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女人我最强》 第一章 楔子 我的耳朵好像聋了一般,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感觉到风在呼呼的刮着,发梢在脸颊上胡乱拍打着,生疼。真恨不得一把将长发拔下,就是这种感觉,总觉得任何事都在阻碍着我,但是我又不能确定阻碍我什么了……我使劲的跑,使劲的跑,似乎想把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挥霍完。 终于,我跑不动了,挪一步似乎都会死去。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就像哮喘病人一样,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就这样死了吧,也许就这样死了也是一件好事吧,起码对于我来说。 爸爸妈妈瞒了我,我没有这么痛苦;亲生父母丢弃我,我也没有这么痛苦;甚至萧然哥哥一直骗着我、利用我,我也没有这么痛彻心扉!为什么?为什么?!我最最讨厌的人、最最深恶痛绝的人会变成我的亲人?!我最亲的人啊!这到底是什么玩笑啊?我一点一滴的累积的恨,突然在一刹那要变成亲情、变成爱!开什么玩笑! 我哈哈笑着,怎么也止不住,但还是有两道盐水不停地流进我的嘴里。我歇斯底里,疯了一般。周围的人看到我都远远的避开了,我就像一个疯子,从骨子里表现出来的疯子。 我突然大力的咳起来,似乎停不了了。嗓子眼有一股腥腥的味道蔓延开来,我分明感到,我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眼皮好沉,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似乎看到一个人影朝这边奔来。是来找我的吗?真好,还有人牵挂的感觉真好。不过,我真的好累,好累。以至于不愿看清来人是谁。 终于抵御不了黑暗的我,浸入其中……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一章 穿越 “咳咳……咳……咳咳咳……”伴随着一口污水的吐出,我终于止住了剧烈的喉部运动。嗓子火辣辣的疼,扁桃体一定肿了吧?几经努力,我睁开了酸涩的双眼,但只能睁开条狭窄的缝,瞧这劲费的,眼睛一定肿的像桃子。 外面的世界通过这两条狭窄的缝隙清晰地传达给了我,我不是近视眼吗?什么时候视力变成1。5了?莫不是也被基因突变的蜘蛛叮了,变身为女蜘蛛侠了!等等,还来不及品味这个不可思议,我的大脑死机了。因为,我眼中的世界都是倒置的!虽然如此,待我缓过劲来,还是能看出太阳斜斜的挂在远处的山上,懒洋洋的撒着光晕,应该是傍晚了吧?我刚刚明明是在大雨滂沱的早晨啊,因为哭得太投入了,不小心岔了气,就开始狂咳不止。但怎么咳着咳着就跑这了啊?这里是哪里啊?一切都是这么的陌生……我不禁害怕起来。 在这样强大的冲击力下,我情不自禁用手揉了揉被震撼的忘记眨眼而愈加酸涩的双眼,却看到眼前一只白嫩的小手像我凑了凑。我不禁感叹:好白好胖好可爱啊!面对讨喜的小胖孩,我的爱心又开始泛滥的一塌糊涂,竟忘了自己的危险处境!想摸摸那小手,咦?它怎么离我远了?再摸,再远……几个回合下来,我徒劳而返。突然觉得自己的脚踝生疼,一双穿着草鞋的大脏脚丫出乎意料地闯入了我的视野,脚趾上全是污泥,我不由自主的撇了撇嘴。顺着脚向上看去,是两条细竹竿腿,松松垮垮的粗布蓝裤子被挽到了膝盖处,然后是肌肉发达,裸着膀子的上身。再往上,哎,上不动了,怎么觉得自己是在做引体向上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眼前的怪人抓着脚踝倒提着,怪不得这么不爽!虽然,触目所及的这个身躯相对自己来说巨大了些,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冲他喊道:“你是谁啊?快点放我下来,脚被你抓的好痛!”与此同时,我还不安分的扭动着自己孱弱的身躯。只想挣脱他的束缚! “小娃娃,刚醒来就这么不老实啊?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啊!不过,这股子好动的倔性子倒合我意!哈哈哈……”这笑声简直震得我头晕!虽然这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但很明显属于一个老者。他大笑的档,投篮般将我扔了出去,我身不由己的做了几个难度系数很大、而自己也从未挑战过的后空翻,“坐”到了松软的草地上。待眼前的金星消失,混沌落幕,至少过了十几分钟。这才感觉到屁股湿漉漉的,原来这片草地上有很多湿泥,松松软软的,还有好多泥潭,上面覆盖了好多的落叶。就像我在电视节目中看到的沼泽! 妈妈咪啊,我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虽然这里除了地理环境稍显险恶外,还不失为一处美景,而且,空气还这么的清新。但是这里好陌生啊。他刚才说什么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抬头望了望他。 配着脏脚、草鞋、细竹竿腿、光膀子的脑袋会是什么样子呢?我这才看仔细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一顶破烂的斗笠下,是颗圆圆的脑袋,花白的胡子一大把,花白的头发一大把,头发的一大把与胡子的一大把纠缠到了一起,汇成了更大的一把,简直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晕,我都在说什么啊?但是,事实上,映入我眼帘的,就是这副情景!我费尽的从一蓬乱糟糟的毛发中找到了一颗大大的红鼻头,不费劲的看到了红鼻头上面两只忽闪忽闪的犹如大瓦数灯泡般的炯炯有神的眼睛。这眼神好像能洞悉一切似的,我不由看呆了。 “小娃娃,看够了没有?看来我还真是宝刀未老,以后谁敢叫我老头儿,我叫他……”我不等他说完,插嘴道:“吃不了兜着走!”他诧异了一下,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不过说实话,他还真是一个可爱的老头儿,可是我没敢说出来,怕被他兜着走!伴随着那“爽朗”的笑声,我的头再次被成功震晕。这次是真的晕了,因为就在我扶地的那一刹那,竟绝望地发现那白白胖胖的、自己刚刚企图染指的小手是“我”的!我竟然穿越了!但从目前我们俩人的服饰还看不出年代、朝代。因为他穿的太少,我穿的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小布褂子和裤子,赤着脚,披头散发。从手、脚和身材来猜,“我”最多只有三岁,可我实际上已经21岁了啊!虽然一直很排斥自己变老长大,可是明年就能大学毕业,去放飞自己的梦想还是让我雀跃的。我最亲的爸爸妈妈呢?我不会再惹你们伤心了,你们现在一定急坏了吧?那个世界的我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呢?我现在才发现,我还不想死,仇恨杀不死我的!可是,这个世界上会有后悔药吗?自己竟然从青春美少女返老还童为连幼齿美少女都算不上的小女童?!因为看不到脸,我的心突的一跳,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我穿越到了一个小矮人身上,老天啊!我就差仰天长啸了。 但一想到怪老头儿一口一个小娃娃小娃娃的叫着,应该不是小矮人了。谁让自己的声音嘶哑的听不出一点稚嫩来呢?这才发觉嗓子好似火烧,痛极了。应该不仅仅是咳嗽的原因吧?我努力忍住喉咙中的干涩,向他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哪儿?你又是谁啊?”我会不会是做梦啊?我抬起并不是我的小手将我的左脸颊狠狠的掐了一下,呼……。好痛啊!我不愿面对这个现实,准备再来一下。还没等我的手挨着右脸颊,身体便被一枚小石子击中。顿时身体和四肢有如石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点穴大法,但是由于自己在亲身体验,这感觉还真不是滋味。不仅想动动不了,浑身上下像是被小虫在啃噬,痛苦极了。眼泪很快就涌出了我的眼眶,又准备施展哭功的我想到自己来到这个破地方也是因为哭晕才来的,便哭的越发委屈和凶猛了。 一阵旋风刮过来,随风飘荡着臭臭的汗味,我皱了皱鼻子。一只枯瘦有力的手将我的下巴小心翼翼的抬了起来,两只忽闪的大灯泡依次在我的左脸颊和右脸颊扫描了一番,好像是看没有留下什么印记,只听到一声“嘘”的吐气声,他似乎放下心来了。“这是做什么呢?多俏的一张脸,弄花了可怎么是好?啧啧……”这张脸我还没看到呢,谁知道俏不俏?再说了,原来的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大美女呢,肯定比这张脸俏!我怎么神游了,我刚才根本就不是想自毁容貌,而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穿越了。想到这里,确定应该是事实无疑,可是,我的家人还有朋友都在我原来的那个世界啊?我还能回去吗?我不想待在这里啊! “这娃娃不会是被毒傻了吧?不过那毒确实恶毒,我拼了命的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别是这个结果啊!”他像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对我说话,我沉默不语。 我现在没有功夫想别的,只想找到回家的路,也许会很难,但是我不会放弃。我还要回家,完成我的学业,实现我的梦想,我会做爸爸妈妈的乖女儿,对亲生父母的仇恨将不会再令我分寸大乱,因为还有更多值得我去珍惜的牵挂。现在才明白,这个世界,爱比恨更重要,恨的出现,是为了衬托爱的伟大。再说,我也很想萧然哥哥,想听他亲口给我解释。我真的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他干枯的手指迅速搭上了我的脉门,然后才欣慰的说:“幸好只是惊吓过渡,只需好好调理一些时日,必能恢复如初。有惊无险啊,有惊无险。”他只顾自己喃喃,我却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怎么回事?我一点也不明白这个身体遭遇了什么磨难。只好装傻。 “算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先跟师父走吧!”他牵过我的手,只觉我的小指指肚一痛,便能随他站起身了。我还来不及说句拒绝的话,也没有功夫弄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师父,便被他一下子扛到了肩上,耳边只剩下“嗖嗖”的风声,眼睛就更难睁开了。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周边的景物在迅速地向后移动着,看来这个老头身手不错,因为此时的自己,就像在开极品飞车。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二章 拜师 一个急刹车,哦不,是这个怪老头猛地停了下来,我想应该是到了他的大本营了。特属于清晨的风迎面吹来,清新怡人,还夹杂着丝丝甜蜜的味道,好似给我疲惫酸痛的身躯注射了一支兴奋剂。看来我们赶了一夜路,这里离我出事的地点应该不近呢。我迫不及待地睁大双眼,想看看这个令我感到心旷神怡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晨曦初现,温柔的洒在随着晨风欢快飞舞着的姹紫嫣红上,而那些美丽花叶上的露珠也因晨光反射出五光十色的光芒,好像一粒粒珍珠泪。随着微风一动一动,它们似乎随时都有滑落下来的可能,我本能的伸出自己的手,想去接它们。嘴角咸咸的,才发现自己又流泪了。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大自然是这么富有生机、这么令人神往呢?是不是自己以前忽视了太多,错过了太多?以前近手可得的幸福以后是不是再也得不到了呢?我再次对昨天自己的冲动后悔至极。 一双伸到我眼前的手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倒霉处境。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跟他走吗?做他的什么劳什子徒弟不成?但是不走这条路,又能走哪条路呢?我对这里一无所知,甚至对自己这个身体以前的记忆也无半点印象,不过幸好这身体只有三岁左右,拥有的记忆也不用太多。再经过昨日的现象环生,应该也不会被太为难。 我到底还是一个比较随遇而安的人,必须实际的为自己打算一下,先安顿下来,随后再想方设法找到回家的路即可。但是眼前的人值得我信任吗?我能将自己托付给他吗?看来他不仅精通医术,还身负上乘武功。跟着他应该不赖,起码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如果这个身体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我这个渴望回家的灵魂又该何处安身?说不定能回到那个世界自己的身体上吧?算了,还是别冒这个险,万一魂飞魄散可不划算。还是找正正经经的门道吧! 但是,起码也得知道这个老头儿的基本情况才行啊。万一他是个恶人,只是想挑战自己的医术,或者是一时兴起,对我现在的身体产生了好奇怎么办?昨天他能救我,就证明他离事发现场不会很远,就凭我这身体的孱弱样,他从这里赶去,我早驾鹤仙去了。我一个三岁小女孩怎么可能孤零零一个人跑到沼泽地去呢(就姑且当那里是沼泽地好了)?还是这副狼狈模样?我自己猜测应该是遇到什么人贩子之类了,虽然只有三岁,但也会忍受不了非人的折磨而逃跑吧。他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而这些蛛丝马迹恰恰使他感兴趣,所以就救了我,即使真是这样,我目前还是不会有危险的。毕竟不管动机如何,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也许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好累。我打算从现在开始,把自己当做三岁女童,纯净地活出自己的精彩,尽量减少别人的戒心,伺机找到回家的方法!因为,只有单纯的活着,才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来,这才发觉他正伸着手帮我抹眼泪,指肚上有层薄薄的茧子,应该是摘采草药留下的。这么熟悉的感触,令我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爸爸的手指上也有这样的茧子,他是一名优秀的中医。我到现在还能回想起他第一次带我远离尘世的喧嚣,到大山中摘采草药的情景:他背着药篮,左手牵着我,右手拿着药锄。看到一株草药,就先指着它,告诉我这草药的名字、性能、功效、毒性……看我了解的差不多了,才轻轻用药锄吧草药的根部拨松,再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夹出来。我陷入美好的回忆中,笑着流出了眼泪。 他愣了下,也许疑惑于我的又哭又笑。就凭他带给我的那段温馨回忆,我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他又楞住了,也许是因为我哭哭笑笑的狼狈模样吧。 我鼓起勇气,但声音还是能够听出一丝怯怯:“老爷爷,您是谁?这是哪里?您真的要收我做您的徒弟吗?”心里想通了,态度当然也得变好点,这也衬得上我的年龄不是? 他先是一愣,明显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直白的问他,随即便是他的招牌大笑招呼过来。我勉强忍住强烈的眩晕感。也学着他“哈哈”笑了两声。他听到我也笑,反而止住了笑声。问我道:“小娃娃,你笑什么啊?”我回答:“以后谁要是欺负我,我就这样大笑,把他笑晕,我就安全了。”他随即张大嘴巴哈了一声,马上像想起什么似的把嘴捂上了。这个动作让我直想翻白眼,可以想象一个娇俏少女捂嘴憋笑的情景是多么的楚楚动人,可是换成一个胡子头发一把抓的老头儿,那情景,就可想而知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牵着我的小手,温暖和执着从他手心传递给我,给了我有些瑟瑟发抖的身体一个不大不小的安慰。“走吧,徒儿,为师带你回家。”随即叹了口气,若有若无,是我的幻觉吗?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要不怎么会有那么悲凉的轻叹呢? 被他牵着手,不知为何,我的心安定了很多。突然真的很想诚心诚意的叫他师父。现在的我,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寂寞的滋味。寻求一点点温暖就成了我最迫切的希望。 穿越着这片花的海洋,我像一只蝴蝶船,虚弱的四肢甘愿化作船浆,载着我的梦摇曳着,驶向那未知的彼岸。花海的尽头,只见一座青色的石碑矗立在了我的面前,那石碑体积倒不算很大,与我以前见到的碑石比不是很夺目。但无意中不断散发出一种气息,令我觉得无比庄严、肃穆。碑体很整洁,可以说一尘不染,碑身上面经过山风、雨水等自然现象长年累月的侵蚀,显现出岁月的痕迹。但我还是勉强认出了碑上那三个模糊不清的篆体字迹:霹雳谷。 小时在父母的期望下,我在少年宫学过几年的书法。所以对繁体字还认得些,但是写就有些困难了。看来这里应该是与我那个世界有相通文化的异时空吧,想到这里,这里对我更亲切了些。忘形下,我笑着问那怪老头儿:“师……师父,如此雅致的地方,如斯清丽美景,叫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叫做‘霹雳谷’呢?听着凶神恶煞的,总觉得与这旷谷幽兰般的景致格格不入。”第一次叫人师父,还真叫不出口,更何况是做着怪老头儿的徒弟。 听到我叫他师父,这老头儿乐得灯泡眼已经眯成了荧光棒了。但随即沉下了脸,眼睛瞪大看着我,却似乎不是针对我一般,瓮声瓮气的问:“你这小娃娃不简单啊,如此稚龄,却识得这字体中最繁复的篆字。”我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只好装傻,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同时保持着沉默。 他似乎也不想追究,紧接着问我:“那爱徒觉得这谷叫什么好呢?让为师听听。” 我本不想说,但迫于对面施加下来的压死人不偿命的压力,只好昂起头大声说:“幽幽谷。”看他眯了一下眼睛,我赶忙说:“不知为何,一进这谷中,我就觉得它只应有一个名字,就是幽幽谷。” 他思索了一下,便欣然大笑起来。不过这次力度不大,因为我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晕。“好,以后这里便叫做‘幽幽谷’。”我一下子被他举到了头顶,他仰天长啸:“以后这里叫‘幽幽谷’!好徒儿,为师没有看走眼,为师确实是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啊!” 我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回音在山谷中久久荡漾不散。看来方圆几百里都知道这里改名的光荣事迹了。 越过石碑旁的白色石门,我们便正式踏入了谷中幽径。往霹雳谷,也就是现在的幽幽谷中心地带走去。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三章 仪式 我跟随怪老头七拐八拐地走过很多小径,每条小径两旁都种了很多不知名的花草,所以每条路看起来都一样,对于路痴如我,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再加上走了这么多路,虚汗出个不停,落到本就发胀的眼中里更是蛰的生疼。看来这个身体的体质不是一般的差,将来的日子里一定得好好调理这个我暂住的躯壳才行。 我们终于停在了一座庄园面前,金色的瓦片、墨绿色的石柱衬得整个庄园辉煌灿烂,像一座王宫一样。老头儿指引我看向大门,原来大门左右两侧分别有两座雕塑。别人家都是石狮子守门,再不济也是些仙兽,这谷中庄园竟是石人在守门! 雕像刻画的非常生动,左面是一位鹤发童颜、胡须长的几乎落地的老者,他头戴书生巾,左手持毛笔,右手握卷轴,看样子像是一本书,正皱着眉头边思索边记录。 “爱徒,这位是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人称逍遥子。他是我们玄宵派的创始人。他老人家一辈子济世悬壶,自创了一整套举世瞩目的医学理论。曾经,唉,不提也罢……”老头似乎陷入了沉思中。我心里想,怕已经作古了。俗话说的好,逝者为大,再加上这老人家可是神医,又是良医,便从心里感到敬佩。希望老爸也能像他一样有更大的成就! “发什么楞啊?快给师祖磕头啊,你以后可是我们玄宵派的弟子,而且还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呢!对了,为师还不知道你叫甚名谁呢?瞧为师这记性!”他说着说着拍了下自己的圆脑袋,斗笠被拍的往边上一倒。我翻了个白眼,唉,我这老顽童师父啊。 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在这个石像前磕了三个响头,在心中默默祈祷,师祖您一定已经成了医仙了吧?请您保佑我健健康康的坚持到回家的那一刻!一抬头,老顽童师父正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在说,孺子可教也。如果他知道我刚在想什么,估计得吐血,自救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现在,在师祖面前发誓,从今以后,要尊师重道,友爱同门,好好研习医术,从而普救苍生!”我遵照他的叮嘱重复了一遍,心想这誓言幸亏没什么诅咒的恶毒话语,还令我有一种当上了观世音菩萨的优越感。看来这职业是有前途的,放在我原先的世界,应该算是金领阶层吧!“如违此誓,天地不容!”我咧了一半的嘴半天都没反应是收回还是继续咧,这师父怎么说话不一次说完呢?我心里小小鄙视了一下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补上了最后两句誓言。这样,对我回家会不会造成阻碍和影响啊?好像没与明确的提不能回家的话,还是暗暗庆幸了一下。师父(从现在开始,我要尊称他。刚都在师祖的雕像前发了誓呢!)带领我起身,来到右面的那座雕像前。我这才看仔细了这座雕像,竟是一位美娇娘!看到我的差异,师父告诉我:“这位是为师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太师父,是一位温柔善良,心细如水的奇女子,不仅医术高明,更以美貌著称于世,人称潇湘仙子。可惜已经仙逝了,可谓红颜薄命啊,”师父眼中似乎有波光在涌动,停了停,他接着说:“你师祖当年刚刚小有所成之时,到东方的兰芝仙山上采药为一位显贵治病,却突遇山洪爆发,险些遇难。等他再次转醒过来已是十日之后。原来他被冲到一个山洞口,被在洞中避险的一肖性人家所救。这户人家极为清贫,只有老父和一位年届双十的独女。恰巧着老父是山中一村庄的郎中,这小女也会些医理。这两位善良的山里人为救一个素不相识、昏迷不醒的人,把随身携带且为数不多的干粮捣碎,加上山泉水,搅和成糊状,精心照料你师祖进食,你师祖的命得救了,那老父却饥寒交迫的去了。由于没有草药和粮食,眼睁睁的看着那救命恩人西去,成了你师祖胸中的一根刺。” 他现在只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吧?来倾诉自己心中对师祖和太师父的思念吧?因为他眼中的我只有三岁啊,怎么可能听得懂这么复杂的故事呢?虽然实际上我听得懂,而且很感动,但也不敢太表现出来,怕他生疑。装嫩真是不容易! 我故作天真的睁大眼睛,期盼的看着他,他应该还没有讲完吧。 果真,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别无他法,他们二人只好将那老汉放置于山洞中的碎石之下,算是草草埋葬。不久,山洪彻底退了,老汉唯一放心不下的女儿无处可去,便要义无反顾的跟随你师祖下山。”师父停了停,看向太师父的雕像,严重流露出浓浓的依恋之情。 “由于你师祖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只好带这名少女下山了。这少女渐渐爱上了年轻俊逸、妙手仁心的少年神医,并大胆的告诉了他。这少女天人之姿,又聪慧善解人意,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可是你师祖明明动心了,却无法回应那少女的一片痴心。”他似乎没有看到我眼中的疑惑,接着说道:“你太师父当年年轻气盛,自小梦想就是做一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神医,渴望无拘无束,没有羁绊的生活。他怕自己受儿女私情的拖累,会磨灭自己的梦想,便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 “那少女如此聪慧,怎能猜不出你太师傅心中所想。便也不再强求,只是向你太师傅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并不是非要嫁给他做妻子,也可以拜他为师,做他的徒弟,助手,一起完成太师父的梦想!你太师父当下很感动,由于既不想和那女子分开,也不想因妻子这个名份而有所羁绊,便欣然同意了这个提议。” “为了纪念肖氏一家的救命之恩,他们决定给自己起一个名号,但称谓中都需带一个与“肖”字同音的字。这就是逍遥子和潇湘仙子的来历。此后,他们结伴游历名山大川,研究深山中珍贵的草药,遇到疑难杂症就一起商讨,一起全心全意救治病患,不仅医术水平大增,还使逍遥子和潇湘仙子成了江湖上如雷贯耳的名号。他们留下了著名的药理学巨著《流云集》,还留下了举世无双的剑谱《流云剑》。这两部典藏现都在我派,以后为师会好好教授与你。” “他们在救死扶伤、惩奸除恶、快意江湖的过程中渡过了四年的快乐时光,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最畅快的日子了吧。可是好景不长,随着潇湘仙子出落的更加美貌,江湖上觎觑其美色的登徒子越来越多,经常有不怀好意之人意欲劫持潇湘仙子,但鉴于二人剑法合璧之下无人能敌,便有好些不轨之人想方设法欲分开二人,以便其奸计得逞。几年相处下来,他们二人的关系似乎超越了恋人,彼此更像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在又一次击退前来挑衅的江湖败类后,他们还发现了一件长久以来被忽视的事情:还有人想要得到两人的武功心法!以后他们更是形影不离,以防不测发生。” “但这还是一出注定了的悲剧,只是落幕时间的早晚而已,想起不免令人感伤。一天,二人来到落索国的都城蓉城,为落索国王后诊治顽症。由于我国与落索国乃联邦之国,两国国君几代交好,国民间还一直互通商贸。他二人便奉国君之令迅速前往蓉城为落索国王后诊疾。这一去却造就了他们永远的痛,谁能想到这竟是一个恶毒的局!” “在当晚的接风宴上,落索国皇帝亲自为他们二人接风。他二人本不是攀权附势之辈,但也觉得有些惶惶,心中不安之感愈演愈胜。在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皇后出现了,她蹒跚地走到潇湘仙子与逍遥子面前,手上拿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托盘。上面放着两杯在落索国有国酒之美誉的‘玲珑仙’,说是为了给自己治病,还要他二位远道而来,想敬他们一杯聊表心意。二人本不胜酒力,但想这‘玲珑仙’乃玲珑果所酿,乃清爽果酒,再者,皇后亲自奉酒,哪有拒绝之理?便相视一笑,恭敬不如从命了。” “怎知杯酒下肚,他们还没有坐稳,便觉四肢无力,口干舌燥,凭二人行医多年,已猜测到是中了异毒!但二人心中诧异,刚一直小心翼翼,所食之物与所饮之酒都无异常,怎还会发生这种状况?可见还是年轻气盛,经验欠缺啊!感慨之余,只见那皇后跪向皇帝哭诉起来,苍白的面庞更无一点血色,感觉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由于他们中毒后听觉出现了异常,只隐隐约约听到什么‘完成了使命’,‘别赶我出宫’,‘和平共处’等等只字片语。” “但那皇帝竟不为所动,喊侍卫上来将皇后架了出去。他们分明看到那皇后眼中的怨恨和绝望。但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那皇帝走到他们面前,手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把长剑。他将剑对准逍遥子,嫉恨的说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只有你死了,潇湘仙子就是我的了,我要娶她做我落索国的皇后。’接着疯癫地对潇湘仙子说:‘美人儿,我的皇后只有你,只有你。从两年前在浮名国锦官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深深的爱上你了。可是你只把我当做普通的病患,只会用同情的、怜惜的眼光看我。但是,你看他的时候是那么温柔如水,似乎他就是你存在的理由!可他呢?根本不懂怜香惜玉,占着你,却不要你!我要你,我会好好待你,只要你乖乖做我的皇后。’” “他疯了,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潇湘仙子镇定了一下,问他道:‘我们怎么会中毒!?’落索国皇帝狂妄的大笑了一阵,然后说道:‘蒹葭国有一种毒草叫做麒麟草你们可曾听过?那麒麟草磨成粉,可以当做食盐烹制菜肴来用。这麒麟粉在蒹葭国极为普遍,穷苦老百姓更是用它来代替昂贵的食盐。所以它一般情况下不仅无毒,还可提神醒脑。但是,他却万万不能与玲珑果同时食用,轻则四肢无力,重则昏迷不醒。这毒虽无药可解,但你尽管放心,它对身体没有什么大害处,两个时辰即可消散。否则以你们的见识,怎能分辨不出?’” “‘是我们疏忽了,真没想到你堂堂一国之君,竟会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真真叫人不齿!’逍遥子恨恨的说道。‘你闭嘴,我现在杀死你就像杀死一只蚂蚁般容易!’皇帝吼道。眼看剑一步步逼近,潇湘仙子竭尽全力大喝一声:‘慢!’她痛苦的看向逍遥子,似乎想将他的形象深深烙在自己的心中一般。逍遥子也想到了她将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也痛苦的大喊:‘不可以’!她满足的笑笑,用只有他才能看懂的唇语说我只做你的妻子,你要好好活下去,做一位真正的神医。她随即对皇帝说:‘我嫁给你可以,但是你不能杀他,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他也不会再回浮名国了,他只是一名闲云野鹤,不会对你造成威胁。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真心待在你的身边。’” “皇帝一开始还不愿答应,但看到美人决绝的眼神,便屈服了。反正得到美人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他说道:‘让我信你也可以,但我必须废了你们的武功,省的夜长梦多。’潇湘仙子咬咬牙同意了,她用唇语对潇湘子说让他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为她报仇,才能帮她实现自己未完的梦想。逍遥子知道事已至此,她如此说便是绝别了。但是他还要报仇啊,她是自己的妻子啊!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把潇湘仙子当做自己的妻子了。只是,太迟了。他必须活下去,以血夺妻之恨!在皇帝挑断了他的脚筋手筋之后,在他昏死之前,他咬着唇望向她,说了句话,令她落下了泪:‘我的妻,等我……’”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四章 师兄 师父停了下来,久久都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练武之人呼吸本就轻微,要不是他就站在我的旁边,我会以为这广阔天地中仅我一人。我看他似乎还沉溺在往事中不可自拔,也不敢等他提醒,便自觉的在太师父的石像前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来,发觉太师父这尊雕像似乎年代更加久远一些,刀锋之处如行云流水,可见雕刻之人对这本尊熟悉之至。我猜想这尊雕像应是师祖亲手所刻,否则这神态、这眉眼怎会如此栩栩如生!情之所至,情何以堪?古往今来,感情这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啊! “发什么楞啊?该起来了,膝盖不痛吗?走吧,跟师父进去。”师父看来已经关注我片刻了,我便听话的站了起来,虽然我很想知道后来如何了,但一想自己的年龄,还是算了吧,将来有机会再问师父,看来那对苦命鸳鸯还是命运多舛啊! 踏进那座大门,一扇全新的命运大门也将同时向我开启,爸爸妈妈,赐给你们女儿力量吧,保佑我学艺有成,也不枉此行;尽快融入这个世界,尽快找到回家的路!回家后,我一定听你们的话,做爸爸最最有力的助手!在九曲回廊上东顾西盼时,我如是想。 这园子更像是人工园林,却不失自然风韵。置身其中,如身在画中一般,无论你走到哪里,总能在眼前看到一幅完美的图画。亭台轩榭的布局、假山池沼的配合、花草树木的映衬、近景远景的层次,无不成为构成整幅美图的点睛之笔!这园子似乎不怎么讲究对称,我现在站的回廊对面竟是一面波光粼粼大湖。这园中景致竟与叶圣陶先生笔下赞美的苏州园林一般无二。 一定要问问师父这园子出自何人之构思,之妙手,有机会,定要与这些能工巧匠探讨探讨。这也许是我对所有艺术领域有关的事物都有所向往与热爱之心使然吧。 “徒儿,快上船啊,是不是还想让师父抱啊。不过,你这丫头确实身子弱,又刚刚解毒,师父心疼着呢。”他不由分说,将我抱上了一叶扁舟。我撇撇嘴,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花白胡子,嘿嘿,手感还真不错。那持浆的家丁看到这副情景,大嘴张的能塞下三个鸡蛋!我还真没有看过这么夸张的表情呢。这家丁一定是练过狮吼功吧! 我兴奋的瞪大了眼睛,这园子的景致从船上的这个角度看来,更加引人入胜。总觉得这一山、一水、一草、一木都通了人性,热情的欢迎着我的到来。真是我心目中的世外桃源!最令我惊讶的就是船儿下的湖水,清澈见底,一群群锦鲤在湖水中追逐雀跃,好不欢快热闹。见到此情此景,我的心情一扫两日来的抑郁,也欢快起来。在这里生活,也是美事一桩啊。 “徒儿,喜欢这里吗?还有,现在该告诉师父你的名字了吧。你不会连自己的名字也因为惊吓过度忘了吧?实在不行,师父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儿如何?” 我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这里美,我喜欢。我有听过别人叫我‘画月’。”我嫩声嫩气的说道。我这身体叫什么名字,我当然是一无所知,所以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会逼着自己想这个棘手的问题。 我在原来世界的名字叫做东方画月,是取画中皎月之意境。母亲是艺术家,尤其喜绘带有古朴意蕴的山水画。后来父亲在机缘巧合之下拾到了一副水墨画,画上只有一轮清冷孤傲的皎月,虽好似在云里雾里,似幻似真,却令人莫名心动。边缘两句李商隐的诗句: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父亲顿觉惊讶:为何画中只见月而不见青女、素娥、还有婵娟?带着疑问,再看那清俊秀雅的题字为“清秋月”,被那优美的意境所吸引的父亲,虽爱不释手,但还是根据画幅左下角的题字想方设法地找到了这幅画的作者——当时还任画协会员的母亲。这本是母亲的一幅参赛作品,画作在参赛的过程中不慎被工作人员遗失。由于父亲送还及时,不仅使母亲获得了青年组的一等奖,还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 后来母亲告诉父亲,婵娟因为在月中,所以看不到,而青女与素娥因为要到月里斗婵娟,所以也看不到了,能看到的,只有一轮寒冬中的冷月。 不知道父亲告诉我的这个解释是不是真的答案,但当时荡漾在我们脸上的暖暖笑容却好真实,至今让我记忆犹新。我的名字也源于至今仍挂在家里客厅中的这幅画。 我的心中永远有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心中永远存在这个意义深刻的名字,所以,我决定,画月是我唯一的名字,是真正属于我灵魂的名字,不管这幅皮囊是什么样子。 船儿驶入湖心的一处竹林之中,满眼之下皆翠绿,除了船桨划水、船上三人呼吸之声,安静极了,间或有小鸟叽喳的鸣叫声点缀其中,师父的灯炮眼似乎一下子更亮了,都说习武之人偏爱竹林,果不其然。自己原来在许多武侠电影中都看过武林高手在竹林中对决的场景,多希望能亲身体验一下啊!惊叹之余,发现这片竹林竟是围绕着一片袖珍的陆地由人工栽种而成,不仔细观察,是无法发现这等绝妙的。在竹林东南角,有一个不起眼的埠头,船儿从这里靠了岸,那家丁对师父耳语一声,先行告退了。我随着师父上了岸,顺着迎面的小径来到一座阁楼前,阁楼共三层,只见楼匾上书:飘渺阁。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是玄霄派的机密议事的场所,凡有重大的事情发生,或者重大问题需要讨论,师父就会同派中弟子在此商讨。我还发现,这片陆地上的所有建筑仅有这飘渺阁一处,可见其特殊地位。 进入阁楼一层大厅,房屋中的梁和柱子以及门窗栏杆都是柔和的黄色调,墙壁偏白色。室内墙壁下半截铺着淡灰色的水磨方砖,令人感觉非常安静闲适。我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左顾右盼个不停,直到撞到迎面而来的一个蓝色物体。我捂着鼻子抬起头想看看是什么异物,原来是一个人(汗一下先),四十岁上下,身形并不高大,但由于身着紧身练功服,很好的勾勒出了其猿臂蜂腰的矫健身形,还是很有魅力的。只是那张脸稍显平凡,属于那种放到人堆里根本找不出的,既不英俊,也不丑陋,没有任何特色。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眼熟的紧。 先顾不上这些,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了。想象从昨天我负气离家出走到在沼泽地被救,再到今个晌午,就别说滴米未进了,甚至连滴水都未进!我想都没想,就拉了拉站在旁边的师父的大手(似乎很喜欢拉他的手,手上的茧子让我很安心),撅了撅嘴巴,指指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说:“师父,我的肚子疼,都咕咕的叫呢”。不就是装嫩吗?我还是有演戏的天赋的。不过就我三岁的生理年龄来说,这样子的举动应该也不算夸张。 师父用手摸了摸我满是污泥、乱糟糟的头发,慈爱的说:“傻丫头,为师知道你身子弱,许久未进食,又连夜奔波,定是承受不住,但是,应该先见见几位长辈与师兄不是?在师祖与太师父石像前说的话可不能忘啊,不是说了要尊师重道吗。乖,再忍忍,师父一会给你准备好吃的。”当他说“但是”的时候,我就已经满头黑线了,我正欲开口,师父便以绝对性优势压倒我说道:“看来子规说的不错,规矩得从娃娃抓起,我得好好培养我的画月,可别将来嫁不出去啊……”(自动省略一万字)我这老顽童师父还真有做唐僧的天赋啊。 师父对我的培养规划终于告一段落了,他清了清嗓子,向那黑衣人问道:“子规啊,翼儿他们怎么还没有到啊?”那黑衣人并没有回答,只张大嘴站在原地,能塞下三个鸡蛋。唔?这个比喻怎么这么熟呢?我好像在哪里用过。对了,黑衣人就是子规,子规就是那个撑船的、练过狮吼功的家丁啊。在船上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宽松的家丁服,掩住了令人抓狂的好身材,所以再见之下,我一时没有认出来。 只见他惊讶的看着师父,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好奇怪,每次见到师父对我有宠溺的举动,嘴里都要塞鸡蛋,好像师父不应该那样对我似的。看着他那呆样,我真想翻白眼。怎么回事,这个习惯可不好,我怎么越来越喜欢翻白眼了啊。 师父有些不悦,“咳”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忙领命说出去看看。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心说活该,谁让他给师父灌输什么“规矩得从娃娃抓起”的大道理呢? 我正暗笑,忽闻天籁之音响起:“楚翼迎接师父来迟,还请师父莫怪。”说着一个人影已在我面前,准确的说,应该是在师父面前俯下去。我甚至连此人的相貌都没有看清楚。我暗奇:此人身形速度如此不凡,武功必定高不可测,师父的徒弟都这么厉害,师父的武功,一定已经登峰造极了。我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长成一代侠女和神医的概率务必大,这也不枉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一遭。 “翼儿快快起身,为师刚还在念叨你呢。咦?你师兄师弟呢?”师父面上明显不悦。那老小孩脾气又上来了,那唤作楚翼的少年随即抬首、起身,说了什么我压根没有听见。只看到一张优雅的薄唇启启合合,时隐时现口中雪白的贝齿,我留恋的往上看,是挺直小巧的鼻子,如画如诗的眉眼,还有,如玉的脸庞。清秀的五官,凑在一起,汇成了一张温文俊逸的脸庞。黑缎般的乌发被一根与衣服同色的银白色缎带高高束在脑后,打结处镶着一块白玉,高雅极了。这一切的一切,令我有一种拨得云开见月明的视觉冲击,还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官体验。果然应了穿越一大定律:必见美男! 他看我看他,温柔地笑了笑,嘴唇弯出的弧度令我着迷。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一个三岁的女童用色迷迷的眼光(当然是某居心不良的色女自认而已)看着眼前十三岁的少年,一个如水般的少年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眼前已看不出人样的女孩子,问师父道:“师父,这就是您让子规叔通知我们来见的小师妹吗?”见到师父点了点头,他眼中怜惜的神色更重了。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来看我,我心里很不爽! “师父,你回来了。歌儿想死你了。呜呜……。”一个高射炮从门外的方向朝我发射过来,我还没有从刚才的痴呆状态恢复过来,被这一偷袭,华丽丽的倒向了地面。可是那个小帅哥楚翼以可媲美火箭的速度拯救了我已经惨的不能再惨的身体。现在,高射炮——更确切的说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正霸占着师父温暖的怀抱,瞪着我的双眼圆溜溜的,像黑宝石般璀璨,并没有因为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而有所暗淡,但其中流露出的深深的戒备给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增加了一丝不协调。我扬着头,任凭那小破孩儿打量。他看了我半响,才破涕微笑:“丑八怪,师父不要丑八怪,要歌儿。”我承认,他笑起来有两只深深的小酒窝,使他看起来更是粉雕玉琢一般,假以时日,定会成为帅哥的成功典范。但也不能说我丑啊,怎么说人家也当了二十一年的美女呢(虽然还没有好好恋爱过),而且师父还高度肯定过我现在这张脸,说我俏呢(虽然我还没有见过,汗一个),但是被一个小屁孩当众羞辱,我还真是郁闷! “歌儿,不许欺负你师妹,你是师兄,要疼师妹哦。还有,你师妹可是为师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女娃的,以后给你做媳妇可好?”师父像是哄骗又像是许诺的对那小屁孩说。 只见他撇撇嘴,马上转笑为哭,好家伙,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真是个低龄童!“我不要丑八怪媳妇,我要师父,我要师父。”四周顿时响起笑声一片。 这时的我,正靠在楚翼帅哥温暖的怀里呢,年龄小就是好,可以光明正大的揩油。直到他的胸腔中也发出闷闷的笑声,我才发现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子规大叔这时正站在师父对面哈哈大笑,还说什么“谷主高明,这主意不错。”周围马上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都是些跟随子规大叔来的亲信随从。但是还是有一个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仔细看去,那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姿挺拔,剑眉斜飞入鬓,眼睛炯炯有神,但目光清冷,嘴角一直微微向下抿着,就连笑也看起来像在微微抽搐,虽然这并不影响他的酷,但我还是想建议他以后能不笑就别笑。 大家还在津津乐道刚才师父说的那句玩笑话,我得出了两个结论:一:古人很八卦;二:男人也很八卦。不过,他们再说下去,我估计哭的就不光是他们的那个歌儿了,我也要用哭声维权了,自己可不想刚刚来到这里就被订上娃娃亲。 我埋怨的看了一眼将我忽视的师父,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提醒他我还饿着呢。 师父这才如梦初醒的拍了一下他的圆脑袋,大声说:我今天叫大家过来,是想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收了画月为自己的关门弟子。她身子弱,需好好调养,希望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能关爱她,善待她。她不仅聪慧、善解人意,还是学医、练武的好苗子啊。哈哈哈……”师父又开始招牌大笑了,这一次我没有犹豫,直接晕倒。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五章 红颜 头好晕,是不是发烧了啊?只见眼前一片黑暗,我睁大双眼,试图在其中找寻一丝光亮,可什么也看不到。接受现实的我还是任自己沉溺在了茫茫黑雾之中。 浑浑噩噩中,似乎感觉到妈妈用温柔的手掌轻抚我的额头,喂我喝水,就如同每次她在病榻前照料病中的我一般真实。真好,妈妈就在我身旁,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什么都不用怕了,我放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开心的笑了。 可是妈妈为什么要不停地叹息呢,虽然充满的只有怜惜与疼爱,但我很心疼,怎么能让妈妈不开心呢?是谁呢?是我吗? 怎么下雨了?雨水流到嘴里,味道是咸的,一定是现代社会污染日益严重,雨水受到严重的污染了。但是,不应该是酸雨吗?我下意识想去摸脸上的水珠,却摸到一双柔软的手。 我一惊,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柔美的面孔,两条柳叶眉微微蹙着,一双含着水雾的大眼睛写满了忧虑与心疼,小巧的鼻尖红红的,贝齿在嫩红的下唇上轻咬着,整张脸因为一丝淡淡的悲伤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在这一刹那,眼泪缓缓的从我的眼角留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自己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可怕的担忧:我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我回不去了。睁眼的一瞬间,我多希望是妈妈温柔地看着我啊。虽然眼前的女子也很讨人喜欢,可是不一样啊,我在梦中一直不醒该有多好。 看到我醒来,那女子激动的握住了我的手,但随即看到我的眼泪,自己竟哭得比我还凶。樱唇也不停地喃喃“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声轻叹。 听着这感情充沛的叹息、感受着手中的柔荑,现实告诉我,在我昏迷中精心照料我的人是她。虽然不愿面对这个现实,我还是要谢谢这个善良的女子,因为我从内心感觉到,她流露出的感情是真挚的。 我动了动自己的手,她也感觉到了,我带着泪花的眼睛望向她同样带着泪光的眼中,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她愣了一下,给了我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我的心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不知为何,从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对她产生了好感。也许,在她身上,我能感觉到母亲的温暖。 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人,看她顶多也就二十三四岁,身着月白色短襦小袖,下着牡丹色紧身长裙,裙腰高系在腋下,并以同色丝带系扎,给人一种俏丽修长的感觉。丰腴雪白的肩头轻轻搭着一条绣有天蓝色祥云的鹅黄色披帛,优雅的绕在了裸露在外的玉臂之间。发式梳的是很讲究的云髻,利落的盘在头顶,上面戴的首饰却是简洁清雅,只在云髻底端斜斜的插了一只玉质的发簪。她之前应该精心装扮过自己,虽然哭泣将面部的妆冲淡了,但还是能看到脸颊敷的铝粉、抹的胭脂,轻点的黛眉,精贴的花钿。 这一切,使她就像从唐代壁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 我暗暗惊叹,我不会穿越到唐朝了吧?似乎只有唐代女子才会着装如此大胆。而我对唐代的服饰与妆饰是最热忠的,我大学的第二专业就学的是服装设计与化妆,眼前这活色生香的艺术品让我天生活跃的艺术细胞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中国古代,我最喜欢的朝代便是唐代,唐代,象征着开放与自由,人们的思想活跃,物质富饶,生活水平也是极高的,唐代可是那个时期的现代大都市呢!当然,这一切,也是与唐代那时的经济、军事实力分不开的。 唐代自由奔放热情的氛围使得当时的服饰也极为华丽唯美,尤其是女装,也开启了袒胸露臂的先河。 一本资料中曾介绍过永泰公主墓东她自己的壁画之上,就是如此打扮的:“梳高髻、露胸、肩披红帛,上着黄色窄袖短衫、下著绿色曳地长裙、腰垂红色腰带”,我想,如此,应是唐代权贵妇女阶级的典型形象。那上边还用“粉胸半掩疑暗雪”,“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来形容她们这些女子的装扮,我觉得颇为贴切。 当然,能够如此大胆开放的穿着,并不是所有女子的特权。无论唐代如何开放发达,毕竟是封建社会,阶级观念还是相当强的。 只有有身份的女子才被允许这么穿,公主、贵妇人可以,一些声色场所的女子也可以,只有平民家的女子不可以。当然,露也要有一定的标准,唐朝的裙装,是不准露出肩膀和后背的。 等等,这个女子说是有身份的女子是可以说的通的,但是她似乎还露了肩膀呢,这在唐代是不允许的啊。 失望之余,我又想到师父曾在师祖与太师父墓前给我讲的那段往事,说有什么落索国、浮名国什么的,唐代周边好像没有过这些国家啊。看来这里果真不是唐朝了。仅希望这里的民风也能似唐朝一样开放文明,国家也能像唐朝一样强盛。我可不想待在战乱中,一分钟都不想。 眼前的美人看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也有些不自在起来。最后干脆破涕为笑的用她纤长的手指轻点了点我的额头,笑道:“我们署天国还真没出过你这样大胆的丫头,竟这样一眨不眨的盯着人家看。” 我用手将她脸上的泪珠抹了抹,轻声说道:“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她这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拿起手边一面精致的铜镜。一照之下,一声尖叫使我的神经高度紧绷。只见她拿起一块软布将脸上哭花的妆容仔细修整起来。 一声尖叫引得两位丫鬟从外间进入了这个房间。我这才发现这房间更像一个书房,高高低低有好几层书架,给人的感觉是简洁朴素。虽有疑问,但也闭口不提。 “凤姑娘,您没事吧?”一个稍高点的清秀丫鬟看到她口中的凤姑娘正呈痴呆状的照镜子,一副了然在胸的样子,似乎她不那样表现才是不正常一般。 “菱歌,快来看啊。小姐醒了啊!谷主真神了啊,他说小姐这个时辰就会醒,而且醒了就应该没有大碍了。看来果真如此。”这个丫鬟和那位唤作菱歌的丫鬟一脸崇拜的感叹道。 “凤姑娘,谷主刚刚吩咐舞袖,说小姐醒了的话,就让您带小姐去前厅一起用晚膳。” 说前面的那些话时,凤姑娘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理鬓角。担当红袖说道“一起”这两个字的时候,她一下子从木椅上站了起来,兴奋的镜子都掉了。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看到她这一惊一乍的劲,应该是一个十足的爱美狂热者。说实在的,她审美与妆饰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当然,比起我来,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而且,女为悦己者容,看来,这位凤大姑娘是陷入情网了,如果这么想,她的行为也是很正常的。那么,那个人是谁呢?一会一定要好好观察,我也是很八卦的。 待那两个丫鬟走了以后,她又开始一人一镜相持的最高境界了。看到她对镜子的情有独钟,似乎忘记了刚刚醒过来的我这个倒霉鬼了吧。 我忽然灵光一闪,镜子?对。镜子!我还没有看到这张脸是什么样子呢。这会,好奇心全都给勾起来了。 我鼓起勇气,想要一窥真貌。却又有点担心,早上那小破孩叫我丑八怪,不会真的没穿好吧?不过师父说我俏,我更应该相信大人的审美眼光不是。可是俗话说的号,童言无忌啊,小孩子应该是不会骗人的吧。 我这会的心情,变得好矛盾好复杂。这根本不像我平时的作风,我一贯大大咧咧,最看不惯以貌取人的人,虽然以前是美女,可我更羡慕清秀可人的女孩。太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这我可是深有体会。 决定了,破釜沉舟一看,大不了就是女版卡西莫多呗,保持一颗感恩的心和善良的心才是最可贵的! 我下了床,虽说浑身还是绵软无力,但是已经能行动自如了。走到她的身旁,我悄悄从她的肩头探过头去,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天哪,我彻底被雷晕了,也被震撼的彻底无语了。 头发上还存留着沼泽地里留下的污泥,随意披散在脑后,苍白的脸上几乎不见什么血色,由于休息了一阵,眼睛的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是眼睛中还是布满了血丝。怪不得早上那小鬼会说我丑,我活了二十一年了,还没有见过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搞了这么大动静,镜子里的人竟然还是我!而且是我三岁时的样子!虽然有些惨不忍睹,但是镜中人的的确确是我自己没错! 这是搞什么吗,怎么会穿越半天,穿到了一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身上啊?就连眉梢的那颗小黑痣都丝毫不差,若隐若现的隐藏在浓黑的眉毛中。 我有一刹那的恍惚,觉得这个女孩就是我,我就是她,我们是一个人。这种感觉是不是很可怕,是命中注定的吗?我是不是回不去了啊? 她以后的命运会怎么样呢?我第一次这么长远的考虑这个问题。 红颜薄命啊,长的美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第六章 探究 我愣了半天神,凤姑娘才看到镜子中我的脸,竟吓了一跳,拿着手中的丝巾使劲拍着丰满的胸口。 “我的小丫头,怎么下床来了,小心地上凉。还光着脚,怪不得走路没声响呢,真真把你凤姨吓得够呛。” 说着还嗔怪的看着我,那模样,真有说不出的动人。可惜,我只是个不解风情的小丫头。 凤姨看到我有些发青的小脚,心疼的蹲到我的身前,不由分说将我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还不忘裹上厚厚的锦被。这些动作做得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做作与虚伪。 我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上面还占着很多泥土,她也不怕脏,她是那么爱美的人啊。当我看到她那簇新的月白色襦衣上被我蹭上的黑手印时,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只是用手轻搓着我脏脏的小脚,软软的,柔柔的,温暖之感一直延续到了我的心窝。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是怎样一个的有着七窍玲珑心的女子啊! 有时顽皮、有时豪爽、有时可爱,有时……温暖,总之,我很喜欢她就是。不知不觉我就在她怀里咧着嘴笑了。 “你这丫头,我看着就喜欢,凤姨一定把你当作亲生女儿来看待。” “凤姨,您成亲了吗?”我真应该打我这张嘴,她摆明了一副小女儿姿态,怎么可能成过亲。不过,我确实有些奇怪,虽然我实际年龄比她小不了几岁,但是放在古代,这年龄绝对是大龄女青年,用现代词语来形容,就是剩女啦! 她这么优秀的条件,怎么可能到这把年纪还嫁不出去呢?我现在这个身体的亲娘说不定都比她小呢! 没想到她听到我的问话,竟然脸红了,说话也一改往常的连贯,支支唔唔的不答反问:“丫头,凤姨是不是看着很老啊?” “啊?”这是什么思维方式,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以惩罚自己刚才的冒失。我使劲的摇了摇头,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的说:“凤姨是画月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 这马屁虽拍的有点绝对,其实一点也不夸张,这般美好的女子谁见到能不起爱怜之心呢? “小丫头真会说话,说的凤姨的心都飘起来了。”她欢快的笑了。 “我们小画月将来一定是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呢!”她紧接着由衷的说道。就我现在这副样子,她能看出将来?还是算了吧。 随即,她像刚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枚小巧的铃铛,铃铛柄处缀着五颜六色的彩石。轻摇之下,小石相互撞击,和着铃铛原本的声音,发出一串串悦耳的声音。看着这枚银色的小东西,我的心也欢快起来。 铃声不大,却很有穿透力,门外顿时响起了敲门声。 先前那个叫做舞袖的小丫鬟笑盈盈的进来了,轻声问道:“凤姑娘有什么吩咐?” “你和菱歌去准备一下热水,我要给小姐沐浴,别忘了准备些白草粉,还有百姜末。快去吧。” 舞袖答应了一声就出房间准备了。看她灵敏的步伐,我隐隐感到,她是会武功的,而且还不弱。这幽幽谷中可真是藏龙卧虎啊。 凤姨见舞袖走远了,才转过来对我说:“小丫头,凤姨实在喜欢你喜欢的紧,这‘云铛’就当时我送你的见面礼,以后你可随身带在身边,作个妆饰小物。喜欢吗?” 我体会到了穿越第二大好处:敛财。这么好的物件,竟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凤姨是真的喜欢我,要不怎么会将如此珍贵之物送与我。 我这“龌龊”的思想千万不能让凤姨察觉到。我天真的将‘云铛’拿在手中翻转把玩,真是越看越爱。我的手本就不大,那铃铛却只有我手掌一半大小,上面还刻有淡淡的水波纹。当翻转过来时,我看到铃铛内壁上刻有一个小字,也是篆体,这里的人们都喜欢篆体字吗?仔细辨认下,我看出是“菲”字,我想应是凤姨的闺名吧?当然,我装作视而不见。 凤姨就这样陪着我玩闹了一会,她将身上系香囊的红色丝带抽了出来。穿过铃铛柄底的透明环扣,打了一个结,固定住了。然后在我纤细的脖颈上比划了半天,终于满意的在我的后颈处又打了一个结。 “丫头啊,这铛儿以后就跟着你了。即使凤姨不在你的身边,它也会保佑你的,我的孩子。” 我顺从的点了点头,低头看了看悬挂在锁骨下的云铛,真美。银色的材质,看不出是银是玉,直觉是难得的宝物。 这时,舞袖与菱歌抬着一个大木桶走了进来,木桶周围镶着一层类似于皮革的东西,可能是防止洗浴时水中的某些成分挥发失散吧。 她们将木桶置放于离床沿约一米五的地方,将置于窗边的一架折叠屏风拉开,挡在木桶前面。然后又一起出去了。 凤姨将我身上的破褂子和破裤子扯掉,我就完全赤裸的暴露在了她的面前,这回轮到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看,直把我看的心里发毛。我是一个女的,又是一个小孩子,应该没有什么看头吧。 正疑惑间,只见她的眼泪又下来了。我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这副身体受了多少罪啊,四肢上布满了纵横交错、令人胆战心惊的鞭印,甚至连我的前胸和大腿根都没有放过。谁这么狠心,对如此稚子也下的去狠手?我不禁又惊又怒。 我暗暗发誓,不要让我知道这元凶是谁,否则,绝对要以己之道还之彼身!如违此誓,就让我回不去我的世界!(这誓有点冲动了啊,回家能做筹码??!!) 浑身伤痕累累的我,却感觉不到疼痛,可能因为这两天惊吓过度,心灵的创伤早已遮盖住身体的创伤了吧。再者,鞭伤大部分已经结了痂,反而有些痒,我忍不住伸出手去抓。 凤姨这下也顾不上难过了,伸手就将我不安分的小手给拍了下去。 “不准抓,难道想留疤啊?”她忿忿的说道。当然,她发怒的对象不是针对我,而是那些心狠手辣的人吧。 这时,屏风外面想起了舞袖柔美的声音:“凤姑娘,我把昨夜为小姐赶制的衣服拿来了,就放在书桌上,不知道合不合身。您一会帮小姐试试,有什么问题,容我再改改。” 菱歌清脆的声音紧随其后:“凤姑娘,我已将白药粉和百姜末溶到洗澡水中,现在温度刚刚好,可以给小姐沐浴了。” 凤姨应了一声进来吧,那两个小丫头就分别提着水桶走进了屏风,那么大的水桶,她们却提的不费吹灰之力,真是不容小觑啊。 说时迟那时快,凤姨一挥手臂,一件纱衣就盖住了我狰狞的伤体,她似乎不愿意别人看到我的伤势。虽不知其用意,但我的心暖暖的。 凤姨挥了挥手,示意她们把桶放下,就可以退出去了。 待她们转出屏风,凤姨才将那纱衣拿下,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她的披帛。这下她如玉般的臂膀全部展露了出来,更是风情万种,我不禁看呆了。 我站在桶中,看着她提筒、倒水,先将水轻撩到我的身上,待身上温度适应了后才把我按到桶中,用水轻轻揉搓我已打结的脏发。当她抚到我的伤处时,更是小心翼翼,尽量躲避着,但还是想方设法将伤口周围的赃物洗净了。 这一切让我想到了妈妈。小时候,她也是这么温柔的为我洗澡,为她最爱的女儿洗澡。我从未怀疑过她对我的爱,即使现在知道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这份爱仍是最伟岸的她的胸怀独赐给我的,从未变过。 我似乎迷糊了,喃喃的叫了一声“妈妈。” 凤姨反应过来,问我妈妈是什么意思。我没经大脑就直接回答说是娘的意思,想后悔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但凤姨的表现却令我措手不及,她眼圈又红了。也不顾我湿淋淋的身体,将我抱在了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乖孩子,以后就让凤姨好好疼你。” 药浴使我的身体得到了很好的恢复,只觉得自己堵塞的毛孔全都被打开了,身体内的余毒似乎也被逼出来了,最明显的感觉就是神清气爽,头顶百汇穴微微发热,不再像刚才那般虚飘无力了。 在凤姨拿着条柔软的细布为我擦拭头发和身体时,告诉我这里是浮名国与曙天国交界处,师父他们原本是曙天国的子民,因为喜欢自由不受束缚的生活,才选择来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我还知道了今早初见的三位师兄的基本情况,我最后看到的那个酷哥是大师兄,名叫肖文墨,今年20岁,性情外冷内热,刚刚在外历练归来。 我在这里有必要交代一下玄宵派的一项门规,那就是弟子在十六岁之前,不允许私自离谷。十六岁之后,需离开幽幽谷,到外面的世界历练两年。如果觉得谷外有值得自己停留更长时间的事物,如新发现的药草、突发的难以治愈的疾病、对自己医术或武功有利的人或事,可以酌情延长历练时间。在历练结束后,需再回到谷中,向师傅禀告在外见闻,向师兄弟讨教新习得的药学、武功。 之后,就可以自由出入幽幽谷,在外行侠仗义,救死扶伤了。 我身为派中第一位女弟子,不知道这项规定在我身上是否同样奏效。我也很想闯荡江湖,圆一个武侠梦,当然,前提是我真的回不去了。不过,我放的下吗? 我二师兄名叫肖武雯,刚满十六岁出谷历练去了。错过了相见的时机,最少两年我是见不到这位二师兄了。听凤姨讲,我这二师兄性情最是憨直,是位古道热肠的热血青年。我对他还真挺好奇的。 三师兄就是今天早上狠狠震撼了我一番的美男——肖楚翼。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潜力是无可限量的,不仅仅是容貌,还有医术和武功。听说师父最最钟爱的弟子就是他,从我早上看师父对他的言行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我又开始贪恋他身上的温暖了,他就像太阳一般,让我这个小行星心甘情愿为他转。也许,这就是他个人的魅力所在吧。 最不想提的就是我那幼稚到可爱的小师兄——肖升歌了。一想到这小破孩竟然都是我的师兄,我宁愿不享受这返老还童的待遇了。尽管他只有五岁,也比我这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娃大两岁啊。这是什么世道啊?! 对于我这些师兄的来历凤姨都是闭口不提,想到自己现在应有的智商和情商,我依然选择了沉默。只用听故事的白痴表情去面对凤姨的娓娓道来。 穿上舞袖为我连夜缝制的薄棉裙,刚刚合适,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看来舞袖这丫头手艺真不赖,将来找机会让她帮我缝制些自己在学校时设计的一些服装看看。 看着镜中白净的自己,似乎又俊俏了几分,虽然有严重的婴儿肥,但还是能看出将来标志的模子。粉裳粉裙,衬得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再加上凤姨在我脑后长发上轻系的粉色丝带,一个古香古色的超低龄小美女就诞生了。 凤姨也将被我抓的一塌糊涂的襦衣整理干净了,竟没留下一丝痕迹。我不禁惊叹于这神奇的布料,有机会一定要研究研究。 穿上凤姨为我套上的同样为舞袖赶制的红丝边月白色凤头鞋,便被她牵了右手,一起向前厅走去。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七章 夜宴 我刚刚休息的地方竟然是师父的书房,平时师父读书或者钻研久了,就在书桌旁安置的床上休息。早上我的晕眩太突然,师父情急之下就将我安排到他在二楼的书房中。听凤姨说,我还是第一次享受到此殊荣的人。 下了楼,我们来到议事大厅,看到这熟悉的房间,我便想到了早上的一幕,嘴角不由向上翘了翘,马上又能见到他了。不知为何,在十三岁的他面前,我总能认定自己真的只有三岁,而不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 我们来到埠头,登上一艘小巧美丽的船,船身涂着漂亮的油彩,船顶还有白色纱帐,可以收起,也可随时放下以掩藏船中之人的隐私。加上掌船的菱歌,恰巧刚刚可三人同乘。 这是专属于凤姨的小船。 俗话说的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船儿恰巧符合这句话。只见船头摆放着一只精巧的案几,上面吸着一个青花瓷质的扁形茶壶,四周围圈摆放着四只同系列的茶杯。船尾高出船身支起了一个竹架,刚好可支撑一架流琴。既能满足凤姨在游湖时雅兴大发想要弹奏一曲的要求,还不占用船只本身的空间。这构思真够巧妙,我不禁莞尔。 凤姨告诉我的那架流琴,看样子与我国知名乐器古筝差不多。但由于没听过音色,我也不好妄加断定。 我在原来的世界是一个十足的音盲,什么乐器都不会。但是很喜欢听,很喜欢唱,而且唱歌从来不走调,关于这一点,我也很奇怪。明明不像音盲的人偏偏就是一个十足的音盲! 有机会,我真想学门乐器,弹奏自己喜欢的歌。 在我对音乐的向往之中,船靠了岸。 在下船的时候,凤姨似乎犹豫了下,回头对菱歌说道:“把‘天音’带进去吧。” 原来那架流琴是有名字的,还是这般美好的名字——天音。它的乐音一定好似天籁之音吧。 带着憧憬与渴望,我与凤姨、抱着琴的菱歌一起迈进了前厅,也就是玄宵派众人一起吃饭的餐厅。 看到我们进来,刚刚还喧闹的大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我只感觉到无数道激光在我身上、脸上、甚至脚上扫射。我想,我做的比第一次面对无数闪光灯的明星还要勇敢。 大部分目光很快转移到了我的身边,竟是谷中众多的随从与家丁将崇拜的目光放到了凤姨身上。那些几近定格的男人有的甚至脸都红了,他们的目光虽然痴狂,却不猥亵,充斥的仅仅是对美好事物的向往而已。 凤姨对这些好似已经见惯不惯一般,目不斜视的将我带至主席,我看到师父位于上座,已换了一身朴素干净的长袍,头发与胡须也梳理的整整齐齐,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紧挨着他右侧坐的是子规大叔,其次是大师兄肖文墨;师父左侧第一位空着,第二位是三师兄肖楚翼,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完美的侧脸,以及带笑的嘴角,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然后是超级无敌可爱的肖升歌,不知为什么,他还嘟着嘴呢! 这小破孩又闹别扭了,还是离他远点好。 师父见到我们来了,一个箭步冲到我的面前,张臂将我抱进怀里。看到我脖颈上的云铛,他愣了下,开始仔细端详着我的脸,竟有些失神,似乎透过我看到了什么一般,确切的说,看到了别的什么人一般。 我只顾看师父,错过了凤姨眼中一逝而过的落寞。 师父将我放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凤姨也落座到大师兄与小师兄之间的空位上,这样,也能更好的照顾我那乳臭未干的小师兄。 忽略周边一切无关紧要的因素,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美食,我来了! 已经饿得不知食物是什么东西的胃,在看到一桌子喷香的饭菜时,彻底被唤醒了。从我狼吞虎咽、毫无顾忌的吃相就可以体现出来,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正埋头苦干的我,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还没有开始进餐呢。本能反应下,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大窘,幸亏脸色不好,看不大出来羞红的脸。 大家不仅都没有动筷,反而都将各色的目光盯向了我。 依次看去,师父最自然,侧着脸宠溺的看着我,笑意盈盈;三师兄也在笑,一如既往的温暖,只是眼中的怜悯之意更浓了,我在他面前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丑,丢死人了,但我真的不喜欢他总用看小可怜的目光看我,他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被打了小小的折扣;凤姨那担忧怜爱的目光打乱了我观察的顺序,看到她波光粼粼的美目,一定是又想到我受的苦难了吧,我只有对她笑笑以示安慰;大师兄酷酷的板着脸,但是眼中隐藏不住的笑意还是出卖了他,想笑就笑呗,干嘛憋的这么痛苦啊;子规大叔干脆狭促的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下面的表现;最令我不能接受的就是小破孩儿肖升歌了,他一副见鬼的样子,算了,我就姑且做一次美女鬼吧,但也不至于吓成那样吧?他注意到我在看他,朝我做了个鬼脸,大言不惭到:“丑八怪,不知羞。”还用手在粉嫩的脸蛋上刮了几下。 我这怒火腾的就升起来了,又被这小破孩儿给涮了,我忍,大人不计小人过,大人不和小孩儿计较,找了无数条降火的理由,都不如一条来的现实:我只有三岁。 哼,看我“长大”了怎么整你,你个肖升歌,等着吧! 在这诡异又轻松的氛围中,正式的进餐开始了。 由于自己刚才已吃的差不多了(汗一个),便开始观察周围的那些小圆桌。上面坐着丫鬟、家丁、随从等一干人等。看来师父不是一个特别注重等级制度的人,否则,怎可容忍下人与自己同屋而坐、同屋而食呢? 话又说回来,师父一个无拘无束、不求名利的神医兼侠客,却养了这么多的下人。派中装饰高雅讲究,派中之人吃穿用度均不俗。我总觉得这一切,与他的风格格格不入。 这里,究竟埋藏了多少秘密等待我去发掘呢? “月儿,怎么不吃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师父关切的声音响起。 我忙摇摇头说到:“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这可是大实话,我以前从没有吃过如此讲究,还能如此美味的药膳。 “翼儿,你给月儿介绍介绍这百珍羹,也算给你师妹一个启蒙。” “是,师父。”楚翼随即站起身来,对我施展了一个迷人的微笑,说:“师妹,承让了。” 唉,这人还真能摆官腔,我有什么好承他认的啊。 天籁知音开始延绵不绝:“师妹面前这份百珍羹,是以粘糯米为主料,辅以款冬花、百部、桑皮、五味子、花粉、麦冬、冬瓜子、党参、知母等多味药材熬制而成,有润肺止咳、降气肃肺、上补肺气、下滋肾阴、收敛肺气以增强止咳的作用。尤其麦冬、花粉、知母生津润燥以补养肺阴,更配以善于利痰的冬瓜子,可使痰饮爽利地排出。诸药配合能起到养阴润燥、利痰止咳的作用,使阴虚肺燥之咳得以速愈。师父今早为我等讲述师妹的显著症状就是咳嗽,楚翼认为这款羹非常适合师妹经常饮用。” 看到师傅满意的捋了捋胡须,然后看向我,好像在说:“明白了吗?” 由于爸爸就是中医,对这些草药的名字我一点都不陌生,但我大学在中医大学主修的是中医美容啊。虽属同宗,还是不可草率逞能。 这启蒙的门槛也忒高了点吧。 师父对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点也不在意,而是对大师兄说道:“墨儿,你来讲讲这‘冬杏田鸡精’吧。” 大师兄站起来向我微微点头道:“师妹,听好。” 还真是简洁啊,啊?已经开始了,快点进入状态。 “这道菜名曰冬杏田鸡精,食材较简单,需小田鸡10只,麦冬5颗,杏仁5颗。小田鸡味咸,性平,可温肾阳,益精血,补肺气,定喘咳;麦冬味甘而微苦,性微寒,可养阴润肺,益胃生津,清心除烦;甜杏仁味甘,性平,也可润肺平喘。三者结合,对心阴不足,心火上升、咽干咳嗽、虚劳咳喘、肠燥便秘、小儿热毒、肌肤生疮等症均具疗效,尤宜体弱之小儿食用。这道菜也是师父吩咐厨房专为小师妹烹制的 ,还望师妹早日恢复健康,也不枉师父如此惦念。” 我第一次听大师兄说了这么多话,想起师父对我这不知哪冒出来的野丫头如此宠溺,心里热乎乎的。这个美好的时刻,几乎冲淡了我对家的思念。 后来大师兄才告诉我那天早上他和小师弟迟到的原因:师父让子归叔转告他们尽快准备一些食材。他们不知道用于何时与何处,忙于加紧时间准备,便让三师兄先告知师父,他们准备妥当才到。 没成想是为我这个不知名的小丫头做药膳,大师兄一时激动,才说出最后那句话。 我转念一想,对师父说:“师父,月儿今天学了很多东西,以后会好好努力的,但师父能不能答应月儿一件事呢?” 师父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 我看了看菱歌置于旁几上的流琴天音,说:“我想听凤姨弹曲。” “菲儿从不轻易将此琴示人,更别说展露琴技了。今儿看她将琴都带来这了,我们可有耳福了哦。” 凤姨看到这情形,款款起身,轻拜了一下师父,说道:“我今仅将此曲送与月儿。”便再不多说一个字。 菱歌上前将天音摆好,并将一圆凳置于琴前。 凤姨坐定,闭上了双眼,似乎怕眼睛泄露出她心底的秘密。 一串串欢快的音符争先恐后从凤姨纤细的手指下跳出来,时而高亢、时而舒缓,她灵巧的手指像细小的银蛇一般狂舞,因陶醉而轻动的卷俏睫毛在波澜不惊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所有人都陶醉于她的乐、她的琴、她的人…… 直到最后一个结束音的响起,所有人才回过神来,开始慢慢的享受绕梁的余音。 我看着凤姨仍未睁开的双眼、微微颤抖的睫毛,迎来了我在玄宵派的第一个夜晚。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八章 童年 “池塘边的柳树上 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芙园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 书桌上师父的戒尺 还在拼命唧唧喳喳拍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 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不知不觉中,夏天的脚步越走越近。幽幽谷就好似一个天然的大空调,冬天不会太冷,同样,夏天也不会太热。 虽然这里的温度四季怡人,一年到头也不用穿令我感到讨厌的厚厚的棉衣,但我还是怀念起家乡冬天那漫天飞舞的雪花来。 无数个大雪弥漫的冬夜,爸爸妈妈带着我和萧然哥哥在家里附近大广场上就着朦胧的路灯打雪仗的情景历历在目。我还清晰的记得曾经幸福的一家四口红红的鼻头,口中呼出的哈气,雪球下冻红的手…… 不过,在经过秋的迷茫、冬的思考、春的沉积后,我做到了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迎接我将在这里度过的第一个夏季。 夏季,曾是我最爱的季节:浓翠到极致的叶、娇艳到极致的花、清朗到极致的天、闪亮到极致的星,都令我深深的迷恋上了它。不仅如此,夏季的空气能让我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是可以随着夏风随风飘荡的,就像一颗蒲公英种子,向往哪里,就把哪里当最自己一个梦想的发源地。 现在我正懒洋洋的坐在芙园边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我在想事情的时候,最喜欢保持现在这个姿态。 派中众人所住之地总称为“彩云间”,在飘渺阁所在环湖的后地。其中有宅院近一百间,而每个宅院都有一个富有特色的名字。 这芙园里便是我的天地,因为旁边有一个种满荷花的池塘而得名,而这塘中芙蕖皆为粉色,夏季盛开之时被我撞到了,实在抵御不了这样美色的我,便闹着师父住在了这里。 在过去的半年里,我都被浓浓的爱意包围着。谷中所有人都向我伸出了友爱之手,不论是师父叮嘱的也好,发自内心的也好,我都很感激,大家无微不至的爱护与照顾,令我的身体复原的很快,就连个子也长了些,体格也不再像刚来时那么豆芽菜了。 由于之前一直是与凤姨同住在她的秋水阁,知道我要来这里住,凤姨很不放心,但又扭不过我,只好遣了她的另一个随身丫头御剑照顾我。 师父每天早晨都会将我和肖升歌集合在他的书房中,教我们习字、背诗(因为还太小,作诗还不到时候呢)、辨认药材、学习最基本的药理常识。 直到有一次我将柴胡错认为川穹,才知道师父也有严厉的一面。因为我的小手与戒尺“狠狠的”甜蜜邂逅了,这件事让我的细皮嫩肉受罪事小,让肖升歌足足笑了三天我也能忍,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做什么事情都要脚踏实地,有必要从头再来时,一定要做得到。 想着这些快乐的时光,我的嘴角抿了抿,不由哼出了自己改编的歌曲《童年》,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坐在鲜花与树藤编制的秋千上清晃着,看着粉群飘飘,简直太惬意了。 我终于渐渐接受、也习惯了自己的第二个童年,没有人有我这么好运吧,有机会切身去回味人生中最天真烂漫、纯净无暇的时光。 我以前的生日,永不想再提,因为那并不是我真正的生日。一对夫妇将拾到弃婴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认定为它的诞生日,当婴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一年中最快乐的那天,受到祝福最多的那天,却突然成了她最不愿在自己的生命中刻画出丝毫印记的耻辱。 这一切的发生,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名正言顺,却又是那么的——讽刺。 这一切的发生,又是那么突然,以至于我还来不及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也好,亲生父母生下我,却放弃了我,不知道也罢。 在这里,每一天都是那么的清新,使我在原来的世界展现不出的个性、发不出来的脾气,都得到了更大的释放。也许这也是冥冥中注定的吧。 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是要做一个更好的我,诠释一个更好的人生。我不要做弱者,我不要被人放弃,我不要被人欺骗,我要做一个真正的强者。 放下所有的包袱,放下以前那个世界东方画月的懦弱,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未知的时空,完全释放自己,做一个够强的人,做一个崭新的肖画月。 至于回家的事情,我也不会放弃,虽然这无法强求。我永远只有一对父母,我永远爱他们,但我希望在能够回去前找到自己的信心,活出自己的精彩。这样,才能真正令他们放心吧。 要变得强大,就必须具备能够变强的资本。我以肖画月绝佳的年龄条件为基础,以她将来的漫漫人生路为蓝图,初步为自己制定了一整套强人养成计划,当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套计划会随着我的成长而随时更新、增减,直到完全符合我的发展规律。 于是,制定一个合理的计划成了我这些天来的头等大事。 此计划暂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为心理素质篇,主要内容如下: 一:向前看。与其沉溺于过往,不如抛却前世的阴霾,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一个崭新的世界,一个全新的自我; 二: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若它就强。充分认识到任何正面事物的发展都不是一帆风顺的,在曲折中前进时,不仅要克服困难,勇往直前,还必须坚定成功的信念不动摇; 三:该出手时就出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味的回避和退让都会令自己更怯懦; 四:保持良好与轻松愉悦的心态,有好的心情才会有好的身体,有了好的身体才能将强人进行到底; 五:胜不骄、败不馁。从失败中寻找经验,从成功中增强自信(暂时先想到这么多,将来多观察、多体会吧)。 第二部分为知识技能篇,有以下几点需注意: 一:刻苦钻研医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里学到最多的本领; 二:坚决不做只会纸上谈兵的菜鸟,要学以致用,亲身实践; 三:将习武健身作为最基础的目标,在完成初级目标的基础上,向最高的目标看齐——维护世界和平; 四:时刻不忘自己的老本行,在这里得天独厚的条件下,不断发扬与创新,回去后写上几篇震惊世界的论文; 五:三人行,必有我师。谷中众人都将是我的师父,即使不懂医术与武功的人,也会有自己的闪光点,待我去发现,从而更好的用于完善自我。 至于第三部分吗,就是最最重要的人际关系篇。 一:对待任何人和事情,都需怀有慈悲之心,但绝不能心软; 二:遇事能先发制人夺取先机最好,否则,以不变制万变; 三:将巩固师父、加强凤姨、占领楚翼、围剿升歌、降服文墨的基本攻略作为我的可持续发展道路(将各路人马视为堡垒啦,瀑布汗); 四:对待府中的其它各色人等,秉承怀柔政策,当人心皆所向于我之时,成功就指日可待了(仰天长笑中)。 “呼”,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拿起手中那只微型狼毫笔在“计划书”上毫无美感的、重重划下了最后一笔,就像我此时的决心一般。 我鼓起小腮帮,小心翼翼将这珍贵的丝质计划书上的墨迹吹干,这才如释重负的将这张写满我奋斗宣言的丝绸小心翼翼的卷起,放入我早已准备好的一只胡桃夹子中。 说起这胡桃夹子,算是给我的一个惊喜。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胡桃,而且个儿还挺大,可以帮我隐藏很多小秘密,还可以收纳我很喜欢的小物,比如凤姨送我的粉晶戒指啦、师父送我的紫晶耳坠啦。我平时本不喜欢饰物,再加上年龄小,无需过多妆饰,这些东西我虽喜欢有余,但大多还是压箱底了。唯一贴身的饰物,可能就是凤姨送我的云铛了吧,如果云铛也可以算是饰物的话。 我在卧室竹床最粗的横梁上剜了一个圆形的小坑,大小恰巧将这个盛满我未来的胡桃夹子放进去,这个隐蔽的藏“书”之所,我已想了很久了,应该不容易被别人发现。 我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好久没有用毛笔写这么多字了,还真累。正准备趴在床上休息一下的我,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了起来。他却在我床上躺了个四仰八叉。 我惊了一身冷汗,幸亏将机密文件藏妥了,是哪个欠扁的人这会子来骚扰我? “丑八怪,你玩什么呢?怎么脸上全是墨汁啊?”欠扁的非这肖升歌莫属! 我就知道,一见他准没好事。由于每天的早课,他是与我见面最多的师兄了,而且总是见一次闹一次,总是找我的岔。不过,我才不屑理一个小孩呢。但他当属刚出锅的馒头,热粘皮,你越不理他,他硬是上着杆子凑。我索性视而不见,听而不觉。 果不其然,炮轰开始:“丑八怪,你借师父的‘古枕毫’用来擦脸吗?你又哭又闹,缠着师父将笔借来不是说要练字吗?你写的字呢?师父让我来检查一下。” 你个小破孩儿,老虎我不发威,你真当我是你三岁的小师妹呢?慢,现在确实是人家的小师妹,我忍。 “你那天唱的什么曲儿啊?我怎么没听过?”我不得不承认,他坚持不懈的精神很可贵。 我还想着毛笔的事情,没在意他问的什么,当然什么也没有回答。 但我确实懒得理她,如果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和一个五岁小孩儿吵嘴,不知道会不会呕死人。 我在他面前无法装的像一个三岁的小孩,却很习惯在楚翼面前做一个真正的小女孩,真不知为什么。 想着想着,我摇摇头,走到桌前,将那只小巧的毛笔清理好,准备送还给师父。那时看到师父书房的这支笔,只是想着够小,可以用来写我的企划书,因为整份企划书也是微型的,书房中别的笔都是中性甚至大型号的,就独独要了来,却没成想还有什么名堂,叫什么‘古枕’,还是快快送还的好。 我都出了院子门,才反应过来的升歌在后面大叫着追上我,喘着气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这个丑八怪,累死我了。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今天是我的生辰呢。” 不知为什么,看着他因剧烈运动红红的脸蛋、微颤的睫毛,我突然觉得自己也变年轻了,是真正的心理变年轻了。喜就是喜、怒就是怒、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才活的畅快,越接近成人的世界,就越憋屈的我,渴望这种感觉很久了。 升歌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还是一个爱闹别扭的孩子,他其实有一颗善良的心。就如今天,将他生辰的喜悦传播给我一样,让我觉得自己还是被人重视着的。 他一直以来喜欢同我叫板的最大可能就是我的存在分割了师父对他的宠爱和关怀吧,我当然也不是真的讨厌他,我怎么可能同一个上幼儿园年龄的小孩子闹别扭呢? 我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至少在他面前从未露过的甜美笑脸,同时向他伸出自己的一只小手:“小师兄,月儿和你做朋友吧。”喜欢他的天真无邪,喜欢他带给我童心未泯的那种感觉。那么,就放任自己一次吧,放任自己的心智,让自己做一回真正的三岁小女孩吧! 他看着我的眼睛,就那样木木的看着,粉嘟嘟的脸更加粉嫩,我忍不住想伸手捏捏。 但他接下来的举动令我大吃一惊,他快速的用他的小手抓住我比他还小的手,低头的在我脸颊上香了一口,然后伏到我耳边轻轻说:“你其实一点也不丑。” “我才没觉得自己丑呢,就算丑,也比你好看。”我孩子气的争辩着。 看着他越凑越近的唇,我才吓的大叫一声落荒而逃。 这家伙怎么有做小色魔的潜质啊?我晕倒。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九章 生辰 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名富翁想为自己美丽的独生女儿寻找一位勇敢的男子做丈夫,从而继承他的事业。冲着美貌、权势与金钱——几乎全天下男人为之痴迷的诱惑,各色自命勇敢的男子都慕名而来,跃跃欲试得到富翁的认可,获取美人的芳心。富翁在一个公开派对上,将这些竞争者聚集在一个水池边,指着水池告知他们:谁能在养有鳄鱼的池中游到对岸,谁就是最勇敢的人,从而能够得到自己的财富与女儿。这下那些男子都傻眼了,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突听“噗通”一声,一个年轻人跳入水中,用可以媲美火箭的速度向对岸游去,注视他的目光有惊讶、有羡慕、有不屑,却没想到他一上岸,便大骂道:“是哪个该死的将我推下去的?!” 想到这个具有讽刺意味的幽默,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我现在跑的速度可以媲美鳄鱼池那个与鳄鱼赛跑的青年。 而且追我的虽不是鳄鱼,却比鳄鱼更可怕,那就是肖升歌。 想到被一个小屁孩占了便宜,心里真是不爽,幸亏自己的脸不会红,否则真是糗大了。 但还是有很强烈的逃离他的冲动。 我一口气奔到湖边,看到了撑船的紫烟。她是师父书房伺候的小丫鬟,平时也就做做打扫、烧烧茶水,现在多承担了一项任务:接送我和升歌去飘渺阁二层的书房上早课。 紫烟一看到我,狭长的凤眼眯成了一条缝,说:“小姐来的还真是时候,谷主刚刚才让我来接小姐……和小公子过去呢。” 听到紫烟话里的“和小公子”四个字,我就知道那橡皮糖又粘来了,真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他只有五岁多,亲一下我没什么啦。再说,我只有三岁,自己的思想还真是——复杂。 再进一步说,自己已经和他做朋友了,就别在意小孩子之间的那些玩笑了。 我们一起登上了紫烟的小船,向湖心竹林驶去。 在船上,他没有说话,出奇的安静,只是用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看着我,无比纯净、无比真诚,就像是怕我真的生他的气,而他自己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一般。 我真想暗骂自己的小心眼了。虽然自己只有三岁,但想做强人,就需要博大的胸怀不是? 为了打破这段行程沉闷的气息,也顺便给自己不应表现出的情绪一个台阶下,我换了一副比升歌还要天真的表情,用双手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望着那个小木头。 他看我看他,也不示弱,竟也开始学我眨了几下眼睛,不过,那样子像极了抛媚眼。 我们互瞪了半天,我招架不住了,只觉眼睛酸疼酸疼的,不耐烦的嚷了一句:“紫烟啊,今天船上怎么堆了这么多秋天的菠菜啊?” “小姐,您在说什么啊?夏天才刚来,怎么就到秋天了啊?还有,菠菜是什么菜啊?船上什么菜都没有啊?”果不其然,紫烟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再一看那小鬼,也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看到他们大眼瞪小眼之后,四只眼睛再一起看向我的那一刹那,我已经满头黑线了,不是我不想解释,只是解释了之后你们就更不明白了,不能怪我啊。 我这才知道,曙天国竟然没有我们那个世界最最常见的菠菜? 看来“秋波”这个词以后还是慎用为妙,被人追究起来还真不知道怎么圆。 还是来点正经的吧,容我想想,当我把玩着肩头的发丝在食指上缠了第十八下的时候,灵光一现,点子来了。 “我说,小师兄,今天是你的生辰,作为师妹,我应该有所表示不是?在此,我送师兄一件礼物,”我朝他眨了眨眼睛,“想知道是什么吗?” 他漆黑的眼瞳瞬时迸发出流光溢彩,充满期盼的看着我,一副新鲜的不着边的样子。 不会吧,他不会是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吧?生日礼物在我们那个世界可是再稀松平常不过呢。 “你往年生辰都是怎么过的啊?”我不肯定的问他。 他委屈的撇了撇嘴,不情愿的开口:“师父定的规矩你一定还不知道,三位师兄每年最怕的就是过生辰,因为师父说过了生辰,就是长了一岁,证明年长一岁最好的方法就是考核我们上年所学。我今天就满六岁了,也要开始遵守这项门规了,刚只顾着找你玩,都忘了这茬了。”他有些埋怨的看着我。 “这个是不是很难啊?”我犹豫了半天,还是好奇的问他。 他用小手抱着圆圆的脑袋,小脸皱成了一团,“以前没有看到过,只知道每次师兄们从书房中出来都苦着脸呢。” 他的脸变得真比翻书还要快,前一秒钟还兴高采烈的,现在却变成了蔫黄瓜。 “我刚说的生辰礼物,现在就送你,希望师兄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幸福快乐一辈子。”还是安慰策略吧,他怎么也算我在这里专攻的堡垒之一。 我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池塘边的柳树上 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 芙园边的秋千上 只有蝴蝶儿停在上面 书桌上师父的戒尺 还在拼命唧唧喳喳拍个不停 等待着下课 等待着放学 等待游戏的童年…… 总是要等到睡觉前 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 总是要等到考核以后 才知道该念的书还没有念 一寸光阴一寸金 师父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迷迷糊糊的童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太阳总下到山的那一边 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山里面有没有住着神仙 多少的日子里总是 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 就这么好奇 就这么幻想 这么孤单的童年 阳光下蜻蜓飞过来 一片片粉嫩嫩的芙蕖 彩色墨水和万花筒 画不出天边那一条彩虹 什么时候才能象我们师兄一样 有张成熟与长大的脸 盼望着休息盼望着明天 盼望着长大的童年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盼望长大的童年” 我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歌声中了,这首《童年》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校园歌曲,不仅歌词贴近我童年的生活,而且旋律轻快优美,深得我心。现在的生活让我回想起以前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便修改为更适应这里的歌词,常常哼唱。 而且不是我自夸,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富有感染力了,虽然稚嫩有余,绵软不足,却是一副难得的百灵鸟般的好嗓子。只需好好保护,以后发展的空间会很大。就是不知道半年前那场中毒会不会留下潜伏的后遗症。 待看向他们时,紫烟早已忘了摇浆,只是呆呆的看着我,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而升歌就差扑到我怀里了,不对,我现在比他小,应该是就差奔过来将我抱在怀里了。 “这曲儿我听出来了,丑……月月,就是前几天你在秋千上哼的对不对?真好听,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啊。”他的脸因激动涨的红红的,在阳光下格外的醒目。 我们俩化干戈为玉帛的突然,他对我的称呼变得更突然,什么时候我由丑八怪直接上升n个等级成为月月了,小孩子就是单纯,把自己的感情表露的如此直接,我不禁感叹。 “谢谢你的礼物,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生辰礼物呢。以前大师兄都只会在我生辰之时教我一套剑法,二师兄是教我识得一种药材,三师兄则是教我写会一首诗,师父只会告诫我好好读书、习武,只有凤姨会做一顿我爱吃的饭菜,呜呜,只有你送我礼物,呜呜,你真好。” 现在我的爪爪正被肖升歌同学紧紧的握在手里,在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时,我的手也被施加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呜呜,好疼,他现在算不算以大欺小呢? 看着他那蒙上润泽水雾的真诚的大眼睛,我强烈克制住自己脸部扭曲的冲动,硬是把疼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这会,我们真应了那句宋词:执手相看泪眼。只是执手的对象与所处的氛围完全不应景罢了。 看他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简直就差以身相许了(表拍我,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当升歌的情绪逐渐稳定之时,紫烟也回神开始摆船了,我故意忽略她眼中的疑惑与惊叹,只顾踮着脚,拍着升歌的肩膀安慰起他来。 “月月,那个万花筒是什么啊?”升歌扬着红红的双眼,浓密的睫毛上还有一小颗摇摇欲坠的泪珠,实在让我硬不起心来像以往那样对他的问题听而不觉。 “是一种好像在梦中见过的娘为我做过的小玩意儿,记不清什么样子了,只是清楚的记得眼睛透过筒口可以看到五彩缤纷的花样儿。”我放柔声音答道。 我心里清楚,此娘非彼娘。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甚至娘的样子,但独独忘不了娘的呵护,不知这个解释能否过关? 万花筒其实并不难做,我在小学的手工课上就做过,以后有机会做一个送给升歌吧。 这个回答参杂了太多幸福的回忆,却无法抹去敷衍的痕迹。 看到升歌破涕为笑,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要不师父问起来,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且我的做法,也不知能不能的到师父的认可,这下可好,皆大欢喜了。 “砰”的一声轻磕,船已经靠岸了。 我和升歌跳下船,辞别了紫烟,轻车熟路的奔向小径,你追我赶的朝飘渺阁的方向去了。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章 考核 升歌和我蹦蹦跳跳的来到飘渺阁门前,还不待进门,便听得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凭此音域之宽广,不消猜,师傅他老人家是也。而且不仅仅有师父的笑声,之间还夹杂着一些附和声和陪笑声。 是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么高兴啊?我抬抬眉毛,困惑的扫了一眼升歌,但他也是一脸迷茫。在这个即将迎来的他生命中的大日子里,谁这么不知趣,笑得这么high,把老爷子逗得这么开心,这不是存心和肖升歌的一脸郁闷形成鲜明的对比吗? 我还真就挂着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跟着比我脚步轻快多了的升歌迈进了大门槛,瞧我这“太监”当的,比“皇上”急多了。 刚进去就看到凤姨正和子规叔叔下棋呢,那棋类似于我原先世界的围棋,我见子规叔叔和师父下过几场。规则、棋法都与围棋一般无二,只是棋子的颜色有些差别。围棋是由黑子与白子对阵,这里的腹棋是由翡翠打磨的绿子与白玉制成的白子来交战。 由于两色玉子同为浅色系,对弈之时定要全神贯注,否则极易混淆敌我两方的视线;而且棋子造价极为昂贵,不知为何此棋发明者规定材质必为这二色玉石,其它材质均不得为棋子,各国皇帝也下了诏书以加强此条款,违者必追究法律责任。所以一般百姓家是玩不起如此宝贝的。 此二者为腹琪之缺点。 我和升歌见厅中并无师父和其他人,均以为刚才产生了幻听。便依次围坐在凤姨和子归叔周围观棋。 他二人正下的如火如荼,似乎并未发现我二人的到来。 只见凤姨明显棋胜一招,挑衅的美目含笑盯着子归叔,青葱细指轻巧的夹起一枚白子置于绿子的必经之路上,将绿子的路堵的死死的;子归叔则微皱着八字眉,将食指与拇指所夹棋子拿起了,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眼睛由于全神看着手中的绿子,几乎成了对眼,那样子实在滑稽之至。 我承受着受内伤的危险,强忍住了笑,不幸的是,升歌没有我的定力好,他看着子归叔,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之下,子归叔吓了一跳,手一抖不慎将棋子放错了地方,自毁出路。 这盘局的结果可想而知,子归叔被升歌整的气不打一处来。本来输给凤姨就很没面子了,还被一个小鬼害的输得如此惨,是人都能想象的来子归叔胸口藏着一只重量级炸药包。 我瞪了升歌一眼,他却向我吐了吐舌头。 看着子归叔因为生气把新留的两撇小胡子吹得一飘一飘的,我就忍不住对他说:“子归叔叔,我以前听人说过‘观其不语真君子’,师兄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笑就更不是一个君子所为,月儿先替师兄向您赔罪了,您就别生气了。而且师兄年纪还小,请叔叔以后好好帮着师父教导我们这些小辈,以至于将来走出这里也不至为我们玄宵派丢脸啊。” 说完最后一个字,看到子归叔与凤姨都用欣慰的目光看着我,凤姨还用手拍拍我的头,轻声说:“月儿真懂事,没成想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见识。” 再一看升歌,也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糟了,我又忘记自己只是一个幼儿了。 “哈哈哈,我的好徒儿,哈哈哈……” 师父的招牌笑怎么就在附近啊?难道他刚才在这周围藏着吗?我的眼珠随着心中的想法朝厅中仅有的几个能够藏人之处瞟去,可惜连只蟑螂都没看到。 插句嘴,蟑螂确实是生命力最强的昆虫了,就连这个世界也是随处可见呢。 “好一个‘观棋不语真君子’啊,小师妹确实才思敏捷,楚翼佩服。”温润的声音滑向我的耳朵,我全身都僵硬了一下,是他吗? 他怎么也在这里啊?我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啊?不知为什么,见了他一次,就想见第二次,第三次…… 不过,这半年来,我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尤其从春季至现在的夏季,我是第一次见他。 他平时都在忙什么呢?按理说,他也不到出谷的年龄啊?怎么就像隐形人一样啊? 神思遐想间,三个黑影从上至下飘落,我本能扑向凤姨的怀抱,吓了一跳。 升歌那小屁孩似乎也有些害怕,都蹭到子归叔身旁了,硬是叉起了腰,对着我安慰的笑了笑。 我看凤姨和子归叔笑眯眯的看着我和升歌,便抬头看他们在笑什么。 不看则已,一看则有些火大。 那三位“天神”竟分别是我们那老顽童师父、大师兄肖文墨、三师兄肖楚翼!他们竟然施展轻功爬到房梁上偷看! 大师兄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长袍,竟隐隐泛出肃杀之气;楚翼则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衫,头顶绾了一个书生髻,用一根银色的缎带束紧,那样子就像是蓬莱仙山上仙气氤氲的仙人。 “徒儿们,你们刚才看两位长辈下棋时,为师注意了你们的表现,为师要说上两句。” 我知道话匣子已经打开了,两句字面下的意思就是大于等于两百句,而且大于的概率有九成。 俗话说的好,人提一口气,树练筋骨皮。为了自己能顶住,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师父却以为我害怕了,还朝我抛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我晕倒,气泄了一半,所以,赶快加紧时间再吸一口。还好来得及,刚赶上师父长篇大论的开始。 “歌儿虽长月儿两岁,但今天的表现远远不及月儿,这点歌儿需好好反思,今天回去后,歌儿需写一份关于观棋的心得体会,赶明个晌午交到为师的书房来。如无法令为师满意,明儿个的午饭和晚饭就免了吧。” 我明显感觉到升歌哆嗦了一下。自己心里也暗暗捏了一把汗,师父这样做会不会让我们刚刚建立起的友谊土崩瓦解呢? 自己在这第一次想认真交一个朋友,希望我们的友谊能经得起考验。 我没敢看升歌,只听得师父接着说:“月儿,为师刚刚看到你观棋时的眼神时而焦急,时而松快,似是懂琪之人。你以前是否学过这腹琪?” 我一惊,忙摇摇头,心虚的说:“月儿不敢欺瞒师父,月儿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连娘的样子都记不得了。月儿现在只知道派中之人对我好。” 师父捋了一下颇引以为豪的胡须,眼中的疑虑一闪而过:“为师只是想如果月儿会这腹棋,定是豪门显贵之人,为师为你查找身世的线索就能多点了。唉……” “月儿永远不离开师父,也不要离开凤姨和子归叔、还有师兄们。”我着急的向他表明我的心迹。 师父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又捋着胡须笑了笑。 “为师看你还有些慧根,有机会一定教你下这腹琪。”师父哈哈笑着说。 “月儿,你这脸上怎么了?怎么像花猫一样,不会是借师父的笔在自己的脸上作画呢吧?” 原来是凤姨这才发现我的尊容,向师父他们那边嚷嚷呢。 我这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赶忙将放在袖中的‘古枕毫’双手递还给师父,说道:“徒儿的脸远没有白皮纸好用,徒儿试过了。” 呵呵,哈哈,嘿嘿……大家都笑了起来,就连升歌的黑脸也见了太阳。 看来我的牺牲没有白费,令大家开怀,自己也会很开心。 “月儿,你的字练的如何?为师的这支‘古枕毫’可合用?”师父不依不饶的说,“不如趁现在给为师写几个字看看?” 我只好答应,不能被人看扁啊,都说练字了,也得有些成果不是? 我们一行人来到二层师父的书房中,师父亲自将一方白宣铺展开来,轻压上镇纸,凤姨则在一旁帮忙研磨,最后师父将‘古枕毫’蘸饱墨汁递到我的手中。 而我的大脑一直在高速运转:到底写些什么呢?