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霹雳]了怨(商清逸X绮寮怨)》 第1页 [bg同人] 《(霹雳同人)[霹雳]了怨(商清逸x绮寮怨)》 作者:遇银倾安【完结+番外】 文案 商清逸温和谦逊,绮寮怨冷颜傲娇 商清逸每次碰到绮寮怨都会变得,十分可爱 这对戏份太少了,但是偏偏很戳我,我喜欢这对bg啊 然而不管戏份多少,魔鬼化身的编剧从来不愿放过任何一对cp 商清逸为自己插了一身的g 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我恨,我恨吶 渣文笔续一秒,不吃转世梗,于是,没错,又双叒叕是花式復活(笑) 没有写过温润儒雅,心系苍生的角色,尽力不崩得太过吧 傻白甜,谈恋爱,不要妄想有主线剧情,正剧够苦逼了,这边只谈恋爱 内容标籤: 霹雳 搜索关键字:主角:商清逸,绮寮怨 ┃ 配角:神思,山龙隐秀,燹王,阎王 ┃ 其它:素还真,霹雳其他 ================== ☆、风谷来客 在神思找上门之前,商清逸原是个不愿沾染红尘的人,住在虚无之境,闲时赏花饮茶,偶尔把酒邀月,一副袖手尘世的做派。至于为什么最后会选择入世呢?到底,他的心,本就是装着苍生的。 因为神思让他更清楚明白的看到了苍生的苦难,他心软了,又因素还真受了脑伤,暂时无法领导苦境对抗三王。自然而然,他暂时接下了素还真的委託的天下重任,虽然在接下这份责任之前,素还真曾直言相告,这分责任十分沉重。 他摇着绢扇,轻轻颔首:“身处江湖浪,何来红尘不染身?虽然吾十分的淡泊世情,但你叙事的语气,让吾深觉,这是一个值得挑战的任务。”他钦佩素还真的能力魄力,以及为天下众生的心,所以,为苍生,他也想尽一份心力。 甫入世,便是滚滚红尘浪,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为苦境,破森狱的黄泉归线。然,要破黄泉归线,必须取得音土之母,而取下此物,便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然,何种代价,商清逸都准备付。 “入了世,便免不了世浪缠身。吾已经踏出了第一步,若再为代价而怯步,如何能做大事?不用考虑有何代价了,请告知音土之母该如何取得。”神思不再有所保留:“大黄地母的音土,乃当初随初代阎王征战天下的兵将之尸骸,所炼制而成。阎王用这批士兵捍卫疆土的意念,炼出带有死灵意志的音土。” 商清逸凝眉:“原来音土生成,乃亡者骨灰。那音土之母又是什么?”“音土之母又名不死怨念,乃是人死于非命,所形成的死怨气息。当初阎王一夕之间,坑杀了居于苦境天石山一带的村落,让此地居民死不瞑目,再以此怨念,激化音土战魂,强化音土之悍,故名为音土之母。” 商清逸收起绢扇,温和的脸上,头一次有了些许愤慨:“阎王实在心狠手辣!那吾要如何取得不死怨念?”神思提醒他道:“人之怨气,是天地间最不可违之兵器,要取不死怨念,并没这么简单!” 商清逸与神思都没想到,不死怨念,会成为商清逸此生最大的劫,也正是这最大的劫,让商清逸遇见了今生不解的缘。红尘爱恨,总在一念之间,只可惜,天下多难,情仇两难。 商清逸与山龙隐秀和神思一同前往天石山,寻找不死怨念。曾为胜景的天石山,早被无情淘洗,掩埋了过去的风貌,只余死丧之气,隔绝尘世。 山龙惊嘆:“空气稀薄,天石山只余这片荒凉。好沉重的哀戚之气!”神思沉声道:“亡者因怨而死,含恨而终,灵魂无法打入轮迴,使得这股怨念,随着时间累积,更加强烈。” 蓦然,眼前忽然出现很多人,不时重复着死前的行为,眼前种种,透着莫名的阴森诡谲。久寻不得,商清逸参破其中玄机:“其实,不死怨石根本不在此地。”神思沉嘆:“其实所谓的怨石,就是要利用这群亡灵沉重的怨气,所聚合而成的结晶。但要承受如此庞大的怨念,只怕今后你之运势,将坠落无底深渊!” 突然,时辰转移,日月失时,死丧鬼气流窜,阴森之氛剥夺生息。商清逸已有觉悟:“好沉重的冤屈,那就让你们,更加怨恨吾吧!”为苍生,为天下,这是不得不做的事,但三人都没想到,此举救了苦境,却让一个无辜之人痛失亲人。 只见他双脚踏出神罡,清圣之气席捲而出,冲散了满山阴霾,也使得天石山的地层,瞬间崩毁。毁天灭地之象,宛如血祸再临。感应家土被毁,万鬼悲恸,怨气骤升,眼前宛若地狱开门! 霎时,万鬼哀嚎:“恨啊!恨啊!”山龙隐秀心惊:“好悽厉的声音!”不死怨气,如同无形利刃,疯狂飞泄,不停削弱商清逸的三魂七魄。无法形容的痛楚,宛若炼狱的折磨,万千亡魂的悲伤、愤怒、哀号,全数侵蚀着商清逸的精神与肉体! 如果拯救苍生必须经受磨难,那商清逸无怨无悔! “死者为大,若非是为解救苍生,风谷亦不愿叨扰。”登时万鬼同怨:“苍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天石山上的人,就不是苍生了吗?在我们将死时,又有谁解救我们啊!” 字字句句,让商清逸心生悲悯,但取石之事,势在必行!“过去风谷无法参与,但如今苍生唿啸在耳边的救声,已是不能抛却。吾知道世间没有易取之物,请你们告知,要如何才愿将怨念交付于吾?”
第2页 万鬼阴森的桀桀笑着:“只要你敢捨命,我们就成全你。”商清逸毫不犹豫,答得十分爽快:“好,以血烙命,谛听魂音!”剑指封生穴,捨生取死气,瞬间一道黑气流窜他全身。 山龙趁机取出了不死怨石,商清逸虽伤,性命却无虞,万鬼的怨气,止住了他心口的血。“愚蠢的人,既然你选择将命交给我们,你就必须将我们今生的怨恨,永远刻印在心内!” 商清逸收起绢扇,颔首:“繁华荣禄,不过一瞬。生,有何乐?死,有何怨?就用风谷之余生,承载你们之怨,酆都轮迴殿,望来世不再入苦行!”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惧色。 ☆、仇怨 然,当摧毁黄泉归线,取出古曜后,因怨气之故,他不敌燹王,被擒回了彩绿险磡。燹王虽是六王之一,为人却颇为正派,倒是不曾为难过他,商清逸为此,对燹王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并有了欣赏之心。 蓦然,彩绿险磡阴气森森,一名白衣女子手持峨眉刺,就那样,突然出现在他眼前。面前的女子一袭白衣,脸色雪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神幽怨,带着隐隐若现的鬼气。 商清逸虽有剎那的惊愕,却很快温和的看向她:“姑娘是?”绮寮怨幽幽的盯着他:“葬天关是你所破?”“是。”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更不曾有任何推脱。她转目:“用何所破?”“不死怨石。”“那就,纳命来!” 绮寮怨自幼是被天石山的怨魂养大,是以周身鬼气,宛如鬼女,天石山的怨魂,便是她此生最大的恩人,也是她最重要的亲人。只是不曾想,她不过有事外出片刻,再回天石村,村中怨魂俱散,亲人都不在了。 此刻,听闻眼前人如此坦然的承认,他的直言不讳,让绮寮怨惊疑,但也不过片刻,她蓦然抬眼,眼中怨恨陡升。面对突然兴难,商清逸疑惑:“商清逸不知何处得罪姑娘?” 绮寮怨声音清冷:“你取走天石村不死怨石,致使天石村百余人口因此消散。”商清逸瞭然,语气稍敛:“莫非那日所见,有你的家人?”“然也!”她提掌便攻,商清逸以扇为挡。 招来招往,绮寮怨掌中带杀,商清逸心有所碍,只守不攻,手下气敛三分,又因怨气之故,很快不敌。就在绮寮怨一掌快要击中他天灵之时,她忽然收了内劲,掌停留在离他寸许远:“我想每个人都有死得明白的权利,你随吾来。” 言罢,绮寮怨十分轻松的提起商清逸,迅速消失在彩绿险磡。商清逸收起绢扇,轻声道:“姑娘,吾不会偷走,你可以放开在下了。”绮寮怨闻言爽快的松了揪着他衣裳的手。 路上,绮寮怨不发一语,背影透着清冷,商清逸虽然不是多话的人,却也觉得走在自己前面的女子,稍稍冷了些。眼见她越走越快,思虑半响,他还是开了口:“姑娘!姑娘!” 绮寮怨停步:“这座林,也是因你之故,才会变成这样。”商清逸温声道:“天石山村民亡故已久,却因长年的怨念,不入轮迴,苦行人间。取走不死怨石,方能让他们解脱!” 绮寮怨闻言蓦然出手,峨眉刺直指商清逸脖颈,“解脱?苦行?你很了解他们吗?他们有求你助他们入轮迴吗?”商清逸稍愣,也不挣扎,“当今乱世,森狱阎王为祸。为拯救苦境苍生,以不死怨石破葬天关,乃不得不为的一步关键!” 绮寮怨语中带怨:“对你而言,他们只是苍生的一部份。但对吾,却是生命的全部!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去处?他们活着的时候,也曾是苍生的一部分,又有谁救他们?如今连死,也要不得安宁,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对这个世界眷念,想要活在这世上,也是错吗?” 字字句句,含怨带恨,让商清逸一时无言,确实,那些被阎王残害的人何其无辜,即便是游魂,也不该由他一人擅自决定他们的牺牲。他垂眸,缓声道:“此事商清逸确实有愧,不敢奢望姑娘原谅!天石山村民……” 话未说完,绮寮怨出声打断他:“他们,只是吾的家人!”峨眉刺刺上商清逸脖颈,鲜血流出,商清逸却没皱一下眉头:“姑娘要为自己家人报仇的心情,吾能体会,也无从推卸。但这桩仇,可否待商清逸将现下重要之事……” “什么重要的事?让你连生死也要置之度外?拯救苍生吗?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吗?”“风谷不过一介凡躯,非是救世主,只是天下多难,风谷尚能尽一点绵薄之力,吾便不能推迟。” 绮寮怨收起峨眉刺,扬眉道:“你身上的怨念,将让你的身体日渐衰竭,唯吾能化解!吾不亲手杀你,因为,吾不容许你这么快死。吾要看你痛苦,看你受怨念缠身,至死不解!” 心知这是最好的妥协,商清逸温和一笑,“好吧!待事情了结,商清逸会回来了却这桩仇!”不怨,亦不恨,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辩解也不曾说过。 “你不觉得这世道很可笑吗?你为拯救苍生劳心劳力,到头来,因此受到磨难,这个世界,却无法救你。”商清逸摇摇头:“风谷从来无愧本心,天石村村民之事,是吾应受的代价,吾不会开脱。”“傻子!”
