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秀色》 第001章 穿越之小户人家 “砰……啪…….” 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炸响了寒冷沉闷的冬天。 “过年了,过年了!”孩童们摇着手中的浪鼓儿,候在一边等着捡没能炸掉的爆竹。 千喜依在自家大门的门框上看着那一张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又再抬头看了看头顶悬着的写着‘大和染坊’四个斑驳的大字的陈旧门匾。 过年了,又是一年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 她本来是浙江丝绸学院时装设计系大二的学生,去年的今天一家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火锅,不想瓦丝炉爆炸,她只见眼前红光一闪,便不知人事了。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这个离二十一世纪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新身份是太和镇的‘大和染坊’陆掌柜夫妇的独生女儿,十三岁。 大和染坊生意萧条,只雇着一个染布的师傅,时常入不敷出,只能勉强糊口,离倒闭也不远了。 千喜在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以后,就一边小心翼翼的熟悉这个新世界,一边尽自己所能的帮着陆掌柜夫妇排忧解难,她的懂事贴心丝毫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更没想到过自己的女儿已经换了个人。 “千喜,吃饭了。”陆掌柜三十多岁是个清瘦精神的男人,方正的脸膛透着些憨厚。 “来啦。”千喜脆生生的应了,搓了搓放在身后,被屁股压麻了的手,进了堂屋。 残旧的木桌边缘的漆已经掉了不少,桌上放着一大碟热气腾腾的煮红薯,一小碟腌萝卜,一碗水煮白菜。 在炉灶边忙碌的陆氏长得眉清目秀,一脸的慈祥,苗条身段。将一盘蜡肉,一碟油酥花生米,一碟炒鸡蛋,一大碗白米饭,外加一锡壶酒放进木托盘,递给陆掌柜,“给张师傅送去吧。” “娘,让我送吧。”千喜上来接木托盘。 陆氏看了眼已经出落得冰花一样水灵的千喜,略沉了沉脸,“让你爹去,你也大了,以后少在张师傅眼前转。” 千喜想着这些日子,张师傅的视线总往自己身上转悠,意会了母亲的意思,雪白的小脸微微泛红,乖巧的点了点头。 陆掌柜端着托盘走出两步又停下了,回过身,将托盘放在桌上,刨了小半碗白米饭在千喜的碗里,又夹了两片肉放在上面。 陆氏面露难色,“相公,这…….刚才下米的时候,张师傅还来过,下了多少米,他心里有数。 ” 千喜忙笑着要把肉往外夹,“爹,我不喜欢吃肉,怪油腻的,你都给张师傅送去吧。” 陆掌柜的拉下了脸,“爹要你吃,你就吃。”端起木托盘走了。 千喜看着面前的小半碗白米饭,和上面的两片肉,眼睛湿润了。默默的拿来两个碗,将一片腊肉放在其中一个碗里,又拨了些白米饭盖在上面。 又剩下的那片肉分成两半,将其中一半放到另一个碗里。 陆氏忙过来抢碗,“千喜啊,别分了,你还在长身体,你自己吃。” “娘,你这样,我会生气的,大过年的,你不想女儿生气吧。”千喜护住碗。 陆氏长叹了口气,看着女儿将剩下的白米饭分成两分,眼眶里滚着泪珠。 陆掌柜回来,看着碗里的白米饭和从碗底翻出来的肉片,眼圈也泛着红。 这个年也许是千喜两个世纪以来过得最清苦的年,但心却暖暖的。 穷有什么关系,能重生,还能有这样疼爱自己的爹娘,这样的福气不是人人能有的。 千喜笑着吃掉了碗里的那点点白米饭和半片腊肉。 吃完饭,天阴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突然没那么冷了。 “要下大雪了,我去把门板上了。”千喜放下手里的碗。 “门板重,等你爹一会儿吃完了去上吧。”陆氏递了一个红薯给丈夫。 “不重,刚吃饱,正好有力气。”千喜说着话,人已经奔进了院子,陆氏也只能由着她了。 陆氏冲着千喜的背影喊着,“小心着点搬,别闪了腰。” “知道了。”千喜回过头冲娘亲做了个鬼脸。 “这孩子,越大越没点样子了。”陆氏摇着头笑了。 “我们家就一个女孩,又比不得有钱人家能给女儿富裕的生活,让她磨练磨练,也好。”陆掌柜的倒是希望千喜能象男孩一样独立坚强。 千喜搬着门板,一个小叫化坐在门坎上抓了把雪不停的搓着赤着的脚,那双脚连着破单裤腿里露出来的小腿早冻得紫黑。 小叫化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看扶着门板呆看着他的千喜,一骨碌爬起来,“就走,就走。”一边说着,一边跺着脚,赤脚踩着冰冷的地面,小跑开了。 千喜心里突然象堵了块什么东西,大过年的,这孩子还在外面挨饿受冻。 上了最后一块门板,探头出去,见那小叫化为了抵寒,抱着膀子从街口跳到街尾,又学着台上的戏子,从街尾跑抄着台步,窜到街口,动作滑稽。 千喜却笑不出来,奔回堂屋,看了爹娘一眼,拿了一个红薯奔回门口,等那小叫化路过门前时,冲他叫道:“喂,要饭的。” 小叫化停了下来,看了看两旁,并没有别的人了,不能确信的,看向千喜,指着自己鼻了问,“叫我?”他脸上已经脏得看不到样子,那双眼睛倒是漆黑有神。 “你还看到有别人吗?”千喜撇了撇嘴,伸出拿着红薯的手,“给你。” 小叫化盯着她手里的红薯吞了吞口水,却不上前来接,又再看向千喜,“你家大人不会骂你吗?” 千喜蹙起秀眉,扫了一眼堂屋内忙着收拾碗筷的母亲,“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说给你就给你,我爹娘可好人了。” “真的?”小叫化清澈的眸子闪着喜悦的光芒。 “骗你咋的?”千喜上前两步,将红薯塞在他黑得象煤炭一样的手里,返身进了门,‘哐’地一声掩上门,上了横木门栓。 那一晚,狂风呼啸,雪下得很大,是这一个冬天最冷的一夜,千喜总挂记着那个孩子能不能挺过去,不断的凑到窗户上往外看,不时的能看到他来回奔跑的单薄身影,奔到后来,已经是卷缩着身子,不断把手放到嘴边呵着气,慢慢的走动。 到了后半夜,眼皮实在沉重了,才倒在床上睡了。 清晨,雪停了,院子里厚厚的积了一层雪。 陆掌柜推开房门,望了望天,“今天会是个好天气了。”拿起笤帚,去扫院子里的雪。有昨天年饭的好心情,今天看起来更加的精神。 张师傅从窗气探出头,不屑的冲着陆掌柜的暗呸了一声,低声嘀咕,“抠门,一点米饭,两片破肉还要苛扣老子的。” 随着一个娇小的身影飘进院落,张师傅脸上的横肉顿时松弛下来,绿豆大的三角眼放着光。 “爹,早上好。”千喜小心的不踩到父亲堆起来的积雪,径直去了大门口下门板。 “千喜,让我来下。你别动了,一会儿闪了腰,你娘又要埋怨我了。”陆掌柜慈爱的看着女儿,放下手里的笤帚。 千喜已经卸下了一块门板,第二块却被外面的雪卡住了,推不出来。拿了烧火棍打算出去撬出门槛里的雪。 刚迈出门,脚下 被什么东西绊住,扑倒在地,翻过身来,看着门坎上躺着的被雪盖住的人形,眼里露出恐惧,惨叫着,“爹……娘……爹……娘……快来啊…….” 陆掌柜和陆氏听到叫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的奔出来。 陆氏看了一眼地上,“哎哟”一声,将千喜搂在怀里,“别怕,别怕。”这大冷天冻死人也是常事,“相公,快拿样东西裹了,找个地方埋了吧。” 千喜看着被她踢到而露出来的那双紫黑的赤脚,心里一阵难过,那孩子还是没能挨过昨晚。 陆掌柜将小叫化从雪里刨了出来,一探他鼻息,“还有气,娘子,快,快准备热水。”抱起小叫化,大步进了屋。 陆氏忙放开了千喜,抢着进屋去舀了些热水,浸湿了巾子,在两只手间来回捣着,坐到床边。 千喜凑在床边,紧张盯着面目全非的小叫化,心砰砰直跳,昨天还看着来回跑着,今天就一脚踩进了阎王殿,怎么说这也是一条命啊。扬脸催着母亲,“娘,你快点。” “这丫头,急个啥,这巾子太热了,能把他烫烂了。你也别在这儿干候着,去捣些姜汁来冲碗姜汤来。”陆氏支开在床边死守在床边的女儿,这丫头跟她爹一样,长了一副菩萨心肠。 “碍。”千喜一溜烟的去了,拿了块姜,又怕小了,冲的姜汁不够浓,又重新挑了块大的,洗得干干净净的,细细的捣碎了,压了汁,舀了锅里的开水,冲了一大碗姜汤,端了过去。 到了床边,陆氏已经将小叫化手脚身体擦洗了个干净,盖上了棉被。 陆掌柜正将手捅在被子里上上下下的搓着他冻僵的腿。 “娘,他会死吗?” “气已经开始足了,阎王不会收了。” 陆氏笑着又换了盆干净水,仍捣凉了巾子,给小叫化擦脸。 千喜这才长松了口气。 去了脸上的污垢,陆氏‘碍’了一声,“多俊的小伙子,差点给冻煞了。” 千喜端着姜汁,凑上去看了,撇着嘴笑了。 小叫化十七六岁的样子,削瘦的面颊棱角分明,浓眉细目,笔挺的鼻梁,嘴不大,紧抿的薄唇慢慢褪去了紫黑,显出花瓣一样的娇柔,果然十分的俊俏。 第002章 捡来的小叫化 陆氏将小叫化扶起来靠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了,“千喜,你一点一点的喂他喝下点姜汤,要慢点喂,别呛了他了。” 她让丈夫继续揉搓着他的四脚,让他能尽快的转暖,将不舍得吃的那点面粉舀了出来去厨房捏面疙瘩去了。 千喜端了碗坐到床边,舀了半勺子姜汤,凑到他唇边,轻轻撬着他紧闭着的唇,一点点往里面倒。 两勺子烫热的姜汤下去,小叫化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呛得轻咳了一声,醒了。慢慢睁开眼,窄长晶亮的眸子对上千喜乌溜溜的大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来,“是你救了我?” 千喜粉面泛了红,“不是,是我爹,和我娘。”回头叫道:“爹,娘,他醒了,他醒了。” 小叫化这才感觉到自己麻木的腿被揉搓着,看向床下方的陆掌柜。 陆掌柜才停了手,上来查看。 陆氏正端着面疙瘩走到门口,听到叫唤,也抢到床边。 小叫化忙翻身起来,在床上就要跪拜,看到千喜红着脸扭开头,才发现身上的破衣服已经被脱了去,忙卷了被子,给陆掌柜的夫妇磕头。 陆掌柜的忙按住,“别磕了,快别磕了,这才醒来,身上还僵着呢。” 陆氏将面疙瘩递了过去,“孩子,先吃点暖暖身子。” 小呢化端着碗,泪就流了下来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男子汉大丈夫,哭啥,快吃。”陆掌柜推了推他手里的碗。 “哎。”小叫化这才抹了泪,三口两口,稀里呼噜把那碗面疙瘩吞了下去。 “慢点,慢点,别噎着。”陆氏眼睛也开始发酸,千喜已经别过脸抹泪了。 千喜端着那半碗姜汤,眼巴巴的看着她娘,“娘,这姜汤,还要喝吗?” “他这已经活过来了,不用喝了。”接了小叫化手里的空碗,递给千喜,一起收走,将又要跪拜的小叫化按了下去,“你冻了一夜,这身子骨还虚,乘刚吃了暖和,赶紧睡会儿补补元气。” 小叫化昨晚在冰天雪地里折腾了一晚,也实在没什么体力,这一倒下,眼一闭也就睡过去了。 陆氏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多好的一个孩子,唉。”她自己只生了一个千喜,就再也没有出了,家里人丁单薄一直是心里的疙瘩。极轻的问在一边发呆的丈夫,“我说相公,这孩子醒了,该怎么办呢?” “ 哎,我这不正犯着愁吗?”陆掌柜卷了地上的脏衣服,准备拿出去烧掉,免得有虱子。 “我跟你说啊,这孩子可不能再赶他出去了,从阎王那抢回来的人,再往死里推……可就太……哎…….” 千喜静静的听着爹娘对话,望着父亲的大眼睛里流露着恳求,希望父亲能留下这个小叫化。 “哎,你也知道我们这买卖做得……就这三口人,都快揭不开锅了……再多一个人……唉…….”陆掌柜无奈的望了望天,这日子过得……哎,他这个男人窝囊啊。 “我就是自己少吃一口,也饿不死。”陆氏嗔怪的轻啜着丈夫一口。 “我也少吃一口。”千喜怯生生的小声接了过去,语气里却没有犹豫。 “唉。”陆掌柜的长叹了口气,“依你们,依你们。” 正要迈出门槛。 躺在床上的小叫化一骨碌爬了起来,在床上将头磕在床缘上,‘咚咚’的响,“你们以后就是我子佩的亲爹娘,亲妹子。我有力气,啥都能干。”声音响亮而真挚。 陆氏忙抢上前去扶住,看着他额头上的包,抹着泪,心疼的直叫,“快别磕了,我以后就是你的娘。”回过头白了丈夫一眼。 千喜躲在母亲后面抿着嘴笑。 子佩又‘咚,咚’地磕了两个响头,响亮了叫了声,“爹,娘。”才直起身。 陆氏清清脆脆的应了,“碍。”背转身抹去眼角的泪,打开箱子,取了陆掌柜的一套衣服,又拿了件棉袄,用手量了子佩的肩宽手长,“我这就给你改身衣服。” 子佩刚抹掉的泪的眼,又湿润了。 千喜小跑着取了针线篓子来,捧在怀里,对子佩笑道:“叫饭的,你咋这么爱哭。” 子佩见她比自己还小上几岁,难为情的低下了头,“以后都不哭了。” 千喜咬着唇瓣盯着他看了几眼,又笑了笑,坐到母亲身边帮忙去了。 陆掌柜心里也不好受,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拉了张凳子坐到床边,“以后就留下吧,别跪着了,我来问你话。” 小叫化这才坐了回去。 “多大了?姓什么?你的名字是谁给你起的?”陆掌柜以前读过不少书,考了好几次科举没能上榜,父亲过世,才接下了父亲的这家要倒闭的染坊。觉得子佩这个名字,不象没读过书的人起的名字。 “十五了, 我姓赫,是我去世爹给我起的名字。”赫子佩垂下头,两眼含泪。 “哎,家里还有人吗?”陆掌柜叹了口气,如果这当爹的还在,哪能要孩子在外面流浪啊。 “没了。”赫子佩吸了吸鼻子,“前几年旱灾,没吃的,我奶奶,娘和妹妹饿死了,我爹去给人搬石头摔死了。” “哎!”陆掌柜的揉了揉他一头的乱发,“一会儿,我帮你剪剪。”这几年一个孩子也不知是怎么熬出来的。 千喜依在父亲身边,笑不出来了。 历史中的唐朝是富裕到夜不闭门,其实哪儿没有穷人,这远离京城的小地方,不知有多少人受着贫穷的折磨。 她自从穿越过来,虽然穷困,但受着陆掌柜夫妇宠爱着,总还没挨过冻,也能吃饱。与这个小叫化比起来,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对他更生了恻隐之心。 