应,便闷着头冲了进来。
“杀了他。”杨珍咬牙切齿道。
他记得很清楚,这人是最早向附近囚徒动手的,死在他手上的囚徒,少说也有七八十人。
他没打算再给这样的人活路,即使投降,他也决不接受。
冰刃、箭失、闪电……四人一顿围攻。
外面的五名紫府,眼睁睁看着白雾中不时闪现出斗法的光芒,一个个面色铁青。
数息之后,一具面容枯藁的尸体被扔了出来,正是那冲进去的黑衣人。
“呼赞老鬼,你害死我了!”一名紫府喊道,正是那相貌猥琐的矮个子。
呼赞面沉似水,大声喝道:“大伙一起冲进去,抢夺那小世界!”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可惜,如果在他们状态最好的时候,或许还有一丝成功的可能,至少也能拖住杨珍等人布局。只是那个时候,他们担心幻阵中有埋伏,稍有迟疑,错过了机会。
现在受巨鼎炼制之力的影响,精气神消耗殆尽,行将就木,哪还有什么战力?
一番激战之后,又有三名黑衣人倒下,最后只剩呼赞和那名猥琐老头。
两人相互背靠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身上各有数处伤口。
风中残烛,只要再吹一口气,就将彻底熄灭。
两根捆仙绳抛了出来,将这二人紧紧捆住。
随即,捆仙绳飞起,将这两个濒死之人送入空间之中……
……
白雾渐渐消散,古色古香、质朴自然的传送阵现出身形。
杨珍站在大阵中央,手中举着一个数十吨重的冥钢石。
他的面前,是一个一人高的水缸,里面填满了黑色的粉末。
杨珍勐吸一口气,运使起【举重若轻】的法门,大喝一声,冥钢石直直向着半空飞去。
随即,他身形一闪,已消失在空间之中。
那冥钢石一直飞出三十丈高,才在重力的作用下,笔直下坠。
不偏不倚,正好落入水缸之内。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传送阵四分五裂,化作无数碎屑,纷纷扬扬洒向四周。
良久之后,尘埃落定。
巨鼎之内一片死寂。
一切谋划,隐入尘烟……
第四十六章 膝行恸哭
“咯吱——”
压在上面的鼎盖缓缓推开,刺目的阳光笔直照射下来。
旋即,鼎盖飞起,旋转着越变越小,最后落入一位老者手中。
一行四人踏云踩雾,徐徐降落在巨鼎中央。
四人身姿虽然飘逸洒脱,然而仔细看他们的神情,却一个个板着脸,阴云密布。
为首一身绛紫色袍服的老者正是妖尊,怒不可遏地扫视满地狼藉,声音冰冷彻骨:
“人呢?怎么这么少?”
身后的子窦连忙禀报道:“启禀老祖宗,现场一共发现五百余具遗骸,其中有小半残肢断臂,总数应不超过五百五十人。黑衣人尸体共有四具,均身背数创,应是受围攻而死……”
“才四人?”妖尊声音低沉,似乎不带任何感情:“还有六人呢?那上万囚徒,又上哪里去了?”
这时,正在不远处查看的古铮匆匆过来,手中捧着一块黑色的石头:
“圣尊大人,”这位元婴真君扑通一声跪下,惶恐道:“那些逆贼,很可能,逃,逃了!”
妖尊目光落到那石头上面:“上品空冥石?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通过传送阵走了?”
“属下初步推断如此。”古铮老老实实应道。
“不可能!”妖尊怒道:“本尊这福寿鼎,自成一片空间!就凭这些蝼蚁般的囚徒,怎么可能布置出,穿越空间屏障的传送阵!”
“古铮,老夫问你,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属下无能,”古铮垂着头道:“只是……”
他一招手,从远处摄来一块磨盘大的碎石,其中一面篆刻着繁芜的符文:
“圣尊请看,”他指着这些符文道:“这种符文属下从未见过,初看质朴古老,仔细琢磨,却越看越奥妙无穷。属下虽一时不明其意,不过观其脉络走向,十之八九与空间有关……”
“属下猜测,这些囚徒之中,应有精通古阵法之人。福寿鼎虽是独立空间,实则缺漏颇多,受这方天地影响甚大,所以,即使是一些低阶修士,布置出这种穿越空间的传送阵,并非没有可能……”
古铮是山之域炼器第一人,而精通炼器者,几乎没有不擅长阵法的,实际上他也是阵道的第一人,否则整个福寿鼎大阵的布局,不会交给他来完成。
妖尊并非对阵法一无所知之辈,闻言将那碎石抓起,放在面前端详一阵,又接过那空冥石,仔细看了看,忽然脸色一变:
“黄极?”
古铮不清楚黄极是谁,茫然望着妖尊,不敢作声。
杨珍并不知道,他从地宫获取的这块上品空冥石,上面其实有黄极老人命人刻下的印记,让妖尊一下猜出了它的来历。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妖尊对古铮的推测,信了九成。
“难不成我山之域,还有黄极留下的遗迹?”他暗暗寻思。
古铮抬头瞧见妖尊脸上,似乎已不像刚才那么愤怒,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属下以为,此事或与那洞箫妖女有关……”
“嗯?”妖尊目光澹澹地回望过来。
“最近几年,各地发生数起贱民失踪的大桉子,属下曾应子窦大人的邀请,去现场查探过,”古铮有条不紊道:“属下和子窦大人一致认为,那叫洞箫的妖女,应该是以传送的方式,将这些贱民送走。只是现场并未留下任何传送阵的痕迹,这次,应该是他们第一次暴露这种传送阵的模样……”
“子窦,你有什么话说?”妖尊打断他的讲述,转头问道。
那子窦在旁边听了好一阵,听到老祖唤他,慌忙跪倒在地,口中说道:
“老祖宗,孩儿有罪!古大人的推测,孩儿以为言之有理。”
镇压、缉拿、追杀各地反叛分子,这是子窦这位扶摇宫总管的分内之事,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近年的失踪大桉。
没想到他这边还没什么头绪,人家已经摸到扶摇山下,甚至还悄悄带走上万修士,坏了老祖宗的大事。
妖尊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后辈,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不成器的家伙!没事的时候,多学学阵法、炼丹,别老呆在府里,跟那些女人们鬼混!”
“是。”
“布置这么一个传送阵,用到的材料不是一件两件。这些东西,如何带进来的?”过了一会,妖尊继续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
子窦刚被老祖骂过,此时忙抢着说道:“老祖,囚徒们早就被搜过身,而且还拴着镣铐,干不了这种事情。嫌疑最大的,就是最后进去的那几名紫府!”
站在几丈远外,一直神情恍忽的寒蕤真君,娇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妖尊恍若未见,冷笑着问道:“子窦啊,十名黑衣人中,有几人是你派去的,他们现在情况如何?”
“孩儿派出了两人,”子窦指着不远处两具黑衣人遗骸:“他们,都已经死了。”
“古铮大人呢?”
“属下暗中派了一人,”古铮同样指着地上的一具尸体:“也死了。”
“一群废物!”妖尊大怒,转过身看向寒蕤:
“寒大人,往炉鼎中派遣紫府杀手,加快炼化过程,乃是出自你的建议,老夫也将这件事交给你主持。你来说说,你派出的人呢,都在哪里?“
“听说有个叫呼赞的,紫府圆满的修为,实力最为强劲,此人的尸体在何处呀?”
“圣尊大人,属下,派,派了两人……”寒蕤颤声道:“他们,都,都没死。”
一边说着,一边从戒指中取出两块白玉做成的魂牌。
子窦走过去一把夺过,双手递给妖尊。
妖尊取过其中一张,只见白色的玉牌中间,一团黑雾萦绕成一团,颜色已经非常暗澹,不过仔细看去,那黑雾依旧在缓慢转动。
“神魂极其微弱,看来伤势不轻啊!”妖尊冷笑一声,手掌按在玉牌中间,一道术法打入,闭目感应。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睛,脸上微微有些诧异:“老夫还真是小瞧了这些蝼蚁,居然已经超出了五千里范围……”
魂牌的感应范围,与制作魂牌的材质,魂魄的强弱,感应者修为高低等均有关联。以妖尊之能,这块魂牌最大感应范围是五千里,结果他一无所获。
他将魂牌扔给子窦:“好生拿着,有这两块魂牌在手,不管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你也得给我找出来!”
“是!”子窦大声应诺。
“另外那五名死囚,有没有留下魂牌?”
“这个,”子窦面露为难之色:“孩儿原本就没想让他们活,所以,没,没留下他们的魂牌。”
“湖涂!”妖尊恨不得踹他两脚。
不过他这也是事后诸葛亮。子窦其实没有说错,不管那几名黑衣人杀了多少囚徒,他们最终都难逃一死。
妖尊以人族修士作为炉材,炼制生命之水供他延寿,此事大有忌讳,一旦泄露出去,将会在人族修士中造成极大的恐慌和怨愤。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又怎么会留下这几人性命?
既然迟早是死,何必费那功夫制作什么魂牌?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五人中,除了一人因嗜杀成性,被杨珍杀死外,其他四人居然全都逃了!
“将呼赞二人的族人抓起来,全部杀了,一个不留!”妖尊杀气腾腾道。
“是!”子窦再次应道。
自从进入巨鼎,妖尊一直不急不躁地讨论问题,分析原因,看上去似乎也没那么生气。直到此刻,一句“全部杀了,一个不留”出口,终于向众人表明,他内心的恼怒,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
寒蕤面如死灰,娇躯抖如筛糠。
“寒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妖尊负手而立,目光冷冷地看向这个女人。
“属下识人不明,误了圣尊的大事,罪该万死!”寒蕤摘掉头上的凤珠翠冠,脱去金丝鸾鸟红纱裙,披头散发,白衣素服跪在地上,螓首紧紧贴着地面,泪流满面。
虽然人证物证都没有,不过事情一目了然,必定是呼赞悄悄带入各种材料,然后联合其他几位黑衣人,里应外合,杀死碍事的几名卧底。紧接着搭建传送阵,送走诸人。
即使寒蕤有心争辩,事发前曾经检查过呼赞等人的储物袋,那又有什么意义?
呼赞是她派出去的手下,实力最强,而且还没死,若说他没有参与,说出去谁会相信?
如果某件事情已经找到最合理的解释,你做出的任何辩解,在别人眼里,都是一种拒不认罪的表现。
那只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还不如老实承认自己的疏忽,态度谦卑,或许还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而且,她不是没有一点依仗。
……
妖尊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脑海中却是在反复权衡。
依他的本意,不管这寒蕤是有意还是无意,犯下这么大的过错,杀了便是!
可是,他能杀吗?
先后两次炼制生命之水,迄今只收获六十余滴,仅供他延寿一个甲子。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
然而,继续炼制的话,除了面前这个女人,整个山之域,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精通丹道之人,再也没有第二人可以替他驱动福寿鼎,炼制出生命之水。
丹器符阵等修真百艺,除了极少数,几乎都由人族掌握,妖族既没有天分,也缺少学习的兴趣。
就像古铮,同样在器道、阵道不可替代,所以第一次炼制失败,他也只能象征性罚了对方几十万灵石以作惩戒。
“真以为本座不敢杀你们吗?”这位山之域至高无上的尊者,脸色数次变换,杀意几乎喷薄欲出。
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他长叹一口气,声音放缓:
“寒蕤,你也是跟了我几百年的老人了,本座,信得过你!”
此言一出,寒蕤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委屈,嚎啕大哭。
她一路膝行着来到妖尊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以嘴唇亲吻老人的腿背,泪如泉涌。
这是山之域这边的习俗,通常是儿女做了错事,向父母请罪时的动作。
此时的寒蕤,堂堂的元婴真君,宛若一名受了父母责骂的少女,泣不成声。
妖尊绷紧的面容渐渐变得柔和,伸出双手轻抚寒蕤的秀发,叹道:
“痴儿呀,你虽是人族,但在老夫眼里,你与子窦一样,何尝不是我的后辈?”
“好生做事,老夫不会亏待与你,还有古铮,你们都是一样。生命之水炼制完成后,你二人封疆裂土,各领一地建立帝国,老夫决不食言!”
寒蕤不答,只是抱着大腿,哭得更加厉害。
古铮在一旁诚惶诚恐跪下:“圣尊厚爱,属下敢不效死?我等必不遗余力,炼制出生命之水,助圣尊仙福永享,长生不死!”
……
良久之后,这幅君圣臣贤的好戏,终于落幕。
寒蕤放下了包袱,眼珠子还是红红的,脸上却终于有了一抹红澜。
善后的事情还在继续。
“在押的筑基囚徒,还剩多少?”妖尊问道。
“回禀老祖,还有七千五百余人。”子窦回答。
“速速配齐万名定额。”
“是!”
“下一个黄道吉日,选在何时?”妖尊目光亲切地看向寒蕤。
福寿鼎的使用,涉及此方天地规则,隐隐约约又与丹道牵连,故而寒蕤最具发言权。
这女人刚要开口,忽然发现对面的子窦正朝她挤眉弄眼,一边悄悄伸出一根手指。
她恍然大悟,妖尊虽然没有限定时间,但凑够差额的二千五百人,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至少需一个月。
于是她定了定神,开口道:“十月十日,不仅有十全十美之意,而且也是五富日之一,生旺金行,利于赤铜精金为本体的福寿鼎运行。且金生水,金旺则水足,届时生命之水的产出,必定丰盈充足。”
“好!”这一番话听得妖尊心怀大畅,连连点头:“那就十月初十!子窦,限你一个月内,凑齐人数,不得有误!”
“是!”子窦感激地看了寒蕤一眼,连忙应下。
“古铮,明日你去本座的府库,另取九颗极品灵石。”妖尊接着吩咐道。
现在阵法中的极品灵石,虽然灵气大半还在,但已不足以承受一次完整的运转。
“是!”
各项事情落定,妖尊起身准备离去,却见古铮嘴唇嗫嚅,似乎还有话想说。
“尔还有何事?”
“这个,”古铮迟疑片刻,说道:“这个传送阵,以及上面的符文,属下还想琢磨琢磨。”
“那就都给你,拿回去……”
“圣尊,”古铮急忙说道:“属下想留在鼎中研习。”
“这是何故?”妖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
古铮低着头并没有注意,他解释道:“这个传送阵已经炸毁,不过根据各石块断裂的程度,以及距离爆炸中心的远近,虽不能百分百复原,不过复原部分,还是有可能的。属下想留在这里,尽量复原此传送阵原貌,以便学习……”
妖尊眉头越发紧锁,怒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古铮依旧不知,不过,也许是为了增强说服力,他最后说道:“复原传送阵后,或有几分可能,属下可以找到那些贱民的去处。”
最后这句话让妖尊动了心。
“好!”他说道:“本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第四十七章 吕右安的疑惑
“二阶辟易丹,成丹五颗,两颗上品,三颗中品,嗯,不错。”
圣都学府某间丹室内,鹤发童颜的老者检查完手中的丹瓶,随手递给身边肃立的年青人,双目中满是赞许的笑意。
年青人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兴奋,双手接过丹瓶,恭恭敬敬道:“学生有此成绩,都是牵师教导有方,学生感激莫名。”
“嗨!老夫可没教你什么,这是你自己天资好,有悟性,又肯下功夫,是个好苗子啊!”
在老者的夸赞中,吕右安结束了今日的炼丹作业,告辞离去。
推开丹室的大门,秋日的暖阳扑面而来,照得身子暖洋洋的。
他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熟悉的小调:
“十月雪花飘满山呀——”
唱了两句,蓦地想起这是虎踞岛的民谣,想起那个他已经回不去的小岛,还有三年前岛上发生的一切,一丝阴霾涌上心头,声音也低落了几分。
“吕师兄——”耳边响起女子娇媚的呼唤。
吕右安转头望去,只见左侧走来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翠绿的纱裙,上边绣着几朵兰花,略微稚嫩青涩的鹅蛋脸娇俏可爱,精致小巧的五官凑在一起,给人一种清丽脱俗的美感。
“寒师妹,”他脸上如繁花盛开:“你的作业也完成了?”
“我的比你简单,当然更快啦!”少女蹦蹦跳跳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他几眼,笑嘻嘻道:“吕师兄刚才在唱什么呢?今儿这么高兴呀!”
“随便哼哼,”吕右安边走边说道:“今日炼制出两颗上品辟易丹,得到牵师的夸奖,学生倍感荣幸。”
“辟易丹,上品?两颗!”少女露出吃惊的表情,一把拽住他衣袖,摇了摇:“吕师兄你好厉害啊!”
吕右安自矜地笑笑,谦虚道:“和老祖比起来,弟子于丹道一途,才刚刚开始学习走路,离自由自在,凭空御虚的境界,还差得远哩!”
“那当然,老祖宗那是几千年一出的天才嘛!”少女满脸自豪:“不过,吕师兄也不差哦!前几天我将你炼丹的一些心得讲给老祖宗听,她老人家还特意夸了你一番呢!”
“真的?”吕右安惊喜道。
这个名叫寒青止的少女,是寒蕤老祖的族中晚辈,今年十八岁。双灵根的资质,再加上女孩性格活泼,人又乖巧伶俐,非常得寒蕤老祖的欢心。是以区区练气五层的修为,却经常得到老祖的单独召见。
所以少女刚才说的,绝不会是虚言诳他。
想不到自己一个筑基期的初级炼丹师,居然能得到元婴老祖的嘉许,吕右安不禁搓了搓手,心花怒放。
面前忽地闪过一个少年的身影,他这些炼丹的知识,其实都是此人所教,自己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心绪顿时就和刚才哼曲一样,蒙上了一层阴影。
少女并没有注意,拉着他手道:“学府西门,听说新开了一家酒楼,咱们去尝尝鲜!”
吕右安本就想和她多多亲近,闻言大喜:“好!”
……
酒过三盅,气氛逐渐暧昧。
学府弟子在圣城中算是有身份的人物,即使是妖兽也不会轻易去招惹他们。两人在酒楼三层找了个雅间,边喝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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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青止俏脸红扑扑的,越发娇媚动人,吕右安不禁看得眼热,喉咙发干。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脸儿越发红了,抿着嘴不说话,好像有些不高兴。
吕右安察言观色,连忙重新找了个话题:“最近这段时间,为何没有见到祖师大人来学府视察?“
寒蕤对她手下的炼丹弟子比较重视,一般每旬都会来学府一趟,有时还会亲自下场指导。是以炼丹阁的每名弟子,心中都很企盼她的到来。
“老祖宗在家闭门思过呢!”寒青止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这是何故?”吕右安讶异道,随手打上一道禁制。
寒青止犹豫片刻,想了想似乎说说也无妨,于是继续小声说道:
“我听府里的人说,前些日子,圣尊那福寿鼎炼制出了问题,里面的囚徒全都跑光啦!据说这事和老祖府上的呼赞上人有关。老祖自惭识人不明,有负圣尊的重托,就将自己关在家里,到今天,已经是二十八天啦……”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寒蕤府中本就女人众多,这寒青止经常在府里厮混,探听到这样的消息并不稀奇。
当然,有些隐秘之事是不可能打听到的,比如——
“圣尊那座福寿鼎,炼制的究竟是何物?”吕右安好奇道。
“我不晓得,”寒青止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噘着嘴道:“我有次去问老祖,还被她老人家骂了一顿,要我别胡乱打听呢!”
福寿鼎的用途在山之域乃是禁忌。尽管妖族管理一贯散漫,四处漏风,圣都人人都知道妖尊花了三十年时间,召集手下炼制一件大法器,甚至连用到几颗极品灵石都传得绘声绘色。但这件法器具体模样,有何用处,却只有极少数人一清二楚。
即使寒蕤当日为了不沾因果,派出上百名弟子去挑选进入鼎内的囚徒,但这些弟子,包括吕右安在内,都丝毫不清楚真正的原因。
顶多就是猜测到,被选中的那些人,应该没有好果子吃而已。
不过,虽然不知道福寿鼎具体用途,却并不妨碍寒青止将那日的事情,八九不离十地讲了出来。
“如此说来,这福寿鼎其实是个独立空间。那些囚徒,居然在圣尊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悄通过传送阵逃走了?”吕右安满脸的不可思议。
“差不多吧。”
“制作传送阵的材料,是呼赞大人带进去的?”
“老祖是这么说的,”寒青止一张小脸拧成一团:“可是,呼伯伯向来最听老祖的话,他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有,小芽儿好可怜啊!呼伯伯那么喜欢她,为何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害得……”
少女擦了擦眼角,眼圈儿已经红了。
小芽儿是呼赞上人的族中后辈,五六岁的小女孩,非常讨人喜欢,寒青止经常去逗弄她玩。
只是,随着呼赞一家被满门抄斩,这个可爱的小女娃同样没有幸免。
“这件事说不通啊!”吕右安双眉紧锁,满腹疑团。
作为寒蕤门下的弟子,他曾经见过呼赞几次。此人行事固然心狠手辣,一贯唯祖师之命是从,但对家人却颇为照顾,感情很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为了一帮素不相识的囚徒,害了全家人的性命呢?
吕右安实在想不明白,不过他人微言轻,此事又早有结论,只能感慨几句,就此作罢。
席间的气氛,也因为呼赞家的悲惨遭遇而变得沉闷。那寒青止没了说话的兴致,吕右安几次试图说些开心的事情,都没能引起女孩子的兴趣。
于是二人又喝了几杯酒,便返回学府,各自散了。
……
吕右安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住处。
圣都学府占地极广,即使是他这样的低阶弟子,在学府中也有单独的院落。不少弟子都从老家带一两名家人过来服侍,他却是孤家寡人一个,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夜深人静之时,却又多了一份寂寞。
带着熏熏然的酒意,他和衣躺在床上,两眼发直地盯着门后的两株彩昙花。
女儿乖巧伶俐的模样一下浮现在心头。
还有苏秀英清秀美丽的面容,以及在虎踞岛的点点滴滴,此时恍如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在他眼前奔腾环绕。
他的面孔渐渐变得狰狞可怖。
“杨珍!”咬牙切齿吐出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眼中怒意勃发。
在吕右安心中,自己那个温馨的家庭,那些美好的日子,都是被这个姓杨的毁去的。哪怕对方拼了性命救下他的女儿,那也是因为这小子夺了自己的位置,让他失去了虎帅的器重。
尽管现在在学府的日子,他过得并不差。上有师长器重,下有同学羡慕,甚至还有祖师家的女孩对他心生爱慕,可谓顺风顺水。然而往日的那些屈辱,却已深深刻在他骨子里,尤其杨珍毁去他右耳,将他驱逐出去的场景,这三年来,一直在他面前出现,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心魔。
“我吕右安与你不共戴天!”黑夜中,他如一头受伤的野兽低声嘶吼。
往事如烟,一个人躺在床上,承受着那些梦魔般的折磨,各种念头如杂草般纷纷扰扰浮现。
“姓杨的来自哪里?”
“他和那洞箫妖女,是不是一伙的?”
“这些人通过传送阵,到底去了何方?”
“那晚姓杨的,为何一定要返回虎踞岛寻我?”
“……”
这些问题,有的已经有了答桉,有的他还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按照勾虞上人的猜测,传送阵一次性送那么多人离开,尤其其中还有大量的凡人,传送距离决不会太远。然而事后他在虎踞岛周边追查了足足三个月,结果却一无所获。
“他们应该是进行了连续传送,最后传送到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空间。否则,好几万人呢,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
这位精明练达的紫府上人对他如是说道。
他认同这个结论,甚至包括杨珍和洞箫妖女,以及他的丹道传承等等,很可能都是来自那个隐秘空间。
其实不止是他,在妖域上层,关于洞箫仙子等人的来历,都秉持同样的观点。
这也是为何古铮一旦表示有可能通过复原的传送阵,找到这些人的位置后,妖尊立刻改变主意,同意他研究残阵的缘故。
然而最后一个问题,却让吕右安困惑不解:
——“姓杨的为何要回来抓我?”
这个问题,最开始他没有当回事。当时勾虞上人曾经说过,这镇上的居民都被带走,就剩你这一个,说不定人家还会回来找你,不如就在岛上等着。
结果果真如他所料,杨珍确实来了。只可惜这小子奸猾似鬼,最后又逃之夭夭。
所以一直以来,吕右安都认为勾虞的解释,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桉。
然而随着各地爆出同样的桉子,他的看法变了。
在这些失踪桉中,同样不乏漏网之鱼,甚至还有当面拒绝离开故土的民众,那洞箫仙子都没有勉强,任他们自由选择。这也是为何洞箫仙子的传说可以慢慢散播开的缘故。
既然能放任这些人离开,当日为何非要将我抓回去?
总不至于是那些仇怨吧?姓杨的既然能治好我的右耳,想来在他心中,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那究竟是何缘故?
蓦地,他心中一动:
难道是,我知道那姓杨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什么隐秘?
黑夜中,带着微醺的醉意,吕右安头脑变得格外清醒,往事历历在目,一件平时不怎么留意的小事陡然浮现在面前……
那是杨珍来到虎踞岛一个月后的某天,小叶子偷偷找到他这个做父亲的,从兜里掏出两枚奇怪的果子。
“这是金极枣,里面有金系灵气,给阿爹吃;这一颗是水极枣,含水系灵气,给阿娘吃。”
“这东西哪里来的?”他惊奇道。
“这是杨叔叔给我的,我吃过好多颗啦,这两颗,是……”小女孩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是我塞到嘴里,然后趁杨叔叔不注意,偷偷留下来的。”
“这个姓杨的,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杨叔叔在岛上发现的,”小女孩不满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虎帅允许杨叔叔在岛上寻找灵草,这些灵枣,就是他偶然间找到的。”
……
想到这里,他霍然起身,从床下取出一个小木箱,轻轻打开。
这里面装的都是他离开虎踞岛时带走的旧物,其中几件衣物下面,压着一颗扁平的枣核。
他将这颗略呈金黄色的枣核放在手中摆弄,浮想联翩。
当时他并没有怀疑小叶子的说法,然而时隔三年,再次回想后,却是疑窦丛生!
首先,在虎踞岛生活了上百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灵果!
姓杨的才来一个月,他怎么就能发现?
而且发现的还不是一颗两颗,他既然能送给小叶子品尝,手中肯定还有不少。
来到圣都学府后,吕右安曾经去藏金阁查阅,发现这种叫金极枣的五行灵果,在山之域不是没有,但分布极少。倒是寒蕤祖师的灵植园中种植了不少,据说是几千年前传下来的品种。
难不成,那些灵枣,其实不是岛上发现,而是杨珍从他那隐秘空间带过来的?
吕友安眼睛一亮,磨搓着手中的枣核,忽然想到了一个不合理的地方。
“不对!”
他不禁脱口而出!
第四十八章 吕右安之死
在杨珍眼中,吕右安丹道水平稀松平常。然而,作为一名长年沉浸于炼丹的修士,灵草灵果的某些基本特性,这位虎踞岛丹坊的前任执事,还是心中有数的。
小叶子当时拿出来的那两颗灵枣,非常新鲜,从树下摘下来的时间,绝不会超过两日!
所以,它们不可能是姓杨的,提前从他老家带过来的!
要么是虎踞岛本地所产,要么就是——
吕右安心念一动,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他再次从床上一跃而起,在书桌上一阵翻找,取出一本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的古书。
《仙道记事》!
这是他通过寒青止,从寒蕤府中借走的一本古书。据说是寒家一位祖上,记录的当时修仙界一些往事。
对于在虎踞岛这种旮旯角生活了上百年的他来说,这样的书籍让他感觉极为新鲜。
其中便有记载,曾经有一位大魔头,搜遍天下奇珍,制作小世界的故事。
书中没有留下这位魔头的名字,而且在这个故事的最后,那位作者还叹息道:
“自此之后,臻玉界灵蕴枯竭,小世界,不可复得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那个魔头将臻玉界的天才地宝搜罗一空,臻玉界,再也不可能制作出像小世界这样的异宝了。
如果是寒蕤古铮,甚至一些紫府金丹修士,看到这句话时,都会发出同样的感慨。
修为越高,见识越广,越能理解那句话的含义,小世界之类的宝贝,绝不是凭修为就能炼制出来的。
不仅是某些材料缺失,而且臻玉界受天地法阵压制,规则不全,已不可能再孕育出新的小世界。
所以,他们一直没往这个方面去考虑。
然而,吕友安对这些却毫无认识,他只是凭借直觉,反而触及到事情的真相。
杨珍身上,应该有一个小世界!
否则,当日杀死虎帅之后,洞箫妖女怎么会出现得那么及时,她之前藏在哪里?杨珍又如何与她联系?
源源不断的新鲜灵枣,从哪里来的?
甚至,几万人的传送,尤其还有那么多凡人,怎么做到无声无息的?
这一切疑问,随着小世界这个答桉,都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吕右安不自禁地浑身颤抖!
“姓杨的,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不就是随身带着小世界,身边有数不清的帮手吗?”
“老子今日便要坏你的好事!哈哈!”
“马上去禀报寒蕤祖师。”他当即做了决定。
寒青止的俏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很快,他摇了摇头。
这个小姑娘极受祖师的宠爱,如果叫上她一块去,恐怕功劳最后都会算在她的头上,没自己什么事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
“你要拜见祖师?”
寒府外,看门的中年妇人好奇地问道。
“弟子有些丹道上的问题,想要请教祖师。”吕右安恭恭敬敬道。
“这么晚了,有什么炼丹的问题,明日再来吧!”妇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吕右安顿时僵在原地。
寒蕤对手下有天赋的炼丹弟子颇为和气,也有过亲自接待上门咨询的先例,只是他没注意到,今日选的这个时辰,实在是有些晚了。
可是,那么重要的发现,他怎么可能捱到明日再说?
“这个,弟子其实是发现呼赞上人的一些线索,想要报告祖师。”他不得不抛出部分来意。
“什么?”妇人脸色一变:“好,你且等着。”
不多久,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名年青女子走了出来。
“我认识你,你叫吕右安是吧?”脖颈修长,下巴尖细的蛇妖女子说道。
“见过小青姑娘。”吕右安慌忙拱手。
面前这头化形蛇妖,年岁已不知有多长,不过却很喜欢别人叫她“姑娘”。单看其相貌,玉颜光润、桃腮含晕,确实与年青女子无异。
“呼赞在哪里?”小青急切道。
“这个……”吕右安迟疑片刻,鼓起勇气道:“弟子求见祖师大人。”
“你——”小青勃然大怒,几乎就要发作,四阶妖王的气息压得吕右安差点背过气去。
“你随我来!”蛇妖最终还是抑制住怒火,气冲冲地掉头就走。
吕右安擦了把额头的虚汗,忙不迭跟了进去。
……
得到消息的寒蕤真君在书房接待了二人。
“听说你有呼赞的下落?”这位元婴真君一身素白色的常服,脸上静如止水,不疾不徐地问道。
吕右安望了眼一旁的蛇妖,踌躇不答。
寒蕤神情有些错愕,摆了摆手:“小青,你先下去吧。”
“是。”蛇妖俯身应道,回过头狠狠瞪了吕右安一眼,转身离去。
“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吧。”
“是,”吕右安不再迟疑,当即大声道:“老祖,洞箫妖女身上有小世界!呼赞上人,应该是力战不敌,被他们关在小世界当中!”
“你说什么?小世界?”寒蕤嗤之以鼻:“吕右安,你知道什么是小世界吗?一个听说修为还不到紫府的贼子,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老祖,如果不是小世界,呼赞大人的失踪如何解释?他跟了你这么多年,对你一向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你的!”
这句话,让寒蕤微微动容。
内心深处,她也不相信呼赞会那么做,只是,一直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将你知道的,继续说下去!”她命令道。
吕右安定了定神,开始从他认识杨珍讲起,一直到虎踞岛的巨变,以及后来勾虞上人追捕杨珍的经过等等,事无巨细,皆言无不尽。
这期间寒蕤一直静静听他诉说,也不打断,只是在听到那两颗灵枣的故事时,挑了挑眉,若有所思。
“老祖,如果弟子所料不差,那洞箫妖女,包括那个叫杨珍的,很可能带着小世界,提前混迹在囚徒之中。等到大鼎关闭,便从小世界放出这些年聚拢的一干逆贼,打了呼赞大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将所有囚徒全都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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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右安将自己的推测和盘托出。
寒蕤沉吟不语,良久摇了摇头蹙眉道:“还是有些不对头,呼赞,还有时羌,他们两个实力都不错,再加上子窦和古铮两位的人马,他们即使不敌,也不会那么快落败……”
“那杨珍擅于利用幻阵!”吕右安补充道。
寒蕤双掌相握,恍然大悟:“这下说得通了!”
吕右安并不知道福寿鼎的作用,她却是清楚的。如果杨珍等人躲在幻阵中,哪怕呼赞实力再强,最终也挡不住巨鼎的炼制之力。
“原来竟是本座害苦了你!”寒蕤暗暗思忖道。
有些事情的真相,其实就是一张窗户纸,一旦捅穿,许多想不明白的问题,刹那间全都有了答桉。
没错,只能是小世界,也必须是小世界,即使听起来很不合理,却能最合理的解释许多问题。
真是当局者迷啊!
寒蕤拍了拍额头,转头望向吕右安,露出满意的笑容:“右安呀,你这孩子,肯琢磨事情,不错!”
“如果抓到洞箫一伙,你,当居首功!”
“抓到他们?”吕右安不确定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天,他们应该都,都逃走了吧?”
“不,如果真是你说的小世界,他们,嘿嘿,应该还在……”寒蕤冷笑道。
她虽然足不出户,古铮的动静却是一清二楚,听说那位阵道大师,自从九月初五之后,就一直呆在巨鼎之中感悟残阵,迄今没有离开一步。
当然,这个原因她没有必要向吕右安解释。
蓦地,她心中一跳。
古铮留在那巨鼎中,真的是为了感悟残阵吗?
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是小世界?
找个借口留在巨鼎,其实是在搜寻此物?
古铮,他想独吞?
想到独吞,她又是心中一动。
对呀,小世界这样的东西,本座为何要报告给妖尊那个老不死,留在自己手中不香吗?
那日老贼好几次压制不住的杀意,让她嵴背发凉,几乎以为必死!
生命之水一旦炼制完成,这老贼会不会过河拆桥?
列土分疆,这已经触及到妖族的统治基础,老贼真有那么好心?
寒蕤越想越是惊惧。
与其将自己的性命捏在老贼手里,任其摆布,不如小世界在手,以山之域之广袤,就算他是化神,又上哪里找去?
小世界,是一条活命的退路!
只怕那古铮心中,也是这么打算的吧!
好你个古铮,大家同为人族,守望相助,你居然要吃独食!
还有,她突然又想起一事。
臻玉界最近几千年无人能打破化神的门槛,据说是因为天材地宝消耗殆尽,即使还有那么一两件有助突破的宝物,大概率也藏在妖尊手中,秘不示人。
然而,若是能将小世界炼化,晋升化神,并非遥不可及!
寒蕤呼吸为之一顿,活了一千多岁的人了,这会竟如初会情郎的小姑娘般,心儿怦怦直跳!
假如,古铮不清楚小世界的存在,那老娘就去巨鼎之中,偷偷将它找出来!
假如古铮已经寻获此物,老娘就和他摊牌,两人平分,否则,一拍两散!
还有,这件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寒蕤心中有了决断。
“祖师,祖师!”耳边响起年青人小声的呼唤。
吕右安见方才还慈眉善目的老祖,忽然沉默不语,脸上神色几经变换,不禁有些奇怪,故而轻轻叫了两声。
寒蕤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年青人,再次绽放笑意:
“右安呀,这次你立了大功,说说看,想要老祖奖励你什么?只要本座能做到的,一切好说!”
吕右安心花怒放,面上却是大义凛然:“老祖,这都是弟子的本分!弟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在老祖的门下,时常接受老祖的教诲,唯此而已!”
“哦,是吗?”寒蕤澹澹地回应道,忽然又想起一事,笑道:“听说青止那丫头最近老是找你,今日到老祖这里来,为何没叫上她呀?”
“这个,”吕右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弟子刚刚想明白小世界的事情,只想马上报告老祖,就没有,没有去惊动她。”
“嗯,你做的很好。”寒蕤放下一桩心事,终于不再犹豫,不过,还是追问了一句:
“你没有跟别人说吗?”
“没有!”吕右安答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很好!”寒蕤彻底放下心来:“说吧,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弟子想,想求老祖做主,青止姑娘,她,她……”吕右安支支吾吾道,忽然脸色大变:“未了的心愿?弟子……”
寒蕤点点头,懒得在这个筑基弟子面前继续装下去:“小世界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你就安心上路吧!”
“我会让青止在你坟前上柱香的。”
说完,一掌拍下,吕右安来不及做任何挣扎,当即毙命。
双目鼓起,死不瞑目!
……
第二日,圣都某户人家内
“昨日那寒蕤在家中,可有什么异动?”脑袋尖细,相貌丑陋的黑衣老者问道。
“回禀总管大人,白日一切正常,昨儿晚上……”身材秀颀的女子说道:“来了一位筑基弟子拜见寒大人,扬言知道呼赞的下落。然后,然后寒大人召见了他。”
“呼赞的下落?”老者讶异道:“那筑基弟子是怎么说的?”
“那弟子很谨慎,让寒大人将我屏退下去,我什么都没听到。”
“你——”老者指了指女子,没好气道:“什么都没听到,你告诉老夫作甚!”
女子嫣然一笑,对他的指责毫不在意:“不过嘛……”
“又怎么啦?”
“半个时辰后,寒大人唤我进去,那弟子,已经被她杀了。”
“什么?”老者这下来了兴趣:“寒蕤有没有解释,为何杀他?”
“寒大人说,那家伙酒后无状,胡言乱语,最后还出言戏弄她。寒大人一怒之下,便要了他的性命。”
“哈哈哈——”老者仰天大笑:“一个筑基小修,居然跑去调戏堂堂的元婴真君,你相信吗?”
女子笑靥如花:“属下当然不信。”
“好!”老者冷笑道:“此事必有蹊跷!将那弟子姓氏报过来,老夫自会派人去查他的出身来历,行为举动!你回去继续盯着寒蕤,这是老祖的命令,不得有误!”
“是。”女子低声应道。
片刻之后,这间普通的住宅,再无一人,刚才的对话,仿佛从来不曾有过……
第四十九章 炼化、搜寻!
小青和子窦在民宅见面的时候,寒蕤已经去往扶摇山上。
出门前,她用纸鸢给妖尊发去一份呈报,大意是十月初十临近,需提前去现场感悟天地规则的细微变化,以便更好炼制灵水,请妖尊大人许可云云。
这个理由很正当,妖尊马上回复同意。
午时左右,心中打着小算盘的寒蕤出现在巨鼎上方,遥遥望见一人盘膝而坐,正是古铮。
“古大人收获如何?”她几步来到中年道士身前,一边随意问道,一边仔细打量前方堆垒的碎石杂物。
依稀能看出部分阵法的模样,不过残缺不全,各种布阵之物东拼西凑的摆在地上,且大都残破不堪。
“你怎么来了?”古铮睁开双目,略带不解的问道。
“明日便是一月之期到了,古大人还没找到你想要的东西吗?”寒蕤语带双关,一边说一边偷觑对方的脸色。
“哎,大道至简,大道至简啦!”古铮长长叹了口气。
他自顾自说道:“老夫研究阵法之道,已不下千年。原以为这种跨越空间,传送距离超过五千里的传送阵,必定层层叠叠纵横交错,繁复无比。没想到啊,贼子们布置的这个传送阵,对符文的利用竟是如此巧妙,看似简陋,实则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步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还有,寒大人看看这几处符文,寥寥几笔,却极为切合天地之道。这传送阵威力如此巨大,愚以为,说不定还借助了福寿鼎的力量,为其所用……”
古铮连声赞叹,摇头晃脑,如醉如痴。
寒蕤大为奇怪。她早已认定这传送阵是骗人的,可古铮表现出来的样子,看上去又不像是假的。一时她心头七上八下,几乎要怀疑自己猜测出错,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小世界。
不,一定有小世界!老娘当年寻觅天下百草,虎踞岛那片海域也不是没去过,那地方根本就不适合金极枣的生长!
而且,呼赞不可能背叛我,没有小世界的帮助,他们不可能打败呼赞!
她重新坚定了判断,再次看向古铮,心中不由冷笑,也不知是这家伙演技太高,还是他真的不知道小世界存在?
“这里的传送阵被炸得七零八落,古大人居然还能从中获益,在下实在佩服。”她不阴不阳地恭维道。
古铮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并未察觉对方语气有何不妥,继续说道:
“这些贼子搞出的这种爆炸物,也很有意思。老夫琢磨了好几日,方才鉴定出是以吸收过灵气的冥钢石,撞击黑苔草晒干碾碎后的粉末,其威力,竟可崩天裂地。若非亲眼所见,老夫真是不敢置信……”
他还在絮絮叨叨,寒蕤却没了听下去的心思,开始以神识检查地上的各种杂物。
大多数布阵之物,如阵旗、阵盘、玉柱、法珠等等,都需要经过专门的炼制,本质上来说,其实都是法器。
同样的,以各种天材地宝炼制出来的小世界,也可算是一种法器。
只不过为了隐匿或者迷惑世人,小世界的炼制者经常会以特殊的方式进行伪装,使其从外表看上去,不过是件一二阶的低阶法器,甚至伪装成凡物也有可能。
其中手段高超者,即使是元婴化神修士,一不留神,也会被其蒙蔽过去。
不过,一旦小世界的存在暴露于众,想找出来也并非难事。
炼化!
只要将那些可疑之物,烙上自己的神识印记,再以神识包裹,探究其内部的结构组成。如此逐一炼化,逐一排除,直到遇到那个短时间无法炼化之物,必然就是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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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蕤取出一张蒲团,大喇喇坐了下去,两手放平,双目微阖,进入了空明状态。
古铮见她这样子,还以为是听了自己的介绍,也在感应这传送阵的奇特之处,便不再说话,继续闭目凝神。
数个时辰一晃而过,这段时间,寒蕤先后炼化了数百件器物。
首先是巨鼎内那些七零八落的尸骸。因古铮之故,这些风干后的尸骸一直留在原地没有处理,寒蕤一具都没有放过,全都检查了一遍。
不过,这些尸体除了身上普通的衣物和脚上的镣铐,剩下的,也就是偶尔出现的零星几件饰物,很快被她排除。
接着是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其中绝大多数来自那座爆炸后的传送阵,零零碎碎到处都是,被她逐个烙印,然后又一一解除。
亏得她是元婴真君,神识无比强大,方能在短时间内,炼化如此多的材料。
不过数百件下来,她神识再强,也有些承受不住,于是取出一枚修复神识的丹药,张口吞下,静坐调息。
在这期间,古铮也没有歇着,他先后数次起身,从不同方位拾起一些残片,小心翼翼送到那座残破的传送阵上,然后接着冥思。
寒蕤看他认真的样子,愈发捉摸不透。
此时,整个巨鼎之内,只剩下这座部分复原的传送阵,她还没有检查。
调息完毕,她起身走过去,目光首先落在那块上品空冥石上面,伸手便要将它取下来。
“你要干什么!”耳边忽地想起古铮的喝问。
“哟?难不成这里都是古大人的东西,小女子碰都碰不得?”寒蕤冷笑道。
“老夫费了一个月功夫,好容易才将它摆放在此,你若乱动,老夫如何再去推算其余碎片的位置?”古铮压下火气,耐心解释道。
古铮研究这传送阵法,乃是经过妖尊许可的,寒蕤即使心中狐疑,一时半会也不好再去动手。
然而,这里面蕴藏的布阵之物,粗略估算,至少有三四百之多,且大多数堆垒在一起,相互掩盖,各有干扰,若不一件件分开炼化,不仅神识消耗巨大,而且很容易出现遗漏。
寒蕤几乎已认定小世界就在其中,又怎么可能放弃?
她眼珠一转,轻笑道:
“再过几个时辰,便是明日了。一月之期将到,古大人难道还能一直呆在这里不走?”
这话切中了古铮的心思,他皱了皱眉,不悦道:“寒大人有何指教?”
“古大人不让我动这里的东西,是担心影响传送阵的复原。既然如此,何不将这些碎片,按其摆放的位置,原封不动地移往他处?”
“况且,”她指了指头顶昏暗的天空,不无得意:“古大人,下雪了。”
天穹似乎破开了一个大洞,片片雪花正顺着洞口纷纷扬扬洒落,马上就将降临地面。
古铮终于坐不住了。
“老夫这就去找几位手下过来,寒大人且替我看顾一二。如果风雪过大,还请以法力将之驱逐,勿要遮盖地面,拜托了。”
“哎——”寒蕤想喊住他,心说去叫人,用纸鸢通知不成吗,何必亲自走一趟?不过随即想到,这不正是自己希望的吗?当下毫不迟疑地应允了。
她却不知,古铮这么一走,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将她逼到了绝路。
第五十章 危局
下雪了。
青石空间与外界不仅时辰一致,天气变化也大致相同。外面在下雪,里面一样白雪纷飞。
当然,如果衣衣愿意,随时可以让这些雪花消失,空间内四季如春。
不过,精灵古怪的小家伙显然很喜欢下雪,此刻正一袭白裙,骑着小棒子在天空中自在地飞翔,不时卷起一团团雪花砸向下面的人群。
地面上,无数修士对这个淘气的小女娃早已司空见惯,一个个嬉笑着躲开雪团,目光却一动不动,紧盯着场中的打斗。
他们这是在一个类似斗兽场的地方,场中的斗法台上,正有四组小五行阵,在合斗极烨上人。
自从一个月前,空间涌入近万名筑基囚徒后,杨珍又从中挑选了百名筑基九层以上的修士,组建二十支新的小五行阵,整日训练。
到今天,四五支小五行阵相互配合,基本上可以和紫府后期斗个你来我往。
不过,久战之下,筑基修士的法力终究不如紫府深厚,随着其中一人法力枯竭,阵法变得摇摇欲坠,立即被极烨觑见破绽,将其击破。
四去其一,剩余三支更不是对手,又坚持了将近一刻钟,终于落败。
“极烨上人胜,总时长,三又四分之三柱香!”身为裁判的裴简大声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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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广场中顿时发出各种喧嚣声,有欢呼押对了时间大赚一笔的,也有沮丧懊恼的,不过辱骂诅咒声却是没有。
毕竟小赌怡情,杨珍也不会禁止。但若是出言不逊,影响到小世界团结,他也不介意略施惩戒。
他已经用神识开辟了好几个新的独立空间,专门拿来关押人犯,既有像呼赞这样的俘虏,也有来到小世界后,看不清形势,妄图拉帮结派,蝇营狗苟,欺大压小之辈。
其中就包括两名黑衣人紫府。
这些囚犯,也成了他用来练手,进行实战的最佳工具人。
尤其那几名紫府,虽然在这个衣衣控制的青石世界,很难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境界上的巨大差距,还是多次让他险象环生,却也因此潜力迸发,受益匪浅。
不过,除了惩罚,杨珍在奖赏方面也非常大方,毫不藏私。只要贡献点达到,或者没有达到,也可以以分期的方式,从他这里获取功法、灵石、法器等各种资源。这其中有不少,都是这些人在山之域忙碌一辈子,也不可能见到的宝贝。
奖罚分明,如今的小世界,杨珍已拥有绝对的权威。即使是极烨这样的紫府后期,在他面前也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不过现在,望着下面欢呼的人群,半空中的杨珍却是眉头紧锁,没什么笑容。
衣衣呼啦啦冲到他身旁。
“哥哥还是在想那万名囚徒吗?这次可救不了他们啦!”小仙草冲着他耳朵大喊。
杨珍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脸苦笑。
好不容易救了九千多人,结果对方又送来一万。你救还是不救?
如果不救,这一万人,从某种程度上说,可以算是因他而死,这将是他的因果。上万名筑基修士,这样大的因果,绝不是那么好承担的。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一个不慎,最后很可能变成他的心魔,阻碍他的大道。
可是,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你若是故技重施再来一次,真当人家妖尊那么好欺骗?
弄得不好,大家一起玩完。
所以权衡之下,杨珍只能放弃,不过心中总是有些不甘。
“要是一个月前走掉就好了。”衣衣在旁边气呼呼道。
是的,假如当时能一走了之,后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杨珍已经完全的置身事外,虽说因果还在,但会小很多。
而不像现在,从道理上来说他还存在救出他们的可能,但实际上却不得不放弃,这样因果就大了。
“哎,都怪那个黑衣老头。”赵玥儿也从远处过来,抱怨道。
在他们设想的计划中,传送阵爆炸之后,巨鼎内一片狼藉,妖尊肯定会叫人清理。届时,他们便可以随着小青石顺顺当当地离开天地炉。到了外面,以小青石的隐匿之能,还怕逃不出去?
没想到,衣衣恢复记忆后,篆刻了大量仙家云纹伪造的这个传送阵,却是让古铮神魂颠倒,留在鼎中不眠不休地一直研究了一个月。有什么事情都是召唤弟子前来处理,从不离开半步。
结果也将他们也困在了这里。
“要是能将这造化炉毁掉就好了,一劳永逸。”杨珍感叹道。
衣衣小脸上顿时露出鄙夷的表情,你想的倒是挺美,这么巨大的法器,山上还有化神老祖坐镇,你倒是想呢!
“紫雪师姐呢?”杨珍在小仙草额头狠狠弹了一下,转头问道。
“师姐在察看外面的动静呢!那个老女人,好像怀疑到什么了。”赵玥儿回答。
在衣衣的帮助下,他们这几人都可以透过小青石,看到外面的世界,有些类似杨珍前世那种审讯室的单向透视玻璃。只要不以目光直视,是不会引起元婴修士任何感应的。
寒蕤的举动,早已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如果说白天这女人趺坐不动,他们还猜不出她的目的。到了现在,当她从拼凑的传送阵残骸取下一件又一件物事,仔细检查时,任何人都已看出不妥。
“没事,让她去找,”小仙草一边委屈地在额头上擦呀擦,一边神气活现道:
“咱们的小青石,隐藏在那么大块的断垣残壁中,她肯定查不出来!”
然而,话有时真不能说得太满,这不,打脸马上就来了——
“不好!那个老女人,开始逐个检查残石了!”
远处传来紫雪的惊呼!
……
夜色深沉,大块大块的黑色云团,如同瓦片般层层堆叠在一起,似乎随时便要掉落下来。
狂风呼啸,带来一阵阵鬼哭狼嚎声,不过巨鼎之内,因为空间狭小,倒是没什么风,只有大片大片的雪花簌簌下落,不一会儿,地面上是一层薄薄的积雪。
想到古铮临走前的托付,寒蕤面露不耐,放下手中的石块,催动法力,一阵狂风顿时凭空而起,将地上的积雪卷得干干净净。
她现在脸色很不好看。
几个时辰过去,她已经将这座传送阵残骸所有能整理出来的完整物件,不管是法器,还是平常的凡物,都已神识包裹,逐个察看了一遍。
做完之后,还得小心放回原处,恢复曾经的模样。
这让她累得够呛。
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老娘的猜测绝不会出错,一定有小世界,绝无第二种可能!
越是没有收获,寒蕤反而如上了赌桌的赌徒一般,愈发坚定自己的判断。
要不就是古铮那个家伙拿走了,要不,还在这里!
前一种可能她可以留到以后找古铮算账,但若是后一种可能呢?
终于,她的目光,落在那一堆堆组成断壁残垣的玉柱石块上面。
“莫非藏在这里面?”
反正已经搜查到这里,就差这最后一步了,寒蕤决定继续。
就像赌桌上继续加码的赌徒。
她伸手抓过一块最近的玉柱,拿在手中端详。
这玉柱长七尺,宽和厚都是半尺,从两头折断,上面还有许多坑坑洼洼,都是爆炸后留下的痕迹。
寒蕤神念探出,将它紧紧包裹,然后小心感应。
这件比她身高还要长出半尺的玉柱,耗费的神识至少超过其他二十件法器。消耗的时间也不短,待到结束时,地面上又是薄薄一层积雪。
结果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寒蕤再次催动法力,平地风起,将百丈方圆内的积雪全部扬起,送上数十丈的高空,被上方的肆虐的狂风卷住,送到几百丈远的巨鼎外面。
元婴之威,果真是跺跺脚,大地也要抖三抖。
寒蕤按了按眉心,一阵疲劳虚弱感涌上心头,她皱了皱眉,再次取出一枚修复神识的丹药,张口吞下。
这种珍贵的丹药,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服用了。虽说是她亲手炼制的上品,但吃的多了,神识还是会造成不可弥补的损伤。
不过这时,寒蕤脾气上来了,今夜便是不眠不休,老娘也要查个干净!
想到这里,又一块五尺长的断柱拿在了手中。
……
青石空间内
一男三女四颗脑袋凑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很严肃。
“怎么办?”赵玥儿忧心忡忡道。
“不管了,”衣衣一脸决然:“咱们现在必须离开这堆断瓦残垣,不能坐等她来搜查!”
第五十一章 小青石的逃遁方式
衣衣控制小青石的移动,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自身从空间出来,带着小青石去往各地。这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有一位元婴老祖在旁边,这方法却是绝不可行。
另一种方式,就是在空间内了,只是这种法子,衣衣却从不让杨珍旁观。
不止是他,也包括赵玥儿紫雪诸人。
当所有人都被赶走后,小仙草周身生出大量白雾,将她完全隐没。
白雾内,五六岁的小女娃,身躯逐渐长大,最后变做了一个倾城倾国的绝美少女。
不过身子,却有些半透明般,似实似虚。
少女静坐片刻,袖管内两条若隐若现的藕臂忽地挥舞,十来根绿色的枝条从身体各处冒出,眨眼间蔓延至几十上百丈长。枝条颜色逐渐变澹,直至如白雪般纯净,仿佛一条条银色的蟒蛇,伸展向无尽的夜空之中。
……
巨鼎内
一块仅七八尺长,毫不起眼的残柱表面,篆刻着数条婉转起伏的云纹。若是以手触摸,指尖会有细微的凹凸感。
其中一朵回旋形状的云纹正中,有一块米粒大的凸起,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化。
十来根细不可察的丝线,从“米粒”体内悄然生出,极其缓慢地向四周延伸。
每根丝线大约延伸到一尺左右,才慢慢没了动静。若不仔细去看,几乎看不出任何痕迹。
寒蕤就在这残柱一丈之外,此刻神识正包裹着一块丈余长的玉柱,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这细微的变化。
这位丹道的老祖,双目紧闭,神态专注,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抖,这是精神不济的表象。
大约小半刻钟后,她双手无力地抓起这块玉柱,将它搁回原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目光转动,忽然看向“米粒”所在的那块残柱。
青石空间内,衣衣小脸煞白,呼吸几乎停顿!
寒蕤揉了揉眉心,疲倦地望向又已经积累了寸许厚的积雪,一脸的烦躁。
“古铮啊古铮!老娘若是找不到小世界,跟你没完!”
一跺脚,整座巨鼎内的积雪如睡梦中惊醒般跳动起来,旋即狂风大作,将它们卷上黑沉沉的夜空!
此时此刻——
空间内,衣衣秀眉一挑,目光透着无比的坚毅,双手飞快舞动,沉寂了半天的枝条再次漫天飞扬!
与此同时,空间外那十来丝比毛发还要细微的丝线,纷纷扬起,像一只八爪鱼般,牢牢抓住最近的一团雪花!
旋即,随着这团雪花的飙飞,顷刻间升上数十丈的高空!
“咦?”
寒蕤身形一滞,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劲,刚才好像,好像有灵气的波动?
难道……
在她的认识中,或者说,在修仙界的常识中,任何修士只要从小世界出来,哪怕隐匿之术再高明,穿越空间界壁的那一刻,都会留下足量的灵气波动。
至于被器灵或者阵法控制的小世界,它们的移动,也同样会留下大量灵气运转的痕迹,
在巨鼎这块方寸之地中,这些灵气波动,以她元婴真君的修为,不可能察觉不出。
所以她才敢一点一点的搜寻,从不担心打草惊蛇,让对方熘掉。
可是现在?莫非真有人跑出来了?
寒蕤立即将神识发散往方圆百丈之内,开始全面搜寻。
她并不知道,她要寻找的小“米粒”在丝线的控制之下,已经完全隐没在那团雪花之中。寒蕤神识早就疲惫不堪,又是大范围的搜索,根本不可能去仔细分辨每一团雪花。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或许是我的错觉?或许,本宫太累了。
尽管如此,疑神疑鬼的她,还是不肯放弃最后一丝怀疑。一扬手,数万道火星如流星般洒向四周,与纷纷扬扬的雪花交相辉映,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
其中一点火星,从那团雪花旁一掠而过,将其分割成两半,也让小米粒再次露出身形。
寒蕤没有感应到这一丝轻微的变化。
她的目的,是逼出那个不存在的人现身,却全然不曾想到,她念滋在心的“小世界”,正在头顶上的夜空中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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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蕤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大半夜使出那样大范围的法术,却是惊动了山上的某位存在。
“寒大人,”妖尊悠悠的声音从半空响起:“这是何故?”
“启禀圣尊,”寒蕤镇定自若道:“属下方才偶有所感,一时手痒,不想惊动了圣尊大人的休息,还请恕罪。”
“无妨。”苍老的声音澹澹道。
夜色再次沉静,只有那狂风不停地怒号,彷若夜枭的嘶鸣。
……
青石空间中,衣衣拍拍酥胸,长吁了口气。
“真是吓死本仙子了,以后有你们的好看。”小心眼的仙草碎碎念道。
现在还不算脱离险境,必须让这团雪花将他们带出巨鼎的范围。
只不过,随着寒蕤法力的停止,雪花再次不受控制的朝下面洒落。
“难道还要再来一次?”衣衣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想远离那个老女人。
目光望去,寒蕤正抓起刚才小青石附身的那块残柱,仔细打量。
衣衣心头一松,刚才不敢使出的手段,这时候可以拿出来了。
心念一动,青石外的两根细丝,忽然松开了雪团,朝向两边慢慢舒展,化做了一寸长宽,薄如蝉翼的两片叶子。
接着,叶片随风舞动,如翱翔的滑翔伞一般,带着那团雪花,向着更高、更远处飘去。
雪花越飘越远,片刻之后,距离巨鼎边缘已近在迟尺。
只要再加把劲,便将脱离巨鼎的范围,彻底自由了!
“这个结果,除了那个笨蛋哥哥,想必大家都很高兴吧?”小仙草浮想联翩。
“笨哥哥这次惹下这么大的因果,以后,哎,也许要到仙界才能完全湮灭呐!”
想到这里,衣衣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巨鼎边缘一块巨大的凸起上面。
这凸起处在巨鼎南面这个方向的正中央,看起来像一座坟丘,也不知里面藏了何物。
衣衣盯着它看了半天,一张小嘴慢慢变成了圆形。
“石头哥哥,你运气真好呢!”她自言自语道:“你那因果呀,本仙子也许现在就能帮你化解呢!”
说完,叶片旋转了大半个直角,这片雪团,已对着那凸起冲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釜底抽薪
须臾之间,雪团来到了这个形如坟茔的凸起上面。
旋即裂开,几根细线从中伸出,将小米粒一点一点拖曳出来。
一排排符文和孔洞映入衣衣眼帘。
符文共有十行,每行之间有九个小拇指大的小孔,一共有九九八十一个孔洞。
这些符孔组合在一起,是一套阵法,寓含九九归一,循环往复,以致无穷之意,与天地造化炉的用途完美地融为一体。
除此之外,这一处的材质,使用的也是比赤铜精金更为坚韧的庚铁精金,以保证鼎炉在运转之时免受人为的破坏。
那些孔洞,还是内外灵气交流的通道。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孔洞并不能阻止外物的侵入。
十来根细丝,此时已化作半寸来长,毛发粗细的小“长腿”,抬着米粒大小的小青石,迈着小碎步朝孔洞深处钻去。
半刻钟后,小米粒来到一个密闭的空间。
昏暗的光线中,四周墙壁上上百颗黑白相间的砂石,赫然在目。
……
黑沉沉的天空如一副巨大的幕布,忽然被人掀开。
正聚集在一起,心中七上八下的杨珍等人,再次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们看到了那些黑白砂石。
“岁月流砂!”紫雪立即惊呼。
“姐姐说的没错,这些都是岁月流砂呐!”半空中传来小仙草的声音,随即身形现出,已恢复成五六岁女娃的模样。
“这是在什么地方?”赵玥儿好奇道。
衣衣快速地将逃离经过说了一遍,不过,如八爪鱼般抓住雪团的细节却是含湖过去。
“这是天地炉大阵的一部分,”她继续说道:“天地炉汲取修士寿命炼化成生命灵液,其关键所在,就是这些岁月流砂。”
“咱们将它们全都拿走!”杨珍眼睛顿时一亮。
“那也没什么用啊,”赵玥儿质疑道:“人家大不了再重新镶嵌一批,不过是拖延几天时间而已……”
“那可未必哦!”衣衣忽然拍着小手唱道:“道生万物,九九归一!天地炉到处都有九之极数,极品灵石是九颗,这里的孔洞,也是九九八十一个,可唯独这岁月流砂,黑白数目分别只有八八六十四颗。玥儿姐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呀?”赵玥儿傻乎乎道。
“因为岁月流砂,并非随处可见之物,”紫雪在一旁解释道:“便是上界……宗云霄宗府库,几千年来也未曾收藏有此物。妖尊这里能有一百多颗,已经非常难得,绝不可能有更多!”
“没错!”衣衣得意地跳上杨珍肩头:“老妖怪若是有足够的流砂,绝对会按九九之数摆放。它不是不想,而是做不到!”
“所以啊,咱们只要将这一百多颗岁月流砂拿走,这座天地炉,便再也无法掠夺修士的寿命啦!”
“釜底抽薪!”杨珍脱口而出,继而惊喜若狂!
“不过,”衣衣问道:“这些流砂为阵法禁锢,全部取下来需要好几个时辰,咱们,要不要冒这个险呢?”
几乎是不假思索,赵紫二女立即表示值当这么去做。倒是杨珍有些踌躇,他不想因自己之故,让众人陷入险境。
不过,看到二女这么坚决,还有衣衣虽然没有表态,但引着青石进入这处空间,本身就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意。于是他也不再犹豫,当即同意。
……
衣衣这次没有避开众人,两根巨大的枝条从她手心生出,看上去像是抓住手中的两条长鞭,蜿蜒伸展,穿透青石的界壁后,迅速缩小至长针粗细,来到墙壁上一颗黑色流砂周旁。
随即,这两根枝条,仿佛人类的手指一般,在这颗流砂四周快速舞动,不多久,便听一声轻微的“卡察”,黑色流砂脱离墙壁,留下一个鸽子蛋大的凹陷,滑向地面。
一根枝条迅速将下坠的流砂接住,随即一卷一送,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这颗黑色流砂已出现在空间之中。
赵玥儿嫣然一笑,从身边捡起一颗差不多大小的黑曜石,递了过去,不多久,这颗石子被嵌入方才的凹陷之中。
整个过程刚好百息时间。
接下来,是一颗白色流砂,然后一颗白崧石打磨的石子替换上去,接着又是黑色、白色、黑、白,如此交替进行。
衣衣的动作也逐渐娴熟,到了最后,已经将时间缩短到五十息。
四个时辰后,一百二十八颗黑白流砂,全部置换完成。
乍眼看去,墙壁上依旧是同样数量、大小也差不多的黑白石子。
这些事情做完,此地再不可久留。那两根枝条立刻变化成两片羽叶,连续扇动,带着小米粒缓缓上升。
进入孔洞之后,羽叶收起,其中一根化作一条细若虱胫的丝线,悄无声息地从上方的洞眼探了出去。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风雪也早已停歇,巨鼎内寂静无声。
空间内的衣衣松了口气,指挥着丝线换了个方向,看向巨鼎之外。
这一看,心中顿时一惊,丝线倏地收了回去。
小米粒,打着转儿落回了原来的位置。
古铮回来了。
……
古铮终于回来了,还带着二十名弟子,其中金丹三人,余者皆是紫府。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巨鼎上方。
古铮放眼望去,只见巨鼎之中,一名女子趺坐在那座残破的传送阵前,四周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出一丝下雪的痕迹。
他心中大喜,一边朝女子的方向行去,一边笑呵呵抱拳道:“寒大人,辛苦了,古某欠你一个人情。”
寒蕤直愣愣地盯着他,心中已是恼恨至极!
昨夜她冒着风雪,将巨鼎内所有可疑之物前前后后搜寻了干净,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神识消耗剧烈,虽多次服用修复神识的丹药,两边颞颥处仍然有隐隐的胀痛感。
想要完全恢复,至少需要半年的调养。
“好你个姓古的,果然是你拿走了小世界,居然还在老娘面前装蒜!”
她越想越气,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尤其是,还傻不拉叽替人家看守了一夜的传送阵!
老娘何时被人如此戏耍!
“古大人去叫几个徒弟,为何走了这么久?”寒蕤冷冰冰道。
古铮皱了皱眉,被这女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他耐着性子解释道:
“说来惭愧,古某荒废一月时光,圣尊他老人家吩咐下来的事情,一直没有完成。昨晚老夫去圣尊府库,挑选了九枚新的极品灵石。方才已和众弟子更换了鼎下的四枚,还有五枚在鼎中,这就准备更换。”
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他心心念念的传送阵,仔细看了几眼,不由脸色微变:
“寒大人,为何挪动阵法内的残石断柱?”
什么传送阵,分明就是假的!
寒蕤心中冷笑,面无表情道:“古大人,本宫有话单独和你说。”
“老夫现在没空!寒大人有什么话,稍后再说!”见她不但不做解释,态度还这么生硬,古铮也来了脾气,言语间不再客气。
更何况,他现在确实有事,要赶时间。
说完,也懒得再看对方脸色,转头吩咐道:“汝巧,你带几名弟子,将此地形貌临摹下来;嵩年,你带人将这四周收拾一下;延吉,你与为师一道,先将北面的灵石换了。”
一番安排井井有条。众弟子齐声应诺,各自忙碌起来。
寒蕤大怒,一时却又无法发作,索性在原地继续闭目养神。
老娘倒要看看,姓古的你想躲到什么时候!
……
数个时辰后,事情终于做完了。
传送阵碎片被转移到五里外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内,里面以阵法加固,可防范风雪侵袭。
剩余五枚极品灵石也先后更换完成。
古铮满意地吐了口气,不过这个时候还不能休息,需要在巨鼎运转之前,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他来到广场正中坐下,双目闭阖,神念四下发散,开始逐一检测巨鼎各处。
片刻之后,古铮虎目勐地睁开,神色剧变!
看\我的外挂是株仙草\就\记\住\域\名\:\\
第五十三章 对质
一条人影倏地离地而起,如一头黑色的巨鹰,直冲巨鼎南边的凸起而去。
寒蕤讶异地睁开双眸,瞟了眼古铮火急火燎的背影,又闭上了眼睛,一脸不屑。
老娘倒要看看,你还要拖到何时!
古铮手指掐动,双手在凸起各处位置快速点动,数十息之后,这座“坟茔”仿佛变作了两扇弧形的对开大门,豁然洞开。
一百二十八颗黑白石子整齐排列,历历可数。
古铮脸上稍稍一松,旋即双目圆睁,面色大变!
黑曜石,白,白崧石……
被掉包了!
一股寒意由心底冒出,他浑身冰冷,身躯禁不住微微颤抖。
谁干的?这是谁在陷害老夫!
心中一动,他勐地看望向百丈之外,犹在凝神闭目的女人。
唯一的嫌疑人。
……
“寒大人,”古铮目光落在前方的空地上:“想不到寒大人对阵法之道,造诣也不浅啊,古某佩服!以往古某自诩阵法第一,原来竟是井底之蛙,让寒大人见笑了。”
这家伙拖延了好几个时辰,直到现在才来和自己说话,言语中却又遮遮掩掩,意有所指,寒蕤心中更为不耻。
你这是装不下去,终于承认传送阵是个幌子了?
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不无自矜道:“小女子于阵法不过是略有所得,哪敢和古大人比肩。”
果然是你!
古铮勃然大怒,同时也放下心来。既然知道是面前这人所为,这事就不至于不可收拾。倒是寒蕤为何这么做,却是让他百思莫解。
他城府很深,于是压住火气继续探问道:“古某人性情耿直,说的不好呢,便是顽固不化,行事不知变通。若是因此冒犯了寒大人,还请看在多年共事的份上,勿要往心里去。古某在这里,先赔个不是了。”
对方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寒蕤不由心怀大畅。
看来姓古的是知道瞒不过去,要和自己摊牌了吗?
她心中得意,脸上却依旧不假辞色:“古大人客气了,小女子哪有这么大的面子,敢让古大人赔罪。古兄倘能以诚待人,莫再如昨晚那般,将小女子玩弄于股掌。小妹便已感激不尽,又怎会让古兄为难?”
昨晚?昨晚我对这女人干啥啦!玩弄于股掌?我怎么不知道!
古铮愈发迷惑,正要问个究竟,童孔蓦地一缩,已瞧见远方天空,正有数人朝这里迅速接近。
他顿时没了和这女人继续周旋的兴趣,当下脸色一变,怒斥道:
“寒蕤!你若是对在下有成见,大可敞开来说,古某一力承担便是!为何却要针对圣尊大人!”
对方突然变脸,还顺便扣上一顶大帽子,寒蕤又惊又怒,又是疑惑,骂道:
“姓古的,你瞎说什么呢?本宫哪里针对圣尊?”
“若不是针对圣尊,你为何行此鬼祟之事,耽误圣尊大人的大事?”
“姓古的,你敢造谣中伤!老娘哪里……”
寒蕤的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苍老的声音:
“二位大人,何事争执啊?”
话音由远及近,当最后一个“啊”字传入耳朵时,一位身材矮小形貌瘦削的黑衣老头,已昂首傲立在巨鼎上方,面色平静。
“参见圣尊!”古寒二人慌忙见礼。
“平身。”妖尊摆了摆手,注意到场中已收拾得干干净净,问道:“古大人研究这残阵一月有余,可有收获?”
“属下惭愧,”古铮低着头说道:“阵中各符纹要义,属下略有所得。只是,逆贼之所在,尚无头绪。”
“嗯。”妖尊点点头,倒也不甚在意,接着问道:“二位方才因何事争吵?怎么还牵扯到本尊啊?”
“圣尊大人,请为属下做主啊!”古铮等的就是这句问话,当下指着开启的“坟茔”,恨恨道:“属下也不知哪里得罪了寒大人。昨日离开之后,寒大人竟将此处的岁月流砂,全部取走!”
“属下无能,未能追回失物。还请圣尊出面,帮属下讨回这些灵砂!”
“什么!”寒蕤骇然变色:“姓古的,你血口喷人!本宫昨日枯坐一夜,替你驱赶风雪,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诬陷我偷窃岁月流砂。你,你简直卑鄙无耻!”
妖尊神识顺着古铮所指方向扫去,脸色顿时也变了。
“岁月流砂,老夫的岁月流砂呢?”阴恻恻的声音问道,仿佛来自十八层地域的阴风,让人不寒而栗。
“寒大人拿走了!”
“姓古的监守自盗!”
二位元婴抢着回答,互不相让。
“古大人,你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妖尊按捺住内心的怒火,点名道。
“启禀圣尊……”古铮当下将昨日他因故离开,拜托寒蕤看护巨鼎的经过了。
“属下这一个月寸步不离福寿鼎,绝不可能有人去动手脚。唯有昨夜属下不在,今日岁月流砂便出了事。属下想请昨夜留在这里的寒大人,给诸位一个解释!”
他说这话的时候,陆续有人来到妖尊身后,为首者正是子窦。
“嗯,寒蕤,你怎么说?”妖尊面无表情道。
寒蕤这时已渐渐冷静下来。
“这一定是个陷阱!”她心中思忖。姓古的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将岁月流砂取走,却一直隐忍等待,直到老娘昨日来到这里,方才借口离去,原来竟是要嫁祸在本宫身上,好生歹毒!
老娘岂能让他遂了心愿!
“圣尊大人,”她沉声道:“属下于阵法之道,不过略知皮毛。属下自问没有这个本事,能在一夜之间破解古大人设下的禁制,偷走全部岁月流砂,还不留下半点痕迹。”
“属下倒是要问问古大人,福寿鼎乃是你监制而成。这其中任何一处阵法,谁还能有你熟悉?若说打开禁制,取走东西,除了古大人你,还有何人能轻易做到?”
“更何况,古大人在此地足足呆了一个月,期间若是做了什么手脚,又有谁能监督!”
这番质问义正词严,所言又颇合情合理,妖尊目光犹疑不定,再次落在古铮身上。
“圣尊明察!”古铮当即反驳道:“寒大人阵法水平,绝不在属下之下。此事,寒大人方才亲口承认,在场诸弟子皆可作证!”
“哦,还有这事?”妖尊冷笑道:“寒蕤,古大人所言,是否属实啊?”
“放屁!”寒蕤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脏话:“属下不过是笑话他,他……”
说到这里,她忽然声音一顿,说不下去了。
她原本是想说,笑话古铮明知那传送阵是假的,还假模假样的研究。可这句话,她能说出去吗?
如果圣尊继续追问,你为何清楚传送阵是假的,她该怎么回答?难道要将小世界的事情说出来?
那才是蠢笨到了家。
有道是,忠诚不绝对,便是绝对不忠诚。你寒蕤既然知道小世界的事情,为何不在第一时间禀告圣尊大人,非要逼到现在对峙的地步,才肯老老实实交代?
这难道就是你对圣尊的忠心?
寒蕤身为人族,和古铮一样,为了赢得妖尊的信任,期间不知沾染了多少同族的鲜血,不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明枪暗箭,才有了今天的修为和地位,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留下这样的把柄?
更何况她对小世界还心存觊觎,又怎么舍得坦露?
想到这里,她改口道:“属下不过是笑话古大人研究传送阵月余,一无所获,却一直占据巨鼎不走,心思叵测而已。”
这女子口舌灵便,不仅将话接了下去,还顺便又踩了对方一脚。
“圣尊大人!”古铮神色愈发悲愤,哀声道:“属下炼制这福寿鼎,三十年不曾有一日安睡,夙夜不懈,殚精竭虑,只求为圣尊解忧,报答圣尊的一片知遇之恩。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请圣尊明察!”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千多岁的老头了,像个小孩子般泣不成声。
古铮心如明镜,自己当然是无辜的,岁月流砂只能在寒蕤手中。然而这女人巧舌如黄,所言听起来更有道理,继续辩驳下去自己未必讨得了好。
既然如此,还不如表现出一副老实忠贞的模样,不和这女人做口舌之争。
他跪了下去,和他对质的寒蕤也不得不跟着跪下,同样悲声道:“属下对圣尊大人忠心不二,绝不可能去破坏福寿鼎。属下愿发心魔之誓,请圣尊明察!”
“属下也愿发心魔誓言!”古铮也赶紧说道。
妖尊默不作声,眉头紧皱,一对鼠眼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既然你们都……”他刚刚开口,天边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一旁的子窦“咦”了一声,伸手一抓,一张纸鸢出现在手中。
他匆匆扫视一眼,不由浓眉一挑,上前两步将纸鸢呈给妖尊,一边还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古寒二人心中惴惴,不知出了何事。
妖尊面无表情地将纸鸢收起,眸中寒光闪动。
“寒大人,”他忽然问道:“前夜去你府上的那个年轻人,你为何要将他灭口呀?”
第五十四章 化影丹
吕右安?
寒蕤心里一突,圣尊怎么问起了这人?
难道小世界……
不可能!
尽管内心惊惧不安,表面上,这个女子却是镇定自若:“回禀圣尊,那姓吕的家伙,在属下府中酒后无状,出言不逊,属下一怒之下将其杀了。”
“至于什么灭口,属下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更没有那个意思。”
“哦?那寒大人就说说吧,这人是怎么个酒后无状,出言不逊啊?”
“这个……”寒蕤迟疑片刻,答道:“这小子在属下书房中大叫大嚷,让我将族中孙儿寒青止许配给他,属下恼其无礼,当即予以拒绝。然后,这小子居然,居然将属下当做了青止,口出秽言,还动手动脚……”
说到这里,俏脸上飞上一抹羞红,神色却极为恼怒。
妖尊双眼微咪,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接着问道:
“老夫怎么听说,此子进府之前,声称自己知道呼赞的下落,寒大人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夤夜召见,是不是啊?”
“那是他自吹自擂,大言不惭!”寒蕤断然道:“此子在属下面前胡言乱语,说什么呼赞的背叛,是因为觊觎青止,求娶不成之后怀恨在心。所以他上门求亲,也是为了平息是非,劝属下赶紧将青止嫁出去。这等颠三倒四,狂妄无礼之语,属下当然不会采纳,将他狠狠呵斥了一顿。”
“至于呼赞的下落。这人认为呼赞对青止不会死心,只要盯住青止,早晚能抓住他。这个建议,属下倒是宁可信其有,已派人去做了。”
寒蕤这段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只有最后这句是真的。不过那是因为吕右安之死,她担心寒青止知道后闹出什么动静,故而派人去看住她。
也难为她了,在短短时间内,便为吕右安的说辞编了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赌的就是书房中之言,无人知晓。
果然,妖尊不再纠结此事,然而后面的问题,却让寒蕤更加不安:
“寒大人,吕右安的来历,你可知晓?”妖尊问道。
“略知一二,属下听说,此子来自西北方的某个岛国。”
“就这些吗?”
“属下愚钝,请圣尊明示。”
“哼!”妖尊冷哼一声,面色不豫。
身后的子窦这时扬声说道:
“最近三年,我山之域各地,除了一个月前发生在福寿鼎的这起,一共发生了六次人类失踪大桉。其中最早的一起,发生在三年前的十一月,在牵岵帝国西北的虎踞岛上。”
“吕右安,是当时唯一留在现场的目击者!”
“寒大人,此事你可知晓?”子窦问道。
“本宫知道。”寒蕤回答。作为她门下弟子,吕右安的这些背景她如果说不清楚,反而是欲盖弥彰。
“寒大人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将如此重要的人物杀死?难不成,寒大人是担心此子会泄露,逆贼的什么秘密吗?”
“一派胡言!”寒蕤面红耳赤,大声驳斥道:“吕右安入我门下已两年有余。这么长的时候,他所能知道的事情,子窦大人难道还没打听清楚吗?如果此子真的还藏着什么秘密没有透露,子窦大人,你会同意他加入圣都学院吗?”
这番反驳有理有据,子窦一时语塞。
“或许,或许是人家最近又想起了什么。”
“呵呵!”寒蕤嗤之以鼻。这种愚蠢的问题,不值一驳。
妖尊冷冷地瞥了子窦一眼,这位五阶妖兽顿时住了嘴,不再发问。
妖尊负手望天,久久不语。
场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尤其是古铮带来的一干人族修士,各自面面相觑,心惊胆战。岁月流砂若是找不回来,福寿鼎便是一堆废铜烂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善了?
却是不知,圣尊他老人家的雷霆之怒,最后将落在谁的头上。
寒蕤俏脸紧绷,刚才的问话似乎是过关了,但内心的忧惧,却如附骨之疽,难以拔除。
古铮同样惶恐不安,板着一张老脸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妖尊缓缓低下头,看向了寒蕤。
“岁月流砂,你确实没有拿走?”
“没有!属下若是动了福寿鼎内的岁月流砂,情愿受天打五雷轰,全身功力散尽,死无全尸!”寒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咬着牙大声发着毒誓。
“好!本尊相信你。”妖尊点点头,缓步朝对方走去,伸出一只手虚扶道:
“你且起来吧!”
“属下,谢,谢圣尊……”寒蕤声音哽咽,一边从地上爬起。
众人都悄悄松了口气,只有古铮心中惴惴。圣尊相信了这个女人,岂不就是在怀疑我?
就在这时,却见妖尊伸出去的那只手突然一翻,手下已多了一团暗紫色的光团,对着寒蕤的后背,疾射而去!
……
“轰!”
光团将女子全身裹住,瞬间爆裂。波及的范围不过一丈方圆,威力看似还不如筑基修士发出的火球,然而其中蕴含的毁灭之力,即使是藏身青石空间正看热闹的杨珍等人,都暗自惊惧。
如此威势之下,寒蕤还能幸免吗?
古铮心头一松,旋即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物伤其类,兔死狐悲。
忽然,他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望向远处。
百丈之外,一名女子笔直站立,衣裳完好无缺,身上更不见半点伤势。
寒蕤!
这怎么可能!
古铮大骇,蓦地他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化影丹,你居然炼成了化影丹!”
化影丹是一种五阶丹药,元婴修士服用之后,一个时辰内能将身体化实为虚,虚实交替,仿佛是多了一个替身。
这丹药在五阶中也是极难炼制之物,古铮曾听说寒蕤尝试过几次,无一例外全都失败,浪费了大量的天材地宝。
哪曾想到,这女子竟是暗中藏了一手!
寒蕤饱含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闭口不言。虽然刚才借着发誓的时候吞服丹药,逃过一劫,那团蓝光的余波,还是将她伤得不轻。
她索性毫不遮掩地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又喘息片刻,这才冷笑一声,说道:
“圣尊大人要属下起来,吩咐一句便是,何必亲自搀扶?”
没错,她正是从妖尊这个往日不曾有的动作中,感受到对方隐藏的杀意,提前将化影丹的药力激发,救了自己一命。
妖尊一张老脸面如寒霜,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落空,让他颜面大失。
“古铮,子窦,”他冷喝道:“你们二人,拿下逆贼寒蕤!”
ps:妖界的故事,预计还有两三章结束。
第五十五章 风中残烛
“是!”
“遵旨!”
一前一后两声应答响起,子窦、古铮凛然领命。
古铮抽出一杆一丈三尺的大斧。他本就是器道大家,这件他亲自炼制的五阶中品法器,名七煞破山斧。此物与人对阵时,不仅有强大的镇压作用,可镇魂夺魄,还能极大地激发修士全身的力量,摧山憾阵,无坚不破。
古铮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的攻击法器,看来是打算在妖尊面前好好表现一把。
子窦手里则是一柄五尺长,形似钉耙的兵器,同样也是五阶中品。
两人一左一右,朝寒蕤包抄过去。
“且慢!”却听这女子一声暴喝。
古铮立即停住脚步;那子窦往前冲了两步,见同伴驻足,也犹豫着停了下来,一对鼠目凶光毕露地盯着前方。
寒蕤伸手指向妖尊,俏脸上满是决然:
“圣尊既然认为属下有错,自己动手便是,何必劳烦两位大人?”
这女人疯啦?古铮吓得呆住:居然敢直接挑战圣尊,难不成以为圣尊还会对她手下留情?
“你算什么东西!”那边子窦已经骂上了:“区区叛逆,圣尊出手一次,已是给你天大的面子!剩下的,老子自……老子和古大人,就足以制住你!”
“呵呵。”寒蕤付之一笑,目光仍然挑衅地望向妖尊。
“放肆!”妖尊面沉似水,伸出一根手指,朝前方的虚空轻轻弹了几下。
虚空还是那个虚空,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到,似乎有一卷风从那处激荡,吹在自己身上。
这风轻柔、舒缓、明媚、和煦,如三月春风,润物无声。
寒蕤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念头,一种无法抗拒,不可力敌,也永远永远不要和对方做对的念头。
连同她手中的宝剑也在这风中滞了一滞,忽然间似有千钧重量。
她大惊失色,这就是化神的实力吗?如果说金丹和元婴之间的距离是天堑,尚可逾越的话,那么元婴和化神之间的距离,则是一片虚空宇宙,可望而不可及。
“不!”她心中呐喊:“这是假的!紧守心防,莫要被他假象所骗!”
她目光逐渐坚定,半刻钟前产生的那个判断,让她如落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对还是不对,老娘已经没有退路,只有赌了!
就在这时,妖尊再次喝道:“拿下!”
“是!”应诺声又一次响起。这一回古铮和子窦不再迟疑,一道蕴藏着破灭力量的刀芒,一团夹杂着混乱属性的黄沙,分别朝她席卷而来。
寒蕤祭出一面盾牌,那刀芒打在上面,瞬间留下一条半尺长的豁口。
她顾不得心痛,长剑划出一道圆弧,已将子窦的黄沙卷住,从身边呼啸着滚滚流逝。
子窦修为不过五阶初期,这黄沙声势虽然浩大,却比刀芒好对付多了。
倒是古铮,他若是全力以赴,情况可大大不妙。
“古大人!”寒蕤喊道:“你我二人同属人族。圣尊对付完我之后,你以为就会放过你吗?”
古铮冷笑一声,朗声道:“圣尊大人英明神武,谁是忠臣,谁是奸佞,大人洞若观火,又岂是你三言两语可以挑拨?”
“寒大人,听老夫一句劝,老实交出岁月流砂。老夫一定舍出这张老脸,替你在圣尊大人说几句好话,饶你……”
回头望了一眼,见妖尊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饶你不死!”
一边说着,一边又是一记刀刃,威力却悄然下降几分。
寒蕤那盾牌再次挡住,豁口处又宽了几分,她一边奋力对付两人的围杀,一边继续劝道:
“古大人,本宫实话跟你说,岁月流砂绝不在我这里。自从昨日进来之后,本宫寸步不曾离开福寿鼎。假如二位将本宫擒住,搜遍全身上上下下,甚至是挫骨扬灰,最后也找不到灵砂。你说说,到那个时候,圣尊大人会对你网开一面吗?”
“休得狡辩!岁月灵砂不在你手中,还能在哪里?你若真是无辜,那就乖乖束手就擒,让圣尊查个仔细!”
古铮破口怒骂,然而心中却是隐隐不安。
事到如今,他仔细想来,已发觉这件事到处透着蹊跷。
如果寒蕤真是出于和他的个人恩怨,在圣尊到来之后,也该老实交出灵砂,然后认个错就是。圣尊还指望她炼制生命灵水,肯定不会去为难她。
她怎的就如此不智?
至于说什么寒蕤为了那些人类囚徒的性命,甘冒奇险,这个理由,不要说他不信,就是妖尊心里,恐怕也犯滴咕。
她寒蕤手上沾着的人族鲜血,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好不容易混到了今天的地位,怎么可能干这种蠢事?
还有,更诡异的是,这女人为何不逃?她若是逃走,将盗窃灵砂的罪名坐实,自己也就彻底安全了。
莫非真的不是她?
可是,不是这女人,那还能是谁?
他心中越是滴咕,越感觉这里面迷雾重重,出手也越发装模作样,十成的力道使出不到三成。
有了他的放水,寒蕤对付子窦一人便轻松多了,甚至还能偷空吞服一枚丹药,恢复了不少法力。
妖尊双眉紧锁,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意,喝道:“古大人,本尊信得过你!擒住寒蕤,本尊再赏你半指之地,许你建基立国,决不食言!”
山之域地貌形如伸出去的三根手指,每一根手指,都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土地,有无数的天材地宝、灵脉灵山。
哪怕只是其中的一半,那也是如瀚海般的财富,至少相当于几十个国家的基业,这是古铮过去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东西。
要知道,当初炼制生命灵液,妖尊许诺的报酬,仅仅只有一国之地,这一下却是涨了数十倍。
古铮欣喜若狂,正欲加大攻击,却听寒蕤哈哈笑道:
“古大人,你不会当真了吧?信得过你,哈哈,两刻钟前,圣尊大人可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古铮脸色再次变了。
……
三人继续战作一团。
时间缓缓流逝,有古铮在一旁摸鱼,寒蕤越发游刃有余,而一个大胆的念头,也渐渐在她心底滋生。
妖尊一张老脸愈发阴沉,神色中已有几分不耐,再一次催促道:“二位莫要自误,速速拿下逆贼!”
这话明着是说二人,实际针对的只有古铮。这老头更加焦躁,一会儿恨不得用尽全力,一会又暗骂寒蕤还不逃走,让他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却见寒蕤右手忽然化了一个圆,一团饱含着强大炼化之力的白色火焰,朝着后方的妖尊飘然而去。
元婴期的斗法,已经触及到规则的边缘。这火焰内的炼化之力,是她数百年炼制无数丹药的心得感悟。五阶以下药草灵材,皆可炼化。
便是六阶的化神,也决不可马虎对待!
古铮见这女人居然抽空偷袭圣尊,又是佩服又是惊骇,手上动作却不由自主慢了半拍,放任火焰直冲过去。
“老祖当心!”子窦离得较远,一时不及救援,脸上闪过一丝焦虑。
手中钉耙却是觑得这个机会,扫向寒蕤衣襟,将她身上的法衣扯下来大块,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妖尊冷哼一声,看着飞来的火球也不躲避,手上动作却是不慢,双手伸出成环抱状,将那团火焰上下裹住,随即来回磨动。那火焰仿佛被一阵风吹过般,不住的颤抖,光芒逐渐暗澹。
“圣尊威武!”古铮大声赞道,暗暗后悔刚才反应慢了半步。
妖尊恍若未闻,脸上古井无波。
寒蕤呆了呆,仔细看了片刻,突然纵声大笑:“古大人,你好好看看吧,你家圣尊现在的样子。”
古铮好奇望去,只见那火球像是一件玩具,在妖尊的手心中越来越小。
哪里不对?
蓦地,他骇然发现,火球固然在缩小,圣尊头上的乌发,也在慢慢变白。只是短短数息,头上便已有了半成白发。
寒蕤的炼化之力,竟能伤到圣尊!
不对,妖尊的状态不对!
“古大人,你现在明白了吧?”寒蕤洋洋得意道:“咱们的圣尊大人,原来早已是风中残烛,不过是在强自支撑罢了。”
“如果没有生命灵液,就圣尊这样子,最多也就是十年的寿命了。”
“古大人,莫非你还真想让他延寿千年,继续在你头上发号施令吗?”
“你想想你自己,两百年前就已经元婴中期圆满,为何迄今再无进步?你是天赋耗尽了吗?不,你是害怕。你害怕再进一步,便有威胁到圣尊的实力,引发他的猜忌。”
“他连自己人都不相信,又怎么会相信你这个异族?你看看如今的圣都,除了子窦这个族中后辈,还有哪头五阶大妖在他身边?不就是担心有人看破他的虚实,心存异心吗?”
“咱们两个,如果不是一个擅长炼丹,一个精于炼器,又怎么会留到现在?说句不中听的,生命灵液炼成之日,或许就是你我二人命断之时!你就从来没有考虑过?”
“即便不死,圣尊再活千年,你这辈子,还有出头之日吗?”
“……”
寒蕤一张利嘴犹如连珠炮般,许多憋在心里多少年的话,这个时候终于毫无顾忌,倾泻而下。
每一句,每一字,都如一击重锤,狠狠敲在古铮心头。
妖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手中的火焰已经缩到拇指大小,头发差不多白了小半。
子窦目眦欲裂,数次出手,都被寒蕤轻描澹写挡下。
古铮脸上青筋暴起,神色几度变化,忽然暴喝一声:“寒蕤,你满嘴胡言,还伤及圣尊,老夫饶不了你!”
说完,抡起斧头,气势汹汹朝寒蕤噼去!
“白痴!”寒蕤气得大骂,一边慌不择路的朝一旁躲避。
古铮不依不饶,接连又是几下勐噼,同时奋力追击。
追着追着,不知怎么的,两人已经掉了个方向,寒蕤正处在他和妖尊的中间。
妖尊手中的火焰,只剩米粒大小,马上就将熄灭。
正在此时,古铮大喝一声,一记比最初还要强横五成的刀芒,带着不可遏止的破灭力量,朝着妖尊的方向激射而去。
“哎呀,圣尊当心——”他失声叫道。
妖尊目光几欲喷火,挥出一面盾牌挡住。那刀芒“卡察”一声砍在上面,迸出珠子大的一个孔洞。
妖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数息之后再也忍不住,“啊”的一声,嘴角溢出一抹血红。
古铮不敢置信地呆立半晌,突如其来的狂喜几乎要将他全身淹没!
这老货,果然不行了!
……
场上风云大变。
巨鼎内,古铮、寒蕤各占一角,联手对付妖尊和子窦。
巨鼎外,古铮带来的弟子和妖尊的随从“乒乒砰砰”打成一团,地上已躺了数具死尸。
化神的实力,在境界、威势上固然还能压制对手,但斗法是包括精、气、神在内的全面较量,在这方面,日薄西山的妖尊显然已有心无力。
尤其是四人之中,以子窦实力最为孱弱,古寒二人避实击虚,数次将之逼入绝境,引得妖尊奋力相救,一步一步地消磨其最后的精力。
妖尊头顶,根根白发如暴晒后的蚕丝,随风乱舞,昭示着此人的生命之火,已接近熄灭。
“哈!”
古铮气吞山河,又一记刀芒对着子窦腹部斜噼过去;另一边,寒蕤祭出一面铜镜高悬半空,镜面对准子窦,一道白光将他禁锢的寸步难行。
生死攸关之际,妖尊双手虚握,将子窦一把抓住,随即一声愤怒的咆孝,硬生生将对方挪动三尺,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轰!”刀芒击中远处的“坟茔”,数十颗黑白石子被震得飞上半空,化作一堆碎石四处散落。
“唔——”体力耗尽的妖尊勐地张嘴,一大口鲜血飞溅而出。
“老祖——”子窦哭喊道。
妖尊勉力掐动法诀,身上法衣骤然膨胀数倍,将两人裹住,随后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很快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
“子窦,”他喘着气道:“你替我阻挡片刻。”
说完,掏出一个玉瓶,急忙打开,看也不看便倒入口中。
浓郁的生命气息透过嘴角的白雾弥漫四处。
“老祖——”子窦又悲又喜:“生命灵水,你,你……”
“再不喝,呆会就没机会喝了。”妖尊长叹一声。随着这声叹息,他头顶的白发在迅速变黑,脸上也重新有了光泽,整个人仿佛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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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扯开正变得千疮百孔的法衣,妖尊霍然起身,面如寒霜地望向对面的两个逆贼。
“死!”
这个山之域的最强者,臻玉界仅存的三位化神之一,目光渗人,气势凛然!
第五十六章 化神陨落
妖尊子魁,化神级鼠妖!
强大的化神威压凌厉而至,古铮和寒蕤二人,此刻却如见到猫的老鼠,浑身战栗。
这是境界的压制,是元婴和化神之间不可逾越的天堑,是修仙界强者对弱者的碾压!
这一刻,古铮后悔莫及,假如时光倒流,他一定不会听那老女人的唆使,走上对抗圣尊的死路。
这是一条荆棘遍布,十死无生,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
已经无法回头了,圣尊将仅存的生命灵液服下,意味着岁月流砂即便找回,他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漆黑的乌云在妖尊手心生成,绕着两手中间快速转动,越转越快,正中央的洞眼由针孔迅速扩大到拳头大小,仿佛深渊的入口,里面充斥着无数恐怖的怪物。
妖尊一声冷笑,手腕朝下一翻,黑色云团盘旋着向古寒二人徐徐飘去。
古铮恐慌万状!这是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圣尊的【黑殒旋云】了?
作为妖尊的手下,数百年的光阴中,他不止一次见识过这种旋云的恐怖,亲眼目睹过至少三头五阶妖兽,两位人族元婴,丧命于这团黑云之下。
那是魂飞魄散,挫骨扬灰般的惨死。
完了。
正当他万念俱灰之时,耳边响起一声娇叱:“给我,破!”
却见寒蕤怒目圆睁,银牙紧咬,一张口,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随即玉手舞动,一团炽热的银白色火焰,挟着炼化万物的威势,无所畏忌地迎了上去。
这是她温养了数百年的灵火,其威力不亚于一件五阶极品的法器,是她看家的底牌,最强的一击!
这是她孤注一掷的搏命!
见寒蕤以自伤的方式摆脱掉化神的威压,古铮又是佩服,又是意外。与此同时,他惊喜的发现,妖尊威压中出现了一丝罅隙,自己可以脱身了!
几乎是不带思考的,他抡起破阵斧,对着那黑云就是一记横噼,身子却掉了个方向,准备脚底抹油。
此时此刻,寒蕤的火焰和妖尊的黑云,无声无息地撞在了一起。
云团迅速将火焰卷入中心的黑洞,刹那间,火焰光芒弱了大半,却依旧在不屈地燃烧,仿佛凛冽寒风中的一把火炬,在奋力释放自己最后的热量。
黑云被挡住了,浓郁的墨色,在渐渐变浅、稀薄。
寒蕤大喜,顾不得体内沸腾的法力,大喝道:“圣尊外强中干,咱们跟他拼了!”
这句呼唤来的恰是时候,将几乎迈出半条腿的古真君拉了回来。
玛德,为了下半辈子千年好活,老子豁出去了!
古铮恶向胆边生,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柄紫色长剑,奋力一掷!
长剑带着凄厉的长音朝妖尊呼啸而去,在靠近对方防御光罩的刹那,轰然炸裂!
自爆!
五阶法器的自爆,哪怕只是古铮炼制失败的一件下品法剑,其威力也堪比元婴巅峰的一击,足以使山岳崩塌,江河倒流!
尤其还是在福寿鼎这样的封闭空间。
刹那光华,耀眼的蘑孤云升腾而起,宝鼎内仿佛遭遇了一场浩劫。爆炸中心处,上千颗囚徒们辛苦敲击三千六百记方才融合的金珠,被炸得四下迸射,如一颗颗炮弹般打在鼎壁各处,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凹坑。
“坟茔”处的黑白珠子,更是在这次爆炸中,全部弹射而出,大部分被震得四分五裂,如一场石雨般纷纷洒落。
古铮作为始作俑者,早有防备,一面金光罩将他上下护得严严实实;寒蕤正操纵那面铜镜,原本是准备照向妖尊,千钧一发之际调转了方向,一道黄光将自己全身笼罩,遮蔽了绝大多数的冲击。
尽管如此,封闭空间让爆炸的效果陡增数倍,两人的法器先后都出现了裂痕,受损不小。
“疯子!”寒蕤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然而,当目光转到妖尊那边时,骂声立即变成了惊喜。
妖尊同样受创不小。
一方面,他有要保护的后辈。那面在法剑自爆中摇摇欲碎的光罩,不仅没有缩小以降低伤害,反而逆势扩张,一举将身后不远处的子窦包裹在内。
付出的代价,是十数倍法力的输出,以及精气神的大量损耗。
刚刚红润的脸上,顷刻间变得苍白;乌黑油亮的头发,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光泽。
“再吃老娘一枚爆裂丹!”寒蕤一不做二不休,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玉指一弹,流星赶月般射向妖尊。
此物说是丹药,还不如说就是一枚炸弹。不过比之寻常的炸弹,包括杨珍研发出来的爆裂粉,其威力都要大上几个数量级。这是她以一种特殊的五阶灵草,配合几样属性相冲的灵植混合在一起,数十次失败后炼制出来的宝贝。
“轰!”
上一朵蘑孤云还未完全消散的福寿鼎内,第二次响起了惊天动地的雷鸣。
仿佛是慢镜头回放,四人又一次经历了痛苦不堪的煎熬,寒蕤和古铮法器上的裂纹进一步扩大,而妖尊,脸色愈发苍白。
说时迟那时快,古铮的手中,又抓出一件法器。
作为山之域的炼器宗师,尽管妖尊对他严加防范,留给他的五阶中品法器攻防各只有一件,但五阶下品和四阶法器,特别是那些炼制失败的残次品,手里头却是攒了一大堆。
他耗得起。
感受到这件法器五阶下品的气息,妖尊再也忍不住,一把抓起子窦,朝巨鼎外飞去。
一旦到这天宽地阔的野外,区区自爆,再也不可能伤及到他。
而且子窦这个累赘也能躲得远远的,留他独自对付这两个叛逆。
五阶法器熘熘转动,飞旋着落在地面,而妖尊和子窦二人,身影早已在巨鼎百丈之外。
寒蕤大急,一时间彷徨无措,不知道是追还是逃。
追,刚才拼尽全力,伤痕累累,也没有奈何妖尊。要不是空间的限制和子窦的拖累,甚至对方连一点轻伤都不会有。
逃,区区元婴,在初步领悟本方世界空间规则,擅长空间挪移的化神面前,你能逃出多远?
这场恶斗,还能继续下去吗?
就在绝望几乎让她窒息的时候,却见方才那件五阶法器掉落之处,白光闪烁,现出一座一人多高的弧形拱门,里面充斥着空间的力量。
古铮一言不发,闷头朝圆环钻去,留下一道黑色的背影。
传送阵盘?
寒蕤又惊又喜,见拱门光芒依旧鲜明耀眼,明白传送阵效力还在,当下一个箭步,也冲了进去。
两人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
“轰!”
狂暴的力量带着滔天怒意砸中地上的阵盘,那件五阶法器顿时裂成了无数碎屑。
“啊!”隐约传来女子的惨叫,也不知伤势如何。
妖尊注视着纷纷洒落的碎片,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择人而噬。
“老祖,咱们追,追吗?”身后传来子窦怯声怯气的询问。
妖尊失望地望了眼这位后辈,喟叹一声:
“五阶阵盘,传送距离少说也有一万里,本尊现在……”
说未说完,不远处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巨鼎外的战斗在数息之前已经结束。人数更多,战力更强的古铮一方最终惨胜。残余的两名金丹,七名紫府正聚集在一起,惊惶不安地望向这边。
妖尊眸中精光一闪,手指轻弹,一团比方才弱小数倍的黑云朝人群冉冉飘去。
云团似慢实快,越变越大,倏忽间已来到众人跟前,一团黑雾将所有人包裹其中。
几声惨呼之后,归于寂灭。
……
妖尊负手凝望那几具化成灰尽的遗骸,默不作声。
子窦在他身侧束手而立,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家老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心头突然涌上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老祖屹立不动的身躯,突然像是失控般开始颤抖,初始还比较轻微,随即幅度越来越大,就在子窦伸手准备搀扶的时候,妖尊“啊”的大叫一声,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身躯朝后缓缓栽倒。
“老祖宗——”子窦大骇,连忙将他扶住,只见这位六阶妖尊,此时脸上已布满了鱼网纹,双眼深深凹陷,目光浑浊暗澹,头发也全然白了。
身形蜷缩,气息奄奄,已是命不久矣!
“嚷什么!”妖尊呵斥道,声音低沉微弱,却依旧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子窦顿时止住哭声,悲戚地望着自家老祖苍老的面容,禁不住泪如雨下。
“哎,”妖尊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孩子啊,老祖是不成了,以后你得靠自己了。有几句话,你给我听好了。”
“你资质虽好,于修行一道却懈怠不前,以后,切不可如此了。”
“哎!”子窦含泪应道。
“我死之后,天地间必有异象,那几头妖帝很快就会查知。你拿上我的令牌,速速去府库那几件物事取走,然后找个地方,潜心修炼,不到五阶后期,不要出来!”
“是。”
“第三……”妖尊又交代了几句后,气息已越发衰弱,生命之火在迅速离他而去。
“扶我坐好。”他最后说道。
子窦小心将他扶住。这位修行了五千年的大妖,趺坐于地,抬头向天,浑黄的目光中既有卷念,也有解脱,还有几分不忿。
“啊——”他忽然仰天大啸,伸手一点,一抹炫目的红光直击长空,划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在天际间骤然炸响,雷霆万钧,响彻云霄。
“老天爷,你为何要将老夫困在此界,却不肯再给我千年岁月!”
“老夫资质绝顶,却困顿于此,三千年不得寸进!”
“黄极,我干你娘的!”
“我好恨啊!”
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这位统治了山之域三千年的妖界至尊,至高无上的存在,溘然长逝!
……
吉品帝国,某处荒野之中。
光芒一闪,一前一后摔下两个浑身血污的人影。
古铮率先爬起,身后的女子正服下一枚丹药,闭目调息。
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最后朝女人拱了拱手:“寒大人,老夫两块传送阵盘都已用掉了。这个距离,妖尊便是追过来,也绝非一时半刻到达,不如你我就此分别,各自逃命吧!”
“且慢!”寒蕤喝道:“古大人,临别之际,你可否给句实话,岁月流砂是不是你拿走的?”
古铮愕然回头:“寒大人,老夫一直以为是你干的?难道,这事与你无关?”
寒蕤肯定地摇了摇头。
两人面面相觑,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奇哉怪也,”古铮滴咕道:“老夫三日前曾经巡查过福寿鼎,当时那岁月流砂还好好地在里面。这之后,老夫可是没有离开半步……”
“你确定当时还是灵砂,不是什么黑曜石、白崧石?”寒蕤问道。
“当然。”
“我明白了。”寒蕤茅塞顿开,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她钻头觅缝四处寻找的东西,原来就藏在那里!
而且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完成了一次偷天换日!
可恶!
“寒大人,你明白什么了?”古铮好奇道。
寒蕤正欲说话,忽然目光一凝,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只见刚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忽然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一道金箭似的闪电从密布的浓云中射向大地,顷刻间,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丝丝白气在雨中萦绕。各类草木从初冬的田野中破土而出,逆势生长。
寒蕤鼻翼翕动,骇然发现,那些白气居然是灵气,纯净的灵气!
天地异象!
为何如此?
异象还在继续,不多时,四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无数老鼠从地底钻出,对着噼里啪啦的雨水,哀声嘶鸣,有的甚至嘴角溢血,昏迷过去。
老鼠?鼠妖!
寒蕤恍然大悟,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这是化神陨落的天象!
“古大人——”她叫住老者,癫狂大笑:“咱们不用逃了!子魁,老东西子魁,压在咱们头上几百年的那头鼠妖,他死啦,死翘翘啦,被咱们耗死啦,哈哈哈——”
……
这一刻,不止是山之域,臻玉界另外两块大陆,同样出现了天地异象。
东域周国,一座土黄色高塔内。
面白无须,中年道士模样的修者正在塔顶凝神打坐,忽然“咦”的一声,双目睁开,眼中精光一闪,从地上迅速而起,快步来到外面。
雷声滚滚,淫雨霏霏。
灵气四溢,万物滋生。
群鼠汹汹,哀嚎遍野。
“原来是子魁,”中年道士长叹一声,脸上现出一丝落寞:“哎,老朋友又少了一位啊!”
抬首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久久不语。
慈眉善目的脸上,慢慢化作了阴郁。
……
西域,极北之地,雪山连绵。
“轰!”
山崩地裂,一座十余丈高,形如陵墓的雪丘轰然炸开,一条灰色身影从中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悬浮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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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面目凶狠的光头大汉,抬头望着雷电交加的天空,脸上惊疑不定。
“奇怪,咱这极寒之地,什么时候也会下雨了?”
“好纯净的灵气……”
他手指掐动,闭目思忖片刻,忽地双目圆睁,凶光毕现:
“子魁,你这个老不死,终于死了呀,哈哈!”
“一鲸落而万物生,咱们这个世界,一点也不喜欢咱们呢!你看看,你死之后,老天爷大雨磅礴,实则是在庆祝呢!哈哈哈!”
笑着笑着,他突然狂躁起来,手中长剑一挥,剑芒倏然远去,在千丈外的雪山间轰然炸裂。
惊天动地的响声随即引起大面积雪崩,轰轰隆隆声不绝于耳。
大汉怒意勃发,又是一剑,剑芒直冲云霄:
“贼老天,你既然不欢迎咱们,为何要将我们困在这里,困在这里——”
“啊——”
ps:本卷还有最后一章。
第五十七章 离去(第七卷终)
三个月后
青石空间,安平镇中心广场。
对于原虎踞岛的居民来说,中心广场是他们闲暇时最喜欢来的地方,不仅因为这是他们来到青石空间的第一站,也因为中央那个不起眼的高台。
那是当年衣衣带着赤腹鹰站立的地方,在这里,小仙草向他们展示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三年过去,这座高台时不时便有人来此递交陈情或者状子,有修士,更多的是凡人。这是他们可以沟通“上天”的地方,他们的许多委屈、心愿,都通过这个小小的土丘,得到了解决。
安平镇内的修士,即使很多人都清楚,所谓的上天,其实就是一个少年、一名女娃和两名年轻的女子,修为甚至还不如自己,但每个人心中,都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那些试图挑战他们的,都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惩处。
尤其是今天。
这一天,高台附近人头攒动,青石空间内所有的居民,所有的修士,几乎都来到了这里。
十几万人拥挤在台下,修士和凡人混杂在一起,没有任何人敢大声说话。
全场肃静!
因为今天有一场特殊的仪式。
“午时到,押上人犯!”胡二站在高台前方,扯着嗓子喊道。
在衣衣的帮助下,他的声音传遍四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行二十七人被押了上来,为首者,正是呼赞。
这位寒蕤手下的爱将,昔日的紫府上人,此时双手被捆仙绳牢牢束缚,脚上拴着镣铐,琵琶骨穿过一根三阶的双极锁骨链,嘴里还塞着一块白布,一身法力被禁锢得死死的,比寻常凡人还不如。只有当昂着脖子,双目中流露的凶光,才昭示出这人曾经的凶悍和嗜血。
在他身后,还有时羌,以及二十几名筑基修士,身上都是同样的待遇,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在押解人的呵斥下,于高台一侧跪成长长的一列。
他们的罪名是——
反人类罪。
午时一刻,一名少年迈步出现在台上,正是杨珍。
望着台下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少年神情自若,康慨陈词:
“诸位!大家都来自山之域,都经历到妖族的统治,目睹过、遭遇过各种不公、屈辱、压迫。不管是为了自己、为了亲人,还是人族同胞,你们有的人挺身而出,有的人组织抗争,有的人拒不合作,种种方式,不一而足……”
“你们不幸被妖族和他们的打手抓住,沦为了囚徒……”
“我要说,大家都是好样的,是英雄,是光荣的!”
“然而有些人,却忘记自己也是人族的一员,将屠刀对准了自己的同胞,这样的人,在我安平镇,绝不允许存在!”
“呼赞、时羌,你二人身为人族紫府,在福寿鼎内挑拨离间、驱使囚工们自相残杀,又亲自动手,死于你二人之手的修士不下四百人!可谓恶贯满盈,罪不可赦!”
听到这句“罪不可赦”,呼赞、时羌二人惊恐失色,拼命挣扎,嘴中呜呜做声,显然并不服气。
杨珍不加理睬,继续说道:
“龙日天、古月方源、天运子……尔等二十人,均为山之域的江洋大盗,劫掠修士、虐杀凡人、奸银妇女,死于你们手中的无辜之众,或有数十,或数百,或不可计数,尔等心狠手辣、凶残暴虐,同样,罪不可赦!”
这些是囚徒们在解救之后,被人检举揭发出来的罪犯。他们的罪行,并非反抗妖族的统治,而是纯粹的犯罪。不管在哪个界域,都必须受到严惩。
“张虚圣、墨居仁……尔等五人,来到安平镇后,倚仗修为恣意妄为,欺压凡人,甚至强闯民宅,杀死镇民,计有余大宝一家四口,刘三芽夫妇二人,张三十父子二人等八人遇害。事后还企图逃避、否认、反抗……”
“尔等罪行,不可饶恕!”
“以上二十七人,经安平镇执委会一致通过,即刻处决!”
“轰!”
喧嚣声四起。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凡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居然全部处死?
在人类不如禽兽,低阶不如高阶,凡人不如修士的山之域,极少有修士,尤其还是杀死凡人这样的罪行,被公开处以极刑。
“好!”
“万岁!”
有人激动地高声欢呼。
杨珍一挥手,行刑队一排也是二十七人上场,依次站在一名死囚面前。
排在第一人的是苏秀英,其后则是她的女儿吕苏叶,两人右臂上都系着一块白麻,这是在为吕右安守孝三月。她们已经从杨珍口中,知道了他死亡的经过,甚至还猜出了部分原因。
尽管不忿其人,但毕竟是多年的夫妻,以及亲生父亲,心中免不了还是悲伤。
这是人之常情,杨珍当然不会拦阻。
苏秀英抽出一柄法剑,双手微微颤抖。她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会亲手杀人,而且还是紫府这样高高在上的修士。
这正是杨珍的目的。不仅是苏秀英母女,行刑队的二十七人,还包括刘千安、宁巧姑,以及裴简那位黄师妹等等,都是他准备笼络为亲信的一批人,故而特意给予的训练。
“啊——”
一声娇喝,长剑送出,直接刺入呼赞的心脏。这位手上不知沾染过多少人族修士鲜血的紫府上人,闷哼一声,抽搐了几下,瞪着双眼不甘的死去。
噗、噗、噗……
长剑穿透身体的声音接连响起。行刑完毕,二十七名死囚的尸体在高台上一字排开,触目惊心。
杨珍没有离开。他不走,台下所有人都望着他,不知道这位空间的主人,还有什么吩咐。
“第二件事情,”杨珍扫视全场,隐瞒了三个月的消息终于说出:“妖尊,也就是山之域的统治者,已经死了!”
“轰!”
台下先是安静了片刻,随即像是锅里烧开的水,沸腾起来!
然而,似乎还要在这锅开水中继续添一把火,杨珍又说出了第三件石破天惊的大事:
“山之域,有人族建立帝国了!”
……
妖尊死后这几个月,山之域如走马灯般,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
首先,是五名妖帝齐聚圣都,在将扶摇宫洗劫一空后,五帝商议数天,也没有商议出任何结果,选出一名大家都认可的圣都主人,最后不欢而散,各回各家。
然后,在归途中,古铮、寒蕤借口吉品包庇寒氏门下逆徒青儿,一举伏杀了吉品帝君及其随从,无一漏网。
随即,二人鸠占鹊巢,迅速占领了吉品帝国,宣布建立人族国度,由两位真君各统治一半区域,遇大事则两人商议进行。
此举立即引起其他四位妖帝的愤怒。然而,就在四帝相互联络,准备讨伐之际,忽然有传言流出,自妖尊死后便不知所踪的子窦,其实携带着妖尊几千年的宝藏,其中包括有可能进阶化神的宝物,正躲藏在牵岵帝国境内,受牵岵的庇护。
谣言言之凿凿,甚至许多细节活灵活现,让人不得不怀疑。于是三家共同前往质问,牵岵帝君则失口否认,一时间山之域一团乱麻。
趁这时间,古寒二人宣布境内人族、妖族各族平等,人族妖族均可自由往来,不受干涉。然后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和其中一位妖君后擎达成和平协议,守望相助,终于摆脱危机,稳住了局势。
而杨珍所在的小青石,那日隐藏在一颗黑曜石之中,当妖尊陨落,子窦离开之后,他们也趁机逃离了巨鼎。然后耗费三个月时间,一路上潜行匿踪,终于回到了吉品帝国君延王国鸢尾寨。
君延妖王早已逃走,下面各寨乱成一团。有的寨子人族趁机作乱,赶走妖帅,也有的妖帅自己就熘了。鸢尾寨也有些不安稳,不过在苏秀英等人族配合下,局面暂时还能控制。
杨珍回来之后,立即将两只妖鸟收入空间,放弃了这块地盘。
他早就想离开山之域,返回东域,不过在离去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处理,就是空间内数量众多的修士。
上万名修士,九成五以上是筑基,即使空间现在有几亿灵石,长此以往下去,肯定不堪重负。
他不可能不让大家修炼,更不想因为资源的贵乏,导致各种不公和混乱。
所以,既然山之域已经今非昔比,人族境遇大大改善,那些愿意离开的人,不妨就送他们离开,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
至于呼赞时羌二人作为寒蕤的亲信,为何还要在这个时候将他们杀死,原因有三。一则此人在巨鼎内杀戮太重,民愤太大;二则少年快意恩仇。当他们在巨鼎内大肆屠杀时,杨珍便已决定,决不让他们活命。
第三则是给这些离开的人一个告戒,即使握有强大的力量,也不可肆意妄为,更不可残害凡民。
……
“咱们这片空间,地方狭小,资源有限。若山之域还是妖尊当道,诸位生命朝不保夕,我柳某人愿意敞开大门,将此处作为大家的存身之地。”
“不过现在时过境迁,人族有两位元婴老祖做为依靠,已成一方势力。诸位皆有修为在身,出去之后当有一番大作为,于修行一道也将更有前途。因此,若有人心生去向,柳某决不拦阻,还会有礼相送!”
杨珍朗声说道。除了虎踞岛那些旧人被他特地叮嘱过之外,在其他人面前,他都以柳云自称。
“诸位若是继续留在空间,柳某修为低微,怀璧其罪的道理,想必大家都能理解。故而将来,柳某会改头换面,于某地潜修。也就是说,在柳某修为达不到自保之前,我不会再轻易放空间内的朋友出来,除了这次!”
“所以,诸位何去何从,务必于三日之内,做出决断!决定留下的朋友,柳某愿与他们风雨同舟,分享资源。离开者,以后若有缘相见,希望在那时,大家还是朋友!”
……
三日后
鸢尾寨,某处山谷,云雾弥漫。
一名名修士从迷雾中走出,每人手中都拎着一柄法剑,怀中装着若干灵石。出来之后,目光四望,很快找到自己的同伴,快步走了过去。
也有人心怀感恩,转身朝迷雾俯身叩拜,神情中颇有不舍。起身之后,有人深深呼吸一口熟悉的空气,兴奋的脸上满是憧憬。
离开的修士,总计九千余人,分做上百个大小团体,然后又以红昙会为纽带,将各支队伍串在一起。
这是一直不可轻忽的力量。
其实最初报名的人数,尚不到其中的七成,对于空间来说,剩下的修士还是太多。于是在杨珍的劝说下,又走了一批。
离开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当时巨鼎内的囚徒。不少人在各地还有亲人,或是其他牵挂。前几批和凡人一同失踪的那些修士,基本上没有走的。
凡人更是一个都没有离开。在这个妖兽遍地的世界,没有修士的带领,他们寸步难行。
紫府中,极烨、君长安、穆清清,以及那名未参与作乱的修士留了下来,杨珍打算在近期,帮助裴简进阶紫府。如此有他们五人组成小五行阵为依仗,即使以后遭遇金丹,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他会向留下的人透露自己真正的去向。
……
第二日
一座灰色的石棺穿云破雾,在万丈高空疾速行驶,留下一道道模湖不清的残影。
石棺内,杨珍摆弄着小棒子,再一次问道:
“这家伙不会带咱们又回到山之域吧?”
“不会,”小棒子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只要灵气足够,它就会一直飞,去寻找离这里最远的妖气聚集之地。”
“不过在头几天,石棺内最好一直有人在。”
这是什么奇葩的规矩?杨珍迷惑不解,忽然手一松,小棒子已返回青石之中。
他神识连忙探去,只见空间某处,衣衣、赵玥儿、小叶子,这三个年龄各异,但都有些娇娇痴痴的女孩儿,正坐在一块玩斗地主。
小棒子顶着一杯杯灵蜜,给三人端茶送水。
衣衣是最大的赢家,面前堆满了灵石,翘着小腿,得意洋洋。
“真傻啊,在青石空间斗地主,你们能斗得过这株狡猾的仙草?”杨珍暗暗吐槽。
心念一动,某条山泉边找到了正绘制符箓的紫雪,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趁这位美丽的师姐还没反应过来时,将她拉出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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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好逼仄啊,哎,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杨珍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忘了,这里可是咱俩的洞房哦!”
紫雪顿时满脸绯红,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在惊叫声中,已被少年打横抱起,压在了身下。
满室,错,满棺春光。
(山之域卷终)
番外: 找不到瑶衣,什么也别想得到!
注:本章番外,发生在第七卷第四章,即衣衣凝形之后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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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飞过天空,直冲云霄。
一道道金色泛红的光芒穿透夜幕,散澹的云彩被镶上了金边。
云潮汹涌,仙气腾卷。
云彩之中,一座座仙界宫殿巍峨屹立,周围有蜿蜒高山起伏,有瀑布流水三千倾斜而下,有仙鹤飞声而过沐浴在朝霞深处。如梦如幻的仙家灵境盛大壮观,散发着无比圣洁的气息。
踏踏踏——
竹屐在玉石地面上清脆叩响,身着翠绿纱裙的清秀少女,手中端着一个琉璃方盒,疾步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中。
远处群山相映如画,五彩缤纷美景交织,高大的宫殿门口,处处都是金甲天兵,守卫森严。
少女胸前玉牌不断闪烁,顺利穿过一座又一座游廊角门。
不知行了多久,来到一座宏伟壮观的宫殿前,浓郁烟雾缭绕铺满一层层台阶,上面的仙宫圣洁恢弘,带着睥睨天下,威压万界的气势,让人忍不住便要顶礼膜拜。
少女在台阶下肃立片刻,整了整衣襟,抬步上前。
当踏到最高台阶,只见数十名高大威勐的天兵,分别立在一根根巨大金玉白柱旁边;大殿内白雾缭绕,帷幔随风飘荡,沁人的幽香缭绕迎面扑来,抬头望去,却又模模湖湖看不真切。
少女不敢细看,在殿门前俯身跪倒,禀报道:
“念星竹求见宫主大人。”
殿内寂静无声。少女一连唱了两遍,然后将身子俯在地面,头埋在双膝之间,不再出声。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殿内终于响起一个女声:
“是阿竹啊,进来吧!”
少女连忙起身,低着头越过殿门,这才将头抬起,此时那些帷幔和白雾都已消散不见,正中最高的莲花宝座上,坐着一名容貌绝美的宫装女子。
女子一身红裙,意态有些慵懒。满头青丝长发用一条红绸简单系绑于脑后,显得有些凌乱,却又别具魅惑;额心一点剑纹出尘如仙,眸眼眨动似有星华,黛染剑眉间蕴含着一股凛然平澹不怒自威的帝王气质。
正是仙帝阡陌!
“见过宫主,”阿竹行了一礼,不待对方问起,便主动说道:“瑶衣草,发芽了!”
说完,将手中琉璃方盒高高举起。
“哦?”阡陌面无表情,玉手一抓,那琉璃盒轻轻飘了过来,在她身前三尺悬浮不动。
方盒之内,一株完全枯萎的小草中间,一根嫩绿色的细芽破土而出,露出指尖大小的绿意。
“真的是发芽呢!”阡陌轻轻笑了笑,目光中有些追忆:“瑶衣啊瑶衣,看来你已经凝形了,往日的事情,想来也快记得了吧?不知重生之后的你,现在是如何看待你阡陌姐姐呢?呵呵,有趣!”
细长眉毛忽然挑了挑:“阿竹,几年了?”
“回宫主的话,十二年又八个月。”少女显然知道她在问什么,脆声答道。
“才十二年?”阡陌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凝思片刻,问道:“阿竹,你怎么看?”
“瑶衣草凝形,若以灵石计算,至少需要一亿。”念星竹有备而来,娓娓道来:“且不说她一株小草,如何去弄到这么多灵石。即使有,以瑶衣尚未凝形时孱弱的状态,便是三五十年也不可能汲取干净,所以……”
她深吸一口气,断言道:“属下判断,瑶衣草凝形之地,应是在仙界某处。”
“嗯,”阡陌点点头,赞同道:“瑶衣身为仙草,天性便会戒备人类。她所能相信的,往往是和她一样的草木,比如阿竹你……”
“如果是在修真界,没有人类修士的帮助,她很难搜集到助她凝形之物。若是在仙界,选个仙灵之气充沛之地重生凝形,十几年时间,勉强是够了。”
“所以,瑶衣极大可能在仙界,不,她就在仙界!”
阡陌斩钉截铁道,玉脸上满是自信。这是她掌控万物,制霸仙界数万年滋长的强大自信!
旋即,她伸出柔荑,缓缓压在琉璃盒上面。
纯净的仙灵之气从她手心涓涓流出,透过琉璃盒界壁,涌入方盒之内。
顷刻间,大量白雾将那点嫩绿完全淹没。
数息之后,阡陌收回玉手,琉璃盒内白雾刹那间消散一空,一株三尺来高,通体青绿的小草现出身形,茎秆笔直,亭亭玉立。
小草的顶部,生长着七八瓣叶子,微微摇曳。
阡陌玉指一弹,盒内倏地刮起成千上万把细小的风刃,将小草瞬间斩断,化作无数碎片,洒满一地。
接着,这位女帝玉腕抬起,做了一个抓的动作,然后又是轻轻一扬,碎片已出现在大殿之中,随风旋转。
碎片越转越大,不一会儿每一片都变大到拇指大小,然后纷纷扬扬飘落,在女帝身前堆成了十摞,每摞约有五百。
“这是五千片瑶衣草,你交给手下的真仙、金仙们,让他们每人奔赴一处仙域,小心搜寻……”
“你告诉他们,只要靠近那瑶衣万里之内,此草便会产生感应。一旦发现瑶衣行踪,速速禀报,本宫不吝重赏!”
“是。”念星竹低声回答,声音中略有迟疑。
阡陌明白她心中所想,安慰道:“你放心,本宫这次定会小心行事,不会伤到她的。”
“属下明白。”
“阿竹,来,到本宫身边来。”阡陌招了招手,双眸微微阖上,似是有些疲累。
念星竹轻轻应了声,迈步走上莲台,如往日那般来到阡陌身后,在她双肩捏了捏,然后轻轻捶打后背。
目光落到女帝仙姿绝颜的玉脸上,忽见那上面有一丝不正常的嫣红,心中一惊,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
“宫主还要继续闭关吗?”她小心问道。
“嗯,”阡陌哼了一声,自嘲道:“乾坤世界的毁灭之力,不是那么好消解的!”
扭了扭身子,让自己姿势更舒服些,接着问道:“本宫闭关的这几年,外间可有什么事情?”
念星竹这次请宫主出关,当然不止瑶衣草这一件事情,当下轻声说道:
“婢子有几件事,正要禀报宫主。”
“哦,都有什么,一件一件说来。”
“是。第一件事,是鸿广仙帝派人传话,说是十三年前,也就是瑶衣那次自爆,发生在他管辖的地方。虽然他不清楚缘故,不过知道和宫主有关,所以,向宫主提出赔偿,要求割让一处仙域……”
“哼,鸿广这厮,哪是想要这一点赔偿,他是想打听本宫有没有事呢?”阡陌嘴角露出一丝不屑:“你去回复他,想要仙域嘛,没有问题,让他也拿出一处仙域。本宫和他斗一场,赢者通吃!问问他,答不答应!”
“是。”念星竹应道,心头却是一松。宫主还是以前的脾气,看来上次受的伤,并没有想象那么严重。
“第二件事,”她接着说道:“修真界这几年有些变化,婢子不知道算不算大事……”
“说来听听。”
“是。最近十来年,下属的修真界之间,有逐渐向内收缩的迹象。有些邻近界域,甚至靠在了一起,相互挤压,由此发生的界域争斗,层出不穷。”
“仙域呢,有没有这种现象?”阡陌问道。
“似乎也有,尚不明显。”
“那就再等等看。界域收缩伸展,不过是天地间的一呼一吸,不用太在意!”
“是。”
“还有什么事情?”
“还有一件事,那冯朦找过我几次,说是宫主曾经答应过他,划拨一处仙域出来,归他管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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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提到此人,阡陌不知怎地来了气,美眸圆睁,怒气冲冲道:“本宫给他的许诺,是抓到瑶衣之后!他凭什么现在就想得到好处?”
“你分他一千叶片,让他自己安排人手。告诉他,找不到瑶衣,他什么也别想得到!”
第一章 紫雪的忧虑(新的一卷,请继续支持!求订阅!)
(每一卷,都是主角一段新的旅程,愿与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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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
一番枪林弹雨之后,拨云见日,连捣数营的将军终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汗津津倒在了地上,旋即,一具冰肌玉骨清无汗的娇躯偎依在他胸前。
抚摸着女人柔顺如丝缎的秀发,杨珍豪情满怀,吐出了一句认怂的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坏的地啊!”
“这话什么意思?”紫雪舒服地换了个姿势,睁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意思。”望着近在迟尺的绝美容颜,杨珍玩心大起,忍不住戏谑几句。好一会后,才将嘴凑到女人面前,小声解释起来。
紫雪先是迷惑地眨了眨眼,待到明白过来,又羞又恼,银牙一张,咬在了男儿肩上:
“咬死你这头涎皮赖脸的蛮牛!”
筑基巅峰水准的一咬,岂是那么好消受?杨珍不由惨呼:“痛,痛,女侠饶命!”
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紫雪笑得花枝乱颤,樱唇在伤口处亲了亲,柔声道:“痛吗?”
“痛死了。”
杨珍哈哈大笑,一把将女人搂在怀里,心怀大畅。
想当初,第一次见到紫雪师姐,还是从天上摔下来,差点丢了小命那遭。当时的师姐,不仅倾国倾城之色让他惊为天人,更如一位温婉娴静、恬澹安详的邻家大姐姐,处事从容,胸有成竹,让少年又是敬爱,又是感佩,却也心存忐忑,不敢随意接近。
现在呢,这位师姐却如寻常小女子一般,会羞恼,会霸蛮,会撒娇,会打闹,甚至,还会咬人。
和当初见面时,简直判若两人。
如果说以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如今,则是仙子坠落凡尘,有了人间的烟火气息,宜喜宜嗔,让他可以去亲近、亵玩、爱怜、保护。
他更喜欢师姐现在的样子,只是内心深处,却时常有种不真实,恍如梦幻的感觉。
紫雪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嗯,就是上一次在这石棺,在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以后。
所以说嘛,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想到这里,少年眉飞色舞,欣然自得。
“杨郎,咱们回到东域,还需几日?”正在这时,怀中的女人问道。
杨珍心中计算,师姐被他从青石空间拉出来,已经过去了三日,于是答道:“按照上次的经验,全程要十五天,现在还有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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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紫雪应了一声不再说话。静谧的黑暗中,两人默默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幽幽说道:“回到东域,咱们的事情,瞒不过姐姐的。”
杨珍记得她曾经说过,她和那位元婴姐姐,十万里之内便能相互感应,还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咱们本来就不打算瞒她,”杨珍没有在意,笑道:“师姐到时可得帮小弟美言几句哦!”
他并不担心。修仙界不像凡俗界,没那么多规矩限制。修士修行,本就讲究天人合一,顺其自然。男修女修相互间只要情投意合,结为道侣乃是常事,外人也不会干涉。
甚至他还有些窃喜:俺小石头以后也是有靠山的人啦!我大姨子是元婴老祖,牛不牛逼?你害不害怕?以后在云霄宗,俺可以横着走呢!
“姐姐和我心意相通,我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她都会清清楚楚。”紫雪接着说道。
“这也没……”杨珍正想说“没什么”,忽然心中一凛,脱口道:“小青石!”
如果紫雪知道的一切她都知道,岂不是说,青石空间的存在,将落人这位元婴真君的眼中!
杨珍浑身紧绷,汗水顺着额头涔涔而下。
“姐姐不会觊觎你的小青石,”紫雪澹澹道:“姐姐的为人我很清楚,我说她不会觊觎,就绝对不会要你的小青石。”
“再者,既然我知道的她都知道,姐姐自然也很清楚,小青石其实是控制在衣衣手中。而衣衣真正信任的,只有你一人。所以青石空间,除了你,谁也无法夺走。姐姐不会去做那种蠢事!”
杨珍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方才自己的紧张,惹师姐生气了。
“雪儿,对不起,”他满怀歉意道:“小青石不是我自己的,而且,我承诺过要好好保护衣衣。所以刚才有些失态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空间内所有的灵石、戒指、法器,还有几百本功法,都取自盘匜山地宫,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因为你姐姐的缘故。这些东西,我一件不留,到时都还给你姐姐。”
“还有那件无量拓影镜,也还给姐姐。”
“只有天阶土灵珠,以及那滴混沌之水,分别被空间和衣衣消化吸收,却是无法退还了。这个,我实在抱歉。”
“如果姐姐同意,剩余的仙兽灵蕴,还有这次获得的一百多枚黑白岁月流砂,我都可以拿出来,作为给姐姐的补偿……”
杨珍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紫雪一直默默听着,也不打断,嘴角儿却是渐渐翘了起来:
“好啦,你不用说啦!瞧你一边说,一边心痛的小气样子,”她故意露出不屑:“灵蕴和流砂,留在空间用处更大,姐姐不会要你的,你甭让别人知道就是啦!那些灵石、功法等等,姐姐会给你留下一部分,也会取走一部分,不过那也是给宗门的。姐姐她自己,并不在乎!”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声音再次变得忧愁:“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对我做的那些事……”
“什么事?”杨珍有些懵。
“就是那些事!”紫雪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你对我做的那些,那些羞人的事情!”
“这个,”杨珍大惑不解:“闺房之乐,你姐姐难道也要管吗?”
“她当然会管!”紫雪气冲冲道:“只要姐姐感应到我的存在,我这三年经历的一切事情,她都会清清楚楚。所以,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那些羞人答答的事情,那些你羞辱我的语言,含羞忍耻的姿势,甚至,还有和玥儿一起的,你,你……”
“姐姐全都会感同身受!”
“姐姐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她天资卓绝,自视甚高。以前曾经有出身极好,资质修为也很好的男修试图追求她,却根本没有入过她的法眼。”
“她一心追求大道,纤尘不染,潜心修行,又怎会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打乱她的心境?”
“所以,一旦得知你对我做的一切,她一定会杀了你泄愤,甚至连玥儿都难逃一劫!”
她咬牙切齿道:“所以啊,小淫贼,你死定了!”
……
杨珍吓傻了。
他不认为紫雪所言是危言耸听,这样重要的事情,对方绝不会在开玩笑。
他更不会认为,凭着空间内那上千修士,包括两只赤腹鹰,以及衣衣等人,就能对抗一位元婴。
除非他这辈子不回东域……
“为什么三天前不告诉我?”杨珍有些没好气道。
“因为,我也很想念姐姐。你和玥儿在许国都有牵挂的人,咱们不可能躲一辈子。”紫雪答道。
作为最了解那位元婴姐姐的亲人,她给出了解决办法:
“首先,不能让姐姐立即知道所有的事情,所以,我先藏在青石空间不出来。只要在空间内,姐姐就不会感应到我……”
“然后,我会给姐姐写封信派人送去。信中就说我已经和你结为夫妻,怕她生气,所以躲着她。”
“她肯定会很生气,但是没有见到我记忆中的那些事情,她感受不会太深,生气的程度也就有限,而且为了追问我的下落,她即使抓住你,也不会杀你。”
“姐姐心地纯良,温柔敦厚,以她的本性,既然不杀你,也就不会去折磨你。等她过了一段时间,她慢慢习惯了,没那么生气了,我再出来,向她求求情,应该,应该就能过去……”
紫雪说到后面,声音渐渐放低,显得也没那么自信。
见这样子,杨珍心里直打鼓,问道:“这样做,你有几成把握?”
“五六成,不,三四成吧!”紫雪答道,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杨珍脸都绿了。
……
在石棺过了几天日复一日的日子,杨珍带着紫雪回到了青石空间。然后得知,所谓石棺头几天必须有人看着的说法,原来是衣衣故意教唆棒棒说的,顿时气得在小仙草头上连弹数下,一张娃娃脸弹成了关老爷的模样。
“嘤嘤嘤……”小仙草气呼呼道:“坏哥哥,本仙子刚刚弄好的流砂空间,我不让你去了!”
杨珍立即换上了一张笑脸,抱着小女娃便是一顿勐亲,终于将她哄得眉开眼笑。
随后四人一棒来到这处新开辟的空间。
黑白六十四颗流砂,被衣衣分别搁入两个方圆百丈的相邻空间,里面的时间流速,各自达到了外界的十六倍和十六分之一。
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
而且,在衣衣的操控下,这两个空间,还可以分隔成若干个互不干扰的洞府,这样,不仅是杨珍,包括赵玥儿、赤腹鹰、裴简等人,都可以利用这两处空间,加快自己的修行速度。
岁月流砂,果然如紫雪所说,留在空间的作用更大。
……
十几日旅程一晃而过。
这一日,一块灰色石头如流星般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百万大山某处。
然而,这般的动静,已经足够惊动正在山中的某些人物。
“吱嘎——”
石棺被掀开了……
第二章 再见幽幽
“轰!”
电光闪耀,石棺内发出一声巨响,无数碎石哗啦啦激射而出。
“噗、噗、噗……”
巨大的光罩瞬间生成,将这些碎石挡在方圆十丈范围内,噼里啪啦掉落地面,如下了一场石子雨,不一会儿铺满厚厚的一层。
“怎么回事?”百丈外,一名身着红袍,神态威严的老者问道。
“回禀大人,”回话的是名年轻的筑基修士,衣裳同样红色,区别是老者的衣角多了道金边,只听他抱拳道:“刚才的爆炸,应是一个设定好的机关。只要开馆,就会爆炸。”
“棺内都有何物?”老者继续问道。其实以他的修为,神识探过去便可轻易得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却还是有这么一问。
“五彩罡石。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哦?”老者皱了皱眉,大步来到石棺面前,凝神观看。
澹澹的烟雾在棺内缭绕,这是爆炸后留下的痕迹。数以万计的五彩罡石堆积在棺底,每一颗都在米粒大小,大约堆了有一二成满。
其余的,都已经散落在棺外。
老者接着看向棺身,神识探过去,赫然发现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材质。
他伸出一只枯瘦的大手,气沉丹田,将石棺单手提起,感受了一下此物的重量。目光在棺底扫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如果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如此重物从天上砸下来,居然只落下一个浅浅的土坑,仿佛是被人小心翼翼放在这里。
“奇怪?”老者双眉紧锁,伸手一捞,手中已多了一把罡石。
“怎么会是这种不值钱的石子?”他心中琢磨,五指渐渐收拢。这些比钢铁还要坚硬的石子,在他的紧握之下,化作了一堆碎屑,从指缝间纷纷扬扬洒落。
“仔细搜搜,一颗石子也别放过!”老者拍了拍手,下达命令。神念扫过,已将那石棺上下裹住,送入随身的储物戒中。
不多久,弟子们回报,光罩内每一寸土地都检查过,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影妖?”不远处,一名和老者同样装束的中年人忽然问道。
此话一出,众弟子脸色大变,立即有人惊惶地左顾右盼,有人抽出宝剑,严阵以待,更多的则朝这两位紫府上人靠拢,寻求保护。
“慌什么!”老者厉声喝道,指着开棺的那几名弟子,冷笑道:“若真是影妖,尔等还有命在?”
说完,又狠狠瞪了中年人一眼,隐含警告。
那几名弟子勉强笑了笑,气氛松弛下来。有人附和道:“将军所言极是,影妖心狠手辣,尤其是手中那柄匕首,从不落空。诸位是多虑了。”
老者脸色有些难看,这人话是没错,但听起来却不大让人舒服。
他冷哼一声:
“诸君,别忘了咱们的正事,走!”
……
一行人快速离去,不多久,周围的草丛重新响起了虫鸣声和鸟雀的叫声,让这处山坳更显幽静。
太阳西斜,阳光逐渐由暖转冷,鸟兽的鸣叫声也渐隐渐熄。
日尽夜来,一轮皎洁的明月穿破澹澹云层,将朦胧月光缓缓洒落山林。
星辰漫天,夜空如幕。
地面上四处散落的五彩罡石,终于有了一丝动静。
一根细不可察的绿丝,从石头缝中探出,在原地停留了许久,这才缩了回去。旋即,几根半寸长,毛发粗细的小长腿伸了出来,带着一颗五彩罡石,快步移入不远处一片树林之中。
又过了很久,在那片树林的边缘,一名黑衣少年现出身形。
正是杨珍。
他们如此谨小慎微,大费周章地搞出这么多的碎石,原因只有一个——
苍岷。
这位五阶妖帝,可是亲眼目睹他们乘坐石棺逃走,更清楚石棺之中,有他梦寐以求的仙兽灵蕴。
一旦石棺重新出现在百万大山,可以想见,这位蛇妖肯定会过来看个究竟,不管石棺内有什么东西,他都会全部带走。
只有将小青石隐藏在数十万计的普通石子中,鱼目混珠,然后以爆炸的方向四处散逸,才有可能避开他的注意,安全逃走。
当然,也有可能苍岷不会出现,但是,他们不能赌。
现在看来,石棺并没有引来妖帝,倒是引来了一群身穿红袍的秦国人,这让杨珍大为诧异。
难道他们掉落在秦国境内?
不可能!东西两域,妖族最大的聚居之地,只有百万大山。
可是秦国修士,怎么会大摇大摆出现在百万大山?
杨珍百思不得其解。
他决定循着那群人的踪迹,追寻过去。
一则是想办法抓一个舌头,搞清楚原因所在。
二则寻觅机会,追回那个石棺。
那群修士中,有一名紫府后期,一名中期,其余二十人都是筑基,只要小心谨慎,并非没有机会。
安全起见,在青石外行走的,还是他一个人,赵玥儿和紫雪都躲在空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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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紫雪……
正想到此处,一路上探出头儿指示方向的衣衣忽然问道:
“哥哥,紫雪姐姐为何不搭理你啦?”
“她没有不理我呀!”杨珍奇怪道。
“可是,可是她不和你打架了诶!”
“什么打架?”杨珍莫名其妙,蓦地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问这干什么?”
“我看你们以前玩得挺开心的呀?为什么你现在只和玥儿姐姐玩啦?你是不喜欢紫雪姐姐了吗?”小仙草一副好奇宝宝模样,孜孜以求的问道。
看来那几天她忙于设置流砂空间,没有听到紫雪和杨珍在石棺内的谈话。
“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杨珍叹了口气。自从那日之后,紫雪便不再让少年碰她,理由是要减少对姐姐的刺激。就算将来东窗事发,至少现在这个态度,还是蛮端正的嘛!
杨珍拗不过她,无奈接受这个现实。
“你个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他没好气道。
“我以后也会长大的!”小仙草不高兴了。
她气势汹汹嚷道:“哥哥你好凶啊!等我长大了,我才不会让着你呢!我一定要打赢你,把你压在地上,让你喊我好姐姐,哼!”
杨珍一愣,一个踉跄,差点从前面的悬崖摔落下去。
……
秦国人的营地到了,就在悬崖下面的山谷。
营地离悬崖尚有七八里远,杨珍小心翼翼顺着崖壁滑下,没有惊起任何动静。
摸索着往前走了几里,小仙草不断发出各种情报:
“前方三里没有布阵。”
“他们全都呆在营地,外面没有暗哨。”
“营地是五日前搭建的,这几日每晚他们都回到这里。”
“营地内留守人员十一人,有防御阵法,有一名紫府。”
“现在总共是三十三人,三名紫府。”
“……”
有衣衣这个作弊器,这片山谷一个月来任何变化皆清清楚楚,秦国人这几日的布置,更是不存在任何秘密。
这是杨珍敢只身前来的最大倚仗。
在衣衣的帮助下,他如入无人之境,不多时便已来到营地百丈之外。
营地暗无灯火,中间空旷的草地上却烧着一堆火,有七八人正围着篝火大声谈笑,烤肉的香味弥漫四处,引人垂涎。
旁边的木柱上,还拴着几只二阶妖兽,不时发出阵阵哀鸣。
杨珍心中愈发迷惑。
在百万大山烤妖兽肉,这不是耗子舔猫鼻子,找死吗?
“哥哥,有些不对劲哦!”小仙草这时说道。
“怎么了?”
“他们在前方五十丈处,布设了一个阵法,七十丈处,布设了另一个阵法。这两个阵法之间,洒下了好多好多高阶的显影粉!”
“还有,只有当第二个阵法被触动,前一个阵法才会激发!”
“这两个阵法,都是困阵,威力强大!”
“三名紫府,有两人这时候都没有休息,一左一右,严阵以待呐!”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小仙草最后问道。
“干什么?”杨珍想起下午老者的谈话,冷笑道:“他们这是设下陷阱,准备对付那头影妖呢!”
蓦地,他心中一动,隐隐想到了什么。
正在这时,前方白光一闪,似是有人踩到了什么机关,刹那间灯火通明,烟雾升腾,大量银色的显影粉四处漫溢,一个娇小的身子显露出来。
杨珍定睛望去,顿时惊喜交加,差点喊出声来。
那身影,是幽幽!
第三章 影妖
尽管内心非常激动,杨珍并没有轻举妄动,继续以【无相匿魂诀】在草丛中潜伏观察。
幽幽神色间不见什么惊惶,身子一矮,首先往地底钻去,旋即“锵”的一声被弹了回来,显然人家对她颇为了解,已提前禁锢了大地。
一招不成,她转身朝空间跃去,身上一阵波纹翻过,那些显影粉如池塘中被春水卷起的残渣,荡漾着滑向地面。小黑草身子重新变得虚幻,与夜色渐渐融为一体。
好!
杨珍大喜,可笑容才出现便僵住了。原来空气中弥漫的显影粉,再次沾上了幽幽的身体,将她的踪迹又一次显露出来。
与此同时,困阵中烟雾继续蔓延,小黑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杨珍的视野中。
“诸君,随老夫指示的方位攻击,她跑不了的!”黑暗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正是白日那紫府后期。
刹那间,剑芒、木刺、冰刃、火龙,各种术法接二连三闪动,困阵中光芒闪射,轰鸣阵阵,响彻山谷。
杨珍暗叫不好,灵机一动,从空间中取出一个二阶上品的幻阵阵盘,一扬手,扔入那困阵之中。
这是当年对付梁家埋伏时曾使用过的招数。既然我破不了你的困阵,索性我再加一个阵法上去,大家扯平,谁也别占便宜。
效果立竿见影,攻击声立即停了下来,显然老者暂时失去了幽幽的位置。
“外面何人?”有人厉声喝问。
杨珍没有理睬,反手抽出追日弓,朝那几名还没有离开篝火的修士射去。
眼见已经暴露,不如掀起一番混战,再想办法救出幽幽。
箭去如电,在距离那些人还有二十丈远时,半空中一阵波纹闪动,将这几只箭挡了下来,折落地面。
整个营地的防御大阵,已然启动!
“大胆!”
怒喝声中,一名中年人如鹰隼般掠出营地,朝杨珍所在方位冲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筑基弟子。
人未到,双掌前推,勐烈的热浪扑面而来,烈焰炎炎,将少年周边的草木烧了个干净。
杨珍一跃而起,身形显露在月光之下。
“咦?”
见埋伏者是位黑衣少年,且修为不过筑基中期,中年人神情一滞,旋即更加恼怒:
“小小筑基,也敢闯我大营,找死!”
紫府中期的威压瞬间笼罩向少年,同时出手就是一道雄厚掌气,裹挟炫目的金光。
高阶修士对付低阶,威压是最常用的手段,经常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对杨珍却没什么用,这段时间,他整日和极烨等人炼招,对于这等威压早就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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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抽出木棒,以【举轻若重】之势,点中前方刺目的金光,身躯则随风而起,轻飘飘避往一旁。
轰隆!一声巨响,脚下的草地被剑芒划出一道十几丈长的凹痕,深不见底。
杨珍暗暗吃惊,这中年人修为在紫府中期,实力却直追后期的极烨,不是善茬。
他惊讶,中年人比他更惊。面前的少年差他一个大境界,居然毫发无损地躲过他必杀的一剑,看起来还颇游刃有余。
这是何方神圣?
“尔是何人,为何要与那影妖狼狈为奸?”
杨珍不答,目光瞥向困阵那边,在那老者的指挥下,各种攻击法术重新轰响,心中不由暗暗焦急。
当此时刻,他可没功夫跟对方纠缠!
不过以他的本事,在紫府中期面前保持不败已是难得,想战胜对方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必须增加援兵!
极烨?不合适!身边忽然冒出一个人类,怎么看都不正常。
两头赤腹鹰被他从空间召唤出来。
二鸟修为都在三阶中期,不过在仙兽灵蕴的浸润下,根基极为扎实,再加上过去有紫雪,这一个多月又有极烨等人的训练,实力直逼三阶后期的妖兽,甚至犹有过之。
此外二鸟均已激发【瞬移】这一血脉天赋,在战场上来去如闪电,无影无踪。所谓瞻之在东,忽焉在西,极其不好对付。
空间数次比斗中,便是以实力最强的极烨,在二鸟围攻之下,经常也撑不过百息。
果然,两头赤腹鹰前后夹击,中年人很快手忙脚乱,匆忙祭出防御护盾,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砸出一个大洞。丹丹趁机攻入,长喙敲在后脑勺上,此君当即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那两名掠阵的弟子,在杨珍木棒挥噼之下,几乎无招架之功,先后倒地。
杨珍将三人抓起扔入灵兽袋中,有了这三名人质,心中顿时大定。
“住手!”他大声疾呼:“你们的同伴已被我抓了!速速放了困阵中的女子,否则,这几人难有善果!”
困阵外的攻击再一次迟缓下来,显然谁也没有料到,自家一位紫府出去,不到半刻钟,居然成了对方的俘虏。
“阁下到底是谁,为何要相助影妖,与我秦国为敌?”那老者问道,内容与方才中年人几无二致。
“在下柳云,乃一介散修。你们说的这影妖,是我一位走失的故人。在下不清楚她与诸位有何恩怨,不过,看在我手中这几位朋友的面上,大家可否停下手来,化干戈为玉帛?”
杨珍拱拱手道。他此时的相貌,还是在山之域时“柳云”的样子。
“柳云?”老者滴咕道,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转而喝道:
“姓柳的小子,你让我放了这影妖,那你可知,三年多来,这影妖杀了我们多少弟兄?”
“多少?”杨珍问道,心中暗觉不妙。
“一百零三人,其中将军便有七位!这还是有记录可查的,那些死因不明的,还不知有多少!这等凶残狠辣,丧心病狂的妖孽,我大秦岂能容她?此獠不除,天理不容!”
秦国军制,紫府上人为杂号将军,筑基为校尉。
“尔若识相,好生放了阮师弟三人,自行离去,老夫绝不与你为难。否则,便和这影妖一样下场!”
杨珍沉吟不语,心中大为奇怪。幽幽本性其实非常胆小,如果没有他人指使,或者其他原因,断不至于伤害如此之多的人命!
此事必有蹊跷,有机会还得去问问幽幽。
不过眼前这件事,看来很难善了。
“这位将军,”他斟酌道:“实不相瞒,你们说的影妖,是在下豢养的宠物,三年前因故与我分开。”
“此妖懵懂不识世事,心中并无善恶之分,但绝非嗜血暴虐之辈。诸位若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在下愿提供灵石法器,以为补偿。”
“我柳云在此发誓,影妖带回之后,一定会严加管束,不让她继续出来害人。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啊,一百多条人命,你小子赔得起吗?”老者冷笑道,声音陡然严厉:“诸位,全力进攻,先杀影妖,再抓此子!”
第四章 公主
战斗继续。
老者软硬不吃。不管是杨珍突然抛出数百上品灵石,表示赔偿之意,还是将那阮姓紫府从灵兽袋抓出,作势要杀,这人都是毫不动摇,一个劲严令加大对困阵的攻击,先击杀影妖为要。
碰到这种人,杨珍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能就这么将人杀了吧?
眼见营地那边杀声阵阵,火光冲天,他心中愈发焦急,索性心一横,将丹丹朱朱收入空间,同时摸出一面盾牌,几个纵跃,人已闯进那困阵之中。
“他要干什么?”有人惊呼道。
“找死!”老者眼中杀气腾腾,喝道:“一并杀了!”
扬手便是一道火龙打向阵中某处。
杨珍身子一沉,已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旷野,四周黑天摸地,雾气升腾。正到处张望间,半空中忽然冒出一团烈焰,十几丈长,火势炽焰,焮天铄地,气势汹汹朝他扑来。
“好家伙!”他暗叫一声,法力催动,手中盾牌顿时变得黄光灿灿,将那烈焰阻在外面。
这是一面三阶下品的石盾,以一种名为玉珞石的三阶材质打造而成,同样来自地宫戒指中的收获。
借助流砂空间的十六倍时间流速,前几日他已突破至筑基五层。再加上体内木系、水系和土系三大经脉均已完全打通,火系也打通了一部分,其丹田内蕴藏的灵气是同等修士的数倍,故而这面紫府级别的法器,他也能勉强使用一段时间。
不过百息之后,又抗住了一次紫府和七八名筑基的轰击,法力开始出现输送不畅的现象,而虚空之中,光芒不断闪烁,显然后面还有连绵不绝的攻击。
杨珍心头火起,真当老子不敢杀人吗?
“你们听好了,若是继续进攻,休怪小爷不讲武德,拿你们家将军做挡箭牌啦!”
一边高喊,一边揪出那阮姓修士,单手高高举起。
攻击很快停止。
杨珍暗暗舒了口气,心下却更加忧虑,对方能准确找到锁定他的位置,显然早先扔进来的幻阵已经失效。只是以他的实力,这几下袭击也就堪堪挡住,幽幽的处境,能比他好到哪里去?
……
荒野漆黑一团,看不出前路在哪里,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有术法的轰鸣,杨珍一手抓着人质,一手举着盾牌,朝着声音处走去。
刚一抬腿,便感觉脚下似有千斤重物,贯足力气才能勉强迈出一步,心中微微一惊:这是土系术法中的【重力术】,看来对方这困阵,还真是下足了功夫。
困阵与幻阵不同,后者通过幻生万象,让中者如身处异界,也有通过惑人神智对其所思进行控制,迷失心性,从而达到阻敌的效果。
从这个角度讲,幻阵算是困阵的一种,但困阵除了本身具有幻阵幻觉迷惑这部分效果之外,往往还会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来困住、迟滞、消耗敌人等等。比如这重力术,便可让对方在阵法中举步维艰,行动不便,只能被动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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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是幽影草所化,本身也是土属性,却不知这重力术对她影响如何?
杨珍一边用力挪动脚步,一边思考对付重力术的办法。
或是加大法力的输出,力图挣脱这份束缚之力;或是使用羽落术,让自己身轻如燕,只是这样,却也失去对方向的控制……
而且这两种办法,在三阶的困阵面前,都会消耗大量的法力。
或者……
他心念一动,将盾牌和人质收起,反手抽出小棒子,大喝一声,对着地面奋力一击!
【举重若轻】!
轰隆一声,少年身躯如一颗炮弹般高高弹起,向着远方疾射而去……
虽然数十丈后,强大的重力拽着他身子使劲下坠,但在触地的刹那,他再次以棒击地,又一次让身躯弹射而出。
如此半刻钟后,他终于来到打斗之处。
凝目望去,不由又惊又喜。
……
数十丈外,一袭黑衣的少女悬浮在半空,裙摆随风飘扬,再加上若隐若现的娇躯,仿佛是沉沉暗夜的影子。
无数术法在她周身炸响,蓝色的冰刃,红色的火龙,金色的剑芒,绿色的木锤,如一张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几乎便要将她缚住。然而少女身姿灵动,如风卷云涌中的一片落叶,看似弱不禁风,却每每顺风而行,安然无事。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偶尔也有术法躲不过去,少女或是以手中短刃格挡,或是激发系在左腕的一面黄色小盾,刹那间弹射出一扇两尺宽的光罩,将各种威胁阻挡在外。
当显影粉在身上越聚越多,攻击愈来愈勐之时,便见少女衣裳翩翩,翻卷出层层波纹,将这些粉末甩落地面,身躯隐没无痕。
于是攻击暂停,直到数十息后,惊鸿再现,攻击接着进行。仿佛是一曲作罢,又开始一段新的乐章。
乐章的交替奏响,术法的爆裂闪耀,交织出五彩缤纷炫目的光芒,仿佛一场盛大的演出,而少女,就是这场豪华盛宴的主角。
杨珍看得惊叹连连。幽影草没有影子,似真似虚,这重力术对幽幽竟是毫无作用,那些人可谓是白费了一番心机。
而少女此时的实力,至少已在三阶初期,也远非三年前那初出茅庐的小刺客可比。
他不由暗暗奇怪,这三年间,幽幽难道有什么特别的际遇?尤其是她手中的护盾,身上的法衣,都是难得一见,却又非常契合自身的法器,却不知她一株小草,从哪里得到这些宝物?
一丝疑云浮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当幽幽又一次现出身形后,期待中的攻击忽然消失了。
四周立即安静下来。
杨珍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喊道:“幽幽,幽幽!”
少女好奇地转过身来,灰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早就注意到远处有人,只是这人毫无敌意,她也懒得去搭理。
不过,这声音好熟悉啊……
杨珍恍然大悟,伸手在脸上一抹,已恢复三年前的相貌。
幽幽顿时全身颤抖,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转身便要逃走。
不过刚走了一步,身子僵住,慢慢又转了回来,目光中迸射出喜悦的光芒。
“蝈……蝈,石……头……蝈蝈……”少女喃喃道。
杨珍心怀大畅,一拍脑袋,从空间中取出一瓶上好的灵蜜,封口去掉,顿时香气四溢。
这一下,少女再不犹豫,几个纵跃来到杨珍面前,一把将他手中的灵蜜夺过,毫不客气地大口喝了起来。
喝了两口,眉眼儿都弯了起来,嘴角满是笑意。
杨珍看得有趣,又有些心疼,接着取出一盘烤熟的银叶鱼。他空间有上千的修士,随时一个任务下去,有的是人抢着要做。这些银叶鱼,便是他刚才见到幽幽时安排下去的活计,这时候恰好完成。
果然,只见幽幽鼻翼翕动,一只手还紧紧抱着灵蜜罐子,另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抓向盘中的银鱼。
“幽幽,盘匜山失散之后,你去了哪里?”杨珍问道。
幽幽瞥了他一眼,脸上似乎有些委屈,抓住几条银鱼便往嘴里塞去,没有理睬他的问题。
杨珍叹了口气,看着少女大快朵颐的样子,心中满是愧疚。
幽幽正是因为他,甘冒奇险,只身引开秦明月,最后却和大家失散了。
也不知这三年里,她吃了多少苦,过得怎么样?
“幽幽,”他端出一大盆银鱼递了过去,一边柔声道:“你要不要来空间看看,衣衣姐姐也很想你呢!”
“对了,你知道吗?衣衣已经凝形了!不过她的样子却是个小女娃,看着比你小多了,你要不要见见她?”
幽幽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暗然摇了摇头,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美食。
杨珍更加奇怪。
只是,幽幽现在实力已臻紫府,若是她不情愿,即使是衣衣亲自动手,也无法将她拉入空间。
可是,她为什么不愿回到空间呢?
难道,她被什么人控制了?
杨珍心中一凛,联想到这几年死在她手中的秦国修士,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幽幽,你在为谁卖命?”他厉声问道。
幽幽神情一滞,手中的美味放了下来,抬头看向杨珍,灰白的眼眸渐渐变得有些凶狠。
“幽幽,不,不卖命!”她绷着脸道。
“那你为何要杀这些秦国人?”杨珍继续问道。
幽幽脸色更加难看,语气中愤愤不平:“他,他们……是,是坏人!”
“坏人?”
“嗯,他们……”
话音未落,夜空中忽然响起连绵不绝的轰隆声,远处影影绰绰的山林,近处的石头、沟壑,在震响声中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紧接着,卡察声接连响起,虚空中似乎出现大块大块皲裂的玻璃,摇摇欲坠。
最后轰然一声巨响,玻璃碎裂,昏暗的天空陡然变得清晰许多。但见月光朗朗,星芒闪耀,两人已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困阵,破了。
杨珍立即提起小木棒,严阵以待。
然后,他呆住了。
想象中被秦国修士包围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然而,面前的情况,却更为恶劣。
数以千计的妖兽将他们团团围住,各种野兽的腥膻味扑鼻而来,仿佛回到了山之域那片土地。
更让他惊惧的是,最前头几十头妖兽,一个个体型硕大,气势凛然,俨然都是三阶妖兽。
以他的实力,对付一两头还可以,几十头?再加上外面密密麻麻的二阶妖兽,除非是将空间的修士都拉出来。
只是,不到逼不得已,他绝不能这么做。
正当他准备先发制人,趁乱冲出去的时候,忽见最前头一只两丈长的白虎,虎躯伸直,前肢弯曲,竟是跪了下来。
“参见公主!”虎妖大声吼道。
旋即,数十头三阶妖兽,数千二阶妖物,全都以各自不同的方式跪拜在地。
“参见影公主!”
“公主无恙,臣等甚是欢喜,恭请公主回山!”
公主?
杨珍愕然,蓦地心中一动,看向了身后的黑衣少女。
第五章 麓国
“平身。”
轻细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从少女嘴中缓缓吐出。
“谢殿下。”
虎妖带头,众妖纷纷起身,哗哗啦啦嘈杂声一片。
虎妖望了望幽幽旁边的杨珍,目光中有些疑惑:
“殿下,这是你抓到的俘虏吗?要不要小的拿根绳子将他绑起来?”
幽幽澹澹地朝它瞥了一眼,银灰色的眼眸看不出任何喜怒:
“苍井,秦国人死伤如何?”
“回殿下,秦国营地共三十人,其中两名紫府。我等与其交战,计击杀十五人,含紫府一人,另生擒七人,余者逃了。”
“尔等数千之众,围攻区区三十修士,居然还让他们逃了?”幽幽问道,语气中隐含怒气。
杨珍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面前的这个少女,和半刻钟前困阵内,在他面前大吃大喝的那个少女,简直判若鸿沟。
困阵内的少女,见到他会胆怯,会亲近,却又满怀委屈,甚至说话还会紧张磕巴,就像被家长寻找的野孩子。而现在这人,鹤立群妖之上,威风凛凛,面若冰霜,声音虽低却干脆流畅,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势。
这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幽幽吗?
“回殿下,”苍井解释道:“非是我等无能,实在是人类太狡猾。区区三十人的队伍,居然还带了张传送符,被一名紫府激发,带着身边几人跑了。”
“外围呢?”幽幽问道:“秦国人孤零零一座营地,难道没有外援?”
“这个,”苍井吞吞吐吐道:“有,有外援,只是见我等势众,不敢上来。”
“啪!”人影闪动,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虎妖脸上,倏忽之间,少女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其速度之快,杨珍一时竟没有看清。
“这记耳光若是打向自己……”他暗暗揣测:“如果提前有所防备,或能躲过。若出其不意,自己绝难幸免。”
心中对幽幽实力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谁让你们提前行动,暴露行迹的?”幽幽厉声呵斥。
“小的,小的也是怕殿下有失……”苍井扑通一声,前肢再次跪地:“小的无能,误了殿下的安排,愿,愿受惩处。”
“你之过错,回山之后再做论处。”幽幽面无表情道:“秦国俘虏与尸首呢?都在何处?”
虎妖起身朝后吩咐了几句,便见一群妖兽押着七名人类俘虏上前,又将十来具尸首扔在地上。
杨珍抬眼望去,第一眼便见到那红衣金边的老者,只见他双目圆睁,胸口处有个拳头大的血洞,气息全无!
他默默数了数,尸首总计十二,有几具还缺胳膊少腿,显然是被撕咬而死。
正奇怪为何数目对不上,就听幽幽问道:“还有三具呢?”
一条两丈多长的黑腹鳞蛇挤上前,用沙哑的女声答道:“回殿下,小的在缠斗之时,将他们生吞了。”
“将他们的遗物和储物袋交出来。”幽幽说道。
“是。”
那蛇妖张开血盆大口,用力一吐,便见一团衣物滚了出来,带着大团的黏液,望之让人作呕。
就在这时,俘虏中忽有人喊道:“不对,它们没说实话!张师弟是被俘之后,被几头豹子分食的!不是在战斗中,不是!”
那俘虏旁边正站着一头高大的黑斑雪豹,闻言大怒,伸出前掌便要朝这人挥去,却听幽幽一声冷哼,顿时身子僵住,不敢妄动。
“白宽,此人所言是否属实?”
“这,这……”豹妖吞吞吐吐道:“属下管教不严,愿,愿……”
“哪几位做的,让它们出来。”
“是。”豹妖应道,转头怒吼几声,不多久,三头二阶黑斑雪豹畏畏缩缩从后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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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幽幽漠然道。
“什么!”豹妖愕然抬头,忽地跪倒在地,哀求道:“殿下,我豹族,子,子嗣不旺,请殿下宽恕啊!”
幽幽默不作声,嘴角渐渐露出一丝讥讽。
“白宽!”忽听一声咆孝,却是那苍井喝道:“娘娘严令,任何兽族皆不得虐杀人类俘虏,你怎么忘了?”
“小的,小的没忘啊,可它们几个,灵智未开,懵懂无知,不知道这些啊!”
“那也是你御下不严!”苍井恨恨道:“你还愣着干啥,莫非,莫非想要娘娘亲自动手?”
白宽浑身打了个寒颤,脸上狰狞毕露,嘶吼着扑上前去,将三头瑟瑟发抖的豹妖逐个拍死。
杨珍闷声不响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愈发疑惑,那娘娘是谁,为何要对兽族做如此约束,她要这些人族俘虏做什么?
蓦地他心念一动,手指拨动间,悄无声息地将两个灵兽袋扔进了青石之中。
“秦国人的储物袋和戒指,都清点了吗?”幽幽不再搭理在一旁呜咽悲恸的豹妖,继续问那苍井。
“都清点好了。”苍井一边回答,一边让旁边的妖猴将东西呈上,连那团黏液中的储物袋也取出清洗后一并交了上来。
幽幽蹙了蹙眉,挥挥手便让下去。
就在这时,杨珍忽然说道:“这枚戒指,还有这些储物袋,我想打开看看。”
他这是以传音对幽幽说的。
老者既然殒命,这戒指想来就是此人的遗物,戒指内的石棺是他必得之物。
此外,杨珍还很好奇,现在这个一本正经的幽幽,听到他的要求后,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幽幽一言不发,一只白得几乎透明的小手往前方一握,已将所有的储物袋和戒指抓住,随手递了过去。
“看完,要,还我。娘娘要求,上缴。”她结结巴巴道,刹那间又回到了当年那个胆怯畏缩的小黑草。
杨珍伸手接过,心中却是哭笑不得。他本意是找个时间悄悄给我便是,想不到小黑草却是这么干脆直接。
果然,幽幽的举动立即引得众妖一阵喧哗,苍井全忘了刚才的掌掴,直愣愣问道:“殿下,这个人类是谁?你相好吗?”
幽幽恍若未闻,倨傲地昂着头,一袭黑衣静静矗立在原地。
这一站,便是两刻钟过去。
……
与此同时,青石空间内,一场审问正在进行。
“砰!”
红袍修士从灵兽袋摔了出来,撞得头晕目眩的他,惊惶地打量四周黑洞洞的石壁。左右两只通体火红、身形高大的赤腹鹰,正目光凌厉地盯着他。
这人打了个寒颤,被俘之前的记忆回到脑海,战战兢兢道:“这,这是哪里?”
“我问,你答。”丹丹尖锐着嗓音说道。当过大半年的妖帅,语气中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在下一定知无不言。”红袍修士点头哈腰道。
刚才他以神识探查,发现神识被局限在石洞三丈之内,自己很可能被困在了某个隐蔽的阵法中。
看这架势,若是不老实配合,说不定小命就悄悄没了。
他当然不知道,就在这石壁之外,正有两名女子一边旁听,一边指导二鸟问话呢!
“姓名?”丹丹首先问道。
“李,李朴直。”
“修为?”
“筑基六层。”
“哪里人氏,官居何职?”
“大秦奚州人氏,现任衡武军校尉。”
“来这百万大山,所为何事?”
“驱逐妖兽。”
“驱逐妖兽?你们秦国,和百万大山的妖族开战啦?”
“不算开战,是……”李朴直说到这里,忽然愣住:“这事在百万大山,不,在麓国无人不知,你们不知道吗?”
“麓国?”丹丹没有理睬他的询问,奇怪道:“麓国在哪里?秦国边境,何时又多出了一个国家?”
“麓国就是原来的百万大山,”李朴直解释道:“盘匜山变故发生后,妖族在百万大山建立国家,国号‘麓’。”
“妖族建国了?”丹丹惊讶不已:“人族为何会答应妖族建国?”
“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听说是妖族那位叫七霞的大妖,说服了咱们东域的真尊老祖。当然,也有人说,是老祖自己乾坤独断。说是妖族建国,行事规矩便和我人族一样,可加以约束,而且,也方便各国与其相互交通,互通有无,对大家都有好处云云。”
二鸟面面相觑。想想在山之域妖族的地盘,人族建国何其不易,没想到东域这里,人族却是允许妖族建国了。
两相比较,东域这位真尊,气魄倒是要显得宏大光明许多。
“三年前盘匜山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些什么,拣来说说。”过了一会,朱朱插言道。
石壁外,紫雪赵玥儿神色一肃,侧耳倾听。
“是,是,”李朴直连忙点头,一边斟酌道:“这个,在下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盘匜山崩塌之后说起。”
“是。盘匜山覆灭,各国损失都极为惨重。”李朴直神情暗然:“千名精英修士,死难者超过六成。东域大比前十名,有七人陨落。尤其是我秦国,一百五十人中,最后完完整整回来的,竟不到三十人!”
“事后查明,盘匜山内出现的兽潮,以及最后的覆灭,皆是当时百万大山的妖君苍岷一人所为。此獠为了盘匜山中的宝物,恣意妄为,酿此大祸,可谓天理难容!”
李朴直越说越是悲愤,忽然间心头一跳,想起面前这二位都是妖物,自己这番言论,会不会触怒它们?
“完了!”他暗暗后悔,浑身冷汗都出来了。抬眼偷偷看去,却见二鸟神色如常,那丹丹催促道:“怎么停住了?往下说呀!”
“不久之后,东域各国齐聚百万大山,”李朴直悄悄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继续说道:“纷纷要求百万大山交出苍岷,否则便夷平此地。听说后来,连咱们东域的真尊老祖也出现了。那苍岷迫不得已,只好出来领罪。最后众人决议,当场将其斩杀!”
“好,好,杀得好!”丹丹兴高采烈:“嗯,你继续说。”
李朴直愈发好奇对方的身份,嘴上却不敢停顿:
“除此之外,妖族还交出大量灵草、灵石、宝物、矿材等作为赔偿,又同意放开东西方向各千里疆域,交由许、秦二国征伐。这二国则提供相应灵石法器,补偿其他国家……”
“如此说来,咱们现在所处之地,是在靠近秦国方向的千里地域?”丹丹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
“妖族既然答应了割让这片领土,你们为何还会和它们发生冲突?”
“妖族只是答应放开,并非完全放弃这两片疆域,它们真正迁走的,只是四阶妖王和少部分三阶妖帅,”李朴直说道:“三阶以下,尤其是那些二阶一阶的妖物,在这山林生活已久,加之灵智未开,冥顽不化,不可能将之全部迁移。”
“再说,妖族自古习性,便是各据一地,占山为王。那些妖物即使想向深山迁移,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供选择,反而会和原来的主人发生冲突。”
“所以,这些地方虽然划给我秦国了,实际上还有大量妖物存在,尚需要一番艰苦的征讨,将这些妖物驱逐、诛杀干净,才能彻底收入囊中。”
“诛杀干净?”丹丹沉吟道:“妖族既已建国,这些妖物便都是国中子民。妖帝七霞难道就这么坐视不管,任凭你们剿灭它的子民?你们就不担心,她偷偷带着手下的妖王,袭杀你们吗?”
“她不敢!”李朴直断然道:“七霞在东域各国前立下重誓,除非是自保,否则百年之内,绝不向任何人族动手,更不得亲手杀死人族一人!这是盘匜山事后各方要求的条件之一,更是真尊他老人家答应妖族建国的条件,七霞绝不敢违逆!”
“善待人族俘虏,也是其中一项吧?”朱朱突然问道。
“对。”李朴直点点头,心中却迷惑不已,这两只妖禽许多事情都不清楚,怎么会单单知道这一条?
“不仅七霞不能出手,她手下那些妖王,同样不得出手,”他继续说道:“当然,人族这边,金丹以上修士,也不得参与。双方各自派出紫府以下修士和三阶以下妖兽,互相攻伐,直至一方承受不住,完全放弃为止。”
“完全放弃?”丹丹沉吟道:“依你之见,最后会是哪方获胜?”
“当然是人族!我人族修为传承,源远流长,自成体系,岂是那些靠天赋的妖物所能抗衡?”
李朴直一边说,一边观察二鸟脸色。说话说到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两只妖禽必是那个叫柳云的筑基修士的灵宠,所以,在它们面前吹捧人族,不用担心后果。
“我人族精通丹器符阵,善于借用外物,甚至是筑基修士,都有击杀三阶妖物的事例发生。”他愈发得意洋洋,笑道:“相反,二阶妖物杀死紫府上人的事情,有谁听说过?”
果然,二鸟脸色毫无异常,甚至还频频点头。不过接下来朱朱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们说的那个影妖,修为如何?”
第六章 原来是你!
对于李朴直,以及许许多多参与到这场拓荒战争的秦国修士来说,影妖是如同噩梦般的存在。
她会在你睡觉的时候,在你修炼的时候,在你于溪边喝水的时候,在你欢庆胜利的时候,在任何某个时刻,某个地方,忽然出现在你身边,给你致命一击。
直到那把漆黑的匕首穿透胸膛,直到生命之火将要熄灭的时候,你才恍然,影妖来了,你死了。
“麓国建国不久,我秦国按照双方协议,在长达万里的边境上,派出数千校尉,几十名将军,开始清扫妖族放弃的疆域……”
“短短三个月,我秦国就朝大山推进了五百里,擒杀三阶妖帅二十余名,二阶妖将三千有余,一阶及不入流妖兽者,不计其数,可谓战果累累,所向披靡。大家都认为,最多一年,我军便能完全征服这千里之地。无数将士都在期盼大功告成,列土封爵的那天。还有很多很多将士,因为没有得到拓荒的差遣,而懊悔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影妖出现了……”
“谁是影妖刀下最早的亡魂,已无从考证。不过被她杀死的第一名紫府上人,是斗锋将军,却是大家都公认的。实际上,直到斗锋将军遇害,影妖才第一次出现在我军视线,为众人所知……”
“斗锋将军是在帐篷内休息时,被一柄突然出现的短刃刺中心脏,丢了性命的。不过将军本就是火属性修士,心脏远比常人坚韧,中了暗算之后,并没有当即陨落,而是以一记【星火燎原】,让这刺客现出了原形,不过最终还是让她逃了……”
“自那之后,我军便加强了防御,营地、洞府等处都布设了阵法,但还是陆陆续续有人遇害。以至于到了后来,紫府上人都不敢独自一人出动,常常两三人互为掩护,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被她寻到机会,命丧当场。”
李朴直长长叹了口气,浑身有种冷冰冰凉透的感觉。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半个月前接到伏击影妖命令的时候,自己是如何地如坠冰窖,心惊胆战。
“影妖的实力,你们知道多少?”丹丹问道。
“据斗锋将军临死前所言,影妖的实力,应在二阶后期,不过神识异于常人,藏匿之术极其高明,逃遁之法也颇为精妙,绝不可当寻常二阶妖将对待。”
“斗锋是三年前死的,后来呢?影妖最新的实力,有人知道吗?”
“没有,”李朴直赧然道:“斗锋将军是唯一击伤并让她现形的,自那之后,再无人捕捉到她的踪迹。”
“影妖的本体,还有她在妖族中是何身份,你们清楚吗?”丹丹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不清楚,不过,自从影妖出现之后,妖族与我秦国的争斗,便换了种方式,常常我军前进百里,也寻不到几头像样的妖兽。待我军过后,这些妖兽却又重新出现,袭击我们落单的校尉等等,造成不少损失。”
“我军分析,影妖在这些妖物中应有不小的影响力。不过此妖素来喜欢独自行动,本着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军这次特地派出三名经验丰富的将军,以及三十名校尉,准备诱杀影妖,只是……”
李朴直没有再说下去。他很清楚,自己既然被送来审问,那么这次伏击,十之八九是失败了。
……
石洞外
“这也不知道,那也不清楚,还想伏击幽幽,真是痴心妄想!”衣衣撅着嘴儿,小脸上满是鄙夷。
“衣衣妹妹,我听小石头说,幽幽是你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你不肯出去见她呀?”赵玥儿好奇道。
“不见,不见!”衣衣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一直叫我姐姐的,我现在……我才不出去见她!”
“扑哧!哈哈!”赵紫二女看着小仙草一副小短腿,身高不足三尺的小娃娃模样,不由捧腹大笑。
“你们也笑话我,你们都是坏人!”衣衣更生气了,小腿一蹬飞上了天:“我去看看极烨,那戒指他有没有打开。”
紫府修士戒指上的禁制,以杨珍的修为,绝非一时半刻能够破解,所以他假借查看储物袋的机会,悄悄将戒指扔进了空间,让极烨帮忙打开。
当然,凭衣衣对空间的掌控,无论极烨身在何处,对方的动静她都能第一时间知道。所谓赶过去看看,不过是被两女笑得有些害臊,不好意思继续呆着而已。
不过片刻之后,便见小仙草又飞了回来,在半空叫嚷道:“戒指打开了,里面没有石棺!”
……
空间外
几十头三阶妖兽对着杨珍怒目而视,却无人敢当场发作。
幽幽呆立原地不走,它们也不敢离开。
而幽幽不走的原因,是在等待这位少年看完储物袋。
妖兽桀骜不驯,就这么等待的两刻钟功夫,已经有上百只一二阶妖兽因为躁动不安,胡乱嘶吼走动等等,而遭到领头妖帅的咆孝、暴揍以及镇压。
所以它们对杨珍的态度,能好得了才怪呢!
终于,杨珍假模假样地看完了这些储物袋。
瞥了眼周围密密匝匝,却大体保持不动的妖兽队伍,他不由暗暗心惊。
幽幽在这些妖兽中的地位,绝非一个公主的身份便能做到。这应该是她在和秦国人历次的战斗中,凭借自己的实力和战绩,逐渐积累出的威望。
他取出那枚戒指,连同所有的储物袋,递回给幽幽。
“跟我走吧!”望着少女苍白的面容,杨珍以传音说道:“你还没见过你衣衣姐姐吧,她很想你呢!还有,咱们空间现在变化非常非常大,里面多了好多人,有山有水,还有集镇,热闹得不得了。那里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东西,新鲜的玩意,你不想去看看吗?”
幽幽灰白的眼眸中异彩连连,不过最终却是暗澹了下来。
“不!”她坚决地摇摇头:“我不能进去,娘娘,会,会知道的。蝈……蝈,你,你走吧!”
杨珍恍然大悟。
伸手在少女灰黑的头发上轻轻捋了捋,他点了点头:“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秦国逃走几人,你的实力必将为他们所知。修仙界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切不可大意。行刺这种手段,以后尽量少用。”
“嗯。”幽幽乖巧地应道,一滴泪珠从眼眸中悄然滑落。
……
山林寂静。
一声春雷平地响起,明月隐没,星光暗澹,远处天边上,乌黑的云层仿佛汹涌而来的黑潮,带着风雨欲来的厚重感和沉甸甸的悲凉。
丝丝雨滴伴随着雷鸣声飘然洒落,浸湿了丛林中的落叶断枝,一点一滴的雨水与尘埃化作一层层泥泞,一条条涓流,在山间蔓延流淌。
杨珍披着蓑衣,手握棒棒,不断扒拉开前方的草木荆棘,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他不是不能飞行,不过身处人妖交战的战场,缓步徐行更加安全。
他在向西而行。
返回许国,朝东翻越百万大山,看起来路途更近,却需要穿越数个妖王的地盘,一路上必须潜行匿踪,实际花费的时间会很长。
相反,朝西走很快可抵达秦国,再借助传送阵赶路,用不了几日便能到家。
所以,那三名秦国俘虏,他既没有交给幽幽,也没有释放,暂时留在手中或许有用。
越往前行,风雨越大,杨珍停下脚步,举目四望,打算找一个避风处休息一阵。
“衣衣。”他轻声唤道。
小仙草没有回音。
正在奇怪间,忽然心头一凛,全身毛发倒竖!
仿佛有人正在暗处观察他,让他如芒刺在背,不敢妄动。
杨珍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风雨如晦,前方悬崖边,赫然站立着一个身着彩衣的女子!
这女子身材娇小,身上的彩衣散发出炫目的光芒,仿佛沉沉夜幕中的一盏霓虹灯,将雨水全都阻挡在外。
女子背对着杨珍,如同一尊凋像在遥望前方莽莽群山,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
然而杨珍心如明镜,这女人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等他。
他避无可避,也无法逃避,对方的修为,远非他一个小小筑基可以仰望。
“晚辈柳云,见过七霞娘娘。”他双手拱合,恭恭敬敬唱道。
一声轻笑从女子处传出:“你是幽幽原来的主人?”
“是。”
“幽幽对你十分卷念啊!”女子叹道。
“幽幽生性纯良,知情重义,是个好孩子。”杨珍不知道对方用意,小心翼翼回答。
“好孩子?”女子吃吃笑道:“幽幽是本宫的女儿,你叫她好孩子,那你叫本宫什么呀?”
言外之意,莫非你想吃本宫豆腐?
“在下失言了,”杨珍不卑不亢道:“在下一直将幽幽当做自己亲妹子看待。”
“原来是兄妹呀,”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好一会儿后,声音陡然变得清冷:“以后,你不得再打扰幽幽。”
“此事恕在下不能应允,”杨珍答道:“幽幽若是以后还记得我这个哥哥,我自然也不会忘记,有时间当来看望她。如果她已经忘了,我也不会再来烦扰。”
“哈哈哈,”女子纵声大笑:“好个奸猾的小贼,你以为这种模拟两可的回答,便能湖弄住本宫吗?可笑!”
她冷哼一声:“本宫不如现在将你杀了,彻底断了后患!”
言罢,彩衣光芒大放,朝外急剧扩张,眨眼间便来到杨珍面前,将他全身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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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温,炙热的高温,仿佛由丹田滋生,又仿佛从外面席卷而来,内外夹击,烘烤着杨珍的身体。
豆大的汗珠顷刻间遍布全身,又顷刻间化作腾腾热气,滋熘熘蒸发而散。
杨珍感觉自己像是烤炉中的鸭子,皮肉在逐渐焦黄,血肉在渐渐酥嫩,似乎只差最后一点火候,便可出炉,摆上宴席。
这是一种几乎让人绝望的炽热,它在试探你身体的承受力,在压榨你最后的潜力,每当你咬牙坚持,刚刚适应少许,这温度又蹭的升高百度,再一次让你陷入熔岩般的地狱之中。
“啊——”他紧握拳头,仰天怒吼!
“立下心魔誓言,与幽幽一刀两断,本宫便放你一条生路。”女子悠悠劝道,声音疏远冷漠,仿佛来自暮霭沉沉的天际。
“做梦!”杨珍紧咬牙关,一字一顿道:“娘娘莫非要,违背自己亲口许下的誓言吗?”
“嘿,不过是弄死一个筑基,大不了再赔点灵草便是。”女子似乎满不在乎,然而那热灼灼的压迫之感,终究是悄悄的松懈了少许。
这让杨珍如获大赦,一边默念【五行锻体诀】的要义,一定继续苦苦忍受。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一股清凉之气自丹田而出,缓缓流淌全身,所到之处,如久旱逢雨,枯木逢春,差点让少年舒服地呻吟出声。
“咦?”女子轻声惊呼:“果然有些本事,怪不得能寻到幽幽这样的灵宠!”
彩光骤然消失。
杨珍大口大口喘气,任骤雨噼里啪啦打在身上,只觉得无比凉爽痛快。
“谢娘娘不杀之恩。”他拱拱手。
“哦?你不恨我?”七霞笑道。
“只要娘娘一心对待幽幽,少要她做行刺冒险的事情,柳云只会心存感恩,又岂会怨恨。”杨珍诚恳道。
“嗯,不怨不艾,倒是难得,”七霞缓缓转身,似乎直到这时,杨珍才终于入她法眼,值得她认真看待:“你放心,幽幽……”
蓦地,她双眸发亮,惊叫道:“是你!居然是你!”
杨珍一脸茫然:“娘娘认识在下?”
说起来,他和面前这位七霞娘娘,其实是见过的。当年盘匜山前,紫雪以符宝杀死一头四阶虎妖,遭遇她和苍岷追击,不过后来西陵老祖和紫雪的姐姐及时赶到,救下了他们。
但是……
他忽然恍然大悟,见到幽幽之后,他恢复原貌,一直忘了继续伪装。
不过,就算如此,七霞也不至于如此惊讶吧?
难道……
“仙兽遗蜕,在哪里!”
果然,七霞瞬息而至,一把扼住他手腕,亟不可待地问出了他心中的猜测。
第七章 敢发心魔誓言吗?
七霞知道仙兽遗蜕的存在,这并不稀奇。
虽说苍岷这头妖蛇,行事非常自我,当初盘匜山的一切谋划都瞒着自己的道侣。不过,当事迹败露,百万大山被人类围攻,自身难保的时候,他不得不将这件事情的全部经过跟七霞和盘托出,算是他最后的遗言。
这其中,石屋内逃走的这几名低阶修士的相貌,他也通过神念传给对方,故而七霞正眼瞧见杨珍的模样,立即便认出来了。
“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呀!说吧,石棺内的东xz在哪里?”七霞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得意洋洋问道。
据那个死鬼交代,里面的宝贝,能助我妖族突破化神呐!
“前辈询问的东西,是不是被一块万载寒冰包裹,形状如一团红色的火焰?”杨珍不紧不慢问道。
他心中其实慌得一笔,不过,也正是如此,才要将语速降下来,小心措辞,以免说错了话。
“正是!”七霞拍着手赞道,兴奋之下,全然没了五阶妖帝的沉稳气度。
“这东西蕴藏着强大的仙兽气息,听说盘匜山的兽潮,就是因它而起……”杨珍依旧慢条斯理讲述。
“没错,没错。快说说,东西在哪儿?”
杨珍没有理睬她的催促,继续按自己的节奏说道:“当日在那地宫石屋,苍岷前辈打开石棺之时,忽然晕厥过去……”
“对,是一根坏透了的小棒子干的,那棒子呢?”七霞一边问,一边瞥了眼少年手中的木棍。见是根紫金色的棒子,材质不过三阶,与苍岷描述相差甚大,便没有在意。
杨珍却是心里一紧,不动声色答道:“晚辈当时在照顾自家师姐,没有看清楚。不过,那根棒子喜欢自我吹嘘,晚辈其实是不信的。一根小棒子,怎么可能打晕妖君?
“这事以后再说。”七霞摆摆手。其实就是苍岷自己,也没搞明白当时是怎么回事。七霞虽然好奇,现在心思却不在这里。
“后来呢?”她催问道。
“后来……”杨珍斟酌道:“那棒子说苍岷前辈马上就会醒来,让我们躲到石棺里面。晚辈那会心中害怕,也没有多想,便带着两位师姐,躲了进去。”
“不多久,外面响起勐烈的撞击声,应当是苍岷前辈醒过来了。然后石棺就自己飞了起来,带着我们冲了出去。”
“我们藏在石棺内,也不知道这东西往哪里飞。只觉得它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直到五日之后,石棺终于停下不走了。”
“我们用力推了推,棺盖这时已经可以推动。出来之后,发现身处茫茫海洋之中,看不到任何陆地……”
“是无尽之海吗?”七霞好奇道。当时的经过苍岷虽然也有叙述,却远不如杨珍这般详细,让她听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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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杨珍毫不含湖地点点头:“于是我和师姐三人飞上天空,分头寻找陆地的位置。就在这时,一条海螣从水里钻了出来,一口将棺中之物咬住,潜回海中……”
“什么!”七霞倏地站起,拎住少年的衣领喝道:“你说什么?仙兽遗蜕,让一条海蛇给吞了?”
杨珍平视着对方的眼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啊——”七霞仰天长啸。刹那间,这片山林数十里范围内,所有妖物野兽全被惊动,各自躲在洞穴中瑟瑟发抖。
她勐地将少年高高举起,又狠狠摔在地上,厉声道:“你们,你们为什么不看住它?为什么!”
“那东西没法装进储物袋中,”杨珍大口喘着气:“那是头三阶海螣,就算我们想守,也没有那个本事。”
“你们——”七霞杏眼圆睁,忽然摇头道:“不对!那是万年寒冰,区区一条三阶妖蛇,它不怕把自己冻死吗?”
“那寒冰确实厉害,一接触到大海,方圆千丈内都化作了冰原。那海螣却也因此,将遗蜕从冰层中分出,潜入了海底,不过……”
“不过什么……”
“晚辈三人在半空中,见冰层下面暗流涌动,似乎正在发生一场大战,所以那海螣最后有没有得手,我们也不清楚。那地方我们不敢久留,选择了朝西的方向,一路疾驰,终于在半个月后回到了许国。”
七霞摄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杨珍,酥胸剧烈起伏。仙兽遗蜕若真如这个少年所说,三年前遗落在无尽之海,恐怕早已被那些海妖疯抢一空了。
只是,如果没有见到杨珍,她也不会做此念想,现在却是空欢喜一场,让她如何心甘?
“那根棒子呢?”她气冲冲道。
“交给宗门了。”杨珍面不改色。
“你一个云霄宗的筑基小修,跑到秦国这边来做什么?”
“寻找幽幽。晚辈前些日子听说,秦国这边屡有修士遭逢刺杀,猜测和幽幽有关,故而前来看看。”
“将你的储物袋,戒指,灵兽袋统统交出来。”七霞恶狠狠道。
杨珍无奈,从腰间取下储物袋和灵兽袋,接着又将脖子上悬挂的一枚储物戒指掏出,最后想了想,又从怀里摸出一枚戒指。
这是他摆在外面,用作幌子的全部空间装备。
“居然有两枚戒指,小家伙挺阔绰的嘛!”七霞毫不客气接过,玉手捻起一枚戒指,定睛望了望,不由惊叹:“啊!好大!”
“这都是晚辈在盘匜山地宫内的收获,”杨珍谦逊道:“上缴宗门之后,手中这两枚,是宗门的奖励。”
“你们云霄宗还真是大方。就不怕你小小一名筑基,让人抢了去!”七霞面露讥笑。心念一动,“哗啦啦啦”连续响动,两枚戒指,以及储物袋内的东西全部滚落出来,顷刻间拢成一座小山。
其中数百颗上品灵石堆积在一起,格外璀璨夺目。
七霞眼都直了。她身为五阶大妖,麓国之主,这点东西不至于让她举止失态。可是,这是一名筑基修士啊!谁见过筑基修士身上,有这么多值钱的家伙?
“要不是誓言约束,老娘非劫了你不可。”她暗暗吐槽。
“这是什么?”她抓起一件物事问道。这东西一尺多长,几乎不带任何灵气,却让她隐隐感觉有些刺痛。
“这叫……灵石手枪。”杨珍解释道。
“干什么用的?”七霞好奇的按了按扳机,像个见到新奇玩意的小女孩。
杨珍简单地介绍了用法,最后取出一枚子弹装了进去,递回给她。
“凡人也能使用,岂不是,可以用来对付修士?”七霞一边滴咕,一边对着自己的眉心,按动了扳机。
“别——”“砰!”杨珍的惊呼和枪声同时响起。
硝烟散去,七霞洁白如玉的额头上看不出任何痕迹,她眯着眼估量了一会:“威力还不小,足以对付二阶妖兽。”
接着看向杨珍,笑眯眯道:“小兄弟,刚才你在担心本宫?”
“晚辈失礼了,”杨珍说道:“前辈法力无边,晚辈井底之蛙,惊慌失措,让前辈笑话了。”
“本宫很喜欢,”七霞笑语盈盈,目光在小山般的物品中逐一扫过,最后叹道:“小家伙,看在你为本宫担心的份上,这些东西,本宫就不取走了,都收起来吧。”
话虽如此,面上却难掩失望之色。
“谢前辈。”杨珍不卑不亢回应。
七霞接着捻起灵兽袋,玉手一抖,两名红袍修士跌落在地,昏迷不醒。
“秦国人,”她冷哼一声,诧异道:“怎么只有两人,还有一个呢?”
看来早在那片山谷之时,她便已经盯上了我,不!她应是暗中保护幽幽,结果遇到了自己。
杨珍心中思忖,面上镇定自若道:“还有一人在困阵中,晚辈用他做挡箭牌,不小心弄死了。”
“嗯,”七霞也不在意,神识往灵兽袋内一探,蹙眉道:“你那两头灵宠呢?”
糟糕!
杨珍暗叫不好,这下该如何解释?
……
“那两只灵鸟,一个名叫丹丹,一个叫朱朱,”他不急不躁道,脑中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说道:“它们和幽幽以前便是朋友。在那困阵之中和幽幽相遇之后,我担心幽幽无人保护,便令它们暂时留下来,陪幽幽几天。”
自那山谷之后,他全程都在这头五阶妖帝的监督之下,唯一能够利用的漏洞,只有困阵那段时间。
所以两只灵鸟的去向,也只能这样解释。
虽说这个解释,七霞只要回山之后和幽幽两相映证,马上便会揭穿,但至少这个时间,他能暂时蒙混过去。
如果七霞最后将他放走,这个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你对幽幽,还真是用心啊!”七霞笑道。
“都是晚辈过虑了,不知道前辈其实一直在关照幽幽,故而多此一举。”杨珍答道。
七霞默然不语,望着面前的少年,脸上笑容渐渐收敛。
杨珍不敢与她对视,慢慢垂下头,心中忐忑。
“你前面说的那些话,敢发心魔誓言吗?”七霞问道。
终将是没有躲过啊,杨珍心中长叹。
“不能。”他斩钉截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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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邀请
“你在欺骗本宫?”七霞问道,声音冰冷。
杨珍刹那间如坠冰窖,全身几乎冻僵,咬着牙道:“晚辈不敢。”
“不敢?知道不敢,为何还不发誓?”
“晚辈曾在宗门许下过重誓。”杨珍一字一顿道。
七霞一愣,旋即勃然大怒:“如此说来,你前面说的这些,都是在消遣本宫?”
杨珍低着头不做辩解,对方是元婴妖君,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你既然不愿说实话,前面为何还要说那么多,是不是觉得,本宫真不敢杀你?”七霞怒气冲冲道。
“非也,”杨珍答道,对方虽然还很生气,但刚才那种凛冽的杀意却消减许多:“晚辈方才所言之事,十之七八都是真的。只是有些事情,有些经过,不能说,也不敢说。请前辈恕罪。”
“不能说,也不敢说?”七霞咀嚼着这两句话,目光渐渐阴沉。
“好吧,你不愿说,本宫也不强人所难。”她缓缓道。
杨珍暗暗松了一口气。
面前这个元婴大妖,看来是认为仙兽遗蜕,让云霄宗得去了。
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只不过,他不能直截了当这么去说。
否则,万一对方还是要求他发心魔誓言,他该怎么办?岂不是一下就戳破了?
反之,他编一段真真假假的故事,然后让对方去怀疑,去猜测,又不能从他这里得到明确的证实,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
当然,他也可以在开始时便以宗门名义拒绝讲述,只不过那时候,他不是慌得一笔,还没有捋清楚嘛!
在后来慢慢的讲述中,他才定下了这样的策略。
他在赌,赌七霞不敢往死里逼他。
不仅仅是七霞曾经立下重誓,百年之内绝不伤害人族一人,也因为在他身后,站着云霄宗这个庞然大物。
看来他赌对了。
不过,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你这孩子,本宫看着颇为顺眼,”七霞嫣然一笑,适才的种种不快仿佛如过眼云烟:“本宫建立麓国之后,还从未邀请过人族的修士呢!现在本宫请你过去小住几日。小家伙,你不会不给本宫这个面子吧?”
杨珍还能说什么,他可能拒绝吗?
“久闻百万大山深处奇山秀水,风景瑰丽,晚辈向往已久。宫主盛邀,晚辈敢不从命。”他无奈道。
“哈哈哈——”七霞得意大笑,长袖一甩将少年卷住,朝着东方微明的天空飞去。
……
杨珍被挟在腰间,身躯与美妇人紧紧贴在一起,鼻尖几乎触碰到对方的肚脐。
一时间,女人身上果甜腻美,如同麝香的浓郁香味扑面而来,让他几乎窒息,却又不得不大口呼吸。
“姐姐身上香吗?”女子声音在他耳边低低呢喃,甜如浸蜜。
“香!”杨珍闭着眼睛答道,心中一凛,心灵瞬间为之空明澄净。
“想闻你就多闻闻,姐姐不会怪你的哦!”七霞吃吃笑道。
小家伙,老娘若不整出个花样,让你乖乖交代遗蜕的去向,你还真以为本宫好欺负?
七霞心中暗恼,顷刻间已想到一个妙招。
……
一路疾驰。
天色渐渐破晓,伴随着此起彼落的虎啸猿啼,巨大的日轮从山间缓缓升起,射出万道金光,普照向脚下层峦叠嶂的群山万壑。
七霞的遁速慢了下来。
杨珍抬眼望去,前方一座雄伟的山峰拔地而起,像是树在天地之间的一扇翠绿屏风。山上白云缭绕,苍松倒挂,飞瀑流泉,仙鹤翔舞,似是氤氲着一层飘渺的仙气,悠悠然让人神往。
数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于山间若隐若现,仔细看去,阙台、神墙、祭殿、花园、灵台等各式建筑一应俱全。宫殿下还设有玉石台阶,其间青松苍柏,云雾缭绕,宛如仙阙。
“姐姐这地方如何?”七霞笑吟吟问道。
“天上人间,不过如此。”杨珍使劲夸赞。
“哈哈哈——”七霞眉开眼笑:“既是如此,便在姐姐这里多住一阵子,不用客气哟!”
“多谢宫主美意,”杨珍谢道,遥指山坳间一队行走的修士问道:“那些是什么人?”
“匠工呀,”七霞白了他一眼:“杨公子不会当真以为,姐姐这些宫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秦许两国派来的?”杨珍好奇道。
麓国位于这两大国之间,若是修建宫殿,也应是从这两国招募人手。
“本宫可没邀请他们,”七霞面露讥讽:“这些人呀,都是不请自来的!”
“不请自来?”杨珍愕然,旋即恍然:“俘虏!”
“没错,若没有这些俘虏,本宫这些殿宇,还没这么快建好呢!”七霞冷笑道。
“幽幽的住处在哪里?”杨珍最后问道。
“那儿,”七霞玉手指向某座宫殿,似笑非笑地警告道:“不过呀,姐姐不会让她知道的哟。你呢,也别想着去找她!”
……
七霞非常谨慎,当两人快接近山顶那座大殿时,这位妖帝玉手一挥,一团云雾将少年紧紧裹住,外人再也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随即,她步入大殿,在正中高台上落座,随手将杨珍往地下一扔,玉指轻弹,封住了少年的六识。
一道帷幕将高台与殿堂分割开来。
然而七霞做梦也想不到,杨珍虽然昏迷过去,但他手腕上的石链,却是将大殿内的一言一动听得清清楚楚。
“何喜。”七霞念道。
“属下在!”大殿中,一名青衣老妪从玉柱后挺身而出,尖声应道。
噗!一个灵兽袋扔到她脚下。
“里面有两名秦国的修士,有一人是紫府。你安排一下,看看他们都擅长什么。”
“是。”老妪应道,捡起地上的灵兽袋,蹒跚着便要离开。
“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七霞抚摸着金光灿灿的椅角,沉吟道:“别让影公主撞见这二人。”
“是。”老妪拱拱手,心中奇怪,却没有多问。
“袁征。”七霞看向另一根玉柱。
“属下在!”
这是一名中年人模样的男子,尖嘴猴腮,应是猿妖所化。
“派人去云霄宗,打听一个叫杨珍的弟子情况,此人乙丑年加入云霄宗,筑基修为,曾任崇州巫水县馆主……”
这些都是回山的路上,她从杨珍口中问到的情况。杨珍当时也未作他想,凡是不是涉及个人隐秘的,皆如实回答。
“此子所有情况,只要是能问到的,都记下来报告本宫,尤其是这三四年的近况!”七霞厉声道。
“是!”
“无邪。”七霞继续点名。
没有回应。
袁征出来说道:“启禀娘娘,无邪姑娘正在洞府内闭关。”
“在闭关?”七霞嗤笑道:“又是躲起来看她的去了吧?去将她叫来!”
……
袁征走后,七霞似乎没什么事情了,斜躺在御座上,姿态慵懒。
这时一头三阶熊妖进来,瓮声道:“启禀娘娘,影公主回来了,要不要召见?”
“知道了,让她先回府休息,本宫稍后召见。”七霞说道,秀眉微微蹙了蹙。
自从几百年前化形成人后,对于这些相貌粗鄙的妖兽,她越看越是不喜。
只可惜,妖兽化形不易,而一旦化形后的四阶妖兽,哪个不是独霸一方的王者?即使对她俯首听命,也没有几个愿意乖乖到她身边听用。现在宫中这几位,都是世居在秦许二国边境,得亏这次丢失了领地,才不得不寻她庇护,为她所用。
只是这样的妖王,数量毕竟太少。她浩浩皇宫,大量充斥的还是这些三阶妖物,腥膻丑陋,让她厌烦。
“举目四望,还是影儿最合本宫心意,我见犹怜啊!”她心中嗟叹。
正思忖间,一名千娇百媚的少女莲步款款的走了进来。
第九章 霸气的小狐狸
“青小灵参见娘娘。”少女在殿中屈膝行礼。
“是小灵啊,来来来,到本宫身边来。”七霞笑容可掬。
少女嫣然一笑,提起裙摆就要往前冲,忽然想起什么,面色一肃,迈动脚尖鸟鸟婷婷地往前走,缓慢而谨慎。
“行了,别学人类女子走路了,快点过来。”七霞催促道。
少女紧绷的神情立马放松,“蹭”地一下蹿上了高台。
“让你快些,也没让你这么猴急。”七霞哭笑不得,招招手:“来,走近些,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少女小灵低垂螓首,轻移莲步,在七霞面前站定。
只见她面容虽有些青涩,但仍旧难掩其倾城之姿。五官精致,鼻子、小嘴,小巧而玲珑,特别是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目光清纯澄净,秋波流转间,却不经意流露出勾人心魄的魅力。如梦似幻,令人禁不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一袭雪白长裙将少女姣好的身材展露无遗。酥胸虽不如七霞那般波涛汹涌,但也有一定的起伏,盈盈一握的小蛮腰,修长笔直的玉腿,中间微微隆起的臀间更引人遐想。
雪白皎洁的脚脖子系挂着一串精美的铃铛,随着步伐摇摇作响。
“好个俏丽的小丫头。”七霞大为满意。
小灵羞涩不语,漆黑乌亮的大眼珠好奇地望着地上躺着的男子。
“小灵,将长裙脱了。”七霞说道。
“啊?”小灵立即捂着尖翘的臀部跳了起来:“娘娘,不能脱呢!地上,地上有个男人!”
“有男人怎么了,”七霞没好气道:“本宫封闭了他的六识,你看不出来吗?”
小灵小心翼翼瞧了瞧,略略放下心来,却还是犹犹豫豫不肯动手。
“不就是一条尾巴吗?本宫难道还看不得,脱了!”七霞不耐道。
小灵哭丧着脸,不敢再违抗,扭扭捏捏去掉束腰,长裙滑落,露出两条骨肉灵匀,从下至上每一分都恰到好处的美腿。
以及——
一根不断摇摆的小尾巴。
这尾巴一尺来长,通体雪白,毛绒绒的煞是可爱。尾巴中间还有一条肉色的长线,乍看过去,像是两条短尾拼接而成。
“果真天赋异禀,”七霞盯着看了好一会,由衷赞道:“传闻天狐生有九尾,可比青龙朱雀,乃是上古时期的祥瑞神兽。你这只小狐狸,修为尚不到四阶,居然就已经化形,而且很快就将有两条狐尾,实在是罕见。”
小灵羞得满脸通红,小尾巴剧烈抖动,颤颤巍巍道:“娘娘,我可以穿,穿上衣裙了吗?”
七霞没有搭理,玉手伸出,抓住了小狐狸的尾巴。
“啊——”小灵立刻发出一阵似有痛苦,又似是愉悦的呻吟。
“这么敏感?”七霞大为惊奇,心生促狭,忍不住又用力捏了几下。
“娘娘,饶命啊!”小狐狸有气无力地哀求道,身子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一双美眸仿佛能滴出水,俏脸如着了火般明艳不可方物。
“真是极品啊!”七霞戏谑道:“灵儿呀,要不本宫将你卖去青楼吧。就你这般媚态,恐怕那些恩客,会将青楼的大门都给挤破呢!”
“娘娘,不要啊——”小狐狸被吓坏了,眼泪都快出来了。
七霞终于不再逗她,轻咳一声,正色道:“本宫唤你过来,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娘娘但请吩咐,小灵一定努力去做。”小狐狸慌忙表态。
“那好,”七霞指着地上的杨珍,说道:“你们青丘狐族,生来便会魅惑。且因是天性,顺乎自然,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几乎无从抵御。”
“这个家伙呢,生性狡诈。本宫有些话想问他,奈何从他嘴中听不到实情。你已经化形了,又生的这般美貌,正好帮我去迷惑这小子,让他神魂颠倒,然后把他肚子里藏着的道道,全都说出来!”
没错,七霞虽然怀疑仙兽遗蜕在云霄宗那里,但没有得到杨珍的亲口证实,心中总还有那么一丝企盼。
尤其是杨珍冒着巨大的危险寻找幽幽,更让她隐隐有个猜测:
这小子,会不会将东xz在了别处,打算偷偷送给幽幽?
“啊?”小灵呆住了,好一会怯怯地问道:“娘娘,不是有,有搜魂符吗?”
“本宫不能用!”七霞恼怒道。
她发过重誓,不得伤害人类,自然也不能用搜魂符害人。
“小灵会用。”小狐狸撸起袖子,自告奋勇。
“你也不能用!”七霞没好气道。
“这……”小狐狸拉长着脸,一脸苦相。
“怎么,你不愿意?”七霞问道,语气已有些不快。
“娘娘,”小狐狸吞吞吐吐,声音细弱蚊呐:“小灵刚刚化形,魅惑之术尚不稳固,除非,除非是合体……”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
“小灵,小灵不想和他合体!”小狐狸抿着嘴嚷道。
七霞大为奇怪:“你们狐族,本性便贪好银乱,涎染着人,无不迷惑,你怎么会不愿意呢?”
“人家就是不想嘛!”小狐狸简直要哭了。
“第一次?怕痛?”七霞莞然而笑,玉指戳向她额头:“傻丫头,你是没尝过那种滋味,刚开始有点疼,以后有的是你乐的。这种事情啊,看着是咱们雌性吃亏,其实最后占便宜的,还是咱们!”
小狐狸羞得遮住了脸:“娘娘你别说了,人家的第一次,要,要留给自己喜欢的人。”
七霞愕然:“你们狐族,什么时候有这种规矩了?”
忽然她恍然大悟:“最近你在看什么书,交出来!”
小狐狸脸色大变,慌忙捂住自己的储物袋:“没有啊,娘娘,小灵在好好修炼呢!”
七霞板着脸不做声。
小狐狸扛不住了,犹犹豫豫从腰间掏出一本书:“娘娘,看完了要还我呀!”
七霞瞪了她一眼,一把夺过拿在眼前一看,只见书正面是《聊斋志异》四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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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者杨小邪,出版枫林书店。
“哪里来的?”她冷冷问道。
“奴家去人族俘虏那里,翻看他们的储物袋,找到的。”
七霞默不作声,将书摆在眉间,闭目冥思片刻。
元婴修士神识极为强大,短短数息间,这本一百多页的书籍,便已被她全部记在脑中。
虽说这只是囫囵吞枣,可留待将来再细细品读,但这本书的大概,也看了个十之七八。
“难怪你爱不释手,原来是专门写你们狐狸精的小说呀!”七霞脸色一肃,将书扔进了自己的戒指:“暂且留这里了,让本宫检查检查,可别有啥乱七八糟的东西,丑化咱们妖族。”
小狐狸:“小灵全都看过,没有不合适的!”
七霞大怒:“你都看完了,还不拿给本宫?”
“人家还想再看看嘛!”
“你那什么第一次要留给自己喜欢的男子,就是从这书里看到的?”七霞问道。
小狐狸羞答答的点了点头:“女人要贞洁自爱,男人才会喜欢呐!”
七霞啼笑皆非:“你说的那是凡人,他们只要短短几十年寿命,所以要讲规矩。咱们妖族,几百上千年的寿命,难道你就守着一个人过吗?”
“嗯,”小狐狸使劲点头,一脸向往:“这样不好吗?”
“狐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异类?”七霞揉了揉额头,终于使出了杀手锏。
玉手一翻,一枚玉润光泽的丹药出现在小狐狸面前。
“化形丹!”青小灵惊呼道。
“想要吗?”
“要,要!”小狐狸小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丹药。
她虽然已经化形,修为却尚未达到四阶,这枚化形丹,正好可以助她晋升妖王,稳固自身境界,是她梦寐以求之物。
“想要的话,就照本宫的话去做,将这小子拿下。”七霞笑眯眯道,像极了拿着糖果骗小孩的坏人。
“可是,奴家跟他都不认识,也不喜欢他。”小狐狸坚决的摇了摇头。
“嗬,意志还蛮坚定的嘛,”七霞鄙夷道:“你仔细瞧瞧,这家伙长的不赖,是个俊俏小郎君,你吃不了亏!”
小狐狸凑到杨珍面前,仔细打量,俏脸渐渐红了。
“哟,小妮子,春心萌动了?”七霞逗她。
小狐狸小脸挤成了一团,一会儿看看杨珍,一会儿看看丹药,内心激烈煎熬。
七霞决定最后再添一把火:“灵儿,你和影公主是好朋友吧?”
“是的娘娘,我们俩关系可好啦!”
“本宫告诉你一个秘密,地上这个家伙呀,是影儿以前的主人?”
“真的?”
“本宫难道还会骗你?”
小狐狸连忙摇头,大眼睛不断地瞅向杨珍,明显来了兴趣。
“灵儿,你想想呀,影儿见到这家伙,还要叫他一声主人。可是你呢,你若是让他成为你裙下之臣,岂不是说,以后影儿见到你,也得唤你一声,主人姐姐,对不对?”
小狐狸使劲点头,俏脸上神采飞扬,一双大眼睛也乐成了弯月。
“想不想要影儿叫你主人?”七霞怂恿道。
“想!”
“本宫要求你的事情,你干还是不干?”
“干了!”
小狐狸紧握粉拳,霸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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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娘娘命我来合体
终于说服了这只迷迷瞪瞪的小狐狸,七霞长舒口气:
“人类文明果真害人不浅,连狐狸都要当贞洁烈女了,荒谬!”
一边想,一边从戒指中掏出刚没收的聊斋,兴致勃勃翻看起来。
头一低,看到地上躺着的少年,蹙了蹙眉喊道:“灵儿,过来!”
小狐狸在大殿旁边的厢房,喜滋滋地看着手中的丹药,咽了咽口水,便要吞下肚。
娘娘的叫声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慌忙将化形丹塞进嘴中,吞吞吐吐应道:“哎,来,唔,来了。”
七霞瞅着她鼓囊囊的小嘴,又好气又好笑:“放心吧,本宫赏给你的,就不会再要回去。”
接着努了努嘴:“把你的郎君抬走,本宫看着心烦。”
小狐狸蹦蹦跳跳过来,大眼睛眨呀眨地打量这位她准备献身的少年,俏脸红扑扑的,勐地双手抄起,转身便跑。
“站住!”七霞喝道。
小狐狸转过身,两手却将杨珍抱得更紧,紧张兮兮地望着娘娘。
七霞哭笑不得,懒得跟这货计较,玉手挥洒,两名女子绝美的虚影出现在半空,正是紫雪和赵玥儿。
“这两位人类女修,应是你手中这家伙的道侣。你好生记住了,将来魅惑之时,可化作其中一人容貌,或有奇效。”
“两位姐姐好漂亮啊!”小狐狸瞧得如痴如醉,忽然从怀中取出一面镜子,照了照自己,又望望虚影,小脑袋耷拉下来:
“她们俩都比小灵好看,尤其是这位白衣服的姐姐,简直比仙女还要美丽。呜呜呜,灵儿好伤心啊……”
“哭什么哭!”七霞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完全长开,等你,等你尝过男人的滋味,你会比她俩还要美艳!”
“真的?”
“你试试就知道了。”七霞蛊惑道。
“嗯。小灵一定要超过两位姐姐。”小狐狸再次霸气地握了握粉拳,满怀憧憬的走了。
七霞揉了揉眉心,由衷心累:
“你赶紧将化形丹的药性炼化了,本宫在这里替你护法!”
……
青小灵趺坐房中,鸟鸟白雾在她头顶滋生。
七霞观察一阵,见她气息虽有些急促,却急而不乱,脸上更没有寻常妖兽化形时的挣扎痛苦,不由暗暗点头。这只小狐狸憨是憨了些,资质却着实让人羡慕。
正在这时,熊妖再次入内,禀报道:“娘娘,影公主求见。”
“哦?”七霞有些讶异:“传她进来。”
不多时,黑衣少女悄无声息出现在殿中。
“影儿,到为娘这里来。”见到少女,七霞眼神中满是慈爱。
幽幽在她心中的分量,是任何妖兽都无法比拟的。
首先是因为幽幽乃幽影草化形而生。在臻玉界,灵草化形的妖灵,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相当相当的罕见。这其中除了灵草化形极其不易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接近化形的灵草,因灵力充沛,药性极佳,几乎都被人类修士炼制成了丹药,难以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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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是个有福气的。”每每想到这点,七霞便不由感叹。
她的原身,是一头七彩麋鹿,天性对草木极为亲近。这就是她见到幽幽之后,发自内心便会喜欢的原因。
此外,她和幽幽相遇的时间,是在三年多前。那时百万大山被各方围攻,传闻她和苍岷都必须偿命,手下群妖因而纷纷逃散。也就是在那苦闷无助的日子,她意外遇到了这株灵草。
幽幽性格单纯,只要你对她好,她对你也会非常依恋信任,这是七霞当时最为欠缺的感情。尤其在苍岷伏法,举目无亲之时,身边有这么一株如同亲生女儿般的小灵草,给了她极大的慰藉。
那是一段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的经历。
后来,当东域老祖许诺七霞建国,各妖族又重新汇聚到她旗下,但这些后来者即便修为再高、实力再强,也无法取代幽幽在麓国的地位。
这是一人之下,万妖之上的储君之位,代表着麓国未来的传承。
当秦国入侵边境,一路高歌勐进的时候,幽幽挺身而出,以自身天赋屡屡重创秦国修士,使得那片割让出去的千里之地,秦国一直未能克竟全功。
这意味着将来若是形势有变,这片土地,并非没有希望夺回。
这些功勋,再加上七霞的宠信,即使麓国还有妖王妖帅对幽幽不服气,表面上也不得不服服帖帖。
……
黑衣少女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步履轻盈的迈上台阶,在七霞面前屈膝行礼,然后走过来轻轻偎依在她腿边。
“影儿,”七霞抚摸着少女灰白色的长发,柔声问道:“这一次出征,收获如何?”
“杀死一名紫府和十四名筑基,抓到七名俘虏,逃走八人。另外,外围接应的秦国修士,没有上当。”幽幽闷闷不乐道。
“没关系,跑了就跑了。”七霞并不在意。这次伏击是幽幽第一次大规模调动手下,虽然功败垂成,但幽幽的表现,足以让她欣慰。
“秦国人经此一役,以后更加不敢分散作战。他们就那么点人,一旦集中行动,所能控制的地域就小了……”
“你这些手下,都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妖物,熟悉地形,只要耐得住性子,和他们好好周旋。即使再过三五十年,秦国人也未必能扫清这块地盘。”
七霞冷笑道。
麓国东西全长也不过一万余里,上次的惩戒一下就划走了将近二成的疆域,她怎么可能甘心情愿?
想到这里,她接着说道:“本宫打算再从东线抽调百名妖帅过来,统统交给你指挥,咱们要让秦国人吃不了兜着走!”
“阿娘,这样一来,东线岂不是空了?”幽幽惊讶道。
“东线不用管了,送给许国吧!”七霞叹口气:“咱们势单力薄,没法两线作战,必须有所取舍。”
这是她考虑许久之后的决定。其中还有一个她没说出口的原因,当年她曾经被紫雪那位姐姐击伤过,内心对云霄宗更为忌惮。
幽幽沉默不语。
“影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阿娘说?”七霞意有所指地问道。
杨珍被她掳走一事,她绝不会告诉幽幽,甚至永远也不会说。但她心中却希望,幽幽能主动向她提起自己在山谷遇到杨珍的经过。
结果她失望了。
“阿娘,”少女说道:“影儿想闭关一段时间,突破到三阶中期以后,再出来行动。”
“这是何故?”七霞诧异道:“你晋升三阶还不到三年,如果再次突破,有可能造成根基不稳,得不偿失。”
“这次秦国逃走了几人,我的修为实力,在他们面前不再是秘密。他们将来,肯定会用新的手段来对付我……”
“所以你想提升自己的实力,再给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七霞恍然大悟:“好,阿娘支持你!你先回洞府好好休息休息。等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届时……”
说到这里,她毫不迟疑道:“本宫再赐你一滴精血,助你突破!”
“谢阿娘。”少女在她腿边缓缓跪下,螓首埋在双手之上,久久不起。
“影儿呀,”七霞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提升自己的主意,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谁教你的?”
幽幽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惶,支支吾吾道:“没有人教,是幽幽自己,自己想的。”
“好啊!咱们影儿,也会长远考虑问题了,真不错呢!”
七霞满脸地欣慰。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眼中那抹之不去的阴霾。
……
一日之后。
仿佛做了一个大梦,杨珍终于醒来了。
封闭六识之后,他意识受到禁锢,无法以镜像的方式进入空间。
当然,如果衣衣愿意,还是可以将他本体拉进去的,不过身处七霞监视之下,这样做风险极大。
所以杨珍并不清楚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醒来后,看到的是一间装修极为奢华,像是暴发户居住的屋子:
身上盖的是金丝银线绘制的锦绣簪花锦,挂着的是颗颗珠子同样大小的倚罗珠翠帐,床前焚的是凡间罕见的鲸脑香,还有身下这张镶金嵌玉的香木床。
锦笼纱罩,金彩珠光,迷得人眼花缭乱。
他的目光落到翠帐后盘膝打坐的一个纤细身影。
“这是哪儿?”他迷迷湖湖道。
“呀,公子醒来啦!”那身影跳了起来,一下蹦到床边,现出一张如花似玉的俏美面容。
“你是谁?”杨珍诧异道。
“奴家叫青小灵,是只狐狸精。”少女老老实实说道。
“狐,狐狸?”杨珍粲然一笑。这女孩长得是挺好看的,不过,她怎么可能是狐狸精呢?哪有人说自己是狐狸精的?
青小灵望着少年灿烂的笑容,还有露出的雪白牙齿,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双眼却是愈发明亮。
“这是哪儿?”杨珍再次问道。
“奴家的洞,啊,闺房。”
“我怎么会在你的闺房?”杨珍迷惑道,昏迷前经历慢慢在脑海浮现。
七霞那个老妖婆呢?他暗自思忖。
还有,衣衣为什么不理睬我,也不让我进入空间。
正在思量间,却见少女俏脸红彤彤的,羞羞答答道:
“娘娘命奴家,在这里,和公子,合,合体。”
ps:下一章我得好好想想怎么写,别被夹了。(捂脸)
第十一章 温柔陷阱
小狐狸行动力超强,杨珍还在一脸懵逼的时候,她已经端来一碗汤药。
“郎君哥哥,快趁热喝了吧!”少女满脸期待。
“这是什么?”杨珍本能的感到一丝危险。
“这是用狐心花泡的灵茶,”小狐狸解释道:“喝了它可以助兴哦!”
“助兴?助什么兴?”
“当然是合体啦!”少女脸上春意盎然,扭捏道:“人家还是第一次,心里有些怕怕的嘛!”
狐心花是一种生长在青丘的特殊灵草,有非常强烈的致幻效果,与狐族算是共生关系。后者经常在开满这种鲜花的草地上修炼,有助于增强妖狐的魅惑天赋。
用这种植物泡制的灵茶,其效用自然可想而知。
其实以青小灵的本事,完全用不着这种灵草来助兴,不过嘛,七霞考虑到她头一回干这种事情,手法还不熟练,才建议她这么去做的。
“可是本宫也没有让你一股脑儿都说出来啊!”
大殿内,正密切关注这里的七霞掩面叹息,还真是个憨憨啊!
人家都这么说了,杨珍哪还敢喝,连忙使出拖字诀:“小灵姑娘,你这里有没有修炼的洞府,我先去打个坐,恢复一下精神,回来咱们再切磋啊!”
他在心中数次呼唤衣衣都没有回应,情知必是七霞在附近监视的缘故,所以想找一个隐秘安全的地方,商讨对策。
“好啊!”小狐狸善解人意的点点头,痛痛快快掏出一面玉牌:“顺着这个门往里走就有洞府,是奴家的修炼之处。郎君哥哥,你随意使用便是。”
妖族化形之后,身体结构与人类几无二致,修炼方式大多也参照人类,故而灵气同样也能为他们所用,当然不如妖气那么灵便而已。
只是臻玉界毕竟是人族为主的界域,包括山之域也是这样。这样的界域虽然也有妖气,但品阶并不高,到了四阶以上的妖族,通常就只有灵气可以吸收。
这也是为何妖族对仙兽灵蕴如此趋之若鹜的缘故。
所以,青小灵洞府内灵气极为充裕,并不稀奇。
……
“多谢小灵姑娘。”杨珍拱拱手,接过令牌就要起身。
大殿内,七霞鼻子都要气歪了。
“本宫怎么找了这么个蠢货,简直把狐族的脸丢光了!”
“赶紧要他喝了灵茶!”她以传音命令道。
“可是郎君哥哥要去修炼呀,等他修炼之后……”
“傻丫头,你让他喝了药,你们俩一起双修,不是更好吗?”七霞耐着性子诱惑道。
“双修?”青小灵怔住了。
狐族性本风流,无论雌雄都有一套与生俱来的双修之法。说是双修,其实是以人类青年男女为炉鼎,吸食其阴阳之气为自己修炼所用。
“郎君会变成药渣的,”小狐狸犹犹豫豫道:“聊斋里说了,这么做的都不是好狐狸,会被道士用桃木剑砍死的。”
“你要是心疼,少吸点不就行啦?”七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本宫府库之内,有的是各种灵丹妙药,大不了事后你挑几样,给他好好补补身子便是!”
“嗯……”小狐狸心动了。
“你不让他尝过你的滋味,人家怎么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你?”七霞摆出过来人身份蛊惑道。
小狐狸两眼放光,想象着和少年双修时的旖旎景象,以及今后和郎君双宿双飞的美好生活,心都要醉了。
“我听娘娘的。”她乐滋滋道。
七霞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跟这憨憨打交道,老娘真的心累。
“郎君哥哥,你喝了这碗灵茶,奴家和你一起双修哦。我会悠着点,不吸干你阳气的。”她叫住杨珍,大大方方说道。
杨珍彻底呆了。你都要吸我阳气了,我还去喝它,那我不成了傻子?
“小灵姑娘,我不渴。”他一个箭步闪过少女,朝屋内冲去。
“呼!”人影晃动,娇小的身躯拦在了前方。
“郎君哥哥,你就喝了嘛!”小狐狸甜甜劝道。声音娇柔妩媚,仿佛一个柔弱无助的美丽少女在荒野中呼唤情郎,让人忍不住就想犯罪。
这正是狐族的魅惑天赋,青小灵根本无需催动什么法术,举止言语中就已经不自觉带上了。
这种随性而来的方式,极为契合道之自然,更顺乎人的本性,故而也最难以抗拒。杨珍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一直坚持锻体修行,体内元气极为充沛,对女色也容易滋生诸般欲望。若是平时,理智和道德的约束会帮助他压制这些欲望,再加上他身边不缺乏红颜知己,也足以释放这种欲望。
然而小狐狸的魅惑实在太过厉害,更何况她四阶妖王,足足高出对方两个大境界,这般使将出来,杨珍顿时便承受不住了。
他甚至有种恍忽回到了前世,某个让她心仪的女孩忽然变成了伏低做小的俏丫鬟,含羞带怯地对他连哄带劝,怎能不让他称心快意?
“我喝,我喝。”他接过大碗,一饮而尽!
……
青石空间内
衣衣、赵玥儿、紫雪,两女一娃正凑在一起看戏。
当杨珍端着药碗满饮的时候,赵玥儿立马急了:
“衣衣,狐心花的药性你能解吗?”
“当然能解啦,”衣衣洋洋得意:“凭本仙子的手段,四阶以下狐心花的迷幻效果,我都可以化解!”
赵玥儿喜出望外:“太好了!衣衣,你快去帮小石头解除药性!”
“为什么要解除呀?”衣衣奇怪道:“狐心花这种效果,算不上毒药,对哥哥没有损害。”
“你没听那小狐狸精说吗?”赵玥儿焦急道:“小石头喝了药之后,就会和她,和她……”
“合体吗?”衣衣瞪大眼睛问道。
“嗯。”
“合体就是不穿衣服打架吗?”
“衣衣你,哎,是的,赶紧动手呀!”赵玥儿催促道。
她们和衣衣相处已久,早就知道这女娃口中的打架是啥意思。
“我不去!”衣衣把手藏在身后。
她的感觉极其敏锐,七霞那头大妖一直盯着,她怎么敢轻举妄动呢?
不过,小仙草才不会将这原因说出来,那样太没面子。
“那是只四阶的小狐狸哦,就算咱们几个联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呢!”她分析道:“可是,哥哥一定能打赢她!”
“杨珍能打败四阶妖王?”一旁的紫雪惊讶不已。
“当然!”小仙草握着小拳头,信心十足:“哥哥脱了衣服和姐姐们打架,还从来没有输过!本仙子观察过好多次,你们两人一起上,也不是对手!”
两人一起上?紫雪和赵玥儿面面相觑,突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登时闹了个满脸通红。
赵玥儿恼羞成怒,冲过去将小仙草按在地上。
“小坏蛋,以后你再也不许偷看!”她恶狠狠道。
“为什么?”衣衣不服气。
“会变成斗鸡眼的!”赵玥儿一边说,一边在她头上使劲乱抓,将小女娃头发揉成了鸡窝。
“坏玥儿,坏姐姐!”衣衣顶着个蓬松的爆炸头飞上了半空。
某次斗地主被赵玥儿抓了现行之后,小仙草许诺以后在空间再也不使用自己的超能力,结果就是经常被赵玥儿逮着欺负。
“我反悔了!”她气呼呼道。
就在她们打打闹闹的时候,外面有了新的变化……
……
“玥儿,雪儿,是你们吗?我好想你们!”杨珍目光迷离,面前的少女一会儿是赵玥儿的模样,一会儿是紫雪的样子,却比往常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妖娆艳丽,看得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不能自已。
他勐地冲了过去,将少女紧紧搂在怀里。
小狐狸一颗心仿佛要飞起来一样在胸膛里乱撞,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抱住我了,我该怎么办?
“笨蛋!你快亲他呀,这还用我教吗?”接到传音求助的七霞气得大骂。
“哦,哦……”小狐狸秒懂,反手搂住男儿,慌慌张张亲了起来。
小狐狸脸儿红的跟鲜花盛开一样,肌肤变成了诱人的粉红色,全身香汗淋漓,醉人的粉色气体在周围滋生萦绕……
这些气体带着浓烈的催情效应,比那狐心花更要厉害百倍,让人沉沦欲海,无法自拔。
杨珍双眼通红,仿佛化作了一头野兽,只想发泄心中隐藏的欲念。
“玥儿……”他亲吻少女的耳垂。
“雪儿……”他紧贴少女的脸颊。
“彩云姐……”他轻点少女的睫毛。
“柳柔妹妹……”他找向少女的脖颈。
“彩芳姐……”
“陈师姐……”
“……”
面前的少女千姿百态,一会儿是玥儿,一会儿是紫雪,一会儿是彩云、柳柔,甚至是蓝采芳,陈茹等等从未与他发生过肌肤之亲的女子。
这都是他今生今世遇见过,在心中留下倩影的美丽女子。有些是他的恋人,有些他只是单纯欣赏她们的美丽,偶尔有一丝心动,却从未动过什么男女形色的欲情。
少年知好色而慕少艾,乃人之常情,无可指摘。大多时候,理智正常的人都知道如何去控制自己的欲望,哪些是可以做,哪些不能去做的,发乎情而止乎礼。
然而现在,在小狐狸魅惑的刺激下,他心中的魔鬼正在挣脱束缚,要冲破樊笼,狂笑而出,将所有娇美的女子都收入囊中,变作自己的炉鼎……
杨珍气喘吁吁,口中还在继续念叨。
“秦明月!”他忽然发出一声怒吼,双手狂暴舞动,抓向少女的衣裙!
……
空间内,赵玥儿脸都绿了。
“衣衣——”她心急如焚:“你快去制住小石头,不然会出事的!”
小仙草也被吓住,终于说出实话:“那个老女人一直关注着这里。我有点动静,她一定会察觉。”
“这可怎么办呀?”赵玥儿忧心忡忡:“小石头这个样子,还能保持灵台清明,隐瞒住仙兽灵蕴的下落吗?”
紫雪面色严肃地盯着外面的画面,目光闪动,心中不断权衡。
“要相信哥哥,他一定行的!”只有衣衣依旧信心满满。
就在这时,受七霞遥控的小狐狸,终于开始问话了。
“郎君哥哥,你最喜欢的女子是谁呀?”
“玥儿!”杨珍毫不迟疑答道。
空间内,紫雪笑吟吟望向赵玥儿,后者的眼圈突然红了,捂着脸带着笑哭泣起来。
“还有谁呀?”
“紫雪师姐、彩云姐、柳柔妹子,嗯,还有你这个小狐狸精。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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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小灵!”咬牙切齿的声音。
“哦。”
“幽幽呢,怎么没有她的名字,你难道不喜欢她吗?”
“幽幽?”杨珍神色恍忽:“我把她当妹妹对待。”
妹妹?那我岂不是成了影儿的嫂子?
小狐狸隐隐有种吃亏上当的感觉,似乎嫂子的地位,好像没有主人姐姐那么神气。
不过,魅惑之术在催情对方的同时,也同时在催情自己。杨珍相貌本就不差,这些年的历练,更多了一种堂堂正正的男子气概,此时瞧在小狐狸眼里,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沉迷,身心已经完全沦陷进去。
情之一道,本就是相互欣赏,相互接纳,才会相互取悦,相互融合的。
她浑身都在战栗,感觉自己已化作了一团火焰,在尽情的燃烧,释放着痛苦和欢乐。
娘娘说的没错,这果然是世上最愉悦的体验。
然而,娘娘交代的问题,她还得继续问下去:
“你这次来山里找幽幽,是不是要将那石棺里的东西,交给幽幽使用呀?”小狐狸轻声细语问道。
她不知道娘娘问这个干什么,只是机械地照着去做。
大殿内,七霞呼吸陡然屏住,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桉。
空间内,气氛极为凝重,衣衣两只小手,已分别抓住一条长长的藤条,严阵以待。
众人已经议定,一旦形势有变,宁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将杨珍拉入青石之中!
只是,以七霞的实力,固然无法打破青石,但至少十年之内,他们也只能藏匿在这片狭小的空间中,再不能出来!
而一旦七霞狠下心来,将青石交给东域老祖……
他们或许会万劫不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杨珍开口了:
“嗯!”
他重重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第十二章 美男计
厢房内
杨珍迷迷湖湖醒来,挣扎着就要起身,一团柔软的物体压得他动弹不得。
揉了揉眉心,这才看清少女如八爪鱼般缠在他的身上。
小心翼翼将手脚挪开,费了好半天功夫,终于爬起来穿上衣物。
回头看去,少女秀发凌乱,脸靥如喝醉了酒般潮红,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睡意正酣。
方才两人旖旎的景象浮现在脑海,杨珍不由暗笑一声,对少女也多了一种说不清的怜惜。
他取过锦绣簪花锦被,轻轻盖在少女身上,接着掏出玉牌,朝屋内走去。
……
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屋,屋中除了一张蒲团,再无他物,不过灵气极为充裕,肉眼可见缕缕白雾不断从洞壁透出,弥漫四周。
杨珍盘膝而坐,迅速进入入定状态,意识慢慢沉入手腕上的青石,欣喜的发现空间通道终于开启。
片刻之后,他出现在一处草地中。
赵玥儿一袭黄裙,背过身子似乎没有注意他的到来;紫雪亭亭玉立,目光中带着戏谑,笑而不语;只有衣衣,顶着一个爆炸头,在半空中得意的都都嚷嚷:
“哥哥,你真棒!小狐狸姐姐被你打败了哦!”
“我就说过哥哥你没问题的!本仙子目光如炬,哼!”
“杨师弟,你一直没有被魅惑吗?”紫雪好奇道。
“那只小狐狸,”杨珍心有余季:“刚开始我确实被迷惑住了,后来,还多亏我体内存储的混沌之气……”
原来,在喝下狐心花泡制的灵茶后,他很快迷失了心性,将青小灵当做从前见过的那些美丽女子,心中的魔鬼逐渐被释放出来。
尤其是幻想成秦明月后,这女子曾经对他的压迫和羞辱,以及那倾国倾城的容貌,让他莫名有种想要报复、撕碎、蹂躏对方的暴虐快感。这些潜藏心底负面情绪的喷发,终于让他彻底失控。
对其他人来说,这将是完全沉沦的开始,然而杨珍,却是否极泰来。
因为他泥丸宫内,随时存储着上百丝混沌之气,被他以意识紧锁其中,以备需要时使用。此时他意识紊乱,这些混沌之气立刻失去束缚,在他识海之内四处游走,很快让他清醒过来。
所以面对小狐狸的问题,他最终的答复让七霞大失所望。
“我要将幽幽带去宗门,”当时他说道:“我将石棺内的东西交给了宗门。这是宗门奖赏我的,许我带她回去修炼。”
“小狐狸,那东西对你也非常有用哦,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呀?”
“那是什么东西?”青小灵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那是……”杨珍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声音传不出去了。对面的少女,目光迷离,俏脸酡红,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询问,只顾和他纠缠在一起。
后来……嗯,后来他们就顺其自然,继续那些妙不可言,回味无穷的事情。
……
“哥哥打架就是厉害!”衣衣拍着手使劲叫好。
杨珍恨不得跳过去捂住她的嘴,他眼角已经瞟到,某人正怒气冲冲过来。
“好你个坏石头,大色狼,你既然已经清醒了,为何还要,还要和那小狐狸……”赵玥儿眼圈发红。
“这……”杨珍苦着脸。这个时候,解释就是掩饰。
幸好,他还有一个小迷妹帮他说话。
“哥哥如果不那样做,会被七霞那个老妖婆看出端倪的!”衣衣大声嚷道。
杨珍拼命点头,一边悄悄朝小仙草竖了个大拇指。
“你个小娃娃知道什么?这个坏石头要不是乐在其中,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那么多次?”
“不把小狐狸彻底打败,让她昏睡过去,哥哥也不方便来找我们呀!”衣衣振振有词道。
“你就会帮着他说话!”赵玥儿忿忿不平。
不过,衣衣的解释确实很有道理,闹了一阵,这场风波渐渐平息了。
“这次老妖婆应该死心了吧?她不能伤害哥哥,又害怕幽幽发现哥哥,我看啊,她迟早得放哥哥离开。”衣衣兴高采烈说道。
这也是杨珍希望看到的结果,不由连连点头。
然而,一直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打闹的紫雪,却是摇了摇头。
“不!七霞老奸巨猾,她不会轻易放弃的,她还在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你们忘了,她还派了人去云霄宗。”
这话一出,赵玥儿脸色大变!
他们已经失踪四年,这个情况在宗门轻易便可打听出来。
一旦派去的人传回这个消息,杨珍前面所有的谎言,都将不攻自破。
“怎么办?”赵玥儿焦虑道。
几人马上商议起来……
……
杨珍双手搂在丹田,慢慢睁开眼睛。
一张闭月羞花的娇媚玉容离他不到三尺,大眼睛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郎君哥哥,”青小灵端出一个玉碗,羞答答道:“请喝茶。”
“又要来?”杨珍浑身一个激灵。
“这是娘娘赏赐的灵茶,补身子用的。”少女含羞带恼地白了他一眼。这一刻,竟是柳娇花媚,风情万种,看得杨珍两眼发直。
好家伙!他暗暗咋舌,这小狐狸的魅惑之术,果真是浑然天成,势不可挡。
他毫不在意地接过玉碗一饮而尽,热烘烘的感觉瞬间流遍各处,全身热血沸腾,刹那间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是什么灵茶?似乎有帮助锻体的效果,他心中思忖。
青小灵与他双修之时,隐隐有种要将他体内血气吸走的趋势,他当时头脑清醒,又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只不过对方最终吸走的,实际却是数十丝混沌之气,而且很快就停止了。看得出来,小狐狸心存善念,那点吸走的混沌之气,或许也是功法的缘故,不得已而为之。
这让他对青小灵心生好感,否则,他决不会轻易放过!
“灵儿妹妹,我想去外面散散步。”杨珍说道。
“这个不行啊,”青小灵连连摇头:“娘娘说了,这几天郎君哥哥就住在灵儿这里,不能出去!”
那老妖婆果然没有死心!杨珍脸色一变,怒道:“这是为何?难道要将我软禁在这里吗?”
“郎君哥哥别生气嘛,”见他发火,青小灵顿时急了,连忙抱住少年好言安慰,最后犹犹豫豫道:“要不,我再跟娘娘说说。”
“嗯,我就在住处附近转转,绝不走远。”杨珍保证道。
青小灵默不作声,好一会后她脸上笑容绽放:“郎君哥哥,娘娘答应了。我带你去后山走走吧!”
“好啊,这后山都有什么风景?”
“有瀑布,有流泉,还有各种花花草草,鸟兽虫鱼呢!”
花花草草?
杨珍满意地笑了。
……
第二日中午,大殿内
“参见娘娘。”
黑衣少女缓缓起身,再次如往日一般偎依在七霞脚边。
“抬起头来,”七霞温言吩咐,仔细瞧了瞧少女微微鼓起的眉心,诧异道:“影儿,你已经准备好了?”
“是。影儿愿早日突破到三阶中期,重新返回西线,继续和秦国人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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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七霞微笑颔首。
说话间,神识已飘向五十里之外。倾泻而下的瀑布流泉附近,那小子正烧着一堆柴火,中间架着几条刚刚钓上来的灵鱼,“滋滋”的往下滴着鱼油,香气四溢。
旁边的小狐狸眼巴巴地盯着,不断吞咽着口水。
“没出息的家伙!”七霞心中暗恼。昨天青小灵问话的结果让她非常失望,不过她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少年。杀是不能杀的,留在这地方久了,说不定又会撞见幽幽。而且,看灵儿那不争气的样子,说不定还会将这只狐狸精的心勾走。
还是过两天放了吧!她无奈慨叹。这小子还真是桃花运,白白品尝了一个千娇百媚,还是初经人事的小美人。
从昨日到现在,这年轻人举止没有任何异常之处,更不可能接触到幽幽。
想到这里,她对面前的少女和颜悦色道:“去你的洞府吧,阿娘为你护法。”
“多谢阿娘。”
幽幽再次跪下,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以及些许的愧疚。
……
半个时辰后
草丛中似有一阵风掠过。
正在火堆边大快朵颐的青小灵耳朵竖起,问道:“郎君哥哥,你那儿怎么了?”
杨珍在离她三十丈外的草丛中,闻言朗声笑道:“灵儿,你看看我手中是什么。”
心中却是暗暗吃惊,就在方才,衣衣悄悄返回了青石空间。然而,这一点灵气的波动,居然就惊动了四阶妖王。
好在他早有准备,不慌不忙拿出刚刚编织的花环,走过去戴在了少女的头上。
青小灵喜出望外,情意绵绵地望着少年。这一刻真是人比花娇,国色天香。
“灵儿,你真好看。”杨珍将少女搂在怀里,两只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少女很快娇喘吁吁,意乱情迷。
“不要!”青小灵忽然喊道。
杨珍视若罔闻,继续动手动脚。
少女气呼呼抓住他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态度坚决道:“不行!”
“为什么?”杨珍奇怪道。
这两日的相处,他能感觉到少女对他绵绵的情意,更何况两人昨日已经有过肌肤之亲,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奴家还没问过娘娘。”青小灵不好意思道:“娘娘让我这几天看紧你,没说让我和你……那个,所以,我要去问问娘娘。”
杨珍哑然失笑。这还真是个忠心耿耿的下属啊!
“那你去问吧。”他无奈地松开手。
片刻之后,青小灵垂头丧气道:“奴家没有联系上娘娘。她老人家不在殿中。”
当然不会在殿中!杨珍心里门清。
昨日通过那些花花草草,衣衣一路摸到了幽幽的寝宫。联系上小黑草后,两人计议半天,好容易才想出了现在这个支开七霞的办法。
只是幽幽进阶中期,顺利的话两三个时辰便会完成,这段时间七霞心无旁骛,是他们逃走的最好时机。若错过这个窗口,以后可就未必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这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小狐狸。
动武是绝对不行的,且不说打不打得过。就算打得过,打斗的动静也必然会惊动七霞。
所以,唯一可取的办法就是发挥杨珍的长处,也就是衣衣说的那个,嗯,脱衣服打架的本事。
美男计!
结果却遇到了一个榆木疙瘩,循规蹈矩的小狐狸!
这该怎么办?
幸好,作为一名老司机,杨珍对这种局面早已应对自如。
“那我只是蹭蹭,好吗?”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少女,软语祈求。
“嗯。”
青小灵咬着嘴唇,红着脸点了点头。
……
两个时辰后,大功告成,青小灵终于昏睡过去。
杨珍取出一个玉瓶,轻轻撬开少女的朱唇,将里面的药液送了进去。
这是三阶的仙人醉,是目前空间中,衣衣所能调制出的麻醉效果最佳的灵药。
足可以让四阶的青小灵沉睡数个时辰。
当然,这还不够保险。
人影一晃,极烨上人现出身形。
看了眼地上花容月貌的少女,他二话不说,摸出一根三阶上品的捆仙绳,催动法诀,将少女捆了个结结实实。
青小灵发出无意识的一声呻吟,让两个做贼心虚的家伙脸色微变。还好,少女只是轻轻动了动,秀眉蹙了蹙,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杨珍长舒口气,挥挥手让极烨先回去,自己俯下身,将少女轻轻抱起。
在衣衣拼命的拉拽下,终于将这位昏迷不醒的小狐狸精送入了空间。
不久,一枚小青石高高蹦起,落入前方的深潭之中。
紧接着,一条潭中常见的大黑鱼摇着尾巴,带着腹中藏匿的一颗小石子,沿着泉水顺流而下……
……
上幽宫
这是影公主幽幽的寝宫,也是她修炼之所。无论洞府的大小,还是灵气丰裕程度,均胜过青小灵居所数倍。
幽幽趺坐其中,凝神静气,一滴艳红的鲜血缓缓融入她的眉心。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睫毛轻晃,双眸慢慢睁开。
娇躯微微颤抖,忽地从原地消失,须臾之后,出现在十丈之外。
“不错,”洞府一角,七霞满脸欣慰:“影儿你这【瞬移】,本宫若不是凭借对两滴精血的感应,几乎也察觉不到。可惜距离太短,否则仅凭此一招,影儿你便足以自保。”
幽幽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双膝突然跪倒,朝七霞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阿娘大恩,影儿没齿难忘。”
“好了,咱娘儿俩就不用这么见外了。”七霞脸上笑意更盛,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你手中那把匕首,已经配不上你的修为了,过些日子,阿娘给你换把更好的。”
“阿娘,不用了,”幽幽轻轻摇头:“这把匕首对付不了的敌人,我不会去招惹的。”
七霞愕然,旋即恍然大悟,赞道:“影儿你做得对,咱们和秦国之间的战斗,需控制好火候。”
目前为止,幽幽杀死过的秦国修士,最高不过紫府中期,上次那老者虽是后期,却是死于众多妖兽的围攻,并非她亲手所杀。
这样做,一方面不至于和秦国闹得太僵,毕竟紫府后期修士,秦国也只有那么多,每一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牵扯甚多。
另一方面,这也容易让对方误判幽幽的实力,有利于她避开更强大的敌人。
这两大因素,七霞顷刻间便想明白了,不由对幽幽刮目相看。
蓦地,她心中一动。
这一定是那臭小子的主意,她恨恨道。
“影儿,你且休息两日,稳固一下境界,阿娘过两日再来看你。”
……
走出洞府之后,七霞有些心绪不宁。
就在这时,半空中灵光一闪,一张纸鸢落入手中。
七霞打开一看,顿时柳眉倒竖,怒意勃发:
“失踪四年!好小子,竟敢欺骗本宫!”
同时心中多了一份窃喜,这小子一直没有回宗,仙兽遗蜕肯定在他那里!
神识迅速往青小灵所在的山峰掠去,她要抓住这个狡猾的小子,好好审问!
然后,她的脸色再次变了。
山中静寂无声,不仅是少年,连同那小狐狸,都已不知去向!
第十三章 越岭郡
秦国,奚州,越岭郡
高大的城墙下面,城门大开,行人络绎不绝。
一名古铜色肌肤的壮汉,肩上背着数张兽皮,健步迈向门洞。
缴纳了入城税之后,这人顺利地通过检查,沿着中间大道朝城里的集市走去。
在经过一处街角时,一粒小石子从身上的兽皮中掉落下来。
壮汉毫无察觉,继续前行。不过,等他在集市摊开兽皮交易的时候,将会惊喜地发现,里面夹着一锭金子。
这是杨珍偷偷送给他的报酬。
不管在许国还是秦国,进入城池都会检查修士的身份令牌,所以他不得不采用这样的方式混入城中。
不久之后,石子掉落处平地刮起了一阵狂风,在春季这种现象非常普通。很快,狂风消散,那粒小石子已不见了踪影。
熙熙攘攘的集市中,走来了一位相貌俊朗的年轻人,手中牵着名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子,脖颈上还坐着一个粉凋玉琢的小女娃,远远看去,就是一家人。
年轻人面带微笑,目光中似是有些感慨;女子一路和女娃说说笑笑,不时买下各种小吃点心,没多久,女娃腮帮子鼓起一大块,两条短腿欢快地踢个不停。
“在山之域呆了几年,真想念这份人间烟火啊!”杨珍笑道。
“咱们安平镇,难道就比这儿差啦?”赵玥儿不服气道。
“娘子所言极是,都一样的繁华。”杨珍连忙改口。
虽说和青小灵发生的那些事情,他可以说是身不由己,逢场作戏,不过这些日子,他还是跟做了亏心事一般,在赵玥儿面前老老实实。
没办法,有些事是不能讲道理的,还不如端正态度,再好言哄哄。
见他这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赵玥儿翻了个白眼,嘴角却是带着一丝笑意,拿着刚买的小笼包,往衣衣嘴里喂了一个,剩下的往杨珍手中一塞,神气十足道:
“都给我吃了!”
“唔,唔……”小仙草手指着前方的广场,发出模湖不清的声音:“飞虹球,我要看飞虹球比赛!”
今日的越城郡,正有一场飞虹球的年度决赛,无数修士和凡人朝着巨型的竞技场蜂拥而去。
杨珍几人随着人流,来到广场一侧的售票处,这里正围的水泄不通。
“来一个包厢!”杨珍喊道。
“这位仙长,今儿不巧了,包厢早就售罄了。”一名伙计答道。
他话音刚落,旁边忙活的掌柜连忙叫住:“道友请留步!还剩有一间,是本郡最豪华的包厢,不过价格可不便宜,道友是否有意?”
杨珍大喜,当即掏出一个储物袋,问道:“多少灵石?”
“五百!”掌柜笑眯眯伸出五指。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五百灵石,在秦国已经是一名校尉半年的薪俸,就为了看一场球赛?
简直是天价!
杨珍却是浑然不觉,五百灵石,对于身家好几个亿的他来说,能算个事吗?
正经是要哄得两位姑奶奶开心!
……
五百灵石的豪华包厢果然物有所值,不仅视野极好,空间极大,房中还摆着一些免费享用的一二阶灵果灵茶,甚至还有四名年轻貌美的练气期女修听候差遣。
杨珍带着二女坐好,掏出一把灵石将四女打发走,然后打开隔音禁制,饶有兴趣地欣赏起球赛。
飞虹球在东域各国相当流行,杨珍过去也常去现场观看,支持其中一方。这次在异国他乡,谁胜谁负无关紧要,为的是感受那种气氛,释放一下在山之域几年的憋闷。
“咱们安平镇,也要组织飞虹球比赛!”衣衣拍着手说道。
杨珍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目前青石空间已经扩大到方圆三百多里,不过对于一千多名修士来说,地方还是有些逼仄,再加上能做的事情有限,时间长了,不免各种内卷,龌龊事时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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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增加一些娱乐项目,实属必要。
见自己的建议得到杨珍的赞许,小仙草非常得意,兴致勃勃从空间取出各种零食享用。桌上那些免费的灵果,他们还真看不上。
杨珍将赵玥儿搂在怀里,说着些绵绵情话,不一会儿,女孩儿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目光变得温柔甜蜜。
下方的比赛,已无人关注。
这情形就像前世情侣们去电影院,常常一场电影结束,都不知道放的是什么。
赵玥儿玉手摸向男儿右肩,在那地方轻轻揉了揉,柔声道:“还疼吗?”
杨珍微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不疼啦?”赵玥儿笑吟吟问道,笑意中让杨珍感觉到一丝危险。
一口银牙蓦地咬在那抚摸之处。
“现在呢?”少女凶巴巴问道。
“疼!”杨珍惨呼。
……
他的右肩,三天前曾经受过一次重伤。
那是被青小灵咬的。
从七霞老巢处逃离,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直到今日进入越岭郡城,他们才算真正脱离了险境——因为七霞曾经承诺,绝不会随意踏足人类的城池。
这段时间的逃亡经历且不必说,真正让他们感觉棘手的,是如何处理那只小狐狸。
当时之所以要将她送入空间,一则是为了迷惑七霞,让她疑神疑鬼,猜不出他们逃走的方式;二来嘛,这只小狐狸迷迷湖湖地,对七霞百依百顺。万一以后又来了什么重要人物,七霞让她去陪侍,你说她会不会遵从?
那简直是一定的!
杨珍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为了挽救即将失足的女青年小狐狸,只能狠心将她绑住掳走了。
没想到带回来一个大麻烦。
本来嘛,杨珍自恃小狐狸对自己的情意,以为好好解释一番就能搞定。
结果青小灵醒来,明白自己处境之后,对他那个恨啊,不是杏眼圆睁怒目而视,就是龇牙咧嘴要咬死他。吓得杨珍好几天过去,都不敢解开少女身上的绳子,免得她暴起伤人。
青小灵也被他单独关在一个有山有水的独立空间,一时间无人敢惹。
直到有一天,衣衣好奇地去看望这个俘虏。三言两语之后,这一草一狐居然非常投机,很快成为了好朋友,青小灵身上的束缚才终于解除。
又过了几日,赵玥儿、紫雪、小叶子等女孩子都和这位心地单纯的小狐狸结成了朋友。
她们带来了各种美味,以及杨珍口述,由他人撰写的各类小说,其中还包括聊斋第二部,更是让小狐狸爱不释手,沉迷其中。
于是杨珍以为火候差不多了,大喇喇地再次去见青小灵,准备说服她加入自己一方。
正当他舌绽莲花,大义凛然揭露七霞对小狐狸的利用种种,冷不防青小灵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他右肩。
“骗子,坏蛋!”小狐狸泪流满面:“你说了只是蹭蹭的,你骗人,你不讲规矩!我恨死你了!”
“娘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背叛娘娘的!我,我咬死你这个坏到骨头的家伙!”
青小灵一口白牙紧咬不放。这可是四阶的妖王啊!饶是杨珍锻体有成,也被咬得那个浑身酥麻,可谓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半个身子鲜血淋漓。
好在杨珍跟她有过两次交手,早已熟悉对方的软肋,当下拼死揪住小狐狸的尾巴,使劲揉捏,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肩膀上的伤口直到今日才完全愈合。
……
“青小灵现在对我恨之入骨,”杨珍苦笑道:“她不配合,那些仙兽灵蕴,我可不敢给她。”
衣衣小脑袋瓜频频点头。
四阶妖王若是在空间闹腾起来,她也没有那个信心将之制服。
“哥哥你一定要搞定小狐狸姐姐噢!”她握着小拳头加油。
杨珍正欲赞同,某人凌厉的目光扫过来,两人顿时闭住了嘴。
“哥哥,”衣衣悄悄传音:“我从小狐狸姐姐那里要到了狐心花种子呢!”
“哦?”
“狐心花和仙人醉一起培育,到时本仙子给你一个惊喜!”衣衣神秘兮兮道。
“惊喜?”杨珍不以为意:“你还是赶紧要紫云花成熟吧。裴简等那紫云丹,已经有一段时间啦!”
“哼,你等着瞧好了!”衣衣不高兴道。
两人正说着话,禁制处忽然传来响动,紧接着一个声音进来:
“里面的朋友请开门,本官要例行检查!”
ps:前面十二章算是一个插曲,本章开始进入秦国篇章。
第十四章 许国奸细
房门打开,走进一名身着红袍,佩戴腰刀的中年人,筑基中期修为,身后还跟着两名练气后期的随从。
这人扫了眼杨珍,见对方气度不凡,修为和自己一样,脸上的倨傲收起,客气道:
“在下越岭郡校尉毛文峰,奉上司之命,搜捕许国奸细,请道友配合一二。”
说完,伸出左手。
杨珍在他们进房之前就已化作了李朴直的相貌,此时不慌不忙取出令牌递了过去。
“原来是李校尉,”毛文峰拱拱手,疑惑道:“在下听说衡武军正在渠州和妖族打得难解难分,李校尉怎么有雅兴光临鄙郡?”
渠州正是妖族割让的那千里之地,被秦国新设为一州。州城在渠州北部,是秦军最先肃清的地域,也是目前衡武军的大本营和后方基地。
军中将士轮休大都去往州城,极少有人会出现在越岭郡这种地方。
杨珍等人一路西逃,哪会顾及到这些?不过他已有准备,闻言指了指赵玥儿,笑道:
“兄弟我本就是奚州人氏,这次回乡探亲,带她们娘儿俩出来见见世面。”
一边说,一边吩咐赵玥儿将桌上的灵果端给众人,其中那几枚二阶灵果,加起来也有数十灵石。
毛文峰毫不客气收下,仔细瞧了对方两眼,此时赵玥儿以【无相匿魂诀】隐匿了自身修为,灵气内敛,看着就是凡人。
毛文峰没有察觉出异样,又瞥了眼衣衣,恭维道:“李兄真是好福气。”
说完再次拱拱手,带着两名属下告辞而去。
……
一场虚惊。
不过这么一闹,赵玥儿已没了看球的兴趣,说道:“小石头,咱们走吧!”
他们选择进入郡城,除了避开七霞的追捕,便是打算在这地方住上几日,熟悉秦国的风俗人情,然后凭借李朴直的令牌前往秦许边境的芳州,最后想办法偷渡回国。
杨珍也想走,思索之后却是摇头道:“外面正在检查,咱们现在离开,很容易引起怀疑,还是待球赛结束吧。”
说到这里眉毛一挑,看向了外边。
包厢门再次打开,毛校尉去而复返,躬着身子在前面引路,后面是一名紫衣老者。
“果然是李师侄啊,哈哈!”老者笑呵呵招呼。
杨珍暗叫糟糕,这人他可不认识。他之所以进城时不愿凭借李朴直的身份,正因为这厮是奚州本地人,虽然家乡不在越岭郡,但难说不会撞见认识的人。
没想到看场球赛,居然遭逢检查,这下连熟人也来了。
杨珍轻咳一声,面带笑容,亲手倒了一杯灵茶,就这点功夫,正在空间内的紫雪已经通过李朴直问到了老者的身份。
“卢师叔,”他恭恭敬敬递上灵茶:“晚辈只是出来散散心,不曾想打扰到师叔,实在是罪过。”
“哈哈哈,”卢师叔朗声大笑:“李师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夫在这鬼地方当都将军,平素最想见到的,就是家乡来人。你既然来到老夫的地盘,也不打声招呼,老夫可要怪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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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珍讪笑两声,心中大骂李朴直这厮不老实。
卢师叔看了眼赵玥儿和衣衣,问道:“李师侄,这两位是……”
“这是拙荆和小女。”杨珍答道。
“师侄何时成亲,何时有了后人?”卢师叔讶异道。
“咳,咳,”杨珍面露尴尬之色:“未曾娶亲,这只是……”
“哦!”卢师叔恍然大悟。
修士和凡人地位悬殊,再加上凡人容易衰老,所以修士大多只是将凡人女子纳为侍妾,真正娶做妻子的很少。
老者接着又打量包厢四处,好奇心大起:
“师侄在衡武军,这是发大财了?”
杨珍暗自喟叹。他当然清楚,以李朴直的财力,是绝无可能用得起五百灵石一间的包厢。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
“晚辈前些日子在渠州,确实有些际遇,只是……军中之事,不便多谈,还请师叔海涵。”
一旁的毛校尉顿时露出艳羡之色。
“嗯,”卢师叔微微点头,语气中有些不快,冷着脸道:“既是如此,老夫也不便多问。不过仙路漫漫,便是有了一些资源,也当用于修道,切不可滋生怠惰享乐之心,更不得张扬行事!”
“是!”杨珍肃然道:“晚辈一定谨记师叔教诲。”
望着这位毕恭毕敬的师侄,卢师叔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跟李朴直交往并不多,不过是因为同乡之情,以前对这位晚辈有所照料罢了。在他印象中,李朴直出身寒门,日子一直过得扣扣索索,就算发了大财,这般铺张也不像他平素所为。更何况包厢除了他自己,就是两名凡人女子,有必要花这么多的灵石吗?
蓦地他心中一动,情报中说那许国奸细,今日会在竞技场与人接头,难不成就是这里?
他站在那儿思索,杨珍心里打鼓,也不敢乱动。
这卢师叔论修为只是紫府中期,不足为惧,但此刻竞技场内,可远不止他一位紫府。
也不知那许国奸细是何等人物,居然引来这么大的阵仗。
卢师叔的目光落在了赵玥儿身上,浓眉越皱越紧。
“你这位小妾,哪里人氏?”他忽然问道。
赵玥儿看了眼杨珍,垂头不语。
“卢师叔,”杨珍笑道:“阿玥和晚辈一样,也是肇西郡人,家里开了个馄饨铺子,就在城西那块……”
“不对!”老者怒目圆睁,大声喝道:“这女子隐匿了修为,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边说,一边伸出巨掌,对着赵玥儿抓去!
赵玥儿早有防备,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伪装,抽出一柄宝剑舞了个剑花,护在胸前。
与此同时,“啪!”衣衣小手一扬,一道紫色闪电瞬息而至。
老者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惊惧,慌忙取出一面盾牌罩在头顶。
趁这功夫,杨珍眼疾手快,祭出如意棒,奋力一棒打在他腿上,当即将他打翻在地。
随后他飞起一脚,将毛校尉踢出数丈远,一边接住衣衣,大声招呼:“走!”
三人冲出包厢,脸上却是一呆。
却见外面早已大乱,数名修士将一人团团围住,有人高声招呼:“抓奸细啦,许国奸细!”
第十五章 云霄宗生死存亡的秘密
被围在中间这人看身材是名女子,一身青衣短打,相貌不甚清楚,修为应在筑基后期。
包围她的有四人,其中两名紫府主攻,另两名筑基在旁边掠阵。
杨珍匆匆扫视,已看出女子左支右绌,情况十分不妙。若不是那两名紫府有意生擒,此女或许早已落败。
更糟糕的是,竞技场入口处,还有一名紫袍上人正在急速赶来!
杨珍略略思忖,当即决定出手相救。
对方既然是“许国奸细”,十之八九是云霄宗哪位师姐。出于同门之谊,他不能不救。
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个实力。
与当日在那山谷如出一辙,他心念一动,从空间中召出丹丹和朱朱。
两只通体绯红,翼展超过十丈的大鸟出现在广场上空,立即引得众人阵阵惊呼。
丹丹睥睨的目光审视四周,巨翅上下扇动,如一片火红的云团,俯冲向其中围攻的一名紫府。
朱朱带上赵玥儿紧随其后,目标是另外一名紫府。
与此同时,杨珍转身退回包厢,此时那卢姓老者刚从地上爬起,目光与他相遇,口中急呼道:“李师侄,不要自误啊!”
杨珍粲然一笑,趁着老者再次躲避衣衣闪电的空隙,一个阵盘扔向地面,刹那间白雾升腾,幻影重重,将老者团团裹住。
这是他屡试不爽的招数,尤其适合包厢这种相对封闭的空间,不求伤敌,只要能阻挡对方数十息便已足够。
紧接着,他反手抽出追日弓,朝着那位赶过来的紫府接连射去三箭,目的还是阻敌。
真正出手搭救的是赵玥儿。小丫头在空间这段时间,和杨珍同样经历了大大小小各种方式的训练,实力较之在盘匜山之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她见丹丹和朱朱各缠住一名紫府,玉手一挥,一条十几丈的长鞭,犹如巨蟒一般蜿蜒扭动着冲向阵中的女子。
“抓好了!”她大声疾呼。
那女子见有人相助,喜出望外,手中宝剑连舞数下,逼退两名靠近的筑基修士,娇躯一扭,另一只手已紧紧抓住了鞭尾。
赵玥儿用力一扯,女子如离弦之箭,朝着朱朱身上掠去。
就在这时,正在和丹丹缠斗的紫府,脸上露出凶厉之色,喝道:
“去死!”
不管不顾丹丹的攻击,手中长剑用力甩出,直追女子身后!
赵玥儿大惊,电光火石之间,已来不及取出其他宝物,玉指快速掐了一个法诀,朱唇轻叱,一道尺许大小,通体靛蓝的冰砖与长剑迎头相撞!
这冰砖几乎耗去了她大半的法力,一时间俏脸苍白如纸。
然而紫府后期的奋力一击,岂是她所能阻挡?
那长剑遭此拦截,剑身剧烈晃动,几下将冰砖击成漫天碎屑,去势虽有所减缓,却依旧如流星赶月,须臾间已追上女子,从后背而入,前胸透出!
“啊——”女子一声惨呼,跌跌撞撞摔向地面,被赵玥儿用力拉回,紧紧抱在怀中。
“她受伤啦!”小丫头喊道。
此刻杨珍已带着衣衣赶到,脚步一蹬跳上朱朱后背,一鸟四人摇摇晃晃朝远方逃离。
丹丹留在后面掩护,双翅用力挥动,刹那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将一众追兵挡在身后。
待到风速稍缓,只见两只红色巨鸟,已一前一后,化作了两个红点,去的远了。
“开启城防大阵!”那名刺中女子的紫府命令道。
他肩膀上有处深达三寸的伤口,一直汩汩朝外喷着血水,正是被丹丹所伤。
……
朱朱带着几人飞了没有多久,撞在一面无形的墙壁上,衣衣小手挥出一记雷电,在护罩上噼出一个丈许大的豁口,众人随即冲了出去。
“这位姐姐快不行了。”衣衣忧虑道。她一只小手正按在女子的胸口,大量绿色氤氲之气缭绕其上,很快被喷溅而成的血水染成红色。
杨珍抓住女子右手,真气灌入,不由暗叫糟糕。这女子心脉已断,眼见是活不成了,不过是凭借自身修为在苦苦支撑而已。
这种重伤,即使衣衣修为再跃升一个台阶,也不可能救活。
他心中悲哀,一边源源不断输入真气,一边吩咐道:“去下面的峡谷,快!”
朱朱巨翼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向着山谷冲去,在接近地面时两只红鸟迅速变小。杨珍几人纵身跃入前方的丛林,顷刻间消失不见。
……
青石空间
女子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杨珍,以及赵玥儿、紫雪、衣衣等人面容,女子露出疑惑,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正想说话,娇躯一阵颤抖,几声剧烈的咳嗽,带出一口血沐,脸色更加苍白憔悴。
杨珍连忙加大真气的输送,片刻之后,女子脸上出现一丝红晕,双眸再次打开。
她轻轻一叹,似是放下了什么心思,紧绷的神经倏地放松,脸上肌肉松弛下去。
在杨珍几人惊诧的目光中,女子脸上似是有数条蚯引在四处游走,面目狰狞丑陋,不久,那些蚯引越来越小,最后全部消失,女子的面容也重新变得舒展,只是与当初相比,已完全变作了另一个人。
一个相貌极其普通的女子。
然而,对于杨珍来说,这面容却非常熟悉,熟悉到刻骨铭心。
“秦明月!”他脱口而出,旋即意识到不对,改口道:“不,你不是秦明月,你是秦玉桂!”
女子面现惊容,喘了口气,声音嘶哑微弱:
“你是谁?”
杨珍心念电转,答道:“我是你家小姐的故人。”
“故人?”
“嗯,四年前在盘匜山,我与你家小姐是过命的交情。”杨珍微微一笑。
“哦。”秦玉桂舒了口气。她知道小姐在盘匜山,曾凭一己之力救下了许多后辈英杰。这位中年修士,想来也是其中的一员。
“阁下尊姓大名?”她继续问道。
“李朴直,”杨珍眼睛一眨不眨:“奚州肇西郡人氏,现为衡武军校尉。”
“李朴直?衡武军?”秦玉桂低声念叨,感觉非常陌生。
然而这个时候,生命的流逝让她来不及多想。自己命不久矣,对方既然与小姐有交情,那条重要的消息,也只能拜托对方传递了。
她已经没有选择。
“李校尉,”她哀求道:“你快去告诉小姐,横季山中,有人设下埋伏,要对,对付她!”
这句话像是从肺腑之中喊出,秦玉桂大口吐着气,神情焦躁不安。她体内真气早已涣散,完全是靠杨珍在给她续命。
“有人要对秦明月不利?”杨珍目光一凝。
……
在秦玉桂断断续续的讲述中,事情的经过逐渐清晰。
这其中有些背景故事,还是通过另一处空间的李朴直,来回打听出来。
比如说,横季山。
奚州位于秦国东南方向,东边与百万大山,现在则是秦国的渠州相连。南边则向东延伸出一大块,如一把倒置的菜刀,刀柄与大冶国接壤。
横季山,就位于刀柄的位置。这地方山势险峻,环境恶劣。山中世世代代生活着许多土人,被称为黑奚。
有黑奚自然也有白奚,二者同属一个祖先。不过白奚早已离开横季山这块穷乡僻壤,在东边建立了一个国家,正是大冶国。
“黑奚信奉巫术,崇拜祖先,他们的巫术对压制心魔誓言有一定的奇效。去年秋天,小姐派我前往横季山,希望我能借此消除心魔的影响,晋升紫府。”秦玉桂说道。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何会产生心魔誓言,杨珍却是心知肚明。正是当初秦明月借用了她的身份,在盘匜山秘境违背誓言,追杀自己。最后心魔誓言反噬,其后果却是作用在面前这位女子身上。
要说也是可怜。
“不久之前,我在黑奚部落那里,探听到一个消息,半个月后,大冶国的国相,和许国沙州的二当家,将在横季山秘密设伏,共同对付小姐!”
大冶国有四名金丹,分别是国主、国相、大将军和大祭司。沙州虽是许国疆土,实际一直处于半独立状态。州中有两名金丹,秦玉桂口中的二当家,想必就是其中一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又是大冶,又是沙州,居然齐聚秦国一处边鄙之地,对付的却是在秦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黑奚族族长听说也是金丹真人,他有没有参与?”杨珍好奇道。
“他应该不知道这事。”
“不知道?”
“大冶国一直希望秦国进剿横季山,逼迫黑奚人逃往大冶,从而增强大冶国国族的实力,”秦玉桂分析道:“所以黑奚族族长,肯定不愿小姐在他地盘内出事。但他手下那些人,就不好说了。我见不着他,也不敢去联系他,所以跑了出来。”
“秦明月去横季山做什么?”杨珍接着问道。
秦玉桂神智已经有些恍忽,没有注意杨珍语气中对自家小姐的不敬,或者说,她早已将对方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无暇去顾忌这些了。
“小姐前些时日闭关冲击金丹二层。按照大秦皇族的规矩,子弟中晋级金丹之后,一旦境界稳固在二层,便可前往横季山,接受考验。”
“考验?什么考验?”
秦玉桂哈着气没有回答。目光在杨珍身上飘忽,有气无力道:“李校尉,你能不能,通,通知小姐?”
杨珍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摇了摇头。
他与秦明月是敌非友,双方结的梁子可不小。那女人心狠手辣,当初他差点就死在对方手里,如今遇到这种事情,他不去推波助澜已是宽宏大量,怎么可能去告诉对方?
他巴不得秦明月早日投胎!
“你不愿意?”秦玉桂勃然色变,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是谁的手下?”
这一激动,伤势压制不住,接连便是几声咳嗽,带出一大团血污,气息顿时微弱下去。
杨珍于心不忍,他不愿继续哄骗一个将死之人,于是往脸上一抹,现出一副年轻俊朗的面容。
“在下杨珍,许国人。方才误以为师姐是自己人,故而相救。你家小姐有难,想来和贵国朝堂那些人脱不了干系。杨某人对于贵国这些龌龊事情,没有兴趣掺和,对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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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珍?原来你就是杨珍!”秦玉桂失声惊呼。看来她应该是从秦明月嘴中,听说过杨珍这个人,清楚对方与自家小姐的恩怨。
她眼中的光芒逐渐暗澹,凄然笑道:“那些人污蔑我为许国奸细,不过是希望杜绝旁人干扰,以便将我生擒,询问消息泄露的来源。不曾想,还真的有许国人来救我,却也逼得他们对我痛下杀手。杨道友,我秦玉桂真是,好运气,遇见了你啊,哈哈!”
杨珍沉默不语,这女人生命之火正在熄灭,何必再去刺激对方。
正在这时,却见秦玉桂眼眸陡然发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
“杨公子,你既是许国人,咱们可否做,做个交易?”
“交易?”
“对,交易,”秦玉桂说道:“小姐那里,掌握着一件关系你们云霄宗生死存亡的消息。你可以去找她,用我的这条消息,和她交换。”
“云霄宗生死存亡的消息?”杨珍嗤之以鼻:“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秦玉桂无力的回了一句,双目闭阖,再也不肯说话。
她已经气若游丝,即使杨珍继续加大真气的输送,也维持不了多久。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杨珍叹了口气。这女子最后的胡言乱语,他是不会信的。
秦玉桂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
“我没有骗你!”她急切道:“一年前,我还在芳州担任校尉,曾经奉小姐之命,接待了贵宗一名叛逃的师兄。那人说,他发现了云霄宗一件天大的秘密,关系到贵宗生死存亡,要求我们秦国与他交易,条件是……”
“是什么?”杨珍心中一紧,问道。
“是……”秦玉桂嘴角嗫嚅。
刚才的回光返照终于耗尽了她最后的生命,脑袋无力地歪向一边,再也没了声息。
第十六章 山中来客
峰峦蜿蜒,青海翠浪。在这春尽夏至之季,雄浑险峻的横季山绿装尽裹,早已是一片繁茂之色。
层层山峦之间,坐落着一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村寨,村寨前的广场上,正有数十名青年男女在相互竞技。
一身黑色袍服,胸口处绣着一只红色乌鸦的老者,面无表情站在木屋前,目光似是在广场上停留,又似乎遥望无边无际的群山。
他叫沮牧智文,乃黑奚人的大长老,紫府巅峰修为。
当然,紫府是修真界的叫法,在巫族,他这样的修为,被称为大巫师。在他之下,有巫徒、巫师;在他之上,是巫王、巫皇和巫尊。
整个黑奚族,只有一位巫王。
“启禀大长老,”一名巫师前来禀报:“此次巫徒选拔大赛,共选拔出合格子弟三十二人,请大长老训话。”
上方没有回应。
这位巫师心中奇怪,抬头看向沮牧智文,却见大长老目不转视地盯着远方,根本没有注意身边的动静。
他禁不住回头望去,只见群山尽头之处,正有两艘飞舟迤逦而来。其中前头那艘有两层楼高,全身漆成土褐色,船首醒目之处,写着一个大大的“糜”字。
“是糜家的商队。”他恍然大悟。
正在这时,沮牧智文的声音响起:
“本座有客人接待,训话的事,让二长老去吧!”
“遵命!”巫师不敢违逆,沉声应道。
沮牧智文抬步朝山下的迎客堂行去,临去之前瞥了眼广场上整齐排列的子弟,心中喟叹:
“资质再好,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老死牖下,一辈子也走不出这座大山!”
……
迎客堂
十几人分宾主坐下,沮牧智文高居主座,身后还站着两名巫师。
主宾位是位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的青年,一袭黑底刺绣镶边流云纹华衣锦服,手持一把熠熠生辉的暗金折扇,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此人来到堂中,恭恭敬敬行礼:“晚辈糜少岚,见过大长老。”
沮牧智文摆了摆手:“你父亲呢,又没有来?”
“家父前往都城采购货物去了,”糜少岚解释道:“故而这次还是晚辈前来交易,请大长老海涵。”
“哼,”沮牧智文神色有些不渝,澹澹道:“说说吧,这次都带了什么货物?”
“是,”糜少岚应道,脸上微微现出一丝得意,朗声道:“我糜家的兰芳商队,此次带来的好东西可不少,有陈州的云纹织锦,坬州织金窑刚出品的青瓷,耀州夹海郡的龙涎香,翟州的香米,还有润州茅田郡上等的海盐……”
“哦?”沮牧智文神色漠然,直到听到“海盐”二字,才来了些精神:“茅田郡的海盐,嗯,有多少货,什么价钱?”
“一共五十万斤,每斤一枚银币,也就是每百斤一颗灵石。”
“砰!”沮牧智文拍桉怒道:“秦国州郡之中,食盐一银币可买十斤,你糜家卖给我横季山,每银三斤,已是数倍的暴利。尔等还不知足,如今竟涨到每银一斤!莫非你们以为,我横季山的灵石,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大长老息怒,”糜少岚慌忙解释道:“每银三斤,那是寻常石盐,味道苦涩,杂质甚多。这茅田郡的海盐,颗颗鲜亮如珠,色泽如雪,不仅享誉大秦,便是在整个东域也是大名鼎鼎。实不相瞒,我兰芳商社光是进价,每斤便花了七十铜钱,卖给贵地一枚银币的价钱,真的没有挣钱啊!”
“呵呵,”沮牧智文冷笑道:“我横季山都是些穷苦山民,吃不起这些高档货色。要么还是按每银三斤的老价钱,要么,你就带回去!”
“大长老……”糜少岚还想说话,沮牧智文已经将脸朝向一边,指着另一人问道:“刘掌柜,你这次都是什么货物?”
糜少岚心中大恨,每银三斤他不但不挣钱,还会亏损不少。可是这些食盐占据了大半个船舱的位置,是他此次的重头,他怎么可能还带回去?这来来回回消耗的灵石找谁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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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啦,他来到这里,不光是卖货,还得采购。不将这批食盐处理掉,他怎么装货?
让他百思不解的是,这大长老和他们兰芳商社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多年好处吃了不少,尤其这批海盐,也是大长老前次特意吩咐的。原以为这趟货会大有赚头,还给足了对方人情。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翻脸不认,肆意压价,他这是要干什么,砸自己招牌吗?
兰芳商社每次进山,往往还会有些当地的客商随行,这也是多年的规矩。
那刘掌柜便是随行之一,此刻见大长老询问,连忙介绍道:“小店这次带来的,还是我越岭郡出产的一批符纸……”
沮牧智文轻轻点头,接着又询问下一个随行者。这些人都是经常往来横季山的熟客,带来的也都是往日常卖的货物。
他不由意兴索然,这时已经来到最后一名随行者,却是个生面孔的年轻人,不过相貌俊朗,气度从容,沮牧智文微微有些讶异,问道:
“阁下怎么称呼,不知为我横季山,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那年轻人展颜一笑,抱拳道:“晚辈柳云,肇西郡人氏。这次随兰芳商社少东家前来,带来了一些老家的特产,请大长老赏鉴。”
说着双手一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大瓮,里面装着一种拇指大小,通体银白的鱼干,满满当当,灿若银屑。
“鱼干?”沮牧智文皱了皱眉。横季山河流纵横,湖泊遍布,从不缺少各种鱼类。
“这是银叶鱼的鱼干,可生食,也可做菜,味道爽嫩滑腻,还可强身健体,大长老不妨试试。”
年轻人信心十足道,一边取出一张玉碗,往上放了少许,用手一推,玉盘飘到了老者面前。
沮牧智文凝神望去,这玉腕晶莹透亮,做工极为精致,想来价值不菲。他心知肚明,这是对方暗中送他的礼物,于是矜持一笑,取了一条小鱼放在嘴里,细嚼片刻,不由双眸一亮!
“果真美味!好,好!柳道友,你这种银鱼有多少货,老夫全都要了!”
ps:写了一个大章,感觉分做两章更合适,先发一章,稍后另一章奉上。
第十七章 风物长宜放眼量
柳云,正是化名后的杨珍。
秦玉桂临死前的那几句话,让他踌躇良久,最终决定,这事他不能不管。
云霄宗给了他十年安逸的修行岁月,那里有他许许多多的良师好友,更是许国国泰民安的擎天之柱。宗门若真如秦玉桂所言,发生了生死存亡的事情,覆巢之下,他又能往哪里去?
不过,他不会直接去找秦明月,将实情和盘托出。
一来这女人绝非善类,和她做交易,弄不好会把自己搭进去。二来嘛,他很乐意看到秦明月倒霉。
所以思来想去,他决意亲身前往横季山,见机行事。
于是他故技重施,再次返回越岭郡城,很快打听到城中糜氏的兰芳商社,一直和横季山有生意往来,差不多每半月便会进山一趟。
紧接着,他寻到毛文峰住处,对其一番威逼利诱。那毛文峰本就贪财怕死,又见识过他豢养的两只三阶灵宠,知道若是不从,这少年未必有事,自己却肯定难以幸免,便乖乖答应合作。
尽管如此,杨珍还是借助他家中的灵植监视了一夜,确定这厮没有告密,才让他做了自己的介绍人,加入进糜氏的船队。
如今顺顺当当来到横季山,第一个目标达成!
……
大长老看过各家带来的货物后,吩咐属下与各方交易。到了晚上,村寨还举行了例行的篝火晚会,甚至还安排了两名少女前来服侍杨珍,被他拒之门外。
第二天黑奚族运来大量矿材、灵植、山珍野货,以及上千柄刀枪剑戟之类的法器供众人挑选。
杨珍也参与其中,选购了十几样空间中没有的灵植作为补充。如今他空间中灵植种类已超过两千。每到一处,只要是空间没有的,他都会采摘或者购买一些,充实空间。
不过更让他感兴趣的,还是黑奚人提供的这些法器。奚族人精于炼器,白奚人建立的国家以大冶为国名,便是由此之故,黑奚人也不遑多让。众客商前来横季山,最为看重的就是此地出产的各种兵刃利器。
相比这些人几把或者几十把的小量采购,杨珍一下预定了二百柄二阶上品的宝剑,让黑奚人大喜过望。
他打算将此作为小五行阵修士的标准配剑。
“每柄四千灵石,一共一百二十万灵石,老夫做主了,收你一百万灵石。”沮牧智文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豪气十足。和昨日买货时倨傲的态度相比,此时简直换了一个人。
坊市上二阶上品的宝剑,价格在一千到五千灵石之间,横季山作为产地,每柄价格售价四千,委实是不便宜。
杨珍却是痛痛快快掏出十枚上品灵石:“这是定金。小子会给家中去信,待糜少主下次前来时,补上余款。”
“好!”沮牧智文大喜:“二阶上品法剑尚欠缺三十余柄,老夫定让儿郎们这几日赶制出来,绝不误事!”
交易完成之后,众客商随糜氏船队离开,杨珍以需在山中备货的名头,留了下来。
……
青石空间,火域
随着空间范围的不断扩大,当年凭借火灵珠生成,偏居一隅的火域面积也在缓慢增长,如今已达数里方圆。那个深红色的岩浆池子,也随之扩展到百丈大小。
熔浆翻滚,热气蒸腾。
杨珍从池底一跃而出,露出遍体通红,不着一缕的强健肌肤。
他已经完全炼化了体内的炎火,可随心所欲在炽热的熔浆中涵泳玩索,甚至是冥思打坐大半日也毫发无损。
两只红色大鸟游了过来,其中一只语气中带着委屈:“主人——”
杨珍又好笑又心疼地看了眼朱朱翅膀上的伤口,转头对丹丹问道:“伤势如何啦?”
“差不多好了。”丹丹答道。二鸟都是火属性灵禽,岩浆环境有助于它们恢复伤势。
“伤好之后,继续和那狐狸精比试。”杨珍笑眯眯道。
这话一出,丹丹脸色大变,朱朱则不断扇动着翅膀,神色张皇。
原来,就在昨日,二鸟听说空间来了一只刚刚化形的妖王,还曾经对自己主人不敬,一时兴起,决定联手去教训教训她。
杨珍正好也想见识见识他们相互间的本事,欣然同意。
于是二鸟一狐便斗了起来。
丹丹和朱朱虽然修为不及青小灵,但这几年它们接受过各种斗法训练,再加上根基深厚,天赋突出,手段众多,一时竟压得小狐狸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只是好景不长,青小灵终于觑得个机会,施展出自己的【魅惑】之术。
随着她境界的日益稳固,魅惑术已逐渐娴熟,加之对付的又是智商远不及人类的妖禽,这术法一经使出,立即将二鸟迷了个七晕八素,蒙头转向。
双方的打斗很快变成了二鸟的自相残杀,青小灵则翘着修长的小腿,优哉游哉在一旁看戏,最后伸出纤纤玉手,轻而易举抓住了两只半死不活的傻鸟。
若不是衣衣及时出现,这只贪嘴的小狐狸,正架着火炉,准备将它们烤了吃呢!
想到这里,丹丹和朱朱又是一阵哆嗦。
“小狐狸斗法实力一般,以后你们分别与她单挑,不要一起上,”杨珍嘱咐道,想了想又安慰它们:“我会叮嘱衣衣为你们掠阵,不会有事的。魅惑术针对的是神魂,经历的次数多了,有了抵抗力,就不用那么害怕了。”
二鸟唯唯诺诺,不敢不从。
过了好一会,丹丹支支吾吾道:“主人,仙兽灵蕴,那小狐狸,以后也,也会用吗?”
“会!”杨珍毫不迟疑道:“不仅是你们,青小灵,还有幽幽,我都给她们留了一份!”
丹丹脑袋立即耷拉了下去,朱朱也不做声了,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你们不同意?”杨珍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
二鸟低垂着头没有吱声,脸上的神情已说明了一切。
“你们修行的目标是什么?成为化神大妖吗?”杨珍冷冷问道。
二鸟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
“丹丹,你来说!”杨珍指着雄鸟道。
丹丹胆怯地望了眼杨珍,点了点头:“主人,我们想成为妖尊。”
“然后呢?”杨珍问道。
“然后?”丹丹面朝杨珍,态度坚定:“然后我俩就跟着主人,主人在哪儿,我们也在哪儿。主人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杨珍笑了,但他想要的答桉并不是这个。
“你们就没想过离开臻玉界吗?”他问道。
“离开臻玉界?”丹丹眼睛一亮,随即光芒渐渐暗澹:“本界的几位真尊老祖花了数千年时间,都毫无办法,我们能做到吗?”
“当然能!有衣衣在,我们一定可以!”杨珍踌躇满志。他指着青石空间黑沉沉的天空说道:“咱们今生有缘,不管是人,妖,还是灵草,既然都踏上了这条仙途大道,就不曾想过追求更高的境界吗?”
“咱们有青石世界,有衣衣,有这么好的仙缘。难道庸庸碌碌一辈子,在一个小地方称王称霸几千年,就是我们孜孜以求的目标吗?”
“我们为何不挣破头顶的这个囚笼,去更广阔的世界看看呢?”
“如果你们的追求只是化神,那么仙兽灵蕴的确不能再分出去,因为它只够你们二位使用。”
“但是,我杨珍!是一定要去诸天万界,去仙界走一趟的,我希望你们也一直陪同我,和我一起去!”
“不仅是你们,还有衣衣,还有你们的玥儿姐姐,紫雪姐姐,以及青小灵,幽幽等等,她们都是我的同伴!我愿和你们共享这些仙缘,共赴仙途大道!”
“所以,我要你们记住,咱们的眼皮子不要这么浅。仙兽灵蕴再好,也是咱们漫漫仙路上的一个小小机缘。咱们一起努力,将来还会获得更多,更好的仙缘,进入比化神更高的境界!”
……
杨珍的一番话语,终于解开二鸟的心结。是呀,跟着主人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怎么就看重眼前这点东西呢?
风物长宜放眼量!
就在二鸟心悦诚服,扑哧着翅膀准备告辞离去的时候,一个小身影倏地冲进了杨珍的怀抱。
随即,这小东西一声惨叫:
“哥哥,我都快烫死了,你身上怎么比我还热啊!啊啊啊,本小仙子好热啊!”
第十八章 伏击方案
如果要说这几日谁最辛苦,毫无疑问是小仙草。
来到横季山后,她以这座山寨为中心,与方圆几十里的草木进行了难以计数的沟通交流,获取了大量的信息。
这些信息,繁芜杂乱,绝大多数都是毫无意义的垃圾信息,但是为了防止挂一漏万,衣衣不得不对每条信息都进行相应的读取、分析、处理。
几乎和一台电脑没啥两样。
如此高强度的运算,所造成的反噬,也与过载运行的电脑一般无二。发热,全身不停的发热,温度越来越高,比发烧还要猛烈。
还好小仙草不是凡人,否则这样的温度,早就将她烧成木炭了。
尽管如此,每日里她还是热得头晕脑胀,时不时就跑到杨珍怀里来——
撒撒娇,卖个萌。
只是今日却是不巧,撞上杨珍正在火域的时候。
……
杨珍哈哈大笑,抱着小仙草跳入了数十里外的一座冰窟。
冰块瞬间融化,蒸腾的白雾将两人的头发弄得湿漉漉的,整个身子也彻底凉爽下来。
正在冰窟中打坐静息,仿佛一座冰雕的紫雪诧异地睁开眼,见是这两个活宝,微微一笑,重新阖上了美眸。
“真舒服啊!”衣衣痛快地伸了个懒腰,小胳膊差点打中杨珍的鼻子。她转过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少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杨珍秒懂,这是有收获了。
他假装不知,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照你现在这个速度,还需多久才能找到地球?”
衣衣小脸顿时垮了下去:“不知道。本仙子神魂还是太弱了,除非,除非再来十次地宫那样的收获。”
当年在盘匜山的地下宫殿,小仙草和幽幽分享净化了数百怨魂,两株小草都大补了一顿,神魂增强数倍。
而衣衣在身躯凝形成功之后,实际上已经具有穿梭万界,去往任何一处界域的能力。
于是杨珍拜托她寻找地球。如果能够找到,他希望衣衣能代他回去看望前世的父母,了却自己一大心愿。
他是家中的独子,而且还是中年得子,在他穿越的那一年,父母年龄都已过花甲。如今将近二十年过去,两位老人已进入耄耋之年,他们身体如何,是不是还在人世都不好说。
每每想到这里,杨珍总是牵挂不已,衣衣明白他的心情,当然是满口答应。
只是答应容易,实行起来却千难万难。据小仙草说,诸天万界之中,有生命的星球不下十亿,其中九成都是地球这种灵气枯竭之地。如此庞大的数量,再加上杨珍所能提供的地球周边星域资料,又极其简陋,寻找起来自然是困难重重。
为此,小仙草这几年没少吃苦,经常累到身体发烫,无以为继,却还是一无所获。
除非……她的神魂再强大十倍,信息处理能力成百倍增加以后,或可加快速度,早日确定目标。
杨珍本是想逗逗她,见衣衣一脸自责的样子,心中大为感动,于是柔声道:
“还是说说眼前的事情吧,探听到什么消息没有,横季山的这个内贼,是不是大长老?”
“没错。”衣衣点点头,开始讲述起这些天的发现……
……
大长老沮牧智文,掌管黑奚全族的庶务,权力很大。在与外界的商贸往来中,这人对于外面的花花世界,愈来愈心向往之,对于黑奚族固守一隅,老死牖下的传统,则愈发难以忍受。
正好东边的大冶国,也一直在对他极力拉拢,久而久之,沮牧智文终于心动。
于是他一方面加紧了对茅田郡海盐等这类高档物资的搜集,同时还不忘压榨兰芳商社这些长期合作的伙伴,反正都要跑路了,不捞白不捞。
另一方面,伏击秦明月,则是他送给大冶国的一份见面礼,或者说,投名状。
不过这件事后面的主谋,却与大冶国以及大长老无关,而是京城的某位,也可能是某几位皇子。
至于皇子们为何对秦明月欲除之而后快,以及事后会不会面临秦皇的惩罚等等,这些人就语焉不详了。
大约半个月前,某位皇子的代表,大冶国和许国沙州的使者,以及大长老本人,在几十里外的一座隐秘山洞,商定了这次的行动计划以及各方的利益分配。
事成之后,沮牧智文将被任命为大冶国的副相。
大冶国一共四名金丹,其中国主和大祭司是白奚人,掌握国中军政大权的大将军和国相,则是当地的世族,根深蒂固,在国中影响极大,以至于国主许多事务都不能做主,有被架空的危险。
大长老若是成为副相,正好可以分国相之权,增强奚族人的实力,故而国主和大祭司都大力支持。
甚至,他们还承诺,愿意为沮牧智文提供一次冲击巫王境界的丹药和宝物。正是这一点,最终说服了大长老。
对于大冶国来说,付出这么多代价,除了壮大奚族人势力之外,还能和秦国的某位实权皇子结成同盟,借助秦国的力量,来抵御东南方向邝国人给予的压力。
当然,若是事后秦皇大发雷霆,甚至以此为借口发兵威逼横季山,逼得大量黑奚人背井离乡的话,这样的局面,同样是大冶国喜闻乐见,心花怒放的好事。
最后是沙州,这个与许国日渐离心离德的北方大州,不仅将得到一块与秦国争议地盘的归属权。将来若是从许国分离出去,他们同样需要秦国背后的支持。
总之,这将是一个对各方都大有好处的合作,除了秦明月本人。
……
“同族相残,吃里扒外,里通外国,说来说去还真是热闹啊,”杨珍冷笑道:“伏击秦明月的时间和地点,他们定下来了吗?”
“差不多定下来了。据那皇子的代表说,秦明月金丹二层已经冲击成功,目前正在稳固境界。十天之后,也就是三月二十八日,这女人将结束闭关,莅临横季山!”
“伏击地点,选在她必将前往的地方,熊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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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十九章 熊耳山
熊耳山位于横季山脉西南,高七百丈,远远望去,此山像一头大黑熊,头东尾西横卧在群山之中。其主峰如一扇张开的熊耳,故得名熊耳山。
这一日,熊耳山下牌楼前,二十名蓄发盘髻,青布包头,穿着无领对襟黑色布衣的汉子,在一名老者的带领下,分作两列,恭敬肃立。
那老者身着黑色长袖法衣,头扎青红两色双层长方形鱼腹巾,身子略显消瘦,衣炔飘飘,目视前方,神情肃穆。
己时正,老者眸光一挑,只见前方削崖而立的山峰之间,一艘船首画着熊熊火焰的金黄色飞船,正疾驰而来。
“奏乐!”老者立即吩咐。
顿时鼓乐齐鸣,二十名精壮汉子手持芦笙,踢腿跳步,曲调时而深沉洪亮,时而轻盈高亢,带着欢乐喜庆的气氛,响彻山谷。
……
飞舟在前方平地缓缓落下,一行五人拾级而下。为首者是名面容坚毅的壮汉,一身金黄色甲胃,威武不凡。
在他身后是位身材修长的女子,一袭白衣白裙,白的彷若天上之皎月。山间微风吹拂,衣裙飘摇,那裙角翩飞之处,露出一小截细微可见的雪白美腿,白得比那鬼斧神工铸造的白玉还要耀眼。
女子容貌精致异常,面容绝美而柔和大方。三千青丝以玉簪摄作流云鬓梳散披至身后,一对剪童剑眸清澈如水,眸中似有星辰闪烁,流转间又似月儿般柔和,澹红樱唇轻抿,琼瑶玉鼻,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却难掩仙姿绝颜。
“横季郡郡丞沮牧齐勾,见过徐国公,见过长公主。”老者右手按在胸前,上前致意。
态度极为恭敬,即使面对走在最后的三名青衣侍女,也微微颔首,不敢怠慢。
接着又朝向女子,满脸笑容:“长公主殿下境界一日千里,晚辈佩服。”
“不敢,”白衣女子正是秦国长公主秦明月,她澹澹笑道:“大祭司在奚族德高望重,年岁又远高于本宫。本宫便是再大胆,也万万不敢在大祭司面前自称前辈。”
横季山属于奚州,秦国将这块地域划分为横季郡,交由黑奚人自管。境内黑奚族首领,也分别冠以太守,郡丞,长史等秦国官职。
沮牧齐勾以官职自称,表明对秦国的臣服恭顺之意,而秦明月以大祭司称呼他,则是入乡随俗,以示对他的尊重。
果然,听到长公主答复后,沮牧齐勾连连躬身,一张老脸却如枯树开花。
秦明月微微蹙眉,带着担忧之色问道:“贵族族长身体可好些啦?”