第3页 在绮寮怨心里,商清逸就如同飞蛾扑火的笨蛋,天下大势已定,凭他一己之力又能做什么?一心一意为苍生,连自己一切都能捨弃的人,最是无情。 ☆、歉疚 行至天石村,已经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息,也没有丝毫鬼气,绮寮怨即便面无表情,商清逸却似乎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有过度压抑着的悲伤。他轻嘆:“对不起,姑娘,但这件事我若不做,天下还会有无数像姑娘一样心情的人。” 绮寮怨抬眼瞪了他一眼:“你又怎么会明白,吾的心情?”商清逸颔首:“抱歉,是风谷失言。”明明很难过,却偏偏死命逞强,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此刻这般想,心中,满满的,是对眼前人的愧疚。 绮寮怨指了指屋中的椅子:“你的伤很严重,就在此调息吧,明日你可以自己回去,吾不会拦你。只是你身上的怨气一旦发作,会让你生不如死。”商清逸拱手一礼:“多谢姑娘。” 绮寮怨脚步飘然的离开,悄无声息,形同鬼魅,袋中神思出声:“你为何不好好解释,让她替你解开体内的怨气?若时间长了,只怕……”话未说完,商清逸自然也明白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微微一笑:“这是我应该受的,何必强求?那位姑娘一夕之间痛失亲人,现在只剩孤身一人,吾又何来立场让她助我?”神思沉嘆:“你啊,就是太讲道理了。”商清逸笑意不减:“有舍才有得,有些事,不付出代价是做不成的。” 他起身,去寻绮寮怨,却见书房中,绮寮怨冷颜执笔,似乎在写着什么,他在门口轻轻出声:“姑娘,请问……”绮寮怨停笔抬眼,似乎有股冷风拂面。商清逸却恍若未觉,仍是一派温润:“请问此处可有茶叶?” 绮寮怨不答话,只是沉默的放下笔,转身出门,不知去了何处。有风过,吹开她所写的一页,商清逸远远,只看见两三行字。‘戊寅年壬辰月,村人都不见了。是谁带走了不死怨念?家人,又去了哪里?’最后一处落笔,是个未完的恨字。 绮寮怨又无声无息的出现,手中多了一盅茶叶,是上好的大红袍。商清逸致谢接过,手指一瞬间碰到绮寮怨的手指,只觉沁骨的冰冷。她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激动,整个人更是冷了几分。 他泡好茶,却望着茶杯出神,神思似乎察觉到他心中思绪,出声宽慰:“这是不得已的抉择,你不用太过自责。”商清逸微嘆:“到底,是吾让她承受了这样痛苦的结果。” 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端着热茶,去寻绮寮怨,却在门口又顿住,房中的人提笔,却迟迟未动,蓦然,眼泪与墨,一起滴落在空白的书页。商清逸伫足许久,心湖微漾,久久不歇。 绮寮怨察觉到他的气息,瞬间凝眉:“做什么?”商清逸淡淡一笑:“抱歉,茶有些凉了。”绮寮怨看向他手中的茶,忆起当初,为她取名的秀才阿叔说,他最喜欢的茶,就是大红袍。 绮寮怨无言接过,冷若冰霜的脸上再无多余表情,商清逸手持绢扇,轻声道:“这是否,是姑娘亲人喜饮之茶?”绮寮怨抿了一口:“可惜,他再也喝不到了。”“抱歉。”“这不是一句抱歉就能勾销的,你准备承受怨气噬心之痛吧。” 商清逸也不恼:“风谷明白仇恨难消,姑娘肯给吾时间,已经足够了。”绮寮怨提笔,面无表情:“你可以离开了。”上天真的很会开玩笑,不死怨念,是商清逸要受的劫,绮寮怨,却渐渐成了他此生,最难捨的缘。 翌日,商清逸倒是坚持等见到绮寮怨了才开口告辞:“姑娘,风谷告辞,待我悬心之事一了,风谷会再次前来拜访,请。”绮寮怨不言,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走了神。 商清逸为人温和谦逊,心中却自有一股坚定的信念,心怀天下的人,却是这世上受苦最多的人。他眉眼温润,清净淡然,原本该是隐于山林之人,却偏偏有一颗不忍苍生受难的心。 她很好奇,好奇是什么让商清逸如此坦然的接受自己的命运,更好奇,商清逸是个怎样的人,于是她在暗处,观察起了商清逸。 商清逸虽被怨气缠身,却是一刻也未停,绮寮怨看着他奔波于武林,与三王周旋。他从不在自己同伴面前,露出丝毫不安或痛苦的神色,即便疼痛难忍,也只是脸色发白,除此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 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翩翩公子模样的书生,却有着惊人的意志力,他用强大的内力,强行压制这怨气。虽然饱受折磨,却到底,撑着伤体,四处奔波,从未见他抱怨过半句。 为争取破局时间,正道提出要与三王约战三回合,一回合三战,初战,便是三王齐出,商清逸对上鬼方赤命。八岳峰尖,一场关于苦境未来的正邪之战,在隆隆轰霆中,敲响第一道战雷! 红冕之主鬼方赤命雷霆起掌,风谷来客为挽狂澜,凛然一抽风旈影以对!就在此时,一双悽厉鬼眼,如幽如怨,恨怒万千,凝神注视着八岳峰尖之战。 眼见商清逸不敌,绮寮怨趁机带走伤重的人,一路急奔回天石山,想了许久,仍只是将人扔在了天石山上的鬼林。她熬了药,却因从未照顾过人,餵药的时候,烫得商清逸虽未醒,却直凝眉。
第4页 ☆、受伤 第二日,绮寮怨终于动作稍微温和了些许,却仍是洒了一半汤药在他衣服上。商清逸醒来,对眼前景色略有惊诧:“这里是?天石山!”他将风旈影束于腰上,行了几步。 神思惊喜道:“你终于醒了!”商清逸嗯了一声:“是那名女子救了我吗?”“八岳峰尖一战,你被赤王所败,身负重伤,是她将你救下,并且带来此地。”“赤王在吾神思所留之伤,泰半已愈,难道也是她所治癒的吗?” 沉吟间,神思语出惊人:“然也。这几天她时常前来,亲自餵你服饮汤药。”商清逸惊诧之下更有一丝愕然:“啊?亲自餵我服饮汤药?”神思揶揄的声音传来:“你在想什么?”商清逸不自然回道:“无,无事!” 神思打趣的笑笑:“别想得太美,坦白说,她的动作很粗/暴。”商清逸默然,神思沉声道:“这名女子武功不差。来此路上,冷别赋与山龙曾想救你,却无法成功将她拦截。现在我们势单力薄,正需人手,也许你可以善用与她之间的关系,让她成为一份助力。” 商清逸浅嘆:“但吾与她之间的仇恨,已是难解。又怎有立场请她相助!”神思却道:“也许此事,未必如你所想那般困难。我看得出,其实她本性非恶,只是一时心中悲痛,无法排解,才会使言行变得阴狠极端。” 闻言,商清逸心中突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得知她心性为善,他竟莫名欢喜起来,“看来吾必须去找她谈谈了。” 寻到绮寮怨时,她正在林中独站,对月沉思,身影仿佛快要隐进月色之中。商清逸步步前来,摇扇轻吟:“流萤风习习,月影夜沉沉,默然望故里,露冷沁衣深。”静立的人回了神,转身看向来人。 商清逸微微颔首:“在下伤势已愈,特来感谢姑娘救命之恩!”绮寮怨并不领情:“不用说谢,我救你,并没有存着什么好意。”“就算真是如此,但终究是救我一命。救命之恩,商清逸没齿难忘!”“你我的仇恨,绮寮怨同样没齿难忘。” 商清逸却忽然抓错了重点:“绮寮怨,这就是姑娘你的名字吗?”绮寮怨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不悦:“嗯?”随即她转念,“无妨,就记住吧,记住这个要你永世痛苦的名字!” 商清逸沉吟:“绮寮怨……徘徊久,嘆息愁思盈。去去倦寻路程。江陵旧事,何曾再问杨琼?旧曲凄清,敛愁黛,与谁听?”绮寮怨微愣:“这是?”“这是周清真所作的一阕词,词牌之名与正是绮寮怨,与姑娘的名字一样。” 绮寮怨垂眸,想起了幼时的往事,当年她为自己的名字哭泣,是秀才阿叔细心安慰,并说绮是美丽之意,而寮能假借为同僚的僚,有同伴之意,代表怨儿是来与他们作伴,一个很美丽的伴。 她哭着问:“那怨字呢?”秀才阿叔摸摸她的头,温柔的笑道:“怨字虽然代表怨恨,但是寮字谐音亦是疗愈的疗。等以后怨儿长大了,就会明白了,怨不是不好,是看人要怎么想的。” 商清逸略有所思道:“绮寮怨,其疗怨。吾猜想,为姑娘取下此名之人,必也是认为姑娘,能将他们心中的怨念疗愈。”绮寮怨收回思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与你无关。”商清逸语塞。 她转身离开,心却确实被商清逸所言打动,“寮怨,疗怨。你们的心中,真正有怨吗?”但见绮寮怨消失在鬼林,商清逸出声唤道:“姑娘,绮寮怨姑娘!”她似有不耐:“何事?” 商清逸顿了顿,情急之下将人叫住,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见她敛眉,心下生出几分怜惜。他不是不善言辞之人,奇怪的是,每每遇见绮寮怨,他却总是会忽然嘴笨起来。 绮寮怨见他不语,冷声道:“你若想饮茶,往东行数里,吾会将茶叶放在桌上。”商清逸执扇的手微动:“但风谷,不知该如何去往。”“……”绮寮怨不再说话,步子却慢了下来,商清逸含笑,跟了上去。 绮寮怨所住的屋子,是天石村村民生前所住,他们化为怨鬼之后,就只有绮寮怨一人,住在此处。但绮寮怨最常呆的地方,是书房,因为村民时常会因为怨气而失常,重复生前的动作。 每当这时候,绮寮怨就只能将想说的话,写在书册上,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日常大小事,她都记录在册,书房堆满了她写满的书册,与村民相处的点滴,她得闲时,便会翻看。 一路沉默,绮寮怨似乎陷入了回忆,商清逸不好出声打破,他仔细打量着走在前面的女子。绮寮怨因从小就是被怨气所化的村民抚养长大,是以皮肤苍白,隐有病态,她身形单薄,却因习武,眉眼颇有几分英气,倒是不冲突。 只是绮寮怨冷面冷心,也不爱说话,也许,以前她在天石村村民面前,曾是开朗活泼的姑娘。想及此,商清逸垂眼,将手中的绢扇握得更紧,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但最苦的果,却是绮寮怨一人承受。 行至屋外,绮寮怨指了指书房,“除了那里,你可以自由行动,你的伤尚未痊癒,不能动武。”她将上次剩得的大红袍递给他:“等会还有药。”商清逸接过,“姑娘,可否同饮?”