张师傅看着他们抬了个人进了屋,半天没再见人过去招呼他。 坐在那儿等着送早饭,左等不来,右等也不见人,心里不痛快了,一脚迈了过来,撇了床上的赫子佩一眼,抽了抽一边的嘴角,勾出不屑,“恭喜掌柜了,平白拾了个免费的伙计。” 千喜听不惯张师傅的冷嘲热讽,拉下脸,一拂脸转身出去了。 张师傅的视线追着千喜出了门,才转回来。 陆掌柜对笑着站起来,对赫子佩道:“子佩,这是张师傅。” 赫子佩忙向张师傅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张师傅。” 张师傅抬高下台,也不应,看了看门外的天,“这再晃晃,就该晌午了,这还要开工吗?” 陆氏放下手里的针线,“这早饭已经做好了的,我这就去张罗给你送房里去。” 张师傅这才甩着袖子走了。 赫子佩看着张师傅的背影,低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陆掌柜拦着妻子,“我去送,你赶着把子佩的衣衫缝出来。” 陆氏应着重新坐了回去,拿起针线。 第003章 两小无猜 “陆掌柜……陆掌柜…….”一个十五四岁的小厮扶着门框,探头往里面张望。 “狗子,有事吗?”陆掌柜在帐本上写下最后一笔,抬起头,看向门口。 “我爹说程三叔过了,要我来唤您和婶子过去呢。” “过了?”陆掌柜惊得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帐本上化开了,放下笔,站起身,奔着里屋去了,“娘子,娘子!” 陆氏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从厨房出来,“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么风风火火的。” “快,快走,你三哥过了。”陆掌柜的跑的急了,直喘着粗气。 “三哥过了?”陆氏愣住了,半天没能回过神来,“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狗子爹让狗子过来唤呢,快,快过去看看。”陆掌柜一叠声的催着,拖着妻子的手就往大门外走。 “过了?”陆氏这才醒过神,自己没有听错,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人还没看到呢,你先别哭。”陆掌柜现在没有时间安慰妻子,拉着她走得更快。 赫子佩端了一盆刚染好的湿布来晾,只看到陆氏夫妇在门口消失的衣角,问呆立在那儿千喜,“刚才爹说谁过了?” “我三舅。”千喜长叹了口气,接着他手里的大木盆,“我表弟可该怎么办啊。” 赫子佩抖开布料,搭上晾布用的竹杆,“不是还有你三舅母吗?” 千喜嘴角下拉,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女人嫌我舅穷,生下根儿不久就跟人跑了。” “那他们家也没人了?这根儿多大了?”赫子佩拉着湿布上的褶子,丝毫不马虎,不留下一个褶皱。 千喜心里泛着丝丝凉意,昨天三舅还打了些鱼给他们送来,今天就这么没了,“没了,根儿和我一年的,小我两个月。”帮赫子佩拉着布料,“我们家又要多一个人了。” 晚上陆掌柜扶着哭软了的陆氏回来了,后面跟着个两眼红肿得象桃子,一边走,一边抹眼泪的大男孩。 春风带来了暖意,雪也融了。 赫子佩端了一盘热水,对着虚掩的门唤了声,“张师傅,我给你送洗脚水来了。” “进来。”里面传来懒懒洋洋的声音。 赫子佩推开门,将脚盆放在正在搓脚板底的张师傅面前,拿着擦脚布候在一边。 张师傅刚把脚沾了点水,猛的一缩, 瞪大了三角小眼就要发作。 赫子佩马上蹲下身,搅着热水,仰着脸笑着,“我看师傅辛苦了,特意把水打得热些,让您烫烫,消消疲劳。您试着把脚慢慢放下来,我给您按按脚底。” 张师傅竖起来的两小截稀拉拉的眉毛顿时放了下来,“正好,我累了这一天了,也该活络活络血脉了。”当真把脚试探着往水里放,踩在赫子佩的手上。 在一边抹着灰尘的程根斜了一眼满脸享受的张师傅,鼻子里轻‘哧’了一声,小声嘀咕,“一共就干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活,还累了一天呢。” 张师傅耳朵尖,落下的眉毛又竖了起来。 赫子佩马上给程根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出去。 张师傅拿着一支鞋砸向程根后背,程根闪着逃出门去了。 “师傅,根儿年龄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赫子佩把鞋子捡了回来,端端正正的放在他面前。 张师傅鼻子喷着气,“那小子就是不上道。” 千喜看着气呼呼进了屋的程根,问,“根儿,那纸老虎又骂你了?” 程根愤愤的将手里的抹布摔在桌上,“他用鞋砸我呢。” “你没事别去招惹他。”千喜大了他两个月,就摆起了姐姐的派头,“今晚的菜粥稀了点,我烤了点红薯,你自己去灶下面掏,给子佩哥留点儿。” 说完从门背后摸了扁担,提了水桶往院子外面走。 赫子佩端了洗脚盆出来,将洗脚水泼在墙角,回头看见正迈出大门门槛的千喜,放下手里的木盆,三步并两步的追了过去,夺了她手里的水桶,“我不是说过,这水都由我来挑吗?” 千喜斜了他一眼,“你不是在忙吗?”对他讨好张师傅十分的不喜欢。 赫子佩对她的挖苦也不生气,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挑了水桶就走。 他这一笑,千喜还来了脾气,跟在他后面,“喂,你干嘛要对他那么好,你不知道他有多蛮横无理吗?尽给我爹脸色看,还老欺负根儿。” 赫子佩把桶放在水井边,一边摇着辘轳,打水,一边看着满面怒容的千喜笑。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脸更显得俊朗。 千喜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用手背擦了擦脸,手背上干干净净,没什么不妥,扶住辘轳的另一头帮他一起摇,“你看人家做什么?” “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赫子佩说完,自己就 先脸红了,把摇上来的水倒过木桶。 千喜的心‘突’地猛跳了一下,脸上也飞了红,心里却象塞了块蜜饯一样甜,满肚子的怨气也没了。 两个人谁也不好意思再说话,只是默默的一人一头摇着辘轳。 赫子佩一直不敢再看千喜,挑了两桶满满的水就要走。 千喜忙拦着,“子佩哥,我知道你劲大,但这水也太沉了,我们一起抬着。” 赫子佩推开她,“姑娘家,挑啥水,闪开。”挑着水,晃悠悠的往院子里走。 千喜只得小跑着在后面跟着,不断的叮嘱,“小心闪了腰。” “没事。”赫子佩一鼓作气的挑到水缸边才停下,望了眼站在窗边上的张师傅,压低声音对千喜道:“你进屋去。” 千喜也看到张师傅在看她,不高兴的一甩头进了屋。 张师傅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小,嫉妒的眼圈发红,被千喜甩了个白眼,心里更是不爽快,重重的‘哼’了一声,‘砰’的一声摔上了窗户。 陆氏轻轻掩上窗,满脸的笑,对正挽着袖子在写字的丈夫道:“子佩聪明又勤快,过两年,把我们千喜许了他,我们老了也有得靠了。” 等了一会儿不见丈夫搭理,放下手里的针线篓子,不满的提高了声量,“相公。” 陆掌柜写好最后一笔,放下手里的毛笔,笑看着妻子,“孩子们还小,你就操上这份心了,何况不知子佩是什么心思,我看子佩以后肯定能出人头地。” 陆氏听了这话,不中听了,沉了脸,“我们家千喜出落的多水灵啊,还能亏了子佩不成?” 陆掌柜笑着摇了摇头,伏低头吹着没干的墨汁。 第004章 偷师学技 更新时间2009-11-2718:20:11字数:2681 千喜喂了小鸡小鸭,转过身瞧见赫子佩正趴在张师傅闭紧着的窗户上,仔细的瞅着什么。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打算好好的吓他一吓。 赫子佩耳尖,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转过头,刚好看见将双手举在肩膀两侧,正准备使坏的千喜,极快的捂住她的嘴,用只能他们两能听到的声音,“嘘”了声。等她意会了他的意思,才放开手。 “你在做什么?”千喜凑在他耳边问。 赫子佩又将手指压在自己的薄唇上,“嘘!”了一声,转过头,将眼睛凑到窗户角落的一个小孔。 千喜看他看得认真,也用口水打湿了手指,轻轻在窗户另一个角落里的窗花上捅出个小洞,凑上前往里张望。 张师傅拉了拉木门,确定门锁好了,取了勺子开始调配染料。 千喜转过头,见赫子佩紧紧的盯着张师傅的手,那认真劲,象是巴不得自己就是张师傅手上的量勺。恍然大悟,他这是在偷师学艺。有了这个发现,看他的眼光就和平时不同了,这小子是个有心眼的人啊。 直到张师傅调配完了染料,赫子佩才猫着腰,扯了扯千喜的衣袖,挥挥手示意她一起离开。 二人远离了张师傅的住处,千喜才小声问他,“你这么看着,有用吗?”刚才她只看到张师傅从不同的袋子里舀染颜,可是到底舀的什么,又各是多少就完全没数了。 “我在爹买回来颜料的时候,就在袋子上做了记号,什么颜色,我记着呢。”赫子佩掏出一个陆掌柜丢掉的过期账本,那帐本被一分为二,再重新仔细的装订过。 他坐在门槛上,在小本子的反面认真的记录着。 千喜凑了过去,看着他竟写了一手好字,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会写字?” “会点。”赫子佩招起头,脑门撞上了千喜的额头,痛得她‘哎哟’一声捂住额头,眼泪水在眼框里打转。 赫子佩慌了,忙放下手里的小本子。扯着袖子手忙脚乱的给她抹眼泪,“撞哪儿了?撞哪儿了?” 千喜只是死死压着额头不出声。 赫子佩更急了,去抠她的手,“别捂着,给我看看。” 千喜也只是刚撞上时疼,这时早不疼了,看他急,有心逗着他玩,到了这时候,也忍不住了,‘噗’ 的笑了。 赫子佩这才知道上了当,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又坐了回去,拾起小本子。 “你在记什么呢?”千喜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写写画画。 “今天爹收回来的布料有两匹,要染深蓝色,我刚才记下了张师傅每个袋子里舀出来的颜料份量,只要分成两份,就是一匹布的用量。以后遇到要染这种颜色的布料,只要按这个用量加上去就对了。”赫子佩将自己记录的颜色和用量一一指给她看。 “你真行啊。”千喜轻轻擂了他的肩膀一拳。 赫子佩看着她抿着嘴笑了,这才发现她今天换了出门才穿的衣衫,“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正准备去铺子里帮帮我爹。”千喜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在这儿闲着也是闲着。”赫子佩收起小本子,站了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门,张师傅开门出来,狠狠的剜了赫子佩的背影一眼,往地上‘呸’了一声,“毛还没干就想哄小姑娘。”望了望天,“这工钱也该涨涨了。” 将腰带紧了紧,也赶着向陆掌柜的铺子去了。 陆掌柜的铺子,其实就是在集市上的一个摊位。遮雨篷下面摆着一张旧书桌,书桌上摆着一个牌子,‘大和染坊’,旁边搭着一块长木板用来放纳来的布料。 陆掌柜的坐在旧书桌后面,望着帐本发呆。 千喜站在长木板上整理着纳来的布料。 赫子佩站在铺子外面,张望着来往行人。 对面是一家装修体面的大商铺,金字招牌写着‘福通染坊’。店门口人来人往,福通染坊的王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扫了眼柜台前的中年妇人,“嫌贵啊?我还没空染呢。” 中年妇人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了,“我们这街坊邻居的,我在你这儿染了多少年了布了,你这价涨的也太狠了。” 王掌柜撇了撇嘴角,“多少年了?这一年就这么一两匹料子,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匹,挣你这点钱,还没够塞牙缝。” 中年妇人被他一阵抢白,更气了,“你怎么这么说话的?” “我这说话咋的的?你到底染是不染?”王掌柜瞅了眼她手上的布料,嘴角抽了抽,那点面料也挣不到两个钱,不大爱搭理了。 中年妇人鳖了一肚子的气,看了看手里的料子,这料子是她男人出去跑了大半年生 意,特意叫人给她捎回来的,不染吧,放着又觉得辜负了男人的一翻心意,忍了忍气,正要说染。 一个锦衣华服的妇人带着个丫头进来了,丫头手上捧了块锦缎。 王掌柜一扫刚才的冰块脸,堆着笑,抖着一身的肥肉,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沈夫人,您要染布啊?” 那个叫沈夫人的妇人,淡淡的点了点头,指着丫头手上的缎子,“这颜色,我不喜欢,你帮我改改。” 王掌柜瞅了眼那块缎子,假装面露难色,“哟,这是块好料子啊,改颜色啊,这可不是一般的技术,难度很大,这太和镇,还真没两家能染出来……” “得,得,得!”沈夫人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茬儿,“不就是价钱的事吗?多少钱,你尽管说,只要你染好了,少不了你的。” “哎,看您说的,我哪有那意思,您放心,包给你染好。”王掌柜立马去了难色,上前接丫头手上的缎子。 中年妇人被晾在那儿,怎么想怎么不是味道,使着气,黑了脸,挟着布料迈出了‘福通染坊’。 走到街心,招眼看了看坐在旧书桌后面的陆掌柜,正要转身离开。 赫子佩迎了上去,笑道,“婶,这是叔给你捎回来的料子吧?” 中年妇人停了下来,打量了下赫子佩,认得是大和染坊的伙计,随意的,“嗯。”了一声。 “这料子可真好,看这光泽就知道不是普通的纱织的,叔在外面跑着,心却想着婶子,可真不容易。” 妇人心里象是塞了颗蜜饯,乐了,“他哪能有你说的这么好。” “怎么没有啊,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给你捎的却是最好的东西,这心啊,谁看了能不明白?” 