写干巴巴的字不如写一首诗好了。那写什么诗好呢?既要符合我现在的年龄,还要其中都是我会写的繁体字才行。 透过窗户,我看到波光粼粼的湖水上浮着的几只白色的天鹅,满意的笑了。 “师父,不如月儿今天借花献佛一次吧。”我对师父说。 我又转向升歌:“师兄,月儿就写你刚刚在沿途上吟的那首诗如何?” 升歌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傻愣愣的看着我,既不说话,也不点头,似乎还在回味我刚刚所说之语为何意。 我不理他的反应,专注的将笔端直,一撇一纳的开始“挥毫”。 书房中鸦雀无声,我只听见自己挪动纸张的沙沙声,甚至自己的呼吸声。 这种环境真的很有利于写作,我今天定是超常发挥了,因为自己也很满意这字迹。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我笔下的“名诗”就诞生了。 只是,希望骆宾王大人多多原谅我哦。虽然不是我自己用,但您看在我是帮人帮己的份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吧? 我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作品递给了师父。 师父端详了一会儿,表情由平淡转为惊喜,眼中的光芒也渐渐亮了起来,朗声念道: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歌儿的诗写的好,月儿的字也写得有风骨。为师甚感欣慰啊!”师父得意的翘了翘胡子。 我小时候在少年宫学的是欧体字,初唐书法家欧阳询的字体,是书法初学者常习的楷书字体之一。后来坚持练习的是欧阳询的九成宫碑字帖,它汇聚了欧阳询历代碑贴墨迹大字体,便于提高我的硬笔书法。欧阳询的书法由于熔铸了汉隶和晋代楷书的特点,又参合了六朝碑书,可以说是广采各家之长。 “歌儿这诗甚是形象生动,鹅的动态几乎跃于纸端;而这色彩的运用也恰到好处,白色的羽毛、碧绿的湖水、丹红的鹅掌、清澈的水波,嗯~~~好一副图画啊。值得表扬,值得表扬啊!” 升歌虽有些不自在,但是眼睛中激荡着兴奋的波澜,似乎听到师父的表扬令他很激动。 师父又看着我:“这字体虽显稚嫩,却掩藏不住严谨工整、平正峭劲的特色啊!字形虽稍长,但分间布白,整齐严谨,中宫紧密,主笔伸长,显得气势奔放,有疏有密,四面俱备,八面玲珑,气韵生动,恰到好处。点画配合,结构安排,则是平正中寓峭劲,字体大都向右扩展,但重心仍然十分稳固,无欹斜倾侧之感,而得寓险于正之趣。” 糟了,师父说的这席话虽看似赞扬,我却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我的字怎么样自己清楚,我又不是欧阳询,怎么可能写出那种境界呢? 果然,师父对我说:“月儿,你以前定是有高人指点啊?可惜你记不得了,否则,为师也想见见那位高人,切磋一番。” 我心想,这辈子,您与欧阳询可能都无缘相见了吧。 只怪我今天太认真了,将十几年的功力全给发挥出来了。 我笑呵呵的看向升歌眨了眨眼睛,升歌这才后知后觉地对着我腼腆一笑。不是我眼花了吧?他竟然也有腼腆的一面哦。 师父环顾四周,问了一句:“在座的各位对歌儿今天的表现满意吗?” 子规叔先说道:“小公子今天观棋之举虽小有不妥,但咏鹅诗做得惟妙惟肖,我这边通过了。”凤姨没有答话,只是抿着嘴笑着点了点臻首。 大师兄酷酷地弯了弯嘴角,说:“我这里没有问题。” 楚翼师兄则用赞赏的目光在我脸上留恋了半天,俊逸的脸庞上线条柔和极了,还泛着点点认同的光晕。听师父说过,众师兄弟中就数三师兄文采最好了,他最大的爱好不是医术和武功,而是舞文弄墨。 他终于吐出酝酿已久的话语:“升歌的诗很好,月儿的字更好!” 得到他的赞扬,我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竟比师父的赞扬还要受用。 “月儿,不管你将来还记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情,为师都要送你一份礼物,你以后都不会再孤单,你的生辰就和升歌一天吧。你是上天送给为师的大礼啊!”师父笑着向我们所有人说道:“今天,歌儿六岁了,月儿四岁了!” 于是,肖升歌人生中第一次生辰大考核就在有惊无险中通过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生日也在祝福和赞扬中迎来了。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一章 成长 生日那天,我得到了太多的惊喜。当然,有些是以惊为主,有些则是偏重于喜。 师父将那只“古枕毫”送与了我,并口口声声的叮嘱我以后练字不得懈怠,丝毫不理会周围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以及子规叔无法闭上的大嘴。我想一定是师父从未送过别人生日礼物的原因,升歌曾告诉过我师父在师兄们生日时只送大考核。我赶忙伏地谢了师父。 大师兄看向我的沉静双眸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但还是当场教了我一套基础心法,只有吐纳一个动作,却称之为“一套”心法,自觉有些夸张。但照师兄的步骤席地而坐试了一下,确感神清气爽,双目神光。看来这只有“一个动作”的“一套心法”真不可小觑,我似模似样的双手抱拳,向大师兄甜甜一笑:“月儿多谢师兄厚礼。”他明显的咧着嘴回了我一个笑,我发誓他的嘴是第一次张这么“大”。 我得到的最大惊喜莫过于楚翼带给我的了!不知为何,我的心中只要出现他,就不是“师兄”这两个生硬的字眼,而是“楚翼”,只是“楚翼”。他的眼睛依旧清澈无波,没有丝毫的惊讶与不解,看向我,并告诉我,以后可经常和他切磋诗文与书法,这就是说,我可以经常见到他了。他还当场挥毫写了一副字送与我做生辰礼物,只见四个飘逸的行楷——“莲之君子”。看来,莲花不论在哪个时空,都是文人墨客赞美的对象,象征着高贵的品格。我想,他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莲之君子。 只是,他为什么要与我切磋诗文呢?我从未在他面前做过任何诗,写过任何文啊?难道是那首《咏鹅》引起的吗?他从中发现了什么端倪吗? 期间升歌一直没有对我做任何表示,我可是送了一支歌给他呢。算了吧,我收到这么多礼物,同过生日的他却没有收到一样像样的礼物呢,而且人家过的还是正牌生日。他唯一得到的就是在大师兄的要求下,当着我们大家的面表演了一套剑法,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剑势竟有行云流水之势,动作也十分潇洒自如,真是一个可造之材啊!因为做了《咏鹅》一诗,楚翼也没有为难他,却向我了然一笑。 凤姨也稍稍诧异了下师父的举动,但随之一副了然的样子,没有像子规叔那样大惊小怪。她温柔的看着我和升歌,允诺晚餐将为我们准备几道她的独门密菜,我还真没有见识过呢。看着升歌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就知道一定很棒。结果可想而知,饭后我摸着浑圆的肚皮,硬绕着芙园走了十几圈来消食。 经过这件事,派中传言甚胜: 场景一: 家丁甲:“小翠,你听说了没?那个……小姐在家宴中的吃相……” 丫鬟乙:“狗剩啊,嘘……那天吃饭时我和小花她们好几个姐妹就在旁边添菜呢,小姐就好像几年没吃过肉一样,逮着凤姑娘做的蜂蜜花肘吃着都没停。谷主和几位公子都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呢。” 家丁乙:“你们说小姐一个人吃了咱们‘猪旺’(谷中猪圈中曾经最肥的一头猪——当然,现在已经光荣牺牲了)的四只脚?她只有四岁啊!胃口真大,但是怎么还是那么瘦?” “这你们就少见多怪了吧?你们不记得第一次和小姐一起吃饭时的情景了吗?我们当时在前厅,坐在边桌上吃的那一次。我那时就看出来,小姐绝非池中之物(仅指饭量),你们还真是后知后觉。”终于逮到插嘴机会的家丁丙洋洋自得的炫耀着自己的火眼金睛。 场景二: 待大弟子肖文墨、三弟子肖楚翼、小弟子肖升歌和关门弟子小月儿餐后走出前厅之后,谷主似有些忧心忡忡的对身旁二人说:“子规、菲儿,你们有没有觉得月儿如此进食有些不妥?” 子归轻摇了摇头,缓声说道:“狼吞虎咽本就是饮食大忌,月儿身子单薄,消食情况也不好,还总喜欢油腻甜食,这些都极易造成湿热内生并淤滞于体内,也易造成内舌苔厚黄、大便硬结而不利于排出她体内残存的少量余毒,说起来,那使毒之人太过心狠,竟用那,唉,不说也罢。这饮食习惯还会造成其胸口闷胀、梦多,精神不振啊!” 凤菲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这才开口道:“月儿小小年纪受了那么多苦,我实在不忍心处处克制,但二位说的有理,我以后会慢慢灌输她一些好的习惯的。我得赶紧再配几副药丸给她送过去,要不月儿今晚定会肚子痛的睡不着觉呢,菲儿先退下了。” 场景三: 绕着芙园狂走消食未果的我,捧着快要涨暴了的肚子回了卧室。从夕阳西下走到繁星满天的我,已难受的渗出了汗珠。 都是贪吃惹得祸,凤姨干嘛做饭那么香?我知道都是花蹄惹得祸,偏偏如糖似蜜吃来最动人,就算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御剑在一旁看着我干着急,急叨念着要去告诉谷主呢。 我赶快想方设法阻止她,要是让大家都知道了我是因为吃撑了,就糗大了。 这时凤姨进来了,让御剑赶紧倒一杯温水递给我,她则从一个袖珍药袋中掏出两粒“麦力素”大小的褐色药丸帮我服下,我这才觉得气顺了些。 凤姨眼中没有讽刺,没有嘲笑,有的只是怜惜,我本来以为她定会数落我几句,但只见她用丝绢帮我擦了擦汗,柔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今晚好生休息。” 她将一张纸压在我房中台几之上的青花瓷花瓶下,对御剑说,这药需现配现服药效才最好。你明儿一大早照这个方子到药房再给小姐配两粒来,让她及时服下便可。” 待凤姨走后,我看向那个方子,上有牛黄、黄连、黄芩、黄柏、大黄、银花、连翘、炼蜜等几味药材,我觉得这配方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便细细斟酌起来:方剂的牛黄的、银花、连翘、大黄等是清热解毒的良药,而黄连、黄芩、黄柏为清上下焦火的要药。对了,是我原先世界的“牛黄解毒丸”的主要成分。由于我小时候特别容易积食和上火,爸爸就经常让我服用,说这些清热降火、解毒药物共同配伍组成的牛黄解毒丸具有清火、降火、解毒、通便、消炎等功效,用于上焦火旺、胃肠实热所引起的口舌生疮、咽喉肿痛、牙龈炎等症治疗时,具有较好降火、解毒、消炎及通便作用。由于我每次都是硬将那一小粒一小粒的药丸往下吞,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看来凤姨他们知道我的情况了,不禁有些脸红,但是更多的是感动,他们体贴我竟如此细致入微。 场景四 …… 场景n …… 总之,“花蹄门”事件给我带来了太多的负面影响,我成了谷中名副其实的“大胃王”。可是,为了我的“淑女养成计划”,改变我的时刻来到了! 在以后的每一天,我不仅延续之前每日的必修课,又自觉的给自己加了很多的课程以提升各方面的修养。 我每天早上还是像以前一样同升歌一起乘小舟去飘渺阁书房听早课,当然,是在师父在的情况下;如果遇到师父出谷的情况,我便会和升歌一起做我小时候做过的游戏,比如踢毽子啦、扔沙包啦、跳方格啦、捉迷藏啦等等。 这样做的直接后果是,升歌每天都在祈祷师父出谷办事,一旦希望落空,便会哭丧着脸,而一旦看到师父真不在谷内,便会一蹦三丈高。 就连下了早课,升歌也常常来我的芙园报道。 但我可是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的,哪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陪这个黄口小儿?!(作者:汗一个,先看看自己,再说别人是不是黄口小儿) 我常常去凤姨的秋水阁学琴,凤姨夸赞我的手指柔软灵活,很适合抚琴。我听后很开心,自己终于有机会摆脱音盲的帽子了。我常常不自觉的哼唱起以前听过的那些古筝曲,凤姨并没有问我是从哪里听到的,而是将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谱成了新曲,弹奏给我听。我从未去过楚翼的院子,也从未有人告诉过我如何去,那里似乎笼罩着什么秘密似的。不过,他隔几天便会来我的芙园一次,带上几本字帖,或是几本诗集,我也会画一些卡通的画册送给他。他并没有表现出如同升歌一般的惊讶,只是淡笑着收进怀中。过几天他会再来,当看到我的进步,他会微笑着用手拍拍我的头,然后将我看过的书、临过得字帖收走,放下些新的。 他每次可以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他从以前的遥不可及已经变得让我触手可及了。我依恋上了他的气息、他的淡雅,还有他的……孤独。 当然,也有撞车的时候。那个,就是说,楚翼来的时候,升歌也不长眼色的闯来。升歌见我对他熟视无睹,很快就产生了不满的情绪。竟然说道:“月月,你太偏心了,对我还不如对三师兄一半的好。” 我知道他在指些什么,楚翼来时,我会备上淡雅的清茶,有时是花茶、有时是冰绿茶、有时是果茶,都是我教御剑做得呢,这些可都是只我一家,别无分店呢。楚翼每次喝完都会笑一下,但是并不鼓励我,虽隐隐有些失望,但是看到他喝的一滴不剩,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升歌来时我根本打不起精神款待他,他有时连茶水也是喝不上的,就别说那么多的花样了,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当升歌在我虚假的谦让下第一次喝了我的自制茶饮料后,小宇宙终于爆发了。并发誓再不找我玩,还要将他曾允诺的生辰礼物收回去。 切,谁怕谁?我还都没收到那快要被遗忘的生辰礼物呢,他就要收回去了,我连吃进去的饭粒上都带着大大的问号。 可不消三天,那小子便皮笑肉不笑的蹭进了我的芙园,说那天自己错了,不该对我凶。还说他送我的生辰礼物就一句话,上次没好意思说。 什么?要永远在一起玩,永远照顾我,这就是礼物?? 我的头顿时一个变两个大,这块橡皮糖岂不是永远甩不掉了? 此后,为了体现我的“一视同仁”,迎接升歌的饮料中还多了奶茶。 在我终于能够断断续续的弹出一曲已经不是《出塞曲》的《出塞曲》时;当芙园外的荷塘中的荷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开了再败时;当谷中之人皆传小姐的胃已经变小了之时;当派中之人皆传小姐小小年纪,已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口好诗词时;当大师兄变得更有形、三师兄变得更加风度翩翩、小师兄已初具俊逸潇洒佳公子的雏形时;当二师兄因为有事飞鸽传书暂不回来时,我六岁了。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二章 暂别 我像往常一般被升歌牵着来到飘渺阁门前,竟意外的看到了经常随侍在楚翼身边的小石头——自小跟在楚翼身边的书童。 我笑盈盈的抬头看他:“小石头哥哥,三师兄他在里面吗?” 小石头脸红扑扑的,憨头憨脑的答道:“三公子、小姐好,我家公子正在里面呢。谷主可能正与他讲出谷历练的注意事宜呢,公子今天就要出谷了。” 什么?他要走了!是的,他已经十六岁了,是到时间实施门规了,这是无人能够改变的事实。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已经习惯了去汲取他那清冷的温度,习惯听他用温润的声音吟诗给我听,习惯在他专注挥毫时趴在一旁欣赏那完美的侧脸轮廓,习惯他用轻柔的手掌轻抚我的头…… 最令我感到沮丧的是他还没有感受到我对他的依恋、对他的仰慕、对他的牵挂……他仅仅只把我当做小孩子、小师妹。 我比任何时候都讨厌自己现在的年龄,要是能一夜之间长大该有多好。 我虽不清楚对他的感觉到底是不是喜欢,但绝对是好感。我就像陷入初恋的小女生,总在想着他,总想见着他。 虽说这一去规定只有两年,一旦发生突然事件,也很可能去好久。就像二师兄,出谷都快四年了,仍未见归来。 外面的世界,诱惑无止境。而且,这里男女婚配较早,男孩女孩二八年华大多就嫁娶了。他已经十六岁了,也许很快会遇到心仪的女子。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隐隐作痛。 我不顾升歌望着我不解的眼眸,费力挣脱他手对我的禁锢,拔腿就像埠头跑去。 升歌似乎有追我,但我顾不得那么多,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等我和升歌放学的紫烟看我这么快就返回,正要发问,我赶忙说:“紫烟姐,麻烦你先送我回芙园,我将一件今儿个要交的作业忘到房里了。” 紫烟这才赶紧摇起船浆,船儿快速的像外驶去。 直到我坐上船,升歌也没有追来,以他的速度,追上我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难道他途中遇到什么变数了吗? 现在也顾不上这许多了,我跳下船,向芙园奔去。 在离芙园最近的那棵柳树下,我停住了脚步。小心翼翼的以树的正南方为中心向右走了三圈,又向左走了三圈。 对了,脚下的土较周围其它地方的土质松软,应该是这里了。 我来不及使别的工具,硬用手指将土拨开,一个小胡桃夹子露了出来。里面本是我送给楚翼的生日礼物,可是现在若不送,就来不及了。 这是我第一次送他礼物,以前总觉得他像一个被光环笼罩的天使,无法接近。经过这两年的来往,才日渐熟悉起来,便寻思送一件别出心裁的礼物给他。 没想到,刚刚熟悉就要分别,就连第一次送礼物也变得如此匆忙不堪。 我将它取出来,用手将外面粘上的泥土擦干净,虔诚的放入自己的袖笼中。便向紫烟等待的地方冲去。 当我再次出现在飘渺阁门前的时候,楚翼刚刚从阁内迈出。透过他的身后,我看到师父担忧的目光与升歌若有所思的眼神。 虽然这里的孩子思想大多早熟,但升歌的眼神出现在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眼中,我还是生出了一丝隐隐的不安。 楚翼看到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很贴心的用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柔声道:“月儿,你这是怎么了?看你一头汗的,小心一会退汗了受凉。” 看着他那能溺死人的微笑,我竟一时怔忡。直到袖中的胡桃夹子落在地上发出 “砰”的一声,我才发觉自己失态了。 楚翼不等我反应过来,已弯腰将地上的胡桃夹子捡了起来,笑问我道:“月儿,这个……就是你经常说的百宝盒?” 我曾经告诉楚翼我喜欢收集各色好玩的小玩意儿,并将它们放入胡桃夹子中,并给它们起名字为“百宝盒”。 我用已有些颤抖的声音对楚翼说:“三师兄,这里面是月儿送给你的礼物,我梦中的平安符就是这个样子,月儿希望师兄在外能够平安顺利,早日有所成而归。还有,这平安符不能卸,卸了就不灵了。” “月儿还等着念更多的诗歌给你听,写更多的诗歌给你看呢;你还有好多本事都还没有教给月儿呢。”我的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涌出了眼眶。 他温暖的笑了笑,打开胡桃夹子,拿出了那串凝聚我心血的“平安符”——一串殷红的红豆穿成的手链。 令人安心的声音传了过来:“谢谢小月儿的礼物,师兄喜欢的紧,现在就帮师兄戴上吧。”说着俯下身子,好与我的高度保持一致。 我轻轻打开手链的环扣,将它毫不犹豫的绕上了他的手腕,随之轻轻扣上了环扣。随着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我的灵魂似乎也被牢牢扣在他的手腕上了,但我更希望是在他的心上,虽然现在的我还无法让他感受我的一切,只能默默等待,等待我的长大,指望自己能得到上天的再次垂青。 楚翼走了,带着我的期待,我的梦想,我的思念一起走了。 月儿送给你的礼物……我梦中的平安符……师兄在外能够平安顺利……这些是我能说的,我告诉了他,我为他祈福,为他祝福; 红豆在我以前的世界又名相思豆,两核相连,似两个相连的山枣,外面由枣肉包裹。因为红豆诗的流传,后人赞誉为相思豆。这些是我无法告诉他的,我只有放在心中反复回味; 红豆还有着特殊的含义,不同数量的相思豆代表不同的意义:一颗代表“一心一意”;两颗代表“相亲相爱”;三颗代表“我爱你”;四颗代表“山盟海誓”;五颗代表“五福临门”;六颗代表“顺心如意”……这些我将来会找机会告诉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白水,以前紧凑富有挑战性的生活突然变得如同上了发条的闹钟一般,规律单调的令人心烦。 我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因为没有你时刻盼望看到的身影,一切就都变得索然无味。 我机械的重复着每天几乎同样的事情:起床、上早课、读书、练字、习琴、睡觉,还外加一日三餐。 芙园的常客也没有变过,还是肖升歌,自从两年前那次考核我帮他顺利过关后,他对我更是粘的厉害,几乎天天都来这里找我,甚至对我有些百依百顺。 今天用过午饭,他又过来让我陪他一起玩以前经常玩的游戏,我记得自己好像教过他扔沙包、跳方格吧。 但现在我总是提不起兴趣,升歌常常问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爱笑了,不爱闹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难道告诉他他那仅有六岁的小师妹害了相思病吗?也许他连什么是相思病都搞不清楚呢。 我被他问的急了,只好搪塞他说以前的游戏都玩厌了,我正在考虑一些更加有意义的新游戏。 他信了我的话,便又开始不停追问我想出来了好法子没有。我被他烦的没办法,只好约他明天早上下完早课一起来芙园,我将展示一整套新的游戏方案给他。 他这才乐得屁颠屁颠的走了,看来今晚我得挑灯夜读,搜肠刮肚的思考游戏方案了,那个磨人精! 为节约时间,我没有去前厅与大家共进晚餐,只叮嘱御剑告诉师父和凤姨他们我有点伤风,不想动。凤姨竟让膳房为我开小灶,做了一碗小米粥,还配了一些精心腌制的金丝火腿与玫瑰大头菜。御剑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了我的“特餐”,还带回了一包师父特意捎给我的伤风汤药。 我不禁为自己的撒谎行为感到不好意思,御剑看着我的窘样,竟还“得寸进尺”地笑着说:“小姐,要不是我坚持说您用过饭就要睡了,谷主和凤姑娘可就要跟来看您呢。” 这个御剑啊,真是想让我把脑袋削尖钻地缝啊。我红着脸啐了她一口,她这才笑吟吟的推门出去了。 现在的我伏在书桌前,像模像样的把玩着笔杆,皱眉做思考状。烛台上的蜡烛火苗忽闪忽闪的,我在墙壁上的影子也若隐若现;被一滴一滴流下的蜡油包裹着蜡烛,变胖了好几圈……这一切都没有逃离我的眼睛,我想事情的时候似乎总喜欢三心二意。 有多久没有在如此寂静的深夜独自思考问题了?最近的记忆就是大学时的科考复习了,似乎一下子久远到一个世纪。 我怕一个人在深夜静静坐着,深夜是承载着思念的船,太多已经难以负荷的思念,现在一下子倾泻了出来。我已经在这里三年多了,爸爸妈妈还好吗?萧然哥哥还好吗?他们会想我吗?那个世界的我是死是活呢? 如果放任自己的感情,就会对这个曾经陌生的世界愈加依恋,也会丧失自己曾经的坚定信仰。 我咬了咬唇,不能因为一片云彩,而放弃整个天空。他就像那天边的云彩吧,飘忽不定,而自己又从未走进他的世界,我必须禁止自己的心更深层次的沦陷。 我要振作起来,乐观起来,强韧起来,为自己打下坚韧的基础去面对未知的人生,用自信的笑容去面对天神般高高在上的楚翼。 我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与升歌在埠头相遇,他也看出我的憔悴不堪,开玩笑说:“那新玩意儿定是费了月月不少神吧,我的心里期盼的紧呢!” 想重新振作精神的我勉强打起精神向他一笑,说道:“现在保密,一会下了早课我们一起研讨研讨。” 只见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诺诺到:“月月的笑容真美。” 是啊,我似乎好久都没有对他笑过了,这小子,是我最好的朋友啊,我的任性,一定对他打击不小吧。其实想想,在我失落时,在我开心时,在我伤心时,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他,默默的用他的方式守护着我。我怎可将自己的情绪迁于他呢? 从此刻开始,我要珍惜身边的所有……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三章 插曲 一下早课,升歌便迫不及待的与我一同回到芙园,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准备开始我们的计划。 人们常说情绪是会传染的,就像他此刻灿烂的笑脸,深深的感染了我。我的斗志瞬时又回来了,我还是肖画月,却是一个更自信、更坚强的东方画月! 今天早课的内容是学习人体穴位图,以便为以后学习针灸打下良好的基础。由于人体穴位分布于头顶、后背、胸部、上肢、下肢等多处位置,共计三百六十五处之多。位置繁多复杂,名称又晦涩难懂,我以前虽然大多听说过,却从未系统认知。 所以这一早上升歌和我都被形形色色的穴道折腾的够呛,简直就是看的头晕眼花,念的口干舌燥。最绝的是,师父竟然放言二十天之后要考察我们俩的学习成果。至于怎么考察,我挖空心思也没有从他老人家嘴里套出话来。 御剑在一旁插话:“小姐,二十天之后,那不是您和四公子的生辰吗?” 我这才想起来这个重要的日子来,因为这生日又不是我真实的生日,所以自己总是记不确切,我心中心心念念的生日还是那个令我不堪回首的冬夜…… 我还情有可原,可看到升歌也一副原来如此的憨态,我就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一个大人太忙可能会发生忘记自己生意的事情,可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至于吗?看来玄宵派的四弟子真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 我想着想着就笑出声来,升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辩解道:“月月你也不许笑我,你不是一样将自己的生日给忘了吗?” 我其实很想回答自己并不真正认同,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伤了他的热情,也抹杀了师父的一片好意。便不答反问他:“生辰考核不是只针对谷中的公子们吗?什么时候轮到我这个小姐也要接受这个了?” 升歌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师父他老人家的想法谁猜得透啊?不过,我们都要好好准备啊!” 我和他相视一笑,同时伸出手掌击掌为盟,约定一定顺利过关,给师父一个满意的答卷。 上了一早上课,念了一早上的穴位名称,再加上刚才又和升歌说了那么多话,我的嗓子就快要冒烟了,我赶快吩咐御剑准备些水果茶上来。升歌听到之后对我赞赏的眨了眨眼睛,我估计他的嗓子也不比我好到哪去。 在等待御剑上茶的过程中,我问升歌:“四师兄,你今年想要什么生辰礼物啊?”我除了来到这里的第一个年头送了一首歌给他做礼物外便再没有送过什么。他倒是总在我生辰的时候送一些好玩的小玩意儿为我解闷,什么小泥人啊,小动物石雕啊,我的那些个胡桃夹子都快装满了呢。 我们既是门友,又是私底下的好友,现在再加上盟友,怎么说在这“三友”光环的笼罩下,我也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恭贺之情吧。 他犹豫的问我:“是不是我想要什么礼物都可以呢?” 我一愣,难不成我有什么油水可以榨啊?随即又笑自己的小肚鸡肠,我能有什么被他看上的好东西啊。便笑答:“当然哦。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我必须能够做得到。” 听到我的允诺,他的脸上似乎泛出了光晕,兴奋地赶着说道:“你做的到的,很简单的。我只想让你做两件事情。” “如果是两件事情,还需加上附带的条件”,我微做思考状说:“不可是有悖道德与伦常的事情,不能做伤天害理的坏事,也不能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犹豫再三,还是拖泥带水的将愿望说了出来。 我听了不由好笑,第一件事情是想我送他一条自己亲手做的去年送三师兄的那种红豆手链;第二件则更令我匪夷所思,他想我亲他一下。 这两件事情还真不好办,既不是有悖道德与伦常的事情,也不是伤天害理的坏事,更是我 轻易而举能够做到的。现在它们是否能实现全依靠我自己的主观意愿——是否愿意。 红豆手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送的啊,我可不想背上滥情的恶名,还有,我从小怕亲亲,怕口水会传染细菌啊。可是这些都该怎么给升歌解释呢? 我现在头一个顶两个大,觉得解释给他听比昨晚挑灯夜战还要浪费脑细胞。 那个,现在最好的计策就是转移话题,我讪笑着说:“三师兄,月儿知道了,但是还要小小考虑一下,看有没有更好的礼物送您,还是等到二十天后考试结束后吧,月儿会将您满意的礼物双手奉上的。” 他已经习惯不忤逆我的意思了,但是眼中那丝晦暗与失落还是没能逃离我的眼睛,而我,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心想这下随后的二十天可有事情可干了,既要费心去学习穴位知识应付考试,还要想破头为升歌准备礼物,回头定要让御剑多榨些姜汁帮我洗发,以免头发因焦虑脱光光! 御剑是时候的捧着茶具款款而来,正好解了眼前的僵局。 我炫耀的举着茶壶在鼻下轻轻一嗅,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写的尽是满足。升歌急忙也将鼻子凑了过来,我却微闪手腕躲过了他。 他当然不甘被我得逞,伸手来抢夺我手中的茶壶,我却以更快的速度将一茶盏斟满后双手呈给他,装作一本正经到:“月儿这厢有礼了,还请霹雳无敌、最最帅气的四师兄笑纳。” 他一脸的焦急马上变成了一脸的激动,这孩子,太不会掩藏情绪了,真不愧是幽幽谷这处纯净乐土培育出的“绿色植物”啊! 他对茶的味道赞不绝口,一双晶亮的眸子似乎闪着光。 “今天果茶的味道怎么和我以往喝过的不大一样,像草莓、又像葡萄、还像香橙,又是什么新奇的水果啊?口感好像更清爽呢。” “师兄好眼力,不对,是好口力(怎么感觉这么说有点怪,不管啦,就是这个意思),这确实不是由单纯的一种水果制成的。要想知道配方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在喝到它的第一时间有什么感觉就行了?” 我自以为,饮料最大的功用不是解渴,而是令饮用者产生快乐的情绪,否则,这个饮料就没有发展前途,就是失败的。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制作什锦果汁饮料呢,如果能够得到率真的升歌的真实感觉,就很有可能使我在果汁制作方面做出更大的改进与创新,或者能够获得更大的信心也说不定。 升歌几乎没有想就脱口而出:“我很开心。” 这就是他第一时间的感觉?我来了兴趣,问道:“何以产生如此感觉呢?” 他挑了挑俊眉,有些戏虐的看着我说:“以前你招待三师兄的那些果茶,都是他喝过了你才舍得给我尝尝的;而这回不同,你让我先喝的,我比三师兄喝的早,我也有赶到他前面的时候呢。” 听到这回答,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何等表情去面对他的眉飞色舞了。 “我可是一视同仁的,都是师兄嘛,哪有你说的那样……”我张口辩解,可明显底气不足,我的声音到最后就像蚊子嗡嗡。 他看出了我的窘迫,很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这果汁的‘典故’了吧?” 还算你有点良心,今天就放你一马,可别哪天让我逮着你的小辫子。言归正传,我的表情正常了很多。 “你还记得我们庄园西侧的那处洼地吗?那下面竟是一处似乎荒废了很久的地窖。我有一次与御剑游园的时候发现了那处入口,好奇心致使我下去一探。结果还真被我发现了好东西。不过,我给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第二个人啊。”我有些小心的叮嘱他。 升歌在一旁明显对我所说感了兴趣,忙不迭的点头。 “我下去之后,发觉那里的温度要比地面上低很多,当时正值仲夏,我只穿了一件纱裙而已,直冻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便让御剑回去拿了一床棉被来,才再次下入那个地窖。我们沿着细细的甬道往深处走去,那感觉真棒,就像探险一般。”我兴奋起来,甚至有些手舞足蹈。 升歌一脸羡慕的看着我,直怪我当时为什么不叫他。 我斜了他一眼,用略带威胁的口吻说道:“你还想不想听了?不想听就继续别扭吧。” 他马上做出乖宝宝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问:“你走到头了吗?发现什么宝贝了吗?继续说啊。” 我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我们走到尽头,发现了一口大缸,通体呈透明的白色,周身还散发着白色的雾气,越走近它,就越觉得寒冷,我使劲裹着棉被,都抵御不了其中散发出的一成寒气。地窖比地面上的空气凉一些应该很正常,但是那里温度如此反常应该是由这口缸引起的。” “这口‘冰缸’就是我发现的宝贝。我突发奇想,温度这么低的容器不是正好可以用来储藏保鲜很多食物吗?就像水果,一般人们都是什么季节吃相应的水果,而我也只能做相应水果的果汁茶;如果我能将各个季节的水果都留下一些储藏到大缸里保鲜,不是可以同时吃各个季节的水果了吗?” “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各色时令鲜果都藏了一些放在那‘冰缸’里做实验,结果发现水果不仅颜色保持着原来的鲜亮,也没有异味,味道好极了。比冰箱强了不知多少倍呢!” 以前的世界有温室、有大棚、有各种高科技的仪器,蔬菜水果的季节时令已经不是那么明显和绝对了。可自从来到了这里,便受了很大的限制,想吃草莓而偏偏只有苹果来解馋,现在有了大冰缸,我终于可以重温旧梦了。 御剑和升歌几乎异口同声:“小姐(月月),冰箱是什么?是冰做的箱子吗?” 我忙点头,先敷衍过去再说,看来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你就是用储藏的各种水果混在一起做得这种果茶吗?”升歌呼扇着毛茸茸的眼睛抬起手中的茶盏问我。 “答对了!真聪明!不过,这可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哦。” 升歌与御剑均重重的点了点头。 天啊,我抬起空空如也的茶壶,竟一滴都没有剩!看来一会还要去地窖中多取些水果来,我很怀念什锦果汁的味道啊!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四章 舞动 升歌既满足又不顾形象的用外衫宽袖抹了抹沾在嘴角的茶渍,向我摆摆手:“好月月,既然我们已经‘茶足话饱’,是不是可以看看你昨夜辛劳的成果了?” 看他那松懒的样子,就像只刚刚午睡醒来又被主人挠痒痒挠的很惬意的懒猫,我不由失笑。转头对御剑说:“好姐姐,我有张字压在房中书桌上的镇纸下了,帮我取来可好?我这还要和师兄说几句体己话。” 御剑应声而去。我卖了个关子给升歌:“师兄,我那个计划暂定名为‘舞动奇迹’。我将各个明细项目列成了清单,好多名目都是我自己想的,你一会看到可别笑我。” 正说着,御剑便将一张还残留着墨香的纸页递了来。说起这“幻真墨”果真名不虚传,墨香味隔夜不散不算什么,妙的是它能隔数月不散,名列天下文房四宝之首。师父酷爱习字,看我与文墨也颇有渊源,便送了些与我。 升歌的眼神自这张单子出现后就没有旁落过,我便识趣的将之置于石桌上。御剑显然也极感兴趣,也将头凑了过来。 我心下过意不去,扯着御剑的袖子,撒娇地说:“好姐姐,坐下一起研究吧,你这样站着,多别扭。” 御剑与我平日里关系亲密,胜似姐妹,也是诚心实意偏爱我,我也打心里喜欢她,敬她。这些,我们俩都是心照不宣的。她也不怎么别扭,只是看了一眼升歌,看他并无异色,便顺从的坐在我的另一边,只是身子稍稍靠后了一些,身子坐的比直。大概是升歌在,她还不便太过随意,我也不好勉强,只得等到升歌走了之后,再给我这好姐姐灌输些我这里人人平等的观念。 升歌与御剑看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脸上都浮现出了好奇的神色,这也在我预料之内。 我故作大方的笑道:“两位,有什么疑惑就说出来吧,看月儿能不能解答的令你们满意。” 升歌性子较急,指着第一行问我:“月月,何为‘滑板’?” 御剑也睁大眼睛问我到:“小姐,御剑也不知道这‘瑜伽’是何名堂呢?” 我摆正自己的身姿与神态,要讲解也要有个夫子样不是? “我寻思着我们大家都长大了,总玩些小孩子家的游戏终归没有大意思。便写了一些新鲜玩意儿,有些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有些是依稀不知从哪里听过的,却实在记不起来龙去脉了。这些花样儿,鼓捣成了也算是圆了我的梦想;不成功也是有可能呢,那样我们也算有了次经历,反正还有工夫想别的方儿。你们看可成吗?”我先表明自己想到这些的态度,当然,这些游戏及运动项目都不是我想的,更不是我模糊听来的,但是我真的无法将这些真相告诉他们,就当我撒了个美丽的谎言吧。 看到他俩都有些赞同的目光,我自认为是无形中给我的极大鼓励,便一鼓作气: “我之所以将这个计划称作‘舞动奇迹’的最大原因就是这里面的新游戏(暂时把它们都称为游戏吧)都是由‘舞’与‘动’构成的。其实意思很简单的啦,就是每项游戏都要手舞足蹈的做动作。”说着我还站起来摆了一个以前自己最爱的蒙古舞的动作。 我口沫横飞没有白费吧,他们好像明白了。我稍稍安慰了下自己。 我抿了抿嘴继续:“这个计划包括了三项游戏,分别是‘滑板’、‘板球’、‘瑜伽’,玩法和游戏规则我一时还无法示范给你们看、讲解给你们听。这些都是要做出模具来才可以实践的,做好了模具就可以证实我的这些想法能不能变成现实了。” “月月,你说的模具会和每项游戏后面附带的图样相同吗?”升歌兴致盎然的问我。 “要能一样那是最好不过了,其实我根本不敢奢望,只要不影响正常使用就心满意足了。”当然,后面那两句我是在心里说的。在古代,能做出来差不多的样子,几乎不影响使用就是高标准了,我如是想。我怀念起这些原先世界独有的“游戏”,真想立即感受一下。 我又犯愁了,这些东西应由什么人来做最可靠呢?我自己可是头一个pass的,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升歌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将那“舞动奇迹”小心翼翼的折起,收入怀中贴身放好。 他看我不解他的举动,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说:“这些个活计好办,交给我了,一月之后,必将实物奉上。” 说完不等我细问,一阵风似的跑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升歌他除了上早课外,再没来过芙园见我,即使碰到他时,话也不像从前蹦豆子似的了,一旦问道有关模具的事情他就三缄其口,实在不得不开口,也会马上转移话题,还真够神秘的呢。也许真是在忙我们的模具制造工程吧,做这样一件事情,会让一个男孩子转性吗?不过,缺少他的日子还真是无聊呢! 这会儿我刚刚用过午饭回来,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我低头无聊的看着脚下迎风飞扬的裙摆,那湖蓝色的纱料随着秋千的节奏飘上飘下,我异想天开自己幻化成一只蓝色的大蝴蝶,飞去花丛中寻觅春色! 中午,是一个人生物钟摆最低落的时间段,四周都安静极了,似乎所有的生命都在午睡一般。咦?我突然听到了几声奇怪的响动,再细听之下,却什么都没有了,便没有在意,继续我的无聊想象。 我还未至及笄之年,再加上对头发的样式并不讲究,总让御剑帮我在头顶两侧分别绾个小髻,余下的长发便随意披散在脑后了,这会儿脑后的发丝也随着我身体的频率纷乱开了,发梢搔在我的鼻子上,痒痒的,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好了,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我向左边那棵柳树的方向喊去。 好半天,我才看到升歌慢吞吞的从树顶向下滑落至地面上,他不服气的嚷道:“你怎么发现我的?我明明在你到来之前就爬上去了啊。” 我故作神秘的一笑,回答他:“因为我是神仙啊。” 其实全谷中的人都知道春天里,升歌小公子最喜欢的藏身之地便是树上,他自诩爬树的功夫比猴子还要厉害;全谷的人也都知道,升歌小公子在春天里会对很多的物质过敏,而且过敏症状随着年龄的增加愈加明显。 我在刚才打喷嚏的时候忽然想到,先前听到的那几声响动有点像打喷嚏的声音,而那声音又是从树的方向发出的,而经常来我这边还会爬上那棵树的人只有他,我便大胆猜测他在那树上,没成想还被我给蒙对了。 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道:“也只有你才会这么说自己,不过,我不否认就是了。” “真是稀客啊,你怎么有空来看我呢?十几天了,你可是第一次主动来找我玩呢。”我有些抱怨的说。 “五天后我们就要接受针灸考核了,你的穴位图温习的如何?”他想了想,不答反问。 我在心里说,这些天上课的时候我就差把师父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到脑子了。那穴位图我也几乎背的滚瓜烂熟了,只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还没有实践过,也没有勇气实践。穴位这东西可是要人命的呢,我可不敢“滥杀无辜”。 想到这里,我底气不足的朝他笑笑,说道:“我心里还不是很有谱,你呢?” 他说道:“还有,我们的生辰也是五日之后,你别忘了当初答应我的礼物啊。其实,我来的真正目的是想提醒你这个的。”他顽皮的一笑。 我心中懊恼,他今天是怎么了,我问什么他都像没有听见似的,只是自顾自的说话。 我冲口就喊他:“想要礼物也行,只要你能做我的‘小白鼠’。” 我在喊出来的那一刹那就后悔了,我都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能答应送那两件礼物给他啊,还有,怎么能将他作为我的“处女针扎”对象啊。 他今天的却反常,竟没有像往常一样打破沙锅问我到底什么是小白鼠,而是听完我的话后依旧戴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走远了。 这样的反应,对我来说,却是求之不得。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五章 白鼠 考核越来越近了,生辰越来越近了,我却一改往日的沉静,变得越来越烦躁。这些都是以前的我从未经历过的,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我不愿承认自己的心思正在变得越来越细密,思想也正在从单纯越变越复杂吧。 明天就是我们的生辰了,我记起师父的书房中有一个与真人孩童大小一般无二的木制人偶,似乎可以用来练习针灸。我依稀记得那人偶身上有师父仔细标注的穴位所在位置与名称,我经常见到师父在那人偶之上研习下针之法,我却从未真正碰触过。 不如我去借用借用那人偶? 打定主意,我蹑手蹑脚的避开御剑向院外走去,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为师父不喜欢我们随便动他的东西呢。 我刚刚走出门,便看到升歌急匆匆的从远处往我这边跑来,身上似乎还背着什么东西。 待走的近了,我一看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趴在他背上的,赫然是师父那个用来练习针法的人偶!他竟是我肚子的蛔虫,而且还是有预知能力的蛔虫。 “月月,你的灵性劲儿哪去了?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帮帮我,快要压死我了,真沉!”升歌的话惊醒了我这个梦中人。 我这才看到他已经大汗淋漓了,额头上晶莹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与他那双灵动的黑瞳相耀成辉。 “想看我有的是机会,我这会真的快要累趴下了。”他灿笑着,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我从袖笼中抽出丝帕,将他额头的汗珠一一抹去,他似乎笑的更开心了,突如其来的,他张口咬住了我那丝帕的下角,我一惊,松了手,那帕子便被他像小狗似的叼住了。 “你做什么啊?”我气结。 “唔……”不知他在说什么,嘴里咬着东西,背上背着东西,他说不清楚也很自然。他飞快的从我身边掠过,从芙园的院门进去了。 我追进去时已是气喘吁吁,他净骗人,要是累死了,还能跑的比兔子还要快? 我们年龄还小,并不需避讳什么,也没有任何人提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我再次看到他时,他已经将那木偶放置于我的卧榻之上,而他正坐在榻沿上研究我的那条丝帕。 “这绣工还真不是一般的差呢,整条帕面上竟没有一朵花、一支草,更别说鸟儿与人物了。 只有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画月’二字。”他那神情,说不出的揶揄和调侃。 我知他并无恶意,纯属玩笑,心下也有些涌出了一丝不快。 我来到这里以后,学习的东西很多、很杂,却从未学过任何女红。那天看御剑帮我绣枕套,便一时兴起,也想照猫画虎的跃跃欲试。因为绣别的对我来说太难,试了几次,实在上不了台面。便想到在这条自己最爱的素帕上绣上自己的名字,也算留个纪念。虽然结果不理想,可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凡,这可是我的处女绣,而且还是在我最喜欢的地方绣自己的名字呢! 被他这么一批评,我伸手便想抢夺那帕子,却一把捞空了。 他灵巧的避开我,我却与那木偶来了个亲密接触。那硬邦邦的木腿将我的下巴磕的生疼,我那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升歌见我趴在床上半天不起来,将我拉起身抱在自己的怀里仔细看,当他看到我满面泪光外加擦破了皮的下巴时,吓了一跳,收起了所有的玩笑目光,眼中的歉疚之色越加浓重了。 他怜惜又笨拙的用指肚帮我擦了擦泪水,柔声哄道:“月月不哭,是我不对,不应该说那样的话气你的。都道人无完人,我总在想,你近乎完美的一切好不真实,莫不是真是神仙变得?若真如此,终有一天,你会离开我,那样你会很寂寞的。可是刚才看到你的绣品,我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你千般好万般好,却总还有一丝不完美。那样就说明你只是像神仙,而不是真正的神仙,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啊。” 我的眼泪竟还是固执的流了下来。只是先前是因为疼痛,现在是由于感动罢了。 能得到一如此真心待我的朋友,是上天给予我最大的福泽。 “缺憾也是一种完美,你没有听说过啊?”我吸着鼻子,看向他,像个小可怜一样的顶他的话,他的眼睛却同乌云见到了太阳,充满了笑意说:“说话了,那就是不生我的气了。快起来,乖,我们开始说说明天的测试。” 我深知现在并不是闹别扭的时候,乖乖的从他的怀中钻出来,顺着他的手看到了躺着的人偶。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认真的打量那东西,第一印象看上去,就像是小时候看到的童话《木偶奇遇记》中的皮诺曹,就是不知道它说谎的话,鼻子会不会长长。 当然,这人偶要比皮诺曹粗陋的多,在那张呆板的脸上,几乎看不出立体的五官,只有刻刀简洁刻划的痕迹。它的四肢也是与躯干却做得栩栩如生,像真人一样。它的身体上,被师父密密麻麻的记录着每一个穴位,以及它的作用。 有了这个,我们学起来就生动多了,比看着干巴巴的穴位图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我看升歌已掏出了在我们初学穴位图那天师父分别赠与我们的那套银针,开始小心翼翼的在人偶身上练习起施针来。那银针我也有一套同样的,都是出自师父那双灵巧的双手。那针囊中包括九种针具,名称分别为鑱针、圆针、鍉针、 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各针有各针的用处,要视具体情况而定,用的最多的便是毫针。 我看到升歌还拿了些艾叶制成的艾绒来,点燃后熏灼刚刚施过针的相同穴位,练习起灸法来。 这下我不甘示弱了,从我的衣箱底翻出了自己的那套银针(作者:月月真没出息,这套宝贝竟被你用来压箱底了?画月:这不是才有机会展示吗?囧)。 我抽出针囊中的毫针,来到那人偶面前。我这下犯了难,扎哪儿呢?(这也要考虑,汗) 看着木人那光秃秃的头顶,就这了,百会穴!对这个穴位我是最熟悉的,不仅仅是爸爸曾经告诉过我的缘故,还有就是以前练习瑜伽时,教练总会提到百会穴。有许多的瑜珈动作都能较好的按摩百会穴,能有效的治疗头痛,眩晕,对板凳一族非常适用。 升歌看我迟迟不动,说道:“还不快争取时间啊,我好不容易等师父不在才将这‘白术’偷拿出来,还得趁师父回来之前放回去呢。我都练得差不多了,该你了呢。” “什么白术啊?怎么没看到你拿这味药材啊?再说,如果是药的话,你发音不对啊?”我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我的好师妹啊,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师父经常唤这人偶为‘白术’,这似乎是它的名字。你那天在秋千架上不是说要什么‘白术’吗?还说我给你‘白术’,你就给我想要的生辰礼物呢。我当你是想练习针法却无处可施,才想要这白术练习呢,难道不是吗?”升歌似乎比我更加迷茫。 在经过短时间的大脑空白后,我总算明白升歌是将我说的“白鼠”当作“白术”了,我还当他当时没有听见呢。没想到他不仅听到了,还付诸了行动。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此白术并非彼白鼠罢了。 不过,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巧合,我心想。 “多谢师兄的一番苦心,我这就来。”我凝了凝神,仔细回想起师父教导之言行: 定位此穴道时要让患者采用正坐的姿势,百会穴位于人体头部,头顶正心,可以通过两耳直上连线中点,来简易取此穴。(或以两眉头中间向上一横指起,直到后发 际正中点。) 我依次照做,果真看到自己所取之位上被师父用醒目的朱砂标示出“百会穴”三个字。 看来位置找对了,我暗自鼓励了一下自己。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而已,我聚齐凝神,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了由拇指与食指紧持的毫针之上,对准穴位,精准的刺了进去。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并没有像想象中颤抖,而是坚决的,毫不迟疑的。 我又随即找了一些穴位做了练习,觉得自己从寻找穴位、针刺穴位、灸疗穴位都很顺利时,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升歌的表扬声适时的传了过来:“我就说月月一定行的,我不会看错。” 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勇气回来了,什么便都难不倒我了。有句话说的很对,一个人最需要战胜的——便是自己! 我对明天的挑战充满信心! 在升歌准备背起“白术”转身离去之时,我叫住了他,帮他的一只手抬起与我的手掌响亮一击,这是属于我们的胜利预言。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六章 病患 当天夜里,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升歌叼着我那帕子的画面,他雪白的牙齿在阳光的反射下发着光,将我的眼睛灼的生疼……我突然想到自己的帕子怕是还在升歌那里,后来自己又哭又忙的,倒把要回手帕的事情给忘到九霄云外了。我回忆着,似乎直到升歌离开,我也没有再看到那帕子的踪迹,定时被他趁我不注意时给收起来了。明天一定要想办法把我心爱的丝帕给要回来,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愿升歌将我那珍爱的丝帕抢为己有。 哎呀,别胡思乱想了,明天还有正经事情要做呢,今夜是绝对不能失眠的啊! 当数到第三百零三只绵羊的时候,我终于如愿以偿的陷入了睡前浅眠状态。 “轰隆!”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霎时被吓出来的冷汗。这是什么啊?不带这么吓人的。从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在睡着的时候被外界的干扰因素给惊醒,果真,到现在我的心还在“砰砰”狂跳着,看来,这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了。 当我的喘息终于趋于平缓之时,我跳下床,光脚着地走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压压惊。 御剑就睡在我屋子左侧的小屋,她应该也听到什么动静了吧。我正想去她房中查看查看,便见御剑踢踏着绣鞋,披散着头发,穿着亵衣就闯了进来。 “小姐,不好了,我们该怎么办啊?”御剑一脸惊慌失措。 我让她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定,才循循善诱道:“姐姐,是不是和刚才那一声闷响有关啊?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御剑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有些艰难地说:“刚刚外面那声响将我从梦中惊醒,我便出去查看情况。没想到竟在院门那里踢到一件软趴趴的东西,还将我绊了一跤,衣服都给摔掉了。我当时手上没有烛火,借着月光看,像是一个人,我心下害怕,也没有试探到底是死是活,就赶快过来找小姐你一起商量。” 说做就做,我们俩也顾不上更衣,都只简单披上白色的长里衣,一人手持一秉烛台就踮着脚向院门外走去。 一路上都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俩彼此的呼吸可闻。看来这声响只惊醒了我们两人,芙园与其它的院落确实都有段距离,比较偏远,以至开始凤姨始终不同意我住这里。 快来到御剑所指的地方时,我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酒香,我天性嗅觉灵敏,虽然夜风已将味道几尽吹散,酒精自身也挥发的差不多了,但那残存的一点点也不可能逃离我的鼻子。 来到跟前,我们两个半大丫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趴着的人转过身来平躺到地上。 我赶忙将手指放在他的鼻下一探,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活着。我随即给了御剑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这下可给我们一个好好观察他的机会了,我们将烛台放在他的周围,一左一右,这下,什么都能看清楚了呢。 只见那人鹤发童颜,脸色红润,面上布满了一道道可爱的皱纹,耳垂很大,似是长寿之相,只是嘴角残留着的酒渍将这一整体感觉给破坏了。 他虽然衣衫褴褛,我却不认为他真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人,因为即使他现在昏迷不醒,我也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一股股具有压倒性的气息。 我继续观察,他的额头上似乎有丝血迹,我亲手检验之下,果真如此,伤口定是由于刚刚朝前摔倒时碰触硬物所致。至于具体的原因,我还要仔细检查才行。 “小姐,你真要将这人带进屋中诊治啊?你不怕谷主到时候追究吗?谷中规矩,一向不允外人随意进入的呢!”御剑不依不饶的继续:“小姐,真要如此吗?我有些怕呢。” 我只好缓声说:“医者,父母之心也,怎可将如此一老人撇在这里不管呢?若他明早能醒来出谷还好,如果未醒之时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先收留他才是上上策。” 御剑见我话已至此,只好帮我一起将那老头儿连拖带抬至我的房中。 我们将他放置于我房中软榻之上,御剑乖巧的打了一盆水回来,我们俩一起帮他将面上的灰尘与血迹擦干净,我还顺便帮他净了净手,却发现那竟是一双修长白净的手。他会是做什么的呢?竟拥有如此一双手,我不禁好奇。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我让御剑先下去休息,自己在这里照看就行了。御剑却怎么也不同意,坚持要与我共同进退,我也只好顺了她,这下有了帮手,就更好办了。 凭我的观察,这老头儿已经喝的是酩酊大醉,再加上额头之上两寸处那并不轻的一撞,很难在一日之内转醒。如果被人撞见了他,可就难办了。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对症诊治,解他的酒,并清除他脑中的血瘀(所幸那淤血情况并不严重),使他能尽快转醒,由我和御剑秘密将他送出谷去。 我努力回想着以前学过的医理知识,回想着爸爸和师父曾经说过的有关治疗这方面的方法,还要提醒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和景况——深夜,还要秘密进行诊治。 我思量再三,想到我自己的小院子也是有一个小厨房的,应该有那三样东西吧。便叫御剑赶快去准备适量的红糖,较红糖双份分量的食醋,外加生姜3片,加水适量后端来给我这行医生涯的第一个病号煎服。 御剑应声去准备了,接下来该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我拿出那套针灸用银针放在手边,以备不时之需。 医书中常说,深醉之人如果若转醒,定有周身不适,头重头晕,欲吐无物之感,更甚者,可感觉右侧从头部沿少阳经向下至肩的木然。 我仔细在他的脑空、玉枕、风池三处穴位上触诊,果真摸到穴上长出如痤疮样的小疖,有点硬,并在右侧颈部(少阳经所过处)摸到淋巴结节,也是硬硬的。我心道,定是因为酒毒犯至少阳经之故,我只需依次针灸其风池、大椎、肩井各二壮(皆取右则),外关(左)、中渚(左)、足临泣(两侧)各穴位即可。 我这次施针没有丝毫犹豫,看来那“白术”给我的帮助真不少。 施针完毕,御剑恰巧端了药进来。 我让御剑将那老人从后面撑起来,我自己拿起药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将药吃完。虽然洒了有大半,只要能喝进去一分,也就能有解一分酒力的功效。 待我们重新扶他躺好,我才发觉自己有些头晕,手触上额头,摸得薄薄一层细汗。我平时最是熬不得夜,这会儿怕是已是筋疲力尽了。 “小姐,怕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你一大早还要去谷主书房呢,还是趁早休息吧,要不明天怎么熬得住啊?你那身子骨……”御剑在一旁噘着嘴唠叨开了。 我知道她心中为我担忧着急,还是问她:“姐姐,上次我扭到脚时,师兄送我的化瘀散还有剩的么?” 御剑了然的瞪了我一眼,从床几一侧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紫黑色的瓷瓶,拔下塞子,从中倒出一粒药丸,用水化了,小心翼翼的抹在那人额头之上,隐在发中的伤处,才无奈的对我说:“这下能睡了吧?我的菩萨小姐。” 我心想,这下,明早他定能差不多醒来,到时叮嘱御剑将他安全送出谷就是了。 我笑着去扯御剑,她拍了下我的手背,拉起我,吹了烛火,说还是一起到她的屋子里凑合一夜吧。 疲劳过度的我,脑袋在挨到枕头的那一刹那,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当我醒来时,天已大亮,一看身侧的御剑,已不知去向。定是为我打洗脸水去了,她昨晚也几乎一夜没睡,还要起这么早伺候我,我心中真不是滋味,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才是。 没想到御剑进门时不仅端来了洗脸水,还带给我一个震惊的消息:昨晚那个老头儿失踪了! “我本来想着顺便看看那人怎么样了,没想到只看到一张乱乱的床铺,还有床上的脏污,人却没了。真是好心没好报,小姐好心帮他,他却不辞而别。”御剑生气的数落着。 “姐姐千万别这样,他年事已高,做事情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再说,他都能自己走了,就证明我们昨夜的忙活没有白费。我们也算是做得功德一件呢。不过,他若被谷中之人发现,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我喜忧参半的说。 镜中的我脸色有些苍白,应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吧。为了不令师父担心和生疑,我特意挑了一件桃红色的裙子穿上,能映衬的脸色红润些。 仍旧是随便绾出的女童发髻,我对镜笑了笑,辞别了御剑,踏上了去师父书房的路。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七章 故人 不出意外的,我在埠头遇到了也正准备前去飘渺阁的升歌,他笑嘻嘻的,神采焕发,昨夜一定休息的很好;而这会儿的我,上眼皮与下眼皮直打架,拼状态,自己首先都落了下风。 上了船,随着紫烟摆渡的节奏,我渐渐迷糊起来,隐隐约约看到爸爸带着我上山采药,然 后我感到疲累了,他就温和的说要我靠着他休息,我带着甜美的笑进入了梦乡…… “懒丫头,还不快起来,到了。我的肩膀都快要麻掉了。” 这是什么声音,打扰我的好眠,真讨厌,我伸手欲将那烦扰挥走,却听得“叭”的一声,好像扇到什么了。我猛地惊醒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睡着了。 抬眼便见升歌委屈的捂着自己的左半边脸,另一只手还不忘捶打自己左肩和左臂,那怨气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那我刚刚梦中的情景不全都是虚幻了?我是真的靠着谁睡着了,不过不是爸爸,而是升歌;而且,我刚好像扇到什么来着,难道…… 我忙对升歌陪了个不是,辩解自己是不知者不罪,他倒也没有真生气,反而调侃我昨夜是不是学老鼠去打洞了。 紫烟捂着嘴嘻嘻笑着说:“小姐看来是疲累过了,刚上船就趴在船沿上睡着了,小公子怕小姐不慎落水,才扶着您的,没想到您攀着他睡得更香了,还不停的叫‘爸爸’。‘爸爸’是什么啊?” 我真的那么做了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想爸爸妈妈了吧。 “是我自己起的爹的名字。”我只好如此编造。 升歌斜了紫烟一眼:“就你话多啊。”然后小心的查看我的脸色。 紫烟赶忙对我摆摆手,说道:“小姐,请恕紫烟多嘴。”也急忙加入看我脸色的队伍。 我怎么了?都这么看我?我偏头看向平静清澈的湖水,一张清越可人的娇俏脸庞映了出来,只是那眉眼间与其年龄极不匹配的忧伤怎会如此明显? 这也许就是他们在意的原因了。都只道全谷的人对我这个谷主尤其宠爱的关门弟子宠爱有加,殊不知大家赋予我关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怜悯我、同情我那可怜的身世。师父一定叮嘱过谷内上下轻易不可与我谈论自己的父母与家世。无条件的付出与因为某些原因甘愿付出,这两者,对我而言,还是很不同的。 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同情与怜悯,从不! 我再次看向升歌的眼神已经清明许多,他对我好也是怜悯我多些吗?我摇摇头,不愿再去想。 一路上,我们都静悄悄的,我没有开口说话,他也没有,这也许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安静的走在上早课的路上。 进入大厅,一切如常,我们被直接领到了二层师父的书房,师父正在伏案阅读着什么,看样子像是一封信。 我们站了好一会儿,师父才起身,神色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动,微握的手掌也轻轻颤抖着。 但我能感觉到,他是高兴的。 他好似刚刚看到我们似的,露出了还有这档子事的神态,走过来拍了拍我和升歌的肩膀,柔声问道:“你们这两个小鬼练习的怎么样了?可别叫为师失望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仿佛给我戴了个千金顶。 “这样吧,今天的考核分三关,只要能过前两关,考核就算通过,第三关是为师附加的,只要谁能过第三关,为师便可答应他一个要求。”师父像一条狡猾的鲶鱼,翘着胡须自恋满满的说道。 “因为你们大师兄常年在外救死扶伤,二师兄、三师兄又均出谷历练未归,今天的见证人就找子规吧。常贵!” 那唤作常贵的家丁马上规规矩矩地来到师父的面前聆听吩咐。 “将子规请过来做个见证,去吧。”师父笑呵呵的说。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子规叔也一脸兴致盎然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哈哈,子规你来的正好,我寻思着考核一下这两个孩子这些天的学习成果,你来做个见证,三关皆过者我可是有奖赏的呢。”师父吩咐家丁给子规叔看座、上茶。 我一直觉得子规叔并不是派中的什么下人,更像是师父多年的好友,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不敢、不敢,子规承蒙谷主抬爱,不知这考核是作何名堂?还请谷主详细告知。”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我看升歌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便耐心等待师父开口。 师父端起茶杯,用白瓷茶盖抹了抹茶沫,悠哉的说:“第一关,共设十道题。我说一个穴位的名称,升歌与月儿需采取抢答的方式回答此相关穴位的具体位置、经属与弱势。当然,抢答也是有规矩的,我说完题目你们才可回答,否则,以弃权论处,如若我说完题目,数三声之后无人回答,此题便作废。十题答毕,谁答得多,答得准确,谁就可升至第二关。当然,两人都能顺利过关,为师心内会更感欣慰。” 我真想问他是不是也是穿来的?都知道抢答了,莫不是看过幸运五十二?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为师要开始了。”师父正了正脸色严肃的说。 升歌和我同时慎重的点了点头,师父用手捋了捋胡须,侧头与子规相视点了点头,便开始出题。他并没有预先准备什么题目,而是随机脱口而出一个个突然被他想到的穴位。 “题一:百会!”师父朗声道。 “位于头顶正中线与两耳尖联线的交点处。为督脉,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被击中会脑晕、倒地、不省人事。”我有以前知识竞赛抢答的经验,再加上昨天用‘白术’练习时恰巧第一个练的就是百会穴,回答的自然流畅。 师父没给我们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说:“题二:神庭!” “头前部入发际五分处。为督脉、督脉与足太阳膀胱经之会穴。被击中后头晕、脑胀。”师父是不是知道我对头部穴位掌握的特别好,才故意使劲的提问那里啊? 对了,我再次抢答成功,看看升歌,他似乎还没有适应抢答这种对于他而言全新的方式呢,整张俊脸都急红了,不好,我得帮帮他,自己不能太出风头呢! 师父向我投来了赞赏的眼神,也没有忘记对升歌施加鼓励:“升歌,听好了!题三:膻中!” 这次我并没有抢着回答,虽然我清楚的知道答案。我明白,这些问题根本难不倒升歌,凭他的机敏度也不需反应那么久的时间,他需要的只是用时间和机会去适应、去肯定自己。 果然师父刚刚数到一,便听到升歌宏亮的声音:“此穴位于体前正中线,两乳头中间。经属任脉,是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任脉之会。气会膻中心包募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不清。” 师父点点头,我也向他伸出了大拇指,只是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 “题四:风池!”师父继续。 “在枕骨粗隆直下凹陷处与乳突之间,在当斜方肌和胸锁乳突之间取穴。经属足少阳胆经系手足少阳阴维之会。被击中后,冲击延髓中枢,晕迷不醒。”掌握了技巧的升歌没有给我犹豫的机会,毫不迟疑的回答出声。 前四题下来,我们打了个平手。如果说刚开始是自己沾了以前有经验的光,现在开始就要全力以赴了,我面对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呢。 我十分向往师父那个极具诱惑力的允诺! 我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欲念,用一颗平静的心去迎接下一道题——曲骨! “腹下部耻骨联合上缘上方凹陷处。经属任脉,系足厥阴肝经与任脉之余。击中后,伤周天气机,气滞血淤。”我冷静迅速的答道,姜还是老的辣,集中意志力,抢答方面我也断不会沦到吃亏的地步。 接下来的题目对我和升歌来说都不难,我们唯一的考验似乎变成了对应题的反应了。 十题答毕,师父看了看子规叔,等待他宣布结果。 子规叔缓声陈述道:“小公子与小姐各答题目五道,均完全正确,且答案有效。故均顺利通过第一关的考核。” 我和升歌相视一笑,如果场上无他人,我们一定会来个我们的招牌动作——击掌以示鼓励了。 师父朗声笑道:“为师就看你们第二关的表现了。” 紧接着,师父喝了一口茶,戏谑的看了升歌一眼:“这第二关,看似复杂,现在想想应该也很简单了。我本有意不让你们接触‘白术’,就是为了在考核这天能检验一下你们针灸的本事。可是,昨天‘白术’告诉我,有些小毛贼把它劫去了,幸好最后良心发现又还了回来,否则你们今天则无可用之物了。” “那‘白术’不是木人吗?怎会开口说话?师父定是逗月儿玩呢。”我大脑缺根弦的脱口而出。 升歌使劲的咳嗽起来,他是在为我做掩饰吗?我刚都说了什么啊?我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发现自己和升歌都是满脸黑线,师父他是怎么发现的啊?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想揭穿我们,我伸手擦了擦冷汗。 “你二人可分别选定一可施针之穴位,依次施针、艾灸,为师将在一旁观看。如程序与方法均无误,便可进入第三关。”师父说出此关要求。 再见那“白术”,只觉倍感亲切。 为保险起见,我还是像昨天一样,首选了百会穴。 我让“白术”采用正坐的姿势,于他的头部,头顶正心,通过两耳直上连线中点,取到此穴。 找对位置,我聚齐凝神,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了由拇指与食指紧持的毫针之上,对准穴位,精准的刺了进去。 这是我第二次在“白术”身上练习此穴位,可以说已经轻车熟路。 升歌选择了人中穴,这似乎也在他昨日练习项目之列,因为他也顺利的完成了师父的要求。 师父似笑非笑的对“白术”说:“好友啊,你这次被劫,还真值!” “第三关,稍微困难点,为师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在活物的身上施过针?也就是说,你们有没有用针灸之法救治过什么生命?” 这么说,是不是我们已经顺利通过第二关,来到第三关啦? 可是……活物?人算不算啊?我是针灸过活物,可是能说吗?那可是我的秘密啊?我的苍天啊。 我这下真的开始做思想斗争了,如果说了的话,师父不知道会怎么怪罪我呢?私自收留谷外的陌生人,还留宿其于芙园,还准备欺上瞒下……罪状似乎不少呢。 可是,除了那白发老头儿,我再没有在任何活物身上施过针啊,如果“白术”不算活物的话,我的头开始疼了。 那个允诺,我好想得到啊。 还在我一筹莫展之时,升歌恳声道:“徒儿曾经救治过一只患了腿疾的小白兔,它当时由于腿疾复发,已经奄奄一息。徒儿发现它后,将它收养起来,以五天为一个疗程,为它的病腿施针治疗,经过三个疗程,已然健康如初。徒儿今天还把它带来了,本就是想让师父看看徒儿是否诊治有误。” 在外等候多时的家丁来福在得到升歌的指示后,提着一只兔笼走了进来。 那笼子里分明是一只生龙活虎的可爱小白兔,那对红宝石似的眼睛咕噜噜乱转,模样喜人极了。 师父看了看白兔的伤腿,道:“行医之士,须有一颗慈悲之心,谁说那兔子不是一条生命呢?歌儿,你做的对,这关你过了,为师甚感欣慰啊。” 师父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我:“月儿如何呢?” 我思来想去,那件救人之事还是不能说。若说穿了自己受罚事小,还会连累御剑的。想她也只比我进谷早几个月,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对我又那样好,我怎么能害她呢。 我下定决心,对师父歉疚的说:“月儿有负师父教导,还未有机会为任何活物施针,请师父责罚。” “这哪有什么好罚的啊,乖月儿,你年纪还小,今天的表现已经很令师父刮目相看了,你将来还有的是机会。你要向你师兄学习,医者,定要有慈悲怀物之心呐。” 我点点头,说:“月儿谨遵师父教导。” 师父复又转向升歌道:“为师在考核之前就已许下承诺,说吧,你想提什么要求,只要是原则之内的,为师都答应。” 升歌看了我一眼,坚决的说:“那徒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的请求便是将我提要求的机会让给师妹。” 师父甚至还没有我表现出来的惊讶,我正欲开口推脱,便听到楼下人声嘈杂起来。 不喜吵闹的师父顿时皱起了眉头,正欲叫来福下楼去查看出了什么状况,便听得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一直延续至书房门口。 “笑无名,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啊?”一个粗犷的苍老之声传了进来。 师父脸上不仅没有出现应有的不耐,反而涌上了狂喜。 我一回神间,师父已迎至门口。 待我看清来人是谁时,差点尖叫出声。 那不是我昨夜救治的老者还能是谁?!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能告诉我? 本文首发于晋江原创网,如需转载,须经得我的同意。 第十八章 师祖 说时迟,那时快,师父已对那老者俯身下拜,激动的语不成调:“太师父,不知您老今早驾到,无名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我纳闷极了,直冲心上的一个想法便是难道师父的太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尚在人间?仔细回想师父原先告诉我的那些有关师祖与太师父的故事,好像确实未提师祖已经仙逝,是我自己主观臆断师祖和太师父一样都已不在人世了(这也能主观臆断,汗一个)。 在我发愣的档儿,师父已将那老者请至上座,亲手给师祖奉茶呢,看来这师祖是如假包换的。 我还救助过他呢,他不知道在昏迷中有没有印象? 子规叔这会儿也恭恭敬敬的抱拳作揖,诚声问候道:“老谷主在外可好,您距上次回谷已近十载。谷主昨夜收到您近期打算回谷一探的飞鸽传书后,激动的都睡不着呢,反复看了不知多少遍,没想到您今天一大早就回来了。” 师父在一旁激动的说:“无名只道昨夜才收到信,太师父应过两天才能到,便没及时准备。恕无名愚钝,那飞鸽传书昨夜才至,您却今晨入谷,行程之中是否出现了什么变数?” 师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与昨晚有很大的不同,我也说不清,但是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 “你和子规这次的扮相还不错,比十年前的样子强多了,老夫尚且还能接受,哈哈哈。”师祖并无解师父疑惑的意思,反而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扮相?什么啊?师父和子规叔的扮相出什么问题了吗?我仔细在师父与子规叔的脸上寻觅着,也没有发现丝毫不妥之处。 只见师父与子规叔均面露尴尬之色,师父用咳嗽、子规叔用捋胡子做掩饰。 看来一物降一物,他们都很怕师祖呢,师祖如果喜欢我的话,将来在这里一定更好混吧。 “这两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定是你上封去信中所说的歌儿与月儿吧?”师祖问师父。 谢天谢地,终于想起我们了。如不是师祖提起,还不知道我和升歌要被凉在这里多久。 “你们俩来师祖跟前,让我好好看看。”师祖和蔼的对我们招手。 我们俩只好乖顺的来到师祖跟前,一左一右的俯在他老人家的膝上让他仔细观看。 师祖炯炯有神的双目依次将我与升歌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那如炬的双目令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也许就叫做不怒自威吧。 随即,师祖像是突得了什么灵感一般,伸出双手分别在我与升歌的后脑上摸索探究,这个动作令我的心脏猛然一收缩。 不错,我就觉得自己的直觉不会错! 那双手,这双手;昨晚的师祖,今天的师祖;昨晚的气息,今天的气息…… 他们不是一个人! 我昨晚救得那位老者与今天来到谷中的师祖并不是一个人,虽然他们的相貌完全相同。 使我产生疑惑的主要根源便是手,昨晚我擦拭的那双手是白皙修长的,而今天师祖的手却是枯瘦有力的,那绝对不会出自同一个人! 师父定不会将师祖认错,也就是昨晚之人定是想假扮师祖,我却阴差阳错救了他。今早他醒来后,怕事情有所败露,才匆匆逃离。那人会是谁呢?又会是谁将那人灌醉成那副样子呢?思及至此,我竟生出一身冷汗,我会不会捅了什么乱子? 在我胡思乱想间,似乎听到师祖与师父开怀大笑,像是遇到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遇一般。 升歌用手拍了拍我的手背,我才反应过来师祖正在同我们说话:“孩子们,你们将要承担一项新的使命了。老夫刚经过手触,发现你们均骨骼奇特,而且脑后生有反骨,是练习《流云剑》的好胚子啊。我派中剑法就要靠你们发扬光大了,那剑谱如永世藏匿在这里,不能用来惩奸除恶,你太师父在九泉之下也会怪罪于我的。” 接着又转向师父道:“当初你无论如何也不肯练习那《流云剑》,说是无法找到一个能与你双剑合壁之人。哎,你又何苦执着呢?对了,凤丫头呢?上次见她还是一个天真少女呢。” 师父难掩心中失落,说道:“此事勉强不得,幸而无名当年的遗憾,今可由歌儿与月儿弥补,也算不辱师命了。至于凤菲,她至今仍坚持留在谷中,也算是执着之人哪。” 师祖微微一叹,便不再说话。 师父看气氛有些沉闷,也许还有更多事情要与师祖商量,便让升歌带着我先回去。 我们行至门口,便听得师父震惊的声音:“怎会发生此事?谷中机关重重,又有家丁把守,一般人怎可如此轻易混进来?” 后来随着我们越行越远,便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出门,升歌便从来福手中将兔笼接过,献宝似的摊到我面前,问我:“月月,你看兔兔可爱吗?给你做个伴可好?” 那晶莹的雪白确实让我有片刻失神,纯洁美丽的小白兔,我的保护欲油然而生。既然我们有缘分相识,我们一定能成为朋友。和动物做朋友比同人做朋友定要来的真,来的简单。 我对升歌笑了笑:“就叫它小羽毛吧。” 直到回到芙园,我还为昨晚所做之事感到惶惶不安。我将今早发生的变故告诉了御剑,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却还是安慰了我半天。 看来御剑也很喜欢小羽毛,她将小羽毛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找来好多笋叶给它吃,还不时逗弄着它玩。看着这幅情景,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晚宴设在前厅,可能是为了迎接师祖,菜品显得很丰盛。 这会儿师父正在给师祖汇报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的情况,师祖在很用心的听。师父好想正说什么翼儿刚刚来信说自己在外一切安好,勿念…… 我却无心大口朵硕,只是象征性的夹了几筷子青菜,喝了一勺莲子羹。 坐在我身边的凤姨今天好像也有很多心事似的,几乎没怎么开口。 看到我不思饮食,才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凤姨的询问引起了师父的注意,他也向我投来了关切的目光。 师祖问了问师父事情的缘由,笑着为我打了圆场:“一定是这孩子想着歌儿考核过了三关,可以提一个要求而自己没有吧,无名你允诺的这诱惑还真大,竟让孩子到了这茶饭不思的地步。” “罢了罢了,老夫就在这卖个人情,也帮你向你师父讨个要求可好?”师祖笑眯眯的对我说。 还不待我回话,师父已经赶着说道:“无名怎敢,怎敢当太师父您的这‘讨’字。” 这时的太师父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笑眯眯的对我说:“丫头,还不谢谢你师父,他这是答应了。” 我急忙起身,拜了拜师祖,又拜了拜师父,大声说道:“月儿多谢师祖、师父成全。” 今日之事,确有无心插柳之实。我心中烦闷的事情其实与提要求之事无关,却无意中得到了一个允诺,应该算是意外惊喜吧。 这样,我赚得一个提要求的机会,也可同时少欠升歌一个人情。想到他今晨愿将他那提要求的机会让与我,我便不自觉的扭头去看他,却正与他看我的眼神撞到了一起,我赶忙将头别开了。 “说吧,你们都想要为师答应什么要求啊?”师父兴致勃勃的捋着胡须问我们。 升歌却不说话,师父便看向我的这边。 我内心一直藏着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会儿当着师祖的面,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说还是不说呢? 当理智占了下风之时,我坚定地说:“我想出谷去一段时间,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就出发。” 师父没有我想象中的大发雷霆,只是微皱眉头问我:“原因?” 我随机应变到:“月儿在幽幽谷中待的这四年中,虽安逸无忧,快乐逍遥,却几乎忘了谷外的世界是何模样。月儿现在只有七岁,离能出谷之时还早呢,月儿并无他想,只是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与其一直这么无忧无虑在师父及各位长辈的庇护下长大,不如让月儿也尝尝人间疾苦,懂事的长大。” 师父想说什么,师祖插话道:“月儿小小年纪,有这番觉悟着实不易。派中有项门规便是派中弟子十六岁之前不得离谷,制定这样的门规,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你师父的苦心,你们将来定会明白。” 师祖继续说:“虽说命由天定,却不是人力绝不可为之。也许,这就是这孩子命中的造化吧。” 师祖所说我不是很明白,却清楚知道师父禁止我们出谷是为我们好,但我真的很想去那里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一些关于那萦绕在我心中谜团的线索呢。即使会遇到什么危险我也不怕,我迫切想要更多的了解现在的这个我。 我心想,还能顺便出去散散心,排解排解这两天心中的郁闷。 师父叹了口气,很难下定决心般,慢慢地说:“月儿,为师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可以出谷去你想去的地方,但三天之后,你必须回来。否则,便一辈子也不必回来了!你这孩子的心性像极了为师的一位故人,认定了的事情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为师知道你心中所想,想去便去吧,看看也许能打开你的心结。但话又说回来了,你出门在外,为师不放心你的安全,便让你子规叔陪你走一遭吧。但是回来之后可不能贪玩了,要加紧练习流云剑了,知道吗?” 我被师父的善解人意打动了,愉快的点了点头,那里,我始终还是要去一次的。虽然,这次很有可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师父了然的看了一眼升歌:“歌儿,现在该提你的了吧,要不为师可要收回了哦。” 升歌忙急着依次给师父和太师父作了一个揖,恳切地说:“歌儿想和师妹一起去,她去哪我就去哪。” 师祖哈哈大笑,转头对子规说:“子规啊,在外面的这些日子,你可得把这两个小鬼看好喽。” 子规叔忙站起身来恭敬领命。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的耳朵全被凤姨不住的叮咛给占满了,晚宴还没有结束,她便吩咐菱歌去给我准备行李了。 看着大家温暖的笑脸,我的眼胀胀的,鼻子酸酸的,心却暖暖的…… 第十九章 意外 当天晚上就寝前,我收到了三个包袱。 第一个是凤姨让菱歌带给我的,用精致的丝绸扎的紧紧的。一个包袱,竟能与包装礼物的精美包装袋相媲美。这种风格一看就出自凤姨之手,严谨中不失那丝华丽。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来看,生怕破坏了那“艺术品”。里面放了一件棉质淡紫色的斗篷,斗篷的帽檐上绣了一圈太阳花,这一定是凤姨的手艺喽;还有一小盒凤凰酥,像是刚做好的。我偷尝了一个,竟是我最爱的豆沙陷呢;最后,还有几粒放在蓝瓷瓶中的丸药,好像是防治风寒的。 凤姨真是心细如发的女子啊,我只出去三天,竟也能在晚上这一会儿时间里为几乎什么都不缺的我准备这么细致。 我将物品一件件包好,似乎眼前同时浮现出凤姨叮嘱的画面:“月儿,谷外的天气不像谷内般温暖,虽将至夏季,恐晚上天凉,要适时添加衣物,那紫星斗篷轻薄耐寒,很适合你外出穿着;路上吃东西时一定要注意,不可乱吃,小心吃坏了肚子。我准备了一些你最爱吃的凤凰酥,你在路上饿的时候可以垫垫饥,但绝不可当作主食吃,最最切忌睡前吃,小心消化不好又坏了牙;你平日里身子就弱,这瓷瓶中放了几粒防风丸,以备你伤风时不时之需……” 我笑了笑,让御剑收好,看向第二个包袱。 第二个包袱是用一块灰色的粗麻布来包裹的,体积并不大,我看向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及银票,还有一张不知是哪里的地图。这是谁准备的呢?我出门在外,钱财方面根本用不着我操心,也就是说,我并没有钱财的自主支配权。这个包裹里的钱定是为我准备的,还有地图,似乎想给予我更大的自由度。可是,我该收吗? 我皱了皱眉,望向御剑,想从她那里了解多一些信息。 御剑焦急的为自己辩解着:“小姐,御剑刚刚所说句句属实,我真的不知道这个包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您房间的。我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物出现。刚刚晚膳前这台子上明明没有啊,可是我们回来就出现了。定是有人知道我们园子里就你我二人,趁我们去用饭时放的。小姐,管他是谁呢,给你钱你就用,反正小姐也没有私房钱,出去想买什么也不方便。” 我摇摇头,若有所思的说:“我心里觉得蹊跷,这里必有文章。那人越是认定我会用,我便偏不用,不能遂了那人的意。我生平最恨的就是瞒人、不光明正大的行径。你将这包袱藏在一处隐秘之处,我们明天不带它。既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我们就来个守株待兔,看看那好事之人究竟是谁。” 我心一痛,爸妈还有萧然哥为什么要瞒我呢?为什么不在我自己发现真相之前告诉我呢?那样,我的痛或许能少一点。 御剑惊讶之余,忍了忍,还是问出了口:“小姐,您真的只有七岁吗?您的想法……” 我笑着打断她:“我不是七岁,我都二十有五了,你信吗?” 御剑不好意思的说:“小姐又乱说,您天资过人,谷中谁人不知。只是小姐好像越来越……聪明了。” 她想了半天,似乎不知用什么词汇好,最后只好用了一个褒义词来充数了。 我心知肚明,一个本该天真幼稚的七岁女童却时刻表现出成年人的敏感多疑与思维方式,难怪与我朝夕相处的御剑会觉得不自然了。 御剑看我面色不善,以为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便拿起一只土黄绸布包裹递给我说:“小姐快看看谷主为您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啊。” 我哦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打开了第三个包袱。 里面很明显是师父珍爱的那副棋盘,还有装着两色棋子的棋罐。定是师父怕我们路上无趣,准备让我们在路上消遣的。想到上次凤姨与子规叔对弈的情景,便觉心内一松,畅快起来。 我呀,情绪真多变,坏的快,好的也快。 临睡前,我想到自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便骗了御剑先去睡,自己还得赶紧完成它。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我便被已收拾妥当的御剑叫醒了,我才想起昨晚与子规叔和升歌约定的出发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昨晚休息晚了,再加上今早又起来的早,我难免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我被动的任凭御剑为我梳洗,过程中还不住的打着呵欠,不住用手揉着眼睛。 就连已经习惯如此的御剑也不高兴的嘟着嘴说我:“小姐昨晚是不是又把我支走看书看到三更了?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再这样我告诉谷主去。” 我确实有过“前科”,便也不反驳。 我吐吐舌头,将头一沉,是在是不忍心看到御剑那控诉的双眸。却忘了自己的头发还抓在御剑手中,一疼之下竟喊了出声。 御剑也急了,忙放下手中捆发的丝带,迟疑的从我肩膀上捡起几根落发,小声说:“小姐,你的头发,被我拽掉了几根呢。怎么办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煞有介事的扳着指头数着:“一、二、三、四,啊,四根哪!” 我平时最珍爱自己的头发。只因为我以前的头发黑亮浓密,自从上高中后竟出现了脱发的情形,之后无论我怎样绞尽脑汁护理,都没有明显的成效。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一头乌发变至原来的三分之一。 变成肖画月后,我同样拥有一头令人艳羡的长发,这次,我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头发步以前的后尘!所以,每次都千叮咛万嘱咐御剑小心绾发,一般掉个五根以上我都会紧张呢。 这次被御剑硬生生地拽落四根,心里觉得很可惜。 但这都怪我啊!我马上用手抚着御剑的手背劝她道:“姐姐别在意,都是我不听你的劝,做错事的惩罚呢。” 经这小插曲一闹,我彻底清醒了,御剑也更轻柔的帮我收拾完毕了。 匆忙的用过早饭,子规叔、升歌、来福、我、御剑一行五人被师父、凤姨和谷中众人送至庄子大门口,师祖没有出现,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着实免不了一番叮咛,我和升歌只好硬着头皮听。 师父最后又对子规叔做了些交代,子规叔频频点头称是。 他们做着似乎永无止境的交流,无聊的我又开始打量起门口那尊师祖的雕像来。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师祖——逍遥子的雕像,一次是四年前来谷之时,一次是现在。 看着那雕像入了神的我,终于明白为何我救治那几乎可以假乱真的假师祖时没将他与这尊雕像联系起来,甚至第二天见到真师祖时也没有想起来的原因。一来,先入为主的我认定师祖已经仙逝了,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二来,也是主要因素,雕像看起来被一层深深的哀伤所笼罩,而现在的师祖看起来已经超脱了世俗,云淡风轻令人琢磨不透。不同的神韵,看起来就像两个人,即使那雕像刻画的如此惟妙惟肖。 “师妹,快走吧,子规叔都喊你几声了。”是升歌走近提醒我。 我这才同大家坐上马车,挥手向师父他们告别。 在回头的那一刹那,我看清楚了凤姨的眼睛就像两颗浸了水的宝石。 不知为何,我的鼻子也酸酸的。 我越来越留恋这里了。 我们这次赶路走的是正路,比师父上次带我回谷所抄的近道曲折些,为了节省时间,我选择了马车为代步工具。 早就听凤姨说幽幽谷这里是浮名国与曙天国交界处,师父他们原本是曙天国的子民,因为喜欢自由不受束缚的生活,才选择来到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而这个世界的国家之间边贸往来很频繁,国界之处,有很多汇集各国特色于一体的小城镇,其中经常有很多形形色色的集市,我对那里充满了向往。 所以,此行除了去“那地方”查看一番,逛逛这些集市也是我的目的呢。 当然,这个我可没有给任何人说,准备到时候直接来个先斩后奏。 驾马车的是升歌的贴身小厮来福,子规叔同他一起坐在马车外面。车里面只有升歌、我、御剑三人。 马车驶向何方我不必操心,我知道子规叔定也知道了我要去的方向。而且,即使操心也是白费,我对方向一向迷糊。 由于今天都起得比较早,我们三个在车厢中都被摇的昏昏欲睡。在迷迷糊糊中,我听的到“得、得”的马不停蹄的赶路声…… 忽然一个急刹车,我被甩在了升歌的身上,御剑也一屁股坐到了座椅下面。 我们都被吓得不轻,升歌当时就有点火大,朝车外大喊来福怎么回事? 来福也是心有余悸的声音传来:“公子,马儿受惊了。子规大叔正上前查看情况呢。” 我们现在睡意全无,也都好奇马儿是因何状况而受惊,便都兴致勃勃的跳下车来观看。 现在已是晌午时分,马车已经赶了一早上的路了。马儿烦躁的来回摆动着蹄子,还不时的仰天喷喷鼻。 马车正前方没多远,有一团蜷缩着的黑乎乎的东西,子规叔正在那东西跟前查看着,看起来神色有些凝重。 我让御剑在马车旁候着,随着升歌一起向子规叔走去。 那东西被卷置在一副破草席中,待我看清那团东西,惊讶之余,忙用手按住胸口。 那竟是一个人!一个看不出性别、看不出年龄、看不出五官的人! 映入我眼帘的只有油腻打结的长发,乱舞着,遮住了肮脏的、流着脓水的大半张脸。因为那张脸上全是脓血与脏污,我看不到脸色,但是用脚后跟都想象的来那张脸色应是很苍白的吧。 那人浑身上下裹着的与其叫做衣服,不如说是破布条。那布色与泥土的颜色无异。最令我揪心的是他(暂且称作“他”)上至脖颈,下至赤脚,都布满了伤痕,外观上看像是鞭笞所为。所有的伤口都在汩汩淌着脓血,许多小虫都被吸引至伤口中觅食,看上去,黑黑的,亮亮的,可怖的紧,周身上下还散发着一阵阵的恶臭。 我不禁捂嘴呕了起来。 我为自己的表现感到羞愧,这不是一个医者面对病患时应该表现出来的态度与举止。 但我真被吓到了,我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 子规叔镇静的说:“他还有气儿 ,见死不救,枉为医者。小公子,你先将小姐扶上马车吧,小女孩家家,定是吓坏了。顺便,帮忙将来福叫过来帮忙抬人。”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想要逃避的欲望,使劲将胳膊从升歌的手中抽了出来,坚定的说:“子规叔,我不怕。作为师父的徒弟,我不能怕,我将来定是要做大夫的,哪有大夫怕病人的理儿?” 说着便前去与子规叔一起抬人,升歌也忙过来帮忙。 子规叔满意的笑了笑,还是说道:“你们的心思没错,可你们现在年幼,力气小,抬不动。病患在晕厥状态下,体重会较有知觉时沉重许多,你们一定听谷主讲过。” 最后还是来福过来同子规叔一起将那人抬上了马车。 御剑哪看过这阵势,也着实吓了一跳。但她可表现的比我优秀多了,眼神中除了刚开始表现出的那丝慌乱外,只剩下怜悯与痛惜之色。 “前面就是子午镇,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帮他进一步查看伤势才是。”子规叔回头揭开车帘对我们说。 第二十章 仁心 由于车中这位新朋友的情况特殊,我们几个都不似刚才那般平静了,只知争先恐后的掀着车帘向外查看路况。 马车没走多久,眼前的街道便越来越宽,熙熙攘攘的人群也出现了,这就预示着,子午镇已经到了。 从人口数量、镇民衣饰、建筑质量上都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个相当富庶的镇子。 常年待在幽幽谷中的我,好像与外界隔绝了联系。导致我对这片大陆的了解并不多,仅知道这片大陆的几个相对强大的国家:落索国、曙天国、浮名国。当然,周边还不乏一些偏远的我叫不出名字的陆地小国与岛国,中原大国都不屑的称它们为蛮夷之地。 似乎听师父提起过,内陆的几个强国中,实力最强的当属落索国,它位于内陆西部,那里物产丰富、人口众多、地理位置优越,还拥有最最令他国羡慕的这片内陆上唯一一条内陆河——落霞江贯穿于内,致使交通极为便利,不仅有四通八达的陆路,还有水陆。这些,都是促成落索国的经济极为发达的原因。 落索国的军事力量也不容小觑,近几年来,其国版图急剧膨胀,先后征服了周边的一些小国,可见其野心勃勃。其他一些小国甚至浮名国与曙天国都争着与落索国交好,不敢有丝毫得罪。 听说落索国的现任皇帝是一位雷厉风行,又有些心狠手辣的家伙(因为曾听说过落索国皇帝迫害师祖与太师父的事情,我对落索国并无一丝好感),既然能搞出这么多名堂,应该还是有些手段的。 位于内陆东边的浮名国人杰地灵,举国上下都崇尚文学,国民均喜舞文弄墨。上至皇帝百官,下至老叟妇孺,人人都能出口成章。浮名皇帝推崇“文治”,国内文人雅士极多,人才辈出,很多人甚至被邀请到外国去做官。 这样的国家,还是比较合我的胃口。 而曙天国,位于大陆的东边,也就是师父与凤姨的故乡。我觉得很奇怪,他们并没有过多的说过自己国家的事情,所以我知之甚少。 这几个国家表面上看起来都在交好,甚是风平浪静,谁知道会不会掩饰着即将到来的大风暴呢?我又在杞人忧天了。 我所知道的这几国情况就那么多,所以看到镇中居民说话口音、所穿服饰都与我在谷中所见不同,虽觉得很好奇,却无力仔细探究,以后定是还有机会的。 当街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我们的马车艰难的从人群中穿行,速度之慢,可以很好的给两侧的小贩提供使出浑身解数推销自己商品的时间。看着那琳琅满目的玩意儿,我们都有些动心。 但大家却清楚的知道现在并不是逛街压马路的时候,只好压下自己的好奇玩闹之心。 今天似乎是赶集之日,在人群中艰难的行进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件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马车很难在人头攒动的市集中行进,更别说我们能快捷的找到客栈的标幅了。 无奈之下,子规叔只好下马车与左侧一个土特产商铺中的店主寒暄起来,那店主听说子规叔是来自曙天国,便滔滔不绝起来。 我虽身在马车上,也能隐约看出那是一名年逾花甲的老汉,操着一口明显的曙天国北方口音,好不容易看到曙天国来的人,显然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他自称是来自曙天国的商人,姓杜,在子午镇做生意已经有三十六个年头了。经过多年的辛苦创业,已拥有了不少产业。随着自己年龄的增大,思念故土之心愈演愈烈。前年,他终于承受不了思乡之苦,下决心放下手中的生意,回家养老。 他的生意现在都由自己的儿子接手,但他还是会每年待在这边一段时间,辅佐自己的独生儿子经营产业。 那杜老听说我们急着找客栈,就热心的请我们去他家的大宅休息。 子规叔以繁事在身,不便叨扰为由,婉言拒绝了。杜老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将最近的一家客栈指给了我们,还客气的说只要有用的着他的地方,就到这天宝商号找他便是,他最近几个月一直都会在这里。 子规叔道谢后便上了马车,和来福驾着车向那“梅花客栈”走去。 那“梅花客栈”虽在两条街道的拐角处,匾额的颜色与风格也不是格外显眼,却一片门庭若市的景象。 仔细一看,有一行烫金的字大大方方的刻在牌匾之下的门柱上,不用仔细留意,便可认得为“进门都是客”。 我们一下马车,便有极有眼色的小二上来帮忙牵马、扛行李;还不待我们走进客栈正门,便有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向前迎客。 那迎面而来的妇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眉眼带笑,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点点风情。且一看就是极擅长保养与享受之人,皮肤保养的尤其好,若不是那稍显臃肿的身段与脸上的世故之色透露了她的年龄,我一定以为她的年龄与凤姨不相上下了。 那妇人熟稔的向我们做起了自我介绍,她称自己为楚梅花,与丈夫一起谋了这开客栈的营生。这梅花客栈之梅花便是取自她的闺名。前年丈夫不幸暴病身亡,才导致自己一弱智女流独自苦苦支撑。 后来我才听人说起,当年梅花客栈没多久便声名大振是有名堂的:一是由于店中招牌——梅花酿;一是店中风流妩媚的老板娘楚梅花——大家最后都风趣的称之为“梅花娘子”的人。话说当时子午镇盛传:不品梅花佳酿,不睹梅花娘子,妄来子午镇一遭。 看到子规叔毫不犹豫的拿出几锭银子,那梅花娘子的眼神中更见风采。 这时几个小二正抬了我们在路上所救的那身负重伤的人进来,由于他狼狈肮脏的样子与周身散发的酸腐气息,致使正厅中一些正在用饭的人都皱起眉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更有甚者,大声起哄道:“梅花娘子,你这里什么时候改乞丐窝了?” 那梅花娘子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不卑不亢的说道:“客官此言差矣,奴家当年开店之日便声明这客栈如想开的长久,便不能不做到一句话:‘进门都是客’。这客官看似奇特些,却也是被许了银子的,和大家没有丝毫区别。” 哄闹声渐小了些,那带头找茬的人也讪讪住了口。 那梅花娘子极会察言观色,见子规叔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担架上之上,剩下的我们几个也都面露疲惫,一脸沉重。便自作主张的说:“阿贵,领这些客官到二楼天子号一至三号客房去休息,再打些热水让几位客官擦擦面,顺便让厨房准备些清爽小菜与莲子粥端上去。” 那名唤阿贵的小二便恭恭敬敬地先带着来福与御剑去放置行李了。 梅花娘子吩咐好这些,又转向子规叔说:“这位客官,您先稍稍安置,我这就去拿些烧酒与包扎伤口的纱布来,我这还有些金疮药,我也一并给您送上楼去吧。” 子规叔点头称谢,与小二一起将那伤者护送至天字一号房。 我心想,那梅花娘子能将店面维持的如火如荼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她不仅巧言善变,立场鲜明,更凭她对客人敏锐的洞察力就可见一斑。 她在短时间内就能为我们拿下主意定几间房间不难,重要的是竟完全符合我们心中所想:子规叔要照顾病人,他们二人一间房;御剑与我一间房,也是不可置疑的;来福也定会与升歌一间房以便照顾他。 不仅这些她都想到了,还能想到为伤者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的确有一张慧眼。 我们来到楼上,我的客房是天字二号房,处于子规叔与来福、升歌的房间中间,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我们两个女孩子的安全吧。 我们简单梳洗了一下就都到天字一号房去探望那命悬一线之人。 那梅花娘子也在客房中,正将手中乘着烧酒、金疮药、纱布的托盘放至桌上。子规叔简单的道谢后,她便告辞了。 子规叔先命来福轻轻扯下那人上身的脏布,我正好奇这人是男是女,子规叔竟毫不避讳,也不提醒来福会有冒犯之嫌,知道看清破布掩盖下那肮脏的躯体才恍然大悟,虽然只露了上半身,也绝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看来子规叔早已明了。 但是最令我惊讶的就是他身上密布的一道道鞭伤了,细看上去,肉似乎都翻了出来,其中还有很多脏污,伤口处有的结了血痂,有的还在流脓,好多衣服残留的布条都粘在了伤口上,怎么也撕不下来,稍一用力,伤口便更卖力的流出脓血,我的视觉再次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子规叔轻探了一下那男子的脉门,唏嘘道:“此人‘六邪’(风、寒、暑、湿、燥、火)中有四邪入体,‘火’为首也。” 我猜他现在定是浑身火烧火燎般难受吧,放在西医上说,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那么多伤口,不发烧才怪。不过,幸亏他还是昏睡状态,痛楚也能减轻些。 中医理论中,“火”与“热”相类,但二者还是有程度上的差异的。“热是火之源,火为热之渐”。中医认为“火邪”比“热邪”在致病能力及临床表现上更为严重。 子规叔接着庆幸的说道:“他现在火邪已渗入五脏六腑,再不及时施救就是老谷主来了也回天乏术啊。即使意志极为坚强之人,能撑到如今也实属不易啊。子规只有斗胆一试了,也算是与阎王老儿争一回吧。子规佩服,佩服啊。” 子规叔连着的三个“啊”,将他的钦佩之情透露的淋漓尽致。我也开始好奇,那脏污油腻掩盖着的究竟是怎样倔强刚毅的面庞。 师父曾说过,中医与“火”有关的疾病多达数十种,按脏腑分有“肝火”、“胃火”、“肾火”等等;按八纲分又有“表火”、“内火”、“虚火”、“实火”等等。这人的状况应该是“火遍全身”了。 由于伤口密度太大,清洗难度更大,子规叔采用了第二套救治方案:药浴。 我们出门在外,所带药品有限,但一些治疗简单伤病的药品也比市面上药铺卖的药品来的有效。 师父命来福将那人连裤子带着身上未撕掉的布条一起放入已倒入药粉的浴桶。 在入水的那一刹那,那人竟出乎意料的抿了抿起满燎泡的唇。 师父命御剑带我与升歌先到隔壁房间休息,他令来福在一旁协助。 升歌和我一样,根本睡不着,我们俩也无心玩游戏,只干干的坐着,等着子规叔带给我们的好消息。 时间过得如此之慢,夜幕降临只需两个时辰,我却觉得已过了一年半载般。期间我除听到几次小二抬水的嘈杂声音,就全无其他动静了。终于,隔壁的竹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我和升歌争先恐后的往门外跑,御剑在后面直追:“小姐,公子,你们等等我。” 出门的正是子规叔,他正疲倦的揉着太阳穴,深深的呼吸着屋外的新鲜空气。 看这情形应该是没大碍了吧。 进入药味弥漫的房内,来福刚为那人穿好一套干净的白色里衣,便出了房门找寻子规叔去了。衣服着在那人清瘦的身体上,稍显肥大,应该是子规叔的吧。 我细细打量起一个全新的他。由于我个子还小,身子几乎趴到了床沿上。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苍白的面孔,倔强的双眉拧成一团,不知是因为身体的痛楚还是心灵的伤痕累累,脸上的伤痕与嘴唇的燥裂使我们无法分辨他的相貌美丑。 他的皮肤很白,脸上是苍白,脖颈及其他暴露在外的皮肤则显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更显得已清洗干净的道道伤口触目惊心的恐怖。 听来福说,在子规叔对他的整个运气与施针过程中,他都处在昏迷状态,就像现在一样,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苦痛。 我注意到他的手,修长白净,竟令我产生一丝熟悉之感。 “唔……唔……水……”细微嘶哑的声音从我的身下传了出来。 