第5页 绮寮怨愣了愣,面无表情的坐下,代表应了,商清逸为她斟好茶,“姑娘,请。”绮寮怨轻抿一口,既不称赞,也不嘲讽,两人就这样静静的饮着茶,连神思也不出声,一时之间,气氛诡异。 ☆、缘生 一盏茶的沉默后,绮寮怨放下茶杯:“我去取药。” 商清逸正要起身:“不关你事,吾不喜欢有人跟着。”商清逸无奈,又只得坐了回去。神思打趣道:“你几时变得这样口拙嘴笨了?” 商清逸撑开绢扇,语气怅然:“吾也不知,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才能减轻她的悲伤。”神思微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如今一切只有继续下去,你所做的一切,方有意义。” 绮寮怨不算和善的将滚烫的药递给他:“再服两次便可痊癒。”商清逸颔首轻礼:“有劳姑娘,多谢。”药入喉,很苦。他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却仍是一口气将药喝完了。 绮寮怨不动声色,接过空碗,却在片刻后,又悄然迴转:“这是蜜饯。”商清逸失笑,他又不是小孩子,怎会因为怕药苦,就吃甜的来和味道。只是,这反应,却让绮寮怨变得不那么冷,反而,多出几分可爱来。 想来应是她从前也怕药苦,村民也是拿蜜饯,这样哄她吧,思及此,心中千头万绪,沉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虽不吃,却仍是笑笑:“多谢。”绮寮怨不再多话,放下蜜饯扬长而去。 神思轻笑:“她这清冷的性子,竟如此细緻,倒是难得。”商清逸看向桌上的蜜饯,也笑:“是啊,她其实心思单纯,本性良善。” 晚间,商清逸正为自己脏了的衣衫发愁,踌躇间,绮寮怨捧着一套黑白相间的文衫,面无表情道:“这是替换的衣物。”“多谢。”衣物十分新,应是从来没人穿过。“这是我为秀才阿叔买的,只是他穿不了。” 商清逸其实特别爱干净,在鬼林中睡了几日,他早就想要沐浴换衣了,只是他虽然没有说出口,绮寮怨却很细心的注意到了。 他换完衣衫,想要找水洗一下脏衣裳,毕竟条件有限,此刻也只能自己动手了。只是他对此处不熟悉,走到后院时,一片夜色中忽然跃起点点火光。他定睛细看,是绮寮怨正在烧什么书册。 商清逸上前:“绮寮怨姑娘,你在做什么?”绮寮怨不答,翻看了其中一册,不知上面记录了些什么,她看得出神,一袭白衣在火光中,变得耀眼。蓦然,她收起书册,将之一併丢进火中。 火苗很快将书册吞没,就像再也回不到的过去,无从后悔,她冷着脸,一本一本的将书册扔进了火盆之中。有风吹过,吹开了面上的书页,商清逸眼神掠过,只见上面写满了她少时记录的事。 他惊诧:“姑娘?这些都是你的回忆,为何?”绮寮怨抬眼,火光之中,他似乎看见了她眸中潜藏的水光,“已经回不去了,就让这些回忆,陪伴他们。他们以前总是想要偷看,吾皆不准,如今,就让他们打发寂寞。” 商清逸微顿:“抱歉。”绮寮怨将最后一本书册放进火盆,头未回:“衣服放下。”商清逸愣了愣,绮寮怨起身:“是我弄脏的,放下。”“不必劳烦姑娘,吾……”绮寮怨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吾说放下。” 正如神思所言,对上绮寮怨,商清逸时常感到无奈,他对绮寮怨毫无办法。“姑娘,风谷叨扰了。”过了许久,才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声音:“很合适。”商清逸打量了一番自己穿着的衣衫,心中隐隐,跃出一丝欢喜来。 翌日,商清逸醒得甚早,昨晚被绮寮怨强行带走的衣服,已经整洁的挂在房中,他失笑:“绮寮怨姑娘说话虽然不客气,却总是很细緻呢。”神思应了声:“你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商清逸笑意不减却不答话。 甫出房门,便得见绮寮怨正用心的为屋前的几株花浇水。自他取走不死怨石后,天石山便只剩参天茂林,不见青草红花,看得出她很用心在培育这几株幼苗,只是不知这是什么花。 商清逸不忍打扰,在不远处静静站着,绮寮怨也不搭理他,等她放下手中的水壶,发现商清逸还站在原处,一直含笑而立。她冷冷的看向他:“何事?”商清逸上前几步:“风谷在虚无之境也曾栽种过花草,能否让在下帮帮你?” 绮寮怨不客气的将手中的花盆递给他:“这是从外面买回来的,你将它种在地上。”商清逸其实也只是浇浇水而已,不曾动过土,但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做了。绮寮怨起身不知去了何处,等商清逸将花栽种好,又见她翩然出现。 她将药碗递给他,商清逸展眉轻笑:“吾手上有泥土,可否劳烦姑娘等我片刻,吾先去清洗一下……”话音刚落,绮寮怨不耐的将碗凑到他嘴边:“就这样喝。”“唔……” 好在药不算很烫,商清逸勉强喝了几口,有些吞咽不及的抬手:“咳……姑娘且慢,咳……”绮寮怨收回药碗又翩然而去。神思乐不可支:“如何?吾说过她的动作很粗/暴吧。” 看来,这位绮寮怨姑娘,缺少一点耐心,也缺少一点温柔。不过,商清逸却弯起唇角,没有丝毫不悦的意思。
第6页 他洗净泥土,好奇的问绮寮怨:“绮寮怨姑娘,这是什么花?吾似乎从未见过。”绮寮怨戳了戳叶子:“他说叫铃兰。”这个他,应是卖花之人,看起来,应是从另外的地方移植而来。 只在此刻,商清逸看到了绮寮怨一闪而逝的笑容,他怔了怔,心中似有什么,在那一瞬间,破土发芽。 就在他呆愣之时,绮寮怨已经走远,神思唤了几声,才唤回他的思绪,“你怎么了?”商清逸摇摇绢扇,垂眸苦笑:“没什么。”方才那一刻,风过,花无言,心却动了,但,这註定,是没有结果的缘。 ☆、承诺 整整一日,商清逸都不曾再看见绮寮怨,他有些担心便外出找寻,只是鬼林迷雾丛生,他一时失了方向。误打误撞,意外看见了绮寮怨为天石村村民所立的墓碑,他上前,步步沉重。 寒风凄迷,孤林冷清,兀立的一座坟,纪念已逝的数百怨魂。弔唁的一个人,千端万绪,压在心头。墓中空无一物,埋葬的,却是整个天石村的人,和一个尚在世的人所有的牵绊。 他抚上墓碑,沉声道:“也许绮寮怨姑娘说得没错,在下无权为你们决定归处,更没有资格强求你们,要为其他的人做出牺牲。当时的吾,或许果决得太自以为是了。” “吾本是一名山野闲人,以山水自适,以诗剑自娱,但求一人之舒情而已。因缘际会,眼见三王现世,烽烟四起,正道式微,方怀抱一颗不忍之心入世,从不敢自认是什么救世主,只望竭尽所能,为苍生博得一丝喘息之机。” “破葬天关,是风谷来客不得不为之事。取走不死怨石,是商清逸该当承担的罪业。吾在此时酹血为誓,待祸平劫止,卸下重担,自当以此身、以此生偿还!愿你们安息!” 他跪地,字字句句,是对死者最大的敬意与惭愧,让暗处的绮寮怨心神微动。商清逸浅浅一礼:“吾明白绮寮怨姑娘是你们最挂心的人,吾虽没有立场保证,却一定会尽力,让她远离一切争端。” 酹血为誓,跪地叩首,一声一声,是对逝者最深长的歉意,也是对过去最坚毅的承担。暗处窥视的人,充满怨恨与愤慨的心,此刻,也不禁动摇。风骨来客,真是个奇怪的人,奇怪得让她放心不下。 绮寮怨轻嘆,自林中步出,商清逸闻声站起:“绮寮怨姑娘,是你吗?”蓦然一转身,四目相对下,波光流转间,丝丝情意生。 绮寮怨收回目光:“你……怎会在此?”商清逸浅笑:“吾在鬼林中找不到你,漫行之下,发现此冢,便想为逝者,致上一点微薄的心意。” 她看向他,问了不相干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不惜做到这一步?”商清逸眼神是她曾在他受伤时,见过的坚定:“苍生多难,风谷只是想尽一点心力。”“但这条路,你走得并不顺利,江湖血路,本不是你的初衷。” 绮寮怨难得多话,商清逸轻声答她:“一入江湖,便註定身在红尘,吾早已有所觉悟。”“笨!”突如其来的一个字,似乎把她自己也惊了一跳。她垂目,转移了这个话题:“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吗?” 商清逸对那个字,也并未介怀,“是。但令吾好奇的是,姑娘既能治吾身上之伤,不知是否与红冕边城曾有渊源?”“没有。吾与他们并无关系,只是让你服下族中,惯用的伤药而已。你的生死,听天由命而已。” 商清逸不禁多了几分好奇:“想不到姑娘族中之药,竟恰巧能治此伤。也许真是吾命不该绝。此药如此神效,不知是何千金之方?”绮寮怨看向墓碑:“药是独门之药,而调制者已不在人世。你取走怨石的那一刻,这帖药便从此失传了。” 商清逸再次语塞,绮寮怨清冷的声音,听在商清逸耳中,叫他愧疚不已,“后悔吗?是为人后悔,还是为药后悔?”商清逸浅嘆:“吾……”话音未落,绮寮怨神色忽变,“嗯?有人侵入!” 她迅速消失,商清逸随后跟了上去,却见是山龙隐秀与冷别赋因为担心他,一路寻了过来。鬼林之外,山龙、冷别赋正欲继续前行之时,却闻鬼声再起!“饮尽黄泉水三千,横断生死两边垠。西曲未完人已断,谁怜幽幽一缕魂!” 山龙隐秀不愿动手,“姑娘,山龙两人来此,无意叨扰,只希望姑娘,告知风谷来客去向!”不知为何,她不想眼前的人,将商清逸带走,一旦他离开这里,便又回到那个险恶的武林之中,不得安宁。 绮寮怨语气不善:“离开!”眼见她峨眉刺上手,战端将启,商清逸忙走出鬼林,惊唿出声:“绮寮怨姑娘,且慢!”绮寮怨几不可见的凝眉。山龙隐秀惊喜道:“商清逸,你没事了!” 商清逸含笑:“是,多谢两位为吾奔波。吾之伤势,已被这位姑娘所治癒,切勿担心。”他回身,看向绮寮怨:“姑娘,叨扰数日,有劳了!在下之伤势既已痊癒,尚有许多事情必须处理,今日便先行告辞,来日再来答谢!” 绮寮怨负手,似有不悦:“随便你。但是你要记住,尽力保住你的性命,因为这条命,已经不是你的了!”