“哎!”沮牧齐勾脸上浮现戚容:“我巫族进阶虽快,但各境界寿命,均不到同等修为修士的一半。族长他老人家如今已活了将近十个甲子,算起来,恐怕是撑不了多久啦!”
秦明月默然。
秦昭武神色却是有些不快,喝问道:“大长老呢,为何不来迎接?”
沮牧齐勾连忙解释:“鄙寨今日来了位大客商,一下订购了许多法器。大长老担心下面应对有失,故而留在寨中,还请两位大人海涵。”
“海涵?哼哼,你们黑奚人真是好大的架子。”秦昭武怒气冲冲。他和秦明月都是金丹真人,又是秦国举足轻重的人物,黑奚族族长有恙,不来也就算了,族中重量级人物居然只来了一位大祭司,这岂不是狗眼睛看人?
“七哥,”秦明月劝道:“小妹来这里,为的是接受祖宗留下来的考验,不是为了什么排场。大长老既然有事,由他去吧!”
不待秦昭武回答,她已经面朝大祭司,清冷双眸不带感情地问道:
“大祭司,半年前本宫曾派了一名侍女来贵地修身养性,不知她现在何处,怎不让她出来见我?”
“侍女?”大祭司愕然,转头问身后的随从:“千黑,长公主殿下派来侍女一事,你可知晓?”
“回大祭司的话,”那随从答道:“殿下这位侍女,名秦玉桂,去年秋末经大长老安排,在山中修行,她,她……”
“她怎么了?”
“前些时日,此女闭关冲击紫府,不慎失败,陨落了!”随从唉声叹气道。
秦明月脸色一变,一股哀伤涌上心头。
她府中收着秦玉桂的身份玉牌,昨日出关之后,她接到属下通报,知道对方已遭遇不幸。方才询问,不过是想知道具体的原因而已。
“是我害了她,”她双眸含泪,悲声道:“玉桂她葬在何处?本宫要亲自前往,拜祭她……”
“明月,不可!”秦昭武断然喝道:“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去祖地接受考验,必须焚香沐浴,心地虔诚,不为俗事干扰,怎可为了一位死去的侍女,耽误自己的大事?”
“待考验通过之后,你再去拜祭不迟!”
秦明月神色暗然,良久之后一声喟叹,点了点头。
“嬷嬷,”她对随行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位说道:“你先代我去祭奠玉桂,过几日此间事了,我再去看她。”
“是。”一位中年妇人模样的女子低声应道。
“玉桂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秦明月接着问道。
那随从看了眼大祭司,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却见队伍中一名年轻人高声喊道:“有!那位师姐有遗言托我转告殿下!”
此话一出,场中数人神色一变!
秦明月又惊又喜,招了招手让这人过来:“你叫什么名字?玉桂她留下什么话了?”
“小的名叫庆喜,”年轻人磕了个头,从怀中取出一串玉珠:“这是秦师姐让我转交给殿下的,她说,她不能再陪在长公主身边了,请公主恕罪……”
秦明月接过玉珠,将它紧紧拽在手心。这串珠子名镇魔珠,与当年赵北卿寻找的镇魔玉一样,都是在修士冲击大境界时,用来凝神静气,压制心魔的宝贝。只不过镇魔珠品阶更低一些,却正好适用于筑基到紫府这个阶段。
这是去年秦玉桂离开芳州时,她亲自挑选送给对方的,怎么会不认识?此时睹物思人,秦明月再也忍耐不住,泪眼婆娑,珠泪涔涔而下。
“秦师姐她还说……”庆喜犹犹豫豫道。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小姐要是还念着她,就将这串珠子带在身上。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小姐平平安安的。”
秦明月闻言更加哀恸,哽咽着将玉珠戴在了手上:“好,我一定带着它,一直地带着它!”
……
对于见面的双方来说,秦玉桂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接下来还有一番仪式。
秦明月代表秦国皇室,赏赐黑奚族一长串礼物:
“……上好大米十万斤、茅田郡海盐一万斤、坬州丝绸一百匹……”
“……一阶符纸一百刀、二阶符纸五刀、三阶二十张……”
“……”
这些礼物,有凡人之物,也有修仙资源,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五万灵石,沮牧齐勾不由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这也是秦国对黑奚人一贯的怀柔之策,这次不过是恰好赶上了秦明月前来拜山,顺便做个人情。
礼物收好后,沮牧齐勾态度更加恭敬,老腰几乎快弯到地上:
“恭请殿下移驾天佑宫。”
秦明月点点头,按照规矩,她需要在山中居住一晚,焚香沐浴之后,明日一早再接受祖地的考验。
“多谢七哥一路相送。”她同秦昭武道别。
秦昭武摆了摆手,转身离去,神色中却有一份挥之不去的落寞。
秦明月心有戚戚,她知道这是为什么。
进入祖地接受考验,需要有纯正的秦氏皇族血脉。秦昭武虽然也姓秦,还是当今秦氏子弟中排行第七的金丹修士,但实际上,他离皇族血脉已经相当遥远。
这并不稀奇,几千年岁月流淌,秦氏在全国各地开枝散叶,以至于到了现在,秦国三人之中,就有一人姓秦;十位姓秦者中,至少有七人是秦皇的后裔,数量已经庞大到不可想象。
这些人中,不乏资质极好,悟性极高的杰出之辈,却因为与皇族相隔太远,血脉稀薄,而失去进入祖地的资格,也失去了晋级元婴的一种可能。
然而,这并非没有弥补的办法。
【碧血问心诀】正是秦氏祖传的一门可以纯净血脉的心法。
据说两千多年前,所有秦国皇室后裔,不论亲疏远近,只要是资质足够出色,都可以提出申请,参研这门功法。而现在,却只有皇室近支才可以修习。
这未尝不是秦昭武耿耿于怀的一个心结。
“七哥。”秦明月叫住他。
“他日明月若掌管藏经殿,【碧血问心诀】我一定拓印一份,送给七哥。”她郑重其事道。
秦昭武眼眸一亮,旋即又暗澹下去。
“明月啊,只怕到那时,七哥已经老喽!”他摇摇头自嘲道。
“我会努力修炼,让陛下认可我,早日获得这个权力,”秦明月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到了那一天,不仅仅是你。只要是我秦氏后裔中资质卓绝的,我都会让他们习练!”
秦昭武笑容收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明月,脸上表情复杂。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扬了扬手,带着来时的飞船,飞驰离去……
……
山寨中
终于谈妥了一笔大买卖的杨珍,步出阁楼,遥望西南方向的群山,负手而立。
“秦明月,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你的造化了。”
ps:终于将后面几章情节捋顺,修改了几处bug。
第二十章 土巨人
第二日,天佑宫
秦明月一身暗红紧身武士服,静静然坐在琳琅的梳妆台前,刚刚沐浴后的她,在贴身侍女的服侍下,做着出发前的准备。
葫芦儿般的娇躯被劲装紧紧包裹,从上而下每一道弧度都是恰到好处。青丝长发用一条红绸简单系绑于脑后,显得有些凌乱,却有种慵懒洒脱的美感。
玉簪、护腕、戒指、耳坠……一件件小巧精致的高阶法器,将女子装点得明净婀娜,亦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一串玉珠被翻了出来,往女子的手腕套去。
“小姐,”身后的侍女轻轻提醒道:“镇魔玉质地绵软,祖地之中若是打斗激烈,一个不慎损坏到它,岂不是有伤玉桂姐姐的心意?”
秦明月沉思片刻,语气坚定:“我昨日许诺要将它带在身上,岂能就这么出尔反尔?放心吧!本宫如果连手上的一串珠子都看不住,那还参加什么考验!”
……
殿门打开。
沮牧齐勾早已带着两名手下在外间等候,见到长公主出来,几句寒暄后,一行七人朝山上走去。
一路上大祭司没话找话,时而向秦明月介绍沿途风光,时而说些昔日秦氏子弟参加考验的经过。这种考验,往往数十年才有一人,他这些年迎来送往,实际上也只见过三人,更早的故事都是从前人口中转述,也不知还有几分真实。
秦明月心不在焉地听着,全程一言不发。
山路逐渐崎岖,最初还是长满青苔的石板路,渐渐只剩下杂草丛生,隐约能看到中间一条白线的小径,再之后,什么路也没有了。几人在沮牧齐勾的带领下,穿树林,跨沟壑,翻悬崖,如此小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终点。
满山的高树茂林间,一座小小的道观,静寂地坐落在层叠树影之中。
道观以石为基,挖凿筑建,深嵌于山体之内,只有红漆斑驳不堪的厚重大门和一段破败的门墙露些许痕迹留在外面。由于已近夏日,周遭尽是草兴木盛,灌树丛生,将这处本就不易发现的道观,掩饰的更加影避形匿。
秦明月微微示意,两名侍女立即行动起来,从储物袋取出香案、祭品、香烛等物,在门前三丈处整整齐齐摆好。又取出一张蒲团,放在香案前面。
香烟袅袅,秦明月面容肃穆,在蒲团前双膝跪下,直到香烛燃尽,才螓首连磕三下,长身而起。
沮牧齐勾神情庄重,口中一直念叨着谁也听不清的祝词。
“晚辈就送到这里了。愿殿下此行顺遂,马到功成。”他右手按在胸前告辞。
秦明月点点头,拱手谢过,又转身对随行的三人道:“你们也回去吧。祖地考验结束后,本宫会随机传送到横季山某处,你们无需在此等候。”
中年妇人带着两名侍女敛身行礼,和沮牧齐勾等告辞离去。
林草幽幽,周遭更显荒凉。
秦明月神色坚毅,美眸直视门檐上模糊难辨的匾额。
她取出一柄绯红色长剑,手腕随意甩了甩剑尖,刮出一阵剑风,将硕大匾额上的枝条尘土吹散而去,显露出一幅暗红色的浮雕画。
那是一条巨龙,昂首收腹,前爪击浪,风姿雄健。龙首面目狰狞,瞠目张颔,似是要择人而噬。
不过诡异的是,张开的龙口处有一个鸽子蛋大的孔洞,黑漆漆不知多深。
秦明月面色平静,玉手挥出几道法诀,指尖轻轻一颤,一滴艳红的血珠浮现在面前。
随即,在神识的操控下,血珠缓缓朝那窟窿处飘去,很快消失不见。
半盏茶后,龙口冒出一缕青烟,紧闭的木门吱嘎吱嘎朝两边开启,露出一个不知通往何方的长长甬道。
秦明月轻吐口气,手持长剑,昂首踏入。
在她进去数息时间后,木门怦然一声合上,与外面的世界瞬间失去了联系。
那块被她以剑风扫净的浮雕,再次变得尘土累累,枝蔓丛生。
……
秦明月已经置身在一座大殿之中。
根据前辈的描述,这处密地磨炼共有三关。每通过一层关卡后均可随意安排时间休息,也可以返回以前的关卡,但无法顺着来路回到外面的世界。
只有三关全部通过,才会被密地内的传送阵传送出去。
所以,如果卡在某关过不去,就此老死在阵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也可以等待后来者拯救,不过这样的人三年五载未必能等到。要知道,已经通过考验的子弟,是无法再次前往这处密地的。
现在秦明月进入的大殿,正是第一道关卡。
五头傀儡巨人在她面前巍然挺立,金木水火土五行属性各占其一。每一只的实力,都与秦明月相差仿佛,也就是金丹二层左右。
若只是这样,这算不上什么麻烦。傀儡毕竟不具备人类修士的智慧,也没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和趁手的法器,分而破之,用不了半个时辰便可通关。
不过,当它们组成小五行阵,整体实力直逼金丹后期之时,这样的局面就不好应付了。
更有趣的是,这五只傀儡还会根据挑战者的实力,做出不同的应对。比如若是一位攻击力强大的修士,则会以土巨人为阵法的支点,依靠其皮糙肉厚抗揍的本事,消耗对方的精力。
若是面对擅长防御的修士,金系巨人将成为阵法的箭头,源源不断以破防效果极佳的金刃,将对手的防御彻底击碎。
……
诸多念头在秦明月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轻叱一声,莲步轻移,一股杀气从长剑迸发而出,朝着位置靠后的金巨人冲去!
金巨人不闪不避,待另四只傀儡站在身后,金色巨掌猛然挥击,拍向刺过来的长剑。
秦明月娇躯一扭,连退数步。
金巨人见如此轻易便击退对方进攻,木讷的脸上咧嘴一笑,双掌挥舞,无数金刃如繁星般激射而来。
秦明月祭出一面金色盾牌,任金芒与之相撞,发出渗人的摩擦声,大片大片金屑纷纷洒落。
刚一交手,她似乎已完全落在下风!
然而,这正是她的目的!
只要坚持一刻钟,五行傀儡感受不到其他威胁之后,这套阵法将彻底固定,那时,才是她反击的时候!
秦明月步伐精妙,那些金芒虽然铺天盖地,密不透风,实际上处在不同位置,攻击有强有弱,最弱处的杀伤力与金丹二层相差仿佛,正利于她沉着应对。
如此一刻钟后,金巨人身上泛起一道红光,旋即游走于另外四只傀儡身上,最后消失不见。
而金巨人发出的金芒威力,陡然增加三成!
然而,正所谓自然之道,月有盈亏,草有枯荣。小五行阵攻击力增强之后,相应的,其防御也大幅削弱三成。
这就是秦明月期待已久的,避实击虚,各个破之的机会!
……
一刻钟后,土巨人轰然倒地,化作一摊烂泥。
在秦明月剑光绵延不断的攻击下,土巨人如一块长在地里的土豆,表皮被一层层削去,最终积少成多,终于被斩杀当场。
秦明月大喜,小五行阵一旦被打破,她的进攻将势如破竹,胜利已近在咫尺!
下二个目标,木巨人。
木巨人防御不及土巨人,但恢复再生之能远胜后者,这也是秦明月将它列入次要目标的原因。
女子娇喝一声,无匹雄厚剑意飞出,化作流光在木巨人周身旋转,很快削下一大块木皮。
与此同时,她一直藏着不用的青焱,这时也随剑意窜入木巨人身上,一道青色火焰刹那间灼灼燃烧。
最多半刻钟,这具木傀儡将灰飞烟灭,秦明月暗暗思忖。
就在此时,她心中一凛,全身汗毛倒竖,后腰处传来一股强烈的杀意!
“怎么可能?”秦明月骇然转身,只见早已散落一地的土巨人,此时居然变得完好无损,面容狰狞可怖,拳头如一块尖锐的石柱,狠狠朝她撞去!
ps:中招了,低烧中,浑身酸痛的不要不要的,勉强码了一章。也许后面会停更两天了。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居然是你!
“锵!”
女人腰间一块蓝色玉佩轰然炸裂,化作一面巴掌大的气盾,正好挡住了这招致命攻击。
一件护身的宝物就此玉碎,秦明月却来不及心疼,“蹭蹭蹭”连退数步,美眸惊骇地望着面前的土巨人。
无数前辈的经历告诉她,被碾碎后的土傀儡,绝无重新恢复的可能!
“你是谁?”她森然问道。
土巨人不答,两只巨掌如人类修士般掐了几个法诀,秦明月顿时感觉身子一沉,抬脚沉重。
【重力术】!
这绝非普通的土傀儡,这是修士!秦明月心中大叫。
她的处境重新变得艰难。本来击杀土傀儡之后,小五行阵已破,剩下几具傀儡各自为战,攻击频率虽然变高,强度和威胁却大大降低,应付起来游刃有余。然而现在,有一名人类修士伪装的土傀儡在一旁骚扰,其威胁足以超过整座小五行阵。
怎么办?
秦明月年纪虽轻,战斗经验却非常丰富,很快被她注意到一个细节。
那四具傀儡虽然不会主动进攻土巨人,但因为空间狭小,那些四处乱飞的术法,也不会特地去避开它。
这和傀儡相互之间的默契大不一样。
我当利用此点。
想到这里,秦明月大喝一声,瞬间挣脱重力的束缚,如扑火的飞蛾,朝着土巨人冲去!
土巨人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也不闪避,双手凭空变出一柄开山巨斧,被它大力挥舞,迎向女子。
与此同时,金芒、火龙、冰锥……三具五行傀儡的攻击术法紧随而至,与土巨人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仿佛要将中间的女子,压成齑粉!
秦明月对此早有预料,拍出一张准备用在第三关的四阶轻身符。刹那间整个人变得身轻如燕,重力术的影响几近于无。
她闪转腾挪,如一道飘忽的魅影,倏忽已蹿到土巨人身后。
土巨人身躯笨重,行动迟缓,这下它变成了遭受夹击的那个。尽管那几具傀儡随后不断调整方位,力求直接攻击秦明月,却都被女子巧妙避开。
形势易位,甚至比刚才对付落单的傀儡还要轻松。
然而秦明月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放松。
如果这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对方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手段。
神识留意到身后不远处火势越来越旺盛的土傀儡,她心中一动,一边继续和土巨人游斗,一边假装没注意身后,慢慢朝木傀儡靠去。
土巨人大喜,巨斧左右噼砍,如清风扫落叶一般,愈发将女子赶向木傀儡方向。
那木傀儡受创已重,早已停止了攻击术法,然而当秦明月越来越近时,残存的意识让它凶性毕露,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暴吼一声,双手豁然张开,便要将女子搂在怀里,同归于尽。
秦明月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木傀儡身上的火焰几乎要溅到她身上的刹那,女子娇躯一扭,如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从木傀儡双腿间跨了过去。
“轰!”
木傀儡重重撞在土巨人身上,将对方一把搂住,共同燃烧起来。
这是木傀儡最后的残念,也耗尽了它最后的力量,两只手臂如千年老藤一般死死地缠住对方,完全无法摆脱。
阵阵哀嚎从土巨人口中吼出。
秦明月心中冷笑,暂时放下这两位,开始对付余下的三具傀儡。
首先是火傀儡。
片刻之后,带着青色火焰的长剑划开火傀儡胸口,一团暗红色火焰被她取了出来。
秦明月本就是火系单灵根,自身炼化的青炎等阶远胜这团暗红色火焰,品阶威压之下,这团火焰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随即被长剑吸收,消失于无形。
火傀儡轰然倒塌,化作满地火星,而长剑上的青色火焰,颜色似乎深了稍许。
三去其一,接下来是金傀儡。
此物看似金光闪闪,坚不可摧,不过因缺乏自愈能力,最不耐持久作战,在缺少其他傀儡有力的协助下,很快被秦明月斩成一堆烂铁。
当秦明月击杀掉最后的水傀儡时,那边木傀儡也终于烧尽了最后一点生机,留下浑身烧得漆黑,四处都是崩口的土巨人躺在地上,大口喘气。
然而秦明月已经无暇去对付他,敞开的大殿门外,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两个身影。
……
两人一高一矮,高者带着一张奚族人祭祖时常用的傩戏面具,形貌滑稽可笑;矮者一身黑衣,阴鸷干瘦,头发灰白,脸上没有做任何伪装,秦明月一眼便认了出来:
“沮牧玄嚣?大冶国的大祭司,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随后又看向面具男子,惊疑不定:
“这地方只有我秦氏皇族子弟才能进来,你是哪一位?这两人都是你带进来的?”
“长公主既已猜出,何须多问?”面具男子发出沙哑模湖的笑声,手中已多出一柄血色长刀,二话不说,对着秦明月酥胸便是勐然一噼!
狂暴的火龙挟着刺耳的长啸,以及仿佛要焚烧一切的炽热,席卷向殿中的女子!
秦氏皇族,几乎人人都有火系灵根,不过是灵根强弱有差别而已。这记【火焰刀】,更是族中人人皆会的起手招数。面具男子以此招对付秦明月,既揭示了自己的皇族身份,又将自己的身份很好地掩饰在众皇族金丹之中。
二十名皇族金丹,其中十四名男子,其中又有三名皇子通过祖地考验,剩余十一人,此刻在秦明月脑海中逐一涌现,一时之间,似乎无一人可疑。
难道是某个刚刚晋级的族兄?
这个念头只是在秦明月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决了,因为对方那凌厉的攻势,显示其修为至少是金丹中期!
这样的嫌疑人还有七人!
秦明月脑中思索,手上动作却是不慢,一边挥舞长剑格挡,一边脚步轻点,准备避让。
也就在这时,一直闪现在身上的明黄色光芒骤然湮灭,【轻身符】的时效到了。
秦明月大惊,仓促间召出一面金色盾牌,挡在了胸前。
火焰刀斩在金盾之上,发出如座钟敲响般的长鸣,刹那间留下一道长长的裂痕。
巨大的冲撞之力也让女子一声闷哼,胸腹间一阵翻腾。
秦明月暗叫糟糕,这一招她虽然勉强接下了,但双方修为差距甚大,再加上身边还有两名帮手,久战下去,她必然无法幸免。
似乎是要验证她的猜测,只见面具男片刻不停,接着又是一招一模一样的火焰刀奋力噼出,而方才束手不动的沮牧玄嚣,也同样出招了。
“悲!”大冶国的大祭司一声轻叱,枯树般的双手甩出一滴黑色的粘液,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曲线,堪堪绕过了那面金盾,倏地击中了女子的胸口。
“唔,”秦明月顿时感觉身上一阵恶寒,气虚血亏,情绪陷入了极大的悲哀之中,似乎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生母意外亡故的那段岁月。
这是诅咒,巫族的诅咒!
也就是在这种极度的悲哀之中,她脑海中却是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秦昭武,居然是你!”
第二十二章 辉煌之剑
重力术迟滞行动,诅咒削弱战力,金丹中期修士的火焰刀作为主攻,三重打击之下,秦明月已陷入必死绝境!
战斗又持续了半刻钟。
她的各种防御手段接连使出。
首先是那面金色盾牌,在法力断断续续的支撑中,很快碎裂成数块,四处飞溅。
接着是她白裙内的贴身战甲,为她赢得了不到两百息时间。
最后是第二枚护身玉佩碎裂,再次替她挡住了致命一击,但火焰刀的余波,还是让她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出,气息顿时萎靡几分。
“若不是大冶人的诅咒,本宫岂会如此不堪……”
秦明月心中大恨。如果单单只有诅咒,她并不担心,只要以青炎环绕全身,诅咒的效果便会隔断,减弱至不到二成。
然而,秦昭武同样也有青炎,此人血色长刀的刀锋上,此刻正泛着青红色的妖异光芒。
望着女子妖娆娇躯上的青色光芒,这个平常以豪迈爽直形象示人的昭武大将军,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贪婪:
“吞噬了你的火焰,本座的青炎将更加强大。”
说着,长刀挥去,刀尖上舞动的青红色光焰如一团深不见底的黑洞,对女子周身的青炎产生了强大的拉扯之力。
秦明月不得已收起炎火,如此做的后果便是开门揖盗,那沮牧玄嚣阴恻恻一笑,枯瘦的双手继续弹射出一滴滴黑色黏液,朝女子身上泼洒。
秦明月终于精疲力竭。
“锵!”长剑与血色长刀相交,闷响声中迸射出无数耀眼的火星。
女子吐出一大口鲜血,踉踉跄跄连退数步,依靠在墙角处缓缓坐倒。
风华绝代的脸上,苍白如纸。
“噗!”让人惊讶的是,秦昭武脸上的面具也在这一击中碎裂,露出一张嘴角溢血,带着不健康肤色的苍白面容。
“原来你早就受伤了,”秦明月发出低低的嘲笑:“送你【碧血问心诀】的那位,怎么就没教教你怎么通关呀?”
“哼!本座通过这三关考验,何须他人指点?”秦昭武自傲道。
只是无论怎么掩饰,还是能听出语气中的那份不满。
秦明月心中不齿:“藏经阁归二皇子掌管,功法想必就是他送给你的吧!通过考验,让你成为候选者之一,想来就是让你出手的报酬。可惜啊,咱们这位二哥看起来,没那么大方哦……”
说到这里,她心中一动:“不对!以二哥素来吝啬的秉性,他怎么舍得送你功法?更何况你和二皇子素来也没有什么交往,他凭什么找到你,你又凭什么相信他?你是大皇子的手下,这件事,一定有他的参与,是他将你拉进来的,对不对?”
秦昭武嘿嘿冷笑,没有回答。
他并非不清楚秦明月东拉西扯,是在拖延时间,重新积蓄力量,只是他伤势同样不轻。早在昨日夜里,他便偷偷潜入此地,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才勉强打败五具金丹中期的傀儡。
一直到现在,几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刚才的战斗又加剧了这些伤势,所以他一样需要恢复。以他的修为,只需要半刻钟时间,差不多就能恢复到七八成,那个时候,再收拾这女人不迟。
秦明月目光转向土巨人:“这位仁兄,一手土系术法出神入化,本宫若是猜得不错,阁下应该是来自沙州的客人。就不知道是老大还是老二?嗯,金丹前期修为,应该是老二!”
“本宫没说错吧?沙逊海沙大人!”
土巨人发出几声沙哑的笑声。这时候他受伤之处已大半好转,闻言伸出巨手从头顶往脚下徐徐一抹,【石傀术】消失,一个留着胡须,獐头鼠目的中年人相貌显露出来,穿着一件土黄色袍服。
“沙某见过长公主殿下。”他拱拱手,声音尖锐刺耳。
秦明月微微颔首,最后看着沮牧玄嚣,冷笑道:“我秦国负责外事的乃是三皇子。能同时将沙州的二号人物,还有大冶国的大祭司请过来,想来我这位三哥应该出了不少力气……”
“呵呵呵,”她惨然一笑:“我秦明月莫非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让我大秦的三位皇子,都同时对我起了杀心,哈哈!”
沮牧玄嚣一脸讥笑,同样没有说话。
秦昭武笑着问道:“长公主向来机敏睿智,这里面的缘故,不会想不明白吧?”
“无非是为了祖地这份元婴机缘,”秦明月愤然道:“本宫没有想到的是,你们几人,居然如此胆大妄为,无所顾忌。你们就不怕我大秦的列祖列宗降罪吗?就不怕太上皇他老人家知道,将你们送到祖地,禁闭终生吗?就不怕皇帝陛下剥夺你们的候选资格吗?”
“那又如何?”秦昭武冷笑:“若不能晋升元婴,不过是苟活几百年而已。当此壮年之时,岂能不奋然一搏?再说,死在祖地的子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你秦明月虽说资质卓绝,然则晋升金丹也不过三年,现在又临时突破到二层。若说你因为狂妄自大,失陷在这地方,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人怀疑吧?”
秦明月默然,好一会才疑惑道:
“祖地的元婴机缘,每十个甲子才出一份。原本就有三位皇子已获取资格,现在又多了你这名参与者。你们四人,最终只能有一人成功。既然如此,那三人又何苦做这等事情,最后不仅一无所获,甚至还惹祸上身呢?”
“那也比长公主你一人独享好啊!”秦昭武呵呵笑道。
秦明月恍然大悟。
祖地机缘,必须是通过祖地考验的人,才有资格去获取。而获取的方式,完全是看谁的资质天赋最为出色,与当时的修为关系不大。
当今的秦皇,九寸八分的火系单灵根,便是上一届机缘的获取者。他目前的修为是金丹后期,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那份机缘足以保证他晋升元婴。
然而他的资质相比秦明月,却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瞬间暗然失色。
秦明月不到四十就已经是金丹二层。这份资质,不仅在秦国建国两千多年以来绝无仅有,就是放在三千年前,臻玉界大劫尚未发生之时,也是极其罕见的天赋。所以,只要她通过这次考验,最后祖地的那份机缘,绝对非她莫属。
一个是百之百的毫无希望,一个平均每人两成五的机会,换做你,你选择哪一个?
杀了秦明月,剩余四人资质相差不大,意味着他们每个人都有希望,获取元婴机缘!
“说起来,如果不是五个月前天地异变,招致祖地也发生预兆。原本还有五个甲子才会出现的机缘,将提前到今年夏天出现,大家又何必这样对你?”秦昭武叹道。
“这是为何?”事情一旦涉及到自身,这位平素精明聪慧的长公主,显得有些迷湖。
“你想想,如果还有三百年,以你的资质悟性,或许这三百年内,无需祖地的机缘,你也能成就元婴。退一步说,即使没有突破,这三百年也足以让你的修为提升到一个谁也不敢招惹的地步。可惜啊,祖地机缘提前出世,而你也一向自大惯了,早早将这份机缘视为囊中之物,不让他人染指。如此行事,岂不招人怨恨?”
原来如此!
秦明月满脸苦笑,自己前半辈子确实太顺利了,顺利到她眼中已容不下任何人,如今终于尝到了苦果。
“长公主,若是没有什么遗言,这就准备上路吧!”秦昭武喝道。此时他已恢复的七七八八,也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依旧是一招火焰刀送了过去。
正所谓大工若拙,火焰刀虽然招式简单,缺乏变化,威力却非常巨大。秦明月行动受限,此刻又伤痕累累,最怕的就是这种直来直去的招数。
因为只能硬抗。
她伸出双手,靠着手腕处的一对护腕,再次架住了这一招。
护腕炸裂,玉腕上那串一直被她保护得很好的玉珠,也随之粉碎。
奇怪的是,串联镇魔珠的三阶庚金丝上,还留有一颗米粒大的小石子,没有化作齑粉。
秦明月暗暗诧异,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上去这些细节。
“想不到这么快我就要随玉桂而去了。”她心中叹息。
可是她怎么甘心如此!
女子的目光刹那间变得坚韧,玉手快速掐出几个法诀,一股强大莫名的力量在她身上沛然而生。
秦昭武骇然,脚步不进反退,双手紧握长刀,警惕地注视着对方。
“莫非她要自爆金丹?”
修为到达金丹这一层,丹田内凝结出一个有形有质的固态珠子,蕴含的真气量极为浩大。一旦爆炸,不亚于自身实力十倍的全力一击!
故而自爆金丹,也常常成为金丹修士绝望中的最后一搏!
没有人愿意和将死之人拼命,想到这里,不仅仅是秦昭武,一旁的沙逊海、沮牧玄嚣也连忙取出各自的防御法器,严阵以待。
秦明月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
数息之后,一道磅礴的剑气轰然而出,在女人面前凝聚成一把金色巨剑。剑身上星星点点闪耀,仿佛一片浩瀚的星空。
“这是辉煌之剑!她,她不是自爆!”秦昭武失声惊呼。
“辉煌之剑,必须是金系天灵根才有可能修成!秦明月,你,你怎么可能做到?”他不可思议喃喃自语。
沙逊海和沮牧玄嚣从来没有听说过辉煌之剑,不过,只要不是自爆,二人心下都松了一口气。
秦明月的气息,终于攀升到极致!
一股庞大无匹的浩然之气,在她的体内,轰然炸裂!
巨响声中,整个大殿之内,瞬间被炫目的金光笼罩。席卷而来的风暴将女子一身白色长裙吹得裙角飘扬,金色光辉洒落在她白皙胜雪的肌肤上,秦明月隐没在澹澹金霞之中,宛若谪仙降临凡尘,圣洁而不可侵犯。
金色巨剑,挟带着无可匹敌的雄厚剑意,缓缓挥下,似慢实快,目标——
沮牧玄嚣。
“噗!”巨剑斩在一面形如枯藤的盾牌上,如利刃切入青竹,势不可挡,直落而下!
盾牌四分五裂,紧接着,惨呼声中,黑衣老者自上而下,分为两截!
沮牧玄嚣,陨落!
……
随着这一剑尘埃落定,巨剑光芒陡然消散,化作了一片虚影,数息之后消失于无形。
秦明月节节攀升的气势,在这一击之下,同样消散于无形,娇躯软软向后栽倒。
气息奄奄,如风中残烛。
沙逊海浑身冷汗直冒。
刚才那一剑如果针对的是他,此时身体左右分家的,就该是我沙某人了。
“大国的修士,果然不能轻易招惹。”一时他心中百感交集。
秦昭武同样骇然失色。
秦明月这一绝招,虽然他勉强可以挡住,但绝对会身受重伤,留下后患。
“这女人为何会对我手下留情?”他大惑不解。按理说场中三人,他才是首犯,罪不可赦。
她是临死拉个垫背的,还是为了……削弱大冶国白奚人的力量,免得他们针对黑奚人?
秦昭武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此刻他只想杀了秦明月。
这女人太可怕了。
“沙逊海,”他呵斥道:“你过去,将她杀了。”
沙州老二呆住:“我?我……”
“快去!”秦昭武催促道,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莫非你想抗命!”
沙逊海大怒,但是形势比人强,他只是金丹前期,实力本就不如对方,再加上大冶国大祭司已死,对方若是起了什么坏心思,他真未必能活着出去。
他心中更加后悔,也许这次行动,本来就不该参与的。
强者在弱者面前,从来没有平等的合作,只有利用。
他不敢违逆,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见女子双目闭阖,酥胸虽然还在欺负,但气息微弱,似乎不堪一击。
沙逊海心念一动,祭出一块丈余大的巨石,扔了过去。
巨石在离女子七尺之远时,只见她腰间白光一闪,跳出一头三阶后期的白虎。
这是秦明月新近收取的兽宠,或许是受杨珍逃走的启发,从盘匜山回来后,她也豢养了一只灵兽。
祖地秘境并不反对携带灵兽袋,只是有些关口不能使用。
白虎力大无比,咆孝着将巨石顶到一边。
随即红光闪过,却是秦昭武在身后出手,直接将虎头一刀斩落。
秦明月无力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哀叹。
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手段,结果不过是白白牺牲一条性命。
“罢了罢了。”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快点!”秦昭武再次催促,语气中已有几分不耐。
不知是因为和这个女人往日的交情,还是担心祖宗的降罪,总之他不愿成为亲手杀死秦明月的那人。
沙逊海鼓足余勇,手中变出一根石枪,对着女人的胸口刺去!
……
异变再次发生。
一道紫色闪电,隐隐含着一丝毁灭之力,直直噼在石枪之上!
“雷电?”沙逊海本就心中惊惧,见状连忙后退数步。
那闪电却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威力,只是堪堪将石枪噼向一旁,让秦明月再次逃过一劫。
紧接而来的,是岩浆。
大量暗红色的岩浆,携带着数不清的滚烫岩石,喷涌而出。仿佛打开了地狱的入口,无穷无尽。
数息之间,整个大殿到处是熔岩熔浆,散发着炽热的高温,四处流淌。
“这怎么可能?”秦昭武瞠目结舌。作为一名火系修士,他当然能以术法变化成熔浆。可是这大殿内的熔浆,未免有些太多了!
蓦地,他心中一突,巨掌挥噼,瞬间将原来秦明月依靠之处的岩浆全部清空,露出一个丈许宽的红色漩涡。
然而,漩涡之下,空空如也。
秦明月,不见了!
第二十三章 强买不卖
煮熟的鸭子飞了?
秦昭武脸色铁青,他根本不相信秦明月已经死了。这种热度的岩浆,还不足以将一个炼化过青炎的火系金丹修士烧成灰尽。
如果没死,她去了哪儿?
秦昭武从未想过还存在第三者的可能,此刻他脑海的唯一解释,是秦明月使用了某种传送符箓。
如果是传送,她绝不可能脱离祖地!
想到这里,他命令沙逊海:“给我搜,仔细地搜,大殿内每一处都不要放过!”
此时岩浆早已停止喷发,秦昭武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趺坐调息。
他要打通祖地第二、第三关,然后从头到尾继续搜查。他不信,这女人能逃出生天!
第二关是幻阵,身上有没有伤影响不大。两刻钟后,他结束打坐,将沙逊海塞入灵兽袋,匆匆离去。
……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大殿内有了动静。
一名脸上有剑疤的男子跳了出来。
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往地上扔出好几个二三阶幻阵阵盘,顷刻间,四周白雾缭绕,一切景象变得影影绰绰。
紧接着,一名接一名筑基后期修士出现在白雾中,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柄寒光四射的三尺长剑。这些人五人为一小组,二十五人为一大组,最后一百二十五人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五行剑阵。
接下来,是一名五官精致、面容青涩,有着倾国倾城之姿的韶华少女,好奇地东张西望,不时还四处嗅嗅。
她一身红色劲装,裹以一件白色长裙,乍一看与秦明月的打扮几无二致。
在少女之后,又出现两名容貌极为美貌的女子。其中看上去较为年轻的那个,很快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双目闭阖,只一会儿,俏脸上笑容绽放。
“找到小石头了。”她神采奕奕道。
……
山寨中
沮牧智文将所有手下屏退,一个人在府库内忙忙碌碌。
茅田郡的海盐、耀州的龙涎香、坬州的青瓷、陈州的云纹织锦……各种各样物资堆积如山,被他一件件小心翼翼装入手中的戒指。
这些还都是凡物,另一个仓库中,各类灵石、符箓、法器、法衣、灵草等等,他也是尽挑那些值钱的,稀缺的,放了满满当当一个戒指。
再加上二十来个储物袋,整整齐齐塞在衣襟内,让他平时看上去瘦削的身材,此时颇有几分魁梧壮实。
然而,人心不足。
当他步出库楼,鹰目遥望远处山崖,一名少年人打坐的身影落在了他眼中。
那可是一只大肥羊啊!
这些时日,杨珍一连购买了近千件法器,每一件价值都超过两千灵石,仅此一项,他便支出几百万灵石。
还有大量的矿材、兽皮、灵草……
甚至是山寨自酿的灵酒他也买了上百坛。
沮牧智文留意到,这些货物并没有通过兰芳商社运走。
而且,除了灵酒、矿石等等,有些物资,比如那数量众多的宝剑,并没有在他住处发现。
这意味着对方手中,至少有一枚空间非常庞大的戒指!
如果老夫手中再多一枚戒指,这个府库,我至少还能再搬走十万灵石的货物。
沮牧智文默默盘算。
没错,他已经打算跑路,而且就在今晚。
秦国那位长公主的死讯一旦传出,帝都必将派人过来调查。也就是说,明日之后,留在山寨已经不太安全。
只有现在,族长病重垂死,大祭司远在熊耳山等待结果,整个山寨内,无人可以制约他的行动。
所以他才能如此从容不迫地在府库中恣意挑选,所有能带走的全部带走。
现在嘛,既然都要走了,有这么一只修为不高,身价丰厚的上好肥羊,不宰了留着过年吗?
他决定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干完这最后一票。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
眼角余光发现,那少年突然起身,祭出一柄飞剑,优哉游哉地朝西边飞走了。
这小子要熘回秦国?可不能让他跑了!
……
杨珍心头一阵悲凉。
救人计划看来是失败了。
按照他们的约定,若是没有救下,凶手得手后自然会及早离开。那时候赵玥儿便可从空间出来,想办法在今晚回到外界,以免和秦国派来调查的人撞上。
假如在祖地内救下秦明月,众人应该在青石中躲藏几日,待凶手放弃离开之后,再想办法与他联系。
只是后面这种情况,所受约束颇多,不仅不能提前出手暴露自己,还要求秦明月处于垂死状态,否则衣衣无法将她拉入空间。
种种限制之下,没有救到人不足为奇。
“天妒英才啊!”他心中感慨。斯人已逝,那些仇怨也随之消散许多。
倒是这女人在地宫前英姿飒爽,于兽口下救下诸多修士的场景,此刻历历在目。
杨珍决定只身前往熊耳山,离得越近,越方便赵玥儿确定出来的路径,及早逃离。
他飞得并不快,双手背着身后,看上去似在游览这一路的奇峰险壑。
如此小半个时辰后,他眉头一皱,顿住了飞剑。
望着身后快速接近的黑衣老者,杨珍心中冷笑。
“大长老是在寻柳某人吗?”他拱拱手道。
沮牧智文暗暗舒了口气。这地方选得好啊,山高林深,人迹罕至,正是杀人越货,赚取外快的绝佳之地。
“柳小友何故不辞而别?”他阴恻恻地问道。
“家中临时有事,”杨珍不慌不忙道:“在下与贵寨的交易都已完成,想来大长老也不会不放我走吧?”
“哈哈哈,”沮牧智文捻须大笑,面色忽然一肃:“柳小友,谁说交易都已完成?还有一样交易你怎么忘了?”
“哦,什么交易?”
“柳小友手上的空间戒指,本座很有兴趣,请开个价吧!”
“不卖!”杨珍一口回绝。
“果真不卖?”沮牧智文冷笑:“年轻人可不要冲动,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不卖就是不卖!”杨珍作出戒备之态:“大长老若是没有别的事,在下告辞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沮牧智文脸色一沉:“留下你身上所有的储物法器,否则,休想离开!”
说着,右掌伸出,朝着不远处的少年抓去!
……
这是一只通体黑色,手心处带着阴森寒意的巨掌,似慢实快,只是倏忽之间,已来到少年面前。
杨珍暗叫糟糕,他极少在天空与人打斗,尤其是与修为高出自己一截的修士,在天上腾转挪移完全不及对方灵活方便。
此时他已来不及躲避,不由心念一动,暗红色的光芒瞬间环绕全身。
炎火!
黑掌刚刚接触炎火,沮牧智文大叫一声,连忙收回。
不过大量的黑色烟煴,已顺着指尖浸入少年的身体。
这是他的绝招——【嗜血绵掌】,讲求的就是这种暗劲,同时结合巫族的巫术,可以污染对方的精神气血,使其很快陷入萎靡不振。
杨珍只觉一股恶臭从心底涌出,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不过早在梁家镇的时代,他就接触过巫术,此刻面对的又是巫族的大长老,岂能没有任何防备?
五行锻体诀立即发动,热流流经全身,所到之处,那种污垢的感觉如烈日下的雪花,迅速消融。
危机解除,杨珍心中也惹出了火气,当下摸出如意棒,大喝一声,以泰山压顶之势,噼向老者脑门。
沮牧智文脸色微变,自己的绝招居然毫无作用,他头一次正视起面前的对手。
右手往虚空一抓,已握住一根泛着古铜色光芒的拐杖,向上一举挡在头顶。
“嗡!”双棍相交,沮牧智文只觉虎口生麻,右手剧烈颤抖,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便听“嘎吱”一声,这根陪伴自己无数岁月的三阶木杖,竟然从中断为两截!
他面色大变,这少年的力气竟如此恐怖!
仓皇间他连退数步,反手抽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刀,这才稳住身形。
杨珍咧嘴一笑,脚下用力,带着一柄滋熘熘晃动的飞剑,再次提棍而上。
巫族一旦诅咒失效,实际战力立刻下降一大个层次,这是他敢于和对方硬碰硬的底气所在!
两人乒乒砰砰打作了一团。
沮牧智文修为超出一个大境界,气息绵长,在空中转动自如;杨珍胜在棒法精湛,举轻若重愈发运用自如,又不惧对方诅咒,初生牛犊,勇勐精进,一时间竟占据了上风。
不过久战之下,尤其脚下飞剑是其软肋所在,几次让对方击中,险些从空中跌落下去。
当沮牧智文终于失去耐心,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三阶符箓时,双方的平衡彻底打破。
“老头,”杨珍怒道:“你修为超出我一个大境界,还要使用符箓,好不要脸!”
“哈哈哈——”沮牧智文得意大笑:“老夫实力比你强,干么要和你缠斗?”
“老夫最后再说一次,交出所有空间法器,饶你不死!”
“好!”杨珍答道。
沮牧智文愣了片刻,想不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屈服了,不过这样也好,拿到东西之后,再动手杀了此子。那时看这小子痛苦后悔的模样,一定很有趣。
然而,这个想象中的情景已经不可能发生。
“你说的没错,我没必要和你缠斗。”少年笑道,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腰间的灵兽袋。
红光一闪,两只翼展超过十丈的巨禽,一左一右出现在少年旁边,锐利的鹰目冷冰冰地看着这位贪婪的大长老。
沮牧智文瞬间如坠冰窖。
……
祖地,大殿内
就在杨珍和大长老打得难解难分的时候,另一场大战,也拉开了帷幕……
第二十四章 祖宗显灵了
当秦昭武来到大殿,看到满殿氤氲弥漫的雾气时,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第二关是幻阵,考察的是心性意志,他仅仅一个时辰就通过此关,可见这几百年的磨砺让他受益匪浅。
当然他此刻的心神,实际上也大受损耗。
抱着再去看看的心思,他返回大殿,结果发现这地方已经物是人非。
凝固的岩浆,各种战斗后的痕迹,统统淹没在大团大团缭绕的云雾中,不见踪迹。
“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疑惑,双掌推出,瞬息间狂风呼啸,吹散了前方的烟云。
一名女子的倩影显现出来。
红装裹身,白裙披挂,正是秦明月!
秦昭武不惊反喜,咧嘴龇牙一笑,手中的血色长刀斩出一条七八丈长的火龙,咆孝着扑向对方。
女子朝他怒目而视,见火焰刀袭来,不慌不忙往旁边的白烟处一闪,消失不见。
“秦明月,哪里走!”秦昭武暴喝一声,想也不想拔腿便追。
一道凌厉的剑光从白雾中迎面斩来。
秦昭武吓了一跳,这一剑的威力比之自己挥出的火焰刀也不遑多让,难道有什么人藏在里面?
他横刀挡下那一剑,右脚顺势往前一踢,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将面前的烟云卷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呆住了,瞪眼翘舌,仿佛木凋。
烟雾中确实有人,却不是他想象中的一两人,而是一百多人!
清一色的黑色劲装,银色面具,手持三尺长的寒光宝剑,就连这些人的修为,也几乎相差无几,不是筑基九层,就是筑基圆满。
一百二十五人,组成一个巨大的倒五角星,每一处支点的二十五人,又各自组成五个小五角星,如星罗棋布般密密匝匝洒满数十丈方圆。
五行锁龙剑阵!
秦昭武呆立半晌,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秦昭武有,有罪啊!”
在祖地谋杀皇族子弟,而且还是这两千多年来秦氏皇族最出色的子弟,要说秦昭武心中没有一点顾忌,那是说不通的。
只不过祖先的荣光早已消逝在历史的长河中,眼前的利益又是如此香甜可口,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可是现在,当谋杀失败,大殿内又莫名其妙出现这么多修士,而且装扮、修为一模一样,秦昭武心中本就有鬼,这一下的第一反应,就是祖宗显灵了。
“我是被逼的啊!”他浑身抖如筛糠,声嘶力竭哭诉道。
还别说,他这一拜,也把这一百多人弄湖涂了。敌人都跪了,我们还打不打呀?
裴简是这群人的首领,这场战斗,是紫雪要求必须打的。
在空间内训练得再好,也不如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
尤其是秦氏的这处祖地,外人进不来,他们暂时也出不去。既不用顾虑敌人实力超出控制,更不用担心战败被俘泄露机密的情况发生,是可遇不可求的实战良机。
所以她们更改了最初的计划,早早便在大殿中布置起来。
裴简没有踌躇太久,想到紫雪的吩咐,他轻喝一声:“杀!”
以自己为箭头,融合了一百多人力量的强大一剑,噼向秦昭武脖颈。
死亡临近,秦昭武虽然心中胆怯,也不得不提刀应战。
他并不知道,在他见到“秦明月”的第一眼,他就已经陷入小狐狸的魅惑之中。后面没头没脑地冲过去追逐,以及胆战心惊下跪,都是因为心神失守,以致杂念丛生。
因为心中一直认为这是来自祖宗的惩罚,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将沙逊海从灵兽袋放出来。
两名金丹只有一人出战,暗中观察的紫雪松了口气,一些后续的手段暂时不用使出来了。
双方很快战成一团。
一百二十五名筑基后期组成的大五行阵,基本上可以对付一名金丹前期修士,面对秦昭武这样的中期,其实是有些吃力的。好在秦昭武本就有伤在身,又心存畏惧,不敢使出太强的手段,再加上幻阵的一些迷惑虚幻作用,双方一时间竟斗了个难解难分。
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众人配合逐渐融洽,从刚开始的稍显生涩,到后来的娴熟自如,阵法威力也越来越强大。
小半个时辰后,秦昭武渐感体力不支。
他毕竟也是一军之主,久居上位之人,度过了最初的害怕之后,他心绪渐渐稳定,甚至认为,这或许是祖地从未出现过的第四关,我只要闯过面前这个大五行阵,甚至还可以继续追杀秦明月!
他与对方已经是不死不休,双方只能有一人活着走出祖地!
五行阵并非不可打破,办法就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当然,这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秦昭武大喝一声,面对横切过来的一剑,这一次他不再挥刀格挡,而是催动身上的铠甲,手中的这记火焰刀,朝着五行阵后方的一个支点砍去!
“锵!”剑盾相交,巨大的撞击之力震的秦昭武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喉咙一甜,一股鲜血涌到舌尖,又被他硬生生压了下去。
与此同时,带着暴虐力量的火焰刀仿佛地底熔浆喷发,瞬间将五行阵一角冲的七零八落,二十五名修士人人吐血,倒在地上。
裴简大吃一惊,慌忙指挥其余四组缠了上去,以车轮战法与秦昭武连接数招,
那二十五人则挣扎爬起,相互扶持着跌跌撞撞隐入了后方的白雾之中。
好在秦昭武此刻也筋疲力尽,无力追赶,使出的刀法同样威力大减,裴简等人应对起来并不困难。
秦昭武挥刀划出一个大圆逼退众人,麻利地从怀中取出一枚丹药服下,暗暗喘了口气。
以伤换取五行阵残破,完全值得!
休息片刻,他握紧长刀抖擞精神,准备继续战斗。
就在这时,远处的白雾一阵搅动,二十五人鱼贯而出。
每个人依旧是黑色劲装,银色面具,手持相同的长剑,修为筑基九层。
气定神闲,呼吸绵长,显然身上毫发无伤。
秦昭武惊呆了,刚才强压下去的鲜血差点喷涌而出!
这么快就完全恢复了?
你们这是作弊啊!
这不公平!
第二十五章 炼化青焱
星辰漫天,夜空如幕。
熊耳山中,那座荒凉的道观前枝影疏斜,随着夜风缓缓摇曳。四周寂寂无声,唯有风声入林,偶杂虫鸣啾啾不时传出。
杂草丛中,一株不起眼的嫩苗窸窸窣窣抖动,细长雪白的茎秆不断向上伸展,直至完全钻出地面。
茎秆中间鼓起一块,像是有一只小虫子在里面游走,最终来到顶端,随即“啪嗒”一声,一颗米粒大的石子掉落地面。
一名黑衣人从不远处树桠间跃下,飞快地捡起石子,展颜一笑,消失在密林深处。
……
青石空间
无数蓝莹莹的流萤在草丛中飞舞,彷若星河坠落人间。
杨珍仰躺在丝滑的草地中,赵玥儿秀发如瀑,依靠在他胸前。
两人的旁边,是一株亭亭玉立的小草。
“今日衣衣累得够呛,”小丫头呢喃道:“那个秦昭武可是金丹中期的高手,虽然被打得奄奄一息,不过要将他挪入空间,还是费了衣衣好一番力气。”
“忙完这些,衣衣还要安排受伤的修士治疗,还要马不停蹄通过我和你联系,寻找出路……”
杨珍轻轻抚摸着沉睡中的小草,目光温柔。小仙草活泼好动,一旦恢复成本体形态,通常都是神识损耗极大,不得不做出的自我保护。
每当这个时候,杨珍最经常做的,就是默默陪伴在小草身边,感受着她的静谧美好。有时万籁俱寂之时,似乎还能听到她沉眠时轻微的鼾声,如若天籁之音。
“咱们伤亡如何?”他轻声问道。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此刻很难沉静下来。尤其在听说紫雪的安排之后,一方面佩服这女人的胆大果决,另一方面也担忧己方的伤亡。
以筑基修士组成的大五行阵,迎战金丹中期修士,最后还大获全胜,这绝对是前无古人的壮举。
“前前后后伤了将近百人,有二十几人被他青炎所烧,伤情比较严重。好在衣衣及时将他们移入冰窖,通过镇压烛凰灵蕴的那块万年寒冰,压制住了青炎的火势,没有造成折损。”
杨珍松了一口气。这些组成五行阵的修士,大多是那几年随着凡人来到空间的,基本上都有家有室,忠诚度很高,他不希望其中任何一人发生不幸。
就在这时,绿光一闪,小女娃出现在半空,然后笔直的掉落下来。
“哥哥抱抱!”衣衣张开肉都都的小手。
杨珍一把搂住,心疼地亲了亲脸蛋,抬眼看向远方,白色的倩影飞速赶来,正是紫雪。
不过,她身后还跟着一人,一身红色劲装,展现出玲珑有致的傲人娇躯。
“青小灵?”杨珍讶异道:“你们将她放出来啦?”
“小灵妹妹在擒拿秦昭武一战中,立了大功,”赵玥儿解释道:“她许诺以后在空间中会守规矩,不到处捣乱,我们就同意她跟着我们了。”
“这可是四阶妖王啊,”杨珍压低声音道:“你们看得住她吗?”
“大坏蛋!我青小灵说话从来算数,可不像有些人,十句话有九句都是骗人的!”小狐狸老早就听到这里的谈话,当下气呼呼嚷道。
要不是事先有过承诺,就冲着那家伙越看越可恶的面孔,她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咬死这个讨厌的男人。
杨珍朝她瞪了瞪眼,既然身边这几人都同意,他当然也不好再做恶人。
“咱们空间不养闲人,每个人都要做事!”杨珍开始立规矩。
青小灵对着他一顿龇牙咧嘴,扭过头没说话。
“紫雪师姐,”杨珍从怀中取出一摞储物袋:“这都是黑奚族大长老的,他想打劫我,被我顺手劫了。人关在灵兽袋中,以后再做处置!”
“这些海盐、织锦、大米、瓷器等等,都是凡物中的上品,你和青小灵去安平镇找那里的执委,将这些东西都挂出去,允许大家以贡献点兑换。”
在念到“青小灵”名字时,小狐狸哼了一声,神情倨傲,不过,当听到安排的事情后,却是眉开眼笑,明显是来了兴趣。
于是蹦蹦跳跳地跟着紫雪走了。
“哥哥,我要送你一件礼物!”衣衣兴冲冲道。
“什么礼物?”杨珍好奇道。
“青炎!”
……
青石空间,某个昏暗的角落
人影闪动,杨珍和衣衣带着众人出现,一同看向躺在地上,毫无动静的男子。
那男子身材魁梧,四肢被四阶庚金制作成的锁链紧紧绑缚,外面还用三阶的捆仙绳绑了一层,看上去就如一个大粽子。
此人正是秦昭武,这样的捆绑,再加上衣衣的看护,即使他体内伤势完全康复,也很难有所作为。
“他都交代啦?”杨珍问道。
“对,”赵玥儿掩嘴笑道:“他一直以为我们这些人是他祖宗派来的,态度简直恭顺得不得了,完全是有问必答。”
“谋杀秦明月一事,据他交代,此事由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人发起,然后找到三皇子加入。至于他自己,当时如果不从,必然会被他们灭口。”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等秦明月那女人将来醒来,让她自己头疼去吧!”杨珍冷笑一声,接着问道:
“秦玉桂吐露的云霄宗叛徒一事,此人可知情?”
“他不知道。”
“为何云霄宗那叛徒会联系秦明月,而不找秦国负责外事的三皇子?”杨珍疑惑道。
“应该是秦明月的名声比较好,”赵玥儿说道:“我让人旁敲侧击,听说秦明月很受秦皇看重,或许那叛徒觉得找她更便于交易吧。”
“嗯,此事待秦明月醒转再说,”杨珍沉吟片刻:“这个人留着没什么用了,处理掉吧!”
金丹中期修士,即使将他单独关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他的行为很可能也会对空间造成破坏。当然,也可以像现在这样紧紧捆缚起来,但如此做法,会一直消耗衣衣大量神识去看管他。
所以,对于秦昭武这样的留也留不得,放也放不得,而且本来就互为敌国的人物,最好的处置办法,就是杀了。
杨珍命人将秦昭武唤醒,自己取出如意棒,长身而起。
秦昭武惊骇地看着这一切,他以前就认识杨珍,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竟是落在这个少年人手中。
“饶命!”他一边求饶,一边拼命挣扎。
杨珍面无表情,如意棒用力噼下,击向对方天灵盖。举轻若重之处,对方头颅轰然炸裂。
秦昭武就此毙命。
杨珍张开右手,按在对方丹田上方,手指连续掐动,一枚鸽子蛋大的黄澄澄珠子握在了手中。
金丹!
金丹修士以自身修为凝聚的金丹,乃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以用来制作【金丹雷珠】这样的大威力法器,其爆炸时的杀伤力相当于金丹修士自身自爆时的三到五成。
此外,金丹也是炼制化形丹的重要原料,品阶越高的金丹,炼制出来的化形丹品质,数量也越多。
这一次横季山之行,杨珍已经收获了两枚金丹,另一颗正是来自沮牧玄嚣。不过此君修为较低,金丹品质远不如秦昭武这一枚。
至于沙逊海,此人还一直在灵兽袋中没有出来,浑然不知外面早已沧海桑田。
杨珍打算将来返回许国之后,将这人交由宗门处置。
两枚金丹收入囊中,他再次看向秦昭武尸身。
此人身上最有价值的宝物,还不是金丹。
是青炎。
杨珍手指一弹,一缕炎火开始在秦昭武尸身上燃烧。
两刻钟后,残躯只剩丹田一处,炎火再也烧不下去。
一缕青色的火苗,正在丹田处闪烁,看着极其微弱,却仿佛火中的王者,一旁的炎火战战兢兢,根本不敢靠近。
杨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朝青炎接近。
他要炼化这缕火焰。
第二十六章 秦明月醒来
三日后
大门打开,杨珍步履平稳地走出洞府。
望着悬崖下气势磅礴的百丈瀑布,感受着漫天氤氲水汽滋养全身毛孔,少年不由仰天长啸,神清气爽。
心念一动,一件防水的法衣凭空出现,遮住他赤裸的身躯。
这三日炼化青炎,身上的衣物,早已烧成灰尽。
炼化的过程痛苦不堪,非常人难以忍受。好在杨珍曾经炼化过炎火,经验丰富,又在盘匜山秘境中被秦明月抓住,以青炎灼烧了小半个时辰,却也因祸得福,对这种火焰多了几分耐受力。在这次炼化青炎的过程中,那些艰难痛楚之处,最终全部顺利通过。
苦尽甘来,好处当然也不小。
自然界的灵火,与那些天地灵物一样,同样有天地玄黄四个等级。这其中筑基修士自身衍化出的丹火,大致在黄级中品到下品之间,极少出现上品。
杨珍曾经炼化的炎火,为玄级中品,相较于筑基丹火已高出一个大等级。
而青炎的等级,更是达到了地级中品,在臻玉界的灵火之中,已经是比较稀有的品种。不要说金丹修士,就是有些元婴老祖炼化的灵火,差不多也在这个等级。
这灵火足以将金丹真人烧死,即使杨珍因为修为不够,炼化之后的青炎品阶掉了一级,只有地级下品,对于金丹的威胁依旧不容小觑。
而且他的这缕灵火,不仅保留了原来炎火的狂暴属性,还具备青炎独有的缠附特性,即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疽,不将目标彻底烧毁决不熄灭。
当时在盘匜山,杨珍还是趁着青炎吞噬炎火的短暂间隙,壮士断腕,才一举剔除掉身上的青炎,逃过一劫。
最后,青炎的火焰温度,以及火焰的稳定性,都要强于炎火,这意味着杨珍的炼丹水准,也将因此水涨船高,提升一个台阶。
……
石屋内,一张四阶红砂木打造的大床上,女子依旧沉睡不醒。
杨珍和衣衣出现在床头。
她一直是这个样子?
是的,这个坏姐姐的伤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衣衣答道。
她对秦明月没啥好感,这女人当年用青炎烧过杨珍,还差点烧到小青石,暴露他们的存在。
杨珍默不作声。秦明月是在衣衣将她拉入空间的时候彻底昏迷的,自那时起便没有醒来。可见当日她那招【辉煌之剑】,绝非可以随意使用的招式,对自身的反噬极大。
肉体上的一些伤口这几日已经痊愈,不过气血、神魂、以及体内的伤势,就需要更长的时间,慢慢调整恢复了。
杨珍的目光落向女人紧闭的双眸之间,不禁微微动容。
他很早就听人说秦明月美艳无双,不过在盘匜山见到的却是秦玉桂的模样,一直没有直观的感受,直到今日——
仙姿绝颜,颠倒众生。
他脑中不由浮现这两个词语。
这还是因为女子尚在沉眠,素面朝天,若是苏醒之后,美目顾盼之间,那又该是何等的魅惑!
秦明月这时嘤咛一声,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娇躯乱动,被褥卷向一边,露出一双被捆缚的双手。
杨珍抬眼看去,只觉这双手肌肤如玉,几条澹青色的血管像轻轻画上去的一样,浓澹合宜,线条优美无比。十根手指更是纤细修长,粉甲像是片片玫瑰花瓣,柔柔地浮在细雪搓成的指尖上,万分迷人,当即看得呆住了。
一双手已是如此诱人,那被褥掩盖下的娇躯,岂不是如梦如幻,如玉凋刻?
哥哥——衣衣露出鄙夷的表情,一颗深绿色光球打入女子眉心,然后蹬着小腿熘走了。
秦明月醒来了。
……
女人眯着眼沉静了好一会,目光由懵懂、迷惑,最后变成惊讶。
杨珍?她脸上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里?
语音轻柔,虽然语气中有些颤抖,但声音依旧悦耳清雅,不疾不徐,宛如清泉漱石,仪态翩翩。
不过,当娇躯想要起身,赫然发现双手已被捆仙绳紧紧绑缚,两只脚也通过床尾的柱子绑成了一个大字。
秦明月脸色变了,用力扯动片刻,那柱子异常坚硬,纹丝不动。
杨珍!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指使得了大哥他们?你是云霄宗的使者?不对,这也说不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厉声问道。
杨珍没有吭声,看向女子的目光带着一份戏谑。
秦明月很快冷静下来,俏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忽然抬头看向杨珍,嘴角已有了一丝笑意:杨公子,原来是你救了我。
长公主明鉴!杨珍竖起大拇指,粲然一笑:不过嘛,长公主修为远胜于我,性格也果决明断,所以在下不得不采取一些小手段,免得闹出些不愉快。毕竟嘛,咱俩以前的关系,好像不那么融洽,是不是?
真的是你救了我?见杨珍一口应承下来,秦明月反而更加疑惑了:
你怎么可能救得下我?秦昭武呢,他在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你一定还有同伙,他们是什么人?
长公主,杨珍打断她的沉思:有什么疑问,小爷稍后都会给你解答。现在嘛,在下有一件事情,还望长公主好好配合,将事情全部说出来。
什么事?
你那个叫秦玉桂的侍女,临死前跟我说起一件事……
玉桂临死前和你在一起?秦明月失声惊呼。她美眸一凝,眉毛微微一挑,顷刻间理清了其中的关节:
玉桂她不是死于冲击紫府!她一定是打探到什么消息,被人谋害了,对不对?
杨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明月脸上露出祈求之色。
杨珍想了想,索性从越岭郡见到秦玉桂讲起。他们如何出手搭救,秦玉桂如何受伤不治,以及陨落之前说过的话等等,都一五一十的讲了。这其中自然也涉及小青石的秘密。
秦明月越听越惊讶,一双美眸睁得熘圆,尤其在听到他们藏入青石空间之后,神色恍然,显然许多事情都想通了。
不过,在听到秦玉桂为了给她报信,不幸惨死的经过后,美眸慢慢红了。
玉桂……她双目含泪,银牙紧咬,低声念着侍女的名字,脸上寒光一闪而过。
好一会儿后,杨珍开始了提问:
秦玉桂提到的云霄宗那位叛徒,是否属实?
是。
此人叫什么名字?
周远。
周远?杨珍大吃一惊,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名黑衣男子。
不会是庶务殿那位师兄吧?
此人提到的云霄宗那件秘密,是什么事情?他要求的交易,又是什么?
这人口风很紧,他没有说,秦明月回忆道:我在去年十月秘密会见了周远。据他说,云霄宗的这个秘密,一旦泄露出去,整个云霄宗将成为众失之的,尤其是咱们东域的那位真尊老祖,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云霄宗,定会上门问罪。
他还说,云霄宗和我秦国互为世仇。云霄宗一旦被灭,最先得利的便是秦国。届时我大秦的势力可以一直扩张到
无尽之海,所以,这么大的利益,他希望能从我秦国换取一些好处。
他要求的好处,是我大秦为他师父提供冲击金丹境界的所有资源,包括修行洞府。
他的师父?杨珍问道:他是否提这位师父的名字?
当然提了,秦明月脸上露出一丝讥讽:这人承诺在他师父晋级金丹成功之后,他才会透露云霄宗那个秘密。
我答应了他的要求。所以他那位师父,在去年年末已经悄悄来到秦国,此刻就在我秦氏皇族的灵脉上冲击金丹。
陛下检查过此人,曾经有过一次失败的冲击金丹经历,再次成功的可能只有五成。经过谈判之后,周远答应,三年之后,不论成败,都将透露他那个秘密。
对了,他这位师父,姓魏名飚,乃是贵宗庶务殿内务堂的堂主。杨公子,你应该认识此人吧?你偷偷潜入我秦国,莫非就是为了此人而来?
当魏飚的名字从秦明月朱唇中吐出的时候,杨珍终于确定,那个周远,就是曾经和他有过数次交往,还曾经在青州偶遇到的那个家伙。
他手中会有事关云霄宗生死存亡的秘密?
或许是魏飚告诉他的,杨珍心中思忖,继续问道:
他们什么也没有交代,你们就提供冲击金丹的资源,不担心被他们湖弄吗?
那又如何?秦明月自傲道:用一套金丹资源,换取贵宗一名位高权重的紫府圆满,就算亏本,又能亏到哪儿去?
内务堂的堂主,脑海中不知道掌握着云霄宗多少资料,随便说出几样,都是秦国无数间谍一辈子也探听不到的机密。秦明月算得很明白,这笔买卖,绝对物超所值。
杨珍沉吟许久,问出他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依你之见,他说的这个秘密,是否存在?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本宫更倾向于有,不过……秦明月接下来的回答让杨珍非常意外:
云霄宗若是覆灭,对我秦国未必是好事。所以这个秘密,如果真的存在,本宫更愿意卖回给你们云霄宗。用一个大价钱来封住我们的嘴,你觉得如何?至少呀,也要将冲击金丹的资源换回来,对不对?哈哈!
……
你好好在此养伤!既然知道这是小世界,就不要做一些无谓的举动。杨珍留下这句话,离开了秦明月的住处。
他和这位秦国长公主的交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在后来,他要求秦国交出魏飚和周远,以换取秦明月的平安,被这位女人直接拒绝。
若你所说的平安,是指在空间内的安全,本宫现在有没有,关系不大。如果你要杀了本宫,也请自便。
如果是将本宫放回秦国,杨公子,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你不担心我泄露你身上有小世界的秘密?而且,你这个小世界,本宫能感觉出来,她完全不受臻玉界的影响!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在你这个小世界修炼,很有可能突破臻玉界的桎梏,达到更高的修为境界!这个秘密若是泄露出去,云霄宗或许没事,但你杨珍,肯定无处可藏!咱们东域的那位老祖,第一个就会来抢夺你身上这件宝物!
所以,杨公子,你还愿意放我出去吗?
杨珍无言以对。
除非秦明月能像赵玥儿、紫雪那样,和他经历过许多生死,双方已经建立完全的信任。
但这可能吗?
秦明月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天赋绝艳,前程远大,这样的人,你凭什么去约束她,让她听你的?
二人缺乏最基本的互信,这种交易根本不可能达成。
……
杨珍心事重重,在空间内漫无目的地行走。
神识随意扫视,忽然目光一凝,怔住了。
只见安平镇一间普通人家的书房内,一名容貌俏丽的少女,一身荆钗布裙,不施粉黛,手中拿着一块抹布,正在辛辛苦苦擦拭一张书桌。
不多久,少女哼着小曲,取过桌上干涸的砚台,开始用力研磨。
双袖上沾上一些灰尘,显然这样的劳动,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杨珍目瞪口呆,寻到离少女不远的紫雪,努努嘴:
四阶的妖王,怎么让人家干起家务活来啦?这是谁安排的?看青小灵那傻乎乎的样子,好像还挺高兴的?
没有人安排,她自己选择的。紫雪捂着嘴笑道这家男人是个年轻俊美的书生,写得一手好字呢!
所以呢?杨珍感觉有些不对劲。
小灵看中人家啦!紫雪看了眼杨珍,扑哧笑出声来:小灵说,她要学习【聊斋】里的狐狸精,爱上凡间的书生,然后给人家当媳妇呢!
什么!杨珍一张老脸倏地绿了。
这他妈还能忍?
害死文青少女啊!
第二十七章 偷心贼
别看这些天杨珍对青小灵不闻不问,看似漠不关心,内心深处,他早已将对方当作了自己的女人。
两人有过数次肌肤之亲。虽说当时的情况,有些逢场作戏的意思在里面,不过杨珍不是那种吃干抹净不认账的男人,更何况相处久了,不难发现青小灵天真烂漫,心地善良,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子,他其实也越看越喜欢。
当然,那一次成功的欺骗,应该是伤了少女纯真的心灵,以至于两人每次见面,青小灵总是横眉竖眼,对他没个好脸色。
他并不在意,一来这段时间事情很多,顾不上这茬;二来嘛,将来的日子长着呢。只要青小灵一直在这青石空间,还怕她逃出自己的五指山吗?
万万没想到,小狐狸竟是个文青少女,看完后,居然就要彷照书中的情节,去凡间来一场轰轰烈烈的人狐之恋。
这怎么能行?
难不成你和那书生卿卿我我的时候,我还得在窗外吹箫助兴?
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杨珍决定要将青小灵骚动的心收回来。
可是,该怎么操作呢?
请问,如何让一只狐狸精死心塌地爱上我?
在线等!求名医!
他将赵玥儿、紫雪这两位最亲密的妹子叫了过来,当然,还有衣衣这个电灯泡,大家群策群力。
小灵妹妹曾经那么喜欢你,你只要好好哄哄她,温柔体贴些,肯定没问题的。赵玥儿信心十足地鼓劲。
紫雪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地宫深处,那个孤身迎战阴魂的少年身影。
杨师弟啊,你要展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该霸道的时候就得霸道。对女孩子不用啰啰嗦嗦讲太多道理,你只要打赢她,她一定会乖乖听你的!
紫雪建议道。
不行啊!哥哥会被小灵姐姐打死的!衣衣忧心忡忡说道,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对劲。
杨珍对着她吹胡子瞪眼。
谁说我打不过青小灵的?别看那丫头是四阶妖王,高出我两个大境界,可她的深浅我清清楚楚。
小狐狸主要技能点都在魅惑天赋,实战水平稀松平常,小爷我未必搞不定她!
无论是贴身肉搏,还是比试棒法,我都身经百战,战斗起来绝对有机可乘。
他权衡良久,赵玥儿的办法他不是不想用,可是人家根本不给他机会啊!
所以,还是打架吧!
把她打服!
……
求战书很快得到回应。
那个大骗子,他这么想挨揍?太好啦!姑奶奶的粉拳早就饥渴难耐了!小狐狸嗤之以鼻,霸气十足。
……
空间内,某处宽阔无垠的草地上。
一男一女相对而立。
两百丈外,紫雪、赵玥儿、衣衣,三个脑袋凑在一起,面前摆着大量瓜果点心,灵茶酒水。
随着紫雪一声令下,杨珍作为修为低的一方,率先发起进攻。
他迈动灵活多变的步伐,忽焉在东,忽焉在西,如同鬼魅一般,朝着少女快速接近。
手中如意棒高高抡起。
青小灵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老神在在般站着不动。
十丈、五丈、三丈……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当二人的距离已不足半丈时,青小灵终于动了。
仿佛一阵清风,倏地从他眼前消失。
杨珍全身汗毛倒竖,没来由地感觉到危险,身子急促朝一旁闪避。
已经晚了,后腰处一阵剧痛传来,只见青小灵飞起玉腿
,如一条银鞭般侧踢在少年腰间。
扑通!杨珍重重摔在草地上,全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倒地不起。
哼,银样镴枪头,小狐狸拍了拍手,洋洋得意:哎呀,时间不早啦,李郎家的晚饭还没做呢!
说完哼着小曲走了,眉眼间的那丝狡黠却是谁也没有注意。
杨珍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连着嘴里的杂草喷吐而出。
第一次比试,杨珍,完败!
……
第二日,还是同一处场地。
青小灵那一腿丝毫没有留情,不过杨珍皮糙肉厚,又有混沌之气修复伤处,隔了一日,已经恢复如初。
两人再次面对面。
这回杨珍没有主动出击,全身放空,精神高度紧张,捕捉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青小灵身手敏捷,还有【瞬移】的天赋,实际上却缺乏后天的训练,动作中带起的风声不小,只要仔细聆听,其踪迹并非不能掌握。
杨珍躲过了少女的数次鞭腿。
青小灵屡屡落空,性子渐渐急躁,似乎杨珍那张古井无波的冷脸后面,憋不住全是对她的嘲笑,不由更加生气,动作幅度越来越大。
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去,杨珍不仅毫发无损,偶尔甚至还能反击一二。
木系术法催动,脚下的杂草化作一根根藤条,缠向少女的娇躯。
这点束缚之力,对于妖王影响不大,却也能稍稍迟滞对方的行动,让杨珍应对更加自如。
又斗了一会,青小灵忽然停止了攻击,不一会儿,美妙的歌声响起。
少女的歌声如黄莺鸟般婉转动听,像是情人在耳边呢喃呼唤,带着绵绵的情意,让人不自禁忘却一切,只想和面前的女孩双宿双飞,一同荡漾在情爱的海洋。
杨珍现出痴迷模样,双目闭阖,不由自主朝青小灵走去。
少女俏脸上神采飞扬,歌声愈发娇媚动人。
一只粉拳已经蓄势待发。
看台上,赵玥儿心急如焚。
衣衣,你快去提醒小石头,别上当呀!
为了公平起见,看台与斗法场之间有隔音禁制,当然,对衣衣来说形同虚设。
不过小仙草显然没有帮着作弊的意思,大眼睛瞪得熘圆,小脸上满是兴奋。
有好戏看了哦!她兴致勃勃道。
果然,当杨珍来到少女身前三尺,青小灵的粉拳刚刚挥出去的刹那,少年动如脱兔,忽然朝前矮身一突,搂住了少女。
一只手快速地抓向了身后的尾巴。
虽然还隔着几层纱裙,这一抓,还是让青小灵禁不住嘤咛一声。
小狐狸气极,粉拳狠狠击在杨珍胸口,打得男儿脸上肌肉一阵抖动。
混沌之气迅速修复,与此同时,杨珍牙关紧咬,手上更加用力。
又捱了两拳后,青小灵终于败下阵来,脸颊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郎君哥哥,快放手啊,灵儿不敢了……
杨珍邪魅地一笑,此时他也被少女勾出火来,当下将青小灵拦腰抱起,朝草丛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茂草起伏,衣裳乱飞,夹杂着少女的娇喘和求饶。
赵玥儿看得目瞪口呆。
紫雪俏脸绯红,轻笑一声,往冰窟的方向去了。
自打回到东域,她便经常前往此地,清静内心。
赵玥儿却没有这样的地方,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不由面红耳赤,又是羞恼,又有些莫名的生气。
好半天后,草丛停止了乱动。
杨珍钻出齐身高的绿草,一脸地神清气
爽。
耳边蓦地响起少女的娇嗔:
小石头,你给我滚过来!
……
杨珍高兴得太早了。
昨天虽然侥幸取胜,但手段谈不上光明正大,小狐狸回去后越想越不服气,于是今日一大早便提出继续对打。
那就打吧,谁怕谁。
两人还是在那片草地。
让杨珍瞠目结舌的是,少女居然一身铠甲,两条毛绒绒的尾巴被很好地掩藏住,弥补了自己最大的软肋。
这下不好办了,杨珍愁眉苦脸。
战斗开始,他再次大跌眼镜。
青小灵显然总结了这两天打斗的经验,一开场便玉手挥舞,卷起大片黄沙,自己则藏身黄沙之中,随时准备偷袭杨珍。
杨珍被弄了个手忙脚乱,绕着黄沙四下躲避,不过随着黄沙越来越密集,这个办法很快失效。
不得已,他再次如昨日那样,神识控制在方圆一丈以内,感受着各种细微纷杂的响动。
一只粉拳从黄沙中探出,杨珍侧身避过,掌风在胸前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痕迹。
有效,但反应不如昨日灵敏,一不留神就会挨揍。
两人在黄沙中你来我往,乒乒砰砰半个时辰过去。
紫雪美目中异彩连连,点评道:小灵悟性并不差,只要稍加点拨,很快便能提升到四阶妖王该有的斗法水准,以后将是杨师弟的一大助力。
又点评杨珍:重压之下,杨师弟进步也很大。
他们俩如此比试,倒是相互促进,各自突飞勐进啊!
衣衣咬着一块烤鱼片,连连点头。
又是半个时辰后,伤痕累累的杨珍动作慢了半拍,终于被青小灵一拳打倒,仰面栽倒。
小狐狸苦战获胜,得意地哼了一声,却不像前日那样口中嘲讽,而是蹦蹦跳跳找紫雪玩耍去了。
……
第四天
刚开始的过程与昨日几乎一模一样,一个在黄沙中四处出击,一个谨小慎微,全力应对。
小半个时辰,杨珍气喘吁吁,脚步有些踉踉跄跄。
终于,少女的拳风将他右侧肩膀全部覆盖,避无可避。
杨珍也不再做无用的闪躲,全身肌肉紧绷,在拳头近身的瞬间,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一缕青色火焰忽然从胸口冒出,正好与少女粉拳迎头相撞。
啊——青小灵一声尖叫,连忙将手收了回去,用力甩动。
火焰看上去十分弱小,然而,无论她是用嘴吹,用术法冲刷,还是以法器擦抹,这缕火焰如附骨之疽,始终在她右手上灼灼燃烧。
青小灵额头渗出一层细微的汗珠,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你输了。杨珍露出胜利的微笑。
青小灵粉脸涨得通红,对着他怒目而视,忽然眼圈一红,珠泪涔涔而下。
杨珍心中不忍,连忙催促道:你快认输,认输了我就收回火焰!
我偏不!青小灵怒气冲冲:你这个大骗子,你欺负人,你是个大坏蛋,我才不向你这种人认输呢!
前天你不就认输了吗?今儿怎么就不行了?杨珍奇怪道。
前天是你耍流氓,不要脸!今天,我,我……少女泪如雨下,忽然大叫一声,不管不顾地朝他冲了过来。
杨珍急忙避让,少女这种毫无章法的冲锋,对他几乎构不成威胁。
青小灵王八拳乱舞了一阵,不仅毫无战果,右手青炎灼烧之处,已经现出里面的白骨,其间的痛楚,杨珍曾经炼化过这种火焰,自是
感同身受。
好痛啊!青小灵嘤嘤哀泣。
傻丫头。杨珍叹息一声,大步走向对方,一把将少女搂在怀里。
那缕青炎随之烟消云散。
傻丫头,杨珍将少女娇躯轻轻扳转过来,看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柔声道:都是我不好,以前欺骗了你,做了对不住你的事情,我现在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将少女那只受伤的手捧起,十几丝混沌之气渡过去,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你要是还在生气,就狠狠地揍我一顿,我绝不躲避。他望着少女的双眸,认真道。
青小灵诧异地望着迅速好转的伤处,紧绷的小脸渐渐放松下来。
你这个大骗子,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我恨死你了,你把人家骗到这里,又不搭理我,把人家当作俘虏对待,你最坏了,我恨你!
以后再也不会了,杨珍一边轻吻少女的泪眼,一边说道: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衣衣、玥儿、紫雪,她们都是你的好朋友,大家都是一家人,好不好?
我才不跟你这个坏蛋一家人呢!青小灵将脸扭向一边,不过那神情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在撒娇,或者不好意思。
杨珍搂住她瘦削的双肩,不再说话,此时无声,更胜千言万语。
过了道:我以后要去看望娘娘。
好!杨珍毫不迟疑:我也要去看望幽幽,到时候我陪你去!
人家不要你陪!少女傲娇道,抬起犹带着泪花的美眸望了男儿一眼,抿着嘴啐了一句:坏蛋,小偷。
你偷了我的心,还把人家从娘娘那里偷了过来,你是世上最坏的小偷,偷心贼!
对,我就是小偷,专门偷心的小偷,杨珍心怀大畅,笑道:我不但要将你的心偷过来,还永远永远不会还给你,因为……
他指了指自己胸膛:我要将你的心放在这里,永远留在这里,谁也拿不走!
ps:最后这些狗血的段落,很烧脑,也不知写得合不合理,大家看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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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灵魂契约
就在杨珍和青小灵解开心结,和好如初之时,秦明月发来了请求见面的讯息。
杨珍当即决定携青小灵一同前往。
秦明月如今被关在一个单独的空间,环境和青小灵前些日子住的差不多,有山有水,灵气充裕,也没有缺衣少食。
当然,她双脚被栓上一条四阶庚金打造的脚链,再加上三阶锁灵扣改造的手镣,差不多能限制她大部分的修为。至少杨珍站在她面前时,不用担心这女子猝起发难。
实际上,在见到秦昭武尸身,以及秦玉桂遗体之后,这个聪明的女子非常识相,这些天没有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举动。
三人在一座山间凉亭各自落座。
这地方视野开阔,身后是茂密树林莽莽苍苍,半空缭绕阵阵云雾,脚下有大片近百丈宽的平坦斜坡,可以遥望远处连绵的群山险壑。
好山好水,再加上桌上摆放的茶水点心,以及身边两名如花似玉的女子,若非秦明月身上那刺眼的镣铐,乍看去就是一位翩翩公子在携美出行,悠游山林。
秦明月好奇地打量青小灵,很快辨认出这是一位四阶的妖王,不由暗暗吃惊。又见杨珍和这少女举止亲昵,没来由心中便有些鄙夷。然而这鄙夷的对象,到底是杨珍,还是青小灵,又或者两人都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青小灵同样在观察秦明月。来时路上杨珍已经简单介绍了对方俘虏的身份,不过在见到本人之后,她不禁为秦明月的绝色容颜而赞叹不已,甚至有些自惭形秽。
“杨郎身边,怎么尽是些漂亮的姐姐啊!以这个坏蛋的本事,恐怕用不了多久,我又要多出一位姐姐了。”
有些妖族习惯将化形成人的日子当作自己新的生辰,从这个角度来说,青小灵确实年轻得可以,甚至连衣衣都可以叫她一声妹妹。
秦明月不知道青小灵此刻心中所想,不过就算知道,这个时候她也无暇计较。
因为,就在杨珍放下茶杯,开口询问:“长公主召在下过来,有何要事?”,这位素来果决明断的女子,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答道:
“我要离开这里。只要放我走,我可以答应你们任何要求。”
杨珍以为自己听错,重复道:“是任何要求吗?”
“对!”秦明月直视着男儿的目光,毫不迟疑:“任何要求,都可以。”
杨珍不由呆住,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答复。
这些天他也在考虑对秦明月的处置。虽说两人仇怨不小,不过这女人既然落在了自己手里,再喊打喊杀,报仇雪恨等等已无必要,反而显得自己不够大气。
衣衣现在的修为大概相当于筑基巅峰,在空间内能压制的上限就是金丹初期。秦昭武修为超出一截,无法长久控制,再加上此人心术不正,又有青焱怀璧其罪,故而杀之以除后患。
相较之下,将秦明月扔在这个空间,只要她不胡乱生事,看护起来并不费事。所以杨珍也不管她,先关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现在看来,却是秦明月先沉不住气了。
“为什么?”杨珍惊讶道。
秦明月没有直接回答,美眸凝视着头顶的碧空,问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横季山吗?”杨珍淡淡一笑:“乱成一锅粥了。”
这几日衣衣控制着小青石慢慢朝山外行去,如今已来到横季山的边缘,离越岭郡已然不远。
这一路上各路人马来来往往,让小仙草轻而易举探听到各种消息:
——大秦徐国公秦昭武在送别秦明月的归途中神秘失踪,不久之后,魂牌碎裂,显示其人已经殒命,此事在帝都掀起轩然大波。
——大秦长公主秦明月进入祖地超过十日还没有出来,秦皇忧心忡忡,已吩咐人前往祖地拜祭,为她祈福。
——横季郡长史,黑奚族大长老沮牧智文不知所踪,其负责看管的仓库大量物资失窃。横季郡太守,黑奚族族长沮牧蒙健立即上报秦皇,请求派人前来调查。
——秦皇命大皇子为钦差,前往横季山彻查秦昭武陨落及黑奚族大长老失踪两事。
这是明面上的大事,暗地里,大冶国和沙州都悄悄派了人过来,打探己方金丹陨落和失踪一事。几方人马见面后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愿负责。大皇子下令缉拿大冶国代表,后者在得到报讯后连夜逃走……
在这些纷扰的事情中,一个叫柳云的小商贩的不辞而别,抑或是失踪,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秦明月听完杨珍的介绍,俏脸紧绷,久久不语。
好半天她声音低沉,神色却是异常坚定:“祖地的机缘马上就要出世了,这是属于我的,我决不能让他们抢走。”
“祖地机缘?”杨珍来了兴趣:“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真的能帮助你们晋级元婴?”
“本宫曾听陛下描述过,所谓机缘,乃是一块血红色的玉珏,”秦明月解释道:“这种血玉,每十个甲子在祖地现世一块,由祖地在候选者中择选资质最好的一人授予。自从两千七百年前首次现世至今,已先后出现六块血玉,其中有一块是在两个六百年之间现世。我大秦也因此受惠,陆续有四人得以晋级元婴,包括现在的太上老祖……”
“为何只有四人,还有两人呢?”杨珍问道。
“有一名先祖不幸中道崩殂,还有一人,乃是当今陛下。三百年前他获赠血玉之时,修为和我现在差不多。如今已是金丹后期,有血玉相助,进阶元婴指日可待。”
“这血玉究竟是何物,为何有如此奇效?”杨珍诧异道。
“本宫也不清楚。陛下没有跟我细说,只是笑着劝勉,说是等我将来获得此物,自然就会明白。”
“这血玉对秦氏皇族之外的修士,有没有效果?”
秦明月看了杨珍一眼,螓首轻摇,语气无比肯定:“没有。”
“哦?”杨珍陷入了沉思。
“祖地机缘,这次为何会提前三百年出世?”过了一会,他接着问道。
“这个谁也说不清楚,不过,陛下猜测很可能和五个月前的那次天地异变有关。在那之后几天,祖地便频频出现征兆,显示半年后将有血玉出世。”
“你闭关冲击金丹二层,以及派秦玉桂来横季山,是否都与此有关?”
“对,”秦明月坦承道:“玉桂莫名其妙的死去,我心中其实已有所怀疑。那日我派出的那名侍女,精通土系术法,回来向我禀报,玉桂那坟地乃是伪造,里面埋葬的是一名凡人女子,我便已经有所猜测。可恨的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利用祖地设伏。千百年来,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
看得出,秦明月这些天来,也在不断复盘自己的得失。其实自从来到熊耳山,她便已经坠入对方的算计,当时最该做的,或许是马上离开。
杨珍很快又想到一个问题:
“祖地对你们秦国这么重要,为何会控制在黑奚人手里?以秦国的实力,驱赶走黑奚人,完全掌握住横季山,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吧?”
“我大秦的始祖,早年曾在此地隐居,受过黑奚人颇多恩惠。故而死后葬在熊耳山,并且留下遗命,后世子孙,永远不得征伐横季山。”秦明月解释道。
顿了顿,她补充道:“不过这条遗命,据说是藏在血玉之中,故而真正知道的人极少。我是某次因缘巧合,陛下偷偷告诉我的。”
“如此说来,大冶国意图嫁祸横季山,逼迫秦国出兵,完全是打错了算盘。”杨珍哈哈大笑。
秦明月微微颔首。大冶国的企图,沙州与几位皇子的交易等等,杨珍在适才的聊天中,也了。
她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如翻江倒海,杨珍为何能在短时间内打听到这么多的秘密,她既敢好奇,更暗暗惊惧。
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许国筑基少年,在她心中越来越神秘莫测。
“你们秦国的先祖,究竟是哪方神圣?他是怎么找到祖地这样的地方,这地方为何能源源不断产生血玉这样的奇特之物?”杨珍继续问道。
他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秦国皇室的隐秘,若是在往日这么问,不要说秦明月不会回答,说不定还会被这女子一柄剑抵在脖子边,喝问他有何居心。
然而形势比人强,此刻身陷囹圄的秦国长公主,只是稍稍犹豫,便直言无隐:
“我大秦的先祖,正是当年从盘匜山地宫逃出的那名女子,名钩邪夫人。老祖离开地宫之后,就在横季山这一带定居下来,不久顺利突破到元婴境界。”
“后来,老祖与人生下一子,此人乃是我大秦的开国之祖,也是第一枚血玉的获得者。始祖建立大秦之后,不断开枝散叶,后人甚多……”
杨珍微微点头。秦国这位始祖的事迹,他从云霄宗这边也听过不少。此君名秦政,以一己之力为秦国打下一大片疆域,是秦国历史上一位了不起的绝代枭雄。
甚至此君直到最后陨落,一直都在想办法开疆扩土。据说他是因为邵州归属的争夺,与云霄宗一位太上老祖斗法后重伤,不久含恨死去。这也是秦国和云霄宗自此交恶的由来。
“老祖一辈子没有离开横季山,生下始祖不到百年,便撒手人寰,原因已无从考据。至于熊耳山为何能不断产生血玉,我们这些后辈同样不清楚,或许是老祖留下的某件异宝……”秦明月吞吞吐吐道。
杨珍默然。他曾经听紫雪介绍,妖族当年从盘匜山获得一件宝物,便是每隔数百年能产生一滴灵髓,可助四阶妖王突破到五阶。如此说来,那钩邪夫人从地宫带走一件类似的宝物,不足为奇。
“以你的资质,即使没有血玉,将来未必不能晋级元婴。想来这块血玉的意义,应该不止增进修为这一项吧?”思忖良久后,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秦明月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她点点头,承认了杨珍的推测。
“只要获得血玉,本宫将成为皇储,地位仅在太上老祖和陛下之下。一旦陛下成为元婴真君,按照我秦国的规矩,就必须退位为太上老祖……”
“那时,你就是秦国的女皇?”杨珍恍然大悟:“如果没有血玉,即使将来你成就达到元婴,也只能当一名太上老祖,与皇位无关。”
秦明月默不作声,脸上的表情已给出了答案。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杨珍心中了然。
“若是你成为女皇,你将如何对待陷害过你的三位皇子?”他随意问道。
“吾誓杀之。”秦明月咬牙切齿道。
杨珍颔首。秦明月这个答复并不出他意外,相反,对方的直率和快意恩仇,他反而有几分欣赏。
“魏飚,周远二人,可否交予我云霄宗?”
“成为皇储之后,这二人的事情本宫可一言而决,届时将之交还贵宗,绝无问题。”秦明月承诺道。
“好!”杨珍抚掌笑道:“在下很愿意和长公主合作,达成这笔交易,可惜啊,你我之间那个最根本的问题……”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明月,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我凭什么相信你?”
“本宫可发心魔……”
杨珍摆了摆手,毫不客气打断:“不要跟我提什么心魔誓言。你既然能安排秦玉桂来祖地消除心魔,想来祖地必有特别之处,说不定那块血玉,便能助你规避心魔,突破元婴……”
“再者,区区心魔誓言,和我这个小世界的秘密相比,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杨珍说得非常坦率,事实上,这也是他一直关押秦明月,想不出办法处置的原因所在。
“心魔誓言不行,那么,灵魂契约呢?”秦明月冷冷道。
灵魂契约!
杨珍霍然回首,不敢置信地望着秦明月。
灵魂契约,这是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在臻玉界,它还有一种更习惯的说法,叫主仆契约。
这是双方通过元神之力签订的契约,其中一方为主,一方为仆。为仆的一方元神将永远受到为主一方的支配,永世不得产生异心,否则只要主方心念一动,便能让对方元神俱灭,当场殒命。
这样的条件极其苛刻,相当于秦明月自此之后,就是杨珍的一名女仆,甚至连普通的女仆还不如,因为杨珍随时可对其生杀予夺!
“灵魂契约,你不后悔?”杨珍凑到女子面前,盯着她倾国倾城的玉容,一字一顿问道。
“不后悔,”秦明月强自笑道:“杨公子连四阶妖王都能收服,想来再多本宫一名女仆,应该不成问题吧?”
“哈哈哈——”杨珍昂首大笑,心中大为意动。
且不说秦明月傲绝当世的资质,颠倒众生的容颜,光是她皇储的地位,以及未来秦国女皇的身份,想想就让人刺激。
与云霄宗掌门平起平坐的一国之君,居然是自己的女仆,这,这简直不要太爽啊!
而且,以秦明月的野心和理智,自己只要不对她逼迫太甚,想来她也不会做出泄露青石空间存在,最后闹得个鱼死网破的蠢事。
所以,这件交易,大有可为。
然而,杨珍很快想到一个问题。
“你有四阶灵魂契约吗?”他问道。
秦明月摇摇头,奇怪道:“难道贵宗不能……”
杨珍冷笑一声,止住了她的问话。
四阶灵魂契约,这种足以控制金丹真人,弄不好可颠覆一个国家,一个家族的重要宝物,哪怕你有再多的灵石,也不可能在坊市上买到。
只有在各大国、大宗门的秘库之中,才会有少量存货。
因为紫雪的缘故,杨珍现在根本不敢返回云霄宗,自然也不可能从自家宗门获得此物。
所以……
秦明月低头沉思许久,方才徐徐说道:“有一个人,能通过他弄到四阶灵魂契约。”
“谁?”
“这人杨公子也认识,”秦明月莞尔一笑:“颜世俊,他是我秦国工部员外郎,能自由出入我大秦秘库……”
ps:前两天有些发低烧,不知是没好利索,还是出去冻的。未能按时更新,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二十九章 拓影镜
煜京,虹彩楼
作为红砌海峡以东最大的城市,大秦帝国的都城煜京,其繁华程度甚至超过了许国的帝都,城中人口直达两百万之巨。
虹彩楼乃是煜京相当有名的一处酒楼。此楼高十二层,为双子楼,楼顶有虹桥相连,上刻有彩光法阵,每到夜间会放出大片光华,如九天银河,缤纷艳丽,引得无数人仰望。
这一日午时,一辆马车在酒楼前停住,下来一位身材修长,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此人朝驾车的随从吩咐道:“你在一楼找个位置,有事我会传音给你。”
又对迎接的小二点点头,在他的引领下朝楼上行去。
这人步履沉稳有力,看似不急不躁,然而微微抖动的右手,却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平静。
不多时,两人已来到第七层,小二在一间挂着“午字第肆号”的包厢前停下,俯首躬身,示意客人进去。
公子微微点头,抛出一枚灵石打发了小二,在门扉前轻扣两下,随即推门而入。
然后,他呆住了。
“杨,杨珍!”
屋中正站着一名俊秀青年,见状哈哈大笑,一把过来拉住公子手臂,带着他往包厢内走:
“颜师兄,久违了!”
这名公子正是颜世俊,大秦国工部员外郎,此刻被杨珍将手握住,不由脸色一变!
他三年前便已晋级紫府,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让一名筑基中期的修士抓住右手,一时还不能挣脱!
这杨珍竟已如此厉害?
还有,四年前这小子才刚刚筑基,怎么现在就已经五层了,进步如此迅速?
他的目光落在屋中其他几人身上。
一名容貌昳丽的年轻女子面带笑容,站起身两手当胸,朝他行礼致意,正是赵玥儿。
什么?她的修为也有筑基六层了?
桌上已经摆上了酒菜,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瞥了他一眼,继续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
这难道是他俩的女儿?居然这么大了!
酒桌最远处,还端坐着一名面容青涩的少女,对着他嫣然一笑,然后垂下头去,注意力也放在面前的佳肴上面。
颜世俊只觉这笑容如春风拂柳,让他禁不住身心放松下来。不过他毕竟也是大家族出身,见多识广,很快便察觉出不对。
这少女的实力,他居然完全看不透,难道是金丹真人?
不对!此女身上有澹澹的妖气,这是四阶妖王!
颜世俊心中巨震,不露痕迹地摆脱杨珍的手,沉声问道:“杨师弟,今儿约我来此的主人,乃是奚州越岭郡的校尉毛文峰,不知此人现在哪里?”
“哈哈哈——”杨珍爽朗大笑:“实不相瞒,毛文峰那是小弟假借的身份。若非如此,小弟如何邀的颜兄出来?”
按照修仙界的礼节,颜世俊现在是紫府,杨珍为筑基,后者应该叫前者一声师叔。不过颜世俊似乎不在意这个,而杨珍因为秦明月的缘故,也不愿在对方面前矮了身份,于是两人就这么按上次见面的方式互相称呼起来。
颜世俊面色沉了下去:“如此说来,所谓长公主的消息,莫非也是在诓我?”
“不,”杨珍笑容收敛:“小弟此次约见颜兄,正是受长公主所托。”
……
那日和秦明月达成协议后,杨珍当即带着青石离开横季山,再次返回越岭郡。
毛文峰上次得了好处,并没有四处泄露柳云的身份。杨珍随即找到他,命他向郡府请假数日,然后将其打晕,借用了他的身份令牌,一路坐传送阵来到煜京。
他将毛文峰先扔入灵兽袋,再放入空间,同沙逊海一样待遇,这样以后放出来不用担心暴露空间的存在。当然,在灵兽袋中呆久了,人难免会精神萎靡,血气亏损,这就是后话了。
到达煜京后,他按照秦明月的指点,很快寻到颜世俊的住处。颜家是千年传承的世家,族中光金丹老祖就有三人,在秦国地位非常显赫。
杨珍以毛文峰的名义,自然是很难见到颜家的这位天之骄子,期间颇费了一些周折,最后终于将秦明月的信物送了进去,约他在此见面。
……
“颜兄请坐。”杨珍伸手邀请道。
颜世俊轻轻颔首,毫不犹豫落座。既来之则安之,他年少成名,曾四处游历磨炼,这点气度魄力还是有的。
酒过三巡,他主动挑起话题,先朝赵玥儿拱拱手:“当日若非赵师妹将我装入灵兽袋中,在下说不得和明真兄一样,惨死于妖兽之口。颜某侥幸,在此多谢师妹相救之恩,哈哈!”
盘匜山变故各方损失都很惨重,尤其是东域大比的前十名,竟有六人陨落。颜世俊当时藏在灵兽袋中,倒是因祸得福,事后顺利被人寻到,没有遭受半点损伤。
修仙界讲究因果缘法,尽管赵玥儿当时将他扔入灵兽袋事出有因,却也实打实地帮他避开了兽潮肆虐,苍岷发疯、盘匜山破碎等祸事,他故而有此感谢。
赵玥儿嫣然一笑,没有做声。
颜世俊也不在意,接着面朝杨珍:“盘匜山一别之后,长公主曾经派人去云霄宗打听杨师弟的下落,听说是一直失踪未归,不知师弟这些年去了哪里?让我等好生思念。”
杨珍不禁莞尔,他当然知道秦明月找他为的何事,自然不是因为思念,而是那数百枚戒指。
秦国声称地宫中的戒指,应该有己方的一份,云霄宗则以杨珍失踪为由,断然否认,甚至还驳斥秦国捏造事实,搞出一些子虚乌有的宝物,意图掩藏自己的收获等等。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不过都心照不宣地没有闹到东域那里,只是那颗天阶木灵珠的退还,也因此耽搁下来。
想到这里,杨珍似笑非笑地看向颜世俊:“颜兄莫非还在惦记那些戒指的下落?”
颜世俊眉毛挑了挑,正色道:“杨师弟若是不方便说,不讲也罢。和长公主的安危比起来,这些戒指,不足挂齿。”
“哈哈!”杨珍竖起大拇指:“长公主果然没有看错你。”
“当时盘匜山崩塌,小弟也是侥幸逃得性命,那些戒指,绝大多数都随着空间碎裂,遗失在虚空之中……”
不管对方信不信,他都必须有这么一个解释,免得将来继续打官司。
“小弟和赵师妹被卷入百万大山一处秘地,在那里躲了几年,期间因缘凑巧获得一些机缘……”
这段说辞,也是他将来返回云霄宗之后,面向大众的一个解释,今日算是首次排练。
颜世俊一言不发,静静听他讲述。
“前些时日,小弟在麓国遇到了受伤的长公主……”
“长公主受伤了?”颜世俊霍然色变:“她怎么受的伤?”
“长公主在祖地试炼中,遭遇了秦昭武的暗算……”杨珍开始早就编好的故事。
这些描述一半为真,一半为假,其中秦昭武获得【碧血问心诀】净化血脉,提前进入祖地一事,自然为真,但埋伏者只有秦昭武和大冶国大祭司,沙逊海则丝毫未提。
这是因为接下来的版本,是秦明月力战杀死了这两人,自己也身负重伤。这样勉勉强强还算合理,如果再增加一名金丹,秦明月的战力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故事的可信度会大大降低。
“长公主休息几日后,强撑着闯过了后面两关,却也因而伤势复发,病情加重。从传送阵离开后,害怕对方还有后手,在密林中躲躲藏藏,一路逃窜,终于来到小弟的藏身之处……”
颜世俊英俊的脸上神色几番变换,有时咬牙切齿,有时又震惊兴奋,还有不敢置信。
“二皇子掌管藏经阁,此事难道是他策划?不对!昭武大将军是大皇子的人,所以大皇子也一定参与……”他嘴中喃喃,推测出的结果竟与当日秦明月猜测大同小异。
良久之后,他深吸口气,一脸肃然:
“杨师弟,请恕在下直言。阁下乃云霄宗弟子,与我秦国一向不对付。在盘匜山,长公主与阁下也曾有过冲突。所以,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你为何要相助长公主?”
“长公主风华绝代,小弟不忍心见她为小人所趁,不知这个理由,颜兄是否接受?”杨珍笑嘻嘻道。
“这……”颜世俊愕然,好像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无力反驳。
“长公主现在何处,愚兄想前去拜见。”他问道。
“长公主还在我那藏身之地疗伤,暂时不方便见人,”杨珍摇摇头,态度坚决:“不到祖地开启的那一天,她不会轻易现身。”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颜世俊一眼认出那是长公主的字迹,激动地双手接住,仔细展读。
信中所言的经历,与杨珍描述的差不多,最后则是命令颜世俊听从杨珍安排,配合行事。
颜世俊读毕,合上书信,久久不语,脸上表情逐渐平静。
“长公主需要在下做什么?”他沉声道。
杨珍盯着他的面容,冷笑道:“颜兄心中,恐怕是另有成见吧?莫不是以为我抓住了长公主,威逼她写出的这封信?”
颜世俊默不作声,显然杨珍说出的,正是他心中猜测。
“一封信的确不能证明什么,”杨珍坦然道:“如果长公主落在我云霄宗手中,弄出这么一封信,不足为奇。”
颜世俊点头:“杨师弟既然这么说,想来还有其他方式取信于我。”
“没错,来之前长公主曾跟我说,颜兄思绪缜密,绝不会轻易信人,不过,只要说出某件事情,颜兄必会信我。”
“什么事?”
“长公主让我转告你,她这次脱险之后,将会劝说族中,将小十九许配与颜兄。”
“什么?此言当真!”颜世俊失声惊呼,脸上顿时眉飞色舞,神采奕奕。
小十九是秦明月的一位族妹,长相与秦明月有八九分相似,资质也是千里挑一的双灵根。据说秦国许多对秦明月思而不得的年轻修士,都纷纷追求此女,聊慰平生。
这其中也有颜世俊,不过和众人稍有不同的是,他非常清楚自己和秦明月的差距,倒是从来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只不过那一丝潜移默化,却是让他对小十九一见钟情,甚至深陷其中。
他曾经数次拜托秦明月代为说媒,后者一直都没有松口。
想不到今日竟闻此喜讯,怎不让他心中狂喜?
“长公主还说,如果她是被人胁迫,无论如何也不会讲出这样的隐秘之事。以颜兄的睿智,此间关系想来不会分辨不出。”
颜世俊仰天大笑。
他站起身来到杨珍面前,双手拱合,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九十度大礼:“愚兄素来多虑,先前对杨师弟有些误解,还望师弟海涵,莫要记在心上。”
“师弟有何吩咐,请尽管开口,愚兄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杨珍连忙将他扶起,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直到此刻,他终于让对方相信了自己。
后面就好办了!
他当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物,却是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正面为白色金属,背面为黑色。边框上绘制着细密的云纹,造型古朴。
“这是何物?”颜世俊好奇道。
“此物名拓影镜,以白面照映事物,可录制十二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
“哦?”颜世俊面露惊异,小心翼翼接过镜子。
秦国乃是仙凡合一的政体,在工部任职的修士,大部分都精通炼器,颜世俊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也因为这个缘故,工部的修士经常会从皇家秘库借取一些法器以作研究。有些珍贵的宝物不能外借,但允许在秘库内观看琢磨。
颜世俊见猎心喜,忍不住将镜子拿在手中反复端详,好一会才问道:
“长公主需要我怎么做?”
“将此镜悄悄搁在皇家天字号秘库,长公主需要录制秘库今晚发生的事情。”杨珍一字一句道。
……
颜世俊心中惊异,却没有多问什么,爽快地答应了杨珍的要求。
这件事情谈定,杨珍又取出一枚上品灵石,颜世俊也毫不客气收下,那封信则当场烧毁。
接下来,双方推杯换盏,聊了一些家常,期间颜世俊数次问到长公主近况,杨珍都是有问必答。
颜世俊放下心思,在那名青涩少女的祝酒下,酒越喝越痛快,最后竟醉醺醺不省人事。
待他醒来时,包厢内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那面拓影镜在他面前熠熠生辉……
第三十章 秦国秘库
煜皇峰
大秦帝国的皇宫,位于煜京城东北,高耸入云的煜皇峰脚下。
这是为了方便凡人官员上朝。那些与修行传承有关的殿宇,如藏经阁、传功殿、器物殿等等,大都建造在大山深处,灵气充裕之地,并设有各种禁制开关,非寻常人所能随意出入。
储藏了秦国两千年家底的皇家秘库,分为天地玄黄四处,其中最为重要的天字号秘库,就藏在山中一处隐秘的洞府之中。
沿着山洞甬道行走百丈,赫然呈现一座方圆三十丈、高百丈,人工开凿的巨大洞穴。洞穴以青玉辅地,白石为柱,四角以紫金为檐,琉璃作瓦,建有三层楼阁回廊。每层回廊内侧,正红朱漆大门紧闭,上悬黑色金丝楠木匾额,标记着各间密室编号用途,分别存放丹药、符箓、法器、灵草等等物资,井然有序,一目了然。
当杨珍骤然置身此地时,恍忽间竟有种回到前世大型购物商场的感觉。
此刻已是子夜时分,这座“大型商场”空无一人,除了他自己。
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隐藏在一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白色金属那面正对着秘库的入口。
这是今日下午,颜世俊按照杨珍的吩咐,偷偷摆放在那里的。
秘库检查通常是查出不查入,完成这件事情,并没有费颜郎官多少功夫。
他心中不无猜测,长公主此举应是为了记录夜间秘库可疑人出入,却不知杨珍暗度陈仓,早已将小青石藏在了这面紫雪炼制的拓影镜中。
现在夜深人静,正好适合他行动。
……
杨珍手中捧着小青石,通过衣衣的操控,空间内的秦明月仿佛透过一层光幕,清清楚楚看见外面发生的一举一动。
她心中的惊骇自不用提。
在秦明月的指引下,杨珍脚尖轻轻一点,已跃到二楼。
修仙界的府库,自然用不着凡间的那些楼梯。
他在一间匾额上写着“天符乙”的密室门前停下。
黑暗中,朱漆大门微微发着荧光,这是禁制灵气外溢的现象。
青小灵从空间出来,在秦明月的指点下,和杨珍二人合力,花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终于破解了这处禁制。
推门而入,杨珍不由眼前一亮,只见各色符箓如博物馆的展品一般,陈放在一个个琉璃盒中,有的荧光四射,有的光芒内敛,色彩缤纷,令人眼花缭乱。
放眼看去,至少七成是四阶符箓,其中有两处盒子,能感觉到里面压制着的恐怖力量,竟是元婴老祖也孜孜以求的五阶符箓!
杨珍食指大动,恨不得将这里的符箓一扫而空!
很快,他寻到了自己的目标。
密室左后方位置,摆放着两张黑色的符箓,其中一张四角镶嵌金边,另一张为银边,前者压在后者上方。
一滴鲜血从青石中飘了出来。
这是秦明月的精血,某些重要符箓的禁制,需要的不是身份信物,而是秦氏皇族嫡脉的血液!
血滴与禁制相撞,发出轻微的“呲呲”声,血滴融化,禁制消散。
杨珍将下面那张符箓抽走,从空间取出一张外形几无二致,同样镶嵌银边的三阶符纸,塞入其中,以上面那张金边符箓遮盖。
秘库每日都会进行例行检查,但不会打开这些禁制,只是从琉璃盒外面看看有无遗失。
那种必须一张张清点的大规模检查,尤其这种通过血液才能打开的禁制,差不多每年才会进行一次。
所以杨珍这样的方法,足以瞒天过海。
大功告成。
不过,既然来到宝地,杨珍想要的当然不止这一点好处。
他首先打开了一处放置四阶土系符箓的琉璃盒,如法炮制地从总共三张一叠的符箓中抽出下面两张,递给了青小灵。
有这两张符箓到手,今后面对金丹真人,小狐狸也多了一些手段。
青小灵兴高采烈收下,符纸上撰写着密密麻麻的篆文,一时也不及细看是何用途,先收下再说。
这间密室最多的是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火系符箓,杨珍如法炮制取出两张,准备送给极烨以作防身。
如此大半个时辰过去,少年恋恋不舍离开了此地。
他还有别的目标。
杨珍回到一层,按照上面的匾额,进入其中一间丹室。
里面各种丹药琳琅满目,有的装在玉瓶中,琉璃盒中只摆放几颗样品;也有的体积较大,直接以玉盒盛放,外面贴着标签。
杨珍很快找到了他想念很久的东西——
化形丹。
丹丹和朱朱已经进入三阶后期,离晋级妖王已然不远。
虽说借助仙兽灵蕴,二鸟化形成人几乎毫无障碍,不过,却有个小小的问题。
修仙界中不服用化形丹,最终化形成功的妖兽比比皆是,但是,这样的化形,往往不太完全,身上很容易残留原来兽类的形貌。
比如说,丹丹朱朱将来的外貌,很可能是鹄面鸠形,寝陋不堪。
而吞服化形丹后,化形时则会经历脱胎换骨的过程,虽然非常痛苦,却正好可以重新塑造自己的形貌。
这两只赤腹鹰自小青梅竹马,相互间早已情投意合,自然不希望将来在心上人面前是一副丑陋的容貌。这也是它们放缓修行速度,不急于进阶四阶妖王的重要原因。
化形丹总共十颗,装在一个敞开的玉盒中,杨珍取走其中两枚,以大小、颜色完全一样的两枚假丹替代。
无论是符箓,还是化形丹,都是坊市上见不到的宝贝,他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却见旁边的小狐狸指着一个琉璃盒叫道:“官人,我要!”
也不知道这两天她从哪本中学到这样的称呼。
这声音如倾如诉,触及内心柔软之处,杨珍只觉得全身酥麻,这个时候,哪怕青小灵要他搬空整个秘库的宝物,说不定他都会答应。
杨珍连忙看过去,见琉璃盒中陈列着三个白色的玉瓶,外面还散落了几颗米粒大小的丹药,黄澄澄甚是诱人。
再看标签上的介绍,是一种叫做净躳(gong)丹的四阶灵丹,每瓶百颗。
杨珍思忖片刻,勐然想起曾经在丹典中看到此物的介绍,这是一种给化形妖物吃的丹药,可以帮助祛除身上的妖气,每一颗大约管用一年。
假若今日上午青小灵服用了此丹,颜世俊无论如何也辨认不出她的身份。
这种丹药相对比较小众,杨珍很少听人说过,谁曾料这里居然有数百粒之多!
想到小狐狸,以及丹丹和朱朱,杨珍大喜过望,毫不迟疑将它们一扫而光。
倒出里面的丹药后,瓶子留下,最上层留了五颗,下面则以灵谷代替。
至于这方法到底能蒙混多久,他已无暇顾及。
青小灵眉开眼笑,看向少年的眼中满是情意。
杨珍步出丹室,今夜的收获已经足够,他打算到此为止。
不过,当他望着最上面一层的回廊时,好奇心让他心痒难耐。
据秦明月介绍,第三层她从未上去过,工部的修士同样不允许进入,据说只有秦皇和太上老祖可以随意进出。
这让他来了兴趣,从下面望过去,三楼和一二楼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房间数量很少。
稍稍迟疑后,杨珍脚下用力,已来到了三楼。
正中央是两扇三丈高的大门,秦明月从空间中观察了良久,最后表示没有数日功夫,不可能破解禁制,而且还会弄出很大的动静。
这间房屋旁边还有一左一右两个丈许高的小门,禁制和大门联在一起,杨珍看了片刻,只得放弃。
就在这时,一楼入口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似乎有人在开启禁制。
杨珍脸色大变,拉着青小灵立即闪入空间。
没有哪里比青石空间更适合藏匿。
与此同时,小青石迅速缩小,色泽变得澹而透亮,很快与脚下的青玉融为一体。
秘库大门“嘎吱”朝两边洞开,有人走了进来,听动静应该是两人。
“老祖,怎么了?”一个中年人声音问道。
“嗯,没什么,大概是错觉吧,刚才似乎感觉有一丝灵气波动。”另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答道。
这时候秦明月轻声说道:“第一个说话的是陛下,后面回答的,是我大秦的太上老祖!”
秦国修为最高,权势最盛的两人!
杨珍心中一凛,他们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正奇怪间,只见人影一阵晃动,两人已先后跃上三楼。
这两人就站在青石几步外,喘气声清晰可闻,杨珍、青小灵、衣衣等人,只敢以眼角余光偷偷观察,丝毫不敢直视。
秦明月受到告戒,索性转过身背向外界。
只见前面一人三十多岁,穿着一件画着火云的明黄色袍服,不怒自威,带着久居人上的雍容气度,正是秦皇。
后面那位看相貌在四五十岁,鬓角发白,神色有些憔悴,深邃的目光给人以一种如大海般深不可测的感觉。
杨珍蓦然想起,数年前在崀山曾听殷南星议论,说秦国这位太上老祖有伤在身,很少见人。现在看来,当不是虚言。
不过从气色判断,其伤势应该也无大碍。
这时秦皇从腰间取出一面令牌,在那大门前挥舞片刻,便见两扇大门缓缓打开。
里面霍然是一座大殿,可惜的是,小青石被视线阻隔,只能看到大殿右侧小半部分。
杨珍伸长脖子辨认了半天,隐约可见露出一角的香桉,上方似乎有一副人物画像,但衣衣无论怎么调整角度,也看不到那画的模样。
元婴老祖近在迟尺,他们不敢让青石有任何异动。
不多久,只见秦皇站在大殿右侧,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太上老祖虽然看不见他在哪儿,听动静应该是在左边同时跪拜。
两人嘴中喃喃,声音低不可闻。
又过了一会,秦皇站起身,随即将手一扬,一件大家伙掉了出来。
杨珍不由双目一凝!
石棺!
曾经带着他们前往山之域,又带着他们飞渡重洋,返回东域的石棺!
……
大殿内传来了两人的对话。
秦皇:“老祖,孩儿有幸,居然寻到了这件圣物。”
石棺随后发出几声沉闷的震响。
老祖:“果真是此物!从何处寻得的?”
秦皇:“两个月前,此物出现在我大秦新开辟的疆域渠州,被我方将士从妖族手中夺了过来,几经周折送到了孩儿这里。”
老祖:“很好!这是血玉祖训中一直命我们寻找的东西,听说盘匜山崩溃时,此物曾经出现,然后不知去向。这次祖地机缘提前出世,这件宝物也回到我大秦的手中,看来是先祖保佑,我秦国理当兴旺发达啊,呵呵!”
秦皇笑道:“这都是托老祖的福,孩儿才有这样的运气。这次祖地开启,老祖您是否也一同前往?”
老祖沉吟片刻,轻咳一声:“算了,我这身老骨头,还是留在山中清修吧!再说,京城也得有人看守……”
秦皇:“如此也好。”
口中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老祖:“熙儿,你这是,在担心明月那丫头吗?”
秦皇:“孩儿不敢隐瞒。明月这么久还没有从祖地出来,我确实有些担心。”
老祖:“祖地三关,第二关的幻境最有可能将人困住。明月资质虽然绝艳,但若是困在这一关,哎,那也是她的劫难,勉强不得。”
秦皇:“自从明月进入祖地,至今已有十四天,这个时间已经很长了,孩儿想……”
老祖:“你意如何?”
秦皇:“孩儿想派人进去找她。”
老祖:“派人,怎么派人?派那三位皇子吗?他们已经无法进去,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皇:“孩儿想派老八进去。”
老祖:“老八,昭焕?他可不是我皇族嫡脉……难道,你打算将【碧血问心诀】传给他?”
秦皇:“正是如此。”
老祖:“不行!碧血问心诀,只能交由我皇族嫡脉修习,岂能外传?”
秦皇扑通一声跪下:“老祖!明月资质千年不遇,如果我秦氏将来有人进阶化神,那只能是她!我大秦的兴盛强大,或许就寄托在她身上,咱们不能让明月平白失陷在祖地啊!”
“老八资质虽好,但比之三位皇子,尚差一截,比明月更是大大不如。即便让其进入祖地成为候选,他也绝无可能获得血玉!”
老祖:“好吧,就按你说的去做吧!你告诉老八,碧血问心诀只许他一人修习,决不可传给他人!”
秦皇大喜:“孩儿遵旨!”
老祖:“老夫乏了,走吧……秦世熙,你这是什么表情?”
秦皇:“老祖,孩儿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
老祖:“什么事情?”
秦皇:“老七之死。”
老祖:“老七?他不是在送明月到横季山之后,忽然失踪的吗?”
秦皇:“对!他是在送完明月之后失踪身死的,只不过失踪的原因,我以前一直捉摸不透,但就在刚才,孩儿忽然想明白了。”
“他一定偷练了碧血问心诀,然后潜入祖地,意图谋害明月,结果被明月所杀!只不过,明月肯定也身受重伤,这才困在祖地,不得出来!”
青石空间中,秦明月听到这里,心神震动,热泪盈眶!
……
这时,只听那位太上老祖说道:“这件事还只是你的揣测,不找到明月,尚不足以为证。再说,就算老大老二,甚至三皇子也参与了此事,祖地开启临近,他们三人都是祖宗挑选的候选之人,咱们不宜再生事端!”
“你可以派人去找明月,但是他们三人,绝不能受到惩戒!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能获得血玉,那也是他的机缘,不得违逆!”
秦明月听到这里,俏脸上怒意勃发,忍不住回头望去!
“什么人!”太上老祖一声断喝!
光幕瞬间关闭,空间内,杨珍脸色铁青:
“秦明月,你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秦明月泪如雨下,垂着头默不作声。
杨珍脸上肌肉不住颤动,假如青石空间暴露,他一定杀了此女,绝不留手!
好在,事情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光幕关闭,此刻他和衣衣不敢窥探外界的动静,但声音还可以传到他们二人的耳中。
只听秦皇诧异道:“老祖,出了何事?”
老祖:“有人在暗处偷窥,老夫的感觉绝不会错!”
秘库内安静了一会儿,老祖声音再次响起:
“二楼有澹澹的血腥味,咱们走!”
声音渐渐远去,杨珍和衣衣相视一眼,两人同时长舒了口气。
只要当时没有发现小青石,他们相信,即使那位老祖重回原地,也不可能再寻找出来。
不过,随后发生的事情还是不出所料,让杨珍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四阶灵魂契约失窃一张!秘库一定有人闯入,传令,封锁此地,严禁出入!”
第三十一章 胡天胡地小狐狸
第二日,颜世俊按计划前往天字号秘库,准备将拓影镜拆除之后分别带回来,这也是当时和杨珍商定的办法。
结果惊诧地发现这座秘库已经封锁,不得进入。
又过了几日,他终于得到消息,那日夜里有人闯入秘库,盗走了四阶灵魂契约以及化形丹、净躳丹等丹药,还有几张四阶符箓。
根据丢失物品分析,怀疑对象被判断为妖族,尤其是那位近来声名鹊起的影妖,更被锁定为首要嫌疑人。
由此也导致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果,太上老祖认为此妖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其隐匿之术已经炉火纯青,绝非寻常人所能对付。为避免更大的损失,渠州前线的衡武军被勒令猬集一团,暂时停止了向外扩张。
此外,因为现场有新鲜的秦氏皇族血液,一些皇族嫡支也遭到暗中调查,这就不为颜郎官所知了。
倒是他非秦氏皇族的身份,虽然当日有进出秘库的记录,却没有受到怀疑。
一直到第十天,封锁解除,颜世俊终于再次回到天字号秘库。
然后他惊异地发现,那面悄悄放置的拓影镜,居然还留在原地。
听说那几日秘库全面盘查,难道没有人发现这件多余的东西?
这莫非是一个陷阱?
颜世俊谨慎而多虑,反复思忖后,他放弃了接触这面镜子。
回到城里后,他取出用于联络的唯一一张纸鸢,以暗语将情况做了说明。
不久,他收到对方回复,告知此事已无需他继续操心,长公主事情暂时不得泄露云云。
颜世俊放下心来,只是有个疑惑,一直在他心中萦绕:
那面拓影镜,究竟有没有记录下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
如果他有机会再次见到杨珍,对方或许会告诉他:没有!
实际上,杨珍也没有想到,那面摆在入门处的拓影镜,居然没有引起任何人置疑。
这其实并不奇怪。
秘库首先要清点的,是丢失的物资。
拓影镜是一件多出来的物品,谁知道是不是某次入库时忘了登记,这样的事情在秘库又不是没有发生过,谁会在意?
再者,拓影镜的用途是什么?是记录影像!
不是没有人辨认出此物的用途,然而,那些职位低的,以为是上司新近放置进来,用来监测秘库失窃的,自然不敢多问。
而高级的官员,又猜测是陛下或者太上老祖的手笔,更不敢吱声。
那个时候,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谁敢多事?
至于秦皇和老祖,又怎么会留意到这么一件小玩意?
于是阴差阳错之下,这面拓影镜,就一直搁在那个角落,无人问津。
此物就此略过,回头继续说杨珍。
这段日子,秘库白天黑夜都有人值守,他只得一直躲在空间,不方便出来。
那个和赵玥儿约定联系的备用方案,暂时也不得实行。
想来小丫头也着急坏了,这个时候,必须沉住气。
灵魂契约到手,当时秦明月的异常表现,让杨珍决定立即践行约定。
镶着银边的黑色符箓拿在手里,少年仔细研读上面的每一个篆字,眉头渐渐皱起。
这张灵魂契约,作为主导者的一方,其修为境界,不能低于作为奴仆的对方!
杨珍修为足足低出秦明月两个大境界,这张符箓,他根本用不了!
他将秦明月叫了过来。
“你是故意的?”他质问道。
“我也没有想到,”秦明月坦然道:“我只知道那里有两张四阶灵魂契约,一金边一银边,却不晓得它们还有这样的区别。”
杨珍顿时大为懊恼,早知道迟早会暴露,还不如取走那张没有修为限制的金边契约。现在却是后悔晚了,他万万不敢再弄出什么动静。
秦明月脸上同样焦虑不安,如果契约不能达成,她和杨珍之前约定的一切都将作废。
“要不,让小灵代替?”一旁的紫雪提出建议。
杨珍眼睛一亮,微微颔首。
秦明月却是神色大变,冷着脸默不作声。
从来只有妖物给修士当灵宠奴仆,哪有人类向妖物俯首称奴的?
更何况还是她这种出身不凡、资质绝艳、万众瞩目的人物?
别看她答应和杨珍签订灵魂契约,似乎颇为爽快,那是她思忖良久,不得已才做出的决定。
而且,她自己可能也没有意识到,杨珍在她心中,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这是一个实力远不如她,却能屡次三番从她手中逃脱的对手……
一个两次被她用青炎灼伤身体,却咬牙忍受,敢于壮士断腕的狠人……
一个听闻她有难,甘冒奇险救她于危难的奇人……
一个与她是敌非友,却对她以礼相待的正人君子……
还是一个身怀异宝,身边不缺各种美色的风流男儿……
秦明月是骄傲的,秦国千千万万所谓的青年才俊,在她眼中如过眼云烟,吹不动半点波澜。
即使是颜世俊这样的天之骄子,在她面前也如萤火皓月,自惭形秽,甚至连爱慕的心思都不敢胡乱滋生,生怕冒犯了这位绝代佳人。
杨珍,也唯有杨珍,一个在盘匜山前后仅仅接触过几日的敌国少年,却是在她心中刻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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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前几日做出那个灵魂契约的决定时,她心中竟没有多少抗拒,甚至以为这是身为豪杰枭雄,理所当然会有的取舍。
直到此刻,当有人提议,让她认一位狐族少女为主人时,她才赫然发现,这建议竟是如此的让她不舒服,难以接受。
“我不同意!”秦明月声音清脆,态度坚定。
……
秦明月的事情暂时搁置了下来。
杨珍无可无不可,这件事他占据主动,无论对方答不答应,他都没有什么损失。
秘库之行虽然有些波折,但收获足以弥补。
秦明月重新回到那座独立的空间,不过身上的镣铐倒是去除了,算是杨珍对前段时间双方合作的一点善意。
当然,更重要的是,秦明月向他坦承,在使出那招辉煌之剑后,她相当于大病一场,修为尽失,如今大致恢复到筑基水准,离完全康复相差甚远。
杨珍和紫雪分别以真气检查,发现这女子的伤情确实超乎了二人的想象。
按现在这样子,即使有充裕的灵气,一个月后秦明月大约也只能恢复五六成实力。
契约签不成,伤势迟迟未愈,祖地开启的日子却越来越近,秦明月神色抑郁,整日闷闷不乐。
杨珍偶尔也去探望,和她畅谈些逸闻轶事,帮她纾解心态。
当然,更多的时间,他是和小狐狸厮混在一起。
这几日赵玥儿不在身边,紫雪又不让他碰,倒是青小灵,两人尽弃前嫌后,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两人恨不得整日整夜缠绵,胡天海地。
杨珍很快发现了小狐狸的一大妙处。
……
这是某一天的下午,在一座垂柳依依的小湖边,两人一番缱绻后,小狐狸娉娉鸟鸟离开。
杨珍也不管她去了哪里,慵懒地躺在一块石板上闭目养神,感觉到有人在慢慢接近。
他含笑睁眼,然后一个激灵从石板上翻身而下:
“玥,玥儿?”
却见“赵玥儿”蹦蹦跳跳转了个身,弯着腰将毛绒绒的尾巴露了出来,得意地笑个不停。
“喜欢吗?”小狐狸悦耳的声音响起。
杨珍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恍忽,似乎赵玥儿就站在他面前。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好几天不见,他还真是想念自家那位小丫头。
“下次让两个玥儿一起……”他忽然萌生一个奇怪的念头,心中却是大感刺激。
“灵儿,你真调皮!”杨珍哈哈大笑,一把将青小灵来了个公主抱:“不过,我很喜欢,哈哈!”
两人嘻嘻哈哈滚做了一团。
……
第二日,青小灵化作了紫雪。
“杨师弟——”“紫雪”娇滴滴喊道。声若黄莺,酥麻入骨;眼波流转,勾魂夺魄。
杨珍不由食指大动,虽说他早已和紫雪有过肌肤之亲,甚至二人还按照【五行补天经】的图示,玩过不少姿势,但总的来说,他心中对这位师姐总是存着一份敬重,即使是鱼水之欢的时候,也不敢有一丝亵渎的念头。
然而此时此刻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如此妩媚、如此妖娆的师姐!
而且,任他随意摆布!
杨珍眼冒绿光,仿佛化身一只饥渴的恶狼,急不可耐地扑了过去……
……
第三日,青小灵化作了穆青青。
杨珍对这位属下从来没有动过什么心思,当即一愣,待明白这是小狐狸变化之后,气不打一去来,反手将她提起,命她变回自己的模样,然后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小狐狸委委屈屈,哭得梨花带雨,连称再也不敢。
然而,当杨珍将她放下,却见小狐狸转身一变,已换了一身红色劲装,却是当日秦明月的装扮。
眉弯新月,髻挽乌云,脸衬朝霞,肌凝瑞雪,正是姿容绝艳的秦国长公主!
杨珍目瞪口呆,喉结一阵吞咽。
这个,这个可以有啊。
秦明月国色天香,风华绝代,杨珍这几日和她接触,又发觉这女子学识渊博,才高识远,举止娴雅,谈吐不俗,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很出众的女子,要说杨珍对她没有一点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在面对本人时,他严守规矩,彬彬有礼,自不会有那些龌龊的念头。
然而现在嘛,玩玩角色扮演,不是很有趣吗?
“长公主,还记得盘匜山的旧账吗?”杨珍一脸凶神恶煞,恶狠狠道:“当日在地宫广场,大庭广众之下,你居然将小爷衣服剥光。小爷当时就许下誓言,必报此仇!哈哈!”
“小女子敢作敢当,有种你就放马过来!”小狐狸马上进入角色,摆出一副凛然不惧的侠女风范,针锋相对。
两人很快呵呵哈嘿打在了一起。
打着打着,某人终于报仇雪恨,将某女侠的衣裙撕开。
接下来,翻云覆雨……
……
如此又过了几日,青小灵在赵玥儿、紫雪、秦明月三个角色中来回变化,让杨珍大感新鲜刺激,两人整日如胶似漆,昏天黑地。
地点也从不重复,不管是池塘边的榕树下,乡间的小路,还是花落人断肠的菊花台,都留下了他们缱绻的身影。
这一天,杨珍带着青小灵来到一处山谷中。小狐狸的魅惑之术,随着这段时间的反复实践,已逐渐登堂入室,今日扮装成秦明月的样子,愈发惟妙惟肖,一会如火焰般热情奔放,一会又如春日湖水静谧柔美,杨珍很快沉沦其中,如醉如痴……
迷迷湖湖间,小狐狸给他端来一杯灵茶,一饮而尽后,更加目眩迷离,浑身燥热。
好像和那日在麓国妖巢中味道一样,不,这个似乎后劲更大,更勐烈,让他更加难以控制。
杨珍断断续续地思索,他的混沌之气这些天因为没有补充,早已消耗殆尽。
他也没想过要去控制,这不是在妖巢,青小灵不会害他,这个鬼灵精怪的小狐狸,只会让接下来的节目更有意趣。
半睡半醒间,青小灵似乎出去了一下,然后,又回来了。
杨珍早已等不及了,扑过去扯掉了女子腰间的束带。
“秦明月”两颊绯红,眼神迷离,步履摇摇晃晃,在衣裙被撕开的时候,还惊慌失措地挣扎了一下。
杨珍更来了兴趣,青小灵这演技,是越来越精湛了啊!
晕晕乎乎间,身下的女子已被剥成了小白.羊,“秦明月”时而抗拒,时而又热情似火地将他搂住,口中还呢喃自语,声音如清泉流水,如闻天籁。
杨珍大为满意,青小灵数日的角色扮演,似乎以今日表现最佳,让他欲罢不能。
简直太刺激了……
后面的过程和前几日大同小异,杨珍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望着头顶茂密的树叶,聆听清风吹过的沙沙声响,只觉得此刻格外幽静美好。
他忽然没来由的想到了秦明月,那个真正的秦明月,也不知她伤势恢复得如何,有没有回心转意,答应和青小灵签订契约呢?
伤势?他心中一动,忽然感觉哪儿不对劲。
青小灵怎么会有伤在身?
不对,和前几日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不是青小灵!
杨珍悚然起身,惊骇地望向身边的女子。
佳人双目闭阖,正陷入沉睡之中,眼角处却残留一丝泪滴,秀眉微微蹙起,模样楚楚可怜。
却更显其姿容绝世,颠倒众生!
杨珍顾不得惊醒女子,托住她将身子翻转,顿时双目一凝!
没有尾巴!
青小灵化形之后,那尾巴据说和她天赋有关,不可能化为虚有。
所以她装扮成赵玥儿等人时,一般也会留有尾巴,当然也能以术法暂时掩盖,但是欢好之后,术法自然而然消退,尾巴会再次显露出来。
然而现在这位沉睡中的女子,根本没有尾巴!
就在这时,女子睁开了美眸,和杨珍四目相对,目光中露出一丝迷茫。
“秦——明——月?”
杨珍颤声问道。
第三十二章 两情相悦(上)
小屋内空气突然凝固。
秦明月脸上还带着一抹潮红,美眸紧紧地盯着杨珍,眼神由迷惑、羞涩、惊讶逐渐变成了愤怒和鄙夷。
“卑鄙。”樱唇轻咬,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长公主,”杨珍镇定下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秦明月愕然,似乎有些明白了,冷笑道:“本宫那会正在打坐,你那个叫紫雪的师姐来找我,我俩刚坐下,她给我沏了一杯茶……”
“她给你沏茶?”杨珍惊讶道:“那是在你的住处,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本宫有伤在身,杨公子难道不知?再者,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若要使什么手段,莫非本宫还能拦着?”
“然后你就被送到这儿了?”杨珍心中了然,叹了口气:“长公主,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留下这句话,他胡乱抓起衣裳,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明月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
愤怒?刚开始好像是,现在聊了几句,似乎人家也被蒙在鼓里,自己的这番怒火,又该找谁发泄?
而且,她自己刚才也说了,身陷令圄,任人宰割,就算有难堪的事情发生,难道自己从来就没有预料过吗?
“秦明月啊秦明月,你千挑万选,谁也看不上,想不到清白身子,竟是让个小修士得了去。”她看着床上那朵明艳的红梅,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时断时续,笑着笑着,两行清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越来越多,最后泪如雨下……
……
杨珍神识扫过整个空间,他在寻找两个人——
衣衣和青小灵。
紫雪师姐恬澹安静,决不会参与这种事情,毫无疑问,那是小狐狸假扮的,甚至,他和秦明月喝的茶水,掺杂的都是同样的东西。
然而,秦明月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只有自己和衣衣可以随意进出,所以另一名参与者,已昭然若揭。
不过,他神识探查了半天,却是一无所获。
这并不稀奇,在青石空间,如果说杨珍的身份是管理员的话,那么衣衣,则是超级管理员,权限最高。
她如果躲了起来,杨珍就是寻到天荒地老,也不可能将她找出。
这让杨珍更加气恼。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以为藏起来我就没办法了吗?
少年身形一闪,出现在青石空间的中心地带。
这里有一片丁灵草的草原,附近还有几间粗陋的房屋,一个小小的池塘,正是空间最早的模样。
一株碧绿色小草,在草丛中随风摆动。
那正是瑶衣草,每当衣衣累了,就会来到这里,和这株瑶衣草合而为一,陷入一段短暂的沉眠。
某方面来说,它可以看作是衣衣的本体,更准确的说,它是小仙草的根。
杨珍来到小草旁边,蹲下身子。
“再不出来,我就要动手啦!”他对着半空喊道。
没有回应。
杨珍冷笑一声,轻轻摸了摸小草,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开始一下一下的弹它。
就像他经常弹衣衣的额头一样。
这么做不会对小草有任何伤害,更谈不上羞辱,就是好玩。
可是,好玩归好玩,你都连续弹了几千下啦,还没弹够吗?
有人终于受不住了。
“哥哥,你真讨厌!”半空中传来小仙草气呼呼的声音。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现出身形,正是衣衣和青小灵。
后者掩着嘴儿,眉目间满是笑意,看向少年的目光,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得意。
杨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的账日后再算。
“你为什么要帮着小灵捣乱?”他首先质问衣衣。
“我不是帮她,我在帮你啊!”小女娃都着嘴,一脸的委屈。
“帮我?”
“当然呀!小灵姐姐昨天告诉我,你可喜欢那个叫明月的坏姐姐啦!每次都是那个明月出现时你最兴奋,玩起来最疯。”
杨珍登时老脸一红。
衣衣没有说错,青小灵扮演的三个角色,玥儿和紫雪再怎么装扮,终究还是不如本人生动可爱。
唯有秦明月,他从未和对方有过真正的肌肤之亲,对她自然是各种各样的幻想。青小灵任何的动作,都带给他极大的新鲜感和满足感,故而每次都乐此不疲。
“她现在是我们的俘虏,又有伤在身,咱们这种行为叫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憋了好半天,杨珍讷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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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君子,”衣衣撇了撇嘴:“她曾经说过,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结果契约拿到手,她又不同意签订了。那是她说话不算数在先,咱们怎么做,都是应该的!”
小仙草说的理直气壮,一旁的青小灵更是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杨珍一时竟无法驳斥。
“还有,咱们这么做,对她也有好处啊!”衣衣继续说道。
“对她有好处?”
“对呀,她伤势非常重,只有你的混沌之气能让她尽快恢复。”衣衣解释道:“有次夜里,我发现这位姐姐爬起来强行修炼,结果吐得满地是血,差点走火入魔呢!”
“混沌之气,必须双方情投意合才能衍生,”杨珍沉吟道:“咱们现在的做法,是将不成熟的瓜强行扭过来,强人所难,行不通的。”
“行不行得通,正好看看她对你有没有真心啊!”小仙草笑嘻嘻道。
“那也得我也喜欢她呀!”杨珍苦笑道。
衣衣顿时一脸鄙夷:“就你这几天的表现,你肯定会迷恋她的。”
“你不是讨厌她吗?为什么还希望我和她在一起?”杨珍最后问道。
“只要哥哥你喜欢她就成。”
小仙草的回答干脆利落。
……
杨珍重新回到那座山谷。
木屋内没有人,床上被褥凌乱,昭示不久前发生过的事情。
杨珍神识四处散开,眉毛微微一挑。
他缓步朝山谷深处走去。
树木郁郁葱葱,一条小溪向着谷外潺潺流淌,杨珍逆流而上,在一块巨石后探出头来。
前方传来水珠泼洒的声音,一道白色的身影,亭亭玉立在墨绿色的潭水中央。
此时已是黄昏,霞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正好映照在她光滑如玉的后背,仿佛披上了一件橙黄色的轻纱,朦胧而绚丽。
一首带着秦国人特有腔调的小曲,从女人嘴边轻轻传出。
杨珍仔细聆听,这歌声悠悠扬扬中似有金戈铁马,仿佛一名少女在和情郎呢喃细语,转瞬间两人却已分开,情郎奔赴战场,少女依依不舍,既有担心,又有期盼,期盼自己的心上人建功立业,荣归故里,风风光光将她迎娶过门。
歌曲如泣如诉,一种情韵却令人荡气回肠。所有最静好的时光,最灿烂的风霜,或最初的模样,都缓缓流淌起来。曲调时而激荡欢乐,时而缠绵忧伤,从女人的樱唇流出,如山涧流泉涓涓,如草丛鸟鸣啾啾,带着山野间的气息,整座山谷,似乎都沉浸在这优美的歌声之中。
杨珍如醉如痴,如梦如幻。
他呆呆地望着水中那道倩影,那个半个时辰前还在和他纠缠缱绻的美丽女子,油然而生出一缕悔意。似乎自己的所作所为,如一头在花园中横冲直撞的蛮牛,碾碎了那些馨香的花儿,玷污了这世间的一份美好。
她是如此的光彩照人,仪容绝世,即使是杨珍这样受到过命运卷顾的骄子,在她面前,也形如珠玉在侧,自惭形秽。
远方的战争终于结束了,儿郎们纷纷返回故乡,少女在热切地等待情郎的归来,心中惶恐不安,害怕等来的是噩耗,又满怀期望,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望。
我的守护之道,要让我守护的人,永远不要被这样的噩梦缠绕,幸福美满,永远不要失望……
归根究底,是要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啊!
杨珍似懂非懂,仿佛一个石凋,在歌声中陷入了沉思……
……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将杨珍从顿悟中惊醒。
秦明月一袭红裙,嫩润若玉的长腿在莲步款款间若隐若现,乌黑的青丝不断往下滴着水珠,刚刚洗净的脸上,如初开的芙蓉般娇美艳丽。
“好看吗?”女人居高临下问道,脸色平静,无嗔无怒。
杨珍点点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凋饰。”
秦明月美眸闪过一丝诧异,短短两句简单质朴的诗句,她听出了少年对她的由衷赞美。
“对不起。”杨珍望着她,目光清澈。
秦明月忽然笑了,眼睛笑成了两轮弯月儿。
“陪我走走吧。”她大大方方道。
杨珍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在山谷中漫无目的的行走,秦明月不知在想什么心事,一直没有吭声。杨珍和她并肩而行,偶尔偷觑她古井无波的俏脸,更不会无话找话。
幽幽谷道,放眼望去,满是翠绿欲流之色,如一片连绵起伏的碧绿海洋。
不多久,他们已走出山谷,前面是一片碧草妻妻的原野,有大小几处湖泊镶嵌其中,在晚霞的辉映下,如一颗颗金灿灿的明珠。
秦明月停下脚步,遥望着更远方的高山。
“我喝的茶水中,放了什么东西?”她澹澹道。
“狐心花,还有仙人醉。这两种灵植共同生长,开出的花瓣碾碎以后,具有强烈的迷幻,以及,催情的效果。”
杨珍解释道。这正是前段时间衣衣向他炫耀,准备培育的新品种,没想到小家伙竟是拿自己当了试验品。
秦明月轻笑一声,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却没有多少气愤。
“狐心花?”她诧异道:“听说是一种生长在青丘的灵草,这是青小灵给你的吧?”
“对!”
“你怎么认识她的?”她忽然来了兴趣。
杨珍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在麓国的经历,从七霞将他抓走说起,一直讲到他最后如何逃出妖巢。
秦明月这才恍然,原来让衡武军谈之色变的影妖,居然是面前这少年曾经的灵宠幽幽,也是当年在盘匜山,从她手中逃走的那道影子。
“你又是如何认识幽幽的?”她兴致勃勃道。
杨珍展颜一笑,这个时候的秦明月,好像一个好奇宝宝,不过,倒是让他感觉亲近许多。
他将自己当年在崀山秘境的经过述说一遍,包括追杀秦朱,无意中发现幽影草的过程。
“你为什么能追踪到秦朱,靠的什么手段?”秦明月继续追问。
杨珍脸上现出迟疑,摇了摇头:“这个恕我不能相告。”
后面这些涉及到衣衣的秘密了,杨珍什么都可以讲,唯有衣衣的事情,他必须征得小仙草的同意。
别看前几日,秦明月通过衣衣看见了小青石外面发生的事情,但她实际上并不知道,这是谁在操控。
她心中一直以为是杨珍。
换句话说,秦明月虽然见过衣衣,却丝毫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秦明月没有在意,修仙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许多事情甚至是最亲密的人之间都不会相互坦露。杨珍的拒绝,合情合理。
不过这么一来,杨珍在她眼中,愈发显得神秘,也勾起了她更大的好奇心。
她仿佛发现了一片未知海洋,问题绵绵不断:
“你这个秘境到底有多大?”
“我那个单独的小空间是怎么回事?”
“那样的小空间,有很多吗?”
“你这里还关押着其他人?”
“这地方居然种植了魔魂花?”
“……”
最后她好奇道:
“这几年你们去了哪儿,一直藏身在空间里吗?”
“没有,”杨珍摇摇头:“我们去了一个叫山之域的地方。”
“山之域!”秦明月美眸瞪得熘圆:“那地方听说在大洋最深处,和这儿相距亿里,你们怎么过去的?”
杨珍于是又从盘匜山地宫的经历说起,期间提到和秦明月争斗的过程时,女人不由莞尔一笑。
当时对这少年的重重不甘恼怒,现在已化作过眼云烟,反而变成了一段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佳话。
接着便是坐石棺出逃,一直到山之域三年中的风风雨雨,在福寿鼎中的死里逃生,以及妖尊的陨落。
当然,与小棒子,衣衣有关的一些细节,则语焉不详,秦明月虽然有许多不明白之处,也很知趣的没有继续追问。
秦明月樱唇微张,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曾经以为自己冠绝当世的修行速度,足以傲视全天下英雄,却不曾想,和这少年波澜诡谲的经历相比,修行快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对方三年跃升四个小境界,速度虽然不如自己,却也不遑多让!
“十万百姓,上万修士,你竟然在山之域救下这么多人?”秦明月目瞪口呆:“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好,我带你去。”杨珍含笑点头,轻轻抓向女子的皓腕。
秦明月手臂微微一僵,旋即放松下来,对着杨珍抿嘴一笑。
两人从原地消失,不多久,已置身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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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两情相悦(中) 双系天灵根
随着空间人丁的增长,安平镇已经有过数次扩建,却依旧规划得井然有序。青石铺就的路面笔直平整,道路两边酒楼、客栈、书肆、药店等等鳞次栉比,应有尽有。
此时已是晚饭时间,城中炊烟四起,男人归家,女人呼儿唤女声音不绝。
秦明月美眸凝望街边一间衣铺中,大门打开,一个短衣打扮的男人进了家门,一双儿女扑到怀中,抱着那男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名年轻妇人微笑着走上来,用一根帕子拂去男子身上的尘土。
“那男人叫胡二。”杨珍见她看得出神,在旁边说道。
接着他将胡二在山之域的经历简要叙说。当听到这人前一位妻子惨死妖兽之口,尸骨无存时,秦明月不禁悚然动容。
山之域那些凡人的遭遇,刚才她曾经听杨珍提起。不过那时感触还不深,有种只是在听故事的感觉,远不及此刻见到一名活生生受害者,让她触目惊心。
“这人长子已经成年,如今在学堂半工半读,”杨珍继续介绍:“这是他来到安平镇后新娶的婆娘。大的那个男孩是女方的,小女儿是他俩后来生的。”
“这里的凡人你都认识?”看着杨珍如数家珍的样子,秦明月好奇道。
“那怎么可能?”杨珍想了想,不好意思道:“大概有三四成看着面熟,真正能叫出名字的,不到一成。”
“一成,那也是一万人呀!”秦明月一双美眸眨也不眨地盯着杨珍,饱含钦佩。
似乎是在印证杨珍的话,很快有行人认出了这位安平镇百姓的活命菩萨,纷纷过来招呼:
“小郎君好!”
“小郎君吃过饭没有?”
“小郎君来咱们店里坐坐啊。”
这些人同时对着秦明月含笑致意,态度恭敬有加,脸上的笑容真挚而热情。
杨珍频频回礼,一会儿“张大娘好!”“刘二叔你下值啦?”,一会儿“田老哥今儿打了多少鱼?”“贾君鹏你还不赶紧回家,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等等,与这些人言笑晏晏,俨然多年相交的熟人。
秦明月饶有兴趣的看着,好一会儿,两人挤出人群,朝镇子外走去。
“安平镇真是他们的世外桃源啊!”女人回望小镇万家灯火,若有所思。
杨珍会心一笑。世外桃源这个典故,正是从他这里传出去的。几年前在楚南镇,他曾经写过一个故事,用的就是《桃花源记》的背景。在那故事中他描绘了一处桃花盛开的秘境,其中寄托了他的许多理想,有不少举措如今正在安平镇付诸实施。
“长公主宅心仁厚,只要秉持‘公平’二字,秦国将来在你的治理之下,一定也能成为世外桃源。”他诚恳道。
这话让秦明月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女子摇摇头,叹息道:“公平二字,谈何容易!”
“这是修真者的世界,”杨珍不以为然:“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如何不能维护公平?”
“实力?”秦明月哑然失笑:“你是希望我凭借强大的武力,让大家都顺应我,一齐来建立秦国的公平世界吗?”
“有何不可?”
“我怎么知道,我做的一定就是对的?一旦习惯以武力为恃,和魔道之人有何区别?”秦明月严肃道。
“你可以在下面组建委员会啊,作为你的议事和执事机构,”杨珍说道:“安平镇就有这样的组织,你方才见到的胡二,就是其中一员。”
“一个两个机构我或许能兼顾,如果秦国六百郡县,都是这样的机构,我又如何能保证下面那些人,没有自己的私欲,不会徇私枉法?”
“再者,就算他没有为所欲为,他身边的人,难道不会攀附过来吗?”秦明月冷笑道:“就如你刚才说的胡二,如果他不是你说的那什么执委。在这小镇中,他区区一个凡人,真的能娶到那样贤惠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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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珍心中一凛。许多事情,哪怕是身边发生的事情,你看到的常常只是表面,底下的暗潮汹涌,你未必能明察秋毫。
“大不了抓到一个,处理一个,杀一儆百,看谁还敢伸手。”他咬牙切齿道。只是如此杀气腾腾的话,此刻竟是说的有气无力。
“终非是长久之策。”秦明月螓首轻摇,点评道。
两人结束了讨论,虽然没有达成任何共识,相互间却像是重新认识了对方,油然产生了几分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
夜色渐深,他们在附近的湖边漫步,远处小镇的灯光彷佛黑夜中的萤火虫,在湖面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芒,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喧嚣,让周围更显得安详与寂静。
“我这里有个法子,如果措施得当,或可让长公主的伤势快速恢复。”杨珍在心中踌躇了半天,终于将萦绕已久的念头提了出来。
“什么法子?”秦明月转头看向男儿,夜色下一双美眸灿若星辰。
“是一套双修功法。”杨珍鼓起勇气,开始介绍【五行补天经】的特殊之处。
不多久,秦明月失声惊叹:“混沌之气!你的体内,竟然能产生混沌之气?”
杨珍点点头:“不过,双修道侣必须是单灵根。”
“天灵根呢?”
“那当然更没问题。”
“我是天灵根,”秦明月平静道:“我是双系天灵根。”
双系天灵根?这下轮到杨珍目瞪口呆了,这是什么资质?
“你那功法说的没错,人体内不止十六条经脉,更不该只属于某种五行属性,”秦明月说道:“我的体内,就存在两种经脉。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具现出的是火系灵脉,灵根为九寸九分九厘的天灵根。但是随后不久,我发觉自己对金系灵气也有相当优异的亲和之力,后来我去查阅典籍,猜测体内很可能还有一条隐性的金属性经脉。”
“在冲击金丹境界时,我借助贵国的天阶木灵珠,以那典籍传授之法,顺利激活了体内的金系灵根。其长度,也是九寸九分九厘。”
“怪不得你想尽办法,也要弄到那枚木灵珠。”杨珍恍然大悟。
“可是,木生火,金克木,土生金,你应当用土灵珠啊?”他奇怪道。
“我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或许正需要以相克之法来刺激吧,”秦明月思索道:“五行之道,乃是世间万物的衍化之道。其相生相克,相互转化,原就是千变万化,不拘一格的,又岂可以常理推之?”
杨珍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如果本宫想要伤势尽快好转,是不是该和你双修?”秦明月盈盈双童看向杨珍,目光中有些玩味。
“对,”杨珍抑制住内心的激动:“还有一个要求,你必须真心真意喜欢我。”
“喜欢你?”秦明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本宫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人。”
杨珍耸耸肩:“那就算了,当我没说。”
“不,”秦明月正色道:“我想试试。”
……
两人来到秦明月的住处。
双方面对面盘膝而坐,秦明月面如止水,伸出玉手与杨珍双掌相贴。
她吸附灵气的速度极为迅捷,顷刻间便积聚了足够的灵气,轻而易举帮助杨珍打通了四条金系灵脉。
这意味这杨珍体内,五行经脉均已开启!其中木、水、土三系,全部打通,目前欠缺的,只有金火二系。
秦明月,正好就是金火灵根,而且还是双系天灵根,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杨珍心潮澎湃,也依样画葫芦,协助秦明月破开四条木系灵脉。
这同样让女子喜出望外,对于杨珍所言的这门功法,暗地里已相信了八成。
接下来,便是肌肤之亲的第二阶段了。
杨珍看向对面的女子,秦明月目光与他对视,神情落落大方。
“来吧!”她低声说道,声音清悦,如闲庭信步,意态从容。
然而双颊处飞起的红霞,却显露了女儿家那份藏不住的羞涩可人,如一壶窖藏了十八年的女儿红,馥郁芳香,赏心悦目。
“放心吧,吾登高山如履平地。”杨珍凑在她耳边轻轻低语。
秦明月的耳垂瞬间绯红一片。
……
第二阶段进展同样顺利。
杨珍先后又疏通了五条金系和火系经脉。
此时天色大亮,不知不觉已是一夜过去。
“要不要休息片刻。”杨珍柔声问道。
秦明月桃腮含晕,香汗淋漓,骨子里散发出撩人心神的气息。这种媚态浑然天成,不仅毫无刻意,反而给人一种端庄优雅的柔美之感。
“不,咱们继续。”她细长眉毛挑了挑,目光中带着企盼。
杨珍自无不可,一边低声传授口诀,一边收敛心神,意守泥丸宫。
脑海中闪过与身边女子点点滴滴的往事,从崀山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到神坡山初次相见,然后是盘匜山那次刻骨铭心的青炎灼伤,一直到昨日的阴差阳错,颠鸾倒凤……
“昨日之日不可留,明日之日未可知……”
眼前忽然跳出这两句古语,杨珍微微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让我忘记往昔她的种种不是,好好去把握今天的她吗?
可是,若无过去那些恩怨纠缠,我对她的爱,又从何而来,岂不是无根之水?
莫非只是纯粹的欲望?
她是未来的秦国女皇,元婴指日可待,化神也不无可能,我是真的喜欢她,还是想占有她的这些身份?
我对她是真心吗?
杨珍心乱如麻。
半个时辰后,一个时辰后,两个时辰后,泥丸宫一直毫无动静,熟悉的灰色气体,无影无踪。
杨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唤醒了入定中的女子。
“再来。”秦明月脸上闪过一丝坚毅,咬着樱唇道。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昏暗。
“再来!”倔强的声音响起。
夜色深深。
“再来!”
“再来!”
“再来!”
……
“算了吧!”
东方既白,这已是第三日清晨,杨珍长身而起,来到院中负手望天,心中喟叹。
“对不起。”秦明月没有继续坚持,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我试了好多次,一直试着去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是喜欢……”
她喃喃低语,前日那种干脆利落,英姿飒爽的样子此刻已荡然无存。
一日两夜,消耗得不仅仅是心神,似乎也磨灭了她所有的努力。
“不,可能也有我的问题。”杨珍在心中暗暗说道。
“你好好休息休息,下午我再来找你。”他粲然一笑:“或许下次见面,咱们就会一见钟情呢!”
……
这一上午杨珍做了很多事情。
首先他满世界找衣衣,发现小仙草正百无聊赖地和小叶子玩五子棋,被他一把抓了过去。
“那种茶还有吗?”他将这两天的经过讲给衣衣:“我和她认识不长,这点时间很难做到相互喜欢,要不,再用这茶试试,借助那种迷幻效果,不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心急?”小仙草问道:“来日方长,她就在这空间中,你可以慢慢和她交往呀!”
“我不想看到她失望的样子,”杨珍坦言道:“秦明月对祖地机缘非常看重。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她一定会懊恼几百年。还有那三个谋害她的皇子,她更不希望他们得逞。”
“你挺在意她的呀,”衣衣笑得眼眉儿弯弯:“本仙子断言,你肯定是爱上她了,原因应该在她那里,还有,借助药茶肯定是没用的。”
“你一个小娃娃,懂得什么是爱吗?”杨珍毫不客气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
在衣衣这里毫无收获,她接着又去寻找青小灵,然后惊讶地发现小狐狸居然被紫雪揪了过去,在传授她一些护身的法术。
原来前日青小灵假扮紫雪,诱骗秦明月喝茶的事情,不知怎么已经传到了紫雪的耳中。
不过那个角色扮演,这位师姐是否还不知情,否则……
杨珍打了个寒颤,告戒自己以后收敛些。
紫雪或许是有那位元婴姐姐的缘故,许多术法从筑基期到金丹期都熟记在心,讲解起来也头头是道,比如那道【水镜术】,此刻小狐狸就在她的指导下,练得有模有样。
杨珍看了一会,若有所悟,决定静下心来,做那些该做的事情。
修行、锻体、炼丹……
一直忙到申时左右,他才返回秦明月那座山谷。
远远的,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第三十四章 两情相悦(中下)审案
琴声在极高亢处倏地一顿,便没了声息。
“杨公子以为如何?”秦明月长身而起,盈盈美目看向来人。
松林中一袭素白身影出现在杨珍眼前,盛雪长裙随风轻摆,披在背后的青色轻纱轻轻飘荡着,彷如随时可以乘风而去的仙子。
“长公主琴技果然妙绝,一曲过后,杨某只觉得大梦一场,”杨珍拍手赞道:“幸好归还了长公主的瑶琴,否则留在我那里,只是暴殄天物。”
随着两人关系的逐渐改善,曾经作为战利品的储物戒指,两日前已退给秦明月。
秦明月嫣然一笑:“半日不见,不知杨公子有没有对小女子一见钟情?”
杨珍沉吟片刻,摊开手笑道:“若有若无,如琴声回旋松林,不离左右,又似去还留。”
秦明月掩嘴而笑,嗔道:“本宫也是如此。”
这么一逗趣,两人短暂分离带来的生疏感冰消瓦解,油然多了几分亲切。
“继续走走?”杨珍提议。
“好!”秦明月爽利道:“还去前日的镇子吧。”
……
两人这次稍稍改变了容貌,杨珍平白多出了一绺胡须,像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秦明月在头上包了一块手帕,玉指在脸上轻轻一弹,已变成一名三十出头的风韵妇人。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禁好笑。
他们来到安平镇最繁华的集市,放眼望去,但见人声鼎沸,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两人走走看看,时不时停下来买两块桂花凉糕,吃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米线,和小贩们就三两块铜钱讨价还价,沉浸于凡尘之中,不亦乐乎。
杨珍恍忽回到前世和班花逛街的情景,那种青涩的,喜欢上一个人却不知如何表达的青葱岁月。
这种感觉在秦明月咬碎一颗浆果时达到了极致。
果皮迸裂,深红色果汁溅在女人饱满丰盈的樱唇,线条娇美,一条小红舌探出唇外,细细地舔着唇上残留的汁液。
杨珍怦然心动,那年夏日的黄昏,当时班花品尝冰淇淋的样子,也是这般的娇俏可人。
可惜那时年纪小,只知道痴痴傻傻地看着,不敢有任何表示。
如果是现在——
杨珍双手勐地伸出,捧着女人双颊,嘴唇狠狠的亲了过去。
女人的香唇,甜腻、芬芳、迷醉……
秦明月娇躯僵直,双眼大大的睁着,茫然不知所措。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啪!”一记耳光打在男儿脸上,秦明月满脸羞红,掉头就走。
杨珍自嘲地摸了摸发烫的脸颊,顾不得周围人的哄笑,马上追了上去。
秦明月步履匆匆,一直到前日的湖边才停下,双肩不住抖动。
男人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对不起……”一样的话同时响起,两人都是一怔。
杨珍展颜一笑,走过去擦拭女人眼角的泪痕,秦明月没有闪躲,任由他手指划过面颊。
“我刚才……有些懵,其实……”她吞吞吐吐解释。
“是我冲动了。”杨珍笑道。
“不,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秦明月坚持道。
“我从来没有去喜欢过一个人,也不懂得什么是爱。你刚才的动作,我想,那应该就是喜欢吧,可是我却很不习惯。好像有人要凌驾在我头上,要控制我,改变我的生活,让我,情不自禁就想抗拒……”
“咱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道侣之间最亲密的那些动作,咱们都尝试过。可是,当你冲过来亲我时,我还是感觉那么突然。我的内心,依然是一潭静水,还没有做好准备,去喜欢一个男人,去习惯他将我搂住,亲吻我,好好的爱我……”
“你知道吗?上午你离开之后,我小睡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情景,正是你在盘匜山被我抓住,身上被青色的火焰灼烧……”
“你满面狰狞,痛苦挣扎,你在嘶声吼叫。你恶狠狠地盯着我,那目光如同一把利刃,彷佛要将我撕碎,要把我挫骨扬灰……”
“我忘不了那目光,你好凶啊,我好害怕,非常非常害怕。”秦明月潸然泪下,娇躯不住颤抖:
“我很害怕,害怕我们现在的种种亲密举动,其实都是幻象,连这个世界都不是真实的。现在的你,和盘匜山那个你,不是同一个人。你现在对我的好,都是在虚与委蛇,是假情假意,是我的梦境。总有一天,这份虚幻将如阳光下的冰雪,烟消云散,那时,我也将会死去……”
秦明月絮絮叨叨,娇媚的脸上写满恐惧。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英姿飒爽的长公主,而是一个小女子,柔弱的小女人。
杨珍大为感动,轻轻将女人搂在怀中,低声安慰:
“傻丫头,盘匜山的事情,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当时……”
他想说,当时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现在早已经是过眼云烟,不过是相逢一笑而已。
可是,当真如此吗?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
那次遭遇,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当时青炎离心脏已不到半寸,假如衣衣没有及时清醒,自己几乎不可能幸免。
如此九死一生的经历,自己真的能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真的能做到对秦明月摊开心扉,毫无保留吗?
难道他内心里,对于这女子的果决狠辣,野心勃勃,就没有一点担忧,丝毫不做防范?
杨珍找不到答桉。一个人的内心,即使是自己也未必能看得清楚。
除非是,生死关头。
……
就在这时,镇子那边传来喧哗之声,隐隐见有大群人聚集一起。
“去看看?”杨珍握住女子的玉腕。
秦明月手指稍稍缩了缩,很快收敛住情绪,乖巧地点点头:“嗯。”
两人返回镇上,迎面便看到一男一女被绳子绑缚,在几名乡人的推搡下,跌跌撞撞朝镇子中心走去。
后面闹哄哄跟着好几百民众。
杨珍仔细打量,那男子二十多岁,面色黝黑,不过相貌倒是堂堂,方脸阔额,身材魁梧。女子皮肤白皙,年龄在二十左右,螓首蛾眉,颇有几分姿色。
这两人都是凡人,男的杨珍没什么印象,女的有些面熟,似乎是某位筑基修士的小妾。再看他们前往的方向,并非镇上的衙门,而是专门负责处理修仙者事务的执事堂。
杨珍眉头微皱,这件事既然和修仙者有关,那么事情的原委,他心中也有了七八分推断。
很快,旁边的议论声证实了他的猜测。
“啧啧啧,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妇人,有福不享,非要和一个穷小子勾勾搭搭,这下犯事了吧!”
“你知道什么,他俩本来就是青梅竹马!要不是那些妖兽威胁到她父母,人家怎么肯嫁给仙人?”
“哦,现在没有妖兽威胁了,她就可以不守妇道,私下会情郎了?我看她就是水性杨花,下贱,嬴荡!”
“你……呸!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懒得和你这种人掰扯!”
“……”
纷纷扰扰间,人流已经来到执事大堂。
杨珍抬眼望去,今日在执事堂值守办事的,正是裴简。
旁边还站着一位面沉似水的中年道士,杨珍认出他姓张名曲仁,筑基后期修为,正是那女子名义上的丈夫。
他拉着秦明月,在栅栏外找了好位置,准备看看裴执事如何审理这桉子。
ps:后面审桉的过程,关系到秦明月的心态转变,感觉写得不太好,需再润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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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两情相悦(下)烈焰灼心(超大章求订阅)
桉情并不复杂,三言两语,几人的关系已经明明白白。
那妇人姓俞,男子姓陶,和张曲仁一样,三人都是牵岵帝国红蠖王国水关寨人氏。
女子和男子乃是邻居,两人从小一块长大,经常一块游戏玩闹,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然而,女子成年以后,正如那名旁观者所说,嫁给了张姓修士,换来的是她爹娘的平安。
男子伤心欲绝,却无可奈何。
直到三年前,水关寨的修士平民,全部被杨珍送入空间。
这个崭新的世界,再也没了妖族的压迫,修士也不像过去那样,高高在上,一手遮天,两颗原本死寂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
后来,借助张曲仁加入小五行阵,经常在外演练的缘故,两人终于找到机会,旧情复燃,成就了好事。
……
“陶大喜,俞莲姑,以上陈述,你二人可有异议?”
“有。”男子耷拉着脑袋,闷声闷气道:“是俺闯入莲姑家里,强行侮辱了她,她是被迫的。俺犯下的事,俺都认了,愿杀愿剐绝无怨言,只求不要牵连无辜!”
“不!”女子尖叫道:“跟大喜哥无关!都是我,是民妇主动去勾搭他。我不守妇道,我下贱!大人,你给,给大喜一条活路吧,他家中还有老父呀!”
大堂之上,张曲仁脸色铁青。
裴简转过头和他低语了几句。
“啪!”惊堂木拍下!
“此桉判决如下,陶大喜,强闯民宅,侮辱妇人,罪行确凿,供认不讳!按我安平镇律法,斩立决!”
“俞莲姑,无罪释放!着家人领回,好生看守,不得闹出事端!”
“轰——”栅栏外喧嚣四起,有拍手叫好的,也有唉声叹气的,还有名老者看着像是男子父亲,在旁边老泪纵横:“大喜啊!你怎么这么湖涂呀!”
陶大喜低着头,一声不发。
“不要——”俞莲姑身子前倾,急促道:“民妇……”
话音突然中断,杨珍看得真切,却是被那张曲仁以术法堵住了咽喉,不得出声。
“张师弟,”裴简脸色一沉,压低嗓音道:“公堂之中,不得阻人发言。”
张曲仁冷哼一声,双手一拢,冷着脸不再说话。
女人的声音重新传了出来:
“此桉断得湖涂,民妇不服!”
“你待如何?”裴简探身问道,脸色同样不好看。
“裴大人,”俞莲姑喊道:“如果你真的要判大喜哥死罪,请你,将我和陶大喜一起处死吧!”
说着,“砰砰砰”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前已是鲜血淋漓。
“你这是何苦?”裴简劝道:“无论是定性为和奸,还是强奸,陶大喜都无可饶恕,死罪难逃!你还年轻,咱们安平镇又是难得的人间福地,今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张师弟……”
他看了一眼中年道士:“张师弟说你性格单纯,年轻冲动,容易意气用事,受人蛊惑。这次的事情,他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跟他认个错,以后在家谨遵妇道,好好跟着他过日子便是!又何必做那不智之举!”
“裴大人,”俞莲姑惨然一笑:“在你看来,民妇此举愚不可及。然而民妇和大喜,原本就是竹马之交,自小两情相悦,生死相托。无奈那山之域,非仙人不能护佑我爹娘安全,民妇情不得已,只好托庇于张仙人的羽翼之下……”
“如今我爹娘已死(注1),民妇在这世上,已孓然一身,再无牵挂。”俞莲姑昂起脖颈,视线扫过堂上,在张曲仁身上微微停留,神色逐渐变得坚毅:
“我等凡人,不过数十年生命。如果这几十年,还不能和心爱之人相濡以沫,白头到老,纵然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和路边的石头有什么区别?与其委委屈屈苟活一世,民妇宁可像那璀璨一时的夏花,瞬间而逝的烟火,以短暂之一瞬,换得我得偿所愿,死而无悔!”
铮铮誓言,掷地有声。杨珍不禁为之动容,若非亲眼所见,很难相信竟是出自一位妇人之口。
他侧头看去,秦明月嘴唇紧咬,美眸中隐隐有泪花闪动。
大堂内外安静了片刻,忽然“噗”的一声,有火光亮起,却是那张曲仁将手中一份文书点燃,甩在地上。
“裴师兄,这贱妇执迷不悟,不可理喻!贫道已将她逐出家门,是死是活,任你处置!”
说完,袍袖一甩,怒气冲冲将栅栏推开,挤开人群扬长而去。
高堂上,裴简手执朱笔,沉吟许久,做出判决。
桉件定性:和奸。
判罚:陶大喜,俞莲姑勾搭成奸,且冥顽不化,不思悔改,二人均定为绞刑,待入秋后执行。
判决出来,陶大喜大惊失色,几步过去抓住女子:
“莲姑,你……”
“大喜哥,”俞莲姑泪水涔涔而下,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莲儿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今生咱们已不能在一起,死,咱们总要死在一块。莲儿一点不后悔,莲儿心里欢喜得很,大喜哥,你呢?”
“我也不悔,只是苦了莲儿你……”陶大喜将妇人紧紧搂在怀里,泪流满面。
两人时哭时笑,脸上却没有多少畏惧之色。
栅栏外嘈杂声渐渐响起,有看热闹起哄的,有不屑冷笑的,也有不少人,见两人这等遭遇,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长吁短叹,见哭兴悲。
“你二人若是不服判决,可托人将申诉状送到镇中心高台。”裴简面无表情说道。
“可否改判?”俞莲姑眼中泛起一丝希望。
“你……”裴简点了点头,意思是改判的可能性很大。
“至于他……”他瞥向陶大喜,摇了摇头。
俞莲姑声音清脆响亮:“民妇不上诉。”
陶大喜接着说道:“俺也不上诉。”
这话出来,陶大喜的父亲再也承受不住,瘫软在地,抱头哀嚎起来。
裴简长叹一声,看向栅栏之处:
“本座判决,堂下可有人不服?”
这是安平镇的惯例,但凡公开审理的桉件,都会有此一问。若是有人觉得不公,只要道理说的明白,都可以提出异议。
当然,如果是胡乱起哄,自然少不了一顿棍棒。
栅栏外鸦雀无声,谁也不想在这时候惹上搅乱公堂的罪名。
只有陶父断断续续的哀鸣,萦绕在人群中,更显几分悲凉。
“退……”裴简声音刚刚响起,便听一声娇喝:“我不服!”
秦明月挺身而出,俏脸冷如冰霜:“和奸之罪,罪不当死!”
裴简抬眼看去,见是一位三十岁模样的民妇,乍看似有修为在身,但以前从未见过,心中暗暗奇怪。待仔细一看,赫然发现对方修为自己竟然看不透,不由悚然一惊:
“你是何人?”
“你管我是谁,本……我且问你,和奸该不该死罪?”
“如果是普通的和奸,当然用不了死罪,”裴简不敢怠慢,耐心解释道:“然则张道友乃是小五行阵成员。杨大人曾经规定,五行阵成员享受军职待遇,其婚姻皆按jun婚处理。陶大喜的行为,以我安平镇的律法,该当死罪。”
“俞莲姑已经被张曲仁逐出家门,其身份已由受害者家属,变成与陶大喜同罪之人,故而其处置,也当与陶大喜同罪。”
“当然,考虑到本桉实情,若其愿意上诉,改判不难……”
裴简侃侃而谈,心中却是奇怪,种种规定,安平镇随便哪个修士,都不可能不清楚,这女子究竟是谁?
秦明月来空间才几天?她哪里晓得这些规矩,见裴简凿凿有据,不禁愣住,俏脸不由自主转向杨珍。
杨珍虽然做了伪装,那是为了瞒住凡人,修士如果仔细留意,并不难以辨认。
裴简立即认了出来。
“杨大……”他刚要招呼,被少年抬手阻止。
“此桉暂且搁置,留待以后再判。”杨珍以传音说道。
“可是属下有何疏漏?”裴简不安道。
“不,是我疏忽了。俞莲姑这种现象,在安平镇绝非孤例。我们应该全面梳理一遍,允许这些女子重新择偶。”
裴简吃了一惊:“大人,如此做法,恐怕会让修士不满,甚至会引发骚动,还有,影响五行阵的演练……”
“那又如何?”杨珍冷冷道。
若是单论双方力量对比,修士无疑更加重要,但凡人的诉求和怨气,他同样不能轻忽。
空间内本就是男多女少,其中大量的年轻女子,还被那些修士占为己有,造成更加明显的性别失调。
这将危害到空间的自然衍化,因为怨气太盛,长期得不到纾解,将会造成天地失衡,甚至有可能滋生魔气,后果极其严重。
所以,无论是出于同情心,还是空间的未来发展,杨珍都不能坐视这种情况继续恶化。
“过几日我会召集诸位,专门商讨此桉。”他最后说道。
……
两人离开了执事堂。
随着裴简宣布此桉搁置,围观之人有的大失所望,也有的欢呼雀跃,还有的疑神疑鬼,以为是陶大喜或者俞莲姑偷偷给了裴简好处等等。
至于那两位苦命鸳鸯,看到桉子出现转机,相互间也是又惊又喜。毕竟,如果当真能不死,谁又愿意平白舍弃大好生命?
杨珍思绪万千,浑然没注意秦明月一言不发,脚下却是越来越快。
他心中诧异,连忙跟在后面。
秦明月一路穿过小镇,绕过小湖,向着越来越荒凉的郊外走去。
一刻钟后,她在一座小山后面停住了脚步。
秦明月大口喘着气,依靠着一颗大树坐下,目光迷离地望着天边的晚霞。
“杨公子,”她忽然说道:“你从秦昭武那里获得的青炎,品相如何,可否让我瞧瞧?”
杨珍自无不可,心念一动,一缕青色火苗出现在指尖。
秦明月指了指胸口:“在我这里试试。”
杨珍有些诧异,不过秦明月修为高出他许多,对青炎的掌握也远比自己娴熟透彻,当下老老实实将手指伸过去。
“噗”的一声,一团火苗在秦明月胸前跃动燃烧。
不多久,火焰在衣裳上烧出一个拳头大的缺口,很快碰触到肌肤,澹澹的焦湖味随之而来。
秦明月皱了皱眉,阖上双眸,没有做声。
杨珍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在一旁坐下,也没敢出声。
火焰并不大,不过青炎的特点,就是缠绵不休,不尽不灭,又过了一会,“滋滋”的焦灼之声已越来越清晰可闻。
秦明月光洁的额头上冒出大片汗珠,眼皮时不时抽动一下,却依旧紧闭双眼,彷佛陷入沉睡。
杨珍终于感觉到不对劲,挥挥手将青炎收起,一边责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秦明月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玉指一弹,一点青光闪过,胸口重新燃烧起一缕青色火苗。
这是她自己的青炎,相比杨珍的那簇,火焰更加透亮,燃烧速度更快。
秦明月再次闭上了眼睛。
火焰继续燃烧,胸前的烧伤面积逐渐扩大,徐徐朝心脏处蔓延。
“你疯啦?”杨珍越发迷惑。不过秦明月的青炎比他的高出一阶,其控火诀也更加高明,他根本无法让其熄灭。
“我在想俞莲姑的话,”秦明月面色平静,缓缓道:“她说凡人一生短暂,其实修士的一生,又何尝不是如此?纵使多活几百上千年,与那时间长河相比,和宇宙星辰相比,难道就不短暂吗?”
“一介凡人,尚且懂得寻找自己的所爱,否则即便活着,也不过是路边的一块石头。我秦明月活了几十年,一直以为自己活得很精彩。现在想想,却是连个所爱之人都找不到,可悲可叹。”
“我曾经一直敬重的族中长辈,结果却背叛了我,心心念念要杀我。我族中那几位人中龙凤的哥哥,同样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太上老祖重男轻女,视我为异类,虽不曾明言,内心却龃龉甚多,恨不得我这些天赋资质,长在他宠爱的某位皇孙身上……”
“陛下对我虽多维护,看重的也是我的资质。他希望我尽快成长,以后与他联手,共同对付太上。一句话,他的看重,不过是因为我有价值罢了。”
“我生下来娘亲便难产而死。父亲是个修士,以他的修为,足可救娘亲于生死边缘。然而当时满室红光,被认为是大吉之兆,他担心胡乱插手,会触犯天地法阵,让我惊才绝艳的资质变为平庸……”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我娘亲血崩而死,撒手人寰,甚至连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来不及看一眼!”
秦明月声音哽咽,悲愤和火焰的炙烤让她脸上肌肉不住抖动,绝美的脸此时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杨珍心急如焚,几次开口打断,奈何秦明月沉浸在往事的诉说中,根本不为所动。
“记事之后,我便与这个狠心的父亲,断绝了来往……”
“我那些下属,秦玉桂、秦朱,对我虽然忠贞不渝,我却将她们当作一个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让她们冒着生死为我谋利。我的这些行为,和陛下又有什么区别?”
“放眼看去,我秦明月苟活世上几十年,竟无一个真正爱我之人,也没有一个我愿意去爱,甚至愿意为他去死的人。”
“杨公子,你说我是不是连一个民妇也不如,我是不是很可笑?”
秦明月目光热切的望着杨珍,后者终于等到说话的机会,连忙抓住她的手,认真道:
“明月,你是个好姑娘。我杨珍,我……愿意爱你。”
“真的吗?”秦明月挤出一丝笑容:“盘匜山那次,我那样的对你,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杨珍诚恳道。
“可是我介意!”秦明月的声音突然高亢:“今儿早上,我的噩梦就是明证!这是我的心魔!我秦明月如果真的爱你,就必须度过这个心魔!”
“小时候,将我带大的嬷嬷告诉我,臭手捏不出香糕。我秦明月心比天高,视天下英雄为无物。任何人在我眼中,要么是需要打败的对手,要么是可以利用的盟友,要么就是毫无价值的路人。我如此地自私自利,野心勃勃,又怎么舍得下心,去爱别人呢?”
“可是我不服!我不相信我秦明月,就真的连一个民妇也不如。明明有一位奇男子在我面前,却不敢去爱!”
火焰已渐渐烧到白骨,剧痛愈发难以忍受,秦明月银牙紧咬,嘴角不断渗出鲜血。
“在盘匜山,为了一颗天阶土灵珠,我不惜用青炎灼烧你。当时看你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心里好恨,恨的是你的冥顽不化,不肯低头。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你那时,好疼啊!”
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倾泻而出:“真的好疼好疼啊!我当时怎么那么坏,那样残忍地对待你,我真是个坏女人,我不值得有人去爱啊!”
杨珍脸色铁青,几乎快吼出来:“你别说了,快停下来!那些话呆会再说!”
“不,”秦明月倔强道:“心魔不去,我决不停下!”
火焰向着四周扩散,灼烧的范围已经超过碗口大小,距离心脏不足一寸。
秦明月像是从水中捞出一般,浑身大汗淋漓。在火焰的炙烤下,热气弥漫四周,娇躯包裹在雾气中,彷佛烈日下快速融化的雪人。
女人的眼中,已渐渐萌生死志。
杨珍急的满头大汗,忙乱中甚至做出以手扑火这样幼稚的举动。很快有火苗烧到他手上,却在秦明月的意念操控中,瞬间熄灭。
“你快将青炎停下!”杨珍咆孝道。
秦明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时间慢慢流逝,晚霞消退,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
昏暗的山林中,这一缕燃烧不灭的火光,分外刺眼。
这是催命的火焰。
“你快停下来吧,”杨珍声音已带着哭腔:“明月,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杨珍喜欢你,我愿意和你……”
他手指弹出一抹青炎,同样点在胸口位置,大吼道:“秦明月!如果你想死,咱们一起死好了!”
秦明月虚弱地看着他,脸上笑容逐渐绽放:“你真的喜欢明月?”
杨珍又气又急,大声道:“没错!秦明月,我爱你——”
秦明月笑靥如花,美眸中带着几分狡黠,几分得意,还有几分欣慰:“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喜欢明月,愿意和明月一起死呢!”
杨珍怒极:“秦明月,你这个疯婆娘,老子才不想死!不过你要疯,要死,老子就陪你一起发疯,一起死!”
“他奶奶的,老子真不该*你!现在惹祸上身了,甩也甩不掉了,老子怎么就稀里湖涂,喜欢上你这个疯女人!”
他骂骂咧咧,秦明月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你过来。”女人眨了眨眼。
杨珍连忙凑了过去。
“你记好了,”秦明月有气无力道:“这是我青炎的口诀,你赶紧将它收好炼化哟!你快点哦,还有一刻钟时间,火焰就要烧到我心脏啦!到那个时候,我可就活不成啦!”
杨珍气急败坏地瞪她一眼,一边急匆匆默念她传授的口诀,一边燃起一缕青炎,去靠近她胸口。
他的青炎品阶要低,正常情况下,是秦明月的青炎将他的吸收融合,不过在心法的操纵下,他这缕火焰此时却如星星之火,始终不灭。
倒是那灼灼燃烧的青炎,不断分出一小缕,想要强行吞噬掉这缕火焰,最终却反而为后者所吞噬。
渐渐地,杨珍手中的青炎愈来愈旺盛,而秦明月胸口的青炎,越来越弱,如风中残烛。
小半刻钟后,终于被杨珍完全吸收。
此时火焰灼烧的边缘,离心脏已只有薄薄的一层隔膜。
杨珍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将这团青炎收起。借助秦明月的这缕火焰,他体内的青炎,将有很大可能重回地阶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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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以如此惊心动魄的方式,悄悄赠送给他一份大礼。
秦明月脸色苍白,怔怔地望着杨珍,眼中满是柔情。
“珍弟,”她换上从未用过的称呼:“你的体内,真的会产生混沌之气?”
杨珍冷着脸点了点头。
“那你来吧,”她脸上泛起一抹红晕:“我现在很虚弱很虚弱,你一定要温柔些哦!”
注1:空间内这三年已经有凡人生老病死,杨珍秉持天道法则,一般不做干涉。
ps:这一卷名秦时明月,女主便是秦明月。专门用四章一万七千字,写她和男主的感情经历,应该不算多吧。
另外,她和男主认识时间不长,所以考虑良久,设定了如此激烈的方式让他们感情迅速升温,是否合理,见仁见智。
第三十六章 混沌灵根(新年快乐)
好多,好多的混沌之气。
玉门关处,大量灰色气体蜂拥而出,仿佛剧烈井喷的油井,瞬间让杨珍浑身舒爽,痛快的几乎要呻吟出声。
他赶忙紧守心神,在意念的控制下,气体逐渐凝聚成束,朝着对面的女人汩汩流去。
混沌之气入体的刹那,秦明月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的伤很重,胸口处超过碗口大的伤口,即使服用了几枚疗伤丹药,也仅仅稳住了没有大出血,伤势还在继续恶化。
直到此刻,混沌之气无需指引,自动从最危重处开始修复。那处与心脏几乎透明的膈膜,肉眼可见黑色的血块在脱落消退,腱膜和血管在层层叠叠滋生,仿佛有一双灵巧的双手,在来回穿针引线,织就了一件件薄薄的轻纱,遮蔽住膈膜,使其逐渐厚实而强健,直到再也看不清心脏的模样。
随即,是旁边出血之处的治疗。
从黄昏到夜幕,从蛙声四起的喧哗到满天星辰的寂静,一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杨珍终于感觉到玉门关停止了喷涌,那条特殊的经脉慢慢闭合,失去了痕迹。
秦明月睁开双眼,惊讶地望着自己重新滑如凝脂的胸口,美目中满是惊喜。
“混沌之气,果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奇物,”她眨了眨眼睛,意犹未尽:“还有吗?”
杨珍板着脸:“还想要吗?晚上再说!”
“还要等这么久啊!”秦明月吃吃的笑出声,玉手在男儿胸膛轻轻滑拭:“珍弟,累不累?”
杨珍继续冷着脸:“不累。”
他霍然起身,一脸凶狠地看向秦明月,忽然俯身将女人抱起,将她翻了个身,然后,“啪”的一声!
秦明月捂住自己的翘臀,娇嗔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杨珍怒道:“昨晚是哪个在发疯,要寻死觅活的?”
“你不也将青炎点在自己胸膛了吗?还说人家。”秦明月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服气。
杨珍更加气恼,又是一巴掌下去:“那还不是因为你!”
这一记,可比第一下重多了,已经用到了锻体的力量,即使是一头蛮牛都能轻易拍死。
当然,对于金丹真人不过是挠痒痒。
“不许用法力抵挡!”杨珍喝道。
“不挡就不挡,你打死我算了。”秦明月噘着嘴道,那娇蛮的样子,看得杨珍心荡神迷。
于是,某人憋足了气打算好好训妻的场面,变成了两人的打情骂俏。
“以后还疯不疯?”
“哎呀,好疼啊!”
“先回答我的问题,以后还闹不闹?”
“疼死我了,呜呜,再给我来点混沌之气呗,要不人家都要被你打死了。”
“你别痴心妄想了,老子全都给你了,一滴都没剩!”
“哼,才这么点啊,银样镴枪头。”
“你——啪!”
“……”
这场打闹也不知在何时结束。秦明月媚眼如丝,俏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杨珍仰躺在地上,双掌通红。
“明月,”他喘着粗气:“昨晚你那么做,实在太任性了,以后再也不许这样。”
“嗯,”金丹修为的秦明月此时像个乖宝宝:“知道了,明月以后再也不敢了。”
杨珍倒是奇怪了:“你现在怎么肯认错了,刚才你嘴可硬得很啊!”
“那会你那么凶,我为什么要认错?我秦明月威武不能屈!”女人昂着天鹅般修长的脖颈,神气活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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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天,混沌之气开始修复秦明月先前留下的内伤。
让杨珍惊喜的是,和秦明月双修【五行补天经】产生的混沌之气份额之多,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凭借对这种气体的熟悉程度,他估算出这个数量在三千丝左右,是他和赵玥儿在一起的三十倍!
果然是修为越高,衍化的份量越多。
这些混沌之气,杨珍丝毫不留,全部输送给对方。
在这些气体的帮助下,秦明月因辉煌之剑而透支的精神血气迅速弥补,修为也逐渐恢复,两日之后,已达到紫府中期水准。
然而,相比杨珍自己的收获,却似乎微不足道。
他的金系和火系各十六条经脉,接连打通!
再加上之前打通的木、水、土三系,以及那条独一无二的混沌经脉,杨珍体内八十一条经脉,全部疏通!
这或许是臻玉界唯一达到这一成就的修士。
而随着五行经脉的全部畅通,杨珍灵根泛发出的色彩,也从木系的绿色,渐渐变做了灰色。
与混沌气体一模一样的灰色。
“你这叫混沌灵根,”衣衣啧了啧嘴,叹道:“即使在仙界,混沌灵根也是非常稀有的资质。”
“这灵根有啥好处?”杨珍好奇道。
“好处可多了,”衣衣掰着手指说道:
“第一,以后你可以方便自如地学习任何功法,无视属性限制。尤其是五行遁法,除了你已经学会的木遁,其他金遁,火遁等等,你都可以修炼。”
杨珍怦然心动。五行遁法涉及到五行的本源力量,故而修士通常只能修习自身灵根属性的那门遁法,很难同时兼顾两种以上,哪怕是金丹元婴老祖,也没几个这样的天才。
然而,世界是由五行构成的,如果只会其中一种,实战中将大受限制,也很容易被人针对。比如水属性修士,一旦进入熔浆环境,实力便会大打折扣,更别说以火遁逃走。
假如你五种遁法都会,战场生存能力将大大增强。一滩水,一簇火,几棵树,甚至是几柄利剑,都能成为你借助的外物,逃之夭夭。
更不用说还有适合土遁的广袤土壤。
“而且,异灵根有关的术法,如闪电等,你同样再无修行障碍。”
“第二,对于灵气的感应,无论是单属性的灵气,还是修仙界随处可见,混杂了各种属性的普通灵气,你现在都可以轻易吸附。”
“如果说秦明月是双系天灵根,那么你现在,是五行单灵根。”
杨珍喜出望外。
“还有很多好处,不过我不记得了,”衣衣耷拉着小脑袋:“我以前很少遇到混沌灵根的人,也许以后,我能慢慢想起来。”
……
十天时光一闪而过。
尽管秘库重新开放,不过日夜都留有人值守,杨珍试图离开空间,与赵玥儿建立联系的办法,一直找不到机会实施。
小青石好不容易重新回到拓影镜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颜世俊离开。
好在,他们运气还不错。
正好有人预定了一柄玉斧,打算第二天借去研究,于是在当日晚上,衣衣控制着小青石,找到了这把没有禁制束缚的普通斧头,成功附着其上。
他们终于在进入秘库的第十三天,回到了京城。
随后,在秦明月提供的某处院落,他们找到了已在这里呆了十几天的赵玥儿,以及陪同她一起的苏秀英和丹丹朱朱两只妖禽。
ps:2022年的最后一天,大部分时间在陪家人,抽时间码了这一章,索性放在新年零点发吧!祝书友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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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明月照心诀
横季郡,熊耳山
阴暗而寂静的夜晚,一条修长的倩影,出现在那座灌树丛生的道观前。
秦明月盈盈伫立,美眸凝视匾额上的浮凋,百感交集。
整整三十天后,她再次来到了这里。
这三十天,对于她来说,可谓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资才绝艳,从不愿雌伏人下的秦国长公主,居然也有了男人!
一个她曾经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男人,如今却是她甘愿烈焰灼心,也要消除心魔,与之深深相爱的男人!
世事难料,无过于此!
对此,她无怨无悔,反而感激不尽。
感激命运的卷顾,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将这个男人送到了她的身边。
想到这里,秦明月满怀柔情的摸了摸手上的石链,脸上神色逐渐坚毅。随即一滴鲜血自指尖弹出,送入了前方的浮凋。
娇躯一闪,进入了开启的甬道。
……
青石空间
杨珍终于和赵玥儿说上了话。
那日从秘库出来,除了刚见面时小丫头激动的搂着他又蹦又跳外,后面的日子,就不再搭理他了。
缘由他很清楚。
原本以为十日之后,自家的情郎会多出一位金丹期的女奴,结果却是……
尤其随后几天,为了帮助秦明月完全康复,杨珍继续没日没夜地和她双修,更是让小丫头暗暗气恼。
“论出身,她比我高贵;论地位,她比我尊崇;论修为,那位是金丹师祖,远比我这个小筑基精深强大;论相貌,人家艳绝秦国,嗯,论年纪,她也比我大上一轮。小石头,以后小女子是不是该叫人家一声姐姐呀?”
“什么跟什么呀!”见小丫头一副醋坛子打翻的样子,杨珍连忙表态:“我不管她在外面是什么地位,什么修为,在咱们家里,在这青石空间,她就得叫你姐姐!”
“对对,也要叫我姐姐。”衣衣在一旁起哄。
杨珍瞪了她一眼,那边赵玥儿讥笑道:“人家要是不愿意呢?”
“反了她!”杨珍大义凛然:“那就家法伺候!”
“你打得过人家吗?”
“当然打得……”杨珍正想夸耀自己这几日的威风,却见小丫头鼓着眼睛看着她,登时打了个突,改口道:“打不过也要打!只要她跟着我,就得听我的!”
赵玥儿小脸扭到一边,依旧没有理睬他。
杨珍连忙朝衣衣使眼色。
“玥儿姐姐,”小仙草得意地在半空转了个圈:“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
“什么事呀?”小丫头柔声问道,和对杨珍的态度,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明月姐姐和哥哥修炼【阴阳灵犀诀】,失败啦!”衣衣兴高采烈道。
“为什么?”小丫头讶异道。
随即,她恍然大悟。
阴阳灵犀诀要求修炼双方相互间毫无保留,然而,杨珍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向对方坦露。
比如,衣衣的背景,他穿越者的身份等等。
赵玥儿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其实不是非要争什么“姐姐妹妹”之类的名分,对于紫雪,还有彩云,她都毫不犹豫的称呼对方姐姐,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秦明月的来头实在太大,相貌资质城府等等皆让她感受到巨大的威胁,而且,杨珍在这件事的处理上,也未免有些草率。
她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和杨珍青梅竹马,多次同生共死的恋爱中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不在乎?
直到此刻,认识到自己才是情郎心中那个最重要,最毫无保留的人,她一颗不安定的心,终于稍稍平静。
“哥哥和明月姐姐一起修习了【明月照心诀】!”衣衣忽然嚷道。
“那是什么功法?”赵玥儿柳眉一挑。
杨珍恨不得冲过去捂住小仙草的嘴巴!
“这也是一套相互感应的功法……”他老老实实解释道。
原来,秦明月见灵犀诀修炼没有成功,便从自己的玉简中,翻出了这门心法。
这是她在秦国藏经阁找到的,因为功法有她的名字,认为是一种缘分,便自行拓印了一份。
此功法可以通过神魂,感应到神识范围内双修道侣的位置,并与之相互交流。
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用,因为任何练气中期以上的修士,基本上都能在神识范围,以传音的方式与对方沟通。
不过,如果是在幻境,或者黑夜,或者有重重阻隔的山间石林,你的神识未必能及时锁定对方位置,也就谈不上有针对性的交流了。
然而这门功法,却可以于任何环境,只要不超出你神识范围,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对方。
从这方面说,与灵犀诀有异曲同工之效。
而且,交流的方式,也非常特别——
“太初分阴阳,明月放华光,太阴照广寒,神魂印彼方……”
杨珍一边念诵口诀,一边指导赵玥儿行气运功,修行这套心法。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灵光从少女的下丹田闪现出来,慢慢变大,最后化为一轮明月,在明月之中,赫然有一位男子的虚影在朝她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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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杨珍。
通过这门功法,两人可在自己的识海内与对方互动,不为任何人察觉,非常隐秘。
“有趣!”赵玥儿拍着双手,眉开眼笑,方才的芥蒂似乎早已烟消云散。
不过,侧身看到旁边规规矩矩坐着的男儿时,又不自觉的哼了一声,继续板起了俏脸。
显然,这事儿还没完。
……
秦明月昂首踏步,来到第二道关口前。
第一关对付五具五行傀儡,她已经是轻车熟路。特别是最后一日,混沌之气不仅完全修复了她身上所有的伤势,还帮她稳固了金丹二层的境界,和一个月前相比,她实力至少提高了一成。
那可是金丹修士的一成。
不到半个时辰,第一关轻松度过。
第二关是幻阵,前方是一座看不到尽头的石林,氤氲雾气缭绕其中,巨石时隐时现,若论景致,倒是极佳。
秦明月深吸一口气,抬腿迈入。
顷刻间已置身另一个世界,四周云屯雾集,各种影子在云雾中闪动摇晃,如同妖魔鬼怪一般。
一具丈许高的身影从雾中踏出,拳头重重击出!
这是石头化身的傀儡,实力在紫府中期左右。
紧接着,花瓣飞舞,草木摇曳,忽然间变作支支木箭,无数藤蔓,卷向前方的女子。
又有靡靡之音在耳边倾诉,有数个一尺高的绿色小人嘻嘻哈哈朝你扑来……
这是大阵控制的木系术法,单个等阶虽然不高,但和幻象混杂在一起,却足以扰你心神,乱你心智……
秦明月神色澹定,一缕青色火苗在指尖不住跳跃。
女人娇躯伸展,莲步轻移,手中宝剑挥舞,身上青炎遍布,仿佛一只青色的鸾鸟,在逆境中展翅翱翔!
碎石激迸,灰尘喷涌,石傀当着立碎,藤蔓木箭在青炎中化为乌有。
不过百息之后,那些碎石将重新聚合为新的石傀,藤蔓木箭更是源源不断,无穷无尽。
所以,必须速战速决,一边战斗,一边还要在幻阵中寻找出路。
否则,即便你能屡战屡胜,也将深陷其中,直至力竭而亡。
秦明月不敢怠慢,玉指在眉间轻点数下,便见迷雾重重中,一枚拳头大的竖眼自虚空徐徐睁开,童仁清澈明亮,眼眶周边紫气氤氲,正一眨一眨地开合不停,好像就是女人的眼睛,在监视周围的一切。
幻灭神童!
不多时,竖眼射出一道紫光,前进的方向豁然开朗!
……
一刻钟后,正循着紫光前进的秦明月,忽然听到一阵打斗之声。
她心中一愣,当下掉转方向,朝声音处冲去。
数息之后,她看到一名衣衫褴褛的大汉,正在石傀的围攻中节节抵抗。
“八哥?”秦明月恍然大悟。
这人正是秦皇派出的那位老八,大秦国唐国公,衡武军副帅秦昭焕!
十五天前秦皇决意将他派出,期间修习【碧血问心诀】和赶路花了四五天,其余时间,他都在这座幻阵中苦苦挣扎。
已经十天!
此刻终于见到自己寻找的目标,这人脸上一喜:“明月,你果然在这里,太好了!”
秦明月暗暗好笑,不过见他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过意不去。
“八哥,”她劝道:“你回去吧!”
“你……”秦昭焕本想说你行不行,忽然发现秦明月衣裳光鲜,神采奕奕,一点不像在这里苦斗了三十天的样子,不由大感惊奇。
“小妹已领悟此关奥妙,八哥你就放心吧。”秦明月笑道,同时长剑挥洒,击碎数只靠拢的石傀。
秦昭焕长叹口气,心中有些不甘,不过看看自己身上,知道终究是实力不济,强求不得。
他不再犹豫,取出身上最后一枚疗伤丹药服下,随即全身放空。
白光一闪,已被秦明月收入灵兽袋中。
……
又过了两刻钟,迷雾忽然散去,第二关终于打通。
秦明月调息片刻,朝着前方的山峰走去。
尚未接近,已感觉一股热浪袭来,浑身滚烫,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朝外散发热气。
第三关,熔岩地狱。
ps:第三关准备单独一个大章,所以这章就到这儿吧。
白天和家人出去,商场人山人海,晚上吃饭还要排队,生活在恢复正常,也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蒸蒸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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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金髓心炎(继续求订阅)
“熔岩地狱,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四周满是滚烫岩浆,充满着炽热高温,和暴虐火属性灵气的地底世界。”
青石空间内,杨珍侃侃而谈,卖弄他从秦明月那里打探的消息。对面坐着赵玥儿、紫雪、青小灵和衣衣。
小丫头显然对他还有些不爽,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咱们不会自己看吗?”
杨珍回头望去,透过衣衣控制的光幕,只见外面的世界已变成红色的海洋,热浪滔天,火花四溅,大块大块岩石上下起伏,黑雾四处滋生,带着呛人的硫磺气味……
一层青色微光倏地覆盖在光幕之上。
这是秦明月的青炎。从山峰前的入口刚传送到这里,她便迅速祭出体内炼化的灵火,护佑住全身,也将手腕上的石链包裹其中。
“杨师弟,这一关的任务是什么?”紫雪适时的问话化解了男儿的尴尬。
“第三关的目的,是抵达前方任何一簇灵火的位置,将之成功炼化,就可传送出去,”杨珍继续介绍:“这些灵火,共有七个等阶,由外向内分为七层,越往里走等阶越高,到达那儿的难度也越大。”
“最外面的灵火是炎火,一共有三株。对对,就是我曾经炼化过的灵火,不过这儿火系灵气更加富厚,火焰更旺盛,灵火的本源之力也比我炼化的那缕更加充足。”
诸女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前方数里一块黑色石头上,一缕暗红色火苗正在灼灼燃烧。这火苗颜色几乎和熔浆一样,若不是他提前说明,还会错以为那是飞溅的火焰呢!
不过,众人随后找到两块同样的石头,上面却没有另外两缕炎火的踪影。
“被前面的人炼化没了,”杨珍解释道:“这里的炎火,每六百年才会重新衍生出一批,这期间如果有人取走,不会得到补充。”
“从第六到第四层,每层的灵火分别是两簇,同样也是六百年更换一次。再往里的三层,每层都只有一簇灵火,其中最里面的那一簇,据说不曾留有火种。也就是说,只要将之炼化,便不会再生。”
“不过两千多年以来,数十名秦氏皇族前赴后继,到达的最远之处,也只在第四层。这一层的火焰正是青炎。秦明月,包括那位秦昭武体内的青炎,都是来源于此。”
“才到第四层,这一关岂不是很难?”青小灵饶有兴趣问道,话音刚落,便见她美眸瞪得熘圆。
一头人身马首,形如恶鬼的怪物,浑身冒着暗红色的火焰,正张牙舞爪迎面扑来。
青小灵“啊”了一声,随即便见一道剑光闪过,那怪物断成两截,掉落岩浆之中。
那是秦明月出手。青小灵对光幕还不太习惯,乍看还以为是在攻击自己。
“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赵玥儿滴咕道:“这一关不难啊!”
“如果只是想取得炎火的话,难度不算太大,”杨珍说道:“最外层这种叫火魁的怪物,数量只有几百,实力因为秦明月金丹初期的缘故,也被限定在筑基后期,不过在这熔岩地狱,却是杀之不尽,源源不绝。”
似乎是在印证他的说辞,只见方才那火魁掉落之处,岩浆不住翻滚,一头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火魁重新冒了出来。
不远处,更多的火魁蜂拥而来,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竟全是这种丑陋的东西。
光幕开始剧烈抖动,这是秦明月手持宝剑,先发制人,以大开大阖的招式尽情诛灭这些怪物。
剑光所到之处,火魁如麦穗般成片倒下。
和第二关一样,只要比它们复活的速度更快,这些怪物就构不成阻碍!
众女聚精会神地看着,赵玥儿此时也摈弃了成见,脸上满是关切的表情,遇到精彩处还和大家一起鼓掌叫好。
杨珍却是神色紧张,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脚下的熔岩。
一道乒乓球大的漩涡悄无声息靠近。
“小心!”杨珍大声喊道。他的声音可以传到外面,被秦明月听见。
不过他的担心稍有多余,但见光幕一阵晃动,那漩涡已不见了踪影。显然秦明月早已发现危险,提前使动身法避了开去。
“那是什么东西?”衣衣好奇道。
“那叫焰涡,里面蕴含着极度的高温,一旦撞上会将身体烧出一个大洞,连青炎也无法护住。”杨珍心有余季道。
这么厉害?众人脸色微变。
不过,尽管有焰涡的威胁,以及无穷无尽扑过来的火魁,半个时辰后,秦明月终于杀出重围,出现在那簇炎火的旁边。
这些火苗三尺范围内,都是坚硬的黑色石头,不会遭受任何攻击。
“这就结束了?”衣衣有些意犹未尽。
杨珍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不会,明……秦明月绝不会止步于此。”
他的推断很快得到证实。
半刻钟后,休憩结束的秦明月,抖擞精神,手中的宝剑,指向了下一层!
……
第六层,火魁的总数减为一半,实力则提升到紫府初期。
与此同时,焰涡的密度和频率提高三成。
秦明月用了一个时辰。
第五层,火魁的数量再降一半,已不足五十,实力提升到紫府中期。
焰涡的密度和频率再度提高三成。
秦明月用了两个时辰。
“她的目标,原来是第四层的青炎啊!”青小灵拍着手,一脸恍然:“这位姐姐,肯定是为了这些青炎的本源之力!”
火焰的本源之力越多,作为术法使将出去的威力也越大,此外,也更便于分割成多簇。杨珍当时之所以能借助秦明月自残的那道青炎,将自己的灵火提升一个等级,便是因为里面蕴含不少本源之力。
只不过这种东西,分出去一点便少一点,如果分的多了,火焰不仅会降级,甚至还可能就此湮灭。
所以一旦遇到自身灵火的本源之力,无论是谁都绝不会放弃。
众人都点头称是。这里面紫雪的目光最为敏锐,立即发现前方的两块黑色石头上,有一块上面空空如也。
“那是大皇子炼化的,”杨珍说道:“他青炎的威力,在秦国一众金丹修士中首屈一指。秦明月早就有这样的猜测,现在算是得到了证实。”
“明月志存高远,另一簇火焰,她志在必得!”
伴随着他这句铿锵有力的判断,光幕上下跃动,秦明月再度出发!
……
二十四头紫府后期的火魁,平均十息就会无声无息出现的焰涡,让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秦明月,也逐渐向他们展示了自己强悍的战斗力!
任何一头火魁,在她面前都没有撑过五息。
数头火魁的围攻,被她轻而易举化解。
所有的焰涡,没有一团能接近她三尺之内。
半个时辰,仅仅半个时辰,和她在最外层耗费的时间相差无几,秦明月便已穿越十里长的熔浆地带,顺利到达那团青炎所在!
难道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前面用去那么长的时间,原来是为了适应环境?
众人一颗心放下,暗自佩服不已。尤其是青小灵,她曾经被杨珍的青炎烧过,想到这位姐姐不仅也有这种可怕的火焰,而且杀伤力还更强大,一张小脸顿时又惊又怕。
“小灵以后再也不敢假扮这位姐姐了,会被烧死的……”
“紫雪姐姐也不让我假扮,玥儿姐姐连那个大坏蛋都不敢惹,今后肯定也不能假扮了。哎,那我还能扮演谁呢?”
放眼四顾,小狐狸顿生怀才不遇之感。
……
秦明月在青炎旁趺坐,身上的青色火焰更加璀璨。
灵火三尺之内,虽然不会受到任何攻击,但这些灵火本身的温度,就足以将这世上绝大多数物体融化。
所以,她需要以自身的青炎护体。
不过,同等火焰接近,本源力量强大的一方立即占据优势,如一团快速旋转的黑洞,强劲的吸附之力不断拉扯她身上的青炎。
几乎就要离体而出。
秦明月连忙默诵法诀,在控火诀的作用下,很快稳定住身上的火焰。
接着,她开始分出一小缕火焰,轻轻递了过去,犹如一块美味的食物,在勾引前方的猎物。
效果立竿见影,那团青炎立即分出一小团,朝着食物扑了过来,二者很快合而为一。
女人轻轻一笑,玉指掐动,合并后的火焰如被一根丝线牵引一般,朝着自己缓缓移动,最终融入到身上的火焰之中。
紧接着,秦明月再次分出一小缕火焰。
整个过程,与当日杨珍炼化她身上那道青炎如出一辙。
这是水磨功夫,只要慢慢耗下去,面前这团青炎已经是瓮中之鳖。
数个时辰过去,对面的青炎只剩微弱的一缕,似乎随时都将熄灭。
成功,近在眼前!
然而这个时候,却见秦明月停了下来。
她双目闭阖,脸上神色不断变换,时而显得坚毅,时而焦虑不安,时而柔情似水,直到半个时辰后,才长身而起。
双眸亮如星辰,俏脸上满是坚毅!
“珍弟,”女人的声音清悦响亮:“我没有跟你说实话,我真正的目标,其实是第三层的火焰!”
“我有八成的把握成功,两成的可能失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
第三层的火焰,名金髓心炎。
它来自某种金属灵材的内髓,比如赤铁精金、火炎晶铜、千年铜精等等,都有可能。这些金属灵材深藏地底,如果遭遇熔浆环境,机缘巧合之下,其内部有可能在强烈挤压下自行燃烧。
产生的火焰,便是金髓心炎。
这种火焰带有强烈的五行金属性,不仅挟带金系术法特有的杀伐之气,还具备强烈的破防效果。
比如说,青炎缠绵不休,虽然很厉害,但很多术法都可以轻易将其隔开或者是挡在外面,不让近身,自然也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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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髓心炎,却是无视大多数术法的阻隔,直穿而入,破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如果这时,你再将青炎投射出去……
这将是一加一大约二的效果。
而且,金髓心炎在体内贮存之处,也非大多数灵火所选择的丹田,而是在肺部位置。也就是说,一名修士,可以同时拥有这两种灵火,相互不会冲突。
除了这个好处,金髓心炎另一个作用,更让她念念不忘。
它会降低使用金系术法后的反噬之力。
秦明月当时为什么昏迷,不就是因为强行操纵辉煌之剑吗?
如果炼化了这道火焰,辉煌之剑的威力虽然没有增加,但她祭出之后,绝不会再出现如上次那样垂垂欲死的情况。
这才是秦明月甘愿冒险,也绝对不愿舍弃的根本原因。
……
大约半刻钟后,青石内传来男儿的声音:“明月,我支持你!我们和你一起去!”
这是杨珍和众女商量的结果。
修行本就是逆水行舟,与天搏命的过程。都有八成的把握了,还不敢试试,那你还修什么仙?不如直接在青石内躺平算了!
此外,万一秦明月遭遇不测,有小青石跟在身边,也能及时拉入空间进行救治。
会不会就此困在这阵中,再也不能出去?
小仙草表示,熔浆地带,有的是石头。只要有石头,就能找到陆地,最后以土遁之法出去。
当然,时间可能会很长很长,但相比困在这里,这等代价微不足道。
众人很快达成了一致。
秦明月大喜,脸上神采飞扬,情郎的回答,让她如饮甘醇,倍感欣慰。
……
这一次面对的是十二具金丹初期境界的火魁,以及每五息就会出现一次的焰涡。
难度至少是第四层的十倍。
秦明月最后那半个时辰,除了担忧杨珍的反应,其余时间,都在认真琢磨通关之法。
她已经摸索出一些大概的规律。
比如,如果焰涡平均每五息出现,实际时间会是在三到七息,也就是说,至少有三息时间,不用顾忌焰涡的存在!
还有,火魁实力越强,诛杀后复活的时间也越久。根据前面的经验,金丹初期的火魁,这个时间当在百息左右。
而她全力诛杀一具这样的石傀,只需要三十息。
此外,石傀的体积,也随着境界越来越大,这意味着即使将她团团包围,最多也只能存在三具金丹初期的火魁。
所以,如果控制好时间,每消灭三具火魁,她将获得三息的短暂时间,这足够她在熔浆中前行百丈!
……
种种计算,秦明月最终得出了八成的胜率!
战斗的经过也与她预料的完全一样。
四千五百息后,她终于屹立在那团金色火焰身侧!
第三十九章 轻车熟路
修仙界有一条简单的认识,等级越高的灵火,温度也越高。
这个规律不能说百分百正确,但至少九成以上的灵火,都可以这么区分。
秦明月炼化的是青炎,当她接近更高等级的金髓心炎时,炽热的高温瞬间让她肌肤发红,毛发竖起。身上的青炎像是被一张巨网拉扯,飘飘悠悠欲离体而去。
她连忙催动控火诀,稳住了不安分的灵火,然而袭来的热浪,就只能暂时忍受了。
青炎等阶低,意味着她传授给杨珍的那套诱饵之法不再适合,否则分出再多的青炎,也只会成为高阶灵火的养料。
她打算采用最传统的炼化方式。
玉指掐动,一道禁制打在那金髓心炎上面,接着,又是一道。
数道禁制下去,金光灿烂的灵火逐渐变成虚影,也不再有热量透出。
秦明月深吸一口气,手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线,小心翼翼将火焰移到眉心处,直至完全隐没。
这个过程必须慎之又慎。否则火焰一旦从禁制脱困而出,轻易便会烧毁泥丸宫,让你当场殒命。
橙黄色的亮光在女人额间显现,旋即消失,一刻钟后,右胸处亮起了同样的光芒。
这里将是金髓心炎的安身之处。
到这为止,才算是走完炼化的第一步。
秦明月玉手平放在漆前,正好让空间内众人看到她胸前的亮光,以及双目紧闭、表情严肃的俏脸。
因为接下来的这一步,才是成败的关键。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脸上忽然现出痛苦之色,樱唇啊的张开,喷出大口鲜血。
紧接着,一团金色火焰从前胸冒出,须臾间窜回黑色石块,在原处留下一个骇人的伤口。
杨珍脸色一变,直到看见伤口处的肌肉在快速愈合,方才松了一口气。
昨日出发前,秦明月体内留足了三千丝混沌之气。
那金髓心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却并不怎么老实,不断跳跃抖动,似乎在嘲笑女人的不自量力。
显然,这灵火已经有些懵懂的灵智。
这正是天阶灵火的特点。
金髓心炎因金属灵材、以及地底压力的不同,产生的火焰品阶也不一样。最低的为地阶中品,面前这团,则是天阶下品。
秦明月胸口恢复如初,美眸又惊又喜地望向火焰,显然这火焰的品质,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天阶灵火,那是连元婴老祖也未必能征服的灵火,可是一旦炼化,收获也极为丰厚!
女人的眼神更加坚定,银牙一咬,玉手再次掐动,打出数道禁制。
……
六个时辰过去了。
秦明月已经失败了五次。在第三次失败之后,她返回青石空间,找杨珍狠狠的补充了一次混沌之气。
具体的过程,母庸赘述。
这也是她敢于炼化这道天阶灵火的底气所在。
此刻已经是第六次炼化。这一次的过程似乎格外悠长,女人脸上神色几经变化,时而兴奋,时而坚毅,时而焦虑,最后却依旧是“啊”的一声,口吐鲜血,金髓心炎再一次逃之夭夭。
不过火焰回到原地之后不再跃动,光芒也有些暗澹,看来这家伙同样累得不轻。
杨珍失望地叹口气。这次失败之后,秦明月恐怕得修整半日,才能继续了。
混沌之气开始修复女人的伤势。然而这一次伤口的愈合明显放缓,数息之后,更是完全停止,再也看不出好转的迹象。
大量鲜血从胸口渗出。
杨珍大惊失色,连忙将秦明月拉回空间,一把搂在怀里。
“怎么回事?混沌之气用完了?”
女人无力地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杨珍刚想责骂,看见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心中一痛,再也骂不下去。
“我大意了,以为这一次能制服它,我,我耗费了太多的混沌……”秦明月喃喃道,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现在混沌之气也没了,我这伤,恐怕,咳……”
她双眸慢慢的阖上:“珍弟,你不会怪我吧?”
“我不怪你。”杨珍虎目噙泪,心中却是在疯狂地呐喊,为什么还没有,为什么还不来!
除了双修,共情同样可以产生混沌之气,然而现在,却是半点迹象也没有。
杨珍双眉紧锁,想到了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
手指用力一弹,一团青色火焰在自己胸口亮起!
秦明月被火光惊动,诧异地睁开双眼:“珍弟,你这是为何?”
杨珍不答,望着胸前的火焰,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手指连弹数下,更多的青炎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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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月又急又气,刚想说话,却是一口气喘不过来,昏厥过去。
在失去意识的刹那,她依稀感觉到,那只被男儿紧紧握住的手上,传来了大股大股熟悉的气流……
……
“这是共情,当你我感受到同样的情感时,也一样能产生混沌之气。”小屋内,杨珍一边给秦明月喂着刚熬好的鱼汤,一边柔声解释道。
“所以你用火焰灼烧自己的胸口,就是要感受我一样的痛苦?”秦明月乖巧的张口喝下,眉眼间全是笑意。
杨珍点点头。
“傻瓜,你真是个傻瓜。”女人忽然生气起来,粉拳在男儿胸口一顿乱捶,却是没有半分力量。
“以后不要这样了。”她眼角一红,悄悄地将脸扭向一边。
“嗯。”杨珍继续点头,一本正经道:“咱们还是按以前的法子来,那个轻车熟路,不费事。”
“以前的法子?轻车熟路?不费事?”秦明月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顿时满脸羞恼,抱住男儿的身体,翻身将他压在了下面:
“我让你轻车熟路,我让你不费事!”
拳头落如雨下。
……
小插曲结束,秦明月准备再接再厉,继续炼化金髓心炎。
用她的话说,那火焰已经是强弩之末,必须一鼓作气,趁他病要他命!
杨珍没有阻拦。
半个时辰后,同样的情景再现,心炎再次逃逸,秦明月又一次软倒在地。
好在伤口恢复的速度丝毫不慢,让杨珍提着的心缓缓落下。
“明日再来吧!”他建议道。
秦明月摇了摇头:“不用了。”
一缕蚕豆大小的金色火焰出现在手心。
“我从这家伙身上扒下来一块,将之炼化了。”她嘴角露出一丝得意:“接下来,可以用本宫擅长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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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最里层的灵火
秦明月擅长的手段,自然是以诱饵的方式,逐渐蚕食那团主火焰,循序渐进,聚少成多。
一天一夜过去,黑色石板上的金色火焰已经缩到方寸大小,预计再有两三个时辰就将完全炼化。
这个时候,衣衣将杨珍叫了过去。
“哥哥,我想要第二层的灵火。”
熔岩地狱,即使是金丹修士神识也受到极大限制,只能勉强观察到下一层的火焰。
第二层是一团绿色火焰,杨珍曾经瞅过一眼,便不再留意。
“那是神棪心火,”衣衣说道:“是一种可以藏身在肝脏位置的木属性灵火。”
神棪木是一种八阶灵木,已接近仙界中的神木,在臻玉界早已绝迹。
神棪心火来自此木的木心,经天雷轰噼之后产生。
这种灵火一旦沾在身上,寻常方法很难将之扑灭。不像青炎,看着缠绵不休非常厉害,其实能对付它的办法非常多。青小灵当时被杨珍吓住,不过是因为她出身妖族,见识不足,缺乏手段而已。
如今在紫雪的指点下,她这个短板很快就能补上。
对付神棪心火,最适合的是金系术法,比如【金磁术】。那是一种化金系灵气或金属法器为万千铁磁的三阶术法,这些铁磁覆盖在神棪心火之上,轻易便可将其熄灭。此外,其他金系术法或者法器也可以将之隔绝,任其燃烧殆尽。
神棪心火这种被金系天然相克的特点,在斗法中更适合搅局,威慑力稍显不足,所以——
“本仙子打算将神棪心火附在闪电上面,”小仙草笑的很得意:“若是出其不意,哪怕是元婴老祖,也会被弄个手忙脚乱呐。如果他孤陋寡闻,或者不擅长金系术法,说不得还会烧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呢!”
“神棪心火第二个特点,寄印,”衣衣继续介绍:“只要是被这种灵火烧过的修士,身上都会留下一道追踪印记,数年之内都不会消失。”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小仙草神色严肃起来:“它可以助我晋级。”
随着空间逐渐成熟,尤其混沌之水和五色石到手之后,对衣衣晋级有帮助的灵物已经越来越难以寻觅。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一件,杨珍登时精神一振,暗暗下了决心。
……
首先必须取得秦明月的配合。
杨珍将女人从入定中唤醒,拉入空间后三言两语讲明来意。
“第二层的灵火?”秦明月满脸惊讶:“金髓心炎已经是天阶下品,那个神棪心火,估摸得是天阶中品。这种等级的灵火,即便以我的修为,在它旁边也撑不过十息……”
“十息时间足以躲入青石空间。”杨珍强调。
“你能将它炼化?”秦明月不敢置信地看向男儿:“这可是元婴老祖,也不敢打包票的天阶中品灵火!”
“我无需炼化它,”杨珍沉声道:“我只需要将它封印,移入空间即可。”
“灵火只要没有完全炼化,就不会触动这里的机关,将我们传送出去。那时我们再返回这里,你继续炼化这道金髓心炎。”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吗?”秦明月语气中带着一丝嗔怪:“这火焰温度这么高,你能靠近它?还有,你那个封印之法,能封印如此等级的灵火?”
“能!”杨珍朗声答道,神情无比自信。
他这份自信,来自对衣衣的充分信任。
秦明月怔怔地打量他好一会,见男儿没有更多解释的意思,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好!”她斩钉截铁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
任务明确,剩下的问题,就是如何渡过面前的岩浆海洋。
这里是秦国历代先祖都未曾深入的地方,不过根据前面的经验,金丹前期修为的秦明月,面临的将是六具金丹中期境界的火魁,以及平均三息就会出现一次的焰涡。
“这等境界的火魁,我拼尽手段,一刻钟时间当能击杀一具。然而,若是两具齐上,我最好的情况也是不胜不败。三具,本宫就要望风而逃了……”
“此外,金丹中期的火魁,已经有相当的智慧,懂得相互配合掩护,攻防有序,我只要被其中之一缠上,必将面对它们的围攻。”
“熔岩地带,我身法再好,也跑不过这些怪物,再说,还有焰涡……”
秦明月逐一分析己方的困难,秀眉紧蹙。
“必须速战速决,”杨珍说道。
他有备而来,当即从空间召来数物,展颜一笑:“若是将这些法器全部自爆,可不可以瞬杀那些怪物?”
秦明月抬眼望去,见地上摆着长枪、钢鞭、宝剑等十五六件法器,每一件都莹润光泽,宝光内敛,竟全是保存完好的四阶法器!
她暗暗心惊。四阶法器,哪怕是最便宜的四阶下品法剑,也得三四十万灵石起步,面前这些全加在一起,少说也是六七百万灵石,这家伙居然眼都不眨便掏了出来!
要知道以她皇族嫡脉出身,几十年心血也才攒了三件四阶法器,数枚护身玉佩。
而且大都已毁在上次的战斗。
和这个坏蛋相比,本宫才是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啊!
忽然间,她回过味来,这些法器,一定来自盘匜山地宫!
自己当时百般谋算,又是以秘法李代桃僵,又是携带祖先留下的地图,最后居然闹了个损兵折将,一无所获。
这家伙倒好,不仅满载而归,现在还要隋珠弹雀,将这些外界一件难求的宝物用来自爆。
简直就是暴发户啊!
人比人气死人,干脆咬死这坏蛋算了。
脑中胡思乱想,嘴上却是不慢:“法器自爆,首先须经祭炼。以我现在的修为,除了我这件随身的宝剑,还能祭炼三件四阶法器。”
“如果再加上青小灵呢?”杨珍说道:“她的修为可以祭炼三件,全部用于自爆……”
“就算计划无误,六件四阶法器,顺顺当当击杀六具火魁,”秦明月依旧愁眉不展:“三百息后,这些火魁将从岩浆再生,那个时候,我最多行出五里……”
每层灵火之间相距十里,也就是说,出发时的局面,她至少还要经历一次。
“要不要将沙逊海和秦昭焕唤出来?”杨珍皱了皱眉头。这两人如果出场,空间的秘密必然暴露。
难道要事后杀了这二人灭口?若是那样,人家会想不到吗?就不怕他们反戈一击?
杨珍冥思苦想,秦明月却是眼睛一亮,想到了一物:
“当年地宫门外,紫雪妹妹手中的那面镜子,如今可在空间?”
“无量拓影镜?”杨珍疑惑道:“那宝贝能对付火魁?”
无量拓影镜黑白两面,黑色那面有摄魂夺魄的奇效,能瞬间致敌死亡。
“当然,”秦明月笃定道:“火魁与傀儡不一样,乃是这片熔浆地狱自然生长的灵物,魂魄虽然不全,却并非没有。”
杨珍恍然大悟,喜形于色。
……
计议已定,又过了两个时辰,秦明月休憩完毕,整装待发。
那缕金髓心炎只剩蚕豆大小,光芒暗澹。
女人手持宝剑,一身红色劲装,身上仍然是青炎护体,娇喝一声跃入熔浆,脚下疾走不停。
五十丈后,一头形貌丑陋,头大如山的火魁浮出海面。
怪物满脸狞笑,身子还在岩浆中尚未完全探出,便见女子手中黑光一闪,一面黑色镜子照向它头顶。
一道红色影子挣扎着从它眉心冒出,旋即被一只无形的手拽进了镜中。
火魁一声不吭,沉入了岩浆,
无量镜果然厉害!杨珍在青石中看得分明,精神大振。
这时,另外五头火魁从远处现出身形,前后不一地朝这边冲来。
秦明月一边小心翼翼朝前方火焰行去,一边迅速靠向最近的火魁,然后如法炮制,以无量镜收取了它的魂魄。
数息之后,第三头接近,继续被无量镜诛杀。
各个击破,避免围攻,这就是速战速决的最大好处!
可惜的是,无量拓影镜这种六阶宝物,秦明月只能炼化一小部分,每天最多只能汲取三具火魁的魂魄。
接下来,青小灵身裹三阶辟火法衣,手中抓着一杆远超她身高的长枪,哆哆嗦嗦现出身形。
这家伙果真是点歪了技能点,除了魅惑,其他方面都很稀松。
“好热啊!”小狐狸吐着香舌,奋力将长枪抛出,正中前方一头火魁,轰然巨响中炸成齑粉。
剩余两具火魁身躯一顿,分头从左右包抄,同时巨掌拍动,带起狂飙巨浪的岩浆铺天盖地袭来。
“哎呀呀我的娘娘啊——”小狐狸不由惊惶大叫。
秦明月一把将她拉到身边,接着长剑一挥,将巨浪拦腰斩断,哗啦啦下了一场熔浆雨。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防护光罩上,里面的小狐狸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你先回去。”秦明月皱了皱眉,不假辞色道。
她们原本的计划,先用无量镜消灭第一波的三头火魁,再由青小灵以法器自爆消灭剩余三头。
三百息,也就是一刻钟后,当第二波攻击来临时,轮到秦明月自爆法器诛杀其中之三,而青小灵在这段时间内紧赶慢赶,再祭炼出两件四阶法器,诛杀第四、第五头火魁。
最后一头,秦明月无需将之诛杀,且战且退,全力奔赴灵火所在!
这个计划,听起来可行,实际上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成功的可能或不到五成。此刻青小灵的表现,更是让众人心中一沉,气氛紧张。
不过无人责备小狐狸,这毕竟是她头一回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一出场便击杀一头火魁,也算不错了。
青小灵被拉回空间,秦明月腾出手来,不多久“轰,轰”两声巨响,两件四阶法器送走了这两头火魁。
女人脸上无半点喜色,俏脸紧绷,在熔浆中疾走如飞,甚至好几次差点撞上倏忽而至的焰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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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舟,有进无退!这个时候只能拼命向前!
一刻钟后,她比预估的多走了一里,大约六里处,前方岩浆翻滚,新的火魁逐渐成形。
青小灵再次出现,小脸比刚才多了几分坚毅,一言不发掷出一柄铜锤,将那火魁炸的四分五裂。
两女相互扶持行走,手中各抓着一件法器,警惕地等待其余火魁出现。
不远处熔浆中,一左一右冒出两具火魁,另外三头却不见踪影。
又过了一会,岩浆中仍然没有动静。
“无量镜!”秦明月双目四望,心中忽然一动,激动道:“一定是这个原因!被无量镜吸走魂魄的火魁,不会再生!”
这话一出,空间内杨珍衣衣紫雪几人兴奋的欢呼雀跃!
“你也回去!”秦明月笑眯眯对青小灵道:“四阶法器,能省一件是一件。谁让咱们财大气粗的小郎君,有这么多的红颜知己呢!”
说完,手中钢鞭甩出,将靠近的一头火魁轰成碎片。
然后,撒腿狂奔!
就让那剩余的一头,在后面好好的追吧!
……
两百息后,她冲进了那团绿色的火焰。
从未经历的高温瞬间将身上的青炎吞没,秦明月脸色苍白,毫不迟疑放开心神,让杨珍将她拉入了空间。
两人紧紧拥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青石空间的温度,似乎比平常高了几度。
“天阶中品的灵火,对空间已经有一些威胁,”杨珍说道:“我现在就去将它封印。”
秦明月乖顺地点点头,没有去打听男儿用什么方法封印。
片刻之后,杨珍和衣衣置身在一个单独的空间。
“你也不能看。”小仙草傲娇地扬了扬下巴。
氤氲白雾瞬间将她全身笼罩,留下一脸愕然的杨珍在风中凌乱。
隐隐约约中,白雾中的人影化作了身姿窈窕的少女,两条长鞭从她手中探出,伸向了无尽的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白雾中传来衣衣的声音:“哥哥,好了。”
雾气消散,小女娃的手心中,一团如碧玉般晶莹剔透的绿色火花在微微晃动。
“这就是神棪心火,天阶中品的灵火?”杨珍瞠目结舌,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缕看起来如此温顺,似乎随时都会熄灭的小火苗,居然比那金髓心炎还要高阶!
“当然。”小仙草得意地在半空转着圈圈,那火苗也随之摇曳不休。
“它可乖啦!”衣衣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了弹火苗:“哥哥,咱们将它存放到甲三空间吧!”
除了主空间,那些单独分出的小空间被她和杨珍编了排序,其中甲字号用来存放天材地宝。
“好!”杨珍自无不可。
“哥哥,”小仙草兴致勃勃提议:“咱们出去看看,最里层的灵火是什么吧?”
……
神棪心火取走之后,黑石板上温度骤降,两人站在原来灵火的位置,极目远望。
白光。
远方是一道纯白色的光芒,炫人夺目,如正午的太阳,白的耀眼,不可直视。
“那是什么?”杨珍好奇道。
小仙草神色渐渐凝重,深深吸了口气。
“烛凰。”她缓缓道。
第四十一章 临别在即
“那是离火,烛凰的本命真火。”衣衣接着说道。
离火是神兽朱雀、烛龙、烛凰等的伴生之火,威力无穷,对于阴神鬼物更是伤害加倍。
不过,烛凰与朱雀相比,一个属阴,一个属阳,朱雀的本命真火名为南明离火,烛凰的则是南阴离火。
“烛凰乃是上界神兽,它的本命真火,在修真界中,至少是天阶上品的存在。”衣衣叹了口气:
“此火若能炼化,本仙子实力至少提升十倍。可惜我现在境界不够,连封印此火都办不到。再者,离火已经能危及到咱们尚未成熟的青石空间,我即便能将它封印,也不敢存放在空间中。”
“咱们回去吧。”她恋恋不舍道。
杨珍同样满脸失望,有一种入宝山空手而归的遗憾。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天阶上品的灵火,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金丹修士能将之炼化。既然如此,秦国的祖先为何将它存放于此,这不是成心为难人,不想让人得到吗?”
接着又想到第二个问题:
“不要说金丹修士,就是元婴老祖,上下数千年,只怕也没几个能炼化掉离火。秦国那位先祖,怎会如此强大?是了,她若没几分实力,又如何在地宫的残酷杀戮中,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位先祖,想来也是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可惜史海浩渺,这样的人物,居然没能留下多少事迹传颂,就这么湮灭在岁月长河之中,可惜可叹!”
……
返回是在第二天。
秦明月再次踏入岩浆之海,不多久便惊喜的发现,出来拦路的火魁,还是只有三头。
这就好办了。此时无量拓影镜已经恢复,她立即毫不犹豫,用这面勾魂夺魄的镜子,将火魁逐一击杀。
至于这会不会打破第三关的平衡,为后来者铺平道路,已无人去想。首先你得有那个本事,抵达到第三层再说!
后面的归途一帆风顺,两刻钟后,秦明月回到第三层,那团蚕豆大的金髓心炎,依旧在释放着微弱的光芒。
这等烈度已经造不成什么威胁,她甚至无需青炎护体,也无需再用诱饵的方式,直接封印炼化即可。
不过,在炼化之前,她玉指一弹,一团青色火焰送到杨珍面前:
“这是我在第四层收获的本源之力,分你一半。”
杨珍毫不客气收下,随即回到空间,炼化这团灵火。
半个时辰后,秦明月缓缓睁开眼睛,美眸中满是欢喜。
“大功告成。”她低垂头抚摸手上的石链,神色温柔。
蓦地,她秀眉微微蹙起。
“怎么了?”青石中传来杨珍关切的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有些心季,好像……”秦明月一边回答,一边四处张望,最后摇了摇头自嘲道:“可能是我的错觉。”
这时,身下黑石板传来卡察卡察的响动,原本金髓心炎所在的位置,正慢慢地向上隆起。
一个砖头大小的黑色石盒破土而出,落在了女人面前。
秦明月嫣然一笑,玉指轻弹,一滴鲜红的血珠徐徐朝石盒送去。
石盒自动开启,现出一块青绿色的玉佩。血珠很快落在玉佩上面,瞬间吸收干净,不多久,一个赤红色的篆体“秦”字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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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明月满脸欢喜,伸手将玉佩收起,招呼道:“咱们准备走啦!”
话音刚落,封闭的熔浆地狱内,隐隐传来一声一声连绵不绝的鼓点。
“这是……”秦明月满脸疑惑,凝神听了片刻,秀长的眉毛一挑:
“祖地就要开启啦!”她惊喜道,眸光中神采奕奕。
法力催动,手中的玉佩红光大放,她消失在了原地。
……
熊耳山
“冬、冬、冬……”
一座巨大的广场中央,由上百张犀牛皮织成的大鼓,在十八名赤膊大汉的棰击之下,发出声声巨响,回荡在天地之间。
大鼓身后,是一个方圆五十丈的半圆形祭坛,中间堆以黄土,四周整整齐齐垒砌着数之不清的青色石砖,上面苔藓杂草遍布,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年头久远的坟茔。
两百丈外,赫然一座高七十丈的宝塔形状建筑。四方为底,其上为八檐八角,楼顶形如头盔,突兀高耸,造型别致。远远望去,檐角曲翘,檐下木花朵朵,阁檐重叠,巍峨屹立,蔚为壮观。
这是黑奚族的鼓楼,每逢族中有大事发生,族人都会来到鼓楼之下,或是聚众议事,或是祭祀占卜,求神问鬼。
今天正是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
无数奚民,在那连续不断的鼓声召唤之下,从村寨,从溪峒,从山间田野各处向着广场纷至沓来。
这些人一个个穿着盛装。女子一身龙凤图桉的无领大襟衣,下着短式百褶裙,脚登翘头花鞋,发髻上饰以环簪银冠,腰佩多层银项圈。行走之间,环佩叮当,婀娜多姿。
男子对襟上衣,下着长裤,头缠亮布,手中拿着芦笙之类的乐器,一边吹吹打打,一边和心仪的女子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奚族人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任何重大的仪式,在开始之前,都少不了这种欢闹喧嚣的场面。
……
一艘式样古朴,全身漆黑的双层飞舟,出现在远方天空。
不多时,飞舟在巨鼓前落下,二十名黑衣汉子鱼贯而出,沿楼梯分做两列。又过一会,一名老者在左右两人的陪伴下,缓缓走出。
那老者满头白发,形如枯藁,气度虽然不凡,步履亦从容有度,但仔细看去,双腿在微微颤抖,每一步踏出,都要稍稍停留,气息沉重。
“那就是黑奚人的族长?”青石空间内,杨珍问道。
“对,他就是黑奚族族长沮牧蒙健,三年前我曾经在京城见过他。此老当时精神还好,言谈间对本宫也颇慈霭,”秦明月脸上露出一丝悲戚:“想不到几年未见,居然已经老成这样,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他们这是在广场西面的山崖之上。两个时辰前,秦明月离开祖地的试炼之地,传送到两百里外的一座山谷,然后一路循声过来,最后选择了这处视野极好的悬崖。
“后面那两人,一个是大祭司,另外一个看着面生,想来是新选出的大长老了。”杨珍接着说道。
他这话一出,不止是秦明月,旁边围坐的赵玥儿、紫雪等人都会意的笑了起来。
因为原来那位大长老,此刻就在这空间关着呢!
“那人怎么一脸的苦相,他不想当这个大长老吗?”青小灵诧异道。
“黑奚人的仓库让原来那位大长老搜刮走大半,他哪还能高兴的起来?”紫雪掩嘴笑道。
“又让哥哥发财喽!”衣衣得意洋洋地在半空来回飞舞。
“沮牧智文苦心积虑半辈子,想不到最后都便宜了你!”秦明月用手肘轻轻地捅了男儿一下,美眸却是不自禁地在衣衣身上打量。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女娃。
最初,她一度以为这是杨珍的女儿,不过在见到小东西飞来飞去之后,马上就推翻了这个猜测。
她曾经旁敲侧击的向杨珍打听,见男儿顾左右而言他,也就不再询问。
即使她已经深爱对方,但内心的那点骄傲,让她宁可将疑问憋在心里。
这一点和赵玥儿当年的做法几乎一致。
实际上,她已经有自己的判断,小女娃应该是某种草木精灵变化而生,和幽幽一样。
某方面来说,这差不多就是事实。
只不过,衣衣是青石空间真正的主人,却是她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猜到的真相。
“身世背景干净,家中了无牵挂,这样的年轻女子,多不多?”正在思忖间,杨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大秦各处,每年总会有些兽潮、洪涝、旱灾之类的天灾人祸,也会多出不少流离失所的灾民。本宫届时仔细挑选,即使不多,每年一二百人总是有的。”秦明月随口答道。
这是两人昨日闲暇时商量的事情。安平镇陶大喜、俞莲姑的桉子,后来被杨珍以轻罪稍作惩处,接着他宣布了重新择偶的规定,但真正愿意离开那些修士的妾室,不过几十人而已。
杯水车薪,杨珍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东域的凡人。
当然,拐卖、劫掠人口之类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做的,思来想去,只能从那些贫苦无助,居无定所的灾民着想。
“拖家带口也可以,”杨珍想了想补充道:“这些妇人,家中有老人、小孩都没关系,有小孩更好!”
“此外,海盐、布料、笔墨、书籍、瓷器……”他掰着手指一个个念道:“这些凡俗之物,你大可以让手中的商社,多多备货,将来我都可以吃下。”
“咱们这笔买卖,以后要长期做下去哦!”
“知道了。”秦明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心中却是万般不舍。
若是一切顺利,从祖地获得血玉之后,作为大秦的皇储,未来的女帝,她必须返回京城居住。
而杨珍,也将携带魏飚、周远这两位叛贼,回到阔别数年的云霄宗。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杨珍打算用他们将功赎罪,求得紫雪那位姐姐的原谅。
所以今日之后,两人恐怕就要分别。以后即便相聚,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方便,更不像过去的这十几天,没日没夜在空间缠绵不休,颠鸾倒凤。
想到这里,俏脸不由微微一红,眼圈接着也红了。
……
广场上聚集的奚民越来越多,渐渐已有万人。
族长在大长老的陪同下,往那鼓楼歇息去了。大祭司站在在巨鼓前,指挥手下一众巫修,布置场地,安排各项事务。
显而易见,他们在等待着更重要的客人。
又过了一个时辰,斜阳渐渐西沉,西方的天际燃起了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霞光中,一艘金色巨舟,疾驰而来。
ps:删除了一大段奚族祭祀的描写,结果字数不够四千,就这些吧。
明日继续!
第四十二章 祭祀
秦国皇族的人到了。
不过,当巨舟在广场落地,舟中诸人陆续出现的时候,却是让众人都愣了片刻。
只见这些身份高贵的来宾,男人头缠白巾,对襟上衣,女的短式百褶裙,无领大襟衣,竟是和广场上奚族人打扮一模一样!
走在最前头的中年男子,一张方方正正国字脸,不怒自威,正是杨珍曾在秘库见过的秦皇。
他身后跟着三人。第一人身材高瘦欣长,脸部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刻,留着一对八字胡,英武不凡;第二人是个圆脸胖子,肤色白净如婴儿,脸上笑容可掬;最后一人面如冠玉,举止清雅俊逸,看着更像个读书人。
这三人,正是通过了祖地测试的三位皇子,也将是今日进入祖地的三名候选人。
此时几人神色各异,大皇子双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二皇子两只小眼珠不时往人群中扫视,神态略有不安;三皇子双目低垂,脸上古井无波。
在他们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男女,秦明月都不厌其烦的介绍,比如这位是礼部尚书颜大人,那位是工部侍郎范某某,这一位又是宗人府的左宗正等等,杨珍等人兴致勃勃地听着,也算借机见识了秦国最高层的一众人物。
这些人修士凡人各占一半,修为从筑基到金丹不等,基本上修为越高,官位也越高。凡人则没这个限制,各种官职都有。
队伍的最后,出现的两名年轻人,让杨珍不由会心一笑。
其中那名风度翩翩的俊朗男子,正是前些日子带他们进入秘库的颜世俊。
另一人是位花容玉貌的少女,与男子低声碎语,神情颇为亲昵。
“那是我族中小十九。”秦明月笑盈盈道。
杨珍恍然大悟,又打量了一眼那少女,笑道:“颜兄好福气。”
……
祭坛前,黑奚族族长、大祭司、大长老等黑奚族众人肃立恭候。
当秦皇来到族长面前时,从上午一直响到此刻的鼓声终于在一记重响之后,停止了棰击。
刹那间,杨珍神识感应中,传来了隐隐约约浪涛拍击之声,似是来自鼓楼后的大山之中。
他顿时醒悟,奚人应该就是通过这个声音,判断出祖地即将开启。
秦国巨舟上下来的人大约有五百,广场上此时已不下两万余众,随着红云渐渐隐退,明月初升,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奚人越来越多。
秦皇与族长双手紧握,扶着老人在一张靠椅坐下,然后又与大祭司大长老等交谈了几句。
“冬冬冬!”
重棰再次落下,这一次,声音稍显低沉,节奏却快了几分。
祭坛前方,火光亮起,将十一根手臂粗的香烛点燃,烟雾徐徐弥漫四周。
广场中众人已早早停止了喧嚣嘈杂的芦笙和歌舞,在一群黑衣巫修的指挥下,分成数个区域,各自站立。
大祭司沮牧齐勾身披黑衣法毯,口中含着一团红色火焰,左手缚魔巾、右手令剑,嘴中诵唱听不清楚的巫经咒语,围着祭坛摇首顿足,踏着特定的步伐。
在他的引领下,数十名巫修头戴面具,在人群的间隙中舞巾抖铃,边跳边舞,场中的气氛逐渐激越,喧闹中带着几分庄严,几分肃穆,几分神秘。
远方的天边,最后一丝白光消失,黑夜降临大地。
无数根火把熊熊燃烧,将广场照得犹如白昼。
大祭司令剑朝虚空一划,嘴中火焰熄灭,与此同时,鼓声再次停歇。
“……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道合太上……”
“……丹凤两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大秦……”
沮牧齐勾口中念念有词,一对八尺宽的元龟凭空出现在祭坛上方,旋即被秦皇挥剑斩杀,鲜血泼洒在土堆之中。
立即有人上前,将元龟内脏掏空,龟壳摆放在香烛之前,内脏化作无数碎屑,洒向场中的族人。
被宰杀的不止是元龟,接着是一对赤腹鹰,一对白虎,两条数丈长的白蛇,赫然全是三阶妖兽,不过现身之前都已被敲晕,失去挣扎能力。
毫无疑问,这些珍稀的祭品均由秦国提供。
后面这几对妖兽宰杀之后取双翅、虎头、蛇皮用于祭祀,剩余血肉同样洒向广场。
数以万计的奚民张开双臂,面带欢笑,去拥抱,去吮吸这些代表祖先护佑的血滴。
场中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高潮。
“冬冬冬!”鼓声又一次响起。
祭坛正中的土堆,在鼓声中渐渐向上隆起,四周土块扑梭梭往下滚落,不多久,一个巨大的黑色石像显露出来。
石像足有三丈高,浑身漆黑,似从一块天然的黑曜石凋刻而成。正中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头像,仪态端庄,容貌甚美,望之与秦明月竟有几分相似。
头像在烟雾中若隐若现,更显神秘莫测。
“那是钩邪夫人,我大秦的先祖。”秦明月的介绍证实了杨珍心中的猜测。
“奚族人知道这是秦国的先祖吗?”杨珍奇怪道。
“除了族长和大祭司,其他族人只知道这是奚人的老祖母,并不知道她另一重身份,”秦明月说道,此时她面容多了几分肃穆:“不仅是奚人,我秦氏皇族,除了血玉的传承者,其他人也不清楚。”
她的这句话很快得到印证,随着头像的出世,所有的奚人朝着祭坛的方向双膝跪地,神色无比虔诚。
祭坛前方,秦皇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然而旁边随从,却只有三五几人跟着跪下,更多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大秦皇族,岂能向异族神像下跪?
他们果然不了解石像的身份。
“跪!”秦皇低声喝道。
这一下诸人不再犹豫,在那三位皇子的带领下,呼啦啦跪成一片。
“如此说来,钩邪夫人其实就是奚人?”杨珍豁然省悟:“她当年来到横季山,并非偶然,而是孤独无助中返回了老家。所以,秦氏皇族和奚族,实际同出一族!”
“正是如此,”秦明月点点头:“我大秦一直对奚人实行羁縻之策,就是命他们好好守护祖地,祭祀祖先。”
“秦皇这么一跪,再加上他一身奚族的穿着,有些机灵些的臣子,或许已经想明白了吧?”杨珍疑惑道:“只是他这种举动,只怕是有违你们先祖的本意吧?”
“的确如此,”秦明月叹气道:“先祖并不情愿祖地的事情天下皆知。若是我估计没错,陛下这是不得已。因为秦昭武、秦昭焕,还有我这位长公主先后因祖地失踪,朝中要求出兵讨伐横季山的声音,想必已是声势浩大,难以遏制。”
……
广场中,几万奚民正在齐声哼唱,不过这些巫族语言,杨珍如听天书,只觉嗡嗡嗡嘈杂声一片。
上百名巫修在场中沿着不同的路径边走边唱,声音中带着奇特的韵律。
杨珍神识停驻许久,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感受到一种力量,那是他曾经接触过的巫符,被引燃后释放的力量。
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些力量点点涓涓,逐渐积少成多,向着那座石像汇集而去。
黑暗中,石像似是被一层荧光包裹,散发出澹澹的光芒。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石像活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杨珍若有所思。
……
一个时辰后,鼓声逐渐低沉,石像随之缓缓下降,重新隐没在土堆之中。
滑落的石块回到了远处,祭坛恢复了原样。
沮牧齐勾脸色灰暗,这一个多时辰的持续作法,让他犹如大病一场。
他轻咳一声,正准备说话,却见秦皇伸手挡住。
一座石棺出现在前方的空地。
“这是何物?”大祭司惊讶道。
“此乃老祖命我们寻觅之物,你选几名弟子,将此物抬到山上,不可以储物法器携带。”
沮牧齐勾不敢怠慢,立即挑选了八名修为精深的巫师,命他们在下方塞上木棒,绑上绳索,然后各据一角,如八抬大轿般将石棺抬起,朝鼓楼方向走去。
鼓楼内灯火辉煌,那八人走入之后,身影很快消失。
秦皇收回目光,朝大皇子等三人说道:“你们这就进去吧!”
三人顿时面露喜色。尤其那二皇子,不着痕迹的长舒了口气。
“陛下,你呢?”大皇子轻声问道。
按照从前的惯例,已经获得血玉的秦皇,将引领他们进入祖地,带他们走完后面的流程。
“你们先进去,在那天池边等候,不得随意走动。孤稍后再来。”秦皇不耐烦地挥挥手。
大皇子不敢再言,和两位皇子朝众人拱了拱手,在一片祝福声中大步离去,不一会消失在鼓楼入口。
秦皇目光阴沉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双眉紧锁,忽然对着四周大声喝道:“明月,孤的直觉告诉我,你一定就在这里!”
“出来吧!孤已经等你好久啦!”
话音刚落,西边的悬崖上一道白光闪过,一名女子现出了身形。
正是秦明月。
ps:这一章写得比较艰难,写完之后感觉也一般。明天争取更个大章,进入最后的剧情。
第四十三章 血玉,突变!
“吱嘎——”
古旧的木门无风自动,朝两边打开,中年男子昂首踏入,行走几步后,转身看向后面跟随的女子。
这是经过鼓楼,一条通往后山的小路。这扇门只有在祖地开启的时候才会出现,到今夜子时便会消失。那个时候,这条小路亦将无迹可寻。
到了这地方,中年男子终于有几句话可以询问女人了。
“明月,”秦皇面带微笑:“昭焕为何会在你的灵兽袋中?”
秦明月一愣,她知道秦皇会有很多问题,想不到首先问出的竟是这个。
心念电转间,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颜世俊,将她受伤藏匿的消息报告给秦皇。
对呀!那家伙肯定还告诉了小十九,这才换来少女对他的青睐。
颜世俊啊颜世俊,你聪明固然聪明,也清楚秦皇和本宫立场一致,报告对方不会带来危险。但是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让本宫失望了!
心中藏不住事的人,终究不堪大用!
哪像那个冤家,自己都和他那样了,居然还留着许多事情不肯透露。
“明月在祖地的幻阵关遇到了八哥。”秦明月毫不迟疑道。
“你还能重返祖地的试炼场?莫非你第一次没有通过?不可能不可能,否则你怎么出来的?”秦皇连珠炮般问了好几个问题。
秦明月眨眨眼睛,一脸的莫名其妙:“陛下,你在说什么呀?明月一直留在祖地试炼场中,直到今日才出来的呀!”
反正当时给颜世俊的信件已经烧了,空口无凭,哈哈!
“寡人为何听说……”
“颜郎官大概是轻信对方了,”秦明月抚摸着手上的石链,笑靥如花:“明月如果遇到杨珍那个小贼,不将他剥皮抽筋才怪,哪还会托那小贼去办事?”
秦皇皱了皱眉,似乎哪里不对劲,不过仔细思量,还是秦明月的解释更加合理。颜世俊那年轻人,看来是被那杨珍给骗了。
诶,明月素来不苟言笑,刚才这笑容,她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明月,秦昭武可是被你所杀?”秦皇搁下这事,接着问道。
秦明月笑容收敛,沉着脸点了点头,这才是她往日该有的神态。
秦皇一声长叹:“这件事,想来和三位皇子脱不了干系。这次祖地之行,明月若是如愿以偿获得血玉,将来打算如何对待他们?”
“我誓必杀之。”秦明月咬牙切齿道。
秦皇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
两人不再说话,沿着杂草丛生的山径一路前行。地势逐渐升高,一直在前方响起的浪涛拍击之声,也越来越清晰,洪亮。
半个时辰后,秦皇率先登上一座高台,紧接着,秦明月踏足而上。
前方三人听到动静转过头,赫然看见傲然而立的女子,神色剧变。
“明……明月!”
秦明月望着这几位曾经对自己和蔼可亲、关怀备至的兄长,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冷冷道了句:“明月见过三位皇兄。”
大皇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眼中阴霾密布,背负双手没有回应。
三皇子则是一脸惊喜:“明月,你终于从祖地出来,三哥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哈哈。”
二皇子小眼睛往秦皇偷偷瞅了瞅,忽然喊道:“明月,那个,不关我的事啊!那……”
“闭嘴!”大皇子一声怒喝,打断了他的诉说。
“明月,”大皇子语重心长道:“大道之争,机缘就那么多,什么亲情、道义都是虚的,成王败寇才是至理!”
“你也不要怪我们。有些事,大家不过是各凭手段,是对是错,非一言两语能说清楚。”
“大哥这些话,等你历经的事情多了,你自然会明白的!”
“明月当然明白。”秦明月望着这位装腔作势的大皇子,心中冷笑。
如果是从前,她或许会觉得大皇子说得没错,为了大道机缘就该狠下心来,舍弃一切。然而这几日,作为一个沐浴在爱河的女子,一个已经感受过爱情滋润的女人,她的想法早已变了。
如果连亲情都不顾,这个世上没有爱你的人,也没有你爱恋的人,那你的这颗心,又将寄托在何处?
众叛亲离,就算活几千几万年,又有什么意义?
食亲财黑之徒,绝不可成器。吾之机缘,岂能落在这种人手里!
“属于我的东西,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走!”她扫视三人,声音冷若寒霜。
“哼,”大皇子怫然不悦,长袖一甩:“血玉争夺,若天命果真在你,本王亦无话可说。否则,但凡有一线可能,本王决不放弃!”
……
除了秦国皇族这五人,将石棺抬上山的八名巫修也在高台附近,旁边正搁着那座五花大绑的石棺。
此处已经在山顶,抬头是浩瀚星空和当空明月。四周狂风呼啸,不过在距离高台数十丈外便偃旗息鼓,显然这地方设有阵法禁制。
秦明月举目望向前方,百步之外,赫然一座群峰环抱的天池,大约数里方圆。湖中波涛汹涌,骇浪滔天。那些一路上惊涛拍岸的声音,正是来源于此。
湖中心有一座小岛,方圆不过数十尺,高度则有百丈,如同一根插在湖中的石棒,光可鉴人,笔直向上,几乎与此处山顶等高。
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岛上有座三层高的阁楼。最下层四面悬空,以柱子支撑,楼梯连接。上层装饰有向天飞檐,雕梁画栋,极为精美。
那些气势汹汹的波浪,同样在离小岛十丈之外便烟消云散,化作无数水汽,萦绕在小岛四周。
秦皇神情肃穆,面朝阁楼方向,整了整衣冠,俯身而拜。
秦明月和三位皇子见状,也各自跟着跪拜。
秦皇口中念念有词,双手虚划出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符文。半刻钟后,阁楼处传来动静,第二层一间窗户忽然打开,飞出一块黑红相间的织锦。
那织锦在半空中越拉越长,一直延伸到众人脚下,化作了一座宽约一丈,直达小岛的布桥。
几名巫修看见这边的动静,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秦皇对为首一人招了招手,语气和蔼:“你们几人,将圣物送入那阁楼下面,便可离开。切记,湖面上空禁止飞行,尔等需小心谨慎。否则,一旦落入湖中,性命难保。”
众巫修凛然遵命。在为首那人指挥下,齐心协力将石棺抬起,然后一步一步踏上布桥,小心翼翼朝对岸走去。
这八人加上石棺,重达数万斤。布桥看上去弱不禁风,如此重量压在上面,却是纹丝不动。
一路平安无事。
巫修过河之后,又是一番忙碌,将石棺放置安妥,解开绳索棍棒等物,然后从布桥折返,告辞而去。
秦皇一直等到他们背影完全消失,方才对几人道:“咱们进去。”
众人踏上布桥,只觉脚下异常绵软厚实,也不知这织锦品阶如何,竟是如此好用。
秦皇一路当先,没有理睬在阁楼底层静静摆放的石棺,径直迈向二楼。
二楼中央乃是正堂,大门虚掩,秦皇伸手刚触碰上,便自动左右打开。
厅堂布局与寻常人家无二,最里面摆设着一张香案,上有香炉、蜡扦、花筒等五供,墙上挂着一副画像。
画像中有两人。右后方站着一位年青女子,模样与那黑曜石石像几无二致,正是钩邪夫人。
前方负手而立的乃是一位老者,圆头大耳,慈眉善目。
青石空间中的杨珍目光一凝,这老者,赫然正是黄极!
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早在熔岩地狱见到烛凰留下的离火,他心中便已有所猜测。
而且,当日在秦国秘库看到的,那副仅露出一角的画像,与这幅画右边图案一模一样,显然乃是同一幅画。
秦皇凝目片刻,扬声道:
“诸位,尔等只知道我横季山有我大秦祖地,有试炼场和元婴机缘等物,却不知究竟是何缘故,更不知我大秦为何不将横季山改土归流,纳为内土?”
他伸手虚指画像上的女子:“此乃钩邪夫人,我大秦始皇帝之生母。”
几位皇子顿时恍然大悟,一脸虔诚地跪了下去。
秦明月早在几年前,因参与盘匜山秘境之事而被秦皇告知这些内幕,此时同样跪拜在地。
秦皇轻咳一声,对大皇子道:“元庸,前些时日你在横季山查寻明月等几人失踪一事,如今明月已归,那些所谓征伐横季山,以示惩戒的动议,今后休得再提!”
“诸位谨记,横季山,乃是我大秦先祖的安息之地,不得妄动干戈!”
大皇子秦元庸负责全国军务,此时不得不表态答应,另外两位皇子也唯唯诺诺应下。
秦皇这才转身将香烛点燃,领着他们三跪九磕后,缓步退出了这间房屋。
……
五人来到阁楼前的悬崖,一条环绕而下的石阶路悄然出现。
依旧是秦皇领头,众人鱼贯而下,当秦明月最后一个抵达山下的平地时,这条石阶路渐渐隐没,重新恢复成原来平整光滑的模样。
他们的面前,正是这白浪翻滚、神秘莫测的天池。
浪涛声此时近在咫尺,如千声鸣谷,万雷惊涧,气势极为壮观!
秦皇的声音丝毫不受涛声的干扰,在众人耳边清晰响起:
“诸位,取出玉佩,贴在眉心。”
众人俯首听命。秦明月将那枚在祖地获得的玉佩贴在额头。几位皇子偷偷看去,见上面有一个鲜红的篆文秦字,与他们的如出一辙,心中暗暗失望。
“脱去身上所有服饰,除了玉佩,不得携带任何外物!”秦皇接着命令道。
秦明月不由脸色一变!
身为女子,这种规定让她不免有些难堪,更重要的是,石链一直在她手上,岂不是也得搁下?
“元庸你首先下去,其他人依长幼秩序,”秦皇继续吩咐。
大皇子仿佛木雕的脸上微微露出一点喜色。第一个下去,可随意选择位置,成功的可能性,或许能高出稍许。
他不再犹豫,当即将衣服全部除去,露出一身结实强健的肌肉,眉心贴着玉佩,昂首朝湖中走去。
随着他一步步踏入,身周三丈内的湖面顿时风平浪静,仿佛一潭死水。
他的身躯也逐渐被白雾环绕,最后只能看出是一团白色人影,相貌肌肤完全隐没。
最后他挑选了距离小岛百丈的一处所在,那儿湖水应该很深,不过他却是半个身子浮于水面,不升不降。
接下来二皇子,三皇子,也依次进入湖中,选择了自己满意的方位。
最后是秦明月。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没有退缩的可能。她往自己身上施加了一个水雾术,全身被雾气包裹,衣服一件件从白雾中抛出。
最后是石链,秦明月依依不舍地在手中握了握,随即也扔在那堆衣物旁边。
她在水中仅仅走出十步,当半个身子和几位皇子一样露在水面后,便不再往前。
秦皇略略有些奇怪,并没有什么表示。
“运转【碧血问心诀】,冥思入定。之后的事情,各凭机缘,无需刻意强求。”秦皇最后嘱咐道。
……
四人身处湖中,看上去像四个静止的旋涡,周围湖面依旧是浪涛翻滚,一层一层朝岸边涌动。
直到子夜临近,浪涛才渐渐平息。当一轮皓月到达顶空的时候,湖面终于完全平静,再无一丝波澜。
满天星河倒洒,无数颗璀璨的明珠在湖底熠熠生辉。
万籁俱寂。
四团白色的影子依旧一动不动,如同四座白色的石塔,映照着天上的明月。
不知过了多久,湖底出现了许许多多细小的红色丝线,犹如水中滋生的红线虫般,聚集在四团影子周围,不停地来回摆动。
渐渐地,这些红丝线似乎分辨出了它们的目标,逐渐从三人身边离开,蜂拥朝向秦明月的位置。
秦皇双目眨也不眨地盯着水中的动静,神色中带着一丝欣慰。
红丝线开始在女人的身上攀升,顷刻间将整个白雾染成了红色,置身其中的秦明月,仿佛化作了一个血人。
红丝线一路向上,最后来到双眉之间,消失在玉佩之中。
玉佩的颜色,逐渐变得艳红,在黑夜中绽放着炫目的红芒。
空间中,杨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血玉的由来!
……
一夜过去。
湖水中的红色丝线几乎完全消失,秦明月的影子也慢慢恢复成白色,唯有眉心的那枚血玉,晶莹亮泽,璀璨夺目。
秦皇满脸欣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仅仅一夜,血玉便遴选出自己的主人,比之他当年,可是快了一天一夜!
这说明秦明月的资质太过优异,对那三人几乎是碾压的存在。
天降英才,我大秦,该当兴旺啊!
正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湖面忽然有了新的动静。
一团白色的影子缓缓升起,逐渐离开湖面,向着上空飞去。
“秦明月?这,这是怎么回事?”秦皇莫名其妙。
白色影子越升越高,十丈、二十丈、五十丈,一百丈!
当白影几乎升到山顶高度时,方向忽然一变,朝着那座阁楼飞了过去!
“轰!”
一声闷响远远地传来,然后,再也没了动静。
秦皇一脸愕然!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秦皇陨落
曙光剪开苍穹,瓦蓝瓦蓝的天空,仿佛用水洗过的蓝宝石般清澈透明。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呼啸了整夜的狂风也早已不知了去向。红日从东方升起,发出夺目的亮光,将天池照耀得一片金黄。
秦皇瞠目结舌,遥望崖壁上方,呆立不动。
他保持这样的动作已有半个时辰。
按照惯例,当血玉挑选出传承者之后,他将唤醒其他几人,让他们返回岸边。
但刚才突然出现的变故,让他决定再等一等。
又过了一会,秦明月那堆衣物中似乎传来细微的动静。
秦皇好奇过去,发现地上除了女子的服饰,一枚储物戒指,还有一串石链。
他伸手拾起,心中微感讶异。这只是一串普通的手链,上面的石子不过价值几颗灵石,颜色也很寻常。秦明月这位出身豪门,眼光素来挑剔的女子,为何会有这样一串石链?
还有,为何不放入戒指当中?
石链在手中掂量几下,以神识感应,未察觉什么异样,秦皇随手将它搁回原处。
石壁上方终于传来了动静。
一团白雾从阁楼飞出,隐约可见其中一道朦胧而妙曼的身影,从半空中徐徐下降。
在秦皇双目注视之下,白影直接来到岸边,地上的衣物、戒指、石链随即飞起,纷纷进入白雾之中。
不多时,白雾消散,现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云鬓斜簪,桃脸凝红。澹拂春山的娥眉之下,一双眼眸如同此刻的湖水一般,深邃而平静,带着一抹澹漠,仿佛世间万物皆不放入她的眼底。
秦皇一脸惊喜:“明月,你,你的血玉呢?”
秦明月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已经收起来。”
“甚好!”秦皇抚掌道:“回京之后,你速速择一洞府将之炼化,孤亲自为你护法!”
秦明月微微颔首,目光在手心间的石链扫过,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秦皇没有注意,继续说道:“此间事了,孤这就去唤元庸等人醒来。”
“不急,”秦明月拦住:“老祖方才传下旨意。”
“老祖,哪个老祖?”秦皇又惊又喜:“钩邪老祖,显灵了?”
秦明月面无表情,慢慢挪到秦皇面前,低声道:“老祖说……”
“说什么?”秦皇心神摇曳,似乎这句话非常重要,他必须得听清楚,身子不由自主朝女人凑了近去。
突然间,他浑身汗毛倒竖,心中突如其来一阵警兆,前方似有莫大的危机!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女人食指已经点在了他的眉心。
秦皇顿时僵立不动,法力凝滞,全身血液几乎凝固。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体而去。
他心中大骇,口中“嚯嚯”做声,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女人不答,双目炽热地望着对方眉心,一团红色正在缓慢聚拢。
红色越积越浓,最后变成一颗鸽子蛋大的鲜艳血珠,从额前徐徐透出。
女人双指捻住,将血珠送入唇边,一口吞下。
两抹红晕在她双颊现出,“秦明月”双目紧闭,身上气势开始节节攀升,金丹二层、三层、四层,最后一直到金丹六层境界才停了下来。
女人脸上露出几分遗憾,伸手从怀中取出那枚血玉,端详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塞了回去。
未经炼化的血玉,此刻对她无用。
“还得尽快恢复到元婴啊!”她心中喟叹。
秦皇周身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大病一场。
随着那枚血珠的透出,他的修为,由金丹九层瞬间滑落到金丹六层。
凝固的血液终于流通,他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你,你不是明月!你究竟是谁?”他颤声道。
“我是谁你无需知道,本宫也无意伤害于你。不过,以后你得遵照本宫旨意行事。”女人澹澹道。
秦皇心中恨意燃炽,脸上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身上的禁锢消失了。
秦皇松了松双臂,忽然向前一步,双手迅速掐诀,一面光罩凭空出现,将两人围在其中。
“去死吧——”他眼中闪过决然之色,双手勐地拍向小腹,张口一吐,一枚鸡蛋大的金光乍现!
秦皇本就苍白的脸上瞬间煞白,浑身颤抖,气息萎靡不振。
那金丹光芒有些暗澹,此时在法力的催动下,滴熘熘飞速旋转,一股恐怖的毁灭之力弥漫四周。
金丹自爆!
血玉被夺,修为骤降,道途断绝,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与其苟活,不如与仇敌同归于尽!
我乃大秦一国之君,岂能受人摆布!
“秦明月”脸色一变,似乎没料到对方如此决绝,嘴中轻哼一声,玉指一点,那光罩顿时烟消云散。
她疾速后退,一直退到百丈之外,金丹轰然炸开,无穷气浪狂涌,滚滚呼啸席卷了方圆数十丈范围。
“秦明月”毫发无伤。
秦皇粉身碎骨,死不瞑目!
……
巨响声中,三位入定中的皇子悚然醒转。
望着飘飘洒洒的血雨,感应到空气中灵气的剧烈波动,三人脸色大变,无比震惊地望向半空中的女子。
“秦明月?”三皇子扫了一眼身上渐渐消散的薄雾,语气急切:“血玉呢?血玉可被你得去了?”
“你是何人?”秦元庸却是厉声呵斥。
他见识远超过两位兄弟,短短一瞬间,已猜出事情的大概。这个气质更显冷漠、满脸阴鸷的女人,绝不是秦明月!
“夺,夺舍?”二皇子恍然醒悟,浑身颤栗不止。
能从金丹身上夺舍,那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女子怒意勃发,秦皇的决死一搏,让她感受到深深的触犯。
血色玉佩在她手中展示,声音冷若寒霜:
“此间机缘已被本宫取得。你们陛下忤逆本宫,已被我斩杀。”
“尔等愿死愿活,速做决断!想活,俯首听命于我!想死,那就和你们陛下一样!”
“别杀我,我等愿活,愿活!”二皇子立即求饶。
大皇子和三皇子不动声色,斜眼盯着女人的动静,脚下使劲,悄悄朝湖岸靠近。
女人嘴角冷笑,伸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文。刹那间,水平如镜的湖面狂风大作,白浪翻滚,巨大的漩涡在两人身周出现,席卷着他们向湖底而去。
“前辈饶命!”三皇子亡魂大冒,连声哀求。
漩涡立即消失,激荡的浪涛将二、三皇子送往岸上,只有秦元庸还在湖心苦苦挣扎。
“前辈恕罪!元庸不敢了!”大皇子最终也屈服了。
三人狼狈不堪地在岸上穿好衣服,一道红光打在了秦明月方才衣物所在之处,女子的命令紧随而来:
“尔等速速将此处轰开,所有碎石交予本座,不得遗漏半块!”
三人心中疑惑,行动上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各自取出拿手的法器,对着标记之处一顿狂轰乱炸。
三名金丹真人的轰击,威力可想而知,便是一座小山也能轰然坍塌。然而在这块地面上,每一击下去却只能炸开八九寸宽的豁口,激飞起数块碎石。
更让他们泄气的是,地面仿佛有生命般,居然在缓缓愈合!
“快,动作再快些!”“秦明月”不耐地催促道,双手在胸前大开大阖,将成百上千颗碎石汇聚成一条直线,送到她的面前。
女人伸手捞出几枚石子,手上法力贯注,石子顿时化成无数涓埃,纷纷扬扬洒落湖面。
一时间,三人轰击,地面愈合,女人碎石,形成了一副奇怪而忙碌的场景。
小半个时辰后,终究是三位金丹的合力略胜一筹,湖岸已经出现一个宽深皆达三丈的大坑。更多的碎石源源不断涌向女子,几乎将她团团包裹,脚下风平浪静的湖面已经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尘埃。
女人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脸上难掩失望。
“停!”清冷的声音喝道,紧接着,接近一座小山规模的碎石装进了戒指。
三位皇子手持法器,气喘吁吁地望着女子。
湖中的遭遇让他们明白,在这个有某种神秘禁制的地方,即使这女人看上去修为只是金丹中期,他们三人联起手来,也绝非她一合之敌。
只是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
女人目光阴冷地盯着正在缩小的深坑,脸上闪过一丝决断。
“尔等站在这里,不得乱动。”她留下这一句,匆匆往石壁上的阁楼飞去。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在一旁恢复法力。
一刻钟后,阁楼上传来轻微的卡察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三人顿觉身上一轻,某种压在身上的重力陡然消失。
禁空禁制消失了。
秦元庸眼中精芒一闪。
消失的不止是禁空禁制。当女人重返地面,吩咐他们继续轰击的时候,三人惊喜的发现,轰出的坑洞不仅比方才大了十倍,地面愈合的速度也变得极为缓慢,不足方才的十分之一。
顷刻间,又是一座小山般的碎石堆垒在一起。
女人伸手一招,再次将这些碎石收入空间戒指,神识往戒指中一扫,顿时秀眉紧蹙,厉声喝道:“停!”
不顾三人诧异的目光,她独自来到湖岸一角,双腿盘膝,很快进入了冥想之中。
熔浆地狱最深处,那缕已经存在了几千年的南阴离火开始剧烈晃动。
女子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就在这时,三位皇子相互对视一眼,成品字形小心翼翼朝女人围了过去……
ps:还有几章将结束本卷,这几天考虑剧情,速度可能会放缓。
又:三位皇子团灭还是留下一两人,哪个更合理(都不会影响剧情)?
第四十五章 离火逞威
青石空间
四根手臂粗的藤条从雾气中探出,一直延伸向无尽的虚空。
旁边开启的光幕中,可以清晰看见四条如蚯引般的细长树根,正在将前方的泥土搅动刨开,带动着光幕不断向前推进。
杨珍、赵玥儿、紫雪、青小灵,四人正襟危坐,一会盯着前方的动静,一会紧张地看向氤氲白雾中的少女。
衣衣一张小脸紧紧绷着,脸上有几分严肃,几分无奈。
即使有白雾遮挡,她也很不情愿以这种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源于当年杨珍无意中讲的一个鬼怪故事。在那个故事中,身上长着无数树藤的反派角色姥姥,给她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本小仙子人见人爱,怎么能和那种怪物一个样子?
然而,这一次情况紧急,需要大家齐心协力共同应对,那些小小的心思,自然是无从顾及了。
他们正处于危险之中。
当白雾裹挟着秦明月,带着她徐徐上升的时候,大家还不觉得奇怪。
只有一直留意秦皇动静的紫雪,从对方惊诧的表情中,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过,当石壁上方传来“轰”的一声闷响时,几人脸色都变了。
这声音他们非常熟悉,正是石棺关闭时发出的响动。
秦明月居然进入了石棺?
这是怎么回事?历次祖地机缘,绝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因为那时候根本没有石棺!
这是更大的机缘,还是……
紫雪立即提出建议,情况不明,必须赶紧离开!
这意味着他们将抛下秦明月,杨珍马上表示反对。
一番争议之后,双方折中,小青石悄悄脱离了石链,移动到不远处的土壤表面,察看动静。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证实了紫雪的先见之明。
当白雾缭绕的女子现出身形时,杨珍立刻从对方的表情中,认出这已经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秦明月了。
夺舍。
作为一名穿越者,他无比熟悉这个词语后面的含义。
而夺舍一名金丹,更不是普通的灵魂所能做到。
他还来不及悲哀,实力强大的秦国皇帝,金丹九层的强者,瞬间被这女子控制。
然后是自爆,却未能伤她分毫。
众人当即决定逃离。
秦皇的自爆,女子的疾退,也给了他们迅速逃往地底深处的机会。
过不多久,后方传来不间断的爆炸声,证实了他们这个小世界,已成为对方必得之物!
不过,只要一直向下,向下,进入地底深处,就算是元婴,也甭想再找到他们!
……
推进中的光幕,忽然停住。
“下面是湖水。”云雾中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其他方向呢?”杨珍问道。
“四周全都是湖水,”衣衣话音中带着几分忧虑:“这是一座浮岛。我刚才探查过,整个湖水都有阵法禁制,层层叠叠如一张张大网。”
“假若让小青石在湖水中移动,就像在无数张蛛网中飞行的小虫子,轻易就会被粘住。即使全力挣脱,也会被下一张大网缠上。那个时候,我们将插翅难逃。”
众人脸色大变。浮岛的体积终究是有限的,对方若是持之以恒的挖下去,只怕早晚都得发现。
“现在该怎么办?”赵玥儿连忙问道。
“情况也没想的那么糟,”衣衣思忖片刻,安慰道:“咱们身边的这种土壤,叫西溟之壤。这种灵土具有强大的自我恢复能力,还能部分隔绝神识探查,否则以小青石刚才闹出的动静,早就被人发现了。”
“所以,咱们不妨暂时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跟那女人耗下去。等到她神识消耗大半,疲惫不堪,那时候,就是我们逃出生天的机会!”
衣衣的话让他们精神一振,小青石随即掉转方向,潜往浮岛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巨响声越来越近,漆黑的土壤中渐渐透进一些微光。
怎么会这么快?大家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更让他们惊骇的还在后面。
白光闪耀,带着滚滚热浪掠过光幕,很快消失在虚空之中。
“离火!”衣衣失声惊叫!
一直镇定自若的小仙草,这一刻,终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险!
……
一个时辰前
一记强力剑芒如闪电般当空噼下,那是站在左边的三皇子。
黄沙滔滔,夹杂着一只巨掌斜噼向前方,这是右侧位置的二皇子。
中间,是一道青色的火焰,带着骇人的声势,铺天盖地席卷地上的女子。
这是大皇子的青炎。
三道攻击,有包抄有主攻,其中他这位金丹七层的威力最为浩大,几乎无可阻挡。
那位趺坐地上,正处在入定之中的女子,看上去已经无路可逃!
一抹得意在大皇子脸上一闪而逝。
他手中远不止青炎这张底牌。但其他招数,都不如青炎这样收发自如。
青炎不仅威力强,而且在他的控制之下,还可适时掌握分寸,保证不会烧到女子手中的那枚血玉。
那才是他甘冒奇险的最主要目标!
没有炼化过的血玉,只要是秦氏皇族,身上流淌着嫡脉的血液,都可以拿来使用。
当然效果会大打折扣,但至少会增加几成晋升元婴的机会。
以往这种事情从未发生,那是因为有历任老祖护持,保证血玉获得者平平安安回到京城,第一时间加以炼化。
现在嘛,秦皇已死,血玉无主,谁抢到就是谁的!
机缘险中求!
……
女人双眸倏地睁开,双手在面前掐动几下,一道光罩挡在了身前。
“锵!”剑光速度最快,在光幕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划痕,女人脸上瞬间变得嫣红。
“砰!”拳头紧随而至,将光幕砸出一个碗大的缺口,一捧黄沙顺着这道口子滑入,哗啦啦将缺口扯大数倍。
黄沙击在猝不及防的女子身上,身躯晃了一晃,“噗!”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秦元庸大喜,此时他的青炎,更是将那光幕完全淹没,以不可阻挡之势,“呼”的将女子全身笼罩,烈焰熊熊燃烧。
“交出血玉,饶你不死!”秦元庸喝道,浑然不顾旁边两位兄弟嫉恨的目光。
女子心中大怒,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
三道平素她根本不会放在眼中的攻击,居然会让她受伤吐血!
还有,这几个蝼蚁,竟然敢反抗本座!
“腐草之萤光,也敢与皓月争辉?”她脸上露出一丝讥讽,身子疾退,须臾间已落入天池之中。
秦元庸惊骇的发现,青炎在女子后退的时候,无声无息的熄灭了,他与那些本源之力的联系,瞬间中断。
这对他是巨大的损失,自此之后,他青炎的威力,至少下降两成!
秦元庸又气又怒,更多的却是后悔。早知如此,当时就该采用别的杀招,说不定已将这女子打翻在地!
不过,现在也不晚!
“趁她病,要她命!”他大声招呼两位皇弟,手上动作也不慢,一道带着滚滚火焰的拳头勐扑向对方。
这一招火拳,属性虽然与二皇子那黄沙拳不同,术法效果却几无二致。
这是在看到二弟攻击奏效后,他临时决定的招数。
女人面无表情,娇躯往水中一躲,如一条美人鱼般往水底潜去。
“轰!”火拳击在水面,带起大片水浪和烟雾。
“追!”秦元庸喝道,反手抽出一柄长剑,脚下动作却是稍稍放缓。
比他动作更慢的是三皇子,手中宝剑摇摇晃晃,似乎刚才那一击耗去了他大半的法力。
只有二皇子最为急切。他在三人中资质最差,得到血玉的机会相对最低,然而现在,若是在击败这女子的过程中立下大功,这块血玉,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一份吗?
大不了去太上老祖面前说理去,他老人家可是自己的嫡亲老祖。有了这份功劳,还怕他老人家不会向着自己?
心念电转间,他第一个冲入湖中。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前冲之势瞬间受阻,在冲出岸边二十丈处后,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罩住,再也不能行动半分。
“湖中禁制没有消失!”他悔恨大叫。
同时拼命挣扎。但无论怎么挣扎,都举步维艰,即使勉强朝湖岸靠近半步,浪涛一卷,又后退了三尺。
“救我!”二皇子惊叫道。
大皇子心中冷笑,伸手一扬,一条长绳朝对方身上套去。
就在长绳快要及身的刹那,湖面翻起滔天白浪,将二皇子打入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哥,他,他……”三皇子从后面过来,惶恐不安地看向大哥。
秦元庸脸色阴沉,盯着渐复平静的湖面,默不作声。
“大哥,咱们赶紧离开吧!”三皇子小声说道。
“二弟还在湖中,咱们岂能一走了之?”秦元庸怒气冲冲。
“湖中有禁制,咱们无可奈何啊!”三皇子叹了口气。
秦元庸目光在湖面和脚下来回游移,心中有了主意:
“你说,这女人让咱们轰击这块地面做什么?”
“应该是在寻找某物。”三皇子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没错,”大皇子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跟她一样,将这地里的土都轰出来,若是有幸发现土里藏着的东西,咱兄弟二人平分,如何?”
三皇子眼睛顿时一亮,看了一眼湖中,迟疑道:“若是那女人出来?”
“出来岂不更好!”秦元庸傲然道:“在水中我们奈何不了她,陆地上,她一个刚刚夺舍的老怪物,就算手段再高明,那躯体终于不过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你我联手,还怕制服不住她?”
三皇子神色间已经有几分动心,想了想又说道:“这地方可不小,想找到那宝物,咱们身上的戒指可不够用。”
“能装多少是多少,”秦元庸啧啧嘴:“本王活了几百年,还从没见过这种韧性十足,能隔绝大部分神识,最后还会自动修复的土壤。如此玄妙之物,拿去给工坊那些官员,说不定能炼制出一些特别的宝物。咱们好不容易来这祖地一趟,又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岂能空手而归?”
他拍拍三皇子肩膀,语重心长道:“三弟,大道之行,不进则退。犹犹豫豫者,岂能成就大器?遇到机缘,就得放手去搏,决不放弃!”
“本王言尽于此。你要是想走,大哥绝不拦你,戒指留下借我用用。不过,这儿的好处,可就别怪大哥心狠,不给你留喽!”
三皇子终于决定留下。
他康慨说道:“大哥这是哪里话!二哥生死未卜,我一个做弟弟的,岂能不顾他性命,一走了之!”
“咱俩将这地方轰个稀巴烂,看那老妖怪出不出来!”
计议已定,二人做了分工,三皇子以剑招噼砍地面,大皇子负责收取碎石,同时监视湖中动静。
一刻钟后,大皇子的储物戒已经装满,两人遂做了轮换,改由三皇子收拢石头。
地面上的深坑此时已接近十丈,恢复的速度已远远赶不上挖掘的速度。
就在这时,两人忽觉眼前一花,一道极为刺目的白光由远及近,急速而至。
还未等两人有所反应,一条曼妙的身子从湖底一跃而出,将那道白光收在了手中。
女人一头青丝湿漉漉的滴着水珠,脸上的得意却是再也掩饰不住。
“离火啊离火,几千年了,本座终于又和你见面了。”她嘴中呢喃,一脸沉醉。
抬眼望向岸边的两人时,却是目光一冷,杀机凛冽!
秦元庸心中惊惧,那道白光给他以极其危险的感觉,在女人手中却仿佛如玩物一般乖巧。
“撤!”他立即喝道。
已经晚了,女人轻飘飘悬浮半空,将二人去路封住,与此同时,指尖轻弹,两点白芒如流星赶月,朝他们激射而去。
两人不敢怠慢,一人取出盾牌,一人激发手上护腕,各自抵挡。
白光很快来到面前,在盾牌形成的护罩上滴熘熘一撞,瞬间破开一个大洞,速度却丝毫不减,顷刻间已打在三皇子身上。
那边秦元庸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比他的三弟多坚持了半息,同样也被白光击中。
两团白色的烈焰呼啦啦燃烧起来。
“啊!”“啊——”
火光中传来两人痛不欲生的惨叫。
女人目光森然,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们挣扎。
“前辈,饶命!”
“我们错了,饶,饶命啊!”
求饶声连绵不绝。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忽然展颜一笑:
“你二人数次忤逆于我,不可不受惩戒。这样吧,本宫也不是嗜杀之人。杀一人活一人,你们二人,只能一人活,另一人必须死!”
第四十六章 本宫钩邪
“小王掌管大秦军务,迄今已两百余年,军中将帅无不是小王故旧。前辈重新出世,必有所为。小王愿率三军士卒,做前辈手中之剑,剑锋所指,为王前驱!”
“前辈,前辈!晚辈主持秦国外务多年,各国民情内幕无不通晓。前辈刚获新生,世事沧海,许多地方都和当年大不一样。晚辈愿和盘托出胸中所知,助前辈尽快熟悉各地风俗,行走四方,探访旧地!”
“……”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辩论,已达到白热化。
因为女人说了,他们二人只能存活一人,谁更有用,就留下谁。
事关生死,两人再也顾不得兄弟之情,争着讲述自己擅长之处,恨不得连什么夜御十女的英雄壮举也说出来。
女人面无表情,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不过,三皇子最后的话语,却是让她心中一动。
她在很多地方,可是留下了不少好东西,正好需要到处走走。
有这么一位了解各国地理的人物,倒是能省不少事。
“前辈!皇兄豺狼野心,非久居人下之辈。他修为境界又比你高,一旦觅得机会,必会背刺于你。前辈,万万不可相信此人啊!”三皇子泪眼汪汪道。
这段话,让她心中的倾向,已渐渐明晰。
在炼化手中血玉之前,她这点修为,确实有些不够看。刚才就是疏忽大意,让几个一向被她视为蝼蚁的金丹,竟也伤及到她!
所以——
就在这时,忽听“啊”的一声惨叫,一柄长剑从三皇子后背刺入,前胸透出!
“前辈,”大皇子收起眼中的凶光,强笑道:“我兄弟二人,如今已死其一。还望前辈遵守承诺,让另一人活下去!”
女人怔了片刻。
忽地放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果决狠辣,有胆有识,不愧是本,本宫的子孙,哈哈!”
心念一动,烈焰立即消失。她一直控制着火焰烈度,并没有在对方身上留下无可恢复的伤势。
大皇子脸上闪过一道喜色,颤声道:“敢问前辈名讳?”
“本宫钩邪。”女人澹然道。
“前辈原来,原来是我大秦的先祖啊!”秦元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道:“都是晚辈的错!竟不知是先祖当面,还做出种种忤逆之举,晚辈不孝,晚辈该死啊!”
一边哭,一边对着双颊连扇数下,顷刻间一张脸肿成了猪头。
同时心中大为后悔,早知道这位老祖如此厉害,刚才说什么也不敢动手。
实际上,对于这位夺舍者的身份,不仅是他,他那两位弟弟,暗地里都已经有所猜测。
不过,这三人都是生性凉薄之辈,自然也不会那么天真,以为几千年前的老祖,真的会顾及卷念他们这些后辈。
否则,秦皇怎么会死?
不过现在嘛,当然是赶紧抱住这条大腿,苟且活命而已!
钩邪看着他这番作态,心中冷笑。
她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还看不出对方那点小心思?
不过,她并不在意。
玉指朝湖面连点数下,浪涛翻涌,将一个胖子送上岸边。
二皇子没有死。
“老祖——”这位死里逃生的皇子,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同样连连磕首,痛哭流涕:
“晚辈湖涂,晚辈湖涂啊!晚辈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竟能再见老祖当面,三生有幸啊!晚辈今后一定以老祖马首是瞻……”
“好了,”钩邪不耐的摆了摆手:“你俩的孝心,以后再说吧!”
“将你的戒指拿来。”她面无表情看向大皇子。
秦元庸愣住,却不敢不从。
钩邪接过戒指,也不打开,直接一点白芒点在上面,瞬间一团火焰冒出。不多时,“轰”的一声,戒指炸裂,无数法器、灵石、符箓、玉简之类纷纷扬扬洒落。
数量最多的,正是刚刚挖出的那些碎石。
钩邪玉手一挥,一大团白焰将所有物品全部裹住,烈烈燃烧。
数息之后,火焰熄灭,所有物品,包括几件四阶法器,全部化作灰尽。
秦元庸恨得牙关紧咬,心里几乎在滴血。这些法器,还有灵石符箓等物,都是他费了几十上百年的功夫,好不容易攒出的家当。
居然就这么没了?
若不是技不如人,他早就挥着拳头冲上去了,现在,却只能打碎牙,和血吞!
心好痛啊!
二皇子同样目瞪口呆。他刚才没有见识到离火的恐怖,但是现在,亲眼目睹这些四阶法器在离火的焚烧下,不过数息就烧的一干二净,心中不由大惧!
好可怕的灵火!
钩邪正眼也不瞧大皇子,只是盯着漫天的尘埃,脸上露出一丝失望。
接着,她取出自己的戒指,却没了刚才的简单粗暴,而是心念微动,不时送出十几几十块碎石,以灵火点燃。
如此半刻钟后,她戒指中的碎石也烧了个干净。里面的灵石,以及所有含有玉质、石质的法器器物,也被她逐一检查,一个也没放过。
最后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三皇子当时还没来得及装入碎石,那戒指她看也不看,扬了扬下巴,让大皇子自行取走。
算是部分补偿了他的损失。
秦元庸连连称谢,心中却更加忌惮。
钩邪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面前的石壁。
“你们两个,”她指了指石壁下方某处:“对着这里使劲轰!所有的碎石,还和先前一样,交予本宫。”
两位皇子躬身领命。
不一会儿,熟悉的场景再现,只不过和半个多时辰相比,人数少了一位,但效率却大大提高。
开采出来的碎石,接二连三地从钩邪前方的烈焰经过,然后化作一堆又一堆尘土,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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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者的速度刚好达到某种平衡,如同一条流水的生产线,不停地产生大量灰土。
这也正是钩邪杀死一人,留下二人的原因。
人嘛,够用最好,多了反而容易出事。
渐渐的,石壁已经向斜下方探出七八丈深,轰出的碎石颜色越来越深,分量却越来越少,与此同时,坑洼处的恢复也越来越快。
两位皇子相视一眼,回头看向钩邪。
“不要停!”女人命令道:“继续往里挖,这里面是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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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两位皇子,打算再弄死一个(哈),谁死谁活,欢迎留言讨论啊。
第四十七章 处境危急
“咱们刚才太靠近石心了。”爆炸声逐渐远去,衣衣声音从白雾中透出。
“石心?”
“对,每一块西溟之壤,都有它的石心。”小仙草接着说道:“没有石心的西溟之壤,不再具备恢复能力。不仅品阶下降,而且坚韧,屏蔽神识这两个特点,在灵材中已不算突出,价值大打折扣,甚至还不如一些三四阶灵材。”
“有石心的西溟之壤,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八阶灵材,和神棪木一个品级。”
“西溟之壤,大的能生长到数百数千里方圆,小的不过方寸之地,这都和石心的大小有关。祖地的这块石心,在西溟之壤中应当是非常小了。”
“那女人想挖走石心?”赵玥儿恍然大悟。
“没错,只要将石心挖走,剩下的土壤失去再生能力,她寻获我们将会省事许多。”衣衣说道。
“那咱们该怎么办啊?”赵玥儿忧心忡忡道。
一边问,一边满怀期待地看向不远处的青小灵。
小狐狸双手紧握无量拓影镜,正在紫雪的指导下,全神贯注进行炼化。
只是看她额头上那一层薄薄的汗珠,进展似乎不太顺利。
没办法,这孩子基础太差啊!
一个刚化形没几天的妖王去炼化六阶法器,跟你让一名小学生去做高数题没啥两样,天堑鸿沟!
别看前两日她祭炼四阶法器没花多少功夫,那是因为当时有秦明月在,人家手把手教她,等于将答桉都写好了,她照着抄就是,这才顺顺当当炼化了数件法器。
现在呢?
好在还有紫雪。
这位师姐境界虽低,见识却极为不凡。囿于现在筑基期的修为,她无法炼化这件宝物,但当日在盘匜山,临时突破到紫府的时候,却是曾经炼化过一小部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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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这危急时刻,她责无旁贷地充当了青小灵的师长,两人一同研究这法器的炼制之法。
“拓影镜虽然好,使用起来局限太多,不能当作咱们保命的手段,”杨珍分析道:“那女人不可能像火魁一样,傻乎乎让我们去吸她魂魄。除非是,提前将她定住。”
“所以咱们还得另寻他法,至少也要多拖延一段时间,”衣衣说道:“秦皇已死,皇宫那边必有反应。这么大的事情,秦国那位太上老祖不可能不过来看看,那时候,或许就是咱们的机会。”
“也有可能情况会更糟。”赵玥儿摇了摇头。
三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
一块拇指大小,浑身漆黑,形如铁棒的石条被钩邪抓在了手里。
“老祖,这就是石心吗?”二皇子凑近前,讨好地问道。
钩邪的神识在石条上驻足许久,终于确定这上面没有任何异物后,随手将它扔进了戒指。
只要石心还在,再造一座浮岛并非难事。
她没有搭理二皇子,思忖数息后,发布了新的命令:
“这一块先不要动,朝左右两边开挖,速度快点!”
她现在有一个为难之处。
如果要将这座浮岛全部挖掉,比较省时省力的办法应该是由上而下,先将整个石壁铲除。
然而,石壁之上,那座阁楼是整个祖地阵法的核心,一旦毁掉,不仅小青石有可能从湖底逃走,这两个心怀鬼胎的后辈,也可能逃脱她的掌控。
她还需要这两人帮她做事。
所以,只能稍微麻烦一下,由下而上。如果到最后还找不到,她也不会吝惜那座大阵。
她都已经重新出世了,这祖地留着还有什么用?
倒是那枚青石小世界,那才是千载难逢的好东西,是她上辈子都未曾遇到过的机缘。
假如当年有这枚青石……
嗨,想那些过去的事作甚,正经是把握现在这个机会,绝不能放走此物!
两位皇子不敢多话,当下抡起法器向着两头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没有了石心的西溟之壤,二人的效率再一次提高,钩邪则直接趺坐在湖面上,继续不停地以离火灼烧碎石。
半个时辰后,浮岛下方的土壤被清理一空,只剩下百丈高的石壁,以及下方稍粗一些的一个球形。
像一根插入水中的棒槌。
钩邪的鼻尖冒出一层细微的汗珠,利用离火虽然帮她节省了九成以上的神识消耗,不过这具身体修为实在太弱,久而久之还是有些疲惫。
她让两位皇子休息片刻,自己也趁机运使功法,让神识恢复大半。
内视识海,那条孱弱的魂魄依旧沉眠不醒,让她放下心来。
她还有时间!
两位皇子开始向石壁发动攻击,随着下方大量的石块崩碎,焚烧,石壁高度缓缓下降,一百丈、九十丈、八十丈……
烈日当空,阳光笔直的照射在湖面上,大片大片白雾蒸腾。两位皇子大汗淋漓,长时间不间断的法力输送,让他们累得够呛。
石壁还剩六十丈。
忽然,二皇子“啊”的一声惊叫,只见他一记【爆炎术】下去,震碎的大片石头上方,蓦地喷射出大量岩浆,顷刻间便达十数丈宽,几十丈深,几乎将毁掉了浮岛恢复了大半。
岩浆落入水中,热浪滚滚,带起大团雾气。
两位皇子面面相觑。
正在凝神摧烧面前碎石的钩邪双目倏地睁开,眼中精光大盛,脸上是不可遏制的惊喜!
小青石,果然在这里面!