妇人心里更舒畅了,刚才一肚子的气,也没了。 “婶,您这是去哪儿?” “拿这料子出来染染。”妇人晾出了布料。 “这面料厚实,光泽又好,染淀蓝色,做成对襟袍子,穿在您身上肯定高贵,等叔回来看了,准喜欢。” “是吗?”妇人眉开眼笑,将手上布料递给赫子佩,“不如你拿回去看着染你说的那个什么淀蓝色吧。” “成,包给您染好,染了我再给您挂一层浆,不容易掉色。”赫子佩接了过来,小心捧着。 “这啥时候能染好?” “明天就能染好,您也不用 来跑一趟取布了,我明儿给你送家里去,还能顺便帮您挑两担水。” “这怎么好意思?”妇人更是打心眼里高兴。 “这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叔在外面跑着,婶就一个妇人在家,兄弟又还小,这担担抬抬的重活,也没个人,街坊邻居的,就该搭把手。” “啧,多好的小伙子,那我明天就在家里等着了。” “婶,你尽管在家等着。” 送走了妇人,赫子佩捧了料子递给千喜。 千喜睨着他笑,“你嘴可真甜。” 赫子佩搔着头,嘿嘿傻笑,没了刚才的满嘴油。 陆掌柜的看着他暗暗点头,这孩子以后肯定大有出息。 **************** 因为以前打算写大染坊的同人,这文开篇是以那个为背景,所以会有感觉类似,不过后面会是不同的故事,大家可以拭目以待。 第005章 天灾人祸 更新时间2009-11-2817:59:24字数:2850 张师傅迈进了小摊铺,老大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陆掌柜前面的旧书桌上,一双小眼在千喜身上上下溜达。 千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背过身拿后背对着他。 张师傅稀疏的眉毛挑了挑,露着一嘴的黄牙笑了,“哟喝,这丫头!” 赫子佩上前一步,站在千喜前面,刚好挡着张师傅的视线,哈了个弯,露着笑脸,“师傅,您来了。” 张师傅被挡住了视线,有些不高兴,但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脾气也发不出来,只得冷淡淡的“嗯。”了一声。 陆掌柜的轻咳了一声,转头对赫子佩道:“这会儿也没多少人了,你跟千喜先回去吧。” 千喜得了父亲指示,一甩脸出了小摊铺。 赫子佩向张师傅和陆掌柜更行了个礼,唱了个诺,“我先回去了。”才捧着收来的布料,追着千喜身后走了。 陆掌柜合上了账本,静坐着等张师傅发话,这个人绝不会无故到这小摊上来。 “掌柜的,我们这买卖可是越来越好了。”张师傅直到望不到千喜的背影了,才转过了头。 “你刚才也看到了,这还是子佩没白天没黑夜的来回张罗拉的点生意。”陆掌柜人老实,想到这儿,就说出来了。 张师傅这脸也就拉了些下来,随即又笑道:“也不管这是谁张罗的,反正这回来的布也多了,我从早累到晚的,这月钱也该涨涨了。” 陆掌柜的听他提起生意的事,就想到了是来涨月钱的,心里就有犯愁,这有了子佩张罗,这最近生意才算平稳了些,不象以前一样拆东墙补西墙的,这月钱一涨,只怕又要象以前一样了,但既然他提了出来,也就不能不理会,“涨多少?” “五两银子,怎么样?”张师傅转溜着小眼,试探着。 陆掌柜倒吸了口冷气,这真是狮子大开口,这月头到月尾也就能挣个五六两银子。他们一家五口还要吃要穿的。干笑了两声,“张师傅,我们这买卖,也不过比以前好那一点,但是我们家价钱比别人低,再说子佩没日没黑的累,也不能白使唤人家啊。” “子佩?他不是你干儿吗?再说了,不是你捡了他进屋,他早死在外面了,他还敢要工钱,这不是反了他的。”张师傅一瞪眼,就露了凶相。 “他虽然是我的干 儿,但这也十五了,再过两年也该讨房媳妇,这啥不要钱啊?”陆掌柜知道这月钱不涨,他是不会罢休的了,也不愿在子佩的事上跟他争下去,“张师傅,你在我这儿已经有好些年了,我也从没亏过你,这样吧,每个月加一两,二两五,怎么样?” 这个价钱已经是占了总收入的一半了,去了这三两,他们一家几口也就落下二三两的银子。 “二两五?你也给得出来,我也不多说了,三两五。如果你觉得不合适,觉得合适想请我的人多去了。”张师傅从桌上跳了下来,撇下了嘴角,斜着眼睨着陆掌柜。 陆掌柜慌得站了起来,如果他走了,这染坊也就真的要倒了,“三两五就三两五,你说了就算。” 张师傅嘴角海浮起得意的笑,拍拍陆掌柜的肩膀,“掌柜的,我们哥俩的感情有什么好说的,别人就是堆一座金山在我面前,我也不能撇开你啊。”说完哼着十八摸的小调走了。 陆掌柜无奈的重叹了口气,“唉!”这么一来,还不如以前生意不好的时候。 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收了摊子,去临村买染料去了。 千喜依在门框上望了又望,“娘,爹怎么还不回来?” 陆氏也凑到门边来向外张望,天空已挂起了夜暮,也是焦急,“你爹中午说过,要去马家村买染料,不过都这时辰了,也早该回来了,该不是被人拖住了脚吧。” 赫子佩担了水回来,看着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的母女俩,“爹还没回来?” “就是没有回来,真要急死人了。”千喜心里感到隐隐的不安,父亲老实,从来不随便贪别家的饭菜,也不喝酒,这哪能被拖住什么脚? “我出去找找看。”赫子佩琢磨着,可别是遇上了狼,将水倒进水缸,冲屋里唤了声,“根儿,跟我一起去。” 程根在里面应着跑了出来,二人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陆氏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回来,只是得了个急,索性回屋做着针线。 千喜在门口来回转悠,反复扭着已经发白的手指。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腿也转得酸软了,正要回房陪母亲,赫子佩和程根一左一右的扶着脸色煞白的陆掌柜回来了。 “爹!”千喜惊扑了上去,视线落在陆掌柜血肉模糊的腿上,心瞬间提到了噪子眼上,“爹,你这是怎么了?” 陆掌柜的虚弱的睁开眼,无力的扬了扬手。 “爹遇到狼了,逃跑的时候踩空了,摔到涯下面,跌伤了腿。”赫子佩轻轻推了推千喜,“别挡着。” 陆氏从里面奔出来,“相公!”还没看到陆掌柜的伤,泪就已经先流下来了,全没了主意。 “根儿,让千喜扶着爹,你快去请大夫。”赫子佩将陆掌柜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又使劲拽了拽,另一只手扶紧了他的腰,尽量让陆掌柜的体重压在自己身上。 送走了大夫,陆掌柜靠坐在床上叹气。 陆氏给他挟着被角,“大夫都说了,这骨头也就是错了点位,只要安心养着,过两三个月就能下床。” 陆掌柜的看了妻子一眼,“哎!”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爹,你别为摊子上的事烦心,我不是还有我和子佩哥吗?另外跑腿卖力的事,不是还有根儿吗?您就安心养着吧。” “是啊,你就放心吧,这不还有我和根儿帮着千喜吗?”赫子佩去倒了碗茶递给际掌柜,“大夫也说了,爹这伤全在养,只要养得好,恢复起来才快。” 陆掌柜看了看千喜,又再看了看赫子佩,心里定了些,没刚才慌乱了,喝了大半碗茶水,“可是还有一件难事。” “有什么难事?爹尽管说出来,大家想想主意。”千喜接过陆掌柜手里的茶碗,将茶角泼到门外。 “就是这买染料的事,我们家的染料都在马家村买,马掌柜念着我们生意不容易,这半个月才结一次账,可是这个马掌柜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定了我,才给赊帐,换个人只怕就不成了。我们家这生意,不赊账,根本就转不过来。” 千喜大眼睛骨碌碌一转,“我跟爹去过几回马家村,马掌柜的也认得我,我去跟他好好说说,以后由我来买染料,应该说的通。” “可是这马家村来回两个多时辰,那些染料又重,你一个姑娘家……”陆氏坐在床边上忧心重重。 “我担心的不就是这个么。” “爹,你别担心,我陪着千喜去拿染料。”赫子佩想着,等过些日子马掌柜认得他了,也就不用千喜跑这趟远路了。 “可是你又是摊子上的事,回来还要染布,这能行吗?”他这一倒下,哪儿也少不了子佩的事,想想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他还只有十五岁。 “行,没问题,根儿现在也能染了,这染料也不用天天拿,隔三差五的才去一回,哪能抽不出这点时间。” “以前没他们俩,我们也过了,这多了两个人手,难道还过不出来了不成?爹,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养伤吧。” 千喜依在床边百般劝慰,陆掌柜才宽了心,又将张师傅涨月钱的事说了。 陆氏心里就揪得难受了,叹了口气,“这才缓过神来,他怎么就这样了。” “这不是没办法吗?”陆掌柜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以前就想着考功名,没跟着爹好好学手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倒是千喜想得开,笑笑道:“涨了就涨了吧,这以前不也这么过了。”说着又转身打趣赫子佩,“子佩哥见了那些婶子叔的,这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让他在嘴皮上再加二斤蜜,这一两把银子不就回来了吗。” 赫子佩不好意思的搔着头,“哪能象你说的。” 陆氏这才被逗笑,“这丫头,也不跟着你子佩哥好好学着点,就知道欺负人家。” 第006章 自当家 更新时间2009-11-2918:30:35字数:2263 千喜整理着今天收来的布料,一块布一块布的对仔细对照着做下的标记,是哪家的布,要染什么颜色。 赫子佩笑着送走了一个妇人,将手里的绸子递给千喜,“李家婶子给儿子娶媳妇用的,染大红色。” 千喜接了过去,也仔细的写上了‘李家婶子,大红’。 赫子佩看了看旁边木板上堆得高高一叠布料,“那些都记清楚了吧?” “你就放心吧,全记得清清楚楚的,错不了。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以后你自己来写。”千喜白了他一眼,这啥事,他都要操个心。 “嘿嘿……放心,放心,我也就是问问。”他被千喜一瞪眼,马上服了软。在客人面前,他油嘴滑舌,能把哭的人说笑了,转眼又能把笑的人说哭。可一到了千喜这儿,就什么也不灵了,只得个傻笑。 他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街上稀疏的几个来往行人,“也差不多到打烊的时候了,我出去会儿,一会儿来接你。” “你要去哪儿?”千喜追在后面问。 “我去捡担柴。”赫子佩从桌角抽了条麻绳就走。 “家里柴不是还多吗?” “我算着郑老爹家的柴不多了,明天根儿给他送染好的布去,顺便给他带些柴。”他走出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吩咐,“今天收的布多,你等我回来再收摊,别逞能闪了腰。” “知道了。” 赫子佩见她答应了,才转身走了。 千喜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等赫子佩回来,收了摊,回了家,听陆氏在厨房喊,“千喜,刚才鸡在窝里叫得厉害,你去看看,该是下了蛋了。” 千喜应着,蹲在了鸡窝前面,伸手进去摸了摸,乐了,居然有两个蛋。 掏了出来,走进厨房,将其中一个握在手里藏在袖子里,将另一个递给陆氏。 陆氏正在给张师傅做饭,“刚才张师傅还说要喝两杯,我正愁没东西给他下酒呢。”拿了个碗,砸了能鸡蛋,麻利的搅动。 千喜见瞒过了,还有一个鸡蛋的事,眼角带笑,“我去看爹去。” “都累了这一天了,去休息会儿吧。” “碍。”千喜应着一溜烟出了厨房,先将鸡蛋藏了,才去了陆掌柜的房间。 晚上,千喜抓住端了洗脚水从张师傅房里出来的根儿,“子佩哥呢?” 程根向房里弩了弩嘴,“在里面给张师傅捏膀子呢。” 千喜拉下了脸,“累不死他。”在铺子上忙了一天,回来又染了几缸的布,这会儿还要服侍那老东西。 把眼睛凑到门缝上往里张望。 赫子佩正笑着给张师傅捏着肩膀,“师傅你真是神人,难怪谁都夸你手艺好,染出的料子光鲜。” 张师傅被他这么一捧,有点飘飘然了,“是吗?都有谁夸我?” “周家的媳妇,沈家的嫂子,肖家的婶子,哎哟,这可多去了,哪能说得完。” 张师傅脸上的横肉全舒展开了,笑得眯缝上了眼,“我能有这么神吗?” “当然有了,就拿今天的那块红绸子说吧,刚才我还在担心呢,那水都不烫,那绸子怎么染得上,可是那绸子一下水,就上色了。” “你懂啥,这种绸子,那水一烫,就皱了,色也就变了,这水温只能掐到……”张师傅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了口,转头看赫子佩,见他只是笑口盈盈的给自己捏着膀子,没有别的神情,才放了心。 等张师傅转开了头,赫子佩抬起头看见门缝里向他招手的千喜。 不露痕迹的又给张师傅捏了几下,见他有了睡意,才道:“师傅,这天也不早了,您早些休息。” 张师傅闭着眼,点了点头,扬了扬手,示意他出去。 赫子佩放轻了脚步,出了屋,掩上门,拉着千喜远离了张师傅的住处,才小声问千喜,“有事?” “你也不嫌累,累了一天了,还巴巴的来服侍他。”千喜拉起袖子,拭着他额头的汗,撅着小嘴,瞪着他,但看着他脸上的倦容,又不忍心再骂。 “嘿嘿,这不难得收一回绸子吗?”赫子佩看着她绢美的面容,心里暖暖的,一身的疲惫顿时减轻了不少。 “问到了?” 赫子佩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 千喜意会了,轻笑着,“你真行。” “嘿嘿!爹娘都睡下了?”他望了望陆掌柜的房门,“爹的腿今天痛得厉害吗?” “爹说好了不少,不大痛了。” “那就好,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千喜点了点头,将煮熟 的鸡蛋塞到他手里。 赫子佩看着手里还有余温的鸡蛋,“你有吃吗?” “我吃了,这是给你的。”千喜垂下眼帘,不让他看到她撒谎时眼里的慌乱。 “娘知道吗?” “娘知道了,这还不到了老东西肚子里了,让你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千喜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了。 直到千喜进了屋,赫子佩才笑着用大拇指轻轻抚着手里的鸡蛋。 进了屋,剥了蛋壳,放在鼻子闻了闻,吞了口口水,拍醒睡得正香的程根,把鸡蛋递给他,“给。” 程根睡眼朦胧的眼,瞬间睁开,“哪来的?” “千喜给的。” “你给了我,你自己呢?” “我吃过了,这是你的。” 程根这才欢欢喜喜的接了过去,咬了一口,一想,不对。刚才还看到千喜呢,如果是给自己的,刚才就该给了,抬起头看向赫子佩。 “好吃吧?”赫子佩,看他吃的高兴,打心里高兴。 “好吃,不过子佩跟我一块吃,就更好吃。”说着,将手里的大半个鸡蛋递到他嘴边。 “我吃过了,你吃吧。”赫子佩不舍得吃。 “你骗我呢,刚才千喜姐问你在哪儿,还是我给她说的,你在师傅那儿。” 赫子佩知道瞒不过去,坐到床边,“你正身体呢,该补补。” “你不是也在长身体吗,而且你每天没黑没白的累,更该补补,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程根硬是把鸡蛋放在他嘴边,赌着气。 赫子佩也知道程根的性子有多倔,只得道:“好,好,我吃,我吃,还不行吗?”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 程根这才又高兴了,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把那大半个鸡蛋吃了。舔着唇回味无穷,“能再有一个,多好。” 赫子佩拍了下他的头,“美得你,睡吧。” 程根滑躺下去,侧身看着在身边躺下的赫子佩,“子佩哥,你天天这么累招来的生意,可挣的钱全进了师傅的口袋,我们饭都吃不饱。” “睡着,相信我,以后会好的。” “嗯,我信呢。”程根又舔了舔唇,心满意足的睡了。 赫子佩却睁大着眼,把手枕在脑后,不知想着什么。 第007章 两小无猜 更新时间2009-11-3018:25:31字数:2017 千喜看着眼前的小河沟,揉着已经走得酸痛的膝盖,秀眉拧在了一块,“这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涨水了,刚才还能看到垫脚石。” 赫子佩左右看了看,也没有地方可以垫脚,要过小河,只能趟着水过了。放下手里的染料袋子,脱掉鞋子,挽高裤脚,微蹲下身,对身边的千喜道:“上来,我背你过去。” “我自己能趟过去。”千喜弯下身,脱了鞋子,脱下袜子,纤细白嫩的小脚上起了好几处水泡,泡得老高。踩在鹅卵石上,水泡顿时崩破了一个,疼得她吸了口冷气。 赫子佩看着她脚上的水泡,心痛了,一个姑娘家走了这许久的路,真难为了她,拦住正要下水的她,“雪水化了不久,这水凉,你踩这冷水,别落下什么病根来,快上来。” “你趟不是也凉吗?” “我一个男人,怕什么,哪来这么多磨蹭,叫你上来就上来。” 千喜脚上也实在痛,又经不住他催促,伏上了他还略显单薄的后背。 赫子佩将自己的鞋子递给她拿着,站直了身,将她往上耸了耸,找到最佳的位置,拧起地上的染料袋子,小心的摸下了小河沟。 小河沟的水虽然不太深,但也没过了膝盖,有点刺骨的寒冷。 过了河他也不把她放下来。 “子佩哥,你放我下来,抹干了脚,把鞋穿上,别受了凉。” “这点凉,哪能就凉了我了,爹娘没收下我之前,下大雪,也只有那么一条破单裤,那才叫冷呢。”子佩又将千喜往上耸了耸,“碍,话说回来,如果那晚没你给我的那个红薯,我可能还挨不到你下门板。” “你还记着呢?” “怎么能不记着?我得记一辈子呢。俗语有说,受人点滴之恩,必定涌泉相报,何况这还是救命之恩。” 千喜咬着唇瓣,抿嘴笑了,“那你也放我下来,你也走了这许久的路了,也累了。” “不累,你脚上全是泡,也走不快,回去晚了,娘又该担心了。”赫子佩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快没入西山,更加紧了步子,免得等天黑透了,在前面林子里遇上狼。 “子佩哥,你说咱爹的腿真能好吗?”在医学并不很发达的古代,再加上又是偏远的小镇,也没什么好大夫,这伤筋动骨,也实在不是小病。 “准能好。”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爹是好人,还得等着赶明享我的福呢,这腿怎么能不好。” “你这是什么歪道理,再说了,爹以后也是跟着我的,怎么能享你的福。” “嘿嘿……我说享我的福就会享我的福。”赫子佩傻傻的笑着。 千喜虽然觉得他的话纯粹没有依据,但心里却是甜蜜蜜的,“明儿,我也帮你一起染布吧。” “你又不会,染啥布。” “不会可以学啊,我学会了,多个人手,你和根儿也能轻松些。”自从有了赫子佩和程根,张师傅月钱虽然涨了,但却做起了甩手师傅,每天关了门调好了色,余下的重活全丢给赫子佩和程根。 陆掌柜伤了腿,他又要去摊铺上接生意,回了家又要染布,里里外外的忙,没有片刻的空闲。虽然程根帮着跑腿送料子,但大大小小的事,始终是离不得他。 别看他随时乐呵呵的,千喜暗暗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他是咬紧牙关硬撑着呢。 “那些全是粗重活,一个女孩家,学那些做什么,有我和根儿足够了。” 大男人主义,千喜撅着小嘴,小声嘀咕。 “你说啥?”他没能听清楚,侧过脸来问,残余的夕阳给他的侧影镀上一层金光,越发显得俊郎。 “没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千喜知道他虽然好脾性,但认定的事却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说不让她学,就不会让她动手。 春去秋来,转眼一年过去了。 大和染坊的生意在赫子佩和千喜的张罗下红火起来了,凑了钱盘下了隔壁家快要倒闭的染坊商铺,自己捣鼓着粉了墙,又将原来的旧家俱重新漆了遍。那破旧的小铺居然被他们焕然一新了。 这一有了门面,来往的客人也就更多了,虽然对对面‘福通染坊’的生意影响并不太大,但王掌柜心里已经不大痛快了,对着‘大和染坊’的方向呸了一口,“这咸鱼还会翻身了,我到要看看这上了岸的鱼还能蹦多高。” 虽然赫子佩早就打好了主意,和卖染料的马掌柜熟络了,就不让千喜跑步遭罪了,但不让她再跑的话,却一直没肯说出口。不知咋的,就是喜欢陪着她走这段路,听她在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东道西。 仍然每次都是自过那条小河沟开始,就背着她回家。 有一次千喜问他,“子佩哥 ,你背着我不重吗?” “重。” “重,你还背?” “习惯了。” 千喜伏在他肩膀上,低声的问,“那以后,我老了,你还背我吗?” “背,背到我背不动为止。”赫子佩心里趟过一条温泉。 千喜笑着闭上了眼,听着树上的蝉叫。 “千喜……” “嗯?” “我有点儿事,想跟爹商量,就是不知成不成。” “什么事?”千喜见他说的慎重,睁开眼,紧盯着他的侧面。 “我想让爹把张师傅辞了。” “把他辞了?”千喜惊叫了一声。 “这个人心术不正,又太贪了。我打听过了,‘福通’是好的师傅也就三两银子。他这后来又找爹涨了两回月钱,都涨到五两银子了,还不满足,这个人根本喂不饱。” “可是把他辞了,这染布的事……” “他那点本事,我早学会了,我染出来的布比他染的还光鲜。再说爹的腿也好了,虽不能用力,但每天都让根扶着去铺子里坐着,根本不用担心这人手的事。” “我看成,就不知咋爹那个菩萨心肠,狠不狠得下这心。 “你觉得成,我就去跟爹说去。” “成,你说去。”千喜也极不喜欢那个一天到晚色眯眯往她身上乱看的张师傅。 第008章 逼亲 更新时间2009-12-118:18:52字数:2448 陆掌柜盘腿坐在床上和妻子对着油灯直叹气。 “他爹,你看这怎么是好?”陆氏愁得脸上都可以拧出汁了。 “唉,我这不是正在想吗?”他想了这一晚,都没想到办法。 “张师傅这一把年龄了,怎么就要打咋家千喜的主意呢,说什么也不能把千喜给了他,再说千喜还差半年才十五。”陆氏听得咬牙切齿。 “唉,今天我还没直接回绝他,他就染坏了两匹布,这是在给我们下马威。一会儿子佩回来,还得跟他商量着怎么赔人家的布,唉,看这事!”陆掌柜的气得拍着身边的床缘。 “你看这样成不?我们就跟他说将千喜许了子佩了。”陆氏向前凑了点,小心的问着。 “他不就是怕千喜到了十五,我们许给子佩,才巴巴的赶着现在抢着先订下来吗?” “那我们干脆让他走吧。”陆氏拉住丈夫的手腕。 “让他走?那我们染坊啥办?”陆掌柜愁得直摇头。 “要不我们出钱请人给他张罗一个,前几天我还听罗婆子说西村有个寡妇,两年前死了男人,一个有带着个孩子,张罗着想找个呢。那寡妇还没我大,和张师傅的年龄也登对。” “娘子,你怎么就没看出来,他这是看上我们家千喜水灵了。” “我哪能看不出来?难道我们女儿出落的水灵,就该遭这个罪吗?”陆氏眼圈红了,“谁家不盼着女儿长得好,以后能找个好婆家,我们千喜长得好,倒不对了。”气丈夫拿不定主意,摔开他的手,没好气的道:“你敢答应了他,我就带着千喜去要饭也不回这个家了。” “看你说的,我这不正在想办法吗?”陆掌柜见妻子火了,急了,还要再说,被妻子扯了扯袖子,转过头,见千喜愣在了门口,显然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 “你们回来了?我给你们温着饭菜呢。”陆氏站起身准备往厨房走。 千喜涨红了小脸,竖着秀眉,“我去呸那老东西去。”一甩头就要往外走。 陆氏忙上前拉住,“千喜,你不能去。” “我就去,他炸着我爹身上的油,还不满足?把这人连肉带骨头都要吞了。”千喜挣着要往外走。 陆氏是怕事的老实人,忙将她紧紧抱住,“千喜啊,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了,你爹 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听见就听见了,怕什么。”千喜故意扬大了声音,“我还没十五,他的年龄比我爹还大呢,他凭什么啊他?” 陆氏忙去捂她的嘴,“千喜啊,你是姑娘家,这话说不得,人家听见了,会说你没有贤淑之德的。” “这时候,还怕什么人家说啊。”千喜又急又气,泪珠在眼眶里转了圈就滚下来了。 陆氏更是心疼的,扯了袖子给女儿抹泪,回头骂丈夫,“就怪你没本事,让女儿跟着我们受这个气。” 陆掌柜心里也不好受,重重的“唉”了一声,拍着大腿,“这叫什么事啊。” 站在门口的赫子佩拉了拉千喜的袖子,“千喜,你先别急,让我跟爹谈谈。” “你有办法?”陆氏知道赫子佩主意多,眼里升起了希望。 “嗯,娘,你也别急。” 千喜想起在路上他说辞张师傅的事,顿时冷静了,“你可要跟爹好好说。”眨巴着大眼睛,眼里全是期望。 赫子佩朝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一丝优柔寡断。 千喜这才笑了笑,让开了门口,等他进去后,反手掩上了门。 陆掌柜见赫子佩神色淡定,暗喜,这小子有主意了。 赫子佩招呼着陆氏坐到陆掌柜身边。 陆氏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试探着问,“子佩啊,你什么主意?” 赫子佩没直接答她,走到桌边端起桌上的陈茶,泼了,重新倒上新茶,转到床边上,恭恭敬敬的面对着陆氏夫妇,平举着茶碗,‘扑通’的一声跪了下去。 陆氏夫妇懵了,对视了一眼,陆氏伸手来拉他,“孩子,你这是做啥,快起来说话。” 赫子佩僵着不起来,“爹娘,给我三年时间,三年,我一定把大和做成太和镇第一染坊,到时请爹娘将千喜许给我,我以后就是您们的亲儿,生在陆家,死在陆家。”眼里真诚没有一丝玩意。 千喜没想到他直接向爹娘提亲,羞得耳根子都红了,用手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看他。这两年来,他比刚来的时候高了,壮了,体态修长,模样也更加的俊郎。加上这两年他对自己的处处照顾,心里早一百个愿意。又偷偷看向爹娘,唯恐爹娘摇一摇头。 陆氏听了他这话,鼻子一酸,泪就下来了,“孩子,起来再说。” “爹娘不答应,子佩就不起来 了。”他将茶水端得平平的,没有一点抖动。 “孩子,你就是不说,我也琢磨着等过两年,把千喜许给你,只是不知你的心意。” 赫子佩看了看依在母亲身边的千喜,俊脸红了,所有的心意全在眼里,“我一定会对千喜好的。” 千喜放开手,红着脸和他对视。 陆氏拉了袖子抹了泪,转过头对陆掌柜的道:“千喜他爹,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能让孩子总这么跪着。” 陆掌柜的心里也是激动,但终归是个男人,觉得住气,把腿从屁股下拿出来,坐直了身子,“这张师傅那儿,怎么办?” “咱把他辞了。” “可是他在我们家这么多年了…….” “爹,狼仔养大了是要吃羊的,好心也得看对谁。” 陆掌柜的不置而否,他哪能不知道张师傅贪得无厌,“可这请人也不容易,这太和镇染坊师傅也就那么几个,另外的都被别家包着呢。” “布我来染。” “你有把握?”陆掌柜诧异的看着他,“这事开不得玩笑。” 赫子佩点了点头,盯着陆掌柜,将碗递到他面前,没有退意。 陆掌柜看了他好一会儿,嘴角泛开笑意,那抹笑意越扩越大,布满了整张脸,接过他手中的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递给陆氏。 陆氏也一仰脖子喝了。 千喜的脸更红了,背着陆氏夫妇,深深的看了赫子佩一眼,打了个唇语,“三年。” 赫子佩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千喜跑着去了里屋,扑到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低声呢喃,“子佩哥,三年,我等着。” 陆氏喜的泣不成声,拉着赫子佩,“儿啊,起来吧,我们信你能成。” 赫子佩又给陆氏夫妇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 程根呆站在门口,贴着门听里面的谈话,见赫子佩出来,正着脸色,捶了他胸脯一拳,“你以后敢对千喜姐不好,我揍你。” 