第7页 她语气生冷,商清逸温和笑笑,并不介意,因为,他已经能听出她话中的担心了,“吾会,姑娘,保重!”只是本以为会要许久才会再见,却不想重逢的时机,来得这样快。 燹王为救疗灵师而找上他,他颇有为难,燹王为人正派,亦不曾对苦境有过过激行为,若能将他导回正道,三王破局,是苦境之幸。但他若将绮寮怨说出,只怕会累她被捲入风波。 但见燹王心急如焚,商清逸思虑之下,嘆道:“我可以带你去见绮寮怨,但这份人情,我希望你能先有心理准备。如果无法偿还,那彼此就别勉强了。”“任何代价!说来吧!” 商清逸撑开绢扇,潇洒一笑:“很简单,代价就是——和我做一辈子的知交!”燹王不解,商清逸笑道:“无须将人想得太过复杂,朋友相交,有时候只需要一份简单、相契的信任而已。你说呢?” 燹王应得干脆:“好!你这个知交,我交在心了!”“爽快!千里浩然气,一点快哉风,抓稳了!风起了!” ☆、相助 鬼林外,商清逸叫住燹王:“燹王,吾会尽力请她相助,但不管结果如何,请你莫要为难她,也不要将她扯进我们的风波中来。这是吾带你过来的唯一请求,她本是红尘世外人,吾不想战火波及到她。” 燹王是重情重义之人,他十分明白商清逸的那一份心,所以他答得仍是十分的爽快,“吾答应你!绝不会让她因此受到波及。”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失去亲情所依,心中那份空缺,真能用仇恨填补吗? 绮寮怨在墓前静思,脑海中却时时想起商清逸的面容,她对他,有些放心不下,毕竟那人,总是不将自己的性命当成是命。 蓦然,惊觉有人闯入鬼林,她身形一晃,即刻出现在鬼林,“吾并没允许你,擅自带人进入鬼林!” 商清逸颔首致歉:“抱歉,吾非有意打扰!但此事关乎一条宝贵的性命,我这位朋友急需你的帮助!人命关天,任何责罚,吾都愿意承受,只是能否请你先听他一言?” 绮寮怨看来他一眼,眉眼稍敛,虽然语气仍是有些不善:“在我改变心意之前,说来吧。”“多谢!事关我的挚友,她与风谷来客同样,被红冕边城之人所伤,仅剩喉间一口气。你既能治癒风谷来客,是否能请你也助我救人?” “致命之伤?”“利器封喉!”“修为?”“并无武功。”简单几句问答,她得出无情的结论:“那抱歉,吾无能为力!”燹王惊愕,商清逸不忍,问道:“可否请说明原因?” 绮寮怨仍是面无表情道:“因为当初你是被掌风所伤,虽然伤势严重,但根基深厚,尚能运行药气。然而修为不足之人,既已重伤濒死,便难以将药气发挥,更遑论被利器封喉。元气难聚,药石罔效矣!” “真的毫无办法吗?吾知道自己对你有亏在先,又曾受你救命大恩,再无资格向你,提出任何的要求。但此事可能牵涉万千的生灵,我必须厚颜恳求你,尽力助我们救人!” 绮寮怨顿了顿,冷声道:“我没办法救人。但我能让你们,与死者的魂魄再见一面,并暂时封住灵魂。把握你们有限的时间,找寻其他的方法吧。” 路上,燹王心急走在前方,商清逸顾着绮寮怨,轻声道:“多谢你。”绮寮怨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彩绿险磡之中,众人目睹燹王对疗灵师的用情至深,绮寮怨侧眼,看了看商清逸,莫名心头一跳。 她用秘法,唤回了疗灵师的魂魄,在那一刻,她看见了燹王深爱的女子,素洁美丽,温婉善良。“我已用缚魂术,将此女的三魂留在此地。十五天内,万不可让她飘离这个地方,并设法找出解救之方,那也许尚有机会。 疗灵师是魂灵之姿,唯有绮寮怨看得见,疗灵师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微微欠身,“多谢你!”“吾受人所託罢了。”“姑娘,你喜欢他?”“不是!”“若你有朝一日动了情,就不要阻止自己的心,否则,会徒生许多遗憾。” 绮寮怨默然,疗灵师柔声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姑娘,不要让仇恨,蒙蔽了你的本心。”“与你无关!”“是吾多言了,姑娘,请你为我转告燹王一句话好吗?替我说一声多谢。” 绮寮怨偏头,稍有不解:“就这样?”疗灵师温婉一笑:“足够了,我早已明白了他的心意,这句多谢,谢他救命,谢他为我,谢他情深。”绮寮怨在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深情,“好。” 燹王致谢,绮寮怨依旧冷言道:“你真正该感谢的人不是我,是早前在颈上伤口,聚凝特殊奇物之人。若非此人,此女早就没命了。”“我明白了。感谢诸位的帮忙,本王永志内心!” 临走前,绮寮怨道:“她要我转告你,多谢!”燹王神情有些激动:“你能看见她?她在何处?”绮寮怨看向他身后的魂灵,只道:“她在,告辞!”商清逸也辞别:“燹王,你自己保重,请!” 商清逸追上她,开口果然不离抱歉二字:“抱歉,此回又麻烦你了。”绮寮怨顿步,脸色如常:“你不用会错意了,这是吾自己的决定,更不是为你而出手。你不用什么事情,都要揽在身上。”
第8页 商清逸轻喃:“还是一样的不饶人啊!”绮寮怨轻嗯一声:“你在说什么?”商清逸忙摇摇头:“没有,我是问,你觉得燹王此人如何?”“十分痴心重情,确实是一名值得帮助的人。” “吾有同感。在奸恶的阎王,与残暴的赤王之间,仁厚的燹王,确实是一个异数。所以我才会请你帮他,若他从此心向正道,将是苦境之幸也。” 绮寮怨轻哼一声:“相较起来,他身边那名名唤君权之人,倒是令人厌恶!”商清逸不解:“为什么?”“因为他与你同样,擅自决定他人的牺牲。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只是想满足自己的期望。”商清逸暗嘆,‘为什么又说回来这了!’ 他摇扇缓声道:“也许他只是想告诉燹王,人当然总是希望能兼顾两全,可是一旦面对真正的两难,也必须要有能选择的智慧,愿割捨的魄力,以及敢承担的坚毅!” “你是在为他解释,还是为自己辩白?”“都不是,只是说出吾的观察与想法而已。”“你与他,是同一种人,为他开脱是自然。”“呃……” ☆、决意 绮寮怨转目,看见商清逸略显疲态的脸色,“为何短短时间之内,你的功体竟耗损得如此之快?你是不是时常在怨伤发作之时,强以内力压制?”商清逸有些莫名心虚,应道:“是。” 绮寮怨不知为何,似乎有些生气:“你是嫌这股怨念,侵蚀生命的速度还不够快吗?”听出她厉语之下的关心,商清逸心下稍宽:“现今世局太过纷乱,你永远不知变故,会何时发生。耽搁时间,或许便是错失人命。怨伤发作时间不定,吾不能总是让自己受它所制。” 绮寮怨一本正经道:“你已将自己弄成这样,还想继续为别人出生入死吗?也许吾该跟随在你身边,以免你被仇敌所杀!” 商清逸闻言连忙拒绝:“万万不可!现在三王势强,与他们为敌,实是朝不保夕。商清逸,已愧对你的亲人太多了,若再连累你,便真是万死难辞了!感谢姑娘对吾如此的好意,在下心领!” 有她这样的好意,商清逸依旧很满足了,这件事,却是万万不能答应的!毕竟江湖险恶,他实在不愿她也牵涉其中。 绮寮怨咬咬唇,苍白的脸上,忽然涌出一丝血色:“”吾……吾只是不愿让你,死在他人之手!因为吾要看你,最终死在你体内的怨念之下,对你毫无好意,你不要弄错了!” 商清逸看出她的不自在,也不拆穿她的逞强:“那便请姑娘在天石山静候,商清逸奔波武林,即使遭遇不测,也必会留下最后一口气,死在姑娘面前!”似约定,似承诺,最后,他也确实,是死在她面前的。 死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绮寮怨的脸色又恢復成了苍白,她凝眸,“你曾说自己,本是一名山野闲人,不问世事,只求一己舒情。为什么后来又决定入世,甚至为你所谓的苍生,做到这种的地步?以你本领,要独自安身世外,并非难事!” “只因吾看见了。”“看见什么?”“看见苍生的苦痛,与乱世的倾颓;看见邪恶的猖狂,与天道的失衡。在这之后,吾眼中的山水,便不再纯净绮丽,反而只剩下一种,逃避的罪恶感。” “但你却为此,换来体内一股,会让自己痛苦致死的怨念!为一群陌生的人而死,难道你不会后悔吗?”“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绮寮怨顿了顿,忽然直直看向他,问道:“那你可曾想过自己?难道你没有什么挂怀于心的人?朋友,或者,心上人?”商清逸稍愣,半响方道:“吾的朋友,皆已深处江湖无处脱身。” 心上人?被绮寮怨这样一问,他才恍觉,自他在风谷之境后,便不再涉红尘,更不曾想过情爱之事。