我的目光从他的手上转移开来,寻找着声源,竟与他突然的出现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他的眼神由初睁时的空洞混沌,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突然变得有些奇怪,那里面似乎有什么在燃烧。 直到他那清瘦的手向我的脖子抓来,我才明白那眼睛里浓浓的是什么,那是仇恨,一颗叫做仇恨的种子在他的眼中萌发着。 我一惊之下向后仰去,再加上他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只能拼了命般的抓着我的裙子不放。 他似乎充满了力量,鬼知道他的力量从何而来。 我吓坏了,正想喊子规叔,他已经在升歌的带领下大步走了进来。 说来也怪,子规叔他们一进来,那bt男突然像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下去,又昏了过去。 我只注意到这些,全然没有再看那双自己很感兴趣的双手——那只刚刚抓我的手正紧紧的握着,青筋几乎破皮而出。 “有惊无险啊,有惊无险啊。”子规叔激动地喃喃。 第二十一章 阿不 升歌紧张的抓起我的手问道:“月月,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一个病怏怏能把我怎么样啊?我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但是我确实有点害怕那病榻上虚弱的身躯,不是因为他不礼貌的举动,而是因为他眼中透露出的,想要吞噬我一般的熊熊怒火。 我搜肠刮肚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他。 却听到了自己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声,是啊,折腾了这么久,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了。 小二端上的小菜、莲子羹早已冰凉,来福端下楼去热了。御剑适时的将凤姨带给我的凤凰酥从包袱中拿了出来,以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我本就喜欢那豆沙瓤的凤凰酥,再加上现在是饥饿之时,更觉香甜可口。 我将点心盒放到桌子上,请大家一起吃,升歌直嚷嚷凤姨偏心。 我看他并没有真的不高兴,才放下心来。 御剑也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放入口中,用心品尝着。 子规叔循着香味也从床边移步至我们围坐的桌子边来,净了手,边说着什么只要醒来了就无大碍了的话,边捻起一块点心。 但他并不急着吃,反而细细看起来,眼中瞬时充满了温情,就像面对着的是——凤姨,对了,我一直似乎忽略的细节就是子规叔看凤姨的眼神,总是那么细腻,又透着一股伤感。 凤姨看子规叔的目光却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也许是我以前没有仔细观察吧。 “还是凤姑娘的手艺最好。”子规叔细嚼慢咽着,像是品着绝世佳肴。 一会儿功夫,我们已几乎将盒内的糕点消灭干净,胃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空空如也的难受了。 来福的声音在门外想起:“公子,小姐,总管事,饭菜已热好,还添了些新菜,请到楼下大厅用饭吧。” 子规叔不放心的看了眼病榻的方向,说道:“也好,我们用回来给他带些清粥,不吃饭也是不行的。” 来不及收拾有些狼藉的桌子,我们一行便要向楼下走去,我灵机一动,先支开了他们几个,回到了天字一号房间…… 很快,我关上房门,追上了他们,一起来到大厅用晚膳。 这梅花客栈的饭菜虽不及凤姨的手艺,却也属不易尝到的美味。更别说现在摆在子规叔面前的梅花酿了,只闻到味儿的我,已经快醉了。 子规叔本没有点酒,是那梅花娘子主动送的,他也不多推辞,乘人之美的接受了。 我们小孩子饿得快,饱得也快,再加上刚刚吃了几块点心,升歌便拉着我提前离开了。升歌神神秘秘的拉着我来到他所住的天字二号房,看那样子,像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果不其然,他竟有些羞涩的说:“月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 我诧异,想从他的脸上找一找答案。 “那个,就是昨天……昨天是我们的生辰……你答应我的生辰礼物呢?”这话终于从他嘴里憋了出来。 其实这事我没有忘,昨晚睡觉前,就是因为突然想起了这岔,我才会熬夜赶工的。 辛苦准备的生辰礼物也是准备今天给升歌的,虽然晚了一天,他也是应该能够谅解的。 都是今天遇到那个欺负我的bt男,才令我暂时将这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放心啦,师兄,你师妹我一向是说到做到的。”我用一只手拍着胸脯做着保证,一手探向腰间的荷包。 我的手突然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咦?我的荷包呢?这可是我前几天专门央求御剑为我绣的呢。颜色是草绿的,花样是我先描在上面的艺术体英文:strong,后用金丝线绣成,够个性吧。 还记得当时御剑问我是不是什么驱鬼辟邪的符文,我还很郁闷的点点了头呢。 我只能老老实实的告诉升歌,装有他礼物的那个荷包不翼而飞了,而刚刚吃饭前我好像还见过它呢。 他露出了略微失望的表情,却依然说:“我相信你,我们再找找,如果实在找不到了,我还有你的那条丝帕,就抵了这礼物吧。红豆手链就明年补给我好了。” 他这两句话说得我真想打面前那张诚恳无比的脸。我那手绢就被他这番古怪理论给灭了?还要欠他一条红豆手链,那就是说我明年还要做手链啊。 当时我痛下决心做红豆手链给他是有原因的:一是觉得他几次三番透露出对红豆手链的向往,我却每每拂他的意着实过意不去:而且朋友之间也可以有相思之情的,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呢:还有就是这个我本不情愿给他的礼物可以抵消他索求的第二个礼物——亲亲啦。 直到一个濡湿的印章盖到了我的脸颊,我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强吻了。 “我知道你一个女孩子不好意思亲我啦,所以我就变被动为主动喽。”升歌嬉皮笑脸的挡住我挥向他的拳头。 没想到我活了这么大,初吻和二吻都被升歌这个小毛头占了先,是不是应该挖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隔壁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 悉悉索索,就像是老鼠啃木头。 我和升歌面面相觑,极有默契的耳贴墙壁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天字一号房。 子规叔他们在楼下大厅用饭还没有上来,那房间里面的人,只剩下bt男了。 幸好我俩刚才说话声音很小,这会儿便蹑手蹑脚来到天字一号房窗户外面,我将食指放在口中润湿,捅破窗户纸向内看去…… 果然如此,真没有想到。 升歌早已按捺不住,也有样学样,向窗户内看去。 可他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的计划,一看之下,惊叫出声。 随着升歌的一声大叫,房内马上出现了“嘭”的一声闷响。 我俩赶忙破门而入。 只见那bt男狼狈的侧撑在地上,嘴唇发白,额头上冒着冷汗,里衣前襟也松开了,露出被缠的像木乃伊似的胸膛,只是绷带上面已渗出了点点红色。 看来他这下摔得不轻啊。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谁让他心里有鬼,竟吓得滚下床来,活该! 我一步跨到他的跟前,半蹲着喝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刚刚要装晕。” 他因为伤口裂开,浑身疼的直打颤,虽没能说话,却恨恨的盯着我。 我看他那样,反而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伸出自己右手食指在他的嘴角上轻轻一抹,问道:“好吃么?” 他一惊,马上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看向我的眼神中除了愤怒,还夹杂了一丝……尴尬。 升歌在我旁边拍了拍脑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月月?” 我不理那依然躺在地上的人,得意的对升歌笑了笑:“师兄,听我给你慢慢道来。” “你刚刚去叫师父的时候,他一直紧紧抓着我的裙摆,要不是我躲的及时,他就掐上我的脖子了。哼!可是一见子规叔,他马上就昏过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啊? 子规叔救人心切,再加上他本身重伤体弱,再次晕倒并未引起子规叔的怀疑。 其实开始我也没有把握他是否装晕,便和大家一起围坐在桌边吃凤凰酥。凤凰酥的香味飘到了守在床榻边的子规叔那里,他便寻来品尝了,自然,也定会漂道这人鼻子里。 凤姨的手艺,凤凰酥的味道,绝对是上上乘的,我们只一顿没吃的人都禁不住诱惑,更别提一个几天滴水未沾、滴米未沾的人了。 于是,我做了一个小小的试验,在你们都走出门之后,返回来偷偷将桌上装着最后一只凤凰酥的盒子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 当然,我体贴他腿脚不便,又重伤在身,放在了他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我想,他一定是在深思熟虑之后,认定我们不会短时间回来,又禁不住香味的诱惑,才中了我的招,吃了那只凤凰酥。 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看到了。还有,我们刚刚在隔壁听到的声音,也许就是他吃东西的声音呢。 哈哈,没有想到他吃东西也不文雅呢,那么大的动静。不过,也难怪,那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难免狼吞虎咽呢!“ 我吁了口气,看向升歌,聪明如他,似乎早已明白过来,宠溺的笑着对我说:“月月,还真有你的。我们要把这事情告诉子规叔吗?” 我看向地上之人,挑了挑眉毛,冷冷的说:“你说呢?我要不要告诉别人啊?” 他半天不说话,依旧看着我,只是眼神中的怒火渐息,清冷许多。 我正要问他是不是变哑巴时,他开口了,依然那么微弱嘶哑,却足以让我听清:“是我眼拙糊涂了,冒犯了你。你不是她,虽然相像,但你太小了,也比她美。她说得对,好看的女人都是魔鬼,最美的女人,比魔鬼更可怕。” 什么!这是什么理论啊。 好像跑题了。 还有,我像谁? 我用疑惑的目光盯着他,他也用不明所以的目光盯着我,终于受不了的升歌挺身而出,挡在了我们之间。 我推开升歌,尽量平静看向地面的那团东东:“你一定是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才会对女人,特别是美好的女子产生误解。你讨厌我,恨我,如果只是因为我长的美,我会很乐意把这当作你对我的赞美。” 果真,他的眼中又出现了恨恨的火光,鬼才怕他呢。 我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对我们救你之事还是心存感激的,而且你对我们,尤其是我,并没有真正的恶意。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今天的事情,我和我师兄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他依旧惜字如金,我权当作他默认了。 “果真爽快因为他没有反驳啊!我就不客气了,你听好了:你是什么人?来自哪里?为什么被人打成那样扔在荒郊野外?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我们遇到你纯属巧合吗?你为什么仇恨美女?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什么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吞了吞唾沫。 “还有,嗯……现在暂时没有想到,以后想到了再问,你到时也必须是知无不尽才行。” 我看了看升歌,又看了看地上的bt,竟不例外的全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还是升歌把我拉到一边,诺诺说道:“月月,别说他了,我在你旁边都没听清,没听清你说的什么,那么快……” 我的脸不自然红了下,说话着急的毛病又犯了。 我于是将刚才的问题,一个一个的,缓慢清晰的问了出来,每个问题问完,我都加了一句“必须说话,不许沉默,不许摇头。” 这次他还算听话,每个问题都回答了,而且吐字很清晰,但是答案全都令我哭笑不得——不知道! 不知道就能打发我?那我就不是肖画月了,我对他顿时充满了兴趣。 我笑着看向他,拱拱手道:“多谢配合,你要好好养伤呀,怎么能躺在地上。” 继而看向升歌:“师兄,快来帮帮忙,我们把阿不抬上床去,要不子规叔回来看到定会数落我们。” 只要是我说的话,升歌几乎都言听计从了,他和我费劲的把阿不弄到了床上,才问道:“谁是阿不?” 我指了指床上的呆瓜说:“当然就是他了,那么喜欢说不知道,我就给他起个名字叫阿不好了。还有,我总觉得自己的芙园人丁稀少,缺乏生气,我定要向子规叔要了他来做我的贴身小厮,反正他什么都不知道,也算是无家可归了,放在江湖上,只会被人欺负。” 子规叔定会体谅阿不境遇可怜而答应我的,对此,我充满信心。 以后,跟了我,就有的他受了。我就不信自己制服不了他! 我挑衅的看了看床上之人,他竟露出了怅然若失的表情,说道:“也好,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小姐,我以后就是阿不。”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竟是出乎我意料的,我本来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竟同意了。 既然如此,我就有更多机会探寻他身上的神秘了。 好奇是女人的天性,而且,他凭什么讨厌我,恨我。我偏要让他最后心甘情愿保护我、怜惜我,再冷冷告诉他这只是我改造他的计划,气死他,为天下所有的美女出出气,扫清障碍! 想到这里,我愉快的对阿不招招手,轻声道:“你定要快快养好身体,做一个称职的小厮。子规叔那边,你无须担心,全包在我身上了,而且,今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放心好了。” 我拉着升歌向外走去,却明显感觉到他不快的情绪,我自动忽略,径直走了出去。 第二十二章 故地 当晚我就对子规叔直说我想将“阿不”收做我的贴身小厮,并阐述了一番我早已想好的理由,比如他已失忆啦、身体孱弱了、可能树敌颇多尽受欺凌啦之类。 子规叔本是宅心仁厚之辈,听我这么说,便答应三天后先将此人带回幽幽谷请示师父,再决定是否收留其为谷中之人。 过师父那一关,应该更容易。府中那些家丁丫鬟,哪个不是自愿投奔的?只是又多增加了一个人而已。 子规叔并不是愚钝的善良,考虑问题也是颇为全面的。他叮嘱我和升歌,在此人(阿不)面前,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能说,而且不能过于亲近,虽然可以留他一个安身之地,也需日后仔细观察才可推心置腹。 我和升歌明白他的苦心,哪能不答应。 一晚上,升歌都闷闷不乐,我和他说话,他也不愿搭理我,我猜还是因为我收留阿不的事情。 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我更可惜那只我翻遍了楼上楼下我曾去过的所有地方也没有找见的荷包,以及里面所装的红豆手链。 直到子规叔叮嘱我们早些休息,说过了子午镇,往西走大约三个时辰便是我想要去的地方,明天一大早就要赶路时,我们两个人的心情才各自好转起来。 一夜无梦,我睡得格外香甜,白天真的是太累了。 我是被御剑的闹钟声给吵醒的,睁眼看来,御剑已将我今天要穿的衣服鞋袜准备妥当,她还在一旁继续响铃:“小姐,快起了,升歌少爷和总管事都已在楼下大厅边用早饭边等你了。” 我伸了伸懒腰,仍旧懒洋洋的问:“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 御剑撇撇嘴,有些埋怨的说:“那也得能叫醒啊,我都叫了小姐半天了,小姐压根就没听见啊。总管事下楼时都数落我只知道由着小姐的性子呢,小姐现在也数落我,御剑还真是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呢。” 我忙陪着笑说:“好姐姐,我错了。哪有这么美的猪八戒啊?” 御剑这才用手抹了抹眼睛,笑了出来。这丫头,竟委屈的掉金豆子了。 不过,她的记性还真好。我们闲暇时,我曾说过几段《西游记》里的故事给她听,还教了她猪八戒照镜子这个谚语,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活学活用了。 我再不敢怠慢了,三下五除二的穿好衣衫鞋袜,洗漱完毕,就和御剑下楼找子规叔他们去了。 御剑这丫头真细心,为我今天准备的软底小靴穿着真舒适,挺适合走长路的,她竟能猜到我今天可能会走多些路,确实机灵。 子规叔见我来了并未过多责怪,反而是升歌叫了好几声“大懒虫”,好像怕我听不到似的,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用过早饭,子规叔交代御剑和来福留在客栈中看行李、照顾阿不,只身带着我和升歌前往那片我既想去,又怕去的地方。 我们三人也是乘坐马车去的,只随便带了一些馒头当作干粮。 子规叔说,如果路途顺利的话,黄昏时分我们就能返回客栈。 一路上都安静极了,子规叔安静的驾着马车,我安静的想着心事,而升歌,安静的和我赌着气。 他似乎对我收留阿不到芙园做小厮一事耿耿于怀,可我们除了知道阿不是个男的,应该也还年轻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不开心呢? 于是我想了睡,醒了继续想,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不到三个时辰的路程。 马车终于在晌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些:艳阳高照着,极目所至一片青山。 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很多湿泥,松松软软的。我稍稍走进了些,果真还有好多泥潭,只是因为现在正值初夏,上面覆盖着的落叶几近没有了。 还是同样的感觉,就像我曾在电视节目中看到的沼泽! 应该就是这里了,没错! 我凭着自己的回忆和感觉,找到了师父当年救我的那片地方,那是一片面积最大、最潮湿的沼泽地,中央还在汩汩的冒着泡泡,看起来就怪吓人的。 四年前师父救我时,我个子还小,不足以俯视这片沼泽的恐怖之处;再加上当时我刚刚醒来,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懵懂无知,便没有想到厉害所在。 现在看到了,也想到了,如果真有人想害我,将我扔在这里我是绝无一丝生还的可能的。 听师父说,他将我从这里救出时,我还身重剧毒。我不禁又想到自己当时一身的鞭伤,不寒而栗。 是谁?这么想置我于死地呢? 我抓破头也想不出一个仅仅三岁的幼女能对什么人产生不杀之而不快的威胁呢? 我记起当时师父救了我后就急匆匆的带我回谷了,并未在这里过多逗留。虽然师父当时缘何如此巧的在这无人来的地方将我救了定有内幕,但经过这几年的相处,我敢肯定的是,师父绝不会害我。 他应该还没有搜查过现场吧,事情虽然已过去了四载,这里却是人烟罕至之地,我怀着一丝侥幸心理,试着在这周边找寻起线索。 这一趟,来之不易,我绝不能白来! 子规叔与升歌问清了缘由,也帮着我在附近找起来。我的软底靴早已沾满了湿泥,脚起脚落间,早已变得沉重不堪,我的失望之情也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变得明显起来。 这片地方这么大,再这样找下去,恐怕到了明天也走不了一半。 我抬起疲倦的双眼,看到子规叔与升歌也在奋力帮我查找着,全然不顾鞋上沾了泥,发上沾了草,此情此景,我怎能不动容呢? 其实找到什么线索又能怎样呢?也许只是为了满足我的一点点好奇心吧,满足我想知道真正的肖画月是什么样身世的好奇心吧。 我在这个世界的亲人全在幽幽谷,我只会把那里的人当作亲人。 现在的我,被那么多的亲人、朋友关心着,爱护着,还用如此在乎以前吗? 我有些迷茫,更有些不知所措,动作不由慢了很多。 “月月,你看这是什么!”升歌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他的人也随之狂奔过来。 他手上举着的应该是一块玉佩,大体看上去,呈圆形,上面刻着不知为何物的奇特花纹,玉佩下部所坠的吊穗已脱落大半,原先应该是深红色的。 子规叔这时也过来了,他将玉佩在已经沾上泥污的衣摆上仔细擦拭干净,那玉佩登时就泛出了通体透明的白光,子规叔的眼睛明亮起来,喃喃道:“难道是‘飘雪’?这纹饰竟像是……” 飘雪、流光、星灼、血燕是这片新大陆上极其名贵的四种玉石。而飘雪恰恰排名这四大宝玉之首,因通体透亮泛白光,看起来就像晶莹剔透的雪花而得名。 子规叔接着说道:“这玉佩大体上看仍然完好,但从外部被污损的情况看,在这里有些年头喽。 在这无人烟涉足之地竟会出现如此名贵的一块玉器,可见谷主在救了小姐后有人曾来过这里。 假如那人与小姐有关,他来这里就有可能有两个目的:一个就是想来确认一下小姐是否已经被害,回去复命;另一个就是他是来救小姐的,不慎在寻找小姐的过程中丢了玉佩。 假使这个假设成立,不管那来人是好意还是坏心,有一点可以确认,他定与迫害小姐之人相识,知晓他们的恶毒行径!” 我心里却疑惑另外一件事:这里的人对玉的特殊爱好自古有之,常以玉的温润色泽来代表仁慈,坚韧质地来象征智慧,不伤人的棱角来表示公平正义,敲击时发出的清脆舒畅的乐音则被认为是廉直美德的反应。故喜爱玉甚于黄金和其它玉石,与中国古代“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君子与玉比德焉”无异。 看这玉佩,并非寻常之物,如此珍贵的玉佩丢了,那人为何没有返回来寻找呢? 今天在这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了,子规叔建议我们现在就返回子午镇,否则夜路难行,易多生变故。 今天也算是有了收获了,剩下的问题回谷再像师父打探一番好了。 我们回到客栈的时候,已是满天繁星了。 大厅已无人用饭了,子规叔让御剑和来福带我和升歌上楼去房间里用饭,自己简单的问询了一下病人的情况,也上楼去了。 御剑和来福刚刚都担心的坐不住了。 尤其是看到我满身淤泥的狼狈样,御剑的眼圈都红了,使劲嘀咕:“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弄了这么一身泥。饿了吧?一会吃点东西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收拾停当,我躺在床上,听着身侧御剑平稳的呼吸声,脑中不停晃过那只玉佩的影子。 子规叔将玉佩收了起来,说是要回去交给师父再做定夺,这正合我意。 渐渐的,随着意识越来越模糊,我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三章 美人 第二天早上,我睡了这两天以来第一个惬意的懒觉,呵呵。 而且就连醒来都不是被御剑叫醒的,是被楼下的喧闹声给弄醒的,这吵闹声似乎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 我喊御剑过来问是什么事,御剑只说小姐别怕,总管事已经下楼去看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升歌的叫门声,我看自己虽未梳洗,穿的倒还齐整,就让御剑将他叫了进来。 升歌看起来精神很不错,昨晚应该休息的很好。他也像是刚刚起床,匆匆梳洗好的样子。 “月月,你快点,我们下去看看,楼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我还能伸张正义,做一回名副其实的大侠呢!”他踌躇满志的催我。 是大虾吧,这里的孩子也都喜欢做明星梦。 我也是一个好奇宝宝,一不做二不休的披上外衣,漱了漱口,发都没有绾,就与升歌推门出去了。 从楼梯上往下望去,好多的人啊,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挺大的一楼大厅,已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了。 但眼尖的我们还是一眼看到了围在人群中的子规叔,他英姿勃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正义的化身! 来福站在子规叔旁边,也是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 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一些人在争吵,一些人在议论,更多的人是在看热闹,并不时对着子规叔和另外的一男一女指指点点。 我和升歌什么也没顾,使劲向人群中挤去。由于我们个子小,人也灵活,很快就挤到了子规叔的身边。 我们一人挽住子规叔一只胳膊,仰头问他:“子规叔,怎么了?他们为什么欺负你?” 我登时感到对面两束令人厌恶的目光向我射来,我敏感的抬头一看。 只见一个目光猥琐的男子不怀好意的将我从头到脚的打量着,嘴中还不时的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我被他看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那人二十岁左右,一身华服,长相倒也还入得了眼,像是一位家境不错的富家公子,只是从气质到外表,都展示给人一种轻浮的纨绔子弟的标准形象。 他身边那柔弱美女白嫩的手腕被他紧紧的抓在手中,那女孩儿十五六岁的样子,早已吓得面无血色,苍白的唇被贝齿咬的流了血丝,一双美目中氲着汪汪两潭水波,无不叫人看了心疼。 这一男一女不就是我刚刚在楼梯上看到的那两位吗? 我不由抓紧了子规叔的胳膊,鼓起勇气向那男子喊道:“看什么看?是不是不想要眼珠子了?”他摇了摇手中的纸扇,公鸭般的嗓音喷出了下流的话:“非也,非也,我是在欣赏百年不遇的小美人儿啊,怕现在不看个够,以后你长大了,可就没机会一饱眼福了。”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气得冒烟,升歌趁子规叔一个不留神,挣脱他的手,貌似上前去教训那腌臜东西了。 可升歌即使武艺再高强,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能是那坏蛋的对手呢? 眼看着那流氓抬起了升歌,正要将他扔出去之时,子规叔飞身将他接了个正着,我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向前紧紧抱住了升歌,紧张的看着他:“师兄,你没事吧?你怎么突然跑出去了,吓死我了。” 他却抬手摸摸我的小脸,严肃的说:“我不准他那么说你,一句也不行。都是我不好,保护不了你。”随即低下了头。 我冲口而出:“师兄能保护我的,等师兄长大了,一定能把我保护的好好的。” “真的吗?”他眼中的光芒渐盛。 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子规叔示意来福将升歌与我带到一边去,朗声对那人说:“年轻人,刚才的事情我可以不予追究,你还是放了这位姑娘吧。” “要我放人也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他又开始用那令人恶心的眼神看向我,“用她来换。” 他是在说我吗?我真想吐他一脸。 “这丫头长大定是倾城倾国之姿,我先养她在府中,十年八载后收了她。如此如花美眷,可是为我的脸上增光呢不是?” 此言一出,别说我和升歌了,子规叔都气的脸色发白,隐忍半天怒喝出声:“休得放肆!” “那就是不想让我放人了?”他卑鄙无耻的挥了挥手,人群中顿时涌出了十几个张牙舞爪的爪牙。 没想到这家伙竟还带来了这么多帮手。 “这媚烟本是我府之人,丫鬟的命,我却抬举她做我的第十房夫人,是多大的荣耀,你说是不是啊?媚——烟?!”他轻佻的用扇尾抬起那美人儿下巴,威胁的逼问着。 那美人早已花容失色,却仍能做到威武不能屈,用求助的目光楚楚可怜的看向子规叔。 柔美、颤抖的声音传了过来:“求侠士救奴家一命吧,奴家以后定会做牛做马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的。” “啪!”美人儿的右脸颊顿时肿的老高:“贱人!竟敢应声,不教训教训你还真当自己是仙女下凡了!” 那力道所用之大,以至于凶器——扇子的扇骨已经断了。 子规叔实在看不下去了,似真似幻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美人儿带回我们这边了。 一来一回之间,那恶棍还没有半点反应,已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了。 周围那些爪牙见状,正想一哄而上,子规叔以绝妙的身手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也定在地上,后面的人才面露惧怕之色,不敢上前了。 “怎么?还想上前?你们再不将他们抬回去,他们就要变成栈中的石像了。”子规叔对那些还未被定身的家丁说道。 那些家丁这才抬起他们的少爷与那几个家丁抱头鼠窜了。 子规叔再看向那女子时,她早已晕过去了。 不知刚才到哪里去的梅花娘子突然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她将人群遣散之后,不无忧心的对子规叔说:“奴家自从第一眼看到大侠,便知您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如此,您是不知道这杜家的背景和势力,得罪了他们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子午镇的居民并非都是冷血旁观,只是之前有那些仗义之士冒犯了杜家的,轻者家破人亡,重者命丧九泉啊。” “镇东头那个瞎眼老乞丐本是一个本分的货郎,就是因为看不惯杜家少爷横行镇里,欺男霸女,便写了一首打油诗。不知怎么被独家人知道了,硬是将那货郎的货摊掀了,房舍占了,眼睛挖了,舌头割了。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以后谁还敢管那等闲事?” “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我忍不住问道。 梅花娘子用看外星人似的眼神盯了我好一会儿,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回答:“这子午镇本是国与国交界之处,各国都没有管辖的权力啊。听说这杜家与曙天国丞相沾亲带故,又财大气粗,谁敢得罪?他们家在这一带基本上就是土皇帝了。我看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得罪了他们,他们定会找上门来的。” 听到曙天国,子规叔叹了一口气,谢了梅花娘子的担忧之情,命来福先将那唤作“媚烟”的女子背上楼再说。 子规叔用银针轻刺她的太阳穴,又喂了她一粒醒脑丸,她便悠悠转醒了。 抬眼一见是我们,媚烟便撑着柔弱的身子跪在了地上,不停的说着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的话。 子规叔赶快将她扶到凳子上,御剑倒了杯热水给她。 不待我们询问,她的话匣子便打开了。 “奴家本是落索国的人,随家中老父老母到这子午镇投奔做生意的亲戚,没想到亲戚没找见,却将盘缠用光了。” “母亲由于水土不服,病倒了,走投无路之下,我被人介绍去杜府上做丫鬟。有了月钱,便为父母租了一间郊外的小屋做安身之所。却没想到府上少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淫贼,经常以他的少爷身份羞辱与我。忍无可忍之下,我便深夜逃回了家。杜少爷没有得逞,便纠集家丁不知怎的找到我家里,要将我强行掳回去。母亲一吓一怒之下便归天了。” “我只好哄骗他说等过了母亲的三七便随他回府,以后做婢为妾都随他,他看我态度有所回转,便将人手安插到我家周围,料我也逃不走,才答应了。” “父亲就我一个独生女儿,怎么忍心将我推入狼窝,便合计着将母亲安葬后,我们就逃回故乡。父亲在母亲入土为安后,假装以掺了重份迷药的酒水酬谢门外那群杜家眼线,趁他们不省人事后连夜逃了出来。” “可没想到我们逃了大半夜,还是被杜少爷发现了,他带了大批打手追上我们,争执中竟将父亲给活活打死了。可怜父亲现在还尸骨未寒,我……”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夜里被他带回府里,被他……被他……我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今早醒来,看他还睡着,便又想到逃走去寻找父亲的尸骨,逃到这里时想讨杯水喝,没想到却看到他人在大堂坐着等我自投罗网呢。我如此无能,害死了父母,真想一死了之。” “但在看到他那无耻的脸时,我决计不死了。我留着一口气,就是想为双亲讨一个公道,以慰他们在天之灵!哪怕用我自己的命换那恶贼的命!”她的双眼突然凝聚了不容忽视的力量。 她现在孤身一人,留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子规叔决定先带她上路再作打算。 我们这趟沼泽之行,除了寻得一块飘雪玉佩外,最大的收获就是阿不和媚烟了。 第二十四章 陷阱 我们大家收拾好随身物品及行李,不准备今晚在梅花客栈过夜了,我们并非惧怕那恶霸来寻仇,而是担心给梅花客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更何况我们现在还带着一位重伤在身的阿不,一位虚弱的美娇娘媚烟,更没有办法逞一时之快。 子规叔深感无奈道:“由于种种缘故,玄霄派永不得插手皇家之事,这是谷主当初接管掌门时立下的誓言,也是现在的派规之一。这杜少牵涉皇家人脉,我们动不得。但刚才我使的是‘定魂砂’, 即使穴道自行解开后,也会使他意念受缚。其之后一旦妄动邪念,便会头痛欲裂;只有一心向善才会不治而愈,这也是给他的惩罚了。” 从子规叔紧握的双拳,我能深深体会到他心中的苦闷与自责,既然师父那么说,定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将嫉恶如仇作为主流思想的师父,看到此番情景,又将作何感想呢? 我也到现在才明白,即使狭义如师父,也有其无奈之处,这世上,竟也是一无如意之处啊。 正当我们向梅花娘子道别的时候,门外冲进来一群人。 我一看,惊出一身冷汗,竟是早晨被我们整惨的杜家人,因为他们家的家丁与打手都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制服”,软帽上还统一绣着白色的‘杜’字。 他们迅速形成一道人墙,挡住了客栈唯一的出口。怕事之人看到这阵势,都一溜烟的跑回各自的客房中了。 我看向子规叔,他面不改色的伸出双臂护住了我与升歌,以及跟随在后的扶着媚烟的御剑,抬着阿不的店小二、来福。 正在这时,一声怒喝传来:“休得无礼!” 我寻声望去,那些家丁已如数退至门外,低头恭敬地给一位老者让出一条通道。 我就说听着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这来人竟是我们初到子午镇时问路的那位商铺老翁。 那时他自称姓杜,还称是从曙天国过来做生意的,没想到他的生意竟做得这样大,杜家还是曙天国的皇亲国戚。 那老翁此番看来,气质的确不凡,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丝丝贵气是无法掩饰的。他边向子规叔行拱手礼边朗声说道:“老夫当是哪位豪杰替我整治了我那顽劣逆子,特意上门向恩公道谢对劣儿的再造之恩。无巧不成书啊,竟是故人呢,我这次更是来对了!” 子规叔也淡然回答道:“原来是杜老爷子,恕我唐突了,令郎……” 杜老悠然打断道:“哎,逆子顽劣,行伤天害理之事,我身为父亲,无力阻挠,惭愧啊。壮士恰巧有法令其悬崖勒马,改邪归正,老夫实在是感激涕零啊。”看他的神情与说话的语气,竟不像作假,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感慨。 子规叔放下警戒,抱拳道:“杜老既然如此认知,是我狭隘了,我只不过用了一个小小的定身法,令郞明早定会完好如初,不知杜老现在前来……” “壮士客气了,我来这里一是向壮士道谢,二是欲邀壮士一行去寒舍做客,我来之时已叫府里的人预备酒菜了。我们本是同乡,他乡遇故知,怎能不聊表心意,这是其一;您为犬儿尽心尽力,制止了他的迷途深陷,省了我这做父亲多少心,这是其二,还请您看在我们同是曙天国民的份上赏老夫这个脸。”杜老坚持到。 “这……”子规叔有些犹豫,然后抱拳道谢道:“我怎么也想不出拒绝的理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老翁顿时喜笑颜开,伸手说道:“请!” “只是……”子规叔面露难色,我很少看到子规叔表现出这种神态。 “壮士不妨直说。”杜老毫不犹豫的说道。 “媚烟姑娘的父亲尸骨未寒,我想先带她去寻找其父的尸身,将他安葬了。”子规叔有些为难的说道。 “这种事情怎么能麻烦壮士您呢,本是犬子欠下的债,正愁无处弥补呢,我现在就遣府中家丁顺着沿路寻找,再将老人妥善安置,您就放心吧。你还是先随我回府休息片刻,用完膳再作打算吧。”杜老急切的说道。 子规叔知道不好推辞,便在杜老的指引下向门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看着媚烟惊恐的眼神,发现杜老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媚烟一眼,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不经意转头间,我看到柜台后的梅花娘子面露担忧之色。 我们没有坐杜老早已准备好的软轿,仍旧乘我们的马车,现在虽多了两位成员,但大家都不胖,挤挤坐还是不成问题的。 没多久,我们就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大宅前面,掀帘子向外看去,府门上的扁额上所书二字:杜府。他们的府邸坐落于子午镇的东南角,四周环山绕水,景色优美怡人。 我们还没有跳下马车,就有杜府家丁上前迎接我们进去,一个个脸上尽是谄媚的笑,想想早上时候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心里不舒服。 宴席是设在花园中迎风亭,坐在里面,丝丝微风夹杂着初夏独有的香甜气息,使我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 升歌看我享受的样子,也仰起头深深呼吸,还没等他体会到其中的香甜,就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打开了。 我差点忘了,他对花粉过敏的。这几年虽然用药有所改善,但对于密度极大的花粉还是无法免疫。 虽是初夏,这里气候温暖湿润,花园里也开有各色我根本认不出品种的鲜花,在傍晚夕阳独特的光晕下,显得格外美丽。 我并不觉花香气味十分浓郁,只感清雅香甜。但没想到已有很大改善的升歌,还是如此敏感于这里不同的花香。 杜府出席宴席之人只有杜老一人,在府中一路走来,除了些许丫鬟婆子外,我并未见府中任何女眷露面;子规叔也只带领升歌和我出席了宴席,令来福和御剑分别在园西的客房中照顾阿不和媚烟。 我却发现亭子周围伺候的人只有男仆,未见一位丫鬟婆子。不觉奇怪,看来这杜府女性地位比男性高。 在等待菜色上齐之际,杜老像找到知音般与子规叔攀谈起来。 他仍只称自己是来自曙天国的一位普通商人,我们见他无意坦诚,便也没有点明他的皇亲身份。 他自称有一妻两妾,却苦于膝下无子。没想到喜从天降,同样临界不惑之年的自己与正妻,却孕育了一个儿子。为表示自己的喜悦之情,感谢上天的厚爱,他给儿子取名为天赐。 夫妻二人中年得子,自是欢喜,连带府中的两位妾室,全将重心放在天赐身上。简直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天赐自小养成了残暴霸道、目中无人的性子。 只要他看上的东西,就要千方百计的得到,否则 ,宁愿毁了它! 我们都已猜到,那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儿子,也就是杜天赐,就是今早在梅花客栈丢人的淫贼,我虽觉一阵厌恶,当着杜老的面,也不敢过于表现出来。 他接着诉说道,他在子午镇的生意越做越大,产业也日益丰盛,身体和心力却无法抵挡岁月的侵袭,渐渐在年老体弱之下败下阵来,再加上日益浓烈的思乡之情,决定回乡养老。 但辛苦了半辈子的生意不能不顾啊,他唯一的继承人就只能是被他自小娇纵,残暴无能的独生儿子(当然,这些形容词是我想象中加上去的,他再不济,他父亲也不可能这么侮辱自己的孩子)。 由于自小娇生惯养,从不肯轻易面对困难的儿子接手了他不喜欢的生意,却无心,也没有那个能力管理。也就是说,他的儿子,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于是杜老便每年从曙天国来到子午镇待一阵子,亲自教授天赐一些经商业务知识(自小到大,天赐已经气走了n位夫子了),想让他从零学起。枯燥无味的学习怎么可能对上天赐的胃口呢?在家人的忍让与包容下,他日渐放荡形骸,天天不是与些狐朋狗友上赌坊赌博,就是流连于花丛中。 杜老有好几次想阻止,却敌不过家中三位主母的袒护,以至于天赐渐渐不满足于吃喝嫖赌了,竟开始打人、拐卖良家妇女了。 府中略有姿色的丫鬟被他看上,强行侮辱的更是不在少数,媚烟就是这不幸中的一员。 “都是老夫疏于管教,才酿成了今日之祸,老夫惭愧啊,幸好有壮士今日大义之举,令犬儿迷途知返;对老夫而言,如醍醐灌顶,老夫也知道将来该如何做了。” 我眼前自动忽视杜老恨铁不成钢的悔恨表情,只是不断浮现出媚烟悲惨凄楚的苍白面孔。 这时有家丁来报,见我们也在场,那人不知该不该当场说。 杜老向一边拂拂袖子,不以为然的说:“这里并没有外人,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子?让人家以为我们杜府没有家教,你担当的起吗?” 我总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至于吗? 那家丁这才颤巍巍的说:“回老爷,大批兄弟都在媚烟姑娘所说的小道上搜索了几遍,并未见一位老者的尸身。莫说是死人了,连只死兔子都没有。” 瞧这话说得,真是什么样的府邸养什么样的家丁。 “再去搜,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杜老不耐的将那人赶走了。 这会儿,菜已经上齐了,可是我却没有一点胃口了。 还是老道的杜老最先打破了沉默,他命仆人将我们面前的银杯斟满,举杯敬子规叔,顺便也向我们举了举杯子。 我因年幼,师父从不让我饮酒,我皱着眉头望向子规叔。 杜老似乎看出了我们的为难,笑着解释说:“我府中最近聘来了一位落索国的酿酒师,他所酿之落索国国酒‘玲珑仙’名不虚传,甘甜可口,还可解疲劳。这‘玲珑仙’乃玲珑果所酿,乃清爽果酒,小公子与小姐也是可以引用的。” 我的心顿时一沉,又是玲珑果,我对玲珑果有一种敏锐的排斥,看看子规叔与升歌,也是面露戒备之色。当年师祖与太师父在落索国被害不就是这“玲珑仙”造成的吗? 难道这杜老也想故技重施? 子规叔笑道:“杜老所言极是,只是果酒虽果大于酒,毕竟还是酒,空腹饮用毕竟不是好事。尤其是孩子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我们再好好品尝吧。” 杜老点头称是,便坐下来,招呼我们吃起那所谓的山珍海味来。 子规叔的意思我明白,他定是想先品尝菜肴中有咸味的调料是麒麟粉还是真正的食盐。 师父曾告诉过我蒹葭国有一种毒草叫做麒麟草,磨成粉,可以当做食盐烹制菜肴来用。当年师祖与太师父因为经验欠缺被设计残害,师父后来就专程赶赴蒹葭国采摘大量麒麟草回派中,磨成粉,亲自品味与食盐之区别。 刚开始,确实难以分辨,可是在师父日以继夜的研究下,终于发现了食盐与麒麟粉的分辨方法。这方法即使麒麟粉与菜肴烹制在一起后,还是奏效的。 师父还将此法传授给了派中弟子,令所有人都能铭记师祖与太师傅所遭受的耻辱。 我看着子规叔在杜老的热情指引下尝遍了每一道珍馐佳肴,并赞不绝口。 看子规叔的笑容是随和自然的,他还趁机向我和升歌做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应该就是示意菜中是食盐,而并非麒麟粉,我们是可以放心食用的。 子规叔一定是已经实施了检验方法了,我不禁想到:他一定很疼吧。 我和升歌也都或多或少的吃了些,我没有什么胃口,只拣清淡的吃了点。 吃的差不多了,杜老又举起酒樽敬起酒来。我们便也没有推辞,举杯至嘴边,这玲珑仙非常可口,就像我原先喝的高纯度果汁饮料一样。 放下空杯,我发现杜老谦诚的笑容起了变化,似乎逐渐狰狞起来…… 紧接着向我袭来的,就是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我费力地看向升歌与子规叔瘫软在桌子上的身体,顿时警觉到我们掉进了一个大大的陷阱之中! 第二十五章 黑衣 在我们还没有丧失清明之前,杜老爷子狞笑着撕下了虚伪的面具,兴奋的围着亭中石桌踱起步来。 他来到我们身后,哈哈狂笑了几声,得意道:“壮士啊,对不住了,老夫这么做也是你逼 的,休怪老夫啊。” “要怪就得怪你动了我最心爱的儿子,从小到大,我都从不舍得动他一指头,你一个无名小卒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扫进赐儿的颜面,使他威信全无,以后如何在这子午镇立足;况且我那可怜的孩子自小受不得委屈,现在竟被你害的昏迷不醒,以后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们几个 老辈儿怎么活啊。”那老头儿竟振振有词的强词夺理道。 我气得不轻,这杜老头儿真是一个溺爱孩子到变态地步的偏执狂!他儿子的恶行全子午镇人都知道了,可恰恰他不知道。 刚刚为了混淆我们的视听,他故意说了那许多儿子的经历,我们竟听做了“真话”,殊不知那却是杜老爷违心编造的“谎话”。 气归气,我却无力反驳,甚至连转头瞪他的力气也没有了。我们怎么会中毒的?子规叔刚刚明明暗示说菜肴中是食盐而非麒麟粉,按理说喝了玲珑仙之后应该不会产生剧毒啊?我们忽略了哪里呢? 难道我们现在真沦为了名副其实的刀俎鱼肉,任人宰割不成? 子规叔声音有些颤抖,愤怒道:“真是小人行径!你到底想怎么样?怪只怪我自以为了解你平日行径,竟轻信了你,如今栽在你手里,我怎么样都行,只希望你放了这两个小娃儿,他们没有得罪你的儿子。” “我想怎么样?哈哈……我要为我的赐儿报酬!至于这两个娃娃,女娃儿我要留下,家丁曾报赐儿对这女娃儿很感兴趣,想得到她,我当然不得违背赐儿的心愿了;这男娃儿吗,难道要我留着他去通报你的同党,来为你报仇吗?未免留下隐患,我必须斩草除根,这个,我想,你应该没有意见吧?哈哈……”令人憎恶的笑声不绝于耳。 他竟然想对子规叔和升歌动杀念!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啊,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我做不到,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的头痛欲裂。 我什么时候成了讨好人的玩具了,好厌恶他那么说我。看这情形,我难道真要等到长大了嫁给那淫贼吗?如果真要那样,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说不定倏地一下就回到原先的世界去了呢。 我还想回家呢,还有幽幽谷,我很想师父,还有凤姨,呜呜。还有楚翼,没想到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杜老那刺耳的声音又响起了:“死到临头了,也让你们做一个明白鬼。你那咬破舌头以血尝试麒麟粉的法子只能让你找到饭菜中的麒麟粉,别处的呢?你可找不到。” 我大惊,用余光看到子规叔也是一脸震惊之色。 这分辨麒麟粉与食盐的方法就是师父在一次亲口尝试中发现的,他有次不慎咬破了舌头,渗出的血水与麒麟粉相溶,竟产生出一丝淡淡的苦涩来,换做食盐的话,则不会。 师父怀着激动的心情又做了几回试验,发现不论麒麟粉是否放在饭菜中,与血结合都会产生苦涩的滋味,食盐却不会产生,师傅就确定了此为区分食盐与麒麟粉的方法。 得意洋洋的声音继续道:“我知道,这玲珑仙如不遇到麒麟粉是不会产生剧毒的,那江湖中盛传玄霄派掌门笑无名分辨麒麟粉的方法,几乎无人不知了。为免打草惊蛇,我不敢将麒麟粉冒然加入饭菜中,而是——将其混合了玲珑果粉、名贵香料喷洒在了亭子周围的花卉上。这迎风亭恰处在风口处,微风拂过,你们大家就已经吸入了大量的麒麟粉与玲珑果的混合物,当然,这样的情况下,成分也许会下降很多,为以防万一,我又引你们饮用了一杯‘玲珑仙’,这下,果真就万无一失了。你们是逃不脱我布置的双重防线的,哈哈……” 好歹毒的计策啊,但这献计之人绝对令有高人,绝不是这偏执的杜老头儿,难道是那个来自曙天国的酿酒师? “那你为什么没有事?你闻也闻了,喝也喝了,怎么没事?”我细若蚊鸣的声音冲出了喉咙。 “这丫头果真有趣的紧,够胆色、够机敏。老夫定当如是奉告,很简单,因为我们已经事先吃了解药。” 师父并未将辩解麒麟粉之法限制在派中,所以外人知道此法也不足为怪。只是不知是何人竟配置了玲珑果与麒麟粉产生剧毒的解药,师父这些年也一直致力于此的研究,却仍无大的进展。是何高人在助纣为虐呢?是否与为杜老献此毒计的人为同一人? “这下,你们也该明白了,好了,早日投胎去吧。”他挥挥手,立即上来几个家丁,有两人竟手持麻袋,他们利索的将子规叔与升歌套进麻袋中,准备扛走。 “你要将他们如何?”我害怕极了,我也要和他们一起走,哪怕是死。 “老夫在远郊荒坟堆为他二人选了一个及妥当的安身之所,定不会辱没他们的,丫头放心。这样,也算让他们入土为安了。”杜老竟是有问有答。 我向麻袋远去的地方挣扎着,忽听“扑通”一声,杜老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周围的家丁也陆陆续续的倒成一片,包括那几个准备将麻袋拿出去活埋的家丁。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定要将他们救出来,天不亡我,我们终于就有机会逃出生天了。 怎奈我浑身像被抽了筋骨般,软绵绵的,根本连腰都直不起来,更别说走路了。我的脑袋也只发晕,随时有可能昏过去。可见,那该死的杜老头儿将药下的有多重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当我咬破嘴唇,试图用疼痛延缓一丝最后的意识之时,一个黑衣蒙面的矫健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我的面前。 我真怀疑自己进入了幻境,直到黑衣人犹豫着用一只修长白净的手轻抚上我的额头,我竟清楚的感觉到那手掌上的温度与青草香,才意识到我们也许有救了。 黑衣人体贴我无力抬头,便将一张大脸凑到了我的面前,修长的颈部恰巧露在外面,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凸起的喉结。他的脸几乎被面幕遮严了,只露出一双灿若星子的俊目,我想他应该是个美男子吧。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怜悯之色,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但是我已经没有精力去区分了。一向最不屑得到别人怜悯的我,现在脑海中竟然全部都是如果只有得到怜悯,才能令大家获救也是值得的想法。 我不知从哪蹿出来一股力气,抓住了眼前的一只手,它在我眼里,已经不是手了,而是希望,我唯一现在能够寄予的希望之光。 被抓住的手颤了一下,或许是我的动作过于突然,亦或许是我的手过于冰冷,但它很快安静了下来。 我努力调整自己的语调,不至于挤出来的话令人误解:“求您了……求您救救我的亲人……即使用我的命来换。” 在我陷入深深的黑暗之前,我看到他眼中的一丝讶异与慌乱,如果那可以称作慌乱的话。 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浑身都动弹不得,定是梦魇了。我的身体忽而如烈焰焚身,时而如深陷冰窟,冷热交替间我的浑身都湿透了…… 我痛苦的想要叫出声,可是喉咙像是被锁上了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似乎有人唤“月月”,我努了努力,眼睛竟意想不到的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我熟悉的房间,整个hello kitty的粉色风格是我的最爱。我安静的躺在小软床上,平时睡觉总抱着的大号kitty猫像往常一样乖巧的躺在我的臂弯。 我还看到了一个人,是萧然哥哥吧,他盯着“熟睡”的我,眼睛竟一眨不眨。怎么突然觉得有点陌生呢?他可是我一直最崇拜的哥哥呢,他的眼睛中怎么有那么多无法掩饰的焦虑?他的脸上带着倦意,泛着苍白,他是怎么了?如果那个睡着的画月才是真的画月,那我又是谁呢?我的头好痛。 这时门开了,是爸爸妈妈!我扑过去,却从他们的身上穿透了过去,我抱不住他们,他们似乎也没有看到我。 “然然,你别这样,我已经几乎失去了你妹妹,你如果也病倒了,妈妈可怎么活?”妈妈已经泣不成声了。 爸爸在一旁抚着妈妈的肩膀,自己也是一脸的忍痛。 “不会的,月月会醒来的,我会一直在这里看着她醒来,我要一辈子照顾她的。她不会有事的。”萧然哥哥坚定的说。 爸爸无奈的搂着仍在哭泣的妈妈转身关门走出去了。 画月怎么了?我又怎么了?我的头更痛了,失去知觉前眼前浮现出了子规叔和升歌的脸庞。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竟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御剑歪在我的脚边睡着了,我看到御剑,冲口而出:“子规叔呢?升歌呢?阿不和媚烟呢?还有,那个黑衣人呢?” 御剑被我惊醒了,眼睛肿肿的,抬头看是我在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这丫头,最近好像总喜欢掉金豆子。 “小姐,你怎么总是这样不顾自己啊?别人回谷当晚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你却整整昏迷了三天,一醒来却是为别人操心,你都不知道我为小姐操了多少心?”御剑生气的嘟起嘴。 “好了好了,姐姐不生我气,我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那天晚上我们好像遭到了埋伏,中了毒,然后我遇到了黑衣人,但是后来发生什么我好像忘了。”我拍着额头绞尽脑汁也理不出头绪。 御剑拿下了我不安分的小手,叹了一口气,走到桌边端了一碗温着的热姜汤递给我,说道:“我们边喝边说吧,谷主本也是让我在你醒来之后告诉小姐的。” “那天傍晚总管事带着你与小公子赴宴后,我和来福就带着媚烟和阿不被安顿在杜府偏院的那两处相邻的客房中。 我和媚烟在一间房中,我们说了会儿话,就听到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可当我赶至门外一看,却除了来福外,什么都没有出现,一问之下,才知道来福也是听到门外有异动,才出来打探的。 我们两个人互相叮嘱了一番,才分别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见媚烟有些情绪不稳,正欲安慰,便见到来福搀着阿不敲门进入:‘快收拾收拾,我们要尽快离开此地。总管事他们一定早已发现不妥之处,我们不能拖他们的后腿!’ 见我惊疑不定,来福只好拿起手中一枚短镖,上面有一白色布条穿在上面,有血字为证:‘此处危险,不宜久留。马车梅花,急、急、急!’ 血书上的字体并不是总管事的,前两句还好理解,很明显是催促我们速离此地,可是马车梅花呢?事不宜迟,我们只好暂时理解成是赶马车去梅花客栈了。 (在这块新大陆上,人们对血是极为虔诚的,能够写下血书,就表示愿用自己的生命去作担保,绝不会有诈) 我们四个人走出院子,果真看到四周有许多的家丁把守,我和来福仔细观察了,发现那些家丁只不过是仅会用蛮力的武夫,并无高手在场。我便和来福提气施展轻功,分别将媚烟和阿不带出了杜府。 我们坐上侯在杜府门外的马车,趁看门人不注意之际,一秒都不敢耽搁的奔向了梅花客栈。 到了那里,梅花娘子什么也不表示,只迅速为我们找了两间客房安顿下来,临走时只说了四个字:‘耐心等待’。 我们怎能耐心的下来,担忧着你们的处境,我们根本静不下来。我们想回去找你们,又怕给你们添更多的麻烦,我现在都后悔死了,即使我帮不了什么忙,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受着委屈。” 御剑说了这么久,我也没有打断她,看她又落泪了,我知道她是太担心我所致,但也还是忍不住说道:“好姐姐,我知道你疼我,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接着呢?接着发生什么了?” 她不忍忤逆我的请求,哽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只感觉漫长极了,你、小公子、总管事才回来。 你当时是被一位黑衣人抱着的,脸色苍白,双眉紧锁,嘴里还在喃喃说着什么,可把我吓坏了。升歌公子和总管事还好,相互搀扶着回来的。 那黑衣人递给我一丸药,说是解药。你昏迷着,他不好喂与你,便叫我立即掺水活成药汤喂与你了。 你吃了解药,却不见醒,那黑衣人说升歌小公子与总管事之所以恢复的快,一是身子本就比小姐你好,二是喂食解药及时。还保证说你第二天早上应该就无大碍了。可是,你却昏迷了整整三天,现在可好了,终于醒了,我要赶紧告诉谷主去。” “等等啊,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黑衣人是什么样子?他去哪了呢?”我抓住已站起身的御剑焦急的问道。 “他啊,我那时只注意你了,没看他,只听他说话的声音嘶哑非常,脸上有面幕遮着,长相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吧。他送你们回客栈后就走了,子规叔询问他,他也神秘兮兮的拒绝了。我们不变耽搁,就连夜坐马车回谷来了。小姐,你都不知谷主和凤姑娘急成什么样子了!我要去了,小姐,你要不再喝碗姜汤,还是继续休息?”我摆了摆手,让她出去了,自己现在需要静一静。 那个黑衣人到底是谁?我为什么没有机会听他说一句话呢?毕竟,他救了我们,以后如若有缘,见到他,我一定要好好感谢。 第二十六章 乐土 我入神的想着,连御剑什么时候回来都没瞧见。竟然,跟着御剑同时过来的,还有师父、凤姨、子规叔、久违了的大师兄肖文墨与升歌。 敢情主要人物今天都聚到我这小小的芙园里来了。 我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忙要起身,却被凤姨眼尖手快的按到床上道:“丫头,好好休息,要不怎么能快点好起来。你不在谷中的日子,我们都少了好多热闹呢。” 我看看师父他们也是一脸戏谑的样子,只得不好意思的低头找胸前的锁骨。 我将大家让至我房中能坐的地方,大家也就随意坐了。 御剑将媚烟喊过来一起为大家上茶,媚烟现在住在我的芙园里,和御剑一起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看到大家脸上全无疑虑与陌生,可见媚烟并不是第一次见谷中众人,在我昏迷的时候,她与阿不应已被介绍给大家认识了。 这次是我醒来后第一次看到媚烟,她的脸色红润了不少,眼睛也神采奕奕起来。摆脱了以往的苦日子,对她来说,也许就是莫大的幸福。 媚烟是大府里头丫头出身,从烧水上茶的小事看起来做事还是井井有条的,效率也颇高,我看到凤姨满意的笑了笑。 得到凤姨的首肯,媚烟留在我这里做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 可能是由于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服侍,媚烟有些紧张,她在给大师兄上茶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了自己与大师兄的手背上。 她吓得“扑通”跪了下去,对着大师兄不停的说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大公子对不起,大公子对不起。 她自己的手背也被烫的一片绯红,却好似完全没有知觉一般,只知道跪着讨饶。 看来以前身在杜府中的她,脑海中终会萦绕挥散不去的噩梦,媚烟,终是一个可怜人。 平时一贯酷毙了的大师兄,这次却非常温柔的弯腰扶起了坚持跪在地上不肯起的媚烟,柔声说道:“姑娘莫自责,是文墨没有接住,怎能怪罪于姑娘。” 媚烟惊讶的臻首微抬,一双美目中水波荡漾,是疼痛还是感激,我不得而知,只看到她紧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大师兄接着说:“在我们幽幽谷中,没有奴婢,没有下等人。所有的家丁与丫鬟都是独立的、自由的、身份并不是低人一等的。他们愿意来这里做事,都是自愿的,有的是想谋一份生计,有的是想学一些本领,也有的是想寻一处安身之所。即使他们随时想走,我们也绝不会为难一丝一毫。他们尊敬师父,尊敬玄霄派才会表现出说话举止的恭敬,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的身份比我们低。” 大师兄说完看向师父,师父笑着点点头。 第一次在前厅用饭时,我曾看到家丁、丫鬟与师父他们在一个餐厅内用饭,就知道这里是封建社会中的一个特例。我还真未听说过谷中的丫鬟与家丁自称奴婢之类的话,也未见过任何人动不动就下跪。 师父在这样的封建大环境中有如此进步的思想,还真是一个怪人。 媚烟可能还没有回过神来这里与杜府的千差万别,我笑着说:“媚烟姐姐,你和御剑姐姐一样,名义上是照顾我的,其实都是我的好姐姐。难道姐姐照顾妹妹,身份就低了啊?” 媚烟听了,急忙又想跪在地上,嘴里还说着她不敢,只愿尽心尽力的伺候我云云。 我无奈的看向御剑,就连御剑都叹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哈哈,看来以后把媚烟调教成第二个御剑还需要不少的时间和功夫。 大家随便说了一会儿话,升歌将大师兄拽到我跟前,说道:“月月你醒来就好了,我还怕你太贪睡不陪我玩了呢。你看大师兄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我疑惑的看向他,确实想不到会有什么惊喜等着我。 大师兄从门边提过来一只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东西。 大师兄示意我自己打开看,我趴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布袋打了开来。 哇塞,竟然是 “滑板”和“板球”!虽然外观看起来和现代的有些差距,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看到了久违的东西,亲切的几乎令我无法自制。巴不得现在就跳下床舞动几下,活动活动自己都快变僵了的胳膊腿儿。 我激动的语不成调:“三师兄,原来你还一直惦记着我们的‘舞动奇迹’计划呢,这下可好了,我们以后空余时间就有更多的玩意儿了。这些都是大师兄按照图样做的吗?” 没来得及看升歌点头,我便对大师兄道起谢来:“大师兄,我画的那么不正规,您也能做这么好,简直太棒了!” “这算什么啊?月儿你可知道,这派中的建筑设计与规划,都是墨儿的杰作呢。”师父笑着抚着胡子说道。 大师兄竟然不是只喜欢舞刀弄棍,不是只擅长治病救人哦,还有当设计师、建筑师的天赋呢。我初进玄霄派时,便对这庄园的规划与设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没想到竟出自平日里酷酷的、不善言谈的大师兄之手。 我以后定要找大师兄好好切磋切磋,艺术家可是我最佩服的人呢。 现在不仅是我,全屋子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大师兄的脸上,有欣慰、有敬佩、有崇拜,大师兄现在可谓集天地精华于一身了。 最最好笑的就是媚烟的眼神了,大师兄在她眼中已然成了天神的化身了,她用拜菩萨般的虔诚目光盯着大师兄的脸,里面有崇拜,有敬畏,有顺从,有自卑……总之很复杂。 大师兄也被她看的很不自在,看来大师兄今天是我们这里表现最出彩的人,俨然轻而易举间俘获了一颗少女的芳心。 当然,这纯属我大胆的猜测。 众人又说笑了一会儿,就都回去了,凤姨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只有身体好利了才能玩那些玩意儿,不准病还没好就偷偷的玩儿,还让御剑和媚烟好好监督我。 当一切又重归安静之后,天已经黑了。我向御剑提出来想去看看阿不,御剑怎么也不同意,让我好好休息,还说阿不就在芙园内一偏厅住着呢,还能丢了不成? 我只好趁大家休息之后,偷偷到偏厅去看他。 他住在芙园五间屋子中最西头的那间,我挨个找过去,没想到最后才找到他的房子,他的屋子还亮着灯。 我敲了半天门,无人答应,难道是他的伤势又有反复?我等不及他回答就推门而入了。 一进门,我就被浓郁的草药味呛的打了个喷嚏,昏暗的一小截蜡烛发出暗淡的光。我大概一看,房子布置的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只小塌而已,他搬进来时一定很仓促吧。 阿不平躺在床上,睡着了,呼吸也很平和。他盖着一床薄丝被,胳膊及上半部分前胸露在被子外面,上面仍旧缠着层层叠叠的绷带。幸好已看不到血迹渗出来,师父的医术那么高明,定是为他上了上好的伤药,他才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复原的这么好。 我低下头仔细看他,这是我第二次如此仔细观察他,他身上似乎有很多神秘之处吸引着我,就像他脸上蜿蜒纵横的疤痕一样多。 他的睫毛竟然很密很长,微微卷翘着,嘴唇的火泡也消了,泛出健康的红润。撇掉疤痕不说,从他的五官、脸部的轮廓看,他应该不难看。 我突然想到一件让我感兴趣的事情,我准备干回自己的老本行:医学美容。我大学时所学的专业就是医学美容,虽然还没有毕业,从女孩子自身的需求出发,我鼓捣了很多的美容偏方,也试做过许多美容产品。 这次,我决定大胆尝试一下祛斑的产品。揭开阿不神秘的“面纱”。 “小姐,你来了。”嘶哑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泉水叮咚般好听的嗓音。 我终于发现竟是阿不在与我说话时,尴尬极了,因为我的手正放在他的侧脸上抚摸他的伤疤呢。 我这边思想,边做动作的毛病一定要改。 “啊……这……我是想看看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你是我的人了,我要对你的身体负责啊。”我慌乱中随便答了,说完才发现这句话有歧义。 无所谓了,反正我是未成年,管他怎么理解呢。 他不自然的咧嘴笑了笑,淡然说道:“多谢小姐关心。” “应该的……应该的……”他的声音也转变的太大了吧,声线那么好,放在我们那里,好好培养培养,最少也是张学友级的歌神。 他总是给我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总令我想对他探索更多。 “阿不,看你有所好转,我真的很开心,你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好好养伤,不要有所顾忌。还有,我会想办法治好你脸上的疤痕,让你尽量恢复以前的样子。”我自信满满的说。 “脸?”他边说,边伸手轻抚了一下脸上的凹凸不平,苦笑了一下:“皮囊乃身外之物,美与丑又有什么分别。也许这样,就能将前尘往事都抛下了。不过,既然小姐想治,就治好了,我无意违背小姐的意愿。” 我只得安慰他:“人人都崇尚真善美,美好的事物能带给别人美好的感觉,外表的美也是其中一种,变得更完美,也算是为美化环境做贡献了,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似乎没听太懂,也是,我用了一些现代的名词,反正我也不是很会说服人,就姑且这么说吧。 当我准备回房的时候,发现灯烛早已灭了,我只好与阿不告辞摸黑回房睡觉。 我的芙园又多了两位新成员,我要想办法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融入到芙园这个圈子中来,快乐幸福的活着。 第二十七章 无忧 由于我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后来的几天,师父都免了我的早课,让我多多休息。 升歌倒是每天下了早课就过芙园来看我,我便央他将师父每日的授课内容转述给我。师父并未讲太多的新东西,主要是温习以前学过的内容,可能是想让我们俩的水平保持一致吧。 我请升歌帮我两个忙,一是向来福索要那只短镖和血书(在杜府中给来福他们传信的那 只),我想仔细观察一下,看是否能从中找些蛛丝马迹,说不定会与救我们的黑衣人有关。 可是升歌回话说当晚一回到谷中,来福就将短镖与血书交与师父了,师父看后表情严肃之极,叮嘱知情人士以后不得议论这件事。 我就说这两天让御剑帮着打听更多的消息,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结果,原来是师父下了封口令。 不失望是假的,我连看一眼飞镖与血书的机会都没有,只盼望着以后有机缘巧合见到。 升歌帮我的另一个忙就是收集一些派中藏书阁中的医书带给我,我想从中多找一些有关伤口恢复、治愈疤痕的方法。再加上我在现代学会的一些三脚猫功夫,希望就更大了。 看书之余,我还会拿出滑板与板球看着,想着,回忆着以往的幸福时光。 我还记起了一些瑜伽的基本动作,如拜月式、顶峰式等等,坚持每晚睡前练习一个小时。不仅我自己练,我还拉着御剑和媚烟一起练,她们两个却极不严肃,看到这些陌生的怪异动作,总是嘻嘻哈哈的不好好配合。 我设计了简易的瑜伽服,上衣是开襟衫,左右襟合拢后以衣带系紧,考虑到夏天已经来了,而曙天国女子并不排斥露臂,我便采取了短袖设计;我本想凉快到底,将裤子也设计为中裤的,可是御剑和媚烟坚决反对,说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露出腿呢? 本来她们在得知一般需赤脚练习时,也联合起来反对过露脚,硬让我以芙园无外人,晚上关上院门练,没有人能看到为由给说服了,现在关于中裤的事情我只得当作没提过。 御剑与媚烟的针线功夫都很了得,我将图样交给她们的第三天,她们便将成衣做好了,当然是三套。我选的是鹅黄色,御剑选的是湖蓝色,媚烟选的是粉红色。虽然晚上看不清那么多色彩,可是颜色灿烂些,心情也会好很多。 衣服布料选择上虽然没有现代的棉加莱卡,可用宽松的绵绸来代替也是非常舒适的。 瑜伽垫是将一整块毛毯剪裁成三块而成的,在上面练习感觉还是不错的。 于是每晚芙园院子里都会出现这样的情景,明亮的月光下,三个婀娜的小美女时不时将屁股顶向天上,脑袋痛苦的抵在垫子上,拼了命的延展着胳膊腿儿;或者是将腿放在平时不该放的地方,胳膊楼在平时不会搂的地方,龇牙咧嘴的样子…… 她们俩奇怪的问我这都是些什么动作,尤其是练家子的御剑,更是对瑜伽那些奇怪的动作百思不得其解,我唬她们说是我梦到天书中的内容,有极强的强身健体功效。 坚持了一段时间,不仅是我,御剑和媚烟都感觉到她们的身体变得更轻盈、更结实了,这就是练瑜伽的好处。 可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阿不。 阿不虽也在芙园中住,但他一直都卧病在床,几乎不会在屋外走动,我们就权当院子中没有男人,尤其是御剑和媚烟,大胆的赤着脚,穿着瑜伽服练起了瑜伽。 阿不却在师父的救治下,御剑她们精心的照料下,身体一天好过一天,竟然今晚独自下床走动了。 一声优雅动听的男声“你们在做什么”,竟让正在练习半莲花座式的我吓得脚抽了筋。 忽听两声尖叫声,回头一看,御剑和媚烟已经一溜烟的逃回各自的房间。这两个丫头,太不够意思了,竟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跑了,这么黑,估计只有猫头鹰才能看到你们的脚吧。 反正我的脚不怕看,我才不怕呢。 阿不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竟快步来到我的面前,借着月光,我看到他的眉头竟然拧到了一起。 “我……我正在运动,运动,身体好……好”,我第一次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压迫感,竟有些词不达意。 “小姐没事就好,是阿不唐突了。”他的视线竟向下落到了我的脚上。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我的一双小白脚在盈盈的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竟像两块雕工精细的美玉,画月的脚还真好看。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仍低头研究着自己的脚,不远处传来声音说:“我已无大碍,多谢小姐挂念。”原来他已经走远了,走路没声音的人还真多。 自那晚以后,御剑和媚烟那两个丫头都将照顾阿不的事情往对方的身上推,而且再也不愿与我一起在院子里练习瑜伽了,凭我苦口婆心,也没人愿意听我的了。 说来惭愧,自从阿不来到芙园,我只是象征性的看过他几次,他的起居饮食都是御剑和媚烟在操心。换药的事情也归御剑管,只是女孩子不方便换的地方都由来福帮忙。现在可好了,所有有关换药的事情都落到了来福的身上。 看这几天她俩都在躲着阿不,而且执拗非常,都怨我把她们惯坏了,她们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竟出奇的一致。 我只得亲自到阿不的屋子里看他,问候他的起居饮食,然后将他的一些生活用度上的需要“汇报”给御剑和媚烟,她们再给他准备。 我现在简直一信息的桥梁,顺便充当着传话筒的角色。当然,可以趁此机会在他脸上试验我研究出的除疤产品。 在我第五次在阿不的脸上涂抹我的专利产品“疤疤消”时,我不禁自言自语道:“即使看到脚又能怎么样呢?让阿不保密不就行了;何况,阿不那晚根本就没看到她们的,本姑娘都被看到了也没有少快肉啊。本以为这个朝代挺开放的,没想到对脚这个问题还这么较真。” “嫁个那个人。”貌似有人在我自言自语的过程中插嘴说了句什么。 “什么?”那个说话的人好像是阿不。这会他那一贯波澜不惊的脸竟然出现了类似于戏谑的表情。 “我是说,要是男子看到未婚女子的脚,那个女子就要嫁个她。”确实是阿不在说话,他脸上的疤痕淡多了,原先一道道狰狞的疤痕变成了柔和的粉色,也平滑了许多,看来我的研究还是成功的(研究成果暂时保密哦)。 我恍惚了一下,才顿时尤遭雷击,什么?那他看到了我的脚,我岂不是要嫁给他? 转念一想,此事只有阿不、御剑、媚烟还有我知道,我必须和他们三个做个约定。虽然我不在乎被人看到脚,可是面对这个大陆不成文的规定,我还是有些胆怯的。我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小姐的表情还真丰富,不过小姐放心,我不会把看过您脚的事情传出去的,我可不想惹一个麻烦上身。”他的话让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本以为一个通情达理的人,每每说出的话竟总是能把人给噎死。要么就是他和我有仇,要么就是他和那个与我长得像的人有仇,我又多了一项新身份——替死鬼! 我很快就与御剑和媚烟达成了共识,为了凸显我命运的悲惨,我告诉她们那晚因为她们跑的快,阿不只看到了我的脚。阿不不愿破坏我的名誉,愿意保密,也请她们俩别再提及此事。果真,她们听后马上如释重负,随即又齐刷刷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我。 阿不是一个谦谦君子的好名声也在那两个丫头的眼神中传递开了,第二天,她们俩开始争先恐后的去照顾阿不,并且忌讳在我面前提起阿不,怕我有所难堪,我都暗笑了不知多少回。 在她们精心的照料下,阿不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九成,也能经常出门走动了。 在这种温馨欢快的氛围中,我早已恢复了活力,也开始恢复上早课了。今天吃过中饭,升歌来芙园找我玩,我便拉上他还有媚烟、御剑、阿不一起去见识见识滑板和板球。 我的院子门口有一块平地,特别适合练习滑板。我的滑板水平一般般,都是跟萧然哥哥学的,他曾是大学校队的,会二十三种滑法呢!我看过一次哥哥的比赛,精彩绝伦,惹得看台上女生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那场面至今仍令我记忆犹新。 我们这块滑板是大师兄手工制作的,由七层枫木压缩而成,非常硬喔!除适用于一些基础滑行动作外,还可做跳跃等一些特技动作。 我拿起滑板,笑嘻嘻对大家说:“小女子画月先露两手,请大家捧捧场。” 说时迟那时快,我已经稳稳的站在滑板上滑了起来,轻数三下,高抬双臂,轻巧的转了一个弯,然后减慢速度,身体稍微向后倾去,我从余光中看到大家紧张担忧的目光。 我笑了笑,后脚稍微压下翘起处让板子刷出去,前脚顺势拉回来,表演了一个难度较大的一百八十度旋转! 升歌鼓掌大声叫好,御剑和媚烟还皱着眉担心我呢,阿不却还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否感兴趣。 还没等我落地站稳,升歌抢身便上了滑板,可惜刚一上去,就摔了个四仰八叉;他不服,又接二连三的摔了几回,直至脸上乌云密布起来。 我正欲上前安慰,悦耳的声音响起:“我试一试。”竟是阿不。 他轻巧的站在滑板上,竟稳稳的滑了出去,然后又稳稳的停了下来,虽然没有什么花子,可以看出来阿不的平衡能力很强。 升歌不服气了,竟以为是我事先教过阿不,我自动忽略他的孩子气,对大家讲到:“先把基础练好,别的花样就好学了。基础中的基础就是滑行,首先,要把重心放在不动的那只脚上,在撑滑地面时身体稍微向前倾,也没什么窍门,多滑就会稳了! 转弯也很简单,你平常习惯用哪只脚撑地面,就把那只脚放在板尾翘起处,并且施加压力,而另一只脚微微抬起,而此时板子会斜翘起。再用手和身体,特别是腰做适当的旋转,以身体转的力道来控制转弯时角度的大小就行了。” 升歌又是第一个要试,这次他成功了,脸上的线条也柔和了许多。这里的人,个个都有功夫底子,除了媚烟,剩下的人很快都掌握了基础的滑法。 我看媚烟对滑板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就拉起她一起去玩板球。 我说的板球并非等同于垒球的那种十一人制板球,而是类似于羽毛球与兵乓球的混合体。 我上中学时,曾接触过这种运动。球拍是两个,用羽毛球拍大小的带柄木板制成,球类似于平时玩的毽子。两个人一组来玩,接发球类似于羽毛球,只是不设网。 我们很快就上了手,玩的不亦悦乎,那几个玩滑板的玩累了,也过来看我们打板球,在彼此会心的笑容里,我们一直玩到了天黑。 今天大家都很开心,出了这么多汗,毒也排的差不多了,真爽快,生命在于运动,真是一点也不差。 第二十八章 归期 在玩玩闹闹中,冬天已经不知不觉来了。 今年幽幽谷的冬天一反常态,似乎比往年寒冷许多,就连因事早已离谷的师祖都飞鸽传书给师父,让派中众人注意保暖。 师父曾说过,师祖后半生开始钻研占星卜卦之术,经过多年的研究,深谙此道,定是师祖最近夜观天象,发现幽幽谷一带气象有变。 但是具体是怎么观出来的,怎么个变法,我虽很好奇,但师祖不在谷内,我便也不得而知了。 惧寒的我便不愿经常出门,和我有相同症状的还有亲爱的“小羽毛”。 它的小窝被安置在我的床下,是来福用软木搭成的,里面铺着厚厚的棉絮,最上层还覆着一层柔软的丝绸,看起来温馨又美观。 似乎对温度也很敏感的“小羽毛”,整天依恋在自己的小窝里不肯出来。 而我也比它好不到哪去,除了早课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与阿不待在一起,甚至连天天找我出去玩耍的升歌,都被我直接拒之门外了。 理由不仅仅是我的易寒体质,极为怕冷,而是因为有更重要,也更有意义的事情等着我——为阿不的疤痕消除做最后的处理。 整天软趴趴的不运动,对于本应该活蹦乱跳的小白兔极为不利,我决定每天去看阿不时都带上小羽毛。 我与阿不的房间相距并不远,我坚持每天午饭后,穿着凤姨为我做的那件最爱的紫色夹袄和红色小棉靴,抱着小羽毛去我的专用小药房配药,然后带去给阿不。 自从有了小羽毛的陪伴后,我外出就彻底抛弃了手炉、手套等一系列物品。 将小羽毛拥在怀里,手指轻轻插在小羽毛雪白的绒毛里,格外温暖舒适。 阿不很快掌握了我们报道的规律,每每提前准备好热腾腾的姜汤与新鲜的笋叶,当然前者是为我,后者是为小羽毛。 我配置的药膏是透明色的,清清凉凉的,像我以前用过的睡眠补水面膜。 这会儿我刚刚为阿不涂抹好药膏,顺便仔细打量了一下崭新的他。 疤痕渐消的阿不终于显露出他明朗清俊的真实面目了,他的长相本应属于那种浓眉大眼,挺鼻薄唇的阳光型男生,却总是极不搭调的表现出一丝丝忧郁气质,总让我联想到唐后主李煜,说不上原因,只是觉得他们身上的某种气质很相似。 他很年轻,至多十四、五岁,由于身材较同龄人颀长许多,在做疤痕男时我无法分辨他的外表年龄,看身材还以为他起码奔三了。 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阿不真的很神秘,除了那次在梅花客栈撞破他吃凤凰酥时他发泄般说过的几句话,便绝口不提与自己有关的一切事情,包括自己的姓名、年龄。在尝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后,我只能暂时放下自己满脑子的疑问。 “蹭”的一下,小羽毛窜到了我的怀里,还不忘扭动两下,趁机发泄我对它冷落的不满。 我才发觉自己貌似盯阿不盯的走神了。 回过神来,阿不竟也用一双能魅惑人心的朗目回视我,真不好意思了我。 再看怀里毛茸茸的小家伙,正用一双小爪子捧着鲜绿的笋叶嘎嘎嘎一扫而光呢,还不忘不时抬起小脑袋,用水盈盈的红宝石眼睛,使劲对我放电,严防我的“移情别恋”。 阿不的身体底子不错,早就恢复了健康,并正式光荣上岗成为我身边一名,也是唯一一名名副其实的小厮。 经过大半年的熟悉与休整,他对玄霄派熟悉了许多,我的身边也能常常看到他的身影了。 当然,他愿意跟在我左右也与他面上的疤痕几近消失有关,原先嘴上说并不在乎疤痕的他,在将近回复原貌时,还是表现出更加自信的样子。 我觉得阿不不像以前那么悲观了,也许是幽幽谷中一切有活力的生命给了他生命勃发的原始欲望。 而我随着学习课程的增多,作业量也增加了,再加上要常常带很多书回芙园温习,御剑心疼我劳累,就让阿不接送我上学,顺便帮我拿沉甸甸的“书包”。 阿不很顺从的答应了,还是淡淡的,但是并不像原先那么漠然了。 当然,芙园与飘渺阁的路上,往往都是四人行,升歌、我、阿不、撑船的紫烟。 渐渐的,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是关于阿不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种类型的帅哥特别吸引人,整个庄子内的小丫鬟们从刚开始看到他时的驻足观望,交头接耳发展到现在一见到他就面红耳赤,甚至有胆大的做娇羞状投怀送抱。 阿不人虽淡漠,却不是狠心之人,所有女孩儿送他的信物他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以至于芙园都要专门辟出一间存放手绢、香囊、钱袋等玩意儿的库房了。 我曾经问阿不,知不知道收这些礼物代表什么。 他的回答能把我给呕死。 他振振有辞且极其严肃认真的说,女孩子们是关心自己才送些小东西,并没有说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自己如果拒绝,会令她们很难堪。 我心想,他这样看似滥情的举动,才会真正碎落一地芳心。 我也会常常想,阿不的实际年龄到底有多大,放在这个年代,他应该可以成家立业了吧,情商却这么低,他的辩解更是分不清是在敷衍还是真心所想。 每看到一群小丫头们注视阿不痴痴的眼神,而最好的结果只是换来阿不一个若有若无的淡然微笑就手舞足蹈时,三师兄楚翼的身影就立刻跃入了我的脑海。 我自己不也是一个痴痴的傻丫头吗?甚至明知对方只把自己当作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还是愿意痴痴的等,期盼有一天他能喜欢上自己,甚至……爱上自己。 我在努力变得坚强、变得优秀、变得强大,只为自己能够真正有足够能力与他并肩,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美好的愿望。 两年了,他从未写过一封信给我,就连升歌都有收到过楚翼的信。想起那天他拿着信兴冲冲的来芙园给我看时,我的心里真的很难受,但是我没有表现出来。 我强装笑脸,抢过升歌手中的信,仔细描摹着那一行行祝愿与关心。就像看到他抬起清雅的脸庞,微笑着抚摸着我的头发,轻声说:小师妹,你再把这首诗诵一遍啊。 二师兄游历了这么多年都不愿回谷,楚翼不会也去效仿二师兄了吧。 我真的很想他,哪怕他能给我寄来只字片语也好,为什么他那么残忍,我怎么说也是他的师妹,他不应该表示一下自己的关怀之情吗? 那串红豆手链不知他还有没有戴在手上,那可是我亲自为他带上的……思念…… 胡思乱想中,我又一次进入了能看到他温和双眼的梦境…… “小姐,快看看,这是什么?”迷迷糊糊中,是御剑欢喜的叫声。 我揉揉眼睛,不情愿的慢慢问道:“怎么了?一大早就吓人家。” “小姐这会别不高兴,一会可要跳起来了。”御剑佯装生气的将什么东西藏到了背后。 难道是…… 我马上清醒了过来,伸手向她背后探去。 她看我真的急了,也不再逗我,将一封信递到我的手上。 御剑不愧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她竟猜到了我期盼得到楚翼的消息。我不是一个喜形于色的人,所以不知道自己怎样的表现竟会出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看到信封上那四个无比熟悉的俊秀字体“师妹亲启”,我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御剑看到我伤感的样子,欲上前安慰,我朝她挥挥手,她便摇摇头出去了。 我怀着无比感恩的心刮开了封口处的火漆,轻侧信封,一片雪白的梨花花瓣便从信封中飘落下来。 梨花盛开的季节在我原先的世界里,大约是每年的三月,如雪的梨花总会吸引大批踏青的游人,但梨花花期一般只有二十来天。 在这里,梨花也是有的,也是初春季节开花,我又惊又喜,这片花瓣不知是怎样保存的,颜色竟与盛开在枝头时的鲜嫩一般无二,只是触摸之下,已成干花而已。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男孩子的花(以前的花都被萧然哥哥没收了),虽然只是花瓣,竟是倾慕之人所送,我小心翼翼的将花瓣凑到鼻下,贪婪着嗅着。不知道是嗅着梨花似有还无的花香还是楚翼轻抚过的清新味道。 一束晨光从窗外照在我手中的信笺上,纸张好似也被沾染上了我愉快的心情,变得色彩斑斓了。 见字如见人,我在心中默默念道:月儿,时隔两年,望一切安好。游历期间,所见所闻,受益无穷,面见之时,将倾囊相告。药诊诗剑,琴棋书画,歌舞弹唱,均为汝之所学,切勿弃之,修养之身,升华之心。要事在身,不得回谷,五载之后,师父寿辰,再见分晓。楚翼留字。 这就是说,我还要五年才能见到他!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么久的相思之苦。 那时那日,我虽然长大了,可他的再次归来不知是否有娇妻相伴于左右。 我的泪不知不觉的掉了下来,我不怕等,我不怕追求,我只怕连等与追的机会都没有。 我是绝不会屈辱到低三下四与他人共同分享自己的爱人。 如真有那一天,我会笑着祝福他!尽管转过身,泪水会忍不住流下。 我是谁啊,强人画月是也。凡事都要向好的方面看,不管结果如何,我也要做到最好,不能与楚翼的期望出入太大。 无论自己的退路如何,都有永远爱我的爸爸妈妈支持我,包容我,守护我,虽然他们离我很遥远,可我并不寂寞。 第二十九章 合璧 又是一年春来早,柳絮满天飘…… 升歌来到秋千架下,不无意外的找到了正坐在上面抱着小羽毛哼歌的我。 刚刚用完午饭回来,我不想呆在房子里,便出来晒晒太阳,这里的太阳并不怎么毒,暖洋洋的,将我的身体从头至脚都烘的很舒适。 “月月,师父让我们过去一趟。”升歌虽不忍但还是打断了我的歌声。 “哦?师父?他这两天不是外出办事了吗?怎么现在回来了?是在飘渺阁吗?”我没有动,头也没抬,只是懒洋洋的问道。 “对,我们快走吧,让师父等急了可不好。”升歌开始催我了。 我虽有些不情愿,也只得从秋千上下来,对升歌说:“师兄在这里先等我,待我将小羽毛放回院子就来。” 一推院门,正好看到御剑在给阿不说着什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还看到阿不将什么东西递给御剑。 御剑正要推让,看到了我,便将东西快速藏在了袖子里面。 我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只对御剑说:“姐姐,照顾好小羽毛,师父叫我过去呢。” 御剑扬起红扑扑的脸蛋,似乎有些惊慌的说道:“是的,小姐。”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当我转身的一瞬间,看到阿不眼中的一丝不自然。 我摇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秘密,好奇会害死猫的,我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我和升歌来到师父的书房,师父似乎正在睹物思人呢,他的手还在不停的摸索着那物件。 我故意甜甜的叫了一声:“师父,月儿和师兄都来了,您怎么不理我们哪。” 他这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到了,将手中的物件快速压在纸张下,站起身从书桌后饶了出来,将我和升歌一左一右拥入怀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高兴地说:“两天不见,想师父了吧?师父可想你们呢。” 虽然师父掩饰的很好,我还是看到了两个细节,师父湿润的眼眶和那块被掩藏起来的玉佩。 对,就是我们在沼泽地找到的那块,也许能昭示我身世秘密的玉佩。 师父难道知道些什么吗?从他将我抱回谷中抚养的时候,我就怀疑过师父并不像他所说的一无所知。 真心换真心,我感受到师父是真的对我好,他不愿意告诉我,定是有他的苦衷。 “月儿,想什么呢?看到师父都能走神啊。”师父假装生气的拍拍我的小脑门儿。 “我是在想我有多想师父,实在太想了,都没有办法形容了。”我搂起师父的脖子,撒娇道。 师父这下被乐笑了,点着我的鼻子说:“就数你最鬼精灵。” 师父终于带我们来到了一直令我很好奇的飘渺阁三层,据说只有师父允许的人才可以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一个排位放在香案上,供奉的是一尊彩塑。 不看牌位上的字,只看彩塑,我便认出是太师父,也就是师父的师父——潇湘仙子。 这尊塑像与玄霄派大门外的那座塑像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师父从一旁的几案上拿起三炷香,点燃后依次插入排位前的香炉,恭敬地鞠了三个躬。 我和升歌更是不敢怠慢,也拿起三炷香插入香炉,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师父并没有马上唤我们起身,而是看着太师父的塑像,低低的诉说:“师父,您现在快乐吗?徒儿又来看你了,还带着徒儿的徒儿一起来看你了。” 说着说着,师父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似乎每次想到太师父,他的情绪都会出乎意料的激动。 师父沉默了很久,走到太师父塑像的后面,从底座下拿出一个实木做的精美盒子。 他将盒子双手举过头顶,在额头上稍稍停留了一下,放到了我们的面前。 我们仍然跪着,师父示意我们打开盒子。 这是月光宝盒吗?开启它后等待我的将是一段怎样的际遇。 盒子被升歌和我一起慎重的打开,扑面而来一股荷叶的香味。 这味道我很熟悉,是我们派中使用极为普遍的香料。有防腐、防蚊虫的作用,通常被包在药袋中,常常置于书箱、衣柜中。 特别是放在衣柜中,不仅有效防蚊虫,还能使衣服保留一股清淡的荷叶香,比我们现代用的樟脑丸不知好多少倍。 “这便是《流云剑》谱,为师当年被寄予厚望,却苦无机会练就这绝世剑法,只能抱憾终生了。你们被师祖和我同样寄予了厚望,希望你们能帮师父弥补曾经的遗憾。” 我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有千斤重,看看升歌,他也从未如此的严肃起来。 “月儿此前身子一直不大好,为师不敢让她以身犯险,老谷主也来信询问了几次,为师便决定今天将这剑谱赠与你二人,但为安全着想,暂由为师保管。你们要刻苦练习,将来锄强扶弱,造福天下,必然功不可没。” “此后,每日早课之后,我们都留下一个时辰练习剑法,我会为你们指点一二,但主要还是要靠你们个人的努力。还有,为人一定要低调,江湖中人对此剑谱的觑觎之心由来已久。我派一直外传此剑谱已随潇湘仙子的逝去而化为灰烬,才能保我派片刻安宁。虽也不乏质疑者,但大都不敢轻举妄动。飘渺阁三层也是一般人进不来的,你们不知晓这里其实是机关重重。” 我和升歌齐声允诺:“徒儿知道了。” 出了飘渺阁,来到芙园,这一路我都有些浑浑噩噩,脑子里乱成一团。 身世、前世、今生、玄霄派……似乎都化成了一团团迷雾。 我来到自己房间门外,左右前后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人,快步开门进去,从竹床最粗的横梁上剜的那个隐秘小坑中,将装丝质计划书的胡桃夹子抠了出来。 每当我迷茫、信心受挫时,我都会拿它出来激励、鞭策自己。 效果还不错,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把计划书重新放进胡桃夹子藏好。 御剑的声音忽听在门外想起:“阿不,你在小姐窗下找什么呢?怎么找了这么久,是不是小姐回来了?” 我一惊,阿不在我窗前?我刚刚明明看到外面是没有人的,就算他过来,我也应该听到什么动静才是。 可我却完全不知晓,如果是巧合还好,就怕他是不怀好意的偷窥者。 他的根底我完全不知晓,当初贸然把他带进玄霄派,都怪我一时冲动纠缠子规叔所致,他被我们救下,被我们带到身边,不会都是有计划的吧,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突然有些后怕。 希望这仅是我的胡思乱想,如果他令我失望,我会亲手毁了他! 思及至此,我吓了一跳,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狠毒! 还是只对他如此狠毒呢!我没有变,还是无法接受曾经被赋予信任的人欺骗自己! 我决定验证一下自己的所想。 我将头发披散开来,推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阿不与御剑正在默默相视中。 我“咳”了一声,他们才回过神来。今天两次见到他们两个都觉得怪怪的,但我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算了,还是那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没有必要知晓。 “小姐,你回来了啊?”御剑反应的还是比较快的,这丫头不知怎么了,脸又是红扑扑的。 我莞尔一笑,故意娇嗔道:“好姐姐,还不是三师兄刚刚在回来的路上说有虫子掉进我头发里了,我吓得连发簪都扔到窗外了,怕上面也有虫子。可对着镜子又抖又梳的,什么都没有,定是师兄逗我玩儿的。” “这不,恰巧阿不在,我便让他帮我找找,那可是凤姨送我的‘炎玉簪’呢。”我临时编起谎话来。 我接着转过头对阿不说:“阿不,找到了吗?” 他似乎有一丝错愕,接着说道:“小姐,容我再找找,还没有找到呢!” 废话,能找到才怪呢,我又没有扔出来,这家伙演戏的天赋还真不是盖的。 “御剑,都这会儿了,你先去厨房给媚烟帮忙吧,我要带阿不去那边再找找看。” 待御剑走远了,我才对阿不说:“我一向说话不会拐弯抹角,你虽然不善言谈,智商并不低,也应该能看出来。我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有什么目的,看在我们救过你的份上,只希望你不要伤害我身边的人。” “初识你时,你曾说过恨我,也许是恨和我相似之人吧。我并不想怀疑你,可如果你的目的与我有关,请冲着我一个人来,别伤害其他人。”我有些伤感的说,我怕背叛,痛恨欺骗,却无法杜绝周围这一切。 我多希望阿不能说是我想错了,是我多想了。 可是他却回答:“小姐,你要相信,我永远不会害你,你是一个好女孩儿。” 我还想再问问他,他已经走远了。 我追上他,将藏于袖中的炎玉簪放入他手中,轻轻说:“谢谢你的坦诚,我刚说的话你有选择马上忘掉的权力,因为我当你是朋友;只是一旦你触犯了我的规则,我也不会轻易妥协。这个送给你,如果我身边有亲人和朋友触犯了你,请你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手下留情。” 他瞪着惊讶的双眼看着我,惊讶的问道:“小姐,你真的只有九岁吗?” 我笑着回答:“你将年龄当作秘密,我可不。我今年三十岁了,你可以选择不信。” 他竟第一次在我面前哈哈大笑起来,反倒令我傻了眼,以前最多见他扯扯嘴角便当是笑了,现在笑得这么春光灿烂,我还真不适应,幸亏,看惯了升歌与楚翼的我对美男还是有一定免疫力的。要是那些小丫鬟看到的话,又该化成一尊尊雕像了。 他竟然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说道:“我记住你了,三十岁的小小姐。还有,小心你身边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让你真心以待。” 他这回真的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反复想着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三十章 蜕变 我的心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总是有意无意的咀嚼着阿不最后的那几句话。 我身边的人,无非就是御剑、媚烟、升歌他们,我真想不出谁会害我。而阿不绝无儿戏的表情与语调,又不像是无事生非。 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张口问他,但他除了露出在我看来神秘莫测的笑之外,只会摇头。 我明白,从他嘴里是得不到我想要的结果的。 我的潜意识里总是觉得肖画月这个身份不简单,她的身上笼罩着很多的秘密。否则,为何从小到大,总有人处心积虑的害我呢? 看来,我在幽幽谷中的生活也并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样无忧无虑,自我保护是必不可少的。 难道这里也同我以前那个世界一般,人与人之间无不充斥着猜忌与陷害吗? 难道除了每天坚持练武习剑外,我还要学会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用怀疑的态度去对待每一个身边的人吗? 好累! 但我这种一根筋的人始终相信,好人一生平安。而我这么个大好人,就不信天会亡我! 索性不想那么多了,每天都用感恩的心态,享受在这里不一样的时光,说不定哪天醒来,我就倏地回去了。 我九岁这年,总体来说,过的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终于等来了三师兄楚翼的消息,知道了他是关心我的,虽然这关心离我想要的还有很大一段距离;忧的是五年对我来说,实在太过漫长,又有太多的变数。 我终于明白,我对楚翼的一见钟情,是那么深…… 我也会试着明白,这段还不能称为感情的情愫,是多么的飘忽不定,是多么的片面与浅薄,结局是多么的未知…… 无论如何,楚翼作为我在那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中第一个深深喜欢的人,在我心中都扮演着举足重轻的角色。 如果有机会,我会努力抓住他的心,即使付出了,尽力了,换来的却是一场空,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只会感叹缘分弄人! 心态的转变,对我的生活气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没有虚度每一天,我虚心同师父学习,师父看我积极努力的态度,同意我随时去他的书房看书,甚至借阅各色有益的书籍给我带回芙园;师父看出我对针灸、穴位有一定的天赋,为了鼓励我更上一层楼,竟将白术送了我,我便可以随时练习。 升歌虽然也很努力,师父对他却远远没有对我般慷慨,以至于他几乎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说了师父偏心。我的心却是甜丝丝的,被人宠爱的感觉真好,虽然,我一直都不曾缺乏过宠爱,却永远不会腻烦这种感觉。 《流云剑》谱的练习日程也已经正式启动了,不过我们的合壁过程却不如师父期望的那般顺利,根源是初次接触一整套完整的剑谱的我,虽感觉很新奇,却更茫然。 升歌比我的武功底子好了不止一点点,而我只被大师兄传授过一种只由一个招式组成的整套心法,那实力,不说也罢。 玄霄派中人大多都是练家子,包括很多家丁与丫鬟。 比如御剑、来福,在我看来,都是高手,更别提师父、子规叔、大师兄他们了。 其实师父在我来谷没多久时曾想过传授我一些基本的武功,但我心系家中的父母,根本无心于此久留,再加上身体一直太弱,经不起学武的艰辛,就此耽搁了下来。 现在为了练习师祖流传下来的《流云剑》,我只得从头学起,扎马步,劈腿就成了我最日常的功课。 而往往我正汗流浃背、喘气连连、双腿打颤时,升歌因早已出色完成师父布置的功课而坐在我对面充满同情的看着我…… 几天下来,我终于勇于承认自己的身体协调性有些欠缺,不知道我这个女侠还有没有机会横空出世! 幸亏还有凤姨和她的“天音”时时安慰我,我学会了这里的曲谱之后,就将我记得的所有的好听的歌曲、音乐都重新谱曲,因为我实在太怀念那熟悉的曲调了。 拿给凤姨弹唱时,她总会用惊讶又欣慰的目光迎接我,然后按照我的曲谱让“天音”流淌出一个个美妙的音符。 我无法说出这曲子的来源,只含糊说是自己梦到了仙乐。 凤姨只会若有所思的拍拍我的小手,柔声说道:“我们月儿作曲子可都是在梦里呢,比我这等清醒的人倒是强多了。” 我面上虽不好意思,因不知如何作答,便以沉默作罢。 升歌在空闲的时候还是会经常到芙园找我玩,他的滑板已经玩的风生水起了,还有阿不,他也经常加入滑板大军的行列。 阿不虽比升歌大不了几岁,有着与年龄极不匹配的成熟稳重,可终归是少年心性,嘴上不说,却总不愿在升歌面前服输。 升歌也一样,似乎凡事都喜欢与阿不较真。 他们俩碰在一起,一个沉静似水,一个热烈如火,一般情况下只是暗流涌动还好,只怕时不时来个火星撞地球。 不过,我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阿不绝不会将他真实的情感表露在外,即使与升歌较劲,也不会说出来或是做出什么明显的行为。 日益了解他的我却能从他倔强、不服输、内敛的目光中看出恼火的苗头。 总的来说,我们大家都相处的很是融洽。 十岁的那年,我除了每天日常的学习、功课外,开始拾起我大学时的专业课程——中医美容。 这一切都起源于御剑脸上层出不穷的青春痘,使我产生了将它们扼杀在摇篮中的念头。 御剑十五岁了,青春痘使她那原本光滑白皙的面孔变得坑坑洼洼不说,还动不动就发言流脓,真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御剑那妮子一开始也没太在意,认为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在这医学、科学不如现代社会那么发达的时期,青春痘被成为“鬼疙瘩”。青春期的孩子出痘痘后,一般都是扛过去的,恢复的好的也就罢了,不好的,就成了麻脸中的一员。 其实青春痘也不是人人都会得,比如我,以前就没有得过。但我对其并不陌生,我大学时同寝室的好友梦露就是油性皮肤,青春痘伴随她从初中一直到大学。 她用了很多的产品,吃了很多增加抵抗力的药,银子花了一大把,也不见什么起色。 她最后想到拜托我老爸配了三个疗程的汤药,效果还挺很明显。只是我穿到了这里,也不知道她的脸最后怎么样了。 我决定为御剑治疗青春痘,她应该属于油性皮肤,情况看起来挺严重,和梦露痘痘的形状、病理的情况差不多。 我遵循老爸的思路,以清肺解毒为主兼化淤散结,即内服、外用、调节内分泌、从根源上清除体内蓄积的毒素为主线,在“战痘”的同时又调理了内分泌紊乱,希望该方案疗效确切、迅速、经济且能达到标本兼治的目的。 御剑一开始还对我有些质疑,我只动用了两个论据,就将她彻彻底底说动了。 我吓唬她,自己从医书中看到,像她这种严重的情况,将来十有八九会成为大麻子脸,嫁不出去的可能行很大。 其次是有碍健康,健康当然包括心理健康,除此之外,化脓感染性损害对身体确有一定威胁。 看到她明显紧张的表情,我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鬼疙瘩的危害性、危险性,在很大程度上是延误治疗的后果。只要及时合理的治疗,它将无危险可言,其危害性也能降到微不足道。” 看御剑深深呼了一口气,我趁热加了一剂猛料——阿不焕然一新的脸。可不就是我自己钻研的结果吗?那么严重我都治的差不多了,更何况小小的鬼疙瘩。 病患信任的医者,才能最大程度发挥自己的能力。 御剑答应了,我说做就做,改了又改的制订了一整套治疗方案:杷叶9克、桑皮9克、苦参9克、赤药12克、丹皮10克、菊花9克、生草9克,水煎服,日服一剂;以颠倒散,每晚用茶水调后搽患处,白天洗掉为外治。 当然,饮食习惯也应注意:想起以前看过的健康杂志上所说的“三多两少”挺适合御剑现在的情况, 一多锌:锌可增加抵抗力,促进伤口愈合,含锌的食品很多,如玉米、扁豆、黄豆、萝卜、蘑菇、坚果、肝脏、扇贝等。二多维他命:维他命a对肌肤有再生作用。含维他命a的食物包括红萝卜、菠菜、生菜、杏子、芒果、动物肝藏、鱼肝油等。绿叶蔬菜、鱼类含有的维他命b2及b6,则可参与代谢蛋白质,以及促进脂肪代谢,平复暗疮。维他命c能有效修复被暗疮损伤的组织,吃新鲜蔬果就可吸收到。维他命e的美容作用更不用说了。 三多粗纤维:它促进肠胃蠕动,加快代谢,使多余的油脂排出体外。此类食品有全麦面包、大豆、笋等。 一少肥甘厚味:如动物油、芝麻、花生、蛋黄等油脂丰富食物。 二少辛辣腥臊:辛辣食物易刺激神经和血管,容易引起暗疮复发。而腥臊则容易起过敏反应,令患暗疮的皮肤恶化。 在严格遵照这些悉心照料御剑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作为医者的乐趣,也感受到了这个职业的神圣。 看到御剑的脸慢慢好转,发炎流脓的状况已被彻底控制住了,我的好心情与她不相上下,我被最大限度的满足了。 因为,我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体会到很大成就感的我深深感受到了我的成长,蠢蠢欲动的细胞充满了我的全身。。。。。。 第三十一章 成蝶 十一岁的我,五官渐渐明朗起来,个子也长了不少。用凤姨的话说,就像是一朵带着露珠的花骨朵儿,随时准备着含苞待放了。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好的信号,期盼快快长大是我这么多年的梦想呢。以前总觉得时间过得快,往往还没有来的及放手就已错过;在这个已渐渐熟悉的时空中,我却总觉得时间好慢,待了像有一辈子那么长,却才是仅仅的七八年。 我衣柜中的衣服换下了一大批,似乎今年个子长的尤其快,旧的已经穿不上了。 古时的孩子发育早,我已有了步入青春期的苗头。 我虽还是很baby face,但是已经初具鹅蛋脸的雏形,我对自己将来的长相趋势没有什么好奇心。 因为看着铜镜中现在的自己,就像时空转换至上小学时的我。 唯一的不同除了发型衣饰就是眼神中与年龄极不相衬的成熟了。 那个世界的东方画月十一岁的年龄是名副其实的朝气蓬勃,而现在的肖画月却是一个已年过三十的成熟女性了。一个人真正的成长与成熟是与外面的年轻与否不相关联的,却可以通过外部的某些特征泄露出蛛丝马迹。 这却只是我自己的认识,我身边的所有人虽然常常会惊讶于我的语出惊人,却都夸赞我有一双清新纯净的眼睛,那是不涉世事的少女才拥有的心灵的窗户。 很好,孩子天性的我,很难承受自己变老的事实,这样正好。