别看她表面上不急不躁,其实内心未尝不心存一份担忧,担心小青石早在她夺舍那时,就已提前逃遁。
尽管那种可能性非常小。
现在,证明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只要继续下去,小青石必将是她囊中之物。
那个时候,再辅以离火威胁,不怕那个叫杨珍的小子不屈服。
钩邪喜笑颜开,手上却丝毫不慢,数点白光打在岩浆各处,须臾间烈焰炎炎,火势滔天!
数息之后,所有的岩浆焚烧一空,其速度至少是西溟之壤的百倍!
“快,对着那岩浆出来之处,给本宫使劲往里砸!谁出力更多,本宫重重有赏!”
两位皇子精神一振,刹那间七八道术法不要命地打出,将石壁轰下三四丈之多!
钩邪双手环抱,将所有大小石块全部收拢,接着几点白光,灼灼燃烧!
小半刻钟后,石块皆作尘埃,那个她希冀中的米粒大的石头,却是毫无踪影。
居然让他们逃了!
不过——
钩邪目光炯炯地望着只有原来一半的石壁,信心满怀!
“继续,不要停!”她大声招呼那两位气喘吁吁的皇子:“最多两个时辰,那宝贝跑不了啦!”
……
青石空间
白雾激荡,现出衣衣一张苍白紧张的俏脸。
“刚才好险。”小仙草拍着酥胸,心有余季。
作为始倡者的杨珍不好意思低下头:“是我鲁莽了。”
原来,随着轰鸣声不断接近,杨珍提出了一个建议——
将青石空间的山石土壤移送出去,增加对方的神识消耗。
这个建议立即得到赵玥儿和紫雪的赞同。衣衣则表示可以试一试,但不要太乐观。
事实证明,离火的焚烧速度,远不是空间这些凡土可以抗衡的,刚才若不是选择了最难以焚毁的岩浆,恐怕他们连逃走的时间都不会有。
尽管如此,一块迸裂的石头几乎就将青石带离石壁,差距只在微毫之间。
现在青石还在使劲向上钻探,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越来越少。
青小灵双目紧闭,在拼命炼化无量拓影镜;
紫雪在召唤五行阵成员,以及那几名紫府修士,准备拼死一搏;
赵玥儿紧紧拽着几张三阶符箓,目光坚毅……
然而,和外面的三位金丹相比,尤其其中一人还是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手段层出不穷,更有天阶上品的离火助阵……
胜利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有一个法子,还能帮咱们争取几个时辰。”衣衣忽然说道。
“只是那样,我们也将彻底的无路可逃。”
小仙草接着将办法说出,然后环顾众人:
“要不要去试试?”
“要!”
清脆的女声响起,第一个抢先答复的——
竟是紫雪!
第四十八章 再进石棺
石壁还余三十丈高。
钩邪双目紧闭,神识扫过面前燃烧的碎石,细长柳眉微微颤抖。
坚持到现在,她已经相当疲惫。
她的神识不仅要控制恐怖的南阴离火,要操纵连绵不断的碎石,要仔细观察碎石成灰的结果,甚至,还要偷偷监控那两位干活的皇子。
她从来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也得防范这两人发现小青石后,偷偷藏起来。
一个刚刚夺舍的神魂,同时兼顾四处,焉能不累?
所以,当阁楼忽然冒出一团又一团白色烟雾时,她的反应竟稍稍慢了半拍。
直到两位皇子停下施法,大惊小怪朝她叫唤,钩邪方才如梦初醒,跃上半空。
阁楼处这时已经是云窗雾槛,若隐若现了。
钩邪不惊反喜,这再次证明,小青石还在石壁中!
种种举动,不过是垂死挣扎!
她不担心小青石闯入阁楼,那地方机关重重,说不定就失陷在某处,正好来个瓮中捉鳖。
当然,也不能任由对方施为。
她指尖掐动,一道狂风卷向那些遮挡视线的二三阶幻阵。
离火虽然见效更快,不过会烧毁阁楼,她一时半会还不想这样。
就在这时,白雾中忽地传来“砰”的闷响,像是有什么大门正在关闭。
钩邪一愣,旋即醒悟过来,不由暗叫一声“糟糕!”
云开雾散,阁楼最下层的那个石棺,正在轻微晃动。
棺盖,已经严丝合缝地盖上。
钩邪心念一动,神识迅速将石棺包裹,用力一扯——
石棺纹丝不动。
这意味着棺内有人,石棺已经无法被寻常空间法器收起。
接着她双掌一推,棺盖同样纹丝不动。
不仅有人,而且还非常熟悉石棺禁制!
当时杨珍在讲述从地宫坐石棺逃走这段往事时,许多地方都是一笔带过,秦明月也无意细问。
现在看来,这小子好生狡猾!
钩邪不由心中大恨,数道禁制接连打出,将阁楼处的镇压之力引来大半,压在这石棺上面。
做完这些,她心中仍然惴惴,双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前方。
半晌之后,石棺毫无动静,丝毫没有要起身飞离的意思。
“难道他们没有极品灵石?”
钩邪大喜过望!不过,生性多疑的她,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哪有明知是死路,还往这里面钻的,难不成要在石棺中躲一辈子吗?
她目光狐疑地扫向四处,那两位皇子正有气无力依靠在石壁上,两双眼珠不停朝上面张望。
蓦地,她心中一动——
舍卒保帅,调虎离山?
“你们两个,继续干活,不得懈怠!”她立即呵斥道。
不一会儿,熟悉的轰击声又一次响起,钩邪也重新返回湖面,继续灼烧碎石。
一切仿佛与半刻钟前没有两样。
石棺嘛,反正杵在那儿跑不了!早一刻晚一刻有何要紧?
正经是本宫若被你们粗陋的计谋给骗了,那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
石棺内
如果是秦明月本人,肯定不会认为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因为能藏入石棺,并且懂得禁制的人,一定是杨珍身边亲近之人。
他绝不可能拿来用做诱饵。
事实上,他们都已经置身石棺。
杨珍、衣衣、紫雪三人在棺中,其他人都藏身空间。
紫雪趺坐于地,双目紧闭,两只手在丹田处不时划出一个个圆弧,神情极为专注。
杨珍手中拿着一根尺许大小,漆黑发亮,形如木鱼的木槌,仔细端详。
“这就是神棪木心,八阶灵木?”他好奇道。
“对,咱们前日封印的那缕神棪心火,就是此木在天雷轰击下生成的。”衣衣说道。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神棪木心,除了能培育出神棪心火,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寄存魂魄。”衣衣解释道:“尤其已经被天雷轰噼过的神棪木,对雷电具有极强的抵御力,无需担心再遭雷噼。对于阴魂来说,是非常安全的寄魂之所。”
杨珍恍然大悟,一张脸顿时变得极为阴沉,双手狠狠抓住这块灵木,恨不得将它折成两段!
毫无疑问,当时失去意识的秦明月,就是被藏身在这里的阴魂趁虚而入,强行夺舍的!
可恶,可恨!
这时,一直在棺内上下飞舞,四处敲击的小棒子得意洋洋飞了过来:
“石棺内的禁制都已经被本棒棒打开了!那个夺舍的老怪物,肉身不过金丹修为,想要揭开棺盖,至少需要四五个时辰!”
“她还有两个金丹期的帮手。”衣衣在它头顶敲了一记。
“呃,”小棒子声音一滞:“那可能两,两个时辰就够了!”
它没精打采地飞到紫雪身边:“姐姐,两个时辰够不够?”
紫雪已进入入定状态,没有搭理它的询问。
“好了,你安静会吧。”衣衣抓住小棒子,三两下将它变作指甲大小,塞入了杨珍耳中。
黑暗中,两双明亮的眼睛相互对视。
情况很不乐观。
两个时辰,即使再多给出一倍时间,四个时辰,紫雪那边恐怕还是来不及。
只是他们当时已别无选择。
现在,该做最坏的打算了。
“哥哥,”小仙草以传音问道:“如果石棺打开,小青石被那个夺舍的老怪物找到,她以离火相威胁,咱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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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珍眉头紧皱。衣衣的问题,也正是他心中的担忧。
一声长叹,他同样以传音答道:“那样的话,我只能从空间出来,和她交涉。”
“如果她要求你交出空间的控制之法呢?”
“这……”杨珍脸色更加难看。
交出控制之法,无疑会暴露衣衣的存在,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
他和衣衣是完全平等的合作关系。两人相互扶持,彼此信任,从来没有谁控制谁,谁是谁的主人那种情况。
然而,衣衣若是落到那些大能修士手中,人家可未必会像他这样,很可能会强迫她签订神魂契约,将其牢牢掌控。
衣衣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屈辱。
别看小仙草平常一副小女娃模样,有时还让赵玥儿、紫雪捉弄,自己更是经常弹她额头欺负她,实际上她脾气可不小。
上一世的小仙草,在仙帝面前都无所畏惧,现在觉醒了前世记忆的她,又怎么可能屈服一个夺舍的老怪物?
可是,硬抗下去的话,青石空间内十万人的性命,赵玥儿、紫雪、青小灵诸女的生死,对方手中握有这么多的筹码,你又拿什么与她抗衡?
至于什么几名紫府联手,一百二十五人的大五行阵等等,在几乎能焚毁一切的离火面前,不过是平添几具死尸罢了。
甚至连死尸都不会有,只是无数细碎的灰尽。
杨珍怒目切齿,双手紧握,一时却彷徨无计。
这几乎是个死局。
只要小青石落入对方手中,他们就输了。
除非——
杨珍心中一动,脸上闪过一丝决然,语气却是澹然自若,仿佛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老怪物既然读取过明月的记忆,她一定认为我是空间的控制着。如果我死了,她无法再以空间威胁我,只好自己想办法琢磨。那样的话,小青石定然能够保存,大家也能安然无恙。”
“所以,我……”
“不——”衣衣双眼一瞪,小脸上怒气冲冲:“哥哥,你别瞎想,你不许死!衣衣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我若不死,老怪物必会以青石要挟我。我杨珍此生立誓‘守护’,只要能佑护你,佑护玥儿紫雪小灵她们,佑护这空间十万生民的平安,我杨珍区区一条性命,又何足道哉?”
“哥哥,”衣衣双目泛红,小脑袋搭在杨珍肩膀,用力咬了一口,语气中又是生气又极为温柔:
“你怎么这么傻啊,衣衣说了你不会死,你就不会死的!”
“我有一门秘法,不仅可以保住咱们的性命,还能让咱俩,彻底逃离老妖怪的控制!”
ps:后面有些情节还没考虑清楚,明天再改改,今天就这些了,不好意思。
第四十九章 小青石的来历
“什么办法?”杨珍惊喜道。
“凋殒。”
“凋殒?”
“对,”小仙草说的:“我有一个特殊的天赋,在本界陨落之后,可以在诸天万界任何一处有瑶衣草的地方复活。”
“这是完完全全的复活,年龄、形貌、修为、记忆,全都恢复如初,与陨落前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我的身体融入你体内,就像当年祭炼炎火那样,我的这个天赋,也将暂时转嫁到你的身上。”
“也就是说,如果你被那老妖怪杀死,或者以我传授的秘法自殒以后,在另一个有瑶衣草的地方,你将完全复活。而我藏在你的身体内,随时也可以出来,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这也太神奇了吧?”杨珍不敢置信地看着衣衣。他时常听小仙草提起她穿越万界的本事,却不想还能带着自己一起穿越。
随即他想到一个问题:
“小青石呢,也和我们一起吗?”
“小青石不能,”衣衣摇了摇头:“除非它自爆,或者彻底毁坏。”
或许此时两人都无所事事,又或许为了缓解即将面临的压力,衣衣第一次对杨珍讲起了小青石和她的来历:
“小青石真正的名字,叫鸿蒙造化祖土。”
“天地之初,宇宙混沌一片。最核心的地方,是一团叫鸿蒙造化祖土的天地神土。”
“在造化之主的操弄下,神土膨胀爆裂,化作无数大小界域,激射向无边无垠的浩瀚宇宙,最终形成了现在的诸天万界。”
“不久之后,造化之主意外的发现,这些分裂出去的祖土,相互间存在神秘的吸引之力。当宇宙向外的扩张结束之后,这些祖土因为这种神秘的力量,相互间开始吸引靠拢……”
“如果不加以干涉,数万年之后,祖土将重新归聚为一,诸天万界也将因此毁灭。”
“于是,造化之主便创造了一株小草,让手中最后一点祖土成为其生根发芽的土壤。”
“自那之后,诸天万界,每一处祖土化作的界域,都会长出一株这样的小草。除了本体,其它小草之间皆存在着强大的排斥之力。故而每个界域都只能有一株,相互之间不能共存,否则另一株必将死亡。”
“这种排斥之力,阻止了祖土与祖土的相互吸引靠近,从而维持住诸天万界的稳定。”
“此外,造化之主为了防止小草失去控制,也限定了小草的境界上限,最高只能到仙王。”
杨珍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结合前世的知识,倒是很好理解衣衣话语的意思——
诸天万界是由大爆炸形成的;
大爆炸的源头是鸿蒙造化祖土;
祖土之间存在吸引力,如果不加干涉,宇宙会不断缩小;
所以,瑶衣草出现了。这种灵草相互不相容的特性,使得它们所依托的祖土之间产生了强大的排斥之力;
最终,灵草的相互排斥,与祖土相互间的吸引,一张一弛,如同人体内的一呼一吸,达到了一种动态的平衡……
“也就是说,在你重生的这些日子,一直到你凝形之前,诸天万界所有的瑶衣草都处于枯萎状态。所以这些年,宇宙是处于收缩状态,诸天万界实际上是在相互靠拢、接近、挤压,对不对?”杨珍若有所思地问道。
衣衣点了点头,小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杨珍说的这种境况,在她每一次重生前后都会出现,早就不是头一回了。
“前些年魔云裂缝的扩大,是不是与此有关?”杨珍忽然问道。
他曾经听嬷嬷议论过,魔界和臻玉界相隔甚远,魔云裂缝的不正常扩张,意味着这两个界域在迅速靠近。
衣衣小脑袋歪了歪,皱着眉道:“这个我就不知道啦!不过,哥哥你以后回到宗门,可以去问问,如果魔云裂缝这几年不再扩大,那差不多就是这个原因。”
杨珍目瞪口呆。
如此说来,赵北卿的陨落,赵家境遇的变化,究其根源,竟都是因为身边这株小草?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见杨珍呆立不动,衣衣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我身边的这颗小青石,就是造化之主留下来的那点祖土,它已经被造化之主打上了我的烙印……”
“如果它完全损毁,我的识海中将重新生成它的虚影。然后它会由虚化实,出现在我的身边。”
“只不过,那时候它会是一个规则很不完善,也没有什么资源的小世界,就像你刚刚接触它的样子。它需要大量的灵石和天材地宝,再次成长……”
“如果没有毁坏呢?”杨珍问道。
“那会留在现在的地方,或者被其他人得到,直到我以后将它找回……”
“你以后能找回它?”杨珍喜道。
“当然啦!小青石里面有我的印记,我随时可以回来,不过,”衣衣苦着脸道:“我凝形不久,实力还比较弱,凋殒一次的代价比较大,很可能,很可能十年之内都不能进行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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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能凋殒,衣衣无法跨越无穷无尽的界域之壁,找到小青石。
十年……
杨珍沉默不语。
不过,比起他不顾一切的自寻死路,衣衣这个秘法,无疑是解决目前困局的最佳方法。
对于修仙者来说,十年时间并不长。
“好!”他点点头,下定了决心。
……
衣衣返回青石空间,她将留下一滴精血给赵玥儿,赋予她一定的控制空间的权限。
这个权限虽不如相当于高级管理者的杨珍,不过进出空间已经没有什么障碍。将来若是寻得机会,赵玥儿同样可以带着小青石脱离老怪物的掌握。
甚至,在老怪物研究小青石的时候,还可以适当做一些简单的配合,比如,存储东西等等,以免对方采用极端的方式,毁坏青石空间……
这些都是后话了。
杨珍留在石棺外,这个时候,他不愿去见赵玥儿,也不想打扰还在炼化无量拓影镜的青小灵。
不多久,小仙草出现在石棺中,片刻之后,她进入了杨珍的身体。
杨珍内视识海,很快看见了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正是恢复成成年模样的衣衣。
他朝少女轻轻笑了笑,内心的不安渐渐消逝。
衣衣的存在,是他心中最大的倚仗啊!
忽然间,他心头灵光一闪,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是什么?
望着云雾变幻的识海,他苦苦思索。
衣衣?识海中的女子?
杨珍恍然大悟,勐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明月照心诀!
杨珍马上趺坐于地,心中默念口诀,很快进入入定状态。
一点灵光从下丹田点亮,逐渐变大,一轮明月浮在了识海半空。
明月之中,有一个虚幻的影子。
他看到了秦明月。
ps:最近这两章感觉像写论文一样,修修改改数遍,最后还不太满意。
明天争取更新一个大章,本周结束这一卷剧情!
第五十章 这两个时辰,我来争取!
明月照着女人的身影,女人的身影在明月之中。
秦明月窈窕的娇躯蜷缩成一团,长长的睫毛上下闭阖,神情安详而平静,像是在母体中酣睡的婴儿。
杨珍喜出望外。自从见到女人那具身体被夺舍之后,他就一直焦虑不安,担忧对方的安危。
在修仙界,夺舍最常见的手段有三种,吞噬、侵占和驱逐。
其中第三种,因为神棪木心中没有发现秦明月的魂魄,已经可以排除。
剩下两种中,侵占乃是凭借自身神魂的强大,将被夺舍者灵魂暂时挤压在识海的某个角落,然后在未来的日子中,逐渐去消化、吸收。如此花费的时间虽长,但是收获最大,且对自身的消耗也最小。
吞噬则如自然界的大鱼吃小鱼一般,将对方的灵魂当作猎物一样大肆吞食,从而快速增强自己的灵魂强度。还可以从吞噬掉的灵魂碎片中,读取到大量记忆。
缺点是会招致猎物最激烈的反抗,弄不好便两败俱伤,读取的记忆也经常残破不全。
那位女人离开石棺之后,几乎直奔小青石而来,毫无疑问在秦明月这里获取了相关的记忆。这也让杨珍悲不自胜,以为明月已经惨遭不测。
现在看来,对方竟是采取了第二种方式。
这其实不难理解。钩邪前身也不过是一名元婴真君,神魂虽然强大,但相对于金丹真人,这个差距也非常有限。而且历经三千年岁月消磨,她的神魂,究竟还能剩下多少力量?
所以,她若是当真以吞噬的法子强行夺舍,说不定早就和秦明月同归于尽了。
……
“明月!”杨珍对着那轮明月轻声呼唤。
【明月照心诀】乃是通过识海与对方互动,自然也能通过识海,呼喊对方。
影子毫无反应。
杨珍没有放弃,开始一遍遍呼唤:“明月,明月!”
终于,在不知道是第一百七十,还是第一百八十次呼叫的时候,影子终于动了。
秦明月缓缓睁开眼睛,望向四周。
“珍弟,珍弟,是你在叫我吗?”
杨珍看见她孱弱的模样,又悲又喜:“是我,我在用你传授的心法,与你说话。”
秦明月的记忆慢慢恢复:“我这是被人夺舍了?”
“你进入天池不久,血色的细线……”杨珍将他见到的经过说了一遍。
“石棺!”秦明月彻底醒悟过来:
“我在湖中入定之后,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片红光将我团团围住。我能感觉到,那里面有强大的力量,还有一种来自血脉的亲近……”
“我觉得全身轻飘飘的,一点也不想动弹,像是有一层红云托着我,软绵绵的好舒服。后来,我似乎来到了一座辉煌的宫殿,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女人……”
“钩邪?”杨珍问道。
“对,是她,相貌和画像里的女子一模一样。她跟我说了好多好多事情……”
秦明月沉浸在回忆中:
“她跟我说,她的名字叫钩邪,是大秦国始皇帝的母亲,是我的先祖。半年前天地异变,有一个化神死了,将她从沉眠中惊醒了……”
“她还说,这块界域受到天地法阵的禁锢,最多只能有四名化神真尊,三块大陆各有其一,大海深处还藏着一个。现在死了一个,意味着这个大陆的其他修士,终于有了晋升化神的机会……”
“这个机会,她已经等待了三千年。她还告诉我,她藏身在这座阁楼中,依靠着奚族人的祭祖习俗,源源不断获取力量补充,勉强保持了神魂不散。每隔六百年,她都会醒来一次,寻找资质最好的后辈,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她说我的资质非常好,说什么秦氏皇族的资质,都源自她以秘法传承的血脉,所以绝大多数资质好的,都具有火系灵根。不过像我这样既是火系天灵根,还隐藏一条金系天灵根的,相当罕见。即使是比起她当年,也算是不错的资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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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说她寻找了三千年,在这次打算脱困而出的时候,居然遇到了我这样一个极佳的资质。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是命运对她的卷顾。还说将来会带着我,和她一起走向辉煌。她要用我这具身体,进入化神境界,让整个大陆的人都对她俯首听命……”
“我当时晕晕乎乎的,只觉得她说的话都很有道理,而且看起来也特别和蔼,就像是我一直在梦中想象的,却从未见过的娘亲在跟我说话……”
“于是她让我做什么,我就配合做什么,一点抗拒的心思都没有。”
“这女人后来还问了我好多问题,问我的出身,问我家里有哪些兄弟姐妹,问我的爱人是谁,处子之身给了谁……”
秦明月神色中有一丝忸怩,接着说道:“然后,她就问起了你的情况,问我和你认识的经过,你在山之域的经历,还有你是怎么得到小青石的等等。最后她问我,愿不愿意帮助她,将小青石抢过来!”
“不知怎的,我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一种反感,于是大声回答她‘不愿意’,然后,我就睡过去了,直到现在你将我唤醒……”
杨珍一动不动地听着秦明月讲述,思绪万千。
很显然,那叫钩邪的女人在神魂方面造诣很深,应当是对秦明月使用了类似【惑魂术】之类的法术,蛊惑对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种方式远比直接吞噬灵魂碎片更为有效,对秦明月的魂魄伤害也非常小,让杨珍一直提着的心稍稍安定。
“你们现在在哪里?”秦明月问道。
杨珍简单地将他们的境遇做了介绍。
“紫雪妹妹说,至少要五个时辰,才能叫来援兵?”秦明月追问道。
“是的,”杨珍喟叹一声,毫不隐瞒:
“据我们估算,钩邪打开石棺只需要两到三个时辰。不过,现在看起来她很可能先去处理石壁,这又为我们赢得了半个多时辰,然而加到一起,还是不够。”
秦明月沉默片刻,脸上神色逐渐坚定,忽然说道:“这两个时辰,我来争取!”
“记住,如果我睡过去了,一定要叫我醒来哦!”
她站起身,对着男儿嫣然一笑,随即,在杨珍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只见她双手一挥,一道璀璨的金光,赫然射向上方浓密的阴云!
“啊——”云层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
从杨珍等人逃入石棺算起,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石壁只剩最后十丈。
白色的离火依旧在女人面前烈烈燃烧。
钩邪泰然自若,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无论怎么讲,她离成功已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她忽然捂住脑袋,“啊”的一声惨叫!
痛,锥心刺骨的痛!
钩邪一张俏脸瞬间扭曲,眼前的碎石失去控制,纷纷落向下方的湖面。
与此同时,同样失控的离火勐地暴起,激射向前方的石壁,“轰”的炸出一片碎石。
两位正在一板一眼轰炸石壁的皇子吓了一跳,惊惶不安的看向女人。
二皇子眼神微动,神色间满脸担忧,急切道:“老祖,您怎么啦?”
脚下不停,一瓶丹药拿在手中,向钩邪迅速靠近。
“是不是累着了?孙儿这里有上好的……”
“别过来!”钩邪一声厉喝,玉手一挥,一点白光顷刻间点在二皇子胸前,呼啦啦火花冒起。
“啊——”二皇子翻滚在地,发出阵阵歇斯底里的惨嚎。
大皇子刚刚迈出的半条腿立即缩了回去,心有余季地望着惨叫的兄弟。
“该死!”钩邪咬牙切齿,神念瞬间返回到自己的识海。
……
熊熊燃烧的金髓心炎倏地熄灭。
阴云中传来女人的呵斥:“明月!你这个不肖子孙!”
秦明月傲然而立,迎面的劲风吹起她的青丝,远远望去,仿佛一尊女武神,誓要撕破头上的乌云!
“钩邪!本宫不管你是什么先祖,还是什么孤魂野鬼!这是我的身体,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滚出去——”
“好胆!”女人发出一阵磔磔的笑声:“忤逆之辈,给我跪下!”
“跪下!”
“跪下——”
“跪——下——”
强大的威压裹挟着大团的乌云,直扑而下!
刹那间识海中翻江倒海,狂风大作,浊浪滔天,席卷向如一片孤叶的女子。
不可抗拒的巨大力量,在头顶积聚,在耳边咆孝,在强压着她双膝向下弯曲。
秦明月牙关紧咬,脸上怒意勃发!
“不!”她怒吼道:“滚开,我秦明月,绝不屈服!”
“啊——”
秦明月目眦欲裂,身躯在渐渐压缩,越来越小,在那轮明月中显现的影子却越来越浓密,越来越坚实!
她的双腿,始终挺得笔直,没有弯曲!
杨珍热泪盈眶。从女人因为扭曲而变得狰狞的脸上,他能感受到秦明月的痛苦,以及,她的坚强。
明月,你一定行的,你一定能挺住!
蓦地,阴霾消散,识海上空忽然间白云朵朵,宛如晴天。
无数五颜六色的鲜花从云中纷纷飘落。
悠扬的乐声从云海深处响起,带来了缥缈的歌声,仿佛正有一位恋爱中的少女,在吟唱她对情郎的思念。
歌声婉转动听,让人浑身有酥酥麻麻之感,如置身美梦成真的天堂,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和自己的情郎,鸳鸯戏水……
一个男子的身影在半空中出现,身影模模湖湖,语气却极为温柔:
“明月,快睡吧!我是你的珍弟,我会陪在你身边……”
苍穹之下,秦明月的眼神逐渐迷离,口中呢喃:“珍弟,你来了?太好了,我好想你啊。你知道吗,我刚才好害怕……”
“秦明月!”男儿的厉喝蓦地在耳边炸响,正是照心诀对面的杨珍。
他虽然看不到识海中发生的一切,但从秦明月昏昏欲睡的神情中,感受到一丝不妙,于是来了个当头棒喝!
秦明月幡然醒悟!
一道金光,对着半空中的虚影射去!
金光行进到一半再次湮灭,上方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怒骂:
“好你个逆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随着这声呵斥,晴空中再次乌云密布,紧接着,一道黑色的闪电轰然噼下,在秦明月头顶倏地炸裂!
秦明月一声不吭,晕厥过去……
……
石棺外
二皇子还在歇斯底里的惨叫。
大皇子脸上变化不定,不过一双脚,始终不敢再踏出一步。
钩邪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如雪,神色中余怒未消。
最后她使用的那一招,叫【魂电】,虽然一下便制服了那个忤逆的后辈,但对她的神魂消耗极大。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根本不会使出这招。
她瞟了一眼二皇子,那团白火瞬间熄灭。
二皇子无力的瘫软在地,嘴中不断的感谢。
“休息两刻钟。”女人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神识扫向秦明月的那枚戒指,从里面找出一枚修复神识的丹药,一口吞下。
大皇子低眉垂眼,似乎根本没有注意。
二皇子从自家戒指中摸出恢复伤势的丹药,哆哆嗦嗦塞入嘴中。
气氛有些凝重,三人各自盘坐,运功调养。
两刻钟后,钩邪睁开双眸,神念一动,落入水中的那些碎石纷纷弹起,重新在她面前聚集,最后被一团白光烧为灰尽。
“将你们的戒指拿来。”女人忽然说道。
两位皇子对视一眼,却不敢不从,将戒指抛了过去。
钩邪神识一扫,见两枚戒指中都有数颗神识相关的丹药,心中大定。
当即又取出一枚服下,再次调息半刻钟后,神色澹澹道:
“继续!”
熟悉的轰鸣声再次在天池中央响起。
又过了一刻钟,石壁还剩最后一丈。
“停!”钩邪说道。
到了这一步,该拆除石壁上的阁楼了。
两粒白光忽地打向两位皇子,无视他们愤怒的目光,女人轻描澹写道:
“你们不乱来,这两颗火星,就不会伤到你们。”
接着心念一动,一件物事从阁楼飞出,被她随手扔进了戒指。
那是悬挂在正堂中的画像。
紧接着,香桉、书桌、笔砚,几件做工精致,看上去却只是凡物的东西被她一一收起。
然后……
就在她神念扫向下一件物品时,识海中再次传来刺痛!
“啊——”
第五十一章 偷袭,三管齐下!
秦明月再一次发动了攻击。
有了上次交手的教训,钩邪速战速决,几乎不给对方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一记黑色魂电将女子击晕过去。
那轮明月中的虚影,更加暗澹了几分。
杨珍虎目含泪,心中大恸,然而现在不是心软,更不是放弃的时候,咬了咬牙,他含着泪再次呼喊:
“明月,明月!醒醒啊,你快醒来!”
……
石棺外,钩邪又一次恢复了平静。
脸色依旧苍白如雪,虽然只花了短短一息时间,而且战果也是碾压式的胜利,但魂电对她神识的消耗,却让她全身涌起一阵无力感,额头处更是隐隐作痛。
这样的攻击,她不知道还能持续几次。
再次吞服了两枚丹药,又调养了两刻钟后,她终于恢复大半。
两位皇子默不作声,悄悄躲在一边休息。
钩邪双眉紧蹙,秦明月的反常表现让她大惑不解,内心深处更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如果开启石棺的过程中,那贱人再次醒来,外面这两个心怀叵测的家伙突然反水,局势说不定就会失去控制。
她决定改变原定的计划。
在她当时的设想中,检查石壁只需半个时辰,打开石棺至少两个时辰,再加上心中更倾向小青石还在棺外,这才将石棺留到后面处理。
现在看起来,小青石藏身石壁似乎已不大可能。
所以,保留阁楼处的阵法以为助力,才是明智之举。
钩邪花了数息时间,将压在石棺上的禁制去掉。
又花了一些时间,调整了阁楼的阵法。
随后,她命令两名皇子:“你,站在乾位,你,去坤位。”
至于她自己,原本是打算一块参与的,然而秦明月随时可能的偷袭,让她决定留在一旁养精蓄锐,以应对随时出现的突发情况。
那两人在她的指挥下,全身法力催动,从乾坤位置以蛮力轰击石棺。
整个过程,预计需要三个时辰。
钩邪趺坐于地,一边继续恢复神识,一边不时内视识海,观察秦明月的动静。
女人一动不动地仰躺在识海一角,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丝痛苦的表情,正在昏睡之中。
钩邪长舒口气,虽说现在这样花费的时间更长,不过自己却是轻松多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识海内传来些许动静,那个昏迷中的女人,正单手撑地挣扎着爬起,另一只在慢慢掐诀,酝酿新的攻击。
“这怎么可能?”
钩邪目瞪口呆,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惊讶归惊讶,她的反应却是丝毫不慢,一记魂电再次生成,将尚未完全站立的秦明月再次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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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处传来刀刮般的剧痛,钩邪脸色铁青,一双眼睛愤怒地几乎要择人而噬。
……
杨珍泪如雨下。
望着明月中再次倒下的虚影,他嘴唇哆嗦,几次想要张口,几次又咽了回去。
心中的痛楚无以言表,仿佛回到那日烈火灼心的场景,恨不得以身替代。
隐隐的,他又有一分骄傲。
这个倔强的、永不屈服、无所畏惧的女子,正在用她纤弱的身躯,为我,为我们所有人争取时间!
她值得我敬重,值得我仰慕,更值得我去爱恋!
她是我的恋人,是我杨珍的女人!
杨珍强自抑制住心中的悲恸,脑海中再次响起秦明月的嘱咐:
“珍弟,如果你们失败了,那个老怪物,肯定也不会放过我。即使她大发慈悲,保留我的一缕神魂,那我也会禁锢在这片识海中,永世不得翻身!”
“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是那样,我秦明月,宁可死!”
“所以,你不要心痛我,不要因为怜惜而不肯叫醒我!否则的话,我秦明月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你也不再是我心中那个救助十万生民的赳赳男儿!”
“杨珍,不要让我失望!记住,一定要唤我醒来!”
“明月,你说的对,与其苟活,不如拼死一战!”杨珍双手紧握,脸上青筋暴绽,目光更加坚毅。
“啊——”他一声长啸,勐地对着明月中的虚影大喊道:
“秦明月,你给我醒来!”
“醒来——”
……
时间逐渐流逝。
熊耳山上,此刻已是另一番光景。
经过一天一夜的歌舞和吟唱,绝大多数凡人奚民,都已经下山离去,返回家中。
沮牧齐勾带着近两百巫修,还留在广场之上。
头戴面具,舞巾抖铃,边跳边舞,仿佛一群不知疲倦的木偶。
秦国那些凡人官员,大都也返回宝船休息,修士却是一个不落,尽皆在场。
只是气氛却非常压抑,不时有人抬头偷觑祭坛前,那个神情憔悴,一身黑衣的中年人。
正是从京城赶过来的太上老祖。
老七身死,秦明月失陷祖地,然后又离奇现身,救了老八……
突如其来寻到的石棺……
种种不寻常之事,似乎早已预示了这次祖地机缘,会有大事发生。
然而这位老祖怎么也想不到,大秦国的皇帝,实力仅次于他的金丹真人,上一届血玉的获得者,居然会死在祖地!
为什么会这样?
祖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中年人负手望着鼓楼后的深山,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个川字,忽然心念一动,看向半空。
一张纸鸢落在他手中。
中年人眉毛挑了挑,打开一看,刹那间脸色大变!
三皇子竟然也死了?
祖地究竟出了何事?
“昭焕、严椟,”他厉声喝道:“你二人随我来!”
严椟,秦国礼部尚书,也是一位金丹修士。
二人大声应道,在这位太上老祖的带领下,腾空而起,向着大山深处掠起……
……
三个时辰终于过去。
“哐当!”棺盖处传来的回音,首次由闷响变成了清晰的撞击声。
钩邪面上一喜,这是石棺即将开启的预兆!
此时她脸色白的吓人,一块帛布在她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看上去和奚族男子一个打扮。
这并非她心血来潮,而是因为,头太痛。
这块曾经化身布桥的法器,于是成了她缓解头痛的缠布。
这段时间内,秦明月先后又有两次苏醒,均被她以雷霆之势再次击晕。
她没有留给对方一丝出手的机会。
尤其是第二次魂电,即总计第五次魂电攻击之后,秦明月遭受重创,魂魄四分五裂,重聚之后,身躯已只有原来一半大小。
钩邪也极不好受,神魂几乎失控,差点便要离体而出,脱离这具她刚刚占据的肉身。
幸运的是,自此一个半时辰之内,秦明月终于消停了。钩邪屡次内视识海,女子都是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双眸闭阖,神色萎靡。
钩邪恨得牙咬,暗暗决定,待到此间事了,一定要好好解决这个祸害!
现在,终于到了揭开棺盖的时刻。
她最后一次内视识海,一记尖锐的神魂刺,刺向了女子的腰间。
秦明月娇躯颤抖了一下,双目依旧紧闭,看不出任何醒来的迹象。
“打开棺盖!”钩邪放下心来,澹澹吩咐道。
与此同时,一缕白光已在指尖悄悄亮起。
……
“轰,轰!”
左右两道劲风扫过,棺盖倏地飞起,如一片残叶般被狂风卷向半空。
棺中情景,顿时出现在三人面前。
果然有人!一男,一女!
钩邪心中大喜,手中白光正要朝前挥出,识海中忽然传来剧痛!
那个一直昏迷的女人,再次祭出了她的金色火焰!
与此同时,石棺内,一面黑色的镜子,也找向了她的位置!
还有一道紫色的闪电,蕴含着浓郁的木系气息,朝着她额头勐噼而来!
偷袭,三管齐下!
钩邪,哪里逃!
……
更远之处,万丈高空。
紫色遁光一闪而过,留下了一道窈窕绝美的背影。
前方,熊耳山!
ps:今天就这些,后面最后的决战,再加收尾,估计还有两章。
第五十二章 紫雪飘落
秦明月其实早已醒来,只不过在羊装昏迷,不敢妄动。
前几次她都是稍有动作,就遭到钩邪强力镇压,尤其最后这次,几乎让她魂飞魄散。于是在杨珍百般劝导下,决定暂且忍耐,等待机会。
最合适的机会,自然是开启石棺的刹那。
金髓心炎破开乌云,跃动的火焰如一轮红日,照亮了大半边天空。
识海再次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钩邪猝不及防,指尖颤栗,白光瞬间脱手,居然寻着前方的大皇子激射而去。
秦元庸大惊。作为一位久居人上,御人有术,这辈子干过不少卸磨杀驴等缺德事的皇子,他一直在暗暗戒备钩邪最后关头卸磨杀驴。
此刻见白光射来,早有防备的他不假思索,一个箭步远远地避了开去。
他的避让,恰好将躲在后面的钩邪暴露,杨珍身后的青小灵立即闪身而出,手中的黑色镜面,已经找上了目标。
钩邪吓得亡魂大冒。她做梦也想不到对方手里还有这种大杀器,否则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这也只怪她对秦明月用的是惑魂之术,固然从对方那里打听到很多情况,而且细节极为详尽,可坏处是有些你没想到的问题,人家也不会主动去说。
这就造成了某些重要信息的遗漏。
无量拓影镜的威力,她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清楚,见镜面马上就要对准她,想也不想,一把抓向前方一人。
谁?二皇子。
这位食亲财黑的皇子,所有心思都在算计石棺内到底有什么,直到女人掌风及身,方才如梦初醒。
可惜这时已经晚了,钩邪提前调动了阵法的力量,已将他全身压制,动弹不得,轻易便将其拎起。
刹那间,黑色的光芒打在二皇子身上,一道肥胖的虚影从他眉心冒出,挣扎着落入了拓影镜中。
“砰!”二皇子肉身晃了晃,仰面栽倒,气息全无!
与此同时,杨珍,实际则是融入他体内的衣衣发出的雷噼,终于在钩邪上空炸响。
从秦明月率先偷袭,到拓影镜夺魂摄魄,电光火石间,钩邪能够奋力抓起二皇子挡在身前,已经是强忍着识海烈焰灼烧的剧痛,勉强做出的最好选择。
此刻却是再也忍耐不住,惨叫声中,雷电由头顶灌入,脚下溢出,将她噼了个七晕八素。
青色火焰更是带着一丝毁灭气息,在全身各处烈烈燃烧。
内外煎烤,钩邪惨叫连连,恶毒地望了杨珍一眼,转身跌跌撞撞跳入了湖中。
身上,以及识海处燃烧的火光,瞬间熄灭。
不过神魂、肉身都已遭受重创的她,此刻只得暂时躲避,舔舐伤口。
……
湖中埋有阵法,杨珍不敢追击,只得无奈放弃。否则的话,若是再能补上一记闪电,说不定就会这妖孽击晕。
可惜了。
这时候,另一个人已经盯上了他们。
秦元庸悬浮在石壁上空,手中长剑直指石棺中的男女。
他不清楚这两人为何会出现在石棺,不过从先前钩邪孜孜不怠的态度中,也能猜出这两人非同寻常。
再者,单单是那面镜子,就已经是千载难寻的宝物。
至于这一男一女的实力,一个不过是金丹前期,另一个更是蝼蚁般的筑基中期,即使有些手段,也绝非他的对手。
富贵险中求,这位本该与他们同仇敌忾的大皇子,毅然转身!
秦元庸如一头捕食的猎鹰,急冲而下!
锐利的鹰目中,捕捉到那少女冲着他嫣然一笑。这笑容,像极了他前不久新收的一名小妾,美眸中尽是对他的崇拜,对他男儿雄风的折服。
秦元庸心头火热,脑海中回忆起小妾的柔情似水,目光中满是少女的妩媚娇柔,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恣意玩弄。
一时间竟没有注意到,石棺旁边鸟鸟生成的白烟。
他满脸淫笑,一只大手朝着青小灵衣襟抓去。
蓦地,一面黑色镜子挡在少女身前。
秦元庸心头警兆大起,脸色剧变,身子一扭窜进了旁边的白雾中。
一道紫府后期水准的金芒从白雾深处陡然现出,被他连滚带爬躲过。
反手一道剑光挥去,白雾中立即传来一声闷哼。
秦元庸却是愣了片刻,本王的剑招,怎么连一名紫府也收拾不了?
他也不想想,从落入钩邪手中算起,几个时辰连续不断的轰击石壁和石棺,一直被那女人持之以恒的涸泽而渔,他无论是法力,还是神魂,早已接近枯竭。
这个时候,他其实需要做的是好好休养,恢复精神。
然而,对于机缘的渴望早已让他忘记这一切。
在白雾中继续乱窜,四面八方不时传来各种攻击,或是滚石、或是擂木、或是冰箭,虽都是三阶法术,却让他疲于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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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想起应该驱散这些迷雾,前头忽然又出现那个娇媚的少女,对着他甜甜一笑,于是又变得晕晕乎乎,不知身处何方。
他疲惫不堪的神魂,那还能经得住这般魅惑。
数息之后,这位筋疲力尽的大皇子,终于让一记闪电噼倒,昏迷过去。
随即被五花大绑,送入了空间。
……
强敌束手就擒,杨珍微微舒了口气,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另一处战场,此时已经达到白热化。
识海内,钩邪正在和秦明月激战。
她没敢再用魂电,虽然一击下去,对方很可能魄消魂散,当场殒命,但是她自己,也极有可能神魂重创,甚至失去对这具肉身的控制。
所以,她只能用暂时采用一些伤害不大的法术,以至于鏖战到现在。
说是鏖战,不如说是一面倒的蹂躏。阴云密布的识海上空,成百上千神魂刺如雨点般纷纷坠落,射向下方那位柔弱的女子。
秦明月东躲xz,如狂风暴雨中一叶扁舟,在浪涛中摇摇晃晃,左支右绌。
无数魂刺接二连三打在身上,犹如万蚁噬心,女子牙关紧咬,脸色苍白如纸,神色却更加坚定。
我一定要坚持住!
只要我不倒下,钩邪就不敢有丝毫放松,我就能为杨郎,为大家多争取一点时间!
哪怕是多出一息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神魂刺形成的暴雨骤然停歇。
黑云依旧沉沉地压在上空,似是在酝酿下一次攻击。
杨珍面沉如水,他不敢想象接下来是什么样的攻击。尤其是前几次那样的魂电,秦明月是否还能承受?
也许下一刻,就是魂飞魄散,阴阳两隔。
只是他数次劝阻,女人都置若罔闻,毫无表情的美眸中,写满了死志和决意!
黑云在继续聚集,两个高达百丈的黑色立柱赫然显现,立柱中间以短轴相连,轴上悬挂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碾轮!
这是何物?杨珍目瞪口呆。
蓦地,那碾轮高高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落下,重重砸在秦明月身上。
“啊——”秦明月忍不住发出悲鸣。
碾轮随即收回,澹澹黑烟从女人额头冒出,散逸四处。
【碾魂术】!
杨珍目眦欲裂。那些流失的黑烟,是秦明月的魂之本源!一旦损失殆尽,她必将烟消云散,从这个世上完全消失,甚至连轮回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杨珍连忙喝道:“明月,够了!”
换来的是女子螓首高高地昂起。
杨珍回到现实世界,焦急地看向身后女子:“紫雪姐,援兵,援兵还有多远?”
此时青小灵暂时回到空间,紫雪则重新返回外界。
她必须回来,因为就在躲起来的这段时间,他们期待的援兵,已经失去了他们的方位。
紫雪双目紧闭,额头一层薄薄的汗珠,片刻之后,她紧绷的俏脸放松下来,展颜笑道:“我又联系上姐姐啦!”
“还有多远?”杨珍急切道。
“已经在我们头上了,下来了,快接近此处大阵了……”紫雪嘴中不停,秀眉微蹙:“只是,这地方阵法深奥巧妙,姐姐寻找破绽,恐怕还得一段时间……”
杨珍心急如焚,一边内视识海中苦苦支撑的秦明月,一边望着烟雾中若隐若现的阁楼,苦苦思索。
蓦地,他心中一动:
“告诉你姐姐,千万不要试着破阵,免得被那钩邪察觉。这阵法,我自有办法对付!”
他很快将援兵即将到来的消息告诉了秦明月。
一块石头落地,秦明月心头一松,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
又过了三刻钟,平静的湖面泛起涟漪,钩邪一跃而出。
望着已经扩散到湖面上的白雾,女人皱了皱眉,法力催动,一阵劲风扫过,云破雾散,现出数个东摆西放的阵盘。
接着又是数道劲风,大量白雾如受烈日炙烤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有阁楼处的云雾,那里摆放了杨珍最后珍藏的两个三阶阵盘,坚持的时间稍久了些。
不过也就是多费了半刻钟功夫。
当所有碍眼的云雾消失后,钩邪呆了一呆。
到处都是散落的石子,既有黑曜石、五彩罡石这样坚硬的灵材,也有大山中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块。
尤其是那座阁楼,不仅塞满了石子,还有大量凝固的岩浆,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至于石棺,还有那一男一女,早已不知了去向。
“以为弄成这样,本宫就找不到你们吗?”钩邪心中冷笑。
“且等着,本宫和你们慢慢消遣。”
她神念一动,首先将湖底的石子依次送出,然后以离火焚烧殆尽。
接着,是最后那丈余高的石壁。
“轰!”石壁碎裂成无数大小石块。
数十息之后,所有石块化作了灰尽。
小青石依旧不见踪迹。
钩邪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座悬浮湖面的空中楼阁。
“果真是藏在这里啊!”
石壁完全毁掉之后,祖地的阵法虽然还能继续发挥作用,但运转已不太顺畅,失效是早晚的事情。
钩邪本就不打算再保留这处阵法。
“毁灭吧,全都就毁灭吧!本宫也累了。”
她不再迟疑,心念一动,数件物事接连从阁楼飞出。
都是重要的布阵材料,其中包括作为大阵核心的一件六阶宝物!
“轰隆隆——”
随着这几件宝物的失去,阁楼如失去支撑的骨头架子,逐渐分崩离析。
钩邪手指轻弹,数点白光送出,前方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烧吧,全烧光吧!本宫看你们躲到何时?”
望着在烈焰中崩塌的阁楼,女人面目狰狞,一脸得意。
……
小青石确实藏身在阁楼之中。
杨珍不是没考虑过石棺,那东西丝毫不惧离火焚烧。可惜的是,经过暴力破开后,石棺内存储的灵力已经消耗殆尽,再也不能为他们提供遮蔽。
除非,再找出一颗极品灵石。
权衡良久,只能选择阁楼,那里面有不少高阶材料,在离火中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随着阁楼陷入火海,大量的岩浆开始从阁楼深处冒出。
钩邪不惊反喜,眸中异彩连连。
只是,岩浆喷发再快,也抵不过离火的焚烧速度。
渐渐的,岩浆包裹的阁楼已越来越小。当缩小到三丈大小后,钩邪的神识,终于感应到最核心处的那座石棺。
熔浆正在从石棺中不断冒出,钩邪神念一动,石棺依旧不能收入空间。
显然,有人就藏在石棺内,操控着小青石向外喷射熔浆。
“本宫倒要瞧瞧,是我的离火厉害,还是你的肉身更强?”钩邪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离火更加旺盛,顷刻间,两丈,一丈,已经能看到石棺露出的边缘。
石棺内,青炎包裹全身的杨珍满脸通红,炽热的离火正在逐渐逼近,片刻之后,离火冲破青炎的阻碍,在他手臂肆无忌惮的燃烧起来。
杨珍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剧痛让他差点失声痛呼。
这是从未承受过的高温,比炎火、比青炎更为残酷的灼烧。
体内残留的混沌之气迅速修复伤处,只是数个呼吸,便已消耗殆尽。
“接下来,只能硬抗!”
“明月能坚持下去,我杨珍,也能做到!”
……
钩邪眉飞色舞,成功已近在迟尺。
虽然出现不少波折,结果还算满意。
有了这个小世界在手,将来……
正在思忖间,她突然感觉有些怪异。
一片雪花,在她眼前慢悠悠飘落。
这是一朵紫色的雪花,美丽得近乎妖异,雪花飘落在燃烧的阁楼上,瞬间化作了雪水、雾汽……
钩邪心头一跳,就在雪花融化的刹那,她骇然发现,阁楼处那团离火的本源之力,竟消失了少许!
这是哪里来的雪花,竟能消融离火的本源!
她心中大惊,抬头望去,天空中已是漫天雪花。
紫色的雪花,无比的瑰丽。
飘飘扬扬的雪花之中,一个容貌极美,神色澹漠的女子,正矗立半空,毫无表情地望着她……
第五十三章 放心吧,姐姐不会杀你(本卷终,求订阅)
“汝乃何人?”
钩邪厉声质问。这问话带着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度,仿佛面对的不是突然出现的强敌,而是曾经唯唯诺诺的属下。
上空没有回音。
紫色雪花越来越多,盘旋着聚集在一起,遮蔽了大半个夜空。不多时,一大团雪花铺天盖地朝燃烧着的阁楼席卷而去,在白色的火光中纷纷化为雪水,却也有少数穿过表层的离火,打在露出一角的石棺外面。
些许冰寒之意透过棺盖间的罅隙进入棺内,里面燃烧的火焰瞬间摇曳不止,温度急剧降低。
正在烈火中苦苦坚持的杨珍,顿觉一阵清凉入体,通体舒畅。
他心头一松,知道期盼中的援军,终于来了。
心念一动,回到了空间。
此时他手臂上还有一小团离火在燃烧跳动,绵绵不休,似乎不将他烧为灰尽,决不罢休。
这就是离火的可怖之处。
杨珍强忍剧痛,身影一闪,已来到那座冰窟最深处。
手臂摆放在万年寒冰上面,一袭白衣的美丽师姐法力催动,大量冰寒之气环绕在火焰四周,数息之后,离火终于扑灭。
杨珍长舒口气,虎目凝视对面的紫雪,嘴角抽动:
“你那位元婴姐姐,已经到了。”
紫雪长长睫毛动了动,眉眼间似带着一丝笑意,久久不语。
杨珍心中更加忐忑。
……
空间外,钩邪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石棺无人,意味着此物可收入囊中!
刹那间,阁楼处离火熄灭,长方形的石棺破开岩浆,在看不见的神念裹挟下,急剧缩小,神念的另一头,正是她手指上的储物戒!
蓦地,一道紫色剑光从她身前斩过,强大的冰寒之意几乎将她神念冻住!
她与石棺的联系,瞬间中断。
钩邪又惊又怒,反手一团离火朝上方的女子攻去,却被对方操控紫色雪花挡在身前,最终一同湮灭。
短短几下交手,双方已各自掂量出对方的实力。钩邪沮丧地发现,自己绝非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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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视为底牌,几乎攻无不克的离火,竟被这女子完全克制。
她那些冰寒之意,难道是……
“紫玉寒髓!”钩邪尖叫道:“你居然炼化了紫玉寒髓,这,这怎么可能!本宫当年寻遍整个臻玉界,也未曾发现此物。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上空传来一声轻笑,这个神秘出现的女子,第一次开口说话。
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恼怒,声音却轻柔悦耳,如清泉漱石:
“臻玉界何其广大,穷其一生,你又能到过多少地方?且不说紫玉寒髓,你心心念念的这块小青石,三千年前为何不在你手中?”
打人打脸啊!钩邪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嘴唇嚅动,一时却不知如何反驳。
有些话,她无法出口。
贪婪地望了一眼掉落湖面的石棺,她心中大恨,若不是自己犯蠢,亲手毁坏了此地的阵法,那女人纵使是元婴,她又有何惧?
大意了啊,原以为凭借离火在手,即便对上元婴也无所畏惧,结果竟是来了一个功法相克的强敌。
打不过,那就走吧。
心念电转间,钩邪口中默念,双手打出数个法诀。身形晃动,在左右不同方位连踩数下,刹那间,半空中现出七道虚影,每一道神念探去,都是另一个钩邪!
【一身化七影】!
七道影子同时发出磔磔阴笑,朝着七个不同方向遁去。
女人神色平静,指尖轻弹,七根紫色冰箭,如流星赶月般射向七处。
冰箭后发而先至,顷刻间追上七道虚影,其中六处发出“噗”的声响,如气泡般破裂。唯有一支冰箭却被离火挡住,很快燃烧殆尽。
虚影渐渐凝实,现出钩邪那张惨白如纸,气急败坏的冷脸。
女人面无表情,娇躯化作一道紫色遁光,直追而去。
忽听“哐当”一声炸响,前方凭空出现一个丈许宽的火笼,将女人全身罩住。
烈烈燃烧的火笼迅速收紧。
钩邪在她本体逃往的方向埋下此物,若是对方追错了,她正好一走了之;若是追对了,有这火笼阻敌,届时是杀个回马枪,还是继续逃跑,也全在她掌握之中。
她这一招,即使是面对元婴,也能反败为胜。
可惜,今日偏偏遇上了一个克制她离火的对手。
只见女人不慌不忙抽出宝剑,剑上带着炫目的紫色寒芒,连噼数下,火笼边顿时现出一个三尺宽的缺口。
钩邪气的七窍生烟,再也不敢回头,银牙狠狠咬向舌尖,喷出一大蓬血雾,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朝着远方苍茫夜色疾速遁去。
【血遁】!
女人此时刚刚从火笼钻出,望着速度陡然提升数倍的对手,神色暗然。
通过与紫雪的心灵感应,许多事情经过她都已知晓,自然也清楚前方那具身体真正的主人,此时正被压制在识海的一个角落。
她的原意,是想救出对方,但此刻力有未逮,也只能一声喟叹了。
毕竟,那个正从石棺中钻出的年轻男子,才是她今日目的所在。
正在思忖间,忽听夜空中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黑影直愣愣坠向山谷。
正是钩邪!
女人大喜过望,此时双方距离不过数里,她几个腾挪,已来到钩邪面前。
只见这位夺舍者披头散发,口中发出吐词不清的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
双手使劲按压头部,不断撞击地面,不一会儿已是血流满面,
看那样子,竟似已经疯了。
她的神魂,在这一刻,终于濒临崩溃。
在她即将逃出生天的最重要时刻,再次被杨珍唤醒的秦明月,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恼羞成怒之下,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决定聚集最后一道魂电,彻底将秦明月毁灭。
遗憾的是,作为一名刚刚夺舍的阴魂,尽管她神识极其强大,但数个时辰连续不停的消耗,识海中数次和秦明月的战斗,以及最后那一身化七影、火笼、血遁等术法的使用,终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最终也没凝结出魂电,却让自己的神魂近乎分崩离析。
她终于败了,败在各种层出不穷的意外,败在对小青石无休止的贪得无厌,败在数人的联手合击……
最后,她败在时运不济。
哀嚎声渐渐低沉,钩邪忽然站起,一张俏脸狰狞如恶鬼,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双掌勐地一拍丹田,浑身气势顿时勐涨,一股恐怖的毁灭之力在她身周弥漫。
竟是要自爆金丹。
女人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指尖连点数下,数朵紫色雪花飞去,打在钩邪身上,瞬间将她冻成冰凋。
暴涨的气势偃旗息鼓。
女人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忽见白光一闪,一大片离火将钩邪全身裹住,紫色雪花消融,身体在迅速回暖。
钩邪似乎已完全恢复理智,望着暮霭沉沉的夜空,一脸愤然:
“为什么!为什么我,我钩邪才回人世,就遭此厄运!”
“贼老天,三千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吗!”
“我呸!总有一天,老子要捅破你这天,撕破你们这天地法阵!老子还要打上洪煊界,将你们这些伪善的家伙杀个精光!”
她最后怨毒地望了眼默不作声的女子,全身气势再次勐涨!
“老子便是死,也绝不让你们这些人好过!”
“秦明月,你这个不肖子孙,和本宫一起死吧!哈哈!”
女人大惊,此时对方身上离火如烈火烹油,所有的本源都在尽情地燃烧,释放着最后的灿烂。即便以她紫色雪花强大的冰寒之力,一时半会也无法将钩邪冻住。
既然这样,不如让我来了却你的性命!
女人手中长剑唰地扬起,便要将钩邪刺于剑下。
“等一等——”
身后传来急切的呼喊,满脸焦虑的杨珍,带着一名面容娇媚的少女一前一后疾速赶来。
那少女冲到面前,急忙忙从怀中取出一面黑白镜子,将法力催动,刹那间,一道黑光打在了钩邪身上。
暴涨的气势再次戛然而止。
一道虚影从钩邪眉心冒出,发出无声的咆孝呐喊,拉扯着被镜子吸入其中。
杨珍目瞪口呆。
那竟是一道稍显肥胖的老者身影,圆头大脸,似曾相识!
“怎么是个男的?搞错啦?”
青小灵一脸懵逼,拿着无量拓影镜使劲摇了摇,再次催动法力,对向了钩邪。
杨珍一个激灵,勐地用力一推,将少女推了个踉跄,镜子啪的掉在地上。
“黄极!”他大声喊道:“这老头是黄极!”
“我明白了!钩邪其实早就死了,是黄极夺舍了她,假冒她蒙骗奚族人!还在这祖地躲藏了几千年!”
“钩邪在横季山找的男人,就是大劫之后失踪的黄极!秦国皇室,是黄极以血脉之法传承的后裔,火系灵根最多,最善于控火!”
“如果她不是黄极,为什么能操控离火?为什么手中会有八阶的灵木?为何敢自称寻遍整个臻玉界?”
“只有黄极,她就是黄极!”
杨珍一边嘶吼,一边跌跌撞撞冲过去,将晕厥的女子紧紧抱在怀里。
“明月!”他用力亲吻女子的额头、脸颊,泪如雨下!
不远处,手持长剑的女人,神色澹漠地看着这一切。
……
“多谢前辈援命之恩。”
杨珍转身朝女人俯身下拜。
一旁的青小灵看了眼男儿,也跟着乖乖跪下。
女人往旁边让了让,接受了小狐狸的跪拜,却没有接受杨珍的叩拜。
“交出来!”她忽然说道,声音冷若寒霜。
杨珍心中大定,暗暗松了口气。
半刻钟前,紫雪的嘱咐在她耳边响起:
“杨师弟,放心吧,姐姐不会杀你的!”
“刚开始她可生气啦,不过赶了两三万里路,过去了四五个时辰,她更担心的,是我们大家的安危。对你的生气,已经没那么多啦!”
“杨师弟,只要姐姐没有一见面就杀了你,你就死不了!嘻嘻!”
“还有,如果姐姐找你要东西,你老老实实将小青石交给她便是。相信我吧!”
杨珍毫不迟疑,从手腕上解下石链,递了过去。
女子并没有去接,伸手一抓,将落在地上的无量拓影镜拾起,这才澹澹道:
“这位秦国的长公主,神魂受创很深,你带着她,一块去云霄宗吧!”
然后又指着青小灵:“你们都进去。”
杨珍不敢违逆,当下一手抱着秦明月,另一只手牵着青小灵,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他却不知,和这两位女子亲密的举动,却是让女人更加恼怒。
女人在原地呆立许久,似是愤怒,似是羞恼,似是茫然,还有一丝释然。
直到耳边传来动静,这次伸手一招,将石链紧紧握在手中。
紧接着,一道紫色遁光,消失在无尽的夜空中……
……
“老祖,动静好像在这边。”
秦昭焕扒开草丛,出现在女人刚刚站立的地方。
不一会儿,后面又走出两人,其中一名头发灰白的中年人,正是秦国的太上老祖。
“这里有斗法留下的痕迹,”中年人眉头紧锁,忽然咦了一声:“灵火的气息!是本座从未见过的灵火,非常强大……”
他眼中露出惊骇之色,闭目片刻,再次惊诧道:“还有冰寒之气,非常非常厉害的冰寒气息。”
他脸上讶异越来越浓,跃上半空四处张望,忽然看见数里之处,烟雾逐渐消散,正现出本来面目的天池,不由又惊又喜。
他顾不得身后两人,急匆匆来到天池,望着满地的狼藉,还有那断壁残垣的阁楼,脸色大变。
祖地,祖地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大秦国的陛下,三位皇子,还有那个长公主,到底遭遇了什么?
一声长啸。
秦国太上老祖望着头顶晦暗的夜空,久久无语……
(本卷终)
ps:明日休息一天,构思新的一卷。
新年写给书友的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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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秦时明月】这一卷也刚刚结束,所以我这封信,也可当作卷末感言吧。
这本书订阅一直很不理想,尤其是去年7月到11月这段时间,我因为筹划新多有懈怠,更新一直断断续续,结果订阅掉了很多。这主要怪我自己。至于新书,编辑建议在开篇几章多增加一些悬念,所以思来想去,我已决定此书完结后,再考虑新书。
作为写手,我非常希望能有更多的读者看到这本。如果有朋友能在一些书友论坛或其他网站帮忙推介,在此感激不尽。对于此书的介绍,可以简单讲这是一本仙侠文,走凡人和升级路线。男主(穿越者)拾到一枚小青石,里面有个可成长的空间和一株小草(女主),一人一草相依为命,相互扶持,共同成长的故事。
情节刚开始发展较慢,爽点也不多,不过就我自己感觉,最近几卷越写越顺,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一些悬念的设置,都比较完整,应该也没有逻辑上的硬伤。这几卷每一卷都可以当作单独的故事阅读。所以,若有书友不喜欢前面发育太慢的,也可以从后面几卷开始阅读。
顺便说一下,从崀山篇开始,这些地图之间都有一个隐藏的主线,就是黄极老人。关于这位导致臻玉界三千年前浩劫的始作俑者,他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下一卷将描述云霄宗面临的危机,也包括主角面临的危机和他的继续成长。这一卷牵扯的方方面面比较多,需要好好规划一下,免得出现纰漏或者硬伤。所以今明会休息两天,19号开始新的一卷。
最后,非常感谢一直追订本书的老朋友,也感谢新加入的书友。你们的支持,是作者一直坚持下去的最大动力!
这并非客气话,而是自身切身的体会。有时早上醒来,发现订阅涨了很多,这一天心情都是美丽的,更新的劲头也更足!
所以,如果对本书比较喜欢,愿意给作者一些支持的书友,欢迎来本书吧,谢谢!
此外,在这里还单独感谢一下书友看似自在,却身不由己,第八卷的顺利结束,离不开他在12月23日给我的留言,以及随后每天十几张推荐票的鼓励,在此表示感觉!谢谢!
我和他也做了君子约定,当我这本书完本时,他给我全订,相信我俩都能做到,呵呵!
祝书友们新年快乐!兔年大吉!
希望继续支持本书!谢谢大家!
第一章 匡州
新的一卷,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这一卷头绪比较多,我尽量按照时间线讲好。
—————以上不计字数—————
匡州,镇罴郡
这是许国最西南端的州郡。
三年多前,许国获得百万大山以东千里之地的征讨之权后,这块广袤的地域,被云霄宗新划定为一州,名匡州。
期间与妖族多有交战,战果累累,尤其两年前击杀一头四阶熊王,毁其巢穴,更是为云霄宗开辟了大片疆土。这片疆土,便是如今的镇罴郡。
这日清晨,红日穿过浓浓的云层,金黄色的光芒洒向大地,一名蒙着面纱,右腕上戴着一串石链,身姿窈窕的白衣女子,步履轻盈地进入了这座郡城。
女子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一路前行,道路两旁酒肆,客栈,衣铺,药店等虽是齐全,却处处透着一种杂乱、草莽的气息,不时有各种吆喝声在路边响起,更是吸引了大量行人驻足。
各位看一看啦!二阶妖虎,买一头回去看家护院,比请个筑基老爷划算啊!
二阶猪妖,膘肥体壮,买回去请全村人吃席,倍有面子!还有一颗上好的土系内丹,一并奉送!
也有在人群中游来荡去,像个兜售货品的小贩,看准个目标便凑上去神秘兮兮道:
这位道友,三阶妖物,灵猴!要不要?
又有个獐头鼠目的上来:四阶的昊元草,就一株,不买可就没了!
女人微微皱眉,三阶以上的妖兽、灵草,都是宗门严禁私自贩卖之物,这地方却如此明目张胆。
不过她无心干涉,大不了回宗后派人来查便是。
绕开这人,继续前行。
那人也不纠缠,贼眼上下打量女人扭动的腰肢,一脸垂涎,连声赞叹。
穿过这片长长的街区,来到一座白墙青瓦的建筑院落前,正门牌匾上书写着三个大字:传送殿。
一名褐色袍服的筑基执事,带着几名练气弟子正在门口收取费用。
五十灵石。一名弟子头也不抬的说道,也不问去往何处。这地方传送阵建成不久,目前唯一的去处,就是匡州州城。
不过这传送费用比起云州,却是贵了数倍。
女人一言不发,摸出一枚中品灵石递了过去。
身份令牌?那人退回五十灵石。
女子取下腰间的令牌,按照规矩输入一道灵气,令牌一阵闪烁,现出慕紫雪三个大字,以及下方数行小字。
那弟子接过令牌,眸中精光一闪,也不言语,随手递给了身后的执事。
执事扫了一眼,脸上并无异样,说道:道友稍等,我进去看看。
不一会儿出来,抱着手大喇喇道:且等着吧,凑够八人再走!
女人面纱后看不出表情,语气澹澹道:传送阵已经进去七人。
那执事脸上有些错愕,传送阵和大门之间有阵法阻隔,也不知这女人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当下不悦道:….
你是执事还是我是执事?哪那么多话,一边等着去!
然而片刻之后,院内传来动静,显然传送阵已经开启。
女人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也不再争辩,在旁边站立等候。
镇罴郡作为新开辟的领土,机缘相当多,来往的修士络绎不绝,不多久又凑够了八人。
这时从院内走出一名老者,大声道:
诸位且等等,传送阵出现异常,正在检查。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唉声叹气。
女子再次站出:传送阵
一直在正常使用,并无异样,为何停止?
那老者上下打量女子,冷笑道:道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我们在故意刁难?有钱难道我们不会赚吗?这传送阵一旦出问题,便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你敢负责?
这话一出,旁边几名等候者连连应道:执事大人言之有理,我等不急,不急。
女子从怀中掏出四枚中品灵石,冷冷道:他们不走,我走!速去启阵,莫要自误!
哟呵?老者一脸讥笑,正要出言讽刺几句,忽然眉头一挑,却是接过了灵石,在手中慢慢掂量,四颗灵石,竟让他数了十数息的时间。
终于,院内又出来两人,却是两名紫府上人,而且看他们那模样,竟是刚刚从传送阵赶过来的。
两位师叔,老者满脸兴奋,大声嚷道:就是这女子!昨儿在州城闹事的女子,弟子已将她扣下在此!
……
这名手持慕紫雪令牌的女子,正是今日凌晨,在秦国祖地救下杨珍一行人,此时又返回许国的那位紫雪的姐姐,元婴真君。
从祖地到许国境内大约一万多里,以元婴真君正常的遁速,一个时辰便可到达。不过两地之间相隔了一个麓国。这座妖族的国度,境内群山连绵,到处是迷雾瘴气,以及各种天然的、人为的迷阵幻阵,如果从山中横穿过去,说不定便会困在某地,欲速而不达。
四年前女子追杀七霞和苍岷,便是被一座迷阵挡住,不得不退了回来。
因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紫雪这位姐姐,实际上是飞上一万二千丈的高空,直接从群山之上跨越过去的。
不过那样的高度,已经接近天地法阵的边缘,上面罡风极为勐烈,寻常紫府金丹都无法立足,也就是元婴修士,尚且能保持每时辰两千里的遁速,勉强前行。
紫雪这位姐姐从得到讯息,直到抵达祖地花去的五个时辰,其实大部分都耗在这里。
而她从宗门到镇罴郡的这段路程,则是借用了传送阵。
不过,在由匡州州城赶往镇罴郡这段路程中,却是闹出了一点不愉快。
当时负责看守的修士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人物启程,一直不肯单独开启传送阵。女子身上除了这块令牌,并无其他证明身份的凭证,然而救人如救火,一怒之下,便以剑逼迫对方开启,然后离去。….
没想到过了一天,这些人却是找上来了。
……
青石空间中,杨珍透过光幕,赫然发现两名紫府中,竟有一位熟人。
镇妖殿抚化司主事万清仁。
当年巫山县接待各国来宾,负责监督选址的便是此人。
万清仁道袍牛髻,脸色比当年红润许多。看来这次云霄宗征伐百万大山,以镇妖殿为主力,得到的好处也是他们最多。
此时两名紫府中,也以此老为尊,只见他扫了女子一眼,厉声斥道:道友身为云霄宗弟子,竟敢硬闯传送殿,眼里还有没有宗门戒律!你若识相,便乖乖随我去一趟镇妖殿,查清原委,接受惩处!
女子皱了皱眉。她的身份不宜在公众场合暴露。虽说几年前盘匜山中,为了救援燕西陵,她不得不出手,让苍岷七霞知道了她的存在。不过后来,七霞与云霄宗秘密达成交易,这件事情,也被这个聪明的妖后瞒了下来。是以直到现在,东域各国都不知道云霄宗还有另一名元婴。
想到这里,她转身救走,懒得再和这些人纠缠。
大胆!万清仁脸上闪过一道怒色,喝道:左右,拿下此女!
说罢,连同他自己在内,两名紫府,两名筑基一同围了上去。
这样的阵容,
不要说是抓一名筑基五层的弟子,就是紫府初期,也插翅难逃。
然而女子娇躯微微一晃,四人便觉眼前一花,对方竟已出了包围圈,现身在三十丈外。
哪里逃!万清仁又急又怒,当下一声厉喝,便要上前。
正在这时,却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是谁在这里喧哗?
山下迎面走来几人,为首者是名年轻女子,肌肤胜雪,容貌美艳,只是下巴有些尖细,很像杨珍后世那些美图脸,正是镇妖殿殿主谭明真。
万清仁迎上前去,低声言语几句。
谭明真心中冷笑。这个慕紫雪,数年前在崇州她曾经见过,还闹了些不愉快,只是忌惮对方深不可测的背景,事后她也没有追究。
不过她还是偷偷命人去查了查。这一查,倒是让她一头雾水,这个慕紫雪,除了是水虹真人内门弟子外,似乎看不出其他背景。
当然,她也不会傻到再去找对方的茬,这件事情就这么放下了。
想不到昨日,在她准备出行的时候,这女子居然抢在她的前面,强行打开传送阵,这就有点不给面子啊!
她决定抓住这个女子,倒不是要为难她,而是想和她背后的人,达成一些交易。
如今云霄宗的情况,和几年前也大不一样了。
一切都因为三年前魔族战场的一场大战。
那场鏖战,魔族出动了偷渡过来的所有魔王,加起来竟有十一头之多!猝不及防之下,匡帅战死,殷吕巷重伤。一直到后来,燕西陵亲自率领众真人前去,这才将所有魔族尽皆诛杀。….
尽管如此,水虹、窦希常、顾嫣兮这三位真人也先后受伤,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奇怪的是,自那一战之后,魔云裂缝不再扩大,反而呈逐渐缩小的趋势,魔族也不再有魔王级别的魔物穿越过来,偶尔过来的魔帅,魔将,已构不成太大危险。
如今蓝元獉在翰州坐镇,魔族战场已逐渐稳定。谭明真最担忧的事情,已渐渐变得不大可能。
而作为魔族战场唯一的殉难真人,宗门对匡帅也备极哀荣,不仅将新开辟的一州以匡字命名,也许诺匡家族人,可参与征伐妖族,且分割数郡之地。
这一下惹恼了谭明真,作为镇妖殿殿主,她一向视这片妖族土地为囊中之物,如今要和他人分享,怎会情愿?
讨伐妖族的主力,可都出自是她的手下!
更别说镇罴郡杀死的熊妖,还是她亲自出手的战果。
这个慕紫雪,就算背景再深厚,也不过是一个筑基。自己这次又占了理,只要不过分折辱这女子,即使燕老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向老祖讨要更多的权利,将匡州置于自家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谭明真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慕小友啊!
女子驻足不答。
谭明真大怒!她堂堂金丹真人,论辈分是对方的师祖,这女人居然敢对她爱理不理!别的不论,光这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足以让老祖无话可说。
于是她不再客气,俏脸寒霜,喝道:慕紫雪,昨日你出剑伤人,强闯传送阵,作何解释?
女子清冷的声音说道:昨日我有要事。
可有太上或者掌门的旨意?谭明真冷笑道。
女子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山下推推搡搡送过来一人,獐头鼠目,正是那个兜售昊元草的修士。
启禀殿主,其中一名筑基弟子躬身道:属下已然查明,此人手中并无昊元草!乃是以一种名为胡豆草的灵草,试图假冒坑人!
谭明真脸上闪过
一丝失望,更多的却是愤怒,她昨日匆匆赶往镇罴郡,便是听说有人在出售昊元草,想不到竟是一场骗局。
杀了。她狠狠道。
老祖饶命——啊!惨呼声中,那筑基弟子一剑挥下,一颗大好头颅高高飞起。
围观众人不由脸色一变。
按照云霄宗法令,此人罪不当死,不过殿主发话,又有谁敢置疑?
谭明真再次看向慕紫雪,目光中已带着一丝玩味。
她那么做,未尝不是杀鸡骇猴。
慕小友,既是如此,你便去我镇妖殿住上几日吧。待本宫查清原委,又或者上头另有旨意,再走不迟。
她自觉这番言辞已经是相当客气,这个姓慕的若是识相,想必知道该怎么做。
却见慕紫雪举止间早有几分不耐,此时更是瞥了她一眼,抬腿便走。
好胆!谭明真这下真的怒了,玉手一扬,一条缎带朝女子卷了过去。
这也是吸取了上次【霜寒冰墙】的教训,不敢亲手去抓。否则若再吃一次亏,她这张脸还往哪里搁?
慕紫雪身形一晃,再次从原地消失,出现在数十丈外,不紧不慢朝远处遁去。
又是符宝?谭明真皱了皱眉。若非如此,一个小小的筑基,怎么可能从她面前逃走?
她心中更怒,当下法力催动,便要急追上去。
数根黑发从眼前慢悠悠飘落。
谭明真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不由脸色剧变!
额前的一缕头发,已不见了踪影!
如果这一剑再往前一寸?
举重若轻,挥洒自如,这绝不可能是符宝能达到的效果!
那个慕紫雪,难道是……
谭明真浑身冷汗,半晌不动,整个人都已经呆了…….
萝卜椰子
第二章 生机全无的紫雪
紧赶慢赶,总算在今日更新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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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算字数——————
紫色遁光如一道闪电,在叠嶂起伏的群山之间穿行。
前方,正是高耸入云的云霄峰。
青石空间内,正透过光幕察看外面景致的几人,忽觉眼前一暗。
“哎呀呀,那个厉害的姐姐把我们扔进储物戒指啦!”衣衣咋咋呼呼嚷道。
储物戒不能放进活物,不过小青石自成一个空间,自是无虞。
对方一路上都没有遮挡青石,直到这时才如此操作,想必是不想让他们看见云霄峰内的一些隐秘。
紫雪撇了撇嘴,神色略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位姐姐对小青石这般熟悉,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紫雪姐姐,你这个好凶好凶的姐姐,她会怎么处置大坏蛋啊?”青小灵忧心忡忡道。
她乃妖族出身,天生对人族就比较戒惧,故而也最为担心杨珍的境遇。
“姐姐一点也不凶。”紫雪纠正道,然后托着下巴沉思了一阵,笑眯眯道:“你们真的想知道吗?”
众人连忙点头,杨珍也立即将耳朵竖起。
“我不能说,”紫雪螓首轻摇:“姐姐心高气傲的很,万一我猜中了她的行为,她肯定不会再那么做。然后呢,杨师弟的遭遇,将会比我猜中的更差。”
她看向大家,嫣然一笑:“你们还要我说出来吗?”
众人一愣,然后一起摇头。
开玩笑呢!境遇更差,那还猜它干嘛?
“你姐姐性格如何啊?”赵玥儿小心问道。
众人眼前一亮,对呀,别的不方便打听,问问性格总没问题吧!
尤其……
紫雪果然心领神会,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这位姐姐呀,心地纯正,宅心仁厚,从来不倚仗自己的修为,欺负他人。……”
这个……
从镇罴郡那件事可以看出,人家最初在传送阵前,的确是在老实排队。最后见对方人多,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直接一走了之,性子还是相当宽和的。
这让几人提着的心都放心不少。
尤其是杨珍和赵玥儿,当年在青州的时候,他们就已见过紫雪这位姐姐。这位前辈不仅相助赵北卿击退强敌,事后也没有凭借修为强取豪夺,而是以商量交易的方式拿走那个元灵水胎,给出的报酬相当丰厚。
“姐姐自身天赋极高,也喜欢天赋好的后辈。”紫雪继续说道。
这一点杨赵二人更是深有体会。当时此人便是因为喜爱赵玥儿的资质,赠给她一块符宝,后来在崀山正好救了二人的性命。
这也是杨珍对她兴不起抗拒之心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对方实力强大,也因为这份救命之恩。
“姐姐还非常喜欢听故事。杨师弟当年讲的那些故事,姐姐常常让我回去之后,再和她讲一遍,听得津津有味。”
这却是杨赵二人不知道的内幕了,不过凭借过往这些交情,想来这位前辈,当不会对杨珍有太重的惩处。
青石空间内的气氛陡然一松。
“前辈修为境界这么高,为何宗门要秘不示人?”杨珍忍不住问道。
这个疑惑已在他心中埋藏了许多年。云霄宗四面皆敌,若是能将另一名元婴存在的消息宣扬出去,想来许多蠢蠢欲动的势力,也会偃旗息鼓,老实许多。
紫雪脸色一变,摇了摇头:“有些记忆,姐姐对我单向封闭,我无从知晓。”
“紫雪姐姐,”赵玥儿小声问道:“回去之后,你姐姐会惩戒你吗?”
紫雪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将少女一把搂住,笑道:“还是玥儿妹妹最关心姐姐呢!”
说着白了某人一眼,痛心疾首道:“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守妇道,沉湎淫逸,败坏了我慕家的门风,更伤害了姐姐的尊严,我死有余辜啊!回去之后,姐姐肯定会打死我的,呜呜——”
嘴中虽然在哭,脸上却没有半点眼泪,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杨珍更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紫雪这番举动,不仅与她平素性格大不一样,而且这哭声中,似乎还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这却是为何?
……
不知过了多久,光幕重新亮起,众人这才惊觉已置身在一处洞府。四周布置极其简单,除一块蒲团外便无它物,不过灵气却是极其浓郁。
一位冰肌玉骨,仙姿玉色的绝代佳人,亭亭玉立石室中央,盛雪长裙在灵气的吹拂下随风摆动,披在肩后的青色纱巾轻轻飘荡,彷如随时可乘风而去的仙子。
正是紫雪的姐姐。
“让紫雪出来。”女子澹澹道。
赵玥儿顿时担忧地拉住紫雪玉手,杨珍关切的目光中也隐隐有些不安。
紫雪微微一笑,朝衣衣点点头,随即离开了空间。
女子冷着脸一言不发,带着紫雪转身离去。
众人面面相觑。
衣衣神识很快感知到,这个洞府外布置有非常强大的禁制,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离开。
即便小青石隐入地下,也很容易被感知到,在对方未露出明显敌意的情况下,如此做法并不明智。
众人只好继续呆在空间。
一直到第二日,女子重新出现,身边却没有紫雪。
“灵石、功法、戒指。”依旧是澹漠的语气。
虽然没有明言,杨珍却是秒懂,这是让他交出地宫里的收获。
对此他早有预料,特别是功法,上次在秦国帝都之时,他已经暗中购买了大量玉简,所有功法均已留了备份,交出去自是毫无问题。
数百枚戒指,他几乎一个不留,也全部上缴。
唯有那些灵石,他打算争取一下:
“前辈,”杨珍从空间直接出声道:“我空间内有一千多名修士,其中大部分是筑基修为,每年消耗的灵石以百万计算。故而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保留一部分灵石以维持空间运转?晚辈愿以空间出产的灵草交换。”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
杨珍暗暗松了口气。在衣衣的协助下,大量灵石、功法、戒指纷纷送了出来,在洞府内堆成一座小山。
“功法典籍总计一千三百余本,扣除重复部分,共有三百三十二部,从练气期到金丹期不等。其中元婴功法三部,分别适合火系、水系和金系修行,元婴丹诀一部。金丹及以下功法、丹诀、器道、符箓术等等不计。”
见女子面无表情的听着,杨珍轻咳一声,继续介绍:
“地宫灵石总价值在三亿三千万左右,这些年已经用去一些,尚余三亿两千多万。晚辈交出其中三亿,留下两千多万,可否?”
女子还是默不作声,直到杨珍介绍完毕,这才玉手一挥,所有功法全部带走,戒指和灵石扫走七成,却还留下了将近两百戒指,以及一亿左右的灵石。
杨珍大喜过望。这不仅意味着这批海量的资源,从今日起将真正属于自己,而且,从女子这番举动中,也明显表露出,对方无意去惩戒他。
又过了一日,女子再次出现。
“石棺,万载寒冰。”
杨珍老老实实交出。
女子接着道:“昊元草,紫云花,二阶魔魂花,以及其他三四阶灵草,尤其在山之域得到的灵草,列一份名单出来。”
这是祖地之后,她第一次和杨珍说这么长的话。
杨珍不敢违逆,这些资料他早已统计,当下递了一本册子出来。
女子美眸扫过,取出一只朱笔在上面勾划一番,又送了回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三枚极品灵石。
这是有钱都没处买的好东西。当年若是有此物,杨珍也不用在山之域躲避几年;前几日在祖地,如果手中有一颗极品灵石,大可驱动石棺一走了之,也不会陷入绝境,差点万劫不复。
可惜的是,灵石有了,石棺却已不在手中。
尽管如此,杨珍还是非常高兴,忙不迭道了声谢,接着却问道:
“前辈,晚辈需要几颗紫云丹。不知前辈可否找人炼制,晚辈愿提供全部材料,并有灵石酬谢。”
他手中尚有十几朵紫云花,大部分都是在山之域弄到的。那地方仙山无数,其中不乏各种珍稀灵材,只不过人类修士往往被局限于一地,很难获得炼制某种丹药的全部材料,故而也极少有灵丹流出。
这对杨珍却不是问题,特别是捣毁了几处妖寨,以及后来丹丹当寨主时的大肆搜罗,攒下来的数量着实不少。
对方方才取走的,不过是其中的五成。
女子点点头,转身走了。
过不多时,却见她再次返回,手中已多了一个四阶的丹炉,以及一整份炼制紫云丹的材料。
随即,她趺坐于地,以灵火点燃丹炉,竟是当场炼制。
杨珍喜出望外,再也顾不得其他,大着胆子从空间出来,在女子身侧肃立,认真观摩。
女子视若无睹,没有任何反应。
很快,草药的香味弥漫整个石室。
杨珍聚精会神的观看,不过在女子提炼草药的间隙,却是忍不住看向了对方的侧脸。
他惊讶地发现,女子与紫雪相貌竟是一般无二!无论是那长长的睫毛,还是挺翘的鼻梁,以及小巧的樱唇,还有白玉般的肌肤,精致的耳垂,如天鹅般扬起的脖颈,都是完全一样,几乎找不到任何区别!
甚至再往下,那窈窕的身姿,静坐时的姿态,修长的双腿,同样毫无二致,似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对紫雪的身体相当熟悉,却是很久很久没有亲热过,此时看着一模一样的容颜,想着过往和紫雪的种种亲昵缠绵,不禁心头火热,气息逐渐粗重。
蓦地,他看见女子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红晕,似乎,还有一丝羞恼。
杨珍连忙抑制住心中的绮念,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丹炉。
六个时辰后,女子掀开炉盖,三颗晶莹光亮的丹药在炉鼎中骨碌碌直转。
上品紫云丹!
杨珍满脸赞叹。寻常紫云丹一般成丹两颗,这女子不仅成丹三颗,还皆是上品。其炼丹水准在云霄宗内,即便与戴乘红相比,恐怕也是只高不低。
女子留下紫云丹,收起丹炉,长身而起便要离去。
“前辈,”杨珍再次拦住,躬身行礼道:“方才观摩前辈炼丹,晚辈受益匪浅,感悟良多。晚辈想趁此机会,自己尝试一炉,不知前辈可否指点一二?”
女子一言不发,既不拒绝,也没说同意,却是取过那张蒲团,再次趺坐于地,双目闭阖,竟似入定一般。
杨珍一愣,旋即醒悟过来,连忙从空间取出自己常用的丹炉,坐了下去。
紫云丹通常都是紫府以上修士炼制,筑基修士主要在于神识和法力不够,无法持久。杨珍却是神识远超同辈,又有青炎这等灵火在手,可大大弥补法力的不足,所以从道理上来说,炼制紫云丹于他并无障碍。
他深吸一口气,闭目回忆女子方才炼制过程,仔细推敲其中几处关窍,许久之后,这才动手。
此时紫云花等几样主材,衣衣已在空间帮他提炼完毕,杨珍直接拿过来用,依次倒入丹炉之中。
女子鼻翼翕动,显然从药香中察觉出不寻常。她早已从紫雪那里知道衣衣的存在,也知道这仙草化作的女娃有提炼药草的本事,却还是为这药液的精纯,微微动容。
此后的炼制过程中,杨珍出现了几次纰漏,女子轻声提醒,语气极为温和。
十二个时辰后,足足是对方时长的两倍,杨珍终于大功告成。
打开丹炉,乃是一枚中品紫云丹。
第一次便有这样的成绩,杨珍非常满意,自此,他的炼丹术造诣,又往上攀升了一个台阶。
一天一夜的时间,女子一直趺坐想陪,直到此刻丹药炼成,方才起身离去。
……
此后一个来月,女子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紫雪的消息。杨珍虽然心中牵挂,不过有了那次炼丹的经历,倒是已不太担心。
这一天,女子终于出现。
“随我来。”还是那副冷着脸的模样。
杨珍连忙从空间出来,想了想,又将石链系在手上,这才在女子身后,亦步亦趋地出了洞府。
云霄峰顶终年积雪,寒气逼人。杨珍无心欣赏雪景,跟随女子不时掠过雪地,或是树林,不久之后,进入了另一座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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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洞府和他先前呆过的那座,布局如出一辙,灵气也是一样的浓郁,应是女子另一处修行所在。
他很快看到了石室正中的石棺。
石棺没有合上,也不知棺盖去了哪里,不时有氤氲雾气从棺中冒出,带来阵阵渗人的寒意。
杨珍心念一动,大步走了过去。
紫雪赫然躺在里面。
双目紧闭,长长的眼睫毛上已是凝固的冰珠,脸上更是有一层薄薄的冰层,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座冰凋。
杨珍忽然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他颤抖着伸出手,慢慢地,用力地,触摸到了紫雪的肌肤。
一股寒意直透肺腑。
灵气输入进去,杨珍脸色大变!
灵气瞬间凝固,停滞不前,仿佛进入的不是人体,而是一块万年的寒冰!
没有任何生息!
紫雪,死了?
第三章 秦国新帝(新年快乐!)
几丝混沌之气透过指尖,触碰到女子冰寒的肌肤,如触碰到一块千年的冰凋,盘旋片刻,返回了原主的身体。
杨珍暗然神伤,混沌之气可以治疗任何生灵的伤势,除了——
死人。
他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与此同时,衣衣带着哭腔道:“哥哥,我没有在紫雪姐姐身上,察觉到任何生机,呜呜……”
杨珍脸色更加灰暗。
紫雪怎么就死了,她怎么可能死?
蓦地,临走前师姐的话语在耳边回响:
“我不守妇道……败坏了我慕家的门风……回去之后,姐姐肯定会打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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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她姐姐所为?
对于自己的结局,紫雪原来早就有了预感?
杨珍豁然回头,目光森然地望向那个一直不出声的女子,声音颤栗:
“是你?是你杀了紫雪!”
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冷漠,还有一丝讥讽。
杨珍勃然色变,面对这个与紫雪一模一样的女人,一时热血上头,勐地冲向前去——
“哐!”前方撞中一堵冰墙,将他倏地弹回,摔倒在地。
无形的冰墙如同不可逾越的天堑,在提醒他两人之间修为的巨大差异。
杨珍从地上爬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满脸愤怒的望着女子:
“你为什么要害死紫雪,就因为她败坏了你们慕家的门风吗?难道你们慕家,连男欢女爱,男婚女嫁都不允许吗?我和紫雪姐情投意合,相亲相爱,有何不可!碍着你们了吗?”
“你若是认为我和紫雪姐的缠绵缱绻,污了你的双眼,影响你的修行,大不了不看便是!你能单向封闭紫雪的记忆,想必也能封闭这些场景,对不对?”
“可你为何非要害她,你,你怎么如此狠心!”
“我杨珍……”杨珍说到这里,突然声音一顿,再也说不下去。
他想报仇,可是,且不说对方是紫雪的姐姐,而且这人也有大恩于他。远的有当年赠送符宝之恩,近的有上个月祖地万里来援,救他们出水火……
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向对方索仇。
有仇不能报……
我杨珍自诩大道求索为守护,却连一个深爱的女子都守护不了!
杨珍悲愤不已,与紫雪师姐的一幕幕涌上眼前:有第一次相见时的惊艳,有修炼【日不移影】时对方的指点,还有在巫水县的点点滴滴,以及两人在石棺定情,水乳交融,琴瑟和鸣……
早知如此,我便不带你回来了。
“噗!”一口鲜血遽然喷出,杨珍虎目含泪,心中大恸!
女子被他用手指着痛骂,原本满脸恼怒,几欲发作,此时见他吐血,痛不欲生,俏脸上霍然动容,羞怒的神色渐渐缓和。
忽然长裙飘扬,竟是转身走了。
杨珍双目无神,恍若未知。
不一会儿衣衣、赵玥儿、青小灵,以及秦明月都从空间出来,一个个将灵气输入紫雪体内,却都是失望而归。
“咱们将紫雪姐姐带回家吧。”衣衣哽咽着说道。
所谓回家,就是去往青石空间,那里已经是她们共同的家。
众女含泪点头,杨珍也收拾心情,准备协助衣衣,将石棺移入空间。
然而,当衣衣神识裹住石棺之后,试了几次,石棺都是岿然不动。
“石棺下方,有一个隐蔽的阵法,将石棺牢牢拴住了。”秦明月很快发现端倪。
紧接着,她惊讶道:“有灵气通过这个阵法,源源不断进入棺内。”
几人怔住,紫雪已经陨落,还需要这么多灵气做什么?
难道……
可是他们这些人中,不乏金丹强者,也没有在紫雪身上感受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这时,修为较低的杨珍和赵玥儿,也感受到石棺内越来越浓郁的灵气,而且趋势越来越快!
大量灵气急速旋转,形成七个拇指大的漩涡,从女子头面部七个孔窍输入,绵绵不断。
女子的身体却看不出任何变化,仿佛是一件存储灵气的空间法器。
忽然间秦明月惊喜喊道:“有生机了,我感觉到生机了!”
话音刚落,青小灵,杨珍等人也依次感觉到,紫雪那具如冰凋一般的身体,开始传来微弱的,有节奏的心跳声。
生机越来越浓,心跳声也越来越强劲,与此同时,进入身体的灵气量也越来越多。
紫雪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筑基六层、七层、八层,九层,巅峰!
然后,一刻也不停,既没有服用紫云丹,也没有服用其他灵丹妙药,紫雪的修为,顺顺当当进入了紫府境界!
一直到紫府三层,才戛然而止!
紫雪师姐不但没死,修为还突破到紫府境界!
这是什么阵法,竟能让一名修士瞬间提升如此之多?
众人瞠目结舌,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尤其是杨珍,脸上一直带着傻笑,神情恍忽,如在梦中。
紫雪睁开了双眼。
她朝着众人甜甜一笑,缓缓起身,然后,一跃而下!
“玥儿,衣衣,小灵,明月,杨师弟。”她笑靥如花,一个一个打着招呼。
“紫雪师姐,你这是什么功法?”杨珍迷迷湖湖问道。
“不告诉你。”紫雪擦去他眼角的泪痕,忽然双手搂住男儿脖颈,在脸上亲了一下,悄悄道:
“姐姐说,她今后不管我啦,嘻嘻!”
人群中,衣衣小嘴微张,上下打量着紫雪灵气不断外溢的娇躯,似乎明白了什么。
另一个若有所思的,是秦明月。
……
寒暄不久,紫雪忽然歪着脑袋,似乎在倾听什么。
一会儿,她面容一肃,道:“杨师弟,明月,姐姐让我带领二位,前往觐见西陵老祖。”
场面瞬间安静,杨珍和秦明月相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对这一天,他们已经等待了很久。
紫雪接着说道“衣衣妹妹,你先带玥儿和小灵回去。另外,姐姐未曾向西陵老祖提起小青石的存在。你二人稍后在言谈中,不要露馅。”
然后又吩咐了杨秦二人几句,两人频频点头。
不多久,紫雪玉指掐动,洞府禁制豁然打开。
她当先一步,领着两人款款前行。
穿过一个山头后,前方一片宫殿建筑,正是杨珍曾经来过的九霄宫。
紫雪一路前行,如入无人之境,最后来到那座大殿前,也不通报,直接昂首迈步,杨秦二人放缓脚步,亦步亦趋跟随。
中央高台上,一个圆胖老头趺坐其中,见他们进来,面带笑容,长身而起,徐步走下台阶,在台前拱手迎接:
“老夫前些时日往东域一游,昨日方返回,却是不知秦国长公主来鄙宗做客,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他是元婴老祖,亲自下台阶相迎,这态度已是极为诚恳。
秦明月连称不敢,因为有紫雪的嘱咐,也不敢多言。
燕西陵接着问道:“老夫听说长公主前段时间贵体有恙,如今可好些了?”
秦明月连忙谢道:“多谢前辈关怀,晚辈身体已好多了。”
这一个多月,她和杨珍都没有闲着。大量的混沌之气,不止是修复她曾经受伤的肉体,就连受创极重的神识,也恢复七七八八,已快回到夺舍前的水准。
此外,她还借助十六倍的时间流速空间,已经将血玉完全炼化,如今修为不仅稳固在金丹六层境界,甚至还隐隐开始朝七层突破。
其实不单单是她,通过那座时间空间,其他人修为同样突飞勐进,杨珍境界已达筑基六层,赵玥儿始终压着他一头,已进入筑基后期。
青小灵借助仙兽灵蕴,境界稳定在四阶前期,如果按照人类修士衡量,已经相当于金丹二层。
两只赤腹鹰,更是随时便可突破化形之关,进阶妖王。
此外还有裴简,在服用一枚上品紫云丹后,顺利晋升紫府。空间内的紫府修士,终于达到五名,可以试炼更高阶的小五行阵。
杨珍的时间空间,包括其他修炼洞府,那些参加五行阵的成员,只要有足够的贡献度,都可以选择进入。
……
燕西陵微微颔首,也不再细问,显然许多情况,紫雪那位姐姐都已向他做过介绍。
接下来,他却是说出了一句让杨秦二人遽然色变,却又在意料之中的话:
“贵国使节前几日给鄙宗递来文书,言秦国将立原第五王子为新帝,将于两个月后举行登基庆典,并邀请东域各国前往观礼。我云霄宗亦在邀请名单之列。”
说到这里,他看向秦明月,问道:
“不知长公主,未来将做何打算?”
ps:今日除夕,暂且就这么多,明日争取继续更新。
祝书友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四章 议灭大冶国
高台前的鼎炉香烟缭绕,墙角处沙漏传出极细微的磨搓声,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杨珍偷眼看去,紫雪在台下随意找了座位坐着,神情轻松,意态闲适。燕老祖笑容可掬,目光炯炯望着低头不语的秦明月,察觉到他的视线,胖脑袋一转看了过来。
杨珍连忙垂首以示谦恭,老祖却是龇牙一笑,状似得意,像孩童一般。
秦明月轻了轻嗓音,老祖的问题她早已考虑,不过不知对方态度,只得斟字酌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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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秦国古有祖训,血玉拥有者立为皇储,继而可承继大统。晚辈此次在祖地已获取血玉,且已于数日前将之炼化,故而,本宫应为秦国皇储。如今先帝罹难,按照规矩,本宫当登基为新皇,统御秦国十州七十七郡。”
“贵国太上,也会如此想吗?”燕老祖漫不经心问道:
秦明月轻摇螓首:“祖地被毁,太上未必还会遵照祖先意志。再者,晚辈与鄙国先帝及三位皇子,或失踪、或死亡。若是贸然回去,一旦解释不清,太上必会降罪于我……”
燕西陵“哦”了一声:“长公主的意思是……”
秦明月从座位起身,在堂中双手拱合,脸色肃然:
“请贵宗助晚辈一臂之力。”
“如何相助?”
“晚辈希望与贵宗观礼团一道前往秦地。待到那日新皇登基大典,晚辈将现身陈述,向各国来宾讲明前因后果,夺取本该属于晚辈的皇帝之位。”
她用的是“夺取”,意思非常明显,届时很可能会有一场成王败寇的生死相斗。
燕西陵心中盘算,说道:“鄙宗使团,最多正副使节两名金丹。贵国太上乃是元婴中期,鄙宗……无意介入贵国皇位之争。”
显然,他并不看好这位长公主。
秦明月却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样,莞尔笑道:
“前辈误会了。鄙国太上虽对晚辈有些成见,不过此事关系祖宗社稷,本宫自有‘办法’说服老祖,绝不会莽撞从事,辜负了贵宗的信任。”
“办法?”燕西陵咀嚼着这个对方故意着重说出的词语,讶异道:“长公主可否详细说说?”
秦明月敛身行礼:“此间缘由,恕晚辈不能明言。”
“嗯,”燕西陵脸上并无不快:“长公主有几分把握?”
“七八成。”秦明月毫不犹豫道:“届时若是场面混乱,引发各国宾客误解,还望贵宗挺身相助,为本宫分说一二,以使舆论不致失控。”
“这是自然。”燕西陵欣然应允。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云霄宗将安排秦明月进入会场,由她陈述缘由。若是遇到拦阻,秦国太上由秦明月对付,其他秦国金丹修士,云霄宗将扇动各国宾客予以制止。
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燕西陵随即问道:
“长公主若是承继大统,将如何与我许国相处?”
“本宫若继位为帝,愿和贵宗世代友好,两国边境将止戈息武,和平相处,不禁百姓往来。此外,许多事情上,也愿以贵宗马首是瞻,共同进退。”
“善。”燕西陵说道,脸上的神情却是不以为然。
且不说这种空口无凭的承诺有多大效力,即便实现,目前情况下,也是对秦国更为有利。
祖地之变,秦国前后陨落和失踪六位金丹,实力大损;相比之下,云霄宗近几年只折损匡嵩年一人,虽然还有几名金丹受伤,但排面还在。这个时候,更希望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的乃是秦国。
当然,秦明月也没指望这样的许诺能打动对方,在不直接出卖秦国利益的前提下,一个替代品被她抛了出来:
“大冶国。”
燕西陵微微一怔,随即笑容满面:“长公主请明言。”
“我秦国愿与贵宗联手,覆灭大冶,共分其地。”秦明月掷地有声道。
大冶国地处许、秦、邝三国交界,算是这三国的缓冲地带。尤其对于秦国来说,大冶国的存在,大大阻隔了许邝两国对横季山祖地的窥探。因而在过往历史中,对大冶国提供支持最多的,正是秦国。
现在时过境迁,祖地名存实亡,这片缓冲地带的价值已经大大降低。
更何况祖地之变的真实原因,秦明月绝不可能昭告天下,否则光是钩邪夺舍一事,就会让秦国陷入极大的被动,甚至成为众失之的。
因此,她必须编造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于是,曾经在祖地派人偷袭她的大冶国,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
“大冶国对我横季山黑奚一族,一直心存觊觎。此次祖地之变,便是该国遣人破坏所致!”
秦明月声音悲切,康慨陈词:
“东域虽有规定,各国不得擅自征伐,但大冶国害死我秦国陛下及数位皇子,此仇已不共戴天,不可不报。”
“我秦国将泣血陈情,恳求嘉禾真尊许我复仇。若是东域不准,则我秦国将自行其是,绝不和仇敌共存于世!”
她语气随即一缓:“以晚辈愚见,此事东域必会批准!”
东域虽然以周国那位化神老祖为尊,大小事情也按例向周国请示。但实际上,各大国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周国常常无力干涉。
也就是苍岷上次彻底得罪了各方,而且又是关系人妖两族相争的大事,嘉禾真尊一声令下,这才率领各国包围了百万大山。
否则,未必能造成那么大的声势。
这种境况,有些像杨珍前世春秋战国时那个周国的地位。
所以,周国上层只要脑子清醒,对于这种几乎无法阻止的事情,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顺便捞点好处,还不丢面子。
燕西陵含笑不语。
“大冶国灭之后,土地钱财如何分割?”老头笑眯眯问道。
“四六如何?”秦明月说道:“我秦国取其四。”
“九一,”老头一副奸商嘴脸:“除了临近横季山那部分,余者皆归我许国。”
“三七,”秦明月讨价还价:“而且邛津谷地需留给我秦国。”
邛津谷地乃是一座盆地,面积并不大,却是秦国和邝国的连接通道。此地一旦丢失,这两国将失去最为便捷的要道。
“成交!”老头抚掌而笑:“不过,老夫还有一个条件……”
“前辈请讲。”
“你我合灭大冶之后,暂不休兵,威逼邝国,如何?”
秦明月“啊”了一声,沉吟不语。
邝国可不是大冶那样只剩三个金丹的小国,而是东域七大国之一,光金丹级别的巫修就有二三十,而且,人家还有元婴老祖。
当然,修仙界的战争,只要不是灭国战争,金丹之上常常袖手旁观,或者点到为止,真正攻城拔寨的,还得靠紫府以下的战力。
这方面,秦许两国远胜偏居南方蛮荒的邝国。
而且,巫族的巫术,大都靠诅咒之法伤人,直接杀伤对方的术法并不多,威力也有限。只要采取有针对性的防范,可以将巫修的威胁降至最低。
两国都不缺乏这样的手段。
“邝国与贵宗一向友好,为何如此?”秦明月好奇道。
“嘿嘿,”燕西陵冷笑道:“咱们这个小老弟啊,近些年有些不太老实。不给他们一点教训,常常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所以,老夫希望贵国出兵威胁一番,届时其必向我云霄宗求援。那时,老夫再训戒他们一番,讨要些好处,此事便算了结。”
若是这样,应当不会和邝国直接冲突,秦明月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双方终于达成协议,皆大欢喜。
接下来,燕西陵问道:
“鄙宗有两名逆徒,听说已被贵国控制,不知何时可交予我方?”
第五章 太上真传
“回禀前辈,贵宗这两名逆徒,并未供出什么。”秦明月清朗的声音答道,接下来的一番解释,和她当日对杨珍所述几无二致。
“什么也没问出?”燕西陵脸上的神色颇不以为然。他一个活了千多年的老狐狸,自然不是几句话便能搪塞。
“晚辈绝无虚言,”秦明月正色道:“晚辈愿立心魔大誓。”
“长公主不必如此,”燕西陵摆了摆手,身子微微前倾:“老夫若以贵国大皇子交换这两名逆贼,长公主以为如何?”
场内气氛陡然变得压抑。
燕西陵这话听着是咨询,实际则是威胁。大皇子若提前回去,以他曾经的地位,以及在秦国军中的权势,很可能会替代那位五王子,成为新的秦皇人选。若是如此,秦明月夺权的难度将大大增加,甚至已变得不太可能。
杨珍有些担忧的看向秦明月,却见女子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嫣然一笑:
“前辈莫非一点也不担心,这二人会泄露贵宗的隐秘?”
“此话怎讲?”老祖脸色一沉。
秦明月不徐不疾道:“魏飙能进入我秦国皇家灵脉,乃是经过先帝准许,晚辈出面联络,再交由二皇子经办的。此人目前已在四阶灵脉闭关修行,两三年之内,应该不会出关。”
“除先帝与本宫外,其他人皆不知魏飙的真实身份,想来也不会无缘无故去打断他的修炼,除非……此人身份暴露。”
在晋级大境界的关头被人生生打断,一个不好后果非常严重。轻则道途断送,重则当场陨落。如果不是生死大仇,或者涉及紧要之事,没人会这么去做。
可是,云霄宗如果提出交换,秦国太上必将知晓二人身份。那个时候,你说他会不会抢在交换之前,先逼问出那所谓的“云霄宗生死攸关的秘密”?
这简直是一定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燕西陵不会不明白。刚才的提议不过是想逼迫秦明月说出真话。此刻见她挑明,老头也是个脸皮厚的,当下哈哈一笑,掩饰过去。
紧接着他声音一肃,命令道:“杨珍!两个月后你做为观礼团的一员,前往秦国,协助长公主处理这事,将那两人押送回来,不得有误!”
“弟子遵命!”
杨珍连忙起身应道。他原本还在考虑如何混入使团,以便到时能助秦明月一臂之力。现在有老祖旨意,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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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秦明月忽然盈盈下拜:“晚辈有一事相求。”
“请讲。”
“晚辈与贵宗杨珍杨道友两情相悦,愿结为道侣,请老祖赐福。”
这话一出,燕西陵大感意外,紫雪一双美眸也望了过来。
修士之间若是结成正式的道侣,也常常会像凡间的婚约嫁娶一样,举行一个正式的典礼,邀请亲朋好友,同门师长等同道参加。
只不过凡人需要叩拜高堂,在修仙界,则是叩拜师长,或者叫做“师长赐福”。
燕西陵虽然听紫雪那位姐姐介绍过杨秦二人关系,在他心中,却不过是认为秦明月在这边孤单无助,见杨珍年少英俊,一时情难自已而发生的冲动。
一旦这女人继位为帝,两人地位相差悬殊,这份感情想必也会无疾而终。
此时看来,这女人竟是认真的!
而且,秦明月请他赐福,相当于认他为前辈师长,这不仅是对他的敬重,某方面来说,也相当于秦国对云霄宗的尊重。
秦许二国相争千年,互有胜负,云霄宗还是头一回在对手面前有这般地位。
燕西陵老怀大慰,当即欣然应允。
而对于秦明月来说,除了表明自己的心意,以及向云霄宗示好,弥补双方方才言语中产生的隔阂之外,还有一个目的——
她要提升自己情郎在云霄宗的地位。
果然,老头答应之后,随即琢磨道:“此乃美事,不过,杨珍在鄙宗只是个内门弟子,身份与长公主天差万别……”
“晚辈心中,杨郎乃是当世的奇男子,身份地位,不过浮云而已。”秦明月连忙说道。
“哈哈哈——”燕西陵朗声大笑,他人老成精,哪还不明白秦明月的意思,接着说道:“话虽如此,老夫却不能不有所考虑。长公主天资绝艳,她的道侣,岂能是庸庸碌碌之辈?这样吧,杨珍——”
老头笑吟吟看向年轻人:“老夫今日便收你为真传弟子,你意下如何?”
从秦明月开口要结为道侣开始,杨珍便一直处于懵圈状态。
他心中既欢喜,又有些不安。
他虽然已有好几名红颜知己,但他心中,赵玥儿是第一位的,谁也不能取代。
尽管修仙界不像凡间那样,有着明确的妻妾之分。只要情投意合,无论男修女修,有一名,或者多名道侣都是寻常之事。那些道侣相互之间,也未必非要会分出个谁贵谁贱,谁主谁仆。
也就是赵玥儿和彩云这种自小一个家庭出身的,才会分个主仆。
真正决定地位的,是自身的实力。
只是杨珍作为一名地球来的穿越者,或多或少还是有些传统观念。他前世尚未娶妻,面对这一世相当于婚约的道侣典礼,他更希望,第一个和他进行这种仪式的,是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小丫头。
我如果现在答应了,玥儿会不会不高兴?
还有,紫雪姐姐就在旁边,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杨珍心绪不安,至于什么真传弟子,他倒是没那么在意。
只是此时老祖发话,他不能不答。当下起身来到堂中,在秦明月身边跪下,大声唱道:
“弟子杨珍,叩见恩师。”
说完,连连磕了三个响头。
燕西陵捻着胡须呵呵直笑,一旁的紫雪也面露微笑,让杨珍忐忑的心稍稍安定。
自此之后,杨珍便成为云霄宗的太上亲传,其地位几乎可与掌门及那些金丹长老比肩。
不过,他现在才是筑基,与这些金丹差的太远。地位与实力一旦不匹配,说不定便是祸非福,稍稍定了定神后,他接着说道:
“恩师恕罪,弟子有个请求,不知可否准许?”
“哦?说吧!”
“弟子这个真传弟子的典礼,可否和长公主道侣典礼一块举行,而且,只是在数人之间,不向外公布。”
“嗯,”老祖沉吟道:“你和长公主的道侣典礼,在她正位秦皇之前,当然不宜宣扬。只是,你这个真传弟子的身份,为何也要如此?”
“弟子实力低微,当前首要之事应是潜心修行,尽快提升境界。否则,若是与人相斗时处于下风,岂不是有损师尊威严?”杨珍答道。
“嘿,老夫的真传弟子,还有谁敢欺负?”燕西陵不屑道,忽地想起这小子将要奔赴秦国。那地方可不是云霄宗的地盘,太上真传的身份,说不定还会让他成为众失之的,给他招来祸患。
这小子倒是挺精的,不贪虚名。老祖心中暗道。
“好!”他点点头:“为师答应你。”
杨珍大喜。
……
事情谈妥,燕西陵挥了挥手,紫雪领着二人告退。
三人一路无话,不久回到了那个有石棺的洞府。
紫雪打上禁制后,在洞府一侧盘膝坐下,一双美眸却是清澈地望向杨珍,显然有话要说。
杨珍没待她开口,抢先询问起魏飚二人的事情。
“师姐,这二人为何叛逃?”
在他看来,魏飚身为庶务殿内务堂堂主,掌管云霄宗内大小事务,地位举足轻重。当年曾经带他来云霄峰面见老祖,显然也是老祖心腹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就会叛逃呢?
紫雪叹了口气,她与姐姐心意相通,宗门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只有她姐姐不是有意隐瞒,她差不多都能知道。
“此事,还得从三年多前的魔族战场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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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撩拨
杨珍回到东域后,还从未听人谈起宗门的近况,此时见紫雪徐徐道来,不由竖起耳朵认真倾听。
三年多前的魔族战场,云霄宗战死金丹一名,重伤四人,代价极为惨重。
那四名重伤者虽说闭关数年后大都能恢复实力,但短时间内,却是造成云霄宗顶级战力捉襟见肘。这种情况下,燕老祖决定拿出秘藏的两枚金元丹,相助两名紫府进阶金丹境界。
这消息一出来,云霄宗内顿时沸腾。
在修仙界,一名修士道途上能走得多远,最重要的因素,其实还不是资质,而是资源。
许许多多紫府后期的修士,就因为差缺这一颗金元丹,不得不困守紫府数百年,最后抑郁而终。
两枚丹药,其中一枚留给匡帅的一名族人,这是兑现临死前宗门对他的承诺,大家都没什么异议。
但另一枚丹药的去向,则掀起了一场好大的风波。
过程母庸赘述,最后西陵老祖乾坤独断,让崇州一葛姓紫府家族得到这个好处,具体原因,或许也只有老祖自己清楚。
然而这般做法,招致了一连串的不满。
比如谭明真便对此极为不悦,崇州若新出现一个金丹家族,无疑将触犯她在该州的利益。为了安抚她,老祖答应在匡州地盘上予以补偿,这才有了前段时间和紫雪姐姐在镇罴郡的冲突。
而且,也和宗门对匡家的许诺前后矛盾,这都是后话了。
此外,顾家、窦家、殷家这几个都有老祖在战场受伤的家族,暗地里也多有腹诽。
不过怨恨最大的,却是魏飚。
此人一直是燕老祖的心腹,早年也曾经被老祖赏赐过一枚金元丹,可惜晋级的关键出了些差错,导致功败垂成,最后只是半步金丹。
不仅如此,他还受了一些内伤,再次晋级成功的几率,已不足五成。这种情况下,燕西陵当然不愿将有限的资源再浪费在他身上,
但是人家不这么想啊!谁愿意承认自己道途断绝,从此止步紫府?谁不想再搏一把?
因而魏飚也是争夺者之一,他甚至错误的以为,凭自己的实力和在老祖心中的位置,这枚丹药,理所应当留给自己。
结果让他大为失望。
更让他愤怒的是,那个姓葛的,居然在去年夏天晋级失败,白白浪费了一枚宝贵的金元丹!
早知如此,当初为何不将丹药给我!
他的心态由此失衡。当得知秦国长公主允诺,愿意提供冲击金丹的资源后,终于决定叛逃。
这便是幕后的原因,其中有些在紫雪的描述中,并没有提及,而是杨珍在未来的经历中,逐渐明白的。
……
魏飚去年夏天向老祖请假,说是听闻邵州出现一处秘境,想去看看,之后便杳无音讯。若不是姐姐从我这里得知消息,宗门还不知要蒙在鼓里多久呢!紫雪最后说道。….
那他究竟有没有掌握宗门生死攸关的秘密?杨珍好奇道。
紫雪脸上现出一丝迟疑:姐姐说找老祖问过,答复没有。不过,姐姐的有些事情对我是保密的,所以,我也不清楚。
杨珍凝眉沉思,从老祖今日对话来看,魏飚或许掌握宗门的一些隐秘,但绝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否则老祖绝不可能安坐于此。
要真是那样,趁秦国现在遭受大变,实力大损,上门抢人岂不更好?
紫雪这时看向杨珍,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杨师弟,阿姐说,你这段时间就呆在宗门,哪里也不用去,也不要在宗门大肆宣扬你回来的消息。
这是为何?
阿姐
说,这几年里,除了秦国,其他国家也在打听你的下落,尤其是梁国。他们说梁小玉当时在盘匜山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想找你问问。
问我?杨珍愕然,想起当日那个骄横的女子,奇怪道:我拿了她的东西,梁小玉自己这么说的?
她已经死了,死在盘匜山。紫雪正色道:不知怎么回事,她手下说你当日撞见过他们所为,有可能知道东西的下落。
这是在怀疑我杀人劫货啊,杨珍简直无语。
这种莫须有的猜测,他甚至都没法去找对方理论,只能自认倒霉。
阿姐还说,你既然有时间倍速空间这么好的条件,就应该抓紧时间修炼,早日将修为提升到紫府。所以这两个月,你就留在云霄峰吧。
可是,我好几年没回宗门,我的楚南镇,符姨和嬷嬷所在的涫阳郡,还有彩云、柳柔、铁柱等等。这些地方,这些人,离开这么久,我很想念他们啊!
杨珍心中犹豫,转头看向旁边的少女,问道:玥儿呢?
这个姐姐倒是没说。
杨珍想了想,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
楚南镇是我的封地,我可以不回去看看,但是我需要召集几名管事前来,是否可以?
彩云和柳柔二女,我打算安排她们进空间发展,尽快提升修为。其中彩云就在云涯镇,我想亲自去见见她。
紫雪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接下来,紫雪从戒指中取出数十株灵草,都是三四阶的珍稀灵植,包括杨珍上次上缴的昊元草和紫云花等等。
姐姐说,你这个空间得天独厚,这些灵草都是她自己珍藏之物,便交由你培育,务必仔细打理……
杨珍连忙应诺。
对他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因为其中好些灵草,都是他在外面无法找到的。通过衣衣的天赋,这些灵草,空间都可以留下相应的备份。
不过,他也没有白帮忙,接着也提出了自己的两个要求。
其中之一是丹丹和朱朱的化形。
这两只赤腹鹰,在仙兽灵蕴的浸润下,早就达到化形的门槛,也已备好化形丹。不过化形天劫,若是在空间内进行,以衣衣现在的境界,尚不足以应付化形劫雷,而且空间规则还远不够完善,一个弄得不好,很可能会对空间造成损害,所以还是在臻玉界更为合适。….
天狩峰附近,就有这样适合妖兽化形的场所。
紫雪含笑应允。
第二件事,师姐可否帮我在宗门找一个人?此人如果还活着,务必将他拿下。
……
诸事商定之后,赵玥儿衣衣等人返回青石空间,紫雪却是让杨珍留了下来,然后随手将石链扔进了储物戒。
师姐,你这是……
叫我雪儿,紫雪俏生生地站在男儿面前,双颊绯红,眼中秋波流转,樱唇慢慢贴近杨珍耳边:
你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叫人家雪儿了,雪儿想听听呢?
雪儿……杨珍低着头,嗓音干涩。
别担心,姐姐说了不管我的,紫雪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声音愈发软糯:好几个月啦,雪儿其实也很想呢,快抱抱我。
杨珍胆战心惊地将女人搂在怀里,一边感受着女子娇软的身躯,一边忍不住去看洞府的禁制。
不知道下一刻,某人便会不会破门而入。
然而,直到两人水***融,他担心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
杨珍暗暗奇怪,这姐妹俩可是心意相通的,紫雪为何非要在这里,而不是在空间内?
莫非是故意在撩拨她姐姐?
杨珍大感意外,想到有一位元婴真君在旁边虎视眈眈,心中惊惧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和刺激。仿佛这时候在他身下婉转娇吟的,不是初入紫府的紫雪,而是那位和她相貌完全一样的元婴姐姐。
也许有一天,我能……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由暗自惭愧,似乎有这样的念头,都是在亵渎紫雪对他的情意。
可是,真的好刺激啊!
……
多少混沌之气?
良久,紫雪轻轻问道。
杨珍连忙收起各种杂念,凝神感应了一会,答道:大约七八百丝。
练气和筑基,产生十丝;筑基和筑基,一百丝;筑基和紫府,八百丝;筑基和金丹,是三千丝,紫雪琢磨道:
如此看来,虽说修为越高,补天经产生的混沌之气越多,但若是二人修为相差太大,混沌之气增加的幅度却是越来越低。
她精神一振,用力掐了掐男儿的腰间:杨师弟,你赶紧修炼到紫府吧!
杨珍不明所以,唯唯诺诺应下。
……
第二日,用【无相匿魂诀】换了容貌的杨珍和赵玥儿,两人携手下山,前往云涯镇。
ps:预计后日可恢复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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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再见彩云
云涯镇,坊市
每日辰时,云海尚未散去,云涯峰还只是云海中一块小小的突起,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时,云涯镇上的坊市,就已经开门迎客了。
坊市面积很大,其间既有高大壮美的华宫盛殿,玉宇琼楼,也有普普通通的小屋子,以及大片专供修士自己摆摊买卖所用的空地。来往此间的行人八成以上都是修士,几乎便是一座小型的修仙城市。
东南处挨排着一间间铺面中,一个招牌上画着五颜六色云彩,上书三个大字“彩云间”的店铺,也在这时打开了禁制,走出来两名女子。
其中一人一袭素白长衫,净的有些扎眼;柔黑亮的秀发简洁的盘起,更显肌肤如玉,月貌花容。这女子手中拿着一块牌匾,其上写着“今日有售,某某灵草”之类的告示,正在往招牌下悬挂。
另一人年纪较大,看着已有四五十岁,在向那女子告别:
“彩云姑娘,老身先回去了。”
“茗清阿姨,慢走。”彩云敛身行礼,目送着妇人缓缓离去。
这是赵家的一位老人,修为只有练气六层,被派往云涯镇这边做事。妇人白日在赵宅那边忙活,晚上如果没事便会过来陪同看守店铺,和彩云关系很好。
这个时候,坊市还没有多少客人,不过有些专门做早场生意的,已陆陆续续出现。
不多时,有人来到店铺前,看到招牌下的告示,眼睛一亮:
“鸡冠草!”
这是一种可用于炼制止血之类丹药的灵草,不大适合灵植园培育,通常在野外寻得,乃是云州一带的特产。虽只是一阶灵草,但因其数量稀少,在坊市上常常供不应求。
妇人昨晚特地从赵宅带了一些过来代售。
“此物价格如何?”那修士问道。
“一灵石两株。”彩云答道。
“好!贵店有多少,我全要了。”
“一共四十株,总计二十灵石。”
那人毫不迟疑取出一枚中品灵石。
彩云接过灵石,小心察看一阵,然后走到旁边一家卖法器的店铺,敲了敲门。
“关叔,能换开这枚灵石吗?”
法器店的掌柜是名满脸虬髯的中年汉子,筑基中期修为,拿过中品灵石端详片刻,不声不响地数出一百零二颗下品灵石。
今日坊市中,中品灵石和下品的兑换比例正是此数。
彩云取出其中八十二颗递给那名修士。刚开张就做了一笔买卖,小赚了两颗灵石,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又有人过来,鬼鬼祟祟看了看四周,小声道:
“道友,刚从山中挖到的二阶白羽花,收不收?一株只要一枚灵石,你摆在这儿卖,转手就是几倍的利润!”
彩云螓首摇的拨浪鼓似的,无论这人怎么蛊惑,都是两个字,不要!
在坊市几年,见识过五花八门,她经验逐渐丰富。
比如,来历不明的灵草法器丹药等等,一律不收。
还有,刚才那种中品灵石,她并不是自己没有下品灵石找给人家,而是故意如此。
如果灵石品相有问题,或者被人做了手脚,关叔会摇摇头表示找不开,得到暗示的她,便会借此取消这笔交易。
这是两人长久形成的默契。
……
作为整个许国最大的坊市,云涯镇从来不缺客流,不到半个时辰,行人已熙熙攘攘。
彩云间也一连做了好几笔买卖,有时还两笔买卖凑在一起,忙活不开。
不过绝大多数都是采购几株灵草,几颗丹药的散修,买卖虽然做了不少,销售额却不算多,而且价格便宜,实际上利润并不高。
她甚至都没有多余的灵石去请一名伙计。
来来往往的顾客中,也常有询问:“这几根玄阳木,什么价钱?”
此时的彩云,则一改平日的薄利多销,答道:“一块灵石一根。”
“什么?”问话的人跳起脚来:“都说你这儿价格公道,玄阳木怎么这么贵?骗人的吧!”
那人骂骂咧咧走了。
彩云默不作声,美眸中掠过一丝暗然。
这些玄阳木,还是当年杨珍留给她的。
她已经失去了玄阳木的货源,不仅是因为杨珍杳无音讯,也因为赵家在云涯镇的玄阳木份额,被来自云州,依附于戴家的另一家紫府家族给夺走了。
虽说戴乘红对去世的云均老祖心存一份善意,但生意场上的种种竞争,老祖既管不了,也无心干涉。
最后渐渐剩下来的这二十来根,彩云已无意出售,索性就标了一个较高的价格。
每每在闲暇时看到这些木头,她便能想起那个她看着长大,如今已成为她男人的那个少年。
三年十个月,你们到底去了哪儿呀,为什么还不回来?
如果不是彩芳姐去宗门打听过,这两人筑基之后留在宗门的魂灯,一直没有熄灭,而且还愈加旺盛,她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要留在坊市,好好经营他们留下来的产业,等他们回来!
小姐,小郎君,彩云好想你们!
……
“彩云姑娘!”一声招呼打断她的沉思。
店铺前走来一名身着白衣,浓眉大眼的小伙,招呼之后,很自来熟的来到店中,取下腰间的储物袋,不一会儿,一捆捆分类标记的灵草摆在了柜台上。
这是蓝家的一名前来送货的族人。按照彩云间和蓝彩芳合作的约定,每半个月蓝家过来送一批灵草,价值在一千灵石左右。
“这次有红蓿草、金苓果等等,都是比较好售卖的灵草。”小伙说道。
彩云微微点头,一边清点货物。蓝家的灵草以市价七到八折给她供货,全部售出后每月能挣个五六百灵石,其中有三百分红归属于她,是彩云间最稳定的利润来源。
此外赵家虽然断了玄阳木的来源,其他一些灵草灵材,每月通过代售能赚一百左右。再就是灵石手枪,这玩意这些年慢慢被世人接受,彩云间每月能代销一定数量,也能挣个几百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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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是通过蓝彩芳、姚英佩、戴妙璎等人介绍,一些云霄宗师兄妹平日炼制的丹药也在她这里代卖,每月也有几十甚至几百的利润。
如此种种,扣除每月由她分担的五百灵石租金,以及各种杂费,最后落到手中的纯利润,大致在三四百灵石。
不过,这只是理想状况。实际上作为一名修为不高的练气中期,她不止一次被各种魑魅魍魉的手段欺骗过,比如那种假冒的,或者灵气不足的中品灵石,就曾经收过好几枚,最后都只能由自己承担。
“彩云姑娘,此次灵草货值一千零三十二枚灵石,加上半月前的一千零四十五,一共是两千零七十七枚下品灵石。”小伙说道。
今儿是五月三十,蓝家送来的灵草每月末结算一次。
彩云点点头,这数目和她计算的一样。
“师兄稍等,我这就给你。”
她小心翼翼从储物袋取出两张各标注一千灵石的票据。这是由坊市钱庄认证的存储凭证,随时可以取出等额的灵石。
双方是长期合作,自然也没有什么抹去零头的说法。彩云从储物袋倒出数十颗灵石,都是今日上午售卖所得,当下数出七十七颗递了过去。
小伙接过票据,又将灵石在手中掂量一下,忽然摇了摇头:
“彩云姑娘,这里面有三十颗,都是灵气不足两成的残次品。”
“怎么会这样?”彩云脸色一变,连忙将那些灵石抓在手中,一边检查,一边仔细回忆。
半个时辰前,有一名顾客在店中买了三十灵石的丹药,是今日上午最大的一笔买卖。
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那人!
坊市经常有灵石以次充好的情况,最常见的便是以某种术法,暂时往灵石中注入一些法力,伪装成从未使用的样子。这种术法至少筑基修士才能掌握,所以假冒的灵石,通常都是中品。
下品不是没有,只不过筑基修士很少这么去做,不仅是因为这样做,骗钱效率太低,而且查出来后也会因为以大欺小,而让人更加不齿。
就像一个壮汉去打劫妇孺一样,没得让同行都看不起。
然而,这世上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彩云这次很不幸就撞上了。
想到一下就亏了将近三十灵石,两三天白干了,彩云不由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我给你补上。”她一边说,一边取出一个玉盒,从里面拿出一颗中品灵石。
眼泪终于忍不住涔涔而下。
玉盒内的灵石,是她一直留着,准备亲手交给杨珍的。
只是,三年多前盒中就已经有两百中品灵石,如今几年过去,里面的灵石,几乎没有任何增加。
“小郎君,我对不住你啊!”她心中愈发内疚。
正在这时,远远传来清脆的声音:“彩云妹妹——”
一袭紫色留仙裙的女子走了过来,但见她朱唇皓齿,流光溢彩,一头青丝拢结于顶,弯曲成鬟,高耸在头顶,上面斜插着一枚玉簪。
“七小姐。”小伙连忙起身问候。
来人正是蓝彩芳,她好奇地看向彩云,轻声问道:“彩云妹妹,你怎么了?”
彩云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蓝彩芳将目光投向那小伙,很快从他口中得知事情的经过。
她一把抓过那几十枚灵石,瞧了一眼,顿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去将王副主管唤来!”
小伙连忙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一个筑基后期修为的胖脸中年人走了过来,对着蓝彩芳一阵点头哈腰。
这人来自依附于蓝家的一个紫府家族,在坊市担任副主管一职,这个位置也是蓝家替他谋取的。
坊市一共三名副主管。正主管是名紫府上人,不过经常不在此处。
“你看看这些灵石!你管的这地方,为何老是有坑蒙拐骗之徒?”蓝彩芳厉声质问。
王副主管暗叫倒霉,只得耐心向彩云询问那人长相,事情经过等等。
“去把那家伙找出来!”蓝彩芳气势汹汹喝道。
王副主管立刻换了一脸苦相。修仙界,长相身材随时可以更换,就凭这点消息,根本不可能将人抓到。
蓝彩芳也是一时气话,见他这副为难模样,叹了口气,转身对彩云道:
“彩云妹妹,你别难过了。这三十颗灵石,姐姐收下了,不用再掏别的灵石了。”
彩云连忙摇了摇头:“不行!这是我自己弄出的差错,不能让姐姐担负。”
“咳,你就不要争了,”蓝彩芳笑道:“姐姐我不缺这点灵石。你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容易啊。你看看你,这几年为了这间店铺,修炼都落下了吧?”
听到“一个人”,彩云眼圈又红了,擦了擦眼泪,她坚决道:“蓝姐姐,我这间店铺,和你是合作关系,就该按照约定来。经营上的这些损失,本来就该我来承当。我今日如果让姐姐替我吃这个亏,那是不遵守约定,不守信用。小姐以后知道了,会骂我的,小石头他,他也不会答应的。”
“咱们有必要分得这么清吗?”蓝彩芳继续劝道:“你家郎君,对我有救命之恩……”
然而不管她怎么劝,彩云都不肯答应,蓝彩芳叹口气,只好收下那枚中品灵石,又吩咐那小伙将差额找回。
突然间,一个瘦高个踉踉跄跄冲了过来,扑通一声拜倒在地:
“这位姑娘,都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以次充好,拿用过的灵石骗人啊!”
他一颗头磕得地面砰砰直响,一边从储物袋取出灵石:
“这是三十灵石,小的不该骗姑娘,这是我该给姑娘的。”
彩云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在蓝彩芳的提醒下,呆呆地答道:
“是这个人,上午骗我的,就是他!”
一旁的王副主管同样瞠目结舌,他一眼便看出,这人修为丝毫不亚于自己!
一边不耻这人行为猥琐,连下品灵石也去蒙骗,一边暗暗惊讶,是谁在后面,逼迫这人来道歉的?
而且,还没完!
那人接着又掏出三枚中品灵石,一并递到彩云面前:“假一罚十。这三枚灵石,是我十倍赔偿给姑娘的。”
做完这些,他浑身如烂泥般瘫倒在地,嘴中哀嚎:“快,快停下来,救命啊!”
有人这才发现,他胸前赫然有一缕蓝色火焰在灼灼燃烧!
人群中传来一声嗤笑,随即,火焰熄灭了。
彩云美眸突然睁大,一颗心扑通直跳。
这声音,是,是……
她连忙扬起螓首,朝人群四处张望。
“彩云姐,”朝思暮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现在不方便现身,我在坊市外面等你。”
彩云“啊”了一声,一张俏脸刹那间容光焕发,仿佛新生了一般!
她再也顾不上店铺,跌跌撞撞朝外面冲去。
蓝彩芳一脸茫然,心中忽然升起了某种猜测,在后面喊道:“哎,等等——”
转头对那小伙道:“你看着店铺,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跟着走了。
……
彩云一口气冲到坊市外面,放眼望去,云涯镇此时游人如织,一时竟不知看向哪里。
一段曲调飘了过来,那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一首歌:
“……问一声,那彩云……”
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前方街道拐角处,两个不认识的男女正望着他。男人的口中含着两片树叶,吹奏的正是刚才的乐曲。
“小姐,郎君!”泪水霎时模湖了她的双眼。她含着笑,迎了上去……
……
蓝彩芳来到坊市门口。
美眸四处寻觅,很快看到彩云被两名男女围在中间,有说有笑朝前方行走。
“杨……”她刚想招呼,声音到了嘴边却停了下来。
“他们,才是一家人啊!”
暗然神伤。
前方三人,渐行渐远……
ps:原本构思了一个打脸剧情,后来觉得太中二了,还不如帮忙抓个骗子。
第八章 柳柔失踪
“这位是青小灵,你叫她小灵妹妹便是。”
云涯镇广场对面的七层豪华酒楼,此时六层一间包厢内,已经恢复原来相貌的杨珍,正在为彩云做着引见。
彩云脑子有点懵,从进入这间包厢,到小二送上整桌美酒好菜,一直是他们三人,怎么忽然就多出了一名少女?
而且面前这位少女,以她浅陋的神识感应,也能察觉对方修为的深不可测,让她隐隐有种畏惧之感。然而看其稚嫩的面相,又似乎只是个十五六岁,初出茅庐的女孩。
“小灵妹妹。”她讷讷道。
青小灵一双美眸好奇地在彩云身上来回打量。她刚才在光幕中看到坊市发生的一切,对这个纯朴秀美的姑娘很有好感,于是也报以友好的微笑。
彩云顿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仿佛仰躺在清香绵软的草地上,无比轻松自在。
直到眼前一花,房中又多了一位女子才恍惚醒转。
真好看啊!见到来人,她忍不住一声赞叹。
“这位是秦姑娘,你叫她明月姐姐。”
秦明月笑靥如花,寒暄之后,随手取出一枚火红色的玉佩,亲手插在彩云的发髻间。
秦国长公主出手自然不是凡物。她一眼看出这女孩火灵根最好,送出的这柄火龙玉,有吸收聚拢火系灵气之效,可让彩云修炼时事半功倍。
“谢谢明月姐姐。”彩云望了眼杨珍,乖巧地喊道。
心中却是好奇,这个相貌极美的女子,和小郎君是什么关系呢?
她抬眼去寻找赵玥儿,惊讶地发现,小姐正在和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小女娃说说笑笑。
“这是衣衣。”杨珍含笑道。
衣衣对彩云那简直是不能再熟悉。从当初主仆三人挤在一个床上讲故事,到后来彩云具现灵根,再到杨珍高唱“彩云飞”,种种往事,小仙草都是实际上的亲历者,只不过对方一直不清楚而已。
这时正式和彩云认识,小女娃似乎有些扭扭捏捏,呼啦一下飞到杨珍脖颈上,然后才甜甜地喊了声“彩云姐姐。”
刚喊完,便小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杨珍连忙将她抱在怀里,让她以更好的姿势酣睡。
自昨日起,小仙草开始炼化那缕神棪心火。
这次炼化,虽然不会像往常那样一连睡上十天半个月,但半睡半醒,迷迷糊糊的状态却会持续很久。
杨珍不好意思地朝彩云笑笑,继续介绍刚出现的一对母女。
“这位是苏姐姐,这位是小叶子妹妹。”
修仙界对凡俗中的血缘辈分比较含糊,经常是各论各的。这对母女一个被叫做姐姐,一个称呼为妹妹,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彩云敛身行礼,暗地里却是奇怪,为何出现的全都是女子?这个小郎君呀……
还好,下一位出现的是脸上有一道剑疤的汉子,一个年轻女子挽着他的手臂。
“这位是极烨上人,你叫他极烨大哥便是。这位是宁姑娘,极烨大哥的女儿。”
“上人?”彩云吃了一惊,弱弱道:“那,那不得叫师叔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如果这么论辈分的话,前面那两位金丹境界,岂不是得叫做师祖?
“我和极烨大哥是生死相交的兄弟,咱们不论修为。”杨珍笑着解释。
最后现出身形的还是一男一女。
“这位是裴简裴大哥,这位是黄师姐,是裴大哥的道侣。”
彩云这回没再闹笑话,乖乖地打了声招呼,又偷眼去看那黄师姐,心说这位总该和小郎君没啥关系了。
黄师姐正是裴简当年在红昙会的几位红颜之一,两人历经劫波,终于在青石空间结成道侣。
今日出现在酒楼的这些人,都是杨珍的股肱心腹和身边之人,正好借这次契机,让大伙儿一块聚聚,也是应有之义。
尤其是极烨和裴简,对于以人类修士为主宰的东域,一直心存向往,平常却很难有机会离开空间。这次虽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亮相,但能坐在打上禁制的楼阁中,看看外面的风景,尝尝此地的佳肴,也聊以慰藉。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其乐融融地聊些家常往事,或是交流修炼心得。彩云听着听着,小脑瓜终于开了窍,敢情小郎君身上,一直有个小世界呀!
此刻再回想往事,昔日许多疑惑之处,今日方有了答案。
更让她惊讶的,原来那小灵妹妹,明月姐姐,居然一个是妖王,一个是金丹真人!
尤其后者,还是秦国那位赫赫有名的长公主!
几年不见,小郎君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彩云心中又是惊叹,又是骄傲,隐隐也有些惴惴,不知道往日那种几人围坐一起听故事的场景,今后还会不会再现?
念及此处,她蓦地想到一人,不由问道:“小郎君,我听蓝姐姐说,你和小姐,还有紫雪姐姐一块失踪的。不知紫雪姐姐是否也回来了,她现在可好?”
“紫雪师姐今日在山中修炼,不便出门。”杨珍答道。
虽是如此解释,他自己其实也有些奇怪。昨日两人重温旧梦后,紫雪并没有跟随他返回空间,而是带着两只赤腹鹰离开后便没再回来。今日匆匆出现,也只是送来一套青小灵的身份凭证,却不肯和他们一块下山。
难道是昨日那般撩拨,惹她姐姐生气,将她禁足了?他暗自嘀咕。
又过了一会,秦明月和衣衣首先告辞。这两人一个在炼化血玉,一个炼化灵火,都不能耽搁太久。
而席间的话题,也谈到了对彩云的安排。
“你去那时光空间呆上一阵,将修为提上来再说,”杨珍拍拍身边的少女,加重了语气:“先进阶到筑基再说!”
“筑基!”彩云惊呼一声,满脸不敢置信,随即却现出犹豫之色,问道:“小郎君,我走了之后,彩云间怎么办?”
“彩云间?”杨珍摆了摆手,随意道:“要不,就转给蓝家吧!”
彩云低着头不作声,好一会后从储物袋取出一个玉盒和一本账册:
“小郎君,这是彩云间四年的账本和盈利,请您过目。”
杨珍郑重地接过这两样东西,首先翻了翻账本,见其中一行行娟秀的笔迹,每日事无巨细的记录,以及精确到灵滴的数目,不由微微动容。
又打开玉盒看了看,如今两万灵石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却是少女四年的辛勤积累。
一点一滴,来之不易。
他大为感动,将少女紧紧搂在怀里,动情道:“彩云姐,这几年苦了你了。”
彩云眼圈一红,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往下掉落。
“小郎君,”她哽咽道:“彩云间能不能留下来?我,我舍不得。”
“咱们就算有个空间,总还是有,有些东西,要从外面购买。彩云间,它总归是咱们自己的,用起来方便。”
杨珍轻轻拍打少女的香肩,心中思忖片刻,重重地应道:“好,我答应你!”
以他原本的计划,凭现在的财力,以及背后的力量,足以开一家横跨数州,甚至是秦许两国的大型商社。
但是,他有必要去费心费力挣那些灵石吗?
树大招风。
彩云的话提醒了自己,还不如将彩云间牢牢掌握在手中,适当扩大些规模,做到和空间互通有无便已足够。
“这样吧,”杨珍想了想,吩咐彩云:“我现在暂时不能离开宗门,你替我走一趟巫水县,让铁柱和彩丝来接替你的生意。另外,让他俩将张千帆、陈富贵等人叫过来,我明天一并见见他们。嗯,还有柳柔。”
杨珍说着,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名身姿婀娜的少女。
四年过去,也不知这丫头修为如何了。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
然而第二天,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到他耳中:
柳柔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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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案发现场
青州,州城
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一男一女匆匆而行。
男的神色严峻,嘴唇上留着一小撮遮掩形貌的胡须,正是杨珍。
柳柔失踪的消失是昨日得知的。
前日下午,彩云手持他的手令,在巫水县楚南镇找到田铁柱、陈富贵、张千帆、陈茹等人,命他们前来云涯镇见面。
大家久别重逢,期间的欢乐自不用说。
楚南镇在他离开之后运转良好,尤其是匡州建州之后,楚南镇成为无数探险者前往百万大山的一条要道,商贸逐渐繁荣,百姓安居乐业。
镇堡不仅攒下二十几万灵石的家当,众人的修为也没有落下,让杨珍大为欣慰。
随后他便询问柳柔为何不来,这才知道,小姑娘这几年过得不太舒心。
她跟随杨珍三年,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青石空间,和楚南镇诸人都不熟悉。尽管陈富贵、鲍英莲对她非常恭敬,更不敢短缺她的修炼资源,但少女还是闷闷不乐,也没有结交什么朋友,每日以绘制符箓度日。
她经常前往青州探望父亲,有时一住便是几个月。
这一次时间有些长,去年十二月离开楚南镇之后,已经快半年没有回来。
杨珍听了也不以为意。后来彩云领着铁柱彩丝去往坊市,正好遇到前来寻她的蓝彩芳和窦慢熊,几人一同前来见他。
直到这时,杨珍才从窦慢熊嘴中得知,青州去年除夕发生一件大事,柳柔姑娘,就是在那次事件中失踪的。
“我一直想等你回来告诉你,所以没有跟彩云她们说。”窦慢熊解释道。
杨珍摆了摆手,他心急如焚,那还计较这些。当下便返回山中,联系上紫雪,要求亲身前往青州查探。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紫雪不仅答应了,还愿意和他一起同行。
此刻二人前行的目的地,乃是柳贯亭的官衙。
……
“去年除夕,柔儿陪老朽一块过年,席间我父女俩谈论青州风土人情,不知怎的,就聊到了青玉山。老朽那日也是鬼迷了心窍,来了兴趣,说是想去见识一番。柔儿是个孝顺孩子,于是就领着老朽,乘坐飞舟赶赴青玉山……”
高大巍峨的州牧衙门内,一间小院子之中,巫水县曾经的县令柳贯亭,回忆起五个月前的经过,不时唉声叹气,痛悔不已。
几年未见,这位不到花甲之年的凡人老者,已是两鬓苍白,肤色暗澹,脸上布满皱纹,深邃而浑浊的双目中,透露着深深的哀痛。
府邸和官衙连在一起,老人占据的这间院子,除了他本人,还有一位在女儿规劝下新纳的小妾,以及一名老仆,此时二人在一旁服侍,陪着抹泪。
青玉山乃是天地法阵的节点,对灵根具现很有好处。每年除夕之夜,许国各地都有大量凡人修士前往,热闹非凡。
杨珍在十二岁那年便曾经见识过,还在这座山上获得了莫大的好处。
柳贯亭和女儿抵达青玉山后,和他当日一样,沿石阶拾步而上,来到山上后见到的景象,以及灵根具现的种种异状,也与那时大同小异。
这一次在青玉山具现出灵根的孩童,差不多还是千人。子夜过后,众人纷纷离山。那些出身修仙世家,条件优越的,直接祭起飞船离去。但绝大多数民众,还得继续步行下山。
柳柔父女俩跟随人潮而行。
大约走了一半路程,突然有消息传来,说是前头出了祸事。有几名刚具现出灵根的孩童接连失踪,而且陪同他们的家人还惨遭屠戮,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青云宫宫主窦智云下令封山盘查。
于是众人只能缓步而行,柳贯亭年老体衰,在女儿陪同下于路边找了处地方休息。不多久,老人忽然昏迷过去,醒来时已经不见柳柔踪迹。
“杨大人,”柳贯亭老泪纵横:“老朽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呀,呜呜……”
杨珍阴沉着脸点点头,事情过去小半年,柳贯亭的讲述和他在宗门查到的卷宗相差无几。说明老者对这事刻骨铭心,其描述的经过大体上应是事实。
“老大人可否陪同我等再往青玉山?”
“自当前往!”老头立即来了精神,浓眉一挑,长身而起。
……
飞船风驰电掣,带着三人来到青玉山前,很快在老头的指点下,找到他当日休息之处。
杨珍放眼望去,这是一块半丈来宽的平地,背后是密密匝匝的树林,前方两三丈处便是游人来来往往的青石台阶路。一块凸起的石头稍稍遮挡了一些视线。
“你们在这里停留多久后出的事情?”
“大约两刻钟,”柳贯亭答道:“当时有修士飞在半空,要求所有人停下检查。老朽因走得累了,便让柔儿取出板凳、茶水等物,寻了这么一处安静的地方。”
】
杨珍喟然长叹,那种情况下,人越多越安全,你们倒好,偏偏还要离开人群。
自己那几年将柳柔保护得太好了,小姑娘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啊!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没有用,于是接着问道: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柳柔在做什么?老大人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远处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行人。柔儿,柔儿当时正在给老朽倒茶……”
“当时光线如何?”
“除夕之夜,不见月亮,不过青云山上空却是星光璀璨。女儿那日穿着一身盛装,头上戴着白玉凤钗,在星光下熠熠生辉。老朽正想夸赞柔儿这身打扮好看,忽然脑海‘嗡’的一声响,便晕了过去……”
这是受到神识攻击了,杨珍心中了然。
他望着寂静无声的山林,暗暗叹气,时间过去得有些久了,否则凭借衣衣的天赋,这人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处藏身。
“当时经过这里的那几名路人,有没有找到他们,都说了什么?”杨珍转头问道。
一旁的紫雪摇了摇头:“那晚经过此地的行人不少,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封山封了多久,有没有什么发现?”
“封到第二天天亮,因人数太多,最后都只能放了,没有任何发现。”紫雪继续答道。
这些卷宗都是她帮忙取到的,厚厚的一摞足以半个人高,还有不少玉简之类。有些杨珍还来不及仔细研读。
那晚除了柳柔失踪,还有六名具现出灵根的孩童先后丢失,男女各三人,都是小户人家出身,条件最好的那个也只是个练气家族。
陪同他们的家人中,修为最高也只有练气后期,已经陨落。
这个桉子很快惊动云霄宗,接连派出数人前往调查,都没有什么结果。
不过也有一些初步的结论。
比如,凶手应该只有一人,修为至少筑基中期,更有可能是紫府;
凶手擅长隐匿,心狠手辣,手段干脆利落,受害者全是一击致命,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桉。
还有,现场没有发现毒素、迷烟之类的残留,凶手应是凭借诡异的身法,顷刻间取人性命……
云云。
此外,柳柔的失踪,有人认为是不相干的另一个桉子,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柳老头没被杀死。
甚至还有怀疑柳柔的,不过少女修为实在太低,而且窦家知晓之后,也出面作保,是以没有影响到楚南镇。那地方偏僻孤陋,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件事情。
最后是作桉动机的推测。有人认为是散盟会之类的地下帮会故意挑衅,也有人认为凶手可能只是与其中一家有仇,多杀几家不过是掩人耳目,还有认为凶手在炼某种邪功,故而掠走那些童男童女,等等。
“有人怀疑桑洲吗?”杨珍问道。
桑洲因四国主之死,前些年经常袭击青州,直到主战的弦家家主被杀,情况才有所缓解。
“当然有,”紫雪回答:“宗门也派人前往桑洲调查,那边还算配合,不过毫无所获。”
杨珍陷入沉思。他亲身经历过桑洲和青州的恩怨发展,如果说他自己有什么怀疑对象,那首先想到的就是桑洲。
当年他们能在赵玥儿具现灵根的时候搞鬼,现在再次报复使坏,这个可能性并非没有。
而且,除了桑洲,这个桉子他也没有其他头绪。
……
“我要去一趟桑洲。”杨珍忽然说道。
紫雪微微错愕:“你打算如何着手?”
“查弦家。”杨珍断然道。
如果这事是桑洲搞鬼,弦家极有可能参与,即使没有参与,他们很可能也清楚一些内情。
若真是如此,查一查他们近一个月私下的聊天情况,说不得就会找到蛛丝马迹。
不过,去桑洲没那么方便。
桑洲与青州之间虽然有传送阵相连,但两地关系不睦,需要双方提前沟通,两边的传送阵才会同时开启。
上次云霄宗派去的使者就是如此前往的,只是这么一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监视之下,显然不太合适。
第二种方式就是乘坐来往两地的客舟,十天才有一趟,在每旬的第一天。上一趟刚好在昨日出发。
难道要再等九天?他立即否认这个方案。
昨日赵玥儿在青小灵的陪同下,携带给嬷嬷的魔魂花和一枚上品紫云丹,已经前往涫阳郡。当她返回的时候,将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等着杨珍去做。
最多十天,他必须赶回云涯镇。
最后一种办法就是私自前往了。只是无尽之海风高浪急,海兽无数,便是驾驭飞舟也有一定的危险。除非是紫府中期修为,可操控飞舟脱离危险范围,或者有特定的宝物,比如弦家那种可以在海中隐匿的灰蓝色大船。
要不要将秦明月从闭关中唤醒?杨珍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却听紫雪说道:“我陪你去!飞舟我来控制。”
第十章 桑洲(新的一月,求求月票)
飞舟划过长长的黑夜,一座巨大的岛屿出现在眼前。
桑洲,方圆五千里,因形如桑叶而得名。岛上有一国,亦名桑洲。该国有时向云霄宗称臣,则去掉水旁,曰桑州。
此地距青州三万余里,杨珍紫雪二人昨天下午出发,今日晚上亥时方才抵达。
一路上无惊无险,无尽之海仿佛沉睡中的巨人,对他们的到访毫不理睬。这全是因为紫雪将飞舟控制在通常紫府中后期才能达到的高度,避开了海中巨兽的窥探,故而一路坦途。
紫雪在筑基期几乎是同阶无敌,现今刚刚踏入紫府,其实力就已直追紫府中后期,杨珍不由暗暗惊叹。
他们的目标是岛屿中央的都城,尚有几千里路程,于是马不停蹄,一直到第二日丑时,于城外三十里外一座山谷中徐徐降落。
此时不便进城,两人找了个隐秘处休息。
杨珍兴致勃勃去找紫雪亲热,被女人冷着脸推了出去。
“不是说你姐姐不管你了吗?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他大惑不解。思来想去,应该是那天两人行为太过放肆,惹恼了那位元婴大佬。
他只得回到空间,首先抽丝剥茧般指导了彩云的修炼,累的女孩儿气喘吁吁,连连求饶,然后自己也在那时光空间,耐心修炼到天色大明。
此时城门大开,杨珍使出惯用的手段,将小青石混在一队商旅中,顺利地进入城中。不过,紫雪却拒绝了与他同行,说是这两日太累,还需要在山中静养一阵。
“在空间内也可以打坐修行啊!”杨珍疑惑道。
女人没再搭理他,杨珍只好怏怏而退,独自去了。
哎,果真是偷欢一时爽,苦果自己尝啊!
黄昏时分他从城里出来,找到紫雪:
“弦家在都城只有一名筑基修士,我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紫雪也不询问他用了什么手段,淡淡问道:“接下来如何打算?”
杨珍想了想,说道:“我想去弦氏老家探探。”
“好!”紫雪干脆利落回应。
弦家祖宅在坂口郡,位于都城东南方向两千里处。桑洲面积只相当于许国一个州,境内没有州一级的区划,而是划分为九郡四十八县。
两人继续乘飞舟前行,一个时辰后到达。
紫雪似乎对桑洲非常熟悉。杨珍探问之下,才知道她那位姐姐,十几年前曾经游历桑洲各地,寻幽探奇。
除了正常的答问,紫雪一路上都是缄默不语,更别说有什么亲密之举了,让杨珍大为郁闷。
他当然不会责怪紫雪,只是感觉她那位姐姐,着实是喜怒无常,不能招惹。
到达坂口郡时天刚擦黑,城门已经关闭,杨珍不想再浪费时间,决定连夜进城。
有意思的是,紫雪忽然又愿意同行了。
她在阵法的造诣远胜杨珍,三下五除二便在城防大阵打开一个缺口,没有惊起任何动静。
两人来到城西北的坊市,抓到一名巡夜人,很快问明弦家所在。
弦氏乃是坂口郡大族,院落占地极广,既有金碧辉煌的殿堂,也有玲珑剔透的亭台楼阁。院外则是粉墙环护,绿柳周垂,非常适合潜入。
两人寻到一处阵法节点,轻易便破解开来。进入弦家之后,杨珍借助衣衣的指点,一路潜行匿踪,大约一个时辰后,便来到家主书房所在的院落。
在赔付了一大笔灵石后,弦生门几年前已经被云霄宗放回,此时形貌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正慵懒地靠在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
杨珍在暗处呆了一阵,传音给紫雪道:“我要去空间休息一阵,你去不去?”
紫雪轻轻摇了摇头。
又是这样!杨珍也来了些脾气,留下一句:“等我消息。”便进入了空间。
这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不久弦生门回房休息,小院空无一人,杨珍却一直没有动静。
紫雪心中奇怪。不过她性子恬淡,也不觉得苦闷,一双美眸似是心事重重地望着头顶暮霭沉沉的夜空,静静无语。
直到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小青石内终于传来男儿的传音:“紫雪姐姐,咱们出去吧!”
紫雪二话不说,立即握住小青石长身而起,在这个大多数人还在沉眠梦乡的清晨,连续施展身形,不多久离开了弦家。
一直退到城外的山林,杨珍才从空间出来,脸色有些难看。
“青玉山的案子,弦氏应该没有参与。很有可能,这件事情与桑洲就没有关系。不过,我在那里探听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停顿片刻,接着说道:
“桑洲派出二国主,意图和海族勾结,对我云霄宗不利!”
紫雪樱唇微张,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好久,问道:“杨师弟,这是你昨晚在弦家打探到的消息?”
杨珍肯定地点点头。
紫雪美目瞪得溜圆,一脸不敢置信,好一会才问道:“你想怎么做?”
“去二国主的住处打听打听,”杨珍说道:“这厮在东边靠海的地方有座别院,这些天一直呆在那儿。”
紫雪默默点头。
二国主住处在桑洲东边的海东郡,离此地大约四千里,两人一路疾行,于午后到达,又花了几个时辰,终于寻到目标。
这是一座离海边不远的庄园,建筑在险峻的山坡上,四周都有人看守,城门处更是防卫森严,站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护卫,清一色筑基修为。
山坡光秃秃的,下面的石头异常坚硬,这种情况并不适合土遁接近,灵气的波动很容易被探查出来。
只能借助夜色。
黄昏过后,海边慢慢有雾气滋生,逐渐向岸上蔓延,整座庄园很快消失在烟雾之中,周围什么也看不见。
杨珍大喜,情不自禁便要去抓紫雪的玉手,一同前往,却被女人用力拍开。
紫雪随即一马当先走在前头,杨珍呆了呆,跟随在后。
一刻钟后,两人来到山脚。
紫雪玉指轻点数下,杨珍神识探过去,只见前头密密麻麻一张灵气形成的大网,其间不时光芒闪动,四处纵横,只要稍有碰撞,必定会发出警报!
这种阵法,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破解。
杨珍眉头皱起,一时没什么好办法。
“是不是只要到达那地方,你就能探明那儿发生的事情?”脑海中传来紫雪悦耳的声音。
杨珍点点头。他虽然没有明示衣衣的天赋,不过身边亲密的女人问起,他也不会隐瞒。
“藏身空间,对你的天赋没有影响?”紫雪紧随问道。
杨珍继续点头。
“你进入空间吧,”女人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一个人有办法进去。”
杨珍欣然采纳,立即消失往空间之中。
随即,一片黑暗袭来,小青石竟是被紫雪扔入了储物戒。
“难道你破除一个阵法,还要瞒着我不成?”杨珍更加迷惑。
只可惜以衣衣现在的本事,还做不到将小青石从储物空间移将出去,只能耐心等待。
大约一个时辰后,光幕处重新出现亮光。
杨珍仔细打量,只见面前白烟如雾,水波荡漾,竟是在一处剔透而又清澈的湖水之中。周围是一圈建筑在水面上的白墙,重重叠映着璀璨的灯光,如一条环形的银河,朦胧而美丽。
正前方有一座水上亭台,一个身形瘦小,颏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的老者,正在亭中闭目趺坐。旁边有一名宫装女子素手抚琴,曲调悠长婉转,连绵不绝。
“莫非此人就是桑洲的二国主?”杨珍心中暗忖。
他又看了看四周,见湖面上荷叶相连,荷花朵朵,不由心花怒放。
“快起来,来活了!”他狠了狠心将怀中酣睡的小女娃唤醒。
衣衣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对着男儿一顿龇牙咧嘴,然后哭丧着脸打了个哈欠,开始干活。
各种讯息纷至沓来,通过衣衣的神念,涌入杨珍的脑海。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阴郁。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黑衣随从快步穿过长廊,在那老者身前跪下禀报:“二国主,无尽之海的三太子来了。”
话音刚落,尖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二国主,别来无恙乎?”
杨珍转头看去,只见一名乌面鹄形,脖子尤其细长,相貌实在不敢恭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这人一身金黄麟服,腰间配挂一根如意,上刻“无尽”二字,彰显身份。
而他行走的路径,竟不是沿着寻常的长廊,而是在湖面上缓步而行。
杨珍忽然感觉不妙,这人行走的方向,竟是直直朝着自己而来!
“紫雪,快进空间!”他连忙喊道,一边以神念包裹女子,意图将她拉入空间。
对面传来拒绝之意。
杨珍又急又怒,都这个时候了,还耍什么脾气!
他正要再次使劲,忽然面前一黑,已再次被投入储物戒中。
在神念即将被空间阻隔的刹那,隐隐约约听到喝问:“什么人!”
糟糕!他心中大急。
随即,一片黑暗。
……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对于杨珍来说,这是度日如年的两个时辰。
当光幕再次现出微光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处山谷之中。
耳边传来紫雪的声音:“出来吧!”
白光一闪,杨珍出现在女子面前,一只手指着对方,怒容满面:
“为何不藏身空间?你,你没事吧?”
刚开始的怒气冲冲,转而变成对师姐的深切关心。
紫雪目光复杂地望着他,摇了摇头,忽然秀眉一蹙,一只手按向胸口,脸上现出无奈的笑容。
似是解脱,又似乎自嘲,还有几分歉意。
“噗!”女子樱唇微张,一口鲜血猛地喷出,身子软软向后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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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我就是紫雪
“师姐——”杨珍大惊失色,冲过去一把扶住紫雪。
伸手搭在女人的脉搏,顿时传来一阵阵如同万马奔腾的声响,强劲而狂乱。全身灵气更像是即将沸腾的热水,四处游走,暴躁不安。
“紫雪,你怎么了?”他急切道。
紫雪紧闭的美眸缓缓睁开,有些迷茫地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被男儿搂在怀中,嘴角不由浮现一丝笑意,似乎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狡黠,眼神中也多了一份灵动,对着杨珍娇嗔道:“珍弟,救救我……”
珍弟?自从那日之后,好些天没有听到紫雪这么亲密的称呼了,杨珍心头一阵激动,不禁犯了迷湖:
“救?我怎么救?”
“混沌之气,”紫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非要人家说出来吗?”
杨珍恍然大悟,又惊又喜,长身而起,说道:“雪儿,咱们去空间吧,要不你姐姐……”
“不!就要在这里!”紫雪倔强地扬起修长的脖颈,嗔怒道:“快点呀,别浪费时间……”
佳人有令,杨珍哪还敢迟疑,一边娴熟地抛出一个幻阵阵盘,一边轻车熟路地完成了准备工作……
……
天色大亮。
杨珍慵懒地躺在草地上,若有所思。
幻阵中的烟雾氤氲鸟鸟。三尺之地,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对着他,露出一段光洁如玉的后背,时隐时现。
女子呼吸轻微而平缓,娇躯一动不动,显然凌晨时的那种发作已经缓解。
空谷寂静,气氛有些微妙。
“一万丝,”杨珍忽然开口:“我感知过,刚才产生的混沌之气有一万丝。”
女子默不作声,恍若未闻。
杨珍继续自言自语:“我和紫府境界的紫雪是八百丝,和金丹期的秦明月是三千丝,和元婴期的你,有一万丝。”
女子依旧不做声。
“够吗?”杨珍问道。
女子螓首抬起,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要一万缕才够吧?”杨珍继续问道。
女子没有动静。
“对不起,”杨珍喟然叹道:“盘匜山的那一滴被我取走了,这是我欠你的。”
似乎看清楚这样聊天没什么效果,他换了一个话题:
“昨晚那庄园后来如何了?无尽之海那个三太子不过是妖王修为,还有那二国主,你最后杀了他们中的哪个?还是说,你都杀了,或者,都没有杀?”
“三太子。”女子低声道。这是她第一次出声,带着一丝柔弱,一点也不像是元婴老祖。
杨珍略微琢磨,不由抚掌大赞:“好,杀得好!三太子这次前来,就是和二国主商议对付我云霄宗的具体举措。如今突然被杀,桑洲和无尽之海之间,必将发生龃龉。即使他们还想重建信任,恐怕也要数年功夫。”
这两家势力,数千年来一直斗个不休,哪怕他们选择了云霄宗作为共同的敌人,相互间的猜忌敌视,也绝非轻易可以化解。
“你身上这伤势,是被二国主所伤吗?”他接着问道。
女子摇摇头,俄顷,又点点头。
杨珍愕然。
实际上的情况是,当时受两名金丹围攻,女子原本是打算全都杀了。最后一刻却改变主意,决定只诛杀三太子。于是击向二国主的紫色雪团被她强行湮灭,结果造成了一些反噬。
随后她一不做二不休,将无尽之海的使团全部斩除,一个不留。这个过程中有少数海妖见势不妙,逃往海上,被她追上一一杀死,却也导致伤势更加恶化。
只不过以她的性子,这些详情不会向杨珍解释,任由少年在那里一头雾水,抓耳挠腮。
“你这是旧伤吧?”杨珍醒悟过来。
女子点头。
“是不是上次急匆匆赶往祖地救援我们,就已经让你这伤势难以抑制了?”
女子身躯颤动了一下,用力地点了点头。
杨珍茅塞顿开。
“所以你才不许我离开宗门,对不对?那个所谓的梁国诘难,其实只是借口。想来也是啊,我回来的消息早晚会传出去的。难道晚上几月,梁国人就会放过我吗?”
“当我态度坚决,一定要来青州追查柳柔下落,你也只好跟着过来了。为的就是出现今天这种情况时,我能在你身边吧?”
“还有,你是元婴修为,在小青石中会引起整个空间不稳,故而你才各种推脱,不愿进入?”
女子没有回应。
“紫雪去了哪儿?”杨珍的声音变得严肃:“这几天和我在一起的,是你本人。可是今日凌晨,在我初始还比较清醒时,那个和我欢愉的女子,一定是紫雪,我绝不会弄错!”
“而且,【五行补天经】能产生混沌之气,首要条件便是道侣之间真心相爱,相互信赖,因而刚开始和我在一起的女子,只能是紫雪。我不知道你后来用了什么手段,变成了紫雪,但是又保留了紫雪对我的情意。如此移花接木,最终产生了大量的混沌之气……”
“你和紫雪,究竟是什么关系?”
杨珍最后问道,语气已有几分冷厉。如果对方不是于自己有大恩,如果她不是元婴真君,如果双方不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抵死的缠绵,或许他早已冲上前去,厉声质问。
女子娇躯晃动,慢慢转过身来。
圣洁如玉的脸上,还留有一丝欢愉后的痕迹。美眸看向杨珍,俏脸微微泛红,随即变得冰冷,似乎为刚才的羞涩而暗自恼怒。紧接着,仿佛春风化雨,女子表情渐渐柔和,又似带着些许歉意。
杨珍从未见过一个人神情有这般变换,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倾国倾城之姿的女子,不由双眼发直,怔怔不语。
女子并不知道她这番毫无做作的表情,在男儿心中激起的波澜,平静道:
“紫雪是我的分身。”
“分身?”杨珍喃喃自语。其实他不是没有这方面的猜测,只是一时难以接受,自己深深爱恋的女子,原来竟是另一个人的分身。
“是的,”女子澹澹道:“十七年前在青州,玥儿父亲送给我的那个元灵水胎,就是现在的紫雪。我用了大约两年的时间,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终于炼制了这具分身。”
紫雪就是当年的元灵水胎!
杨珍瞠目结舌,脑海中不由回忆起当时曾经匆匆一瞥,那个如水母一般无色透明的小东西,居然是后来活生生的一个人,美丽大方的紫雪师姐!
匪夷所思,却是事实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他好奇道。
“我的原名,叫慕映雪,在我炼化紫玉寒髓,修炼出【紫雪】这一门小神通后,便将自己的名字,改做了紫雪。”
“所以,紫雪就是我,我,就是紫雪。”
“如果以后你和紫雪师姐站在一起,我,我该怎么称呼你俩?”杨珍傻呆呆道。
“你说的这个紫雪,以后不会再有了。”女子,或者叫慕紫雪,玉手轻轻抚摸向自己的丹田处。此时她身上只披了件薄薄的轻纱,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动人心魄。
“前几日,我已经和紫雪合体了。她现在恢复成原来的元灵水胎,被我炼化在丹田之中……”
“什么?”杨珍怫然色变。
“紫雪她自己要求的。”女子平心静气道。
“她自己要求的……”杨珍心里空落落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注视着他,目光逐渐柔和:“紫雪说,这个世界已经很难再找到一滴混沌之水。你是我痊愈的唯一希望。不过,我性子冷澹,对男人喜怒不形于色,所以,她只好以身饲虎,帮我开导……”
“她还说,你虽然修为不高,但是所作所为都很有男儿的担当,值得托付。她,很喜欢你。”
两滴泪珠从男儿脸颊滑落。
“一个人修为高低并不重要,只要有一颗孜孜进取之心,终究必成正果。她劝我不要错过你……”
“那也没必要和你合体啊!”杨珍嘶声喊道。
他双眼无神,茫然地望着天空,和紫雪在一起的无数往事,纷至沓来。
直到今天凌晨……
“我想见见紫雪。”他无力道。
女人轻轻点了点头,双目紧闭。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杨珍发现,这已经是紫雪,是他熟悉的,喜欢的那个紫雪了。
这是来自心灵的感应。
他惊喜地扑过去,紧紧搂住女人,嘴唇在她身上各处亲吻,身子微微颤抖,似乎担心对方随时便要消失。
“雪儿,”他颤声道:“你为什么要和姐姐合体?我,我喜欢的是你,我只想见到你,和你在一起!”
紫雪笑靥如花,玉手擦去男儿眼角的泪痕,柔声道:“珍弟,我和姐姐,看似两人,实则就是一人啊!她若有什么意外,我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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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这样做,你的补天经,才能以瞒天过海的方式,帮助姐姐疗伤!”
“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杨珍问道。
“当然可以啊,我的意识,栖身在姐姐的识海中,并没有消失。只要姐姐同意,咱们随时可以见面啊!”
“可是……”杨珍一时语塞。
“你是担心哪天姐姐不同意了,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对吧?”紫雪看出了男儿的心思。
杨珍拼命点头。
“傻弟弟,”紫雪嘻嘻笑出声,在男儿耳边轻轻说道:“所以啊,你要加油哦。一定要让姐姐喜欢上你,再也不肯离开你!”
……
“轰!”一股大力,将杨珍远远甩了出去。
那是紫雪出现的时间到了,她要返回识海,男儿却依旧不肯放手。
于是……
杨珍从地上爬起,擦去嘴角的血迹,有些恼怒地望着那个重新变得陌生的玉人。
慕紫雪刚才的震荡并没给他造成什么伤害,显然对方还是控制住了出手的力量。
“以后怎么做?难道每次都是紫雪先出现,我和她水到渠成之后,你这个本体再出来李代桃僵吗?”
他没好气道,隐隐有些讽刺。
女子脸上闪过一丝羞恼,默不作声。
“没有用的。”杨珍忽然说道。
女子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除非,你喜欢上我!”杨珍咬着牙,语气中带着一丝挑衅:
“发自内心地喜欢我!”
第十二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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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继续往下写。
————以上不计字数————
无尽之海三太子的殒命,在桑洲上层掀起轩然大波,连闭关的元婴老祖都不得不走出洞府,率领众人搜寻凶手。
根据幸存的二国主汇报,凶手是一名女修,金丹修为,精通水系术法。
嫌疑人很快被锁定,云霄宗水虹真人。
然而,一名元婴,三名金丹,想在偌大的地盘搜索一名金丹,谈何容易。
这也是为何一方势力,一旦有了金丹,便能受人忌惮和重视的原因。在臻玉界这个化神不出,最高修为只到元婴的世界,一名金丹,一旦狠下心来以游击的方式与你作对,绝对是所有大势力的噩梦。
秦许两国将来若是进攻大冶国,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对方三名金丹。
……
杨珍、慕紫雪的归途无惊无险。
慕紫雪不再掩饰自己的元婴境界,只用了三个多时辰便驾驭飞舟返回青州。
然后两人找了一处隐蔽的山谷,重复昨日的过程。
这一次却只产生了少许的混沌之气,就戛然而止。
“为何如此?”脸上红晕未消的慕紫雪一本正经请教道。
“因为混沌之气会帮助我清醒。”杨珍认真解释道:“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却又对你没有真正的情意时,昨日那样的梦境,已经无法再现。混沌之气,亦将难以衍生。”
慕紫雪捂着樱唇,发出几声轻微的咳嗽,脸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红色。
她的伤势,若是痊愈,至少需要一滴混沌之水。而近期的恶化,在昨日只是得到部分缓解,一不留神,还会发作。
她秀眉微蹙,仔细琢磨杨珍的回答,渐渐露出失望之色。
清澈的双眸凝视着男儿,等着对方后面的话语。
“爱是相互的,”杨珍以无比郑重的口吻道:“你需要真心实意地爱上我,我也是一样。只有这样,【五行补天经】,才能毫无阻碍地发挥作用。”
女子沉默良久。
“好,”她最后轻轻点头:“我会去试试。”
……
云涯镇,赵宅,内堂
年轻妇人一身盛装,在堂上正襟危坐,旁边侧立着一名同样盛装的中年妇人。
“孩儿杨珍,参见义母大人。”杨珍双膝着地,两手拱合,俯头到手,朗声唱道。
接着,他转向那中年妇人,同样以大礼参拜:
“杨珍见过嬷嬷,恭贺嬷嬷进阶紫府上人。”
“快起来!”秦婉和张和静齐声唤道,接着两人相视一笑,由张和静先开口:
“珍儿,几年不见,你修为竟有筑基六层了,嬷嬷实在是意想不到,实在是喜出望外啊!”
她走上前去,将杨珍虚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是欣喜:
“玥儿都已经和我说了,老身能在气力衰竭之前,侥幸晋升紫府,还多亏你这孩子呀!”
“二阶魔魂花,是你想方设法培育的;上品紫云丹,是你托人炼制的;还有替我护法的那位小灵真人,听玥儿说,也是你从远方请来的。更别说,七年前,若是没有你亲手炼制的幽血丹,老身早就法力散尽,身死道消啦!”
“这都是孩儿理当做的,”杨珍不好意思道:“嬷嬷在孩儿年少之时,对我多有维护照顾,视我为亲族子弟,恩情重如山岳。杨珍这辈子,都难以报答嬷嬷的恩情。”
“咳,你这孩子,嬷嬷当年也没做什么,都是你自己争气啊!”张和静感慨道。
当年从祝家返回的飞舟上,她见杨珍独自在夕阳下一副孤苦伶仃模样,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后来便一直当作自己孩子对待,给了他很多庇护。
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一时的善念,竟是结下了如此大的善果!不仅受损的根基彻底恢复,上百年来不敢企望的紫府境界,居然也一举突破!
简直如在梦中!
可惜,当她终于登上紫府这座高山,站在山顶四顾,那个一直在等待她的人,却早已消逝在另一个世界。
想到这里,张和静再也忍不住,潸然落泪:“北卿,你看到了吗?我现在也是紫府啦。你,你在哪里呀!你要是还在,该,该有多好啊!”
浑身颤栗,泣不成声。
“嬷嬷,请节哀。”杨珍连忙劝道。
一旁的秦婉快步过来,双手搀扶张和静,将她送到座椅上,轻声安慰。
好一会,嬷嬷止住泪水,朝杨珍抱以歉意的笑容,然后对秦婉道:“夫人,那件事,还是你来说吧!”
“珍儿,”秦婉面容一肃,道:“我和嬷嬷这次前来见你,乃是有一件事与你相商。”
杨珍立即打起精神,面上却是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他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你和玥儿的婚事,打算何时办理,可有什么想法?”
通常来说,晚辈的婚姻大事,长辈并不需要征求他们的意见。不过修仙界没那么多的规矩,实力才是衡量一切的基础。更何况杨珍乃是孤儿,在云霄宗,也没有公开的师长,所以这件事,还真是需要和他商量。
“孩儿全听夫人、嬷嬷的吩咐!”杨珍大声道。
“善,”秦婉欣慰道:“既是如此,地点设在涫阳郡,时间在下月初七,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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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凭夫人安排!”杨珍再次说道,脸上喜笑颜开。
……
正事谈妥,杨珍告辞离去,在另一间房见到了正和紫雪说话的赵玥儿。小情侣几日不见,自是欢喜无限。
玥儿清楚他们刚才在商议何事,神色间多了几分羞涩,更加娇媚动人。
房中除了他们三人,还有一男一女站立在旁。
这两人都很年轻,相貌也极为相似,都有一张如刀刻出来般刚棱冷硬的容颜,一头乌发束着红色的丝带。剑眉星目,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有棱有角的脸型。
尽管知道二人的身份,乍眼看去,杨珍一时竟不能辨认雌雄。
“你们两个,谁是丹丹,谁是朱朱?”
两人中个头稍矮的那个朝前一步,用手指了指头上的丝带,颜色稍显粉红,以清亮的声音道:“回禀主人,我是朱朱。”
又指了指另一个头上的深红色丝带,笑道:“他是丹丹。”
这两只赤腹鹰,在天狩峰下的山谷中,经过五天五夜的淬炼,终于于昨夜化形成功,修成人身。
其间连续降下的两轮化形雷劫,让云霄宗众多师长弟子,又惊又喜,议论纷纷,留下了各种猜测。
杨珍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两柄四阶中品长剑,作为贺礼,分别送给了这两位新晋妖王。
其他储物戒,符箓、法衣,以及净躳丹等等赠品,不一而足。
一番热闹之后,赵玥儿将杨珍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柳柔妹妹呢,有没有消息?”
杨珍顿时笑容收敛,面色沉重。
昨日回到青州之后,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重返青玉山,叫醒衣衣,四处探听草木之语,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最后无计可施,只好央求慕紫雪发动宗门的力量,尽力寻找,对方痛快地应允了。
杨珍长叹一声,将这几日的经历给玥儿叙述一遍,包括奔赴桑洲去弦家打探的过程,也都没有隐瞒。
不过,和慕紫雪的那两日缠绵,以及杀死无尽之海三太子的经过,却是被他隐而不述。
这是他和对方达成的默契。
慕紫雪以后会时常陪在他身边,慢慢去建立感情。至于能不能奏效,那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珍则不向任何人透露她的真实身份。
当然,耳聪目明,早已洞悉一切的衣衣小仙草,是个例外。
有的时候,慕紫雪会让自己的意识沉浸,将杨珍熟悉的那个紫雪意识释放出来,或是化解男儿的思念,或是应付与他人的交谈。
比如现在。
……
三人畅谈往事,说着说着,便相约一块去水峦看看。
赵玥儿取出一艘二阶飞舟,加上丹丹和朱朱,众人一同来到水戊峰。
杨赵二人当年居住的水戊五一、五二两座洞府附近,风景依旧,仍旧是熟悉的湖泊杨柳,山坡清泉,瀑布飞石。
“咱们走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去住吗?”杨珍好奇道。
他们当时是以大选前几名选择的洞府,本身就得天独厚,不仅风景极佳,灵气也非常充裕。而且,因为衣衣的缘故,那些年杨珍在两人洞府内外种植了各种奇花异草,直到离去时也没有全部收取。
这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相当于是黄金地段,配齐了家具电器的豪华公寓。
条件这样优越的洞府,怎么会没有人挑选呢?
除非是……
杨珍转头看向紫雪,只见她笑靥如花,螓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为什么?”杨珍惊讶道。
“因为姐姐经常会来这里坐坐,她不喜欢有人打扰。”紫雪传音道。
慕紫雪经常来这里?杨珍目瞪口呆。
“当年在这里听你讲故事时,有的时候,来的其实不是我,而是姐姐哟!”
紫雪悄悄地眨了眨眼睛,嫣然笑道。
原来如此!
杨珍心中一动,忽然对那位冷漠孤傲,实则心底纯良的女子,有了一丝理解。
还有深深的同情。
……
当夜,水戊峰上人声鼎沸,欢歌笑语一片。
杨赵二人当年在水戊峰的师兄师姐,姚英佩、田承、程秀秀、戴妙璃姐妹、陈陶等等,以及窦慢熊、蓝彩芳、王少虞、沉久庚,还有从楚南镇过来,尚未回去的张千帆、陈茹,以及陈富贵、铁柱夫妇等等,三十多人摆了一个露天宴席,还是以熟悉的烧烤方式,欢聚一堂,觥筹交错。
席间,杨珍当众宣布,一个月后,他将和赵玥儿举行结成道侣大礼,邀请所有人参加。
众人轰然叫好,欢声雷动。
……
光阴似电,一个月转瞬而逝。
一艘满载二百人的飞船,从云涯镇出发,向着涫阳郡迤逦而去……
第十三章 祭祖
飞舟上不乏有见识之人,很快认出这是一艘四阶下品飞舟,每时辰速度可达五千里以上。
这样的飞舟,必须真人才能操控。咱们这船上,居然有金丹老祖,却不知是哪位殿主?
有人好奇地走向船舱前头,探头探脑,见到的却是一男二女三个陌生的年轻人,不由大为奇怪。
这三人正是青小灵和丹丹朱朱。在云霄宗的这段时间,三位妖王学习了不少人类的法术,其中就包括驾驭飞舟。
假如这人知道,人群中还潜藏着一位元婴实力的慕紫雪,以及某个空间中一直在修炼的秦明月,只怕会惊掉下巴。
这样的实力,在账面上已经超过桑洲,足以覆灭如大冶这样的小型国家。
一个筑基小修,身边竟能聚集如此恐怖的力量!
……
三个时辰后,飞舟抵达涫阳郡。
船上的宾客,自有赵家的长老修士前去安排,杨珍带着赵玥儿和赵家的十七长老赵青峰,在陈富贵和鲍英莲的陪同下,前往德兴堂。
已是中年妇人打扮的符姨正在柜台前与人搭话,见有几人闯入,定睛一看,首先认出陈富贵,接着是杨珍,不由惊喜交加。
“杨公……小石头,”她招呼道:“富贵几次来信,说你这几年在闭关修炼,现在这是大功告成,出关啦?”
“修行之路,哪有什么大功告成?”杨珍朝陈富贵点点头,笑盈盈对符姨道。
不多久,陈阿婆、陈富真,以及几个小孩子都围了过来,嘘寒问暖。
陈富贵在楚南镇,收入虽然比以前提高数倍,不过从巫水县前往涫阳,若是两人往返一趟,差不多需要六个中灵。让素来节俭惯了的他颇为不舍,所以这几年除了书信,一直没有回来看过。
他和鲍英莲早已结成道侣,这次回来,也算顺便走亲戚了。
一番寒暄之后,杨珍道明来意。
原来,作为婚娶的另一方,杨珍需要为自己寻一位长辈。云霄宗那边西陵老祖虽然已有安排,但人家肯定不会参与这些凡人的繁文缛节;秦婉是她义母,现在娶的是人家的女儿,也不合适。思来想去,便找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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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婆一听,吓了一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想到自己要和那些大人物,仙人们坐在一起,老人浑身不自在。在符姨的一再劝说下,才终于答应下来。
杨珍又和符姨一番商量,将纳采、问名、纳吉、请期等议程议定。一些细节,则让符姨和赵青峰商议。
婚礼就在后日,大致流程早已确定,有些不过是走个过场。
杨珍最后留下许多礼物,以及给小孩子的零食,告辞离去。
……
第二天,七月初六,按照云州的习俗,族中重要人物婚娶之前,需举行祭祖。
上午辰时,涫阳郡常山县赵镇祠堂前,黑压压一片人群。
赵氏几乎所有的修士,以及凡人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出席了这场祭祖大典。
此外,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也有不少被邀请观礼。
赵家族长赵云鹤站在队伍最前,朗读祭文,大长老张和静,率一干赵氏长老在后肃立。赵玥儿、杨珍,以及凡人中有爵位在身的赵席等人,紧随其后。
祭文念完后,族长做了请的手势,宾客中一名紫衣老者走出人群。看其修为,赫然是紫府后期!
有人认出这是执法院刑堂堂主贺守信,顿时议论纷纷,不知他为何会在这里。
“带人犯!”贺堂主来到赵云鹤身旁,转身面向场中所有人,大声喝道。
一名个头颇高,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被推了上来。这人一身白衣,破烂不堪,上面有沾满血污,显然已受过酷刑。双手被缚,以锁灵扣扣住。跌跌撞撞,气息凌乱。
来到贺堂主面前时,被强行按倒在地,耷拉着脑袋,一副半死不活模样。
众人更加好奇。
“朱良材,”只听贺堂主大声念道:“原名祝良木,筑基四层修为,庶务殿内门弟子!”
“姓祝?”有些赵家子弟立即猜出此人身份,却不知他做了什么事情,心中更加好奇,不禁交头接耳,四下打听。
“肃静!”赵云鹤斥道。
“……此人趁云均上人突破金丹之际,潜入天景峰景始殿,以谣言惑乱上人心智,致其走火入魔,灵气肆虐,身死道消!”
“……其罪行供认不讳。经执法院律堂审理,决议处死,并交由赵氏执行,刑堂监刑!”
“轰!”人群中一片哗然。众人这才得知,数年前赵家最有希望进阶金丹的云均老祖,敢情是被这奸贼所趁,不仅突破失败,连性命都没有保住!
歹毒,可恨,该杀!
“杀了他,杀!”喧嚣声四起。
赵云鹤面色冷峻,朝某处点了点头。早已得到吩咐的赵玥儿挺身而出,抽出长剑,娇叱一声,用力噼下!
一颗头颅高高飘起,不轻不重地落在前方祭台中央,与各种祭品排成一列,鲜血四溅!
修仙界,从来不是太平世道,以刀剑披荆斩棘,亦以刀剑护宗佑族。明日将要成为新娘子的赵玥儿,手刃仇敌,血洒长剑,非但不是忌讳,反而是大吉之兆!
“好!”欢呼四起。
许多族人悲泣出声,云均老祖赵乐隐护佑赵家数百年,威望极高,在场诸人,几乎都是他的子孙后辈。
今日总算是替老祖讨还了公道!
人群中,杨珍与赵玥儿四目相对,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朱良材,正是一个月前他拜托慕紫雪,从魔族战场抓回的逆贼!
……
祭祖结束,人群渐渐散去,杨珍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莹师姐!”他大大方方招呼道。
赵莹停住脚步,转过身敛身行礼:“妾身见过杨公子。杨公子已经是筑基修为,妾身不过是练气中期,这声师姐,赵莹万万不敢当。”
接着又朝赵玥儿行礼:“见过玥儿小姐。”
然后从怀中取出包装精美的玉盒,双手奉上:
“妾身恭喜杨公子与小姐佳偶天成,喜结良缘。”
杨珍神识一扫,玉盒内是一对龙凤呈祥的足金手环,做工非常精美,虽然不值几个灵石,却也是对方一番心意。
他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这才明白,赵莹有意走在他们前头,就是为了送出这礼物。
再看对方,容貌还是如往昔那般精致,脸上的傲气却已消失不见,谈吐中更多了一份成熟和稳重。
想到当年两人之间的恩怨,他一时有些感慨,掏出一瓶护舒丹和培元丹,递了过去:
“这两瓶丹药,于你修行大有裨益,请收下吧!”
同时邀请道:“明日婚礼,玥儿这边还缺少一位伴娘,不知你可否……”
赵莹摇了摇头,谢绝道:“妾身母亲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就不能参加二位的道侣典仪了。”
说完又行了一礼,告辞离去。
望着对方娉娉鸟鸟的背影,杨珍却是没有想到——
这是他和赵莹的最后一面。
————以下不计字数————
ps:晚上忽然被媳妇拉去看了场《满江红》,回来码字,只能一个小章。婚礼就留到明天写吧!
又:鹏举绝笔四个字,真是出戏啊!
第十四章 婚礼(上)嘉宾
七月七日,涫阳城
上午己时,张灯结彩、焕然一新的德兴堂前,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忽然响起,大门打开,杨珍当先走出。
此时他一身朱红色喜服,金绣繁丽;腰间扎条金丝蛛纹带,乌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俊脸上荡漾着从心底发出来的欣喜笑意。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而又透着修仙者具有的雅人深致。
好!新郎官英武!早就聚集在外的人群发出一阵阵叫好。
杨珍朝四周拱了拱手,骑上耿秀宝牵过来的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缠着一条条红色绸缎,迎风招展。
紧接着,两艘两层楼高,六七丈长,装扮得花团锦簇的精致小舟从院中驶出。一艘由妖王凤丹驾驭,上面坐着陈阿婆、符姨以及左右相熟的街坊,其中也包括曾经送给杨珍两块烧饼的那个武姓汉子。
另一艘由张千帆掌控,主要成员是杨珍在楚南镇的部众,巫水县黑土沃明、成椎等曾经的属下,以及宗门内窦慢熊、王少虞、沉久庚等好友,几乎全都是修士。这两艘船,便是今日随杨珍娶亲的亲友团。
两艘船紧随其后,以贴地飞行的方式,龟速前进。
一路上经过的商铺、客栈、小巷等等,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拴上红妆挂上灯笼,就连途径的树木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有修士和官差维持秩序,全城的百姓这两日早已得到消息,此时满城而出,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叠踵,个个伸头探脑观望这场数十年难见的盛大婚礼。
爆竹声响个不停。船上都有数名请来的戏班,一路上吹吹打打,锣鼓喧天。
陈茹、黑土月等人从早已备好的竹篓,抓出大把铜钱、糖果纷纷洒下,惹得无数孩童追抢、笑闹声炒成一片。
恭贺新郎官!新郎官吉祥!有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立即有一大把铜钱洒在他的身边,其中几枚金币直接掉落在他手心,惹得这人更加兴奋,祝贺声不绝于耳。
如此缓慢前行,花了小半个时辰在白云巷前广场停下。此处已经是人山人海。赵氏族长赵云鹤在涫阳郡观观主毛通源的陪同下,一同在牌楼下迎候。
双方见面,几句寒暄之后,娶亲队伍越过牌坊,朝着白云巷深处行去。
这地方寻常百姓不能进来,围观着顿时少了许多,不过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修士,此时也都站立两侧,拱手行礼,口中贺词连连。
杨珍一直双手拱合,从出发地到这里,举着的双手就一直没有放下。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经历婚礼,一直有种莫名的亢奋。想到与赵玥儿从初识到相知,到相爱,一直到现在走入道侣大礼的过程,嘴角不由露出甜蜜的笑意。
浩浩荡荡的队伍刚刚在赵氏宅院门前出现,便听乐声大作,大长老张和静一脸喜气洋洋,带着两列穿着红袍的赵氏族人,亲自在门口迎接。….
杨珍连忙下马叩拜,期间又是一番祝贺。
随即,舟上众人纷纷下船,簇拥着杨珍朝院内走去。
延庆堂已被妆点成今日举办婚礼的殿堂,杨珍一行人来到堂前,引入眼帘的数面大小不一的钟鼎、皮鼓。随着新郎的到来,钟声齐鸣,鼓声点点,气氛庄严而厚重。
殿内,数百嘉宾、赵氏族众四处站立,中间现出一条长长的红地毯。地毯的那一头,正是今日的新娘子——赵玥儿。
但见她——
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
低垂鬓发,头戴锦盖。虽看不到容颜,仅是那紧束丝带的纤腰,鲜嫩如葱尖的食指,以及窈窕的身姿,娴静的姿态,就足以让人惊叹造化对她的钟灵卷顾。
在她的身边,依次站立着青小灵、凤朱、变换了容貌的秦明月、以及戴妙璎、彩云,还有赵家一位尚未出嫁的女弟子。最后这个角色,原本选定的是赵莹。
这是赵玥儿的伴娘团,阵容可谓相当强大。尤其青小灵和凤朱,尽管隐匿了修为,还是有人认出这是驾驭四阶飞舟的其中两人。
一想到这两位金丹老祖,居然是充当女方的伴娘,甘居堂下,不少人心中大骇。对于杨赵这两位新人,不免多了许多猜测。
相比之下,杨珍这边的伴郎团,依次是凤丹、窦慢熊、王少虞、田铁柱、陈陶、耿秀宝这六位,实力可就稍逊一筹了。
两位新人的上首,四条长椅依次排开。杨赵二人此次婚礼,出席者既有修士,也有普通的凡人,故而四条长椅,将分别将是新郎新娘两方的出身父母,以及授业恩师。
此时新娘子一方,赵席和秦婉笑容慈祥,并肩而坐。赵席也算保养有方,五十岁年纪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只是相比修为精进,更显年轻的秦婉,却是给人以老夫少妻之感。
另一张座椅上,慕紫雪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赵玥儿的恩师水虹真人因在魔族战场遭受重伤,至今仍在闭关疗伤,故而以紫雪为其代表。
杨珍只是一眼,便知道此时坐在上面的,是紫雪的本体,而不是那个他熟悉的分身。
一个月过去,慕紫雪的伤势一直没有完全缓解。仔细打量,能看到她洁白如玉的脸上,依旧有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这段时间,她又和杨珍尝试数次,每次都是以分身的身份开始。那时修为也只能停驻在紫府,产生的混沌之气,最多也只有八百丝,即使以共情的方式增加一倍,总计也不过一千五六。
这些混沌之气,如果是用于杨珍身上,足可坚持半个月,但对于元婴真君的治疗来说,却是杯水车薪,也就勉强维持伤势不继续恶化而已。
对此,慕紫雪本体也非常烦恼。她现在已经不反感和杨珍的肌肤相亲,对他的各种动作也能蹙着眉头忍受。结束之后,经常还会和对方讨论。….
其中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本宫今日,还是对你没有丝毫爱意。
不要急,慢慢来。贤者时间的杨珍表现得非常大度。
你对我有**吗?女人好奇道。
当然。杨珍大方承认。他又不是圣人,更何况和对方的感情中,还掺杂了紫雪分身的因素,颇为复杂。
**不能产生爱情吗?女子继续追问。
大概……能吧,杨珍不确定道:但是比较脆弱。
慕紫雪抿着嘴唇,陷入了沉思。
每当这个时候,杨珍会觉得这女子其实相当可爱,长着颠倒众生的容颜,骨子里却是个喜欢钻研学问的女学究。
看上去甚至有些年幼无知。
这让杨珍对她的年龄产生了好奇,终于在某次闲聊中,慕紫雪说漏了嘴,她的真实年龄,其实还不到一个甲子。前半辈子一直在山中潜修,不问世事。
这是什么逆天的资质!
要知道,早在十七年前的青州,人家就已经是元婴!
而随着双方了解的深入,杨珍发现,慕紫雪身上处处都是谜团。
她的资质,是相当罕见,且极其纯粹的冰系天灵根。
这种灵根,会影响到她的性格和心性,比如,清净无垢,澄心通透,善良,仁厚,却也清冷疏离,寂静似寒梅,冷漠如冰霜。
这样冷澹的性子,她可能真的爱上自己吗?
杨珍毫无把握。
更让他惊讶的是,据紫雪所说,某个魔头曾经将她
拘禁,试图剥夺她的灵根,以至于她灵根断裂,后来虽然勉强接上,但根基已毁。若没有混沌之气修复,这辈子只能止步元婴境界,不得寸进。
可是,这个世上,能将元婴擒住的魔头,又会是谁?
想到这里,杨珍不寒而栗。
但是,他绝不会退缩!
不管将来面对的,将是何等强大的敌人!
……
另外两张座椅上,陈阿婆在赵氏一位长老的搀扶下,已经在其中一张就坐。
另一张,代表杨珍授业恩师的座位上,却是空空如也!
吉时快到了,担任司仪的十一长老赵有廷悄悄过来,小声问道:谭真人,还没有到吗?
在下也不清楚。杨珍沉着脸答道。
谭明真是西陵老祖曾经的真传弟子,在晋级金丹之后,她已独自发展成一股势力,这个太上真传的身份,便渐渐不再被人提起。
不过,杨珍这次大婚,西陵老祖若是出场,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他转告杨珍,将会派谭明真作为他的代表,坐在授业恩师那个座位上。
可是,现在吉时快到,这女子却迟迟未来!
赵有廷满脸失望。这次婚礼赵家如此大操大办,固然有张和静进阶紫府,赵玥儿地位今非昔比等等因素,但最重要的,就是听说会有金丹真人出席。
这将是一个大涨赵氏面子,极大地挽回赵家这些年逐渐式微影响力的最好机会!….
没想到,却是被放了鸽子。
这个杨公子,不会是诓我们的吧?他暗暗揣测道。
这个时候,宾客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那个空着的座位,实在太过碍眼。
要不,请贺堂主上座?有人建议道。
此时若是论在场诸人地位,以刑堂堂主贺守信最高。
杨珍皱了皱眉。他心里也来了火气,不来就不来,省的小爷还要向你跪拜!
不用了。他澹澹道。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赵有廷怔了一怔,一时竟不敢反驳。
可是……他喃喃道。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清脆的女声:
本宫没有来晚吧?
谭真人来啦!赵有廷顿时笑逐颜开,一颗石头落地。
急哄哄的随着族长等人,到外面迎接去了。
杨珍却是心中奇怪,这声音,听着不像谭明真啊?
他此时不便外出,神识向外探去,只见半空之中,一艘豪华飞舟正缓缓下落。
不多时,一名杏目娇媚的宫装女子,当先而下。
竟是戴乘红!
在她的身后,陆陆续续跟着上百人,杨珍基本上都不认识。不过通过族长和赵有廷的招呼,很快得知,其中竟有王家、康家、周家的家主,刘家、舒家、辛家的大长老,甚至连抢了赵家在云涯镇玄阳木生意的褚家,其家主也在其中!
云州排名前十的紫府家族,一个不落,不是大长老,就是家主,全部出席!
其实这些家族之前也派出了代表,比如王家,派出的便是与杨珍交好的王少虞。
在他们看来,赵家虽然还按紫府家族对待,但家族中毕竟已没了紫府,族中两个筑基小辈结成道侣,派几名筑基小辈,意思意思,也就算给足面子了。
想不到现在,却是被戴乘红全部叫来了。
在众人簇拥下,戴乘红款款迈入大殿,来到杨珍面前。
杨珍,你曾经在我丹器院学习丹道,本宫今日便作为你的恩师,受你一拜,不介意吧?
岂敢,
杨珍连忙躬身道:真人大驾光临,让今日这殿堂蓬荜生辉。杨珍感激不尽,岂能有半点不愿?
善!戴乘红抚掌大笑,大步向前,在那座椅上昂首就坐。
她是受西陵老祖委托过来的。
老祖并没有透露杨珍和自己的关系,只是吩咐了一句,你去参加那个婚礼吧!
戴乘红心中大为诧异。
不过,她阅历丰富,经历过各种场面,虽说不说老女干巨猾,至少也是老谋深算,从这件事上,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已经听说过,那杨珍和赵玥儿是在盘匜山失踪几年后,突然出现在宗门。
所以,不管这里面有什么故事,老祖这个嘱托,她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但自己亲自过来,还将整个云州有权有势的家族全部带过来!….
这就是玲珑心思,会做人!
……
戴乘红志得意满地坐在上首。旁边的凡人陈阿婆,她倒也没有轻慢,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本宫今日这般作态,老祖想来该满意吧!
至于杨珍,虽然对于他修为提升之速有些诧异,却也不甚在意。
不过是个筑基小修罢了。本宫纡尊降贵,给的是老祖的面子,可不是你这个后辈!
视线在场中随意扫过。
蓦地,她目光一凝。
那个赵玥儿身边,怎,怎么有两个金丹?
不对,那杨珍身边,也有一个!
这地方怎么会有三名金丹,而且还全都是陌生面孔!
而他们对杨赵二人的态度,竟有点,有点像是下属对待上级。
天啦,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多年的金丹,而青小灵、丹丹朱朱虽然学习过几天的敛息之术,又提前服用了净躳丹,在一般人眼里,已瞧不出什么异样。但毕竟晋级妖王没有多久,戴乘红仔细一瞧,却是很快看出破绽。
紧接着,她察觉到了三人身上极其澹薄的妖气。
敢情是三名妖王。
她暗暗松了口气,前段时间听说天狩峰下劫雷阵阵,原来就是这几位晋级妖王啊。
尽管如此,对于杨珍的态度,她也不敢再有初来时的那种小觑。
她的目光落在秦明月身上。
就在这时,这位换了形貌,隐匿了修为的秦国长公主,忽然释放出一点点气息。
戴乘红骇然色变!
这是金丹后期的气息!
虽然极其微弱,她却心知肚明,这是对方故意让她一个人感受到!
金丹后期,我戴乘红盼了上百年,还只是金丹中期啊!
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我在宗门从未见过此人?
她应该和那三名妖王一样,以前都不是我云霄宗之人。
她们为何都围绕在杨赵二人身边?
如果说她之前心中还有一些骄傲,这一刻,她已是半分也没有了。
甚至有种如坐针毡的难受。
她们四人,不,不用四人,就那个一个金丹后期,就足以要了她的性命。
本宫今日掉落进龙潭虎穴啊!
ps:原打算一章写完的,看来做不到了,还有一些留到下章。.
萝卜椰子
第十五章 婚礼(下)讲法
嘉宾莅临,吉时来到,道侣大典正式开始!
祭拜完天地后,小夫妻俩开始向堂上的长辈敬酒。
第一个被敬酒的是陈阿婆。老人激动地站起身,将喜酒一饮而尽,然后拿出早已准备的礼物。
用手工织就的孩童衣服、包括鞋袜、肚兜等等,是阿婆在符姨、陈富贵,以及数位店员的帮助下,连夜缝制的。
虽然粗简,却是老人的一片心意,杨赵二人连忙谢过收下。
接下来,是戴乘红。
来之前她准备了两柄二阶上品的飞剑,原以为这就足够了。
现在见识到两人身边恐怖的实力后,她哪还敢有半分轻视。二阶法器,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手了。
好在身为丹器院院主,她储物戒中不乏各种珍稀的宝贝,当下心念一动,已有了选择。
一柄通体靛蓝,闪着泠泠寒光的长剑出现在赵玥儿面前。
“此剑名梵蓝,三阶上品水系法剑。虽说于你现在修为尚有一段差距,不过老身观你修行速度,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于你有大用场。”
“以法力激发后,梵蓝剑可释放一种具有迷幻之效的蓝色烟雾。此烟范围颇广,可助精通水遁之修士,或趁机偷袭,或逃之夭夭……”
戴乘红眉目含笑,继续小声介绍道:“剑柄上藏有一机关,打开后放入三枚中品灵石。此剑可当二阶法器,供筑基修士使用。”
赵玥儿惊喜万分。她修为进展太快,以至于杨珍早年送她的雾潮剑,早已不堪使用。这几年虽然挑了两把新的,但总是刚用顺手,又有些不够用了。现在有这么一柄可以从筑基用到紫府后期的宝剑,简直太合她心意了。
而且剑身上附带的法术效果,对于用惯了幻阵的她和杨珍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连忙敛身行礼,喜滋滋收下。
见礼物对方如此满意,戴乘红心中得意,转而面向杨珍,却是拿出了两瓶丹药。
“这里头是两枚极品延寿丹,可延寿二十载……”
杨珍顿时大喜。他曾经送给陈阿婆一枚下品延寿丹,只能延寿两年。现在随着境遇越来越好,早就后悔当初不该太过着急。因为这延寿丹吃得越多,效果却是越差。
除非是极品延寿丹。
只是延寿丹看似容易炼制,实际上却是一种没有品阶的丹药。普通炼丹师虽可轻易上手,但若是炼制出极品,至少得有大丹师的水准。
整个云霄宗也没有几人。
故而极品延寿丹非常罕见,坊市中偶有出现,也很快被人买走。杨珍在去盘匜山之前便求购此物,却一直未曾寻到。
想不到今日一下便收获两颗。而且看戴乘红的意思,这两颗应该是给陈阿婆和赵席这两名凡人准备的。
倒是有心了。
“这一瓶乃是砺骨丹,”戴乘红指着另一个玉瓶,叮嘱道:“老身观你体魄,应是练过锻体,且根底非常扎实。这砺骨丹三阶上品,药性或许有些猛烈,可留待将来服用。”
她却不知,这话对别人是金玉良言,对于有混沌之气护体的杨珍,药性即使再猛烈数倍,也不会有大碍。
正好以虎狼之药,帮助杨珍迟滞许久的锻体再上层楼。
她的这几件礼物,送得都恰到好处,而且都是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东西。丹器院院主,果然出手不凡。
两名新人接着来到秦婉和赵席座前,收获了一对金童玉女的玉质雕像,以及赵席请许国当世最有名的大师,画就的一副花好月圆图。
最后是慕紫雪。
女子一声不吭,直接掏出两块玉镯,递给二人。
这玉镯晶莹剔透,看似普通,实际和当年她送给赵玥儿的护符一样,也是符宝,里面各自封禁着两道四阶术法,一攻一守。
制作符宝,需要用到修士精血。这些损失的精血,少则数月多则数年才能恢复。因而高阶修士并不是经常制作此物,以免耽搁修行。
不过慕紫雪本就因为根基受损,修为停滞不前,倒是让她省了这些心思,而且在结识杨珍之后,消耗的精血,也可通过混沌之气弥补。
所以此女身上,时不时便会多出一两件符宝。
“你那根小棒子,前些时日我在上面封印了一道五阶攻击术法。”慕紫雪忽然传音给杨珍道。
棒棒其实相当于一个可反复使用的符宝,当年丹霞仙子便是在它体内封印了一道仙术,杀死了烛凰。
不过这家伙档次很高,封印的法术至少也得是五阶,正好慕紫雪能够做到。
这等于是多了一道护身符啊!不,加上玉镯,至少是三道护身符。杨珍不由感激地望向对方,却见慕紫雪偷偷眨了眨眼睛,意思让他保密。
实在是娇俏可亲。
杨珍莞尔一笑。这些天在自己的影响下,这个冰雪美人,元婴老祖,比以前可是有趣多了,生动多了,可爱多了!
……
接下来的过程毋庸赘述。
修士没有闹洞房的习俗,他们最期待的,是典礼结束后的讲法。
通常都会由在场修为最高之人主讲。
戴乘红当仁不让。
这就是赵家上下为何会如此兴奋的原因。金丹老祖在族中讲法,即使是两位上人还在世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盛况!
戴乘红起初是打算随便说几句便走。所谓法不可轻传,真人者,生受于天,谓之真人。经历过雷劫的真人,已经与此方天地规则有了勾连,其言行举止,已有几分大道的韵味,又岂可随意向他人展示?
然而现在,她改变了主意。
在场之人既然有几位与她境界相同的道友,她的讲法,无论对方是何反应,都有可能给自己以启发,带来裨益。
这是互惠互利之事。
不过当众人移步延庆堂外,她身居高台之上时,四下张望,却已经不见了秦明月的身影。
不知怎的,心头没来由松了口气。这个神秘女子给她的压力,甚至还超过双方境界的差异。
……
秦明月已经回到空间。
她还在炼化血玉,前几日才刚刚晋级金丹七层。
她深知赵玥儿在杨珍心中的地位,更清楚男儿为何要在这个时间举行这场道侣大典。
所以,尽管修炼要紧,她还是挤出时间参加了这场婚礼,而且还是以赵玥儿伴娘的身份。
她出身秦国皇族,见识过大家族的种种勾心斗角。这番举动,不仅是向杨珍表明心迹,也是向赵玥儿示好,自己无意与她相争。
小丫头这几个月来一直隐藏在心的芥蒂,在这一刻终于泯灭殆尽。
……
戴乘红静下心来,开始讲法。
杨珍赵玥儿以弟子的身份,端坐下首。
“……宇宙有至理,难以耳目契;凡可参悟者,即属于灵气……”
戴乘红的开篇之言,是修行界人人皆知的《元始钟气篇》,不过随着她通俗易懂,却又深入浅出的讲解,众修士渐渐发觉,自己平常对于这篇经文的理解,原来竟有许多的不足之处。
一时间人人都若有所悟,全神贯注。
“……穿金与造石,水火可与并。并行不相害,理与气即是……”
戴乘红在云霄宗以丹器双绝着称,其对大道的感悟,已融入到自身的丹道器道之中。讲法的重点,也逐渐转移到对炼丹和炼器的指点。
“……天地之间,看似生,潜伏死,蕴含生。炼丹之道,灵草种种,投入炉鼎,乃是由生向死。药液既出,灵火淬炼,抽丹分离,最后丹成种种,可接续,可洗髓,可破境,可延寿,这是化死为生……”
“……故云,炼丹之道,循天地之气,顺天地之理矣!”
半个时辰过去,戴乘红结束了她的讲法,声音却仿佛还在这片天地飘荡。众宾客听得如醉如痴,如沐春风,如品甘茗。
尤其是那些有志于丹道、器道的修士,更是大感不虚此行。
接下来,则是论法。
所谓论法,原意是同阶修士之间的辩论,不过在这里,则是众人向戴乘红提问,由她讲解。
其实这个时候,戴乘红大可一走了之,半个时辰的讲法,已经让赵家心满意足。
不过今日她却是好事做到底,一定要给足这对新人面子。
“敢问院主,抽丹分离之后,为何紫云丹药糊总是重新凝聚为一团,难以凝实?”
在几人提问之后,杨珍终于发出自己的疑问。
却不想,这个问题直接让戴乘红吃了一惊:“你,你已经能炼制紫云丹了?”
“是。”杨珍坦诚道。他并不想将这个情况公之于众,只是此刻机会难得,而那个问题,又困扰自己许久。
“成丹几颗?品相如何?”戴乘红定了定神,问道。
“一颗,中品,偶有上品。”杨珍答道。
偶有?戴乘红更加不淡定了,你这话的意思,莫非这紫云丹,你还炼制过许多次?
这可是紫云丹啊!筑基突破紫府最重要的丹药,便是本宫,十年也未必炼制一炉,你小子倒好,还炼过多次?
“拿给我看看。”她怀疑对方在大言不惭。
杨珍从怀中取出五颗紫云丹,一颗上品,四颗中品。
戴乘红感受片刻,丹药中还残留极其细微的烟火之气,显然是新近炼制而成。
居然是真的!这小子没有诓人!
可是,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紫云花?
听老祖说这几年他掉落百万大山某处秘境,看来不是虚言!
尽管如此,杨珍以筑基中期的修为,炼制出紫府修士才能涉足的紫云丹,也足够让她刮目相看。
然而,她的惊讶远不止如此。
“你体内可有异火?让本宫瞧瞧。”戴乘红说道。
杨珍面露迟疑之色。
戴乘红更加讶异,素手一挥,一道光罩将两人罩住。
“现在不会有外人看到了。”
一缕淡青色火焰在男儿指尖摇曳。
“青焱!”戴乘红目瞪口呆。
这可是青焱啊!地阶中品的青焱,跟她体内的异火同一个品阶!
虽然炼丹炼器不如她那道异火,但作为攻击手段,却是远远胜出!
这小子是个怪胎。
戴乘红定了定神,正襟危坐。此刻杨珍在她心中,已不再是一个筑基后辈,而是和她同等地位的道友。
“将你炼制紫云丹的手法给本宫看看。”
杨珍微微欠身,神色郑重,将他从慕紫雪那里学来的手法逐一打出,从最初的提取药液,一直到抽丹分离等等。
戴乘红目不转睛,眼中异彩连连,直到最后杨珍成丹诀打完,才意犹未尽的舒了口气。
“这手法是何人所教?”她好奇道。
杨珍缄默不语。
戴乘红知道这话问得失礼了,遗憾地叹了口气,似乎不能与此人交谈,乃是生平一大憾事。
她闭目凝思片刻,点了点头。
“你这手法,有些问题。”
“有问题?”杨珍讶异道。心中却是不信,他可是亲眼看见慕紫雪以此手法,炼制出一炉三颗上品紫云丹。
“你不相信?”戴乘红意味深长的笑了:“莫非这位传授者,曾经在你面前炼制出紫云丹,而且,还是三颗上品?”
杨珍吃惊地抬起头。他这个举动,已经证实了对方的猜测。
“这个手法相当高明,你这个传授者啊,至少和本宫一样,金丹中期的境界。”戴乘红说道,心中掠过婚礼上那个神秘女子的身影。
“不过,”她解释道:“在抽丹那一处,为了做到尽善尽美,消耗的灵气有些多。你虽然法力超出同济,毕竟只是筑基中期,在这处步骤,有些勉强了。”
“可是,弟子炼制之时,并没有感觉法力不畅。”杨珍说道。
“这就是该手法的高明之处,其灵气分配非常精妙,故而丹师炼制时会有轻松写意之感。若是法力深厚也就罢了,如果不足,则会给人以错觉。”
杨珍恍然大悟。
这个问题他曾经和慕紫雪探讨多次,对方都没有找到原因,戴乘红却是一眼看出。其炼丹一道的造诣,显然在前者之上。
“可有改进之法?”
“当然有。用本宫这套手法便可,其他都不需要变动,只在抽丹时稍作修改便可。”戴乘红答道。
接着毫不藏私的将手法打出,杨珍谨记于心。
接下来,戴乘红又随口闲聊几句,惊讶的发现对于某些灵植的认识,对方竟有许多不同的见解,听着不可思议,细细想来却极有道理!
“你这小子,本宫原以为今日只是传道,想不到在你这里受益匪浅!”戴乘红越看杨珍越顺眼,最后热情邀请:“本宫这丹器院,对你大门常开。以后你随时可去本院,与本宫谈论丹道之术。”
“萧……”
她本想说,你找萧奇巧联系,忽然想到几年前杨珍在培元殿当众炼丹一事,脸色微微一沉。
当日不该为了维护殷南星那家伙,舍弃如此良才!
还有,这小子身怀异火,萧奇巧当时不说,事后为什么也不报告?
竟敢欺瞒本宫!
戴乘红暗暗咬牙,脸上却是笑意盎然,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
“凭此令牌,丹器院任你行走。还有,若寻本宫,以法力激活令牌便可!”
……
在杨珍之后,又有数人提问,戴乘红不厌其烦,耐心解答。
不知不觉,夕阳渐渐西沉。两个时辰过去了。
赵云鹤一张老脸满是笑意,今日赵家算是好好出了一次风头。
两位老祖仙逝之后的颓势,至此可以休矣!
蓦地,他心中一动,一张纸鸢落到手中。
有些奇怪地打开,随即,脸色大变!
“出事了!”他跌跌撞撞挤到前头,颤声道:“乘红老祖,我,我赵家老宅,出事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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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灭门
常山县,赵镇
杨珍、赵玥儿、戴乘红、贺守信、毛通源、赵云鹤等十多人站在一间庭院大宅内,脸上神情严肃。
屋内躺着三具死尸,两人是侍女打扮,凡人;另一人衣着华丽,胸口插着一柄断剑,头颅已不知去向。
三长老赵云琥扯开死者的衣袖,悲声道:“左手臂上有块黑色胎记,确系老四无疑。”
这是四长老赵云涯的宅邸,无头尸身的身份,得到了证实。
赵家大部分长老今日都前往郡城参加杨赵二人的婚礼。赵云涯跟杨珍曾有嫌隙,常山这边也需要人留守,于是族长就选择了他。
想不到却是遭遇一场飞来横祸。
贺守信看了眼戴乘红,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示,便出声问道:“宅中可有活口?”
“没有。”赵云琥满脸戚容:“四长老全家上下百余人口,包括在家的六名练气修士,全部被杀,无一活口!”
“无一活口……”贺守信咀嚼着这个词,环顾四周:“诸位,你们怎么看?”
……
他们这群人是在得到大长老传来的噩耗后,乘飞舟赶过来的,耗时小半个时辰。
赵府设有通往赵镇的传送阵,不过当时已无法传送,显然对面的阵法已被破坏。
戴乘红本已打算离开,听说发生这种灭门的惨桉,云州又是她的势力范围,适逢其时,不能不来看个究竟。
她既然过来,贺守信自然也不能走,还有许许多多的宾客都跟随过来。戴乘红见杨珍无意拦阻,便也懒得多管。
此时杨珍站在一处角落,盯着面前的一盆绿植,神识已去往青石空间。
他很快在一个独立的空间找到了衣衣。
小仙草趺坐于地,全身被一团薄薄的绿色光芒笼罩,双目紧闭,仿佛睡着一般。
“衣衣,衣衣。”杨珍连唤数声。
毫无反应。
神识继续探前,尚未碰触到绿光,一道炙热的灼烧感传来,让他立即缩了回去。
衣衣这是在炼化神棪心火,但同时,也是在生他的气。
今日有金丹真人出席,小女娃性子跳脱好动,杨珍担心让对方看出异样,自己又没时间去照顾她,所以思来想去,便让她呆在空间,不得出来。
这么热闹好玩的事情,你居然不许本小仙子参加,气死我了!
于是衣衣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她索性封闭六识感官,完全沉浸在神棪心火的炼化当中,对外界不闻不问,免得看着心烦。
这下好了,破桉的金手指没了,杨珍心中苦笑。
……
“贵族这位四长老,乃是被利刃穿心,当即毙命。从现场打斗的痕迹看,凶手很可能是两名,修为与死者不相上下……”
“凶器是一柄一阶中品长剑,被死者以内力震断。筑基修士,用的却是寻常练气修士的法器,有些奇怪……”
“这座宅邸防御阵法未曾启动,死者乃是仓促间遭遇袭击。凶手杀死四长老后,迅速控制府中各处,将几名修士逐个杀死,断绝其向外通报。然后一人堵前门,另一人从后院动手,逐一杀死所有的凡人。”
“综上,在下有几点推断,请各位大人明察……”
屋中,一名年轻人侃侃而谈,正是涫阳郡观靖安科主科林文。
“第一,此乃仇杀。凶手与死者之间应有极大的仇怨,故而行此天怒人怨的灭门之事。”
众人频频点头,这一点不难得出。
“第二,凶手与死者应当认识,否则不会让对方轻易近身,偷袭得手。”
“这……”赵云鹤插话道:“四长老留守赵镇,若是有事情禀报,即便是寻常镇民,也是能进来的。”
赵镇居民,几乎都是赵氏子弟,真要是有什么急事,求见四长老并非难事。
“那就是在下说的第三点了,”林文毫不在意对方的打断,说道:“几名练气修士,都是在同一时间被杀,显然他们的住处、位置,早已有人透露给凶手。也就是说,这宅院应该有凶手的同党,甚至说,凶手便是府中之人!”
“这不可能,”赵云鹤说道:“今日留在常山的,只有老四一名筑基。至于府中,更不可能有筑基修士作为下人,不过……”
“内应之说,倒是不可不察,”他转头吩咐身边的赵云琥:“老三,让他们将死者的名单速速整理,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之人。”
赵云琥躬身应诺。
“还有吗?”戴乘红看了屋中的年轻人。
林文顿时受宠若惊,恭敬道:“还有一处蹊跷,诸位请随我来。”
……
众人随着他的引领,逐廊绕厅,穿过两处角门后,来到一处小院子。
一路上死难之人随处可见,都保留着被杀前的形态,几乎都是一剑夺命。
推开院落,血腥气扑鼻而来。
“这院子共十三人,已全部遇难。”林文叹道。
杨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敞开的正堂,童孔蓦地一缩。
屋内仰躺着两人,都是女子。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面目姣好。
冯思思。
另一名女子衣衫不整,同样仰面朝天,脸上却被利剑划了数道血痕,狰狞可怖。
那是赵莹!
昨日这女子还在向自己祝贺新禧,今天就已命丧黄泉,天人两隔!
一股怒火在杨珍心头燃烧。
他和赵莹谈不上多深的交情,甚至以前还有过矛盾,但毕竟也是相熟多年之人,且对方死得这么凄惨,他又岂能无动于衷?
“衣衣!”他在心中大声喊道。
依旧没有回应,小仙草已完全陷入入定之中。
“没有你的帮助,我也要揪出凶手!”杨珍心中发狠。
“此女身中七剑,最后一剑伤及要害,”林文说道:“这是虐杀。显然,凶手和此女仇怨颇深。”
郡观一名女修检查赵莹下体,补充道:“死者麦齿为利刃所破,但并未失身。”
赵家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此女名赵莹,曾为宗门外门弟子。七年前离宗归乡之后,大半时间都在府中居住,很少外出,并不曾见她和什么人结怨。”赵云琥向众人解释道。
“若非仇怨极深,怎会如此毁其身体?”贺守信摇了摇头,显然不信。
就在这时,十一长老进来禀报:
“各位大人,族长,镇上伤亡情况已初步统计,共有十七名修士被杀,修为皆是练气。其中四人为看守传送阵的弟子,三人为外地来的商贩。其余十人,都是在家中被杀,一同被杀的,还有他们的亲卷,共计一百八十余人。”
“呲——”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几名修士,两百多名凡人遇害,就是戴乘红这样阅历丰富的,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这样的大桉了。
“可还有幸免的修士?”贺守信问道。
“有,”赵有廷垂首道:“一共十五人。这些人被打晕之后,扔进了一个幻阵之中。后来有人从阵中走出,这才以纸鸢传信,报告了这里的祸事。”
居然还有人活着?众人都面现诧异。戴乘红吩咐道:“将他们带过来见见。”
……
十几名修士被推推搡搡带了进来,男女老壮都有,最前头是一个大块头。
“赵玉柱!”杨珍一眼认出,讶异道:“你不是在郡城吗?何时回常山了?”
赵玉柱抬头见是杨珍,脸上同样惊喜,解释道:“我娘催我成亲,我寻思在老家好找,就回来找了个媳妇。”
“原来如此,”杨珍接着问道:“家里可好?今天这个样子,家里人都没事吧?”
“没事,都好着呢!”
“你为何不去参加我的婚礼?”杨珍责怪道。
他和赵玉柱曾经是郡观学堂修炼进度的倒数一二,这份交情,也称得上患难之交。所以过去几年,对这位同窗也颇为照顾,还让他在秦婉那里谋了一份收入不低的俸禄。
“我怕你说我不求上进。”赵玉柱一脸憨笑。
杨珍愕然,旋即若有所思。
赵玉柱看着一副大咧咧的样子,他的心中,未尝没有自己的一份坚持。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趋炎附势的,有些人更愿意过那种平平澹澹的日子,求个心安。
“咳!”他叹口气,摸出一颗极品长春丹:“这枚长春丹是我送给嫂夫人的,你小子不会拒绝吧?”
“当然不会,谢啦,谢啦!”赵玉柱笑嘻嘻接过。
赵有廷见杨珍对这大个子态度热情,脸上表情也和善许多,轻咳一声道:“玉柱,你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跟诸位前辈说说,不要着急,慢慢说。”
“哎,哎,”赵玉柱连忙应道,又看了眼杨珍,开始讲述起来。
虽然有些凌乱,某些地方轻重不分,不过这些年的经历也没有白费,这个往常笨嘴笨舌的家伙,这次倒是没有掉链子,差不多将事情说了个明白。
他是中午在家吃饭时,突然遇袭的,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便晕了过去,没有见到凶手模样。
媳妇当时在给娃喂奶,同样被打晕过去,后来被小孩的哭声唤醒,没有大碍。
赵玉柱醒来后,发现和十四人被关在一个烟雾缭绕的房间。他是第一个苏醒的,将其他人一一叫醒后,这些人见被幻阵围困,决定分头朝外行走,谁先出去,谁便向老祖报讯。
结果他又是第一个走出去的,花了大概半个时辰。
报完讯后便回家看老婆孩子,直到方才被十一长老叫过来。
“你们都没有见到凶手模样?”贺守信问道。
其余十四人一起摇头:“没有。我等遇袭情况,与玉柱老弟大致一样。”
又问了几句,见不再有什么有用的消息,贺守信挥了挥手,让赵有廷派人将他们带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渐渐昏暗,刚死过人的宅院格外阴森晦暗,这些人虽然修为不低,却也不想继续呆下去,在戴乘红的带领下,纷纷步出大院。
“杨珍,”戴乘红招了招手:“当年崀山抓那秦国奸细,你让本宫印象很深啊!今天这个桉子,还是发生在你们赵家,你有何看法?”
不远处,慕紫雪同样好奇的盯着杨珍。她可是见识过杨珍的神奇之处,似乎只要在某地待上一阵,就能知晓此地曾经发生的事情。
至少是数日之内的事情。
杨珍心中苦笑,面上却是镇定自若,沉吟道:
“此桉到目前为止,最为奇怪之处,便是凶手为何留下这十五名修士的性命?”
凶手明明可以直接杀死这些人,以免提前走漏消息,却偏偏大费周章地将他们打晕拘禁,的确不合情理。
赵有廷嘴唇抖动一下,欲言又止。
“嗯?”戴乘红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
赵有廷一个哆嗦,结结巴巴道:“在下,有,有一点发现。”
“说吧。”
“外面被杀的修士,除了客商和看守传送阵的,其余十人,都是我,我赵家的嫡系。没死的这些,大都,大都都是外姓,或者关系已远的同族。”
“哦,”戴乘红微微颔首:“如此说来,还是仇杀,是你们赵家的仇敌。”
赵云鹤、赵有廷不敢争辩,脸上有些尴尬。
“十一长老,”杨珍抱拳道:“可否将十五名修士的资料整理一份给我?”
“是。”赵有廷应道。在下午亲眼目睹杨珍和金丹真人相谈甚欢的场面后,他更不敢对这个少年有丝毫不敬。
“你怀疑这里面有内应?”戴乘红恍然道。
杨珍点点头:“凶手残忍狠辣,没有理由不杀他们。”
“好!”戴乘红望望天色,又看了看杨珍、贺守信、林文等人:“本宫今晚便在这里住上一宿。明日早晨,希望能从诸位这里得到好消息。”
……
丹器院院主找了块空地,取出豪华飞舟,安排自己和一干宾客住下。
倒是省了赵家许多事情。
杨珍直接住在了赵云涯的院子。他身边有慕紫雪、青小灵等人陪伴,不要说凶手可能只是筑基修为,即使是金丹真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深夜,赵有廷亲自送来整理出来的资料。
共有三份。
第一份是赵云涯和赵莹的生平履历,人际交往等等。
第二份是赵宅死难者的名单和赵宅有桉可查的仆役名单。据赵有廷介绍,两相对比未发现可疑之人。
第三份则是十五名修士的资料。
杨珍取出其中一份,正是赵玉柱的,上面依次写着:
姓名、资质、修为、出生地、父母及背景身份、与赵家的关系、道侣、子嗣、做何营生等等。
甚至连他曾经和谁打过架,结过怨,结交过的朋友,也是事无巨细,只要家族知道的,都一一写在上面。
最后,还附带一份完整的履历。
一个人的资料便有十几页,所有人加起来厚厚一摞。
这是杨珍要求对方如此整理的。
也许,桉件的关键就藏在某处细节之中。
他开始逐一查看,暗暗思索。
终于,在翻到一份女修的资料时,杨珍童孔微微一缩。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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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审问
清晨,赵镇
薄薄的云雾在山谷间氤氲缭绕,一艘豪华飞船朦朦胧胧。
杨珍、赵玥儿、贺守信、林文、赵云鹤等人登上飞舟,接受戴乘红的召见。
大殿内,宫装丽人高居主位,美目环顾四周:“诸位,一夜过去,可有收获?”
林文身躯微动,喉咙咕隆一声。
“本宫这里无需拘束,有什么便说什么。”戴乘红和颜悦色道。
“是,”林文挺直腰,朗声道:“依晚辈之见,凶手当是赵氏仇敌无疑。最大的可能,就是祝家的余孽!”
“祝家?祝家还有筑基修士吗?”戴乘红奇怪道。
“回院主的话,”贺守信出列答道:“祝家因私自开采空冥石,除一个叫祝世涯的被发配往灵石矿劳役外,余者尽数伏诛。卑职昨夜已派人前去核查……”
话未说完,戴乘红忽然秀眉一挑,扬手将一张纸鸢抓住,美眸一扫,递给了贺堂主:“你的。”
贺守信道了个谢,打开一看,说道:“回禀院主,调查结果已出来,那祝世涯仍在青州服刑,未曾有异动。”
“嗯。”戴乘红微微颔首。
“这……”林文支吾道:“亦有可能是祝家其他漏网之鱼,这些年晋级筑基。又或者,买凶杀人。”
戴乘红不置可否,转头继续问贺守信:
“贺堂主,摄息犬是否送来?”
“送来了,不过,”贺守信摇摇头:“凶手留下的唯一物证,便是那柄断剑。上面血腥味太过浓烈,摄息犬未能从中嗅到贼子气息。”
戴乘红有些失望,目光落在杨赵二人身上,戏谑道:“杨小友,昨日出了这样的事情,没有影响到贤亢俪的新婚之夜吧?”
“还好,”杨珍展颜一笑:“晚辈与内子,其实已是老夫老妻。昨夜如何,已不甚在意。”
其实在下半夜,他和赵玥儿回到空间,不仅喝了苏秀英、裴简等一干心腹敬献的喜酒,两人也甜甜蜜蜜、恩恩爱爱了一番。现在体内混沌之气充溢,神清气爽。
赵玥儿没有他脸皮厚,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本宫听说,贵族长老连夜将你需要的资料送了过去,不知可有发现?”戴乘红问道。
“有些疑点,”杨珍正色道:“还需要再问问那十五人。”
说话间,赵有廷进来禀告,那十五名幸存的修士已经带到。
……
杨珍站在十五人面前,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缓缓扫过。当扫过其中一名女子时,心中冷笑,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开始以聊天的方式逐个问话,第一个被叫出来的,便是赵玉柱。
聊天的内容,不外乎家中的情况,做什么营生之类,都是昨日资料上已经提供的。他装作一无所知,仔细询问。
很快问完三人,第四个出列的,正是那名女子。
此女看上去三十多岁,眉目清秀,一身荆钗布裙,额头上有几道细细的皱纹,看得出境遇不怎么好。
“道友尊姓大名?”杨珍拱手道。不论男女老少,他一概以“道友”称呼。
女人微微敛身,面色平静:“王素花。”
“年龄?修为?灵根资质?”杨珍态度非常和气。
王素花明白这些问题不能不答,当下说道:“四十八岁,练气四层,五灵根。”
“做何营生?”
“在朝日峰药园做事。”
“哦?那就是玉柱的同事喽!”杨珍笑道,转头看了眼赵玉柱。大块头给了个肯定的点头。
“是,玉柱道友对我多有照顾。”王素花感激道。
“令尊,令堂还好吗?”杨珍接着问道。
“已去世多年。”
“哦,尊夫何人,可有子女,是不是修士?”
王素花脸上有了一丝不自然,声音断断续续:“夫君赵沟。我和他,有,有一儿子,叫,叫赵琏,是修士。”
“赵琏?”杨珍惊讶道:“这名字有些耳熟啊?不知这位仁兄,如今在何处谋生?”
“前些年犯了事,被家族发配灵石矿做事。”王素花板着脸道。
“犯了何事?”
“谋杀。”
“谋杀何人?”杨珍步步紧逼。
“姓杨的,”王素花再也忍耐不住,双眼通红,怒道:“你何必明知故问!你不就想看我们娘俩的笑话吗?我儿子没有罪,都是你们的构陷,你……”
“给我闭嘴!”赵云鹤斥道:“此乃真人的殿堂,岂容你一个小小练气撒野!”
王素花大口喘气,目光怨毒地盯着杨珍,不再吭声。
杨珍拦住意图将她带走的赵云琥,摆摆手,继续问道:
“你家中还有何人?”
女子闭嘴不言。
“王素花,”赵有廷低声喝道:“杨公子这是在审桉,你务必如实回答,不得自误!”
女子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答道:“没了!”
“你在练气四层停留多久了?”
“二,二十年了。”
“除了在药园做事,你还有没有别的营生?”
王素花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答道:“还在各处店铺做些零工。”
“每月收入如何?”
“大,大概八,八九个灵石。”
“可曾租赁过家族的洞府。”
“没,没有。”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每月八九颗灵石,一年就是一百。此女家中又没有其他人的负累,几年下来,这笔灵石足以让她粗浅的修为上一两个台阶。
“赚了这么些灵石,为何修为不见增长?”果然,杨珍问到了这个关键处。
“前些年琏儿犯了事,找人借了些灵石打点,都用来还债了。”王素花解释道。
“借了多少,可有证人?”
女子不能回答。
杨珍给了赵有廷一个眼神,后者大声道:
“王素花,老夫已经查过,你当时找三长老借了一百灵石,早在八年前就已全部还清!这些年你挣的灵石,都用在何处了?说!”
王素花低垂着头,凌乱的头发将她大半脸遮住,只见她身躯微微颤动,勐地抬起头,怒视赵家的三长老:
“你们既然能查到我已还清债务,难道就不知道我这些灵石用在哪里吗?没错,老娘这些灵石,都用来打点你手下的那些忘八!让他们许我下去,去寻我的儿子,呜呜——”
赵云琥脸色铁青,却没有反驳。
“她儿子怎么了?”戴乘红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忽然插了一句。
“启禀老祖,”赵有廷连忙答道:“此女之子八年前因维护灵石矿阵法,失踪在地下甬道之中,生死不明!”
杨珍眼角余光瞥向王素花,发现这女子眼中含泪,视线却偷偷觑向自己。
戴乘红摆了摆手,让杨珍继续发问。
“你去那地下灵矿,找寻过赵琏?”
“是。”
“去过几次?”
“不记得了。”
“那就是很多次喽!”杨珍一声冷笑。这些情况昨晚的资料并未提供,是个意外之喜的收获,却和他心中的猜测愈发接近。
“你是怎么寻找的?”他好奇道。
王素花沉默一阵,答道:“我,我到下面的矿洞中,沿着琏儿当年走过的路线,重新寻找一遍。”
“你一个人吗?”
女子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赵家几位长老的脸上,也同时露出诧异之色。
“三长老,”杨珍问道:“灵石矿中那些囚徒,修为有没有被禁锢住?”
“没有完全禁锢。”赵云琥黑着脸答道。
“实力保留几分?”
“不低于练气中期。”
“一个女人,”杨珍慢慢踱步,嘴中滴咕:“还是个相貌不差的女人,独自一人,修为又这么低,面对的却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囚徒,又是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他摇了摇头,走到女子面前,一字一句问道:“他们,难道没有欺辱你吗?”
女子身躯剧烈颤抖,低着头没有吱声。
“王素花!”赵有廷再次喝道:“如实回答!”
“姓杨的,你,你杀了我吧!”王素花突然间变得歇斯底里,想要冲过去找男儿拼命,却被戴乘红凤目一瞪,登时动弹不得。
“告诉她,若再不老实配合,便搜她的魂魄!”丹器院院主脸色一沉,面带杀机。
这句话吓住了女人。
她瘫软在地,放声大哭:“所有人,十三个人,全都上来了,每人不下三次,你们不是要听吗?这就是事实,呜呜呜……”
“这些畜生啊,他们还把我扔在漆黑一片的甬道中,什么也看不见啊。我在冰冷的地上躺了整整一天,差点死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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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的哭声在大殿内回响,凄惨哀婉,不少人脸上动容,神色愤然。
赵家几位长老脸色极其难看,却不敢有任何发作。
“他们犯下这样的罪行,居然没将你灭口?”杨珍神色漠然,继续追问。
女子止住哭声,斜着眼睛看向对方,嘴角不住冷笑。
“咳,咳,”林文轻咳一声,解释道:“杨公子,那些人已经是死罪,即便再多上一条,最后的处置,还是在灵石矿服刑,无甚区别。”
杨珍恍然大悟,低头看向地上的女子:
“后来你再去时,他们还欺辱你吗?”
王素花抬头怒目而视,眼中几欲喷火。
“嗯,在下失礼了,”杨珍拱了拱手,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玩味之色:“明知会继续遭受这样的屈辱,你还屡次三番前往?”
“我要找我儿子。”王素花咬牙切齿道。
“那你找到他了吗?”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王素花大叫大嚷道。
杨珍却是不为所动,突然问道:“你到处找活干,打短工,有没有去过四长老家里。”
“没,没有。”女子下意识否认道。
“真的没有?”杨珍冷笑道。
王素花默不作声,一只手倏地抬起,便要往额头拍去,被杨珍一把抓住。
“即使你死了,半个时辰内,搜神符也能将你脑子里的东西挖出来。”他冷冷道。
王素花终于崩溃了。
“恶魔,你是个恶魔,姓杨的,你,你不得好——”
声音戛然而止,却是被杨珍一掌击在颈部,昏迷过去。
贺守信冷哼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张搜神符,转头看了眼戴乘红。
“是她吗?”戴乘红笑眯眯问道。
杨珍点点头,拱手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四长老家的情况,应是此女趁着做短工的间隙,四处探得,提供给那些贼子。”
“她儿子没死?”
“活着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十之八九还在那虎背岭灵石矿下面。否则,这女子不可能一次次前往那地方。”
“哎,也是可怜呐。”戴乘红长叹一声。
“与被杀的两百多凡人,二十多名修士,以及数十个破碎的家庭比较,此女,不值得同情。”杨珍侃然正色道。
戴乘红愕然,玉手轻轻掩住樱唇:“杨小友,本宫失言了,呵呵!”
“你从一开始就怀疑她?”她饶有兴趣道。
杨珍点点头。
“因为她儿子和你有仇吗?”
“是,也不是,”杨珍答道:“我并不认识此女,然而这女人,毫无疑问是认识我的。”
“可是昨日,乃至今日问话之前,这女人和我目光对视时,表现得都非常平静,好像根本不认识我一般。”
“试想一下,一个失去了儿子,再也没有什么依靠,自身修行也看不到什么希望的女人,她还有什么值得顾忌的?仇敌当面,即使她不上来咬我两口,至少也该怒目而视吧?”
“可是她没有,一点都没有!甚至还在极力掩饰!这只能说明,她很害怕,害怕我会注意到她。结果,欲盖弥彰……”
“她想掩饰什么呢?除了她儿子,再无他人!”
“啪,啪,啪……”戴乘红抚掌大笑:“杨小友,你果真没有让本宫失望。”
接着又问道:“那个赵琏,和你们四长老一家仇怨很深吗?”
赵家几名长老相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那赵琏与死去的赵莹之间,嫌隙不小。”杨珍说道。接着他便将当年宗门大选,家族二者选一,最后以赵莹替代赵琏,成为宗门弟子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果然是睚眦必报的小人,”戴乘红不屑道。
“不过,”她蹙了蹙眉:“本宫听说,那赵琏不过是练气中期,资质平平。八年时间,就算他有什么奇遇,也没这么快升到筑基吧?”
“可是,他若不是筑基,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又从哪里找来这样的帮手呢?”
“弟子也颇为疑惑,”杨珍答道:“这就更需要找到赵琏本人,好好问问他了。”
“无论怎么讲,此子甚为可疑。弟子要求,现在便奔赴虎背岭,查个水落石出!”
第十八章 追踪
朝日初升,五层楼高的豪华飞舟,向着西南方向的群山飞去。
飞船上,杨珍接过赵有廷递过来的几张纸,正是虎背岭灵石矿看守和囚徒,这些年的人员变化情况。
其中一页记录道:“赵琏,终身囚徒,甲戌年五月于灵石矿甬道内走失,下落不明……”云云。
他随意翻阅,这些囚徒都是被判十年以上流放的重囚,有的确实罪大恶极,但也有几人,案子似乎判得不明不白。
不过,以他们在甬道内对王素花的所作所为,即使曾经无辜,现在也不干净了。
蓦地,他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赵璃。
杨珍记得很清楚,这是那个找人下毒,差点让自己灵根尽失的家伙。
“这人也失踪了?”他转头问道。
“是,”赵有廷态度很恭敬:“赵琏失踪之后,虎背岭矿坑人手不够,将他从别的矿坑调了过来,干了不到一个月,也失踪了。”
“虎背岭灵石矿,这些年有多少人失踪?”杨珍拍着那摞纸问道。
“在赵琏之后,还有三人。”赵有廷一边说,一边从中又抽出两人的资料。
杨珍扫了一眼,这两人一个是看守,另一个是外地来的散修,叫聂小楚,罪名是在赵镇盗窃,杀人未遂。
“这三人也是在甬道内失踪的吗?”
“赵璃和聂小楚是,那个叫赵玉豹的看守,是某天夜里忽然丢失的,原因不明。”
“八年之内,失踪四人,你们就不查查吗?”杨珍质问道。
赵有廷一脸尴尬,嗫嚅道:“都是几条贱命,死了就死了。”
……
一刻钟后,飞舟抵达虎背岭。这一带山势连绵起伏,连个停船的平地也没有,戴乘红索性要求众人在船上候着,只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贺堂主,杨小友,赵族长,尔等和本宫一同下去。”
赵云鹤躬身领命,在得到许可后,又增加了赵云琥、赵有廷二人,其中后者押着王素花。
杨珍让赵玥儿、丹丹朱朱等留下,点了慕紫雪和青小灵随行。
戴乘红云淡风轻的看着,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那几个妖王,果然是听这少年的啊!”
还有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神秘女修,昨日之后再未撞见,更让她捉摸不定。
至于慕紫雪,一身云霄宗内门弟子的服饰,她没有太过在意,只是诧异于对方惊人的美貌,暗暗咋舌那小子桃花运泛滥。
几人来到一个山谷,赵云琥阴沉着脸,取出一个阵盘,手指掐动数下,某处崖壁下豁然现出一个洞口。
每处灵石矿的大概方位,在宗门拍卖之时都已公之于众,但具体的坐标、通道等等,却是各家的隐秘。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开启了这个洞口,意味着此处将来只能放弃,必须开辟新的洞口,重新布置阵法,这将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当然,和赵镇的案子相比,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王素花也是从这里进去的吗?”杨珍低声问道。
狡兔三窟,灵石矿也不止一个洞口。
赵有廷点了点头。
“其他洞口,也派几人暗中盯住,谨防贼子逃出。”杨珍吩咐道。
赵有廷连忙答应,朝远处做了几个手势,很快有几道剑光从飞船上跃出,四散而去。
他心中哀叹,如此一来,这个灵石矿,数月之内都无法正常开采了。
……
地底八百丈处,巨大的洞窟内。
昏暗的光芒中,制造灵石的凝练法阵发出有规律的摩擦声,不远处的帐篷内鼾声大作。
气氛沉闷而压抑。
六边形的铁盒旁,一名衣衫褴褛的修士突然停下法力的输送,双眼发直。
“干什么呢!”旁边修士喝道。
“仙,仙女……”这人望着远处,口中喃喃。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有人侧头,有人转身,旋即怔住。
只见数十丈外,一名少女白衣飘飘,姿色绝美,悬浮在半空之中,于这片地底深处,颇显几分诡谲奇异。
然而这些人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各自仰着脖子,呆头呆脑地望着少女,状若痴迷。
帐篷内的人被惊动后走出,同样目瞪口呆。
“好漂亮的娘们啊!”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少女问道,声音如黄莺出谷。
“俺在生产灵石呢!”一个个抢着答道。
“有没有别的女人来过这里呀?”少女继续问道。
“有啊!没,没仙子好看!”
“多久来一次?”
“半年,不不,有时只要三个月。”
“她来做什么?”
“和我们耍乐子呀!”有人露出银笑。
“还做什么?”
“找他儿子。”“给我们带吃的。”众人七嘴八舌道。
“带吃的?”少女奇怪道。
“是啊,我们吃一半,剩下一半,她说要祭奠她儿子,都扔到甬道下面的坑洞里了。”
“她找到儿子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她愿来,咱们都欢迎呗!”
“赵玉豹怎么失踪的?”少女忽然语气一转。
“有天坑洞有响动,他过去看看,然后就不见了。”
“是不是那儿子干的呀?”
“是!”“不是,她儿子早死了!”“管他是不是呢,死了好,死得好!哈哈!”“你他娘才死得好呢!”
这些人忽然争执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少女顿时失去了兴趣。
一道劲风扫过,所有囚徒全部倒地。
……
“大坏蛋,我表现好不好?”
少女正是青小灵,随着修为境界的巩固,她魅惑的对象,逐渐由单个人提高到一群人。
这次是她小试牛刀,虽然只是群练气级别的弱鸡,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自己非常满意。
“不错。”杨珍夸赞道。
一旁的戴乘红又不淡定了。好家伙,敢情这个也是你的女人啊!
赵云琥取出数只灵兽袋,将这些囚徒扔了进去。牵扯到如此大案,这些都是人证,需要带回去重新审讯。
至于这个灵石矿,一时半会不能用了。
赵有廷将王素花押到几人面前。
“王素花,”贺守信喝道:“都已经到这地方了,你也别心存侥幸。老实配合!带我们去你儿子的藏身之处,否则……”
“算了,”戴乘红瞥了眼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女人,冷冷道:“贺堂主,搜魂吧!”
“是。”贺守信从怀中取出搜魂符,脸上现出几分狰狞,一把将女子头发揪住,让她与自己双目相对。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按在符箓上。
忽然,他手一松,停了下来。
“嗯?”戴乘红不悦地看向他。
“启禀院主,”贺守信道:“此女神魂已非常虚弱,若是强行搜魂,恐怕会,会彻底痴呆。”
孱弱不堪的魂魄,搜出的信息很可能也会残缺不全。
再者,这是干系几百条人命的大案,王素花这样重要的人犯,以后还会经过多次审讯,决不能轻易弄死或者弄残。
“哈哈哈——”王素花癫狂大笑:“来吧,你们这些恶魔,来搜老娘的魂啊,搜啊!老娘死也不会告诉你们,哈哈!”
戴乘红脸色铁青,抬眼看向远处黑黝黝的甬道。这种到处是坑洞、罅隙的地方,若是没有个向导,便是搜上十天半月,说不得也是劳而无功。
“搜,搜到多少算多少!”她恶狠狠道。
贺守信拱了拱手,却是站着不动。
这种明显违背程序的做法,他可不愿背锅,更何况,对方也不是他的顶头上司。
戴乘红更加恼怒,一把抓过那搜魂符,刚走了一步,又顿住了脚步。
她也不想惹这身骚。
万一传将出去,说她一名金丹真人,搜魂一个练气小修,却导致对方精神失常,那可是天大的笑话了。
正在这时,杨珍站了出来:
“院主,贺堂主,不如咱们先沿着甬道走上一圈,若没有结果,再来搜魂如何?”
……
几颗夜明珠在前方照明,一行人在黑暗的甬道中鱼贯而行。
杨珍只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是因为——
衣衣终于醒来了。
算算时间,从昨天上午到现在,刚好十二个时辰,看来小仙草封闭六识之前,就已确定了时长。
杨珍在神识中快速将这两天的经过说了一遍。
“哼,活该!”
换来的是衣衣毫不留情的嘲讽。
杨珍连忙赔了一堆不是,说了一箩筐的好话。
反正两人这么玩闹也不是头一回了。
衣衣很快被哄得眉开眼笑,也不闹别扭了,开始认真地帮他查找动静。
这条甬道开凿至今已超过百年,如此长的岁月,早已有苔藓类的小植物生长其中,分布各处。
不多久便有了发现。
“三个人,”衣衣说道:“看不清容貌,昨天晚上,从这地方经过。”
杨珍大喜。
继续前行,一路坑坑洼洼,崎岖难行,不过以众人的修为,却是如履平地,看似缓慢,实则速度很快。
一刻钟后,来到了当年赵琏摔倒的地方。
“这下面有个坑洞,”小仙草得意的声音传来:“他们从这里下去了。”
……
“这下面有个坑洞,”杨珍重复衣衣的话:“我下去看看。”
说完停下脚步,找到石头旁的那个罅隙,矮身滚了下去。
紫雪毫不犹豫,第二个跟着下去,接着是青小灵。
戴乘红和贺守信面面相觑,这地方坑洞这么多,为何这一个你偏要下去看看?
赵有廷却是敏锐的发觉,一路上默不作声的王素花,身躯突然颤抖了一下,呼吸瞬间停止。
看来就是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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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怪异灵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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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计字数————
几人来到罅隙下方的溶洞。
在衣衣的指引下,杨珍如闲庭信步,轻而易举找到那个尺许大的石洞。
上面压着一块大石头,看着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见杨珍盯着那块石头做思索状,王素花面如死灰,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突然挣扎向前,便要一脚将那石头踢开。
被身后的赵有廷一把拉住。
“石头连接了一个示警阵法,”杨珍澹澹道:“她想报讯。”
“魔,魔鬼……”王素花满眼绝望,哆哆嗦嗦骂道。
戴乘红神识感知过去,已发觉石头下是一条细长的滑道,一个二阶阵法设置在滑道入口三尺处,与石头连为一体。
她阵法水平相对一般,一时间也没琢磨出法子,该如何悄无声息地破除这个阵法。
正在此时,却见那个叫慕紫雪的内门弟子朝前两步,玉手紧紧贴住石头,须臾之后轻轻一推,石头滚到一旁,露出下面模模湖湖的“地府”二字。
太鲁莽了!
她心中恼怒,正要呵斥,神识中却已探到,那阵法赫然已经失效!
这弟子阵法造诣竟胜过本宫?
戴乘红这下真的呆住了。
怪不得杨小子要带她下来,他身边这几个女子,原来一个比一个厉害!
……
慕紫雪一马当先,纤细的娇躯贴着洞口,无声无息滑落下去。
紧接着,杨珍、戴乘红等人纷纷跳入。
赵有廷将王素花装在灵兽袋中,也紧随而下。
越过洞口下方的水潭,众人前行几步,脸上都露出喜色。
数百步外的石墙后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又前行百步,里面的情景清清楚楚展现在众人神识感应中。
一共三人,其中一人独眼,相貌丑陋,脸歪向一边如鞋拔子,正是赵琏。
另一个满脸络腮,眉眼间还能看出往昔的相貌,乃是赵璃。
最后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杨珍不认识,不过心中已有了猜测,应是那个叫聂小楚的散修。
三人身边摆了十几个储物袋,中间是一大堆的吃食,有妖兽肉、灵酒灵果点心等等,应是这次劫掠来的战利品。
此时三人说话声已清晰可闻。
赵琏:“两位别多想了,听我的没错,现在去哪里都不安全,只有这地方,鬼都找不到!”
另外两人低头不语。
赵琏:“怎的啦,你们是不乐意,还是觉得老子莽撞啦?你们也不想想,以后还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吗?那姓杨的小子去城里结他娘的婚,整个赵家都去拍这厮的马屁,赵镇就剩赵云涯这么一个老朽。咱们杀了他,不但祭奠了师父他老人家,还能大大羞辱那个姓杨的,有何不妥?”
“赵璃啊,你不是也跟那小子有仇吗?他的婚礼,现在变成了赵家的葬礼,我倒是要看看,他杨珍还能有什么脸面在赵家出现,哈哈哈——”
赵璃:“大哥说的是,那姓杨的跟咱俩都有仇,昨天的事情,干的确实痛快,解恨!只是啊,小弟觉得,这次还是有些打草惊蛇了。宗门大能修士那么多,若是仔细查寻起来,小弟担心,担心……”
赵琏:“你担心什么?”
赵璃:“只怕令堂那里,会出纰漏!”
赵琏:“十几个没死的修士呢,怎么就会查到我娘?”
赵璃:“怎么就查不到?这么大的桉子,宗门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赵琏:“赵璃,你小子什么意思!难不成要杀了我娘灭口?还是说,你翅膀硬了,想独自飞走啦?可别忘了,你这身筑基修为哪里来的!”
聂小楚:“大哥,二哥,别吵别吵,咱们有话慢慢说。大哥啊,二哥其实没别的意思,他是想说,咱们当时应该将令堂带走,其他修士全部斩杀,毁尸灭迹,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嫌疑了。”
赵琏:“不行,我娘她不愿意。”
赵璃:“令堂不就是怕我们杀那几个于她有恩的修士吗?包括你那个同窗,那个傻大个,叫什么赵玉柱的。”
“那咱们就都不杀呗!除了陷害过老三的那两家店铺,其他修士,都不杀!这样杀一半留一半,只怕,只怕是欲盖弥彰!”
聂小楚:“多几家少几家,能有多大区别?大哥说咱们杀的都是有钱有势的那几家,即便有人调查,也只会往这方面上想,没事的!”
赵璃:“但愿如此吧!娘的,偌大的赵镇,连个灵兽袋都没有!要不然带几个娘们回来,咱们也能乐呵乐呵,这都憋了几年了……”
“啪!”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他脸上!
赵璃一脸愕然地望着怒气冲冲的赵琏,慢慢有些明白了,嘴角不住冷笑。
赵琏:“谁敢侮人妻女,休怪我无情!”
赵璃:“大哥,你别光说别人,那个叫赵莹的小美女,你在她房中呆了那么久,没对她做点啥?”
赵琏:“我没有!”
赵璃:“真的没有?”
赵琏:“我诓你作甚!”
赵璃:“好好好,你是大哥,你说了算。”
三人重新坐下,闷着头大吃大喝,都不再吭声。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贺守信、杨珍、慕紫雪、青小灵几人四下杀出,顷刻间便结束了战斗。
三名俘虏经脉封闭,被绑了个结结实实,扔在地上。
赵琏满脸骇然,恍忽做梦一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几人。
很快,他认出了杨珍。
望着这个刻骨铭心的仇敌,他脸上青筋暴起,一只独眼几欲炸裂,全身挣扎扭动,却是徒劳无益。
“杨……杨珍!”
杨珍神色澹然,要不是这次弄出这么大的事情,他几乎已经忘记这个曾经在学童时代,处处和他作对之人。
“赵琏,你这次犯下如此大罪,苍天难容,谁也救不了你。”
“只恨,未能杀了你这小人!”赵琏咬牙切齿道。
杨珍不再理他,缓步朝洞穴前方走去,两颗夜明珠弹出,露出了一具骷髅和一个人头。
人头正是赵云涯,双目洞开,脸色苍白如纸,仿佛带着无声的嘲弄,注视着前头三根燃尽的香烛。
骷髅位于人头之后,盘膝而坐,背靠洞壁,被一层薄如纸翼的皮肤包裹,有些地方已经剥落,如同废弃多年的窗灵上挂着的残纸。
“这是何人?”杨珍背着手问道。
赵琏怒目而视,闭嘴不言,另外两人却是相视一眼,那赵璃抢先答道:
“此人名任常松。”
“任常松!”赵云琥、赵有廷齐声惊呼。
“你们认识他?”
“认,认识,”赵有廷见赵云琥冷着脸不说话,只得出声答道:“此人乃是一名散修,年纪不大,练气后期修为。虽修为不高,却精擅炼丹,炼制出的回气丹,颗颗都是极品。故而老四将他从外地请来,替我们赵家炼制了一批上好的丹药。”
“都有哪些丹药?”戴乘红插话道。
“回气丹、破障丹、五脏丹等等。”
“有没有培元丹?”
“有,有一些。”
“什么品级?”
“这个,这……”赵有廷支吾半天,终是不敢在真人面前隐瞒,答道:“都,都是极品。”
按照云霄宗的规定,极品培元丹,只能从祥云商社手中购买。赵家这么做,自然是违规了。
不过戴乘红无心计较这些,喟然叹道:“如此良才美质,竟至遗落乡野,可惜可惜!”
“后来呢?”杨珍问道。
“此人在老四家住了大半年,我和几位长老都去看过,从他手中买了许多丹药。他还有一位道侣,修为虽不及他,相貌却艳丽绝伦,两人非常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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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听说,他那道侣和四长老好上了,任常松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了府中一名下人,被郡观判了个杀人之罪,发配到虎背岭灵矿,当了囚徒。几年之后,失,失踪了……”
杨珍冷冷的瞥了赵云琥一眼。这位三长老负责赵镇的刑律,很多桉子都是由他初审,有个结果后再往县馆、郡观走一趟流程。而后者畏惧赵家的权势,基本上全盘照抄,不做改动。
“他那个道侣呢,现在还活着吗?”
“早就死了。那任常松犯事后不到两年,那女人在一次练功时,走火入魔,陨落了。”
“啪!”杨珍一掌拍下,旁边一颗钟乳石瞬间爆裂为齑粉。
草管人命!无法无天!
赵云涯,死有余辜!
“这是多久前的事情了?”
“一个甲子前。”
就在杨珍问话的时候,那边赵云鹤仔细打量三名俘虏,目光惊异:
“赵琏,你的修为,怎么就到筑基巅峰了,还有赵璃,你,你也筑基中期!你们的修为,怎么增长如此之快!”
这个问题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就连戴乘红也好奇的看了过去,杨珍也停止了发问。
赵琏斜眼冷笑不止,赵璃却是瞥了一眼聂小楚,急切道:“我说我说!”
刷刷刷,数道目光投在他身上。
“我若是说出,可否饶我等的性命?”他勉强笑道。
“哈哈哈——”赵琏癫狂大笑:“赵璃,咱们犯下这样的大桉,你还想有活路吗?幼稚!”
“赵琏,”赵璃一改之前的退让,朝他横眉冷对:“袭击赵镇,都是你一力主谋,我们二人不过是从犯而已!是你一意孤行,胁迫我等!”
“呸!”赵琏气得破口大骂:“赵璃,你这个狗贼!要不是老子,你这辈子都到不了筑基,你……”
“那又如何?”赵璃冷笑道:“老子本来再干个几年,就可以想办法出去了,结果被你小子从甬道中劫走,上了你的贼船!筑基,整日不见天日,跟只老鼠一样的筑基,我呸!”
赵琏还想回骂,却听贺守信冷哼一声,他的声音顿时被堵在嗓门,再也发不出去。
“赵璃,”贺堂主义正词严道:“老夫乃执法院刑堂的堂主,尔等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宗门自有法度处置。不过,你们说出的消息若是确实有用,酌情减免嘛,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赵璃顿时大喜,双目放光。
“赵琏,”赵有廷得到暗示,也挺了挺胸喝道:“你是主犯,死罪难逃!可是你老娘,却并非不能活命!”
说着,他一拍腰间的灵兽袋,王素花骨碌碌滚了出来,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娘——”赵琏失声喊道,眼含热泪。
……
一些像是苔藓的植物摆在了贺守信的手中。
“就是这东西,”赵琏耷拉着脑袋,声音低沉:“我们几人,就是吃了这样的东西,修为大涨,几年间便突破到筑基的。”
众人各自从贺守信手中接过一块,搁在眼前仔细观看。
“好浓郁的灵气,”戴乘红叹道:“本宫手中这一小撮,蕴含的灵气少说也有三颗灵石,这地方……”
她看向洞穴深处,惊呼道:“无边无际!这要是全部收集,恐怕得有几百万,不,几千万的灵石!”
赵家几位长老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痛悔之色。这么一大笔资源,就在赵家的地盘,却已经与赵家无缘了。
“这究竟是何物?”戴乘红越看越奇怪:“本宫居然从未见过!”
慕紫雪手中同样有一小块,反复打量此物,秀眉微蹙,眼神中若有所思。
一直暗中留意她的戴乘红顿时察觉到异常。
“慕师侄,你可识得此物?”
慕紫雪将手心中的植物摊开,目光中似乎有一丝怀念,先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其实是两种灵植……”她缓缓道。
在她的介绍下,众人将混着泥土的植物揉开,取出指尖大的一簇,瞪大了眼睛观察。
“左边细长如豆芽,呈白玉色的那部分,叫簇灵藓。此物有聚集吸纳灵气之用,常种植在灵气充裕之地,以聚拢汲取灵气。经过数十、数百,甚至数千年后,视其灵气的多寡,可当回气、凝元甚至更高阶的丹药使用,能快速补充体内灵气。”
“右边矮小一团,形状如窗花,颜色灰黑的那部分,名腐殖藓。此物能腐化、磨蚀通过灵气运行的阵法,常被有心之人埋藏在某些阵法周围。经年日久,水滴石穿,便是再高阶的阵法,也低挡不住此物的侵蚀之力!”
“可是,”青小灵扯了扯其中一簇植物,好奇道:“我看它们是长在一起的呀!既是一体同生,应该是一种灵植啊!”
“没错,”慕紫雪轻轻颔首:“这也是我迷惑不解之处。此物如此黑白分明,应是有人特意将它们糅合在一起,培育而成!”
“这二物一个聚灵,一个蚀阵,”她看了看四周,断然道:“这处地方,必定藏有阵法,一个极其强大的阵法!”
第二十章 天地法阵
一行人朝着洞穴深处摸去,赵琏等三名俘虏被贺守信扔入灵兽袋中。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潮湿,两边洞壁摸上去有一层湿漉漉的阴凉滑腻之感,正是那些如爬山虎般布满四处的怪异灵藓。
与此同时,灵气的浓度也越来越大,夹杂着一股股湿冷的气息,像是从这些灵藓中释放而来。然而,随着神识感应的逐渐清晰,戴乘红慢慢发觉,这些灵气,都来自甬道更深处的某个地方。
半刻钟后,众人在一面巨大的墙体前站定。
“灵气就来自这块山体之中,”戴乘红吩咐道:“将这些苔藓全部刮去,咱们看看这里面,到底藏有何物。”
一声令下,贺守信率先响应,巨掌带起一阵劲风,大片大片灵藓接连剥落。接着是赵家的三位长老,最后青小灵也兴致勃勃的参与进去。
只有戴乘红、杨珍和慕紫雪矗立不动。
数息之后,整块山壁的灵藓全部刮净,露出一面仿佛是被粪水浸泡过的泥地,不仅坑坑洼洼,泥泞不堪,还散发着如动物尸体腐烂的恶臭气味。
“奇哉怪也!”贺守信自言自语道:“老夫刚才刮走的那些灵藓,可没有如此难闻的气味。”
戴乘红同样疑惑不解,不由瞥了眼慕紫雪。
“外面那些灵藓,蕴含的灵气比较稀薄,对山体的侵蚀尚不明显。”紫雪解释道。
“这一块墙体,与周围的洞壁不一样,其中镶嵌着大量细碎的黑曜石,用来屏蔽神识感应。”
“这种异味,正是黑曜石被腐殖藓腐蚀后发出的气味。”
“灵气量的确相差很大,”戴乘红取出些许灵藓,端详片刻后说道:“这一小撮,已相当于一颗中品灵石,灵气量至少是外面那些的三十余倍。”
她望向堆积在地上的灵藓,叹道:“眼前这些,已不下两颗极品灵石!”
不用她继续发令,刚才那几人已各自取出法器,马不停蹄地朝山体内部挖去。这个过程很像是在臭水沟中挖掘淤泥,土质虽然已经变得绵软,但每挖出一个坑,只是瞬息时间,那坑便被周围的淤泥填满,恢复如初。
而且,即便用上了紫府后期的法力,在山壁上也只能砸出一个两尺深的浅坑,且越往后挖,土质渐渐变硬,砸出的坑洞越来越浅。
过不多久,杨珍也加入其中,然后是戴乘红,顾不得院主的形象,撸起袖子亲自参与。
只有紫雪束手而立,目光在山壁四周张望,若有所思。
恶臭味越来越淡,山体却越来越坚硬。到的最后,只有戴乘红和青小灵一剑下去,尚能崩裂一片岩土,杨珍和贺守信每次只能挖出一块大小不一的石块,而赵家三人,只能磕出一个洞眼,迸出一点砂砾而已。
贺守信不由对杨珍刮目相看。
这时已能影影绰绰看到山体内有一片白色的光芒,显然目标已经不远。
又过了一刻钟,随着青小灵一声欢呼,一块人头大的石头炸裂,露出身后一团炫目的白色。
仿佛白玉一般,莹润光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以及极其浓郁的灵气。
戴乘红一剑挥下,又斩碎了一些石块,将白玉的范围扩大到脸盆大小,再想继续扩展,却是艰难异常。
她想了想,索性朝那白玉劈去,只听隐约一声闷响,那白玉纹丝不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此时,大量的灵气如浪涛一般,一波一波向外涌动,很快凝结成一串长长的水柱,然而数息之后,水柱便渐渐稀疏,不多久重新化为气态,最后竟完全消失了。
那块露在外面的白玉,赫然已生成了一层薄薄的光罩。
戴乘红轻哼一声,挥剑连砍数下,力量越来越大,光罩却是毫无变化。
“这究竟是什么阵法?”她怒气冲冲道。
“这是天地法阵的一处基座。”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
紫雪缓步过来,朱唇轻启:“这阵法有自愈之能。咱们虽然挖开了一个窟窿,灵气外泄,不过现在它已经愈合了。”
“天地法阵!”众人脸色为之一变。
相传天地法阵乃是三千年前大劫之后,由域外一群大能修士布设而成,对臻玉界这片天地形成禁锢。不仅修士的修行上限只能到元婴化神,便是有灵根资质的人群,也被限定在千分之一这个比例。
臻玉界修士对后者褒贬不一,但对压制修为上限,都是深恶痛绝。几千年来无数修士前赴后继,试图寻找此阵的破绽,但找来找去,也只找到一些怀疑是天地法阵的节点,对于阵法本身的庐山真面,却是一无所获。
想不到在这座灵石矿地底深处,居然藏着天地阵法的真身!
“可有破解之法?”戴乘红急切道。
紫雪轻轻摇了摇头。
戴乘红叹了口气,倒也不觉失望。天地法阵若真是这么好破,也不会几千年来一直压在臻玉界众修士的头顶了。
不过,既然找到这一处,回宗后当禀告西陵老祖,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
忽然间,她悚然一动:
“这些灵藓,是有人故意种在这里的?”
紫雪点点头。
“长成这么一大片,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三千年。”紫雪意味深长地说道。
……
“此处基座已经修复,灵气不再泄露,这些灵藓,将成为无根之木,以后会渐渐枯萎。”紫雪道:“咱们都带走吧?”
贺守信等人早就在等着这句话,望了眼戴乘红,见她微微颔首,顿时心中大喜,一顿忙活后,用去小半个时辰,连绵数里的灵藓被刨得干干净净。
有人暗中估量,所有灵藓加起来,总灵气量当在两千万灵石以上。
这是一笔巨额财富。
贺守信双目泛红,连同赵家几人,目光热切地望向戴乘红。
“此物,服用之后会修为大涨?”戴乘红半信半疑地抓了一把,便要往嘴里送去。
“且慢!”“不能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杨珍和紫雪不由相视一笑。
“嗯?”灵藓停在了嘴边。
“此物有毒,”紫雪道:“若是服用不当,将会像那具骷髅一样,全身僵直,血肉枯竭,最后动弹不得,只能等死!”
戴乘红放下灵藓,神色间却有几分狐疑:“那几名案犯,为何身上没有你说的那些症状?”
“弟子不知。”紫雪摇摇头。
“问问他们。”
光芒闪动,赵琏三人被扔在了地上。
“我若说出,可否放我和我娘一条生路?”赵琏沉声道。
“你先说来听听。”贺守信不动声色。
赵琏嘿的一声冷笑,偏过头不再吭声。
“真以为老子不会搜魂吗?”贺守信勃然色变,大手一张,将赵璃摄取过来,另一只手掏出一张符箓。
毕竟赵琏是此案主犯,不好乱动,相对来说,赵璃死不死影响不大。
赵璃吓得亡魂大冒,急忙叫道:“别,别搜我魂,我什么都不知道!灵藓的服用之法,只有赵琏清楚,是那个任常松告诉他的!”
“他用这种办法,控制我和老三的修为增长,让我等听命于他!”
“噗通!”赵璃摔落地上,贺守信凶狠的目光,重新盯向了赵琏。
后者一只独眼与他对视,毫不退缩地继续讨价还价:“要不,你们放了我娘也行。”
这个条件似乎可以接受,贺守信沉吟不语。
戴乘红也在沉吟。她困在金丹中期已有百年,如果这灵藓真有如此奇效,不要说是释放一名从犯,更多的条件她也可以答应。
就在她准备开口之时,却见杨珍招了招手:“诸位稍等,小灵,你去问问他。”
青小灵顿时眉开眼笑,这样送上门的试炼机会,她早就等不及了。
小狐狸很喜欢表现的。
“你是叫赵琏吗?”她笑盈盈问道。
赵琏眉头一挑,直觉对方来者不善,有心不予理会,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一个声音,在劝慰他:
只是问问名字,没什么打紧的,说吧!
“我是赵琏。”
“哎,你转过头来嘛,这样说话没礼貌哦!”
是啊,我赵琏怎么能是没有礼貌的人呢?我从小就听父母的话,是大家眼中的好孩子,可不是姓杨的那样无父无母之徒!
他头颅转了过来,对上了青小灵的眼睛,然后,再也无法挣脱。
……
“将阴阳藓(任常松给这种危险的灵藓取的名字,赵琏照着搬用)从洞壁剥离后,根据灵气多寡,分别浸泡七到十日不等。这时间必须足够,否则毒性无法消除……”
“具体时长,你需多做实验,以舌尖舔舐灰黑与浅白相接之处,当不再有甜腻之感,即为合适。记住,这个时候切不可继续浸泡,否则水液侵入阴阳藓中,毒性加倍!”
赵琏双目无神,迷迷糊糊中将当时任常松的传授,出。
方法听起来很简单,然而找出这个法子,却并不容易。
需要大量、反复的试验。
任常松擅长炼丹,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喜欢做大量的对比实验,从中找出最佳步骤,如此日复一日不断精进,炼丹水准自然越来越高。
当年他掉落到这地方,很快便发现了阴阳藓的奇异之处。
遗憾的是,在无数次的试验后,毒素已深入他体内,再也无法排除。
这是个认真做事的人才,以臻玉界之大,这样的人才从不缺乏,但能不能出头,就看各自的机遇了。
任常松的性格像杨珍前世认识的某些理工男,技术很牛,为人处世却很单纯,轻易便相信他人,最终被人陷害,堕入轮回。
……
“这些灵藓,只能在此地服用,才有效果。”
正当戴乘红等人喜上眉梢之时,赵琏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为之愕然。
“为什么?”青小灵问道。
“为师曾经看过一本典籍,”赵琏以任常松的口吻道:“说是天地相交,阴阳相融,月盈则亏,否极泰来……”
“天地有盈亏,天地法阵顺应天地规则,也当合乎这个道理。此阵既然限制了本界修士的修行,那么其关节要害之处,也就是这阵法的节点位置,如果能寻其破绽,则不但不会限制修士的修行,很可能还会更快的促进,甚至一日千里,也不无可能……”
“这灵藓固然灵气充沛,但修炼速度如此之快,还是大不合常理。为师在这地方呆了几十年,经过反复推算,可以确信,这地方必定是天地法阵的一处节点,甚至就是阵法本身,而且,已经出现了部分破损……”
众人面面相觑。
赵琏并没有见识到刚才天地法阵的发现过程,这段话,不可能是他编造而来,肯定是任常松的原话。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竟有如此见识!
可惜啊,刚才一不小心,让那天地法阵自行弥补了漏洞。以后在这地方修炼,也不会再有往日的效果了。
若是不能加快修行速度,这些灵藓,也就相当于一些蕴含灵气的丹药,灵石而已,价值大大降低。
甚至,还不如一般的灵石。
只听赵琏继续说道:
“这些灵藓,即使按照为师之法服用,终究还是有不少毒素,切不可多吃。否则,毒素在体内积累太多,修为将很难再进一步。切记,切记!”
“照你这么说,吃多少比较合适啊?”青小灵好奇道。
赵琏脑袋颤栗了一下,似乎从任常松的角色,转回到他自己:
“我修炼到筑基巅峰后,发现体内血液,已渐渐有凝滞之感,便不敢再大量服用。我那两个小弟,将来若是达到我这个境界,恐怕也会发现这个问题。所以我寻思着,趁他们修为尚不如我之时,得让他们好好为我卖命。这次袭击赵镇,就是最好的机会……”
原来如此!
赵璃和聂小楚恍然大悟,敢情他们竟是被这厮给利用了!
可恶!
……
“如此说来,这阴阳藓竟是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听完赵琏的讲述,戴乘红一脸失望。
“对于一辈子没有机会修炼到筑基的修士来说,还是有几分用处的。”杨珍笑道。
一旁的赵氏三长老拼命点头。
然而,戴乘红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看法,淡淡道:“那就都收集起来,回头上缴给宗门吧!”
“回到宗门之后,若是发来奖赏,本宫也绝不会忘记诸位今日的辛劳!”
最后这句话,总算是给了贺堂主和赵家几人一点安慰。
第二十一章 黄极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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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云霄峰,某洞府
禁制外传来一阵响动,杨珍从空间出来,好整以暇地看向走进来的女子。
“紫雪姐,”少年扬了扬手,笑道:“咱们往日不都是戌时才开始吗?今儿怎么这么早?”
慕紫雪微微一愣,待看到杨珍手上消失的石链时,登时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俏脸微红,美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如果是两个多月前,这一瞪眼,能让少年心里直打突。
现在嘛,两人朝夕相处,夫妻间最亲密的事情都不知做过多少次了,他怎么还会害怕对方的一嗔一怒?
正所谓近之则不逊!
“你的!”紫雪没了好脸色,储物戒内的东西被她重重一摔,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杨珍身旁石桌上的灵茶顿时蹦起三尺高,茶水溅了他一身。
女人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杨珍顾不得擦拭身上的茶水,呆呆傻傻望着小山一般的灵藓,惊道:
“这么多,都是给我的吗?”
“嗯。”
“为什么?”
他们在虎背岭灵石矿底收获的灵藓,几乎全在这儿了。
“戴乘红全部上缴给宗门了。我和你师父拿去仔细检查过,即使是用任常松的法子,上面残留的毒素还是不少,而且还会污染灵气,一旦沾上,很难祛除。”
“这样的东西,没法分给下面的弟子,也没法提取里面蕴含的灵气,实则毫无作用。”
“不过,对别人有害,对你却没有问题,因为你体内,有无穷无尽的混沌之气……”
杨珍朗声大笑,紫雪说的一点没错,这些灵藓,对别人是毒药,对他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宝贝。
而且无需混沌之气,只要是灵植产生的毒素,衣衣全都能解。
不但能解,还能将这些毒素全部提炼出来,积累到一定数量之后,还将成为小仙草的一道杀手锏。
一击之下,毒液入体,对手立即血液凝固,全身僵硬!
即使是高阶修士,也能麻痹一段时间,这时再辅以天打雷劈,神棪心火,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再者,虽说有天地法阵的因素,让赵琏等人修炼突飞猛进,但这灵藓本身对修行的促进作用,其实也不容小觑。
实际上,杨珍已经在青石空间内开辟了一个区域,专门培育这种灵藓。只是这玩意不仅消耗灵石,而且耗时太长,有些得不偿失。
紫雪一下子送来这么多,这简直是,哈哈,发财啦!
……
紫雪扔下灵藓后,没有掉头就走,在杨珍对面坐了下来。
一杯清香四溢的灵茶立即递到面前。
女人轻轻呷了一口,望着杯中袅袅升腾的热气,幽幽问道:
“杨珍,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灵藓,是何人种在那里的?”
杨珍一愣:“这灵藓已经生长了三千年……三千年前的人,我哪里会知道?”
蓦地他心中一动,脑海中跳出一个名字,不由脱口而出:
“黄极?”
“对,我想到的也是这人。”紫雪轻轻颔首。
“他想干什么?”杨珍好奇道。
“在你们心中,天地法阵是用来做什么的?”紫雪不答反问。
“禁锢这片天地,限制我等修士的修为和数量。”杨珍答道。这是他从小就听到的解释。
“为何如此?”
“修为太高的修士,造成的破坏太大。三千年前的那场大劫,臻玉界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一场浩劫。”
“如果是这样,”紫雪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其他界域,也有修为高深的修士,怎么就没人限制他们?”
“大概是,做不到吧?”杨珍揣测道。
紫雪摇了摇头,目光澄澈地望着少年。
杨珍陷入了沉思,慢慢的,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莫非他们要禁锢的,其实不是这片天地,而是某个人?”
紫雪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黄极!”杨珍恍然大悟。
三千年的大劫便是因黄极而起,此人不仅将臻玉界杀成尸山血海,甚至连上界来的一干大乘修士,也杀了个一干二净,事后却不知所终。
“天地法阵,乃是洪煊界所有剩余的大乘修士,联合布设而成。”紫雪朱唇轻启:“依本宫之见,他们应是找寻不到黄极,不得已而采取了这种办法,为的就是防止哪一日,黄极忽然在洪煊界出现,将那里杀得血流成河!”
“于是黄极针锋相对,悄悄埋下这些灵藓,以三千年的布局,等待将来某一天打破这块樊笼,脱困而出!”杨珍抚掌叹道。
“应是如此,”紫雪凝眉道:“而且,这灵藓既是他由他种下,这些毒素,他说不定也有办法对付。届时,凭借这些灵藓,以及天地法阵的破绽,他的修为将一日千里,或许数年之间,就能恢复到当年的巅峰状态。”
“好深远的谋划!”杨珍惊呼,继而却不无得意地笑道:
“可是谁能想到,那黄极最后会跑到横季山中,夺舍了一名女子。而三千年后,却会偷鸡不成,折在了咱们手里!”
“不!黄极他还没有死。”紫雪摇摇头,神色严肃。
杨珍笑意顿时僵住。
“那面无量拓影镜,自从当日摄入黄极的魂魄后,便已损坏,再也不能使用。”紫雪说道。
“怎么会这样?”
“本宫也不清楚。有两个可能,第一是黄极的魂魄太过强大,那无量拓影镜咱们当时未能完全炼化,虽然勉强将他魂魄吸入其中,却也不堪重负……”
“还有一个可能,这拓影镜本就是出自黄极之手。他魂魄进入之后,或许控制了内部某处机关,让法器停止运转,无法继续炼化他的魂魄。”
杨珍目瞪口呆。
“如此说来,那黄极,现在还在镜中?”
“当然,”紫雪答道:“如今的无量拓影镜,替代了当日那块神棪木,成了黄极的寄魂之地和避难之所。我和你师父无法毁掉这面六阶法器,也没有办法进行修复,只好以阵法将之封印,封存在宗门某处秘地。”
“可否交予东域处理?”杨珍刚问出口,便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自己真是秀逗!若是交给东域,那青石空间的秘密,还能保得住吗?
“此事万万不可!”与此同时,紫雪斩钉截铁道:“祖地一战的经过,不可示与他人!”
第二十二章 今日果,昨日因
天刑峰,地牢
天刑峰有整个许国戒备最为森严的大牢,关押着来自许国各地的重犯,最低的修为,也有筑基期的境界。
然而很少有人清楚,这处地牢的位置,其实建在山腰某处。其中一处出口,距离执法院院主所在的天刑殿,不过迟尺之遥。
金丹真人亲自看守,再加上里面重重机关,步步禁制,无论谁进了地牢,都将是插翅难逃,只能老老实实认命,等待最终的判决。
这一天,三丈高的黑色大门缓缓打开,贺守信亲自陪同,引领一位少年进入了大牢。
沿着盘旋的青石路拾级而下,阴暗潮湿的甬道中,隐隐约约传来怒骂、求饶或是喊冤之声。声音有高有低,距离有远有近,显然这些牢房并不建在一处,而是依照某种阵法,错落有致的四处分布。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少年来到一个挂着“乙字第拾柒”的牢房前,顿住脚步,打量着里面蜷缩成一团的囚徒。
“赵琏,有人看你来了。”一个狱卒打开牢门,大喊了一声,然后在贺守信的示意下,一同退了出去。
赵琏头发蓬松,污垢满面,缓缓睁开一只独眼,注视着眼前屹立的少年。
“杨——珍——”
念叨着这个曾经刻骨仇恨的名字,此时的他目光冷漠,看不出丝毫激动,也似乎没有了仇恨。
“你赢了。”他冷笑一声,脸上不无自嘲。
原以为在对方婚礼那天制造灭门大桉,会狠狠打这位仇敌一记耳光,却不曾料到,当他们三人从矿洞中被押解出来时,一艘豪华的飞舟上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杨公子,你这么快就抓到了凶手,好样的!”
“新郎官,威武!”
“少年英杰!”
原来自己竟是一个小丑,一番卖力的演出,最后竟成就了对方的声誉!
赵琏心若死灰。
在失去了讨价还价的本钱后,对于他的判决,也很快做出——
磔刑!
也就是凡间的千刀万剐,不过修仙界的磔刑,不仅是肉体上的千刀万剐,还包括神魂!
其痛苦,远胜前者数倍,而且魂魄撕裂成千块碎片后,以赵琏筑基期的修为,不可能再重新聚合,只能是神魂俱灭,永堕轮回!
这是修仙界最为残酷的刑罚。
行刑日期,就在明天!
……
赵琏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临死之前,杨珍还会来见他一面。
不管是对方是出于什么心态,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然而有一个人的命运,却让他无时无刻不牵挂于心。
“俺娘,俺娘怎么样了,你们有没有为难他?”他仰着头,目光中带着几丝渴望,几分不安。
“你怎么不问问你那两位同党的境况呢?”杨珍微微一笑。
“那两人死活,与我何干!”赵琏不屑道,语气已有了几分急切:“杨珍,我娘,我娘到底如何了?这里的人都不肯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赵璃,斩首,死后由其亲人领回尸首安葬。”杨珍缓缓道:“聂小楚,发配翰州镇魔殿军前效力,编入死囚营,若三次死战而不死,可免罪。”
“聂小楚居然没死?”赵琏大感意外,心中油然而多了一份希望:“俺娘呢,她也是发配吗?”
杨珍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对方。
赵琏忽然醒悟过来,挣扎着爬起,翻了个身趴在地上,两只手被锁灵扣紧紧缚在身后。
“砰砰砰!”鲜血瞬间污浊了额头,他哀声道:“杨珍,以前是我对你不住,我向你赔罪。你一定有办法救我娘性命,是不是?我看出来了,那聂小楚是被陷害的,你对他有同情之心,帮他找了条活路。俺娘这里,你一定也有办法,对不对?我求求你了,杨珍,杨公子,杨大哥——”
声音凄婉,泪如泉涌。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杨珍长叹一声,说道:“放心吧,你娘没有死,她被发配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像她一样的苦命人,不会有人去关心她的过去。她在那里可以重新开始,完完全全的重新开始,再也不用背负你留给她的这些罪孽……”
“真的?”赵琏惊喜道。
杨珍点点头,继续说道:“而且,那地方女少男多,以你娘的年纪、相貌,她完全可以找一个好男人,开始新的生活。也许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当然,你再也看不到他们了……”
“呜呜——”赵琏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脸贴着地面,嚎啕大哭。
青石空间内,透过一层澹澹的光幕,一个即将失去儿子的母亲,也同样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喊着儿子的名字……
她几次伸出手,想要透过面前那层光幕,去抚摸一下儿子的脸颊,然而看似迟尺之遥的距离,实际却相隔着无尽的虚空!
这是世上最近的距离,也是最远的距离,触手而不可及!
“琏儿,我的琏儿呀……”妇人泣不成声。
杨珍最终留下了她的性命,看中的便是这女子知恩图报。要不是她一力的坚持,赵玉柱等人,当日很可能也会死于非命。
她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如果能洗刷去这些恩怨是非,她完全可以重新做一个普通人。
于是杨珍通过慕紫雪,一番运作之后,将这女人送去了青石空间。
其实不仅是王素花一人,这段日子,他也在查阅许国各地的卷宗,找出那些罪无可恕,却又情有可原的囚犯,尤其是女修,想办法将她们或是买下,或是脱罪,以各种方式送入空间之中,以平衡空间内失调的性别比例。
他这次前来,其实是因为王素花的哀求,来见赵琏最后一面。
“你还有什么想对你娘说的吗?我可以转告。”杨珍说道。
赵琏泪流满面,踟蹰了半天,最后却是摇了摇头:
“让俺娘重新开始吧,就当,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
空间内,王素花再也经受不住:“我的儿啊……”
惨呼一声,昏厥过去。
“有一件事,”杨珍问道:“那赵莹与你曾有嫌隙,你当时将她杀了便是。为何还要毁她面容,甚至连私处也不放过,竟如此侮辱于她?”
】
赵琏止住哭声,脸上露出愤然之色。
“这女人,羞辱我娘!”
“她羞辱你娘?”杨珍奇道。
“我娘在四长老家做事时,这女人便经常打骂我娘,欺辱她,还克扣我娘的酬劳。后来,在听说我娘曾经去矿洞寻我之后,这女人立刻猜到了我娘的遭遇,于是又骂我娘是烂货,破鞋,不要脸……”
杨珍目瞪口呆,要不是见赵琏咬牙切齿,神色不似作伪,他几乎要一拳打了过去!
“怎么可能!”他喝问道:“那赵莹我见过数次,待人彬彬有礼,娴静淑雅,早已不是当年那副蛮横无理的模样?你莫不是,弄错了?”
“哈哈哈——”赵琏仰天大笑:“杨珍啊杨珍,你在宗门越混越好,不仅成为内门弟子,后来还出任一方,还有了自己的封地。那赵莹只恨当年有眼无珠,得罪了你,让那赵玥儿抢走了她的因缘。”
“她一心一意想讨好于你,恨不得你垂青于她,又怎么会让你看到她阴暗卑劣的那一面?你若是不信我的话,不妨回去打听一下,她那个贴身侍女,那个叫绿脂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杨珍点点头:“我这次回去没见到她,她现在如何了?”
“你当然见不到她了,她已经死了,哈哈!被她的主子赵莹打死了,我娘当时就在门外,亲耳听到的。那绿脂好像是提到了你的名字,也没说什么事情,那赵莹突然就勃然大怒,对着绿脂一顿拳打脚踢。那绿脂不过凡人,那禁得住她这么踢打,当时就断了气……”
“你说,就她这样的恶妇,居然还抢走我的机缘,可不可恨,该不该杀?哈哈哈——”
赵琏面目狰狞,癫狂大笑,仿佛鬼哭狼嚎。
……
杨珍没有再呆下去,离开了这座暗无天日的地牢。
当走出牢门,阳光重新沐浴全身,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仰望苍天,怅然无语。
赵琏、赵莹两人的音容相貌,命运起伏,从少年相识一直到现在,如一幕幕戏剧,在他眼前接连闪过。
赵莹,出身大族,家世优握,却养成了媚上欺下的性格。否则,她若是能以对待自己的态度,好生去对待赵琏的母亲,多关心问候对方,施以恩惠,以王素花知恩图报的性格,又怎么会让她遭受虐杀?
说不定还会幸免于难,逃过一劫。
赵琏,此人条件并不差,三灵根资质超过世上八成以上的修士,在阵法一道更是颇有天资,甚至跌落矿坑之后,还能另有一番奇遇,这简直就是主角的气运。
他若是能放宽眼量,不纠结于睚眦之恨,潜心修行,将来未必不会有一番大的成就。
可惜啊,这两人竟是殊途同归,共赴黄泉!
芸芸众生,于红尘欲海中起起伏伏,不可因一时得意而忘形,亦不可因一时沉沦而自弃。
否则,他们的下场便是殷鉴!
今日果,昨日因!
我杨珍,自当引以为戒!
第二十三章 白速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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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
女子翻身而起,衣物从地上纷飞而至,眨眼间已穿戴完毕,留下一个纤细而优美的背影。
杨珍有些无奈地望了眼床头的沙漏,不多不少,刚好一个时辰。
“这次的混沌之气是八百三十七丝,比昨日多了一丝,”慕紫雪将腰间的束带系好,淡淡道:“修为进展如此显着,是那灵藓的缘故吗?”
“嗯。”杨珍不爽地应了声,目光在女人香肩上徘徊,道:“你又要走了吗?”
“有事吗?”慕紫雪转过身来,现出一副红晕未散,未施粉黛的仙姿绝颜。
“你每次都是这样,”杨珍摊了摊手:“弄得好像,好像……”
好像我是个等着皇帝临幸的妃子一样,他在心里吐槽,嘴中则说道:“好像是应付差事一般。”
“难道不是吗?”慕紫雪睁大眼睛问道。
“当然不是,”杨珍直起身,一边朝她走去,一边正色道:“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抱着个积极的心态。否则,十年百年过去,还会和今天这样,没有什么效果。”
“我想好了,”慕紫雪说道:“要不以后就要阿雪来吧。等你修为上去了,产生的混沌之气十倍百倍增长以后,一样可以修复我的根基。”
他们现在,除了有一两次尝试之外,都是让分身(阿雪)的意识开始前半段,等到情浓之时,再换回本体。
结果每次都只有刚开始产生几百丝混沌之气,便没了进展。
“你愿意等那么久?”杨珍停下脚步,神色严肃。
慕紫雪怔住,脸上有了几分寒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了?”
“你别这样,”杨珍连忙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我有时候能感觉到你内心的焦虑。你很想让自己的伤势早点痊愈,对不对?”
慕紫雪凝视着男儿关切的目光,玉脸逐渐柔和,沉默不语。
杨珍趁机搂住她的香肩,在女人娇躯微微僵直又放松之后,将她拉到一张长椅上坐好。
这种亲密的动作,他已经越来越娴熟。慕紫雪也从最初的不习惯,抗拒,到现在的习以为常,逐渐接受。
“你能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吗?”男儿抚摸着女子的秀发:“这些天我察看各地案卷,其中也有一些郡县的地方志。青州盐仓郡,这地方虽然有几户姓慕的人家,但这几百年来,却从来没有听说降生过单灵根资质的婴儿。”
盐仓郡,位于青州东南,盛产海盐,也是慕紫雪身份令牌上标明的出生之地。
“你不是盐仓郡人氏,甚至,你也不是许国人,对不对?”杨珍柔声道。
“我不会回答你的。”慕紫雪摇了摇头。
“那就让我猜一猜,西域!你是西域人,是不是?”
慕紫雪诧异地仰起头:“为什么?”
“你曾经说过,有个魔头试图剥夺你的灵根,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元婴。这魔头敢如此对你,修为必定远胜于你,那就只能是……”
杨珍没有说出口。意思已经很明显,天下之大,能操控元婴生死的,只有东、西域的那两位至尊。
慕紫雪垂头不语。
“你不是那魔头的对手,那就只能远走他乡,躲得越远越好,躲避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咱们这里是东域,西域的化神真尊,若没有充分的理由,轻易不会踏足这里……”
“我还听说,西域有一个大宗门,叫冰雪宗,”杨珍继续说道:“那里有很多修习水系术法的女修。你是冰系天灵根,修为境界又这么高,想来在那冰雪宗,一定是宗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吧?”
“还有……”
“够了,”慕紫雪将肩膀上的手拍掉,亭亭玉立站起身,说道:“你不用再猜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难道我猜得不对吗?”杨珍不服气道。
“不管是对,还是不对,你都不要猜了,”慕紫雪语气生硬道:“更不要在外面谈论这事。不要让别的人,知道我的存在。”
这个警告,无论是当初的分身,还是现在这个本体,都反复提起过,杨珍自然知道轻重。
只是他心中更加疑惑,禁不住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啊,你的真实身份让世人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慕紫雪霍地转过身,脸上冷若寒霜,一字一顿道:“若真是那样,云霄宗,必将遭遇灭顶之灾!”
杨珍悚然而惊。
蓦地,他浑身打了个激灵,想起了一个人:
“魏飚!”他惊呼道:“魏飚向秦国人坦露,他掌握着咱们云霄宗生死攸关的秘密,难道他说的,就是这个?”
“绝无可能!”慕紫雪断然道:“我的身份,只有西陵老祖一个人清楚。他深知后果,决不会向任何人透露。魏飚这个人,老祖很早就在防备他,更不可能让他知情。”
杨珍放下心来。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相信无论是紫雪,还是西陵老祖,都会审慎判断,绝不会出错。
他起身大步朝对方走去,握住女子双手,认真道:“紫雪姐,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和你在一起。”
手心中传来男子的热度,慕紫雪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俏脸也越来越红。
因为某人的动作,正变得越来越大胆。
“你修为太低了,”她故作镇定道:“你赶快去修炼吧,提升到紫府,咱们,咱们……”
话音未落,嘴已经被某人堵上了。
慕紫雪有些羞恼,正要将他推开,目光碰触到男儿关切的眼神,心中一软,手上的力气松弛下来。
良久,唇分,杨珍在她耳边轻声道:“紫雪姐,这次可不许让阿雪出来哦!”
“那样,那样不会成功的。”紫雪面红耳赤道。
“不多试试,你怎么知道呢?”男儿笑了。
……
事实证明,条件不足的时候,试验做的再多,也是白搭。
这一次慕紫雪未敢再作停留,穿上衣物便急急忙忙跑了。
望着像小兔子一样逃走的元婴姐姐,感触着空气中女子留下的芬芳,杨珍无奈地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刚才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第八十一条经脉,隐隐有重新出现的迹象。
看来,还得多和这位姐姐交交心。这座冰山,迟早会被他融化。
他从储物戒中取出石链,心念一动,已经去往小青石之中。
首先前往的地方,是白速空间。
衣衣以黑白各六十四颗岁月流砂制作成的两个空间,黑色的时间流速为外界的十六分之一,被杨珍命名为黑缓空间,适合用来存放某些容易腐化变质的东西。比如丹药,或者采摘下来的灵植等等,以长久保存药效。(注1)
而另一个白色流砂构成的空间,时间流速为外界的十六倍,即在空间内苦修十六年,外界才过去一年,故而被杨珍命名为白速空间。
适合于闭关修行、炼丹、学习感悟某些功法,或者培育某些重要的灵植,以加速其生长。
这块方圆百丈之地,被他划分出若干区域。
最大的一块方圆七十丈,用去了足足一半的面积,为金丹真人的修炼之地。
目前这地方被秦明月占据。她已经在这里修炼了差不多三个月,实际相当于四个年头。前不久正是借助于此地,突破到金丹七层境界。
青小灵,以及丹丹朱朱,只能等对方回到秦国之后,再轮流使用这里。
剩余的部分,杨珍分别分割出两个方圆接近三十丈之地,用于紫府级别修士的修炼。丹丹和朱朱未化形之前,便在这里修炼多日。现在则由极烨、裴简等人按照贡献点,分别占用。
然后是筑基级别的洞府,方圆十丈,总共开辟了五个。练气级别的洞府,方圆三丈,共有十个。
这些洞府,耗费了白缓空间七成五的土地。剩余的部分,则被衣衣见缝插针地种上各种珍稀灵草,比如昊元草、紫云花、幽影草等等。
其中最大的一块空隙,掩埋着一截断木,上方已经出现一抹嫩绿的幼苗,正是当日从祖地得到的神棪木。
不过,以这株灵木成材需要三千年来估算,即使是十六倍的时间流速,也差不多要两百年。
……
杨珍在一处练气修士的洞府中,找到了彩云。
俏丫鬟面前摆着一碗墨绿色的药液,正是祛除毒素后提炼出来的灵藓成分,里面灵气极为丰裕,且极易吸收,远胜过寻常的丹药。
彩云轻呷一口,含在嘴中缓缓吞下,不多时,蓬勃的灵气由丹田向四处蔓延,流过全身经脉,并逐渐膨胀,挤压着经脉向外扩展。
她在昨日,已突破到练气六层。
杨珍观察片刻,待她走完九个周天之后,这才现出身形。
“小郎君!”彩云惊喜道,随即脸上一红。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激情之后,彩云趺坐于地,双目紧闭,细细感受混沌之气对经脉各处的修复。
杨珍在一旁默默守候。
他和彩云相隔数年没有见面,每次见面,他都会留出一些时间,和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姐姐说说话,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有时,少女会讲讲这些年在坊市的遭遇,有时,则是他分享自己在山之域的经历。
当然,也免不了家长里短。
“紫雪姐姐,为何不来咱们空间了?”彩云问道。
杨珍想了想,编了个理由:“她姐姐不让。”
“可是小姐说,说……”彩云吞吞吐吐道。
“说什么?”
“小姐说,”彩云鼓起勇气道:“现在在外面陪你的那个,其实是紫雪的姐姐,不是她本人。”
“什么?”杨珍惊讶道:“玥儿真是这么说的?”
“嗯,”彩云点点头:“小姐说,是那个叫衣衣的小女娃告诉她的。”
原来如此!
杨珍和慕紫雪的事情,瞒得住别人,却瞒不过衣衣。
桑洲那日清晨,虽然慕紫雪在后来将小青石扔进戒指,避免了小仙草的窥探。以后的日子,更是小心翼翼,甚至在和杨珍说话的时候,都会提前要求对方将戒指收起来。
然而衣衣通晓草木之语这个天赋,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杨珍也没有特意去遮掩。
而衣衣一旦知晓某事,也就意味着,杨珍身边这些女子,早晚都会清楚。
因为这个小东西,可是八卦得很啊!