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谁,会挂心谁,而今,好似有什么不同了。 近来,他时常会忽然想起绮寮怨,想起她的时候,有惭愧,也有欢喜。原来,是这样的么?即便相识不久,他对绮寮怨的好感,却是与日俱增。 但,不可以!他欠绮寮怨的种种,早已偿还不清,而今他生死难定,更不该耽搁了她。思及此,他第一次失了儒雅,有些慌张的辞别:“时候不早了,吾尚有要事……” 绮寮怨冷目负手:“你若有事,便离开吧,不必通知我!”“是,姑娘,请!”绮寮怨轻喃:“你自己保重!”商清逸偏头:“嗯?”“我是说,保重你的生命。因为你的命……” 商清逸接口:“已不是我自己的。是,商清逸必定谨记,好自珍惜生命,让自己能死得其所。”绮寮怨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扬长而去。神思突然出声道:“这位姑娘对你,似乎十分上心。”商清逸敛目:“是吾欠她。” “你不想回应她的心意?”“吾……是不能。她也未必是对我有意,绮寮怨姑娘为人良善,只是不擅表达罢了。”“但观她神情,我看得出她十分在意你,甚至几次出手帮你,也许只是朋友之情,但她确实对你甚好。”“吾明白。” 但风谷来客,已经没有再谈这件事的资格了,除了天石山的愧疚,他身在红尘,早已一身俗事,甚至性命也早已置之度外,又何必,再添她的苦恼呢。
第9页 而后,为救矩王,他与山龙隐秀相助烨尘锈,却落入阎王布局,商清逸怨气爆发命悬一线,山龙隐秀拼尽全力为他博得一线生机,被鬼方赤命重伤。那一刻,商清逸痛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自己成为他人捨命相护的对象。 燹王匆匆赶来,却只来得及救下他一人,他背着山龙隐秀,欲寻人医治,山龙隐秀却婉言拒绝了。月明星稀,芳草萋萋。隐约是,谁家野渡。却不识,波光点点。常伴流星,终非昔日故地。 商清逸扶着山龙隐秀,语带哽咽:“山龙你看,我帮你找了这处野渡口。对不起,我无法带你赶回一字横。”山龙隐秀血流不止,却是笑着:“多谢你,商清逸…我以为我此生…山龙将孤独而去,想不到…身边还有你…” 燹王派人去鬼林传讯,说商清逸受了伤,绮寮怨冷冷一哼:“滚!回去告诉你家主人,不要多管闲事!”话虽绝情,到底,还是片刻不停的去寻人,却在渡口,看见了商清逸与山龙隐秀的诀别。 ☆、陪伴 即便商清逸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却自有风骨,眉眼温润却自有傲气,她从来不曾见过像此刻的风谷来客。他哭了,因为山龙隐秀的死,他的背影里,是化不开的沉重,有悔恨,有悲伤,还有,愧疚。 绮寮怨不知该如何宽慰,毕竟当初,害她体会这般心痛的罪魁祸首,也是他!但此刻,她不想追究过往的仇恨,只是下意识的,不想眼前人那么难过。 商清逸抱着山龙隐秀尸体的手,在不停发颤,他却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坐着,久久不动。直至天光乍现,他才起身,将山龙隐秀的尸体,放进小船之中,目送小船随波逐流,不见踪影。 绮寮怨也静静的站着,不曾上前,直至商清逸终于开口:“绮寮怨姑娘,你怎会在此?”他没有回头,绮寮怨想了想,上前几步:“你怎知是我?”“哈,大约是此刻,吾正需要你。”悽然一声笑,诉不尽心中多少悲。 绮寮怨心下微怔,而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吾不会说话,也不会安慰人,但我明白你的心情。”商清逸转目:“让你体会这样的心情的人,偏偏是吾,抱歉。”绮寮怨无言,按住了商清逸颤抖的手。 她的手冰凉,没有丝毫温度,像极了山龙失去温度的身躯,但她却是真实活着的。商清逸反握住她的手,惹得绮寮怨有些惊讶,倒不曾将手抽走。他敛目,没有看她,只是轻声道:“抱歉,绮寮怨姑娘,吾冒犯了。” 商清逸的手十分温暖,是她不曾接触过的温度,她是由怨魂养大的,所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是十分的冰冷。他的手,莫名有种让人贪恋的魔力,她知晓此刻商清逸心中必是千丝万绪皆悲恸。 两人皆无话,风无言,水无语,只余点点波光,和交握的手。不知站了多久,商清逸收回远望的目光,看得出,他的双眼还隐隐有些微红。他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吾方才失态了。” 绮寮怨怔怔看着自己手,而后回了神:“无事,吾只是恰好路过。”商清逸勉强笑笑:“抱歉,还有,谢谢。”绮寮怨不大自在的别开视线:“从方才你就一直在说抱歉。” “你怎会来此?”“吾……不是说了,只是路过。”“多谢你的路过,吾好多了,绮寮怨姑娘,吾还有要事,你……”绮寮怨侧眼看了他一眼,“你去办你的事,吾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你管。” 此时,燹王前来,看到绮寮怨时并不意外,绮寮怨无声的走开,独留两人交谈,燹王嘆道:“重视的人死在眼前,是人生最无能为力的一刻。你帮我度过难关,我却无法助你一臂之力,抱歉!”商清逸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错,你的救命之恩,吾感激不尽。” 燹王拍拍他的肩:“未来呢?你有何打算?你若想退隐,彩绿险磡会留你一席之地。”商清逸捡起落在地上的绢扇,语气温和,却坚定:“笑红尘,总是爱恨贪嗔痴。这人世一日免不了战火荼毒,风谷来客就一日脱不了江湖。你这份心意吾心领了,但未来之路,仍是艰难,我万不能此时抽身。” 一番对谈,商清逸与燹王达成共识,只要彩绿险磡完成永续大计,他会最尽大的努力帮助减少苦境伤亡。商清逸想到了凌霄蛮的传言,打算由此查证。 燹王临走前,看向他身后的人,笑道:“我派人去鬼林传信,被这位姑娘说多管闲事,但看她此刻出现在这里,吾便知你为何能与她交好,吾先离开了,请。”商清逸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背对着他的人,心中一暖。 她虽总是冷着脸,说着不从心的话,内心却有真正的关怀,他唤了一声:“绮寮怨姑娘。”绮寮怨回身看向他,夕阳染红了她的脸颊,在回身那一剎那,让商清逸移不开眼,一声一声,是心的跳动。 绮寮怨偏头:“怎样了?”商清逸苦笑:“没什么。”他已经不能再拖累无辜的人了,这场缘,到此为止,也好,趁彼此还不算了解,趁她还未动心,趁她还没发现,这样,就好。 自燹王走后,商清逸便一直锁眉深思,半响,绮寮怨还是出声问他:“你的伤还没好便想着要做什么事,不累吗?”商清逸摇摇头:“吾无事,事关苍生,风谷不敢怠慢。”
第10页 绮寮怨轻哼一声:“连自己都顾不好的人,又怎么顾得了苍生?”商清逸无言以对,绮寮怨先行一步,“吾还剩些伤药。”“可吾还有……”“不过是拿药罢了,吾不会强留你在天石山。” 夕阳残照,人影迟迟,脚步沉沉。少了一名同闯烽火的战友,在至痛与大悲过后,空荡荡的心头,只剩无限落寞。 绮寮怨走在前头,神思出声宽慰商清逸:“节哀吧,虽然在燹王面前,你隐藏的很好,但吾明白你现在心中的悲恸。” 商清逸捏着绢扇,用力得指节泛白:“自入世至今,吾与山龙多次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早已是过命之交。但今日吾非但不能保全他,反而成为他之负累。他的死,吾也有责任。” “既入江湖,生死之事本就朝夕难料。即使当时你身上的怨伤没有发作,你们也未必就能逃出这场杀阵。”商清逸垂首:“是商清逸无能。”绮寮怨蓦然回头,“好了,不要吵到我。” 到屋外时,先前栽种的铃兰长得十分青翠,看起来已经适应了鬼林特殊的环境。绮寮怨戳了戳叶子,轻轻嘀咕了一声:“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商清逸笑笑:“时候到了,自然就会有花了。” 绮寮怨将剩得的伤药一併都给了他:“看你也是会经常受伤,吾不想每次都跑去救你。”商清逸老实的都接了:“多谢。” ☆、无解 就在商清逸准备开口告辞之际,绮寮怨忽然问道:“你会喝酒吗?”她没饮过酒,但她曾听秀才阿叔说过,人高兴的时候,难过的时候,都会想喝酒,喝了酒之后,人就会忘了所有的悲伤。 商清逸面有疑惑:“偶有,姑娘何以此问?”绮寮怨起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又迅速的提着酒罈出现。“你喝吧!”“姑娘,吾还有……”“吾说了,喝,你的伤还没好,又能做什么?” 酒香悠悠,商清逸在绮寮怨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倒了一杯酒,酒入喉,十分的烈。商清逸执杯,绮寮怨又为他填满,一杯又一杯,商清逸的酒量也算不上太好,加上吃了伤药,一壶酒下肚,竟隐隐有些醉了。 