只是不知道父母是不是鬓角悄悄生了华发,萧然哥哥是不是娶了善解人意的嫂嫂…… 转眼来到这里已经八年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自从几年前梦到过家人后,我就再也没有梦到他们。 他们不再因为我的想念而出现在我的梦里,我还能有与他们面对面相见的机会吗? 思及至此,我顺手一推,一根碧玉发簪被我随意插在了偏侧乌黑油亮的发髻上。 御剑已经开始催我去上早课了,最近一段时间自己总是很忙很劳累,早上总想赖床,刚才一阵胡思乱想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看来今天得迟到了。 鲁迅先生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变成了路。同样,当我急匆匆的踩着被我走成的从芙园通往埠头的那条小路走到尽头时,看到了等在船上持浆的阿不。 紫烟前一阵子成亲,被师父放假出去度蜜月了。 紫烟不在的这段时间,送谷中大众去湖心飘渺阁的任务就交个了阿不。 他能接下这个美差,可是我强力推荐的结果。看他总是改不了沉默寡言的毛病,我觉得让他多见见人,多与大家交流交流才会有大的改进。 我不喜欢自己的院子里总是杵着一个大木头桩子。 结果,他自己的性格没多大改进,倒是有成堆的小丫鬟每天争着抢着渡舟至飘渺阁工作。 最后可能她们也觉得这样不合适,决定每天抽签决定一个人搭阿不的船到湖心去工作。 前两天听御剑说,承秋阁的小丫鬟莲心因为连着三天都抽中了头签,结果被众姐妹要挟吃了一顿大餐,当然,都是掏自己的腰包做。 哈哈,这些丫头,还真有意思,把阿不当成了一块宝。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笑出了声。也终于被四道闪电劈回了正型。 两道来自我现在正嘿嘿傻笑着盯着的人,他一身灰白的长衫,头发松松绾在脑后,看似严肃的星眸中透出点点笑意,好像只有面对我的时候,他才像一个正常的会笑的人,除了我,似乎也没有别的人能感觉到这丝细微的差别;还有两道来自我身旁坐着的升歌同学,一双幽黑的眸子似乎穿透我,瞪向对面正在摇浆的阿不。 我摆摆手,推了一下升歌,笑嘻嘻的说:“师兄你又怎么啦?怎么越来越喜欢摆张臭脸给我看啊?你笑的样子才叫帅,这样下去,女孩子都会躲得远远地,将来还怎么娶媳妇啊?你看人家阿不,虽不爱笑吧,可更不爱摆脸子,要不怎么能那么有本事招蜂引蝶呢?” 升歌被我说的一愣,随即竟放肆的捏了捏我的脸蛋,严肃的说:“以后,我只对月月一个人笑,才不对别的女孩子笑呢,对她们,我还要继续摆脸。” 停了停,他又挑衅的看了一眼阿不,故意大声对我说:“不像某些人,对每个女子都一视同仁,贪心的紧。” 阿不没有反驳,这是他一贯的表现,如果回嘴反而会让我觉得他不是他了。 但我能清楚的从他的眼中读出愤怒与不甘,还有一丝痛楚…… 为了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我只好自作主张的转换话题:“我为大家唱一首歌吧,祝这里的每一个人能每天好心情。这是我第二次当着别人唱歌吧,升歌以前听过,阿不可是第一次,可不许笑我哦。” 转移大法奏效,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我,同时被两个小帅哥盯着看,我都快要冒汗了。 清清嗓子,我启动了独属于肖画月的天籁之音…… “我看到满片花儿的开放 隐隐约约有声歌唱 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 要比那日光还要亮 荡漾着青澄流水的泉啊 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 我看到淡淡飘动的云儿 印在花衣上 我唱着妈妈唱着的歌谣 牡丹儿绣在金匾上 我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 绿绿的草原上牧牛羊 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 追回那遥远古老的时光 传诵着自由勇敢的鸟啊 一直不停唱 叶儿上轻轻跳动的水花 偶尔沾湿了我发梢 阳光下那么奇妙的小小人间 变模样 我唱着妈妈唱着的歌谣 牡丹儿绣在金匾上 我哼着爸爸哼过的曲调 绿绿的草原上牧牛羊 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 追回那遥远古老的时光 传诵着自由勇敢的鸟啊 一直不停唱……一直不停唱……” 我不想解释歌词中他们不明白的词语,只顾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我虽然面带笑容,在这欢快的曲调中却湿了双眼,不知是不是他们看出了我矛盾的心情,什么都没有问。 就这样,剩下的路程慢慢消逝于沉默中。 见到师父是在三层的密室,自从那年第一次来这里之后,升歌与我都可以随时出入这里。 师父对我说:“月月,你知道我昨天梦到谁了吗?”他的眼睛似乎定格在了太师父的雕塑上,虽然是在对我说话。 太师父丰美的面庞泛着柔和的光,就像观世音菩萨一样,怀着悲悯的心看着眼前的爱徒。 “月月大胆猜测,应该是太师父。”我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答案。 “不错,我梦到了师父,她一如既往的美丽谦和,正如我初次见她之时……”师父语调中有掩藏不到的悲戚。 “最令我惊叹的竟是师父她提起了月月你,她告知我你将是一个奇迹。”师父终于转过头来看我了。 “我?!”怎么会?她根本没有见过我啊。 “你不必介怀,师父提起你时的语气与表情是诚挚的,我曾经说过,你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师父也托梦给我如此信息,为师不会看走眼。为师会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歌儿你也一样,你们要将我派最为提倡的仁心仁术发扬光大,为天下苍生造福。”师父用充满期望的眼神看向我们俩。 我们除了点头称是还能说什么呢? 所有的人都对我赋予了极大的信任,我要加油才是,不能让所有爱我的人失望。 我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热情去学习各项技能,没有你想不到的,只有我做不到的。 这一年,我与升歌的双剑合壁进步很快,我克服了自己身体的种种困难,坚持做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虽然这里的三九与三伏天没有那么夸张,也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恒心)。 …… 今天我就十二岁了,玄霄派中的生日考核只针对男性弟子,我这个物以稀为贵的女孩每年都能幸免于难。 我也曾问过师父原因,是不是我不被重视,还是师父对我抱的期望不是很大。 师父却说男孩儿与女孩儿要区别对待,男孩要严格管教,而女孩子要惯着养,这样才不会失去真本色。再说,我自觉又乖巧,师父明白我不会放弃,所以才给我最大程度的自由发展空间。 我很感动,师父的意识还真是超前。 所以,这会儿,当升歌正在飘渺阁接受师父的考问时,我却坐在芙园中的石凳上悠哉游哉的看大家送我的生日礼物呢! 这就叫人同命不同吧。 师父知道我平日里最爱看的书籍除了医书学典外,就是奇闻杂记了,师父送了一本绝版手抄本的《孟侠客历险记》给我,长见识的时刻又到了,我兴奋的准备挑灯夜读; 凤姨亲手缝制了一套新衣裙给我,还配了一双绸段面的绣有粉色莲花的鹅黄色绣鞋,我决定今晚赴生日宴会的时候就穿这身新衣; 子规叔竟送了一块与那次沼泽之行几乎一模一样的飘雪玉佩送我,上面除了花纹刻饰之外,还有篆字有二:画月; 子规叔的细心之举对我触动很大,定是他知道师父有意对我隐瞒玉佩之事,安慰我才这么做; 升歌不像往年总送我些小玩意儿,只送了我一幅画,唯见一弯明月高悬于空,落款一行小字:“画月画月,唯有画月送汝,以表吾心之切。” 我哈哈一笑,将画放置一旁,心中好笑:这毛头小子怎么一夜之间长大了,也开始对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感起了兴趣。 还记得自己曾告诉过他,月满则溢,再加上总能引起思乡之人的乡情,较满月而言 ,我更喜欢月牙儿。 他便画了一弯月牙儿送我,虽有些差强人意,意境也不是那么高远,却是升歌一片心意,我很喜欢。 不由自主拿起桌边的“古枕豪”,挥笔写下:“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李煜的词总是有一种淡淡的忧愁,身负国仇家恨的他怎能不忧不愁?虽然我此刻的心情,此时的季节并不符合这词的意境,我却极爱这几句词,便提在了那副“画月”之上。 我是个性情中人,极不喜爱拘泥于形式,想到什么便想做什么,不会考虑的那么复杂,这可能也是我至今仍心性单纯的原因吧。 御剑送了我一副自己绣的手帕,帕角上除了一株并蒂莲花外,还绣了八个字:此时流泪,彼时花开。 看着熟悉的字体,我想到前几天御剑非要让我写这八个字给她,我虽有些疑惑,也没有多问。 原来她竟是将这字绣在帕子上送与我,我的字经过日经一日的练习,成熟了很多,不仅欧体字,篆字与行草都有了长足的进步,绣在帕子上也不算辱没御剑精巧的手艺。 至于这八个字,从字面上看我还是能理解的,就是不知其有没有更深一层的意思。 御剑虽也识几个字,却不会相处如此晦涩唯美的词句,难道是他? 说曹操曹操就就到,我凭直觉感到有人在我面前注视我,抬头一看,果不其然,阿不深不见底的眸子就在眼前。 “你真的不识字吗?”我挑着眉毛举着手中的丝帕给他看。 他不知是否明白我的意思,将丝帕打开,看到了图文并茂的绣文,却神色丝毫不变,平静的递还给了我。 “我不明白小姐的意思,我确实无福读书识字,如小姐有意,可在闲余时间指导一二。”他看着我的眼睛回答。 “算了,你从没把我当作朋友。还是那句话,我将御剑当做姐姐看,请你不要伤害她。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请别伤害她……”我有点说不下去了,心里一片凄然。 我对男女之事再迟钝,也能从这几年来御剑于阿不的种种行迹中,从御剑看向阿不那脉脉含情的眼神中看出她早就对阿不芳心暗许了。 阿不表面上看起来迟钝,定是明了于心的。但看他既不拒绝又不接受的态度,我暗暗为御剑担心,但那傻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投入,即使对方并不像她期盼的那般介意她。 阿不竟直直看了我半响,幽幽的说:“难道我在小姐心中就是这般不堪一个人吗?我这会来,本想送生辰礼物给小姐,现在我改变主意了。祝您开心每一天,如果您觉得我在您身边会让您不开心,我会走的。” 在我叫住他之前,他已快步走了出去,有什么东西被紧紧攥在背向坚毅背脊后的手掌中。 我在他面前,怎么总是显得底气不足! 第三十二章 展翅 看着阿不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总是看他的背影,每次都是他拔腿就走,自己哪是他口口声声的“小姐”啊,简直就比他的丫鬟还不如。 算了,不想他!还有一件对我来说极具意义的礼物等着我去看呢! 我拿起放在床边的一封信,将里面的白色梨花花瓣倒出来看了又看,心里甜蜜蜜的。 这是楚翼自上一封信时隔四年后寄给我的第二封信,虽然御剑拿给我的时候手中还拿着他写给升歌的另一封信。 我不是唯一,我很清楚,他一直将我与别人一视同仁,我没有任何的特殊和优越,在他的眼里。但他能想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这封信是在我生日前五天送来的,不同于上封信还有信笺,这次信封中除了花瓣,什么都没有。 我的沉思被门外媚烟的惊喜声打断了:“大公子,您来看小姐吗?小姐在她的卧房。” 大师兄来了吗?还真是稀客。 我推门出去,看到大师兄正弯身将屈膝请安的媚烟往起来扶。 大师兄的眼神柔柔的,竟若隐若现出一丝心疼来;媚烟偏着头不敢正视,但还是偷偷看着大师兄。 我等了好久,这画面好像定格了。 我故意“咳”了一声,媚烟慌忙挣脱大师兄的搀扶,红霞满天飞的俏脸转向我说:“大公子来看小姐,我这就去备茶。”说完就慌忙跑走了。 大师兄被我请到了客厅,媚烟正好将我最新研制的水果茶端上来。她站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大师兄,直到大师兄对她说了一句谢谢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人们常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美的,现在看着媚烟,至娇至媚的笑颜足以令每一个男子怦然心动。 难道?不是吧,我这芙园的两个丫头都开始怀春了。 其实仔细追溯一下,大师兄虽来我这里的次数并不多,媚烟见他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可每一次大师兄都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正如他们初次相见的那一瞬,四目相对之间,已暗生情愫了吧。 说实话,媚烟放在这个时代看,也不算小了。她如真有此心思,我倒可以帮帮她。 找个机会,待我仔细问问媚烟的想法,再透露给大师兄探探口风。能看的出来,大师兄对媚烟也不无好感,只怕大师兄又是第二个师祖,无心嫁娶,要不也不会等到二十七八了,唉…… 师兄边饮茶边道出了他此行的目的——送礼物。 我不是听错了吧,以往每次我和升歌生辰,大师兄都是在晚宴后教我们武功心法啦,剑势啦,甚至拳法啦,什么时候送过实物的东西。 这次大师兄怎么没有免俗啊!他前阵子出门在外,就是借一家兵器铺的地方,为我和升歌一人打造了一把宝剑,用来练习流云剑的! 升歌的那柄,师兄已经给送过了,现在我看到他从身后的剑鞘中抽出一柄剑来。 一抽一持间,我被一阵明晃晃的白光闪的睁不开眼睛,待眼睛适应后,师兄已将剑递到我眼前。 我伸手将剑拿到手中,没有预料中的沉重,倒是轻巧趁手。 打眼一看,此剑剑身修长,银光闪闪,锋芒毕露。 仔细看去,剑首的剑眼处系着彩色的丝绦,谓之续结,作为兵器是与剑身配合使用的,以左手二指夹住绪结,便于发射与收回。也可当作剑身的装饰之一,倍增美观。 剑柄看起来像是牛角所制,拿捏起来很舒适,上面还仔细的刻着“画月”二字,很是得我心意。 “师兄,这剑有名字么?”我冲口而出。 “既然是你的了,就给它取一个如何?”师兄酷酷的说道。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看着这把剑,使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名字,那就是“月影”。 “那就叫‘月影’吧,师兄你看如何?”我也学师兄酷酷的问。 “月影,剑势的最高境界就要如同月亮的影子一般,看得见,摸不着,不错,这个名字挺好。”师兄赞许的点点头。 “时间不早了,快准备准备,早早去赴晚宴。”师兄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媚烟出去送师兄了,这丫头,就顺着她吧。 今天是我十二岁的生日,就预示着明天起自己就迈向十三岁了,这将是多么快乐与充满希望的一年啊,楚翼就要回来了……我将在明年冬日师父的寿辰上见到楚翼呢。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格外好,我决定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来这里这么多年,一是自己年龄小,二是没那个心思,对衣服样子的设计还有发式、美容方法的奇思妙想都便宜了御剑与媚烟那两个丫头了。 我让御剑打了一盆水,我仔细将脸清洗干净,用棉布轻轻擦拭后,涂上了我自制的补水面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皮肤正进入青春期,水油不平衡,总感觉面部很干燥。我便试着从鲜花与水果中提炼出来原汁,加上面粉混合起来涂在脸上,没想到效果还真不错。 我曾用杏、桃、葡萄、西瓜等分别试验过,加少许面粉即可;我还尝试了一些其它各色的面膜,还适时的加入了一些中草药成份。 御剑和媚烟使用后也连连称赞,还不停的给庄园里其他的丫鬟们做宣传,好多人都蜂拥而至讨面膜用呢。 我根据大家的不同肤质,以及过敏性状,调配出了针对个人肤质的面膜和面霜,得到了广大群众的认可,成就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就连凤姨都让我送她了一些试试,只是给凤姨的那份稍稍多了些心思,成份复杂了些。毕竟凤姨的年龄不比我们这些小姑娘,她除了补水,还需要一些更高层次的护理。 我针对凤姨的肌肤,为她调配了一款由蜂蜜、蛋黄、橄榄油、芦荟构成的面膜,依稀记得以前在美容杂志上看过这些都有很好的保养、修复、美白、保湿、恢复肌肤弹性作用。 在给凤姨使用的过程中,我细心的看到凤姨的眼角出现了几条细细的鱼尾纹,还有轻微的黑眼圈,便记起自己以前曾经用过的一款中草药眼膜。 我用人参、黄芪、当归、珍珠、芦荟、花粉、檀香、茯苓等二十六种天然中草药植物精华试配了一小盒眼膜,今晚刚好拿给凤姨。 我洗好脸,薄薄涂了一层“芦荟保湿霜”,看着镜中的自己,娥眉不扫而自弯,朱唇不点而自红,笑意盈盈,流光溢彩。心情好,人也变得更美了,而我也发现自己更适合古典装扮。 我已经很美了,但我知道自己会变得更美,二十一岁的自己长什么样,我并不陌生。也许就是因为长相,才会引起令我至今难以释怀的悲剧吧。 今天不适合想不开心的事情,我顺着自己的如瀑长发,精心梳理起一个“双环髻”。 作为一位未婚少女,许多繁杂的发髻我是不能梳的,便选择了一个算是正式简洁、式样大方的发式,太素雅了也不好,我便在双髻上各插了一支珍珠发簪,以增添一点亮色,却不失纯情。 换上凤姨为我做的银粉色襦衣与同色的纱披,玫瑰红色的曳地长裙,绸段面的绣有粉色莲花的鹅黄色绣鞋,我基本上就全副武装好了。 款款而行中,我念起了诗经《硕人》的诗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蜞,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哎呀,都走出院门了,我才想起拿给凤姨的中草药眼膜忘记带了,想喊御剑或者媚烟回去,却只听阿不在身后应声说她们刚刚被叫去前厅帮忙了。 阿不竟跟了我好一会儿了,我刚才竟一直没发现他在身边,不是我反应迟钝就是他走路实在没声音。 “你什么时候跟着我的?”我猛然回身郁闷的问他。 他却突然呆住了,眼睛中有我看不懂的流光溢彩,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我用手背使劲擦了擦脸,没好气的问:“好了吗?” 他“啊”了一声,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是他第二次当着我的面这么笑了,我要是说给别人,绝对没人信。 “你笑什么啊,走路没声音。我先去前厅了,你帮我将放在梳妆台上的桃木盒拿到前厅给我吧。” 这次奇怪了,我都转身走了,他还没有先离我而去。我忍不住,走了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后回头看到他仍站在院门口看着我离去的方向。 他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来到前厅下的阶梯向上走,升歌正在门外候着我。仰起脸来,他温柔的笑颜正对着我,眼睛亮闪闪的,黑眸里面我的身影越放越大,直至如花般娇嫩的脸孔完全映入那双黑宝石中。 升歌已是一个翩翩美少年了,神态虽然还如年少时一般调皮活泼,已掩藏不住从眉宇之中透出的一丝成熟与稳重。 他对我的态度还如孩童时一般没大没小,见我走近,赶忙迎上来牵住了我的小手。 我没有躲闪,因为被升歌的大手包住的感觉令我很温暖,特别是这个总能让我产生很多愁思的日子里。 虽然外人看到我们俩的举动定会引起闲言闲语,十二岁的女孩子在他们眼中也是应该保持矜持的吧。 这一会儿,渴望温暖的触感战胜了那不值一文的矜持。 在即将迈入大门之前,我叫住了他:“师兄,谢谢你的月牙儿,月月很喜欢,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幅画哦。” 升歌的脸出现了可疑的绯红,慌忙摆摆手道:“那个,我画的不好,你别笑我,我想向三师兄学习呢。他来信鼓励我多读些诗书,多习习书画,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啊?”我不以为然的问,哼,三师兄怎么给大家写信的内容都差不多啊,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还说这些你都喜欢,所以我更要好好学习才是。”他的语气已变的坚定不移了。 三师兄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我突然觉得他好陌生,我根本看不透他,毕竟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这个是你的生日礼物,拿好哦。”我还是刻意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升歌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这是?”升歌不敢确认的看着手中的生辰礼物。 “师兄,你当真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月月真的很伤心呢。我们刚刚做朋友没有多久时,我曾答应将来有机会做‘万花筒’给你,你还记得吗?”我佯装伤心的说,还不忘用手抹抹干干的眼睛。 升歌一下子急的团团转,不敢说话,不敢乱动,他要是女孩子,早该哭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不长记性,我怎么骗他他都当真,真拿他没有办法。 我故意不理他,继续用手蒙住双眼,便听他焦急的解释如炮弹般响了起来:“月月,都是我不好,我曾经发过誓不惹你生气的,可是不知怎么了,我一见你,就变笨了,反映也变得很迟钝,真对不起。” “我其实记得的,你说的每一句话我就是想忘也忘不了啊,只是猛然看到这东西,惊喜的无法肯定罢了,你一定要原谅我这次啊,我下次绝不再犯。”他说的悲戚戚的,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啦。 “这是你说的啊,你以后如果惹我生气,我就一辈子不理你这个臭师兄了。”我趁其不备咯咯边笑着边跑进了前厅。 待他反应过来,也紧追着我跑进了前厅,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他似乎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竟在追到我后再次牵住了我的小手。 我晕,现在的我绝对脸红到了脖子根,在众目睽睽中升歌还执着的拽着我的手,我怎么甩也甩不开。我虽看不上矜持,可此情此景下,矜持是高于一切的啊! 他抓着我的手,如祥林嫂般的喃喃着:“月月你不生气了啊,月月你不生气了啊……” 这是怎么一副场景啊,升歌简直就像中了魔障一般,可苦了我的神经了,看着师父、大师兄、凤姨、子规叔以及一大厅家丁丫鬟的眼神,有戏谑的,有疑惑的,有木然的,有探索的……我真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我先是看向师父他们没底气的解释到:“嘿嘿,师兄在和我闹着玩呢,闹着玩而已。” 我没办法了,只好去掰升歌的手,焦急的小声说:“师兄,你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快放开我。” 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红着脸想松开我的手,可是还没有完全放开呢,又用力将我的手给擒获了。 我刚刚放下的心又给悬起来了,看着升歌注视的目标,竟是阿不拿着桃木小盒站着的身影。 阿不的眼神中有我看不懂的神色,他今天好奇怪,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很笨,身边的人都看不透。 就连平日里拿捏的最到位的升歌,也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会只顾着用挑衅与骄傲的目光盯阿不呢,连捏我手的力量都小了很多。 真不知道众人会怎么想我们呢。 “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却老了啊。”是凤姨的声音,她淡淡的笑意应在娇媚的面庞上,温和的看着我们。 她是在为我解围吗? 我挣脱开升歌已不使力的手,顾不得手背的疼痛,奔向凤姨的身旁,真诚的说:“凤姨这么年轻,这么美,怎么会老啊。阿不,把那个盒子拿来给我。” 我接过盛放眼膜的桃木盒,双手捧给凤姨,乖巧的讨好道:“凤姨试试这个哦,每晚临睡前涂在眼睛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再洗掉,就成名副其实的电眼了。” “就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新奇点子也多。我啊,虽不知道这‘电眼’是何意,用脚后跟也能想到是褒你凤姨的吧。”凤姨被我说得心情大好呢。 师父他们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我总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可是,贼怎么可能是我呢?我为什么要有这种感觉啊。 在万分尴尬的氛围中,我艰难的吃完了这顿饭。 第三十三章 情丝 对那晚的事情,说实话,我有些生升歌的气,一连好些天都对他视而不见,但每每看到他看向我时无辜受伤的眼神,我又开始动摇了。 正当我下决心与他重归于好时,凤姨在一次闲聊中透露给我升歌曾在前一阵子到师父那里讨我做媳妇儿呢。 我有点惊,又有点怒,我这个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呢。 凤姨接着说道:“那孩子记性还真好,七八年前谷主曾说过要让你做他的媳妇儿,你一定都忘记了吧,那孩子却还记得清清楚楚呢。那时,他也才只五六岁吧。谷主那时也只是开玩笑逗你们玩儿。” 我和升歌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发小,我一直都把他当作朋友,更当做现今身份的哥哥,我想他也应该只是把我当做妹妹一般看待吧。 他对我太好了,可我却认为这是因为我们常年待在这与世无争的幽幽谷中,他接触到的同龄小女孩少之又少,才会对我这么在意,他也许还分不清妹妹与媳妇儿的区别呢。什么样的感情是对妹妹,什么样的感情是对媳妇儿,他真的清楚吗? 等到他出谷历练的那一天,便会发现世界是那么大,美女是那么多,令他心仪的女子也会适时的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我想到这里,平静了许多,问凤姨师父怎么说,她依旧宠溺的笑着说,师父只是哈哈大笑的告诉升歌,他的月儿还没有长大呢,他也舍不得她这么早就出嫁。还鼓励升歌出人头地,干出一番作为才有追求月儿的资格。 我心里闷笑,师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不会真有心让我与升歌好吧?那楚翼怎么办?当时的我天真的想。 当务之急,我要向升歌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且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他以后才会明白什么是要相伴一生的伴侣。 不说清楚,我们怎么回到以前那欢声笑语的日子,我不想连这样的好朋友也失去。 连着好些天,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他敞露心声,看到他,他总是绕着我走,或者远远躲开。 我知道,他定是怕我因为那晚的事情生他的气,甚至都不敢面对我了,他啊,还是老样子…… 我自己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办法处理,还是先对媚烟与大师兄的事情上上心吧。 一天晚上,趁御剑不在身边,我溜到媚烟与御剑的房间找到媚烟,开门见山的问:“你喜欢大师兄,是吗?” 媚烟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一愣之下,“扑通”跪在我的面前,拽着我的裙摆,眼泪唰唰流了下来。 我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坏了,本能的向后退去,却被她拽的紧紧的。 “小姐,是媚烟不识好歹,胆大妄为,曾经确实妄想与大公子永结秦晋之好,却实在配不上大公子,还请小姐不要说出去,怕有损大公子的名声。”媚烟仰着一张早已哭花的脸向我祈求着。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他从没有把你当作低人一等的人啊,从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应该清楚啊,你怎么能这样妄自菲薄呢?”我有些气恼地说。 “就是因为知道大公子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我才更不能高攀。因为,因为我已非完璧之身……”她早已泪流满面,“如此肮脏的我怎能配的上高高在上的大公子呢?” “是……是杜家大少吗?”我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怕勾起她心中那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看着她点着头痛不欲生的挣扎表情,我该说什么呢? 这片新大陆的朝代虽然相较一些朝代开放许多,却毕竟是封建社会,女子的地位还是较男子低下许多的。女孩子的贞洁,也是极被看重的。 媚烟这么想,我虽然很不平,站在她的理由和立场上,我竟一时语塞,心里疼得不行。 我是在媚烟的不断祈求中答应她暂不提起这个话题的,并且想扶她起来。可是她却执拗的伏地不起,说是自己没有把该收的心思收起来,让我发现了她的想法,是万万不该的,还请我原谅她。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应该原谅她什么,更不知道她哪里做错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挪回卧室的,只觉得双脚有千斤重。我心疼媚烟,心疼她那自认卑微的爱,心疼这个时代的所有娇弱女子。整个社会的压力让她们直不起腰,喘不过气,甚至失去爱与被爱的权利。 我就这么放任媚烟沉浸在自己永无止境的自责与阴影中吗?这并不符合我一贯热心肠的光荣作风。我觉得还是先问一下大师兄的意思,说不定大师兄的温暖能打开媚烟心头那日积月累已久的屏障。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让来福帮我联系到了大师兄身边的二号小厮来运,不无意外的得到了大师兄已外出办事的消息。作为派中长弟子,他的事物是比较繁杂的,经常不在派中。这次是去锦官城义诊,据较可靠的消息,应该是三天后回来。我嘱咐来运在大师兄回来的当天请他来芙园一趟,就说我有一副设计图想要请教他。当然,如果他回来时已经太晚或者过于疲累,务必在第二天抽时间过来一次。 大师兄有着无法埋没的艺术天赋,我也曾透露给他自己对这方面很感兴趣,他虽不善言谈,也是真心疼爱我这个师妹的,我料定他会过来。 果不其然,第三天晚饭时,大师兄出现在了饭桌上,整个过程都在陆陆续续像师父汇报这次义诊过程。师父看起来很满意,不时向大师兄投出赞许的目光。 晚宴散了,大家都各归各处了,我的眼神也没有机会与大师兄有一点点交汇。 我正想找机会问他,是忘记了我的邀请还是来运还没有来得及给他说时,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倒是升歌跑到我身边来告诉我,大师兄等不到我便直接先去芙园了。 我看升歌欲语还休的样子,赶忙用手捂住耳朵,边说我现在不要听边飞快的跑掉了。身后自然响起升歌响亮的叫声,我却没功夫顾及了。 我气喘吁吁的推开芙园的院门,等候我的竟不是我希望的媚烟,而是大师兄,他似乎已经到了很久了,他的脚力简直比我好太多了,我看着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甚是羡慕。 我专门安排御剑今晚好好休息,腾出机会让媚烟伺候着。可这会儿,就大师兄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槛边上,早该上茶让座的媚烟却不知所踪。 “大师兄,都进来了怎么不去客厅坐着呢?怎么站在这里?”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这个芙园的主人如此待客,传出去丢死人了。 “不碍事的,刚刚是阿不开的门,我看他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忙,便让他随意了。再说,你也应该马上到了,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大师兄的话怎么变多了。 这个阿不,他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啊?定是那副淡漠的性子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师妹在这里先向师兄赔不是了,请随我来,我让媚烟上茶,我们边品茶边看图纸,行吗?”我不等他回答,便将他引入客厅。 “媚烟,媚烟!”待大师兄入座后,我便喊媚烟出来上茶,可是喊了半天,也没有人应我。难道是她有事情出去了吗? 那么,我今天的计划岂不是要功亏一溃了? 我一个头顿时变得两个大,只好陪笑说:“大师兄,你先坐,我去看看怎么回事,顺便将我的图纸拿过来。” 我往媚烟与御剑的房间去了,灯是亮着的,推门进去,御剑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枕套,而媚烟竟也头靠里侧躺在床上,这个时侯,她不应该待在屋子里啊。 “小姐?你这会儿怎么过来了?”御剑一见到我,马上坐起来,将我拉到一旁小声说:“我按照小姐的吩咐,不管听到什么都待在房里不露面,可是媚烟那丫头刚在外面不知道看到什么了,一回来就躺倒床上哭了起来。小姐刚那么大声唤她,她也不出去,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出门露面,叫她她也不睬,只是自顾自的流泪。我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事的,我去看看,找机会我会全部告诉你的,你安心休息。”我拍拍御剑的手,以示安慰。 媚烟本并不知道大师兄今天拜访的事情,定是刚才在院中看到大师兄,触景生伤情才会逃回自己的小屋的。 我来到床边,轻轻把手放在媚烟的肩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抽噎时的颤抖。 我轻轻说:“该面对时还是要面对的,哭与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媚烟姐姐,我周围的朋友都要是坚强的人,才能帮助我成为一个坚强的人,我需要坚强。就当姐姐你是帮助我吧,坚强起来,相信自己,不要再继续被放纵内心的阴影阻碍自己追求幸福和快乐的脚步。” 她似乎颤抖的更加剧烈了,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般无助。 不知为何,我对她总有一种心疼的感觉,总觉得眼前的女子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是值得每一个人去用心呵护的。 “再说了,姐姐,如你所想,你要是为他好,为他着想,就更不应该如此表现,而应该把感情藏在心里不是吗?你这样躲着他,不去面对他,如果他也对你有意,令他情何以堪啊?”我继续劝道。 媚烟是动了真情的,只要触及到她的爱或许会给大师兄带来一丝一毫的损害这一敏感地带时,她的反应就会很大。果然她猛地转过了身,像一个孩子似的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缓缓问道:“真的吗?我这样做真的会带给他伤害吗?” 我的回答只能是肯定的,这样才能有机会实现自己今日的计划。 我在这里耽搁的已经太久了,要不是今天媚烟来的这一出,现在好戏都已经上演一半了。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出媚烟会如此脆弱。 我嘱咐媚烟好好擦擦脸,梳梳头,收拾停当后到客厅去上茶,自己便先一步去会大师兄了,我的计划就要开始了,今晚,我志在必得,这红娘我是当定了。 来到客厅,大师兄正在看我放在茶几上的棋盘,我已好久没有下过了,那上面的棋局还是半月之前与升歌未下完的那局。 师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来到他跟前那么久才发现我的存在,竟不像他以往敏锐的性子。 我笑了笑说:“师兄,恕月儿莽撞,师兄的人品与武功都为人中之杰,为何不考虑娶妻生子呢?月儿很想有一位师嫂照顾,更想有一位小师侄逗着玩呢。” 大师兄显然不习惯听到我谈论这类话题,明显一怔,随即笑道:“月儿什么时候变成小大人了?难道是嫌师兄老了?” 我赶忙摆摆手,做出一副无害状:“师兄乱说啊,月儿可是听过这么一句话:男人四十一枝花,师兄现在最多是一个花骨朵儿。” 大师兄抿着嘴笑了笑,说道:“一生孤苦惯了,可能疏忽了。不过,你的大师嫂这个位子可不是人人都愿坐的。” “谁说没有?你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就是不知道师兄你有没有发现?”我焦急的脱口而出。 “哦?你是说……”大师兄的双眼满溢了温柔,连我都情不自禁的陷了进去,大师兄很少露出如此柔和的表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美好的画面一般。 “她心仪你很久了,由于自认为身份卑微,又介于以前在杜府的耻辱过往,一直无法释怀,只能把这份痴情深埋心间。可是她为了维护你可笑的名誉,竟然下跪祈求我不告诉别人她对你的爱恋,我心里难过,我心疼她,我觉得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因为在爱情面前,人人平等。”我一连串说了很多,看到大师兄极力克制的深锁的眉头。 “我道大师兄是世间奇男子,定不会介意那许多繁文缛节,便帮她直言相告,不知大师兄意下如何?如你对她绝无念想,就请别再来我这芙园,我也会尽量减少你与她见面的机会,我会帮她忘记,省得她内心痛苦,自己折磨自己。”我补充道。 之所以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刚刚已看到媚烟在门外的影子,她迟迟不进来递茶,也是克制不住听师兄看法的冲动吧。 大师兄沉默良久,就在我以为他会否认,自己看错了想错了的时候,他终于张了张嘴。 可是还不待他说出口,便听得“啪”的一声,是茶杯打碎的声音,我满意的看向窗外那单薄娇俏的身影。 她真的忍不住了,我猜的没错,时间算的也基本上无误。 “是谁在外面?”大师兄一个箭步推门而出。 “媚烟姑娘,你的手烫伤了,要不要紧啊?快进来,月儿,把你这里的烫伤药找出来,我要帮媚烟姑娘上药。”大师兄的脸都急红了,眉眼之间有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我暗笑着去找药箱了,因为大师兄已经做出了我想要的,并且是最完美的回答。 当然,我去找药箱的过程会尽量放慢,要留相当可观的空间给这对刚刚敞开心扉的恋人。 因为我知道,媚烟的手烫得并不严重,只是看在大师兄的眼里,爱之深,情之切,小小烫红都能看成刀伤了。 拿回了药箱,我用手指将窗户捅了一个小孔,向内探去,看到大师兄与媚烟终于深情相拥到一起了。 媚烟还有些不敢置信,兀自淌着泪水,大师兄疼惜的顺着媚烟的肩头,似乎在安慰着什么。 “大师兄,药来了。”我满意的笑笑,推门而入。 这两个人啊,我都给了这么明显的提示,可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人还保持着拥抱的姿势。 媚烟看我进来,急忙往外躲,却被大师兄拉住了手,媚烟红着脸惊诧的看着大师兄。 “媚烟,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把你种在心里了,我迷惑过,迟疑过,即使不浇水、不给予阳光,你也在一天天生长、发芽,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房,“已经情根深种。” 在大师兄鼓励的目光中,媚烟终于含泪笑了,那幸福的笑直达眼底。 一见钟情,或许就是这样。 我转身走出去时,如是想。 “对了,月儿,你的图纸我还没有看呢。”大师兄好像突然想起了这岔。 “其实哪有什么设计图啊,这不过是我的一个幌子而已哦,你们再说会儿话,我可先去睡觉了。”我打着哈欠不顾形象的说道。 我这个非典型性红娘还算成功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到大师兄他们的喜酒。 第三十四章 迷惘 师父是开明的,通情达理的,不说在这个世界并不多见,就连我以前身处的现代世界中,大部分人都得望其项背。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师父这些在常人眼中被视为惊世骇俗的想法与行为,也为自己能有这样一位恩师而感到高兴与自豪。 自然而然,大师兄与媚烟的事情很快就得到了师父的认可与支持,看得出来,他老人家是真心的祝福自己的晚辈能够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大师兄实在是一个内敛的人,每日看着大师兄打着看我的名号来芙园看媚烟,或者不时看着御剑痴痴望向无动于衷的阿不的执拗目光,使我感到自己的生活每时每刻都被暖暖的春意包围着,只是这春意与温暖无法直直到达我的心底,即使牵起嘴角,也并不全是开心的笑。 时光匆匆过,留在我记忆中的那些美好如昙花一现般的淡去,我的热情也随着我的一天天成长变得更加含蓄与理智,我清楚的预感到,他就要回来了。 他的归期是师父在昨日晚宴时,在饭桌上对我们大家谈起的。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片欢快的景象,尤其是升歌,几乎就要手舞足蹈了。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我很少见到他这么开怀了。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流露出这样的情绪再正常不过了,倒是我,并不像之前所想的那么开心,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忧虑。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我儿时心目中偶像般崇拜的楚翼在无情的岁月中会不会变了呢?而且,我这个更加成熟的画月会不会改变呢? 毕竟,以前对他的好感没有实实在在朝夕相处的累积,只是一个小女孩看到真才实学的美男而产生的幻想,如空中楼阁般的虚幻与不真实…… 最重要的是,面对可能根本不爱我的人,我该如何自处! 嘴角逸出一丝苦笑,自己的这些想法还是荒诞,却在抬头之际迎来升歌不解的目光。 在回芙园的路上,升歌终于按捺不住这些日子的沉默,拦住了我,可能是有话给我说。 我不想再逃避什么了,本来就有要和他谈谈的想法,现在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机会。 媚烟作为大师兄准未婚妻的身份,现在正在为明天远行的大师兄准备行李呢吧,这会儿并没在我的身边。 我便让阿不带着御剑一起先走,阿不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升歌,虽然不是很情愿,还是带着御剑向前走了。御剑自然是开心的,借着今夜明亮的月光,我能清楚的看到她快乐的笑脸。 是啊,能单独与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一起,相伴而行着,即使是一段短暂的夜路,也足以令每一个陷入情网的少女痴迷。 目送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远了,我心里不禁埋怨阿不没有绅士风度,怎么能让女孩子跟在后面呢?最起码应该肩并肩啊。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将这些注意事项告诉阿不。不过,即使这样,御剑也不会在意一丝一毫的,她的心已经彻底沉沦了。 一个不留神,阿不拉起我的手就开始狂奔起来。 自从那次不愉快后,我对他的举动都会有些抵触,便忍不住在奔跑的过程中奋力的挣脱着,他却越抓越紧。 “好了,升歌,放手,好痛!”我们已经停了下来,他却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我已经气喘吁吁了,我感觉到发髻由于快速的奔跑变得松松垮垮,看到曳地的长裙也被自己踩得皱巴巴的,肩上的丝质披肩也丢在了路上。 这副样子,一定狼狈极了,升歌是做什么啊?我有些真的生气了,抬眼就瞪去。 今夜的星空真的很灿烂,我对面的升歌清晰的轮廓完全呈现在了我的眼前,他的头发倒是用玉簪绾的紧紧的,纹丝不乱,怪不得愿意这么拼命的跑。 “你叫我什么?!是升歌吗?我没有听错吧?”他的目光灼灼的,用夹杂的喘息与颤抖的声音半是戏谑半是激动的问。 是吗?我刚好像当着他的面直呼其名了,糟了,目无尊长的罪名又要加到我的头上了。 我懊恼的用另一只尚还自由的手拍了拍额头,嘴里忍不住骂自己笨笨。 暴力永远会在第一时间被镇压,我那只刚刚对自己施暴的小手也很快被升歌的另一只温暖的大手擒获了。 “你……” “冷吗?” 我们同时张了口。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这么关心我,我不应该对他有一点点敌意的啊。 他一说冷,我还真有点冷。这两天越来越热了,我晚上都是这么穿的,不冷啊,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将捏我的手紧了紧,柔声说:“你看这是哪里?” 多年前的对话猛地撞进了我的脑海: “你还记得我们庄园西侧的那处洼地吗?那下面竟是一处似乎荒废了很久的地窖。我有一次与御剑游园的时候发现了那处入口,好奇心致使我下去一探。结果还真被我发现了好东西。不过,我给你说了,你可千万别告诉第二个人啊。”我有些小心的叮嘱他…… “我们走到尽头,发现了一口大缸,通体呈透明的白色,周身还散发着白色的雾气,越走近它,就越觉得寒冷,我使劲裹着棉被,都抵御不了其中散发出的一成寒气。地窖比地面上的空气凉一些应该很正常,但是那里温度如此反常应该是由这口缸引起的。” “答对了!真聪明!不过,这可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秘密哦。” …… “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怪不得这么冷。”只在地窖的入口处,就如此冷,不愧是最天然的大冰箱。 我以前总是白天里来,晚上可是第一次来这里,又被升歌这么拽着跑,路痴如我,早就迷糊了。 “这里虽不是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秘密地点,却很有纪念意义哦,这是你告诉我的第一个秘密。”升歌有些满足的说。 “你有什么话给我说呢?”言归正传吧,我不忘徒劳无功的抽了抽手。 他松开了手,我为他的觉悟感到高兴,却冷不防被他修长的双臂拥入怀中。 “你越来越大胆了啊?”我气极,却被他箍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他把下巴放在了我的肩膀上,痒痒的,升歌马上十五岁了,下巴上已经长出细软的胡须了。 我立马意识到不对,我的肩膀!是的,我的纱披刚刚被丢在路上了,现在我上身仅着了一件薄丝棉质红色贴身小衣,丢死人了。 我一直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女孩,现代时都很少穿吊带,这会儿可好了,穿着连带子都省了的小衣,还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我的脸顿时变得火烫火烫的。 升歌也许也感到了我身体的僵硬,抬起头,却仍然拥着我,近距离的看着我的眼睛。 “还冷吗?”他的目光纯纯的,没有任何的杂念与欺骗,看着他那比夜还要漆黑的双眸,就像看到了他的心。 我摇摇头,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你要是没有什么说的,我就先说了,请你仔细挺好吗?” 他又猛然将我拉入了怀中,在我耳边轻轻说:“请不要说,我很怕听,不知道为什么,我在你面前就像一个胆小鬼,你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令我担忧,彷徨。” 我平静了下来,用手轻轻顺了顺他的背,轻声说:“师兄,月月是你的小师妹,你有什么想问想说的?我会先听你说完的。” 他停顿了很久,缓缓的,小心的问我:“三师兄要回来了,你不开心吗?” 我一惊,他竟看透了我的心,他会怎么想呢?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兀自说道:“月月,我知道你崇拜三师兄,我也崇拜他,你喜欢他的诗他的画,我也努力像他学习,只为你能关注我多一些,甚至……你喜欢三师兄的人,我也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守护你,哪怕你厌烦了我,不再需要我,我也会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默默守护你。只希望你不要不理我,从今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了,只要你开心,你快乐,我才是开心的、快乐的。今天听到三师兄要回来的消息,我真的很开心,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因为你要是开心了,我就能看到时时刻刻开心的你,我的人生就更有意义了。” “从我很小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月月,就喜欢月月了,喜欢你的哭、你的笑、你的淘气、你的奇思妙想、你的一举一动,这么多年过来,这份感觉只增不减,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另一个女子了。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好的,没有外人的打扰,有我天天陪在你的身边,你有什么事情都能与我分享,也是最最美妙的事情。” “可是,我们都要面对长大成人,都要面对一些必须去做的事情。明年我就满十六岁了,就要出谷历练了。虽说两年期满后就能回来,可谁知道这中间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呢?我很怕将来见不到你。” “我真的很怕,怎么办……”升歌的声音越来越低,就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不知归路般的无助与迷茫。 “月月和师兄自小一起长大,你一直护着我,爱着我,我一直将你视做我的亲哥哥一般,我想你也应该只是把我当做妹妹一般看待吧。” “我们常年待在这与世无争的幽幽谷中,你接触到的同龄小女孩少之又少,才会对我这么在意,这样的感情是对妹妹才有的,你懂吗?等到你走出幽幽谷,便会发现世界是那么大,令你真正心仪、放不下的女子也会适时的出现在你的生命里。” “不是的,月月”,他抬起头看着我,使劲摇动着我的肩膀,“我知道这份感情是什么样的,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知道你是在拒绝我,但是你不能诬蔑我对你的心!” “唔……”,他的唇毫无预兆的压了下来,我想要说的话全部都给堵了回去。 他生涩却坚毅的撬开了我的唇,舌尖恋恋不舍的描绘着我的唇齿,我紧紧咬着牙齿,使他无机可乘。 升歌这个掠吻者真可恨,他的目标已经从我的脸蛋转移到了我的嘴巴! 我却怎么也无法真正恨起来,因为有不明的液体从我的脸颊上淌了下来,流进嘴里,咸咸的,我知道,那是他的泪,男子汉凄楚的泪…… 想着他总是强吻我的事,使我放松了警惕,他趁机吻得更深了。又羞又急之下,我什么也顾不上了,狠狠咬了下去,血腥味顿时弥漫在我的口中。 他果然离开了我的唇,可却并不像是因为疼。他轻轻在我耳边说了两个字,我顿时惊慌起来。 他说的是“有人”,凭升歌的武功修为,应该没有错。 会是谁呢?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在这里,我的思绪好乱。 升歌却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轻轻捋了捋我凌乱的发丝,将他身上的外衣轻轻披在了我的身上。 我很想拒绝,还为他刚才的举动生气呢,可此情此境下,我没敢说话,也没敢动。 “阿不,出来吧。月月也该休息了,我们送她回去吧。”升歌用不大不小的镇定声音说道。 是阿不吗?那就没什么事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自从杜府那件事情之后,谷中的戒备大大加强了,就怕会有仇家查到这里来寻仇。 果真,阿不从一旁的大树后闪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件我的披风。 “不用了,三公子,我一个人送我们小姐回去就可以了。”阿不推开了送我至面前的升歌的手。 升歌第一次表现出没有气恼的样子,只是紧锁着痛苦的双眉,请求道:“月月,请原谅我的情不自禁,不要恨我怪我,我刚刚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师兄,我可以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请师兄也忘了吧,你还是最疼我的师兄,我也还是你的小师妹画月。”我看着他的眼睛,不无意外的找到了一丝痛楚。 我的肩膀突然凉丝丝的,原来是阿不将我身上的衣服取了下来,双手貌似恭敬的呈给了升歌,拿起手上的披肩为我披上了,同时轻轻说:“小姐,夜深了,我们走吧。” 我深深的看了升歌一眼,随着阿不走开了,耳边还回荡着升歌模糊的话“月月,以后就我们俩的时候,能叫我升歌吗”。 第三十五章 心归 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令我迷惘的夜晚,有明亮的月,闪亮的星,升歌漆黑的眼眸,阿不看似洞悉一切的眼神,还有我脑中剪不断,理还乱的繁杂思绪…… 现在回想起来,那晚升歌的吻来的有些突然,那举动并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儿时的戏吻与那晚的亲吻绝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长大的这几年升歌都没有再强吻过我,他的“情不自禁”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做给谁看的呢? 难道是阿不?他与阿不一贯都喜欢卯着干,说话抬杠更是家常便饭了。平日里看到我与阿不稍有亲密的举动,都会莫名其妙的生气,这也可以解释为他早就看到阿不了,却故意在他面前上演那场戏,以挫阿不的锐气。 想到这里,我想起那晚回芙园的路上,我曾小心翼翼的问阿不刚才是什么时候到的,有没有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时,他确实有过一丝犹豫,过了半响才说只是刚刚到达,路过那棵树下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带给我的披风。可能是弯腰拣披风的动静大了些,才被升歌发现了。 我当时听了,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到了肚子里,并没有在意他眼底的一丝犹豫与不甘,现在回想起来,其中确实像是有什么猫腻。 升歌这小子,都这么大了还做这种幼稚的事情。这种事情是能这么开玩笑的吗?他凭什么一己之见的认定阿不在意我,喜欢我?干吗总和他较劲啊,还把我拉下水,真想不通。 撮合阿不与御剑的事情终于被我提前提上了日程,要不还不知道升歌要搞些什么名堂,我可受不了。 我和升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又是我的师兄与朋友,我可不想和他把关系搞得很僵; 阿不又是我愿意去信任、去探究的朋友,我也不愿与他过于疏远,怎样才能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呢? 从他们俩的态度上看,升歌的敌意似乎更加明显,也更加执拗,虽然我不敢肯定升歌对我的感情性质,有一点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那就是他对我出奇的好,遇到我的问题时就有些激动,还是从阿不这边着手吧。 我要想一个好的方法消除升歌对阿不的芥蒂,好让他们以后能够和平相处,要不我这个导火索恐怕得惨了。 首先我要证明给升歌看阿不并不是对我有意思,而是因为我是小姐,并且对他有救命之恩才愿意帮助我,保护我,照顾我的;其次,要让他们来一次亲密的合作,使他们之间形成一致的战略同盟。 这一切,都希望能为减少他们日后的摩擦铺上垫脚石。 师父的寿辰就要到了,我决定为师父准备一个节目,这个节目一定要是新颖的,精心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付出真心的。 想了足足有三天,我才计划了个眉目,不过,凭我一己之力是不行的,我还要留出足够的时间找帮手,排练,还要在正式表演前做好保密工作,好给师父一个大大的惊喜。 师父寿辰前的一段日子,是我来谷后最忙也是最为充实的一段时光。 帮手的问题并不棘手,都是现成的,而且是再合适不过的。 我将自己大致的意思说给了凤姨,她一开始的反应与我设想的差不多,惊讶的瞪大了一双美目,用看外星人的眼神扫射了我一遍,终于忍不住赞叹道:月儿自小便不简单,现在看来,将来定是有大出息的。 凤姨不仅给予了我极大的支持和鼓励,还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凤姨若能参与进来,我更是求之不得。 我将凭回忆记录出的一些曲谱交给凤姨,凤姨兴奋不已,当场就用天音弹奏了出来,我力争恢复那些古曲的原汁原味,在聆听的过程中发现有不妥之处,便及时修订,凤姨哪知我是半路出家,忙得补自己编订曲谱中的漏洞,还道是我自己现场推敲新作的曲目呢,看着我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欣慰,我成了她眼中名副其实的知音了。 记得师父曾说过,普天之下,能听到凤菲奏曲是一种福气,而凤菲也不会随便弹奏给人听的。凤姨应该是一位很有名的音乐家吧,我当时这么想,谁知道凤姨真正的身份竟是那样富有传奇色彩,以至于当我知道真相的那天,还以为仅仅做了一场绮丽的梦。 我这些年一直随着凤姨学琴,弹奏的便是这“天音”,从我第一眼见到这把琴,便觉得它并不是一把普通的琴,外形虽古朴,却能无时无刻从细节处渗透出一股恢宏来。 由这天音奏出的乐声自不用说,不论按、滑、吟、揉,音色都非常纯正,不夹杂一丝杂音。清晰、清脆明亮、音量充足、穿透力强是它最大的特点。 好老师配好琴,再加上自己以前的那一点点功底,我的琴技进步还是很快的,凤姨在听我弹奏了一曲《渔舟唱晚》后,就曾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将来定能青出于蓝! 至于升歌与阿不,当然也不能闲着,我得找机会将他们聚在一起,请他们帮我的忙。 紫烟早就蜜月归来了,又重新掌管起撑船的工作,阿不自然而然就下岗重新做回我的贴身小厮。 这天,上早课时我故意带上了沉甸甸的一大摞有用的没用的书,让阿不将我送到飘渺阁,并叮嘱他一定在一层大厅等我下课,再帮我把书拿回去。 去的路上,升歌与阿不的眼神就像两条平行线,似乎除了在我身上,就永远没有交集的一刻。 我也没有精力去管了,只是寻思着一会下课后怎么给他们俩说。我硬把阿不留下来,就是为了给升歌和他营造一个适宜的“二人空间”。 一下早课,升歌便扭头就走。他最近变了好多,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糊我了,即使见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去。 他好像一夜之间长成了一个深沉的大男人,这种感觉,真的很陌生。 我们以后难道真的只能这样面对彼此吗?我不要啊!顾不得被这样的生分扯得痛痛的心口,我喊住了他。 他的背影僵硬了一下,还是缓缓扭过了头。只是那双注视着我的双眸已不复我记忆中一般漆黑了,那里面隐藏了太多的情绪,我看不懂。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我以为你不会再睬我了,我……不想惹你厌。”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也算是为了师父他老人家。”我斟酌了半天,好歹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升歌面上一愣,随即发自内心的笑便溢出了嘴角,我一时恍惚,仿佛看到了曾经最疼我的小师兄,他又回来了吗? “月月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当然可以,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去做。”升歌略显兴奋的回答。 “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许闹小孩子脾气,尽可能服从我的指示,行吗?还有……你明年就要出谷了,还记得我的话吗?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精彩,就当是你临别赠与我一份礼物吧。”我心情有些沉重的说。 他因开心已有所舒展的眉头,在听到我最后一句话后,重新蹙了起来,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们来到一层大厅,来福正对着阿不眉飞色舞的滔滔不绝呢,阿不却全然一幅绝佳倾听者的姿态,只是偶尔点点头以示自己没有睡着。 看到我们,来福识趣的闭上了嘴,阿不也转过头疑惑的看向我。 他定是奇怪我怎么又和升歌一起出入了,这一段日子里升歌对我的疏远是看在每一个人的眼里的。 阿不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接过我手中沉甸甸的书摞,问道:“现在回吗,小姐?” “阿不,我有一件事情请你帮忙,不知你意下如何?”我站在原地,用略带请求的语气问他。 “小姐是阿不的主子,主子有吩咐,阿不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怎敢担小姐一个‘请’字?”他面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虽说着客套话,我却怎么也感觉不出顺从的感觉,反而有些渗渗的。 这,也许就是阿不的魔力吧。 “我希望你要知道,这次,我不是以小姐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求你的帮助。”我垫着脚尖费力的拍了拍阿不的肩膀。 阿不被我的举动惊得倒退了一大步,升歌急得差点就上前拉我的手了。 我吐吐舌头,差点忘了,这里是异时空,更是古代,虽风气开化,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很被看重的。 “你们俩听好,既然大家都赞成,现在就要听从我的安排,不得有反对的意见,你们能做到吗?”我拍拍手,成功吸引到他们的注意,好让他们能仔细听我话中透露出的讯息。 “月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举双手赞成。”升歌一边说,一边挑衅的看向阿不。 “小公子说得对,一切全凭小姐做主。”阿不也不甘示弱,平静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丝倔强。 “那就好,我要你们合作唱一首歌,你们先有个思想准备,午膳后在芙园院子中集合,我将乐谱教给你们,再教你们曲辞。” 话音未落,我便看到四只灯泡般的大眼睛与两只足以塞下两个鸡蛋的大嘴,这一招定是得到了子规叔的真传。 不是吧?我的话就这么有震慑力,让平时几乎冰火两重天的两个人刹那间成为相似度百分之九十的同胞兄弟! “你们刚才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有些没好气的笑道。 “要和他唱?”他们两个异口同声的看向我? 好了,这下,相似度以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了。真没发现,这两个人,还有如此默契的一刻。 我坏笑着点点头,一字一顿的大声说:“是…的…”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自己好久都没有这么开怀了,他们的表情,简直不敢看了,实在是太逗了。 两个帮手又到手了,这两个人,经过这件事,关系定能缓和很多吧,我真心的期望着。 我悄声叮嘱了来福一些事情,他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一定按时完成任务。 我又找到大师兄,请他帮我置办一些东西,只说要在师父的寿宴上用,其余的都对他保密。大师兄深知平日里我的小九九最多,也没有打破沙锅问到底,只说别叫他失望。 当然,御剑和媚烟做我的得力助手也是义不容辞的,我的计划正在逐步完善中。 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三十六章 粉墨 整个排练过程倒是挺顺利的,升歌和阿不的声线很适合唱那首我选定的歌曲,和声部分堪称完美,我对他们的艺术表现力非常满意。 还记得那天将曲词交予他们时,他们的表情有多可笑,我当时开玩笑说:“两位不觉得词写的很美吗?希望你们能发展成如曲词里描述的一般——倾国倾城!” 升歌在忍耐无效的情况下,试探着问我:“月月,我能不能反悔?” 我硬忍着笑,故作悲戚的说:“师兄不是说过只要是我的忙,你都会不计一切后果的帮吗?难道,那些话都是诓我的啦?” 升歌马上就闭嘴不做声了。 还好,他们的配合越发默契了,也不枉费我这段时间如此辛苦的栽培。(口气好大,汗一个) 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练舞,我根据记忆中的美好片段精心编排着每一个动作。 我能想象的来,如此精美绝伦的舞姿配上我设计的衣裙与头饰,将是一副多么醉人心脾的图画。 明天就是师父的寿辰了,寿礼我早已准备妥当,只等明晚表演结束后就献给师父。 说来惭愧,我与师父如此亲近,在派中也待了有十个年头,却不知道师父确切的岁数,只清楚师父的生日。 也不能完全怪我,从没有人告诉过我师父高寿,我曾问过师父,他老人家却是一副神秘的表情,悄声说:“不可说,不可说……” 难道这个世界的男人上了年纪也将年龄作为隐私不成?我只好作罢。 想到这里,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指挥家丁帮忙搭建舞台。 这些家丁都是大师兄找来的,一定告诉过他们要万事保密,因为我曾说过要在师父生日当天给他这个惊喜。 这个舞台,是露天的,就在心湖的埠头前。这里风景优美,有水有舟,夜晚明月高悬,美不胜收,我早就属意这里了。便毛遂自荐的向师父保证一定会带给他一个别样风格的寿宴。 用于搭建舞台的主要材料——结构架,都是我委托大师兄按照我的图样做的。大师兄的手艺,棒的简直没话说。他是很多谷外工艺铺子的常客,常去那些地方切磋,不仅在最短的时间按照我的图样赶制了出来,还非常的美观。 现在我眼前的这些结构架,不仅外部平整,还具有可调节性,还能抗风抗压。拼装起来也简便快捷,只需三个时辰就能全部搞定。 可能唯一的不足就是材质是木制的,不过都是最结实耐用的原木所制。 在古代,用这么大堆的金属去搭台子可能就是一种奢侈的表现了。 背景架也在舞台搭建落下帷幕后高高树起了,我让家丁们在整个一张背景架的最中心处掏空,镂空形状是一个大大的圆,使我的身体正好能从中穿过。 我亲自登上舞台一角,用手扯了扯顶梁上悬下的一根粗绳,不错,够结实。 这条相当于威亚的绳子也是我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大师兄后,他的杰作。 下一步就是布置舞台了,这可是细活,就由我亲自操刀吧。 我带着御剑、媚烟、阿不在舞台四周、顶梁、甚至周边的树上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灯笼面上都用配着金粉的颜料写上了大大的寿字。看着自己的书法作品,不得不打心眼里惊叹本人的书法造诣又上了一层楼。 接下来,我命阿不将一张张的彩纸整整齐齐的贴在背景架上,密合的看不到一丝边痕才行,我们几个女孩子则用裁剪衣服剩下的布料扎成色彩绚丽的花朵,点缀在彩纸上,最后将一个裁剪好的染成黄色的圆形硬纸板嵌在那处圆形镂空处,一个简单的绚烂的舞台便布置好了。 师父的寿宴需要喜庆、我的歌舞也要喜庆相称,这种背景风格再合适不过了。 我们在步入舞台的台阶上铺上了一层红毯,便用事先准备好的格挡将整个舞台遮住了。 一场演出的完美与否,舞台的构思与布置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个舞台,我也需要保持相对的神秘性。 以前在学校里,我曾是艺术学院的文艺骨干,在一次露天迎新晚会上,曾亲自见证过工人搭建简易舞台的全过程。 本来便对这些感兴趣的我,自然而然就上了心,不仅咨询过那些工人师父具体的搭建步骤,还大体上研究了下各种必备材料。 没想到这些还真派上了用场,只是自己的第一次尝试是在异时空的一场寿宴上完成的,估计当时的自己,连做梦都不会想到吧。 这次师父的寿宴我是最重视的,一是因为自己即将成人,师父的精心抚育功不可没,我要趁此机会谢谢恩师;二是因为楚翼,他的回来令我涌起了为他接风洗尘的冲动。 因为我长大了,已经不是从前他眼中的幼稚女童了,不知他会不会因我的表现而将我印在心中。 一大早,我便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实在是兴奋的睡不着了。 晚上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了,多年前楚翼的样貌在我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虽是师父寿辰,我们还得正常去飘渺阁上早课,所以留给我做准备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下午了。 我需要争分夺秒才行。 端坐在镜子前的我,看着镜中那明眸善睐的熟悉模样,轻轻将右手握拳,举到右颊边,大声喊出“加油、加油。” 正为我整理梳妆用具的御剑听到我出其不意的大叫,吓了一跳,差点将手中一对珍贵的玉钗摔到地上。 我这才偏头似怪似嗔的撇了她一眼,御剑竟愣了半响,埋怨着说:“小姐,你可别再这样看人了,我都被看得没了三魂,再别说男子了,定是六魄也得飞了。” “姐姐,你怎么变得如此牙尖嘴利?”我佯装不悦的看向镜子,“我们开始吧,怕是来不及了呢。” 御剑当是我真生气了,最终喃喃道:“小姐就是怪,哪家年轻女孩儿不希望自己美若天仙被人赞啊,可小姐明明就是那画儿中走出的人,还不让人说。” 我苦笑了一下,我之前的悲惨遭遇不就是这张脸惹得祸么?她不会理解的。 “小姐,你当真要梳那样的发式么?”御剑犹豫的掂起我一头沉甸甸的乌发。 “就照我说的梳,没事的,只是表演节目而已,不必过于计较。”我满不在乎的说。 在这里,女子十五岁及笄,而我还未至及笄之年。一个人尤其是女性所梳的发式(男性则以冠也就是帽),往往代表她的身份地位、年龄及婚姻状况。 而我今晚需要梳高髻,这并不是在未婚少女中常见的发式,所以御剑才会表现如此。 高髻梳毕,以金銮钗与珍珠簪略加点缀,华贵雍容便初显出来。 我扫过桌几上一排自制化妆品,自豪感便油然升起。 这两年来,我无事时便潜心研制纯天然化妆品,全是绿色成分,绝无防腐剂的添加,而且已有所小成。 比如现在陈列在案几上的胭脂、唇膏还有眼影,都是我自主创新的产品呢,色彩生动,还不易退色,内里还添加了很多鲜花水果中提炼的香料。 御剑她们最爱的便是我这唇膏,说用起来有一种想吃的冲动。 我的皮肤本来就很嫩白,底粉就不必打了,省得看起来像是日本艺妓。芊芊素手轻持碳条,淡扫蛾眉,涂上黄色带金粉的眼影,再斜扫胭脂,轻点红唇,出水芙蓉般清爽又不失华贵的脸庞就浮了出来。 最后,我小心翼翼的在眉心处贴上梅花形状的红色花黄,整个妆面就完成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还算满意,这个造型,要的就是雍容华贵的感觉,要不怎么配那支舞呢? 浓重的色彩,红的绚烂,红的火热,我喜欢这颜色,穿上它,即使不笑,也能感到你喜上眉梢。我采用了大胆的贴身设计,料子上还设计了些许可爱的镂空图案,使少女的身材不显的那么臃肿,而是轻巧灵便多了。袖子边、裙底边与红色绣鞋前端均贴了些黄色的亮片做点缀,一举一动之间,流光溢彩,好不灿烂。 我对这身衣服最为满意,御剑的好手艺将我设计图中的发光点无限制放大了,还做了略微的改良。 “小姐莫不是仙子下凡尘吧?”御剑惊讶的看着我身着红裙大大的转了一个圈。 “姐姐莫不是刚刚喝了一大罐的蜂蜜?”我掩口轻笑。 我将为师父准备的寿礼藏在袖中,将还需用到的细碎物品整到了一只箱子里,叫御剑带在身上,便批了一件月白色的大斗篷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走出了芙园,现在走光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来到宾客席上,看到师父他们已用过晚饭,早已在主位上就坐,一边品茶一边与一旁的子规叔指着舞台周围的格挡说着什么。 我来到师父跟前,先深深鞠了一躬,甜甜说道:“祝师父青春永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直到听到我的声音,师父才认出来我是他的月儿,哈哈大笑着说:“月儿怎么把自己包的像粽子?” 我讪笑两声,俯到师父耳边说:“一会儿要给师父惊喜,现在让您看到了,就不好玩了。” “行,为师就先不看你,你总得告诉为师那几块板子挡着的是什么吧?”师父指着那圈格挡说。 我抬头看看月亮已经出来了,时机已经基本成熟。便向前几步,转身面向观众席,朗声说道:“晚宴即将开始,请大家就坐。”接着击掌三声,格挡便全消失不见。 说时迟,那时快,舞台四周的红灯笼同时被点亮,灯笼面上的金色寿字闪闪发光。 布景上的彩纸、纱绢布花、红色地毯上的亮粉、荧光粉在月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呈现出一幅梦幻般美丽的图画。 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月光朦胧下的百花仙境。 “月儿,这是你布置的?”师父不可思议的看着我。 “精彩的还在后面呢,师父您老人家今天可有眼福了呢。”我笑着向后台跑去。 第三十七章 触动 师父的寿宴在往年总是很模式化,并没有太多复杂的花样,通常都是由凤姨张罗上一桌桌可口的饭菜,谷中上下所有人都聚在前厅与师父同乐便是。 我们师兄妹几个都将自己拿手的技能展示给师父,比如大师兄的剑、楚翼的诗、升歌的 诵、我的字…… 今年就大不一样了,除了夜宴,我还为师父策划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不仅仅是我,凤姨、大师兄、升歌、阿不都参与了进来。 当然,谷中众多家丁、丫鬟也为此付出了辛勤的汗水,大家都是功臣。经过这次全民总动员,我深刻的认识到,群众的力量是不可限量的。 本场晚会的司仪当仁不让由升歌担当,选中他的原因很简单,除了当事人的毛遂自荐外,他独特的抑扬顿挫、富有激情的嗓音备受师父青睐。 我在后台脱下了斗篷,一身光鲜便展露无余了。可这并不是我的最终造型,自己还备了一个宝贝呢。 我从匣子中取出五色羽服,轻披于红衣之上,系上结带,便俨然一只重生的浴火彩凤。 这本是唐代宫廷舞女所穿的一种舞衣,开元年间由西域传入,舞蹈者冠步摇冠,佩珠睽洛,著珠围翠绕,蝉纱薄饰,如仙女临凡。这身别样服饰也是这舞蹈的精髓处之一,我这个把服装设计当做第二专业的智能型美女,凭着记忆做成了大致的模样。 这羽衣上的羽毛都是人造的,我可是个环保主义者,没得残忍到拔动物的毛。七彩色也是我教御剑她们用颜料与金粉和在一起涂上去的。看上去倒可以假乱真。 沉浸在“丰功伟绩”中的我,被御剑“威胁”着简单用了几口饭(下午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我都没有来得及吃饭),防止自己的胃在关键时刻闹意见。 御剑盯了我半天,终于紧张的问出了口:“小姐,你的节目是在大公子之后吗?大公子好像快表演完了呢。” 我拍拍御剑的手背,像一位知心大姐一般笑道:“姐姐,要登场的可是我,我还没有紧张呢,你倒先替我捏起汗来。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呢。倒是小妹要拜托姐姐一件事。” “我知道小姐是想让我帮你留意一个人,对吗?”御剑边坏笑着边向观众席的方向弩了弩嘴。 我的脸霎时敏感的滚烫起来,估计放一个鸡蛋在上面,也能给煮熟了。 不知为何,我的脸皮似乎越来越薄了,幸亏脸上胭脂打得薄,这样看上去,可能更衬这身华贵的行头。 我也有被噎的说不出话的时候,只好嗔怪的看向御剑,我就不信我的目光杀伤力不够想象中的强大。被我看的发毛的御剑终于开了口:“好啦小姐,我就不逗你了。我刚刚才去观众席转了一圈,三公子他还没有到场呢。”看到我明显失望的表情,御剑不忍的保证道:“小姐放心,我会定时帮着留意的,你好好表演就行。” “一曲《霓裳羽衣》,流传千年芬芳,衣美,舞美,歌美,情美,穿越浩瀚时空、苍凉岁月,传承、追梦,我们的梦想如此坚定、从容……” 升歌清晰的报幕声钻进了我的耳朵,我这才反应过来大师兄的舞剑表演已经结束了,就连御剑也开始用略显颤抖的声提醒我:“小姐,该你上场了。” 这妮子,平日里胆子大的什么似的,没想到却害怕表演节目,早知道就拉上她跳个双人舞什么的逗逗她。 “……有诗为证,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报幕词在继续,这些词从升歌的口中念出来别有一番韵味。词源来自我读大学时看过的一本关于霓裳羽衣舞的书籍,不乏精彩的描述,其中还引用有白居易的诗,读起来朗朗上口,没想到我竟做到了过目不忘。 出场前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前台便适时的飘起了叮咚的乐音,这仙乐正是我与凤姨已排练多时的霓裳羽衣曲。 之前曾与凤姨商定好,由她从前台直接登台奏乐,我则从后台出,这样主要为了分散大家对我的注意力,好让我的登场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衣袂飘飘中,一位明艳无方的绝代佳人定格在高空中一角,朦胧的月光与蛊惑的烛光巧妙的溶在了一起,在其曼妙的身姿周围打了一层迷幻的光影。没错,这位绝代佳人正是我——肖画月是也。 不出我所料,人群中立即骚动了起来,抽气声、啧啧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惊呼出声:“莫不是天上仙子入凡尘……” 心中感慰,看来效果已经达到了。 接下来,我伸展双臂,轻轻挥舞,任由清风逗弄着那宽大的衣袖;伸出一条纤长秀美的小腿,紧绷脚尖,另一条腿自然向后弯曲,亦绷直脚尖;最后,用力向后弯下腰身,使整个上体成弓状,绳索如我所料开始旋转,我保持着这个自认优美的动作,旋转着,挥舞着,直至落地的那一瞬间。 脚踏实地的感觉还真不赖,我轻抬右臂,巧以宽大的舞袖遮住面容,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媚力十足的“s”型舞姿,旋转一周之下,竟失望的发现楚翼还没有到,心中不免失落起来。 他为什么要食言?为什么没有在对的时间出现在对的地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思绪闷在了我的胸中。 注意到师父和谷中兄弟姐妹都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我,就连坐在舞台一角抚琴的凤姨都不忘时时向我投来关怀鼓励的目光,我可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儿女情长不分主次。 我努力扯动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轻放下了宽大的衣袖。 不是说好了,要笑对人生么? 凤姨的琴技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天音在她灵动的手指下被驯服了,流淌出一个个沁人心脾的音符,它们正与我的舞步达成共鸣。 我手持幡节,飘然而舞,好似幻彩仙鹤在空中飞翔。每一个昂首,每一次挺胸,每一袭旋转,每一轮跳跃,都倾注着我全部的情感,我的衫裙在韵动的节奏中,如火般绚烂,如火般热情。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之下,我以一个腾空跳跃动作结束全舞,余光看到观众席上莫不是唏嘘赞叹之声,大家都意犹未尽的注视着舞台,为这曲,也为这舞…… 凤姨离席,我移步舞台一角,双手轻捋裙摆,端坐于一方小塌之上,天音在前,纤手轻拨,清澈乐音便倾泻而出。 这便是我准备的第二个节目,由我抚琴,升歌与阿不则合唱一曲《倾国倾城》。 “雨过白鹭州 留恋铜雀楼 斜阳染幽草 几度飞红 摇曳了江上远帆” 升歌首唱,声线圆润高昂; 阿不巧妙接道: “回望灯如花 未语人先羞 心事轻梳弄 浅握双手 任发丝缠绕双眸”; 两人开始合音部分,且双双由舞台两侧走至中央面向观众: “所以鲜花满天幸福在流传 流传往日悲欢眷恋 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 容颜瞬间已成永远 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 身边两侧万水千山 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 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雅致的词,婉转的曲,配合他们二人极富感染力的表现,观众席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师父则好笑的看着升歌,又看看阿不,似乎直至今日才发现他们二人会唱歌一般,而且还唱得的是这般从未听过的通俗流行歌曲。 看到观众如此激烈的反映,我也站起身来到升歌与阿不之间,准备共同谢幕。 看着兴奋的人群,一个大胆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我再次做了一个优美的腾空舞蹈动作,在落地的那一刹那,紧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回到正前方时,那件七彩羽衣已被我从身上脱下,拿在手中,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在了人群中。 观众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只知愣愣的看着我的一身红衫。我用清脆响亮的声音宣布:“愿我们永远记得这个美好的夜晚,为这句‘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更为一句‘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家师寿辰,画月心里高兴的紧,愿以精心缝制之彩色羽衣赠与有缘人,愿其能与画月共同对诗为师父祝寿!” 师父兴趣昂然的看着舞台上的我,凤姨这会已经下台坐在了师父的另一侧,也是好奇的看着我。 有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找寻那羽衣的下落了,反应慢的估计还在消化我刚刚说话的意思呢吧。 我还是蛮吃香的,又是美女,又是谷主的关门弟子,诗情才气也不让须眉,不仅一些家丁,丫鬟,甚至大师兄还有升歌、阿不都开始跃跃欲试呢。 可是人群骚动归骚动,就是没有人应我的话,我一时被凉在舞台上了。 忍不住了,我只好再次大声询问:“请问各位,是哪位得到了画月的霓裳羽衣?可否相告,登台对诗?” 人群安静了下来,都朝一个方向看去。我揉了揉眼睛,自己没有看错吧,还是在做梦?反正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朦胧,一个器宇轩昂的身影,迈着优雅的步伐,向舞台方向慢慢走进。他的轮廓渐渐清晰:优雅的薄唇,挺直小巧的鼻子,如画如诗的眉眼,还有,如玉的脸庞。清秀的五官,凑在一起,汇成了一张温文俊逸的脸庞。黑缎般的乌发被一根与衣服同色的银白色缎带高高束在脑后,打结处镶着一块白玉,高雅极了。这一切的一切,再次令我有一种拨得云开见月明的视觉冲击,还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官体验。 没错,是楚翼!是楚翼回来了!除了个子又长高了些,我仿佛看到了初见时他的模样,岁月在他的脸上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他同十年前一样,那么的飘逸,那么的脱俗。 我愣楞的看着他一步步登上舞台,走到我的面前,我似乎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与砰砰的心跳声,那其中饱含着多少期盼与不可置信啊! 他朝我温柔一笑,顿时桃花盛开,春天走近。 第三十八章 芳华 “怎么,师妹不认得我了”,那笑容一如既往和煦如春风,“楚翼有幸目睹了如此精彩的节目,更有幸能与我派著名才女对诗为师父祝寿,实在属上天垂青哦。” 他的笑容罕见的透出一丝顽皮来,许是我太久没有见到他了,觉得什么都是那么的稀奇与值得回味。 似乎安静了片刻功夫,舞台一侧的升歌使劲向我眨着眼睛,使着眼色,才使我回过魂儿。这次真是糗大了,我的美男抵抗力水平何时开始直线下降了? 我略觉尴尬的向楚翼欠了欠身,用标准的淑女口音字正腔圆的回答:“月儿怎么会?还望师兄多加教诲才是,如师兄有幸喝下那三碗酒,就当是月儿为师兄接风洗尘了。” 楚翼微微点头,我们便同时走向舞台最前方,深深向师父鞠了一躬。我看着师父莞尔道: “还请师父做个裁判才是,这主意是我提出的,规矩自然由我定喽,输者要喝下师父赏的满满三大碗酒。现在,我与三师兄,所对之诗歌均须围绕‘寿’字展开,五言、七言、自由体皆不限,直到其中一人无言以对便算自动放弃,当然,离题也是会被淘汰出局的,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师父只是一如既往宠溺的看着我,算是默认了。 我向升歌点点头,他会意,朗声宣布“对诗大赛正式开始!” 楚翼示意由我先来,我是小师妹,便也没有虚伪的推辞,正式迎战了。呵呵,当然,我不是原创,这里,就借此机会宣传一下我国历代的文化瑰宝吧。 “师兄承让了,小妹愿在此抛砖引玉,”我凝神略加思索,朗读出声,“菊水不皆寿,桃源境是仙,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 我无惧的看向楚翼,意外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叹与欣赏,他踱了几步,悠悠而出:“坐看溪云忘岁月,笑扶鸠杖话桑麻。人如天上珠星聚,春到筵前柏酒香。” 看着楚翼泛着自信光芒的英俊脸庞,我心想,绝不能服输!“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乘祥云瑞鹤,登福衢寿车。” “福如四海,寿倒三松,寿山之庆,玄霄春风。”楚翼也毫不示弱的脱口而出。 高手啊,高手,难道今晚那三碗酒就要下我的肚子了? 刚被震惊与喜悦晃晕的大脑终于走上了正轨,也终于认识到我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以“月”为题,以“花”为题岂不都是信手拈来,可偏偏提出要以“寿”为题,这下可好了吧?我这方面储备的诗歌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对手是一诗词强人,大脑顿时出现了空格键。 绞尽脑汁,终于被我又憋出了一句:“愿奉南山寿,千秋长若斯。”当然,此南山非彼南山,幸而这片大陆上也有一著名山脉,号称南山,与兰芝仙山齐名,位于南部大陆之上。 “名高北半,寿比南山,德为世重,寿以人尊。” 楚翼不慌不忙的成竹在胸道。 我正估摸着要不要找一首祝寿歌曲的歌词凑个数呢,楚翼如天籁般好听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师父,师妹修为大增,实在令翼儿刮目相看。我看就到此为止,大家热闹热闹便是,结果并不如过程来得重要,师父您看?” 师父了然的点点头,看向我们的眼神被宠溺填的满满的,其实他也就一普通老人啊,看着亲手带大的徒儿们团聚一堂,承欢膝下,也就其乐融融了。 师父微笑着向我们俩招招手,示意我们到他跟前去,我们刚刚走到师父面前,一个不留神,楚翼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看到楚翼都跪了,我当是贺寿时新添的礼仪,也紧随着楚翼在他身边跪了下去,并同他一道给师父郑重的磕了一个头。 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恩师,我有些激动,声情并茂的说道:“月儿祝师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师父向前一步,扶起仍跪在地上的我和楚翼。 “南山为师还有所耳闻,可那东海却是闻所未闻,那地方不会又是你这丫头杜撰的吧?”师父在此刻竟还有心思调侃我,真是老顽童师父。 我乖巧的站到师父身后,边帮他捏肩膀边撒娇的说道:“这东海可不是一般的海呢,月儿从未见过大海,可是从书中看到海,喜欢的紧,这东海便是一本奇闻杂记上提到的呢。月儿清楚的记得,那书上曾说南山空灵,东海高洁,实乃福地呢。” 我在师父身后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能够一眨不眨的盯着楚翼看。 被师父扶起之后,楚翼沉寂许久,嘴唇也一直在轻轻颤抖,正欲再次屈膝下跪之时,师父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他。 师父的背影似乎僵持了一下,紧接着执起楚翼的右手手腕,以食指中指轻压脉门,过了半响,师父开口了。 “翼儿,为师只要看到你平安就好,你有你的苦衷,为师怎会不知。若再如此劳心费神,与你的身体绝无益处啊。” 楚翼的眼眶于此时此刻已蓄满了泪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特有的矜持使他硬是费力将眼泪控制住,不至于淌下来。 “是翼儿不孝,虽心中惦念,却无一次回谷探望师父,实在惭愧,师父大寿,翼儿又珊珊来迟,实属无礼,还请师父原谅。不过,今看到师父神采奕奕,翼儿便放心了。”紧接着是楚翼哽咽的声音。 我的眼前只有楚翼的薄唇一张一合,洁白的牙齿在月光的反射下竟是那样刺目。我甚至看不到楚翼的脸了,那张令我朝思暮想的脸。 我的脑海中反复只有刚刚师父为楚翼把脉时的景象,空空如也的右手腕,我曾亲自为他系上,叮咛他不可脱卸的红豆手链,消失了…… 我的心,也在这一刻迷失…… “不如就让翼儿豪饮三碗以庆师父寿辰!”楚翼突然发话了,竟变的豪情万丈,伸手便拿起师父身边小酒坛,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 他的这些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江湖莽汉惯用的动作在他做起来竟是那样优雅,那样艺术! 大家可能都是刚刚反应过来,直到楚翼端起第二碗来,师父才喝道:“翼儿,你现在的身体不宜饮酒,快快停下,月儿,快去劝下你师兄!” 我压抑住内心的苦痛,上前抓住楚翼的左手臂,轻声道:“师兄,别喝了!” “翼哥哥,别喝了!”一个甜美的嗓音竟与我异口同声的响起。好奇心使然,我向另一侧看去,一双纤美细白的玉手紧紧攀着楚翼的右臂,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富贵人家大小姐的一双手! 仅看着那双手,我已挪不开眼,那细白的左腕上赫然挂着那条曾经千百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寓意“相思”的红豆手链! 突然间好想笑,只觉着那道红色竟是如此刺目,甚至灼疼了我的双眼。自始至终,除了那双好看的手,那女孩自始至终没有被我看入眼中。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夺过楚翼手中的第二碗酒,大声对他喊道:“师兄身体不适,不宜饮酒,就让月儿替师兄完成这个愿望吧。” 说完便什么也不顾了,忽略了楚翼眼中的惊讶,他身旁那两道探究的目光。师父焦虑的眼神、凤姨伸出的手臂……一切一切,都将与我失之交臂。 一个仰头,便将手中那一海碗酒灌入喉中,那滋味,苦涩极了。我强忍住想要呕出的冲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学大侠豪情万丈,谁不会啊! 正准备去拿第三碗酒,手却被什么擒住了。是谁在这本该酣畅淋漓的时刻扰我兴致?谁不让我舒心畅怀?我很他!我一脸怨怒的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升歌担忧伤痛的双眸。看着他,我还真生不起气来,算了,不喝就不喝,反正一点都不好喝。 咦,升歌怎么变成两个了?他的脸晃呀晃的,也晃成了两个,可是,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呢?我傻呵呵的伸出手去触摸那处真实,是了,没有调查哪有发言权呢! 有什么挡住了我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师父,月月定是醉了,容我先将他送回芙园吧!”说毕,还有小声嘟囔声,“这丫头,没酒量还喝酒,真不让人放心。” 师父好像也说话了,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还是师父对我最好啊,他也是这个世界最值得我信赖的人哪! 突然觉得头好晕,升歌拖着我向人群外走去,我不知所谓,任他所为。我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根本无法集中到一点上,可潜意识里面似乎还有丢不掉的什么重要的事情。 头越来越沉,眼皮也越来越重,我肆意沉浸在自己的梦幻中,四周一片嘈杂声不绝于耳。 “我来!”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的脚悬空起来,身子瞬时落入了一片安逸的港湾之中,我闭着双眼,贪婪的嗅着枕头上沁人心脾的清香。我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向上摸索,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攀住了什么,一定是床头的那根床柱吧。咦,在我轻轻的摩挲下,柱子动了一下,好玩,我甜甜的笑了…… 好想唱《红豆》,歌中的每一句词,每一个调,都与我现在的心情相得益彰。嘴角咧开着,有咸咸的东西千方百计的钻了进来…… 第三十九章 波澜 “唔……”头好晕,口好渴,喉咙好似火烧火燎一般,又生病了吗? 不禁想到三岁那年得的那场大风寒,整晚整晚的做恶梦,说胡话,幸亏有凤姨的精心照料……。 睁开沉重的眼皮,自然而然的便看向室内小几上的茶壶,喉咙对水给予滋润的渴望使我完全忽略了身侧正俯身小憩的某人。 随着我的轻微移动,身侧好像有什么物体颤动了一下。 敏感如我,条件反射的看向床边,是一个有着一头乌发的头颅,不对,我可能有点晕,是有着一头乌发的人。 人没注意到,头发倒是吸引了我的注意,谁让本人天生对优质头发情有独钟呢! 此时,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又动了动,出于好奇,我伸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如我所料,发质很柔顺。 “啊!”我的手被抓的生疼,是谁出手这么敏捷,我气结。 还没等我大惊出声,倒被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给震慑住了。我揉揉眼睛,仔细看去,还是两只血红血红的眼睛。为了把握好角度更好的观察,我将身子向后仰了些,竟发现那双兔子眼的所有者竟是升歌! “啊!”刚刚那声叫喊音域之宽广较之这次可算小巫见大巫。 随着年龄的增长,好似有了非明文规定一般,升歌不再踏入我的闺房一步,我知他是为了避嫌,也不勉强。 可这会儿他却突然出现在我的卧房中,却令我真真大吃一惊,倒不是自己的封建思想作祟,而是一大早起床便看到一只红眼兔兔趴在自己身边,不惊不讶才怪! “三师兄,你、你怎么如此憔悴,出什么事情了?”看他只是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看,好像我的脸上开了花一般。 “我怎么了?难道又闯什么祸了?”我伸出拳头狠狠砸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小脑袋来。 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潜意识中似乎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能中我要害的事情。 可怎奈我如何敲打,也无法将脑海中还残存的支离破碎的片段接连起来。 “够了!月月,别这么伤害自己。以后不可以再胡闹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升歌又开始故技重施,轻而易举将我的另一只手牢牢钳在了他的五指山中。 看着他复杂沉痛的表情,突然觉得好累,索性把这事情放在一边,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 “师兄,月月知道了,你能不能先帮我倒杯水,我……”我不由自主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双唇,还画蛇添足的干咳了几声,真的不行了,要想多问问题,先要解决燃眉之急。升歌疑似脸红了下,怏怏的松开我的双手,快步走至小几,倒了一杯水拿给我。 迫不及待的我伸手便抓起茶杯,仰头一饮而尽。不对,刚刚喝水的动作令我感到非常熟悉?仰头……一饮而尽……? 早已淌下喉咙的水带给来的新奇将我刚刚对熟悉动作的探究压了下去,这是什么水?反正不是茶水,恰到好处的温度,甜甜的,入口甘甜,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忍不住看向升歌问出口:“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御剑呢?” 看到升歌一副懒得回答我的样子,只是拿起空杯又盛满一杯那甜丝丝的水塞到了我的手中。 喝着水,我注意到床头小几上放着一只白色的鼻烟壶大小的瓷瓶,我示意升歌拿给我,把玩起手中的玩意儿,又陷入了沉思。 “御剑!御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大声朝屋外的方向喊了两声,一会儿,细碎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闻声识女人,来者不是御剑,而是即将升级成为我大师嫂的媚烟! “小姐,你醒了,头还疼吗?我正在炉灶上为你烧热水呢,你一会儿可要好好泡个热水澡,再放点解酒的药粉,定能舒适很多。”媚烟满溢着惊喜的大眼睛也无法遮挡大大的黑眼圈,而且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似乎有些疲累,她难道昨晚也没有睡好?还有,解酒?为谁解酒? 看着我有些迷惘到混沌的双眼,媚烟竟掩口笑出了声:“都道是一醉解千愁,看来小姐竟是解过了。” 我看着媚烟柔美的笑靥,心情竟不知为何好了许多,轻轻问:“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御剑姐姐呢?” “对了,瞧我这记性,刚刚就是因为听到小姐的唤声,我才急急跑来传话的。御剑平时为小姐熬药熬粥最有心得,这会儿正忙着为小姐温醒酒汤呢,抽不出身,怕我火候掌握不好,有什么事情,小姐尽管吩咐我。”媚烟又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等等,好像不太对,大家所说的需要醒酒的人好像是我!我是喝醉了吗?怪不得头这么痛! “我,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喝醉呢?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喃喃自语着,脑细胞又费了不知多少。 突然扫过手中把玩的瓷瓶,我顿时茅塞顿开,昨晚是师父的寿辰! 我终于想起来了,一定是自己太高兴了,多喝了几杯。以至于连师父的寿礼都忘记送了。 一会儿就给师父送过去,好让他看看最值得他呵护的关门女弟子的心意。 对了,师父的寿辰,楚翼的归来,两者是连系在一起的。 “升歌,三师兄他回来了吗?”我看着升歌,冲口而出。 我有一瞬没有看清升歌的表情,似乎有些惊喜,却很快被痛苦所替代。 当时的自己,却没有发现,问出这句话的刹那,一旁媚烟惊讶担忧的神色。 我一脸期待的看着升歌的脸,等待着他的回答,许久,他沉沉的点了点头。 哎呀,突然觉得好痛,我忍不住抬高双手去抓自己两侧的垂发,头越来越痛了,混沌中,好像是升歌抓开了我的双手,并迅速为我诊了脉,我的意识处在一片模糊中。 冷汗浸湿了我的沙质睡衣,随着起伏剧烈的几次喘息,有浓浓的药汁灌入了我的喉咙,没想到这药还真神奇,我的意识渐渐归拢,由我掌控。 轻颤睫毛数次,眼睛还是没有睁开,肖画月,你真是笑话,现在真是脆弱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神灵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怨愤,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洗礼落在了我的左眼皮上,接着是右眼皮,我被传授了力量,终于睁开了双眼。 发现自己正窝在升歌的怀里,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其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恐惧与疑惑,看到我醒来,他费了半天劲才缓过来,紧紧抱着我汗涔涔的身体,口中语无伦次道:“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御剑又端了一碗药进来了,红着眼,嗔怪又心疼的目光盯了我半天,泪珠终于受不住地心引力而掉了下来。 “小姐,你不知道御剑有多担心,你怎么能这么不顾身体,刚刚又来那么一下子,御剑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够你这么吓。”御剑坐到床边,让我仍靠着升歌,开始喂药给我喝。 不觉得这药有一丝苦,因为此刻的我,被满心的甜蜜所取代。 一会儿给师父送寿礼,再看看久违的楚翼,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 “好好休息,刚刚师父来过了,因为还有一个病人需要照顾,师父就把你交给我了,你要听话。”背后传来升歌似乎极为压抑的声音。 “病人重要,我没事的。”我努力的朝正喂我吃药的御剑笑了笑。 似乎大家都有了默契一般,所有人都三缄其口,以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天真的认为自己喝醉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师父寿辰上的过于尽兴。 最最令我惶恐的事情也发生了,我好像丢失了什么重要的记忆,我的过去似乎被挖出了一个可怕的小洞,无法填补。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演越烈…… 这次的病来得蹊跷,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我将这些想法告诉正在为我掖丝被的升歌,他却抬头斜我一眼,责怪我年龄长了,也越来越爱捕风捉影了。 看着他貌似肯定的眼神,我明白,他是在努力为我宽心,比他白长了近二十岁的我怎么也无法忽略掉他眼底那丝无法掩饰的惊慌,也只因那一点点,就令他的眼神变得如此闪烁不定。 我知道,除非我自己想起来,或者查出来,是不会有人告诉我真相的。 这一切,难道是师父吩咐的?师父不会害我的,他这么做,一定是为我好。 “师兄,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看着升歌不很轻松的面孔,有些焦急的问道。 “还早,你多多休息才是正经,别胡思乱想。”升歌若有所思的瞥了我一眼,有些不悦的说道。 “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早啊。我竟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我说着便要掀开被子爬起来。 升歌按住我的身体,用命令式的口气说道:“快躺好,你今天必须好好休息,哪也不能去。” 我不满的嘟着嘴反抗道:“难道连看师父都不行吗?昨儿个的寿礼我还没有送出去呢。这可是大大的不孝啊!” “你……你去看师父是假,想见三师兄才是真的吧?”升歌竟然用酸酸的语调回击我。 “你……”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正要坐起来与他抗争到底,背部传来了一阵令我无法自制的痒痛。 “啊……”我伸出手不顾形象的使劲抓了起来。我无法确定那种奇痒难耐的感觉是源自背部哪个具体的、明确的位置,只好背后一片胡乱抓一气。 升歌看到我突然这样的反应,不知所措的楞到了一边。 “月月,你怎么了?刚不是还好好的?你以后再不许喝酒了,看这症状怎么是一波一波的,没个完了。”升歌的埋怨脱口而出。 “可我有什么办法啊,实在是痒的难受。”我的脸这会儿应该涨得很红了,我一边努力使我的语调保持正常,一边不忘向身后能够的到够不到的地方狂抓一气。 “你能不能帮帮忙,那里好痒,可是我够不到,啊……”我快被折腾的不行了,已经不由自主将后背靠在墙壁上摩擦着,以减少自己背部巨痒的痛苦。 可是半天升歌都没有反应,甚至一张俊朗的脸也红了大半。 “喂,怎么了?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今天是不是撞了什么霉头!”我气喘吁吁的蹭着冰凉的墙壁,虽有些缓解,却还是解决不了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人的脊柱是弯曲的,背部也是有曲线的,所以蹭着垂直的墙壁还是会有些地方止不了痒。 单薄宽松的纱衣被我折腾的脱落在腰际,露出了贴身藕白色小衣,不管我封建不封建,这会儿我都根本顾不上了,可是升歌不同,他定是因为不好意思才迟迟不下手的。 “好了好了,师兄,那你快叫御剑或者媚烟过来,帮我抓抓,你再帮我配些清凉止痒的外敷药来,这下不为难你了吧?”我拼出浑身的力气说完了这句充满逻辑性、还算连贯的话语后,便重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止痒战斗中! “可是,御剑和媚烟都没在芙园啊,凤姨听说了你的病,为你张罗了一大堆东西,让她们去拿了。看着你有所好转,她们才放心走的,没想到你中间又来了这么一茬子!现在就阿不在,与其让他来帮忙,还不如我亲自上阵。”升歌犹豫了半天才诺诺出口。 听着升歌无比认真的话,我却觉得很好笑,那别别扭扭的语气,还真不像他一贯的作风。我现在真的顾不上什么古代的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了,再说身为医者,是不能容忍脑子里有那等污秽的杂念的。 “师妹,那我就冒犯了,身为医者,清者自清,你现在只是病患,只是病患,让我看看病灶吧。”升歌恢复了镇静。 他帮我轻轻趴在床上,随后轻手轻脚的解开了我的小衣衣带。光滑雪白的背脊就全部暴露在了空气中,不知为何,我竟打了一个冷战。 他的手迟迟落下,却没帮我抓痒,而是轻轻按摩起来。 “女孩儿家的皮肤这么娇嫩,是不能乱抓的,既不能解除根本问题,也会落下疤痕的。”他的力道刚刚好,不仅使我紧绷的背部得到了较好的舒缓,痒也轻了许多。 大概有一炷香的功夫,我的背部竟奇迹般的不痒了,我偏头问道:“小师兄真厉害,还真是手到病除了。” “奇怪了,你这背上什么异样都没有啊,怎么会在那么大范围的地方奇痒难忍呢!容我再回去研究研究。”升歌皱着眉头思索着。 “可能是酒精过敏反应,看来我这个体质不能饮酒呢。这下可好了,我要出去走走,看师父去。”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我立马坐起来,满心都想着一会见到楚翼的样子,隔了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他变了没有。 升歌的头以光速偏了过去,有些惊慌的说道:“月月,你的衣服……穿上……”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就根本没有动静了。 看向升歌,他的耳朵根儿都红透了,衣服?我使劲拍了拍额头,脸上顿时也热血沸腾起来,自己差点走光了。 我七手八脚系好小衣,不忘轻声告诫着升歌:“我不说好,你不许转过来,知道吗?”我伸手够到我平日里穿的一件粉色长裙,仔细穿好了,把给师父的寿礼藏在衣袖中,穿上鞋子便跑出了门。 后面传来升歌气急败坏的嚷嚷:“月月,你这坏丫头,又骗我,快回来!” 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虽然浑身还是没有劲,我还是选择头也不回的向埠头方向跑去。 第四十章 娇珠 本想去飘渺阁找师父的,师父有睡前在书房读书的习惯。可是来到埠头,看到紫烟的夫君正在接刚刚下工的娘子一起回家,才知道师父并没有在飘渺阁书房,而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在我的询问之下,得知他们对师父的去向并不知情,也是,家丁与丫鬟一般是不会主动去问谷主行踪的,我真是为难他们了。 我这个路痴站在原地,排除着一个个师父不可能去的地方,期望能锁定最后的目标,却被人防不胜防的轻拍了下肩膀,我则被吓的差点咬了舌头。 果真是升歌,他的反应真快,跑的更快,不仅追来了,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他不容我质疑的将我连扯带拉到心湖东侧的石亭中,也不管我,兀自坐下,将那三层食盒中的东西一一端出,陈列一般放在了石桌上。 有什锦蔬菜粥,鸡蛋菠菜,香菇油菜,还有一小笼我的最爱——灌汤素饺。 丝丝饭菜香味肆无忌惮的飘了出来,我才发觉自己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看我不解的望着他,他只好无奈的说:“我真是拿自己没救了,你这么欺负我,我还总是想你好,想你开心,容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哎,吃点东西吧,都是清淡的,一会儿我陪你去找师父。还看什么,还不快吃?现在天气凉,小心凉了吃伤胃。” 我的心霎时被堵的难受,他……为什么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我,却总是在最后才想到他。 这令我有一种负罪感,感情有对错吗?我该不该感到自己有罪? “你,也一起吃吧,为了照顾我,你还一直没有吃饭呢。”透过升歌凝视我的眼眸,我的眼眶可能有些红,也许是光的作用吧。 他总是这样,总是为我一句微小的关心感动,正如现在这一刻,他眸子里跳动着叫做希望的火苗。 可是餐具只有一套怎么办?这可是一个问题。这个笨升歌,也不说多拿一副碗筷,就算防备我掉了饭勺或者筷子,他也应该多准备一套才是啊。 “刚走的急,忘了多拿一套。没事,你先吃,你吃饱了我再吃。”他倒是看出了我的为难,而且很快给出了决策。 “你不嫌我吗?”我指指自己的嘴巴,又看看手中的勺子与筷子。 晚霞红红的,他的脸也红红的,我不知道是晚霞映红了他的脸庞,还是他的脸庞映衬出了美丽的晚霞…… “那个……很香……”他如同梦游一般小声说出声,语气中有掩藏不住的期盼,却又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底气不足。 看到他一瞬不瞬盯着我的唇,这才恍然大悟他所说的香是指什么,脸霎时烫了起来,怕他看到,赶紧低头扒饭。 果真如升歌所说,他一脸笑容的将我所剩的残羹冷炙一扫而光,看着他幸福满足的笑脸,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 升歌是一个守信用的人,起码对我来说是。他对我说的每一件事,许下的每一个承诺都会做到,所以每当他向我保证什么,我都有一种即将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确定。 升歌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喜悦忽为难,神色不定间,看到我担忧疑惑的目光,似是下定了决心,带我向“彩云间”方向走去。 派中众人所住之地总称为“彩云间”,客房也是在这里,位于飘渺阁所在心湖的后地。其中有宅院近一百间,而每个宅院都有一个富有特色的名字。正如凤姨住在“秋水阁”,升歌所住的院落则称“雀跃居”。 彩云间是有一处师父的住所,只是师父常年都将飘渺阁书房当作寝室了,我对那正牌住所倒生疏的紧。难道师父今天突发奇想,回到久别的“宵云阁”休息了吗? 我们停在了一个不算小的院落前,院门上有一块精巧的木质小牌,内敛清秀的字迹“德馨居”跃然于牌匾之上,这字体我摸都能知道是出自楚翼之手。 这里是?我抬眼看向升歌有些压抑的眼睛。 “你猜的没错,这里就是三师兄居住的院子,你可能是第一次来吧?……月月,答应我,一会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可以激动,不可以不听话,行吗?别忘了,有我呢,有我陪着你,你一直都有我!”升歌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鬼使神差的,我狠狠的点了点头,他的话,总让我觉得很安全,如果非要选择的话,我愿意相信他! 推门进入,师父正和一个人围坐在院中石桌上谈论事情,听到声响,桌上的两人不约而同抬起头来。 “嗡……”脑子一片空白,师父身旁的人不正是楚翼吗?曾设想过无数个与他相见的场景,却从没想过多年后如此期盼的一面看到的竟是他如此憔悴的容颜! 发丝不复以往的齐整,稍显凌乱;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嘴唇因干燥而起了裂皮,脸色也是苍白无血色的,难道是他病了吗? 他看向我的眼神也挺复杂的,在我的印象中,楚翼从未这么看过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冒昧来到他的居所令他不满。还清楚的记得多年前我们仅有的那一段小小的交集都是在芙园中,他从未邀请我去过他所在的“德馨居”。 我的眼神不免有些惊慌,第一面就令他厌恶我了吗? “月儿,你怎么跑出来了?你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吗?歌儿,为师是怎么说的!”师父有些心疼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真是一个不孝的徒弟,这么久才开始注意师父。 “师父快别怪师兄,是我坚持来找师父的”,我从袖中拿出那个小巧的白色瓷瓶,将它双手呈给师父,“这个是徒儿的寿礼——珍珠香露,是我采集珍珠泪加入几味香料制成的,洒在衣服上、手腕上,有清心提神的功效。昨晚师父寿宴许是太高兴了些,我给师父丢脸了,不仅酩酊大醉,还忘了送寿礼,还请师父原谅!” “月儿,为师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就是最好,就是给为师最大的寿礼!快过来,让师父看看!”师父一脸关切的执起我的手腕。 触诊之下,师父的脸色又阴沉了几许,眉头也皱的更加富有立体感了。 “歌儿,快点带月儿回芙园,不准再出门,明儿个也不用上早课了,好好休息要紧。你让御剑每隔三个时辰按为师昨晚写的方子熬药给月儿喝,此事耽搁不得,速速去吧。”师父竟然用命令的口气吩咐升歌,听起来生硬许多。 升歌不敢忤逆师父的意思,拉起我便走。 我强扭过身子看向仍然愣愣看着我的楚翼,他为什么不对我说一句话呢?这么久的分别,竟无话对我说吗?我的心好痛。 看着他略显木然的样子,我突然很生气,使劲挣脱了升歌的拉扯,奔到楚翼的身前。 他看到我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眼前,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 这是我第二次与他面对面的站着,第一次是他蹲在我面前好让我为他戴上那红豆手链,那时的自己好低、好小;这次不同了,我已经到了他的肩头了,仰起头便能看到他清朗的脸庞。 这一刻,我在想,长大真好,我只需轻轻踮起脚尖,而他只需微微低头,我们便能像真正的恋人一般亲吻了。 我毫不掩饰的直视着他有些闪躲的眼睛,我有一种把他紧绷的嘴角向上拉的冲动,那久违的温暖的微笑,时隔七年,怎么消失了呢? 我不懂,我冲动的执起他的右手,在手腕处仔细寻找他身上属于自己的唯一痕迹,可是…… 空空如也,正如我此时的心,空空如也…… “月月,我们走吧,你的身子……”升歌好像在离我不远处,正在催促我呢。 “师兄,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的师妹,我是月儿啊,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句话。”我抓起他的衣袖,用几近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一直听你的话,好好学习各种技艺,我想做给你看,你看吗?你看,师兄,这个,这个是你寄给我的梨花花瓣,我还想出一句关于梨花的诗给你听呢,可是都怪我,昨天喝醉了,都没有见上你。”我极力克制住自己的眼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师兄,你觉得怎么样?”我依然诚挚的问他。 楚翼的唇似乎更加干燥了,他的唇张张合合几次,终于说出话来:“月儿,你……我……” “翼哥哥,你在哪……”一个虚弱却不失娇媚的声音从一间房子中传了出来。 楚翼似乎怔了一下,痛苦的眸子定定看了我半响,终于伸手将我的手从他的衣袖上拉了下来,低声说道:“师妹,快回去休息吧。”便头也不回的朝里屋快步走去。 师父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也大步向里屋去了。 屋里的人是谁?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在意? 那女孩子叫楚翼什么?好像是翼哥哥,翼哥哥…… 我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怎么都止不住。 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覆上了我的脸颊,继而为我抹了抹泪,将我轻轻拥入怀中,温柔的声音响起:“月月,你答应我的都忘了吗?我不能看着你伤心。你的心,我都懂的,我都懂……” 此刻的我再也不记得矜持为何物,拥着升歌伤心的哭了起来,哭着哭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为什么真心付出的感情总会一场空! 哭累了,也冷静了下来,拗不过自己的心,我不顾升歌的反对,顶着一对桃子眼冒着被师父与楚翼,还有……那个女孩儿看笑话的风险,踏进了那间令我神伤的房间。 我怎么可以如此轻易言败?在一切情况都不明了的时候,我怎么能这样轻易放弃,我不要做以前懦弱的东方画月,而是要做坚强的肖画月,难道忘了吗?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当我看到床边苍白较弱的娇俏女孩儿洁白手腕上的红豆手链时,心里还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的脸色好苍白,就像一个白玉瓷娃娃般,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嘴唇哆嗦着,好像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师父正在为她把脉,神色严肃,眉头紧锁,还不时用手翻翻那女孩儿的眼皮,掐掐她的人中。 楚翼则是神情专注的望着那女孩微睁的双眼,那女孩子也在看着他,虽看不真切,那眼中的情深款款是骗不了人的,更令我发冷的是,那女孩子的另一只手一直被握在楚翼手中。 楚翼在给她力量吧?给她那曾经也被我留恋的温暖力量…… 这地方我不想再留恋一秒,我转头,移步,加速……尽管有冰凉的液体流下、流下…… 第四十一章 心殇 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泪水在并不冷的幽幽谷的冬日,也会结成冰,正如此刻自己脸颊上的冰凌,正在狠狠的戳着那颗麻木的心。 “月月,你没事吧?怎么走这么快,也不等等我。”升歌很快赶了上来,心疼的看着我红红的鼻头,执拗的拉住我,将我打横抱起来向芙园奔去。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我才意识到幽幽谷的冬天也会这么冷,尽管这里没有雪花…… “谢谢你,小师兄,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吧。”躺在早被御剑用暖炉烘的温暖的被窝里,我努力扯出一缕笑看向升歌。 “其实我真的不介意你叫我升歌,月月,我……”他笑得几近腼腆,还有几分压抑。 我越来越怕自己被扯入感情的漩涡,亲情、爱情,我都怕,是不是每一份感情受一次伤,我才能真正长大? 面对升歌痴痴的目光,我无言以对,只向他报以苦苦的笑。 “睡吧,师父抽不开身,嘱咐我好好照顾你,面临突发状况,御剑、媚烟她们也许能用得着我。”升歌轻抚了下我的额头。 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却总有挥之不去的幻影:萧然哥哥的谎言、爸爸妈妈的担忧、楚翼的血红双眼、病榻上女孩子的手腕…… 我的降临只是为了受伤害吗?肉体的伤有的治,可心灵的创伤呢?该如何去治呢? 微微发颤的手指在我的眼角抹了抹,湿湿濡濡的,我始终无法超脱啊。 “月月,你闭上眼睛,乖乖的,我陪你说说话,好吗?”升歌在一旁轻轻的说。 我没有说话,升歌已径自说了起来:“月月,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是为了那串红豆手链吧?那手链定是意义非凡,还记得当时我怎么向你讨你都不肯送我,你看到三师兄让佳仁戴上了它,才会不开心的吧?” 是吗?升歌是这么认为的吗?他不知道,我最后已经决定送他红豆手链了,可是却被我弄丢了,终是没有送出去。 情爱的定义,不可能如此狭隘,我不是已经看透了吗?为何还要为那洁白手腕上的手链而耿耿于怀呢?楚翼肯让她戴,未必是出自男女之情啊。 那女孩子,是叫佳仁吧?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太多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佳仁是因为中毒颇深,才被三师兄带至谷中求师父相救的,师兄他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将你送的红豆手链给她戴的,你千万不要思虑过重,你的身体……”他的声音渐渐听不真切,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晚出乎意料的睡得很安稳,也许是心中阿q精神的作祟,也许是升歌不辞辛苦的守护…… 当日午饭,在师父的批准下,我依旧没有去前厅,而是在芙园简单用了些白粥青菜,说实话,我的胃此时此刻对白粥与山珍一视同仁。 升歌则被我赶去前厅吃饭了,他在我这里吃不好睡不好,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好好睡一觉,好好吃顿饭了。十五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孩子长身体的时候,我怕自己会影响他的生长发育,哎,我的心态还真成一个老大姐了。 升歌本来是坚持要留下来陪我同甘共苦的,我硬是威胁他如果不去前厅吃饭,我就绝食,他看到我坚决的表情,才怏怏不乐的去了。 御剑和媚烟也有一阵没有好好休息了,待她们陪我用完午餐,我便打发她们去休息了,她们看到我的精神确实恢复了一些,才答应回房去寐一下。 这会儿,我正干巴巴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想着自己在幽幽谷中竟度过了这些年,如同梦境般不可思议。 “月儿可好些了?可有什么果茶招待我呢?”有人突然说话了,打扰了我的白日梦,我下意识翻身去看来人是谁。 门内站着一个偏偏佳公子,温和的目光如水般淌在我的脸颊上,正如那冬日里温暖的阳光,我惊了下,不是楚翼又是谁?他竟来芙园看我了! 可门外似乎还有一个人影,因没有进门,我看不真切,只好稍稍坐起身来。 看到我有些虚弱的移动着身体,楚翼上前来,伸出手似乎想扶我一下,我却摆摆手,努力挤出一丝笑,告诉他我能行。看到他的手僵在空中,不知为何,我的心中竟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门外的人也向门内探近了些,似乎也很关心我的一举一动,这才令我看清了他的脸,竟是阿不。 这个阿不,我生病这两天,他好像消失了一般,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会儿怎么又突然给冒出来了。 阿不虽是家丁,是小厮,我却从未把他当作下人,对他也从未摆过什么小姐的架子,更不会定下很多规矩约束他,当然,他也从未把我当作真正的小姐,否则,就不会总是那么神秘,我对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 “阿不,你帮我泡壶茶给师兄吧,我让御剑媚烟她们去休息了,小厨房有上好的碧螺春。”我的声音听起来确实苍白有余,看来这次病的不轻。 阿不并没有答话,但是听着脚步声似乎是向小厨房方向去了。 “师兄快请坐,今日月儿实在无力为你准备果茶了,你就凑活着喝碧螺春吧,就当月儿失礼了。”我继而看向楚翼抱歉的说。 “师妹哪里的话,我此时此刻才来探望师妹,才是万万不该。今天我来,一来是探望师妹的病,二来是给师妹带了件小东西。”楚翼淡淡道来,正如七年前一般委婉。 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一方长方形熏香墨绿色纸盒,竟如有千金重一般。如果没有昨晚,如果没有佳仁,我现在一定乐的合不拢嘴了吧;可是现在呢?似乎冷静了许多,欣喜还是有的,只是不自觉的变得含蓄很多。 看着他仍带血丝的眼睛与依旧干裂的唇,我突然不想再看,不愿再想,我只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纸盒,保持着沉默。 “不想看看是什么吗?也不知你会不会喜欢。”他小声说了一句,但很快接着大声念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却为妙笔啊。看来这几年,师妹你的诗情长进很大,找机会,我们一定要切磋切磋才是。” 这后句话似有种欲盖弥彰的效果,像是怕我听到他前面的小声嘀咕。 我心下黯然,看来我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切磋诗文了,我将纸盒放在床头小几上,暂时,我还真不想看这个所谓的礼物。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楚翼接着念出的诗句令我大吃一惊。 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这首诗念给他听过,看到我疑惑的眼神,楚翼弯了弯嘴角,轻轻说道:“这诗不难懂,却是一首难得的好诗。红豆被诠释出了如此美好的寓意,月儿的想象力真丰富。” 他真的明白其中的含义吗?如果他明白,怎会说得如此轻松自如,仿佛在评判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若说他不明白,却如何勘破其中的美好寓意呢? “师兄,月儿想知道你是如何理解这首诗的?”我定定看向他,这一刻,我决定破釜沉舟。 他沉吟片刻,说道:“师妹定是对这首诗有着特殊的感情,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情不自禁的念出来,我当时听到,便不由记住了。回去仔细诵读分析下,似乎领悟了些许含义。” “请师兄指教。”我示意他接着说,我的心开始砰砰跳起来,不知他的回答将会如何感染我的情绪。 “‘此物最相思’,便是点睛之笔,我想红豆的寓意便是‘思念’吧,我说的对吗?月儿?”楚翼毫不做作一如既往温和的看着我说。 他说的对吗?对,也不对。聪慧如他,既然已知是‘相思’,何必改成‘思念’呢?这两个词虽意近,在某些意义上却不可混用,他始终是不愿意接受我吧。 他今天来除了探病与送礼之外,是不是还想告诉我些弦外之音呢? 迎向他坦然的眼神,我的心很痛,我做不到坦然,真的做不到。 “师兄,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想我会喜欢,我唱首歌给你做回礼吧,是关于红豆的,我很喜欢红豆,打心眼里喜欢,恰如你说,它对于我——意义非凡。而你的理解,终是与我有些不同的。”我说出这些话,舒了一口气,轻轻唱了起来: 还没好好地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醒着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唱着唱着,我早已泪流满面,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似乎把前些年的等待,这些日子的郁闷,都一股脑儿的发泄了出来。 喜欢一个人,是这么累,这么苦,对楚翼的一见钟情,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失误! 他——一个也许并不在意我的男人,将成为我的软肋,一个未来女强人的软肋! 我终是没有勇气将自己的感情直白的表达出来,如此隐讳的暗示已是我的极限。 他也沉默着,自我唱歌起,没有说一个字。 直到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竟脱口而出:“其实我喜欢你好久了。” 他的背影似乎顿了一顿,继而毫不犹豫的走出了门外,就在我以为自己刚刚是过于敏感而眼花时,轻轻的一句话飘进了我的耳朵。 那是他说:“你还小……” 我的眼睛顿时又开始雾气升腾,一切都不再清晰,我索性闭上了它,就让我在黑暗中沉沦吧,直到我再次振作的那天! 再次咬着唇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只有小几上一壶不知何时新沏的碧螺春,是阿不拿进来的吧,我竟全然不知,他也走了,也静静的走了。 现在整个天地中,似乎只剩我一人,独自理着纷杂的思绪,为什么要剩我一人? 执起手边的那方墨绿色纸盒,用力摔向地面,盒外的结带松了开来,一支翠绿笔杆的毛笔轻轻滚落出来…… 番外——升歌篇(一) 我是谁?我不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我更不知道。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幽幽谷才是我的家,师父才是我最亲的人。 就连我的名字,都是师父给取的,师父叫我升歌,寓意歌舞升平,这也许是师父的夙愿吧,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取这样一个政治性色彩很浓的名字给我,但是我没有问过,师父定是有他的理由! 这些其实并不可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有没有家人。从记事起,我眼中就只有师父和蔼的样子,耳中就只有师父可亲的声音。 师父的徒弟并不只我一人,我还有三位师兄,除了师父以外,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师兄们个个都是人才,除了都跟随师父学习医术以外,每人都有能够得到师父称赞的优点。 大师兄武功最好,平日里话不多,挺有威严,用月月的话来说,就是酷酷的,虽然我到现在也不太明白“酷”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境界,但月月说,那是一个褒义词,为这个,我曾想过,自己要不要学学大师兄呢(唉,怎么又想到这个丫头啦); 二师兄为人很耿直,其实说通俗些,就是很老实,这次是用师父的话说,就是一根筋通到底,师父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我当时并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有次凤姨与子规叔聊天时无意中被我听到师父是怕二师兄这种直性子在外面吃亏!当然,师父还是很欣赏二师兄的直率的,这种肯说真话的人在当今世道下实在是太少了些吧。 不过,二师兄外出历练了近十年还未归,师父也并不着急,好像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似的。可是就苦了月月了,整天叨念着二师兄是什么样的人啊,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二师兄啊之类的话(这丫头,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呢); 三师兄呢,文采极好,出口成章不说,还是一个能够播种阳光的好人,他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温温婉婉的,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那笑容就如他的整个人一般温和。 三个师兄中,他对我关心的最多,虽然他只比我大八岁。也许是年龄差距最小吧,除了师父,在五岁之前,我最喜欢黏的人除了师父就是他了。 他不仅关心我的功课学习,也很关心我的生活细节,令我很依赖。那时的自己还太小,不明白依赖后面的隐藏的真正意义,现在我长大了,也体会到了其实那更是一种惺惺相惜,稚嫩如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抹孤独与寂寞,虽然他掩饰的很好。 也许是我的遭遇,令他感到同情了吧。 其实,我是一个乐天派的人,对于我自己,从没有觉得自卑,更从没有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我曾经默默许下心愿,我要比任何人都快乐,活的比任何人都洒脱。甚至直到我渐渐长大后,我还坚认从我出世起就会成为悲伤的绝缘体,我曾经真的如此天真的想过。 五岁以后,我渐渐开始喜欢与三师兄作比较,这样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月月,就为这她看向三师兄的眼神,我也要她那样子看我(看来,我这辈子是栽在那丫头手里了,怎么三句话都离不开她)。 不过,虽然我们师兄弟三人的性格大相径庭,但是每个人都关心友爱,互帮互助,令师父很欣慰,我也在快乐的氛围中成长起来。 可是,这一切我认定的曾经与平衡都被一个从天而降的人给打破了,那个人就是月月,说具体点,就是我的小师妹,也就是师父的关门弟子——肖画月! 我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浑身脏兮兮的,满身泥泞,乱蓬蓬的头发上还粘着很多的枯叶,脸上的泥污遮住了本来的面目,但是很明显能看出来眼睛肿的像桃子,一副弱不禁风豆芽菜的丑八怪样子。 可能是我看到师父太开心了,冲向师父的怀抱时用力猛了些,不小心碰倒了她,最后才在三师兄的怀中看到她的样子,可能是三师兄扶了她吧。 而她,不服输的昂着倔强的脑袋,看向我的眼神毫不畏惧,安然回应着我不友好的打量。本来想和她比试一下,谁的眼神更有杀伤力,但是不知为何,看着看着,我却笑了出来,当着她的面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丑八怪……” 从那以后,“丑八怪”便成了我对她的称呼。 可师父当时竟说让那丑八怪做我的媳妇儿,我才不要呢,那么小,那么丑,我心里不情愿极了。现在想想,如果师父不曾将那句话当做戏言,我该有多开心! 我开始喜欢捉弄她,嘲笑她,可她总是会用一种看小孩子般的不屑眼光看我,而看向三师兄时,就变成一种崇拜敬仰的目光了,难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是那么大。 而且我也发现了师父的变化,以前的我,是师父心中最珍贵的宝,而现在,师父竟亲口说那个“丑八怪”才是上天赐给他的宝物,我在师父心中的地位也被那臭丫头给占据了。 我便更加变本加厉的捉弄她,可是令我疑惑的是,她从来不回击,甚至从来不生气,面对我的无理取闹只当作视而不见,这激起了我对她更大的兴趣。 记得有一次凤姨抚着我的头笑问我,师妹那么可爱,怎么是丑八怪呢?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时至今日真的记不清了。我只清楚的记得第一次出现在晚宴中的她,粉裳粉裙,衬得脸蛋甜美可爱,小小的她,是那么光彩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即使她留给了众人不着边的吃像,也丝毫无法给她带来的美好打一分折。 再见她的那一刹那,她已深深在我的心殇烙下了印记,只是当时幼小的我不愿承认罢了,我不愿自己认定的事情被事实推翻,我仍然叫她丑八怪,即使我心里很清楚,她比谁都美好…… 月月身体不好,师父便让凤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我便经常到秋水阁玩耍,凤姨看到我光临的次数越加频繁,问我是不是来看小师妹的,我却不承认,只是心中常常想,那个丑丫头怎么总能引起我的兴趣? 不过,那丫头确实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也经常会冒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想法。正如她竟缠着师父要一个人搬到芙园去住,而且不要随身服侍的丫鬟与小厮。 师父开始当然是不赞成的了,她的身子那么弱,凤姨更是坚决不同意,那个丫头的魅力真不小,派中上下众人都很喜欢她,除了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喜欢与她对着干。 可是师父与凤姨还是拗不过她,答应让她搬去芙园,但是必须让御剑跟着去。 从那以后,我便经常去芙园中找她拌嘴,或是在她看书的时候捣乱她,在她午睡的时候吓唬她,可是她还是同以前一样,根本不在意,只是用一种看小孩子的眼光看我,可是,她明明比我还要小两岁。 可是,我在意,为什么她的目光根本不曾在我的身上停留!她的笑、她的哭、她的喜、她的怒,都不会为我,可是我想,我想她因为我而哭、而笑,这才是我喜欢欺负她的真正原因吧。 我六岁生辰那天,是我至今最难忘记的一天,因为,她,有了和我同一天的生日!我们成为同月同日生的人! 我真正的生日,她真正的生日,都不重要,因为她与我一样,也不记得家人父母了,我们的生日,都是师父赐给我们的,这等意义实在非凡! 缘靠天定,份在人为,这是不是说明,我们开始有交集了,因为当天她也答应会成我的朋友,我在幽幽谷中的第一个朋友啊。 也许全天下的人都无法体会当她亲口说出愿与我交朋友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多么快乐!看着她水盈盈的笑眼,丰富灵动的表情,我想也没想就亲了下她的脸颊,柔柔的,香香的,我竟恋上了这种感觉。 当我还想再亲一下时,她吓得跑开了,当时的我幼稚的想,她不喜欢吗? 六岁生辰那天,我发现了更多她身上的奇迹! 比如说我学到了新的名词——秋波,她当时解释说就是秋天的菠菜,可是到现在,我还觉得她是应付我们的,找机会我还要问问她;我还收到了平生第一份生辰礼物,一首好听的歌曲,她的嗓音令我着迷,我不禁深深的陷了进去;还有她竟然会下腹棋,还知道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令师父和三师兄赞不绝口;最让我感动的就是她竟然为了帮我第一次生辰考核过关,为我作了一首诗。她的字,让我羡慕,她的诗,到现在我还背的出: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随着与月月愈加熟稔,她的才情越来越多的被展示了出来,我这个做师兄的经常望尘莫及,而且,她的才华,她的性情,吸引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包括我一直敬重的三师兄。 我开始越来越多的撞到去芙园看月月的三师兄,他还很享受的喝着月月发明的一些样式新颖的茶,这些待遇,我从来都没有受过,我的心,开始忿忿不平,越来越大的我,终于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吃醋。 在我的几经争取与死缠烂打下,终于争取到了与三师兄同等的待遇,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为什么呢?当时的我,还不清楚。 直到三师兄出谷历练的那天,我才知道了那份不安是什么。 是月月的心,独一无二的一颗七窍玲珑心。 番外——升歌篇(二) 那一年,月月六岁,我八岁,三师兄十六岁了。 我像往常一般拉着月月的手去飘渺阁上早课,意外得知三师兄即将出谷历练,出发在即,月月的情绪突然变得异常低落,就连一贯神经大条的我也感觉到了。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月月,她却费力挣脱了我的手,拔腿就像埠头跑去。 我下意识的去追她,可是正当我跑了一半时,被赶上来的师父给揪了回去,希望月月不会碰着磕着,被师父拉扯着的我如是想。 师父不让我去找月月,为什么呢?我不解的看着师父,可是却碰到他担忧的目光,越过我,看向飘渺阁中的三师兄。 三师兄,对啊,我一直以为月月和我一样对三师兄只是依赖,可是我的心却告诉我,我们的依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看到月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看到她看向三师兄恋恋不舍的眼神,看到被月月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百宝盒”,看到那串被月月亲手戴上的红豆手链,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我在月月心中的地位,远远及不上三师兄。 三师兄走了,同时带走了月月可爱无敌的笑脸,那么温暖的笑脸。 我在心中默念:一定要让月月开开心心每一天,我有这责任,我要带给她快乐,也只有我,才能带给她快乐! 我有整整三年,三师兄不在的三年时间,去弥补自己在月月心中的空缺,她,最终会依赖上我这个四师兄的! 我开始频繁出入芙园,带她游戏,给她讲很多好玩的事情,但是她总是淡淡的,好像什么兴趣都提不起来似的。 为什么呢?难道就是因为三师兄走了吗?可是还有我啊。 我开始努力学习诗词歌赋,学习一切月月感兴趣的东西,只希望有更多与月月的共同语言,就是因为三师兄是一个才子,才能博得月月的好感吧? 其实月月看似坚强,却好像有很多解不开的心事,常常会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发呆,或是一个人在花架旁荡秋千,她总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其余的任何人都是多余的一般。每当看到她这样,我都会怕,怕她突然消失不见了,我再也找不到她。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天天的打扰令月月烦不胜烦,终于答应想一些更新颖的游戏点子给大家玩。 我想玩游戏其实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只希望月月能有更多的事情去冲淡环绕她的无尽忧愁,那样的忧愁,不适合她的年龄,不适合她的甜美,不适合她的一切。 随着时间的流逝,月月出落的越发美丽,那是一种令人甘愿倾尽所有而一睹的甜美。看着她在我面前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笑,我沉沦了,我恋上了她的笑。 想着那段与月月相处的时光,我的心像被沁了蜜一般,嘴角不由弯了又弯。 我竟分享了她的秘密,连三师兄都不知道的只属于我与月月之间的秘密!其实只要三师兄不知道,即使有其他任何人知道,对我来说,都只是我与月月两个人的秘密,当时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当我想方设法偷来师父的白术给月月做针灸练习时,她睁大了不可思议的双眼,竟有些佩服的看着我,我当时心想,只为这一眼,就是被师父责罚了也值! 那天,我不仅赢得了她敬佩的目光,还赢得了一条她珍爱的丝帕,虽然那帕子是我死缠烂打要来的。上面的绣工以专业人士的眼光去评判确实不怎么样,但对我来说,却是无价之宝。直到今日,我有事没事的时候还会从怀中掏出那条只有帕角绣着歪歪扭扭的“画月”二字的丝帕。都说睹物思人,一点都没错,一看到它,便让我看到了月月那顽皮的笑靥。 最最令我期待的,就是她答应送我生辰礼物,还说让我挑。我索要了一个香吻,一串红豆手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很不情愿似的。 其实我只是想得到与三师兄一样的待遇啊,红豆手链,看月月的眼神似乎在深思什么,有什么不一样的含义吗?我不管,三师兄有的,我也要有。至于那个吻吗,是我自己很想做的事情,也就实话实说了。还记得六岁那年的吻,软软的,香香的,使我恋上了那种感觉,不知为何,这次的感觉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终于,月月答应我她会考虑送我合适的礼物的,真希望她能答应我的要求。 聪慧的月月自然而然的通过了师父的针灸考核,我却因为一只小白兔赢得了比赛(这只小白兔后来被我送给了月月,她给它取名为小羽毛),奖励就是一个愿望。 看得出来,月月很迫切想得到那个愿望,我在心里笑开了花,我得了愿望,也是好事一桩,因为我的愿望将是她的愿望,月月会感谢我吧?其实,我们谁赢了比赛又有什么区别呢? 虽然最后的胜出者是我,我却觉得她比我要优秀的多,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就是那样,总是有很多秘密,永远埋藏在心里,我多想成为能够与她分享的人啊! 师祖回来了,他提出来要我与月月练习双剑合壁,我开心极了,不是因为可以有机会学到上乘武功,而是又有一个能与月月在一起的机会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快乐,我不介意再多一些。 可是她看到师祖时,却是一副吃惊的样子,不可能啊,师祖已经多年未回谷中了,就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呢,那丫头,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古怪了,为什么我总是猜不透她,看不透她呢? 如我所愿,月月的愿望达成了。她提出要出谷,我对她想去的地方一无所知,只当她是在谷中待的烦了,想外出走走,反正不论她去哪里,我都会跟着她的;可是师父却好似看透了她的想法,叮嘱子规叔好好照顾我们。 我和月月的第一次出谷并没有如我期望那样充满乐趣与神秘,而是充满了变数! 就是这一次,一个叫做“阿不”的人出现在了月月的生活中,我们救了他,成了他的恩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阿不,他为什么可以冠冕堂皇的待在月月身边,守着她,照顾她,还能让月月亲手为他治伤,那么亲密无间的接触,我们都是少有的。 月月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总是喜欢做什么都把他叫上。包括一起玩她新发明的一些稀奇古怪的游戏,奇怪的是,阿不竟然很有天赋,玩什么都是学的最快。 我开始喜欢和他较劲,可是月月总是帮着阿不,她看向我的眼神又开始像是看小孩子了。我只想在她面前表现的最强,难道我有错吗? 阿不虽然沉默寡言,我却能看出他冰冷的外表下,包含着被人温暖的渴望,恰恰月月成为了一支能发散温暖与光明的蜡烛,给了阿不最最渴望的东西。 我渐渐发现了阿不的秘密,他经常会在月月不注意的角落盯着她看。那眼光在我看来,有说不出的可恶,可是我又没有办法,月月根本就不知道,我若冒然告诉她,她又该说我无理取闹了。可是,我自己都会常常看着月月目不转睛,又怎么能遏制别人的自由呢? 难道?难道阿不也开始对月月感兴趣了?她们之间互相感兴趣对我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三师兄还不够,又来了一个阿不,月月怎么能全心全意去关注我呢。我开始烦恼不已。 当然,阿不只是这次出行的变故之一,更大的变故还在后面等着我们呢! 月月此行竟是想去师父当年救她的第一现场,我也才知道,她的身世始终是她心中的一个结。她是一个女孩子,心劲却这么大,令我这个男子汉自愧不如。我们有着相似的身世与经历,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我选择了逃避,而她,却勇敢的选择了面对。 我第一次生出了想知道自己是谁,父母到底是谁的想法,我在月月面前,被她潜移默化了,我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是渴望父母的疼爱的,师父,毕竟不同…… 有幸的是,我们并没有一无所获,一块飘雪玉佩被我在现场找到了。 看到月月欢欣雀跃的样子,我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在一刹那间消失了,心中顿感轻松舒畅。 回到客栈后,我们机缘巧合的救了一名被恶霸欺侮的女子媚烟,好心的月月愿意收留她。却不曾想,那女子却给我们带来了灾难。 当我们九死一生,在高人的救援下回到谷中时,月月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我直怪自己没用,连月月都保护不了,从那天起,我更加发奋练武。 月月在病榻中时,我经常偷偷溜到芙园,端详正在熟睡中月月苍白的病容,心疼的想起前几天我偷偷吻她时,她那又嗔又怒的样子,是多么鲜活啊。 她,要快快好起来,我忍不住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渐渐长大的我,明白了这种感觉,叫做喜欢。 番外——升歌篇(三) “我告诉你啊,掌管姻缘的神仙叫做月老,他在我的想象中,会留着长长的胡须,矮矮胖胖的,是一个可爱的小老头。他会用红线牵住有缘人,成就尘世间许许多多的痴男怨女,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 回想着月月曾讲给我的月老的传说,我竟一度信以为真。 天真的我硬是缠着大师兄按照月月所描述的月老形象塑了一个泥人。恐怕大师兄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神秘兮兮的让他对此事保密,更不知道我要那泥人的真正用途。 当天,我便将月老像放在我房中的矮几上,每日晨起与睡前,定会诚心膜拜。愿上天为我的执着所感动,赐给我一段美妙的姻缘,能与心爱之人终成眷属。 有一段时间,我魔怔了一般,对红线格外着迷起来。看到月月穿红色的衫裙,我便会异常兴奋,把握住能与她接近的任何一个机会,从她身上找脱落的线头,当然就是所谓的红线了。当我将线头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时,才恍然大悟,红线的另外一端怎能空缺? 结果,我做了一件愚蠢之极的事情,到现在月月还会时不时说出来羞我,当然,她绝对不知道我那样做的真正原因。 但是,我也会忍不住偷偷想,如果她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事情是这样的,在一次上早课的途中,我与月月肩并肩坐在小舟上闲聊,我趁她说得正起劲时,用从凤姨那里借到的钩针将她长裙上的红色牡丹绣纹给挑开了,绣线一端连在她的身上,另一端被我理所当然的缠在了手指上。 好似多年的夙愿达成了一般,我开心的竟有些忘形,猛地站起身伸展双臂以示庆祝。 可那出奇结实的红线却着实害苦了我,月月的薄丝牡丹裙被我给掀了开来,月月讶异之下差点掉下水去。 我尴尬极了,看到月月不知害羞还是惊吓出来的红彤彤的脸,我估计自己的脸也好不到哪去。 我只好骗她说可能是她的裙子脱了线,缠到了我的身上。而且,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月月先是疑惑的将我从头看到脚,继而皱着眉头说:“凤姨说这冰蝉丝可承重千斤而不断,怎么可能自己开线呢?”所幸倒也没有追问,我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到肚子里。 冰蝉丝?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东西,还真是孤陋寡闻,这丝线的承重能力确实强,因为我刚刚已经做了有力的证明。 以后再做这种愚蠢的事时,一定先要搞清楚是普通的丝线还是冰蝉丝,以免发生意外,令人防不胜防。 经过这件事,总结出这么个经验,也不算亏不是? 没过多久,我才明白月月讲那月老也是事出有因,因为,她亲自上阵,促成了一段美好姻缘,尘世中的又一对痴男怨女新鲜出炉了(怎么用了这个词语,定是月月那丫头把我给同化了)。 痴男等于大师兄,怨女等于媚烟。看到他们俩在一起柔情蜜意的样子,我才发觉平日里冷酷的大师兄其实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热血男儿。 他的温柔,也许只对那个她开放。 我的温柔,也只会对那个她开放,而她,愿意全盘接收吗? 月月的温柔,我最最渴望却遥不可及的温柔,真的只会对那个他开放吗? 愚钝的我再次开窍,月月似乎已经心有所属。从没想到,小小的她,竟那么痴,那么念…… 三师兄来了几次信给我,其中尽是一些鼓励之类的话语,但我也高兴极了,他一直是我尊敬的师长。每当我拿着信去芙园给月月说时,她的眼中竟溢满失落之色,我全看在眼里,虽然她掩饰的很好。 原因只有一个,我很清楚,三师兄未曾寄信给月月,甚至一封都没有。 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天,月月竟心不在焉的笑了一天,我则千方百计的琢磨了一天。搞了半天,竟是御剑将谜底揭了开来。 三师兄一封再普通不过的家书竟有如此大的魔力!当我看到月月捧着信封中的白色花瓣一遍遍嗅着时,站在窗外的我只有选择默默离开。 霎时间,我什么都明白了,多年前月月对三师兄的崇拜与顺从,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三师兄离谷时月月恋恋不舍的眼神及梨花带雨的脸庞,不舍甚至不愿送与我的红豆手链,一幕幕令我无法不信,随着岁月的流逝,月月对三师兄的依赖正在逐渐演变为倾慕。 一个天真的女孩,一个貌似深沉的男子,彼此之间会有月老的红线牵连吗? 如果月月喜欢的男子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与其竞争的,可如果是三师兄呢?我会有这样的信心吗?脑海中不由浮出三师兄那张温和的笑脸,似乎可以融化一切寒冰。 月月似乎只当我是师兄,当我是哥哥,虽然她对我也很好,甚至在我过生日时送了我“万花筒”,但这些好,都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难道是她太小不明白吗?可是蕙质兰心的她本就比同龄的女孩子成熟的多,我不由觉得我根本从未看透过她。 我不可遏制的对已出谷多年的三师兄产生了淡淡的敌意,他仅仅凭几句诗、几幅画就于不经意间轻易俘获了月月的芳心,而我呢,这么多年,这么努力,她都看不到吗? 怀着异常复杂的情绪,我做了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使得月月同我疏远了许多。 我故意佯装不知的当着师父、凤姨几位长辈的面,拉起月月的手不放,看着月月紧张尴尬的样子,我却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以后要是能够光明正大的牵起她的小手,该有多么好啊。 这样子做也是为了给长辈们看,至今我还记得师父的戏言:要月月做我的媳妇儿。逐渐成人的我怕别的女子被安排进入我的世界,毕竟,用不了多久,我就十六岁了。 月月有些生气,我更不知怎么面对她的质问,便处处躲起她来。怎可耐,心中的思念最终还是将我推到了她的面前。 第一次,我们一起来到了那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地点,我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剖开自己的心,告诉她: “月月,我知道你崇拜三师兄,我也崇拜他,你喜欢他的诗他的画,我也努力像他学习,只为你能关注我多一些,甚至……你喜欢三师兄的人,我也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守护你,哪怕你厌烦了我,不再需要我,我也会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默默守护你。……” “从我很小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月月,就喜欢月月了……我的心里再也容不下另一个女子了……” “明年我就满十六岁了,就要出谷历练了……我很怕将来见不到你。” 她竟默默的听完了我的一通废话,安静的任凭我将她拥入怀中。 事实证明,她曾经装傻抗拒我的真心,现在则声东击西来拒绝了。聪明如她,早就看出我的心了吧? 当一个女孩子不愿接受一个男孩子时,是不是都喜欢说什么只当你是师兄啊,哥哥之类的话呢? 月月似乎有些激动,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在月光下泛着白玉般光华的肩膀在夜风下打着颤,我心疼极了,正要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时,学武所特有的灵敏告诉我,附近有人! 刚才只顾关注月月的情绪了,自己情绪也难免激动,竟忽略了留意周边的动静。看来此人内力不浅,并且至此已有一段时间了。 会是谁呢?这地方除了我和月月外就只有御剑知道。而御剑既然来了,全然没有必要躲躲藏藏,由此推定,定不是御剑。 我渐渐平静下来,这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他! 看着月月粉嫩的唇一张一合,我突然感觉有股热血冲上脑门,我要阻止她,阻止她对我感情的抗拒;更要警告他,警告他不该对月月存这份心思。 我伸手拦住月月的背脊,深深吻上了她的唇,软软的,香香的,将我迷醉。我恣意放任月月的反抗而不顾,而那个人,在月月身后的大树下也露出了马脚。 当月月咬破我嘴唇的那一刹那,我放开了她,我知道,阿不已经忍无可忍了,这些场景,够他伤心的吧。一个高手,为何要窝在幽幽谷中,窝在月月身边?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月月武功修为尚浅,根本没有发觉这里早就有了第三者。听到我说有人,这才惊吓起来,但是当看到那人是阿不时,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为什么那小子如此轻而易举便能得到她的信任? 不过我真实的看到,阿不持披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 为了讨月月的欢心,我答应与阿不合作,在师父的寿辰上表演节目,看着月月期待的目光,我的心很痛,那是她等待三师兄的目光吧。都知道,师父寿辰那日,三师兄便会回来。 师父寿辰那晚,惊为天人的月月转头朝我一笑,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是如何也放她不下了。 三师兄是为了伤月月的心才回来的,自从月月看到当年那串由她亲手戴上的红豆手链已戴在另一名女子的手腕上时,她的心碎了。 那是何等的悲痛,令从来滴酒不沾的月月饮了满满一大碗的酒!她很快就醉了,如果只是醉,我也不会这么伤心,这么难过。 当我扶着她回芙园,想与她独处并照顾她时,三师兄竟快步赶了过来,一把将月月抱了起来,朝芙园走去,只留下站在原地错愕的我与后面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掠夺了月月手链的女子,后来我知道,她叫做佳仁。 佳仁是何人,与三师兄有何关系,我没有问,当然,师兄他也没有说。 在我们赶到月月房中时,三师兄正将什么东西放入袖笼中,当他抬头看到我们时,苍白的面容竟有一丝慌乱,复又低下头为月月把起脉来。 这些举动,我看在眼里,三师兄,他是单纯的内疚吗?我不敢想。 突然,我身后的佳仁轻呼一声,向后倒去。我心中想着月月,所以扶她时已经晚了一步,而三师兄似乎比我反映还要慢,当我将佳仁扶到椅子上时,他才赶来。 随即他只扔了一句话:“我叫师父来,好好照顾月儿。”便将佳仁打横抱起大步走了。 师父不久便急匆匆赶了来,为月月把了脉,神色凝重。待开了方子给御剑拿去熬药,神色才稍稍好转。 师父随后告诉我,月月不是单纯的醉酒,而是中毒!我大惊之下,师父提醒我是月月十年前体内的余毒在遇到酒精这个引子后,再次发作了。 十年前,师父无法将此毒彻底清除,只想方设法的压制住了。所幸,此毒威力已大不如前,只是会留些副作用来。至于是什么,只有待月月醒来观察才知。 师父看了看月月苍白的面容,嘱咐我好好照顾月月,有什么情况都要向他报告后便走了,三师兄那边,还有一个病人等着师父去照看。 很快我便知道那副作用是什么了,因为昏迷许久的月月醒来后便迫切想知道三师兄的消息,原来,她忘了那晚最令她刻骨铭心的事情…… 月月,如果你选择遗忘,我愿意奉陪,只是不要忘了我就好。 第四十二章 姐妹 虽然心里还装着莫须有的愁思,身体却眼看着一天天转好起来。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去早课了,师父也因惦记我的身体特许我好好休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身体似乎弱了些,动不动就要卧床,难道这身子根本经不起折腾吗? 那我未来的宏图大志该如何去实现呢?望着正在打扫的御剑,我不禁苦笑。 “咦?这是什么?”御剑起身,手中却多了一个绿莹莹的物什。 我定睛望去,却是那杆通体翠绿的笔。 那天楚翼走后,我伤怀了许久,看着地上的笔杆,觉得异常刺眼,便蹒跚到那杆毛笔前,用尽全力踢了一脚,结果笔就没踪影了,我也没有去找,只是将那装笔的盒子捡起来扔了出去。 可是坐回床上没多久,就后悔了,我就是这样,为什么不能狠一点呢? 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我走到屋外将那锦盒捡了回来,锁在了柜子里。 那里,终将藏下我的秘密,勇敢面对才是我的真本色,怎么可以就这样畏首畏尾呢。 不过,那笔,我始终没有去捡,任凭它静静的躺在某个角落…… 谁知,御剑打扫的时候竟将它找了出来,那鲜嫩欲滴的翠绿,竟是一尘不染,罢了,名贵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找出来了,就有它出现的理由,我让御剑重新插入了我的笔筒中,不知我此生有没有机会去用它! “御剑姐姐,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我觉得自己快要憋闷的喘不上气了。”我淡然提出这个要求。 御剑看到我不再继续将自己闷在屋里,很高兴的答应了。 收拾停当,我便被御剑搀扶着走出了好些天都没有迈出的房门。 不知不觉间,我发觉御剑的脚步似乎沉重了许多,就连大病初愈的我也比她快了许多,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彩云间。 我知道聪慧的御剑怕我见到伤心人,想起伤心事,对我的康复不利,可是逃避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任凭那些事在我的心中发霉腐烂,才是一生最重的伤痛。 今天的阳光真正好,坐在附近的石亭中,沐浴在阳光下,思绪不禁又开始乱起来。 他不明白我的感情时,对于我的事情淡然处之,我无话可说;可直至今日,他触摸到了我的心,仍然淡漠如斯,我的心怎能不痛呢?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天的阳光照在他决绝的背影上的景象,不禁叹了一口气。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呢?淡如烟,媚如丝,扶风弱柳,柔眉蹙蹙,看到她,便令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西施,不仅是形似,更加是神似! 这样一个女子才是楚翼心中的良配吗?我不禁黯然失笑。 看到我的毫不遮掩、赤裸裸的打量,对面的佳人不由尴尬而脸红起来。我知道,自己的行为很不礼貌,但实在是被好奇心充斥了每一条神经,看到她便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了解,去探索。 “你……” “你……” 我们俩竟然出奇一致的开口,也出奇一致的将后面的话淹没在好奇的眸子里面。 从她看向我的眼神,我也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她对我同样充满了好奇。 我仅仅见过她一面,而且还是她在病榻之上极为模糊的一面,可她那独特的气质竟令我过目不忘,更何况是楚翼那般的男子呢! 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可能是身体虚弱的关系,面色很苍白,不过估计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我在亭中坐着,她略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进来坐。她身旁的丫鬟却很有主见的样子,扯着她们小姐的手使劲往上拉。 御剑看到那丫鬟的举动,早已不满的情绪即将爆发,我拉住她的手,轻轻站起身来,向外两步,施礼后邀请她一同上来坐。 她这才扶着那丫鬟的手臂一步一步的迈上亭子,简单施礼后坐在了我的身边。 近距离观察她,才发现她的容颜竟是那么憔悴,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呢?会把一个好好的娇嫩人儿折磨成如此模样? “画月小姐,素衣素颜你也这么美,怪不得……”对面的人儿突然间对着我冒出了这么一句,我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你说什么?你见过我吗?”我下意识冒出了一句。我上次见她时她不是一直在昏迷中吗? 佳仁身边的丫鬟可不乐意了,对着她们小姐说:“小姐,要我说,你才是举国闻名的美人儿呢,全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佳仁在一旁脸色有些不自然的红了红,带着歉意说:“画月小姐,不好意思,环儿这丫头自小跟着我,被我惯坏了,不大会说话,你别介意。” 说官话谁不会说,只是我不大愿意说罢了。 那丫鬟说得话我根本不介意,不疼不痒的,再加上佳仁的面子不能驳,我只含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那唤作环儿的丫鬟斗志昂扬的,有着一双机灵的眼睛,挺讨人喜欢的,只是嘴利了些,性子直了些,倒是深得我意。 “上次匆匆一面,画月小姐火红的舞姿便已给佳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没能有机会与你相交,这次看大家这么投缘,佳仁绝不可错过机会了。”佳仁貌似诚恳的说起。她见了我跳舞么?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了? 御剑在一旁咳嗽了几声,转移了我的注意,她是不是着凉了?一会回去,我给她把把脉。 我看向佳仁的眼波深处,想分辨出她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可是我的道行还不够,看不出来。 那丫鬟环儿看向我的眼神中倒显出了不屑之色,我自动忽略。 如此轻易的结交朋友,会给自己带来伤害吗?我的戒心似乎重了许多。 她为什么这么想与我结交,真的只是出自一个简单的原因——投缘吗? 算了,就当是为自己的江湖经验积累宝贵的财富吧。 “我叫肖画月,今年十三岁,不知小姐你贵庚?”我有礼貌的问道。 “我的全名为夏侯佳仁,今年十五岁,你可以叫我姐姐了,好妹妹。”佳仁略有些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叫我妹妹。 就这样,我得了一个便宜姐姐。以前的我,没有姐姐,现在的我 ,直到这一刻,似乎有个一个姐姐。 一个我不了解的,病西施样的姐姐。 还来不及体会佳仁手中淡淡的暖气,我的背脊忽然又开始奇痒起来,这次似乎比前一次还要强烈的多。 夹杂着痛意的奇痒令我颤抖起来,眼泪也流了下来。我几乎语不成调的向佳仁告辞,拉起御剑就要回芙园,我的尊严告诉我,不能在佳仁面前出丑! 御剑慌乱的安慰着我,搀着我就下了亭子,却突然站住了。 泪眼模糊中,我看到楚翼有丝慌乱的脸。 我不由自主就将双手伸向他,他笑了笑,也向我伸出了手。 恍惚间,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小姐,你怎么了?公子,你是来找小姐的吗?你快来啊,我们小姐又晕倒了!”环儿尖利的嘶喊划破了整个午后的宁静,也划破了我的恬美的梦。 楚翼的神色似乎出现了一刹那的痛楚,但是如我所料,只嘱咐御剑速速送我回芙园,便朝亭中奔去。 我的泪汹涌奔腾起来,身心剧痛的我缓缓的倒下了。 醒来时,已至午夜,周围没有灯光,没有人,空洞洞的,我突然觉得好寂寞。 门“吱呀”一声开了,借着月光,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子。 慌乱间 ,我只好佯装未醒,看他下一步有什么动作。 有什么味道渐渐弥漫至了我的鼻尖,我渐渐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内心的烦闷也一扫而光,可是闭着的双眼怎么也睁不开了。 我不玩了,我想喊,可是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想挣扎,身体也绵软无力起来。我是中了迷香吗?好害怕。 一个软软的唇落了下来,落在我依然颤抖的双唇上。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我以为遇到采花贼时,就被浓浓的药汁呛了一下。在他的一吻之下,便有浓浓的药汁顺着他的唇齿流入了我的喉咙,好苦好苦。 这是什么药先另当别论,只是这种喂药的方式也太不卫生了一点。 他就这么一口口的,用如此特殊的方式帮我喂完药,我也就这样被动的,被他不知吻了多少下。 终于告一段落了,多年学武也令我警觉了许多,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在我身边待了一小会儿,才销声匿迹了。 第二天,我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背部的不适症状也一去无踪了,就连御剑也开怀的说我的气色有了很大的改善。这,与昨晚那个人,那碗药,有什么关系吗? 可是我找遍房间,也没有任何的线索,看我周围的人,也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找不到丝毫的破绽。 紧接着的五天,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都会如约而至,我都会在闻到那熟悉的香味后,被他喂药吃。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不想让大家再为我担心了,我知道,师父最近为佳仁的病已经很劳累了,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呢! 最主要的是,那个神秘男子,虽然有淫贼之嫌,却对我并无恶意,而他的药,确实治了我的病。 时机到了,我自有办法揪出他来,我暗暗想到。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自第六天起,他就再没有出现,我曾一度恍惚前几日的午夜只是我太渴望关怀的南柯一梦而已。 第四十三章 线索 最近总是走背运,背后的奇痒奇痛被前些日子那位神秘人的药控制住后,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再犯,但我总感觉它像定时炸弹一般,随时都有袭击我的可能。 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很痛苦,我再体会一次都嫌多! 师父这段时间对我禁足,不准我外出吹风,所有外界的一切事情都是由御剑、媚烟还有升歌告诉我的。 当然,我最想关心的事和人,他们都达成默契一般的自动忽略。 其间,佳仁来看过我几次。可见,她的身体恢复的挺好,我模糊记得上次凉亭一叙,她的身体也有恙。 想到这里,心口没由来的一痛,是那双伸向我又消失的手臂吗?画月啊,你真是放不开! 可是想到佳仁,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能让我面对她的时候相对平静,能让我与她促膝交谈呢? 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是那串红豆手链。 上次在凉亭相遇时,我就没有发现那串红豆手链出现在她的手腕上,这几次在芙园中的见面,我也没有发现那串红豆手链的影踪。 难道,难道是楚翼将它要了回去,终于明白那东西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吗? 我的心一阵荡漾,真的会是那样吗?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但是这样的事情不好问佳仁的,就只能问楚翼了,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 “小姐,你怎么又发起愣来,谷主不许你出门,不是让你在屋里发愣的。”媚烟娇声埋怨我道。 媚烟这会儿正在我的屋子里铺台布,看上去好像是她最新绣的百花锦。 喜事将近,媚烟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不时的绣这个绣那个,换这个换那个的,巴不得整个世界都能和她一般焕然新生。 最令我欣慰的是,她的性格变得开朗许多,人生观也更积极向上了,也不再如以往一般自卑了。 昨天,她看到我的旧台布,非说太素雅了,看见就会伤怀,不利于我养病,要换个新鲜的病才好的快。便赶今天一大早给我换上了她最新绣的百花锦。 花团锦簇,栩栩如生,正如媚烟以后的人生一般美妙与生动。 看到鲜艳的色彩,我的心情真的变好很多。 情绪真的可以传染,看着媚烟幸福的笑脸,我也情不自禁的笑了,不经意间,一个想法闯入了我的脑海。 “媚烟,麻烦你帮我一个忙,绝对是你一定乐意的事。”我看向正在整理台布的媚烟调侃道。 “你这个鬼精灵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媚烟果真快速抬头看向我。 “给大——师——兄——传个话,好吗?我现在不能随便出去,被师父见了就糟了。”我向布满红晕的媚烟做起鬼脸,“都快做我师嫂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 “你这个丫头,又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也不管台布了,竟不顾淑女风范的追赶起我来。 聪明如我,怎能做待宰羔羊,当时是跑了,当然充其量只能在芙园范围内活动。 跑出几步,我转眼一想,正事要紧,还等着媚烟给传话呢。 媚烟看到我停下来,反而不再继续追我了,娇喘道:“好了,小姐,快点说正事吧,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欺负妹妹。” “我看,是师嫂不能欺负师妹吧,哈哈。”看到媚烟刚刚消散的红晕又腾地一下卷土重来,我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快说吧,要不然我可不帮你了。”媚烟嗔怪的看着我,顺手拍着还有些起伏不定的胸脯。 “大师嫂,你帮我给大师兄说……”我伏到媚烟的肩膀上咬起耳朵来,一开始还疑惑不解的媚烟逐渐神色凝重起来,连连点头。 于是,极其顺利的,我在傍晚时分得到了想要的答复,附带一个大师兄托媚烟带给我的锦盒,其中,装着我想要的东西。 我被师父禁足不假,制造一个媚烟见大师兄的机会才更是真,谷中虽然规矩不是很多,但婚前男女之间还是有些禁忌的,媚烟有一段时间没见大师兄了,他们一定相思若渴了吧。 当天晚上,我没有像以前那样辗转反侧,而是很快入睡了,竟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梦到了爸爸妈妈和萧然哥哥,但是他们好像并不快乐,怎么了?我要你们快乐啊,你们知道吗?看到你们愁眉苦脸,我的心很痛。 早上起来,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身影便始终在我脑海中徘徊不绝,一阵清晰,一阵模糊,似乎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午饭过后,升歌来看我,御剑看着人多热闹,声称要帮我解闷,便带着媚烟、阿不,加上爱凑热闹的升歌,拉着我打马吊。 说实话,以前我就不很会打麻将,一直都以为影视剧中的马吊就是麻将呢。可是自从来到这里,才知道马吊是马吊,麻将是麻将,二者没有什么相似性,除了都是四个人一起玩之外。 看到他们关切期待的眼神,想到他们都是好心,我也正好想找个机会排解心中的烦闷,便答应了。 升歌不识时务的说:“光打马吊不好玩,我们定个规矩,谁输就要在脸上贴纸条。” 打了几圈,我的精神还是不很集中,脑子乱极了,升歌不禁说:“月月,再这样下去,别说你的脸了,浑身上下也得贴满了……” “月月!” “小姐!”…… 他最后说什么我没有空闲关注了,我终于不负众望的倒下了,因为,那该死的痒痛又犯了! 看到他们在我眼前不一样的却同样担忧的面孔,我强忍着不适,任他们将我抬上床。所幸这次疼痛袭来的虽突然,我却依然清醒。 我尽可能的使出浑身力气去阻止要前去告诉师父的升歌,升歌看我的要求极强烈,汗珠都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只好作罢。 我断断续续的嘱咐御剑将上次的方子找出来直接去抓药,对其余人解释说师父太过操劳,而我对自己犯病的情况越加熟悉,不必再让师父烦心了。 升歌背着我对大家不知说了什么,他们全都换了一副了然与心疼的表情。 众人看我如此坚持,而我也在服了药之后平静了许多,便大都放下心来。 看到他们友善的面孔,我的泪止不住淌了下来,谁说人心最无情,在这里,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亲人,朋友,我真没有白来一遭。虽然,这趟奇遇,让我吃了不少苦,但也是值得的。 我在睡前又服了一帖药,才在御剑的叮嘱下沉沉睡着了。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味将我的鼻子唤醒,我知道,是他来了。 在这个世界,我继承了以前同样灵敏的嗅觉与不安稳的睡眠,所以很容易被外界的小声小响所惊醒,更别说这么强烈刺鼻的香气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又成了牵线木偶,连睁开眼睛看一看的能力都被剥夺了。 紧接着,熟悉的软软冰冰的触感再次袭上了我的唇,我也被动的承受着他的侵犯,虽然这行为美其名曰喂药。 估摸着一碗药将要见底时,说时迟,那时快,我急速出掌点了他的麻穴。 一切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进行,那个淫贼压根没有想到我会来这一招,任何防范都没有就被我手到擒来了! 我嘿嘿一笑跳下了床,快速点亮早已备在手边的蜡烛,晕晕晃晃中,一个男子的影子倒映在我房间的墙壁上。 我屏住呼吸,慢慢抬高手臂,试图将手中的蜡烛举到眼前人的脸上,谁让人家那么高,而且深更半夜的古代,没有电灯,我看不清啊。 反正他现在已被我定住,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今晚没有月亮,还刮着嗖嗖的风,总令我联想到夜黑风高杀人夜,想到此,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下一刹那,我终于了解到天有不测风云的真正内涵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阵怪风吹开了我紧闭的窗,巧不巧的将我刚刚点亮的蜡烛给吹灭了。 我被呕的想撞墙,忙不跌的找打火石,可谁知刚刚还在床头的打火石却不翼而飞了。 难道这世界真的有鬼?我对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非自然现象不以为然,却在此刻怕起鬼来。 哼,莫名其妙,我可不能被这不识时务的风打乱了阵脚,将自己的全盘计划付之东流啊。 “别找了,小美人,打火石在我手里呢!”一个听起来油腔滑调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这里还有第三人吗?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当我还傻愣愣的时候,有人拦住我的腰,我一惊之下,做了一个角度很大的下腰动作,却还是被一个人狠狠的吻了下唇。 “小美人,凭你那两三下三脚猫的点穴功夫竟想将我制服?还是再练几年吧。”油腔滑调的声音紧贴着我的耳朵传了进来。 “你这个淫贼,本姑娘本念着你的救命之恩不准备将此事泄露出去,而你却再三非礼,我定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叫你不得好死。”我压低声音却又不失气势的威胁道,我不敢惊动睡在院子中的其他人,要被他们看到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出现在我的卧房中,而且我还是装病,以后还怎么混啊。 “那在下只有随时奉陪了。”他贴的我好近,在如此静谧的夜里,我能听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 “只是……”我装作娇羞状将脸庞偏到了一侧。 他果真急切的凑了过来询问我刚刚想说什么,我挥手一撒,将刚刚趁其不备倒在手掌中的迷迭香用掌风送给了他。 “竟是迷迭香,你……”他慌忙向后撤去,我顺手将他的腰带抓在了手心。 “笑话!就许你用迷香,别人就不能用啊!”我没好气道。 “啊!”我惊呼出声,他竟在中了迷迭香之后还有力气将我推开夺窗而逃,不过,我却在最后时刻从他的腰间抓到了一串什么物件,这好歹能算是线索吧。 今夜,总算没有完全白费。 我摸索着从案几中另找了一块打火石,将手中的蜡烛重新点燃,看到了捏在手中的串状物,不禁忘记了呼吸。 那静静挂在四指之上的,不是红豆手链,又是何物? 第四十四章 疑团 最近总是走背运,背后的奇痒奇痛被前些日子那位神秘人的药控制住后,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再犯,但我总感觉它像定时炸弹一般,随时都有袭击我的可能。 那种感觉真的很可怕,很痛苦,我再体会一次都嫌多! 师父这段时间对我禁足,不准我外出吹风,所有外界的一切事情都是由御剑、媚烟还有升歌告诉我的。 当然,我最想关心的事和人,他们都达成默契一般的自动忽略。 其间,佳仁来看过我几次。可见,她的身体恢复的挺好,我模糊记得上次凉亭一叙,她的身体也有恙。 想到这里,心口没由来的一痛,是那双伸向我又消失的手臂吗?画月啊,你真是放不开! 可是想到佳仁,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能让我面对她的时候相对平静,能让我与她促膝交谈呢? 脑中灵光一闪,对了,是那串红豆手链。 上次在凉亭相遇时,我就没有发现那串红豆手链出现在她的手腕上,这几次在芙园中的见面,我也没有发现那串红豆手链的影踪。 难道,难道是楚翼将它要了回去,终于明白那东西是不能随便送人的吗? 我的心一阵荡漾,真的会是那样吗?我真的还有机会吗? 但是这样的事情不好问佳仁的,就只能问楚翼了,可是,我该怎么开口呢? “小姐,你怎么又发起愣来,谷主不许你出门,不是让你在屋里发愣的。”媚烟娇声埋怨我道。 媚烟这会儿正在我的屋子里铺台布,看上去好像是她最新绣的百花锦。 喜事将近,媚烟整个人都变得神清气爽起来,心情好的不得了,不时的绣这个绣那个,换这个换那个的,巴不得整个世界都能和她一般焕然新生。 最令我欣慰的是,她的性格变得开朗许多,人生观也更积极向上了,也不再如以往一般自卑了。 昨天,她看到我的旧台布,非说太素雅了,看见就会伤怀,不利于我养病,要换个新鲜的病才好的快。便赶今天一大早给我换上了她最新绣的百花锦。 花团锦簇,栩栩如生,正如媚烟以后的人生一般美妙与生动。 看到鲜艳的色彩,我的心情真的变好很多。 情绪真的可以传染,看着媚烟幸福的笑脸,我也情不自禁的笑了,不经意间,一个想法闯入了我的脑海。 “媚烟,麻烦你帮我一个忙,绝对是你一定乐意的事。”我看向正在整理台布的媚烟调侃道。 “你这个鬼精灵又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媚烟果真快速抬头看向我。 “给大——师——兄——传个话,好吗?我现在不能随便出去,被师父见了就糟了。”我向布满红晕的媚烟做起鬼脸,“都快做我师嫂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 “你这个丫头,又取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也不管台布了,竟不顾淑女风范的追赶起我来。 聪明如我,怎能做待宰羔羊,当时是跑了,当然充其量只能在芙园范围内活动。 跑出几步,我转眼一想,正事要紧,还等着媚烟给传话呢。 媚烟看到我停下来,反而不再继续追我了,娇喘道:“好了,小姐,快点说正事吧,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能欺负妹妹。” “我看,是师嫂不能欺负师妹吧,哈哈。”看到媚烟刚刚消散的红晕又腾地一下卷土重来,我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姐快说吧,要不然我可不帮你了。”媚烟嗔怪的看着我,顺手拍着还有些起伏不定的胸脯。 “大师嫂,你帮我给大师兄说……”我伏到媚烟的肩膀上咬起耳朵来,一开始还疑惑不解的媚烟逐渐神色凝重起来,连连点头。 于是,极其顺利的,我在傍晚时分得到了想要的答复,附带一个大师兄托媚烟带给我的锦盒,其中,装着我想要的东西。 我被师父禁足不假,制造一个媚烟见大师兄的机会才更是真,谷中虽然规矩不是很多,但婚前男女之间还是有些禁忌的,媚烟有一段时间没见大师兄了,他们一定相思若渴了吧。 当天晚上,我没有像以前那样辗转反侧,而是很快入睡了,竟在时隔多年之后再次梦到了爸爸妈妈和萧然哥哥,但是他们好像并不快乐,怎么了?我要你们快乐啊,你们知道吗?看到你们愁眉苦脸,我的心很痛。 早上起来,爸爸妈妈还有哥哥的身影便始终在我脑海中徘徊不绝,一阵清晰,一阵模糊,似乎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 午饭过后,升歌来看我,御剑看着人多热闹,声称要帮我解闷,便带着媚烟、阿不,加上爱凑热闹的升歌,拉着我打马吊。 说实话,以前我就不很会打麻将,一直都以为影视剧中的马吊就是麻将呢。可是自从来到这里,才知道马吊是马吊,麻将是麻将,二者没有什么相似性,除了都是四个人一起玩之外。 看到他们关切期待的眼神,想到他们都是好心,我也正好想找个机会排解心中的烦闷,便答应了。 升歌不识时务的说:“光打马吊不好玩,我们定个规矩,谁输就要在脸上贴纸条。” 打了几圈,我的精神还是不很集中,脑子乱极了,升歌不禁说:“月月,再这样下去,别说你的脸了,浑身上下也得贴满了……” “月月!” “小姐!”…… 他最后说什么我没有空闲关注了,我终于不负众望的倒下了,因为,那该死的痒痛又犯了! 看到他们在我眼前不一样的却同样担忧的面孔,我强忍着不适,任他们将我抬上床。所幸这次疼痛袭来的虽突然,我却依然清醒。 我尽可能的使出浑身力气去阻止要前去告诉师父的升歌,升歌看我的要求极强烈,汗珠都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只好作罢。 我断断续续的嘱咐御剑将上次的方子找出来直接去抓药,对其余人解释说师父太过操劳,而我对自己犯病的情况越加熟悉,不必再让师父烦心了。 升歌背着我对大家不知说了什么,他们全都换了一副了然与心疼的表情。 众人看我如此坚持,而我也在服了药之后平静了许多,便大都放下心来。 看到他们友善的面孔,我的泪止不住淌了下来,谁说人心最无情,在这里,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亲人,朋友,我真没有白来一遭。虽然,这趟奇遇,让我吃了不少苦,但也是值得的。 我在睡前又服了一帖药,才在御剑的叮嘱下沉沉睡着了。 突然,一阵熟悉的香味将我的鼻子唤醒,我知道,是他来了。 在这个世界,我继承了以前同样灵敏的嗅觉与不安稳的睡眠,所以很容易被外界的小声小响所惊醒,更别说这么强烈刺鼻的香气了。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又成了牵线木偶,连睁开眼睛看一看的能力都被剥夺了。 紧接着,熟悉的软软冰冰的触感再次袭上了我的唇,我也被动的承受着他的侵犯,虽然这行为美其名曰喂药。 估摸着一碗药将要见底时,说时迟,那时快,我急速出掌点了他的麻穴。 一切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中进行,那个淫贼压根没有想到我会来这一招,任何防范都没有就被我手到擒来了! 我嘿嘿一笑跳下了床,快速点亮早已备在手边的蜡烛,晕晕晃晃中,一个男子的影子倒映在我房间的墙壁上。 我屏住呼吸,慢慢抬高手臂,试图将手中的蜡烛举到眼前人的脸上,谁让人家那么高,而且深更半夜的古代,没有电灯,我看不清啊。 反正他现在已被我定住,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今晚没有月亮,还刮着嗖嗖的风,总令我联想到夜黑风高杀人夜,想到此,我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下一刹那,我终于了解到天有不测风云的真正内涵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阵怪风吹开了我紧闭的窗,巧不巧的将我刚刚点亮的蜡烛给吹灭了。 我被呕的想撞墙,忙不跌的找打火石,可谁知刚刚还在床头的打火石却不翼而飞了。 难道这世界真的有鬼?我对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非自然现象不以为然,却在此刻怕起鬼来。 哼,莫名其妙,我可不能被这不识时务的风打乱了阵脚,将自己的全盘计划付之东流啊。 “别找了,小美人,打火石在我手里呢!”一个听起来油腔滑调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这里还有第三人吗?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当我还傻愣愣的时候,有人拦住我的腰,我一惊之下,做了一个角度很大的下腰动作,却还是被一个人狠狠的吻了下唇。 “小美人,凭你那两三下三脚猫的点穴功夫竟想将我制服?还是再练几年吧。”油腔滑调的声音紧贴着我的耳朵传了进来。 “你这个淫贼,本姑娘本念着你的救命之恩不准备将此事泄露出去,而你却再三非礼,我定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叫你不得好死。”我压低声音却又不失气势的威胁道,我不敢惊动睡在院子中的其他人,要被他们看到一个大男人半夜三更出现在我的卧房中,而且我还是装病,以后还怎么混啊。 “那在下只有随时奉陪了。”他贴的我好近,在如此静谧的夜里,我能听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 “只是……”我装作娇羞状将脸庞偏到了一侧。 他果真急切的凑了过来询问我刚刚想说什么,我挥手一撒,将刚刚趁其不备倒在手掌中的迷迭香用掌风送给了他。 “竟是迷迭香,你……”他慌忙向后撤去,我顺手将他的腰带抓在了手心。 “笑话!就许你用迷香,别人就不能用啊!”我没好气道。 “啊!”我惊呼出声,他竟在中了迷迭香之后还有力气将我推开夺窗而逃,不过,我却在最后时刻从他的腰间抓到了一串什么物件,这好歹能算是线索吧。 今夜,总算没有完全白费。 我摸索着从案几中另找了一块打火石,将手中的蜡烛重新点燃,看到了捏在手中的串状物,不禁忘记了呼吸。 那静静挂在四指之上的,不是红豆手链,又是何物? 第四十五章 公子 师父要我称那少年为岳公子,岳伯伯忙说不必。我在匆匆看了那少年一眼之后,出于女孩子应有的腼腆,便不再聚焦到他身上,只是轻轻叫了一声“岳公子”。 那少年倒是客气的紧,忙接着我的话说:“画月妹妹不必客气,叫我岳大哥即可,何必这么见外。” 岳伯伯也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无名兄,我用了十五年的时间将你对我的称呼从岳老爷纠正到岳兄,现在又让下一代称呼的如此生分,不太妥喽!” 师父这才握拳至口边轻咳几声,对我摆摆手道:“即然这样,师父不能做老顽固,你就称玉儿为大哥吧。” 我只好耐心的重新施了礼节,重新叫过才是。 只是觉得称呼仅仅是一个代号而已,何必这么多规矩,古人真是麻烦到家了。 而且师父也好生奇怪,平时里最不拘于形式的是他,今天对一个称呼计较如此的也是他,我第一次对他根深蒂固的观念产生了动摇。 我没有看到凤姨的身影,不知道她是不是身体不适,该去看看她了,我决定饭后就去秋水阁一趟。 等坐下来吃饭时,不知有意无意,岳伯伯让岳玉坐在我身旁,美其名曰照顾我。 我看向师父,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便自顾自与岳伯伯聊起天来。 我看了看旁边那只执箸的修长白净的手,熟悉之感愈烈,我总觉得自己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岳玉。 “画月妹妹,吃点青菜。”沉稳清朗的声音很好的得到了他老爹的遗传。 “月儿不喜欢别人夹菜给她!”不用看,这声音来自对面的升歌,他的表情怪怪的,有一丝得意,还有一丝怨怒,相对于他,坐在他左边的楚翼就平静多了,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淡定的眼睛中看不出一丝情绪。 出乎意料的,佳仁竟与媚烟坐在了一起(媚烟已经是我的准大师嫂,自然可以与我们同桌而坐),可能因为中间还隔了大师兄,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失落。 乍听到升歌的大喝,我惊慌失措下一抬眼,竟看到岳伯伯赞许嘉奖的目光,看看我,看看他儿子,还不时露出一丝贼笑。 他老人家似乎对升歌刚刚的话视若无睹,这老爷子定力真是极好! 再看看师父,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令我恍惚看到当年初见时的那个老顽童。 用余光扫了一下我一旁的岳某人,似乎根本没有被大声威胁吓到,还有越挫越勇之势。 看着碗中的麻油青菜,我的心里不禁泛起嘀咕,初次见面,干吗这么热情,我很不习惯的说,而且,给别人夹菜是很不卫生的呢。 古人认为在饭桌上为别人夹菜是一种友好的表现,我却一直无法很好的入乡随俗,平日里吃饭大家都知道我不喜别人为我添菜,以至于我们的饭桌上总配有公筷与公勺! 这岳冬瓜,自以为很讲礼数,我看着碗中油汪汪的青菜,再看看岳老爷子监督似的目光,如同嚼蜡的将那一筷青菜咽下了肚。 吃完后,我故作礼貌的抬头看了看他,嫣然一笑表示感谢。 看到我突然放大的微笑,他竟一时愣了半响,以至于岳伯伯唤他几声都没反应,我尴尬极了,只好低着头默默吃起饭来。 岳伯伯看到此情此景,竟哈哈大笑起来,连声对师父说:“我这傻小子长大了,长大了啊!” 师父不知明白与否,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我刚才的笑容令他产生了不该有的误解,剩下的时间,有四分之三都被他为我夹菜给占满了。 在一旁岳老爷子监控器般的如矩目光中,我只好硬着头皮将碗里的菜吃的一干二净,自己这是何苦呢,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岳冬瓜,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抚着圆滚滚的肚子,我强装笑脸装作娇羞状微微低头对他说:“岳大哥,初次见面,承蒙照顾,小妹请大哥饭后至芙园一叙,略备薄茶,聊表谢意,如何?” 那木冬瓜顿时腼腆的笑了笑,微张的口中露出了两排细细的牙齿,我不禁想到,古代也有牙齿矫正术吗? 其实我根本没有看他,只是那牙在灯光下异常刺眼,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才不禁多看了几眼。(囧) 听到我这么说,反映强烈的好像不止岳冬瓜,饭桌上的人竟是神色各异,就像听到了什么值得探究的八卦消息一般。 岳伯伯笑得更贼了,我从没想到,一个看似深沉的大男人也可以笑得如此的……如此的欠扁,我知道这样是对长者的不尊重,可是,原谅我吧,我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师父好像怕我看他一般,竟低头拿起一方面巾擦起嘴角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斯文了,以前他可是最多拿手背擦的说。 楚翼一如既往的淡定,我说的话,做的事真的无法拨动他的情绪一丝一毫吗?不像升歌,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这傻小子,真的以为我会对那岳冬瓜有好感吗? 哈哈,我的演技真不错,看着升歌的表情,刚刚被楚翼搞得抑郁的心也明朗许多。 当然,最夸张的要数那岳冬瓜了,从我提出邀请到进了芙园大门,始终保持着自认为很有魅力的露齿浅笑,我再承认那笑容的魅力,也禁不住同一副美色下的审美疲劳啊。 “我说,你不累吗?”忍不住抱怨了句。 “什么?我不累啊,今天休息的很好呢。”那岳冬瓜似乎会错了意。 “我不是说你的人,而是你的腮帮子。”我小声嘀咕着,我也知道这种话很不礼貌,所以不敢大声喧哗。 “画月妹妹,你说什么?”岳冬瓜疑惑状。 “岳大哥,你听错了,是虫子在叫呢。”已经一头黑线的我嘟囔道。 “虫子……”那冬瓜至此开始保持冥思苦想状。 结论已得出:冬瓜,木冬瓜,呆冬瓜,名副其实的冬瓜。 请他进入客厅,我让御剑和媚烟各忙各的,亲自为这位岳大哥调配果茶去也。 我心中暗笑,这杯茶,必须由我来配,也只有我亲自配,才能合得了我的意。 “岳大哥,让你久等了,这是我自己调配的水果茶,不知你会不会喜欢。”我从托盘中将茶杯端出,毕恭毕敬的端给他。 却不知他在想什么,目光呆呆傻傻的,乍看到我端着茶杯的手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惊之下,冒冒失失的便伸手来接。 很不幸,茶杯在接触他手指的那一刹那做起了漂亮的自由落体运动,这杯茶可不能有事,我抱定了这个念头。 情急之下,我将托盘高高抛掷于头顶上空,直直劈叉落地,成功将茶杯与地面的接触结束在我的手中,一个螺旋飞身,立定于地面,刚好将落下的托盘接于手中,最后稳稳将茶杯重新放置于托盘中。 纵观茶杯周围,没有一滴茶水飞溅出来,我深深舒了口气,自认为整个过程犹如行云流水,抬头得意的看着那岳冬瓜。 他看向我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不可思议,他可是太小看我了,这么多年的学武生涯可不是盖的,虽不是什么高手,但身手敏捷可是我的一大特点呢。 更何况我对这杯茶给予了那么多的厚望,嘿嘿,我今天志在必得…… “岳玉惭愧,差点辜负妹妹一片美意,不曾料到,妹妹有如此俊的身手。”岳玉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岳大哥严重了,请用茶。”这次我可是稳稳当当将茶端到他身边的几案上才作罢。 “妹妹这茶可真香,闻着就让人心情舒畅。”岳玉看似由衷的赞叹道。 “喝起来才更令人心情舒畅呢,如果你喜欢,以后经常请你喝。”我迫切的希望茶水流入他的口,淌入他的喉咙。 于是,他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品起茶来,还真是斯文,可是这样,会不会影响那个效果呢? “妹妹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或者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妹妹的兴趣呢?”他边品茶,边与我唠起了家常。 即使我再不想说,也没有办法,谁让在前厅时答应人家要一叙的,可不能光喝茶啊。 “这个呢,小妹爱好颇为广泛,一切能吸引我的事物我都喜欢,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岳大哥你呢?”我半认真半敷衍的说。 “妹妹可有出外游历大好河山,体味大自然无穷的魅力?”他边问我边显现出无限向往之神色。 我能吗?在这一刹那,我有些恍惚,无所羁绊,闯荡江湖,也是我期盼的生活吧。其实,我,从不甘于寂寞与平庸。 对于他的提问我只有以一个默默地摇头来回答,那样的日子离我太遥远,以至于我还从未想到那一天会到来。 “青山绿水、长河飞瀑、大漠孤烟……太多太多的美景,我都没有领会过,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欣赏那些大自然的美妙吧。”他无比认真的问我。 鬼使神差的,我竟点了点头,之后才觉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样的生活我也很向往。 “那岳大哥一定去过很多地方了?能给我说说吗?”我突然对这个话题倍感兴趣。 “好……我……”他的语音突然充满了隐忍,面色渐渐苍白,额上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痛苦之色愈演愈烈。 “画月妹妹,岳玉失礼了,我还有急事,改日再来拜访。”撂下这句话,他便急匆匆走了。 “小姐,那岳公子怎么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御剑忍不住进屋问我。 “这个吗,我和他玩了一个小游戏,只是他不知道罢了。”我摸摸腰带,一个淡黄色小纸包便跃然于我的手掌心上。 “是灵粉!小姐不是吧?你刚刚在沏给他的茶里放了灵粉?你放了多少?”御剑稍显紧张的问我。 “人家只放了半包啊,没想到这个效果这么显著嘛。”我有些底气不足的回答。 “那他今晚岂不是要住在茅房了?”御剑又是气急又是想笑的模样看在我眼里,我不禁想到,本来是想整整他的,可现在有点后悔了,我是不是太过分了?那岳木头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讨厌。 “谷主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御剑有些担忧的说。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尽管去说好了。也好让我看清他是怎样一个大男人!”我隐隐有些负罪感,即使他那性格使然的行为并不令我感到喜欢。 第四十六章 目的 趁天还没有黑,我只身一人向秋水阁走去。 只道凤姨平时并不喜欢太热闹的场面,可这次却是贵客来临,凤姨平时也是很尊重师父的,为什么没有出席呢? 一定是凤姨身体不舒服吧,我越想心里越着急,脚步愈加快了起来。 来到秋水阁外,便听得袅袅的琴音拨动着我的心弦,听起来是那么忧伤,那么无助。 我的心像是被千千万万的绣花针一下一下的扎,痛的不得了。 能奏出这样的乐音,凤姨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抬脚进门,发现舞袖与菱歌都不在,凤姨正坐在小塌上抚琴,她的灵魂像被抽空了一般,眼神也好空洞,直直的看着某个方向。 她的手指不知道正在听从哪里的指令,机械的拨动着,手指下,淌出的是一片片萧瑟。 我看了她好久,她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魔怔了一般。我看着她略有干裂的双唇,从几案上倒了一杯不算凉的茶端给她。 琴音戛然而止,她猛地一个寒战,啪的将我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吓了一跳,凤姨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连我都不认识了。 我看她有些发红的面颊,微微颤抖的双唇,不禁想到,她穿的这么单薄,莫不是生病了。 我欲向前把脉,却被她看向我的直勾勾的眼神惊慌的手足无措,不知为何,今天的凤姨看起来好奇怪。 我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她看我的眼神一向都是温柔慈爱的,怎么几天没见,就全变味了呢? “凤舞,你来了,你终于来看我了。你原谅我了么?……”凤姨看着我,不知道在呢喃些什么,可是我听到她的这些话,心里很不安。 “凤姨,你怎么了?不要吓月儿,你等我,我这就去找师父来看你。”我突然很想逃离,我的胸口压抑极了。 我带着神色焦虑的师父赶来时,凤姨已经晕倒在榻上了。 师父初诊后断定凤姨是心力交瘁,受了刺激,再加上外感风寒,才会这样。 我没有将凤姨最后对我说得那些话告诉师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自己的内心非常排斥这么说。 等将凤姨安置好,才发现菱歌与舞袖已经回来了。 我有些生气,质问她们为什么凤姨身子虚弱至此,她们还要往外跑。 她们内疚的告诉我是凤姨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把她们支出去的。 我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可是凤舞是谁呢?凤姨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吗? 凤姨喝了药,平静的睡着了,我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芙园。 明天再抽空去看凤姨吧,希望她明天一切都会好。毕竟,她一直像母亲一般疼爱我。 我是一个好人,真的。好到稍微做一点坏事都会有报应,而且还来的如此之快。不知道岳冬瓜此时此刻是否流连在茅房呢? 当晚就寝后,后背前几次疼痒过的地方怎么也无法平贴在床铺上,稍一触碰,便钻心的疼痛。 我伸手摸了一下,隐约感到那块皮肤上面有些小肿包,由于有些位置我够不到,更看不到,也不便随意判断。 不过幸好与前几次不同,若无外力施加在背部的局部地方,便无不适感,我只好舍弃了平日里最爱的仰卧姿势,左转右转的凑活了一夜,当然休息的不会很好。 一大早,趁御剑打洗脸水给我时,我撩起了后衣襟,让她帮忙瞧瞧,不瞧不要紧,一瞧之下,御剑很夸张的“啊”了一声。 被她这么一咋呼,我忙着急的询问我的背后到底怎么了? 她的言辞间似乎有些犹豫,神色看起来也有些闪烁。难道背后那些包状物有什么问题吗? “御剑,没关系的,你看到什么就直说,我不会怪你。”我情急之下赶忙向她保证。 “小姐……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就是一些珍珠米大小的小红疙瘩,只是……只是颜色稍微有些红而已。”御剑小心翼翼的告诉我。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一阵子后背的痒痛难道就是为了出这些痘痘吗? 这样一来,我的背就该好了吧。中医上不是常常说,把病气全部都给逼到表面,就离痊愈的日子不远了。 但不知怎么着,御剑看起来并不是很开怀,她在幽幽谷待了这么久,虽不能说通病理,但耳濡目染下也应该对一些基本的医理常识有所了解啊。她看到我这样,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深究,只悄悄的将疑惑藏进了肚子里。 媚烟在外面通报大师兄来了,大师兄一大早便来芙园找我,我感觉有些惊讶,急忙梳洗完毕,来到客厅中见他。 同大师兄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被天蓝色丝绸盖着的扁平状的庞然大物,我看不到那物件的真面目,但是能被一个大男人如此精细包装的,一定不是一件俗物。 “大师兄,你又发明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给我看啊?”我饶有兴趣的抚摸着那物件外覆盖着的光滑的丝绸。 “这个,是送给你的,你应该能用得上。”酷酷的笑容很自然的浮现上他的俊颜。 “那我现在能打开看看吗?”我兴致满满加迫不及待的看向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酷酷的点了点头。 我一伸手臂,天蓝色丝绸便应声而落。 即使之前做足了思想准备,还是情不自禁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在晨光中,它亮晶晶的反着刺目的光芒,我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被映在其间。 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我激动的伸出手在它光滑的表面上来回摩挲起来,眼泪也不由自主的滑落了下来。 …… “哥哥,我在少年宫新报了舞蹈班,要在新年晚会上表演节目呢。”一个小女孩巧笑嫣然的拉着一个少年的袖子骄傲的说。 于是,每个夜晚,家中唯一一块狭窄的穿衣镜前都会看到女孩灵跃的舞姿。 只是,镜子的面积太小,女孩要千方百计把握距离,才不至于只能看到右胳膊,或者是左大腿。 一天下午放学回家,女孩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做作业。却惊喜的发现自己的小床边,放了一架落地的大镜子,足以清晰的将女孩整个娇小的身躯包裹于其中。 女孩心花怒放下,顿时在崭新的镜子前练习起舞姿来,甚至忘记考虑那件镜子的由来。 直到当晚哥哥被父母责骂,才知道哥哥偷偷拿了妈妈放在抽屉中的钱,被妈妈发现了。因为那个放钱的地方,只有爸爸与哥哥知道。 这,就是那件大镜子的由来吗? 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家里的装潢也比先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家里的镜子也多了起来,可是,那架镜子,却依然放在她的小屋里,尽管它与室内的整体装修根本不搭调…… “大师兄,谢谢你。”我感激的对大师兄说,这面样式古老的水银镜带给了我太多美好的回忆。 “没想到你竟喜爱的哭了,我早该谢谢你为我带回了一位那么好的妻子。”大师兄凝视我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幸福。 送走大师兄,我和御剑小心翼翼的将镜子抬到了我的卧房,就靠在我的梳妆台旁边。 仔细端详,这是一面古香古色的镜子,四周包裹着刻有百鸟花卉的古铜色雕纹,镜底还配有同色系的四角底座。大师兄真了不起,在这个年代,竟做出了水银镜的师祖! 没想到,这面镜子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这还得从当天下午我去秋水阁看望凤姨的病说起。 我一进秋水阁的院子,便看到一位令我惊异不已的人——岳伯伯。 而菱歌正在向岳伯伯解释着什么,隐约有什么“不方便”、“不想见”之类的话飘进了我的耳朵。 当我走近时,菱歌便不再说话,只是对着岳伯伯做出送客状。岳伯伯的尴尬之色尽收我的眼底,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凤姨房间的方向,再看了看我,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奇怪的看了看菱歌,用眼神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菱歌有些为难的说:“小姐,我若告诉你,你千万别在我家姑娘面前提起啊。” 看到我点了点头,菱歌才有些感慨的说起:“那前些日子来谷的岳老爷好像与我家姑娘有些渊源,昨天听闻姑娘病了,今天特来此探病的。” 那他怎么一副不甘心的样子,难道是凤姨不愿见到他吗?那就是说,那日的接风宴也是凤姨故意躲避着来着。 “那师父知道他来此么?”我示意菱歌继续。 “他并不是冒失前来,好像也是得到了谷主的应允的。可不知为什么,今天早上才稍稍转醒的凤姑娘在听到我的通传后,竟歇斯底里起来,坚决不让他进去,坚决不要见他,刚刚差点又晕了过去呢。说实话,服侍姑娘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她这么失态呢!” “那你刚才是在向岳老爷转达凤姨的意思喽,如果凤姨的病情真的与他相关联,他能早点离去也好,省得让凤姨的病情有所反复。” 想了想,我又问道:“凤姨昨晚休息的如何?” 菱歌似乎想了一会,才缓缓道来:“姑娘昨夜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像是做了一整夜的噩梦般,还不停的说着胡话,说着什么……什么……” “说什么!?”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说凤舞,镇海什么的,其于说什么我都没有听清。小姐,你曾听凤姑娘提过这两个词吗?是名字吗?”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我总觉得菱歌在说这些的时候总有些试探我的意思。 我摇摇头,说:“凤姨怎么会给我说这些事情呢,你去忙吧,我去看看凤姨。” 她抬眼看了看我,这才下去了。 再见凤姨,她的脸色憔悴了许多,看到我进去,也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就要坐起来。 我不忍忤逆她的意思,便将枕头叠在一起,置在她的身后,扶她坐了起来。 “月儿,你昨天来过了是吗?凤姨有没有吓坏你。”她的眼中一如既往泛着慈爱的光芒。昨晚的场景,一定是我的幻觉吧。 “我……我只担心凤姨的身体,别的都没注意。”我低下了头。 “好孩子,你长大了。凤姨昨晚头好晕,心情也不好,看到你,就像看到了一个故人,许是我太想她了。”凤姨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谁?”我不由自主抬起头问出了声。 “好孩子,是凤姨最亲的人呢。以后有机会,我慢慢告诉你。你刚来时有没有看到一位老爷?”凤姨竟自己先提起了那个人。 “凤姨是说岳老爷吗?”我有些疑惑她记着他为何却不见他。 “他是凤姨一位故人,也是你师父的好朋友。今天定是来向我辞行的,但我并不像见他。你帮凤姨一个忙吧。”凤姨看着我的眼睛,看进了我的心。 “好!”我只知道此时此刻不管她提出什么,我都会答应她。 “等他要走时,你来我这里,我要为你梳妆,再教你一首曲子,你弹给他如何?”竟是这样一个要求,凤姨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呢? 我点点头,答应了此时眼前虚弱的美人。 第四十七章 华光 “是这首吗?凤姨,这……”我看着凤姨迷离的眼,诺诺的问出了口。 自从那次大病一场后,凤姨就常常盯着我看得入神,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总像是透过我看别人。 得知岳伯伯父子后天便要离谷启程这一消息时,我自然而然想起答应凤姨的事情,第一时间来到秋水阁看望她。 刚刚试弹了凤姨允诺教我的曲子后,我不禁有些呆了,竟是那首我熟悉的《长相守》,这个世界竟有一首曲调与《长相守》相同的歌曲!不知曲名是否也相同呢? 正要问出口,又见凤姨看着我怔在那里,我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了抚我的脸庞,有什么问题吗? “月儿,这首曲子,你怎么看?”凤姨出其不意的开口了。 “我觉得这曲子哀婉动人,令听者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想起以前听这首曲子的意境,我不禁黯然神伤。虽然名为《长相守》,却只是有情人美好的冀盼罢了,最后真正能与空虚灵魂长相厮守的,只有无穷的孤独与寂寞。 “月儿,你是一个懂情的人,也是一个懂我的人。”凤姨抬起微红的双眼,看向天花板上的浮纹。 我不知道她在隐忍着什么,只是不自觉手指清拨琴弦,乐音便倾泻而出。 一曲终了,我的感情也被感染于其中,与凤姨一齐静坐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凤姨幽幽叹道:“月儿,你和她长得真像,和我也,罢了,一定只是巧合罢了。凤姨定是老了,最近总是出现幻觉,把你当做她。凤姨真是老了吧,你带天音回去好好练习吧,我想休息了。” 我对这些话无言以对,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抱起天音便要出门。 “等等,他……什么时候走?”凤姨好似犹豫了很久,轻轻问我。 “听说是后天晌午。”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因为作为凤姨的知音,不用猜我也知道她意指何人。 “你后天一大早便来吧,我要为你梳妆,去吧。”懒懒的语调之后,我便只能看到侧卧在一旁贵妃椅上的凤姨袅娜的背影。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肩头出卖了她的镇定,是什么,令凤姨如此心殇,这一切,又与那岳伯伯有什么关系呢? 对这首《长相守》的曲调我已是熟悉之极,所以无非过多时日,我已相当熟稔。 今日是我与凤姨约定的日子,我想今天应该能够得到更多凤姨无意之中的暗示吧。 我让阿不帮我将大师兄送我的水银镜扛着一起来到秋水阁,我想完整的看看在凤姨的手中自己将会变是什么样子?会是她那位故人吗?看来凤姨早已在摆满妆龛的梳妆台前坐着等我好久了,看着她略有些憔悴的神情与一丝不乱的发髻,我顿时想到她是也许是一宿没睡。 “快来坐下,我帮你梳头。”凤姨将我按到她先前坐着的鼓凳上,解开我随意绾着的头发。 顿时,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倾泻而洒上肩头。虽然妆台上的铜镜并不是很清晰,也能想象的来自己披肩长发的可人模样。 我这么多年悉心护理的长发可不是盖的,凤姨的口中不禁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年轻真好,岁月催人老啊。”凤姨不禁唏嘘起来。 我顿时激动起来:“凤姨这是十几年来根本就没有变过,和当初月儿见你时一样美丽动人,月儿不许你说自己老。” “傻孩子……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凤姨不老就成妖怪了,呵呵。”凤姨像以前一样温柔的摸了摸我的头,趴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只为这一句,我的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美人迟暮,莫大于心死,凤姨的心结在这里吗? “这孩子,怎么哭了?凤姨不老,凤姨不老,笑一个,你要漂漂亮亮,开开心心,我才能开心啊。不知为何,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虽然,我还没有机会做娘亲,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了。我要好好疼你,替我从未出世的孩子疼你。你要好好的,替他陪我啊。”凤姨眼圈红了又红,终是不见泪水落下。 我反手抓住她放在我肩头的双手,是那么柔软,那么温暖,回过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凤姨,自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也把你当作了娘,你也要开开心心,漂漂亮亮的,这样我才能开心。以前即使有不开心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别再活在回忆里,好吗?”我诚挚的看着她。 过了好半响,她才笑着点了点头,这下,我多少放下了点心。 凤姨打理名贵珍宝般梳理着我的一头青丝,将我额前发分为两股,精心在两侧分别绾了一个美人髻,脑后披散着的余发也被凤姨灵巧的双手纽纽绾绾,塑造出别具一格的花型,很有艺术感。 接着,凤姨拿起一个花雕木盒,做工看起来很是考究。她轻轻打开来,是一套簇新的黄金与翡翠搭配打造的首饰。 细细打量,不论是步摇、金钗还是耳串、项链甚至手链,都是金色打底,翡翠雕琢而成的玉兰花则被置于顶端。 以前看到这样的金配绿,我一定会觉得很俗气。可是看到这样精细的首饰,不仅没有俗气之感,反而彰显出一丝高贵之气来。 这盒首饰,定是凤姨的心爱之物,我从未见她戴过。她现在拿出来,是要我来佩戴吗? 凤姨小心翼翼的从盒中捧出步摇与金钗,在我的发间比划了几下,轻轻的插进了我浓密的发髻之中。又依次将耳串、项链、手链戴在我的耳垂、脖颈与手腕间。 轻扑脂粉、淡扫蛾眉,微点红唇,最后再为我贴上花黄。娴熟的手法,到位的色彩,只是一瞬间,我面部的优点便被全部放大了。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真没错,更何况我的长相也算得上七分了吧。 从不怎么化妆的我,瞬间变得更加光彩照人起来,脑海中不由想起一首诗: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其实月儿怎么打扮都好看,这么一来,又别有一番风味了。”凤姨将我的脑袋左转转,右转转,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还来不及仔细欣赏我的新造型,就被凤姨拉起来到屏风之后。 在凤姨的指引下,只见屏风后的椅子上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件色彩缤纷的衣裙,颜色绚烂却不艳丽,飘渺却不浮夸,只是叠在一起,也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凤姨示意我脱下身上的湖蓝色衫裙,换上那身梦幻般的色彩。 “这衣裳好看吗?这衣服可有个别致的名字——五彩霞衣,穿上它,月儿就是最美丽的仙女。”凤姨诺诺的看着焕然一新的我说道。 “来,换上它。”凤姨不知从哪里提来了一双镶着翠玉珠宝的蓝色祥云缎子鞋给我,都说好马配好鞍,好衣也得配好鞋不是吗? 对了,我的镜子。 经得凤姨的同意,我一边换着鞋,一边从屏风后大声喊守在外面的阿不,果真,屏风外顿时响起了脚步声与搁置重物的声音。 抬起身来,我理理妆容,对着凤姨,也对着我自己说:“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我去也。” 转身出了屏风,抬头便看到阿不呆呆定立在镜子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好像岳冬瓜。 我溜到他的身边,伸开手掌在他的面前划了划,他的脸又一次疑似发红。 他好像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脸红了,难道是我的美把他给镇住了。 心里嘲笑着自己的孔雀开屏,不由自主来到了镜子前,睁大眼睛仔细端详起来。 镜中之人是我吗?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搞笑的帖子,是如此形容一个美女:此女美赛西施,艳压嫦娥,媚过妲己,俊胜貂蝉,有千般旖旎,带万种妖娆,真真人间之尤物,世上之极品也! 我是不是快要达到这种境界了?不禁掩口轻笑起来。 “月儿,时候不早了,你快快去吧。”凤姨的心情较前几天好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岳伯伯就要走的缘故。 我随即告辞了凤姨,准备回芙园取琴后赶往师父为岳伯伯父子送行的凉亭。 “等等,月儿,把你那稀罕镜子也带回去吧,凤姨这用不着这个。”凤姨示意阿不带上镜子与我一道回去。 回芙园的路上,阿不几次都想与我说什么,我不是没有发觉他的犹豫,但他最终没有张口,我也什么都没问。 我抱上天音,令阿不将镜子放在我卧房中原来的位置,便匆匆赶至凉亭。 远远看去,便发现一干众人都已在凉亭中了。我又来晚了,不禁伸手抹了抹额上的细汗。 师父与岳伯伯坐在亭中的石桌之上,正举杯说着什么。众师兄与岳玉分坐在他们的两侧,也在谈论着什么。 渐渐走近,隐隐约约听到岳伯伯提到我,接着看到岳冬瓜羞赧的低下了头,那神态,一活脱脱的小姑娘。 师父还未回答,眼光一扫,顿时逮住了站在亭下仓惶的我。 师父没有马上唤我,而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打量起我来。其余人也都顺着师父的目光,一起聚焦到我的身上。 只有片刻功夫,却好似一切都沉寂了下来。 “凤舞……”师父唤我。 “凤菲?”岳伯伯也唤我。 可是他们唤的都不是我,我是肖画月啊。 大师兄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我,岳冬瓜与升歌的眼中分明写着惊艳,还好,他们都没有认错人。 还是三师兄解救了无比郁闷中的我,只见他轻轻说了句:“是师妹啊,快上来。岳伯伯刚刚还提起你了呢。” 师父与岳伯伯这才回复了平常神色,忙招呼我上至亭中。 我端端的施了施礼,尽量平和的提出要奏首曲子为岳伯伯父子送行。 当我将琴摆置案前时,岳伯伯竟惊呼出声:“天音!” 竟是识物之人。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岳伯伯与天音之间的渊源。只记得凤姨的再三叮嘱:不要在他面前提及我,一曲毕了,一切都将化为尘埃。 手指拨弄着琴弦,我的心中却仿佛听到薛绍对太平说,爱情,就是长相守,就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而太挚烈,太浪漫的爱情,往往是悲剧。 一曲终了之时,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为了凤姨魂牵梦绕的过往与眷恋,更为了自己不知名的情愫以及无处寄托的情感。 这时的凉亭少了本该有的喧嚣,只剩下沉寂,只有沉寂。 不仅岳伯伯,师父的眼圈也红了,他们的过往,所有人的过往,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去回顾的理由。 不知是不是用情太深,《长相守》结束了,我的痒痛又一次开始了,幸好,现在的我,身体的痛苦已被心中潜伏已久的痛淹没的所剩无几。 第四十八章 偷窥 “啪啪!”不知是谁带的头,大家竞相为我鼓起掌来。 “看来凤菲后继有人了。”岳伯伯感叹一声,盯着我真诚的赞许道。 师父也瞬间转为自豪的表情,向岳伯伯说道:“岳兄,怪不得你啊,我这个关门女弟子实在是太优秀了。我这个老头子平日里就靠她带给我欢乐呢,真舍不得让她离开我啊。” “可你也不能留她一辈子啊,月儿已经长大了,迟早是要嫁人的。”岳伯伯似乎略有所指的说。 说到嫁人,我顿时心跳漏了半拍。差点忘了,我身处古代,已经越来越接近笈升之年,也就是说,我的少女时代快要结束了! 听到嫁人就变色的不只我,纵观一干人等,除了大师兄外,每个人都显出了不一样的神色,看来,嫁人可是大事一桩。 后背的红色包状物已渐变为红色的疹子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痒较痛更胜一筹。 这会儿,看着每张各怀心事的脸孔,我正在竭尽全力的克服自己背部的不适。 “画月妹妹,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岳玉边关切的询问我,边将手中的一方帕子递给我,“擦擦汗吧。” 我道谢后,大方的接过帕子,轻拭了一下隐忍出来的细汗。 我递还帕子时,良心发现的问道:“岳大哥,你的脸色好像也不好,是没有休息好吗?” 岳玉顿时犹豫起来,似乎在组织语言看怎么样回答我更适合。 “玉儿那是水土不服加上略感风寒,拉了好些天的肚子,看起来自然虚弱了。”岳伯伯很及时的替他做了回答。 “是吗?那岳大哥你以后要注意身子,吃喝时也要留意才是。”我有些内疚的看着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英挺脸颊,却迎上了他一双澄明的眼。 相对于岳玉来说,我的眼中一定被蒙了灰尘吧。 当岳玉转身离去的那一霎那,他用只有我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还能见到你的,我确定。” 我笑了笑,接着点点头,我,似乎欠他一个人情。 背部的不适促使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芙园,吩咐御剑准备洗澡水。 今天的紧张与情感的发泄令我疲惫不堪,背上的不适在加入药粉的水中也许能得到一些缓解。 等不及的我干脆和御剑一起将放入药粉的浴桶抬入我的卧房,我不禁拍打起酸疼的手臂,这是什么木头做得啊?这么沉。平时看御剑一个人抬的时候显得挺轻松的啊,她的身子甚至比我还要单薄,我终于信了一句话:“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 趁着御剑出去提热水的档,我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卸下头上贵重的首饰、耳上沉甸甸的耳坠、手上精美的串子,蹬掉脚上镶着翠玉珠宝的祥云缎子鞋,顿时感到轻松不少,这些东东起码有个好几斤吧。 这些东西虽然华美,却不适合我,更不属于我,它们真正属于的人应该是凤姨,或是那个叫做凤舞的人吧。 凤姨今日此举的目的,不只是让我送行这么简单吧,也许去传达只有某个人才能明白的意思才对。 要不是为了帮凤姨的忙,我才不要做这样的事情呢。我很不喜欢被别人当做其它人看,当看到师父与岳伯伯初见今日的我时那难解的眼神,我便肯定了此时的想法。 与此同时,我解开了轻缚着五彩纱衣的绸带,在衣服缓缓下滑至地的过程中,背部的红疹在微凉空气的刺激下,舒适了许多。 现在的我站在那面落地穿衣镜前,第一次在这个时空如此仔细端详着自己。 镜中人有着乌亮浓密的长发、如诗如画的眉眼、秀气小巧的鼻子、鲜红润泽的嘴唇、纤长雪白的脖颈、浑圆如玉的肩头,樱桃红色的抹胸也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了姣好的少女身形。在月白色宽松亵裤衬映下,两条白玉般的修长双腿更显洁白无暇,一双纤足如水晶般通透迷人…… 我呆住了,这个人是我,但又不全是我。 以前的体恤、牛仔裤、连衣裙、马尾辫化成了如今的长发摇曳、轻缦罗裙,这两种影像似乎在刹那之间重合在了一起,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脸还是一样的脸,只是气质似乎更加清新脱俗一些,眉宇间的自信与任性也隐现了出来。 我轻轻一笑,只觉顾盼生辉间,整个房间顿时流光飞舞,使得天地失色,真没想到自己最美的一面竟是在这个世界如此绽放的。 这是肖画月,即将十四岁的肖画月。 我在这个世界已渡过了漫漫十余载,加上以前东方画月的二十一年,我现在的确切年龄应该是三十出头了吧,我竟自嘲的笑了笑。 三十岁的年龄,配上如此青春的面孔,我十三岁时的面孔,恍惚觉得时光倒流至东方画月的少年时代一般。 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我以为是御剑提水来了,便唤到:“御剑,快把水提进来,我都痒的受不了了。” “哐当……”一声,我吓了一跳。是御剑吗? 我喊了一声御剑的名字,却无人应声,我又连着喊了几声,仍无任何回应,我有些慌了。 我敢忙从地上捡起那件绚烂的外衣随意披在身上,连鞋也没顾的上穿,赤脚飞速掠至门前。 严密查看下,竟无一处可疑之处,也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影。 正疑惑间,忽飘来一股熟悉的气味,我立即来到气味的发源地——窗边。 卧室的窗户因为透气的需要被开了一道小缝,虽然如此,透过那小缝隙,我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窗外的地面上,躺着一只已经有了明显裂纹的白瓷药瓶,瓶中浓稠的褐色药汁正汩汩向外渗着,药液在空气中挥发出独特的芳香。 我闻的出来,这是一味治疗疹子的有效药,其中的主要成分被唤作“荆防汤”。 师父曾教过我们:丘状疹用荆防汤治之,慢性疹急性发作时同急性疹治疗;病程迁延者用活血化瘀,健脾祛湿,温中补肾,辨证治疗。有热者用清热宽胸汤,有风寒者用永安止痒方,脾虚用胃苓汤,人参健脾丸,肾阳虚用金匮肾气丸等治之。 刚刚在我窗边徘徊的会是谁呢?我从这个方向像屋内看去,恰能看到那面落地镜,还有镜旁不远处那只空的木盆。 我顿时慌乱起来,这样看来,刚刚那人一定看到了我半裸的样子,思想比较保守的我还是比较在意自己被人偷窥的。 那人既然带药而来,也是一番好意。但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看到不该看的一幕应速速退下才是啊,怎么可以落荒而逃呢。 我心想一定要抓住这个色鬼,以整治谷中之不良习气。 我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那药瓶周围的土壤,心里忽然一亮:“有了,那色鬼很快就能落网了!” 心中有底的我一下轻快了许多,我关紧窗户,随即走入室内,吸取教训地拉开屏风挡在了浴盆的正前方。 御剑正提了两桶热水回来,为免打草惊蛇,我并未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告知她。 她高兴的抬起水桶向我炫耀道:“小姐,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我看向水桶,水面上飘着稀疏一层碧绿的叶子,心中大吃一惊,是——薄荷! 薄荷在这个世界可是一种极为珍贵的草,一般人是见不到也买不起的。 很久很久以前,老百姓发现为数并不多的薄荷可单独或混合其他药草作为提神茶,有极好的效果,还可用来驱虫避蚊,便都即尽可能的种植。 但不知为何,薄荷在这个世界的成活率极低,不仅费人、费力又费时,收成还少的可怜。 各国君主也发现薄荷的功效不仅局限于以上,还能应用于更广泛的药学领域。 便下令严禁老百姓私自种植,如要种植,需缴极高的赋税,还要在官府登记造册;同时找了一批能人异士共同研究能够提高薄荷产量的方法。岁月如歌,朝代更替,提高薄荷产量却收效甚微。直到统治者明令禁止自家私种薄荷,违者轻者没收罚款、重者下狱流放,薄荷唯一的种植地成为了各国的皇家禁苑。 薄荷同盐一般,成为各个国家的垄断产业,当然,物以稀为贵,价格十分高昂便不在话下,还只提供限量购买。薄荷由此成为了一种奢侈品,现今老百姓大多连见都没有见过。 由于薄荷在使用上有很大的限制性,师父就尽量试用替代药草,虽效果不如它,也不会有根本性的差异。 我之所以知道薄荷,一是作为一味中草药,师父曾经教过我它的典故和一些基本常识,最重要的是我以前生活的世界薄荷是一种很常见很普通的草药,应用的领域也很广泛,我一见一闻之下马上就认了出来。 听凤姨说,这里有钱的女儿要出嫁,为了显示自家家境富裕,财力雄厚,都会在丰厚的嫁妆中附加两只填满薄荷草的香枕呢! 这么珍贵的东西,御剑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我声音不由提高了些,着急的问道:“御剑姐姐,这东西你是从哪得到的?” 御剑看我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反而有些不悦,也急了起来:“小姐,有什么问题吗?这个,是我刚去水房时,小虎子给我的。他听说是打水给小姐洗澡,便说他有祖传秘方可用于沐浴水中,有清凉止痒的奇效呢。我看他平时做事勤恳老实,定不会加害小姐的,便将他给我的秘方泡在水中了。” 我看她的眼眶都快红了,放缓了语气,安慰她说:“姐姐,你说的小虎子是水房那个嘴边有颗痣的少年吗?我问你是因为要去谢谢他呢。这药的效果一定不错。” 她这才如释重负放下水桶,肯定的点点头。 我们一起将水注入浴桶,御剑就静静退下了。 我沉浸在热水气氤氲缠绕的幻境中,心也平静了下来。 看来是该会会“小虎子”的时候了。 背部的不适在有着清凉薄荷香的温水中得到了很好的缓解,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第四十九章 虎子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完全打乱了我的方寸,恐怕我的捉狼计划无法按照我的预期而进行。 我还没有来得及去水房找小虎子,便迎来佳仁的大驾。她左一个翼哥哥,右一个翼哥哥,只听得我头皮发麻。 最令我震撼的消息就是她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准备半月之后离谷回家。而大师兄与媚烟的婚礼将在半月之后举行,在楚翼的邀请下,她准备观完礼就走人。 佳仁的身份对我来说,一直是个谜,她来自哪里,将要去向何处,我都不清楚,也不愿搞得那么清楚。平日里好奇心极强的我却对这个结拜姐姐的底细没有兴趣,不能不说是一件怪事。 可是,当她说楚翼可能会与她一起走时,我便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在她千方百计掩饰却还是被我看出端倪的洋洋得意的脸上,是一双发着光的眼睛,看的出,她对楚翼绝对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最近怎么不见环儿,我倒有些想念她的伶牙俐齿了。”我茫然,无话找话的随意问了句。 “那丫头,甜言蜜语说的多,就是遭人惦记。”佳仁竟发出了一声与她极不相符的冷笑。 “姐姐,我去你那边怕你麻烦,你以后没事就来这儿找我吧,我陪你好好逛逛,解解闷,不知我们姐妹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有些怅然若失道。 如果她对他有意,他也对她有情,任何人都无可奈何。感情,本来就不能勉强。 也许,默默的祝福他们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楚翼的这次回谷,发生了很多事情,也令我想通了许多事情,有些事情,就像流水一般,似无痕,即使经年累月会滴水石穿,但那时,心早已麻木。 有些人,有些事,就如同南柯一梦,梦醒了,就该结束了。 也许,我早该有这样的觉悟。 只是令我无法释怀的是,那个将我从美梦中唤醒的人,与我梦中的良人,是同一个人。 摇摇头,我强迫自己笑出声,配合的听着佳仁正手舞足蹈讲着的无味的趣事…… 今天的烦乱暂时搁浅了我去会小虎子的计划,我泡在药浴桶里想着,少了薄荷,确实少了那份独特的舒适。 伸手顺着光滑的背脊摸索上去,可以感觉到星星点点的疹子已经结了痂,折磨我许久的病痛就要痊愈了,我不禁喜从中来。 好运气就要来了,我这样鼓舞着失意中的自己。 外界的事物以后都不能轻易干扰到我,我更不能轻易献出那颗心,直到我有十足的把握确定我的心值得去给予。因为,那颗曾经向往幸福的心已经有了伤痕,我不愿在它的伤口上撒盐。 第二天早晨一起床,我只觉得神清气爽,下意识伸手向背脊上一模,才知结起得痂经过昨晚药浴的浸泡,已经完全脱落了。现在摸起来光溜溜的,什么痕迹也摸不到,就是不知道看不看得到疤痕。 正想着呢,御剑端着洗脸盆过来,我觉得还是叫御剑帮着看看比较放心。 我向御剑招招手,她便放下脸盆过来了。 “怎么了小姐?”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绵软无力,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御剑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最近天气变化大了些,可能她的身体没有很好的适应吧。 “小姐,怎么会?跟着你吃的好,玩的好,做事情又轻松,怎么可能有不舒服的地方?”她马上自信满满的回答。 “那我就知道原因了,哈哈。”我故作神秘朝着她眨眼睛。 “小姐你别卖关子了,你在说什么啊?”御剑这丫头的好奇心也不比我差到哪去。 “能引起我们御剑美人儿神情憔悴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媚烟喽。”我正色道。 本是一个玩笑,不知为何,御剑的神经却明显紧绷起来。 “媚烟?媚眼她说我什么了?小姐……”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我立即打断了。 “看来你是误会什么了,她能说你什么呢?你别忘了,我们都是好姐妹啊。我的意思是说,媚烟都要做新娘子了,你看着心里急,定是整夜整夜的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呢?”我调侃起脸蛋红红的御剑来。 她的情绪被我的这席话很快的平抚了下来,转瞬变作娇羞状。 “要不要我帮帮姐姐这个忙,找那个人问问呢?”我的眼睛故意扫到了窗外正在打扫庭院的阿不身上。 “小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们,是不可能的。”御剑有些黯然神伤的告诉我。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啊。而且,你们也很配啊。”我说出了自己早就想说的话。 “可是,他——并不喜欢我。他喜欢……”御剑的声音越来越小。 “姐姐,我刚喊你是想你帮我看看这个。”说着我背过身去,坐在床上,撩起了自己的衣襟。 不知为何,我很怕御剑将最后那句话说完,因为,阿不喜欢谁,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啊!”御剑的尖叫声在宁静的早晨格外醒目,甚至阿不都差点夺门而入一探究竟。 当我转过身时,御剑脸上的惊讶之色还未完全退去,樱唇还保持着微张的状态。 “怎……怎么了?”我被御剑离奇的反应激的语无伦次起来。 “没……没什么,小姐,我刚还以为床底下窜出来了一只老鼠呢。你知道,我平时最怕老鼠了。”御剑还心有余悸的说。 “哦,是这样啊,刚刚差点被你吓死。我背上没有什么吧?有疤痕吗?不知道严重不严重。我可以试试上次为阿不调配的那剂药膏。”我一个人自顾自的嘀咕着。 “没有疤痕,只是,只是颜色稍微红了些,我想过些时日便会好的,小姐不必记挂于心。快点梳洗吧,你不是说要去秋水阁看凤姑娘吗?”御剑很巧妙的转换了话题。 虽觉得御剑有些奇怪,我也没有将上次让她帮我看背时她奇怪的表现联系起来,而是以为最近她心情不太好,便听话的起床梳洗吃早饭了。 我今天要去秋水阁还首饰,还衣服,昨天因为有事情耽搁了,今天可一定得去还了。那么珍贵的物件,在我身边多留一分一秒都不合适。 而且,我已经不辱使命的完成了凤姨的嘱托。 来到秋水阁时,凤姨正坐在院子里看桃花。这个季节,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柔粉的世界里,一位微蹙秀眉的佳人被环绕其中,美不胜收。 我挥挥袖子,御剑会意向前,将双手捧着的首饰盒递给凤姨,我也将打好包的五彩霞衣与祥云缎子鞋拎到眼前。 我们两个人这么大的动静才惊醒了如沉梦中的佳人。凤姨温和略有些疲惫的朝我笑笑,说:“月儿来了。” 凤姨让御剑把东西先都拿到里屋去,再顺便倒两杯茶出来,说要与我好好聊聊。 “我最近似乎总在做同一个梦,人也总是痴痴傻傻的,还总被我们月儿撞见,你可别笑我啊。”凤姨露出了略带苦涩的微笑。 “凤姨又乱说,我怎么可能如此无礼呢。请恕月儿直言,您最近似乎总有些魂不守舍。不知有没有我能帮忙分忧的事情呢?”我心疼的看着凤姨日渐瘦削的脸庞。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我突然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好多记忆好似开闸的洪水般朝我涌来,想堵都堵不住。”凤姨接着说道:“有些事情,说得多了,反而会令你徒增烦恼的。我知道你孝顺,是个好孩子,我答应你,必要的时候,都会告诉你的。” 我只好点点头,余光看到御剑已经端了茶回来。好像已经站了很久了,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这丫头,武功又精进了。 她看向凤姨的目光很复杂,有心疼,有不忍,还有惊讶,还有我说不清的东西在里面。 可以理解啊,御剑是凤姨带到谷中来的,曾经是凤姨身边的贴身丫头,因为我的出现,她才来到我的身边服侍我,可见她对凤姨的感情很深,很深…… 等到我们要离开时,凤姨只是含笑点了点头,又开始沉浸在无边的思绪中了,那里面,最多的是寂寞吧。 御剑呢?刚刚不是还在我身后吗?怎么转眼就不见了呢? 刚走出凤姨的院子没几步,我便发现御剑没了踪影。 我赶紧往回走,不知是不是凤姨突然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可是御剑也不能不告诉我就私自离开啊。 我简直太迟钝了,还总是喜欢走神,这些都克服不了,将来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来到凤姨的院子门口,我看到御剑正在院中的石桌上为凤姨比划着什么,两人均神情严肃,凤姨的双唇紧抿着,眼中迸发出了富有生机的华光,而御剑则是急不可耐的劝说着凤姨什么,凤姨好像没有赞成,御剑则更是焦急。 距离有些远,她们的声音又很小,我听不到。 忍不住喊了一声:“御剑,你怎么又回来了?”我才跨进院子,便见到石桌上得两人立即分开了身,凤姨的神色回复到了之前的平静,御剑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她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呢?又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小姐,我正准备去追你呢。我们刚出门,我便想到了我今日随身带着一个凤姑娘之前问过我的一个秀样,刚刚忘记拿给她了,便返回来给她。想着你走不远,就……”御剑挺流畅的回答我。 “你怎么不告诉我一起来呢?我刚还以为凤姨出什么事了呢?”我有些埋怨的说道。 “月儿,别怪这丫头了,都怪我,你们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忙你们的吧。”凤姨在一旁打起了圆场,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们这次是真的一起离开了,我的心里真的有些不是滋味,那些被自己身边最亲的人有所保留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如果没有发现还罢,可是我都看到了。 来到水房,按照一旁御剑的指引,我没有见到小虎子,却找到了平日里与小虎子一起上工的小雷子。 “小虎子昨天就告了假,说是家里的老母亲病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雷子挠挠头,看着我疑惑的说。 “他平日里都爱和什么人来往?”我进一步询问。 “他啊,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我们一起玩马吊他也不玩,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但是能看的出来,他是一个老实人,也不爱生事。而且,而且还很有正义感。”小雷子边思索边说。 “哦?正义感。”我觉得这个词从小雷子口中说出来特别有意思,而且是用来形容小虎子的,就更有意思。 “是的,不管谁身体不舒服,小虎子他都会主动帮着干活,还有,上次有几个人偷偷赌钱,小三子把寄给家里的钱输光了,还是小虎子将自己的月钱扣下给他娘看病的外,其余都给了小三子呢。”小雷子越说,小虎子就越像一个大侠。 那些薄荷究竟是谁给他的呢?他的各种形象可都与薄荷无法联系到一起啊。 “那你知不知道小虎子家是哪里的?什么时候开始在玄霄派中工作的?还有,他是怎么来这里工作的?”一连串的问题使小雷子看向我的目光越来越奇怪。 他可能如何都想不通一个水房的小厮什么时候能引起画月小姐的注意了。 “他家在哪里我不知道,因为他从来没有提过。他来这里有一年多了,好像是有一天晕倒在大门口,被水房的裘大叔看到了,醒来才说自己老母身染顽疾,他急需一份工作养家糊口,裘大叔看他可怜,便将他留下来了。”小雷子回忆着一个个破碎的片段。 “那裘大叔呢?”我顺口问了句。 可是小雷子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去:“他老人家半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他对我们这些底下人可好了,我……唔唔唔。” 看着小雷子早已泣不成声的样子,我的眼圈也禁不住红了。从小雷子的这些描述里,我能感觉到裘大叔一定是一位善良的老人,可是,好人为什么不偿命呢? 今天,我只能无功而返。 那个小虎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呢?我只希望他娘的病能快快好转,那样,我就能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第五十章 发现 用不了多久,就是大师兄与媚烟的大喜日子了。 那日临走时,我交代小雷子,如果小虎子回谷后,第一时间要向我报告,而且,还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在我保证找小虎子的目的是为了道谢的情况下,淳朴的小雷子才答应与我合作。 过了有十天了,也没有小虎子的动静,难道他母亲的病还没有好?这幽幽谷中神医如此多,他也不说请一个回家帮着看看,真笨! 而且,我的捉狼计划进展的也十分不利,不管我找什么借口,想什么办法,也无法更快的找到那个嫌疑人,为此,我可真是绞尽了脑汁。 一开始,我只想到用笨办法,就是想方设法的寻找机会查看芙园附近的家丁、小厮们的鞋底,可是一看之下,令我失望极了。谷中那么多人,人多眼杂,如此一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更糟的是,我尽量按照自己设想出的每一个步骤严格执行的做法,引起了谷中众人各式各样的非议。 比如,家丁中的问候语已经悄悄的发生了变化。 以前,家丁甲看到家丁乙都会问:“你吃饭了吗?”再不济也是“你睡好了吗?”可是现在却变成:“画月小姐查看你的鞋底了吗?”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对话,我估计都得喷饭。而只有我,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而且很清楚,他们都是正常人。 我对他们的特殊检查当然有自己的目的,可是我不能说,以免打草惊蛇。 突然我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现在真是越来越笨了,那天出现在窗外的那瓶药,可以做一个很好的证据啊。 可是一拿出那片我保留至今的药瓶碎片,头就再次变大。那种药瓶,算是普通中的极品,也就是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里面的药更是普通之极,一般的老百姓都能够很容易的得到,更别说以医为主的玄霄门派了。 我对当时的状况表现的实在是太乐观、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样想当然的事情啊。 随着大师兄婚期的临近,也预示着佳仁的离开。答应过佳仁多陪陪她,所以我们这些天都会经常见面。唯一不同的就是不是先前说好的她来找我,而是我去彩云间找她。 本想最大限度的减少与三师兄见面的几率,可是佳仁说我病后应该多活动活动,不应总是窝在芙园里,便要我常到她那里走动走动。 我的朋友本来就少,想着她也是好意,自然无法拒绝。 有意思的是,每次看到佳仁,我都能有幸领略到她幸福的笑容因为念着三师兄而绽放,更有幸能看到她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亲手为三师兄缝制各种物品的全过程。 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佳仁她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显露些什么,还是真心实意的帮我提高抗打击能力。 人不能太有压力,否则心胸就会变狭隘,我对佳仁的猜测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月儿,你看,这是我为翼哥哥绣的钱袋,漂亮么?”佳仁献宝似的拿起刚刚绣好的一个缎袋给我看,是湖蓝色的,挺别致。 可是,据我观察,楚翼的贴身物件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颜色,不知他会不会喜欢。 接着我自嘲的笑了笑,对颜色的喜好与否有什么打紧,最重要的是,这东西是出自谁之手,不是吗? “月儿,你怎么了?”佳仁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又走神了,真是的。 “环儿呢?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她。”我又开始用环儿这个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之色。 “看来妹妹对环儿还真是念念不忘哪,什么时候我把她送了你做丫头吧。”佳仁的神色变得有些冷冷。 不知是不是我敏感,我总觉得佳仁提起环儿时总会有一种怨气。可是以前不是好好的吗?她们主仆俩难道有什么矛盾吗? “我怎么能夺人所好呢?环儿那丫头对姐姐的衷心天地可鉴,又那么刁蛮,我可不敢要,只是想念环儿泡的碧螺春了。”我有些悻悻的说。 “哈哈,瞧妹妹这话说的,难道是姐姐我泡的茶还比不上一个丫头?”佳仁竟给我来了个冷不防。 我这人平时最不会分辨话外音,所以这会子也不清楚佳仁这么说得真正用意,倒一时僵到那里,不知如何作答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好妹妹,环儿近日里一直身体不适,我让她在房中好好休养,免得到时耽误我们的行程。而你一向身体也不佳,我便没有告诉你,怕你焦心去瞧病,过了病气可怎么向谷主交代。”佳仁换了一副担忧的表情。 “请三师兄瞧了吗?”我焦急的问出了口,那环儿虽然每次对我都不是很礼貌,却是个爽快性子,比一些笑里藏刀的人不知好多少倍。 “为什么非要翼哥哥瞧呢,庄子里这么多大夫呢,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还没有说这钱袋如何呢?不知道翼哥哥会不会喜欢?”佳仁一提到楚翼,情绪不知好了多少倍,马上眉飞色舞起来。 佳仁待环儿,好像不似我待媚烟、御剑一般,我对她生出了一些怪怪的情绪。 “姐姐做得什么,我想三师兄都会喜欢的。”我有些酸楚的敷衍道。 “我今天心情很好,陪我到外面走走吧。”佳仁提议。 天气越来越热了,走了一阵,我们的额头上都生出了薄薄一层细汗,便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休息。 我和佳仁都掏出丝帕轻轻的抹着汗,扇着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忽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声响,顺着那声音,我看到了那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略一偏头,便看到佳仁痴痴的目光盯着那个我不愿再回首的方向。 “月儿也在啊。”温和如玉的声音毫无防备的再次触动了我的心底,我忍不住还是抬头看了他。 不知有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他了,是的,我一直在逃避,逃避我与他的每一次相遇,但这次,似乎逃避不掉了。 他似乎消瘦了些,即使如此也毫不妨碍他那谪仙般的神韵,眼睛真的很好看,那眼波就像深潭,似乎再停留于其中一秒,我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我不允许自己再次沦陷,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硬是挤出了一个大众笑脸,施了施礼,程序化的说了一声:“三师兄。” “你的帕子被我踩脏了,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楚翼接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这才看到他的手中竟是那方我刚刚擦汗时用得丝帕,可能是他刚刚唤我时被我一惊之下掉落到地上了。 而他又巧的不能再巧的踩了一脚,我怎么这么衰啊,一见到楚翼就衰像毕露。 “不必了,师兄,这帕子本就该洗了。”说着也顾不得礼数的从楚翼手中夺了过来,很快放入了袖笼中。 楚翼的脸上闪过了一些失望之色,但还是温和的对我和佳仁说:“你们两个慢慢聊,我要去找大师兄商量婚宴的事情了。” 他走了,我知道,但是我没有看他。 许久,我才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佳仁戏谑的眼神。 “你们师兄妹感情真好,我真羡慕,刚才翼哥哥的眼里好像只有你。”佳仁慢悠悠的说。 “是吗?其实我与三师兄待在一起的时间短,还是很生分的。如果换了大师兄或者四师兄,肯定更好了。”不知道我在掩饰什么,反正就是不想让佳仁想到别出去。 回到芙园,我掏出那方被我放入袖笼的帕子,大致看了一下,上面依稀有半只模糊地脚印。想到刚才看到楚翼时自己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 楚翼与佳仁的脸孔相继在我的脑海中徘徊,我不禁心烦意乱起来,便随手将那恼人的帕子丢到了梳妆台上。 这么多年,我早已养成了每日临帖练字的好习惯,爸爸常说,见字如见人,一个人的字作为第二张脸可见有多重要了。这会儿,我正全心全意的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临帖习一张行书字帖。 “小姐,这帕子怎么洗不干净?”是媚烟,她举着一条湿漉漉的什么东西给我看。 “是什么?”我的思路被打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哦,是这样的小姐,我刚刚去你的屋子打扫,看到妆台上有一条脏帕子,便自作主张的拿去洗了,可不知怎么,泥灰是洗去了,可是总像是洗不干净似的,你用它擦什么了?要不咱们换一条用吧。”媚烟有些郁闷的说。 “大师嫂,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些事你不要再做了,要不大师兄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数落我这个不知礼数的师妹呢。一条帕子嘛,你自己处理就行了。”看到媚烟又在伺候我,我心里有感动,又有些不忍,忍不住说了出口。 媚烟的眼圈顿时红了,她尽可能的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激动的说:“小姐,媚烟的命是你给的,媚烟的幸福也是你给的,这么多年来,我暗地里一直都把你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只是基于自己的身份,不敢高攀罢了。想到此后就不能像从前一般在你身边照顾你了,想趁这几天再好好服侍你几天。你就成全我的一片心吧,如我的出嫁会令你对我生分这许多,还不如不嫁。” 有一层水雾罩上了我的眼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很奇妙,用真心真的能换来真心,我相信这句真理。 “媚烟姐姐,姐姐,我一直都这么叫的啊,你是我认定的姐姐,心里认定的。而且你可别再说什么不嫁的话了,小心大师兄知道了揭我的皮。”我有些哽咽的执起媚烟的双手,不无意外的碰到了那条湿帕子。 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正是那条我刚刚丢在梳妆台上的脏帕子,这样的帕子御剑曾经绣过好几条给我,既然洗不干净了,就重新换一条吧。 我与媚烟终于同时破涕为笑了,她疼惜的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关切的说:“写一会便回屋休息吧,你都练了好半天了,我还要接着去收拾房子呢。” 看到我听话的点点头,她才转身走了。 看着那条即将终结于媚烟手中的帕子,我突然灵光一闪,好想错过了什么,是什么呢? “等等,媚烟姐姐,那条帕子,我还不想丢。”我焦急的跑到媚烟的身边,一把夺过了那条丝帕。 一些氤氲笼罩下的眉目,已开始逐渐清晰。 第五十一章 新人 有三天了吧,更深露重之时,我却总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丝帕、脚印、楚翼,一环套一环的在我脑海中盘旋着,使我的神经高度紧张,能睡得着才怪。 最最不可能的人,竟然被列入了嫌疑名单,我怎么都想不通。 如果真的是他,理由呢?他那样做的理由呢?我使劲的摇摇头。 明天就是大师兄与媚烟的婚礼了,我总不能顶着一对熊猫眼去捧场吧。 媚烟怎么说也是芙园出去的人,我和御剑、阿不,都应该算是她的娘家人呢。 我的精神萎靡不振,也会令整个婚宴蒙灰的,想到这里,我开始数绵羊,数啊数啊,突然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因睡不着觉而数绵羊,却是因为第二天的针灸考核。 那个时候的我,哪有如此多的烦心事啊。一个人的年龄越大,烦心事就越多,哪管你是从五六岁长到十三四岁还是从二十岁长到三十岁呢。 就是那个夜晚,使我阴差阳错的救了一位假冒师祖的人,掐指一算,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可那晚的每一个场景都好似历历在目一般。 对了,师父今早上说明天师祖也会返谷参加大师兄的婚礼呢,又有好多年没见师祖了,他不会让我与升歌现场表演双剑合壁吧。 就这样纷纷乱乱的,我竟迷糊起来,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我便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吵醒了,这才记得媚烟是要从芙园里出嫁呢,根据这里的习俗,一大早便要请新娘。 请新娘并不是真的这么早就将新娘请出,而是利用鞭炮喜庆的声响将霉运赶跑,喜顺请来,使新嫁娘沾染上的喜气福泽夫家与后代。 而真正新娘出动是要由自己的夫君抬来喜轿迎娶时才行,大概会是在晌午时分。 闻着鞭炮特有的气味,我的精神头一下来了,我的情绪特别容易被周遭的氛围所影响,尤其是好的氛围。 今天,在媚烟的大喜日子里,我也穿了一身喜气的玫红,好歹自己也是媚烟为数不多的娘家人,而且还是她口口声声认定的妹妹呢! 我想起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媚烟,来到她与御剑合住的那个小屋,看到两个昔日朝夕相处的姐妹正在说着体己话。 因为时辰尚早,媚烟也才准备开始梳妆。看着妆台上简陋的化妆品与模糊的小铜镜,我决定亲自为媚烟到我的房间内梳妆。 换上喜服的媚烟眉眼带笑,人比花娇。此刻的她正坐在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我小心翼翼的为她梳理着一头青丝。 还记得初识她时,她仅仅十五岁,七年时光就这么匆匆而过,媚烟这样温婉的女子早该拥有一个疼爱她的丈夫与能围绕她膝下撒娇的孩子们啊。 想想她以前那些不愉快的遭遇,又想到她终于苦尽甘来,迎来了早该属于她的幸福生活,我真心为她高兴。 牛角梳一上一下游动着,伴随着我的声声轻吟: “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待我念完这古老的祝福,抬眼一看镜中的媚烟早已热泪盈眶,我的眼睛也不由变的热热的。我拉起媚烟的手,轻轻地说:“姐姐莫哭,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哭多不吉利啊。我们要笑,我们要笑的比任何时候都开怀才是。” 媚烟含着眼泪撇着嘴勉强的笑了下,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我本想逗逗她,可她下一秒中说出的话令我这玩笑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姐,妹妹,我真的离不开你。”媚烟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 接着,她又看向正为她整理头饰的御剑道:“御剑妹妹,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 自始至终,我都只能看到御剑俯身整理的背影,因为她始终都没有抬起头来,沉默了片刻,略有些哽咽的声音从御剑那边传来:“媚烟,不是说好了,今天不许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既然是姐妹,便是一辈子的。” 御剑这丫头是佯装坚强,她别以为我不知道她正在偷偷哭鼻子呢。 “是啊,御剑说得对,我们三个是好姐妹,是我肖画月认定的,一辈子的姐妹。”我拍拍媚烟的手,对她,也对御剑允诺道。 “而且,你应该开心才对啊,以后就能与心爱之人闯荡江湖了,而且,你随时都可以和大师兄一样,回芙园来看我们啊,这里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我憧憬着他们美好的未来。 “我习惯每一天都看到小姐的日子了,成婚后,可要费些时日适应新的生活了。小姐,你很向往自由自在的游历吗?”媚烟有些好奇的问我。 “这……我……可以这么说吧。”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岳冬瓜答应将来带我游历大好河山的承诺。 “小姐不必羡慕我,你那么美,又那么优秀,一定能找一个最疼你爱你的夫君与你过那最向往的生活。”媚烟无比诚挚的对我说。 “借你吉言,我的终身就托付给你了,不行不行,那大师兄可怎么办呢。”我笑着调侃起一本正经样子的媚烟来。 “小姐又乱说话了,我怎么能接受你的终身呢,你又拐着弯的笑我。”媚烟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我,脸上的红晕比擦了胭脂还要过。 喜庆的气氛又回来了,我们说话说到了兴头上,差点忘了用不了多久新郎官就要来接新娘子了,我只好将一肚子的寄望咽了回去,迅速为媚烟梳了一个象征着富贵吉祥的望仙髻。 这个时代的女子婚后需梳髻,并且发髻越高象征着吉祥富贵也越多。 我拿起一朵清早去花园中采摘的正红色牡丹花,轻轻插进了媚烟的发髻中,相比之下,比那些纱绢做成的花饰不知要灵动多少倍?这个季节,正是牡丹花盛开的时节,我怎能舍弃如此生动的活物而去选择那些一成不变的死物呢? 媚烟本就生的美,未施粉黛,只是乌髻牡丹,就已经大有夺下众人眼球之势,我也更偏好这种静美。可依据习俗,新娘子不能素面朝天,纷繁的饰物也不可以省略,我只好想方设法使媚烟的本色美不被饰物所淹没。 按习俗,绞面也是一道不可或缺的程序,象征着新娘子全新的人生,是嫁人的标志之一呢。 我没有做过,听着挺害怕,这个艰巨的任务只好交给御剑了。听说,她小的时候曾见到祖母为出嫁的姑姑绞面。 只好委屈媚烟了,这关目,多半是婶娘和嫂嫂来完成,而且必须是亲人做的。可是媚烟的身世这么凄苦,早已没有什么亲人在身边。我们也顾不得这许多规矩了,只好赶鸭子上架。 好歹,真正能算的上亲人的人只有我们了。 御剑意识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用五色丝线小心翼翼的为媚烟绞了面,当然只是程序化的而已。媚烟随即将早已准备好的赏钱给了御剑这个开脸人做赏封。 媚烟这丫头,规矩倒还真娴熟,我看着她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流动出的幸福,真好。 为媚烟薄薄扑了一层我自己碾制的珍珠粉,使肌肤变得更加健康有光泽,她的眉毛与睫毛根本就很完美,也不用我怎么费心。最后我只为她点了些我自制的桃色系纯天然唇蜜与胭脂就结束了她的整个妆面。 看上去既喜气又自然,媚烟也对她的整个妆容很是满意。她站在落地镜前大大的转了几个圈,享受着女人一生之中最美的时刻。 我和御剑都定定的看着她,我知道,我们此刻的心情都一样,那就是羡慕加祝福。 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是人人都能求来的,比如我,比如御剑…… 天下这么大,人这么多,幸福的人又有几个呢? 吹吹打打声由远及近,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师父曾表示不喜欢太繁琐的规矩,所以我们今天做得已经是简易到不能简易了。 御剑拿起她精心准备好的红盖头,上面有她一针一线绣成的惟妙惟肖的鸳鸯戏水图。御剑的绣工一向没得挑,是公认的巧夺天工。 御剑将红盖头轻轻一抖,整个面就全部展开了,接着轻轻盖在了媚烟的头上,盖头边上的金色流苏如波浪一般跳跃着,映着红黄交映下媚烟羞美的面庞。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门口了,我拉起媚烟的手,塞给她一个绣帕,上面绣着我的英文名“sweety”,还有两支纯白的梨花:“姐姐,我没有什么稀世珍宝送给你做贺礼,只将所有的心意都凝注到这绣帕上了,这上面有一些奇特的符号,是我自己发明的护身符。请姐姐好好保管,说不定将来有用得着的地方。” 姐姐,我会想你的,看的出来,你对我的感情也是真的,希望我们将来都能幸福。 我紧了紧媚烟的手,她盖头下的表情我看不清楚,可是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可以感受的到她此刻的心情。 我和御剑一左一右搀扶着媚烟走出了芙园,看到大师兄正眉开眼笑的站在喜轿旁,这样乐不可支的大师兄我还是第一次见。 大师兄的飒爽英姿在红袍的映衬下别有一番帅气,就像一个羞涩的少年,怎么也看不出来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大师兄很有眼色的掀起了轿帘,我扶着媚烟坐了进去,她好像有些紧张,手心渗出了丝丝细汗,紧紧抓住我的手不放。大师兄掀着轿帘的手停在了那里,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极了。 我凑到媚烟的耳边,悄声说:“都做新娘子了,新郎官就在旁边,还耍小性子啊。”媚烟这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我的手。 大师兄这才长嘘一口气,放下轿帘,感激的看着我,他的心里一定在想,娶亲还真是不容易啊。 来到前厅,看到师祖已经驾到,与师父均坐在主座上,兴高采烈的聊着什么。这么多年没见师祖,他的精神依旧矍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彰显着智慧的光芒。 婚礼即将开始,环顾四周之人,并没有外人,到场之人均是幽幽谷中人。 楚翼、升歌也均是一身光鲜,为本就英俊的脸庞增色不少。他们二人看到我之后,均朝我笑笑,我当然也不能吝啬自己的笑容。 升歌突然站起身向我这边走来,楚翼拉住了他,不知说了什么,他又讪讪的坐下了。 楚翼看到我并没有什么奇特的表现,我的脑海中又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那方丝帕。 两个帅气的少年周围,自然少不了仰慕他们的小丫头们,一群围在他们周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小丫头们打断了我的思索。 当然,也不可或缺我那佳仁姐姐,她正在环儿的陪伴下坐在离楚翼不远地方抿着茶,眼睛似乎黏在楚翼身上一般。 我自嘲的笑了笑,只发觉环儿瘦了好几圈,一双原本机灵的大眼睛显得更大了,只是神采却暗淡了许多。她浑身散发的锐气也淡了好多,不知道这些变化是不是都是大病初愈的原因。 “画月小姐,你才过来啊。我刚还念叨着要报告小姐小虎子最近还没有消息呢。”只见小雷子端着茶壶过来给大家添茶,看到我便多说了几句。 “这么多人,怎么就你一个人忙?”我有些好奇,阿不一大早不是就到前厅帮忙了吗?怎么这会儿不见了踪影。 “哦,总管大叔正在后厅教导他们一会儿需要注意的礼仪呢,抽不开身,我本是开水房的小杂役,没见过这么大场面,今天能来见见世面就满足了,给大家倒茶水就行。”小雷子憨憨的摸着脑袋说。 知足常乐的小雷子是最幸福的人,不是吗? 司仪当仁不让是升歌喽,他这方面的才能随着他年岁的增长,越来越显著。 婚礼正式开始了,一对新人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并不是送往洞房,而是由新郎当众揭开新娘的盖头,夫妻二人一起敬酒向宾朋致意。 这也是我第一次参加古代的婚礼,与我印象中的并不太一样。所以整个过程都使我充满了新鲜感,看着那对艳红下的一对璧人,就像透过他们看到了我自己,谁将会是那个陪我走完一生的如意郎君呢? “咳咳,咳咳……”御剑的嗓子不知怎么了,我担心的看向她,一看才发觉她正使劲向我使眼色。 “怎么了御剑,你的眼睛不舒服吗?”我伸手想摸她那眨的过于频繁的眼睛。 “哎呀,小姐,谷主在问你话呢,你刚刚一直在走神,没听见吧。”我听到御剑无奈的话语,眼光向其他方向捕捉过去。 楚翼、升歌、佳仁、环儿、阿不、甚至小雷子,只要是我认识的人,都一脸焦急的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什么回答。 “看来月儿刚刚没听清哦,我再说一遍,我们幽幽谷可能不久后又有喜事要办了,可是与月儿你有关啊。”师父端着茶杯,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关我什么事?”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思议的问师父。 “哦,是这样的,你岳伯伯来信说,玉儿对我们月儿一见钟情,回家后竟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很想与你定下白头之约。不知你意下如何啊?”师父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又看看其余一众人。 “师父你答应他们了吗?”我一急之下也忘了应该注意的语气问题了。 “如果答应了,为师还会这么问你么?哈哈哈。”师父捋着胡须笑了起来。 “师父不是一向最注重月儿的想法了吗?月儿只会嫁真正喜欢的男子,请师父为月儿做主。”我这才长嘘一口气,将悬着的心放下了。 大家好好的,怎么突然将话题转到我身上了,我百思不得其解,看到佳仁略有些尴尬的看着我,我心想,这一定与佳仁有关。 番外——楚翼篇 她的笑,如春般和煦;她的嗔,如秋般悸动;她的动,如夏般灵韵;她的殇,如冬般寂寥…… 初识她时,透过那晶莹剔透的可爱模样,我就有了以上的感受,也仅仅因为她才情上的天赋秉义,从而对她青睐有加。 刚开始,我承认,我很喜爱她,愿意呵护她,是因为师父疼爱她,她也是我的小师妹,又有着不同寻常的经历,我的责任心告诉我必须对她好。 对她,与对其他任何一个人没有什么更多的不同。一直以来,我似乎真心对待每一个人,却从未袒露真心给任何一个人,除了师父,是师父,给了我一个能为自己人生选择的机会,虽然也许结局还是那个结局,却能让我在整个过程中享受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也算是无悔了吧。 心如死水,顺其自然,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很多年前,我一直这么想,可是我错了,错在忘了自己的心也会为某一个人生出涟漪。 那个人,竟是她。可是当我发觉时,不可置信占据了我的整个灵魂,以至于我迟迟不肯承认自己的心。 她是个坚强的小姑娘,更是个倔强的小丫头。每次看到她嘟着嘴的娇俏模样,我都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每当这时,我都发觉我不再是自己。因为我的心会情不自禁的变得柔软,将自己精心套上的盔甲一层一层的剥掉。我只是想尽力展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给她,给这个从小就历经艰辛的小师妹。 她是除了师父,第二个我愿意袒诚全部自己的人,甚至胜过了对我教导有方的大师兄与整天缠着我,仰慕我的小师弟。 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去探索她、了解她,我总能透过她那稚嫩的外表看到一颗七窍玲珑心。 看到她喜好极多,学什么有什么样,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真可谓蕙质兰心,我便经常拿些诗词歌赋给她看。每次来到芙园,看到她欢欣雀跃的样子我也会发自内心的高兴。 每次,我都会去芙园找她,却从未带她来过我的德馨居,她一定感到很奇怪吧。看到她几次想开口问我,却都很懂事的没有提,以我的性格,当然只当没有看到。 其实原因很简单,我的心尘封了太久,而家,就像一个人心底最私密的角落,以我的个性,是不愿意向外人展露的。那里的一桌一椅,一花一木,有太多太多展露我心迹的蛛丝马迹,我不愿别人窥视到这些细节,也许这些都是性格使然吧。 可是,她并不在我认定的外人范围内,只要她问我,我绝对会告诉她原因;只要她想去,我也绝对会带她去。 可是,倔强如她,没有把握的事情绝对不会开口;而我,也一样,她不问,我自然不会答。这点,我们倒是很相似。 她是上天赐给我的妹妹吧,看我太孤独,老天也开始垂青于我了;她又像一位知己,真正的知己,与年龄无关,只要能看懂对方的心。我总觉得,她懂我。 不过那丫头似乎并不喜欢领我情,每当我有心呵护、特别关照她时,反而总是表现出很不高兴、很不自在的样子,我知道,是她的自尊心在作怪,她认为,我是在怜悯她。 也许最初是有这样的成份在里面,后来不知不觉中,却变成了同病相怜、志同道合。 自尊心,又是自尊心,我就是把它看的太重了,以至于各种各样的无可奈何才有机可乘,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真的希望她能活的更开心,更自如,不要像我一般。 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发现自己变得更爱笑了,那是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发自内心的温暖的笑,笑,让我渐渐的融化了冰封的心。 分别的时候很快就来临了,我有自己的使命,从我出生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与其说我是为自己而生,倒不如说是为他人而生。 门规,使命,我不得不离开。 这里是我成长的地方,这里有我眷恋的热土,有我痴恋的亲人,还有我牵挂的她。 那天,她哭了,哭的很伤心,我的心竟奇妙的一抽一抽的疼,这种感觉,我不曾有过,我不知道,这就叫做心痛,我也会心痛吗? 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复杂目光,我第一次乖巧的俯下身,任凭她将一串晶莹红润的红豆手链挂上了我的手腕,并且认真的听完了她那一番奇特的告别语。 护身符,也许,我真该拥有一条真正属于我的护身符了,看着她留恋的目光,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别具一格的重要性。 她比我幸福,不仅有师父,凤姨,大师兄与升歌,谷中所有人都很喜爱她,发自内心的喜爱,我拙劣表现出的那一丝微薄的关爱竟对她如此重要,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受欢迎的程度取决于她给予每一个人爱,却从不要求回报,我很幸运的成为她给予的其中一份子。 这一直是我对她给予我情感的定义,我从未奢望过会有更深一层的逾越。 她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她给予我的这份好,是单纯的,不掺杂任何利益与目的的好,我该如何回馈与她呢? 也许,与她相守每一天,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就是最好的。 门规以两年为限,而这次未知定数太多,连师父也采取了默许的态度。经此一别,不知下次相见将是何时。但看到她的眼神,我只能默默告诉自己,尽可能快的回来,继续教她诗词歌赋,亲眼看着她一天天成长。 而那条红豆手链,将会陪伴着我,形影不离,正如我临行时许下的诺言。 而我,终究伤了她的心。 外出的日子里,我对那里的思念与日俱增,我写信给师父、给大师兄、给升歌,唯独没有写给她。并不是我不想写,只是提起笔,似乎有千言万语,有问候、有关切,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了。 谷中众人除了师父外,都以为我居无定所,并不知道回信之处。师父在一次回信中无意中透露出她似乎很期盼我的来信,我便决定写一封信给她。 看到初春时雪白的梨花,我便想起了她,洁白无暇,独自芬芳,便不由摘了一朵藏了起来。 待那花朵中的水分逐渐消失殆尽、花瓣一片一片失去依恋而飘落之时,我写给她的第一封家书终于告一段落了。 信中寥寥几笔,问候了她平日里的生活起居,学习情况,点点滴滴中,是我浓浓的关切。我一向是一个不大会表达的人,这,已是我的极限。 在封信的那一刹,一片夹在书册中的梨花花瓣映入了我的眼帘,便顺手便放入了信封,就像放进去一味能够与她灵魂相契合的芬芳。 再次见到她,是在师父的寿宴上。舞台上的她,轻盈回旋,犹如一团跳动的火焰,灵动的不真实。 来迟了的我,自然不便公然打断台下师父等一干众人痴迷的目光,也只好在一旁静静加入这个队伍。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多年学武的敏锐使我轻而易举将那飞来之物擒到了手中。借着舞台周围跳跃的灯火,我看到了那件刚刚还穿在她身上的漂亮的羽衣。 此刻,它静静地躺在我的臂弯,我还能清新的感受到那上面她的香味,她的体温。我疑惑的目光开始捕捉舞台上眉飞色舞的她,调皮的表情,出人意料的话语,倒出她以衣结缘赛诗人的初衷。 以衣结缘,衣、缘,我低头看看那光鲜的羽衣,再抬头看看舞台上光彩照人的她,不由微微一笑,不由向那光明之处迈了去。 多年后再次真切的将整个她映入自己的眼中,她长高了,并且不出意料的,长成一位拥有天人之姿的绝色少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之中,时而动如脱兔,时而静如处子,鲜明的令人移不开眼。 看到我突然出现,她眼中的光芒一时更胜,使我不觉恍惚起来。 她是因为看到我而开怀吗?这些天一直笼罩在我心头的乌云似乎一下子被拨散开来,心情也爽朗了几分。 出口成章中,她的才思更显敏捷,使我不禁再次刮目相看。为了挑战她的诗文,我几乎将自己所知的关于寿辰的诗句倾囊而出才勉强应付的过来。 终于看到师父那双时隔多年却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睛,我的热血似乎突然全部涌上了脑门,眼眶一下子湿了。 师父看我们在他眼前跪下,忙扶我们起来。激动之下,我的喉咙一阵腥甜,我忙努力运功压了下去,尽量不让他人特别是师父看出什么端倪。 可这一切又怎能逃过师父的火眼金睛呢?师父趁扶我之际,探出我身体有恙,并从我压抑的眼神中了解到我并不想将此事扩大化。 为了报答师父对我的种种,以及弥补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愧疚之情,我坚持豪饮三大碗酒以贺师父的寿辰。 我的任性之举不仅换来了自己胸口更加剧烈的沉痛、师父担忧的目光,更触动了她与我这一生最为伤痛的羁绊。 当佳仁的手臂伸向我之时,当我看到那迎向我的目光由眷恋一刹那之间转换为伤痛时,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们的宿命之轮正式开始转动,并且,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 第二部分 彩云追月 各位看文的大人们,大家好! 如果各位大大对我的文有什么好的建议与意见,尽管提出来,我会修改的。 如果大大们在看文的过程中发现bug,也可以留言告诉我,我会尽量修改好。 如果大大们觉得我的文还行的话,请大大们多多留言投票支持,这些将是我进步的动力! 希望各位好心的大大能仔细阅读这些话,希望我们在2009年共同进步! 第五十二章 突变 看着热闹婚宴上一干众人形形色色的脸庞,除了大师兄与媚烟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之外,剩下的每一个人都各怀心事,正如此时的自己一般。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正如媚烟与我。新人明天就要出谷继续大师兄的事业、寻找新生活了,而我,不知再见他们将是何时。 别人成亲,我却累的不行,以至于当晚早早就歇息了。 半梦半醒中,一阵香风忽的飘来,我顿时警觉不妙。 今天没有任何防备,又让这可恶的家伙有机可乘了。我不禁懊恼极了,用几近绵软的声音喝道:“你怎么又来了,上次让你给逃了,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你想不想见你的父母、你的家人?如果想,就跟我走!”那个油腔滑调的声音果真又出现了。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少了一丝玩世不恭,却多了一丝命令的语气在里面。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美其名曰帮助我、实质却对我纠缠不休,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父母,是师父把我养大的。薄情寡义的父母,我不见也罢。”早已从浅睡状态回过神的我略加思索后冷静的回答。 “你的语气出卖了你,你在说谎。”他接着似乎紧了紧手中的什么物体,然后丢到了我的手边。 触碰之下,我不禁大吃一惊:“你,你从何得到此物的?”我紧紧抓住那块玉佩,细细摸了一遍其上的纹路,心中才稍显平静下来。 “你如果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为何千方百计前去日泽潭?”他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说道。 原来十几年前令我九死一生的地方叫做日泽潭,多么美的名字啊,竟是可能结束我生命的地方。 这一切多么可笑,那个地方我第一次正式知晓竟是从这样一个人的口中。 嘴里说不在意,不想知道,其实心里一直在探究,在向往,不是吗?是什么原因让他们那么狠心将我弃至日泽潭,还是他们有什么苦衷,让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这个谜,在我心中已经困惑了很多年了,我一直很想帮以前的那个可怜女童,现在变成我肖画月的可怜女子解开这个谜团。 “你的意思是你能帮我见证身世之谜?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这么多事?”我有些动心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们只需半年时间,半年后,你要去要留还是选择回到这里,我都会帮你。只是,这件事必须秘密进行,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他开出所谓的条件。 “这怎么行?师父会担心的。”我着急的说道。 “这个我自有办法,你要知道,如果这里的人知道你要和我走,他们会同意吗?”他还算是深谋远虑。 “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对你一点都不了解,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害我?”说出了这句话时,就预示着我已经选择了相信他。 他救过我,帮过我,虽然有时候挺讨人厌,我的直觉却告诉我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我怎么样你将来自会知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决定了吗?我每进来一次都很不容易,这次终于确定了这件事,希望你别让我的希望付之东流。”我能感觉到他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面孔绷得紧紧的。 这个险,我要去冒吗?一定是最近的生活过于平淡,当全新的刺激体验向我招手时,我的感性已不由大大胜过了理性。 “好。我不怕你,既然这样,我就信你一次,半年后我会回来的。只是我要确定你会令师父与师兄们放心才行。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下定决心走这一趟。 “放心吧,你绝对会不虚此行。还有你关心的小虎子,也许会有他的消息也说不定。你快快收拾吧,我们今晚就出发。”听到窗外的打更声,他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这一刻竟来的这样快,不知道我这一走,师父和师兄他们会怎样,还有与我朝夕相处的御剑。 这里的亲人们,相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待我将自己心里那块疙瘩逐彻底消除后,一定会回来这里。 云裆、古枕豪、雌剑“月影”还有此刻我手中的飘雪玉佩,这些都是我随身携带之物,还需要些什么呢? 第一次毫无预兆的出远门,我有些慌乱起来,衣服首饰只随便包了几件,以免路途上麻烦。 是不是还应该带些什么呢?我灵光一闪,想到数年前离谷时收到的那个灰色的粗麻布包袱,便悄悄来到御剑当年的藏匿处,发现它竟然还在。 只有包袱上细细的灰尘能让我意识到时光的流逝,数年前那个晚上的一切都如流水般涌到了我的面前,我从来都不怀疑,我是一个念旧的人。 匆匆打开包袱,里面的碎银子及银票都还在,那张不知是哪里的地图也仍然完好如初。这是谁准备的我已无意追查了,带上吧,里面的东西也许以后用得到。 匆匆穿戴好,我一摸腰上的锦囊,里面正是那晚他留下的红豆手链,跟他走这一遭正好可以把此事调查的水落石出。 不知他耍了什么鬼把戏,直到走至逍遥派的大门口,竟无一人发现我,难道自己习武这么久,脚步也变得极为轻盈了,我不太自信的摇摇头。 借着暗淡的月色,师祖与太师父的雕像变得影影绰绰起来。我第一次最最无比虔诚的在他们的雕像前依次跪下,依次磕了头。 此时我心中默念:“师祖、太师父,请你们保佑月儿此行一切顺利,师父、凤姨、师兄们、子规叔他们都能平平安安。升歌,再见了,不久后你就要出谷历练了,不知我们何时才能聚首同习‘流云剑’;楚翼,再见了,祝你,和佳仁,幸福……” “你还有完没完,我们再不赶路,他们醒来后就来不及了。”他在身边有些焦急的催促道。 “你……啊!”我的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出口,身体便已悬空起来。 我俯在他强有力的肩头,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鼻息间全是男子身上独有的气息,忽想起他曾经喂我药时的暧昧场面,我不禁有些面热,为什么自己总是有机会与他亲密接触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这些问题又回来了,我这次是不是真的有些太鲁莽了? 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师父也是这么将瘦小如豆芽菜的我扛回了幽幽谷,悉心照顾我,栽培我,疼惜我,我长大了,可就这么离开了,虽然只有半年,可是哪怕只有一天见不到他我都会想他,这么久,我该怎么过。 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怪我,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 “丫头,我的领子都湿透了,你再这么继续哭下去,我整个衣裳都得换,要不绝对会着凉。”我身下之人发起牢骚来,我这才想起自己的处境。 “没关系,我是大夫,你病了我帮你医。”我抽着鼻子,顺着他的话无比真诚的回答。 “你这丫头还真有意思,别伤心了,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将你的情况设法告诉你师父的。”他第一次充满承诺意味的回答我。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他的话,我竟有些迷迷糊糊起来,昏昏沉沉中,身体好似悬空起来,后又撞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之上,昨夜过于刺激的经历令我选择了继续昏沉。 “爸爸,我们朝这边撞,快啊,哥哥来啦,小心啊!”我痛快的尖叫。 “月月,你抓紧了,我来了。”萧然哥哥驶着那辆蓝色的碰碰车朝我与爸爸共乘的红色碰碰车斜撞了过来。 妈妈在场外为我们拿着水,笑吟吟的看着我们父子三人“自相残杀”,哈哈,好久没有一家人去游乐场了,这次玩的真痛快啊。 “啊!”只听“砰”的一声,哥哥终于撞上来了,爸爸一时转不过弯,竟碰到了场子边缘,我们的车子竟动不了了。 “丫头,醒醒,我们的马车轮子掉进了泥坑,你下来帮忙推推。”一个讨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谁啊,我正玩在兴头上呢。 猛地睁开眼,竟是一个别样的世界,还有一双停留在我脸上的贼溜溜的眼睛。 我离开爸爸妈妈很久了,离开那个世界也好久了,那毕竟是一个梦,失落感油然而生。 眼前的眼睛显得很亮、很圆,很夺目,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位仁兄还是一身夜行衣打扮,并且带着面幕,他整个人,能露在外边的只有眼睛,不夺目也难。 “这是哪里?”边问边环顾四周之下,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辆装潢考究的马车上,比起上次子午镇之行我们坐的马车不知要好多少倍。 掀开车帘,发现天已变得蒙蒙亮起来。看着周边陌生的景物,估计我们昨夜赶了不少路。 不知师父他们发现我不见了会怎么样,眼前不由浮出师父担忧的面庞。 “这地方,离你的家不远了,凡事太过透明就不好玩了。快下来推车,我们还要赶路呢。”他又开始絮絮叨叨。 “你不明说也行,推车也行,但是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看着裹得粽子一般的他,觉得碍眼极了。 “说吧。”他满不在乎的答应着。 “我要看你的庐山真面目,你不会是太丑了,有自知之明才把自己包的这么严实吧,或者是得了什么隐疾,比如天花啊什么的,我帮你看看好了。”我一定要狠狠打击打击他。 “这有何难,想看让你看便是,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防你。不过,这病吗,确实有。你答应了帮我治,可不得反悔。”他突然笑得贼兮兮的。 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会是进了什么圈套吧。 他猛地拉起我的手,我回避之下,头一下磕到了车梁上,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脑袋。 他一只手按住我的手压在他的心脏处,轻轻说:“是这里,得了病,相思病……” 他的另一只手则缓缓拉掉了脸上的面幕,露出了那张令我好奇许久的脸庞。 “怎么是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大惊呼出。 第五十三章 新妇 木木的随他下车、推车、再上车、继续赶路,我都百思不得其解,眼前之人怎么也无法与开水房那个憨厚可爱的小雷子相提并论。 虽然我对小雷子也只有寥寥几面之缘,但对他的声音还算印象深刻,哪有一丝眼前之人的油腔滑调啊,眼前这个人与小雷子说话的声音、语气、甚至语调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相同之处。 “你真是小雷子?幽幽谷开水房的小雷子?”我有些不确认的问他,怎么都无法相信我的眼睛,也无法相信他的转变。如果是真的,这小雷子的演技也太厉害了。 “回小姐,我乃如假包换的小雷子是也,只是前些日子嗓子有些不爽利,声音有些变化,现在痊愈了,自然好了。哈哈哈……”他的话我一点都不相信。 “那连着好几晚喂我药喝的人也是你了?你怎么会有那么神的药?方子是你自己配的吗?”我脑子里全部都是问号。 “这幽幽谷中缺药吗?我只不过略经高人指点,便将药熬成了。只是不知为何你的师父师兄们不这么配药给你喝,对这点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看到你受苦,我就心疼,便自己先行一步了。”他邀功似的向我卖弄着。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我以后都不想再提。你怎么解释这个呢?”我摸出腰间的锦袋,扔给了在车前驾驶的他。 “原来在你这里,害的我以为丢到了别处,足足找了有好些天哪。还好,现在终于物归原主了。”说着,竟将红豆手链连带包装它的锦袋一股脑全部塞进了怀里。 “你真是无赖啊,这什么时候变成了你的东西了,还给我!”我说着就探起身来夺那锦袋。 “啊!放开我!”我的身子竟被他轻而易举托了起来,回魂之时,发现自己已经稳稳坐在了马背上,身后是他紧紧托着的双臂。 我才不要和他这么近距离的相处呢,和这样一个说话不爽快的人。 “你刚才不是想要和我共乘一骑赏风景啊,看来是我会错意了。”他一只手臂轻轻揽上我的腰。 我很自然的躲闪,马儿不知怎的有些受惊,前蹄高抬之下,我差点翻身下马,幸亏小雷子在身后,要不我可能就得葬身马蹄了。 “应该是我奇怪才是,那红豆手链明明是我的,怎么会在你身上?”我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 “是你的?怪不得呢,这下我全明白了。”他喃喃自语道。 “明白什么?”我抬眼看他。 “噢,就是为什么红豆里侧会有一个‘月’字了。”他的眼神似乎有些恍惚。 “不过,这手链我不会再还你了,它跟在我身边远远比跟在你身边的日子长远,当然与我的感情更深厚些!”他又开始耍无赖了。 “给你也行,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我就要让它真正物归原主。”我看的出来,他很在乎、很喜欢那手链,虽然不知道原因,我就拿这个押押宝。 “你说说看。”他轻轻将我额前一缕飘飞的发丝别在我的耳后,一边在我耳边轻轻说道。 “登徒浪子!你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串手链的?还有,你告诉我的关于小虎子的事情都是真的吗?”我愤愤的将他的头往上搬。 “丫头,很抱歉,这两个问题我只想回答一个,不过,你让我亲一下,我就破例全部回答。”说着他的脸就凑了过来。 “无赖!放开我,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出远门,想着自己这次的冲动之举,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哭了?真不禁逗。为了赔罪,我就全部回答你好了。”他有些后悔的哄我道。 “那还不快说!”我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这会不是软弱的时候,可不能让人给看轻了去。 “这手链来自姑娘的一位故人,只能告诉你是一个男人,因为对此人,我也看不透,我从来不说没有把握之事。”他略有所思的说道。 “至于小虎子的事,我已将自己所知倾囊相告,对小姐你可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他像完成任务了一般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就算回答完了?这算是哪门子答案啊,我彻底无语了。 “怎么?这回答令你不满意吗?”低沉的笑从我的身后清晰的传了来,听得我心里一阵发痒。 我暗自白了一眼,陷入了无边的沉思。 “饿了吧?前面有家客栈,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说完他翻身下马,我也有样学样,纵身跃下马背。 “身手不错啊,我们走!”我的腿不由抖了抖,迈起步子艰难的跟在他的身后。 我第一次骑着马走了这么多路,实在很不习惯。以后,这方面可得加强锻炼啊,要么还怎么闯荡江湖呢!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马上回来。”他又钻回了马车,片刻功夫,他已换下夜行衣,穿了一身普通灰色长衫来到我的面前。 放眼望去,这是一个普通的小镇,人烟稀少,屋舍之间的间隔也挺大。 “伙计,马车就停在院子边好了。我二人不住店,只略略用些点心就要赶路了。”小雷子对迎上前来的伙计吩咐道。 看小雷子这一副大爷的模样,哪有半分开水房小厮的影子,这里的人,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 我不禁感叹之余,跟着小雷子迈进了客栈厅堂之中。 刚刚嘈杂的人声顿时沉寂了下来,唯一的声音就只有“啧啧”的赞叹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情不自禁看向也同时转过身来看我的小雷子。 只是他的眼神调侃的成分多些,询问的成分少些。 我摸摸脸,奇怪的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看我,我的脸上有灰吗?” “瞧瞧这声音,听着骨头都酥了。”不远处的一位正在用餐的猥琐男子嘿嘿的咬着筷子说。 小雷子朝那人的方向盯了一眼,那人顿时脸色一白,低着头乖乖吃起饭来。 “失策啊、失策,我怎么忘了你的这张脸啦。这么下去,会给我们的行程惹麻烦的”,接着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有办法了!” 我看看四周的人,男人们无不是满眼惊艳的看着我,甚至有些张着大嘴、露着黄牙,略显花痴状;女人则是半羡慕半嫉妒,盯着我的目光像是一把把尖利的刀子,令我浑身上下长了刺一般,极不自在。 以前在谷中生活,从大家口中也知道自己挺标致,只是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大家也都算是习以为常了,从没有人在我面前如此赤裸裸的表现出这般夸张的惊艳模样。 而我自己,因为对自己的长相早已麻木,一直也忽略了这幅长相的副作用。 想想以前的东方花月,不就是因为这幅长相导致了最后悲剧的发生,间接使自己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肖画月的吗? 自己在这里十来年风平浪静的隔离生活,已经使我这方面的神经迟钝了许多,有着令我刻骨铭心的前车之鉴,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才是王道。 我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极不自在的扒了几口饭,便没有食欲了。 怎么办,我知道长的美不是什么好事,可我更不喜欢遮遮掩掩的生活,要想光明正大的闯荡江湖,我必须变强,武功、人格、能力都要变成一等一的强人,才能不给任何心怀不轨的人有机可乘。 回到马车上,发现小雷子竟也跟我一起坐了上来,双手托着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我也看着他,被他左看看,右看看,直到我被盯得浑身发毛败下阵来。 “你想做什么!”我被他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双手不禁握住身后的“月影”手柄。 一阵袖风扫过,我的发髻全部被松开,一头长发披散了下来。 “你到底要做什么?”月影已出鞘,却被一股强大的内力给压了回去。 这股内力使我动弹不得,我早就知道,他的武功深不可测,从他第一天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就已经很清楚。 只是今天被他的小雷子面孔给忽悠了,暂时忘了他其实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登徒子! “听话,别动。”他轻轻掂起我一缕秀发,放置鼻翼下轻嗅了几下,轻声说:“真香。” 正当我要尖叫出声时,他的手利落的几起几落,转瞬间,我披散着发丝全部都被盘至了头顶。 接着他将什么东西插入了我的发髻,对着我满意的笑了笑:“模样俊俏,怎么打扮都好看,只是稍显稚嫩了些。”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里竟多了一面梳妆镜,这个人,怎么什么东西都有。 镜中的我已一改少女初妆,全然一副小媳妇模样,一支亮闪闪的碧绿百合花发簪插在乌黑的发髻之上,平添了一丝我从未流露过的妩媚,只是脸上的娇羞之色少了些,谁让我本来就不是小媳妇呢。 “我们扮作新婚夫妻回老家探亲好了,有了我这个夫君,别人想打你的主意,我可就得明目张胆的管了。”他看着我的眼睛,竟是极其严肃认真的说道。 “这,有必要么?”我有些不知所措的问他。 “今天之事你不必介意,这偏僻小镇上的人哪见过你这么个水灵灵的美人儿,可是江湖险恶,以后的事情就难说了。我们还有两三天的路程,而你现在羽翼未丰,这样子也算是一个万全之策。”他斟酌了一下,慢慢的说道。 我心想,这样也好,大部分人都不会对一个身为人妇的女子感兴趣,我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媳妇儿,真可笑。 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我向往早日回到宁静美丽的幽幽谷。 第五十四章 江湖 夜晚来临之际,我们已错过了最近的小镇,附近更没有什么村庄,我们正式走上了荒郊野外,这是我第一次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下过夜,窝在马车上,听着阵阵虫鸣狼嚎,马车内的空间被衬得更加沉寂。 “丫头,是不是想家了,当然,我说的家,指的是有你师父与师兄在的地方。”他的声音有些倦怠,更透出一丝明显的失落。 他还算守礼,仍在车外驾着马儿狂奔,并没有与我在车内共处一室。 我的思想并不封建,更不反对我们这两个性别不同的人同时在这方狭小空间内小憩,可是想到他之前的种种顽劣表现,实在懒得在他面前做好人,那以后还不更被欺负了去。 我没有吱声,只是睁着迷惘的双眼,牢牢盯着被清凉的夜风吹得一起一伏的车帘,深深嗅着路边野花的清新气息,沉醉的将自己包裹在这无边的幽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凉意钻进了我的脖子,我正想着是不是变天了,一条修长矫健的手臂便将我轻而易举捞了出去。 “你做什么……”我的话被一只温暖敦厚的手掌给捂了回去。 “嘘,你看!”他轻快地语调响在我的耳边,我不由被他突变的情绪所感染,顺着他指引的方向望去。 “哇!好美!”自从初中参加夏令营见过如此美的繁星后,我再也没有好运气一睹这般美景了。 如雨后春笋般的高楼建筑与愈来愈重的工业污染将城市上空的天空污染的不再清澈透明,我这样的女孩已将清澈的蓝天与夜晚随处可见的明星尘封进了儿时的回忆中。 没想到这里的夜晚如此美妙,星星又大又亮,一闪一闪的向我眨着眼,就像一个个调皮的儿时伙伴们在玩捉猫猫。 “反正看你睡不着,便邀请你一起欣赏美景,该谢谢我吧?”他在一旁哈哈的痞笑着。 “你真是无赖,我……”他突然稍显用力的捂住了我的嘴,轻声在我耳边喃喃道:“有人!” 我的耳中渐渐响起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还有稀稀疏疏的嘈杂声,我向后望去,隐隐看到了不远处的点点火光。 是师父来找我了吗?还是,我们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觉得很奇怪,我们座下的马儿不仅没有我预料中的风驰电掣般狂奔,反而闲庭信步起来。看着小雷子全然镇定的模样,一定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 “回车厢里去,听话,你在里面休息便成,别的事情都不用管。”他说话的当儿,我已经被他用内里推至了车箱内。 似乎与此同时,马蹄声已将马车周围团团围住了,夹杂在其中的还有男人的浓厚鼻息声。 “小子,看到大爷来了,还不停车!”一个粗野的嗓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大爷,小人怎敢呢,不知大爷大驾光临为何事?”小雷子低三下四的回答,已变成了原先那个憨厚的水房小厮,完全颠覆了这两天在我心中树立起的另一个全然不同的形象。 “这声音怎么不对?”一个好像在哪里听过的声音响起。 摸不清对方的来路,只凭直觉对方来意不善,我的心砰砰直跳起来。 “小子,你身边儿那美人儿呢?如果她愿意跟我们大爷,包她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识相的,你就把她交出来,少不了你的好处。”我听出来了,这声音就是今天客栈中那个欲公然调戏我的猥琐男子。 许是月色朦胧,小雷子的形象与声音又有了很大的变化,猥琐男一时间不敢肯定,语气也变得有些犹豫。 “美人儿?大爷定是拿小人取笑,小人身边一直只有一个丑婆娘相伴,哪有什么艳福去搂美人儿?”小雷子憨笑着,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小子演戏的天赋真不是盖得,我不得不佩服。 “不会错啊,我一直跟着那两个人行进的方向啊,没有理由跟丢啊。”猥琐男的声音除了怀疑,还有一些颤抖。 “说!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年轻男子与一位绝色少女从这里经过?”猥琐男在询问小雷子。 “回大爷,我与我那婆娘今儿正好回老家探亲,赶路至此,并未遇到什么少年少女,也许是一心急着赶路,未曾留意罢了。”小雷子不慌不忙的回答。 接着小雷子说了一句令我心惊肉跳的话:“不信大爷可以问问我那婆娘,乡野村姑的,不见得什么规矩,我那婆娘从不怕见生人的。” 这家伙,怎么能把我往那些混蛋面前推销呢?还怕我惹得麻烦不够多吗? “这也好,让大爷我看看你这婆娘是不是真的有那么见不得人。”说着车帘被什么人揭开了,还不待我尖叫出声,脸颊便被一只散发着臭汗味的毛茸茸的大手给钳住了。 “好痛。”我低呼出声,幸好我的声音被面前一个胡子拉碴的胖大汉的声音给盖住了,否则被那猥琐男听出我的声音岂不是麻烦? 胖胡子说了两个字:“好丑!” 我吃了一惊,他这么形容我吗?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别人这么说我,我的震惊还未消除,身子已被对方狠狠丢到了车厢的底部,好痛。 “不必问了,这婆娘,果真丑的紧。我相信你们没有见过那两个人了,吴法,你怎么说?”车厢外想起胖胡子不满的甚至有些愠怒的声音。 “回大爷,那妞儿确实国色天香,人间极品,我的眼光定不会错,您与那妞儿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小的才会这么急切向您举荐。只是这小子确实不像白天那个愣头青,不如我们再向前找找。”猥琐男颤抖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奶奶的,你要是敢骗老子,老子就将你的头砍下来当夜壶!”那个粗野的声音突然暴跳如雷。 当马蹄声已远的再也听不到,我才掀开车帘看向跨坐在马背上的小雷子。 他的背后似乎长了眼睛,反射般的看向他身后的我,学武之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敏锐,更何况是他这样的高手。 炯炯的双目似乎在这一刹那胜过了满天明亮的繁星,我严肃的看着他,他也严肃的看着我。 终于,忍无可忍的他“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接着丢了先前我看过的那面镜子至我手中。 “看看吧,我的丑婆娘。”油腔滑调重现,我突然觉得好亲切。 镜中人是我吗?只见右耳至鼻梁间被一块深褐色的胎记充满了,颜色之深,较这般点缀着月色的深夜更胜一筹,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鬼面吗? 更可恶的是,右边颧骨处还冒出了一撮长长的毛发,配在褐色胎记之上,就像肥沃的土地孕育出的一颗茁壮成长的小苗。 只是这些出现在一个人的脸上,尤其一个女人,确实有些可怖,怪不得刚刚那胖大汉几乎被吓得落荒而逃! “哈哈,你是怎么弄得?我差点都认不出自己了!”好奇充斥了我的每一条神经,刚刚发现动静到我进入马车,只有一刹那功夫,这一切,都是怎么做到的?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丫头,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最最在意的定是自己的相貌会不会恢复如初,而你却在意这个过程,有趣,有趣啊!”他看着我饶有兴趣的说。 “别卖关子了,你小子的诡计我还看不穿吗?”我轻轻用手背一抹,那根小苗与其生根的土壤并未如我所想而被抹掉,我这才有些急了。 “傻丫头,如果这么轻而易举就能被抹掉,刚才还不早就穿帮了。来吧,我来帮你。”他俯身不知给马儿说了句什么,便回身钻进了马车。 “你不驾车,我们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吗?”我对他的举动有些不解。 “我刚已将路线告知马宝宝了,它平日了最听我的话了,放心吧,误不了我们的行程的。”他有些狡黠的眨眨眼,接着顺手燃起了一根蜡烛。 我不准备接他的话,因为往往这种情况下接他的话,准被他带进沟里。他向里衣摸了摸,掏出一只青花瓷小瓶,揭开瓶盖,满意的嗅了嗅。 接着,一只手朝我的衣襟处摸去,我吓得双手挡护,却被他更早一步抽出了我的随身丝帕。 “你要这个怎么不和我说,怎么总是这么无赖,你说要我会给你的,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会给你,你……”他的一只手紧紧捂住了我仍想持续絮叨的嘴,一只手用蘸了青花瓷瓶中液体的丝帕轻轻擦拭起我的右脸颊。 “这么多话,要是放到以前,我早就亲你竟说废话的小嘴了。”他的脸上竟现出了苦痛与挣扎之色。 “那你现在就成正人君子了吗?”我含含糊糊的顶撞他,享受着那液体擦上我脸颊的感觉,凉丝丝的,挥发的很快,我的鼻子很想捕捉那熟悉的气味,却总是被丝丝夜风不适时的吹散。 “别逼我,我不知道我能忍耐多久……”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我的耳边只余下他安静的呼吸声。 “好了,丫头,你看看吧,是不是还与以前一样漂亮。”他说完就径自靠下休息了。 镜中的我已恢复从前姿态,只是眉宇之间若隐若现出的淡淡的愁思,无法令我忽视。 “你说,我的选择会是对的吗?”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询问。 轻轻均匀的鼻息声响起,他睡着了吗?摇摇头,算了,孤注一掷,也是一种别样的美。 “什么是江湖?”突然想起了策马啸西风的壮烈情景,身处江湖的惊涛骇浪中我将怎样独善其身呢? “你还连江湖的边都没有沾呢,真是个傻丫头。那你说说你理解的江湖是什么样子?”他根本没有睡着,突然说话还把我吓了一跳。 “江湖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由想起古龙的一句名言,好喜欢这句话。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好,妙!哈哈!”他翻身到到另一侧,不再言语了,也许是真的睡着了。 今夜,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有着繁星、原野、马蹄声,还有身边的他,伴我入眠。 第五十五章 路途 马车又行了三日,晚霞将天边映红时,我们终于抵达了一座城。这三日的行程还算顺利,我基本都躲在马车中没有再露面,最多只是随意掀起车帘看看路边的风景。 来到城门前,守城门的卫兵并未刁难我们,便放我们进去了。进入城中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掀起车帘回头去看城门上的篆刻:芍城。 这是一所陌生的城市,对于我来说。 “这里是落索国的边境城市芍城,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落索国的国都:蓉城。只是要到达蓉城,水陆较陆路更加便利。我们便在城中稍事休整,明天一大早出发。”似是读懂了我的心事一般,小雷子在车前说道。 果真是朝北方行进了,我虽然不大识方向,并且还有严重路痴之嫌,直觉却很准! 这些夜晚,一颗最亮最明的星一直指引着我们行进的方向,一定就是北极星! 当晚我们在芍城一家还算规整的客栈中落了脚,终于可以美美的、正常的睡一觉了。 虽然不是自己的卧房,怎么也比这些天享受的“房车”待遇舒服不知多少倍。 随意用了几口小二端上来的炸酱面,就了几口圆桌之上一杯不冷不热的劣质茶水,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强打着精神用小二送来的热水泡了泡脚,我便迫不及待地和衣钻进了还算柔软的被窝。 睡梦中,似乎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令我很不舒服。 我平时睡觉最怕被人吵,不觉一声“御剑”已叫出了口。 “丫头,这儿哪有什么御剑啊,只有我小雷子是也。”热乎乎的气息喷到我的脸颊,我下意识躲了躲,极不情愿的被微弱的灯光指引着睁开了迷离的双眼。 “为了你好,更为了我好,以后千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的一只手掌轻轻抚上我的面颊。 我一下子与周公断了交,彻底清醒了过来:“你!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看来你是迷糊了,我们装扮的可是夫妻哦,怎么可能分房而睡呢?那样可会引起很多怀疑的。再说,我们俩又不是第一次共处一室了,你这么惊讶作甚?”他满不在乎的笑笑,挪到圆桌旁倒了一杯冷茶。 我听到了“咕嘟咕嘟”大口喝水的声音,真是一个渴死鬼。 “算了,但你可不能鸠占鹊巢,这床是我先占的,这些日子赶路,我都已经疲累到了极点,于情于理都不让你的。”我拉上被子,不再理睬他,准备继续与周公联络感情。 “你对我还真是放心,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大姑娘这么放心与一个大男人夜晚里共处一室。”他再次来到我的床边,有些调侃的说道。 “这下又是你放不开了,我都不介意,你还介意个什么劲。你不是说过,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共处一室了,我不是也好好的吗?好累,不要说了。”说着我又开始迷糊了。 “不过,你说的也在理,我不会鸠占鹊巢的,因为,我也是名正言顺的雀。我们是夫妻,睡在一张床上也是理所应当的。”说着他便要往我身边挤。 我的眼睛猛地又给睁开了,不过很快又安然的闭了起来。 这个人,虽然时时刻刻表现出一副浪荡子的模样,却能令我打心眼里放心,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信任感觉,不是吗?即使睡着我的身边,也不会做出对我无理之事。 一直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窗外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我舒适的伸了伸懒腰,惬意极了。 这一切,使我恍惚回到了芙园,我在这里温馨的家。 突然想起昨夜临睡前发生的种种,我看看了床边,齐齐整整,干干净净,不像有人躺过的样子。 再看向地板,果真看到小雷子打着地铺,蜷缩成一团轻轻打着酣。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他骨子里是一个君子。 我穿鞋下床,即使很小心,那细微的动静也惊醒了他。只听得剑出鞘的声响,我已倒在他的身上了。 “啊!是我啊!”我揉着自己的膝盖,埋怨的看着他。 又听得一声宝剑回鞘的声音,他已扶着我坐了起来。 “娘子,抱歉,是为夫莽撞。”他看着我因刚才惊吓而发热的脸颊,笑着说:“罪过啊,罪过。” “你也觉得这样是一种罪过啊,那就罚你亲自为本姑娘将热腾腾的早点端到房间来吃。”我拍拍手,走到门边喊小二为我们端洗脸水。 “那算什么罪过啊,我说的罪过是错过了真真切切端详娘子朝阳初醒时的娇媚模样呢,不过,好在这一辈子还很长,为夫还有机会的。”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再睬他。 我们收拾妥当,准备下楼时,他塞了一个朱红色的瓷瓶给我。 “这又是什么?”我不由打开瓶塞,闻了闻,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这个就是能让你从美女变为丑女的秘诀所在了。”他指指那个瓶子,又指指我的右半边脸颊。 “你的容貌太引人注目,如果需要,我说的是,如果非常必要的话,可以将此瓶口对准需要改变的地方,那地方自然会变为褐色。如果想要恢复原状,就得用那天我那青花瓷瓶中的解药擦拭。那解药我拿的不多,剩下的半瓶先放在我身边。”在他的详解之下,我才想到我刚刚那么用力的一嗅,我的脸岂不是又变成阴阳鬼面了? 果真,一看之下,我的鼻子及周边已经有了一坨褐色的印记,不伦不类,相比起胎记来说,更像是被人一拳打出的淤青。 这样赶路也安全,丑就丑吧,我本不是很在乎这幅臭皮囊,而且,只需用解药一擦便能恢复原状。 当我们洋洋洒洒二人行从楼梯上一路下来大厅的过程中,就迎接了无数人对我们的注目礼。 最最夸张的是昨晚那位为我们安置马车的小二,为我们牵马套车时,几乎没有离开我的脸,嘴中还不停唏嘘:昨晚还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怎么突然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夫君打成了这样。 就连小雷子也被那双打抱不平的双眼看的脸红脖子粗,拉着我一阵风的钻进了马车里。 “哈哈,从不知道你也有这么窘的时候。你干什么?”我刚调侃了他一句,他便抓住了我的手。 “别动,这个药膏用的不能太频繁,而且停留在肌肤上的时间也不宜过长,否则会适得其反。”他已倒出青花瓷瓶中的解药在我鼻头及周围轻轻擦拭起来。 “好了。记住了,只有非常时刻才能用这药,明白吗?”他最后不忘叮嘱我。 “知道了,可是为什么呢?”我似懂非懂的答应了他。 “这药的副作用较大,药效越强,停留的时间则越长,可是停留的时间越长,对皮肤的损害就越大,也就是说,如果无限制不节制的使用,原本完好的皮肤则会变成真正的阴阳鬼面。”他看着我迅速变化的脸微笑着说。 这会儿还有心情笑,这该死的小雷子,我虽不在意这幅皮囊,可是也不想太过于惹人侧目啊。更何况,这个世界,将阴阳脸视为不吉之兆,我可不想变为过街老鼠。 “所以我将药量控制在一炷香的时间,如果超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药效就会逐渐消散,你的原样就会毕露无疑了。”他接着补充道。 “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还想将这药长期使用呢。嗯?话说回来,你怎么懂这么多玄妙的东西?”我边使劲的照着镜子边问他。 “这个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适当的时候,你便会知晓。而且现在告诉你,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他故作高深的回答。 “我知道,你不想说的事情,我怎么问你都不会说的。”我无比郁闷的白了他一眼。 马车绕来绕去走了许久,晃得我浑身的骨头架子都散了,这就是小雷子口口声声宣称的近道? 看到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用尽浑身力气欢呼一声,终于走平路喽! 不走寻常路的感觉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会有多么振奋人心呢? 入目的不仅有人群,还有很多商铺,衣食住行,应有尽有。最最令我惊讶的是,每家商铺中的生意都很红火。 背着包袱的男女老少穿行于其中,乐不思蜀,他们在享受逛街的乐趣还是购物的乐趣呢? 将来如能在这里做生意,一定稳赚了,看着这般热闹场景,我的心变得痒痒的。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你看看那里?”他跳下马,将我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我的脸?不用遮吗?”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不是每个人都是浪荡子、好色之徒。丑媳妇都总要见公婆,更何况是美媳妇呢。大部分人都只会欣赏美的,更何况有我在,放心吧。”他的口才日益见长。 放下心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谁知一看之下,便再也移不开眼。 真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这便是这块大陆上仅有的一条内陆河,贯穿于落索国的落霞江! 白玉砌成的河堤,规整的座落在落霞江的两边,上面有着文人墨客赞叹之余所提之字画,还有工匠们凿刻出的关于落霞江的由来典故。 落索国物产丰富、人口众多、地理位置优越,还拥有最最令他国羡慕的这片内陆上唯一一条内陆河——落霞江贯穿于内,致使交通极为便利,不仅有四通八达的陆路,还有水陆。这些,都是促成落索国的经济极为发达的原因。 不由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就掌握的这些知识,从凤姨的口中,还知道落索国的军事力量也不容小觑,近几年来,其国版图急剧膨胀,先后征服了周边的一些小国,可见其野心勃勃。其他一些小国甚至浮名国与曙天国都争着与落索国交好,不敢有丝毫得罪。 面对如此强大的国家,如此专制的君权,我无法生出一丝敬佩,有部分是源于师祖与太师父悲惨的命运,是与落索国分不开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落霞江是大自然对这块大陆,对落索国的恩赐,它方便了老百姓,造福了人类。我不应该掺杂私人恩怨于其内。 画月啊,你的胸襟还远远不够宽广,我低叹。 第五十六章 身手 小雷子在离码头不远处一家客栈安置好马车,丢给掌柜的一大锭银子,挺有震慑力的说:“当家的,这马与车都得给我看好了,这马,要喂上等的草料。如果待我回来,发现它瘦了,我可不答应。这点钱你先拿着,如果事情办的漂亮,少不了你的。” 那精明的店家一看便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对这样的爷们也定是见多了,知道怎么应付,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码头这等鱼龙混杂之处,生意人都是不愿惹麻烦之辈,什么事情,能搪塞过去就搪塞过去,这些道理,在哪个世界都是贯通的。 “看来你的私房钱还真不少,幽幽谷对你真不薄。”我看着小雷子藏钱袋鼓起的地方笑着说。 “我们得上船了,别总说那些有的没的,小心招了窃贼!”小雷子低声催促着我,带着我朝停在码头的一艘涂着五彩祥云油彩的游船走去。 交了船金,我们坐进了还较宽敞的船舱,大眼扫了一下舱内,还算干净,除了我二人,也只零零星星坐了三位乘客。 离我最近的是一位面色略显苍白的青年,一副书生样打扮,还背着个书架。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见他不停的打着哈欠,再看他眼圈黑黑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有人拍我的肩:“丫头,矜持点,有你这么看男人的吗?”是小雷子,真啰嗦。 “你看他,莫非是中了毒?”我悄声已有所指的对小雷子说。这青年总让我联想到瘾君子,听师父说过,这块大陆盛产一种麻醉剂,唤作“碧依草”,用之少量有提神醒脑之效,用量多则会麻痹人的神经,成瘾,甚至瘫痪的! “你可别少见多怪,这也许是疲累之下的表现呢!”小雷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看他的印堂,成墨紫色,这是中毒的先兆。”我略有所思的寻找着有力的论证。 “开船了,开船了,还有没有上船的喽!还有没有上船的喽!”船家粗犷的嗓门打断了我的话。 “娘子,就要开船了,你确定没问题吗?”一个忠厚的男声在我的斜后方响起。 “大夫说了,这孩子还有半个月才会从娘肚子里出来见爹呢!相公不必担忧,我自己心里有数。”温柔的女声也在同一方向响起。 一定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吧,我忍不住回头去看这一副温馨的画面。 只见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妻相依相偎在一起,男的一脸老实像,疼爱的看着妻子与妻子鼓鼓的肚子,妻子则一手抚着丈夫的脸颊,一手摩挲着鼓胀的小腹,两人均一脸幸福满足的微笑。这时船家的埋怨声又大咧咧的传了进来:“什么时候生意才能好起来呢?又是这零零星星几个人,都怪这该死的考试,把人都笼到这儿不回家!” “考试?回家?”这船家的逻辑很值得考证,我的眼睛却还盯在那副羡慕人的画面上。 “小妹,你是新娘子吧?”那孕妇终于注意到我“火热”的目光,善意的朝我笑笑,又看看我身边的小雷子。 “嗯,我和我相公刚刚成亲,这是回老家探亲呢!这位姐姐,小女子看到你们夫妇相亲相爱,便不由心生羡慕,还请姐姐恕我唐突。”我的演技越来越好,故作羞涩的偏了偏头。 “看妹妹天真可爱,你的夫君一定更是柔情蜜意。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怎可与你们新婚燕尔相提并论呢?”那女子示意我与小雷子近一步说话。 反正两个人坐船也无聊,不如多找些人聊聊,也能知道更多这边的人文世故,多了解些当下的八卦新闻。 小雷子在人前表现的极为体贴,也极为殷勤。一会儿问我渴不渴,一会儿又问我晕不晕,而且眼神中表现出的深情款款更是电的我鸡皮疙瘩起一身。 相比起来,另外一位真正的丈夫就含蓄稳重的多了。不用过多的言语与示意,便知道自己妻子的需要。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夫妻与假夫妻之间的区别吧! 想着想着我狠狠的看了眼自以为是的小雷子,心想:“别以为你这个样子就是好夫君,没吃过猪肉,也应该看过猪跑。” 他则回了我一个大大的莫名其妙,继续沉浸在自己好夫君的光环中无法自拔。 当我再转头看向那位女子时,发现她已经戏谑的看了我们好久了。 “你们这对小夫妻还真有意思,看来用不了多久妹妹就会和我一样了。”说着还不忘意有所指的摸摸肚子,他的丈夫则很配合的笑了笑。 “姐姐,刚刚听那船家说什么考试,是怎么一回事啊?”该打听消息的时候千万别吝啬自己的嘴。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落索国的人吧,那就难怪了,我国民富国强,位于这块大陆之首。强国出强民,所以我国人才辈出之下,对人才的需求也是供大于求。许多读书人寒窗数载,均希望报国有门,而他们认为能实现自己理想的途径只有入仕途。”女子款款道来,我则瞪大眼睛听着不算新鲜的新闻。 “而东方的浮名国,举国上下崇尚文学,加上浮名皇帝推崇“文治”,国内文人雅士极多,均是才识过人之辈,很多人甚至被邀请到外国去做官。我皇当然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能招揽能人贤士,增强国力的机会,每年都会发出邀请,集中浮名国愿意来我国为官者,与我国的才子们统一会考,公平竞争,合格者便会授予不同等级的官位。”这个才是我捕捉到的感兴趣的话题。 “所以,这段日子正是众多才子准备会考之际,而考点便设在芍城,对吗姐姐?”我抢道。 “妹妹真是冰雪聪明啊。”女子温柔的笑,眼睛弯成了一对好看的月牙儿。 “别姐姐、姐姐的叫了,我名叫月娘,初见妹妹时,便觉得妹妹好生面善。我与妹妹颇为投缘,还不知妹妹芳名呢。”月娘接着道。 “看来我真的与姐姐有缘分呢,我的名字里也有一个‘月’字,你就叫我月儿吧。”我嘿嘿笑着说。 “对了,姐姐,不,月娘姐姐,你懂的真多。”我对刚刚月娘的表达很是诧异,她一定出身于书香门第吧。 她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满腔柔情的看着她的夫君说:“让妹妹见笑了,我这是现学现卖,都是勇哥常常说,我听着听着便有几分知晓了。” 勇哥是她夫君的名字吧,看来应该是个猛士才对,可是现在却是一副憨像,真所谓真人不露相。 “妹妹的老家在哪里?”月娘突然问到了我不太会回答的问题,我的头不由的转向小雷子。 “哦,我们回蓉城。只是好久都没有回了,家里不知是否时过境迁。”小雷子代我回答,非常感谢。 “真巧,我们也是回蓉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们,也许我们能帮什么忙。”月娘坦然说道。 “月娘姐姐的宅邸在哪里?我们有机会一定拜访。”我顺口问道。 “我们在大学士府中做事,就是城东南角的‘姚府’,你们到那里报上我的名字或者我夫君‘乔勇’之名即可。”月娘很认真的回答我。 正当我们更进一步的攀关系时,意外发生了。 只听得“啊”的一声低哑的叫声,船舱中剩下的那个书生已蜷缩着倒地,手脚抽搐,口吐白沫,直翻白眼。 看到那骇人的场景,月娘啊的一声捂住了嘴,偏过头不敢再看。 乔勇怕对孩子不好,忙在一旁低声安慰着。 我狠狠的瞪了一样小雷子,看他还有什么话说,那书生的症状,很明显是毒瘾发作,身为医者的敏感,我一个箭步上前,准备施救。 “你做什么!”小雷子拉住了我,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颤。 这个小雷子,天不怕,地不怕,对我做尽了缺德事,竟然还怕病人抽搐吐白沫的样子! 我狠狠甩掉胳膊,大声说:“别忘了,我是一个大夫!” 来到书生跟前,我想把他扶起来靠在座椅上,因为他现在这个姿势令我很难施救。 尽管他这会儿的抽搐已经轻了很多,似乎有陷入昏迷之际,我还是无法搬动他死沉死沉的身躯,我直接略过小雷子,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乔勇,他正要起身,便见小雷子已冲上来将那书生扶上了座椅。 我看看他,心想现在怎么不怕了,便没空再理他,也没顾的上他不服气的表情。 我从包袱中寻出针盒,取出相应的银针,命小雷子点燃一根包袱中备用的蜡烛,将银针在火苗上烤了烤。 估摸了一下病人的基本情况,果然如我所料,是“碧依草”中毒的症状,这书生服用碧依草应该已有一段时间, 经过简单的施针,病人的呼吸平稳了下来,我擦擦额头上的细汗,吐了一口气。 “暂时没事了,船泊岸后,还得尽快将他送往医馆,做更进一步的诊治。”我不知道是在对别人说,还是自言自语。 “妹妹竟是一位大夫,真厉害!”是月娘在说话。 “还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夫呢,将来定是一代名医。”这次是小雷子的恭维,何必呀,现在说得这么好听,不知道是不是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第五十七章 姚府 待船泊了岸,乔勇与小雷子合作将那晕厥的书生抬上了岸,我则搀扶着大腹便便的月娘跟在后面。 船家无比厌恶的看了看书生,大咧咧的骂道:“真是晦气,怪不得我这生意一趟不及一趟!” 看他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虽然埋怨的难听,我们也只是面面相觑,并没放在心上。本想问他就近最近的医馆在哪里,但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便都没有吭声。 好人有好报,在我们向前行了没多久的时候,便看到一家规模挺大的医馆,门外有两个药童正在捣药。 看到我们这阵势,其中一位穿蓝褂子的药童立马站起身来,撩起了帘子,放我们一行人进入。还脆生生的喊了句:“先生!有病患!” 扑面而来淡淡的药香将我紧紧包裹着,我激动的快要流泪了,这里,正如我的家一般亲切。 只见一位中年男人很快迎了上来,他的眼睛就像在面部扣上的两枚胡桃,肿的厉害,睁开时就像胡桃上裂出的两条小口。 当我更进一步看到他时,才知道那胡桃是天生的,并非是外界因素所为。 “又是‘碧依草’!哎!”他的声音听起来饱经沧桑,甚至比师父更显老成,不过听到他的结论,我的心里略显安慰,自己诊断的精确率已大大提高了。 他接着道:“最近‘碧依草’中毒的人很多,经鄙人分析,与这一年一度的大会考有关哪。” 我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就听小雷子抢先说道:“我知道了,是那些参考之人常用碧依草提神,但是又把不住量,常常用得过了,可是如此?” 大夫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读书人也可怜,这点我深有体会。”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就不怕真的出了事父母亲人担忧吗?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名利,报国,只是借口而已!”我脑门一热,冲口说出。 “姑娘,你……”那大夫奇怪的看着我,好似我说了多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 就连乔勇月娘夫妇,小雷子也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但他们眼中的更多是敬佩与不可思议。 我们为书生付了诊金,便一起离开了。 待那书生醒后,便能重新回家了,经过这次教训,我相信,他会知道什么对于他才最是重要。 蓉城不愧是落索国的都城,处处可见繁华之色。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贵府林立,堪比二十一世纪的大都会。 我与几乎所有的女孩子一样,热衷于逛街。看到这样热闹非凡的场景,自然目不暇接起来。 一会儿对路边豪华玉器铺子中的玉饰兴趣大增;一会儿又对百珍搂门外牌匾上推荐的百珍包垂涎不已;这厢看到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们在一起逗鸟儿便跃跃欲试;那厢看到一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在二层小阁之上抛绣球选夫君更是想去凑个热闹…… “你还有完没完?这么走下去,天黑也休想到。”小雷子明显有些不耐烦。 我这才想起来同行的还有月娘夫妇,让他们看笑话了,谁让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呢。 在这个世界的这么多年里,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这么多车,这么多商铺,这么多琳琅满目的商品,这么多以前 只有在电视、小说上才能看到的事情,不激动才怪。 我狠狠白了一眼在一旁印堂有些发黑,不,是面色有些发黑的小雷子,又满怀不好意思的笑容看着也同样面带喜色的夫妇二人,嘿嘿笑着说:“让你们见笑了,我从小生长在荒山野岭中,从没见过这场面,所以……” “我与妹妹一样,第一次来这边也是这样子,很正常呢,谁让这里是蓉城呢!”月娘理解的安慰中充满着浓浓的自豪感。 就这样边看边走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离我越来越近,入目之下,竟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心想,皇宫除了地方大些,也不过如此了吧。 “妹妹,我们到了,有需要尽可以来找我们的,后会有期了!”月娘搀着乔勇的手臂,温柔款款的对我说,同时看了看一路上不再说一句话的小雷子。 这就是姚府?果不其然,眩晕过后,正门牌匾上两个浑厚有力的大字“姚府”便自然映入了我的眼帘。 不知为何,这座府邸带给我的感觉很奇妙,疏离中透着淡淡的熟悉之感,看着那庄严高大的门,两旁一身戎装的英武守卫,我竟一时恍惚。 又在做梦了,曾经听朋友说起,如果来到一个陌生的场景,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是神经衰弱的体现。 那我的神经最近岂不是经常衰弱,因为来蓉城这一路,我都有同样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开始我不能确认那些感觉是什么,看到姚府的这一刹那,我终于确认了,那就是似曾相识。 直到月娘与乔勇的背影隐在刚刚才打开却又重重关闭的厚重的大门之内,我还在探寻着那里面的世界…… “看够了没有?想不想进去?”小雷子一脸痞笑的蹦到我的面前。 我懒得理他,谁让刚刚在街上那么粗暴的对我,对粗暴的男人,我一向没有一丁点的好感。 “还生气呢。其实也没什么,我刚刚有些混乱,才会那么说话的。”小雷子哪有一点承认错误的样子。 “那你现在怎么好了?不混乱了吗?”我突然感觉百无聊赖,什么兴趣也提不起来了。 “那是因为我现在茅塞顿开了,还得多谢你的表现呢。我们出去好好吃一顿,顺便告诉你我的下一步计划。”说着不由分说的拉起我边走。 经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挣扎了两下,便也顺从了他,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自己的胃过不去。 如愿以偿的坐在百珍搂的大厅内,我正狼吞虎咽的吞着不久前梦寐以求的百珍包,小雷子则吃像文雅的慢慢夹起一只包子,放入银勺中,接着用银箸在包子上轻戳出一个小洞,包子内的美味汤汁便流至银勺之上。 “我相信,没有人会认为你是一位身份高贵的小姐。”他轻轻啜吸掉留在银勺内的美味汤汁,戏谑的看着满嘴流油的我说道。 我看到他最后将干瘪的百珍包蘸上百珍搂特有的酱料,品的有津有味,整个过程更如行云流水一般。 不由说道:“我也相信,没有人会认为你是一个身份不那么高贵的小厮,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快吃吧,我们还有正经事情要谈。”他说毕便不再睬我,有秘密就了不起了,我也有不少秘密呢。 “我那天看到姚大学士了,真威风呢。他可是有名的大善人呢,我一直都很敬仰他,没想到运气那么好,竟然见到他了。”一名我们邻桌书生模样的男子对同伴感慨道。 “是啊,姚大学士现在应该不在府中才是,听说这一届学子会考还是由姚大学士主持,上一届我参考时,紧张的不得了,幸得姚大学士好心安慰,才能高中。”他的同伴也是一脸崇敬之色。 “姚大学士不仅深得百姓爱戴,也深受先皇器重。要不先皇也不会从小将吾皇托付给姚大学士教导,当今皇帝励精图治,换来这国强民富,也有姚大学士很大的功劳啊。” “是啊,要不吾皇也不会尊称姚大学士为仲父了。” …… 那两个人一唱一和,左一个姚大学士,右一个姚大学士,我的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看来这姚府的主人真的很得民心喽,我的好奇心不由更上一层楼。 吃的差不多了,小雷子又要了一瓶上好的女儿红,一杯一杯的干起来,我着急的看向他,他却什么都不说,难道时机还未到吗? 直到酒足饭饱,大厅内的人已散去大半,他才开始说起话来:“都是你要省钱,不让去雅间,要不我们也不必等到人家快要打烊啊。” 这个人真可气,我们本就囊中羞涩,还要熬上大半年,当然得节省啊。 而且他又没有说要说的话是机密,不能当着太多的人说。而且,我们可以小声说,又不是演讲。我们也可以去别处说啊,干吗非要在酒楼呢。 把什么都往女人身上推得男人,我更是没有一丁点的好感。他今天在我心中好不容易树立好的那么点儿形象全部都给毁了。 “你的嘴都可以挂酒瓶了,心里一定又把我数落了百遍千遍了吧。相信我,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明早我们就去姚府,只有先去姚府我才能想办法帮你见到你的爹娘。”小雷子拍拍我的肩膀。 “我的爹娘在姚府吗?”我现在满脑子问号。 “本来觉得确实是一桩难事,可是我们运气好,认识了月娘与乔勇,而且他们都很喜欢你。我原先打听过了,月娘乃是姚夫人的陪嫁丫鬟,乔勇则是姚府大管家的儿子,大管家去世后,则由他担任新任大管家。”他不答反而继续说道。 “那又如何?”我现在脑子好像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们本就不是来这边探亲的,而且初见他们时,就已经说明多年未归的情况了,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明天我们想办法联系上月娘夫妇,说家里早已没人了,房子也早已成为平地,我们要生活,求他们让我们俩入府为奴为婢。”他编起谎话来真是一气呵成。 “我再问一遍,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的爹娘是在姚府吗?”我着急的是这个。 “我只能告诉你,只有进入姚府,你才有机会见到他们。就等你一句话,去还是不去?”他有点点威胁的味道。 “如果只能这样,当然得去了,要不还跟你跑出来做什么?”我心想,真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当晚,我们二人随意找了一家客栈凑活了一晚。都城的消费真不是盖得,在这边档次最低的客栈一晚的花费,已能让我们在芍城住高档客栈五六天了。 第二天一大早鸡刚刚叫,我们便离开客栈出发了。我打着呵欠,揉着松懈的睡眼说:“这是什么规矩啊,鸡叫过后不离开就加算一天的银两!” “要不怎么叫都城啊,我们快要到了,一会儿可别乱说话。”小雷子努力保持着清醒,叮嘱我道。 “知道了,一会儿把话都让给你,我不说便是。”我现在只想睡觉,多说多错,不说才好呢。 走了半个时辰的路,我们便到了那座神秘的府邸前。 “你站在这边等我,我这就去说。”小雷子安顿我在台阶下等他,便上去到大门前。 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背影,当他正要迈上最后一级台阶时,便被两名守卫很不客气的拦下了。 不知他塞给了守卫们什么东西,他们似乎犹豫了一下,接着交头接耳起来。 不一会儿,一名守卫看着小雷子,另一名守卫则进入了大门。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大门重新打开了,刚刚进去的那名守卫带着乔勇出来了。 小雷子不知给乔勇说了些什么,乔勇便向台阶下我这边看来,随即小雷子对我也招了招手,示意我上去。 来到他们面前,乔勇沉稳的声音说道:“你们受苦了,先随我进来吧。你们先在这里略作休息,喝点薄茶,待我禀明夫人,是否收留你们就看你们的造化了,不过我和月娘都会尽力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他领我们来到一间放杂货的屋子,里面摆着一些用具器皿,腾出了一块地方放了一张小几,上面摆好了茶壶与茶碗。 “这是我平时接待送货商人的地方,简陋了些,还请二位不要介意。”乔勇略有些歉疚的说。 “怎么会呢,乔大哥,你严重了。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雪中送炭了,我们又怎么会嫌弃呢。”我感激的说道。 人家是真诚的相待,我们却是别有目的,我的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 “月娘姐姐还好吧,我挺想她的。她的胎位有些不稳,你们这些天一定要小心啊。”我突然想到那日搀扶月娘时曾经抚过她的脉门,确有脉象不稳的征兆,不知为何,我这会儿给说了出来。 乔勇面上立即呈上不安与疑惑的神色,可是转瞬又舒展开了。可能是想起我是一位大夫的事情了。 “多谢姑娘提点,月娘也总是念叨姑娘,我想,留一个称心的人在身边,对月娘的生产也会有帮助。”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掀帘子走了。 看着这陌生的房间,不由透过窗看向那既陌生又熟悉的院落,在这里,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呢? 我真的能见到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的爹娘吗? 第五十八章 分离 等了好久,我只好以喝茶来打发时间,当然茶水也不便喝太多,怕想要去茅厕,在这豪华府邸人生地不熟的,多不好意思啊。 抬眼看看小雷子戏谑的双眼,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更是流露出一股子主人翁的气 息,仿佛这偌大的宅子是他小雷子的一般。 我几乎不抱希望了,正当我想开口与小雷子商量是否应该打道回府,另谋他计之时,一声温柔的呼唤使我失落的心重新荡起了涟漪:“妹妹。” 惊讶转过头去,一声“月娘姐姐”便冲口而出。 只见月娘沐浴在晨曦中,正在温暖怜惜的对我笑,弯弯的双唇之间露出的几颗贝齿亮晶晶的,正如她一双明亮的眼。 月娘回到这气派的府邸中,梳妆打扮讲究多了,但走的还是朴素淡雅的路线,穿着藕色纱裙的她双手小心的护着自己的孩子,自上而下透着母性的光辉。 这一刻,我竟呆了,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凤姨,甚至,想起了我从未谋面的娘亲。 娘爱孩子,毋庸置疑,从你孕育我的那一刻,可曾想过,我们会分别的如此长久,更曾想过,我们还会有见面的一天? 我宁愿相信,你是爱我的,我们的分开,只是不得已,我的限度,也只能是不得已。 “月儿,你怎么哭了?”月娘早已来到我身边,用纱袖将那不知不觉流下的泪轻拭了去。 “没什么了,只是觉得做母亲好幸福……”我还真有点羡慕月娘平淡幸福的生活了。 我有点矛盾,不知自己是不是真是一个甘于平淡的人。 “那有何难,你与雷兄弟也生一个便是,不过真的,做了娘之后,我每天都有数不完的冀盼,好似新的人生刚刚开始一般。”月娘看看小雷子,又看看我,微笑着说。 小雷子忙接话说什么:“我会努力的”,还嬉皮笑脸,挤眉弄眼的看着我。 而我刚刚感怀的心情还未平复,过了好一阵儿,才回过味儿来他们在说什么。 纵使脸皮再厚,我也能感到自己开始脸部温度急速升高,不愿吃亏的呵斥道:“你休得乱说!” 小雷子不怒反笑:“娘子脸皮儿薄,还知道害羞了。” “你们小两口还真有意思,妹妹年幼,你要多多让着她才对,别总是惹她生气。”月娘为我们打起圆场来。 我们真的很像夫妻吗?月娘好像一点都不怀疑似的。 “有了身子确实不便,站了这么一会儿,腿就累的厉害”,月娘在小几旁坐下,“只顾着看你们斗嘴了,倒忘了说正事。” 看着月娘的情绪挺好,我猜测道:“是不是夫人同意我们留下了?” 月娘点点头,轻声道:“老爷不在府中,府中一些事情便可由夫人做主。我对夫人说你是我失散多年的远房表妹,家道中落,便来此投奔于我。记得,千万别在夫人面前说漏了嘴。” 我点点头,半开玩笑的说:“听月娘姐姐如此一说,便知你一定是夫人面前的大红人喽。” 不知为何,此话一出,月娘好看的秀眉竟蹙在了一起:“再多的宠爱又如何呢,我宁愿去那里陪她。” “谁啊?”我不加思索的问道。问后却又后悔了起来,听她这口气,那人绝对遇到了什么倒霉的事情,或者是有着不顺心的遭遇。 孕妇想到不开心的事情,对胎儿不好,我这么问会不会引起她的伤心事呢? “姐姐,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看到月娘的眼圈儿都红了,我更是后悔的抓胸顿足。 “只是想她了,好想她。不知为何,你给我的感觉和她好像,怪不得我们如此投缘。”月娘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执起我的双手。 “投缘可不是用嘴说的哦,嘿嘿。”好的情绪也能传染,我要尽快将她从灰色情绪中拉出来。 看到我瞄向她肚子的贼溜溜的眼睛,月娘了然道:“竟是打了我孩儿的主意,要怎样,说吧。” “我要当姨娘。”我伸手在月娘圆圆的肚子上摸了摸,学着奶声奶气的样子不停的说着:“姨娘,姨娘……” 月娘同时带来了令我大松一口气的好消息,我们“夫妇”二人由于种种原因,不方便共住一室。 我的住处被安排在丫头房中,月娘破格允许我这些天陪伴她一起睡,因为乔勇这些日子有要事要办,必须离开一段日子。 月娘又分娩在即,我懂医术,在一边照顾,他们也放心许多。 突然觉得好感动,他们夫妻俩如此轻易给了我信任,将如此重大的事情托付给我,将心比心,我又怎能不坦荡荡呢。 爽快答应后,我才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姐姐还没有说都让我们做什么呢?不知道我干不干得来。” “她可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之人,真怕她干不来。”小雷子在一旁插科打诨。 我狠狠瞪了他一样,在他心中,我就是那么没用一个人吗?不过,我真的没有做过多少家务,比如打扫、洗衣什么的,当然,除了一样,便是做饭…… 喜欢鼓捣吃的东西是我的另一大喜好,突然怀念起幽幽谷中的冰窖,还有那清凉爽口的什锦果汁。 掐指一算,出来已有近十天了,不知道师父与师兄有没有想我,找我。 “这丫头,又跑神了,我现在身子重,夫人身边又缺一个称心的丫头,我看你聪明伶俐,便将你荐给了夫人。夫人本不愿身边人是生面孔,我说尽了好话才给你谋了这么个好差事。”月娘摇摇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我说。 “哦,好啊。在哪待不是待啊。谢姐姐费心了,那我……我夫君呢?”我看着小雷子,心想如果离他太远,不方便联系怎么办,这么大个学士府,我可是路痴一个。 “你们还真是见不得,离不得。现在害怕见不到人家了?放心吧,雷兄弟以后就跟着乔大哥,这次出门,小雷子也要跟着出去长见识喽。所以这些天,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喽,哈哈……”月娘情绪好了许多,掩着口忍不住笑道。 也好,这段时间就好好陪陪月娘,顺便帮她安胎,陪她顺产,她的预产期还有十天左右,我一定要小心翼翼,报答这份难能可贵的知遇之情。 小雷子看到我的表情变化莫测,眼里的笑意更浓了:“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竟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雷兄弟,放心吧,你媳妇儿在我这儿,我保管一根汗毛都少不了。”月娘第一次开了句这样的玩笑话。 我与小雷子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你们用些早饭,收拾收拾行李,便安置下来吧。雷兄弟,一会儿你直接去前跨院找雷大哥,他在那里等你;月儿就直接随我去见老夫人吧。”月娘拍拍手,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便拿了一个三层食盒进来。 “你们慢慢用,我一会儿过来。”月娘说完,便被那小丫头扶着出去了。 没想到食盒里面竟有我喜欢的珍珠羹,就着金银馒头与豆腐乳,算是近日里用的最家常,又最美味的早饭了。 喝下第三碗热气腾腾的细粥,紧绷的胃舒缓起来,这才看到小雷子眼前的粥已经凉了,而他,只顾着看我,竟没喝一口。 “你不喜欢吗?这么好的粥。”我随意舔了舔嘴唇,疑惑的问道。 “这一去,我们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想多看你几眼。你喜欢,便多喝些吧,把我的那份也一起喝了吧。”小雷子幽幽的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在乱说什么啊,你只是同乔大哥出去办事,怎么说得像是要生离死别一般。”听到他那么说,我不由便大动肝火。 “娘子是在担心我吗?我就知道,娘子心里总有一个角落,惦记着我的好。”他说了这句话,更是令我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对劲,还是哪根筋搭错了?”我没好气的问他。 “纯属有感而发,容我再任性一次吧,你如果真是我的娘子该有多好,不掺杂任何其他的凡俗之事。”小雷子看着粥碗,不再看我。 “你……”想到我们从不打不相识,到这些日子以来的形影不离;从他为我熬药医病,到承诺为我寻亲慰情;从他对我点点滴滴的保护,到对我江湖经验的提点……此时此刻,他身上的缺点已全部被优点覆盖住了。 我的内心也早已对他产生了依赖与信任的感情,将他视为我的朋友了,从我答应随他出谷的那一天起,这样的关系已经建立了。 “我们是朋友,我会祝福你的。你不是有那条红豆手链吗?那是平安符,你戴在身上,一定能平安归来的。你还要帮我找爹娘呢,可要对你的话负责!”我伸手将他的头重新托了起来。 放在古代,这样的举止是不是有些出格? 我一时激动,倒给忘了,只能忽闪着眼睛装迷糊。 他的眼中重新聚集了光彩,喃喃道:“你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记得我的话,要想见到你的双亲,就不能离开这府邸。” “粥凉了,快吃点馒头吧,不吃早饭不是好习惯。”我拿起一个玉米馒头,递给他。 “你的关心令我有些……动摇……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你在这里要保重。有什么事情,别忘了与月娘商量。”他边走边将馒头胡乱塞了下去,与平日里吃饭时的斯文像全然不同。 不管是什么样的差事,都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第五十九章 夫人 我的丫鬟生涯正式开使了,并且已在姚府还算顺利的度过了两天。 至今,第一次见到老夫人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老夫人其实并不老,是一位保养得宜的中年贵妇。 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皮肤白净细腻,五官精致,风韵犹存。 可是并不显老的她却喜着深色裳裙,素面朝天,且脑后只梳有一个简单而厚重的发髻,一支素色百鸟朝凤簪斜斜的插在脑后。 凤乃一国之母的象征,能佩戴此簪,足以证明老夫人身份的不一般。 至于到底是妇凭夫贵,还是夫凭妇贵,我就不得而知了。 老夫人面前,按月娘交代的规矩,我应是跪下接受她的接见的,并且需要低头顺目,不得正视。 所以直到老夫人一句分量十足的“抬起头来我看看”,我才如获大赦般的抬起了早已酸胀的脖颈。 老夫人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如果不专心致志的去聆听,恐怕我根本不会听到。 可是其中却透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震慑力,令人无法忽视。 世间万物,总是矛盾的,这又一次证明我深信的真理。 第一眼看到老夫人,便被她眼中的锋芒镇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呢!”她眼中的神采终于在停顿了几秒钟后由锋芒转为了不屑。 “民女名叫月儿,是一名孤儿。”按理应说奴婢的,可是我怎么都说不出口。 “哦,倒是个干净的孩子。听说你是月娘的远房表妹,心灵手巧,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她将我左看右看,几乎将我浑身上下穿出一个个洞来时,听到我的话,好似松了口气般的放话了。 我能感觉得到,这位夫人对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这个豪门可不好进啊。 反正见了父母,了解到实情我就走,又不是一辈子待在这里。 暗暗为自己打了气,便也心安理得起来,专心致志扮演起一个丫鬟的角色。 从前一直是在做大小姐,也并不认为丫鬟低人一等,直到来到这里,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主子都像幽幽谷中一般,将丫鬟小厮当作相对平等的劳动者。 一句话,丫鬟不好当。 从奴婢这个称谓中就可以看出,这个世界还是正常的封建社会,我之前只是被某些特殊情况与并未激化的矛盾给误导了。 人与人的尊卑贫富,竟是天注定的,统治阶级的枷锁,无时无刻不在牵动着底层下人的心。 一个大学士府都是如此,皇宫里更不知是多么可怕的所在呢! 老夫人话不多,却很严厉,经常能看到她挑剔的训斥丫头,在她身边做事,时时刻刻都得提心吊胆不说,还感觉到很不自在。 在我抹桌子、端茶水、整理床铺时,总能感觉到周身有视线缠绕。 而这些时刻能与我待在一起的,除了老夫人,别无他人啊。 她想从我身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呢?还是她怀疑到了我此行的目的? 不可能啊,我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才是啊,而且,我来的时间并不长。 不得已,我晚上躺在床上将这些疑惑告诉了月娘,起码她比我更了解老夫人,应该能分析个所以然。 “妹妹莫怕,老夫人为人是严厉了些,却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主儿,只要摸顺她的脾性,还是很好伺候的。”月娘搂着我的肩膀开解道。 “我很少见她笑呢。这府里这么大,也不见她出去走走,而且这府里怎么没有其他主子呢?我整天只能见到下人。”我有些疑惑。 “哦,老爷外出办差,公子又出门办事了,一直未归,老夫人定是念子心切,无心于他事吧。”月娘有些迷迷糊糊的说。 看她已经渐入梦境,我也不好继续盘问了,只得掖掖薄被,闭上了眼睛。 又是崭新的一天,天还没有大亮,便得起床,流水线似的打水洗脸、漱口,穿好翠绿色的丫鬟制服,梳好简单的双环丫鬟髻,便来到水房帮夫人打热水。 端着铜盆来到夫人的卧房,轻敲了下门,听到一声轻飘飘的“进来吧”,我便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了。 夫人正坐在床沿想着什么,一头青丝顺顺的披在脑后。 服侍夫人穿好衣裙,洗完脸,便将夫人带至梳妆镜前坐下。 夫人的脸色由于刚刚睡醒的缘故,红润了许多,就像涂了少许的胭脂一般。 情不自禁中,我说出了口:“夫人真好看。” 老夫人条件反射的回头看我,看不出喜怒,只是牢牢地盯着我。 我有些慌了,赶忙说:“月儿只是实话实说,请夫人不要怪罪月儿放肆。” “谈不上什么怪罪不怪罪的,我只是第一次听人在我面前这么说话。”她有些幽幽的说。 “夫人今儿个让月儿梳一个不同的发式可好?夫人的头发又浓又密,梳起来一定很好看。”我轻轻梳理着她的发丝,试探着的问。 “都一大把年纪了,再说,好不好看有什么打紧,又没有人来看。”她的语气中充满了辛酸。 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吗?她一身富贵,又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还是,金钱与权力终究买不到她想要的。 “夫人,容月儿再放肆一次,为了自己看,也应该天天开心才是。”我好像又有点多话了。 “哦?你能看得出我不开心?倒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夫人好像兀的对这个话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夫人这么雍容华贵,却从不悉心装扮自己,衣裳也都朴素之极,而且,我还没有见过夫人笑呢。”我老老实实的说。 在她面前,这个时候,只能说实话,我也只会说实话。 “呵呵,是啊,这么多年,我都忘了自己还会笑呢。多亏了你的提点呢。”她竟然淡淡的笑了,脸颊边各有一个小酒窝,确实是一个大美人。 突然,她又转向我,看着我还来不及收回的笑容,眼中的光彩突然又变得犀利起来:“对啊,我一直都是为了自己,不是吗?哈哈,你无时无刻不在提点着我,我一直是为了自己。可是,为了自己,怎么会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呢?” “为了自己,哈哈,我是为了自己……你出去吧。”老夫人突然的转变令我有些措手不及。 “你怎么还不出去?快走!快走啊!”看着还在一边呆呆的我,她竟发起怒来。 我赶忙俯俯身,退了出去,但我不能走远,只好站在门外等待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在我沉思间,一位送早餐的小丫头已推门进入,我正要喊她,却已来不及。 只听得一声“啪”,接着是盘子与碗噼里啪啦打碎的声音,间或着夫人有些歇斯底里的指责声,那小丫头捂着脸哭着跑了出来。 我赶紧迎了上去,看着那小丫头红肿的脸颊,心疼又有些自责的问道:“怎么了?” “夫人……夫人嫌筷子上有尘土,说……说我想害她生病……”小丫头满腹委屈,抽抽泣泣的说。 “夫人定是今日心情不好,你快回去吧,别忘了拿手帕蘸上凉水敷敷脸。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安慰了小丫头几句,就将她打发回去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知这个比喻是否恰当,祸算是我闯的,虽然不知道我怎么惹夫人生气了。 连累送餐的小丫头确实是我的过错,这老夫人本就不好伺候,我早该知道才对,沉默是金,可是我却舍金取石,砸了自己的脚。 正想着舍生取义,昂首挺进房门的我,听到身后还未走远的小丫头一声惊喜的叫声:“公子,你回来了!” “兰兰,你的脸怎么了?”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转过了身,惊喜的表情却瞬时冻结。 那个风度翩翩,潇洒自如的美男子并不是小雷子,我就说他什么时候成了公子了,而且外出办差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啊。 “有这等事情?……”他们又叨叨了一阵,我却立在原地,忘记了移步,只是在想如果小雷子在有多好,我好想同他商量商量这些奇怪的事情。 “姑娘,你是新来的吧?怪不得这等花容月貌我却不曾见过。”他不知何时已将扇子合了起来,托起我的下巴。 他长得确实好看,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的与夫人有的一拼,却多了些男子的阳刚之气,反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可是此情此景下,我却无心欣赏。 “公…公子,月儿乃夫人身边的丫鬟,今天才刚刚当值第三天,而且,而且我……”我被这大公子轻浮的举动搞得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这整个姚府中,怎么主子都这么不正常啊,就差一个姚大学士了,不知道与外界的传言是否有出入,我不禁怀疑起来。 “而且什么,说啊。”他不仅没有收敛一下自己的行为,甚至变本加厉的用另一只手箍住了我的右手臂。 我使出浑身的力气甩开了他,他也许没有料到我的劲儿还挺大,其实我不得已之下使用了内力,谁让凭蛮劲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而且我已是有夫之妇,请公子自重!”我狠狠的瞪着他,别以为自己是贵公子,将别人的一切都可以视为草芥。 刚刚都是因为他的声音,与小雷子那么的酷似,我才忍了那么久。 可是他的行为愈加没有遮拦,我绝对无法再忍耐了! “哦?这倒是可惜了。”他并没有如我预料的一般发起怒来,反而一双俊目中的戏谑之色越加浓烈。 “兰兰已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后半部分告诉了我,前半部分就交给你了。”他没再胡搅蛮缠,开始了正经的询问。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便将刚刚在屋内我与老夫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他听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接着笑了下,周围马上变得春色满园,不知为何,我的脸竟有些烫。 真受不了我,经受多重美男考验的我还会这么窘,心里把自己暗暗鄙视了一下。 “你下去吧,这里交给我了,有什么事情自然会唤你过来。”他竟学我刚刚对兰兰说得话,看着他春风得意的眼睛,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第六十章 子游 已走出好远,还能清楚的听到夫人惊喜的颤音:“子游,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快进来,让为娘好好看看……” 老夫人看到儿子回来了,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愣是从一个凶神恶煞的罗刹瞬间转变为圣母玛利亚。 也许,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吧。 想想娘,她见到我也会这么开心吗? 她,藏在这偌大的宅子里的哪一个角落呢? 我不知道,我无处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也只能记着小雷子的叮嘱,无论再厌恶这个地方,也不能离开它,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有找到娘亲、见到爹爹的希望。 即使心中的希望在此时此刻,对我来说是那么的渺茫…… 小雷子在哪里呢?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好依赖他,好想听他说说我的父母,我从未谋面的父母。 脑海里小雷子的面孔渐渐由清晰变得模糊,又从模糊渐渐变回了清晰,只是重新清晰的人影像他,又不完全是他。 我看不透他,像迷一样的他。 想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男子,无一不是浑身散发着迷幻的色彩,不知秘密多是潮流,拥有神秘色彩是时尚,还是我遇到的人都太经典了。 “在想情郎吗?这么如痴如醉!”思绪被某位不速之客打断。 我不仅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烦躁,反倒心里一甜,兴奋中根本没有听清说话的内容,只听得说话的腔调。 冲动转过身大叫道:“小雷子!” 随即我的手很不争气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是小雷子!又是那个纨绔公子,他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 “公子万福。”我极不情愿的弯了弯膝盖,说了一句丫鬟公开课中最常用的礼貌用语。 “哦?怎么变得如此乖巧了?”说着还不忘啪的一声甩开扇子,招摇的摇了摇。 垂肩的发丝随着扇风飘摇着,笑意盈盈的脸孔上,精致的五官仿佛都在笑,确实是一幅亮丽的风景,不过还是那句老话,我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心思去欣赏。 “公子怎么能来这种下人待的地方呢?我还是出去听公子的吩咐吧。”迎向他的目光,我总有些心慌慌。 更何况正好月娘不在,只我们俩待在房间里,感觉有些闷闷的。 “那倒不必,月姐姐的屋子一向优雅,我打小就喜欢在这儿玩。这几年常常外出办差,很少来了,竟没有一丝改变。”他绕着屋子来回晃了一圈,摇头晃脑的说。 “月娘姐姐都已成家了,这屋子你自然不便再来。”我嘟着嘴刺了他一下。 “那你怎么还在这儿?”他翻翻俊目,自以为自己的媚眼很有魅力,我呕了一下,我才不吃这一套。 “我跟你怎么一样,我是女孩儿,而且,乔大哥他外出了,是他让我这些日子陪姐姐的。”我的声音好像提高了些。 “月姐姐认你做妹妹了吗?只希望她不要看错。你夫君呢?有夫之妇?”我发现他挺喜欢损我的。 他这人好像是自来熟,可是我和他并不熟啊,加上这会儿才仅仅是二面之缘啊。 可他好像并没有看出我的不自在,只是兀自在一旁滔滔不绝。 我忍了,谁让我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我的身份哪,此时还是一个可怜的小丫鬟。 当我已在心中为给他施了一百个“shut up”咒时,回过神来,他仍在念道着我的夫君是何方神圣,想要会会他之类云云。 不用说,我的头立马炸成了几瓣。 幸亏我还没有真的夫君,只能让小雷子暂时来顶这个雷了,谁让小雷子姓什么不好,非要姓雷呢。 “少爷,如果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要出去做事了。夫人这会儿应该需要我伺候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对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娘被我劝服了,她接受了你的建议。”他的眼睛立刻变得神采奕奕,兴致勃勃的告诉我。 “建议?您是说……”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说,她一辈子看似都在为自己着想,却没为自己真正活过,以后要开心的活了,她要你现在就去为她梳一个别致的发式。”玩酷的公子摇着扇子说道。 “那……我……”我正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感言,可是却…… “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你为什么不问呢?月儿?”他还是打断了我的思绪。 “主子的名讳,我这个小丫鬟怎么敢随便问呢。”我咬咬牙,硬是咽下了想要啃噬他的冲动。 “那你听好了,我叫姚子游。姓姚,名子游。”他离我好近,啪的一下,吓了我一跳,原来又将扇子给合上了。 他认为这么很帅吗?不停的用那把破纸扇玩花子。 这种骗小姑娘的做法,早就过时了,更何况,对象是我这么一个老姑娘,真可笑。 “公子,我是有夫之妇,还请您自重。”我不知说什么了,又将这句老掉牙的话给搬了出来。 “你没有夫君,其实我都知道。”他朝我眨眨眼,再次用扇柄挑起了我的下巴。 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极了他的娘。 他的笑容也很温柔,慢慢的绽放在嘴角,我却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是姚府的大公子,竟知道我与小雷子的秘密。 我们不是真夫妻的事情,就连月娘夫妇都没有告诉啊,他又是从何处知晓的呢? 等等,观察他的眼睛看看,反正我们现在的距离足以让我看仔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不知里面有没有夹杂着欺骗的闪烁不定呢? 对视良久,我还是失望了,因为我只能看到他的成竹在胸,志在必得。 要么是他的演技太高明,要么是我的洞察力还不够强。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使劲拍掉他的扇子,趁他还没回神之际跑出了屋子:“公子,你好 好怀念月娘姐姐的屋子吧。我这便为夫人梳头去。” 怕他追来又说什么胡话,或者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被人看到,传到夫人的耳中,可就得提前打道回府了。 我的下下策便是一口气跑到了夫人房门口,回头一看,没有他的身影,这才深深呼了一口气。 平定了一下紊乱的气息,镇定了一番思绪,才抬手轻叩房门,却无人答应,又候了一会儿,便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揉揉眼睛,不对,再掐掐自己的脸蛋,很疼的,竟不是在做梦。 一袭水红色宫装的佳人斜斜坐在梳妆镜前,手持炭笔仔细的描画着娥眉,或许是过于专注了,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我并没有见过落索国真正的宫装,凭专业的敏锐,告诉我那身水红色的衣裙便是。 当然,这也与镜前人的身份极为吻合,极尽雍容华贵之能事。 令我感兴趣的那头美丽的长发则规矩的披散在脑后,只是随着右臂的轻微动作才令些许淘气的发丝有机可乘,轻轻左右摆动着。 睁大眼睛看了好久,我才打心里确认她便是夫人,已经脱胎换骨一般的夫人。 姚子游的能量真令人无法小觑,他究竟花言巧语了些什么,竟令执拗倔强的夫人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 “丫头,看够了没有?”夫人突然转过头来,竟然笑颜如花。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她的转变有些过于突然,看着她此时自然的神态,我愈加迷茫。 夫人,究竟是前两日那个略有些偏执的贵妇,还是此刻风韵十足的贵人?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这一次,我看到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这衣服,有多少年没穿了,不知款式有没有过时?你来看看,丫头。”她挥动着丰腴白皙的手臂,召唤我来到她的身边。 “这衣服很衬夫人您,您看上去就像年轻了十岁呢!”我实话实说。 “哦?”她轻抚了一下红润许多的脸颊,眼神空洞起来,似乎回到了不知何年何月的日子。 我的双手灵巧的穿梭于发丝之间,积极调动所有的灵感,借助发簪与步摇为那头青丝安排着最合理的归宿。 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夫人弯了弯嘴角,犹豫很久,终于说道: “你和子游说的对,我是该改变了。没想到一个小丫头都能看透的事情,我这活了半辈子的人却参不透……不管怎的,应该重重赏你才是。说吧,你想要什么?”沉默半响,坚定的神光重新聚集到夫人的双眸中,她轻声问我。 “无功不受禄,我只是实话实说,实在不敢担当什么赏赐。”我不卑不亢的回道。 “哦?”她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我的神色又逐渐冷了起来:“你……” “她不要赏赐,我可要呢!”夫人的话被姚子游的突如其来打断了。 夫人的柔情顿时回到了美艳的脸上,甩开站在身后的我的手,站起身迎了上去:“子游!” “娘有多久没这么打扮了,还是娘最好看。”虽然姚子游所言不虚,却总令我感觉有奉承的成份在里面。 “我儿今日真乖,又来看娘了。当然,你的功劳最大,说吧,你想要什么?”夫人拉着子游亲切的说。 “我要她!”他的眼睛好像是瞄着我来的,我摇摇头,眼睛没花,他的扇子柄好像也伸了过来。。。。。。 第六十一章 失踪 很不幸,夫人虽极不情愿,却还是不忍忤逆自己宝贝儿子的意思,断然将我借用给姚子游。 而借用期限为:不可知。 由此可见封建社会的黑暗面,及下层劳动人民的辛酸。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被当作了工具,不仅不能表现出任何怨言,还得叩首谢恩。 小不忍则乱大谋,来这里的目的支持着我异常疲惫与反感的神经,却无法阻挡自己沦落为会说话的工具这一可悲的经历。 就寝前烫脚是我的习惯,总觉得一天的疲惫与心烦都会随着由下而上的热腾腾的雾气飘散于无形,终究消失的一干二净,同时,也为每一个新的明天注入了无限能量与希望。 我坐在床沿,看着自己被烫得红彤彤的脚丫,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今天夫人将我“借”与姚子游时的表情。 乍一看,好似是不舍,却令我很不自在,那不舍并不是源于发自内心的欣赏与喜爱,更像一个淘气孩子被人抢了感兴趣的玩具,却不能反对般。 夫人对我究竟是何种感情呢?我更是捉摸不透,只能凭第六感——她并不喜爱我,自从我们的第一面,我便知晓。 可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表现出不舍之态呢?这其中又有什么玄机呢? “月儿,又在想什么呢?”一只略有些浮肿的纤柔的手递来了绸布给我。 我轻轻擦拭了脚丫,收拾了木盆,拉着月娘一起钻进了被窝。 “姐姐,孩子快出生了呢,你还好吧?”我拱着身子靠在月娘身边,双手轻轻覆上她的小腹。 “还撑得住,做娘的人,都是天下最勇敢,最幸福的人。”月娘点点我的额头,诉说着她的经验。 其实我心里知道,月娘她忍得很辛苦,由于胎位不正,身子骨又柔弱,她的这一胎一定会艰难许多。 我尽量用一些家常的,药性弱却疗效好的材料为月娘安胎,既便如此,她的手脚还是日渐浮肿起来。 别的孕妇怀孕期间都是圆滚滚的,一脸福相,而月娘,除了肚子有点孕妇样外,竟是令人心疼的消瘦,就连脸颊,都深深陷了下去。 她的精神看起来很不好,这几日尤为明显。 “姐姐近日可有心事?”思虑几番,我还是问出了口。 “实不相瞒,这些日子我的心里总是不安的很。只怕乔大哥这次出门,会遇到什么变故。”月娘叹了口气,酸涩的说。 “姐姐莫要多心,乔大哥又不是第一次出门办差,能出什么事情啊。再说,还有小雷子在身边。小雷子别的什么不说,还是有两下子拳脚功夫的,断不会出什么意外。”我只好说些宽心的话。 “妹妹有所不知,乔大哥总是说我是妇道人家,从不告诉我他每次出门都是去办什么差,但我能感觉到,他做的事情,绝对不简单”,月娘又幽幽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总之,我好担心,这次,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是啊,这堂堂的大学士府还有什么需要经常出门办的差事啊?”我微微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妹妹就有所不知了,姚大学士入仕之前,曾经是生意场上的人。但是至于是什么生意,我就不知道了。”月娘似乎在竭尽全力的搜索着有关这方面的信息。 “哦?那就有可能这些生意还没有结束,所以需要公子、乔大哥他们经常出门办一些差事,应该都是与这些生意有关的吧?”我自问。 “可是,正经的生意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月娘现在是孕妇,神经特别的敏感,不过,她想的也没错。 “姐姐,多想无益,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生个健健康康的宝宝,母子平安的等着乔大哥归来。”我尽量笑了出来,为自己打打气,也为月娘母子送上祝福。 “是啊,快要见到孩子了。希望,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能见到爹爹才好……”月娘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疲累的她,渐渐睡着了。 我却没有那么容易睡着,明天就是在姚府的第五天了,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一切,甚至有些心有余悸。 明天不仅要面对夫人的喜怒无常,还要面对姚子游的神经质折磨,真是越来越艰难了啊。 姚子游,他身边缺丫鬟吗?干吗要我过去。 我总觉得他要我到他身边,绝不是当丫鬟伺候他那么简单。 想也没用,还是坦然面对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吧。 吱吱呀呀的开院门声将我从浅浅的睡眠中唤醒了来,睁开朦胧的睡眼,惊讶的发现床边之人还在熟睡着。 欣慰的笑了笑,这些日子月娘的睡眠极不安稳,每天早晨比我这个下等小丫鬟起的都要早呢。 今个儿却睡得这么踏实,是个好兆头啊。 可是抬眼一看,才傻了眼,太阳已经照的老高了。 一惊之下,这才想到昨天离开夫人别院时,夫人的吩咐与姚子游的交代。 我现在算是姚子游的贴身丫鬟,第一天上任,怎么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照屁股呢? 直怪自己晚上不好好睡觉,竟是胡思乱想,此刻竟清晰的记得昨晚敲三更时我脑海中还盘旋着小雷子呢。 拍拍头,边想着一会儿该用什么对策应付姚子游,边轻手轻脚的支起身子,掀起被褥。 这一支、这一掀不打紧,差点使我的心跳出了嗓子眼。 只觉双手所及之处全是湿濡濡的,被褥之上竟湿了一大片,一开始还只是无色的液体,渐渐竟变得鲜红! 条件反射般的看向月娘,只见她双唇紧闭,眉头轻锁,看似一副平静的样子。 而她的身下,正涌出着令我触目惊心的血水! 我这会直想骂自己猪头,只有我这样的猪头才会这么后知后觉。 刚刚起身时看到的月娘并不是熟睡,而是昏厥,她的羊水已经破了,现在更有难产的迹象。 虽说我对生产之事略知一二,却还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遇到。 我快速扯下被单,垫在月娘身下,轻点几处基本的止血穴位,也不知这样能不能止住血,此时此刻,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即使现代医学如此发达,产妇因为生产不当大出血而发生意外的案例都不在少数,更何况是科技如此落后的古代呢? 看着汩汩的血水,我的脑子顿时有些蒙了,里面全变成月娘温柔的笑,乔大哥谆谆的嘱托,致使我疯了一般的跳下床,奔了出去找帮手。 院子的人呢?我往返着寻找着别的丫鬟们,却终究徒劳无功,竟无一人的踪迹。 怎么办?时间紧迫,我必须看着她,我不能离开月娘啊,可是,谁去叫产婆呢? 此刻,我才真正领略到了什么叫做分身乏术。 等等,我差点欢呼出声,院角那棵老梧桐树下,一个身着一袭白衣的人,正悠闲自得的背着手踱着步。 管那人是谁,我只觉当时看到的人就是救星。 气喘吁吁的来到他的身边,他已早有所闻的转回了身:“你……” 一开始还是调侃的语气,可是马上却住了声,神色变得有些尴尬,眼神也有些迷离起来。 这下我可看清了,竟是子游大少。 我没工夫和他蘑菇,开门见上的说:“恕月儿无理了,请公子帮忙唤产婆过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想,其中的利害关系,公子自会知晓。” 看着我着急严肃的神情,姚子游好像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施展轻功快速离去了。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月娘的身边,看到血流似乎已经有所控制。 便翻出自己的针盒,在月娘的人中穴上轻刺下去,她却仍然毫无反映。 我祈祷着月娘能够清醒过来,昏迷着生产怎么可能? 现在又没有剖宫产,产妇只可以凭自己的力气将孩子生出来,如果月娘没有知觉,便使不上力气,这将如何是好? 突然想起唤醒昏迷病人有一种很好的方法,便是情感呼唤法,当然,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 就是在病人耳边放个录音机,找个他(她)最牵挂的人录一段话,一遍遍放给他(她)听,只要坚持,会有奇迹的。 这里的条件不允许有录音机这么高端的设备,我就充当一次人工录音机吧。 “娘,我是宝宝,我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更想看看你的样子,你也看看我吧。”我学着孩子稚嫩的声音呼唤着她。 …… “娘子,为夫回来了,还有我们的宝宝,我们三个人,要一辈子在一起,快乐的生活。”我粗声粗气的学着乔勇的音调在她的耳边低唤,一边继续轻刺月娘的人中穴。 如此轮换着说了几遍,月娘的美睫竟动了动,一滴莹润的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到了下颚,惨白干裂的嘴唇也微微张了张。 我惊喜的呼唤:“月娘姐姐,你快醒醒,宝宝就要来陪你了,你可不能睡!” 谢天谢地,月娘终于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朝着我咧咧嘴。 我正想鼓励她几句,她的五官却皱在了一起,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促使她的上身猛然弓起,一声沙哑的大叫响彻整个房间:“痛!” 我能感到月娘就要生了,不能再等了,可是产婆怎么还不来呢? 看着月娘渗满冷汗的惨白脸颊,以及又有些控制不住的血迹,我决定亲自为月娘接生! 虽然不信什么老天,可我在做此决定前还是说了一句:“老天保佑!” 从隔壁水房中的炉子上端起准备梳洗用得水壶,将开水倒入脸盘中,端至月娘的身边。 我又找了一把月娘平日里做女工用的小剪刀,点了蜡烛,在上边烧了烧,还胡乱扯了些干净的被单,及缝被子的线,还有随身带着的少量的纱布,只能这么将就着了。 我仔细的净了手,因为天气较热,没有擦拭也很快刚干了,避免了二次污染。 参照着以前略读过的这方面的医术,我轻声诱导着月娘放松神经,并慢慢地屏气、使劲,用胸式呼吸的方法。 月娘是第一次做母亲,我也是第一次接生,我们两个第一次由此展开了首次合作。 直到我们俩都筋疲力尽,开始有一丝绝望时,宝宝的头露了出来。 我激动的大喊:“月娘姐姐,再使把劲,宝宝快出来了。” 月娘的表情明显宽慰多了,竟虚弱的笑了笑。 随着月娘的继续用力,我用双手轻轻托住宝宝的头部,随即看到了小肩部,我用手托着的部位越来越多,最终慢慢将宝宝向外提出。 “姐姐,是个小男孩儿呢。好可爱的!”我看着那小巧的五官,喜爱极了。 我和月娘都深深呼了一口气,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胎盘自然娩出了。 我用刚刚准备好的干净的床单将宝宝包裹住,让他躺下,用干净纱布将口鼻中的羊水挤出。 接着我略有些笨拙的拍打起宝宝的双脚及背部,一声洪亮的“哇”声便响了起来。 听这声音,便知道是一个健康的臭小子,我和月娘开心的两两想望。 直到我用准备好的干净的线在脐带中间两处紧紧地扎紧,然后用剪刀在扎紧的部位中间剪断。 至此,宝宝已正式脱离母体。 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这句话真的一点都不假。 看着月娘终于放心昏昏沉沉的晕过去,我也有一种想晕的冲动。 屋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群人竟冲了进来,有产婆,有丫鬟,甚至还有——乔大哥。 古人的观念是男人不得进产房的,否则不吉利,可是乔大哥还是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进来了,说我不感动是假的。 月娘很幸福,起码有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好夫君。 产婆看到孩子的降生,又看看月娘的情况,眼神中全是惊讶与不可思议。 而乔勇,自从我手中接过孩子之后,便在没有声响了,只是坐在月娘身边,看看孩子,看看月娘,眼中再没有他人。 乔勇回来了,那小雷子呢? 我冲出去,看到守在门外的姚子游。 我看到了陌生的小厮,很多很多,可是偏偏没有那张我最熟悉的脸。 小雷子呢?此刻我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是找你的夫君,小雷子吧。”姚子游在一旁不温不火的开了口。 “是的,他是,他在哪呢?”我着急的问他。 “听乔管家说,你那好夫君在回来的路上失踪了。”姚子游啪的一声合了扇子,慢悠悠的说道。 “什么?失踪!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我的脑子有些蒙,眼睛也有些发黑。 今天我真是受够了刺激,还想再问些什么,却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六十二章 诺言 在无际的黑暗中,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接生的怎么比生孩子的昏迷时间都要长…… 另一个人的声音似乎更加熟悉一些:这孩子也怪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 他们是在说我吗?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过丈夫,一定不是在说我。 不对,我是骗他们的,骗他们我有丈夫的,就是小雷子啊。 突然想起不久前姚子游可恶的幸灾乐祸的嘴脸,他清楚的告诉我小雷子已经失踪了,他离我而去了吗? 这个可恶的人,我要去找他,好好骂他一顿。 一道刺眼的阳光蛰疼了我的眼,身旁一声惊喜的叫声:“姑娘醒了!” 努力适应了周边的环境,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洁净朴素的房间里。 “这是……?”我问身边面露喜色的小丫头,看着挺面善。 “姑娘不记得我了?我是兰兰啊,就是那天为夫人送饭时被夫人打骂的兰兰啊。”那小妮子生怕我想不起来她,竟将自己痛苦的往事揭了开来,眼圈儿又有些红了。 “我记得了,你的脸好些了吧?”我看着她的脸颊,轻轻的问。 “那天按照姑娘说的,我一回去便用凉水敷了,很快便消肿了,没有大碍,连个小红印都没有呢。”兰兰天真烂漫,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这就好,对了,这里是?”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这里很陌生,是我从未来过的地方。 “姑娘可昏睡好几日了,这里是丫鬟住的别院,月娘姐姐现在坐月子,孩子也嗷嗷待哺的,乔总管总要留在身边照顾。公子决定让你搬来别院与我住一间屋,吩咐我好好照顾姑娘你。多亏了姑娘,我住上了上等大丫鬟才能住的厢房呢!”兰兰满意的在房子四周看了又看,心满意足的不行。 “姚子游呢?哦不,公子呢?”我现在要先找他问个明白。 “公子刚刚还来看过姑娘,现在应该在书房才是。”兰兰被我的表情与语调惊讶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突然想起昏迷中隐约听到的对话,“刚刚还有谁来过吗?” “是的,公子来之前,夫人与月娘姐姐刚刚走。”兰兰想了想回答道。 “月娘姐姐,她不是坐月子吗?怎么能随意走动?”古人将产妇坐月子看的比什么都重,怎么可能任凭月娘出门呢? “看得出来,她很担心你,直说是你救了她和孩子的命。她清醒后,听说你昏迷了,便坚持过来看你。乔总管拗不过她,让用软轿抬着,跟着夫人一起过来了。”兰兰看着我的眼神竟有一丝羡慕。 “真是难为她了,我……”不知这会儿我去问乔大哥是否合适,还是先去找姚子游问个清楚。 心里想着,已掀起丝被,坐起身来穿鞋子。 许是动作猛了些,一阵眩晕,我赶忙用手扶住了床沿。 “这是怎么了?我的身体一向很强壮啊。”某人早已忘记了以前经常卧病在床,喝苦汤药的经历。 “姑娘这是去哪里?公子交代了,姑娘身体……姑娘还是好好休息,等公子来了再说。”兰兰赶忙拉住了我。 我想甩开她,可是不知为何,被瘦弱的她擒住手,我便一点劲都使不出,自己真的虚弱到这份儿来了吗? “放开我,我只是担心自己夫君的安危,放开!”此时此刻,我是真的想知道小雷子的下落。 “请姑娘不要为难兰兰,若是公子知道了,会责罚我的!”兰兰真的相当在乎姚子游的吩咐,看着她渐红的眼圈,我倒是一时忘记了动作。 “可是,他到底去了哪里?”我一时怔忡,突然好想逃离出这压抑的府邸。 “还真是思夫心切啊,你先出去。”是姚子游的声音,他不知何时已进来了。 我好一会儿才分辨出第一句话是对我说,而第二句话是对兰兰说的。 兰兰用复杂的眼神看了看我,又低了低头,便出去了。 整个房间顿时只剩下我与姚子游两个人,自从来到姚府之后,我们之间独处的机会总是不经意间跳出来。 凝视他许久,想看出他眼中一贯的戏谑之色,却令我失望了,那无尽的深潭中,只余下无尽的悔痛。 “这不该是你的表情,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愤愤的说出声。 “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多未必越好。乔管家也许知道更加详细的始末,我会叫他来,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他,自己还是好好休息,别乱跑的好。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他丢了一大串根本不符合他逻辑的话语给我。 “等等,请公子告知奴婢乔管家何时会来,我一刻也等不得了。”看着姚子游毅然的背影, 我一时心切,差点从床上翻了下来。 “奴婢?你何时如此懂规矩,这词儿从你口中说出,竟是莫大的讽刺。你真的那么惦记你的夫君?可是真心的?”姚子游听到动静,缓缓的回过身来,看着我起伏剧烈的胸脯,略有些幽幽的说。 “他是我的夫君,我当然惦记了。”我强烈抑制住心内的不耐,回答了他。 “夫君?你别忘了,我上一次在月娘屋中所说,我早就知道你没有夫君。我感兴趣的人,感兴趣的事,都瞒不住我的眼睛。你如此惦念那个小雷子,是真的对他假戏真做,动了真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不舍得他离开你呢?”他的眼睛仿佛在一刹那之间洞悉一切,我也止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我……”我竟一时语塞,姚子游为什么这么残忍,在此刻问这样一道我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呢? 他是朋友,是战友,是同盟,甚至还有点像——亲人…… “还是你根本就从未将他真正放在心上呢?只是当作一个工具!”他继续盯着我的眼睛问,而他的眼睛,似乎已然喷出火来。 那不是怒火,而是一种探究,我不该害怕,可是为什么我冰凉的手脚有些瑟瑟发抖呢? “他……我……你……你为什么要管我?他是不是我的夫君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与我的夫君怎么样要你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管我,为什么要查我,反正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被他的咄咄逼人惹的哭喊起来,仿佛积压许久的委屈与彷徨在这一刻突然爆发。 他一声不吭,就倚在门框上,看着我咆哮,看着我发泄,眉目间竟溢出一丝笑意。 “看来你对他已经有了感情。”撂下这话,他终于真的走了。 静静的躺着,静静的等待着乔大哥的到来,是啊,我又一次相信了姚子游,相信了他的话,也顺从了他的话。 他的身上似乎潜藏着一种魔力,总是令我毫无戒心的相信、顺从。 小雷子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了?他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就一个人走了。 他不像那样的人! 可叹我阅人太浅,又怎能拿得准人心呢? 正当我静静胡乱猜测之际,兰兰轻轻走了进来,亦是轻声告诉我:“姑娘,乔管家来看你了。你此刻身子是否方便呢?” “兰兰,麻烦你请乔管家进来吧,我能行的!”我的眼前似乎亮出了一道曙光。 “月儿妹妹,你怎样了,多谢你对月娘母子的关照。”乔勇深厚低沉的声音紧接着传进了我的耳朵。 “乔大哥,月娘姐姐她们母子还好吧?”我坐起身子,轻轻问道。 “她们母子平安,都安好。月娘每天都在念叨你,你帮助她顺利产子之后,自己却昏了过去。我们一家三口都觉得很对不住你,幸好你醒来了。” 乔勇的眼里净是真诚与愧疚,我知道,那份愧疚,不单单是因为我。 “雷兄弟他……”果真,乔勇开了这个头。 “乔大哥,您不防直说,我有心理准备。”我鼓励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说真话。 “我们加快了行程,差事也异常顺利,我和雷兄弟都非常高兴,心想能早日回来看到月娘和你。谁知,在归途中,却被一群马贼袭击。”乔勇的眼神似乎有些闪烁。 “马贼?你们去哪里了?怎么会碰到马贼?”我怎么都想不通这里竟然会有马贼。 “并不是我们武艺低微,只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两个人再加上十来个随从,最后只剩下我与雷兄弟侥幸逃脱。”乔勇继续说道。 “没想到没跑多久,他们又追了来,雷兄弟便建议由他将那伙马贼引开,将生路留给我。而我,想着未曾谋面的孩子,便答应了他。”他的头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内心过于内疚所致。 “那天回来之时,我曾四处问过他的音讯,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我才觉得更加对不住你。”乔勇闷闷的说完了。 “我就知道,他不是故意抛下我不管的。”眼泪静静的淌了下来,那他岂不是很危险。 “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不会有事的。”手持纸扇的姚子游突然插话说。 原来乔勇进来之时,他也一并进来了,心急的我竟没有注意到。 “谢谢你。”我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第一次觉得姚子游顺眼。 “对了,月儿,雷兄弟与我临分开时,让我告诉你一句话。”乔勇突然想起来这件重要的事情,我下意识觉得这一定与我的父母有关。 “是什么?乔大哥,请快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说什么‘寻自由,要自由!’”乔勇边说边比划着。 “哈哈哈,这是要姑娘你跟着我吧,你那夫君还真是有意思,竟将自己的美娇娘托付给别的男人。”姚子游得意的摇着扇子。 “你!”我怒视着他,却也找不到驳他的理由。 小雷子的话,虽说的是自由,但谐音读起来明明就是姚子游。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乔勇走了许久,姚子游却还在,我能感觉到他目光的游移。 “你为什么还不走?”我没有看他,只是问他。 “你还真有两下子,大夫与稳婆都说月娘是难产之相,你平日里对她的调理起了很大的作用,才能使她的生产相对顺利,不仅他们夫妇,我也应该好好感激你。” “从明天起,你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也不要枉负小雷子的一番美意。好好休息吧,明天可就有事做了,不知你这副娇弱身子挺不挺的住。”姚子游顿时变成了主子脸。 我默默的祈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你不能忘了,许给我的诺言。 第六十三章 木屋 姚子游并未如他所说,第二天就将我这个劳力用干榨尽,而是好心的让我卧床休息了两日。 这两日里,我不仅被兰兰看管着不得随意走动,还喝起了似曾相识的药汁。 中药虽看起来、闻起来差不多,其实味道是有千差万别的。 这味药,与之前在幽幽谷中小雷子喂我喝的药成份、味道都差不多。 我的背部好久都没有发痒,头也没再晕了,怎么又喝起这样的药汁呢? 是小雷子回来了吗?专程为我配的? 我总觉得,小雷子并没有离我而去,他就在我的身边,他的气息,他的感觉,都在我的周身出没着。 可是,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不来见我呢? “看你身子大好了,不如今日随我出去一趟如何。”姚子游换了一身烫金滚边的白色少爷袍,越发显得英挺干练。 “虽说您是公子,我是丫鬟,但您也别总是这么神出鬼没啊。”我放下手中的药碗,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见了礼。 “还说呢,哪有丫鬟当的这么没大没小,而我这少爷又这么气短的,如被娘亲看到,不知道是谁倒霉呢!”他的嘴一点也不软。 “恕月儿无理了,可能是最近这苦药喝的多了,脑子发晕。”我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一提起夫人我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药方子可是我辛苦寻来的,正可谓对症下药,所以你才能康复得如此快。”姚子游摇着一幅新的山水画扇面的折扇,夸张的说。 “月儿多谢公子记挂,不知今日公子要月儿随着去做什么?我也好提前准备一下。”我公事公办的问道。 “准备就不必了,你好好把自己收拾收拾便成。我们府里的丫鬟,也不能太寒碜不是?”他指了指我有些凌乱的发丝与苍白的脸蛋,临了还瞟了一眼我的职业丫鬟套装。 头发可以重新梳理齐整,脸蛋苍白也可以用胭脂稍加点缀,可是服装呢?我本就是个丫鬟啊,难不成要穿成千金小姐才行? 他似乎从我的眼神中看到了疑问,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粉红色的包裹丢给我,便转身出门道:“快快梳洗装扮,我在院门口等你。” 这个人总是强人所难,如果我这样被夫人看到了,别说找父母,找小雷子了,肯定得被整死。 “夫人今日去庙里还愿,明天才会回府,你就放心吧。”姚子游不知何时又转了回来,加了这句话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眼前的人不便得罪,我只好悻悻的打开包裹。 里面是一件紫金色的罗裙,配了一件烫金边粉白色的襦衣,和一件同色的纱披,款式倒也新颖不失庄重。 这个姚子游,艺术细胞还是挺丰富的嘛! 穿戴好,从镜中看到梳理丫鬟髻与这身衣裙有些格格不入,我便按照原先自己在幽幽谷中的发式重新梳理才是,又在略有些苍白的脸颊上扑了些胭脂。 管他今日出去是办什么事呢,就当带我去逛蓉城吧。 心里这么想着,便也没有开始那么闷闷不乐了,推门看到院门口姚子游翘首的身影,突然觉得好笑。 我这个丫鬟可真算得上千古一奇了,竟然让主子在门外等。 “公子,我们可以出发了。”房间外面温和的风拂面而来,我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 “这样,才像个样子,我们走吧。”他端详了一下我的全副武装,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徒步行进,而是乘坐马车。 一马,一车夫,姚子游,加上我,就是今天出动的全体人马。 姚子游特邀我随他一起坐进马车,我一开始还有些抗拒,直到他一句“你觉得你这身装束适合驾车吗”才作罢。 还没有待屁股坐稳,马车就哒哒的奔了起来。 我一个踉跄,差点掉下去,幸得笑的一脸幸灾乐祸的姚子游的出手相救。 “阿财,还停在老地方,你就在外面等我们。”姚子游吩咐那个没眼色的车夫。 …… 这个车夫脾气真大,主人问话都不回答,怪不得刚才看也不看就赶车,差点将我甩出去。 我的心里顿时平衡了,也一脸挑衅的看向姚子游。 “阿财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便不会说话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脾气有些古怪。”姚子游非要打破我的平衡。 “是啊是啊,不会说话,眼睛可是好好的吧?要不你这个大公子出门也不会选他驾车啊?”我没好气的说。 “这个,确实是子游的不对了”,他自上而下将我扫了一遍,慢悠悠的说,“阿财还有一个怪癖,那就是讨厌长得漂亮的女人,你今天,勉强算是一个美人吧。” 有这种怪癖的人还真不是少数,我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阿不平静的俊颜,不知道他在幽幽谷还好吗? 第一次见他,他就直言不讳的告诉我他讨厌长得漂亮的女人,还说讨厌我,可是后来,也没发现他有多么讨厌啊。 难道真如姚子游所说,我只能勉强算是美女! “想什么呢?还真把自己当作美女了,人靠衣装马靠鞍知道吗?”讽刺的言语,令人憎恶的笑容,我真想把他狠狠扁一顿! “再怎么着也比你强!”懒得理他,便在车厢里随便看了起来。 这马车装饰的只能用舒适典雅来形容,有书籍,有文房四宝,像个移动小书房。 靠椅上还放了厚厚的被褥,可能是为了在外面过夜时使用。 更不用说茶几,茶壶茶碗这些普遍的物件了,这马车,也可以作为一个小小的起居室来使用了。 我的目光被放置在马车角落的一个油纸包裹所吸引了。包裹外面被层层的红线捆的紧紧的,让我想到了老街里叫卖的绿豆糕的包装。 “是不是很好奇里面是什么啊?告诉你吧,是味坊街有名的桂花糕,还有朝廷里赐下的茗茶。不过,那些东西是要送人的,等今儿回去,我再送些给你吧。”他并没有听到我说我好奇,还是自顾自的自问自答起来。 反正听到了我也不吃亏,这个姚子游,真是一个自大狂。 马车的帘子不知为何是钉死的,我无法去看窗外的景观,只能傻傻的坐在马车里和他大眼瞪小眼。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外的人声鼎沸早已被间或的几声鸟叫虫鸣所取代,一个急刹车,我从后方的座椅上被甩到了前面。 这个阿财,上辈子绝对和我有仇! 在车上感觉还不明显,下了车我才发觉自己被颠的有些七荤八素,直想呕吐。 “跟我来吧,拿上那个油纸包裹。”姚子游似乎已经将这种七颠八颠当作了家常便饭,摇着扇子走在了前面。 我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走在这满眼绿色,空气纯净的乡间小道上。 这里远离市中心,入眼的只有绿树、草地、野花,蝴蝶,蓝天、白云,就像画儿一般的美好。 沿着小径,跟在他身后,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一座小木屋映入了我的眼帘。 人烟稀少之地的一座木屋,处处透着古怪,姚子游这是去看什么样的人物呢? 这一路上,都杜绝了与他人的接触,为何还要挖空心思的为我装扮呢? 干着急也没用,索性谜底马上就能解开了。 “吱呀”一声,木栅栏被姚子游轻轻退了开来,一个与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儿从木屋里探出头来。 “什么人!哦,是公子来了,娘刚刚还在惦记你呢!”说着一个小燕子般轻盈的女孩儿便飞了出来,她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唇红齿白,模样煞是可爱。 看到了公子一旁的不速之客——我,她机灵的圆眼珠转了好几个圈,将我从上至下打量了个遍,还是用略带狐疑的问道:“你是谁?” “我是……”我正要说我是姚子游的贴身丫鬟时,他打断了我的话,擅自说道:“小雨,这是客人,不得无理。” 那唤作小雨的女孩儿这才嘟着嘴极不情愿的将眼神从我的脸移到了我手中的油纸包裹上。 “公子又拿桂花糕了?还是味坊街严家的吗?夫人最好这口了。这次是不是又买多了,您上次送来的都还没吃完呢!”小雨不管三七二十一,从我手中夺过油纸包,兀自不停的讲着。 “雨儿,是公子来了吗?快让进来啊!”一个略有些气喘却不失圆润的女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瞧我这记性,公子快快请进。”雨儿崇拜的看着姚子游,欢快的说。 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被毒害的少女! “你也进来吧。”小雨好像是在说我,虽然我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好大的排斥。 我看看姚子游,等待他的进一步示意,他点点头,我便跟随他们进了木屋。 这木屋是由两间屋子组成的,外间是个小屋,通过走廊可以直接走到内间的大屋中。 眼睛突然从外面强烈的光线中转移至略有昏暗的木屋内,很不适应,甚至有些花。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抬眼打量起这间小屋来。里面陈设很简单,除了一些日常用具之外,再无多余装饰。 可是整个房间都很整洁,地面几乎一尘不染,墙角甚至连一张蜘蛛网都找不到。 “快跟紧啊,别慢腾腾的,小心没了规矩。”姚子游突然回头,将我的思维扯上了正轨。 “子游,你来了。”那个刚刚从屋内传出的好听的声音说。 “是的,姨娘。我带了客人来看你,还带来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姚子游正兴高采烈的说着。 “啪!”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将姚子游打断了,他也有被打断说话的时候啊,真是不容易! 循着声源,一位典雅的女子正坐在木椅之上盯着我,嘴巴张的大大的,她纤美的手指微微颤着,自上而下还滴着水珠。 屋内顿时安静起来,她指尖的一滴水珠啪的滴到了地上的茶杯碎片之上,震荡了我的心弦。 第六十四章 相似 “娘,没烫着您吧!” “姨娘,您的手没事吧!” 只见小雨与姚子游紧张的趴在了那妇人膝下,仔细的执起她的双手瞧了又瞧。 那妇人却只是木偶般随着他们的动作,自己仿佛已经入定。 而我,只是傻愣愣的看着那妇人急红的双颊与炽烈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不快将这些碎片收拾干净,仔细扎了娘。”小雨抬起头看着呆头呆脑的我,有些生气的指使我。 “噢……”发觉到自己的失态,我赶忙也蹲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捡起茶杯碎片来。 她好像又开始低头俯视我了,我能感觉到如芒在背。 她越来越快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我也一阵悸动,一块碎瓷片很不巧的钻进了我的手掌。 我尽力止住呼之欲出的叫喊,只以轻轻抽气来代替,可是就连这么轻微的举动,还是被头顶上方的妇人察觉到了。 “樱樱,你的手……”那是一种什么样子的声音啊,里面似乎包着快要溢出的无数的思念与等待,还有一丝丝的惊讶与不可置信。 虽知不是叫我,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看到那妇人的眼中竟溢满了泪水,期盼的看着我。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在这略显幽暗的房间里眼睛已得到了很好的适应,我这才看清这妇人的长相。 她,竟然,竟然与凤姨长得好像,就如一个模子里刻出的一般! 我被自己的这一发现深深震撼了,天下之大,相似之人何止万千,只是还有第二人如凤姨般长得这般绝美,这般摄人心魄,这般雍容,我不禁有些呆了。 “娘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你是叫樱樱吗?”小雨显然对我的表现很不满,厉声制止了我的恍惚。 “我不叫樱樱,您叫我月儿吧。”我乖乖的回答道。 只见她眼中的光彩一下子暗淡许多,而眼眶再也承载不住充盈其中的水汽,化作了淡淡相思泪。 “我……”看到她哭,我便有一股莫名的心疼,这种撕裂般的感觉,我有多久不曾有了。 我想起了妈妈,好想好想她,妈妈,您想我了吗? 我的泪竟与她的泪起了共鸣,不知不觉,便已泪流满面。 那妇人突然咳了两声,小雨满紧张的帮她锤起后背来,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娘,您这病最忌激动了,大夫每次都叮嘱好几遍呢,您看这下……” “不碍事的,雨儿,今日来了客人,我只是伤怀太久没有新鲜面孔光临寒舍,这才有些失态。”夫人慈爱的回过身,拍拍小雨的手背说道。 小雨感受着母亲的爱抚,这才调皮的笑了笑,说道:“那娘你们先聊,我去准备茶水和饭菜!” “对了,公子,你与这位姑娘,今天就在这吃了饭再走吧。”小雨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我们。 这茅屋虽简陋,这对母女的衣着虽简朴,却令我好生羡慕,这才是幸福的家啊。 从她们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和妈妈。 “樱……月儿,刚刚吓到你了吧。快和子游一起坐下吧。”美妇招呼我们坐到她的身边。 “与上次相比,咱们子游又英俊了不少呢!”美妇看了看姚子游,欣慰的说。 “月儿,你今年多大了?”美妇又转向我,关切的问。 “我到初夏时节就十四岁了呢。”时间过得好快啊,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十四个年头了呢。 “十四岁?”似乎这个问题引起了那美妇极大的思考空间。 “其实我是一名孤儿,这生辰是我的恩人给定的。”不知为何,我竟将自己的秘密倒了出来,还是给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只是,我用恩人二字将师父代替了。 “孩子,你……”美妇似乎也有些伤感,这个话题无法继续了。 还是小雨端着茶具进来打破了僵局,“娘,公子,还有月儿姑娘是吧,快用茶吧,我这就去准备饭菜。公子,有你最爱吃的蒜蓉花椰菜哦。” 快人快语,似风似雨,是小雨性格最明显的特征。 待屋子重新安静下来时,大家似乎都想找什么话题来活跃一下有些沉闷的气氛。 “姨娘,您看这身衣服月儿穿着可好?”姚子游又扯到了我的身上。 “这衣服简直非她莫属,真像哪……”她看了看我,又似陷入了无尽的往事中。 “所以姨娘刚刚才会……”姚子游只说了半句,美妇早已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他们又不说话了,我就偷偷的端详起这个像极了凤姨的女人。 “月儿姑娘,不知你是否可以过来帮帮忙,今天做的菜多了些,我有些忙不过来了。”小雨进来喊我帮厨,一改最初的尖酸刻薄,反而亲切起来。 但她看向我装束的怀疑与不屑的目光,还是出卖了她。 这丫头,一定把我想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了,殊不知此时的我只是姚府一个下等的小丫鬟。 她对我始终保持有敌意,难道是想用这点令我难堪吗? 她一定误会我是姚子游的红颜知己了,唉,美色误人啊,男人也能成为一种祸水。 “没问题,我这就来。”告别了美妇与姚子游,我便随小雨去院子中一个单独的小单间——厨房去了。 小雨已准备好几道家常小菜,现在锅中正炒着她那子游公子最爱吃的蒜蓉花椰菜。 “还有一两道菜就可以开饭了,原料已经备好,就差清洗与削皮。”小雨看着我,有些不屑的说道。 “好吧,那就麻烦小雨姑娘清洗与削皮了,我来掌勺做菜。”我笑眯眯的对她已经略有涨红的脸说。 “你……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等着姑娘的美味佳肴了。”她忿忿的说道,没趣的到一边削起土豆皮来。 哼,小看我!我秉承的一贯原则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丫头并没什么坏心,只能怪她乱吃飞醋,而且吃的还是姚子游那家伙的飞醋。 不强硬点,她还真以为我好欺负呢! 我做了一道醋溜土豆丝,还做了一道麻婆豆腐,这是两道家常的不能再家常的菜了。 原来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我还为萧然哥哥做过好几次呢! 这也算是我比较拿手的菜式了,味道独特,简单好掌握,是这两道菜的特点,希望大家能喜欢。 我很有成就感的将菜规整的装盘,还在土豆丝上摆放了几条颜色鲜亮的红色辣椒丝;在麻婆豆腐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香菜末,既能醒目又能提味。 小雨看到我的杰作,鼻子里轻轻的哼了一声,也将她做好的几道菜费心的摆放好,尤其是那道蒜蓉花椰菜,大有与我一决高下的意思。 “开饭了,开饭了!”好久没有这么尽兴的做菜了,我竟有些兴奋,好像回到了家中那装修简洁的厨房。 小雨瞟了我一眼,嘴里碎碎念,可能是在想我怎么突然高兴成这样。 她端起两个盘子,我也一边喊着“开饭了”,一边端着我的两盘菜随她来到了美妇与姚子游待着的房间。 饭菜的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我这才发觉自己真的饿了。 “我也算是随香而至了,让我看看你做的是什么?”姚子游一阵风似得来到了饭桌前,伸长鼻子闻着盘里的菜肴。 他的样子,哪有一点有名望的富贵公子样,我正想偏头去白他,恰恰看到美妇看着我温柔的笑颜。 我一时恍惚,真真以为凤姨从幽幽谷出来寻我了呢。 围坐在小圆桌上吃饭真温馨,这里没有主人,没有丫鬟,没有小厮,没有等级,有的只是围坐在一起的亲人。 亲人?我怎么把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想成亲人了,也许是思念之情太甚所致。 用了一餐简单可口的饭菜,美妇与姚子游对我的作品赞不绝口,尤其是姚子游,竟然冷落了曾经最爱——蒜蓉花椰菜。 从小雨几乎撇到耳根的嘴角,就可见一斑。 收拾停当,姚子游带着我摸着圆圆的肚子、擦着流油的嘴角,屁颠屁颠的告辞了。 看到我们就要走了,美妇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再三叮嘱我要经常来看她。 小雨看到姚子游要走了,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如果我猜的不错,小雨对姚子游的感情绝对不简单。 坐在车厢里,我忍不住问姚子游:“公子,月儿有些事不太明白,不知该不该问。” “你还有什么事情不敢问的,直说吧。”姚子游戏谑的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尤其强调“不敢”两个字,我又被他呕了。 “那我就说了。夫人为什么不把妹妹接到府中同住呢?让她一个弱女子住在着荒郊野外多不便,府里的房子又那么多。”我觉得这位姨娘很可怜。 “妹妹?你以为姨娘是娘的妹妹?”姚子游似乎被我的话震撼了一下。 “你叫姨娘,不是妹妹吗?难道是姐姐?可我看木屋夫人比府里的夫人年轻啊。”我坚持己见,这种精神难能可贵。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不过也不能怪你。姨娘确实有两种意思,但是我说的姨娘,就是二娘,这下你明白了吧?”姚子游理解的看着我,耐心的为我解释。 “那她就是你爹的——那个什么啊。”我还是选择了比较隐讳的说法。 姚子游神情复杂的点点头,伸出两根白白的手指,轻放在唇边,“嘘”了一声。 “这是秘密,既然带你来这里,告诉你也无妨,但是绝不可有第三人知道。”姚子游非常严肃的正色道。 “小雨也不知道吗?她可是木屋夫人的女儿哦。”我觉得这里面的关系好复杂。 “这个吗。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小雨与姨娘长得像吗?”姚子游合起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扇柄上的金色线穗说道。 “这个,公子不提我还真没注意。但是现在细细想来,确实可以说不那么像。木屋夫人长得极美,像极了我的一位故人;而小雨,却是一位机灵可爱的女孩儿,二人完全不是一种风格。”我在脑海中使劲的回想着美妇与小雨的样貌与形态。 “孩子也可以像爹爹啊,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觉得我的话好像有点多,赶忙补充道,随便评论别人是不礼貌的表现。 “所以说啊,小雨并不是姨娘的亲生女儿,而是姨娘收留的孤女。不过那时小雨年纪太小,记不得三岁前的事情了,一直以为姨娘是她的亲娘呢!这件事情小雨并不知情,你在她面前也不许再提。”姚子游开始摆弄起茶具,煮起茶来。 “而我每次来看姨娘都是偷偷的,里面的利害关系以后再告诉你。而姨娘也没有告诉小雨我与她的真实关系,只说我是其亡夫故交的儿子,现在常常接济她们而已。”姚子游这么说我好象有点明白了,怪不得小雨管他客气的叫公子呢! “姨娘这一生太苦了,父亲对不住她啊。这件事情,绝不可在娘面前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姚子游的声音压抑了太多的情感。 “我知道了,可这事兹事体大,干吗要把我掺和进来。”我的头有些痛。 “因为,你必须身在其中……对了,姨娘说她很喜欢你,你以后要经常来陪她。这,是你作为我贴身丫鬟的使命。阿财以后会听你差遣的,我会告诉他的。你明白了吗?”姚子游命令我道。 “好的,我也喜欢她。这差事并不难,放心吧。”我呼了一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 木屋夫人到底身体是何恙呢?下次过去,我要尽我微薄之力为她诊治一番,我暗暗想到。 第七十一章 虚惊 趁兰兰不在屋内,我翻开自己的随身包袱,依次取出云裆、古枕豪、飘雪玉佩,还有最后一个大件——雌剑“月影”, 逐个爱抚了个遍。 这些都是我的宝贝,每一件对我来说都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看到它们,就像看到了凤姨、师父、子规叔、大师兄、升歌、楚翼、阿不,还有御剑与媚烟等一大票谷中的亲朋好友。 可是在这寂静的傍晚,他们都不在我身边,我只能睹物思人了! 就连一直陪伴我的小雷子也不见了踪影,我现在真正是孤家寡人了吗? “月儿,你窝在屋子里做什么,我刚刚在前厅找了你半天。”姚子游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就要进来了。 我赶忙将我的那些物件放进包裹,藏在床底下。 时间刚刚好,我拍拍裙摆上的灰,恰好看到姚子游迈进门槛,我这才放心的舒了一口气。 “公子找月儿有什么吩咐?”我略施礼仪,有些气喘的问道。 “你怎么了?慌里慌张的,本公子又不是鬼。”他今天看来心情不错,刚刚见面就开起玩笑来。 “没,没什么,只是刚刚在想事情,你猛的进来吓了我一跳。”我胡乱搪塞他。 “没事就好,我们距上次从木屋回来有几天了?”姚子游不客气的坐在靠椅上,端起我刚刚喝茶用得茶杯,轻轻嗅了一下。 我在心里扳着指头算了一下:“回公子,有五天了。” “还记得挺清楚的,已时隔五天,你为什么不去看姨娘?”姚子游明显是笑里藏刀。 “啊?我还有很多别的事情做啊,我是丫鬟,又不是专用大使。再说,没有公子的吩咐,我也不习惯自作主张。”我小声的嘀咕着。 “你的工作很繁重吗?还好意思说,还说什么大使,解释一下。”姚子游开始他的一贯伎俩,蹬鼻子上脸。 “公子你的耳朵别那么灵好不好,否则就是和猫猫抢饭碗。”我有些哭笑不得,在他面前我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放肆”了,这些都与他的怀柔政策是分不开的。 “那身衣服……”姚子游转换了话题。 “噢,那身衣裙,月儿已经清洗好了,只是见不到你,这就拿来给你。”姚子游还好意思说我,他这五天来,一直处于人间蒸发状态,今天突然又给冒了出来。 本来挺好奇他的动向的,但是介于我们之间身份的悬殊,我自然没有开口。 “这倒不必,我的意思是说,那裙子暂时就是你的了。以后每次去见姨娘,都穿那身衣服吧。姨娘很喜欢看。”他的意思我彻底明白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天色已晚就算了,你明日一大早就出发吧。夫人那边自有我来周旋,你好好赔上姨娘一天。我已经给阿财说好了,明白吗?” 话都这份上,还能轮到我说不同意吗? 只是,我的内心深处,当真很记挂那位木屋夫人的身子,还有她看向我时留恋的目光…… 第二天,我天不亮就乖乖的起床了,精心梳妆了一下,又换上了那套暖色调的纱裙。 看着镜中的自己,出落得越发的楚楚动人,连我自己也不禁沉迷了进去。 这个就是我啊,我的样子,其实自己并不喜欢这样子,不是吗?如曾经的东方画月一般的不喜欢。 可是,命运还是如此的巧合,让肖画月无时无刻不能忘记曾经发生在同样一个面孔上的故事,也不敢忘。 摸着镜中美人纤细的脖颈,细腻滑润,却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不免有些萧瑟之感。 镜中人皱眉思索良久,终是沉下心似的,翻出昨日刚刚整理好的包裹,小心翼翼又不免兴奋的拿起那只小巧独特的铃铛,左看右摇,竟咧着嘴笑出了声。 一拉一绕一系之下,镜中美人的玉颈之上便多了一个可爱之物。 细看之下,那是一枚小巧的铃铛,铃铛柄处缀着五颜六色的彩石。微动之下,小石相互撞击,和着铃铛原本的声音,便发出一串串悦耳的声音。 听着铃铛欢快的唱歌,我的心情豁然开朗,凤姨,月儿好想你呢! 出谷时,我怕自己风餐露宿,旅途艰辛,弄丢云裆,便将它从脖颈上摘了下来,放入贴身包袱中与古枕豪、飘雪玉佩一处保管。 再者,一般人看到云裆,定被它的独特所吸引,免不了被一些心术不正的人顺手牵羊了去。 直到今天,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将云裆重新系上了我的脖颈,看着它一如既往的在我脖颈上跳跃,我的心变得很踏实。 很顺利的来到姚府大门口,看到阿财戴着一个破草帽弓着身子在马车前假寐,我快步来到马车前,先开车帘正要便要往上坐。 阿财警觉的抬起身子看向我,虽被帽子遮的严严实实看不清他的脸,但隐约能感到那眼神在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磨蹭。” 我扮了个鬼脸,一使劲,便登上了车,不去理他。 刚坐稳,便听到沙沙的声音,忙想掀开刚刚坐上车的帘子看个究竟,不成想那帘子怎么都掀不开了。 我顿时慌了神,难不成自己成肉票了,这阿财是假的啊。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姚府门口撒野!”我快速挪到马车前端,想探个究竟! 可是阿财所坐的马车前端的车帘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定住了,我怎么也掀不开。 完了,阿财是个哑巴啊,我怎么给忘了,他根本不会说话才是! 不对,是真正的阿财是个哑巴,可惜这个,即使是假的,也不会给我这个肉票多费口舌的! 刚刚那车夫到底是不是阿财啊,我真大意,都没有确认清楚就随便上人家的车。 可是,可是,上次随姚子游一起乘车时,我也没有看到阿财的样貌啊,这叫我如何评判呢! 这一刻,随着飞奔起来的马车,我彻底没招了。 我竭力压着恐惧,止着眩晕,耳中只冲斥着沉重的马蹄声,还有一声一声砰砰的心跳…… 沉浸在不安中的我,感觉一秒钟就像一生那么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沙沙的声音又出现了。 一道亮光射了进来,原来是阿财将车后面的帘子掀了开来,示意我下去。 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不是锈到了,竟听话的跟着这个不知道是不是阿财的家伙下了马车。 一下去,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周边的环境,便被他拉住胳膊狂奔起来。 脚下是坚硬的乱石,有几次我都差点扭了脚,想挣脱他的手又无疑是天方夜谭。 这里绝不是上次去看望木屋夫人的地方,因为那里全是绿树与野花,还有深深的小径,这里却没有,只有乱石,甚为荒凉。 “放开……我……我只是……是……丫鬟……”我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如果是绑票,怎么会绑我这个姚府中的下等小丫鬟呢,这人一定是认错人了吧。 这会儿我基本上能够笃定这人不是阿财了,阿财是姚子游信任的人啊,这差事又是姚子游吩咐我的,他没有理由害我啊。 这个阿财,一定是冒牌的,一定是绑错了人,看到我穿成这样,一定以为是什么贵族小姐呢吧。 当我们终于停了下来,我却情不自禁睁大了双眼,心跳似乎也不能自已的在这一刻停止了。 这是哪里?好美啊! 这里不同于玄霄派巧夺天工的园林美景,而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直观的窥视到大自然的魅力。 眼前令人震撼的瀑布正哗哗的流泻着,瀑布的底端有力的撞击着潭面,激起一波波银色的水珠,有的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我不禁念出了声。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个水潭边,这水潭的造型很独特,迎面左手边是圆弧形的,潭周围生长了很多树木,但都只是沿潭而生,并不多见,潭面如镜,清澈见底,隐约可见潭底游弋的鱼儿;而右手边则是波浪形,与一座山谷相连,一挂银瀑从谷中泻出,好似从天而降一般,导致这边的潭面水流湍急,水珠四溅。 最为奇妙的是,水潭中央处,似有一条隐形水坝般的隔开了两边完全不同的景观,使其互不影响,使我不由得想到了“泾渭分明”这句成语。 闻着这属于大自然的气息,听着大自然的交响乐,我竟有些感激的看了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阿财,朝他笑了笑。 