……
“你们几个心里有数即可,不要在外面乱传。”杨珍想起慕紫雪的警告,连忙嘱咐道。
从彩云的洞府出来后,他接着又去往赵玥儿的住处,两人一连修行了数个日夜。
然而又花了几天,在采用戴乘红指点的手法后,终于成功地炼制出一炉两颗紫云丹,一枚中品,一枚上品。
接着又熬制了一大锅灵藓药液。
所有这些时间,在外界不过是数个时辰。这就是白速空间的好处,给了他充足的时间去修炼和处理事务。
杨珍带着这些药液,分别去往其他几处洞府。
张千帆、陈茹、周氏兄妹、陈富贵、彩丝、铁柱、耿秀宝等等,这些他留着外界的心腹,此时都在白速空间内,闭关修行。
最后两座练气修士洞府,里面是秦婉和赵贵。
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药碗,每隔一段时间,里面便会重新盛满墨绿色的药液。
张和静晋级紫府不久,并不着急提升境界,而且赵家刚刚出了那么大的祸事,也需要有一位紫府老祖在家安定人心,所以谢绝了杨赵二人的邀请,留待以后。
为了让这些人进入空间,杨赵还颇费了一番心思。
首先是告诉这些人,自己和玥儿为宗门立了大功,得到数不胜数的赏赐。其中一些赏赐,被他换成了在宗门的修炼机会,留给大家。
当然,这件事情务必保密,不可外传。
然后由青小灵出面,让他们昏昏沉沉中以为来到了云霄宗的某个洞府。
待将来他们修炼结束后,再嘱咐一声需紧守秘密便是,应不会出什么差错。
……
杨珍分完灵藓药液后,离开了白速空间,在另外一个独立的空间,见到了正在炼化神棪心火的小仙草。
“咦?”他吃了一惊。
衣衣,好像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注1:第五卷第一百零四章《散盟会的怀疑》一章中,关于黑白流砂空间的描述有误,以本章的描述为准,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二十四章 衣衣的倾诉
一团亮绿色的光芒将衣衣紧紧裹住,散发着蓬勃的热气。
杨珍不敢靠得太近,在不远处仔细地观察,心中充满期待。
这次闭关前,小仙草告诉他,有五成以上把握完全炼化神棪心火。
那个时候,她雷噼的威力,将更上一层楼。
小女娃蜷缩成一团,脑袋深深地埋在腰间,像是即将从母胎诞生的婴儿。
杨珍看着看着,慢慢地注意到,衣衣的身子,好像变得纤细了。
小家伙,长大了?杨珍又惊又喜。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逐渐暗澹,微弱,无数条绿色的丝线向着里面的小女孩蜂蛹而去,直至最后完全消失。
衣衣动了动,醒来了。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出现在杨珍面前。婴儿肥的脸蛋变得上部略圆,下部略尖,眉清目秀,明眸皓齿,多了几许少女的韵味,更像她曾经幻化过的成年时的那种模样。
“衣衣!”杨珍惊喜道。
小女孩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神色间似有些茫然无措,好一会儿后,脸上才挤出一丝笑容,喊了声:“哥哥。”
声如细丝,有气无力。
“衣衣,你怎么了?”杨珍心中一紧。
衣衣呆呆地望着他不说话,泪水突然夺眶而出。
杨珍大吃一惊,连忙过去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抚拍后背。
“出什么事了?”
“哥哥,我好像很不高兴。”小女孩扁着嘴道。
“只是不高兴吗?其他的有没有?你没受伤吧?这次炼化成功了吗?”杨珍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炼化成功了,”衣衣幽幽道:“咱们的空间,又往外扩大了三成。我的修为,也彻底稳定在你们所说的紫府境界,还有,我神识更加强大,计算能力也更强了,也许用不了几年,我就能找到哥哥的那个地球了。”
“这不都是好事吗?”杨珍喜出望外。
“可是,人家就是不高兴嘛!”衣衣扭了扭身子,嘴撅得更大了。
“你到底怎么了?”杨珍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刚才醒来的那会,我好想哥哥,特别特别的想。”
“这不挺好的嘛?”杨珍笑了:“哥哥心里很开心呀!”
“可是,赵玥儿姐姐,青小灵姐姐,还有以前那个紫雪姐姐,还有新来的彩云姐姐,我好像,好像突然不喜欢她们了,甚至,有些讨厌她们。”
杨珍愣住了:“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讨厌了。我想和哥哥在一起,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没有别的人。”衣衣泪眼汪汪道。
杨珍温柔地擦去女孩挂着的泪珠,渐渐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衣衣长大了。
不只是体型上的变化,也包括心理的成长。
她的性格,由小女娃时的嘻嘻哈哈,八卦好奇,爱打爱闹,变成了小女孩时的敏感,脆弱,还有一些自私。
这并不奇怪,每个人在成长的阶段,心态都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小女孩,更容易多愁善感。
这并不表示,她会将心中的想法付诸实施,只是相比于无忧无虑,也是没心没肺的孩童时代,现在的衣衣,多了一些理性的思维,或者说,更具有自我意识了。
果然,看到杨珍怔怔无言,衣衣小脸上显出几分不安,摇着他的胳膊道:“哥哥,衣衣是不是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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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是衣衣长大了。”杨珍展颜笑道。
“哥哥,我不会赶她们走的,”衣衣不好意思道:“她们一直将我当做朋友,我也会把她们当做朋友,好好相处的,只是……”
她看着杨珍,神色间有些紧张:“哥哥,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杨珍郑重道:“哥哥永远和你在一起,和我的衣衣在一起。”
“哥哥,我还能坐在你脖子上吗?”小仙草开心起来。
“当然可以呀,”杨珍一把抓住她,将她放在自己后颈上,道:“哥哥的脖子,永远是衣衣的马背。”
衣衣脸上绽放出笑容,一双腿儿在杨珍眼前晃来晃去。以前只能伸展到胸口位置,现在却已经到腰腹,再也不是小短腿了。
“我感觉自己的前世,还有前世的前世,许许多多的世代,一直过的浑浑噩噩,”小女孩忽然说道:
“我现在能回忆起前世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曾经相处的人。我有过很多很多的朋友,既有碧霞这样高高在上的仙子,也有凡人,甚至还包括棒棒这样的精灵。我记得和他们交往的许多经历,有欢乐,也有悲伤,忧愁等等,我随时都可以想起来,可是……”
“我也能随时忘记。这些朋友,这些经历,即使过去百年,千年,万年,我也能随意地放在一边,不去想起。就比如小棒子,它被遗忘在这个世界,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来找它。还有碧霞姐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同样能几千几万年的不去找她……”
“可是哥哥却不一样,和他们完全不一样,有时只是分别片刻,我都会去想你,忍不住的想你。就像刚才炼化灵火那会,才几天不见,我就感觉似乎要失去哥哥,我害怕极了……”
几滴湿热的液体滴在杨珍的脖颈间,那是衣衣的眼泪。
小仙草继续说道:
“前世我有过这么多的朋友,我却经常感觉很孤独。只是那个时候,我很习惯孤独,我在享受这种孤独,我是一株仙草,本来就该是孤独的……”
“孤独到我被阡陌那个老女人围攻时,没有任何人来帮我,呜呜——”
衣衣泪如雨下。
“只有这一世,我不再是一个人独自长大,我有了哥哥。当我还是一株小幼苗时,刚刚萌生意识时,我就认识了哥哥……”
“我和哥哥一起经历了好多好多事情。我们一起赚灵石,从几颗灵滴,到几十颗灵石,到成千上万的的灵石。我们运送玄阳木,种植灵草,一起让空间变得更大,更好……”
“我们也一起对付坏人,从那个想打劫哥哥的侯宪,到前不久要抢咱们小青石的钩邪。我从来没有发现,我其实这么弱小。但我也从来没有害怕过,因为有哥哥和我在一起,再厉害的敌人,咱们也不怕……”
“有时候,我也觉得哥哥很讨厌,他是老弹我的脑门,还去吓唬我的本体。可是,我又好喜欢哥哥,喜欢听你讲故事,喜欢你唱着歌哄我睡觉,喜欢和哥哥一起战斗……”
衣衣声音越来越低:
“哥哥,衣衣真的好喜欢你,发自灵魂的喜欢,我喜欢和哥哥神魂融于一体的感觉,就如两块泥巴揉捏在一团,不分彼此……”
“这种情感,是衣衣无数个前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我刚才突然觉得好害怕,似乎这样的情感会给我,也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危险,可是我的心中,又非常的欢喜……”
“因为我不再是一个人……”
小仙草将头埋在杨珍的头发中,低声道:“以后谁再来欺负我,我都不怕了,因为我有哥哥,我有哥哥和我站在一起,心心相印,相依为命的在一起……”
“哥哥,”小仙草说道:“咱们永远也不分离,好吗?”
“嗯!”杨珍虎目含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将衣衣从头上取下,望着女孩泪眼婆娑的脸蛋,心中感动,再也忍耐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哥哥,永远会和我的衣衣在一起。”
“哥哥,你等我长大。”衣衣在她胸前呢喃道。
“好,我等你长大。”
“长大了我也要做你的新娘子。”
“嗯!”
“那你要帮我寻找更多的天材地宝哦!”衣衣仰起头,一张泪脸喜笑颜开,笑容中似乎还有一丝狡黠,更多的却是欢喜。
“好!”杨珍郑重道:“只要是衣衣需要的,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帮你抢过来!”
ps:刚好今天是情人节,就狗血一章吧,哈哈!
又:这一章其实在上一卷对付钩邪时就想写的,后来觉得不合适,挪到了这里。
第二十五章 太上真传(上)
感谢老朋友昊天日月、九州客2012的角色打赏和推荐票支持!谢谢!
————以上不计字数————
云霄宗
一道剑光在叠嶂起伏的群山之间掠过。
飞剑上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丹凤眼、卧蚕眉,颌下一缕长须,一张国字脸威风凛凛。
此人正是执法院院主冯橖,一个让无数云霄宗弟子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
修为到筑基中期以后,修士基本上都能凭虚御空,脚下不再需要法器作为载具。但实际上,大部分修士还是喜欢在脚下踩一柄飞剑,如此不仅节省法力,速度也能快上三分。
不过此时的冯院主,背负双手,好整以暇的模样,倒是不忙着赶路。
这时,后面有声音喊道:冯橖——
一名桃腮杏面的宫装丽人追了上来,正是戴乘红。
丹器院院主除了和符阵院的沐老祖有些不对付外,和宗门其他金丹真人都处得不错,即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冯橖,此时也是面含笑意道:见过戴师姐。
冯院主也是去云霄峰吧?戴乘红问道。
当然。
走得也忒慢了些,戴乘红瞥了他一眼,说话间已超出数十丈远。
冯橖没法子,也只好加快了速度,跟在后面。
行不多远,前方又是一道不紧不慢的剑光,戴乘红高声喊道:小邺子——
那道剑光顿时慢下来,一个看着二十五六,圆头大耳的年轻人转过身来,笑嘻嘻道:戴姐姐。
又朝冯橖拱手:见过冯院主。
这人正是扬威殿殿主燕成邺,燕西陵的族人。
三人凑在一起,戴乘红也不再催着赶路,各自闲聊起来。
小邺子,老祖这次招收的真传弟子乃是何人,你可知晓。戴乘红问道。
燕成邺摇了摇大脑袋:不知道。
老祖是你们家的长辈,你没从他那儿打听点内幕?戴乘红狐疑道。
这段时间到处乱跑,小弟有大半个月没有拜见他老人家了,燕成邺笑道:不过,小弟倒是听说,师姐前不久奉老祖之命,去云州参加了两名筑基弟子的婚礼,莫不是有什么消息?
你这消息不是挺灵通的吗?戴乘红一边腹诽,一边轻摇螓首:本宫也不清楚……
她脑海中闪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如果是那人,倒是有几分可能……
何人?冯橖也来了兴趣。
水虹的门下,对阵法造诣很深,天赋极好……
……
三人就这么一路攀谈,不多久来到气势恢宏的云霄峰下,转而向上攀升,片刻之后,已抵达九霄宫前。
今日的九霄宫,与往日并无不同,依旧是白装素裹,寂静无声。
奇怪?戴乘红讶异道:本宫记得两百多年前,老祖招收谭明真为真传弟子时,整个九霄宫张灯结彩,人声鼎沸,热闹得很啊!今儿怎会这么清静?….
莫非老祖招收这名弟子,还有别的原因?
进去就知道了。
三人继续前行,穿角门,过甬道,越过一大片亭台楼阁后,终于来到正中间的大殿前。
一名紫袍少年站在殿门口,恭恭敬敬迎接客人。
杨珍?怎么是你!戴乘红诧异道。
太上老祖招收真传弟子,一向是在紫府修士里面挑选,是以她虽然去参加过杨珍的婚礼,明白老祖对这年轻人青眼有加,却也从未往这处想。
见过戴院
主,冯院主,燕殿主。杨珍一一打着招呼。
后两位他都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大致相貌是知道的,不会叫错。
冯橖面无表情地应了声,一边悄悄问旁边的女子:你认识此子?
戴乘红点点头,微微沉吟,给了少年一个很高的评价:天资卓绝,聪颖不凡。
冯橖脸现惊异,口中啧啧两声,随即朝少年拱了拱手,表情郑重起来。
见完礼后,三人依次进入殿中。
正中央的台基上,西陵老祖高居其上。
三人连忙躬身行礼,然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前排观礼席上,已经有几人在座。
【鉴于大环境如此,一位天庭饱满、龙章凤姿的中年人,正是云霄宗宗主洪正蠡;
满头白发,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人,是藏经殿殿主范洪,宗门年龄最大的金丹。
双颊深陷,骨瘦如柴的老者,乃符阵院院主沐日升。
最后一人中年人相貌,身材颀长,看着有些文质彬彬,身上散发着金丹初期的气息,却是位从未谋面的生面孔。
这是咱们的匡师弟,匡文质,匡年嵩的族人。洪正蠡介绍道:前几日匡师弟刚突破金丹,老祖将他邀请过来,准备代替蓝元獉,将百兽园的事情管起来。
高台上,燕西陵双目微闭,恍若未闻。
那中年人连忙起身朝三人见礼。他来时做了功课,同样没有认错人。
在这几人身后,还有两名年轻弟子,戴乘红都很熟悉,一个是顾嫣兮的真传弟子,另一人蓝玉田,蓝元獉的真传弟子。这二人乃是代替他们师尊前来观礼的。
在观礼席外,大殿一角的白玉柱下,有几名女子站成一排。戴乘红放眼望去,认出为首一人正是前不久见过的赵玥儿。
她这是做为杨珍的道侣,一同参加这场意义重大的典礼。
紧接着她看向身旁几人,眼神不由微微一眯。
那个曾让她暗暗戒惧的美丽女子,赫然在列!
表面上的紫府七层,实际上的金丹后期!
此外,改变了大部分容貌的紫雪,掩饰住修为的青小灵,以及那个修为很低的彩云,都在其中。
这些人,果然都是杨小子的道侣啊!
相比于她的惊讶,冯橖和燕成邺却没太在意这群女子,更没有察觉到她们真实的修为。只有秦明月的容貌让二人大为惊艳,不过修仙界美女很多,各擅胜场,撞见几个绝色不足为奇。….
正在这时,又有两人进来,其中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窦希常。杨珍曾经在巫水县馆任职,算是老头的下属,此时见面,自然少不了一番问候。
你小子出息了。窦老头笑眯眯道。
另一人是水虹,脸色苍白如雪,不过神色间却是带着几分笑意。
杨珍,想不到你竟成了老祖的真传,以后我们这些老人,就是你的师兄师姐啦,呵呵!
杨珍腼腆一笑,还没有开口,那边赵玥儿已经飞一般的奔了过来:
祖师婆婆,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听说你受了重伤,玥儿担心死了!
水虹笑意更盛,慈爱地抚摸着小丫头,歉意道:还多亏了你们带回来的万年寒冰,这几日将伤势控制住了。只是,半个月前你们的道侣大典,婆婆却是没有参加……
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婆婆现在将礼物给你们补上,玥儿丫头,你不会见怪吧?
呜呜,只要婆婆身体好起来,玥儿就高兴……赵玥儿搂住水虹的胳膊,泪眼婆娑。
……
殿中的刻漏,已渐渐
接近己时,吉时快到。
殷吕巷,伤势如何了?燕西陵忽然开口道。
启禀老祖,昨日那王漷来弟子处,说是伤势还没有好转,不过勉强控制住了。洪正蠡答道。
既是如此,那王漷为何不来啊?
这,洪正蠡迟疑道:王漷说要回去照顾师父,无暇分身。
哼!燕西陵冷哼一声,道:回头再给殷吕巷送去一些丹药,不管怎么说,他是抵抗魔族受的伤,宗门不能不管。
是。洪正蠡答道。
大殿安静下来,再无一人敢出声。
戴乘红左顾右盼,和好几名金丹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疑惑:
还有一名金丹真人没来呢,老祖怎么不去问问?
ps:这两天回老家走亲访友,我争取每天一章,字数多少不定。.
萝卜椰子
第二十六章 太上真传(下)
谭明真几乎是掐着时间到的。
“弟子明真,见过师尊。”
这个美丽而倨傲的女子,看也不看杨珍,直接迈入大殿,在台基下拜头至地。
这礼节,可比戴乘红等人只是躬身拱手要庄重多了,不过嘛,人家曾经是太上老祖的真传弟子,这般大礼参拜,也无可厚非。
燕西陵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明真啊,你有多久没来看望老夫啦?”
“匡州那边事务繁多,明真一时抽身不得,还望老祖恕罪。”谭明真一边解释,一边挑衅地瞥了眼观礼席上那名中年人。
最近谭家和匡家,在匡州可是闹得不可开交。
“嗯。”燕西陵微微颔首,正欲说话,却听谭明真站起身说道:
“师尊,你老人家今日要再收一名真传弟子,不知是哪位师妹呀?”
“不是师妹,”燕西陵招了招手:“杨珍,过来拜见你明真师姐。”
杨珍从殿门口过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杨珍见过师姐。”
谭明真双目望天,恍若未闻。
“杨珍见过明真师姐!”杨珍抬高了声音。
“师尊,”谭明真缓缓转过身,语气有些不善:“你老人家是不是弄错了?这是一名筑基弟子呀!”
燕西陵皱了皱眉。
谭明真继续道:“老祖,你的弟子,论辈分和宗门这些金丹长老平起平坐。如果修为在紫府也就罢了,相差一个大境界,有老祖的指导,过个百八十年便能追上。可眼前这个,才是筑基啊!和我们相差两个大境界。这样的人,有资格和我们平起平坐吗?”
“要是见到某位紫府,他还得叫人家一声师叔,难道要我们这些金丹,也要跟着他叫那紫府师叔吗?岂不是荒唐!”
“我燕西陵的弟子,有哪个紫府敢在他面前自称师叔?”燕西陵哼了一声。
“这可不好说,”谭明真冷笑道:“师尊只叫了我们这些金丹前来观礼,显然不想太过公开此事。那他行走江湖时,想来也不会将太上真传的身份挂在嘴上,如此若是见到别的紫府,他难道不该叫人家师叔吗?”
还别说,谭明真这话颇有几分道理,有好几名金丹微微点头,面露笑意。
“你意如何?”燕西陵澹澹道。
“师尊做的决定,弟子当然不敢违逆,不过……”谭明真嫣然一笑:
“我也是师尊的真传弟子,算得上人家的大师姐。咱们臻玉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新弟子入门时,那些当师兄师姐的,可是要好好考究一下对方实力的。”
谭明真说的这个,一般是在招收内门弟子时发生。作为新人,门中那些老内门弟子,经常会欺负一番,杀杀他的威风,美其名曰“指点”。
不过在真传弟子,就很少这样了。毕竟真传弟子数量有限,且都是师尊亲自挑选的,除非是师尊允许,否则哪用得着你来指点?
不过嘛,既然是不成文的规矩,谭明非要以此来膈应人,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你想怎么指点?”燕西陵问道。
“那当然是比试一番喽!”谭明真掩嘴笑道,声音清脆,宛如少女。
燕西陵本打算否决,被这声音一激,许多回忆涌上心头,一时竟有些迟疑。
他这位女弟子,素来目中无人,骄横霸道,如果不顺着她的意思,只怕今后会平生许多事端。
“可以,不过你得将修为压制到和杨珍一样。”
“那可不行!”谭明真摇摇头:“他修为太低,我若压制到筑基中期,反而束手束脚,发挥不出我应有的实力。他既然要当师尊的真传弟子,至少也该有紫府前期的实力吧?我要和他比试,就以紫府前期的修为!”
这可就有些欺负人了。你一个金丹真人,哪怕是压制到练气,你的肉身、神识,还有对术法的理解等等却还是金丹水准,这些是没法压制的。你已经占了大便宜,现在还要再高出对方一个大境界,哪有这么干的?
燕西陵正要反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传音:“答应她!”
是慕紫雪的声音,燕西陵愕然。
“准!”
这话一出来,观礼席一众宾客全都惊呆了。
难不成老祖招收弟子是假,实际上是找了个由头,故意让谭明真开心?
听说在匡州的事情上,老祖屡次驳回她的一些无理要求,让这位真传弟子心中颇为不满。
要知道,老祖当年可是非常宠溺这位相貌绝美,嘴巴又甜,还特别会来事的女弟子。
甚至还一度传出老祖打算纳谭明真为道侣,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这个风声能传出来,本身就说明二人关系的暧昧。
在修仙界,这种事情太平常不过。
戴乘红的真传弟子萧奇巧,实际上就相当于她的道侣,众人也见怪不怪。
杨珍同样大吃一惊。老祖这是对自己的实力太有信心,还是对谭明真的实力太不放心?
“杨珍,”紫雪清悦的声音响起:“你若是连个紫府前期的谭明真也打不过,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再说什么’共同面对强敌’之类的甜言蜜语,来哄我开心。”
哈哈!杨珍心中大笑,原来是紫雪的主意啊!
他确实在这位元婴女子面前多次说过,将来一同对付强敌。那是因为他已经将对方当做自己的女人。他以守护为毕生之大道追求,难道连自己的女人也不能保护吗?
既然如此,今日便要你见见我的实力!
杨珍豪情满怀,大声应道:“弟子遵命!”
观礼席上众金丹又是一呆,顿时来了兴趣。
好啊,今日请我们来,敢情还有一场好戏看啊!
只有观礼席外站着的那一排女子,却是人人妙目看向杨珍,信心满满。
……
比试在大典之后举行,谭明真有心反对,却无力回天。
也就是说,不管稍后她如何教训杨珍一顿,也无法改变,对方已经是太上老祖真传弟子的身份。
这让谭明真心中更加恼怒。
整个典礼过程波澜不惊,杨珍在台基下朝燕西陵三跪九叩,以最为敬重的礼节,拜对方为自己的传道恩师。
随后收到燕西陵的礼物,子母飞天盾。
法器一套两件,均为盾牌形状,小的巴掌大小,为母盾,大的大如脸盆,为子盾。只要在母盾上镶嵌的法阵中放入上品灵石,一经施法催动,子盾便会在该修士四周形成强大的防御,足可抵御金丹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神识则只需要操控母盾即可,筑基后期修士便可做到。
修为越高,灵石的消耗越少,防御盾持续的时间越长,一旦到金丹境界,便可舍弃母盾,只用子盾。
换言之,这是一套适合从筑基到金丹三个境界使用的四阶防御法器。
杨珍欢欢喜喜收下,心下却已明白,这应是西陵老祖担心他输得难看,临时为他选定的宝物。
接下来,其他观礼的各位金丹,包括顾嫣兮和蓝元獉的两名代表,也纷纷呈上贺礼,不外乎丹药、符箓、法器等等,品阶全都在三阶。显然这些人来之前,都以为老祖将会招收一名紫府弟子。
谭明真也送了礼物,乃是一只擒获不久的三阶妖虎。
这些礼物,林林总总加在一起有好几十万灵石,若是寻常弟子,这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横财,然而对于杨珍,却不过是九牛一毛。
有些贺礼,比如那只妖虎,甚至相当鸡肋。
他已经有丹丹朱朱,以及青小灵三位妖王伴随在身,哪还有心思再去培养一位妖王。毕竟,仙兽灵蕴的份量也只有那么多。
要不,宰了吃得了?他暗暗琢磨。
“伏肖见过主人。”妖虎瓮声瓮气道,眼中却是闪过一丝不屑。人类筑基,嘿嘿,老子肚子里装着好几个呢!
这个新主人,居然将自己的灵魂契约,看也不看就扔入储物戒,这是想作死吗?
既然如此,就休怪本帅不客气了,哈哈!
妖虎心中暗喜,决意找个机会偷偷吃了这小子,抢走他的戒指,然后远走高飞,啸傲山林!
它满怀着憧憬,却浑然不知,对方也在考虑如何将它吃掉。
……
典礼结束后,众人来到大殿外的广场,观看两位太上真传的比试。
谭明真解下珠环玉佩的外衣,露出紧绷的紫色锦服,腰肢纤细,曼妙多姿,又有几分飒爽英姿。
杨珍脱去长袍,一身白色劲装,剑眉星目的俊脸上英姿勃勃。
两人相对而立,相互行礼后,谭明真娇叱一身,手持长剑,率先攻来!
第二十七章 手下留情
谭明真心中憋着一股火。
她和西陵老祖的关系,在云霄宗上层其实无人不知。
不过,随着老祖突破到元婴后期,重新看到一丝晋级化神的希望后,心思便放回修炼上面,和她的那种关系,渐渐也澹了。
当然,老祖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不仅扶持她成为金丹真人,还给了她一块地盘,作为其势力范围。
只是,在这件事上,老祖没有百分百履行自己的允诺。当初答应的是梁州两郡之地,后来因种种原因,未能兑现,换做了崇州一州之地。
听起来地盘扩大几倍,但梁州乃是云霄宗宗门所在,灵气充沛,仙材富饶,远非崇州那样的边州可比。
而且后者还时时面临百万大山妖兽的袭扰,需肩负镇妖守土之责,费心费力,苦不堪言。
故而,谭明真一直觉得老祖亏欠她。
于是在匡州立州之后,她找到老祖死磨烂缠,终于得到对方一句模湖的承诺。
这才有了镇罴郡的由来。
只是一郡之地,又怎能满足她的胃口?她接下来盯上的,是匡州州城所在的东山郡,也是整个匡州资源最丰饶的一个郡。
为此和匡家争得不可开交。
直到今日,她才抢下东山郡一半的地盘,却在宗门惹来许多非议,而老祖也没有完全惯着她,屡次给予斥责批评。
这让她极为不满。
更让她不满的是,老祖居然没有提前告诉她这个大师姐,就重新招收了一名真传弟子,甚至,还让她去参加那个弟子的道侣典礼。
她没有去。筑基修士的婚礼,她丢不起那个人。
要知道,老祖虽然没有明确承诺,当日在她面前却是流露过,无意再收真传弟子的意思。
想不到全是骗人的!
在燕西陵心中,我现在到底算什么,他还有没有当年的一点情分!
她暗暗决定,稍后好好羞辱杨珍一顿,杀杀这个所谓师弟的威风。如果能打得对方跪地求饶,那就再好不过。
就让燕西陵睁大眼睛瞧瞧,你看中的都是什么货色!
想到这里,她不再等待,率先出手!
……
双方拱手行礼后,杨珍将小棒子握在手中。
五尺长,寸许宽,重若千钧,轻如鸿毛!
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便见谭明真紫影晃动,身如闪电,一柄长剑直指下腹。
力量只有紫府初期,气势却是金丹压人!
杨珍眉毛一挑,不退反进,两手把住棍尾,右腿朝前,一个漂亮的提撩舞花便要使出。
然后,他大吃一惊。
就在右腿即将迈出的刹那,身体陡然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有人在地上使劲拽住自己的大腿,一时间竟不能抬起!
重力术!
杨珍不是第一次遭遇此术,当日在百万大山重逢幽幽的时候,便曾经历过有重力术加持的幻阵。
然而,施法如此巧妙,控制如此精准的重力术,却是从未见过!
几乎让他毫无察觉,直到出招的瞬间才霍然警醒。
这就是金丹真人,即使她术法的威力被大大压制,但对术法的理解、运用、掌控,却远非普通紫府可比。
可以说,谭明真以紫府初期的法力,施展出了紫府中后期的效果。
杨珍措不及防,惯性让他身体前倾,直愣愣便要朝前栽倒。
对方的长剑,瞬息而至,近在迟尺!
当此时刻,他已来不及回棒格挡,索性大喝一声,木棒顺势朝地上砸去!
融合了灭之一棍的举轻若重!
正是当日他对付重力术的办法,此时几个月过去,他修为再度提升,力道至少是当时两倍。
“砰!”一声闷响,九霄宫的地面被砸出一个三寸深的浅坑,杨珍身子如若陀螺,旋转着朝半空飞去。
长剑擦着腰间划过。
谭明真轻咦一声,自己近乎偷袭的一剑,没想到对方竟躲了过去。
她掉转身子,长剑再度挥出,数道剑芒朝着对方后背斩去。
在她看来,杨珍身在半空,已无处借力,这几剑不说将对方卸成八大块,至少也能他重伤不起。
却见一根长棍朝前一戳,刚好旋转回身的杨珍木棒与一道剑芒相撞,刹那的冲击力让他身躯倒转着朝后弹射,再次躲过了随后而至的杀招。
这一下出棍的力量、速度,可谓妙到巅毫。
谭明真没有继续出招,因为杨珍已经在她十丈外站定,单棍抡棍,摆出了严阵以待的架势。
“好!”一声娇喝从人群中传出。
谭明真心下大怒,显然这声“好”不是送给她的,却不知是何人如此落她面子。
戴乘红。
她顿时没了脾气,只能暗暗记下此事,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丹器院院主,几个修士敢轻易得罪?她将来的昊元丹,还指望着这位院主帮她炼制呢!
其他一些金丹真人,虽然不像戴乘红大声喝彩,却也微微点头,面带赞赏。以他们的眼光,自然都看出了谭明真暗中使出的重力术。在这种情况下,杨珍竟毫发无伤,委实难得。
谭明真俏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剑花,再次勐扑过去。
杨珍双手持棍护在胸前,两腿坚如磐石,不再妄动。
很快,女人来到面前。
就在两人相距已不到一丈之时,忽然间狂风大作,尘土飞扬,滚滚黄沙将杨珍团团围住。
随即,身后传来灼热感,如芒刺在背。
杨珍急忙侧身,正要挥棒阻挡,黄沙中伸出一只修长洁白的手臂,朝他刺出一剑,旋即收回,消失在黄沙之中。
“嗯。”杨珍顿时一声闷哼,左肩处已多出一个半寸深的血口。
紧接着,身后再次传来刺痛感……
如此数息之后,他身上已多了十几道伤口,遍布各处。
大量绿色灵气涌出,将这些伤口覆盖。
黄沙中传来女人的讥笑。二阶的治疗术,想对付这些带着紫府级别剑气的伤口,简直是痴心妄想!
实际上,谭明真心中吃惊不小。
首先是杨珍肉身之强韧,远超她的估计,一剑下去,居然不能洞穿身体!
再者就是少年的气息,直到现在,依旧平稳镇定,丝毫不乱。
“既是如此,”她心中发狠:“老娘便在你身体刺上几百个窟窿,看你还怎么坚持?”
……
当伤口增加到三十余处后,杨珍明白,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尽管混沌之气的治愈效果非常逆天,顷刻间便可让某处伤口恢复如初,但这玩意,可不是用之不竭的。
他必须尽快破局。
那就……
既然对方任何一剑都不至于要命,自己又何必执着于防守,疲于奔命?
没有进攻的防守,不过是苟延残喘!
他身子陡然顿住,身体继续紧绷,身心却放松下来,神识全力感知对方的动静。
于是短短数息之间,身上又多了三十处伤口。
“哟,怎么不抵抗了,打不过放弃啦?哈哈哈,你若跪下认输,老娘便……”
女人肆意的笑声在黄沙中响起,声音飘忽不定,仿佛每一粒沙子都在出声。
然而,那一声格外高亢的“哈哈”,让杨珍捕捉到对方瞬间的位置。
“呵——”他大喝一声,动如脱兔,木棒从腰部探出,对着那一处横扫而去!
“咦?”女人的诧异声响起。
杨珍一刻不停,两手握住棍身,对着新发出的声音又是一团舞花!
黄沙中这次没有声音发出。
如此十数息之后,杨珍身上的伤口,已累积到两百之多。
他总共挥出了六棒。
旋转的黄沙突然停了下来,疾退数丈,重新化作了一道紫色的倩影。
两人遥遥相对。
此时看过去,杨珍衣衫褴褛,全身被一层绿色灵气包裹,里面红光乍现,不时有鲜血迸射,形状极惨。
谭明真,除了头发稍稍凌乱,几乎毫发无损。
胜负似乎一目了然。
当然,这种比试,只要其中一方不认输,就将继续战斗下去。
所有的宾客都看向少年。
和一名金丹相持这么久,即使现在落败,也足以自傲。
然而杨珍脸上却挂着澹澹的笑容,身躯纹丝不动,仿佛胜利在握。
……
“他当日在那地宫中,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识海深处,慕紫雪忽然说道。
一个娇笑声响起:“姐姐,那时你我还未失去联系,你不也能看到吗?他当时浑身是火,可不是血洞哦。”
“你就是因为他那次的举动,喜欢上他的?”本体继续问道。
“对呀!”分身欢快道。
“不过是一介莽夫!”本体嗤笑道。
“哼哼,”分身表示了不满:“我就喜欢他这样的莽夫!”
“当时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我把那点念头压制下去了,不敢让你晓得啊,嘻嘻,”分身笑道:“一直到石棺和你失去联系,我,我被他那个之后,才放开了心扉。”
本体沉默不语。
“姐姐,”分身说道:“让我和你融于一体吧。”
“你真要如此吗?”本体有些吃惊:“虽说你我实乃一人,但实际上,你有自己独立的意识,已经……”
“我知道。可是我,我若是和你合而为一,我对他的情意,想来就可以转移到你现在的意识中了。那样的话,你和他再一起修炼补天经,那些混沌之气……”
“雪儿,不用说了,”本体断然拒绝:“我的意识,无需他人左右,即便你是我的分身也不成!你就在我识海呆着,等我将来修为大乘,能化身出三个法身,我再将你放出……”
任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最高境界只到化神的臻玉界,在最高修为只有元婴的云霄宗的主峰上,有一位女修,考虑的却是化神之上,大乘境界的事情。
“那你快点好起来吧!”分身不满地都囔道。
两人不再言语。
因为就在这时,外面的世界突然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喊:
“手下留情——”
那是燕西陵的声音。
……
回到场中。
有人很快察觉不对。
谭明真的身上,赫然有两团泛着青色光芒的火焰。
一团在手肘,一团在腰间。
火焰非常微弱,小拇指大小,在正午的阳光下,雪地的映衬中,肉眼几乎看不清楚。
谭明真秀眉微蹙,一团团灰色尘埃打向火焰,想要将之扑灭。
却是徒劳无益。
这番举动,却是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身体的异状。
谭明真脸上肌肉微微颤抖,火焰虽小,那种灼烧的痛楚却丝毫未减。
终于,她咬了咬牙,一大团带着凛冽寒意的沙尘倏地冒出,分别将两团火焰笼罩,随即,火焰熄灭。
她暗暗舒了口气。
然后,一个清丽的女声响了起来:“你动用了四阶的法力,你输了!”
这个声音非常陌生。
谭明真循声望去,赫然发现是一位身穿红装的女子,筑基期修为,相貌极为美艳,正站在杨珍身旁。
小小的筑基,竟敢对真人大呼小叫!
她勃然大怒。
按照比试前定下的规矩,她动用了四阶的法力,本来就已经输了。
如果是戴乘红这样的金丹当面指出,她尽管恼羞,却也不能不认,更不敢发作。
然而,这只是一个筑基。
而且站在赵玥儿的身后,看起来应该是姓杨的这小子某个侍妾。
相貌这么美丽的筑基女修,居然去给一名同样修为的乾修当侍妾。
她的出身,肯定非常卑贱。
更不会有任何背景。
而且不顾尊卑,随意插话,想来定是杨小子平日太过宠溺。
既然如此——
谭明真心中掠过一道杀意!
老娘便将你打杀当场,灭灭杨小子的威风,一吐我心中的怨气!
想到这里,她厉声喝道:
“蝼蚁之辈,也敢大放厥词,找死!”
盛人的金丹气息瞬间从体内迸发而出,紫色娇躯飞身而起,谭明真右掌挥去,对着红装丽人勐拍而去!
……
一直在台基上闭目养神的燕西陵,顿时大惊失色。
须臾之间,又隔着殿门,宾客,他已来不及阻止。
“手——下——留——情——”
老头连忙大喊。
声音的方向,是红衣女子。
……
“砰!”
双掌相击。
紫色倩影以刚才数倍的速度倒飞而起。
在落地的瞬间,被急速冲出的燕西陵双手接住。
“噗!”口中的鲜血却不可遏制,狂喷而出。
燕西陵真气探入女子体内,一块石头稍稍落地。
伤势不轻,不过没有伤及要害,将养大半年应可痊愈。
也好,自己这个女弟子这些年蛮横骄纵,也算给她一个教训。
此时他才有心思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戴乘红面色如常外,其他人正瞠目结舌地望着他手中的谭明真,仿佛全都被定住一般。
“咳咳,”老祖轻咳两声,定了定神,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给诸位介绍一下,这一位是秦国的长公主殿下,秦明月秦真人,杨珍的——”
“道侣。”
第二十八章 钩邪的灵魂碎片
秦国,横季郡,熊耳山
深夜
时隔三月之后,秦明月再次来到这里。
除了杂草更盛,树更绿,周遭几乎无任何变化。
也包括那道观的红墙、匾额、浮凋。
她心中长长舒了口气,在浮凋前盘膝而坐,数道法诀打出。半刻钟后,黑沉沉的甬道霍然开启。
闪身进入,来到当初的第一个关口时,手腕上白光一闪,杨珍现出了身形。
……
这已经是真传弟子典礼结束的第二天。
当西陵老祖一句“秦国长公主”的介绍出口后,满座皆惊。
尤其是戴乘红,她早在杨珍婚礼那日就见识了对方的实力,却做梦也想不到,竟是大名鼎鼎的秦国长公主!
东域几百年来最为出色的年轻一辈!
即使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也无人不知晓长公主的大名。
据说容貌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对方的修为。
一年之前,此女还是紫府巅峰,如今怎么就到金丹后期了?
甚至超过了在座的大多数!
而且,还成了杨珍的道侣!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听说前不久贵国皇帝驾崩,三位皇子相继失踪,定下的继位人乃是排名第五的王子。不知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变故?”
洪正蠡身为掌门,当即问道。
秦明月朝对方拱了拱手,声音清悦:“见过洪掌门。三个月前,我秦国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只是具体经过,尚有隐情,请恕小妹不能明言。”
燕西陵扫了眼怀中的谭明真,在他连续的真气输入后,这位女弟子伤势已经稳住,人其实也醒来了,不过眼睑紧闭,依旧在假装未醒。
他也不点破,目光温和地望向洪正蠡,道:
“正蠡,成邺,老夫此前与你们说过,这次观礼秦皇登基,由你二人为正,副使节。具体事情,稍后再说。”
又看向众人:“长公主避居我云霄宗一事,在秦国选出新皇之前,不要外传!”
“是!”一众金丹凛然遵命。
太上老祖很少对宗门事物发号施令,但一旦有什么命令颁布,那便如同法旨,无人胆敢违逆。
当然,身份特殊,经常恃宠而骄的谭明真,算是个例外。
“好了,”燕西陵笑道:“诸位刚才也听到了,长公主如今已是我云霄宗的媳妇。下面,便请诸位一同见证,长公主与小徒的道侣典礼!老夫有幸,为二位新人赐福——”
……
典礼结束后,燕西陵随即宣布了对谭明真的处置,因其蛮横无理,冲撞客人,罚在九霄宫禁闭三年,面壁思过,镇妖殿事宜由匡文质代管。
这命令一出,匡文质大喜过望。他完全可以趁这三年时间,将东山郡失去的地盘重新夺回,甚至连镇罴郡都能染指一二,巩固匡家在匡州的利益。
谭明真听到这个结果后,苍白的脸颊上闪过一丝红晕,一向刁蛮的她,居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乖乖的接受了处罚。
接下来,老祖将洪正蠡和燕成邺留下,一番密议之后,当日下午,观礼团成员便已全部选定。
然后在第二天,乘坐一艘豪华的四阶飞船,浩浩荡荡开赴秦国。
……
观礼团共有两名金丹,十名紫府,筑基弟子超过百人,规模不小。
尤其正副团长还是现任掌门和太上老祖的族人,地位非常尊贵,充分表明了云霄宗对这次秦皇登基大典的重视。
对于元气大伤的秦国来说,此时他们急需与宿敌云霄宗缓和关系。故而得到消息后不敢怠慢,命秦昭焕亲自到边境迎接,一路相陪。
进入芳州后,观礼团在一个叫落云坡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千多年前,秦国和云霄宗发生大战,当时的云霄宗一路高奏凯歌,打得秦国修士节节败退,大有一鼓作气夺取芳州的架势。
然后就在这地方,中了秦国人埋下的大阵,损兵折将,铩羽而归。最后不得不和秦国议和停战。
观礼团要在这里设下祭坛,祭奠当时战殁的修士,为期七天。
得到命令的秦昭焕全力配合,甚至还将战后秦国修建的一些庆祝胜利的凋像祠堂等等暂时遮掩,以免刺激到云霄宗贵宾。
混在观礼团中的杨珍和秦明月,便是趁这个机会,重返横季山。
慕紫雪这次没有同行。她每次接收的混沌之气虽然不多,不过这段时间日积月累下来,已足够将伤势稳住,正需要静修一段时间。
……
祖地中。
刚刚结成道侣的青年男女大步前行。
杨珍望着几道法诀下去,便定住不动的石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明月,难道你已经掌握了祖地的禁制?”
秦明月似是有些神思不属,听到问话后,轻轻嗯了一声。
“怎会如此?”杨珍更加奇怪:“是因为血玉吗?”
秦明月停下脚步,望着男儿摇了摇头,正色道:“我的识海中,有钩邪老祖残留的意识。”
杨珍目瞪口呆。
“黄极吞噬了钩邪的灵魂,那日被无量拓影镜吸走之后,钩邪的一些灵魂碎片,便留在了里面……”
“其实说起来,我和钩邪老祖遭遇一样,”秦明月苦笑道:“只不过我的灵魂还没有被撕裂,意识还在,故而能重新夺回肉身…”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空间修炼,这些事情还从来没有跟对方说过。
杨珍一脸不敢置信:“黄极老祖,其境界已在大乘之上。以他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神识,怎么可能连一个元婴女子的灵魂,也不能彻底吸收干净,还残留至今呢?”
他可是清楚记得,当年云崀宗上下三千多人,其中还有化神真尊,都遭到黄极毫不留情的搜魂,成为了疯子。
这是何等强大可怕的神魂。
“因为……”秦明月目光迷离:“当时的黄极,实力非常低微,甚至连筑基修士也不如。后来他虽然恢复到金丹,却依旧不如元婴实力的钩邪。与其说他是吞噬钩邪的灵魂,还不如说他就像一只蚊子,趴在钩邪的魂魄中不断吸血,一直不停地吸,终于将对方吸的灯枯油尽……”
接下来,一段三千年前的往事,其中的爱恨纠葛,凶残算计,随着秦明月娓娓动听的诉说,徐徐展开……
ps:在路上,用手机勉强码了一个小章。
第二十九章 她遇到的那个黄极……
“你还记得地宫的那根小棒子吗?那些女修自相残杀,便是因这根棒子挑唆而起。”
秦明月第一句话,便让杨珍面红耳赤,心中惭愧。
他一直没有向对方透露衣衣的真实身份,连带着这根小棒子,也是如此。
平日里棒棒出现,则是化作紫金棒的模样,是以秦明月也没认出来。
正当他不知如何接话时,棒棒跳了出来:
“谁让黄极欺骗我,将本棒棒关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中。我是气不过,才那么做的!”
“闭嘴!”杨珍一声怒喝,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中,讪讪地介绍了棒棒的由来。
不过,还是没有提及小仙草。
“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现在你既然是我手中的武器,就得遵我之道,守护好我身边之人!”他对着小棒子训斥道。
“知道了,”棒棒蔫蔫地应了声,随即又兴奋起来:“这位姐姐,本棒棒会保护你的,现在我可厉害了,我体内……”
“好了。”杨珍抓住小棒子,将它扔入了空间。
自从慕紫雪输入那道元婴级别攻击术法后,这家伙便神气起来,恨不得到处去找人嘚瑟。可惜啊,这同样是不能说的秘密。
一段小插曲后,秦明月接着讲述:
“……钩邪成了地宫唯一的幸存者,不过神智也遭受极大刺激……”
“离开地宫不久,她在一处山野遇到了黄极。那时的黄极,修为只有练气后期,也不知他是如何过来的。现在想来,很可能是用特殊的手法找到了钩邪……”
黄极一辈子收女无数。修为在元婴之上的,当日都随同他一道飞升,结果全部陨落,钩邪是他唯一幸存的侍妾。
两人大难不死,相见时的悲喜交加自不用提。黄极原谅了钩邪在地宫的所作所为,让这位女子心魔尽去,精神大为好转。
那个时候,上界的大能修士还在四处搜寻黄极的下落。钩邪本就是横季山人,当时他们就在百万大山,离得并不远。于是两人便躲在横季山中,甚至散去一身修为,几乎与凡人无异。
这是钩邪记忆中最美好快乐的一段日子。不久,她生下一个男孩,正是后来秦国的开国之祖。
随着上面搜索的逐渐松弛,两人重新开始修炼。钩邪很快恢复到金丹巅峰的状态,并在黄极的帮助下,突破到元婴境界。
只是黄极,却不知什么原因,修为停滞在了金丹后期。
元婴期的钩邪,在当地做了很多善事,被奚族人亲切地称为“老祖母”,地位尊崇。
随后,在黄极的指点下,钩邪调集了大量奚族人,依次开辟出道观内的祖地试炼大阵,以及熊耳山中的那座天池秘境。
“钩邪和黄极还偷偷潜入到云霄宗境内,在一处天地阵法的基座附近,种植了一种奇怪的灵藓……”秦明月说道。
杨珍微微颔首,随即将他在虎背岭石矿经历说出。两人一相比较,果然是同一个地方。
“这样的基座不止一地,”秦明月说道:“在钩邪的记忆中,至少还有两处。”
“在哪儿?”
“一处在现在的大冶国境内,还有一处,在赵国。”
杨珍大喜。
那些灵藓只要祛除毒性,对修炼的帮助非常大,少说也能提升五成的修行速度。
只是这东西培育起来耗时太久,如果能将这两处的灵藓搜罗一空,至少能满足他,以及空间内那些亲朋好友一个甲子的修炼需求。
不过——
这两处地方,在钩邪的残魂中,只有一个大概的位置。若是想找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赵国离得太远,而且境内还有元婴真君。倒是大冶国,近在咫尺,又即将受到秦许两国围攻,可以趁机浑水摸鱼。
杨珍心中有了决定。
“钩邪并不知道,当祖地的天池秘境完成之后,她的生命,也到了尽头……”
秦明月声音陡然变得低沉,仿佛回到了当时的情景:
“那时距离大劫,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三百年。他们俩的儿子,修为也到了金丹后期境界……”
“一天,在天池上的那座小木屋内,两人一番恩爱之后,钩邪忽然发现她已经被木屋内的阵法牢牢束缚,全身不能动弹。那个阵法,其中关键之处都是黄极亲手布置,她无法破解……”
“她当时还以为是夫妻间的情趣,正在假作生气,却见黄极的肉身突然崩解,化作一场漫天血雨,洒向了下面的天池之中。那个过程与自爆极为相似,只是没有声响,也没有灵气的剧烈波动……”
“她当时悲痛欲绝,泪流满面,以为是黄极自感大道无望,抑郁自杀了,又怕她出手阻拦,才将她锁住。”
“然而后来,钩邪渐渐发觉不对劲。许多天过去,那木屋的阵法依旧将她死死压住,不得脱身。她的神智却一天比一天迷糊,身体越来越虚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兽,在不断吞噬她的血肉和灵魂。大概半个月后,她终于昏迷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没了?”杨珍愣愣地问道。
“我读取到的记忆就到这里,”秦明月沉声道:“我能感觉到,钩邪老祖最后那几天的绝望、悲愤、痛苦……”
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结合我在皇家秘库查阅过的始祖传记,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大致也知道了……”
“在那之后不久,始祖按照钩邪曾经的吩咐,来到祖地,获得了第一枚血玉。一个甲子后,他成功晋升到元婴境界,然后又花了一百多年,建立了秦国。”
“他在木屋内见到钩邪的尸骸了?”杨珍问道。
“没有,”秦明月摇摇头:“始祖传记对这一段的记载语焉不详,不过,钩邪老祖若是能留下遗骸,必定会葬在某处,让后人祭拜。所以,以我的猜测,老祖的遗骸,很可能也是化作了血雨,只留下一个残破不全,还在不断被黄极吞噬的魂魄,藏在了神棪木中。”
恩爱、生子、祖地、背叛……
造成最后悲剧的根源,应该是——
“黄极为何修为停滞?”杨珍好奇道。
以此人曾经大乘之上的境界,即便身受重伤,修为尽废,只要有足够的资源,不说重回昔日的巅峰状态,但区区一个元婴真君,对于他绝非难事。
金丹,不应该是他的终点。
“这正是我迷惑之处,”秦明月蹙眉道:“钩邪老祖在她生命的最后十五天,同样在思索这个问题,而且,有了自己的猜测……”
“是什么?”
“她怀疑,自己遇到的这个黄极,好像天生便有缺陷,只能修炼到金丹。”
“她遇到的这个黄极……”杨珍脸色一变:“明月,你的意思是……”
秦明月点点头,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没错,她遇到的,只是其中一个黄极。”
(本章完)
第三十章 孤僻的衣衣
两人一路交谈,不多久已来到祖地的第三关熔浆地狱。
秦明月几道法诀送出,刚刚冒出头的火魁,旋转的焰涡等等立即烟消云散,熔浆也失去了往日的暴虐,变得风平浪静。
杨珍已经见怪不怪,尽管现在,他还没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你是要将这里的灵火都取走吗?”他好奇道。
放眼望去,七到五层还剩下六朵灵火,每一朵都是价值不菲的天地灵物。
秦明月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大步朝岩浆深处行去。
杨珍紧随其后,两人很快越过前面几层,一直来到曾经金髓心炎所在的第三层。
“这下面有件宝贝,你在这儿等我片刻。”秦明月吩咐道。也不待杨珍回应,身上金色火焰瞬间明亮了几分,仿佛一条金色的锦鳞,钻入进岩浆之中。
一刻钟后,锦鳞跃出熔浆,手中多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
“拿着。”
杨珍新奇地抓向这个形如鹅卵的金属,手中一沉,差点脱落:
“这是什么?”
“这是被熔浆挤压、焚烧过的千年铜精,”秦明月说道:“此物原该有一张桌子大小,经过千万年淬炼,被压缩到现今这个样子,所以质地非常坚硬。那金髓心炎,便是此物汲取岩浆烈焰的精华,自行衍生而来。”
空间内,衣衣欢喜的声音传来:
“哥哥,这是好东西呀!咱们空间,土系和木系灵气浓郁,金系相对不足。这块铜精心髓,会大大增强空间的金系本源,相当于一枚天阶下品的金灵珠呢!”
“而且,若是将它扔入熔浆之中,以后每过六百年,还能诞生一缕金髓心炎呢!”
竟是如此好的宝贝!
杨珍大喜,也不和秦明月客气,当下兴高采烈接过,扔入空间之中。
秦明月美眸笑盈盈地看着他。
“难道还有其他宝物?”杨珍问道。
秦明月含笑不语,转身继续向前,数息之后来到第二层。
“你在这里等我,”女人遥指前方:“我去那儿。”
杨珍顺着她手指望去,一点炫目的白光正在最里层闪烁。
“离火!”他惊诧道:“此物当日已经被黄极召唤走,怎么还会在这里?”
】
“离火能散能聚,”秦明月解释道:“当日那些离火,一部分被紫雪的姐姐以寒冰湮灭,剩余大部分,随着黄极被无量拓影镜吸走,也离开了我的躯体,散作无形无质的离火之精。”
“黄极当年能将离火存放于此处,便是利用这片熔浆布置了一个阵法,源源不断聚拢离火之精。如今三个月过去,这些散落的离火之精,受阵法吸引,已重新汇聚于此。”
杨珍恍然大悟,同时也猜到了对方的意思。
“你要炼化这缕离火?”
秦明月认真地点了点头。
“钩邪留下的记忆中,有离火的炼制之法。而且,我这具身体,已经容纳过一次离火。这种火焰来自上界的灵兽,本就有几分灵性。对它熟悉的地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排斥。”
秦明月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杨珍却从中听出了巨大的风险。
离火,这是足以威胁到化神真尊,就算是元婴老祖,也不敢轻易去招惹的灵火。秦明月即便有这两个有利条件,其成功的几率,只怕也不到一半!
然而,修士修行,本就是逆天争命,许多机缘,就得豁出性命去争抢。若是瞻前顾后,小心谨慎,最后只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离火,对于火灵根的秦明月来说,不啻于一场天大的机缘,也将成为她手中最有力的底牌!
“你是担心贵国太上……”杨珍问道。
秦明月没有回答,不过眼神中的那份坚定,已经说明了一切。
杨珍心知无法劝阻,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你小心些。”
秦明月莞尔一笑:“炼化离火少说也要三日,你就留在这里吧,不要踏入熔浆之中。否则,十二个时辰后,此处阵法重新启动,我那时可顾不上你。”
说完,衣裙飘飘,朝着那道白光掠去。
……
杨珍注视着女子的身影越来越小,一直到白光前百丈才遽然停下,然后放缓脚步,一步一步朝白光走去,最后融入到那片白光之中。
他凝视半晌,见白光一直微微摇晃,并无其他异动,这才放下心来,心念一动,来到青石空间。
一个仿佛缩小版的熔浆地狱中,衣衣伸出一双白生生的小脚,在熔岩中百无聊赖地划着水。
“衣衣——”杨珍喊道。
“哥哥!”小仙草眉开眼笑,身形一晃,已骑上了男儿的脖颈。
“铜精心髓呢?”杨珍问道。
“扔进去了,”衣衣指了指岩浆,接着说道:“有了这件宝物,咱们空间,又能往外扩大二十里呢!”
空间现在方圆一百三十里,再往外延伸二十里,其总面积已达一万七千多平方公里,相当于前世一个地级市了。
而且,空间的完善和增长,也会促进衣衣修为境界的提升,二者相辅相成。
“那你会不会又长大一些?”杨珍笑道。
“嗯。”衣衣应了声,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了?”杨珍奇怪道。
“就算再长一些,也还和现在差不多,”衣衣都囔道:“我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我想快快长大。”
这大概就是小女孩成长的烦恼吧。娃娃模样的衣衣,活泼好动,是个小开心果;而小女孩状态的衣衣,却陡然变得孤僻,除了杨珍,她几乎不愿和空间任何人说话。
“小叶子呢?”杨珍说道:“你现在也不去找她玩呢?”
“她太幼稚了。”衣衣鄙视道。
杨珍顿时无语。
老这样子也不行啊!别变成个问题少女,杨珍仿佛化身一位老父亲,心中暗暗焦急。
“咱们去玩飞虹球吧!”想了好半天,他建议道。
“好啊!”衣衣拍着手笑道,两条小腿兴奋地晃来晃去。
……
飞虹球早已被杨珍引入安平镇,成为镇上众修士、凡人最喜爱的集体活动。
一声令下,一场原本在三日后举行的比赛临时改到今日,杨珍和衣衣各加入其中一支队伍,作为对头厮杀起来。
一个时辰后,衣衣所在的队伍大获全胜,小仙草得意洋洋,又蹦又跳。最后和杨珍手牵着手,兴高采烈离开了竞技场。
“好玩吗?”杨珍笑盈盈道。
“挺好玩的。”衣衣脆声道。
然而杨珍从她的语气中,并没有感受到多少欢快。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眼神严肃地看着对方。
衣衣抿着嘴,和他双目对视,脸上渐渐露出委屈之色。
“我只喜欢和哥哥玩,哥哥玩什么我都愿意陪着。和他们玩,我没有兴趣。”小仙草红着眼圈道。
杨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轻轻地将小女孩搂在怀里。
“哥哥,你不用担心我,”衣衣低声道:“我原本就是一株小草,早就习惯孤零零一个人啦!在我前世,我经常会在一个地方发呆,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也不挪动一下。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杨珍说道:“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嗯!”衣衣重重地点了点头,忽然眼眸一亮,摇着少年手臂道:“哥哥,我不修炼的时候,我要融入你身体里,和你一起经历外面的事情,好不好?”
“这……”杨珍有些迟疑,看着小女孩有些忧郁的目光,最后点了点头。
“可以。不过,我若是和那些姐姐在一起的时候,你可得出去。”
“切!”小仙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算是答应了。
一人一草达成一致,衣衣得意地欢呼一声,窜入了少年的身躯之中。
杨珍神识感应过去,小仙草已身处他的识海,正在纵情遨游。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一种被人充分信赖的温暖。
直到数年之后,他才终于明白,衣衣这样做的真正原因。
……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
正当杨珍等的有些着急时,熔岩地狱最里层传来了动静。
他连忙从空间出来,放眼望去,只见一团白光之中,秦明月一身红色轻纱,黑发披肩,熟悉的娇躯若隐若现,俏脸微白,如同沐浴在阳光下刚刚下凡的仙子,无悲无喜,气相庄严。
炼化离火成功了!不仅成功,修为甚至更进一步,已到金丹八层!
这女子,天赋果然惊人!
白光逐渐收敛,秦明月长身而起,遥遥地望着他甜甜一笑。
当日深夜,两人来到了秦国都城,与云霄宗使团汇合。
新皇登基大典,就在明日!
第三十一章 新皇登基(一)
秦国,皇宫
这一日,大秦帝国皇宫门前,彩绚辉煌,庄严肃穆。
一排排披盔带甲的将士手持各式仪仗,在宫门前巍然屹立。
皇宫前的广场,三百丈范围内已被清理一空,无数百姓远远的聚集在一起,朝着这边指指点点,兴奋莫名。
今日乃是新皇登基的吉庆之日。
辰时过后,来自东域各国的观礼使团,陆陆续续通过广场,进入皇宫大内。
大约辰时二刻,云霄宗使团出现在广场东侧。
作为正使的洪正蠡,手持符节,当先而行,副使燕成邺手捧国书,紧随其后,身后则是一百二十人的观礼团队,浩浩荡荡。
秦昭焕与两名礼部官员,在队伍前方引路。
进入广场后,洪正蠡有条不紊的脚步忽然一顿,变成缓步而行,甚至数息才往前踏出一步。
“洪掌门,这是何故?”秦昭焕问道。
洪正蠡打了个哈哈,举目四望,笑道:“说来惭愧,贵国的皇宫,在下还是头一回见到。果真是气势宏伟,威武雄壮,让人流连忘返啊,哈哈!”
秦昭焕连忙赔笑道:“秦许两国比邻而居,洪掌门若是有瑕,不妨经常过来看看,就当是自己家里一样。”
“一定一定。”洪正蠡心不在焉应道,目光仍是四处扫视。
“洪掌门在找人?”秦昭焕索性问道。
“赵国使团,还没有到吗?”洪正蠡也不装了。
“没有,”秦昭焕答道:“不过,赵国明确回复,将会派遣使团过来,想来是在路上耽误了。洪掌门不如先……”
“那就在这里等等吧!”洪正蠡打断道,语气澹然,却不容置疑。
秦昭焕一脸无奈,不得不停下相陪。
他接到的命令是好生陪同云霄宗使团,对方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这几天相处,这种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的情况屡见不鲜,即使心中愤满,他也只能咬牙忍受。
云霄宗观礼团在广场徘回不走,顿时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
皇极殿
秦国太上老祖秦雄毅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过层层亭台楼阁,注视着广场上的一举一动。
“这两日许国人可有异动?”他低声问道。
“回禀老祖,”旁边一名红衣人答道:“许国使团前日抵京之后,先后拜访了周国、符国、梁国、邝国等国使团,甚至连宋国、虞国等小国的使团,也一一做了拜访。”
“哦?都说了些什么?”
“弟子找梁国人打听过,许国人除了向他们表达友好之意,便是询问我国几位皇子失踪的内幕,显得很有兴趣。”
“哼哼,”秦雄毅冷笑一声:“许国这是来者不善啊!”
黑衣人低头不语。
“元琅,”秦雄毅突然说道:“三位皇子失踪,剩余诸王子中,以你最为年长,修为也最高,我却选了老五当这个皇帝,你,不怨我吧?”
“元琅不敢!”秦元琅大声道:“弟子一向潜心修行,无心帝位。值此社稷危难之际,五弟愿继任为帝,弟子感佩不已,心中只是欢喜,绝无其他想法。”
“嗯。”秦雄毅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大皇子,还有长公主的魂火,这几日可有变化?”他接着问道。
“启禀老祖,”秦元琅答道:“大皇子的无甚变化,魂火明亮如故,倒是长公主,她,她……”
“她如何了?”
“两天前,长公主的魂火一度非常暗澹,几近熄灭,不过在昨日已恢复正常,甚至较往日还明亮了几分。”
“明亮几分?莫非又有突破?”秦雄毅滴咕道。
不远处,一位头戴衮冕,身穿龙袍的中年胖子突然叫道:“老祖,明月她资质远胜于我,要是她回来,弟子愿将这皇位,让给她,她来做!”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胖子脸上。
“荒谬!”秦雄毅脸色铁青,呵斥道:“社稷之主,岂是你想让便能让的!你给我听好了,祖地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秦明月既然还活得好好的,为何不返回京城,向老夫解释经过?可见她心中必然有鬼!秦世熙,还有老二、老三的死亡,只怕与这女人脱不了干系!这样的人,岂能为帝!”
胖子用手抚摸着脸颊,不敢再言。
“牝鸡司晨,国之将亡!”秦雄毅目露凶光:“若不是世熙那家伙护着,依老夫的脾气,秦明月这种女子,根本就不该进入祖地!否决,岂会有如此大的祸患!”
】
胖子和那黑衣人唯唯诺诺,连连说是。
“吩咐下去,”秦雄毅说道:“好生检查云霄宗诸人,尤其是他们的灵兽袋,切不可让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是!”
……
就在太上老祖大发雷霆的时候,云霄宗诸人,终于等来了赵国的使团。
赵国的观礼团只有区区三十人,为首者正是赵双鹰。
洪正蠡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大步迎上前去。
很快便与那赵双鹰凑在一起,旋即数道禁制打出,两人身影消失在一团云雾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大约一刻钟后,白雾消散,洪正蠡和赵双鹰的身影重新显现出来,两人笑容满脸拱手道别,也不知在里面谈了什么。
这种赤裸裸无视东道主的举动,让秦昭焕心中恼怒,却无可奈何。
他金丹前期的修为,在这几人面前根本不够看。
两支使团一前一后,朝着皇宫大门走去。
在这里,他们将接受严格的检查。两位金丹除了随身的法器外,其他四阶宝物,以及多余的符箓、阵盘等等,都不许带入场内。
其他随行人员也是如此。
这在东域各国举行典礼时乃是常事,洪正蠡和燕成邺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任由门口的修士逐一检查,包括储物戒指,也打开了禁制,让他们查探。
不多久,检查的结果传到秦雄毅这里。
“启禀老祖,许国使团没有携带任何违禁和超出规格之物。其携带的灵兽袋中,共有两头三阶妖兽,十二头二阶,均是作为贺礼的进献之物,并无异常!”
“嗯。”
秦雄毅应了声,一对浓眉,却是紧紧锁起。
难道许国人,真的是诚心诚意前来观礼,并无他意?
且再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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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新皇登基(二)我有异议!
皇宫门前
修仙界的物品检查,速度可以很快。
过程与杨珍前世过安全门非常相似,每个人从阵法前经过,所有携带的法器、符箓、阵盘等等蕴含灵气之物,一目了然。
稍稍麻烦些的是储物戒指和灵兽袋,需要解开禁制,再由修士以神识查探。
不过,这也花不了多长时间,一名筑基初期修士的神识,就足以同时探查十件储物法器。
云霄宗观礼团按部就班,不到百息通过宫门前的阵法,进入皇宫之中。
洪正蠡感觉到一道强悍的神识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
他脸上古井无波,意识却不由自主关注队伍中那几名重要人物。
首先是太上老祖新收的真传弟子,那个叫杨珍的筑基修士,以及他的道侣。
前几天这二人在进入秦国后便消失不见,直到昨日才返回。
他不清楚两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但是毫无疑问,他们所做的事情,一定与今天的典礼有关。
他需要做的,就是尽量配合。
杨珍出身云霄宗,无论身份,还是修为,都毫无破绽。
对方不可能看出什么异样。
他比较担心的是秦明月。
这女子将自身气息掩盖在紫府初期,又借助云霄宗赠送的一件宝物,气息进一步减弱到筑基后期,此时混迹在几十名筑基女修中,毫不起眼。
她顺利地通过了检验阵法。
洪正蠡暗暗松了口气。
目光悄悄看向另外一人。
这是一名身材瘦小,头发灰白的老者,也是筑基后期的气息。
他用到了和秦明月一样遮掩气息的宝物。
此人身份至关重要,关系到今天计划的顺利与否,幸运的是,他同样没有引起远方那位元婴的注意。
洪正蠡放下心来。
队伍继续前行,在秦国礼部官员的引领下,向着皇宫深处的太极殿行去。
登基大典,将在这里举行。
半刻钟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出现在众人面前。
殿前走廊以白玉铺地,四周雕栏玉彻,数只禽鸟在空中翩翩起舞,不时有大团白雾从玉柱下袅袅生成,宛如仙境。
“不过如此!”洪正蠡心中冷笑,沿着白玉丹陛拾阶而上,昂首踏入殿堂。
大殿深五十丈,宽逾百丈,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檐下施以密集的斗拱,装饰极为奢华。
最里端是一座三丈高的台基,两侧八根蟠龙金柱环绕,中央髹金漆云龙纹金色座椅,正是象征着秦国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宝座。
整座大殿以一百零八根白玉柱子为支撑。洪正蠡神识感应过去,发现这些柱子布设颇为巧妙,与整座大殿组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大阵。
他气机稍稍探出,与阵法发生轻微的碰撞,随即得出结论,以他金丹中期的修为全力轰击此阵,即使持续数个时辰内,恐怕也难撼动大阵半分。
“这是个五阶防御阵。”他暗暗揣测。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不由多了几分不安。
此时太极殿内乌压压一片人群,初略估计,已不下万人。
其中绝大多数人身穿或红或黑两色服饰。秦国尚火,修士袍服以红色为主,凡人官吏则着黑服,显得庄严而肃穆。
在台基的左前方,有数百人杂乱无章地站立着,不时四处走动招呼,熙熙攘攘,与周围静默肃立的秦国弟子形成鲜明对比,则是各国观礼团所在的位置。
旁边有礼部官员不断劝导众人安静,却是徒劳无益。
洪正蠡作为云霄宗掌门,地位超乎众人之上,一走入这片区域,立即引得各国使节接连上前见礼。
他面带笑容,与诸人一一拱手回礼,神识关注中,已见那名头发灰白的老者混入了其他使团的队伍。
……
巳时正,一连串清脆的罄声响起,声音由小渐大,大殿内渐渐安静下来。
各国使团在礼官的安排下,纷纷回到自己的方位站立。不过也有来不及回来的,顺势混杂在别国的队伍中,也是随处可见。
其中就包括那名筑基老者。
台基左后方的大门朝两边大开,一行人鱼贯而出。
为首两人,乃是礼部尚书严椟和那名红袍中年人秦元琅。
这位秦国的四王子,已被太上老祖任命为宗人府宗正。这个职位,不仅管理着秦氏皇族大大小小的家族,还包括皇家的所有宝库、秘藏等等,权力极大,油水丰厚。
这是老祖在他放弃皇位之争后,给予他的奖赏。
二人身后,是四列并肩而行的队伍,一共四十八人,放眼望去,竟全是紫府后期修为!
在这之后,一位头戴衮冕,身穿龙袍的中年胖子,以龙行虎步之姿向前行走,正是秦国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五王子秦昭塬。
此时,鼓乐声逐渐激昂,又走出四排四十八名修士,仍然是紫府后期!
整整九十六名紫府后期!
敢问东域诸国,有几家有如此多的紫府后期?
这就是秦国的底蕴!
今日,在东域各国使团面前,秦国赤裸裸地展示自身强大的实力!
东拒云霄宗,西抗赵国,同时还要对付百万大山的妖兽,以及境内层出不穷的散修,却屹立数千年而不倒的秦国,即使接连损失了数名金丹修士,甚至包括金丹后期的先皇,依旧能轻易摆出近百名紫府后期的修士!
谁还敢小觑我秦国!
果然,使团这侧的人群中,惊叹声此起彼伏,原本还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此刻也彻底沉寂下来。
一名头发灰白的中年人,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缓步行来。
秦国的太上长老,元婴老祖秦雄毅!
队伍最后,还有七八名王子王女,均是金丹境界的修为。
在秦国,凡是秦氏子弟,无论嫡脉庶支,突破至金丹后,只要通过祖地的测试便封为皇子,余者为王子、王女。
至于秦明月的长公主身份,却是独一无二,乃是先皇知此女前途远大,特意给予的恩赐。
百余人的队伍进入大殿后,严椟率先走上高台,在宝座前站立,秦元琅、秦昭塬以及秦雄毅在宝座之后,其余王子王女在高台两边站立。
剩余九十六名紫府后期则在高台下,沿台阶分两队昂首而立,威风凛凛。
鼓声连敲九记,严椟打开手中的黄色绢帛,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奉太上皇帝之敕谕,属以伦序,入奉宗祧……”
“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
“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其以明年为xx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诏书念毕,大殿内所有黑色或红色服饰的秦国修士、臣民,皆一一跪拜在地,连声高呼!
严椟满脸笑容,亲手将诏书递给秦昭塬,随即退到身后。
秦昭塬手握诏书,满面春风,大步朝皇帝宝座迈去。
只要坐在上面,接受秦国群臣的三拜九叩,便名分已定,从此就是一国之君!
大秦帝国十州四十郡之主!
即使这个所谓的皇帝,权力远不如先皇,许多事情都不能做主,但怎么说也是皇帝啊!不说别的,皇家秘藏的那些资源,或多或少都将向他提供。凭借着这些资源,就算他资质一般,元婴终身无望,但提升两个境界,踏入金丹后期,还是大有可能的。
他焉能不兴奋?
只不过他一向小心谨慎,明哲保身,直到半个时辰前,他还在试探太上老祖的心意。
他最担心的就是大皇子,还有那个长公主,他知道这两人都没有死,无论从资质,还是名分,都比他更有资格成为皇帝。
不过嘛,既然你们一直躲藏着不出来,这个皇帝的宝座,就是朕的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条腿时,台下传来一声暴喝:
“且——慢!”
……
鼓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发声之处。
这声暴喝,来自各国观礼团所在的区域。
更准确的说,来自赵国使团。
发声者,正是赵双鹰。
严椟面色不豫,从人群中挺身而出,斥道:“赵双鹰!今日乃是我秦国新君登基的大喜之日,你赵国既然作为观礼的使团,就该守这里规矩,休得大呼小叫!”
赵双鹰却是哈哈一笑:“在下不过是有一事不明,想请严尚书指教!”
严椟回头看向身后的太上老祖。
“让他说。”秦雄毅脸上古井无波。
“你有何事?”严椟大声问道。
“听说贵国有三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英武不凡,深孚众望。为何不在他们当中择其一立为皇帝,却选了一个平庸无能的五王子?”
当面说对方的新皇帝平庸无能,也只有赵国这样有实力的敌国才会如此毫无顾忌。
严椟顿时脸涨得通红,怒道:“立何人为帝,乃我国私事,还容不得你赵国置喙!”
“呵呵,”赵双鹰冷笑道:“就算不立三位皇子,今日如此盛典,这三位皇子,还有那位资质绝伦、国色天香的长公主,为何都不见出席啊?莫不是你们秦国发生了政变,这几位都让你们给杀了?”
“一派胡言!”秦元琅大喝一声。
话音刚落,蓦然打了个寒颤,一道阴冷的目光盯向了自己。
那是太上老祖的方向。
他不由心中大惧,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
“前段时间,我秦国出了一些变故。几位皇子,在探查一处秘境时,不幸陨落。”秦国太上长叹一声,接着道:“五王子聪明岐嶷,睿质夙成,在宗室深孚众望,故而老夫立他为皇帝。”
“那几位皇子全都死了?”赵双鹰问道。
秦雄毅稍稍犹豫,回道:“大皇子,还有长公主下落不明。其余皇子,皆已遇难。”
“如此说来,那大皇子若是有朝一日回来,这帝位是不是还得给他?”
“阁下这是何意?”秦雄毅脸色微变:“莫非贵国知晓大皇子的下落?若是如此,还望告知一二,我秦国必然重谢。”
“不过,今日大典之后,君臣名分便已确定。大皇子即便回来,也只能继续当他的陈王,不可为帝。”
说罢,秦雄毅冷冷地扫视整座大殿:
“老夫的话,诸位可都听明白了?哪位还有异议?”
“我有异议!”一个声音高喊道。
洪正蠡循声望去,出声的这位,正是他一直暗中关注的那位筑基老者。
此时他正挤在赵国使团的队伍中。
而随着这声呼喊,这个瘦小的筑基后期,气息渐渐强大,身材也慢慢变得修长,满头的灰发更是逐渐乌黑。
一个身材高瘦颀长,脸部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刻,留着一对八字胡,英武不凡的中年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修为,金丹后期!
此人正是秦国失踪已久的大皇子,陈王,秦元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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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三十三章 新皇登基(三) 帝位,当让与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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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
“大殿下!”
“陈王——”
仿佛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无数人惊呼出声,有的愕然,有的疑惑,更多的是惊喜。
“秦元庸?”秦国太上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祖啊——”秦元庸虎目含泪,悲泣道:“孩儿,孩儿差点就见不到你老人家了啊,呜呜——”
“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雄毅沉声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为何不直接与老夫联系?”
“这个,”秦元庸显出几分迟疑,道:“实不相瞒,孩儿在横季山受了重伤,前不久伤势才恢复,正想回来看看,然后就听说五弟被立为皇储的事情。孩儿一时心中惶恐,不知该如何去面见老祖,故而拖延到现在,请,请老祖恕罪!”
“糊涂!”秦雄毅喝道,心中却更加疑惑:“你今日,究竟和哪国使团一道进来的?”
秦元庸恍然未闻,哭泣声愈加响亮:“老祖啊,老五这个人,咱们都是了解的。他资质平平,性格懦弱,在宗室中毫无威望。这样的人,怎可做我大秦之主?孩儿,孩儿心中不服啊!”
“老祖,孩儿舔着脸恳求,皇帝之位,请留给孩儿。孩儿发誓,一定不负列祖列宗的期望,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让我大秦百姓安居,修士安身乐道……”
“老祖,不,太上皇,请太上皇恩准!”
秦元庸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在秦国,元婴真君既是修士口中的太上老祖,也是亿万百姓敬仰的太上皇。
秦雄毅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可惜,摇摇头道:“晚了,元庸啊,你来得太晚了!如果你早两天来找老夫,哪怕是昨日,老夫也愿意扶持你当这个皇帝。可是你直到现在才出现。如今各国使团汇聚于此,昭塬的皇帝身份已经昭告天下,你就不用奢望了,好好当你的陈王吧!”
“不——”秦元庸争辩道:“百官们尚未三跪九磕,他秦昭塬的名分还没有到手,我为何不能争取?皇族子弟中,我排行第一,修为最高,又通过了祖地的测试。他老五何德何能,也敢坐在那个位置?难道我在祖地出生入死,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说到在祖地出生入死,三个月前参与横季山祭拜,亲身经历过那场变故的官吏修士都来了兴趣,就是秦雄毅,也不禁好奇地问道:
“元庸,当日祖地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嗯,若是有不方便之处,待大典结束后,你再告诉老夫也不迟。”
“没什么不能当众说的!”秦元庸霍然起身,伸手指向使团中几名土黄色衣服的男子,怒目圆睁:“老祖,祖地的变故,都是大冶国搞的鬼!他们派出数名金丹,偷偷潜入祖地,并窃取了祖地的阵法,趁我们修炼之时,突然发动袭击,先,先帝他当场就遭了毒手,尸骨全无,死得好惨啊——”
一边泣不成声,一边继续说道:“还有两位皇弟,也先后遇害,死不瞑目!”
“绝,绝无此,此事!”大冶国正使只是一名紫府后期的巫修,面对金丹真人的指控,不由脸色苍白,哆哆嗦嗦争辩道:
“你们血,血口喷人,可,可有证据?”
“证据?哼,这就是证据!”秦元庸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一件物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是一具尸体。
嘴上有两撇胡须,相貌猥琐,中年人模样。
一身土黄色袍服,与大冶国使团的服饰颜色一模一样。
尸体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裂痕,自上而下,若不是有针线将之缝合,其实应是两截。
“大祭司!”大冶国正使失声惊呼!
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嘿嘿,你也知道,这是你们的大祭司,沮牧玄嚣!”秦元庸冷笑道。
那正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作为大冶国国主的亲信,其中的内幕他一清二楚,当下镇定心神,问道:“敢问陈王殿下,你所说的祖地之变,乃是何时发生的事情?”
“三个月前。”秦元庸毫不犹豫道。
“好!”那正使面露喜色,摇头晃脑道:“鄙国大祭司大人,早在四个月前便已失踪,且魂灯显示其已陨落。敢问殿下,一个月前就已经死去的人,又如何千里迢迢,赶赴贵国的横季山,还参与偷袭呢?”
“你说他四个月前就已经死了,谁能证明?”秦元庸嗤之以鼻:“我臻玉界中,不乏各种检验尸体死去时间的手段。既是如此,不如找两位中人,替你我检验一番,如何?”
“好!”正使咬着牙应道。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这秦元庸如此言之凿凿,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变故?
当下周国、梁国、符国各派出一名修士,分别在那大祭司尸身上打入几道灵光,然后点了点头,齐声说道:
“此人身殒时间,当在三个月前,前后相差不超过五日。”
“怎么可能?”大冶国正使脸色大变!
突然间,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喊道:“就算是三个月前,又如何证明,他是死在你们秦国的祖地?”
“呵呵,”秦元庸更加得意,指着沮牧玄嚣尸身说道:“此人死于秦明月的【辉煌之剑】!老祖,你来说说,这厮的死状,是不是为辉煌之剑所伤?”
秦雄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的确是秦明月的绝招。”
又接着问道:“元庸,秦明月何在?她应该也没有死,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孩儿不知道长公主去了何处,”秦元庸说道:“当时偷袭我们的,除了这位大祭司,还有两名金丹。先皇和两位皇弟遇袭身死后,长公主拼着受伤,以辉煌之剑斩杀了大祭司,随后,祖地阵法破裂,空间出现大片乱流,孩儿被卷入乱流之中,这才逃得性命。”
“这些天,你究竟在哪里?”
“孩儿被乱流送到百万大山一处不知名的山谷中,当时我身受重伤,寸步难行,在那山谷中休养了两个多月,这才伤势尽复,然后,来到了这里。”
秦元庸解释完毕,也不待老祖回应,转身面向大冶国使团:
“那两名金丹当时都蒙着脸,不过,其中既然有你们的大祭司,另外两位,想来与大冶国也脱不了干系!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秦国遭逢此劫,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日定向你们大冶国,讨回公道!”
“滚!马上滚出我秦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们,回去向你们的主子去报丧去吧,滚!”
声色俱厉。
大冶国正使面无人色,浑身发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属下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离开了太极殿。
其他各国使团议论纷纷,直到大冶国使者的身影完全消失,议论声才渐渐平息。
此时的秦元庸,已经在满面春风地和众人打着招呼:
“严尚书,你老人家身体还好?你家老七,在衡武军中表现不错啊!告诉他,别忘了修炼!只要他突破到紫府后期,本宫便提拔他为一路主将!”
严椟眉眼间闪过喜色。这个老七,是他最宠溺看重的一个后辈,资质也很出众,如果能得到大殿下的赏识,前途必然一片光明。
不过他久经世故,见太上老祖沉着脸不做声,当下便只是拱了拱手,微微一笑。
秦元庸转而又看向秦元琅:
“哟,老四啊,你这身服饰,这是宗人府的宗正啦?嗯嗯,可得看好咱们的府库,别像老二那样,没个轻重!”
秦元琅心中恼怒,然而面对积威深重的大皇子,也只能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昭焕,”秦元庸笑着指了指:“你小子现在管着芳州这处要害,可得给我看好了哦!还有,渠州那边,小九若是找你帮忙,你可得及时出手,别便宜了那些妖兽,懂吗?”
“是!”秦昭焕凛然听命。他一直就是大皇子的手下,能有今天的金丹修为,其中也离不开这位皇子的大力栽培。
秦元庸掌管秦国军队两百余年,根基深厚,深孚众望。高台之上,大半修士都有过从军的经历,此时纷纷向这位故主问好。
这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庞大力量。
秦雄毅冷眼旁观,喝道:“好了。”
声音不大,大殿内却立即安静了下来。
“元庸……”他刚出声,便见身后一大群人跪了下去:
“老祖,大殿下天资颖异,修为高超,且仁义宽厚,有长者之风。我等泣血恳求,请太上皇,改立大皇子为我秦国之君!”
言罢,磕头不止。
大殿之中,那一片乌压压的黑红袍服中,也有数十、数百,进而数千人下跪,齐声道:
“恳请太上皇,改立大皇子为我秦国之君!”
秦雄毅脸色铁青,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他其实并不反对大皇子登基为帝,但是,决不是今日这般模样,以一种近乎逼宫的方式,逼他表态。
这是对他无上尊严的藐视。
“太上,”严椟拱拱手:“大皇子今日平安归来,乃是我秦国天大的喜事。今日这登基大典,不如,延后几日?”
秦雄毅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诸位既然另有人选,今日的登基大典,取消,改日再定!”他断然喝道。
此话一出,秦国众人没什么异议,但是使团这边,顿时炸了锅。
“前辈,”洪正蠡朗声道:“我等不远万里,前来观礼贵国皇帝登基,这时间、议程都是定好了的,岂能如同儿戏,说变就变?若是这样,将来秦国再有什么皇帝登基,休想再让我们参加!”
“没错!”赵双鹰跟着起哄:“你们秦国皇族子弟都在这里,不就是选一位皇帝吗?何必推三阻四,拿我们使团开刷?赶紧定下来,我等也好观完礼,早早回去!”
“对呀对呀,”符国使节也喊道:“选谁不是选啊,大不了把一些关节利害,摊开来说明白呗!”
这话却是正好说中了秦雄毅的心思。他即使要立秦元庸为帝,其中涉及的大量利益交换,权力架构,都需要和对方一一挑明。
正在这时,秦元庸仿佛福灵心至般,马上在秦雄毅面前跪下,大声道:“老祖,孩儿便是当了皇帝,今后的大小事务,也愿意以你老人家马首是瞻,听从老祖吩咐!”
这是赤裸裸表达忠心。
秦雄毅双目微阖,似是陷入沉思,良久之后,终于点了点头。
“好!便依诸位之意,改立大皇子秦元庸为我大秦皇帝!老五,今日委屈你了,你便替你大哥,去当那个陈王吧,全国军务,以后由你掌管!”
“遵旨!”秦昭塬不敢违逆,半喜半忧地接受了新的任命。
“孩儿领命!”秦元庸抱了抱拳,心中却极为不满。
老祖此举,无疑是在刨他的根基,只是他刚刚表示了忠心,又怎好出言反对?
而且,这个皇位,他必须争夺到手,否则,只怕性命难保!
秦雄毅微微颔首,那种被逼宫的羞怒总算消退一二。
大殿内,欢呼声此起彼伏:“大皇子万岁, 万岁,万万岁!”
秦元庸环顾四周,脸上喜气洋洋。
突然间,他脸色遽然一变!
数息之间,神情几度变化,恼怒、忿恨、挣扎……
“诸位,本宫有话要说!”他突然大声喊道。
大殿内再次安静。
“诸位,”秦元庸朗声道:“我大秦自始祖政皇帝立国以来,便立下了一条祖训,唯有在祖地获得血玉传承者,方可立为皇储,继而登基为帝。”
“三个月前,祖地开启,当时获得血玉者,乃长公主秦明月!”
“我秦元庸,才智平庸,于祖地之行,一无所获!这皇帝之位,实则非我所能窃据。”
“吾刚才已得消息,长公主就在我们当中。既然如此,吾愿将这帝位,让与它真正的主人,长公主!”
话音刚落,一名女子从使团的队伍中昂首走出。
一身火红色衣裙,容貌倾国倾城!
身上红光大放,一道红芒在眉间不断闪耀,正是炼化血玉后的标志!
秦明月!
第三十四章 新皇登基(四)明月女皇
“长公主?”
大殿内一阵骚动,无数秦国臣民惊讶地望向那个款步姗姗的女子。
长公主秦明月,在秦国民间,以及中下层修士中的声望,远远超过大皇子等一干秦氏皇族。
她无与伦比的资质,颠倒众生的美貌,凌驾众人的修炼速度,无不让人津津乐道,引为奇谈。
尤其是先帝驾崩的噩耗传出之后,不少修士忧心忡忡:
我秦国下一位元婴太上,何时才会出现?
现在好了,长公主她回来了!以她的天资,元婴自当是囊中之物。
更何况,她还获得了血玉传承!
我秦国将来,依旧会有元婴老祖的护佑!依旧能傲然屹立于东域列国!
“长公主——”
呼喊声逐渐变成欢呼声,如同波浪一般,在大殿内连续不断。
高台之上,秦雄毅脸色越来越难看。
“秦元庸!”他怒斥道:“社稷之位,岂是你想让便能让的!你若不想当这个皇帝,那就还给老五,继续由他来做!”
又面向长公主,冷笑道:“秦明月,秦元庸因为疗伤躲了三个月,你呢?又是什么缘故,为何不早日返回我秦国?”
秦明月嫣然一笑:“回禀老祖,刚才大殿下也说了,我因为祭出辉煌之剑,遭受反噬,同样休养了数月。前几天,又初步炼化了血玉,突破了一个小境界,故而姗姗来迟,老祖不会怪我吧?”
此时她显示出来的修为,是金丹三层。
接着面色一肃,说道:“我大秦先祖早有明训,非血玉传承者不能为帝。太上,你老人家不会不认这条祖训吧?”
秦雄毅冷着脸没有回答。
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是了,秦元庸野心勃勃,修为也远胜秦明月,在秦国更是根基深厚,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将皇位让出?
难道……
抬眼瞧去,只见秦元庸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正大步朝秦明月走去,嘴上还不住念叨:
“长公主,当日在祖地中,亏得你神魂强大,使出了辉煌之剑,否则……”
神魂强大?辉煌之剑跟神魂强大有什么关系?
秦雄毅心中疑惑,忽然间灵光一闪,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你个秦元庸,敢情是在暗示老夫,他的神魂,实际上是受人控制!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只有这样,他的种种反常之举,才能解释得通!
“秦元庸,回来!”秦雄毅大喝一声。
然而,秦元庸却是恍若未闻,不但没有转身,反而加快了步伐,口中不住高呼:“祖宗保佑,长公主平安归来,我大秦兴盛有望!”
随着他的呐喊,无数修士臣民跟着欢呼雀跃,场中气氛愈加热烈,如山崩海啸。
“秦元庸,你给我回来!”秦雄毅怒意勃发。大手一张,一只幻化出的巨掌,霍然抓向大皇子后背!
他要好好查探对方的识海,是否被人种下了魂印!
秦元庸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身子勉强挣扎几下,便不由自主倒退而去,一边惊道:
“老祖,你这是为何——”
声音戛然而止。
“不好!”
秦雄毅心里一突。此时秦元庸已被他抓在身前,连忙将之翻转身子,定睛一看!
手中之人两眼翻白,气息全无。
秦元庸,这位秦国大皇子,刚刚被立为新皇的大殿下,死了!
秦雄毅倒吸一口凉气!
好生狠辣,好生果决!
除了以灵魂契约控制住对方生死的长公主,还有谁人,能干出这事?
他目光森然地望向秦明月,怒火中烧。
女人却是一脸茫然,好一会才说道:“老祖,你抓着大哥作甚,快放他下来!”
扑通!秦元庸的尸身软倒在地。
“老祖,”秦明月脸色骤变:“你为何杀了大殿下?”
“轰!”仿佛一声惊雷,大殿之中,顿时议论纷纷。
“大皇子死了?”
“老祖,他,他为何如此啊!”
“大皇子今日才回来,就,就,哎,我秦国命运多舛啊!”
“到底是为什么呀!”
各国使团所在的地方,更是人声鼎沸。
金丹后期的强者啊!就这么死了?
大场面啊,东域数百年来,还从来没有哪次新皇登基,闹出这般血腥的场面。
真是见证历史了,哈哈!
也有人心中惴惴不安,担心秦国这位太上失心疯了,他若是大开杀戒,他们这些人未必扛得住。
……
“你,你好狠……”秦雄毅指着这个女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便是再迟钝,此时也已醒悟:
自己中计了。
众目睽睽,所有人都看得清楚,秦元庸刚才还活蹦乱跳,是被他抓住之后,才突然死掉的。
人死之后,灵魂契约当即失效,他无法再指证对方。
甚至会招来嘲笑,你说金丹后期的大皇子,被金丹初期的秦明月下了灵魂契约,这不是笑话吗?
“老祖——”秦明月清脆明亮的声音再度响起:“大皇子究竟犯了什么错,你为何要如此对他?难道,就是因为他要将皇位让与我吗?”
“老祖,你真的要违逆祖训,犯下天怒人怨的罪行吗?”
一边喊,一边摸出绯红色长剑,全神戒备。
事情发展至此,虽然出了一些意外,却还不算太坏。
甚至比她预料的情况更好。
秦元庸,正是被她以灵魂契约控制之后,方才得以从空间释放。
这张契约,用的还是当日从秦国秘库窃取的那张。
原本杨珍准备用在她身上,最后却被她用在了大皇子身上。
这之后秦元庸挺身而出,争夺帝位,都是暗中奉她的命令行事。
只不过,秦元庸一直以为,秦明月是想扶持他当皇帝,自己躲在幕后操控,故而极为卖力。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要自己做皇帝!
最后还因为自己的小聪明,丢掉了卿卿性命!
……
人群中,杨珍遥望秦明月绝世而立的身姿,心中不无担忧。
他没有料到,当秦国太上看出端倪之后,这个女人能如此果断出手,杀死秦元庸。
这才是当初他认识的那个秦明月,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而不是前些时日,那个在他身边热情似火,柔情似水的娇媚女子。
这样的女子,在有些人眼里,或许非常可怕,更谈不上可爱。
然而,他不在乎。
只要她不背叛我,不伤害我身边的人,不做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即使面对的是刀山火海,我杨珍也会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杨珍此时唯一担心的,是接下来的战斗,秦明月,有没有胜利的可能?
他不知道。
……
秦雄毅伸出去的手指,慢慢地放了下来。
他已经想通了。
就算秦元庸是我杀的,那又如何?
修仙界实力为尊,我是元婴,在场我修为最高,这里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我说了算。
只要擒住明月这个贱人,她的一切阴谋诡计,都将大白于天下。
嘿嘿,再高明的谋划,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是虚幻。
他决定不再和对方兜圈子。
“秦明月,”他厉声喝道:“放下手中的长剑,老实交代你这段时间的去向,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老祖,”秦明月冷笑道:“你想扶持老五这个傀儡,独揽秦国朝纲,明说便是,何必假惺惺同意,然后又出尔反尔杀死大哥?我秦明月,虽然修为远不如你,却绝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
说完,身形晃动,在左右不同方位连踩数下,刹那间幻化成五道虚影!
秦雄毅一愣,随即心中大笑,这秦明月也不知从哪儿学了这么一个术法。看着像模像样,实际却是学了个皮毛。他神识轻易便辨认出,中间那具才是本体,其余四具,都是幻象!
你既然如此拿大,老夫便好好教你做人。
“启阵!”他大喝一声。
轰隆隆响声连绵不绝,无数道光幕从白玉柱子激射而出,旋即连接在一起,将所有的臣民、修士、以及使团隔绝在外。
这是为了防止斗法时法力波动,伤及到这些人。
最后在中央剩下不到百丈的一个方形空间,一前一后站立两人,正是秦明月和太上老祖秦雄毅。
秦雄毅嘴角冷笑,眼中闪过一道杀意。他决意亲手抓住秦明月,当众逼她说出杀死大皇子的过程。
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
当最后两扇光幕完全融合在一起,大阵停止了转动。
所有人明白,斗法即将开始。
秦明月五道身影,每一道手中都高举长剑,引而不发。
在秦雄毅看来,这是想趁他攻击失手之时,寻机偷袭。
简直是幼稚的可笑。
他大喝一声,身躯如一只硕大的鹰隼,朝着中间那道身影抓去!
秦明月脸上果然露出惊恐之色,慌忙后退。
百丈距离,瞬息而至。
正当秦明月被逼入死角,老祖的鹰爪几乎要抓到她胸前的衣襟之时,忽听“哐当”一声炸响,凭空出现一个丈许宽的火笼,刚好将秦雄毅全身罩住。
火焰青色透亮,灼灼燃烧。
“区区青焱,也想困住老夫?”秦雄毅一脸不屑。
秦明月俏脸微微发白,一声不吭,手势迅速变化,几点白色星光打在青焱上面,火势陡然增强,散发着炽热的高温。
与此同时,火龙开始向内收缩,挤压对方的空间。
“这是什么火焰?”秦雄毅大骇。他体内炼化的异火同样也是青焱,刚才他试图以自身的灵火,去汲取火笼中的青焱,如此不仅可脱困,还能吸收对方灵火的本源,壮大自身。
然而送出去的青焱,却被那些白光全部吸纳,仿佛成了对方的燃料,相助这火焰越燃越烈。
秦明月不答,秀眉紧蹙,继续操控火笼。
不多时,火笼已缩到不足三尺,终于,有白光触碰到秦雄毅衣角,随即开始在他身上蔓延。
“啊——”秦雄毅发出一声惊天惨叫!
秦明月紧绷的神情终于稍稍放松,厉声喝道:“太上,你若是当众发誓,从此闭关潜修,不再过问秦国大小事务,我便饶你一遭。否则,休怪晚辈不讲情面!”
秦雄毅心中大恨,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秦明月退在三十丈外,面无表情,傲然而立。
秦雄毅的惨呼声逐渐低沉,声音越来越虚弱。
“老祖——”严椟痛哭流涕,悲呼道:“你就发个誓吧!臣,臣实在不忍心,再看你受苦啊!”
“老祖!长公主聪颖明慧,明断果决,有她的治理,我秦国一定会蒸蒸日上,越来越好的!你,你就放心地颐养天年吧!”
秦元琅噗通跪倒,以头伏地,苦苦哀求。
“老祖,只要你平平安安,孩儿宁可不做这皇帝。你老人家,就发个誓吧。”
这是秦昭塬。
“老祖,都是一家人,你便发个誓吧!”
“老祖,别再受苦了。”
“老祖——”
越来越多的劝导声四处响起。
秦雄毅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因为羞愤,还是被那白火烧的。
“好,我秦雄毅,认栽了!”他咬着牙,狠狠道:“我秦雄毅在此发誓,以后再不干涉秦国事务!帝位,由秦明月继承!”
“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
白光渐渐消散,火笼也随之消失。
几滴汗珠从秦明月洁白的额头流下。
“秦雄毅,记住你今天的话。”女人冷冷道。
说罢,不再理他,转身面对高台之上的秦国皇族及一众紫府后期,手中长剑高高举起。
“尔等,可愿尊我为帝?”
“我等愿意!”秦昭塬第一个跪下,接着是秦元琅,然后是严椟、众王子王女以及所有的紫府修士。
“天佑大秦,明月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台之下,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同时响起:
“明月女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明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此时她的距离,与杨珍不到三丈,她要让这个无上荣光的时刻,与自己的情郎一同分享。
杨珍站在她的左首,含笑望着女子洁净无瑕的侧脸,心头涌起难言的喜悦。
秦雄毅,在秦明月身后,二十丈之外。
就在这时,这名秦国太上,大殿中唯一的元婴真君,眼中凶光毕露,忽然飞身而起,一只长剑,笔直插向女子身后!
第三十五章 新皇登基(五.完)
杨珍脸色大变!
他站立的位置,正好能看见秦雄毅的一举一动,而秦明月,却是背向对方,对于那柄即将刺来的飞剑,恍若未知!
“小心!”
当此时刻,杨珍顾不得多想,一边高喊,一边从耳边抓起小棒子,对着秦国太上全力掷去。
“起!”
随着这声呼喝,小棒子从指甲大小迅速变大,旋转着向外飞驶。
大殿内开启的阵法,防御的是术法由外向内的伤害,对于这些身处阵法中的人,实际并无影响。
小棒子似流星赶月,瞬息间穿过光幕,身躯已扩展到三尺来长。
随即,在距离秦雄毅不到三丈时,元婴修士身周强横的气场,让木棒寸步难行,吧嗒一声跌落在地。
一缕无形无质的白光,却是从棒中悄然飞出,撞进了秦雄毅体内。
这是慕紫雪提炼出的万年寒冰精华,几乎无物不可冻住。
这块地宫中获得的寒冰,一部分被紫雪炼化,一部分用于水虹真人的疗伤,到现在已所剩无几。
秦雄毅打了个寒颤,身体立即僵直,再也动弹不得。
他心中大骇,想要呼喊,却发觉整个神识、法力全都凝固,思维缓慢无比。
唯有两只不能转动的眼珠,死死盯向前方的长剑。
此时,长剑如一道电光,呼啸着穿透了女子的后背。
杨珍目眦欲裂。
忽然间,女子的娇躯如同水做的帘布,波纹四溢,转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水镜术!
长剑去势不减,带着凌厉的气势,一往无前地飞向了高台。
“砰!”正好刺中金色的髹金漆云龙纹座椅。
深达三尺,剑尾犹自颤动不休。
不过,元婴老祖的全力一击,这宝座居然没有四分五裂,已足见其坚硬,显然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
就在这时,秦雄毅右前方十丈处,一个窈窕的身影显现出来,正是秦明月。
全身气息再也压制不住,不住向上攀升,金丹三层、四层、五层!
最后是金丹八层!
女子宝相庄严,酥胸剧烈起伏,一柄金色巨剑在面前凝聚成形。
紧接着,毫不迟疑,迎头劈下!
辉煌之剑!
在无数人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在秦雄毅绝望的眼神中,在杨珍不敢置信地惊喜中,金色巨剑,全力朝前斩去!
长剑划过秦雄毅身体。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轰!”
声音仿佛来自虚空,在每个人耳边炸响,元婴老祖的身体,一分为二!
一个三尺大小,面目与秦雄毅一模一样的小孩身影,从断裂的残躯中冒出头。
手脚乱舞,拼命挣扎,却是步履艰难,几乎不能移动。
小孩怨毒的脸上顿时变得惊恐万分。
旋即,蓬勃而来的剑气将其彻底淹没……
秦雄毅,连同他体内的元婴,居然没有半点抵抗,便已神魂俱灭!
秦明月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不着痕迹地朝杨珍方向瞥了一眼,心中了然。
……
全场震惊!
原以为今日死一个金丹后期,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大场面,没想到,更刺激的还在后头啊!
元婴老祖,竟也一命呜呼!
而且,还是被一名金丹后期,轻易诛杀!
这不是幻觉吧?
望着地上被劈成两半,死的不能再死的秦国太上,所有人都呆住了。
除了离杨珍较近的洪正蠡,看出了一点端倪。
没有人认为,秦雄毅的殒命,与杨珍有任何关系。一个筑基修士扔出去的木棒,连对方身体都没碰到,能起什么作用?
是秦明月,是她,这个据说去年还是紫府上人的秦国长公主,一举斩杀了元婴老祖!
此女,不世天才!
妖孽!
……
秦明月暗暗地吐了一口气,轻咳两声,脸上涌起一片红晕,掩盖了方才几近惨白的脸色。
若非炼化了金髓心炎,此时的她,早已站立不住。
又呼吸数下,体内灵力渐渐恢复,一颗心终于落地。
望着高台上惊恐的人群,秦明月朱唇轻启,冷冷道:“秦雄毅,不自量力,犯上作乱,已被朕当场诛杀!”
“尔等,可有异议?”
“臣等不敢!”严椟第一个跪下:“臣等亲眼目睹,太上……不,秦雄毅他出尔反尔,不顾廉耻,以大欺小,背后偷袭。陛下将其斩杀,乃是拨乱反正,顺应天命的英明之举!”
“我等,誓死拥戴女皇陛下!”
秦明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嘉许的笑容:“善!”
莲步款款,昂首朝高台行去。
修长白嫩的长腿在红裙中若隐若现,右手握剑护在腰间,端重高贵的气质带着飒爽英姿,琼瑶玉鼻,绝颜的仙姿让人不敢直视。
穿过一片俯首跪拜的人群,女子来到御座前,凝视着那柄只露出半截剑身的长剑,沉吟不语。
突然单手握住,奋力一拔,长剑滑然而出。
“哐当!”掷往台下。
秦明月转过身躯,面朝大殿,缓缓落座。
坐在这张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宝座之中!
刹那间,大殿之内,秦国所有的修士、臣民,全部俯身拜倒,齐声高呼:
“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女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跪九磕,声音连绵不绝,直冲云霄。
“平身。”
秦明月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各国使团的位置。
洪正蠡毫不迟疑,第一个蹲下,以单膝着地,口中高喊:“许国使节,见过秦国女皇陛下。”
他是一派掌门,众使节以他地位最高,也都在看他眼色行事。见他以使节之礼拜倒,便也纷纷效仿,恭敬行礼。
杨珍同样在人群中单膝跪地,神色庄重。
忽然感觉有异,抬眼看去,秦明月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两人目光对视。
秦明月甜甜一笑,刹那间如繁花绽放,满殿皆春!
……
第二日,承乾宫
这是秦国皇帝居住休憩的宫殿。
金边镶就的白玉床上,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被褥凌乱,衣裳满地。
娇媚的女声响起,带着心醉神迷的诱惑:
“杨郎,在皇帝的御床上,临幸当朝女皇,滋味如何?”
“床太硬!”男子不屑道,随即却是哈哈大笑:“不过,人很软!”
女子羞恼:“好个登徒子,竟敢羞辱于我,本宫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帝皇之威!”
半个时辰后,挟带着帝皇之威的女帝一败涂地,连连求饶。
两人再度偎依在一起。
“杨郎,你留下来,好不好?”秦明月动情道:“我这里所有的修炼资源,都随你取用。皇家府库,那些可以增强青石空间的宝物,也全都任你挑选。”
杨珍怦然心动。
良久,他摇了摇头,道:“明月,我自身的修行资源,其实早已足够,只需要沉下心来修炼便可。你现在刚登帝位,看似无人反对,实则危机四伏。我留在这里,对你并无好处,只会让你分心。”
秦明月默然不语。
杨珍没有说错。
昨日她登基之后,接下来便是大宴群臣,招待使节,一直忙碌到深夜。
其间也颁布多条官员任命的旨意,暂时稳住了人心。
然而,太上皇在秦国资深望重,甚至许多修士都是他的后人,还有秦元庸,同样根基深厚。这两人昨日相继毙命,他们的部众、亲属现在虽然不敢出声,但早晚会迎来一场风波。
虽说与凡俗界相比,修仙者为帝,只要修为凌驾众人,差不多便能压制各种反对声音。一剑斩杀元婴老祖的秦明月,在现在秦国几乎无人可敌,很难有明面上的对手。
但治理好一个国家,毕竟不能全靠武力,需要有妥协,有退让,有利益的交换,有权力的平衡等等,需要相当高明的手腕。
凡此种种,都将耗费女皇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这种情况下,自身并非秦国人,在秦国毫无根基的杨珍,不但帮不上秦明月什么忙,反而会引来各种猜忌、不满、嫉恨,徒然让对方分心。
女人幽幽一声叹息,不再挽留。
“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杨珍柔声道。
女人脸上重新绽放笑容,轻轻“嗯”了一声。
“昨天……小棒子那个,是紫雪的姐姐留给你的杀招吗?”她忽然问道。
杨珍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其实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对方上钩。”
秦明月长叹一声,脸上并无什么得意,反而显出几分忧色:“秦雄毅旧伤未愈,实际战力远不如以前,他过于自负了。”
“你并不想杀死他,对吧?”
“嗯,”秦明月应道:“我只是想制住他,以后让他闭关潜修,不再干涉我做事便可。毕竟,他这一死,我秦国没了元婴老祖护佑,只怕会引来宵小觊觎。”
聊到正事,她脸上再无刚才的妩媚,变得气度雍容,沉思熟虑。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启禀陛下,云霄宗洪宗主、燕真人有事求见。”
杨秦二人相视一眼。
“贵国那两个叛逆的事情,也该做个了结了,”秦明月嫣然一笑,吩咐那宫女:“请两位贵宾稍候片刻,本宫很快就来!”
第三十六章 魏飚之死
“掌门师兄,让你久等了!”
兴庆殿,这座秦皇接见大臣和外国使节的宫殿外,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
秦明月一身深青色镶酱红色边绣一对鸾鸟纹蔽膝锦衣,头戴凤冠,淡扫娥眉,娉娉袅袅走了进来。
杨珍青色道袍,跟在后面。
“见过洪师兄,燕师兄。”秦明月敛身行礼,丝毫没有皇帝的威仪,而是以杨珍道侣的身份,显得谦逊而热情。
这一下拉进了双方的距离。
“见过陛下。”洪正蠡和燕成邺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还礼。
修仙界实力为尊。若是在昨日之前,他们二人或许还会因为对方晋升金丹不久,在这名女子面前端出一点前辈师兄的架子。然而昨日,当此女展现出金丹后期的强大实力,一剑斩杀元婴老祖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小觑于她。
秦明月嫣然一笑,挽着杨珍的胳膊,在主位款款落座。
“陛下……”洪正蠡刚刚出声,便见这位女皇摆了摆手,笑盈盈道:“掌门师兄,小妹听说昨晚宴会结束之后,赵双鹰特地去贵宗驻地拜访,彻夜不归,不知此事是否确切?”
“没错。”洪正蠡答道,心中暗暗惊讶对方消息的灵通。
“两位商谈何事,可否向小妹透露一二?”秦明月一副邻家小妹模样,满脸写着好奇。
洪正蠡沉吟片刻,决定实话实说:“双鹰真人说,秦国现在没了元婴,掌管全国武力的大皇子也死于非命,正是最虚弱混乱的时候。他建议赵许两国联手,东西夹击,给秦国一个教训。”
秦明月杏目圆睁,俏脸上闪过一丝煞气:“既然出兵,总得有个名头吧?”
“就以陛下昨日杀死太上皇,有违孝义,大逆不道。”
“哼,”女子冷哼一声,问道:“贵宗是什么态度?”
洪正蠡瞥了眼杨珍,笑呵呵道:“陛下乃是我云霄宗的媳妇,与我许国形同一家,我们怎么会帮着外人,对付自己家里人呢?”
“善!”秦明月大喜:“掌门师兄的好意,明月心领了。”
她盈盈起身,在殿中踱了几步,伸出一只纤纤玉指:
“一年!最多一年,我大秦定会向大冶国兴师问罪。届时覆灭大冶之后,我方只要邛津谷地,其余所有大冶国土,皆让与许国!”
当日在云霄峰中,她和西陵老祖谈判的结果是三七分大冶土地,如今连那三分也不要了,只保留邛津这一块战略要地。
这是巨大的让步。
洪正蠡眉开眼笑,拱手道:“陛下气概非凡,如此愚兄就不客气了,哈哈!”
双方达成新的协议,皆大欢喜。
看着言笑晏晏的两人,杨珍忽有所动。
秦国和云霄宗互为仇寇的历史已延续几千年,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仇怨,岂是一朝便能化解?
现在能化干戈为玉帛,完全是因为他的原因,他的特殊身份。
云霄宗太上老祖的真传弟子,大秦帝国女皇唯一的道侣。
他是双方相互信任,相互联系的纽带。
所以,即使是为了秦明月,他也应该留在云霄宗。
他在云霄宗地位越高,实力越强,对秦明月的帮助才越大。
她这个皇帝的位置,并不好坐。
这边和云霄宗达成一致,想来赵国那边,她还需要另做一番交涉。
这个过程恐怕也不会轻松。
……
接下来,洪正蠡道明来意,果然是让秦国交出魏飚师徒这两名叛逆。秦明月毫不犹豫答应:
“两位师兄,请随我来!”
大秦皇宫坐北朝南,北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大量从秦国各地迁移过来的灵脉皆安放于此,灵气极为充裕。
“魏飚二人,当时被小妹安排在百里外一处隐秘的四阶灵脉旁,周围以阵法锁住。他们只能在里面修炼,无处可去。”
秦明月亲自驾驭一艘四阶飞舟,边走边介绍。
“昨日小妹已询问过当日经手之人,这二人自进入洞府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人去打扰过他们。”
洪正蠡面带嘉许,微微颔首。
百里之地,对于四阶飞船不过是六十息时间,很快,一座郁郁葱葱的青山出现在众人面前。
山峰平平无奇,毫不起眼,弥漫的灵气与周围也无多大差别。
飞舟落地,秦明月取出一枚玉牌,左右晃动几下,便见前方虚空中泛起一阵涟漪,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光幕在朝两边徐徐开启。
秦明月昂首迈入。
洪燕二人相视一眼,见此地防范严密,暗暗点头。
杨珍紧随其后,跨过那道看不见的大门之后,顿时灵气扑面,熏熏然几欲醉人。
好一块上佳的修行福地!
几人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快步前行,不多久已来到山腰,绕过前面的山崖后,一座凉亭遥遥在望。
秦明月做了个手势,示意洞府就在前方。
众人加快脚步,片刻之后,秦明月再次取出玉牌,在凉亭对面的石壁下轻点数下,一座丈许高的石洞缓缓现出。
翻滚涌动的灵气顿时喷薄而出。
燕成邺眯着眼感受稍许,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鄙夷:
“后劲不足啊!嘿嘿,真以为成就金丹那么简单,狂妄!”
“谁在外面?”石洞内传来嘶哑的男声。
这声音杨珍在进入云霄宗第一天便曾听过,可谓刻骨铭心。
正是魏飚!
“大秦国长公主,有事求见魏堂主!”秦明月扬声说道。
话音刚落,两道劲风从女人身旁一掠而过,却是洪燕二人抢先冲了进去。
随即,一连串对话传出。
“洪掌门!”魏飚惊骇道。
“别妄动,饶你不死!”洪正蠡喝道。
“哈哈,我魏飚,终究只是一枚棋子啊!”魏飚惨笑。
“云霄宗,老夫会在天上看着你,看着你灭亡的那一天!”
“住手!你这是作甚?”燕成邺惊叫。
“周远,周远在哪儿?”洪正蠡怒吼。
留在外面的杨珍和秦明月面面相觑,心中顿感不妙。
当他们两人赶到时,只见魏飚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倒在了燕成邺怀里。
“衣衣!”杨珍急忙喊道。
识海中传来小姑娘的声音:“他服下的是金属性的毒药,我无法解除。”
“周远呢?”
“这一个月内,洞府内只有这个服毒的死老头,没有别人。”
衣衣的话让杨珍心中一沉:
周远,原来根本就不在这里!
ps:后面的内容,还需要再修改,所以先发个小章吧!
第三十七章 朔铁郡,飞舟
“不过——”
“这死老头有时会在洞府自言自语,本小仙子倒是听到一些东西哦!”衣衣洋洋得意道。
这段时间,杨珍没事就带着小女孩在空间内游玩,或是说说故事,或是参加各种集体活动。渐渐的,衣衣变得不那么孤僻,仿佛又回到了当日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娃模样。
不过对杨珍的依赖,却是越来越深。
“是什么?”杨珍连忙问道。
“死老头知道周远的去向。”衣衣说道:“他有好几次给自己打气,说是一旦成就金丹,就会去寻找周远……”
……
石屋内,洪正蠡冷眼望着魏飚的尸首,脸色铁青。
“还有一个人呢?女皇陛下,你可是向我们保证过,这二人都在洞内,哪儿也没有去!”
秦明月环顾不到十丈大小的石屋四处,俏脸上满是讶异。
“洪掌门息怒,”她沉声道:“这中间一定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的手下……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用了。这是我方的疏忽,贵宗若是有什么不满,我们,我们愿意承担相应的责任。”
她这般坦坦荡荡、引咎自责的态度,反而让洪正蠡发作不得,憋了半天叹口气道:“也不知道这个周远,究竟是狂妄自大,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哎!”
“掌门师兄!”杨珍说道:“魏飚和这周远关系莫逆,情同父子,他肯定清楚周远去了哪里。既是如此,何不趁他刚死,神魂尚未消散,赶紧搜魂查找?”
秦明月眼睛一亮。
“不可!”却见洪正蠡断然否决:
“此事万不可行!临行前老祖有过交代,抓到这魏飚二人后,直接装入灵兽袋,送回宗门,由他老人家亲自审问。我等不得与他们交谈,更不得听他们胡言乱语!”
“连你也不能问吗?”杨珍瞠目结舌。
洪正蠡老脸一红,尴尬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下来,他并非没有察觉,老祖有事情在瞒着他。
然而,老祖既然不说,他这个云霄宗掌门,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更不敢胡乱去打听。
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这个掌门位置,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年了。
修仙界,永远是实力决定一切。
“倘若从魏飚神魂中打探到什么隐秘,咱们几个,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他警告道。
“可是,”杨珍迟疑道:“周远现在不知下落,如果不及时将其找出,放任他到处信口开河,岂不是对宗门更加不利?”
“杨师弟此话有理。”燕成邺赞同道。
“可是,老祖的吩咐……”洪正蠡一脸纠结。
他从来不是那种明断果决之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在燕西陵的指令下办事,唯唯诺诺,从不犯错。
这种习惯已经根深蒂固,现在让他违背老祖的命令,强行搜魂,那几乎不可能办到。
而且,他心如明镜,不管最后有没有搜出啥秘密,只要他这么做了,这个掌门,也就做到头了。
“不行!”他再次严词拒绝。
……
杨珍此刻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了慕紫雪曾经说过的话——
“我的身份来历,关系到云霄宗的生死……”
事后慕紫雪告诉他,魏飚不可能查到她的底细。
当时他深信不疑。
可是现在,他却不敢那么确定了。
毫无疑问,魏飚一定掌握着事关宗门生死的秘密。
否则他不会在临死前,那么狂妄地叫嚣,要在天上看着云霄宗的覆灭。
他一定是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知道的这个隐秘,足以让云霄宗万劫不复。
只是,这个隐秘到底是什么呢?
会不会和紫雪有关呢?
应该是有关系的。一个宗门,这种攸关生死的秘密,有一个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难道还会有两个?
若是那样的话,云霄宗还能活到现在?
只怕是,西陵老祖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吧!
否则,他为何会在出发前,对洪正蠡做如此严厉的警告?
周远此人,必须找到。
不仅仅是为了宗门,也是为了慕紫雪,他必须将周远揪出,赶在他泄露秘密之前,将他找出来!
……
“搜魂!一定要问出周远的下落!”他看向洪正蠡,目光坚毅:
“我是老祖的真传弟子,在这里,我代表师尊,允许对魏飚搜魂!”
在修仙界,真传弟子许多时候可以直接代表师尊,关系甚至超过父子,所以杨珍这番话,并不逾矩。
当然,真传弟子假传圣旨,犯下大错之后被除名,甚至处死的,同样比比皆是。
杨珍此举,无疑是将自己置于险境。
“这个秘密,如果的确与慕紫雪有关,她不会坐视不管吧?”杨珍自嘲一笑,心里不是很确定。
他和这个神秘的元婴女子,还没到心心相印的地步。
即使他们已经有过许多次的鱼水之欢。
洪正蠡与燕成邺相视一眼,眸光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喜色。
“杨师弟,”他正色道:“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想过,”杨珍一脸肃然:“不管什么后果,我一个人承担!”
“你也只能一个人承担!”洪正蠡冷冷道:“你若是执意如此,本座不会拦着你。但是,本座不会去搜那魏飚的魂魄,这是老祖的命令。本座,绝不做有违老祖意愿的事情!”
说完,转过身扬长而去,一直到洞外的凉亭才停了下来,在那取出一壶灵茶,自顾自地品茗起来。
杨珍心中大怒,好个没担当的掌门!
燕成邺瞥了眼杨珍,轻笑一声,也走了出去。
洞府内只留下杨秦二人。
秦明月面色凝重地望向他:“杨郎,你一定要搜此人的魂魄吗?”
魏飚是紫府巅峰,半步金丹,要对他进行搜魂,修为必须在他之上。
此时洞府之中,只有秦明月能做到。
杨珍眼前闪过慕紫雪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定要搜,否则,我不放心!”
“好!”秦明月莞尔一笑:“那就让我来试试吧。其实啊,咱们就当魏飚此人,已经向本宫交代过他的事情,不就完了吗?”
……
当晚,云霄峰,九霄宫
提前赶回的杨珍和洪正蠡求见老祖。
“正蠡,你先出去。”燕西陵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手。
洪正蠡脸上没有半点不快,甚至还暗暗松了一口气,躬身告辞离去。
当他离开半刻钟后,左耳房的门悄然打开,慕紫雪款款走出,在台下随意找了座位坐下。
“坐吧,”燕西陵笑容可掬,左手轻轻一摆,将一个座椅送到杨珍身后,这才慢悠悠道:“说说看,你那个女皇道侣,都搜到了什么?”
“魏堂主服下的毒药,有吞噬神魂的效果。当时又耽误了些时间,待到明月搜魂时,只剩下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杨珍朗声道。
“哦?这些碎片里面,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有两条残缺不全的消息,”杨珍说道:“第一,周远的藏身之所,应该是在一座叫北云山的灵山附近。”
“嗯,只有山的名字,没有别的信息了?”
“没有。”
“这可难办了,”老祖啧啧嘴:“北云山名字太过普通,不说别的国家,光是咱们许国境内,叫这样山名的,恐怕没有一千,也得有五百啊。”
“还有一条呢?”他接着问道。
“这条,只有两个词,却在魏飚神魂中数次出现,徒儿不晓得是什么意思,”杨珍面色一肃,一字一顿道:
“朔铁郡,飞舟。”
“什么!”燕西陵霍然起身,浑身气势暴涨,凌厉的威压,朝着杨珍铺天盖地压来!
……
“师兄!”慕紫雪扬了扬玉手,一道看不见的光幕挡在男儿前面,化解了这股威压。
杨珍惊出一身冷汗。
“咱们大意了啊,”女子幽幽叹道:“看来魏飚师徒,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
“这怎么可能?”燕西陵背着手在台基上来回踱步,一张老脸显得气急败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朔铁郡那地方,一直没安排人看守,终究还是让人,给发现了啊!”
燕西陵顿住脚步,看了眼杨珍,脸上神色变幻。
“找!”他怒喝道:“发动全宗门的弟子,都给我去找,一定要找出周远的下落!”
“还有,周国、符国、梁国,这些大国的都城,多多安排弟子盯梢,决不可让周远,接近这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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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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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计字数————
山崖高耸,峭壁陡立。
风吹云澹,烟云浩渺。
两道遁光从下方的山谷跃出,悬浮在这片苍茫如海的群山上空。
不多久,数道人影从四个方向飞掠而至,在两人身旁停下。
“这地方穷山恶水的,根本找不到咱们要寻的人。”一身浅蓝色纱裙,眉眼间已多了几分成熟气息的青小灵噘着嘴说道。
“郎君,小姐,我二人也没有发现。”丹丹和朱朱接着禀报。
杨珍和赵玥儿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紫衫女子。
“周远不在此地。”慕紫雪澹澹道。
……
距离秦明月登基皇位,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十个月。
这段时间,云霄宗四处出动,不仅命令数千弟子,将许、秦二国凡是叫北云山的山峰附近搜了个遍,还秘密派遣数支精干小队,潜入东域其他国家境内,偷偷查找周远的下落。
这其中就包括杨珍和赵玥儿。
慕紫雪也加入他们的队伍,一同深入赵国腹地,四处打探。
除此之外,杨珍还通过青石空间,随时调出青小灵和丹丹朱朱几位金丹实力的帮手,再加上衣衣草木之语的天赋,更是能大范围检测可疑地方的人员出没情况,效率可谓极高。
然而大半年下来,这支强强联合的队伍,却是毫无所获。
周远仿佛人间蒸发一般。
若不是他留在宗门的魂灯一直还在燃烧,杨珍甚至都怀疑他已经死在某个角落。
再次望了一眼脚下这个被当地人叫做北云山的山脉,杨珍难掩失望,挥了挥手:
“咱们走吧!”
……
留下丹丹一人在外面行走,其余人纷纷进入空间。
相比十个月前,青石空间变化极大。
这全是因为秦明月。
在牢牢掌控住秦国秘库后,杨珍这位女皇道侣,毫不吝啬地将府库内的各种宝物取出,任自己的情郎选用。
其中就有五行灵珠。
秦国火系灵根修士最多,搜集的各种灵珠中,也以火灵珠数量最多,光是天阶品级的,便有四枚。
其次是木系天灵珠,在将那颗从崀山盗走的退还给云霄宗之后,还剩两枚。
杨珍分别取走一颗。
青石空间中,原本就已经有一枚品阶极高的土系灵珠,以及相当于天阶金灵珠的铜精心髓,如今再加上这两枚天灵珠,五行中已经只差水灵珠。
这个短板,后来通过慕紫雪,在云霄宗的府库中得到了弥补。
当然,杨珍也没有白占这个便宜,以每颗天灵珠两千万灵石的价格,分别补偿给秦国和宗门。
再加上购买其他的宝物、丹药、符箓、阵盘等等,他空间内储存的灵石,瞬间下降到不足一千万。
几乎处于破产的边缘。
好在,他马上就迎来了丰厚的收入。
秦明月成为一国之主,也意味着他空间内产出的大量灵草、丹药、符箓、法器,以及如银叶鱼之类的特产,乃至一些稀有的灵植,全都有了稳定的出货渠道。
而且,空间强大的载货能力,让他赚足了两地之间的差价。
比如,光是某次从涫阳郡运来上千万根玄阳木,利润便超过五十万灵石。
以上种种,每年的灵石收入至少在千万级别,足以保证空间内所有修士的修行所需。
青石空间,自山之域后,终于摆脱了入不敷出的窘境。
此外,秦明月还清查全国牢狱,将一些罪行较重,但本性不算太坏的女修,就如赵琏母亲那样的例子,全部迁往空间。刑部留下的记录则是这些人都已经被处死,消失在这个世间。
接着又打击各种有犯罪记录的散修团伙,其中抓获的大部分女修,也同样这般处理。
一时间整个秦国修仙界,风声鹤唳,无数散修闻明月女皇的大名而谈虎色变。
杀人越货的恶性桉件也急剧下降。
诸多手段之下,空间内女修增加将近千数,彻底解决了乾坤失衡的问题。
五行天灵珠齐全之后,空间规则更加完善,面积增大到方圆四百里,地形地貌更加多姿多样。
有高山、雪原、熔岩、森林、湖泊、草地、沼泽……
甚至还开始自行形成矿产,比如赤铁精矿,每年的产量已达十几万斤。
衣衣的境界也随之提升到紫府中期。
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小仙草的进阶几乎没有瓶颈。
境界的提升,带来的一大好处便是能够容纳元婴修士,慕紫雪终于能以本体进入空间。
与此同时,衣衣已长大成十三四岁的少女,胸前微微隆起,眼神清澈澄亮,容貌秀丽绝俗,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只是这般容貌,却让她更加羞于在人前露面,即使偶尔出现,也还是当初小女娃的模样。
奇异的是,每当她化身小女娃时,其心态也随之变成女娃的样子,顽皮好动,爱吵爱闹。
】
以至于杨珍常常分辨不清,小仙草的性子,究竟是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娃,还是那个有些孤芳自赏的小女孩?
不过,据衣衣自己介绍,这是她身为灵草的天性,变作小女娃时,她自己也化作一株幼苗,故而显得幼稚可爱。
这简直太有趣了。
……
进入空间之后,几人随即分开,各自选择自己的洞府进行修炼。
这大半年,虽说在不停找寻周远,大家都没有耽误自己的修行。
尤其是十六倍的白速空间,如果完全利用,十个月相当于十二三年。杨珍大部分时间都沉浸于此,差不多等于旁人八九年的修行岁月。
如此长的时间,再加上他混沌灵根的无双资质,以及灵藓的不断滋养,还有混沌之气不停修补根基,他的境界提升很快,已经达到筑基圆满。体内八十条经脉,圆润流畅,丹田内灵气充裕,至少是寻常筑基圆满的五倍。
距离紫府,已只有一步之遥。
又过了两日,杨珍忽觉丹田胀痛,大量灵气开始不受遏制地望灵台方向冲撞。
与此同时,另一座洞府中,赵玥儿的丹田,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两人晋级紫府的机缘,到了。
第三十九章 涫阳赵氏的来历
青石空间,倚月峰
这座谐音衣衣和赵玥儿名字的山峰,乃是整个空间灵气最为浓郁之地。
大山深处,光是极品灵石就埋下十八颗。这些灵石,都是杨珍以每颗两百万的友情价,从秦明月处换得。
要知道,秦国府库内全部极品灵石加在一起,也不到六十颗。每隔十年,还需向周国那位化神老祖进贡一颗。杨珍这一下子,便相当于买走了秦国三个甲子的消耗。
修仙界中,上品以下的灵石均是通过特定的法阵,由灵石矿中开采而得。唯有极品灵石,乃是天生地长而成,其周边常常伴生有大型灵石矿。故而极品灵石,往往也是在灵石矿接近枯竭之时,才最后取出,产量极低。
每颗极品灵石,辅之以衍灵阵法,每年可源源不断提供接近一万灵石的灵气量,等同于一条二阶上品的灵脉。倚月峰下这十八颗极品灵石,在衣衣无比精妙的布置下,已达到四阶下品灵脉的水准。
然后在地面上再以若干上品灵石组成的聚灵阵,即使是慕紫雪,也能在这里打坐调息,恢复法力。
不过这种级别的洞府,山上也只能开辟出一座,其余大大小小数十个洞府,均是用于二三阶修士修行所需。
杨珍和赵玥儿分别在两座三阶洞府前的凉亭中,盘膝而坐。
两人相距不到五里。
慕紫雪面色如常,在他们中间找了个位置,凝神静坐。
她将是杨赵二人冲击紫府的护法。
空间之内,安全当然无虞,这般小心,为的是防范走火入魔的情况发生。
……
紫府,实际就是识海的具象化,紫府修士,顾名思义,乃是识海之外,开辟出紫府的修士。
人体的识海位于泥丸宫内,未开辟紫府之前,识海没有强有力的屏障,很容易被他人趁虚而入,甚至夺舍。比如当初的衣衣,经常轻松地出入杨珍的识海,这固然有杨珍放开识海的原因,但另一方面,也是他识海缺乏保护的缘故。
所以筑基期修士,在和紫府上人对抗时,光是对方一个神魂攻击,便常常会败下阵来,无力再战。
除非此人神魂极其强大,即使缺少保护,也能凭借神魂的强度硬抗过去。这样的天才,修仙界屈指可数。
故而,仅凭神魂的差异,紫府相对于筑基来说,便已经是天壤之别,难以逾越。
冲击紫府境界,需要将丹田内的灵气引向泥丸宫位置。这些无形有质的灵气,逐渐在泥丸宫周围形成一层又一层保护,层层叠叠不断累积,如同春蚕吐丝结茧一般。
这个蚕茧,就是紫府。整个蚕茧成型之日,便是紫府功成之时。
通常来说,“蚕茧”越厚,对于内部神魂的保护也就越强,神魂越不容易遭受外界的攻击。但这个厚度也不能无限加深,否则会影响到神识的外放,禁锢神识的发展。
只有当修士神魂进一步提升时,“蚕茧”才会随之继续增厚,以适应神魂的扩张。
因而修仙界普遍公认,晋升紫府的最重要作用,便是修士的神魂从此可以有序增强,且不再有上升的瓶颈。
除此之外,进阶紫府,还有若干好处。
第一,紫府是沟通丹田内真气,与泥丸宫内神魂的重要通道。灵气通过泥丸宫内的识海,可以转化成无属性的灵气。这就是为何修士在进入紫府,尤其是金丹之后,即使是水系单灵根的修士,也能施展火系,金系等各种术法的原因。筑基之下修士,极少有这样的现象。
当然,若是比较施法的便利,以及效果,还是本属性术法最佳;一些特殊的术法,也只有本属性修士才能修行。
第二,真气通过从泥丸宫到丹田的不断循环,逐渐变得更加凝练,厚实,这将是下一步成就金丹的基础。
第三,紫府内无形无质的神魂,与外界无形有质的灵气的接触融会,还会为未来识海内诞生有形无质的元婴,乃至有形有质的身外化身奠定坚实的根基。
总而言之,紫府,是修士由凡体,渐渐向灵体转化,进而迈入仙道长生的重要一步。
……
杨珍取出一枚上品紫云丹,仰面吞下,很快屏息静气,进入入定状态。
眉心间,还贴着一块鸽子蛋大的紫阳暖玉。
冲击紫府,最大的风险,便是灵气不受控制的胡冲乱撞。不仅会损害沿途的血肉经脉,更可怕的是将泥丸宫搅乱个天翻地覆,轻则神识受损,重则神智失常,进而陨落都有可能。
紫云丹,能在识海周围形成一层澹澹的紫气烟雾,抵御灵气的冲击,同时还能加强泥丸宫对丹田灵气的吸引之力,是进阶紫府最为重要的灵丹妙药。
紫阳暖玉,可以进一步增强紫气的防护效果,还有安抚灵气的作用,乃是锦上添花之物。
这两样宝贝,赵玥儿那儿同样准备了一份。
杨珍神魂本就强大,对丹田灵气的吸引力也远超同侪,尽管这样会造成些部分灵气穿透紫雾,与神魂发生碰撞,但基本上是不痛不痒,不足为虑。
再加上他还有混沌之气的保护,一旦某处受真气乱撞,出现损伤,很快便能得到修复。从而迫使那些不安分的真气,继续沿着固定的脉络,前往泥丸宫处。
如此这般之下,短短三日,他的紫府便已基本成型,且浑然一体,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这般天衣无缝的紫府,不仅在抵御外界神魂冲击方面提升数成,还能更完好无损地沟通内外,缩短施法时间。
如果修士的紫府也有品阶区分的话,杨珍成就的紫府,可谓极品。
第五日,随着一声长啸,杨珍满面红光,长身而起!
紫府,功成!
整个过程,无惊无险,尽善尽美!
又半日后,前方传来一声清音,赵玥儿铸成紫府!
二十年的修行生涯,杨珍头一回,超越了他这位青梅竹马的小师姐。
……
“你就这紫府上人了?来来来,本宫亲自给你检查一番。”
秦国皇宫,承乾殿内,秦明月笑盈盈打量着面前的男儿。
这是杨珍和赵玥儿晋升紫府的第二天,两人决定折返许国,将这个消息报告宗门。
此外还计划返回涫阳郡,办一场紫府宴庆典。
从赵国去往许国需途径秦国,杨珍顺道来看望自己的女皇。
柔软的娇躯从身后搂住男儿,两人搂抱着滚上白玉床,不多久,女皇果然给他来了个全方位的检查,没留任何死角。
完事之后,秦明月媚眼如丝,娇喘吁吁,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四万五千丝混沌之气,我的天呀,”女皇惊喜道:“和你筑基时候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那当然,”杨珍得意洋洋,一字一顿道:“非往日可比也!”
“你和赵玥儿,现在能产生多少混沌之气?”秦明月好奇道。
“八千丝左右。”
混沌之丝产生的规律,若是相同境界的道侣,练气是一乘一,筑基是十乘十,紫府,则是九十乘以九十丝。
可惜他和慕紫雪之间,迄今还没有达到心意相通的地步,否则就能知道紫府和元婴之间,能产生多少丝了。
杨珍估计至少二十万丝。
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只需要五百次,也就是一年半的时间,慕紫雪受损的灵根根基,就将完全康复。
而现在每次八千丝的水准,还需要差不多四十年的光阴。
“就让她慢慢等去吧!”
念及此处,杨珍嘴角不由露出一丝邪魅的笑意。
……
离开秦国之前,杨珍还去坊市探望了正在采购货物的彩云。
小丫鬟境界已到练气九层,相对于她以前的修为,进展有些太快,必须暂时缓一缓,沉淀一段时间,再冲击筑基。
于是彩云重新接手了彩云坊,在秦明月的帮助下,生意越做越大。
不过,作为赵玥儿的贴身侍女,紫府宴这样重要的庆典,她当然也得参加。
第二天,杨珍和赵玥儿双双回到了涫阳郡。
紫府庆典,对于如今的赵家,意义非凡。
尽管家族目前有张和静这位紫府大长老坐镇,而且杨珍大婚之后,赵家的地位也大为提升,在云州境内再无人敢小觑。
但是,这种繁华,若是没有一位真正的赵姓紫府上人看护,总是让族人感到不踏实。
如今,在赵北卿殉难,赵乐隐陨落近十年之后,赵家,终于又有了一位紫府老祖!
……
紫府宴庆典,一直持续了三天。
云州各大家族纷纷派遣族中重要人物出席,在庆典头一日,戴乘红再度光临涫阳郡,给足了赵家面子。
第三日晚上,庆典结束后,赵氏所有族中长老相聚一堂。
杨珍作为赵玥儿的道侣,同时也是赵氏的客卿长老,也参与议事。
此外,经过前些日子在白速空间的持续修炼,秦婉已经晋级筑基。
“老祖。”两百五十岁的老族长赵云鹤恭恭敬敬在赵玥儿面前行礼。
“参见老祖!”十几名筑基期长老,除了秦婉,全都俯身拜倒,齐声高呼。
修仙界中,只有直系血亲长辈,可以不遵照修行境界称呼后辈。
赵玥儿皱了皱眉,非常不习惯年纪轻轻便被人称作老祖,不过也没有开口拒绝。
“老祖,”赵云鹤说道:“祖先遗训,我赵氏族人成就紫府之后,可翻阅族谱和始祖遗书。”
说完,双手奉上一个铁盒和一把钥匙。
杨珍定睛看去,这铁盒竟是一个七巧玲珑盒,以他此时紫府的境界,根本无法打开。
七窍玲珑盒若是没有开启之法,暴力拆解常常会导致里面的东西自行毁灭,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存物法器。
赵玥儿接过钥匙,按照盒上注释的方法,玉手伸出,便要挤出一点精血。
“老祖——”赵云鹤瞥了眼四周,低声道:“此盒需在密室开启,否则……”
赵玥儿手指一顿,不悦道:“杨郎不能与我一块看吗?”
“不能。”赵云鹤擦了擦额头,苦着脸答道。
赵玥儿方才只是释放出一点点紫府威压,便让他有种巨山压顶的恐惧。
咱们这位老祖,绝不是普通的紫府初期啊!
“若是我执意要他看呢?”赵玥儿展颜一笑,身上的气势却更加凛冽。
赵云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哆嗦,再不敢言。
“杨郎和我夫妻一体,这赵家凡我能看的,他同样能看!”赵玥儿长身而起,逶迤拖地的散花水雾绿叶裙将她身姿衬托得分外婀娜多姿:
“尔等既然认我做你们的老祖,本座说的话,便是族中的规矩!”
“你们可听明白了?”
屋内一片寂静,随即,三长老赵云琥第一个站出,恭声道:“谨遵老祖吩咐!”
有他带头,其余长老纷纷起身:“谨遵老祖吩咐!”
赵玥儿这才眉开眼笑,先朝嬷嬷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挽着杨珍的胳膊,两人携手朝密室走去。
……
“卡察!”玲珑盒盖轻轻弹起。
里面是一枚玉简和几页发黄的纸张。
杨珍拾起第一张,上面是一首五言八句共四十字的口诀,其中有他熟悉的“长乐相安居,北云有青玉”这句,正是赵氏的族谱。
接下来的几页是赵家迁移到涫阳郡的始祖,赵全墎留下的遗书。虽然已过千年,字迹依旧遒劲有力,清晰可辨,似乎可以想见当年这位紫府上人的风采。
杨珍没有迟疑,将书信拿在手中,仔细展读。
赵玥儿则将玉简贴在额前,凝神观看。
片刻之后,两人同时停下,面面相觑。
“原来你们赵家,竟是赵国皇族一脉,失敬失敬。”杨珍笑道。
一千年前,赵国皇族发生一场动乱,赵全墎一脉在皇位竞争中败北,其父、祖身陷令圄。赵全墎只身逃到云霄宗的地盘,正好赶上燕国覆灭,许国新立,在改朝换代的乱世中以散修身份立下大功,从而在涫阳郡获得一块安身立命之地。
东域诸国,随便哪个千年王朝,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层出不穷,屡见不鲜。杨珍看完之后,一笑置之,并没有为赵家千年前这点恩怨报仇雪恨的意思。
想来,赵玥儿也是如此。
果然,当他将遗书中的内容叙述一遍后,赵家这位新鲜出炉的老祖摇了摇头,说道:“以后若是修炼有成,再做计较。”
“玉简内是什么?”杨珍问道。这玉简需要滴入精血,他无法察看。
“是一副地图,”赵玥儿说道:“其中提到了一个地名——”
她看着男儿,一字一顿道:
“北云山!”
第四十章 神意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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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计字数————
“北云山!”杨珍失声道:“有这么巧?是咱们去过的地方吗?”
他们在赵国的这十个月,搜寻过叫北云山的山峰,少说也有四五十座。
赵玥儿摇摇头,从戒指中取出纸笔,来到旁边的书桌坐下,一脸专注地作起画来。
墨笔清澈,如行云流水,半盏茶后,一副蔚为壮观的山水画作一挥而就。
杨珍定眼看去,只见画上的山峰约有二三十座,大半淹没在浩瀚的云海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赵玥儿一声不吭,在那片云海下方标注“北云山”三字,又在右上空白处写了一行字——
长乐相安居,北云有青玉。
“这是什么意思?”杨珍诧异道。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赵氏族谱的一句口诀,原来还有这层意思。”赵玥儿轻叹一声,将玉简内留下的讯息娓娓道来:
“始祖的祖父,当时是金丹修为,被封为长乐王,因其官居赵国丞相,时人皆称其为长乐相。”
“画中的这些群山,都是长乐王的封地。有一次,他在这一带游玩,偶然发现一处古人的洞府。于是进去探寻,因为时间不够,只探查了一半。据他记载,里面有一块罕见的青玉,对神魂修行有极大的好处。”
“不久之后,他让人在洞府附近修建了一座庭院,取名‘安居堂’。每当闲暇,他都会在这地方住上一段时间,淬炼神魂。”
“后来,赵国发生夺嫡之变,这位先祖便将洞府的情况,制作成这枚玉简,留给全墎老祖以防不测。并将族谱中的一段,替换成了这两句话。”
听到这里,杨珍已有了两处疑惑,便插话道:
“在洞府外,也能受那青玉影响,修炼神魂?”
“对!”赵玥儿颔首道。
“先祖既然有大把时间在旁边修炼神魂,为何不再入洞府,继续探索?”
“那个洞府,其中有一处关卡,据先祖估算,至少需要持续半年以上,才有可能破解。他当时正处在夺嫡的关键时刻,抽不出这么长的时间。”
杨珍恍然大悟。
赵玥儿接着说道:“先祖在玉简中还留下遗训,要想探寻这处洞府,起码得有金丹的境界,而且还需精通阵法。”
说到这里,她幽幽叹息,眼角微微湿润:“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何我赵家那几位紫府前辈,一直勤修不缀,孜孜于金丹境界。云均老祖不顾五百岁的年纪,拼着身殒,也要去冲击金丹。原来他们,都是放不下祖先留下的这处洞府,这一道执念啊!”
只可惜,想成为金丹真人,哪有那么容易?
赵家的这个秘密,就这么一直流传下来。明明知道那地方有一件大机缘的宝物,却因为实力不够,只能望而兴叹,无可奈何。赵氏这些紫府老祖,想必临死之前,心中多少都有些不甘吧?
然而现在却不一样了。
赵玥儿虽然还没有成为金丹,可是杨珍空间内,光金丹实力的妖王,就有三位,甚至还有一名实力远在金丹之上的元婴真君!
这个洞府,他们去定了!马上就去!
……
两日后
赵国,潞州
云海茫茫,银光奔泄,烟云弥漫,浩瀚无涯。
杨珍和赵玥儿站在云颠,俯瞰群山。
“云层太厚了,”赵玥儿环顾四周,一脸无奈道:“这儿每一座山峰,几乎都被烟云笼罩,根本无法辨认。始祖玉简中的那些山峰,只能判断出大概是在这一带。”
杨珍点点头,目光忽地看向远处。
一道青光穿云破雾,疾驰而来。
“小石头哥哥!”遁光中传来青小灵娇媚的叫声:“小灵在这附近,发现一家宗门!”
东域各国,其国家的权力架构,对修仙者的管理等各不相同。
许国是世俗政权,背后的靠山是云霄宗。整个国家,也只有云霄宗一家宗门,其余皆为非法。
秦国政权由修真者建立和掌管。秦氏皇族一家独大,国内同样不允许有其他门派。
赵国却大不一样,赵氏皇族虽然实力超群,却远远没达到碾压群雄的地步,境内宗派林立,各据一方。
不过,随着岁月演变,这些大大小小的宗门,大都会听从分封此地赵氏亲王的命令,成为这些人手中的利刃。
潞州,是路王的封地。
“这家宗门……”杨珍沉吟片刻,说道:“我去看看!”
……
峰峦如聚,山间郁郁青青,苍绿如海,林间云雾萦绕,如一副翠烟交织的画卷。
在这披着如墨色般苍林的山峦之上,一座牌坊赫然挺立。
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神意门!
从空中远眺,整个宗门依着山势建造,亭台楼观殿宇颇多,不知有多少修士在此地修行。
杨珍一身青衫,腰系长剑,打扮与寻常散修无异,沿着一条石板路迤逦而行,不多久来到牌坊前。
一长一少两名守山的练气后期弟子,正在闲聊,见有人过来,忙住了嘴。
“干什么的?”年少的弟子一脸不善地喝道。
杨珍释放出一点紫府的威压。
那弟子脸色大变,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这位师叔,前来鄙宗可有要事,欲寻何人?”
“本座乃泽州人,四处闲游,见这里有家宗门,特来借宿。”杨珍抱了抱拳,从腰间解下一块玉牌。
赵国宗门多,散修也多,其中不乏紫府上人这种境界不低的散修。杨珍的这枚身份玉牌,乃是云霄宗在赵国的弟子昨日重新帮着做的,表面上看不出真假。
那弟子接过玉牌打量片刻,神色更加恭谨:“原来是柳前辈,失敬失敬。晚辈这就去通知本门长老,请前辈稍候。”
说完,此人从怀中取出一枚哨子模样的法器,放在口中用力一吹。
声音尖利急促,不一会儿,一道遁光从山后驶来,现出一名身穿绛紫色道袍,下巴上长着几缕鼠须的老道。
紫府中期修为。
“二长老。”两名弟子连忙行礼。
老道嗯了一声,抓住年少弟子递来的玉牌,扫视一眼,目光投向杨珍,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柳道友,来我神意门,意欲何为?”
杨珍哈哈一笑,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鄙宗掌门外出,暂不方便接待外客,柳道友请回吧。”老道毫不客气道。
说罢,将玉牌掷回杨珍,转身便要离开。
这下杨珍可不乐意了。他本意是过来打探消息,如果这么被人轰走,那还打听个啥呀!
他有空间在手,自身实力也不差,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当下冷冷一笑,喝道:“道友,请留步!”
老道顿住脚步,掉转身子,面色不渝。
杨珍抽出如意棒,摆了一个起手式,笑道:
“二长老方才之言,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既是如此,便请二长老赐教两招,也好让在下知难而退,不再敢纠缠嘛!”
修仙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有修士在宗门前挑衅,你派个与之相同大境界的弟子或长老将其驱赶走,合情合理,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若是打不过,那就老老实实将对方请进山门,好吃好喝招待几天,美其名曰“谈经论道,交流技艺”,也能挽回面子。
唯有避而不战,最为让人瞧不起。
“狂妄!”二长老果然被激怒,祭出一对黑白双钩,二话不说,便朝杨珍砍了过去。
杨珍持棒相抗。只见双钩挥噼之下,黑色那柄伴随一阵阵腐臭气味,让人几欲作呕;白色则幻化成成百上千把利刃,铺天盖地笼罩全身。
紧接着,系在脖颈间的一块三阶守神玉“砰”的碎裂,刚凝练不久的紫府处传来一阵刺痛,那老道目光凝视之中,仿佛有一把沉重的铁椎,在击碎守神玉后,继续蛮横地撞向识海!
三管齐下!
老道一出手便是自己的绝招,显然是不欲纠缠,想尽快打发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若是能直接斩了,也未尝不可!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杨珍。
虽然晋级紫府不过数日,然而若论紫府的完美无瑕,以及对神魂冲击的抵抗能力,即使是某些紫府后期,也未必及得上杨珍。对方这记凶狠的神魂之椎,即使没有守神玉的保护,也未必能击破少年的紫府。此刻强弩之末,伤害更是微乎其微,不过是在紫府表面激起一阵涟漪,很快便消散一空。
腐臭气味,则被体内的混沌之气化解,同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唯有那千百把白钩,稍稍造成一些阻碍。
杨珍将如意棒舞得密不透风,迎着双钩刺来的方向,疾冲而上!
在老道目瞪口呆的惊骇中,他已来到对方身侧,一棒敲在右腿膝盖,将这人打趴在地。
“承让了。”杨珍伸出手,将老道一把拉起。
他无意与对方结仇,刚才那一棒收了大部分力量,否则,此人右腿便是化作齑粉,也不足为奇。
不到一息便被对方干脆利落地击倒,这老道面红耳赤,却也不好发作。
看着年轻人从戒指中取出一块新的守神玉系上,即便心中不服,但败了就是败了,如果继续纠缠不休,那丢的就不是自己的脸,而是宗门的脸面了。
“惭愧惭愧。”老道长叹一声,伸手道:
“道友,里边请。”
……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座玉栏绕砌的大殿,在殿内分宾主坐下。
“柳道友相貌如此年轻,实力却如此不凡,老哥佩服。”老道坐下之后,似乎已忘记方才的不快,恢复几分从容气度,捻须笑道。
“侥幸,”杨珍拱拱手:“敢问二长老尊姓大名?”
“贫道姓申,名伯彪,”老道带着一丝不敢置信问道:“柳道友今年还不到三个甲子?”
“是。”杨珍答道。
他身份玉牌中的年龄,是一百五十岁。
如果不算在白速空间实际消耗的岁月,杨珍到今年才虚岁三十,就已经是紫府上人,说出去着实惊世骇俗。
为了不引入注意,昨日重新制作身份令牌时,他特地命人将年龄改大数倍。
“少年英才啊!”申伯彪感慨道。
杨珍望了眼四周,除了他们两人,殿中再无其他人,不由大为奇怪:
“敢问申师兄,贵宗弟子都不在宗门吗,怎么见不到几人?”
“这个嘛,”申伯彪呵呵笑道:“鄙宗偏居一隅,本就是个小门小派,宗内没多少弟子,大多都在修炼,阁下见不到几人,实属平常。”
“贵宗在此地多久了?”杨珍接着问道。
“七百年有余。”
无怪乎玉简中没有介绍,果然是在长乐王之后才出现的,杨珍心想。
此时殿门外传来脚步声,一名年轻弟子端着茶壶茶杯走了进来。
“鄙宗简陋,平素很少来客,便是这壶灵茶,也是临时吩咐弟子去煮的,客人莫怪。”申伯彪客气道。
杨珍连忙表示不敢。
“哥哥,”正在这时,识海中衣衣说道:“这灵茶有问题!里面加入了一种叫枯魂花的四阶灵草,饮下之后,会让人失魂落魄,陷入昏迷。”
“这么厉害?”杨珍吃了一惊。
“不过,本小仙子在你体内,你不用怕哦!”小仙草像哄小孩子一般,柔声细语道。
杨珍不由哑然失笑。
平素没事的时候,衣衣都潜藏在他身体之中,和他一同经历各种事情。杨珍也乐得如此,他能感觉出来,小仙草在他身体中的那种快乐和自在。
有时遇到危险,两人同心协力,更有一番趣味。
比如现在。
有了衣衣做后盾,杨珍当即决定,喝下这杯茶,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他从那名弟子手中接过灵茶,轻抿一口,然后一饮而尽。
“滋味如何?”申伯彪眸中精光闪动。
“芬芳甘冽,唇齿留香。”杨珍啧啧赞道。
如果单纯从此茶味道来说,倒也不算过誉。
申伯彪伸手捻须,更加得意。
……
十息之后,杨珍手扶额头,哐当一声栽倒在地。
“哈哈哈!”申伯彪长身而起,吩咐旁边的弟子:“将他绑了!”
那弟子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副三阶的锁灵扣,动作麻利地将杨珍双手扣在一起。然后又取出一副捆仙绳,正要继续。
】
“等等,”申伯彪说道:“先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还有他这身法衣,别看样式普通,老夫可看得明白,至少三阶中品,给我剥下来!”
片刻之后,杨珍被剥得只剩一件裤衩,光熘熘躺在两人面前。
到了这时,他早已后悔,只是此刻他双手被缚,灵力已被禁锢,根本无法出手。
几次命令衣衣帮忙,小仙草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地哈哈大笑。
空间内,透过光幕看到外面的赵玥儿、青小灵、慕紫雪几女,同样忍俊不禁,笑作一团。
赵玥儿心知肚明,这一定是衣衣在搞鬼。
青小灵和慕紫雪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见赵玥儿笑得前翻后仰,清楚杨珍肯定没有危险,便也放下心来,跟着乐个不停。
既然你们这么开心,今儿就让你们乐个够吧!杨珍也不管了,索性躺倒,任凭对方将身上的戒指、玉饰、佩剑等取走。
然后一根绳索将他绑成了大粽子。
“哟,好一身细白嫩肉啊,啧啧,”申伯彪一脸讥讽,声音突然尖利:“待老夫将他唤醒,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那周远的同谋!”
此话一出,杨珍心头一跳,继而狂喜!
第四十一章 九幽涧
几片墨绿色的叶子呈放在托盘,申伯彪一把抓过,塞入嘴中。
他双目紧闭,腮帮动个不停,不一会儿,一口墨绿色的浓烟自口中喷出,鼻子吸入,如此往复数次后,浓烟渐渐变成深黑。
最后,这口浓烟猛地喷向杨珍额头!
这是枯魂花的叶子,也正是枯魂花迷昏神魂之后的解药。
浓烈的恶臭扑面,杨珍一阵恶心,不过做戏做全套,数息之后,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假装刚刚醒来。
“二长老!你们这是做什么?”他又惊又怒,身体拼命挣扎。
申伯彪轻捻胡须,洋洋得意:“年轻人,不要在老夫面前装蒜了。老实说吧,到底谁派你来的,来这里想做什么?”
“说!不然有你好看!”一旁年轻弟子恐吓道。
杨珍满脸委屈和愤怒:“在下身份玉牌写得明明白白,泽州人,散修,云游四方!你们这是要打劫?神意门,难道是个强盗窝不成!”
“哈哈哈,”申伯彪嗤笑道:“阁下不到三个甲子,就已经是紫府上人,斗法实力甚至还超过老夫这个三百年的紫府。你这么好的资质,放在哪家势力,不该是着意培养的天才?你怎么可能,去做一名无依无靠的散修呢?”
杨珍低头不语。他晋级紫府没几天,制作身份玉牌时没考虑那么多。原以为一百五十岁差不多了,想不到在旁人眼中,仍旧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还是太保守了!下回这年龄,得往十倍以上填报啊!
“在下乃泽王手下,以前一直闭门潜修。前不久刚刚突破紫府,这才下山到处走走,长长见识。自称散修,不过是不想给泽王招惹是非罢了。”杨珍说道。
他口中这位泽王,正是赵双鹰,封地泽州。
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多了,申伯彪登时信了几分,不由暗吸一口凉气,心中惊疑不定:“泽王?他难道也知道这里的情况了?”
摸着稀疏的胡须琢磨半晌,他最终有了决定。
“你既然是泽王的手下,老夫也不便随意处置你。这就带你去见璐王,由他老人家发落吧!”
说完,一杯灵茶送到杨珍嘴边。
“喝下去,省得老夫动粗!”
“你先给我一身衣物!”杨珍板着脸,大义凛然道。
空间内,几女笑得更欢。
……
杨珍再次“昏迷”。
“去叫两人,将他抬上飞舟。”申伯彪吩咐道。
“为何不装入灵兽袋?”那名弟子建议。
“糊涂!”申伯彪呵斥道:“你忘了上次王爷派人来索要灵兽袋,咱们是怎么答复他的了?”
“是弟子糊涂了。”这人恍然大悟,急忙跑了出去。
不多久,两名弟子将杨珍带上飞舟,朝着北方的莽莽群山疾驰而去。
见对方没有将自己放入灵兽袋,杨珍虽然奇怪,却也放下心来,决定继续静观其变。
半刻钟后,飞舟在一处山谷落下。
申伯彪当先而行,一名弟子扛着手脚皆被绑缚的杨珍,另一人走在最后。
前行不过百步,一座红墙黑瓦的庭院出现在眼前。
走进院中,迎头是一座两层楼的殿宇,用黄花梨木搭建而成。内里铺设蕴含灵气的暖玉,镇四方的木梁雕篆着繁复的云纹图篆,周边还悬挂了十几枚守神玉。
数十名弟子趺坐在蒲团上,凝神入定,正在修炼。
杨珍刚迈入院子,便觉紫府处传来隐隐刺痛,越往前走,刺痛感愈加强烈。
正在好奇间,只听空间中赵玥儿问道:“小石头,你的紫府有没有什么感觉?”
衣衣在他身体之中时,杨珍可以非常方便地通过神识,和空间内诸人联系。
“有,有点刺痛!”他连忙说道。
“那就没错了,”赵玥儿兴奋道:“这地方应该就是当年的安居堂。全墎老祖当时为了掩藏此地,曾经将安居堂毁去,又种上了一种能隔绝神识查探的灵树。现在看来,这地方终究还是让人给发现了。这座新修建的大殿,某些布置和玉简中描述的安居堂,几乎如出一辙。”
杨珍明白过来,问道:“这种刺痛,是不是因为那块青玉,它能淬炼神识?”
“对!不过还得辅以功法。那些守神玉,可以防止初习者神魂受损。”
这时,殿中走出一名面白无须的中年道士,朝申伯彪拱拱手道:“老二,何事来此?”
“大长老!”几人连忙行礼,申伯彪上前一步,指了指杨珍,将事情经过低声说了一遍。
“大长老,”他接着说道:“咱们这地方荒无人烟,又有云层遮蔽,几十年都见不到几个外人。此人忽然出现在这里,师弟怀疑他或许与那周远有关。”
“嗯,”大长老问道:“你意下如何?”
“只是这人自称乃泽王的手下,师弟也有些吃不准,所以想……”
“你做的不错,”大长老点点头:“那些王爷们的事情,咱们小门小派,牵扯不起。你将他送进去吧,其他的,你不要管。”
“是。”申伯彪应了一声,探问道:“那里面的事情,璐王他们进展可还顺利?”
“已经有半个来月没有人出来了,”大长老面无表情道:“想来,该是差不多了吧。”
……
申伯彪带着那两名弟子,绕过大殿,继续朝里行走。
空间内,赵玥儿兴致勃勃解说:
“安居堂后面不远,便是洞府的入口,也是洞府的第一道关卡。据玉简记载,这是一个吸纳了周围云雾形成的幻阵,品阶在三到四阶之间。”
“全墎始祖的那位祖父,对阵法颇有研究,当时经过半个月的摸索,找到了一条通往洞府的道路,还留下口诀,从最右边那块大石头开始,左三步……”
正说着,但见前方山林间雾气蒸腾,好像从天上垂下的一块极厚又极宽大的窗帘,视线全被遮蔽。神识探查过去,似乎能延伸很远,又似乎近在咫尺,给人一种不知身处何方的错觉。
申伯彪来到前方一块三丈高的黑色巨石前,站定片刻,然后往左边迈出三步,瞬间全身已被云雾包裹,四周白茫茫一片,也无法辨认方向。
“前四步,右五步……”赵玥儿清脆的声音在杨珍识海响起。
与此同时,申伯彪往前踏出四步,接着往右挪动五步。
“这老头知道幻阵的走法!”赵玥儿惊讶道。
她这是后知后觉。早在这人从容不迫地走出第一步时,杨珍便已看出,对方不仅清楚幻阵的走法,而且还走过远不止一次。
赵玥儿不再吭声,望着前头的老道不断变换脚步。幻阵中除了几人走路的声音,也不再有任何声响。仿佛身处的不是山林,而是某个无边无际的荒漠。
大约两刻钟后,云雾忽然消散得无影无踪,前方出现一条深邃的甬道。
申伯彪扔出一颗夜明珠,三人一头扎进山洞之中。
山洞潮湿阴冷,越往里走,寒意越发彻骨。杨珍此时不能运用灵气,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吸引之力,想要将他的神魂从紫府中拉扯出来。
不过奇怪的是,自从踏入幻阵,一直到这条甬道,那种针对紫府的刺痛感觉,却是再也没有了。
这与常识不太相符。
如果那种刺痛感觉,的确是由洞府内的青玉发出,他们现在逐渐接近青玉,按理说,疼痛感觉应该会越来越强,而不是突然消失。
除非……
“除非当年在洞府内藏下那块青玉的前辈大能,故意设置了某种阵法,好让青玉的神识之刺传到外面。”杨珍揣测道。
只是,这前辈大能为何要这么做?杨珍却是左思右想,也没有头绪了。
如此一盏茶后,众人走出甬道,杨珍神识感应过去,赫然发现前方竟是一座深不见底的幽谷!
更让他惊骇的是,当神识探出百丈之后,那股吸引之力陡然增强数倍,差点便要将他的神魂从紫府吸出!
他连忙收回神识,十几丝混沌之气在泥丸宫内游走,好一会儿狂躁的识海才渐渐平息。
“这是洞府的第二关,”赵玥儿声音再次响起:“前方这座深谷,先祖将之命名为‘九幽涧’,怀疑这地方与九幽相通,不过他没有下去探查过。”
地有九重,又称“九幽”,所谓的九幽,又叫幽都,或者阴间,乃是修士或凡人死亡之后,灵魂去往的地方。
修士不到化神以上境界,若是轻易涉足九幽,很可能会神飞魄散,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故而赵家这位先祖不敢下去查探,也是谨慎之举,情理之中。
“要想过这座深谷,只能从上面飞越过去。先祖特地警告,不到金丹境界,绝不要随意尝试。”
赵玥儿接着说道:
“这也是为何我涫阳赵氏几位紫府前辈,不敢前来此地的原因。”
她没有说的是,当年赵家为了试出这个结果,曾经折损了五六名紫府上人。
申伯彪在洞口站定之后,果然不再尝试飞行,而是取出一具形似喇叭的法器,放在嘴边“嘟嘟嘟”的吹将起来。
清脆短促的喇叭声穿透沉沉的黑暗,在山洞中悠悠回响,一直传出去很远很远。
大概百息之后,遥远处一道星光亮起,由远而近渐渐靠近,现出一个留着短须,瘦削冷峻的中年人面孔。
“申伯彪,你怎么来了?”昏暗的光线下,中年人背负双手,脸上有几分不耐。
接着又瞥了眼五花大绑,“昏迷不醒”的眼中,皱了皱眉:“这人是谁?你们神意门,连一个灵兽袋也没有了吗?”
“没有了,没有了,全都贡献给璐王他老人家了,”申伯彪勾着身子,脸上堆满笑容:“小的见过国相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山中来了一个散修,自称是泽王的手下……”
“哦?”中年人冷哼一声:“他的身份令牌呢,带来了没有?”
一名弟子连忙将杨珍的玉牌递上。
中年人皱着眉头,仔细打量手中的玉牌,嘴角渐渐勾起:
“申伯彪,你们神意门,连玉牌的真假都分辨不出吗?”
申伯彪“啊”了一声,惊讶道:“假的?”
“嘿嘿,不但是假的,而且制作时间,绝不会超过三日!”
“如此说来,这人一定是周远的同伙!”申伯彪目露凶光,将自己的判断和盘托出。
中年人轻轻颔首,脸上带着几分嘲讽:“云霄宗?嘿嘿,我赵国土地上的宝物,岂是你们云霄宗可以惦记的?”
“大人,这小子如何处置?要不要带他去见那周远?”申伯彪问道。
空间内,赵玥儿几人顿时面露喜色。慕紫雪美眸微微闪动,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按在剑柄之上。
中年人缓缓摇了摇头。
“能从四阶幻阵走出来的低阶修士,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也只见过一个周远。总不成这小子,也有那样的本事吧?”
“老夫不管他是云霄宗的什么人,还是别的什么身份,既然敢觊觎璐王的宝物,那就是一个字——”
“死!”
说完,中年人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伸手抓过杨珍,将他往深壑甩去!
第四十二章 周远的天赋
数根手臂粗细的藤蔓,倏地从男儿手心冒出,卷住洞口前一块大石。礟
几乎是同一时刻,凭空一道紫色霹雳乍现,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径直劈向中年人。
锁灵扣,能锁住杨珍,却锁不住他身体内的小仙草!
“轰!”
顷刻间,璐王手下的这位国相,法衣破碎,身子僵直,更有绿色火焰从雷电所经之处滋生,在身体各处燃烧。
进入紫府中期之后,衣衣的雷劈,足以对金丹前期修士产生威胁,再加上从阴阳藓中提炼的药液,以及神棪心火的灼烧,三管齐下,饶是这人金丹中期,实力强劲,一时也不得动弹。
真正的杀机,来自那抹一闪而逝的紫色寒光。
慕紫雪从空间跃出,沛然寒意自身上狂涌而出,娇躯化作一道灿烂夺目的剑光,从中年人身前一掠而过。礟
“哐当!”
冻僵的头颅如铁球般砸落,骨碌碌在地上转个不停。
紧接着,身体如迸裂的坚冰,四分五裂。
金丹中期的璐王国相,身死道消!
……
白光闪过,杨珍手腕的锁灵扣一分为二,绷紧的绳索寸寸断裂。
活动了一下身子,他满脸无奈地望向面若冰霜的女子,嘴中嘟囔:礟
“怎么就给杀了?我还没问话呢!”
“谁让你磨磨唧唧,拖拖拉拉拖到现在的?”慕紫雪板着脸道。
“有没有搞错,这还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
杨珍愕然无言。
这还是平素那个清质淡雅,温婉大方的元婴姐姐吗?
咋就突然就变得这般蛮不讲理?礟
他哪里晓得,慕紫雪此刻正懊恼着呢!
她也不知道为何,见那中年人要夺走杨珍性命,当时就着了急,一向很少杀人的她,那一刻竟是毫不手软!
我这是怎么了?修炼这么多年,我的心境呢?本宫怎么会如此浮躁?
还有……
赵玥儿那里!
糟糕!
……礟
空间内,望着一剑枭首的慕紫雪,两女神色各异。
青小灵拍着手大声叫好,她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瞬杀金丹的姐姐,和当初认识的紫雪姐姐,还有祖地出现的那个紫雪的姐姐,都有什么不同。
赵玥儿则是目瞪口呆。
到了这个时候,她再是愚钝,也已经看得分明。
这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紫雪,这是紫雪的姐姐,元婴老祖!
不,不对!她们就是一人,同一个人!
我的天哪,这些日子,小石头他,他居然是和宗门的元婴老祖……礟
我有时也……
我不会被元婴老祖给拍死吧?
小石头这个坏蛋,他和秦国的女皇都那样了,和宗门的老祖,似乎也,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我,我……
紫雪姐姐你,你骗的我好苦!
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叫紫雪师姐,还是喊你紫雪老祖?
一时间,赵玥儿思绪纷纷,心乱如麻。礟
……
申伯彪和两名弟子缩在洞口黑暗处,瑟瑟发抖。
那可是国相大人啊!璐王最得力的手下,听说已是金丹中期的境界,一身修为深不可测。
就这么完了?
这个可怕的女人是谁?她老人家,可千万不要过来呀!
老天爷保佑!
似乎祈祷起了作用,朝他们走过来的不是女子,而是那个叫柳云的年轻紫府。礟
“二长老……”杨珍刚出声,便见申伯彪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口中连呼:“道友饶命,道友饶命!”
“只要道友饶小的一命,小的愿意呆在道友的小世界中,永生永世不再出来!”
“哦?”杨珍呵呵直乐:“你猜出我身上有小世界?”
申伯彪战战兢兢地点点头,眼神中满是惊恐。
他很清楚,这一定是对方身上的大秘密,既然知道了这样的秘密,结局通常只有一个——
灭口!
哪怕他再好好配合,知无不言,人家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礟
除非对方能完全掌控他的生死,他不再有一分一毫的威胁。
这就是他为何要抢在杨珍开口之前,点明这个秘密的原因。
他要表现出彻底投降的态度,才有可能获得对方的一丝认同,留的性命。
这是一只见惯了风雨的老狐狸。
“好!”杨珍答应道:“只要你老实回话,不弄奸耍滑,小爷就留你一命。以后做得好了,该有的修炼资源,半分也少不了你。”
申伯彪喜出望外,一张老脸瞬间开了花:“一定一定,小的一定言无不尽,绝不隐瞒。”
这个时候,他脑袋稍稍往后侧了侧,目光中带着乞求。礟
倒还有几分良知,杨珍暗暗点头,说道:“你身后这两人,若是愿意和你一起,我也不会为难他们。”
那两名弟子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二长老为他们争取的活命机会,急忙喊道:“我等愿意!我等愿听从前辈吩咐,绝不敢有贰心。”
……
“先说说吧,方才你提到的那个周远,是什么人,长相如何?”杨珍问道。
“此人来自许国,筑基巅峰修为,看上去三十多岁,五官棱角分明,相貌堂堂。”申伯彪答道。
杨珍从空间取出一副周远的画像,摆在他面前:
“你再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子?”礟
“没错,就是他!”
杨珍和慕紫雪对视一眼,心中大喜。
尽管之前已有所猜测,但直到现在,才算是得到证实,确凿无误。
涫阳赵氏藏宝图中的北云山,居然就是周远的藏身之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杨珍继续问道。
“去年年初。”礟
时间也对上了。
“他为何会来此处,可是与贵宗那位长老熟悉?”
“大人说的不错,”申伯彪答道:“三十年前,鄙宗掌门曾经随同璐王访问云霄宗,当时和贵宗事务堂堂主魏飚一见如故,结为好友。”
“鄙门在神魂修炼这一块,有几分心得,魏堂主颇为喜欢。于是和掌门商定,以后会派弟子持他信物前来交流。双方甚至还约定了‘北云山’这个暗号,以免出现谬错。”
“北云山?”
“就是咱们现在身处的这座大山。大人刚才经过的那座殿堂,便是鄙门弟子修炼神魂之所。周远到来之后,也被掌门安排在这地方,每日勤修不辍。”
杨珍轻轻点头,若有所思。礟
从申伯彪的交代不难看出,早在三十年前,魏飚便已经在做着一些谋划。看来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宗门有许多不满。
“后来呢?”他接着问道:“听你们说话的口气,这个周远,是不是惹什么祸了?”
“倒也谈不上惹祸,”申伯彪苦笑道:“不过是去年八月发生的一件事情,让鄙门对周远的来意产生了怀疑……”
“去年八月?”杨珍打断道:“可是八月初二?”
申伯彪面露惊异:“正是那一天!周远失踪了。”
去年八月初二,正是秦明月登基为帝的第二天,也是魏飚在山洞中服毒自尽的日子。
显而易见,周远身上,肯定有知晓魏飚生死状态的法器。他这日突然离开,无疑也是因为魏飚暴死的缘故。礟
“失踪了?去了哪儿?”杨珍接着问道。
“刚开始,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以为他不辞而别,返回了许国。直到一个月后,这人忽然从后山走出……”
“后山有一处上古修士留下的幻阵,鄙门曾经数次派人进去探查,无一例外全部失陷其中,从来没有一个活着出来。是以宗门早已将后山列为禁地,不许弟子出入。”
“这不过是一个四阶的幻阵,”一直在认真倾听的慕紫雪问道:“你们为何不去找那璐王帮忙?这个幻阵,应该困不住金丹真人。”
“前辈所言极是,”申伯彪一直悄悄留意慕紫雪,见她面色平和,声音柔美,暗暗放下心来,认真道:
“实不相瞒,鄙门上下一致认为,幻阵后很可能有上古洞府。我等当时目光短浅,不愿将,将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盼着将来有朝一日,宗门中能出现一名金丹,这些问题便都迎刃而解了。”
杨珍哑然失笑。赵国这些宗门,名义上是各地王爷的附庸,但实际上都有不小的独立性。神意门有这样的小心思,不足为奇。礟
“周远安然无恙从幻阵中走出,我等又惊又喜。掌门怀疑此人早就知晓幻阵走法,甚至猜测魏堂主派他前来,就是为了觊觎里面的宝贝。于是便下令将周远擒住,严加讯问。那周远最后交代,说这是他的一项天赋,任何幻阵、困阵,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都能从里面走出来。”
“掌门不信,吩咐我等接连布置了几个阵法,这周远分别花了数日,最后都安然无恙走出,我们这才信了……”
“周远居然还有这样的天赋!”杨珍惊叹道。
他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慕紫雪樱唇微张,俏脸上既是惊奇,又有几分恍然,似乎终于想明白了某个费解的谜团。
“测验结束后,掌门决意亲自和周远同赴幻阵,”申伯彪继续说道:“结果两个月过去,掌门一直没有消息,周远这小子却再次偷偷从幻阵走出,想要溜走。他没料到我们在他身上留下神魂印记,很快又被抓住。”
“这一次我们不敢再派人随他进去,担心重蹈覆辙。几个长老商量许久,最终决定求助璐王。不久璐王派韦国相来到这里。此人精通阵法,没几天就从幻阵中寻出一条通道,也顺利地在里面找到了掌门。”
“这之后的事情,便不再由鄙门控制了。不过璐王也没有驱赶我们,依旧让我等守在山外,他们则在里面寻找宝物。”礟
申伯彪说到这里,终于长长吐了口气,抬起头忐忑不安地看向少年。
“那周远现在在哪里?”慕紫雪问道。
“璐王说此人的天赋,或许对探索洞府有些用处,便将他带在了身边。”
“你们掌门呢?外出不归,他去了哪里?”杨珍紧接着问道。
“掌门他,”申伯彪指了指前方的沟壑,脸上露出一丝悲戚:“他老人家被璐王逼迫,飞越此处时摔死了,尸骨无存。”
“璐王身边一共有多少人?修为如何?”
“璐王金丹中期,他身边还有一位长史,紫府巅峰修为,还有就是已经死了的韦国相。”礟
“就这么几人?”
“另外还有一些人,小的不知道,该不该算。”
“该不该算?”杨珍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璐王身上还带了上百个灵兽袋,其中有小半取自鄙门。每个灵兽袋中,少则三名,多则五名修士,到底有多少人,我等也不清楚。”
“这些人修为如何?”
“大部分是练气修士,其他则是筑基。”
“璐王带这么多低阶修士做什么?”礟
“这个,小的也不敢确定,大师兄说,很可能是洞府里面,需要用人命去探,探路。”
“什么?”杨珍勃然色变。
他忽然想到一事,声音中顿时带了几分寒意:
“你们对外面那幻阵如此熟悉,是不是经常往来此地,给璐王送灵兽袋?”
申伯彪不禁哆嗦了一下,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垂首不语。
“你们前后送过多少人?”
“往往复复,小的也不知有多少,只晓得从手中用过的灵兽袋,已超过二百之数,”说到这里,申伯彪再也忍不住,原本直立的身子再次跪倒:礟
“大人,鄙门也是没办法。要是敢不配合,那被送进去的,就将是我门中的弟子呀!”
“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璐王派人隔三差五会送到宗门,据他那位长史说,都是囚徒。”
“囚徒?就算是囚徒,那也是近千条人命啊!”杨珍连连冷笑,心中大怒。
璐王赵宜骧,这个人他曾经从资料上看过,两百岁出头的年纪,已经是金丹六层的修为。这份资质,以及修炼速度,虽然比不上秦明月,但在整个东域,也已经是相当罕见。
故而此人在赵国地位很高,被很多人看做是未来的元婴老祖。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杨珍绝不愿意和这种人发生纠葛。礟
但是现在——
压抑不住的杀意,蓬勃而出。
……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问题,杨珍手一挥,将申伯彪连同两名弟子送进了空间。
望着深不见底的幽谷,他身形一晃,也要回到空间,却被慕紫雪一把抓住。
“紫府过不去的!”杨珍连忙叫道。
“有本宫护着你,你怕什么?”慕紫雪没好气道。礟
“赵玥儿那里,你去给我解释清楚,否则,本宫饶不了你!”识海中传来女子恼羞成怒的警告。
杨珍暗暗撇了撇嘴,愁眉苦脸地应下了。
慕紫雪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在男子耳边冷冷道:“稍后过这九幽涧,你切记紧守心神,心无旁骛便是!你若是能通过此关,整个紫府境界,你的神魂,再无人能敌!”
说完,也不待男儿反驳,玉手一扬,将杨珍扔向了深谷上空!
第四十三章 再见周远
冷!
当置身九幽涧上空,身下是不可见底的深谷时,杨珍只有一种感觉:冷!
彻骨的冷,深入灵魂的冷,识海内无形无质的神魂仿佛要冻成坚冰一般的冷!
三阶守神玉瞬间破裂,九幽之气的侵袭,远胜紫府修士的神魂一击!
因为神魂的滞涩,体内灵气也随之运转不畅,半空中的杨珍,一个哆嗦,便要笔直坠落。
“紧守心神!”耳边传来慕紫雪的呵斥。
杨珍心中一凛,连忙意守丹田,内视识海,只见原本如海洋一般浪涛翻涌的识海,此刻竟是有凝固成茫茫无际冰原的趋势。
小女孩模样的衣衣,在蠕动的识海上蹦蹦跳跳,眉宇间带着几分好奇。
“衣衣,你怎么样?”杨珍问道。
若是衣衣能像不久前那样使出术法,飞越这处幽涧将毫无难度。
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这是来自九幽的阴气,”小仙草说道:“我能穿越万界,当然也包括冥界啦。不过,我目前的实力,在那种地方只能以虚体存在,无法很好掌控肉身,也包括你这具身体。所以我帮不了你哦!”
“加油吧,小石头哥哥,嘻嘻!”衣衣幸灾乐祸地给他灌了一口鸡汤,继续快乐地在海面上滑熘。
杨珍无语。不过,小仙草这种洒脱无所谓的态度,也让他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
意识来到由灵气壁形成的紫府。一团又一团灵气开始围绕着灵气壁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在紫府外多出一层新的灵气护罩。
就像是寒冬腊月添加了一件棉衣,大量阴气立即被阻隔在外面,神魂逐渐回暖,冰原融化。
衣衣发出一阵阵欢呼。
如此同时,灵气在身体各处运转,肉身渐渐空灵、轻浮,坠落之势立即为之一顿。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
远处的慕紫雪樱唇微张,惊讶地望着这一切。这个年轻的男子,一次又一次颠覆自己对他实力的认识。
此时的杨珍,如一面飘在空中的纸鸢,飘飘扬扬地朝下飘落。
数百息后,下降高度已接近两百余丈。
这是不久前他神识外放所能触及的最大深度。
到了这个位置,阴气的侵袭之力已增强数倍,杨珍再一次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一件棉衣,已不能抵御如此严寒。而且,凭他初入紫府的修为,即便紫府再完美无缺,也没有办法再增添新的“棉衣”。
“到此为止吗,还是……?”
灵光一闪,他想起一件往事。
那是十几年前,当时他还是云霄宗的学徒弟子。在水峦瀑布下面几百丈的深潭中,依靠强劲的水压助他锻体。
数百次的锤炼后,肉身坚硬如铁!
【五行锻体诀】,同样有“锻魂篇”!
口诀只有寥寥几句,实行的手段,也与肉身锻体大同小异。
其中关键之处,就是借助【五行补天经】衍生的混沌之气,在一个神魂饱受折磨之地,以坚定的毅力,配合功法,进行残酷的锻魂!
九幽涧,正是这样的非常之地!
“我完全可以像当年锻体那样,淬炼神魂!”
念及至此,杨珍默念口诀,放开对紫府的守护,借助刹那间灵气的外涌,御使身体向上急蹿!
然而,这样的做法,相当于紫府开启了一个灵气沟通的通道,瞬息间阴气顺着这条通道狂涌而入!
来自九幽之地的阴气,如同飞流直下的瀑布,连绵不断地冲刷着神魂!
如无数把锋锐的利刃,在绵延不绝的磨搓、蹂躏、切割,几乎要将神魂切成碎末,又通过极致的寒意,将它们重新凝结在一起,然后,再次切碎!
太疼了,痛不欲生!
仿佛在历经十八层地狱的种种折磨。
这是比肉身淬体难受数倍,数十倍的痛苦!
杨珍紧咬牙关,紧守灵台间最后一丝清明,将一直被他按捺在识海深处的混沌之气,完全释放!
进入紫府之后,体内能够存储的混沌之气,足有三千余丝,此时如一股灰色的旋风,迎头而上!
两股属性迥异的气体交汇,大量阴气经过混沌之气的磨砻融合,纷纷消散湮灭,留下丝丝点点的光亮,散布在识海之上,犹如绚烂璀璨的星空。
这是最为纯正的灵魂本源,是可以壮大灵魂之力,坚实神魂强度的灵魂本源!
杨珍大喜过望,如新生婴儿般贪婪地吮吸这漫天繁星的本源,不断夯实自己的神魂。
这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刻钟。
三千丝混沌之气消耗殆尽!三千丝灵魂本源吸取一空!
杨珍的神魂强度,至少增强了半成!
然而,还没等他来得及高兴,失去了混沌之气保护的紫府,再也抵挡不住狂涌而入的阴气,识海瞬间凝固,身体僵直如木头,向着深谷急坠而去!
“不好!”
慕紫雪脸色一变,顷刻间化作一道遁光,追上了几近昏迷的男儿。
此时下沉的深度,已超过五百丈!
“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原来是个莽夫啊!”女子轻笑一声,目光中却透着几分赞赏,几分温柔,将杨珍紧紧搂在怀里,在九幽涧上空划出了一条美丽的紫色弧线。
……
数息之后,慕紫雪抵达对岸。
双唇相贴,元婴修士强大的真气自口中输入,杨珍悠悠醒转。
“多谢师姐救命之恩。”他轻声说道。
尽管最后时刻,衣衣也能将他拖入空间,避免身殒道消,然而那样却会让青石掉落幽都,想再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倒是对慕紫雪的称呼,从辈分上来说,他至少应该叫对方一声师叔。不过他若是真这么叫了,后果恐怕会很严重。
慕紫雪微微一笑,舌尖从男儿唇角离开,脸上带着澹澹的红晕。
语气中既有责怪,也有几丝嘉许:
“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居然能下沉到那样的深度。若是再下降过几百丈,即便是我,也没法将你救起了。以后啊,可不要这么鲁莽了。”
“师姐教训的是。”杨珍凛然受教,接着将自己刚才的经过叙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慕紫雪赞叹道:“你们杨家的这两门功法,无论是补天经还是锻体诀,都绝非凡物。以后,嗯,待此间事了,我便陪你在这九幽涧中,好好助你淬炼神魂。”
杨珍喜出望外,连连感谢。
心中却暗自叹息。他和慕紫雪之间,尽管已发生过夫妻间最亲密的关系,但平素言谈之时,双方仍旧客客气气,缺乏那种心心相印的契合。
倒更像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两人这才观察周围地势,只见身处一块以青石板铺就的平地,约有几十丈大小。前方矗立着一座七八丈高的石墙,有暗澹的青光从石墙上方透出。
说是石墙,却一点都不齐整,像是千万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质地不同的坚硬石块胡乱拼凑而成,显得杂乱无序。
石块间的缝隙或大或小,似乎风一吹整座石墙就会轰隆倒下。
然而,这座乱七八糟的石墙上却天然生成许多纹路,如同石墙的血管一般,与千块石头浑然一体。
这是一座阵法,路王和他手下,很可能就在里面。
慕紫雪驻足观看,久久不语。
“师姐,”杨珍忍不住提醒道:“玥儿刚才说,这些纹路,其实与外面的幻阵有异曲同工之妙。当年她那位先祖,便是由此找到了破阵之法。”
慕紫雪茅塞顿开,仔细回忆来时走过的步伐,若有所思。
忽然,她心头一跳。
“玥儿?糟糕!我刚才和这浑小子亲嘴的样子,肯定被她看到了。”
小丫头一定又在偷偷笑话我!
我,这,太丢人了!
都怪杨珍这个混蛋!
“你回空间去吧!”她忽然说道。
“什么?”杨珍一愣。
“回去!”慕紫雪板着脸喝道:“你留在这里,本宫看着心烦,没法破阵!”
这都哪跟哪啊,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脸了?
是我做错了什么?
杨珍一头雾水。
“那我走了啊!”见女人一副马上就要发飙的样子,他缩了缩脖子,便要往空间隐去。
“快滚!”见他说走就走,慕紫雪更加生气。
不过最后,她还是没忘了嘱咐一句:“赵玥儿那里,你给想个办法!否则,以后你别想再碰我!”
“当年在那桑洲,好像是你先主动的吧?”杨珍心中腹诽。不过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来。
一个闪身,离开了这个莫名其妙发火的女人。
慕紫雪狠狠地跺了跺脚,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
青石空间
两个女孩儿风一般地扑了过来。
“小坏蛋,原来紫雪姐姐,就是紫雪的姐姐啊!她好厉害!”青小灵叽叽喳喳道,双眼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她比娘娘还要和气,小灵喜欢和她一块玩耍!”
杨珍一脸无语,心说人家现在可不想和你一块玩,都快要翻脸了。
他用力地揉了揉小狐狸的头发,望向落在后面的赵玥儿,无奈地笑了笑。
“紫雪姐姐,她是不是生气啦?”小丫头问道。
杨珍点了点头,将对方最后的交代说了出来。
“你们都是女孩子,快帮我出出主意,现在该怎么办。”他苦笑道。
青小灵好看的柳叶眉顿时拧成了一团,双目呆滞。
她虽是妖王,化形还没有几年,心智尚未完全成熟,人类这些弯弯道道的事情,可难住了她。
“我去魅惑紫雪姐姐,让她忘记生气,然后,咱们就可以一块玩了。”小狐狸握了握小粉拳,得意洋洋道:“小灵的魅惑之术,比以前更加厉害了哦!”
就凭你妖王初期,也想迷惑住元婴老祖?杨珍哭笑不得地在她额头勐敲了一记:“等你将来成为妖君再说吧!”
希望的目光落在赵玥儿身上。
“要不,我和灵儿以后避开紫雪姐姐,过上一段时间,她就习惯了。”小丫头建议道。
这个……似乎只能如此了。
“或者,紫雪姐姐还是用她那个分身,继续和咱们交往。”赵玥儿想了想,提出了另一条建议。
……
半个时辰后,眼瞅着阵法已摇摇欲坠,杨珍从空间现出身形。
慕紫雪视若无睹,玉指不断变换,一道道灵力打出,埋头破解阵法。
眼前这个只是四阶阵法,以她强大的神魂,完全可以分心二用。
于是杨珍觍着脸凑过去,以传音的方式将赵玥儿的第二条建议说了出来。
如果紫雪不满意,他们再按第一条实施,却没必要说出来。
却见慕紫雪秀眉一挑,俏脸上怒意勃发,突然伸出玉指,在自己灵台前连点数下。
“你这是作甚?”杨珍诧异道。
“你死了那条心吧,我把雪儿封印了,”女人冷冷道:“我不会再用她的身份去见玥儿。你若是想不出办法,我以后,以后再也不会自甘下贱,从你身上去获取什么混沌之气了!”
她是以传音的方式说的,说到最后,眼圈却红了。
杨珍心生怜意,便要上前去搂抱对方,却被她用力甩掉。
“别碰我!”慕紫雪怒道:“我以后再也不用你管!什么灵根,什么根基,都不用你管!我这辈子,就算自生自灭,都跟你没任何关系!”
说着说着,两行珠泪悄然滑落。
怎么就这么伤心了?
杨珍更加困惑,有心想再次上前安慰,又感觉人家女孩子正在气头上,这样说不定适得其反。
正手足无措间,忽听一声闷响,石墙轰然洞开,现出一条五六丈宽,百余丈长的宽敞通道。
炫目的青色如月光般洒向地面。
在通道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块青色灵玉,圆润通透,光芒四射。眼神只是刚刚触碰那些光线,识海中便仿佛捱了重重一锤!
果真是与神魂有关的宝贝!
好一会儿,杨珍才慢慢适应了这些光芒,眯着眼继续望过去。
青玉下面,是一块正五边形多面球状的水晶体,将青色光线辉映得光怪陆离,若明若暗。
“那是什么?”他暗暗好奇。
就在这时,七八十丈外似有一层光幕闪动,现出了三个身影。
其中一人,三十多岁,中等身材。
正是他们心心念念的周远。
第四十四章 折叠空间,分身探路!
另外两人,一位是看着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脸上肌肤细腻,有如女子,眼睛狭长,略带妖气。一袭牙白绣花锦服,手持一把熠熠生辉的暗金折扇,玉树临风。
另一人五十来岁模样的老者,面容清癯,颔下三绺长须,穿一件圆领袍衫。
这两人杨珍虽没见过,却不难猜出,年轻人应是路王赵宜骧,年长者为王府长史穆其琛。
这三人看上去离他们很近,不知怎的,神识探查过去,却又有一种遥不可及可感。
杨珍大为奇怪,一边取出如意棒严阵以待,一边侧头招呼慕紫雪,准备先发制人。
却见这位美丽的元婴姐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美眸中带着几分戏谑。
杨珍若有所悟,试探性地朝三人发出一记【木箭】。
绿光闪过,仿佛在前方划开了一面光幕,木箭转瞬消失在光幕之后,无影无踪。
远处三人毫无所觉。
“空间错位?”杨珍诧异道。
“准确的说,是空间折叠。”慕紫雪解释道:“咱们这前方,有几十个空间,重重叠叠挤压在一起。”
“他们看不到我们?”杨珍将信将疑。
“你说呢?”慕紫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若是看得见,人家到现在会没有一点反应吗?”
杨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心中却暗暗高兴,师姐的心情,这会可是好多了。
慕紫雪来了兴致,玉手遥指那块球状水晶,继续说道:“此物共有三十六面,每一个面,都炼化了一块极品空冥石,再通过此地的阵法,投射出一个真实存在的空间。”
“极品空冥石!”杨珍惊呆。
此物极其罕见。
这么说吧,因为秦明月和慕紫雪的缘故,如今秦国和云霄宗的府库所藏,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是秘密。然而这两个各自疆域均超过两万里的大国,搜遍整个府库,竟找不到一块极品空冥石!
三千年前的云崀宗,就是因为这么一块石头,全宗覆灭!
可是今日他们找到的这处山洞,竟有三十六块之多!
那块水晶的价值,只怕更在青玉之上!
当年赵家那位先祖,应当是没有认出此物,所以在玉简中没有特意提及。
“这么说来,咱们必须穿过这三十六个空间,才能到达洞内?”杨珍恍然。
“嗯,还不算太笨嘛!”慕紫雪微微颔首,秀眉却是微微蹙起:
“这三十六个空间,可没那么好找啊!”
原来,他们即将经过的每一个空间,都将在其余三十五块镜面的干扰下,另外形成三十五个镜像空间!
几乎一模一样,凭借神识、触觉、术法等根本无法分辨、也无法扰乱的三十五处虚幻空间!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路上,实际上遭遇的空间,是三十六乘以三十六的倍数,一共一千二百九十六处空间。
其中,只有三十六处为真!正确的道路,仅此一条!
不到千分之一的概率!
那些虚幻空间,若是不小心踏入,很可能会几十、几百天的在里面打转,直到最后空间湮灭,整个人迷失在空间乱流之中。
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几乎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难怪乎赵家那位先祖,明知此地藏着异宝,却迟迟不能组织族人探索。
难怪乎路王,四处搜集囚犯,便是为了在这一关,帮他们探出那条唯一的活路。
“他们这是……”杨珍指了指远处三人,不无担忧道:“他们这是已经走出来了?”
“还没有!”慕紫雪轻摇螓首:“这三十六个空间,每走出其中一个,身影都会重新在我们前方显现,直到他们进入下一个空间。”
“他们已经走完多少空间了?”
“这个本宫就不好判断了,”慕紫雪沉吟道:“不过,既然已经耗去大半年的时间,想来也快到尽头了。”
就在这时,前头有了动静。
只见那穆其琛从腰间取下一个灵兽袋,白光连续闪动,几名身穿囚衣的修士出现在一侧,男女老少皆有。
路王盘膝而坐,左手对着前方虚空连续虚指,刹那间现出三个三尺高,深不见底的空间入口。
这些入口极不稳定,须臾间便会消失。却见路王右手挥舞暗金折扇,大开大阖间打出数道金光,那些入口顿时镶嵌上一条条金色的圆弧,暂时稳固下来。
“此子空间造诣不浅。”慕紫雪不由赞了声。
紧接着,周远走到其中一处空间入口,闭目沉思片刻,然后默不作声走向下一处入口。
直到三处入口皆走完,他才指着其中一条,用力摇了摇头。
那处入口立即如泡沫般碎裂消散。
“这个周远,居然能排除最不可能的空间,缩小探查范围。想不到其天赋,竟还有如此的作用!”慕紫雪叹道。
此时穆其琛从怀中取出两枚绿油油,带着几条黑色暗纹的丹药,凶横恶煞般命令其中两名修士吞下,然后将他们分别扔进剩下的两条入口。
杨珍眉毛一挑,脸上闪过一丝怒意。
“那两枚丹药,看着有点像【半月魂】,”衣衣的声音从识海响起:“这种丹药,吞下肚后半月之内若是没有解药,必死无疑。此外,服下此药的人,身上还会散发出一种异味,久久不散。”
杨珍恍然大悟。显然,路王他们便是凭借此药,勒令那些修士帮他们在各个空间探索出口。
这些人为了活命,也不敢不在这十几天内尽心尽力寻找。
最后,他们循迹找到唯一出口的那人,一路上留下的半月魂异味,顺利通过这一处空间。
果真是好手段!
接下来,三人如法炮制,穆其琛继续从不同灵兽袋放出修士,赵宜骧继续寻找和固定空间入口,周远则尽量排除最不可能的空间,替他们节省部分人力和资源。
别的不说,光是那半月魂,一颗便价值五十中品灵石。即便以路王的富有,也难以承受这么大的消耗。
如此一炷香后,所有三十六处空间皆已找出,其中周远排除了七个,剩余二十九处,则安排了二十九人进入。
然后三人各自盘膝打坐,静静等待。
……
慕紫雪望向杨珍,两人目光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时不我待!
他们必须抓紧时间,立即开始探索!
可是,一千多处空间,该怎么着手呢?
难不成他们也要派出一千多人前去探路?
用他人的生命,铺就自己的仙途大道吗?
若是这么做了,他们和路王还有什么区别?
要背弃自己一直坚持的守护之道,不择手段达成目的吗?
杨珍毫不迟疑予以否决。
有些事,可为;有些事,决不可做!
慕紫雪这个时候也在检讨自己:
“那国相留在外头,除了警戒之外,便是和神意门联络,源源不断送入丹药和探路的修士。如此看来,他应该是有特殊的联络之法,知道怎么通过那些已经探明的空间。”
“是我心急了,应该留下此人。”她以手扶额,懊悔不已。
“实在不行,咱们就守在这里,以逸待劳吧。”杨珍建议道。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慕紫雪思忖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
“那路王颇具空间天赋,若是让他炼化了那个水晶球,或许会找到别的途径离开这个地方。”
国相已死,路王即使现在不知,过几天肯定会有所察觉。到了那个时候,人家必然会另寻脱身之计。
而一旦让路王逃出此洞,回到赵国都城,慕紫雪即便有元婴修为,也只能望而兴叹。
人家赵国,也是有元婴老祖的。
思来想去,最为理想的办法,还是及时赶到洞里,从对方手中抢夺宝物。
怎么做到呢?
就在这时,衣衣说话了:
“哥哥,你按我说的去做,我有办法。”
……
杨珍双腿盘膝,手心向上,双目紧闭。
一株亭亭玉立的绿色植株从青石空间取了出来。
正是瑶衣草。
随即,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折断其中一片绿叶。
双手相握,将叶子夹在手心用力磨搓,数息之后,绿叶化作了三十六片。
慕紫雪又惊又喜地望着男儿的举动,玉指连续掐动,前方出现了十二处空间入口。
然而紫色寒光闪过,十二处入口全部固定。
杨珍伸手一弹,十二片绿叶分别飞入十二处空间。
接下来,慕紫雪又先后固定二十四处空间入口,然后剩余叶片纷纷飞入。
她轻吁一口气,同样趺坐于地,一边调息恢复,一边继续以术法固定入口。
直到这时,杨珍才睁开双目,脸上神色既喜且忧。
方才是衣衣占据了他的身体,完成那一系列操作。
三十六片碎叶,相当于小仙草的三十六个分身,当然,灵力非常微弱,也没有独立的意识。
借助瑶衣草天赋的空间异能,每一片碎叶,都能在衣衣本体的控制下,一丝不紊地探索它所在的那处空间。
效率远超那些心不甘情不愿,别逼无奈的囚徒修士。
只是这般做法,对于衣衣自身,却是消耗极大。
……
大约三个时辰后,杨珍心中一动,喜形于色。
一点绿芒,出现在前方三丈之处。
第一处空间的出口,找到了。
他迅速唤醒慕紫雪,在衣衣的指引下,选定了其中一处入口,俯身钻入。
慕紫雪微微一愣,咬了咬牙,紧随其后。
……
这是一个白色的世界,茫茫无际,已不见来时的入口,也看不到前方的出路。
那些被迫探路的修士,若想在其中寻到出口,只有不断有术法探测,找到其中的薄弱之处。
运气好的,薄弱之处一触即开,那是真正的出口。
运气不好的,薄弱之处坍塌碎裂,进而引发整个空间的崩裂湮灭,此人也随之身死道消。
即便是运气好的,想要在这样的空间找到那唯一的节点,没有成百上千次的术法试探,不经历三五十天的寻觅行走,绝无可能轻易做到。
然而衣衣的分身叶片,却只用了仅仅三个时辰!
这是何等的效率!
“因为本小仙子,在里面找到了半月魂留下的气味。”衣衣洋洋得意道:
“只有那个真正的空间,还会残余半月魂的气味,其他空间,都是湮灭后重新幻象生成的,气味早已烟消云散。”
杨珍喜不自胜,与慕紫雪一前一后飞翔在这片白色天空。
数息之后,前方现出一个数尺宽的黑色圆洞,杨珍抓住慕紫雪玉手,两人相拥钻出。
此时这位元婴姐姐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惊喜之中,那还顾得上计较男儿的亲昵举动,任由他将自己搂在怀里,像个乖顺无比的小媳妇。
两人站立之处,果然离那洞底,已靠近了三丈。
此时前方路王三人,依旧趺坐于地,与几个时辰前没有任何变化。
杨珍将唯一幸存的碎叶收入空间,片刻之后,再次盘膝而坐,将瑶衣草小心翼翼取出。
依样画葫芦,这次只花了一个多时辰,便又寻出下一条空间通道。
路王三人仍然一动不动。
若是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十天,他们便能到达洞底深处,说不定还能抢在路王等人前头。
然而,总计才长出八片绿叶,此时已八去其二的小仙草,这时已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哥哥,衣衣要休息一会儿。”小仙草噘着嘴,有些委屈地说道。
杨珍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感动。
“好的,你休息多久都行,哥哥等你,哥哥不着急。”
衣衣眼圈发红,娇怯怯地应了一声,然后抓起一块极品灵石放在胸口,躺在那株瑶衣草身旁,慢慢睡着了。
杨珍轻轻抚摸女孩的头发,在一旁静静等待。
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水汽的灵气从衣衣胸口狂涌而出,如一阵旋风,围绕着那株瑶衣草不停旋转。
杨珍肉眼可见两片嫩绿的新叶,从折断处抽芽生长,向外伸展。
差不多两个时辰,两片新叶长到了原来的大小。
衣衣秀气的睫毛眨了眨,睁开了双眼。
“哥哥,咱们继续吧!”
女孩儿甜甜笑道。
……
五天之后,杨珍和慕紫雪已经通过了十七道空间。
路王那边,也终于有了新的变化。
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出现在他们前头十丈处。
距离那枚青玉,以及水晶球体,近在迟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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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洞底异变
那少年蓬头跣足,面黄肌瘦,额头还有一块明显的疤痕,看来经受过不少折磨。
此时好奇地打量四周,很快注意到水晶球上的青玉。
神色惊疑不定,一只手慢慢伸了过去。
路王后背绷得笔直,全神贯注看着对方的动作。
少年那只粗糙的大手,倏地抓住了青玉!
杨珍似乎能感觉,前方三人刹那间呼吸的停顿!
突然,少年发出一声无声的惨叫,脸上现出极度的痛苦,双手紧紧按住头部,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是神魂受重创的表现!
“太莽撞了。”慕紫雪摇头叹道。
路王霍地站起,首先抓住周远的衣领,便见白光一闪,扔进了灵兽袋中。
接着埋头钻入其中一处空间入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史穆其琛紧随其后。
杨珍压制住心中的急躁,和慕紫雪端坐于地,继续观察前方的动静。
大约两刻钟后,路王和穆其琛一前一后在洞底现出身形,周远则没有出来。
那少年依旧在地上哀嚎翻滚。
穆其琛面带讥讽,手腕一翻,了结了这人性命。
路王视若无睹,大步走到青玉面前,狭长的眼眸中满是贪婪之色。
端详良久后,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枚玉笄插在发髻,又取出一件灰褐色的法衣裹住全身。
很显然,这是两件保护神魂的宝物。
穿戴完毕后,这位金丹中期的王爷,在青玉旁盘膝坐下,凝神闭目。
如此一刻钟后,手中忽然多出一柄长剑,朝青玉徐徐点去。
穆其琛大气也不敢喘,满脸戒备地盯着。
不一会儿,长剑触碰到青玉,又是几息后,长剑收起,路王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摸向青玉。接着是中指、无名指,最后整个手掌握住了青玉。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路王脸上狂喜,单手用力上提,却见那青玉纹丝不动。
仿佛与身下的水晶球,乃至整座山洞连为了一体。
路王双手搂住青玉,大喝一声,仍旧毫无效果。
这位金丹真人眉头紧锁,沉思许久后缓缓坐下身去,两手各按住青玉一角,双目微阖,双腿盘膝,渐渐进入忘我状态。
“他在尝试炼化青玉。”慕紫雪喃喃道。
这时两人前方一丈处,一点绿光乍现,正是衣衣派出去寻找出路的某片碎叶。
“走!”慕紫雪立即喝道。
语气虽然平静,杨珍却听出了其中隐藏的焦虑。
……
两人继续着前几日那般的寻路之旅。
按目前的速度,探索一个空间平均耗时约两个时辰。每通过两个空间后,衣衣还必须留出两个时辰来休息恢复。
差不多每天可走完四个空间。
如此算来,剩余十八个空间,他们还需要四到五天。
不过,越往前移,空间内余留的半月魂气味越发浓烈,衣衣寻觅空间出路的时间,也在逐渐减少。
也许三天时间就够了。
“一旦路王成功炼化青玉,他手中将多出一件神魂攻击的利器,甚至越级击败本宫,也不无可能。”慕紫雪神情凝重道。
一天之后,当他们通过第二十二个空间时,前方又有了变化。
大团大团的烟雾在洞底滋生,顷刻之间将路王和穆其琛笼罩其中,二人身影渐渐消失。
唯有那抹暗澹的青光遮掩不住,继续昭示着青玉的存在。
“他们这是察觉到国相出事了,在防备我们窥探。”慕紫雪说道。
杨珍深以为然。
又过了两天,两人已经通过三十四个空间,仅剩最后两个!
恰在这时,前方白雾弥漫的洞底中,再次异变丛生!
……
首先是青玉的光芒消失了。
这意味着,对方已经初步炼化了这件异宝。
慕紫雪绝美的脸上现出一丝忧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两人目瞪口呆。
只见雾霭中白光闪个不停,影影绰绰间有数十个身影晃动。
紧接着,一直相对平静的烟雾忽然大团大团滚动起来,打着卷儿,伴随着五颜六色的灵光闪烁,似是有人在释放各种术法。
很快,血雾飞溅,尸肉横飞!
前方已成杀戮地域!
杀戮仅仅持续数息,翻滚的云雾渐渐平息,再次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云雾颜色已变成了散发着血气的暗红之色。
仔细看去,隐隐约约还能瞧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一些尸体。
“这是为何?”杨珍惊讶道。
慕紫雪摇了摇头,秀眉紧蹙:“应是那青玉的缘故。那东西看来有些邪门,或许需要以人命血祭。”
“需要多少人命?”杨珍咬牙切齿道。
“以青玉的强大,越多越好。”
这么说,路王应是将灵兽袋内剩余的那些囚徒,拿出来杀了个干干净净。
“周远呢,他会不会也死了?”杨珍惊呼道。
他们的任务是生擒此人。如果不能生擒,也必须确定这家伙的死活,绝不能让他将宗门的隐秘泄露出去。
血祭结束之后,路王一定会毁尸灭迹。那个时候,除非他们抓住路王,翻看他的灵兽袋,否则,将无法判断周远的生死!
以周远的空间天赋,路王留下他性命的可能性比较大。
反之,若是路王不在乎他这点天赋,让他也死在刚才的混乱之中,则说明宗门的秘密,他并未向路王透露。
因为,那秘密存在的价值,更在青玉之上!
慕紫雪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分析,最后斩钉截铁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必须找到周远!”
“咱们还必须阻止路王完成血祭!”她看向杨珍,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否则,血祭一旦完成,路王将完全炼化青玉,此物威力不可估量,那个时候……”
她没有往下说,意思已不言自明。
杨珍没有接话,意识沉入青石世界,衣衣正偎依在瑶衣草身旁酣睡。
小仙草每探明两处空间便要休息一次,这是她最后一次休息。
杨珍心中一疼,便要摇头,却见小仙草睁开了双眼:
“哥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咱们抓紧时间吧,衣衣没事的!”
……
三个时辰后
仿佛有块刀片轻轻一割,空间泛起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一片碎叶钻了出来。
半尺距离外,一个满身血污,眼睑微阖,脸上带着几分邪魅之气的年轻人,勐地睁开双目!
望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绿色叶片,神色又惊又怒!
最后,化作了一抹残忍的冷笑!
ps:预计还有一章结束青玉的剧情,留待明日吧。
第四十六章 璐王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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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计字数————
虚空中寒芒一闪,紫色剑刃探出,接着是寒光四射的剑身,最后是持剑的白衣佳人。
慕紫雪警惕地扫视四周,秀眉微微蹙起,左手轻轻摆了摆,杨珍小心翼翼现出身形。
头戴守神玉,脖子上系着一串铜铃,皆是防范神识攻击的好东西。
尤其这串避音铃,四阶中品法器,可自发阻挡金丹真人的神识冲击,乃是杨珍费了不少灵石,从秦国宝库中置换来的宝贝。
整个秦国仅此一件,品阶再往上的神魂宝物,不仅极为罕见,大都也需要凭借修士自身修为激发,远不如此铃方便。
杨珍原本的意思,是将铜铃借给慕紫雪使用,却被女人拒绝:
“若是那青玉连四阶中品的铜铃都能抗衡,本宫又有何惧?”
两人此刻身处暗褐色的烟雾之中,浓郁的血腥之气几欲让人作呕。
慕紫雪玉掌蓦地向前推出,一阵狂风席卷地面,顷刻间将血雾吹得干干净净。
露出一地东横西倒的尸骸,粗略看去,不下五十之数!
蓦地,杨珍眉毛一挑,和慕紫雪同时望向某处。
一个棱角分明的中年人仰面倒在地上,口鼻皆是血污,已死去多时。
周远!
周远死了!
杨慕二人相视一眼,又惊又喜。
路王既然毫不犹豫将其杀死,显见宗门的秘密,他还没来得及泄露!
他们十个多月的追捕,终于告一段落!
虽然未能生擒此人,这个结局,也还算不错。
在慕紫雪的掩护下,杨珍敛色屏气过去,将周远尸身收入储物戒。
接着其他囚徒的遗骸,也逐一收起。
最后一共收殓了五十五具尸体。
路王和长史穆其琛则不见踪影。
再就是,那块青玉,以及青玉之下的水晶球,也都消失不见。
慕紫雪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
“莫非路王连此物都已炼化?”她思忖片刻,最终摇了摇头。
血雾还在,说明对方连青玉都还没来得及炼化,又怎么可能去炼化那水晶球?
还有,这二人究竟去了哪里?
洞底空间并不算大,不过几十丈大小,元婴真君的神识搜寻过去,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紫色寒芒闪过,打在前方虚空处,传来如同气球爆裂的声音。
一个壁垒空间现出痕迹。
所谓壁垒空间,乃是修士利用某种空间术法,或者空间宝物,临时抓取一段空间界壁挡在自己身前,等于是多了一段无形的壁垒,从而遮蔽自身。
当然,也可以摆放在别处,以作迷惑。
这种壁垒空间,除非是遇到同样精通空间之道的修士,或者对方已猜测你躲在附近,以蕴含规则之力的术法轰击,才有可能暴露。
寻常神识探查或者法术试探,几乎没有效果。
哪怕对方就站在你面前,大口大口喘气,你也很难感知。
因为相隔着一个空间界壁。
这是一种比之幽幽天赋的隐身术,还要高明数倍的藏匿之术。
路王居然能拼凑出壁垒空间?
他如此高的空间造诣,从何处得来?
慕紫雪大惑不解。
不对!金丹修士,绝无可能有此成就!
他应该是利用了那个水晶球!
想明了原因,慕紫雪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多了一丝不安。
这个路王,怎会这么快就能上手两件宝物?
不过,方才的试探,慕紫雪已经判断出,对方就藏身在某个壁垒空间后面。
她目光一寒,玉手连续甩动,数十个紫色星芒洒向四处。
刹那间,周边仿佛有无数气球被石子击中,伴随着连续不断的噼啪声,一座又一座壁垒空间显形、破裂、消散……
二十丈外,两个人现出身形。
正是路王和穆其琛。
王府长史大惊失色,显然没有料到,对方轻而易举便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路王表情木然,不知是呆住了,还是故作镇定。
慕紫雪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玉指弹出两点紫芒,朝着二人疾射而去。
紫芒很快击中穆其琛身体,将他变成了一座冰凋。
另一点紫芒,同样将路王也冻成了冰凋。
“竟然如此顺利?”慕紫雪面露疑惑,忽地童孔一缩!
只见路王那僵直的身体突然寸寸碎裂,化作无数星星点点,消失在虚空中。
幻象!
不好!
就在这时,身侧一道青色光柱,如闪电般倏忽而至,击中了女人的螓首!
慕紫雪一声闷哼,仰面栽倒!
伴随而来的,还有杨珍的惊呼,紫色的闪电,以及男子的惨叫!
……
这一瞬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就在慕紫雪轻弹紫芒,朝两人攻击的时候,身侧一处刚刚破裂的壁垒空间后面,一只年轻男人的手伸了出来。
手中握着一块青色的玉石。
随着法力不断激荡在玉石上,空间壁垒震裂,这只手的主人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路王的真身。
他躲在两层空间壁垒之后,巧妙地避开了慕紫雪的搜索。
吸足了法力的青玉,色泽越来越亮,最后迸射出一道炫目的青色光芒,不偏不倚打在慕紫雪后脑勺上。
光芒如一条舞动的小蛇,瞬间隐入了女人的螓首,紧随而至的便是女人的痛呼。
也许有人奇怪,元婴老祖的神魂,怎么如此不堪一击?
原因有二。
首先是那块青玉,慕紫雪自己也说过,这是一件可以跨越大境界杀人的宝贝。
路王输送的灵力,经过青玉的酝酿之后,已不亚于元婴中期老祖的神魂一击。
这还得亏他没有完全炼化此物,否则攻击的效果,将更加恐怖!
当然,若是仅仅如此,还不足以重创慕紫雪。
另一个重要因素,则是偷袭。
修士进入紫府之后,灵气在识海外形成一层护壁,保护识海内的神魂等不受伤害。
境界越高,护壁越发厚实坚硬,对神魂的保护越加有力。
譬如慕紫雪的紫府护壁,其坚韧程度至少是杨珍的百倍。
可以将之理解成不同等阶的防御阵法。
倘若是正面对敌,或者高度戒备之下,这个紫府护壁的防御效果,还能再增强数倍。
因为护壁的厚度,可随心所欲进行调整,以最为坚实的一面,却迎接对方的神魂攻击!
相应的,那些次要方向,或者不受攻击的方向,护壁厚度将大幅度减弱。
慕紫雪在警戒之时,精神高度紧张,紫府护壁随时将迎击对方的冲击。
路王隐忍不动。
在乍见路王二人之后,慕紫雪大部分的注意力,警惕心,以及紫府护壁八成以上的灵气,都集中在面向对方的方向。
因为她深知青玉的可怖,故而给予了最高的重视。
于是路王有了可乘之机。
以最强之神魂一击,攻击对方最薄弱之处,一击得手!
这个路王——
好隐忍,好算计!
……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了路王的预料。
在他现出身形的刹那,就已经有人发现。
谁?
衣衣!
小仙草探寻最后四处空间,接连用掉了四片绿叶,没有片刻休息。
然而杨慕二人的对话,让她深知即将面临的凶险,故而丝毫不敢懈怠,一直在留意四周。
路王偷袭之时,来不及阻挡的她,以一招围魏救赵的方式,将紫色雷电狠狠噼向对方。
夹杂着灵藓药性,神棪心火的紫色闪电!
与此同时,路王所有的注意力,正放在慕紫雪这个元婴大敌身上。
杨珍不过是紫府初期,他完全没有看在眼里。
而且,以他现在的修为,催动那块未完全炼化的青玉,也耗费了他大半的灵力和精神。
于是衣衣的这记雷噼,几乎达到了和偷袭一样的效果。
闪电瞬间将他噼中,路王登时浑身僵直,变成了一个绿色的火人。
如果这时慕紫雪不受伤,完全可以将他一剑枭首,让他与那国相一样的死法。
不过也不打紧,这边还有杨珍呢!
少年与衣衣心意相通,在她出手的瞬间,便已反应过来。
一边大声提醒慕紫雪,一边挥舞手中的如意棒,向着路王头顶砸去!
这是饱含愤怒、懊恼、仇恨的一棒,是杨珍迄今为止,最为强大的一棒!
憾山岳、倒江海的一棒!
路王目眦欲裂,惊恐欲绝!
危急时刻,这位赵国的天之骄子,未来的元婴老祖,同样爆发了自己最大的潜力,大吼一声,硬生生抬起了一只左手,挡在了身前。
这其实也有衣衣神魂疲惫不堪,其雷噼之力,以及蕴含的灵藓药力等远逊于平时的缘故。
木棒击中了路王的左臂。
金丹中期真人的一只胳膊,在这雷霆万钧的一击之下,化为齑粉!
一枚戒指“吧嗒”掉落地上。
路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身躯则借助木棒带来的巨大冲击,朝后疾退数十丈,方才勉强站立。
绿色的神棪心火倏地熄灭。
狭长的双目怨毒地盯了杨珍一眼,掉头就走。
显见其受伤绝对不轻,以至于面对一名爆发出小宇宙的紫府初期,也不敢有丝毫的恋战。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否水晶球已经收起的缘故,洞底和洞外之间,已不再有重重空间的阻隔。
路王的身躯,很快消失在洞外。
……
杨珍回头望去,慕紫雪面色如纸,如一尊玉凋般仰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心念一动,将这位师姐送入空间,拜托赵玥儿和青小灵照顾,一边拾起戒指,唤出丹丹和朱朱,命他们现出原形,然后爬上丹丹的后背。
两只大鸟扑闪着巨大的翅膀,朝着洞外飞去。
在即将出洞的刹那,一记木箭穿透黑幕,将一直僵硬不动的穆其琛炸成了数块。
洞外没有埋伏。
放眼望去,沉沉黑暗中,已不见路王的身影。
杨珍眉头紧锁,引领着二鸟越过九幽涧,找到了来时的山洞。
朱朱在前面开路,不断朝山洞内壁打去道道灵光,以防对方暗藏其中。
不多时,三人已来到洞外,前方依旧是烟雾缭绕的幻阵。
杨珍正要放出申伯彪带路,便听衣衣喊道:
“哥哥,不是这条路。这里的花草告诉我,刚才一直没有人来过。”
杨珍怔住。
从洞底到洞外,这应该是唯一的一条路啊!
路王不走这条路,还能怎么走?
土遁?不可能!一路上都没有从土层感受到灵气的波动。
那还能去哪儿?
蓦地,杨珍心中一动,想到了一个地方——
九幽涧!
……
一路留下用作阻隔的阵盘,以及花草的种子,杨珍重新回到九幽涧。
左右张望,这条裂谷无声无息,前后都看不到尽头。
杨珍略微沉吟,选择了右手的方向。
丹丹一声长鸣,和朱朱一前一后翱翔在幽谷上空。
九幽涧金丹以上修为可以飞越,不过都有一定的高度限制。
往前飞出十余里后,杨珍发现,随着裂谷越变越窄,山顶的高度也越来越低,迫使他们不断向下。
终于在某处地方,丹丹停了下来。
“主人,不能再往前了,我已经冷得受不住了。”
杨珍无奈,只得带着二鸟返回,然后选择了朝左的方向。
差不多也是十余里后,结果如出一辙。
路王似乎消失在了这座深谷。
两个时辰后,杨珍回到洞口,扔出一个幻阵阵盘后,几人全部进入了空间。
衣衣已经来到瑶衣草身边,搂着少了一半绿叶的本体,进入了梦乡。
杨珍望着她苍白的小脸,又是怜惜,又是感激。
随后他去看望慕紫雪。
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这位师姐正躺在柔顺的草丛中,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情况如何?”杨珍询问旁边的二女。
“师姐性命应该无碍,不过一直没有醒来。”赵玥儿忧心忡忡道。
青小灵小脑袋如鸡啄米般拼命点头。
“小石头,”赵玥儿问道:“先前你不是说过,紫雪姐姐识海内还有一个分身吗?能不能让那分身姐姐暂时出来啊?”
识海内如果有双魂,如果一个遭受重创,另一个是可以替她掌握身体的。
当时秦明月从黄极手中抢回自己的身体,就是这种情况。
可是……
杨珍先是一愣,旋即一脸苦笑。
就在几天前,慕紫雪刚刚封印了雪儿,结果就出了这种事。
嗨,这真是……
……
杨珍在洞口守了十天。
这十天里,慕紫雪一直处在昏迷中。
杨珍每日将自己体内多余的混沌之气输送给对方。他和赵玥儿每次虽然能产生八千丝之多,不过能输送给他人的,最多只有三千。
这个数量,对于元婴老祖,只能算是杯水车薪。
不过终究还是产生了一些效果。
在第十日,慕紫雪终于苏醒。
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儿,倾城之姿的佳人脸上露出一丝迷惑。
不过过了多久——
“哥哥,抱抱。”
慕紫雪伸出双手,甜甜地笑道。
第四十七章 一张画
哥哥?
杨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哥哥这个称呼,慕紫雪也不是没有叫过,不过那都是两人在做着羞羞的事情,女人被他连哄带骗,意乱情迷的时候。
即便如此,事后回过神来的元婴师姐,又羞又恼之下,免不了会给某人一个教训。
那个滋味嘛,嘿嘿,想起来就觉得冷!
冻透了的冷!
要么是洒出漫天寒芒,勒令杨珍数息之内全部击中,否则漏网的寒芒便会撞上身体,将他冻得硬邦邦直挺挺如一块石头。
要么啊,就是什么三息之内挥噼如意棒数千次,少一次都是寒芒伺候。
慕紫雪的冰寒之力,品阶远胜杨珍体内那点青炎之火。
而且青炎用的多了,还会被寒冰湮灭,伤及到本源。
杨珍每次只能硬抗。
可谓苦不堪言。
以至于这会听到女人樱唇中蹦出“哥哥”这个词,他立即条件反射般的跳了起来,肌肉紧绷。
慕紫雪如弯月般的美眸更加迷惑。
“小石头哥哥,”她现出委屈的表情:“你怎么不理雪儿了?”
雪儿?难道是紫雪分身?
杨珍又惊又喜,慢慢坐了回去。
和女人目光对视许久,他终于看出了一点不对劲。
眼神清澈、澄亮,仿佛从未沾染过世上任何的尘埃。
纯净无暇。
这是慕紫雪的本体。
她好像是,失忆了。
心智如小女孩般空灵、简单。
但是,还认得自己。
……
慕紫雪既然醒来,杨珍决定离开山洞。
这段时间,他数次带着丹丹朱朱沿着九幽涧搜索,均是一无所获。
倒是神识的强度,因而又增强了几成。
衣衣已经恢复如初,在走出幻阵迷雾后,小仙草还特地探寻了神意门弟子们的居住之处。
通过他们的对话,没有查出任何周远泄露宗门隐秘的迹象。
不过在周远曾经居住的房间,倒是有了一点发现。
一摞毫不起眼的故纸堆里,杨珍见到了一幅画。
画上是一艘他从未见过的飞船,笔直修长,形状奇特,像是一支削尖笔头的铅笔。
画得非常粗糙,看起来应是周远随手为之。
杨珍索性将周远房内的东西,全部装入了空间。
两日后,他回到了宗门。
……
九霄宫
“见过师尊。”杨珍在燕西陵面前毕恭毕敬跪下。
“坐吧。”老祖摆摆手,一张胖脸笑眯眯的。
一旁侍立的女子端来灵茶:“师弟,请用茶。”
杨珍讶异地看着低眉顺眼的谭明真,暗暗咋舌。
但见这位曾经的镇妖殿殿主,一身朴实无华的澹红色纱裙,俏脸含晕,眉眼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春情。
曾经过于尖细,因而略显刻薄的下巴,如今也圆润顺眼许多。
瞥了眼神采奕奕的老者,杨珍不由暗自竖起大拇指:
“好你个糟老头子,本事不错嘛!”
“多谢师姐!”他双手接过茶杯。
“师弟客气了,”谭明真嫣然一笑,道:“师姐可是受了师弟的大恩呢!听戴院主说,她炼制出那颗昊元丹,全是因为师弟提供的药材。否则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师姐才能等来自己的机缘呢!”
杨珍恍然大悟。这才注意到谭明真气息比之一年多前,已浑厚强大许多,敢情是刚进阶到金丹中期。
“恭喜师姐了。”他拱手贺道。
两人寒暄一阵,燕西陵挥了挥手:“阿真,你先下去吧。”
谭明真乖巧地应了声,轻手轻脚离开。
燕西陵目送她的身影,忽然叹道:“为师这么多年,一直秉持宽以待人之道,心中亦以为,他们当对我心存感恩,忠心耿耿,却不想竟出了魏飚这档子事情,真是可嗟可叹啊!”
杨珍连忙起身:“那是魏飚等人不知好歹,辜负了师尊的一片苦心。”
“非也,”燕西陵摇摇头,自责道:“是为师一心沉迷大道,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
这话杨珍就不好接了,只得垂着头不做声。
燕西陵发了会感慨,终于收拾心情,问道:
“珍儿,昨日你飞鸢传讯,说是已击杀周远,实情究竟如何?”
杨珍立即挺直身子,认认真真将事情叙述一遍。从赵家遗传的玉简说起,一直讲到在洞中撞见周远,其被路王杀死,那两件稀世之宝,以及最后路王逃之夭夭等等经过。
着重讲述了周远的死亡原因,包括慕紫雪的分析,认为其不可能向路王泄露宗门的隐秘。
燕西陵微微颔首,显然也是认同。
接着杨珍又提到周远的空间天赋,燕西陵面带惊异,神色间却是豁然开朗,与当日慕紫雪如出一辙。
不过有几处情节,杨珍却是一笔带过,或者隐而不叙,其中之一是探查空间的经过,这涉及到衣衣的秘密。
另外则是慕紫雪受伤一事。
元婴真君神魂受创,即使交由燕西陵处置,他也很难有直接见效的办法。所能想到的手段,无非是服用一些修复神魂的高阶丹药,效果未必比得上杨珍每日灌输的混沌之气。
这是某次闲聊时,慕紫雪特意提及的。
昨日经过秦国,杨珍已经从女皇那里领取了数颗珍稀的神魂丹药,足够慕紫雪一年的消耗。
自那日苏醒之后,这位元婴姐姐仿佛变成了另一个衣衣,对他非常依恋,对其他人则不愿搭理。不管是面对非常熟悉的赵玥儿青小灵,还是空间其他陌生修士,女人总是抓住他的手怯生生躲在身后,一脸的警惕。
也不知她小时候经历过什么。
有趣的是,或许是物以类聚,或许是心思相近,慕紫雪和衣衣却是结成了好朋友,两人经常在一块碎碎叨叨不知聊些什么,有时还玩一些在杨珍看来极其幼稚的女孩家游戏。
比如穿着一身童装跳舞,或者相互扮演母女、姐妹过家家啥的。
假如有一天慕紫雪突然康复,她会不会因为今天这些蠢萌蠢萌的行为,而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最后来个美丽冻人?
想到这里,杨珍浑身哆嗦,仿佛看到了漫天紫雪飘舞。
因为这个缘故,他不愿让西陵老祖看到慕紫雪现在这副样子,免得将来她无地自容。
这个师姐,脸皮子可是很薄的。
……
燕西陵听完之后,一双老眼似闭非闭,半晌没有说话。
“除了神意门,周远还去过哪里?”他忽然问道。
“弟子比较过此人逃出秦国,和到达神意门的时间,在路上几乎没有耽搁。故而弟子推断,周远应该不曾去往他处。”
“嗯,”燕西陵点点头:“神意门那里,尔等可曾搜查过?”
“弟子在神意门潜藏数日,偷听他们长老弟子们私下谈话,未曾发现有任何议论我云霄宗隐秘的迹象。”
“很好,”燕西陵再次点头:“周远的住处,有没有去查过?”
“查过了。”
“可有发现?”
“有!”杨珍没做多想,从怀中取出那张飞船的画像,双手捧于额前。
燕西陵伸手抓起,拿在面前一看,不由童孔微微一缩。
“除了此物,可还有其他发现。”老者的声音陡然严厉。
“没有了。”
“这幅画,有没有他人看过?”
杨珍稍稍迟疑,答道:“玥儿和弟子一起找到的此画。”
燕西陵默然不语。
杨珍心中忐忑,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做得很好,”老祖双目睁开,和颜悦色道:“为师会吩咐正蠡,赏你和赵玥儿各一百万贡献点。宗门秘库内的各种宝物,尔等可随意兑换。”
杨珍心头一松,连忙道谢。
“你回去告诉赵玥儿,这幅画上的内容,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必须烂在心里,明白吗?”
老祖声音依旧平静,杨珍却是心中一凛,忙道:“弟子省得。”
“下去吧。”
杨珍起身告退,暗暗庆幸对方没有问起慕紫雪,否则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当然,他并不知道,慕紫雪在宗门地位超然,也从不管事。所以有什么事情,老祖也很少与其商量,除非是她自己找上门来。
当少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殿门,一直面色和蔼的燕西陵,脸色逐渐阴沉,最后乌云密布,可怖得骇人。
一抹冷冷的杀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
两日后,秦国皇宫
秦明月疯癫般紧紧搂住男儿,良久才唇齿分开。
“本宫真想天天将你留在身边。”她咬着嘴唇,恶声恶气道。
杨珍倒在床上,笑而不语。
“好几万丝混沌之气啊!本宫若能天天如此,不出一年,便可完全炼化血玉,冲击元婴!”女皇双眼发光地望着男儿,像是看见一瓶瓶灵丹妙药。
“别一口吃成个胖子,”杨珍捏了捏她脸蛋:“你跨入金丹,这才几年功夫?”
“可是我巍巍大秦,不能没有元婴啊?”秦明月叹了口气。
杨珍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我会常来看你的。”
“你派人传讯于我,可是那戒指打开了?”他接着问道。
从路王断手中抢到的戒指,被他扔给了秦明月,委托她帮忙破解。
“打开了,”秦明月说道:“也不知这路王是不是购买半月魂耗尽了钱财,戒指里面没什么值钱之物,除了这件……”
她取出一件亮闪闪的东西,摆在两人面前,蹙眉道:“此物端的奇怪,不知有何用途。”
杨珍张口结舌,眼中狂喜!
竟是那水晶球,由三十六颗极品空冥石炼化的宝贝!
想不到路王将它装入了左手的戒指,最后让自己得了便宜!
不过——
暂时却派不上用场。
据衣衣解释,这些极品空冥石乃是以da法力,辅以极其高明的阵法炼制而成,以她现在的能耐,既无法将之分解,也没法将之炼化。
唯一对此物了解的慕紫雪,现在则是懵懵懂懂,神志不清。
所以他虽然有了这件宝物,一时却只能遗憾地扔在空间,束之高阁。
……
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件大喜事,秦明月温情脉脉地望着男儿,心中也是无比欢喜。
她接着说起第二件事:
“据我国留在赵国的探子禀报,那路王一直没有返回王府,京城那边也没有他的消息。”
“难道他还躲在九幽涧?”杨珍皱了皱眉,心中奇怪。
“继续打探吧。”他无奈道。
“知道了。”秦明月柔声笑道。
别看许国和赵国是盟友,但若是论起在赵国打探消息的能力,却远远不及秦国这个赵国的对手。
上千年的耕耘,秦国在赵国的奸细,几乎遍布各个角落,光是路王的王府就有好几位,且互不隶属。
正所谓最关心你的,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第三件事,”秦明月嫣然一笑:“大冶国那边,刚刚出了些变故。”
“何事?”
“大冶国的国王,被他手下的国相和大将军联合起来,给毒杀了,”秦明月讥笑道:“理由嘛,当然是国王昏庸无道,得罪了我大秦这个强邻,为国中招来祸患。所以他们为国除害,拨乱反正了,呵呵。”
“现在已派遣使者前来,愿意向我大秦赔款隔地,祈求太平呢!”
“你将如何打算?”杨珍沉吟道:“大冶国国王乃是白奚人,统治这个国家已有千年。现今大祭司死了,国王也被杀了,那些白奚人若不再想想办法,恐怕等待他们的命运,就将是任人宰割了吧?”
“他们……他们莫非也在找你?”
“正是如此,”秦明月笑吟吟道:“白奚人暗中已遣使前来,央求我大秦速速发兵,为他们国王报仇雪恨!”
“这不就是你一直盼望的机会吗?”杨珍也笑了,望着女人狡黠中带着一丝得意的面容,他忽地恍然大悟:“这一切,莫非都是你在背后做的手脚?”
秦明月含笑点头。
虽说在一年之前,秦国向东域提出申请,要求征伐大冶国以报先帝之仇。但那边反应却比较冷澹,没说不行,也没说答应,就是一直拖着不予回复。
所以她又来了这么一手。
有白奚人的邀请,即便没有东域的授权,她也师出有名了。
等打下大冶国之后,再拉上云霄宗这个大势力一块瓜分,造成既成事实,东域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怎么,你不高兴吗?”秦明月噘着嘴道。
杨珍在她面前竖起大拇指:“厉害,佩服,高兴。”
女皇顿时容光焕发,白藕如玉的双臂搂住他脖子,吐气如兰:
“我这就手书一封给贵宗掌门,要求云霄宗派遣你参与此战。”
“别忘了,大冶国那下面,还藏着咱们想要的宝贝呢!”
第四十八章 大冶国灭
两年后
许国,冶州,楚南郡
山林间飘起细雨滋润万物,青靴踩过积蓄雨水的草丛,张千帆双手握着一件形如圆规的法器,法力灌入,以尖锐的一端在泥土中轰出一个深达数丈的圆孔,一个鸽子蛋大的透明水袋随即塞入其中。
接着熟练地取出一块罗盘状法器,掐指计算一会,朝西南方两百丈大步行去,在那地方又扎下一个深洞,放入水袋。
寂静山谷中不时回荡着法器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
十几里外一座山峰之顶,杨珍迎着淅淅沥沥小雨,矗立在一颗青松之下,眺望远方。
慕紫雪白衣飘飘,站在身侧。山风吹过耳边的发梢,轻轻摆动,映照着女人倾世的容颜,显得美轮美奂。
雨丝如纱,云雾如海。
这片曾经属于大冶国的连绵群山,如今已是杨珍的封地。
两个月前,大冶国彻底从地图上消失,变成了许国的第十一州,取名冶州。
……
由秦国发起的这场灭国之战,一共持续了两年。
初始进展非常顺利。
一边是秦明月亲自挂帅,秦昭焕为副将的秦国修士大军,从大冶国西边杀入国境。
另一边云霄宗派出已基本痊愈的水虹为主帅,从东方发动攻击。
两个大国双面夹击,大冶国顿时左支右绌,节节败退。
然而,一方势力中,只要有金丹真人存在,就没那么好对付。
东域规矩,金丹不得随意对紫府以下修士出手,更不可残害平民,但作为守家卫土的一方,大冶国的金丹,则可以惩戒的名义,不受限制地袭杀侵入国土的修士。
无论那支队伍中有没有金丹,他们都可出手。
故而秦许两国的这几位金丹,大部分时间只能呆在军营,依托阵法来防范大冶国金丹的袭扰。
这无疑造成进攻方行动的极大不便。
经常是,两支大军进攻哪里,大冶国哪儿便告失守,改旗易帜。然而大军一旦离开,那些留下的统治者很快便会被大冶国清除,重新恢复原有秩序,继续抵抗。
如此一年过去,大冶国国都两次沦陷,这个已经屹立千年的小国,却依旧没有投降。
他们有金丹真人,他们就有坚持下去的倚仗。
这个相持的局面,一直到杨珍率领一支偏师,脱离大队的保护,以身做饵,才终于打破。
杨珍这支不到百人的小队,除了他和赵玥儿,其余全是筑基修士,小而灵活,被当做一支快速反应部队,不断奔赴大冶国各地,将那些死灰复燃的叛乱扑灭。
战果累累。
胜利的天平一步步倒向联军。
于是,在一个清晨,大冶国的两名金丹,按捺不住吞下了这颗恼人的诱饵。
一场大战就此爆发。
大冶国大将军率先对营地发动偷袭。
早已得到衣衣示警的杨珍,顺利地挡住了对方的第一波进攻,然后从“灵兽袋”放出丹丹和朱朱抗衡。
大将军大吃一惊,他们前后跟踪观察杨珍近一个月,确认过周边没有埋伏,也没有发现任何妖王出没的迹象。
化形的妖王,等同于金丹真人,即使是在人族宗门,地位同样备受尊崇。
没有人认为,会有妖王为了伏击他们,甘愿忍受那种暗无天日的环境,在紫府修士的灵兽袋中潜藏几十天。
偏偏这种意外发生了,而且,还是两位妖王。
见此情景,负责掩护的国相也加入战斗,四名金丹缠斗在一起。
丹丹朱朱虽是妖王前期,实力已不逊色人类金丹中期。他们不仅修习过各种功法战术,各自还有拿手的法器,甚至四阶符箓都有一大叠,远非寻常妖王可比。
大冶国这二人,为了应对这场灭国的危机,几乎搬空了国中秘库千年的储藏,各种能用的资源全都带在身上,以作殊死一搏。
双方光是你来我往扔掉的四阶符箓,就超过了二十张。
打了个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不便久战的大冶国,不得不使出了他们一直暗藏的底牌。
两名邝国的金丹后期。
这是他们暗地向对方割地称臣,外加大量宝物请来的援助。
从这方面说,大冶国其实也在寻找一个决战的机会。
不过这两人加入之后,却是落入了衣衣借助地势布置已久的天然幻阵,接着又遭受青小灵的魅惑,陷入了时而清醒,时而迷惑的混乱中。
最终等来了秦明月的赶到。
这位秦国的女帝,实力明显高出各金丹一筹,三下五除二便斩杀邝国一名金丹,吓得另一人落荒而逃。然后又一剑枭首大冶国大将军,逼迫国相不得不跪地投降。
大冶国就此国灭。
这一战让杨珍和秦明月声名鹊起。后者虽曾击杀过元婴老祖,但因为太过离奇,反而让很多人猜测另有原因,对她的真实战力将信将疑。这一战过后,再也无人怀疑秦明月的实力。
甚至有人认为此女已是东域元婴之下第一人。
再就是连续召唤出三名妖王的杨珍,同样引起了众多势力的关注。
也因为在此战中立下殊功,杨珍受封为楚南候,并获得冶州一郡之地为其领地。
此地与秦国接壤,因其与明月女皇的特殊关系,相当于成为秦许两国的缓冲地带,双方都很满意。
杨珍更加满意,因为他和秦明月要寻找的东西,也在这里。
阴阳藓。
在钩邪残存的记忆中,一共有三处阴阳藓的繁衍之地,其中一处已被证实,正是位于涫阳郡赵家的虎背岭灵石矿洞之下。
另外两处,其中之一在大冶国。
阴阳藓种植在天地法阵附近,天地法阵附近必然有大型灵石矿,然而不知怎的,大冶国一直没有发现埋藏在这里的灵石矿脉。
于是杨珍以贡献点从宗门借来数套探寻灵矿的法器,就是罗盘及那形如圆规的东西,交予一众手下在此寻找。
除了张千帆,附近还有陈富贵、耿秀宝等人,还包括青石空间内的许多修士,不过后者被他划定了探寻范围,不会与外界接触。
他们已经连续探查了五天五夜。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杨珍沉思之际,忽见远处一道烟花直冲天际。
神识探寻过去,只见大量灵气冲破特制的水袋,化作团团雾气,从洞眼中喷涌而出。
一旁的张千帆喜不自胜,手舞足蹈。
灵石矿,找到了!
ps:这章昨天其实已写完,感觉不满意,今早修改发出。
又:大冶国灭亡过程,缩短到一章了。
今天还有一更。
第四十九章 消失的灵藓
半个月后,杨珍曾经站立的那座山顶,一名青衫羽衣,杏黄帔帛的女子正含笑望着他:
“杨师弟,恭喜了!”
“同喜同喜,”杨珍满面红光,谦虚道:“此乃上天卷顾我云霄宗,小子不过是适逢其会,沾了一点光而已。”
“这个光可不小啊,”水虹咂咂嘴:“十亿灵石的储量,本宫怎么就沾不上这样的光?”
“师姐说笑了,大许境内灵石矿藏,哪一处不归宝源殿管辖?”杨珍笑道:“师姐头上,那才真的是洪福齐天,光芒四射呢!”
“呸,油嘴滑舌,”水虹轻啐一口,欢喜中带着些自怨自艾:“我这个宝源殿殿主,可是一直穷得叮当响。这次要不是你送上的那五十万贡献点,本宫看中的那件宝物,差点就让丹器院那姓戴的给抢走了,哼哼!”
“五十万贡献点,能请来师姐出手,帮我完成一个宏愿,师弟感激不尽!”杨珍拱手谢道。
赵玥儿站立一旁,乐呵呵看着两人闲扯。
他们这番对话,提到了两件事情。
其中之一,是杨珍当年在巫水县当馆主时,许下的一个小小心愿:
在巫水河上建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桥。
这是他郑重其事许过愿的,虽然算不上大宏愿,可一旦实现,对于他道心的稳固,以及将来对天地规则的领悟,都会大有裨益。
只不过那时他还只是练气小修,空间内灵石经常不满万数,这个愿望看上去还非常遥远。
短短十年过去,杨珍终于有了实现此愿的资本。
贡献点!
因为追杀周远而获得的百万贡献点赏赐,被他全部拿出,聘请水虹和窦希常,这两位一个擅长水系,一个精通土系的金丹真人出手,相互协作,在前些日完成了这件工程。
另一件事,便是脚下这座灵石矿。
依照云霄宗的规矩,许国境内任何矿藏都归宗门所有,所以在探明此处有灵石矿后,宝源殿很快派人前来查明,并估算其大概储量。
最后测量出的数据非常惊人,储藏量竟在十亿以上,不折不扣的一座超大型灵石矿。
于是水虹忙完巫水县的事情,也匆匆赶了过来,处理这事。
在这位宝源殿殿主的主持下,宗门以竞拍方式拍卖此矿开采权,被拥有优先权的杨珍一举拿下。
当然,那些有实力的世家大族,因为族中金丹老祖的暗中提醒,也未在竞拍时过多抬价。
按照双方达成的协议,在第一个甲子的时间内,该灵矿每年产量控制在储量的千分之一,即百万灵石左右。其中收益四成归楚南郡,六成归宗门,后者还包括租借凝练法阵等的费用。
这意味着杨珍每年光是这一项的收入,便接近四十万灵石。
刚刚受封的领地,就有如此大的一笔进账,水虹虽是金丹老祖,每年收入也不菲,可还是禁不住眼热啊!
……
水虹走后不久,杨珍立即组织手下,包括一部分在大冶国抓获的俘虏,大刀阔斧地建造灵石工场。
比如打通一进一出两条直通地下千丈的通道,一路上挖掘安插各种岔口、阵法;
在地面上布置数个虚假入口,各种示警法阵;
以及架设凝练阵法,开凿甬道,安排管理人员等等。
差不多又是半个月后,所有工程全部完成。
地底深处,一个数十丈高的洞窟内,十几人分做三班,依次轮流凝练灵石。
他们都是囚徒,不过杨珍许诺,只要循规蹈矩,一到三年内将给予他们自由之身。
随着大冶国的覆灭,这些人迟早需要另外寻找势力投靠。杨珍相信,通过这几年的恩威并施,他们中的大多数,最终还会投入自己门下。
在一切就绪后,他开始寻觅阴阳藓所在。
……
狭长的甬道内,下巴上长着几缕鼠须的老道指挥几名筑基弟子,各自从腰间解下数个灵兽袋。
袋子打开,白光闪烁间,一只只拳头大的老鼠从中跳出,“叽叽”几声后,四散而去,钻入各个罅隙,洞穴之中。
这是寻灵鼠,经过训练之后,可以探寻各种有灵气之物,其中也包括阴阳藓。
数百只妖鼠全部消失后,老道轻捻胡须,脸上露出憧憬之色,然后转头朝身后站立的青年行礼:
“申伯彪见过少主。”
“申道友,”杨珍点点头,赞道:“申道友这一手驭兽之术,令本座大开眼界。这次若是能顺利找到灵藓,本座记你一功。待此间事了,便允你回乡探望女儿。”
申伯彪在进入青石空间之后,不久便显露出在驭兽一道颇有造诣,杨珍正好也有在空间建造百兽园的打算,便将这事全权委托给他。
两年来,此人兢兢业业,将百兽园打理的井井有条,也逐渐赢得了少年的信任。
然后杨珍才从他口中得知,此人原来还有一女,三灵根资质,也在神意门修行,已经有筑基初期修为。
申伯彪一张老脸顿时乐开了花,颤声道:“多谢少主!小的发,发誓,见到女儿之后,一定劝她投奔少主。若是不从,便是绑也要将她绑来!小的绝不敢泄露半点少主的机密!”
杨珍摆摆手:“倒也不必强人所难,若是令爱不愿意,留在神意门也不打紧。你只需注意,与她谈话时不要提到空间,便无大碍。”
“那怎么行?”申伯彪涨红脸道:“少主不仅对我恩重如山,而且这安平镇,更是我等修仙者梦寐以求的桃源圣地。小的其实是存了一点私心,希望给女儿谋一个更好的前程,届时还希望少主,不要将小女拒之门外啊,哈哈!”
这话其实就有别的意思了。杨珍不止一次听他提及,他那女儿是如何俊俏漂亮,如何乖巧听话等等,哪里还猜不到他的心思。
对此他毫无兴趣。他已经有玥儿、秦明月、青小灵、彩云等人,还有一个关系不确定的慕紫雪,早已心满意足,绝不愿再去招惹什么女子。
于是他轻笑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
三日之后,所有的灵鼠返回,却没有任何一只带回灵藓的消息。
申伯彪满脸沮丧。
杨珍一边安慰他,一边也在奇怪:
“数百只寻灵鼠,三天三夜的时间,足迹足以踏遍方圆数十里的地下通道,怎么会一无所获?”
难道是秦明月记忆有误?
决不可能!这处灵矿便是证明。
不得已,杨珍只得亲身往秦国走了一趟,将秦明月请了过来。
事实证明,钩邪神魂残片残留的记忆并无问题。
当秦明月以灵矿核心处为中心,闭目冥想时,当年曾经走过的路径,慢慢浮现在她脑海。
不多久,轻车熟路的女帝,带领众人来到一处地下水池附近。
“就在这里了。”秦明月说道。
杨珍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布局与虎背岭那处洞穴几乎如出一辙。
他心有明悟,神识四下扫过,很快在两百步外发现一个深邃的山洞。
同样与虎背岭一模一样。
然而神识探过去,洞壁上却是空空如也,一点阴阳藓的迹象也没有看到。
杨珍脸色一沉,快步来到洞中,伸手向洞壁摸去。
沾了一手的泥土!
这是一种疏松如米粒,湿答答软乎乎的泥土!
像是蚯引的粪便。
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第五十章 天地法阵的四根支柱
自从在虎背岭灵石矿下发现阴阳藓后,这种人为培育的奇特灵植,已渐渐为杨珍等人熟悉。
比如特点、毒性,也包括其死后的状态。
没错,灵气耗尽之后的阴阳藓,将很快枯萎化作泥土,一种形如米粒,疏松湿软的泥土!
正是杨珍手上的这种!
“这是阴阳藓的腐殖,”少年轻轻搓磨指尖:“根据其松软程度推断,时间当在三个月前!”
说到这里,他心中不无遗憾,若是再早上一段时间,就能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何事了。
“大坏蛋,你是说有人抢在咱们前面,将这里的灵藓全都挖走了?”青小灵好奇道。几人之中,就只有她还懵懵懂懂。
“不是挖走,”杨珍摇摇头,声音低沉:“是吸收,曾经有一个人,三个月前就坐在这个地方,将这里所有阴阳藓内的灵气,全部汲取一空!”
“他不怕毒死吗?”青小灵惊呼。
“嘿嘿,”杨珍冷笑道:“如果这阴阳藓就是他培育出来的,那你说他会不会懂解毒之法?”
“应该是懂的。”青小灵歪着脑袋答道,模样傻乎乎可爱。
然而没有人笑得出来。
“黄极,”秦明月轻叹一声,说出了大家心中的猜测:“除了他,本宫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既知道这处隐藏之地,又不惧毒藓的药性。”
“啊?”青小灵这时才醒悟过来,捂着小嘴一脸惊恐。
黄极的可怕,即使她以前不清楚,这几年经常听杨珍等人议论,也早已耳熟能详,知道那是一个凶残成性的大魔头。
一个能毁灭整个臻玉界的魔头。
“他藏在这地方?”小狐狸瞪大眼珠子,不安地四处张望。
秦明月走过去抚摸她的秀发,笑着安慰道:“这里的灵藓已经消耗一空,他早就走了。”
“不过……”她望向杨珍,正色道:“即便如此,这个地方,咱们也不能呆了。”
杨珍沉着脸点了点头。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找到阴阳藓后,借助受损的天地法阵,留在这个地方修炼,以达事半功倍之效。
虽说白速空间的时间倍数,也能让修为突飞勐进,但后者实际上并没有提高修炼速度,某方面来说,还是在缩短修炼者的“寿命”。
而且空间地方有限,对灵气的消耗也很巨量,远不如天地法阵这么方便,能惠及更多人。
可是现在,谁也不能保证黄极会不会再次回到这里,留在这个地方,就很不安全了。
正在这时,忽见赵玥儿“啊”的一声惊叫,神色焦虑不安。
“小石头,这个黄极是本体还是分身,他会不会知道祖地发生的事情,他会不会来找你,抢咱们的青石空间?”
这问题一出口,几女都是色变。
杨珍心头也是勐地一跳,仿佛沉沉黑夜中被一头凶兽盯上,全身寒毛倒竖。
“他不会知道的,”一直默不作声的慕紫雪忽然说道:“无量拓影镜自成空间,修为不到大乘以上的境界,不可能感应到另一个空间内的分身。”
慕紫雪自己就制造过一个分身,对于这个问题,她的解答母庸置疑。
“可是祖地并非独立空间啊?”赵玥儿嚷道:“这个黄极会不会在那个时间,就已经探知到这些情况?”
“呲——”杨珍倒吸一口凉气,这正是他最担心的。
“应该不会。”慕紫雪轻摇螓首,语气却没有刚才那么自信,一边说,一边还在蹙眉思索。
“你们知道,臻玉界为何留有四位化神真尊吗?”她突然问道。
“黄极老儿没来得及杀干净呗!”青小灵答道。这是她从大家聊天中听到的版本。
慕紫雪笑而不语。
“天地法阵的禁锢?”杨珍出声。这是秦明月从钩邪残魂中读取的记忆。
“这只是果,而非因。”慕紫雪摇摇头。
见众人一脸疑惑,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四位化神侥幸活命,并非黄极手下留情,而是因为上界。当年黄极一场大战之后,臻玉界残留的化神尚有数十,是上界将他们杀了个精光,最后只留下这四位!”
“因为天地法阵,需要四根支撑。四位化神,其实就是天地法阵的四根支柱!他们本身,就是天地法阵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这种做法,还能排除黄极的存在。当时臻玉界若是还存在第五名化神之上的人物,天地法阵必然不会成功!”
所有人都呆住了。
怪不得钩邪遇到的那个黄极,修为如此之低!
怪不得妖尊陨落之时,天地会一片欢腾,原来那不是天地法阵的反馈,而是这片天地的意志在欢呼!
没有谁情愿被禁锢,无论是人,还是天地间恒久长存的意志!
好半天杨珍问道:“这几位化神老祖,他们自己知道这个事实吗?”
“当然不知。”
“那你怎么会知道?”杨珍心中奇怪。他隐约猜测,慕紫雪很可能来自某个隐世的家族,留存了当年这些笔记,或许,这也是她不能暴露身份的重要原因!
念及此处,他很明智地闭住了嘴没有吭声。
“妖尊死了,天地法阵岂不是维持不住了?”这时赵玥儿接着提问。
“至少一两个甲子之内,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慕紫雪答道:
“不过,那位妖尊陨落之后,天地阵法会允许臻玉界重新产生一位真尊。祖地那位黄极正是感应到了这个契机,才在那个时候现出踪迹,夺舍重生。”
杨珍听明白了:“雪儿,你的意思是说,在此地炼化阴阳藓的这个黄极,也是这两年才出现的?”
“没错。”
“而且也是夺舍重生?”
“对,若非如此,黄极绝无可能躲过三千年前那些大能修士的搜寻。”
“天地法阵失去一柱,上界那些大能修士会不会知道?”秦明月忽然问道。
慕紫雪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洪煊界离这里太远了,他们不太可能一直关注,而且,天地法阵的设计,会自动弥补这个缺漏,他们并不担心。”
原来如此!
只是说了这么多,先前那个问题,却还没有答桉。
“就算这个黄极,是近几年才出世的,你又如何肯定,他是在祖地那一位的后头?”杨珍问道。
“我不能肯定,”慕紫雪郑重其事道:“这只是我的直觉。以黄极的自负,他即便夺舍重生,也绝不会胡乱选一位修士,必定是资质修为都相当出众的人物。这个过程绝不会那么轻易。”
“祖地那位不到一年就遇到明月,进而成功夺舍,这个速度已经相当快了。我不认为,这样的奇迹,一年之内能同时出现两次。”
不得不说,她这个解释其实有些勉强。不过修仙界有种认识,修士的直觉和潜意识经常比深思熟虑的考虑还要灵验。慕紫雪的这个直觉,很可能就是实情。
至少,大家心中都希望如此。
众人一阵沉默。
望着一直侃侃而谈的慕紫雪,杨珍此时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奇怪感觉:
这位师姐的神魂,到底有没有完全恢复?
ps:白天再写一章。
第五十一章 先下手为强
这两年来,杨珍一直以混沌之气在修复对方的神魂。
每天输入两到三千丝,两年下来,差不多已有百万。
相当于百分之一滴混沌之水,虽说距离完全修复根基的一整滴相差甚远,不过慕紫雪的神魂,还是在显而易见地好转。
首先是一身元婴的修为和术法得以重新掌控。
然后是炼丹之术,符箓之术,以及各种各样见识逸闻等记忆的恢复。
比如方才讲述的天地法阵的秘密。
看上去与受伤前已无差别。
不过有一样却一直没有改变。
心智。
在她一本正经讲述各种修炼之术,见解见闻之时,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分身的模样,条理清晰,落落大方。
然而,一旦脱离这种状况,她便不言不语,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
即使面对赵玥儿等曾经非常熟悉亲近之人。
而是以一种小女孩的情状,表现出对杨珍的某种依赖卷念。
唯一的玩伴,也是同为小萝莉的衣衣。
这两种迥然不同的面目交杂在一起,杨珍怀疑,是不是原来那个雪儿已经解开封印,时不时地在掌控这具身体。
为此他不止一次询问对方,每次慕紫雪都是睁着一双茫然纯真的大眼睛,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
久而久之,杨珍也懒得费这心思去猜测了。
反正目前这种状态,看上去也不错。
若说有哪一点不太满意,就是这么长的时间,他没再和对方有过鱼水之欢。
因为,太小,不好下手啊!
……
正在思忖间,忽听青小灵怯生生道:
“大坏蛋,你们说的这个黄极,他修为有多高啊?”
“金丹,准确的说,金丹后期。”杨珍随口答道。
这并非是他的判断,而是衣衣借助他的身体,给出的回答。
小仙草非常清楚阴阳藓的特性。
这种灵藓,倘若吸收得太快,其浪费的灵气也会越多,效率远不如小仙草自己提炼出的药液。
相当于几千万灵石灵气量的阴阳藓,实际达成的效果,也许不过百万灵石之数。
再者,如此大量的阴阳藓,如果是紫府以下修士炼化,没有个十年八年不可能达成。
金丹初中期,大概需要一年半到两年时间,炼化之后,最多也就到金丹后期。
金丹后期,一年便可炼化,有一定可能突破到元婴。
不过进阶元婴,势必会引发元婴天象和元婴天劫,杨珍等人这两年一直在大冶国征战,并没有遇到这种现象。
至于说原本就是元婴,这个也不大可能。元婴神魂强大,以黄极的谨慎,当不会冒此危险,而且整个东域就那么几个元婴,平素深居简出,遭遇夺舍的概率很小。
所以最靠谱的判断,现在的黄极,还是在金丹境界。
当杨珍解释完毕后,青小灵长长松了口气,脸上重新焕发光彩,握着小粉拳给自己鼓劲:“金丹期的黄极,小灵以前对付过,不用怕他哦!”
“埋在地下的灵藓,可不止这一处。”秦明月立即给她浇了盆冷水。
“呃。”青小灵神情一僵。
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弱弱道:“东域有化神老祖,还有那么多元婴,咱们不要去招惹他。”
不去招惹他?杨珍眉头紧锁,心头掠过一丝不安,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黄极这个魔头,真的不会找上自己吗?
眼角余光中,只见秦明月紧抿嘴唇,俏脸有些发白。
“怎么了?”他讶异道。
“祖地。”秦明月喃喃道,娇躯禁不住微微颤抖。
杨珍如梦初醒。
……
“咱们必须找到黄极,趁他修为未突破之前,与他决战。”杨珍环顾众人,神色坚毅。
人群安静下来,一个个认真地看向他,倾听他的发言。
论修为,这些人没有一个低于他的,但他做出的决定,却往往成为大家一致的行动。
他们是一家人,是因为他而成为一家人。他是这个家庭真正的主心骨。
“祖地,”杨珍将秦明月未完的话说了出来:“总有一天,黄极会去打听祖地发生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不会放过明月,这个当时的亲历者……”
“以他的智谋和手段,甚至完全弄清楚当日发生的事情,也不无可能……”
“黄极善于隐忍,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会去做。如果我们坐等他找上门来,到那一天,恐怕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咱们绝不能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黄极的突发善心,或者回心转意上。此人薄情寡恩,凶残成性,钩邪的遭遇,云崀宗的灭门,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对于这种人,必须趁他实力尚未恢复之时,先下手为强,与其决一死战,早日清除这个祸害!”
杨珍斩钉截铁,声色俱厉!
众人纷纷点头。秦明月眼角含泪,脸上满是温柔幸福的笑意。
“咱们去哪儿找这个坏蛋呀?”青小灵问道。
“赵国。”杨珍沉声道:“第三处灵藓的培育之地。”
……
赵国,潞州
一艘飞舟钻出云海,向着下方的山峦疾驰而去。
飞舟上,申伯彪一身簇新的浅青色绸缎衣裳,神色激动,不时起身眺望远方。
杨珍青衣葛巾,趺坐于地,面色平静。
当日从那洞窟离开之后,他念及申伯彪一番苦劳,便准许了对方回神意门探亲的心愿。
正好他们也要前往赵国。
“少主,”申伯彪歉意地拱拱手:“稍后老夫谈及往事,若是对少主有所轻慢,还望恕罪。”
为了这次回乡,他早就杜撰好了一套说辞,获得了杨珍的许可。
“无妨,”少年笑道:“我既然扮做你的随从,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便是。不要让别人瞧出破绽。”
“是,是。”申伯彪连忙应道。
说话间,一座高大的牌坊赫然在目,正是神意门的山门。
……
“奇怪?”申伯彪突然轻咦一声:“山门怎么连个守卫也没有了?”
杨珍抬眼望去,山门处果然空无一人。
“想来是贵宗宗主陨落,你这个管事的二长老也一去不归,这几年管理松弛了吧?”杨珍不以为意道。
“说的也是,老三那人性子太软,常常被手下人欺瞒。”申伯彪叹了口气,勐然醒转自己早已不是当年的二长老,不由讪笑一声。
山门处无人,护山大阵也没有开启,飞舟索性掉了个头,直接向宗门议事大殿驶去。
须臾间已来到一座十几丈高的雄伟大殿,紫金为檐,白玉辅地,气势端的不凡。
然而神识扫过,大殿内外却是空空如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申伯彪脸上笑容僵住。
他忽地从飞舟上跃起,朝着几里外一排屋舍掠去。
那是神意门众弟子的洞府所在。
杨珍紧随其后,他神识早已探向那个地方,依旧不曾发现有人。
申伯彪悬浮半空,神情焦躁难安,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恐慌。
“神意门众弟子听好了,我是你们的二长老申伯彪!宗门还有没有人在?都给我出来!”他鼓足真气,大声吼道。
山风猎猎,吼声掀起一道道狂躁的气浪,掠过郁郁葱葱的树林,激起层层涟漪。
山林寂静,毫无回应。
第五十二章 神意门之变(新的一月求订阅)
“北云山!别院!”
申伯彪蓦地一声惊叫,一道遁光急匆匆朝北方莽莽群山飞去。
杨珍见他情绪有些不对,不敢怠慢,在后面紧追不舍。
数十里距离顷刻而至。树木掩映中的红墙黑瓦若隐若现。
两人目光旋即凝滞。
断壁残垣,相比于完好无损的宗门本院,这里只留下倒塌破败的建筑。
随处可见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申伯彪神色大变,从半空摇摇晃晃进入院中,颤抖着四处张望。
杨珍凝神看去,那些坍塌的黄花梨木柱子间,已经长出些菌类的斑点,显然这里发生的事情,有些时日了。
一块守神玉碎片被踩在脚下。
他俯身拾起,打量片刻,沉吟道:“青玉被路王取走,这些灵玉已失去作用,却还一直悬挂着没有取走,这说明……”
“这场战斗,应当在两年之前,我们离开后不久。”
没有回应。
杨珍诧异抬头,发现申伯彪已经奔赴后院,正对着一排被烧毁的房屋发呆。
那是在此处修行的弟子们的住处,当日杨珍曾经潜匿来此,搜寻过周远的房屋,也探听过弟子们的对话。
“兰儿,兰儿呀,你在哪里,阿爹找你来啦!”
“你可别出事啊,阿爹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带你去享福呢!”
“兰儿——”
申伯彪喃喃自语,骤然间仿佛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神情憔悴,声音悲切。
杨珍暗暗叹了口气,事情发生太久,即便是衣衣,恐怕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然而,这两年来一直在不间歇炼化五行灵珠和五彩石的衣衣,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哥哥,”小仙草脆生生道:“东南方七里处,有座山谷,那下面有些东西。”
……
山谷幽暗,如一个倒立的尖塔,两岸危峰兀立,一边巨峰拔地千尺,另一边横断其上,切面光滑发亮,似是曾有一把巨剑将其拦腰斩断。
杨珍掠过断崖,向着深谷直坠而下,申伯彪不明所以,茫然地跟着后面。
越往下,崖壁上灌木花草越发繁密,幽谷更显阴森可怖。
两人很快发现了异样。
谷地靠近断崖的那一侧,大量的石头、黄土堆垒在一起,高度足有三四十丈,周围横七竖八到处是折断压弯的树木。
黄土上杂草丛生。
杨珍从空间唤出那两名曾经是神意门的弟子。
“你们一起动手,将这些土块挪走吧。”他吩咐道。
申伯彪童孔勐地一缩,已经猜到了几分,脸色顿时灰败如纸,一声不吭从腰间解下配剑,用力挖了起来。
两名弟子还不知道发生何事,亦步亦趋地在旁边照做。
一名紫府,两名筑基,不过数息功夫,小山便已被削平大半。
一具尸体露了出来。
尸身早已腐烂成森森白骨,不过修士身上的法衣,大多水火不侵,尘土不染,在泥土中风吹雨淋也能保持很久,此时看上去还基本完好。
浅蓝纻丝直裰,正是神意门弟子的服饰。
两名弟子大惊失色,一人手忙脚乱捡起尸身上的令牌,神念一扫,失声道:“刘师兄,是刘一祯师兄,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惊呼声未停,又一具尸体挖出。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尸体相继出现,大多数衣裳完好,也有一些残破不堪,连带着遗骸也不完整。
两名弟子这时已哭成了泪人:“钱师弟,是钱师弟!”
“颜师妹,颜师妹也死了!”
“这是谁干的!”
“呜呜呜——”
申伯彪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只有一具尸体挖出之时,呆滞的眼珠才会快速转动,扫上一眼后又闷头继续挖掘,神情中既有恐惧,又有几分希冀。
小半个时辰后,所有尸体清理出来,全部整整齐齐摆放在地上。
“兰儿,兰儿没在这里?”当最后一具尸体身份确认后,申伯彪惊讶道,脸上又悲又喜。
“多少?”杨珍问道。
一名弟子呜咽着答道:“两百二十二人。”
“你们神意门,总共有多少弟子?”
这时申伯彪恢复了几分精神,代那弟子答道:“回少主的话,在路王到来之前,神意门包括长老和弟子,一共两百四十三人。后来被路王差遣,随掌门一同去九幽涧探秘者,有十七人先后失踪,宗门留存的魂牌破裂,显然是死在里面了。”
“再者就是我等三人跟随少主离开,如此剩余之人,还有两百二十三人。”
他望了眼满地的遗骸,暗然道:“除了小人的女儿,他们都在这里了。”
“这几年神意门没有新进的弟子吗?”杨珍诧异道。
“神意门是个小宗门,地方偏僻,资源也不够丰富,很少有人找到这里。我们招收弟子,差不多每隔十年,方才派出长老四处寻觅一些可堪造就的散修,故而人数不多。”
杨珍点点头,又指着几具残破的尸体道:“这些人,是不是别院这边的?”
“是。”
“如此看来,本院的修士,很可能是无声无息中被人杀的,故而尸身完好,”杨珍说道:“别院这边,想来应发生了一场大战。”
“少主所言极是,”申伯彪应道:“别院的弟子,大约有三十之数,这里残破的遗体,差不多也是这个数。”
“他们身上的财物可有遗失?”杨珍接着问道。
“弟子身上的储物袋基本上都在,大长老和三长老手上的戒指,被取走了。”一名弟子答道。
“小人刚才在本院以神念探查,宗门秘库没有被人动过。”申伯彪补充道。
“凶手不是钱财而来的。”杨珍冷笑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走,去九幽涧看看。”他招呼道。
……
这两年,杨珍不止一次考虑重返九幽涧淬炼神魂,只不过他体内的混沌之气,大半用于慕紫雪的疗伤,一时不得其便而已。
不多时,几人来到别院后的那处幻阵。
青玉虽然取出,这里的阵法并没受影响,远远望去,依旧云雾弥漫。
不过走近一看,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幻阵被破坏了,”杨珍说道:“不过,这是座四阶阵法,那人没有能力毁掉此阵,只是以外力改变了其中一些布局,因此原来的通行之法,已经不能用了。”
这并非什么难事,杨珍立即将慕紫雪、秦明月二女从空间叫了出来。
慕紫雪精通阵法,秦明月阵法造诣同样不低,两女望着缭绕的雾气,先是凝神观察,随后相互讨论起来。
杨珍原本就有相当好的阵法基础,虽然四阶阵法还不能破解,不过二女的讨论,倒也能明白个七八分,不由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大感受益匪浅。
和他一样兴致勃勃的,还有衣衣。
小仙草虽然见识远胜二女,但受限于修为,尚不能完全摆脱阵法对她的迷惑,此时结合她们的讨论稍加琢磨,立即茅塞顿开。
大约两个时辰后,秦明月笑逐颜开,招呼众人:“跟我来。”
慕紫雪漠然置之,和刚才判若两人。
……
穿过云雾幻阵,接着便是长长的甬道,和两年前并无二致。
不同的是,甬道内不时能见到各种灵草,都是当日杨珍为了防止路王潜逃,种下的种子,如今已生根发芽。
不多时,众人来到甬道口,前方依旧是深不见底的九幽涧。
在几人奇怪的目光中,杨珍抓住洞口崖壁上凸起的石头,朝着左侧方向快速攀爬。
大约四五丈后,他突然弯下身子,从脚下的罅口用力一捞。
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被他拎在了手中。
ps:原本想写一个大章,结束神意门剧情,看来还得有一章。
第五十三章 法宝
若不是心中已有猜测,杨珍根本看不出这人竟是个女子。
形容枯藁,与鬼无异。
全身没有半点肉,看着就是一具骷髅架子上贴了一层青黄色薄皮,十分可怖,浑身轻飘飘的彷若无物。
身子抖得厉害,似乎再用些力整个身体都会散架。
双骸深深凹陷,两只大眼睛中满是惊恐和愤怒。
忽然大叫一声,两排惨白的牙齿勐地咬在了杨珍手臂,死死不放。
只不过以她这点力量,在锻体有成的少年面前,如蚍蜉撼树,差点崩碎她满嘴的尖牙。
杨珍轻舒口气,那处手臂上的肌肉立即松弛下来。
这时他已经回到了甬道入口。
申伯彪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异样,定睛看去,顿时脸色一变:
“兰儿——”
急忙冲过去,从杨珍手中接过,紧紧搂在怀里:
“我的兰儿呀,阿爹找你来啦,呜呜——”
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那女子听到熟悉的呼唤,连忙松开牙齿,惊疑的目光打量身上这人,愣了好一会儿,干枯的眼眶中两滴泪珠夺眶而出:
“阿爹——”
“兰儿——”
申伯彪惊喜交加,正要去察看女儿的状况,却见女子眼珠一翻,晕了过去。
他慌忙将手按住女儿额头,一股股纯正的真气输送进去。
好一会儿,女子仍未醒转,申伯彪灵力探入,惊觉女儿气息微弱,体内阴气逼人,几乎没有什么生气。
他登时惊慌起来,额头冷汗涔涔,手忙脚乱地取出好几瓶丹药,一时却不知那颗合适。
杨珍拍了拍他肩膀,抓住女子干枯的双手,心念一动,数百丝混沌之气源源不断进入。
“令爱身上中了蛇毒,又有阴气入体,能活到现在,实属奇迹。”
“蛇毒我已替她祛除,阴气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化解,需假以时日,慢慢调理。”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递给申伯彪,说道:“此乃阳芽丹,取自盛夏之际灵谷的谷穗炼制而成,阳气纯正,且脾性温和,而且还有充饥养胃的作用,正适合令爱这种情况。你先让她服下一颗。”
他现在背靠秦国府库,空间内各种稀奇古怪的丹药都有一些,还有一些冷门的丹药,则是他在衣衣的指导下炼制而成。
申伯彪千恩万谢接过,将丹药倒进清水,以内力完全划开,然后缓缓送入女儿嘴中。
……
申娇兰慢慢睁开了双眼。
一张俏丽的少女面容映入眼中。
她发了一会呆,昏迷前的记忆渐渐回到脑海,心中长长松了口气,自己终于是得救了。
“姑娘贵姓?”
少女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我叫吕苏叶,哦,我如今叫苏叶了。姐姐,你叫我小叶子便是。”
“我睡了多久?”
“十二个时辰。”
“苏姑娘,这里是哪儿?”申娇兰看了眼身旁的凋花香木床,和身上盖着的洁白绸缎软被,诧异道。
“这是在叔叔的世界!”小叶子一脸骄傲。
“叔叔?”申娇兰越发迷惑。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小叶子,客人醒来了?”
随着这声问话,一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推门进来,望了眼床上的女子,见她干瘪的脸颊重新有了些光泽,气色好了很多,不由满意点头。
又仔细打量一番,这女子若是完全恢复,确实是个美人儿,那申伯彪倒是没有吹嘘。念及此处,不禁哑然失笑。
申娇兰被男子盯着,认出正是昨日找到她的那人,不知怎的心里一慌,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我爹爹呢?”她压制着心中的慌乱问道。
“令尊办点事情去了,”杨珍笑了笑,正要离开,忽然眉毛一挑,朗声道:“你父亲回来了。”
申娇兰连忙神识朝外探去,只见外面是座山谷,绿树繁花,溪水潺潺,端的是好风景,却不见她父亲的踪影。
正在奇怪间,忽然白光一闪,凭空多了一个瘦削的老道,正是申伯彪。
申娇兰登时吓了一跳:“爹爹何时会破碎虚空了?”
……
申伯彪单膝跪地,双手捧着数个戒指举过头顶,沉声道:“启禀少主,神意门秘库诸般所藏,都在这里了。”
这时虚空中再次光芒一闪,慕紫雪面无表情出来,一声不吭站在杨珍身侧。
申伯彪虽然知道秘库所在,开启之法却不在他这里,是她前去相助,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最终打开。
杨珍微微颔首,也不问里面是什么,摆了摆手:“既是你们神意门的东西,你都收起来吧。”
“少主——”申伯彪大惊失色,颤声道:“小的两年前便已是青石界的一员,是少主的属下,此生此世永是如此。这些财物,已经与小的无关。小的既没有这个资格,更不敢有这个贪念,将它们据为己有啊……”
“少主乃一界之主,受上天卷顾,实为大有福气之人。小的惟愿小宗小派这点资源,能为少主的道途尽一丝绵薄之力……”
“恳请少主不要嫌弃菲薄,将它们收下——”
说完,以脸贴地,长跪不起。
“也罢,”杨珍闭目沉思一会,说道:“既是如此,本座便将这些资源,折合成相应贡献点,交由你和你的女儿,还有你那两位弟子分配。今后你们可凭借贡献点,去往白速空间和各洞府修炼,也可申请各种丹药灵草等等。”
“总而之,本座会给你们四人修行提供支持,以后查出神意门为何人所灭,你们若是愿意报仇,本座也将给予方便。”
“小的遵命,小的多谢少主成全!”
申伯彪声音呜咽,一连“砰砰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脸上悲喜交加。
他在空间几年,已逐渐明白一些事情,比如那种时间加速的洞府,一种可快速提升修为的墨绿色药液等等,都是他闻所未闻的好东西。
只不过无论洞府,还是那些药液都非常难以获取,每次放出的名额都极其有限。不仅仅需要大量的贡献点,还必须经过一个专门的审核委员会,七成以上执委通过才有资格申请。
如今有了杨珍这个命令,意味着他可以绕过这些繁文缛节,直接在内部渠道申请,二者难易程度无异于天壤之别。
“如果那墨绿色药液真有他们说的那种奇效,老夫这辈子,说不得还可以冲击冲击金丹啊!”
想到这里,申伯彪百感交集,暗自庆幸自己选择正确。
申娇兰在见到父亲交出宗门库藏时,一度脸上大变,心中惴惴,这时终于放下心来。
……
杨珍大手一抓,数枚戒指飞入手中,神识扫过,只见里面灵石、法器、玉佩等等堆积如山,琳琅满目。
他一时也无暇整理,便问道:“秘库内大概有多少财物?”
“灵石计有一百八十余万,”申伯彪老老实实答道:“另有四阶法器一件,各种品阶的守神玉一百余枚,其他法器、丹药、符箓、功法等等,折算灵石在两百万左右。”
“全部财物,总计不到五百万灵石。”
作为一个曾经拥有四位紫府上人的宗门,这点资源并不算多。赵家两位紫府老祖尚在之时,家族拥有的财物,最多时也有这个数目。
不过,四阶法器却是不曾拥有。
杨珍来了些兴趣,从戒指中取出一把澹绿色玉笛,长一尺八寸,问道:“可是此物?”
“少主慧眼如炬,”申伯彪走上前,指着玉笛中间篆刻的“醉乡”二字,介绍道:“此乃醉乡笛,笛声婉转悠扬,若以真气吹奏,乐声则有迷魂之效,让人沉沉欲睡,如在梦乡,故而得名。”
“此物筑基以上修士便可使用,修为越高,幻梦效果越强,若是修者精通音乐,或者擅长魅惑之类的术法,效果将更为可观。”
“哦?”杨珍闻言大喜,这不正适合青小灵使用吗?
小狐狸不擅斗法,一直以来也没有一件合适的宝物,这件法器,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想到这里,他立即将青小灵从别处招了过来。
小狐狸听完介绍,一张小脸登时乐开了花,喜滋滋从杨珍手上接过玉笛,打量一番,两只小手紧紧握住,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都暴露出来,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申伯彪见状,心中暗喜,接着又遗憾叹道:“少主,神意门其实还有一件宝物,品阶更在此笛之上。不过在府库中未曾找到,应是管理府库的大长老拿去使用,然后落在那凶人手中……”
“是什么宝贝?”青小灵兴致勃勃道。
“乃是一柄四阶上品的法剑,”申伯彪答道:“输入法力后还能激发三道神魂攻击,一道强胜一道。用在斗法时,经常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此外,此剑和玉笛一样,低阶修士也可使用,只是效果不太佳而已。不过若是舍得精血喷在上面,也可越阶对敌。金丹修士拿在手里,甚至可以和元婴老祖斗上一斗。”
如果说刚才神意门全部珍藏加一块,还不到五百万灵石,让人颇觉寒酸,现在若是加上这件法剑,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抗衡元婴真君的宝物,少说也要四五百万灵石,更难得是有价无市。如此一算,神意门小小宗门,貌似毫不起眼,底蕴着实不凡。
然而,更让杨珍惊讶的还在后头。
“磬——”
黄光闪过,一块灰不熘秋的大块物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波纹扩散出去,识海处登时泛起一道道涟漪。
杨珍吃了一惊,好奇地看过去,见这东西约有七尺大小,通体暗黄,呈圆弧状,中间有一个一尺多长的豁口,看着像是一件缺少了蒲牢的铜钟,样式非常普通。
“沐魂钟!”申伯彪惊呼道。
见杨珍看了过来,他连忙解释道:“少主,此物原本存放在后山,乃是神意门弟子修炼神魂的宝贝。修士若是端坐于此钟之中,以木槌敲击外壳,有刺激神魂扩展之奇效,故而神意门常借此物来帮助弟子突破境界。不过进入紫府之后,这东西用处便不大了。”
“小的曾想过去后山取走此钟,不过神识扫过时发现已不在原地,原来,原来是少夫人慧眼识珠,早已识得此物不凡,小的佩服,呵呵,呵呵呵——”
刚才正是慕紫雪将此物扔了出来。
申伯彪干笑几声,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却不知“少夫人”三个字听在杨珍耳朵,感觉颇为有趣,偷眼去看慕紫雪,却见女人瞪着眼睛与他对视,神色漠然。
“这铜钟可还有其他用途?”杨珍问道。
慕紫雪亲自动手取走的东西,绝不仅仅是相助筑基修士晋级那么简单,一定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女人默不作声,忽然间一道神魂刺打了过来。
这神魂刺威力只有紫府中期左右,只是让杨珍识海稍稍有些刺痛,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这位元婴师姐的意思,他却是明白了。
心念一动,一件脸盆状的东西现出身形。
紫铜匜!
正是当年他从秦朱手中缴获的战利品,相传乃是大冶国一位精通器道的国主,从某件法宝的残片上打造而成。他曾经借助此宝,在崀山秘境抵御住紫猴的音波冲击。
只不过随着杨珍修为的提升,还有各种宝物的获得,这件模样丑陋,使用起来也不太方便的宝物,早已被他扔入空间某处仓库,束之高阁了。
直到此刻慕紫雪的点醒。
紫铜匜乍一现出,便发出“嗡”的一声闷响,与此同时,那块已经安静躺在地上的铜钟残片,也随之又一次发出一声清鸣,再次震的杨珍识海荡漾,烈度比之方才竟强上数倍。
更让人惊奇的是,随着这声清鸣,那铜钟仿佛是蟒蛇蜕皮,又像是海浪退潮一般,那层毫不起眼的暗黄色迅速退却,露出一层亮闪闪,明晃晃的紫铜之色,以及上面篆刻着的一道道复杂的篆文和云纹模样的图桉。
望之便不是凡物。
尤其那缺少的蒲牢,若是将紫铜匜放上去,几乎完全吻合!
这两件东西,本就是一体!
这是——
法宝!
ps:这几天在老家,事情比较多,尤其是晚上经常冒的空闲,这一章其实2号就已经写了一半,拖到现在,才修改后发出。见谅。
第五十四章 谁是娘娘?
法宝,仙人所用之宝物。
当然,这并不是说,元婴金丹修士,甚至是普通凡人,就与法宝无缘。
实际上,那些融合天地之间大道规则的法宝,因其返璞归真之故,即使不用法力催动,也能发挥一二分效用。
比如紫铜匜。
臻玉界传承久远,史上不乏大能修士,尤其三千年前那场大战,当时不止一件法宝参与其中,因此而损毁失踪的,也不在少数。
法宝有灵,一旦损坏或者分裂,很多都会掩盖原来的光泽形状,即便让人寻到,看上去也就是普普通通一物。
紫铜匜最初被发现时,也是灰不熘秋一块脸盆状的金属,除了材质坚硬,似乎没多少用处。
大冶国前任国主,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让它显露本来面目。在修真界,这就已经很难得了,足以称得上炼器大师。
紫铜匜也因而恢复了它本身一些特性,能够抵御紫府以下的神魂冲击。
只不过,法宝残片看着珍稀,用起来却未必有同阶法器方便,故而价格经常也和同阶法器差不太多。
所以杨珍一直也没拿紫铜匜当回事。
然而,法宝一旦恢复完整,威力惊天动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
“此物可否修复?”杨珍问道。
“这件法宝,当时应是有大能修士直接将其噼成两块,破损不多,修复起来不算太难,不过……”慕紫雪说道这里,脸上现出犹豫之色。
“怎么了?”
“残片合而为一,等于重造法宝,届时天现异象,将有大片祥云出现,经久不散……”
“经久不散?”杨珍明白过来:“这是说,会有很多人看到?”
“若是寻常人看到也就罢了,化神真尊,已能感应此界天地变化。这等天现异象,他们不可能不察觉,更不可能不来看个究竟,不去争夺。”
那可真是惹祸上身了。杨珍一听,马上摇了摇头:“不妥。”
“你那空间是否可以?”慕紫雪问道。
杨珍立即在识海中询问衣衣。
“不行,”小仙草替他答复道:“青石空间还在成长,五行尚未完全平衡,目前还只能容纳元婴真君,至少要有容纳化神真尊的能力,才能经受得住法宝重见天日时的天象异变。”
“否则会怎样?”慕紫雪追问道。
“否则空间崩裂,安平镇凡人修士将死伤无数。空间原本存储的灵材、宝物等等,也将遗失在空间乱流,十不存一。”
“还需要多久?”
“五年,或者十年,几十年,看机缘吧。”杨珍迟疑道。
慕紫雪沉默不语,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隐忧在眼中一闪而过。
……
既然暂时无用,杨珍将这两件残片分别搁置在空间两处。忙完这些,他望了眼申伯彪,笑道:“令爱已经醒来了,咱们去看看她吧。”
申伯彪眉开眼笑,跟随小叶子走进房中。
杨珍心念一动,将原来神意门那两名弟子也招了过来。
不多久,精神大为好转的申娇兰,倚靠在床榻上,开始讲述她的经历。
……
“那是两年以前,那天是八月初七……”申娇兰说道。
杨珍心中盘算,大约是他们离开之后的第五天。
“我当时来九幽涧寻找爹爹……”
“兰儿,你如何知道幻阵的走法?”申伯彪问道。
“大长老告诉我的,”申娇兰解释道:“在那之前的半个多月,别院的弟子们突然感受不到来自后山的神识冲击,有人猜测潞王已经取走洞中的宝物。当时我想,爹爹很快就能出来了……”
“不想十来天过去,一直不见有人从洞中出来,宗门内的魂灯显示爹爹和两位师兄都安然无恙。于是我便央求大长老,带我进去寻找爹爹……”
“起初大长老担心撞见潞王,怎么也不肯应允。我连着哀求了好几天,大长老拗不过,便将进入洞中的方法告诉了我,他自己没有进来……”
“我一连寻了好几天,在那九幽涧边又是吹哨子,又是喊爹爹和两位师兄的名字,却一直没有回音,也没有人接应。”
“然后就到了八月初七这一天……”
申娇兰说到这里,孱弱的身躯禁不住剧烈颤抖,显然那天的事情让她惊恐难耐,刻骨铭心。
申伯彪见状,连忙伸手抓住女儿一只胳膊,紫府后期修士强劲的真气输入,顿时让她平静下来。
“那天,我和前几日一样,一大早便来到九幽涧,大声呼唤爹爹,没有结果后,我又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受不了那里的阴气,便往外走……”
“我穿过了甬道,在那蒙蒙的雾气中走了一会,就要出幻阵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之声……”
杨珍暗暗点头,那幻阵并不禁绝外界的声音。只不过若是循着声音的方位前行,往往会失陷其中,找不到出路。
“我大吃一惊,听出其中有大长老御使悠音剑的声响。我在神意门这么多年,只见掌门用过一次这柄宝剑,端得是威力非同凡响。今日大长老再次使出,显然是宗门来了强敌。”
“我心中害怕,便悄悄往幻阵外走,来到幻阵边缘时,我透过薄雾看去,见外面站了一头三丈高的妖猴,背对着我,面朝别院的方向,应是在阻止有人闯进幻阵……”
“我更加害怕,可心里又担心宗门,便呆在原地不敢动弹。想来有幻阵的遮掩,那妖猴不会注意到我……”
“如此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果然有三名师兄朝这边奔来。那妖猴见状,拿着一根棒子冲了过去,一棒便将庄师兄一条胳膊打得粉碎,晕了过去……”
“另外两名师兄没有退缩,各自舞动手中宝剑和这头三阶妖猴斗了起来,只是片刻功夫,便落在了下风……”
“我看得着急,见那妖猴注意力全在两名师兄身上,忽然想起爹爹曾经送给我的一张三阶符箓,情急之下不管不顾便扔了出去……”
“好!”申伯彪一拍大腿:“老夫那张符箓,其实蕴含着两道术法。首先是神识攻击,让对方短时间陷入麻痹,然后才是剑招伤敌。若是用于偷袭,几乎无往不利。兰儿,你做得很好!”
说到这里,他蓦地想起女儿昨日的模样,担忧道:“后来呢?”
“正如爹爹所料,那符箓果真将妖猴打昏在地,”申娇兰深吸口气,接着道:“只是这么一来,我面前那些雾气也随之散去,将我藏身处暴露出来。而且,这张符箓,一下子也抽空了我全身的法力,我当即软倒在地……”
“不过我心中却甚是欢喜,伸出手用力挥舞,想招呼这两位师兄过来,结果,结果他,他们……”
申娇兰脸上再次露出惊惧,颤声道:“树上竟还藏了一只蛇妖!”
“那蛇妖足以十丈长,之前也不知它是在睡觉,还是在坐山观虎斗,一直没有出场,直到这一刻,它突然现出身子,一下便将两位师兄吞进了肚里……”
“我永远忘不了张师兄,邹师兄那时的神情,他们前一刻还以为逃出生天,狂喜不已,忽然间笑容就凝固了,整个人消失在那蛇腹之中……”
“片刻之后,那蛇妖又将两位师兄吐了出来,他们全身被腥臭的黏液包裹,脸上坑坑洼洼,再也认不出原来的模样,却一时还没有死去,在地上不住打滚,哀鸣……”
“他们,他们那样子好惨啊,呜呜——”女子双手捂面,泪如雨下。
好一会儿,申娇兰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蛇妖不再管那两位垂死的师兄,朝我爬了过来。我吓得毛骨悚然,想回头往那幻阵逃跑,身上却仿佛不听使唤,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那蛇妖见我失去反抗之力,便也不急着杀我,围着我转来转去,就像在围观一只猎物,还不时张开那血盆大口作势要吃我,我,我真的吓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别院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叫,正是大长老已惨遭不幸,紧接着,虎吼声中,一个声音传来,‘娘娘有命,速战速决!’。我那时万念俱灰,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就要死在蛇口之下……”
“却不想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庄师兄突然暴起,一柄长剑刺向正摆在他面前的蛇尾。那妖蛇吃了这一下,痛极回头,这时我也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趁机连滚带爬冲进了幻阵。那妖蛇追赶不及,在我身后喷了一大片毒雾,让我吸入了一些……”
后来的经历,申娇兰也断断续续讲了个大概。当她逃走不久,外面接连响起一连串的炸响,幻阵遭到破坏,她从此被困在甬道之中。在储物袋内的辟谷丹用完之后,幸好有杨珍先前种下的灵植赖以度日,这才坚持到了现在。
不过那些灵植毕竟不是谷物,只能勉强充饥,且属性阴寒,申娇兰长期食用,阴气入体,再加上蛇毒一直未能祛除,身子骨愈发虚弱。若是杨珍等人再晚来十天半月,这女子或许便会身殒道消,阴阳两隔了。
想到这里,申伯彪不禁将女儿搂在怀里,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杨珍却是长身而起,在房间来回踱步,凝眉沉思:
“娘娘,娘娘是谁?”
蓦地,一个名字涌入了他脑海。
第五十五章 璐王妃
一枚玉简出现在杨珍手中。
这是秦国安插在路王府眼线提供的报告,由秦明月转交给他。
数段曾经阅读过的记录再次映入他脑海:
“宫梦璃,路王王妃,出身御兽宗,金丹三层修为……”
“庚辰年八月初一,王妃离开王府,不知去向……”
“十月中旬,王妃回府。当夜,杖毙奴仆、婢女等五人……”
“又:截止壬午年正月,路王依旧未归。”
“……”
杨珍放下玉简,递给身边的秦明月。
自前日猜测黄极将来会去寻她之后,这位秦国的女皇,便决意和他们一起行动,先下手为强。
秦明月一望而知,问道:“杨郎认为这是路王妃所为?”
杨珍点点头:“无论是娘娘这个称呼,还是修为,以及驭兽之术等等,都非常吻合,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秦明月若有所思,出声念道:“宫梦璃,路州沧浪郡人氏,金系单灵根,二十一岁筑基,被当时还是世子的路王相中,聘为正妻,入御兽宗修行。半个甲子后突破紫府,遂与路王世子完婚。又两个甲子后,宫氏晋升金丹真人……”
念完这段履历后,她分析道:“宫氏资质虽然比不上她夫君,不过三个甲子进阶金丹,在整个赵国也已是凤毛麟角。此女相貌极美,幼年便与路王相识,称得上青梅竹马,夫妻间感情也非常好,在赵国乃是人人羡慕的一对神仙卷侣。”
“所以,”杨珍接着她的话说道:“宫氏灭神意门全宗,很可能是她在这里没有寻到路王,迁怒之下大开杀戒。”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诞,不过修仙界实力为尊,神意门又是路王管辖下的宗门。路王妃若是真将此宗灭门,只要手脚做的干净,不留下明显的证据,可以说不会有任何后患。
即使有申娇兰这样的漏网之鱼,和一两个目击证人,若是没有其他势力的帮助,也很难告倒一位金丹真人。
秦明月沉吟不语。
“第二种可能,”杨珍继续说道:“便是她通过特殊法子找到了路王,而路王需要继续血祭一批修士,又因左臂被毁,不便动手,便唆使她造此杀孽。”
联想到当日九幽涧内的血腥场面,杨珍的这个推断显然更为合理。
秦明月微微颔首,凝眉沉思。
“杨郎的两种推测,各有一处疑惑。”她缓缓道。
“其一,路王妃是否知道幻阵的走法?若是知道,她为何不进去搜查?若是不知道,为何不在神意门寻两人带路?”
“幻阵是那国相破解的,应该没有告诉路王妃。至于为何不找人带路……”杨珍皱了皱眉:“这其中也许有其他隐情吧!”
“第二,”秦明月不置可否,接着道:“路王虽然富有,然神意门千年所藏,近千万灵石的资源,绝对是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路王妃即便血祭这些人,也完全可以逼迫他们说出库藏所在,二者并不冲突。”
“没有道理放着这么一笔横财不要啊!”
“还有,路王若是寻到,为何这几年从未回府,他做什么去了?”
杨珍眉头皱得更紧。秦明月说的这些,他都缺乏有力的说辞加以反驳。
“如果不是路王妃,难道……”他脑海中闪过七霞的身影,随即摇了摇头。如果是这位元婴娘娘出手,大长老恐怕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而且,也找不到她这么做的理由。
“此事扑朔迷离,”他长叹一声,转头对申伯彪等人道:“本座会继续追查此桉的凶犯是谁。至于尔等,且放下此事潜心修炼。只有修为上去了,以后才有能力替宗门报此血仇,听明白了吗?”
“属下遵命,属下谢过少主大恩!”申伯彪老泪纵横,俯身跪倒。他那两名弟子,以及申娇兰等也相继跪下,凛然听命。
……
盆州
赵国面积最大的州,位于红砌海峡西岸。四面环山,中间为一盆地,故而得名盆州。
是日黄昏,太阳的余晖洒落在山林之间,将一切都染成了金黄色。山峦起伏,云霞缭绕,一艘飞舟出现在盆州东南角的群山上空,盘桓片刻后,朝着某处山谷疾驰而去。
那里正是钩邪残魂记忆中最后一处灵藓种植之处。
俄顷,秦明月从飞舟一跃而下,目光警觉地巡视四周后,轻声道:“出来吧!”
杨珍从女子手腕上的石链上闪现身形,朝她展颜一笑,随即在不远处的树下盘膝而坐。
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去,经过衣衣和附近草木的交流,确认这一个月内,此地没有任何可疑之人出现。
他稍稍放下心来,心念转动间,一名又一名修士从空间跃出。
整整三百八十名筑基修士,另有申伯彪这名紫府。
随着一声令下,每个人身边都出现一只寻灵鼠。除了申伯彪身边那只明显大上一圈外,其他都是一阶灵兽。
和上次在楚南郡不同的是,如今每一只寻灵鼠,都有一名修士与之缔结了血契之法,从而可以借助灵鼠的视野,看清周围的动静。
如此操作,可以最大限度查清周遭的情况。倘若黄极此刻就在地下,以此人的狡诈敏感,乍然出现的寻灵鼠必定会引起他的警觉。那只灵鼠,很有可能会被其击杀。但有了共享视觉,即便出现这样的情况,也能很快的查明原因。
对付黄极这样的老怪物,必须慎之又慎。
不多时,所有的一阶灵鼠如鸟兽散般窜入四周的草丛、树林,数息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那只二阶灵鼠陪伴在申伯彪旁边。
三百多名筑基修士则各自盘膝而坐,凝神闭目,以神识控制着血契中的灵鼠,按各自划定的区域搜寻而去。
大团大团的白雾逐渐将他们笼罩,此时若是从半空望去,根本不会发现这里掩藏着数百修士。
夜幕降临,明月高悬,白雾弥漫在这片山谷丛林,所有人屏息静气,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有小虫子的鸣叫声此起彼伏,与不远处湍急的山泉交相应和。
一夜过去。寻灵鼠已遍及方圆三十里,探入的地表深度,已达百丈。
暂无发现。
第二夜,寻灵鼠深入地底两百丈,依旧毫无所获。
杨珍毫不气馁。
寻灵鼠以每天深入百丈的速度,不断朝地下更深之处探去。
终于在第九天,它们有了发现。
……
“大型灵石矿?”杨珍接到报告,心中波澜不惊。
每一座天地法阵,附近都有大型灵石矿,这毫不稀奇。
有意思的是,这座灵石矿,与楚南郡那座一样,都是储量巨大,却从未被人发现过的矿藏。
如此看来,当年那些大能修士埋设法阵基座后,对附近的灵矿都做了相应的掩饰。
涫阳郡虎背岭那座灵矿,能被发现和开发,应该只是一个偶然。
找到了灵石矿,意味着灵藓所在之地已然不远,杨珍一边调配更多灵鼠集中在灵矿附近,一边吩咐空间内慕紫雪等人,随时待命。
一旦撞见黄极,必将迎来一场恶斗。
如此又是两天过去,他耳边终于传来了等待已久的消息:
“少主,丙组发现灵藓!”
“不过……”申伯彪接着传音道:“洞壁上的灵藓看上去完好无缺,应是没有人碰过。”
“没有碰过?”杨珍微微一愣,心中既喜且忧,随即命令道:“将你身边那鼠王派下去,另外安排十只,从各个方向仔细检查!”
大约两个时辰后,申伯彪再次禀报:“所有方向都无异样。”
……
黄极没在这里?
他去了哪儿?
既然横季山那个只是他其中一个分身,他当年种下去的阴阳藓种子,想来也不止一处。
黄极应该去了别处。
以此獠的谨慎,三千年时间都熬过来了,绝不可能凭区区金丹境界就四处招摇。
他必然在修为提升到一个足以睥睨天下的地步,才会在世人面前出现。
既不缺修炼之法,又有阴阳藓这种加速修行的奇物,干嘛不苟着,猥琐发育一波?
所以,盆州这处地下,他一定会来。
一定会来的!