商清逸是个斯文的人,即便醉酒也很斯文,既不胡言乱言,也不疯癫,就这样安静的坐着,除了朦胧的眼和微红的脸色,几乎看不出他醉了。 蓦然,他身子一歪,绮寮怨忙接住他,隐隐听到一两声呢喃:“山龙,抱歉。”绮寮怨扶着他躺上床,借着月色,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起了商清逸的面容来。他生得清俊儒雅,自生贵气,眉眼温润却不失英气。 她像着了魔一般,伸手去为沉睡中的人抚平眉眼,神思忽然出声,她又立即收回手,只剩一颗跳动不已的心提醒着她方才的失神。“姑娘,多谢你,风谷忧思过重,需要好好休养。” 绮寮怨起身,冷声道:“是他自己喝醉的。”神思犹豫片刻,仍是开口说了些关于商清逸的话:“他入世,是我找上的他,破葬天关的方法,也是我告诉他的,我知道这对姑娘来说有些残忍,但这是他必须做的,我们都别无选择。” 绮寮怨沉默,静静的听着,“吾明白姑娘不可能放下仇恨,但在风谷兑现他对你的承诺之前,能否请姑娘,不要用仇人的眼神去看他。我看得出来,他对你颇有好感,只是心中愧疚,不敢与你相交。如今山龙故去,他的身边好友所剩无几,一路走来,他走得太沉重,背负得太多了。”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说过,早已有所觉悟。”“所以他才会闷在心里什么都不说,因为他想自己一肩担起,失去也好,痛苦也罢。有觉悟,不代表心就能真正承受,有你与他同行,他或许能在苦海中,寻得一点清甜。” 绮寮怨不再说话,似在思索着什么,月色渐深,睡着的人虽仍是凝眉不解,到底难得睡得很沉。她关了门,对着翠绿的铃兰发愣,同行么?好像也并无不可。 天光乍亮,商清逸勐然睁眼,头隐隐作痛,绮寮怨推开门,目不斜视的将手中的醒酒茶递给他:“喝了会好一点。”商清逸有些尴尬:“劳烦你了,绮寮怨姑娘。”绮寮怨没有答话,径直又出了房门。 神思悄声道:“你很久没睡得这样沉了,醉过一场,可有好些?”商清逸看着手中的醒酒茶,心中稍安:“已经好多了,我没事了,走吧。”言罢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离开的时候,绮寮怨蹲在铃兰旁,头也未回:“你有事就去办吧,不用特地告诉我。”商清逸轻嗯一声:“再次多谢你了,姑娘,请。”他的背影被晨曦拉长,绮寮怨偏头,看着头也未回的人,一时失了神。 然而,随着疗灵师身死,燹王中毒,武林局势丕变,一向不爱关注武林之事的绮寮怨,在得知这一消息时,匆匆去寻商清逸。只是寻到人时,他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的不妙。 绮寮怨原本就冷的脸色,更是冷若冰霜,同行的原无乡等人,皆不知该如何与这位相助的女子搭话。商清逸安顿好燹王,却意外对上那双冰冷的视线,他有些莫名心虚的看向她:“绮寮怨姑娘,你怎么来了?” 绮寮怨冷冷的看着他:“吾不不能来吗?”“呃……”他语塞,绮寮怨冷哼:“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商清逸明白她只是担心自己,勉强笑笑:“吾还撑得住。”
第11页 原无乡等人识趣的去了另一边谈正事,商清逸有些无奈:“抱歉,让姑娘你担心了。”绮寮怨移开目光:“吾,吾才不是担心你,我只怕你做不到对我的承诺!早早的死在了他处。” 商清逸压抑不住的咳了两声:“放心吧,吾一定,会死在你面前的!”不吉利的话语,让绮寮怨轻皱眉头。 但见他神色越来越痛苦,绮寮怨思虑许久,终是上前,想要为他解开怨气,却在手碰到他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商清逸身上的怨气,因为长期被压制,又突然爆发,已经蔓延到了全身,就算是她,也无能无力了。 这个事实来得太仓促,即便她最开始,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但当事实出现的时候,她却有些难以接受了。不应该这么快的!一定是商清逸做了什么!她恍然的看向燹王,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青白交错:“风谷来客,你做了什么?” 商清逸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何忽然会隐隐有怒气:“姑娘?怎么了?”绮寮怨死死的盯着他,眼中有怒,有怨,更多的是,惶恐:“我问你,你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又压制怨气,还吸走了燹王的余毒?” 声声质问,商清逸沉默,绮寮怨得到无言的回答,惊惧与愤怒同时涌上心头:“你明明知道,你是用仅剩的生命在活着,为什么还不知爱惜?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接下来的话,她说不出口,神思大惊,询问着她:“风谷怎么了?”绮寮怨深深的看了商清逸一眼,恨恨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没办法解开你身上的怨气了。”商清逸却神色未变,好似早已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吾知道。” 绮寮怨直直的看着他,在他眼中看不到半点不安或者不舍,有的只是满目的坚定,她握紧拳头,别开视线:“随便你!”心中有了将人敲晕,带回鬼林的打算。 ☆、死别 燹王的唯一心愿,是将疗灵师的尸体带回万山飞雪安葬,商清逸与苍,原无乡众人一同去往白沙书院周旋。他看向绮寮怨:“此行兇险难测,姑娘你先回鬼林吧,吾,吾会来找你。” 绮寮怨别开头:“你没资格命令我,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要与你们同往。”商清逸为难的捏着绢扇,她忽然放轻声音:“我想去!”神思开口劝道:“就让她一同前往吧。” 白沙书院外,却逢阎王与鬼方赤命联手布阵,众人遭困,绮寮怨与商清逸首次联手,应对阎王。两人随时第一次并肩作战,却是默契自生,配合无间,然而实力悬殊,绮寮怨被阎王掌气所伤。 为护绮寮怨,商清逸挺身挡招,却是不敌,登时口呕朱红,立退数步,心知此阵不破众人难撤,商清逸擦去血迹,勉力站起。“绮寮怨姑娘,抱歉,吾今日,便要兑现承诺了!” 闻言,一向面无表情的人脸上初见惊慌:“风谷来客!商清逸!不要!”眼见同伴陷危,风谷来客出手疾点,解开数处要穴,原用以压制体内怨伤之真气,也尽数归回气海之中。 商清逸持剑,眉眼坚毅:“今日,商清逸即使要赔上性命,也必定要力挽狂澜!” 高声昂喝,似是宣誓此刻决心!只见商清逸剑化无形,气归于一,使无剑之剑,运无招之招,剑走有无间,正是至高剑境—剑之无。 面对毫无保留的不世之招,阎王不敢大意,再运体内元神兽之力,合恶相之威。两股最强的力量,尽纳剑锋,尽付一击!极招相对之际,忽见风谷来客脚步急停,手上剑招,竟是觑准阎王出招瞬间,击向困阵阵眼! 剑气沖天,冲击激盪,只闻一声巨响,赤血阎煞阵破了!商清逸生生受了阎王极招,登时血溅数步,站立不稳。绮寮怨飞身接住他,化光而去,“商清逸!撑住啊!” 意识朦胧的人呢喃着“虚无之境”,绮寮怨背着他,一颗心紧着,不敢有丝毫放松。苍他疗伤,商清逸勉力睁眼,绮寮怨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醒了!”苍却黯然道:“苍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还未来得及绽放的笑容僵在嘴角,又变成了以往的面无表情,只是眸中的水光,宣示着此刻主人内心的心绪翻涌。她不敢上前,不敢看商清逸,鲜活的生命,顷刻间便已垂危。 商清逸抬头看了一眼,“此地是虚无之境。”倦收天轻声回他:“你在重伤昏沉之时,一直坚持要我们,带你回到此地。”“那香染衣,他来了吗?” 香染衣上前一步,神色凝重:“商清逸我在这,你交代的东西,我已交给原无乡了。”商清逸展眉一笑:“是吗?多谢你。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看见众人平安,吾便放心了。抱歉,商清逸,只能走到这里了。接下来,便要交给你们了。” 怨伤再度发作,使他神色愈加痛苦,苍运功欲为其疗伤,却被森森怨气逼退。倦收天神色一变:“怎会这样?”绮寮怨咬着唇,脸色悲怨:“他长期以真气压抑怨伤,却使怨力越来越强。与阎王的最后一招,他更将用来压抑怨伤的真气解开,现在,他体内怨力,已一发不可收拾了。” “难道连你也无法解开这股怨念,减轻他的痛苦吗?”“我……”“姑娘,不论你与风谷来客有什么仇恨,但是现在他……他也已经……至少,让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安详离开好吗?”“姑娘,你真忍心看他在临死之前,仍要这般受苦吗?”