他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友善,压了压头上的帽子,却将头低的更低了。 他好似不是坏人,是我杞人忧天了吧,此刻,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杀气,只余下缠绕他周身的落寞。 可惜他无法说话,要不然我真想好好和他沟通一下。 他突然拉拉我,蹲下身去,用一块碎石在潭边较松软的地上写道:“这里美吗?” 接着抬头看我,虽然我看不真切他的样貌,还是拼命的点了点头。 他也许看到了我的肯定,低头接着写道:“开心吗?” 我当下也没想太多,便表达出了我最直接的感受,当然开心了。 接着他停了停,似乎端详了我许久,继而写道:“那就好。我们该走了。” 我刚刚看完那几个如同狂草般的字,便被他故技重施,拉着狂奔起来。 难道后面总有老虎在追他吗?我被他这么拉上几次,估计就可以与博尔特一绝高下了。 重新做回马车,我能感觉到他又将车帘定住了。 他们为何不让我看到路途景观呢? 不禁自嘲的一笑,还是提防着我呢啊,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不过,阿财还挺关心我的,竟在意我开不开心。 只是,这关心的举动未免唐突,他是姚子游的人,今天这令我虚惊一场的小插曲,不知姚子游是否之情。 当马车再次停下时,熟悉的鸟语花香伴着我走上了通往小木屋的幽径。 第七十二章 边缘 摸索着记忆中的小径,拎着车厢中早已备好的一提桂花糕,不多时,我便已至木屋外。 正待推开栅栏门,便听到小雨在院子中喊道:“娘,那个什么月儿估计今日也不会来了,您别在门口等,那儿风大。” 出乎意料的,心内不觉一阵愧疚,我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鞋帽,推门进了去。 “娘,您看谁来了?”是小雨,闻声而至的小雨已经快快的接去了我手中的桂花糕,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公子又买桂花糕了啊,咦,他今日怎么没有来啊。”说着还不忘斜着眼睛询问我。 “这个,公子的事情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过问的,许是他贵人事忙吧。”说着便看到木屋夫人掀开门帘看我的身影。 她与上次我见她时一样,还是坐着的。 即使是坐着,她的背脊也一如既往的挺直,正如她骨子里深藏不露的倔强与坚强。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何时我竟揣测起木屋夫人的性格来,而且还是如此的细致入微。 我们在一起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仅仅数十句而已。 “还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吧,娘不能坐在风口上的。”小雨推搡了我一下,我这才快步朝屋子里走去。 在我从院子里走向屋门的这段距离中,木屋夫人始终盯着我,出于礼貌,些许还有一些无意识下的潜层原因,我也始终回看着她。 她比上次清瘦了些,眼睛也有些浮肿,红血丝充斥着两只大大的美目,看着就令人心疼。 我进了屋,想帮她将椅子从门口抬进里屋去,却见她迟迟不肯起身,看着我有些疑惑的脸,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愧疚,更有些沉痛。 “娘,还是我来吧。”小雨许是看到我的身影这许久还在屋门处徘徊,便也跟了进来。 小雨看似瘦弱的身体,竟一下子将夫人连人带椅子搬进了里屋,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我,在大脑重启后才知道跟了进去。 “看你一副纤弱的样子,就知道你不行,真不该放心的把娘交给你!”小雨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对我已有所回转的态度又有些雪上加霜了。 我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夫人,夫人只是宠溺的对着小雨笑了笑,轻声道:“你当所有的女子都如你这野丫头一般蛮力啊。” 小雨看到夫人的笑容,态度立马缓和了,连连说道:“是啊,雨儿是野丫头,人家都是香丫头,可是娘就是离不开我这个野丫头,呵呵。” “是啊是啊,雨儿最乖了,快去备茶吧,月儿怎么说也是客人哪。”夫人边示意我坐到她的身旁,边招呼小雨去泡茶。 “雨儿是娘贴身的宝,娘离不开雨儿,雨儿知道。”说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扫了我一眼,便拿起茶壶去厨房了。 夫人这才重新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身上,将我从上看到下,又从脚看到头,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得。 她细细打量我的目光突然顿住了,嘴唇似乎也哆嗦起来,我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夫人有些颤抖的单薄的箭头,正想询问,却被一个柔软的小手给拍开了。 “啊!”滚烫的感觉顿时在我的后背炸开了锅,好痛! “你做什么,我就走开这么一会儿,娘就有了闪失,你简直……”身手敏捷的小雨左手还托着茶托,只是上面的茶壶已经倾倒,开水正顺着茶托向下滴着,而她的右手早已文风不透的将夫人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用右手轻轻揭起后背的衣衫,等待火辣的感觉慢慢消逝。 此刻的自己,正如一名深入皇宫大内的刺客一般,而小雨,早已化身为衷心护主的铁衣卫,时刻准备与我进行巅峰对决。 “小雨,莫要吓到月儿,我刚刚只是咳喘了几声,月儿好心帮我抚背来着。”过了好一会儿,夫人才出声帮我正名。 听着她的颤音,可能是费力压住了身体的不适,才缓过劲来帮我说话,既便如此,我还是朝她的方向感激的看了一眼。 小雨对我的戒心不小,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这种戒心与防备似乎也在可怕的与日俱增。 可是夫人刚刚明明还好着呢,怎么突然一下子变得那么激动了,我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想着这些,我甚至忘记了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们。 小雨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夫人的身子,将茶壶放在桌子上,倒了两杯水分别递给夫人与我。 “你也喝啊,你今早上光顾着照顾我,定时滴水未沾吧。”夫人慈爱的看着小雨,心疼的说。 “娘可不许再这么吓雨儿,娘的身子……我真无能……”小雨的眼睛有些红,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精神支柱,含泪笑着说:“恕雨儿这野丫头唐突了,娘和月儿姑娘好好聊聊吧,娘不是一直盼着呢吗?我这就去林子里砍柴,好回来烧饭。” “你昨儿个不是才砍回来两大捆吗?”夫人心疼加愧疚的说。 “那……不够。”小雨说完,便拿起屋脚的工具与一袋干粮出门了,只听得屋外孤单的栅栏门一声“啪”,我们便意识到,小雨已经走了。 “小雨真是一个孝顺的好女孩。”我看着夫人有些恍惚的双眼,轻声的发自肺腑的说。 “是啊,这么多年,多亏了她,也苦了她啊。终究,是我欠下了她啊!”夫人喃喃道。 “夫人一定是一个好娘亲,才会有小雨这么个孝顺的女儿呢!”我强忍着背部的疼痛,笑了笑。 我的娘亲呢?娘啊,女儿好疼,你在哪里呢?你能像夫人关心小雨那般关心我吗? “月儿,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夫人轻声召唤我过去。 我来到她的身边,她轻轻的揽了我一下,顿时惊呼出声:“你的衣服怎么湿了?出什么事情了?” “没有大碍,刚才茶水不小心撒上去了。”关心则乱,小雨也是太关心娘亲才会慌乱下将茶水洒到我的背上,怪不得她。 “这粗心的丫头,快让我看看。”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执意将我背部的衣服撩了起来,细细查看起来。 有凉风嘶嘶的吹了进去,背部的不适舒缓了许多。 夫人执着我衣襟的双手迟迟没有放下,甚至开始微微颤抖,该不是夫人的身体又开始不适了吧。 “夫人……”我迟疑的叫了出声。 “……”没有人回应我。 “夫人,茶水不是刚刚开的,不碍事的。”我扭着头想看看她,却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使我转不过去。 “夫人?!”我加重了声音,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哦,只是烫红了,还没有起水泡,还好,还好。”她轻轻放下我的衣襟,用命令的语气道:“除去衣衫,趴到床上,我为你上点烫伤药。” 看着她眼中的执意与坚决,我既不忍心忤逆她的意思,又被她母亲般的关怀捂的心暖暖的,便按照她的吩咐将椅子挪到床边,自己则乖乖的去除衣衫趴到了床上。 她从床下抽出一个木箱,里面全部装的都是些瓶瓶罐罐,许是各种类型的药品吧,这些估计与姚子游脱离不了关系。 她取出一瓶看似包装普通的瓶子,扒开瓶塞,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用掌心的温度将那药丸化了开来,轻轻涂抹在我的背部。 那药膏凉丝丝的,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可那成分却连我这自诩识药无数的药王传人也无法分辨仔细。 她的手指很轻柔,在我的背部描绘着,一点都不疼,反倒惬意极了。 突然,有什么滴到了我的背上,却被那双温柔的手快速拭掉了。 好温暖的床铺啊,好温柔的双手啊,在迷迷糊糊中,我好像侧了一下脑袋,恰巧看到她轻轻的苦笑了一声。 这笑声,这么轻,却这么苦,似乎有一块积蓄许久苦涩与不堪回首往事的大海绵,再也承载不起其中的重量,而漏掉了一滴一般…… 妈妈,妈妈你别走,你为什么要走呢? 妈妈不要月月了吗? “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该瞒着你,妈妈不该让你受到这么多的伤害,你不要怪妈妈,真的不要怪妈妈。”妈妈停在了那里,慢慢的转过身,轻轻拭去脸上的泪。 “妈妈,我不想做别人的女儿,只想做您的女儿啊,您不能把我给别人啊,而且那人还是……”我已经哭的稀里哗啦,看到妈妈即将再次转身,激动的语无伦次! “月儿,你要相信妈妈,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永远都是我的女儿,我的乖女儿……”她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里有着千丝万缕的不舍与伤痛。 “那为什么还要狠心的抛下我呢,还有爸爸,你们是不是只要萧然哥哥,不要月月了,不要月月了。”我大哭大喊着,声音已经嘶哑的不成样子。 妈妈看看我,忍耐了许久,还是咬咬唇,抹了把泪,决绝的走了。 我的世界,此刻只余无尽的黑暗相伴。 第七十三章 蚀骨 “妈妈!”我大喊出声,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双担忧的美眸。 “是梦魇了吧,瞧你这一头汗。”一位慈爱的美妇人掏出汗巾轻轻拭去了我额头上的汗珠。 汗巾上令人舒心的气息逐渐平复了我紊乱的神经,想起来了,这里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异世界,而眼前这位美妇,是——姚子游的姨娘。 总觉得如她这般坚韧的女性,只有这个定义才不至于辱没她高尚的灵魂。 像她这般美好的女子,怎能屈居人下,做一名被正室夫人欺凌、被世人所瞧不起的外室呢? 想起自己入睡前她那苦涩的笑容,这其间不知道有多少被风沙吹散的往事。 “我竟睡着了,夫人……”我有些不知所措,糗自己竟会在这陌生的地方放松下所有防备,安静入睡,还是在夫人面前如此失态。 “月儿平素里一定是太累了,是子游还是……姚府夫人派了很多活计给你吗?”她的鼻音很重,不知是不是受凉了。 如果真是如此,小雨回来还不把我给吃了,再看到夫人伺候趴在床上的我这样的限制级情景,估计骨头也没的留了。 摸了一把汗,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很大原因是背部的隐隐作痛)的说: “夫人抬爱了,月儿承受不起。” 她倒也不勉强,顺手拿起手边的外衣为我披在身上,柔声说:“衣服干透了,快穿上吧,你背部的烫伤并不厉害,连续敷三日药便能见好。只是这些天别沾水,知道么?” 我乖顺的点了点头,她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似乎还有一点点宠溺。 突然想到了来这里的目的,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银针盒还完好无损的躺在里面。 “夫人,您的身体……”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我很想仔细查看一番。 “月儿一定已经看到了,我现在连正常的行走都困难,雨儿怕我整天躺在床上烦闷,便每天一大早将我从床铺抬至椅子上,我常常就这么一坐就是一天。”夫人垂下眼眸,常常的睫毛掩住了其中所有的思绪,我看不到。 “夫人的腿……”我看着她垂放在地面上的下肢,被裙摆巧妙的掩盖着,不知情的人一定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如果没有那盼头,别说这腿了,即便我这个人,也许早已不在这世上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更有些无奈的辛酸。 “夫人如果信得过月儿的话,便让月儿看看您的腿,把把您的脉象。”我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的容易。 “月儿你,你会医术吗?原来……如此甚好,甚好啊。”夫人隐忍了许久,等待眼中的水波渐渐干涸,还是顺从的伸出了自己光洁的右腕。 三指压脉,我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她没有看我,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好似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早已了如指掌。 我满脑子的疑惑与震惊蜂拥而至,她身上竟中了绝迹江湖数十载的“噬心蚀骨”! 话说这“噬心蚀骨”实属一门罕见的毒药,被施毒者也需具备数项条件才可被施此奇毒,从而毒发。 此毒需以一对倾心相爱的男女之血做药引,掺以千年寒蝉、绝地冰魄、蜂王翼、蚁后触而成。 此毒在配置好的一炷香时间内,必须下了去,否则药效便会失灵;一旦下毒成功,就预示着那对男女将永远无法厮守终生! 好恶毒!原来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不知道他爱她,而是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所幸,这毒已于数十年前绝迹,倒不是因这毒药成份无人知晓,而是能配成这药的千年寒蝉、绝地冰魄乃千年至宝,太过稀少,以至于数十年前便已消失匿迹。 这些,都是在师父书房一本叫做《奇毒秘籍》中了解到的,这算是师父的藏书吧,师父曾经特赦我可在他书房中博览群书。 而这本书这是我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中发现的,好像师父并不希望有人发现它似的。 当然,就好这一口的我,也没有傻到让师父发现我的阅览,怕师父笑我甚喜那些旁门左道。 当初我也以为那本奇毒汇总大全上的好些毒都是夸大其实,甚至是杜撰而来的。因为我所了解的各门奇毒都不在那些范围之内。 还记得当时看到奇毒之一“噬心蚀骨”时,曾被书中所描述的惨烈的中毒症状在我脑海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迹,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取男者食指血一滴,女者拇指血一滴,混与千年寒蝉、绝地冰魄、蜂王翼、蚁后触至糊状,和茶水吞服……” “……中毒之男女,男者至噬心,女者至蚀骨,如起相思意,必遭受噬心蚀骨之苦楚;如二人情比金坚,即使能忍受常人无法忍受之痛,也将无所出,即使生下来,也会早早夭折……” “……中此毒者,男者心脉虚弱,轻者武功全失,重者经脉尽断;女者体寒脉虚,筋脉每隔三指有一米粒大小的淤堵,且由下而上骨痛无力,无法站立,最终将卧床不起……” 而夫人的脉象与症状与那书上记载的纹丝不差,我却还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在征得了她的同意之后,掀起了她的裙摆。 果然不出所料,她小腿的皮肤已经乌青的厉害,这是“蚀骨”最显著的症状。 我小心翼翼的问了些她生病的始末,她只说自己多年前中了毒,本活不了了,却被人所救,最后竟有了一生仅有的期盼,是那期盼支撑着她活到现在的。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到“噬心蚀骨”,更没有提到那个与她同时中毒的男人,不过我想八成不是姚大学士吧,如果是姚大学士的话,那男人怎么还有那么多的精神治国、讲学,还常年奔波在外,他一定得是面容憔悴、心力交瘁卧病在床才是。 我不便再继续问下去,心里慢慢打起了思量:她的病症确实已经有些年头了,控制的还不错,并没有蔓延到上半身。 可是我却苦于无法对症下药,并不是这种毒无人能解,因为我清楚的记得那册书便有一行栏目清楚的标注这解读方法,不巧却脱落了,当时我没有在意,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好好搜寻一番才是。 回到谷中,我一定会禀明师父,求师父像一个方法才是。 决定了,我对夫人说道:“夫人身上的毒好生奇怪,月儿从未见过,不过还请夫人放心,月儿一定回想办法的。夫人为了您的那个期盼,也要开心每一天,坚强的面对。请夫人相信月儿。”我的声音竟有些哽咽,连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其余的时间我都有些闷闷不乐,夫人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午饭时分我本想简单准备几样小菜,可夫人却说她不饿,而我也无一点胃口,我们便坐在一起吃起桂花糕来。 这老字号的桂花糕果真名不虚传,吃起来松软可口,而且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夫人吃相极为优雅,她的主要精力都用在看我吃的份上,使我很不好意思。 “月儿,等等。”坐在对面的她突然出声。 “啊,什么?”我抬起头,舔舔嘴唇看看一脸宠溺的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臂,用食指轻轻抹去我嘴边的点心屑,她的手指奇妙的将温柔传递给我,我有些留恋这些爱抚。 但我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把嘴唇使劲的舔了舔。 “月儿,你知道吗?看着你,我有多开心啊,我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天知道啊。”她突然低语起来,不知道是在问我还是问她自己。 “你过得很幸福吧,你一定要幸福下去。”她说着说着,眼中又开始荡起波光。 “我会努力坚强的活下去的,您也一样,您不是还有一个生平最大的期望吗?我相信那一定能够实现的,您一定会幸福快乐到永远!”我看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字落地有声的保证。 “期望……其实这样也好……”她看着我,若有所思的说。 “娘,我回来了,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这就做去。”时间过得飞快,小雨已经砍柴回来了。 “不了,小雨姑娘,我还是回去吧,叨扰了这么久,我也要回去想姚公子复命呢!”我婉言拒绝了她的邀请,因为此刻我的心情很乱,不知道为何每次见到木屋夫人总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看到她悲戚,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夫人并没有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对我苦苦挽留,也没有说那些常来看她之类的话,即使她的眼中有着浓浓的不舍。 沿着小径往回走,只觉来时的轻快全部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重。 想着木屋夫人的毒疾,只恨自己不能生一对翅膀飞回幽幽谷,寻找师父求助。 忽然惊觉,这时竟将寻找亲生父母的念想丢的一干二净,回去吧,不着爹娘了,要在木屋夫人毒发全身之前救她! 救她!救她! 我只知道这是我心底发出的声音! 第七十四章 朦胧 被这个信念支撑着,我的脚步也越发快了起来。 当我气喘吁吁的来到阿财面前时,他敏锐的抬起头来,我恰恰看到了他坚毅的下颚。 他什么情绪也没有流露出来,当然更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看着我上了车,才小心翼翼的驾车而去。 我的脸就像镜子,有什么情绪,全都能在上面一览无余。 我的脸色一定很凝重吧,凝重到连阿财也能一改平日驾车疯癫的样子,而小心谨慎起来。 一路上我都在想今后的路,究竟是继续在这里等待小雷子的消息,然后一起回幽幽谷,还是先把小雷子的安危放到一边,我自己先返谷。 只觉此刻思绪前所未有的凌乱,突然马儿长嘶一声,马车形成了一个四十五度角,我则很不争气的直勾勾的向后倒去。 马车在马儿的带领下前后左右的颠簸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复下来。 我心中却再无紧张之感,阿财应该是一个相当有经验的车夫才是,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摆不平,怎么可能得到姚子游的信任! 果真,我听到阿财下马车的动静,接着有脚步声绕到车厢后方,他掀起了车帘,示意我下来。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适应了车厢内温暖舒适的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夏季将至,这片地方怎么这么凉呢?我不由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仅了无人烟,就连树木鸟儿都极少,像是一处荒废许久的荒原。 如此荒凉的地方,周围竟笼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但还不至于影响视觉。 原来回程的路上他并没有将车帘定起来,难道不怕我记忆起沿途的路程吗? 我也真傻到可以,刚刚竟没有如前几次一般掀起帘子试探,而错过了知晓这些来龙去脉的大好机会。 一定有什么惊动了马儿,可到底是什么呢,看了看周围,并没什么可疑之处,我有些疑惑,却看到阿财略显紧张的来回踱着步子。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我有些不耐烦了,在这里耽搁的越久,我就越多一股莫名的心慌。 还有,木屋夫人的身体,不能再耽搁了,我要尽早处理妥当这边的一些杂事,回谷去禀明师父啊。 阿财看到我明显不耐的表情,这才犹豫许久,指引我跟着他来到前方不远处的地方。 我正要向前继续迈步,阿财及时的拉住了我,只见面前竟是一个大土坑,我脚步刚刚滑过的碎石已经哗哗的向下落去,好险哪。 打眼一看,这坑像是人为挖掘的,左深右浅,极不规则,边缘也是极为凌乱。 幸好我并不恐高,我随着阿财站在边缘,有一股力量指引我向下看去。 这坑大约有两层楼那么深,坑底有些烟雾弥漫,还有些淡淡的焦臭味道由下至上散发出来,要不是嗅觉灵敏如我,一般人可能闻不到。 我吸了吸鼻子,蹲下身去,拈了点地表上的泥土,有些潮湿,却硬实的紧,像是被什么重物夯过一般。 若放在古代,在这么坚硬的土地之上,挖这么个深坑,一定需要耗费不少精力的。 “这里是从木屋回姚府的必经之地吗?”我问阿财,他点点头,又很快的摇了摇头。 他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划道:“通常情况下,都是从这条路往返的,可是还有另一条路,知道的人并不多。今早我们是从那处瀑布旁的小路出发的,并没有走这条路。” “七天前我与公子由木屋返回姚府时,同样走的是眼下这条路吗?”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我向阿财问道。 他可能没想到我突然问这个,呆滞了一下,接着狠狠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这个坑是那天之后的某一天挖掘出来的,七天的时间,挖一个大坑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这有什么目的呢?”我突然预感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而且,这个坑将我们的回程生生阻断了,要回到姚府,除了瀑布周围那条密道外,这里算是必经之路。 “如你所说,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瀑布旁那条路,都将这里看做连接木屋与姚府的必经之路,这个大坑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我皱了皱眉,难道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 提起一口气,我略施轻功,便踩着坑壁向最深处探去。 身后一股内力袭来,我下意识向一边侧去,却不承想是阿财跟了上来,他的内力,好像收敛不住似的,深不可测之极。 来到坑底,那一股子焦臭味道愈加浓烈起来。 仔细看去,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谷底,竟是横七竖八被焚烧过的尸体! 还从未见过如此惨烈场景的我,不由退后了一步,差点虚脱,一只强有力的手支撑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阿财。 有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他的脸孔,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切,可是不待我再次消化,他已经更快的将帽子向下压了压。 还好,这个时候还有人在我身边,我不可以再像以前的东方花月一般怯懦,遇事只会惊慌失措。 “这一带雨水多吗?”我上前一步,看向那些尸身,转头问身后的阿财。 他似乎明白了我话中的深意,点了点头,怪不得我刚刚在坑顶处试探坑底的泥土时,感觉潮湿的紧。 自从马车下来之后,我就感觉这里湿气极重,再看到绝大部分地面上都分布了薄薄一层青苔,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估计。 眼前的这些尸身,虽都多多少少有被火灼伤的痕迹,却没有严重到令人分辨不出五官的地步,再加上这里温度较低,并没有腐烂。 既便如此,我也无法分辨他们究竟死了多少个时辰。 我鼓足勇气,在离我最近的一副尸体前蹲下,看着他有些碳化的皮肤,与同我一起蹲下观察的阿财面面相觑,严格的来说,是他看我,我看他的帽檐。 阿财突然拉着我的衣袖,指指周围,我不甚明了他的意思,可能是想让我随他一起查看查看。 他的好奇心也真不小,还是个男人,我的那点好奇心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呢?他们横尸这里,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没走几步,我穿着软底绣鞋的脚丫便被什么硌的生疼,阿财比我快一步,弯腰捡起了我脚底的罪魁祸首。 一串黑乎乎的东西,却比任何斑斓的物件都能灼伤我的眼,因为我一眼认出了它——红豆手链! 用来穿手链的红绳已经部分碳化,幸好红豆还辨认的出,最重要的是,这些穿串手法竟与我的作品如出一辙! 这些尚还完好的红豆,还有这些未被焚烧至面目全非的脸,应该都是拜一场及时雨所赐。 红豆手链!我的头马上哄得一声,开始嗡嗡作响。 还记得我只做过两条,一条给了楚翼,一条被小雷子拿了去,我也算是做了顺水人情,在他离开时送了他,他发誓说绝不会摘下的。 可是它为很么会在这里出现!楚翼摘下了,为什么小雷子也要这么做,为什么?!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开始疯了般的扒起死尸堆,一张脸一张脸的看,一张脸一张脸的找,此时此刻,惧怕、恶心,全部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小雷子会在这尸体堆里吗?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存在,我急得站立不稳。 虽说五官还能大概辨得出,可是这么多人,且大部分都还有些面目扭曲,再加上我的心砰砰乱跳,紧张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怎么也找不到我脑海中的那张面孔! 此时此刻,我才发觉自己早已不把小雷子当作一个油嘴滑舌的恶棍,而是一个能够患难与共,救我于危难中的朋友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予他如此高的评价,只是冥冥之中,我好像看到他不止一次救我于危难中的画面,太模糊,却又太深刻! 你不能死!我不许你死!你还没有讲清楚,怎么能死! 一只手颤巍巍的伸到我的眼前,我正想躲避,却看到一双担忧的眸子,是阿财。 他大半个脸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黝黑的脸庞上,一条深深的疤痕横贯了大半张脸,怪不得他不愿别人看到他。 我顺着他的手指,轻抚了自己的脸庞,这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我哭了,我竟为小雷子哭了。 我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他,揣摩着自己的心思,我到底怎么了? 阿财将我拉到一块地面较为平坦的地方,用手在地上划来划去,强迫着已接近失魂落魄的我看。 我只知道自己空白的大脑映进了两个字,痴呆了好久,才看明白阿财写得是什么——“马贼”。 看到这两个字,我更加担心起来。还清楚的记得乔勇当日所言:他们一行人遭到了马贼的埋伏,导致他与小雷子兵分两路,才没了小雷子的音讯! 小雷子当真遇到了不测吗?可是马贼怎么会与他一起葬身这里呢? 还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还有希望。这红豆手链,也许是马贼与其搏斗之时掉落在此也不一定。 一道闪电劈开了刚刚还平静的天幕,滚滚雷声随即袭来,眼看一场大雨将至,如再不寻找,雨水将尸身泡涨,便会难上加难。 我渐渐冷静了下来,坚定的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找到他,可惜你没有见过他,无法帮忙。你能从另条路回府叫乔管家来帮忙吗?” 阿财看着我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我放心许多,回头又向不远处一具尸身走去,身后有凌风袭来,我躲避不及,颈部一阵酥麻,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另:本文在晋江原创网是首发,更得多些,如果有大人喜欢此文,可以去那里看,也可以在这里等。 第七十五章 咫尺 议事厅中 “她真够倔的,大夫刚刚不知费了多大劲儿才将她手中的那玩意儿取下来,这丫头啊,心里定是有了她那假夫君了。” 声音发自一位蒙面人口中,只见他墨发高挽,一身黑色劲装,露在外面的一双星目充满了生机,也充满了担忧。 “……”对面一位白衣翩翩佳公子盯着手中的折扇,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刻怎么变哑巴了,这不是你一贯的恶作剧吗?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难道还想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不成?”蒙面人不依不饶。 “我……我哪知道她竟……”白衣公子似乎长叹了一声,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字,只见他声音沙哑,沁满了心痛。 “全部都是逢场作戏吗?你能做到,只怕那丫头假戏真做了。我就说了,她的心肠什么样,我要比你清楚千倍万倍。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就是后悔,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竟听信你的胡言乱语,让她在外受苦!”蒙面人似乎冷哼了一声,开始咄咄逼人。 “……”白衣公子继续装作听不见。 “我就不信你能做到问心无愧?她要是转醒便罢了,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即便不忍杀你,我们之间的交情便也到头了!”蒙面人的眼中突然迸射出两道冷光,能杀死人的冷光。 “你竟为了她,不顾我们之间的生死交情!哎,也罢,她值得!可是你当真要告诉她真相吗?我,我怕……”白衣公子激动地使白皙的脸庞泛起了红色。 “你怕她知道真相后,再不会原谅你是吗?她一向最痛恨欺骗!”黑衣人想到了什么,坚定的说。 “现在我们只是朋友,我便以朋友的身份,斗胆说一句,你可愿听?”白衣公子好似突然也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充满了斗志。 “你有什么就说吧,与其说一些不相关的混话,还不如多想想救治她的方法吧!”蒙面人撂了句不冷不热的话,转过头去。 “就你自己干净了,你别忘了,最先认识她的人是你,最先欺骗她的人也是你!你凭什么只说我欺骗她?这难道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白衣公子退到了桌边,手指深深的抠进了桌面。 “你!……”蒙面人乍听此言,猛地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衣公子,好似他揭穿了自己伪装许久的面纱。 “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小姐的身子,还有舞夫人的事情。”站在二人身旁观战许久的一位光头老者突然插了嘴。 “哼!险些被你误了大事。”蒙面人对着白衣公子吐出这么一句,便转身看向光头老者。 “咱们俩要不是好兄弟呢?真是彼此彼此,一遇到她的事情就乱了阵脚。我想,我是真的爱上她了。”白衣公子却竭力镇静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废话还是少说,乐伯,还是你说吧。”蒙面人脸色变了变,还是对光头老者客气的做了一个揖。 “老夫不敢当。请二位上座,听我道来。” 待二人坐定,乐伯道:“小姐自幼中恍忧散之毒,伤了肺腑,当年虽被那妙手神医笑无名救治,终无法根治,还是落下了病根。” 乐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若我猜的没错,上次有人问我讨要的方子,就是用来控制小姐的余毒的吧,你们放心,这次与前几次一般,只是余毒,没得大碍。” “那笑无名不是神医吗?怎么还有解不了的毒?” 白衣公子疑惑的问道,而他身旁的蒙面男子却朝他讽刺的瞟了一眼。 “你们有所不知,那恍忧散是‘毒王’卢中川的独门秘制毒药,而他本又是个怪人,擅易容,行踪不定,性情古怪,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中见过他真面幕的人只有一种人——死人!” “那他为什么要害一个年幼的女童呢?他的心肠也太歹毒了,真是名副其实的毒王。”白衣公子忍不住忿忿道。 “那卢中川别的癖好没有,就是贪财好色。定是当年那幕后真凶许了他不少金银珠宝与天香美人,才使他一代毒王甘当他人的走狗。”乐伯摇着头无奈的说。 “那幕后凶手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非要置她们母女于死地!”蒙面人也发问了。 “这个我们大家都想知道好不好。”白衣公子学着蒙面人冷笑了一声。 “据我猜测,舞夫人身上的奇毒‘噬心蚀骨’也与卢中川不无连系啊。”乐伯接着说道。 “那幕后凶手究竟是何人!如此歹毒,非要置她们母女于死地!”蒙面人也忍不住发问了。 “这个我们大家都想知道好不好。”白衣公子学着蒙面人冷笑了一声。 “知道毒王、还请的动毒王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可惜那人还是过于天真,并不知道毒王这些罕见的恶毒有多大的副作用,他后来,定是后悔莫及了!”乐伯的眉头早已皱成了川字型。 “你好像知道什么似的,难道你已掌握了凶手的蛛丝马迹。”二位年轻男子难得的异口同声,焦急的问道。 “这个,只是老朽一直遵照大人的吩咐,暗中保护夫人,常常看到夫人单薄憔悴的景象,触景生情罢了。”不知怎的,乐伯的眼神有些闪躲。 “说到姨娘,当年并不知晓自己的孩子去了哪里,我一直骗她说是被我送到一户好人家收养了,她最盼望的事情不就是与女儿相认团聚吗?真弄不懂,现在女儿都到了跟前了,她却保持沉默。”白衣公子用扇柄在自己的手掌心中顿了顿,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你是说,舞姨并没有告诉她真相吗?舞姨不是一直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吗?她怎么会轻易放弃呢?”蒙面男子也被这消息镇住了。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才去看过姨娘,她只是抹眼泪,并不多说。”白衣公子接道。 “这个以后再想办法,我们也得把月儿的安危放在心上。我总觉得娘看到她第一眼时,就有些怀疑,女人的敏感有时会猛如虎的,”白衣公子抿了抿嘴唇,“还有爹,还记得当年月儿被劫走之时,爹不怒反笑……在不能确定爹的态度之前,我们可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啊。” “…… ……” 丫鬟房中 好吵,是谁在我周围窃窃私语,吵得我睡不着觉。 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刚刚一直都好放松,好放松,真舒服。 脸颊有点痒,我抬手轻轻蹭了蹭右脸颊。 “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快去请公子,别惊动夫人!” 被这尖叫一弄,我彻底清醒了过来,正想询问是什么人扰了我的清梦,却觉得喉咙干涩难耐,什么活都说不出来。 “姐姐,水,喝。”费了好半天劲儿,我才看清眼前那个有模糊渐渐清晰的轮廓:兰兰。 她眼中溢满的关切不像是装的,我放下所有的戒心,顺着她捧着的水杯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姐姐,你刚刚醒来,别喝得太猛。”她正顺着我的背轻轻地抚着,便听到一个清朗中透着疲惫的声音:“月儿,你醒了。” “兰兰,你先守在门外。”他对兰兰吩咐道。 听到这声音,我本能的有些排斥起来,他的出现,令我想起了昏迷之前所有的事情,我又回到了这浑浑噩噩的人世之间。 “阿财呢?为什么要将我打昏,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不让我找小雷子!”我的声音嘶哑之极,说每一个字都好像将喉咙声声撕裂开来。 “你的嗓子怎么成了这样?别激动,阿财当日送你回来,就带了大批家丁去搜索,乔管家也去了,都说不是,你放心吧。”姚子游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好似正努力克制着心中的巨大痛苦。 “真的不是?他是我的朋友啊,他救过我,我不能看着他再一次为了帮我而死。”我低声喃喃着,他的手伸了过来,似乎想要安抚我,我强硬的躲开了,他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好一阵儿,才自嘲的一笑,收了回去。 我本能的抓了抓手心,想起了什么,红豆手链呢?记得我一直拿在手里的,怎么不见了! “月儿,在这里,大夫要为你把脉,你的手攥的太紧了,才将这拿了去。”姚子游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精致的锦袋。 我一把将那锦袋拽了过去,打开系带,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还是那串黑乎乎的手链,只有它还存在着,真实的撞击着我的眼睛。 “月儿,你信我一次,他没有死,他真的没有死,在你面前,他怎么舍得死呢?你要信我,信我……”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并且越加坚定。 “凭什么呢?凭什么要我信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字的问他。 “就凭……”他正要说什么,房门外似乎有人“咳咳”了两声,他的脸色变了变,酝酿了许久,说道:“他很快就会出现的,你信我一次吧。” 他轻轻关上了房门,我听到他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她”,脚步声便渐渐远去。 第七十六章 往事(一) 还未待我清静一下,理一理烦躁的心绪,便听得门外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应该不止一人光临才对。 兰兰看我精神不怎么好,又有些不悦,正准备将来人拒之门外,却听到一声动听的“妹妹”,我与她都呆了呆,不再抗拒。 来人正是月娘一家三口,说是三口,是因为月娘还带来了尚在襁褓中的宝宝。 我有些受宠若惊,自己在这若大的姚府中并非举目无亲呵,起码还有这个姐姐。 我呆呆的看着神采奕奕的月娘随意的坐到我的床沿,伸手将怀中的小宝宝轻轻放到我的双臂中,脸上荡漾的温暖的笑。 乔勇则是有些不自在的在兰兰的引导下坐在了床前不远处的圆凳上,神色略带愧疚的看了看我,便开始关注他的妻儿了。 他,也许还在为小雷子帮他脱险之事耿耿于怀。 “姐姐怎么来了?你还未出月,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为了我这般……”我冷寂许久的心湖突然涌入了股股暖流。 “我啊,是带宝宝来看那位坏姨娘,这么久了,都不来看宝宝,我只好亲自带他来看他的坏姨娘!”月娘佯装埋怨的说。 “我……”是啊,月娘生产以后,我一直被姚子游使唤来使唤去,还要搜肠刮肚的想小雷子的事情,差点都将她们母子俩给忘了。 我有些愧疚的看了看怀里胡乱蹬着胳膊腿儿的软趴趴的小人儿,他好像明白我想什么似的,眯着半睁的眼睛,咧着湿漉漉的小嘴笑了一下(我可以理解这种表情是笑吗),露出了粉红色的牙床。 “你原谅姨娘了吗?那就再笑一个。”月娘在一旁宠溺的看着宝宝,逗他说。 没想到宝宝果真听话的笑了笑,真是个聪明的宝宝,竟能如此准确的揣摩人意呢。 仔细端详怀里的宝宝,他的胎毛黑油油的,皮肤已经不像刚刚出生时那么皱了,泛着粉色的健康的光泽,眉毛很有型,小鼻子也挺挺的,虽然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也可以看得出,五官偏向月娘一些。 我轻轻将宝宝抱至脸颊旁,对着他耳语了几句,宝宝似乎听懂了似的,蹬了蹬小腿。 月娘在一旁娇笑:“妹妹说什么悄悄话,他听得懂吗?” 我看了看月娘,笑道:“既然姐姐问,我自然不便隐瞒,我说的是,宝宝将来一定是个美男子哦。” “那我能不能替我们美男子向你这个亲亲姨娘提个请求呢?”月娘突然有些调皮的说道。 “我们还谈什么请求呢?只要画月能做到的,一定会帮姐姐与宝宝的。”我想都没想就说。 “那就给我们宝宝生个媳妇儿吧?”月娘托着下巴瞪着圆圆的眼睛。 “什么?!”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这很难吗?等到雷兄弟回来,你们就加把劲,给我们宝宝生个媳妇儿出来。长得像你三分,便是大美人了,美男子配大美人,多合适啊。”月娘似乎已经想到了十五年后,说得头头是道。 “我们……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且不说小雷子回不回的来,就说我们俩根本就是假夫妻,怎么可能有宝宝呢。 我何时才能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真爱还是一个未知数,更何况生孩子这个如此长远的话题呢? 沉默许久的乔勇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意外的插嘴道:“月妹妹毕竟是新媳妇儿,你也真好意思说。你呀,怎么不说正经的事呢。” 我对乔勇的意外之举心存感激,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他也回看了我,可是眼中的愧疚之色更重。 如果小雷子没有事,他也就可以放下心中大石了。 姚子游说小雷子马上就会出现,不知道我是否可以选择相信。 “我说这些哪里不正经了,好了,听你的。” 月娘接着看向我:“月儿,我们今天来,一是来看看你,你昏迷了这些天,我们都很担忧,今日前来,看你精神气色都比我想象的好,我也就放心多了;二者,我们夫妇想好好谢谢你,毕竟,是你,救了我与宝宝的命。我们俩商量好了,与其送些俗物,不免看低了你,不如请你给孩子取个名字,让我们看到他便能想到你,如何?” 我想了想:“听姐姐这么说,我若推辞,不免有些矫情,月儿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一次为宝宝起名字,不免心里有些紧张,压力好大啊,宝宝的小拳头将我的一缕发丝牢牢攥在手中,好像也在给我施加压力。 “哎呦”,这小子真了不得,力气真不是一般的大,拽的我生疼,我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他很快张大小嘴巴去呼吸,太可爱了。 偷偷斜睨了一旁的月娘,好像很满意那小子的行为,甜甜的笑着。 “起名字可是大事,急不得,容我好好想想。”我用手指碰了碰宝宝软软的脸蛋,开始搜肠刮肚起来。 既然是个美男子,也得是一个英姿勃发的美男子,气势上也得镇得住才行。 突然想到那首著名的《念奴娇》: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风流人物中,当然少不了三国的周郎。 有了!我想到了我喜欢的名字。 “姐姐,我看,宝宝就叫公瑾吧,你们意下如何?”我把宝宝向怀里收了收,请教他们夫妇二人的意见。 看他们还没有太明白,我看向床头小几上惯常搁置着的纸笔,计上心头,放下宝宝,攒起一股劲儿,挪到小几旁一笔一划的写下“公瑾”二字。 乔勇坐的近了些,与月娘一起看着那纸上娟秀的笔体,都满意的点了点头。 “公瑾二字堪配有勇有谋之士,相信宝宝以后一定会有所作为。”我看着宝宝,真诚的祈祷。 “妹妹不如连孩子的乳名也一并取了吧。”月娘又给我出了难题来。 “黑糯米、白糯米、燕麦、红枣、枸杞子、松子仁、莲子、桂圆熬制的八宝粥香糯可口,我最爱喝,不知姐姐可喜欢?” “自然喜欢,可是这又与乳名有何关联?”月娘不解的睁大眼睛。 “妹妹我心中自有主意,乳名还是俗点好,既然我们都喜八宝粥,宝宝的乳名就叫‘八宝’可好?希望我们的‘八宝’永远都宝宝贝贝。”我轻轻的亲了亲八宝的笑脸。 “不错不错,妹妹不愧是才女呢。”月娘一脸崇拜的看着我,倒把我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下可好了,我们八宝的大名也有了,就叫做乔公瑾,真是响铮铮的呢!”乔勇也忍不住赞叹了一番。 “要是她在该有多好啊,我的幸福都是她给的,这名字本该是她来取的。”月娘不知想起了什么,前一秒还兴高采烈的神情突然变的黯淡无光。 “姐姐,怎么又突然伤怀起来了?”产后抑郁症吗?不像啊。 “乔大哥,你带八宝先回去,太阳下山后再来接我吧,我们姐儿俩好好说说话。”月娘说完便将八宝递给了乔勇,兀自脱下鞋子躺到了我的床上。 “你刚刚醒来,我们还叨扰了这么久,还是躺着聊吧。” 我听话的挨着月娘躺下,预感到她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而且还是她心里的话,我需要做的,只是洗耳恭听。 “妹妹可曾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是否满足于夫人的荣宠,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的吗?”月娘轻声问我,声音里透着一股子落寞。 “记得,姐姐说再多的荣宠又如何,还不如去那里陪她。可是当时我问姐姐那人是谁,姐姐却没有说。”我想起了那个淡淡的早晨。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们很像,除去相貌,最像的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感觉。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我无声的点点头,月娘的话匣子一下子全打开了。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更是我的大恩人。第一次见到她时,我仿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仙子,美好的那么不真实,晃得我睁不开眼睛。 那年,我只有五岁,家乡发生了水灾,接着闹瘟疫,爹爹又不幸病死了,娘只好带着我与小我四岁的妹妹一路逃了出来。我们孤儿寡母三人从未出过远门,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我们只是走啊,走啊,奔着生的希望走着…… 一路上,我们受了多少苦,太多了,早已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那段苦日子好漫长,似乎永远都到不了尽头。我们为了活命,一路上都是乞讨过活,当然个个都是面黄肌瘦,最令人心疼的就是我那刚满周岁的妹妹。当时,我们母女三人的生命就如朝露一般,随时都可能蒸发掉。 不幸还是降临了,我们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我从未见过的繁华的地方,却不曾想到越是鲜艳的花丛里,越会隐伏剧毒的蛇! 妹妹病了,娘便想去一处贵人的府邸讨些好吃的哄妹妹,留我在破庙中等待。 那富人的府邸我在讨饭时曾远远看到过,好大好宏伟,就像我想象中的皇宫一样,我连走近一步都不敢。 当时的我还天真的想,娘一定会带回来好多我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回来,没想到那天却是我们母女三人的绝别之日! 我左等右等,都没有见到娘,便将妹妹托付给同以乞讨为生的龙婆婆照顾,径直凭着记忆中的印象去寻娘亲。 我第一次走近那高不可攀的府邸,却看到往常清净的门口围着大群大群的人,而那贵府的大门却关的紧紧的。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我跑了过去,钻进了人群,呆呆的看着中央的一张破草席,娘眼睛睁得大大的,仰面躺在上面。 她破旧的衣衫好凌乱,有红红的东西从她那浓密的头发里向下淌着,她的脸色也好苍白。 突然,前所未有的恐惧包围了我,我冲上前去,俯在娘的身上,拉起她的手想让她同我回家,可是她的手却是那般冰凉,凉到了我的心里。 娘不肯起来随我回去,也不理我,可是她明明没有睡着,她那对美丽的眼睛睁得那么大,那么圆…… 周围有人在议论:“可怜的孩子,真是冤孽啊。” “这女子也算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真乃烈女啊。” “可是她这么一去,这可怜的孩子该怎么办啊。” ……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有些不明白,我的世界突然坍塌了,本来就可怜之极的小世界,属于我的小世界坍塌了。 当着人群的面,我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伸出手轻轻合上了娘的眼睛,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做死不瞑目……” 第七十七章 往事(二) 四周很安静,只听的到午后早蝉鸣叫的声音,一声一声的,伴随着月娘来自远方一般的飘忽声音,我突然很想哭。 我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抓住了月娘微微颤抖的冰凉双手,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她传递温暖与力量! “在好心街坊的帮助下,我草草将娘埋葬到了破庙后面的乱坟岗,可怜娘凄苦一生,竟落到了这样的下场,我的心里好恨啊,恨那个残害人、吃人的世界!”月娘继续道。 “我从好心人口中得知那日娘敲那大门直到好久门才开,终于看到了希望,娘便兴高采烈的上前去,想为妹妹讨些有营养的饭食,兴许好一点的话,还能讨些药品来。却被从门中出来的家丁嫌恶的推下了台阶。 娘被狠狠的摔到了地上,她凌乱的长发披散开来,露出了她的脸。那些家丁看到娘的花容月貌,大为惊叹,便三三两两的奔下台阶,欲对娘做一些非礼之举。 娘宁死不从,便一头撞向了府门口的门柱上,结束了她短暂清苦的一生。 而周围的那些人,没有人敢上前制止,只有在府中爪牙一脸鄙夷的扔出一张破草席,将大门紧紧关上之后,才两两三三将娘抬上了破席子,在一旁哀叹。 而后,我就出现了……” “姐姐,你受苦了,我从不知道,你还有那般凄惨的回忆……” “苦?!呵呵,刚开始,我也这么觉得。在这陌生的吃人的地方,我什么都没有,茫然极了,为了养活小妹,只好每天都同一大群小乞丐一起乞讨过活。 我每日蓬头垢面,乐于与他们抢舍钱、抢舍饭,就这么过了整整两年啊。直到那个清朗的早晨,她的出现,才改变了我的命运。” “她就是姐姐心目中的大恩人吗?”我其实已经很肯定这一点了。 “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盛夏里的那一天早晨,刮着凉爽的风。我早早占据了街道上最有利的地方,希望当天能有个好的收成。果不其然,刚刚坐下没多久,我的小破碗里便被好心人丢了一个白面馒头,我开心的不得了,我和小妹的早饭可有着落了。 可我真是开心的太早了,一旁的小乞丐们看我平日里总是能讨来比他们多两倍的东西,早就眼红到失去理智的边缘。 当看到我面前那只夺人眼球的大馒头时,他们早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了,小乞丐头头一声令下,他们便蜂拥而至我面前,竟抢起我的馒头来! 想着小妹还在等我带吃的回去给她,我便不顾一切的护住了眼前的馒头,可还是被那一群坏小子给夺了去。 他们抢到战利品,并不着急分着吃,而是你抛给我,我抛给你,我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那条吸引人的抛物线一会儿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出现在那里。 不知哪里涌出来的恨意,牵引我奔向那得意的小乞丐头头面前,我快速抓起他肮脏的右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随后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划破晨曦,我也吹不及防的被狠狠推到了地上。 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当时我想:可不能被人小瞧了去,我要坚强,在这些人面前不能软弱,不能掉眼泪,便又忍了回去。 ‘臭小子,敢咬我,我们把它扔了,也不让你吃,哈哈哈……’小乞丐头头又是一声令下,那群小乞丐便听话的将馒头扔到了地上,其中一人还抬起脏兮兮的脚丫,想要一脚踩上去…… 我的心里莫名的疼,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欺负我,这天地之间,难道就没有我与小妹的活路了吗? ‘住手!’一声娇斥如天籁般的传来。 我们一群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的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看向了迎着晨曦向我们走来的她,女神一般的她! 正当我怔忡之际,她蹲下身去,伸出一只修长白腻的手,拾起了被扔到地上的那个早已污迹斑斑的馒头。 她小心的将馒头皮剥掉,伸手递到了我的面前,我呆愣了一下拿上,她这才笑了,突然,她的手抬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接着拉起了我的手。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那双洁白如玉的手,将我脏污的手握着,不好意思的红了脸。那时的感觉就像现在一样,你拉着我,感觉好温暖,好满足。 接着她看向那群坏小子,温和的问道:‘你们为什么欺负女孩子?’ ‘女孩子?别唬人了,他可是名副其实的男人!’小乞丐头头和女神说起话来,也细声细气多了。 她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伸手将我的破毡帽取了下来,我的一头黑发便倾泻而下了。 那些个往常喜欢欺负我的小乞丐们都傻了眼,尤其是那小头头,嘴里叨叨着欺负娘们儿的男人最丢人什么的,还说我骗了他们的眼睛。 当初我只是怕女孩子的身份有诸多不便,便乔装成男孩子,出来与他们一起混。 这下,她揭露了我的身份,我还怎么和大家一起在这边乞讨呢。 可是我却不因这样怨她,我不怨她,即使她断了我在这边的生路。 ‘跟我走吧,我很喜欢你。’她轻轻地问我,接着环顾四周,看着他们一双双渴望的纯净的眸子,点点头道:‘你们也是,跟我走吧。’ 难道我遇到了贵人,虽然那贵人对那群讨厌鬼同样仁慈。 其实大家都是苦命的孩子,都是小小年纪为了生计,我不该怨他们的。 那小乞丐头头想了想就答应了,其余那些坏小子们,也都接二连三的点了头,大家都一副兴奋不已的神情。 也许和她走,是一条全新的路也不一定。 ‘我能带上妹妹吗?’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光彩的眸子问。 ‘你还有小妹啊?好的,当然带上,一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她便让这些小乞丐们在原地等她,她则带了几个随从与我一起返回破庙带妹妹。 妹妹不见了,我们回到破庙中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帮我带妹妹的老乞婆龙婆也不见了踪影。 娘去世前的感觉又涌现了,我好害怕妹妹重蹈娘的覆辙,我不能再失去我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位亲人了。 她看到我急哭的模样,忙带着我,差遣着她的随从一并在周遭寻找。 寻了整整一天,都没有发现小妹的身影,我急得乱了分寸。 旁边的一位随从看到太阳已经下山,便催促他们的小姐快快上路。 她可能有什么急事,必须在特定的时候赶回去。思量再三,她用好听冷静的声音对我说妹妹一定没有走远,她会留几个人在这边边找边等。 如果等不到,找不到,八成是被什么人就近藏了起来,估摸着会是人贩子,她还说这里曾经发生过好些个丢失女童的事件。 她不放心我在这里,提议我先随她回去,她一定会想办法帮我找到妹妹。 听到她的话,不知怎的,我很肯定她是不会骗我的,我还有那些小乞丐们一起跟着她来到了那个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地方。 她们家很大,很美,我做了她的贴身小丫鬟,她却待我很好,将我当作亲生妹妹一般,衣食巨细,无不周到体贴。 过了几日,那些等妹妹寻妹妹的人回来了,却没有带回来一丁点的消息。 我开始愁眉不展,天天以泪洗面,她便画了张画送与我。 她画画的真好,我笨拙的描述,竟让她画出了栩栩如生的小妹,画成之时我还以为小妹此时真在我的面前一般。 她将那画送我后,还一并画了好些张,给那些每年被派去寻找小妹下落的人对照着用。虽然一直了无音讯,我却满怀感激。 过了这么多年,我虽然每年都去找小妹,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时候,我在想,小妹也许和我一样遇到了大贵人,现在正在另一个角落幸福的生活着。 但是,我真想看看她,哪怕只一眼也好……”“姐姐,你放心吧,普天之下,好人还是多数,令妹一定幸福的生活着呢,她也许和你一样,也在满世界的找姐姐呢。”我用手指擦了擦月娘眼角的泪,轻轻抚慰。 “她会么?”她的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之光。 我肯定的点点头,她竟淡淡的咧嘴笑了。 “姐姐,你的大恩人呢?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真的很好奇,何时能让我见一见啊?”我忍不住说道。 “她呀,是一个大美人,又是一个大好人。你见到她一定会喜欢她,我相信,她也一定会喜欢你的。”月娘仔细的回想着。 “能再说得详细一些吗?”我想要了解的远远不够呢! “她的闺名单字一个‘舞’字,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长人物肖像,她最爱的饰物是一只做工精美的小巧铃铛……”月娘真够了解的。 说到铃铛,我的云裆呢?我摸摸脖子,不见了踪影,记得那天回来时我明明带着呢。 一时,我听故事的兴致全无,却又不好问月娘,她一定不知道的。 月娘可能注意到了我的变化,轻声问道:“月儿,你没事吧?” 我正在斟酌该怎么回答,就听到门外兰兰的叫门声。 她进来后拿了一个做工精巧的绣袋给我,说是公子让交给我的,还交代了一句公子让转告的高深莫测的话:有些东西不可以随意显露。 姚子游又搞什么把戏,我捏捏绣袋,豁然开朗,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姐姐,没事的,我刚刚不见了宝贝的东西,可是这会儿又失而复得了。” “砰砰砰……”这回可不是兰兰,而是乔大哥来接月娘回屋了。 看着乔勇扶月娘的右手上的齿痕印记,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姐姐,那个小乞丐头头呢?他后来怎么样了?”我对着乔勇说了句请稍等,然后悄悄问月娘。 果不其然,月娘脸上浮现出了羞赧之色。 “我猜,乔大哥便是那个小乞丐头头吧。”我终于忍不住了,插话道。 月娘刮刮我的鼻头:“真是个机灵鬼。” “什么时候姐姐也给我讲讲你的罗曼史吧。”我看着正在穿鞋的月娘的背影说道。 “罗曼史是什么?”月娘转过头来疑惑道。 “呃,这个,我是说,你们怎么相爱的,又是怎么成亲的。还有,恩人的事情还没有讲完呢。” “你这丫头,还未出阁,也不知羞。我的恩人,我想,你马上就能见到了,也许,你已经见过了。”月娘突然笑得高深莫测起来。难道是姚府夫人,不像呐。 我也累了,好好休息,明天再继续吧。 第七十八章 了悟(一) 前方有隐隐的亮光,洒出朦朦胧胧的光晕,好奇心与光与热的诱惑使置身于一片黑寂中的我寻到了方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之下,我看到了许许多多似曾相识的场景,其内熟悉的面孔,令我一时激动不已。 那些可都是些我朝思暮想的人,那是我的亲人与朋友呵。 沿路走来的第一个场景是一座凉亭,爸爸正与师父对弈,一对年轻的璧人正在一旁观棋。我想停下来和他们说说话,腿脚却不听使唤,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我继续向前走去。 我就这么被动的来到了一座大气恢弘的府邸前,我并没有走进院子,可是隔着的院墙却突然变的透明起来,里面的人物透过院墙全部映到了我的眼瞳之上。 我情不自禁睁大了双眼,因为我看到内堂中妈妈与凤姨、舞夫人正在对着一张画像相聊甚欢,而跃于纸上的竟是我着牛仔装春游时的照片! 讶异之下,我想冲进去问问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被那股讨厌的力量带到了萧然哥哥的房间。 我在那里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大师兄、楚翼、升歌、阿不,小雷子,连姚子游也在,阿财和一个老头儿模样的人跟在他的身后。 哈哈,甚至还有仅有一面之缘的岳玉,他们这一大票儿人都在做什么呢?我看看,原来都聚在这里观看萧然哥哥房中的各类模型,萧然哥哥正为饶有兴趣的他们讲解着…… 一阵目眩,我又身在一座熟悉的花园中了,前方的小径上,月娘、乔勇、八宝一家三口正在散步,八宝已经会走路了,长得虎头虎脑,可爱极了。 御剑、媚烟她们也来了,正从另一条小径中向这边走来。 八宝远远看到她们,挣脱自己父母的手,向着那边跑去,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姨姨抱、姨姨抱……” …… …… 眼前的场景越换越快,相继出现了好多我从未见过的面孔,男男女女,形形色色,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是他们都认识我似的,都在对我打招呼。 突然,一只猴子尖叫一声,从一支树杈上蹦到了我的肩上,我一惊之下,醒了过来。 原来是南柯一梦,第一次做这么乱的梦,我不知是晕在了梦里,还是晕在了现实之中。 看看太阳已经升的好高了,阳光把房间填的满满的,我却依旧为刚刚那个梦恍惚着,这个梦好生奇怪,梦中既有原先世界的人,也有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之间互相好像认识一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令我头疼不已,这两个时空好像在梦里连接到了一起。 “砰砰”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是兰兰端了早点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面生的小丫鬟,端着洗漱的用具。 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忙说:“兰兰,我太不该了,现在才起床,让你们见笑了。同是丫鬟,我怎么能让你们来伺候我呢。” “姐姐哪里的话,我们姐妹在一起,本就该互相扶持才对,哪里分什么服侍不服侍呢?如我生病卧床,姐姐会坐视不理吗?”现在才发现,兰兰竟是这般牙尖嘴利。 “是,是,我不该这么小气量,倒看轻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深。”也对,不应该把客套这档子虚礼用在所有人的身上才对。 我坦诚的用了兰兰端来的早饭,又大方的在那小丫鬟的帮助下梳洗了,这才发觉浑身上下又充满了生气,面色也看不太出病气了。 “姑娘不必担心,公子专门请大夫为姑娘瞧过了,说是气急攻心导致血脉不畅才会晕厥,已经开了药方儿,说是姑娘醒后连喝一段日子调理调理便会改善。”身后那面生的丫头倒挺会揣摩人的心思。 我从镜中看了看她,挺清秀的一个姑娘,就是皮肤有些黑黑的,年纪和兰兰相仿,以前从未注意过倒是真的。 “谢谢姑娘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我问道。 “我是新进府里的,你叫我姿容便好,现在正跟着兰兰姑娘学习各种规矩呢,以后还请月儿姑娘多多指教。”她字正腔圆的回答。 “以后我们都是好姐妹了,我来的日子也尚浅,指教谈不上,互相帮助才是真的。”我笑了笑,看到身后的她也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看着窗外碧空万里,我突然想出去走走。 “姑娘想出去走走也好,闷在屋子里没有病都会闷出病的。”姿容在一旁静静的说。 “你就随兰兰一般叫我月儿吧,或者是姐姐,我应该比你长一两岁,别姑娘姑娘的,我们都一样,别见外才好。”我笑着叮嘱她。 “听兰兰说,姑娘今年一十四岁,而我将满一十六岁,我还是称姑娘为月儿吧。”姿容有礼的回答。 “月姐姐,要出去是好事,公子还特地吩咐姐姐可以去府里的大花园散步,但是得喝了药才行,这也是公子吩咐的。”兰兰在一旁赶忙插嘴道。 “遵命,多谢兰兰姑娘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我站起身来,玩笑的行了一个礼。 兰兰的脸顿时红了,“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取笑人家了,我这就端药去。” 看着兰兰可爱的窘模样,我的心底突然舒坦了,这样自然轻快的生活着,多好啊。 看着兰兰迈出了门槛,发自心底的笑很自然的涌上了我的脸庞,我转过身想与等在一旁的姿容说些姐妹间的近乎话,却发现姿容正呆呆的望着我,漆黑的眼睛灼灼生辉,像夜幕之上点缀的星辰。 我诧异之下,轻声唤了一声:“姿容……” 没有反应,我接着稍稍提高声音唤了一声:“姿容……” 依然没有反应。 我变换了策略,抬起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几晃,还是没有反应。 这丫头,该不会得了什么急性妄想症吧? 这个姿容啊,这会儿竟对我视而不见,和她开个玩笑应该不过份吧,我准备趴到姿容的肩膀上,凑近她的耳朵“咳咳”两声,吓吓她,看看她能不能还魂。 可是实际操作起来有些难度,照这个趋势,我只能攀附着她的肩膀了,谁让这丫头长得如此高挑! 快、准、狠,这个策略在这三个前提下,实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我憋足了劲儿,来到她的身边,猛地跳起来,攀住她的肩头,对着她的耳朵咳了两声。 显然我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小病号,猛然一跃之下,我的头顿时有些发昏,身体无力的向后倒去。 效果还好,她显然吓了一跳,反应却出奇的快,本能的伸出双手将我拉向了她的身体。 这会儿,她的手臂将我们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确切的说,她将我差不多提了起来。 看着她瘦瘦弱弱的,劲儿竟然这么大,这儿的丫鬟个个都不容小觑,而且好像都是练家子。 我不好意思的说道:“姿容……姐姐?我只是想吓吓你的;那个,我很沉吧,谢谢喽。” 她好像也意识到我在这种情况下很不舒服,募得松了手,我一顿之下,落到了地上,她似乎发觉这样也有些不妥,赶忙又将我扶了一扶。 我更加肯定了姿容是一个练家子的想法,因为她相较一般女子的指骨粗大的多,手掌也更加宽厚些,若是女孩子长这样的一双手,一定是常年练武所致。 像我这种半斤八两型的侠女,手掌还是纤弱的多。 汗颜啊,自愧不如啊,师父若是真正看到这种对比,定是气的不轻。 我还在揣摩她的手,她却不好意思的将手抽了回去,有些结巴的说道:“月儿,我……我刚才……你没事吧?” “没事的,我们都是好姐妹的,不是么?你刚才不知在想什么,对我视而不见,我才想吓吓你的,你没被我吓到吧。”我满不在乎的说,回魂就好。 “没什么,只是看到月儿你笑得那么开心,使我想起了一个人。”她淡淡的笑了笑。 “那就好,我还当你灵魂出窍了呢!”我说着话,远远闻到了一股子汤药味,看来兰兰应该回来了。 果真,话音刚落,便看到兰兰端着药碗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看看我,看看姿容,笑了笑,说了句:“看来两位姐姐的感情联络的不错哦。”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这句话是针对姿容说的。 姿容则在一旁了然的笑了笑。 喝着汤药,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一阵安心也在我的心中一波一波的荡漾开来。 这药方,分明与当时小雷子救我时喂我喝的药大同小异! 前次喝药我就觉得蹊跷,看来这不是巧合!我心里强烈渴望这些都不是巧合! 一切都在向前进,我的心,也必须与时俱进,怎可灰心失望呢?画月,加油! 深深呼吸了一口屋外的清新空气,我在兰兰与姿容的陪伴下,一同向府中花园走去。 第七十九章 了悟(二) 许久没有享受阳光肆意洒在身上的惬意感觉了,一路上,只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好多,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的走过姚府的花园,原先来去匆匆的我总是经过的时候多,却从未花心思赏玩过。 正值夏初之际,花园中的美景令我心旷神怡。 晚春时节盛开的花朵还没有谢,夏初时节的花朵已竞相开放,两者交相辉映,灿烂无比。 这些花品有些是我见过的,但绝大多数却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物。 我们一路欣赏着,顺便听着我们三人之中在姚府资历最老的兰兰耐心的讲解,了解着这个世界独有的花品。 不知不觉中,我们已走到花园的深处,此时园中的人很少,当然了,这里一般都是主人才能游玩的地方,我们三个小丫头能头一次以游客的身份来这里,多亏了姚子游。 这里的公共设施很齐全,当初的建园者许是考虑到一般人们到了这里都会有些许疲累,或是细心地想到在这园子深处乘凉观景角度会是最佳,便在这四周置了很多竹椅,还建了一座精工雕琢的凉亭。 远远看到凉亭,我还真有点累了,提议大家去那边坐着歇一会儿。 兰兰倒是同意了我的提议,但奉着姚子游好好照顾我的旨意,执拗的要回去拿坐垫与披风给我。 看她一副认真无比的样子,我只好顺从她,便准备与姿容到凉亭那边等她。 却见兰兰一把拽住姿容的手臂,将她扯了过去:“对了,姿容,你随我一同回去拿些糕点茶水,我们一会儿边用边聊多好。” 姿容没有多话,但我能感觉到她的不情愿,可是她又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兰兰的提议,只好迈着沉重的脚步随兰兰一同回去。 看着兰兰与姿容两人别扭的背影,还有两人侧脸时若隐若现的白眼,真有意思。 一个人闲着无聊,我便只身一人向凉亭走去,准备坐在那里边观景边等她们。 距离凉亭还有一段距离时,我暮然发觉那亭中有人!还不止一个人! 武功修为算是还给师父了,都走到这么近的距离才察觉出来有人的存在,我真有些汗颜。 我开始放轻脚步,准备一探究竟,如果是老夫人我可就要闪了。 渐渐我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是在近处听人说悄悄话似的。 好奇心促使我更进一步的靠近了凉亭,天助我也,不远处一丛花木刚刚好可以做我的容身之所。 藏妥帖后,我才敢悄悄探出脑袋向凉亭中望去,这一看之下,心潮禁不住澎湃起来,直感叹此时此刻既不近视也不散光的感觉真好,什么都是如此的清晰。 亭中正是手持纸扇的姚子游与一位一身黑色劲装的蒙面人在交谈。 看那蒙面人的身形,应该是一名身材矫健的男子才是。 大白天的,一身黑,还蒙个面,真真是个怪人,要么就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能来到这里,应该也是姚子游知根知底的人才对。 难道姚子游与他是一丘之貉?我摇摇头,干吗管这些,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转过身,正准备偷偷潜走的我突然听到“月儿”两个字,不禁一愣,难道是在说我?两个大男人在背后谈论一个小丫鬟,真不道德。 与自己有关,当然得继续听喽。 我将所有的内力积蓄至耳廓,果真那窃窃私语声逐渐明朗起来。 “千真万确,她的背脊之上确有樱花型印记,这是姨娘亲口告诉我的……” “这印记真的如此重要么?凭此印记就能证明她的身份?” “她前一阵子经常穿那身衣裳,活脱脱第二个姨娘,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我的头有些懵,她们是在说我吗?我怎么从不知道我的背后有什么印记,也没有听任何人提起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有,舞夫人与这有何关联,“活脱脱第二个姨娘”……难道,舞夫人是……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我选择相信了小雷子,在这姚府之中等待与自己娘亲相认的机会,却从未想过她会是姚大学士的女人,我曾经一味的认为她只会是其中的丫鬟或者仆役。 如果我是姚学士的女儿,也就是姚府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被狠心的扔到那人迹罕至的沼泽地去自生自灭? 不!不是自生自灭,他怎么能忍心下那可怕地毒药呢! 我的脑子有些乱,是的,确切的说,是乱,我突然很佩服自己的想象力,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呵,决计不可能! “谁!” 随着落地有声的质问,我已经被揪了出来,继而被狠狠的甩在了地上。 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的硌住了一般,我的背脊疼痛欲裂,脑袋也一下一下的抽痛了起来,眼过之处金星泛滥。 不用看我也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是我,来园中散步之时看到公子在这里,我专程过来道谢的,如有逾规之举,还请公子见谅。”发出的声音竟是可怕的冷静,那语音中的微颤只是因为疼痛,身体上的,还有心灵深处的,隐痛。 话音未落,我已落入一个宽大的怀抱,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顿时笼罩了我。我有些发抖,却 不是因为冷,他却将我抱的更紧了。 凝神看去,竟不是姚子游,却是那个黑衣蒙面人。 他英挺的眉头紧紧蹙着,眼神中是一种不可置信夹杂着喜悦的光彩,这一切,我好像都在哪里见过。 我微微偏头,看到姚子游的双手夸张的摊开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将我抢走似的。 这时的我,就像是一件货物。 “月儿,我不知道是你,你的身体……”姚子游在一旁无谓的解释着。 我一个小丫头能让堂堂的姚府公子做解释,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呢? 在蒙面人的怀中当然不妥,我挣扎着先坐了起来,那蒙面人似乎并不愿意忤逆我的意愿,继而轻手轻脚的将我扶了起来。 我点点头向蒙面人表示谢意,继而转向姚子游。 “公子不必介怀,是月儿无礼在先。”我微微施了一个礼,接着道:“多谢公子当日帮我收好那珍爱之物,还有,允许我来这花园里游玩。” “你那铃铛是从何而来?我,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当时只当那是姨娘送你的,姨娘将那物看的同生命一般,我就帮你收好了。可是前日去看望姨娘之时,竟发现那铃铛还与她相伴,这才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宝物!”姚子游的神态只是黯然了少许,但依旧从容的说。 “这……不瞒公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裆儿是一位长辈所送。”我心里虽也讶异,还是不露声色的回答。 “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姚子游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终于到正题上了,我心里冷冷一笑。 “月儿只愿达成心中所想,别的都不想知道,即使一只耳朵听到了不该听的,不愿听到的,也会从另一只耳朵出去的。”我的声音竟无一丝起伏。 我真的不想知道,不愿知道吗? “两位公子在此谈论正事,需要月儿在一旁服侍吗?” 看到他们在这里说话,身边却无一人跟随,就应该知道他们并不需人服侍,我这么说,只是应自己丫鬟这个身份罢了。直接告辞毕竟唐突,若由他们将我支开,才是再顺理成章不过了。 可是我却想错了,他似乎没有将我支开的意思。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亭中石桌之上正摆着一副残局。 绿子虽有破釜沉舟之势,却过于鲁莽与焦躁;白子虽没有步步为营,却深谙以退为进之道,现已有势如破竹之势。 稍稍懂棋之人也能看出,白子已赢了大局。 棋子两旁各有一壶茶水,两个茶杯分列茶壶的两侧。 看来他们谈论事情还挺有闲情逸致的,可惜此刻的我,没了这幅好心情。 “公子可有何吩咐?”沉寂许久,他都没有说话,我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你看看,我们两个人谁能棋胜一着?”姚子游幽幽的问。 “月儿愚钝,别说懂得下棋了,对这些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轻轻的回答。 一般人家的子女根本不能下棋,这是腹棋生出之时各国的律法,姚子游不可能不知道。 为何要问我这个丫鬟呢?难道他想从我这里试探出什么吗?我偏不叫他如意。 姚子游听我这么说,头暮的转了过来,双眼紧紧的盯着我,眼里闪过受伤的神色。 “你刚刚无论听到了什么,都要守口如瓶,我是为你好,那些事,不应该是此般情景下你该知道的。”他轻轻的嘱咐我,不知为何,我“嗯”了一声。 “你回去休息吧,晚些时候我会去看你的。” 我重新施了礼,转过身往回走。 “你的背有没有大碍,那台阶很硬的。”姚子游在背后叫住我。 “月儿的命更硬。”我微微回首,这已是对主人问话的大不敬了,可是我真的懒怠在意这些了。 身后有脚步声向我这边来了,却突然戛然而止,我摇摇头,是幻觉呵。 迎面而来的两个轻快身影是兰兰与姿容吧,这次等待,可真值得。 兰兰手里拖着茶托,姿容手里捧着点心盒子,笑吟吟的朝我越走越近。 我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她们,对兰兰说:“今天我们恐怕惬意不成了,公子在凉亭呢,我刚刚遇到了他。我身体有些不适,你拿这些东西过去服侍吧。” 兰兰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随后恢复了常态,“那姐姐回去好好休息,我这就过去。” “姿容,麻烦你了。”我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似的,轻轻扶住了姿容的手臂。 兰兰眼中闪过一丝异常,但还是再次叮嘱姿容好好照顾我,这才向凉亭走去。 看着兰兰走远了,我扯着姿容狠命的疯跑起来,我其实没那么娇弱,不是吗? 我急需去证明一件事情,我迫不及待的要了解,要知道,我的心里此刻就像燃着一只熊熊的火把。 姿容一开始还没有适应我疯狂的转变,紧接着也配合起我来。 我拉着她跑进了卧室,砰的一声,我紧紧的关上了大门。 哗的一声,门栓被我自内锁上。 我没有留意木木的站在我身后的姿容,径自喘着气来到了梳妆台前,梳妆镜中,我的双颊之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 我好累,刚才跑的太急,发鬓已经松垮,看的我烦躁。 弹指一挥间,发簪已然落入我的手中,如瀑般的长发倾泻于脑后,发丝间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飘散开来。 我转过身来,看到姿容还是呆呆的看着我,不禁莞尔一笑。 她似乎更呆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看着从窗棂中透出的阳光,斑斑驳驳的洒落于地上,轻声说道:“姿容姐姐,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只要我能帮的,我都会帮的,一定帮……”她的声音有一丝嘶哑。 “那好。”我慢慢转过身,一下一下解开衣裙的系带,我的心在砰砰乱跳,等着我的将是什么样的结局? 我渴望那样的结局,却又怕那样的结局,我好茫然,但是好奇心却驱动我继续的动作着。 外衫被我松开,轻飘飘的顺着我的背脊向下滑去,裸露着的肩颈不自觉的微微一颤,其实并不冷啊。 因为大部分的背脊还被及胸长裙遮挡着,我的手来到了胸前的长裙飘带之上。 “月儿,你,你做什么?”身后的姿容焦急的喊道,她的声音有些微颤,还有些未知的惶恐。 我将脑袋转向她,伸出食指在双唇之上轻轻的“嘘”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做声。 “嚓”的一声,长裙围在了我的脚边,我的背部已经完全展露无余了。 答案就要揭晓了,我的心跳声一波接着一波,我的脸颊在隐隐发烫,我的头又开始晕了。 咬了咬牙,我转过身来,看到姿容的脸上也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她,也生病了吗? “姿容姐姐,你答应我,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要告诉我实话好吗?请不要欺骗我,我要听真话。”我走近姿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说,说实话,月儿,月儿你要我说什么……”她的眼神有些闪烁,但还是充满了善意与关怀。 “我只能信你了,信你……”我就在她面前,慢慢地转过身。 过了许久,她没有说话,却颤颤的将手指在我背心之处轻划了两下。 她的手指滚烫,好像积蓄了无数的能量一般,又是那样的痒,我不禁微微一颤。 “有么?姐姐看到了什么么?请直言相告。”我咬着唇,忍不住问出声。 “一株盛开的樱花。”她的声音更轻,像羽毛,像丝绒。 “我知道了,姐姐会画画吗?”我的心里沸腾起来,果真是啊,果真是……樱花…… “哦?描样子还成。”她了然道。 “请姐姐将那樱花画下来给我看可好?”我翻出笔墨,拉着姿容来到床榻之前,放置好小几,满满趴到了那床榻之上。 她的手指在那我从未看到的樱花之上摩挲了许久,终于离了开,只听得沙沙几笔,她便将笔搁置好。 衣裙遮盖住了我的背脊,遮盖住了暗藏那樱花的背脊,她轻声说道:“已经画好了,仔细着了凉。我去倒杯水给你,你将衣服穿好吧。” 她将床帐放了下来,走了出去。 我默默穿好衣裙,看着小几上搁置的那张画着未知樱花的纸张,陷入了深深的恍惚之中…… 第八十章 莫名 画纸上的樱花栩栩如生,极富动态美,花瓣颜色极深,仓促之间没有油彩,我只能从墨色的浓重程度来判断。 樱花大概有两三只,但是连花茎加起来也不过成年人拇指般大小,不仔细看是怎么都看不出来的。 我不知道这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的背脊之上的,我伸手抚向背后刚刚被姿容摸过的地方,非常的平滑,自身也没有任何的不适感。 是谁能在不知不觉中将这花饰纹在我的背后的?古代就有这样先进的纹饰技术了? 姚子游的话突然跃进了我的耳朵:千真万确,她的背脊之上确有樱花型印记,这是姨娘亲口告诉我的…… 她前一阵子经常穿那身衣裳,活脱脱第二个姨娘,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 我需要见一见舞夫人,只有她,能带给我想要的答案! 正兀自出着神,只听得床帐外姿容的声音响了起来:“月儿,你穿好了吗?” “好了,姐姐。”我折起那页纸,放入我的枕下。 我将床帐缓缓挂在床顶的挂钩之上,看到姿容正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圆桌旁边鼓弄着什么。 “今天谢谢姐姐了,还请姐姐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抬起头看着正往茶杯中倒水的她,真挚的说。 “这个自然,我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妹妹信任我,我心里也很高兴。只是有一句话,不知我该说不该说。” “姐姐又是该说,又是不该说,倒把我给说糊涂了,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看着她的手,心中有一个影子一闪而过,却什么都抓不到。 “妹妹以后可别那么轻易就在人前……人前脱衣服,万一被一些居心不良的登徒子看到,可如何是好?”姿容似乎将话语斟酌了许久,才不无尴尬的说道。 “扑哧”一声,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你可是女人哪,所以我才没有那么忌讳,再说,我刚刚可是穿着肚兜与亵裤的。我绝不会在男人面前那样的,我可是一个知道分寸的好女孩,姐姐放心吧。” 姿容也回味过来自己的话有些失了分寸,尴尬之色愈甚。 看到她那样,我对自己刚刚的言语有些不忍,轻声道:“月儿与姐姐萍水相逢,姐姐却以真心相待,更告诉月儿这些处世之道,月儿感激不尽,并没有别的意思。月儿今后一定会记住姐姐的话,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关心我。我很感激来到姚府后,遇到了这么多关心我的好心人,月娘夫妇,还有姿容,至于兰兰么,我总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渴了吧,喝点儿这个,看对不对你的口?”姿容摆弄停当,递给我一杯水。 被她这么一问,我倒真觉得渴了,接过那水杯便豪饮两口。 “啊?!这水……”心中仿佛被照进了一缕阳光,想到了多年前那个暖意融融的午后,在芙园里的石桌石椅之上,围坐成一圈的我们,还有大家初次品尝我的什锦果汁时的兴奋…… “好喝么?”姿容在一旁希冀什么似的望着我,许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吧。 “好喝!姐姐是从哪里学会做这果汁的?”我惊叹之下,不由问道。 “是我家乡妹妹教我的,她说喝茶水、白水喝的腻了,换个口味也是好的。”她说着还有意识的看了看我。 “你那妹妹我倒很想结识,看来是同道之人呢,我原先也喜欢鼓捣这些东西,你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我好奇这个世界也有人能想到做果汁喝。 “她呀,是一个很美丽、很可爱的女孩子,心地善良,热心助人,脑子里全部都是稀奇古怪的点子……”她说起妹妹,眼神中的光彩更甚,好似想到了世界上最最美好的事物。 她越这么说,我越是想结识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孩,说不定还是穿越同人呢。 “你将来一定有机会见到她的,我有预感。”她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轻笑着说,脸颊边两只浅浅的梨涡盛满了甜蜜。 “好啊,姿容姐姐到时候可别忘了介绍给我啊。”说着又连喝了三杯果汁才算作罢。 好久没喝了呢,虽然比不上自己做的味道,也实属不易,做人,不能太欲求不满。 “砰砰”的敲门声响了起来,我一呆,反应了过来门还被我拴着呢。 我赶快打开了房门,兰兰捧着托盘,神色狐疑又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姿容,觉得没有什么异样才进了房门。 “大白天的,还插着门,姐姐们真吓死我了,我还当出了什么事呢!”兰兰放下托盘,有些埋怨的看着我们,主要还是看姿容的多些。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还能出什么事啊,倒是公子那边,都还顺利吧。”我打了个圆场,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今天下午我与姿容之间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公子竟一个人在那亭中对弈,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有意思么?还一边喝碧螺春一边喝普洱,我送过去的花茶他倒没有用,只是掂量着用了两块绿豆酥。”兰兰一个人絮絮叨叨着。 难道在我走后,黑衣蒙面人也走了,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是那种熟悉的气息吗? “月儿,月儿!”姿容在一旁提醒我。 “哦?怎么了姐姐?”我一脸无辜的看着姿容。 “是我啦,月姐姐,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公子要我转告你,今晚去一趟他的书房。”兰兰无奈的叮嘱我,顺便起身为她自己倒了一杯茶。 “咦?这倒新鲜,竟是果子的味道。你们刚刚就在房中鼓捣这些啊?还怕别人偷看了去?呵呵,妹妹这回可是尝到了便宜喽。”兰兰喝的起劲,我倒松了口气,她能这么想,也好。 姚子游唤我做什么呢?还要煞有介事的去书房,我心中一凛,难道与今天凉亭之事有关? 没什么好怕的,反正他还欠我一个交代,有些事情,到了该搞清楚的时候了。 无意识的偏头看到姿容正目光凝重的看着我,那神色也是严肃的很,我不由问道:“怎么了?” 她好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了一声轻叹,低声说道:“万事小心。” 我虽不知她何出此言,却能感到她的真情真意,报以一个安慰的微笑,她愣了下,也轻咧了嘴角。 “咳咳……姐姐们开始打哑谜了,我还在这呢。”兰兰看着姿容的痴笑,打趣道。 姿容看着兰兰若有所思的目光,脸色红了红,低头不语。 兰兰提出我们午饭没有用,便要去准备几个菜,顺便将我的药煎好端来。 我的胃向来不是很好,没有正点用饭,现在有些闷胀隐痛,刚刚那些思绪已经渐渐理清,胃部的不适感觉这才渐渐明显了起来。 “你的胃又不舒服了?刚刚就应该先用些东西才行。”兰兰已走,姿容有些焦急的问我。 “是的,姐姐怎么知道我的胃不好?”我认识姿容没多久,她怎么知道这些我的隐私。 来到姚府这些日子里来,除了卧病在床的那些天,我都尽量规律的吃饭,胃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她怎么会知道? “这个,我家乡的妹妹也有同样的隐疾,所以这种症状我比较熟悉,你们的年龄又差不多,我总是不由把你当作她。”姿容神情有些慌乱,但是马上流露出了真挚的思妹之情。 我是怎么了,戒心越来越大,人家关心我也错了吗? 我摇摇头,换上笑脸,多谢了她的关心,她的神情才稍稍安慰了一些。 直到兰兰端着饭菜与汤药进来,我与姿容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饿过火了,不能吃的急,不能吃的多啊。”我正要夹菜,姿容在一旁很有经验的提点了我一下。我的身子晃了一下,这句话,我听了好多年,可是,好久都没有听他说了,他,还好吗?是否已经出谷历练了?这次回谷,我怕是见不到他了。 “吃饭的时候别总是心事重重。”姿容接着责备我道。 我噙着眼泪,哽咽着咽下了已经咀嚼很久的那口米饭,点了点头。 姿容看到我的神情,呆了一下,她定是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敢再说话了。 兰兰这时撇了撇嘴:“吃饭的时候还不能说话呢,姿容姐你少说两句对胃也好,大家快吃吧。” “此言差矣,吃饭不能快,应该细嚼慢咽才对。”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这本该轻松的氛围,便抓住兰兰的语病,也攻击了她一番。 果真,兰兰与姿容都神情一松,相视一笑,大家继续用起香甜可口的饭菜来。 晚饭过后半个时辰,兰兰端起温在热水中的药碗递给我,说道:“姐姐用药吧,凉了伤胃呢。” 我看着兰兰的眼睛,里面全是关切,我不禁自责了一下,刚刚还觉得兰兰怪怪的,我自己怪怪的才对,怎么总是胡思乱想,怀疑一切。 用了药,一切收拾停当,我们姐妹三人说了些体己话,主要是自己的家人以及经历什么的,我只是胡乱编了些原来告诉月娘的那一套给她们听。 姿容,兰兰,对不起了,此时此刻我真的不便说实话,我有自己的苦衷。 “什么!月儿你已经嫁人了,那人是谁?!”姿容突然一声惊呼,吓了我一跳。 兰兰却是看好戏似的戏谑的看了看她,她也埋怨的看着兰兰,好像嫌兰兰没有提早告诉她。 “这种嚼舌根的事情,我怎么好对谁都讲,你当时又没有问我。”兰兰嘻嘻哈哈起来。 看着姿容阴沉无比的脸,我有些二战和尚摸不着头脑,诺诺的问道:“怎么了?” 姿容看我怯怯的看着她,脸色缓和了些,但是脸部线条还是明显僵硬着。 “我成亲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姿容有些怪怪的。 姿容好像回过了神,只是眼神中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久久不散。 “是我失态了,我太惦记家乡的妹妹了,总是想着她年纪还那样小,怎的就成了亲,而且夫君还失踪了,还被府中公子骚扰,不由有些心疼罢了。”她的声音钝钝的,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找我的,我要坚强些,朝好的方面想。”我看着她,坚定的说。 她的肩头好似瑟缩了一下,我的心有些莫名的疼,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想起了枕下的那张画。 “兰兰妹妹,姿容姐姐,我手拙,做不了针线活,还请你们帮我一个忙。”我拿出枕下的那张纸。 “我想绣一个这花样的手帕,你们看可好?”我等待着她们的答复。 她们却还我同样复杂与不可思议的眼神,姿容这么看我我能理解,可是兰兰为什么也这么看我,她是不是觉得我太笨呢? “我自小不会绣活,初来乍到之时,便听说兰兰绣工一流,是么?”姿容推荐兰兰。 兰兰倒没推辞,问我要绣个什么花色。 “刚刚你去准备饭菜之际,我已经告诉姿容姐姐了,她便帮我转告你可好?”我那阵匆忙,忘记问姿容那樱花是什么颜色了,此时,最清楚的,只能是她了。 姿容点点头,复杂的看了我许久,终于说道:“你休息会儿吧,一会儿还要去书房见公子呢。我们出去研究你那樱花帕子去。” 我想着也有理,便和衣躺在了床上,休息一会儿,也好。 第八十一章 夜谈 许是这两天经历的多了,心力交瘁之下,竟睡着了,且睡得极沉,连梦都不曾做一个。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听到耳边有悉悉索索说话的声音,这才幽幽的转醒过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眯着仍还有些混沌的双眼,很快适应了夜幕下的环境。 当我渐渐清明起来时,察觉到是姿容与兰兰的声音。她们俩个正一起坐在了我对面兰兰的床榻之上说话。 这里本就是丫鬟房,由兰兰来说,就是上等丫鬟房,地方宽大的紧。原先只兰兰与我一道住,现在多了个姿容,即使也住在这里,也是住的下的。 不知她们在说什么,声音压得极低,许是怕惊了我的好眠。 看她们说的尽兴,我便仍然保持刚才的状态一动不动,不想打扰了她们的谈话。 “不行!你怎能说话不算数?”兰兰突然发出一声厉喝,虽然还是极力压低自己的声音,对醒着的我来说,已经足够听到。 “你小声点儿,月儿还在睡呢,好不容易有个好眠,别惊了她。”姿容的声音显然也提高了一个档,其内充斥着淡薄的愠怒。 我眯着眼睛偷偷觐了一眼对面坐着开始拔剑弩张的两人,心想她们还真是熟得快,没认识多久,倒像认识多年似的。 她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功夫,不知兰兰给姿容说了什么悄悄话,两人均是神色一变,互相妥协了下来。 兰兰的左手中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了一副绢帕,上面的五彩丝线垂吊着,右手好似拿着绣花针,对身边的姿容轻声说:“姿容姐,你看这花样同你说的一般么?” 姿容则在一旁微笑道:“就是这样,虽未绣完,月儿醒来看到心里也必定高兴。” 我有些诧异,她们怎么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看到她们没什么异常,我也就放心了。 “天色渐渐晚了,你去叫月儿起床吧,我们简单吃一点,她还要去公子书房呢。”兰兰紧一下慢一下的拉着绣线,对姿容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同时向我这边努了努嘴。 姿容明白了什么似的,没有犹豫,就向我这边走来,不知为什么,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已经醒了,我忙紧闭起双眼,竭力平静的呼吸。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好似有人俯在我的脸庞上细细看着。 我的睫毛忍不住扑簌了几下,更微微睁开了眼睛。 姿容放大的戏谑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是贼,却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鼻尖渗出了细细的汗,呼吸也急促起来。 “月儿醒醒吧,起来用饭吃药,晚上还要去见公子的。”姿容好似没有发觉我醒着一般,依旧如常叫我起床。 我正想解释什么,姿容宠溺的刮了刮我那仍带着细汗的小鼻头,微微一笑。 宠溺?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呢?而且,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温馨。 我正想多看看她,兰兰适时的走了过来,有意无意的拉开姿容,坐在了离我最近的床沿之处:“月姐姐,你醒了?睡得好吗?你看看我绣的好不好?”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很快被她手中的绣帕半成品吸引了过去,花样原原本本还是我给的花样,没有一丝一毫的杜撰与夸张,只是其中一朵樱花给上了令人心碎的粉色,对,是心碎,从那近乎于白色的嫩粉中似乎能沁出滴滴泪珠来。 我的心里募得一疼,最近怎么回事,我的心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抽痛,好似经历了人世间莫大的悲痛一般。 我本能的捂住了胸口,一只温暖的手已在我的额头轻轻的抚了抚,我这才发觉自己早已冷汗涔涔。 是姿容,她早已绕过兰兰,半跪在我面前的地上,一只手拉起我伏在胸口的手,一手轻抚着我的背脊。 她的手宽大而温暖,被她包容着,我感到很安心。 “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没有说谎,刚才看那樱花,顿觉得喘不过气来。 “什么都别想了,该是饿了。”姿容心疼的扶我起来,坐到了圆桌之上,接着对兰兰说: “去准备点清粥吧,顺便把药熬了端来吧。” 姿容此时的语气哪像一个栖身于豪府中且人生地不熟的丫鬟,那坚定的语气倒像是自然流露一般。 更奇怪的是兰兰,要是之前碰到姿容这么说话,一定会反驳几句,这次竟顺从的点点头,出去了,还不忘将手中绣了一小半的绣帕小心的藏进绣筐。 我猜兰兰会以为她绣的丝帕哪里不对劲,才会令我这般反常,心里才会内疚,脾气自然没了。 其实这些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缓了缓,觉得好了些,忍不住动了动嘴角,想给她们一个安慰的笑容,却有些力不从心。 “你最近是不是心事太多?一切都勿挂念,船到桥头自然直,莫让关心你的人难过才是。”姿容在我身旁轻声的宽慰我。 “谢谢。”我看着姿容的眼睛,突然觉得她很值得我依赖。 趁兰兰还没有回来的空挡,姿容帮我将发鬓整了整,将一方帕子浸湿了,为我轻轻敷了面,身体顿觉舒适多了。 “晚上是去公子书房,就不用怎么打扮了,反正回来就该休息了。”姿容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我本就没有想着怎么用心的打扮,姿容反倒想的多。 我抬头想问问她家乡妹妹的事情,却发现在烛光摇曳下,她正紧紧的盯着我看。 是啊,天色已经黑了,烛台也给点了起来。 她的眼睛里好埋伏着好多个漩涡,我不敢再看她,怕时间越久,我被吸附其中的可能性也越大。 这种感觉,好奇妙,我有些慌乱,最近自己的精神,还真是衰弱。 正迷茫中,兰兰适时的端了饭菜与温着药碗的热水盅走了进来。 忽的,房间亮了起来,原来兰兰又点燃了一个烛台,放在了圆桌之上,她看了看我身后的姿容,有些无奈的说道:“两位姐姐,吃饭吧。” 我先来到了桌边,姿容愣了愣,也跟了过来。 我喝了一碗粥,便不再有胃口,心里倒开始盘算姚子游叫我去书房的真正目的。 十之八九是为了今天在凉亭中的事情,他们说的那些话,许是不愿被别人听到罢了,尤其那个别人还是我。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与犹豫,我披了件斗篷,便踏着月色,伴着星光徐徐朝书房方向走去。 初夏凉爽的风调皮的拂着我的面庞,此情此景,我不由想起了那个夏夜,升歌拉着我,拼命地跑着,跑着,仿佛在和星星赛跑一般。 他抱着我,许诺着,要永远的爱护我,保护我,一生一世待我好。 而那时我的心中,只有楚翼,楚翼……这个名字我有多久没有想起了,可是想起了,心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抽痛,他始终是我所不及的啊。 “站在门外怎么不进来?”门哗的一声开了,是姚子游担忧的面孔。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早已走到书房门口了,可是,思绪万千的我却忘记了敲门。 “也不怕吹凉风,这身子刚有些起色,怎么又瞎折腾起来?”他突然变得好啰嗦,一把抓住我的手便给拉进了屋里。 我惊讶之下,竟忘了抽回自己的手掌。 “手怎么这么凉,晚上没有喝药么?都怪我,这么晚还让你来书房,我应该过去找你才对。”他依然喋喋不休。 我有些不自在的抽回了手,脸上也有些发窘,他今天不似以往的油嘴滑舌,倒多了些认真,反倒令我措手不及。 “公子有什么吩咐?”我有些坐立不安的问道。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冒失,将我让至他书桌前的藤椅之上,有些尴尬的说:“你先坐好,我刚刚给你准备了银耳羹,你喝些,暖和点。” 说着也不等我回话,便起身从一边的小几上端了一个小盅递给我,像是那银耳羹。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的心不由一软,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接了过去,怎么说他是公子,而我只是丫鬟,虽然他服侍的手法很生涩,却令我多了一丝感动。 打开盅盖,一丝夹杂着香甜气息的热气扑面而来,霎时暖了我的手,我的心。 虽然晚饭吃的本是粥,且胃口也差,但我还是听话的一勺勺将那盅内的羹尽数吃完。 “多谢公子一直以来的照顾,月儿心内感激,公子有话就问吧。”我仍旧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将羹盅小心翼翼的放在身旁的小几之上。 他的神色一时沉寂,张了张口,又合了上,反复几次,好似所说之话不知从何说起一般。 “你们今天在凉亭中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我决定先发制人。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问,冲口而出:“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本不打算瞒他,就将我今天听到的那句我背后有樱花型印记,且长相与舞夫人相似的话告诉了他。 他听到我这么说,深深地吁了一口气,神色放松了不少。 “还记得你离开花园时我对你说的话吗?这些话,你暂时先放在心里,不要随意透露出去,我怕你……会有危险。” “可是那是真的吗?那些是真的吗?”我再也无法假装镇静,眼泪莫名的蓄满了我的双眼。 “聪慧如你,怎能没有发现,姨娘每每见你所表现出的与众不同?”他叹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