赫子佩笑着受了他一拳,“我不会给你机会。”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房了。 “相公,当年行了一回善,留下了子佩,现在却救了我们一家子啊。”陆氏抹干净眼角的泪,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陆掌柜看着关上的木门,意味深长的道:“这小子成啊。”站起来, 拉平身上的衣角,“是该去找张师傅了。” 第009章 不怀好心 更新时间2009-12-218:27:47字数:2053 福通染坊门前冷冷清清。 王掌柜眼红的望着对面门庭若市的大和染坊。 一个妇人挟着卷布料走过,他马上跳了出去,“嫂子,你染布啊?咋哥又给你捐好料子回来了?” 妇人也不看他,仍朝大和染坊走。 “在我这儿染吧。”王掌柜追着不放。 妇人停下了,“这还奇怪了,这过去你不是嫌我给的钱少,不接我的吗?我记得你还说什么一年没两块料子的事。” “哪能有这事,我怎么能说出那话。”王掌柜的有些尴尬。 “王掌柜,你可是贵人多忘事,可我却记着呢。再说了,人家子佩染出来的布又光艳,还不掉色,我没理由不去他那儿啊。”说完抬脚进了大和染坊。 赫子佩忙从柜台后迎了出来,“婶,您来了?”一边给妇人搬着凳子,一边向里面叫着,“千喜,给婶倒杯茶来解解渴。” 妇人满脸是笑,扬声叫道:“千喜,别忙了,我这才出来,也不渴。” 千喜端了茶出来,“倒杯茶能忙着啥?” 妇人笑着接了,喝了一口,“这几年都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们,全是子佩和根儿帮着挑水砍柴的。” 千喜看了看子佩,笑道:“婶,他有力气,你跟我们客气啥。” 妇人拉着千喜的手,凑上前问,“闺女,你们这啥时候办好事啊?” 千喜脸上飞了红,“急啥。” “话不能这么说,这么好的小伙子,长得俊,人又聪明能干,多少姑娘眼馋着呢。” “谁家的姑娘要,他爱去就去呗。” “嘿哟,这丫头。”妇人笑着打了她一下,又转头问赫子佩,“你啥时娶我们千喜啊?” 赫子佩搔着头,嘿嘿傻笑,“快了,快了。您这布是想染啥?” “我也没啥主意,你就自己看着染,合我穿就行。” 子佩拿出些染色小布样,挑了一块葱绿色的,递给妇人,“您看这色怎么样,这色抬皮肤,穿上身,人显得精神。” 妇人一看就喜欢,“行,你说好就好。我这就不耽误你了。”站起身,还没出门,又有人挟了布卷进来。 王掌柜的转回自己铺子,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着嘴喝,却是干的,狠 狠的顿在桌上,“都是些饭桶。” 王夫人忙迎了上来,帮他倒了茶,“这又骂谁呢。” 王掌柜又望了望对面,“唉,我怎么就捡到不到这样一个伙计,我们这儿养了一堆饭桶,只知道吃,没点屁用。” 店里的伙计们,将身子缩了又缩,生怕惹火上身。 前些日子生意好,掌柜的天天就想着歪念,盘算着娶甑家的寡妇做小,那寡妇才二十出头,也没生养过孩子,不光是模样水灵,身材更是丰润得紧,胸大,屁股大,小腰却是一握,没少让镇里镇外的男人流口水。 王夫人平时看着软弱,其实是有心眼的人,哪能不明白,一旦那甑家寡妇进了门,近两年定是要受宠的,再说自己已过三十,皮肤也黄了,虽说是正室,却也难免要受到丈夫冷落。 本来就为这事范着愁,可巧‘大和’上来了,这不旦上来了,还把自家的生意挤兑得快没地站了。 当时就想给丈夫出点主意的,接着发现,这么一来,掌柜的反而没心思理会甑家寡妇的事了,竟在这一事上,反而帮了她。 于是到嘴边的主意,生生的给咽了回去,直到前两日甑家寡妇嫁了临村的一个木匠。 王掌柜也就死了心了,王夫人更是放了心了。 见丈夫又在为‘大和’发脾气,也不恼,陪着笑,“不过是个毛没长硬的小子,犯得着伤这么大神吗?” 王掌柜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当然更不中听,将手里的紫砂壶重重的顿在桌上,瞪大了眼,“屁,你就知道说风凉话,平时见你主意不少,这些日子要用得上你的时候反倒哑了,有能耐,你拿个法子出来,收了他。” 王夫人嘴角勾起,露出一股邪笑,“这明着不行,难道不能来暗的吗?” 王掌柜‘呲’了一下牙,歪了歪嘴,又‘啧’了一声,看了看周围,伙计们早溜开了,也没人能听到他们谈话,才压低声音,“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找土匪做了他,但轻了不顶事,重了,那酸秀才肯定要告在衙门去。那秀才又和知府有同窗之议,关系不错,闹大了,肯定不肯罢休的,到时我们一样脱不了身。” “你傻吗?直接弄了子佩那小子,当然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可是……”王夫人歪着一边嘴角,笑了笑,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王掌柜来了精神,凑上前,“你有啥主意?直说,少在这儿卖关子。” 王夫人就是抿着嘴 笑,不说话了,慢腾腾的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悠悠哉哉的喝着。 王掌柜急了,一把从她手中压了杯子,拧了拧眉头,“你到底要啥,玉锣?金钗?苏杭丝锦?你说,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二十年夫妻,他能不知道她那点心思?不过是想借这机会讨些好的。 “这些,我都不要。”王夫人拍平了衣衫上的一个褶皱,假装叹了口气。 王掌柜有些懵了,她平时不最爱材吗?“那你要啥?” 换成以前,她铁定借机要一大堆的金银首饰,填充自己的小金库,但经过了甑家寡妇的事,她知道最重要的还是地位,“我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哪两个条件?只要我做得到,别说两个,十个都答应你。”现在赫子佩就是他的心头刺,还能有什么事重要得过摆平赫子佩? “这第一,我要老爷两年内不纳妾。”甑家寡妇的事虽然暂时平了,谁知道下个又是谁?不如乘早断了他的心,虽然只开了个两年,但下次再遇上个什么事,又再一个两年,这样一个又一个的两年……. 王掌柜心里就一紧了,又‘哧’了下牙,但心一横,不就两年吗,大不了不往家里引,再说家里还放着几个小呢,“依你,那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王夫人眼里闪过一抹笑,“这第二嘛…….我要你卖了珍娘……..” 第010章 真真假假 更新时间2009-12-318:10:53字数:2103 王掌柜的牙根一酸,周身都不自在了,这个珍娘是一个月前才在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当时是那贩子差了他的赌债,一时间又拿不出钱来,就把珍娘给了他了,与其说是买,到不如说是赌来的。 当时他听人贩子说拿人来当赌债,还不想要,后来一想,听说这个珍娘是他一直不舍得卖的,想必也有些长处,便勉强跟着去看了。 哪想这一看,就对上了眼了。 珍娘才二十二三岁,长得柳眉杏眼,皮肤更是白嫩得象是一掐就能出水,又不象十来岁的小姑娘不解风情,一顾一盼间风情万种。 路上盘算着和人贩子讨价还价的心早就飞到九宵云外去了,暗赞人账子果然好眼光,收着这么好的一个货色,也难怪他不舍得拿出去卖,一直自己留着享受。 再看人贩子正呆呆的看着珍娘,一脸的不舍得,唯恐人贩子后悔不肯抵了。 二话不说,将债条塞回给他,带了人就走。 那珍娘也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带在身边已有近两年时间。 人贩子脾性不好,又爱赌,每次赌输了回来就打她,这日子过得也不舒坦,如今有人要领她走,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只是不知这新东家为人如何了。 不过对她来说,就算是出了狼穴进虎窝,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到了王家一看,竟是个家境殷的人家,而买自己的人,还是正正当家的。心里一转悠就知道自己是踩到狗屎了,使着浑身的本事,见缝就钻的硬往上贴,盼着有朝一日能被他名正言顺的收了房。 可惜她时运不好,王掌柜的领了她回去,睡了一次,便遇上染坊上里烦事,这事也就搁下了。 王夫人暗里看在眼里,哪能不恨,又发现这珍娘来了家里才一个来月,便有些害喜的反应,心里就琢磨开了,万一当真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她这妾就纳定了,早动了拽她的心思,只是一时间没找到借口。 好在这些日子王掌柜日日忙铺子上的事,珍娘一直寻不到机会把害喜的事告诉他。 偏这时候,人贩子不舍得珍娘,偷偷来看她。其实二人见面并没怎么着,不过是人贩子问问她过得是否还好,毕竟珍娘跟了他两年,心里总还是惦记着的,那天一时冲动,把她抵了出去,事后也后悔,不过白纸黑字,也容不得他反悔。 然而无巧不成书,就这么站在后门边说了几句话,就被王夫人给撞上了。 当时王夫人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看了珍娘一眼,就扶着丫环进屋去了。 珍娘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这下肯定落下了什么话根了,忙打发了人贩子,关了门,跟在王夫人后面,急得脸色煞白。 跟到王夫人屋外面,丫环一摔帘子进去了,她站在了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低眉垂眼的道:“夫人,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就说了两句话。” 王夫人正坐上坑,端起丫环送来的热茶,慢条斯理的吹了半天,喝了一口,透着门帘缝扫了眼在门外急得搓手的珍娘,嘴角抿开了笑。 直到那盏茶喝得差不多了,才使了个眼色给丫环,“让她进来吧。” 珍娘进了屋,直直的就跪在了王夫人面前,“夫人…….他只是来给我带个话,我们什么事也没有……..” 王夫人接过丫环递来的手炉,笑眯眯的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你们有什么了?” 珍娘愣了愣,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解释,王夫人的确是什么也没说,她这么做把没有的事给说成有的了,越描越黑。 王夫人懒懒的升了个懒腰,站起身,往里间走,“我在外面忙了这大半天了,也累了,也要小睡会儿了,你也回屋去吧,省得老爷回来看到你杵在这儿,还以为我怎么对你了呢。” 珍娘这才爬了起来,抖平了裙子上的褶皱,目送王夫人掀了帘子进去了,才忐忑不安回了自己的屋子。 又再说王掌柜的,刚尝过珍娘的味道,那女人象是水做的,一碰就软了,让男人感觉象是掉落进了绵花堆,要有多爽快就有多爽快。 这还没回过味,王夫人却要他卖了珍娘,这不是在他身上割肉吗?再看王夫人,虽然一副历来顺受的样子,但眼里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心里就有些烦燥,“她只是一个下人,又碍着你啥了?你巴巴的要把她往外拽。” 王夫人早料到了他不会肯,将他喝剩下的茶脚泼了,又重新倒上热茶,“相公,我这可是为了王家的声誉着想,也是为了您的面子着想。” “扯蛋,她一个妇人家,能和王家声誉扯上什么关系。”他与王夫人夫妻多年,哪能不知道她从来就容不下人的。 碍着她娘家的势力和财力,以及她的的头脑在生意上能给他出出主意,所以家里虽然纳了几个妾,却也不 敢宠着,她才算勉强容下了。 可是这个珍娘可真把他迷上了,又哪里肯就这么放了。 “相公,你天天忙着生意,家里的事过问的少。那个珍娘是带着种过来的…….”她说到这儿,停下了,去接他手中的茶杯。 “什么?”王掌柜手一抖,半杯茶,又泼了大半出来,溅湿了衣衫,但转念想,这孩子会不会是自己的? 但这话,他只是在肚子里转了圈,没说出来,“她带了多久的身子了?” “在她进门半个来月的样子,便看她偷着在呕酸水。”王夫人将看到珍娘孕期反应的时间往前挪了半个月。 王掌柜心里一凉,这孩子不是自己的,直盯着王夫人,“你不骗我?” “我骗你咋地?前两天还撞到她和那人贩子在后约会,不是因为这个,我还不敢跟你说,怕你误会我是妒妇,容不下人。”王夫人叹了口气,“如果说您没跟她睡过,那倒还好办了,大不了让她生下孩子,我们府里也不是多养不起一个人;可是相公又睡过了她,到时她拿着这个野种来说事,给野种要名要份的,那该如何是好?怎么对得起王家的列祖列宗?” 王掌柜心里顿时象被捂了一堆的苍蝇,直犯恶心,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说的句句属实?” 第011章 最毒妇人心 更新时间2009-12-420:53:48字数:2054 王夫人脸上有些不舒服了,掸了掸绸面裙摆上的褶皱,站起身,“我处处为着相公,说了这些话,反到是我做了小人,陷害别人,相公不信可以去问府里的婆子媳妇们,看见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话搁下了,就要走向里间,至于怎么理料‘大和’一事却是不提了。 别说王掌柜对珍娘的事半信半疑了,就算是不信真有这事,也不能为了个女人不管生意了。 哪头重哪头轻,他还是分得清楚,再说先答应下来,如果夫人说的办法不好使,再推翻也来得及,忙拉住她,陪着笑,“夫人,我们夫妻也有二十载了,我哪能不信你?家里的事可都是你管着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 王夫人这才又坐了回来,脸色也好看了,“赫子佩一表人才的,镇里的姑娘们,有几个不想往上贴?” 王掌柜正竖着耳朵,想听她有着什么好招,这一听她开口,泄了气,靠回了椅子靠背,“我说什么好主意呢,原来是想给他找个媳妇,难道你看不出来?陆家铁了心要将闺女嫁赫子佩。而赫子佩一个心思全在陆千喜身上,哪能要你给他找媳妇。” 撇开了嘴角,就这破招还要他不纳妾,卖珍娘!