第12页 声声句句,皆像刀子一般扎在了绮寮怨的心上,她垂眸,唇边沁出鲜血:“我,办不到。”商清逸摇摇头,看向倦收天众人:“谢谢诸位的担心,吾无事,不要再为难绮寮怨姑娘了。” 绮寮怨手轻颤,欲勉力一试,商清逸却握住她的手,仍向上次一样温暖:“不……不可!这是吾该承担,也是对你的承诺。” 他压下痛苦,尽力稍敛眉眼:“绮寮怨,你……你还恨我吗?”绮寮怨任他握着,一时无话,商清逸笑笑:“吾很幸运,今生能遇见你,只是吾却没时间了。愿来生,还能再与你相见,愿来生,烽火已靖平。”那一眼,有缱绻,有眷念。 绮寮怨紧紧回握住他的手,眼泪轰然落下,一发不可收拾。商清逸抬手,为她抹去眼泪:“别哭,吾最想看的,是你的笑容。”话音落,手无力垂下,绮寮怨痛哭出声:“我不恨你了!我早就不恨你了!” 不知他是听见最后那句话,她颤着手,再度握上他的手,手中的温度却渐渐流失,变得与她一样冰冷。“商清逸!商清逸!”那一日,从不在外人面前落泪的人,哭红了眼,哭哑了嗓子。 原无乡几人不知该如何劝慰,苍欲上前,说要收埋商清逸却惊见绮寮怨背起商清逸,冷声道:“吾不准!吾不准!”“姑娘!”绮寮怨回身,森森鬼气笼罩:“不管如何,吾不会让他这样就死!” 言罢她扬手,在沖天鬼气中带走了商清逸,苍摇首轻嘆:“世人多执迷,难得寻清明。”神思嘆道:“随她去吧,也许风谷来客还有转机。” ☆、换命 一路急奔回鬼林,绮寮怨将人放下,以自身鲜血,布出法阵,将商清逸残余的魂识锁在躯体之内。而后像发狂一般,奔向书房,书,乱了一地,急急找寻的人不知疲累,一本一本翻着救命之法。 法阵的效力只有三日,绮寮怨不眠不休,翻找着返魂术法的书籍,终于,在期限之前,找到了以命换命之法。 她割破商清逸的手掌,鲜血滴滴落下,又持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掌,两手交握,口中密咒轻诵。霎时,屋内惊现巨大红色法阵,商清逸体内的怨气被绮寮怨尽数吸纳,唇边血迹涌出,绮寮怨心口一滞,险些晕了过去。 她强撑一口气,在商清逸眉间轻点几下,唤回快要消散的魂识,在听见商清逸轻浅的唿吸声后,她头一歪,扑在他身上,放心的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商清逸却仍不见醒,她慌张的探了探他的鼻息,在感受到微弱的唿吸后,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商清逸,撑住啊!” 山间不知岁月,不知已经过去几个春秋,铃兰草的花开了又谢,鬼林也渐渐有了花草生长。绮寮怨每日都会采来一束花,放在商清逸床前,每日只是陪他坐着,一坐便是大半日,也不说话,她原本,也不是爱说话的人。 她因为强行施了禁术,导致身体有损,不仅修为尽散,身体也变得十分脆弱,连小小的风寒也能让她去了半条命。一向身强体健的习武之人一夕之间变成了病弱之躯,她也是病了好几次,被折腾得够呛,这才长了教训。 眼下正是盛夏,她却仍穿着长衫,早晚仍要穿着披风才能出门。她采了一束开得正好的铃兰,前往天石村的墓悼念。 阳光正盛,她撑着伞,将铃兰放在墓前,“吾救了他,你们会怪我吗?秀才阿叔,柳婶,你们会怪吾没有为你们报仇吗?”无人应答,她也不在意:“可他已经死了,死过一次了,原谅他好吗?” 有清风拂过,吹得墓旁的草木像在点头一般,绮寮怨执伞,眉眼稍敛,笑意尽显:“谢谢。” 回到屋里,她最常呆的地方,仍是书房,商清逸常年不醒,她仍向以往一样,将想说的话,思念与缱绻,尽数写在了书册之上。她提笔,却满篇都是商清逸的名字,绮寮怨愣了愣,任由笔墨落下,污了一页白纸。 蓦然,大雨倾盆,雷电轰鸣,她拥着厚衣裳,坐在商清逸床边,听着大雨的声响。睡着的人眉眼丝毫未变,只是脸色从苍白多了一丝血色,但商清逸迟迟未醒,久到铃兰都快要长满屋前的土地。 在这段时日,绮寮怨学会了用勺子餵人喝水,先前神思吐槽说她动作粗/暴,她都听见了。时间,却是是个可怕的东西啊,她静静的坐着,竟不自觉的靠着床沿睡着了。 仿佛很久不曾做过梦,商清逸也不曾入梦来,今晚,却久违的梦见了商清逸,他手执绢扇,温润含笑,唤她:“绮寮怨姑娘。”疗灵师说得没错,情之一字,果真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也许是他第一次唤她“绮寮怨姑娘”的时候,也许是他在墓前说那番话的时候,也许是在他第一次握着她的手的时候,她便动了心。 商清逸死前的那番话,她听出了他话中的情意,所以,即便代价庞大,她也无怨。因为她不甘心,不愿唾手可得的幸福,就此失去。她已经失去了家人,不想再失去眼下心中唯一重视的人了。 幽幽醒来时,雨已经停了,屋外阳光灿烂,却仍有一股寒意,她裹着薄披风,走出房门。却见铃兰歷经大雨后,开得正盛,花朵上的晶莹被阳光照耀得闪闪发亮,她难得勾了勾唇角。
第13页 绮寮怨蹲下身,摘着开得最好的花,若是她武功仍在,定能听到屋内的动静。只可惜,她已经没有丝毫的内力,连辟谷也无法维持,所以日常还要靠吃三餐来保持体力。 原本阳光正盛,晒得她苍白的脸有些微红,蓦然,一柄纸伞,为她遮住一方清凉,蹲着的人僵在原地,没有回头,就这样愣在了当场。身后,是许久不曾听见,却仍十分熟悉的声音:“绮寮怨姑娘。” 她抱着花,心绪翻涌,眼里,是藏不住的欣喜与眼泪,绮寮怨转身,却见商清逸含笑,执伞而立。眼泪再度不争气的涌了上来,像那天一样,让商清逸有些手足无措。 最后他倾身,抱住泪流不止的人,柔声道:“抱歉,让你久等了。”手中的花应声而落,绮寮怨回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似要把多年的等待,都哭出来。 商清逸只在他临死那一日,见过这样失态的绮寮怨,他拥着眼前痛哭不止的人,一时无话。不知过了多久,绮寮怨才收起了难得一见的眼泪与失态,抬眼看向商清逸,她的眸中仍有泪光。 商清逸弯腰捡起地上的铃兰花,笑道:“看来吾睡了很久,这原来已经有这么多的铃兰花了。”绮寮怨转目,看向花丛:“卖花的人说,异域的每一种花,都有独有的花语。” 商清逸看着手中美丽的花朵:“那它的花语是什么?”绮寮怨转头看向他,再绽笑颜:“幸福重归。”“很美。” ☆、绮寮怨 蓦然,绮寮怨体内怨气发作,商清逸大惊之下顾不得许多,扔了伞与花,将人打横抱起。绮寮怨擦去唇边的血迹,摇头道:“吾无事。”“你身上怎么会?难道你!”反应过来的人眼带怜惜,惊诧之余,心中感怀。 绮寮怨靠着他,敛眉:“没事,吾体质特殊,怨气难伤,只是会时常发作罢了,等时日一久,便会自行化解。”商清逸半信半疑:“当真?”绮寮怨忽然再度冷着脸:“吾从不骗人!” 商清逸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凝眉不解:“吾本该命数已尽,如今能有此机缘,定是你做了什么吧?绮寮怨姑娘,为何你的功体溃散,连我走近你也不曾发现?”绮寮怨横眼:“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过问,吾不想回答。” “莫非是你强行转走了我体内怨气,又施了转命之法,伤到你的根基,致使你武脉有损?”沉默便是回答。 商清逸顿了顿,伸手握住她的手,一探之下,察觉不止武脉有损,身体也受到极大伤害,从此轻者体弱多病,重者只怕命数有减。这份情意,他倾尽一生也难还清,“你总说吾笨,你又何尝不是?” 她的手依旧冰凉,没有丝毫温度,“你为我做的,是否不止如此而已?”绮寮怨眼微颤:“不过是修为罢了,等吾养好身体,再练便是了,你不必这幅模样。”“回答吾,还有什么代价,才让我起死回生?”“以命换命,你我共享命元,寿命折半。” 虽然知晓必定是庞大的代价才会有他此身再起,闻言仍是惊心:“值得吗?你本不是病弱的人,却因吾受此磨难。”“因为我想让你听到。”“听到什么?”“我最后说的话,你没听到,吾不甘心。” 他握紧她的手,眉眼间情意渐显:“吾听见了。”“其实我只是想问,你那天为吾挡招,是因为对村民的承诺,还是为了我?”商清逸失笑:“已经不重要了。”“为何?”“因为吾,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 绮寮怨怔了怔,转开脸:“你睡了很久,燹王死于阎王之手,葬在万山飞雪了。神思为了将黑月推回森狱,已经身消魂散了,素还真也早已回到苦境。”“你在怪吾当时做得太果决了么?”“吾明白,就算重来一次,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抱歉。” 绮寮怨倒头睡了过去:“吾要休息了,你要去哪里便去吧。”他起身为她盖好被子,失笑:“吾会回来。” 走出鬼林,一切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商清逸轻摇娟扇,缓步踏上琉璃仙境。素还真看见他,有一瞬间的惊讶,而后微微颔首:“风谷来客,久见了。得见你此身再起,素某深感宽慰,那段时间,辛苦你了。” 商清逸摇头:“风谷只是为苍生尽一点心力罢了,如今苍生得安,又有你在,风谷便安心回虚无之境了。”“绮寮怨姑娘可好?”“她为救吾失了一身修为,更折损一半命元。” 素还真浅嘆:“素某曾在书上看过以命换命之法,这是禁术,更何况你身上还有怨气,只怕此后,绮寮怨姑娘会十分体弱,且无法再修功体。”商清逸垂眼,“所以风谷要抽身红尘了,这条命,是为她而重生的。”素还真含笑:“素某明白。” 辞别素还真后,他去万山飞雪祭拜了燹王与疗灵师,万山飞雪已无人迹,他看着满地的相思花,微微一笑。 再度回到鬼林,绮寮怨已经不在房中,他循着隐隐飘来的香味,看见白衣的身影,静静的吃着东西。她仍是一副冷冷的模样,吃饭也是面无表情,叫人看了有些忍俊不禁。 商清逸就这样,默默在门外,看她吃完了饭,而屋内的人一无所觉。直到她起身,商清逸将早上落下的铃兰拾起,插在了饭桌旁,“可要饮一杯?”