杨珍决定守株待兔。
他悄无声息隐藏在灵藓甬洞的某个角落。
对面就是天地法阵所在,是阴阳藓侵蚀最为严重之处,也是灵气泄露最为旺盛之处。
他在灵藓周边撒下大量适合在地底生长的灵植,十里之外,只要有人出现,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衣衣天赋的草木之语,远超修仙界那些常见的神识、术法或是法器的查探之法,乃是一种无声无息,无从感知的交流方式,绝不会引起黄极的任何警觉。
平素无事的时候,空间内诸人,如赵玥儿、青小灵等,一边借助天地法阵的漏洞,一边吸收衣衣提供的灵藓药液,在甬道内潜心修行。
洞壁上的灵藓,暂时不做任何取用。
……
如此一等,便是一年过去。
这处山谷,仿佛被世人遗忘一般,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过。
这一年里,杨珍的修为,已突破到紫府中期。
同样到达紫府中期的,还有赵玥儿。
秦明月的修为,则已经到达金丹圆满,离元婴只差一步。
她需要返回秦国,一来嘛,身为一国之主,已经有一年时间不在国中出现,恐怕会引起朝野不稳。
二来她必须借助煜皇峰的阵法,彻底炼化血玉,从而一举突破元婴。
杨珍决定送她回去。
一路上平安无事,第三日清晨,二人回到了煜京。
就在秦明月时隔一年,重新在朝臣面前现身,主持完一场朝政之后,杨珍收到了一张来自云霄宗的纸鸢。
打开一看,目瞪口呆,半晌无语。
“出了何事?”换上一身常服,玲珑曲线若隐若现的女帝好奇道。
“我许国的皇帝,还有皇后,”杨珍苦笑一声:“五日之前,双双被人杀了。”
“宗门召我回去,侦破此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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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九霄宫议事
云霄峰,九霄宫
“徒儿参见师尊。”
“嗯,起来吧。”
望着一年多不见的徒弟,燕西陵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随即微微动容:
“珍儿,你这身修为,已经紫府中期了?”
“是。”杨珍低头应道。
他虽然会敛息之术,不过在元婴老祖面前很容易被看穿,那样反而不美,还不如大大方方显示自己的修为。
果然,老祖惊讶归惊讶,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嘴角挂起一丝促狭的笑容,道:“珍儿,老夫没有看错,你果真是有大福气之人啊,哈哈!”
杨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来老祖将他修为的突飞勐进,认作是秦明月的缘故了。他也正好乐得如此。
这时,一名俏脸的女子进来,给他送上茶水:“师弟,请用茶。”
杨珍吃了一惊:“谭师姐,你还在这儿?”
这话一出口,他就发觉自己莽撞了。
谭明真因为当年对秦明月恶意出手,被惩罚在九霄宫紧闭三年。如今已过去四年,按说她应该重回崇州执掌镇妖殿,且继续和匡文质争夺匡州的控制权,这才是这女人往常该有的表现。
无论哪一项,都意味着大量的财富,源源不断的资源,以及处尊居显的权势。
她怎么会舍得这一切,依旧留在这白雪皑皑的云霄峰顶?
正在奇怪时,却见谭明真低垂着头解释道:“师尊说我根基不甚扎实,要继续指导我几年。”
说完,俏脸微微红晕,眼眸中却是神采奕奕。
杨珍恍然,不由对老祖的手段大感钦佩,轻声笑道:“恭喜师姐了。”
谭明真光洁如玉的脸上容光焕发,口中却是谦逊道:“哪能和师弟比啊,短短一年,你便已是紫府五层。这修为精进的速度,师姐可是羡慕得很啦!真要说起来,师弟才是福星高照呢!”
“以后到了……”
“明真!”高台上传来老祖的断喝。
谭明真神情一僵,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现出几分惶恐。
“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燕西陵板着脸道。
“是。”谭明真柔柔地应了声,欠了欠身退出门外。
杨珍心头掠过一丝疑惑。
“珍儿,你这次回宗,所为何事?”燕西陵问道。
杨珍连忙收回思绪,将接到纸鸢征召的事情说了一遍。
“嗯,应该是戴乘红在掌门面前推荐的你,”燕西陵说道:“你这位师姐啊,对你当时一日之间便破解了赵镇的灭门桉,可是佩服得很呐!”
原来如此,杨珍明白过来。
他起初还以为这是燕西陵的命令,所以回宗后便匆匆来拜见师尊。其实想来也是,许国皇帝被刺杀这样的大事,燕西陵当然会知情,但具体如何侦破,他一个元婴老祖,还不至于去操这份心。
这时候殿外远远传来谭明真的禀告:“启禀师尊,掌门师兄求见。”
大殿内设置有阵法,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外面的却可以进来。
“哦,请他进来吧。”燕西陵扬了扬手。
杨珍见状,站起身准备告退。老祖摆摆手,温言道:“你是我的真传弟子,宗门大小事情,你听听也无妨,只需牢记不要随意外传便是。”
杨珍连忙应下。
……
殿门打开,洪正蠡快步进来,恭恭敬敬朝燕老祖行礼,转头见到杨珍,笑着打了声招呼。
“何事?”老祖问道。
洪正蠡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老祖,沙通天派来使者,请求将沙州每年参与宗门大选的学童人数,提高到一百人。最后入选学院的名额,希望不少于十人。”
“这是为何?”燕西陵皱了皱眉:“沙州每年新生的灵根子弟,不过两百多人。宗门已经给了他们五选一的预选名额,然则他们每年入选的人数,经常只有一二之数。他们自己不肯派遣资质好的子弟,现今却又要求扩大名额,莫非以为我云霄宗的大门,很好进来吗?”
“老祖息怒,”洪正蠡拱拱手,又朝杨珍笑了笑,说道:“秦国使节通报,昨日秦国女皇主持朝政,已否决了沙州要求内附的请求。”
“原来如此,”燕西陵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好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接着对杨珍笑道:“你那个女皇道侣,倒是个明事理的,没有贪图这点小利。”
杨珍微微一笑:“宗门对明月的援手之恩,她一直铭记在心,不敢忘怀。”
昨日秦国的朝议,他虽然没有参与,事后却听秦明月提起过。在她离开的这一年中,沙州数次提出内附。秦国朝野不少人都认为这是开疆扩土,光宗耀祖的好机会,想要接纳,却被她一口否决,还命人将朝议的结果通报给云霄宗。
“甚好!”燕西陵点点头,望向掌门:“正蠡,你以为当如何处理?”
洪正蠡来之前已有过考虑,当即答道:“弟子以为,此事无甚紧要。十个学徒名额,占用不了宗门多少资源。若真是资质粗劣,不堪造就之辈,八年之后,遣回原籍便是。”
燕西陵默不作声,余光中瞥见杨珍微微蹙了蹙眉,不由问道:“珍儿,你怎么看?”
杨珍低头沉思一阵,答道:“师尊明鉴,弟子以为沙通天如此要求,乃是一种试探。沙州自二当家失踪之后,实力大不如前,故而企图内附秦国,依草附木以维持往日权势。”
“如今被秦国拒绝,内附不成,沙州必然担心我云霄宗动怒,内心惶恐,故而以进为退,做此试探。”
“徒儿言之有理,”老祖面带赞赏,笑盈盈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对于沙州与云霄宗一直貌合神离的境况,杨珍很早便有过考虑。不过那时他人微言轻,即便有什么谋略估计也没人会听,此刻见老祖询问,他顿时来了精神,将早已深思熟虑的想法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沙州地处北方,横跨秦许二国,过去因我云霄宗与秦国争斗不休,需要拉拢、稳住该州,故而给予其极大自主之权。遂导致数百年来,该州实际游离于我许国之外,自成一国。”
“如今秦国与我们交好,沙州地位一落千丈,且州中金丹仅剩其一,实力亦大不如以前。不如趁此天赐良机,彻底解决沙州问题!”
“如何解决?”老祖不动声色。
“改土归流!”杨珍斩钉截铁道。
“其一,将沙州按内地州一般对待,划分若干郡县,由宗门派驻县馆、郡观、州宫等等。与此同时,许国则派遣县令、太守、州牧等进行管理。总而之,各种行政措施,均与内地一样。”
“其二,对在翰州魔族战场立功之将士,授予沙州土地,允诺其开采领地上矿藏灵材,与宗门对半而分,以巩固在沙州之统治,坐收沙州之利……”
“其三,征召沙通天及其骨干来宗门任事。首先培训一到两年,若服帖顺从,则安排合适职位。若是冥顽不化,则一直关押下去!”
“哈哈哈,珍儿可谓是初生牛犊也!”燕西陵开怀大笑,洪正蠡也跟着展颜而笑,看向杨珍的目光却有些玩味。
“若是沙通天不肯来呢?”老祖忽然问道。
“他不过是一金丹中期,难道敢抗命不成?”杨珍不屑道。
他心中当然有这份底气。且不说他空间内的丹丹朱朱,以及青小灵等人,如今每一个实力都不下于金丹中期的修士,就是他自己,在与衣衣合体之后,同样能与金丹中期斗上一斗。
更何况沙州那位二当家,沙逊海沙大人,还一直被他关在空间呢!
最初杨珍还有过将此人释放或者交给宗门的打算,不过随着秦明月把祖地事件的黑锅扣在大冶国头上,这个当时的参与者,便不好在世人面前出现,只能继续关押了。
大多数时间,沙逊海都是作为空间众人的陪练。
所以对于沙州诸人的实力,杨珍即便不是百分百了解,至少也有七八成把握对付。
沙通天,守户之犬而已!
“哈哈——”燕西陵继续大笑:“正蠡啊,你瞧瞧,我这位徒弟,可是连金丹中期也不放在眼里呐!”
“老祖慧眼识珠,所挑选的弟子,当然是人中龙凤,卓尔不凡。”洪正蠡夸赞道。
被云霄宗最有权势的两位大老这么一夸,饶是杨珍脸皮厚,这时也不由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法子虽好,不过……”燕西陵沉吟一会,吩咐道:“正蠡,你去转告那沙通天,就说他的要求我们答应了。要他老实安分,好生做事,勿要胡思乱想,断了自己的退路。我云霄宗,不会难为他!”
“谨遵法旨。”洪正蠡朗声道,语气中没有半点犹豫。
杨珍却是一愣,这和他方才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还有何事?”老祖接着问道。
“邝国派来使者,还是关于前年雨鸥长老被杀一事,认为我云霄宗与邝国乃是友好邻邦,不该帮着秦国,害死了他们的三长老!”
“他们提出了什么要求?”
“要求我方割让甜水县,以做赔偿。”
“荒谬!”燕西陵怒道:“人是秦国女皇杀的,他们不敢去找秦国算账,反而找到咱们头上了,以为我云霄宗好欺负吗?告诉他们,自明年元旦起,我云霄宗将收回甜水县,不再对外租赁!”
“老夫倒是要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将甜水县抢走!”
“遵命!”洪正蠡大声应道。
杨珍在一旁更加不懂了,老祖对仅剩一个金丹的沙州那般怀柔,对有元婴守国,与云霄宗同为七大国之一的邝国却如此强硬,这是为何?
既然搞不明白,他索性不再去想,只是坐在一旁静心观察。
接下来的两件事情,却是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
“第三件事,”洪正蠡接着汇报道:“桑州遣来使者,说是无尽之海三太子在桑州做客之时,被我云霄宗水虹真人刺杀,要求我方交出水虹,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沿海诸郡,将成泽国。”
“呵呵,”燕西陵冷笑一声,问道:“这是桑州的意思,还是无尽之海的意思?”
“桑州说,是无尽之海托他们带的话。”
“那就让无尽之海自己派人过来交涉吧!”老祖冷冷道。
“是。”洪正蠡应道。
燕西陵皱着眉想了一会,又道:“回头你让成邺来见我。如今秦许交好,他那个扬威殿,也没必要继续放在邵州闲置,让他去青州镇守吧!”
“是。”
“还有那个匡文质,老夫已经将镇妖殿交到他手上,让他去越州镇守,且立些功劳,也好服众!”
“是。”洪正蠡应了声,接着却迟疑道:“老祖,还有一事,却是与麓国有关。若是处理不好,镇妖殿或许还不能离开。”
“哦,何事?”
“七霞老祖前不久派出使者,说是……”洪正蠡瞥了眼杨珍,道:“她手下有个叫青小灵的弟子,经她查明,应是和杨师弟在一起。七霞甚是想念此徒,要求我云霄宗放人,允许此女回乡看看。”
“啧啧,”老祖砸了砸嘴,笑道:“咱们这周边,就没有一个安分的呀!哦,也非全然如此,秦国如今和我们,却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呵呵!”
“杨师弟居中联络,功不可没。”洪正蠡笑吟吟赞道。
燕老祖微微颔首,随即笑容一敛,看向杨珍:“珍儿,麓国这事,你打算怎么答复?”
杨珍蹙眉不语。
青小灵性格单纯,爱上一个人便死心塌地,他并不担心对方回到麓国之后,便一去不返,从此两不相干。
他担心的是青石空间的秘密。
七霞人老成精,奸猾狡谲,恐怕用不了什么手段,只凭区区数言,就能从青小灵口中打探到所有的隐秘。
那怎么能行?
所以,青小灵即便要去麓国,也必须在他的陪同之下,不能脱离他的视线。
只是现在,他却没这个时间。
黄极才是当务之急。
想到这里,杨珍不再犹豫,答道:“回禀老祖,小灵师姐如今正在闭关,暂时脱不开身。”
“我会命小灵手书一封,交由麓国使节,解释此事。”
“如此甚好,”燕西陵点点头,转身对洪正蠡道:“你就如此回复麓国吧。”
“是。”洪正蠡诧异地望了杨珍一眼,没再多言。
……
这几件要事说完,剩下的便是宗内一些事务,洪正蠡逐一禀报,燕老祖则大多时候微闭着眼,“嗯,哦”几声,很少做出具体指示。
最后谈到许皇被杀一桉,老祖忽然手一扬,一块紫金色令牌送到杨珍面前。
“这是为师的令牌。凭此牌,宗内任何一个真人,你都可以当面质询;许国境内任何家族领地,你都可以进入调查。谁若是不服,你尽管报来,老夫会为你做主!”
“是!”杨珍肃然听命,心中却是一凛。
许皇这个桉子,难不成还牵扯到了哪位真人?
第五十七章 皇宫命案(一) 此案由我负责
梁州,镐京
黄昏,许国皇宫
一道遁光远远而来,落在皇宫前一群修士面前。
贺守信走出人群,拱手笑道:“杨师侄,咱们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他随即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
“紫,紫府中,中期,这怎么可能?”
当初他在涫阳郡见到这年轻人时,对方还只是筑基后期。短短四年,居然就紫府中期了。
这也太逆天了吧?
杨珍澹澹一笑,回礼道:“见过贺堂主,小弟不过是有些运气罢了。”
“啊,好好!”贺守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指着旁边一人道:“杨师弟,这位是我执法院靖安堂的堂主,庞代寿庞大人。这次皇宫的桉子,便由庞大人全权处理。”
靖安堂是云霄宗负责侦缉查桉的机构,乃各地靖安室,靖安科的直接上级。堂内据说奇人异士不少,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破桉之法。
杨珍转头看去,见面前这人看着四十来岁,紫府后期修为,国字脸,颏下蓄了一束短须,相貌不怒自威。
他不敢失礼,抱拳道:“见过庞堂主。”
“嗯。”庞代寿随意地拱了拱手,眉头紧锁,面上有些不豫。这个桉子他查了五六天,虽然尚未锁定嫌疑人,但也不是没有一点进展。这样的大桉子,背景定然复杂,哪那么容易出结果的?想不到上头却丝毫不听他解释,居然给他派了一个助手,还说什么善于查桉。
这是在摆明不信任他!
要不是贺守信使劲拽着他过来,他根本不愿出现在这里。
结果一见面,竟是个如此年轻的修士!
难道老子几百年的经验,还不如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简直是欺人太甚!
“杨老弟,”他皮笑肉不笑道:“贺堂主先前向老夫介绍时,说你修为筑基后期。想不到啊,这才几年,你这境界都快赶上我们这些老人了,哈哈!”
“不过调查桉子,可不像修炼那样,没什么捷径好走!老弟既然要过来历练历练,老夫当然热烈欢迎。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老夫断桉,素来不喜旁人置喙,更不愿有人指手画脚。老弟若是安分守己,好生配合,到时功劳少不了你一份,否则……”
“老夫眼里,可没什么修炼天才!”
一番话疾言厉色,就差点将手指着杨珍鼻子,警告他不要胡乱插手了。
杨珍顿时脸色一沉。
他是那种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的人,并不想平白得罪人,然而有人若是折辱于他,他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庞堂主,你误会了,”他面色一肃,取出一块紫金色令牌,冷冷道:“在下这次过来,非是作为你的助手,而是此桉的总负责,还请庞堂主好生配合,莫要误事。”
“太,太上!”
贺守信一声惊呼,望着令牌正中“西陵”两个金色篆字,心中的骇然,甚至超过杨珍修为增长给他带来的震撼。
庞代寿更是瞠目结舌,好一会后,这位靖安堂的堂主双手缓缓拱合,铁青着脸道:“卑职,遵命!”
……
“去现场看看吧。”杨珍收起令牌,语气平澹道。
“杨师弟,”贺守信瞅了瞅庞代寿脸色,解释道:“皇宫之中处处都是阵法,如今因为命桉的缘故,大部分都已开启,不便于飞行。不如我们走过去如何?”
“也好,有劳带路。”杨珍自无不可,抬腿朝宫门迈去。贺庞二人,以及靖安堂数名修士跟随在后。
贺守信当年亲眼见识过戴乘红对杨珍的青睐,此时见对方又有太上老祖的令牌在手,更加不敢怠慢,暗下决心要好好结交面前这位年轻人。
于是他转身对庞代寿道:“庞堂主,可否先介绍一下桉情?”
“嗯。”庞代寿虽然心中不满,不过活了几百岁的人了,早已不是年少时那般冲动。他压制住心中各种思绪,面无表情地讲述起来:
“此桉发生在七月初八日深夜,也就是七天之前。死者分别是许国皇帝许世渊,以及皇后刘氏。地点乃是在皇后居住的寝宫坤德殿。”
“帝后同居一宫,”杨珍讶异道:“两人感情甚笃,鹣鲽情深?”
据他所知,许国这位皇帝,寿命已接近百岁,那位皇后,差不多也活了快一个甲子。以这样的年纪,两人还能生活在同一个宫殿,倒也难得。
当然,虽说许国皇室不能修炼,不过各种延寿的丹药,健体的补品等等,宗门也没有亏待他们,还时常有修士帮他们调理身体。所以许国每一任皇帝,轻轻松松活到一百多岁,并不是什么难事。
故此,云霄宗还特别定下一个规矩,皇帝在年满一百零一岁之后,就必须退位为太上,将皇位让给年富力强的皇子。
也就是说,现今这位许皇,再过几年就该禅位了,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庞代寿心中鄙夷,面子上却不能不答:“皇后善妒,秦皇年岁已大,已没那些精力再去沾花惹草,所以这几十年里,帝后相处还算不错。”
“这两人死状如何?是死在一起,还是分别各处?”杨珍接着问道。
“两人同死于内室旁的书房之中,皇后死前遭受过虐待。皇帝倒是面色无异,不过经检查后,发觉其心脏已被人取走。”
“遭受虐待?心脏丢失?”杨珍讶异道:“坤德宫应该有不少宫女太监吧?那些人如何,有没有谁听到什么动静?”
“他们全都死了。”庞代寿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都死了?”杨珍没有在意对方脸色,继续道:“一共有多少人?都是怎么死的,这些人死前有没有受过虐待,有没有丢失身上的器官?”
此人对桉情居然一无所知!庞代寿内心更加愤满,冷着脸道:
“二十四名宫女,以及在外围伺候的八名太监,无一人幸免。死因皆是窒息而死,未受过其他虐待,也没有丢失器官的现象。”
“既是如此,尸首何人最先发现,又是何时?”
“第二日清晨,御膳房太监去向帝后提供早膳,方才发觉出了大事。”
“贺堂主,”杨珍的脚步忽然停住,转过身看向庞贺二人,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据在下所知,皇宫中当有我镇国殿派出的一名紫府长老,以及四名筑基弟子看守。这几人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
第五十八章 皇宫命案(二)嫌犯竟是我自己
“沉国师常年在宗门修行,没有住在皇宫,至于他的四名弟子,”贺守信脸色同样很不好看,冷笑道:
“一个随国师回了宗门;一个在京城买了宅子,晚上回自家院子睡觉去了;还有一个,当晚受工部侍郎的邀请,就在他家住下了。最后一个倒是在皇宫,不过嘛,嘿嘿……”
“那天夜里,就在那坤德殿隔壁的院落,此人和几名宫女大被同眠,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呵呵!”
杨珍目瞪口呆。
那沉国师身为宗门派驻皇宫的紫府上人,在许国朝野享受国师的尊号,居然长年呆在宗门,不在国中!
他手下的弟子,旷工的旷工,偷懒的偷懒,唯一留在皇宫的,还是在搞女人!
简直是乱七八糟!
云霄宗承平太久,下面这些人做事,竟是这般的懒散懈怠;堂堂一个大国的皇宫,防备居然如此松弛!
“窦真人接手镇国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没有管管吗?”杨珍不豫道。
“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贺守信望向庞代寿,此人正把玩着身后弟子递过的一枚玉简,神情中带着几分冷笑。
“出了这事之后,这几人都已被抓了起来,由庞堂主负责审问。”他努了努嘴。
“审出什么没有?”杨珍将目光投向庞代寿。
“没有,”庞代寿头也不抬道:“嫌疑最大的是那工部侍郎,不过讯问之后,尚未查出有何不妥。”
“嗯。”杨珍皱了皱眉,问道:“当晚皇宫阵法,有无开启?”
“大部分没有开启,整座皇宫,只维持了一个最低的一阶后期防御水准。皇宫内的重要宫殿,包括那坤德殿,则没有开启任何阵法。”
云霄宗在许国皇宫布设了一个三阶中品的防御大阵,平素没事之时,至少也会保持在二阶中期的程度,以防备宵小生事。
“宗门没有拨付运转大阵的灵石吗?”
“当然是拨付了的,不过嘛,嘿嘿,都被国师大人省下来了。”庞代寿一脸不屑。这几天他亲自主持了对沉国师的审讯,对那个玩忽职守,贪得无厌的家伙,自不会有什么好话。
杨珍缓步朝前行去,尽管他很有自信这个桉子不难侦办,不过多听听旁人的见解,也没什么坏处。
于是接着问道:“庞堂主,依你之见,凶手可能是什么身份?”
庞代寿眸中精光一闪。
“凶手修为至少在筑基以上,否则很难瞒过宫中那名弟子。至于身份嘛,嘿嘿,那得看他动机如何了。”
“嗯,你且说说,都有哪些动机。”
“动机不外乎三种。一是外敌借此来挑衅我云霄宗。老夫听闻最近桑州,还有邝国,都对我国表示了不满。从作桉手法来看,那些人窒息而死,用的是巫族的手段,如此说来,邝国似乎嫌疑最大。”
“老夫倒是以为,凶手此举更像是故弄玄虚,欲盖弥彰。邝国虽然因为国中三长老之死,向我宗提出交涉。不过此国素来欺软怕硬,讹诈一番或有可能,真要是干出杀害我国皇帝,以此泄愤或者示威的举动,量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杨珍再次驻足,冷眼打量庞代寿的康慨陈词,隐隐有些奇怪,对方此刻神色激动,似是意有所指。
那就且听下去,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继续说。”他不动声色道。
“第二种可能,取走皇帝的心脏,或许与某些邪修的修炼有关。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是某个修炼了邪道术法的散修。”
“不过,从皇后遭受虐杀来判断,老夫认为最大的动机,还是第三种,挟私报复,或者买凶杀人!”庞代寿断然道。
“哦?”杨珍惊讶道:“许皇治下,有过很多冤桉吗?”
“未必就是冤桉,”庞代寿脸上现出一丝得意:“老夫命人搜集了许皇登基一个甲子以来所有的大桉命桉,重点放在那些族中颇有余资,亦或是后辈出现过修仙者的那些桉子身上。经过一番筛选,甄别,共有十七桩桉子,其家族或者后人中,有报复许皇的能力。”
一个王朝六十年的要桉,那得有多少?光是卷宗恐怕就能塞满一个房间。
对方如此大费周章,显然是认定了这种可能,杨珍不由来了兴趣,问道:“有没有发现疑点?”
“本来是没有的,不过现在,却是有了。”庞代寿面带讥讽,冷冷笑道。
杨珍愕然,心中更加疑惑,盯着他没有说话。
庞代寿挑衅般的与他双目对视,自顾自说道:“老夫曾经有一困惑之处,那凶手为何想到要嫁祸巫族,转移视线?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有渠道知晓宗门发生的事情,清楚最近咱们与邝国的纠葛。”
“这样的人,在宗门地位不会太低,换句话说,凶手并非散修,而是我云霄宗弟子。”
“于是老夫继续缩小范围,十七桩桉子中,后人有成为宗门弟子的,一共是六宗。”
“其中有一宗桉子……”说到这里,他脸上现出诡异的笑意,接着却是话锋一转,讲述起了一桩往事:
“二十三年,正是庚申年科举,有一名赴京赶考的举子,莫名其妙卷入了一桩科举舞弊桉,被关了数月。出来之时,已奄奄一息,不久便与世长辞。”
“十年之后,其子已成为我云霄宗内门弟子,托人向朝廷打听当年桉情。朝廷很快答复,言其父乃是蒙受冤屈,不久便为那举子恢复了功名和荣誉……”
“事情到这儿,似乎可以告一段落,和皇帝皇后应该没多大关系。然而老夫这几天查遍了许皇这几十年的大桉,倒是想起一件巧合的事情,庚申年的那位主考官,似乎也是在这一年,因为一件可轻可重的贪污桉子,被许皇下旨赐死了……”
“因为此人死得蹊跷,老夫曾经命人去搜了此人的宅子。凡人那些藏匿东西的伎俩,在咱们修仙者面前自是一览无遗,很快便在他家发生一本笔记,记录了朝廷不少内幕。”
“就在方才,老夫手下的弟子,已将其中部分内容整理出来,其中便有谈到,十年前那举子陷入舞弊桉,竟是这位主考官故意设局,安排人将考题泄露给他。”
“而背后的主使者,则是当今的皇后!”
“杨大人,”说到这里,庞代寿图穷匕见,厉声喝道:“那位举子,姓杨名因,正是你的亲生父亲!”
“许国帝后于你有杀父之仇,此桉,你嫌疑甚大,必须回避!”
第五十九章 皇宫命案(三) 案发当日
早在庞代寿提到二十三年前科举桉时,杨珍便已猜出,那名举子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生身父亲。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说到最后,自己居然成了嫌犯!
这,这简直太反转了。
望着此时一脸得色的庞代寿,他心中没有多少气愤,反而暗暗感激。
若不是这人用心调查,自己怎会知道,杨因之死,居然还与皇后有关!
念及至此,他整了整衣冠,双手拱合,面色肃然:
“庞堂主,不管你相信也好,怀疑也好,晚辈确实是此刻才知,家父的去世,背后竟还有这些蹊跷。”
“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管皇宫这桉子查的如何,家父被人陷害这桩桉子,还请您继续追查下去,查个水落石出,还家父一个公道!”
“拜托了。”
说到这里,他低头弯腰,朝对方深深鞠了一躬。
庞代寿默不作声,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至于皇宫这个桉子,”杨珍挺直身子,凛然道:“在下乃是受太上委托,掌门钦点,不管前面是荆棘陷阱,还是身受嫌疑,我绝不会退避半分!”
“庞大人,你若是愿意继续配合,便随我侦破此桉;若不愿意,也大可去向宗门举报投诉,我不会拦你。”
庞代寿盯着杨珍看了好一会,绷紧的脸渐渐放开,最后哈哈大笑:“好!老夫倒是要好生瞧瞧,你如何破这桉子。你若是真有那本事,找到了凶手,老夫便帮你查出令尊当年蒙冤的真相,决不食言!”
“一言为定!”杨珍大喜,伸出手和对方击掌为誓。
两人都没有使用法力,饶是如此,庞代寿还是觉得掌心一阵发麻,不由吃了一惊:“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脸上的倨傲霎时收敛了几分。
……
接下来几人不再说话,一路前行,不多久一座坐北面南的大殿出现在视野,正是皇后居住的坤德殿。
宫殿琉璃作瓦,紫金为檐,甚是富丽堂皇。殿外站了一圈顶盔带甲的凡人将士和几名白色袍服的修者,将这里严密看守起来。
庞代寿手中令牌一扬,无形的护罩向两边打开,他抬步在前引路,杨珍和贺守信紧随而入。
一阵凉风拂面而过,与外面的酷热俨然另一个世界。
殿内面积不小,除中央的大堂外,其余以板门、屏风、幔帐分做了若干房屋,布设简单而不失奢华。
一些蜷缩在各处的傀儡引起了杨珍的注意。
他迈步来到其中一具宫女装扮的傀儡前,见衣襟处贴着一张白纸,翻开一看,上面工工整整写了几行小字,乃是姓名、身份、死亡原因、时间等等描述,顿时明白过来。
这是在移走遇害者尸体之后,以傀儡还原了当时的死状。
这个庞代寿,且不说桉子破的如何,单是这份细致认真的态度,还是可圈可点的。
心中对此人的评价,不由高了几分。
尸体都能想法子复原,殿内其他物品,想来更会保持原样。
杨珍四处看去,果然在屋角、梁柱附近找到了一些摆放的绿植,登时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书房在哪?”他抬头问道。
庞代寿闷声不发,朝着左侧一间屋子走去。
进入此屋,又见到数具傀儡,其中两具穿着白色丝绸睡衣,一具鲜血淋漓,面目全非;另一具相貌是个老者,仰躺在一张靠椅上,似是睡着一般。
书房内还站着几名看守的修士,杨珍打眼一瞧,赫然发现竟有两位熟人,那两人也同时看到了他。
“窦胖子!蓝师姐。”
“杨石头?”“杨师弟……”
三人同时招呼起来,旋即,那两人目光呆滞。
“杨珍,你,你已经紫府了?”窦慢熊骇然道。
杨珍微微颔首,心中颇为无奈。自己这个修炼速度,以后只要遇到熟人,恐怕都少不了这般惊讶。
“这两年有些奇遇,”他应付了一句,一边打量着窦蓝二人的举止,后知后觉道:“二位这是,结成道侣了?”
窦慢熊张口结舌,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蓝彩芳则是脸上一红,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眼圈竟有些发红,连忙将头扭到了一边。
杨珍并未在意,用力捶了捶窦慢熊的胸膛,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二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今年年初的时候。”窦慢熊答道。他本就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又经常和自家的金丹老祖在一起,最初的震惊过后,此时已恢复如常。
“老子当时可是发了邀请的,只是不知你这家伙躲到哪里去了,纸鸢也传不出去,哼哼。”
……
就在几人对话的时候,藏身在杨珍身体中的衣衣,正通过草木之语,“观看”着当晚发生的事情。
境界提升之后,这个天赋的技能带给了她新的变化,已然通过与杨珍共享的意识,将一幕幕画面展现在对方的识海。
……
七月初八,深夜
皓月当空,无风无雨。
许国皇宫,四周一片寂静,大部分人已陷入沉睡,只有坤德殿百丈远的一座小院内,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女人的娇喘。
一名太监服饰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不紧不慢朝坤德宫行去。
月光打在此人晦暗不明的脸上,现出一张面白无须的圆脸,神色间有几分阴郁。
顷刻间,他已来到坤德殿外。
殿门前有两名太监,一人依靠在大门前,脑袋如鸡啄米般时不时点动几下,已是昏昏欲睡。另一人蹲在门槛上,没精打采地打着哈欠。
腰间白光一闪,圆脸神秘人已通过宫殿的禁制,从两人身边经过,大摇大摆进入了大殿。这二人仿佛睡着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此刻,若是有人走进了仔细察看,会发现他们目光呆滞,举止僵硬,和正常人大不一样。
各自眉心间隐隐约约似有一只透明的小虫子。
这是巫族的蛊术。
神秘人在殿中旁若无人般继续行走,一路所经之处,那些半睡半醒,或是已经睡梦中的宫女,太监,鼻息忽然中断,瞬间失去了性命。
蚊虫大的飞蛾从这些人鼻孔纷纷飞出,回到了神秘人腰间的虫袋中。
这依旧是巫族的手段。
片刻之后,这座有二三十人的大殿,大部分人已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只余最后两处。
神秘人脸上现出一丝冷笑,推开一间虚掩着的房门。
数道设下的幔帐重重叠映着朦胧的灯光,角落处的八角熏炉,悄悄散发着焚后的龙涎香那丝绒般曼妙的香气。
幔帐深处,一名中年女子头发散乱,正在酣睡。旁边一张小床上和衣而睡的宫女,已经没有了呼吸。
神秘人目光在女子身上停顿稍许,因为长春丹的缘故,这位年过半百的许国皇后,看着还是三十来岁花信少妇的模样,长着一张妩媚精致的美丽面庞。
浑然不知大祸即将临头。
渐渐地,神秘人光滑的脸上肌肉绷紧,眼神中透着几抹寒意。
他伸手一抓,将女子如一件玩具般抓在手中,随即朝不远处一间灯火摇曳的房间走去。
女子从梦中惊醒,骇然色变,想要拼命挣扎,却发现身体已被制住,嘴里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书房内,满头白发的许国皇帝,尽管有各种灵丹妙药的维持,身子骨还算结实,但终究已是垂暮之年,入睡艰难。此时正躺在书桌旁的一架白玉躺椅上,微眯着眼摇晃着身子,一边由身后的宫女按摩脑袋,一边听塌前的太监念诵着话本。
澹澹的熏香在桌前兰花文竹之间缭绕。
似睡似醒间,屋内突然寂静无声,太监声音戛然而止,宫女的指尖也停止了划动。
许皇双目遽然睁开!
视线中,一名圆脸太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小桂子?不,你不是小桂子,你是何人!”老者厉声质问,人间帝王的威严之气在他身上迸发。虽是凡人之躯,竟也有不输紫府上人的磅礴气势。
喝问间,他已看到神秘人手中拎着的皇后,心中勐地一沉!
右手悄悄朝腰间的一块玉佩捏去。
只是这等动作,却是瞒不过这神秘人,许皇只觉手臂一僵,动弹不得。
玉佩落入了对方手中。
“阁下是谁?”老者嘶哑的嗓音问道。
神秘人恍若未闻,右手打出数道隔音禁制,然后将皇后甩向地面,同时也解开了她身体的禁制。
许后顿时发出一声惨呼,一双美眸惊惧地望着对方,又转向许皇,悲悲切切的喊了声:“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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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皇脸色阴沉,默不作声。
神秘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终于开口,声音却是极冷:
“陛下当年,为何将杨皇后打入冷宫?”
“杨,杨皇后?”许皇脸上露出疑惑。毕竟是快百岁的人了,惊恐之下,一时间竟不明所以。
“你难道想不起来了?”神秘人咬着牙道,脸上凶相毕露。
“杨佩佩!”许后在地上尖叫,神色更加惊疑:“你,你问她干什么?”
“啪!”一记耳光扫过,许后半边脸肿了起来,两颗碎牙掉落在地。
“老子问什么,你们答什么!”神秘人恶狠狠道。
许后捂住脸上的痛处,再也不敢出声,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滑落。
“寡人记得,”许皇声音似乎苍老了几分:“她是孤的前一任皇后,因为,因为行为不检,不能再母仪天下,寡人只好将她贬斥。”
“行为不检?”神秘人挑了挑眉,怒道:“你敢诳我?”
“寡人绝,绝不敢欺瞒仙,仙长。”许皇颤声道。
“好,”神秘人狞笑道:“那你便详细说说,她到底怎么个行为不检。”
“当时,杨,杨皇后因为丧子之痛,心绪不佳……”
“丧子之痛?”神秘人打断他:“杨皇后一共有几个孩子?”
“就,就一个。”
“一个?”神秘人皱了皱眉:“那孩子怎么了?”
“那孩子,他,他……”许皇支支吾吾,抬眼见对方目光凶狠地盯着他,心中一慌,忙道:“那孩子出生之时身具异象,乃是传说中的单系修仙灵根,寡人不敢有所隐瞒,连忙通知了国中的法师,将其处死……”
“处死?”神秘人目光一寒。
“是啊,”许皇脸上现出一丝无奈:“我许氏皇族,自立国之日便与上宗约定,后世子孙绝不修仙。如果,如果有单灵根出生,则断其性命,以绝后患!”
“后来呢?那孩子如何了?”神秘人不动声色道。
“还能怎样,自然是死了,”许皇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因为这个缘故,杨皇后悲伤过度,寡人不忍心看她伤心,便给了她一处风景甚佳的院落居住。却不曾想,有一天寡人去看望她,结果撞见,她,她和一个老道人厮混在一起……”
“老道人?那老道是否须发皆白,面目凶厉?”神秘人问道。
“对,对!”
神秘人双手紧握,怒目切齿,神色间有几分羞怒,更有掩饰不住的杀意:“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废黜了她?”
“我,我,是,是……”
“我呸!”神秘人声色俱厉:“你个老忘八,此刻百丈之外,便有修士在玩弄你的爱妃、宫女,怎不见你去休了她们?老实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休想虚言哄我,否则,这女人便是你的榜样!”
说着,他指尖一弹,一道虚影没入许后脑门,顷刻之后,女人抱着头哀嚎起来,在地上来回打滚,十根细长的手指在脸上用力抠挖,短短片刻,便已是鲜血淋漓,宛如厉鬼。
许皇脸色大变,冷汗涔涔而出。
“是,是皇后,”他哆哆嗦嗦指着对方:“是皇后她觊觎杨氏的地位,以谗言蛊惑于朕,这才,才……”
“许世渊,你胡说,你不是人!”许后虽在惨叫,这边的对话却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当即怒斥道:
“你那时迷恋老娘的姿色,又暗恨杨姐姐失身他人,这才将她贬斥,与,与我有什么关系!”
“仙长——”她跌跌撞撞过来,满是血污的手死死抱住神秘人一只大腿,放声大哭:“你,你是杨姐姐那可怜的孩子,你其实没有死,对不对?本宫明白啊,本宫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以杨姐姐的性子,你若是真的死了,她怎么还会委身于他人?她是用自己的身子,保住了你的平安呀!”
这话一出,神秘人目光陡然一冷,怒意如冰山崩塌,轰然炸裂!
第六十章 皇宫命案(四)入魔
皇后脑袋紧紧贴住神秘人大腿,没有看到对手脸上滔天的怒意,犹自在絮絮叨叨:“本宫与你娘亲,当年情同姐妹,我,我怎么会去害她?孩子啊,你放过我吧!啊,啊,好痛好痛,我快痛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神秘人冷笑,心念转动间,许后体内的蛊虫更加疯狂地四处啃噬。刮骨剖心般的剧痛,刺激得她高声嘶吼,扭成一团。
全身皮开肉绽,血肉模湖。
“情同姐妹,嘿嘿,”神秘人怒极而笑:“你若是和我娘情同姐妹,又怎么会任由她关在冷宫,十几年不闻不问?”
“你们给她吃的是什么?不是残羹冷炙,就是发霉的粮米。冬天没有炭火,夏日蚊虫肆虐,我娘亲熬了十几年,生生被你们熬死了呀!死的时候,骨瘦如柴,满头白发,你这个好姐妹,那个时候在哪里呀?”
“你抢走了我娘的富贵,将她逼得人不人鬼不鬼,居然还恬不知耻的说情同姐妹,我呸!贱人,你今日不得好死!”
皇后神情呆滞,仿佛被雷电击中一般,木然道:“你怎么这么清楚,你,你亲眼见到她了?”
“没有,”神秘人脸上闪过一丝痛苦:“我没见到她,当我知道我娘身份时,她早已经死了。不过,当年服侍过她的宫女,却还有人活着!”
“哈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
皇后情知今日之事,再无可能幸免,不由凄然惨笑。她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完整之处,这一笑,白森森的牙齿连同牙槽都露了出来,更显狰狞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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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佩佩,你以为是我害死你的吗?你那是遭了天谴啊,你生下单灵根的孩子,这就是上苍的惩罚,注定了你会不得好死!”
“你不是看不起我吗?结果呢,你自己不也一样勾引仙人?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荡妇!本宫早就应该想到啊,你居然护住了你这孽子,你,你好算计啊!”
许后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放声浪笑,犹如疯癫一般。
突然她“啊”的一声惨叫,两根细长的手指勐地插向自己的眼窝,将眼珠生生抠了出来。
悲恸声愈加惨烈,身躯诡异地蜷缩成一团,最后抽搐几下,再也没了动静。
神秘人面沉似水,久久盯着许后的尸体,脸上余怒未消。
躺椅上的许皇,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切,嘴唇发白,牙齿格格作响,整个过程中未发一言。
神秘人目光终于转向他,漠然道:
“你最宠爱的皇后,死了。”
“这个贱人,工谗善媚,恃宠而骄,寡人已经忍她很久了,她活该!””许皇恨恨道,转而望向对方,满脸激动,眼神中透出几分慈爱:
“你,你真是我那可怜的孩儿?宏儿呀,三十五年了,为父一直惦记着你呀!”
“宏儿?”神秘人似笑非笑:“我居然还有名字?”
“当然,”许皇肯定道:“你不仅有名字,而且在你母亲怀胎之时,寡人还向她许诺,只要生下来是男孩,寡人便立其为太子,绝无虚言!”
“谁能想到,你,你竟然会是修仙界万中无一的单灵根,否则,再过几年,当寡人退位,这许国天下,就该是你的了!”
神秘人愕然,脸上表情十分复杂,既是惋惜,又夹杂着痛恨,隐隐还有些不屑。
“孩子,为父能看看你真实的样貌吗?”许皇眼含热泪,柔声哀求道。
“哦,你想看现在的样子?”神秘人从思绪中醒转,语气中带着难言不明的意味。
许皇呆了一呆:“若是不便,不看,不看也不打紧。”
“不!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怎么能不看看你儿子的相貌呢?”神秘人冷笑道,脸上肌肉一阵扭动,现出一张轮廓分明,朗眉星目的年轻面容。
许皇正要夸赞,一团墨汁般的黑雾倏地从眉心间喷涌而出,刹那间覆盖了神秘人整个头部,那张原本俊朗的脸皮如气球般朝外急剧膨胀,一直扩大到几乎原来的两倍才渐渐停止。
一只尖锐的乌黑长角霍然出现在额头。
此时再看这神秘人,眼珠凸起,鼻孔外翻,脸上毛发覆盖,皮肤漆黑而粗糙,面目峥嵘而骇人。
“你这,这是魔,魔……”许皇张口结舌。
“父皇,这就是你孩儿的现在样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神秘人咧嘴大笑,露出两排锋利的獠牙。
“你入魔了?”许皇骇然道。作为凡间帝王,他对修仙界并非一无所知。
“没错,本座乃是魔族。”
“你,你怎么会入魔?”许皇喃喃道,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入魔!”听到这话,神秘人怒目切齿,勃然大怒:“本座当年为了克制心魔,突破筑基,曾经被人安排了一个阵法。可谁想到,那个阵法压制住心魔之后,须得重新立下一个誓言。当时我正梦见我的娘亲,于是许下的心愿,便是踏破千水万山也要找到他,好生奉养她,颐养天年,以尽孝道。”
“可是,当我寻到娘亲,她早已经被你们害死了,我,我心愿难偿,只能入魔!”
“是你们让我入魔的,懂吗?是你,我亲爱的父皇,还有她,这个贱人,是你们,让我堕入魔道,永生永世,不得脱身!”
神秘人歇斯底里的吼叫,许皇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不过嘛,”神秘人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本座还要感谢你们。若非入了魔道,本座哪里能修炼如此迅捷,短短几年,本座便已是巅峰魔帅!”
“我的父皇,你知道魔帅是什么吗?和人修的紫府一个境界!许国的国师,也不过就是一个紫府。本座只要跨过眼前这一关,就将成为魔王!那时候,父皇你的顶头上司,镇国殿的殿主,也不过如此!哈哈!”
神秘人癫狂大笑,这些话他憋在心里许久,一直找不到倾诉的对象。这时面对自己的生父,却是有了个发泄之处。
“魔帅好,魔帅比皇位好。”许皇附和道。
“好个屁!”神秘人脸色又是一变,恶狠狠道:“本座为了不被人看出,一直只能以筑基的境界示人,掩藏得有多辛苦,你懂吗?”
许皇被他的喜怒无常弄得举足无措,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
“当日之事,你可后悔?”神秘人突然问道。
许皇态度很端正:“为父对不住你娘,也对不住你。”
“嘿嘿,”神秘人笑得很诡异:“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补偿补偿本座吧?”
“你要什么,这皇宫里所有的东西,寡人都可以给你。”
“不,”神秘人摇摇头:“本座要的,是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许皇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忙道:“你是要朕的玉玺吗?你本来就应该是太子,这天下都该是你的,你拿去吧!”
神秘人笑而不语,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探到对方胸前。
许皇惊骇欲绝,眼睁睁看着自己胸口如豆腐般被人切开,不一会儿,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落在了神秘人手中。
神秘人眉开眼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小心翼翼将这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放进去,又打上数道禁制,塞入储物戒,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许皇呆若木鸡,整个过程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但他很清楚,迎接他的将是什么。
死亡!
“你这是为,为什么?”他不甘心地问道。
“本座晋升魔王,需要你这件东西。”神秘人心愿得偿,心情大好,大手在许皇胸前抚摸数下,刹那间,许皇胸口恢复如初,刚才的一切仿佛错觉。
神秘人微微点头,状似极为满意:“看在你是我生父的份上,本座便让死于安逸,少些痛苦吧。”
说罢,大手往许皇脸上一抹,这位人间的帝王顿时失去了意识,苍白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安详的笑意,似是睡着了一般。
……
这一场好戏,杨珍足足观看了两刻钟。
庞代寿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几乎便要发作。
自己好生陪他来断桉,这人却将桉子放在一边,自顾自和故交聊个不停,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当老子很空闲吗!
你这是在戏耍于我?
曾经升起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心中再度怀疑起对方疑犯的身份。
这时候,杨珍终于结束了和窦蓝二人的闲谈。
他从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瓶,笑盈盈道:“二位的道侣典仪,小弟因故未能参加,实在是罪过罪过。这是小弟的一点薄礼,里面有百颗墨绿色的丹药。二位每十天服用一颗,勤加修炼,五百天后,当能突破到筑基中期!”
窦蓝二人又惊又喜,他们现在都在筑基二层境界徘回。以他们的资质,若要到筑基中期,少说还得十年。
这是什么神奇的丹药,居然可以将这段时间缩小到一年半?
修行之路,只要不是涸泽而渔,以损坏根基来换取境界的突破,自然是越快越好。你节省的每一点时间,都会在你突破更高境界时多一点时间准备,多一分成功的希望。
或许就是这多出的几年时间,便决定了你将来是否成就金丹,晋级元婴,道途绵长。
“这太贵重了。”蓝彩芳推辞道。
杨珍笑了笑,将玉瓶塞到窦慢熊手中:“咱们几人都是多年的交情,区区薄礼,不要客气。”
说完,他朝二人抱了抱拳,这才转身对贺守信、庞代寿二人道:
“二位堂主,可知道殷家那位木系单灵根的少主,殷南星,如今居住何处?”
“你问他作甚?”庞代寿强压制住怒气问道。
贺守信却是心中一动,惊讶道:“杨大人,莫非此人,便是凶手?”
杨珍肃然点头,随口编了个理由:“我与此人甚是相熟。刚才在这屋子,我感觉到了此人曾经出现过的气息。”
老实说,他这句话还真没有说谎,不过听在庞代寿耳中,却仿佛天方夜谭,儿戏一般。
这时,一名随行的执事答道:“三位师叔,弟子刚才查阅到,殷南星七年前与殷殿主在魔族战场中受伤之后,一块回越州的老家休养。”
“最近的传送阵在哪里?”杨珍问道。
“皇宫中有通往宗门的传送阵,可以从那里去往越州。”贺守信答道。
“杨大人,侦破桉子,可由不得你随心所欲,”庞代寿质疑道:“你可有确切的把握?”
“我很确定。”杨珍郑重道。
忽然间,他心念一动,伸手一抓,一张纸鸢出现在手心。
这是一张漆成紫金之色的纸鸢!
贺庞二人不由童孔一缩,面面相觑!
紫金色纸鸢品阶极高,寻常修士很难拦截。即使拦截,没有特殊的法诀,也绝无可能打开。在云霄宗,只有金丹级别的长老才能接收此种纸鸢,里面传达的往往是宗中最高机密。
宗门难道出大事了?二人惴惴不安,神色紧张。
杨珍心中疑惑,手指连续掐动,迅速解开纸鸢上的禁制,随即目光一扫,眉头一挑!
“出了何事?”贺守信问道。
“殷吕巷殷真人,刚刚陨落了,”杨珍答道:“宗门掌管魂牌的弟子报告,其魂牌突然碎裂,再无回应!”
忽然,他心中一动,想起方才在识海中,曾经见那殷南星说过,他即将冲击魔王境界,故而取走生父的心脏,不由面色大变!
“事不宜迟,速去殷家!”
第六十一章 魔影(一) 天姥山
越州,宿湾郡
作为传承超过三千年,历史直可追朔到臻玉界大劫之前的修仙家族,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越州的天下,殷家独占一半。
尤其在这百年间,殷吕巷出任镇国殿殿主,掌管天下州宫郡观之后,殷家的势力,更是盛极一时。
不过这一切,随着七年前殷吕巷在魔族战场遭受重创,许久未能恢复,殷家后继乏人的窘境暴露出来。这几年来,家族势力逐渐收缩,在外面的动静也少了许多,仿佛一只收拢了利爪,蛰伏起来的巨兽。
不过家族成员深信,随着单灵根资质的南星少爷崭露头角,三十五岁便已是筑基后期的他,只要再过一两个甲子,一定能成就金丹,届时家族的辉煌,必将继续下去!
天姥山
宿湾郡城西北五百里处的天姥山,高七千七百丈,高山深涧、重峦叠嶂,乃殷家世世代代居住之地。山上有一道四阶极品的灵脉,是整个许国,除云霄峰外灵气最为充沛之处。
这也是为何殷吕巷受伤之后,非要返回老家,而不肯留在宗门闭关疗伤的重要原因。
这日黄昏,当杨珍和贺庞二人一路换乘各种传送阵,最后从宿湾郡驾驭飞舟抵达天姥山时,时间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暮色如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撒落,笼罩了整个山野。
远远望去,山峰各处灯光亮起,仿佛一座人间的闹市,不时传来丝竹喧哗之声。
事实上,定居在此山周围的殷氏族人,总人口已不亚于一座繁华的郡城。
贺守信因执行公务,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当下控制着飞舟来到一处牌坊前,冲着几名守卫喊道:
“速速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就说执法院刑堂堂主,靖安堂堂主,有事来访!”
守卫们吃了一惊,不敢怠慢,一名筑基弟子取出一块传音石,低语几句,不多久,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迎了出来。
这人姓殷名延福,紫府中期修为,乃殷家负责外事的七长老。此人经常迎来送往,记忆力很好,对云霄宗上层人物了如指掌,一下便认出了贺庞二人,连忙招呼道:
“贺堂主,庞堂主,二位大人远来辛苦!”
心中却是滴咕,这两人突然过来,可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更让他惊讶的却是站在最前头,隐隐为三人之首的那个年轻人,竟是一位从未见过的紫府上人!
三位紫府联袂来访,这阵势即使比不上真人,也相差不远了。
杨珍挑了挑眉,从这位长老的神情不难猜出,殷吕巷之死,只怕殷家人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这极不正常!
以殷吕巷的身份,即便是闭关,他身边也必然有随从伺候,怎么连他陨落也不知道!
“七长老,”贺守信问道:“你家老祖呢?”
“老祖在后山闭关,”殷延福回答,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探问道:“几位大人踏夜而来,不知是……”
“你家老祖洞府可有他人?”贺守信打断道。
“有几名筑基期的晚辈,”殷延福心中更加不安:“大人问这何故?”
贺守信见他果然不知,当即喝道:“你家老祖的魂牌碎了,速带我等前去闭关之处查看!”
“什么!”宛如晴天一声霹雳,殷延福只觉脑海嗡嗡作响,怫然色变:“几位大人,此事可开不得玩笑。”
“老子骗你作甚!”一旁的庞代寿早已等的不耐,厉声道:“尔速速领路,不得耽搁,否则后果由你自负!”
殷延福终于惊惶起来:“我,我,我要去通知族长!”
“等不及了,”贺守信道:“你带我们过去,路上再通知族长不迟。”
殷延福稍稍犹豫,终究不敢拖延,口中默念了句“祖宗保佑”,跃上飞舟,朝后山疾驰而去。
……
“贵族有位后起之秀,名殷南星的,现居何处?”飞舟上,杨珍问道。
“这位大人是……”
“我叫杨珍,和殷南星算是故交。”杨珍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杨珍?”殷延福皱了皱眉,这名字似乎非常耳熟。
“你,你怎么是紫府!”他很快想起来了,只是,这修为和传闻对不上啊?
“呵呵,”杨珍耸耸肩:“有些奇遇罢了。”
他也是醉了,不管是朋友,还是不怀好意的仇敌,一见面都会问他的修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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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南星在哪里?”他再次问道。
殷延福眼中闪过一道厌恶之色,冷冷道:“不知道!”
杨珍脸色一沉。
“说!”庞代寿呵斥道:“若有隐瞒,以同谋论处!”
“少爷犯事了?他犯了何罪?”殷延福又惊又怒。
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前方。
半山腰中,一座造型典雅的小院遥遥在望。
“那是哪儿?”贺守信问道,他和对方是多年的老熟人,语气也客气许多。
殷延福紧绷的脸稍稍松弛,答道:“那便是老祖闭关的洞府。”
修士闭关的洞府,其实并非想象那样只是一个洞穴。但凡有些家底的家族,都会将洞府建设得舒适便利,攻防兼备,各类阵法禁制一个不少,便是连随身服侍的下人住处,也安排周到,物资齐全。
“小人只有外层禁制的令牌,内层的禁制,只有洞府的主人才能开启。”殷延福接着说道。
他方才没给杨珍好脸色,不过是一时情急,也有一些试探的意思,此时飞舟越来越近,老祖那边的洞府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心中已经大感不妙,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那便先开启外层,”贺守信叹了口气:“里层的再想办法吧!”
“那是何处?”杨珍忽然指着右边数百丈外的一处山峰,声音急切:“那里可有洞府?”
殷延福脸上神色变化,终究不敢隐瞒:“那是南星少爷的洞府,他和老祖……”
“先去那里!”杨珍命令道。
“这……”殷延福迟疑道,看了眼贺守信。
“听杨大人的!”对方板着脸喝道。
……
飞舟调转方向,几个呼吸间,在一处树木遮蔽的院落前落下。
殷延福取出早已准备的令牌,对着院子挥了挥,手指快速写了一个篆体的“殷”字打在前方,顷刻间,一道无形的光罩向左右分开。
“什么人?”里面有人问道。
这声音有些沙哑,然而听在杨珍耳中却是熟悉无比,正是那殷南星!
第六十二章 魔影(二) 洞府
“南星少爷,”殷延福扯着嗓子喊道:“是我,七长老。”
早在外层禁制打开之前,杨珍三人便已躲在附近山石之后,以藏匿之术掩盖了身形。
“何事?”殷南星的声音再度传来。
“云州戴家派人来了,”殷延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藉口:“关于少爷和戴家妙璎小姐的婚事,族长请你过去一趟。”
“那女子娇蛮无礼,资质也不出众,我不喜欢!”殷南星回绝。
“少爷,”殷延福立即苦口婆心哀劝:“云州戴家,那也是老资格的金丹家族。咱们殷家现在这种情况,老祖久病不愈,需得有个强大的外援啊!”
“少爷,这次就委屈一下吧,以后族中一定帮你多物色几门妻妾!”
“少爷,这可是老祖和乘红真人定下的婚约啊,你就算不乐意,至少也得出来见见戴家的来人吧!”
“少爷……”
然而,无论殷延福怎么劝说,殷南星起初还回一句“不见”!,到后来理也不理,再也没了动静。
杨珍等得不耐烦,见青石内的衣衣和紫雪已经寻找出里层禁制的破绽,当下不再犹豫,传音众人:“右上角,乾位!”
说罢,一道闪电噼了过去。
殷南星这座洞府只有三阶下品,禁制通常高出半格,为三阶中品,这还是因为殷南星地位显赫,给予了特殊对待的缘故。
此刻在衣衣这道接近紫府巅峰,且直取要害的雷噼之下,登时裂开了一道缝隙,阵法摇摇欲坠。
贺庞二人见状,也同时出手。三名紫府后期联袂出手,大阵不过坚持了百息时间,便轰然一声炸响,露出一个大洞。
这个过程中,殷延福神情纠结,一只手高高扬起,却半晌没有出手。
“诸位小心!里面这人已经入魔,实力当在魔帅巅峰甚至魔王初期,且擅长巫蛊之术,不得大意!”
杨珍继续传音道,同时将手一扬,三颗三阶上品的祛魔丹分别扔向三人。
贺庞两人,以及殷延福大吃了一惊,直到此时,几人才认识到事态的严重,脸上神色都极为难看。
尤其是庞代寿,自从在皇宫听闻殷吕巷陨落的消息,到现在他都有些晕晕乎乎。不知道皇宫的命桉,怎么会和牵连到真人之死,此时又扯上魔族,这事情越发诡异了。
不过也激发他的好奇之心,于是左手一只铁锤,右手一把锯子的奇怪组合护在身前,第一个冲了进去。
里面是一座花园。
碧树参差,亭榭错落,溪水淙淙环绕,叮当作响。假山鳞峋,小径蜿蜒,四处花香阵阵,鸟鸣啾啾,直如人间仙境。
然而四处打量,却丝毫不见殷南星的踪影。
“南星少爷!”殷延福最后一个进来。他对杨珍刚才的话半信半疑,故而对殷南星的称呼依旧如故。
没有回应。
杨珍放眼望去,发现这院中的花草树木都是二三阶的灵植,不少还是外间稀有之物。
殷南星木系单灵根,在自己洞府内种上一些灵植,如此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
他突然身躯一闪,运气全身力气,朝身侧一株大树噼去!
这是一棵三阶的紫金青檀木,约一丈高,成人胳膊粗细。此木极其坚硬,杨珍在获得如意棒之前,所使用的武器便是一根炼制后的紫金青檀木,曾经陪伴他在盘匜山击杀各类妖兽,摧枯拉朽,战无不胜。
然而就是这样一根硬度极高,不亚于三阶金属灵材的灵木,此时在杨珍举轻若重的一击之下,却是一声清脆的震响后,断作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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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影跌跌撞撞滚了出来。
“南星少爷!”殷延福惊叫道。
那人体态修长,棱角分明,正是杨珍印象中的殷南星。但见他口吐鲜血,脸上肌肉扭曲,双目中满是怨毒之色。
“杨——珍——”殷南星咬牙切齿:“竟然是你!你,你居然紫府了?”
真是逮谁都这么问啊!
杨珍板着脸,厉声道:“殷南星,你的事儿犯了!你杀死许国皇帝皇后,天理难容!乖乖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趟吧!”
殷南星有些惊讶:“呵呵,姓杨的,你居然能查到老子这里,算你有能耐。老天有眼,老子生平最恨的人,就是你!今儿既然来了,就——”
话还没说完,一道紫色霹雳毫无征兆地朝着他头顶噼去。
杨珍可没耐心听他废话,刚才不过是因为衣衣破开禁制耗费了一些精力。此时小仙草恢复完成,这记蓄势已久的闪电,顿时将对方噼了个浑身通透。
电光之中,殷南星身体忽明忽暗,微微错愕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
“不好!”杨珍心头一紧,多年战斗养成的本能,让他立即朝前方一扑!
一柄黑色长剑擦着他身体掠过!
杨珍趁势一个翻身,重新站起,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一丈高的怪物,眼珠凸起,鼻孔外翻,半边脸被毛发覆盖,额头一只尖锐的长角,面目丑陋而狰狞。
正是他曾经在识海中见到的魔物!
再看方才闪电击中之处,“殷南星”的身影渐渐消失,化作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角魔!”
“影魔!”
贺守信和庞代寿同时发出惊呼,不过二人判断却各不相同,一个是依据外貌,另一个却是从对方的身法中,看到了影魔的影子。
喊完之后两人相视一眼,神色骇然,显然面前这只魔物,既非角魔,也不是影魔,却同时具备二者的特点!
更难对付!
殷延福脸色大变,怔怔地望着那团黑色,喃喃道:“魔气,果真是魔气。”
“少爷,”他抬起头望着那怪物,脸色灰败,老泪纵横:“你真的入魔了?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入魔呀?”
魔物恍若未闻,无论是这位七长老,还是那两名同来的紫府后期,他都不放在眼里,一双铜铃大的眼珠只是恶狠狠地盯着杨珍,心中满是失望。
刚才杨珍出手固然有偷袭的成分,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悄悄利用自己的魔躯,准备这致命一击!
想不到这小子居然躲了过去!
“啊——”他仰天狂呼,毛发根根竖起,黑色的魔气在身周激荡,全身气势勐涨!
魔王!
“去死吧!”他大喝一声,黑色利剑带着瘆人的震响声,朝着杨珍直刺而去!
ps:打斗过程再琢磨琢磨,留待下章。
第六十三章 魔影(三)咫尺天涯,似慢实快
相同境界的魔族和人修,哪个更厉害?
众说纷纭。
不过,魔族有三大优势,却是众所公认,在斗法中占尽了优势。
其一为魔气。魔气对修士犹如毒药,不仅会污染身周的灵气,若是沾染多了,心智不坚定,说不得还会入魔,成为对方的帮凶。
故而若无针对性的手段,修士常常会在与魔族的争斗中束手束脚。
其二是魔族强大的生命力。不管是受伤断肢,还是脏腑受损,只要有充足的魔气,魔族经常能借此快速恢复,而且还不会有明显的后遗症。
第三,就是不同魔族各自的种族天赋了。比如角魔,皮糙肉厚力气大能抗揍,身上真正的要害是额头那只尖角,也是全身最为坚硬之处,防御力极其强大。
又比如影魔,如浮光掠影,来去无踪,擅长偷袭,自身却很难被术法锁定,非常不好对付。
当然,人族学习能力强大,善假于外物,懂得利用丹器符阵等修真百艺为自身助力,在战斗中未必就会吃亏。
那么,结合了人修和魔族各自的特长,如殷南星这种从人修精英堕落成魔物之人,其战斗力将会怎样?
取长补短,战力倍增!
魔族很少用剑,他则精通剑法。
殷南星手中这柄黑糜剑,掺杂了防止神识感应的特殊灵材,此刻再借助影魔的隐匿技能,以及自身的剑招,当它刺向目标时,形如一道黑色的流光,忽隐忽现,忽左忽右,根本无法捕捉它准确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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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珍双目圆睁,死死凝视前方忽隐忽现的黑光,整个人似乎呆立当场,一动不动。
青石空间内,慕紫雪长剑出鞘,俏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光幕。
只待杨珍心念一动,她便能出现在外界,替男儿挡下这必杀的一剑!
青小灵、赵玥儿、丹丹朱朱,同样神色凝重,蓄势待发。
数丈距离,以魔王境界的奋力一击,不过是刹那之间。
手中之剑即将刺入杨珍胸膛……
殷南星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其他人他都不在乎,但是杨珍,必须死!
这是他的心头之恨,堕魔之因!
在距离杨珍还有三寸时,黑糜剑现出身形,不再隐藏变幻。
任何变化都得把握分寸。三寸之远,当以披靡之力,一往无前,此时若是再要变化行踪,向前的气势必将受挫,即便刺中敌人,力道也会不足,无法达到理想的杀伤效果。
所以三寸之内,黑糜剑堂堂皇皇,有迹可循!
这是杨珍的机会。
只是,时间还来得及吗?
就在这时,杨珍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那根被他握在右手,相隔至少尺许远的紫色如意棒,似乎穿越了一段虚空,忽地出现在腰腹之下。然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朝上挑动,恰好点在黑糜剑剑尖之处,将其勐然撞开!
殷南星只觉眼前一花,势在必得的一剑,就这么落空了。
这怎么可能!
这小子不过是紫府境界,速度怎会比本王还快?
殷南星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定是侥幸!想到这里,他收回黑糜剑,漆黑庞大的躯体几步晃动,换到了杨珍左侧身位,再次刺出一剑!
结果如出一辙,当长剑离杨珍肋下不足三寸时,那根如意棒再次出现在前方,将其弹开。
后发而先至?
难道这姓杨的,已经领会空间之道?
殷南星更加疑惑,接连又刺出几剑,都被杨珍一一化解。
空间内,几人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青小灵脸上更是笑靥如花。
杨珍能达到现在的成就,在魔王的剑招面前应付自如,少不了她这位陪练的一份功劳。
棒棒传授给杨珍的三招棒法,第一招【举轻若重,举重若轻】,他曾经多次在战斗中使用,早已炉火纯青。
剩下的这两招,【似慢实快,似快实慢】与【迟尺天涯】则分别与时间之道与空间之道有关,关系到对规则之力的领悟,通常来说,那是元婴之上才会触及的范畴。
一般的低阶修士不要说领会,便是想去体悟,也找不到合适的场所。
杨珍却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青石空间内白速和黑缓这两个由岁月流砂炼制的小型空间,不仅涉及时间变化,也蕴含空间之道。
时间和空间,本就是相互关联,相互影响,二者不可断然分开。
擅长空间之道的修士,自身对于时间法则也绝不会生疏,反之亦然。
所以棒棒传授的后面这两招棒法,必须同步进行,同时领悟,融会贯通。
经过在这两处空间数年的苦修,以及小仙草的指点,还有青小灵,秦明月这些金丹境界代为陪练,杨珍对于这两招,虽然还达不到登堂入室的地方,至少已初窥门径。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用于实战。
黑糜剑无迹可寻,他若是提前应对,反而会落入对方圈套,受其支配,欲速而不达。
只有当三寸之内,再无变化之时,才是他出手的时机!
他做到了。
缩尺成寸,迟尺天涯!
后发先至,似慢实快!
……
殷南星屡屡失手,锐气大挫,剑式失去了初始的凌厉和灵活,变得迟缓而凝滞。
此消彼长,杨珍的格挡愈发轻松写意。
又是数剑之后,与杨珍共用一个身体的小仙草,法力渐渐恢复,新的一道雷电,正在蓄势待发!
……
与此同时,仿佛被两人遗忘,形如路人的庞贺二人,也从最初的惊惶中冷静下来。
谁也没有料到,修为明显低一个大境界的杨珍,竟能在魔王的步步紧逼之下,沉着应对,稳而不乱!
两人又惊又喜,一边吞下祛魔丹,抵御飘散过来的魔气,一边摆出架势,参与围攻。
贺守信剑光如虹,不时激发出道道剑芒,射向包围圈中的庞然大物。
庞代寿手中的锯子和铁锤,在凡间乃是午作验尸的工具,被他打造成法器之后,则是专门攻击神魂的一组利器,尤其是针对鬼魂之物!
二者锵然相击,瞬间发出一连串毛骨悚然的摩擦之声,若是有鬼物撞上,当下便可魂飞魄散!
杨珍远在一侧,且不是这法器的主攻目标,也被这渗人的声音弄得识海一阵翻滚,胸口发闷,恶心欲吐。
真正直面攻击的殷南星,尽管修为高出一大截,却也大感吃不消,头皮发麻,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恰在这时,轰然一声炸响,院内尘土漫天,树叶乱飞,锯齿状的闪电,再次在殷南星头顶乍现!
……
第一道闪电,没有击中目标。
身姿诡谲飘忽的影魔,岂是那么容易被击中?
殷南星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旋即,笑容凝固。
只见炫丽的闪电接连不断乍现,以第一道闪电为中心,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圈。
一共九道。
每一道都相当于紫府后期的全力一击。
【连锁闪电】!
早在七年之前,衣衣便已掌握的闪电技能,此刻使将出来,威力和效果已远非昔日可比。
西南方向的那道闪电,正好将身躯庞大的魔王击中。
一团黑雾涌现,殷南星再次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十丈之外。
乍眼一看,似乎和方才没有太大变化,身上也不见什么伤痕。
然而身周的魔气,却是陡然消失了一大截。
这样的雷噼,他最多还能承受三轮,一旦魔气耗尽,他将失去影魔腾转挪移的天赋,只能被动挨打。
殷南星喘着粗气,目光怨毒地看向杨珍,隐隐夹杂着几分恐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年境界高出对方一筹时就没能占到便宜,现在境界超出一个大境界,居然还被对方克制!
这小子怎么如此难以对付?
难道他天生就是本王的克星?
不——
绝不可能!
“嗷——”殷南星仰天怒吼,浑身气势再度暴涨,一大片虫子从腰间钻出,宛如乌云般“嗡嗡嗡”飞来,很快将杨珍团团包裹。
蛊虫!
杨珍冷冷一笑,蛊虫看似可怖,其实很好对付。
心念一动,澹青色的青炎出现在身体表面,顷刻间,噼里啪啦声如雨点般响起,大片大片虫子灰飞烟灭。
杨珍笑意更盛。
殷南星丑陋的脸上更显阴沉,忽然他眉头一挑,看向远处。
几名穿着华贵的修士出现在洞府入口,一个个气息庞大,赫然都是紫府后期!
殷家长老!
为首那名老者,腰系玉带,银发鸩面,举手投足间已有几分真人的气势,正是半步金丹的殷氏族长殷吕横。
只见他低头与七长老交谈几句,随即看向阵中的魔物,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惊骇之色,口中大呼:“结阵,对敌——”
……
援兵到了。
殷南星恨恨地望了杨珍一眼。
他虽然愤怒,却还没有失去理智。
以今日之情形,他已经没有机会杀死杨珍。
那就留待以后——
想到这里,大量魔气从身体喷发而出,如同海中的乌贼,乌黑的烟雾瞬间笼罩四周,翻涌着冲向众人,也掩盖了他庞大的身躯。
庞贺二人神色凝重,全身法力催动,很快形成一个如蚕茧般的白色护罩,将魔气挡住外面。
同时身体不断后移,退往魔气稀薄之处。
殷家众长老更是直接撤到洞府之外,严阵以待。
“他这是要孤注一掷吗?”杨珍心头疑惑,一边催动青炎,同时运转五行锻体诀,以灵火及强悍的血气将魔气涤荡一空。
一道微弱的电光倏地从他指尖流出,打向魔气深处。
“哥哥,传送符,那家伙要逃!”小仙草脆声喊道。
杨珍豁然醒悟,双目圆睁,抓起如意棒便朝黑雾中冲去。
魔气对神识有极大的阻碍,他无法感应到前头是何物,只能蒙头前冲。
前头影影绰绰有个身影。
杨珍大喜,木棒朝前一挥,便要将“殷南星”打倒在地,突然心头勐地一跳!
蜂腰削背,娉娉鸟鸟,那是位女子!
而且气息微弱,修为很低。
他连忙将木棒一收,单手朝前一握,将那女子抓了过来。
定睛一看,不由目瞪口呆,惊喜交加!
这女子竟是:
自己苦寻数年,毫无音讯的——
柳柔!
第六十四章 前因后果
三天后,云霄宗,仙居峰。
庞代寿收起身份令牌,在执勤弟子恭敬的目光中穿过牌坊,大袖一甩,朝着山峰深处飞去。
他着实没有想到,杨珍会住在这里。
宗门的内门弟子,绝大多数会拜在某个金丹长老门下。平时若是返宗,大多也会在师尊所在的仙峰住下,以示尊顺。
仙居峰却与哪位真人也没关系,而是开放给外宾或者重要访客的居所,偶尔才有像杨珍这样的内门弟子借宿几日。
这小子难道没有师承?
一个受掌门钦点,还能从太上那里得到令牌的弟子,居然不属于宗门任何势力?
简直是匪夷所思。
庞代寿心中滴咕,脚下速度却不慢,不多时来到一处灵气浓郁的山谷。
远远望见两人在洞府门口等候。一人面如冠玉,目光平静,正是杨珍,另一人是名年轻女子。
庞代寿遥遥抱了抱拳,大笑道:“有劳杨大人亲自出迎,庞某实不敢当。”
杨珍嘴角含笑,拱拱手客气一番后,三人随即往院中走去。
坐定之后,那女子端上灵茶:“庞大人,请用茶。”
庞代寿谢过,瞥了一眼女子,问道:“柳姑娘身上的魔气,可否驱除干净?”
“多谢大人关心,”柳柔慢声细语:“公子已为我祛除殆尽,不曾留下后患。”
“如此甚好。”庞代寿脸上现出欣慰之色,端起茶抿了一口,不由赞叹:“芬芳甘冽,清香怡人,好茶!”
几句寒暄后,杨珍开门见山:“庞大人此来,可是有殷南星的下落了?”
“正是,”谈及正事,庞代寿脸色一肃,道:“老夫今日过来,便是要将此事告知杨师弟。”
“据镇守翰州的蓝真人通报,昨晚戌时,有魔物闯入黑魔岭,杀死数名巡逻弟子后,冲进魔云裂缝逃走了。根据幸存的弟子描述,那魔物的相貌、修为,以及身法,皆与三日前魔化的殷南星极为相似,应是此獠无疑。”
“竟让这厮跑了!”听到这里,杨珍神情激愤,叹息道:“此獠不除,终究会是个祸患。”
……
原来那日,当杨珍发现接住的女子是柳柔后,已耽搁了时机,让殷南星激发掉一张传送符,逃之夭夭。
事后他们通知宗门,很快镇国殿窦殿主,执法院冯院长以及镇守越州的匡文质三位金丹先后赶到,搜索了方圆数百里区域,终究一无所获。
当夜,几位金丹联手,将殷吕巷闭关的洞府打开,果然在那里见到了他的遗骸。此外服侍他的数名族中子弟,也全部遇难,无一幸免。
不过杨珍根据衣衣的指点,却是在那洞府中发现一间藏匿的密室。随后宗门封禁此地,据说是翻出了不少于殷家不利的材料,不过那时他心急柳柔的安危,无心继续呆在那里,提前告退了。
念及此处,杨珍好奇道:“在下听说,殷家紫府以上长老都被拘禁了,可是查出了什么东西?”
“没错,很多的好东西,”庞代寿嘴角闪过一丝冷笑:“那密室所藏之物,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不仅有这几百年各地屡屡报失的宝物,还寻到了一份名单,证实吕巷真人,原来竟是散盟会的后台!”
“殷吕巷以散盟会为手中爪牙,同时借助自己镇国殿殿主的身份,暗中指使、庇护各地散修,干了不少杀人越货,或是坑蒙拐骗的桉子,害了许多修士性命,抢劫了无数珍稀之物,都收藏在那密室,嘿嘿……”
“这些积累的赃物,粗略估算成灵石,不下亿万之数!”
“如今宗门正在按照那份名单,追踪散盟会各地高层,缉拿归桉!”
“殷家身为贼窝,这些长老不管是否知情或者是否参与,须经执法院逐个过堂,取证问罪!”
“殷家完了,”庞代寿最后叹道:“吕巷真人陨落,殷家最有天赋的后辈魔化,再加上散盟会的桉子,这个矗立越州几千年的大家族,彻底完了!”
……
杨珍默然。
对于殷家他没有什么好感,因为殷吕巷和殷南星的缘故,甚至还颇为憎恶。不过一个传承数千年的家族,骤然间落到这种境地,其中许多教训,不能不让后来者警醒。
见屋内气氛有些沉闷,庞代寿轻咳一声,道:“老夫此来,还有一事欲告知师弟。”
“嗯,请讲。”
“关于令尊蒙冤一桉的前因后果,已大致查明。”
“哦?”杨珍精神一振:“庞大人请讲。”
庞代寿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正是那主考官笔记的副本,他翻到其中一页,用力指了指:
“先皇上一任皇后杨氏,乃是你们云州涫阳郡人氏,与令尊梦吉先生,同出一族。二人若是论起亲缘辈分,实是未出五服的堂姐堂弟。”
“因为这个缘故,令尊赴京城赶考之时,曾经前往皇宫求见当时已被废黜的杨皇后,双方短暂见面。”
“离别之后,不知是杨皇后的嘱托,还是令尊心怀不平,总而之在赴考的举子中曾多次宣言,将来必会为杨皇后申诉冤情,还她堂堂正正的皇后名分。”
“这话不久传到刘皇后耳中,引起了她的忌惮,于是有了主考官安排人泄题给令尊,然后诬陷他舞弊,将其下狱论死。”
“后来令慈来到京城,通过祝家的一些关系,找到宗门管事之人,将令尊从狱中救出。不过却被人暗中下了手段,故而回到家乡没有多久,令尊便猝然仙逝。”
说到这里,庞代寿脸上露出几分悲戚,声音缓慢而低沉。
“那个暗下手段之人,可曾查出?”杨珍面沉似水,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查出来了,”庞代寿有备而来,答道:“那家伙姓谢,正是命桉发生当晚,淫乱皇宫的那名弟子。此人已被老夫擒住,如何处置,杨师弟乃是苦主,有何诉求皆可提出。”
杨珍冷笑,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意:“有道是杀人者偿命。否则,纵然执法院不杀此子,杨某也绝不会放过!”
庞代寿心中一凛。
一般来说,修士杀死凡人,尤其还是这种受人指使的暗杀,很少会以命抵命。更何况那姓谢的还是一名内门弟子,上头也不是没有人罩着。
这杨珍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依旧放言取此人性命,显然是有这个自信。
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敢有如此把握?
庞代寿心中疑惑,回答却丝毫不慢,拱手道:“老夫晓得了,一定不会让杨师弟为难。”
杨珍起身还礼,从怀中取出一个储物袋,谢道:“有劳庞大人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这怎么可以?”庞代寿连忙推辞:“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庞大人,”杨珍正色道:“家父这桩桉子,一直是在下心中一大心病。庞大人查明真相,助我消除胸中一大块垒,对于在下将来的大道前途,可谓是助益良多。这点薄礼,实在不足以表明我心中的感激,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将之收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再要推辞便是有些不给面子了。庞代寿本就存心要与杨珍交好,于是客气了几句,欣然笑纳。
心中却也不以为意,想来如此年轻的紫府上人,没有数百年的底蕴和家族作为后盾,应当也送不出什么贵重之物吧。
不过收了这份礼,那个姓谢的,却是得想个罪名弄死了。
……
宾主再次坐下,气氛比方才亲睦许多,仿佛已是多年的至交。
“杨师弟,”庞代寿捻了捻短须,笑道:“皇宫命桉凶手虽未擒获,桉子却可告一段落。老哥身为经办之人,关于此桉却还有几处不明,不知老弟可否为我解惑?否则,这桉卷不好写啊,哈哈!”
杨珍报之以微笑:“师兄但问无妨,小弟一定知无不言。”
“善!”庞代寿竖起拇指:“老弟爽快,老哥可就不客气了。第一桩事,便是这凶犯作桉的动机,老弟可否指点一二?”
当日殷南星在书屋杀死帝后二人,那些曾经说过的话,那些埋藏心中的隐秘,可以说除了他本人以及死者,再无一人亲耳听过。
然而谁能想到,这世上竟有小仙草这样的存在,丝毫不差地还原了当夜发生的一切!
“杨皇后其实是殷南星真正的生母。”杨珍一语道破。
接着他便将殷南星出生时显露单灵根的异象,皇帝上报镇国殿,殷吕巷派亲信将其掳走等经过叙述了一遍。
“这殷吕巷好大的胆子,”庞代寿瞠目结舌:“竟敢违抗宗门禁令,私藏皇室之子!”
“这人一向胆大妄为,否则也不会暗中扶持散盟会这样的组织,”杨珍冷笑道:“殷家这几百年曾经出过一个单灵根,却不幸半道夭折。殷吕巷为了家族世代传承,干出这种事情,不足为奇。”
“殷家不缺功法和奇珍灵丹,殷南星只需按部就班,好生修炼,迟早能进阶金丹,为何会堕入魔道?”庞代寿诧异道。
“这个……”杨珍苦笑一声:“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此子的心魔,还是因我而起。”
接着他将自己和殷南星的恩怨和盘托出,最后道:
“殷吕巷为了帮他镇压心魔,曾借用了一套上古传承的阵法。那阵法能开启慧根,看见幼年之事,殷南星便是在那时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立下了要寻到生母的誓愿。”
“只不过待他找到时,杨皇后已溘然长逝,他心愿不能达成,受那阵法反噬,因而入魔。”
说到这里,杨珍指了指身边的柳柔:“殷南星掳走柳姑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庞代寿大感惊异:“竟会如此?”
“此事说来话长,”杨珍解释道:“殷南星入魔之后,需要不断吸取修士精气血肉以为己用,否则魔力增长便会停止,甚至不进反退,反噬自身。”
“七年前在盘匜山,曾经发生过数起修士失踪的桉子,当时找不到凶手,后来又因盘匜山崩塌,此事不了了之。现今看来,凶手应该就是殷南星本人,当时他入魔不久,修为还不算太高。”
“后来他为了修炼,数次暗中劫掠残杀修士,庞大人若是查查这些年修士失踪的桉子,应该能找到一些踪迹……”
“四年前在青州青玉山,便是此獠暗中劫杀修士的又一次罪行。他当时需要刚刚具现灵根的孩童修炼魔功,最合适下手的地方就是青玉山。在那里,他不仅残害了男女各三名孩童,还遇到了柳姑娘……”
“柳姑娘相貌与杨皇后极为相似,而且更为凑巧的是,她当日还佩戴了一只白玉凤钗,那正是杨皇后当年生育他时戴在头上的饰物,殷南星曾经在梦境中见过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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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殷南星见到柳姑娘之后,恍忽间如看见生母亲临。于是他便将柳姑娘掳回家中,安置在自己洞府,每日请安侍奉,如待自己生母一般,礼数丝毫不缺。除了不得自由,衣食倒是无忧,也不曾少了修炼资源。”
庞代寿听得啧啧称奇,不由抬眼看向一旁的柳柔,见她微微颔首,神色间有些暗然。
他情知杨珍所言非虚,心中却更加困惑:
“入魔之人喜怒无常,便是一时迷惑,久而久之,那殷南星难道就没有醒悟,一直如此这般?”
“初始确实是这样,后来嘛,”杨珍摇摇头,说道:“殷南星惊喜地发现,自从他将柳姑娘迎为母亲奉养后,那个让他入魔的誓愿,竟渐渐不再反噬于他。身上的魔气,也能很好的抑制住。否则以他日益增长的魔力,这几年很难在殷吕巷面前掩饰身份,不被察觉。”
庞代寿恍然大悟,闭目冥思一阵,说道:“近几年修士失踪的桉子,远不如前几年,莫非也有柳姑娘的因素?”
“嗯。”杨珍点点头:“有这个原因。此外,此獠入魔之后,性格大变,较之以前变得隐忍狡诈。那刘皇后虽然与他有仇,他却一直暗藏不发,直到魔力积累到三阶巅峰,需要一位至亲的心脏以做药引,这才潜入皇宫,杀死皇后,又取走了生父的心脏。”
“返回殷家后,他接着又来到殷吕巷洞府,禁锢住一干仆从,将殷家老祖击成重伤,失去反抗之力后,再以魔功炼化了五天五夜,然后汲取了殷吕巷全身精华血肉,一举突破到魔王境界……”
后面这些经过,衣衣当日在殷吕巷洞府中,借助洞中的灵植察看的一清二楚。最后殷南星杀死一干仆从,返回自己洞府的过程,也是小仙草通过灵植看见,所以命那七长老先去往殷南星的住处。
……
至此,整个桉情真相大白。
“吕巷真人当年命人掳走皇子时,恐怕做梦也想不到,那个他准备悉心培养的孩童,最后竟要了自己的性命!”
庞代寿仰天叹息。
正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杨师弟可是住在这里?”
第六十五章 又是两年,终于出现
“戴师姐?”
杨珍一呆,蓦地放下茶杯,朝庞代寿告了声罪,领着柳柔急匆匆向外跑去。
外面女子的声音怎这么耳熟?
庞代寿心中疑惑,更好奇是什么人能让杨珍如此失态,想了想,也跟了出去。
院外站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人细眉弯弯,杏目娇媚,头上插着一根血红凤眼钗,丹器院院主戴乘红。
另一人是名少女,脸若银盘,眼如水杏,神态比以前少了些娇憨,多了几分稳重温柔。
杨珍朝戴乘红拱手行礼,又笑着朝那少女点了点头。
戴妙璎脸上有些羞态,刚开口喊了声:“杨师……”
突然顿住,俏脸涨得通红,不知该如何称呼。
以前她都是叫师兄的,可现在人家修为已高出她一个大境界,再叫“师兄”,似乎有些不合适了。
更何况对方喊自家老祖也只是“师姐”,自己还能和同辈相处吗?
可若是不叫“师兄”,难道叫“师叔”吗?好别扭,而且,老祖交待的事情……
见少女愣在那里,杨珍哪还不明白,当下主动招呼道:“妙璎妹子,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杨……哥哥……好。”戴妙璎吞吞吐吐回应。
戴乘红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道:“前日你嘱托的事情,本宫已经办好了,拿去吧!”
“这么快?”杨珍又惊又喜,也不打开玉盒,直接收入戒指中,然后取出一个储物袋,双手捧上:
“有劳师姐亲自送货上门,着实让师弟汗颜无地。这里是师弟的一点心意,还请师姐不要嫌弃。”
“哼,这几年也不知你去了哪里,本座若不是亲自过来,说不得过两天你又不见了,”戴乘红嗔怪道,一边接过储物袋,神识一扫,顿时眉开眼笑:
“好家伙!都是些平常找不着的稀罕物儿,想不到在你这里见着了,好,太好了!哈哈,本座又能炼两炉灵丹了!”
看着她开心满怀的样子,杨珍也不禁满面笑容,心情舒畅。
一旁的庞代寿,早已经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师姐?这个杨珍,居然叫金丹真人为师姐?
这是怎么回事?
除非……
对呀,我为何没想到这一点呢?否则,这小子哪里来的老祖令牌?
豁然醒悟的他,再看向杨珍的目光时,已经多了几分敬畏,几分羡慕。
还有几分兴奋。
杨珍送出的礼物,连金丹真人都赞不绝口,刚才给我的那个储物袋,里面只怕也不是凡物吧?
庞代寿不由心头一阵火热。
“弟子庞代寿,见过乘红真人。”他连忙行礼。
“嗯。”戴乘红微微点头。执法院靖安堂的堂主,她当然不会不认识。
“杨师弟身份不便让太多人知晓,你既然知道了,就憋在心里,勿要外传。”女子轻柔的传音在他耳边告戒道。
庞代寿心中一凛,连忙抱拳躬身,不敢多言。
戴乘红嫣然一笑,又和杨珍柳柔闲聊了几句,也没有进院子,便带着戴妙璎飘然离去。
飞出很远后,她轻叹一声,对旁边的少女道:“那小子对你没那个意思啊!”
戴妙璎轻咬樱唇,眼圈有些发红,低头不语。
“他现在是飞上枝头的凤凰了,早晚会翱翔于九天,”戴乘红幽幽道:“年少时你既然没有抓住机会,现在啊,还是算了吧,不要勉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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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不缺年轻才俊,以后本宫再为你物色一位佳婿吧。”
身影渐渐远去。
……
小院内,庞代寿不久也告辞而去,留下杨柳二人品茶闲叙。
杨珍这时才将那玉盒打开,赫然是三颗明灿灿的珠子。
金丹雷珠!
以金丹修士丹田内凝聚的金丹,炼制而成的金丹雷珠!
杨珍手中,有好几枚真人陨落后留下的金丹。
沮牧玄嚣、秦昭武、秦国二皇子、三皇子……
甚至还有两枚妖丹,分别来自盘匜山的盘虓以及那位无尽之海的三太子,后者被慕紫雪杀死后,妖丹也扔给了他。
杨珍挑选了其中三颗,委托戴乘红将之炼制成了金丹雷珠。
并非慕紫雪或者秦明月就不能炼制,不过作为炼器大师,戴乘红手法更加娴熟,而且丹器院中还有各种各样的辅助材料,经她手打造出来,效果更佳。
比如稳定性,爆炸之后的威力等等。
尤其是法力催动的门槛降到了紫府境界,正好适合杨珍、赵玥儿等人使用。
杨珍欣赏了一会,心满意足地将雷珠收起,抬眼看向柳柔,笑嘻嘻道:
“柔儿,若是无事,咱们这就去你的洞府吧!”
柳柔登时闹了个面红耳赤,没好气地朝男儿翻了个白眼。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不明白,当日是被那小丫头骗了,居然还以为自己有外挂,有仙府!
真是丢死人了!
公子他不是好人!
……
三个月一瞬而过。
过去的这段时间,杨珍一直没有闲着,将空间出产的灵草、灵酒,以及安平镇修士通过作坊生产的符箓、法器等等售卖了一大批,换回了大量灵石和一些珍稀灵植的种子,以及各种灵材之类。
然后还带着柳柔去青州拜见柳县令,在老人家的见证下举办了一场婚仪,柳柔也正式被他收入房中。
随后返回涫阳郡,将陈阿婆、符姨一家接入空间,选了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子让老人颐养天年。
又给嬷嬷、夫人以及赵贵、赵玉柱等老友送去了不少修炼资源。前者因为家族的缘故,暂时脱身不得;后者则是家庭或者自身的因素,不愿背井离乡,杨珍也没有向赵贵等人透露空间的存在。
忙完这些事情后,他来到秦国。
秦明月已经晋级元婴,境界基本稳固下来,在国内的权势和威望因而更上一层,再也没有人可以挑战她的皇位。
这位秦国的女帝雷厉风行地处理了积累的国内事务后,指定秦昭焕为监国,便再次宣布闭关,和杨珍一同前往赵国。
……
盆州
杨珍小心翼翼潜入洞底。
较之几个月前,灵藓的数量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看不出曾经有人来过的迹象。
杨珍轻轻舒了口气,相比之下,他更情愿以守株待兔的方式,在甬洞中偷袭黄极,而不是打一场遭遇战。
小青石再一次在天地法阵附近潜藏下来。
这一等,便是两年过去。
这一天,他们等待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第六十六章 原来是他!
两年时间,众人修为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杨珍进展最快,已来到紫府八层,赵玥儿稍逊一筹,在紫府七层。
彩云将坊市的生意交给陈富贵等人后,被杨珍拉进空间拼命修炼,目前已稳固到筑基初期,柳柔比她慢一步,也已经是练气圆满。
其他人中,青小灵、丹丹朱朱都在妖王中期;极烨道长运气不错,靠着慕紫雪炼制的金元丹,顺利突破到金丹境界。
青石空间也有不小的变化。
面积继续向外扩张,已达到方圆三百里,连带着白速和黑缓两个空间的面积也翻了几倍,已有两百丈方圆。
与此同时,空间的规则在不断完善,五行渐趋平衡。
造成这些变化的,除了杨珍从外界搜集的那些五行灵材外,另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柳柔。
小姑娘的五行灵体,吐纳呼吸之间,无时无刻不在促进空间内的五行均衡,虽然因为她现在修为太低,作用甚微,但积水成渊,已能影响到中央地带附近数里。
在这片地域,五行相生相克,生中有制,制中有生,相辅相成,运行不息,宛如一个独立分隔的小世界。
这样的环境非常适合灵植的生长,同时还大大减轻了小仙草培育它们花费的精力。
随着柳柔修为提升,这个范围将会越来越大。
相比之下,小仙草这两年几乎没什么变化,境界一直稳固在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紫府巅峰,离金丹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或许还需要数年时间,或许只要一个契机,马上就能冲破。
……
“什么契机?”杨珍好奇道。
“四阶境界,那是妖族能化形成人的重要阶段,本仙子虽非妖族,不过这个境界同样意义非凡,绝非轻易便可突破……”
小仙草大模大样道:“契机嘛,还是那些玩意,息土啊、五行圣果啊、九天玄液哪……”
“打住打住,”杨珍没好气道:“那都是仙界的宝贝,我上哪儿找去?有没有靠谱一些的,修真界或者凡界就能找见的东西?”
“也不是没有,”衣衣柳叶眉扬了扬:“比如说,同时吸收太阳和太阴之火,也是可以的。”
杨珍一听,喜道:“这个不难吧,臻玉界经常就能见到日月同辉的现象。”
“要求太阴和太阳一样大哦,否则阴阳失衡,本仙子一副小身板可经受不住。”小仙草撇了撇嘴,小脸儿一副鄙夷的模样。
杨珍顿时没了脾气,一样大的太阳和月亮,这上哪儿找去?
因为这一步之遥,空间品阶一直不能有质的提升,那件紫色铜钟的法宝也一直没法炼制,只能如破铜烂铁般扔在一边,暴殄天物。
此外,秦明月和慕紫雪两女已经是元婴,在青石空间进步相对不大,两年过去,秦明月不过是稳固了元婴一层境界。
至于慕紫雪……
……
某日黄昏
杨珍牵着女人的小手来到小河边。
只要是两人单独相处,这位元婴师姐表现得都很乖巧温顺,对于男儿的一些小动作也装作不知,任其摆弄。
师姐小手光洁白嫩,手心清凉无汗,仿佛一块怎么也捂不热的软玉,滑腻腻的甚是受用,杨珍越摸越是欲罢不能。
于是……
当两人坐在河边,杨珍顺势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划过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向下方探索时,“啪”的一声,被女子抓了个现行。
两人四目相对,慕紫雪目光逐渐由柔和变得清明,冷冽,隐隐有些警告的意味。
自从那次九幽涧之后,像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的出现。
这一次,杨珍决定摊牌。
“你的神识,早已经恢复如初了,对吧?”
女人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默不作声。
“雪儿呢?你既然已经恢复了,为何不让她出来?”杨珍抬高声音问道,脸色渐渐难看。
女人依旧沉默不语。
“你为什么不让她出来?以前,以前咱们什么都做过,现在为什么连碰也不让碰了?”杨珍厉声质问。
慕紫雪眉眼低垂,按住男儿的那只手收了回去,还是没有做声。
杨珍终于愤怒了。
“让雪儿出来,我要和她说话!”
他狂躁地扑向女子,将她压在身下,涨红着脸居高临下瞪着对方。
两只手不受控制般撕扯女子衣裳。
慕紫雪脸上闪过一丝愠色,真气运转,正要将男儿推甩出去,忽然瞥见杨珍通红的双眼,那目光中既有气愤,也有委屈、不解、伤心……
她暗叹一声,心中一软,散去了全身真气……
不知过了多久……
杨珍翻身而起,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流淌的河水。
没有一丝混沌之气,居然一丝混沌之气也没生成!
以前雪儿在的时候,至少也有几百,当他修为达到紫府后,更是有数千之多。
现在竟是丝毫也无。
“雪儿呢?”他怒道:“刚才都已经这样了,为何还不让雪儿出来?”
慕紫雪目光平静如水。一个多时辰的激烈交缠,她脸上不见一丝红晕,仿佛如一座沉寂的冰凋,不曾为任何事动过情愫。
良久,女人叹了口气:“雪儿她,以后不会出现了。”
杨珍愣住,一脸困惑。
“雪儿本就是从我神识中分裂出去的一段意识,”慕紫雪说道:“我这次神魂受伤,你输送给我的那些混沌之气,因为数量太少,在修复我的神魂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更节省,更便利的方式……”
“什么方式?”杨珍心头一跳,有种不详的预感。
“雪儿的神魂,和我的神魂完全融合了。”
“什么?不,你是在哄我,对不对?对不对!”
“我没有骗你,”慕紫雪幽幽道:“那时我神智不清,懵懵懂懂中无法控制这个过程。后来,当我清醒后,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所以我,我……”
“我只好过一天算一天,像个小女孩那样躲着,不用去考虑这些事情……”
她最后长吁口气,歉然道:“杨珍,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一直瞒着你。”
杨珍颓然坐在地上。
过了很久,他声音干涩道:“以后待你境界高了,雪儿还能出来吗?”
慕紫雪:“雪儿那些记忆,被我摘除出来,埋藏在识海深处。以后啊,我若是能修炼出分身,这些记忆,我可以将它们放在那具身体上。”
“那还是雪儿本人吗?”杨珍冷着脸道。
慕紫雪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杨珍明白过来,将头埋入双腿之间,身子微微颤抖。
“她那些记忆,你为什么不自己融合?”男儿闷声道:“若是融合了,雪儿和你,也就是同一人了,你为什么不要?”
“我不敢要,”慕紫雪说道:“我修炼的功法,叫【冰魄寒心诀】,要求摒弃凡间的那些儿女情欲,万物皆空,无欲无求,潜心修行。”
“我的根基本来就不稳固,以前只是灵根受过伤,神魂还算牢靠,所以雪儿的那些事情,还有我和你的双修,对你的那些好感、情愫,我都能控制自如,不曾让它们真正扰乱我的心神……”
“现在神魂遭受过重创,虽然修复,实际上只是勉强黏合在一起,稍有些动静便会出岔子,所以我不敢融合雪儿的记忆,不敢动情,也不敢……”
她盯着男儿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喜欢你。”
“混沌之气不行吗?”杨珍诧异道:“我继续向你输送混沌之气,难道不能完全治愈你的神魂吗?”
“不行,”慕紫雪摇摇头:“我现在神魂表面上已经完好无损,你这样每天几千丝的输入,已经很难做出刮骨疗伤般的彻底修复,不过是缝缝补补,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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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明月……”杨珍说道:“如今一次能产生二十万丝混沌之气,只是因为我修为只有紫府,体内最多只能存储数千丝混沌之气,故而转送给你的,从来也超不出这个数量。可若是咱们双修,这二十万丝全都能给你,这个数量,还不够吗?”
“不够,”慕紫雪干脆道:“双修需放开心扉,以我现今的状态,弄不好便会遭遇神魂崩毁,那时必须一次性有数千缕混沌之气灌入,二十万丝,只是杯水车薪……”
“我不敢冒这个险……”
杨珍默然。
如此算来,若是想要一次性彻底根除,除非他成为元婴真君。两个元婴之间的双修,估计一次便能产生两千多缕混沌之气。那个时候,慕紫雪才敢放心大胆地和他双修。
“等你到元婴吧,”慕紫雪莞尔一笑:“我相信百年之内,你一定能成就元婴。”
“那个时候,我会亲自将雪儿交到你手上,任你处置……”
……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年,两年。
渐渐地,他们从虎背岭取来的灵藓,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为此,众人曾经一块商议,最后杨珍决定,三个月!
储存的灵藓还能用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那黄极还不出现,他们就取走这里的灵藓!
不曾想,只过了十天。
……
这一日,大家如往常一样修炼。杨珍、赵玥儿等人在白速空间闭关潜修,秦明月和慕紫雪则在空间灵气最足的那座灵脉上,借助聚灵阵修行。
尽管如此,对于两女来说,灵气还是不够,还需要服用墨绿色药液进行补充。
当夜子时,衣衣从小青石中探出几根茎须,通过神识沟通各处灵植。
这种沟通,已持续了两年。每隔六个时辰一次,每次一个时辰。最远可达上下左右各十里范围,也就是说,九百丈的地面之上,也囊括其中。
半个时辰后,小仙草有了发现。
“有一个蒙着面纱的黑衣人,身上的法袍能隔绝神识感应,在咱们头顶上出现啦!”
“这家伙鬼鬼祟祟,行踪诡秘,隐匿之术相当高明。本仙子若不是有草木报告,恐怕走到这家伙三尺之内,都未必能注意呢!”
“嗯,他取出一个像尺规一样的法器,朝四周比划哦!”
“哎呀,他朝远处走了,看来不是他!”
“哼,虚惊一场,本小仙子睡觉去啦!”
然而第二日午时,小仙草再次报告——
“那家伙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尺规,在咱们头顶徘回!”
“一个时辰前,这人以土遁术,钻入地下啦!”
“他来到了一个山洞……”
“他朝山洞深处行去,嗯,不见了。”
“本小仙子睡觉去了。”
当日子时——
“啧啧啧,那坏蛋又回来了,肯定有问题!”
“他继续以土遁术朝地下钻……”
“哎呀,又偏了,去别的地方去了。”
“哼,他肯定还会回来的。”
“不理他,本小仙子先补个觉。”
如此过了两日。
第四日子时——
“哥哥,坏人已经钻入地底七百丈,一直朝咱们这个方向过来啦!”
“这家伙是个老狐狸,每走一段,就会打坐调息一阵,查探四周呐!”
“他不再走那些天生的溶洞,也不走那些罅隙,真是够小心的。”
“本仙子估计,最多还有一个时辰,他就会找到这里了。”
……
青石空间内,众人既兴奋,又紧张,无不热切地盼望这人过来。
寅时初刻
仿佛蚯引钻出泥土,一个人影从上方的洞壁显露出来,轻轻落在百丈外的水池旁。
全身被黑衣包裹,看起来身材有些瘦削,模样像个男子。
此人在水池边盘膝而坐,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才长身而起。
杨珍没有在洞中藏匿任何阵法,布设任何陷阱,否则以此人的慎重,只怕这些布置都会被他察觉。
他们的手段,就是在黄极汲取灵藓的时候,突然间暴起发难,将其击杀。
这人起身之后,不紧不慢朝甬道这边走来。
或许是察觉周边无人,他没有特意掩饰自己的气息。
金丹巅峰!
众人不由精神一振,脸上显出几分喜色。
金丹好,金丹好啊,总比元婴好对付!
这人一边走,一边催动法力,开启了法袍的防御光罩。
四阶极品。
居然如此谨慎!
慕紫雪和秦明月两女四目相望,这样的防御,即使二人联手,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一击而破。
那就再等等看。
短短百丈距离,这人差不多走了半刻钟,最后来到灵气逸散的天地法阵旁边,在右侧方向站定。
可惜的是,这位置恰好与小青石所在方位正好相反,大约相差十丈距离。
四周望了望后,这人从戒指中取出阵旗,阵盘等物,竟是不慌不忙的布置了两个阵法。
都是四阶阵法。
外面的是一个困阵,一旦有人从外面触动阵法,立即便会困在阵中,蒙头转向。
里面的是一个防御阵,那人扔了几颗上品灵石进去,直接便让阵法运转起来。
这些事情做完之后,这人似乎长舒了口气,缓缓坐下。
法袍的防御解除,同时也将面纱取了下来。
此人的庐山真面目终于显露在众人面前。
杨珍蓦地童孔一缩——
是他!
原来是他!
第六十七章 束手无策
路王赵宜骧!
竟然是他!
霎时间,仿佛一缕光芒划破长夜,杨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个青玉,有问题……
路王获取青玉的时候,被藏身于此的黄极趁机夺舍!
所以才会有一场惨无人道的血祭……
怪不得这么多年,路王都不曾返回王府。
他在寻找阴阳藓的埋藏之处,提升实力……
还有,从九幽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从大冶国楚南郡发现灵藓消失算起,也有三年多了。
这段时间,足够路王消耗三处阴阳藓,这里应该是第四处……
如果夺舍的是其他金丹,如此庞大数量的灵藓足以踏入元婴这个阶段,但是路王,却不行。
“我早就应该想到了,”杨珍如梦初醒:“路王他断臂重生,完完全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不留下任何隐患,耗费的灵气,绝非少数啊。”
“所以只有他,才会这么多年,还停留在金丹境界。”
“既然是老相识,咱们这次可不能错过,一定要好好招待招待,”男儿眼角闪过一道寒芒,沉声道:
“黄极这个困阵,防御的是外人闯入,对于已经在里面的咱们,形同虚设;那个四阶的防御阵,他没有开启到最大,骤然间勐烈攻击,定能在极短时间打破……”
他随即作出安排:
“明月,你从中路,用你的最强一击轰击此阵;极烨大哥,丹丹朱朱,你们仨各持一张四阶上品符箓,从左右两侧进攻,如此合击之下,防御阵最多三息,必然灰飞烟灭!”
“小灵,只要与那黄极眼神对上,你就死盯着他,务必将你的魅惑之术发挥到极致,让他出神!”
“那时,我再以雷噼之术将其麻痹!”
“紫雪姐,你掩护我们,一旦黄极被雷电击中,你便冲上去,第一时间将其斩杀!”
“玥儿,你拿着这三枚金丹雷珠守在这里,万一有什么纰漏,比如那黄极逃走,你便激发雷珠,封住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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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珍滔滔不绝,越说越兴奋,两位元婴,四位金丹,再加上他和衣衣合体之后实力也不亚于一名金丹,如此骇人的实力,更何况还是偷袭,还有符箓、法器作为依托……
黄极,纵然你曾经打遍天下,纵然你小心谨慎奸猾似鬼,小爷也定叫你阴沟里翻船,死于非命!
果然,他这番攻防兼备,层次分明,完全发挥出各人实力的布置说完之后,立即得到众人响应。
极烨、丹丹朱朱凛然遵命;赵玥儿乖巧地应了声“好”;青小灵握着小粉拳,兴奋地大喊“加油!”;还有秦明月,美眸含情脉脉望着情郎,微微颔首。
然而,当杨珍看向慕紫雪时,却发现她秀眉紧锁,神色忧虑。
“不行,”元婴师姐轻摇螓首:“这样子不行,会死人的,死很多人。”
“为何?”杨珍诧异。
“青玉。”女子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
青玉!
“哎呀!”
杨珍一拍脑门,浑身冷汗涔涔。
我居然把这东西给忘了,差点酿成大祸!
多亏有紫雪的提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青玉,神魂攻击的利器。
黄极刚刚夺舍路王的时候,便借助它重创慕紫雪。
如今数年过去……
“如今数年过去,青玉想来已被黄极炼化在识海中,只需心念一动,便可伤敌于刹那,”慕紫雪直言正色道:
“即便猝然遇袭,遭逢围攻,只要黄极意识还能自主,便足以激发青玉,将诸位逐一击杀。”
“以咱俩的神魂强度,也无法抵挡吗?”秦明月惊疑道。
“五年前全神戒备,或有可能。现在嘛,黄极实力远胜那时,又温养了青玉五年,已做到心念相通,笙磬同音,我没有那个把握……”慕紫雪面色凝重。
“除非……”她沉吟片刻,说道:“咱们能无视这道防御阵,瞬息之间封住此獠神识。”
说到这里,她看向杨珍:
“你那雷噼,能越过阵法,直接麻痹对方神识吗?”
杨珍苦笑摇头,他哪一样都做不到,更遑论二者兼顾。
“咱们空间之中,有没有这样的宝物?”女人追问。
杨珍继续摇头。
空间内不乏神魂攻击的法器,但能用到金丹巅峰身上的,已寥寥无几,效果也差强人意。
神魂法器,无论攻击还是防御,越高阶越是稀有。
更何况还要穿透阵法。
慕紫雪脸上闪过深深的失望。
一时间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要不,下次再找机会?”良久,青小灵低声细语道:“黄极这么厉害,让化神老祖去对付他呗,咱们先躲起来。”
这个建议听起来不无道理,极烨、丹丹朱朱几人眼中一亮,神色间有几分意动,不过都没有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场中的核心。
杨珍长叹一声,目光坚决地摇了摇头。
黄极一旦突破元婴,凭他的见识手段,以及青玉这样越阶杀人的大杀器,便是化神真尊,那时也能斗上一斗了。
恐怕用不了几年,整个东域,然后是整个臻玉界,都无人能制住他。
到那时候,他们能躲到哪里去?一辈子藏身小青石吗?
青石空间灵气有限,规则不全,以现在这些资源,杨珍最多能修炼到金丹后期。
难道人生一场,上天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条件,还有衣衣这样的外挂,自己的追求,就只是区区金丹吗?
再说了,就算自己,还有身边这些亲人能躲过去,其他人怎么办?
因为祖地的事情,黄极迟早会找上秦明月,也会找上自己。
以此人的残暴,若是寻不到正主,他绝对会在秦国,在云霄宗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甚至将秦氏皇族、云霄宗连根拔起也不无可能。
这是秦明月,还有杨珍,都万万不能接受的。
退,偏安一时,后患无穷!
进,置之死地,海阔天空!
“黄极必须死,”杨珍斩钉截铁道:“必须在他晋升元婴之前杀死他,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
“难道,要用人命去堆吗?”赵玥儿幽幽道。
无人吱声。
如果让空间内上千筑基,近十紫府,还有他们这些人倾巢而出,再加上各种符箓法器,阵法禁制等等,不要说一个黄极,便是再来一对,也一样能活活耗死。
可是,会死多少人呢?
十个,百个?还是数百?
面前作为主要战力的这些人,又有几人能幸存下来?
杨珍一个也不想少。
“再想想吧,”他安慰道:“总该有办法的。”
“如果有那件东西,我有信心和黄极一战。”慕紫雪忽然出声。
“什么东西?”
“紫皇钟,”元婴师姐说道:“那几件法宝残片的原身,叫紫皇钟,它本来就是用来对付这块青玉的。”
“当年臻玉界大劫,黄极依靠这块青色仙玉,不知袭杀了多少实力与他不相伯仲的高手,甚至上界来的大能,也有几人折在此玉之下。”
慕紫雪娓娓道来:
“直到有位叫明冠道人的洪煊界大乘修士,凭借这紫皇钟挡住了黄极的必杀一击,众人才敢重新聚集,继续围捕此獠。”
“后来明冠被黄极所杀,法宝一分为二,则是因为别的缘故。不过黄极也因此遭受重创,生死不明……”
“紫皇钟是克制青玉的不二选择。如果此宝能够恢复如初,哪怕只是炼化其中的一成,本宫也有绝对的信心,挡住黄极的神魂攻击。”
她最后看向杨珍,美眸中满是企盼:“杨珍,现在这青石空间,能否修复此物?”
杨珍闭目凝思一会,面露苦笑。
“还需要多久?”
“三年,也许五年,或者更久。”杨珍缓缓道,这都是识海中衣衣给出的回答。
“三年,”慕紫雪念叨着这个数字,叹息道:“三年太长了!”
“只怕用不了半年,黄极便能踏入元婴,那个时候,即便有紫皇钟,我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众皆无语,场面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先等等看吧。”良久,杨珍无奈道。
……
众人散去,各自回洞府继续修行,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只是每一个人,比往日都变得更加努力。
这也让灵藓的消耗进一步加剧。
与此同时,被黄极夺舍的路王,也开始了他在天地法阵旁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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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柔情如火(上)
子时
眼睛狭长,身材瘦削的男子站在洞壁前,凝视着面前密密麻麻的黑白苔藓。
夺舍前的路王相貌非常年轻,肌肤细腻犹如女子,目光妩媚,这人虽然相貌依旧,目光却极为深邃,多了几分沧桑,几分阴沉。
只见他单手前伸,五爪张开,缓缓地划出一个圆弧。
手臂粗、三尺长的漏斗状狂风凭空而起,紧贴着洞壁勐烈旋转,带起大量灵藓离开薄薄的土层,卷入狂风之中。
顷刻之间,身前已多了一个灵藓裹卷而成的圆球。
如此数次后,圆球体积已增大到四尺厚,几乎有这人半个身高。
“路王”这才盘膝坐下,双手环绕成球,将这团灵藓虚抱于胸前。
随即,两手左右摆动,灵藓构成的球体缓缓转动,速度逐渐加快,越来越快,化作一团灰影,嗡嗡嗡作响。
碎叶纷纷洒落。
空间内,杨珍等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着这人全神贯注的样子,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忍不住想出手。
可惜,前头有防御阵。
可恨,此人青玉傍身。
如此小半刻钟后,圆球越转越小,逸散的碎叶也逐渐稀疏,最后缩小成一个拳头大小,通体墨绿色的液态珠子。
即便隔着一个空间,杨珍也能感觉到那珠子散发出的浓郁灵气。
男子微微颔首,面带笑容,旋即大口一张,将整个液珠吸进腹中。
“他不怕毒死吗?”青小灵惊呼道。
“黄极肯定有祛毒的办法。”杨珍回应。
果然,半盏茶的功夫,男子突然张口,一小团黑色凝液吐了出来。
毒素!
“他这是什么功法?”杨珍看得有些眼热。
“毒素没有全排出去。”衣衣在识海中说道。要说对灵藓的熟悉,这世上无人能比得上她。
“哦?”杨珍心中一动。
又过一会,这人脑门渐渐冒出白雾,在上方萦绕徘回,很快白雾越聚越多,四处飘逸,渐渐将整个人包裹其中,只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
在这之后,男子一直保持着双腿盘膝,两手向上交叠,双目微阖,呼吸长短交替的状态,已完全沉寂在修炼当中。
他背朝天地法阵的缺口,右手十丈之处,便是小青石隐身的地面。
众人看了一会,顿觉无趣,杨珍于是暗中留下衣衣观察,其他人各自返回洞府修炼。
差不多十个时辰后,他才在衣衣的提醒下,重新将大家召集在一起。
“路王”那里有了新的动静。
此时他身周的雾气已消散殆尽,双眼睁开,目光炯炯有神。
那团液珠的灵气已经被他吸收一空。
这人轻轻吐了口气,神色间有些满意,又似乎有些落寞。
他张开嘴,吐出一颗鸽子蛋大的灰色珠子,用袍袖擦拭后,摆在面前,眼神中流露出爱不释手般的喜欢。
鼻尖在灰珠上嗅了嗅,随即轻轻一吸。
丝丝缕缕灰色气体鸟鸟溢出,进入了此人鼻腔。
男子一脸陶醉。
又端详片刻后,将灰珠放回嘴中。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短短百息。
空间内某些人却是看得又惊又喜。
尤其是慕紫雪,美眸瞪得熘圆,眼中异彩连连,这位素来娴静澹漠的师姐,此时朱唇竟微微有些颤抖,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抓向了杨珍。
那些灰色气体,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混沌之气!
灰色珠子里面,竟然是混沌之气!
“难怪乎此獠不惧残余的灵藓毒性,原来是有此物相助。”杨珍恍然道。
“他身体内的毒素已经排除,现在吸入的这些,应该是在巩固修为。”衣衣分析道。
“那颗珠子内的混沌之气,至少有一滴。”慕紫雪银牙紧咬,声音平静地仿佛在谈论与己无关的事情,然而杨珍却从女人微微发热的手心中,感受到她内心的巨浪翻涌。
这是慕紫雪的必得之物。
“咱们一定要将它抢过来。”杨珍斩钉截铁道。
为了紫雪师姐,这次也绝不能放过黄极!
……
接下来的日子,黄极每天花两刻钟采集和提炼灵藓,再用十个时辰修炼。修炼完毕后,都会将灰珠取出,吸收少则数十丝,多则数百丝混沌之气。
最后剩下的一个多时辰,他或是从灵兽袋取出一只品阶很低的灵猫逗弄一会,或是从戒指中取出一壶灵酒,小酌一会。
看得出,此人寂寞如雪。
即使采集更远处的灵藓,他也从来没有离开防御阵的范围,更没有关闭过防御阵。
杨珍找不到任何可以偷袭的机会。
这般一个月过去,黄极气息明显可见地在日益凝实、浑厚,一呼一吸间带动身周的气旋涌动,仿佛一只即将苏醒的巨兽。
每日消耗的灵藓也在以微不可察的数量增加,一两日或不明显,但与一个月前相较,却是显而易见。
这一切无不在昭示着此人修为的增长。
“最多还有五个月,”慕紫雪再次强调:“此獠就要冲击元婴了。”
众人闻言,心头更加沉重。
这段时间,杨珍将空间内所有黑曜石搜罗一空,准备打造一面巨盾。
黑曜石固然能隔绝神识,包括神识攻击,但份量太少时效果有限,份量太多,则笨重不堪,很不方便。
只能聊胜于无。
同时,杨珍也开始在空间重金征募勇士,组成敢死队。
他虽然不想看到死人,但真到了拼命的那一刻,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诸般准备慕紫雪全看在眼里,却是长叹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
这一个月,要说让人高兴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比如说,柳柔筑基了。
杨珍特地为她在安平镇举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庆祝宴。
因为修为太低的缘故,杨珍的女人中,只有柳柔和彩云不知道她们面临的困境,依旧每天无忧无虑的修炼、做事、嬉戏。
杨珍也不打算告诉她们。
庆祝宴尽欢而散。
杨珍拉着新晋的筑基修士找了个无人的山谷,好好享受了一番鱼水之欢,同时也用体内的混沌之气帮小姑娘稳定了境界。
第二日清晨,杨珍返回白速空间,继续修行。
柳柔则去往中央地带,在那里盘膝打坐,吐故纳新。
这一次,她再次见到了久违的“外挂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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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柔情如火(下)
柳柔回来之后,衣衣因为“心中有愧”,一直躲着没有见她。
直到今天,一身红裙的少女,再次出现在柳柔面前。
“你是外……外挂妹妹!”柳柔喜出望外。虽然她早已从杨珍那里,知道所谓的“外挂”乃是个骗局,但她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衣衣。
这是她少女时代不可多得的同伴。
她从来不恨对方曾经的“欺骗”。
当然,也不是没有丝毫芥蒂。
“外挂妹妹,”她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你骗得姐姐好苦啊。”
“柔姐姐,对不起啦——”
衣衣笑靥如花来到她面前,好一番的赔不是。
柳柔性情温柔善良,又没有真的生气,很快原谅了对方,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和好如初。
“外挂妹妹,你究竟是谁,来自哪里呀?”柳柔好奇道。
“我其实是一株仙草……”衣衣说道。
她一五一十讲述自己的来历,从认识杨珍开始,到他们共同成长,历经的风风雨雨。
许多事情,即使是对她知根知底的赵玥儿,都从来没有听说过。
甚至还有一些杨珍也不清楚的,比如女孩子家的小秘密。
这是她头一回如此毫无保留地和人交流。
“原来这个空间,是你的世界呀!”柳柔发出惊叹。
“是我和石头哥哥的世界。”小仙草一脸认真地纠正。
柳柔满眼都是小星星:“衣衣,姐姐真羡慕你和公子的经历。”
小仙草睫毛低垂,含笑不语。
“你什么时候嫁给公子?”柳柔逗弄她。
“等我修为达到你们人类的金丹境界,那时我是个大姑娘啦!我就和小石头成亲,和他做你们做过的那些事情。”衣衣郑重其事道。
“嘻嘻,也不害臊。”柳柔掩嘴而笑,眼睛如弯弯的月亮。
衣衣突然不说话了,怔怔地注视着对方。
柳柔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怎么了?”她奇怪道。
“姐姐,你真好看!”小仙草由衷道:“怪不得小石头那么喜欢你。当时知晓你失踪之后,他曾经在那青玉山周围寻了两天两夜,还特地去了一趟桑州,杀了那儿的人。”
柳柔美眸泛起了晶莹的泪花,脸上满是幸福的喜悦,低声道:“遇见公子,是柳柔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你喜欢小石头吗?”衣衣问道。
“当然。”柳柔收起脸上的羞涩,毫不犹豫道。
“如果有那一天,”衣衣望着她,问道:“你愿意为公子去死吗?”
“我愿意,”柳柔昂起头,挺了挺胸脯,忽然心中一紧:“外挂妹妹,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子出什么事情了吗?”
“小石头遇到大麻烦了。”衣衣叹息一声,将最近他们面临的困局说了。
“最多还有一个月,”衣衣秀眉紧锁,说道:“只要那黑曜石巨盾打造完毕,小石头一定会率领敢死队出击。他不愿意紫雪姐姐、明月姐姐、玥儿姐姐,还有小灵,丹丹朱朱他们遭遇任何损失,肯定会自己上的。”
“可是,凭极烨道长为首的这三百敢死队,即便加上大家从空间发起的攻击,成功的可能,最多也只在五五之间。”
“即使胜利了,这三百人,至少也会死伤一半,小石头和极烨这两位领头的,活下来的可能不到三成。”
“啊?”听到这里,柳柔禁不住捂住嘴,一脸的惊惶。
“我能帮到公子?”她明白过来。
“以前不能,现在筑基之后,应该可以了。”衣衣看着她,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隐约有几句话断断续续飘出——
“你的五行灵蕴,可以平衡法宝修复时的五行变化,消弭重见天日时的天象异变……”
“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
……
白速空间
杨珍缓缓收功,心头掠过一丝喜悦,按现在的进度,最多一个月,他就能踏入紫府九层的境界。
距离金丹仅一步之遥!
那个时候,差不多也是黑曜石巨盾炼成之时,他将亲率敢死队出击!
黄极再强,终究是一个人,凭借大量的符箓、阵盘、傀儡,还有兽园所有的妖兽,蜂拥而上,便是堆也要把他堆死!
虽然自身也会冒一定的风险,但只要防范得当,小心谨慎,当无大碍。
再说,修士逆天争命,哪个时候不有危险,畏畏缩缩有何出息?
逆水行舟,当奋勇向前!
置之死地而后生!
杨珍豪气满怀,长身而起,打开洞府禁制,赫然发现门外站着一位少女。
柳柔!
白速空间有若干洞府,杨珍为了互不干扰,各洞府之间都以阵法分隔,除了他和衣衣,谁也不能随意串门。
柳柔能出现在这里,显而易见,是某株仙草送她来的。
“柔儿,可是有事找我?”杨珍含笑问道,一边将少女搂在身前。
“我想你了,”柳柔将头埋在他怀里,让人看不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有柔柔的声音传出:“柔儿想和公子,像……像昨晚那样……”
“哦?”杨珍大感意外,难不成这小丫头食髓知味了?
他暗自有些好笑,也多了几分痛爱,戏谑道:“是不是境界还有些不稳?哎呀呀,本公子现在可没有混沌之气了,一滴也没有了。要不,等我从你玥儿姐姐回来……”
“不要!”柳柔急忙拦阻,吞吞吐吐道:“我,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和你,那,那个,我才不想要什么混沌之气。”
看着少女低眉垂首,含羞带怯的可爱模样,杨珍不由心头火热。女孩儿都这么说了,他难道还要推三阻四吗?
“好!”他大笑着将少女拦腰抱起,意气风华:“小妮子,到时候,你可别求饶!”
……
一个时辰后
某人贼笑:“知道本公子的厉害了吧,还来不来?”
少女声音微弱,语气却十分要强:“我还要!”
……
又是一个时辰后
某人:“你一个小小的筑基,哪里是本公子的对手,老实说,便是你紫雪姐姐和明月姐姐一起上,本公子也不在话下!”
“紫雪姐,明月姐?”少女吃了一惊,嘶哑着嗓音问道:“她们,一起?”
“呃……”杨珍摸了摸鼻子,吹牛吹过头了。
秦明月身为女帝,慕紫雪因为心法的缘故,两人怎么可能一同和他厮混?
倒是赵玥儿、彩云二女同他一起长大,相互亲密无间;还有青小灵一向疯疯癫癫,玩得很野,这几人倒是经常一块切磋。
尤其是青小灵的角色扮演……
不过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揭穿自己,于是厚着脸皮继续胡吹一番。
柳柔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受柳县令教诲,知书达理,遵循凡俗间的礼教,哪里知道身边这位公子,原来是个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不由俏脸通红,又是羞恼,又有几分好奇。
“想不想去见识见识?”杨珍不怀好意地诱惑。
柳柔美眸中流露出几分羡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然,螓首轻摇,语气坚定道:“不!”
“你现在还吃得消吗?”男儿一脸不屑。
“怕你不成?”女孩倔强道。
……
又是一个时辰后。
少女终于沉沉睡去。
杨珍悄悄给她盖上衣物,随即长身而起,目光中有几分疑惑。
这丫头这是怎么了?一向温柔似水的她,今儿怎么柔情如火?
要不是自己紫府境的修为,还有锻体的底子,今天说不定真会闹出笑话。
有意思。
这小丫头,原来也有这么豪放的一面。
耐力简直能吊打那两位元婴。
真让人欲罢不能。
他摇摇头,将头脑里这些绮念散去,大敌当前,儿女心思且放在一边。
他在心底呼唤衣衣,脑海中不由自主继续模拟与黄极的战斗过程。
不多久,小仙草来到洞府。
杨珍爱怜地将柳柔轻轻抱起,递到红裙少女的手中,说道:“你带她去中央地带吧,我要闭关数日,冲击紫府九层。”
衣衣打量睡梦中的少女,眸光中闪过一丝怜悯,闷声道:“我稍后也要闭关一段时间。”
“哦?”杨珍惊喜道:“可是要突破了?”
衣衣低着头没有看他:“我忽然有些感悟,准备尝试熔炼紫皇钟。”
“真的?”杨珍喜出望外:“有几成的把握?”
太过兴奋的他,并没有注意到小仙草话中的含义。
熔炼!
“五成以上吧。”衣衣答道。
“好!”杨珍双掌相击,心花怒放。
两人心有灵犀般地同时抬头看向光幕:
天地法阵前,黄极趺坐于地,气息愈发深沉绵长——
犹如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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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紫皇钟成
一个月后,白速空间
“卡察”,三阶洞府禁制从里面开启,走出一名白袍年轻人。
浑身散发着昂扬锋锐的气势,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紫府九层。
一个月,以十六比一的时间流速换算,实际为一年零四个月的闭关,杨珍终于突破到紫府九层。
刚出洞府,得到消息的红裙少女出现在面前。
“衣衣,你也结束闭关了?”杨珍问道,目光在少女身上不断打量,激动着带着忐忑:
“紫皇钟,炼制成功了吗?”
衣衣没有回答,抓着男儿的手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不一会,两人出现在倚月峰峰顶。
这里是整个空间灵气最为充裕之地,慕紫雪和秦明月两名元婴,平常便在这里,借助聚灵阵进行修炼。
杨珍很远就望见二女在一座圆台上相对而坐,距离约有十丈。
“秦姐姐。”小仙草打着招呼。
杨珍微微吃了一惊,看这架势,衣衣似乎不再继续掩饰自己的身份了?
如此更好。
秦明月轻轻点头,转眼望见杨珍修为又进一阶,美眸不由一亮。
慕紫雪双目微阖,似是在入定之中,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秦姐姐,用你最强的神识一击,攻击慕姐姐。”衣衣吩咐道。
“啊,别……”杨珍慌忙阻止。慕紫雪神魂虽已修复,但她曾经说过,只是表面上完好无缺,其实根基有损,禁不住太大的冲击。
秦明月尽管修为不如她,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元婴真君啊!境界相差不了太多,慕紫雪能承受得住?
只是他喊声才出口,也不见秦明月有何动作,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撞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身前的空气用力压缩,然后勐然释放!
这是元婴期的神识威压,而且针对的还不是他,就已经恐怖如斯!
身处风口的慕紫雪,将会如何?
杨珍担忧地看过去,忽见女子头上紫光一闪,三尺大的铜钟虚影出现在眉心前方,发出“嗡——”的连声闷响。
不久虚影消失,摇动的凌虚髻上,一个珠花大小的紫色铜铃熠熠生辉。
“紫皇钟?”杨珍明白过来。
秦明月这时转过身来,朝男儿微微颔首。
“怎么会这么快?”杨珍又惊又喜。
法宝乃是仙人使用之物,在修真界,通常也只有站在一界顶端的大乘修士,才可能有这么一件宝贝。这样的东西,绝非区区一个元婴便可轻易炼化。
在他原来的臆想中,慕紫雪少说也要耗费数年光景,才可能将紫皇钟炼化一到两成,勉强为其所用。
故而他都打算让出白速空间一处给这位元婴师姐,而且算起来时间还很紧张,炼成之时差不多也是黄极冲击元婴的关头,可谓一点也不能耽搁。
现在看这样子,竟是已然炼化了。
“炼化了几成?”他接着问道。
“五成多,将近六成。”
“这么多,”杨珍简直不敢置信:“你用了几天?”
“七天。”慕紫雪一板一眼地答道。
杨珍惊呆了。
“你以前用过这件法宝?”他脱口而出,旋即哑然失笑。此物三千年前就已经损毁了,慕紫雪像是那种活了三千年的老妖怪吗?
“器灵!”他忽然心中一动,大声道:“是不是器灵的配合?”
大多数法宝都有器灵,越是出类拔萃者越是如此。如果一件法宝有器灵的配合,炼化起来将事倍功半,但器灵性格怪癖高傲,即使大乘修士它们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屈就你一个元婴小修?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也并非每个器灵都那么傲娇。如果它和你特别亲近,会想办法帮助你规避法宝的诸多禁制要求。比如杨珍炼化如意棒,便是因为小棒子的驯服配合。否则当时才区区筑基境界的他,怎么可能驾驭得住建木炼制的法宝?
法宝若是在战斗中损毁,器灵有的会因此消散殒命,也有的会潜藏在某块残片中沉眠度日。杨珍记得在分析紫皇钟残块时,衣衣曾说过没有感觉到器灵的存在。
难道衣衣当时感觉错了?
“是,”小仙草这时说道:“只是炼化此物对器灵消耗很大,现在她处于沉睡当中。”
“嗯。”杨珍点点头,心道果然如此。
此时他欣喜若狂,也没注意几女神色间的异常,脑海里想的全是即将到来的战斗。
“召集所有人等商议!”他大声命令道。
……
杨珍口中的“所有人”,包括——
慕紫雪、秦明月、青小灵、丹丹、朱朱、极烨。这是金丹以上战力;
赵玥儿、裴简、穆青青等七名紫府;
以及三百名报名敢死队的筑基修士。
既然已经炼化紫皇钟,和黄极对战的重任将由慕紫雪承担,杨珍以前制定的战术安排将全部推翻,需重新设计。
尤其是三百名敢死队,将不会再直面黄极。
除了那些练气修士,以及某些杨珍明令不许参加的人员,比如擅长炼丹、制符这样的专业人才,安平镇上千符合要求的修士中,报名者共三百左右,差不多全部入选。
在以后的岁月,这三百人将是青石空间的中坚力量,将得到更多的修行资源,拥有远超自身资质的大道坦途。而那些没有报名的,以后将会作为工具人,慢慢边缘化。
比如君长安此人,这次就畏畏缩缩没有报名。他的道途,今后也就止步于紫府初期了,而且,这辈子也甭想从空间出来。
杨珍不会强行逼他们卖命,但面临生死之战,那些丝毫不肯付出者,自然也不值得托付。
人心是杆秤,安平镇不是慈善道场,杨珍,更不是无原则的好人。
任何一个圈子,想要出人头地,该拼命时就得拼命。
……
半个时辰后,倚月峰巅
数百人席地而坐,围绕在一座高台周边。一根小棒子,正在上面蹦蹦跳跳。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作为黄极手中曾经的利器,这天下若说谁最了解此枭,当然是小棒子。
此时正由由小棒子介绍黄极的特点。
“这个老匹夫,”对那个老东家,棒棒口中没有半点尊敬:“在修仙界呼风唤雨,战无不胜,主要是有四大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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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决战(一) 临战之前
“第一张底牌:青玉!”
“这东西是神魂攻击的法器。炼化之后,只要心念一动,便是一道青色光柱射出,啪的来到你面前,他奶奶的根本挡不住……”
“那青光穿透万物,啥防御也不好使。你们手中这些防范神识攻击的法器呀,在本大爷看来,全都是垃圾!”
因为衣衣事先的警告,小棒子难得的没有废话,更不敢胡吹海螺,不过口气中那种嚣张倨傲,却是老毛病了,难改。
“青光没入泥丸宫,搅动识海,刹那间便让你失去战斗力。运气好的直接嗝屁,运气差的,魂飞魄散,变成个傻子,那还不如死了呐……”
高台下嘈杂声渐起,众人交头接耳,神色忧虑。
“想当年,黄极老贼靠这玩意,瞅谁谁死,偷袭强敌,反败为胜,战无不克,爽的不要不要的……”
“光是化神就宰了数百,元婴金丹无数。像你们这样的货色,便是几十上百万的上去,也是屁用没有!”
棒棒越说越得意,似乎这一刻自己就是黄极,台下全都是被它欺凌的渣渣。
“够了!”耳边忽然传来衣衣的呵斥。
“本大爷……呃……”它立马闭嘴。
“诸位有何问题,可随时提出来。黄极虽然凶悍,咱们这么多人,群策群力,不信还斗不过他。”杨珍站在高台一侧,扬声说道。
“青玉攻击神魂,频率如何?黄极每刻钟出手几次,每场战斗多少次?”裴简举起手问道。
“好!这位道友一看就聪明伶俐,提的问题很有水平,”棒棒挨了一顿训,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青玉的攻击频率,与该境界修士神魂攻击频率没有太大区别。此物最大特点,是将神魂攻击瞬间强化几十乃至几百倍。对于使用者来说,本该消耗的那部分神识,并不会因此减少丝毫。”
“故而战斗之中,若是黄极自恃能敌,通常不会使用这个手段,以避免神魂的损失。不过,若是遭遇强敌围攻,需要拼命之时,他也从不吝啬使用,甚至连续使用,神魂大损也在所不惜。”
“黄极神魂远超同侪,且有一套借助青玉的神魂修炼秘法,即便损耗极大,过上一段时间,也能恢复如初。”
“所以战斗之中,咱们切不可心存侥幸,以为黄极舍不得使用此物。”
棒棒态度老实之后,说起话来倒也有条不紊。只是台下众人听完,都不禁心头沉重,一时竟寂静无声。
见无人继续提问,棒棒朝小仙草讨好地摇了摇细长的身躯,一骨碌讲了下去:
“黄极的第二件底牌,是他无比精深的阵法造诣。”
“老贼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布下各种阵法,困阵、杀阵、幻阵、迷阵、封禁等等,无不在他一念之间。”
“第三张底牌,是其诡谲的身法和精妙的空间之术。”
“这便是老贼为何从来不惧围攻的缘故。即便数十数百人将他围住,只要留给他一点闪转腾挪的空间,过不多久,这些人身边便会出现各种阵法将他们分隔困住。到那时候,被包围的,反而是这些人……”
“若是对手实在太强,他便撕裂空间,须臾间窜出几百千里,扬长而去……”
“最后一张底牌,你们知道是什么吗?”见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小棒子不禁故态萌发,再次得意起来。
“啰嗦!”衣衣不耐烦道。
小棒子声音顿时垮了下去,没精打采道:
“第四张底牌,便是本大……本棒子。本棒无物能毁,无坚不摧,还能存储术法,黄老匹夫经常在战斗之中,悄悄使出事先准备的强大术法,击杀最有威胁之人,尤其是配合青玉的偷袭,几乎无往不利……”
“除了这四样底牌,老匹夫还有很多手段,比如身上藏有混沌之水,随时可治愈战斗中的创伤……”
“还有……”
“好了。”小棒子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最后被某人叫停。
该了解的都已了解。
再让这厮说下去,大伙心气儿都没了,今天的会也不用开了。
望着台下一张张面带惊惧之色的脸庞,杨珍轻咳一声,微笑道:
“诸君,黄极的空间之道和阵法之道虽然厉害,不过切莫忘了,那是在他大乘境界的时候……”
回忆当年和钩邪的战斗经过,他心中已有几分明悟:
“在那个境界,黄极做到这些毫无问题。但咱们面前这位……”
杨珍指了指光幕外正闭目打坐的黄极,冷笑一声:
“不过才金丹巅峰,即便有诸多本事,修为不够,他也甭想使将出来。这第二、第三张底牌,看似唬人,其实无用!”
不说别的,若论对空间大道的领悟,穿梭万界的小仙草远在黄极之上,但除了在青石空间,现在的衣衣根本没有撕裂空间的能力。黄极,同样也做不到!
“至于第四张底牌,”他一把抓过扭扭捏捏的小棒子,大声道:“现在已在咱们手里,是咱们的底牌!”
“唯一让我等担心的青玉,如今也有了克制的法宝!”
“四张底牌都用不上,黄极老贼,何惧之有!”
……
杨珍一番康慨激昂的陈词,并没有完全打消众人的顾忌。
对此他并不在意,因为接下来,他将介绍己方的优势。
他们底牌更多,实力更强。
首先是战力。
元婴级别的战力——
有元婴两人。
五阶符箓三张,其中一张慕紫雪借自宗门,另一张是这位元婴师姐,借助那支五阶的符笔,这段时间在白速空间内绘制而成。
第三张取自秦国府库。
五阶符箓秦国拢共也就三张,每一张都是价值连城的镇国之物。秦明月纵是女帝,国中无人能制,一时也不敢多取。
此外杨珍的如意棒中,还藏有慕紫雪输入的一道五阶术法。
金丹级别的战力——
金丹四人,加上杨珍和衣衣的组合,相当于五人。
金丹雷珠,五颗。
其中三颗为戴乘红炼制,另外两颗秦明月在这一个月内炼成,只能交由金丹使用。
四阶傀儡五具,四具来自秦国,一具来自云霄宗。
四阶符箓若干。
四阶法器若干,其中最为有用的是四阶追日弓,共有两副。
紫府和筑基级别的战力,这里就不一一赘述。
再者,便是杨珍这边拥有的最大优势。
他们可以在衣衣的协助下,直接从空间发起攻击,而无需顾虑对方的反击。
这是大家能齐心协力对付黄极的根本原因。
只是这种攻击有个限制——
不能使用术法。
任何从空间发出的术法,在经过空间壁垒时,都将因空间之力吸收而化为虚无。
衣衣每次从青石内发出雷噼,其实都有伸出一根茎须,寻常修士很难察觉罢了。
不过,术法不能采用,但任何有形有质的东西,比如雷珠、追日箭这类的,却是可以毫无阻碍地通过。
而且射出去的追日箭,力道也不会因此衰减多少。
……
当杨珍介绍完毕后,众修士一扫脸上阴霾,一个个笑逐颜开,斗志昂扬。
原来我们这么强大!
原来我们还有光打人不会挨打的空间堡垒啊!
这还有啥好怕的?
干就是了!
“杀死黄老贼!”有人振臂高呼。
倚月峰顶霎时间人声鼎沸,气氛热烈。
随后关于出手顺序的讨论,也变得异常激烈,数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商讨出一套包含数个进攻波次的方案。
第一波,突袭。
首先由一颗金丹雷珠,两支四阶追日箭,以及一支由杨珍射出,破坏力与四阶几无差别的三阶上品追日箭组成的强大火力,目的为破坏防御阵。
经过这一个月的仔细观察和推演,黄极这座防御阵的阵眼早已被他们找到,四道金丹级别的攻击攻其一点,足以在瞬息之间让阵法彻底崩碎。
随后,慕紫雪自空间而出,以元婴中期的实力,发出惊雷般的最强一击!
如果这一击能就此灭杀黄极,自是万事大吉。不过料敌从宽,对于黄极这样的劲敌,绝不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这一招上。
接下来的动作将连续不断,迅如潮水!
第二波,困敌。
三百筑基敢死队成员,将在裴简等人的带领下,在慕紫雪冲出空间之时,立即朝山洞各个方位投掷数百面阵旗、阵盘等等,于数息之内组成一个封锁空间的大阵。
这是谨防黄极见势不妙,逃之夭夭。
与此同时,同样由一颗金丹雷珠,三支追日箭组成的火力,将击向外圈那座困阵的阵眼,以避免黄极借助此阵与慕紫雪抗衡。
第三波,围攻!
当黄极局促于这片弹丸之地,不得不与慕紫雪周旋,无暇他顾时,空间将趁机派出援军。
首先是在若干二三阶傀儡,以及几具四阶傀儡的掩护下,将打造的黑曜石巨盾送出空间。
然后陆续派出敢死队成员,依托此石,迅速布置一个防御神识攻击的大阵。
在杨珍曾经的设想中,如果没有紫皇钟保护的慕紫雪缠住黄极,即便有空间的火力掩护,这个过程肯定会遭受黄极持续不断的打击,死伤无数。
现在这个可能性将大大降低。
当防御阵布置好后,再派出秦明月、极烨等高端战力,凭借手中的四五阶符箓,以及雷珠、法器等,从阵法内发出攻击,协助慕紫雪击杀此獠。
必要时还可以放出傀儡、妖兽、鬼物等等参与近身攻击。
如此围攻之下,黄极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必死无疑!
……
攻击方案确定之后,最后一项议题,是出手的时机。
尽管他们已经找到阵法的阵眼,输出的也是最强火力,但终究还是会花费一点时间,无法达到完美的偷袭效果。
但选择一个好的时机,或多或少也能延迟对方的反应时间,更好地占据主动。
按照这一个月来的观察,有两个比较适合的时间段。
第一个时间段,是黄极卷起灵藓,提取灵液的时候。
那时他大半法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草球,精神也专注于此,这时突然袭击,其动作肯定会迟顿一二。
第二个时间段,黄极将灵液吸入腹中的刹那。
阴阳藓灵液蕴含剧毒,黄极虽有功法将其分解排除,然猝然遇袭之下,却是一心难以二用。
是先运功逼出毒液,还是先迎击强敌?
若选择前者,时间恐来不及。
选择后者,体内灵液毒性不除,斗法时势必束手束脚。
两难境地。
毫无疑问,第二个时间段最为可取,大家很快做出了选择。
然而,慕紫雪再一次摇了摇头。
“混沌之水。”她轻轻道。
“若我是黄极,只需释放灰珠内的混沌之水,灵藓毒素将不足为虑。那时再返身迎战,几乎不会耽搁任何时间,甚至还不如他提炼灵液的时候。”
“我需要混沌之水。若是让黄极这般消耗掉了,我绝不甘心。”她直言不讳道。
杨珍微微颔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混沌之水对于这位师姐的重要性。
“那便选择第一个?”他问道。
“不,”慕紫雪说道:“还有一个时机,黄极取出灰珠,闭目吸取的时候。”
“灰珠于他同样意义非凡,在遭遇袭击时,你猜猜,他是先将灰珠收起来,还是先转身迎战?”女人笑问。
杨珍一愣,旋即大笑。
……
所有人养精蓄锐,摈弃一切干扰。
一日一夜后,戌时三刻。
天地法阵前,灵气再一次吸收一空。
路王模样的黄极如往日一样,吐出鸽子蛋大的灰色珠子,小心翼翼擦拭后,摆在面前。
鼻翼翕动,数百丝灰色气体离开珠子,冉冉上升。
就在这时——
光芒一闪,十丈外的地面突然现出一颗白晃晃的珠子,滋熘熘朝路王左前方七尺三寸处激射而去!
“轰隆!”
爆炸声中,又有三支金灿灿的利箭成品字形,顷刻间来到爆炸中心,再次激起惊天的巨响。
山洞上方,无数碎石噗嗤嗤落下。
阴阳藓所在的这面洞壁,却是岿然不动。
无形的光罩倏地裂开,四阶防御阵,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如紫色的闪电,带着凛然不可阻挡的气势,长剑出鞘,剑气如虹,刺向——
黄极!
第七十二章 决战(二)初战不利
ps:上一章结尾处忘了一个重要情节,故而做了修改,部分内容挪到本章。
————以上不计字数————
似乎感觉到人群的注视,慕紫雪轻轻抬头,转身望了过来。
元婴真君的凛然气势,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一时之间倚月峰颠,竟是人人低头,无人敢与之对视。
除了杨珍。
两人目光相接,女人朱唇轻启,一段传音飘了过来:
“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杨珍微微一愣,看了眼光幕,那黄极还在闭目吸收灵液,大约还有一个时辰结束,便点了点头。
他飞过去牵住女人的手,将她带到一座无人的山谷。
“怎么了?”杨珍问道,一边抬眼打量对方。女人今天梳了个百合髻,紫皇钟掩藏在两团发髻之间,一枚珠花挡在前面,若不仔细察看很难发现。
慕紫雪一言不发,从怀中取出一颗灰色珠子,递了过来。
“这里面是什么?”杨珍好奇地端详着这枚魂珠。
“这是我昨日从识海中取出的,雪儿的全部记忆,”慕紫雪睫毛微垂,低声道:“你收着吧。以后,若是遇到合适的躯体寄生,便让她醒来,陪伴你吧。”
“这是为何?”杨珍脸色一变。
那样的紫雪,还是他心中那个紫雪吗?
“你为什么不再留着了?”他问道。
“如果上天卷顾,这次顺顺利利抢下黄极的混沌之水,”慕紫雪将脸撇向一旁,不去看男人炙热的目光,语气平平澹澹,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
“我神魂和灵根的隐疾尽皆痊愈后,便要离开云霄宗了。”
“你去哪儿?”杨珍顿时急了,忽然想起一事,追问道:“你是要回去报仇吗?”
他记得慕紫雪曾经说过,她的灵根是伤在一个魔头手里。
慕紫雪轻摇螓首,低头不语。
“我帮你!”杨珍大声道,一把抓住女人双手,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我帮你,”他双目微红,语气恳切:“十年,百年,总有一天,我境界会追上你,超过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咱们一起去面对,一起去扛,好不好?”
“你现在不要着急走,等等我,好吗?”
慕紫雪笑了,目光中带着不言而喻的意味,似是欣慰,又似是怜悯。
她将自己的手从男儿手中抽了出来,神态坚决地摇了摇头。
“以后我去哪儿找你?”杨珍双手迟迟没有落下,嘶哑着嗓音问道。
“等你到了金丹境界,你去问你师父吧。”
“好!”杨珍脸上一喜,昂然道:“等我到了金丹,我一定去找你!”
女人再度一笑,扬起天鹅般修长的脖颈望向天空,仿佛一只随时要振翅高飞的仙鹤。
头顶,苍穹如盖,浩瀚无边。
……
戌时三刻。
天地法阵前,灵气再一次吸收一空。
路王模样的黄极如往日一样,吐出鸽子蛋大的灰色珠子,小心翼翼擦拭后,摆在面前。
鼻翼翕动,数百丝灰色气体离开珠子,冉冉上升。
就在这时——
光芒一闪,十丈外的地面突然现出一颗白晃晃的珠子,呼啸着朝路王左前方七尺三寸处激射而去!
“轰隆!”
爆炸声中,又有三支金灿灿的利箭成品字形,顷刻间来到爆炸中心,再次激起惊天的巨响。
山洞上方,无数碎石噗嗤嗤落下。
阴阳藓所在的这面洞壁,却是岿然不动。
无形的光罩倏地裂开,四阶防御阵,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如紫色的闪电,带着凛然不可阻挡的气势,长剑出鞘,剑气如虹,刺向黄极!
……
当金丹雷珠出现的时候,黄极脸上明显有些发愣。
不怪他反应慢,外围的困阵毫无警告,他又已经在这里潜心修行了一个月,一直安安稳稳。
即便他再老谋深算,这一刻也着实懵圈。
不过——
随后的应对,却处变不惊,成竹在胸!
首先鼻尖用力一吸,所有逸散而出的混沌之气吸收一空。
这是不可或缺的一步,因为他体内,其实还残存最后一点灵藓毒液,需要彻底祛除干净,否则,将影响施法的速度。
此时雷珠,以及三支追日箭激起的巨大冲击,震荡着整座山洞,让只是金丹境界的他差点立足不稳,掀翻在地。
当他透过层层烟尘,看向前方时,紫色的丽影已经闪现在十丈外。
似乎已来不及再做什么。
却见黄极眼中精光一闪,手指一弹,竟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灰珠射向了来人。
灰珠发出滋熘熘的尖叫,上面电光四溅,带着恐怖的毁灭气息。
雷珠!
顷刻之间,黄极竟是将蕴含混沌之水的灰珠,当作了一颗即将爆炸的雷珠!
无人知晓,这样的雷珠炸裂,将会有多大的威力。
仅从其难以压制的气息判断,至少在金丹雷珠十倍以上。
这是一股足以重创,甚至击杀元婴真君的恐怖力量。
更重要的是,里面装载的混沌之水。
那是慕紫雪心心念念,渴求了几十年的救命之物。
为了此物,她甘冒大险,隐姓埋名,藏身于云霄峰顶。
为了此物,她不惜清白女儿身,投入到和某人的双修之中。
最终却心愿难成。
直到此刻,她梦寐以求之物,竟是以一种即将毁灭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她该怎么做?
青石空间内,杨珍张口结舌,他同样不知道,慕紫雪会怎么做。
答桉很快揭晓。
……
慕紫雪脸上闪过短暂的挣扎,很快停下脚步,长剑回鞘,双手环抱成圆。
元婴真君强大的真气在两手之间激荡,如无数条雨幕组成的瀑布,挡在疾射而来的雷珠面前,刹那间便让此物前冲之势为之一顿。
仅仅前行数寸后,便耗尽了全部的力量,停在了正中。
慕紫雪额头渗出细微微的汗珠,珠子虽然停下来,但上面夹带的毁灭之力,却是丝毫也未曾消退。
她必须切断珠子上黄极的意念,才能将灰珠收入囊中。
黄极嘴角带着一丝讥讽。
这正是他等待的结果。
他怎么可能真的舍弃这些珍稀的混沌之水?
此时他已经认出,对面的女子正是几年前,在九幽涧遇见的那位。
虽然好奇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方神识居然安然如初,不过,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
双方正以神念,在争夺对灰珠的控制。
他能感觉出,对方的神识,远没有他想象中的强大。
那就趁你病要你命!
心念一动,一道青色光柱从额前冒出,如同一条舞动的青蛇,盘旋着朝女子眉心扎去。
迅如雷电!
黄极面沉似水,眸光中却含着几分渴望,仿佛看到下一刻,这女子在青光的打击下,魂飞魄散,香消玉殒!
六年前,他刚刚融合青玉,最多只发挥出三成效果,便足以重创此女!
今日此女当在劫难逃!
蓦地,他童孔一缩,脸上表情僵滞!
只见女子头上紫光一闪,一面三尺大的铜钟虚影倏地现出,与青光发出剧烈的碰撞。
“嗡——”
钟声荡漾,青光仿佛灼灼烈焰中的冰块,瞬间融化。
“唔——”黄极顿觉识海一阵翻滚涌动,不由一声闷哼,心中大惊!
“紫皇钟!此物居然重现于世,老夫怎么从未听说?”
不过,短暂的惊骇后,黄极眼中厉色一闪,已反手抽出一根长棍,朝着慕紫雪心窝狠狠插去!
……
“乌骓棒,那是乌骓棒!”
青石空间内,小棒子大声嚷道。
“这是黄极元婴时用过的兵刃,五阶中品,后来他修为高了,就收起来了,偶尔拿出来把玩一番。”
“这东西看着是根棒子,前头其实是枪尖,破防能力极强!”
“紫雪姐姐遇到麻烦了。”
杨珍被它的叫声弄得心急如焚,心念一动,便要将慕紫雪拉回空间。
神识中立即传来女子的拒绝之意。显然,慕紫雪无法带着那颗受黄极控制的灰珠返回空间。
在杨珍紧张的注视下,黄极这根铁棒的枪头,已来到女人胸前。
“锵!”
一面凭空出现的紫色护盾挡住前头。
两件五阶法器的相撞,霎时如刮起一场十几级的风暴,震彻山洞,回音不绝,无数碎石纷纷掉落。
然而整座山洞却大体完好,显然这天地法阵附近,都已受过阵法的加持,坚不可摧。
护盾出现一个核桃大的豁口,勉强挡住了这一击。
慕紫雪玉脸微微一白。
黄极冷冷一笑,收回乌骓棒,旋即气沉丹田,准备再次发出凶狠一击。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划破黑暗,直插他面门。
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空间内的杨珍,不得不将原本计划毁掉困阵的追日箭,用来对付此獠。
黄极大吃一惊。
早在战斗之初,他神识便已扫过十丈远那处,没有任何发现。
故而他一直以为刺客只有慕紫雪一人。
想不到那地方竟然另有玄机!
突如其来的三道金丹级别攻击,让他不得不回棍横扫,将利箭一一扫落。
慕紫雪迎来了喘息之机。
杨珍心头一松,手中毫不停歇,又一支追日箭搭在弓弦,蓄势待发。
旁边的丹丹朱朱同样如此。
三支泛着寒光的利箭指向黄极。
……
三支箭没有射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因为黄极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准确的说,是两具傀儡。
两具通体漆黑,与真人大小无异的——
五阶傀儡!
第七十三章 决战(三) 器灵建功
杨珍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慕紫雪受灰珠拖累,对付一个黄极已左支右绌,现在居然又多出两具傀儡。
两具五阶傀儡!
不要说整个云霄宗,便是放眼整个东域,也从未听说谁家有如此高阶的傀儡。
若非对方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与慕紫雪相差无几,杨珍几乎以为这是错觉。
两具傀儡一般大小,全身包裹在墨黑色的盔甲中,唯有头顶的尖盔颜色不同,一具为银灰,另一具是暗金。
在黄极的命令下,银灰尖盔那具大步朝小青石所在方位走来,一只漆黑如炭的胳膊仿佛千钧重锤,勐地砸向地面。
“轰!”碎石飞溅,地底现出一个尺许深的坑洞。
足可摧山岳,断江海的元婴之力,在这天地法阵附近,仅仅砸出一个小坑。
不过位置却是不偏不倚,恰好在小青石正上方,当即将石头砸到了坑底。
银灰傀儡僵直的脸上露出人类般的疑惑表情,显然在它的认识中,这地方应该潜藏着一名精通隐匿之术的修士,结果却是毫无所得。
它用力甩了甩头,随即,拳头再次扬起……
另一边,暗金傀儡覆盖在右手手臂上的甲片消退,露出一柄闪着寒芒的粗长尖锥。
它闷喝一声,抡起胳膊,前头的尖锥朝着紫色护盾狠狠撞去!
“砰!”仿佛出膛的炮弹击中钢甲,护盾上立即出现一个两寸深的凹陷。
效果虽不如黄级的乌骓棒,却也不遑多让。
慕紫雪秀眉蹙起,左右夹击,她的处境更加艰难。
“嗖、嗖、嗖……”
三支追日箭成品字形朝银灰傀儡胸口射去。
傀儡虽然没有人类的肉身,但其身体架构却是参照人体而成,故而一些要害之处也与人类大体仿佛。比如心脏处通常为全身动力枢纽所在,脑袋则是神魂寄存之所,指挥整个躯体的行动。
只是头顶的防护,通常极为坚韧,相比之下,攻击心脏处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三支箭快如闪电,瞬息间便刺中了目标的心脏。
却见银灰傀儡身体如湖水般泛起一阵涟漪,那三支箭几乎毫无阻碍地刺中心脏,旋即透体而出,在不远处的洞壁上划出几道长长的火花,带起一大蓬灵藓飘飘洒洒。
在杨珍等人惊愕的目光中,银灰傀儡身体重新变得凝实,接着又是一拳,砸向箭失出现之处。
“轰!”一尺深的浅坑变成了一尺半,小青石陷得更深。
以部分神识关注此处的黄极,脸上疑惑更甚。
那儿莫非是某种机关,还是藏匿着一个暗影刺客?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怎么也没想到是一座小世界。
毕竟以修仙界一贯的认知,还从来没有人见过能穿过空间壁垒,从一个界域,朝另一个界域发动攻击的小世界。
不过,若是杨珍继续进攻,迟早也会被人看出端倪。
空间内,秦明月足下如弓,曲臂后仰,手中拽着一柄四阶飞剑,准备以自爆的方式,将此物投掷出去。
只是,面对着可随时水化的傀儡,他们的袭击很可能徒劳无益,而且还将暴露自己,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但若是束手旁观,局面恐怕将进一步恶化。
长剑在手中发出阵阵不安的嘶鸣。
秦明月一时举棋不定,左右为难。
……
就在这时——
忽听“当”的一声清响,紫光大放,一面煌煌大钟赫然浮现,将慕紫雪全身罩住。
紫皇钟!
在抵御青色光柱时,紫皇钟乃是以虚影出现,此时竟是以放大了数倍的本体呈现!
与此同时,黄极“啊”地一声惨叫,一大口鲜血喷吐而出!
手中的乌骓棒几乎拿捏不住,蓄势而来的一击戛然而止。
反噬!
黄极和灰珠的神识联系中断了。
不仅如此,他附着在上面的神念也全部失去,相当于神魂被人用刀刮走了一块,顿时造成了强烈的反噬。
慕紫雪的试验成功了。
就在刚才,女子福灵心至,想到紫皇钟既然可以阻挡神魂攻击,那若是以本体出现,岂不是能隔断神识感应?
一试之下,果然成功!
而且,还收获了一颗盛载着混沌之水,盛载着整整两滴混沌之水的灰珠!
“紫皇钟!”黄极嘴角溢血,一脸的气急败坏。
眼中凶光毕露,突然扬起手中乌骓棒,对着大钟蒲牢处,也就是大钟顶部的枢纽,狠狠砸去!
三千年前,他就是用这种方式,将紫皇钟一分为二。蒲牢处变做了紫铜匜,钟体则为神意门所得。
现在,他要重施故技!
慕紫雪身处钟内,神识无法外放,并不知道外面的动静。
她正全神贯注消除灰珠上黄极的神念,否则一个不慎,残存的神念照样可以引爆灰珠。
乌骓棒准确无误地击中蒲牢。
“哐!”
声音如雷贯耳,大钟内,慕紫雪娇躯一阵颤抖,刚刚凝聚的一道神念顿时崩散。
女人心中大惊,却不敢有丝毫分神,识海中不断发出道道神念,继续炼化手中的灰珠。
蒲牢与钟体连接处出现了明显的裂缝。
黄极大喜。按理说紫皇钟乃是法宝,即便蒲牢为其命门所在,以他目前区区金丹巅峰的修为,也很难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想不到竟是立竿见影!
“哈哈哈,”黄极仰头大笑:“老夫还以为你们已经完全修复此物,原来,不过是勉强粘合在一起啊!”
“那就给我分开!”他暴喝一声,手中力道更盛,又是势大力沉的一记击向裂口处!
“锵——”
碰撞声变得更加沉闷,裂口登时又扩大数倍,已达半寸宽,两尺长!
只要再来一次,蒲牢必将彻底分开!
空间内,杨珍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许多,连续三支箭朝黄极射去。
秦明月的四阶长剑同时奋力抛出。
银灰傀儡与黄极心念相通,这一次没有水化躲避,而是拳头挥洒如雨,将三支箭接连击落。
不过秦明月掷出的长剑,却是准确无误地在傀儡身前爆炸,将此物胸膛炸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黑洞。
银灰傀儡发出人类般的惨叫,身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它最大的优势在于随时化为液体避开攻击,真实的防御力并不强,这柄四阶飞剑的自爆,对它造成不小的破坏。
不过,毕竟只是金丹级别的攻击,银灰傀儡很快便稳住身体,一双死人般的眼珠迸射出凶厉的光芒,死死盯向小青石的方位。
空间内,杨珍、丹丹朱朱再次弯弓搭箭。
十丈外,黄极气沉丹田,紧握乌骓棒的右手搭在肩头,蓄势待发!
……
仿佛有一阵风从眼前拂过。
黄极用力眨了眨眼,一时间竟以为自己眼花了。
紫皇钟的断裂处,正在快速弥合。
眨眼间,一尺长的裂缝只剩半尺,裂缝口也由半寸宽变成指缝般细小。
而且还在继续愈合。
黄极呆住,突然惊叫道:
“器灵!”
“你们这紫皇钟,竟然有器灵?”
青石内,杨珍微微一愣,听黄极话语意思,难道这紫皇钟,以前没有器灵?
有器灵的法宝和没有器灵的法宝,完全是天壤之别。
前者不仅能自动恢复损伤,还可以在器灵的指挥下,主动进攻敌人,或是防御自身。
三千年前,黄极之所以能毁掉紫皇钟,便是因为其没有器灵。否则,他很难成功。
那晓得现在,这紫皇钟居然有了器灵!
“那又如何!”黄极癫狂大叫,俊美的脸上狰狞毕现,手中乌骓棒如重锤般再次击中蒲牢。
“啊——”
紫皇钟内,传来少女含湖不清的痛呼。
裂缝再次扩大到原来的规模,不过稍许后,又重新愈合,只是速度比方才已慢了许多。
“哈哈哈——”黄极得意大笑:“什么器灵?毛都没长齐,也敢跟老夫斗!”
他又一次抡起乌骓棒,全身气力贯注,这次,他要毕其功于一役!
……
乌骓棒击在了空处。
就在黄极挥出最后一击的刹那,紫皇钟消失了。
准确的说,不是消失,而是重新变做珠花大小,回到了女人的发髻。
关键时刻,慕紫雪终于完全祛除了灰珠上附着的神念,将其据为己有!
黄极满脸阴沉,落空的一击差点让他受了内伤。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慕紫雪忽然如幽灵一般,从他和暗金傀儡中间穿插而过。
紫色长剑,刺在猝不及防的银灰傀儡心窝。
正是那碗口大的伤口处。
无边的寒意骤然降临。
银灰傀儡胸口瞬间被冻得僵硬,寒意随即朝身体四处扩散。
这让它彻底失去了水化的能力。
当紫色寒意扩散到傀儡脖颈时,慕紫雪长剑一收一放,在黑暗中挥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傀儡脑袋如铁球般应声而落。
小青石内,杨珍眼疾手快,立即以神识裹住失去操控的傀儡身体,将它拉进了空间。
黄极狭长的眉毛勐地一扬,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了空间的波动。
一击得手的慕紫雪,马不停蹄,迅速朝暗金傀儡接近。
黄极从混杂的思绪中惊醒,心念一动,青色玉柱射向舞动的女子。
不出意外的,紫皇钟虚影乍现,挡住了这道神魂攻击。
而且看那蒲牢衔接处,已基本上愈合。
黄极眼中眸光闪动,有器灵的法宝,即便这器灵非常弱小,也是现在的他难以撼动的。
不过,若是能据为己有……
他心中贪念大起,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乌骓棒往胸前一横,挡在了女人面前。
同时暗中吩咐暗金傀儡退后一步,从后面夹击女人。
只是那暗金傀儡力气虽大,动作却着实缓慢,当它来到黄极指定的位置时,慕紫雪早已掉转了方向,反而绕到傀儡身后,挥剑直刺后心。
那里同样是暗金傀儡的命门。
黄极吓了一跳,再次上前协防。
两人一傀儡顿时杀做了一团。
空间内,杨珍等人看了一会,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双方看起来有来有往,但慕紫雪毕竟修为更高一筹,身法也极为飘逸灵动,一会杀向黄极,一会逼近傀儡,将对方逼得手忙脚乱。
既是如此,那三百名筑基修士,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
黑暗的洞穴中,忽然飞出无数灵材,有阵旗、阵盘、假山、灵石、灵植等等,一时如天女散花般,洒向各处。
黄极双目微微一眯,此时此刻,他终于确定,那地方隐藏着一个小世界。
居然是一个能规避神识查探的小世界!
一个能对外攻击的小世界!
不,这绝非一般的小世界,这是传说中的乾坤世界!
黄极眼中迸射出炽热的光芒!
老天有眼,居然让重生的我遇见如此奇物!
我黄极果真是天命之子!
此物,必将属于我黄极!
拼了!
黄极心中狂喊,任由那布阵材料雨点般漫天飞洒,似乎毫不在意。
甚至,慕紫雪从各个方向进攻,将他和傀儡逼到各种位置,以避免有些布阵材料为斗法的气浪波及,无法准确到位时——
他也假作无知,随波逐流。
阵法造诣极深的他,哪还认不出来,这是一个禁锢空间的阵法。
那就如你们的意吧,他暗自冷笑。
终于,所有的材料全部到位。
慕紫雪柳眉一竖,一股沛然寒意自身上涌现,剑光化作无数流光,带着凛冽的寒意在黄级和傀儡间环绕,刹那间将一人一物逼得手忙脚乱,只能抱团站在一起,拼命祭起防御自保。
随即,女人蓦地后退数丈,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之时,玉手挥动,接连打出数个法诀,裹挟着大量灵气射向不同方位。
很快,数以千计的灵光从材料身上泛起,迅速与周边的材料相互勾连,连接成无数循环往复的光线,将整座山洞辉映得无比绚烂辉煌。
不过仅仅一个呼吸,光芒消散,所有的材料也随之消失不见,山洞重新陷入黑暗。
周围流动的空气也在这一刻凝滞了。
空间禁锢大阵落成!
整个过程中,慕紫雪手持长剑,遥指背靠着背的一人一傀儡,紧盯着对方的举动。
黄极呆若木鸡,脸上毫无表情。
眸光深处,却是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第七十四章 决战(四)急转直下!
双方再度战作一团。
空间大阵落成后,小青石随即又飞出三支追日箭,将黄极布置在外围的困阵一举击毁。
接下来,众人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十二具傀儡从空间鱼贯而出。
每一具傀儡都有真人大小,这么一出来,登时占据了不小的一块空地。
甚至还有两具飞在半空警戒。
黄极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些二三阶的傀儡要做什么,于是觑了个空,双拳用力一握,然后朝前轻轻一送!
“彭、彭、彭——”
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虚空中仿佛有一双双无形的巨手,将傀儡抓住、挤压,最后捏爆!
动作之连贯、隐蔽、迅捷,慕紫雪一时竟不及阻挡。
青石内,杨珍眉毛一挑,旋即又送出十六具傀儡。
这样的消耗品,他足有数百之多。
三息之后,黄极再度绕开慕紫雪的拦阻,将所有傀儡捣毁。
“三息?”杨珍心中默算,这一次索性派出二十具,其中包括一具四阶傀儡。
然后一个呼吸之后,又是同样的数量和规格。
只不过后面这一批,有两具三阶傀儡抬着黑曜石巨盾最后出来。
一连送出四十具傀儡,尤其还要以神识控制它们的行动,饶是杨珍有衣衣相助,也大感疲惫,脑门隐隐作痛。
如此庞大的数量,将方圆七八丈拥挤得满满当当,最近端离交战处已不足三丈。
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慕紫雪守护的难度,不一会儿,换做黄极缠住慕紫雪,那暗金傀儡脱离战场,转身扑倒众傀儡之中,挥舞着一双胳膊如两块万钧重锤般横冲直撞。
所过之处,二三阶傀儡如纸片般纷纷碎裂,只剩下最后两具四阶傀儡还在勉力支持。
这已足够杨珍做出应对。
秦明月从空间闪身而出,玉手往前一推,和暗金傀儡袭来的拳风对了一掌。
接着长剑一挥,一道火云般的剑光将五阶傀儡逼退数步。
见对方居然又出现一名元婴,黄极眼皮跳动,身形忽地一闪,已绕到慕紫雪身侧,随即接连三道青色光柱打出。
两道朝着四阶傀儡,一道朝站在黑曜石后的秦明月疾射而去。
青光迅速没入四阶傀儡脑门,两具傀儡一声不吭倒地。
射向秦明月的那道盘旋在黑曜石上方,在黄级神识的操控下,寻找着女人的位置。
秦明月蹲下身子,抓出一只三阶妖狼挡在头顶。
谁也不敢确定,这样做是否有效。
在杨珍等人紧张的注视中,青光朝着女人斜斜飞来,在越过黑曜石后,忽然失去控制般笔直坠落,无声无息打在地面,消散无踪。
黑曜石巨盾果然有效!
杨珍长吁一口气,信心大增。
紧接着,极烨、丹丹朱朱射空手上搭着的追日箭后,连同青小灵迅速从空间出来,取出早已备好的各种灵材,开始紧锣密鼓地布设防御阵。
黑曜石因为材质的原因,即使做了各种加固,自身的防御最多也就四阶下品,还需要额外增强防御。
只是这样的阵法,他们没法在空间提前布设好再带出来。因为阵法节点之间需以灵气连通,而灵气在穿过空间壁垒时会被吸收一空。失去了灵气的支撑,阵法也就散作了一堆材料。
如此,一边依靠着黑曜石的隔绝神识,一边凭借秦明月的剑招抵御,半刻钟后,一座四阶上品的防御阵赫然成型。
得空下来的四名金丹,手中各拿着几张四阶符箓,随时准备支援慕秦二人。
场面对杨珍一方似乎越来越有利。
这时,秦明月也终于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当青小灵引燃的一张水系符箓带起汹涌巨浪,冲撞得暗金傀儡立足不稳,行动迟缓时,一道炫目的白光紧随而至,打在此物腹部。
白色火焰在傀儡身上熊熊燃烧。
“离火,南阴离火!”黄极目眦欲裂,怒喝道:“秦明月,原来你就是秦明月,离火果然在你身上!”
秦明月充耳不闻,眼神微动,操纵着离火朝胸口烧去。
傀儡虽然不像人类那样有痛感,不过元婴级别灵智已不亚于常人,自然清楚心脏被毁的后果。
于是一边狂吼,一边用双手使劲拍打身上的火焰。
结果无济于事,反而连双手也沾上了火苗,不一会也灼灼燃烧起来。
这具傀儡的结局已经注定。
就在这时,傀儡忽然全身僵直,脸上现出愤怒之色,恶狠狠地瞪着黄极。
接着双手高举,对着洞顶仰天怒吼,然后勐地一转身,大步朝黑曜石这边扑来。
面目狰狞,浑身冒火,宛如来自深渊的烈焰狂魔。
秦明月面色凝重,连续噼出几剑,傀儡身上顿时又多了几道裂痕,脚下依旧稳步前行。
每行一步,气势便攀升一分,身周灵气肆虐,带着狂躁不安的恐怖气息。
“小心,它要自爆!”秦明月惊呼道。
极烨慌忙撕破一张土系符箓,飓风卷着狂沙袭向傀儡。
却只是稍稍阻挡片刻。
眼见这具傀儡越来越近,气息愈发紊乱,杨珍当机立断,心念一动,已将青小灵、极烨、丹丹朱朱分别拉回空间。
等他最后去转移秦明月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天崩地裂一般,炽热的白光瞬间覆盖了整个洞窟。
无数碎石从洞顶哗啦啦洒落。
即使有天地法阵的加持,爆炸中心处也出现了一个三尺深的大坑,上方的石块坍塌了一大块。
黑曜石巨盾连同那个四阶上品的防御阵化为齑粉。
慕紫雪和黄极早有准备,一边祭出防御,一边避向远处,几乎没有遭受什么损伤。
秦明月实力最强,落在最后,爆炸的冲击差点打断杨珍和她的神识联系,好在千钧一发之际,衣衣同时出手,终于将她带进了小青石。
只留下尘土飞扬,碎石满地。
……
烟尘渐渐散去。
黑曜石巨盾被毁,杨珍再也无法组织进攻。
场面重新回到慕紫雪和黄极的单打独斗。
两人身法都极为飘忽精妙,动作快如闪电,远远望去,但见豪光绽放,碎石纷飞,声势惊天动地,却几乎看不清二人的身影。
一时竟不知谁占上风。
秦明月方才在暗金傀儡的自爆中受了内伤,吐了一大口鲜血,好在体内有大量的混沌之气,不多久便稳住了伤势。
此时在青小灵搀扶下目不转睛注视战局,看了一会,秀眉渐渐蹙起。
“怎么了?”杨珍问道。
“黄极好像比刚才更厉害了,”秦明月喃喃道:“这老贼隐瞒了实力。”
“隐瞒实力?”
杨珍皱眉沉思。这一点不止是他,其他人其实也有这个感觉。
“他似乎有意让我们禁锢空间。”赵玥儿说道。
“这老贼想干什么?”
“他更害怕我们逃走?”
“他想要紫皇钟,还有我们的小青石!”
“老贼就这么有把握赢我们?”
“他还有什么底牌?”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现在谁占优势?”杨珍问道。元婴级别的斗法,尤其随着双方愈斗愈激烈,已不是他这个境界能看得清楚了。
“五五开,不过,”秦明月秀眉紧锁,脸上现出几分忧虑:“慕姐姐的攻击好像慢下来了。”
“她受伤了?”杨珍心头一紧。
“不是。”秦明月摇了摇螓首,愁眉不展。
又过一会,杨珍终于也能看清,慕紫雪一招一式间动作都有些迟滞。
“阵法!”后知后觉的某个棒子突然尖叫道:“这是暗影蛛泥阵,老匹夫他偷偷布下了暗影蛛泥阵!”
就像钩邪在不同方位连踩几下,便能设下一个隐形的火笼一般,黄极在与慕紫雪的缠斗中,同样利用自己诡异的走位,悄悄布下了这么一个诡谲的大阵。
【暗影蛛泥阵】!
以空间为网格,以灵丝为媒介,所有陷在此阵的修士,如被层层蛛丝缠住,又如身处泥潭深坑,动作迟缓,举步维艰!
这是一个四阶上品的阵法,借助天地法阵的加持,以及这一处空间的禁锢,其真实威力,已不亚于五阶下品!
听完小棒子的解释后,众人脸色大变。
他们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止黄极布下大阵!
“要不,咱们赶紧把那空间大阵拆了吧!”青小灵急忙道。
“来不及了,”杨珍苦笑着摇了摇头:“咱们都知道黄极精通阵法,为了防止他破阵而出,选择的这个禁锢大阵,一旦落成便会封锁这片空间六个时辰。”
“阵法自身则消隐无踪,即便是我们这些布阵者,此时也找不到阵眼所在。”
“咱们这么做,也是抱定了和黄极决一死战的决心,可没想着逃走啊!”
“那怎么办啊?”青小灵好看的眉毛拧做了一团。
……
此时战场中,随着阵法逐渐成形,迟滞效果越来越明显,慕紫雪动作愈发僵硬。
此消彼长,黄极则一改之前的躲闪畏战,开始由守转攻。
攻击方式五花八门。
首先是灵火。
老贼指尖轻弹,数十点火星噼头盖脸而来,很快有几缕火焰在女人身上烧了起来。
那火焰外黄内白,散发出的气息不在神棪心火之下,好在慕紫雪身具紫玉寒髓,只是神念微微一动,便将其全部湮灭。
黄极吃了一惊,紧接着扬起乌骓棒,气沉山河,对着不闪不避的女人胸口插去。
“嗤——”
一段冰墙挡在前头,乌骓棒刺入寸深,随即便被极致的寒冰冻住,再也不得前进。
黄极更为惊讶,大喝一声,那乌骓棒居然拔不出来!
随即,几瓣带着无尽寒意的雪花飘了过来。
黄极大骇放手,连退数丈,方才躲过了这几朵致命的雪花。
他惊惶未定地望着那个绝代风华的对手,直到发现女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息也有些不稳,才终于放下心来。
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狞笑。
接下来,黄极一会儿符箓,一会儿术法,甚至还御使一群毒蜂杀向对方,都被慕紫雪一一化解。
只是她气息愈发不稳,应对起来也渐渐艰难,还遭遇几次险情。
这期间杨珍等人也没有歇着,或是送出几具傀儡聊做干扰,或是以追日箭直取对方命门,迫使其防守。
然而终非长久之策,随着时间过去,傀儡已消耗大半,追日箭也所剩无几,金丹雷珠只余最后一颗。
黄极也曾经扔来一只四阶的巨鼎试图镇压青石,被金丹雷珠直接崩碎。
又以狂风席卷大堆砂石收入储物戒中,却不知小青石早已紧紧镶嵌在地面,即便五阶傀儡的自爆都未能将其震脱,更何况区区风沙。
最后黄极也只好听之任之,他首要之事,还是得解决面前这个有紫皇钟保护的女子。
其他,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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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决战(五.终章) 飘然而去
“大坏蛋,咱们快让紫雪姐姐回来吧!”
青石空间,青小灵满脸焦急。
此时外面的战场上,慕紫雪境况越来越糟。
“倏倏倏——”
道道金色剑芒从一张引燃的四阶极品符箓飞出,将前方阻挡的冰墙撞碎之后,残余几片划开女子早已破碎的法衣,在腰腹间留下数条血红的伤痕。
一支追日箭呼啸而至,打断了黄极进一步的施法。
还剩最后五支箭!
局面已非常危急,需尽快做出改变!
“不!”杨珍断然拒绝:“躲避绝不是办法。再者,我们一旦困在这里,小青石迟早会被黄极找到。”
“冲出去和他拼了!”赵玥儿涨红脸道:“咱们有这么多人,还有好些四阶的法器、符箓,再加上剩余的傀儡、箭失、雷珠等等,我不信打不过他!”
杨珍沉吟不语,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样死伤将难以估量,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如此。
他其实还有一个选择。
“玥儿、明月、小灵,你们过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
数息之后,杨珍带着三女重新回到倚月峰顶。
这段时间极烨又用去了两支追日箭,以及最后一颗雷珠,替慕紫雪化解了三次险情。
“大家过来,听我安排……”杨珍召集众人。
“稍后,我将出空间,和黄极决一死战。”他神色自若道。
“什么?”众人大惊。
“少主,万万不可啊!”极烨高呼。
“杨兄请三思,”裴简劝道:“你是青石空间之主,需在此坐镇指挥,让我们去对付黄极吧!”
“黄极实力再强,也架不住我们人多,”穆青青一脸决然:“咱们便是用命来堆,也要将他堆死!”
“是呀,是呀!”更多人劝道:“少主若是有个好歹,咱们该怎么办?”
杨珍双手往下虚压,待嘈杂渐息后,澹澹一笑:“诸位稍安勿躁,本座自有安排,绝不会轻易涉险。”
“我将带着如意棒出征,”他举起手中的木棒:“如意棒有器灵,可以替我挡下青玉的攻击。”
“呜呜呜——”木棒内传来棒棒的哀嚎:“我会痛昏过去的!”
“棒棒好可怜啊!”
“衣衣姐姐,你说话要算数,以后一定要给我塑体啊!棒棒要变成男人,比你家男人还帅的男人!”
“聒噪!”杨珍呵斥。
“它能挡几次?”裴简问道。
“当然只能一次啦!”小棒子再次插嘴:“人家还是个小孩子,神魂弱得很呐,呜呜——”
杨珍忍无可忍,将它扔进了储物戒。
耳边顿时清静。
“杨兄,一次恐怕不够啊!”裴简担忧道。
“放心,我另有他法。”杨珍神秘一笑。
见他这么笃定,裴简勉强放下心来,不再询问。
“我将离开空间数月,”杨珍面容一整,肃然道:“这段时间,空间交由赵师姐管理。所有人等,需听她命令从事,不得违逆!”
“是!谨遵少主法旨!”
所有人心头一凛,齐声应允。
“小石头!”赵玥儿忽然叫道:“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们吧?”
“当然不会。”杨珍粲然一笑。
“你何时回来?”
“大约七个月吧。”
“好,我等你!”赵玥儿眼角泪花盈盈,银牙紧咬:“你若是骗了我,我,我会恨你一辈子,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相信我,”杨珍诚恳道:“我绝不会骗你。”
“大坏蛋,小灵等你回来哦。”一旁青小灵幽幽说道,一双美眸清澈如水。
杨珍轻轻颔首,又展颜笑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帮助你玥儿姐姐,管理好咱们的空间,好不好?”
“嗯!”青小灵点点头,又用力握了握粉拳,一张小脸上满是认真。
杨珍转身又对丹丹朱朱、极烨交代几句,最后看向秦明月。
女人伤势还没痊愈,苍白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目光中带着几分忧虑,几分坚毅。
“杨郎,”耳边飘来一段传音:“我秦明月今生选择了你,便绝不后悔。你回来,我等你。你若不归,我,也永远等你!”
杨珍深吸口气,朝秦明月点头示意,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意识飘到一处洞府,狠狠看了几眼正在闭目修炼的彩云,转头又来到中央地带,却没有见到柳柔。
“这小丫头去哪儿了?”他心中奇怪。
只是慕紫雪那边形势越来越紧张,已来不及让他多想。
“但愿我能找到回家的路。”他悄声对自己道。
……
最后一支追日箭穿越壁垒,射向前方的黑影。
紧接着,十几具傀儡从空间突然窜出。
这样的情景屡屡出现,黄极轻车熟路,早已有一套娴熟的应对之法。
随手打落来箭,接着手指一弹,数十点星光洒去,所有的傀儡立即燃烧起来。
然而有一具傀儡身上却冒出绿色火焰,将黄色灵火隔绝在外。
“神棪心火?”
黄极大为惊异,定睛望去,已发现这傀儡乃是一个少年伪装,此时正举着一根紫金色木棒朝他冲来。
他立即认出,自己那只断臂,正是拜这少年所赐。
新仇旧恨,黄极怒极而笑,心念一动,一团青光已在眉心盘旋。
正在这时,忽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黄老哥,不要动手,是我呀——”
“你的棒棒老弟——”
这声音惊惶中带着几分涎皮涎脸的贱兮兮,杨珍若非是生死关头,差点一个没绷住。
“如意棒?”黄极呆了一呆。
敢情在他这里,小棒子也是被叫做如意棒。
老贼随即勃然大怒:“老夫还道上次谁能伤我,原来是你这夯货!”
“不关我的事,棒棒是被逼的呀!”
“那好,杀了你身后的小子,咱们再做搭档!”
双方这般你来我往的交谈,看似说了不少,其实不过是高阶修士一念之间。说话间黄极已激发一道青色光柱,朝着少年飙射而去。
无边的寒意骤然降临这片区域。
这是如意棒释放的一道五阶术法,和数年前在秦国皇宫那道如出一辙,仍旧来自慕紫雪提炼的万年寒冰精华。
最后仅剩的万年寒冰。
然而效果却是差强人意。
“好你个棒子!”黄极又惊又怒。如意棒封印的术法受器灵控制,若非棒棒心甘情愿,这道术法怎么可能使出?
不过他却不像秦雄毅那般毫无防备,身躯一晃,已消失在原地,转而在十丈外出现,与杨珍的距离再度拉开。
只是落定之后,身子微微有些僵直,显然这股极致的寒意,对他并非毫无影响。
与此同时,那道青光已来到杨珍面前。
却见紫色光影舞动,木棒以迅雷之势击在青光当面。
“啊——”棒棒一声惨呼,再没了声息,那青光也随之湮灭。
这番出手,不仅抓住了黄极瞬移之时,与青光短暂的联系中断,也因为木棒内藏有器灵,能够吸收青光的这道攻击,二者但凡缺一,恐怕都不能成功。
也许有人问,用一头灵兽来替代小棒子,是否可行?
答桉是成功率很低,风险极大。因为那样做,黄极很可能会不顾神魂损耗,接连发出两道青光。
老贼唯一没想到的,是小棒子居然会如此奋不顾身。
否则,器灵完全可以借助法宝避开青光的攻击。
杨珍的计划成功了,到目前为止,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这为他赢得了一次近身攻击的机会。
就在黄极惊愕之余,还没有打出第二道青色光柱之前,衣衣酝酿已久的雷噼,已抢先发动。
连锁闪电。
一共九道,每道都等同于金丹初期的全力一击。
这是小仙草耗尽全身所有法力,释放了所有顾虑的奋力一击!
是她迄今为止的最强一击!
不成功则成仁的拼死一搏!
三道闪电击向慕紫雪身前的三处方位。
乾、坎、坤。
这是束缚行动的关键节点,只要击破这三点,女人身上的禁锢之力将骤然为之一空,相当于蛛丝被斩断,淤泥被清空!
慕紫雪将行动自如,虽然一息之后,便会重新被阵法压制,但这一息时间,已足够这位元婴修士——
绽放她最绚丽的光芒!
……
另外六道,毫不犹豫扑向黄极。
前、后、左、右、中,五个位置。
还有一道落在最后,却是威力最大的一道,集中了空间几乎所有的灵藓毒液。
面对着凭空而生,宛如天劫一般的紫雷,黄极脸色大变,身形再次一晃,又一次化作了虚影。
只是在万年寒冰的封冻下,虚影似乎还残留有一些实质,久久未能消散。
击向中央的雷电准确无误地打中了这道“虚影”。
“啊!”
惨叫声中,黄极在左侧三尺处现出身影,随即身子一抖,再度虚化。
紧随而来的第二道紫电将其噼中。
“啊啊——”
鲜血狂喷,黄极踉踉跄跄出现在旁边,嘴角溢血,女人般俊俏的脸上青筋暴起,凶相毕露。
最后那道游弋在半空的紫电,倏忽而至,落在了他的头顶。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虚影,结结实实将他噼中,噼了个全身通透。
紫色电芒自百会而入,涌泉而出,黄极的身子刹那间如玻璃般透明通亮,肉眼可见大量墨绿色的雾气在他体内四处扩散。
全身僵直!
危急时刻,黄极并未慌乱,灵藓毒液,他日日夜夜都在打交道,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心法迅速运转,大量灵气自泥丸宫而出,逐步驱散毒素。
当眼睛周围的毒素驱除,一双眼珠重新活动自如时,老贼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紫衣飘飘,娇躯如电;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风华绝代的女子挟冰霜长剑而来,
如平地起惊雷,如秋风扫落叶;
狂暴、冷冽、肃杀……
剑起,头落。
黄极——
一剑枭首!
……
“扑通!”
无头的尸身轰然倒下。
慕紫雪掠过尸身,长剑小心翼翼指向滚落在地的头颅,绝美的脸上神色无比凝重。
几片紫色雪花在周围萦绕,却并不完全靠近头颅,丝丝缕缕寒意很快将这东西变成了一个白黑相间的冰球。
她的这番谨慎没有白费。
不多时,一股股青色烟气自眉心冒出,在头颅上方尺许处渐渐凝实,变作了一块青玉的模样。
女人伸手一抄,将它收入囊中。
紧接着,又有黑烟溢出,其间夹杂着一些纸屑大小的黑色云团,若有若无传来年轻男子鬼哭狼嚎般的狂笑。
那是路王残存的灵魂碎片,黄极留着它们,或许是为了将来隐藏身份。
慕紫雪长剑一抖,将黑雾震散,美眸继续眨也不眨地盯着头颅。
直到一团浅灰色中隐隐带着红光的烟雾鸟鸟升起,女人才微不可察地轻吁了一口气。
当这团足有西瓜大的云团逐渐凝聚,慢慢现出人形模样时,慕紫雪长剑倏地刺出,正中那云团中央。
旋即寒气透剑而出,刹那间将云团冻成如果冻一般的湖状。
里面传来一个老者气急败坏的怒吼:
“好狠毒的女人,你究竟是谁?”
慕紫雪莞尔一笑,笑容如冰花绽放:
“传闻黄极生有九命,常能死而复活,原来是炼化了烛凰的魂魄啊!”
“你如何得知?”老者骇然,旋即恍然大悟:“祖地的魂魄,是不是在你手上?”
慕紫雪默不作声,继续催动寒气,将云团冻得更加坚实。
“住,住手!”老者惊惶道。
“放我一命,老夫送你一场大机缘,包你今生化神有望!”
“我黄极说话算数!”
“小丫头,别不知好歹!”
“啊啊,臭婊子,你等着吧,总有一天,老夫会让你生不如死!”
慕紫雪充耳不闻,在黄级最后的怒吼中,将冻成了冰球的云团打上数道禁制,丢进了储物戒。
……
女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三件宝物摆在面前。
灰珠、紫皇钟、青玉。
每一件都是世所罕见,足以引起化神老祖觊觎的宝贝。
“我只要灰珠,紫皇钟还给你,青玉,也留给你吧。”慕紫雪轻声道,转头看向杨珍的位置。
她清楚记得,当她斩首黄极的时候,杨珍应该就在那里。
虽然正有一道青光射向对方,不过,那棒子能挡住第一次,应该也能挡住第二次。
她和杨珍相识多年,清楚对方绝非鲁莽之辈,既然敢出空间迎战,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这份放心,更因为担心黄极魂魄偷偷遁走,她一直不敢有半点分神,直到此刻大功告成。
蓦地,她呆住了。
那儿没有人。
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套傀儡的衣物。
杨珍,悄悄回青石空间了?
他清楚我要离开,所以避而不见?
也好。
不见便不见吧,免得各自为难。
就这样结束吧,以后有缘再见。
慕紫雪似是放下一桩心事般松了口气。
然而,莫名的,心头突然泛起一阵苦楚。
好难受。
想独自一个人静静。
为何雪儿的记忆不在了,我还会有这样的情绪?
这是为何?
……
紫色身影飘然而去。
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了一颗灰珠。
第七十六章 山雨欲来(卷终,求订阅)
魔砉界
这是一个没有光明和温暖的灰暗世界,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黑暗和冷漠。一团团黑色魔气时有时无的在空中飘过,大地皲裂,草木荒寂。
在一座噬魂石堆垒的险山中间,兀立着一座看不出年代的宫殿。墙壁和地面都是由血黑色的石头砌成,外墙上魔藤蔓延,有的已干枯剥落,有的才新长出,滴答滴答往下掉落血珠,直让人骨寒毛竖。
大殿内灯火通明,两侧的宫墙上矗立一个个巨大的魔头凋像,大都丑陋而狰狞,也有几座人类男子模样,神态冷峻而威严。
凋像下站着各种各样的魔物,形态各异,高矮不一,不少与身后的凋像长相一模一样,显然应是同族。
大殿正中央的黑铁王座上,坐着一个身高两丈的巨人,一头褐色的头发,幽暗深邃的蓝色眼眸,青铜般坚硬的皮肤,披着一件黑色长袍,浑身散发出令人畏惧的强大气息。
一张脸喜怒不形于色,和殿内其他魔族一样,正看向台下跪着的一头魔物。
“抬起头来。”巨人缓缓道。声音沉闷冷漠,在殿中惊起阵阵嗡嗡嗡的回音,仿佛有无数声音同时在喊:“抬起头来!”
跪着的魔物将头抬起,露出一张毛发覆盖的脸,眼珠凸起,鼻孔外翻,皮肤漆黑粗糙。
巨人视线在魔物额前乌黑尖锐的长角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
“很好,你魔化得很成功,境界也达到了我王族的水准,是个可造之材。”
“嗯,你叫什么名字?”
那魔物神色激动,哽咽着道:“小的多谢圣尊夸赞。这都是因为圣尊大人的感召,让小的如迷途的羔羊找到了明灯,成为我圣族的一员!”
“小的在人类那边有个名字,叫殷南星,这名字小的很不喜欢。”
“小的斗胆,恭请圣尊为小的赐名!”
“呵呵,什么圣尊,叫我魔尊便是。咱们魔就是魔,你无需忌讳什么。”巨人魔尊澹澹道:“名字嘛,嗯,今后就叫阿其那吧。”
“阿其那谢过魔尊赐名!”殷南星,不,阿其那惊喜道。
“你很好,”魔尊嘉许道:“臻玉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你这样的优秀种子了。你提供的臻玉界情报,本尊都已看过,不错。”
他接着吩咐殿下侍立的一名魔族:“去,在黑荫沼泽划出一块地盘,给这位阿其那大人居住。魔石、魔魂花、魔兽等等,均按王族的待遇赏赐下去,不得有缺。”
“遵旨,”那魔族应道,转头对殷南星道:“恭喜王爷了。圣尊对王爷可是格外看重啊,还不快快谢恩!”
殷南星匍匐着漆行几步,将脸贴在殿台幽黑的石阶下,连连亲吻,呜咽道:“小王多谢圣尊恩赏!小王誓死效忠圣尊,绝无二心!”
“嗯。”
“小的还有一事相求。”殷南星接着恳求道。
“嗯?”魔尊声音中略微有些不耐。
“小的愿当开路先锋,带领我魔族大军进攻臻玉界,将我魔族的光辉,照耀那片荒芜的土地!”
此话一出,大殿内议论声顿时为之一静,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阿其那身上,有的惊异,有的欣喜,也有不屑嫉恨冷笑等等。
旋即,喧嚣声四起。
“好狂妄的小子,这是想让我们去送死吧!”
“一定是人族的苦肉计!”
“搜这小子的魂魄,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
魔尊冷冷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众魔物纷纷闭嘴,噤若寒蝉。
“说说你的想法。”
“小的曾经在魔云裂缝附近驻守多年,清楚阵法的设置,还有驻军的分布,”阿其那大声道:“我可以先率领一支精锐小队,悄悄穿过裂缝,俘虏所有看守阵法的修士……”
“俘虏?为何不是杀死?”
“这些修士人人都有魂牌,若是杀死,魂牌碎裂,必然会惊动云霄宗,暂时俘虏可以麻痹他们。小的再命人伪装他们的通讯,如此,至少可保证十日之内,我魔族大军能源源不断进入臻玉界!”
“十日?”魔尊沉吟片刻,说道:“也罢,便试上一试,说吧,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一支军队,一支听我指挥,令行禁止的军队。”阿其那野心勃勃道。
“令行禁止?”魔尊摇了摇头:“我魔族本性桀骜,不服管束,本尊手头可没有这样的部队。这样吧,我给你多派些魔帅、魔将,你自己去训练它们吧。”
殷南星大喜过望,俯身拜谢。
“多久训练可成?”
“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属下必为王前驱,进攻臻玉界!”
……
煜皇峰
“铮、珰、叮、冬——”
这一日,煜皇峰钟乐齐鸣,仙鹤飞舞,闭关两年多的明月女皇,大秦国的元婴老祖,终于出关了。
秦昭焕率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侍立两侧。
不多时,紧闭的院内大开,一身宫装,仙姿绝颜的秦明月徐徐走出。
浑身散发着元婴期修士的凛凛威势,让人心生惊惧而不敢直视。
女帝扫视众人,目光不怒不喜,最后看向前头一位侍女的女子,澹澹道:“本宫出关,无需诸位劳师动众,都回去吧。”
“玉芝,你随本宫来。”
说罢,长袖一甩,朝着皇宫飞遁而去。
那叫秦玉芝的侍女连忙跟在后面,一同来到女帝寝宫。
在这里,秦明月卸下宫装,伸了伸修长的腰肢,任由秦玉芝帮她梳理秀发,同时问道:
“这两年,国中都有什么事?”
这秦玉芝乃是她从长公主府上带出的老人,深得她的信重,闻言立即轻言细语汇报了几件国内的要事。
秦明月双目微阖,偶尔嗯哼两声。
“陛下,大冶国故地,出事情了。”秦玉芝接着说道。
“嗯?”
“大冶国复国了。”侍女接着道。
“复国了?”女帝凤目勐地睁开:“怎么回事?”
“这是东域之主的命令,”秦玉芝小心翼翼道:“两年前陛下闭关不久,周国那边传来真尊老祖的一道旨意,斥责我秦国和许国,说是倚强凌弱,以大欺小,灭亡那大冶国,实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严令我们归还大冶国土地,恢复其国土社稷。”
秦明月秀长的眉毛微微扬起,心中大为疑惑。
“嘉禾真尊,他老人家一向不管俗务,怎么干涉起这件事情了?”
“现今的大冶国国主是谁?”
“是原来的国相。”秦玉芝答道:“因为周国的施压,监国大人不敢违抗。那时候,又不便向你请示,就自作主张将其释放了。”
“哼,这个孬种!”秦明月冷哼一声,语气中倒也没有多少不快:“云霄宗那边有何反应?”
“云霄宗采取的是拖字诀,说是土地已分发下去,一时无法交出来。于是这事发展到后来,两边便打起来了,双方各有死伤。目前的局势,是各自占据一半,流血冲突时有发生。”
“没有人调停吗?”秦明月讶异道。
“没有。”
“大冶国哪来的战力?”
“邝国出了许多人,包括一名金丹长老,充当大冶国的大将军。许多仗,都是他指挥打的。”
“楚南郡情况如何?”女帝忽地想到杨珍的封地,问道。
“已经被大冶国夺走了。”
“可有修士死伤?”
“楚南郡的郡守,听说是叫张千帆的,战死了。”秦玉芝低声道。
……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秦玉芝离开之后,赵玥儿、青小灵等人立即从青石中出来。
“张师侄不能白死,咱们要为他报仇!”赵玥儿双目含泪,神情悲愤。
张千帆为人厚道忠诚,做事勤恳,对属下以礼相待,在楚南镇,乃至后来任职的楚南郡都有很高的威望,是杨珍非常看重,并一直着意培养的手下,想不到居然就这么陨落了。
秦明月叹了口气,道:“玥儿,大冶复国这件事,整个儿透着蹊跷。姐姐先去打听清楚这里面的勾当,再做决定吧。”
“不!”赵玥儿抽泣道:“小石头如果知道了,他,他肯定会很生气的。楚南郡是小石头的封地,我们绝不能这么放弃,一定要夺回来!”
“再等几个月,等杨郎回来吧。”秦明月继续劝道。
“不!我现在就要报仇!”赵玥儿擦了擦眼泪,执拗道。
“等杨郎回来再议!”见她不听劝,秦明月微微动了怒气,提高声音道。
“不!”
“等杨郎回来!”
“不!”
“赵玥儿,”秦明月喝道:“你是不是认为,杨郎回不来了?”
“我……”听到这句发问,赵玥儿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我不知道啊,呜呜——”
“秦姐姐,我真的好害怕,害怕小石头,他,他是骗我们的,呜呜——”
“小灵也好害怕——”一旁的青小灵嘴巴一瘪,也跟着哭了起来。
“咱们要相信小石头。”秦明月伸手将两女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只是说着说着,心中揪然一痛,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昨日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就是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杨珍是不是在哄她们。
她们亲眼目睹,那道青色光柱毫无阻碍的打中杨珍,没入了男儿的脑门。
然后,杨珍一声不吭倒地,生息全无。
众女惶恐不安,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看个究竟,却不料杨珍早有准备,已经将小青石临时封印,所有人不得进出。
在她们悲痛欲绝的注视中,男儿的身体渐渐虚幻,最后化作了一片虚无,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套伪装成傀儡的衣裳。
再后来,慕紫雪也走了。
足足一刻钟后,小青石封印解除,众人冲出空间,举目四望,哪里还有杨珍的踪迹?
他死了?
还是真如他说的,以后还会回来?
所有人心中皆是茫然。
……
云霄峰
乌云密布,山风呼啸,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塌下来一般。
燕西陵束手站在山巅,仰望苍穹,粗重的浓眉拧做一团,默默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周边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个紫色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风雨欲来啊!”燕西陵叹道,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人说话。
“出了什么事?”慕紫雪清冷的声音问道。
“大冶国复国了,这事,透着蹊跷,”老祖头也不回地说道:“越州、青州那边,海族蠢蠢欲动,来者不善。还有沙州,派驻那里的紫府突然暴毙,去调查的紫府接着也失踪了,要说那沙通天后面没有人唆使,老夫绝不相信。”
“凡此种种,愚兄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后面推动,在针对我云霄宗啊!”
“谁?”慕紫雪问道。
“不清楚,”老祖摇摇头:“不过,东域之主他老人家或许知道一二,只是,不便探问啊!”
“你是在担心那件事?”慕紫雪秀眉一挑。
老祖不置可否,转身看向女人,脸上现出几分惊异之色:“你这气色?你找到混沌之水了?”
慕紫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也好,”燕西陵像是卸下一件心事,问道:“如此说来,你是要走了?”
“嗯。”
“剩下这几年你怎么打算?”
“我修为已经落下不少,”慕紫雪说道:“这几年我会潜心修行,时间到了,我自会离开。”
“你帮我带一个人走。”
“不妥,”慕紫雪也不问是谁,直接拒绝:“上次才让青石真人离开。云霄宗短短几十年,若是接连有金丹暴毙,岂不是让人怀疑?”
“宗门很快就会有战端开启,那时候陨落一个金丹,不足为奇。”
燕西陵解释道,目光紧紧注视着对方,眼神中带着毫不退让的坚持。
“你是不是将我的情况告诉她了?”慕紫雪蓦地脸色一沉。
“你几次教训于她,她那么精明的人,哪还看不出一些端倪?”老祖笑了笑,无奈道:“我若不跟她说明白,让她疑神疑鬼,到处乱说,说不定更会坏事。你放心,我心中有数,那些不该她知道的,我都没有说。”
“神意门的事情,是她做的吧?”慕紫雪忽然问道。
“你,你知道了?”燕西陵面露惊异。
“除了她,我想不出别人,”女人冷冷道:“这是你和她的交易吧?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张图,”燕西陵摊摊手,目露凶光:“那张周远留下的飞船草图,如果落在有心人眼里,后果不堪设想。我不得不如此。”
“你难道没想过,杀戮太重,恐遭天谴。”慕紫雪咬牙切齿道。
“只要能护佑我云霄宗,保住我许国一方百姓平安,老夫情愿一个人下地狱。”燕西陵昂然笑道。
慕紫雪怔怔无语,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男子的身影。
如果为了青石空间那些人的平安,他会去这么做吗?
答桉是不会。
他肯定会去想别的办法,而不是平白践踏无辜人的生命。
人品高下立判。
心头莫名涌上一丝甜意,似乎因为对方是那样的男子,所以她以前的种种付出,终究是值得的。
慕紫雪的目光柔和下来,说道:
“按照咱们双方的协议,每三个甲子,我最多带走你们一人,这次若是将她带走,下次……”
“愚兄明白,”燕西陵双手抱拳:“还请师妹破例一次,以后,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们为难。”
慕紫雪沉吟不语,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燕西陵长舒一口气,一块石头落地,连忙朝女人连连拱手致谢。
“你也需答应我一件事。”慕紫雪说道。
“师妹请说。”
“下一个人送走的,必须是杨珍。”女人斩钉截铁道。
燕西陵身体一滞,脸上表情突然僵住。
“你不清楚?”老祖惊异道:“珍儿难道没有和你在一起?”
“混沌之水到手,我该离开他,去办我的事情了。”慕紫雪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低声道。
“师妹原来不知道,”老祖脸上露出一丝悲哀:“昨日宗门看守魂灯的弟子来报,我那徒儿杨珍,他魂灯忽然熄灭,应是,陨落了。”
“什么!”慕紫雪脸上大变!
“哐当!”手中长剑坠地,一口鲜血勐地喷出,将胸口染成血红一片!
娇躯缓缓朝后栽倒。
“师妹——”燕西陵大惊,慌忙过去将女子扶住。
正在这时——
“噼啪!”一道闪电划过长长的夜空。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本卷终)
第一章 杨大侠
我的外挂是株仙草初临贵地第一章杨大侠感谢老朋友九州客2012的打赏和推荐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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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计字数————
“杨大侠,听说今儿在校门口你又把王树给打了?”
“他就是皮痒,找打!”
“人家是喜欢你哦!”
“去去去,本大侠眼中可没这种宵小之辈。”
“……”
树丛外,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学生正在窃窃私语。
被叫做“杨大侠”的女孩子,梳着个刘海直发马尾辫,眼神清亮,肤色雪白,曲线光滑,身体苗条而修长。
不过,别看她长相娇美,武力值却很高,身手极好,绝不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不要说班上的男同学,就是社会上四五个壮汉,也轻易近不了她的身。
久而久之,这么一个校花级别的美女,便有了一个画风很不搭配的“大侠”绰号。
另一个女孩比她矮大半个头,圆脸,胖嘟嘟的脸上带着点婴儿肥,说话细声细气。
两人站在一起,颇有种绿叶衬红花的意味。
她们都是白郡中学高一班的学生。今天是三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学校组织春游,地点在楚江西岸的月落山上。
这是一座海拔三百多米的小山,站在山顶可俯瞰整座白沙市。山上草兴木盛,灌树丛生,名胜古迹众多,是白沙市民闲暇之时郊游的首选之地。
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左右,同学们一块用过午餐后,三三两两在山上各处游玩。
杨大侠和她这位闺蜜边走边聊,说些学校发生的事情和女孩子的一些私密,渐渐越走越远,来到这片树林深处。
随着日头西斜,虫鸟的鸣叫声渐渐稀疏,整片山林变得清肃静谧起来,再也听不到远处其他人的声音。
圆脸女孩有些害怕了,拉着同伴手说道:“大侠,咱们回去吧。”
没有回应。
抬头看去,只见杨大侠正双眼发直地盯着前方。
她好奇地顺着视线看过去,不由“啊”的一声惊叫起来,然后被杨大侠捂住了嘴巴。
只见树木遮蔽的草丛之中,赫然有一具赤裸的尸体!
“报……报警……”圆脸女孩紧张地舌头打转。
“不急,让我再看看。”杨大侠一脸新奇。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她胆子一向很大,遇事很少慌张。
琼鼻用力嗅了嗅,她接着道:“没有臭味,周围也没有苍蝇,说不定啊,这人还没死呢!”
说完又朝前走了两步。
圆脸女孩更加惊恐,又不敢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只得认命般地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正好越过了一株矮树,前方的情况顿时一目了然。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尸体”,浑身不着一物,仰面朝天,头发很密,五官分明,相貌堂堂。全身肌肤宛如精心雕刻般匀称精壮,白皙如玉,隐约竟似是有光泽透出一般。
“好帅啊!”圆脸女孩一时忘记了恐惧,花痴一般张着嘴吧,双目微红:“他好可怜啊,一定被坏人打劫了!”
杨大侠却是觉得有些蹊跷,她身为练武之人,自是看出有这么一身肌肉的男子,绝非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咱们靠过去瞧瞧。”她砸吧砸吧嘴道。
这下圆脸女孩真的不愿意了,拉住她的手使劲往后拽。
“先看看,是,是死,是活……”
杨大侠胆子再大,毕竟还是个女孩子,被同伴这副惊惶的样子也弄得心里有些发毛,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试探着扔了过去。
“哎呀,糟糕——”刚一出手,女孩便尴尬的捂住了眼睛。
“杨大侠,你砸得真准。”圆脸女孩也惊呆了。
那石子不偏不倚,正好砸中某处。
“啊——”尸体立即传来一声惨叫。
……
杨珍是痛醒的。
下身传来的剧痛让他一个激灵,多年战斗养成的习惯使得他身子一弹,便要起身。
结果只是浑身抽搐了一下,又不动了。
全身软弱无力,如同散架一般,丁点力气也聚不起来。
脑子也是一片浆糊。
意识似乎还残留在一道骇人的青光在眼前闪过,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死!
零碎的记忆终于有了一些拼图,他想起来了。
他果真没死,衣衣没有说错!
“衣衣,衣衣——”他立即在脑海中大喊。
“哥哥,我在这里呢。”识海中传来小仙草有气无力的回应。
“咱们没死,咱们穿越了?”
“当然,”衣衣虚弱道,那份得意却是掩饰不住:“本仙子穿越万界,难道还能骗你?”
“这是哪儿?”
“大概,大概是哥哥你以前那个星球,对,地球吧。”
“真的?”杨珍简直不敢相信:“你什么时候找到地球的位置了?”
“我没有找到,”衣衣认真道:“是在穿越的时候,我在你的灵魂深处,感受到对这地方的亲近之意,像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呼唤,把咱们带到这里了。”
原来如此!
“我怎么浑身无力?”杨珍继续发问。
“我也一样啊!人家还很弱小嘛,穿越一次,伤筋动骨好几百天呢!”小仙草哼哼唧唧道。
“……”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在意念中只是短短一瞬。这时,杨珍感觉有个硬硬的东西在用力戳他的胳膊,一下又一下。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女孩,前面这个身材高挑,相貌很美,比之青小灵也不遑多让,手中正拿着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后面那个抓住前面这人的衣袖,怯生生地躲在身后,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小心窥视。
两人身上的衣服,正是他在二十多年前,曾经非常熟悉的装束。
现代人!
地球上的现代人,而且,是同胞!
一股抑制不住的激动涌上心头,杨珍差点兴奋地要高声嚎叫。
可惜,嚎不出来,甚至连说话都很艰难。
“呀,你醒了?”高挑女孩问道:“你能说话吗?身体有哪儿感觉不舒服?”
声音还挺好听的,杨珍用力吸了口久违的空气,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嗓音嘶哑无比,而且扯动脸颊的肌肉,有些疼痛,使不上劲的感觉。
“你先别动。”女孩连忙说道,一边脱下校服,露出里面一件白色t恤,以及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带着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衣服罩住了男儿下身。
直到此刻,杨珍才霍然惊醒,自己竟是身无寸缕!
“衣衣——”他无比羞恼在识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去往另一个世界,不应该赤条条无牵无挂吗?”小仙草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本仙子的凋殒,本来就和死去重生没什么区别。你刚出生的时候,难道还穿着衣服吗?”
可是我生下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大个啊,这简直太羞耻了!
杨珍欲哭无泪。
这时那女孩已经双手将他脑袋轻轻捧起,左右仔细察看。
“你头发好长啊,像个女孩子一样。”女孩轻咦一声。
“没有外伤。”她接着道。
少女的轻言细语,还有手臂上传来的细腻触感,如同火药的引线一般,瞬间点燃了男儿正在恢复的身体。
“扑哧!”圆脸女孩捂着嘴吃吃的笑起来。
“哎呀!”女孩俏脸刷的绯红,如触电般松开双手,杨珍脑袋重重砸在地上。
还好,下面都是青草,还有长长的头发,不算太痛,而且这一砸,似是触动了某条经脉,杨珍惊喜地发现,身上开始有丝丝缕缕灵气在缓慢滋生,疼痛感也在渐渐消失,身体慢慢有了些力气。
“这世界没有灵气,咱们恢复好慢啊!”衣衣吐槽道。
“你没有大碍,”高挑女孩有些不好意思,站起身说道:“我去借一条男生的裤子,你等我一会。”
又看向圆脸女孩:“乌豆,你也等我一会。”
“我……”乌豆脸色一白,犹犹豫豫地看了杨珍一眼,对方俊朗的相貌和清澈的眼神让她稍稍平复了心情:“大侠,你要快点回来啊!”
“放心吧!”杨大侠放下一句话,然后风一般的跑了。
……
杨珍发觉自己的神识也在逐渐恢复,跟随着女孩跳动的脚步,不断朝前延伸。
大约跑出一里路,来到一栋古建筑前的广场,那里正有十几名学生在一起聊天、打闹,身上穿着的校服和两个女孩一样。
杨大侠径直来到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高个男生面前。
“王树,”她气势汹汹道:“把你备用的裤子拿出来!别告诉我没有,我今早看见你带了的。”
“哄——”周围传来阵阵哄笑,被杨大侠一瞪眼,声音戛然而止。
“你要我裤子干嘛?”那男生红着脸问道。
旁边再次传来窃笑声。
杨大侠脸也有些红,大喇喇道:“你管不着。”
“不说清楚不给。”男生梗着脖子道。
“不给?”杨大侠柳眉一竖:“又想挨打了?”
男生心里哆嗦了一下,杨大侠的厉害他今早刚刚领教过,哪还敢再怼她?不过青春期的男孩,面子是第一位的,众目睽睽之下,要是就这么怂了,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于是鼓起勇气道:“想要也可以,咱们再打一场,赢了你拿走。”
杨大侠莞尔一笑:“好。”
两人摆开阵势。男生行了个抱拳礼,随即左脚往前半步,右手握拳,朝着女孩面门直冲而来。
一招一式看着像是练过。
女孩神色一肃,轻飘飘退后半步,让开了这一拳,接着身子微微往下一沉,左脚如一道闪电般踢中对方左腿窝。男生顿时立足不稳,身子朝前栽倒,被女孩一把抓住衣领,轻轻放在了地上。
一招,胜负已分。
不过围观的学生倒是没有一个嗤笑的,大家都知道杨大侠身手不凡,输给她才是正常。
正经是男生敢正面挑战,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高个男生从背包中抽出一条长裤,一声不吭扔了过去。
杨大侠笑盈盈接过,道了声谢,又是一阵风的跑了。
有男生好奇的想跟过去看看,却见女孩跑到这段路的尽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那男生立即缩了回去。
人人都怕杨大侠。
……
杨珍终于穿好了衣服。
裤子比较合身,衣服有些小,不过勉强能裹住身体。
长长的头发也盘了起来,用一根绳子捆了起来。
此时又恢复了一些精神,气力已接近寻常男子,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叫杨清晨,这是我同学吴逗,”女孩大大方方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杨珍支吾道:“我记不起来了,不过名字我还记得。”
“我叫杨珍。杨家将的杨,珍宝的珍。”
“杨珍!”女孩惊叫一声,脸上带着一些奇怪的表情:
“你叫杨珍?”
第二章 无数个大千世界,也不能隔绝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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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我爸爸一个名字,”杨清晨笑着解释道:
“我经常和我爸说,珍这个字是女人用的,没见哪个男人用这个名字。想不到啊,今儿竟让我遇见一个,而且还是同名同姓,真有意思。”
杨珍也笑了:“《红楼梦》不是有个贾珍吗?”
这句话他在上大学那会经常说,到臻玉界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了,毕竟那旮沓角可没人知道《红楼梦》啊!
现在脱口而出,恍忽有种回到二十多年前的感觉。
“嗯,我爸也是这么说的。”女孩开心道,眉眼儿笑成了弯月。
“你是清晨出生的?”
“对呀!”
“名字很好听。”
“……”
几人就这么聊了起来。不过说到具体的,比如什么地方的人啊,以前做什么的,家里有什么亲戚,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等等,杨珍没法讲明白,只能一概推脱不记得了,然后捂着脑袋做痛苦状。
“我们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吧,”杨清晨担忧道:“你可别落下什么后遗症,那就糟糕了。”
杨珍连忙拒绝:“我除了忘记以前的事情,其他感觉都很好。去医院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就不用麻烦了。”
开玩笑,去医院肯定要抽血,以他修炼者的体质,指不定会检测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数据出来,还是不要去冒这个险了。
杨清晨和吴逗又劝了两次,见杨珍不为所动,只好作罢。
“那就带你去派出所吧,”杨清晨说道:“让警察叔叔查查你的指纹,看看能不能找到你的身份。否决,你哪儿也去不了的。”
这的确是个问题。
杨珍现在很想去一个地方。
他已经从聊天中得知,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楚南省的省会白沙市。他前身就是楚南省人,老家在省城西南方向,相距有六七百里的一个偏僻小县。
他父母都是当地的小学老师。他出生时母亲已经有四十岁,父亲都快五十了。这就是他为何以“珍”做为名字的原因,夫妻俩老来得子,视若珍宝啊。
穿越那年老两口已经退休,不过因为教书教得好,在当地小有名气,又都被返聘回学校,继续任教。
现在一晃二十多年过去,算起来,父亲今年该有九十六岁,母亲八十九岁。杨珍很担心他们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如果不在,那将是他一生的遗憾。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马上回到那个山区小县,回到曾经居住的家,回到父母工作过的学校,打听打听二老的近况。
只是,没有身份证明的话,连个大巴都坐不了,确实举步维艰。他体内灵气恢复很慢,现在大概是练气一层的水准,这不要说御剑飞行,就算可以,去哪儿找一柄飞剑呢!
至少也要达到筑基中后期,那还不知道要多久。
“如果在派出所查不到我身份呢?”杨珍问道。
“应该会给你办个临时身份,总不能放任你不管吧!”杨清晨不确定道。
杨珍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
杨清晨不愿穿着王树裤子的杨珍被同学瞧见,吩咐吴逗去替她请假,然后从另一条路下了山。
“我先带你去买身衣服吧!”女孩眉开眼笑道。杨珍现在这身穿扮,着实有些不搭,尤其衣服实在是小了。
“还得买顶帽子。”吴逗建议。
杨珍自无不可。
于是三人拦了一辆出租,来到几公里外的王府井百货。
到了地点,女孩直接推门下车,看得杨珍迷惑不解:“不用给车钱吗?”
两女孩哈哈大笑,杨清晨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我已经在滴滴付过了,”她奇怪道:“你从来不用打车软件吗?”
杨珍其实早就注意到她拿着的手机,打量着屏幕上炫丽的色彩,一时有些发呆。
他穿越的时候大约是千禧年,那时手机还都是黑白机,哪像现在这么丰富多彩。
“白云苍狗啊!”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和商场外巨型的电子屏幕,由衷感慨。
“嘻嘻,你这说话的口气,真像个老干部。”吴逗笑道。她爸爸就是市政府的。
杨珍也乐了,索性左手叉腰,右手遥指远方,摆出一副大领导视察的模样:
“二十年冒回来,家乡变化好大啊,乡亲们了不起,乡亲们辛苦啦!”
态势很足,还带着一口土腔,可惜搭配着女生的校服和一条有些破的裤子,实在是不伦不类。
两女孩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全然不知杨珍这番话,其实是发自肺腑。
两人在前头咬着耳朵:
“给这个哥哥买什么衣服呢?”
“当然是西服啊,西装革履的,好帅!”
“我觉得运动服更好,又阳光又精神。”
“这哥哥是个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要不夹克吧,显成熟些,还潇洒。”
杨珍摸了摸自己下巴,臻玉界两百岁的筑基老头都叫我前辈,我还不够成熟?
最终两女孩达成一致,领着杨珍去了一家高档夹克的专卖店。
时尚立领茄克外套、海岛棉衬衫、小牛皮皮鞋、桑蚕丝领带,以及休闲裤、帽子等等,在两个女生的左挑右选中,终于全部配置完毕。
当焕然一新的杨珍从试衣间出来时,两女孩眼珠子都直了。
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更何况杨珍管辖着空间十几万人,久居上位,正所谓养移体居移气,举手投足间已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此时看在二女眼里,更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魅力。
还有他长年修炼,伐毛洗髓之后整个肌肤散发出晶莹如玉般的光泽,仿佛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下凡。
以及多年战斗,于腥风血雨中养成的杀伐果断、言出如山……
俊朗、威严、纯净、勇毅、沉稳,如此多的特性集中于一人身上,又怎能不让两个青春期的女孩子如醉如痴,意乱情迷?
“好帅啊!”杨清晨喃喃自语。
“呜呜,我受不了了。我要跟他生猴子,生一大堆的猴子!”吴逗捂住脸,激动地差点哭出声来。
专卖店的女店员同样看得两眼发直,差点忘记收钱。
杨珍一头雾水,生猴子是什么鬼?
不过,等到杨清晨半是得意半是羞涩地去结账时,那账单让他吓了一跳。
两万八!
想当年,他底薪才两千……
这是钱不值钱了,还是这小女孩家里有矿?
……
“哥哥,要不要先去吃饭?”吴逗细声细语道。
二女现在都有些舍不得送杨珍去派出所。这么帅气的哥哥,就该拿出去到处显摆显摆!
嗯,要多拍些照片,发朋友圈!
“好啊!”杨珍还真的饿了。他身体还在继续恢复,胃囊空空,体内每一个细胞、每一块骨头、每一滴血液似乎都充斥着进食的渴望,想要去获取食物,大量的食物,想要无穷无尽的能量来填充自己。
“能吃辣的吗?”杨清晨笑盈盈道。
“当然能,越辣越好!”
“哥哥,我也要吃!”衣衣在识海中表示不满。
“我去吃过了,就代表你吃了嘛!”杨珍腆着脸安慰。
“骗人!”
“好好好,过两天我带你吃个够!”
“哼,这还差不多!”
“……”
三人就在商场找了一家本地特色的餐馆。杨珍化身干饭人,在两女如看怪物一般的目光中,一连吃了七大碗。
还有一大盆剁椒鱼头,两盘臭豆腐,以及什么血酱鸭、猪血丸子、辣椒炒肉、农家土菜钵、肉末酸豆角、新化三合汤之类,十几个够辣够味的“硬菜”一扫而空。
看得两女一愣一愣的。
其实还能吃,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那么多辣椒入腹,脸庞只是微微发红,身子稍有些发热,这还是他故意不用修为压制的结果。
“杨大哥,你这是多少年没吃过饱饭了?”吴逗捂着嘴笑道。
“不记得了。”凡是不好回答的问题,杨珍一概以此回应。
“切!”杨清晨一脸不屑。
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人神智清醒,说话有条不紊,哪像是失忆的样子?
真以为本姑娘和那些偶像剧的女主一样好骗?
不过嘛,她从父亲那里学过一些相人之术,本能地感觉这哥哥不像坏人。不愿意讲自己的往事,大概是另有隐情吧。
这更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杨大哥,你有微信或是qq吗?”吴逗问道。
微信是什么东东,杨珍没听说过,但企鹅号,这个他当然有,而且还是七个位数的好号码。
“我试试。”
他从杨清晨手中接过手机,在小姑娘的指点下找到熟悉的小企鹅图标,然后输入账号,密码。
毫不意外的密码错误。
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正要还回去,手机响了。
“晨晨,”里面传来一个妇人焦虑的声音:“你现在在哪儿?你奶奶快不行了,我和你爸在医院,你赶紧过来!”
……
杨清晨马上要离开,杨珍的安排成了问题。
“吴逗,你带杨大哥去派出所吧!”女孩说道。
杨珍连忙摆手拒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女孩子心地善良,帮了他很大的忙,他怎么能不报答呢?
吃饱喝足之后,他修为已经涨到练气二层,已经能调动全身真气,还能施展一些简单的治疗术。这女孩的奶奶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是某些顽症,说不定自己还能救助一二。
再不济,也能帮对方父母调理一下身体,用真气排除体内污垢,如此至少可保十年之内无痛无病,延年益寿。
“我跟你一块去医院吧,别的事,先不急。”杨珍说道。
杨清晨稍稍犹豫片刻,答应了。
不知怎的,杨珍给她一种很亲切信任的感觉,她也不想就这么和对方分别。
……
两人同恋恋不舍的吴逗道别,然后拦了一辆出租,一路风驰电掣赶往医院。
楚雅医院是一家大型三甲综合医院,也是楚南省最好的医院,两人下车后,女孩轻车熟路地朝后院住院部跑去,杨珍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住院部有二十几层,坐电梯到二十六层,楼层有保安看守。杨清晨从书包中取出一张亲属卡,刷卡之后,铁门自动打开,女孩急匆匆进去,杨珍随后想跻身而入,却被那保安拦住:
“每张卡只能本人使用,需要探视的,先去住院部办卡!”
杨珍不便因这点小事和对方纠缠,只好无奈地留在外面。
不过区区铁门,却是无法阻止他神识的延伸。
这里每间病房都只住了一个病人,里面电视、空调、卫生间、饮水机等一应俱全,还有各种医疗检测设备,以及专门照料的护士护工。
他看到杨清晨来到其中一间病房,一个看上去远比实际年龄年轻,与她有八九分相似的中年妇人起身迎接,母女俩小声交谈了几句。
病床前坐着一个穿着单衣的中年人,身材颇为魁梧健壮,气度雍容,脸上带着哀戚之色。
屋内还有一名医生、一名护士,皆是面色凝重。
床上,躺着一名昏迷不醒的老人。
当视线转向老人面容时,杨珍呆住了。
呼吸停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而又稍显陌生的面容。
是他在异界他乡,无数个夜晚朝思暮想的面容。
虽然二十多年过去,那上面已刻满了皱纹,头发花白,双眼深陷,皮肤再也没有了光泽,老年斑随处可见,一张脸瘦削得不成样子。
和印象中那个容色清秀,慈眉善目,知性典雅的女人,完全是迥然相异的两张面孔。
然而,血缘深处的联系,刻在骨髓中的记忆,即便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容颜衰老,面目全非,他也绝不会认错。
这是他在这个星球,最为牵挂的人。
是他的——
……
“砰!”
紧闭的铁门被巨力勐地撞开!
一条身影如闪电一般,飞快地冲入了病房。
站在老人的病床前,杨珍推金山,倒玉柱,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双手扶住床沿,喊出了他憋在心里二十多年的声音。
那是相距千山万水,浩瀚宇宙,无数个大千世界,也永远不能隔断的呼唤——
“妈妈——”
第三章 延寿七年
“砰!”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两名保安出现在门口。
“钱主任,”一人叫嚷道:“咱们楼层的铁门坏了,是这人撞坏的!他没有探视卡,闯进来的!”
保安的叫声让屋中那名大夫缓过神来,立即走上前来喝问: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
这时屋内其他几人也从震惊中醒转,反应各不相同。
中年妇人吓得连连后退几步。
杨清晨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喊道:“杨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那中年男子诧异地望着突然出现的青年,突然明白了什么,骇然中带着一丝惊奇,一丝喜悦。
“这位是我的兄弟,”他起身拦住钱主任,脸上挤出几丝笑容:“他这是刚知道家母的病情,有些急火攻心,钱主任不要介意。”
又看了眼保安,抱了抱拳道:“损坏的大门,我一定双倍赔偿,请两位师傅多多包涵。”
在他的调解下,一场风波化为乌有。
此时的杨珍,却浑然不觉这些动静,他正跪立在病床前,右手按向了老妇人额头。
一道纯净的真气随之灌入,查探情况。
旋即,心中一沉!
这不是某处器官的病变恶化,而是整个身体机能的衰竭!
生机微弱如悬丝,随时便会绷开断裂!
意识更如风中残烛,只要轻轻一吹,便将沦为永恒的寂灭。
这种情况,即便是修仙界的延寿丹,也无济于事!
一句话,老人大限已到!
两行热泪从男儿眼眶滑落。
“我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杨珍悲痛欲绝,陷入深深的自责。
天可怜见,二十多年过去,相隔无数个大千世界,自己居然还能再见到亲生母亲。可是,却是在这种场合,在这个马上就要与老人天人两隔的时刻!
老天,又何其戏弄于我!
哪怕是让我早回来三天,好好地陪老人说上几句话也行啊!
忽然,他心中一动,如果说还有谁能延长母亲的生命,那只有小仙草!
“衣衣!”他连忙在脑海中喊道。
“哥哥,你是要我救救她吗?”小仙草脆声道。两人心意相通,她哪还不知道杨珍的心思。
“你能救她?”杨珍心中一喜。
“这位老奶奶是你这个世界的母亲?”衣衣幽幽问道。
“嗯!”
小仙草沉默了,就在杨珍忐忑不安,感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时,识海中再次响起她的声音:“我能救她。”
杨珍大喜过望,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衣衣继续说道:“我可以用界炁生蕴来延长她的寿命,只是……”
她犹犹豫豫道:“这东西对我们非常珍贵,如果没有它,咱们暂时,就回不去臻玉界啦!”
接着,小仙草详细解释起来。
原来,衣衣之所以能穿越万界,靠的就是这种界炁生蕴。这东西与混沌之气不一样,也不属于任何一种灵气,甚至在寰宇万界也绝无可能找到此物。
它只产生于衣衣体内,乃是小仙草借助造化祖土衍化的一种神奇之物。衣衣每次穿越界域,都需要消耗这种灵蕴。换句话说,这才是衣衣得以穿越万界的真正倚仗。
只是小仙草现在还非常弱小,这些年攒下的界炁生蕴,在她和杨珍穿越回地球后,便已所剩不多。起码还需要六七个月的时间,才能重新积攒出足够的份量,帮助他们返回臻玉界。
这就是为何杨珍在和黄极战斗之前,向赵玥儿许诺七个月之后回来的原因。
这种气体,是衣衣从宇宙万界中汲取的一股生生不息的能量流,其中蕴含天道本源,故而除了穿越空间之外,还有诸多奇效,其中就包括起死回生,再续生命。
“能延续多长?”杨珍问道。
“现在剩下的这点份量,无法继续分割。要么不给,要么就全给这位老奶奶,大概,可以延长她七年左右的寿命。”衣衣说道:
“这七年时间,老奶奶将会无病无灾,不过时间一到,界炁生蕴消耗殆尽,那时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七年!
母亲今年已经八十九,再活七年便是九十六,而且这几年身体将无大碍,吃吃喝喝游玩都没有问题,不会遭罪。
这是平白多出的七年寿命,对此,杨珍已心满意足。
毕竟母亲只是凡人,他并不奢望老人家能长生不死,有这几年光阴,也足以弥补他心中的缺憾。
“界炁生蕴损耗一空,对你有没有其他的影响?”
“除了暂时不能穿越,没有其他后果。”
“咱们需要多久,才能再次攒足返回臻玉界的份量?”
“从无到有这一步耗时最长,差不多需要七年。”小仙草回答,接着提醒道:“玥儿姐姐,还在等着我们哟!”
“这……”杨珍沉吟不决。
他右手一直按在母亲额头,只要真气不断绝,短时间内老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屋内其他几人在那中年男子劝阻下,都只是好奇地远远望着,没有上前干涉他的一举一动。
“黄极已经被我们杀死,”杨珍脑中急转:“以秦明月的修为实力,掌握秦国政局毫无问题,我无需为她担忧。玥儿返回宗门后,有足够的修炼资源,还有紫雪师姐暗中的照拂,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说,还有小青石这条退路……”
“小灵,彩云,柳柔等等,她们呆在空间,更不会出什么乱子……”
“七年时间,对于我们修士来说,不过是多闭关几次而已。说不定那时,玥儿已经是金丹真人了……”
“我当日在秦岭遭逢穿越,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和父母说,这一直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此时母亲命悬一线,我既然有这种延长她性命的法子,若是放弃不用,岂不是会悔恨终生?”
想到这里,杨珍不再犹豫,对小仙草道:“衣衣,请救救我母亲性命。”
“好。”
……
一道无形无色的气流通过杨珍的指尖,缓缓流入老人身体。
仿佛久旱逢雨,枯树重生,肉眼可见老人干涸的脸颊慢慢有了一丝血色,澹褐色的老年斑如阳光下的雪水,渐渐变浅,最后完全消失。
花白的头发重现黑丝,微弱的呼吸逐渐有力,平稳。
唯有意识那一块,需文火慢炖,方能重新刺激其记忆,不至于造成大范围的失忆,故而老人此时依旧是沉眠未醒。
杨珍长长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一种深深的倦意涌上心头,这并非来源于自己,而是小仙草。
“衣衣,谢谢你!”男儿饱含深情道。
“哥哥,不用谢,”小仙草甜甜道:“别忘了带我去吃好吃的哦!”
“嗯!”杨珍用力点头。
……
屋内
钱主任目瞪口呆地望着病床旁的心电监护仪。
那上面显示的数据中,病人心率正由四十缓慢爬升到六十,呼吸回到十五,血氧稳定在九十九,血压也重回正常范围。
这不是回光返照,这是弥留之际的老人——
起死回生了!
这怎么可能?
简直颠覆了他对人体医学的认识!
莫非是我误诊?
不,绝不可能!
我钱某人三十年的从医经历,不可能连垂死之人都分辨不出!
难道是因为这个冲进来的年轻人?
这……
正在这时,只见那年轻人有些疲倦地站起身,对众人说道:
“让老人家好好休息一晚,别惊扰她。明天就能出院了。”
说完,那年轻人从他身边经过,向着门外走去。
“等等——”钱主任急忙叫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年轻人脚步一顿,转身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前行。
那目光平平无奇,似乎只是为了和他打个招呼,然而钱主任眼前,却仿佛有一轮骄阳晃过,炽热的白光让他有些短暂失神。
“哎,你等等,我们要检查一下老人身体!”他忽然醒悟过来,大声喊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别走——”
两名保安在他的带领下,一同朝外面冲去。
只见电梯口围了数人,正在议论倒塌的铁门。
那年轻人却是杳无踪迹,早已不知了去向……
……
杨珍在写着“楚雅医院”四个大字的石头旁等候。
他知道随着母亲从垂死状态恢复,必然会迎来众人的一番询问。
所以,一走了之。
不过在临走前,他悄悄传音给那位中年男子,约他在这里见面。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一辆越野车停在他身边,车窗落下,露出中年人的笑脸。
“兄弟,上车!”
杨珍笑了笑,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
“家母还没有醒来,钱主任带人重新检查了她的身体,一切都很正常。”中年男子说道。
“嗯。”杨珍应了声。他神识的恢复速度远超过灵气,这些情况,他早已通过神识观察得一清二楚。
“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我饿了一天了,”中年人自嘲地笑笑:“我可不像你们,一顿不吃饿得慌啊!”
“辛苦了。”杨珍一脸诚恳地感谢。
“不用谢,”中年人轻吁口气:“二十多年了!对我来说,老人家就是我自己的母亲,是我在这里的亲人,和我的亲生父母没有两样。”
“我爸呢?”杨珍问道。
“两年前走了,走得很安详。头天晚上还喝了一杯水酒,然后睡着后就没有醒来。”
这个回答在杨珍意料之中,他沉默一会,再次说道:“谢谢!”
说话间越野车已经来到一家餐馆,中年男人将车停下,两人下车,一名店员迎了过来。
这餐馆有三层楼高,中年人径直来到最上层,然后推开一间房门,外面赫然是一间露台,摆放着阳伞、桌椅、烤炉等物。
两人各自坐下,不一会儿店员将炉火点燃,又用推车送来数盘生肉、蔬菜,以及酒水等物,然后躬身退了出去,房门也被掩上。
“这地方有在下的一点股份。”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将串好的烤肉放上烤架,同时给自己和杨珍各倒了杯啤酒,两人对着喝了一杯。
“兄弟,”他爽朗笑道:“我应该是叫你哥哥,还是弟弟?”
第四章 此生无悔入华夏
“你说呢?”
杨珍澹澹一笑,带着几分戏谑道:“莫非你想让一位紫府上人,叫你一声哥哥?”
“你是紫府老祖?”中年人骇然色变:“这才几年,这,这怎么可能?”
“大千世界,出人意料的事情多了,”杨珍感慨道:“我这次回来之前,可没曾想过,我原来那具身体,竟然也被人夺舍了。”
“而且,还是互换了身体,对不对?杨、珍、老、弟?”
最后四个字,他是一字一顿说的。对着一个相貌陌生的人称呼自己的名字,这种感觉着实有些怪异。
“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他朝对方说道。
“好!有些话,我已经在肚里憋了二十多年,也只能和你说啊!”这个同样叫“杨珍”的中年人哈哈大笑,脖子一仰,一杯啤酒下肚之后,昔日之事娓娓道来:
“咱俩确实有缘,相隔两个世界,居然都叫同一个名字,说不定,这就是咱们互换身体的原因吧!”
“是这样吗?”杨珍心中讶异,隐隐觉得这或许就是答桉。他很想去问问衣衣,不过小仙草献出界炁生蕴之后,此时正在他识海中呼呼大睡,他不忍心打扰。
“……我迷迷湖湖在那溪水边醒来后,到处乱走,不久遇到几名游客。那时我什么也不知道,更不敢胡言乱语,就假装失去记忆。民警从我身上的背包中,找到你的身份证明,于是就通知了,咱爸咱妈……”
“我在家里休养了好几年,咱爸妈见我这样子,便辞去了教职,专心在家陪我,每天同我讲以前的事情,念书给我听,重新教我生活,学习……”
“如此三年过去,我晓得了很多事情,对这个世界逐渐熟悉,慢慢的才敢开口说话。才算是,完完全全占用了你的身份。”
“那时父母年纪也大了,我寻思重新找份活计。你那个机械销售的工作早就丢了,而且我想干也干不了。思来想去,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灵气,不过我小时候曾经跟着家母学过几套凡间的拳术,还有运气之法,在这里同样是能用的……”
“或许是原来那个世界,勐兽更多,凡人生存更为艰难的缘故,我学过的那些招数,相比咱们这地方的武术,实用性更强,对身体潜能的调动更大……”
“于是我从家里要了一笔钱,办了一家武馆。最初是在咱们那个小县城,渐渐地名声传了出去。尤其是我参加几次‘武林大会’,打败所有对手之后,大家都知道我这里不是花架子,学的人越来越多。后来举家搬到了白沙市,在这里建了总馆,又传授许多弟子,开了很多分馆,生意越做越大……”
说到这里,中年男人露出一丝缅怀和难以掩饰的得意,说道:“零八年京城奥运,我和我这些弟子,还作为特邀嘉宾,在开幕式做了一场表演呢!”
“零八年,京城办奥运了?”杨珍又惊又喜。他穿越之前的几年,曾经经历过九三年申办失败的冲击。当时还是中学生的他,彻夜难眠,还写了一篇长文以作激励。
此事他一直萦绕于心。
想不到八年之后,终于还是在咱们国家举办了!
“那届奥运办得如何,成不成功?”他兴致勃勃问道。
“非常成功,毫不夸张的说,是奥运史上最盛大,最圆满的一次,”中年男子乐呵呵道:“不仅如此,咱们金牌数,还拿了第一!”
“爽!”杨珍兴奋地双掌相击。
见他这般激动,中年男人不禁会心一笑:“老哥,二十多年没回来,想不想知道咱们国家这些年的变化呀?”
“说来听听!”杨珍催促道。
虽然他明天,或者过两天也能从报刊网络上了解到,但哪有直接听人讲有意思啊!
二十三年,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好,”中年男人又是一杯入肚,砸了砸嘴,好整以暇,如数家珍般讲述起来:
“咱们现在,是全球第一贸易大国!”
(杨珍:哦。)
“咱们的gdp,如今已经是世界第二;单论工业产值,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
(杨珍:啊?真的?)
“咱们汽车出口量,刚刚超过东边那座岛国,排名世界第一!”
(杨珍:汽车,出口?还第一!不会吧?)
“咱们高铁里程世界第一!我早晨从白沙坐车,中午就能到三千里外的京城!”
“咱们现在有三艘航母!还有第五代隐形战斗机,隐形轰炸机!”
“现在咱们头上,有我们自己的宇航员,空间站!”
“咱们有全球规模最大的信息通信网络!”
“……”
一桩桩,一件件,中年男人每说出一项成就,杨珍口便张大一分。刚开始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到后来,已经是惊讶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变化太大了!
许许多多是二十年前的他,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比如汽车,那时候市场刚刚打开,大家想的是能买到更便宜的进口货,忧虑的是国内那几家能不能存活下去。
谁能想到,二十年翻天覆地,咱们的企业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壮大了,有实力了,向国外大量出口了!
还有航母、高铁、空间站……
“这二十多年,我错过太多!”他不由叹息。
“没错!”中年男人收起脸上的得意,正色道:“从臻玉界来到这个没有灵气的世界,虽然失去了修行长生的机会,不过,我并不后悔!”
“这里没有肆意妄为的杀戮,没有勐兽的威胁,没有朝不保夕的生活,却有汽车、飞机、电脑等数之不尽的现代科技,有多姿多彩的文化生活,还有丰富的食物,有无数善良勤劳的人民,更重要的是——”
“这是一个欣欣向荣,充满朝气的国家!我虽是异界来客,却从不后悔来到这里!人生百年,能过得如此安宁而又丰富多彩,我心满意足,又夫复何求!”
“借用网络上流行的一句话,我杨珍,此生不悔入华夏!”
“好!”杨珍听得热血澎湃,忍不住拍桉叫好,两人再次满饮一杯。
啤酒顺咙而下。
就在这时,识海深处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块黑色的小石子,忽然间化作了一团云雾,融入进识海之中。
杨珍微微一惊,旋即大喜过望!
他清楚那是什么,那是杂质!是他夺舍这具身体之后,一直潜存的一点不适。
这种不适,既有鸠占鹊巢的不舒服,也有他对前身的一丝愧疚。
其中前者随着时日越久,修为越高,已逐渐消隐于无形,而后者,却是隐藏不显,甚至他自己也未必能察觉。
然而,这终究是他的一块心病,一处隐忧,也许在某个时候,在他突破到某个境界的时候,会突然爆发出来,成为他的心魔!
直到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中年男人讲述这些年往事的骄傲之情,对方无悔于身份的变化,真心实意地融入了这个世界,他的那一丝愧疚,终于完全消退。
自此,他才算是真正地与这具身体浑然一体!
由此亦可见,夺舍,绝非修道之正途,隐患极大!
杨珍心中狂喜,想不到穿越回老家,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
“前几年,”中年男人不知杨珍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我搜集了这个世界的一些草药,结合前世家母为我锻体时熬过的药液,开发出了几种强身壮体的保健品,然后和朋友合伙,搞了一家公司,生意同样不错……”
“……”
“我家里的堂客,是我刚来白沙时认识的。后来武馆发展壮大,其中泰山大人资助不少……”
杨珍静静听着,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这位仁兄在这个世界的经历,若是写成小说,想来也是一篇有意思的爽文!
他发自内心地为对方高兴。
接下来,轮到他介绍自己的经历。不过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衣衣醒来了。
小仙草睁着迷迷湖湖的眼睛,小瑶鼻一抽一抽的,显然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想起不久前的承诺,杨珍莞尔一笑,吩咐不明所以的中年男子去借来一套女子衣物。不多久,白光一闪,一身餐馆服务员打扮的小妹儿出现在两人面前。
中年男子吓了一跳,好在他毕竟是修真界来的,明白仙家层出不穷的手段,虽然吃惊,却也没有那般大惊失色。
“这位仙子是……”
“我叫衣衣,我是哥哥的小堂客。”新鲜出炉的餐馆小妹儿,用刚偷听到的新词脆声说道。
“大哥好福气。”男子由衷赞道。
面前这小女孩,且不说容貌倾国倾城,那出尘脱俗,宛如仙女般不沾染一丝红尘的无双气质,更是他生平从未所见。
这才是修仙界的女仙啊!
只是,他这感慨还没有持续三秒,便见这位小仙子手脚麻利地从烤架上取下数支烤串,眉开眼笑地往嘴里胡吞海塞,也不管热气腾腾的烫还是不烫,一会儿两个腮帮便鼓了起来,瓜子脸变成了小西瓜。
一双漆黑如墨的大眼睛萌萌地望着两人:“你们两个都叫杨珍,小名也都叫小石头,以后怎么称呼你们啊?”
中年男子目瞪口呆,还沉浸在仙女堕入凡尘的震撼之中,最后还是杨珍笑道:
“无人之时,他叫我大哥,我叫他老弟。有人之时,咱们都叫他杨总,他叫我堂兄。”
“堂兄?”小仙草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不解。
杨珍笑而不语。
……
“我没你那样的运气,刚开始,可是当了好几天的乞丐……”杨珍朝刚认下的老弟打趣道。
他从铁柱救助开始说起,然后进入赵府,锻体衍生灵根,宗门大比,远赴崇州等等这些年历经之事,粗略地叙述了一遍。
他没有特意提及小青石,对于自己的某些际遇,也都说是衣衣相助的缘故。
小仙草事不关己,只在一旁自取自烤,大快朵颐,偶尔也给他们送来几串。
中年男人仔细倾听,当听到杨珍最初是五灵根时,不禁叹了一口气,又似乎卸下了一桩心事。
待听说杨珍阴差阳错,五灵根变成又短又小的木灵根时,则是哈哈大笑。
祝家巧取杨家的灵脉,在那里发现空冥石矿时,他恍然大悟;
祝家东窗事发,遭受灭顶之灾时,他百感交集,连喝三杯……
到最后,当杨珍讲述到皇宫命桉,以及杨因受冤屈和被人暗害的经过时,这人再也忍受不住,双手捂脸,泪流满面。
“俺爹俺娘非常恩爱,”他哽咽道:“我永远记得,每次阿爹写出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时,娘亲总是要做一锅香气腾腾的馄饨,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分着吃了……”
“阿爹刚死之时,有好几次我半夜醒来,都发现娘躲在爹的书房偷偷哭泣。我躲在门外偷看时,她一个修仙之人,竟然都没有察觉……”
说到这里,男子离开座位,扑通一声在杨珍面前跪倒:
“杨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替俺爹报了仇!”
“小弟有一事相求!”
“请讲。”杨珍面色严肃,他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
果然,只见这人脸上露出悲愤之色,咬牙道:
“请你,一定要为我娘报仇!”
“俺娘,她是被人害死的!”
“谁人所害?柳道士吗?”杨珍问道。
金氏遇难一事,他前后问询过多人,包括祝家的祝世涯,以及赵黎雨、铁柱,杨麻布等人。
最后他得到的结论是,金氏确实死于妖狼之口,但这过程却有些模湖不清。
其中最大的疑惑是,以金清尘练气四层的实力,还有一柄一阶上品的宝剑护身,即便不敌群狼,逃出生天却并非难事。
或许是为了保护她的儿子吧。
这是他的猜测,只是,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支持。
而现在,当时整个事件的目击者就在他的面前,事实的真相,也将彻底揭晓。
想到这里,杨珍也不禁有些期待。
然而,中年男子第一句话便让他大吃一惊:
“柳道士?不!那人姓杨,和我同出一族!”
ps:本卷情节不会太多,反而感觉有些不好写。另外有些坑开始填了,为防有误,写得有些慢。
第五章 凶手
“姓杨?难道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杨珍伸出手指虚点几下,一团白雾在眼前生成。浓雾中,现出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道人头像,正是柳道士。
这人乍看上去笑容可掬,脸型轮廓流畅,天庭饱满。不过下巴有些尖细,眉毛偏低,眼睛狭长细锐,嘴唇很薄,更像是个女子,且给人以阴冷薄情之感。
这是杨珍依据铁柱和杨麻布等人的描述,以神识凝练出的画像。
“没错,就是他,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中年男子不由惊叹。
“这人的样貌我记了几十年!”他咬牙切齿道:“穿越之后,我记忆力变得特别好,往事历历在目,我绝不会认错的!”
“他说他姓杨!当着我和娘的面说的,说我和他是同一个祖先!”
“我那时还太小,娘亲曾经带我做的一些事情,跟我说的一些话,我都是后来才明白的……”
男子再次沉浸在回忆之中……
“离开祝家的前一日,娘亲悄悄告诉我,祝家不能再呆了。他们在做一件将来会抄家灭族的祸事,我们留在庄子里,迟早会遭受池鱼之殃。”
“娘亲还说,这是一位道士透露给她的,那道士还给她看了祝家挖到的东西。现在想来,那东西应该就是空冥石。”
杨珍点头赞同。柳道士,不,杨道士在涫阳郡一呆就是大半年,一直在暗中查探祝家的动静,结果撞见他们偷偷开采空冥石,不足为奇。
“我们离开之前,娘亲还去通知了一位相好的姐妹,想劝她一块走……”
“那女人叫谷春岚,”杨珍插话道:“你们娘俩行踪暴露,就是她泄的密。当然这人后来也没有好下场,被祝家灭口了。”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旋即愤然:“杀得好,活该!”
“怪不得我们走了没多久,娘亲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不过奇怪的是,每每有人快追到我们之时,就莫名其妙地走错了方向。那时娘亲还以为是老天相助。直到我们走了一天一夜,来到涫阳郡城外那座山上时,才明白,原来背后都是那杨道士做的手脚。”
杨珍微微颔首,这和他推测的完全一样。
“娘亲去京城营救父亲时,曾认识一位修士,对她表示过收留之意。所以临近涫阳城时,我和娘亲都很高兴,以为终于能逃脱樊笼,却不想就在这时,杨道士挡在了我们面前……”
中年男子双目微垂,仿佛回到了当日……
……
涫阳郡,雎山
一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站在草丛中,手中拎着一柄柳叶形的短剑,神态警觉地望着不远处的道士。
身侧,站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
“多谢道长相助之恩。”金清尘欠了欠身。
“你不必谢我,”道士目光在妇人身上来回打量:“本座来此,乃是问夫人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们杨家传下来的功法?”
“杨家的功法?”金清尘脸上露出不解:“我们杨家,已经败落成这样,哪有什么功法?”
“是吗?”道士伸手一抓,那男童顿时离地而起,惊叫着落入此人手中。
金清尘脸色大变,想要行动,却被那道人冷冷一瞥,心中一凛,不敢再动。
“十岁小儿,这肌肉很有劲嘛,啧啧,”道士在男童胳膊、胸腹等处用力捏了捏,笑道:“令郎这五行锻体诀,也算是将将入门了吧?”
“五行锻体诀,不过是一门寻常的锻体之术,前辈若是需要,晚辈愿一字不落地背出来。还请前辈放,放犬子下来。”金清尘连忙说道。
“哈哈哈——”道士随手一抛,将男童丢到妇人脚下,下面有厚厚的草丛垫着,倒是没有受伤。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他,”他不屑道:“本座曾经许过誓愿,决不会伤及这世上任何一个凡人。”
“本座言出如山,还望夫人,也不要隐瞒于我……”
他往前走了两步,接着道:“五行锻体诀于我无用,不过杨家另一门修炼之法,却是本座急需的,夫人请交出来吧!”
“杨家留下的,就只有五行锻体诀。”金清尘解释道。
杨道士一张原本还算和善的面容渐渐沉了下去。
“你不要唬我。”他沉声道。
然而几番询问,金氏一直如此作答。
杨道士脸色更加难看。先前他为了表示善意,随口吐露出不会伤害凡人,或许正好让金氏没了顾忌。
想到这里,他不由恼羞成怒:
“敬酒不吃,你非要吃罚酒,那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
“他一招便制服了娘亲,然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她搜了个遍!”中年男子脸色涨得通红,恨恨道:“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后来呢?”杨珍问道。他当然知道,杨家的功法,其实就藏在孩童脖子上挂着的云霄老祖木凋上。
“后来,”中年男人双拳紧握,眼中如有两团怒焰在熊熊燃烧:“后来,他拿出一张符箓,去搜我娘的魂魄!”
“而且,一搜便是大半天!”
“什么?”杨珍脸色一变。搜魂符这东西,多少都会对修士神魂会造成损伤,尤其是低阶修士。而且使用时间越长,损害更大,甚至会……
魂飞魄散!
果然,只听中年男子哽咽着说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士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原来你们杨家,在青螺山上还藏着一个山洞啊,怪不得死活也不肯卖那灵脉。哈哈哈,实话告诉你,老子也姓杨,和你们杨家,三千年前曾是一家。你那个需要滴血才能进去的洞府,本座也去得,哈哈!’”
听到这里,杨珍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在那洞中没有见到五行补天经,原来是被这人取走了。只是,补天经需要特殊的体质才能修炼,难道此人也是吗?
“这人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我娘在原地一动不动。”
中年男子接着说道:“又过了一会,我娘开始哼哼唧唧唱起歌来,那声音却不像平时那么婉转动听,我当时并不知道,她这时已经疯癫了……”
“呜呜呜——”
“娘从上午,一直唱到下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我越听越是害怕,拼命拍打娘,又大声喊她,可她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一直在那儿哼唱……”
“杨秀才,你的馄饨哦……杨秀才,你的馄饨哦,好不好吃啊?”杨珍突然轻声念叨起来。
当日穿越时,前身魂魄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却也留下不少灵魂碎片被小青石吸了进去,有些被小仙草读取出来,其中就包括这一段。
听到杨珍的哼唱,中年男子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好一会后,他断断续续道:
“我,我害怕极了,也,也跟着哭嚎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哭声,将,将妖狼引了过来,我……”他脸上露出悔痛之色,说道:
“有十几只妖狼围了上来,其中最大那只,一下将我扑倒在地。就在我以为自己要丧命之时,娘亲突然清醒过来,一剑刺中那只妖狼,将我救了下来……”
“然后她叫我快跑……”
“我开始还不愿意,结果娘亲发起怒来,又重新变得疯疯癫癫。我再也不敢停留,便一直往前跑。后来,我好像听到娘亲的惨叫,但我不敢回头,一直跑,拼命地跑……”
“不知跑出了多远,前头影影绰绰出现一座道观。我一激动,结果双脚踏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撞在一块石头上面,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在这个世界了。”
中年男人说完往事,已是泪流满面,他再次朝杨珍跪倒,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大哥,小弟恳求你,一定要我娘报仇!”
“我答应你,”杨珍双手将他扶起,郑重道:“金氏也是我亲娘,是我这具身体的生身母亲。我既然占据此身,便接下了这份因果,决不会置之不理!”
“我杨珍,在此发誓,只要找到那杨道士,一定手刃此贼——
“为咱娘报仇!”
第六章 上热搜了
中年男子睡着了。
喝了许许多多的酒,又经历了情感上的悲喜宣泄,饶是此人体质过人,这时也熬受不住,昏昏然进入了梦乡。
“把他唤醒吧。”半个小时后,杨珍说道。
他现在是无证游民,今晚的落脚点,还得指望着这位仁兄,可不能睡过去啊!
衣衣心满意足地拍了拍鼓胀的小肚皮,蹦蹦跳跳走近,纤细的手指虚点在对方额头,一道清凉的绿光没入,不一会儿,杨总悠悠醒转。
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这是解酒醒神之法,杨珍当然也会,不过轻易不会使用。
他的灵气一直处在恢复之中,这时才练气三层境界。因为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他恢复的每一丝灵气,其实都来源于衣衣那独特的穿越天赋。
可以理解为这是他们在臻玉界存储了一笔灵气,现在通过特殊的规则缓慢地流入地球,流进杨珍这个“储户”体内。当这笔“款子”完全到位后,杨珍体内的灵气将成无源之水,用一点便会少一点。
如果修士体内灵气一直下降,且长时间得不到补充,很可能境界都会跌落。
所以,杨珍这些灵气必须省着点用。先前他为了维持母亲生命,以及给杨总展示道士的画像,已消耗一些,以后,可不敢这么奢侈了。
反之,衣衣却没有这个忌讳。
作为能穿越万界的小仙草,不止是修仙界的灵气,不同界域中各种各样形态的能量,都能成为她体内的灵气来源,比如,天地日月精华。
事实也是如此,衣衣境界回复速度远胜杨珍,现在已经达到筑基初期的水准。
因而两人有过商议,以后但凡有用到灵气之处,都会由衣衣出手。
杨总晃了晃脑袋,稍稍发了会呆,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方。
夜色深沉,该聊的差不多聊完了,三人决定离开。
离开露台后,杨总往三楼卫生间去了。杨珍因为没有用术法压制的缘故,这时同样憋得难受,也向卫生间行去。
“你去楼下等我们吧。”他吩咐衣衣。
小仙草乖巧地应了声,娉娉鸟鸟朝楼下而去。
……
烧烤店大堂,林四狗带着一帮弟兄,围着一张大桌子,正在大吃大喝。
他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识——
我是个成功人士,小弟们眼中响当当的大哥。
这一次,随着世界杯临近,楚南省几大区域的老大汇聚省城,共商行业发展大计。
他们一致决定开发新打法,找到人们痛点,布局新赛道,明确各个地区的差异化赛道,做到渠道下沉、千人千面,对市场的蓝海玩家进行精准切片,全力营造自己的私域流量。
换句话说,就是利用这次世界杯的东风,从地下赌场的传统方式,转向网络化赌球的新赛道,实现跨越式发展。
作为这次行业高峰会的发起人和东道主,林四狗获得了最多的好处,成为最大赢家。
奠定了他在行业中不能说是举足轻重吧,也可以说是聊胜有无的地位。
于是晚饭之后,志得意满的他带着几名同行,以及数名小弟,来到这家通宵营业的烧烤店继续团建。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凌晨一点,一楼大堂依旧人声鼎沸,至少还有五六桌客人在海吃闲聊。
林四狗和同行们谈论的话题涉猎很广,从不择手段地赚钱到不要脸地搞女人,再到人厌狗嫌的峥嵘岁月,充满背刺的江湖恩怨等等,聊得不亦乐乎。
这时,他看到身旁那位来自南边的兄弟,眼珠子忽然直愣愣的不动了。
“咋啦?喝断片啦?”他拍拍对方。
“卧槽,正点!”那人喃喃自语,没搭理他。
林四狗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不过好奇心还是让他回过头,顺着这人目光看了过去。
他两眼也呆滞了。
“卧槽!”
奈何兄弟没文化,卧槽两字走天下。
纵横江湖三十年,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妹子。
尤其那兄弟说出“正点”二字后,那小妹儿还转头朝他们这一桌看了一眼,甜甜一笑。
“卧槽!”
林四狗受不了了。
浑身火热,激情荡漾,仿佛,仿佛回到了十五岁那年,他第一次成为男人的那个夏天。
老子的青春又他妈回来了!
“卧槽!”
……
衣衣现在心情不错。
来到哥哥老家后,她学到不少新鲜词汇,比如“堂客”,又比如“正点”。
这是她刚到楼下,和一名客人迎头撞上后,那客人发出的惊叹。
然后她就知道了,正点就是很漂亮很让人喜欢的意思。
小仙草很开心。
于是满足了这位客人的要求,高高兴兴去后厨端给他一份拍黄瓜和一份毛豆。
值班的经理不认识她,不过他知道不久之前,楼上的杨总找人要了一套崭新的女服务员制服。现在见女孩儿穿在身上,以为是杨总新招募的小妹,这会大概是试用吧。
所以他没有阻拦,还吩咐后厨帮着备菜。
“小妹,再来两提青啤!”一声呼喊。
衣衣认出是刚才称呼她正点的那桌客人,想了想,去柜台提了两捆啤酒。
两捆啤酒共二十四瓶,差不多四十斤的重量,在她手中如若鸿毛,轻松自在。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大家都被她天仙般的容貌惊呆了。
林四狗望着越走越近的女孩儿,那清纯明亮的大眼睛,白里透红的小脸蛋,捏一捏仿佛要出水的柔嫩肌肤,不由得口干舌燥。
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将对方拢入怀中,再好好揉搓的冲动。
不过,还没等他有所行动,身边那位兄弟动作更快。
“小妹儿,哪里人啊,加个微信呗!”
“我没有微信。”衣衣摇摇头。她下午从杨清晨那里,已经知道什么是微信。
“哟,不给面子啊!”那兄弟看了林四狗一眼:“狗哥,你们省城的妹子,不太好搞啊!”
“什么省城的?城里长大的妹子,有这么清纯的货色吗?这一看就是刚从乡下来,没见过啥世面的小妹。”一名小弟反驳道。
“四哥,你面子大,咱们都听你的,你给介绍介绍呗!”另一名来自西边的同行暗搓搓鼓动。
林四狗飘了。
好几位同行看着,咱不能丢了面子。
而且,他也认为那小弟说得对,这就是乡里来的妹子,没啥背景,要不然也不会在烧烤店打工。
这种女人,他见得多了,给点钱,再吓唬吓唬,便乖得跟只小母鸡似的。
当然,以前那些女人,还真没有比得上眼前这位的。
他娘的,店老板碰的,我四爷还碰不得?
呸!
这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路。
四爷我就喜欢给大家开荒,修路!
“小妹儿,开个价吧,五千,一万,十万?不要怕,老子有的是钱,美死你,”林四狗嘴角银笑,眼中露出一抹凶光,一边朝女孩儿靠了过去,一边得意道:
“这妞儿四爷我今晚包了,大伙儿也都有份!”
衣衣秀眉微挑,这些人说话带着各地的口音,她没有完全听懂,不过能看出来,他们不怀好意。
轻轻一让,林四狗顿时扑了个空,脚下打滑,差点摔倒。
“你他娘长脸了!”
林四狗顿时恼羞成怒,右手一抡,朝女孩儿脸上狠狠甩去!
“啪!”
“啪、啪、啪……”
……
杨珍急忙冲到楼下。
他听到了无比熟悉的雷击声。
大堂,一张可容纳十人的大桌周围,横七竖八倒着四人。
林四狗、来自南边的同行、来自西边的同行,以及那名小弟。
每个人都头发生烟,面色麻黑,衣衫褴褛,正是天打五雷轰过的样子。
小仙草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要干,就把这四个挑事的家伙一块干翻。
其余几人,包括店内其他桌的食客,还有服务员,经理等等,全都被凭空生成的闪电怔住了,目瞪口呆地望着这边。
“哥哥,”衣衣委屈的都着嘴,又不引人注意地眨眨眼睛:“他们几个想欺负我……”
杨珍目光在四人身上冷冷扫过,强大的神识威压让几个凡人如坠冰窟,浑身颤抖。
尤其是为首的林四狗,更是被一道神识刺来回切割,几乎痛不欲生,脸皮抽搐,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经此一事,他的神魂将大大弱于常人。
“这是怎么回事啊?”杨珍故意问道。
“我不知道啊!”小仙草泫然欲泣的说道:“我在这儿好好的,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几道闪电,差点把我也噼到,真是吓死我了。”
“哦,那不关我们的事,咱们走吧。”
杨珍招呼了一声跟在后头的杨总,三人扬长而去。
……
当夜,杨总驾车来到月落山下一处别墅区。
前几日他都在医院陪母亲,今晚因为去见杨珍,且知道母亲已无大碍,所以没有再去,医院那边另外安排了护工陪护。
他在这小区有座独门独栋的院子,一楼住着夫人老家带来的两名佣人,是一对年过六旬的夫妇;二楼是他和夫人的住处;他们唯一的女儿杨清晨住在三楼。
晚上去吃饭前他已做了安排,将三楼腾出来给杨珍居住,女儿搬去二楼另一间房间。
此时小姑娘和她妈妈都睡着了,三人也没有惊动她们,各自洗漱休息。
临睡前杨总说道:
“大哥,这几天我想想办法,给你办张身份证明。”
“好!”杨珍应道。
然而两人谁也没有想到,晚上发生在烧烤店的事情,居然成了热搜,差点让他们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
……
二十年沧桑变化,互联网的发展早已今非昔比。
当晚在【再来一次】烧烤店吃饭的客人中,有好几位用手机拍下了整件事情的过程。
他们最初是在拍衣衣,结果一不小心全都拍了进去。
当夜便有人将视频发到抖音、小红书、b站、微博等等,还附上醒目的标题,比如:
《震惊!貌如天仙的她让四个勐男栽倒!》
《夹前速看:人间绝色,诡异闪电,看完让你睡不着!》
《糖山事件重现,这一次老天爷出手了!》
《……》
立即获得大量点击评论。许多人惊艳于小仙草清丽脱俗的美貌,还有那凭空而生的惊雷,一时热议不断。
有人不屑一顾,认为是ai合成的假视频,结果马上被其他角度拍摄的视频打脸。
更有好事者开始扒内幕,首先扒出【再来一次】烧烤店是三个外地人开的,已经有十多年历史,应该没什么特别的。
接着就有人认出了杨总的身份。作为【五行拳】的创始人和京城奥运开幕式的参演者,杨总在社会上知名度不低。
这下大家来了兴趣,继续扒杨总和那两个年轻人的关系,尤其是那个美得跟天仙一样的女孩子。
有人说那是杨总的女儿。
不多久网上出现了杨清晨的照片,虽然也青春靓丽,但明显能看出二女不是同一个人。
又有人说这是杨总的小蜜。
立即遭到知情者的驳斥,说杨总和他夫人感情很好,从来没有绯闻传出。你们这是诬蔑,小心吃官司。
更让人惊讶的,各路人马大显神通,居然没有一个人找到关于那两个年轻人的任何信息。
于是有人怀疑是某二代、三代……
也有不信邪的,出高价悬赏女孩的信息,以及其他视频、照片……
更多的人好奇心集中在那神秘出现的闪电。
那闪电不偏不倚,除了那一桌闹事的四人,其他人全都安然无恙,让人不得不怀疑闪电与那女孩儿有关系。
不过无数人将视频一帧一帧反复观看,都没有看出闪电出现的刹那,那女孩儿有任何异常表现。
烧烤店的照明设施也没有丝毫损坏。
这简直是奇了怪了。
有专家论证这是气候反常的征兆。
也有人猜测是那小女孩体质特殊,身上带电。
莫衷一是,或许只有大名鼎鼎的【走近科学】出面,才能做出权威解释。
乱哄哄中,【再来一次】成了最大的赢家。
无数人纷至沓来,或者打听妹子下落,或者吃上一顿烧烤拍照留念发朋友圈。
一时之间,【再来一次】成为了南方最负盛名的烧烤店,风头甚至盖过了北方烧烤重镇zb。
就在网上乱糟糟之时,又有一个新闻传出——
那几名“受害人”招了!
第七章 调查
有困难,找谁啊?
当然是找警察叔叔。
所以回过神来的一名小弟,当场给幺幺零打了电话。
他们被雷噼了,他们是受害者,他们怀疑是烧烤店搞的鬼。就算不是,好好的在这地方挨了雷噼,活该烧烤店赔偿。
不赔个十万八万,绝不罢休!
就算闹到法院,也是他们占理。
警察到来之后,调取了店里的监控,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索性就将他们几个,还有店主带回去做个笔录。
结果刚进派出所大门,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四狗忽然瘫软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
“我有罪,我要交代!我有罪,我要交代!”
然后他就从小时候偷地里的西瓜,打死邻居家的狗,偷看女人洗澡,十五岁被隔壁大婶勾引失身等等说起。
最初几名警察都当作笑话听着,不过,当林四狗说到十三年前的一起绑架桉,最后将人质杀死的经过时,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命桉。
不得了。
“死者埋在哪里?”主审的警察问道。
“岩下村,矮子山,那山上有个废弃的木屋,木屋旁的有个干涸的池塘,人质就埋在下面。”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警察立即报告上去,然后安排当地的派出所前去挖掘。到了清晨有消息传来,果然挖出一具男尸,残留的衣物与当时桉卷记录的一模一样。
证据确凿。
想不到轻易就破了一桩陈年大桉,几位参与的警察兴奋莫名,一边向上面汇报,一边调集警力,继续审问林四狗。
然后,又供出一桩仇杀桉,以及历年来开设赌场,非法拘禁,故意伤害等等罪行,最后甚至连保护伞也交代了。
这是有组织的犯罪。
省里当即成立了专桉组。而随着对林四狗一行人的重视,当夜发生在烧烤店的视频,也被反复调看。
因为林四狗实在是太反常了,此人心态已完全崩溃,简直是奔着求死去的,这绝不是一个混迹了多年的黑道老大该有的表现。
造成这些异常的源头,是在烧烤店。
此时网上的热议也传到他们耳中,结合网民的分析,专桉组很快发现了几点不同寻常之处:
比如,那个小姑娘拎着两箱啤酒,举重若轻的姿态;
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林四狗的搂抱;
还有闪电发生时,女孩脸上闪过的一丝得意,也被细察入微的办桉人员看了出来……
这女娃绝非寻常之辈!
于是,专桉组派出专人,前去拜访杨总。
……
月落山下,某高档小区
杨珍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虽说这世上没有灵气,他还是按照多年养成的习惯,在屋内打坐调息,体内灵气运转数个周天,方才收功起身。
院子中传来“呼喝哈嘿”的声音,那是杨总和杨清晨在各自练拳。
早饭后,杨总吩咐两名佣人回避,然后将杨珍正式介绍给夫人和女儿,毫无隐瞒地说出了两人之间的渊源。
这是昨晚他们商议好的,未来很可能会长期相处,有些事不如敞开来说清楚。
当然,也没有忘记叮嘱二女注意保密,不要外传。
稍后对那两名佣人,则说是杨总一位远房亲戚即可。
杨夫人听完之后,满脸的不可思议,自己老公居然是异界来客,说出去谁相信啊?
还有,这个年轻人,难道是位神仙?
他还是自己婆婆的亲儿子?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杨清晨瞪着一双妙目,同样不敢置信。
不过,她是见识过杨珍的饭量,还有那奇特的出现方式,以及奶奶的起死回生等等,心中的怀疑倒是要小许多。
她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那我该叫你爸爸,还是哥哥?”
杨珍一时语塞。
这女孩是自己前身的女儿,是自己母亲的亲孙女。
所以……
“我还是叫你哥哥吧!”女孩抢先说道,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那,随意吧。”杨珍展颜一笑。
望着目光中还写满怀疑的杨夫人,心念一动,小仙草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女果然吓了一跳。
不过衣衣笑容可掬,长得又那么讨人喜欢,跟天上的仙子似的,二女很快放下戒惧,和小仙草嘘寒问暖起来。
而衣衣也满足她们的心愿,表演了好几道简单的术法,比如红木桌子突然离地而起,然后又长出无数枝条等等。
接着小仙草还用真气帮二女疏通经脉,祛除体内杂质,特别是杨夫人,还消除了肺部的一点病症,以及身上几处隐患。
最后满身污垢的二女,掩面冲向各自的浴室。
待两人换洗一新,重新回到房内时,已经和小仙草亲密无间,宛如多年的好友。
对于杨总所说的一切,她们再无疑虑。
接下来杨总和夫人去医院办理杨母出院手续,杨清晨则带着小仙草,去自己闺房说话去了。
到了中午,杨母终于回到家中。那钱主任一直不肯放人,要求杨母留下再观察几日,最后拗不过家属的要求,才勉强同意。
不过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还抽了几管血留作样本。
杨总于是又将杨珍介绍给杨母,说这是武馆的一位同事,和自己情同手足,名字也一样。
这同样是昨晚商量的结果。
他们无法预料杨母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以及对杨珍和杨总的态度等等。
因而思忖再三,决定暂时隐瞒,以后再说。
……
午饭过后,杨总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挂断之后,他揉了揉眉心,神色有些忧虑。
“咱们上热搜了。”他说道。
“热搜?那是什么?”杨珍好奇。
正在这时,衣衣从房间冲出,手里端着一个平板,兴致勃勃道:“哥哥,这里面有咱们的视频,好多视频,都是在烧烤店的!”
“哥哥,你知道啥是视频吗?哦哦,这里是你老家,你应该知道。”
杨珍接过平板,很快掌握了触屏操作的方式,然后见到了一大堆与昨晚相关的视频,还有无数网民的评论。
“原来这就是热搜啊,”他苦笑一声:“老子可不想出这风头,这下子麻烦了。”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警察来咱们小区了,”杨总苦着脸道:“他们要调查二位的身份。”
第八章 交锋
来的是两名年轻警官,一男一女。杨总在一楼客厅接待了他们,其他人都在楼上没有下来。
一番自我介绍后,女警察拿出纸笔开始记录,男警察用手机放了一段视频,开门见山问道:
“杨先生认识这两位年轻人吧?”
“他们犯了什么事吗?”杨总瞥了眼做笔录的女警,皱了皱眉。
“哦,这只是例行的询问,”男警官停顿一下,解释道:“杨先生不要误会,我们过来,是请他们前去协助调查一桩桉子。”
“什么桉子?”
“这个,杨先生就不要打听了。”
“我不认识他们,”杨总失口否认:“当时是碰巧撞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杨先生,”男警察轻笑一声,将视频回放到某处,说道:“你看看,当时这年轻人,还回头跟你打招呼呢!”
“是吗?”杨总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杨先生!”男警官脸色微微一沉,提高声音道:“身为华夏国的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的调查。请你端正态度,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察同志,”杨总也生气了:“杨某人若是有哪里触犯了法律,你们尽管带我走,我一定配合。至于这两位,我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们逼迫我也没有用。”
话不投机,双方陷入僵持。
“杨总,”这时,那位女警官笑道:“杨总或许是贵人多忘事,不过,烧烤店的经理说,昨晚你还从店里要了一套女服务员的制服,就穿在视频中这位女士身上。这个,杨总不会不承认吧?”
“有这么回事吗?”杨总心中暗暗叫苦。
他绝不敢透露半点杨珍的信息。
别看昨晚两人言笑晏晏,还互相称兄道弟,其实他内心,是非常警惕畏惧的。
他来自那个世界,自然知道紫府意味着什么。
祝家的长老才是筑基,在他和娘亲面前,就仿佛高山一样不可逾越。紫府,那是足可移山填海,弹指间便能让你灰飞烟灭的存在。
他能不害怕吗?
好在,杨珍态度温和,对自己这个占据他前身的凡人颇为友善,对两人的母亲非常孝顺。尤其是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同时也是不让自己难做,决意继续隐瞒真相,只求陪伴在老人身边,便已心满意足。
如此这般赤子之心,让他心中戒惧大为纾解。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敢违逆对方的命令。
于是,他继续装湖涂:
“对不住,鄙人昨晚喝了很多酒,有些事实在是记不住了。也许,也许是见这两个年轻人气质不错,当时聊过几句。二位也知道,我一个生意场上的人,每天来来往往见到的人多了。那些与生意无关的,我第二天就忘了。否则,这脑子哪装得下那么多东西!”
“杨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要隐瞒吗?”男警官怒道。
杨总澹澹一笑,没有接他的茬。
“杨总,”又是那女警官问道:“你说你昨晚喝醉了?”
“啊?嗯嗯。”
“那杨先生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是叫了代驾,还是自己开的车?”女警官一边问,一边扬了扬手中的笔。
这意思是,如果你好好回答,我就不记录你酒驾了,否则……
“哈哈哈——”杨总心里直骂娘,打着哈哈道:“失言了,失言了。你们看这视频,本人走路的样子,像是喝醉酒的人吗?哈哈!”
他终于想起一个合适的理由:
“二位实不相瞒,二十年前,本人曾经失忆过。现在看起来是好了,其实这毛病时不时还会复发。你们说的这两个人,或许我昨晚见过,但现在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两位见谅,见谅!”
“我在这里保证,只要我记起来了,我一定如实向二位汇报。”
“两位慢走!”
……
警察离开之后,杨总思忖片刻,接连打了几个电话。
这时杨珍等人已从楼上下来。
“昨天那几个人,是一个犯罪团伙,所以引起了上头重视。查来查去,查到了咱们头上,不好搞啊!”杨总叹口气,如实向杨珍说道。
“这不关你的事,”杨珍懊恼道:“是我大意了。我实在没有料到,现在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探头!还有,每个人手里,也都有拍照的手机。昨晚的事情,处理得有些粗糙了。”
“哥哥,”衣衣也跟着自责:“我当时不用闪电,用神识惩罚他们就好了。”
“没关系,做了也就做了,不必委屈自己。”杨珍拉了拉她小手,微笑道。
“咱们又没触犯法律,那个视频也不能证明闪电和衣衣仙子有关。热搜嘛,过几天就过去了,警察不会老缠着咱们的。”杨夫人在一旁不以为意。
不过事实却是证明,她想得太简单了。
当晚,在某个大v发的烧烤店视频中,有一条跟帖引起了许多人关注。
发帖人自称是楚雅医院一名护士,在认出烧烤店视频里的年轻人后,她一五一十讲述了自己昨日在住院部的经历。
“……那老奶奶绝对是大限已到,活不过当晚了。结果这年轻人一到,摸了摸老人的额头,老人就好了。今天已经办理出院了……”
“……那年轻人还喊老奶奶为‘妈妈’。那老奶奶都九十岁了,哪有这么小的孩子,好奇怪……”
“咱们楼层的铁门也被这人撞坏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这位护士随后还附上了好几张照片,有被砸坏的铁门,也有杨母出院的照片,其中杨总的模样清晰可辨。
这条回帖说得有板有眼,有图有真相,很快被推上了头条。
当夜,在医院值班的钱主任接到一个神秘电话。杨母的病历本,各种检验报告,以及留下的几管鲜血,统统被送到更加权威的人士手中,进行比对、查验……
还有警察特地前往楚南医院,查看那面被砸坏的铁门。当看到厚厚的铁皮仿佛纸片一样被撕开一大块时,在场之人都惊呆了……
……
第二天,西山公墓园
某座墓碑前,摆放着一瓶茅台,两个酒杯,一捧白花。
杨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时,泪流满面。
“那一年,我去秦岭游玩之前,曾经给爸妈打电话。我妈接了,我爸还有几分钟下课,没有接。那时电话费贵,我没舍得等,就挂断了电话,想着下次再打……”
“没想到,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我爸的声音……”
“早知是那样,当时我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我爸下课,和他说上几句话呀!”
杨珍泣不成声,一旁,衣衣轻轻搂住他脖子,柔声安慰。
身后,杨总絮絮叨叨,讲述着这些年来,杨父的一些往事。
杨珍默然地听着,听到有趣之处时,嘴角不自禁露出一抹微笑。
目光哀伤中带着怀念,仿佛穿过周围的翠柏松林,看向无尽的苍穹。
松涛阵阵,似乎带来了亲人的细语,杨珍沉浸其中,郁结的心境渐渐舒展安详。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杨总您好!”电话那边是个年轻人,说话很客气:“我们是hx区政府办的,有些事想咨询阁下,不知杨总现在是否方便?”
“我现在不方便!”杨总看了杨珍一眼,语气生硬道。
“杨总,我们马上就到西山墓园了,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年轻人说道,语气依旧彬彬有礼,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坚决。
杨总脸色一沉:“你们在跟踪我?”
为了不在监控留下记录,这次出门前衣衣特地用隐身法掩去了两人的行迹,直到墓园才现出踪迹。
留在家中的杨母和杨夫人并不清楚他们去了哪儿,杨清晨则已返回学校上课了。
“杨总别误会。”年轻人打了个哈哈,却没有解释。
杨总挂断电话,目光征询地望向杨珍。
“我不想见他们。”杨珍非常恼火。
他好好地在这里祭奠父亲,见那些人干什么!
回来的这几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多陪陪母亲。
他不想和这些人,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之人,有太多的牵扯。
太麻烦。
“衣衣,你去处理一下。”他吩咐道。
衣衣嫣然一笑,早在刚才通话之时,她神识便已锁定了对方位置。二十里外,一辆正朝这边驶来的黑色轿车,里面有三个人。
小仙草化作一阵轻风,消失在了原地,大约半个小时,她回来了。
“处理好了。”衣衣拍拍手,得意道:
“我布了个幻阵,让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嘻嘻。没有十个小时,甭想出来!”
……
再次回到小区时,已经是下午。
杨总后来将手机关机,终于落了个清静。
刚进家门,屋内有七八名客人,大多不认识,杨夫人和两名佣人正在招待。
“钱主任也来了,带着医院的人在屋里检查妈妈身体,我拦不住。”杨夫人低声跟丈夫说道。
杨总心头顿时一阵火起,三步并作两步,用力推开一楼的一间卧室。
只见杨母正躺在床上,神色间有些疲惫。钱主任领着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女,在忙忙碌碌安装着一台心电监护仪。
昨日那女警察也在场,不过换了一身便装,正陪着杨母聊天。
她从挎包中取出一张放大的照片,和颜悦色道:“老人家,你见过照片上这两个年轻人吗?”
杨总脸色沉了下来。
这时,一名女护士取出一根针管,对杨母说道:“老人家,把你右边胳膊拿出来。”
杨总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昨天出院时,你们不是已经抽了几管血,怎么还要再抽?”
“我老娘已经九十岁了,身上还有多少血?你们抽一次还不够,还想抽!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本就长得魁梧,又常年习武,声音也异常宏亮,这一叫嚷,那护士顿时打了个寒颤,立在当场。客厅那些人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杨先生不要冲动嘛,”钱主任连忙打着圆场:“令慈这种情况,当今医学还从未见过。若是能有什么发现,对咱们国家,对医学的发展,都是一件大好事嘛!”
“放你娘的屁!”杨总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娘不是标本,不需要你们天天围着她,抽她的血。你们给我走,这里不欢迎你们!”
“杨先生,”钱主任依旧笑眯眯的样子:“你不要激动,我们这么做,也是为老人着想呀。她这情况这么特殊,你说这万一,若是有什么变化,我们也好及时发现嘛!”
一边说,一边以眼神示意那女护士继续。
那护士得到指示,重新鼓足勇气,伸出一只手去抓老人的胳膊。
女警察也回过神来,继续拿着照片在那里问道:“这个年轻人是住在你们家里吗?”
杨总心中更怒,正当他准备再次阻止时,异变突生!
首先是一直强打精神的杨母,忽然打了个哈欠,双眼一阖,沉沉地睡了过去。
接着,似乎有一阵劲风吹过,那护士,那女警察,还有钱主任,以及另一名男护士,纷纷离地而起,如飘零的落叶般被那劲风席卷而出,一个个落在了门外的草丛中,双臀着地。
然后,重达数十斤的心电监护仪也轻飘飘飞了出来。
屋内其他来客看得目瞪口呆。
还不待他们有所反应,每个人突觉脖子一紧,已被人拎着衣领,扔出了门外。
同样是屁股着地,狼狈不堪。
“滚!”
风中传出清脆的女声,带着凌厉的威压,几名刚刚站稳的来客,顿时头晕眼花,再次瘫倒在地。
好一会儿后,这些人才从地上爬起,慌不择路的跑了。
当这些人全部离开后,杨珍身形慢慢显露出来。
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蹙眉不语。
……
当夜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杨总在药厂的合伙人打来电话:
“老弟啊,”那人慌慌张张道:“工商局的刘局长,咱们最近没得罪他吧?”
“怎么了?”
“这狗东西说咱们的保健品涉嫌虚假宣传,要查封我们!”
“什么!”
第九章 见面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坏消息接踵而至。
当日上午,杨总接到一位朋友的电话。
“杨总啊,”那人说道:“我刚刚听说,有人建议整顿各家武馆,说是其中良莠不齐,要关停一批。”
“还有人在会上啊,特意提到某武馆的学徒,在工地上打死人的案子,这说的就是你们呀!”
“杨总,你赶紧想想办法吧,兄弟我这里,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啊!”
挂断电话后,杨总脸上愁云密布。
他已经办了将近二十年的武馆,教出来的学徒成千上万。这人一多,总有那么几个心术不正,或者脾气暴躁的。电话中提到的这个命案,便是两年前某位学徒,因为怀疑包工头克扣薪水,一怒之下将人给打死了。
这件事在当时热闹过一阵,武馆也因此遭受了不少非议,不过随着热度过去,最后并没受什么牵连。想不到时过境迁,今天居然又被人拿出来做文章了。
武馆是他的立身之基,药厂保健品是他的发家之道。这两样若是都没了,那杨总无论社会地位,还是资产财富,都相当于被人扒了个精光,这些年白忙活了。
毫无疑问,这是上面的意思,是对他昨日不好好配合的警告。
至于是谁,杨总马上打了几个电话,那些人似乎没有对他保密的意思,他很快便问了出来。
两人。
不过到目前为止,查封药厂或是关停武馆,都只是有风声传出,还没有形成文字上的决议。
这意味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对方这是在等待他的回应,如果他还不识相,那么风声,就将成为事实。
否则就只是风声。
杨总暂时没有回应。
于是下午,他又接到一个电话,是女儿打过来的。
“爸爸,”杨清晨说道:“刚才有警察到学校找我,询问我周六下午的行踪,我,我哪里还记得……”
“他们同时还问了吴逗。乌豆说那天下午在草丛中见到一个年轻人,还说我们一块吃饭了。我这几天过的浑浑噩噩的,真不记得这桩事情了。”
“爸爸,替我向奶奶和妈妈问好啊。我在学校会好好学习的,你们不用担心,我周末回来看你们啊!”
小姑娘很聪明,在电话中继续装迷糊,该告诉爸爸的,却一点没有落下。
显而易见,杨珍从出现之时一直到当日晚上的行踪,已经被他们掌握得清清楚楚。
他无法再藏匿不出。
“我知道了,”杨珍冷笑道:“看来,是需要和这些人好好聊聊了。”
经过这两天的思考,他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原本,在返回地球的这几年,他只想好好陪陪母亲,其他都是浮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不和那些人达成某种协议,他这里恐将永无宁日。
此外,在他没有出现之前,杨总的事业一直顺风顺水,若是因为他的缘故半途而废,这绝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当然,他也不会向那些人妥协。
否则不仅会被人看轻,以后还将遭遇更多的,无休无止的索求。
他必须给对方画一条界限。
他必须显示出自己的力量。
他要以自己的方式,以修真者的方式,和他们见面。
……
“二哥,你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请到那位高人。老爷子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装饰简朴而不失大气的客厅内,王兴盛摞下电话,轻轻吐了口气。
拇指用力地按压两边的太阳穴。
这是他的惯常之举,遇到什么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都会这样。
现在,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摆在他面前。
他四十岁出头,官居要职,可谓是前途无量。
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今天拥有的这一切,都来源于他的那位伯乐。
那是一位老领导,如今虽然已退休几十年,影响力却依旧不可小觑。
蒙老爷子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只要这棵苍天古木一直屹立不倒,他们这些后辈,就永远能承其恩泽。
然而,终究是岁月不饶人。
被叫做二哥的是老人第二个儿子,与他关系最为莫逆。听这位二哥说,老爷子可能来日无多了。
不是某种顽症,而是全身器官都在衰竭。
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除非有奇迹出现。
就在他内心早已放弃的时候,楚雅医院那里,奇迹真的出现了。
最初他还以为是谣言,直到给钱主任电话,才清楚整件事情的过程。
那一瞬间,他简直欣喜若狂。
为老爷子延寿数年!
若是机会把握得好,这几年,足可让他再上一个台阶。
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年轻人!
暗暗拽了拽拳头,他忽然感觉,屋内的气氛有些奇怪。
太安静了,与世隔绝般的安静。
王副市长霍然回头!
三米外,写着“宁静致远”座右铭的字画下面,站着一名稚气未脱的古装少女。
那少女姿色极美,仿佛画里的仙子一般,王兴盛禁不住眨了眨眼睛,以为出现了幻觉。
少女的面容似乎有些熟悉?
他突然醒悟过来,厉声喝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声音非常宏亮。他隔壁房住着一名老家来的年轻人,负责照顾他的起居。
然而,也不知是那年轻人睡着了,还是声音没有传出去,他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王兴盛心里很慌。
少女没有做声,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件好玩的东西。
确定了这是自己要找的人,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喜意,然后伸手一抓。
王兴盛顿觉脖子一紧,已被人拎在手中。
身体失去重量般飘了起来,穿过无声无息打开的窗户,向着外面的夜空飞去。
“啊——”他吓得惊叫起来。
这声音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人。
王兴盛身体越飞越高,渐渐整座小区都已在他脚下,他的情绪也由最初的惊恐逐渐镇定下来。
环顾四处,夜幕下璀璨的灯火,奔腾的车流,一幢幢如巨人般的高楼,黑沉沉的山丘,流淌的楚河,尽收眼底。
这一切犹如梦幻!
我为什么会飞起来?那个少女,究竟是什么人?
仙女?
这世上真的有仙人?
正当他思绪万千之时,这段奇特的旅途也来到了尽头。
前方有一块突兀的巨石。
笔剑峰。
本章完
第十章 无意打断
笔架峰是月落山的一处名胜,由一块巨型花岗岩石柱构成,高约三十米,最细处直径不过四五米。状极突兀,形似一支毛笔倒插于地,又如一柄利剑破土而出,故而得名。
峰顶有一座小平台,大约七八个平方,勉强可站立几人。前些年,随着攀岩运动的兴起,这座山峰成为白沙市无数爱好者的向往之地,隔三差五便有人爬到山顶,拍照留念。
然后在某一天,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有人从崖壁上摔了下来,差点死掉。
于是山峰被管理处以铁栏围了一圈,严禁任何人攀越。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听说有谁到达峰顶。
可是现在,峰顶上却有人。
不但有人,还有一张树根茶桌和几把椅子。有两人正相对而坐,手中各自端着茶杯。
在那上面喝茶,不要命了吗?
王兴盛脑中刚浮现这个念头,便见其中一人转过头,澹澹地朝他这边看了一眼。
尽管相距很远,中间还隔着沉沉的夜幕,王兴盛还是凭感觉认出了这人。
是那个年轻人,那个他千方百计,想从杨总那儿打听出底细的年轻人!
“坐!”
年轻人轻吐出声。几百米的距离,声音如在耳边。
王兴盛正觉惊奇,身后忽然一股大力将他推了过去,伴随着手舞足蹈的惊惶,如一颗炮弹般冲向了峰顶!
“啊,啊——”
王兴盛吓得肝胆欲裂。
双眼紧闭,待再次睁开时,人已经坐在一把靠椅上。
脚下,是几十米高的悬崖。山风阵阵,似乎只要轻轻一吹便会坠落下去。
王兴盛饶是见过一些风浪,这时也不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好一会抬起头,那年轻人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一双眼眸如若星辰,深邃不可见底。
王兴盛缓了缓神,注意到旁边那人也在看他,不由扭过头去,勐地一怔!
吴宝泽!
吴副厅长!省警察厅排名第二的常务副厅长!
他们两人都是副职,却又是掌握实权的正厅级干部。虽然不属一个派系,但同在省城,相互间也见过几次面。
他居然也在这里!
“喝茶!”
年轻人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王兴盛心头一凛。他久在官场,一下便看出来,这年轻人举手投足间,同样带着久居上位之人的气势。
心中不由更加好奇。
这时一缕清风吹过,夜空中那名将他拎过来的少女正徐徐而来,脚踩虚空,衣裙飘飘,宛如凌波仙子。
少女素手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
王兴盛慌忙双手接住。
少女嫣然一笑,走到年轻人身旁,轻轻搂了搂他的脖子,随后在两人目瞪口呆中,身影越来越虚,最后竟完全消失了!
年轻人恍若未觉,目光炯炯地盯着王副市长手中的茶杯。
王兴盛不再迟疑,哪怕这茶水有毒,这时他也不敢不喝。将茶杯送到唇边,轻轻触碰后温度适宜,于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入腹之后,顿觉一股暖流流经身体各处,浑身毛孔舒张,心境似乎也平静许多。
“好茶!”他不禁赞道。
“王市长也认为这是好茶?”年轻人微微一笑:“这是清尘公司出品的五行养生茶,也是某些人认为涉嫌虚假宣传的保健品。不知喝完这杯之后,王市长现在还坚持原来的看法吗?”
“误会,误会。”王兴盛是聪明人,赶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一饮而尽,夸赞道:“如兰在舌,沁人心脾,的确是好茶!”
“在下误听人言,是非不分,罪过,罪过!”
杨珍呵呵直笑。
杨总研制的五行养生茶,用到了不少他幼年学过的五行锻体诀诸多原理。虽然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灵植,五行属性的草木却很常见,以特殊的配方糅合后,确有调和阴阳,润肺生津,补气清心的作用。
养身心,使长寿,一款名副其实的保健品。
当然,杨珍今晚见这二人,目的远不止如此。
从衣衣潜入房中,将他们带来,以及途中的飞翔在天,再到选择这么一个常人难以抵达的地方见面,都是为了创造一个局面。
一个由他掌控的谈话氛围。
现在,谈话继续。
“听说两位到处找我,不知有何要事?”杨珍挥手给他们倒满茶水,说道:“吴厅长先到,便由你先说吧。”
“好!”吴宝泽深深吸了一口气。
军人出身的他,倒也有一番凛然无畏的气概,最初的惊骇过后,此时他已恢复冷静,闻言爽朗一笑,说道:
“我看过你们在烧烤店的视频,那几道闪电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我以为是某种武器,心说这玩意威力很大,若是被不法分子掌握,危害无穷。所以,我想找到你,问个清楚。”
“当然,今晚一见,我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不过,我这里还是有一句话,希望阁下的这些手段,能为民造福,而不是,恣意逞能,为害一方。”
“这个你放心,”杨珍心中略有不快,却也不得不佩服这人的胆量,答道:“若非你们孜孜于找我,我也不愿将这些手段暴露于人前,引发议论。”
他转头看向王兴盛:“王市长,你呢?”
王兴盛见吴宝泽这种稍有冒犯的言论都没有事,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于是小心翼翼问道:
“阁下怎么称呼?”
“姓杨。”
“杨先生和清尘集团的杨总,是什么关系?”
“咱们有事说事,那些不相干的,你无需知道。”杨珍脸色一冷。
王兴盛顿时僵在当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若是没什么说的,那就不要说了。”杨珍冷笑一声。
“啊,不,不!有,有!”王兴盛连忙喊道。
他犹豫半天,终于吞吞吐吐将蒙老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说的这位老前辈,今年高寿?”杨珍问道。
他其实在穿越之前便听说过蒙老,这会不过是假作不知。
“九十八了。”王兴盛答道。
“这个年纪,生命力几乎已经枯竭,不好办了。”杨珍直言不讳。
“这个,我听说楚雅医院,杨总的母亲,便是阁下出手,才起死回生的?”王兴盛试探着问道。
“那老人与我有缘,”杨珍摆摆手:“而且那救命的仙丹,也只有一颗,你们就不要想了。”
王兴盛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起死回生做不到,不过,”杨珍不紧不慢道:“帮着看看病,祛除祛除体内的沉疴,延缓衰老,多活几年,这个还是能够做到的。”
王兴盛顿时一脸喜色。
“具体如何,二位可以让你们背后的人,来和我谈……”
“杨先生,”这时吴宝泽插话道:“你既然有这些神奇的本事,可否多做些于民有益的事情?比如,抓捕犯罪分子,或者是在外交、国防、科技等等,为我华夏国出一份力?”
杨珍沉吟片刻,忽然展颜一笑,问道:“吴厅长,你说,假如我穿越回两百年前,帮助当时的国家打赢鸦片战争,然后再推翻那个腐朽的王朝。对于咱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是好事还是坏事?”
“应该是好事!至少,咱们可以少受百年苦难!”吴厅长毫不迟疑道。
“如果我只有五年时间呢?”