“再说了,就这附近,你还找不出一个比千喜水灵的姑娘来,找个烂茶渣,他要?” 他一叠声的数落,王夫人也不恼,只是笑口呤呤的听着,等他住了嘴,才道:“我哪有空给他找媳妇去。” “不是找媳妇?那你是……”王掌柜又来了精神。 王夫人凑到他耳边,咬着他的耳朵,一阵嘀咕。 王掌柜稀疏的眉毛越挑越高,小眼睛闪着光,等她说完,转过头,怀疑的问,“这……能成吗?” “怎么不成?这样一来,赫子佩还能有脸呆下去?”王夫人慢慢坐直,“你只要开个口说行,马上就叫苤子来合计下。” “会不会损了点?”王掌柜深吸了口气,有些拿不定主意,过去为了生意上的事,虽然没少使阴招,但伤天害理的事,却是没做过的。 请土匪绑了赫子佩也是被这生意淡得起了一时的念头,但也只是想了想,哪敢真做,这时听王夫人支的这个招,就有些心虚了。 “无毒不丈夫,舍不得孩儿,套不到狼。”王夫人又在他耳边吹了一阵风。 “不成,不成,这 万一被人知道了,陆家哪肯罢休,闹了出来,我们也完了。”王掌柜想了想,将头摇得跟浪鼓似的。 王夫人早就料到他是个顶着老虎皮的猫,有这心也没这胆,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着‘大和’把我们吃掉吧,到时卖了宅子,卷被子回老家,粗茶淡饭的也能凑合这后半辈子,我一个妇道人家到是没什么,可怜相公可就要被人数落好些年了。” “这……”王掌柜的手指交替敲着桌面,烦燥不堪,以前父亲过世给他留下的这间要倒不倒的染坊,全靠着他吃苦耐劳,又有些头脑,勉强给撑了下来,后来娶了王夫人,靠着她娘家的财力和势力,才硬打下了这片江山,过上了好日子。 一眨眼十来年过去了,早已习惯了富裕生活的他,哪还过得下那种粗茶淡饭的苦日子,虽然也知道夫人说这话是堵自己的,但又何尝不是说到了他心坎里。 又再想想王夫人的主意,心就活了,走一回险,没准就能保得一世的太平。 王夫人看他神色变幻,知道是动了心了,又凑了上来,“再说了,只要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谁能知道?” 王掌柜的手指越敲越快,仍然迟迟拿不定主意。 王夫人也不催了,端了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王掌柜手指蓦然‘得’的一声停下了,神色一定,“就这么定了。”站起身冲着院子里喊,“小三,马上去给苤子给我找来,就说有急事,要他跑快着点。” 外面应了一声,就有人踢着鞋子出去了。 王夫人将茶杯放在回桌上,唇角露出了个得意的笑。 这个苤子是王夫人娘家的一个远房亲威,从小就不学好,好赌又好打架,结识了一帮子的地痞流氓,但人却有几分义气,于是在黑道上还混了点小名气。 自从‘福通’生意好了,也没少有人来找事,苤子看着是远房表姐的份上,自告奋勇的上门摆平了那些想诈点小钱的混混。 王掌柜的念他的情,没少帮补他些银子,这一来二往的就熟络了,凡事‘富通’遇到什么麻烦事,少不得苤子出面,事后自也少不了他的银子酬谢,这互利的事,自然是皆大欢喜。 这时苤子正在赌场输得眼红,将手里的荷包里捏了又捏,里面早空得倒不出一锭银子,心里烦燥,又听到有人叫他,正要将满肚子的脾气倒出来,“他娘的……” 回过头一看,竟是‘富 通’的伙计,三角小眼一亮,送财来了,怨气就消了一半,再听说王掌柜的说有急事找他,要他跑快些,顿时喜上眉稍,这铁定是有大担生意,否则王掌柜不会催得这么紧,回头招呼了声,“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过。” 说完就跳下长木板凳,屁颠屁颠的跟着伙计出了赌场,没走多远,就嫌伙计跑得慢,自己一个人先跳到前面去了。 等王夫人把意思说了,他一惦量,抠着下巴,压低声音道:“这事可不小啊,要做得干净,得花上些心思,还有这人也得找好,而且这个办了就得走,所以这费用……” 他这刚输得精光,又遇上这担活,还能不乘机好好的捞上一笔? 王掌柜是生意人,哪能不懂这眼色,“多少费,你盘算着使,事办成了,我再加倍谢你,只要办得干净,别给我抹一身的屎。” 苤子顿时眉开眼笑,“有王哥这句话,我苤子还能不给你好好办吗?再说了,以往给您办的事,有哪件没办妥当的?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先去打探打探。”他说走,可屁股却不挪一下,压根没起来的意思。 第012章 见不得光的买卖 更新时间2009-12-518:14:08字数:2041 王掌柜朝夫人使了个眼色。 王夫人去里间,捧了个小托盘出来,上面整整齐齐的排放着五十两银子,放到苤子前面。 见了银子,苤子两眼就有了光了,明知道这是啥意思,却装着懵,“这是……” 王掌柜将托盘又往他面前推了推,“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跑路用,至于要多少费用,你心里有数了,回头跟我吱一声就成。” “这还没办事,怎么能拿您的银子呢,跑路的事,我先垫着不就行了,还让您巴巴的提前备着,这叫啥事啊?”自从这银子上了桌,苤子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桌面,嘴里却没忘了说着好听的。 王掌柜满肚子的不屑,就装吧,不过表面上也不露出来,毕竟是他求着别人办事,“我们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又是亲威,哪来这么客套,你尽管拿着。” 苤子这才眉开眼笑抓着银子往袖子里塞,“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收了银子,也就不再磨蹭了,站起身,“我这就去打听打听,这事早办早好。” 王掌柜也不站起来送,王夫人到是送到门边上,又交待了句,“可得找靠得住的人。” “表姐,您就放心吧,包给你弄得服服帖帖的。”苤子掂着袖子,沉甸甸的,心里踏实了,盘算着该把事办了再去赌个够本还是先去玩一把再走。 等苤子走远了,王掌柜才站到门口向对面张望,正好看见几个挟着布的人进去,赫子佩满面是笑的往里面迎。 呸了一声,看你还得意得了多久,回头对王夫人道:“这事你催紧着点办,别让那小子把钱弄没了,事又没去办。” 王夫人唤着丫头来收了苤子用过的茶杯去洗,“你就放心吧。” 果然第二天刚开铺不久,苤子就一脚迈了进来,不等王掌柜让坐,就自行一屁股坐在了桌边,倒茶喝。 王掌柜摆手打发了伙计出去,凑上前,压低了声音,“那事有门了?” 苤子喝了口茶才道:“有门了,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千喜和赫子佩隔三岔五的就要去马家村买染料,地头我也摸过了,那段路静得很,很少有人来往,办了事也是人不知鬼不觉,关键是找对下手的人。” 王掌柜冷哼了一声,“这老东西,等这事过了,看我不挤死他。” 马家的染料是方圆 几百里最好的一家,但却极为死心眼,一家能拿完他的货,就绝不会供第二家的货,哪怕出高价,他都绝不均一点出来。 王掌柜差人去跟马掌柜交涉过几次,都吃了闭门羹,说现在就供‘大和’一家的货。 自己出到比‘大和’翻一翻的价,包下他们的生意。 结果人家反过来要他差去的伙计带话回来说什么,“做人不要这么缺德,不要看人家陆掌柜受了伤,就来挤兑人家小辈什么的。” 他听了这话,又气又羞,对马掌柜当然更是记恨在心,总寻思着给点颜色他看看。 现在只要等赫子佩一倒,看他的东西往哪儿卖。 “那人可找到可靠的?” 一提到人,苤子就露出难色。 “咋了?没找到人?”王夫人和丈夫对看了一眼,心悬起来了。 “这事有点难处。” “啥难处?”王夫人他给把喝干了的茶斟满。 苤子看了看门外,确定没有人听到他们谈话,才向他们摆了摆手指,示意他们靠近来。 三个脑袋凑在了一块,苤子才道:“这事不比得一刀了结了,死人不能说话,死无对证,干净利索。留着活的,万一认出来了,这后事就长了。” 王掌柜和王夫人又对视了一眼,王夫人拧了拧细柳眉,“办了事,不能让他离开些日子,等事过了再回来吗?” “这种事,要过,最少也得三五年的,这等于这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这么说来,这人是找不到了?”王氏夫妇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昨天白高兴了一场。 “人到是找到了,不过……”苤子见胃口也吊得差不多,再拖下去,只怕要黄了。 王氏夫妇刚不报希望了,他又来了这么一句,心里刚灭了的灯一下又亮了,王夫人嗔怪的呸了他一口,“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不过啥?” 苤子清了清噪子,把架在凳子上脚放了下去,“人我是找了一个,不过人家说了,从此以后是离乡背井,再也回不来了,而且换个地方,又要从头谋生,费用也就小不了……” 说完拿眼看着王掌柜。 说白了就是个‘钱’字,王掌柜心里就有点抽紧,知道人家是要开大价了,不过人家说的也句句在理,这事的确比一刀宰了麻烦,但当真要他请人把赫子佩一刀杀了,他做不出来,他还没胆大到杀 人。 “他要多少,开个价吧,只要我们出得起,绝不少他一钱。” 苤子露了一口白牙,笑了,“还是表姐夫痛快,人家也说了,只要够他另外安个家的钱,绝对给您办得滴水不漏,别说捉不到他,就是捉到他,也绝不会把您给卖了。” 王掌柜松了口气,这安个家也要不了多少银子,“成,那他要多少?” 苤子比划了一个手指,在王掌柜前面晃了晃。 “一百两?”王掌柜望着那根黑胖的手指,心想,便宜。 “一千两!”苤子收回手指,靠了回去,睨视着呆若木鸡的两夫妇。 王夫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试探着又问了句,“一千两?” 苤子点了点头,“啊,一千两。” 王夫人扫了丈夫一眼,他现在只怕是连肉都痛,他们做死做活,一年去了工钱开销,还没落下五百两,人家这一开口就是一千两,“一千两,会不会多了点?要不你再去说说,这价也太高了。” 苤子一听,脸就垮下来了,嫌高早在他意料之中的事,站起身,“这事,我看算了吧,昨天人家开了价,我就问过了,一个子不肯少,人家也说了,这是逼着人有家不能回的苦日子,出去运气好,还能找到个好营生糊口,如果运气不好,这一千两就得吃上一辈子了。” 第013章 另起炉灶 更新时间2009-12-618:58:56字数:2229 王夫从砸了砸嘴,这普通穷人家,一年才二三十两银子过日子,一千两就是啥也不做,也能活上好些日子了,这几十年,一个大男人,还能啥也不做? 正想反驳,王掌柜在桌下捏了捏她的腿,拦了下来,“一千两就一千两吧,但这事一定要办得干干净净,这银子出了门,这事我们也就不认了。” 苤子的脸说变就变,又堆满了阳光,笑了,“我就说表姐夫大气,一千两虽然不是小数,但赫子佩一倒,这染坊的生意,还不全让‘富通’垄断了?这银子,能要得到多久,就回来了?拿这钱买个往后几十年的太平,值!” 王掌柜心痛归心疼,但也正打的这个主意,“这事成了,我们该怎么谢你呢?”这个苤子口口声声人家怎么样,人家怎么样的,对自己绝口不提,意思这银子是给别人的,没他的份的。 如果说这一千两银子,他不落下些,鬼才会相信,但人家不认,也不能逼着他认。既然不认那就明摆着还得再送他一份。 “哟,看您说的,我苤子帮着跑跑腿,哪能要您再破费,就当是对您这些年来的照顾的报答吧。”苤子就盼着王掌柜开这个口呢。 “得,苤子,你这样,我就不喜欢了,我们都是直爽人,什么事摆明了说,大家心里踏实。”王掌柜也不和他再来这些虚的,绕来绕去全是假的,最后该出的还是要出。 苤子搓了搓手,话在嘴边转了几个弯才说了出来,“您看,您兄弟我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娶房媳妇……我就想到时您二位帮我保个媒,娶个媳妇,好生过过日子。” 王夫人一拍大腿,喜上眉梢,“这是好事啊,你娘就盼着你这天呢。你说吧,可有中意的姑娘,我这就找媒人给你提亲去。” 王掌柜的也觉得这事不错,到时大不了再帮上几个礼金,这事也就结了,“如果没有中意的,让你表姐给你去张罗张罗?” 苤子笑了笑,“别忙活了,我想要千喜……” 王氏夫妇倒吸了口冷气,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慢慢褪了。 “你当真的?”王夫人瞅了瞅对面,千喜可是这镇上出了名的小美人,才十五,更是陆家的宝贝独生女,而苤子都有三十了,人也生的老,终日泡在赌场,出了名的烂人一个。 陆氏夫妇能把千喜能给他这么个地痞?别说陆氏夫妇不会同意了 ,她看着都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比珍珠还真。”苤子嘴角一拉,露出一抹不快。 “这……只怕有难度……”王掌柜自己有几个钱都没敢打千喜的主意,他到是胃口大了。 苤子彻底把脸垮了下来,重新站起身,“到时有人娶她,陆当家的还不巴着赶着让她嫁?这点事你们也不愿帮兄弟一把,兄弟也没必要这么辛苦跑前跑后的折腾。” 王夫人忙拉住他,“你别急着走,就没别的家姑娘能入了你的眼吗?” 苤子抽了抽嘴角,“我还就看上千喜了,非她不娶。” 王夫人无可奈何的回头看着夫君,“相公,你说这事……” 王掌柜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也没吱声。 苤子冷笑了笑,抬脚就要走。 “兄弟别走,这事包在我身上。”王夫人一急,也不等丈夫决定,自己先应了下来。 苤子这才又露出了笑脸,“我就知道表姐疼我。” 王夫人暗叹了口气。 送走了苤子,王掌柜不放心的问,“你就这么应下来了,到时姓陆的不同意,怎么办?” 王夫人皱了皱修得极细的眉,“没准真能象他说的,到时赶着将千喜嫁出去呢。” 王掌柜总觉得这事不踏实,但这应都应下来了,一时间也没了办法,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千喜哪能知道这对面的黑手正要伸向他们,笑迎迎的送走最后一拨客人,吩咐着伙计收了铺,一定要上好门栅,等着子佩处理好手上的事务。 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回走。 “子佩哥,我跟你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千喜见染坊的生意好起来了,请的伙计也多了,她做的事越来越少,最近更是空闲得有些有手好闲。 前些日子有一对年轻夫妇家乡着了旱灾,流落到此。 说来也巧,那男的叫沈洪,正好是子佩儿时的一个伙伴,顺理成章的投靠了子佩。沈洪又是个极吃得苦的人,再累再苦也不会抱怨一声。 人也聪明肯学,没来多久,硬是凭着本事当上了个管事。 只是沈洪没黑没夜的帮着子佩,自然冷落了妻子—婉娘。千喜也就少不得的常去婉娘屋里坐坐,陪着她说说话。 婉娘是苏州人,生得眉清目秀,又极为贤淑,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没事就在家里织布。 她织布的手艺极好,把织出来的布送给千喜一家子自己染了做衣衫,做出来的衣衫丝毫不差过那些苏杭高价买回来的缎料。 千喜去的多了,就看出想法,过去所学的专业,还没派上用场,就穿越到了这儿,这些年一直忙着生计问题,并没多想,但心里一直存着遗憾。 现在染坊让子佩做得红红火火,生活已不是问题,早些日子便动过这念头,但没有天时地利,就近寻不到什么象样的布料,这地方又比不得二十一世纪,交通方便,布料的来源就成了问题,这事也就只得暂时放下。 婉娘手里的棱子在飞,她的心也跟着在飞。 如果婉娘能照着自己的意思,织出各种图案的布料,再做成衣衫,那不就有了自己的小型设计室了吗? 这样一来,还愁没有货源?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婉娘,婉娘本来就感激她和子佩的恩情,不但收留了他们夫妇,子佩还尽心教沈洪本事,对千喜的意思自然没有一点违意,“只怕婉娘笨,织不出姑娘要的东西。” “你同意就成,你手艺好,一次不成,我们再来二次,总能织出来。”千喜见她答应了自然是眉开眼笑,“我回去就和爹娘商量下,他们同意了,我们就开工。” 开作坊毕竟不是小事,不能不征求家里同意。 婉娘见自己有了用处,自是一百个愿意,一叠声的应了。 千喜回去了,没先问爹娘,却先找了子佩商量。 她了解爹娘,要她一个姑娘家开什么服装作坊,打死他们也不会同意的,凭着自己一张嘴要说服他们,难如登天。 但他们对子佩的话却是千信万服的,也不能怨他们没主见,实在是子佩办事妥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如果先说服了子佩,由他帮着,那又另当别论了。 第014章 没得商量 这作坊,千喜是铁了心要开的,如果子佩同意帮着,也就少走些弯路,如果不同意,她也会另寻办法。 子佩转头看了看眼巴巴等着他回话的千喜,笑了笑,“其实你已经打定了主意了,又何必再来问我?” 千喜也没指望自己的心思,能瞒得过他,也笑了笑,“你咋就知道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了,这不是在和你商量吗?” 子佩接过她手里拿着的帐本,随手一翻,后面尽画着穿着不同款式衣衫的小人,摇着头笑了,“你就直接说,子佩,我要开作坊,你去我爹娘那儿给我拿银子来……我保证不敢不去。” 千喜‘哈’的一声笑,捶了他手臂一下,这些年来,他搬搬抬抬的,什么活都做尽了,以前单薄的身子,练得好不结实,反震得她的手疼,揉了揉手,“你就不能不鼓着劲,让我打一下,怎么了?还能打坏了你?” 子佩满脸的委屈,看了看左右,没人注意他们,低下头,压低了声音,“我没鼓着劲,你打我几下,我还能咋的。” “没鼓着劲,哪能这么硬,我的手都痛了。”千喜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谁让你黑心黑肠的用劲打我了,打痛了自己的手,还赖我。不信,你再打几下试试。”子佩做生意精明,在外面办事,只要自己占着理也是软硬不吃,唯独就怕千喜。 千喜也左右看了看,正好在转过一个拐角,没什么人,也没再打他,伸手在他手臂上捏了捏,果然他手臂上的肌肉硬得跟疙瘩一样,‘咦’了一声,“你不见你长得壮,怎么就长成这样了。” 子佩‘嘿嘿’傻笑了两声,自从进了陆家,虽然不能说吃得有多好,有多饱,但起码没象以前要饭的时候,几天捞不到一点剩饭吃。 又在长身体的时候,几年下来,跟树枝抽芽一样,很长了一头。 他现在长得很高,穿上天青色长袍,干干净净,束了同色的腰带,显得十分修长,加上模样清秀俊朗,这时手上又拿着帐本,看上去文静儒雅,谁看了,也不会相信他是挽了袖子什么粗活,累活都能干的人。 “这么说,你是没意见了?”现在染坊虽然全是由千喜和子佩打理着,而且里里外外主要是子佩张罗,但子佩坚持跟以前没当家一样,所有挣的钱都先交给陆掌柜,所有账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己绝不私下落一两银子。 所有开销就在账上支,这一进一出的账目从来不含糊。 陆掌 柜的提过好多次,这以后的银子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管着,但子佩死活不肯,说只要陆氏夫妇在一天,这家就该让他们二老当一天。陆氏夫妇想了想,也成,反正他也就是自己家的女婿,这银子存下了,也是他们小两口的,也就帮他们保管着,还省得千喜乱花。 所以子佩和千喜也是拿着工钱当零用钱。 千喜平时又喜欢买些这样那样的新鲜玩意,各地的新花图样,新的衣衫样版,只要她看上了,没有不买下来的。她自己那点零用钱差不多是个个月见底,好在子佩心思细密,每到下半月,见她不出门到处闲逛,也不去看这来去过往的商家货品,就知道她没钱了,私底下背着陆氏夫妇把自己的那些工钱均给她用。 这样下来,千喜一个人就花光了两个人的钱,这要开作坊哪里来本钱?只能向爹娘开口,不过陆氏夫妇是绝不会同意她另起炉灶开什么作坊的,只求她安安分分的,过两年嫁了子佩,跟他好好过日子,生几个胖小子。 但她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虽然在过去也不属于那种奔放型的女孩,但也绝不会安于找个男人嫁了,呆在家生儿子的日子。 再说这老公已经内定了,旁边这位赫子佩。以他目前的表现,也让人满意,吃苦耐劳,能也独当一面,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也能成为一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虽然来了脾气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但绝大多数来说,倒是个妻管严。 所以对千喜来说,桃花路是不用考虑了,余下来的就是了自己的心愿,闯一番事业出来。 要她去开口找陆氏夫妇拿钱开作坊,绝对没门了。 偏陆掌柜对子佩的话是千衣百顺,只要涉及到生意上的事,子佩说一,陆掌柜不会说二。 说起这点千喜就有些不爽了,这女儿不如干儿亲。 “我说有意见,你能不开吗?”子佩对她开作坊的事,也没多往心里去,知道她平时就喜欢摆弄这些绣品,衣衫之为的东西,他也只当是她的一个爱好。 如果不顺着她,只怕这一辈子,她心里都有个疙瘩。 由着她玩一次,摔痛了,也就不会再玩了,到时反而能安安分分的跟他过日子,不去胡思乱想了。 亏的也就是银子,银子没了,大不了他再挣,再苦的日子,他们也熬过来了,哪里还怕再穷一回的?拿银子买她个安心,值…… “不能。”千喜摆明了态度,她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如果现在 放弃了,这以后真的跟他成了亲,没准更难有机会了。 “所以这事,你根本不用问我。”子佩将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微风吹开了他的下摆,多了几分飘逸。 “我说……哎……你怎么就走了,那我爹那儿呢?”千喜见他还没给个说法,不等她就先走了,有些急了,追在后面问。 “我去给你要银子去,乘爹还没回家,先跟娘说说,要娘肯让你单独抛头露面,爹那儿才说得通。你再磨蹭,等爹回家了,跟娘可就说不成了,这银子又得多等几天。”子佩回头望着她笑了笑,接着往前走了。 “死样。”千喜冲着他的后背,笑骂了句,心里却是乐呵呵的,小跑两步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还是他想的周全,的确是要先过娘那关。 陆氏怎么说也是封建社会的女人,那年不是陆掌柜摔了腿,迫于无奈才让她在铺面上帮忙,要是按现在的家景,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到街上抛头露面的。 陆掌柜虽然管着银子,但是个十足的妻管严,妻子一瞪眼,说什么也不会肯把银子给千喜的。 第015章 惊马 一辆马车载着满满一车的货物不急不缓的进了镇子,赶车姓周,名成贵,二十七八岁年级,浓眉大眼,也是相貌堂堂。平时走南闯北的,挣着各地方的特产差价,时间长了,也就有了一些见识,在这方圆几百里是个小有名气的人。 眼看到地方下货了,跃下马车,在门口招呼着杂货铺的老板出来点货。 镇里开茶水铺的马三的小儿子突然起了顽性,偷偷在马尾上绑了个爆竹,用香点了,缩过一边,捂着耳朵等着看戏。 周成贵只顾着朝里面张望,身后被堆得高高的货物挡着,全然不知有人做了手脚,只听‘啪’的一声响,惊得冒了一身虚汗。 接着身一阵马嘶,转过头,刚好看见马受了惊,前蹄乱踩,乱蹬,又是一惊,忙上前去拉马缰。 那马却后脚一踢,将他踹翻,向前直冲了出去。 也不理会前面有人没人,横冲直撞。 这一来可吓坏了周成贵,顾不得屁股疼,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追在马后面,一路大喊,“马受惊了,快闪开,快闪开!” 街上行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各自逃窜,所挑的担子,箩筐翻的翻,倒的倒,蔬菜瓜果更是到处乱飞。 马也不分方向见路就跑,见有人追赶更是惊慌,转身奔进了一条巷子。 赫子佩正和千喜并肩而行,突然听到身后有马急驰的声音,心里有些奇怪,这小巷极窄,平时没有马车进来,何况还是这速度。 扭头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马车已经奔到身后离二人仅几步之遥,眼看千喜就要被马踩在马蹄之下。 来不及出声,极快的拉过千喜,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将她死死压在身边土墙上。 惊马从他背后奔过,车上鼓出的货物擦得他后背火辣辣的痛。 周成贵正好看到马车撞向他们的一暮,早吓得傻了,甚至忘了叫喊。 赫子佩等马车过了,放开千喜,反手死死拽住绑货物的绳子。 但马受了惊,力气极大,他哪里拉得停下它。 千喜的心砰砰直跳,这时还没定下来,见他去拉马车,吓得肝胆俱裂,冲他喊着:“你做什么啊,快放手,那马疯了。” 赫子佩死活不放,“前面是码头,这时候打渔都正在码头分鱼,这马窜出去,非踩死人不可。” “哎哟,这可咋办啊。”千喜也是急得没了办法,“可 是你也拉不住啊。” 回头看着还傻愣在那儿周成贵,喝道:“快上去帮忙啊。” 周成贵被当头一喝,猛的醒过神,那两人还活着,吁了口气,狂奔着追上去也死死拽住麻绳。 有两个人的力气拉着,马前冲的速度顿时缓了缓。 赫子佩乘这空档,一边道:“拉住了。”一边脚上使劲一跌倒蹬,手脚并用的爬上货物堆,身子一晃,没能站稳,忙伏低身,死死抠住车上绳子,防着被甩下来。 千喜在后面看得捏了把汗,心提在了噪子眼上。 赫子佩等稳住了身形,慢慢起身,看准时机,猛的往前一扑,跃上马背,死死抱住马脖子。 马本来就惊得狂了,突然马背上多了个人,更是又提前蹄,又踢后腿的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 赫子佩就在马背上摆在面前来摆去,硬是死死扣着不让它甩下来。 千喜看不到前面情景,但从来回摆动的车能想到前面有多惊险,更是胆战心惊,又不敢出声,怕让子佩走神,更加危险,一路小路着跟在后面。 周成贵死拉着绳子,也猜到了前面的情形,急叫道:“兄弟稳住了,死劲勒缰绳,死劲勒缰绳!” 赫子佩听了周成贵的话,慢慢试着抓住缰绳,两腿夹紧马腹,使命拉住缰绳。 马头被拉偏了,可是仍径直往前冲。 转眼已出了小巷,冲上渔市,正蹲在地上分渔的渔民们回头看见,只吓得魂飞魄散。 眼看就要有人被踩在马蹄下。 赫子佩不忍再看,闭上眼,用劲全身的力气,勒住马缰。 过了片刻,没发现再有动静,睁眼一看,马竟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就滚倒着两个人。 长吁了口气,好险…… 周成贵这时才虚弱无力的放开手中的绳子,两脚象是踩着绵花一样,绕到前面,拍拍子佩,“成了,没事了,兄弟,下来吧。” 赫子佩这才翻身下马,两腿也是打颤。 二人彼此靠着坐倒在地,直喘粗气。 过了好一会儿,周成贵才转头对子佩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真不知会怎么样。” 赫子佩笑了笑,“小事。” “我叫周成贵,你叫啥?”周成贵是性情中人,这件事,欠下的人情就大了,绝不是一个谢字就能过了的。 “赫子佩。”赫子佩站起身拍着身上的灰,正好看见炸焦的马尾巴,指给周成贵看。 周成贵捏了马尾巴看了看,骂道,“哪家的小兔崽子干的好事,我抓到了,非剥了他的皮。” 赫子佩浓眉一挑已猜到了是哪家孩子,也不说穿,看着千喜一脸焦急正从远处没命的跑过来,心里一暖,微微笑了笑。 “今天我受你这么大的恩,我该怎么谢你?”周成贵丢了马尾巴,盘算着怎么还这人情。 “一点小事,说啥谢。”赫子佩笑了笑,迎着千喜去了。 周成贵追在后面,有些急,“不谢哪成?” 千喜跑到赫子佩跟着,先红了眼圈,“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儿?”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看,把子佩转了两个圈,上上下下的一边看,一边摸,生怕他少了块肉。 赫子佩微红了脸,将她的小手拉下来,“我没事,有人在呢。” 千喜正好看到他后背被马车擦破的衣衫,心里一紧,哪管有没有人,就要去掀他的袍子,看他后背有没有受伤。 