第14页 绮寮怨偏头露出疑惑的表情:“饮茶?”他指了指手中的酒罈:“饮酒。”他倒了酒递给她,笑道:“此酒温和,不会醉的。”绮寮怨一口饮尽,却在几声咳嗽之后,红了脸颊。 商清逸愣了愣:“你,从未饮过酒?”绮寮怨揉了揉额头:“嗯。”难怪这样温和的酒也醉得这样快。他为她披上披风,轻松的将人抱起,他今天才发现,绮寮怨出奇的轻巧。 醉酒的人双眼迷濛,乖巧的任他抱着,搂着他的脖子,只一声声唤道:“商清逸。”她唤一声,商清逸便答一句:“吾在。”断断续续的唿唤之后,怀中的人沉沉睡了过去,酒品还是很好的嘛。 醒来时,头有些疼,却见商清逸站在不远处,似站了许久:“你醒了?”绮寮怨轻嗯一声:“吾醉了?”商清逸点点头,笑意吟吟:“你的酒量很差,日后,不饮酒了。” 绮寮怨咬咬唇:“你回来,还会离开吗?”“等你再学会武功,重筑根基,吾再离开。”“我......”“吾会教你,多久都会。”“你知道了?”“知道什么?”“吾不能再练功的事!”“吾不是说了,会教你。” 绮寮怨披起披风,商清逸自觉的拿起伞:“吾与你同行。”艷阳当空,商清逸将铃兰花放在墓旁:“抱歉,吾让她受了许多委屈,从今以后,商清逸绝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回首,展眉微笑:“请问绮寮怨姑娘,你愿意让风谷为你,将鬼林种满铃兰花吗?”“随你便。” 晚间,绮寮怨在书房呆了许久,商清逸敲开房门的时候,她不知看什么看得入神,连披风也为披上。商清逸轻嘆一声,为她将披风系好:“怎么了?”绮寮怨将书册一合:“烧了。” 商清逸也不多问,替她生火,火舌吞没了那本写满了名字的书册,绮寮怨看着跳跃的火光,出声问道:“想知道写了什么吗?”商清逸撑开娟扇,“你若想吾知道,自会告知。”“是你的名字。” 朗月清风下,商清逸执扇的手微顿,他牵起她的手,笑意吟吟道:“得你如此顾盼,商清逸此生足矣。”绮寮怨垂眸轻笑,一笑动人心。怨已了,情意深,从此暮暮与朝朝。 作者有话要说:  商绮完结啦,有人要看的话,抽空补个甜短番外,谢谢观看.jpg(*?▽?*) ☆、番外 铃兰花期方过,绮寮怨就不得不时刻备着厚厚的毛绒披风,虽是初秋,寒意却深。她虽仍是不苟言笑,穿着毛茸茸的披风时,却因为身材玲珑而让人觉得分外的,可爱。 当然,商清逸会说话,不代表他会在绮寮怨面前说这些,只是心下笑意更甚。退隐之后,商清逸便将虚无之境的一些花,移栽到了鬼林,虽然鬼林环境特殊,倒也有不少花存活。 两人的日常便是养养花,写写字,说说话,剩下的时间,商清逸会教她练气。虽然已经不能再习武,但她身体实在虚弱得厉害,不时刻注意就会病倒,就算是小小的风寒,也能将她折腾得够呛。于是商清逸得闲便会让她锻鍊一下,强健体魄,绮寮怨但是听话的,都跟着练了。 这日,是秀才阿叔的忌日,绮寮怨与他最为亲近,早早的备好了大红袍与她学着酿的酒。自她必须饮食开始,她便学着酿酒,在不知浪费了多少果子粮食后,终于让她学会了酿青梅酒。 商清逸虽说让她不再饮酒,她却会在他饮酒时,陪他浅酌,她的酒量倒是越发好了起来。去年她酿了许多的果酒,今年正是喝的时期,商清逸虽不用饮食,却也时常陪绮寮怨坐上饭桌,有时也会吃上一点。 绮寮怨做饭的时候也是十分冷静的,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她的性子太冷,不管做什么饭菜,她都不动声色。商清逸渐渐,倒是习惯了鬼林的炊烟味,有时也会陪着她入厨房。 绮寮怨只让他远远看着,见他要帮忙,冷冷道:“君子远庖厨。”商清逸一向是拿她没办法的,于是他只好帮她洗洗菜,剩下的时间便是看她怎样冷着一张脸,将食材端上饭桌。 墓碑前长满了从虚无之境移植过来的野花,虽不至漫山遍野,却也有大片花丛,煞是好看。两人祭奠完,商清逸却向她眨眨眼,将绢扇一收,采起了花来,绮寮怨歪头不解:“你做什么?” 商清逸轻吟:“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绮寮怨淡淡应了声哦,眨眨眼问他:“你一年四季都拿着扇子做什么?”商清逸捧花的手一顿,失笑:“文人雅客手中不总是得有点什么吗?” 绮寮怨点点头:“原来你不习惯啊。”“什么?”“你不习惯没有扇子在手的感觉吧。”商清逸轻笑:“是啊,不拿着确实有些不习惯呢。”他捧着花,款款而来,笑意如秋日暖阳:“走吧。” 晚间,吃过饭后,绮寮怨将商清逸的扇子讨来看了半响,绢扇之上,一面只写了个风字,是他自己题的,另一面一直是空白的。她看得入神,商清逸进书房时,她没有察觉。 还是隐隐的茶香让她回了神,她十分认真的看着商清逸:“这个风字写得很好。”商清逸一手背在身后,绮寮怨注意力都放在了扇上的字上,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商清逸温声道:“不如你题一首词如何?”
第15页 绮寮怨凝眉:“吾的字迹跟你不同,看起来不太搭调。”“就题绮寮怨如何?”绮寮怨垂眸,脸色有些微红:“随便你。”他将笔递给她:“有劳了,绮寮怨姑娘。” 就在词句将完之时,商清逸将花环戴在她头上,有所察觉的人手一顿,收笔的时候滴落一滴墨,破坏了整体和谐。她伸手摸摸头上的花环,明白了他採花的用意,当下展眉微笑:“你几时做的?” 商清逸拿过绢扇,难得带着一分得意:“吾亦有双巧手啊。”绮寮怨别开视线,语气稍软:“写差了。”商清逸摇摇头:“吾很喜欢。” 大约是气氛太好,两人一时都不查书房的门未关,而绮寮怨的披风因为写字解开了一直不曾再繫上。第二日,人便昏昏沉沉,果然感染了风寒,商清逸从未照顾过病人,关心则乱,温文尔雅的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绮寮怨指了指桌上的药方:“只要喝一贴药就好了,不必担心。”商清逸轻嘆:“吾昨日疏忽了,抱歉。”绮寮怨的声音因为生病的缘故软了不少:“你爱说抱歉的习惯,也总是改不了。” 这话有些嗔怪,商清逸笑笑:“吾知晓了。”他起身去煎药,却因为掌握不住火候而将药煎得焦黑。绮寮怨看见他俊朗的脸上多了一道隐隐若现的黑痕时,终于笑得开怀。 第二贴的药终于没有浪费,他用勺子吹凉了,轻柔的餵她,绮寮怨看着他脸上的黑痕,眼含笑意:“吾第一次餵你喝药的时候,神思说我的动作很粗/暴,倒不曾见过你生气。” 商清逸也忆起从前,笑意吟吟道:“吾那时满心愧疚与感恩,又怎敢怪罪!”绮寮怨一口一口将药喝了,许是因为习惯了药的苦,在他醒来之前,绮寮怨早就喝过无数次药了。 想及此,商清逸起身将早前剩得的蜜饯捏了一颗递给她:“看来以后,吾还是有必要学习熬粥煎药。”绮寮怨别开脸:“吾又不是三岁小孩,会怕药苦。”商清逸微怔,倏尔笑意渐深:“那时候,你也曾拿蜜饯给我。” 绮寮怨也勾起唇角:“那种药,比这个苦多了,你也没吃。”商清逸轻嗯一声,“抱歉,让你习惯了药的味道。”绮寮怨转过头来看他:“你若再说抱歉,吾的病只会更重。” 商清逸失笑,将手中的蜜饯放进自己嘴里,“很甜。”绮寮怨忽然凑近他,伸手为他擦去脸上的黑痕。两人离得很近,四目相对间,唿吸相缠,气氛暧昧,商清逸含笑,倾身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般轻柔的吻,让绮寮怨睁大了双眼,一时愣在了当场,商清逸的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绮寮怨苍白的脸像被打翻的大红胭脂,因为皮肤白皙所以格外显眼。 那个吻,让人心动不已!她转身缩进被子中,闷声道:“吾要睡了。”商清逸抿唇,笑意更甚:“好。” 案上的花环花香萦绕,让人不自觉的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洒呀洒呀洒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