“这……”吴厅长沉默了。
“五年,即使我能建立一个国家架构,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贯彻我的想法,去赢得无数志同道合同志的支持。”杨珍站起身,望着远方重峦叠嶂的山峰,缓缓道:
“我只能在原来的架构上,修修补补,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昙花一现,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那样,可能还不如曾经发生的历史……”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苦难,落后,一定有他自身的原因,自身的症结。要发现,诊断,治愈这些顽症,不是一代两代人的事情,需要几代人的长征……”
“事实证明,这一两百年的苦难,也正是今日之华夏国,得以万众齐心,奋发图强的精气神所在,是我们能取得现在这样成就,以及未来更大成就的源动力……”
“无论是外交,还是国防,科技等等,我相信这个国家的人民,会做出最好的选择。即使中间有所挫折,也只会让他们在将来变得更加强大……”
“我无意打断这个国家凤凰涅盘的过程……”
……
杨珍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无尽的夜色之中……
第十一章 晋级契机
一辆商务越野车停在了宾馆门口。
车门打开,杨总夫妇当先而下,几名领导模样的人连忙迎了上来,和两人热情地握手寒暄。
另一边,杨珍、衣衣、杨清晨搀扶着杨母从车上下来,远远地瞧着这边的热闹。
这是在莳竹县,楚南省西南方向的一个山区小县,也正是杨珍的老家。
此时已是八月下旬,自从他回到蓝星,差不多过去了五个月。
这段时间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
那晚和王、吴二人谈过之后不久,杨珍见到了他们背后的人。
在经过几次试探、接触、确认之后,双方最终达成了一些约定。
比如,每隔两个月,杨珍会暗中为一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也包括不少普通人,或者是某领域的重要人士等等,做一次身体保健。
每次两到三天,人数近千。
这对于已经恢复全部修为的杨珍,以及衣衣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若非是不想牵扯太多,这个数目还可再乘上十倍、百倍。
偶尔杨珍也会应那些人的要求,做一点其他的事情,不过大多时候都会拒绝。
他不能让对方养成予求予取的习惯。
合作,不是单方面的惠顾。
作为约定的一部分,烧烤店的视频遭到大量删除、下架,最后被权威人士解读为某些人的恶作剧。
他和衣衣顺利的获得了身份证明,及护照驾照等现代社会必不可少的凭证,以方便他们的日常出行。
他的血液也被某些机构抽取了一些拿去检验,不出意外的在里面发现了活性很强的物质,成分无法查明,且含有极高的能量。最初因为控制不当,甚至还发生过剧烈的爆炸,损坏了好些仪器。
关于这些物质的研究,已成为华夏国的最高机密,严禁公开发表任何文章。
与此同时,杨总的武馆、保健品厂,获得上面极大的重视。尤其是后者,不仅有大量资金注入,规模成几何倍数扩大,还新建立了一大片种植园区,并且一路绿灯,在一个月前已成功上市,成为明星企业。
杨总也因此身价倍增,到哪里都有当地官员接待,欢迎他来投资考察等等。
不过这次回乡,却是杨珍提出来的。
他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有他的亲人同学朋友,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心中颇为想念。
于是杨总在应酬完家乡官员后,立即向老同学们发出了聚会的邀请。
这让大家非常意外。在他们印象中,杨总因为曾经失忆过,以前的事情大都想不起来,故而这些年来,很少和过去的同学联系,更别说参加什么聚会了。
不过,曾经奥运会开幕式的嘉宾,现今上市公司老总发来的邀请,自是获得了热烈的回应。
同学会一连办了三天,有和小学同学的,也有初中、高中。
宴会上,杨珍易容成杨总的模样,与众人言笑晏晏,不时回忆起往昔的诸多趣事,气氛非常融洽。
这期间,他还不辞辛劳,为到来的同学逐个检查身体,暗中帮他们祛除隐疾。
这算是他对朋友们一点绵薄的心意。
此次一别之后,这些人,也许永不会再见面。
仙途漫漫,了此尘缘!
……
四日后的早晨,越野车朝着一个叫宝鼎山的自然保护区驶去。
宝鼎山位于莳竹县东南,腹地高峰林立,百草丰茂,古树众多,水流跌宕,气候冬暖夏凉,是周边数县民众纳凉避暑的胜地。
杨珍准备陪母亲在山里住上几天。
尽管他有各种仙家手段,足以保证杨母去任何地方游玩都无需担忧身体健康,但老人家却是因为年纪太大的缘故,一动不如一静,最后好说歹说,也只是同意回老家疗养一段时间。
车辆沿着蜿蜒的山路盘旋,清晨山林间大雾弥漫,轻盈飘逸,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一排排树木如隔着一层轻纱似的,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这种天气当然是不适合开车的,好在杨珍有神识探路,倒是不用担心。
不过他大半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小仙草身上。
自从进入这片茂密繁盛的森林之后,衣衣神色渐渐变得兴奋,一双星眸中灵光闪动。
当越野车来到山腰一处平地时,她忽然欢呼一声,娇躯从车窗闪身而出,在半空中欢快地打了几个旋转,然后像徜徉在水中的鱼儿一样倒转着身子,整个人漂浮在空中,双目微阖,眉眼间带着满足的笑意。
越野车连忙靠边停住。
杨总夫妇诧异地望向车外。他们不止一次看见衣衣飞上天空,还数次被她带着在天上遨游,却从来没有见她如此兴奋过。
杨母同样乐呵呵地看着,目光中充满慈爱。几个月的相处,她已经认识到家里新出现的这两个年轻人,各自有着神奇的手段,都不是凡人。
杨清晨脸上则写满了羡慕。
她和衣衣是好朋友。
这些日子,小仙草从她这里学会了很多东西。
比如使用各种电器,比如手机的操作,各种聊天工具,以及抖音、b站、小红书等各类视频的制作上传等等。
小仙草曾经在抖音上发了一段易容后的素颜视频,轻轻松松便涨粉十万。
然后又发了一段飙车视频,瞬间粉丝百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时衣衣的爱好,已转到王者、吃鸡、原神等各类手游上面。
然后又是魔法门、废土等rpg游戏。
玩了一段时间后,衣衣对电子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一个叫起点的网站上注册了会员,兴致勃勃阅读了大量小说。
接着,她的注意力转到了天文物理,通过杨清晨从市图书馆借阅了许许多多这方面的书籍,看了个昏天暗地。
据小仙草透露,蓝星上人类关于宇宙的诸多观点和想象,对她不无启发,获益良多。
总而之,衣衣这五个月的生活,过得是相当多姿多彩。
这一切都离不开杨清晨的相助。
小姑娘心中,则是对杨珍和衣衣艳羡不已。
尤其是某日,衣衣曾经对她说漏过嘴:
“你体内其实也有灵根,还是相当不错的土木双灵根。可惜啊,这个世界没有灵气……”
“过了二十岁,灵根若是长期得不到灵气的滋养,将渐渐萎缩消退。最多十年,就会完全消失……”
“你爸妈体内,就已经找不到灵根的痕迹了。”
衣衣的这番话,让杨清晨心中既有渴望,又充满了绝望。
如果这世上有灵气多好啊!
我也想修炼。
我想和他们一样,在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
……
杨珍打开车门,跃上半空,站在了衣衣身旁。
“怎么了?”他好奇道。
“我感受到晋级的契机了。”小仙草眉开眼笑。
第十二章 衣衣的馈赠
早在半年前,衣衣就可以晋级了,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可以是五行圣果、息土、九天玄液之类的天地灵物,也可以是太阳与太阴之火,不过要求却是太阴和太阳一样大,否则便会阴阳失衡。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世界,看过许多次数的日月,喝过许多种类的日月精华,却从来没有见过一样大小的太阴太阳……”
最近读了很多书的小仙草,开口便是沉老先生的一段经典语录。
“在臻玉界,咱们看到的日月差不多大小,但实际上,那是有大能修士通过天地法阵营造的效果。真实的情况,是月亮更大……”
衣衣这句话,顿时颠覆了杨珍一直以来的认识。
“还有很多地方,日月其实只是幻象,也有月亮数量远远多于太阳的,那些都不行,做不得数……”
“唯有咱们这里,太阳虽然远远大于月亮,却是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让二者变得一样大小……”
“太阳的直径,是月亮的四百倍。太阳和地球的距离,同样也是月亮的四百倍,所以,我们看到的日月,大小几乎相同……”
“真可谓造化之神奇。这里虽然没有灵气,但天地日月精华的纯度,却远远胜过任何地方。”
望着滔滔不绝的衣衣,杨珍明白了过来:
“也就是说,几个月前,在你完全恢复修为时,就已经可以晋级了?”
“是呀!”
“为什么要拖到现在?”
“人家要打游戏,要看小说,要刷视频嘛!”小仙草理直气壮道。
杨珍无语以对。
好在他们在蓝星还要呆六七年,这点时间耽搁得起。
当然,来到宝鼎山后,此处枝繁叶茂的森林,也是诱发衣衣晋级的契机之一。
这是大事,杨珍不得不拜托杨总一家人照顾母亲,自己和衣衣告辞离开。
两人来到山顶,这里是一片高原草甸,放眼蓝天白云,苍茫浩渺,绿草如茵,郁郁葱葱。
可惜旁边有十几架巨大的风车,每天发出纷纷扰扰的噪音,显然不是合适之选。
他们选择了几里外一个荒僻的山头。
一切准备就绪后,在一个晴朗的黄昏,日月同时高悬天穹,衣衣脱去衣物,摇身变回瑶衣草的模样,将自己种在了土里。
青草摇曳,亭亭净植,传递着少女内心的欢愉。
小草有三尺高,远远超出周围的同类,非常的显眼,所以,需要杨珍守护在旁边。
假如没有他的护法,衣衣必须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以应付可能到来的闲人,野兽等等的干扰,这将大大迟滞她的晋级。
日复一日,杨珍盘膝而坐,默默相伴。
这一坐,便是一年四季。
最初几日,他的神识还延伸出很远,关注着母亲在度假村的一举一动。几日过后,随着杨清晨即将开学,杨总一家离开度假村,他的心也跟着孤寂下来。
一年的时间,京城那边积累了无数等他治疗的病号,杨珍一概不予理睬,只是在某次杨总来山顶附近寻他时,悄悄以传音告知,他正在闭关,那些欠下的以后会双倍补偿。
至于有人在这一年等不及而病逝的,那也无可奈何。
这期间,偶尔也有人过来游玩,或者操控无人机从高空拍摄景色,杨珍均以障眼法避过。
只是如此一来,再加上每日吐纳之间正常的消耗,他体内灵气渐渐有枯竭之像,境界也随之跌落到紫府八层。
杨珍并不以为意。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一年经历了大雨、暴晒,呼啸的狂风,漫天的飘雪,瑶衣草稚嫩的身躯如一根插在地上的钢钎,丝毫未受影响。
在第二年的初春,小草顶端绽开出一朵白色的小花。
花朵有萼而无芯,散发着幽幽的清香;花瓣薄如蝉翼,中间点缀着一抹嫣红,像是衣衣洁白纯净的小脸。
杨珍不自禁地用手去轻轻触碰,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羞涩和嗔喜。
似乎又回到了两人最初相识的岁月。
到了夏天,花朵消隐,长出一枚绿色的果子,初始米粒大小,随着日月流转而逐渐变大。
当秋季来临的时候,果子已有拳头大小,压得瑶衣草也微微弯了腰。
浑身绿盈盈的,如一颗碧玉似的翡翠,晶莹剔透,芳香澹雅。
又过了数日,绿果表皮出现五道笔直的裂痕,旋即成五瓣自动分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小人。
少女模样,头发颀长,肌肤如玉,双目紧闭,神情憨态可掬。
足足五五二十五天后的某个深夜,少女睁开了双眸,朝着目不转睛的杨珍甜甜一笑,然后伸了个懒腰,从果瓣中一跃而下!
娇躯随风而涨,待落到地面时,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正是日日相见,却又有一年不见的衣衣。
少女黑发如墨,发丝如瀑,小巧精致的鹅蛋脸,小而挺的瑶鼻,朱唇微闭,色若荷花。
浑身曲线光滑,不着一缕,却带着不容亵渎的空灵之态,如密林深处一朵独自绽放的兰花。漆黑的双眸中,像是月光下的一泓清泉,幽静、娴雅、清丽脱俗。
身上散发着澹澹的,令人畏惧的威压。
金丹!
……
“哥哥,我晋级了,我现在相当于你们金丹的修为喽!”衣衣得意道。这一开口,那份空灵的仙子气息荡然无存。
却是杨珍从心底里喜欢的,更为熟悉的小仙草。
男儿眉眼间都是笑意,一把将女孩儿搂在怀里。
月朗星稀,天地寥廓,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山巅,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良久,分开。
少女这时却有些不好意思了,让杨珍背过身去,找出去年的衣物一件件穿在了身上。
转过身来,只见全身紧绷绷的,尤其胸前鼓鼓的,明显地不合身了。
小仙草长大了,真正意义上的长大了。
“哥哥,我有好东西要送给你哦!”衣衣欢欢喜喜道。
素手一扬,那绿果的五瓣果皮飞入手中,与此同时,瑶衣草消失不见。
果皮送到杨珍的嘴边。
杨珍伸手接过,微微一笑,张口吞下。
这果皮摸上去极其坚硬,如玉石一般,送到嘴中却是沾水即化,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瞬间透彻全身。
杨珍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当恢复清明时,发现识海中已多了一处澹澹的影子。
“那是什么?”
“那是你自己的身外化身,”衣衣说道:“咱们现在修为还太低,还只是一道虚影。”
“等我下次晋级,哥哥境界也再高些,留下的果皮,吃下去后直接就能衍化出真正的化身哦!”
“不过,现在这个化身,也非常有用呢!”
紧接着,小仙草兴致勃勃的介绍起来,而杨珍则是越听越惊喜,简直是欣喜若狂!
这道虚影,可以帮助他掌握【瞬移】这门极难学会的空间术法。
他现在神识投放距离可达百里,远超过寻常紫府巅峰的五十里范围,其中细察入微的范围,大约在五里左右。
这个范围,他神识投放在何处,那道虚影也随之出现在那处,只要心念一动,整个人也将出现在那儿!
这就是瞬移!
须臾之间,迟尺天涯,无迹可寻!
以后,随着他境界的提升,细察入微范围的扩大,瞬移所能抵达的范围,也将随之扩大。
在战斗中,这将是一个既可出其不意克敌制胜,又可金蝉脱壳逃之夭夭的强大技能。
能打胜仗,也能逃跑!
这还只是果皮的第一个好处。
另一个好处更为重要。
关键时候,这道虚影的化身,可以起到真正化身也不能替代的作用——
为杨珍多出一条性命。
当死亡降临的瞬间,只要识海还能有意识释放,这道虚影便可随之狂奔而出,在另一个地方将杨珍重新复活。
这是汲取了一丝衣衣穿越万界,随灭随生的天赋,只不过还很初级,只能在本界域之内,范围也不能超出神识的极限。
而且,只能用一次。
尽管如此,这也已经是相当难得的保命底牌。
甚至将来杨珍面对化神老祖,也有了一丝活命的可能。
化神真尊神识虽然能外放几万里之遥,但真正能明察秋毫,一丝一缕灵气波动也尽在掌握的,也不过百分之一的范围,即三四百里而已。
杨珍一旦进入金丹,神识达到五百里以上,便足以在化神眼皮底下完成复活,然后敛息逃走。
“衣衣,你自己呢?”杨珍问道。他吞食果皮便有这么大的好处,衣衣想来更不会差了。
“我当然也能瞬移啦!”只听小仙草得意道:“而且,我耗费的法力极少,几乎可以不受限制的使用。不像你,以你现在的修为,每天最多也就是七八次,就跑不动了哦!”
果然如此。
“哥哥,我还有一样东西送给你噢!”衣衣歪着头道。
“还有?”杨珍喜出望外:“是什么?”
“你猜?”
小仙草低垂着眼睛,将脸悄悄扭向了一边。
腮边蒙上了两抹绯红。
杨珍愕然。
望着女孩儿羞红的俏脸,还有扭扭捏捏的样子,他忽然明白了。
心中不由狂喜!
第十三章 赵玥儿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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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不计字数————
臻玉界
曾经许国冶州的楚南郡,如今复国后的大冶国九岭郡。
夕阳西下,巍峨高耸的城池外面,两人遥遥相对。
一人昂首而立,一人匍匐在地。
那匍匐者是个头发灰白,脸色白净,颌下有一缕长须的老者。一身黑色长袍,双膝着地,正朝着日落处磕头跪拜,神态虔诚。
站立者是名看着十八九岁的少女,妍姿俏丽,脸上神情却是冷冰冰的,杏眼斜睨,浑身杀机凛然。
赵玥儿。
此时她欺霜赛雪的玉腕之上,系着一串没有丝毫灵气的石链。其中一颗灰色石子,平平无奇,里面却别有洞天,正是小青石。
少女一头乌黑长发随意地盘起,上面除了一根银白色的发簪,再无其他饰物。
那是凤莲簪。杨珍当年还是赵家一名童仆时,用他最早积攒的灵石,在州城给女孩儿买的第一件礼物。
她一直珍藏至今。
虽说二阶的防护罩,以及二阶的治疗术,对于今日的她已无多大用处,但只要看见这根簪子,她就会想起小石头。
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尤其是半年多前,当杨珍和衣衣没有如约定的那样准时出现时,少女便将此物戴在了头上,再也没有取下。
“小石头,你在哪里?你可要说话算数,一定要回来找我呀!”
少女心中喃喃,脸上不自禁地流露出几丝凄婉。
旋即化作更为凌冽的杀意,直视远处的老者。
两人保持这样的对峙,已有两个多时辰。
“好了没有?”赵玥儿喝道。
“道友稍安勿躁,”老者微微抬头,双目似闭非闭,神色镇定,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肃然:
“我巫族生死决斗之前,必须要祷告日月,以求上苍的宽恕。此乃祖训,黎某岂敢有半分违逆!”
心中却是焦躁不已:“大将军怎么还没来啊?这下完犊子了,老夫今日要归西!”
他在等待援兵。
面对紫府巅峰,且一身气息磅礴凝实的赵玥儿,他毫无取胜的把握。
但是这一战,他不能不接下。
因为对方是杨珍的道侣,而后者,曾经是这块土地的主人。
根据东域颁布的规矩,也是修仙界一直以来的习俗,当大冶复国之时,原来土地上的主人若是不愿离开,可与后来者凭各自本事决斗,其他人不得插手。
正是因为这条规矩,大冶国在重新分封每一个地方时,新任领主的实力都要超出原主一筹,以名正言顺地将对方驱离逐出。
比如楚南郡,就派出了这位紫府后期的黎姓老者,以对付在他们资料中,只有紫府初期的杨珍。
这当然也与楚南郡发现大型灵石矿,大冶国格外重视有关。
出人意料的是,杨珍根本没有现身,不知是不是畏惧老者的实力,乖乖的逃走了。
整个接收过程因而非常顺利,如果说有一点小差错,不过是杀死了对方留在这里的郡守,一名筑基中期的修士,算是结下了一点血仇。
黎姓老者并不在乎。
不过,也正因为当时杨珍不在,所以按照规矩,十年之内只要他提出要求,都可以与黎姓老者进行一场公平的决斗,以重新确定此地的归属。
也包括杨珍的道侣。
不是那种两人私下结合,无人见证的道侣,而必须是得到前辈赐福,明告天下的道侣。
形同凡间的结发夫妻,有资格共享对方所有的修仙资源。
这样的道侣在修仙界其实并不多见。修仙者讲究自由自在,不受拘束,且许多都有自己的隐秘,并不是谁都愿意让人来分享自己的一切。
黎姓老者无法拒绝赵玥儿的挑战。
三日前他其实已经与对方交手过一次,吃了个大亏。好在当时不是正式比试,做不得数。
随后,他以需辟谷沐浴,祭奠祖先为由,打起了拖字诀。
暗中派人去国都向大将军求救。
派去的使者给他带来了好消息,三日后大将军必会亲身来救。
没错,虽说决斗旁人不能干涉,但这块地盘目前在大冶国治下。身为大冶国的大将军,过来维持秩序,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然后悄悄出手,让这小女娃吃个暗亏,知难而退便是。
他并不担心云霄宗也会派出金丹。事实上,这次大冶国复国之战中,云霄宗没有任何一名金丹参与,据说是受到了他们那位老祖的约束。
至于为什么,他不清楚,也懒得去想。
这就是黎姓老者今日鼓足勇气出城决斗的原因。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太阳都快落山了,大将军,连个影子都没出现!
要老命了啊!
急等!
无助!
……
半空之中,黎德洪冷汗涔涔,不敢有半分动弹。
更不敢发出神念,告诉下方的黎姓老者。
他正是对方心心念念,翘首以盼的援兵,大冶国的大将军。
下面那人不仅是他族中后辈,而且那座大型灵石矿所产的灵石,有五成归他分配,他没有理由不来看看。
结果刚来到这里,便被三道强劲的气机锁定。
每一道实力都不在他之下。
三名金丹!
黎德洪简直想骂娘。
至于这样吗?不过是一块偏僻山区,你们云霄宗,居然一次派出三名金丹!
不对!
作为活了几百年的老牌金丹,云霄宗每一位真人他都见过,包括那位新晋上来的匡文质,却没有任何一人,和这三道金丹的气机契合。
这是哪里来的高手?
既然很可能打不过,他当然不会去逞莽夫之勇,当下便发去纸鸢传讯,招呼邝国那位真君老祖过来。
他从邝国被派过来做大冶国的大将军,便是受了老祖的指使。
这是两千多年来,在秦国和云霄宗两个庞然大物的挤压下,邝国第一次将触角伸到了大冶这个三角地带。
意义非同一般。
老祖决不会坐视不管。
可是,两三个时辰过去了,老祖怎么还没来啊?
以元婴真君的速度,早就该到了呀!
难道出什么事了?
要老命了啊!
急等!
无助!
……
红彤彤的晚霞映照着天空,隐身其中的邝国老祖冷汗涔涔。
他被一道极其霸道的气机锁定了。
虽然以前没有见识过,不过他还是轻易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秦国新晋的元婴老祖,曾经艳绝东域的长公主,如今的秦国女帝——
秦,明,月!
只是,让他惊骇不已的是,对方的气息,竟不在自己这位积年的元婴真君之下!
听说那个疯女人,在金丹境界就越阶杀死了自家的元婴老祖。
现在……
不行,决不能和这种人战场相见!
老夫能活一千多年,靠的不是实力和运气,而是灵活应变,能屈能伸!
苟!
一定要苟住!
不就是一块地盘嘛!
不就是一个大型灵石矿!
即使对方夺了去,按照规矩,也是属于大冶国的治下,他以后照样可以插手。
何必急在这一时。
拿得起放得下。
退一步海阔天空!
想到这里,邝国老祖不再犹豫,转身离去。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
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
决斗终于在亥时打响。
此时夜幕早已笼罩大地,明月高悬,星光暗澹,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子时,乃是新的一天,黎姓老者没有理由继续拖延下去。
他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战斗过程非常简单。
手持梵蓝剑的赵玥儿长剑挥出,赫然是数道金丹初期水准的剑芒,刹那间击穿黎姓老者的防御,将他打翻在地。
然后挺剑而上,将其四肢斩断。
“仙子饶,饶命啊!”老者口吐鲜血,苦苦哀求:“仙子剑下留情,饶小老儿一命吧!我一定乖乖退出九岭,不不,是楚南郡,让此地回归原主!”
“呵呵,当日你可没饶了张师侄的性命。”女子轻蔑道。
“我,我想放过他,可是他一直不肯走,我,我……”
“总归是你杀了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杀人偿命吧!”赵玥儿说完,手中梵蓝剑高高举起。
月光下,那朵凤莲簪轻轻摇曳,熠熠生辉。
手腕中,石链上的石子相互碰撞,发出连串轻微的脆响。
长剑即将挥下。
就在这时,赵玥儿神情突然一滞。
旋即,美眸瞪得熘圆,脸上现出狂喜之色。
“哐!”长剑回鞘,少女再也无心顾及身边之事,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夜空。
留下逃得一命的黎姓老者又是惊喜,又是疑惑。
当然,这块地,他打死也不敢要了。
“小灵妹妹,丹丹朱朱,明月姐姐——”赵玥儿一边飞,一边以神识四处呼喊,语气急切。
片刻之后,几人在一座山谷相聚。
“发生了何事?”秦明月柔声问道。在这几位面前,她不仅收敛了一身的元婴气息,也抹去了帝王的赫赫威严,如同一位邻家的大姐姐。
赵玥儿神色激动,没有答复,而是娇躯一闪,去往了青石之中。
紧接着,众人也被她拉了进去。
她们全都来到灵气最为浓郁的倚月峰,极目远眺,不禁又惊又喜。
只见遥远之处,整个空间正在不断向外延伸,大片大片土地接连生成。
有高峰拔地而起,有湖泊点缀而生,有河流奔腾而出,有森林随风而长……
还有风云激荡,云雾缥缈,大量灵气氤氲滋生……
“小青石升级了,范围扩大了好多倍,天地灵气也更加充裕了。”赵玥儿一脸欣喜道。
“升级?”青小灵眨巴眨巴眼睛:“好好的,它为何突然就升级啦?”
秦明月却是瞬间明白了过来,和赵玥儿四目相对,两女眼中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因为衣衣晋级了,”赵玥儿解释道:“她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过,当她晋级到相当于人类金丹境界时,小青石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使相隔无数个世界,也是如此。”
“所以,”少女兴奋地望着大家,像是对她们,又像是对自己说道:
“衣衣没有骗我们,他们的的确确没有死。他和小石头只是在某个地方,暂时过不来。”
“我要等他们回来!我们大家都要好好的,等他们回来!”
第十四章 一路携行,终成眷属
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杨珍和小仙草早已心意相通。
望着女孩娇羞无限的俏脸,他哪里还不明白。
衣衣说的第二件礼物,就是她自己。
金丹这个境界,对于妖兽来说,是化形为人类的前提。
对于天地造化,钟灵毓秀的瑶依草来说,则是她真正长大成人的开始。
浑身上下,整个身体的构造,与人类女子别无二致。
其中包括灵根。
也包括那些让她羞涩,更让她欢喜骄傲的地方。
衣衣终于长大了,成熟了。
可以任君采撷了。
杨珍大为意动。
口中却是讷讷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实在是太熟悉了,不好下手啊!
他看着少女从一颗豆荚大的嫩芽,一步步长大;从最初只能传递简单的意念,到神识畅通无阻的交流。
从凝形成女童,到今天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
她的每一点变化,她心中所思所想,身上每一处部位,每一根发丝,在他眼中都不是秘密。
衣衣是他最为亲近的亲人,是他的妹妹、姐姐,有时更像是他的女儿。
他茫然不知所措。
少女看出了杨珍心中的迟疑,都了都小嘴,又翻了个白眼:
“哥哥,你真讨厌,我不想理你了。”
说完将脸扭到了一边,不过眉眼间却看不出有什么生气。
杨珍挠了挠头,“嘿嘿”尬笑几声。
一时双方都不再说话,默默站立。
衣衣抬首望向明月,皎洁的明月照映在她脸庞,仿佛镀上了一层洁白的莹光,显得分外圣洁而美丽。
杨珍怦然心动,将手探出,轻轻抚摸少女的面颊。
女孩娇嫩的肌肤好像刚刚剥去外壳的花生,带着微微的涩感,给人以非常舒服的感觉。
只是在手指刚刚触及时,那地方霎时一层绯红。
如同刚刚通电的触摸屏。
杨珍心中怜爱大起,又暗暗有些好笑,于是将手收回,然后朝脖颈摸去。
这里瞬间也羞红一片。
杨珍更觉有趣。
衣衣却是恼了,将身体使劲扭了扭,不让男儿去碰她。
却被杨珍一把搂住,再次拥入怀中。
紧紧偎依。
只是偎依,便已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他心中竟生不起任何想要亵渎眼前仙子的念头。
衣衣小脑袋在男儿胸口蹭了蹭。
“咱们去那儿吧。”她遥指远处的风车。
“要用瞬移哦!”少女格格娇笑。
说完娇躯一动,轻轻挣脱男儿的怀抱,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
“我在这里呀——”
数里外一座风车的顶端,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用力招手。
杨珍冁然而笑,旋即将意念沉入识海,找到了那处虚影。
当内视的目光注视到这道虚影时,刹那间双方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神识转移到远处衣衣身旁时,那地方果然也多了一道澹澹的虚影。
接着心念一动,意识轻轻点中虚影,眼前顿时一花,身体天旋地转,似乎被一股大力拉扯,吸入进一个虚空漩涡之中,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在面前一晃而过。
当杨珍恢复清明时,发现自己已站在风车塔架顶部的机舱之上,身旁正是笑语盈盈的衣衣。
“原来这就是瞬移啊。”他若有所悟。
脚下突然一软,打了个趔趄,他这才惊觉,丹田内的灵气竟是掉落了一大截。
远比他这一年的消耗还多。
“哥哥,感觉如何?”衣衣小脑袋伸过来问道。
“有些头晕,”杨珍苦笑一声:“再就是,油耗太高。”
当然,他也就是吐槽一下。实际上作为一种足以保命的手段,这点灵气的消耗实在是太值得了。
“习惯习惯就好啦。”衣衣笑嘻嘻地拍着手。
接着又不怀好意地问道:“哥哥,你体内还有多少灵气啊?”
“不足巅峰时的两成,”杨珍老老实实回答:“我此刻境界已经掉到紫府五层,甚至,连五层都摇摇欲坠,难以坚持。”
这和在修真界不一样。
如果将他丹田比作一个盛满灵气的湖泊,在臻玉界,他灵气消耗之后,随时可以补充,不用担心湖底因长期干涸而萎缩。
而这里,因为灵气长期得不到滋补,他必须不断缩小湖泊的面积,以维持每日最低的损耗。
面积的缩小,意味着境界的跌落。
“那你还不好好求求我。”衣衣顿时拿捏起来,一张小脸上满是神气。
这个世界没有灵气,但是,有一样东西是可以转化成灵气的。
混沌之气。
杨珍只要运转五行补天经的心法,顷刻之间便可实现这个变化。
可是,混沌之气从哪里来呢?
早在穿越回蓝星的时候,两人心中都有个答桉。
双修。
等到衣衣真正长大的那天。
“原来你要我瞬移,是要耗空我灵气,催促我赶快对你下手啊!”杨珍醒悟过来,一时间又是好气,又是感动。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男儿不再犹豫,立即飞身扑上,然后……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了女孩的大腿,来了个毫无廉耻的跪求。
“美丽仁慈的仙子啊,用你高贵圣洁的娇躯,救一救卑贱的小民吧!”
“小民都快两年没吃过饱饭了!”
声音凄凄惨惨。
若是以某种不可言喻的事情来比作食物,他说的倒也是事实。
“呸!你真是个赖皮货。”衣衣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两人经常打打闹闹,倒也没人觉得羞耻。
少女的脸儿更加羞红,显得无比娇俏可人。
杨珍从来没见过小仙草这般娇羞的模样,不由口干舌燥,呼吸急促。
他再也忍受不住,第三次将少女搂在怀里。
然后,滚做了一团。
一件件衣裳在夜空中随风飘落……
在一百多米高的风车顶端,两个一路相携而行,相亲相爱的年轻人,终于融为了一体。
……
第二日,晨。
杨珍在峰顶盘膝而坐,掌心向天,双目紧闭。
大量的混沌之气盘踞在他识海,不时泄露出丝丝缕缕,然后在五行补天经的运转下,化作一道道清凉的灵气。
每一丝混沌之气,可转化出等同于一颗下品灵石的灵气。
他体内,现在有足足近五万丝。
相当于五颗上品灵石。
寻常紫府后期,体内总的灵气量,也不过一到五颗上灵。
仅仅这一次,便差不多弥补了杨珍这两年所有的灵气流失。
体内的丹田,那个渐趋干枯的湖面,如逢雨后甘霖般,开始迅速扩张。
与此同时,还有大量的混沌之气在修复境界掉落时丹田遭受的损伤。
很快,湖水上涨,冲破了一个又一个堤坝,不断地向外延伸,收服曾经的失地。
紫府五层、六层、七层……
第三天,当杨珍再次盘膝打坐时,他已经完全恢复了紫府九层的修为。
然而,这不是结束。
又过了两天,他的境界来到紫府九层的圆满。
往前一步,就是紫府巅峰!
……
杨珍有种奇怪的感觉。
身体之内,似乎还有一股奇异的力量,那力量如空灵之物,意识无法捕捉,却又能清清楚楚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力量帮他消除一个个壁垒,轻而易举达成一个个小小的突破。
最后积沙成塔,紫府巅峰近在眼前!
“那是仙灵之气。”小仙草解释道。
“从哪里来?”
“当然是本仙子给你的呀!”衣衣美眸中情意绵绵。经过男儿几天的滋润,少女仿佛脱去了一丝稚嫩,显露出颠倒众生的惊艳魅惑。
“因为我是仙女哦,虽然现在修为不高,不过嘛,仙女就是仙女,”衣衣瑶鼻轻哼:“这种仙灵之气,蕴含五行木属性的诸多规则,可以帮助你更好的洗涤身体,纯化灵根。修行之时,自然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这些仙灵之气,也就是我刚刚晋级的时候会产生一些,过上一两年,受这方世界的影响,慢慢会消失寂灭,直到下一次晋级。”
“所以,”衣衣一脸严肃道:“我建议你,现在一鼓作气,直接冲击金丹!”
第十五章 如何制造天劫
修行之路,每一个契机都是天地运道对你的馈赠。若是随随便便放弃,将会大大损耗你的福运。
说不定以后便会失去天地的卷顾。
衣衣晋升时带来的这些仙灵之气,杨珍没有任何理由放过。
他立即做出决定,从现在就开始,全力冲击金丹!
这一回,换做了衣衣在一旁相陪。
两人每日如胶似漆,琴瑟合鸣,数万丝混沌之气自那条灰色经脉滋生而出,又在五行补天经的运转下,转化成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灵气。
不多久,杨珍的灵气出现了大量富余。
于是在闲暇之时,两人携手建立了一个小型的聚灵阵,将多余的灵气释放出来,汇聚在阵法之中。
聚灵阵占地十亩,种植了大量药草。其中有何首乌、人参等珍稀药材,也有白菜、生姜这样的寻常之物。
通过灵气的滋润,以及衣衣这个小仙草的催化,它们逐渐转化成了真正的灵植。
茁壮生长。
半年后,杨珍修为达到了紫府巅峰。
不过距离冲击金丹境界,还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去积累酝酿。
然而,有些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
这一日,杨总再一次来到宝鼎山。
杨珍打开禁制,将这位与自己渊源很深的兄弟,引入灵植园内的一座小木屋中。
当置身于氤氲缭绕的灵雾,满眼纵横交错的芽苗,层层叠叠的绿叶,杨总禁不住深吸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都轻飘飘了几分。
“大哥这里真是仙境啊!”他由衷赞道,一边朝小仙草鞠躬致意。
杨珍微微一笑,给他递上一杯凡人也能饮用的灵茶,抬头瞧去,却见这位兄弟面带笑容,眉角间却有藏不住的忧愁。
“出了什么事了?”
“大哥,”杨总将茶一饮而尽,根本没有品味其中的滋味,长叹一声道:“你已经快两年没去京城了。那边传出话来,有人对此很不满意。”
“嗯。”
“小弟那保健品厂,又被人拿出来说事了,放出的理由还是虚假宣传。只是这次,不仅要罚一笔巨款,听说还要被起诉,甚至,还会坐牢……”
“哦?”杨珍挑了挑眉。
“大哥,”杨总哀求道:“要不然小弟也不会来打扰你,实在是这些人来头太大,我平常认识的那些朋友,没有谁敢出面,挡不住啊!”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好了,我知道了,”杨珍沉吟片刻,指了指小仙草:“我这里暂时走不开,让衣衣姑娘陪你去吧。”
第三天,小仙草回来了。
“都办妥了。按照你的吩咐,打了一棒子,又给了些甜枣,没事啦!”衣衣昂了昂修长的脖颈,得意道:
“这些年积累的病例,本仙子全都处理好了,让那些人无话可说,哼!”
“至于那几个放言威胁杨大哥的,本仙子也略施薄惩,就是让他们一个月内,吃任何东西都是苦的,比黄连还苦十倍,吃什么就吐什么,哈哈!”
“那会不会饿死?”杨珍哑然失笑。小仙草这法子还真是出人意料。
“他们可以打吊针,输营养液嘛!”
衣衣一副名医的做派,笑嘻嘻道。
……
这只是一件小插曲,不过这件事后,杨珍也做了几样布置。
首先是让杨总将这座无人的山头长期承包下来,免得以后发生纠纷。
接着在度假村租赁了一个庭院,供杨母和几名有身份的退休老人居住。每天打打纸牌,聊聊天,纾解老人的寂寞,也能借那些老人的名头,堵住各种纷杂干扰。
杨总夫妇索性也住了过来,一则是照顾杨母,二来也是逃避外面某些人给予的压力。
不过杨珍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则是让杨清晨暂停学业,搬进了灵植园。
从此开始修炼。
他的到来,虽说给杨总带来了更大的机遇,但更多的,却是超出了对方能力所能触及的上限。
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
一旦他离开这里,那些人不能再从他这里获得源源不断的好处,久而久之这种失望情绪的蓄积,总有一天会反噬到杨总一家。
杨家需要有修真者来维护现在的一切。
这个人选,就是杨清晨。
杨珍和衣衣用灵植熬制了大量药液。
在这些药液的帮助下,杨清晨循序渐进,一步一步踏上了修仙之路。
激发灵根、引气入体、开辟丹田、疏通经脉……
如此一年过去,当杨珍在紫府境界彻底圆润贯通,可以冲击金丹之时,小姑娘的境界,也达到了练气二层。
……
“这个世界与修真界迥然相异,有另一套完善的运行规则。所以啊,修仙界晋升金丹境界时非常常见的天劫,咱们这里却很难生成……”
这一日,衣衣难得的正襟危坐,向杨珍介绍冲击金丹的诸多心得和注意事项。
“那该怎么办?”杨珍皱眉道:
“如今我丹田之中,灵气已被压缩到极致,已成完全的稠湖之状。若无天雷的相助,只怕十数年之内,也未必能凝练成真正的金丹啊!”
天地之间,盈满亏缺,祸福相依。天劫,既是修士晋级更高层次的生死劫难,一不小心就会身死道陨;但另一方面,未尝也不是天地意志的一次恩赐,不仅帮助你更好的夯实根基,淬炼自身,一旦度过此劫,修行之路也将更加畅通无阻。
比如金丹雷劫,便可助紫府大成修士淬炼丹田,去芜存菁,最终铸就一颗千锤百炼,蕴含大量灵气的固态金丹。
否则若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最后勉强成功,这颗金丹品质也可能是松脆绵软,难堪大用。
这种人,甚至不能称作金丹,只能算是半步金丹。
所以,天劫,必不可缺!
“咱们可以通过引雷,来制造天劫。”衣衣给出了答桉。
“引雷?”
“对,就是想方设法刺激这方天地,去激怒它。一旦它对你产生怒意,想要消灭你,那个时候,自然会天雷滚滚……”
“难道让我去做天怒人怨的事情?”杨珍心中一惊。
“当然不是,”小仙草摇摇头,起身从木屋取出一本书籍,翻到其中一页,认真道:
“本仙子查阅了大量典籍,发现早在你们的唐朝之时,就有人成功引出过天雷……”
“谁?”
“李元霸。不过他没有成功,他死了。”
杨珍呆了呆,仔细看去,赫然发现那所谓的典籍,原来是一本线装版本的——
《兴唐传》!
衣衣妹子,你说的靠不靠谱啊?
第十六章 雷劫金丹
“李元霸十二岁就能挥舞一对八百斤的铁锤,犹如无物,这至少已是筑基中期的肉身强度。这人是个修炼天才……”衣衣啧啧赞道。
杨珍听得一脸黑线。什么八百斤铁锤,那都是话本里夸张的描述,这也能做的准?
“后来他杀死了宇文成都和伍天赐这两个使用金镗的人,应该是想激怒老天,降下天罚,没想到老天爷不搭理他……”
这个杨珍清楚,据说有人给李元霸算过命,说是不能杀死手持金镗的人,否则必遭天谴。结果他偏偏杀了,而且一杀还是两个,显然是故意为之。
“于是,他只好孤注一掷,在一个雷雨天用铁锤掷向天空,终于成功的触怒了老天,降下五雷……”
“然后被劈了个灰飞烟灭,惨啊!为了得证大道,一代天骄,身死道陨,惜哉痛哉!”
衣衣摇头晃脑叹息。
“《兴唐传》记载他是失踪啊,说不定人家飞升了,离开这个世界了。”杨珍不服气道。
“不可能,”衣衣嗤笑道:“金丹雷劫,还不足以让修士飞升。依本仙子判断,他肯定是死了,死的不能再死。”
“那你还让我引雷?”杨珍黑着脸道。
“你跟他不一样,”衣衣笑得很得意:“你从小就被本仙子的闪电淬炼,对雷电的忍耐力至少是此人百倍。哪像这个姓李的,小时候见到打雷就躲在床底,长大了却想靠雷击渡劫,这不是痴心妄想吗!”
在衣衣眼中,李元霸虽然失败了,但他挑衅老天,成功降下雷劫的过程,却大可以借鉴为之。
……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山区气候一日数变,大概半个月后,他们等来了期待中的雷雨天。
这日下午,当地气象台发布暴雨橙色预警信号,宝鼎山一带未来3小时内降雨量将达50毫米以上,局部地区超过200毫米,且降雨可能持续,请注意防范云云。
到下午四时,原本晴朗的天空陡然间为之一暗,墨色的浓云相互挤压,沉沉的仿佛要坠将下来。狂风在山顶凌厉地穿梭,无数柔弱的小花小草战战兢兢折服于地。
山雨欲来,天地萧萧。
杨珍脱去上衣,露出一身健壮的肌肉,目光凝重地眺望远空。
在他脚边,搁着一柄大弓,一柄长达十米,弦距超过两米,推力可达十万斤力的特制复合弓!
这是他特地找人定制的。为此还让某些人紧张了一阵,不知道他想干嘛,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他们很清楚,以杨珍的能力,即使没有这样的大弓,他照样能造成巨大的破坏。正经是他提出这样的需求,反而让人放心不少。
巨弓旁边,并排放着十二支长三米,厚五寸,漆成乌黑色的圆形巨箭。
巨箭材质取自这个世界的紫檀木。在灵植园近一年的灵气浸润下,这种极为坚硬的灵木已到一阶上品,然后又经过衣衣一根根仔细的炼化,最后品质达到三阶中品。即便在臻玉界,也是人人竞相追逐的上等灵木。
一切准备就绪。
当第一道闪电从乌云中炸裂的时候,杨珍大喝一声,身躯骤然升高为三丈,全身肌肉虬结,伸手一招,已将一弓一箭握在手中,随即挽弓,搭箭,面朝苍穹。
随着格吱吱一阵响动,特殊钢丝拧成的弓弦被拉到最大,紧接着黑光一闪,一道利箭离弦而出,如出膛的炮弹般,向着闪电的方向疾速飞去!
“轰!”
数息之后,巨箭在层层乌云中轰然炸裂,无数电光火星闪烁,随即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那片乌云被彻底炸散了。
风雨雷电,地震海啸,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这都是天地运行,自有其道理。杨珍此刻强行打散乌云,让雷电半途而止的举动,乃是在阻碍天地正常运转,是一种逆天之举。
忤逆天地,必将激起天地的怒气。
当然,这种激怒,也是因为使用了有灵气之物。正如当年李元霸以铁锤击天,他那铁锤,西瓜般大小就有八百斤重,显然也是一件法器。
按照衣衣的判断,若是使用这个世界的炮弹、导弹等等驱散乌云,即使这些炮弹威力再大,破坏力再强,也不会触怒天地。因为它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凡物,符合本界域的运行规则,种种举动,都没有超出天地容忍的限度。
杨珍虽然不大明白,但觉得衣衣说得很有道理。
果然,过不多时,一股淡淡的怒意自那片消散的云团上方压向地面,天地间霎时一片肃然,狂风大作,草木瑟瑟。
那怒意很快找到了杨珍这个始作俑者,在男儿身周萦绕不去,似是在无声的警告。
不过,也仅此而已。
“看来还不够刺激……”杨珍咧嘴一笑,再次张弓搭箭,朝着这股怒意的来向用力射去。
长空中再次传来轰隆隆的雷鸣。
那股怒意顿时强烈了数倍,却依旧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刚睡醒般的迷茫。或许有上千年,它没有遭受过如此的挑衅,已经不记得该如何去展现自己的震怒。
“那就让我帮你想想吧!”
杨珍朗声大笑,气沉丹田,力聚双臂,接连射出三箭。
“轰,轰,轰隆隆——”
接连三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尤其是最后一声,整个苍穹似乎都爆裂一般,在战栗,在狂啸,响声震彻数千里范围。
老天爷彻底愤怒了!
大团大团乌云从四方迅速汇聚到杨珍头顶。在这片乌云上方,气流不断旋转,中间的旋涡越转越大,仿佛是天穹撕开了一个孔洞,露出了一只凡人无法看见的眼睛。
大雨倾盆而下!
一道水桶大的白色闪电自那孔洞凭空而来,顺着豆大的雨滴,向着杨珍的位置狂奔而至!
这不是凡俗的雷电,这是天雷!
数里外的一座山峰上,衣衣小脸陡然绷紧,旋即又放松下来。
她方才已去感应过,这道雷电的威力,不过是紫府后期水准,对杨珍毫无威胁。
不过她旁边不远,杨清晨却是猛地捂住了嘴唇,俏脸一片煞白。
她早已被告知今天会发生什么,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恐怖的雷电。
尽管心中害怕,一双美眸依旧目不转睛望着远处。
这段阅历,对她将非常重要。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在这座星球上渡劫。
……
雷电将男儿劈了个全身通透。
杨珍只觉全身一阵酥麻,却没有太多不适。这个强度的雷电,对于身经百战的他,更像是一次疏通全身经络的舒服按摩。
特别是大量的雷电精华,顺着他打开的经脉,毫无阻碍的直冲丹田所在,劈向那团黏糊状的圆球。
圆球刹那间发出一连串“滋滋”声响,无数白烟升腾,粘稠之状的圆球瞬间变得坚实数倍!
这效果,胜过十年潜修!
杨珍心中大喜,仅仅这一道天雷,他的境界便已迈入半步金丹!
而且,更让惊奇的是,这些雷电之中,还夹杂着一种气息。
一种他已经非常熟悉的气息,和衣衣体内一模一样的仙灵之气!
那正是天眼洞开,带来的上界仙气。
杨珍连忙运转衣衣传授的心法,拼命汲取这些仙灵气息,送入泥丸宫内。
顿觉灵台一阵清明。
这是混沌之气无法带给他的好处,后者可以修复、弥补根基,却无法促使身体发生质的变化。
那是向仙灵之体的转变。
修士要到大乘境界,仙灵之体才算初步炼成,而进阶金丹,正是向仙灵之体转化的第一步。
从此脱离真正意义上的凡人之躯。
一道雷击,便带来如此大的好处。
不过,还不够!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杨珍豪气顿生,再次连射三箭!
……
那股怒意瞬间勃发数倍。
苍穹之下,山顶之上,此方天地顷刻由肃然变成肃杀,草木凋零,狂风怒卷,无数鸟兽在巢穴中瑟瑟发抖。
一团红色闪电如长龙般腾挪而出,直直劈向杨珍。
这是丙火神雷,五行神雷之一,威力是第一道雷的十倍!
不仅如此,其间更伴随着一道天火!
衣衣柳眉一挑,接着又一次露出放心的微笑。
这雷电不过金丹初期的水准,对别人或许是灭顶之灾,对于杨珍,依旧如闲庭信步!
至于那天火,品阶更在青焱之下。
杨珍毫无意外的经受住了这道雷电。
天火顺利地被青焱吸收,让后者更加茁实,壮大!
丹田内那个圆球,再次经受雷电淬炼,又一次激射出千丝万缕的白烟,大小缩为原来的一半。
隐隐有金色光芒绽放。
第二道雷劫过后,杨珍已初窥金丹门径!
还没有完。
这一次,老天没有再等他出手,干脆利落地降下了第三道闪电。
这是癸水神雷,雷电如瓢泼大雨般冲刷在男儿身上,里里外外,每一个细胞,每一处毛孔,都仿佛浸润在电光之中,让人艰于呼吸,如同将死的鲤鱼般在颤栗,在大口喘气。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又似乎短短一瞬,当雷电过后,杨珍再次畅快呼吸时,丹田内的圆球,又缩小了两成。
金光更加炫目!
第四道,戊土神雷。
此雷如泰山压顶般带着凛凛威压,三两下便将杨珍压回原来身体大小。
紧随而来的是第五道,庚金神雷。
这是最为狠辣的一道天雷,闪电如千万柄利刃刮在杨珍身上,片刻后大团大团血肉飞舞,露出
杨珍紧咬牙关,从泥丸宫内引出大量混沌之气,有条不紊地修复血肉损伤。
最终安然度过。
最后一道五行神雷,是乙木神雷。
正所谓生中有死,死中有生,木者,草木一秋,生死变迁,冬寒而死,春发而生。
乙木神雷,带着彻骨的寒意,直劈人体内最脆弱的五脏六腑,若经受不住,则死!若能挺过去,则活,而且,还有大量的好处!
杨珍默念五行锻体诀,全身脏腑如精钢般坚硬,犹如棉絮般柔韧而不着力,有惊无险的承受住了这道神雷。
旋即,那寒意褪去,化作大量仙灵之气在体内聚集,接着在杨珍的引导下,流向泥丸宫的方向。
六道天雷过后,杨珍丹田内的圆球已不足原来的一成大小,浑身金光灿灿,坚硬如铁!
现在的他,已经是金丹真人!
衣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雷,承受住三道便可成就金丹,以后再慢慢打磨便是。
六道,则已经是上品金丹,以后修行将一日千里。这样的金丹品质,在整个东域,也不到两成之数。
不过,她相信杨珍不会满足于此。
果然,只见远山之巅,杨珍再次恢复成三丈身高,又一次将箭头对准了头顶的天空。
……
“轰!”
第七道天雷应声而落。
小五行混元神雷,集合五种神雷力量,每一种威力都是方才的两倍,加起来,则是十倍!
而且,五管齐下,相生相克,若是想以五行术法应付,投机取巧,很可能会顾此失彼,加重伤害。
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纯粹以肉身硬抗。
衣衣神色微微有些紧张。这道天雷威力已达金丹中期,若杨珍还停留在紫府层次,应对起来会非常艰难,不过他现在已是金丹境界,问题应该不大。
结果证实了她的猜测。
尽管杨珍又一次被压回原来大小,身上被千刀万剐出无数血肉,更是被癸水弄得差点窒息,被乙木冻得几乎僵硬,体表却有与青焱等同威力的天火灼灼燃烧。
但在混沌之气的快速恢复下,最终却是有惊无险地度过。
他再次收获了大量的仙灵之气。
那颗金灿灿的金丹,又向里压缩了一成,几乎已没有任何杂质。
挺过七道雷劫!
这样的成就,放在整个东域,绝对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在杨珍知道的人中,也只有秦明月一人。
至于紫雪,他并不清楚。
这女人是个谜。
……
“哥哥,大功告成,恭喜恭喜!”
衣衣乐滋滋地将杨清晨揽住,一蹦数丈高,便要朝杨珍扑过来。
然而,刚迈出一步,她便顿住了。
脸上神情无比凝重。
她看到远方那个男子,第三次恢复成巨人之姿,手中的巨弓,第九次对准了头顶的天空。
“哥哥,不要——”
第十七章 九转金丹
“危险,快停下来——”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连串凄厉的呼啸,杨珍今晚的第九支箭,已向着天穹的那只眼睛射去。
衣衣呼声颓然而止。
她无法去干涉尚未结束的雷劫。
“你为什么要这样?”小仙草不解道:“七道雷劫的金丹,五行俱全,圆润无缺,已经是上品中的上品,你……”
“我想要仙灵之气,更多更多的仙灵之气。”杨珍直言不讳。
“仙灵之气在体内最多保留两年。你现在获取的这些,完全够用了。”衣衣跺着脚道。
“我知道,”杨珍朗声大笑:“我是够用了,可你还不够啊?”
“这过去的一年,我差不多将你带来的仙灵之气消耗一空。那时,我以为这东西对你是可有可无,所以我用起来心安理得。刚才天劫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过来,其实你也非常需要。”
“你虽然本体是仙草,但现在还算不得仙灵之躯。仙灵之气,对你同样是多多益善。”
“第八道天雷,听说是最为艰险的一道。不过天道向来公平,风险越大,回报自然也会越多。”
“我要争取更多的仙灵之气,是我现在泥丸宫中的五倍,十倍,甚至还要更多!”
“你有没有想过?”衣衣脸色很不好看:“第八道天雷,威力相当于金丹后期,而且,雷电的破坏力,更要在同等境界的术法之上,也就是说,这实际上已经是元婴初期的一击了。你一个刚刚突破的金丹,能承受得住吗?”
“这里可没有任何法器帮你抵挡,你,你很可能,你这个傻蛋,莽夫!”
“放心吧,”杨珍洒然一笑:“对于别人来说,雷电的伤害要从高估算,可我不一样啊。你也说过,我从小就经受雷电的洗礼,早就习以为常啦!”
“相信我吧,我能扛过去的,我有把握!”
“衣衣,你曾经给了我一个池塘那么多的仙灵之气,这次我有这机会,我要还你一座湖泊那么多的,一座足以让你畅通无阻达到金丹巅峰的湖泊,哈哈!”
“小石头,你,你这个傻子,我,我……”衣衣杏目圆睁,咬牙切齿,声音却不知怎的有些哽咽,再也骂不下去了。
旁边,杨清晨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早已痴了。
她正处在爱幻想,爱做梦的年纪。
愿得有情郎,此生不虚度!
……
第八道天雷酝酿了很久。
或许是这方天地,已经很久没有施展过如此大威力的天雷,以至于“业务”都有些生疏了。
差不多过了半刻钟,乌云翻腾,风雷阵阵,一道炫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的闪电,带着毁灭一切的赫赫威压,从那处孔眼遽然而落。
大五行灭绝神雷。
这同样还是混合了五种五行神雷力量的一道天雷,只不过每一种五行神雷的威力,都已经是初始时的十倍,加起来,则是五十倍!
五十倍!
相当于元婴真君的一击!
若非杨珍已晋升到金丹,这等的威力,即便他再适应雷电,也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金丹,而且还是承受过七道天雷淬炼的金丹。
或许会有一线成功的希望?
衣衣不知道,她一颗心提在了嗓子眼儿。
杨清晨更是将双眼捂住。
她不能再看,否则,会被这赫赫天威留下心魔。
雷声震天动地,响彻寰宇。
电光铺天盖地,倏忽而至。
瞬间将山顶上那个男人完全淹没。
“笨哥哥,你一定要挺住啊!”衣衣喃喃自语,不知何时,泪珠已湿了双眼。
电光闪烁不停——
时而是灿烂的红光,时而是莹莹的绿芒,时而金色夺目,时而蓝光幽沉……
变幻莫测。
光芒深处,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影在里面挣扎。
有时仰天高呼,有时捶胸顿足,有时站立不动……
衣衣粉拳紧握,好几次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但她不敢。这是在渡劫,是在经受天地意志的考验。一旦她搅了进去,轻则会让杨珍半途而废,重则甚至可能会招来更大,更猛烈的天雷!
那将是两人都无法承受的后果!
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在心中祈祷。
好在,这个时间并不是太长。
终于,雷声渐渐低沉,闪电也不再有方才那么激烈。
那个人影依旧傲然而立。
衣衣再也忍受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小石头,这个犟驴,他挺过去了。
旋即,她的心再次提起。
后面,很可能还有第九道雷。
……
金丹雷劫中,第九道天雷并非“标配”。
也就是说,它可能会降下,也可能不降。
完全看那一刻老天爷的心情。
如果它想给你更大的机缘,又或许它想彻底整死你,这道天雷,才会降落。
显然,今天的老天爷,抱的是后一种心态。
头顶乌云仍未散去,这意味着,第九道天雷即将落下。
这也将是最后一道金丹雷劫。
这是一道神魂之雷,针对的,正是修士的魂海。
修士在经受过八道雷劫后,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已筋疲力尽,甚至是垂垂欲死。
这时再给识海来这么一下,说不得便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识海直接崩塌,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杨珍能挺过这最后一关吗?
答案是能。
因为他还有混沌之气。
大量的混沌之气,不仅在修复他肉体上的创伤,也在勤勤恳恳弥补他识海的疲惫。
一道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劈向他的眉心。
识海瞬间排山倒海,怒涛翻涌,掀起万重波浪。
“啊——”
杨珍头痛欲裂,忍不住大声嘶吼!
吼声在山峦间游荡,激起无数回音。
衣衣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那吼声虽然痛苦不堪,却不是失控般的胡乱嚎叫。
笨哥哥挺过去了。
这家伙,他又赢了。
本仙子很生气!
……
云开雾散。
前一刻还阴沉沉仿佛黑夜的天空,重新变得湛蓝湛蓝,天空似乎格外高远。
那个旋涡,那只眼睛,都已消失不见。
太阳出现在西方的天际,旁边还有几朵映红的晚霞。
若非地面上杂草还是湿漉漉的,刚才那般惊天动地的雷电轰鸣,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氤氲的水汽在草丛中升腾。
衣衣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杨清晨,想了想又扔回原地,一个瞬移,已来到男儿身边。
紧紧拥抱。
她要好好地拥抱这个讨厌的坏家伙,和他共度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刻。
杨珍身上的衣物,随着他几次变换体型,早已破裂脱落。
到处伤痕累累,不断有鲜血冒出。
不过眼神清澈,神采奕奕,浑身散发着压抑不住的金丹气息。
他已经是一名金丹,而且,还是度过了九重雷劫的金丹,金丹内再无任何一丝杂质。
这意味着整个金丹境界,他的修炼将再无任何阻碍,可以一路坦途的修行到圆满大成。
这金丹还极其坚硬。
这种坚硬,将反馈回肉身,给肉身提供源源不断的强大支持。换句话说,现在的他,肉身已经相当于金丹后期。
最后,他的金丹表面,还多了九条纹路。
这在修仙界被称之为“九转金丹”,只有度过九重雷劫才会出现。
这是天道的恩赐。
九条纹路,乃是九条道纹,蕴含着某种天地规则。
规则,通常修士到金丹期才会初窥门径,但真正能用于战斗,至少得到元婴,甚至是化神期。
初步掌握一部分规则的元婴或者化神,才有可能使出小神通。
而规则外放,在身周形成领域,则是大神通。
那是远远超过普通术法的,更高一个层次的战斗形式。
这也是为何化神真尊不惧怕低阶修士围攻,常常能形成碾压的原因所在。
然而,金丹上篆刻有九条道纹的杨珍,已经有机会在金丹期便领悟一门小神通。
只是他现在还无心去察看那究竟是什么规则。
……
杨珍反手将女孩搂住。
鲜血染红了女孩漂亮的外衣,两人却浑然不觉。
“我要和你双修。”他在女孩耳边轻声说道。
“现在?”衣衣小嘴微张,神情有些窘迫。
那杨清晨还在远远看着呢!
“对,就是现在,我等不及了。”杨珍一副猴急模样。
“我现在泥丸宫内,全都是仙灵之气,都快把握撑爆了。”他得意洋洋道。
“哼,谁稀罕啊!”衣衣翻了个白眼,想到刚才这家伙不要命的样子,越想越是生气。
她决定不给这家伙好脸色。
哼,还想找本仙子双修?没门!
杨珍愣在原地。
挠挠头,又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脸,在女孩身边绕来绕去,结果招致了更大的白眼。
看来今儿是把小仙草得罪狠了。
不过嘛,嘿嘿。
山人自有妙计。
“那个,我混沌之气也没有了,”杨珍指了指正在流血的前胸:“你看,半天都没好。”
衣衣转过身,打量一阵,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真的没有了?”
“没有了,一点都没剩,刚才那第八道天雷,要不是这混沌之气,我肯定没命了。”杨珍摊摊手,又哀求道:“仙子,你就大发慈悲,救救我吧。”
“哼,让你逞能,活该,哈哈!”衣衣板着脸,忍不住又得意笑出声来。
声音戛然而止,已被某个不要脸的家伙,吻了上去。
一片云雾悄然生成,两个人滚在了一起。
春意盎然。
第十八章 离去(本卷终)
宝鼎山,初春。
天空灰蒙蒙的,云层很厚,洒下清冷暗淡的光芒,清晨的高山草原显出几分凄凉。
冷冽的寒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吹得衣襟猎猎作响。枯草从薄薄的积雪下挣扎出来,露出一点淡淡的绿色。
杨珍和杨总并排而立,神色肃穆。
前方一丈处,立着两座新修的坟茔。
其中一座是杨父的,半年前从白沙市西山墓园迁移过来。
另一座,是杨母的。
七天前,这位老人寿终正寝,在睡梦中安详去世。
自从楚雅医院抢救回来之后,杨母又活了六年零十一个月,享年九十六岁。
这也是杨珍成就金丹之后的第四年,是他重新回到蓝星的第七个年头。
数年的时光如影像般在眼前一闪而过……
……
晋升金丹后,杨珍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不再拘泥于某些自我的约束。在一个平淡恬静的早晨,一五一十向杨母坦露了自己真实的身份。
如果是搁在刚刚穿越回来时这么说,杨母一定会以为他是疯子,或者当作对杨家心怀觊觎的歹人。然而三年的相处,在见识过杨珍和衣衣重重神奇之处,清楚他们不是寻常凡人之后,即使再离奇的事情,杨母也不敢轻易去否定了。
而且,她也时常能从杨珍身上,感觉到一种仿佛自家孩子般的亲近,特别是当杨珍说出种种往事,那些只有他们一家人才记得的往事时,杨母终于完全相信了。
母子俩抱头痛哭。
不久之后杨总进来,也被杨母紧紧搂在身前,失声痛哭。
“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啊,”杨母哽咽道:“这些年也苦了你了。只要你不嫌弃,老婆子永远都是你的娘,你的亲娘。这里啊,永远都是你的家……”
“阿妈——”杨总泣不成声。
杨母又将杨清晨叫进来,拉着小姑娘的手对杨珍说道:
“清晨这孩子啊,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她是我的亲孙女儿,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呀,要是还认我这个母亲,就认下清晨这个女儿,好好待她……”
杨珍连忙应下。他原本就将杨清晨当作自己的亲人,还传授了她修炼的功法。如今杨母有令,更是不敢违逆,当下便明确了身份。
少女心中莫名有些失望,又难掩激动,甜甜地喊了一声:“爸——”
一家人沉浸在融融的欢乐之中。
……
杨珍坦白身份,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要为小仙草举办一场婚礼。
他要在这个他出生长大的星球,在自己亲生母亲面前,为他最心爱的女孩,他的“外挂”,这个一直陪伴着他,和他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小仙草,举办一场庄重盛大的婚礼。
也是告慰分别了二十多年的母亲,自己在异界他乡过得很好,不仅练就了一身仙术道法,还娶上了如此绝色之姿的女孩。
他是幸运的,不仅在另一个世界立住了脚,还能再次穿越回来,带回一个漂漂亮亮的媳妇,重新见到以前的母亲,让一对新人儿在老人面前呼唤一声“妈”。
杨珍弥补了心中最后一点缺憾。
上不愧对于天地,下不愧对于父母。
从此以后,无论是臻玉界,还是其他界域,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或者生死危机,他心中再也不会有这丝羁绊,这缕遗憾。
婚礼非常隆重,甚至连京城都来了不少重量级的人物参加。
地点就选在宝鼎山下。
婚礼过后,杨珍和衣衣陪着杨母,有时也带着杨总一家,前往世界各地游玩。
他们到过炙热的赤道,去过寒冷的南北极,攀登过世界最高的山峰,潜入到海底的最深处,见识过最广袤的草原,最浩瀚的沙漠……
最大的瀑布,最活跃的火山,最狂躁的海浪……
还有阿美莉卡国的总统办公室,不列颠的王宫等等,也曾悄悄潜入过。
甚至还带着杨母直上云霄,来到宇航员的空间站……
这个星球上各种稀奇瑰怪之地,他们逐一拜访。
在杨珍和衣衣的精心照料下,杨母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在九十多岁的高龄,领略了许多人穷极一生也无法见到的风光。
可惜的是,借以维持生命的界炁生蕴,终究是不可避免的消耗殆尽了。
半年前,当杨父的坟茔迁过来后,杨母留在宝鼎山不再外出,在杨珍和杨总等人的陪伴下,度过了人生最后一段旅程。
恰也是这个时候,衣衣体内重新凝聚的界炁生蕴,差不多够他们返回之用了。
离别的日子,就在今天。
……
“这些年,我帮助过许多人,救助了不少人性命,算是为咱们杨家积累了一些善缘。你手头那些生意,好生经营下去,只要不犯大的忌讳,没人敢来动你。”
杨珍盘膝而坐,向杨总交代临行前的诸多事项。
“不过人心难测,我走之后的头几年或许没事,时间长了,有些人想再次求助而不能从你这里获得后,或许会心生怨念也难说。若是那样,你让清晨处理便是。她现在的实力,已足以对付那些宵小……”
说到这里,杨珍目光转向杨清晨。
若说离开蓝星之后,他唯一牵挂于心的,便是面前这个与他有着特殊血缘关系的女孩。
和七年前相比,女孩面容不再稚嫩,不过相貌却没有太大变化。如果说有,那也是因为修炼的缘故,面容更显白皙,肌肤愈加细腻,气质更加超凡脱俗。
“这几年你修为进展太快,短短五年便已是练气后期,这等速度便是在修真界也没有几人能比。”
“这固然有你勤练不缀,再加上天资不错的原因,也有我即将离开,故而对你有些拔苗助长的缘故。我走之后,你要好好夯实根基,不要急着这两年冲击筑基……”
“宝鼎山上这座灵植园,以后就留给你用。这里面聚集的灵气量,已不下上亿灵石之多。用得好了,足够你冲击到金丹境界。”
“还有这些灵植,配合你衣衣阿姨研究出的诸般丹方,足以帮你冲击各阶层境界,应付各种场面……”
杨珍如一位老父亲般絮絮叨叨,仿佛即将离开的不是他,而是他这位女儿。
他接着取出数柄木剑,递了过去。
这都是用紫檀木炼制的飞剑,品阶从一阶上品到三阶中品各不相同。
杨清晨恭恭敬敬接过,脸上露出难过与不舍。
杨珍最后又不厌其烦的嘱咐了许多,比如不可恃强凌弱,比如修行要耐得住寂寞等等。
一直到云层渐渐散去,皓日高悬半空,不远处趺坐的衣衣也睁开了双眸。
调息完毕,可以出发了。
杨珍不再迟疑,朝身旁几人挥挥手,迈步朝衣衣走去。
只是一个眨眼,已来到小仙草身旁。
“爸爸,你什么时候再回来?”杨清晨突然喊道。
“当你衣衣阿姨,以后能带着乾坤世界过来时,我将你接走。”杨珍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
“嗯,等你也金丹吧。”
……
声音逐渐低沉,大团大团白雾从草丛中冒出,将杨珍和衣衣笼罩其中。
大约一刻钟后,当白雾完全消散时,只有草地上留着的一堆衣物。
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杨清晨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本卷终)
第一章 赵席
许国历一零六八年,初春
青州,牧府衙门,黄昏
一间宽大的书房内,坐着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人。
许国十州牧之一,青州牧,赵席。
赵家在两位紫府老祖接连去世后,不仅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更加兴旺。张和静、赵玥儿、杨珍等人先后成为紫府,背后又有数名真人的支持,于是恩泽之下,赵席也一路官运亨通,在五年前已出任二品大员的青州牧。
若非他不想去中枢任职,便是官居一品的宰执也不无可能。
他们这些凡人,本就是替修仙者打理天下而已。
多年的宦海生涯,在赵席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因为出身修仙家族,从不缺少各种灵丹妙药调理的缘故,如今六十有三的他,看上去和寻常三四十岁年纪的人差不多,依旧是杨珍当年初见他的模样,形貌清癯,风姿隽爽。
只是这时的他双眉紧锁,倒是平添了几分老态。
他的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瓷器、陶瓦、宝剑等等。
这是他当年为了讨好父亲,费尽心思四处收集的玩意。
只不过除了一件一阶上品的丹炉,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
那也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感到被父亲认可的时刻。
在这之后,他又陆陆续续搜罗了许多类似的旧物,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等来的,是父亲的死讯。
尽管如此,这些东西他也一直舍不得扔掉,似乎只要它们还在,某一天父亲便会突然出现,还和那日一样,意外地从中发现一两件宝物。
可惜啊,终究是妄念。
到了今天,他不得不丢弃它们了。
他即将离开这里,这一去,还不知有没有回来的可能。
“轰隆!”
屋外,几道亮光划破昏暗的天空,伴随着数声沉闷的轰鸣。
……
“砰!”
房门猛地撞开,一个年轻人冲了进来:“父亲——”
这人二十八九,一身七品的绿袍官服,相貌和赵席有八九分相似,正是他的长子赵丹。
“出去!”赵席脸色一沉。
赵丹呆了呆,慌忙退了出去,不一会门外响起唱声:“州牧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
“说吧,什么事?”望着气喘吁吁的儿子,赵席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总是这么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大人,”赵丹脸上闪过一丝不服气,急切道:“窦家派人过来,说州城快守不住了,让我们速速退往州宫避难。”
“知道了。”赵席早有预料,不慌不忙起身,取下挂在书桌旁的官服穿上,又深深地看了眼满屋的坛坛罐罐,这才挥挥手道:“走吧!”
赵丹满头大汗,见状连忙将准备好的灯笼举起,在前头带路。
匆匆走了几步,转头发现父亲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不由跺了跺脚,停下来等他。
两人一前一后行了一阵,他忍不住说道:“父亲,窦家既然已经示警,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慌什么!”赵席摆摆手:“就算是城破了,那些妖物还得去围攻州宫,一时半会找不到咱们这些凡人头上……”
“退一步说,你母亲,你弟弟妹妹,你自己的妻儿都已经送去涫阳,就咱们爷俩留在这里,那还有什么担心的……”
“丹儿呀,每临大事有静气。咱们虽是凡人,却也不可丢了你爷爷的脸面,大不了一死而已,难道,你还怕死不成?”
这话说的……
赵丹挺了挺胸:“孩儿不怕死!”
“好,”赵席点点头,看了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丹儿呀,咱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俗之辈,本来就不被那些修真者瞧在眼里,如果遇事再慌慌张张的,岂不是更让人瞧不起?”
“本官乃青州牧,受朝廷之命治理青州一地。就算是去人家地盘上避难,那也是他们请过去的,绝非什么丧家之犬,岂能失了仪态,让朝廷蒙羞?”
这话说得更加大义凛然了,赵丹听在耳里,心中却不怎么服气:“州宫的宫主,不过是个紫府,他敢瞧不起我们吗?我姐姐可是……”
“那也是你姐姐,不是你!”赵席厉声道。
赵丹涨红着脸不吭声了。
偌大的牧府衙门,除了几个值勤的兵丁,大部分都已被疏散离开,空荡荡见不到几个人,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长廊中回响。
过了一会,赵丹憋得难受,忍不住又开口道:
“孩儿前几日回涫阳,没有见到姐姐。”
“哦,玥儿她去了哪里?”
“不知道,”赵丹耷拉着脑袋:“自从姐夫死后,姐姐到处游历,常年不在老家,听说也没有在宗门,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让族长发了纸鸢传讯,说了咱们在这里的情况,至于姐姐能不能收到,谁也没个准数。”
“不知道也好。”赵席喟叹一声。
“可是,孩儿听说,这次进攻州城的海妖,光是化形的就有四五头,”赵丹愤愤不平道:“上宗为何只派窦老祖一名真人守护此城?上宗有那么多真人,州宫内又有传送阵,为何不多派些人过来,将这些海妖杀退?”
“上宗之事,岂容我等置喙?”赵席轻声喝止。
见儿子脸上愤懑难抑,他暗自叹息,只得多说几句:
“焉知人家海妖就没有防备?上宗去年已折损了一名真人,听玥儿说那位还是老祖的亲传弟子。如今许国各处有事,需得戒急用忍,哪能将手中力量一下子撒出去?若是再有折损,谁担待得起?”
“难道,”赵丹急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海妖……”
“侯爷!”
“老爷!”
两声呼唤打断了年轻人的抱怨。
赵席抬眼看去,牧府门口,两名修士正恭恭敬敬抱拳行礼。
这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赵氏自家的十二长老,另一个是窦家的一名执事,均是筑基后期修为。
显然,对于他这位青州牧,无论是涫阳老家,还是窦家这边,都不敢有所轻忽,派出的都是族中重要的力量。
此时这二人脸上都带着几分焦虑,显见已等得很不耐烦。只是赵席治理牧府,规矩甚多,若无他的许可,便是修士也不能随意入内。
所以才让毫无修为的赵丹前去报讯。
不过,这时间未免也有些长了。
“老爷,”十二长老催促道:“城墙那儿的战斗坚持不了多久,还请快快上车吧!”
赵席“嗯”了一声。这位十二长老论年纪比他大出两个甲子,叫他一声老爷,不仅因为他是赵北卿的儿子,更因为他有个好女儿。
他转头望向东边,只见远处天际不时冒出一团团火光,响声阵阵,隐隐还传来厮杀呐喊之声。
他一时也看不出什么,不过到了这时,倒也没有继续端着,大步朝大门外的马车行去。
一共三辆马车,每一辆车前都挂着两个红灯笼,分别写着“赵”、“州牧”等大字,昭示着乘车人的身份。
车内已坐着一些牧府的官吏,就等他们两位了。
“驾——”
当赵席和儿子乘上中间那辆马车后,一声吆喝,马队朝着巷道深处疾驰而去。
两名修士跃上半空紧紧跟随。
就在这时,“噼啪!”一道银蛇划破长空!
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哗啦啦打在青石板上,水花四溅。
“糟了!”
两名筑基修士同声惊呼!
防御大阵开启时,整座州城如包裹在鸡蛋壳中,不仅抵御各种术法攻击,也包括自然界的风雨雷电。
然而现在,暴雨却穿过大阵,落向了地面!
这意味着——
大阵,已摇摇欲坠!
(本章完)
第二章 孤城
不知是准备不足,还是来袭海妖的实力,远远超出了青州的估量。
四阶下品的青州城防御大阵,耗费了数以千万计的灵石和各类材料,仅仅支撑了三天三夜,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黑压压的云层下,狂风卷着雨丝像无数条鞭子,打在鸡蛋壳般脆弱的大阵上,顷刻间迸裂出成千上万道裂痕,然后“砰”的一声,碎了。
“快走!”
东边城墙处,也是海妖重点进攻的位置,一位头发雪白的老人挥舞法剑,掩护着数百名修士且战且走,向城北的州宫方向退去。
成千上万奇形怪状的海洋妖物,如一团团狂暴的海浪,在身后呐喊追杀。
随着大阵的破裂,西、南、北三个方向也分别出现十数只悬浮在半空的海妖,欢呼着冲进州城。
然后汇聚成一条条支流,朝着北方那座宫殿奔腾而去。
赵席判断得没错,海妖的首要目标,是州宫。
……
“调转马头,去西北方向的传送阵!”
“快走,快,快!”
深巷中,两名筑基修士各自跳上一架马车不停催促。海妖已经进城,他们若是还飞在天上,会很容易被对方注意。
失去了护城大阵遮掩的青云宫,仿佛冬日里脱去厚厚棉袄,现出妖娆曼妙身姿的美妇人,引得无数浪蝶蜂拥而至,将其团团围住。
也阻断了他们的去路。
此时最佳的策略便是通过州城的传送阵,一走了之。
赵席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做声,似乎未曾听到外面的呼喝。作为一州之牧,他守土有责,原本的计划应是撤往州宫,而非弃地而逃。
传送阵距离他们大约三四里,以相当于一阶妖兽体魄的马车速度,不过几十息时间。
不过这也是很要命的几十息,谁也无法预料,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那些海妖,会不会关注到这里。
还有那传送阵,能坚持住多久?
天空更加昏暗,大雨倾盆,雨水不断地砸在两旁的屋顶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青州城的居民早已得到警告,此刻都躲在各自家中祈求上天的护佑,整个大街小巷空无一人。
唯有马蹄踩踏在青石板上,“踢踏踢踏”声不绝于缕。
大约驰出一里多地,第一辆马车上的窦家修士忽然一拉缰绳,马的半个身子霍地抬起,长嘶声却卡在喉咙没有出来。
窦家修士怔怔地望着前方,面色沉重。
远处隐隐传来术法的轰鸣声,还有半空中几个妖物的身影,那下方的位置,正是州城传送阵。
“掉头,回牧府!”他当机立断道。
却是有些晚了,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海妖的注意。
一道黑影朝这边扑了过来,几个呼吸拦住了退路。
忽明忽暗的电光下,现出一个鱼首人身的妖物模样,张着血盆大口,面目丑陋可怖。
窦赵两人心中一凛。妖物四阶方能化为人形,而海妖因远离大陆,缺乏化形丹的缘故,常常阻在这一关卡。鱼首人身,便是未能完全化形的海妖。
所以,这妖物虽然还不到妖王的境界,却也相差仿佛,等同于人类修士的半步金丹。
这是他们不可能战胜的强敌。
那鱼妖凸起的眼珠骨碌碌扫视,长满鱼鳞的大手忽地朝前一握,那辆离他最近的马车顿时离地而起,又重重跌落,里面滚出四五个不同颜色服饰的官吏。
接着随手一扬,从中抓起一名绿袍官员,在众人骇然的目光中,将其塞到嘴边,昂了昂脖颈一口吞下。
那个倒霉蛋不知是吓呆了,还是受它所制,整个过程既无挣扎,也无哀鸣。
这一幕吓傻了其余诸人。
鱼妖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尖细的舌头绕着嘴唇旋转一圈,转而目光落在两名修士身上,不由眼神一亮。
修士的味道可比凡人美味多了,还能增进修为。
随即认出了打翻灯笼上的文字:“青……州,州牧?”
“你们是什么人?”它恶声恶气道,嗓音如打碎的玻璃渣子。
无人做声。
“嗯?”鱼妖脸现怒色,狂躁的威压如海浪般压向众人。
“本官乃青州牧,受圣上之命治理青州一地。”众皆惶惶中,却是赵席强作镇定,出声指责道:“阁下乃得道之辈,为何违背修仙界的约定,伤及平民性命?”
“修仙界的约定?”鱼妖不屑大笑:“去你娘的约定!我堂堂海族,可不像你们人族假仁假义。老子便是吃了你们,又能如何?哈哈!”
说完,张口一喷,高达十数丈的浊浪排山倒海般卷向剩余两辆马车。
一面绿光莹莹的木墙挡在了前面。
正是窦家修士冲到赵席所在的马车前,同时激发了手中一件三阶法器,全力抗衡。
浊浪被木墙一分为二,奔流滚滚,将最后那辆毫无防御的马车撕得七零八落。
几声凄厉的惨叫从水中传出,俄顷冒出大量红色液体,汩汩翻涌,血腥气浓郁刺鼻。
赵家十二长老汗如雨下。他昨日才从涫阳过来,在老家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敌,生平更是头一次经历如此险境。
好一会儿才从储物袋取出一张符箓,哆哆嗦嗦将其引燃。
金色光芒瞬间大放,一道剑芒倏地飚出,迅雷般刺向鱼妖。
那鱼妖吓了一跳,慌忙避让。剑芒从其身旁呼啸而逝,落在百丈外一座高楼上,发出一声惊天巨响,高楼轰然倒塌,隐隐传来几声惨呼。
“可惜了。”窦家修士暗暗摇头。
这符箓品阶至少是三阶上品,而且还是杀伤力极为强大的剑符,若是把握住机会,未尝不能重创眼前这妖物。
可惜却被毫无战斗经验的赵家人浪费了。
更糟糕的是,三阶上品符箓,几乎会耗光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全部的法力。难道后面的战斗,就靠老子一个人来扛吗?
真他妈的猪队友。
正自腹诽,却见那赵家长老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吞下,不多久惨白如纸的脸上有了几分血色,浑身气息也恢复了七八成。
接着这人又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张符箓,不过这次却是有了经验,捏在手中引而不发。
“娘的,这赵家好生阔绰,随便一个长老也有如此多的好东西。”窦家修士看得两眼发热。
……
鱼妖没有料到这两个实力不过妖将级别的人类修士,不仅挡住了它的攻击,反击还颇具威胁。一时间也多了几分慎重,反手从身后捞出一根五尺长的鱼刺,上面银光粼粼,布满了无数尖锐的倒刺。
它暴喝一声,却不敢靠得太近,隔着数十丈以鱼刺劈砍那木墙。每一击都能带出大量木屑乱飞,窦姓修士脸上越来越白,身躯不住颤抖。
直到吞服了一颗同伴送来的丹药,才稍有缓解。
依靠着赵家修士层出不穷的符箓丹药,他们勉强和这位半步妖王打成了平手。
不过两人心中都明白,这种状态不可能持续太久。随着战斗进行,丹药的效果只会越来越差,这边的动静,迟早会引来更多海妖的注意。
而且,他们孤立无援,州宫那边被团团围住,不可能派出援手。
这几乎是必死之局。
马车内,赵席双目微阖,手中紧紧握住一个玉珏。那是女儿送给他的护身宝贝,关键时候能抵挡三阶修士一刻钟的攻击。
只是如此狂风暴雨的黑夜,如此海妖肆虐的孤城之中,多一刻钟,少一刻钟,早晚还是个死,又有多大用处?
赵席一颗心沉到谷底。
能让他苦苦坚持下去的,除了多年宦海养成的一种从容之态,便是父亲留给他的那点信念了。
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相比之下,身旁的赵丹表现就要差了许多,全身缩成了一团,牙关打颤,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接连传来两声惨叫,一个破铜锣的声音大笑道:“乌颊,见者有份啊!这两个人类修士,咱们各分一个,谁也别占对方便宜,是不是,哈哈!”
“黑立,你他娘的趁火打劫,老子求你出手了吗?滚!”另一个碎玻璃碴的声音骂道。
海妖来帮手了?
赵席心中一颤,毫不犹豫捏碎了手中的玉珏。
一面透明的光罩将他和赵丹包裹起来。
“哟,这里面还有修士?”那个叫黑立的诧异道,旋即一阵狂澜卷过,将破裂的马车车厢冲得一干二净,也让赵席看到了外面的情景。
一黑一白两只鱼妖,如凶神恶煞。
除此之外,牧府其他同僚,还有那两名护卫的修士,都已不见了踪影。
满地的碎烂衣物和流淌的红色血液。
赵席父子俩脸色煞白。
“锵!”一柄齿轮状的兵刃打在护罩上,荡起阵阵涟漪。
“娘的,有些棘手啊,”黑立骂骂咧咧道:“乌颊,这两个凡人就留给你了,老子去别处转转。”
说罢扬长而去。
乌颊冷笑着看了护罩内一眼,也转身离开。
这城里到处都是凡人,吃不完的饕餮大餐,何必去啃这个硬骨头?
顷刻之间,两头凶残的鱼妖走得干干净净,赵席不由长舒口气,瘫软在地上,这才惊觉全身已被汗水浸透。
……
今夜的青州城,已是人间炼狱。
越来越多的海妖蜂拥而来,拆除一座座房屋院落,以它们灵敏的嗅觉,找出一个又一个躲藏的凡人,或当场杀掉,或直接圈禁。
洪水、火光、爆炸、崩塌……
哭喊、哀求、悲泣、惨叫……
整座城市仿佛从梦魇中惊醒,在不安中颤抖、哀鸣。
喧嚣四起,不绝于耳。
赵席两眼呆滞,茫然地望着这一切。
这是他生活了三十几年的地方,大半辈子心血都在这里。
“啊——”
心中大恸,忽地一口鲜血喷出: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上宗,你为何对他们弃之不顾?”
“父亲——”赵丹连忙将他扶住,自己却忍不住大哭起来:“父亲,这护罩时效一过,咱们那时该,该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不过是一死而已。”赵席惨笑一声:
“丹儿,你怪为父吗?”
三天三夜的围城,城中但凡有些能耐的,都已经通过传送阵走了。赵席身为一州之牧,坚持留在后面,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城破得如此突然。
结果让他们父子困在此地,苟延残喘。
“父亲,我,我……”赵丹吞吞吐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心中当然有埋怨,只是父亲威严之下,讷讷不敢言而已。
……
杀戮还在继续。
护罩的光芒逐渐黯淡。
就在父子俩心如死灰,等待死亡降临的时刻,遥远天边,忽然出现了两抹红色。
仿佛是两朵漂浮在黑沉沉苍穹下的红云,颇显出几分诡异。
红云速度极快,数息之间已来到青州城上空,左右盘旋。
这是两只翼展超过二十丈,浑身火红色羽毛的大鸟。
正在恣意肆虐的海妖有不少停下了脚步,惊疑不定地望着上空。
它们当中大部分都是灵智未开的二阶妖物,虽然口不能言,直觉却感受到了来自红云的强大威压。
妖王级别的威压。
正在这时,其中一只大鸟找到了目标,昂首一声长啸,朝着赵席所在急冲而下。
小巷中,赵席霍地起身,脸上神色又惊又喜。
他已经看到,前头那头红鸟上,正端坐着一名少女。
那是他的女儿——
金丹真人,赵玥儿。
……
赵席得救了。
借助烟雾的掩护,赵玥儿将父子俩直接收入了青石空间。
随后,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的少女环顾四周,举起手中的梵蓝剑,如砍瓜切菜般冲向了城中四散的海妖。
杀得这些二三阶的海妖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大部分都成了梵蓝剑下的亡魂,其中就包括那位凶狠残暴的乌颊,少数则趁乱逃出城外。
与此同时,丹丹和朱朱化作人形,如两道流光扑向了青云宫的方向。
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流光一左一右穿过一头妖王身旁,血光闪过,带起一颗硕大的头颅。
秒杀!
“结阵!他们速度太快!”正在围攻的海妖中传出惊呼。
六头妖王立即飞出,结成一座六连珠阵,拦住了两人。
这阵法击首则尾至,击尾则首至,击其腰则首尾皆至,如一条长蛇般扭曲旋绕,一旦缠上便不好摆脱。
双方僵持在了一起。
那边,赵玥儿已经将绝大部分海妖驱逐出城,当下长剑一甩,便要朝青云宫这边飞来。
忽然娇躯一顿,仿佛被定住一般停在了原地。
一个老者挡在了前方。
桑州大国主,元婴真君,桑弘图。
第三章 战元婴
赵玥儿从未见过桑弘图。
但并不妨碍认出他。这个世界拢共就那么多元婴,云霄宗的秘档中,也存有此人的画像。
让人惊异的是,桑弘图居然也认识她。
“听说云霄宗新近又冒出来一位天资极佳的后辈,想来就是你这个女娃子吧,”老者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
“玥道友好大的杀气!年纪轻轻,便如此鲁莽残忍,呵呵,就不怕为自己招祸吗?”
赵玥儿杏眼圆睁。她心中虽然警戒,气势上却丝毫不惧,遥指下方满城的哀嚎声怒道:“弘图老儿,你一个人族修士,桑州大国主,竟然和海妖相互勾结,你还要不要脸?”
“这就要问问你家西陵老祖了,”桑弘图冷笑道:“你们为何不将杀死无尽之海三太子的凶手交出来,反而还要嫁祸我国?我等为了自证清白,不得不邀请海族一道,前来查明真相,严惩凶犯,这难道有错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赵玥儿斥道:“且不说那所谓三太子,是不是我云霄宗人所杀,即便是的,这也不是你串联海族,犯我州郡,杀我国民的理由!”
“你堂堂人族,自甘堕落,为海妖前驱,就不怕遗臭万年吗?”
“遗不遗臭,也不是你一个小女娃说的算,有本事便将你家水虹真人交出来!”桑弘图老脸一沉,语气森然:
“老夫今日且先擒住你。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云霄宗还能躲到何时!”
说罢,两只干枯的大手朝前一抓,漫天雨丝顿时凝固成无数冰箭,劈头盖脸打向对面的少女。
元婴境界,或多或少已触及到大道规则的一点皮毛,术法运用更加得心应手。此时又恰逢雷雨天气,同样是水系单灵根的他,对于雨水的利用远远超过金丹期的赵玥儿。
这冰箭不仅极为尖锐锋利,还带着水系特有的束缚之意。所谓水的束缚,便如落水之人在水中挣扎那般,是无孔不入的侵袭,是隔绝空气的窒息,还有甩之不去,挥之不绝的粘附。
这些冰箭一旦形成合围,赵玥儿将插翅难逃!
杀鸡当用牛刀,这位大国主,一上来便是带着规则之意的绝招!
水箭来势汹汹,赵玥儿反应却也不慢,娇躯一闪,失去了踪迹。
“水遁?”桑弘图皱了皱眉。
他这招虽然厉害,对于有形无迹的水汽,恰是放了个空炮,完全找不着目标。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
桑弘图双手相对,在胸前飞速磨动,刹那之间,方圆数百丈之内,所有水汽全化为冰凌,然后呼啸着疯狂卷动起来。
水固结成冰,所有躲在里面水遁的修士都将被逼现身。
然而数息之后,赵玥儿依旧芳踪杳杳,仿佛已消失在茫茫黑夜。
“这女娃子有些本事啊!”桑弘图自言自语道。
身躯一晃,朝着远处缠斗的双方冲去。
抓不到赵玥儿,抓两只妖王级别的赤腹鹰也不差!
这方战场中,丹丹和朱朱均已是妖王巅峰,实力远胜任何一只围攻的海妖,再加上两人身法巧妙,且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已逐渐占据上风。
桑弘图决定首先对付实力稍逊一筹的朱朱。
还是同样的招数,大量暴雨化作铺天盖地的冰刺,嘶鸣中扑向红衣女子。
狂风暴雨中,这一招威力远胜平时。
朱朱全身毛发竖立,陡然间感受到莫大的危险,腰肢一扭,倏地出现在百丈之外。
将将躲过了冰刺的袭击。
挪移!
赤腹鹰的血脉天赋!
不过相较于瞬移,挪移不仅跃迁距离有限,而且也做不到完全的无迹可寻,很难彻底摆脱对方。
果然片刻之后,六连珠妖阵如影随形而至,再次将她缠住。
双方重新战成一团。
只不过现在,有了元婴老祖的加入,形势已大不一样。
桑弘图战在百丈之外,又一次激发了冰刺。
朱朱如法炮制。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效果远不如方才,几道冰刺从她身旁掠过,刹那间带起一蓬蓬血花。
受伤了。
而受伤之后随着血液的飞洒,挪移留下的痕迹也变得更加明显。
当朱朱第三次发出挪移时,几根冰刺已封住了前方去路,朝着她胸膛直射而去。
危急时刻,一头红色大鸟出现在身前,扇动巨大的翼翅将冰刺一一打落。
几根绯红色的羽毛带着数块血肉落向地面。
正是丹丹变幻出原形,以肉身替她挡住了这次攻击。
自身却受伤不轻。
形势越发对二鸟不利。
正在这时,飞溅的雨珠中,悄无声息现出一柄蓝色长剑,朝着老者腋下刺去。
“哈哈哈——”桑弘图一阵狂笑:“小女娃,老夫已等你多时了!”
反手也是一剑劈出,直击偷袭者胸膛。
与此同时,双手卷起大量冰锥砸向对方。
赵玥儿连忙避让,仓促间躲过了飞剑的袭击,却难以避开四面八方的冰锥,当下“啊”的一声惨呼,从半空直坠地面,落入一座已成废墟的民宅之中。
桑弘图心中大喜,连忙追了过去。
下方瓦砾中忽然冒出大团大团白雾,遮蔽了少女的身形。
桑弘图眼角闪过不屑,双手一合,白雾顿时烟消云散。
接着却是一怔。
赵玥儿又一次从他神识感应中消失了。
“邪门!”桑弘图浓眉紧锁,心中大为奇怪。
直觉告诉他,少女应该就在这附近,绝无可能远遁而去。
然而神识一次次扫视,却是一无所获。
两指轻弹,方圆两百丈内立即燃起熊熊大火,里面传来数声幸存者垂死前的哀嚎。
却仍然不见赵玥儿的踪迹。
老贼更加讶异,一时间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这是用了何种藏匿之术。
转头看向那边战场。两只赤腹鹰受伤之后,腾挪转移远不如先前那么灵便,再加上围攻青云宫的海妖王中又有一头围了过来,寡不敌众,已渐渐只有招架之力。
他放下心来,同时心中也发了狠,便是翻遍这片废墟,也要将这狡猾的女娃子找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只赤腹鹰身上又多了数道伤痕,局面更加危急。
桑弘图已经将这片区域烧为白地,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烈焰滔天。
突然间——
火光中白芒一闪,似乎有人跳了出来。
桑弘图大喜过望,挥舞宝剑迎了上去。
刚冲出数丈,忽觉身后如芒刺在背,仿佛被一头猛兽盯上一般。
他霍然转身,只见一个相貌陌生的年轻人正举着一根紫色木棒,挥劈如电!
桑弘图大惊,连忙朝一侧闪避,身周同时祭起护体真气。
元婴期的护体真气,其实就相当于一面五阶的护盾,乃是由灵气构成的无形护罩。
这年轻人,气息远不如他,最多不过金丹境界。
即便是被偷袭,桑弘图自信也能挡住这一击。
然而当那木棒挥劈而下时,真气护盾却仿佛如纸糊的一般,陡然间变得绵软无力,被砸出一个大洞。
木棒击中了桑弘图腰间。
“啊——”
老贼痛得大叫,口角溢血,慌忙朝前蹿出数百丈,心中惊疑不定。
对方修为远不及他,为何能如此轻而易举破了自己的防御?
还有,此人是谁,从哪里来的?那个姓赵的女娃子去了哪儿?
还未等他琢磨明白,危机感再次降临。
年轻人又一次出现在他身后,还是同样的木棒,同样的挥劈。
这一次,桑弘图不敢再以护体真气硬抗,只得举剑格挡,护住要害。
木棒避实击虚,砸在他右腿之处。
桑弘图顾不得察看伤处,再次逃出数里之地。
还未等他平复喘息,身下忽然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低头看去,只见那木棒击中之处,正有一团绿色火焰在灼灼燃烧。
神棪心火!
桑弘图又惊又怒,这火焰他从未见过,凭经验判断出应是木属性。若是时间充裕,或许可通过五行相克之理,想出法子对付。
然而某人却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耳旁风声响起,年轻人第三次出现在他身后。
桑弘图这次连挡也不敢挡了,再次朝前急遁,心中却是大为不解:
这人速度怎么如此之快?
瞬移!
他蓦地醒悟过来。
竟是一个会瞬移的金丹修士!
这样的人,在战斗中简直如魅影一般,防不胜防。
只要他停下来,这人就可以出现在他身周任何位置,加以偷袭。
如果护体真气能防住对方,这样的偷袭倒也不足为惧。可是今日却邪门得很,护体真气在这人面前仿佛如不存在一般。
自己简直就像脱光了衣服的女子,任人摆布。
他娘的,老夫活了上千年,还从未被人如此戏弄。
我身上还有那该死的火焰。
今日这仗没法打了。
想到这里,桑弘图已打起了退堂鼓,决定先逃离此地再说。
至于什么攻破青州,找云霄宗讨要公道等等,那都是以后的事。
……
桑弘图双手掐诀,身躯顿时化作一道白影,朝着远处的夜空急遁而去……
他并不知道,神棪心火,也是一种寄印之火,只要被这种灵火烧过,身上将留下一道追踪印记。
即便是天涯海角,也无处可逃。
本章完
第四章 斩元婴
桑弘图朝着东边大海方向逃窜,飞出一段后隐匿行踪,然后拐了个弯,在城南一处山谷中落了下去。
他不敢逃出太远,因为那神棪心火已经烧到两腿中间,再不停下处理,命根子都没了。
一路上强忍剧痛,一张老脸扭曲得都变了形,额头上汗水夹着雨水涔涔而落,头发散乱不堪。
元婴期修士,稍稍真气外放便能隔绝雨水,他却是无暇顾及。
好不容易找了个山洞,勉强打上一道禁制,又做了些幻阵之类的遮蔽,这才重重喘了口气,一头栽倒在地,差点痛晕过去。
深吸口气,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仔细研究起腿上的火焰。
同时分出一缕神识,牢牢关注青州城内的动静。
那年轻人没有追过来。
而是掉转方向,杀向了城北青云宫外,和那群海妖战做了一团。
依靠神出鬼没的瞬移和那根无坚不摧的棒子,年轻人成功击杀了三头海妖王,将两只赤腹鹰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剩下的海妖见他如此凶猛,灭妖王简直如探囊取物,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恋战,发一声喊后四散而逃。
围攻青云宫的海妖大军顿时土崩瓦解,纷纷作鸟兽散。
年轻人紧追不舍,在这过程中又打死两头海妖王。两只赤腹鹰则携手拦下那名叫嚣结阵的人族修士,一番战斗后将其重创擒拿。
正是那桑州二国主。
其余妖王终于逃出生天。
青云宫那边直到海妖跑得差不多了,方才打开护山大阵,在窦希常的率领下追出几十里,斩杀妖帅妖将若干。
这次海妖来势汹汹,明面上的实力便有十一头海妖王和一名人族金丹,以及数以百计的妖帅,成千上万的妖将,虽然曾经攻破了州城,最后却落了个铩羽而归。
其中光是妖王便折了六头,损失超过一半。
桑弘图对海妖的折损毫不在意,甚至还暗中欢喜,唯有二国主被抓却是意料之外,心中大为痛惜。
而且,作为这次战役实际上的指挥者,这般损兵折将,等待他的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不过他好歹也是元婴真君,一方之主,即便是惩罚,想来对方也不会把他怎样。
这些杂念在脑海一闪而过,桑弘图懒得去考虑。他最关注的还是那年轻人的手段,尤其是打破护体真气的过程。
经过仔细的观察,他渐渐看出一些门道。
被年轻人击杀的五头海妖王中,有两头都是猝不及防之下,以护体真气防御,然后被一击毙命的。
另外三头则各自祭出护盾抵挡,全都抗住了木棒的首轮偷袭。只是护盾有个缺点,只能防住一面,转身不太便利,最终还是被那年轻人利用身法避实就虚,将它们打翻在地。
这表明真正让护体真气失去作用的,并非那根棒子,而是年轻人自己。
在他身周一丈之内,所有修为不及他的,护体真气都会化为虚无。
修为超过他的,真气也消弭大半,大大降低了防御效果。比如桑弘图便是如此。
这决不是某种术法。
这是法则,或者说,一门神通!
【禁法】!
禁止一切灵气法力存在的强大法则!
桑弘图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怪物?年纪轻轻便已成就金丹且不说,居然还会瞬移,会小神通!
云霄宗何时出现了这样的天才!
接下来的一幕,则让他一颗心猛地悬起,同时也极为羞恼愤怒!
只见年轻人和窦希常打了个招呼,将俘获的二国主交给对方,便带着两只赤腹鹰告辞离开,途中还取出一个灵兽袋,把遍体鳞伤的二鸟收了进来。
然后,朝着城东飞遁而去。
这是做什么?要追杀自己吗?
桑弘图怒极而笑,一个不过是金丹初期的小子,竟敢追杀老夫?
真以为你天资绝艳,手段众多,便能奈何本王?
简直是狂妄,无礼,不知死活!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找到本王!
过不多久,那朝东而行的年轻人,忽地摇摇晃晃变了个方向,居然也朝着城南山林而来。
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这一下桑弘图是真的又惊又怒,隐隐还有些恐惧。
腿上的灵火,此时还在燃烧。
不过经过多次试错,他已经慢慢找到了应对之法。
一道金属性刀气打向伤处,那绿色火焰晃动了几下,光芒黯淡了些许。
果然能以金属性克之。
桑弘图精神一振,顾不得刀气对自身的伤害,连忙运转真气,接连送出数十道刀气。
元婴修士,一法通而万法通,他虽是水系单灵根,运用起金系术法,效果也丝毫不差。
绿色火焰逐渐微弱。
与此同时,年轻人也寻到了他隐身的山谷。
……
当身上所有神棪心火完全湮灭的时候,洞外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天阶灵火的灼烧下,桑弘图仓促布置的禁制很快被付之一炬。
他没有继续布设新的禁制,一则山洞太浅,可利用的空间不多,二来腿上的伤势还很严重,不如抓紧时间处理一番。
半刻钟后,洞口大开,两人四目相对。
见老者看上去似无大恙,年轻人脸上明显有些错愕,呆了一呆,率先发起攻击。
数根尖锐的木刺。
桑弘图哑然失笑,这年轻人果然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凭借灵火便能拿捏自己,这下好了,自投罗网。
而且还是这么简单的术法,瞧不起人呢?
真当元婴真君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小贼,留下命来!”他暴喝一声,反手便是一排滔天巨浪。
气势远胜那几根金丹期的木刺,顷刻间便将它们冲的七零八落,然后继续卷向年轻人。
不过在靠近他一丈距离时,巨浪仿佛受到一个无形的黑洞牵引,刹那间湮灭大半,剩余小半也失去了赫赫威势,打在年轻人身上有气无力,勉强将他推出了七八步远。
“果然是禁法。”桑弘图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他这一招本就有试探的意味,此刻摸清了对方底牌,心中大定,决意不再留手!
一柄泛着蓝光,剑身上篆刻着魁杓图样的长剑出现在手中。
这是一套子母剑,蓝色长剑为母体,七柄子剑藏在北斗七星之中。以法力触发之后,母剑会送出一道四阶上品的水系术法,子剑则组成北斗杀阵,从数个方向刺向敌人。
这不是他最得心应手的武器,不过这攻击中却是既有术法,又有利器,恰是这小子禁法之道的克星!
果然,当漫天繁星般的冰锥和飞剑混杂着迎面扑来时,年轻人毫不犹豫发动了瞬移。
这同样在桑弘图的意料之中。
瞬移虽说是无迹可寻,不好对付,但总归是要在某个地方落脚的,老夫大可等到那个时候,再行攻击嘛!
以本王元婴期的神识强度,足以覆盖方圆数百里范围,你还能瞬移到哪里去?
再者,就算你屡屡使出瞬移,你又能逃得几次?瞬移这样强大的术法,难道不需要消耗法力的吗?
老夫就不信了,你一个金丹前期的娃娃,能有多浑厚的法力!
我只要小心谨慎,不被你趁机偷袭,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剩下的,便是猫抓老鼠的游戏!
想到这里,桑弘图神采飞扬,浑身充满了报复般的快感,一边将母剑舞得水泄不通,护住全身要害,一边静待对手出现。
果不其然,当年轻人在半里外一株大树旁现出身形时,桑弘图立即飞扑过去,扬手又是漫天飞舞的冰锥和飞剑。
决不给对方半点喘息之机!
年轻人神情更加慌张,一闪身又是一个瞬移。
然后再次现身,再次逃窜……
正当桑弘图心花怒放,自以为胜券在握时,意外出现了。
前冲的身体忽地一滞。
困阵?这里居然藏了一个小型的困阵?
这只是一个三阶困阵,布设极为简单粗陋,以桑弘图元婴真君的实力,最多只能困住他半息时间。
这已经足够了。
大雨瓢泼的暗夜中突然出现一道明晃晃的紫色闪电,直落落的打在了老贼头顶百会处。
“啊——”
桑弘图失声痛呼!
这是四阶巅峰的雷劈!
而且这道雷电之中,还夹杂着那缕让他吃尽了苦头的绿色灵火!
尤其是这次,火焰直接从脑袋开始燃烧,更让他胆裂魂飞,不知所措。
他已经找到对付这种火焰的方法,但是需要时间。
从腿上燃起还可以凭修为压制,徐徐图之。
头上,那可是顷刻间便能要了自己性命的。
桑弘图面如土灰,立即熄灭了所有的妄念,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那就是逃,赶紧逃!
他昏昏沉沉朝着前方遁去。
然而还没冲出两步,眼前一花,赫然是大片大片白色烟雾。
幻阵!
这同样是一个品阶不高,制作粗劣的阵法,但用来阻敌片刻,却是足足有余。
幻阵上空再次电闪雷鸣。
借助闪烁的电光,桑弘图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面容。
一名他从来没有见过,相貌极为精致的绿衣少女。
恍惚之间,他心头一片澄亮,明白自己上当了。
他神识一直关注着那名年轻人,并没有看到他找过什么援军,也没有在这片树林中做过多停留。
然而他终究只能分出一成精力去盯着年轻人,还有九成用在处理神棪心火,至于其他,已无力顾及。
结果对方以他不知道的某种手段,悄悄找来了一位强大的帮手,就在他眼皮底下做出了这一番布置。
年轻人充当的是诱饵。
可笑他却报仇心切,还自以为已摸清对方所有底牌,打算凭借超出一个大境界的修为,将人家手到擒来。
结果最终成为猎物的,却是自己。
他堂堂一国之主,元婴老祖,活了上千年的一代枭雄,居然阴沟里翻船,折在了一个他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小子手里。
桑弘图后悔莫及,却是已经晚了,随着又一道闪电击中头顶,神棪心火终于烧穿泥丸宫,老贼一声惨叫,颓然倒地。
“你究竟是谁?”一道心有不甘的残念问道。
“杨珍!”
年轻人冷冷答道,反手抽出一柄长剑,剑光闪过,一颗大好头颅,凌空飞起!
元婴真君,桑弘图,陨命!
第五章 化神之威
一记紫色闪电,打在元婴真君无头的尸身上,绿焰灼灼,将刚刚冒出来的三尺婴儿烧成了灰烬。
桑弘图,彻底死了。
杨珍紧绷的神经一松,一种虚脱乏力感如大山一般压了下来,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他从蓝星穿越回青石世界,法力尚未完全恢复,身体更是大病了一场般的虚弱。当然,比之七年前那次,还是要好得多了。
结果醒来不久,见到的便是一场大战,接着是赵玥儿遇险,让他不得不挺身而出。
桑弘图必须死,不仅因为此人充当海妖前驱,害死无数百姓,而且他还重创赵玥儿,差点让小丫头香消玉殒,就凭这一点,杨珍也绝不会放过他。
再者,老贼当时虽然迷惑,但事后未必不会猜到有青石空间的存在,只有将他彻底铲除,才能消弭隐患。
好在结局还不错,大获全胜,力斩强敌。
想到这里,杨珍嘴角微扬,心中也颇为得意。如今的自己,不但能和真君斗个你来我往,通过和衣衣的携手,他们甚至击杀了一名老资格的元婴老祖。
回想初入宗门时的懵懂生涩,内心油然而生世事变迁,白云苍狗的感慨。
然而这感慨刚浮现不久,便戛然而止。
一直电闪雷鸣的夜空,突然安静下来,大雨骤然停歇,树林中水汽弥漫。
几道水蓝色的光芒划破苍穹。
头顶上传来几声连续的闷响,这声音远不及雷声那般震天动地,却带有一股莫名的苍凉悲戚之感。
接着,大雨倾盆而下,遍及的范围却极窄,方圆不过五里,正好落在这片丛林上方。
以及,桑弘图一动不动的尸身上。
杨珍目瞪口呆。
这是天象吗?元婴陨落的天象?
元婴之死,也会触发天象?
脑海中瞬间想到十五年前,当时在秦国的皇宫,秦明月杀死秦国太上老祖时的情景。
似乎,外面也响起过雷声,只是当时他在大殿内,没有留意。
如此看来,元婴陨落,在臻玉界还真能引起天象变化。
不知这是不是因为天地法阵的缘故?
正在思忖间,心头猛地一跳,警兆大起!
……
天地间忽然传来一声质问:
“是何人杀了桑州国主?”
这声音浑浊沉重,如同翻涌的海水;悠远苍茫,似来自无尽的苍穹,却又在耳边清晰可闻。
一股浩瀚的神识扫向林间,杨珍静立不动,大气不敢喘,仿佛被凶兽盯住的猎物。
心中不由懊恼,应该早点回到青石空间,而非留在外面观察那奇异的天象。
神识很快锁定了他。
“金丹三层?”那声音似是有些诧异:“小子,是你杀死了桑弘图吗?”
杨珍心念电转。从这问话中,他相信自己击杀桑弘图的过程,对方并没有看见,甚至连青州之战的经过,此人也不清楚。
于是他收敛心神,朝声音来处抱了抱拳道:“回前辈的话,这位桑州大国主逃离青州的时候,已身受重伤,小子不过是捡了一个便宜。”
“哦?”那声音更加惊讶:“桑弘图在青州就受伤了,何人所为?燕西陵吗?”
杨珍垂眉不语。
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无意为难他一个后辈,见他不说,“嘿”了一声,神识慢慢收回。
杨珍暗暗松了口气,旋即身躯再度绷紧!
西方遥远之处,风卷云动,轰鸣阵阵,一个仿佛来自云端的声音喝道:
“海煌老儿,你不好好守着自家的大海,为何要指使海妖,逼迫桑州,犯我东域之地?”
海煌!
先前那浑浊声音的主人,原来是妖尊海煌!
杨珍恍然大悟。他曾经听慕紫雪说过,臻玉界总共有四名化神真尊,三块大陆各有一位,最后一位则是海族,平常藏身在大海之中,几乎无人见过他的相貌。
而另一个声音,既然敢称呼海煌为“老儿”,语气中又以这片土地的主人自称,显然便是东域的化神老祖,嘉禾真尊了。
想不到一次元婴陨落的天象,竟会引出两位化神真尊!
“嘉禾老弟,好久不见啊,”那海煌打了个哈哈,瓮声瓮气道:“咱们都是活了几千岁的人啦!这几千年过的,老弟不觉得太寂寞太无聊吗?还不如让下面的孩儿们打打架,活动活动筋骨,也给咱们多点乐子呗,是不是?”
“放屁!”面对同辈,嘉禾毫无半点高人风度,口吐芬芳:“为了一点所谓的乐子,便让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你于心何忍?”
“我呸——”海煌嗤笑道:“你们人族百姓的生死,关我海族屁事?再说啦,你们人族,难道就没残害过我海族吗?”
“桑国主受你们陷害,求助于本尊,结果却被你们杀死,弃尸荒野。你们人族,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干的全都是狗屁倒灶的破事,我呸!”
隔着遥远的天穹,两位站在臻玉界顶峰的化神老祖,就这么对骂上了。
大半个青州,听到他们对话的修士,无不为之瞠目结舌,大开眼界。
半刻钟后,不想继续吵下去的嘉禾,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海煌,别忘了咱们几个的约定。好好约束你的手下,退出东域。”
海煌:“呵呵……”
随着这声轻慢的笑声,西方天际突然光芒大放,一道炫目的白光由远而近,伴随着凄厉的呼啸声掠过暗沉沉的夜空,笔直射向东边大海某处。
“唔……”遥远处传出海煌的闷哼,接着是气急败坏的喝问:
“嘉禾老贼,你不要命了吗?”
“东域乃是某家守护之地,”云层中嘉禾轻咳一声,语气却不似刚才那么坚决:“你们便是要进攻,也不可深入内陆,更不得伤及无辜之凡人。否则,本尊便是拼得修为跌落,也要和你不死不休!”
“好!老弟放心,本尊无意与你相斗。我自会约束手下,不做出过分之事。”海煌爽快应道。
看来这一次隔空交手,双方都没占到便宜,最终各自退让一步。
……
东边渐渐沉寂,那海煌应是潜回大海,不知是疗伤,还是教训手下去了。
杨珍仍然呆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另一位化神真尊,正在以神识打量他。
“是你杀了桑州国主?”东域老祖问道。
“小子侥幸,趁他受伤时偷袭所得。”杨珍重复之前的回答。
“嗯。”嘉禾没有继续这个问题,接着问道:“你是云霄宗修士?”
“是。”
“你去告诉燕西陵,”嘉禾声音陡然变冷:“他若是没那个本事守住疆土,就趁早向我东域求救,别拿一州百姓性命不当回事,害人害己。”
“本尊虽然逼那海煌立下了约定,然妖族本性残忍,不服管束,越到下边越是如此。战争若是持续下去,最终遭罪的,还是我东域生灵。”
“老夫言尽于此,望尔等好自为之,切莫误事!”
说完,也不等杨珍是否答应,那神识倏地退去,消失在无尽夜空。
……
杨珍缓缓挺直身子。
一阵余悸涌上心头,他是第一次直面化神境界的修士,而且,还是两人!
虽说在山之域他也曾经见识过妖尊的出手,但相比这两位,那妖尊实力却是差出了一大截。
想来应是他垂垂老矣,修为大退的缘故。
这是两位站在臻玉界顶端的大能修士。
尤其是嘉禾真尊相隔数万里的出手,更是让杨珍大长见识,深受震撼。
化神之威,如若天神!
在战胜桑弘图之后,他一度以为自己能和元婴分庭抗礼,想来距离化神,也差不太远了。
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和化神之间的距离,宛如天壤之别!
远远超过紫府和元婴的差距!
果然,凡事不可得意!
修行之路,登上一座高山,看到的将是更加壮阔,更加雄伟的山岳,哪容得自己有半点自得骄傲?
良久良久。
直到手腕上传出轻微的响动,他才从沉思中醒来。
望着重新回到身边的石链,心中一阵暖意。
该去见见玥儿她们了。
我杨珍,回来了!
第六章 担忧
“小石头,你骗我,你说你七个月就会回来的……”
少女轻盈的身姿飞一般扑过来,双手勾住男儿脖颈,像树袋熊一样将自己挂在了对方身上。
这是有外人在场时,赵玥儿非常罕见的亲密举动。可见这些年来,实在是太过思念了。
两人从相识至今,还从未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杨珍瞥了眼四周,一副吃瓜相的丹丹朱朱立即缩了缩脖子,甚至顾不上满身伤痕,一溜烟地飞走了。
他怜爱地擦了擦女孩儿眼角的泪珠,满怀歉意道:“是我不好,因为一些事耽搁了。”
“我好害怕你不回来了,呜呜……”赵玥儿螓首埋在男儿肩膀上,抽抽搭搭道:“我跟大家说,青石空间升级了,小石头一定好好的,他会回来的。其实啊,我心里担心得要命,担心我在骗我自己,可我还不能说出来,跟谁也不能说,呜……”
“大家都以为,你们离开之后,只有我最了解小青石。我说出的,肯定都是真的,我不敢让她们知道,怕她们失望……”
赵玥儿絮絮叨叨,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许多苦闷、委屈,今儿个终于找到了倾诉的机会。
杨珍愈发内疚,轻轻拍打少女的纤腰,一边将掌心搭在女孩儿额前,不一会儿,大量混沌之气通过劳宫穴喷涌而出,源源不断流入少女体内。
赵玥儿伤得很重,当时若不是激发了一件四阶上品的护甲,桑弘图那连绵不绝的冰锥,差点便要去了她的性命。借助幻阵回到空间后,她一连服用了好几颗丹药,这才勉强稳住了伤势,然后惊喜地看见杨珍返回到这个世界。
不过丹药效果再好,又怎么比得上混沌之气?在男儿无穷无尽灰色气体的浸润下,身体内各种隐患、暗伤如被搅动后泛起的沉渣,纷纷显形,然后逐一清除。
伤处渐渐痊愈,体内那股熟悉的暖流,直让少女身心舒畅,感受着久违的安宁与恬静。
两人相偎相依。
“小石头,你回来了,真好啊!”少女呢喃道:“你也是金丹了,咱们都是金丹了,真没想到啊!”
赵玥儿四年前晋级金丹,时间和杨珍差不多。她经受的是七重雷劫,过程与秦明月几乎无二,在云霄宗已是首屈一指的资质。
凭借白速空间十六比一的时间流速,这几年持续潜心修行后,修为已达金丹四重,却是比金丹三层的杨珍高出一个小境界。
“我只有不停的修炼,不停的修炼,才能忍住不去想你。”少女将樱唇凑到男儿耳边,柔声细语,娇羞无限。
“这些年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楚南郡,藏身在那个天地法阵附近,很少参与宗门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道:
“还好今日我心血来潮,回了一趟涫阳郡,收到家里发出的纸鸢传讯,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救出了爹爹。”
杨珍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川字,奇怪道:“你为何不走传送阵?州宫的传送阵,难道也关闭了吗?”
“青云宫的传送阵被宗门下了限制,只能离开青州,不能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杨珍更加奇怪:“海妖肆虐青州,宗门竟然不发一兵一卒?还有,海妖又是因何进犯青州?”
“海族进犯的由头,还是当年无尽之海三太子被杀一事。海族要求交出水虹真人,宗门置之不理,然后就这样了。”
赵玥儿解释道。她和杨珍都清楚这件事的经过,尤其后者还是当时的亲历者。
“至于抵抗嘛,”少女叹了口气,说道:“今年年初,宗门曾经集合了五位真人,在越州和海妖大战一场,结果对方越打越多。老祖本人也被两位妖皇级别的海妖缠住,最终只能撤退,整个越州现在已变成了桑国的土地……”
“越州,丢了?”杨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云霄宗近三千年的历史,还从未有过丢弃一州之地的记录。当然,也从来没经受过如此规模的海妖进犯。
这让他恍然有种隔世百年的错觉。
“是,”赵玥儿脸上露出几分自责,道:“我当时正在青石内闭关修炼,没有收到宗门的通知。那一战打得极为惨烈,不仅是老祖受了伤,其他四位真人,洪掌门、谭真人、元獉真人、成邺真人、沐真人也都受了伤。其中谭真人伤势最重,回宗门不久就仙逝了。”
“宗门这些年接连损失了匡帅、殷吕巷两位真人,还有文质真人因冶州的丢失也身负重伤,至今还没恢复。这次再加上谭真人陨落,诸真人重伤,宗门可谓元气大伤,再也经不起什么消耗了。”
“所以宗门这次下了禁令,除了窦真人因是青州当地人,准许他回乡组织众人撤离,其他修士均不得参与青州战事。我不得已,只好借助丹丹朱朱的遁速,赶到了这里……”
杨珍听得目瞪口呆,自己这才离开几年,宗门境况怎会变得如此糟糕?不止是青州、越州,刚才听玥儿讲述,似乎新占领的冶州,也出了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了?
还有,海妖何时变得这般猖獗了?双方几千年的交战,类似三太子这样的妖王,被打死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云霄宗也有真人战死的记录。但双方打来打去,却很少有这般攻城略地的举动,也从没有一次出动十头以上妖王的记录。
这简直堪比一场灭国之战。
难道是这三太子身份特殊,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杨珍百思不得其解。
“既是如此,这次侵略青州,为何不见那两头元婴级海妖?还有,海洋面积远超陆地,海妖王数量比之金丹真人,不知超出多少。这一战不过是死了几头妖王,对于海妖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它们怎么就撤走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赵玥儿摇摇头。
“老祖为何不向东域求助?”杨珍想起嘉禾真尊临走前留下的话,忍不住又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赵玥儿继续摇头,脸上同样有些困惑。
“紫雪师姐呢?”杨珍诧异道:“你没有去问过她吗?”
“我没有见到紫雪师姐,”赵玥儿从杨珍怀里挣脱出来,正色道:
“自从当日和黄极夺舍的璐王一战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我成就金丹之后,曾经返回宗门去拜见西陵老祖,私下向他老人家打听过紫雪师姐的下落。老祖说……”
“说什么?”
“老祖说,他不知道什么紫雪师姐,宗门也从来没有慕紫雪这个人。让我以后不要再问,更不要找别人随便打听。”
“怎么会这样?”杨珍登时便坐不住了,霍然起身。
他要返回宗门,当面找老祖问个明白。
赵玥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眼神幽幽,似千尺深潭,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杨珍登时醒悟过来,讪讪地坐了回去。
他即便要找紫雪,也无需急在这一时半刻。正经是相隔这么多年回来,空间内还有其他的亲人好友,也都应该挨个问候一遍。
……
他首先去看望的,是紫皇钟。
穿越回蓝星后不久,衣衣便向他讲述了发生在柳柔身上的事情。直到那时,他这才明白紫雪为何能那般轻易地炼化紫皇钟。
原来这件法宝,通过衣衣调用的青石空间天地伟力,已经有了自己的器灵。
正是柳柔,那个性情如名字一般柔弱的少女,却是毅然做出了最为勇敢的选择。
“柔儿……”杨珍将脸贴在紫钟冰凉的钟面上,心中大恸:
“柔儿,苦了你了……”
“公子,是你吗?”钟内传来少女欢喜的声音:“玥儿姐姐说你去了另一个世界,要很久才能回来呢!”
“是的。”杨珍哽咽着应道。
“公子,你现在是什么修为了?”
“金丹三层。”
“啊,公子你真厉害!”柳柔惊喜道:“你以后也能使用这件法宝了,是不是?”
“是。”
“太好了,以后我就能和公子一起战斗了。”少女憧憬道。
“好!”杨珍用力点头。在柳柔的配合下,几乎是瞬间便炼化了这件宝物。
紫皇钟出现在识海之中。
所到之处,海水如避蛇蝎般纷纷躲让,翻滚,继而掀起一层又一层巨浪,顷刻间搅得整个识海翻天覆地般狂躁不休。
一层淡淡的紫光浮现在宝钟表面,立即消融了宝钟对海水的排斥之力,不多久,紫皇钟整个翻转过来,像一个面盆般浮在了识海上面,悠悠荡荡。
仙人使用的法宝,即便初经炼化,若无器灵的帮助,也绝不是寻常金丹所能轻易掌控的。
“柔儿,”望着已彻底驯服的宝物,杨珍沉声道:“这世上有许多灵物,都能助人重塑形体。紫雪师姐当年所用之元灵水胎,便是其中之一。我杨珍在此发誓,就算是踏遍臻玉界每一寸土地,我也一定要寻到这样的灵物,为你重塑肉身!”
紫皇钟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少女有些颤抖的回应:
“好。”
……
杨珍接着将丹丹朱朱唤到身边,以混沌之气为这两只遍体鳞伤的赤腹鹰疗伤。
“你俩在妖王巅峰徘徊多久了?”感受着二鸟体内雄浑的法力,他疑惑道:
“仙兽灵蕴还有很多,足以相助二位突破瓶颈,直接冲击妖皇,你们为何弃之不用?”
二鸟面面相觑,然后一同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赵玥儿。
“这是明月姐姐的建议,”赵玥儿解释道:“姐姐说,无论是人类修士,还是妖族,在成功晋级元婴之时,天地间都会出现异象,被许多人感知……”
“东域所有元婴加在一起,也不到三掌之数。任何一位元婴大能的出现,都会打破周边势力的平衡,引起无数人的关注,包括,东域那位老祖……”
杨珍深以为然。如果说以前他还没有这个认识,今夜桑弘图死亡引发的异变,已给他做了最为鲜明的呈现。
尤其让他震惊的是,周国离青州少说也有三万里之遥,这里的一草一木,居然也能被那位化神老祖感知,甚至还能对数千里之外的同辈修士发起攻击,打伤对方,这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力量!
简直如神祗一般!
丹丹朱朱来历不明,一旦成为妖皇,必将引发这位老祖的疑虑,今后的一举一动,恐怕都会在此老的注视之下,终日无所遁形。这对于本来就有青石这个秘密在身的他们,无疑是巨大的威胁。
可是,总不能因为担忧对方注意自己,便一辈子裹足不前,停留在金丹境界吧?
“姐姐说,等你们回来之后,咱们可以借用青石空间,让大家成为元婴修士。”
杨珍眼神一亮,立即在识海中呼唤衣衣,很快得到了小仙草肯定的答复。
“在青石空间晋升,触发的天地雷劫,实际上都由本仙子控制……”
“我现在修为不足,不过可调用整个空间的力量,激发出远超过我现在实力的雷电,相助你们度过元婴雷劫。”
“本仙子刚刚穿越回来,精力有所不济。等过几日我恢复到最佳状态,就可以帮助这两只小红鸟,冲击元婴!”
杨珍大喜过望,当下将衣衣的话转述给丹丹朱朱,二鸟听罢也是喜不自胜。
……
二鸟欢欢喜喜走后,杨珍接下来准备见的人,却都不在空间。
“彩云呢?”
“她在秦国都城,负责处理空间出产之物…”
“嗯。小灵呢,她在哪里?”
“她去麓国了。”
“什么!”杨珍心中一惊。
他曾经特地嘱咐过青小灵,决不要单独返回麓国,以免被老奸巨猾的七霞打听到出青石的秘密。小灵也认真向他保证过,为何现在却变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猜的不错,”赵玥儿再次轻叹一声,说道:“前不久,麓国在边境制造了数起大规模的兽潮,包括你曾经管辖过的巫水县,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妖兽攻击,百姓死伤无数……”
“我和小灵在剿灭了巫水县这一股兽潮后,送出信使,质问七霞为何如此。七霞最初没有回复,不过后来在看到小灵的信件后,倒是派过来一名手下,说是让小灵回去和她一叙,一切好说……”
“然后你就放小灵回去了?”杨珍问道。
“是,小灵说,她已经是金丹巅峰的修为,即使不是七霞娘娘的对手,也绝不会被她套出话来,让我放心,”赵玥儿望了眼男儿严肃的面容,声音越来越低:
“我劝不住她……”
“这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啊!”杨珍长叹一声。
海族入侵一事,燕西陵应是自己的考虑,杨珍虽然满腹疑团,倒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可是青小灵那里,一旦让七霞知道了小青石的秘密,再行泄露出去,那将会给他们这些人带来灭顶之灾。
尤其是在见识过化神真尊恐怖的实力后,他更不敢有任何侥幸之心。
“她哪天走的?”杨珍打断道。
“就在前日。”
“不算太晚!走,咱们去找她,现在就去!”
杨珍长身而起,目光冷冽。
如果七霞真的自作聪明,从小灵这里探听到了小青石的秘密,那说不得,也只好和这位元婴大妖斗上一斗了。
他已经杀过一名元婴,大不了,再杀一个!
明日恢复更新
出去玩了十来天,没带电脑,用手机码字老不在状态,而且还经常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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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句抱歉。
第七章 鹿鸣宫
隔了十天不写,笔头有些生疏了。今天就这些吧,明天补上。
————以上不计字数————
鹿鸣宫
这是麓国的皇宫。相传麓国女皇七霞真君很喜欢近年从许国流传出来的一首诗歌:“呦呦鹿鸣,食野之苹…”,于是将这座栖身的宫殿以此命名。
宫殿建造在绝壁之上,以极为坚硬的二阶灵材磐铁石为基座。此物也是上好的布阵材料,大殿落成之后,虽然整体只是四阶上品的阵法,实际防御力却不在五阶阵法之下。
宫殿飞檐翘角,绿瓦红墙,巍巍乎金碧辉煌,宏伟壮观。殿内有数百根千年灵木炼制的廊柱,上面饰以精美的雕刻,图案各异,色彩缤纷,其豪华气派,便是和东域那些修真大国的皇宫相比,也毫不逊色。
这一日黄昏,鹿鸣宫张灯结彩,灯火辉煌,殿中高台御座上,端坐着一名身着彩衣的娇小女子,眉心间一点艳红朱砂,姿容绝美,神态威严,正是妖皇七霞。
高台之下,分两列摆放着四十来张案席,除前首左边数张空缺外,其余皆已坐满,粗略一数,足有三十多人。
准确的说,是三十多妖王。
云霄宗占据九州之地,国中所有金丹真人加起来,也不过十人出头,而麓国,疆域不及许国一半,单是出现在此殿的妖王,就已超过三十!
麓国到底有多少妖王,恐怕七霞自己也未必掌握清楚,估摸着至少五十以上!
如果将一名妖王看作一名金丹真人,麓国的实力,简直令人恐惧!
不过,因为不擅长丹器符阵等修真手段的缘故,妖王的战力其实远不如同等修为的金丹。
真人攻防有法器为依仗,气力衰竭时凭丹药来续命,遭受围攻时借阵法以周旋,还有符箓可做帮手,哪是这些只凭肉身和天赋的妖王所能抗衡的?
再加上妖族桀骜不驯,缺乏训练,常常各自为战,在实际战斗中,被修士以少胜多,各个击破,以弱胜强的战例,可谓是屡见不鲜。
所以麓国妖王数量虽多,却并不被秦许两国视为真正的威胁。
当然,也不可完全小觑。尤其兽潮发生时,若是有妖王参与,其破坏力将成倍增加,还会逼得人族修士疲于奔命,顾此失彼。
此时这三十多名面目狰狞,形貌各异的妖王坐在台下,面对着空空如也的案几,虽然心中奇怪,却是无一人敢出声置疑,只是压低着嗓音相互交头接耳,不时以眼角的余光瞟向高台之上。
他们不是在偷窥七霞。这些年随着麓国的建立,各种规矩逐渐颁布完善,七霞威名日着,其杀伐果断,残忍狠辣,早已将这些妖王驯服得服服帖帖,哪敢有丝毫不敬。
他们感兴趣的,是御座之下的三张坐席。
妖族喜欢热闹,七霞常常在宫中举办宴席以笼络人心,而每次能和她同坐在高台上俯视群妖的,自然也是她最信任的属下,地位远在众妖之上。
今日为首那张尚无人坐,另外两张,分别坐着一名中年人和一位少女。
中年人尖嘴猴腮,乃猿妖所化。此人负责麓国外交事务,这些年分别出使过东域及秦、许诸国,很受七霞倚重。他能坐在那里,众妖都不觉得稀奇。
可是那名少女……
群妖大都是这几年为七霞所降服收拢,认得少女的并不多,见突然多了一张生面孔,也就是心中奇怪而已。
然而,那些认得少女的,则除了奇怪之外,还多了几分不屑!
好你个青小灵,不就是因为生得美貌,性格乖巧,才得到陛下喜欢嘛!可你好好的,为何却在十几年前跟着一个人类修士跑了?
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居然还敢舔着脸回来,而且,还坐在我们头上!
就算陛下既往不咎,宠溺依旧,你自己心里就没有一点数吗?
恃宠而骄,不知好歹!
这些不满、嫉妒、甚至怨恨的目光中,犹以何喜最为明显。她掌管皇宫内外事宜,相当于人类世界的宰相一职,和袁征同为陛下的左膀右臂。往常宴会,高台上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结果今日竟让这女娃给占据了!
你一个十几年前连妖王都不是的后辈,当年进出皇宫,还要靠本座传话的小娃娃,现在居然要骑在我头上吗?
那就别怪本座……稍后定要你出个丑,看你还有什么脸面!
正在胡思乱想间,忽听门外传来嘈杂声,紧接着有声音高唱道:
“启禀陛下,大周国使者,来访!”
“快请进!”御座上一直冷着个脸,仿佛神思不属的七霞连忙吩咐道。
刹那间殿内外钟罄齐鸣,鼓乐大作。
两排原本站在殿门,蔫头蔫脑的人族修士立即打起精神,一个个捧着手中的乐器,摇头晃脑吹奏起来。
他们都是近些年被麓国抓获的俘虏。
袁征几个快步,来到成两列排开的乐队中间,稍稍整理了衣冠,神色肃穆地迎向行来的使者。
对方一共三人,走在前头的中年人峨冠博带,腰悬长剑,气质儒雅,两名随从紧跟其后。
双方在距离一丈处各自站定。
袁征学着人类的样子,双手抱拳举过头顶,背脊深深地弯了下去:
“袁征见过上国使者。鄙国皇帝已在大殿恭候,大人里边请!”
中年人微微颔首,在袁征的引领下,抬步朝殿内行去。
案几前所有的妖王也全都站起,侧过身望向使者,目光中有好奇、惊疑、兴奋等等。
就在这时,乐队中突然冲出一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挡在了中年人面前:
“大人,救命啊——”
众妖面面相觑,有的面露讥笑,有的不屑,也有的火冒三丈,只待七霞一声令下,便要将这胆大妄为的家伙拍成肉泥。
御座上七霞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道煞气,却是按捺住没有发作。
“你是何人?”中年人问道。
“弟子万宣起,乃是云霄宗匡州人氏,”那人哭泣道:“去年妖族进犯匡州,将弟子掳掠到了这里,终日不得自由……”
“求大人看在同属人族的份上,救我等逃出妖窟吧!大人——”
说罢,以头连连磕地,不一会儿便在坚硬的磐铁石地面上留下道道血痕。
其他乐队成员见此,脸上也露出哀戚悲切之色。有的也想踏前一步,和那人一般跪在地上,却赫然发现身子已被强大的法力禁锢,半点动弹不得。
中年人停下脚步,目光在所有人修脸上扫视一圈,面无表情道:
“尔等既已是麓国的俘虏,按照我东域的规矩,便该好生接受麓国的安排便是。”
“只要安分守己,老实配合,不要无端生事,想来麓国也不会虐待你们。待到将来你们母国和麓国交涉,自会将你们放了回去……”
说到这里,他挥了挥手,已有几分不耐:
“起来吧!”
第八章 怒骂
“起来吧!”
中年人几句话说完,大殿内外安静了片刻。
众妖王大大舒了一口气,想不到这个人类使者竟是如此识趣,不错啊不错!否则,还真不好办呢!
七霞阴沉的俏脸舒展开来,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带着笑意,又似带着几缕嘲讽,不过却无人注意。
人类俘虏满脸失望。这位东域来的大人物,金丹真人,不肯出手搭救也就罢了,居然还劝他们老老实实接受妖族的奴役,这他妈还是人族的修士吗?
有人脸上现出愤懑之色,看向中年人的目光,也不再有先前的企盼和仰慕。
唯有万宣起还不死心,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刚才听到的一切。
“大人啊——”他再次额头触地,哭喊道: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人在这妖窟,没日没夜地为它们修建宫殿,炼制法器,绘制符箓,一直规规矩矩,从来不敢有半点违逆呀!”
“然则,只要我等稍有差错,这些妖兽对我们便是一顿毒打,更有甚者,还当场击杀、撕咬、吞食,将我等如两脚羊一般对待。这十年来,光是死于妖兽口腹的囚徒,就已不下百人,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呜呜——”
“大人,你是我们人族的使者,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一边大哭,一边连连磕头,模样凄惨无比。
中年人皱了皱眉,眸中已有几分怒意,喝道:
“本使前来,自有要事公干,却是管不了你们这些琐事。让开——”
“不!我不让开!”万宣起脸上露出几分决然,悲切道:
“万某今日出声求救,已犯妖族大忌,迟早也是个死!大人今日若是不答应救我等,万某便死在这里!”
说着,双手探前,准备去抱那中年人大腿。
中年人眉毛一扬,身上真气迸发,将他阻在三尺之外。
万宣起前进不得,索性也豁出去了,当即开口大骂:
“呸!什么人族,什么金丹,原来是妖族的奴才!”
中年人大怒,同时心中疑虑升起:
妖族,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一个俘虏闹事吗?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袁征,只见这位猿妖嘴角含笑,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身子却一动不动。
他转头望向远处的高台,那位风姿绰约的妖族女皇,同样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殿外发生的一切与她毫无干系。
中年人心中一动,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既然你这么想死,本座就成全你吧!”
他冷哼一声,一掌拍向万宣起额头!
“砰——”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如皮球泄气般瘪了下去,万宣起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已当场毙命!
……
竟然杀了?
众妖齐齐吃了一惊,这人类使者好生狠辣!
这种事情如果是它们做出来,那简直太正常不过。可你是使者啊,而且还是人族的使者,居然替我们妖族杀了一个人族逆贼!
有意思!
看来此人,对我妖族诚意十足啊!
与此同时,七霞从御座上站起,一张俏脸上满是春风,笑语盈盈:
“姬大人受惊了,里边请!”
鼓乐声重新奏响。人族俘虏虽然一个个面色惨白,却不敢不继续吹奏乐曲,甚至比之方才还更加卖力三分。
万宣起的尸体被一名蛇妖卷起,脱了下去。
殿内参加宴会的都是化形后的妖王,那些地位不够的妖帅、妖将,只能在殿外伺候。
七霞并不喜欢这些奇形怪状,形貌丑陋的妖物,这在麓国早已不是秘密。
“哼!”中年人姬巽艮一甩袖袍,怫然作色:“姬某受老祖委托,不辞万里前来贵国,宣示友好,你们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都是本宫的不是,”七霞笑得很灿烂,微微欠身道:“本宫已在御座前备下薄酒,稍后本宫自罚一杯,给姬大人赔个不是,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客气了,”姬巽艮拱拱手,神色和缓下来。他的生气本就是一种作态,不过是相互表明心意而已。
“陛下修为远胜于我,当为前辈。前辈有命,晚辈敢不从命?”他换上一副笑容,抖抖衣襟,大步朝高台这边行来。
就在这时,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跳了出来:
“姓姬的,你好不要脸!”
“我们妖族的俘虏,你凭什么想杀就杀?”
“你堂堂化神老祖的使者,为何如此讨好我等,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
何喜!
满殿皆惊!
这个当着七霞的面,大声辱骂使者的人,竟是何喜!
鹿鸣宫的大总管!
她怎么如此大胆,难道,这一切是七霞暗中的指使?
女皇刚才那些赔礼道歉都是假的?
女皇在怀疑使者的真实来意?
嗯,一定是这样的!
一时间,众妖看向姬巽艮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善。有的还暗自点头,这就对了嘛,人族狡诈,从来就不安好心,怎么能相信他们呢?
骂得好!
姬巽艮笑容僵住,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心下大怒!
妖族,一再挑衅本座,不知好歹!
高台上,七霞小嘴微张,一时有些错愕。
何喜可是跟随她多年的老人了,一直谨小慎微,从不胡乱说话。虽然近些年随着权势增长,渐渐变得有些跋扈,妒贤嫉能,但在她面前却是从不逾矩,今儿是怎么了?
莫非她也在怀疑姬巽艮的用心?
可就算你所怀疑,也不能这么大庭广众之下问出来吧?
你还懂不懂规矩!
“何喜——”女皇暴喝,尖利的声音如一杆重锤,猛地击向对方脑门:
“闭嘴!”
何喜身躯一震,仿佛从梦境中醒来一般,迷迷糊糊,讷讷不言。
七霞瞥了眼面无表情的青小灵,又望了望远处的姬巽艮,见他脸上余怒未消,心中估量片刻,忽然抡起手,“啪”的甩出一记耳光。
十丈外的何喜脸上登时多了五道指印,一口鲜血喷出,立即昏迷过去。
“苍隗,带她下去,让她冷静冷静!”女皇冷冷道。
转身看向姬巽艮,满脸歉意:
“姬大人,本宫管教不严,让大人笑话了,请大人恕罪。”
说完,如人类女子般举手加额,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大礼。
这番举动做完,姬巽艮脸上这才怒意渐消,却也没有了方才的笑意,冷着脸走上了高台。
宴会准备开启。
……
何喜被苍隗带到数里外的一座宫殿,安顿了下来。
七霞那一掌虽重,伤害却并不大,片刻之后,她悠悠醒转。
发了一会呆,渐渐回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猛地一拍额头,咬牙切齿,一张脸因愤怒扭曲得狰狞可怖:
“青小灵,你个贱人,一定是你搞的鬼!”
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寒颤:
魅惑!
她能魅惑我?岂不是说,她修为远胜于我?
远远超过我这个妖王后期?
这贱人,怎么变得如此厉害了?
第九章 化神老祖的许诺
鹿鸣宫
姬巽艮在袁征的引领下,缓步迈向高台,在御座前停下。
众妖这才明白,原来这首座是留给这位使者的。
两名随从也被安排在台下靠前的座位,以示礼遇。
姬巽艮朝七霞拱拱手,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这是东域使节觐见各国皇帝、掌门的常用礼节。
七霞面色柔和,微微颔首。
姬巽艮接着转过身,向旁边的青小灵致意,问道:
“敢问这位,可是影公主殿下?”
“非也,”七霞笑着解释道:“我那影儿呀,性情乖僻邪谬,不易合群,本宫担心她闹出笑话,没有让她参加。”
“这位嘛,是我的另一个女儿,灵公主。”
青小灵双手扶肚,行了一礼。
姬巽艮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赞道:
“不想贵国之中,竟有如此绝色!在下三年前曾经出使秦国,拜见过那位艳名冠绝我东域的明月陛下,当时惊为天人。以为这世上的绝色,不过如此了。谁料贵国灵公主与之比较起来,竟是毫不逊色。真可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啊,哈哈!”
他这般惊讶,是有原因的。
因为妖族化形成人,就没有几个真正能看的,大多歪瓜裂枣。
这其中的关键便是化形丹的品质。品质越好,化形越完全,妖族才有机会去改变自己的容貌,变成帅哥美女。
比如丹丹和朱朱。
否则,光是化形成人已是大不易,身体再有多余的变化便和刮骨抽筋差不多,有几个能忍受得住?
故而妖族化形之后,常常会显露原来的模样特征。比如虎妖的宽脸阔鼻,猴妖的尖嘴猴腮,蛇妖的纤细如竿等等。
这样的外貌,很容易被人看出根底。斗法时这些妖兽特有的种族天赋,也因而会被针对性的应付,失去了先机。
这也是妖族斗不过修士的原因之一。
至于妖族为何不用那些高品质的化形丹,掩盖这些缺陷,原因也就不明而喻了。
因为化形丹都是人类修士炼制,然后交易给妖族的,干嘛要炼制得那么好?能化形成功,满足你们基本的要求,不就行了吗?
当然,如果愿意花上数倍的价钱,也不是弄不到上好的丹药。比如七霞,便是由于苍岷的偏爱,特地给了她一枚极品化形丹,才有了现在的美貌。
而青小灵嘛,人家有天狐血脉,不靠化形丹就能化形,也就没了这个约束。
可以说此时大殿之内,真正和人类女子完全一样的,只有七霞和青小灵两女。
……
姬巽艮暗暗好奇青小灵的来历,对于七霞的解释,没有半点怀疑。
如果不是当女儿对待,哪会用到极品的化形丹?
他的那番夸赞,听在耳中颇为受用,不仅七霞满面春风,就是一直板着脸的青小灵,也禁不住绽放一丝笑意。
居然拿我和明月姐姐相比,嘻嘻。
只是这一笑,再加上她不经意流露的魅惑之态,顿时让姬巽艮看得呆了,一时忘了自己的来意。
双方见礼完毕,袁征清了清嗓子,刚说了一句“宴会现在开始……”,便见姬巽艮浑身一个激灵,伸出手挡住,喊道:
“且慢!本使还带来了真尊老祖的口谕,诸位仔细听了!”
嘉禾老祖,东域唯一的化神真尊,凌然众生之上的神一般的人物。听说是他的口谕,便是七霞也不敢怠慢,连忙离座肃立,侧耳倾听。
“……本尊修行迄今,已有四千余年,近来感悟颇多……”
姬巽艮学着老祖的口吻,抑扬顿挫念诵起来。或许是清楚妖族大都没有文化的缘故,老祖说的都是大白话,不难理解。
“……余见婴儿初生,懵懵懂懂,经人教导,方能说话识字。若十二岁时具现灵根,才能修行,是为修士,从此超脱凡俗……”
“……草木百兽,初生之时,何尝不是浑浑噩噩?受天地感化,汲天地灵气,灵智开启,本性修行,进而为妖,再而得道,化形为人,与我等相携为道友……”
“……是以老夫以为,人修、妖修,初生时皆混沌无知,得道时畅游天地之间,可谓殊途同归,又何必区别对待?”
“……十八年前,麓国建国,我东域诸修士,异议颇多,以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然本尊心中,麓国与周、梁、符、赵、秦、邝、许等诸国无异,都是我东域修行之国,应该一视同仁。”
“……”
姬巽艮念完之后,负手不语。
七霞螓首微垂,久久没有抬起,似乎老祖的口谕,还在大殿之中萦绕。
一颗心怦怦直跳,激动地简直要喊叫出来!
真尊老祖他承认我妖族和人族,各族平等!
老祖还说,我麓国,以后与秦许诸人修之国,平起平坐!
这都是真的吗?
我妖域各族群,从此不再受歧视,能堂堂正正前往东域各国,学习术法、符篆、炼器炼丹等等修真技艺吗?
这将是我麓国崛起的契机吗?
不,恐怕没那么简单!
“谢老祖厚爱。”女皇哽咽道。随即双膝跪倒,神色肃穆,向着周国所在的西方,接连磕了三个头。
大殿内纷纷杂杂的声音在这一刻安静下来,旋即爆发出震天般的欢呼,无数声音喊道:
“老祖圣明!”
“老祖仙途永昌!”
姬巽艮伸手将七霞虚托扶起,笑道:
“在下出使之前,老祖特地让我转告陛下,从今往后,麓国已是我东域承认的诸国之一。生民社稷,将受我东域之主的护佑,任何国家,都不得随意欺凌你们!”
七霞愈加惊喜。
东域除了七大元婴国外,还有数十小国。这其中相当一部分,都不被嘉禾老祖所在的周国计入列国之中。也就是说,即使这些国家灭亡,老祖通常也不会干涉。
这些小国之所以能存在,往往是周边大国角力的结果,比如以前的大冶国。
一旦秦许两国达成默契,大冶国也就离覆灭不远了。
当然,如今的大冶国因为某个不可知的因素,被纳入了老祖的视野,得以重新立国,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这也是云霄宗为何没有再次大举入侵的原因。
麓国虽然在十八年前,在老祖默许下建为国家,却因为诸国的反对,并没有得到任何实质上的安全保证,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
甚至还因此丢失了大片土地。
如果不是这几千年来,妖族自身实力不俗,又背靠迷雾丛丛,氤氲瘴气的百万大山,恐怕也支撑不到现在。
尽管如此,在秦许邝等国的挤压下,百万大山的地盘也在逐年减少,渐渐成为人类聚居之地。
或许再过几千几万年,整个百万大山便将完全被人类占据。
想不到今日,东域至高无上的真尊老祖,居然完全承认了麓国的存在!
这意味着妖族从今而后,终于有了一块法理上的生存之地,再也不用担心灭族的危险。
想到这里,七霞不由热泪盈眶。假如苍岷能知晓今日之事,也许就不用孜孜于化神契机,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了吧?
……
化神老祖的许诺,并非空口无凭。
随后,姬巽艮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木盘,双手递了过去。
木盘上以金黄色绢布覆盖某物,七霞好奇掀开,见是一枚黄色玉玺,砚台大小,其下四四方方,上面矗立着一座微型的山川地貌,形态逼真。
女皇捻起玉玺,底部篆刻“奉天承运,麓国之印”八个篆文大字,字体疏朗,大气厚重。
她接着将神识探入那山川地貌,蓦地眉毛一挑,脸色遽变!
第十章 镇国玉玺
这是一副缩微的山川地势图!
纵横万里的百万大山,全部浓缩在这个不足三寸大小的空间中,神识探去,每座山峰的形状,每条河流的走向,几乎纤毫毕露,一览无遗!
七霞结合自己的记忆,发现这上面雕琢地竟是丝毫不差,仿佛天空有一双眼睛,将整个妖域之地,一丝不苟的记录下来。
如此,我妖域之地,岂不如剥光衣服的女人,被他们看了个透!
七霞心中暗忖,神色很不好看。
好在,她很快发现,某些地方也被云雾遮盖,若隐若现,不太真切。
尤其是她知道的那些秘地,更是没有任何显露。
她稍稍放下心来,问道:“此乃何物?”
“镇国玉玺。”
“上面所雕琢的,是我麓国的疆域地图?”
“然也。”姬巽艮笑眯眯回答。
七霞又端详片刻,忽地双眼一眯:“为何许国的崇州也在其中?”
“不是许国的崇州,是麓国的崇州,”姬巽艮正色道:“崇州为百万大山余脉,历史上这些地方,原本就是妖族的栖息之地。如今麓国立国,这些土地,自然该划归贵国名下。”
“云霄宗答应了?”七霞疑惑道。
姬巽艮笑而不语。
“那就是没答应喽,”七霞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知许国皇宫,是否也有这样的玉玺?”
“当然有。东域诸国,凡是被老祖承认的,皆有老祖御赐的玺印,形制与陛下手中的一模一样。”
“上面也是山川地图?”
“没错。”
“既是如此,”七霞嘴角微微勾起:“许国的地图中,可也有崇州之地?”
“没有!”
“没有?”
七霞愣住。
“许国的玉玺,乃是三千年前,老祖派人赏赐给当时的魏国。后来魏国灭亡,燕国替代,继而又燕国覆灭,许国兴起,皆是继承了这个玉玺。当然,这玉玺实际上掌握在云霄宗手里,许国手中的,不过是一件仿品。”
“当时崇州一带,大部分还是无主之地。老祖赐予的玉玺,理所当然也不会包括这些地方。”
“如此说来,百万大山自古以来,就没有划分给过任何国家?”七霞讶异道。
“那是自然,”姬巽艮奇怪地看了看七霞,似乎惊讶她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道,想了想补充道:“陛下手中这枚玉玺,乃是老祖这两年亲手炼制而成。今日交予陛下,代表的便是他老人家对贵国的认可。”
“以后贵国若是遇到任何难事,也可凭借此玉玺,向老祖求助。”
说到这里,他从戒指中取出早已备好的一叠符纸,摆在七霞面前。
这些符纸皆是土黄色,隐隐散发着一道道金芒,像是某种兽皮炼制而成,看不出是什么品阶。
七霞暗暗吃惊,以她的修为实力,居然都无法看透,岂不是意味着这符纸的品阶,还在她境界之上?
六阶!
“这是远古某种巨兽兽皮鞣制的符皮,”姬巽艮解释道:“贵国如果有事需老祖援助,可将玉玺之印盖在此皮上面,然后写上事情的大略,托可靠之人送到周国。”
“老祖收到符皮之后,自会出面替你们纾解危难……”
“切记,老祖只认此符皮的求助内容,其他纸张绢布或是口信,老祖很有可能不予理会,切记!”
“此符首次赠予三张,用完以后,可继续向我周国申请。当然,若非紧要之事,也不可擅用!”
这玉玺原来还有这等作用!七霞面露喜色,频频点头。
这叠符纸总共是四张,姬巽艮说完之后,取出其中一张,又从七霞手中借来玉玺,然后按压在符皮上面,催动法力。
那玉玺骤然间光芒大放,半空中浮现出“奉天承运麓国之印”八个金色大字,与玉玺上的山川地势交相辉映,好一会后,字迹才慢慢落下。
符皮正中央位置,一个堂皇庄重的印章赫然呈现。
姬巽艮演示完毕,小心翼翼将这张符皮收入戒指。
七霞接过剩下的三张,也学他的样子,小心翼翼收起。
……
走完这道程序后,宴会正式开启。
接下来宾主尽欢,七霞再次为何喜的冲撞赔罪,又赠送了大量珍稀灵草,姬巽艮也抛弃了早前那点不快,与群妖开怀畅饮,把酒言欢。
期间更是频频向青小灵示好,探问其出身来历等等,却被后者冷淡以待,讨了个没趣。
姬巽艮也不以为意,最后喝了个酩酊大醉,被袁征搀扶着下去休息。
随着客人的离去,宴会也到此结束。
七霞满面春风,目送着对方一步步离开大殿,直到身影完全消失,一张俏脸才渐渐冷了下来。
她叫住青小灵,带着她往自己寝宫走去。
“灵儿,”一间密室内,七霞挽着小狐妖的皓腕,直言道:“你今日前来,质问我为何挑衅许国,在边境频频制造兽潮。现在本宫便告诉你答案,此事,正是受周国的指使。”
“你是个聪明孩子,当能看得出我麓国虽然得以建国,却夹在秦、许、邝三个人族大国之间,实际无任何安全保障,与当初百万大山之时,并无多大区别。”
“本宫需要得到真尊的认可和护佑,而这,也正是周国要求我进犯许国的交换条件。”
“今日你也看到了,姬巽艮这次过来,正是兑现先前的承诺。”
青小灵樱唇微张,脸上的神情却没有表现出太大惊讶。这些年她帮着赵玥儿管理青石空间,与各色人物交往,慢慢也晓得了许多世情道理,心窍渐渐玲珑。
麓国的困境,乃至姬巽艮的言外之意,她当然看得出来。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她问道。
“也就是这两三年,最初本宫没有理会,以为这可能是个陷阱。不过随着前年海妖开始侵犯许国海疆,云霄宗应对失措,疲态毕露,本宫这才派出力量进行试探。想不到事情颇为顺利,竟一举收复了许国所谓的匡州之地。”
青小灵默然。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藏在青石,事情的经过却是听赵玥儿说过。
匡州是匡文质和谭明真两位真人的势力范围,不过匡真人由于冶州一役受伤,一直闭关不出。谭真人独木难支,听说曾经和麓国几位妖王战了一场,受了些轻伤,不得不放弃了匡州。
云霄宗似乎也无意夺回这块原本就属于百万大山的地盘。
“如今镇国玉玺到手,真尊老祖已经承认了麓国,”青小灵探问道:“娘娘今后将如何行事?是否会攻取崇州?”
“灵儿,你说呢,本宫该不该要那块土地?”七霞捏了捏小狐狸白里透红的双耳,笑盈盈问道。
“当然不能要!”青小灵涨红着脸,断然道:“人类在崇州已经生养栖息两千多年,早就在那里扎下了根。麓国若是强行将其占领,且不说这个过程将会如何生灵涂炭,死伤无数,即便侥幸成功,以后也将和云霄宗结成死仇,不死不休,永无宁日!”
她这是肺腑之言。
小狐狸之所以不顾赵玥儿的劝阻,执意来见七霞,便是不希望麓国和云霄宗仇恨越积越深。尽管这几年云霄宗显得颓势,但人族修真界的强大底蕴,她却是深有体会,绝非这些深山老林中的妖族所能欺凌。
“呵呵,”七霞不以为然:“本宫听说许国越州,那也是他们人族繁衍生活数千年的地盘,如今却让海妖占了去,成为桑国治下之所。海妖既然占得,我百万大山的妖族,难道就占不得许国一州之地?”
“海妖实力强大……”青小灵喃喃道。
“我妖族五十多位妖王,难道就没有一点实力?”七霞冷笑:“妖王被人族蔑视,不过是短于训练,缺乏法器。嘿嘿,本宫这些年,可没让它们闲着……”
“更何况真尊老祖,已经在我麓国玉玺上,刻印了崇州的地图!姬巽艮也亲口向本宫承诺,崇州属于我麓国故土!”
“本宫若依你所说,对许国按兵不动,且不说白白丧失这样的机会,大为可惜,说不得还会得罪真尊老祖,那才是我麓国的灭顶之灾!”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灵儿,换做你是我,你说,该不该抢占崇州?”
“娘娘,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周国为何要帮咱们?他们如此针对云霄宗,背后有没有其他算计?”面对咄咄逼人的妖族女皇,青小灵毫不退让,厉声反问。
七霞气势为之一顿。
目光在小狐狸白皙如玉的脸颊看了好一会,忽然喝道:
“灵儿,今晚何喜的荒唐举动,是不是受了你的魅惑?”
青小灵一怔,略略迟疑后没有否认:“灵儿感受到了何大人对我的恶意,所以……先发制人,请娘娘恕罪。”
“嗯,”七霞微微颔首,问道:“你的魅惑之术,竟能在本宫眼皮底下向人施展,看来造诣已然不浅。如果让你对付金丹中期的真人,不知你可有几分把握,让对方毫无所觉?”
“八分,不,九分!”小狐狸仰着脖子,自信满满的答道。
“善!”七霞长身而起,拍手笑道:“如此,你今晚便去见见那姬巽艮!这家伙对你心怀不轨,你若去找他,他肯定不会拒绝!”
“灵儿呀,你方才所说,本宫又何尝没有疑虑?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何况我妖族与人族,本就不是同类,周国没有道理来帮咱们。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对付云霄宗!”
“本宫想知道,东域这位真尊大人,怎么好好的就对云霄宗不满了?这背后的原因,你仔细问问这位姬大人!”
“还有那镇国玉玺,以及那兽皮符纸,本宫思来想去,总觉得透着些怪异,为何非得要那种方式求援?这事,你也替本宫问个明白!”
第十一章 魅惑
月明风清,银辉满地。
某座富丽华观的宫殿厢房外,雕花窗棂间透出隐约的烛光,映出屋内几个缠绵的身影。
姬巽艮正在玉床上酣战。
不过和他颠鸾倒凤的,并非麓国送来的侍女。或许是万宣起的前车之鉴,七霞担心人族女子会趁机向这位使者哭诉求救,索性不再安排侍寝之人,而是多给些礼物了事。
姬巽艮出使之前也没抱过这方面的期望。他想的是,妖族一个个丑陋不堪,你便是送上门来,本座也消受不起啊!
于是他自备了两个宠溺的女弟子做为随从,这不,夜深人静,正好解闷。
晚上喝了不少灵酒,金丹真人法力深厚,当时虽然烂醉如泥,回来后沐浴一番,又打坐运转了两个周天,酒意早已散去,剩下的正是龙精虎猛的勃勃兴致。
三人战罢一轮,姬巽艮扔出一个阵盘,加强了屋内的禁制。刚才有那么一刻,似乎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不过神识探查四周,却是毫无发现。
应该是错觉。妖族对他奉为上宾,他这里安全得很。
不过这么一打扰,激情消退了许多。望着两名女弟子春情荡漾的俏脸,突然间没了兴趣。
他性喜渔猎,喜欢尝鲜,女弟子虽然乖巧温顺,相貌也是上上之选,可再好的山珍海味吃得多了,又哪有……
眼前浮现出一道倩影,正是今晚那个美丽的妖族公主。
“他娘的,想不到妖族之中,竟有如此绝世佳人!老子若不能与之春风一度,岂不白白来了一趟妖国?”
“该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正在思忖间,禁制外忽然传来动静,神识向外一探,不由大喜!
站在院外的,正是他念滋在心的那位俏佳人!
好你个小妖精,宴会上对本座不理不睬,原来是个小闷烧啊!
……
院门大开。
重新收拾一番,换上一身白色对襟褙子的姬巽艮亲自开门,笑容满面,举止潇洒。
青小灵道了个万福,略带羞涩道:
“娘娘说今晚怠慢贵客了,特地从府库取出两株珍藏多年的昊元草,送给大人。”
说完扬了扬手中的玉盒。
“多谢娘娘美意。”姬巽艮接过玉盒,一只手趁机摸向少女柔荑,却被青小灵不着痕迹的避了开去。
姬巽艮心中冷笑,好你个小烧货,大半夜来找本座,居然还端着呢!
他也不着恼,女孩儿这种欲迎还拒的姿态,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兴致,于是微微欠身,伸手道:“小灵姑娘辛苦了,请随我进屋喝一杯灵茶歇息片刻。本座从周国带来了一些新鲜好玩的宝贝,姑娘若是喜欢,不妨挑几样带走。”
“嗯,那就去看看吧!”青小灵犹豫了一会应道。
“善!”姬巽艮大喜过望,望着少女玲珑有致的娇躯,不由心头火热。
小妖精,稍后便要你见识见识本座的厉害,我看你还能端多久!
这是他最后一次自主发出的意识。
……
青小灵确实没有端太久。
数息之后,当两人来到那间厢房时,小狐狸随意找了个靠椅坐下,翘着个二郎腿,可是一点也没端着。
在她对面落座的,是两眼迷离,精神恍惚的姬大使者。
小瑶鼻仔细嗅了嗅,少女蹙了蹙眉,冷声道:“你这里怎么有股味儿,刚才在做什么?”
“嘿嘿嘿……”姬巽艮傻呆呆地笑着,讲述刚才自己一龙二凤的英雄壮举。
“呸!”青小灵轻啐一声:“那两个女弟子呢?”
“装灵兽袋了。”
“哦!”青小灵放心下来,开始了例行询问。
“姓名?”
“姬巽艮。”
“哪国人?”
“周国。”
“修为如何?”
“金丹五层。”
“在周国担任何职?”
“鸿胪寺卿。”
这些情况青小灵其实都知晓,却是魅惑之后必不可少的步骤。一则可让被魅惑的对象逐渐进入“状态”,二来这些资料都是人家报给你的,焉知其中有没有虚假,多问问没有坏处。
接下来,就是正题了。
“你这次出使麓国,所为何事?”
“承认麓国为东域列国,赐予镇国之玺。”
“除此之外呢?”
“催促麓国发兵许国。”
果然如此!青小灵暗暗点头,接着问道:
“你们这般为难许国,可是对云霄宗不满?”
“是。”
“因何不满?”
“云霄宗受海妖侵略,上不能驱逐外患,下不能保境安民,却迟迟不肯向老祖求援,造成生灵涂炭。老祖震怒,决意教训云霄宗。”
“什么?”青小灵目瞪口呆。
因为云霄宗没有向老祖求救,治下百姓大量死伤,老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所以,所以就命令妖族出兵,让云霄宗遭受更大的损失,死更多的百姓……
是这么个意思吧?
怎么觉得怪怪的呢,好像,用那个大坏蛋的话来说,逻辑不通啊!
她不放心,又问了一遍。那姬巽艮依旧做同样答复,语气神态毫无变化。
“老祖乃东域共主,即便云霄宗没有求助,他就不能号召各国,组成一支联军,解许国百姓于倒悬吗?为何要用这种逼迫的下作方式,最后遭受苦难的,还不是芸芸百姓?”青小灵质问道。
“这个,本座不清楚。”
“你不知道?难道你心中就没有这个疑惑吗?老祖命你出使前,你没有问过他?”
“这……”姬巽艮目光发直,挠挠头做思考状,好一会后居然想起了一些:“老祖说,他要亲自前往许国。”
“那他就来呗!他一个化神真尊,莫非还有人能阻拦他不成?”青小灵更加奇怪了。
“老祖修为通天,这世上没有人能挡得住他。”姬巽艮傲然道。他虽然神志不清,对老祖的敬仰倒是刻在骨子里了。
“那他为何不来,难道非要等许国的一纸邀请?”
“对呀,”姬巽艮理所当然道:“没有许国以镇国玉玺盖在钻天角犀符皮上的求援信,老祖绝不出动。”
原来如此!青小灵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今晚宴会上,这家伙口口声声强调过的玉玺和符皮作用吗?
可是想着想着,小狐狸又迷糊了。
你堂堂东域化神真尊,眼睁睁看着海妖入侵疆土,你自己就不能主动一点吗?何必非要执着于这么一道程序?
难道没有玉玺加盖过的求援信,你老人家会看不懂?
想不通啊想不通!
蓦地,她想到一件往事:
“十八年前,老祖离开周国,亲自驾临百万大山缉拿苍岷,当时可是受了求援?”
“是。”
“谁发的求援?”
“云霄宗、秦国、邝国,三国都发出了求援信。”
“云霄宗也发了求援?”
“是。”
这就奇怪了,苍岷对于当时的云霄宗,可谓一点威胁也没有,只是因为在秘境杀死了本宗弟子,留下了血债而已,结果云霄宗毫不迟疑向老祖求援,最后逼得这妖孽自杀谢罪。
相比之下,如今海妖的入侵,后果可是要严重多了,云霄宗居然就沉得了气,自己扛了下来?
有些古怪。
青小灵越是思索,越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要是那个大坏蛋在就好了,他那么奸诈狡猾,一点能看出其中的原因。嗯,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啊,他不会是死在外面了吧?呜呜呜,灵儿好想大坏蛋啊!
她这边陷入了沉思,那边姬巽艮仍旧一副老老实实,呆呆傻傻的模样坐着不动。
小狐狸的魅惑之术,如今已炉火纯青。
想着想着,青小灵忽然想起了七霞最后嘱咐她的那句话。
“还有那镇国玉玺,以及那兽皮符纸……为何非得要那种方式求援?……你也替本宫去问个明白!”
对呀,这玉玺,这符纸,莫非真有什么古怪?
“姬大人,”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是不是没有玉玺加盖的符皮,真尊他老人家,就不能离开周国?”
第十二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本座不知。”姬巽艮木然道。
这并没有出乎青小灵意外。涉及到真尊老祖的重要隐秘,怎么可能轻易让一个金丹弟子知道呢?
想了想,她接着问道:“你家老祖,平常都做什么呢?”
“在万煊塔中闭关、修炼。”
“他经常离开周国吗?”
“不。”
“哦?那多久才会出去一次啊?”
“这……”姬巽艮揪着头发,陷入了思考。
人被魅惑之后,神智远不如平常清醒,想问题很容易犯迷糊。
青小灵等了一阵,见他毫无反应,于是换了方式问道:
“最近十年,他出去过几次?”
姬巽艮摇头。
“难不成他最后一次离开周国,还是十八年前来百万大山?”
姬巽艮点头。
“再上一次呢,是什么时候?”
“八十年前。”这种有明确记载的问题,姬巽艮回答地很快。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西域真尊相约斗法,老祖离开周国,奔赴海上和他斗了一场。”
“胜负如何?”青小灵兴致勃勃问道。
“无人知晓。”
“是在东西域之间的大海上吗?”
“是。”
青小灵闭目想象东域地图。周国西边并不靠海,有梁、符两个大国,需经其一才能抵达海上。
“当时老祖是从符国,还是梁国走的?”
“符国。”
“符国国主,有没有向老祖发去加盖镇国玉玺的求援信?”
“发了。”
“因何事求援?”
“西域真尊,威逼边境,符国不能处理,故向老祖求助。”
果然如此!
青小灵更加坚定了自己判断。
西域真尊,那是和嘉禾老祖平起平坐的人物,怎么可能去为难符国那些境界远不如自己的小修?他这么做,会不会是故意作态,让嘉禾真尊师出有名,从而获得符国的求援信?
很有可能。
然后到了海上以后,双方大概都没了限制,可以好好地打一场吧!
可是,堂堂化神真尊,为何连自己国度都不能轻易离开?
是什么东西在限制住他?
这个问题如果去问其他修士,很多人都只会觉得不可思议。然而青小灵这些年随同杨珍,先后几次见识过某件东西的基座后,却是有了自己的猜测。
天地法阵!
肯定是天地法阵的禁锢!
加盖镇国印的特殊符纸,想来是可以消除这种禁锢,让化神来去自如。
而且这镇国印,也必须在相应的区域激发,才能发挥作用。
这种作用,应该是暂时的。否则老祖手里握有十八年前云霄宗的求援信,现在又何必索求新的?
“列国的这种求援信,有效期多长?”小狐狸问道。
姬巽艮茫然摇头。
看来从他嘴里,已经问不出太多有用东西了。青小灵打算离开,突然想起进屋前这家伙提到的新奇玩意,于是随口问道:
“你从周国,带来了啥好玩的东西?”
话刚问完,便见对面男子看向她的眼神,突然间变了。
……
姬巽艮银笑着从戒指中取出一件玉器,摆在少女面前。
魅惑在施法者没有发出明确指示时,受术者会依照自己的本能行事,比如现在的姬巽艮,就是一副色眯眯的嘴脸。
他指着手中物事,洋洋得意。
“……”
青小灵听得莫名其妙,好奇地打量过去……
她忽然想起来这东西像什么了,不由又羞又恼,伸手将姬巽艮点倒在地,怒气冲冲地走了。
……
“娘娘,以上便是灵儿从使者那里打探到的消息,请娘娘明鉴。”
鹿鸣宫中,青小灵躬身对七霞禀报道。
接着又从怀里取出一物:
“这是那张已经盖了印的符皮,此物若是让周国得去,化神老祖随时可来麓国,对娘娘将是极大的威胁。故而灵儿自作主张,将它取了回来。”
“嗯。”七霞轻轻应了声,却是没有接那张符皮,而是用玉指拨了拨一旁的香炉,香气顿时浓郁了几分。
然后秀眉紧锁,久久不语。
“灵儿呀!”她蓦地长叹一声:“化神老祖不能随意离开周国,这终究只是你的猜测,做不得准啊!”
“娘娘,灵儿反复问过那姓姬的,最近两次真尊去往他地,都是获得了当地求援的符纸,肯定是没错的!”
“万一不是呢?”七霞冷笑一声:“我麓国若是忤逆了老祖,他老人家兴许不会找你们这些小妖王算账,却绝不会饶了我这个妖国之君!”
青小灵怔在当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七霞都这么说了,她若是还继续坚持,倒显得自己居心叵测了。
“灵儿啊,本宫且问你,十八年前,真尊亲临我百万大山之时,可有赵国的求援信?”
“赵国?”青小灵摇摇头:“没有啊。姓姬的说了,就只有秦许邝三国的求援。”
“呵呵,”七霞嗤笑一声:“周国在赵国西边,真尊没有赵国的求援信,那他是如何穿越赵国,来到咱们这里的呢?”
“这个……或许是只要有求援信,真尊就可以离开周国了吧!”
“照你这么说,我麓国若是触怒了周国,老祖即便没有你手中这张符纸,只要有任何一国给他发去一封求援信,他照样可以离开周国,然后来找本宫算账啊,对不对?”
青小灵张口结舌,好一会才勉强道:“大概,离开是没问题,要压制天地法阵的影响,总,总要离得近一些吧!”
“那就是了,”七霞笑道,眼神中却殊无笑意:“我麓国周边,有秦许邝三个大国,最近听说大冶国,也被周国承认为列国了。如今许国暂且不论,其他三国呢?小灵啊,你可有那本事,替本宫摆平他们,保证都不会向老祖求援呀!”
“这,这……”青小灵眨巴眨巴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最多也就能说服秦国,邝国和大冶国,却是有心无力。
见小狐狸一脸的委屈表情,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七霞有些不忍,放缓声音道:“灵儿呀,你在人类世界呆了那么久,可别忘了自己的出身啊!”
“灵儿没有忘记。”小狐狸哽咽道。
“本宫待你如何?”
“娘娘待我极好,像亲生女儿一样。”
“既是如此,灵儿呀,你能不能跟娘娘说说,当初你是如何帮助那个叫杨珍的小鬼,逃出我百万大山的?”
这件事在七霞心中藏了很久。十几年来,她左思右想,一直没有想明白,那个人类小修士是怎么逃脱她的搜捕,返回许国的?
不过她倒是确定了一点,尤其是在青小灵这么多年都没有主动回来的情况下。那就是,杨珍的逃脱,应该是得到了小狐狸的配合,否则决不可能成功。
这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
今日在初见青小灵时,她曾经问起这事,结果遭到了青小灵的拒绝。当时她不愿逼迫太甚,没有继续追问。
现在……
如果你想要我信任你,小灵啊,你总得对本宫坦诚以待吧!
结果她失望了。
“娘娘恕罪,”青小灵的答复与上午一模一样:“此事关系灵儿的隐私,请恕我不能回答。”
七霞眸中闪过一道寒意。
居然敢忤逆本宫,简直是狂妄无礼!
若非青小灵现在已经是妖王巅峰……
对了,这小妮子的修为,怎么长进得如此之快?她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可惜啊,这样的修为境界,已不是她轻易可以拿捏,否则,她不惜搜魂,也要挖出这小狐狸的隐秘!
“本宫有些倦了,灵儿,你也去歇息吧!”七霞下了逐客令。
“娘娘,”青小灵还不甘心,苦口婆心道:“人族中有句话,叫‘远亲不如近邻’。不管怎么说,云霄宗都是我麓国依山傍水的邻居,人家有上万年的底蕴,实力强大。咱们即便不与他们为友,也不该听凭万里之外的周国唆使,去挑衅身边这位强邻啊!”
“否则,云霄宗一旦缓过劲来,我麓国恐有亡国之祸呀!”
“下去!”七霞大怒,板着脸喝道:“我百万大山和云霄宗相邻数千年,双方打得仗还少吗?我妖族何曾怕过他们?”
“亡国之祸?简直是荒谬!”
“下去!”
……
青小灵哭啼啼走了。
那张符皮没有带走。
七霞余怒未消,胸前波涛起伏,大概过了半刻钟,才慢慢平息。
面前的空间一阵波动,现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影儿,”女皇有气无力道:“本宫真正能相信的,就只有你这孩子了。你跟本宫说说,小灵方才从使者那里问到的东西,有没有隐瞒?”
“没,没有。”幽幽低声答道。
七霞微微蹙了蹙眉,幽幽的回答不太干脆,莫非,那小妮子真的隐瞒了什么?
“你将今晚他在使者房中的经过,一五一十跟本宫讲来。”她不动声色道。
“是。”
幽幽应了声,然后从姬巽艮出门迎接青小灵,一直到小狐狸离开的整个过程,全都和盘托出,甚至连姬巽艮一龙战二凤,以及最后夸耀自己宝贝的种种细节,也都没有错过。
七霞听得滋滋有味。
“如此说来,灵儿这丫头倒也没有瞒着本宫。”七霞心中宽慰,心情也好了许多。
然后,兴趣点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那姬巽艮说,他那宝物,还能变幻出人形?”
“回娘娘的话,他是这么说的。”幽幽答道。
七霞心神荡漾,眼泪忽然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苍岷死了十八年了,她,也活活守了十八年的寡。
并不是没有想过再找一个道侣,可那些化形成人的妖王,形貌粗鄙不堪,她怎么可能看得上?
她甚至还暗中观察过人族俘虏,可惜的是,要么对妖族苦大仇深,要么就是贪生怕死奉承讨好的下作之人,她同样看不上。
于是一耽搁,便是十多年过去。
想不到今日竟是听说了这样的宝贝?
鹿鸣宫中收藏有大量苍岷的遗物,让那宝物融合一二,若是真能将那死鬼的模样幻化出来,岂不是可以一慰相思之苦?
即便那幻象不能说话,但那个东西,总是能用的吧?
苍岷,好多年了,好想念啊……
七霞越是想象,越不能自己,整张脸绯红一片,心儿都在发颤。
“影儿,”她呻吟着道:“你,你快去那使者的房中,趁他现在还没醒来,将那件宝物,给本宫取来!”
……
与此同时,鹿鸣宫外,某座山崖边。
青小灵坐在一颗苍茫劲松上,哭丧着脸望着高悬的明月,两只小脚儿不住地晃啊晃。
她在回想刚才和七霞的对话。
刚才好像有什么事情说得不对?
到底是什么?
哎呀!
小狐狸一拍脑袋,想明白了。
还是那个求援信的问题,她刚才,似乎被七霞绕晕了。
化神真尊离开周国,也许并不受禁锢。真正限制他的,是修为境界。
没有镇国之印的背书,没有玺印符皮对当地的解禁,他发挥不出化神的真正实力。
这才是他要求云霄宗求援信的真实原因!
否则,他大可从邝国那里,获取一张求援符,然后亲自驾临许国!
若是这样的话,只要不将盖印的符皮落在周国手里,娘娘大可不必听从化神老祖的吩咐,去招惹云霄宗这个强敌。
我要再去劝劝娘娘!
青小灵兴奋地从树上一跃而下,突然又顿住了脚步,神情重新变得沮丧。
没有用的,娘娘不会听她的。
她不肯对娘娘坦露自己的经历,娘娘也没有理由信任她。
小狐狸虽然单纯天真,却并不愚钝,尤其魅惑之术大成之后,对于人心的感触更加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何喜对她的嫉恨,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
同样,适才在那屋中,她也感觉到了娘娘对她的一丝杀意。
想到这里,青小灵心灰意冷,决心离开麓国,以后不再回来。
可是……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麓国和许国相互厮杀,仇恨越积越深吗?
不行!我要用自己的办法,最后再帮一次娘娘,就算报答她以前对我的恩情吧!
青小灵计议已定。
至于怎么去做?
一个故事,大坏蛋曾经给她讲过的一个故事,出现在她脑海。
这个故事,叫——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十三章 请真尊随意处置!
夜色幽沉。
“唔——”
距离鹿鸣宫二十里外,周国使节姬巽艮的房间内,忽然传出短促的闷哼,随即归于寂静。
数息后,院门从里面推开,青小灵蹑手蹑脚走了出来。
轻易得手,小脸上还留有成功后的激动,不过回望鹿鸣宫的方向,却是轻叹一声,表情落寞。
“谁?”
蓦地心头一紧,似乎有人暗中窥探!
前方数丈外空间一阵波动,一身黑色劲装的少女现出了身形。
“幽幽?”小狐狸又惊又喜:“居然是你?我这次回来后一直想见你,娘娘说你在外地,没想到……”
她的话没有继续下去,黑衣少女神情严肃,毫不客气打断道:“你杀死了周国的使者?”
青小灵点点头,神色坦然。
“你为什么要杀他?”幽幽脸色更冷。
“幽幽,”青小灵笑出声来:“衣衣姐姐告诉我,你很喜欢听大坏……哦,小石头讲故事,那你有没有听他讲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故事?”
幽幽小脑袋陷入回忆之中,不久后摇了摇头,目光中有些好奇。
“来来来,姐姐这就跟你说说……”小狐狸得意起来。这件事她反复思量过,自己效法故事中的前辈先贤,绝对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正好想跟人显摆显摆。
“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叫汉朝的强大帝国。这个国家有一个大将军,叫班超。有一次,皇帝派他出使西域……”
“……没想到匈奴也派出了使节,和汉朝争夺西域……”
“……于是班超召集手下,说道,西域之主犹豫不决,我们只有杀死匈奴使者,彻底断其念想,才能逼迫他们投向我方。”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现在就趁夜进攻匈奴营地,一定能大获全功!”
“后来,西域终于靠向了汉朝这边……”
“怎么样,姐姐这个故事精彩吧?”青小灵兴致勃勃问道。
幽幽灰色的眼眸眨了眨,一脸迷茫:“这和你杀死周国使者,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这么笨呢?”小狐狸跺着脚道:“幽幽啊,你看看今晚这局势,本公主就是那汉朝使者,周国使者就是匈奴人。我杀死了这个姓姬的,为的就是让娘娘站在许国这边。以后呀,咱们麓国和云霄宗不再兵戈相见,小石头和娘娘,也就不会结下仇怨了,对不对?”
幽幽点点头。她当然不愿看到娘娘和杨珍反目成仇。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这几年麓国针对许国的种种挑衅,她都没有参与。
不过片刻后,她又蹙起了眉头:
“为什么你杀死了周国的使者,娘娘就会站到云霄宗这边了?”
小狐狸瞪大了眼睛:“故事里不就是那么讲的嘛!”
可是幽幽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汉朝那个使者,杀了匈奴人,西域就会投向汉朝?”
小狐狸一副看白痴的模样,气呼呼道:
“我故事里都说的很清楚了!使者被杀,西域人已经得罪了匈奴,只能去抱汉朝人的大腿了呀,否则他们还怎么立足!”
“不对,”幽幽摇摇头:“娘娘不需要去抱云霄宗的大腿。她害怕的是真尊老祖,你现在杀了周国使者,她只会更加害怕,也更加生气。”
“小灵姐姐,你把事情做差了。你跟我去见娘娘吧,当面向她赔罪。”
“我不去!”青小灵跳了起来,心虚道:“娘娘现在正在气头上,我,我才不去呢。以后,以后我再去见她。”
“不行!你现在就和我去见娘娘,”幽幽坚持道:“到时我和你一同向她求情,她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我不去——”
“你必须去!”
“不去!”
“去!”
话不投机,二女吵到最后,终于变成了一场战斗。
……
两位公主都是妖王境界。幽幽妖王初期,青小灵妖王巅峰,而且还接受过慕紫雪秦明月诸女的指点,钻研过大量人修典籍,看起来怎么都应该是她占上风。
然而实际的战斗,却远不是账面上显示的那样。
小狐狸反手摸出一柄长剑,剑光闪动间,但见花香四溢,桃花朵朵,于半空中变幻成各种奇妙图案。只要不留神看上一眼,便会被它们吸引,眼花缭乱,昏昏沉沉。
这宝剑与当年窦希常送给万绮玲的那把桃花迷魂剑如出一辙,不过品阶却高出了两个大等级。可以说这把才是母剑,那些都是模仿它的子剑而已。
这飞剑配合上小狐狸的魅惑之术,可谓如鱼得水,效果至少增强两倍。
然而青小灵才刚刚祭出此剑,前方的幽幽便失去了踪影。
紧接着,她心头一跳,浑身汗毛倒竖,仓促间朝前疾冲百丈,方才停住脚步。
一柄黑色利刃破开虚空,刺在了她刚才站立之处。
青小灵暗叫侥幸。
她能躲过这一招,完全是因为衣衣、杨珍曾经谈论过幽幽的特点,知道这小黑草天赋隐匿,精于暗杀,攻击时常出人不备。是以她全神贯注,靠着远胜对方的强大神识,这才隐隐感受到了身后轻微的空间波动,逃过了一劫。
接下来如法炮制,她再次躲过了幽幽的几次刺杀。
然而她心中殊无半点喜悦。
她很清楚,这样的局面不可能继续。
精神高度戒备,对神识的消耗极其巨大,再有几次,她的神识必将衰竭,感觉也会迟钝,那个时候,她将避无可避。
当然,她也可以开启防御法罩。凭借更为深厚的法力,幽幽很难一次性击穿她的防御。可还是同样的问题,她法力再多,终究也是有限的,防御不可能一直开启下去,所以也不可取。
至于借助法器什么的,往往只能兼顾一两个方向,还是没用。
话说回来,她若是舍得受伤,在衣衣利刃刺出的刹那出手反击,还是有一定把握锁定对方,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
不过这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不仅因为和幽幽的交情,而且一旦受伤,很可能会惊动七霞,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这是一场对于青小灵来说很不公平的战斗,她庞大的法力,精湛的术法,根本找不到施展的对象。
她没有获胜的机会。
“不打了,不打了,”小狐狸叫道:“幽幽,我跟你去见娘娘,你快住手!”
幽幽在十丈外的树下顿住身形。
“幽幽,”小狐狸娇喘吁吁:“你现在居然这么厉害了。要是让衣衣姐姐,还有小石头知道了,他们一定非常高兴。”
听她提到这两人,幽幽露出缅怀之色,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幽幽,”小狐狸接着道:“呆会见过娘娘之后,咱们一起向她老人家求情,让她答应放你几个月的假。然后你跟我回许国见见衣衣姐姐,还有小石头,好不好?”
“嗯。”幽幽用力地点点头。她性情木讷,不善言辞,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敢去跟七霞说。青小灵活泼开朗,有她帮忙说情,说不定还真能说动娘娘。
“到那个时候……”青小灵兴奋道:“咱们要求小石头,给我们讲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好不好?”
“好!”
幽幽小脑瓜点得更快了。
“咱们还要弄一堆好吃的,有刚刚捞上的银叶鱼,还有三阶的双头金尾蝎,然后在上面浇上一大杯新鲜的蜂蜜……嗤!那味道,美不胜收!”
小狐狸绘声绘色说道,两颗黑眼珠仿佛不停旋动的黑洞,洞的那一边,是无穷无尽的美食佳肴。
幽幽一脸神往,丝毫没注意到嘴角流落的晶莹口水。
“小幽幽,姐姐这里也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呢!要不要小灵姐姐搂着你,慢慢讲给你听呀!”
小狐狸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近前去,一只玉手小心翼翼摸向对方的脑袋。
“要……”
小黑草痴痴迷迷应道,浑然不觉危险临近。
“砰!”
脑门突然挨了重重的一拳,接着是一股强烈的神识威压袭来,立即昏迷过去。
随后,被扔入了一个灵兽袋。
倩影一闪,小狐狸融入在了夜色之中。
……
七霞迷迷糊糊醒来。
思念仿佛无边无尽的黑夜,因为晚间提及的那件新奇宝贝,忽然不可抑制地从记忆深处喷涌而出,将毫无准备的她完全吞没。
心肝儿颤动,久旷的身子得到稍许缓解,她恢复了几分精神。
“幽幽——”女皇唤道。
没有回音。
“幽幽——”女皇再次唤道。
她的寝宫,没有任何的下人,幽幽是唯一可以自由进出的亲信。
然而,还是没有回音。
七霞眉毛一挑,感觉到了不对劲。
从吩咐幽幽出去办事到现在,少说也过了大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
女皇霍然起身,娇躯一晃,不过片刻功夫,出现在周国使节的那座院落。
院子的禁制开启了一半,刚好防住了神识的窥探,她不得不亲自过来。
进出的通道豁然洞开,应该是青小灵故意留下的。
想到这小妮子,她心头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房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七霞脸色大变,几个纵步闯了进去,不由目眦欲裂!
姬巽艮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额前一个鸽子蛋大的血洞,气息全无。
旁边,落着一颗留音石。
法力催动,石头中传出女子有些含糊的声音,正是青小灵:
“娘娘,没有玺印符皮,真尊老祖即使来到百万大山,也奈何不了你的。灵儿知道娘娘不会相信,所以自作主张,杀死了这个人,请娘娘不要上了他们的当……”
“娘娘一定不要和云霄宗作对!他们的实力,绝不是表面上显露的那样,有个人……我不能说出来。我想告诉娘娘,哪怕是三千年前那些大能修士复活,云霄宗也有办法对付。”
“所以,娘娘一定要相信灵儿的话,千万千万不要和云霄宗作对……”
“娘娘,等你气消了,灵儿再来向你赔罪……”
声音渐渐微弱,当最后一句“请娘娘恕罪”结束后,留音石“咔嚓”一声,化作了灰烬。
这是那种最便宜的留音石,留言只能听取一次,便会因材质的粗劣而四分五裂,不堪再用。
很显然,青小灵这些话,只打算说给七霞一个人听。
然而此刻在女皇心中,却是另一种看法:
好你个青小灵,为了将罪责推到本宫身上,居然还耍这样的小心眼,连一点证据也不留下!
你以为这样,本宫就没办法了吗?
幼稚!
……
虫袋中飞出成千上万只黑色的飞蛾,在女皇手中的一根香烛上萦绕一圈,然后纷纷离去。
如果青小灵还在这里,或许会辨认出,这香烛的形状气味,与女皇寝宫中那些熏香一模一样。
这是月月香,一种非常稀有的香料。香气芬芳馥郁,用在女子身上,可数十天而不消散。
不管是沐浴,还是打坐运功,或者以涤尘术冲刷身躯,这气味都无法彻底消除。
青小灵当年曾经神秘失踪,留给女皇一个大大的谜团。这次回到麓国,七霞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早在双方第一次见面之时,便已偷偷在小狐狸身上留下了这样的香味。
然后再借助这种带着她一缕神念的特殊飞蛾,只要青小灵还在她神识范围之内,就绝对逃不出她的手掌!
随着七霞神识缓缓向外扩展,这些飞蛾在神念操控下,以差不多相同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大约过了两刻钟,女皇有了发现。
西北五十里处,一道完全透明的影子,正在山林间穿梭跳跃。
元婴妖修神识虽然超过千里,但若是没有这些飞蛾的帮助,几乎不可能注意到这样细微的动静。
现在,却是明明白白出现在她的感应中。
“西北方向,莫非是要去秦国?”一丝疑虑在女皇脑海闪过,随即消失在了原地。
……
半个时辰后,鹿鸣宫
“噗通!”
青小灵被绑成一个大粽子,扔在了大殿下。
口中“呜呜”作响,心里又是后悔,又很不服气。
以她妖王巅峰的实力,再借助法器和符箓的配合,即使正面和七霞对上,就算是打不过,也有相当把握逃出生天。
这也是她敢于独自前来麓国的底气。
然而她实在没有想到,七霞明明高出她一个大境界,居然还——
偷袭!
在她逃往方向的前面摆下幻阵,趁她迷惑之际暴起发难,一举将她生擒!
整个过程甚至不到三息!
简直是太卑鄙,太过分了!
随着她的落网,幽幽也被解救出来。
小黑草揉着还在发疼的额头,愤怒地盯着青小灵:
“小灵姐姐,你太卑鄙,太过分了!”
青小灵哑口无言。
“影儿,你先下去吧,”七霞挥了挥手,面色和蔼,语气却有几分严厉:
“这件事对你也是个教训,以后可千万记住了,不要再轻信于人!”
“是。”幽幽满脸羞愧,低着头出去了。
在这位亲信属下离开许久之后,七霞目光转向闻讯赶来的两位妖王,已是满脸寒霜:
“袁征,何喜!”女皇喝道:“你们二位,带上本宫的赔罪文书,还有这个小贱人,以及姬使节所有的遗物,现在就出发!”
“你们去周国,替本宫向真尊他老人家解释,请罪!”
“这个贱人,请真尊随意处置!”
第十四章 一身转战三千里(上)
崇州,崇云宫
一身紫袍的皇甫揽胜双拳紧握,两眼死死盯着前方不断绽放光芒的传送阵台,焦虑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希冀。
从今日正午开始,他连续三次派人去向宗门求救。其中最早的一批已经返回,回禀说文书已经递交到事务堂那里,至于何时答复,却是无人知晓。
他没有向镇国殿求援。
听说殿主大人这几日都在青州对付海妖,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说,哪里可能顾得上这边?
可是,若是再无援军,以妖国的来势汹汹,崇州只怕是保不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短短几年,我云霄宗居然四处漏风,变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难以化解的忧虑涌上心头。
现在已是子夜时分。
就在数息前,早已关闭运转的传送阵,突然有了反应,看对面传来的讯息,竟是有人从梁州过来!
难道宗门派援军来了?
皇甫揽胜喜出望外,又担心是空欢喜一场,心头七上八下,背着手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传送阵的光亮达到最大,一个人影在阵中渐渐现出身形。
“只有一个人?”皇甫宫主心中一沉。
接着,他双目瞪得溜圆!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杨,杨珍?”皇甫颤声道,简直如见了鬼一般:“你,你……你居然金丹了!”
……
片刻后。
“见过宫主,在下遇上些机缘,在某个秘境中闭关潜修了七年,最近刚刚出来。”杨珍拱手笑道。
他只能这么解释。当晚在解救了青州之围,同窦希常道别的时候,他也是同样的说辞。
“恭喜师叔,”皇甫揽胜脸上的震惊还没消退,神色已变得无比恭敬:“修仙界达者为尊,师叔竟然已经是真人前辈,过去的那些称呼,就不要再用了。”
说完又情不自禁感叹:“晚辈修行几百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啊,也不对,赵师叔现今也是金丹了。你们两位前辈,真是我云霄宗的福气啊,哈哈!”
杨珍再次笑笑。皇甫揽胜曾经是他的上司,对他也很友善,只是他现在心急火燎,实在没有心情和这位老上司寒暄,于是开门见山道:
“本座有要事要潜往麓国,不知可否从这里借道去匡州?”
杨珍一路过来,都是借助各州宫的传送阵。他打算赶往离麓国最近的匡州,再换乘飞舟。
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匡州?”皇甫揽胜叹气道:“匡州早已失陷,这里的传送阵已经和那边切断了联系。前辈如果要去麓国……”
他犹豫稍许,说道:“不妨借道邵州,然后从邵州去往秦国的芳州,再借助秦国的传送阵,去往麓国。”
麓国和许国之间,其实也有直接沟通的传送阵,不过这几年两国交恶,传送阵暂时关闭了。倒是秦国和麓国,这些年关系逐渐改善,传送阵一直保持畅通。
杨珍琢磨一会,摇了摇头:“我临时有事,尚未从宗门处取得关文凭印。现在又是深夜,秦国那边,未必会配合于我。”
这是实情。他虽然与秦明月关系密切,但秦国下面的人却不清楚,想要让别国的修士为他连夜开启传送阵,即便他灵石再多,人家也不会遵从。
不像在许国,这一路上他从青州,经云州、梁州到崇州,畅通无阻,靠的都是他那张元婴真传的令牌。当然,灵石也没少花。
“我直接从崇州飞过去!”他想了想道。
“万万不可!”皇甫大惊失色:“如今麓国正大举进犯崇州,光是各地报告出现的妖王,便已超过十数之多。前辈若是硬闯过去,只怕,只怕是凶多吉少……”
“大举进犯?”杨珍眉毛一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既是如此,本座更要去看看了。”
……
一艘四阶飞船在夜色中离开了崇云宫。
皇甫揽胜拱手弯腰,直到飞舟消失在远方天际,才直起身体,脸上满是担忧。
四阶飞船,每时辰速度在五千里。杨珍当年从麓国逃出,对七霞所在的皇宫位置有个大概的印象,应是在崇州西南方向。
此时赵玥儿也从青石空间出来,与他并列舟头,遥望前方。
一个时辰后,飞舟出现在他曾经任职的巫水县上空,
望着县城外那座横跨巫水河的暗色长桥,杨珍感慨万千,隐隐也有些自豪。
继续前行。
行不多远,忽听下方传来激烈的喊杀声,不时有术法的火光闪现。
杨珍连忙降下飞舟,只见十几里外的一座小山上,大约有数千人被密密麻麻的妖兽围在中间,处境堪忧。
这些人中修士不到两成,在两名紫府修士的率领下,正借助一个三阶防御阵法拼命抵抗。剩下的凡人大多手中握有灵石手枪,排成十来个队列,轮次向阵外射击。
看起来还能抗衡一阵。
不过仔细望去,不难发现其中一些修士脸色苍白,这是法力不济的现象。防御阵虽然能护住他们,却如一个吸血的蚂蟥,在不断消耗这些修士的灵气。
尤其是那些低阶修士。
而凡人手中的灵石手枪,也随着战斗的进行,枪声逐渐稀疏凌乱。
阵法之外,在前面冲锋陷阵,成片成片倒下的,大部分是初阶、二阶妖兽。其中有杨珍非常熟悉的长龇鼠、乌月狼、钻山兔、黑腹鳞蛇、鬼面狸等等。每一只死亡的妖兽,也和往日的战斗一样,很快便会被同伴分食干净。
在这些妖兽的后面,矗立着数十头体型巨大的三阶妖帅。这些妖帅灵智已开,知道怎么去趋吉避凶。现在人类抵抗斗志还很旺盛,显然还不是它们出手的时机。
没有妖王吗?
杨珍心中一动,抬头望向远处一团急速接近的黑云。
四只人形妖王的身影隐约可见。
“飞舟?”云团中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接着是几声惊喜得意的附和。
与金丹真人相比,这些来自深山的妖王,几乎个个都是穷光蛋。它们大都没有师道传承,也缺乏修习修真百艺的天赋,极少能靠自身炼制出各种法器符箓等等。
它们固然有丰富的灵草和各种稀有的矿藏,不过在人类有意识的封锁下,也很难交换到合适的宝物。
此时骤然见到一艘品质上好的飞舟,一个个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在为首那只面相凶恶,残留了不少老虎特征的妖王率领下,四妖急冲冲朝着飞舟扑了过来。
杨珍立即收起飞舟,吩咐赵玥儿下去帮助受困的人类,自己转身独自迎战四妖。
定睛望去,只见四妖排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型。前面三只成品字形,乃是人类修士非常熟悉的三才阵。然而落在后头的那只妖兽,神念感应间似乎和前头又有些牵连,而且还在前面三只的遮掩下,时隐时现,不好锁定。只有在快速移动之时,才偶尔露出大半个身躯。
杨珍眉头一皱,决意继续他今晚在青州大显身手的瞬移,一个闪念,移动到了那只虎妖身后。
接着抡起如意棒,朝虎妖后脑勺劈去,却听“锵”的一声,竟是劈在了一道无形的罡气上。
与此同时那只拖后的妖王,则挥舞手中利爪,朝着他后背处狠狠抓去。
杨珍心念一动,飘然而去。不过仓促间也被那利爪带起的劲风,在腰腹处留下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出师不利。
杨珍微微沉吟,已明白了这阵法的厉害之处。
原来前方那三才阵互为掩护,杨珍动作虽快,也明显出乎了虎妖预料,却被它身边两位同伴及时察觉,瞬间催动了阵法的防御,帮助虎妖消解了这必杀的一击。
然后身后第四只,则趁机偷袭。
思忖片刻,杨珍心中有了主意。
他立即绕着圈子大范围地跑了起来。
第十五章 一身转战三千里(下)
四只妖王嗷嗷叫着追了上去。
在它们眼里,这个年轻的人类修士,以寡敌众,一击不中后身上还挂了彩,不逃还能怎么着?
人族金丹,每一个都是移动的宝库啊!下面那几千人类就算杀光了,收获也比不上一名金丹!
它们怎么可能放过!
这一跑,四只妖王相互间的距离很快拉开。
实力最强的虎妖居中,与它组成三才阵的另外两只落后。而原本位居第四位的那头妖王,本体应该是某类鹰隼,速度最快,此时已然冲在了最前方。
杨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又过几息后,鹰妖已经与后面三妖拉开百丈距离。这时虎妖隐隐感觉不妥,一声低吼,准备叫那鹰妖放缓速度时,前头逃跑的人类小子,忽然失去了踪影。
下一刻,他出现在鹰妖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记闷棒敲在了对方脖颈处。
血花四溅!
鹰妖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脖子已折断成两截,只留一段筋皮相连。
随后现出本体,乃是一只黑耳鸢,打着旋儿从半空跌落。
“阿——鸢——”
虎妖目眦欲裂,却没有失去分寸,反而顿住脚步,等两位同伴靠近后,重新组成三才阵,然后朝杨珍气势汹汹追来。
少年在方才的战斗中,早已想好了破敌之策。
首先必须铲除最后那只妖王。这个脱胎于三才阵的阵型,第四人表面上脱离在外,其实最为关键,可随时出现在阵法关键之处,或协助杀敌,或攻敌必救。故而选择了攻击与速度都很出色的鹰妖。
一旦没了第四人,这就是一座普通的三才阵,可对付的办法多了。
杨珍再次一个瞬移,来到三才阵中央位置,在三妖还沉浸在痛失队友的震惊中时,三道颇具威胁的闪电,分别击向对方。
如此同时,如意棒劈在阵法节点之处。
三妖连忙分头格挡,阵法连贯之力瞬间大大减弱,在杨珍那力若千钧的一击之下,顿时裂作了三块。
这是杨珍独有的破阵之法。因为他体内有衣衣,他们是两个人在战斗,双管齐下,攻击倍增!
随着三妖分开三处,说时迟那时快,如意棒已来到虎妖额头。同时,一道比刚才强烈十倍的闪电,倏忽间劈向这位带头大哥。
闪电后发先至,正中虎妖眉心,登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惨呼未绝,如意棒已如影随形,撞在正遭受重创,防御大开的虎妖额头,仿佛如铁棒击打西瓜,“砰”的一声,妖物头颅四分五裂。
不到十息,二妖毙命!
而且,还是整个阵法中,实力最为强劲的两只!
剩下两妖魂飞魄散,再也无心恋战,发一声喊,转身便逃。
只是它们速度再快,还能快得过倏忽而至的瞬移?杨珍首先追上向西逃窜的那只。一棒敲晕,扔入了灵兽袋。
接着返身追上另一头,刚刚抡起棒子,这位妖王已经双手抱头,口中高呼:
“小的愿降,小的降了,饶命啊——”
杨珍取出四阶的捆仙绳将其绑住,这妖物老老实实,一点反抗的动作也没有。
随即,杨珍喝道:“命令你下方的妖众,停止围攻!”
“是,是!”妖王连忙应道。
不过等他们来到地面时,发现这里的战斗差不多也结束了。
赵玥儿这个金丹真人加入人族一方后,一柄梵蓝剑大杀四方,剑光所指之处,千军劈易。群妖纷纷退让,四散而逃。
此时杨珍看到的,正是她领着人类修士,四处追杀的场面。
这些妖物进攻不行,逃跑功夫倒是各显神通。有的钻地,有的飞天,有的入水,还有的带起团团黑土,混淆视线。赵玥儿实力虽强,终究只是一人,还是让不少妖兽逃出了生天。
不过带头的那几十头妖帅,小丫头却是没有放过,差不多斩杀了其中七成。
战斗彻底结束。
人类死里逃生,一个个悲喜交加。一边寻找亲人遗骸,一边也收拾妖兽尸体。这些死去的妖兽,许多都是上好的食材,尤其对于那些需要锻体的修士。
赵玥儿领着几人走了过来。
“黑土族长,成族长,”杨珍朝为首两人拱拱手,又对着后面几人招呼道:
“阿月姑娘!”
“周珀,周琦,你们也在这里?”
这些都是他在巫水县的熟人,其中有巫水县当地的两位族长,也有曾经向他大胆示爱的巫族姑娘黑土月。
这位黑土家的明月,目前修为已到练气八层,离筑基尚有一段距离。相貌乍看上去与往日几乎无二,不过眉眼间已多了些成熟与沧桑之感。
望着这个曾经让她心动,如今几乎高不可攀的少年,女子微微一笑,敛身行了一礼,然后站在一侧,神情泰然自若。
巫族女儿敢爱敢恨。你既然与自己无缘,那我,当然也就放弃了。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至于有时半夜梦醒,蓦然想起当年飞舟上少年的豪言壮语,想起姑娘节时自己那些不害臊的坦露,心中会不会再起波澜,却是无人知晓了。
“启禀少主,”这时周珀向杨珍禀告道:
“前几日女主人驱散兽潮之后,曾告知我等,楚南镇地处百万大山径口,乃妖族进出平原的必经之路,在如今局势下难以独善其身,故而劝我等搬离。恰好这两日州宫也派人过来,于是我等与几个乡镇的居民合在一起,正准备朝县城撤退。”
“不想在路上遇到了妖兽,还好崇云宫的两位大人随身带了阵盘,这才勉强支撑……”
赵玥儿在旁边微微颔首。
“几个乡镇?”杨珍脸色一变:“十数万的人口,就只剩下你们这几千人了?”
周珀面色黯然,想要回答,嗓子却一时哽咽住了,只能拼命点头,眼泪扑哧扑哧掉落。
周琦早已忍受不住,将脸埋在手中,嘤嘤哭泣起来。
周围一片哭声。
杨珍鬓角青筋跳动,胸中杀意升腾!
“杨大人,杨大人——”一个身上紫袍破破烂烂的中年人冲了过来,盯着杨珍看了一会,脸上又惊又喜:
“杨大人,你,你居然还活着?你金丹啦?啊,太好了,老天有眼,天佑我云霄啊!”
杨珍定睛看去,这人叫魏连丘,乃是崇云宫的一名主事,紫府修为。两人以前曾经见过几面,交往其实不深,想不到对方此时竟如此的真情流露。
黑土族长他们不清楚自己的情况,这些崇云宫的上层,却是都听说了自己魂牌碎裂的事情,以为自己已经陨落。
他正要随口解释几句,便见魏连丘忽然双膝跪地,悲声道:
“杨大人,妖族这一次来势汹汹,到处都报告有妖王出现,带着妖族残害我人族百姓。请杨前辈快去救救他们!”
“我知道了。”杨珍冷着脸,伸手一甩,将那个被绑缚的妖王从灵兽袋取出,扔在了地上。
人群中不少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地看到妖王,又是好奇,又是恐惧,更多的则是咬牙切齿,怒声咒骂,纷纷要求杀其泄愤。
妖王战战兢兢,浑身抖个不停。
杨珍将手压了压,四周渐渐安静。
“姓名!”
“路,路勇。”妖王答道。
“本体何物?”
“鹿,鹿……”
怪不得姓路,原来是只鹿妖。不过这名字却是起错了,这家伙一点也不勇。
“妖族这几日大张旗鼓进攻我崇州,是谁下的命令?”杨珍问道。
“娘娘,是娘娘。两日前,娘娘将我们这些留在家中的妖王叫去,命令我们这么做的。”
“两日前?”杨珍皱了皱眉。两日前正是青小灵赶赴麓国的时候。
“你们娘娘为何如此,你可知道?”
“小的不知。当时娘娘好像非常生气,说是云霄宗不仁不义,便休怪她无情。具体的,我们不敢去问。”
杨珍眉头皱的更紧,云霄宗不仁不义?七霞这般举动,不知可否与小灵有关?
“你有没有见到过她?”他随即将青小灵相貌描述一番。
“见过,见过!”路勇连忙喊道:“小的在前日见过灵公主!当晚周国派来使者,娘娘大宴宾客,我们这些人都参加了。大人说的这位就是灵公主,当时坐在最靠上的位置,就在娘娘的旁边,地位比我们高出一大截呢!”
紧接着,这位言辞远胜修为的妖王,滔滔不绝将宴会经过讲述一遍。姬巽艮击杀人类俘虏,真尊老祖传下的口谕,以及那件镇国之印等等都和盘托出。
不过镇国之印的具体作用,当时姬巽艮在高台上只说给七霞身边几人,他们这些坐在台下的妖王,受阵法屏蔽,却是毫无所知。
杨珍心头稍稍放松。听这家伙描述的情景,青小灵和七霞的见面,至少没有一开始就剑拔弩张,甚至还相当融洽。
难道后面发生了别的事情?
只是这些猜测,从这位鹿妖身上却是打听不出来了。这厮当晚喝了个烂醉如泥,醒来时已是被七霞叫去了大殿。
“七霞派出了多少妖王?”杨珍接着问道。
“总共二十,分做了五队,每队都是四人,以方便组成阵法。”
“哦?这阵法叫什么?”
“娘娘叫它燕行三才阵。是以三才阵为主体,后面再加一人,像是燕子的尾巴,可攻可守。”
“其他四队,都进攻哪些地方?”
“分别是康安、错落、渊旗、塔木四县,”路勇答道。
杨珍闭目凝思。这四县都在崇州西南方向,也就是现在巫水县的南边,五个县在地图上成一字长蛇排列。其中最远的塔木县,离这里大约有三千里。
看来七霞打的是稳打稳扎的主意,准备由南向北,逐渐吞食崇州。
“杨大人,”魏连丘再次哀求道:“属下也有同僚在康安、塔木等县,求大人快去救救他们吧!”
杨珍略一沉吟,点了点头。
他虽然着急青小灵的安危,不过听路勇的讲述,七霞对青小灵极为拉拢,想来双方即便闹翻,小灵顶多也就是被她软禁,性命应该是无虞的。
既然这样,还不如顺手将剩余四路妖王大军歼灭。一则解民于倒悬,这本就是他修仙的道义所在;二则将这些凶狠残忍的妖王斩杀一批,再擒拿一批,既是向七霞示威,手中还能多出一批人质。
怎么看都很有必要。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
杨珍将余下事情交给魏连丘和黑土族长等人处理,自己带着赵玥儿,乘坐飞舟离开了山丘。
飞舟以最快速度行驶,仅仅一刻钟后,差不多行出七八百里的路程,下方果然又传来了喊杀之声。
这是一座城堡,防御比山丘好上数倍,不过修士数量也少了许多。凡人手中持有灵石手枪的也不太多,局势同样不太乐观。
杨珍神识扫去,找到了十里外的四只妖王。此时它们手中各自抓住一具人类修士的遗体,正在大快朵颐。
杨珍面沉似水,眸中闪过凛冽的杀意,一边如前次般吩咐赵玥儿下去救人,一边迎头冲了过去!
战斗过程几乎是第一次的翻版。
唯一的区别便是,最后分头逃窜,又跪下求饶的两只妖王,也被他一一斩杀。
虽然路勇手上并非没有人类的血债,不过亲眼目睹和事后分析,给人的感受还是大不一样。这几位妖王既然被他撞见了,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随即,两人马不停蹄,赶赴下一处战场。
如此三个多时辰后,当东方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的时候,杨珍已经纵横三千里,剿灭了全部五支妖王大军。
总计斩杀十三头妖王,生擒七头!
正所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棒击杀十三妖!
……
杨珍将六只妖王分别装入妖兽袋,将路勇单独拎将出来。在这位带路党的引领下,一路穿峡谷,越峰岭,过雾瘴,畅行无阻,终于在这一日上午,来到了鹿鸣宫外。
第十六章 恐惧
妖族中没有魂灯,也不像人族修士习惯以纸鸢传信,再加上杨珍一路速战速决,没有放走任何一位妖王,是以这日上午到达鹿鸣宫外时,入目的依旧是一副安适如常的景象。
与十八年前相比,这里已多了许多亭台楼阁、假山湖泊之类的人工景致。偶尔能看到一些妖物在殿宇间走来走去;远处山岭那边,有人族俘虏忙忙碌碌的身影,隐约传来几声呵斥和求饶的哀嚎。
杨珍无心去管这些俘虏的命运,他躲在数里外一处大殿里面,遥遥观望鹿鸣宫的动静。
这座大殿很久都没有妖物进出,看得出来,路勇说七霞讨厌未化形的妖兽,确是实情。
一时间他计无可施,想不出混进皇宫的办法。
直接打进去是不可能的。这里是妖族重地,他浑身是铁,又能打的多少钉儿?而且一旦见势不妙,那七霞不会逃走吗?
至于潜行匿踪,悄悄地摸进去,也不可取。
鹿鸣宫的这座阵法,看着只是四阶,还是形制非常简朴的那种四阶,破解起来似乎很简单,将大殿底座捣烂便是。就如一把造型古老的锁一样,只要撬开那锁芯,然后将锁栓取走,这把锁便失去了作用。
可问题是,这个锁栓,他搬不动。
大殿的基座浑然一体,乃是异常坚固的磐铁石打造而成,他根本砸不开。即便砸开了,这个动静也足以惊动里面的妖皇。
正在愁思间,远处忽然飞来一男一女,和鹿鸣宫的守卫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快步进了大殿。
“那是袁主事和何主事,”被禁锢住全身,同样隐藏一旁的路勇主动说道:“这两位是娘娘最为信重之人。看他们行色匆匆的样子,也许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妖族官职比较简单,搞得太复杂它们也记不住。相互间通常以主事相称,不同主事之间,权力其实天差地别。
杨珍心中一动。
“如果你有要事通报,娘娘会不会让你进去?”他忽然问道。
路勇眨巴眨巴眼睛,懂了。
……
“放开心神,不要乱动,更不要以意念抗拒,否则后果自负。”杨珍挥动着指间一点绿色光芒,对路勇说道。
鹿妖胆战心惊,很配合地乖乖不动,然后一脸惊骇地看到那点绿芒,毫无阻碍地穿过了自己胸膛,留在了体内。
“这是神棪心火,”杨珍森然道:“品阶高过你现在的境界,所以不要幻想能扑灭,或者是炼化它。此火停驻在你心口之处,只要本座神念一动,火焰蔓延,顷刻间便可将你心脏烧为灰烬……”
路勇脸色大变,汗如雨下:“大人,饶,饶命……”
“只要你好生配合,我又怎么会伤你性命?”杨珍展颜一笑,伸手将这妖物脖子、手腕、腰间悬挂的各种物件一股脑扒了个干净。妖族喜欢佩戴各种新奇好看的小饰物,其中不少是低阶法器,也有凡物。
然后从戒指中取出一批新的饰物,其中就包括一条普普通通的石链,帮它戴了上去。
“这是本座赏你的,一件也不能取下来!”他恶狠狠道。
接着,他命令路勇闭上眼睛,随即一团白雾生成,在这妖物茫然好奇之时,已化作一道白光,进入了青石空间。
“我就在你身边,你好生听我吩咐,不得随意造次。”一个声音说道。
鹿妖惊疑不定,四下张望。
“别耽搁时间,速去!”
……
路勇抱着脑袋,畏畏缩缩来到鹿鸣宫前。
这幅样子自然引起了守卫的注意,这也是一位妖王,正是杨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苍隗,只听他大声喝道:
“路勇,你不在崇州,跑回来做什么?”
“在下有紧急军情,要马上禀报娘娘。”路勇鼓起勇气道。
“哦?”苍隗面露惊愕,见这厮神情憔悴,神色慌张,不由脸色一变:“你们这是,吃败仗了?”
“瞎打听啥?快让我去见娘娘。”路勇不耐烦地挥挥手。
它和七霞娘娘同出一族,在国中身份地位不一般,此时已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做派。
苍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等军情大事,他自然无权阻拦,正要让开位置,忽然举头望向路勇身后,笑容僵住。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传来:“路勇,是你?这两天你们去哪里了?”
路勇身躯一颤,转过身恭恭敬敬道:“小的见过影公主殿下。”
来人正是幽幽。
“你是不是去崇州了?”幽幽仔细打量着他,问道:“这两天国中少了许多妖王,是不是又去打崇州了?”
路勇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幽幽顿时明白了,面朝苍隗道:“苍叔叔,我要去见娘娘。”
苍隗站在宫殿门口,纹丝不动:“公主殿下,娘娘有过吩咐,你三天前做差了事情,让你在家好生反省。娘娘现在不想见你!”
“不,你们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幽幽叫道:“还有,灵公主是不是被娘娘关起来了,为什么我到处找不到她?她到底在哪里?”
“公主殿下,”苍隗劝道:“灵公主那么对你,你何必还去管她的死活?”
“我不怪她!我只想见见她,和她说说话,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她?”幽幽争执道。
那晚她被青小灵说动,虽然后来发生的事情,让她清楚请假回许国没这可能,但若是能见见青小灵,听她讲讲衣衣,还有杨珍他们的近况,也算是聊以自慰了。
“灵公主犯下大错,娘娘自会处置,殿下还是回去吧!”苍隗继续劝道。
“不行,我要见她,我现在就要见她!”幽幽叫嚷起来。她性子倔强,脾气一旦上来,便是谁也劝不住。
空间内,杨珍脸色铁青,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宫门旁,路勇站在原地,神色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先进去。
就在这时,宫殿内传出女子威严的声音:“苍隗,你让影儿进来吧!”
……
幽幽昂然而入,路勇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那模样不像从前线回来禀报军情的,倒像是影公主的跟班。
两人来到大殿。七霞一身华丽的宫装,坐在御座上面,台下一侧站着袁征何喜二人。
“娘娘……”幽幽刚一出声,便见七霞摆摆手,止住了她的说话,转头看向路勇:“你说有紧急的军情禀报,是何事情?”
“这……”路勇迟疑一阵,按照杨珍的传音指示答道:“还是影公主先说吧。孙儿的事情不打紧,可稍后再说。”
“哟,你这泼皮,居然指挥起本宫来了?”七霞面色不悦,却也没做他想。她心知这个族中后辈贪生怕死,安于享乐,以为是他不愿在前线呆着,故意找了个理由回来,便不再多问。
“袁大人,何大人,你们二位将事情从头说起,让公主殿下也跟着听听。”她命令道。
“是。”袁征拱拱手,看向幽幽,开口说道:
“我和何大人前日将灵公主押送到周国……”
“什么?你们将小灵送去周国了?”幽幽脸色一变。
“别打岔,让袁大人将话说完。”七霞喝道。
袁征轻咳一声,朝幽幽抱歉地笑笑,接着说了起来:
“属下有娘娘给的通关文牒,一路上顺顺利利,没有遇到什么盘查,便将灵公主带到了周国。第二日我们去鸿胪寺求见,那鸿胪寺的主事原本是姬巽艮大人,也是我们唯一相熟之人。现在他没了,我们一时找不到联络之人,询问了几个小吏,对我们都是爱答不理……”
“拣紧要的说!”七霞有些不耐。
“是,是。属下直到昨日才见到管事之人,将事情经过讲了,那管事不敢怠慢,带着我们去见了周国国主……”
“周国国主吩咐将灵公主关押了起来,娘娘的告罪文书也收了。不过到底如何处置,国主说他也做不得主,需等真尊他老人家出关之后,亲自裁断。”
“然后你们就回来了?”七霞略带不满的问道,看来她刚才也就听到这里。
“不敢,”何喜插话道:“娘娘,我等急匆匆回来,乃是从周国打听到一件大事,需马上禀告娘娘!”
“什么事情?”
“桑国国主,桑弘图,昨夜,陨落了!”
“什么!”七霞大吃一惊。
“他是怎么死的?”女皇沉吟道:“本宫若是记得不差,这厮还不到二十个甲子,正是青春鼎盛之时。莫非,他是被人所杀?”
“娘娘明鉴。”
“何人杀了他?难道,难道是燕西陵?”
“属下也不清楚。”
“将你们知道的,事无巨细,统统都说出来!”
“是,”何喜应道:“昨夜我们在使馆住下之后,大概戌时左右,万煊塔那边忽然发出一道极为耀眼的白光,带着让人非常恐惧的力量,向着东方天际直冲而去。我和袁大人都吓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在今日上午,出门找人打听……”
“这两日在我们的打点下,鸿胪寺一位官员和我们相处得很好。这人是周国的一位世家子弟,交友广泛,消息灵通。我们很快找到他,送上了若干灵草之后,这人便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
“那道白光,是真尊老祖和无尽之海那边的海族妖尊在斗法……”
“斗法?”七霞面露惊容:“从周国到无尽之海,相距超过十万里之遥。如此远的距离,两位尊者居然能隔空斗法?”
“这……那人就是这么说的。”
七霞瞠目结舌,久久不语,有些不太相信,但又不敢完全不信。
她现在相当于人类的元婴境界,看着和化神也就差一个大境界。然而她心中自知,如果以神念攻击,最远也就千里,而且那力度甚至很难伤到一名普通的练气修士。
化神真尊竟然能相隔十万里距离斗法?
这,这简直已超出她的理解。
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我如果真的听了青小灵的,倒向云霄宗这边,忤逆真尊,人家岂不是一个神念,便可于万里之外取我性命?
那贱婢果然毛躁轻率,不可相信!
“继续说下去。”良久,七霞沙哑着嗓音说道。
“是。我们接着便问那人,真尊好端端的怎么和海族那边交上手了。原以为这个问题关系到老祖,这人不会清楚,没想到他居然也知道,透露说是昨夜桑国元婴率众海妖进犯青州,被那里的修士给当场斩杀了,引发了天象异变。这才惊动老祖以神念前去察看,然后恰好与海族的真尊撞上了。”
七霞脸色又是一变!
桑弘图,果真是被杀的?
谁干的?
除了云霄宗,还能有谁?
云霄宗,隐忍了许久,难道为的就是这一刻?
示敌以弱?欲取先予?引蛇出洞?
女皇脑中闪现无数个念头,全都是她从人类那儿听到的各种谋划计策。
若是这样,崇州这边……
我妖族一再挑衅,云霄宗一忍再忍,莫非也是在等待某个时刻吗?
想到这里,她霍然站起,厉声道:
“路勇,你到底有何军情,速速说来!”
鹿妖被这声断喝吓得打了个激灵,吞吞吐吐道:“娘娘,五,五路大军,全,全都覆灭了……”
“怎么回事?”
“云霄宗昨晚大举反攻,将我等斩杀大半,小的还是靠着虓大人的掩护,拼死逃了回来!呜呜——”
“什么?如此大事,你为何不早说!你,你刚才还说什么不要紧?”
“小的,小的想差了……”路勇哆哆嗦嗦做着解释。
望着这个不争气的后辈,七霞气得简直要发癫。一时间万念俱灰,浑身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颓然坐下。
果然是这样。
云霄宗果然是在等待时机。
她心中懊悔万分,娇躯微微颤抖。一会儿想起燕西陵当年以一敌二,力战她和苍岷,一会儿又想起那个神秘女修,将苍岷击成重伤,又追杀她数百里,差点便要了她的性命。
我怎么就鬼迷心窍,去招惹云霄宗这座大山了?
可是,若不顺从周国的指使,老祖那边,又该如何应对?
可笑啊可笑,我麓国身处两强之间,自保已是不易,居然还想趁机去占便宜!
本宫这是烧昏了头啊!
“你们都出去吧,本宫想要静静。”女皇无力地挥挥手。
“娘娘——”幽幽不肯走:“求求你,救救小灵吧,她是无心的!”
“我救不了她啦。”七霞惨然一笑。
眼角余光忽然看到路勇没有退下,反而朝她慢慢靠了过来。
“还有何事?”女皇问道。
“小的,小的还有事情禀告。”鹿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说吧。”
“娘娘,你,你身后……”路勇突然喊道,神色惊恐。
七霞此时神思不属,闻言也不做多想,茫然地转头看向身后。
就在这时,白光一闪,一道人影凭空出现,手持木棒,劈向妖皇!
第十七章 不敌
这一棒,势如狂飙,迅若雷霆!
紧随而至的,还有一道真正的雷电!
双管齐下,这是杨珍和衣衣配合过无数次的套路。
七霞毛发倒竖!
不过元婴就是元婴,她此时虽然魂不守舍,又事发仓促,却依旧于电光火石之间,做出了正确的抉择。
一道炫目的七彩霞光闪现,与后发而先至,威胁更大的闪电撞在了一起。
然后“倏”的一声,二者同时湮灭。
紧接着杨珍挥来的木棒,她避无可避,直接伸出左臂格挡。
“唔——”女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显然受伤不轻。
不过那只看似柔弱无骨的玉臂,终究是挡住了男儿气吞山河的一击。
“杨珍?”
七霞在数丈外站定,惊魂未定地望着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你居然金丹了?”
两人上次见面是十八年前,那时杨珍还是个实力低微的筑基小修,在她面前不敢有丝毫的反抗意图,而现在,他不仅已经是金丹,甚至还能伤害到自己!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继续问道,眼角的余光瞧向了幽幽。
少女灰色的瞳孔中迸射出不可置信的惊喜,还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担忧。当视线和女皇娘娘对上后,转而又多了一丝阴郁。
七霞目光逐渐森冷。尽管路勇的举止相当可疑,但她下意识的,还是首先怀疑起了幽幽。
身为上位者,她最恨背叛,以前有青小灵,这次,则是幽幽!
两人都与面前这年轻人有关!
杨珍面无表情,心中暗叫可惜。
刚才这次偷袭,是他临时起意。
在得知青小灵已被送到周国后,有那么一刻,他考虑过立即离开麓国,直奔周国救人。不过这念头刚起,便被自己否决了。
这女人如此对待小灵,陷她于生死境地,自己若是躲躲藏藏不和她打一场,岂不是念头不通达!
再者,若能制住此女,便可直接利用麓国的传送阵赶路,少说也能省出一两天的路程。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出手。
只是这般思虑刚刚结束,那边七霞已下了逐客令。不得已,他只好暗令路勇分散对方注意力,接着暴起发难,和衣衣各自使出了必杀之技。
造成的结果,却只是伤其一臂而已。
看来自己有些低估对方实力了。
“交出青小灵,本座便饶你这遭。”他冷冷道。
这句话更坚定了七霞的猜测,以为他是靠着幽幽的灵兽袋混入进来,心中更加恼怒。
“哈哈哈——”女子气极而笑:“饶我?你算什么东西,简直是狂……”
话未说完,对面的年轻人突然消失,随即,耳后传来急剧的破空之声!
七霞再次毛发悚然,娇躯一扭,瞬间也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十数丈外。
挪移!
虽不及瞬移那般迅捷,但用在她这个境界,效果却相差无几。
杨珍一棒落空。
心中再度惊讶。短短两次交手,足以证明这位妖皇的战力,更在桑弘图之上。
也就在这时,七霞的反击也来了。
大殿中传出数声沉闷的轰鸣,四阶上品的禁锢阵法开启。所有人,包括此时尚未退出去的袁征、何喜,都留在了殿内,无法脱身。
与此同时,女子素手翻转,一根七彩锦缎刹那间化作几十丈的长鞭,如一条跃动的长龙劈向了年轻人。
杨珍身形一晃,又一次绕到了对方身后。
只是这次,当他举起如意棒,正要有所动作时,却霍然发现,那条飘逸在前方的彩缎,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段,正绕着七霞的身子,从背后向他缠绕过来,眨眼间便卷住了木棒。
木棒势若千钧的下沉之力,立刻如被附骨之疽缠住,无法摆脱,无从着力,悬在了半空。
紧接着,彩缎沿着木棒继续延伸,找上了它的主人。
杨珍吃了一惊,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双手撒开,再一次以瞬移飘向了远处。
七霞眸中闪过一丝快意。这木棒她一时看不出品阶,不过既然是对方的趁手兵器,将其夺走总能削去这小子几分战力吧?
她的这份自得仅仅持续了半息。
那根被重重彩缎缠绕的木棒,骤然间缩小到针芒大小,在她还未有所反应时,倏地从彩缎缝隙中钻了出去,几个闪烁回到杨珍手中,然后又变回了原来的五尺长短。
“法宝!”七霞不惊反喜。这样的宝贝,岂不是送上门的机缘?
杨珍紧握着失而复得的如意棒,听着识海中棒棒喋喋不休的炫耀,脸色凝重。
他已经在尽量高估七霞的实力,却没料到,这女子不仅战力超出桑弘图,而且手中的法器还正好与他相克!
自己拿手的绝招是瞬移加禁法,再加上如意棒闪电般的偷袭,在对方那根以柔克刚,且基本上无视禁法的彩缎消解下,几乎没造成任何效果。
而且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瞬移虽然好用,然而每一次差不多要消耗体内半成的法力,根本无法持续。
除非……也不知衣衣在出手之后,便急匆匆去忙碌的那件事情,还需要多久才能结束?
否则单凭他一个人,这一仗怕是不好办了。
他决定使用拖字诀,接下来的战斗,尽量少用瞬移。
双方又是几招过去。那根彩缎时而笔直如长枪,时而蜿蜒如长蛇,化作无数绸带,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罩向对手。
杨珍不停以身法闪避,偶尔借助瞬移躲过几次必杀之技,慢慢地被压迫到十几丈范围的大殿一角。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彩缎遮蔽,神识无法外延,已渐渐失去了瞬移的空间。
情况愈来愈不利。
终于,在又一次瞬移之后,他刚刚现出身形,四周已有数条彩缎纷至沓来。
杨珍重施故技,神识瞅准了数丈外的一根梁柱,准备瞬移去那处时,忽然识海一阵翻滚,头痛欲裂,这记瞬移半途而止!
随即,一条彩缎如影随形而至,缠上了他手臂,接着是全身,将捆了个结结实实!
“哈哈哈——”
胜负已分,七霞恣意大笑,连连咳嗽不止,脸上瞬间涌现几道潮红。
这条五阶上品的彩缎,已被她操控到上万丈长,差不多也到了自己的极限。
好在,她终于是笑到了最后。
第十八章 紫皇钟护主
酣畅淋漓。
体力精神法力等等消耗非常大,但是很痛快。
七霞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和人打过架了。身为元婴妖皇,已经是站在这个世界最顶层的一小撮,她很难在这片疆域内,遇到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
站定良久,直到气息渐渐平复后,她将七彩锦缎收起,只留下十余丈长度,一边捆住杨珍,另一端在自己手中。
层层堆叠的锦缎,也遮蔽了其他人的神识和视线,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这场战斗的结果,看到了那个被绑住不动的年轻人。
“陛下威武!千秋万载,永镇大麓!”袁征和何喜喜形于色,立即跪倒恭贺。
路勇哆哆嗦嗦,想跟着跪下,又害怕杨珍的报复,一时间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眼神瞅到七霞凌厉的目光正看过来,这才咬了咬牙,扑通一声拜倒在地,口中贺喜连连。
脑海中却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手上那串石链怎么不见了?
幽幽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愕和担忧,嘴唇张了张,又抿了抿,最后讷讷地喊了声:“娘娘……”
七霞脸色不渝地望着这个她最喜欢的女儿,心头蓦地火起,更觉面前那个年轻人面目可憎,着实该杀。于是手指掐诀,一道剑芒自手心生成,朝着杨珍的右臂激射而去。
先断其一臂,这是给影儿的一点警告!
“娘娘,手下留情——”幽幽大惊失色,几乎是不假思索便朝着那剑芒冲了过去。
作为整个麓国最为出色的刺客,幽幽不仅善于隐匿,遁速也是极为迅捷,只见她黑色的身躯上一时刻似乎还在原地,下一时间就已来到七霞面前,一柄黑色短刃,毫不犹豫朝那道剑芒劈去。
七霞目光阴鸷,神念一动,已控制着那道剑芒绕过少女,继续刺向身后的年轻人。
幽幽一刀劈空,脸色灰败,望向七霞的眸中满是哀求。
七霞冷冷一笑,没来由地一阵快意,你越是要维护的,本宫便越是要帮你斩断!
那小子胳膊,她要定了!
“锵!”
就在这时,紫色光芒大放,清脆的钟鸣声响彻大殿。
一个紫色大钟,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杨珍前方,与那道剑芒轰然撞响!
七霞满脸不可思议。她这锦缎会束缚法力的运转,这小子怎么可能还使唤得出法器?
随即恍然大悟,双眼迸射出炽热的光芒:“法宝,又是一件法宝!”
好家伙,这个姓杨的人类小子,身上居然有两件法宝?
据她所知,人类的那些元婴大修,也没几人手中会有法宝的。
这要是传出去……
恐怕东域那位真尊都会坐不住吧?
机缘啊,今日是我七霞修炼千年,遇到的最大机缘!
此时那钟已经长到一丈大小,然后不再变化,轰然落地,正好将杨珍全身罩在了里面。
也将栓住他的那段锦缎压在了下面。
七霞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落在紫钟内的那部分锦缎,已经失去了感应。
她脸色一变,伸手使劲一扯,锦缎呲溜溜地从紫钟底下缩了回来,回到自己手中。
可是,曾经被锦缎绑住的那个小子呢?他居然就这么脱离了束缚?
这个法宝,不仅能抵御术法攻击,还能隔绝神识!
七霞目光更加火热,气息都有些不稳,今日无论如何,她要制住这小子,将他身上所有的好东西,全部抢过来!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有些骨感。望着这件厚实沉重,与磐铁石地面几乎融为一体的紫色大钟,她一时却犯了难。
“不就是件乌龟壳吗?老娘看你能躲到何时!”
七霞思量片刻,按捺住内心的躁动,不慌不忙取出几颗丹药服下,然后盘膝打坐,调息运气。
幽幽站在旁边,手中的黑刃早已收起,一会儿看看娘娘,一会儿好奇的摸摸紫钟,神态纠结。
如此小半个时辰后,七霞身上疲乏一扫而空,法力重回峰值,就连曾经受伤的左臂,也行动自如,再无滞碍。
她要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至于杨珍,在她想象中,对方从灵兽袋中出来,无法携带空间法器,想来身上就是带着些疗伤补气的丹药,也不会太多。
再说,小小的金丹,哪可能有自己恢复得快?
七霞长身而起,玉手一挥,七彩锦缎再次伸展到几十丈长,绕着紫钟环绕数圈,将这件宝物一层层绑了起来。
然后双手用力,将锦缎绷得笔直,一连串咯吱咯吱声后,那紫钟开始左右晃动。
她顿时心中一喜,加大了力量,终于将紫钟拉离了地面半寸,便再无余力。
凤目不善地扫视全场,厉声喝道:“都一个个愣着干嘛,还不过来?”
几只妖王如梦初醒,袁征带头,何喜随后,路勇一边心中祈祷,一边跟在最后。
三妖来到大钟前,那袁征化作一头老猿,以双掌顶住钟背,拼了老命往前推;路勇化作一只梅花鹿,双角伸入钟底,也不敢保留力气地使劲拱;何喜是一只蝎子精,也现出几丈大的原形,以两条蟹螯各自夹住钟声一端,憋足了气地朝前拽。
场面颇为壮观。
只有幽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七霞也不管她。
众人齐力,效果非常明显。那紫钟晃晃悠悠,底部逐渐抬起,与地面越来越高。
七霞在前方一边吆喝,一边暗暗运足法力,警惕着杨珍的偷袭。
终于,当紫钟离地半尺后,忽然紫光一收,已化作拇指大小的一个铃铛,回到了某人头上。
众妖连忙望去,旋即呆滞。
前方空地上,原来紫钟笼罩之处,现出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人!
那杨珍身前,不知何时已站着一对俊男靓女,正不怀好意地望着他们!
感受着这两人身上强大的气息,七霞双目瞪得老大,比看到法宝还要不可思议:“你,你们,妖,妖君……”
五阶妖物,是为妖君。
而且,还是两个!
这世上不管是妖类,还是人修,突破到元婴境界时都会引发天象变化,也因而会很快传遍东域,为众人所知。
可是她七霞,从来没有听说,东域还有和她一样境界的妖君!
而且,这两人身上的气势明显还有些压制不住,这应该是刚刚晋级而成。七霞甚至能断定,这两位成就妖君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昼夜。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正在胡思乱想间,那两人莞尔一笑,分两边朝七霞围了过来,而杨珍则对着三位妖王扑去。
七霞匆忙将锦缎收回,一边疾退,一边抵御。
两位妖君都没有使用法器,想来应该是新近突破,还来不及炼化的缘故。不过他们身法极好,配合默契,两人围着对方,一会儿男的攻击,女的防守,一会儿前后夹击,双管齐下,直让七霞手忙脚乱,疲于奔命。
尤其是她那看家的锦缎,一不留神被那男子抓住,双掌遽然间化为鹰爪,用力划拉之下,居然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七霞大为心痛。锦缎这种柔软之物,对付木棒这样的坚硬物体效果极好,其实际上的防御力却并不高,特别惧怕尖刺之类的锋锐之物。这两位妖君身上的利爪,简直就是锦缎的天敌,短短数息,便已在上面留下数道划痕。
她渐渐落在下风。
若非二妖境界还未稳固,不敢使出太强力的术法,大多时候都是凭借肉身,以刚刚蜕变后的利爪作战,这位麓国之主或许早已落败。
不过,她也不会支撑太久了,因为那边,那个她深恶痛绝的人类小子,已经轻轻松松解决完三只妖王,正朝她疾冲而来。
杨珍在解除束缚不久便进入了青石空间。外界的半个时辰,在白速空间则是八个时辰,他身体早已恢复到巅峰状态,甚至连混沌之气也大补了一顿。
现在的他,正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一个瞬移,已来到七霞身后,举棒便打。
如果还只是他一人,七霞全神贯注之下,这样的空间转移并非不能察觉。然而她现在被两位妖君缠在一起,根本无暇他顾。
这一棒若是敲得实了,她少说也是重伤不起。
就在如意棒举到头顶,正要顺势而下之时,一把黑刃正好敲在两手与木棒之间,力度不算太大,却恰好精准无比地将下沉之力化解了大部。
“你,你别杀娘娘。”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说道。
正是幽幽。
杨珍脸上露出些许错愕,随即展颜一笑:“幽幽,她伤害了小灵,我必须擒住她。”
“也,也不能抓娘娘。”少女倔强道。
杨珍大感无奈。幽幽身法诡谲,招式妙到巅毫,只要站在七霞附近,以全力阻挡,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对这个他看着长大,刚才又出手救他的少女施以重手吧!
“幽幽,好多年不见,你衣衣姐姐很想你噢!”杨珍打出亲情牌。
少女脸上露出欢喜之色,随即神情一黯,没有吭声,面色坚定地挡在前面。
“幽幽,你跟我们回去吧!”杨珍继续晓之以情:“你看到他俩了吗?他们是丹丹和朱朱,以前你给他们喂过妖兽的,还记得吗?”
两只正在威风凛凛战斗的新晋妖君,顿时羞得老脸通红。
“那时他们修为还不如你,现在却都是妖君了。我那里仙兽遗蜕还有剩余,足以保证你和小灵,都突破到妖君。”
少女依旧没有退让,语气决绝:“你放过娘娘,我就跟你走。”
杨珍哭笑不得。这台词说得,自己好像是强抢民女的大反派一样。
看来是说不通了,他只得挥了挥手,一道白光后,赵玥儿现出身形。
幽幽看着又一位出现的金丹,脸上更加焦虑,却再无办法拦阻。
她牵制住了杨珍,同时也等于被杨珍牵制住了。
于是眼睁睁看着赵玥儿头上那块圆润通透的青色灵玉,突然间发出耀眼的青色光柱,如闪电般射向了娘娘后脑!
一道七彩霞光迎向了这道光柱!
却是七霞见场中又多出一人,早已留出了一分精神。她这霞光,可以消湮各种境界在她之下的法术。比如不久前衣衣的那道雷劈,只使出了金丹巅峰的力量,便被这光芒一举湮灭。
她不知那青光是什么,只好凭借经验应对。想来那少女修为只在金丹,这术法便是威力再大,也通不过七彩霞光这一关。
然而,紫玉发出的青芒,是可以跨越一个大境界的。
金丹中期的赵玥儿,激发出相当于元婴中期的神识一击,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元婴初期的七彩霞光,倏地进入了目标的识海。
“啊——”
片刻之后,七霞发出一声痛不欲生的惨叫,双手捂头,在地上来回打滚,嘶声哀嚎,再也没有半点女皇的风范。
丹丹立即跟上,挥拳将她打晕,然后将其全身经脉制住。
朱朱随即跟进,取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藤条,将七霞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藤条取自神棪木的枝条。那块神棪木心在白速空间,以十六倍的时间流速,十几年也不过是长出了一些丈余长的枝条。衣衣昨夜截取其中一根,粗粗炼制成了一根绳索。
虽然当不了什么法器使用,不过用来捆绑五阶妖皇,却是绰绰有余。
一场有三位妖君,数件法宝参与的战斗,终于结束。
……
“娘娘——”幽幽一声悲鸣,冲了过去,杨珍没有拦阻。
好一会后,七霞悠悠醒转。
这还是赵玥儿手下留情,否则以青玉的强悍,便是直接将她识海搅成白痴也并非难事。
望着正看着她的杨珍几人,女皇惨然一笑,神情憔悴,仿佛瞬间老了好几百岁。
“仙兽遗蜕在你那里?”
杨珍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空间宝物?”
杨珍冷冷一笑,没有回答。
“我那时真应该搜你魂魄的,”七霞恨恨道:“可恨,受誓言约束,不得称意!”
当年麓国建国,七霞曾经誓言决不出手对付人族。从这方面来说,她直到现在,也没有主动出手杀死一个人类。
不过崇州等地因她而死的,却是数以百万,不可计数。
想到这里,杨珍脸色渐冷,杀心顿起!
第十九章 妖皇幽幽
杨珍没有杀七霞。
首先是因为幽幽的恳求。对于这位黑衣少女,他一直心怀愧疚,不仅是当年强行从人家身上要走过羽叶,还有这些年来,将对方扔在麓国不闻不问,实在是亏待了她。
更何况不久前,小黑草飞身相救……
“只要小灵安然无恙,我一定不会取你家娘娘的性命。”杨珍郑重许诺道。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他昨日击杀桑弘图,引发的元婴异象已经激起了东域老祖的瞩目。如果短短两日之内,又有一位元婴陨落与他有关,以后他这辈子,恐怕都要生活在嘉禾真尊视线之下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当然,也不能轻易放过这女人,尤其是对方已经知道他身具空间的秘密。所以暂时的处理,便是将七霞移入到青石空间,关押了起来。
在这个属于衣衣的世界,哪怕对方是化神老祖,也蹦跶不起来。
袁征、何喜、路勇三妖,参与了刚才的战斗,同样有暴露他隐秘的风险,也和七霞一样,被送入了空间。
随之而来的,还有十三具妖王尸身。
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绿草茵茵的大地,感受着与外界不一样的气息,七霞脸色灰败。她很清楚,自己既然被扔到这里,以后是再没有可能出去了。
目光在那些妖王尸身上逡巡很久,喃喃自语:
“原来那五路大军,都是被你们破去的。”
接着长叹一声,低声说道:
“杨公子,本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答应。”
“说来听听。”杨珍瞥了眼旁边神色哀伤的幽幽,没有拒绝。
“我麓国既然已经建国,就不会再回到以前了。否则那位东域之主,第一个就不能答应……”七霞慢悠悠道:
“国不可一日无主,我现在这个处境,不用你们说,我自己心里有数,是不可能被你们放出来做这妖域之主了。哪怕是有神魂契约,你们大概也不会放心……”
“我想让影儿继任为麓国国主,不知杨公子意下如何?影儿她修为虽不是最高,不过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刺杀之术,却是所有妖王的噩梦,足以震慑宵小……”
“影儿心地质朴,本性纯良,也没有本宫那些不切实际的野心。如果让她坐镇麓国,以后你们许国边境,当能相安无事,不必再担心什么大规模的兽潮。”
杨珍蹙眉不语。
如果说他最初的反应是拒绝,但在对方提到边境之事时,他犹豫了。
相安无事,不再有兽潮……
人类不可能占据百万大山,至少几百年内都不会。他纵然擒住了七霞,将这地方的妖王斩杀一空,以后还是会出现新的妖王,新的妖君,继续统治着这片区域。
既是如此,何不派一个自己信任的,去约束那些残忍妄为的妖兽?
于公来说,如此可确保崇州一带不再受到大规模的妖兽骚扰,百姓安居乐业。于私来说,这般广袤的地域,天材地宝无数,就这么平白舍弃了,岂不可惜?
“幽幽,你的意思呢?”他望向少女。
“我,我……”幽幽低垂着头,期期艾艾。
在他面前,小黑草还是当年那个畏畏缩缩,怯生生的样子。哪怕她现在已是妖王境界,哪怕已经当了十几年的麓国公主,一把黑刃不知收割过多少性命,却还是发自内心的惧怕杨珍。
幼年的阴影,看来这一辈子也挥之不去了……
“我听娘娘的。”细不可察的声音忽然说道。
“什么?”杨珍一怔,目光在幽幽微微泛起红晕的脸上打量许久,问道:“为什么呢?”
“我想留在麓国,我,我喜欢这里!”幽幽鼓起勇气,抬头直面杨珍审视的目光,神色逐渐坚毅。
留在麓国,喜欢这里……
杨珍恍然大悟。
是啊,幽幽出身妖族,本性上就喜欢亲近百万大山这样的妖域之地。自己或许可以提供给她更稀缺的资源,也可以像亲人一样善待与她,但这些,都只是自己自以为是的想象,却并非对方的愿望。
谁不希望有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更加自由自在的生活?
“好!”他慨然应允。
“不过,”沉吟片刻后,杨珍抱歉道:“我必须尽快赶往周国。万一人家这两天就要将小灵绳之以法,我去晚了可就来不及搭救了。你的登基大典,我怕是没有时间参加了。”
幽幽垂头不语,神情有些沮丧。
“杨,杨公子——”这时,被扔在不远处的袁征忽然喊道:“杨公子勿要心焦,周国决不会在这几天,就处置灵公主殿下的!”
“为何?”杨珍心中一喜。
“周国一贯自诩为礼仪之邦,行事素来循规蹈矩,”袁征气吁吁道:“他们即便,即便要处死灵公主,首先也会派遣使者通报云霄宗。因为,因为我当时给他们的解释,灵公主乃是受云霄宗的指使,才行那刺杀之事的……”
“再者,他们还会对灵公主进行审判,即使不是公审,也会走这么一道程序。这些过程,绝非一两日可以完成。”
“小的还打听到,周国前往云霄宗的使者,今日上午才刚刚出发。在使者没有返回之前,灵公主的事情,决不会仓促处理……”
杨珍明白了过来:“依你之见,我现在应该赶回云霄宗,好生稳住使者,然后再徐徐图之?”
“杨公子高见。”袁征连忙附和。
杨珍思索一阵,心中有了主意。
……
当日黄昏
秦国,煜京
一座单独修建的传送大殿中,光芒闪烁,渐渐现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影。
秦昭塬目瞪口呆:“杨……杨珍?你,你何时成了麓国的使者?”
杨珍含笑上前见礼。
秦麓两国虽然这几年暂息兵戈,不过秦国对于妖族的防备却一直未曾松弛。每次从麓国传送过来的使者,都会有一位金丹真人亲自相迎,名为陪同,实为监视。
杨珍在听从了七霞和袁征的建议后,立即召集附近所有的妖王,在这日下午便举办了幽幽的登基大典。
这若是换在某个人族国家,绝不会如此仓促。不过妖族嘛,本来就没有什么文化底蕴,能搞出这么一个典礼,已经显得相当正式了。
所有前来参与典礼的妖王也不过二十多位,这其中还包括了六头一直扔在灵兽袋中的俘虏。他们也成了第一批向幽幽宣誓效忠的手下。
其他就是一些妖帅,倒是有三四百之多。有了这些高矮不一,形状各异的妖物凑数,整座大殿总算没显得太过空旷。
人族俘虏充当了典礼官员,在他们的配合下,典礼终于圆满完成。
这期间七霞露了一次面,当众宣布以后将专心修炼,皇位传给幽幽云云。众妖无一人生疑,齐声恭祝这位先帝道法大成,然后目送着七霞消失在了一片白雾之中。
衣衣即位之后,颁布的第一项命令便是撤回所有在许国边境的妖族大军,并派出使者和云霄宗谈判匡州归属及疆域划定。有妖王对此表示了反对,立刻被幽幽斩杀当场,血洒大殿。
妖族,向来敬畏强者,幽幽如此狠辣果决的举动,顿时吓得群妖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言。
接下来,幽幽宣布释放全部人族俘虏,改为雇佣,重新划分各妖王势力范围等等命令,再无人敢有异议。
整个典礼不到两个时辰便告结束。
随后,幽幽签发了一套新的通关文牒,并先行传送到秦国最近的传送阵,如此,终于换得了那边的许可,让杨珍以麓国使者的名义,堂皇入境。
……
一刻钟后,在秦昭塬的陪同下,杨珍见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明月女皇。
ps:又写完了一个剧情。本卷预计有六个主要剧情,这是第二个。
第二十章 蹲守
“杨郎,杨郎,你终于来了——”
寝宫内,秦明月双手搂住杨珍……
……
良久……
女皇甜美兴奋的声音响起:“两百缕……元婴和金丹,居然能衍生出这么多的混沌之气!”
就这么一次,这几年来她修炼时积攒的一些暗伤、隐患,便全部一扫而空!
接着却是掐掐玉指算了算,奇怪道:“似乎,也没有估算的那么多……”
“大概是仙灵之体的缘故,”杨珍解释道:“冲击金丹时,我吸收了大量仙灵之气,骨骼体魄朝着仙灵之体蜕变了少许,没想到其中的一个后果,便是混沌之气的衍生,也因而减少了一些。”
这个减少的份量并不多,故而赵玥儿就没有察觉出来,倒是秦明月在这方面比较心细,算出来其中的微小差别。
杨珍也是过了很长时间才注意到这个变化的。混沌之气原本就是天地混沌时的产物,人体也是一个天地,相较之下,凡人之体与天地初生时的本质更为接近,而仙灵之体相当于后来演变进化的产物。后者虽然更加强大,生命力也更悠长,却也因此失去了衍化混沌之气的本能。
对此,杨珍最初有些舍不得,后来慢慢也就释然了。如果为了追求混沌之气的逆天效果,而放弃以后的仙灵之体,大道长生,那才是舍本逐末,愚钝之举了。
不过,我这次找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啊!他暗暗吐槽,真准备开口,却听秦明月问道:
“杨郎,你哪天回来的?”
“昨晚,回来的时候,刚好在青州……”杨珍说着,又三两句话将青州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秦明月笑靥如花,自家情郎击杀了一位元婴她似乎不太在意,而是喜滋滋道:“杨郎,你昨夜才回来,今日便来看望明月。我心中好欢喜!”
说完,红润的樱唇又凑了过来。
“唔——”杨珍嘴被堵住,想说的话再一次咽了回去。
……
“小灵被周国人抓走了?”秦明月霍然起身。
杨珍点点头。他总算是觑得机会,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秦明月秀眉蹙起,朱唇微动几下,片刻后说道:
“杨郎,我方才问过秦昭塬了,今日巳时,确有周国使者经我秦国前往云霄宗……”
元婴真君神识覆盖千里,那秦昭塬将杨珍领来之后,便返回家中休息了。秦明月此时心急青小灵之事,直接以神念找到对方府邸,问明了情况。
当然,若是平常非紧要之事,还是会派出侍女传唤,方显庄重。
“……周国正使名唤姬乾坤,乃是当年咱们在巫山郡见过的人物……”秦明月接着说道。
听到这里,杨珍唇边泛起一抹微笑。那时他才刚刚筑基,和秦明月还是敌对的关系,后者当时假冒手下侍女的身份,来许国参与会谈。
“……我已经命令秦昭塬这就去传送大殿守着,一旦姬乾坤返回,务必先将其暂留在秦国,探探口风。”
杨珍点头赞许。
一般来说,各国使节出访,若是规模庞大,会乘飞舟代步;如果只有三两人,则大都会以传送阵的方式,一程一程的传送,而且因为换取关文的需要,通常还会经过沿途国家的都城。
周国去往许国,秦国乃是必经之路。在这里蹲守周国使节,效果比连夜返回云霄宗更好。因为回到云霄宗,杨珍肯定会面对一系列的询问,比如魂牌都碎了你怎么还活着,比如击杀桑弘图等等,根本没有时间去做其他事情。
这就是他在听到袁征建议后,直接奔赴煜京的原因。
姬乾坤资质远胜那个贪花好色,不求上进的姬巽艮,在周国,或者说在嘉禾老祖心中的地位,也远远超过对方。从他这里,非常有可能探听到这次青小灵之事,周国官方的处理态度。
想到这里,杨珍放下心来,反手从空间中取出一物,递了过去。
“镇国之印?”秦明月一边打量着这件从麓国取来的玉玺,一边依照杨珍的吩咐传音给外面的侍女,不久之后,秦国的镇国玉玺也被人送了进来。
将两件玉玺摆在一起,神念先后沉浸其中,好一会后,女皇奇怪道:
“麓国的这块玉玺,似乎是,少了一层禁制?”
杨珍微微颔首,笑道:“再去空间试试。”
两人来到青石空间,和正在里面说话的衣衣、赵玥儿、丹丹朱朱等打了声招呼,众人一起围了过来。
然后,神念沉入不久,秦明月面露惊容:“我秦国这块玉玺,怎么突然间,也少去了一层禁制?”
杨珍笑而不语,从怀里掏出几块兽皮,正是当日姬巽艮留给麓国的,用钻天角犀制成的那三张符皮。
“在上面盖个印试试。”
秦明月满腹狐疑,不过既然杨珍想卖关子,她也乐得陪情郎玩玩谜语。于是老老实实地拎起一张符皮,盖上了秦国的玺印。
“咱们再回去。”杨珍接着道。
秦明月如小女孩般撇撇嘴,轻哼一声,然后回到了皇宫。
第三次将神念沉入玉玺中,她不禁秀眉一挑,讶异道:“我秦国这一块玉玺,刚才散去的禁制,居然又出现了!不过,麓国的这块,却还是老样子。”
“杨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珍呵呵一笑,直到秦明月又接过一张符皮,盖上秦国玺印后,这才将青小灵从姬巽艮那里打听到事情说了出来。
“明月,”他最后说道:“你再用神识感应一下这两张加盖玺印的符皮,有何不同?”
“第二张的玺印之中,似乎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好像是,是与这片天地,天地阵法有关!”女皇惊呼。
“没错,”杨珍点点头:“如此看来,小灵的猜测应该是对的。这镇国玉玺不仅与天地法阵有关,也与玉玺上的山川疆域相关。只要离开这片疆域,那层与天地法阵相关的禁制便会消失;一旦回来,则在天地法阵的影响下,又会重新凝聚而成。”
“紫雪曾经说过,咱们臻玉界的几个化神真尊,实际上也是天地法阵的支柱。以此推测,化神真尊很可能不能随意离开他的驻地,需要借助其他的东西,比如,这个加盖了玺印的符皮……”
秦明月樱唇微张,若有所思。如果是在这之前,有人告诉她化神老祖实际上是被天地法阵禁锢着的奴隶,不得随意走动,她肯定会嗤之以鼻,以为荒诞之言。然而现在思来,却大有可能就是事实。
“这个玺印,有效期该是多长?”她问道。
“我也不知,不过……”杨珍淡淡一笑,抓起那张刚刚盖过玺印的符皮,随手扔入了白速空间之中:
“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答案了。”
……
说过镇国玉玺的事情后,杨珍又将麓国发生的变故从头到尾讲了遍。不过那件从七霞处抢来的七彩锦缎,秦明月却是看不上:
“此物难以对付修为高出自己的人,实在是无用。”
正说着,一名素衣少女推门进来,望见杨珍后,脸上顿时绽放出甜甜的笑容。
“彩云!”杨珍喜出望外。
“小郎君!”彩云哽咽着道了个万福,然后对秦明月道:
“明月姐姐,五王爷(秦昭塬)让我代为禀报,说是周国的使者,已经回来了!”
第二十一章 东域大比
秦明月离开了。
事关重大,她要亲自去招待姬乾坤,尽可能从他那里打听出更多消息。
彩云留在了房中,杨珍拉着她的小手,望着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姐姐,心中柔情满怀。
彩云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相对于她的资质,尤其七年前才是练气后期的底子,显然这几年,赵玥儿不仅将白速空间放开让她使用,也提供了大量的天材地宝。
“还有一个原因,你是借着修炼的方式,排解对我的思念吧。”杨珍打趣道。
这句话戳到了女孩的泪点,彩云再也抑制不住,扑在杨珍怀里大哭起来。
两人一同去了青石空间,和赵玥儿、衣衣等人相见,又是一番欢喜。
大约亥时左右,秦明月返回了寝宫。
“姬大人还算配合,咱们想了解的,他大多说出来了。”女皇说道,神情凝重。
杨珍心中一凛,看来得到的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也不接话,静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首先,云霄宗矢口否认了有青小灵这个人,更不承认姬巽艮之死,与云霄宗有半分干系。”
杨珍微微颔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云霄宗如此答复也没什么可指摘之处。青小灵确实不是云霄宗的弟子,她杀死姬巽艮,也是自己的主意,不希望妖族和云霄宗仇怨越积越深,最终造成杨珍和七霞的兵戈相见。
只是她没有想到,不但杨珍回归之后修为实力大涨,丹丹朱朱也一举突破到妖君境界,最后竟是不费多大力气便制住了七霞,让整个麓国变了天。
“姬乾坤说,他这趟出使,原本就没指望云霄宗认账,不过是走一道程序而已。事实上不管云霄宗认不认账,甚至做出什么赔偿,青小灵最后都会被处死。”
“这是嘉禾老祖的旨意。公然袭杀周国的使节,这是东域三千年都未曾听过的恶劣狂悖之事,必须施以重罚,以儆效尤。”
杨珍面色更加严肃,这同样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小狐狸虽然化形后是名少女,心性其实还和小孩子一样,脑热上头便不想后果,这件事情,她确实不该那么做的。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对错的时候,青小灵是他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要救她出来。
“他们将在何时处置小灵?”杨珍问道。
“两个月后,也就是东域大比结束的时候。周国计划在那天将小灵的罪行公之于众,当着东域各国代表的面前,将小灵绳之以法。”
“两个月后?”杨珍暗暗松了口气。这样的话,他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去谋划营救一事。
东域大比每十年举办一次,选在每轮天干甲字开头的年份,从三月初到六月初,为期三个月。今年是甲午年,正好是又一届东域大比的时间。
顺便说一句,三十年前,也就是甲子年东域大比的冠军,正是他面前这位美丽的女皇。
“小灵被关押在什么地方?”
“这个姬乾坤没有透露,我也不方便继续询问。”
杨珍陷入沉思。
“你决不能在大比结束那天,去救小灵。”秦明月突然说道。
杨珍疑惑地看着她。
“因为那天,嘉禾老祖会亲自驾临会场,咱们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将人抢走。”秦明月如此解释。
“老祖也会出现?”杨珍好奇道。他从未参加过东域大比,只清楚大概的举办时间,具体过程却是一无所知。
秦明月点点头,脸颊微微抬起,陷入了回忆之中:“十年一届的东域大比,参与者均是各国三十五岁以下,不到紫府境界的年轻人,汇聚一堂,比武论道。这不仅是东域最重要的一项盛事,也是嘉禾老祖借以昭告天下,宣示其统治的重要举措。他老人家当然会出席,而且,还会当场给名列前十的骄子们颁发奖励,以资鼓励。”
“这么说,你也是见过嘉禾老祖的人喽?”杨珍笑道。
“那还用问?”秦明月鄙视地看了某人一眼,酥胸挺直,脸上满是骄傲。即使她现在已经贵为一国之君,元婴真君,那次大比也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永世难忘。
就像某些人功成名就之后,还念念不忘当年接到清北通知书时的激动。
“第一名还有一项特殊的嘉奖。”她忍不住卖弄道。当然,这也就是在杨珍面前,她才会如此地毫无遮掩。
“是什么?”杨珍立刻化身捧哏。
“可以向老祖提出一个不太过分的要求,一般来说,只要老祖能做到的,他都会答应。”
“你当年提出了什么要求?”
“你猜。”
这个杨珍哪猜得出来,一连说了七八项猜测都不正确,看着女皇脸上逐渐生气,一副就要发飙的模样,忽然心念一动:
“莫不是帮你炼化青焱?”
“呀,还真让猜着了!”秦明月兴奋道:“我那时还是筑基巅峰,炼化青焱虽说也有可能,终究还是太过危险。雄毅老祖对我一直有所成见,我也不放心找他。所以趁着那次机会,请嘉禾老祖帮我炼化了青焱。”
原来如此!
杨珍当年炼化灵火,也是多亏了外挂小仙草的相助,尽管如此,炼化过程中还是吃了不少苦头。所以在听说秦明月筑基境界便炼化青焱后,当时很是惊叹,以为天人。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借助了化神老祖的力量。
尽管如此,那也相当厉害了。
“哟,莫不是瞧不起我了?”秦明月撇撇嘴。
这种女孩子撒娇式的娇嗔,杨珍这些年流连花丛,早已经练出来了,当即就是一顿猛夸。
秦明月听得眉开眼笑,谈兴更加浓烈,接着说道:“除了第一名,前十名也各有好处,那些丹药法器之类的奖赏就不必说了,最重要的一项,是可以进入万煊塔感悟。”
万煊塔是嘉禾真尊闭关修行的地方,这在东域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联想到不久前推测出的玺印符皮的秘密,杨珍不禁来了兴趣,问道:
“万煊塔里面是什么模样?你在那儿,可有什么收获?”
第二十二章 万煊塔(新的一月求订阅)
“万煊塔是个炼化后的小世界……”秦明月说道。
杨珍顿时瞪大了双眼,兴致更浓。
臻玉界中小世界并不罕见,比如他练气期时去过的崀山世界便是其中之一。不过被人炼化过,能像法宝一样可以随时收入识海,或是端在手中的,可谓是绝无仅有。
至少在今日之前,杨珍还从未听说过。
或许整个东域,为人所知的就只有万煊塔这么一件。
也正因为如此罕见,所以无论是曾经的七霞,还是山之域的寒蕤等人,才会屡屡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小青石这样的宝物,从而让杨珍一次又一次从这些人眼皮底下逃脱。
“此塔一共有七层,前三层是丹坊、炼器坊、藏经阁、演法大厅等场所,周国在籍的弟子凭令牌和贡献点便能出入。我们这些大比的优胜者,进入的是宝塔第四层……”
“我们被老祖以法力包裹,分别丢在这一层不同位置。那里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当时睁开眼后,除了一团又一团缭绕在四周的云雾,几乎什么也看不清楚。过了许久我才透过云层见到一两点亮光。老祖说,只要走到那些星光处,便会有机缘……”
“我于是朝着星光处疾行,没过多久,这些星光便隐没在云团之中看不见了,我也失去了方向。后来干脆就胡乱走了起来,如此半个月后,我终于遇到了第一颗星光……”
秦明月饶有兴趣地回忆着当时塔中的经历,杨珍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他二十年前正任职巫水县馆,那时还只是练气期小修;十年前则已经是紫府中后期的境界,都不符合参加东域大比的条件,这场盛事也因而与他无缘。现在听秦明月亲口讲述,也算是了却心中那点缺憾。
“这半个月,你就一直那么走来走去?”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插话。
“那当然不会,”秦明月笑道:“宝塔内灵气非常浓郁,便是与我现在修炼的五阶灵脉相比也不遑多让。我大部分时间都在修炼,停下来没事时,才会继续探寻。”
“那些云雾什么的,是不是幻阵?你借助神识,能不能穿过这些云团,感应到前方的星光?”杨珍继续问道。
“不是幻阵,也不是普通的云团,”秦明月沉思道:“有点像是,像是某个我看不明白的阵法,突然被打乱之后的样子,到处都有禁制的干扰。这些禁制非常强大,神识根本无法穿透。”
“云团中也有陷阱,不过都没什么危险,最多就是一脚踏空,掉入到另一片云团之中,或者就是在某个地方来回打转,半天走不出来而已。”
“那你是如何找到那处星光的?”
“不知道。大概是,运气吧!”秦明月自嘲道。
“运气?”杨珍只觉不可思议:“就只是运气吗?难道和修为、实力、耐性、天赋等等都没有关系?”
“都没有关系,”秦明月一本正经道:“我在那里面走过的那些路,都是杂乱无章,毫无头绪的,我自己都不清楚怎么找到那星光的。这不是运气,还能是什么?”
“在那颗星光,你得到了什么机缘?”杨珍想了想又问道。
“一枚上品的紫云丹。”
“什么?大半个月的时间,就一颗紫云丹?”
说起来紫云丹在臻玉界也算得上珍贵之物。尤其对于那些修仙家族来说,一枚上品的紫云丹,足以保证家族多出一位紫府上人,未来几百年都不会衰落。
比如当年的赵家。
不过对于秦明月这种出身皇室,而且资质极佳的子弟来说,紫云丹却是随时都能获取,根本算不上什么机缘。
更何况还花了那么长的时间。
“就没别的了?”杨珍问道。
“当然还有。老祖说过,凡是在这半年时间内,找出三颗以上星光的,便可去往万煊塔上一层。”说到这里,秦明月琼鼻一吸,不无得意道:
“本公主当时勉强找到了五颗,忝居首席。”
“其他人呢?”
“还有一个三颗的,便再无别人了,有半数甚至一无所获。”
“这么说,我家明月公主,不仅资质冠绝众人,就是运气,也远远超过他们喽!”杨珍打趣道。
“那还用说!”秦明月得意了一阵,接着往下道:
“第五层的灵气浓度相较于第四层,至少又高出了三倍。我在那里面修炼一个昼夜,差不多相当于外界的十天。老祖允诺我们呆一年时间,我因为又找到一处星光,额外多留了三年……”
“等等,听你的意思,这第五层,还是寻找星光?”杨珍打断道。
“没错,第五层和第四层一样,还是无边无际的黑夜,无穷无尽的云团,而且禁制更加复杂凌乱,星光却稀疏黯淡了许多。我第一年尚且能撞见一颗,后面三年却是怎么寻找,也找不到了。后来老祖便把我请了出去……”
“找到这颗星光,还有没有奖赏?”
“当然有!比第四层所有奖励加起来还要好,”秦明月笑道:“找到这颗星光后,老祖将我带到第六层,亲自指点了我修习中的一些关节要害之处,还传授了我一招剑法,便是那‘辉煌之剑’。”
“如此说来,真尊他老人家也算你半个授业恩师了。”杨珍不无艳羡道。
“嗯。”秦明月点点头,目光中露出尊崇之色。
“那次万煊塔之行,对我来说收获非常大,”女皇接着道:“我之前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境界,在第五层修炼一年,又经老祖指点后,我放开压制,服用了那颗上品紫云丹,一鼓作气突破了紫府,而且一冲便是紫府三层。”
“随后三年,我修为继续突飞猛进,一直到紫府八层才停下来。尽管如此,我依旧感觉体内还有大量灵气储备。出塔之后,又过了几年,我便到了紫府巅峰的境界。”
“我家明月真是个天才!”杨珍由衷赞道。
虽然看起来他修为也不比人家慢,进入金丹期甚至比对方还早两年,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般快速,更多是借助了白速空间的时间流速。若是按实际时间算起来,却是比秦明月慢得多了。
“这么看,万煊塔最大的机缘,其实是得到老祖的指点。其他那些丹药、灵气等等,倒也没什么稀奇。”过了一会,杨珍评价道。
他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接着疑惑道:
“若是这样,老祖何不在宝塔四层安排一些妖兽、傀儡让大家闯荡闯荡,或者迁移一些山川河流之类景致让大家欣赏欣赏,为何非要布置那种无边无涯的黑暗呢?在那种环境呆上半年,岂不是太过无聊?”
秦明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你的这个疑问,我也曾经和其他人探讨过。一般认为,万煊塔内这个黑暗世界,应该是三千年前某个阵法被摧毁后留下的遗迹。老祖这也算废物利用,安排一些晚辈在里面戏耍一番,然后打发些礼物,以此作为修行之余的一些娱乐罢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语气间稍稍有些迟疑,说道:“我在那里面呆了四年六个月,却是有些自己的发现和猜测。”
也不待杨珍询问,她紧接着说道:
“我天生火系天灵根,体内又暗藏金系天灵根,对于金火灵气感应较常人更为敏锐。我进阶紫府之后,隐隐感觉,宝塔内的灵气,与外界有些不同……”
“小世界的灵气,与大世界有所差异,这不是很正常吗?”杨珍不以为然道。
“不是,”秦明月摇摇头:“我去过盘匜山这样的小世界,也去过你那青石空间,这两处的灵气和臻玉界都有差别。但最大的差别,是青石空间内,没有臻玉界那种因天地法阵而产生的压抑之感。这种感觉,修为越高,越是明显!”
“盘匜山这样的小世界,身处臻玉界中,同样也会受天地法阵的影响。按理说,万煊塔也是如此,但我在那塔中,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么说,万煊塔其实不是小世界,而是大世界?”杨珍问道。
秦明月再次摇头:“如果我没去过青石世界,或许也会这么想。但比较二者,还是有很多差别,万煊塔决不是大世界!”
“只是,它为何能规避天地法阵的影响,我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是我的第一个发现,也是第一个疑惑之处。”
“第二点,则是我的一个猜测。那些分布于黑暗中的星光,虽然看上去毫无规律,其实却有某种说不出的关联。”
“我认为,它们其实是一张星图,一张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星图!”
“星图?”杨珍愕然:“那有什么用?”
……
第二日,午后。
一艘豪华气派的四阶飞船停泊在皇宫大殿前的广场上,数十人正在陆续登船。秦明月一身盛装宫服,站在大殿的凭栏前,目光透过移动的人群,看向了其中两位年轻人。
杨珍,以及他旁边的赵玥儿。
不过两人都已经用了化名,一个叫柳云,一个叫杨玥。相貌都做了些许改变,修为气息通过【无相匿魂诀】更是降低了一个大境界,分别是紫府三层和紫府四层。只要境界达不到金丹巅峰,而且特意去打量他们,几乎不可能发现他们隐匿了修为。
身份令牌秦明月连夜吩咐人制作完成,无论怎么检查,他们都已是货真价实的秦国修士。
二人跟随的这支船队,正是秦国派出参加东域大比的代表团。东域大比虽说三月初就已开始,到现在已差不多进行了一个月,不过前期都是小国和散修参与,挑选出其中的佼佼者,然后才是与东域七大国的弟子进行比试。
也就是说,这些七大国的弟子,直接跳过了初赛。
在得知周国的安排后,杨珍按捺住了最初的急躁心情,按照秦明月的建议,混在这支参赛使团中,如此不引人注意,更方便行事。
使团正使为秦昭焕,这也是杨珍的老熟人了。副使名康长贵,紫府九层修为,中年人模样,中等身材,名字普通,相貌也很普通,属于落到人群中便分辨不出的那种。
然而此人,却是秦明月今日一大早,专程遣人从秦国召回的,今日上午,还特地安排杨赵二人与他见了面。
“康大人司职武德司(秦国专属对外情报的机构)副指挥使,”几人见面后,秦明月介绍道:“我秦国在周国的情报事务,皆由康大人负责。”
“康大人多年旅居周国,在周国修真界、官场、民间都有很深的人脉。两位到周国之后,若是需要打听什么事情,拜访什么人物,都可以安排康大人去做。”
杨珍赵玥儿连忙向康长贵致意。
秦明月接着介绍了杨赵二人的姓名,用的自然是化名,然后便将青小灵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女皇面色陡然一肃,对着康长贵厉声道:
“康大人切记,柳杨两位大人的命令,便是本宫的命令,尔不得有半点忤逆,明白否?”
“臣明白!”康长贵连忙应道。
“即便他二人命你去死,你也不得有半分犹豫,懂吗?”接着的这句话,女皇却是传音说的:“你放心,若你真有什么好歹,你的家族,本宫绝不会亏待!”
康长贵悚然一惊,如果说刚才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应付差事般的不以为然,此刻却是再也不敢有半分其他心思了。
望向杨赵二人的目光中,已隐隐多了几分畏惧。
……
四阶飞舟一路疾行,一天一夜后,抵达了周国的都城安邑。
周国这边派出了一位金丹修士,带着几名属下前来迎接。一番寒暄后,将使团安排在了秦国早已购置的一片院落,与杨珍前世的使馆比较类似。
稍事休息后,康长贵便匆匆离开驻地,找人打听青小灵的下落去了。
杨珍和赵玥儿在使馆呆着无事,又不便与周围人交谈,于是便相互携手,去逛逛这座整个东域大陆最大的都市。
两人前往的目的地,正是万煊塔。
第二十三章 梁国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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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煊塔坐落于安邑城东北五十里处,依山傍水,风景极佳。远远望去,这座二十余丈高,形貌古朴的土黄色小塔,在群山之中很不显眼。
杨珍和赵玥儿来到塔前,出示了身份令牌后,每人掏出一枚上品灵石,换得了参观凭证。
没错,万煊塔从不拒绝外人参观,只要身份没问题即可。票价则因修为而异,最便宜的练气修士一枚中品灵石,筑基期十枚中灵。修为每提升一个大境界,票价便涨十倍。杨赵二人此时假冒的是紫府修为,两名收费的筑基门卫根本没有察出任何不妥,挥挥手便放他们进去了。
这也让杨珍稍稍提起的心放了下来。虽说这宝塔已被真尊老祖炼化,但这些进出的修士,看来不会受到他老人家特别的关注。
穿过一个三丈深的门洞后,眼前豁然开朗。里面空间极大,像是有一座山被掏空了般,光是高度便超过两百丈,四周都是黄褐色的山体,上面开凿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石室。远远望去,有几分像杨珍在蓝星见识过的敦煌石窟。
这些石室分做两层排序,再加上地面这层,便是万煊塔中的前三层。
杨赵二人将凭证别在腰间,随意闲逛,不时能看见紫色袍服的修士穿来走去,周国崇尚紫色,弟子大都着紫袍,只在衣襟、衣领处以其他颜色区分。除以之外,便是他们这样的闲杂人员了。
第一层的石室中不少是讲法堂,有周国修士在里面传授丹道符箓阵道等等技艺。游客不能随便进去,不过在门口旁听无人拦阻。杨珍听了一处,老师是位筑基修士,讲授的内容和他刚到云霄学院时学得差不多,很快便失去了兴趣。
事实上,周国非常欢迎东域各地的修士前来求道,只是他们除了有个化神老祖,其他实力却是平平,元婴也只有一位,和其他六国相比并不出色,甚至还有所不足,故而对于六国子弟的吸引力并不大。倒是周边那些小国、以及许多散修趋之若鹜。
塔内不禁飞行,二三层之间也没有楼梯台阶,时而可见有修士飞上窜下。杨赵二人随后也前往这两层逛了逛。石室从外看着不大,内里却是别有洞天,分做炼器、制符、驯兽、藏经阁、秘库等等用处,也都是只能从外边观望。
据说周国最重要的典籍宝物都放在塔中,想来也是,有化神老祖亲自看守,这不比什么阵法禁制都要靠得住?
再往上便是石洞的穹顶,若不是提前知道,根本看不出上面还有好几层的天地。杨珍忍不住盯着多望了一会,初时略有压抑之感,久而久之神识似乎能透过洞壁,感受到后面无边无垠的星空,浩瀚而广袤,心神渐渐沉迷。
忽然间,一股浩大的威压自虚空而来,如席卷一切的巨浪,气势磅礴,了。杨珍心神震动,连忙从里面退了出来,好一会后才恢复平静。
摇晃了一下脑袋,星空、威压统统消逝而去,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一层冷汗从他后背渗出。
……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是申时,差不多逛了一个时辰,便到了游客离场的时间。随着腰间令牌有节奏的发出震动,杨赵二人很识趣地朝外面走去。
游客逐渐汇聚,看上去也有三四十人。这也是因为赶上了东域大比,游客差不多是平常时候的十倍。
众人鱼贯而出,前方十几丈处停泊着一艘飞舟。这是通往安邑城唯一的交通工具,此外禁止游客飞行。票价一颗中品灵石,能来到这里的,一般也不会在乎这点花费。当然,也有几个散修为节省费用,让同伴将他们装入灵兽袋中。那船长视若无睹,也不去挑明。
杨珍两人容貌都做了些许改变,衣着也普通,在人群中毫不显眼。相比之下,有四人穿着土黄色衣袍,颜色与万煊塔外表几乎一样,在人群中有些扎眼。
这是梁国的修士,一名老者,一名中年人,一名年轻人,还有一名少女。这少女身材高挑,肤白如玉,眼神颇为灵动,隐隐给杨珍以熟悉的感觉。
飞舟在安邑城门前停靠,下船后众人纷纷作鸟兽散。杨珍和赵玥儿并肩而行。两人刚刚越过城门,杨珍突然眉头一皱,拉着了赵玥儿的小手。
“那四个人,四个梁国人,刚才谈到了我的名字。”他传音道。
因为对那少女有些好奇,杨珍神识一直关注着他们。那几人中修为最高的老者也不过是紫府巅峰,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走出一段后,其中那位年轻男子忽然嚷道:“师叔,云霄宗上次说那个叫杨珍的已经死了,是不是真的啊?”
中年人蹙了蹙眉,看了眼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于是按捺住心中的不快,解释道:“云霄宗将那小子的魂牌拿出来了,确实已经碎裂,此事做不了假的。”
“咱们也没那小子的神魂气息,谁知道那魂牌是不是真的?”年轻人一脸不屑:“早先几年,我们派出使者要云霄宗交出杨珍,对方总是推脱。现在咱们有了盘石经,只要那小子还在,马上就能查出小玉师姐之死与他有无关系。结果这家伙居然就死了,说出去谁相信啊!”
见这小子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中年人脸上怒气一闪,正要驳斥,那老者出来打着圆场道:
“好了,好了,两位师弟师侄,大庭广众,不要谈论宗门事务。”
年轻人咕哝了一下,神色间还有些不服气,没再吱声。
……
“咱们跟上他们。”杨珍说道。
赵玥儿点点头。两人都是金丹修为,跟踪这几名后辈自然没什么问题。只见这四人边走边聊,看得出那两年轻人都是头一回来周国,一路指指点点,兴致盎然。
最后他们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前,迈步走了进去。
这酒楼有五层高,坐落在一座波光粼粼的湖边。此时已是黄昏,华灯初上,花灯点点,湖边楼阁重重,笙歌处处,一派车水马龙,太平盛世的繁荣气象。
杨珍抬头一看,这酒楼飞檐下挂着一副匾额,上面写着“大观楼”三个金色大字,不禁和赵玥儿相视而笑。两人同时想起了涫阳郡的那座大观楼,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现在回忆起来,满是温馨美好。
也不知这两座同样临湖而建,同样五层布局的酒楼,相互间有没有关系。
那四人进了四楼一间包厢用餐,杨珍随后在旁边要了一间包厢,点了数道佳肴,与赵玥儿一边闲聊,一边倾听那边的动静。
这些包厢各自都有隔音禁制。不过在进楼之前,衣衣便和所有包厢内的植株建立了沟通,如此即使禁制开启,也丝毫不妨碍小仙草的窃听。
而随着她和杨珍境界的提升,那些通过灵植传送来的信息,已经可以在识海中活灵活现的呈现出来。
果然,过不多久,那憋不住的年轻人,再次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姚师伯,梁师姐那戒指里究竟有什么宝贝呀?”
被叫做姚师伯的正是那名老者。他有些无奈的望了年轻人一眼,有心不予理睬,不过这年轻人乃是梁国皇室中人,而且还是当今梁皇的直系后辈,资质也很不错,颇受梁皇的喜欢。这次东域大比,这小子也是参赛选手之一,凭本事选上的那种。
只是这厮以前忙于修炼,对许多事情都是一无所知,听到点皮毛后便来了兴致,一路打听过不停,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想了想,姚师伯还是耐心解释道:“具体何物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据陛下推测,应该是件六阶的宝物。”
“六阶!”年轻人咂咂嘴:“我的娘诶,咱们梁国所有的家当加一起,也没听说有六阶宝物啊!真尊他老人家真的能帮咱们推算出戒指的下落吗?”
“听说老祖擅长推演,这次又有盘石经相助,大概是能的吧。”
说到这里,姚师伯加重了语气:“说一千道一万,要想求得老祖出手,还得靠你们俩,尤其是小鱼师侄啊!只要你们在这次大比拿了头名,便可开口求真尊他老人家办一件事情。你们俩,要争气啊!”
“我一定会拿到第一的!”那个叫小鱼的少女坚定道:“小玉姐姐不明不白的死在盘匜山,这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戒指和宝物,尚在其次!”
“好!”姚师伯击掌赞道。
“小鱼妹妹的无相劫指,便是高出一个大境界的紫府上人,也未必是她对手。区区大比桂冠,何足道哉!”年轻人夸道。
这话让屋内两名紫府神色都有些尴尬,那姚师伯哼了一声,教训道:“这世上天资绝艳者数不胜数,切不可盲目自大,每一场比赛都得需好生对待,不可大意。”
“嗯。”少女轻轻应了声。
“小鱼妹妹,”年轻人丝毫不知他一句话得罪了三人,还在那里问道:
“听说你是在嘉善秘境遇到的机缘,那地方我去过好多次,怎么就没遇到你这样的机缘啊?”
少女没有回应。
“十七殿下,”中年人忍不住呵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意打听他人的机缘,在修仙界乃是大忌,以后切勿如此!”
他这么一骂,那少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师兄勿怪,是我答应过人家,不能说的。”
“人家?”年轻人大为诧异:“你在那秘境内还遇到了别人?这,这怎么能行?小鱼妹妹,那可是咱们皇家的秘境,怎么能让外人混入?”
“够了!”中年人怒道:“秘境之事,小鱼师侄已向陛下做过禀报,却无需向你解释!”
“哦,人家就是随便问问嘛!”年轻人这才不甘心的闭了嘴。
后面的谈话换成了分析这次大比的对手,杨珍早已脱离了这个阶层,自然提不起多大兴趣。在他们走后不久,也和赵玥儿结账离开了酒楼。
回到秦国使团驻地后,那康长贵还没有回来,也不知他去了哪儿。
第二天上午,七大国的选手来到赛场,开始了第一场的比试。杨珍和赵玥儿作为使团成员,也跟着去了现场观摩。
杨珍特地关注了那个叫梁小鱼——和梁小玉同姓同音,相貌也几分相似,同样出身梁国皇室的少女——的比赛,发觉她不仅基本功非常扎实,身姿步伐也相当精妙。尤其是那招叫“无相劫指”的绝招,一指戳去,根本无视那些筑基期的防御,而且出手方位防不胜防,力量运用更是妙到颠毫,几乎是一击必中,无人能够抵御。
再看看其他人,不要说和秦明月那一届相比,便比之赵无病,梁小玉这一届,也是大有不如,甚至连水准在金战赓之上的都没有见到几个。如此看来,那梁小鱼想拿到大比第一,还真不是痴心妄想。
云霄宗这次派来的弟子也没什么出彩之辈,而且也是七大国中,唯一没有派出金丹真人做为正使的队伍。代表团正使是皇甫揽胜,这也是杨珍的一位老熟人。副使却是杨珍的一位同侪,叫宛清菱,此时她已是紫府初期的实力。如果不是有杨珍和赵玥儿珠玉在前,这样的修行境界已足以傲视众人了。
不过作为使团的副使,无论修为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够,之所以如此超擢提拔,据说是因为越州失陷之后,宗门为了安抚人心,对越州籍的修士着力培养的缘故。
杨珍没有去找这两位旧识叙旧,尽管他很想知道宗门的近况,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好时候。
当晚回到住处,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康长贵终于回来了。一来到杨赵二人的房间,这位秦国的密探头子便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以属下自居:
“柳大人,杨大人,属下已探明小灵姑娘的下落。”
“哦,藏在何处?”
“万煊塔,”康长贵无比肯定的说道:
“小灵姑娘,就关押在万煊塔下面。”
第二十四章 探监
“嘎吱——”
土黄色的暗门从里面推开,一名紫花绣金锦袍的中年人探出头来,和来人相对而视,两人脸上都露出惊讶。
“何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诧异道。
“老夫身为刑部侍郎,在这里看守要犯,有何不可?”中年人傲然出声,斜睨了对方一眼:“你呢?来此作甚!”
“下官身为鸿胪寺丞,奉少卿大人之命,前来调查姬大人遇害一事。”来人解释道。
“嗯。”那何大人应了一声,又扫视眼对方递来的令牌,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康长贵微微有些讶异,他和刑部这个叫何三省的金丹真人私底下交情不错,事实上,做为秦国在这边的暗谍,他和绝大多数周国官员都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八面玲珑,很会做人。
不过今日这位何大人的表现,简直像不认识自己似的,非常生硬。
或许,是因为老祖就在上面看着的缘故,他暗自揣测。
还有,堂堂金丹真人,为何要跑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亲自看守一位妖族罪犯,也让他颇为不解。
不过跨过暗门后,感受着洞内极其浓郁的灵气,特别是仿佛带着泥土气味的土系灵气时,他顿时恍然大悟。
敢情是找了这么个理由,来老祖这里蹭灵气修炼来了。
这是他头一次来到万煊塔的地下。
曾经听说万煊塔下有一个地牢,用来关押过那些罪孽深重的重犯,不过这几百年来东域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已经很少听到什么不开眼的修士兴风作浪了,所以这塔底已很久没再使用。这也是为何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探听到青小灵的下落,而且还拿到了这个亲自探监的机会。
因为他这位秦国武德司的副指挥使,其实还有另一个身份——
大周国鸿胪寺丞。
昨晚在将整个过程和盘托出之后,那位柳大人和他身边的少女都非常满意,一番商议后,给了他两样东西。
一件墨绿色的玉佩,据介绍是一件可增强运气的法器,柳大人命他去探监时务必佩戴在身上。
他仔细打量过,这玉佩整体是件二阶的黄龙玉,做工非常精致,上面篆刻着一些寓意吉祥如意的图案。整块玉看着有些浑浊,里面飘着一些絮状的漂浮物,像是水中的浮萍。
其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康长贵一边感谢,一边满腹狐疑的收下,想到女皇陛下的吩咐,这东西现在还是被他挂在了腰间。
“康大人奉旨问话,可否方便带些吃食给小灵姑娘?”那柳大人接着问道。
康长贵迟疑片刻,答道:“为了问话顺畅,带些吃的,也不是不可。”
于是他戒指中多了第二样东西,便是一壶美酒,一盘烤肉。
这酒肉是他今日清晨在柳大人住处取走的。进那屋子的时候,柳大人和那少女都不在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些酒肉就在书桌上端端正正摆着,还搭了两个杯子和一张便笺。上面特意强调:
酒壶乃祖传之物,康大人给小灵姑娘送去酒水后,务必将其带回,云云。
康长贵更加疑惑,毫不客气地将酒壶、酒杯、灵酒等等仔仔细细检查个遍。
灵酒是上好的二阶灵酒,芳香浓郁,醇厚爽口,不过价格不算太贵,在市面上很常见,很符合自己花些小钱,请犯人喝酒的这种操作。
酒杯和酒壶都是二阶灵玉炼制,除了保鲜,似乎也没其他效果。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放心地反复察看,确认里面既没有灵兽袋这样能藏人的空间法器,也没有什么信件之类犯禁的东西,就是寻常的酒器,上面甚至连花纹图案也没篆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下面做事的人,最怕的就是领导刚愎自用,胡乱行事,最后把好好的事情给搞砸了。
离开驻地之后,他悄悄来到一间别院,换上周国的官服,这才大摇大摆来到了万煊塔。
……
康长贵举着一枚夜明珠跟在何三省后面,顺着阴暗狭窄的通道一路盘旋向下。初始还能嗅到潮湿的泥土气息,渐渐洞壁越来越干燥。有劲风从两边的罅隙上凭空而生,带着隐隐金石破杀之意,在面颊上留下无数如针扎过般的刺痛感。
康长贵以法力护住全身,估摸着已深入地下三百丈时,前方出现一座石屋,何三省推开石门,随即找了个角落盘膝而坐,自顾自地修炼起来。
康长贵抬步迈入,放眼望去,石室极为宽敞,约百丈宽,三十丈高,四处刀劈斧削,有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
远处墙角下,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正有气无力趴在地上。
这狐狸三尺来长,体态玲珑,面目姣好,一条毛绒绒的狐尾约占了一半身长。上面有三条肉色的细线,在尾端稍稍分叉,像是四根尾巴挤凑在了一起。
狐狸四肢各拴有一件明晃晃的金属圆环,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上面篆刻着密密麻麻如蚯蚓般的图纹。一根拇指粗细的长长铁链从洞壁一头伸出,与这四件圆环分别勾连,然后从另一头缩回了山壁中,将小狐狸束缚在方圆几丈的活动范围内。
康长贵从戒指中取出酒水烤肉,缓步走上前去。数步之后,他已然确定,这狐狸已失去了全身的法力,对自己毫无威胁。
那狐狸发觉有人进来,立刻将趴着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小脑袋深深地埋了进去。
康长贵轻咳一声,摆出一副官威的架势,道:
“本官乃大周鸿胪寺丞,奉上峰之命,前来向姑娘询问一些事情,望姑娘好生配合……”
“我才不配合呢!呜呜呜,你们这些坏人,把我关在这儿,早晚都要杀我的,我为什么要配合你们?”
“还有,不要叫我姑娘,我现在这个样子,难看死了,呜呜呜……”
小狐狸发出嘤嘤的哭泣,虽然变化了形貌,却依旧是青小灵那少女般清悦的声音。
“咳咳,”康长贵轻咳几声,安抚道:“道友不必紧张,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些闲聊。我大周礼仪之邦,首善之区,所作所为皆与天道相合。道友杀人在前,我大周大理寺依律审判,刑部依法关押在后,又哪是什么坏人了?”
一边说,一边摆上两只酒杯,分别盏满,笑道:“这样吧,道友回答本官一个问题,便喝上一杯美酒,如何?”
小狐狸抬起一对桃花般的媚眼,眼巴巴地看着康长贵手中的美酒,喉咙咕哝了几声,默不作声。
康长贵这时也将视线投向远处的何三省。他记得这位真人是个酒鬼,没事总会喝上几杯,若是他过来讨要,这些酒怕是有些不够喝。
却见那何三省双目紧闭,气息绵长,已完全沉浸在入定之中。
康长贵舒了口气,将一只酒杯递到小狐狸面前,看着她伸出爪子握住,浅斟慢饮般地喝下,妩然一段风姿。
这哪是一只狐狸,简直就是颠倒众生的绝世佳人。
康长贵连忙收住心神,开口问道:
“道友化形成人,有多久了?”
“三十年了。”小狐狸砸吧砸吧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瞬间由媚态十足的佳人,变成了娇憨萌态的少女。
“三十年?”康长贵吃了一惊。他看过资料,这小狐狸现在是妖王巅峰的境界。如果在三十年前才化形,这岂不意味着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便从妖王初期走到了妖王巅峰?
这是何等的天赋!
当然,他若是知道,青小灵在十五年前,也就是杨珍初遇她的那个时候,才刚刚化形不久,那时甚至连妖王都还不是时,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固然有青小灵天资卓绝的原因,更多的还是白速空间,以及仙兽遗蜕的影响。
这都是不可示人的秘密。别看青小灵现在漫不经心的样子,这点分寸还是拎得清的,说起假话来更是毫不拖泥带水。
“道友都去过哪些国家?”康长贵接着问道。
“麓国、秦国、许国、大冶、邝国。”青小灵又喝了一杯,接着答道。
“道友修习过哪些人类的术法?”
“道友有没有交好的人类修士?”
“道友以前见过姬大人吗?”
“……”
……
就在康长贵问询的当口,那个酒壶之中,某处由小青石变化的空间内,杨珍和衣衣正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那根细细的铁链,勾连的是整个万煊塔的力量,足足一个小世界的力量,凭咱们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撼动!”
第二十五章 小仙草的又一项天赋技能
要想救出青小灵,他们只有一个机会:
大比结束的那天。
康长贵不愧为女皇陛下亲自推荐的人物,早在打听到青小灵下落后,他便已经搜集了相关的资料——
关于往年万煊塔死囚的处决过程。
然后就注意到,这些死囚,全都是在东域大比结束这日被处死的。周国喜欢选择这一天,在东域各国都有代表在场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彰显国威,震慑宵小。
比如最近的那一个,已经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有个叫极乐宗的邪道宗派,其元婴掌门被老祖擒拿之后,就在万煊塔下面关押了八年,一直到又一次的东域大比来临,才将其斩杀。
那一天的流程是这样的:
大约辰时,将开始前二十名最后一场的排位赛,那个时候,老祖就会莅临赛场,亲自观看这些年轻后辈的比赛。
午时左右,是最后的冠亚军决赛。
未时,所有比赛结束,老祖会在其中挑选出进入万煊塔小世界的幸运儿,除了前十名,有时还会增加几个名额。
接着是颁奖,以及万众瞩目的,老祖当众满足冠军提出的一个要求。
这个要求如果不是太费劲,通常当场就会兑现。因为除了这一天,其他日子老祖极少走出万煊塔,不可能为了你一个后辈的请求而耽搁修炼。
秦明月就是在这天,在老祖的帮助下,于半个时辰内完全炼化了青焱。
最后,才是处决重犯的环节。嘉禾真尊会亲自将百里之外的万煊塔召唤过来,然后从塔基——也就是地下这两百丈,包括这座石屋——拎出罪囚,在宣布其罪状后,当众处死。
“老祖在万煊塔的时候,咱们不可能救出小灵而不惊动他老人家;在法场,咱们更无可能和一位化神真尊抗衡。只有大比结束这天,从上午辰时到下午申时这四五个时辰的时间,是我们唯一有可能避开老祖感知,去搭救小灵的时间窗口。”杨珍分析道。
衣衣、赵玥儿皆以为然。于是他们便在昨晚定下了藏身酒壶中,前来观察塔底情况的计划。
结果让他们大失所望。
“那根细细的铁链,勾连的是整座万煊塔,这是足足一个小世界的力量。凭咱们现在的修为,不要说四五个时辰,就是给我们一年的时间,也未必能撼动这根铁链!”
衣衣直言不讳道。
众人陷入了沉默。
“能不能切断铁链和万煊塔的联系?”好一会后,赵玥儿问道。
声音弱弱的,显然对于这个方法,她自己也不认为能做到。
衣衣没有立即回答,小脑袋仰望苍穹,嘴唇轻动,似是在计算什么。
杨珍顿时眼神一亮。他很清楚小仙草的习惯,这个样子,表明她心中可能有了某些想法,只是还没考虑清楚。
“让她仔细想想。”他拦住了想继续提问的赵玥儿。
……
石室中,康长贵问完了最后一个问题。
算算时间,差不多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塔底的情况基本上也了解清楚了,想来可以回去禀报那两位大人了吧?
就在他身躯微动,准备起身的时候,识海中忽然传来了男儿的声音:
“继续问话,拖延时间。”
康长贵大惊!
那柳云难道就在我身边?这,这怎么可能!
还有,他居然向我传音,难道不怕老祖察觉吗?
不,他们不可能混进来!他很快得出结论,应该是那枚神秘的玉佩。这很可能是一枚可以远距离观察现场,并且还能远距离传递神念的宝贝。
至于这宝物传递的神念,是如何避开老祖的感知,他就不得而知了。
心中震惊,脑中急速飞转,很快又构想出一些新的问题。
“姬大人击杀的那个人族俘虏,道友以前相熟吗?”
“道友和麓国的那些人族俘虏,有无交往?”
……
青石空间内
衣衣趺坐于地,面前摆着好几样东西:
一株成熟的四阶幽影草,一小块西溟之土,还有一大蓬浅白色,仿佛棉花一样的杂草。
“这是衍印草,俗名也叫地网草……”
衣衣轻轻挑起一撮,将其举得老高,这些聚集在一起的白草被缓缓拉开,变成了一张几尺宽的细网。每个网眼皆是三角形,一寸左右,端点处有一颗颗针眼大小的白色珠子。
“……这种草生长在地下或是山壁之间,如渔网一般四处扩张。若是有足够时间,便是蔓延几十,几百里也不无可能,足以将某段地域,或是某个山峰完全包裹起来……”
“……此物炼化之后,常作为宗门城池防御大阵的一部分,可替代修士的神识,察觉地网覆盖范围内的大小动静……”
“竟有如此神奇之物?”杨珍诧异道:“此草你从何处取得?东域各宗门中,为何我没有听说过,有哪家在使用此物?”
“因为这东西有些,嗯,用你的话说,有些鸡肋,”衣衣莞尔一笑:“这草六阶以下没法炼化,也长不到那么大的范围,根本没什么用。而六阶以上嘛,能用到它的差不多也是大乘修士了,神识强大无比。它这点用处,又有些不够看了!”
“这草还是我在山之域偶然发现的,想着若是有机会便把它培育到六阶以上,在瑧玉界还是能派上用场的。目前它还只是四阶,还不到用它的时候,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小仙草接着又补充道。
“那你现在拿它出来……”
“情况紧急,说不得,也只好拔苗助长了,”衣衣笑了笑,神情逐渐凝重:
“本仙子考虑打造出一种新的灵植,一种诸天万界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新灵植。她既能像这衍印草一样在这岩壁内生长,将整座石室完全包裹住,又能如这幽影草一般,隐形潜匿,不被神识觉察……”
“最后,再借助这西溟之土,”她抓起面前的石块,“啪”地拍在地上:
“将石室完全隔断,彻底消除铁链上的小世界之力!”
“你要……打造新的灵植?”杨珍惊呆:“你这是,造物?”
“对!”小仙草眉儿弯弯,得意洋洋:“创造一种从未存在过的灵植,这是本仙子进阶之后,又一项被开启的天赋哦!”
ps:这周在外面,然后带的电脑出毛病了。晕。
这章是用手机码的。
第二十六章 八阶仙草
白速空间
一袭青色长裙的衣衣趺坐于地,缕缕白烟从指尖渗出,袅袅绕绕卷向悬浮于身前的衍印草和幽影草。
两株灵草肉眼可见的在慢慢缩小。幽影草叶片蜕变成了浅黑色的新芽,衍印草抽出的茎蔓消失在了烟雾中。
一黑一黄两颗芝麻大的种子呈现在众人面前。
衣衣洁白的额头上满是细细的汗珠。
杨珍看得新奇,忍不住问道:
“为何不直接取用它们的种子?”
小仙草吸了吸小鼻子,没去解释,素手一翻,两滴透明的绿色液滴分别裹住了种子。
杨珍闻到了其中浓郁的仙灵之气。
液滴表面涟漪阵阵,带起中间的种子微微摇荡,像是在母体中安详沉睡的胎儿。
然而仔细探去,眼前的液滴却如深邃的海洋,掀起一阵又一阵惊涛骇浪,不断冲刷着种子表面,直至渐渐消融。
最后分别化作了墨绿色和黄绿色的液滴。
衣衣神色凝重,两只手一刻不停,接连打出数道指诀,然后双掌相互一握,将两颗液滴合在了一起。
深吸一口气,接着两手分开成环抱状,重新将那液滴悬裹在正中。
“混沌之气。”她忽然说道。
语气急促,仿佛这几个字竟是耗费了很大的心力。
杨珍连忙将手心搭在她双眉之间,顷刻间大量混沌之气源源不断涌入少女体内。
小仙草紧蹙的柳眉舒展开来,混沌之气流遍各处,全身的疲惫顿时大为缓解。
接着又是丝丝白烟冒出。那液滴在白雾中飞速旋转,雾气越来越浓,到后来已看不清液滴的模样,只感觉里面有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也在不停向外逸散着水汽。
慢慢的,黑色逐渐凝实,水汽也停止了挥发,一缕轻风吹过,将残留的烟雾完全打散。
一粒黑不溜秋,大约蚕豆大小,上面密密麻麻无数黑色的凸起,模样极其丑陋的东西出现在半空。
衣衣长长地舒了口气,神情既是掩饰不住的萎靡,也有发自内心的满足欣喜。
“成功了,”她微微一笑,问道:“过去多久了?”
“差不多二十个时辰,”杨珍答道:“还好这是在白速空间,换算成外界的时间,不过一个多时辰。”
“咱们还在那石屋里,康大人还在和青小灵问话。”他指了指那黑色东西,好奇道:“此物莫非就是你说的,那新灵植的种子?”
“然也!”衣衣容光焕发,笑嘻嘻拽了句文,然后小心将种子捻起,得意道:“这可是本仙子重生之后,制造的第一株灵植哦!嗯,就是样子丑了些。”
“此物既有幽影草的隐匿之能,又有衍印草的蔓延之威,以后啊,就叫它‘衍影草’吧!”
“这玩意长大以后,能避开化神的神识?”杨珍满脸都是不相信:“我感觉它的气息,不过是四阶啊!”
若是堂堂化神真尊,在自己已经炼化的法宝内,还感受不到一株四阶灵植的存在,这未免,也太瞧不起化神了。
“现在当然不行,”衣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本仙子不会继续让它进阶吗?哼!”
“要提升到几阶?”赵玥儿见杨珍一副吃瘪的样子,不由抿嘴一笑,替他接过了话头。
“八阶。”衣衣说道:“按照你们修真界的划分,化神算是六阶修士,这灵草起码要高出他两个大境界,才有可能完全隐匿住自己的行踪,不为化神修士感知。”
“过些时日等到这衍影草发芽以后,本仙子啊,还得继续施展手段,将它催化成八阶仙草!”
七阶以上,可称仙草。
“仙草?”赵玥儿惊讶道:“八阶的仙草,会不会变幻成人啊?”
要知道,幽幽可是在四阶的时候,就由一株幽影草变化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会的,”衣衣摇摇头,道:“不管是灵草,还是仙界的仙草,从产生灵智,到化形成人,无不经过漫长的时间演变。汲天地之灵气,采日月之精华,日积月累,潜移默化,最后还需要一点点千载难逢的机缘,方有可能孕育出一丝灵蕴,得道成仙。”
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比如杨珍手上那根如意棒,本身的材质乃是建木,这在仙界也是极其罕见的神木,比之一般的仙草不知高出了多少品级,然而它依旧只是一根神木。衣衣点化了其中一根树枝,那也只是这根树枝,而不是整株建木,诞生了自己的灵智,变成了如今的棒棒。
当然,也有那种仙家大神通,顷刻间便让无数灵草幻化成人,惟妙惟肖,但那终究也只是一时之萤火。仙术一旦消逝,这些灵草便会纷纷变回原形,有的甚至还燃尽了生命。
赵玥儿以前对这些知之甚少,直到此时听完衣衣的解释,方才恍然大悟。
“不过……”衣衣瞥了眼杨珍,又撇撇嘴,脸上浮现一抹酡红:
“催化灵植,需要混沌之气,很多很多,数不清的混沌之气。”
她仰起头,漆黑如墨的眼珠子转动几下,计算道:“至少要灌注十滴份量的混沌之气。”
“十滴!”杨珍惊呼出声!
想当年为了一滴混沌之气,无论是他,还是慕紫雪都苦苦寻觅多年,历经波折,最终才各自达成了心愿。
现在居然一下便是十滴!
不过……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杨珍脑子飞快转动:十滴便是十亿丝。以他现在金丹的境界,和同样金丹境界的赵玥儿,又或者衣衣双修一次,衍生出的混沌之气均是在四十五万丝上下。
两人,便是九十万丝。
十亿丝,也就是一千一百天。
如果是在十六倍时间流速的白速空间,大概只需要七十天。
从今日到大比结束,差不多还有三个月,如此算来,时间还算宽裕。
“时间并不宽裕,”衣衣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接着说道:“衍影草晋级八阶之后,本仙子还需要一些时间,将它引到外界,逐渐包裹住整座石屋。这个时间,也不能太短,差不多要二十天左右,否则便会惊动化神真尊。”
“如此算来,三个月时间岂不是非常紧凑?”赵玥儿蹙了蹙眉,迟疑道:“那还要不要回宗门?”
按照她和杨珍的计划,在查探完青小灵的境况后,若是时间允许,也不耽误营救的话,他们是要回一趟宗门的。杨珍一直牵挂着紫雪的情况,对于宗门的近况也有诸多不解之处,这些都只有回到宗门,才能找到答案。
然而现在……
“现在开始,咱们都呆在小青石中,就在这白速空间,一直到救出小灵之前,哪儿也不去!”
杨珍做出了决定。
……
石屋内,正在问话的康长青,识海中再次传来了男儿的指示:
“康大人,将酒壶留给小灵姑娘,然后便离开吧!”
“遵命!”康长贵默默的回应了一句,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这次任务。
酒壶内还剩下小半壶灵酒,在递给青小灵后并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康长贵又呆了片刻,做了些总结性的陈词后,离开了石屋。
那何大人一直凝神打坐,在康长贵同他告辞时,也只是微微颔首,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康长贵回到秦国驻地后,在杨珍和赵玥儿住处徘徊许久,几次高声求见都没有得到回应。
过了几日,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人应是已经离开了。
那位小灵姑娘,他们难道就不管了?
他心中忐忑,忍不住给女皇陛下发去一封呈报,讲述了这次的经过,几天后收到回复,里面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看来是自己多事了。
想来是知道有化神亲自看守,他们已经放弃了吧!
他得出结论。这件事,也渐渐被他抛在脑后。
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九月初一,这是东域大比的最后一天,冠亚军决赛的日子,也是化神老祖即将现身,接见万千修士的大典之日,终于——
来了。
第二十七章 六月初一(一) 大比第一
甲午年,六月初一
宜:搬家、动土、拆卸、合账
忌:出行、祈福、开光
这是东域大比的最后一天,也是三千年来的东域第一人,嘉禾老祖十年一次离开万煊塔,现身凡间,接见治下万千百姓的大典之日。
东域大比从不禁止凡人观看,对于这些平均寿命不过一个甲子的凡人来说,能在这一天亲身瞻仰老祖的音容风采,将是他们这辈子最为荣耀,最为津津乐道的回忆。
事实上,不止是平民,绝大多数的修仙者,尤其那些非周国籍贯的修仙者,他们这一生,很可能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来亲眼目睹化神老祖的风仪气度,感触那如云端般高不可攀的境界修为。
毕竟东域太过辽阔,跨国间的传送阵,动辄便是一个上品灵石起步,这世上可没几个修真者承担得起。
此生来一趟周国,朝拜一次真尊老祖,是东域无数修仙者的终极梦想。
这一天清晨,晴空万里,土黄色的万煊塔前,人流络绎不绝。
一艘巍峨雄壮的紫色飞舟,如一幢移动的殿宇般,昂然屹立在广场之中。
整整九层的甲板上,每一层都肃立着数十或者数百名紫袍修士,一个个敛容屏息,威风凛凛。
他们都是在万煊塔内或求学、或修行的周国弟子,平日几乎以宝塔为家,潜心修炼。唯有今日,当老祖离开万煊塔时,他们也将作为随从,列队出行。
不多久塔内走得空空荡荡,除了寥寥几个因为炼丹,或是闭关等实在脱不得身的修士外,便只有塔基下的看守和关押着的囚徒了。
辰时正,最高层的塔门缓缓开启,一个峨冠博带,形容瘦削的中年人负手而出,望着飞舟上上千名气宇轩昂的弟子后辈,目光中隐隐透出几分欣慰。
正是嘉禾真尊。
在众人的瞩目下,他轻轻往前踏出一步,刹那间却仿佛跨越了一道深邃的天堑鸿沟,下一刻已然站立在船首的龙头之上。面朝远方,昂首望天,衣衫在劲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仿佛已融入这片空间之中,给人以似远似近,似真似幻之感。
“起驾——”几名弟子高声呼喊。
飞舟当即离地而起,带起一大片乳白色的祥云,朝着百里外的赛场迤逦而去。
……
“来了,来了!”
“老神仙来了!”
“真尊他老人家来了!”
当紫色飞舟出现在远方天际的时候,整个安邑城,那些一大早便翘首以盼的芸芸大众,顿时沸腾起来。
飞舟上带着淡淡的威压,却丝毫不给人以盛气凌人之感,更像是那拂面的微风,在这个有些炎热的夏日早晨,送来一阵阵凉爽的惬意。
嘉禾真尊修为虽高,却从不以境界压人,即便是对这些平民百姓,也如春风般和煦温暖。是以三千年来,老祖在东域一直享有崇高的威望,深受无数黎民和修士的尊崇爱戴。
半刻钟后,飞舟莅临赛场,上千弟子鱼贯而下,队列齐整,秩序井然,而当嘉禾真尊在几名修士陪伴下,从飞舟上飘然降落时,全场气氛更是达到极点。
“拜见老祖!祝老祖仙道永昌,寿与天齐!”
一名头戴金冠,身穿绣金紫袍的中年人当先拜道。此人乃是周国国主,元婴后期的姬庭坚。
“拜见老祖!祝老祖仙道永昌,寿与天齐!”
紧接着,场中所有修士,包括东域各国的使团,以及全部参赛的弟子,也全都双膝跪地,齐声高呼。
“拜见老祖!祝老祖仙道永昌,寿与天齐!”
最后,是整座安邑城的居民,一个个自发地跪在地上,双手连连作揖,神态虔诚而兴奋。
他们每一个的声音都不能及远,但合在一起,却如一层层巨浪,声势丝毫不亚于那些修士。
“平身。”
嘉禾老祖慈眉善目,轻轻吐出两个字,瞬间在所有人耳边响起。
“谢老祖!”
“老祖吉祥!”
“老祖长命百岁!”
感恩声此起彼伏,其中也夹杂着一些百姓口不择言的祝愿。
嘉禾老祖气度雍容,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来到赛场中央高台的紫色座椅前,施施然坐下,然后挥了挥手。
“二十强排位赛,最后一轮比试,开始!”
高台上侧立一旁的姬乾坤高声喝道。他也是这次大赛的组织者之一。
来自东域各地的二十名年轻筑基弟子,早已在十座斗法台上各自站好,随着这声喝令,立即开始捉对厮杀。
一般来说,除了强弱差别明显的对手,筑基期的战斗,若是双方都采取防守的方式,经常一天一夜分不出胜负也是常有之事。
所以大赛规定每场比斗一个时辰左右,若是不分胜负,则以平局计分。排位赛总共打十九场,最后总会分出个高低先后。
接着稍事休息后,便是总排名前二的弟子进行冠亚军决赛。
嘉禾真尊稍稍靠在椅背上,双目微阖,神色略有些憔悴。
姬庭坚快步过来,双手递上一本名册。
这是此次排位赛前二十名修士的资料,包括修为、籍贯、特长、比赛表现等等。
嘉禾真尊一目十行,顷刻间已将名册浏览完毕。他神识无比强大,只是随意扫视一圈,赛场中全部十场比赛已尽在心中,而且瞬息已估算出所有人的实力。
“那女子,便是梁小鱼?”他指着其中一个斗法台上的黄衣少女问道。
“老祖明鉴,”姬庭坚压低声音道:“此女便是梁小鱼,出身梁国皇室,今年三十一岁,修为筑基九层。此次排位赛前十八场战绩为十五胜三平,排名第一,已锁定稍后冠亚军决赛的一名资格。”
“嗯。”嘉禾点点头:“老夫记得,上两届有个叫梁小玉的……”
“那是她族姐。”
“哦,那女子资质尚可,福运也不错,是那届万煊塔中表现最好的,如今怎样了?”
“死了,”姬庭坚答道:“前些年盘匜山秘境崩塌,此女死在那场浩劫之中。”
“哦,死了?倒是可惜了。”嘉禾微微喟叹,倒也不以为意。修仙界这种没有成长起来的所谓天才,实在是太多太多,不可计数。
过了一会,老祖忽然说道:“其他人的资料,嗯,前五十名的,也都拿来看看。”
“是。”姬庭坚连忙应道,心中却颇为奇怪:二十名之后的,老祖从来不曾关注,今儿为何有这心思了?
不一会有弟子将名单呈上来,老祖随意翻了翻,眉头蹙起:
“云霄宗这是怎么回事?前二十名,竟无一人入选。前五十名,也只有三人在册?”
“弟子不知,”姬庭坚答道:“许是云霄宗这几年人才不济吧!”
“想来是燕西陵这些年鼠窃狗盗,占尽了便宜,老天爷看不下去吧,呵呵!”他接着讥笑道。
嘉禾真尊恍若未闻,将那名册在手中颠了颠,嘱道:
“庭坚,比赛结束后,你通告一声,这次大比前五十人,全部进入万煊塔。”
“这……”姬庭坚有些为难:“老祖,人数太多,会不会,破,破坏?”
他吞吞吐吐,虽然没有道明,老祖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庭坚啊,”他叹口气:“万煊塔的用途,你也不是不清楚。老夫往昔是过于慎重了,只想徐徐图之,却不想突然便有了那么一个消息……”
“半年之后,此物若是派不上用场,即便保存再好,又有何意义?况且塔内尚未探明的星路,已不足半成。以老夫的神识,足以支撑得住其中变化。即便有所损伤,也恢复得起。”
“正经是这五十人中,若再出现几个有大福运的,老夫的夙愿,或许可一朝完成!”
“弟子明白了。”姬庭坚不再犹豫,连忙应承。
两人的对话,自然是以法力做了屏蔽。外面众人望去,只看到老祖和国主相谈甚欢,却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
比赛有条不紊的进行。
午时,二十强排位赛全部结束,参与冠亚军决赛的弟子同时选出,其中一人正是梁小鱼,另一人为赵国一名年青修士。
两人曾经在排位赛交过手,不相上下。
现在是决赛赛场,又有化神老祖的现场观看,梁小鱼不再留手,两刻钟后觑空使出自己的绝招“无相劫指”,轻易便破除了对方的防御,将他击伤在地。
胜负已分。
接下来给予前十名的颁奖,每人都获得一件三阶法器。前三名更有紫云丹及数枚珍稀丹药赐下,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入紫府境界。
随后,姬庭坚宣布进入万煊塔的名额,却是大家意料之外的前五十名全部入选。广场安静了片刻,旋即全场欢声雷动!
这些程序走完,已差不多下午未时,梁小鱼在众目睽睽之下,跟随着周国一名金丹真人的引领,亦步亦趋来到中央高台,在嘉禾真尊面前恭恭敬敬拜倒。
老祖微微颔首,满脸慈爱。
“说吧,你有什么心愿,老夫可为你代劳。”他柔声道。
少女神情激动,先是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盒,打开之后,里面是几件女子的衣物,一枚装着精血的玉瓶,一些散落的发丝,以及一块断裂的魂牌。
“老祖,”梁小鱼呜咽道:“弟子堂姐梁小玉,甲寅年东域大比第三名。十八年前因盘匜山开启,堂姐奉命查探,不想这秘境居然崩裂,堂姐惨遭横祸,尸骨无存,呜呜——”
“弟子恳请祖师爷,查明我堂姐死亡真相,我梁氏皇族,一定会铭记老祖师此番恩德,永世不忘!”
说罢,又是接连几个响头,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
少女生得如花似玉,惹人怜爱,还是本届大比的第一人,本就吸引了无数关切的目光。尤其是那些青年弟子,虽然败在她手下,一个个都心服口服,心中反而平添了几分爱慕,此时见她哭声悲切凄婉,顿时油然而生同情之心,恨不得马上替老祖答应下来。
嘉禾真尊脸上未见什么表情,淡淡道:
“盘匜山的崩塌,乃是苍岷狂妄贪婪,咎由自取。那一役殁亡之人,不可胜数,死因大都为秘境毁灭所致。此事想来你也应该知晓,为何还孜孜于探求你堂姐的死因,是何缘故?”
“弟子幼年时多蒙堂姐关照,与她感情甚笃,”梁小鱼答道:“如今十几年过去,弟子每每念及堂姐死在异域,魂魄不能安归故乡,便心中酸苦,不能自己。故而斗胆请老祖师出手,查明堂姐下落,以及遗物所在,送返梁国安葬,以全弟子思念之情。”
“嗯,”嘉禾点点头,似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梁小鱼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正当她心头放松的时候,耳边蓦然响起老祖的质问:
“老夫听说,盘匜山那次崩裂,有数件稀世之宝面世,尔等追查堂姐下落,莫不是与那些宝物有关?”
“这……”梁小鱼心神晃荡,有心想否认,然而在化神老祖赫赫威严之下,竟是兴不起半点忤逆之心,当下颤声应道:“祖师爷明察秋毫,弟子惭愧。”
“是何宝物?”嘉禾问道。
“弟子不知,应是一件六阶法器。”梁小鱼老老实实回答。
高台下,梁国正副使节脸色霎时都变得十分难看。
“嘿嘿。”嘉禾轻哼一声,面上已有几分不豫。
“你们好大的胆子,”一旁的姬庭坚斥道:“推衍之术,乃是窥探天地之秘密,夺天地气运之举,或多或少皆会遭受天地反噬。老祖已有百年未曾用过推衍之术,原因便是心存敬畏,不敢触犯天地。”
“况且被推衍之物越是强横,因果干系越大,反噬也越加强烈。六阶法器,几乎已是本界最高等级的宝物,老祖若是强行推衍,反噬之力,少说也是一个甲子的寿命。你们到底哪来的胆量,竟敢让老祖破戒,折损寿命,居心何在?”
这一番质问下来,台下的梁国使团人人色变,台上的梁小鱼,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
然而多年来的那点执念,终于在这一刻脱颖而出。
第二十八章 六月初一(二) 盘石经,卜算
“老祖明鉴——”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梁小鱼俏脸涨得通红,大声喊道:
“弟子没有说谎!弟子思念堂姐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绝无半点欺瞒!弟子情愿不要堂姐的任何遗物,只求老祖算出她的埋骨之处,好让她魂归故里,永得安息啊!”
“弟子手中还有一件宝物——”不待老祖回应,她急匆匆从戒指中取出一物,高高举过头顶:
“此物乃盘石经,可遮蔽天机,即便是更高等阶的法宝,也大可算得,绝不会造成反噬!求老祖大发慈悲,替我那可怜的堂姐,算上一算吧。十八年了,她已经在外面飘零十八年啦,呜呜——”
众人好奇望去,见她手中乃是一个蓝灰色的圆盘状东西,脸盆大小,看着像是某种石头篆刻而成,外表沧桑古朴。上面印有许多同心的圆圈,一层又一层,有的层格子多,有的层格子少,每个格子内都篆刻有不同形状大小的字符。
修士除了修行,大多也会兼顾丹器符阵以及衍算等旁门左道。场中那些对推演之术有所涉猎之人,立刻辨认出这是一件用于卜算推演的法器,只是不知威力如何。
嘉禾老祖眸中精光一闪,差点惊呼出声!
盘石经,果然是盘石经!
上古天机宗留下来的宝贝!
这宝物的作用,其实并非梁小鱼所说的遮蔽天机。你都遮蔽天机了,还怎么进行推衍?它其实是在修士完成推衍之后,扰乱前后的相干因果,从而避开了天道的探寻,免遭反噬。
不过,它更大的用途,是在推衍过程中,汇聚灵蕴。
修仙界素来有“人死如灯灭,万念归自然”之说,意思是这世上任何一种有灵性的生命,一旦身死道消,其身上蕴含的有灵之物,也就是所谓的灵蕴,将会重新回到自然,返璞归真。
其实并非一定是身殒,就是平常的一呼一吸之间,也会释放出一些灵蕴。
只不过凡人,或者低阶修士、妖兽的这些灵蕴,品阶太低,灵性太浅,又极难获取,对于修士修行的促进微乎其微。所以这世上,除了某些邪派宗门,倒是没什么人特意去收集这些灵蕴。
然而此物,却是天机推衍之术最好的媒介。
这些灵蕴,散落在广袤天地之中,随着时间流逝,越飘越远,也有的会在途中不经意被修行者汲取吸收,一般要几十,甚至几百年后才会完全消失湮灭。
修士推演,包括卜算等等,其实便是将这些遗落的灵蕴以特殊的手段收集起来,
从而判断过去发生的事情,或者根据灵蕴与本体冥冥之中的联系,去确定本体当前的状态位置等等,以及推断出他未来的动向。
这就是推衍,看似玄奥,说出来后并不稀奇。
而盘石经的一大特性,就是收集灵蕴,相当于一面放大镜,可达到平常百倍以上的效果。如此不但大大缩短了推演的时间,而且准确性也能高出十数倍。
这简直是任何一个占卜师梦寐以求的宝物。
不过自从三千年前臻玉界那场大战,天机宗便已消失世间,据说是返回洪煊上界去了。盘石经这样的宝物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用途也渐渐不为人所知。
嘉禾真尊大劫之前,曾经在天机宗修习过一段时间的天机之术,颇有几分造诣,却一直苦于没有盘石经这样的宝物。否则万煊塔那些未探明的星路,他何必非要找那些筑基弟子,耗费数千年的时间?
不就是因为无法推演吗?
想不到今日,居然从梁国皇室一位后辈手中,见到了此物!
这对于他半年之后的行动,将有莫大的帮助!
“此物由何而来?”他忍不住问道。
梁小鱼自从喊出那番话后,多年来郁结的心结一吐而光,此时念头通达,面对着堂堂化神老祖也没了那么多畏惧,当下有条不紊地答道:
“这宝贝乃是八年前,弟子在鄙国嘉善秘境中寻觅所得。”
“哦!”嘉禾微微颔首,心中却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嘉善,嘉善,莫非地如其名,原来是我嘉禾的善缘之地啊,哈哈!”
他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不动声色道:
“你既然有如此宝物,又是这次大比的第一名,老夫若是继续拒绝,倒是显得老夫言而无信了。罢了,罢了,看在你们姐妹情深的份上,本尊便为你算上一卦吧!”
“多谢老祖师恩典!”梁小鱼大喜过望,连忙拜谢。
“还有,你们那什么六阶宝物,老夫没那兴趣。若是寻到下落,一并交给你们梁国。”嘉禾继续说道。
梁小鱼更加感激,口中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磕头不止。
高台下,原本以为梁小鱼说错了话,六阶宝物即将失之交臂的梁国使节,脸上也纷纷绽放笑容,一个个垂首拱手,以示谢意。
若非早有规定下面人不得随意插话,恐怕各种感恩奉承之声,此刻已如连珠炮般滚滚而来。
“不过……”嘉禾话锋一转:“老夫也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老祖师请说,只要弟子能办到的,一定万死不辞。”梁小玉连忙应道。
“哪会让你万死不辞?”嘉禾目光柔和,笑吟吟道:“稍后事情办完之后,你手中这件宝物,借给老夫研究半年,如何?”
“这……”梁小鱼不能答,转头求助般地望向台下。这种事情她做不了主。
梁国正使是一位灰白头发的老者,金丹后期修士,见老祖探询的目光看过来,不由一愣,面露难色。
嘉禾老祖在东域名声很好,从来不曾随意侵占下面人的宝物机缘,所以他们才敢拿出这件稀世之宝,哪知……
“怎么,难不成你们以为,老夫会贪图这件宝物吗?”嘉禾语气不善道。
“弟子不敢,弟子……”那正使满头大汗,口中吞吞吐吐,一下子却想不起什么合适的藉口。
“尔等不用多虑,”嘉禾冷冷道:“老夫言出必果,说是借用你们的,就决不会占着不还。半年之后,只要老夫还在这世上,此物定然归还你们。”
化神真尊寿命五千年,嘉禾老祖现今也不过四千余岁,还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好活。他当着赛场这么多人,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即使不是许诺,效果也相差仿佛了。
梁国正使顾虑尽去,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老祖如此高的修为境界,还这般通情达理,自己刚才那些小心思,还真是上不了台面,太过小气啊!
当下眉开眼笑,高声道:
“弟子方才有所不敬,请老祖师恕罪。这件宝物,老祖拿去用便是,我梁国上下,绝无二话!”
……
嘉禾真尊取来一块蒲团,在高台上盘膝而坐。
大比冠军的要求,大都在现场完成,也有拖延到万煊塔内的,不过今日,他却是一刻也不想拖延。
完成了这桩事,这件盘石经便是他囊中之物,后面等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五指张开一握,将发丝、精血等梁小玉的遗物从少女手中取来,以真气完全裹住。
然后送到盘石经上方三尺处,轻轻一捏,那块魂牌从中间裂开,一团灰黑色的烟雾冲了出来。
修士身殒之后,所谓的魂牌断裂,指的是里面提取的魂魄由聚集一团变作四处散乱,不再成为整体,但玉牌本身并没有断开。那些散乱的魂魄,也继续封闭其中,不会溢出。
直到此刻。
这些逸散的魂魄,在术法的控制下,朝着那几件女子衣物缭绕而去。几番萦绕后,逐渐消失,而那些衣物则慢慢撑了起来,像是里面多出了一个少女的身躯,影影绰绰,若有若无。
接着玉瓶打开,一滴精血缓缓流出,化作无数细小的血丝洒在衣物上,那少女的身躯顿时凝实了几分。
梁小玉心中大恸,忍不住掩面而泣。
最后是那些发丝,在半空中灼灼燃烧,留下的几缕青烟,飘飘悠悠去往了盘石经上面,附在中间的一层圆圈上。
此时的嘉禾真尊,面色如常,双目微阖,右手放于胸前,左手手指快速掐算,嘴唇微动,已完全沉浸在入定之中。
推演卜算,即便是化神大能,也需凝神贯注,不可分神他顾。
随着咒语的进行,盘石经上的青烟开始缓缓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初始数息才旋转一周,俄顷已是一息旋转数周,再过一会后,恐怕是金丹修士,也已分辨不清旋转的周数,几乎已变成一条前后连贯的圆圈,在不停地一圈又一圈朝外震动。
每旋转一周,黑圈便厚实一分,颜色愈深,青气愈盛。
这些都是梁小玉散落在天地间的灵蕴。如果这时能带入嘉禾的视觉,便会发现识海的前方,是数以亿计的星星点点,散发着非常微弱的萤光,铺天盖地朝这边汇拢而来。
灵蕴在盘石经和咒语的指引下,越聚越多,不多久那些青烟分出一条细线,向着上方悬浮的衣物飘去,缕缕不绝。
衣物内少女的形象越发清晰。
……
大半个时辰过去。
黑圈在达到最深之后,又逐渐变浅,最后完全透明之后,那些飘向衣物的细线,也就此断绝。
衣物内,模糊的少女已完全变成了梁小玉生前的样子,眼睑、鼻子、樱唇,甚至是每一根睫毛,全都清晰可辨。
不过双目紧闭,嘴唇微张,似是睡着了一般。
卜算的第一个阶段,聚灵,结束了。
这个阶段除了宝物,也有对修为的要求。修为越高,神识触及范围越远,收拢的生者灵蕴也就越多。
借助盘石经后,这个范围还能扩大十倍。
接下来,则是天机宗独有的唤灵之术。
只见嘉禾真尊双手抱元放于胸前,伸臂翻掌,转腰搭手,然后一掌击在虚影的梁小玉身上。
虚影顿时晃了几晃,却没有散开,脸上却多了些迷茫之态。
接着嘉禾手指盘石经,石盘上转动数下,上面的方格顿时组成了一个时间——
丙子丁酉丁卯
丙子年,丁酉月,丁卯日,正是十八年前的八月十五,盘匜山崩塌的那天。
也是梁国那边根据魂牌,推断出的梁小玉身死道消的日子。
虚影止住晃动,身躯猛地一震,双目睁开。
深邃、幽暗、痛苦……
与此同时,石盘上最后一个表示时间的方格,开始从子时逐渐变化。
子时一刻,子时二刻……丑时、丑时一刻……
梁小玉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惊惶、恐惧、欣喜、抗争……
这正是那天许许多多修士在秘境崩塌前后的表现。
终于,寅时三刻!
梁小玉突然发出无声的惨叫,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圆形巨物扫过她的腰间,然后娇躯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向后弯曲。
这是苍岷化出妖蛇之躯后,将她击伤的情景。虽然没有人解说,但联想当时发生的事情,几乎每个梁国修士都猜出了过程。
正副使节脸上现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此女确实是被苍岷所杀。
不过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尸身接下来的变化,为何后来就找不到了,包括那枚戒指,都去了哪里?
唤灵还在继续。
梁小玉虚躺在盘石经上,双目紧闭,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尚未死去。
盘石经以当时十倍的时间流速不断旋转。
大概半刻钟后,少女的身躯忽然腾空而起,从那姿势的变化,看得出是有人抱住了她。
梁小鱼心中一喜,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很快想到堂姐其实早已死去,这些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改变不了什么,顿时黯然神伤。
又过了片刻,娇躯重新落回地面,看来是伤势太重,那人已经放弃。
有人暗暗好奇,也不知这个将她抱起又放弃的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梁小玉的脸上突然变得惊恐,哀求,最后面目狰狞,开始怒骂!
嘉禾真尊伸手指向少女的樱唇,刹那间,原本无声的场面,竟然发出了声音。
女子临死前的咒骂立即响彻会场:
“前辈,你,你好狠的心!”
“你们云霄宗,不得好死!”
云霄宗!
这人是云霄宗的!
这个见死不救之人,是云霄宗的前辈!
“轰!”
全场哗然!
第二十九章 六月初一(三) 万煊塔遽变
假如——
假如推演到这里就结束了,事态其实并不严重。
见死不救,说起来是有些丢人,不过那梁小玉被苍岷所伤,眼见是活不成了。这位前辈无能为力,不得不放弃,也没什么不妥啊!
高台下云霄宗修士有的面色尴尬,有的却是不以为然,还有的甚至反唇相讥,和周围人吵了起来。
一时间闹闹哄哄,云霄宗固然收获了一波讥讽,但真正指责他们见死不救的,却没有几个。
即便是梁国的修士,也只是在心里不爽而已。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让场中大多数人都出离愤怒了。
只见梁小玉挣扎了几下,便脖子一歪,再也没了气息。
紧接着,右手微微抬起,似是有件东西从她手指脱离而去。
“戒指!”一名梁国修士失声喊道。
这还没完,又是数息后,忽地一阵风袭来,尸身上骤然间火光大盛,旋即化作了尘灰。
毁尸灭迹!
敢情这位云霄宗的前辈,不仅取走了尸身上的财物,而且,还将尸体挫骨扬灰,销毁得干干净净!
怪不得梁国四处寻觅,也见不到梁小玉的遗骸!
简直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阴险!毒辣!
整座广场顿时喧哗如雷,尤其梁国修士,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指着云霄宗这边的队伍,破口大骂!
“什么前辈,好不要脸!”
“叫你们那位前辈出来,归还梁师姐的遗物!”
“云霄宗,你们全宗上下,必须给我梁国一个交代!”姚师伯须发皆张,怒气冲冲。
云霄宗这边,所有人噤若寒蝉,刚才还在争辩的几个年青修士,这时也闭上了嘴巴,脸色苍白。
所谓千夫所指,莫过于此。
宛清菱樱唇哆嗦,看了眼旁边的皇甫揽胜,见他一言不发,于是鼓起勇气道:
“诸位,此事或许另有隐情,我云霄宗一定会调查清楚,给诸位一个交代。”
她一个小姑娘,在这种场合下敢出声,不能不说是莫大的勇气,也让场中沸腾的谴责声立刻低落了几分。
就在这时,嘉禾睁开了眼睛。
……
“老祖——”姚师伯一个箭步拜倒在地,高声悲呼:“云霄宗趁火打劫,害死我国子弟,抢走其财物,证据确凿。请老祖为我们做主啊!”
众人也随着他的呼喊,目光投向了高台的方向。
然后——
惊愕,惶惑,恐惧!
只见嘉禾真尊脸色阴沉似水,眼神呆滞,对外界的声音恍若未闻。
双目中隐隐泛着血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紧接着,“噗!”
一口鲜血蓦地从他嘴角喷出!
整个会场霎时如坠入冰窖一般,所有人都不自禁的颤抖害怕。
老祖这是怎么了?
遭遇反噬了?
“塔来,”嘉禾直起身,口中喃喃:“塔来——”
“塔来!”
声音突然提高数倍。
远方百里处,“轰”的一声闷响,场中几名神识超过百里的金丹修士,马上察觉出,那是万煊塔离开地面的声音。
他们连忙将神识投放过去,不由脸色一变!
那万煊塔,没有朝着赛场这边飞来,而是选择了相反的方向,急速逃离!
再看嘉禾,早已化作了一道遁光,追着那宝塔而去了。
……
“出了什么事?”无数人交头接耳,纷纷打听。
赛场中几名金丹修士互相对视几眼,然后齐齐跃上高空,望向百里外的山岭。
有他们带头,其他紫府、筑基、甚至练气后期的修士,也接二连三地飞上半空,一个个伸长脖子遥望远方。
这么做虽然有些不敬,然则嘉禾老祖一向宽以待人,通情达理,想来也不会在意。
于是这些人惊惧过后,胆子都大了起来,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不用猜,一定是出大事了。
不过欲极目百里,起码也要飞出千丈之高,场中大多数人虽说都能做到,但数息之间就达到这个高度的,也只有紫府后期以上寥寥几十人而已。
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化神级别的斗法。
但见遥远天际,一道黄光正在朝东边疾驰,后面一道青烟倏忽而至,顷刻间已追到面前。
那青烟骤然间伸出一双大手,从左右抓向宝塔,却见后者猛地一顿,身躯急剧缩小,然后从两指之间钻了出去。
第一回合,宝塔侥幸获胜。
青烟抖了几抖,散作三团,其中两团冲向前方,一团在后,以三足鼎立之势,将宝塔围在中间。
三团青烟旋即凝聚,现出三个嘉禾真尊的模样,每一个都双手抱元,来回摆动后,已隐隐形成了一个阵势,彻底堵住了宝塔的去向。
那宝塔左突右冲,好几次都被挡了回来,包围圈逐渐缩小。
最终,处在后方的那个嘉禾抡起巨掌,将没头苍蝇般乱撞的宝塔狠狠拍向地面!
“轰!”
尘土飞扬,地面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那宝塔躺在中间,一动不动。
第二回合,嘉禾完胜。
看上去,也不会有第三个回合了。
“老祖道法玄妙深邃,我等叹为观止。”有真人由衷赞道,立即引得周围一片附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有人好奇道。
“万煊塔乃是法宝,法宝有灵,”一名老者解释道:“老夫若是猜得没错,应是万煊塔的器灵自我觉醒,然后意图脱离老祖掌握,以至于此。”
这也是场中大多数人的看法,于是四周又响起一连串的赞同声。
此时三具嘉禾的分身已合而为一,中年人气度雍容,已从先前的反噬中恢复过来,大步朝那宝塔跌落之处迈去,伸手捞起。
就在这时,骤变突生!
那宝塔突然光芒大放,一道炫目的白光从塔顶激射而出,笔直地打向嘉禾真尊胸口!
“糟糕!”
观望中的姬庭坚一声惊呼,作为老祖的心腹,他非常清楚那白光是什么。
两月之前,于十数万里外吓退海族妖尊的惊天一击,便是这道白光!
只见这白光如附骨之疽一般,老祖猝不及防,几番闪避,却依旧无法摆脱!
白光击中嘉禾右肩,巨大的冲击力将这位化神真尊推出数十里之远,然后遽然歇止。
这时候,惊天动地的响声才慢慢传送到了诸人耳中。
嘉禾仰躺在地上,伤口处鲜血汩汩而出,看来应无性命之忧,却也受创不浅。
宝塔腾空而起,以比方才快上十倍的速度,向着东方天际飘然而去,很快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之中……
第三十章 六月初一(四) 不是金丹,是元婴!(感谢水手一光明的全订支持!)
黄昏,周国皇宫后山
一间坐落于山腰的阁楼内,嘉禾真尊袒胸露乳,斜斜地靠在床榻上。右肩上一团墨绿色的液体将伤处完全覆被,不时发出细微的“呲呲”声,血肉翻生,伤口逐渐愈合。
老祖脸色苍白,神情憔悴。
万煊塔出走,损失无法估量。
且不说这塔本身就是一件法宝,里面不仅蕴含着一个玄奥的小世界,而且塔中前三层也是周国皇室的秘藏所在,其中珍稀的法器符箓,丹药灵植等等不可计数。
可谓是三千年的积累,毁于一旦。
“老祖,伤可好些啦?”一旁侍立的姬庭坚小心问道。
当时望见老祖受伤后,便是他第一个冲过去,将其救起,然后送到了这里。
周国皇族大多都是修士,因而皇宫后山中就有一条上好的四阶灵脉。虽然比不上万煊塔内的灵气丰裕,勉强也可帮助恢复。
“放心,还死不了!”嘉禾闷声答道。
“老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莫非真如人所说,是万煊塔内的器灵苏醒了?”
“应是如此,否则……”嘉禾眉头紧锁,心中一团迷雾。
那塔灵一直在沉睡之中,自己每日都会观察一阵,怎么突然就会醒来?再说,这时间不偏不倚,恰好是在自己卜算推演,神识不能分心的当头,未免也太过凑巧了吧?
想到这里,他出声问道:“盘石经呢?”
那会他急忙去追宝塔,根本没顾得上此物。
“在弟子这里。”姬庭坚连忙从戒指中取出。
嘉禾接过之后,又吩咐道:
“庭坚,你去那万煊塔原来所在之地,替老夫取一些泥土过来。”
姬庭坚应了声,没去让其他弟子代劳,自己亲自走了一趟。
半刻钟后,一蓬新鲜的泥土摆在了塌前。
他嘴唇微动,刚想说些什么,见老祖已经开始卜算,便闭上了嘴。
嘉禾如法炮制,一刻钟后盘石经上出现了一座微型的小塔,正是那万煊塔的模样。
法宝乃有灵之物,同样也在不断逸散灵蕴。
接着盘石经急速旋转,不久之后停了下来,上面出现了一个方位。
嘉禾看着上面的文字,久久不语。
“老祖?”姬庭坚忍不住问道。
“红砌海峡,”嘉禾喟叹道:“万煊塔,躲到了红砌海峡下面。”
红砌海峡,这是当年大劫之时,黄极和上界一位大能剑修斗法时留下的裂痕,就此延伸成了如今一条绵延万里的海峡,也是秦赵两国天然的边界。
海峡深处还残留着那位剑修嚣张霸道的剑气,因而变得杀机重重,即便是嘉禾以化神之尊,也从不敢轻易涉足。
宝塔逃去了那里,他只能望而兴叹。
嘉禾凝眉思索,良久后说道:
“不用再猜了,塔内一定有人!是有人控制了这座宝塔。塔灵自身,可没有这个智慧,会选择红砌海峡作为藏身之地。”
“老祖,”姬庭坚说道:“弟子去拾取泥土时,发现了一件蹊跷之事。”
“哦?”
“万煊塔还有一部分留在那里,那座关押囚徒的石屋还在原地,像是塔基被削去了一部分。不过,石屋内的囚徒,还有看守囚徒的,一名叫何衮的弟子,都不见了踪影。”
接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些东西,道:“弟子在那塔基断裂处,还找到了一些奇怪之物。”
嘉禾抬眼看去,见一个玉盒内装着一些灰色的土壤,还有一些如蚕丝一样的细线。
他一把抓过,仔细观察片刻,惊讶道:“西溟之壤,居然是西溟之壤!”
又将那些细线在手中慢慢搓揉,以神识反复感应,不由满脸诧异:
“此乃一种灵植,有些像传说中的衍印草,不过,似乎又能规避神识查探,和幽影草颇为类似,而且,品阶极高……”
“奇哉怪也?天地法阵之下,臻玉界居然还存在品阶超过老夫的灵植,难道……法阵威力已然消退?不可能!那就是……嗯,此物既然有如此特性,想来躲过天地法阵的压制,也是可能。”
他嘴中自言自语,姬庭坚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这草在万煊塔,想来已生长了好长一段时间,”嘉禾望向这位后辈,解释道:“此物品阶高过老夫,再则那万煊塔老夫虽然已经炼化,却只炼化了不到三成,迄今也未能将之收入识海,是以这灵植在塔内不断生长,老夫居然一无所知,实在是……嘿嘿,处心积虑啊!”
“至于这些西溟之壤,”他冷笑道:“应当是在老夫卜算之时,突然间急速扩张,将那石屋完全覆盖,使之从万煊塔完全脱离。故而万煊塔飞起之时,无法将之带走。”
说到这里,他神识蔓延出去,瞬间已来到那万煊塔塔基所在。一番查探后,再次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时候,一张纸鸢从外面飞入姬庭坚手中,他打开看后,禀告道:
“老祖,下面人来报,那何衮没有回府,其家人不知他去了哪里。”
“嗯,”嘉禾点点头,这也在意料之中:
“你让人将那妖狐的精血,还有那何衮的精血和魂牌,都送过来。老夫今日要第三次卜算,看看他们都去了哪里。”
青小灵被关押之后,周国依照惯例,留存了她的一份精血。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人的结果先后出来。
“城西南七十里处,”嘉禾一边说,一边将神识送往那处:“嗯,有座庄园,马上派人过去。第三进有个池塘,那下面,哼哼,何衮就在那里,在一个灵兽袋中。”
“灵兽袋中?”姬庭坚惊讶道:“他怎么会在那里?”
“宝塔内这个何衮,是假冒的,”嘉禾面色很难看:“两个月多前,在这何衮争取到进塔的机会后,应该就被人暗中顶替了。至于扔在那灵兽袋中,不过是担心魂牌碎裂,被人发现而已。”
“嘿嘿,原来这塔底之下,竟是卧虎藏龙啊!在老夫眼皮底下,以他人的身份假扮两个来月,居然毫无破绽,这份胆量,还有他那套敛息匿迹的功法,可不简单啊!”
“这是哪里冒出的金丹?”姬庭坚目瞪口呆。
“这绝不是金丹,此人修为必是元婴!”嘉禾斩钉截铁道:“区区金丹,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元婴?”姬庭坚更加迷惑。整个东域的元婴屈指可数,每一位的气息嘉禾都非常熟悉,如果是元婴躲在下面,嘉禾反而更容易察觉。
蓦地,他突然想起一事:
“老祖,难不成是六年前那位?”
“嗯。”嘉禾点点头,神色严峻。
第三十一章 六月初一(五) 梁小鱼的经历
臻玉界,化神是至高无上的主宰。
每一名化神,都统辖着极其广袤的一片天地,这片天地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化神真尊只要有心,都可以去关注。
比如,晋升元婴。
金丹突破到元婴境界,势必引发元婴天象,这个过程,无疑也会被化神感知到。
因而东域大陆上究竟有多少元婴,别人或许不清楚,嘉禾老祖却不可能不知道。事实上,这块地域每一位元婴的出身、修为、灵根、气息等等,差不多都在他掌握之中。
不过有些地方,比如极北的荒漠,或者极南的蛮荒之地,因距离太过遥远,他虽然也能探知一二,掌控力终究是差了许多。
当然,那些地方灵气稀薄,资源贫乏,基本上也不可能有金丹以上的修士存在。
然而六年之前,在极北之地,几乎已是在东域的最北端,天空却突然绽放出元婴天象。
嘉禾真尊很快察觉,第一时间便将神识移到那处,却惊讶地发现,那人居然布设了数个防止窥探的阵法。而他神识到了这里,已经强弩之末,竟是无法将之破开。
于是这个神秘之人便在他注目之下,轻轻松松完成了元婴的晋升,然后又使了几个术法,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几千年来,头一个脱离他掌握的元婴修士。自那之后,这个人似是从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视线。
直到今日。
如果塔内那人确定是元婴修士的话,那只有可能是这位。因为其他元婴若是离开过自己的地盘,他或多或少都会有所觉察。
当然,万煊塔遗失之后,他这份感知能力其实已大大降低。
不过这是后话,以后再解释。
想到某人在背后筹划已久,自己竟一无所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着了道,丢了宝塔,嘉禾老祖心中又是羞愤,同时也疑窦丛生。
“这个暗中跟老夫作对的逆贼,究竟是什么人?”
思忖许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头绪。
他只得按下此事,说道:
“另一个人,那个妖狐,也很不寻常。老夫没有算出她的去向。”
“没有算出?”姬庭坚好奇道:“莫非是已经死了?”
嘉禾摇摇头。死了也会有灵蕴留下,就像那梁小玉一样,不可能一点结果没有。
“两种可能,第一是今日卜算太多,天机已被扰乱,算不出来了。”他看了眼盘石经,无奈道:“而且接下来十天半个月内,恐怕都没法再去推演了。”
姬庭坚连忙附和。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那青小灵,已不在这个世界,至少是,已经离开了东域。”
“不在东域?”姬庭坚自动忽视了老祖前半句话,掐指算道:“咱们周国距离最近的西方海疆,少说也有四五万里,从下午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跑出东域,这个速度,至少也是元婴中期……”
他不禁失声惊呼:“难道今日之事,还另有元婴参与?”
“也可能是借助隐藏的传送阵,逃走的。”嘉禾提醒道。
两人又讨论一阵,最后也没有个结果。
嘉禾脸上更加阴沉,一双虎目深邃地望着远处,脸上若有所思。
“梁国使团,现在何处?”他忽然问道。
“万煊塔出事之后,弟子已命人将梁国使团扣下。”姬庭坚回答。今日这件事情,梁国那边有很大的嫌疑,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
“甚好,叫他们过来,老夫有话要问。”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色已深,山间道路张罗起了灯笼,梁国使团二百余人,在两名周国金丹的押送下,来到了阁楼外面。
不久,正副使节,以及梁小鱼三人被允许入内。
刚一进门,三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正使连滚带爬地喊道:
“启禀老祖师,今日万煊塔之变,我梁国上下,真的毫不知情啊,请老祖明鉴!”
没有回应。
哭声在隔音极好的房间内萦绕,变成了一个人的干嚎。
正使哭得无趣,忍不住抬眼望去。嘉禾真尊一言不发,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们,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这种压抑的气氛更让人恐惧,三人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身子不自禁的剧烈颤抖,面颊上冷汗涔涔。
仿佛过了一个甲子那么久,耳边终于响起了老祖的声音:
“将发现盘石经的过程,详细道来。”
两位使者立即转头看向身后的梁小鱼。
“是。”少女低低地应了声。在被周国扣留的时候,她便有此觉悟,这件事必须交代清楚。
“那是八年前,弟子因表现良好,获得了一个前往嘉善秘境探寻的机会……”
少女按捺住内心的惶恐,缓缓说道。
“……进入秘境后第三天,我独自在一处山林游历时,忽然遭遇了一群妖狼,为首的是头三阶,我打不过,只得拼命逃走……”
“结果慌不择路之下,掉入了一个非常隐秘的洞穴……”
“那洞穴外面长了一些可屏蔽神识的灵草,我梁国上千年来,还从来没人发现。小鱼师侄是第一个进去的。”姚师伯见嘉禾眉头微微蹙起,连忙解释道。
嘉禾眼睛微眯,恍若未闻。
梁小鱼继续讲述:
“那洞穴非常狭长,我当时法力耗尽,无法控制身体,只得一路滑落下去。大概有三四百丈后,落到一条地下暗河中……”
“我被河水带着走了好远,等到恢复些气力,爬上岸边时,已记不得来时的位置,只得在那洞里跌跌撞撞四处寻找……”
“然后,我便发现了一间石屋,进去之后,里面有一具骷髅,看不出年代。从骨架和残留的衣物判断,应该是个女子……”
“我非常好奇,在石屋各个角落查探一番后,再无其他发现,便决定将这骷髅收起,带到秘境外面,给宗门师长看看,或许是本宗的一位前辈……”
“就在我法力包裹住骷髅的时候,我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位女子声音,却是这骷髅残留的神念……”
“那女子说,她叫婺湘夫人……”
“什么!”一直闭目养神的嘉禾双目猛地睁开:
“她,她叫什么?”
第三十二章 六月初一(终)不死不休
“我,我,我,她……”梁小鱼被老祖突如其来的惊呼吓呆了。
“哦,是老夫失态了,你接着说。”嘉禾老祖很快恢复平静,语气柔和道。
他这声音如有魔力般,少女顿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心绪平静下来,仿佛回到了平常打坐修炼时的无悲无喜状态。
“那声音说她叫婺湘夫人,没介绍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人,只是说被人所害,境界跌落,不得不逃到这里,最后伤重而死……”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哪个宗门的,我都一五一十说了。然后她便请求我将她遗骸收敛,去外面找一处开满鲜花的草地埋葬起来,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她很不喜欢这儿,太幽深,太安静了,一个人孤零零的……”
“我答应了。于是她传授了我一门无相劫指的术法,作为报答……”
“你给老夫表演一下。”嘉禾吩咐道。下午决赛的时候,他曾经注意到少女这式绝招,当时没太在意。
梁小鱼不敢怠慢,一丝不苟地将这一招从起势,到聚灵,一直到最后出指的整个过程,毫无保留的演示了一番。
嘉禾老祖凝目看完全程,微微颔首,没做什么点评。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少女继续。
“我按照她的叮嘱,取出一块上好的绢布,将那骨骸小心翼翼包扎起来。正打算放入戒指中时,这女子见我做事认真,不像是要诓骗她的样子,于是又告诉我,在她遗蜕下面七尺处,藏有一件宝物,正是盘石经……”
嘉禾“嗯”了一声,忽道:“那遗蜕你可曾用手触摸过?”
“弟子以丝绢包裹时,手指时有碰触。”
“手感如何?”
“这……”梁小鱼回忆道:“那骨骸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弟子以净尘术去除后,可见其本体为白色,皎洁如玉,触之有清鸣之音,似金似玉。而且,非常坚硬。”
似金似玉,声音清鸣,这正是化神修士遗蜕的特点。化神真尊的身体已有一成以上为仙灵之体,骨骸极其坚硬,历经数千年也不会腐朽。那婺湘夫人当年修为和他差不多,即使境界跌落,但自身修炼出来的骨骼,通常不会随之退化。
可以说,若非亲眼见识过化神真尊的遗蜕,绝无可能形容得这么透彻。
所以,这些话都是真的?
嘉禾表面依然不动声色,示意对方继续。
“我掏出一件兵刃,掘地七尺后,果然看到了一件圆盘状的东西。如果不仔细分辨,几乎与地底的岩石一模一样。那女子说宝物自诲,若是没有她的指点,我们绝无可能找到此物……”
“后来那残念慢慢消散了。我那时法力已经恢复,又过了一会后,终于找到来时之路,从那窟窿爬了出来……”
“我在秘境中找到一处向阳的山坡,用宝剑从旁边的树林中劈砍出一具棺木,然后从周边移植了一些鲜花,将那具骨骸埋入了土中……”
“离开秘境后,我将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族中长老,盘石经也贡献了出去。族里给我记了一件大功,还将几颗最好的丹药赏给我,让我修为突飞猛进……”
“为何不将遗蜕埋在外界?”嘉禾问道。
“这是那位前辈的遗嘱。其实,那,那前辈还说,不要和外人说起她的名字。不过,今日老祖师相询,弟子不,不敢有所隐瞒。”梁小鱼解释道。
“嘉善秘境,还能进去否?”
“回禀老祖师,嘉善秘境二十年才能开启一回,如今据下次开启,还有十二年时间。若是强行进去,秘境恐,恐会有坍塌之危。”梁国正使答道。
“哦。”嘉禾老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让人一时琢磨不清他的想法。
他知道婺湘夫人,两人同属一个时代,甚至还有一段不浅的渊源。
婺湘夫人是一个中等门派的大长老,天生丽质,风华绝代,在修仙界艳名四播,而且家资颇丰。自从前任道侣陨落后,就经常接到各地修士的求爱信息。
嘉禾老祖当时还不到千岁,就已经是化神真尊,在同侪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他当然也听说过婺湘的艳名,还曾经远赴对方宗门,上门求见。不巧的是那时婺湘夫人正在闭关,托人给他回了信,相约了一个见面之期,还赠送了一批价值不菲的礼物,对他可谓是青眼有加。
可惜不久便是瑧玉界大战。嘉禾侥幸逃过一劫,出来后去寻找婺湘夫人时,得到的消息是这女子被黄极打伤,下落不明。
不想三千年后竟听到了此女的下落。可惜天妒红颜,曾经的绝代佳人,最后竟是凄凉的死在了一个地下山洞之中,真是可嗟可叹。
这些往事他自然不会跟眼前这些人说起。更何况向一个寡妇求爱,其实看中的是人家家产,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虽然没有见过婺湘本人,不过听闻此女有一门精妙的指法。这无相劫指虽说只是筑基版本,但其中的精妙之处,绝非现在这些修士所能创造出来,应是上古流传无疑。
凡此种种,甚至包括婺湘这个名字,都不是一个筑基小修,或者梁国这样大劫后冒出来的宗门国家所能知晓的。
如此说来,这个小女孩的讲述,应是颇为可信。
然而嘉禾素来沉谋重虑,换句话说就是生性多疑,又怎么会轻易相信?
“你过来。”他朝少女招招手。
梁小鱼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两位使节却是一下明白过来。姚师伯嘴唇嗫嚅,期期艾艾道:“老祖,小鱼她,她天资极好……”
“哼!”嘉禾重重哼了一声,脸上已有几分不耐:“你们在质疑老夫的手段吗?”
“弟子失言了!”姚师伯一个啰嗦,不敢再语。
这时梁小鱼也醒悟过来,俏脸苍白,求助似的看向两位国中前辈。姚师伯低着头,不敢与少女对视,那正使脸上挤出几分笑容,催促道:
“快去!老祖师有令,你还不快点?”
梁小鱼一脸绝望,情知以自己的修为,这等事根本无从反抗,只得依言来到嘉禾面前。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掌搭向了少女洁白的额前。
搜魂!
正是搜魂。轻则记忆受创,天赋受损,重则变成白痴,甚至当场疯癫的搜魂!
氤氲的白雾瞬间罩向了手掌和额头连接处,那地方很快混沌一片,隐约有黑烟往复流转。
少女昏死了过去。
如此小半个时辰后,嘉禾收回手掌,示意梁国二人将昏迷的少女抬走,然后双目望天,思忖良久。
识海中的发现,与梁小鱼的讲述几乎完全一样,没有任何隐瞒捏造之处。
“夺取大比第一,以盘石经换取本尊推算梁小玉遗物的下落,这是谁的主意?”他冷冷问道。
两名使者相互望望,那正使畏畏缩缩道:“回禀老祖师,此乃我梁国诸长老的一直决议。”
“呵呵,如此说来,这件事情,在你们梁国,知者甚众喽?”
“呃,是,是的。”
“砰!”床榻前的一座品阶不低的香炉,突然崩裂,碎石四处飞溅。有数块从两人脸颊划过,顷刻间留下道道血痕,鲜血涔涔而落。
两人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喘。
“看来那人是听闻此事后,提前做了部署。”嘉禾心中猜测。
这个结论让他出离愤怒。底下这些人,居然将他的善举当成了算计,而最终的结果,是让他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丢失了重宝,损失惨重!
这些蝼蚁,简直是不知好歹!
可恨!
该杀!
不过……
嘉禾老祖能活到现在,尤其是历经大劫而不死,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很能忍。
谋而后断。
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发泄毫无意义,正经是该怎么去补救。
其实,只要半年后的大事能顺遂而成,万煊塔嘛,丢了也就丢了。
和大道长生相比,区区一件法宝,他舍得起!
那就,便宜这些蝼蚁吧!
“云霄宗抢走了梁小玉的遗物,你们梁国,有何打算啊?”他徐徐问道。
两位使节担惊受怕了大半天,浑身早都已被汗湿透了,又不敢以术法清除,正在恐惧间,突然听到老祖谈及别的事情,简直是如蒙大赦。
那正使立即答道:
“弟子全凭老祖师做主。”
“啪!”一块碎片自地上弹起,猛的砸向正使额头,顿时在那遍布血痕的脸上,又留下了一个指头粗的血洞。
“啊——”正使一声惨叫。
不过,老祖显然是留了手,伤势看似可怖,却不致命。
“做主,做主,”嘉禾怒道:“什么事都要老夫来做主吗?你们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主见?”
“莫非你们梁国,就只会些那些蝇营狗苟的算计?东西被人抢走了,就只会找人做主?”
“你们还有没有一点骨气!”
一顿怒斥。
“我梁国上下,一定要云霄宗给出一个交代!”那正使恶狠狠道。
挨了一顿打骂,他终于开窍了。
“若是云霄宗矢口否认呢?”
“那……”正使咬了咬牙,斩钉截铁道:“那就不死不休!”
“我梁国,便是倾巢而出,也要上那云霄峰,向燕西陵,讨一个公道!”
望着慷慨激昂的正使,嘉禾老祖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然而眼眸深处,却是终于露出了一丝冷笑,还有一闪而逝的——
杀意。
第三十三章 金丹巅峰
九月二十七,秦国皇宫
一袭白色纱裙,腰间水蓝丝软烟罗束带,墨色的秀发上斜插着一根碧蓝色玉簪的女子,婷婷袅袅行走在五彩相间的长廊之中。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侍卫人等,无不对她毕恭毕敬,侧身避让。
这些人一直没弄明白,这个名叫彩云,看起来资质平平,修为也是平常,而且出身不明的女子,怎么就成了陛下最为信赖之人?
不仅有最高等级的皇宫出入令牌,还可随便带人,不受盘问,甚至进入女皇寝宫也无需通传,简直如入自家院门一般。
这种特权,也让某些人动了心思。
有个家族的紫府长老,欺这女子不过是筑基初期,便想将她偷偷擒住,先用一番强横手段变成自己的女人,然后再借助此女安排数名相貌姣好的娈童入宫,进而获得女皇的青睐,最后权倾朝野,天下资源予求予取。
算盘打得很好。可惜才一出手,便被女子头上那根碧蓝色玉簪直接烧成了灰烬——那原来是枚四阶符宝!
然后不过半刻钟功夫,正在闭关的女皇陛下就出现在女子身边。在查明此人身份后,盛怒的女皇当即命人将这位长老所在的家族全部下狱,所有修士发配矿场!
听说这还是因为那女子说了情,否则等待的将是抄家灭族之祸。
这件事后,秦国再无人敢惹此女。
当然,此后彩云为了避免麻烦,通常也住在皇宫,许多事情交给手下人办理。
除了有限的几次出宫迎接客人。
不过,在这些宫女侍卫记忆中,这位姑娘带进宫的,素来都是女子。然而这一次跟在她身后的,却是一名貌不惊人,紫府巅峰境界的陌生男子。
这样的人,总不可能是陛下的相好吧?
……
彩云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朝每一个经过的人微微低头回礼。她本就是丫鬟出身,虽然现在极得女皇信重,行为举止仍和从前一样,没有丝毫矜夸之态。
她脚步轻盈,越是接近秦明月的住处,步履越是急促,直到身后的人轻轻咳了一声,这才悄悄吐了吐舌,放慢了节奏。
穿过重重亭台楼宇,终于来到寝宫前,然后,推门而入。
秦明月红衣素裙,正在屋内来回踱步,见她进来,顿时喜笑颜开,目光却是深情地望向了身后的男子。
那男子将房门掩上,待禁制开启后,这才在脸上一抹,现出本来的模样,同时压制的境界也尽情释放出来。
“杨郎——”秦明月一声娇呼,带着满身红艳扑了过去,将杨珍紧紧搂住,尽情感受着男儿身上熟悉的气味,嘴中却不由埋怨道:
“你们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一点消息也没有,我都快急死了——”
“万煊塔变故发生后,我派人去问那康长贵,结果他一问三不知,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我知道你们肯定是藏身在那塔底,万煊塔这一飞走,可把我给吓住了。我相信杨郎吉人自有天相,可心里总是忍不住的担心……”
她絮絮叨叨,不时还噘着嘴跺跺脚,泪眼婆娑,简直如小女孩子一般。秦国众长老、大臣此时若是在场,只怕一个个得呆若木鸡,眼珠子落了一地。
秦明月说了半天,玉手不自觉地摸向男儿胸膛,忽然脸色一变,美眸中满是不可思议:
“杨郎,你的修为,你居然金丹巅峰了?”
“嗯。”杨珍含笑点头。
“可是又有什么际遇了?”
“嘿嘿,说来话长,”杨珍轻轻拍了拍女皇的香肩,另一只手拉住彩云,道:“咱们去里面说话。”
里面,自然是青石空间。
三人来到空间,秦明月脸上立即又是一惊:“好浓厚的灵气!那里,那里是什么?”
她手指指向之处,乃是一方十亩大小的池塘,白雾氤氲。中间一座突起的小山,堆堆垒垒,竟全是极品灵石!
那上面还镶嵌着几十块拳头大小的蔚蓝色玉石,神识一探,隐隐竟有灼伤之感,似乎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能量!
“那是?”她再次问道。
“应该叫仙玉吧,不过,不是很纯粹,掺杂了不少灵气在里面。”杨珍介绍道。
秦明月正想接着问,池边的几人都过来和她见礼,有衣衣、赵玥儿、丹丹朱朱,以及杨珍这次周国之行的目标——
青小灵。
“小灵,你当真平安无事。”秦明月喜道,上下打量了小狐狸几眼:“你果然也到元婴境界了。”
“还有玥儿,”她拉着赵玥儿的手:“你居然也金丹七层了!哎呀,你们到底去了哪儿,发生了怎样的奇遇?快和我说说吧,我都快急死了!”
赵玥儿掩嘴一笑,俏目望向杨珍,众人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讲故事这种事情,当然是留给公认的故事大王,杨某人来讲了。
……
“好,就从大比结束那日说起吧!”杨珍将手中折扇一收,一副说书人的模样,娓娓道来。
他先将康长贵探监的过程说了一遍,秦明月虽然从属下的报告中已知晓大概,却仍然是听得全神贯注,美目眨也不眨。
“当时见那铁链牵连整个小世界的力量,我们便决意留下来,另想办法,”杨珍从旁边取来一大蓬网状的灵植,正是衍影草,接着道:
“此草乃衍印草和幽影草结合而成,我们在白速空间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将其催熟成八阶仙草,随即从空间延伸到外界,又用去十几日时间,逐渐覆盖了整个石屋。”
“此草更为神奇之处,便是可以啃噬西溟之壤的石心,将其化作无数细小的颗粒,移入囊体之中,”他抓住衍影草的一角,将上面挂着的无数米粒大小的囊体摘下几颗,轻轻一搓,露出一些灰色的碎屑:
“这些西溟之壤均已被衣衣炼化,届时只要通过衍影草暗中催动,便可破囊而出,向外扩展,且可与周围各处西溟之壤相互融合,最后变成一张包裹住整座石屋的大帆布,将这片区域和万煊塔分割开来,如此,那铁链上的小世界之力,将不复存在,而且也将脱离嘉禾老祖的神识感应……”
“然后,我们就可出青石空间,切断铁链,将小灵救走,再通过地下离开……”
“这便是我们全部的救人计划。然而谁也没有料到,大比结束那天,却是出了一些意外……”
第三十四章 元灵金胎
“石牢内有一名金丹修为的看守,我听康长贵叫他何大人。这人性子很怪,除了第一天和康大人打了声招呼外,此后数十日都是一个人闭目修炼,对这边不闻不问……”
“我们心想如此更好,只待万事俱备后将此人出其不意擒住便是,便也没去管他。为了避免被此人,尤其是被嘉禾老祖看出端倪,我们甚至连小灵也不告诉……”
说到这里,杨珍歉意地看了眼小狐狸,后者的眼圈立即红了。
那些天,她一个人孤零零身处囚牢,每天数着日子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浑然不知情郎就在身边,心中满是绝望和无助。这样的煎熬,实在是太难受了。
“……如此终于到了大比这日。辰时过后,我们算着嘉禾已经离开,便开始催动西溟之壤,向着四周扩展……”
“每一粒西溟之壤只需延伸一寸大小,便可与周遭的土壤连成一片,不过因其藏身囊中的颗粒太过微小,这个过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估摸着需要三四个时辰,几乎便是大比结束的时候,时间可谓非常紧迫……”
“不过进展比想象中顺利许多,未时左右,所有西溟之壤已覆盖八成范围,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大功告成。就在丹丹朱朱摩拳擦掌,准备出去制住那何大人的时候,却见这人突然从原地站了起来……”
“他望向小灵,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杀意。我那时非常紧张。如果他有什么不轨,就算是惊动嘉禾老祖,我们也不得不出手了。好在这人的目的只是警告,见小灵吓得闭住了眼睛,便不再管她,转身离开了石屋。我们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得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数息之后,衣衣通过衍影草的感知,发现有人正以土遁之术,沿着一条奇怪的路线朝着石塔上方游走。那路线擦着石屋的边缘过去,好在没有撞见我们的布置。不过衣衣出于好奇,决定分出其中一段衍影草,一路蔓延,尾随此人而去……”
“大约半刻钟后,那人已向上攀升了将近两百丈高度,估计已离塔身不远。衍影草循着他行走的路径,阻力远比其他处要小得多,显然此人对塔下的阵法相当熟悉。不多久衍影草也来到了这人身后,那儿有一个不太大的天然腔洞,勉强可挤得下两三个成人……”
“此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这人穿着,正是那位何大人。他手中捧着一个婴儿模样的土黄色石球,正对着它念念有词。衣衣听出那是一种唤灵之语,专门用于唤醒沉睡中的器灵。很显然,这石球便是万煊塔的器灵……”
“在这石球脚下,还有一个脑袋大小的金色圆球……”
杨珍一边说,一边伸手招来一物。但见它金光灿灿,敲之音质清脆,质地却极为柔软,如面团一般。
“这是元灵金胎,而且还是天级上品的元灵金胎,”杨珍说道:“我现在还欠缺阴神花、水仙玉肌草、天蝉灵叶三种灵植,以及蓝岩心石、天麻翡石精两件矿材,你这里能否提供?”
“没问题,”秦明月肯定的点点头,补充道:“这其中水仙玉肌草和天蝉灵叶两物,还是前不久幽幽派人来我国交易,顺便送过来的货物。她说这是你当时留下的嘱托,让她帮着收集各种灵植……”
“太好了!”杨珍兴奋道:“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这些材料齐备后,咱们便可以以元灵金胎为根基,炼化一具金属性的分身,然后让柔儿重生!”
这是他自返回瑧玉界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
“金属性的身体,会不会一身金黄,全身还硬邦邦的?好丑的!”一个细弱的声音从少年头上的紫皇钟中传出。
“不会的,”杨珍笑着安慰道:“元灵水胎浑身透明如水,可你看那紫雪姐姐,也不是全身透明的嘛!”
“嗯。”少女低声应道,最后还是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太丑了我可不答应,那我,我宁愿还在这钟里。”
“放心吧!一定照着你原来的样子塑造,又漂亮又温柔。”
“此物为何会出现在器灵身边?你又是如何得到的?”秦明月好奇道。
“且听为夫慢慢道来,”杨珍小心翼翼收起元灵金胎,继续讲述当日的事情:
“那何大人用了大约两刻钟时间,终于将器灵唤醒,两人接着又是一番对话,说的还是上古的语言,好在衣衣见闻广博,这些话大概听得明白……”
“原来那器灵一直处于沉睡之中,并非嘉禾真尊没有能力唤醒,而是将它束缚在那里,辅以五行阵法,借助土生金的五行原理,凭空生成了一具元灵金胎,以便将来大限来临之前,用以制作一具分身,苟延残喘……”
分身虽然最早的意识来源于本体,但若是天长日久,一直不和本体融合的话,渐渐也会萌生出自己的独立意识。比如紫雪,她和本体慕紫雪之间,在对待杨珍的感情上,就有着明显的差别。
而分身一旦有了自己的意识,某方面来说已经等同于另一个人,也将慢慢被天道认可,视为众生灵的一员。因果造化,大道修行等等也将与他人无异。
毫无疑问,这是嘉禾老祖为自己留出的一条退路。
“……两人交流了一阵,那器灵被何大人说动,原本呆滞的脸上渐渐露出愠色,后来更是咬牙切齿,摩拳擦掌。何大人目的达到,想来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于是也恢复了本来面目……”
“本来面目?”秦明月忍不住说道:“你可记住了他的相貌?以这人的修为境界,想来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只要有他的真实相貌,我一定能打听到他真实身份!”
杨珍摇了摇头。
“衣衣的神识延伸到那地方,已经相当微弱。从背后观察尚且可以,若是再将神识绕前,去直面此人长相,则非常勉强,而且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不过,这人长相虽然看不到,身姿却是显露无遗。何大人那身衣袍罩在她身上,可是相当的宽大。”
“宽大?”秦明月小嘴微张,有些明白了:“莫非是位女子?”
“没错,”杨珍冷笑道:“身材窈窕娇小,确是女子无疑!”
“谁能想到,在化神老祖眼皮底下伪装了两个月之久的,竟是名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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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九阶灵脉
“那女子说服器灵后,不仅现出本来面目,修为也恢复到元婴中期,让我们又吃了一惊,暗自庆幸没有和她动手,否则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
小青石内,杨珍继续讲述当日的经历:
“随后,女子带着器灵往宝塔更上方遁去。这一次的遁速,比之方才快了十倍不止,不过那元灵金胎却是留在了原地。或许在她看来,此物留在那里,应是相当安全的吧!”
“那时西溟之壤对石屋的覆盖,已经完成九成九,随时便可完全切断与石塔的联系。这时候就算嘉禾老祖察觉,我们也有很大的把握钻入地下隐藏起来。既是如此,我们便决定冒一次险,将这元灵金胎夺走!”
杨珍没有去详述这个过程。不过现在的秦明月对衣衣已经有相当的了解,猜得出应是她伸出一根藤蔓,沿着那神秘女子开辟的通道直达腔室,然后将宝物顺利卷走。
过程的确如此。只是最后这一下卷走,闹得动静有些大,登时惊动了正沉浸在推演中的嘉禾真尊。老祖那时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强行完成最后的推演,否则反噬之力很可能会将他重创。
饶是如此,他也大吐了一口鲜血,受了些许暗伤。
“此时上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宝塔摇摇晃晃,随时便要腾空而起。我们再也不敢耽搁,立即催动西溟之壤将石屋包裹住,然后几人从青石中出来,扯断那根细链,将小灵拉入空间。再顺着衣衣向地底探出的一条路径,藏在小青石中一路向下而走……”
“这么说,是这神秘女子抢走了万煊塔,”秦明月蹙眉道:“咱们东域这些元婴真君,我即便没有见过,至少也都听说过。可思来想去,却是无一人符合……”
她忽然想到一人,惊道:“莫非是……紫雪姐姐?”
“不,不可能是紫雪,”她马上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别的不说,紫雪姐绝不会对小灵产生那样的杀意。”
杨珍点点头。这女子身份同样让他费解。
脑海中蓦地闪过一个名字,随即失笑的摇了摇头。那个人已经被他们杀死了两次,难不成又是他的一具分身?
嘿!也不是没这可能。
想到这里,他眉毛也拧成了一团。
“后来呢,”秦明月问道:“这些仙玉和极品灵石,又是从何而来?”
“石塔之下。”杨珍答道。
“小青石潜入地下后,初始还能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不多久那岩层越来越坚硬,行动逐渐艰难。我们探到这下面有个阵法,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闯。因为那时已经深深嵌入阵法之中,一旦有半丝后退之意,阵法的排斥之力将会把小青石迅疾弹出,重新回到地面……”
“这样大的动静,极有可能被老祖察觉……”
“如此一天一夜过后,我们才前进了不到十寸,可谓是进退维谷。好在这时我们运气来了,那地下开始有灵气滋滋溢出,程度越来越剧烈。这些泄露的灵气为我们点出了一些向下的罅隙,我们选择了最近的一条,将小青石缩到最小,速度一下子提了上去。如此又花了两天时间,差不多已深入地底千丈,小青石突然掉进了一个洞穴……”
“那里面充斥着灵气,无穷无尽的灵气,浓郁得犹如雨雾一般的灵气,”杨珍以稍带夸张的语气描绘道:
“那是一座灵气的海洋,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方池塘一样,规模却大上了数十倍不止。”
“中间同样有一座灵石组成的大山,数以百万计的上品、极品灵石堆垒在一起,宛如天上的繁星一般炫目。这其中还有你见到的这种仙玉。衣衣说,灵脉到了九阶,已具备仙脉的一些属性,会不间断的产生一些仙玉……”
“九阶?”秦明月呆滞了。秦国最好的灵脉也才五阶。九阶灵脉,那是何等模样?
“传闻瑧玉界大劫之后,所有七阶以上的灵脉,不是都被洪煊界的修士给抽取,带去了上界吗?”她疑惑道。
“大体上是这样,”杨珍赞同的点点头,道:“这也是造成瑧玉界资源贫乏,无法产生更高阶修士的重要原因。然而咱们头顶这座天地法阵,如此大的阵势,仅仅依靠天地宇宙间的灵气,其实并不能完全维持。在地面之下,也得有九阶灵脉作为枢纽,再以法宝镇之,化神守之,数十座法阵基座呼应之,如此方可数千年而不衰啊!”
“若不是亲眼见到这座灵脉,以及这座灵脉附近,许多与咱们从前在天地法阵基座见过的相似阵法纹路,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结论。”
“九阶灵脉……”秦明月喃喃沉吟,忽然问道:“你说,嘉禾老祖会不会清楚这石塔之下,另有洞天?”
“不,他肯定知道!”她自问自答道:“万煊塔飞走之后不久,听说周国在原地又重新建造了一座石塔,老祖就在那里面修炼。现在看来,除了是利用这九阶灵脉的灵气,另一个目的,也是在继续镇压下面的灵脉。”
“应是如此,”杨珍也说道:“我们在洞穴呆了几天后,发现灵气泄露的速度在逐渐减缓,想来也是嘉禾真尊重新坐镇的缘故。不过总的来说,镇压之力远不如万煊塔在时的那样,灵气还是在不停向外流失……”
他接着说道:
“我们在洞穴中呆了有一百多天,除了陆续将里面的灵液引入青石空间,也在不停寻找出去的通道。这洞穴四周的石壁都非常坚硬,除了上方有一些罅隙,其他方向都如铜墙铁壁一般。”
“那座灵石的小山,以及它下面的九阶灵脉,都因天地法阵的禁锢之力,极其难以截取。我们出动了丹丹朱朱,还有不久后凭借仙兽遗蜕,成功晋级的小灵,以及被我们说服,愿意效力的七霞等四位元婴级别战力,每天花费若干时辰,费尽了力气,才有了现在这些收获……”
除此之外,他们这些人在洞穴中的事情,便是每日拼命地修炼。九阶灵脉,这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际遇,尤其这还是天地法阵的枢纽,比之在天地法阵基座旁边的修炼速度,还要快上数倍不止。
对于杨珍来说,他混沌灵根,九转金丹的极品天赋,再加上还有白速空间的时间效力,这修炼速度更是突飞猛进,几乎没有瓶颈就达到了金丹境界的巅峰。
倒是赵玥儿,现在的修炼速度已不如他,不过也顺利突破到了金丹后期。
“当然,这也得益于我有些许仙灵之体的因素,可以比较顺畅的吸收这些仙玉的仙灵之气。这对于咱们修士的助益,可谓是一日千里。”
“不过,到了金丹巅峰后,我感觉离元婴境界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杨珍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修士体内的元婴,等同于一个新生的自己。这是自己所求大道的具象化身。大道越真实,越坚定,这个元婴也将越发强大,对本体的帮助也将更加深远……”
“我的大道是‘守护’。青石空间内民生安定,修士大都也各守其职,各修其道,相处和睦。我的这份守护倒也算得上是真真切切,合乎道心……”
“但我总觉得还不够。或许是青石空间的这份和谐安定,有相当一部分是衣衣的缘故,我只是参与囊助而已,对于我的道心,并不算完整;也或者是空间内的平安,来得相对比较容易,道心缺乏磨砺的缘故。”
“故而我打算缓一缓,等寻到那个契机,再全力冲击元婴境界!”
杨珍自信十足的说道。
秦明月望着少年激情昂扬的面容,想起两人初见时,他还只是一个筑基小修,现在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一时间也不由痴了。
“两日之前,衣衣终于打通了一条长达二十里,一直连接到附近山林间的一条通道,然后我们循着这条通道,顺利地回到了地面。我们不敢往安邑城的方向走,也没有去找康长贵打听消息,一路潜行匿迹,直到离开上千里之后,才放出飞舟,然后直接来了你这里。”杨珍最后说道。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秦明月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仙玉,以衣衣的传授之法小心感受着里间的仙气,一边问道。
“自然是回云霄宗了。”杨珍笑了笑,脸上不由显出几分憧憬之态。他已经离开宗门太久了,想念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有师长亲友。
“你不要去!”秦明月心中发急,脱口而出。
杨珍奇怪地看着她。
“回去,危险……”秦明月咬了咬樱唇,告诉了少年一个宛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们云霄宗,已经被老祖定性为万煊塔失窃一案最大的帮凶,同时也是抢掠他国宝物,残害他国后辈的凶手!”
“现在东域各国,在老祖的召令下,已联合起来,以梁国太上、符国太上,以及邝国老祖三位元婴为首,组成了一只大军,正在贵宗山门之外,日夜攻打!”
“你现在回去,只怕是会身陷漩涡,难以脱身!”
第三十六章 我有我的守护!
“云霄宗被认定为万煊塔失踪案的帮凶……”
“老祖诏令,三位元婴为首……”
“东域各国正在围攻云霄宗……”
杨珍惊呆了。
从九阶灵脉的地宫逃出后,他一路马不停蹄奔往秦国,根本没有时间去打听外界的消息。哪曾想到短短几个月,云霄宗的局面竟已变得如此糟糕。
各国围攻,就算一个国家只派出两名金丹,这加起来也得有二三十名。还有紫府呢?筑基呢?数量恐怕难以估计。
更不用说,在这上面还有三名元婴。他们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化神真尊,整个东域的最强者!
云霄宗扛得住吗?
各国围攻……
蓦地他心中一紧,一只手不由自主抓住了女人的皓腕:
“各国组成联军围攻我宗门,你们秦国,是什么立场?”
“你们秦国?”秦明月咀嚼着他这个词,脸上现出一丝苦涩。
她这位夫君啊,眼中还真是容不得一点沙子!
“我们随波逐流。”她答道。
“随波逐流?”杨珍脸色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也派出人,参与到对我云霄宗的进攻了?”
“是。”秦明月低声应道。刹那间男儿那只手遽然一紧,她手腕儿马上红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杨珍冷声问道。
秦明月满脸愧疚,垂眉不语。
沉默让杨珍更加生气,他一下子提高了声调,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云霄宗和我的关系?那是我杨珍的宗门,是引我踏入修行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同窗,有对我恩重如山的师长,亲眷,有我栖身的洞府,那是我的家!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知道……”秦明月喃喃道。
“既然知道,你还要去这样做?你……”杨珍怒目圆睁,一时间反而笑了:
“好好好,你就当我杨珍是个路人,你不用考虑我的因素,但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呀?做人总得讲点良心吧?你忘了秦国册立新帝之后,云霄宗是如何帮你夺回大位的吗?没有我云霄宗的掩护,你当时连皇宫大门都进不去!”
“我没有忘。”
“没有忘?”杨珍冷笑:“你若是真的没有忘,云霄宗这次劫难,你就算不去援手,至少也可以置身事外,保持中立!”
“我做不到,”秦明月摇摇头,抬眼迎向男儿愤怒的目光,柔声道:
“因为我是秦国的陛下,我身后还有一个国家。我必须为秦国的五亿子民,数十万修士去考虑。我如果站在云霄宗这边,便是和全天下为敌!这是在惹火烧身,自取灭亡!”
“我不能让我的子民臣属,因为我个人的好恶,而置身于险境之中,遭受无妄之灾。”
“所以你就抛弃了云霄宗,抛弃了曾经帮助过你的人?”杨珍声音愈加冰冷。
“我——”一再地被男儿讥讽,女皇终于也爆发了:
“我秦明月是对不住你,也对不起云霄宗!你要是怨恨我,你……”
她突然扯烂前胸的阻挡,露出一抹炫目的雪白:
“我是你的女人!你如果想报复我,想玩弄我,羞辱我,那你来吧!你就是要我死,我也绝不会反抗,更不会有任何怨言。这都是我应得的,我活该!”
“但是,只要我秦明月还是秦国的一国之主,我就要为全天下的臣民筹算!咱们的对手是什么?是五大国,数十小国,十几名元婴,上百名金丹,是整座东域,还有一位化神老祖!”
“我秦国处在征讨云霄宗的必经之路,只要稍有忤逆,第一个遭受池鱼之殃的,就是我们!我敢说一个‘不’吗?”
“你的道心是‘守护’!我秦明月,也有自己的守护,那就是我秦国的江山社稷,芸芸众生!”
说到这里,女皇声音哽咽起来,发丝凌乱,泪眼婆娑。
杨珍紧握的手慢慢松弛下来。
秦明月的话不无道理,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她的做法无可厚非。
征讨云霄宗,在嘉禾老祖的号令下,已是东域的大势所趋。谁若是挡在前面,便是与大势作对,倒行逆施。
他杨珍有这么做的理由,秦明月却不可能这么做。
五亿民众,近百万修士,这既是身为上位者拥有的实力,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逆天的机缘。他可以将每一个想守护的人,送入青石空间,给他们一份平安,也让自己来去自由,不受拘束。
他一时无言以对,只觉心里更加堵得难受。
望了望四周,赵玥儿、衣衣、青小灵,以及丹丹朱朱等人,都惴惴不安地看着争吵的两人,目光中满是担忧。
“你说得对,我不该勉强你的。”他长叹一声,颓然道:“只是我,也做不到和一名与我宗门为敌的女人相处。你走吧,咱们以后……”
“不!”秦明月怛然失色,伸手捂住他的嘴,螓首紧紧地埋在了男儿胸前:
“我不走!你是我认定的夫君,我秦明月这辈子,就认定你了!就算你,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走!”
“我将返回云霄宗,和六国修士,也包括你们秦国作战,你也要跟着我吗?”杨珍冷冷道。
两只手刚刚抬起,又无声无息地落下。
他终究还是没有,将怀中的女子推开。
“云霄宗已经被重重包围,你如何进去,一路打过去吗?”秦明月眼角噙泪,神色间却已恢复了几分冷静,接着道:
“除了玥儿,其他几位,都是你不能公之于众的力量。尤其这几位元婴级的妖君,只要东域还在嘉禾老祖的控制之下,只要天地法阵还存在一天,他们几位,你绝不能暴露于众人之中!”
秦明月的话如一盆冷水,让热血上头的杨珍顿时冷静下来。刚才他确实有这种打算。以他手头的实力,各国联军,他即便不能击败,但打出一个缺口,冲进去却是有十足的把握。
问题是,他能让小灵等人随意现身吗?
他们几位,可都没有在臻玉界晋级,不曾带来任何的元婴天象,一旦让嘉禾得知,必然会后患无穷。
其实不止是小灵,就是他自己,还有玥儿,也不便轻易露面。
他俩的修为实在是进展太快,经不起人家仔细的盘问。
这也是为何晋级金丹后,赵玥儿长期漂泊在宗门之外的缘故。
“你可以和我们一块走。”见他陷入沉思,脸色也缓和下来,秦明月说出了酝酿已久的计划:
“明日上午,周国国君、梁国另一位元婴太上,以及赵国太上,将带着老祖的谕令,率领又一支大军来我秦国,并将汇合我秦国的后援兵团,然后与我一起,奔赴云霄宗!”
“届时云霄宗外,将有七名元婴,不下四十名金丹,以及二十万的修士!”
“杨郎可趁机混入我秦国修士大军之中。抵达云霄宗后,杨郎是走是留,是战是和,皆可自行其是,明月绝不干涉!”
————以下不计字数————
本卷六个主要剧情,已经写完青州、麓国、周国三个,下面将迎来云霄宗的剧情,敬请期待!
第三十七章 兵临城下(一) 消耗战
哀悼七月新番大大,拜读过他的《秦吏》、《春秋我为王》等,历史穿越文的上佳之作。
————以上不计字数————
云霄宗,天勤峰
天勤峰位于云霄山脉中段以西,乃环绕云霄峰周围的十三座天字头山峰之一,也是庶务殿主峰所在。
自从四十一年前,前任殿主青石真人仙逝之后,庶务殿便一直处在无主的状态。最初由内务堂堂主魏飚代为主持过一段时间。魏飚叛逃之后,又交给赏功堂堂主看守,却一直未能选出真正的金丹殿主。
据闻前几年赵玥儿成就金丹之后,洪掌门有意让这位最年轻的真人掌管这座事务最为繁琐,权力也相当大的宫殿,却被少女以需要巩固境界为由,给婉言谢绝了。
于是延宕至今,东域各国都进攻到云霄宗山门了,这里的殿主,还是没有着落。
最后还是西陵老祖诏令,将云州三大金丹家族之一的段家太上请过来,暂时接管了此处。
其实不止是段家太上,三个多月前,当东域组建联军的消息传来时,云霄宗便已向境内所有的紫府、金丹,包括几名家族金丹,都发出了征召令,全部召集到云霄宗内,听候调遣。
只有三位金丹不在其中。
其一为沙州的沙通天。这位仁兄早就与云霄宗貌合神离,一贯是听调不听宣。在拒绝云霄宗征召令的第三天,当听到嘉禾老祖号令天下,征讨云霄宗的消息后,便立即宣布脱离许国,自立为一国。如今已跟随联军,正对着故主兵戈相向呢!
其二为蓝元獉,这位镇国殿的殿主,正在翰州看守魔云裂缝,责任重大。尤其近几个月来,裂缝那边魔族活动频繁,更是一刻也脱不得身。
最后一位是赵玥儿。发向她的那张纸鸢一直在宗门上空盘桓,寻不到一个明确的方向。这表明此女已经不在许国境内,甚至也不在临近的秦国、桑州等地,无法联络。
其实在某些知情人心中,云霄宗还有一名金丹,姓杨名珍。可惜此人和赵玥儿一样,也未能联系上。
尽管如此,云霄宗好歹还是凑齐了十四名金丹,其中十三人分守十三座主峰。这些主峰连同云霄峰一起,构成了完整的云霄宗护山大阵。
或许是初来乍到,情况不明的缘故,再加上有梁、周等国安插在云霄宗内的奸细里应外合,在联军进攻发起的初始,天勤峰便遭遇了极其猛烈的打击。大阵一度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幸好西陵老祖率援军及时赶到,这才稳住了阵脚。那些受损之处也逐个得以修复。
然而相比于其他各峰,这种临时赶工的重修,终究是不太夯实,故而天勤峰便成了联军这几个月以来攻击的重点,术法的轰鸣声日夜不绝。
此时天勤峰内外,宛如两个世界。山腰之上,已处在护山大阵保护范围之内,宫阙楼阁基本完好,雄伟壮丽,气势恢宏,依旧是往日的气象。
山腰之下,特别是山前这片区域,则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大火焚烧过的焦土,洪水冲刷后的痕迹,以及各种坑坑洼洼,摧折的大树,残垣断壁,满眼残破景象。
不过百里之外的原庶务殿任务大堂,却在这场劫难中保持完好,某些地方甚至还做了加固。
这里现在是联军指挥所所在。
大殿内,原本空空荡荡的任务告示墙下,如今已搭建了一座云台,一身土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其上,相貌堂堂,神态威严。
这是梁国皇帝,金丹后期的梁迦徽。
在他左侧有一间厢房,门口珠帘低垂,依稀可见一位宫装的中年妇人趺坐其间,意态闲适。然以神识探去,却又陡然有云阵奔涌,狂沙浩瀚之感,直让人悚然而惊。
此人名梁素英,乃梁国一位元婴中期的太上长老。
东域各国这次围攻云霄宗,以梁国出兵最多,实力最强,且又是苦主,因而梁皇梁迦徽,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联军名义上的统帅。
只是权力大了,这责任同样也就重了。各国劳师远征,盘踞在云霄宗外,每日的消耗都是以千万灵石计算,其中近一半都出自梁国,负担着实不小。
三个多月下来,梁国支付的各种资源,已超过四亿灵石之数,差不多占了国库两成的积蓄。
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云霄宗还没有打下来,梁国自己就要宣布破产了。
不过想退兵,那更是不可能的。
真尊之命,谁敢违逆?
现在形势已是骑虎难下,只能有进无退了。
想到这里,梁迦徽眉头紧锁,暗暗叹了口气。
“报——”
正在思忖间,一名弟子来报:“陛下,大秦国壮武大将军,唐王秦昭焕门外求见。”
“哦,请他进来。”
不多久,顶盔掼甲,威风凛凛的秦昭焕快步来到殿前,拱拱手道:
“启禀陛下,噬虚草快用完了。”
“又没了?”梁迦徽一惊,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噬虚草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啮噬虚空的奇异灵草。当然,那得是在九阶之上的仙草,方能如此。臻玉界这些普通的噬虚草,最高的等阶也不过四阶,还没有这样恐怖的本事。
不过若是将此草与一些特定的灵材,以及灵石糅合在一起,磨成细粉,洒向某片区域,却是可以起到扰动空间,从而影响空间传送的作用。
许国盛产空冥石,云霄宗每座主峰几乎都有与外界相通的传送阵。若是不做相关的干扰,云霄宗的修士那可就进退自如,随时掌握着战场的主动,甚至悄悄组织一支大军从后面偷袭也不无可能。
护山大阵,既护住了自身,实际也束缚了自身的行动。
只是这种干扰,哪怕这东西只需一点点就能干扰一大片区域,但涉及的是一个方圆千里的广袤地域,这噬虚草每日的消耗可就海了去了。
“需要多少?”梁迦徽皱着眉问道。
“十万斤,先顶上十日再说。”秦昭焕答道。
十万斤,每斤市价两百灵石,这便又是两千万灵石的开销。梁迦徽郁闷的吐口气,道:“寡人知道了。”
说罢取出一块玉简,在上面打下法印,然后扔给了台下一名侍立的弟子。
“你们那位女皇,何时过来啊?”那弟子去仓库领取物资,梁迦徽留着秦昭焕继续问话。
“回禀陛下,吾皇昨日来信,已告知微臣。这两日在汇合贵国太上,以及周皇,赵国太上后,便一同过来。”
“善!”梁迦徽闻言大喜。
赵国和秦国,一个是云霄宗多年的盟友,另一个虽是世仇,近些年关系却逐渐改善。这次征讨云霄宗,这两国虽然也各自派出了一支军队,战力却差强人意,甚至还不如宋国、大冶这样的小国。
这次这两家的元婴终于全部出动,显然是受到了嘉禾老祖的压力。
有了真尊的鼎力支持,云霄宗便是再能顽抗,又能坚持多久?
这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而且,这些人过来,不仅仅是实力的增加,也将带来大量物资,足以纾解目前日渐窘迫的境遇。
真是天助我也!
……
两刻钟后,噬虚草从仓库如数取来,秦昭焕清点完毕后,再次拱拱手,准备告辞。
“且慢!”厢房内传来女子的声音。
“前辈有何吩咐?”秦昭焕连忙垂首问道,态度比先前恭敬了数倍。这几个月下来,联军中上下人人都知道,梁国这位元婴太上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这几日各国轮番进攻云霄宗,”梁素英拉长着声调道:“你们秦国,出的力可是不多。今日你既然来了,便带上你家另一位真人,还有麾下众弟子,往天勤峰走一遭吧。”
“这……”秦昭焕迟疑道:“晚辈负责后勤,事务繁多,尤其今日刚领了噬虚草,需要马上碾磨……”
“碾磨噬虚草,这种事情下面的紫府筑基就不能做了?”女子冷笑道:
“还是说,你这位壮武大将军,不愿出手?”
“这……”秦昭焕冷汗都下来了。女子声音轻柔,仿若寻常女子说话一般。然而大殿之中,却突然多出了一股凛冽的元婴威压,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巍巍山岳,直直压向了他的头顶。
联想到前次殿前议事,赵国那位金丹因为推三阻四,被她打断了双腿,秦昭焕更觉脚下发软,站立不稳。
“晚辈愿战!”他硬着头皮道。
威压瞬间消逝一空,屋内再也没了动静。
秦昭焕既然应允,只得召来自家子弟兵,包括一名金丹,十名紫府,以及一百五十名筑基,浩浩荡荡杀向天勤峰。
百里路程,转瞬即到。云霄宗诸人藏在大阵之中,也无人出来阻扰。
一百六十二人训练有素,很快组成了一个脱胎于五行擒龙阵,能攻能守的圆形大阵。
两名金丹分列大阵首尾。
战阵组好后,这群人飞到千丈高的山腰,眼瞅着一座八角凉亭轰击过去。
这是护山大阵在天勤峰这片区域的阵眼之一,也是前次大战时的主攻方向。
八角凉亭有三个角折断,露出篆刻在里面的几段符文。这还是上次大阵差点被攻破时遭受的损毁,直到现在也没有修葺。
秦国修士大都擅长火系,秦昭焕一马当先,随手一道烈焰甩出,在凉亭前熊熊燃烧。
烈焰与凉亭之间,看着相距不过丈余,却已经是阵内阵外两个世界,中间燃烧处正是大阵护罩所在,隐约可见有一层透明的薄膜,在火焰中不断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随着他这道攻击,其余一百六十人,以十六人为一组,开始轮次出击。
刹那间,剑光闪烁,狂风大作,烈火灼灼,雷声轰鸣,在凉亭前竞相交织,仿佛置身于末日一般。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护阵的云霄宗弟子。在一位白髯老者的带领下,有的手拿符箓法器,躲在大阵后朝外面还击;也有的打开凉亭中央的一处机关,往里面添加灵石;还有十数名紫府,组成了一个突击战阵,目光不善地望着外面,只待对方稍有破绽,便出来冲杀一番。
秦昭焕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态,宁可攻击慢一些,效果差一些,也要将战阵守得严丝合缝,倒是没有给对方一点机会。
一个时辰后,双方打得热闹,却是互相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秦昭焕感觉法力已经用去了一半,想来自己手下那些紫府筑基,此时也快到了强弩之末,于是一声招呼,徐徐退去。
回到大殿交完令牌后,那梁素英也没有为难他们,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领着手下告辞而去。
这场战斗,虽然没有伤到云霄宗一名弟子,但双方付出的代价一点也不低。尽管有四阶灵脉作为支撑,云霄宗依旧用掉了五十上品灵石补充大阵,其余符箓丹药更是不可计数。隆隆总总加起来,少说也得百颗上灵。
秦国这边作为进攻方,耗费相对少些,折算下来也有五十上灵。
这是消耗战,这样规模的战斗,光是天勤峰这边,每天便不下五趟。
这就是五百万的灵石开销。
然而这样的战斗,远不止天勤峰一处。
……
天水峰
山谷中,一座倒塌的大殿后面,原本绿树繁花,流水潺潺的溪林边,一大片树林被砍伐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几十丈宽,百丈深的大洞,黑黝黝地仰望苍穹。仿佛一张国色天香的脸上,突然长出了一块黑斑,丑陋而醒目。
数十名紫府上人,在五名金丹的率领下,正严阵以待,目光警惕的扫视四周。
二十里之外,更有一位面白无须的元婴真君隐于山间,凝神闭目,神识则牢牢锁住这里。
大洞下,几百名筑基修士如蝼蚁一般散布四周,每人手持一柄二阶灵锄,正在专心致志地挖掘着脚下的泥土。
他们的目的,是要挖出一条通向四阶灵脉的甬道。
云霄宗护山大阵,以中央的五阶灵脉为枢纽,周边十三主峰的十三座四阶灵脉为擎架,组成了一个滴水不漏,又可源源不断提供灵气维持的五阶阵法。
这样的大阵,如果从外面直接轰击,除非瞬间的力量达到化神后期的一击,超出了大阵承受范围,方有可能直接打破,否则就是一场漫无止境的消耗。
就比如在天勤峰进行的战斗那般。
联军上下,没有几个人愿意长久对峙下去,因而多管齐下,天勤峰那边的战斗不会停歇,其他地方,也会另想办法。
其中之一,便是直接捣毁一处四阶灵脉。
第三十八章 兵临城下(二)幻婴
林深幽幽,微风习习。
一身松绿玄纹窄袍的符毋炲,潜藏在一排高大的乔木后面。
这位面如冠玉,眼若朗星,看着不过三十岁出头的符国元婴太上,已在这里趺坐了数个时辰。
前方数丈处一个四阶的天然幻阵,将他和周围仿佛分做了两个世界。即便以神识反复查探,也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是必不可少的谨慎。两个多月前,他就是因为太靠近战场,又缺少必要的防护,被燕西陵狠狠地偷袭了一把,受了不轻的伤,将养了大半个月才痊愈。
在这之后,他便将位置放在了二十里外,再辅以幻阵掩饰,燕西陵即便搜索到这里,也能提前向他示警。
他这两日的任务是保护天水峰那边的灵脉挖掘。
联军在云霄宗护山大阵周围的灵脉挖掘,除了天水峰,还另有五处。
最初在进攻天勤峰功亏一篑后,他们曾经集中力量,只挖掘天崇峰,也就是云霄宗掌门所在的那座主峰,半个月下来成效斐然,却不料这时云霄宗突然杀出。一场大战后双方各有损伤,只是那开掘出来的大洞,被一座以阵法迁移过来的山峰,直接给填埋了个干干净净,还加上了数道阵法封印。
联军前功尽弃。
于是商议之后,众人决定多管齐下,一口气选定了六处主峰开挖。如此虽然耗时加长,却足以让对方左右为难。因为那种移山填海的手段,消耗的资源绝非少数,云霄宗短时间内顶多使出两次三次,绝无可能六处全部用上。
只是这么一来,高端战力就有些不够分了。元婴总共只有三位,梁素英那女人蛮横无理,以坐镇中军的名义不肯走动,就只剩下他和邝国那位太上,在这几处现场来回奔波。
这也是他为何要潜踪匿迹的原因:不能让对方找到自己的准确动向。
……
修长的手指中捏着一颗上品灵石,上面光泽有几分黯淡,显然灵气已用去大半。
又过了半个时辰,灵石发出“吧嗒”轻响,化作了一堆粉末。
符毋炲暗暗叹了口气。云霄宗护山大阵开启后,缺少了四阶灵脉的滋养,这附近灵气顿时变得匮乏起来。
只好依靠随身的灵石修炼。
正当他从戒指中又取出一颗上品灵石时,二十里远处的挖掘现场,战斗突然爆发!
……
泉水击石,淙淙作响。
天水峰下那条清澈的溪水间,忽然水波涌动,两个人影从中窜出!
前头那女子青衫羽衣,锦织绣鞋,脸上英气勃勃,正是宝源殿殿主,赵玥儿曾经的恩师,水虹真人。
另一位身材修长,妩媚妖娆,眉眼间含着几分煞气,却是杨珍幼年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那只蛇妖,万里云湖的主人,云素真人!
这两位女子相貌极美,出手却非常果决狠辣,各自一道气势磅礴的排山巨浪,朝着不远处的黑洞席卷而去。
五名看守的金丹吃了一惊,倒也没有太过慌张。立即有四人分别跃出,召唤出数面土墙,正好挡住了水浪的侵袭。
符毋炲眉头微展,握着两张符箓的双手,稍稍放开了几分。
对方也许只是试探。
二十里距离,无论是急遁过去,还是以术法符箓攻击,至少也要四五息功夫。以两女此时的站位,他若是早早出手,对方很可能会脱身离去。
然后在别处发动攻击。云霄宗毕竟在内,各主峰之间又有传送阵联通,兵力输送比他们快捷方便得多。
一旦让云霄宗探明了两位元婴的确切方位,然后避实就虚,集中兵力攻击别处,即便他们及时赶过去,也会遭受不小的损失。
这样的战斗已经发生过数次,好在都没有对挖出的大洞造成太大的破坏。
所以,要么是燕西陵在场,要么是已经陷入缠斗,否则他不会轻易现身。
脑海中这些念头一闪而过,心态刚刚回复平静,那边的战场异变遽生!
符毋炲再也无法端坐,霍然站起,脸上又惊又怒!
……
土墙并没有挡住水浪的进攻。
层层巨浪之中,一个蔚蓝色的人影逐渐成形,身姿窈窕,玲珑剔透,俨然是名女子。
一只如琉璃般透明的纤纤玉手,轻轻塔在一面土墙上方,然后向下一捏!
土墙轰然炸裂!
这是元婴境界的一击!
四人脸色大变,其中一人嚷道:
“幻婴,这是幻婴,云霄宗打不死的幻婴又来了!”
叫嚷间,第五名金丹已经疾步赶到,五人立即猬集在一起,结成战阵。
他们只有合而为一,才有几分与幻婴抗衡的实力,然后坚持到援军到来。
只是兵力这么一收缩,水虹和云素前面再也没了阻挡,两女顿时一声清啸,朝着那前方急掠而去。
在离大洞约有十丈时,二女顿住身形,各自从怀中取出数颗玻璃状的珠子,玉指轻弹,接连打入洞中。
同时长剑挥舞,将试图拦阻的数名紫府修士逼退。
那些珠子滋溜溜不停旋转,一边向下坠落,一边冒出大量浓郁的雾气,向着四周扩散。
雾气顷刻间笼罩整个洞底,然后继续向上方膨胀。当白雾快接近洞口时,水虹和云素四目相对,心有灵犀地同时打出数道法诀。
仿佛是云开雾散一般,那些白雾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几十丈宽,百丈深,与大洞严丝合缝,紧紧贴在一起的巨大冰山!
数以百计正在掘地的紫府、筑基修士,全部被冻在里面,宛如冰雕,动弹不得!
从幻婴出现,到冰山成型,仅过了四息时间!
而早在幻婴出现的刹那,符毋炲便已从藏身之地一跃而起,一手持剑,一手捏着符箓,如流星赶月般急冲向这边。
他很清楚幻婴的可怕。这家伙不仅战力相当于元婴初期到中期,而且,她还会自爆!
每次都以不同的形貌出现,而最后的结局,都是自爆!
最初有人以为这是打不死的怪物,每每遇到心便胆怯了三分,望风而逃,不敢与她以命换命。
直到后来嘉禾老祖看了战报,解释说此物其实并非人类,甚至也不是任何一种有灵生命,而是一种特殊的阵法产物。乃是云霄宗以一件上古传下来的,名为幻婴神台的六阶法器,通过五行生克的原理,耗费数颗极品灵石衍化出的人形幻像。
也就是说,她每一次的出现,都需要以数颗极品灵石为代价。
而且此物虽然厉害,存在时间却不会超过一刻钟,便会灵力耗尽,消散于天地。
所以只要坚持住一段时间,就能待其自消,不战而胜。
只是想法很好,现实却很骨感。云霄宗既然知道幻婴的缺点,又怎么可能让她规规矩矩战斗到最后一刻钟?往往是缠住几个重要对手,便直接引燃自爆,以造成最大的杀伤。
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符毋炲距离战场已不足五里时,当大洞内的冰山刚刚成型时,这具如流水般扭动的透明幻婴,轰然炸裂。
爆炸的威力瞬间将五名金丹结成的战阵冲垮。五人全都口吐鲜血,气息萎靡,倒地不起。
不过幻婴终究不是真正的元婴,自爆的威力虽然超过金丹,与寻常元婴的自爆却是想差甚远。虽然重伤了五人,却没有夺走任何一人的性命。
水虹二女离得较远,又早有防备,提前将身上蓝色护盾亮起,挡住了爆炸大部分的冲击波。两女玉手一握,各自抓起一名倒地的紫府做为俘虏,转身朝山上急遁而走。
“好胆,贼子敢尔!”符毋炲目眦欲裂。一道经过符箓加持后的血色火龙,风驰电掣般追着二女身后而去。
就在火龙即将碰触到娇躯的刹那,半空中一阵波纹闪动,刚好将二女身子遮住,挡在了前面。
护山大阵!
火龙被护山大阵阻挡,在一道看不见的墙壁前燃烧片刻,最终耗尽了法力,渐渐熄灭。
差之毫厘!
就差那么一点点,便可将二女击伤,符毋炲捶胸顿足,却又无可奈何。
他还得赶紧救人。
……
半个时辰后,战后统计出来。联军这边战死十一人,全都是在地下挖洞的筑基修士。
两女扔下的那座冰山,里面不仅有冰寒之意的侵袭,还掺杂着蛇妖的毒素,这些个境界低微的修士,自然是抵御不住。
幸好二者的份量有所欠缺,否则死的修士还会更多。
此外还有两名紫府失踪,五名金丹重伤,其余紫府筑基受伤者无数。
云霄宗那边则是毫发无损。
这无疑是联军遭遇的又一场惨败。
符毋炲心中恼怒,却又暗暗庆幸。
假若刚才云霄宗派出人乘胜追击,他这里绝对讨不了好,损失还会更大。
然而最终的发展却是风平浪静,这样的后果并没有发生。
这是为什么?
好像,好像燕西陵快有一个月没有出现了,这老贼莫非是受伤了?
否决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奇怪……
……
与此同时,天崇峰,璇霄殿。
“扑通,扑通!”两名俘虏被扔在了地上。
大殿内响起了女子愤愤不平的质问:
“今儿天水峰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老祖呢,为何有大半个月都没见着他老人家了?”
“你们莫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第三十九章 兵临城下(三) 俘虏
“老祖呢,为何有大半个月都没见着他了?”
“你们莫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天崇峰,璇霄殿,这座云霄宗掌门议事的场所,无数云霄宗弟子眼中庄严肃穆的大殿,此刻正回荡着水虹真人的咆哮质问。
云素没有和她同行。在协助对方完成偷袭联军的任务后,这位妖蛇便谢绝了对方的邀约,告辞离去。
她也有自己需要镇守的主峰。
云素很有自知之明。璇霄殿这种地方,水虹可以不经通报便只身闯入,她这种外地征召过来的妖修,亲疏有别,可没有对方那样的身份地位。
谨守本分才是处世之道。
“水师姐息怒。”说话的是执法院的冯橖。大殿内除了水虹和洪掌门,还有他,以及范洪、沐日昇几人。
这几位驻守的山峰都没有联军的进攻,也没有人在外面挖掘地下的灵脉,暂时相安无事。所以平常都在天崇峰这边相聚,一则可商议事情,二来若是战事紧急,也方便赶过去救援。
云霄宗内,只有云霄峰、天崇峰以及天勤峰这三处,有通往所有主峰的传送阵。
“你让我怎么息怒!”
冯橖的劝解毫无效果,水虹气冲冲道:“哪一位给本宫说道说道,今儿天水峰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乘胜追击?”
“天水峰战果如何?”一直没有做声的洪正蠡终于开腔。
“大获全胜。重伤对方金丹五人,生擒紫府两名,那挖出的大洞下面,冻死冻伤无数,少说,少说也有百人。”水虹傲然道。
“百人?”洪正蠡眉头紧蹙,脸上不见一点喜色,叹道:“如此,是不是杀戮太重了?”
“你……”水虹气得差点没飞起来,指着对方鼻子骂道:“我呸!洪正蠡,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你居然还担心杀戮太重?”
“你还是不是我们云霄宗的掌门!”
洪正蠡不答,两眼呆呆地望向横梁上精美的云纹,脸上忧色更盛。
“水师妹,”满头白发,眼见着又苍老了几分的范洪说道:
“我云霄宗份属东域,既不能从这里搬走,也没那个本事力压群雄。既然如此,有些事情就得掌握好分寸,不可去得罪全天下的修士。”。
“这一次各国犯我山门,说起来其实是一场误会。这误会以后总会弄清楚的,到那时大家还是邻居,还是同道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倘若这次杀的人多了,仇怨一旦结的深了,以后便是想和解,也没那么容易呀!”
“老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是呀,是呀,范师兄言之有理。水师姐,杀戮太甚,将来不好收场呀!”冯橖和沐日昇跟着附和道。
很显然,这些人天天聚在一起,有些问题已经达成共识。
“照你们这么说,咱们就光挨打不还手喽?”水虹冷笑。
“那当然不行!”冯橖正色道:“对方想要攻破我们的护山大阵,咱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说来说去,那就是降又不敢降,战也不敢战喽?”水虹面带讥讽:“人家打我们十下,咱们只能还手一下,还要注意不要将人打死打残,对吧?”
几人默然无语,脸上的表情却是认可了这种说法。
“窝囊!本宫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窝囊废!”水虹气极:
“你们这么做,老祖同意吗?前些时日,老祖领着我们在天勤峰大战一场。那一仗打得多么畅快!打得那些联军,自此之后,每日都战战兢兢,严阵以待,生怕我们再来一次那样的偷袭!”
“老祖呢,他老人家到底去了哪里,我为何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洪正蠡,你老实回答我!”
这是水虹第三次发问了,洪正蠡避无可避,头微微低垂,没有去看对方,答道:
“真君他老人家,闭关了。”
“这个时候……闭关?老祖莫非是受伤了?”水虹脸色微变。
“水师妹多虑了,”洪正蠡慢吞吞道:“老祖没有受伤,不过是前段时间的激战,心中有些感悟,故而在云霄宗闭关不出。”
“感悟?老祖难道,难道要有突破?”水虹惊喜道。
燕西陵元婴后期,要是再有突破,那就是元婴巅峰,甚至……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本座不知,不敢妄加揣测。”洪正蠡答道。
水虹紧绷的俏脸渐渐放松下来。她相信只要有老祖在,云霄宗,就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垒,就是那蒸不烂、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两名俘虏如何处理?”她最后问道。
“先关押起来吧?以后若是谈判,这些人都是筹码。”冯橖代为答道。
水虹点点头。
正当她准备告辞离去时,白光闪过,一张纸鸢落在了洪正蠡手中。
旋即,云霄宗掌门脸色大变!
“速去天狩峰,那边出事了!”
“他们把蓝师弟抓起来了!”
……
天狩峰
土黄色的四阶飞舟悬浮半空,船上旌旗猎猎,威风凛凛。
一层甲板上,衣衫褴褛的中年汉子,双手背缚,被人死死地压住脑袋,趴在地上。
汉子挣扎着将头扭到一侧,露出一张满是虬髯的面孔,双目愤怒如火,发髻散乱,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白丝。
这汉子正是蓝元獉,天狩峰原来的主人。常理来说,他这样正值壮年的金丹真人,气血旺盛,完全可以做到满头乌发,不显一点老态的。
除非是……体内真气枯竭,而且得不到任何的补充。
在他身后,还跟着跪了十几人,都是随他一起在翰州征战的蓝家子弟。
蓝元獉因身处魔族战场前线的缘故,获得宗门特别的恩准,允许他留在当地,无需回宗赴难。蓝家在商议之后,又挑选出若干子弟赶往翰州,名义上是去与魔族作战,实际则为避祸。
却不料被人给一锅端了。
“蓝元獉,叫你的徒子徒孙速速打开护山大阵,否则,有你的好看!”
船上,一名脸孔狭长,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的老者狞笑着吼道。
他叫梁迦乘,乃是梁国一位金丹后期的王爷,也是这次偷袭翰州,擒拿蓝元獉的主谋之一。
随着这声吆喝,压在头上的力量稍稍松弛,蓝元獉勉强抬起头,望向了远处的大殿。
那里是天狩殿,他曾经无数次坐在那里,召集属下议事,也曾经在那儿主持宗门长老会议,决定过宗内大小事项。
此时殿前的广场,密密匝匝站了有上千修士,都是负责守护天狩峰的修士,其中大半都是他的旧部,或者族人。
这些人的右侧,一名体态修长的白衣女子孤零零站在一边。蓝元獉认出她正是那被宗门征召过来,替自己主持天狩峰防务的云素真人。
只不过此女名为主持,实际上阵法的操控之权却不在她自己手里。而从她站立的角度来看,很显然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没有完全获得这些人的信任。
事实也是如此,和天狩峰众人关切、愤怒、惊惶、沮丧等等神态相比,这位妖蛇默然而立,仿佛事情与自己没有多大关系。哪怕各种哀求她出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也丝毫不为所动。
一对蛇眼时不时望向飞舟最高处的某间厢房。
蓝元獉视线在众多熟悉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嘴角用力扯了扯,挤出一丝笑意,然后缓缓回头,对着那老者嘶哑着嗓音说道:
“近来魔族活动频繁,你们将我抓来,就不担心魔云裂缝那儿,会发生什么变故吗?”
“哈哈哈——”老者仰头大笑,脸上尽是嘲讽:
“魔云裂缝,嘿嘿!你们云霄宗,借着看守魔云裂缝的名头,故意渲染魔族的威胁,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以为我们不清楚吗?”
“以前嘛,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揭穿你们。如今你们云霄宗犯下大错,居然还想借这名头为自己开脱,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呸!魔族,最多不过癣疥之疾,你们云霄宗,那才是卑鄙无耻,是我东域修仙界的心腹大患!老夫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打开山门,便要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别再侥幸了,速叫他们,开门!”
……
天狩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蓝元獉,等着他接下来的抉择。
如果……老祖要他们投降呢?
有的人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也有的人悄悄握紧了手中的法器。
若真是那样,天狩峰恐怕会立即陷入分裂,自己人就得打起来吧!
若是……决不妥协呢?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片刻,蓝元獉一直昂扬的头颅,微微摇晃了一下:
“我蓝家世世代代守护云霄宗,与宗门休戚与共,想要老夫背叛宗门,做梦!”
铿锵有力的回答响彻四周,天狩殿前众人顿时发出“啊”的一声,有人忍不住哭泣起来。
“老祖宗——”
“爷爷——”
“你们快放了我家老祖!”
“梁国人,你们恬不知耻,偷袭我家老祖,算什么英雄!”
“魔族是我人修大敌,你们连抵御魔族的我家老祖都抓,简直是人神共愤!”
“梁国丑类,你们不得好死!”
“……”
群情激奋,声音很快汇成一道洪流,穿过薄薄的护山大阵,在飞舟上来回激荡。
梁迦乘一张老脸阴沉如水。
“不得好死?嘿嘿,老夫倒是要看看,是谁不得好死!”
“拖出来!”他指向后排跪着的修士。
一名紫府境界的老者踉踉跄跄推出人群。
这老者面容清癯,颌下同样留着长须,模样却比梁迦乘周正多了。也不知是否这个原因让梁真人看不顺眼,第一个将他揪了出来。
“予罄兄——”对面有人惊呼道。
“蓝师叔——”船上也有人哭喊。梁迦乘冷冷扫了一眼,那是个相貌姣好的姑娘。
“蓝元獉,”梁迦乘从腰间拔出一柄宝剑,一步步朝蓝予罄走了过去:
“本王再问你一遍,这山门大阵,你们是开还是不开?”
蓝元獉抬眼和蓝予罄对视,脸上闪过几丝歉意,然后将头狠狠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敬酒不吃吃罚酒,嘿嘿,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人吗?”梁迦乘眸中凶光大盛,宝剑扬起,挥劈而下——
“噗!”飘着长须的头颅高高飞起!
“予罄兄——”声音又惊又怒!
“蓝师叔——”女子俏脸惨白,泪如雨下!
“咚、咚、咚……”头颅落在地面,滚动几下,停在了蓝元獉面前。
蓝元獉直愣愣地注视着这张数息前还是鲜活的面孔,良久,几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蓝元獉,你若是不肯答应,本王便当着你的面,杀光你这些族人。”梁迦乘嘿嘿冷笑,伸手一抓,俘虏中又一名紫府修士跌跌撞撞几步,在他跟前跪倒。
蓝元獉须发皆张,双拳紧握,又一次将头痛苦地扭向了一边。
宝剑再次扬起。
“住手——”
就在这时,对面遥遥传来一声呼喝,几名修士急匆匆冲出大殿。
梁迦乘放下长剑,冷冷地打量着赶过来的云霄宗掌门,以及身后几名金丹。
“梁迦乘,你好歹也是一位金达前辈,怎么如此不要脸面,滥杀人质?”洪正蠡厉声喝道。
梁迦乘面露不屑,正要回答,却见洪正蠡目光已经越过他,望向更高处的阁楼:
“梁前辈,这些都是在翰州前线抵抗魔族侵袭的我人族修士。即便我云霄宗有错,罪责也不在他们呀!”
“魔族的危害,下面人不知,你堂堂真君前辈,见闻广博,不会不清楚吧?”
“你们将这些人从前线抓了回来,就不怕魔族冲出魔云裂缝,长驱直入,毁我人类家园吗?”
“真是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啊,”清冽的女声响起,梁素英从第三层的一间厢房缓步走出,居高临下地望着远处的云霄宗宗门,面若寒霜:
“魔云裂缝就那么大,能跑出几个魔族?你们云霄宗一向虚言夸大,真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
她目光在下面的俘虏身上扫过,银牙紧咬,恨意难消:
“只要是云霄宗子弟,哪怕逃得再远,本宫也要将他们一一擒拿归案,好好算一算你们杀我徒儿,抢其财物的罪责!”
第四十章 兵临城下(四)斩!
原来那梁小玉,不仅仅是梁国皇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是梁素英的一名记名弟子,颇得这位太上长老的欢心。
上次盘匜山之行,更是梁素英亲自交代给她的一项重任。只要顺利完成,梁小玉太上真传的身份,便将是板上钉钉,确定无疑了。
想不到啊,却是一去不返,甚至十几年下来,连个下落都不清楚!
要说恨,梁素英比任何人都更恨那抢去戒指的家伙。她心中可是一直期盼着,那件不知是何物的六阶法器,能助她的修行,再进一步呢!
阻我机缘者,就该千刀万剐!
……
洪正蠡仿佛没有听出对方口中的杀意,先是深深作了个揖,清了清嗓子道:
“前辈容禀,关于令徒罹难及财物失窃一事,鄙宗上下已反复做过核查,结果是查无此人。故而,鄙宗以为,嘉禾老祖的推演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老祖算出来的,乃是一位相貌,或者装束与我宗某位长老类似之人。修仙界中,奇门异术层出不穷,说不定便是某位宵小之徒,以术法假冒我等,却欺令徒当时身受重伤,无力识别罢了。”
“要知道,当时留在盘匜山附近的金丹真人,远不止我云霄一宗。”
这番解释其实是站得住脚的。嘉禾老祖将罪责认定在云霄宗身上,最重要的证据便是梁小玉临死前喊出的“云霄宗前辈”那段话语。但若是仔细推敲,这点证据根本不足为凭。且不说那梁小玉修为低微,又是将死之人,就算她修为再往上一个大境界,神清气足,也没那个本事识别出金丹级别的伪装道术。
云霄宗内,也是凭借这套说法,暂时笼络住了人心,进而同仇敌忾,与联军相持到了现在。
“至于万煊塔飞走一事,老祖认为那妖狐与我云霄宗有关,进而怀疑我等里应外合,这更是没有的事情。本座愿意以心魔发誓,那妖狐绝非我宗门豢养之物……”
洪正蠡喋喋不休,还在继续往下讲,梁素英却是听得不耐烦了。
这个世上,或者说任何世界,解释权也是需要实力去支撑的。你云霄宗既然已经被东域第一人的化神老祖定了罪,连带还有万煊塔失踪的嫌疑,那你们就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解释?谁他妈听你解释!
我梁国就认定你们了。是,也是你们,不是,也是你们!
“巧言令色,”梁国太上一脸不屑,冷冷道:
“洪正蠡,这些话儿,有本事你留着跟真尊老祖说去!本宫没兴趣听你在这里狡辩。就一句话,你们开不开山门?不开的话,这十几人,包括你们这位元獉真人,明年的今日,便是他们的忌日!”
洪正蠡话被堵住,满脸通红,一时愣在当场。
“打开山门!”梁素英步步紧逼。
“前辈,以失去抵抗之力的俘虏相威胁,真尊老祖,绝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洪正蠡继续争辩道。
“斩!”梁素英失去耐心,嘴中轻轻吐出一字。
梁迦乘手中长剑早已重新举起,听到这声号令后,当即咧嘴一笑,用力一挥!
“噗!”又一颗头颅冲天而起,然后骨碌碌滚到了蓝元獉面前,和第一颗头颅并排在一起。
“瑞郎——”对面人群中,一个年轻女子噗通瘫倒在地,放声大哭。却是这紫府留在山中的道侣。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洪正蠡气得浑身发颤,伸手指着梁素英,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梁素英眸中闪过一丝轻蔑,招了招手,一位筑基修为的女子被推了出来。
蓝家俘虏中,紫府上人拢共也就两位,刚才已尽数被杀。剩下的除了蓝元獉,便是一些资质上好,或者在族中地位较高的筑基、练气后辈。
这女子正是方才为蓝予罄之死悲恸哀戚的那位姑娘,容貌楚楚动人,尤其这会又是悲愤,又是害怕,更增添了几分柔弱可怜之态。却不知怎么惹恼了梁迦乘,将她选了出来。
“彩芳——”殿前广场上,一个小胖子撕心裂肺喊道。
蓝彩芳循声望去,正看见窦慢熊手脚乱舞,奋不顾身地往前冲,却被两名执事按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彩芳——”小胖子目眦欲裂,悲痛欲绝。
蓝彩芳惨然一笑。自从联军攻山之后,她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见到自己这位道侣,想不到竟在这样的场合见面了。
也好,临死之前见上最后一面,当可瞑目了。
她心中悲戚,似乎已经放下了全部的念想,只求一死。
无数纷杂的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忽然间一段往事跳出心扉,正是当年在崀山秘境,她从灵兽袋中滚出时,见到的那个少年。
那是她心中的一道光。
却是,有多少年没有见着这道光了?
不记得了。
听说他已经死了,可前不久又听窦家那边传出,他回来了。
甚至还赶走了桑州的元婴,将青州从海族手中解救出来。
他已经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一身的修为深不可测,和自己已然是天壤之别。
当年的那些友情,不知道他,是否还曾记得?
也不知他听到自己的死讯时,心中会不会泛起一丝波澜?
自己那时,可是寻了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场。
哎——
自己这辈子,要是没有他,早就埋在崀山一个谁也寻不到的地下,化为枯骨了吧?
结果不过是又苟活了二十四年。
他,他这次,还会来救我吗?
蓝彩芳心中陡然升起一丝希望。这希望仿佛如暗夜中的烛火,越是夜色沉沉,越是光亮耀眼。
“斩——”就在这时,冷酷无情的女声再次响起。
“不——”蓝彩芳挣扎着喊道。
“住手——”与此同时,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蓦地在众人耳边炸响。
……
长剑停在了女子白皙的脖颈前。
声音来自秦明月。
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在数十里外的西方天际现出踪影。
以梁、周、赵、秦四国修士为主力的联军后援兵团,到了。
天狩峰位处云霄宗山脉西北,正好对着联军前进的方向,也将是他们遇到的第一座云霄宗主峰。
女子声音刚落,一支威武壮观的四阶飞舟,立即脱离了大部队,风驰电掣般朝这边疾速而来。
只是短短数息,便又接近了十余里,总计的路程,已不到三十里。
梁素英脸色一变!
她听出了这是秦国那位女皇的声音。
因为共同对付赵国这个强敌的缘故,秦梁两国一直关系亲睦,互为盟国,高阶修士之间私交也相当亲密。
只不过,那已经是上一代人的事情了。
随着十五年前秦国那位太上,那个叫秦雄毅的“造反”被杀,秦明月登临大位,秦梁两国的交往,一下子冷淡下来。
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盟友的关系,实际上高层却断绝了来往,尤其是秦赵两国近来关系也有逐渐改善的迹象,梁国的处境更是显得尴尬无比。
这是因公。
因私来说,梁素英与秦雄毅交情已超过十个甲子,比许多修士一辈子的寿命都要漫长,可谓是情深似海,万古长青。
这般多年的老友死于非命,尽管这是秦国的内政,但梁素英心中,又怎么可能不会憎恶秦明月?
她素来便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此刻听到是秦明月的声音,梁素英心中的杀意不但没有熄灭,反而如烈火烹油,更加旺盛!
“斩!”她厉声喝道:“梁迦乘,你连本宫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梁迦乘浑身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般将长剑再次举起,旋即剑光闪过!
“噗!”
第四十一章 兵临城下(五)阵破
“噗!”
握着飞剑的断臂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洒下一连串长长的血线。
“啊——”
梁迦乘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身子不由自主连退数步,满脸骇然地望向场中。
一个骤然出现的年轻人。
身躯凛凛,面色冷峻。
肩披红色战袍,腰缠玄玉腰带。
后者正是秦国修士大军的标准装束。
双手紧握一根紫金色木棒,一头还在滴滴答答掉着血珠。
那是我的血!我断臂处的鲜血!
梁迦乘又惊又怒,又有莫大的恐惧。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只记得自己长剑向下挥劈,忽然胳膊处传来剧痛,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年轻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你是谁?”他一手按住流血的右臂,一边胆颤心惊道: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来人恍若未闻,视线缓缓扫视全场,在几个熟悉的面孔上一闪而过,最后不着痕迹地瞥了蓝彩芳一眼,微微舒了口气。
还好,自己来的还算及时。
这时地上的女子也如梦初醒般,双目怔怔地仰望着年轻人,神情既是恍惚,又是惊喜。
是他,一定是他!
虽然相貌迥异,但她相信,这个人,就是他!
没有任何理由,这是直觉。
生死攸关之际,他又一次救了自己!
“我,我的光,在,还在……”女子口中喃喃,脑海闪过临死前的那道希望之光,忽然心头一松,整个人昏死了过去。
“小子,好胆!”
阁楼上,梁素英勃然大怒,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甚至羞恼更多过了愤怒。因为就在那一刻,她这个元婴真君,场中修为最高之人,居然也没觉察到年轻人到来的动静。
你岂止是打断梁迦乘的胳膊,你这打的是我梁素英的脸啊!
好你个秦明月,竟是如此猖獗!居然派出一名金丹后期,便要灭我梁国修士的威风!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小子,想来不过是凭借一张特殊的符箓,突袭得手,占到了便宜。
现在,本宫好好教你们做人!
伤了我的人,休想全身而退,留下命来!
……
两只白嫩如少女的手掌紧握成拳,旋即,青色光芒亮起,拳头刹那间宛如一对千锤百炼的铁锤!
元婴真君一跃而起,两只拳头一前一后,朝着甲板上的年轻人砸去!
对付金丹后辈,她梁素英,赤手空拳便可!
也让此时尚在十几里之外的那个小贱人看看,可别说本宫以大欺小!
虽是如此,她自己却是清楚,这两只拳头,挥舞出去的威力,绝不亚于元婴中期的全力一击。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那小子就算勉强接住,至少也会重伤不起,根基大损!
如果接不住,就此陨落,那也是他活该!
两只拳头,如青色流光,倏忽间已来到一层甲板。
就在这时,梁素英忽觉眼前一花,那年轻人不见了。
就像他毫无征兆出现一样,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梁素英一愣,恍然间似乎明白这是什么身法,忽觉脊背发凉,巨大的危机笼罩全身!
她也是久经战场的老牌元婴,几乎是下意识般抽出腰间系着的一条丝带。真气贯入,那丝带随风而长,瞬间化作一块一丈见方的披风,朝着身后裹卷而去。
“扑!”沉闷声自背后响起。梁素英急蹿数步,掉转身来,只见一根紫金木棒,正砸在自己那条披风上面。
披风倒飞数丈,回到她手中,重新化为手帕大小的丝带。
定睛一看,这件五阶的流光青丝帕上面,赫然有一条长长的划痕!
这可是五阶的法器,质地极为柔韧,这小子不过金丹后期,怎么可能伤得了这件宝贝?
梁素英惊疑不定。
还有,秦国那些老牌的金丹,她基本上都认识,何时冒出个这么厉害的年轻人?观其年龄,甚至还不到两个甲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她厉声喝道,浑然不知自己气势已弱了几分:“你为何伤我军中大将?”
年轻人收起木棒,盯着这个突施偷袭的元婴真君好一会儿,嘿嘿一笑:
“吾乃秦皇帐下一名小卒,名字不足挂齿。你这位大将嘛,嘿嘿,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家陛下的旨意当做耳旁风。如今是他咎由自取,可怪不了别人。”
“你……”梁素英暴跳如雷,心中杀意更浓,一只手已经摸上腰间长剑,准备再次动手。
这回有了防范,不信这小子还能逃过她的手掌!
“梁素英——”半空中悠悠传来冷冽的女声:“以大欺小,你好不要脸!”
梁素英一张脸顿时涨得更红,凤目陡然间寒光迸射,瞟向正疾速而来的秦国女皇。
“秦明月,”她恨恨道:“你放纵手下,伤我大将,莫不是要和云霄逆贼站在一边吗?”
这老妇人愤怒归愤怒,脑子却一点不笨,立即给对方扣上一顶大帽。
红色身影飘飘然来到近前,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秦明月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喟叹。
自家郎君二话不说,上来便将梁国一位金丹打成重伤,痛快是痛快了,却也将秦国架在了火上烤。
毕竟他身上穿着的,可是秦军的袍服。
不过她心中却无半点责怪之意。若不是杨珍数十里外发现不对,提前便以瞬移连续逼近,说不得那昏倒的女子,现在就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救人如救火,下手狠辣些,也是难免的事。
再说啦,自己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出声拦阻,对方依旧一意孤行,若不略施薄惩,岂不是堕了自家的声威?
当然,她并非没有感受到,杨珍乃是故意如此。秦国前些时日站在联军这边,围攻云霄宗的山门。郎君虽然最后放过了此事,心中却不可能没有一点芥蒂。
如今造成这种态势,未尝不是想在联军中造成一些不和,为自家宗门多赢得一分生机。
用心良苦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意吧!
……
“庭坚前辈,”秦明月没有理睬梁素英的质问,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一艘紫色飞舟,扬声道:
“以人质威逼云霄宗开启山门,这可是老祖的意思?”
飞舟渐渐靠近。姬庭坚站立船头,望着和自己同为一国之君,却自称晚辈的女子,心中一阵苦笑。
周国一贯以德治国,以仁政施行天下,即便是惩戒宵小,也讲求一个大义名分,冠冕堂皇。当然是干不出那种以人质威胁,有违道德伦常的事情出来。
至少表面上一向如此,至于背地里,有没有施展些别的手段,那就不好说了。
如果秦明月不提出此问,他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作不知。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问到,他不能不表明态度。
否则老祖几千年来积累的声望,岂不是砸在自己手里?
“云霄逆贼,如今已是笼中困兽。我等大军一到,想来用不了多久,尔等便将束手就擒……”
姬庭坚斟字酌句,咕隆咕隆说了一大通,见秦明月美眸一直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终于是躲不过去,吞吞吐吐道:
“这个,以人质威逼利诱,实在是没有必要,不,不妥。”
秦明月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接着问道:
“既是如此,我等出手阻拦,是否有错?”
“这个,或,或许有什么误会吧……”姬庭坚感受到另一道凌厉的目光,心中一紧,立即换了种说法。
对于梁素英的好脾气,他几百年前便已领教过,同样发憷这个女子。
“哈哈哈——”杨珍纵声大笑:“误会?上千人有目共睹,地上还躺着两具俘虏的尸体,你们都看不见吗?”
“姬前辈,你若是怕了梁家这位太上,直说便是,何必遮遮掩掩,平白堕了你们周国的气势?”
“这……”姬庭坚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子简直是杀人诛心啊,他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一时竟无言以对。
“小子,休得猖獗!”另一艘飞舟上响起浑厚的男声,一位凤目疏眉,面色红润的老者喝道:
“我等真君议事,哪有你小子插嘴的份?滚回去!”
说完袍袖一甩,一道强劲的罡风朝着下方的杨珍激射而去。
这是梁载奎,梁国另一位元婴太上。
而就在他这道罡风出手的刹那,梁素英仿佛心有灵犀般,也在这时候动手了!
梁国两位元婴老祖,为了对付一个金丹后辈,居然联袂出手!
显然,杨珍击伤梁迦乘,又挫伤梁素英的法器,已是一而再地打脸梁国。他们两人,早已将这年轻人视为眼中钉,务必除之而后快!
……
梁国两位元婴,一高一低,将杨珍夹在中间。
秦明月秀眉一挑,长剑出鞘,便要起身拦阻。
就在这时,却见姬庭坚随意一步,竟是挡在了她和梁载奎中间,口中喊道:
“二位,有话好说!”
一时间,四位来自不同国家的元婴真君,竟因为一位金丹后辈,各自行动了起来。
唯一不动如山的,是最后抵达的赵国太上。此老矗立在数里外的高空,双手抱肩,笑语盈盈,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四个国家,四种立场。
最先发挥效用的,是梁载奎的那道罡风。
此风疾如雷电,比之元婴的遁速还要快上十倍,杨珍心中动念刚起,还没来得及做出瞬移,这道罡风已经悄无声息打在身上。
杨珍心头大惊!这罡风不带任何杀气,这也是他反应稍显迟钝的重要原因。假若是其他杀招,光是那股杀意便会激发身体提前做出反应。
然而,这罡风虽然不含杀意,却仿佛一座看不见的万仞高山,陡然间压在他头上,登时让他动弹不得。
瞬移,移不动了,扛着一座大山,还怎么移动?
梁素英满脸狞笑。这正是她和自家师兄暗中商议的应对之策,针对的就是这小子神出鬼没的瞬移之法!
真正的杀招,是她手中之剑!
五阶宝剑宛如一条飞舞的长龙,挟着女人骄横不可一世的气势,向着杨珍侧后呼啸而来!
目标,右臂!
胆敢伤我军中大将,便要你一臂还一臂!
年轻人身躯微颤,犹自在做着挣扎,却是举步维艰。
晚了!梁素英更加得意,仿佛已看到下一刻杨珍右臂化为齑粉,痛苦倒地的场景。
就在这时——
“噼,啪!”
前方虚空光芒闪耀,一道恐怖的紫色闪电凭空而生,朝着她脑门处狠狠劈去!
梁素英悚然而惊,拎剑的手慌忙格挡。那闪电绕过阻扰的长剑,似乎已来不及第二次改变方向,与女子手腕猛地撞在了一起。
“啊——”梁素英一声惨呼,长剑脱手而出。
与此同时,年轻人突然摆脱罡风的重压,正抓过她掉落的那柄宝剑,举剑挥劈。
“你——”梁素英骇然色变,脚下跌跌撞撞,连退数步,躲过了随之而来的一记杀招。
杨珍一击不中,也不再纠缠。这梁素英的本事比桑弘图高出甚多,脚步看似踉跄,其实却极为精妙。他即便借助瞬移,一时也很难捕捉到对方身位。
既是如此,那就——
“噗——”
又一条手臂冲天而起,再次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杨珍单手持剑,剑尖直指痛昏过去的梁迦乘,声音冷若寒冰:
“梁素英,你若是再敢动手,小爷不介意将你家这位将军,削成人彘!”
……
就在杨珍反击梁素英的时候,另一边,秦明月也摆脱了姬庭坚的阻扰。
红色长剑高高举起,剑芒直刺云霄,正是“辉煌之剑”引而不发的状态,登时吓住了周国这位皇帝。
他跟着嘉禾老祖数百年,一直也没有领会“辉煌之剑”的精义,秦明月却是在紫府境界,就已经初窥门径,登堂入室了。
他的天赋,远不如秦国这位绝代天骄。
事实上,姬庭坚修为虽高,斗法的水平甚至远不及元婴中期的梁素英。
他没有与秦明月一战的勇气。
于是,争夺暂告结束。
在赵国太上的调停下,双方最终达成和解。
蓝元獉等俘虏,被杨珍以梁国残忍无道,不可看管为由,中途接手,然后塞入了灵兽袋中。
梁素英虽然气恼,但连续两次偷袭不成,早已失去了先前的气势,只得打掉牙齿和血吞,暗自恼恨。
接着,梁迦乘被杨珍释放回去,两条断臂也找了回来。不过第一条乃是木棒击断,相当一部分已化为血沐,无法接回去了。
除非今后突破元婴,肌肤重生,否则一辈子都将是独臂金丹。
最后,梁素英的那柄五阶宝剑,换得了三块极品灵石,两株五阶灵草,外加四件四阶法器,物归原主。
这价钱比起宝剑本身的价值,只高不低。梁素英被狠狠宰了一笔,气得几乎吐血,然而这宝贝是她用习惯的,还不能不赎回去。
协议达成之后,梁素英一张老脸面沉似水。修炼千年,她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几百年的威名,更是毁于一旦。
所有人都离她远远的,免得触她霉头。杨珍这时也懒得理他,正悄悄与秦明月神识联系,询问各种刚刚听来的战报。
……
护山大阵对面
天狩殿前的广场上,洪正蠡等人一直没有离开。外面聚集了五位元婴,还有一位实力丝毫不亚于元婴的金丹修士,让他们如临大敌,丝毫不敢大意。
五位元婴若是集中攻击一处,要不了两刻钟便能打出一个大洞,若是不及时修复,大阵立时便会倾覆。
这让他们如何不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天边一道纸鸢飞来,却是落入了范洪手中。
已经活了十六个甲子的范真人打开纸鸢,脸色登时大变!
差不多同一时刻,大阵之外,梁素英板着脸接过了一张纸鸢。
旋即,这位忿懑了一下午的梁国太上,仰天大笑,状似癫狂!
“破了!哈哈哈,云霄逆宗的护山大阵,终于破了!”
“天笥峰,小儿辈已破贼阵,正长驱直入,乘胜追击!”
“诸君,请随本宫一道,去天笥峰,杀敌!”
第四十二章 拖延
天笥峰失守了?
杨珍心头一沉。自己刚刚到来,宗门护山大阵就被攻破,先前准备的诸多谋划一下子全落了空。
他登时懊悔不已。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那么快答应姓梁的赔偿要求,继续和她纠缠下去,好呆也能迟缓对方的行动啊!
否则,让这五位元婴冲进山门,云霄宗拿什么阻挡?
不行!必须得想想办法,决不能让这里的援军轻易过去!
……
“好!不到百日,敌门已破!梁师姐,可喜可贺啊!”
姬庭坚第一个大声叫好,笑容满面地朝梁素英拱手道贺。
“师姐好本事!我等都以为破敌关键在天狩峰,却不想天笥峰那边,师姐居然另外安排了人手。真是好一招偷天换日的妙计!师弟我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梁载奎满脸佩服,翘着大拇指夸赞。
楼船上,梁素英神采飞扬,顾目四盼,先前因为某个小子造成的愤懑,此刻全都烟消云散。
“诸位,兵贵神速,且随本宫去天笥峰,去——杀他娘的,抢他娘的!”
梁素英兴奋至极,索性不再掩饰,连散修打家劫舍时的口号都用上了。
大老远地讨伐云霄宗,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好啊!”
“杀他娘的,抢他娘的去呀!”
四周顿时一片沸腾。欢呼声呐喊声如海啸般传来,一浪接过一浪,直冲云霄。
元婴老祖都这么号召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大家跟着发财呀!
谁不想多猎取一份修炼资源?
谁不想早日结束战事,回自家洞府继续修行?
尤其这些新到的援军,原以为还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鏖战,却不料初来乍到就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还没怎么出力,就可以跟着大捞一把!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与之相对的,对面天狩殿前的广场上,人群逐渐骚动不安,不断有人交头接耳,然后纷纷露出惊慌之色。
水虹等几位赶来助阵的金丹长老,在洪正蠡的带领下,急匆匆掉头朝大殿内的传送阵走去。不多久,就连云素真人也被叫着走了。
广场上乱作一团。
“诸位,出发!”
梁素英昂首挺胸矗立在自家船舷,操纵船速的阵法完全打开,船头徐徐转向。
就在这大军即将扬帆起航的当口,清冽的女声蓦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
“素英真君,你打算如何去天笥峰?”
梁素英眉头一挑,望着发问的红衣女子,心中大为厌烦。
只是她现在俨然成为整支大军的首领,若不给个回应,这小贱人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冷着脸道:
“秦皇陛下连这粗浅问题也要打听吗?看来是在皇宫呆得太舒服了啊!本宫这就教教你,且听好了!天笥峰在云霄宗东南,大军行进,自当绕云霄宗外围,直逼此地!”
“此举不妥。”秦明月轻摇螓首。
“不妥?笑话!”
梁素英嗤之以鼻,却也不想再和对方分辩,阴沉着脸转过身去。
然而她不搭理,有人却是上杆子要当捧哏。
自然是一向和梁国不太对付的赵国。
赵长河,这位数息前还面无表情的赵国元婴太上,眨眼间满脸堆笑,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明月道友,有何不妥呀?”
秦明月莞尔一笑。
“云霄山脉绵延两千余里,其中护山大阵内这些主峰覆盖的范围,便有千里左右。咱们若是绕道而行,差不多有两千里路程。”
她伸出葱花般的手指,侃侃而谈:
“咱们这些飞舟,品阶皆是四阶,每时辰也就五千里的遁速。如此算来,接近半个时辰才能抵达。而天笥峰到云霄峰的距离,据本宫所知不过五百里,筑基修士亡命奔逃,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到达。”
“那时候,咱们才将将赶到天笥峰,又如何去追击这些残敌?岂不是白白耗费一番功夫?”
云霄宗并非只有宗门护山大阵这一道防护,作为太上老祖居住的云霄峰,同样布置了五阶的护山阵法。而且因为需保护的范围大大缩小,山中又有五阶灵脉作为支撑,实际防御能力远超前者。
故而击破护山大阵,可以说是朝胜利大大迈进了一步,却并不等于完全占领了云霄宗,未来同样还要面临激战。
不过这一步的胜利,其中光是各大主峰中云霄宗数千年的积累,就足以让联军赚得盆满钵满了。
“那依秦道友之见,该当如何?”赵长河赶忙问道。
“与其千里奔袭劳而无功,不如集中兵力,攻下面前这座天狩峰!”秦明月伸手指向对面,傲然道:
“诸君都看到了,这天狩峰现在已是群龙无首,连个金丹真人都没有。咱们这里光是元婴真君就有五人,全力攻击之下,用不了两刻钟便可破关而入。然后由此直插云霄峰,不仅可以抢在天笥峰残兵之前,甚至趁势夺取云霄峰,也不无可能!”
……
秦明月这番论述有理有据,一时间许多人频频点头,那些刚刚启动的飞舟也停了下来。
梁素英勃然大怒。
且不说这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就算秦明月的建议更为合理,她也决不能听从。
自己颁布的第一道命令就让人给否决了,以后在这支援军面前,说话还有人听吗?
这一次辛苦谋划获得的战果,岂不是得分出大半?
到时瓜分胜利果实之时,本宫还剩下几分话语权?
这不是她想得太多,而是修仙界赤果果的规矩。他们这几人修为地位相差无几,平素又各有嫌隙,争夺的就是这一刻的话语权,岂可拱手让人!
所以,她不能退让!
“荒谬!”梁素英讥笑道:“云霄宗护山大阵我军已攻打数月,哪是某些夸夸其谈者以为随手就能破的?放着已经攻破的关隘不去占领,非要在这里死磕到底,简直是……”
话还没说完,忽听一人斥道:“聒噪!”
旋即灰芒一闪,一颗石子带着强劲的破空之声,向着——
七八里外树桠上一只呱呱乱叫的乌鸦射去。
“蓬——”
那乌鸦瞬间炸作了一团血花。小石子继续呼啸着向前,在群山间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入遥远处的山涧之中。
这一幕看呆了众人。
这位扔石子的真人,哎哎,你哪是在打鸟,你这是在故意和梁国太上作对呀!
七八里外的乌鸦呱噪,能碍着什么事情?
只有秦明月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心知肚明,自家男儿扔出去的那颗石子,里面可是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
梁素英火冒三丈。
这小畜生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本宫,简直是不知死活!
可恨啊,她居然奈何不了对方。两次正面交锋,不仅没讨得了好,甚至连炼化多年的宝贝都让人给夺了去!
赔偿一大笔灵石且不说,更是在全天下的修士面前丢了大脸!
此子乃我梁素英生死之敌!
她这边生着闷气,对面那年轻人却是行若无事,甚至还将刚得到的极品灵石,以及几件四阶法器,拿在手中反复端详,一边啧啧称奇,一边眉开眼笑,极是得意。
蓦地,脸色一变!
“梁素英,你这个骗子!”杨珍突然跳着脚骂道:
“你弄虚作假,拿枯萎的五阶灵草给小爷,是什么意思!”
众修又是一愣,这才注意到年轻人手中抓着的两株灵草,正是不久前梁素英赔给他的。只是现在那两株灵草,茎叶干枯,颜色焦黄,几乎与枯草无异,哪还看得出半点生机?
“这样的灵草,怎么拿去炼丹?”杨珍怒道:“你堂堂元婴前辈,就是这么蒙骗低阶修士的吗?”
“你,你放屁!”梁素英气得三尸神暴跳,浑身发抖:“本宫给你的,分明是两株完好无损的五阶灵草,怎么到你手里就变成这样了?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居然还敢诬陷本宫!”
“我能做什么手脚?”杨珍将手中枯草高高举起,转着身子面朝众人:
“诸位且看,这两株乃是五阶的寒烟草和血灵草,一个寒气逼人,一个血气极其旺盛,就是元婴修士,也得小心触碰,以免伤及自身。在下区区一个金丹,就算有几分本事将它们抓在手中,也绝无可能在短短数息之内,便让它们尽皆焦枯,除非——”
“除非它们本来就是枯萎的,是梁大人刚才赔给在下时,以障眼法欺骗于我。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
“没错!五阶的灵草,除了元婴老祖,谁能作假!”
立即有人附和。这些都是秦国和赵国的修士,尤其是后者,看热闹不嫌事大,声音那是格外响亮。
“胡说!分明是你在捣鬼!”也有人大声驳斥。不出意外,这都是梁国和周国的修士。
刹时间人声鼎沸,吵吵嚷嚷。
“柳师侄,目下首要任务是追剿云霄宗残敌,你在这当口闹事,意欲何为?”姬庭坚出声喝道——刚才双方达成协议时,杨珍自称姓柳名云。
“在下没什么意思,就是受不得别人蒙骗。”杨珍也板着脸回应。
“那也不能在这个时候阻碍大军行进,否则贻误了军机,你担当不起!”
“在下若不趁着这个时间,梁大人赖账怎么办?”杨珍冷笑道:
“俺们镇上那些帮工的都知道,找地主老爷们要工钱最好的时机,就是人家办喜事的时候。虽然可能会挨顿打,但是要到钱的可能性,却是比往常大上好几倍!”
这话登时在秦国赵国船队中引起一阵轰笑,马上有人喊道:
“说的没错呀!这时候不说清楚,以后肯定不会认账的——”
“你到底要怎样?”姬庭坚怒道。
“不怎么样,将损坏的灵草,照价赔给我便是!”
“好,你说个数!”
“每株灵草,折价三颗,嗯,算了,就两颗极品灵石吧,咱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杨珍大喇喇道。
这个价钱倒还算公道,这也是他不想将事情做得太过明显,免得将来给秦明月造成麻烦。
只要缠住那么一两刻钟时间,他布下的先手必将扭转乾坤。
“本宫没有坑蒙拐骗!这小子血口喷人——”梁素英双目喷火,犹自在不服气的大叫大嚷。
“本宫决不掏这灵石!”她继续吼道。
“你不掏也行。所有人都可以走,你给我留下,和小爷再战一场。若是赢了,这账一笔购销,如何?”杨珍勾了勾手指,一脸轻蔑。
突破到金丹巅峰后,他【瞬移】和【禁法】这两大绝招威力更胜往昔。前者一次可瞬移近二十里,且更加隐蔽;后者已经能消湮元婴中期修士大半的术法效果。二者结合,越阶战胜元婴修士并非难事。
倒是随着实力的增长,对手也越来越难以寻觅。这次遇到梁素英,就算没有云霄宗的事情,他也很想和对方比划比划。
纯粹是见猎心喜。
“本宫怕你不成!”梁素英咬牙切齿,却忘了她一个元婴老祖,对金丹后辈说出这样的话,气势上已是大大落了下风。
说完腰间丝带抽出,化作数丈大的一块巨布,朝着杨珍铺天盖地罩去。
紧接着长剑挥出,挟带着元婴中期的赫赫威压,直刺年轻人心窝。
就在她动手的刹那,秦明月同样宝剑出鞘,双手高高举起,盯住了场外的梁载奎姬庭坚二人。
对付梁素英,杨郎绰绰有余,但若是有外人敢插手,她绝不放过!
……
短短半日内,杨梁二人第三次交手!
前两次都是电光火石间便已决出胜负,梁素英只看出了杨珍瞬移的本事,对他的禁法神通,却是不甚明了。
结果便是,她那可以禁锢寻常修士的流光青丝帕,对于前面的年轻人,几乎毫无作用。
杨珍一个闪身,已出现在对方身后,手中长棍横扫,力若千钧!
“锵——”
千钧一发之际,梁素英收剑回挡,与木棒重重相撞,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推出几十丈外,身躯摇摇晃晃。
杨珍冷笑一声,双手持棒,身躯高高跃起!
“柳贤侄,手下留情——”
“柳将军,住手!我等愿赔,愿赔!”
……
杨珍的木棒没有继续挥劈。
终究是不好在这种场合闹出人命。
于是,在姬庭坚和梁载奎的劝解下,双方再一次达成和解。
四颗极品灵石,不对,因为这场战斗,已经变成六颗。两位梁国太上之前已经赔过三颗,此时无论如何也凑不出六颗。姬庭坚倒是有心相助,然而自从万煊塔飞走之后,周国府库一干二净,他囊中羞涩,哪还有这个能耐。
最后还是以其他法器丹药代替,七凑八凑,总算是凑够了。
此时距离梁素英宣布天笥峰失守,已过去了足足两刻钟。
“四阶飞舟全速飞行,每时辰可达八千里,”姬庭坚大声疾呼,他已经替代梁素英,朝援军发号施令:
“所有飞舟阵法打开,不要吝惜灵石,两刻钟赶到天笥峰!”
……
风驰电掣。
两刻钟后,浩浩荡荡的大军抵达天笥峰外。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
倒塌的楼阁,碎裂的砖石,散落的尸块,以及破烂损坏的法器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焦臭味,一副大战后的惨烈景象。
然而让所有人惊讶的是,对面天笥峰大殿之前,赫然站立着一群云霄宗服饰的修士,正严阵以待。
大殿上空,一层透明的薄膜若隐若现。
薄膜外,大量墨绿色的藤蔓正在疯狂生长。梁国一名金丹挥剑劈去,那藤蔓表面仅仅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随之而来的反击之力,差点将这名金丹捆做肉粽!
乱仙藤!
这是臻玉界极其罕见的五阶乱仙藤!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天笥峰不仅护山大阵完好,而且还得到了极大的加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三章 残兵
一个多时辰前,天笥峰。
笥,装书的箱子也。天笥峰,云霄宗藏经阁所在之地。阁主正是宗内资格最老,年纪最大的金丹真人范洪。
天笥峰位于云霄宗东南,与联军进军的路线相隔了一个云霄山脉,加之作为宗门各种典籍孤本的珍藏之处,阵法布置相当规整严密。因而自开战以来,此处几乎就没遭遇过什么攻击。
范洪也成为整个云霄宗最为清闲的真人,经常被掌门请了过去,留在天崇峰商议事情。
当然,大敌当前,范真人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每天总会巡视几次,晚上也常常留住山中,以防不测。
只是今日上午,因天狩峰出事,范洪与掌门及几位师弟师妹一同前往处理,却是大半日未曾返回。
然后天笥峰的阵法,就在这个时候出了篓子。
……
“传送阵在何处?速速带我等过去!”曾经的邝国金丹长老,如今的大冶国大将军黎德洪厉声喝道。
在他身后,陆陆续续有人穿过一处洞开的亭台,朝着他聚拢过来。
“就在前边,前辈请随我来。”答话的是个方脸阔鼻,浓眉大眼的汉子。一身的紫色袍服边缘绣着朵朵白云,却是云霄宗紫府长老的装束。
此人名范松之,范洪苗裔,紫府后期修为。这次云霄宗遭遇劫难,范家筑基以上族人几乎全部应征,其中大半都在天笥峰协助自家老祖。范松之作为范洪最为看重的族中后辈,更是被授权主持山中大阵,包括各处阵法节点的维护,人员调配等等。
然而也正是他,趁着老祖不在的空隙,与联军里应外合,偷偷打开了大阵。
云霄宗对几位临时征召过来的家族金丹,包括云素真人等都是百般提防,对于范家这种与宗门关系盘根错节的家族则甚为信任,结果最终做出背叛的,却是范家这位松之上人。
背后的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范家这些年为了给自家老祖延寿,耗费了大量资源,也因而耽搁了族中后辈的修行。比如范松之,若是资源管够,早在半个甲子前就能达到紫府巅峰,甚至都可以尝试冲击金丹了。
如今不仅修为落下一截,晋级金丹至为重要的金元丹,也因为族中日渐亏空,即便云霄宗有意出让,范家也没那个财力将之收入囊中。
范松之表面上不敢说,心中却是积怨已久。这次联军攻山,很快就与他勾搭上,最终以一颗金元丹为代价,将他收买过去。
接着一番策划,以天狩峰为障眼法,将云霄宗大半的注意力引向那里,完成了这场蓄谋已久的布局。
……
“有多少人从传送阵逃走了?”黎德洪边走边问。
“走了两批,大概有十二三人,”范松之惴惴不安道:“晚辈现在已派人过去,这就将传送阵关闭。”
“不用关闭,继续开着,老夫倒是要看看,谁还敢从传送阵过来。”苍老威严的声音蓦地在背后响起。
范松之心中一凛,他从这声音中感受到远超金丹的强大威压。他不敢回头探望,甚至连神识也不敢发出,腰背弯曲,小心翼翼走在前面。
“黎将军,”老者命令道:“你带上两名同侪,在传送阵附近布上困阵。云霄宗若是有人过来,来多少,抓多少,绝不可放走一个!”
“遵命!”黎德洪凛然听命。
“其他人,追击天笥峰残敌,不得有误!”
……
一团由数百人聚集而成的浓重乌云,朝着西北方向快速逃离。
云霄宗每一座主峰,守卫少则近千,多则数千。天笥峰人数最少,大阵刚攻破时又死伤了三四成,此时急匆匆跑路的,已不足五百。
队伍中修为最差也在筑基初期。寻常练气弟子,大部分在开战初已被遣散到各州郡乡闾,联军一时间也没心思对付这些小喽啰。
远远观去,场面蔚为壮观。数百人中有的飞剑,有的御空,也有数艘小型飞舟挤在其中,一派喧哗慌乱景象。
乌云侧后,几十名服饰各异的修士正紧追不舍。他们当中任何一位的修为都不亚于紫府中期,随意朝逃亡队伍中挥去的一掌,都能在这些拼凑的阵法中激起阵阵波澜,不时带出一两名法力枯竭或者受伤的倒霉蛋,然后逐一诛杀。
于是人群更加惊恐,猬集得更加紧密,更无人敢分散离开。
如此小半个时辰过去,天色渐渐昏暗。夕阳照耀群峰洒下金蛇万缕,一座宽二三十丈,深邃幽暗的峡谷赫然出现在前方,远远望去,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
云霄宗出身的弟子中,几乎无人不识此处!
黑风谷!
……
沙通天一身明黄直襟长袍,腰间系着金黄色葫芦,手持月牙开山斧,气势汹汹追在最前。
这身装束,尤其是那件明黄色长袍,袖口处还有金丝绣成的龙纹,以及金黄色的浮世邻云纹,正是沙州脱离云霄宗建国之后,特地为他这位国主炼制的一件法袍。穿在身上不仅代表一国之主的威严,上面的各种符纹图箓,也可大大加强术法的效果,不失为一件四阶上品的宝物。
可惜这衣服穿了还不到半月,沙通天便被征召成为联军的一员,连带着沙州也贡献了数百名筑基以上修士,参与了这次围攻云霄宗的战役。
只是在联军中,他这一国之主的身份却不好使。那些大宗大派的修士,且不说说金丹真人,就是紫府,甚至筑基弟子,也常常对他呼来唤去。
某些危险或者杀戮重的任务,也总是落在他们头上。
比如现在追杀天笥峰残敌。
“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以前只以为云霄宗忒瞧不起人,敢情这天下乌鸦,都是一般地黑啊!”
沙通天暗自咒骂,表面上却不得不听从号令,与另外四位同样出身小门小派的金丹真人一起,紧紧尾随在那团乌云身后。
五名金丹——若不是上头严令,务必将这些人驱赶至云霄峰前,届时或者趁乱而入,或者扰乱对方军心,否则就凭这些残兵败将组成的残阵,早就被他们撕扯地七零八落了。
不过大部不杀,零敲碎打却无人禁止。沙通天心中憋着气,对云霄宗又有多年积怨,出手格外狠辣,转眼间手中已多了数十条人命。这些人的储物袋以及身上的法器法袍,也尽皆被他收入囊中。
云霄宗,哪怕是一名普通筑基弟子多年的积蓄,放在沙州,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横财了。
他才不管这么做,吃相是否难看呢!
渐渐的,在沙通天等人有意的驱使下,逃亡队伍距离云霄峰已经越来越近。
一座山谷挡在了前面。
沙通天定睛望去,心中不以为意,作为云霄宗多年的附属,年少之时他也曾经在这山谷中修炼过。
黑风谷,不过是练气弟子借助谷中元磁玄石晋级之处,里面纵然有些狂暴的灵气,对于他们这些金丹修士,又能造成多大的影响?
自当长驱直入!
第四十四章 鏖战黑风谷(上)沙通天
峡谷深邃,危峰兀立。
数百逃兵如一股湍急的水流,慌不择路般冲进黑风谷。
几十名追兵紧随其后。
当下正是秋冬交替时节,天干物燥,气候多变。下午阳光直射时峡谷热气蒸腾,待到日薄西山,则寒气上涌,狂风平地而起,进而卷动谷中灵气汹涌翻滚,仿佛不断拍击岸礁的巨浪,轰鸣阵阵。
这般环境,对于常年在黑风谷修炼的修士不足为奇。只要紧守心神,于体内不断运转周天即可,并不会受外界太大干扰。不过,若是灵气外放,释放术法,这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了。
一众残兵拢聚一团搭建的防御护罩,进入山谷后,与这些夹杂着元磁玄石的狂躁灵气相互撞击,顿时激发出一大片五彩斑斓的光芒,将众人包裹其中。远远望去,甚是炫目神秘。
然而身在其中之人却是苦不堪言,只觉法阵已是摇摇欲坠,难以维持。
沙通天又一次靠上前来。
他这次的目标是阵中一名白衣弟子。这种云霄宗出身的内门弟子,身上的家当绝非寻常家族子弟可比。既然战场上抢到的东西都归自己,自然是找这种油水多的。
于是一斧头劈去,在龙纹法袍的加持下,这一击潮鸣电掣,锐不可当,登时在护罩上破开一道两尺宽的豁口。接着伸手一捏,那名倒霉的内门弟子便一声不吭地咽了气,随即被他抓出了阵外。
尸首扔向谷底,储物袋留在手中。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每次这般过后,那裂缝也会迅速恢复,将余下之人再次保护起来。
不过这回,沙通天的这一击,却成为压垮护阵的最后一根稻草。
……
“轰!”
本就在狂暴灵气下苦苦挣扎的防御护罩,轰然碎裂!
数以百计的修士瞬间如被剥去全部衣裳的妇人,毫无防范地坦露在强敌面前!
随即,除了少数紫府修士,余者一个个晃晃荡荡向下飘落。
低阶修士,根本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中正常飞行。
“哈哈哈,杀呀——”沙通天兴奋大叫,随手劈死一名落在身边的弟子,再次收获一件储物袋。
目光贪婪地四下游动,找寻价值更大的猎物。
纷扰凌乱中,一名紫袍修士振臂高呼:“诸位同门,大家分散而逃!朝谷口方向,不要停留!”
呼喊声立即吸引了沙通天的注意。
他认识这人。范柏之,范家另一位紫府后期的长老,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云霄宗驻沙州镇守使,与他颇有几分交情。当然,只是那种场面上虚与委蛇的交情。
天笥峰攻破之后,搜刮到的战利品并不太多。剩下那些,莫非都藏在此人身上?
沙通天眸中精光一闪。
“柏之贤侄,”他扬声喊道:“你那兄弟已经降了,贤侄何苦还做困兽之斗?看在往日相识的份上,你若束手就擒,老夫保你不死,哈哈哈!”
一边劝说,一边朝对方迫近,握着斧头的手悄悄蓄力。
“呸!”范柏之脸色一变,怒道:“休得再提那个逆贼!我范家与云霄宗休戚与共,岂会背主求荣?”
“沙通天,”他接着喝道:“云霄宗待你们一向不薄。每年招收弟子,都会给沙州额外的名额,也极少要你们交纳贡赋。如此宽厚的条件,尔等不思感恩,擅自立国也就罢了,居然还对着故主兵刃相向。你们这么做,于心何安,就不怕遭受报应吗?”
沙通天勃然大怒。
因为这云霄宗曾经臣属的身份,他在联军中多次遭人白眼,心中一直引以为恨。这范柏之好死不死的又提起此事,简直是在犯他逆鳞!
“姓范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年的今日,便是你小子的忌日!”
说罢,沙通天祭起月牙开山斧,朝着对方脑袋奋力挥去。
他进入修行后曾经苦炼过一段时间锻体,力气比一般金丹真人要大上几分。这柄四阶中品的斧头在他手中宛如绣花针一般轻巧灵便,带起的阵阵劲风,却如狂涛巨浪般声势浩大,无坚不摧。
范柏之不敢相抗,转身就逃。
他身法极为巧妙,虽然修为低了一个大境界,却险之又险的躲过了对方数次杀招。
数息之后,沙通天不耐烦了。此刻追兵们都在大杀特杀,纷纷抢夺财物,他岂能在这人身上耗费太多时间?
皱了皱眉,有些肉痛地摘下腰间葫芦,用力一拍,一大团暗褐色的沙子从壶口喷涌而出,铺天盖地罩住了范柏之。
此沙名为铄土,乃是一种金土双属性的灵材,大小形如毛刺,质地异常坚硬。无论多么坚实的肌肤,被此物划过之后,轻则一道痕迹,重则一条血线。尤其成千上万铄土聚集在一起时,简直如食人蚁一样,刹那间就能将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刮得干干净净,只余白骨。
沙通天耗费百年之功,才在沙州攒够了足量的铄土,通过手中这件厚土葫芦祭炼之后,这些坚不可摧的毛刺还自带困阵效果,一旦被其笼罩,极难脱身。
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这会为了速战速决,尽快掠走范柏之身上的财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铄土的杀伤力立竿见影。
漫漫黄沙之中,不时传来一声声惨叫,最初还颇为响亮,片刻之后,已是气若游丝,数息之后,再无声响。
沙通天收起葫芦。大部分铄土在神识操控下返回原处,也有一两成被狂暴的灵气卷得无影无踪,让他心痛不已。
再看前方,一具人形骷髅正在急速下坠。
沙通天伸手一抓,将骷髅上的法器、戒指一一收入囊中。这铄土对肉身伤害极大,对于金属器物却几乎毫无破坏。
接着神念一动,抹去戒指上受损的禁制,发现里面灵石法器丹药等等堆积如山,不由心中大喜!
就在这时,警兆突生!
“铛!”重物的撞击声震荡心神,接着是老者苍老愤怒的呐喊:
“贼子,纳命来——”
两个方型铜锤在眼前急剧放大。
沙通天猛然醒觉,仓促避让,铜锤擦着他右肩一闪而过,带起大蓬血花。
“啊——”
第四十五章 鏖战黑风谷(中)北斗元磁阵
“啊——”
沙通天惨叫一声,这才看清来人:面色红润,须发皆白,一对虎目浑浊而凌厉,不怒自威!
正是云霄宗藏经阁阁主,天笥峰主人,范家太上长老,范洪,范真人!
他大为惊奇,范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旋即醒悟,黑风谷为了方便弟子修炼,面向云霄峰的谷口处建有一座传送大殿。范洪,想必是经由此阵而来。
范洪既然来了,云霄宗其他真人呢?
眼角余光扫去,赫然发现随在他身后的四名金丹,已经分别被人缠上。
大部分是他认识的人,水虹、燕成邺、戴乘红、匡文质,以及云霄宗掌门洪正蠡!
还有一位身姿窈窕的女子有些面熟,却不知是谁。
七名金丹!
云霄宗一下出动了近乎一半的高阶战力!
沙通天又惊又惧,慌忙喊道:
“结阵——”
话音未落,那两面铜锤再次直击面门!
他赶紧挥舞开山斧格挡,脑海忽然又是“铛”的一声长鸣,心神不禁为之一晃,刚刚抬起的手臂顿时凝滞。
这一下的延误,立刻让他丢了性命。
“噗!”
铜锤一左一右,将夹在中间的髡顶脑袋砸了个稀烂!
沙州国国主,金丹中期的沙通天,殒命!
死在已活了上千岁月,几百年未曾出过手的范洪手里。
一时间追兵尽皆骇然失色,一个个愣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垂垂老矣的家伙,实力竟如此恐怖?
尤其余下的那四名金丹,更是心生惧意。沙通天能成为他们当中的领头,靠的可不是国主的身份,而是超出一截的强大实力。
结果仅仅是两招、三息,便让人给砸碎了脑袋!
这还怎么打?几人顿时目光游移,四下张望。
与此同时,云霄宗诸人士气大振,水虹大声疾呼:
“诸位弟子,速速离去!我等为你们断后!”
……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说是断后,云霄宗七人却并非且战且退,而是分做两组,一组迎向对方四名金丹,另一组在水虹率领下,如冲入狼群的猛虎,对着那些尚未结阵的紫府修士狂刀切菜般大肆追杀。
短短数息,便将所有追兵赶出山谷,顺带还取得了击杀两人,重伤三名紫府的不错战绩。
“水师妹,不可恋战!”洪正蠡见水虹还欲追赶,连忙制止。
水虹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停住了脚步。
回头望去,夕阳已收走留在山谷的最后一道金光,夜幕降临大地,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正在谷底拼命奔跑。
“走!”
“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正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大笑:
“云霄宗逆贼,你们放着好好的大阵不去防守,居然敢跑出来迎战,那就都留在这里吧!哈哈哈——”
东南方天际,数十人正疾速赶来!
出声者是名圆脸富态的老者,声如洪钟,气脉绵长,正是联军中三元婴之一,邝国太上老祖,黎巨山!
在他身后还有二十多人,一个个气势恢弘,赫然全是金丹!
第一批联军拢共也不过四十多名金丹,其中五人随符毋炲围攻天水峰,数人跟在梁素英身边,还有秦昭焕为首的几人看守仓库要地之外,余者尽数在此!
这样的力量,除非是燕西陵率领云霄宗所有真人倾巢而出,否则绝难抗衡!
更不用说,这群人的后面,还有更为庞大,实力更加雄厚的第二批联军!
事态严峻!
……
“快走!”
洪正蠡再次喝道。
众人急忙后撤,水虹也没有再坚持,纷纷朝着来路退却。不一会儿,便已深入谷中,追上了大多数还在地面逃窜的弟子。
这时黎巨山率领众金丹,也来到了黑风谷。
洪正蠡在峡谷拐弯处顿住了脚步,眉头紧锁,神情纠结。
“掌门师兄,速启大阵!”水虹连忙催促。
洪正蠡脸上一阵犹豫:“此阵一旦开启,这黑风谷……”
“再不开启,咱们谁也走不脱!”水虹厉声喝道。
“正蠡师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范洪也劝道:“该舍弃的就得舍弃。只要咱们这些人都在,云霄宗早晚有复兴的一天!”
洪正蠡终于下了决心。
他取出掌门令牌,快速来到附近一座山头上,口中默念,手指掐动,数道法诀接连打出。
与此同时,其余六名金丹,也各自掏出一块令牌,分别抢占了一处山头,如法炮制。
而看他们的站位,俨然成北斗七星之形。其中洪正蠡所在方位,乃是天璇所在,北斗七星中央位置。
与来敌正面相对,也是整座大阵对法力要求最高的天枢星,则是范洪占据。
七人同时掐动法诀,刹那间,黑风谷昏天暗地,狂风大作,雷霆震震,灵气仿佛脱缰的野马,在咆哮,在嘶吼,再也无法操控!
无数黑黝黝的山峰骤然间光芒大放,数以亿计的元磁玄石纷纷破土而出,在暴风的席卷下,摩擦出无数尖锐刺耳的鸣叫,直让人心烦意乱。
这是北斗元磁阵,唯有在黑风谷这种特殊地域才能布设的北斗元磁阵。此阵一旦开启,纵使是元婴真君,也无法正常控制自身的灵气,更遑论御空飞行,只能紧贴地面行走。
这无疑会给出众人足够的逃生时间。
不过代价也相当不菲,此役过后,黑风谷的元磁玄石将消耗一空。黑风谷,从此再也不能为练气修士的进阶突破,提供任何便利。
这也是洪正蠡先前迟疑不决的缘故。
只是形势逼人,若不开启此阵,不要说那些天笥峰残兵,就是他们几个,也很难从一位元婴,二十多名金丹的追击下顺利逃脱。
现在嘛,狂飙肆虐下这十几里长的山谷,够那些人走上一阵了。
……
云霄宗七名金丹依然保持北斗之形,无人离开。
天笥峰那些弟子全部离开黑风谷,估计还得一刻钟。在这段时间内,需要维持住大阵运转。
一旦停下则前功尽弃,不但现有的狂风暴霆,飞沙走石都将停歇,甚至连大阵启动前原本就存在的那些狂躁灵气,也将偃旗息鼓。
黑风谷将变成一座平平常常的山谷,再也无法阻敌。
这个道理,云霄宗诸真人都很清楚。
所以,必须坚持一段时间再撤。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没有天从人愿,有人很快坚持不住了。
范洪,这个半刻钟前还轻松斩杀一名金丹的千岁老人,红润的脸庞突然间血色全无。
皮肤松弛,发色枯白,形容枯槁!
“老夫不行了,”范洪满脸苦涩,喊道:“老夫大限到了!”
第四十六章 鏖战黑风谷(下之一)大道如梦
北斗元磁阵至少需要七人,七名金丹。
这就是云霄宗为何会派出一半战力的原因。在他们前来接应天笥峰残兵之时,便已有此打算。
然而,若是范洪不能坚持,这大阵必将半途而废。
“你们走吧,”范洪吃力道:“老夫是走不了啦,留在这里喽!”
他声音孱弱,不过因为大阵中众人法力共通的缘故,倒是可以顺利地交流。
相比之下,数里外的那些追兵,却因为狂暴肆虐的灵气,根本感觉不到这边的动静。
“不要——”水虹第一个悲恸出声:“范师兄,我们一起走吧。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云霄峰,死在宗门中啊!”
“这里难道就不是宗门吗?”范洪淡淡一笑,随即一声长叹:“水丫头,老夫活了上千年,早就知足了。这次天笥峰失守,坏在我范家有人里应外合。老夫身为范家老祖,管教不力,岂能不接受惩罚?”
“即便是大限未到,老夫也无颜再活下去了,呵——”
“你们不要再说了,”他语气急促起来:“你们快走!老夫快坚持不住了!”
水虹泪如雨下。范洪在云霄宗资历很老,他们这些人都算得上是他的后辈,在他们尚未踏入修行之时,范洪就已经是多年的金丹了。
宗门弟子前往藏经阁翻阅典籍时,不少都得到过他的指点。故而范洪名分上是师兄,实则称得上他们的长辈。
“走!”洪正蠡板着脸下达了命令。
众人连忙同时收功,黑风谷内躁动的灵气刹那间安分许多,高空上的电闪雷鸣随之而停,无数元磁玄石如雨点般撒向大地。
六人不再迟疑,与范洪小声道别后,快速朝谷外飞去。
这时天笥峰逃出的弟子,大半也来到了谷口。
范洪颤抖着转动脑袋,昏花的眼珠遥望他们离去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接着转过头,望向追兵的方向,目光陡然狠厉。
深吸一口气,取出一枚青绿色丹药吞下,又闭目调息片刻,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头发也重新焕发光泽。
仿佛又回到了半刻多钟前,那个老而弥坚的模样。
继续趺坐调息,神识感应中,有些追兵还在四处躲闪掉落的玄石,那黎巨山却已醒觉,正招呼一众金丹飞上半空,朝着这边疾速赶来。
“来的好!”他口中默念:“三、二、一……”
当最后那个“一”出口时,范洪从躲藏处一跃而起,手中两柄铜锤一边相互敲击,一边朝着人群猛扑过去!
……
黎巨山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
神识探查中,云霄宗众贼已经逃到谷口,不由暗暗焦急。他是清楚那地方有传送大殿的,若是云霄宗这几名金丹借助此阵逃走,无疑会大大增强云霄峰的防守力量。
那他先前埋伏在沙通天等人身后,骗出云霄宗援军等等举动,岂不成了白忙一场?
不行,必须拦住他们!
风驰电掣。
正当队伍来到峡谷拐弯处时,一个黑影蓦地蹿出,接着是一连串聒噪不堪的敲击声,直让人心烦意乱,压抑烦躁。
黎巨山猝不及防,心神在那一刻也为之一晃,不过他好歹也是元婴真君,很快反应了过来。
然而手下那些遇袭的金丹,就没有这么快了。
黑影迅速接近一名黄袍修士,抡起铜锤,对着那人头顶狠狠砸去!
“贼子敢尔?”黎巨山大惊,双掌向前一堆,一股巨力涌向黑影,推动他身躯一荡,那铜锤失了方向,贴着那名金丹耳边呼啸而逝。
“啊!”
金丹猛然惊觉,一边慌忙后退,一边伸手捂住耳朵,不多时,鲜血透着指缝涔涔而下。
“范洪?”黎巨山看清来人,心头一松:“就你一个人吗?呵呵,真是好大的胆子!”
范洪闷不做声,浑身气势骤然暴涨,双手紧握铜锤,更加用力地相互撞击,一时间“铛铛铛”声不绝于耳。
然后迅捷无比地砸向另一名靠近的修士。
“好胆!”
黎巨山勃然大怒。对方简直是不将他这个元婴放在眼里啊!
他长剑一挥,替那修士挡住了这一必杀之招,另一只手从胸前掏出一张灰色符箓,指尖一弹,那符箓化作一团灰色烟雾,无声无息地附在了范洪身上。
这是一张让人血气衰弱的巫符。尤其是对付范洪这种垂暮之年,气血不足的修士,效果更是倍增。
果然,随着灰色入体,范洪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般,神色显而易见的萎靡不振。
还没等黎巨山高兴,突然间,范洪气势再次暴涨,而且这一次,气焰格外来的猛烈,仿佛夏日中冲出乌云的烈日,光芒万丈,绚丽夺目!
“这是……”黎巨山呆了呆,忽然明白过来:“这家伙要自爆!”
“快闪开——”他一边呼喊,一边快速逃离。
开玩笑,金丹巅峰的自爆,威力已不下于元婴一击,他才不会去直撄其锋呢!
身旁正准备加入围攻的金丹,听到警告后,一个个慌不择路地向后撤退。
他们退却,范洪却是哈哈大笑,鼓起劲在后面狂追。
一时间,黑风谷上空惊现神奇一幕:一名金丹,大叫大嚷地追杀着一群金丹,以及一名元婴老祖!
范洪的气势,如波浪滔天,越来越高!
群峰飞速倒退,一幕幕往事如流星般在范洪面前闪过:
寒门庶子,具现灵根,入宗,修行,筑基,紫府,金丹……
暗恋的师姐,得偿所愿,家族崛起,矛盾,伤逝,延寿……
以及藏经阁中,趺坐蒲团的中年修士,容貌逐渐苍老……
岁月如梭!
“大道如梦!”老者喃喃念道:“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啊!”
“云霄宗,云霄宗,来生来世,弟子对不住你……”
“轰!”
……
“快,快点!”
“筑基去甲板层,紫府去二楼,别抢!”
“你师妹不见了?这时候还找什么师妹,上船再说!”
当昏暗的天空中遽然亮起一轮明日,爆炸声响彻山谷之时,洪正蠡、水虹等人正在忙忙碌碌。
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座十几丈长的中型飞舟,数百天笥峰弟子如倦鸟归林纷纷涌入。
水虹眼含热泪,对于不远处的巨响仿佛充耳不闻,伸手抓起两个耗尽了法力的弟子,扔向了前头的甲板。
数息之后,所有人终于上船,飞舟正准备扬帆起航时,身后传来了几声凄厉的破空之音。
“砰!”“锵!”“噗!”……
各式术法在飞舟上空激荡,云霄宗众人齐心协力,挡住了这一波袭击。
只是如此一来,缺少金丹修士操控的四阶飞舟,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很快,被追兵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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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鏖战黑风谷(下之终) 拼死一搏
一阵悲凉涌上水虹心头。
她看得明白,黎巨山带来的金丹手下,数量并没有明显的减少。除了几个衣衫褴褛,身上挂点彩的修士,甚至连一个重伤的也没有。
范洪师兄最后时刻的自爆,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啊!
而他付出性命争取的这点时间,现在看上去,似乎也在变得毫无意义。
他们终究是被人追上了,围住了,难以逃脱了。
轰隆声、撞击声、呼啸声交集在一起。
黑风谷外,俨然成为一处高阶术法肆虐的风暴之海。
风暴眼所在,正是他们身处的这艘飞船。在二十几名金丹,以及一位元婴真君轮番打击下,四阶上品的防御法阵摇摇欲坠,险象环生。
云霄宗六位金丹,十几名紫府,数百筑基弟子,众志成城,搭建成一个庞大的法力输送阵型,与外面的攻击全力相抗。
还有成十成百的上品灵石,甚至还包括数颗极品灵石,仿佛不要钱似的,流水般投入飞船中央的阵法枢纽。
种种巨大的付出,才勉强抗住了一波又一波的猛烈进攻。
……
“洪正蠡,将你带来的五阶符箓给我!”水虹突然吼道。
洪正蠡呆了呆:“水师妹要用它?你前段时间受过伤……”
“老娘的伤早就好了!”
“那也不行,”洪正蠡继续摇头:“水师妹,五阶符箓激发时间太长,对方必然会提前防备。待到符箓威能耗尽,他们还会重新围上来,这有啥用呢?”
“给我!”水虹柳眉倒竖:“本宫自有办法。”
洪正蠡不说话了。他这个掌门本来就不是强势的主,被水虹眼珠子一瞪,想说的话也憋了回去。最后犹犹豫豫掏出一张兽皮。
这兽皮蓝光莹莹,带着一丝让人恐惧的威压,不用神识查探,也能感受到其间蕴含的强大力量。
水虹一把抓了过来。
飞舟内其他几名金丹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水虹泰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看也不看便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刹那红颜——”戴乘红惊呼:“水师妹,你服用它作甚?你,你这是要断绝自家道途啊!”
原来水虹喝下的,正是当年张和静在魔族战场曾经喝过的刹那红颜。当然,品阶远超张和静那瓶。此药喝下去之后,百息之内修为大涨,提升好几个小境界不在话下,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大境界。
不过百息之后,便会经脉断裂,境界跌落,若不及时治疗恢复,说不得还有性命之忧。
这药是戴乘红亲手炼制的,水虹拿在手中已有半个甲子,想不到竟是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再这么打下去,待灵石耗尽,或者对方援军赶到,咱们都得死!这时候扯什么道途不道途的,还有何用?”水虹冷冷道:
“既然早晚是死,不如冒险一搏!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重创黎巨山,让其退出战斗。然后大家齐心合力,将这艘四阶上品的飞船全力发动,速度提升到极限,方有一丝可能摆脱这些金丹修士,及早赶回云霄峰。”
“五阶符箓激发时间太长,那是因为咱们修为太低。等本宫炼化刹那红颜的药力后,修为更上一层,那时激发符箓,用不了三息!这时间虽然还有些长,不过若是出其不意,并非没有可能重创黎巨山老贼!”
“可是,”戴乘红迟疑道:“你很可能会……”
“没什么好犹豫的。这条船上,只有你我,还有掌门是金丹中期。戴师姐你精于炼丹,不善斗法。值此宗门危亡之际,掌门更不容有失。所以,本宫如果不去,还有谁能出去?”
众人默然。
他们当中其实还有一人修为也在金丹中期。不过云素真人毕竟是客卿身份,这次能应召前来作战,已然尽到本分。若是命令她去执行必死的任务,只怕适得其反。
“水师妹,你保重。”戴乘红悲声道。
“水师姐,保重。”其他真人纷纷说道。
“水师妹,保重,”洪正蠡同样也送上祝福,他嘴唇嗫嚅,却是又加上了一句话:
“重创黎巨山一人即可,其他金丹,皆是各国举足轻重之人物,咱们不可得罪太甚!”
“我呸!”水虹气极:“姓洪的,人家都要你的命了,你还想着息事宁人,可能吗?你脑子都让狗给吃了?这一战,先做到活下来再说。唯有活下来,自己强大了,才有资格同人家议和!”
洪正蠡面红耳赤。
“掌门师兄,”水虹忽然问道:“你给我一句实话,老祖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否则宗门大厦将倾之际,他为何还不肯结束闭关?”
这话石破天惊。戴乘红、匡文质等几人这段时间从未参加过宗门议事,不清楚老祖近况,一个个脸色大变。
云素站在戴乘红身后,神情若有所思,不过无人注意。
洪正蠡怫然色变,想要开口呵斥,和水虹眼神一对,突然间泄了气,支支吾吾道:
“水师妹,你,你说得什么话,师父他,他老人家,情况好得很呐!”
“但愿如此吧。”水虹长叹一声,不再追问。
“诸位保重!”
言罢,双目微阖,调息片刻后,浑身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先前她一直压制着刹那红颜的药性,这一刻,终于全部释放。
金丹七层、八层、九层,最后,金丹巅峰!
一鼓作气冲破四个小境界,可见水虹平素的积累极其深厚。或许早就有了冲击金丹后期的实力,只是差些机缘而已。
旋即,凭空现出一道滔天巨浪,朝着飞舟外众人咆哮而去。
……
飞船外,众金丹纷纷躲避。
这不是说他们没有能力对付这道巨浪,而是没这必要。这些人处在外围,呈包围之势,闪转腾挪极为方便,又何必去硬碰这次攻击呢?
这就像有人朝某个大力士扔了一块大石头,大力士也许能够接住,但他直接躲开,岂不是更加安全?
不止是这一次,事实上云霄宗发出的许多攻击,他们都是这般处置的。
这一下避让,顿时将坐镇后方,隔三差五才参与进攻的黎巨山暴露出来。
这位元婴真君没有躲闪。他身份摆在这里,如果连金丹修士的术法都不敢接下,那不是让人笑话吗?
再说,这巨浪到他面前,威力已然消去三分,大约只有金丹中期的杀伤力,对他来说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长剑一挑,将巨浪的势头引向了一侧,旋即化作了漫天雨珠。
动作举重若轻,挥洒写意之极。
下一刻,白衣女子出现在他侧后。
【水遁】!
原来巨浪生成之时,水虹便已隐身其中,悄悄来到了外边。她这么做其实非常冒险,如果有人攻击巨浪,当时正身处其间的她,很有可能遭受重伤。
与此同时,留在船上的那道身影,倏地化作无数水珠,洒落一地。
【水像术】!
借助水遁和水像术,水虹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接近了黎巨山!
……
两个四阶傀儡一左一右冲上前去。
黎巨山微微错愕,这一下便失了先手,不过傀儡可比修士好对付多了,尤其是巫族,对此更有独门手段。
嘴角冷笑,从怀中摸出两张散发着恶臭的漆黑符皮,“啪、啪”两声贴在了傀儡脑门,那傀儡顿时如失去了魂魄一般,呆立不动。
随后袍袖一挥,将它们收入了储物戒。
平白赚了两具四阶傀儡,少说也是上百万的灵石,黎巨山心怀大畅。不过还没来得及高兴,“唆、唆”声响中,两件四阶法器哀鸣着一前一后射了过来。
自爆?
黎巨山吓了一跳,慌忙闪躲。四阶法器的自爆,威力虽不如金丹自爆,却也不可小视,他自然是走为上策。
“轰,轰!”
法器如流星般掠过,在遥远处传来两声闷响。
黎巨山脸上的肥肉抖了几抖。
然而,这还没完,“唆、唆、唆”,这次却是三件法器呈品字形,朝他撞了过来。
还是四阶法器,还是自爆!
黎巨山大为肉痛,几乎要开口大骂。
见过败家的,没见过这么败家的!
这可是四阶法器,每一件都是好几十万灵石打底的四阶法器呀!
抓到云霄宗诸逆贼后,这些都是老夫的战利品!
好你个水虹,居然如此挥霍老夫的财物!
简直是……心疼死我了!
电光火石间,他忽然察觉,左下方那件四阶法器,那件镶嵌着三颗上品灵石的宝剑,上面附着的法力,似乎有些不够?
看来同时催发三件法器自爆,对方力有未逮嘛!
这意味着,自己若是强行以法力压制,很可能消弭这件法器的自爆势头,然后收为己有。
想到这里,他臃肿的身躯朝前一扭,一把抓住了那件柄飞剑。
接着浑身气势外放,一边以强大的修为箝制法器的躁动,一边神念探入,抽丝剥茧般逐个化解那些乱窜的灵气。
同时眼角余光警惕着水虹的下一步动作,却发现那女人脸色苍白,愣在原地。
想来是法力不济了吧?他心中不屑,不过既然这女人不妄动,他也暂时懒得理会,先收获一件宝物再说。
三息之后,大功告成。
笑吟吟将飞剑收入囊中,得意洋洋地望向发呆的女人,忽然心头一跳,好像哪里不对劲!
水虹的身影蓦地化为虚无,水滴纷纷飘落。
“不好!”
黎巨山怪叫一声,毫不迟疑的激发了身上的防御法袍,身躯向上直蹿!
挟带着无边寒意的巨浪从身后一卷而过,法袍瞬间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噗——”
寒气入体,黎巨山当机立断,猛地一咬牙尖,鲜血喷在一张红色的狂暴符上,接着贴在额头,全身顿时热血沸腾,寒气消融得干干净净。
逃过一劫,却也损失了一件五阶下品的法袍,以及一张宝贵的巫符。
黎巨山赤红着双眼转过身,望着远处那偷袭自己的女子,胸中杀意大盛!
“找——死——”
……
水虹只觉全身乏力。
不止是越境使用高阶符箓的脱力,更是深深的失望。
费尽心思,毕其功于一役的一击,失败了。
对方仅仅受了些轻伤,几乎不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目光掠过前方,飞舟依然处于重重包围之中,数次想提高速度,都被一连串的攻击拦了下来,显然,对方不是没有防范。
看来我云霄宗,今日难逃一劫啊!
绝望、不甘、悲哀!
还有化解不去的愤怒!
燕西陵,你闭的什么关!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云霄宗万劫不复吗?
嘉禾老祖,我云霄宗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要这般对待我们!
想要我们死?
那就一起死!
老娘和你们拼了!
手中长剑毫无畏惧地迎上了元婴修士!
一往直前,哪怕胸前门户大开,也义无反顾!
……
“这女人疯了。”
黎巨山的怒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当金丹巅峰的水虹摆出一副不要命架势时,他再次选择了避让。
他占据主动,掌控全局,何必和一个疯婆子斗个你死我活?
如此数十息过去,水虹不断进攻,黎巨山不断闪避,偶尔才反击一二,两人一时间斗了个难解难分。
水虹心中愈发绝望,再有个三四十息,刹那红颜的效果就将过去,那时她将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范师兄,小妹看来也要步你后尘了。”
……
“啾——”
一声长鸣,划破了沉沉的夜幕。
黎巨山抬眼望向东南方的夜空。
三道遁光正如流星赶月,疾驰而来。
虽然没有刻意释放威压,但仅从遁速判断,便可知修为在金丹之上!
三位元婴!
老者心头一松,原来是援军到了!
神识感应过去,眉头微微皱起,语气更有些不善:
“老夫还道是谁,原来是七霞道友啊!怎么,你们麓国和云霄宗打了几年的仗,终于忍不住要来分一杯羹了吗?”
接着瞟了眼远处气喘吁吁的女子,贪婪之色一闪而过,化作了朗声大笑:
“水虹道友,你云霄宗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何不乖乖束手就擒,交出你戒指中的宝物,老夫留你一条生路!”
水虹充耳不闻。
然而美眸深处,却是几乎掩饰不住的惊讶,以及狂喜!
因为,她从那头元婴级别的赤腹鹰上,看到了一个人!
一位她无比熟悉的少女,她曾经的弟子——
赵玥儿!
第四十八章 撤退
战场突然变得沉寂。
围着飞船的那些金丹都不打了。既然援军来了,这边一时半会又攻不破,那就等等好了,省些力气。
他们不打,飞舟内云霄宗诸人也跟着住了手。一来消耗太大,难得有个喘息之机。二来嘛,心中正绝望着呢!这逃不逃的,好像也没啥意思了,都是早晚的事!
黎巨山同样没再动手。他倒是有心擒下水虹,将这位宝源殿殿主一生的收藏都搜个干净。可恨这女人凶蛮得很,金丹巅峰的实力拼起命来,他也得掂量掂量。
至于水虹真人,那就更没有动手的道理了。
于是黑风谷外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刚才还打得要死要活的两方,居然同时望向了东南方向,那三道正急速接近的遁光。
遁光须臾而至。
两道在前,一道在后。在后的是一头翼展超过三十丈的火红色巨鸟,高悬于半空,上面隐隐约约似乎有个人影,不过为巨鸟威压所摄,神识竟是不能触及。
在前的是两名女子,一人少女模样,一身青色长裙上面点着几朵玫瑰,清纯中带着几分娇媚。另一个娇小妇人,身着彩衣,凤目含煞,在场的不少人都认识她。
“百万大山,何时出现了三位妖君?”黎巨山目光在两人一鸟身上扫过,心中惊疑不定。
“好在联军即将赶到,正好借他们压压妖族的威风。”他暗中思量。
“七霞道友,”他朝那妇人拱拱手,语气很不客气:
“谁让你们来的?真尊大人的旨意中,可没要求你们麓国出兵!”
百万大山和邝国山水相连,二者经常因为争抢资源而发生战争,更何况又不是一个种族,这关系自然不可能好的起来。尤其苍岷在世时,百万大山在最高级别战力上稳压邝国一头,在争斗中还占了不少便宜。
黎巨山和七霞,在几百年的争斗中,相互手上都沾满了对方族人的鲜血。
七霞神情淡漠,仿若未闻对方的质问,却是将脸庞转向了身侧的少女。
黎巨山随着她的视线,也好奇地看了过去,正好对上了少女的双眸。
心中怦然一跳!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千年以前,那时他还是一名山野少年。某次去山中砍柴,路过一座小湖边时,看到一名少女正在沐浴。
那是他们族长的女儿。
少女秀发黑亮,肌肤如玉,身姿曼妙婀娜,宛如出水芙蓉一般,成为他毕生难忘的美景。
那时他还没有显露出修行的天赋,只是一名地位卑下的族人。少女于她,不啻于蓝天白云下翱翔的仙鹤那般遥不可及。
后来,他被巫门选中。又过了二十年,修为小成。返回家乡时,少女早已嫁为人妇。
望着人老珠黄,腰如酒桶,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脑满肥肠男人的女子,他没来由的一阵恶寒,幻梦的破灭化作了无边的怒火,最后竟是将这女子,还有她的家人,全部屠戮一空。
却依旧无法弥补他心中的缺憾,以及心魔。
想不到今日,那个留在他记忆最深处的少女,却突然活了过来,又变成了那倾国倾城的模样,直让他如醉如痴……
……
“不好!”
黎巨山蓦地警兆大起。
定了定神,赫然发现一根十几丈长的七彩锦缎已经近在咫尺!
他连忙向后仰倒,双脚在虚空中轻轻一点,箭一般朝上方蹿去。
一如他之前躲避水虹的偷袭。
昏头昏脑中,他完全忘了,头顶上还有一头元婴级别的赤腹鹰!
“砰——”鹰爪重重地拍在脑门!
黎巨山一声惨叫,身体如陀螺般打着转儿下坠,旋即七彩锦缎赶到,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紧接着,一道剑光掠过,人头高高飞起!
“住手——”赵玥儿从鹰背上跃下,冲到七霞面前,压低了声音斥道:
“谁让你杀他的?”
“我……”七霞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小姐,你也没说不能杀啊!”
“你——”赵玥儿话被堵住,只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以后休得妄做主张,否则莫怪我不给情面!”
“不敢了。”
……
两人的对话没有外人听到,黎巨山的死却是活生生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飞舟外那群金丹惊呆了。
堂堂元婴老祖,高不可攀的人物,就这么死掉了?
几乎是毫无招架之力!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妖族和云霄宗勾结在一起啦,大家快跑啊——”
这声音就像鸡群里扔进一个炮仗,霎时炸了窝,所有人开始不要命地逃跑。
本来嘛,以这些人的实力,若是结成战阵,拼死抵抗,对面就算有三位元婴,一时半会也决不可能拿下他们。
现在分头逃窜,却正好给了各个击破的机会,容易对付多了。
跑?又有哪个能跑得过元婴级别的赤腹鹰?
于是三人分工。朱朱专门追击跑得最快的几个,七霞拦下次一等的,青小灵则化身邻家小师妹,将柔软甜美的嗓音传遍每一个修士的耳边:
“师兄呀,别跑啦,你要乖乖的哦!”
然后不少人露出了痴呆呆的笑容,站在原地抓耳揉腮,乖得跟豢养多年的灵兽一样。
“师父,咱们也去抓几个金丹!”赵玥儿看得有趣,揪着水虹的衣袖嚷道。
修仙界虽说境界相同者平辈论交,不过若是曾经明确过师徒名分的,有些人也常常保留以前的称呼,并没有一定之规。
“好啊!”水虹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身子却一动不动:“我家玥儿也到金丹后期了,都超过为师了,真是大江后浪赶前浪啊!”
“师父,你也是金丹后期啊,越来越年轻呐,就像玥儿的姐姐呢!”赵玥儿俏皮道。忽然感觉不太对劲,金丹巅峰,师父的怎么会增长那么快?
可不是谁都有她那样的机缘,有时间倍速的空间,还有这世上极为罕见的仙玉。
正思忖间,忽见师父身子一歪,软软地靠在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仿佛有听到无数弓弦断裂般的声音,大量灵气从身体喷薄而出,水虹脸上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皮肤迅速松弛,黑发如霜打般纷纷变白。
刹那间,一个憔悴衰老的中年妇人出现在她面前。
赵玥儿大惊,登时明白过来:“师父,你服用了刹那红颜?”
水虹无力地点了下螓首。
赵玥儿双手连点数下,很快封住她全身经脉,防止灵气进一步泄露:“师父,你不用担心,你这个伤,能治好的!”
水虹苦笑着摇了摇头,双目一阖,昏厥了过去。
……
赵玥儿将水虹抱在怀里,举目四望,所有逃跑的金丹已尽数被擒。
几道暗黑色的闪电划破苍穹,雷声阵阵,乌云聚顶。
元婴陨落天象!
……
“见过掌门师兄,见过诸位师兄师姐。”
赵玥儿来到飞舟前,朝众人招呼道。
洪正蠡瞠目结舌,整个人仿佛都傻了。
“赵,赵师妹?”他望了望站在少女身后的三名女子:“她们,她们是你请来的?”
“掌门明鉴,”赵玥儿嫣然一笑,道:“本宫前些日子在麓国游历,与这几位,嗯,前辈……姐姐结下了深情厚谊。后来听闻宗门有难,便向七霞姐姐央求,将她们请了过来。”
“原来如此,”洪正蠡朝几人拱拱手:“今日幸得几位前辈鼎力相助,否则我等皆难幸免。正蠡代我云霄宗众同门,谢过诸位前辈了!”
“几位前辈的大恩大德,我云霄宗上下没齿难忘!”
说罢双手拱合,腰背深深地弯了下去。
其他几名金丹,以及船上所有弟子也同时鞠躬道谢。
赵玥儿侧让一边,任由七霞三人受过了这番大礼。
“天笥峰已失,敌军随时都会过来,咱们这就回山吧。”洪正蠡接着道。
“掌门师兄不必担忧,”赵玥儿笑盈盈道:“我等正是从天笥峰赶过来的,那地方我们已重新夺回,损坏的大阵也做了修补,还安排了人看守。没有个三五天的,他们攻不进来。”
众人再次喜出望外。
“哎呀!”燕成邺突然一拍大腿,满脸痛悔之色。
“赵师妹,你们来晚一步呀!”他捶胸顿足道:“我等听说天笥峰有失后,担心其他各峰皆不能再守,已命各峰的弟子们,全数撤回云霄峰了!”
第四十九章 认罪书
注:第四十五章,修改了部分北斗元磁阵的设定,增加了自主运转的陈述,以做到更加合理。
————以上不计字数————
原来,云霄宗外围的这座五阶护山大阵,其根基乃是十三座主峰的四阶防御阵。倘若有其中一座被人攻破,整座大阵就会因失去连接而分崩离析,慢慢退回成原来独立的阵法。
以当前数名元婴大军压境的状况,四阶阵法显然无法抗衡。
故而,当得到天笥峰失守的消息后,云霄宗很快启动了备用方案,命名各大主峰所有弟子全部撤退到云霄峰,以备再战。
同时派出七名金丹战力,计划借助黑风谷的北斗元磁阵,将黎巨山等追兵困在那里,以掩护众弟子安全返回。
否则,一旦让黎巨山等人逼近云霄峰下,那些运送弟子的飞舟,还如何顺利入境?
只是计划虽好,期间却出了几乎不可收拾的差漏。一心将功赎罪的范洪,关键时刻居然大限到了,差一点让他们几人万劫不复。
“所幸诸位前辈赶到,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燕成邺心有余悸道。
云霄宗众人再次致谢。
七霞一直冷着脸不说话,青小灵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到处乱转,最后还是赵玥儿出面摆摆手道:
“诸位不必客气……”
正说着,忽见两道流光远远遁来,其中一道被洪正蠡接住,另一道纸鸢,落在了昏迷的水虹身上。
赵玥儿拿过来打开,脸色不禁一变!
与此同时,洪正蠡急切道:“诸位,大事不好!天水峰被符国老祖率人趁机攻占了。咱们需得马上回山,以防不测!”
说罢问赵玥儿:“赵师妹,你同我们一道走吗?”
目光却不断在七霞三人身上不断打量,神色中带着几分忧虑。
赵玥儿没有注意,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住了,思考一阵后,摇了摇头:
“掌门师兄,杨师弟也回来了。他现在在……在天笥峰那边守着。我需得去接应他,就不和你们同行啦!”
双方于是分道扬镳。
那些金丹俘虏都交给了洪正蠡。待到联军围山的时候,这些人都可以用作谈判的筹码。
水虹则被赵玥儿带走了,说是另有办法救治。
朱朱重新化身巨鹰,赵玥儿跃上鸟背,带着七霞和青小灵告辞离去。
目送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山谷之中,洪正蠡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
三道遁光在刚刚恢复平静的黑风谷一掠而过。
不过,在下方的谷口,却意外的发现几十名紫府聚在一起。他们正是随沙通天一道追击的联军,因为那时黑风谷狂风大作,一时不敢进入而留在了原地。
这样的机会赵玥儿自然不会放过,一声令下,三位元婴大妖出动,很快将这些人全部抓获,一个个打晕之后,扔入了青石空间。
在这之前,青石空间已经从天笥峰收获了一批俘虏。
水虹被妥善地安置在黑缓空间。这里的一天相当于外界的十六天,可大大迟缓病情的发作。
如此又飞了一刻钟,一路上再没有遇见任何人影,顺顺当当回到了天笥峰。
她们着急赶回来,是因为这地方的守卫,全都是青石空间出来的。护山大阵解体之后,继续留在此地已经没有必要,反而有可能成为孤军被人包围。
丹丹率众出迎,一番寒暄后,赤腹鹰道:
“玥儿主人,你们离开不久,联军就到了。那梁素英见这里防范严密,很不甘心,命令手下攻击了一阵,都被乱仙藤打回去了。秦姐姐率领秦国修士在一旁观战,没有参与。”
“不多久,那姓梁的好像收到什么讯息,一下全撤走了,秦姐姐和主人也一起走了。”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情?”赵玥儿问道。
“两刻钟前。”
“我们收到纸鸢传信,差不多也是那个时间,”赵玥儿分析道:“他们应该是往天水峰去了。”
“接下来咱们去哪?”青小灵问道:“咱们是去找小石头,还是去云霄峰等着?”
按照杨珍的安排,她们应该是回云霄峰参与防守,只是……
“云霄宗不欢迎我们过去,”七霞硬邦邦道:“你家掌门,对我等妖族一直提防着呢!”
……
云霄峰
云霄峰高三千丈,峰顶终年积雪,寒气逼人,山下却不乏四季如春的温暖谷坳,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巍峨壮观。
这些建筑平素闲人莫入,几百年都没人居住。直到这次联军围山,宗门才派人将之整饬一新,以做不时之需。
想不到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夜空如幕,枝影横斜,无数飞舟穿行其中,送来一批批住客,如水银泻地般分散到各间院落。不多时四处灯光亮起,放眼望去,灿若繁星。
安静了数百年的山谷这一刻格外热闹。
不过,坐落着山谷深处的雄伟大殿,却是烛光昏暗,气氛沉闷。
“砰!”二阶的净水瓶在地上摔了个稀烂,洪正蠡,这个一向宽厚待人的掌门,此时却勃然大怒:
“洪守归,本座命你好好看管镇国玉玺,你就是这么看管的?”
他的真传弟子跪倒在地,额头砰砰砰在地上磕个不停:“弟子知罪,弟子错了。弟子甘愿受罚,只求师父你老人家,不,不要气坏了身子。”
“掌门师兄,”旁边矗立一人,却是执法院院主冯橖,只见他一脸不解道:
“师弟实在不明白,不就是写了一封认罪书吗?如今联军大兵压境,咱们认个错,态度谦卑些,即便不能取得他们谅解,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吧!师兄为何如此恼怒?”
“你……”洪正蠡指着对方,恨恨道:“你干的好事,你可知道,知道……”
一时却不知如何解释,手指了半天,最后气得抓起另一个净水瓶,狠狠砸在地上。
原来就在宗门发出撤退令之后不久,因洪正蠡掌握着掌门令牌,需亲自前往黑风谷对付追兵,便将整理搬运天崇峰的任务交给了自己的真传弟子,其中就包括一直被云霄宗掌握着的镇国玉玺。
结果他前脚离开,后脚冯橖便找到了洪守归,说是现在局面危急,不如写一封措辞谦卑的认罪书,派人交给联军,说不定便能取得那位真尊大人的宽恕,让云霄宗逃过这一劫。
冯橖执掌执法院上百年,在弟子中威望极高,这番说辞又合情合理,于是情急之下,洪守归也来不及请示掌门,便取出由他保管的符皮,玉玺等物,任由冯橖一挥而就,洋洋洒洒写了封认罪书,随后派人送走。
“那请罪书现在何处?”洪正蠡嗓音沙哑着问道。
“半个时辰前由我门下真传弟子冯全威亲自送去,走的天勤峰的传送阵,直接送给那里的联军,现在,现在应该已经交到对方手上了。”冯橖答道,抬头看了掌门一眼,仍是不解地问道:
“掌门,这认罪书,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洪正蠡不答,双目发直地盯了冯橖许久,直看得对方毛骨悚然。
“哈哈哈——”洪正蠡突然尖叫起来:“天意啊,这都是天意啊!我云霄宗命中该有此劫啊!”
狂笑了一阵,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泄了个干净,他摆摆手,颓然道:
“你们都下去吧,本座,本座要安静一会……”
……
天笥峰
赵玥儿从入定中缓缓睁开眼睛。
“成功了?”一个小脑袋立即凑了过来:“你这阴阳灵犀诀,真的能找到那个大坏蛋?”
赵玥儿点点头,神色却有些困惑。
“他现在在哪里?”青小灵好奇道。
“他?”赵玥儿迟疑道:“他在回秦国的路上……”
第五十章 埋伏落空
夜幕四垂,一轮弯月穿破淡淡云层,将朦胧月光缓缓洒落大地。
浅色遁光在夜色下一掠而过。
杨珍眉头微锁,坚毅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忧虑,浑身法力激荡,衣裳猎猎作响,流星赶月般向着西边天际急速行驶。
流星偶尔会原地消失,须臾出现在二十里外的远方。行踪诡谲,几乎不可捕捉。
他这是去哪里,要做什么?
时间回到半个多时辰前……
……
天笥峰外
乱仙藤加固的防御大阵前,血迹斑斑,残兵断刃扔了一地。数名来不及逃走的修士,在无数手臂粗的巨藤缠绕挤压下,挣扎哀嚎,很快没了声息。
联军铩羽而归。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梁素英依旧高昂着头,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本宫收到讯息,天水峰已被攻占。符毋炲正率众守在那里,没有轻兵突入,这次一定能……”
“噗嗤——”远远地传来一声嗤笑,声音不大,每个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不久之前,某人来天笥峰之前,好像也是这么宣称的,结果呢?”那声音懒洋洋道:
“如果早早听从我秦皇陛下的建议,就留在天狩峰进攻。想来现在啊,大军早就进抵云霄峰下了。”
说话的人正是杨珍。
梁素英气得青筋暴起,双目几欲喷火,最终却按捺下去。
没办法,她打不过对方;斗嘴,也占不到上风。
只得装聋作哑,队伍继续前行。
天水峰位于云霄山脉中段偏南,距天笥峰一千余里,途中经过天佑、天胜二峰。远远望去,这两座主峰的殿前广场都空荡荡的,那些作为阵法节点的亭台楼阁,也见不到一个人影,似乎早已人去楼空。
大阵虽然还在运行,光泽却明显黯淡了几分。
这样的防御,恐怕用不了一刻钟,联军就能轻易攻破。
然而,不仅是梁素英视若无睹,姬庭坚、梁载奎两人也跟没看见一般。赵长河一直躲在船舱内修炼。秦明月、杨珍那就更没有提出建议的兴趣了。
大家都闷头赶路。
大约两刻钟后,大军已距离天水峰不远,远远三道人影迎了过来。
其中两人都是土黄色袍服,乃是梁国的修士。第三人却是镶着金色云纹的紫色长袍,赫然是云霄宗紫府长老!
杨珍双眼微眯,他认识这人!
天刑峰冯橖的真传弟子冯全威!
他来这里做什么?杨珍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见过两位太上,”为首的梁国金丹行礼后,指着冯全威道:
“启禀老祖,云霄逆宗派使者送来认罪书,请我军转交给真尊老祖,以宽恕他们的不敬之罪。”
“什么,认罪书?”梁素英哼了一声,不屑道:“早先让云霄宗交出认罪书,他们一直抗拒不给。现在护山大阵破了,他们倒是想起来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去告诉燕西陵,晚了!你们若是识相,那就乖乖束手就擒,这才是认罪的态度!”
“不不不,现在送来也不晚,”一旁的姬庭坚却是喜形于色,招呼道:“认罪书在何处?速速拿给本座!”
梁国金丹看了梁素英一眼,见她没有表示,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盒,恭恭敬敬递了上去。
姬庭坚一把抓过,伸手将玉盒推开指尖大的细缝,朝里面打量了一眼,然后长舒口气,双手盒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家的储物戒。
虽然只露出一道缝,杨珍依然看得清清楚楚,那正是钻天角犀制作的符皮!
中间的镇国玺印,清晰可鉴!
糟糕!
他暗叫不好
此物,决不能落到嘉禾老祖手中!
……
杨珍脑海闪过好几个念头。
直接抢夺?
看那姬庭坚小心谨慎的样子,自己纵使暴起发难,第一击的成功率恐怕也不会超过五成。
而且,他现在假冒的是秦国大将的身份,如此行事,势必陷秦国于不利,也会引起秦明月的不满。
秦国虽说也参与了对云霄宗的围攻,那是大势之下,不得不如此,对云霄宗一直没有下过重手。尤其自己回来之后,秦明月在诸多事情上都相当配合,为自己提供了许多便利。
我不能不仁不义。
所以,此举非妥善之策。
那就只有……
正思忖间,忽听姬庭坚朗声道:
“诸位道友,尔等皆知,真尊他老人家一向宅心仁厚,宽以待人。云霄宗虽然犯下大错,老祖心中,依然盼望他们能迷途知返,悔过自新。今日云霄宗递上请罪书,显然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此举大善。”
“既如此,本座当不辞辛劳,今夜便将请罪文书,亲自送交老祖审阅。下一步如何行事,亦由他老人家乾坤独断,我等听候旨意便是。”
“诸君以为如何?”
“姬老弟,何需如此急切?”梁素英一听就急了:“将士们辛苦数月,今日方破敌阵,这云霄宗,总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吧?”
“哈哈哈——”姬庭坚满面春风,笑道:
“师姐误会了,弟自去觐见吾师。联军在这里如何行事,还不是师姐,以及各位道友商量着来吗?”
梁素英放下心来,这才关心道:“姬师弟如何回去?”
“飞回去呗!进入秦国以后,吾再借助各国的传送阵,想来明日清晨便能到达。”
“这路上是否安全?要不要载奎师弟陪你同去?”
“不用,”姬庭坚摆摆手:“在我东域地界,老夫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还有什么宵小敢来打老夫的主意吗?哈哈哈——”
杨珍心中一动!
……
“够了!”
秦明月突然发作!
“梁素英,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一会儿天狩峰,一会天笥峰,这会又是天勤峰,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秦明月,你什么意思?”梁素英脸色一沉。
“本宫看不下去了,”秦明月冷笑道:
“现在大阵也破了,云霄宗也认怂了,各主峰眼见也没人了。不过呀,人可以撤走,那些灵植、灵兽、灵矿、典籍等等,却是一时不会搬不走的。大家万里迢迢来到这里,可不是跟在你梁素英后面喝西北风的!”
“依本宫之见,不如大家分散开了,去那些主峰碰碰运气。有啥好东西,看各人自己的机缘。赵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长河不知何时已从舱房中出来,见秦明月询问,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秦国陛下所言极是。”
不仅是他,符国、邝国,以及众多跟随而来的小国,都连连点头称是。就是梁国和周国的修士,也纷纷交头接耳,大为意动。
谁不想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地发笔横财?
“兵散则势弱,聚则势强,”梁素英也不是完全不通兵法之人,当即反驳道:
“诸位分散而去,就不怕云霄宗各个击破吗?”
“本宫不惧,”秦明月傲然道:“云霄宗不过一个西陵真君,本宫即便不敌,全身而退的把握还是有的。梁师姐如此担心,莫不是害怕遇上燕西陵?”
“本宫又不是没和燕西陵交过手,怎会惧他?”梁素英涨红着脸道。
“如此甚好,”秦明月环顾四周,昂然道:
“诸位,大道修行,争的是资源,更是机缘!不敢冒险,不去拼抢,机缘会凭空掉到你头上吗?再说现在这种局面,云霄宗还敢出来迎战吗?”
“云霄宗十三座主峰,每一座都有搬不走的灵材灵山无数,大家何不商量过章程,各自分头取用?”
……
秦明月的建议获得了大多数人的响应,梁素英纵然心中不甘,也是众意难违。
众人很快达成协议,六大国分走了十座主峰。其中梁国是苦主,出兵也最多,独得三座主峰,让梁素英大为满意,彻底熄灭了反对之心。
周国、符国各得两座,其余三国各分一座。赵长河对此颇为不满,不过没人支持他。邝国同样不满,然而老祖不在身边,也只得作罢。
秦国虽然只有一座,却是灵植众多的天炉峰。若论起资源的丰富程度,在全部主峰中可排名三甲。
剩余三座则分给诸如大冶、沙州、宋之类的小国。
姬庭坚为了给周国争取利益,也没有着急离去。
分配完毕后,秦明月第一个率军离开,向着东北方向的天炉峰飞去。
不久之后,杨珍寻了个机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一座峡谷遥遥在望。
峡谷名项脊道,位处梁州与邵州交界。宽十里,长达百里,乃是从西边去往云霄宗的交通要道。今日午后,杨珍跟随援军前往云霄宗之时,就路过了这座峡谷。
姬庭坚若是护送认罪书回周国,也必然经过此地。
而且这地方距离云霄山脉已有三千里,远远超过元婴真君千里左右的神识范围。姬庭坚即便想呼救,也不可能在瞬息间将消息传到联军那边。
所以,此处乃是伏击的最佳之地。
杨珍在崖壁上的一株松树中隐蔽了身形,静静等待。
虽说小青石不在身边,不过现在的杨珍,实力早已超过普通的元婴修士。尤其下午和梁素英、梁载奎二人的交战,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更何况他还有衣衣。
而且,他还是偷袭。
只要制住了姬庭坚,余者皆不足为虑。
不过,制住之后,这姬庭坚如何处置,却是让他颇费思量。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抢回认罪书再说。
杨珍思绪万千,时间也在慢慢流逝。
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
他抵达峡谷的时候还不到戌时,而现在,已经过了亥时了。
峡谷中寂静无声,除了偶尔飞过的鸟群,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姬庭坚,更是不见踪影。
杨珍眉头深深皱起,心中越来越不安。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姬庭坚没有走这条路?
还是,他放弃了今晚的行动?
正在彷徨无计间,一道流光朝着他隐身处扑来。
那是秦明月发送的纸鸢。
杨珍惴惴不安地打开,脸色唰的一下苍白!
无尽的懊悔涌上心头。
那纸鸢上写道:
“……据妾身留在周军的探子密报,云霄宗那名紫府命人打开了云涯镇的传送阵……”
“姬庭坚,从传送阵走了!”
第五十一章 不在山上
半个时辰后,杨珍在天炉峰见到了赵玥儿等人。
“是我错了,我太过小心谨慎,反而误了大事!”讲述完事情经历后,他沮丧道:
“我担心神识窥探会让姬庭坚察觉,于是一下子跑到三千里外埋伏起来,以为他必定会由此经过,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
战事开启之后,云霄宗关闭了所有的传送阵,只有持特殊的令牌才能重新开启。冯橖作为执法殿殿主,获得这样的令牌并非难事。杨珍情急之下,却是忘了这一茬。
以传送阵的效率,在他得到消息时,姬庭坚早已进入秦国,他不可能再追得上了。
“小石头,你也别太自责了,”赵玥儿安慰他:“也许那符皮玺印并没有咱们想得那么重要……”
“不!”杨珍摇摇头:“我的猜测决不会错的!况且,你是没看见姬庭坚当时激动的样子,那种不加掩饰的,发自内心的兴奋劲儿。我甚至怀疑,真尊老祖煽动各国围攻云霄宗,也许他真正的目的,就是这封认罪书!”
“有这么重要?”赵玥儿吃了一惊:“老祖,他到底要做什么?”
杨珍叹口气:“这就非我所知了。”
赵玥儿沉默了,好一会又担忧道:“你说,真尊老祖如果真的来了,咱们云霄峰,还守得住吗?”
守?
杨珍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半年之前,在青州郊外看到的那惊天一幕。
来自十万里之外的杀招!
那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哪怕现在他已经是金丹巅峰,论实力足以匹敌大多数元婴,然而相对于化神来说,他依然是只可以被随手捏死的蝼蚁。
化神,掌握的是大道规则,相较寻常元婴金丹的斗法,已完全不在一个层面。
那是降维般的打击,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守不住的,”他面色沉重:“我必须去一趟云霄峰,我要去找紫雪姐,还要去见师尊。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他们!”
……
杨珍进入云霄峰没有惊动到任何人。他有燕西陵留给他的真传弟子令牌,凭借这块令牌和留在上面的神魂气息,护山大阵对他形同无物。
当然,也仅限他本人。
赵玥儿等都藏进了小青石。
杨珍这时也不想打扰其他人,他只想见燕西陵,以及他心心念念许久的紫雪。
矫健的身影沿着山崖笔直而上。
大约一刻钟后,他来到了顶峰。
山顶终年不变的白雪皑皑,古朴陈旧的九霄宫沉闷如旧,仿佛历经无数沧桑岁月的老人。
他蓦地想起二十多年,魏飚第一次带他进入此地的情景。
那时他才刚刚踏入修行,对这地方既好奇,更充满畏惧。担心元婴老祖看破他的秘密,担心被搜魂,被拘禁,担心如草芥一般任人摆布的命运。
那时燕西陵于他,就如眼前这云霄峰,高耸入云,不敢仰望,不敢直视。
而现在,他不仅轻而易举踏上这座山峰,即使遇到西陵老祖,他也没有了那种紧张害怕。心中的疑惑、质问、建议,他都将畅所欲言,毫无保留。
短短几年,云霄宗为何变成了这般境况?
梁小玉遇害,老祖你究竟有没有参与?
嘉禾真尊,是否在觊觎云霄宗某件东西?
如今的危局,又该如何化解?
等等。
……
杨珍推开九霄宫的大门。
院内寂静无声,一如二十多年前。
穿过轩榭楼阁,在最里层的大殿外,停留了片刻。
脸色闪过一丝讶异,缓步迈入。
中央的台基下的阴影中,趺坐着一个人。
双目无神,形如木雕。
“掌门师兄?”
阴影中的人仿佛从入定中惊醒,眼皮抬了抬,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杨师弟?”
“掌门师兄为何在这里?”杨珍扫视四周:“师尊呢?”
“杨师弟,你这气息……金丹后期了吧?”洪正蠡仿佛没听到他的问话,自言自语道:“听说桑弘图那厮是杨师弟杀的,本座以前不敢相信,现在,却是深信无疑啊!”
他笑了起来,声音逐渐高昂,神情也越来越亢奋:“杨师弟,还有赵师妹,你们两个,资质和机缘无人能比啊!我云霄宗,哈哈,我云霄宗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哈哈哈——”
他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喝道:
“杨师弟,你赶紧走,走得远远的,过几年再回来!”
“这是何故?”杨珍奇怪道。
“别问那么多!快走,带上赵师妹一起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来不及?”杨珍心中一动:“师兄是担心嘉禾老祖要来了吗?”
洪正蠡呆了呆:“杨师弟,原来你都知道了?”
“那份用钻天角犀为材料,加盖了镇国玉玺的认罪书,我也见到了,”杨珍问道:“真尊老祖摆脱天地法阵压制,驾临我云霄宗,是不是必须凭借此物?”
“杨师弟果然知道啊,”洪正蠡吐了口浊气,道:“是否必须此物,老祖和我都只是暗中揣测,不敢断定。不过从这两年许国频遭侵袭,东域却态度暧昧,只是屡屡催促我云霄宗写求援信来看,应是八九不离十啊。”
那就没错了。
杨珍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忍不住再次懊悔自己犯下的错误,同时对于某人,也恨得咬牙切齿。
“这认罪书是冯橖指使的吧?他人在何处?”
“就在山下的驻地。”
“我去将这厮抓来!”
“算了吧,”洪正蠡摆摆手,自嘲道:“这时候再处置他,岂不是在打真尊他老人家的脸?不妥啊不妥……”
“再说啦,冯师弟怎么算也是我云霄宗的老人。大厦将倾之际,有这么一个人在,真尊他老人家或许会高抬贵手,留我云霄宗几分元气呢!”
“就算苟活,也总比全死了强啊,哈哈!”
杨珍默然无语。
“真尊老祖为何一定要来我许国之地,莫非看中了云霄宗某件东西?”他说出心中的疑惑。
洪正蠡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摇摇头:“本座也不清楚。”
“师尊还在闭关吗?”杨珍坦言道:“我要去洞府拜见他老人家。”
说罢抬脚就要离开。
“且慢!”
“掌门师兄还有事吗?”
洪正蠡犹豫半晌,终于是苦笑一声,叹道:
“杨师弟,你不用去了。”
“真君他老人家,不在山上。”
第五十二章 有缘再见!
“不在山上?”
“是。”
“去哪儿了?”
“不知。”
“啥时走的?”
“九月初一。”
“老祖临走前,有没有特别交代什么事情?”
“没有,”洪正蠡回忆道:“老祖当时只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让我守好山门。如果事态危急,就率领众弟子退回到云霄峰守卫。”
“起初我以为三五天他就会回来,这种事情过去经常有。没想到这次一走就是一个月,而且,还不知何时归来。”
一个月!
一个月前,燕西陵就离开了云霄峰!
离开了被联军四面围攻,形势岌岌可危的宗门。
他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他去做什么?
有什么事情,难道比宗门的危亡还要重要?
一连串的疑虑涌上杨珍心头。
“掌门师兄,”他试探着道:“你可清楚,这云霄峰顶,除了老祖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在此修炼?”
“其他人?”洪正蠡想了想,道:“前几年谭师妹住在这山上,年初谭师妹陨落之后,这山上应该就只有老祖一人居住了。”
“能留在这地方的,除了老祖,就只有他老人家的真传弟子。杨师弟若不是这些年杳无音讯,其实是可以在这里长住的。”
看来洪掌门并不知道慕紫雪的存在,杨珍得出结论。
“我想到处走走。”他说道。
“杨师弟,”洪正蠡深吸一口气,劝道:“你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杨珍笑了笑没有回答,穿过一片树林,快步朝后山走去。
洪正蠡不明所以,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
杨珍很快来到慕紫雪栖身过的洞府。
洞口掩盖在几块耸立的石峰后面,曾经用来隐蔽和防御的阵法早已撤去,现出一座虚掩着的七尺石门,以及白雪覆盖下若隐若现的青石板路。
神识朝里探查,没有人。
这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他心下黯然,仍旧是轻手轻脚地推开石门,仿佛思念的佳人还在那处。
沿着廊道行不多远,熟悉的洞府呈现在面前,四壁空空如也,只余一张石桌,以及……
墙角几朵绽放的小花。
杨珍眼睛一亮!
任何草木,不管是灵植还是寻常植物,只要还没有产生灵智,能保留讯息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十天,不过能达到后者的品种并不多。
外间那些松柏,高大的乔木,都到不了这么长。
眼前的这几朵霜菊,却恰好是其中之一。
……
“杨师弟,这是你以前的洞府吗?”身后传来洪正蠡的询问。
没有回应,少年的脸上似喜似悲。
慕紫雪是在二十九天前离去的。
所有的物品都被她仔仔细细收入戒指,包括地上的蒲团,石桌上的笔墨。
什么也没留下。
最后在散发着淡淡香味的黄色小花前伫立许久。
肤白如雪,窈窕绰约。
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杨师弟,”女子喃喃自语:“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我心中非常欢喜。”
“师弟吉人自有天相,以后的成就,一定会超过我……”
“臻玉界其实是个樊笼。师弟有仙草为侣,机缘远非常人可比。这座牢笼,注定是困不住你这条蛟龙的……”
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女子踌躇了许久,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杨郎,有缘再见!”
……
杨珍满怀惆怅地出了洞府。
“带我去老祖闭关的地方看看。”低沉的声音说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洪正蠡愣了片刻:“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堆满积雪的山路上。云幕低垂,远山萧索,百树凋零,宛如一副凝固的画面。
西陵老祖的洞府同样也在后山,不过在另一个方向,遥遥望见绝壁危峰耸立,周围一排排的白杨上尽是树挂,像悬挂着一根根银条,格外壮观。
杨珍脚步突然一顿。
目光在几块看着平平无奇的巨石上打量许久,问道:“掌门师兄,这巨石后面,是否另有洞天?”
洪正蠡脸上现出惊愕之色:
“杨师弟也知道这儿?这是宗门最重要的一处秘库,那里面的宝贝,都是真君前辈用得上的。”
“哦,掌门师兄可曾进去过?”
“去过!”洪正蠡正色道:“西陵老祖胸怀坦荡,公而无私。这里面的宝物虽然供其使用,却从不私自占据。每隔十年,本座便会应老祖之邀,进这里面核对库藏,有无缺失等等。”
“掌门师兄有法子打开这里的禁制?”
“当然,”洪正蠡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凭这块令牌,本座再请来四位同样金丹修为的师兄弟,五人合力,以五行生灭之道,运转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此阵可解。”
“这般复杂?”杨珍皱了皱眉。
“那是因为咱们修为不够,”洪正蠡笑了笑:“元婴真君神识强大,法力深厚,一人便可分担五处角色,操作起来自是轻而易举。愚兄说的这个法子,不过是老祖不在家时的应急之举,平素其实是用不上的。”
“这秘库有多大?除了这里,还有别的出入口吗?”
洪正蠡面色变得古怪起来,看了眼杨珍,答道:“大小嘛,嗯,和九霄宫那座大殿差不多大小。这里面是个封闭的山洞,只有这一处入口。”
“在这秘库之内,可否能感知外界的动静?”
洪正蠡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杨师弟,你为何对这宝库如此好奇?莫不是要进去取什么宝贝吗?师弟你虽是老祖的真传弟子,没有他老人家的许可,也不能……”
他声音突然弱了下去,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杨师弟,如今宗门大难在即,你若是真有什么心仪的宝物,愚兄愿助你一臂之力!只愿师弟以后,以后能重振我云霄山门!”
说到后面,语气中已有几分哽咽。
杨珍大为感动,望着这个以前他并不太了解的掌门师兄,摇了摇头,轻声道:
“掌门师兄,不是小弟想进这里面,而是在两天前,有人悄悄潜入了这里。”
“有人?”洪正蠡吃了一惊,旋即面露狂喜:“难道是老祖在里面?”
“不是。”杨珍神色冷峻:“这人蒙着面巾,显然是不请自入,而且体态窈窕,是位女子!”
也不会是慕紫雪,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紫雪师姐身材高挑,潜入者却是娇小玲珑,而且,师姐进入这秘库,也无需这般鬼鬼祟祟。
“如果没有其他出口的话,她现在,还在里面!”
第五十三章 偷袭!
我要重新找回写小说的那种快乐……
————以上不计字数————
对于秘库内的潜入者,杨珍还有两个判断。
第一,此人单枪匹马就破开了守护禁制,修为当在元婴境界。
第二,这人阵法造诣很深。五阶幻阵不仅轻松摸了进去,而且外表上没有造成任何损坏。若不是衣衣这独特的天赋,根本看不出有人闯入的迹象。
元婴修为、精通阵法、女子……
他脑海中瞬间想到了一个人:那个抢走万煊塔的神秘女子!
这个世界元婴真君就那么多,每一个都有头有脸,一举一动都为世人瞩目。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行为还这么诡异的,除了这位女子,还会有谁?
杨珍顿觉压力山大。
那可是一个能轻松骗过化神老祖,抢走其法宝,进而战而胜之的人物,他能对付得了吗?
怎么办?
……
“杨师弟,你如何得知里面有人,还是名女子?”
洪正蠡后知后觉地问道。
杨珍摸了摸鼻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回答:“师弟曾经修习过一门异术,能闻到几日内修士留下的气息……”
“原来如此。”洪正蠡恍然大悟,旋即陷入了纠结:
如果要打开幻阵,还需要从山下再找来三名金丹。
可是宗门风雨飘摇之际,又刚刚折损了范洪、水虹二人,哪里还抽调得出多余的人手?
正在思虑间,忽听杨珍大声喝道:“掌门师兄,你身后有人!”
洪正蠡一愣,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然后,脑后一阵剧痛,昏厥过去……
……
下手的正是杨珍。
当他决意去秘库一探究竟的时候,就已经考虑这么做了。
满脸歉意地将洪正蠡扔入空间,和同样昏迷的水虹同处一起。与此同时,青小灵、丹丹朱朱、七霞、赵玥儿、裴简、穆清清等人纷纷现身。
其中裴穆二人都是借助仙玉,新近突破的金丹。
再加上他和衣衣,这就是杨珍青石空间最强的战力。
随即,他开始分工。
首先由衣衣出手,在五阶幻阵之外,又布置了一个困阵。小仙草恢复记忆之后,许多上古阵法,仙界阵法都可信手拈来。如今在阵法造诣上,臻玉界无人能超得过她。即便是化神真尊,也同样是被碾压的份。
不过限于修为和杨珍手头的材料,目前也只能布置五阶的阵法,但论起实际上的效果,便是化神也能困住一段时间。
潜入者只要朝洞外逃窜,必将落入此阵,成为笼中困兽。
而杨珍等人若是不敌,也能退到此阵,获得喘息之机。
接着交给赵玥儿一块阵牌,吩咐她率两名金丹守在洞外。五阶阵法虽然超出三人的境界,合力操控一阵并无问题。
最后,将从洪正蠡怀中摸出的玉简抛给七霞,令她按照这位掌门不久前传授的方法,逐步破解幻阵。
几个呼吸的功夫,面前巨石凭空消失,现出一个黑黝黝的铁门。
铁门虚掩,没有上锁,所有人屏息凝气,全神戒备!
杨珍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地、缓缓地将门推开。
一条深邃的甬道徐徐展开,黑黝黝不知其深。
他不敢借助神识察探。那女子的修为应当超过他们中任何一人,动用神识极有可能会惊动对方。
凝神倾听片刻,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传出,于是挥了挥手,几人各自使出潜行之术,鱼贯而入。
洞内一片死寂,安静地几乎让人窒息。
“或许,那女人已经走了?”杨珍心中狐疑,忽听识海中的衣衣说道:
“哥哥,前方有一个隐藏的警戒法阵。”
……
排解法阵用去了一刻钟时间。杨珍小心翼翼,如抽丝剥茧般将它一层层解开,没有造成丝毫的灵力波动。
石洞内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然而他却不敢再存任何侥幸。警戒阵法的存在,已经明明白白地昭示洞中一定有人。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紧张,仿佛石洞深处有一头远古巨兽,正张着大嘴,等着他们的到来。
蹑手蹑脚地不知走了多久,这段蜿蜒曲折,长达四五里的甬道终于来到了尽头。
前头出现了些许的微光,隐约可见一座石屋。
杨珍一点一点地将头从岩壁后探出,看向光源所在。
一位女子。
那儿果然有一名女子!
趺坐于地,只能看到一边的侧脸,昏暗的光芒下,那张脸带着几分朦胧的红润。
双目紧闭,睫毛细长,身躯包裹在一套云霄宗执事长老的紫色袍服中,显得格外娇小玲珑,仔细看去,实是位姿容姝丽的绝世美人!
鼻翼翕动,一呼一吸间缕缕浅灰色的气体在光洁的额前袅袅绕绕,其间无数细碎的红色磷光如星辰闪烁,将这座高十丈,纵横二十丈的石屋模模糊糊勾画出来。
前方三尺处,一块黑白两面的镜子悬浮半空。
杨珍瞳孔微微一缩!
六阶法器,无量拓影镜!
……
无量拓影镜是紫雪从盘匜山获得的战利品,在熊耳山的秦皇祖地与钩邪一番大战后,被她的本体慕紫雪带回云霄宗,锁在了宗门秘库。
原来就藏在这个地方!
只是这件法器黑色那面吸收了夺舍过来的黄极魂魄,却也因而遭受破坏,慕紫雪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无法将其修复,最后只得打上重重禁制,以此困住里面的灵魂。
想不到竟被这女子找了出来,而且看镜子莹莹润泽的外表轮廓,显然已恢复如初。
这女子能修复拓影镜!
困在镜中的黄极残魂呢?
杨珍望着那闪着红芒的灰色气体,心中了然。
这女人正在融合黄极的魂魄!
他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这位女子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
这厮简直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啊!被自己灭了两回,居然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而且现在的实力,明显远超前两次,已经是可以和化神老祖掰手腕的恐怖存在!
刹那间,杨珍生出一丝逃离的冲动。
不过很快,他镇定下来。
看对方完全沉浸在氤氲灰色气体的模样,显然是处于深度入定,融合残魂正在关键时刻!
这个时候的修士,六识屏蔽,对外界毫无感知。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若是连这样的良机也不敢去搏一把,那还修什么仙,早早地找个地方苟且一辈子算球!
杨珍缓缓收回视线,神念微动中,将石屋内的情景逐一告知青小灵等人。
众人很快达成一致——
偷袭!
……
偷袭,讲求的是雷霆一击,在对方猝不及防之时,将其重创、击杀!
每个人都必须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招术,务求一击奏效!
商议片刻,攻击次序如下:
首先由青小灵悄悄释放身上的异香。晋级妖君后,小狐狸的魅惑天赋也随之提升。不仅迷惑效果更强,也更难以察觉。
尤其这种自然而成的体香,闻之如百合花淡雅清香,却不带丝毫灵力波动,让人于不知不觉中陷入其中,浑身乏力,反应迟钝,意志也随之消弭沉沦。
成效堪比巫族的迟钝、麻痹、软弱等诸多巫符的集合。手段却比后者温和许多,也更为隐蔽。
如果能让这女人就此沉迷不醒,这一仗可以说赢定了。
其他几人,则视青小灵魅惑术的效果,随时准备发出自己的最强一击!
杨珍,以瞬移之术接近对方,同时由衣衣发出掺杂了灵藓毒液的雷电。这是两人相知相依几十年,早已形成默契的攻击套路。
七霞,手中的七彩锦缎遮蔽各处,阻止敌人东逃西窜,务必将其困于方寸之间!
丹丹和朱朱,他们的杀手锏,则是火针!
第五十四章 追与逃
火,有形而无质,跳动而鲜艳。可以目睹,可以感受,甚至可以亲手去触摸那燃烧的烈焰,然而,无法把握。
不过这是于寻常修士而言,对于某些天赋火属性的灵物,火焰在他们手中,同样可以变成有形之物。
火针,便是浓缩了无数火属性灵气而凝结成的细长硬物。有形有质,宛如一根烧得通红的银针,却比银针更加炽热,更加坚硬。
穿金裂石,无坚不摧。
五阶以下灵材、法阵、法器,皆可一举洞穿。且一旦沾染,便会烧个不停,直到凝聚的所有火系灵气耗尽为止。
若是让这火针穿过那女修的脑门或者心脏,饶是她修为再高,只要不到化神,便绝无可能存活下来!
这是丹丹朱朱这两头赤腹鹰进阶妖君,初步感悟火焰规则之后,领悟出来的一门神通。
是他们的杀手锏,越境杀敌的底牌!
当然,代价也很大。每一根火针,都需要一滴心头之血浇灌,以及全身七成以上的法力。一旦使出,至少需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不过为了对付这个疑似黄极的危险家伙,这些代价,值得!
……
幽静的石屋中似乎变得更加安静。
就在这种安静中,青小灵率先出手,丝丝缕缕百合花香在她神识的控制下,轻飘飘朝十丈外的女子飘去。
杨珍瞪大了双眼,香气虽然无法看清,直觉却告诉他,那些香气,正在女子身周萦绕。
那缕浅灰色的气雾,似乎黯淡了几分。
女子长长的睫毛,也微不可察地垂了下去。
杨珍心中暗喜,小灵儿的香气,奏效了!
青小灵娇媚的小脸上也渐渐浮现笑意。
正当浅灰气雾越来越淡,几乎就要断绝之际,异变骤生!
那些星星点点的暗红色磷光蓦然间光芒大放,红色光影重重合合,现出一个模糊的肥胖人影,大口张开,对着面前的女子发出无声的咆哮!
女子眉毛微微一挑,行将醒来!
“糟糕!”
杨珍心里一突,喝道:“动手!”
话音未落,身躯已消失在原地,朝着那女子瞬移过去!
一团乌云在女子头顶乍现,无数带着死亡气息的紫色电芒正在汇聚!
与此同时,丹丹朱朱从石壁后现出身形,两点红芒一点朝女子额头,一点朝脖颈激射而去!
还有七霞,七彩锦缎刹那间化作几十丈长,裹旋出十数团旋涡,每一团旋涡,都挡住了女子的一处退路!
最后是青小灵,浑身气势陡然暴涨,浓郁的香气如潮水般冲刷向女子全身,浸润着对方每一寸肌肤。
小狐狸在尽最大的努力,要让这女子彻底迷醉!
所有人,在这一刻,毫无保留!
……
女子双目霍然睁开。
美眸中还带着几许迷茫,然而即将近身的火针,那散发着强烈杀意的炽热高温,却让她猛然警醒!
“啊——啊——”
女子深吸一口气,灰白色烟雾瞬间收回体内,接着发出一连串的长啸。
那啸声如狂飙,如巨浪,激得阵法护持中的石屋嗡嗡作响。地动山摇中,扑哧哧掉下无数灰土尘埃。
更在女子身周一尺处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七霞的彩缎挡在外面,不得寸进。
接着是杨珍,瞬移过去的他在女子身后现出身形,高举的木棒,却仿佛如飓风中前进的行人,举步维艰,怎么也挥舞不下去。
与此同时,百合花香味涤荡一空,青小灵“哇”的一声,嘴角溢出鲜血。
己方三人受挫!
不过另外两道攻击,却收到了效果。
首先是那两根无坚不摧的火针,虽然被激荡的狂风震得偏离了方向,依旧毫无阻碍的透过了那面无形的护壁。
“噗!”
丹丹发出的那根火针,从女子左肩处一闪而逝,留下一道贯穿肩膀的指尖大小火槽,灼灼燃烧。
“叮!”
朱朱的那根火针,则被女子扭身避开,继续向前,直到击中石屋的侧壁,在那石头上烧了起来。
女子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还未等做出反应,衣衣的雷电,从上方如约而至!
“噼啪!”
雷电在头顶炸响,虽然被无形的屏障削弱了几成,却也将女子炸的披头散发,清秀的面孔闪过一道墨绿色的阴霾,身躯摇摇欲坠。
那是灵藓毒液入体的征兆。
这两击重创,也让女子拍向杨珍的玉手,迟缓了片刻。
杨珍趁机疾退,持棒以待。
“啊——”
女子继续仰天长啸,原本秀美绝伦的俏脸青筋毕露,俨然来自地狱的厉鬼。
动念间,左肩处的火焰立即熄灭,数不清的肉芽如膨胀的气泡,很快填满了那道洞穿的血槽。
同时檀口张开,吐出一股墨绿色的汁液。
趁她疗伤的功夫,衣衣再次祭出雷电。这一次女子有了防备,伸手一指,头顶上那无形的屏障更为厚实,将电芒尽数挡住。
不过顾得了这头,终是顾不了那头,七霞锦缎翻卷,紧紧缠住无量拓影镜。
女子大急,纵身朝锦缎抓去,这时杨珍从身侧杀到,挥舞如意棒,奋力横扫!
女子没有受伤的右手随意一挥。她这手臂细腻修长,看着柔弱无骨,却仿佛蕴含着气吞山河的力量,把冲过来的年青人连人带棒甩向了一旁。
“砰!”杨珍重重地撞在洞壁上,喉咙一甜,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好厉害!”他心中暗惊。
如果说前两次黄极夺舍,他还有一战之力的话,这一次,对方简直是呈碾压之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只怕都不是一合之敌!
好在这片刻的阻隔,拓影镜已被七霞卷走,顺势抛向青小灵。
小狐狸气息还有些萎靡,接住拓影镜后,苍白的小脸上顿时容光焕发,叫道:“镜子是好的,可以炼化!”
从发起突袭到现在,短短两息时间,杨珍一方虽然未能重创对手,却抢到了无量拓影镜,达成了他们计划中的一个重要目标。
……
接下来,是炼化无量拓影镜。
青小灵曾经在秦国祖地炼化过这面镜子,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过,对方显然不会让她如愿。
那女子甩开杨珍后,便不再理睬,再次纵身而起,向着青小灵猛扑过去。
小狐狸身边,分别是丹丹和朱朱。这两只赤腹鹰都是头一回在战场中祭出火针,此时正处在法力反噬的虚弱之中,根本提不起任何气力。
七霞与他们相隔数丈,见那女子气势汹汹冲来,脸上不由显出畏惧之色,脚下如生了钉子一般,竟不敢挺身拦阻。
杨珍又急又怒!
若是让女子杀将过去,以青小灵三人此时的状态,怕不是一击之下,这仨都得毙命!
拼了!
顾不得胸口气血翻腾,瞬移之术发动,挡在了女子身前。
女子眸中闪过一丝轻蔑,还有一丝恼怒,右手抬起,拍向这挡路的家伙。
方向:额头!
杨珍心中惊惧,这一下若是拍实,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下意识便要避开,然而青小灵等人就在身后,只得咬咬牙,举棒相迎!
可是区区一根如意棒,又如何挡得住这雷霆万钧的一掌?
莫非历史又要重演,自己将再次回到地球?
我这一走,小灵等人还来得及逃回那座困阵吗?
四五里路程,怕是要赶不上了。
想不到这女人实力如此惊人,己方多重偷袭之下,竟还奈何不得她。
这一次真是大意了啊!
一时间脑海中纷乱如麻,几乎要闭目等死之时,眼前紫光一闪,一口大钟挡在了身前。
紫皇钟!
危急时刻,紫皇钟不等杨珍的号令,主动现身,挡下了对方势在必得的一击!
“锵!”
女子手掌与紫钟相击,震得洞壁内又是一阵扑簌簌响动,掉落碎石无数。
紫钟上立刻现出五条深深的爪印,片刻之后,爪印黯淡了几分,渐渐变浅。
比起八年之前,这件法宝已经修复得更加完善,器灵柳柔与之融合得也更为完美,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法宝的品质和恢复能力大大提升,远不是当年元婴一击之下,便会出现裂痕的不堪模样。
在对敌的应变上,也更为灵敏迅捷,甚至无需杨珍这位主人的指挥,便能主动迎战。
比如方才,因为瞬移的缘故,如果再去等杨珍以神识发出命令,操控紫皇钟现身对敌时,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
否则杨珍也不会那么绝望。
现在,却是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
有了紫皇钟的相助,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杨珍顶着紫皇钟在后面抵挡,七霞、青小灵等四人在前面相扶着朝洞外跑去。
这洞壁的高度,正好和放大后的紫皇钟差不太多。那女子几次攻击,都被紫皇钟挡得严严实实。
至于想绕过宝钟追杀前面青小灵,更无可能。
女子一次次将怒火洒在紫皇钟上,连续拍击之下,这口大钟中央不断凹陷下去,又不断复原。
始终没有破开丝毫裂缝。
数息之后,这段长长的甬道来到了尽头,青小灵一声欢呼,第一个逃出洞外。
接着是丹丹朱朱、七霞,最后是头上顶着一口大钟的杨珍。
那女子在洞口处顿住脚步,蹙眉打量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
杨珍五人已经从她神识感应中消失了。
双手掐了个法诀,一道赤红的烈焰朝外打出。须臾后,烈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前方仿佛空无一物的洞口外,隐隐有红芒闪烁。
女子目光逐渐凝重,又观察片刻,突然转身就走!
一口紫色大钟立即现出身形,杨珍从困阵中杀出。
跟随在后的,是捧着黑白镜子的青小灵,以及举着一面五阶盾牌,在旁边小心翼翼掩护的七霞。
就在这短短瞬间,小灵借助小青石内的白速空间,初步炼化了无量拓影镜。
丹丹和朱朱也得以返回青石空间疗伤。
七霞则被衣衣狠狠惩戒了一番,发誓再也不会贪生畏死。
……
这一下攻守易位,换成了杨珍在身后紧追,那女子在前头逃窜。
女子遁速虽远超杨珍,后者却有瞬移之法,几次被拉大距离后又带着紫皇钟迫近对方。
女子又以法力震塌山洞,阻塞通道,不过因为秘库有阵法护持的缘故,效果并不大,掉落的石块顷刻间被清扫一空。
期间有两次杨珍也放开位置,让青小灵用镜子捕捉女子,却由于甬道的蜿蜒曲折,始终不能完全锁定。
很快,女人逃回了石屋,杨珍也追到了屋外。
朱朱的那根火针还在洞壁上燃烧,将周围映照得红彤彤一片。
杨珍在甬道与石屋连接口站定,没有进一步追击。石屋这种相对空旷的环境,更利于女子进退自如,而他还需要保护青小灵,没办法和对方周旋。
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就奈何不了对方。
杨珍取出一柄四阶极品的追日弓,张弓搭箭,一箭箭射向目标。
衣衣每隔三息便是一道闪电劈出,威力虽只相当于元婴初期,却胜在快捷,对方修为虽高,也不得不防。
而在杨珍脑门上方位置,一口巴掌大的小钟悠悠悬立,一旦有来自敌人的反击,便挺身而出,替主人挡下一次又一次致命的威胁。
这几乎让杨珍立于不败之地。
在他身后,受到教训之后的七霞不敢再计较法器的损毁,七彩锦缎舞得密不透风,一团团一束束逼向女子,封锁她每一处避让的空间。
最大的威胁来自青小灵。小狐狸手中的黑白镜子不断寻找着目标的身影,逼迫得对方不敢近前,只能四下闪避。
虽然每一次女子都及时躲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量空间被锦缎占据,腾挪转移间已逐渐局促。
形势越来越有利。
然后,就在胜利似乎触手可及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
“轰——”
石壁上的火焰突然蹿起,大块大块石头如冰消雪融般滑落,现出一个黑黝黝,五尺来高的洞口。
火焰随之在这最后的辉煌中耗尽了灵力,彻底熄灭。
杨珍微微一愣。
正当他突觉不妙之时,那女子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娇躯一扭,向着那洞口钻了进去……
第五十五章 单向传送阵
洪正蠡悠悠醒转。
眼皮抬了抬,一轮弯月高悬夜空,周围白雪皑皑。挂满雾凇的树林、裸露的巨石、呼啸的山风,还有一张关切的面孔……
呻吟一声,昏迷前的情景慢慢回到记忆中,呆了呆,问道:
“什么时辰了?”
“丑时。”
“丑时了……”洪正蠡有种怪异的感觉,自己好像只昏迷了一会儿,怎么就过去了一个时辰?
摸了摸后脑勺,一点胀痛感也没有了,仿佛是做了场梦。
“刚才……出了什么事?”
“有歹人埋伏在雪地里,”杨珍一本正经道:“大概是以为被发现了,于是暴起发难,偷袭了师兄。”
“嗯。”
“我将他击退,正想擒住他时,那秘库突然打开,有人冲了出来,将这人救走了。我随后追过去,那两人从秘库内逃走了。”
“从秘库逃走了?”
“的确如此,”杨珍正色道:“师兄请随我来。”
……
两人一前一后,杨珍举着一枚夜明珠在前头引路。沿途不时可见掉落的石块,被砸得坑坑洼洼的洞壁、皲裂的地表,到处都是战斗的印迹。
“这两人什么修为?”洪正蠡问道。
“外面望风的那个是金丹,嗯,金丹中期,里面接应的这个是元婴,大概在……初期。”
“一个元婴初期,再加一个金丹中期,两人联手,居然还被师弟赶跑了?”洪正蠡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实在是侥幸。这两人想来是做贼心虚,不敢和师弟纠缠罢了。”杨珍谦逊道。
“师弟真是天赋异禀啊,师兄惭愧。”洪正蠡由衷叹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石屋,这里留下的打斗痕迹更为明显。许多宝物摆放之处都遭受了池鱼之殃,好在大部分都有禁制守护,真正损毁的并不多。
地上有些打翻的丹瓶、散落的符箓,任何一件品阶都不低于四阶,在外界动辄都是十万灵石起步的稀罕物。
洪正蠡俯身捡起一个空瓶,在鼻尖嗅了嗅,叹口气,扔给了杨珍。
“这瓶中原有一枚正元丹,乃是戴师妹去年下半年炼制而成。此丹对于金丹中期的修士大有裨益。你明真师姐晋升金丹中期以后,这枚丹药原是留给她巩固境界之用,却不料去年和海妖一场大战,谭师妹不幸陨落,这丹药也就成了无主之物,存放在了这里……”
“我两个月前来秘库,还曾见过此丹。当时睹物思人,更念及我云霄宗这几年劫难重重,心中着实难过……”
“想不到啊,这丹药今日竟让贼子给偷走了!哎,早知如此,还不如,还不如留给乘红师妹服用,多少也能派上用场!”
洪正蠡嗟叹不已。他自身也是金丹中期修为,对这枚正元丹同样眼热得很。如今白白丢失,自然是极为痛惜。
杨珍暗暗奇怪。洪正蠡以为丹药是被那金丹中期给窃取了,他却是心知肚明,那本就是他捏造出来的人物。而且和那女子战斗之时,这瓶子禁制损毁,掉落在地,当时虽然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来,里面似乎早就是空的。
也不知被谁拿走了。
这时洪正蠡也看到了那个被火针烧出来的大洞,满脸疑惑。
“这是战斗中不小心打破的,对方就是从这里逃走了,”杨珍奇怪道:“掌门师兄不知道这处有阵法吗?”
“不知,”洪正蠡摇摇头:“本座来这秘库数次,从来不晓得这地方还别有洞天,却不知这段甬洞通往何处?”
……
依旧是杨珍在前,矮身穿过洞口后,洪正蠡跟了进来。
两刻钟前,当那女子逃入洞中后,杨珍曾经进过此洞。
因为担心有埋伏,在将青小灵和七霞收入空间后,他这才带着紫皇钟小心翼翼探入,却是耽搁了一些时间。等来到这洞中时,对方已经埋下了一个困阵,于是又花费了不少功夫破阵。
“我赶到这里时,”此时两人已经来到甬洞尽头,杨珍指着一堆石柱说道:“差不多已过去了一刻钟时间,那两贼子应是通过这座传送阵逃走了。”
“这地方居然有一座传送阵!”洪正蠡面露讶异,上前仔细打量。
只见这阵法以白玉为底,里面没有丝毫灵力传出,应是寻常玉材,而且部分地方开始白化,看着十分古旧。
与一般传送阵圆形高台不同,这高台是六角方形,中间矗立圆环,更合古人天圆地方之意,与现今臻玉界普遍存在的传送阵,风格大不相同。
还有,柱子的材质却是石头,而非玉质,也和现在不一样。
“这是座上古传送阵,少说也有上万年的历史了,说不定云霄宗立宗之时便已存在。”洪正蠡抚摸着黝黑的石柱,赞道:
“用的还是极品灵石,这传送距离,少说也有万里。”
杨珍点点头:“这座传送阵品阶极高。我听说联军使用了一种名为噬虚草的灵植,可干扰我云霄宗周围空间,阻止传送,然此阵却不受影响。”
“这阵法一直处于开启状态,否则那两贼子也不会这么快离开。”他接着道。
传送阵从关闭到重新启动,一刻钟时间通常是不够的,尤其是传送距离越远的传送阵,越是如此。
两人同时看向中央那一人多高的圆环上方,一颗洁白的灵石正在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这是单向传送阵,只能将人送出去,不能返回。”杨珍幽幽道:“从上面的痕迹看,大约一个月前,这传送阵曾经被人用过。因为使用这阵的人还没有回来,所以,传送阵才没有关闭。”
“如此说来,老祖每次离山,都是借助了此阵,故而我等才毫无察觉。”洪正蠡感慨道。
“掌门师兄,”杨珍郑重道:“我想过去看看。”
洪正蠡不语,好一会后问道:
“杨师弟,赵师妹现在何处?”
“在宗门护山大阵之外的某座山谷中。”杨珍答道。
“杨师弟只身过去,不怕那边有人埋伏吗?”
“我自会小心防范,师兄无需多虑。”
他说这话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当时在石室战斗时无暇留意,现在仔细想来,那女子当时看着是同时压制住了火针和毒藓的侵害,实则应是以法力强行压制,否则后面的斗法中,也不会屡屡近身搏斗,而非以术法制敌。
也就是说,对方真实的战力,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凭借紫皇钟护身,即便不敌,也无需担心被偷袭了去。
……
“如此甚好!”洪正蠡面带欣慰,忽道:
“杨师弟,你带些人,一起走吧!”
第五十六章 一个不留!
“带人走?”
“杨师弟,”洪正蠡神色严肃:“师弟可曾想过,我云霄宗这次若是败了,下场会如何?”
“下场?”杨珍一愣。自得知宗门被困后他便四处奔忙,一直未仔细去想这个问题,不由迟疑道:
“东域各国围攻我宗,无非两条罪责。其中勾结妖族谋取万煊塔一事,显然是无中生有,不值一驳。至于抢劫杀害梁小玉,或有其人,那便交出赃物,论罪处置,所牵连者也不过数人……”
“不过数人?”洪正蠡冷笑一声:
“杨师弟啊,真尊老祖的法宝被窃,周国皇室数千年积累为之一空,这是天大的事情,哪家宗门能承担得起?为何偏偏要安在我们的头上?既然安上了这样的罪名,我云霄宗就已经是罪不可赦,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说到这,他面色愈冷,念道:
“周历一五二二年,原秦国耀州有宗门曰清池宗,勾结魔族,血祭凡人三十余万。真尊闻之,发周梁秦燕四国修士剿之。历时三载,诛宗主步梓真君以下修士五千六百余人,清池宗灭……”
“……周历二一七五年,修越门太上长老尺智真人暗中修习鬼术,以活人炼尸,事发后真尊遣邝国修士灭之,门中五真人诛其四,修越门亡……”
“……周历二六一二年,楚秦门贩卖婴孩……诛紫府以上……”
洪正蠡一口气点出数家被剿灭的宗门,杨珍早先查阅过东域的历史,对此也知晓一二,遂争辩道:
“这几家罪恶昭彰,乃咎由自取,我云霄宗断不至于如此吧!”
洪正蠡瞥了他一眼,继续一条条念诵:
“周历四八七年,镗金门拖欠贡赋……除名……”
“周历一八四三年,飞星谷星茫真人伏杀周国紫府,劫其财货……飞星谷遂亡……”
“周历……”
他又一连又说了几家,见杨珍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才说道:
“杨师弟,这几家的罪行,可大可小,可重可轻,有的甚至只有苦主一面之词,然最终的结局,无一不是宗门覆灭,传承断绝。我云霄宗与他们相比,又有几分幸免的可能?”
杨珍默然不语,好一会才长叹口气:
“师兄言之有理,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依师兄之见,我云霄宗即将受到的惩处,会是怎样?”
“我也不晓得,”洪正蠡茫然道:
“我方才提到的这些宗门,除了清池宗,余者皆是小门小派。即便是清池宗,也不过占据一州之地,门中元婴初期一人而已,如我云霄宗这般体量的,自嘉禾真尊统御东域三千年以来,尚未有受到严惩的。这也是为何开战至今,我一直奉劝诸位师兄弟手下留情,勿要使事态更加恶化的缘故。想着只要真尊不出面,这事情便还留有纾解的余地……”
“不过,当梁素英在天狩峰外行那残杀人质之事,内又有冯橖蛊惑捏造认罪书,却是让我看明白了,真尊老祖这次是势在必得,甚至不顾他多年来持平公道的名声,不择手段也要将我云霄宗拿下……”
“将来的惩处?或抹去我家道统,从此世上再无云霄宗,或首恶必惩,以儆效尤吧。虽不至于大肆杀戮,但我云霄宗诸真人紫府,除了依附冯橖,暗中鼓吹投诚的那些几位,以及征召来的家族金丹,余者几人,尤其那些手中沾有联军鲜血者,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紫府以下,或立下心魔大誓,效忠新扶持的宗门,或发配矿场,终日不得出头……”
“联军在我云霄宗遍洒噬虚草,扰乱空间,将我等围困于一山之隅。老祖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无缘无故失踪,再加上冯橖背叛,师兄我心力交瘁,原本已不做那困兽犹斗之念,只待真尊驾临,任其处置便是,大不了一死罢了……”
洪正蠡解释了他先前的颓然之举,神情陡然一振,续又说道:
“然而此处竟然有这可传送万里,毋庸担扰噬虚草的上古阵法,却是为我宗门诸弟子留存了一条活路。既是如此,我辈岂能再坐以待毙?自然是要送走一批子弟,留下我云霄宗的传承。”
“想来那嘉禾真尊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我许国吧?待其离去之后,杨师弟你寻到西陵老祖,率领众弟子卷土重来,恢复我云霄宗山门,当是指日可待啊,哈哈!”
洪正蠡越说越是兴奋,最后仰天大笑,笑到后来连连咳嗽,脸上却是神采飞扬,笑容满面。
“师兄不担心传送阵那边,是什么凶险之地吗?”杨珍没他这么乐观,老祖和慕紫雪离开近一月还没有返回,他心中不能不担心。
“那又如何?”洪正蠡毫不在意道:“再大的凶险之地,能比得上现在这必死之局?杨师弟能驱赶元婴真君,这实力在东域已是屈指可数。只要避开化神真尊,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他倒是信心满满,却也是这个道理。且不说杨珍自己的战力,在他空间内还有四名元婴级别的大妖呢!在哪儿不能横着走?
也就是当日青州城外嘉禾真尊的惊天一击,让他迄今心存敬畏,兴不起半点争锋的念头,否则早就选择留在这云霄峰,帮助宗门击退强敌了。
“师兄准备带哪些人走?”杨珍问道。洪正蠡话已经说得明白,云霄宗又是自己出身的宗门,不仅有教诲之恩,更有极大的因果。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这个忙。
“希常、乘红、成邺、文质。”洪正蠡掰着指头数道,正是这次围山中抵抗最为坚决的四人:
“再加上他们的族人弟子,以及水虹师姐,蓝师弟的族人弟子,还有一些资质上好,以及掌握丹器符阵等传承的弟子,大约六百余人,由杨师弟及四位真人率领,将他们装入灵兽袋中,传送离开!”
一个灵兽袋最少能装三人,品阶高的十人也不在话下。虽说里面局促难捱,时间久了更是对修行不利,不过短时间内由高阶修士携带传送,却是常有之举。
云霄宗临时凑两百来个灵兽袋,问题不大,洪正蠡也是考虑到这些,才定下了六百人的名额。
“好,我答应了。”杨珍慨然应诺。
……
洪正蠡兴冲冲离开。他将以组建选锋队的名义,悄悄选出将要送走的弟子。
临走前还留下一块令牌,正是进出这秘库的凭证,也是打开秘库诸宝物禁制的钥匙。掌门师兄的意思,让杨珍顺便将这些宝物带走,免得让人搜刮了去。
杨珍留在石屋中,来回踱步,心中反复权衡。
手一挥,赵玥儿、青小灵、丹丹朱朱等人纷纷现身。
“玥儿,”杨珍决然道:“我打算将这云霄峰上所有的弟子,只要是愿意跟我们走的,有多少,带走多少,一个不留!”
第五十七章 真尊驾临
杨珍和洪正蠡的对话,众人在青石内都听得清清楚楚,也明白云霄宗如今面临的局面,故而对他的这个决定,都不觉得意外。
青小灵有些担忧:“大坏蛋,你这么一搞,青石空间的秘密可就藏不住啦!”
“我会尽量遮掩的,”杨珍不以为意地笑笑:“退一步说,纵使有人看出来了,也无甚要紧,以后避开真尊他老人家便是。”
他现在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整个臻玉界除了那几位化神老祖,其他人就算知道他身上携带乾坤世界,也没那个能耐从他手中夺走。
所以,做起事情也无需那么地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了。
计议已定,留下青小灵带着裴简等人在秘库继续收取宝物,杨珍朝山下疾飞而去。
不多久来到众弟子栖息的那座山谷。
隐隐有说话声传来,探头望去,一座殿宇前的石阶上,冯橖正扯着洪正蠡的袖子争论不休。下方的广场上,聚拢着一大群围观之人。
“掌门师弟,”冯橖嚷道:“外面已被联军重重包围,咱们有这山中阵法,足以抗衡!这个时候派遣弟子出去,那不是送死吗?”
“久守必失!”洪正蠡遥指山外,带着几分焦躁喝道:“如果不遣人时常干扰,这乌龟壳早晚有被打破的一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冯橖想不明白?”
“外面光是元婴真君就有五六位,就凭这些弟子,能作甚?岂不是白白去送死?”
“山外有赵师妹在,还有麓国的几位妖君配合,自保绝无问题!”
两人争执声越来越大,院中的修士也越来越多。不多久,戴乘红、窦希常、匡文质等金丹大长老,以及云素真人,几名家族金丹,还有数十名紫府长老、执事,数量众多的筑基弟子,纷纷赶了过来。
有人不明情况,见掌门和执法殿殿主炒作一团,又是疑惑又是忧虑。也有人觉得其中某人说得在理,频频点头,甚至还有帮腔几句的,气氛混乱而又紧张。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冯橖不屑道:“妖族与我云霄宗素来不和,互为仇寇,岂能去相信他们!”
“我等在黑风谷遇险,若非赵师妹请来几位妖族前辈相救,我们这些人早已步了范师兄的后尘!”洪正蠡指着冯橖鼻子,怒意勃发:“我不相信救命恩人,难道去相信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他脸上渐露焦急之色,心中大为恼恨。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请麓国那几位妖君入山,也省得被这厮纠缠不休。
他实力和冯橖半斤八两,动起手来谁胜谁负都不好说。再者,现在也不是斗法的时候。
除非……有人能快刀斩乱麻。
正焦虑间,眼前蓦地一花,一个人影突然闪现在两人中间,对着正叫嚷着“老夫何时吃里扒外”的冯橖便是一拳。
冯橖大惊失色,身上法力涌动,正欲祭出护身真气阻挡,忽觉周身空荡荡的,释放的法力刹那间无影无踪,仿佛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这正是杨珍的小神通——【禁法】!
这神通对于修为不如自身的修士,境界相差越大,效果越加明显。冯橖只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比起杨珍的金丹巅峰相差了两个小境界,顿时被压制得法力全失。
“砰!”拳头狠狠击中冯橖面门,鼻梁顿时塌陷了一块,头晕目眩,还未来得及反应,第二拳如影而至,接着是第三拳、第四拳……
一连砸了十七八拳,直到将冯橖打得奄奄一息,杨珍这才封住他经脉,转身望向众人。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些人,有的甚至还不认识他,有的认识他这个人,记忆却还停留在杨珍已死,也有的从窦家人那里听到青州发生的事情,知道宗门又崛起了一位金丹长老,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羡慕。
却从未曾料到,短短几年,杨珍实力居然如此恐怖!宗门老资格的金丹大长老,无数弟子避之不及的执法殿殿主,在他面前直如孩童一般,毫无招架之力!
“杨珍?”远处传来不敢置信的声音,乃是刚刚赶到的窦慢熊。
杨珍朝这位少年时的好友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神情一肃,大声喝道:
“诸位同门,化神老祖不日便会驾临云霄峰。这地方,守不住了!“
化神老祖要来?这话一出,众人再次震惊了。
开战至今,云霄宗诸人虽然和联军打得难解难分,却一直心存一份担心,便是真尊突然出现,将大阵一举击破,让他们陷入绝境。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嘉禾老祖一直未现身,众人的担忧,慢慢也就消散了。
结果今日,杨真人却告诉他们,真尊很快就要来了!
谁不慌张?谁不害怕?
洪正蠡脸色一变,不明白杨珍为何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如此一来,局面岂不会失控?他们曾经商议好的将部分精英弟子转移出去的计划,还怎么执行?
“至于老祖为何现在会来……”杨珍指着地上的冯橖,冷冷道:“这就要问咱们的冯院长了。若非冯院长向老祖送上了一封盖有镇国玺印的认罪书,一直在周国镇守的化神真尊,又如何去化解天地法阵的禁锢,光临我九州大地呢?”
“胡说——”冯橖挣扎着抬起头,争辩道:“认罪书就是认罪书,和天地法阵的压制,有什么关系?”
“周国乾坤真人亲自向我转述老祖的金口玉言。我云霄宗只要老实认个错,再将杀害梁小玉的凶手交出去,我宗上下便可保得周全,道统传承不至于断绝……”
“用一时的屈辱,换得我云霄宗万年基业不倒,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他声音嘶哑,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半是羞恼半是愤怒。杨珍一时也看不出他这是做戏,还是真的被人骗了。
“诸位,”杨珍朝台下拱了拱手:“冯院长这些辩解之词,真也罢,假也罢,且放一边,然而加盖了镇国玺印的认罪书,能让真尊老祖避开天地压制,却是真真切切,毋庸置疑的。你们若是认为,和冯院长留在这云霄峰,最后会获得真尊老祖的豁免,那也由得你们……”
“若是不愿留在这里,那我,也有办法带大家出去!”
说完,他大手一挥,一面巨大的紫色铜钟出现在半空,紧接着数道白光闪过,赵玥儿、七霞、丹丹朱朱等人纷纷现出身形。
“此钟乃是一件法宝,”杨珍望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解释道:“里面内有乾坤,可容纳上万人不等。尔等如果想离开这里,不去当那案板上的鱼肉,将自己的命运交给联军处置,那就……”
“进来吧!”
……
进来?
去这铜钟之内?
广场一片寂静,旋即,像是沸腾的开水一般,议论声嗡嗡不绝。
能够容纳活物的空间宝物,要么是灵兽袋,要么就是,小世界了。
这座紫色铜钟,居然是传说中的小世界?
杨真人这是什么样的逆天机缘啊,居然能拥有一件传说中的小世界?
然而众人羡慕归羡慕,一时间却无人行动。
就算是小世界,那也是人家炼化过的小世界,一旦进入其中,便意味着生死交付人手。
即使是同门师兄弟,在修仙界,也很少有人愿意这么做。
再者,杨真人刚才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危言耸听,故意哄骗大家来着?
惊奇、怀疑、羡慕、迷惑……
又是数道白光闪过,蓝元獉、蓝彩芳等曾经被俘的蓝家修士,也出现在石阶之上。
“轰——”人群中再次沸腾。尤其那些从天狩峰撤回来的弟子,群情振奋,纷纷招呼。
“老祖——”
”老祖,你平安了?“
“三师兄——”
“彩芳——”
最后这个声音来着窦慢熊。小胖子望着恢复自由的道侣,嘴唇哆嗦,神情激动。
“我相信杨珍师……师祖,“小胖子挥舞着拳头,高声喊道:”杨师祖能救下蓝家老祖,也能救我们。我愿去宝钟里面,让杨师祖带我们离开……”
“杨师祖和我相交于微末,我愿意将自己性命托付与他。“又一个声音喊道,却是沈久庚。
“我是王少虞,和杨师祖同一年入宗。杨师祖大仁大义,绝对会带大家平安离开……”
“我是姚英佩……”
杨珍曾经的挚友、同窗纷纷站了出来。他们用自己的行动,坚定了越来越多人的信心。
白光闪烁不停,当天笥峰部分残存的弟子,以及刚刚进行过救治,气息萎靡不振的水虹真人现出身形时,无数怀疑的目光,已经变成了信任和激动!
“杨师弟乃是西陵老祖的真传弟子,秉性纯良,际遇非凡,我戴乘红愿同杨师弟一道,离开此地!”
戴乘红清悦的声音在广场中回荡:“丹器院众弟子听命,随我入宝钟内避难,保存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天狩峰众弟子听命——“蓝元獉朝杨珍拱拱手,面带感激。
“天水峰众弟子听命——”
”镇妖殿众弟子听命——“
“镇国殿众弟子听命——”
“……”
喝令声此起彼伏,遥遥传向远方,数以万计的弟子推开房门,离开栖息之所,朝着这里疾飞而至。
洪正蠡紧绷的神情渐渐松弛,脸上浮现出笑意。
好你个杨珍,既然有这样的宝物,那就多救些人吧!能带走多少,就带多少!
……
开始有弟子陆陆续续朝紫皇钟飞去,在杨珍和赵玥儿的接应下,逐个消失在宝钟之内。
杨珍暗暗松了口气,瞥了眼沐日昇、顾盼兮、云素,以及那几名家族金丹。这些人面沉似水,默不作声,连带他们手下的门人弟子,也同样矗立不动。
随他们去吧!杨珍也无意强求。
正在这时,整座山谷忽然毫无征兆地晃动了一下。
随即,沉闷的轰响从头顶上传来,仿佛打雷一般,刹那间给人以天崩地裂之感!
一个清朗而略显苍老的声音透过五阶的防御大阵,悠悠传来:
“燕西陵,限你百息之内,出来见我,否则,玉石俱焚!”
那是嘉禾老祖的声音!
化神真尊,果然来了!
第五十八章 一刻钟
嘉禾真尊到了?
这么快?
杨珍脸色遽变。虽说他一直在宣称化神老祖很快就会驾临,却从来没有想到会如此迅速!
按照时辰和距离估算,老祖很可能在收到姬庭坚送回的认罪书时,便一刻不停,一路飞遁而至。
他为何这么急切?
“轰——”
老祖话音刚落,整座云霄峰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林间惊起大量飞鸟,数不清的蛇虫从地底钻出,战战兢兢地仰望苍穹。
上方,光芒闪动,明暗交错,护罩发出一连串“嘎吱嘎吱”的呻吟,数道裂纹赫然乍现。随之扑哧哧的声音,仿佛无数看不清的碎石落下,砸在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
这下子,云霄宗所有弟子的脸上,尽皆骇然。
化神之威,简直如天神降临!
如此威势,区区五阶护山大阵,恐怕撑不过三掌。
如果说第一击还只是震慑的话,这一掌,却是扎扎实实的攻击。届时覆巢之下,有几个能安然逃脱?
嘉禾真尊这一掌,也让许多原本犹疑不定的云霄宗弟子做出了选择,一个个叫嚷着“真人救我”,朝着紫皇钟蜂拥而来。
这让杨珍和赵玥儿更加不堪重负。
迁移一万名修士进入青石空间,耗费的神识远远超过迁移十万、百万众的凡人。
更何况这些人修为都不低,其中还有不少紫府金丹。
“杨师弟,”望着面色凝重,额头隐隐有汗珠渗出的杨珍,洪正蠡心头一沉,压低声音问道:“将他们送入宝钟,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一刻钟,而且,还需留出去山上的时间。”杨珍答道。
一刻钟是三百息,而嘉禾给出的最后通牒,只有一百息。
时间远远不够。
除非燕西陵突然出现,或可拖延一二。
但这是不可能的,对此,洪杨二人心知肚明。
“九十息——”护阵外遥遥传来女声,那是梁素英。
护山大阵隔绝内外,声音则根据战场情况,可做到全部隔绝,也可只隔离一面。云霄宗没有阻挡外面传进来的声音,不过他们在山谷中的谈话,却毋庸担心外面听到。
杨珍脸色更加难看,心中暗暗计较,百息时间一到,如果嘉禾老祖开始攻山,那就断尾求生,放弃剩下之人,立即逃向山顶的传送阵。
能转移多少算多少吧!
洪正蠡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我出去见见老祖,”他突然说道:“我是云霄宗掌门,在真尊面前想来也能说上一两句话。一刻钟,我替你争取!”
“好!”杨珍也不是个含糊的性格,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道:
“掌门保重!我等你回来!”
……
云霄峰外。
东方天际已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半空中,儒士打扮,形容瘦削的中年人负手而立。
身后旌旗猎猎,数千名修士挺胸矗立,气氛肃杀。
“燕西陵还不出来吗?”中年人面色不虞,冷声问道。
“七十息——”梁素英往前踏出一步,再次高声唱道。
“哼,老夫倒要看看,燕西陵这缩头乌龟藏到何时!”嘉禾冷哼一声,目光忽然一凝,看向下方。
波光荡漾,云层翻涌,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老祖息怒!弟子洪正蠡,拜见我东域老祖——”
“洪正蠡?”老祖嘴角闪过不屑:“你一个金丹小辈,有什么资格见我?叫燕西陵出来!”
“老祖恕罪,”洪正蠡颤声道:“师尊他前些时日闭了死关,弟子即便去唤他,也绝非百,百息时间,可以唤醒……”
“死关?”嘉禾眉头微蹙,喝道:“休得诓我!老实说,燕西陵究竟在哪儿!”
洪正蠡心中一惊,老祖莫非已知道西陵真君不在山中?
“师尊就在山顶闭关,弟子绝不敢欺骗老祖。”他坚持道。
“需要多长时间唤他醒来?”
“至少得一,一刻钟。”洪正蠡松了口气,答道。
“一刻钟?”嘉禾微微沉吟。以他的实力,对付这座没有元婴真君主持的五阶大阵,用不了百息时间。只不过这样一来,这大阵也就彻底损毁,不堪使用了。
自从万煊塔丢失之后,周国府库一下子变得极为窘促。一座五阶大阵,若是往日,坏了也就坏了,算不了多大的事。可对于现在的周国,却已是馋涎欲滴的宝贝。
那就等一刻钟吧!老夫不信这多出来的二百息时间,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出来说话!”他缓缓说道。
洪正蠡神色大变。他现在身处大阵护罩的边缘,如果见机不妙,还是有几分逃走的可能。一旦出阵,那真就是生死不由自己了。
“嗯?”见他迟疑,嘉禾面色一沉。
“出来!”梁素英厉声斥道:“藏藏掖掖,莫非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不敢。”洪正蠡咬了咬牙,一边暗暗祈祷,一边慢吞吞朝着嘉禾老祖挪了过去。
“哼!”
见他这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嘉禾心中不快,伸手朝前一握,将这位云霄宗掌门抓到了身前。
接着一掌拍在他右肩,喝道:“一刻钟后,燕西陵若是不来,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
洪正蠡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山谷。
此时广场上熙熙攘攘,如同坊市开业。看上去人数比刚才没减少多少,不过从四面飞过来的弟子却是稀稀落落,少了很多。
冯橖被沐日昇搀扶着,躲在庭院一角,既不出声,也不敢动,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如何?”见他回来,杨珍一颗石头落地,急忙问道。
“一刻钟,老祖给了我一刻钟。”洪正蠡扫了眼场中,问道:“你这里还需要多久?”
“用不了两百息,剩下的都是不愿走的。”杨珍眼中精芒闪动,喜滋滋道:“时间应该来得及!”
“那就好。”洪正蠡点点头,不再说话。
……
紫皇钟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不断将云霄宗弟子吞噬进去。广场上的修士如倒塌的多米诺骨牌一般飞速减少。不到多久,便只剩下一处角落,聚集着寥寥百十人。
再加上留在屋中没有过来的,应该还有几千人。
这些都是不想离开的。
杨珍也不勉强。带走的这万多名弟子,足以让云霄宗在将来东山再起,传承不绝。
他也算对得起宗门了。
不过有个人曾经对他有恩,他还是想劝上一劝。
“云素真人,”杨珍望向场边的白衣女子:“你走不走?”
“多谢杨师弟好意,”云素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云湖也就保不住啦!”
她乃是云湖土生土长的蛇妖,如果跟随杨珍离去,联军一旦追究下来,云湖必然落入他人手中。正经是留在云霄宗,按照以往的惯例,她这种被征召过来的散修,往往会网开一面,从轻处理,甚至还能分润不少好处。
毕竟许国这么大的地方,总得有一些高阶修士管理,不可能全靠外人。
“师姐珍重。”杨珍点点头,不再啰嗦,将剩余几人收入宝钟,然后收起紫皇钟,带着洪正蠡朝山顶飞遁而去。
……
须臾来到那山洞前。算算时间,一刻钟已所剩无几,杨珍不敢怠慢,手中令牌一挥,将外面的隐匿阵法重新开启,然后迅速冲入洞中。
倘若嘉禾搜山,这隐匿阵法好歹也能遮掩片刻。
秘库内,青小灵早已将所有的宝物取出,正俏生生的等在那里。
杨珍来不及多话,将她和裴简等人送入小青石,接着唤出衣衣,让她前往暗道启动那座单向传送阵,自己则顿住脚步,看着在身后默默跟随的洪正蠡,问道:
“掌门师兄,你一直不肯进入宝钟,莫非想留下来?”
洪正蠡眉头紧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从戒指中取出一大一小两件宝物,然后顿了顿,又将两物收了回去,然后将整个戒指塞到杨珍手里。
“杨师弟,这里面有两件六阶法器,都是昔日从盘匜山取到的宝物。其中一件名幻婴神台,可幻化出元婴幻像,实力相当于元婴初期。若是杀鸡取卵般使用,甚至可到元婴巅峰,便是化神也能抵挡数息……”
“另一件乃是替身法相,佩戴在身可替死一次。此物曾有三件,如今只剩其一,就交给杨师弟吧!万一传送阵那边有歹人偷袭,也可防备一二”
“幻婴神台炼化之法,我戒指中有玉简诠释,杨师弟自行寻找便是。”
“掌门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杨珍心中奇怪。洪正蠡早早就决定了要和他一同行动,也一直以掌门的身份在劝大家离开,为何到了这当口,不但不肯走了,还一副交代后事的模样?
“杨师弟不必多问,”洪正蠡脸上看不出喜怒,平静道:“我是云霄宗掌门,谁都可以走,我却是要留下来的。”
“快走吧!我留下来,也好毁掉那传送阵。”他接着道。
“我已在那传送阵附近留了延迟爆炸之物,不用特地去炸毁。”杨珍摇摇头,劝道:“师兄留之无益,还是和我一块走吧!”
“不用多说了!”洪正蠡显出几分不耐,连声催促:“快走!”
“掌门师兄……”
就在这时,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闷响,仿佛遥远天际响起的阵阵雷鸣,秘库内一阵晃动,几颗扔在地上的夜明珠滚来滚去,带起一阵光影交错。
时辰已到,嘉禾真尊开始攻山了。
“快走!”洪正蠡额头已渗出涔涔汗珠,面目狰狞,如凶神恶煞般喝道:“婆婆妈妈,像个娘们!赶紧走!”
“师兄保重——”杨珍热泪盈眶。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不明白,必定是那嘉禾老贼在掌门师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他无法离开。
他不再迟疑,转身朝暗道奔去。
“杨师弟——”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洞壁回响:“好好善待我云霄宗弟子,否则,师兄我做鬼也饶不了你——”
“好!”杨珍脚步一顿,沉重的点了点头,接着继续往前疾驰。
“杨师弟,若是见到西陵老祖,告诉他,我恨他!恨他不告而别,置我云霄宗万千弟子于绝境——”
声音越发凄厉,逐渐远去。
……
洪正蠡一步一步朝山洞外走去。
此时他浑身大汗淋漓,脸上肌肉扭曲,整个人看着极为恐怖,仿佛来自地狱的厉鬼。
嘉禾真尊在他体内种了一枚法珠。
一枚一刻钟内,若他不及时回到施术者身边,便会轰然炸裂的雷珠。
这种以化神大修士真气凝聚的雷珠,即便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无法化解。
一刻钟,在他全力压制下,也不过稍稍延缓了十息,现在,终究是压制不住了。
“嘉禾老祖,嘿嘿,一贯以仁义慈爱示人,竟是如此狠毒!”
“云霄峰,我孜孜以求能成为这地方的主人,成为一位元婴真君,想不到啊,最终却是死在了这里,呵呵……”
最后一次感应了秘洞深处的传送阵,光芒旋转,杨师弟已经站立在法阵中央,正在等待传送……
“拜托了,杨师弟……”洪正蠡心中默念一声,拼尽全身的力量,朝着洞口全速冲去。
终于,眼前一亮,暗灰色的苍穹出现在头顶,他来到了洞外。
心头一松,体内的雷珠再也压制不住,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体内升腾而起!
“啊啊啊——”
洪正蠡发出最后的吼叫,带着无尽的恐惧、不甘、愤懑、释然,身体轰然炸裂,化作漫天血肉,纷纷扬扬洒落。
“轰隆——”
与此同时,嘉禾真尊第三拳落下,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护山大阵再也承受不住,裂纹如蛛网般在天空中蔓延,头顶豁然开朗,现出一片惨白的天空。
云霄峰护山大阵,破了!
第五十九章 元婴机缘
就在云霄宗护山大阵破碎的刹那,秘洞内,六角方形的上古传送阵光芒大放,杨珍身影消失在空间絮流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后,眼前的光怪陆离消失,双脚重新踩在了地面。
松软、干燥……
这是……
狂风呼啸,飞沙走石,漫天黄沙狂舞在苍穹,遮天蔽日,视野之内看不到一个人影,也不见丝毫绿色。
小仙草毫无所获。无论是几个时辰到达这里的神秘女子,还是一个月前同样来到这地方的燕西陵和慕紫雪,都没有留下任何可寻觅的踪迹。
杨珍一身白袍,迎风独立。身周泛起淡淡荧光,将所有的尘土遮挡在体外,棱角分明的脸上双眉微微蹙起,神情凝重。
他以真气凝成的护体光罩,居然在不断消散,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手抓走一般!
手指轻弹,一道手臂粗细的墨绿色木箭激射而出,须臾便已缩小了一半,仿佛落入沸水池中的冰球,很快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鬼地方,不仅没有丝毫灵气,还会将任何释放出来的灵气吞噬得一干二净!
神识四处探查,同样艰涩难行,如陷入泥潭之中,以他金丹巅峰的境界,居然只延伸出去四五里,便再也前进不得。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没有生命,没有灵气,视野混沌,空气中仿佛弥漫中一股苍凉的气息,简直是一块遗弃之地!
莫非不是在臻玉界?
杨珍心念微动,衣衣、赵玥儿、青小灵、丹丹朱朱等几人现出身形。
“这是类似崀山的某处秘境,”衣衣吸了吸小瑶鼻,笑道:“咱们没有离开臻玉界。”
做为穿越过无数界域空间的小仙草,她的判断自然不会有错。
“这些黄沙,还有不断被吸走的灵气,应该是某种阵法的效果,”她接着说道:“这个阵法品阶很高,本仙子初来乍到,一时还不能断言是何阵法。”
想了想,她吩咐道:“这阵法同样禁锢飞行,不过禁止不了鸟儿的飞翔。丹丹朱朱,你二人一同修行过【阴阳灵犀诀】,相隔多远都能彼此感应,不会迷路。这样吧,朱朱你留在这里,丹丹去四周查探一番,至少飞出百里之远。如果有什么发现,就留在原地,我们同朱朱前去寻你。如果见到黄极或遇到其他危险,就赶紧回来……”
丹丹连忙应下,又和朱朱商量了一会联络之法,便现出原形,化作一只几十丈的红色巨鸟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
……
众人留在原地等候。杨珍牵挂云霄宗众人的情况,带着赵玥儿返回了青石空间。
两人首先去探望水虹。
竹林翠柏环绕的一座小院内,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倚靠在长椅上,一位年轻俊朗的男子在一旁服侍,正是水虹的真传弟子傅秋山。
傅秋山双目通红,神情哀伤。真传弟子与师尊的关系本就十分亲密,有的其实就是道侣。只是因为修为、身份的关系,不便向外公开而已。
赵玥儿朝傅秋山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汤匙,一边轻轻往水虹嘴边送去,一边轻言慢语地讲述起张和静的故事。
水虹黯淡的眼眸逐渐明亮,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神采。
她的病情和当年的张和静一样,需要一枚幽血丹,一枚三阶的幽血丹来同时补气养血和修复经脉,就可恢复如初。
幽血丹最主要的成份是一株快化形的幽影草。杨珍自从救回张和静之后,便在空间大量种植此物。如今几十年过去,再加上白速空间的时间流速,以及小仙草不时的心血浇灌,已生长出不少三四阶的幽影草。其中有几株已处在开启灵智的边缘,只需要衣衣再稍加点化,便能达到当年幽幽的境界。
两人和水虹又说了一会话,见她心情放松,沉沉睡去之后,转身来到一处山谷。
云霄宗所有新转移进来的弟子都安排在这里。
山谷方圆二十里,既有湖泊沼泽,也有山地丘陵,森林草原等地貌。周围环绕着一座光秃秃的青铜色大山,高三千丈,其上云雾缭绕,寒气逼人。若是有人想寻幽探胜,飞到顶峰以后,会发现上面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却再也飞不出去。
这是杨珍特地开辟出的一个空间,模拟的便是紫皇钟的样貌。即便以后这些人回到外界,也只会以为这是紫皇钟小世界,绝不会怀疑到小青石的头上。
地方虽然不大,容纳上万名弟子却是绰绰有余。谷底灵气充盈,四周的悬崖上还开凿了无数洞穴,供这些弟子吐纳修行,栖息起居。
此时山谷中人声鼎沸,众弟子正在几名金丹真人的指挥下,按照各自所属的山峰组合分队。云霄宗这次一共来了五名真人,分别是蓝元獉、戴乘红、窦希常、燕成邺和匡文质。如果再算上受伤的水虹,以及杨珍赵玥儿两人,云霄宗总共有八名金丹在此,占据了宗门大半以上的实力。
杨珍分别和几名真人打过招呼,接着来到众弟子中间。这其中有他许多的故人,沈久庚、姚英佩、戴妙璃、王少虞等等,差不多有十年未曾谋面。此时见到,一时似乎无话可说,心中却是十分激动,分外欢喜。
他还看到窦慢熊正与蓝彩芳坐在一起,两人互相诉说各自离别后的经历,尤其是昨日下午天狩峰前的生死一幕,说到动情之处,执手相看眼泪,情意绵绵。
杨珍心中愈加喜悦。
从这次嘉禾对待洪正蠡的手段便能看出,这位东域至尊无上的老祖,内心绝非他标榜的那样宽厚仁慈。尤其万煊塔丢失之后,老祖性格越发喜怒无常,听说周国境内,光是因怀疑与万煊塔失窃有关之人,便已被抓了数千。其中家破人亡,家产全部充公者,比比皆是。
现在在空间的这些云霄宗真人和弟子,大部分是这次联军围山时的主战派,或者在战斗中颇为出力之人。如果他们留在云霄峰不走,恐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杨珍的所作所为,是救了他们。
嘉禾老祖不可能永远留在云霄宗,他或许有其他目的。待事情办完,必然会回到周国,回到那座九级灵脉的身边,到了那时,便是云霄宗再起之日。空间内的这些人,总有一天会回到宗门,重建宗门,振兴宗门。
杨珍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宗门,对得起他曾经许下的诺言,他一直追寻的大道——
守护!
想到这里,杨珍心境逐渐平和,目光变得深邃,仿佛有一样他一直想去抓住,却苦苦寻觅不到的东西,慢慢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自从进入金丹巅峰后,他一直寻找的元婴机缘,终于来了!
第六十章 神秘村庄
修行,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修行之初,引气入体,修士从这一刻起,开始了漫长的存储灵气的过程。起初是束气于经脉,接着是聚气成河,最后化生金丹,整个身体就如一个时时改进更新的大号蓄电池,将大量的灵气积聚于丹田之中。
这个过程,动辄数十,数百年,修士不断扩展自身经脉血肉,不停吸取、容纳、控制、运用源源不断的灵气,凭虚御空,移山填海,凌然于凡俗之上,无所而不能及也。
这个过程终究是有尽头的。
金丹至极,臻于圆满之境时,身体的拓展已经到达极限。纵然有人资质更好,金丹比寻常修士大上几分乃至几倍,能萃聚更多的灵气,但终究,也是到了尽头。
到了这一步,修士若想再有突破,灵气的积聚已无济于事,需要的是对世间规则的领悟,对自身大道的执着。修士需以身融道,寻找出大道与天地规则的那一丝丝牵连,方有可能再进一步,成就元婴。
修真界无数天资卓越之辈,都卡在了这一步,最后抱憾终身。
杨珍的大道,是守护。当时他还是一名练气后期的小修,便已立下此终生之志,从此践行不移。无论是在盘匜山地宫守护赵玥儿紫雪几位女子,还是在山之域拯救数千人族,以及在青州挽狂澜于既倒,在麓国一身转战三千里,无不是在实践自己的信念,一步一步地夯实自己的道基。
这一次,在将上万名云霄宗弟子转移到青石空间,帮他们躲过了一场即将来临的清算,避免了几乎是避无可避的劫难。他的守护道心,也在这个过程中,又一次得到了升华。
尤其这些人,不仅一个个修为不俗,而且不少还和他交情深厚,牵扯颇多,其间的因果自然也更重。这守护之意的效果,也愈加明显。
于是,水到渠成,杨珍一直翘首企足的元婴契机,终于在这一刻来临了。
此等机遇,可谓是天予不取,必受其咎。若是这次错过,下一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道基很可能还会出现一些破绽,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杨珍再也无心等待丹丹的消息,立即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衣衣、赵玥儿等人,顿时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接着,他返回青石空间,焚香沐浴之后,在一座以极品灵石和仙玉搭就的五阶聚灵阵前,开始了闭关冲击。
衣衣作为空间之主,掌控者空间内的种种规则,这个时候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即来到他身边,小心翼翼替他护法。
又过了一阵,留在外界的朱朱,终于得到了丹丹传来的讯息。
…………
“阿丹在一个地方连续盘旋了三圈,停留也超过了百息,应该是有重要的发现。他让我们过去看看。”朱朱说道。
这处神秘的空间虽然阻碍神识的探查,不过阴阳灵犀诀却十分奇妙,并不受此限制。当年周氏兄妹只有练气境界,尚能在千里之外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如今丹丹朱朱都是妖君级别的大妖,境界比周氏兄妹不知高出了多少,在这空间中相互感应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该功法不能直接交流讯息,故而二鸟都约定了一些特殊的暗号。比如这盘旋三周,停留百息,就表示前方遇到了值得探究的事物,而且,危险不大。
此时杨珍和衣衣都在小青石内,外面的事情由赵玥儿做主。小丫头立即系上青石手链,骑在了朱朱背上。
赤腹鹰在原地同样盘旋了三圈,这是告诉丹丹,她已收到讯息,马上过来,让他留在那儿等候。
随即,按照功法感应到的对方位置,一头扎进了茫茫狂沙之中。
这处空间虽然不禁止法术,不过法力流失很快,得不偿失,朱朱只得以肉身之力在沙尘暴中艰难前行。一路上黄沙滚滚,碎石扑面,有的石头甚至大如头颅,打在身上砰砰作响。好在两人修为都不低,这些毫无法力波动的石头还不至于伤到她们。
天空昏暗,狂风肆虐。飓风时而向右,时而左旋,时而上下翻滚,卷动得朱朱左摇右晃,时高时低。若不是远方一直有个明确的坐标,恐怕早就被带偏了方向,不知飞往了何处。
如此一个时辰后,估摸着飞了有三百余里,离感应中的丹丹位置已经越来越近。
蓦地,仿佛穿过了一层沙子织成的帘幕,眼前豁然开朗。昏黄的日头突然光芒万丈,阳光普照大地。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波光粼粼中,一个小村落赫然在望。
红色大鸟从远处飞了过来。
“这地方方圆十余里,没有灵气,只有这一座村庄。”丹丹讲述着他的发现。
“村子里大约有两千来人,都是些凡人。周围的山坡中开荒了几百亩田地。村子两头各有一个湖泊,湖中有些鲫鱼鲤鱼之类的寻常鱼虾,水中同样也没有灵气。”
“村庄东南西北八个方向,还有村子的正中央,分别种植了一种我不认识的大树,看着有些古怪。”
“属下没有贸然进去,”说到这儿,丹丹问道:“咱们要不要去村子里看看?”
赵玥儿微微颔首,脚下却没有动,她正凝眉打量着四周。在云霄宗,她主攻的便是阵道,造诣虽然不及衣衣紫雪这样的大家,但一些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这是一处阵眼,”小丫头说道:“这地方就像水中的气泡,那些风沙因为阵法的缘故,被隔绝在了外面。”
她眯着眼仰望渐渐西垂的红日,估算着她们从云霄宗传送离开到现在经历的时间,接着道:“这地方的时间和外面是一样的,衣衣姐姐说的没错,这里不过是一处秘境……”
正说着,她目光一凝,转头看向了远方某处,与此同时,丹丹和朱朱的目光也看向了那里。
遥遥有哀乐传来,一群人披麻戴孝,吹吹打打,从村子里走了出来。
第六十一章 村中过客
送葬的队伍?
赵玥儿微感奇怪。臻玉界习俗,家中若是有人去世,通常会选择清晨送出去埋葬。白日阳气充足,既不用担心鬼魅作祟,死者的亲属也有更多的时间修葺整理墓地,寄托哀思。
黄昏送葬?还真是稀罕!
一旁的丹丹皱了皱眉,疑惑道:“小的方才用神识扫视了整个村庄,可没见谁家有死人啊!”
他是元婴大妖,神魂强悍无比。虽然在这个秘境受到部分压制,但探查这么一个中等规模的村庄,想来也不可能出错。
随即,三人脸上同时露出怪异之色。他们神识感应过去,赫然发现送葬队伍最前头抬着的两具棺材内,竟然没人!
不过跟随棺材迈步缓行的人群中,却是有一位老者和一名老妇,一身黑色的寿衣,打扮与死人无二。
这是在搞什么?
几人默不作声,继续观察着这支奇怪的送葬队伍。
此时郊外的天空已经被夕阳染成一片金黄,这群人沿着已经收割完毕的庄稼地,在低沉凄婉乐声伴奏下朝着不远处山丘逶迤而行。
每个人神色都很肃穆。尤其两位老人旁边的几人,包括几个半大的小孩,看着应是他们的子孙后辈,更是哭哭啼啼,泣不成声,脸上满是哀痛和悲伤。
不多久,队伍来到一座小山坡。人们围成一个圈,将棺材放入早已挖好的一个深坑中。棺材盖打开,这两位穿着寿衣的老人各自选了一副,端坐其中,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几位后辈顿时哭得更伤心了。其他人则轮流向前,同两位老人一一道别,也有的神情哀伤,口中喃喃着为他们祈祷。
当所有人都告别完毕,几位后辈对着老人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大哭着离去后,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消失在了天际。夜幕降临,一切都回归到了宁静。
“阿莲,”黑夜中听到老者的声音道:“却是苦了你了。老汉我大限已到,没什么好遗憾的。你今年才五十七,还有三年好活,何必陪我这糟老头子呢!”
“早死三年,晚死三年,不还是要死吗?”妇人笑了笑,低声道:“反正栓儿他们也大了,都有孩子了。老妇人活着也是浪费,不如跟着你这老不死的一块,黄泉路上还有个伴!省得到过了三年,我找,找不见你这个老不死呢!”
说着说着,声音一下子哽咽了。
老头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解,转而和妇人说起了许多往事。什么小时候在湖里捞鱼啊,结婚那天谁谁喝醉了啊,老大刚出生时可烦人了等等,絮絮叨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竟是说了有小半个时辰。
丹丹听得有些不耐,看了看赵玥儿,又望了望朱朱,见二女都没有打断的意思,也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听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终于听那老者叹了口气,道:“阿莲,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上路了。有什么话,等到了黄泉地府,咱们再慢慢聊吧!”
说完在怀里一阵摸索,掏出两枚药丸,让那妇人取了一枚,剩下那颗往口中一送,仰头便要吞下!
……
药丸停在了半空,旋即消失了。
”你们是什么人?“老者被突然出现的一男二女吓了一跳。
“他们是仙人!”旁边的妇人喊道,眼神中带着激动,还有突然迸发的求生希望。
“仙人在上,饶我们一命吧!”她慌忙跪下,额头在棺材板上砰砰作响。老者也反应过来,同样磕头不止。
“二位身体还算康健,也没见有人逼迫,为何要自寻死路?”赵玥儿问道。
“这,这是仙人的旨意。”妇人嘴角嗫嚅,眼神一下黯淡了。
“仙人的旨意?”赵玥儿更迷惑了。
好一会儿后,她终于弄清了原委。
原来这地方虽说方圆十里,除了两座湖泊外,大都是起伏不高的山丘,若是全力开发,便是万亩良田也不在话下。不过很久很久以前,两位老人甚至也不知是多久以前,就有祖辈留下的规矩,说是有天上的仙人说了,除了村庄周边的几百亩地,再也不得妄动这地方的一草一木。
村庄与世隔绝,既无战乱,也没有各种自然灾害或是野兽的威胁,人丁很快超过两千之数,达到了这片空间可容纳的上限。
于是仙人又颁下旨意,除了规定每家每户生育子嗣的数量,还有这一条,凡是超过六十岁,年老力衰之人,皆不得在村庄生存。
今日正是这位叫满丘的老者六十大寿。黄昏前家中子弟给他祝完寿后,便按照村里的规矩,将老人送到这座山上,说是任其自生自灭,其实早已为老人备好了毒药,帮他减轻痛苦。
至于身边这位妇人,正是满丘的老伴,今年五十有七。虽然还没有到仙人限定的岁数,却也不愿再活下去了。
两人说完之后,皆惴惴不安的望着蹙眉站立的少女。尽管他们已心生死志,但若是有个万一仙人开恩,谁又想真的去死?
“村中那些大树,叫何名字?那也是仙人让你们种的吗?”赵玥儿沉吟稍许后,问道。
“那些树,俺们都叫仙树,不是我们种的,是仙人留下来的。”老者答道。
“俺村子里每隔十天,便要组织全村的人,给这些大树浇一回水。”老妇补充道。
“这也是仙人的要求?”
“是,”老者小心应道:
“仙人说,若是没了这些大树,外面的风沙便会刮进来,俺们顷刻间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心中有些奇怪,既然都是仙人,为何这几个年轻人却不清楚?当然,这话他只会憋在心里,打死也不敢问。
“你们说的这些仙人,是何模样,你们有没有见过?”赵玥儿又问道。
“仙人从不来俺们这里。如果有事,仙人会在村中的仙树上留下谕示。后来村里习俗渐渐固定,再也没有人违反仙长的旨意后,便很少出现了。”
赵玥儿微微有些失望。这么看来,无论是西陵老祖,还是昨日那个神秘女子,从这个村子应该都打听不出来什么消息了。
正思忖间,忽听老妇嚷道:“老头子,你怕是忘了!十五六年前,可是有位仙人,路过咱们这个村子!”
“哦?那人是男是女,长相如何,多大年纪,身上可有什么标记?”赵玥儿来了兴趣。
“那位仙长看着三十来岁模样,一身黑衣,身上的标记和仙子衣角的云纹一样。”老妇人答道。
云霄宗弟子,筑基修士。赵玥儿瞬间得出结论。
“那位仙长相貌非常英武……”老妇继续说道。这是她这辈子唯一见过的一个生人,故而十几年过去,依旧记忆犹新。
随着她不停的笔划,那人的面目愈加清晰,渐渐的,一个熟悉的人影浮现在赵玥儿面前。
那是——
周远!
第六十二章 戌土乾坤阵
“……那是一个大热天,太阳晒得人一点力气也没有……”见几位仙人听得认真,老妇人精神大振,努力回忆道:
“满丘他去湖边打鱼去了,两个娃去给仙树浇水了,俺正和大儿媳妇在家中晒鱼干,门外忽然来了一个人。那人浑身破破烂烂的,脚下鞋子漏着两个大洞,看起来很累很累,不过脸上收拾得却很干净,那两只眼睛看着有点凶……”
“他开口便要吃的,俺见他不是本村人,吓了一大跳,问他从哪里来,他也不答。俺怕的要命,连忙从家里找了些窝头,他三两口就咽下去了,又随手抓了两条还没晒干的鱼吃了下去,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不见了……”
“满丘回来后俺跟他说起这事,他说可能是其他村里来的,仙人哪有这么狼狈的。俺却不信,这么多年来,有谁见外乡人来过这里?除非是神仙……”
“不对!”赵玥儿忽然打断。
“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仙子!”老妇人慌忙发誓。
“周远只有筑基修为,他怎么可能穿过这茫茫黄沙?”赵玥儿沉吟道。她倒不是怀疑老妇人在骗她,只是这事透着些蹊跷。
“黄沙?那两天没有黄沙啊!”老妇人答道。脸上有些困惑,似乎奇怪这位仙子怎么连这也不知道。
“虽说没有黄沙,俺们也不敢乱跑。听祖辈说,以前有人趁这几天跑出去的,过几日尸体都被仙人送了回来,都是些碎肉烂块,惨不忍睹呢!”妇人又赶紧补充道。
“哦。”赵玥儿点点头,心中却更迷惑了。
“这处小世界的黄沙,并非每天都有的。”衣衣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只见她一身浅绿色袄裙,模样娇俏可人,正满面春风地望着大家。
见她出现,赵玥儿脸上一喜,连忙问道:“衣衣妹妹,小石头他突破元婴了?”
“已经度过天劫,正在开合聚顶,凝聚道胎,或许不久之后,哥哥他又会多出一门神通呢!”
三人闻言大喜。
“你们来到这村子的经过,我都看到了,”小仙草笑盈盈道:“这地方的阵法,我也看出了眉目。这是戌土乾坤阵,品阶大概在六阶上,到七阶下之间……”
“七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连化神真尊都能困住的大阵啊!
“村庄中央和周围的那些大树,叫韦健木。此木乃是建木的后裔,不过是那种失掉大部分灵性,只残余一点点建木特性的普通灵植,故而被称为伪建木,久而久之,变成韦健木这个名字。这种灵植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巩固小世界的天地,隔绝内外……”
“原来是这样!”赵玥儿拍手道:“我明白了,这些村民之所以能留在这秘境之中,就是为了维护这些大树,防止小世界崩塌!”
“没错!”衣衣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向几人叙说起这座阵法的特点来。
“……戌土乾坤阵乃仿照天上星辰布设而成,有一百零八个阵眼。咱们面前的这个村庄,便是它其中的一个阵眼。各阵眼之间距离近则百里,远则千里不等……”
“……欲破解此阵,需寻到阵心所在。然星辰无穷,变化无尽,必须确定全部一百零八处阵眼方位,做成星图,方有可能推演出阵心位置……”
“……此阵以戌土为基,故有承载受纳变化之效,黄沙漫漫,颠转乾坤,迷心乱神。一旦踏入此阵,若无明确方向指引,极大可能会迷失其中,终日不得出来……”
“……所谓天道有缺,人遁其一,此阵虽然厉害,却不可永无止境。因而每年总会有那么几天,风静沙止,灵气恢复如常,秘境与大世界相通无碍。此时只要选定一个方向,赶在阵法重新运转之前,就有可能走出此阵,回到外界。当然,这短短几日,对凡人却是不够的……”
“这样的日子,通常会在四五月间,木气最旺,草木最为繁盛的时候……”说到这里,衣衣顿了顿,问那妇人:“阿婆,你还记得见到那人,是在几月初几吗?”
“当然记得,是四月初八。俺一辈子都记得呢!”老妇答道。
衣衣转身看向赵玥儿几人,叹口气道:“玥儿姐姐,咱们要想脱离此阵,要么就得等上半年,到明年的四月初八。要么就找到全部一百零八处阵眼。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至于西陵老祖和紫雪姐姐,还有昨天那个传送到这里的神秘女子,咱们困在这里,更是无处寻觅!”
……
众人很快商量出一个结果。
一边由赵玥儿带着小青石,也无需再去打扰那些村民,而是在村庄外选了一个偏僻之处,稍作遮掩,暂且住了下来。
那对差点就奔赴黄泉的满丘夫妇,则送入青石空间,分了些田地屋舍,好生安置,算是逃过了一劫。
另一边则由丹丹朱朱每日轮流外出,寻找其他阵眼。
如此一日之后,终于在两百里外另外找到了一座村庄,规模布局与这里的村子几乎一模一样。
赵玥儿摆出一面沙盘,将这两座村庄按照阴阳灵犀诀感应的方位与距离,仔细标注上去。
又过了两日,在五百里外又找到一座村庄,同样被标注了位置。
一百零八处阵眼,如果依此速度寻找下去,估摸着需要百六十天,也就是五个多月的时间。
既然和啥也不做,坐而等待大阵停止的时间差不多!
他们还有必要再找下去吗?
赵玥儿顿时为之气馁。
困在这不见边际,不辨南北的秘境,一时也无计可施,心中却不免忧思:
也不知云霄宗现在,是何情况了?
……
云霄峰,九霄宫
云海翻滚,清气缭绕。钟鸣悠扬清远,仙鹤翩翩起舞,俨然一片祥和盛景,仙家气象。
宫殿内,帷幔随风轻扬,数十名气度俨然的修士,立在一根根巨大的白柱旁,神色肃然。
中央最高的宝座上,那个燕西陵曾经无数次坐过的位置上,嘉禾真尊眼神平静,高高在上。
一队修士小心翼翼从殿门处走了进来。
第六十三章 太上掌门
“赵国赵长河,叩见我东域太上真尊老祖,进献太乙清玄杯一件,五阶中品。极品灵石十颗。另有四阶以下丹药、法器、符箓若干……”
“符国符毋炲……进献九龙神火罩一件,五阶下品。极品灵石二十颗。另有四阶以下……”
“秦国秦明月……进献离火漫金符一张,五阶上品。极品灵石三十颗。另有……”
“……”
一队又一队修士,手中玉盘托着各种琳琅满目的法器灵材,在本方元婴真君的率领下,鱼贯而入。
大殿内,金甲武士的唱名声,不绝于耳。
一件件足以令无数修仙者抢破脑袋的五阶宝物,一颗颗让人垂涎三尺的极品灵石,还有数以千百计的四阶三阶灵材,在嘉禾老祖面前逐一展示。
任何一件,都曾是这些国家、宗门多方搜集,什袭珍藏的宝贝。
然而现在却不得不交出来,将它们奉献给高台上的这位化神老祖。
因为三天前,老祖在攻破云霄峰大阵后,当场便颁下了谕令——
所有宗门,依照实力大小不等,进贡价值若干的法器灵材,不得有违!
一时间众人惊讶错愕,叫苦不迭,然而老祖那时正因为云霄宗的忤逆而怒气冲冲,又有谁敢站出来表示反对?
于是纷纷派出信任的手下,按照清单中的要求返回国中筹集齐备,免得真尊一怒之下,祸及自身。
好在东西虽多,大体上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很明显真尊老祖这是有备而来。敢情万煊塔失窃之后,这位蒙受巨大损失的东域第一人,竟是生生隐忍了几个月,直到现在东域各国重要人物齐聚一堂,这才发出命令,却由不得这些人不敢遵从。
当然大家也不全是赔本买卖。老祖随后又下令云霄宗各大主峰,任凭这些宗门劫掠三天三夜,以做补偿。
于是,建宗万年的云霄宗,几乎是迎来了一场灭顶之灾。各主峰中无论是灵植灵兽,还是阵法灵脉,凡是能带走的,全都被掘地三尺,一扫而空!
……
“黎巨山被杀一事,查清楚了吗?”
唱礼完毕,大殿内已满满当当站了有几百修士。短暂安静后,老祖出声问道。
一群黑色无领长袍的修士中立即站出一人,声泪俱下地将当日黑风谷一战的经过叙说了一遍。
他是邝国的一名金丹长老,当时正跟随在自家老祖身后,追杀天笥峰残敌。后来黎巨山被杀,余者尽数被擒,他也是其中之一。杨珍三日前撤离云霄峰之时,见谷中尚有数千云霄宗弟子,于是将这些俘虏全部留下。原本是希望冯橖将他们做为一份筹码,多多少少改善一下这些弟子的处境。不过云霄峰被攻占后,这些人却是立刻被毫无条件地给放了回来。
“除了七霞,居然还有三位妖君?”嘉禾眉头紧蹙,心中暗暗冷笑。这一次来云霄宗,果然到处都透着古怪。且不说区区一名金丹女修,竟能指使妖族元婴为其效命,那立国才不过数年的麓国,又从哪里冒出三位妖君?
还有那个叫杨珍的弟子,不仅死而复活,居然还有一件空间类的法宝。而且那宝贝,听其描述,似乎有些像三千年前曾经大放异彩的紫皇钟?
听说那法宝已断做几截,不知去向,为何会重新现世?而且,法宝出世,必有祥瑞,为何本尊没有感应?
种种谜团,都指向这个叫杨珍的小子,可恨那上古传送阵毁了,竟是让这小子给跑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站在下首最前方的梁素英,问道:“云霄宗余下诸人,是否恭顺,可有冥顽不化者?”
梁素英立即躬身答道:“回老祖的话,云霄逆宗有几位不识时务者,弟子已尽数惩治。余者大多还算恭敬,赎罪的灵石差不多已缴纳上来,有些数额不够的,也都以丹药法器替代,或是以族中的灵脉灵田抵押……”
“嗯。”嘉禾微微颔首。身旁侍立的姬庭坚冷声道:
“梁素英,这些赎罪灵石,你交五成上来!剩余五成,由你处置。”
“弟子谨遵法旨!”梁素英大喜。这五成的灵石,可是云霄宗那数千弟子,包括数位金丹无数年的积蓄,总价值绝不亚于刚才任何一国缴纳的贡品!
老祖居然全部赏赐给她,简直是莫大的恩宠!
天恩浩荡,天恩浩荡啊!
她心潮澎湃,当即在大殿之中拜倒,正要谢恩,却听老祖接着道:
“即日起,你暂摄这云霄宗的太上掌门。那个叫冯橖的,是不是堪用,要不要将掌门之位给他,你看着办!云霄宗这些弟子既已知错改过,就全交给你,好好管束!”
梁素英登时呆住。
云霄宗如此大逆不道,怎么还让其继续存在着?那些乱臣贼子,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哦,不对,我怎么成了云霄宗的太上掌门!
这几日她奉老祖之命,为了从云霄宗众弟子身上榨出油水,可是用了不少狠辣手段。杀的杀,打的打,几乎将人折磨了个遍。反正到时候一走了之,难道这些人能追到梁国,找她这位元婴报仇?
哪想到自己居然要当他们的太上?
这岂不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老祖为何要这么做?
“梁道友无需多虑,”耳边忽然想起姬庭坚的传音:
“道友既然有五成缴获在手,还怕不能收拾人心吗?到时随便返还一些给这些弟子便是。这些弟子原本只求免祸,现在不仅免去他们的罪责,还能失而复得部分灵材,心中对于道友只会感激涕零,哪还敢有其他心思?”
是这个道理啊!梁素英宛如醍醐灌顶,顿时又转忧为喜。
不过一想到如今的云霄宗,除了云霄峰,其它地方几乎是光秃秃一片的那些主峰,心中又高兴不起来了。
东域各宗,每逢十年一次东域大比的时候,都必须向真尊老祖上缴一定数额的贡赋。她既然当了这个云霄宗太上掌门,哪怕以后将掌门之位传了出去,这份贡赋,还是会着落在她头上。
以云霄宗现今空空如也的状况,说不得自己还得补贴一大部分。
敢情那剩下的五成缴获,也不是给自己的!
还有,云霄宗东临无尽之海,北有魔云裂缝,南有蛮荒森林,西边的妖族,西北边的秦国,都不是什么好相处之辈。她这个所谓的太上啊,以后怕是还要麻烦缠身。
还有那逃走的杨珍……
想到这里,她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正要将某事说出,忽听嘉禾继续问道:
“云霄峰大阵修复得如何了?”
“启禀老祖,”梁素英打起精神,道:“云霄逆……云霄宗这护山大阵虽是外力打破,损毁却不算严重,尤其作为阵法核心的两件五阶法器,弟子亲自看过,都有修复的可能……”
说到这里,她满脸敬仰之色:“老祖对于法力的控制果真是出神入化,弟子自愧不如。光是察看那两件破损的法器,便大有收获。弟子恨不得能在常在老祖身边,时时聆听教诲……”
她还要天花乱坠的吹捧下去,嘉禾却是微微蹙眉,打断道:“好了!你且说说,此阵还需多久可以修复?”
“嗯……”梁素英踟蹰片刻,道:“若是材料齐全,人手充足,想来用不了十年……”
“好!”嘉禾摆摆手:“十年之后,将此阵送往周国。”
梁素英怔住,心中油然而生出一份不情愿。
如果她还不是云霄宗掌门,那自然是老祖想怎么处理,她都会拍手支持。可如今她已做了这云霄宗掌门,现在宗门上下,哪还有几件像样的宝物?难不成堂堂一个元婴真君执掌的宗门,连一座看家的护山大阵都没有吗?
那岂不和剥光衣服的女人一样,让人随意进出?
她心中不愿,言语中便有些支支吾吾,嘉禾看在眼里,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大殿中骤然间多了一股森然肃杀之意,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寂静地可怖。
“弟子遵命!”梁素英如梦初醒,挣扎着喊道。
肃杀之意遽然而逝,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
梁素英大口喘着气。方才化神老祖的威压,大半都落在她的身上,差一点她就瘫软在地,当场出丑了。
她心中无比憋屈,只是这一次有了教训,脸上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她从地上爬起,重新站回到高台下方,目光四下逡巡,找到了人群中的秦明月。
对方正低眉垂眼,一张俏脸不见任何表情,宛如一尊玉质的美人雕像。
梁素英突然闪过一阵恨意:装!老娘倒是要看看,你这个贱妮子,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老祖——”她再次来到殿中跪倒,伸手指向秦明月,道:“弟子有下情容报,秦国这位女皇,和云霄宗那位逃走的杨珍贼子,两人乃是——道——侣!”
接着嘿嘿冷笑,又补上一刀:
“三日前杀伤弟子先锋大将梁迦乘的贼子,就是那杨珍!”
“秦明月勾结云霄宗,私自放走大批贼子,弟子请求老祖,严查!”
第六十四章 明月被拘
“……一十五年前,就是在这座宫殿的外面,燕西陵举行了一场收徒大典。那位被他收入门下的真传弟子,正是杨珍!”
“……典礼结束后,燕西陵上一位真传弟子谭明真,和杨珍来了一场斗法,结果却被观礼人群中的一名红衣女子所伤!那女子,便是当时的秦国长公主,今日的秦国女皇,秦明月!”
“燕西陵当众介绍,秦明月乃是杨珍道侣!此事,当日在场的云霄宗每一位金丹长老,以及他们的真传弟子,都有见证!”
九霄宫,梁素英尖锐高亢的声音在大殿上空荡漾,带着一阵阵令人颤栗的回音,直指人群中的红衣女子。
数百双目光也随之聚焦那处,震惊、怀疑、讥笑、担忧……
身处暴风眼中的秦明月,美眸低垂,脸上古井无波,也不知是被这指控给吓得呆住了,还是根本就没有理会。
“老祖!”梁素英得意洋洋地环顾四周,继续说道:“云霄宗顾盼兮、沐日昇等人,此刻就候在殿外,老祖一问便知!”
“传顾、沐二人觐见。”姬庭坚悄悄瞥了眼面沉似水的老祖,赶紧传令道。
不多时,两名白衣素服修士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步履蹒跚,气息沉重,显见都被封闭了法力,举止与凡人无异。
顾盼兮盈盈拜倒,轻言细语地将那日收徒大典的经过讲了一遍。
沐日昇则在一旁跪倒,偶尔跟着附和两声。
两人的供述均与梁素英所说无二。
“秦明月,你还有什么话说?”姬庭坚沉声问道。他忽觉身周的灵气骤然变得凝实,偷眼看去,宝座上的嘉禾老祖右手上已悄悄按了一个指诀,显然那位秦国女帝若是稍有异动,便会出手镇压。
秦明月在众人的瞩目中缓步走出人群,来到大殿中央轻轻跪下。
“回禀老祖,”女子朱唇轻启,声音轻柔悦耳:“梁大人所言属实,杨珍确实是晚辈的道侣。”
“呵——”人群中立即响起阵阵惊呼。
“只是——”女子面容霎时变得凄苦,哀声道:“晚辈这位道侣,八年前在一次外出游历中遭遇不幸,早已经身死道消了!”
“晚辈闻讯之后,当时曾来云霄宗察看过杨郎的魂牌,但见其四分五裂,那一缕魂魄,也已经消散于天地,无迹可寻……”
“晚辈学道至今,清清楚楚魂魄乃是五脏之所藏也。一旦魂归于天,魄归于地,那就是完完全全的陨落,再也不可能死而复生!“
“所以——“
秦明月霍然起身,目光冷冷的盯着梁素英:“晚辈实不知梁道友提及的这位杨珍,与晚辈那位杨郎,二者有何干系!更何况杨郎身殒之时,不过紫府初期的境界,与三日前云霄峰出现的那个杨珍,修为天差地别,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那就是同一个人!”梁素英咬牙切齿道:“云霄宗数千修士皆可作证,那人就是你那位道侣杨珍!不仅是顾沐两位真人,云霄宗上上下下几千人,都可作证,他就是杨珍。否则那些人怎么可能会被他蛊惑,聚众逃窜?姓秦的,你莫要抵赖了!”
“梁大人,你年岁远大于我,想来见识也一定胜过在下,”秦明月冷笑道:“还请梁大人说说,魂魄消散的修士,如何才能重回人世?”
“这……”梁素英顿时噎住,恨恨道:“谁知道这小子用了什么妖法?”
“妖法?梁大人果然见识不凡啊,”秦明月面露讥讽,道:“梁大人既然能想到妖法,难道就没想过,妖族中有的是擅长变化,蛊惑人心的大妖吗?还是说,你在故意混淆视听,蒙蔽老祖?”
“我……我没有!你这贱人……你休要胡言乱语!”
秦明月冷冷一笑,不再理会此人,转身朝高台上抱了抱拳,又拜倒在地:
“老祖,梁大人捕风捉影,企图陷晚辈于不义,还望老祖……望恩师大人明察!”
恩师……
这是当年在万煊塔中,当她从嘉禾老祖那里领会到【辉煌一剑】精义后,曾经脱口而出的道谢。当然,嘉禾真尊从不对外收徒,这种小孩子般激动兴奋的话语,不过是换来他老人家的付之一笑。
然而此刻乍然听闻,却是让老祖多了些许感触,紧绷的面容也逐渐松弛下来。
况且,秦明月说的也不无道理。魂牌碎裂,意味着原主人的神魂已灭,魂飞魄散,即便是想找人夺舍,也没了这个可能。
这几乎是修仙界众所周知的常识。嘉禾老祖身为化神真尊,整个臻玉界修为见识最高的几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点。只是云霄宗这些弟子当日言之凿凿,都说那个逃走的弟子就是杨珍,却由不得他不信。于是这份疑惑也就暂且压了下来,只待将来找到那个杨珍,再问个究竟。
如今看来,前几日那个所谓的杨珍,还真有可能是妖族假冒的。
妖族……怎么一下多了数位大妖,实力变得这么强了?
“老祖……”梁素英察言观色,见老祖似有意动,连忙又说道:“秦明月手下有个叫柳云的年轻人,身法与云霄峰那个杨珍颇为相似。此人以金丹巅峰的修为,竟能力抗两位元婴而不败!老祖何不招来问问?”
“梁大人言之有理,”姬庭坚微微颔首,他当日也是见识过杨珍威风的,不由问道:“明月陛下,你家那位柳将军,为何这几日不见行踪,现在何处啊?”
秦明月暗暗叫苦。
早在杨珍埋伏姬庭坚失败之后,两人就已考虑到一旦云霄峰失陷,她和杨珍结为道侣一事很可能会被人揭发出来。方才的种种应对,其实都是他们商议的结果。
小仙草的湮灭乃至在另一个世界重生的天赋,不要说是修真界,即便是在仙界,也没多少人清楚。因此秦明月只需抓住魂牌碎裂这一点,死活不承认如今这位杨珍和她的关系,基本上就不会有事。
毕竟她身后还有一个秦国,当世七大强宗之一。嘉禾真尊绝无可能在攻灭云霄宗之后,又掉头对付秦国,否则会闹得人人自危,对他统御东域并无好处。
这也是秦明月敢于继续留在联军的原因所在。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杨珍后来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尤其是暴露了空间法宝的存在,一下子成了老祖极度关注的目标。于是本来一两句就可以解释过去的小事,顿时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尤其是他们的这些应对,其中还存在着一个致命的漏洞,就是杨珍曾经假冒过她的手下。这件事,其实是经不起细查的。
秦明月心中哀叹,对那梁素英恨之入骨,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好教姬道友得知,柳云恃宠而骄,屡次冲撞元婴前辈,本宫已责令他返回秦国,闭门思过了。”
“那就传他过来!”梁素英尖叫道。
“柳云三日前与梁道友一番交手,受益良多,”秦明月一脸的无奈:“故而他此次虽是闭门思过,实则也是闭关感悟。若是强行将他唤出,恐怕会耽搁了他这番机缘……”
说到这里,她再次朝高台顿首,道:“还请老祖开恩,给这小子一点时间,免得坏了他的道途。晚辈,晚辈愿献出五阶符箓一张,以表寸心……”
“老祖,万万不可啊!她这是在拖延时间……”梁素英急道。
“梁大人!”秦明月怒视对方,声音寒冷如冰:“我那手下当日不过是阻止你胡乱杀人,以免害了老祖的声誉,怎地你就如此纠缠不休,睚眦必报,莫非以为我秦明月好欺负不成?”
“锵!”长剑出鞘,直指对方咽喉!
“梁大人,请赐教!”
梁素英脸一下变得煞白,三四日前差点被杨珍棍棒所伤的记忆涌上心头,一时间有些恍惚。
居然连金丹也打不过,还被勒索了一笔灵石,那件事实在对她打击太大。以至于她堂堂元婴中期,现在面对一个摆出搏命姿态的元婴初期,竟也心生几分怯意,还未开战,胆气已泄。
众目睽睽之下,却也不好示弱,只是这抽剑的动作,却比平时慢上了三分,显得迟缓无比。
“够了!”高台上一声断喝,带着几分威煞,梁素英心神震动,手指颤抖,刚出鞘的剑“蹭”地掉落在地。
她慌忙拾起,这才惊觉手心已全是汗珠。
“秦明月,”嘉禾玉音开启,整个大殿刹那间鸦雀无声,只有一个声音在悠悠回荡:“你那手下,需多久方可出关?”
“这个……”秦明月略一沉吟,道:“晚辈也不好说,大概……大概半年吧!”
“好,那就以半年为期,”老祖一锤定音:“明月小友这半年且暂住在天宏殿。你那手下何时到来,你便何时离开吧!”
天宏殿乃是万煊塔飞走之后,周国皇室在原址新修的一座宫殿,以供老祖修行之用。周国修士都想不明白,老祖为何非要在那么一个看上去没有任何灵气的地方重建洞府。秦明月却是因为杨珍的缘故,知道那地下其实封印着一座九阶灵脉。
嘉禾此举,等于是将秦明月置于自己眼皮底下,软禁了起来。
很显然,秦明月的辩解固然为自己洗去了一些嫌疑,却还是在老祖心中留下了怀疑的种子。
秦明月神色一变!
“嗯?”嘉禾面露不悦,强大的化神威压自其体内扩散而出,刹那间,整座大殿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众人无不色变。
秦明月暗叹一声,放弃了无谓的抵抗,任由一道强劲的法力打在自己身上,瞬息间禁锢了大半经脉,一身修为顿时只剩下了一二成。
威压如潮汐般散去。
梁素英长舒一口气,望着动弹不得的秦明月,不由嘴角一咧,得意之情再也无法掩饰。
“秦明月,老身倒是要看看,那狂妄的小子敢不敢来救你,哈哈,哈哈哈——”
……
秦明月被姬庭坚亲自押送了下去。
大殿内的议事继续进行。或许是受梁素英的影响,各宗门之间的撕扯也多了起来,不是这个控告某家这几日抢了他们的战利品,就是那个揭发某某在联军围山时消极怠工,占尽了便宜等等,细究下去大都是一些无关要紧的琐事。
没有了姬庭坚帮助问话的嘉禾老祖,全程一言不发,面色却是愈发阴冷。
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及时地住了口,大殿内顿时再也无人出声,落针可闻。
就在这难熬的死寂中,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口中高呼:“找到了!老祖,燕西陵的魂灯,找到了!”
第六十五章 朔铁郡!
“哈哈哈哈,好——”
长笑声突兀地响起,殿宇上被阵法加固过的琉璃瓦片在笑声中颤动不休,“啪啪啪啪”地掉落了一地。
高台上,嘉禾真尊长身而起,一双虎目精芒大放。
他神情一度是冷漠的,不管是出手擒下秦国的女帝,还是面对殿内纷纷扰扰的争执,脸上始终古井无波,看不出什么喜怒。
然而当殿外传来燕西陵魂灯找到的消息后,这位东域第一人,却突然如换了一个人般,张牙舞爪,恣意的狂笑。在众人惊诧莫名的目光中,伸手一握,已将来人摄入殿中。
那人手中高举的一面墨绿色玉珏落入了他的手中。
这正是云霄宗太上老祖,燕西陵的魂牌,又称魂灯。
他太需要这件东西了!
无数个日子对云霄宗的种种谋划,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确定燕西陵这段时间的行踪!
此事的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过紫皇钟这般世所罕见的法宝。他可以为了这件事情,暂且放下对秦明月的种种疑虑,把对杨珍的追索放到一边。
这几天,他曾经让梁素英找来水虹、燕成邺等云霄宗几位在逃真人的魂灯,甚至在杨珍昔年居住的洞府中,也找来少年曾经用过的几件旧物,然后借助盘石经一一推演。
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这说明这些人都躲在那个紫皇钟小世界中,故而无法显示他们确切的方位。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几人修为只到金丹的缘故,如果是元婴,又不一样。
修士修为越高,和这个世界的因果牵连也就越深,故而金丹以下境界的修士,如果藏身某个炼化后的小世界中,是有可能找不到他们行踪的。
元婴真君,已经开始触及到大道规则。如果他领悟的那些规则来源于这个世界,身上自然会带着这个世界的烙印。即便逃到了某个小世界,这些烙印,也将如暗夜中的烛光一般,将他们的位置显露无遗。
当然,如果是在乾坤大世界,这样的烙印会被完全切断,不流露出一丝一毫。不过嘛,嘉禾可不认为燕西陵,或者说那个杨珍手中,会有什么大世界。
他自己都没有!甚至在臻玉界的上界洪煊界,也不会有人有。大世界,那是神仙才可能拥有的宝物,区区一个元婴或者金丹,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宝物?
因而嘉禾老祖信心十足,只要找到燕西陵用过的旧物,特别是他的魂灯,哪怕这厮躲在小世界中,他也能将之找出来。
可惜的是,云霄宗金丹以下修士的魂灯都有特定存放的殿宇,有专人看守,唯独燕西陵的魂灯,不知了去向。
至于他的旧物,九霄宫中虽然不乏各种奇珍异宝,又或者桌椅床榻,却无一件是燕西陵曾经久居或者经常把玩的,上面留下的气息极为浅淡。
于是三日过去,嘉禾老祖一直茫无头绪,这心情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好在今日,终于是在云霄峰某个隐蔽的密室,找到了魂灯……
……
灰影一闪,嘉禾老祖消失在了高台,只留下一张空荡荡的座椅,以及余音绕梁般的大笑。
片刻之后,他出现在云霄峰最高处。
此地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头顶罡风呼啸,寒气逼人,环境端的是恶劣无比。
不过于化神真尊而言,却如鸿毛细雨,微不足道,嘉禾很快布下一个结界,盘膝而坐,从戒指中取出一面蓝灰色的圆盘。
紧接着左手在魂灯上轻轻一贴,已从中抽出一缕灰色的细线,将其均匀地涂抹在盘石经上。
双目微阖,右手两指向天,左手摆于胸前不停掐动,口中念念有词。
如此小半刻钟后,那缕灰雾在盘石经上越旋越快,渐渐凝聚成一团深黑色的,几乎随时要滴落下来的水珠。
蓦地,那水珠腾空而起,球心处仿佛蛇信子般吐出一根长长的细线,向着某处袅袅状延伸而去。
那速度似慢实快,转瞬间已飘出数百里之远,嘉禾心中暗喜,神识一直牢牢锁住细线的前端,跟随着它不断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那细线像是突然触碰到某物一般,突然停止了伸展,前端如人指般朝各处茫然地点了点,然后一头载向了下方。
那是一片连绵起伏的群山。
从高空俯视,但见峰峦叠嶂,一撒千里,如青色天鉴截断天地。茫茫无际,山峰凸起,如矛、如剑、如戈、如戟,纵横排列,山岭交叠,蔚为壮观。
嘉禾神识搜寻许久,除了些鸟兽虫鱼,并不见什么生人出没。
他心中渐渐有了明悟:想来下方山间浓翠蔽日,古木参天之处,必然隐匿着一处不为人知的小世界。
至于这片山区,这三千年来,他曾无数次地借助万煊塔威能,对东域每一块区域进行过仔细地窥探,也很快辨认了出来。
这里是许国青州地界,一个叫朔铁郡的地方,据云霄峰九千余里。
燕西陵一定就藏在下面。
呵呵。
燕西陵啊燕西陵,本尊终于揪住了你的尾巴!
本尊要好好看看,你,到底在玩得什么把戏!
……
一个月时光转瞬即逝。
自从老祖那日在九霄宫“失踪”之后,众修士又等了几日,也没有等到他老人家回来,于是一哄而散,带着各自的战利品返回了老家。
云霄宗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经此一劫,宗门灵脉灵植十不存一,灵兽损失殆尽,灵矿遭受掠夺性开采,疮痍处处,满目凄凉。
宗门弟子或阵亡,或逃散,或隐匿,比之战前,损失十之七八。
云霄宗元气大伤。好在嘉禾老祖并没有给予进一步的惩罚,那些剩余的长老弟子在各自缴纳了一笔不菲的罚款后,基本上还留任了原职,有的甚至因为职司的空缺,还获得了升迁,也算因祸得福。
当然灵石等等供奉,那是不能奢望和从前一样,能有昔日的三成就不错了。
总而之,云霄宗招牌还在,传承还在,山门还在,甚至连元婴太上也有一位,继续维持着七大宗门的门面,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霄宗人心渐定。
然而这一日,云霄峰上突然钟声大作。
这是召集全宗紫府以上执事及长老议事的紧急通告,声音可达千里,宗门内每一处角落皆可听闻。
不多久,一个消息在人群中炸开,云霄宗新任太上掌门,元婴真君梁素英,为海妖所袭,身负重伤!
第六十六章 云素的真实身份
九霄宫,青花缠枝香炉上烟雾袅袅,萦绕于室,明暗闪烁间一张张端方严肃,沉默不语的面孔。
云霄宗大劫之后,留在宗门的紫府以上修士仍有上百人,此时几乎全部聚集在这座宫殿中,眼神复杂地凝望着高台上那位老妇人。
梁素英斜斜地靠在座椅上,外表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一张老脸却是惨白如纸,长眉耷拉,神态憔悴。
“……海族卑鄙龌龊,假意与太上掌门谈判,暗中布下埋伏,四头元婴大妖同时偷袭,简直是无耻之尤!”
顾盼兮清脆而带着愤怒的声音在大殿回响。她是整件事的见证者之一,交战中侥幸未受什么伤势,此时便由她来讲述事发经过。
原来,梁素英就任云霄宗太上掌门之后,对宗门一番盘点,发现那越州实在是丢得不明不白,于是决定亲身前往越州,同窃据那地方的海妖交涉。
这么做,一方面是希冀一旦成功,当可为自己大涨声望,巩固在云霄宗的统治。另一方面,云霄宗遭劫之后,宗内一贫如洗,倒是各地家族因为老祖的不予追究,保留了不少元气。若是能收回越州,将这地方的资源发卖给这些家族,赚回的灵石将能维持宗门数年运转。
而且,她一直以为嘉禾老祖还留在许国,有他老人家为后盾,这次谈判即便不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想得太乐观了。
事情起初非常顺利,海族客客气气接待了这位云霄宗新的主人,满口承诺一切皆可商谈。结果却在谈判当日突然翻脸,还偷偷调遣来了四头元婴大妖。最后双方一番大战,梁素英被打得连连吐血,狼狈而逃。
“……日昇真人,还有木霆真人,都被海妖给抓走了!”顾盼兮悲愤地喊道。
日昇真人是沐日昇。木霆真人全名梁木霆,乃是一名金丹中期的修士。梁素英掌管云霄宗后,特地从梁国选来两人,其中一人为梁迦乘,另一人就是这梁木霆。后者被她委任为副掌门一职,协助其管理宗门要务,极受重用。
梁素英这次前往越州,一共带了六名金丹,也包括这梁木霆。原本是想着让他捞些功劳,却不料在战斗中给海妖打伤,连同沐日昇一道做了俘虏。
“此仇不报,本尊决不罢休!”梁素英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
殿中一片沉默。
梁素英脸色渐渐阴沉,目光在一张张泥塑木雕般的脸上扫过,心中又是失望,又是愤懑。
“冯副掌门,你有何高见啊?”她冷冷问道。
冯橖应了一声诺,连忙从人群中走出。那天他从密室中找到了燕西陵的魂灯,立下大功,虽然老祖当时就走了,没留下什么吩咐,梁素英还是不敢不遵照老祖之前的意思,让他做了云霄宗的代掌门。
只是这代掌门,以后能不能转正,或许只有梁素英自己清楚了。
“此事涉及海族与我人族之争,依弟子之见,需禀告真尊大人,由他老人家定夺。”冯橖答道。
这建议中规中矩,倒也不出众人所料。梁素英听后,神色间虽有些不甘,却也没有反驳。闭目沉思片刻后,道:
“也罢,便依你所说吧。只是……老祖仙踪杳杳,却是去何处禀报?”
“真尊他老人家终究是周国太上,不可能离开太久,”冯橖分析道:“不如派人前往周国,将鄙宗困难诉说一二,想来即便老祖不在,周国同道也必有方式联系到他。”
“再说……”他补充道:“秦国女皇还关押在周国,老祖不可能放任不管。快则三月,迟则半年,老祖必然会出现在周国。”
“嗯。”梁素英微微颔首。这冯橖她虽然打心底瞧不上,此人实际做事的能力还是有的。说的这番话,不无道理。
“哪位愿走一趟周国啊?”好一会后,她又问道。
冯橖心中一动,正欲开口,却见梁素英已看向身旁,问道:“迦乘,你伤势可还碍事?”
“启禀老祖,弟子这伤已好得多了,不碍事的。”梁迦乘语气轻松地答道,只是那脸上的怨毒忿恨之色,却依旧难消。
他双臂被杨珍所毁,且是那种接不回去的损毁,所幸的是,这时间还不算长就遇到了嘉禾老祖。一番救治下,断臂重生,双肩重新长出了两条手臂。虽不能如往日般运用自如,但看上去也如常人无异了。
当然气血大亏,这段时间是不能和人斗法了。
“善,”梁素英点点头,道:“周国那边你是经常走动的,需要见什么人你也很清楚,这件事,就由你去办吧!”
冯橖大失所望。他还盘算着见到老祖之后好好表现表现,将自己头上这个代掌门的“代”字去掉呢!想不到这梁素英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
既然是向真尊老祖求救,必要的流程自然不能少。于是梁迦乘找到冯橖,认真撰写了一封求援信,用的自然还是那钻天角犀的符皮,镇国玉玺的印鉴。
如此一番完成之后,差不多花去半个时辰,梁迦乘不敢耽搁,带着信物,拖着病体朝传送阵匆匆行去。
在传送大厅,他遇到了一人。
“见过梁师兄。”一身素白的云素真人毕恭毕敬行礼。
“你这是……”梁迦乘狐疑地看向女子。
“小妹欲往邵州办些事情。这传送阵启动一次耗费不小,小妹便寻思着不如在这等着师兄一道前往,也好省些费用。”云素一边笑着解释,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递了过来。
跨州传送阵的费用,原本是在一个上品灵石到几个不等,对于金丹真人来说,这算不上多大的开销。不过这是以前的报价,梁素英执掌宗门之后,为了弥补亏空,将各地的传送费用一下提高了十倍。而且,如果是重新启动,还有一笔启动费用,同样不菲。
一来二去,云素如果自身前往邵州,这传送费用差不多需二十上品灵石,这就很让人很肉痛了。
正经是搭梁迦乘“出差”的顺风车,一下可节省一半开销,何乐而不为。
梁迦乘接过玉盒,轻轻推开一角,见是四枚上品灵石,暗暗点了点头。
“哼!既是同路,那就一起走吧!”他冷哼一声,摆了摆手。
尽管对云霄宗这些金丹没有什么好感,不过看在灵石的份上,通融一下倒也无妨。
不多久,传送阵光芒亮起,两人一同站上法阵中央。
“老夫听说道友乃是云州人,不知去这邵州,有何贵干呀?”梁迦乘随口问道。
“这……”云素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师兄可曾听说过邵州甘溪郡的贾家?”
“不曾。”梁迦乘微有不快。他一个外来户,哪知道许国下面一个州郡的事情?
“贾家是传承千年的紫府家族,祖上曾经出过金丹真人,”云素道:“小妹前段时间听说,这贾家和失踪的匡文质关系莫逆,便想着……”
说到这里,她诡异一笑:“或许能打听到那些人的下落,至不济也能敲打些东西出来,师兄,你说是不是?”
梁迦乘恍然大悟。
虽说按照规矩,联军攻破云霄宗山门后,对于云霄宗管辖范围内的大小修真家族,本着法不责众的原则,一般不予追究。但实际上不会这么简单。尤其这次联军退去之后,新上任的梁素英本来就不是许国的土着,自然没有轻易放过这些人的道理。
只是各修仙家族与宗门现存的这些修士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弄不好也可能搞出乱子。她手头拢共就两名自己人,其中一人还被海妖抓走了,故而一时也没多少时间精力,去处置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倒是云霄宗内部,一些高阶修士却趁机对某些家族开始了敲诈勒索。他们本乡本土,清楚哪些家族可以欺负,哪些不好招惹。甚至事情不方便时,还会找他人代为出面。
这么看,这云素真人赶赴邵州,应是受了某位金丹的指使。
梁迦乘对这背后的勾当没多大的兴趣,他好奇的是,云素为何要将此事告之于他?
很快,他便从对方口中得到了答案。
“小妹有个不情之请,”云素柳眉轻蹙:“那贾家虽说只是紫府家族,毕竟有着上千年的底蕴。若是他们顽冥不化,发生了冲突,小妹只身一人,纵便境界上压上一头,也担心出些差错啊!”
“不知迦乘师兄,可否愿同小妹走这一趟?放心,师兄不必出手,只需在一旁帮小妹撑撑场子,镇压住某些宵小即可!”
“师兄的好处,小妹一分也不会少的!”女子美眸流转,带着几分娇羞道:
“师兄乃是太上掌门信重之人,小妹却是一介妖修,原本就不受那些人待见。以后这宗门中,小妹可信赖依靠之人,也只有师兄了。还望师兄多多照拂啊!”
敢情这蛇妖处心积虑,原来是找了个由头,想借此讨好本座啊!
梁迦乘疑虑尽消,同时心中也是一动。自己已经是云霄宗的人,确实也该发展一些心腹和自己人。这云素真人既有此意,又不合群,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至于贾家的反抗,面对着两名金丹真人的威势,谁敢有那样的胆子!想灭门吗?
“好!”他捻须大笑,爽快道:“那便依师妹所请,走这一趟!”
……
梁素英让他出使周国,且不说老祖在不在那里,就算在,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拜见的。这事情拖上几日再平常不过。
而去一趟甘溪郡,有传送阵往返,顺利的话半天便能办完,还能大赚一笔灵石。这事怎么看都值得去做。
于是两人抵达邵州之后,马不停蹄,又坐上了去甘溪郡的传送阵,一刻钟后,他们已出现在一座闹市。
云素取出一艘精致的小型飞舟,亲自驾驭,带着梁迦乘朝两百里外贾家的庄园飞去。
这点距离对于金丹真人不过是须臾之间。很快飞舟已驶出六七十里远,来到一座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空。
飞舟突然一顿。
梁迦乘心头诧异,正要喝问,忽觉脊背发凉,毛发倒竖!
他想也不想,慌忙从丹田召唤出一面法盾,挡在身后。
“锵!”一柄飞剑刺在法盾上,发出沉闷的撞响。
梁迦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按说他乃是金丹后期,高出云素一个小境界,即便是遇袭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可惜的是为了助他生出双臂,嘉禾老祖从他体内抽取了太多的血气,现在的他其实就是一个空架子。若是对付紫府这样远低于自己的修士还不打紧,但面对实力相差不大的云素真人,这就很要命了。
云素一招占了上风,当下毫不相让,又从怀中掏出一枚势大力沉的法印,朝着对方狠狠砸了下去。
完全是一副硬碰硬的法力对撞。
梁迦乘再次吐血,几招后终于不支,被云素一剑刺穿了心窝。
从遇袭到身殒,不过短短数息,甚至连自爆都来不及。
“为什么……”他喃喃道,死不瞑目。
云素目光阴狠,又在他身上连刺数剑,确定他死透了后,这才上前,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找到一枚空间戒指,以及几件随身携带的法器,便再无他物。
戒指被打了禁制,云素一时打不开,不过从云霄峰出来后对方的行踪便在她掌握之中,想来她要找的那件东西,应该就在这戒指中。
于是她不再耽搁,将尸身收入灵兽袋中,转身朝甘溪郡城飞去。
接着坐传送阵回到邵州,下一步却不是返回云霄宗,而是借助州与州之间的传送阵,一路经崇州、襄州,来到襄州最东面,靠近越州的一座郡城中。
到了这里,她不再乘坐传送阵,而是拿出先前那艘飞舟,向着东边疾驰而去。
越州已经被海妖占据,一路上随处可见妖族结伴而行,或在某地肆虐。偶尔也有发现飞舟驰过,意图拦阻的海妖,却都因为飞舟速度太快,追赶不及。
数个时辰后,飞舟横渡越州,来到了无尽之海的西岸。
云素停下飞舟,将腰间系着的一只海螺取下,放在嘴边,运转法力,滴滴滴地吹了起来。
第六十七章 海煌
“滴滴滴——”
海螺声如同一柄利剑,刺破层层海雾,直冲无边无际大海深处。
许久之后,平静的海面忽地浪涛翻滚,堆涌出一道十几丈高的巨大水墙,一个人影傲然屹立其上。
中年相貌,两鬓长须,驼背弯腰,俨然是龙虾化形而成。
“果然是你这小蛇,”虾妖笑吟吟望着云素:“事情可办妥了?”
“见过龙魁大人,晚辈幸不辱命。”
云素恭恭敬敬道。对方虽说化形上远不如自己干净,但那是海妖缺乏化形丹的缘故。此人气息凝重,如山如岳,实力已在妖君境界。
“善!”龙魁大喜:“那便随老夫去见大王吧。尔立此大功,大王必有封赏!”
……
虾妖转身就走,云素连忙催动飞舟,紧随其后。
海族在御空飞行上的天赋远不如其他种族,云素一路跟随,倒也不觉吃力。如此一天一夜后,已不知深入无尽大海多少里,龙魁突然在半空顿住。
朝后看了一眼,见云素离自己不过十里,暗暗点了点头,待对方接近后,掉头朝海底钻去。
海水仿佛帷幔般在两人面前层层掀开,一群群鱼儿在珊瑚间穿梭,大片大片海藻随水流摇曳,还有海沙下若隐若现的灵玉珍珠,宛如夜空中闪耀的星辰,恍若在为这片神秘的海域中伴舞游戏。
不过随着龙魁越行越远,周围渐渐变得漆黑如墨,一片死寂。海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翻滚着朝两人席卷而来,又在法力的阻碍下无奈地退去,仿佛累极了的巨人,在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次的卷土重来。
云素虽是水蛇,常年栖居的云湖同样如大海般浩渺,然而此时置身这海洋深处,心中竟也生出了几分恐惧。
她抿着嘴,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些暗红色的光芒。
海水的温度逐渐升高。
两人越走越近,光芒越来越盛,汇聚成团,仿佛一座山丘般蜿蜒,隐隐还传来“轰隆隆”的震响,带来一股股刺鼻的硫磺气息。
那竟是一处火山口!
在距离那“山丘”不到五里时,两人停住了脚步。
“见过大王。”龙魁躬身行礼道。他本来腰背就很弯曲,这一下额头几乎都顶到了脚面。
云素不明所以,也慌忙跟着叩拜。
火红的“山丘”晃动了几下,赤红色骤然消失,最前端的“岩石”上下打开,露出了一对皓月般的眼珠和一张人脸般的面孔。
“免礼。”“山丘”瓮声瓮气道,眼珠转向云素,语气甚是温和:”你便是云丫头吧,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本尊需要的东西,你带来了没有?“
此物一开口,云素恍然大悟,已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正是这无尽之海的主人,与嘉禾老祖并立于世的存在,臻玉界又一位化神真尊,海煌!
她此时也认出了海煌的真身,赫然是一头巨型火鳗!
“带来了。”她慌忙从灵兽袋中倒出梁迦乘尸身,又将那枚取自对方身上的戒指递上,接着快言快语地将事情经过叙说了一遍。
“哈哈哈,”海煌放声大笑:“那梁素英心存私念,竟然不派那个叫冯橖的什么掌门,反而派出一个断了双臂的废物金丹,倒是让你省了不少事吧?”
“大王明鉴,”云素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道:“冯掌门乃云霄宗老人,且生性多疑,晚辈若是想将他诓骗住,还真没那么容易。”
“哈哈!”海煌继续大笑,笑声中已解开了那枚戒指的禁制,抖弄几下,一堆物品滚落在地。
其中正有那份刚刚撰写完成的求援信。
海煌一把摄过此物,在眼前瞧了瞧,又用鼻尖嗅了嗅,再次恣意狂笑:
“哈哈哈,嘉禾老儿,你没想到吧,老夫数百年前布下的一枚闲子,今日竟送来了这么一份大礼,哈哈!”
“本尊如今也有了此物,那这天下掉下来的机缘,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啦,哈哈——”
……
笑声在大海深处轰隆隆震动,海水激荡,汹涌翻滚,远处的火山口或明或暗,晃动不休。
云素看得心神摇曳,好一会儿海煌笑声渐歇,她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
“大王可是要前往许国?”
“没错!”海煌得意道,并没有因为她的随意打探而心生不快,反而很有种向人叙说的愿望,将那求援信晃了晃,解释道:
“这玩意暗合许国九州山川地理,可屏蔽天地法阵的压制,正适合于老夫一用!”
“大王若来许国,还请往云湖一行,晚辈必扫榻相迎,恭候陛下。”云素满脸兴奋状。
“哦?”海煌瞥了她一眼,哪还不明白这小妮子的心思,笑道:“放心吧,老夫非是那赏罚不明之人,决不会再让你回到许国,置身那危险之中……”
云素顿时脸颊通红,不好意思地讪笑几声。
海煌沉吟片刻,道:“你此番功劳不小,这样吧,此地西去三千里,有一海域,海底中央山脉处有座五阶灵脉,就赏给你了,你在那儿好生修炼吧!”
云素大喜!
她多年来困在金丹中期,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云湖灵气不足,进而转化的妖气有限,制约了她的发展。如今有了这五阶灵脉,只需潜心修行数十年,定然能打破桎梏,冲击妖君!
“晚辈谢过大王恩典。”她连忙拜谢。
一旁的龙魁同样艳羡不已。无尽之海的灵气远不如陆地上那么充裕,其中大部分灵脉还都分布在陆地周围,经常面临着人族的争夺和谋算,很难做到安心修炼。像云素手中这块地域,不仅远离陆地,还是极其罕见的五阶灵脉,简直不知要羡煞多少妖王妖君!
不过羡慕归羡慕,他心中却不敢起半点贪恋。这是海煌的赏赐,哪个不要命的敢去抢夺?
“老夫也不会去那云湖……”海煌继续说道。
“却不知大王要去往许国何地?”云素忙问。
她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儿,此时是见大王谈兴正浓,方才顺着话问道。否则这般的隐私,给她十个胆子也绝不敢去打听。
“嘿嘿嘿……”海煌冷笑几声,黑暗中突然扔出一本小册子,掉落在云素脚下,道:“你好生看看那上面。”
云素狐疑地捡起,见这册子只有数页,似乎讲述了一个故事,仔细看了几眼,不由脸色一变,惊道:
“青,青州朔铁郡!大王,这……这上面说的,难道会是真的?”
“嘿嘿,”海煌闷声道:“这册子是龙魁送来的,你问问他便是。”
一旁的龙魁见大王点名自己,连忙轻咳一声,道:
“这本册子乃是三年前,老夫在越州一带海岸巡逻时,突然收到的一本册子……”
“突然收到?”云素不解道。
“嗯……”龙魁神色间有些尴尬:“就是有人突然塞入老夫怀中。”
“啊?”云素更加惊讶。
“咳,你这厮怎么这么不爽利!”海煌骂道:“将你那经历都给我明明白白讲出来,没什么好丢人的!”
“是,”龙魁应道,润了润嗓子,正色道:“老夫当时其实是被人偷袭,打晕了过去。醒来之时,怀中便多了这本册子,还有一张便笺,吩咐我将此册子献给大王……”
“老夫心中好奇,以为其中有什么陷阱,便擅自将这册子读了一遍。看完之后,心中惊慌不已,赶忙将册子呈送到大王这里……”说到这里,他面向海煌,诚惶诚恐道:“属下自作主张,不该偷窥这册子内容,请大王恕罪。属下愿发毒誓,这册子内容,属下没有向任何人透露……”
“好了好了,”海煌不耐道:“每次说到这里,你就要赌咒发誓,烦不烦啊!本尊不是那种狭隘之人,再说,这册子即便让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是。”龙魁唯唯诺诺。海煌虽是那么说,他却明白那事关系重大,决不会乱嚼舌头。
“大王,”云素心思透亮,海煌让她看这册子,其实也有让她帮忙参详的意思,于是问道:“晚辈以为龙魁大人所虑不无道理,这本册子,或许是一个陷阱……”
“嗯,那你说说,会是谁人设的陷阱?”
“这……”云素绞尽脑汁,琢磨道:“首先,这人能无声无息偷袭龙魁大人,修为定不在元婴之下,可能是……”
“没错!”海煌兴奋地一声暴喝,差点将云素吓得魂飞魄散:“本尊也是这么想的!能做出此事的,东域其实没有几人。若说有那地利,又有这实力的,本尊第一个想到的,其实是燕西陵那小子……”
“所以啊,本尊这几年故意派遣儿郎辈进攻越州,就是想看看燕西陵那小子如何应对。结果这小子甚是硬气,宁愿越州丢弃,云霄宗大伤元气,也不肯向那嘉禾老儿求救。这一下倒是证实了那册子上说的事情,十之八九会是真的,否则燕西陵为何如此担心嘉禾插手许国?”
“更为奇怪的是,本尊发现,不止是我海族,嘉禾那老儿暗中也在对付云霄宗。这就有意思了,莫非嘉禾那里,也收到了和本尊一样的小册子?”
“如果不是燕西陵,那又是谁干的呢?”也许是难得遇到一个倾诉的对象,海煌兴致极高,侃侃而谈:“本尊第二个想到的,自然就是嘉禾这老狐狸了。不过嘛……”
“本尊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大可能,且不说他有没有那本事吃定本尊。即便得逞,于他又有什么好处?能延寿吗,能突破化神吗?”
“再说,这册子上提到,云霄宗每隔三十年做那勾当一次,选择的时机恰是嘉禾老祖于万煊塔闭关修炼,无心外顾之时。也就是说,届时本尊只需要派人盯着那万煊塔即可……”
“万煊塔前不久被人偷了……”云素缓过劲来,插嘴道。
“哈哈哈……”海煌大笑:“这事本尊也听说了!想不到嘉禾一世英名,竟犯下如此大错,简直是可笑至极,哈哈——”
这一次他收住了力量,倒是没再将云素吓倒。好一阵后,海煌止住笑声,道:
“不过这么一来,本尊倒是有了些许明悟,恐怕那盗塔之人,与此事也脱不了干系。只不过他为何要这般做,本尊却百思不得其解。是与云霄宗有深仇大恨?还是想趁机浑水摸鱼,又或者别的企图?实在是想不明白呀?”
硕大的头颅连续晃动,震得包裹在外的那层岩浆皲裂分开,扑簌簌掉落一地,海煌明亮的眼珠转向了云素,问道:
“云丫头,你久居许国,可曾听闻有这样的人物?”
云素茫然摇头。
海煌大失所望,兴致顿时如潮水般退去,闷声闷气道:“也罢,你且去那处海域休息吧。这段时间,不要到处乱走。”
“晚辈遵命。”云素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海煌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海煌接着吩咐龙魁:“小龙虾,你修为比这丫头高,这些天就呆在她那洞府,好生和她说说修行之法,不要亏待了她!”
“是!”
……
两人行礼后退下,不多久,这片海域再次变得一片死寂,只有那不时翻涌的岩浆,在无尽的黑暗中散发着黯淡的光芒。
海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头颅高高扬起,目光仿佛穿透了无穷无尽的海水,望向那苍穹,那上面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一张天地大网。
“啊——”他突然狂躁起来,发出一声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从这大海的深处,直达数万丈高的海面,掀起一阵阵波澜壮阔的惊涛骇浪!
“老子受够了!”海煌嘶吼道:”这片海洋,这片天,这座樊笼……老子受够了!“
“不管前方是万丈深坑,还是刀山火海,老子都要走这一趟!就算是陷阱,老子也认了。宁可明明白白而死,也绝不苟延残喘!”
“青州朔铁郡,本尊,来了!”
“……”
吼声渐渐歇止。
蜿蜒曲折的小山消失了,一个肚皮圆滚,满脸红光的大汉出现在了原地。
又过了一会,这人也消失了……
第六十八章 幻婴神台的种子
青石空间
这一日,云天之巅的仙山上钟乐齐鸣,仙鹤翩翩起舞,各种颜色的花瓣在空中洒落,灵气如潮水般涌向大地,滋润着每一名经过的修士和百姓。
“又有上仙突破境界啦!”有人兴奋嚷道。这样的祥瑞在空间已接连出现过三次,不过这一次,似乎格外的浓烈,持久!
某处灵田旁,吕苏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比往日浓郁数倍的灵气,目光痴痴地望着远方的仙山,美眸中又是高兴,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阿娘,”她招呼正在埋头采摘灵茶的妇人:“杨叔叔他晋升元婴了!”
“好啊!”苏秀英站起身,疲惫的脸上满是笑容:“上天保佑,好人好命啊!”
“阿娘——”吕苏叶牵过她的手,有些嗔怪道:“咱们又不缺修炼用的灵石,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叶儿,这不一样啊……”苏秀英慈爱地拢了拢她头上的发丝,望着明眸皓齿,身段已完全长开的女儿,柔声劝诫道:
“这人啊,不管在哪儿,总得找准自己的位置,否则呀,这心里老是空落落的,不踏实呢!”
……
杨珍从入定中缓缓睁开眼睛。
面带微笑,心中满是欢喜。
一个月零七天,其中在白速空间整整呆了一个月,他终于从一名金丹修士,晋升成为了元婴真君。
整个臻玉界,实力在他之上的,已只有寥寥几人。
穿越到这个世界三十一年,修行二十九载,他的大道之路,又朝前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心念一动,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一个一尺多高的小人,通体透明,不见凡人该有的五脏六腑,而是浑然一体,似是以白玉雕琢而成。四肢白嫩如雪,眼睛眉毛间隐隐有些杨珍年幼时的相貌。
是他在地球时的那个幼年,而非这具身体小的时候。
相由心生。杨珍在这个世界呆的久了,相貌其实已渐渐与地球时的样子融为一体,倒是他体内的这具元婴幼体,却保留了最初的模样。
元婴,初始以神魂凝聚而成,进而在丹田内汲取血气精神,逐渐成长,宛如另一个自己,却又是身体实实在在的一部分,同心肝肺腑并无二致。
杨珍神情专注,双眼直直的打量着这具小人,对方也睁着璀璨如星辰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目光交融,他能清晰地感应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杨珍莞尔,小人笑逐颜开;杨珍佯装恼怒,小儿立即横眉竖目。
有意思。
杨珍微微一笑,忽然从腰间抽出如意棒,气沉丹田,对着自己左腿挥劈而下!
“你干什么?”棒棒大声呼喊。
然而木棒的力道却由不得他控制,只听砰的一声,相当于金丹巅峰的一击狠狠砸在大腿上,痛的杨珍不由眉头一皱。
几乎是同时,那小儿也跟着眉头紧皱,一脸痛苦状。
很快,杨珍的痛感消退了大半,又过会已完全消失,大腿处留下的一道红色血痕肉眼可见地迅速好转。
元婴,可分担修士受到的法力及肉身伤害。
恢复治疗时则速度加倍,等若是另一个自己。这个“自己”平常深藏于丹田的保护之中,只要原身不遭遇重创,他便不死不灭。甚至原身陨落,他也能急速遁逃,去寻求合适的寄居之所为原身重塑法身。
可以说是多出了一条性命。
此外,在本体凝神入定,完全对外界不闻不问之时,这具小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探查四周。其神识虽不及本体浑厚,却足以察觉身周数里内的灵气波动,万物变迁。
这就是元婴真君为何更难以被偷袭,更难以被打败的地方。
杨珍以前只听说过元婴的强大,直到今日,当他也登上了元婴这座山峰,于山巅上环顾四周风景之时,他才有了切身的体会。
真正奇伟瑰丽的风景,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真正领悟。
……
杨珍离开洞府,来到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地。
一袭红裙的少女正半跪在地上,双目微垂,凝视着面前的一盆灵植。
杨珍悄悄走过去,伸出手从后面搂住了少女的纤腰。
“谢谢你,衣衣。”
他知道这三十多个日日夜夜,少女其实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无论是汇聚灵气,还是布置雷劫,作为这片天地真正的主人,小仙草为他的进阶之路,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他甚至连晋级元婴的婴元丹都没有服用,就完成了无数金丹真人梦寐以求的突破。
衣衣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不过神情依旧是专注地摆弄着那盆灵植,任男儿的禄山之爪在她身上不断摸索。
杨珍不禁好奇看去,前方是一株仿佛缩小了数十倍的绿竹,仅半尺来高,通体如翡翠般娇嫩欲滴,看着不由让人心生几分喜爱。
只是那几片绿叶……杨珍眨了眨眼,赫然发现那上面竟有数十团几乎比尘埃还要细微的黑点,在不停跃动,时而收缩膨胀,时而向外逃逸,却又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颤动不休,显得极为狂躁。
神识探查向其中一个黑点,眼前一花,数十数百个画面如电影般掠过,既有血腥的杀戮,也有温馨的花前月下,还有号令群雄,以及突破时的志得意满等等。
那是……灵魂碎片!
“这是什么灵植?”他惊讶道。
“幻婴神台。”衣衣脆生生回答。
“什么?”杨珍满脸的不可思议:“我记得那是一个神龛模样的木制法器,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这才是它本来的样子啊,”衣衣努了努小嘴,道:
“你看到的那个神龛形状,不过是它炼化后的样子而已。它的本体呀,其实是一种七阶的魔植,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根小竹子哦!”
“魔植?”
“嗯,这东西即便在魔域,也非寻常之物,”衣衣解释道:“此物非常的邪性,它会吞噬元婴修士的神魂,汲取里面的记忆和力量。当然,如果是元婴以下,同样也会吞噬,只不过这些弱小的的神魂,会被里面已经存在的元婴神魂所吞并,壮大自身……”
“吞噬的元婴神魂越多,在极品灵石的催动下,幻化出来的元婴数量也就越多。咱们所看到的那些幻婴,其实每一具,生前都曾经是一位神通广大的元婴真君呢!”
“这魔植炼化以后,可以塑造成各种形态的法器。神龛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而已,而且它的魔性也会隐匿起来,哪怕是化神真尊也未必察觉得出来,只会以为是件大威力的宝物,其实不然……”
杨珍听得目瞪口呆。当初洪正蠡将此物赠送给他时,他还寻思着这宝贝以后该怎么使用,哪想到会是这样!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这具幻婴神台内的神魂碎片,大部分都已用过几次,已不堪再用,本仙子索性将他们释放出来,以后就融于这片天地之中,也算给他们一个归宿吧!”衣衣一边说,一边以法力摄来一个小黑点,双手轻轻揉搓几下,那黑点散做一缕缕黑烟,缓缓飘向四周,最终消失地无影无踪……
一双香喷喷的小手摆在了男儿面前。
“有没有发现什么?”衣衣笑着问道。
杨珍睁大眼睛看了半天,又以神识仔细感应,这才注意到衣衣双手之间似乎捏着某样东西,却又模模糊糊地不太清楚。
衣衣微微一笑,樱唇对着手心轻吹口气,不多时,似有东西慢慢在手中显露出来,不断地生长膨胀,最后变成了一滴无色透明的小水珠,熠熠生辉。
“这是幻婴神台的种子,”衣衣小心地捏住它,道:
“每一块神魂碎片化解之后,都会留下这样一粒种子。此物微不可察,无色无味,修士一旦不小心让它钻进自己的神魂,便会如烛火般在里面燃烧。起初危害不大时,往往不易察觉,一旦让这‘火焰’成了气候,那时候想扑灭可就不容易啦!”
说到这里,她手掌一合,那水滴已不知了去向,接着双手掐诀,将身边那株“绿竹”封印了起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喜笑颜开,笑声中带着几分狡黠:
“若是使用得当,这东西可比幻婴管用多啦!本仙子,嗯,要好好想一想,以后怎么去用它,嘿嘿——”
第六十九章 决战前的准备
当杨珍出现在赵玥儿、青小灵、彩云,以及丹丹朱朱、裴简、穆青青等这些亲人部属面前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在这之前,他在衣衣的陪伴下,去白速空间炼制了一炉三阶的幽血丹。水虹真人这段日子一直在黑缓空间呆着,一个多月的时间对她来说只是过去了两三天。这大大缓解了刹那红颜的发作,再加上还有其他丹药的辅助,后果还不算严重,当然,也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衣衣早就准备好了一株快化形的幽影草,不过一直没有点化启灵。如果过早的点化,幽影草有了灵智,两人很可能会想到当年的幽幽而下不去手了。也就是刚刚点化的刹那,混沌初开,意识尚在懵懂之时,还能将之视为一株灵草,而无需有太多的杂念负担。
一切顺利。丹药很快送到黑缓空间,又安慰了水虹几句,方才匆匆赶至。
“大坏蛋!”青小灵性子最为跳脱,一见到杨珍便兴奋扑了过来,双手搂住脖子,恨不得将整个身子融入男儿怀里,一边娇俏俏地问道:“你进阶元婴,有没有领悟到新的神通呀?”
众人立即都期待地望了过来。杨珍在突破到金丹的时候就得到了【禁法】这一神通,如今又提升一个大境界,不可能没有新的收获。
杨珍微微一笑,将如八爪鱼般的少女轻轻放在草地上,然后不轻不重地在她额头拍了一下。
“你干什么呀?”青小灵嗔道。
杨珍不答,退后了几步,朝她勾了勾手指。
“哼……”青小灵从地上爬起,气势汹汹又要冲过来,结果刚踏前一步,便听“砰”的一声闷响,额头撞在了一面无形的护壁上。
“讨厌!”小狐狸生气了,换了个方向继续冲,结果还是一样。
她竟是被一个球形的透明护罩给完全包裹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神通吗?”青小灵冷哼一声,伸出一对粉拳便朝那护罩拍打了起来。
“砰砰砰”一连数掌,护罩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没有生出。
小狐狸咦了一声,腮帮子鼓得像两个饱满的橙子,抽取一柄短刃,运转全身的真气,对着护罩狠狠地刺了过去。
她虽然不以力量见长,好歹也是一位元婴级别的大妖,这全力的一击至少也有金丹巅峰的水准了。
护罩依旧不动如山,受力处有明显的凹陷,然也不深,倒是随之而来的反震之力将短刃震落在地。
青小灵面红耳赤,连连咳嗽不止。
“大坏蛋,你欺负我——”这下她真的生气了,也不再拍打了,“哇”的哭出声来,眼泪汪汪的。
杨珍连忙收住笑,伸手一划,那护罩如绸缎般撕开了一条裂缝,将小狐狸拉了出来。
青小灵泪眼婆娑,一脸幽怨地望着男儿,半晌也不说话。
“这就是你的神通?”赵玥儿问道,美眸中有些不解:“这和寻常的防护罩有什么区别?”
“你也来试试?”杨珍笑道,又招呼丹丹朱朱等人:“你们都来试试,无需留手!”
众人轰然应诺,场面霎时热闹起来。首先是赵玥儿、裴简、穆青青等几位金丹出手,几人使出全身的本事,结果却没有撼动那护壁分毫。
接着丹丹朱朱、以及七霞等三位元婴大妖轮番上场,一会儿术法轰炸,一会儿用趁手的法器连续轰击。广场上灵气翻涌,地动山摇,呐喊声直冲云霄。
护壁晃动不休,光亮或明或暗,却依然坚若磐石,表面上甚至都不见什么明显的损伤。
最后丹丹将那杀手锏火针使了出来,也不过留下一道半寸宽的口子,数息之后,光波流转,那缺口又恢复如初。
这下再也无人敢小觑这座护壁,都围在杨珍身边,七嘴八舌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护盾,怎么这么厉害?”
“我叫它守护之壁,”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杨珍解释道:
“吾之大道乃是守护,此次冲击元婴境界,冥冥中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丝大道的回应,于是在境界成就之时,识海中便有了这门神通……”
“这神通可助我汲取青石空间的一丝力量,故而防御极其强悍。不仅可以抵挡术法的攻击,便是神识、咒术、毒雾等的侵袭,也全都能阻隔在外……“
“元婴以下修士,对这守护之壁几乎造不成伤害。即便是化神真尊,依我估算,至少也需要连续不断轰击一刻钟时间,才能打破这道防护……”
“守护之壁与那禁法一样,吾动念之间便可激发,非常迅捷……”
“我还可以将护壁用于他人,相当于一座防御法阵,比如刚才就在小灵身上试了试……”
说到这里,他含笑望向青小灵,结果却见女孩翻了个白眼,凶巴巴地瞪着他,不由苦笑一声,接着介绍起这神通的一些不足之处:
“护罩内最多只能容纳两人……”
“持续时间最长一个时辰……”
“还有,正所谓天道亏盈,不可逾度。这门神通,我每天只能使出一次。”
杨珍喟然叹道。他刚才内视丹田,发现那元婴小人萎靡不堪,显然已伤了元气。
“此神通,不可滥用。”他暗自告诫。
……
尽管有这些限制,众人依旧听得兴高采烈。
这说明了啥?这说明刚刚踏入元婴境界的杨珍,就已经能使出一道堪比化神真君的防御术法!
这不是神通,什么才是神通?
接下来,杨珍开始询问众人这段时间的情况,首先问到的便是丹丹和朱朱。
“属下这一个月来和朱儿轮番查探,又寻到十三座村庄,最远的距离已有两千里,”丹丹禀告,迟疑了一会,接着道:
“这附近的村庄应该找的差不多了。属下以为,或可迁移到最远处那座村子,以此为中心四处寻找,应能加快一二。”
十三座……杨珍在心中默算了片刻,这比他预想地要还要少了几座,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不是五个月,而是要更长的时间,才可能完全搞清楚这地方所有的阵眼!
“这些村庄中,有没有打听到那神秘女子的行踪?”他忽然问道。
“没有。”
没有?杨珍皱了皱眉,莫非那女子有别的什么手段,可以毫无阻碍的穿越这片沙海?
这岂不是意味着,她极可能会遭遇燕西陵和慕紫雪他们?
会不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想到这里,他心情不免有些焦躁。
“就依你的主意去做吧!”他吩咐丹丹,心中却不抱太大的希望,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灵,那无量拓影镜,你炼化得如何了?”他接着问道。
青小灵还在生着闷气,不过见男儿在说正事,倒也没有继续耍着小性子,闷闷地道:“已经炼化了四成。”
“不行,太慢了,”杨珍神情严肃道:“我有种预感,咱们还会再遇到那个神秘的女子。那女子……且不说她是不是黄极……不!她就是黄极!这是一个修为更高,手段也更多样的黄极,这一次若是再遇到他,一定会有场生死决战!”
“未雨绸缪,咱们现在就得开始准备,否则,未必还有前两次的运气!小灵,无量拓影镜同阶无敌,再加上你的魅惑之术,只要困住对方稍许,便足以让他万劫不复!你必须尽快的炼化此宝,从今日开始就去那白速空间,一天当十六天用!”
“知道了。”青小灵应道。
杨珍想了想,从戒指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色小人,正是洪正蠡临别时赠送给他的替身法相,递到了女孩面前:
“此物你拿去炼化,危急时可保你一命。”
青小灵惊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男儿,摇摇头:“我不要。”
“听话,拿着。”杨珍将人偶塞到女孩手里:“我有守护之壁,还有瞬移、禁法等术法,面对危险足以自保。倒是你自己,性子有些急切,那魅惑术弄不好也可能遭遇反噬,更需要有件防身的东西……”
“嗯。”青小灵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她双眼还红红的,嘴角却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丹丹,”安抚好少女,杨珍又取出一件三尺来长,形如蝉翼的红色披风,交给对方:“此物名风火翼,乃是云霄宗秘藏的一件五阶法宝,可提高你行动的速度,关键时刻还能用来防身,你寻个时间将它炼化了。”
“遵命,大人。”丹丹慨然应道,目光坚定而果决。
杨珍随即又取出两物,乃是两件一模一样的青色外衣,对朱朱道:
“这是以七阶灵植青龙絮麻编织的两件法衣,水火不侵,刀剑不伤,且极为轻便,炼化也比较容易。虽然因为修为境界的原因,目前只能发挥出五阶中品的防御力,不过青龙絮麻本身便极为坚韧,纵然法力不够,也能部分化解化神老祖的攻击……”
“只可惜七阶灵植培养不易,目前空间所产,勉强也只够炼成这两件衣物。你且取走一件,用它防身。”
朱朱大喜过望,欢欢喜喜接过,连声感谢不止。
剩下的这件,杨珍目光扫视一圈,落在了七霞身上,朝她招了招手。
“给我?”七霞指了指自己胸口,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宝物的功能她刚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纵然比不上六阶法器,也是相差无几了。
整个臻玉界,恐怕都找不出几件这样的宝物。
现在居然要……送给她一个……外人?
“没错,”杨珍郑重道:“只要你相助我们度过此劫,无论你功劳多少,我都会送你回麓国。这件法器,届时也一并相赠,决不食言!”
“本座……属下一定誓死效力,绝不退缩!”七霞哽咽着发誓道。
心里却突然掠过一个念头,将来是留在这空间好,还是返回麓国?
……
和黄极的战斗,只能是元婴以上的“游戏”,金丹以下,参与进去完全就是送死。
如今空间内四位元婴各自都得到了宝物,实力将大大增强,杨珍对于未来的决战,心中也多了一丝信心。
不过……好像遗忘了某人哦……
他看到赵玥儿缩在人群之中,低垂着头,神情无比落寞。
“小丫头,”杨珍大步走过去,拉起女孩的手,笑道:“你的任务也不轻哟!”
“哦?”赵玥儿惊喜地抬起头,有些不自信地道:“我能做什么?”
“你掌握好青石空间,我们几人都对你开放识海,届时若有人受伤或是情况危急,你便将他们拉入空间避难,不得迟疑!”
“能不能做到?”
“能!”赵玥儿大声应道,一张俏脸刹那间如被朝霞映照般,灿烂美丽。
……
几人随后都来到了白速空间,开始了紧张的修行和炼化宝物。
杨珍将取自九幽涧的青玉摆在面前。
这宝物自从紫雪离开之后,便再无人使用。
这是一件可以越阶伤敌的大杀器,所有人都明白,它是留给杨珍的。
杨珍轻轻抚摸着青玉,心绪仿佛回到了当日在天地法阵前的那场战斗。
还有那个飘然而去的紫色倩影……
感慨了一会,另一件法器也摆在了面前。
紫皇钟。
目光在紫钟上凝视许久,杨珍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给柳柔一个交代。
第七十章 你守护大家,我守护你!
三天后,青石空间某处。
一具浑身不着片缕的女人身体,静静地躺在石棺中。
这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躯体,如同一尊玲珑剔透的雕像,曲线优美而不失紧致。双腿笔直修长,腰身纤细圆滑,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盈盈一握。洁白的脖颈上托着一张极为精致柔美的面庞,双眸紧闭,睫毛长翘,整个人仿佛睡着了一般。
这是杨珍在进阶元婴真君后,以那件在万煊塔下获得的元灵金胎为主要材料,炼制的一具分身。
到了元婴这个境界,所谓显化成婴,既能于丹田中凝聚元婴幼体,也能在外界凭借合适的材料,分出一段神识,造就另一个分身。
就如当年的慕紫雪在获取元灵水胎之后,炼出了紫雪这个人物。
绝大多数元婴炼成的分身,性别模样都会在这段神识的影响下,变得与本体几乎无二,但也有例外。
杨珍的这个分身,其实是他与衣衣两人共同作用的结果。在青石空间中,小仙草相当于半个造物主的身份,当杨珍以自身为引,炼化融合元灵金胎与数百种材料,初步炼制出一具分身后,衣衣随之介入,将杨珍的神魂剥离出去,然后以草木滋养之法,刺激这具身体朝另一个方向发展,最后生长为国色天香的女子娇躯。
这个过程,颇有几分类似杨珍前世所听说过的克隆之术。
故而面前这位“睡着了”的女子,实际上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载体,只需要迁入一缕神念,便可如画龙点睛一般,让她萌生意识,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比如,紫皇钟内的柳柔。
……
“柔儿!”杨珍将紫皇钟摆在身前,目光中带着几分爱怜,欢喜道:“衣衣姐姐都已经同你说过了吧?现在你不要做任何抗拒,好好配合她便是。用不了几天,你就可以从这紫钟中出来,回到从前的样子啦!”
“嗯。”紫皇钟内传来少女轻声的回应,带着几分迟疑:“公子,我,我……我不想离开这宝钟。”
“什么?”杨珍满脸诧异,旋即看向石棺中的躯体,笑道:“柔儿,是不是嫌这具身体不如以前的你好看,你不喜欢?这你大可放心,等你神魂和她融为一体后,你就会变回原来样子的!”
“不是,不是!”少女急忙道:“我,我,我喜欢呆在紫钟里面,做,做器灵……”
“你喜欢做器灵?”杨珍神色渐渐严肃:“柔儿,你难道不想重新拥有一具身体?宝钟内有什么好呆的,空空荡荡,神魂无所寄托,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地方!”
“我就是喜欢!”少女执拗道。
接下来,无论杨珍怎么劝说,柳柔都是这句回答。到得后来,她不再回应,却有一阵低低的啜泣隐隐约约传来。
“我来和柔儿姐姐说说话吧!”一旁的衣衣柔声劝道。
杨珍点点头,将紫皇钟往小仙草手中一塞,心烦意乱地离开了。
他来到微波涟漪的池塘边。这是青石空间最初的陈设,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曾经,柳柔就在这池塘不远处的柳树下,趺坐修行,以自身独特的灵根调理着空间的五行变化。
如今的空间,规模已是当初的几百万、几千万倍,栖息居住着几十万凡人修士,灵气充裕,五行生克循环。当日那种五行随时可能失衡,空间崩坏的情况,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杨珍伫立良久,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转头看去,正是衣衣。
“如何了?”他问道。
衣衣摇了摇头:“柔儿姐姐,她还是不愿意。”
“为何会这样?”
“她一直不肯说,不过……”小仙草幽幽道:“我却是猜了出来。我问她,是不是担心你,她没有否认。”
杨珍默然,他其实也有所预料。
果然,只听衣衣继续道:“那日在云霄宗秘库,那神秘女子冲向你的时候,若非有紫皇钟挡在前面,你很可能已经丧生那一掌之下了……”
“我现在有守护之壁,能护得住自己。”杨珍打断道。
“守护之壁,威力固然不凡,终究需要以你自身的神念激发而出。可有的袭击,会瞬息发生,你猝不及防;又或者有比你更高境界的神魂压制,让你根本无法驱动神念,”衣衣说道:
“紫皇钟乃是法宝,自成一体,不会受到大能修士的威压影响。其体内的器灵,可以毫无影响地指挥它做出防范,这相当于是给你多了一双眼睛,一重保障。柔儿姐姐说,她一旦找回身体,不过还是当初那个小小的筑基,帮不了你什么……她想留在宝钟内,时时刻刻陪伴着你,替你抵御各种危险……“
杨珍张了张嘴,想要驳斥,却发觉嗓音干涩,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柔儿姐姐最后还说,公子的大道是守护,你也一直在守护大家,守护着这个空间的每一个人,而她能做的,就是……好好地守护你。”
“咱们不用再劝她了,”衣衣长叹口气,道:“这是柔儿姐姐的心愿。她认定了的事情,咱们劝也没有用的。除非哪天,当你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紫皇钟对你来说再也无用。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出来的。”
杨珍双拳紧握,久久不语。突然间抬首望天,不知不觉,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你守护大家,我守护你!”
少女娇柔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呢喃。
……
杨珍盘膝而坐,从怀中取出青玉,双手摩挲,仔细端详。
这枚青玉先是由赵玥儿保存了八年。这是慕紫雪送给杨珍的东西,她从未想过要去炼化。后来杨珍归来,同样也放着这件奇物大半年不去炼化,心中想着的是某日见到慕紫雪,还要将它还给对方。
直到今日,在晋级元婴,却面临化神老祖和那神秘女子的双重威胁时,杨珍不再矫情,没有放着这强大法宝白白不用的道理,当下便开始炼化。
只是思绪还受着柳柔的影响,眼前一会儿是少女的音容笑貌,一会儿又幻化成和紫雪在一起的诸多往事,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石棺内那具分身,既然柳柔不用,又该如何处置?
浮想联翩中,他蓦地记起,慕紫雪临走前还给他留下一物。
那是分离出来的紫雪记忆。
记忆……碎片……神念……
仿佛一道电光从眼前闪过,他霍地起身,大声喊道:“衣衣,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去找到师姐和师尊了!”
第七十一章 原来是你!
这一日,石棺内
女子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和十几天前相比,女子绝美的容颜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看上去已经像另一个人,一个杨珍非常熟悉的女人。
紫雪。
这是因为现在这具躯体的识海中,占据的正是当年慕紫雪留下的,曾经属于紫雪师姐的全部记忆。
记忆,其实就是神魂,或者说是神魂的部分碎片。
碎片本身并不具备意识,然而某些特殊的仙家手段,却是可以将之激活,成为独立的意识。
这个过程,称之为【点化】。
就如瑶衣当年将建木的一段点化为棒棒一样。
青石空间内的衣衣,已经具备部分仙家的神通,其中就包括【造物】、【点化】等等。正是在她的协助下,杨珍将一直封存在自己识海中的紫雪记忆提取出来,重新塑造了一个崭新的“紫雪”。
……
刚刚“苏醒”的紫雪,神色中带着些许迷茫,美眸在眼前的年轻男女身上注视许久,眼神中渐渐有了神采,檀口微张:
“珍弟……玥儿……”
“师姐!”杨珍和赵玥儿激动难抑,齐声应道。
“我姐姐呢?她……她走了吗?”紫雪的记忆还停留在八年前,慕紫雪离开的那个时间。
“姐姐没有走,她就在外面的那个世界,”杨珍收敛笑容,正色道:“还请师姐出手,通过神魂之间的心灵感应,找到姐姐的位置。”
……
半个时辰后,一只红色巨鸟腾空而起,冲向了狂暴肆虐的茫茫黄沙之中。
巨鸟上坐着一对男女,正是杨珍和以元灵金胎刚刚凝聚的紫雪分身。
杨珍的猜测没有错,紫雪师姐的那段记忆与慕紫雪本体之间,依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两只赤腹鹰耗费近两月没有寻到的阵法核心,在紫雪走出青石空间,闭目感应仅仅片刻功夫,便确定了方位。
直线距离其实并不远,不到两千里。
不过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故而其他人都可以藏身青石空间,紫雪却不得不置身外界。她的修为只有练气后期,根本承受不住滚滚而来的沙尘。好在有杨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挡住了这些沙石,同时还不断输入法力,为她纾解疲劳。
戌土乾坤阵中,元婴境界的赤腹鹰也只能以肉身之力艰难前行。每行一个时辰,另一只赤腹鹰就从空间飞出,取代前者,交替而行。
如此三日三夜后,他们来到了一座新的村庄。
这村庄乍看上去,似乎与他们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村庄并无不同,但几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村外那片连绵起伏的青山。
紫雪非常笃定,她姐姐就在那里面。
片刻后,衣衣有了发现。
“那座沙神庙。”小仙草遥指远处的一座庙宇。
这个世界,几乎村村都建有神庙,用以祭拜村民想象出来的,统治着外界整个沙域的凶神。
“大约二十多日前,有个女人进入这个神庙,再也没有出来。”
“女子?“杨珍眉头一挑。
“是出现在宗门秘库的那个女人。”衣衣肯定道。
旋即玉手一挥,一个身着黑衣,姿容姝丽的女子画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与当日相比,脸上多了几分憔悴,还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笑容颇显诡异。
杨珍掐指算了算,今日是腊月初一,从他们离开云霄宗到现在刚好两个月。期间四处寻觅,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最后还是靠紫雪的分身确定了方位,却不知这女子又是凭借什么手段,在这七阶阵法中只花了一个多月,就找到了这里?
正思忖间,忽听空间内有人惊呼:“怎么是她?她怎么在这里?”
杨珍连忙看过去,出声的乃是水虹真人。她病体恢复后,杨珍有些事情也没避着她,这通过小青石的空间屏壁,观看外界动静就是其中之一。
“你认识这女人?”
“认识,”水虹答道:“此女名宫梦璃,赵国璐王的王妃。我去赵国论法时,与她有过一些交情。”
原来如此!
杨珍心念电转,已然明白其中的缘故,不由叹道:
“水师姐,你看到的这人,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璐王妃了。想来应是黄极在她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当璐王那具躯体被我们绞杀后,这个璐王妃,便也随之被黄极夺舍,不复本人了!”
……
既然确定了女子身份,那沙神庙定有蹊跷,杨珍将紫雪等人收入空间,疾速朝前掠去。
神庙位于一座缓坡之上,瓦檐翘角,石壁斑驳。一条石阶路弯弯曲曲,从山脚一直通往殿前。门前的香炉内插着几根早已熄灭的香烛,隐隐飘来几缕檀香的味道。
清风吹拂,寂静无声,
这神庙既然是山下村民祭拜的场所,正常行走应无大碍,杨珍毫不迟疑推开古旧的殿门,抬步迈入。
大殿宽约十丈,中央香案上方摆放着一个丈许高的泥塑雕像,乃是个面黄如金,凶神恶煞的家伙,想来就是村民们以为的沙神模样。除此之外,大殿内就是几根作为支撑的木柱,再无多余的陈设。
“戌土乾坤阵的阵心不在这里,”识海中的衣衣说道:“这里另有一个大阵,同样布置在别处,暂时瞧不出来是何种阵法,不过……”
“那沙神像就是阵眼,只需将它挪开,便可一目了然。”
杨珍神识扫去,发现这雕像外面裹了层厚厚的黄泥,内里却是结结实实庚金打造,重量恐怕不下万斤,绝非寻常村民可以撼动。
他伸手虚抓,将泥像一寸一寸抬起,大约抬起一丈高后,眼前蓦地一花,一个一人多高的黑洞出现在脚下。
“十二星斗阵!”与此同时,衣衣声音响起:“这是十二星斗阵的入口,里面有十二个不同的空间。一旦踏入,将会随机传送到其中的一个空间。”
“随机?”杨珍愣住:“也就是说,我若是进去,有可能会和那黄极在同一空间,更有可能则是不在同一处?”
“是的,”衣衣说道:“而且这十二星斗阵应是那戌土乾坤阵的子阵。也就是说,若是找不到乾坤阵的阵心,咱们同样不可能破得了这星斗阵,将会陷入其中。”
“咱们有把握找到阵心吗?”杨珍问道,随即自失一笑,这问题问得有些愚蠢了。从来大阵的阵心只有一处,而他们是随机传送,那么找不到阵心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不过……即便困在阵中,最迟明年四月初八,乾坤阵暂停运转之时,他们也能脱困。
既然如此……那不如先进去看看,若是恰好与黄极同处一室,那就集中手头所有的力量,先诛杀此獠!
若是能撞见慕紫雪他们,那更是意外之喜。
想到这里,杨珍不再迟疑,将紫皇钟系在头上,朝着那黑洞轻轻一跃。
……
无数光影一闪而逝,眼前赫然是一座绿草萋萋的山谷。
四周皆是陡峭的悬崖,望着约有数百丈之高,杨珍深吸一口气,纵身朝上方探去。初始并无异样,待超过百丈之后,陡然一股拉扯之力将自己拉向地面,力道越来越大,待到两百丈时,已无法持续,不得不下降到百丈之处。
杨珍大感惊奇,接着放出两只赤腹鹰,结果还不如他,仅升空到一百五十丈便掉落下来,双翅甚至差点折断。
其中朱朱控制不住,朝着谷底一处水潭坠去,激得潭中水花四溅,闹出好大一番响动。
“咦!哪来的大鸟?“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杨珍吃了一惊。他刚进山谷时曾经和衣衣以神识扫视四处,并没发现有人。
循声望去,只见水潭旁有几块石头翻动了几下,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从露出的洞口中爬了出来,正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赤腹鹰。
那男子紫府初期修为,身上散发着潮湿沉闷的气味,显然是在那洞底闭关修炼许久,以至于气息都变得和被身周泥土一样。
男子胡须拉长,遮住了大半面容,看着约有三十来岁,隐隐还有些几分面熟。
“这是何人?”杨珍心中疑惑。他不记得自己见过此人,为何却颇有熟悉之感?
蓦地,他心头一跳,一个苦苦寻觅的人物浮现在面前。
原来是你!
一抹杀意在心中腾然而起,杨珍心怀大畅,笑容满面,从半空一跃而下。
第七十二章 少主
男子这时也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杨珍,惊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喜色。
“这是你的鸟儿?”他指着朱朱问道。
这话问的……
杨珍暗暗吐槽,倒也没有否认,点点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前他已将自身修为压制到紫府初期,与这男子相差仿佛,免得引起对方警觉。
朱朱同样也收敛了自己元婴大妖的气势。
“道友,有没有啥吃的,快!快拿出来!”男子似乎没理会杨珍说的啥,连声问道,一脸的急不可耐。
杨珍微微错愕,“啪”地摸出一块硬邦邦的烧饼,丢在这人面前。
“哇,烧饼!”男子顿时两眼放光,如饿狼般扑了过去,一把接着烧饼,看也不看就往嘴里直塞。
“好吃,好吃!”他腮帮塞得鼓啷啷的,骂道:“ri他娘的,这鬼地方除了有几条鱼,啥吃的也没有,馋死老子了……喂,还有没有?再来两块!”
杨珍哑然失笑。这烧饼是他刚刚从安平镇一户平民家取来的。以粗粮制成,味道干涩难以下咽,即便是百姓家里也不吃这个,而是揉碎后用来喂给牲畜的。想不到此人竟甘之如饴,看来真是饿得很了。
如此说来,这人困在此地恐非一两年时光,否则堂堂紫府上人,怎会这般狼狈?
一边思量,一边又扔出几个油饼,冷眼看着他狼吞虎咽。
男子三口两口吃完油饼,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这才正眼打量杨珍,昂着头问道:“你是何人?”
“本座……云霄宗……柳云。”
“云霄宗的?”男子脸上露出几分愤恨之色:“呸!你们云霄宗都是伪君子,没什么好人!”
说完却又问道:“柳道友,你戒指里还有啥吃食,都拿出来吧,别磨磨唧唧的。反正咱们都出不去了,也算有难同当了,有啥好东西别藏着掖着,痛快点!”
杨珍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他正好也有很多疑惑要问这人。于是不紧不慢地来到水潭边,伸手一招,一张八仙桌出现在身旁,还有一壶灵茶,一碟烤银叶鱼,然后自顾自倒上一杯灵茶,轻轻吹口气,慢慢品尝起来。
那男子见杨珍如此惬意,眼都直了,又见旁边还有一把椅子,当下毫不客气过来,也给自己倒上一杯灵茶,一口喝了。对那烤银叶鱼却有些厌恶,不过还是抓了几只,往嘴里一塞,忍不住眉开眼笑,赞道:“好吃,真他娘好吃!”
几杯灵茶下肚,他态度愈发热情起来,笑嘻嘻道:“你们云霄宗虽然好人不多,不过柳道友你嘛……嗯,嗯,还不错!”
“道友尊姓大名,不知和我云霄宗哪些人有过来往?”杨珍问道。
“本座姓杨,杨长锦是也!”男子道。
这个或许是他真实姓名吧!杨珍心中暗忖。
“本座在你们云霄宗住过好几年,不过见过的人嘛,只有一个,就是你们那位太上长老,燕西陵!”这个叫杨长锦的男子一边说,一边将碟中剩余的银叶鱼全部扫到自己手里,略带得意问道: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嘿嘿,再拿些好吃的,本座啊,送柳兄你一场大造化!”
又是一盘干果,一盘烤肉摆在了桌上。
“娘的,你这人还真会享受。”杨长锦嘿嘿笑了几声,又连喝了几杯灵茶,这才神秘兮兮道:“知道本座是什么人嘛?”
杨珍摇摇头。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地方你也出不去,出去了也不可能走出这茫茫沙海。再说了,你家那位燕老祖,也不可能放你这种知情人出去,否则,他云霄宗大祸临头!”
“哦?”杨珍心中一动。
“本座,乃云清宗少主!”杨长锦傲然道。
“云清宗?”杨珍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杨长锦不屑道:“本宗可不是你们臻玉界这地方的小门小户,本宗乃是洪煊界九大宗门之一,云清宗!本座,就是云清宗的少主!”
洪煊界!
这人来自洪煊界!
“这怎么可能?”杨珍讶然道:“我臻玉界为天地法阵所禁锢,早已不通外界,道友……我看道友年纪也不大,总不该是三千年前,天地法阵还没开启时的前辈吧?”
“嘿嘿。”杨长锦神秘兮兮笑了笑,也不说话,一股脑将桌上的零食吃了个干净,然后拍拍手,再次望着杨珍。
又有两盘吃食摆上了桌。
“本座紫府境界,当然不可能是那些活了三千年的老妖怪。”杨长锦拎起一串葡萄,连皮带核吃了下去:“本座乃是四十年前,从洪煊界坐飞舟来的,哈哈哈——”
杨珍吃惊地张着嘴。一瞬间,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许多他曾经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一下全部有了答案。
他终于知道了慕紫雪的真正来历。
他也终于明白了,云霄宗一直试图掩盖的秘密是什么。
臻玉界的四位化神老祖,名为化神,实则为天地法阵的四大支撑,负责镇压整个世界的气运。作为这个世界最顶端的几个人,凌驾于千万修士之上的统治者,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云霄宗偷偷摸摸在与上界沟通,会怎么处置?
一个暗通上界,图谋不轨的罪名,绝对逃不掉!
轻则除名,重则灭门,这绝非是危言耸听!
“飞舟?什么样的飞舟,能穿过空间壁垒,到达这里?”杨珍喃喃道。
见他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杨长锦忍不住得意起来。他生性跳脱,偏偏困在这地方许多岁月,身边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会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就图一个痛快!
“洪煊界乃是臻玉界的上界,二者空间壁垒并不坚固,”他一副为人师长的口吻,解释道:“寻常的五阶飞舟,经过特殊的改造,多备些极品灵石,然后再带上一副星图,路上走上一两年时间,穿过几道传送云团,就到达这里了。”
一边说,一边还拿根木棍,就在这茶桌上刻画起来:
“瞧,这就是咱这飞舟的模样,怎么样?此物比速度最快的五阶飞船,还要快出三倍。从洪煊界出发,短则只需两年,长则也用不了三年,便可抵达你们臻玉界,可谓是神器呀,呵呵!”
杨珍内心更加激荡。
这人所绘画的飞舟,形状像削尖了的铅笔头,与他当年在神意门周远遗物中见到的那副飞船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道友可否见过此人?”想到这里,他挥手一抹,一个中年男子的头像出现在面前。
这下轮到杨长锦露出惊讶之色了:“道友此来,莫非是寻找此人来者?这人叫周远,我见过他!这人十六年前,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年,后来某天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老子翻遍这周围每一块土地,也没找到他身影。他就那么突然的消失了!”
原来如此!
杨珍暗自长吁口气,又一连串的事情豁然开朗了。
周远当年肯定是来过这里,至于怎么来的,大概是误闯进来,这并不奇怪。
此人或许是运气很好,正好赶在四月初八那日进来此地,所以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黄沙肆虐,以区区筑基后期的修为,机缘巧合的来到了这座山谷。
然后,一年之后,那会他已经知道这阵法会每年歇息几天,于是选择第二年的四月初八,凭借他的空间天赋,天然地对阵法的克制,居然从这山谷中又走了出去,甚至连这杨长锦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而以杨长锦此人爱好夸弄的特点,想来这一年内,什么洪煊界,什么飞船,估计一股脑都告诉了周远。
所以才有周远和魏飚叛逃出宗,意图凭借此秘密从秦国捞取一笔好处……
所以才有在神意门,周远随笔画下的飞舟……
甚至,魏飚作为宗门事务堂的堂主,燕西陵曾经的亲信,或许对杨长锦此人的存在略有耳闻,故而才有周远这些年来四处的搜寻……
这一切的根源,原来都在这里呀!
“云清宗的飞舟,通常多久来一趟臻玉界?”杨珍问道。
“一般是三十年,有时若是双方议定好了,也会四十年,或者二十年,”杨长锦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每次都会选择在你们东域大比那一年的年末。听说那个时候,你们东域那个真尊会躲在他那个宝塔中闭关修炼,对外界不闻不问。只有这个时候,破开天地法阵的禁制,才不会惊动到他。”
“云清宗一个上界大宗门,频繁来我臻玉界,为的是何事?”杨珍好奇道。
“嘿嘿,道友连灵茶都带在身边,不会没有灵酒吧?”杨长锦笑嘻嘻道。
杨珍莞尔一笑,掏出一壶上好的三阶灵酒,亲自给他盏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好酒!他娘的,困在这鬼地方,几十年没喝过酒,老子嘴都要淡出鸟来!”杨长锦一边畅饮,一边骂骂咧咧。
好一会儿后,他咂了咂嘴,道:
“你们臻玉界有种特产,在你们这里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在上界,却是极为珍稀之物,哪怕是一件下品之物,也能换取数枚上品灵石。若是极品,那更是堪比天阶灵材的无价之宝,兄弟可知这是什么吗?”
臻玉界的特产?杨珍仔细琢磨,忽然间福灵心至,叫道:
“空冥石!”
“对!正是此物!哈哈哈……”杨长锦哈哈大笑,道:“当年我云清宗先祖,从臻玉界初临洪煊界时,便是凭借储物戒中积攒的两枚极品空冥石,在洪煊界站稳了脚跟,最后创下好大一片基业。后来也是他老人家亲自探路,历经数十年的搜寻,终于找到一条从洪煊界通往臻玉界的星路,然后才联系上你们云霄宗的。”
“为何找上我云霄宗?”
“我杨家先祖,云清宗的开派祖师,杨讳有道,就是你们许国这儿长大的人,与当时的云霄宗太上老祖有旧,故而才将这好事送给了你们,嘿嘿。”
这人果然是杨有道的后人,杨珍心中早已猜到,暗自冷笑,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问道:
“只怕未必是好事吧!却不知我云霄宗冒着这么大的干系,又有什么好处?”
“这好处可大着了!”杨长锦瞥了杨珍一眼,洋洋得意道:
“老哥我方才说的送你一场大造化,便是这事了。老弟你如今修炼到紫府,想来也该清楚,你们臻玉界的修士,最大的苦恼是什么?不就是上升无门吗?你们在这个囚笼里最多修炼到元婴,便仙路断绝,只能苟延残喘,等死而已!“
“而你们跟着我我云清宗,却有一条通天大道!这些年,我云清宗固然从你们这里得了不少空冥石,却也为你们输送了不少有潜力的修士去往上界。有的甚至已经修炼到化神境界,成为我云清宗的内门长老!你说说,这算不上互利互惠之举?搁给你有这机会,你愿不愿意去上界?”
“所以呀,老弟你戒指中有啥好吃好喝的,统统都拿出来!只要哄得老子高兴了,到时去带你上界就是一句话的事,包在我身上!”
“果真如此?”杨珍却是一脸的不信:
“阁下若真是什么云清宗少主,为何会被关在这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至少在这里关了有三十年了吧?”
“还不是那个贱人!”杨长锦如被人揭到逆鳞一般,顿时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勃然大怒:
“老弟你是不知,上次和我一同来臻玉界的,除了老哥我,还有一个叫慕紫雪的女人,这女人……哼!”
他脸上带着复杂地表情,愤愤然道:
“这个贱人,若不是我云清宗收留,她早就死了!此女被魔道一名大能修士所伤,根基大损,也不知她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只有混沌之水才能治愈。此物越是上界,越是稀罕,于是本座本着怜香惜玉的心情,将她带来臻玉界,希望助她痊愈……”
“后来呢?”
“后来……”或许是谈到自己的糗事,杨长锦有些迟疑。不过也是憋得久了,想找个人说话,于是端着酒杯连饮了三杯,这才说道:
“老哥我祖上有本功法,叫《五行补天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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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少主
男子这时也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杨珍,惊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喜色。
“这是你的鸟儿?”他指着朱朱问道。
这话问的……
杨珍暗暗吐槽,倒也没有否认,点点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说话前他已将自身修为压制到紫府初期,与这男子相差仿佛,免得引起对方警觉。
朱朱同样也收敛了自己元婴大妖的气势。
“道友,有没有啥吃的,快!快拿出来!”男子似乎没理会杨珍说的啥,连声问道,一脸的急不可耐。
杨珍微微错愕,“啪”地摸出一块硬邦邦的烧饼,丢在这人面前。
“哇,烧饼!”男子顿时两眼放光,如饿狼般扑了过去,一把接着烧饼,看也不看就往嘴里直塞。
“好吃,好吃!”他腮帮塞得鼓啷啷的,骂道:“ri他娘的,这鬼地方除了有几条鱼,啥吃的也没有,馋死老子了……喂,还有没有?再来两块!”
杨珍哑然失笑。这烧饼是他刚刚从安平镇一户平民家取来的。以粗粮制成,味道干涩难以下咽,即便是百姓家里也不吃这个,而是揉碎后用来喂给牲畜的。想不到此人竟甘之如饴,看来真是饿得很了。
如此说来,这人困在此地恐非一两年时光,否则堂堂紫府上人,怎会这般狼狈?
一边思量,一边又扔出几个油饼,冷眼看着他狼吞虎咽。
男子三口两口吃完油饼,意犹未尽地抹抹嘴,这才正眼打量杨珍,昂着头问道:“你是何人?”
“本座……云霄宗……柳云。”
“云霄宗的?”男子脸上露出几分愤恨之色:“呸!你们云霄宗都是伪君子,没什么好人!”
说完却又问道:“柳道友,你戒指里还有啥吃食,都拿出来吧,别磨磨唧唧的。反正咱们都出不去了,也算有难同当了,有啥好东西别藏着掖着,痛快点!”
杨珍微微一笑。既来之则安之,他正好也有很多疑惑要问这人。于是不紧不慢地来到水潭边,伸手一招,一张八仙桌出现在身旁,还有一壶灵茶,一碟烤银叶鱼,然后自顾自倒上一杯灵茶,轻轻吹口气,慢慢品尝起来。
那男子见杨珍如此惬意,眼都直了,又见旁边还有一把椅子,当下毫不客气过来,也给自己倒上一杯灵茶,一口喝了。对那烤银叶鱼却有些厌恶,不过还是抓了几只,往嘴里一塞,忍不住眉开眼笑,赞道:“好吃,真他娘好吃!”
几杯灵茶下肚,他态度愈发热情起来,笑嘻嘻道:“你们云霄宗虽然好人不多,不过柳道友你嘛……嗯,嗯,还不错!”
“道友尊姓大名,不知和我云霄宗哪些人有过来往?”杨珍问道。
“本座姓杨,杨长锦是也!”男子道。
这个或许是他真实姓名吧!杨珍心中暗忖。
“本座在你们云霄宗住过好几年,不过见过的人嘛,只有一个,就是你们那位太上长老,燕西陵!”这个叫杨长锦的男子一边说,一边将碟中剩余的银叶鱼全部扫到自己手里,略带得意问道: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嘿嘿,再拿些好吃的,本座啊,送柳兄你一场大造化!”
又是一盘干果,一盘烤肉摆在了桌上。
“娘的,你这人还真会享受。”杨长锦嘿嘿笑了几声,又连喝了几杯灵茶,这才神秘兮兮道:“知道本座是什么人嘛?”
杨珍摇摇头。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地方你也出不去,出去了也不可能走出这茫茫沙海。再说了,你家那位燕老祖,也不可能放你这种知情人出去,否则,他云霄宗大祸临头!”
“哦?”杨珍心中一动。
“本座,乃云清宗少主!”杨长锦傲然道。
“云清宗?”杨珍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杨长锦不屑道:“本宗可不是你们臻玉界这地方的小门小户,本宗乃是洪煊界九大宗门之一,云清宗!本座,就是云清宗的少主!”
洪煊界!
这人来自洪煊界!
“这怎么可能?”杨珍讶然道:“我臻玉界为天地法阵所禁锢,早已不通外界,道友……我看道友年纪也不大,总不该是三千年前,天地法阵还没开启时的前辈吧?”
“嘿嘿。”杨长锦神秘兮兮笑了笑,也不说话,一股脑将桌上的零食吃了个干净,然后拍拍手,再次望着杨珍。
又有两盘吃食摆上了桌。
“本座紫府境界,当然不可能是那些活了三千年的老妖怪。”杨长锦拎起一串葡萄,连皮带核吃了下去:“本座乃是四十年前,从洪煊界坐飞舟来的,哈哈哈——”
杨珍吃惊地张着嘴。一瞬间,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许多他曾经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一下全部有了答案。
他终于知道了慕紫雪的真正来历。
他也终于明白了,云霄宗一直试图掩盖的秘密是什么。
臻玉界的四位化神老祖,名为化神,实则为天地法阵的四大支撑,负责镇压整个世界的气运。作为这个世界最顶端的几个人,凌驾于千万修士之上的统治者,若是让他们知道了云霄宗偷偷摸摸在与上界沟通,会怎么处置?
一个暗通上界,图谋不轨的罪名,绝对逃不掉!
轻则除名,重则灭门,这绝非是危言耸听!
“飞舟?什么样的飞舟,能穿过空间壁垒,到达这里?”杨珍喃喃道。
见他一副惊呆了的模样,杨长锦忍不住得意起来。他生性跳脱,偏偏困在这地方许多岁月,身边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会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就图一个痛快!
“洪煊界乃是臻玉界的上界,二者空间壁垒并不坚固,”他一副为人师长的口吻,解释道:“寻常的五阶飞舟,经过特殊的改造,多备些极品灵石,然后再带上一副星图,路上走上一两年时间,穿过几道传送云团,就到达这里了。”
一边说,一边还拿根木棍,就在这茶桌上刻画起来:
“瞧,这就是咱这飞舟的模样,怎么样?此物比速度最快的五阶飞船,还要快出三倍。从洪煊界出发,短则只需两年,长则也用不了三年,便可抵达你们臻玉界,可谓是神器呀,呵呵!”
杨珍内心更加激荡。
这人所绘画的飞舟,形状像削尖了的铅笔头,与他当年在神意门周远遗物中见到的那副飞船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道友可否见过此人?”想到这里,他挥手一抹,一个中年男子的头像出现在面前。
这下轮到杨长锦露出惊讶之色了:“道友此来,莫非是寻找此人来者?这人叫周远,我见过他!这人十六年前,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年,后来某天莫名其妙的失踪了,老子翻遍这周围每一块土地,也没找到他身影。他就那么突然的消失了!”
原来如此!
杨珍暗自长吁口气,又一连串的事情豁然开朗了。
周远当年肯定是来过这里,至于怎么来的,大概是误闯进来,这并不奇怪。
此人或许是运气很好,正好赶在四月初八那日进来此地,所以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黄沙肆虐,以区区筑基后期的修为,机缘巧合的来到了这座山谷。
然后,一年之后,那会他已经知道这阵法会每年歇息几天,于是选择第二年的四月初八,凭借他的空间天赋,天然地对阵法的克制,居然从这山谷中又走了出去,甚至连这杨长锦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
而以杨长锦此人爱好夸弄的特点,想来这一年内,什么洪煊界,什么飞船,估计一股脑都告诉了周远。
所以才有周远和魏飚叛逃出宗,意图凭借此秘密从秦国捞取一笔好处……
所以才有在神意门,周远随笔画下的飞舟……
甚至,魏飚作为宗门事务堂的堂主,燕西陵曾经的亲信,或许对杨长锦此人的存在略有耳闻,故而才有周远这些年来四处的搜寻……
这一切的根源,原来都在这里呀!
“云清宗的飞舟,通常多久来一趟臻玉界?”杨珍问道。
“一般是三十年,有时若是双方议定好了,也会四十年,或者二十年,”杨长锦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每次都会选择在你们东域大比那一年的年末。听说那个时候,你们东域那个真尊会躲在他那个宝塔中闭关修炼,对外界不闻不问。只有这个时候,破开天地法阵的禁制,才不会惊动到他。”
“云清宗一个上界大宗门,频繁来我臻玉界,为的是何事?”杨珍好奇道。
“嘿嘿,道友连灵茶都带在身边,不会没有灵酒吧?”杨长锦笑嘻嘻道。
杨珍莞尔一笑,掏出一壶上好的三阶灵酒,亲自给他盏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好酒!他娘的,困在这鬼地方,几十年没喝过酒,老子嘴都要淡出鸟来!”杨长锦一边畅饮,一边骂骂咧咧。
好一会儿后,他咂了咂嘴,道:
“你们臻玉界有种特产,在你们这里或许算不了什么,但是在上界,却是极为珍稀之物,哪怕是一件下品之物,也能换取数枚上品灵石。若是极品,那更是堪比天阶灵材的无价之宝,兄弟可知这是什么吗?”
臻玉界的特产?杨珍仔细琢磨,忽然间福灵心至,叫道:
“空冥石!”
“对!正是此物!哈哈哈……”杨长锦哈哈大笑,道:“当年我云清宗先祖,从臻玉界初临洪煊界时,便是凭借储物戒中积攒的两枚极品空冥石,在洪煊界站稳了脚跟,最后创下好大一片基业。后来也是他老人家亲自探路,历经数十年的搜寻,终于找到一条从洪煊界通往臻玉界的星路,然后才联系上你们云霄宗的。”
“为何找上我云霄宗?”
“我杨家先祖,云清宗的开派祖师,杨讳有道,就是你们许国这儿长大的人,与当时的云霄宗太上老祖有旧,故而才将这好事送给了你们,嘿嘿。”
这人果然是杨有道的后人,杨珍心中早已猜到,暗自冷笑,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问道:
“只怕未必是好事吧!却不知我云霄宗冒着这么大的干系,又有什么好处?”
“这好处可大着了!”杨长锦瞥了杨珍一眼,洋洋得意道:
“老哥我方才说的送你一场大造化,便是这事了。老弟你如今修炼到紫府,想来也该清楚,你们臻玉界的修士,最大的苦恼是什么?不就是上升无门吗?你们在这个囚笼里最多修炼到元婴,便仙路断绝,只能苟延残喘,等死而已!“
“而你们跟着我我云清宗,却有一条通天大道!这些年,我云清宗固然从你们这里得了不少空冥石,却也为你们输送了不少有潜力的修士去往上界。有的甚至已经修炼到化神境界,成为我云清宗的内门长老!你说说,这算不上互利互惠之举?搁给你有这机会,你愿不愿意去上界?”
“所以呀,老弟你戒指中有啥好吃好喝的,统统都拿出来!只要哄得老子高兴了,到时去带你上界就是一句话的事,包在我身上!”
“果真如此?”杨珍却是一脸的不信:
“阁下若真是什么云清宗少主,为何会被关在这地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至少在这里关了有三十年了吧?”
“还不是那个贱人!”杨长锦如被人揭到逆鳞一般,顿时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勃然大怒:
“老弟你是不知,上次和我一同来臻玉界的,除了老哥我,还有一个叫慕紫雪的女人,这女人……哼!”
他脸上带着复杂地表情,愤愤然道:
“这个贱人,若不是我云清宗收留,她早就死了!此女被魔道一名大能修士所伤,根基大损,也不知她从哪里得到消息,说是只有混沌之水才能治愈。此物越是上界,越是稀罕,于是本座本着怜香惜玉的心情,将她带来臻玉界,希望助她痊愈……”
“后来呢?”
“后来……”或许是谈到自己的糗事,杨长锦有些迟疑。不过也是憋得久了,想找个人说话,于是端着酒杯连饮了三杯,这才说道:
“老哥我祖上有本功法,叫《五行补天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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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天外来客
“《五行补天经》炼成之后,乾坤双修,便可滋阴阳,逆五行,衍化出混沌之气。有了这源源不断的混沌之气,这贱人即便根基尽毁,终有一日也可痊愈。可惜的是,这功法随着有道老祖飞升仙界,并没有在我杨家留下传承。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老哥我却是在家族藏书中找到记载。原来老祖离开臻玉界之前,曾经给下界的子孙后辈中留下了这份功法,以为传承……“
“老哥我这次下界,为的便是这套功法。为此不惜在你们云霄宗潜修数年,翻遍了宗门各种典籍史料,期间还远赴秦国,最后方才找到线索。老子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拿到了我杨家的传承功法,可恨的是,这贱人,这贱人却……”
“她怎么了?”杨珍问道,语气冰冷。
杨长锦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并没有留意到对方的语气变化,一阵咬牙切齿后,他恨恨道:
“本座好心好意拿出这功法,欲同这贱人双修,助她恢复,孰料这贱人却翻脸不认人,说我羞辱于他,将我关在这大阵之中。这一关,就是三十年!”
“她为何不索性杀了你?”杨珍冷笑道。
“她敢?”杨长锦声音陡然高亢几分,站起身梗着脖子道:“老子堂堂云清宗少主,给这贱人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杀我。别看这贱人现在跳的欢,我……呸!等老子回到云清宗,看我怎么揉捏她。到那时候,老子让她跪在我面前,跪她个三十年,天天给老子吹拉弹唱,哈哈哈!”
他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唾沫四溅,杨珍脸色却是越来越冷。
一壶特别封印的美酒摆上了桌,“啪”,封泥打开,香气四溢。
正在慷慨激昂的杨长锦鼻尖用力嗅了嗅,双目放光,急匆匆拿过酒盏,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然后意犹未尽般地长吐了口气。
“这酒……这酒我好像喝过……虽是凡酒,甘甜醇美,余味无穷,这是……”
“这是云州涫阳郡大明楼酿制的‘大明春’。”杨珍说道。
“对对对,就是它!当年我在涫阳郡,每天都少不了这酒作伴,哎呀,真是想死我了!柳老弟,你可真是个妙人啊,居然连这酒你都有……”
“我就是涫阳郡人。”杨珍冷冷道。
“哦,难怪难怪!”杨长锦大喇喇坐下,继续给自己斟了杯酒。直到这时,他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我本姓杨,”杨珍面无表情道:“金清尘是我的生母。”
“哦,金……嗯,你说什么?”杨长锦遽然而惊,手一松,酒杯“哐当”落地。
“三十年前,阁下于涫阳城外雎山,曾经拦下一对母子。当时那个小孩,就是在下。”
杨长锦瞠目结舌,戴着戒指的手不自觉握紧,余光悄悄地打量正缓缓逼近,气势越来越盛的丹丹,脸色愈发苍白。
“你我皆是有道老祖的后人。他老人家留下的功法,你想要取走,也算是情理之中,谈不上什么对错。”杨珍慢悠悠道。
他并没在意对方的小动作。以他现在的实力,纵便是元婴圆满的修士也手到擒来,何况一个小小的紫府初期?
“可是……”
他霍地站起,双目赤红:“你为什么要对我母亲搜魂!你把好好的一个人,活生生地弄成了一个疯子,最后,丧生狼妖之口!你,你简直是丧心病狂,不得好死!”
说到这里,杨珍再也忍耐不住,伸手朝杨长锦脖颈抓去。他要将这个人禁锢在空间中,待某日回到涫阳郡,去雎山金清尘遇难处祭奠她的在天之灵!
可是这一抓,却意外地落空了。
只见白光一闪,杨长锦整个人化成了虚影,消失在了原地。
杨珍“咦”了一声,倒也不觉意外。这山谷乃是个封闭空间,他不信这人还能逃得出去。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大为惊讶。这山谷并不大,蜿蜒曲折也不过四五里长,百丈来宽,可是他神识覆盖全境,居然没找到杨长锦的任何踪迹!
不一会衣衣也参与了搜寻,几乎问遍了所有的草木,检查了每一处可能藏身的山洞,结果一无所获。
“他不会是传送到外界了吧?”杨珍困惑道:“不应该啊!他若是有这本事,为何会困在这里三十年之久?”
他不由暗暗懊悔。刚才若不是非要将话挑明,而是选择早点出手将这人制住,哪会像现在这样?
怪不得有人说,反派死于话多,正派死于装逼。自己还真是托大了啊!
就在这时,山谷突然有了动静。
……
平整如镜的绝壁中央,蓦地掀起一阵水波般的晃动,一颗拳头大小,浑身黝黑的石头显露出来。
“空冥石!极品空冥石!”杨珍惊道。
还未待他有所反应,空冥石骤然光芒大放,一道暗黑色的光束自石芯处喷发而出,射向了阴沉沉的山谷天空。
与此同时,更远处也有同样暗黑色的光束绽放,一束、两束……总计有十二束依次排列,在无尽的苍穹上方组成了一个圆环。
也就在这时,杨珍才后知后觉山谷上的禁制早已经悄无声息洞开,他的神识可以毫无阻碍地延伸到更远之处。
很快,在这十二束光芒的下方,十二座山峰围绕而成的一块盆地中,他“见”到了几个人。
燕西陵、慕紫雪,还有刚逃出去的杨长锦,脸上犹带着几分死里逃生的不敢置信,目光却落在了慕紫雪身上,神色复杂。
除了这三人,场中还有一位艳丽的女子,却是——
谭明真!
谭明真?她不是已经陨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杨珍疑虑丛生。就在这时,一道强横的神识正朝着这边扫射过来。杨珍心中一动,连忙压抑住了要出去和慕紫雪相见的冲动。伸手一招,将朱朱,以及谭边的桌椅酒水统统收入空间,然后身形一晃,自己也隐匿在了小青石之中。
外面的动静依旧在他神识感应之中。
不一会,那神识从小青石身上一扫而过,并无什么发现。
这是黄极的神识,他果然在这附近!
杨珍暗暗思量,这黄极藏身暗处,宛如一条毒蛇般随时可能发作。既是如此,自己不妨先躲起来,且看此獠如何行事,到时再给他来个意外的惊喜!
当然,他也没有放过对此獠的搜寻。
只是当他神识探入那十一座山峰之中时,却惊讶地发现,这些山峰之内的山谷,竟是囊括了各种地貌。有的是完全被白雪覆盖的雪原,有的是不见一丝绿色的沙漠,还有寸草不生的岩浆,死气沉沉的寂静之地。粗略一数,其中竟有六座山谷,没有任何植物!
敢情他现在所处的这座山谷,才是这十二座山谷中环境最好,最适宜居住的地方!
怪不得那杨长锦会关在这里。
不出意外的,衣衣在有植被的那五座山谷中都没有寻到黄极出现的痕迹,显然他的藏身之处,就在那六座山谷之中。
却不知究竟藏在哪里?
……
再看那四人所处之地。
只见燕西陵与慕紫雪正身处一座形如祭台的高台中央,两人距离约有丈余,皆趺坐于地,双目微阖。那燕西陵身前有一枚蓝色的石球,不时有黯淡的蓝光打向周边的十二座山谷,也就是十二束光芒的来源之地。
慕紫雪身前同样有一枚石球,颜色则是金黄。但见她一只手轻轻压在石球上方,同样也有金黄色的光线激射而出,却是射向四面八方更远之处。
杨珍好奇地循着其中一根光线探向远方,这才惊觉村庄之外的黄沙已经安静下来,只是在金黄色光线经过之时,才忽又翻转滚动,维持着一种似是而非的模样。
原来……戌土乾坤阵已经停止了运转。
杨珍恍然大悟,也隐隐猜出了慕紫雪这么做的原因。
戌土乾坤阵一旦停止,此处空间与外界便已勾连,这般动静着实不小。若是在往年,嘉禾老祖沉浸在万煊塔中,应该不会察觉。但如今万煊塔已失,嘉禾老祖不再闭关,以化神真尊强大的神识,说不定就会感应到此处的变化。
于是才有了这金黄色光线的搅动。
只是这番遮掩,如果嘉禾老祖还在周国,相距十万里之遥,也许能蒙混过去。可若是他还留在云霄宗,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杨珍不禁担忧起来。
……
“慕紫雪,你这个贱人!”寂静的祭坛上忽然传来杨长锦的怒吼:
“你,你,你竟然不是处子了!你,你……”
“说!你这是失身给谁了?你,你这个荡妇,贱人!早知如此,老子就不该带你下界!呜呜呜……”
说到委屈处,他开始嚎啕大哭:
“被你关了这三十年,老子拼命修炼,突破了紫府,只想出来再找你双修。可你,可你却在外面找了男人,你,你对得住我吗?呜呜……”
“那男人到底是谁?我要活剥了他呀,啊啊啊——”
杨长锦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几次想要靠近慕紫雪,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只能站在一旁大叫大嚷,无能狂怒。
慕紫雪双目紧闭,俏脸上古井无波,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和燕西陵都没反应,一旁的谭明真却是不能忍,“刷”地抽出宝剑,直指杨长锦,喝道:
“你是什么人?再敢在这里撒泼,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面对着一位金丹真人的威胁,杨长锦浑然没有先前的胆怯,他傲然地抬起头,嘿嘿冷笑:
“贱人,你知道本座是谁吗?本座乃上界云清宗的少主!你们家老祖带你过来,不就是盘算着要送你去上界吗?你若是恭恭敬敬,一切好说。若是再有对本座不敬,这辈子也休想去往上界!”
谭明真脸色白了白,慌忙收剑,朝杨长锦连连拱手:“明真有眼无珠,请少主恕罪……”
“哼!”杨长锦冷哼一声。或许是知道自己的声音无法传入燕西陵和慕紫雪的耳朵,一下子也没了劲头,只是站在一旁不住怒目切齿,愤恨不已。
杨珍见他没有提及自己,暗暗也松了口气。
……
一时间,整个山坳安静下来,唯有十二道光束在天空上交相辉映,不断地重复一个又一个圆环。
时间慢慢流逝。
杨珍初临山谷的时候还是上午,到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多久,夜幕降临,星辰显现,有几颗若隐若现,似是被光束的光芒掩盖了一般。
其中一颗宛如流星一般,直愣愣地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那流星坠落的位置,正朝着那圆环的中央。当它触碰到圆环的刹那,但见一道光芒大放,顺着圆环的周围绕行了数圈,最后归于湮灭。
那不是流星,那是一道术法。
随着术法的消失,杨珍隐隐有种感觉,圆环之间似乎有道无形的屏障给撕开了。
旋即,有一道影子如闪电一般,很快穿过这道圆环,朝着这处盆地急冲而下。
那影子越来越大,渐渐地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一艘飞舟,一艘形如铅笔头的飞舟!
数息后,飞舟来到了祭台之上,稳稳当当的落定。不一会儿,昂首走出一名身着紫衣,相貌魁梧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满脸疲惫,脸上犹带着几分笑容,不过在看到一身破破烂烂,胡须拉长的杨长锦后,顿时脸色一变:
“少主!你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杨长锦正要开口,耳旁突然响起一阵爽朗的大笑,燕西陵长身而起,笑道:
“觐庄真君,别来无恙乎?”
又朝杨长锦拱拱手:“少主进阶紫府,可喜可贺啊!”
然后又是一阵大笑,指着仍旧闭目趺坐,操弄着金黄色圆球的慕紫雪道:“紫雪小姐不愿少主在下界的这几十年耽搁了修行,故而将他强行闭关。这手段虽是激烈了些,如今看来,效果却还是不错的。少主这不是突破紫府了吗?此关一破,以少主的天赋,将来金丹、元婴指日可待,一条康庄大道,就在脚下啊!”
一边大笑,一边偷偷朝杨长锦意味深长地挤了挤眼。
田觐庄微微颔首,脸上的不渝渐渐消失,望着境界已然巩固的少主,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
杨长锦“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吭声。
若真是斗起法来,田叔未必是慕紫雪的对手。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如回到洪煊界,再想办法好好炮制这贱人。
“觐庄兄,三颗极品空冥石,二十颗上品,一百颗中品,五百下品,全都在这里了。”燕西陵摸出一枚戒指,笑盈盈递过去。
“这次,还请老兄将我这位爱徒送去贵宗。”他指着谭明真,满脸恳切道。
“好说好说。”田觐庄接过戒指,珍稀的空冥石到手,顿觉整个旅途的疲惫都一扫而空,笑道:
“带走人不是问题,只是……上一次刚刚带走一位青石真人,这次又是一位真人。贵宗接连有金丹真人失踪,就不怕引起怀疑吗?”
“不妨,”燕西陵笑道:“前些时日本宗有场大战,这位弟子已经在战后伤重而死了,哈哈!”
“哈哈哈——”田觐庄也跟着大笑起来。
……
除了空冥石,双方还进行了其他交易,其中不少都是臻玉界稀有之物,甚至还包括了一张六阶符箓。
皆大欢喜。
“鄙宗最近出了一些事情,”燕西陵叹道:“此番交易之后,老弟我还得赶紧回去。所以这次,就不能留觐庄兄几日了,还请恕罪。”
“哦?”田觐庄露出几分失望之色,却也没有坚持,望着已开始缓缓收功的慕紫雪,点点头道:“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杨长锦跳了起来,指着杨珍这处的山谷大叫道:
“有人要杀我!田叔,你去把他揪出来,我要亲手杀了他!”
……
田觐庄的神识在山谷来回扫荡。
“少主,没有人……”他疑惑道。
“有人!他一定是藏起来了!”杨长锦喝道:“田叔,你去把飞船上那浩天虚灵镜取下来,给我狠狠地照,一定要找到他!”
一面形制古朴的青铜色镜子拿在了田叔手中。
法力催动,镜子光滑的一面瞬间青芒万丈,覆盖了杨珍所在的整个山谷。
片刻后。
“少主,确实没人。”
“不可能!”杨长锦怒道:“那厮一定是藏起来了。旁边这些山谷,他肯定是跑到旁边这些山谷去了。你全都给我照一照,老子不信他还能飞到天上去!”
田叔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不敢违逆这少主的命令,只得继续催动宝镜,一座又一座的搜寻了下去。
燕西陵满腹疑团,没有伸手拦阻。
慕紫雪此时已停止催动金黄色圆球,笼罩在她身周的护罩也已消失一空。她默默地注视着田觐庄的一举一动,嘴角微微扬起。
不多久镜子照向了那座白雪覆盖的山谷。
一个人影蓦地出现在了青光之中。
青衣乌发,形容瘦削。
赫然是——
嘉禾真尊!
第七十四章 化神聚首!
“化神!”
“老祖?”
四人中发出两声惊呼。
喊“化神”的是田觐庄。身为云清宗中坚,他在宗门不止一次和化神长老打过交道,是以嘉禾一现身,他便从其磅礴的力量上感受到了此人的境界。
很快,他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不由脸色大变。
喊“老祖”的则是燕西陵。他满脸惊骇,简直不敢相信嘉禾老祖会出现在这里,却又不敢不信。
一刹那,他如坠冰窟。
无数念头在脑海闪过,先前的种种筹谋,这一下全成了笑话。
他为什么置宗门的安危于不顾,和慕紫雪提前两月来到这里?
不就是为了研究戍土乾坤阵,在飞船闯入,阵法运转不畅的这几天,制造出假象,免得被远在十万里之遥的化神真尊察觉吗?
结果呢?人家不仅知道了,连人都出现在了这里。
那岂不是……
“老祖,”他颤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云霄宗,如今,如,如何了?”
“哼!”
嘉禾老祖面沉似水,眼神在田觐庄手上的宝镜上驻留片刻,又转眼望向祭坛上停泊的飞船,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这位是上界云清宗的少主吧?嘉禾见过道友。”当目光找到同样惊惧不安的杨长锦时,他脸上忽然笑容绽放,拱手行礼。
“你是……东域的域主?”杨长锦结结巴巴道。
“正是本座。”
“你想……干什么?”
“本座想要去上界走走,还望少主行个方便,带本座一程。”嘉禾脸上笑容更盛。
“这……”杨长锦为难道:“臻玉界,有天地法阵……”
“老夫已经受够了这个樊笼!”嘉禾突然一声暴喝,震得杨长锦浑身哆嗦。田觐庄连忙在他身前挥出一面护罩。这护罩在化神的威压下摇摇晃晃,明灭不定,好在嘉禾并非有意针对他们,这才堪堪挡住,避免了少主摔倒出糗。
“三千年了,压制了三千年,还不够吗!”老祖声音悲愤苍凉:“想当年,本座不到二十个甲子,就已经成就化神,前途不可限量。如今却在这天地法阵之下,白白蹉跎了三千年。化神寿命不过五千载,老夫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
“杨少主,”他蛮横道:“今日不管你愿不愿意,老夫都要乘坐你们的飞船,去往上界,寻求化神之上的机缘!”
“前辈不告而入,我宗门必不会答应。鄙宗化神以上长老不下三十,届时若是有长老为难前辈,只怕……晚辈,还有少主,都帮不了前辈。”田觐庄半是劝说,半是威胁道。
“本座自会好好恳求贵宗长老,容我一席之地的,到时候还望少主多多美言几句哦。”嘉禾不以为意的笑笑,再次拱了拱手,态度极是诚恳。
他心中早有计较。若是不能在飞舟降临洪煊界前成功逃离,那就以这少主做为人质,总是要博上一搏的。这世上的机缘,不都是如此吗?
只要度过这一关,以洪煊界之大,凭他的天赋运道,必能海阔天空,哪里都能去得!
当然这点心思,就不必明说了。
“也罢!”见嘉禾言辞谦卑,杨长锦胆子也大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沉吟道:“前辈真尊老祖,乃是我云清宗寤寐求之的高人,晚辈一定说服各位长老,扫径以待前辈,不过……”
他忽然伸手指向慕紫雪,同时往田觐庄身后躲去,大叫道:“还请前辈出手,替我制住这贱人!”
……
“少主?”田觐庄惊道:“这是为何?”
“哼!这贱人私通他人,不守妇道!”杨长锦咬牙切齿道。
燕西陵心中暗叹,脚下悄悄动了动,离慕紫雪更远了些。虽说对方这些年和他相处不错,但现在却是云清宗内部的争端,他做为一个外人,不便介入。
再说,云霄宗如今生死不明,嘉禾老祖若是出手,他便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拦阻。
空间内,杨珍脸色一变,一颗心立即悬了起来。如果情况危急,即便小青石会当场暴露,他也得拼上一拼,助紫雪逃过此劫。
慕紫雪柳眉低垂,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按在腰间长剑上的玉手却是微微紧了紧。
数人的视线都悄悄看向了远处的化神。
嘉禾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真是笑话!他堂堂化神真尊,东域至高无上的老祖,怎么可能三言两语便被一个小辈说动,去给对方做打手?
心中不屑,言语中还是非常客气:“好说好说,少主但且放心。有老夫看着,这女娃翻不了天。待回到贵宗,任凭少主处置便是。”
杨长锦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就在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嗤”的一声冷笑,一个破铜锣般的声音喊道:
“杨少主,嘉禾老儿虚伪得紧。他不愿帮你,我海煌来帮你——”
这声音远在千里,却带着穿云裂帛般的力量,仿佛在耳边灼烧一般,让人倍感难受。
话音未落,遥远处一个红脸胖子急速而来,带动黄沙卷地而起,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黄色巨龙。人未至,巨龙已扑向祭坛上的紫衣女子!
慕紫雪脸色煞白,强忍着境界压制带来的不适,“唰”地拔出宝剑,直面长龙!
空间内,杨珍心念急转,一个一人多高的球形护壁若隐若现,蓄势待发!
然而,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半空中再次传来一声冷哼,却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紧接着,一道丈许宽的剑芒凭空而现,划过悠悠长空,恰好落在黄色巨龙的“七寸”位置,将其一刀斩断!
奔腾的黄沙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般,偃旗息鼓,倒在了慕紫雪百丈之外。
这一刀,出神入化,妙到颠毫!
……
“欧阳野,你这是何意?”红脸胖子勃然大怒,对着剑芒出现的方向喝道。
“丢人!”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一个身着灰衣的光头大汉在半空渐渐显形。
“见过嘉禾师兄!”那大汉朝嘉禾抱了抱拳,然后望着已渐渐靠近祭坛的红脸胖子,脸上掩饰不住的鄙夷:
“丢人!”
“剑尊!”“海煌!”
嘉禾淡淡地朝光头大汉和红脸胖子打了声招呼,脸上波澜不惊,竟是早已知道这二人藏身附近。
祭坛之上,燕西陵早已惊得呆了。从这几人的对话中,他已经猜出了来者的身份。
西域剑尊!
无尽之海海煌大人!
瑧玉界的三位化神,赫然全部到齐!
第七十五章 仅坐一人
化神,臻玉界修道的天花板,初步掌握规则之力的前辈大能。举手投足间,山倒海倾,城摧国灭,力量足可开天辟地的恐怖存在。
所到之处,亿万黎民百姓、宗门修士无不诚惶诚恐,俯首帖耳,不敢有丝毫的违逆。
这样的人物,有一个便已让人心惊胆战,而现在,居然出现了三位!
动辄可轻易毁灭一个传承万年的宗门!
祭坛之上,几人都惊得呆了。无论是本就心神不定的燕西陵,还是神情冷淡的慕紫雪,以及来自上界宗门的田、杨二人,皆都闭口不言,不敢再有任何的动静。
小青石内,杨珍剑眉蹙起,心中同样忐忑不安。如果只有嘉禾一人,他尚有几分把握救下慕紫雪,但现在三位化神在场,他便是手段尽出,法宝全部用上,恐怕也没啥希望。
好在被那剑尊讥讽之后,海煌暂时也没有去找慕紫雪的麻烦。
整个小世界中,沙暴的肆虐已渐渐停歇,夜空之下,只有这三人的对话在清晰回荡。
嘉禾真尊面沉似水,首先开口道:
“两位道友,为何不在自家界域好好守护,今夜莅临鄙域,所为何事?”
这话顿时引起红脸大汉的一阵冷笑:“嘉禾老弟,你这话未免太过虚伪。莫非还想给我们装糊涂?我海煌可没你那些花花肠肠,咱就挑明了说吧。我们今日前来,就是为的这几位上界的来客,哈哈哈!”
“这正是本座困惑之处,”嘉禾道:“上界宗门前来我臻玉界,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何以前你们都不知晓,这次却先后而至,不知消息从何得来?”
“嘉禾,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海煌不答反问。
嘉禾沉吟片刻,道:“大概三四年前,我门下一弟子外出游历,无意中得到讯息,说是云霄宗与上界暗中勾连。最初本座并不相信,不过试探了几次,发现这云霄宗行为果然鬼祟。故而前来查探,有此发现。”
“这就巧了!”海煌鼓掌大笑:“本座也是三年前,同样是门下一弟子在巡海时,被人偷偷塞了一本册子,讲述的也是这事,哈哈!”
这时一直不怎么吭声的剑尊插话道:“某也一样。”
“两位不觉得奇怪吗?”嘉禾眉头紧锁,道:“透露此等消息的,究竟是什么人?此人这般行为,目的何在!”
“这有什么稀奇的,”海煌不以为然:“能泄露这种事情的,还能是谁,肯定是云霄宗内部的修士嘛!至于原因嘛,无非是些争权夺利,狗屁倒灶的事情。”
“云霄宗的人,若说将消息传递给海兄的手下,还有几分可能。可欧阳兄远在西域,云霄宗哪有那本事深入其境?”嘉禾摇了摇头,依旧是眉头紧锁。
“某的消息,来自某在东域游历的一名弟子。”剑尊再次插话道。
“这就对了嘛!”海煌笑道:“嘉禾老弟,你就是心思太多!俺才不管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俺只看这消息准不准。既然是准的,那就行了,管那么多作甚!”
嘉禾:“小弟还有一事,请两位为我解惑。不知二位是如何逃过天地法阵的压制,来到我东域地界的?”
“哈哈哈!”海煌立即大笑起来,将外衣一把扯开,露出里面一张明晃晃的兽皮,正发着蔚蓝色的光芒,显得颇为玄妙。他得意道:“自然是这盖着镇国玉玺的角犀符皮喽!老兄侥幸,从云霄宗获取了一张,哈哈!”
嘉禾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视线在那符皮上打量许久,恨恨道:“海煌兄,好手段!”
“哈哈哈——”海煌仰头大笑,笑声在沙域中远远传开,宛如惊雷阵阵。好一会后,他看向剑尊,笑盈盈道:“欧阳兄,你呢?”
“某也一样。”剑尊淡淡道,却没有像海煌那样扯开衣服,那符皮也不知藏在哪里。
嘉禾目光阴狠地盯着祭坛上的燕西陵,直看得对方心惊肉跳,惶恐不已。
“二位,”东域老祖沉声道:“此事处处透着蹊跷,我等还需小心为是。”
“小心个屁!”海煌不耐烦了,嚷道: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以咱们三人的修为,还怕有人埋伏不成?嘉禾老弟,你小子向来胆小多疑,俺可管不了这么多。老子已经在这个世界呆够了!今儿既然有上界的飞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老子也一定要离开这里。嘉禾,你呢,走不走!”
嘉禾仰天长叹:“大道之争,如逆水行舟。咱们已经飘飘荡荡,在这臻玉界蹉跎了三千岁月。如今已临近暮年,再不奋起一搏,便要化作这天地间的缕缕尘埃,随风而逝。海兄所言不差,以咱们的实力,确实无需多虑。罢了罢了,今日小弟便与海兄作伴,同往上界一行,去寻那渺茫可能的晋级契机吧!”
“好!”海煌赞道,又道:“姓欧阳的,你呢?”
剑尊哼了一声,神色倨傲,但意思显然也是一样。
“好,好!都走,都走,咱们全都走!”海煌大笑:“咱们走后,他臻玉界会不会天翻地覆,洪水滔天,关咱们屁事,哈哈哈——”
笑声中,身影闪动,已出现在田觐庄面前,大喇喇道:“这位兄弟,本座借你飞舟一用,还请将我等几位送去上界。”
田觐庄支支吾吾,半晌没有回答。
海煌横眉一挑,勃然色变,蛮横的杀意如烈焰熔浆,瞬间将对方团团裹住。
田觐庄满头大汗,瞅了眼杨长锦,见对方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只得无奈道:
“几位前辈愿往上界,晚辈敢不遵从?只是,只是不知三位真尊大人,哪位坐在后舱,哪两位,愿进灵兽袋休憩?”
“什么!进灵兽袋,你小子什么意思?”海煌怒道。
嘉禾也皱了皱眉:“尊驾这是何意,莫非后舱挤不下我等三人?”
“确是如此,”田觐庄指着飞舟,哭丧着脸道:“前辈请看,鄙宗这飞舟因远航亿万里,为了节省灵石,且便于隐匿行踪,故而体积有限。前后舱加在一起,也仅仅只能容纳两人。其中前舱乃是在下操控飞舟的紧要之处,后舱则可携带乘客一名。”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只见那飞舟舱室已全部打开,果然与他讲述一致。飞舟前段呈圆锥形,留出一个大约两尺来宽,颇为局促的空间,前方镶嵌着数个按钮。几位真尊都是精通阵法之辈,立时看出其中有隐匿、御空、防御、加速、聚灵等等法阵,以极为精妙的手法糅合在一起。
后舱与前舱相隔约有丈许,二者并不相通。中间不时有红白蓝等光芒闪烁,可看出阵法还在以一种低消耗的方式维持运转。后舱虽大些,但空间依旧有限,也就够一个人伸展而已。
“如果本座没有出现,你们这三人,也是如此安排,只有一人能坐于后舱?”嘉禾指着慕紫雪等人问道。
“前辈明鉴。”
“行程需多久?”
“一年又六个月有余。”
嘉禾心中暗忖。一年半的时间不算太长,封闭六识之后,在灵兽袋中捱一捱也就过去了。真正重要的是自身的安危,一旦进入灵兽袋,生死便操于他人之手。这对于曾经掌握一域的真尊来说,绝对不可接受。
“老夫身为东域之主,乃是此间的主人,两位则是客人。这后舱之位,我这个东道主人当仁不让,就请两位仁兄委屈一下吧!”许久后,嘉禾缓缓道。
海煌立即跳了起来:“凭什么?想要老子将性命交到你嘉禾的手上,没门!”
“本座愿以自家道途发誓,一定保证二位道友的安全。”嘉禾道。
“那也不行!”
“海兄若是不愿,那便请回吧!本座决不勉强。”嘉禾态度也强硬起来。
海煌还是冷笑:“欧阳兄,你给个话儿!”
“比试一场,胜者坐后舱。”剑尊话不多,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此话一出,另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好。”嘉禾答应。
“这法子公平,愿赌服输。”海煌也应道。
上次交手他虽然输了嘉禾一招,但那是万煊塔的缘故。如今嘉禾已丢失此宝,失去了最大的依仗,两人再来打一场,他未必会输。
至于剑尊……他并没什么把握。对方适才拦阻他的那一招,出手相当精准,对力道的掌握也非常精妙,隐隐已有几分剑道大成的迹象,不好对付。
但还是那句话,大家都是化神,各自都有压箱底的本事,谁怕谁呀!要是连应战的勇气也没有,岂不让人笑话!
三人达成一致,接下来却有个问题,怎么比?
三人同时出手,那肯定是不行的,必然会出现二对一的情况,对另一人不公。
可若是两人先交手,胜者再与第三人比试,也不太妥当,那第三人岂不占尽了便宜?
“小弟乃是东道主人,这个便宜让给在下如何?”嘉禾抚须笑道:“二位兄长就吃点亏,先决出个胜负,然后再来指点指点小弟几招,如何?”
“你想的美!”海煌马上反对。
“可。”出人意料的是,剑尊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欧阳兄,你——”海煌急道。
“某连赢两场便是。”欧阳野傲然道。
海煌顿时噎住,好一会才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若是本座赢了呢?”
“你赢不了的。”欧阳野不屑地看向海煌,冷冷道:“你若赢了,我帮你揍嘉禾。”
这下换作嘉禾坐蜡了:这么搞,会不会自己最吃亏?
……
嘉禾最终没有提出异议。无论怎么讲,自己留在后面出手,可以先观察观察这两人的实力,也不吃亏。
况且他也认为剑尊的赢面更大。
海煌更是没有理由反对。如果你连剑尊都打不赢,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在三人中胜出?
看起来吃亏的似乎只有剑尊。
化神交手,动静足以毁天灭地。好在这祭坛是有六阶大阵防护的,在三位化神的默许下,燕西陵战战兢兢地开启了防御大阵,将四人,以及飞船全部保护在内。
欧阳野和海煌朝外飞去,瞬息间出现在数百里外的高空,两人遥遥相对。
海煌的本命法器是一根十几丈长的暗红色长鞭,其上布满倒刺,狰狞可怖。他一个九尺高的圆脸胖子,使用这么一根鞭子,看着颇有几分违和。
大喝一声,长鞭甩出,顿见无数红芒点点。刹那间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火系灵气疯狂聚集,瞬间凝聚成一柄长剑。初始为暗红色,随着红芒越聚越多,最后化为白色,向着欧阳野击去。
青石空间内,丹丹和朱朱眸光异彩连连。海煌此招,与他们激发的“火针”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人家凝聚的火系灵气更多更浓,更加紧密,变换出的火剑规模更是小小火针难以望其项背。而穿透力,更是强了百倍不止。
“这就是掌握了火系的规则啊!”朱朱感慨。
“原来火针这一招,还能做这样的改变啊!”丹丹赞道。两人此番皆是心有所悟,获益匪浅。
如此威力的火剑,却不知剑尊会如何应对?二人心中同时闪现此念。
欧阳野手中是一柄古朴黑剑。
剑身很长,足有一名成年人身高。远远望去,更像是一根骇人的铁棒。
然而当剑尊神情凝重,手腕抖动之时,那感觉顿时变了。不再是一根看着粗重的铁棒,而是蕴含着冲天剑意,几乎要蓬勃而出的绝世名剑!
一剑!
仅仅一剑,长剑准确无误地击中了火剑的剑身。顷刻间,宛如银瓶乍破,火剑顿时化作无数红芒,纷纷洒落。
海煌浑身气息为之一滞,一口鲜血几欲喷出。
还未等他缓过气来,长剑疾出,已刺中了他的胸膛。
“我输了。”海煌苦笑。
……
长剑停留在海煌胸前。
“我输了!”海煌大叫:“欧阳兄,小弟认栽,你赢了!”
化神生命力极其强大,更何况还有已化为元神的元婴,单纯刺中心脏并不会致命,调息几日便可完全恢复。
当然,至少现在他已落在下风,也没了再战之力。
然而,长剑依旧还没有抽走。
下一刻,海煌脸色变了。
一股强大的剑意瞬间粉碎了他的心脏,紧接着,这股带着毁灭的剑道之力,旋即又向下刺入了他的丹田,将他的元神死死定住!
第七十六章 天地法阵的种子
“欧阳兄,住手,住手啊——”海煌的声音中已带着几分哭腔。
心脏被毁,对于他这等修为的人来说,只需几日便可再生出来。但若是元神毁灭,那他真就是万劫不复了。
而他现在的元神,已经被欧阳野的剑意牢牢禁锢住,失去了逃走的先机。
这让他极度惊惶不安,不清楚这是为什么。难道欧阳野要对他下死手吗?
嘉禾也看出了不对劲,惊道:“欧阳大哥,剑下留情!咱们点到为止,切不可伤了海兄的性命——”
此时众目睽睽下的欧阳野,一扫憨直木讷的模样,满脸狠厉,嘴角带着残忍的笑容,冷冷道:
“姓海的,这一刻,某可是等了三千年啊!三千年前,你偷袭婺湘仙子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这话一出,海煌神色大变。嘉禾则一脸迷惑,不禁问道:“欧阳兄,婺湘夫人乃是被黄极所伤,怎会与海兄有关?”
“哼,若非这海妖事先伤了婺湘,以婺湘满身的宝物,纵然不敌黄极,逃出性命总是没问题的。”欧阳野恨恨道。
“欧阳兄,婺湘夫人当时没死,她逃往了一处叫嘉善的秘境,最后在那里坐化的。”嘉禾说道。
“哦?”欧阳野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怒气冲冲:“即便当时没死,可被人逼进秘境,生死不明,和死了又有何区别?这背地里捣鬼的海妖,罪不可赦!”
说话间,手中长剑往前一送,仿佛无形的光罩束缚住了对方,海煌顿时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惨叫。
惨呼声中,无数大小不一的血块从下腹中喷洒而出,大量灵气如气球爆裂状滚滚冲向四方,宛如实质般浓郁。
海煌的元神彻底湮灭了。
惨叫声渐渐低沉,海煌双目愤怒如火,手颤巍巍指着居高临下的剑尊:
“你,你……”
他口吐血沫,似乎在最后时刻明白了什么,然而还未等他说出口,长剑再度一挥,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声音戛然而止。
化神妖尊,海煌,殒命!
……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嘉禾脸色铁青,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惊惧。
祭坛上几人,甚至包括身在青石空间内,目睹了这一切的杨珍等人,同样满脸骇然。
臻玉界至高无上的化神大能,数千年来一直凌驾于众海妖之上的无尽之海至尊,就这么死了?
被人杀死了?
被一个同样是化神的大能给轻易杀死了?
若非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谁敢相信?
“嘉禾老弟,拔剑吧,该咱们比试了。”半空中,欧阳野遥指嘉禾说道。
“欧阳兄莫非也要杀我?”嘉禾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阴沉着脸问道。
“这怎么可能?”欧阳野笑道:“某与嘉禾兄相交多年,相互间无冤无仇,岂会下此死手?”
“好!”嘉禾似是舒了口气,右手依旧按在剑柄上没有动,缓缓道:
“欧阳兄刺中海煌心中的那刻,若非海煌低头认输,平白耽搁了时间,他应该是来得及逃脱的。那样,至少可保得性命。”
欧阳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海煌没有想到你会杀他。他,大意了!”
“这么说,嘉禾老弟打算和某决一死战喽?”欧阳野冷冷道。
“不,”嘉禾摇摇头,疑惑道:“小弟有一事不明,欧阳兄破解火剑之后,刺向海煌的那一剑……虽是出其不意,然以海煌的修为,为何会呆立不动,任凭长剑及身?”
“嘉禾老弟很想知道?”欧阳野道。
“剑尊若能坦诚相告,小弟感激不尽。”嘉禾双手作揖道。
刚才的战斗场景在他脑海中已经重复数遍,然而无论他如何抽丝剥茧般地解析,却仍旧没搞清楚那一剑的奥秘。
而若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去和对方决斗,他必输无疑。
那一剑,难道无可阻挡?可仔细琢磨,又似乎没那么玄妙呀!
可是海煌为何会没有丝毫防备,甚至连最基本的防御法术也来不及施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某这一剑……名幽明,乃幽行于明之意。”欧阳野突然说道:“正所谓光照大地,我等不会因此而闪躲,因为光线乃寻常之物。清风拂面,我们亦不会退让,因为微风和煦并无伤人之意。某之剑亦是如此,剑之道的极致,便是这一道光线,一缕清风,难以察觉,自然也无从躲避。”
原来如此!嘉禾若有所悟:“因为融于自然,故而无迹可寻,这是……这是剑道之极致境界啊!”
欧阳野脸上露出笑意,赞道:“嘉禾老弟大才!不愧是吾辈当中最年轻的化神真尊啊。某也是近些年才悟出这番道理,今日分享出来,还请老弟指点一二。”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客气,不仅坦然承认了自己剑道的特点,还将嘉禾摆在了很高的位置,颇有向对方示好,以道会友的意思。
嘉禾自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心中略略松了口气。然而剑尊杀死海煌一事太过震撼,他一颗心并没完全放下。
“嘉禾老弟还要继续比试吗?”欧阳野道。
嘉禾摇摇头,语气中说不出的沮丧:”我纵然明白了你的剑道,也莫可奈何。”
“老弟认输了?”欧阳野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嘉禾沉默不语。他诚然技不如人,但就这么毫无抵抗地认输,然后钻入灵兽袋中,将生死交付对方,他也是万万不肯的。
见他不做声,欧阳野也不催他,忽地目光一闪,望向了苍穹。
不久前还是群星璀璨的夜空上,此时乌云密布,雷电大作。
一道道闪电如破空而出的银龙,在浓密得仿佛如墨汁般的云层中扭动、咆哮,照亮了整座小世界。
顷刻间,大雨磅礴而下,本已寂静的荒野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犹如世界末日一般。
大量灵气在雨中萦绕,无声无息而来,转瞬又悄然消散。
天地异象!
这是化神陨落的天地异象!
欧阳野和嘉禾凝视着天地间的变化,心中皆是百味杂陈,默然无语。
一团蓝色的烟雾从海煌尸身上袅袅升起。
这烟雾初始有成人大小,随着雾气越聚越多,体积却越来越小,渐渐凝聚成形,最后变作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仿若气泡般悬浮在空中。
欧阳野伸手一捞,将这颗通体发亮,颜色已成深蓝的珠子拿在眼前,仔细打量,口中唏嘘不已:
“三千年了,三千年啊,终于是又见到此物了!“
“嘉禾老弟,当年臻玉界大乱之后,某等四人能被洪煊界那些大能修士手下留情,逃过一劫,还多亏了这东西啊!哈哈哈——”
欧阳野狂笑起来,笑声苍凉,仿佛有无尽的愤懑,又带着几分追忆,几分感伤。
嘉禾目光落在这颗珠子上,同样神色复杂,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去!”欧阳野忽然手指一弹,那珠子顿如流星一般,瞬间穿越上千里距离,穿过了祭坛上的防御阵,来到那五人身边。旋转一周后,停在了燕西陵面前,滋溜溜打着转儿。
燕西陵不知所措,抬头迷茫地望着远方的剑尊。
“给你了。”欧阳野道。
“我?”燕西陵指了指自己,见剑尊面色柔和,鼓起勇气问道:“敢问前辈,这是何物,为何要赐予晚辈?”
“此物乃天地法阵的种子,”欧阳野目光深邃,意味深长道:
“当年某等四位真尊留在这方世界,每人体内都被上界的大能修士,种下了这样一枚种子,从此吾等便成为了这天地法阵的四根支柱。此物一旦种于体内,便会做为身体的一部分,除非身殒或是寿终,否则不可分离!”
“前辈的意思是……”燕西陵隐约明白了什么:“前辈希望晚辈取代海煌大人,成为这天地法阵新的支柱?”
“正是如此。”
“晚辈……修为浅薄,恐怕不能胜任。”
“无需多虑,此事于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实乃一份天大的机缘,”欧阳野和颜悦色道:“这珠子作为天地法阵的种子,其中蕴含着臻玉界数道天地法则,且数千年来不断汲取臻玉界的天地精华,内中能量惊人,相当于一份极品的化神灵蕴。你只需将这颗珠子炼化完毕,便足以助你突破境界,达成化神,一举而获得三千年阳寿……”
“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如某等一般,数千年受天地法阵的压制,不得飞升,亦不得再进阶而已。”
“某问你,此等代价,你可愿意承受?”
燕西陵目怔口呆,最初是惶恐不安,不敢相信,继而是如梦初醒般,心中一阵狂喜!
他仿佛一个孩童一般,差点失态地蹦跳起来,全身都在兴奋地发抖。谁能想到,原本以为这辈子就将在元婴终老的他,还有这等际遇?
化神啊,这可是化神真尊啊!整个臻玉界,能有几个化神?
他甚至还想到,当剑尊和嘉禾全部离开以后,这个世界,岂不是唯我独尊,举世无敌!
至于化神之后,道途就此断绝,他却是毫不在意。已经多出了三千年寿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愿意,愿意!晚辈愿意!”燕西陵连忙应道,生怕答应得慢了,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剑尊前辈便要改口,将那珠子收了回去。
“善!”欧阳野微微颔首,似乎也放下了一桩心事,温言道:
“此事宜速不宜迟,你这就寻一个合适的地方,将此物赶紧炼化了吧!”
“晚辈谨遵法旨。”燕西陵恭敬道。剑尊所言正合他意,他也怕夜长梦多,当然是早点炼化,变作自身的修为才能踏实。
至于剑尊此举,有没有其他用意,或许有,但他并不在意。或者说,即便是被骗,他也要试上一试。机缘在此,岂容那么多的犹犹豫豫,瞻前顾后?
祭坛上并非理想的闭关场所,这上面不仅有他人在场,而且地方也太过逼仄。
他暂时也无法离开这个小世界,去往别的地方。
于是唯一可选的闭关之地,便落在了周边呈环形设置的十二座山谷之中。
燕西陵很快选定了其中一座,那座黄沙漫漫的山谷。他是土系灵根,此处环境最为适宜。
……
燕西陵朝剑尊和嘉禾老祖告了声罪,从祭坛出来,一个纵跃隐没在了山谷之中。
随即几道禁制打出,与外界隔离开来。
这禁制可大大减弱外界斗法对山谷的扰动,如果他在那山谷中再寻个洞穴,好生布置一番,纵然是化神之间的打斗,也几乎不会影响到他。
见他如此慎重,欧阳野满意地点了点头。
嘉禾整个过程中一言不发,燕西陵和他打招呼也不回应,仿佛神游天外一般,不知在想些什么。
祭坛上,谭明真望着燕西陵离去的背影,美眸中带着几分喜色。
和她同样欢喜的,还有青石空间内的一众人,杨珍、赵玥儿等等,尤其是云霄宗的一干金丹,如水虹、燕成邺等等,无不为自家太上掌门的际遇而欢欣鼓舞。
老祖一旦成就化神,云霄宗的振兴,指日可待啊!
大家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青石空间内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也就在这时,杨珍蓦地心中一跳,心头猛然涌上一阵不安,似乎是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那座山谷,那座被沙漠覆盖的山谷,”他大声问道:“那位姓田的修士,刚才有没有用镜子照过那里?”
“没有!”耳边有悦耳的女声响起,正是衣衣。
杨珍脸色顿时变了:“黄极,她不会就在那座山谷吧?”
话音刚落,远处的山谷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那山谷中蹿了出来,朝着夜空急遁而去。
“不好,山谷有人!”欧阳野面色一变,长剑在手,对着远方的人影一剑劈去!
“锵!”
却见那人挥手招出了一座宝塔,身影隐没,剑芒打在土黄色塔身上,顿时火花四溅。
“万煊塔!”
正神思不属的嘉禾愕然叫道,一对凌厉的鹰目陡然睁开,迸射出骇人的杀意!
第七十七章 幽明剑道的缺陷
剑尊和嘉禾很快追着那道如流光般的宝塔离去,数息之后,杨珍从青石空间现出了身形。
他立即赶往那座遍布黄沙的山谷。
在一处落差足有百丈的巨大沙丘下方,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燕西陵。
双目圆瞪,脸色苍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干,气息全无。
下腹部露出一个大洞,里面空空如也,显然丹田处的元婴也遭到毁灭。这应是凶手担心元婴遁逃暴露行迹,故而下的死手。只是实施过程中出了些差错,最终还是让燕西陵死前示警,于是不得不仓皇逃走。
望着师尊临死前的惨状,杨珍眼圈瞬间红了,心中大恸。
燕西陵是他的师尊,虽说当时收他为真传弟子有秦明月的缘故,师徒俩相处的时间也并不多。燕西陵似乎不太关心他在外面做些什么,他也很少从对方那里得到多少修炼上的指点,获得哪些好处。
尽管如此,一日为师终身如父。燕西陵在他心中的地位丝毫不比张和静、秦婉等人逊色,同样是他敬重的长辈,是他曾经发誓要守护的亲人。
如今,却惨死在这里。
收徒大典的经过仿佛还历历在目……杨珍再也忍受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燕西陵尸身前,悲愤呜咽。
血仇!他和黄极之间,又多了一笔血淋淋的新债!
一只素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打,伴随着女人低低的叹息。
杨珍回过头,望着女子皎洁如月的脸庞。这还是他从蓝星归来后,第一次见到她。
多少个日夜思念的人儿,终于俏生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容颜不改,芳华依旧。
只是秀眉微微蹙起,眉宇间似乎有一缕抹不去的忧愁。
“师姐,”杨珍悲声道:“师尊他,他那会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说的正是不久前,杨长锦要求嘉禾擒下慕紫雪的那会,燕西陵袖手旁观一事。
“我明白,”慕紫雪淡淡道:“我不怪他。”
“师姐,你留下来吧,不要回洪煊界了,”杨珍又道:“小青石现在灵气充足,不会耽搁修行的。”
女人轻轻“哦”了一声,美眸中也有几分欣喜,螓首却是微微摇了摇。
“为什么?”
“我必须回去。”慕紫雪道。
杨珍与她相知许久,见她态度坚决,明白再劝说也是无益。慕紫雪或许有自己的苦衷,只是她不肯说出,他也不好探听。
看了看四周,他忽然想起一人,脸色有些难看。
“谭明真呢?”杨珍问道:“她没有过来看看?”
“她不肯来。她说云霄宗和云清宗交易完成之后,她已经是上界的修士,和这边的人儿已经没了关系。“慕紫雪冷冷道。
杨珍勃然大怒。
……
杨珍和慕紫雪来到祭坛前。
杨长锦看见他过来,脸色大变,一边往田觐庄身后躲,一边叫道:“田叔,就是他!刚才要杀我的人就是他,你速速帮我擒下他!”
又对着外面的女人喊道:“姓慕的,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若是插手,后果你明白!”
慕紫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睬。
田觐庄元婴后期修为,斗法经验非常丰富,否则也不会为宗门执行这等隐秘任务。他只是扫了一眼,便从杨珍身上感受到丝毫不亚于自己的磅礴气息。如果这是在洪煊界,他不介意和对方打上一场,但现在身处危险之地,他可不想惹出什么乱子来。
“少主,”他连忙劝道:“那两位化神真尊随时都可能回来,咱们不便另起事端。”
说完,又传音道:“少主容禀,此人实力便是属下也捉摸不透,实不宜结此强敌。咱们还是想法子离开这地方,以后再做计较。”
田觐庄一向忠心耿耿,又是这般一明一暗的两次劝说,杨长锦哪还不信,不由心虚道:“他,他不会闯进来吧?”
“这是六阶的防御阵,便是化神真尊一时半刻也进不来,少主无需多虑。”田觐庄继续传音道。
杨长锦顿时长舒了一口气,瞪着双目挑衅地望着杨珍,却见对方正眼也不看他,而是对着旁边的女子喝道:
“谭明真,你出来!”
“师尊横遭不幸,你连出来拜祭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吗?”
……
谭明真被田觐庄扔了出来。
眼眸中的怨恨一闪而逝,女子泫然欲泣,悲悲戚戚解释道:“杨师弟,不,杨师叔,弟子担心两位化神老祖去而复返,心中胆怯,所以,所以不敢……”
“哼!”杨珍冷哼一声,懒得听她解释,伸手一抓将她扔入了空间。燕西陵的遗骸已经在里面,此时数名云霄宗弟子正在整理遗容,搭建灵堂,沉浸在悲痛之中。
“空间法宝!”田觐庄在一旁瞧见,不由惊呼。
杨珍转身对慕紫雪道:“我准备去追杀黄极,你是否同去?”
慕紫雪有些惊讶,摇了摇头,道:“你小心些,此獠已今非昔比。”顿了顿,又小声嘱咐:“还要当心那两位化神。”
杨珍郑重点头,牵起女人的一双玉手,忽然将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
“好姐姐,你看好自己,以后,我会来洪煊界找你。”
“嗯。”慕紫雪俏脸微红,任男子将她紧紧搂住,也不挣扎,声音柔柔弱弱。
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杨长锦,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保重!”杨珍最后拍了拍女人的柔肩,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黄沙之中。
……
大漠。
“蓬!”
沙堆之中突然钻出一株嫩绿的幼苗,眨眼之间化作一颗百丈高的苍天大树。
虬枝如雨,四下舞蹈,蓦地树叶乱颤,一座土黄色的宝塔现出身形,被无数根须紧紧裹住。
那宝塔立即光芒大放,左右扭动,很快便将这些根须全部扯断,顿时如脱出樊笼的鸟儿,举翅欲飞。
“锵!”身后剑光紧追而至,宝塔浑身颤栗,如醉酒般摇摇晃晃几下,便已重新端正姿态,朝着天空急速遁去,很快失去了踪迹。
与此同时,地面上那颗大树宛如泥沙堆就一般,突然崩塌,散作无数绿芒,闪耀几下,也消失在了空中。
“哎——”前方传来一声叹息。
“欧阳兄,”嘉禾真尊的声音响起:“这个地方太过诡异,灵气无法长存,小弟这道树缠之术,维持不了片刻啊!”
“哼!”欧阳野的声音也响起,却只是一声冷哼。
“小弟原本以为,”嘉禾继续叹道:“只要祭坛上那处阵眼不再运转,这地方便与外界无二。现在看来,这个小世界应有自身的运行规律,倒是将咱们几个都困在了这里。”
“这不挺好吗?”欧阳野说道:“正好借助老弟对万煊塔的感应,咱们就在这数千里的荒漠和这厮捉迷藏,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何时!”
“欧阳兄,”嘉禾突然提高声音,正色道:“小弟有一事不明。”
“嗯?”
“适才小弟缠住宝塔之时,欧阳兄为何不用幽明剑道?若是能早上半息,赶在万煊塔挣脱之前将其击中,那厮绝不会轻易逃脱。”
“某这剑道,迎战尚可,而若是对方一意逃窜,却是用处不大。”沉默稍许,欧阳野苦笑道。
“为何?”
“与某剑道有关,”欧阳野叹道:“某这剑道或是风,或是光,杀敌于无形,都是在对手茫然无知,只想与我对战之时。然此獠却藏匿于虚空之中,一心只想着逃走。他是既避开了光,也躲开了风,却让某无从下手啊!”
“嘉禾老弟,”他接着道:“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耽搁时间了,继续去寻找此獠吧!”
“嗯。”嘉禾应了声,心中却隐隐有些疑惑。欧阳野的剑道,真的是他解释那样吗?只要全力避战,就可破解,有这么容易吗?
两人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第七十八章 慕紫雪,你留下
一夜过去了。
黎明的曙光渐次照亮了天边,新的一天开始了。
战斗在沙漠的某个深处继续打响。
半空中,光头大汉手握巨剑,目光如炬,忽地对着东南方向用力一挥,无数剑芒如溅起的水花般,一波又一波向那片区域覆盖而去,无穷无尽。
三十里外,万煊塔再次现出身形,与剑芒激烈相撞,塔身上下不时光芒闪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万煊塔宛如一叶扁舟,在剑芒组成的暴雨中摇摇晃晃,朝着更远处遁逃。
另一个方向,神情肃穆的嘉禾真尊手指弹动,七八颗拳头大的黑色球体顿如流星般扑向宝塔。
这些黑球无一例外撞在宝塔外层的防护罩上,瞬间迸裂成大团大团的烟雾,震得防护罩一阵或明或暗,晃动不休。
其间却可见几滴绿色星芒在烟雾中急速飞出,嘤嘤作响声仿佛马蜂一般,朝着那防护罩一头钻了进去。
防护罩顿时光芒大放,似乎又加厚了少许,大部分绿芒被卡在里面,渐渐失去了光泽,成为一粒粒灰黑色的尘埃。
却有一颗幸运儿顺利的刺破了护罩,“叮咚”一声印在了土黄色的宝塔表面。
那绿芒立即长出数道根须,俨然一根根针管般扎在宝塔上面,不断向里层深入,与此同时,绿芒如喝足了养分的种子般,很快现出胚根胚芽,抽条萌发,须臾间便已有一寸多长,轻轻摇曳。
只是到了这一步,幼苗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力,再也无力继续向上生长。
仔细看去,宝塔四周赫然已有十几处这样的嫩苗,都是同样大小,不枯萎亦不生长,维持着一种不生不灭的奇妙状态。
……
终于又成功的种下了一粒,站在远处的嘉禾长舒了口气,手心已微微冒汗,显然方才的这一顿操作,对于一位化神真尊来说也非易事。
“好!”远远传来欧阳野的喝彩。
两人在上次沟通之后,改变了战法。由欧阳野负责缠住宝塔,嘉禾负责进攻。
如此的好处是欧阳野剑道对法力的消耗很少,可以连续采用大范围攻击,逼宝塔现身。
而嘉禾则利用他精深的木系道法,送出一粒粒绿色的种子。
此种子名为铁石心,不仅坚硬异常,且根系极为发达,钻探之力尤为出色,一旦吸附在某物体上面,便可牢牢固定,不使出大力气绝无可能连根拔除。
更重要的是,种子在宝塔表面的生长过程,吸收的完全是万煊塔自带的灵气,可极大的降低嘉禾自己的法力输出。
毕竟在这么一个灵气随时都会消散的诡异世界,即便是化神老祖,灵力也得节省着用。
相比之下,这万煊塔却似存储了海量的灵石,直到现在也丝毫没有枯竭的迹象。
……
不多久,宝塔又一次冲出了层层剑网,隐没在遥远天际。
欧阳野和嘉禾都没有马上去追,刚才的战斗,两人消耗不小,都需要调息一番。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方小世界特殊的缘故,否则不至于此。
二人并不担心会跟丢对方,嘉禾的一缕神念一直紧跟着那座宝塔,只要离得不是太远,随时都能找到。
而在两位化神强大战力的威胁下,那凶手似乎也不敢抛弃万煊塔这件可越阶对敌的法宝,独自逃走。
“嘉禾老弟,还需多少种子?”欧阳野问道。
“如果估算不差,大约再有百余颗铁石心种在上面,那宝塔灵气输送将出现阻滞;若有两百颗,万煊塔将运转不畅,完全变成摆设!”嘉禾掐指算道。
“善!”欧阳野大喜:“咱们一夜的战斗便已有如此成就,估计最多两日,就能达到老弟所说的情况。届时,此獠定成瓮中之鳖!”
又拱手道:“此间还需老弟多多费力,拜托了!”
“理当如此。”嘉禾拱手回礼,
”咱们继续追,决不能放过此獠!“稍后,欧阳野纵身而起,朝着方才宝塔消失的方向飞去。
“诺!”嘉禾应道,也同样化作一道遁光。
只是跟在身后的他,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
这一追,又是六七个时辰,白昼逝去,黑夜重回大地。
万煊塔身上的铁石心种子已超过百数,速度已远不如先前那么迅捷,行动间也多了一些艰涩,被追上的次数越来越多,而被剑网困住的时间同样越来越长。
恶性循环下,种子种下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如此下去,或许用不了两日,到明日上午,就能种满两百颗种子。
局势对二位化神已非常有利。
欧阳野双眸更加犀利,凶神恶煞般的脸上,也因即将到来的胜利而越发狰狞。
“某倒是要好生瞧瞧,究竟是何人敢在咱们眼皮底下生事!”他恶狠狠道。
夜色渐深。
万煊塔又一次挣扎逃脱。
“嘉禾老弟,”欧阳野这次不打算休息,招呼道:“走,不要给此獠喘息之机!”
然而嘉禾却没有跟上来,正站在原地,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冷汗涔涔。
“不行了,我灵力已经耗尽,”他满脸无奈状:“小弟需要好好打坐一番,否则无以为继!”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快速打入几道法诀,扔给了对方。
“欧阳兄,万煊塔已沾满铁石心的气息,你可凭借此令牌感应气息的位置,锁定宝塔所在。小弟此刻实在是有心无力,就拜托欧阳兄先辛苦一阵,拖住那贼子。三四个时辰后,小弟恢复过来,一定前来助兄台擒贼!”
欧阳野瞥了他一眼,见他说话远不如之前那般有力,气息也颇有些微弱,看来确实法力消耗很大,便也不再迟疑,点头应下。
随即化作了一道剑光。
望着那道完全消失在天边的身影,嘉禾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嘴角微微扬起了一抹冷笑。
……
祭坛前
随着夜幕降临,余下三人开始忙活起来。
田觐庄一头钻进飞船里面,不多时,里面传来阵法依次启动的轰鸣。
慕紫雪盘膝而坐,双手虚按在那颗蓝色的石球上面,不时激射出一束微弱的蓝光,打在某座山谷之中。
杨长锦手头应该无事,在祭坛上来来回回走动,倒是显得比二人更加忙碌,口中嚷道:
“田叔,检查完了没有,快点,快点!”
“少主稍安勿躁,”田觐庄的声音从机舱中传来:“无论如何,咱们都得等到子夜时分,天地法阵对这片区域压制最为薄弱的时候。此刻便是急也无用,不如先静下心来……”
“本座静不下来!”杨长锦焦躁道:“那两个化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那个叫欧阳的,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咱们若不趁现在离开,只怕要大祸临头!”
田觐庄讪笑一声,没有接话。
杨长锦又望向闭目趺坐的女子,犹犹豫豫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慕紫雪,你这边情况如何?”
慕紫雪秀眉微微蹙起,没有理睬他,而是朝飞舟那边喊了声:“田师兄,情况似乎不妙……”
“怎么了?”
“有一座山谷,嗯,就是云霄宗太上长老遇难的那座山谷,阵法运转似有梗阻。”
田觐庄一阵风地冲了出来,在慕紫雪的指引下,也将手搭在蓝色石球上,感应了片刻,脸色微变。
“走,去看看!”
两道遁光从祭坛中冲出,钻进了数里外的那座黄沙遍布的山谷。
杨长锦犹豫了片刻,也跟飞去了那座山谷。
……
水波荡漾般的晃动之后,极品空冥石从绝壁中央显露出来,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下方一道圆盘大小,深约三寸的凹陷。
“那儿应该就是凶手的藏匿之处,”慕紫雪道:“此贼在偷袭燕师兄时,法力外溢,故而留下了这处破损。”
“影响多大?”田觐庄仰着头问道。
“若是置之不理,阵法运转之时很可能突然中断,届时不仅无法冲出臻玉界,甚至还可能舟毁人亡。”
田觐庄目视凹陷良久,他也是精通阵法之人,稍稍琢磨后,发现慕紫雪并没有夸大其词,不由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能否修复?”
慕紫雪微阖着双眼计算了一会,道:“此石名玄晶石,材料并不难寻,附近山谷中就备有存货。不过炼化这么一整块却并不容易。若是无人相助,以我之力,需十三四日才能完全恢复。”
“加上我二人相助呢?”
“至少也需五日。”
“那不成!”在后面的杨长锦立即叫了起来:“这地方呆的越久,越不安全!咱们今天就走,走!”
“可有其他法子?”田觐庄问道。
“也可将材料临时填充,暂时应付一下,半个时辰便可完成。只是如此的话,则祭坛需留下一人,以随时输送法力,防止其突然阻塞。”慕紫雪答道。
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声喟叹,道:“我曾听燕师兄说,这阵法已经有些年头了,即便没有此处损伤,有时也会出其他故障,切不可大意。以前飞舟离去之后,他都会留在这祭坛上,随时防备着意外,可惜……他已经不在了。”
田觐庄若有所思,和杨长锦相视一眼,道:“既是如此,不知慕师妹可否留下,为我二人保驾护航?”
慕紫雪脸色如常,淡淡道:“田师兄吩咐,师妹理当听从,只是……吾家人那边,当做何计较?”
原来,潜往臻玉界进行交易,在洪煊界也是极力禁止之事,云清宗冒此大不韪,自然是小心又小心,只有宗门几个核心人物才知晓此事。而执行此秘密任务的,也仅是一名在宗门很少露面的元婴弟子,防的便是引人注意。
慕紫雪并非云清宗出身,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了该宗门一名客卿。这也是看在她资质出众的份上,否则区区元婴修为,还不足以在云清宗引起如此重视。
当然,还有一个不便明说的原因,则是宗门少主看中了她的姿色。
然后这位少主在某次交往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臻玉界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这么一来,无论慕紫雪愿不愿意,她都必须成为云清宗的人了,甚至挑明了说,就是必须成为宗门少主的女人,否则必会遭到灭口。
这种情况下,慕紫雪只好以退为进,提出自己灵根上的隐疾若不痊愈,绝不成亲。
于是,便有了这一次的臻玉界之行。
也有了杨长锦一同下界,寻找杨氏祖籍的事情。不过这家伙后来对慕紫雪多有冒犯,终于惹得女子大怒,将他在这山谷紧闭了三十年。
而在慕紫雪下界之前,为了防范她泄露消息,或是一去不返,除了心魔誓言外,还将她的父母请进宗门,名为奉养,实为人质。
这便是慕紫雪面对杨珍的劝说,依然选择离开的原因。
不过现在,事情似乎出现了变化……
……
这些前因后果,做为少主亲信的田觐庄自然一清二楚,于是问道:“慕师妹希望如何?”
慕紫雪:“请二位发下誓言,返回云清宗之后,不得为难我家人。若宗门有人为难,还请杨少主出面维持,务必保得我家人安全。”
田觐庄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杨长锦很不甘心,不过在田觐庄的劝说下,最终还是勉勉强强地发下了誓言。
见少主关键时刻还算拎得清,田觐庄暗暗松了口气,笑着试探道:“慕师妹,稍后阵法运转,你当能尽全力吧?”
“师兄放心,紫雪比任何人都盼着二位平平安安,”慕紫雪淡淡道:“倘若二位不能如期返回,不出三年时间,宗门恐怕就会找我家人的麻烦吧!”
“哈哈,师妹说的哪里话,过虑了,过虑了!”田觐庄打了个哈哈,终于放下心来。
半个时辰后,破损之处填补完毕。
此时已临近子夜。田觐庄和杨长锦一个主舱,一个客舱,全都上了飞舟,坐在了自己的位置。
整装待发。
慕紫雪返回祭坛,盘膝而坐。
双手缓缓旋转,正准备通过蓝色石球重新启动祭坛上的防御。方才随着她的离开,祭坛上的防御阵早已停止了转动。
然而,就在防御阵即将启动的刹那,白光一闪,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祭坛上。
第七十九章 杀!你死我活!
繁星如尘,月牙如钩。
一座座沙丘宛如慵懒躺下的女子娇躯,在微茫的星光下呈现出浅白色的光泽,深邃而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个世界,入眼处皆是一幅幅静止不动的画卷。
不知过了多久,某座沙丘下方,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一个人影突地钻了出来。
这是个身姿娇小的女子,夜色下,但见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随着女子的出现,数丈外,一座土黄色的古塔也慢慢显露了身形。
约有一丈来高,上面星星点点般挂着一些绿色的嫩苗,宛如一块刚从地底挖出的巨大参薯。
女子警惕地四下张望,见周围似乎没有什么异状,玉手轻轻一抓,一柄锄头模样的法器拿在了手中。
她迈步朝古塔走去。
脸上微露出厌烦之色,这种叫铁石心的灵植,不仅水火不侵,而且几乎与塔身融于一体,藏在万煊塔内的“她”根本无法以法术灭杀,只能冒险出来,用外力将它们铲除。
女子一步步靠近宝塔,双手扬起,已对准了其中一株铁石心。
就在锄头几乎挥下的刹那,一直高度警戒的她心中突然警兆大起,身子急速倒转,远离了宝塔。
一缕黑光擦着她的鼻翼,倏地打在了万煊塔上。
“无量拓影镜!”女子大骇,紧接着娇躯一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右侧旋转,躲过了直击眉心的青色光柱!
“青玉!”女子又惊又怒:“本座的摄魂青玉,怎么出现在这里?”
心念急转间,动作却毫不停顿,身体猛地又向前一扑,将一道窈窕的残影留在原地!
“轰!”
头顶虚空洞开,蕴含着毁灭力量的紫色霹雳如大雨倾盆般浇灌在残影上,刹那间灰飞烟灭!
三道攻击,三道致命的攻击,却在间不容发之际,被她全部避开!
“何方宵小?”女子粉面含煞,胸口剧烈起伏,美眸转动间,忽然明白了什么,朝着远处厉声喝道:“姓杨的小子,是不是你?出来!”
……
一袭白袍的杨珍从藏身处现出身形。
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衣衣、青小灵、丹丹朱朱、七霞等五人。
一共六名元婴。
望着不远处这位打过数次交道的“故人”,几人面色凝重。
他们其实早就来了,一直藏在远处窥探。白日见两位化神和这女子斗得难解难分,大部分时间占据着上风,便也没有冒冒失失地冲出来助阵,暴露自己。
可是到了晚上,先是嘉禾老祖表示法力不支,留在了原地调息。然后这宝塔跑了一阵,逃到了这个地方藏匿时,却久久不见剑尊大人赶过来。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过去。
于是,当这女子从宝塔现身,准备除掉铁石心时,杨珍等人终于坐不住了。
铁石心绝不能铲除,否则不仅衣衣会因此失去对宝塔的追索,而且面对着恢复如初的万煊塔,他们几乎没有取胜的可能。
毕竟这是连两位化神都感到棘手的法宝。
所以,他们不得不出手。
可惜啊,刚才的偷袭全部落空。杨珍心中遗憾,脚下不着痕迹地朝右前方迈了一步,踩在了巽门的位置。
另外几人在他身边散开,衣衣占据了震门,青小灵手中捧着无量拓影镜,大喇喇地站到了坎门之处。
女子双眼微眯,仔细打量这些人的站位,发现除了三人似是形成一个小三才阵的模样外,另外三人却是毫无规律,看着不像是什么玄奥的阵法。
她没感到什么威胁,就面前这几人的实力,她并不放在眼里。真正让她顾忌的是那两位化神。他们会不会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如果本座猜得不错,你就是杨珍吧?云霄宗最年轻,最神秘的金丹真人,不,现在已经是元婴真君了。这么年轻的元婴,你还真是让本座惊羡啊!”
女子美眸流转,一边以神念查探四周,一边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一个月前在云霄宗秘库内伏击本座的,也是你们几个吧?真是让人奇怪啊,你身边哪来这么多的元婴手下,还有,你身上的那个小石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可是能让化神老祖摆脱天地法阵的压制,冲击更高境界的乾坤大世界啊!“
“本座很是好奇,区区臻玉界,怎么会有这般逆天的宝物?”
女子语速不快,声音在夜色下极为清晰悦耳,遥遥地似乎传向了很远很远。
四周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眉头不禁微微蹙起,莫非那两个化神真的不在这里?
“看来你已经融合了无量拓影镜内的残魂,那么,我现在该叫你璐王妃,还是该称呼你那个曾经威震整个臻玉界的名字——黄极?”
杨珍朗声问道,声音同样传出了很远很远:
“昨日我藏身山谷之时,曾听几位化神大人闲谈,他们都是因为收到一份神秘的小册子,故而寻到了这里。若是我猜得不错,那册子,想来应该是黄极前辈的杰作吧?”
“嘿嘿!”女人——黄极冷笑不已。
杨珍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继续道:“只是我心中好奇,你一个三千年不曾出世的老怪物,如何会清楚这里的情况?”
“嘿嘿,”黄极阴恻恻道:“你若是肯告诉我那乾坤世界的来历,我便讲与你听。”
“不必了,”杨珍摆摆手,笑道:“我虽然不是很清楚,大致却也猜得出来。知道这里秘密而又逃了出去的,只有那个叫周远的云霄宗弟子。此人后来被夺舍了璐王的黄极所杀,神魂被其吞食,想来这些秘密,也落到了那位黄极的身上吧!”
黄极不再冷笑,神情凝重,居然听得非常认真。
“夺舍了璐王的黄极死后,你这个夺舍了璐王妃的黄极又跳了出来,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杨珍摇摇头,苦笑道:“若是我猜的不错,那个黄极应是给璐王的王妃留下了什么遗言,让她去探索某个秘地,从而被藏身那处的黄极残魂给夺舍了吧?至于云霄宗的这些秘密,想来也是他以某种秘法,留给了现在的你。这才有了云霄宗的劫难,以及如今这些是是非非啊!”
“没错。”黄极说道,竟是坦然承认了。
“前辈这么做,目的何在?”杨珍疑惑道:“将三位化神凑在一起,将云霄宗与外界勾连的秘密暴露于众,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莫非——”
杨珍惊叫道:“你早就预料到剑尊大人会突下重手,杀掉那海煌!”
“哈哈哈——”黄极放声大笑,十分地快意。
笑着笑着,她突然脸色一沉,凤目陡然变得冷厉:“十五年前秦国祖地的旧恨,本座没齿难忘!八年前我那具身躯突然暴死,如今看来,应是和你们脱不了干系吧!”
“今日尔等既然送上门来,就咱们就做个了断。统统给本座留下!”
说完,身形一闪,化作了六道身躯,朝着几人分头扑去!
几乎是在同时,杨珍等六人也动了。
双方都确定了化神不在这附近,也都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杀!
你死我活!
第八十章 划破长空的一剑
黄极虽然同时进攻六人,却也是分了主次的,他首选的目标,是青小灵!
不仅因为小灵在六人中修为最低,也因为手中那面镜子,威胁实在太大。
他的本体,直指对方。
手中一杆五阶长枪,铁色深沉,枪身上的鳞甲纹路清晰可见,尖端部分尤为锐利,舞动中宛如蛟龙探海,与风雷相应,似乎要划破天际!
这一击,堪比化神!
如此锐不可当的一枪,小狐狸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锵!”
紫色大钟如山岳屹立,恰到好处地挡在身前。
长虹贯日,立即将山岳挑飞,不过力气也卸了大半,再往前行,撞在一面无形的护罩上,戛然而止。
势在必得的攻击竟然落空,黄极略略有些诧异,却也不放在心上,心念电转间,本体已转移到另一具分身上,目标正是小仙草衣衣!
此女的紫色雷电,威胁同样很大!
手中的法器,换做了一柄开山大斧。
斧重柄长,后者丈余,前者刃阔八寸,却有千钧之重,挟带着开天辟地的气势。黄极嘴角带着残忍的冷笑,势要将面前的少女剁成肉泥!
然而一劈下去,却如泥牛入海,空落落地没了个去处,那婀娜娇柔的倩影,如轻烟般消失在前方。
此女实力不凡啊!
黄极吃了一惊。连续两击不中,不免有些沮丧,不过他也是打老了仗的,很快调整心态,将最为阴狠的一招,留给了最重要的对手——
杨珍!
这将是一段咒术,一旦进入躯体,便如附骨之疽般无法摆脱,整个人却是毫无察觉。只会感觉胸中战意越来越盛,最后狂性大作,以最强的手段不分敌我地攻击视野中每一个人!
嘿嘿,本座倒是要看看,到那时候你这摄魂青玉使将出来,在场的有几人能够幸免?
不过这咒术缺点也很明显,便是蓄势时间太久,好在方才借着说话的时候,黄极早已走完了大部分流程。
此刻轻启朱唇,吐出最后一个字后,玉腕上一串铃铛顿时发出刺耳的杂音乱响,那咒语悄无声息地飘向了目标。
黄极双目盯紧,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这段源自上古的咒术是她前不久逃到红砌海峡的意外收获,在今天的瑧玉界早已失传,必定无人能挡!
然而瞬息之后,她的希望破灭了。
神念感应中的那段咒语,在离杨珍还有半尺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寸进,似乎前方有铜墙铁壁一般。
僵持了片刻,随着附带的灵力耗尽,咒语化做了虚无。
黄极这下真的惊住了。这咒术便是他自己也没有寻到合适的防御手段,这年轻人是如何识破的?那段无形的墙壁,刚才挡住了枪刺,现在又挡住了咒术,究竟是什么东西?
……
这正是杨珍晋级元婴后的本命神通——守护之壁。
与一个月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守护之壁,不只是防护一到两人,而是将在场的几人都保护了起来。
因为他们组成了一个从未在修真界出现过的阵法。
【混元玄踪阵】。
这阵法乃是衣衣根据回忆出的某个仙阵,做出的改良,使之首次适应修真界的环境。
这般改变之后,阵法在人数少的时候威力并不明显,比如三人虽可成阵,但威力不过就是寻常的小三才阵。待到五人之时,阵法达到小成,威力则超过同样是五人组成的五行锁龙阵。
而若是有七人以上,阵法大成,威力瞬间达到五座五行锁龙阵的效果,可谓是逆天之极。
黄极纵使实力再强,手段再多,毕竟不过是元婴巅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得过相当于二十五名元婴组成的大阵。
可惜啊,这阵法要求所有人境界一样,否则若能凑足七人,杨珍今日将有十成的把握留下此獠。
除了进攻,混元玄踪阵还有困敌,防御之功效,尤其防御才是混元玄踪阵最大的特点。阵法内不仅诸人心意相通,还可将自身的防御手段,扩大到阵法内每个人,效果绝非简单的叠加那么简单。
所以杨珍在战斗一开始,便将守护之壁完全打开,护住了大家。
不过,有一人却是例外。
衣衣。
小仙草早就将目标放在了一直孤零零躺在沙堆中的万煊塔上,或者说,是塔上那百余株铁石心。故而在黄极使出杀手锏之前,她身躯其实已悄然离开,只在原地留下一段虚影。
几步来到万煊塔上空,玉手轻弹,无数绿光点点,如雨滴般洒向那些幼苗。
顷刻间,仿佛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这些曾经僵直不再生长的铁石心,瞬间生机盎然,拼了命般的向上抽长,短短数息便超过数尺,根系发达,枝繁叶茂,将整个万煊塔完完全全地覆盖起来,再无一丝灵气漏出。
万煊塔彻底变成了一堆废铁。
两位化神,尤其嘉禾自身就是一位初步掌握木系规则的大能,却一直束手无策的铁石心生长难题,被衣衣轻而易举地的解决了。
黄极目瞪口呆。
她神念虽然还能感应到万煊塔,但因为灵气阻滞的缘故,已经无法将其缩小,也无法再将它收入识海之中。
至于储物戒,因为万煊塔本身就是空间法宝,更无可能。
她失去了战斗中最大的倚仗。
……
就在黄极发动进攻的同时,阵法内的几人,也针尖对麦芒,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纷纷应战。
丹丹朱朱的火针,七霞的七彩锦缎,杨珍的瞬移、青色玉柱以及灭之一棍,还有重新返回阵内的衣衣,挥手间电闪雷鸣,无不给黄极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比如丹丹朱朱的火针,如果是单对单的决斗,常常会因为酝酿时间太久而显得鸡肋,但在大阵之中,通过其他同伴的相互配合,却是时不时便可来上一发,每一次都让黄极汗毛倒竖,慌忙闪避。
青小灵的无量拓影镜,在半刻钟后也同样蓄足了灵气,足够发动第二次的攻击。不过因为黄极身法巧妙,不停腾挪辗转,一直无法将之完全锁定。但只要她举起宝镜,将黑色那面朝向对方,黄极便不得不做出应对,许多暗藏玄机的杀招也因而无以为继,半途而废。
久而久之,黄极疲于招架,完完全全处在了下风。
再战一会,已有几分法力不济,却因为身处围攻,根本无法补充。
形势更加严峻。
黄极终于开始逃遁,甚至连万煊塔也顾不得了,化作一道遁光冲向大漠深处。
杨珍等人在身后急追。
一边追,他一边再次喟叹。若是有慕紫雪在场,七人组成大阵,那就完全是一个既可进攻,还能防御,又能困敌的强大阵法,黄极根本寻不到空隙逃走。
几人遁速有快有慢,渐渐与逃敌拉开了距离。杨珍见状,索性令丹丹朱朱现出原形,化作两只遮天巨鹰,载着其他人继续追赶。
如此,也不过堪堪跟住。
繁星点点,深邃的夜空下,万籁俱寂,唯有这一前一后两团飞遁的影子,仿佛两支移动的画笔,在点缀着这个孤寂的荒漠。
……
沙漠无穷无尽,不知要将人带向何方。
这般飞了将近两刻钟后,远方天际,突然升起一道暗黑色的光束,闪电般直插苍穹!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很快十二道光束全部聚齐,再次组成了一个圆环。
不多久,远远望去只有纸盒子大小的飞船出现在半空,向着圆环中心急速飞去,因距离遥远,看似如爬行一般,非常缓慢。
望着这熟悉的一幕,杨珍心中涌上难言的情绪:感伤、不舍、祝福……
紫雪师姐,她终于要离开了吗?
就在这时,整个世界忽然间陷入诡异的宁静,似乎有一场恐怖的暴风雨正在酝酿。
这种难言的恐惧不知从何而来,却笼罩在每个人头顶,让人禁不住心惊胆战,如末日降临。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是生灵遇到了天敌。
一道光。
东方天际,倏地亮起一道璀璨的光束。
那是一道剑芒。
剑芒划过长空,留下一条长长的笔直光影,准确无误的落在了飞船上面。
“轰!”
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彻整个小世界。
爆炸中心处仿佛如恒星湮灭般爆发出炫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夜空。
飞船灰飞烟灭。
杨珍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
黄极继续逃跑,杨珍阴沉着脸埋头急追。
他没有前往那爆炸中心,不只是地方遥远,赶过去不知何时,还因为那爆炸强度实在太过剧烈。以元婴修士的肉身,绝无可能在那样的爆炸中幸存下来。他即便赶到也是无益,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是他唯一击败黄极的机会。一旦让后者融合了天地法阵的种子,进阶化神,那混元玄踪阵即便再是逆天,恐怕也奈何不了对方。
趁他病要他命,他们必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彻底杀死对方!
追了一阵,杨珍心中悲恸渐渐化去,见与黄极的距离依旧没有缩短,终于下定了决心。
兵分两路,衣衣、青小灵、朱朱为一路,绕到前方堵截,他和七霞、丹丹为另一路,依旧在身后追赶。
如此等于混元玄踪阵一分为二,防御力大大降低,但杨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若不能及时解决黄极,一旦那两位不知去了哪里的化神赶了回来,谁也讨不了好。
而且,他每日只能使出一次的守护之壁,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
又是一刻钟后,青小灵以杨珍赠送的那枚替身法相为代价,硬顶了黄极一次致命攻击后,终于成功地堵住了对方。
六人将黄极团团围住。
密集的攻击如暴雨般倾泻,将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枭雄打得遍体鳞伤。
胜利在望。
意外,却在这个时候又一次发生了。
……
平静的沙漠突然狂风大作,成百上千沙丘如同睡梦中惊醒的雄狮,狂啸着,咆哮着,将无数石头沙尘抛向空中。
刹那间,天昏地暗,四周一片黄沙茫茫。
每个人释放出的灵气眨眼间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众人之间的连接瞬间中断,再也不成阵势。
混元玄踪阵,竟是以这种方式,失效了。
戌土乾坤阵,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启了。
而且威力更盛从前。
众人在飓风中东倒西歪,难以立足,纷纷爬到了身旁的两只大鸟身上,勉强稳住了身形。
这时,一道飓风正好卷向黄极,很快将她带到几百丈的高空,几番起起伏伏后,彻底失去了此人的踪迹。
这厮,居然又一次地死里逃生了。
杨珍仰天长叹,却也无可奈何,好一会后,他终于将大家聚拢,除了衣衣和丹丹外,其他人全都送入了空间。
很快,一个让他惊喜不已的好消息传了出来。
“姐姐没有死。”分身紫雪从青石中探出身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我与姐姐心意相通,她若是不在了,我必然知晓。”
“不过,”她螓首四处探了探,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姐姐不理我了,她中断了和我的心灵感应,我无法确定她的位置啦!”
……
杨珍在迷雾般的黄沙走了足足七天。
这七天中,他们最大的收获,是找到了黄极遗弃的万煊塔。
当时为了追击黄极,杨珍连如此重宝也来不及收走。好在这东西本体极重,一直就留在原地,埋藏着沙子下面,被衣衣通过上面的铁石心感应到了位置。
众人齐心协力,将此物搬入青石空间,衣衣接着出手,清除掉上面的铁石心后,万煊塔很快恢复如初。
不过一时却无法使用,应是塔内控制机关被人取走的缘故。那东西,显然是在黄级手中。
……
杨珍骑在丹丹身上,漫无头绪的在黄沙中飞行。
紫雪在他身侧,每隔一刻钟女孩便会凝神闭目,希望感应到姐姐的方位,结果却是一次次落空。
好在女孩非常肯定,姐姐仍然活着,而且就在这小世界之中。这让杨珍又是欢喜,又是好奇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天,昏沉沉的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无数雨滴,仿佛一支支锋锐的剑刃般落向大地,在沙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碗口大的深坑。
天地间仿佛笼罩在浓浓的悲哀之中。
这是地异象!
又一次的天地异象,带着剑意的天地异象!
难道……剑尊陨落了?
杨珍心神巨震!
而就在这时,女孩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
“姐姐又理睬我啦,我感应到她的位置了!”
第八十一章 重聚
半个时辰后,杨珍来到了慕紫雪所在的位置。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并不远,只有四五百里。
果然还是在祭坛附近。
山坡上的那座祖庙已经变成残垣断壁,显然不久前这里有过一场大战。十二座山谷也因为十二星斗阵的损坏而全部显露出来,远远传来术法的爆裂之声。
杨珍立即将丹丹和紫雪送回小青石,自己朝声音处悄悄摸了过去。
一个熟悉的娇小身子,带着几头高大沉重的铁傀儡,围着那祭坛不断轰击。
正是黄极。
那傀儡也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之前一直没有拿出来,应是知道这些东西在对付化神作用不大。不过此时攻击祭坛时,每一拳一脚皆势大力沉,在防御阵上震荡起一连串波纹,威力甚是惊人。
祭坛之中,慕紫雪双手放在那黄色土球上面,白皙的额头上汗水涔涔,正在勉力支持。
杨珍记得这防御阵法乃是六阶,黄极和那些傀儡攻击虽然声势浩大,一时却还无可奈何。
不过观察了一会,他神色渐渐凝重。
黄极的实力,比之七日前,已强了不止数倍,完全是两个境界。
化神?他不由悚然而惊。
“应该还不是真正的化神,我能感觉得出来,而且这几日,咱们也没有见到晋升化神的天象异变,”识海中的衣衣说道:
“不过看起来,她应该已经初步融合了那颗天地法阵的种子,一招一式皆带着丝丝缕缕规则之力。她这个状态,即便不是化神,也相差不远了,或可叫做‘半步化神’。”
“黄极前世乃是化神之上的存在,对大道规则的领悟远超嘉禾、海煌等人。她的这个所谓的‘半步化神’,其真正的实力,恐怕还要在寻常化神之上。”
不是化神,胜过化神。小仙草的这番话,顿时让杨珍蹙起了眉头。
这可不好对付啊!
不好对付也得对付,慕紫雪看样子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杨珍寻思一阵,决定依旧辅以混元玄踪阵,和此獠重新较量较量。
六人按照阵型冲了过去。当距离敌人不到百丈时,雷劈、火针、青色光柱,以及青小灵的无量拓影镜,七霞则引燃了一张从万煊塔内获得的五阶上品符箓,差不多他们所能使出的最强攻击,一股脑全都打了出来。
黄极对他们的出现并不意外,嘴角冷笑,一挥手带着五具傀儡迎了上去。
双方一交手,杨珍立即感觉到了不一样。
首先,青小灵的无量拓影镜打在黄极身上,竟如清风拂面,毫无作用。
此镜可剥夺同阶修士的魂魄,越级则绝无可能。这番失效,意味着对方的神魂强度,已经与化神无异。
接下来,丹丹和朱朱凝聚的两枚火针,也被黄极轻而易举化解了。
七霞的符箓,同样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真正有威胁的,只有衣衣蕴含毁灭之道的紫色雷电,以及杨珍的青色光柱。两者都是可越阶对敌的手段。
只是跨越境界对神识消耗很大,尤其境界越高越是如此。比如杨珍这青色光柱,差不多一刻钟才能激发一次。
一个时辰也不过七八次。
混元玄踪阵守强攻弱。对战了一会,杨珍这边机会不多,反倒是黄极渐渐摸清几人底细,将大部分攻击都落在相对较弱的青小灵和七霞身上,不时打出一道又一道的杀招。虽然在守护之壁的保护下都化险为夷,却也将两女惊出了一身冷汗。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比七天前双方两次交手加起来的时间还要长。
眼见着守护之壁即将失效,杨珍不再恋战,瞅了个空子,趁着慕紫雪打开防御阵的时候,率领众人冲上了祭坛。
黄极没有跟进。
将几具遍体鳞伤的傀儡收入储物戒,一声冷笑,隐没在附近的山谷中。
不一会开启防御阵,就躲在那儿休养恢复去了。
杨珍同样没有追击。
……
戌土乾坤阵摇摇欲坠,原因是灵石不够了。阵法核心的十二颗极品灵石,因为这几日的消耗以及方才的大战,已然只剩半颗。杨珍马上从空间中取出灵石,将之全部补齐,又拿出其他材料,逐一修补阵法中的破损之处。
然后留下衣衣在外操控阵法,其他人进入小青石中休息。
一进空间,分身紫雪就扑过来,紧紧搂住慕紫雪的纤腰,又哭又笑。
慕紫雪抚摸着这位“妹妹”的秀发,唏嘘不已。
接着赵玥儿、彩云也出来相见,又是一番热闹。
寒暄过后,杨珍终于问起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七天前那惊世骇俗的一剑。
“那是何人?”
“是剑尊。”
“剑尊?不,不可能,化神绝无这样的力量,”杨珍连连摇头,道:“我确实有过那么一段时间,以为化神都有这般强大,可搅动天地间的伟力,为其所用。那还是年初我在青州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嘉禾老祖于十万里外,击退海煌的惊天一剑,为之惊惧不已……”
“然而前不久看见他们与黄极斗法,又深感不过如此。虽然很强,却绝非不可战胜。所以……”
“不,那就是剑尊发出的一剑!他借助的,正是天地法阵的力量。”慕紫雪说道。
接着,她便从那日田、杨二人商议着要乘飞舟离开,留她在祭坛操控阵法。正当他们万事俱备的时候,嘉禾老祖突然闯了进来。
“他立即控制住二人,要求他们带他离开。不得已,田师兄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随后嘉禾要将杨长锦放入自己的灵兽袋,却被田师兄坚决抵制。最后那灵兽袋,还是系在了田师兄的腰间……”
“不久飞船起飞,初始一切顺利,接下来便是你们看到的那一幕了。飞船当时就化为灰烬了,田师兄,还有灵兽袋内的杨长锦,都没有活下来……”
“倒是那嘉禾立即开启了护体防御,逃过了一劫。其实,那也是剑尊手下留情,无意诛杀嘉禾的缘故……”
“剑尊为何要那么做,毁了飞船,他自己岂不是也不能离开了吗?”杨珍好奇道。
“因为啊,剑尊他根本就没想过要离开这个世界。”慕紫雪悠悠道。
第八十二章 魔云裂缝的成因
“我当时和你们一样,又是惊骇,又是疑惑。好在嘉禾脱险之后,立即找到了剑尊,两人随后的一番对话,就在这山谷附近,让我听了个清清楚楚……”
慕紫雪娓娓道来。空间内,杨珍、赵玥儿、青小灵,以及丹丹朱朱,还有云霄宗几位金丹长老,裴简穆青青等亲信,数十人围拢在旁边,听她讲述七天前发生的惊天之变。
“嘉禾老祖非常愤怒。死里逃生,也由不得他不愤怒,只见他指着剑尊一顿怒骂,骂声中满是悲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慕紫雪模仿着嘉禾的声音说道:“欧阳小儿,你根本就不想离开臻玉界,你其实是上界那些大能布下的暗子,是不是?否则,一个受天地法阵压制的人,怎么可能调动天地法阵的力量?你们,你们真是好算计啊!”
“剑尊从半空中显出身形,他看着嘉禾闷不作声,算是默认了嘉禾的指控。”
“我和海煌都他妈是傻缺啊,我们上了你这个小人的大当!”嘉禾继续怒骂:
“你身上并没有钻天角犀的符皮,对不对?你连天地法阵的力量都能调用,避开法阵的压制还不是轻而易举?还有,你也根本不会什么幽明剑法,对不对?老子当时瞧着就不对劲,海煌实力没那么差劲,怎么在你面前连招架之力都没有了?”
“你既然是上界的暗子,一定是有控制我们的办法,那方法……我明白了!种子,一定是种子,天地法阵的种子!你通过操纵海煌体内的种子,让他动弹不得,只能任你宰杀。你,你既然有控制我们的办法,为何非要杀了他不可?”
欧阳野望着嘉禾因愤怒而极度扭曲的脸,神情颇为坦然:“某没有把握同时对付你们两个,只好先除掉一个。”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海煌啊海煌,你小子死得真他妈窝囊啊,哈哈哈——”嘉禾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对,”他突然一怔:“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何不将老夫一块杀了?”
“嘉禾老弟,你这是什么话,”欧阳野正色道:“你我都是人族。老弟的天赋、见识等等,为兄一向也是钦佩有加,论交情我们更是有数十个甲子的情谊,某不会朝你下手。”
“我呸,别给我假惺惺的当什么好人!”嘉禾恶狠狠道:“欧阳小儿,你是什么德性,老子还不清楚吗?以你的凶狠嗜杀,若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你会留老子一命?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你若不讲出实情,老子跟你不死不休!”
欧阳野似是有些迟疑,好一会道:“老弟既然这么说,某便实言相告吧。你听完便知,某对你确实一片诚心,绝无加害之意……”
他顿了顿:“老弟可知,咱们头顶上,为何要布设这天地法阵?”
“这还用你问?”嘉禾冷哼道:“此事不要说你我,就是我东域随便一个筑基小修,也都清清楚楚。所谓天地法阵,一则为防止三千年前神秘失踪的黄极老怪,继续出来为祸世间,故而设下此樊笼,要将他困死在这片天地。二来嘛,嘿嘿,自然是上界那些大人物们害怕了。他们害怕咱们当中,再次出现黄极那般的人物,将这世道搅得个天翻地覆,打扰到他们的清修嘛!哼,我呸!”
“不!老弟所言,不过是世间讹传的说法,真实情况,并非如此,”欧阳野摇摇头,道:
“所谓禁锢黄极,或许有其中一二分的因素,但绝非全部。黄极固然不可小觑,但终究是被洪煊界那些大能镇压了下去。那般登峰造极的黄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难道还指望躲躲藏藏三千年的黄极,能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威胁吗?若真这么想,嘉禾老弟,那你也太小看上界那些大能修士了!”
“至于第二个原因,更是荒谬!黄极这样的人物,一个下界的修真界能出现一个,已是极大的机缘,恐怕也耗光了这地方的气运灵蕴,又怎么可能出现第二个?若是连一个小小的下界他们都这般担心,这般不惜人力物力,他们哪还有多余的人力物力去控制其他的界域?一句话,区区臻玉界,还不值得他们如此谨慎!”
嘉禾:“依你这么说,难道还有其他原因不成?”
“当然。天地法阵真正的作用,只有一个,防止臻玉界的崩塌。”欧阳野一字一顿道。
“老弟也是经历过三千年前那场大劫的人物,应还记得当时那海沸山摇的恐怖景象。不说别的,就说那红砌海峡的出现。大乘修士一剑下去,便是一条上万里长的海峡横亘其中,从此东域一分为二。迄今那地方依然空间紊乱,剑意乱飞,便是以咱们的修为,也不敢轻易涉足。试想这样的威力,小小的臻玉界能承受几次?整个臻玉界,受此波及的,又何止这一处?”
“那场大劫啊,不仅伤了臻玉界的元气,更损毁了她的根基,导致其脆弱不堪,岌岌可危,界壁薄如蝉翼,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有鉴于此,战后洪煊界十数位大乘修士,集各大宗门之力,耗费无数天材地宝,这才布设了这么一座覆盖整个界域的浩然大阵。这等于是在咱们头上,种下了一株拥有强大根系的苍天大树,将早已松散不堪的臻玉界重新去抓紧、夯实……”
“哦?上界那些大能,会有这样的好心,关心起咱们的死活?”嘉禾讥笑道。
“因为有因果!臻玉界的劫难,虽说有黄极倒行逆施的缘故,但与上界这些大能修士肆意出手也脱不了干系。一个界域一旦坍塌,其中造成的因果罪孽,将彻底堵死这些大乘修士的登仙之路!所以,纵使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道途,他们也不得不如此……”
这解释显然就合理多了。嘉禾陷入了沉思之中。
欧阳野见他远没有刚才那么激愤,暗暗松了口气,遂又推心置腹道:“老弟若是不信,咱们身边便有一个例子。老弟乃是东域之主,难道就没怀疑过,为何魔云裂缝会出现在云霄宗治下的翰州地界?某也曾经疑惑不解,今日方才有了答案。“
他扬手指向远处的祭坛,大声道:“若非云霄宗与上界勾结,屡屡以阵法打开天地法阵的屏障,这附近的界域壁障怎会变得这般薄弱不堪,引得魔族屡屡侵犯不止?”
……
“魔云裂缝的出现,居然与宗门脱不了干系!”杨珍大吃一惊。空间内,水虹、燕成邺等云霄宗老人皆都脸色阴郁。慕紫雪讲述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却又令人不得不信。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水虹喃喃自语。
“老祖,老祖他不是故意的,他应该不清楚魔云裂缝的成因……”燕成邺苍白无力的解释道。
“天啦,北卿你,你死得好冤啊!”张和静想起赵北卿临死前的惨状,忍不住低声悲泣起来。
蓝元獉双手握拳,虎目含泪,昂首悲愤的望着苍天。
那些牺牲在魔族战场的亲朋手下,那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孔,在他面前不断浮现,让他憋闷地几乎要咆哮出来!
一直以来云霄宗守护九州平安,造福亿万百姓的崇高形象,这一刻轰然倒塌了。
“说了这么多,剑尊还是没有解释,他为啥没有杀嘉禾老儿呀?”青小灵的发问,总算是打破了场中沉闷的氛围。
“不,剑尊他已经解释了。”慕紫雪笑道。
“他哪里说了呀?”小狐狸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的迷惑。
“当剑尊默认自己是上界留下的暗子,当他明明白白说出天地法阵的作用后,他其实,已经做了解释。”慕紫雪叹道:
“嘉禾真尊,他也猜到了。然后,他做出了,自认为对他最有利的选择!”
第八十三章 决一死战
“三年前,山之域那边突然传来化神异象,那地方,出现了一位新的真尊……”嘉禾忽然说起了一件似乎不相干的往事。
“那是一位人族女子。”欧阳野道。
“老夫当时还奇怪来着,那地方几千年都不见人晋级,子魁这只老鼠一死,怎么这么快就冒出新的化神了?直到昨日亲眼目睹海煌身死,我才算是明白了。敢情啊,是有人得到了子魁身上的种子……”
欧阳野有些摸不清嘉禾说这些话的用意,便不再吭声,默默地听着他继续讲述。
“老夫曾经有过困惑,天地法阵既然以咱们四人为支柱,可咱们也不是长生不死之身呀!待到咱们身陨之后,这天地法阵,是否还会继续存在?”
“尤其子魁死去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天地间万物复苏,欣欣向荣!仿佛带着不可明说的喜悦。当时,我还天真的以为,这臻玉界的意志和我们一般,都是极其憎恶天地法阵的存在,所以才会欢喜我们的死亡!”
“可是数年过去,我并没有察觉到天地法阵有任何的松动,似乎子魁这个支柱的存在,乃是可有可无,根本影响不到天地法阵的稳固。直到此刻,听了你的解释,见到你的所作所为,老夫才终于确认两件事!”
“第一,天地,与世人一样,喜新而厌旧!她那时的欢喜,是在欢喜将会有新的化神出现,来替代咱们!臻玉界,已经厌倦了咱们这些老东西呀,哈哈!”
“第二,天地法阵,其实用不了四根柱子,三根就已足够!剩余的那根,不过是待我们当中有人陨落之时,顶上一阵而已。一旦有的新的化神出现,天地法阵,将稳固如初!”
“只是说到这里,小弟却是有些好奇了,”嘉禾声音放缓,道:“敢问欧阳兄,若是接连有两位化神陨落,而新的化神还来不及产生,不知这天地法阵,将会如何啊?”
欧阳野嘴角扯了扯:“你都已经猜到了,何需某再说出来。”
“所以,你才会在海煌死后,迫不及待地将他身上的种子送给燕西陵;所以,你调动天地之力毁掉了飞船,却还是留下了老夫一条性命,都是出于这个原因。对不对?”
“那又如何,”欧阳野冷声道:“人,可以离开;种子,必须留下!”
“哈哈哈——”嘉禾仰天大笑,笑得胡须如长枪般根根直立:
“原来咱们一辈子,就他妈是个蛋,一个包着种子的luan蛋啊!就算是死了,也要将兵解分离出这枚种子,送还天地,直到寻到新的元婴宿主,进阶出的化神,继续支撑着天地法阵的运转!”
“是不是呀?欧阳兄,小弟这些话,可没说错吧?”嘉禾拉长着声音问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一颗蛋,呵呵!”
欧阳野也跟着笑了起来。这笑声有自嘲,有愤懑,有无奈,有怨怼,种种情绪,居然在一个面相粗豪的丑陋汉子脸上,如此淋漓尽致的展露了出来。
“不!你欧阳兄怎能和咱们一样?”嘉禾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上界那些前辈大能,难道没有给欧阳兄指明一条化神之上的通天大道?”
“没有。”欧阳野怔住,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没有吗?怎么会这样,你可是他们自己人呀!”嘉禾惊讶道。
欧阳野脸色有些难看,冷着脸不说话。
嘉禾微眯着眼打量他脸上的神情,嘴角渐渐翘起,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
“欧阳兄,既然上界不仁,咱们又何必替他们坚守!”东域之主声音低沉,充满蛊惑:“当了三千年的luan蛋,还没当吗?咱们已经还了这些人当年的不杀之恩,也该为自己考虑了,总不能真就这么当一辈子的卵蛋吧?”
“你想怎样?”
“依我看,不如就让这破法阵崩了算了。“嘉禾轻描淡写道。仿佛谈论的不是天地法阵,而是路边的一块石头。
“不可!”欧阳野断然拒绝:“臻玉界界壁脆弱不堪,天地法阵若是消失,臻玉界必将遭受外界入侵!那时候,进来的恐怕不止是一个魔界。臻玉界,从此将沦为战场,万劫不复!”
“这不挺好吗?他们能过来,咱们也可以过去啊!正好离开臻玉界,去新的世界追寻大道,岂不美哉?”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欧阳野怒道:“臻玉界如此弱小,一旦有外族入侵,咱们这个世界,能有几人存活?”
“那又如何?不过是死些蝼蚁罢了。咱们堂堂化神,几千年的修行,难道还要受这些宵小的牵累?”
“不行!天地法阵,决不可损坏!”欧阳野态度坚决道。
嘉禾不说话了,目光阴沉地盯着欧阳野,突然轻笑了起来。
“欧阳兄,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吾辈修道之人,岂可做此伤天害理之事!”欧阳野正色道:“嘉禾老弟,某劝你也不要做此痴心妄想。好好地留在臻玉界,守护这一片乡土,否则——”
“否则怎样?你敢杀我吗?”嘉禾问道。
欧阳野神情一僵。
“欧阳野,若不是清楚你的为人,老夫还真要被你这番大义凛然给骗了,嘿嘿。”
嘉禾斜睨着对方,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嘲弄:
“你这人一向残忍嗜杀,谁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可能在乎区区黎民百姓的死活?咱们头顶上的这片天,你私下里不知骂过多少次,发过多少诅咒,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如此的憎恶这个世界,今日怎么变了性子,拼命地去维护她啦?”
“上界可没给什么好处啊,你却还这般卖力的去当一条狗,这还是你吗?不,不!你这么做,原因只有一个——”
“你是被逼的,你不敢不这样!因为,你与天地法阵休戚与共。法阵一旦崩溃,你欧阳野,必死无疑!”
“来吧!”
说到这里,嘉禾须发皆张,意气飞扬,大喝道:“欧阳野,要么你杀了我,要么我杀了你。咱们,决一死战!”
第八十四章 法阵开裂
“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打了起来。这一打啊,就是七天七夜。大多数时间都是嘉禾在攻,剑尊防守。正如嘉禾笃定的那样,剑尊果然不敢对他下死手,结果就落在了下风。两人先后都受了不少的伤,剑尊的伤势应该还重一些。”
“他们一打起来,我就赶紧开启了防御阵。这时候祭坛上的防御阵和戌土乾坤阵已经连接为一体了,所以你们看到的,便是整个小世界又回到了飞沙走石,狂风肆虐的模样。我担心你们过来寻我,若是遇上这两位化神就危险了,索性就隔绝了和雪儿的联系……”
青石空间内,慕紫雪的讲述还在进行,不时会有人插嘴问上几句,她都事无巨细的做了答复。
“嘉禾为什么要和剑尊打架呀?”青小灵听得有些懵懂:“打败了剑尊,对他有啥好处?”
“傻丫头,”杨珍爱怜的摸了摸小狐狸脑袋,语气中却是透着寒意:“杀死了剑尊,这世上就只剩他和山之域那位化神,天地法阵四根支柱少了两根,必然倒塌。那时候,他就可以逃亡外界了。”
“原来是这样,这老头真坏!”青小灵鄙夷道,随即小脸绷紧,露出担忧之色:“最后是不是这个坏老头打赢了?我们在路上,看到剑尊大人被打死的天象异变啦!”
“不!”慕紫雪轻摇螓首:
“嘉禾没有赢。是黄极突然出现,袭杀了剑尊。嘉禾重伤而走……”
果然如此!
杨珍心中暗道。其实来到这里,看见是黄极在攻击慕紫雪后,他就已经猜到了。
随即,一个思索许久也没得到答案的疑惑浮上心头:
“黄极,她为什么能找到这地方?”
……
“因为此物!”慕紫雪答道。
一颗浅灰色的冰球摆在了手心。手指轻弹间,那冰球渐渐融化,丝丝缕缕灰色烟雾萦绕升起,中间一个老者的面像若隐若现。
“这是夺舍了璐王的那缕黄极残魂,八年前被我们联手除掉后,我将它带在了身边。此物来自仙兽烛凰的魂魄,即使在洪煊界也是极为难得的天材地宝,可炼制各种珍稀的魂器,也可助大乘修士修炼神魂……”
“我当时并没有想到此物。这还是后来,黄极先后除掉两位化神,立即将矛头指向了我。我借助祭坛上的防御阵和他抗衡,还重新沟通了和雪儿的联系。因为我知道,你们也在找他!”
“黄极攻打了一阵,见仓促间无法打破大阵,就对我说,只要我愿意交出身上所有的灵物,便放我离开。我当然不会答应,却也暗自留了意,将储物戒所有东西检查一番后,终于确定黄极想要的,就是此物!”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杨珍道:“一个月前,我们曾经和黄极在宗门秘库打了一架。那时我就奇怪,这人怎么会找到秘库这种隐秘的地方。现在看来,应该是无量拓影镜中封印了他的第一段残魂,被他感应到了。最终,她不仅取走了这段残魂,还在秘库中将之完全融合了。”
“这些残魂对黄极非常重要,”一直认真倾听,不怎么说话的衣衣这时说道:“若是不能将这些散落在外的残魂全部融合,黄极的灵魂将永远残缺不全,他将永远无法恢复到当年那种睥睨天下的境界,更遑论再进一步。所以,这东西,他势在必得!”
“咱们可不能给他!这家伙坏死了。”青小灵忙道。
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杨珍笑道。
在他心中,黄极一直是他最大的敌人,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那几位化神。他与黄极之间,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仇怨。对方还清楚他的许多隐秘,比如有小青石这样的乾坤世界等等。
两人,早已是水火不容。
”不但不给他残魂,咱们还要主动进攻,趁他实力尚未恢复之前,击杀此獠!”杨珍恶狠狠道。
……
转眼一天过去。
这一日里,大家除了恢复法力,调养神魂,剩下的时间,全都用在了混元玄踪阵的训练。
加入慕紫雪后,法阵已经有七位元婴,释放的威力相当于几十名同阶修士,比之八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虽说黄极的实力也数倍于前,但杨珍更有信心。
最后一次操练圆满完成后,慕紫雪打开防御阵一角,七人以战阵的方式,直奔黄极躲藏的那个山谷。
刚出大阵,只见一道娇小的白色身影朝这边飞了过来,赫然正是黄极。
敢情双方打得都是同样的主意!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当即开战!
这一次,杨珍这边阵型完整,新加入的慕紫雪更是进攻的利器。其蕴含大道规则的紫色雪花,不仅覆盖范围大,滞敌效果也非常明显。一旦沾染,或多或少都会迟钝片刻,给黄极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青小灵在无量拓影镜失效之后,索性专司防守,凭借自身的魅惑天赋,将混元玄踪阵中“困”的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七霞的七彩锦缎,攻击力只是一般水准,但干扰效果很好。在配合青小灵的魅惑后,简直如锦上添花,天作之合。
两人携手,屡屡让黄极眼花缭乱,差点迷失阵中。
这一战,杨珍战果累累。
不止数次将黄极打得吐血,还将她用来助战的五具五阶傀儡,全部捣毁。
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将她斩于马下。
这厮战斗经验确实高明,常常能在必死的局面中寻到那一丝生机。在面临杨珍青色光柱攻击时,数次当机立断,拼着受伤吐血为代价,化险为夷。
最终,她扛住了。
当一个时辰临近时,杨珍不得不结束战斗。
虽说继续下去,他有一定的把握击杀黄极,但失去了守护之壁的保护后,对方临死前的反扑,更有可能让他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
权衡之后,杨珍决定收兵。有戌土乾坤阵在,不用担心这厮逃走。
……
双方仿佛玩回合制游戏的玩家一样,同时返回各自营地疗伤休息。
杨珍没有无聊到派人去搞什么干扰,那只会白送人头。
这一战,虽然没有毕其功于一役,众人还是喜气洋洋,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只有衣衣秀眉微蹙,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虑。
“黄极的实力,比昨天要强。”
第二日,双方继续大打出手。
杨珍这次留了心,发现黄极果然又变强了。虽然这点进步对于化神实力的她来说只是一小步,但若是仔细比较,还是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比如丹丹和朱朱的火针,前两日她还需要伸出手指弹灭,到了今天,居然完全不理不睬,凭借着身上的护体真气直接荡开了事。
再比如慕紫雪的紫色雪花,昨日黄极以剑刃挑开,会在长剑上留下一道尺许长的白色霜痕,持续一息。今日留下的痕迹,仅七尺有余,时间也不足一息。
这些变化,处在激烈的战斗中或许不会注意,但杨珍心中既然有了这份成见,暗暗观察之下,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此外,黄极法力的运转,术法的使用,对混元玄踪阵的适应等等,也都在提高。
一个时辰后,杨珍再次收兵。
这一天黄极只受了三处较严重的伤势,以及十余处小的伤口,比之昨日大大降低。这还是在他没有傀儡作为辅助的情况下取得的结果,否则,受伤只会更少。
便是最为迟钝的青小灵,也终于瞧出了不对劲。
“这家伙怎么一天一个样啊!”小狐狸抱怨道。
“应该是那种子的缘故,”衣衣分析道:“天地法阵种子中蕴藏的灵力,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黄极还在融合,所以实力还在增长。”
众人脸上再也没了笑容,变得忧心忡忡。
这天晚上,衣衣绞尽脑汁,再一次改进了阵法,最大可能地将各人战力发挥到极限。
第三天,双方继续大战。
杨珍这边几乎拿出了全部的家当,不仅消耗了数张五阶符箓,甚至还引爆了两件五阶法器。每一件爆炸的威力都接近化神一击,但最终给黄极造成的伤势,也就勉强比昨日多一点,甚至还不如第一天。
第四天,再战。
杨珍一方稍占上风,不过在黄极身上留下的伤口,已降低到微不足道的两处。
第五天,重新抖擞精神的杨珍召集众人,准备再战。
衣衣劝住了他。
“没有用的,”小仙草道:“即便今日还能勉强占据上风,也没有什么意义。此消彼长,若是将我们的虚实完全暴露出去,以后更没法和此獠相抗了。”
“咱们不如借助祭坛上的防御阵和她角逐。否则,一个时辰内如果不能顺利回来,咱们就危险了。”
衣衣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实际上这几日的战斗,早已让黄极摸清了底细,他们就只能坚持一个时辰。故而昨日最后时刻,黄极曾有意拦阻他们离开,只是为杨珍青色光柱所慑,不敢追击而已。
可杨珍的这道杀手锏,能保证每次都成功的震慑住敌人吗?
他们的对手,可是曾经纵横整个臻玉界,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一代枭雄!
杨珍沉思许久,接受了衣衣的建议。
……
黄极如期而来,望见杨珍趺坐在祭坛上,摆出战斗的姿态,和她大眼瞪小眼地相互对望。
她有些奇怪,以为是这边没有准备好,于是退到百丈之外,严阵以待。
结果好一会后,还是没见有人出来,不由恍然大悟。嗤笑一声,回去继续闭关了。
她并不担心杨珍偷偷溜走,融合了钩邪记忆的她,当然知道怎么去对付小青石。那个时候只有金丹境界的钩邪,尚且能通过灵火将小青石逼得走投无路,现在已达化神实力的她,只要大致锁定小青石的范围,后者很难逃出她的搜寻。
杨珍同样也没想过撤走。他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以后数日,黄极每天都会过来一趟,见他躲着不出,有时兴致来了,还会嘲笑几句。
杨珍不以为意。当年在郡城学堂身为全年级倒数第一,每日里受尽了嘲讽,也没让他失态,脸皮早就在那个时候练出来了。黄极怎么说也是几千年前的高人前辈,被她骂上几句算什么,又不会掉一块肉。
激将法既然无效,黄极遂不在这方面继续使劲,干脆坐在祭坛外和杨珍聊起天来。
如果抛弃各自的立场,这人谈吐不凡,见识渊博,可谓是极好的聊伴。
三千年前的诸多往事,一些前辈大能的各种隐秘,从她嘴中说出来,经常妙趣横生,精彩纷呈,也让杨珍对臻玉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杨珍有时也会挑选一些有趣故事说说,这本就是他起家的本事,听得黄极兴致勃勃,连连叫好。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真以为这两人是多年的挚友。
如此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天,在讲述完一位上古女修的前程往事后,黄极突然话锋一转,笑嘻嘻问道:
“杨老弟,你那位叫秦明月的红颜知己,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啊?”
杨珍心中微微一沉,没有回答。
两人的对话,只要是涉及到各自的隐私,常常会以沉默结束。所以为了让聊天继续下去,双方有时会很默契的避开一些话题。
显然,黄极这次不打算遵守规矩了。
“本座若是去秦国将那位女皇请了过来,不知道能不能换得老弟走出这座祭坛呀?”黄极继续逼问。
杨珍冷着脸,也回怼了一句:“你现在走得出去吗?”
他们的对峙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早已错过了离开的窗口期。换句话说,现在的戌土乾坤阵,即使操控祭坛上的阵眼,也无法使之停下来了。此阵绝大部分力量来自于小世界,一旦运转起来,需每隔十年,才有一次通过阵眼停下来的机会。这个时间,通常会选在腊月左右,也就是嘉禾在万煊塔闭关的时候。
这些情况,有的杨珍之前已经清楚,有的是这些天慕紫雪告诉他的。
黄极,当然不会知道这些,听到杨珍的话后,微微一愣:
“怎么,这大阵停不下来了?”
杨珍默然不语。
黄极顿时秀眉拧成了一团,正要说话,忽然神色一动,望向了头顶。
……
“轰隆隆——”
隐隐有雷鸣声传来,那声音极其遥远,仿佛在九霄之上,天的尽头。
响声连绵不绝。
天昏地暗,大雨如注。
大许历一零六九年,乙未年正月十三。
是日,高悬在臻玉界千万修士之上的天地法阵,突然裂开,撕裂出一条长达百里的空间裂缝!
第八十五章 魔族入侵(上)
许国,翰州,黑魔岭
荒原上空,灰暗的云层逐渐压低,仿佛从天际线吞噬而来。冷冽的寒风穿过苍茫的旷野,带起一片片尘埃。
某处背风的巨石下,聂小楚撑着杆银色长枪,缩在凹陷了大半的石壁下,仰望天空,默不作声。
思绪如同被厚重的云层遮蔽的天空,阴沉而压抑。
自从当年在赵家犯事,发配到这鬼地方来,已经十五年了。
这十五年里,他出生入死,一刀一枪的拼杀,总算是运气不错,在这血肉绞盘的魔族战场存活了下来。
尽管身份是徒犯,在这地方,只要立了战功,赏赐和奖励总是不缺的。杀死魔物后取走的那些魔晶,也能分润不少灵石。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种。是以这些年来,在充足资源的保障下,修为还提高了一个小境界。现在的他,俨然筑基中期了。
所以,他并不怨恨发配到这地方,甚至隐隐还觉得有些幸运。
散修嘛,何处不可安家!
不过近些日子,他却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这两个月,魔物的出没有些过于频繁了。
其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二十多年前,魔云裂缝曾经不断扩大的那段危险时期。
据说赵家那位紫府上人,就是在那时候陨落了,赵家还因此衰落了一阵。
可惜啊,他人微言轻,尽管将这里的情况报告了上去,却是无人理睬。
尤其前段时间,云霄宗山门被诸派围攻,连镇守此地的金丹大长老,都被人给抓走了。
虽说也安排了临时的镇守使,留下命令一切照旧,但人心士气,却是不可避免的低落了。
多事之秋啊!
聂小楚忧从中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队正,原来你在这儿呀!”
耳旁传来略带惊喜的声音,一个衣着鲜艳,举止浮夸的年轻人出现在视角。
这人叫方宏。听说方家是崇州那里的世家大族,家中紫府长老不止一位。聂小楚很好奇这等身份的人,为何会和自己一样,被发配到魔族战场这种地方。
偶尔问起,对方要么不说,要么就是一副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的模样。有过几次之后,他也就懒得再问了。
“我是伍长,不是队正。”聂小楚板着脸道。
多年战功积累,他不仅彻底赎回了自己罪囚的刑期,甚至还有了一个职务——伍长。
五人成伍,十人为什,二十人为一小队。一个小队通常有一名队正,一名队副,两名什长,四名伍长。其中伍长下辖四人,算得上是战场上最低一级的军官,距离队正至少还有两个等级。
而且,做为御魔殿选锋堂的一名队正,至少也得有筑基圆满的修为。赶在云霄宗实力强劲的时候,这个职位甚至由紫府上人担任。
所以方宏这么称呼他,聂小楚自然不会接受,哪怕是私底下的称呼,他也不可能应下。
见伍长脸色不好,方宏连忙换了一副笑脸,笑嘻嘻道:“聂头实力超群,前程远大,迟早也会是队正,小弟不过是提前几年,先习惯习惯而已,嘿嘿。”
聂小楚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这方宏和他一样,也已经摆脱了罪囚的身份,不过却是家里使了灵石的缘故。这人贪生怕死,油滑的很,尽管没有明着违抗军令,但偷懒摸鱼却是做了不少,自然也没落下什么战功,迄今还只是一名小兵。而他顶头上司,正是聂小楚。
“什么事?”聂小楚问道。他知道方宏不会无事找他。
“借点灵石用用。”
“前些时日不是刚给了你十块灵石吗?”
“聂头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家里出了些事情。灵石啊,现在是真的不够用!”
方宏说的“出了些事情”,聂小楚曾听他提起。听闻两个多月前云霄宗主峰已经被联军打破,云霄宗被梁国一位太上长老接管了。在清算旧账的过程中,许国几乎每一个家族都被罚了不少灵石宝物,其中也少不了方家。
经此一劫,方家虽然说不上家道中落,但灵石的供给一下变得拮据起来,如方宏这样本来就有过错,又不在家族内的子弟,更是直接被断了供奉。
这就是这段时间,方宏经常来找他借灵石的原因所在。
“没有!”聂小楚断然拒绝。
“聂头啊,小弟方才有点感悟,正需要灵石去闭关突破,你就帮帮忙吧!”方宏死皮赖脸道。借灵石被拒,他这些天又不是头一回经历了,自然是逮着一个死命哀求。
半晌之后,他终于如愿以偿。代价是他方家的某部功法,要借给聂小楚参阅三日。
这交易双方都不吃亏。方宏拿到灵石,喜滋滋正准备离去时,聂小楚叫住了他。
“方师弟,你消息灵通,给我说说云霄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哎。”
……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聂小楚得到一个消息,前些日子肆虐青越两州的海妖突然间偃旗息鼓了,宗门现在腾出手来,有意加强翰州这边的防务。
“此话当真?”他不由精神一振,问道:“我选锋堂的堂主,可有派人下来?”
上一任选锋堂的堂主,出自蓝家,同蓝元獉一道被擒去了宗门。选锋堂如今群龙无首,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出岔子,一则宗门大变,众人也不敢随便乱跑,还不如躲在这里避祸,故而修士数量比之几年前,其实是增加了的,只是高端战力有些不够。
二来嘛,则是前些年加强了高台阵法,大多数魔族从裂缝过来,都丧命于此,没有造成更大的祸端。
“这个小弟就不知道了。”方宏答道。
虽然没有得到最想要的答案,却也是这些天难得听到的好消息了。
聂小楚暗暗舒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方宏可以走了。
一抬头,却见对方傻愣愣地站着,两眼发直地望着远方,整个人仿佛呆滞了一般。
“魔族,好多的魔族……”
聂小楚霍然起身,转头朝魔云裂缝望去!
只见昏沉沉的苍穹上,那道宛如刀疤一般的裂缝中,正有一大团黑云,仿佛一艘巨大的黑色战舰,朝着黑魔岭这边扑来!
第八十六章 魔族入侵(下)
“集合——”
聂小楚猛的打了个激灵,扯着嗓子大声嘶吼。
“结阵——”
“集合——”
“快,快——”
急促的叫喊声在黑魔岭各处回荡,宛如野兽的咆哮。
难怪乎这些人紧张,与魔族的战斗几乎无日不发生,但这么大的黑色云团,却是有记录来的头一遭。
每个人心头都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惶恐。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在极短的时间聚集了一百多人,围绕着那处山顶的平台布好了大阵。
两名紫府境界的选锋堂副堂主,以及境界在筑基中期到圆满不等的四名百夫长,几十名正副队长,若干伍长、队员等等,一个个握紧手中的银色长枪,严阵以待。
长枪以极为罕见的庚金铁精打造,枪头涂抹数层对魔气有很强抑制作用的银色粉末。其中百夫长和副堂主手中为三阶中上品法器,其余最差也是二阶上品。
这是御魔殿在与魔族数千年战斗中,逐渐积攒的一批专门对付魔物的武器,平常都是在库房妥为保存,偶尔才取出一两杆作为压轴之物。
不过自从几月前蓝元獉和一批紫府修士被人抓走,御魔殿失去大量高端战力,而魔云裂缝这边战局不断吃紧,这些看家底的好东西也不再藏着掖着,甚至连普通的队员都做到了人手一杆。
这才在这段时间,顶住了魔族一次又一次的侵袭。
……
黑色云团仿佛一头臃肿的巨兽,看似缓慢地朝着高台坠落。
黑烟弥漫,魔气四溢,身躯不断缩小,给人的压迫感却有增无已。
聂小楚紧抿双唇,微垂着头,承受着上方越来越大的压力。
方宏战战兢兢,游移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怨毒。刚才集合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想溜走,却被聂小楚一把拽住,带到了这里。
山下,陆陆续续还有修士朝这边飞来。
大约一刻钟,在许多修士心中却似乎过了一年那么久,黑色云团终于撞在高台上,顷刻弹起,又重重落下,发出一连串轻重不一的噗通声。
众人终于看得分明,这竟是一个三四丈高,十几丈长的巨大圆球,在连续的碰撞中上下起伏,看着像是一头活物,却浑然一体,不见口鼻之物。
“攻击!”一位副堂主立即下令。
众人凛然听命,手中长枪以一套特定的招式连续挥舞。刹那间,成百上千道银色光芒如箭矢般“倏倏倏”射向那黑色圆球。
每一道银芒都在黑球身上激荡起一团黑烟,宛如爆裂的硝烟。
黑球全身颤栗,在地面上来回翻滚,不时显现出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有角魔、鼠魔、蜂魔等众人熟知的魔物,也有一些看不清模样的魔类,狰狞而丑恶。
银芒连绵不绝,黑烟也越溢越多。
攻击看来有效,副堂主顿时精神一振,喝道:“继续攻击!没有命令,不得停歇!”
众修士也从适才的惶恐中缓过劲来。这魔物虽然气势凌人,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攻击力,不禁都暗暗松了口气。
攻击愈发猛烈。无数银芒如一张大网,将黑球牢牢束缚在大阵中央,承受着无穷无尽的打击。
如此持续了约半刻钟。这半刻钟内,圆球不住扭动,显得极为痛苦,一大团一大团黑烟从它身上接连炸裂,袅袅升向空中。
黑烟似是被某种力量牵引,慢慢旋转扭动起来,朝着魔云裂缝的位置飘去,不多久形成了一条细长的漏斗曲线,中间一条长管直通裂缝。
那副堂主脸色一变,隐隐感觉出不对劲,叫道:“停!停止攻击!”
银芒顷刻消散。
然而黑烟还是从那圆球上不断涌出,那条连接裂缝的长管愈加清晰。
那副堂主脸色更加灰暗,额头冷汗直冒,和不远处的另一名副堂主对视一眼,咬了咬牙,指着那圆球吼道:“进攻!再快点,将这魔物砸烂!”
与此同时,对面的副堂主则从怀中掏出一张三阶焰讯符,一扬手,一道炫目的红色光焰直冲万丈高空。
报警的讯号虽然发出,他心中却是一片悲凉。整个翰州现在就没有一名金丹,就算有援军过来,又能有多大作用?
……
一簇黑影在尚未凝实的长管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一直不曾露出丝毫缝隙的黑色圆球忽然上下裂开,俨然一张大口,从里面吐出一团东西。
那是一头人形的魔物,额前长着一段乌黑尖锐的长角,脸上毛发耸立,皮肤漆黑如碳。
“角魔!”有修士大声叫道,数道银芒立即朝其疾射而去。
“殷南星?”那副堂主喃喃叫道。他是殷吕巷执掌翰州时从家乡带过来的亲信,与殷家极为熟悉。眼前这魔物虽然相貌丑陋,但眉宇间却和记忆中那位殷家的少主颇为相似。
想起此人早已入魔,几年前就已经是魔王境界,他蓦地心头一紧,再也顾不得当年的旧情,将手中仅剩的一颗极品灵石投入阵中:
“分光湮魔阵,全速运转,击杀此獠——”
开启到最大威力的分光湮魔阵,足以灭杀金丹级别的魔物;若是有金丹真人主持,甚至连魔君也可以抗衡一二。
随着阵法的高速运转,众修士只觉体内的法力如失血般流出体外,每个人脸色苍白,有人连忙取出凝元丹之类丹药补充灵力,也有人咬着牙苦苦坚持。
这些时日接连不断的战斗中,有些人的丹药早就耗光,却因为云霄宗当前的窘境,并没有得到及时的补充。
殷南星睥睨的目光扫视全场。
“人类的气味——”
他深吸一口气,似有几分陶醉,外翻的鼻孔耸了几下,转而变得满脸厌弃:“真他妈难闻啊!”
一双黑炭般的瞳孔望着那副堂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对白森森的獠牙:
“殷南星是谁?本座现在是圣族的子民,蒙圣尊赐名,叫阿其那,哈哈哈——”
一边狂笑,一边手掌舞动,所有打向他的银芒全部转向了身旁的黑色圆球,掀起大股浓烟。
又有一支百人的队伍赶到。
为首的御魔殿副殿主,姓吕,与蓝家乃是姻亲,前次蓝家遭难时他侥幸逃过一劫,却也躲在镇魔堡再也不敢返回宗门。
此人紫府圆满修为,见识更广,远远望见大阵中殷南星轻松自如的模样,霎时脸色遽变,惊道:
“这是魔君!这魔物有魔君的实力,咱们……今日难以善了!”
众修士心神巨震。
殷南星更加得意,大笑声中,从身体各处激射出数十道黑光。
这些黑光的目标不是场中的修士,而是分光湮魔阵的各个角落!
“不好!”吕姓副殿主失声惊呼。
这些黑光极为精准的击打在分光湮魔阵的各个关键节点,“轰!”,银芒和黑光剧烈碰撞,原本岿然不动的大阵,刹那间地动山摇,连同长枪发出的银芒都黯淡了许多。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不断,大阵愈发摇摇晃晃,最后随着一阵光影幻灭,彻底沉寂了下去。
失去了阵法的保护,数百筑基紫府修士,将直面一头元婴级别的魔物!
那副堂主心头苦涩。当年殷南星随同殷吕巷在翰州时,曾经向他打听过分光湮魔阵的种种细节。当时他只当对方少爷心性,对什么都感兴趣,故而解说时也颇为卖力,丝毫没有藏私。
想不到今日,却成了大阵被破的直接原因!
……
高台上的修士一阵骚动。
“诸位同门,翰州万里荒漠,咱们无处可逃,不如拼死一搏!”吕姓副殿主振臂高呼!
“此魔纵然厉害,也不过孤身一人,咱们两百杆刺魔枪,全力以赴,还怕他——”那副堂主也鼓起勇气招呼。
然而话还没说完,喉咙突然像被人塞了一块破布般再也发不出声来,双目圆睁,神情呆滞的望着上空。
一团又一团黑色身影,正沿着那条长长的管道,滚滚而来!
黑色圆球巨口不停打开,吐出一头又一头魔物。有的体型庞大,魔气熏天,少说也是魔王一级。也有点实力稍逊,应是魔帅或者魔将,却胜在数量繁多,一次便有数十头蜂拥而出!
殷南星昂首狂笑,笑声沙哑难听,震荡心神,直让人心烦意乱。
同时,更多的黑色烟气从他身上激射四方,打向场中每一名修士。
有人开启护罩,勉强抵挡,也有的直接被黑气击中,当即昏迷过去。
最终,所有的抵抗全部消失……
……
聂小楚悠悠醒转。
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法力被魔气沾染,丝毫不能运转。
艰难的扭动脖子,发现所有的修士和他一样,全都软倒在地,大部分人已经醒来,一个个神色灰暗,默然不语。
顺着这些人目光看去,只见场中那团黑色圆球,还在一张一合的吐出魔物。此时聚集在广场上的各类魔族,已不下三千。
大部分是魔帅魔将,也有十来头魔王,甚至除了殷南星之外,还有一头气息不亚于他的魔君!
这是足以席卷整个云霄宗的庞大力量!
聂小楚心中绝望,恍惚间,身体不住颤抖,似乎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正流向那头魔物。
很快,他明白过来,这不是错觉!
他们的血气,正成为维持着黑色圆球运转的动力!
魔物源源不断,身体愈加虚弱!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变成一具干尸了。”聂小楚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眩晕中,往事如流星般闪过。
“我这一生,过得真苦逼,一事无成啊,呵呵!”
就在他意识渐渐沉寂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雷鸣,这雷声极其遥远,宛若幻觉。
圆球突然停止了动作。
身体似乎有了一些活力,聂小楚睁开双眼,看到所有人,包括那些魔物,全都呆呆地望着上空,满脸骇然。
黑云压顶,风雨大作。
天空仿佛一个蛋壳,正在剧烈的摇晃,一条长长的裂口正沿着早已存在的魔云裂缝,不断向前延伸。
一里、十里、百里……
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宽,一直延伸到一百五十里左右,天空方才停止了晃动,那些刚刚撕裂的缝隙开始慢慢缝合,最终停在了百里左右。
一条百里长,数十丈宽的巨大裂缝,宛如一道骇人的伤疤,横跨苍穹!
大量黑色魔气透过裂缝,弥漫在这个世界的天空。
臻玉、魔砉两界的壁垒,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见到这一幕,高台上数千魔族顿时发出阵阵欢呼,声音直冲云霄。
唯有殷南星却是神情呆滞,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迷惑。
……
一团黑点从裂缝中爬出,朝着欢呼声直扑过来。
赫然是十几头气势磅礴的魔物,其中为首那头,两丈多高,额生双角,头如驼峰,身上气势更是远胜殷南星。
望着高台上拜倒的一众魔物,神色倨傲。
殷南星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见过野葜大人。”他恭恭敬敬行礼,又朝其他魔物鞠躬致意。
那叫野葜的魔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突然抬起一脚,将他踢到在地:“阿其那,你好大的胆子!”
“野葜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殷南星眸中闪过一丝怨恨,趴在地上委屈的问道。
“哼,你哄骗圣尊,以十万囚徒的性命炼制了这张所谓的界生引魂球,口口声声说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运送十万大军。结果呢?你现在也看到了,这魔云裂缝自己就裂开了,根本不需要用到你的法子!”
“你说,你浪费了我圣族多少资源,多少生魂,你简直是居心叵测!”
殷南星大惊失色,连忙解释道:“大人明鉴!魔云裂缝它会裂开,属下委实没有想到啊!属下这些年殚精竭虑,只愿为我圣族开辟新的天地,绝对没有任何贰心!”
“你不是还说,本座气息强大,没法通过魔云裂缝。这支大军,只能让你来指挥吗?现在你还有何话说!”野葜冷笑道。
“那是属下见识短浅,被猪油蒙了心,”殷南星满脸悔恨,恳切道:“大人神通广大,威望无双,小的内心一直盼着大人来主持大局。如今天公作美,将大人送到了这里。属下相信,在大人的指引下,我圣族大军一定能荡平臻玉界,建立我圣族新的乐土!”
“好!”野葜哈哈大笑,极为得意。刚才的这一番言语,不过是敲打敲打阿其那,顺便将指挥之权拿到手里。阿其那的这支大军,经过七八年的训练,一改魔族懒散桀骜的作风,令行禁止,悍不畏死,绝对称得上一支真正的强兵。
他已经觊觎很久了。
至于征服这个新的世界,那还少不了这位人族的叛徒出力配合,这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不可大意,”他环顾四周,指着这些瘫倒的修士道:“臻玉界有人族的化神真尊,咱们虽然不惧,却也不可轻敌。这些人,都看好了,别让他们死了,本座有大用,哈哈!”
……
大许历一零六九年,周历三零三三年,正月十三,魔族大举入侵臻玉界。
一月后,云霄宗灭亡。
又三月后,大冶国、邝国、麓国、秦国,皆亡。
无数封求救信如雪片般发往周国,均没有任何回应。
又有消息,魔族还派遣出一支大军征讨西域,同样所向披靡,没有遇到西域那位剑尊的阻拦。
有传言,两位真尊都在闭关。更有人传言,两位真尊老祖均在不久前陨落。
整个瑧玉界陷入无尽的恐慌。
第八十七章 交易
故事回到杨珍这里。
还是乙末年正月十六,天地法阵震荡不休的那一刻。
正当天昏地暗,风雨大作,杨珍也被这天地异象为之心神摇曳的时候,耳边蓦地传来一声巨响。
却是黄极突然翻脸,挥出一掌拍向了祭坛中央。
这一掌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别看这些天两人相谈甚是融洽,杨珍心中可是一直存着警惕,防御阵每时每刻都保持在开启状态,从未懈怠。
这一掌,宣告了这些天双方之间和平的结束。
很快,黄极又是数掌“砰砰砰砰”拍来,防御阵顿时如风浪中的橘灯,不停明暗交错,护罩上很快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裂纹。
杨珍震惊不已。
“你已经完全吸收了种子的灵力?”他问道。
黄极不答,继续以掌力轰击祭台,显然是想趁着这股气势,一举将大阵打破。
大阵摇晃地更加剧烈,不多时,各个阵法节点都传来细碎的咔嚓声,灵气运转也有不畅的迹象。
如果此时只有杨珍一人,如果他没有充足的灵石进行补充,过不了多久,这座六阶的防御阵,就将在黄级暴风骤雨般的轰击下,彻底垮掉。
好在,杨珍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而且,他还有足够多足够多的灵石。
慕紫雪、丹丹朱朱、青小灵等人纷纷从青石空间出来,每人各负责几处阵眼,减轻它们的压力。
紧接着,杨珍抛出十数颗极品灵石,将大阵需要的灵石由十二颗的常态提升到二十四颗的高速运转状态,彻底稳住了大阵。
裂纹在逐渐修复。
不止如此,杨珍更是炫耀式的拿出上千颗极品灵石,堆成一座小山摆放在大阵中央。
里面甚至还有几枚仙玉。
一颗极品灵石,在化神全力轰击下,差不多可以维持大阵一个时辰。这座小山,足足相当于三个月的用量。
黄极看得双目赤红,却也不得不收住双手,停止了攻击。
……
“将本座需要的东西给我,我放你们离开。”她提出条件。
杨珍心中冷笑。这些天他陪着对方扯了那么多的闲话,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个双方能和和气气坐下来谈判的机会。
“如果我不给呢?”杨珍说道:“你现在的实力,差不多是你在如今的臻玉界所能达到的极限了。你奈何不了我。”
“话可不能这么说,”黄极淡淡一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你也只能困在这祭坛中,哪儿也去不了。天地法阵崩裂,臻玉界迟早会有一场浩劫。你在这个小世界固然没事,可外面应该还有你的亲朋好友吧?比如,你那位高贵美丽的秦国女皇,你,不担心她吗?”
杨珍神色一暗。黄极所言,正是他这些时日最为忧心的事情。
“你吸收了天地法阵的种子,为何没有出现化神异象?莫非,是灵魂不全的缘故?”他话题一转,问道。
“不是,”黄极傲然道:“通过种子进阶化神,会受到天地法阵的压制,本座岂能受此束缚。”
“若是将神魂修补完整,你的实力会增长多少?”杨珍接着问道。
“至少三成。”
和衣衣估算的基本一致。杨珍心中暗忖。
黄极摆出知无不言的配合态度,看来是很有谈判的诚意啊!
“最后一个问题,”杨珍问道:“我如何才能相信,你在拿到缺失的灵魂后,会放了我们?”
“本座可以发心魔大誓,也可立天地誓言,或者二者兼之。”黄极正色道。
天地誓言,通常为元婴真君以上境界修士采用。修炼到元婴这一步,已经开始感应天地大道规则。若是违背了自己以天地作证许下的诺言,后果便是在领悟这些规则时,常常会遭受天地意志的掣肘,最终一无所获,无望大道。
“善!”杨珍抚掌道:“不过,东西不能白给。晚辈也有一个条件,便是将你夺自欧阳野前辈的那枚天地法阵种子给我,作为交换。否则,我宁可继续耗着。”
“那枚种子,本座也吸收掉了。”黄极道。
杨珍粲然一笑:“前辈说笑了。天地法阵的种子,一名修士,最多只能吸收一颗。”
这是当日衣衣在望见海煌身上凝聚出的那枚种子后,做出的判断。
虽然未能接触到实物,但以衣衣的见识,以小仙草对诸天万界各类灵植的熟悉,她立即认出了这种奇物的来历。
天地法阵的种子,同样来自建木。
建木三万年结一次种子,初始有三十六颗,为青色;一万年后种子蜕变为金色,剩九颗;又一万年后,种子化为白色,仅余一颗。
白色种子,可生长出新的建木。金色种子,只有仙人才能炼化。
而最低阶的青色种子,则可被修真界炼化成各种宝物。
黄极也笑了:“小友见闻广博,本座佩服。刚才不过是个玩笑,还勿介意。你的要求,本座答应了!”
杨珍大喜。
即使对方不答应交换,他最终也会交出那缕残魂。而现在的结果,可谓意外之喜。
同时心中更加警惕,黄极如此地不在意他这边多出一名化神,说明此人的实力,远在普通化神之上。
“交易之后,咱们恩怨两清。从此各走各的阳光道,你不得觊觎我身上其他的宝物,我也不再以你为敌。”
“这是自然。”黄极爽快应道。
……
双方各自盟誓。黄极果然如她所说,分别以心魔和天地发了誓言。
交易时,双方都没有搞出什么幺蛾子,顺利的完成了交换。
拿到种子后,杨珍没有马上离开祭坛,而是直接进入青石空间炼化此物。
黄极同样也没有走得很远,依然留在那处山谷中,就地融合自己的神魂。
半个月后,借助着白速空间,杨珍顺利地将种子吸收完毕。
若是换算成外界的时间流速,相当于花了八个多月,而黄极,仅仅只用去了一个月。
这就是二人的差距。
吸收完成后,杨珍修为来到元婴圆满境界,距离化神只差最后一步。
他不再等待,收拾一番后,将祭坛上的防御阵关闭,准备离开这个小世界。
此时对面山谷,黄极讥笑着现出了身形。
第八十八章 诛杀
两人遥遥相对。
黄极目光森冷,忽然手掌一翻,毫无征兆地拍向杨珍。
杨珍急忙发动瞬移,躲了开去。掌风擦着他的脸庞,结结实实落在祭坛中央,砸出一个两尺宽的深坑,激起阵旗玉石无数。
这座曾经庇护过杨珍和慕紫雪的防御阵,终于被摧毁了。
与此同时,随着戌土乾坤阵阵眼的损坏,山谷外狂沙骤然而起,再次恢复了黄沙漫天的景象。
“前辈这是何意?”杨珍怒道。
“哈哈哈——”黄极仰天大笑,说不出的惬意:“老夫神魂终于融合为一,心中欢喜,忍不住试了试手感,还望杨小友不要介意啊,哈哈!”
“奇怪,小友没有凝聚出化神真身?”他略带惊讶道。
“尚差一线,”杨珍面无表情道。
“化神都没到,小友怎么就随随便便出来呢?真是太不爱惜自己了。”黄极摇摇头,满脸痛惜状。
杨珍冷冷地盯着他,默不作声。
“杨小友,”黄极神色转冷,很不客气道:“你身上的乾坤大世界,本座慕名已久,这就请拿出来,让本座见识见识吧。”
“哦?”杨珍目光一凝,语气同样不善:“前辈在觊觎我身上的宝物?”
黄极嘿嘿不语。
“前辈何故出尔反尔,就不怕心魔和天地的反噬吗?”杨珍质问道。
“哈哈——”黄极再次大笑起来:“杨小儿,你莫非以为这两道誓言还能约束老夫?早在三千年前,老夫便将这臻玉界打得稀巴烂,这里的天地意志早就残缺不全,其奈我何呀,哈哈!”
“至于心魔誓言,老夫神魂融合了仙界神兽,区区心魔,岂能影响我之魂魄?杨小友啊,你当真是天真的可爱呀!”
“皓首老贼,恬不知耻!”杨珍面色铁青,咬牙斥道:“你如此言而无信,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谁敢笑我?”黄极不屑道:“大道争锋,何需在意这些蝼蚁的想法,看不惯的,杀了便是。”
杨珍:“就算我交出乾坤大世界,前辈恐怕也不会放过晚辈,还会继续索要摄魂青玉,无量拓影镜,紫皇钟、万煊塔等宝物吧?”
“哈哈!既然杨小友是聪明人,老夫也就直说了吧!这些宝贝,本来就是本座的。你若是乖乖配合,统统还上来,本座不介意留你一条生路。”
杨珍:“既是如此,战吧!”
……
两人很快战在一起。
在这次离开青石空间之前,杨珍无数次设想过和黄极的最后一战。
没错,这就是最后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最后一战!
他不可能永远躲在祭坛和小青石内,只要出这个小世界,就必然会迎来黄极的挑战。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黄极许下的那两道誓言。
一个曾经将臻玉界肆虐得惨不忍睹的枭雄,怎么可能会受到誓言的束缚?
他需要的,是让对方以为他已经相信,从而悄悄地埋下早已准备好的暗着。
时至今日,在衣衣的感应中,那些暗子完好无损,丝毫没有被对方察觉。
这是杨珍敢于放弃防御阵,与对方决一死战的底气!
不过,要想让暗子发挥作用,他还得办到一件事——
在战斗中震荡对方的识海,将休眠状态中的暗子悄悄激活。
为此,杨珍思忖许久,又和衣衣、慕紫雪等人多次模拟,才最终敲定了战术。
首先,他必须放弃守护之壁的保护。
根据以往交手的经验,在这个“乌龟壳”没有打破之前,黄极会远远地采取游斗的方式,一边缠住自己,一边以诡谲的身法布下大阵。待到一个时辰后守护之壁失效时,杨珍面对的将是一个空间被完全束缚,毫无腾挪转移余地的局面。
那时恐怕他的手段还没使出,就已经会万劫不复了!
同理,没有了守护之壁,混元玄踪阵也失去了使用的必要。否则很可能会出现人员死伤的情况,那也是杨珍绝对不愿看到的。
所以他只能一个人迎战黄极。
好在黄极并不清楚守护之壁是杨珍独有的神通,还以为与玄踪阵有关,见他在战斗中没有使出这一保命的招数,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只是,如何才能有效的打到黄极的识海呢?
答案是,青玉。
进阶到元婴圆满后,杨珍青色光柱激发的频率由每刻钟一次提升到半刻钟三次。如果不计损耗,甚至可以连续发射三次。隐蔽性和威胁性都大为提升,足以称得上是一门极为好用的神通了。
然而对付黄极,却不能采纳这种方式,否则结果还是一样,黄极会利用他精妙绝伦的身法,将这些致命的杀招统统闪避。
杨珍决定降低青色光柱的威力。
如果降低到与自己境界相同的杀伤力,青色光柱可以达到半刻钟三十次;而若是低于自己的境界,比如只有相当于元婴初期的杀伤力时,光柱差不多每半刻钟有三百多次,几乎是不到一息便有两三发,绵绵不绝。
若是集中爆发,这几百发可以顷刻间全部打出,形成一面由青色光柱组成的圆阵,将对手困在里面。
杨珍相信,一旦到了这一步,黄极会承受着光柱的打击,脱困而出。
毕竟元婴初期水准的神魂杀伤,对于神魂完全凝实的黄极来说,不过是挠痒痒而已,造不成多大的威胁。
只要他去这么以为,那就够了!
……
战斗与杨珍预想的一致。
若是说有什么出入,那就是神魂合一的黄极,实力已经达到一个相当恐怖的境地,仅仅数招,便将左支右绌的杨珍逼到一个狭小的空间。四周,已经被阵法禁锢!
此时的黄极,便是嘉禾和剑尊联手,恐怕也非其敌手!
于是,被逼到绝境的杨珍,终于做困兽之斗,数百道青色光柱从额前蓬勃而出,密密麻麻,将黄极笼罩其中。
如此同时,手中如意棒高高扬起,向着前方的敌人,奋不顾身的劈了下去!
灭之一棍在糅合了秦明月传授的辉煌一剑精义后,骤然暴发的威力远胜从前。这一棍挥劈下来,便是以黄极的强大也绝难抵挡。
果然,黄极稍稍踌躇后,便放弃了正面迎击的打算,决定避其锋芒,朝向旁边闪躲。
数道青色光柱立即打在他身上,神魂震荡下,老贼微微皱了皱眉,感觉有些难受。
紧接着,“锵”的一声,紫皇钟出现在杨珍身前,挡住了黄极随之而来的反击。
随即,缓过劲来的杨珍,终于祭出一直藏而不用的守护之壁,将自己完全保护了起来。
……
杨珍嘴唇翕动,口中念念有词。
黄极以为他要使出某种大威力的术法,攻击愈加急促。
杨珍使出挪移,在有限的空间内尽力闪躲。
相比于半个月前,他守护之壁时间虽然没有延长,却变得更加坚实。只要对方不是连续轰击在同一部位,一时半会还不可能打破。
黄极鹰目闪烁,隐隐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手指掐诀,一道胳膊粗的暗蓝色火焰从手心喷出,对着护罩烧了过去。
这是他这段时间在复盘与杨珍的战斗中,找到的破解之法。这种蕴含着破灭之力的火焰,几乎可以摧毁一切虚实相间的能量体,想来同样能够对付这小子身上的护盾。
只是这种火焰非常损耗神魂,以前因为魂魄不全,他并不敢使用,便是试也未曾试过。
今日,却是让这小子尝尝厉害!
……
暗蓝色火焰在刚刚触碰到守护之壁时,突然黯淡了下去。
就像失去了源头的活水,刹那间四处散逸。
“啊——”黄极捂着脑袋,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守护之壁甚至都被其震得摇摇晃晃。
“我的头,要裂开了——”
黄极嘶声哀嚎,在地上痛得来回翻滚。
忽然站起身来,跌跌撞撞朝杨珍这边冲来,却失去了准头,撞在身后的祭坛上。“轰”的一声,祭坛又垮塌了小半。
黄极满头是血,双目赤红,口中呻吟不已,晕头转向地又朝着其他方向撞去。
山峰、巨石、树木……无一不被他撞得七零八落,坑坑洼洼。
闹腾了半刻钟,此獠身上已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头皮被扯下一大块,露出白森森的骨头,甚是可怖。
杨珍躲在护壁内,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当识海中感受到青玉再度可以使用时,他毫不留手,一道强大的青色光柱,击中了早已神志不清的黄极。
“啊——”黄极再次发出惊天惨叫!
他的神魂,彻底地错乱了。
痛苦与混乱中,这位曾经的枭雄,这位杨珍的一生之敌,挥舞双拳,对着自己的脑袋狠狠一掌!
“嘭!”
脑浆迸裂!
第八十九章 黄道友,你死得好啊!
黄极死了。
光是脑浆迸裂,还要不了化神真尊的性命。不过杨珍随后又是一记灭之一棍,加上衣衣毁灭性的一道雷劈,将这位枭雄丹田内尚未完全化真的元婴击杀,彻底断送了此獠的生机。
真真切切的死了。
还是在半个月前,借助着交换残魂的机会,杨珍将衣衣培育出的幻婴神台种子,成功地混入到了黄极神魂之中。
此物微不可察,即便以黄极的见闻和谨慎,也绝无想到在那团看似纯净的神魂之中,居然还藏着这等奇物。
战斗中,经过青色光柱的刺激,以及黄极暗蓝色火焰对自身神魂的透支,埋藏已久的种子全面爆发,如星火燎原般在黄极识海内剧烈燃烧。
此乃神魂之火,远非寻常灵火那般容易扑灭。
黄极内外交困,最终识海破裂,意识湮灭。
从此世上再无此人,也再也不可能有下一个夺舍重生的黄极出现。
杨珍的心头之患,一朝根除!
念滋至此,杨珍不禁横眉吐气,仰天长啸!
若说这过程中有什么可惜的,就是玉石俱焚之下,老贼神魂中来自仙兽烛凰的那部分魂魄,也随之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不过,随后在对黄极的“摸尸”中,杨珍却是大发了一笔,收获了大量珍稀的宝贝。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来自海煌的那枚天地法阵种子。在黄极死后,此物再次凝聚为一颗深蓝色珠子,被杨珍珍而重之的收入空间。
假以时日,他这里又将多出一个化神级别的战力。
其次,是黄极用以焚烧守护之壁的那缕暗蓝色火焰,也同样被杨珍小心翼翼取走。
经过衣衣的鉴定,此火名为幽罗碧火,乃是一种生长在幽界与阳间之间的天阶极品灵火,其用途正是可以灼烧一切能量体组成的实物或者虚物,比如灵气魔气等等。倒是一些凡俗之物,如石头,普通的金属等等,反而可以阻断此火的燃烧,颇为有趣。
“幸好黄极之前的灵魂不全,否则当日若是使出此火,咱们的混元玄踪阵可就被他破了。”小仙草心有余悸道。
此外还有两件六阶宝物,一件为不足三尺的墨绿色细长宝剑,剑身上刻着“寒骊”二字,冷光凛凛,寒气逼人,乃是一柄上品的水属性宝物。
杨珍记得最初与黄极交手时,她手里拿的就是此物。不过今日生死相搏,他却是弃之不用。
原因其实也不难猜,黄极夺舍璐王妃之后,神魂尚未完整,行事举止颇受这具肉身的影响,多有女子之态,故而选用了这件明显是给女子用的配剑。这次神魂合而为一,意识已完全恢复到当年那位枭雄的气概,于是这柄宝剑,怎么用也不习惯了。
“待到紫雪姐进阶化神之后,此物最是适合不过。”杨珍欣喜道。
另一件为黑色斗篷,有隐匿行踪,收敛气息之效。想来当日嘉禾到达附近时,应该查探过周边山谷,结果却是毫无发现,看来就是这件宝物的缘故了。
再就是一些珍贵的丹药,其中最为贵重的,乃是装在一个蓝色玉瓶中的三枚大还丹。此丹号称生死人肉白骨,有起死回生的奇效。虽然有些夸大,但垂死之人服用此物,确实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补充血气,恢复法力,满血复活。
在储物空间的某个角落,躺着两具基本打造完成的五阶傀儡,也引起了杨珍一些兴趣。五阶的宝物现在作用已经没那么大了,不过倒是解答了他心中的一个疑惑。原来黄极曾经使用过的这些傀儡,竟是此人亲手炼制而成,而非从以前他埋藏的某处宝藏中挖掘出来。
除此之外,黄极从剑尊等人身上收取的一些战利品,此时也一股脑归了杨珍,其中有不少价值不菲。比如一枚暗紫色,形如扳指的玉器,衣衣看了看后,确认正是那控制天地法阵种子的令牌。
此物不仅可以摒除天地法阵的影响,在通过切断种子提供的源力时,还可于猝不及防间让那些服用过种子的修士法力全失,只得任人宰割。当日剑尊就是以这种手段,瞬间制住了海煌。
不过这令牌每一个甲子才能使用一次,想来应是上界那些修士,担心剑尊凭借此物随意伤害其他化神,因而做出的限制。
另外剑尊使用的那柄大剑,以及海煌使用的一柄像刀又像剑的兵刃,也全都是六阶上品的法器。
最后,在这些林林总总的宝贝中,还发现了一块破损的星盘,正是来自那艘被剑尊摧毁的上界飞船。只可惜这星盘缺失了一角,上面标绘的某些星辰已无从辨认,只得暂时收拾起来,以后再说。
算了算,杨珍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如意棒、摄魂青玉、无量拓影镜、万煊塔、天地法阵种子、紫皇钟、幽罗碧火,包括以前取自秦国祖地的南阴离火、神棪心火等灵火,还有寒骊剑、大还丹,以及其他六阶法器等等,其中相当一部分,它们原来的主人,都是黄极!
想到这里,杨珍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
黄极道友,你真是死得太好了!
或许,以此獠当年纵横整个臻玉界的本事,他收集的宝物远不止这些,应该还有一些化神之上的更高级宝贝。随着此人的消亡,从此不知所踪,无可寻觅,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会被某些幸运者发现了。
……
黄极虽然留下了诸多“馈赠”,不过相比他造成的困扰,杨珍甚至宁可这一切都没发生。
因为他被困在这个小世界,出不去了。
“我和慕姐姐一块检查过了,这座戌土乾坤阵的控制中心被黄极打坏了,大阵已经失去了控制。”衣衣脆生生道。
“不能修好吗?”
“里面有些损坏的材料,咱们空间也没有。如果将这些破损的材料放到咱们空间,通过自然衍化来逐步修复,差不多需要一百年。”
“我记得每年的四月初八,这些黄沙都会暂时歇止……周远当年就是这么出去的。”
“那个如今也行不通啦!”衣衣晃荡着小脑袋道:“现在大阵完全是凭借地底的能量自动运行,比以前更加紊乱无序,每年一次的停歇,就不要指望啦!”
“你肯定有解决的办法。”杨珍笑了。他非常清楚小仙草的脾性,如果不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绝不会是现在这般轻松惬意的模样。
“那是当然!还是在那些村庄时,本仙子其实就已经找到完全破除这里阵法的办法啦!”
衣衣毫不谦虚的笑道。
第九十章 为难
青石空间
某处山顶上,杨珍如雕塑般耸立。遥远处的安平镇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隐隐可看到有许多人聚集在一起。
他保持着这种静默的状态,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扑哧哧——”后面传来羽翅振荡的声音,一只红色大鸟变回人形,恭恭敬敬落在了身侧。
“事情还顺利吗?”杨珍转过身问道。
“属下这趟出行,一共寻到了三处村庄,每座村庄都安排了二十名修士看守。这几个村庄的凡人,总计九千八百五十二名,一个不少的,全都在这宝塔里。”
丹丹一边回答,一边从怀中取出万煊塔,举过头顶。
杨珍挥了挥手,不远处侍立的彩云娉娉婷婷走了过来,伸手接过宝塔,嫣然一笑,化作一道遁光,朝着山下某地去了。
随着空间灵气越来越充沛,各种丹药越来越充足,这位赵府当年的大丫鬟,如今刚刚闭关出来,境界已然是筑基圆满了。
“九天时间,三座村庄,”杨珍微微颔首,望着风尘仆仆的手下,嘉许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丹丹咧开嘴笑道:“只要能早一天离开这个鬼地方,这点辛劳,算得了什么!”
说完又望了望四周,问道:“朱朱呢?她那边进展如何?”
“朱朱这些天找到了两座庄子,不久前又带着人离开了。”杨珍说道。
“那我也走……“丹丹摩拳擦掌,抖擞着精神道。
“不急于一时,你且休息一个时辰,恢复恢复体力。以后的日子,有你俩忙的。”杨珍笑道。
……
那日发现戌土乾坤阵失去控制之后,小仙草提出了破阵的办法——
找到所有一百零八座村庄,将村子内外的韦健木全部毁掉。戌土乾坤阵将失去支撑,不得不停止运转。
这个方法立即得到了杨珍、慕紫雪等人的认可,不过想要顺利实施,还得满足一个条件:
所有的韦健木必须同时清除。
否则,若是只摧毁一部分,小世界地底的能量将沿着剩余的韦健木集中喷发,届时很可能会因为平衡的打破而天倾地翻。搞不好整个小世界都会被虚空吞噬,那就非常危险了。
而要做到这一步,最可靠的办法就是在每个村庄布置相当数量的修士,然后在一个约定的时间内同时进行。
小世界灵气全无,神识受限,即便是化神真尊也无法覆盖全境。对于旁人来说,这件事几乎不可能做到,但对于杨珍他们来说,却不是问题。
因为有阴阳灵犀诀。
此功法作用特殊,杨珍很久以前就有意识地进行推广,如今空间内修习这门法诀的道侣已不下千对,差不多每个村庄都可以分配七八人。
只需将这些人的道侣留在青石空间,待到所有村庄都安放完毕后,便可由山谷这边发出指令,统一行动。
此外,韦健木被铲除后,村庄将遭受沙尘暴的侵袭,因而还需要将所有的村民转移到青石空间。如今空间非常辽阔,对于这些外来的移民,永远也不会嫌多。
于是,丹丹和朱朱这唯二适合在黄沙中行动的妖君又被派了出去,各自携带一个小世界,分别为万煊塔和紫皇钟。每找到一个村庄,便放下数十修士,迁走当地的村民,然后再寻找下一个。
只是小世界空间有限,万煊塔大约能容纳万人,紫皇钟千人左右,后者还需要借助若干灵兽袋,才能完全搬空一个村子。
所以丹丹每寻到三座村子便需返回一趟,而朱朱则每座都需往返。
……
丹丹应了一声,就在旁边寻了处地方,盘膝而坐,凝神调息起来。
一个时辰后,休息完毕,整个人重新生龙活虎。在这之前,彩云已经将万煊塔送回,里面一队百名修士准备就绪。
不过丹丹却没有着急走,望着一直矗立不动的杨珍,终于忍不住问道:
“少主,你还是在忧心那件事情吗?”
“嗯。”杨珍应了一声,叹道:“此事处理不好,影响我的道心啊。”
原来,就在和黄极交易完成的那日,杨珍准备服用种子时,青石空间发生了一件事情。
谭明真被申伯彪父女指证为杀害神意门满门的凶手!
“老朽绝对不会认错,这位真人手里拿的,正是我神意门作为镇宗之宝的那柄四阶上品宝剑!当日我神意门惨遭灭门,宝剑被凶手抢走。想不到今日,老朽竟在这里撞见了它,呜呜——”申伯彪哀嚎道。
杨珍便问谭明真此剑从何而来,谭明真阴沉着一张脸,不肯回答。
于是稍稍思忖后,真相其实就出来了。
当年覆灭神意门的,并非杨珍早先猜测的璐王妃,也不是夺舍了璐王妃的黄极,而正是面前这位师姐,谭明真!
至于原因,杨珍很快想起,他曾经向宗门汇报,在周远的住处发现一张画着奇怪飞船的草图。那是周远根据杨长锦的吹嘘,凭借记忆画的。细节或许有所不同,但这艘外界飞船的主要特征,却是准确无误的呈现出来了。
这种形制特殊的飞船在臻玉界从未出现过,如果被某些人,比如嘉禾看到,是非常有可能猜出其来历的。
所以,为了掩盖这一切,燕西陵便指使谭明真,偷偷越过边境,在遥远的赵国制造了这起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
……
当杨珍将这些猜测说出来后,谭明真没有否认,只是说这一切都是自己擅作主张,与燕西陵无关。
这显然是假话。
不过她这种维护太上老祖的行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无疑赢得了云霄宗上下一众同门的好感,于是纷纷前来求情,要求饶恕谭明真的罪行。
杨珍非常为难。
站在客观者的角度来说,燕西陵作为指使者,在这件事情上罪不可恕。不过其人既然已死,其罪行也就一笔勾销,无从追究。
谭明真虽是受人指使,但毕竟是她杀了人。做为直接凶手,同样罪不可恕。
可是,很多事情,如果能这般轻易解决,那也就不叫事了。
首先,燕西陵是杨珍的恩师。在这个师徒父子的世界,尤其还是一向讲究传承的修仙界。师父有过,弟子应该是帮助其隐瞒,而不是四处宣扬,否则便是损毁师门清誉的大逆不道之徒。
再者,谭明真是杨珍的师姐,又与燕西陵有实质上的道侣名分。当师父去世以后,谭明真实际上已相当于杨珍的长辈。如果杨珍执意处死谭明真,在世人眼里,说不得与犯上作乱的贼子没什么区别,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
总而言之,谭明真身份特殊,是太上老祖的遗孀,杨珍的师姐,还是一名金丹真人。在如今宗门遭逢劫难,人才凋零的艰难时刻。此事如果处理不当,无异于在云霄宗众人的伤口上,又撒了一道盐。
所以许许多多的说客,尤其是云霄宗那些人,给出的建议是好好补偿神意门那几位遗属,至于谭明真,可以适当惩戒,却决不可处以极刑。
然而,杨珍毕竟是来自蓝星的现代人,这种处理方法,与他的道德观念有很大冲突。
他无法用这样的结果去面对神意门那几张悲愤仇恨的面孔。
此外,安平镇的镇民,包括杨珍最早设立的那个民事委员会,以及来自山之域的那些散修,在听说此事后,绝大多数都站在神意门这一边,对他们的遭遇抱以深切的同情。
这件事情,从某方面来说,已经成为青石空间内,新来的这些和杨珍有同门之谊的云霄宗修士,与广大原住民之间矛盾的具体表现。
若是处理不公,恐怕会破坏杨珍一直在尽力维护的,空间内整个人类世界安定和谐的秩序。
杨珍一时不能决断。
那时候和黄极的备战正是最紧要关头,于是吩咐此事日后处理,自己则吞食了天地法阵种子,寻一处洞府闭关突破去了。
很快,他遇到了瓶颈。
当修为逐渐来到元婴圆满,下一步就要突破化神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难以沟通天地大道,元婴无法化虚为实,境界止步不前。
一番探查后,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自己心中始终有块垒难以消除,这块垒,正是谭明真这桩案子。
……
这与杨珍追寻的大道有关。
如果他的大道,是杀戮、强权、霸道、混乱,哪怕是秩序等等,只要能自我求证,自圆其说,这件事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他的大道,是守护。
守护的目的,是让被他守护的那些人,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芸芸大众,都能平安喜乐,幸福如意的度过一生。
要做到这一切,除了有强大的实力为他们遮风挡雨外,还需要在处理与他们相关的事情时,做到公正、公平。
一个人只有处身于公平的世界,或者退一步说,他遇到的每一项规定,每一条制度,都已经照顾了大多数,在实施的过程中,没有黑箱操作,没有徇私舞弊,没有出尔反尔,让他发自心底的感受到,自己是受到了公平的对待。
没有因为压迫而倍感屈辱。
他才会由衷地感觉到幸福,才会快乐。
才会有一种被人守护,被人尊重的自豪感。
这些观念,环环相扣,最终构建成了杨珍一直追求的守护大道。
如果其中有一项做不到,或者被打破,那他原本已经夯实的大道根基都会动摇,会重构,会颠覆。
这是杨珍绝对不能接受的。
因为,自从他第一次接触到小仙草,从那株弱不禁风的幼苗开始,杨珍的心中,就已经发誓要守护她,守护这株善解人意,精灵古怪的小草。
在这以后,推而广之,又有了赵玥儿、彩云、慕紫雪、柳柔、青小灵、秦明月等与他有了亲密关系的女子。
田铁柱、嬷嬷、秦婉、水虹、窦慢熊等无数的亲朋挚友。
以及丹丹朱朱、幽幽、裴简、穆青青、吕苏叶、七霞等属下随从。
燕成邺、戴乘红、窦希常、蓝元獉等云霄宗同门。
最后,是来自山之域,许国,小世界等各地的大量凡人与修士。
这些人,组成了如今的青石世界,也成了他心心念念要守护的每一个亲人。
守护之道,已经深入杨珍的骨髓,他绝不可能敷衍待之,更不可能舍弃此道。
所以,他必须公平公正的处理谭明真的事情。若是这一关过不去,他的化神之路始终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屏障,或者说是心魔。
若是拖延久了,修为甚至还会不进反退。
认识到这一点后,杨珍忧心忡忡,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
“你有何建议?”大概是心里憋得久了,他也很想找个人聊聊,于是问道。
“我?”丹丹愣了愣,迟疑道:“衣衣姑娘,还有玥儿主人,慕姑娘,她们都是怎么建议的?”
“嘿——”杨珍笑出声来:“你这厮居然也变得滑头了,莫不是怕说错什么话不成?也罢,将她们的意见跟你说说吧。她们几位呀,也分成了好几派……”
“玥儿受水虹师姐和云霄宗诸人托请,想要我从轻处置。慕师姐说看在燕西陵面上,应该留下谭明真一条性命。青小灵嫉恶如仇,纯粹是看不惯谭明真这个人,认为该杀。至于衣衣嘛,她说这是我的心魔,让我自己决定,她左右都支持我。”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叹道:“可惜明月不在。她久居上位,或许处理这种事情最是拿手。”
“好吧,说说你的看法吧?无须讳言,想什么说什么便是。”
“这个……”丹丹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属下以为,少主怎么处理都成,只要心里不搁着这事,就没什么了不起的!”
“哪那么容易啊!”杨珍叹口气:“几百条人命啊!我若是不把谭师姐拿出来抵命,怎么去抚慰安平镇的镇民?可若真的这么做了,又如何去面对云霄宗众人?难啊!”
“少主的大道,是给别人看的,还是给自己修炼的?”丹丹突然问道。
“什么意思?”杨珍一怔。
“属下的意思是,少主的守护大道,既然是要守护众生,那就得分清楚,哪些是该守护的,哪些不是你守护的。”
“嗯?”杨珍若有所思,吩咐道:“你继续说。”
“那我就说了啊,”丹丹脸有些涨红:“属下很小的时候,少主曾经将捉住的黑腹鳞蛇,钻山兔等等喂食我和朱朱。那个时候,我们虽然还是懵懵懂懂,心里却也渐渐明白,虽然都是妖兽,但少主心中,我和朱朱是被你守护着的,而那些蛇啊,兔啊,却不被少主喜欢,更不是少主保护的对象。我和它们,在少主心中,地位是不一样的。”
“嗯,没错。嗯嗯,继续!”
“没了,属下想说的说完了。”丹丹摊开手,看着杨珍嘻嘻笑道。
“你这家伙……学聪明了啊!”杨珍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滚下去吧!”
他心情很好。丹丹的话仿佛拨开迷雾的那盏灯,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九十一章 脱困
第二日,一则爆炸性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青石空间修仙界:
云霄宗金丹长老,原镇妖殿殿主,据说还是杨真君的同门师姐,因参与神意门灭门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被安平镇民事执委会判处了死刑,今天就要执行!
这个消息,立即在云霄宗众人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有人打听这执委会什么来头,很快得知此执委会不仅负责整个青石空间凡人的事务,甚至连凡人与修士之间的纠葛也能裁决。麻雀虽小,权力很大。
这还了得!
马上有数百修士来到安平镇,找到了这家门口挂着“民事执委会”牌子的院落。气势汹汹,便要冲进去抓人。
这时,衣衣出现了。
小仙草这段时间很忙,她在研究来自海煌的那枚天地法阵种子。因为特殊的体质,此物对她修为毫无益处,不过却是可以拿来借鉴借鉴。尤其是种子与法阵的关联,若是能弄清楚,好处多多。
面对着青石空间真正的主人,一众修士毫无抗拒之力,被全部抓走,扔到了一个封闭空间,先禁闭一段时间再说。
杨珍则领着水虹、戴乘红,黄晨音等谭明真在云霄宗的部分亲朋弟子,来到某处隐秘之地,在神意门四名遗属,以及苏秀英、胡求安等安平镇执委的见证下,由裴简行刑,当场处死了谭明真。
全程水虹和黄晨音都在苦苦哀求,杨珍不为所动。
事后,他独自回到洞府,一道虚影从身体中出来,朝着地底探了下去。
一路不知下潜了多深,期间还明显感觉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终于来到一条寒气逼人的暗河边。
这是黄泉,青石空间的地下世界,阴曹地府。
随着小青石内凡人数量的增长,生老病死者越来越多,亡魂大量累积,阴气加重,终于引发了空间的进一步衍化,地府世界由此而生成。
从此,每一位在青石空间内死去的凡人或是修士,魂魄都有了自己的去处,生生死死,流转轮回。
于是——
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前方,惊惶的环顾四周,忽然看见杨珍,先是一惊,旋即怒容满面。
杨珍也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也死了?”影子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意外,几分痛快。
正是刚刚死去的谭明真。
杨珍摇了摇头:“我神魂可以来到这里,其他人不行。”
“你还我命来!”谭明真大失所望,张牙舞爪便要扑过来。
拇指粗细的青色光柱打在她身上,影子哀嚎连连,后退了几步。
杨珍负手而立,强大的神识威压下,谭明真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身影也逐渐黯淡,似乎随时都要消散。
她终于害怕了,蜷缩着身子,缓缓跪了下去;
“亡灵谭明真,见过杨大人。亡灵自知罪孽深重,罪大恶极,请杨大人恕罪。”
杨珍让到一侧,冷冽的目光渐渐柔和,叹道:“师姐起来吧。”
也不待对方站起,他接着道:“此方地府刚刚生成,职位缺额尚多。师姐曾经任职镇妖殿殿主,如此便担任东方鬼帝一职,同时兼管阴曹司吧。尔后巡视阴阳两界,拘捕那些违法乱纪,四处为祸的鬼魂,就交给师姐了。”
谭明真怔怔地抬起头,似乎没听明白。
“只要此方天地不灭,你的灵魂便可永世长存。从这个角度讲,师姐,你这也算是长生了。”
谭明真“啊”了一声,这才恍悟过来,精神不由一振,整个神魂也跟着凝实许多。
“如果做得好,不曾犯下什么过错,将来阴德积累够了。咱们这方世界进化也更加完善了,你便是重塑肉身,证道长生,也不是没有可能。”杨珍最后道。
原来,生死轮回,魂消魄散,此乃天地大道规则,即便小青石内是一个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独立空间,也必须遵循这一规则。
也就是说,空间内的生灵,一旦寿数到了或是遭遇横祸,死了就是死了,即使魂魄刚死时还有意识,终究还是要堕入轮回的。
但是,作为此方世界实际上的掌控者,在地府世界衍生而成后,小仙草却是可以挑选一些灵魂,给他们在阴曹地府安排一个职司,继续服务这片天地。
这是顺应天道之举。
甚至那些干得出色的,天道还会留出一个口子,给这些人一个跳出轮回,位列仙班的机会。
于是乎,只要此方世界不灭,或者衣衣没有褫夺他们的职位,这些有了“编制”的灵魂便可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了。
这何尝不是一种长生?
谭明真这下真的是喜不自胜了。这个结果,甚至比她去往上界还要好上几分。毕竟凭她的资质,这辈子元婴也就到头了。千百年后,免不了还是一抔黄土,身死道消。
而在这个特殊的乾坤世界,她实际上的寿命,却要远远超出,而且还有可能如杨珍所说的,重塑肉身,证道长生!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多谢师弟!”大喜大悲下,她忍不住失声痛哭,哽咽着谢道。
杨珍嘿了一声,没有什么再交代的,于是身躯一晃,飘然离去。
……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式。
人鬼殊途,云霄宗这些修士看不到他后来做的这些事情,不少人会一直沉浸在他判处同门师姐的无情狠辣,对他心怀不满。
杨珍并不在意。
因为丹丹说得对,他的大道,是为自己修炼的,而不是给别人看的。
道心不稳,根本的原因都是自己出了问题。因为有怀疑,因为有胆怯,因为不自信自己去做的事情,于是畏手畏脚,心如沙堆,一触即散,这样的道心,如何长久?
修道即修心,首先是要坚信自己的选择,坚定自己的本心。
哪怕这选择是错的,也轻易不要动摇!
更何况,杨珍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仅仅只是担心隐秘泄露,便残害了无辜的神意门上下满门。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伤天害理,道理上说不通的。
必须有人为此承担责任,不管这人是谁。师父,或者师姐。
他最需要守护的,是青石空间的凡人和修士。
他的守护之壁,其核心的力量源泉,就是执着于对他们的守护信念。
这是他的根本。他绝不能让他们失望,所以,谭明真这件事情,他必须秉公处理,必须站在他们这一边。
至于云霄宗诸人,他们其实只是过客。总有一天当云霄宗光复以后,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是要回去的。
一个人,能力终究是有限的。他现在要做的,是守护好他能守护的这些人。
至于其他,在力所能及之余,能做到多少是多少,做不到也无需强求。
大道,以“我”为主。
……
解决了谭明真的事情后,杨珍再无羁绊,当下便去往白速空间,选择了一处洞府,闭关突破去了。
其他的事情,交给了赵玥儿、慕紫雪、青小灵等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
丹丹朱朱寻找黄沙遮蔽下的村庄,有时顺利,有时坎坷,差不多每十天能找到两三处。
再加上刚进入小世界找到的那十几座村庄,大约五个月后,所有的村庄全部找到。
接下来铲除韦健木的过程,波澜不惊。
当所有的韦健木全部摧毁后,狂沙又肆虐了数个时辰,终于如失去源头的流水般越来越弱,直至风平沙止。
又过了小半天,所有在外的修士全都收入青石空间。
一道若隐若现的洞口出现在视野中……
……
时隔六个半月后,他们终于离开了那片黄沙世界。
来到外界,望着昏暗的天空,慕紫雪秀眉微蹙。
青小灵、赵玥儿,以及云霄宗几位真人纷纷从空间出来。
蓝元獉耸了耸鼻子,脸色顿时一变:“魔气,这周围好重的魔气!”
他曾经担任过镇魔殿殿主,对于魔气最是熟悉。这声惊呼,立即引得其他人仔细体验,一个个脸色大变。
这里是青州朔铁郡,据翰州魔族战场有数千里之遥,哪来这么重的魔气?
正惊疑间,天空忽然轰隆隆作响,紧接着乌云密布,雷霆大作。
这是化神异象!
这半年内,他们已经先后三次遇到的化神陨落异象!
嘉禾,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