赫子佩更窘了,避开来,将她的小手握在手心里,冲她笑了笑,“真没伤到。” 又转头对周成贵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千喜。” 周成贵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递给千喜。 第016章 自己媳妇不敢亲 更新时间2009-12-1017:46:54字数:2117 里面装的是一个上好的玉镯,这些货中最好的也就是它了,本来是买回去给他娘的,这时又想不到用什么来谢子佩,就巴巴的掏了出来,“妹子,真是对不住,差点伤了你相公,这是点心意,你别嫌弃。赶明儿,我再寻个好的来送你。” 千喜确定了子佩没事,才安了心。退开些,避开周成贵伸到面前的手,拉下了脸,“你自己留着吧,他只是不想你的马踩到人,不图你的东西。” 一拉赫子佩,“回去吧。” 赫子佩朝着周成贵点了点头,“我们走了。” 周成贵想过人家会推辞,但没想到会直接把脸垮了走人的,愣了愣,仍举着那装着玉镯的盒子,“哎,我说妹子,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千喜板着脸憋着劲往前走,对身后的叫喊理也不理。 周成贵想追,又顾着身后那一马车的货,‘哎’了几声,眼巴巴的望着他们转过了拐角,只得盖上了盒子,重新收回怀中,牵了马往回走,到了杂货铺,一边下货一边打听赫子佩的来历。 对他的为人处事听得越多,心里越觉得自己寒碜,象他这样一个,怎么能要自己这么一个镯子,也难怪他媳妇会恼他。 赫子佩转过拐角,看千喜还拉长着张脸,侧着脸看她,“人家也是一个心意,你不要就是了,犯不着生这么大气。” 千喜哼了声,撇开脸不看他,抱着刚才被他丢下的帐本,加快步子,走前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赫子佩‘咦’了一声,转念一想,感情她这不是在生周成贵的气,追上前两步,“你咋了?” 千喜见前后没人,猛的站住脚,一个急转身,虎虎的瞪着他。 赫子佩没料到她突然刹脚,差点撞上她,忙收了步子,站住了,将自己从上往下看了遍,没发现有哪儿不对,搔了搔头,低头看着眼前竖着柳叶眉的俏脸,傻笑了笑,“怎么了?” 千喜直盯得他手脚不知怎么放才开了口,“你很有本事,是吧?” 赫子佩这才算是听出味了,问题还是出在了自己身上,“我咋了?” “你现在长本事了,都能跟疯马较劲了。”千喜一想到刚才的那个惊险,心就揪在了一起,万一刚才他一个没抓稳,跌了下去,又是马踩又是车辗的,这还能有命吗?当时只 顾着担心,这过后越想越怕,也就想出了脾气。 赫子佩低着头,脚尖踩着蚂蚁,静看着她,她在气头上,还是少说话惹她的好。 他越是不出声,千喜气越大,“你当时想什么呢?就这么跳上马车了。” “就想怎么让马停下来。”赫子佩老老实实的说了,仍从她手里接过那叠账本,“回家吧。” “你傻啊?万一停不下来呢?”千喜狠狠的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实在是不解气。 “痛!”子佩往旁边缩了缩,揉着胳膊,“这不是停下来了吗?”见有人路过忙把手放了下来,笑着跟人和和气气的打了个招呼。 千喜又好气,又好笑,睨视着他,“你也知道痛?刚才就没想想,万一跌下马了,可就不是痛这回事了。” 赫子佩‘嘿嘿’笑了两声,“还真没想,下次想想。万一我忘了,你吆喝两声,提醒一下我?啊?” 千喜对着这么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真没了脾气,呸了他一口,脸也崩不住了,嘴角一勾,笑了。 “不生气了?”赫子佩眉眼带笑,被她骂着,心里也舒畅,她不心疼他,又怎么会骂他?看着她初露笑意的小脸,她这两年出落得更水灵了,心里一荡,想凑过脸去亲她一下,喉节滑动了一下,终是没敢。 他们虽然订了亲,但他就怕别人对千喜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所以在人前人后对她一直是规规矩矩的,从事来不越礼半步,如果说亲密,也就是每次去马家村买染料回来背她那一段路,所以那段路也是他最喜欢走的。 有一次,千喜见他太累,便要根儿陪着她去,结果他二话不说,打发走了根,自己一个人生着闷往前走,一路上都不跟她说一句话。 千喜也不明白他这突然间的发什么疯,哄了几哄不见他回转,直到到了小河边,背上她,他才冒了句话出来,“以后去马家村只能我陪你去。” “为啥?”千喜不明白,头一晚上赶着出布,他累了一宿,白天又在铺子里转悠了大半天,也没能停下脚,现在又要走这来回两个多时辰的路,人多着遭罪啊。 “不为啥。”赫子佩咬了咬唇,心里想着,我就喜欢这么背着你,可这话,他说不出口。 过了河,千喜怕他累着,趴在他肩膀上说,“你放我下来吧,你昨晚一宿没睡呢。” “不放。”他将她往上了耸了耸,背得更稳 些。 千喜吹了吹他的耳朵,笑了,“你就这么喜欢背我啊?” “嗯。”他应了声,脸就红了,心里的气也消了,“你说过要我背你一辈子的。” 千喜伏在他肩膀上看着他刀削般的侧脸,心里暖融融的一片,也隐隐约约感到,他生气是因为自己叫根陪她来马家村,这以后也就再也没叫过根陪着走这一段路。 而他不管再忙再累,去马家村的事,从不耽误。 一晃又是一年过去了,千喜也知道这一年来,子佩和马掌柜关系处的极好,别说根本不用千喜去跑这一趟,就是叫马掌柜派人送货都行。 但他们谁也不提这事,一起去马家村就成了他们二人的一种默契。 赫子佩的手搓着账本,不时的看看千喜,给自己打了打气,她是自己媳妇,怎么就不能亲,鼓起勇气,刚凑过脸去,正巧旁边一户人家的门‘吱呀’一声响,开了。 吓得他忙缩了回来,郁闷到了极点,就差那么点。 千喜回过头,看他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眨了眨眼,奇怪的问,“你咋了?” “没啥。”赫子佩握了拳头,放在唇边干咳一声,掩饰着慌乱。 第017章 到底是帮谁要银子? 回到家,千喜进了门,见厨房正冒着烟,知道母亲正忙着做晚饭。 朝着厨房喊了声,“娘,我们回来了。”赫子佩也跟着喊了声娘。 陆氏从厨房出来,满脸的笑,“饿了吧?” “没饿。”赫子佩朝屋里望了望,“爹还没回来呢?” “你爹刚让人捎了信,说今天有点事,还要再等等才能回来。”陆氏拉着围裙擦着手上的水,仔细看了看赫子佩,衣衫上挂破了好几处,敛去了笑,走下台阶,“你们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破了,出啥事了?” “没啥事,不小心挂破的。”赫子佩又望了望屋檐下堆的象小山一样的布料,这生意一天好过一天,这院子已经是不够用了。 隔壁院子久无人居住,东家去了京城做生意也有些日子,前几天回来,放了风,有意思把那院子盘出来。 这些天他正琢磨着把隔壁院子盘下来,在这墙上开扇门,那边院子专用来染布,也不影响这边陆氏夫妇和千喜晚上休息。 千喜白了赫子佩一眼,对陆氏道:“娘,你不知他现在多长威风了,都敢跟疯马较劲。” 陆氏一听就急了,瞪圆了眼,“啥?怎么回事?千喜,你说清楚来。” 千喜还想告上他一状,被赫子佩在背后轻轻一拉,到嘴边的话,硬给咽了下去。 赫子佩笑道:“娘,你别听千喜胡说,人家的马惊了,我去帮着拉一把,没千喜说的那事。” 陆氏对千喜的话本是半信半疑,听他这么说,才放下了心,“以后可小心着点,这马惊了,也厉害,踩着了可不是玩的。” “知道了。”赫子佩恭恭敬敬的应了,“我帮娘烧火去。”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陆氏这才想着她还升着火呢,也忙转身往厨房走,“哪要你帮,你们也累了一天了,进屋歇着吧。” 千喜瞪着母亲背影,“我说,娘,我说话,你怎么就不信,他说啥,你怎么就全信?” 陆氏转过头,睨了女儿一眼,“因为他老实。” “他老实?他都油过灶台上的那油瓶了。”千喜无语的翻着白眼。 赫子佩只是抿着嘴笑,跟在陆氏后面。 拽了拽赫子佩的袖子,“你先别进厨房,去把衣衫换了,省得爹回来又要问一回了。”既然爹叫人捎了信回来,这饭好之前,是别想回来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也好。”赫子佩转了方向要往自己的屋里走。 千喜跟在他后面,压低声音,“一会儿,你好好跟我娘说啊,这银子说什么也得给我要到手。” “知道。”赫子佩对千喜的霸道无可奈何的笑了笑,可他偏喜欢她这份霸道。 千喜等他进了屋,挽了袖子顺手拿了鸡笼上,装着碎玉米的小竹箩,抓着碎玉米粒撒在地上喂小鸡。 她留在这院子里,一来为了把风,省得爹一头撞了回来,在娘耳边吹两句风,她这事也就泡了汤了;二来,这儿可以顺着风偷听赫子佩和母亲的谈话。 赫子佩换下了挂破的衣衫,进了厨房,坐到灶下帮着加柴烧火。 千喜取了针线篓子,拿了子佩换下的衣衫,留到门边坐下,一边缝补着衣衫,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赫子佩吸了吸鼻子,“好香,这是做什么呢?” “蒸只鸡给你们补补,你这些日子天天忙到半夜的,这肉做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陆氏侧着脸看着子佩,眼里便堆满了笑,这个女婿人长得俊,又孝顺,又出奇的能干,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今天晚上又要赶工?” “嗯,这几天的生意比以往又好了些。”赫子佩咧着嘴笑了笑,这生意一天好过一天,他人前不露出得意轻狂,但暗里也没少高兴。 “就不能再加些人手吗?总这样自己撑着不是办法,根儿也天天叫累呢。”陆氏每天夜里醒来,听到外面还没收工,就心疼。 “要加,正想为这事跟爹商量呢,想把隔壁院子盘下来,把染坊搬过隔壁去,然后就有地方再加几个染缸。”赫子佩手上不停,就象是专门去烧火的,而不是去找陆氏谈事的。 “这隔壁院的老程家要把院子盘出来?”陆氏昨天还看到隔壁的东家的夫人,但没见她提起盘院子的事。 “嗯,前天他来铺子上找我,有那么点意思,盘给别家,一来是怕人家一下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二来想着他家的祖坟就在院子后面,如果盘给了那几家大户,那这祖坟就要迁,可他说坟就是他的运气,说什么也不肯迁的。所以这事也就没对外张扬。我就想着爹跟程叔熟,这价钱上能不能再谈谈。如果他肯再让些,他家的坟,我时时帮他们照看着,该除草就除草,该加土就加土。娘,您看这事成吗?” 千喜在门外,探着头望了望,急得恨不得进去踢他几脚,感情他 来是给自己要银子盘院子的,而不是来帮她的。 “怎么不成啊?一会儿你爹回来了,只要跟他一说,保证今晚上就能去找老程家。”自从子佩进了陆家,这什么事,都不用他们操心,他事事都已经想得周全了,才会跟他们说,陆氏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陆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已经不早了,“子佩啊,你也别在这儿呆着了,我这儿也没什么事,你不如回房去小睡会儿,要不晚上赶工,可亏身体了。” 赫子佩‘嗯’了一声,却没动。 陆氏转头看了眼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千喜,心里有了计较,问子佩,“还有事?” 赫子佩塞了根柴进炉灶,“嗯,还有点小事。” “啥事?”陆子知道他不是个随便的人,做任何事都必然有因,这时开了口,也就肯定有他的道理,压根就没想回拒的问题,只不过象征性的问问,知道知道罢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再开家作坊。”赫子佩觉得这事如果说是千喜要做,准保娘这关就过不了,就算过了,万一千喜办不成,把银子败了,娘的鸡毛掸子,少不得要往千喜身上招呼了。 不如自己先包下来,就算千喜把银子败了,挨骂挨打还有自己能顶着,反正男人皮厚,挨几下也打不坏。 第018章 夫人变老夫人 千喜在门外听到谈到正事上了,相对她而言的正事,挪着屁股往厨房门口靠近些,耳朵更是死死的向门口凑,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陆氏虽然从来不理会赫子佩怎么打典染坊的事,但这一听再开家作坊,的确不是件小事了。赫子佩整天没日没夜的干着,她是看在眼里的,就这一作坊,都让他累成这样了,再开一家,那还不能累趴下?“再开家?能成吗?根儿虽然现在也能染,但关键的东西还是全靠着你,你忙得过吗?” “这不是有千喜吗?”赫子佩扫了眼门边上,露出半边的耳朵,有些忍俊不禁。 “千喜,她能顶什么事,她在铺子上招呼下客人还成,回了家就半点用也没了。”千喜一个女孩子家,既不能扛也不能抬,更不会染布,收了铺回来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充其量也就起个给匠人们斟斟茶,倒倒水的作用。 千喜被娘亲全不给面子的贬低,心里不服气,瞪了眼,探了头进来想反驳。 赫子佩扬了扬,背着陆氏,冲她使了个眼色,向外歪了歪头,示意她把头缩回去,被她一搅和,这事也就不用谈了。 千喜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瞪了他一眼,把头缩了回去,用手拍着胸口,别气,别气,看在银子的份上,忍…… “这个作坊不用染布,所以千喜能帮上忙。”赫子佩说得很轻松,尽量不让陆氏觉得是件多大的事。 “不用染布?”陆氏觉得稀奇了,开染坊,不用染布,那还叫啥染坊?搅着锅里的汤的勺子停下了,转头看着坐在脚边上的赫子佩,不知他又有什么鬼点子。 赫子佩坦坦然的看着陆氏,“对,开家做衣衫的作坊。” “做衣衫?你完全不熟门道,你一边打理着染坊,一边弄这完全不熟行的东西,这从头做起,可伤神了。再说李裁缝的手艺也是这镇上一绝,谁家做衣衫不去他家?你这事,依我看啊,多半是不成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个,要不一会儿你爹回来,你跟他合计合计?” 陆氏想着,这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日子也一天比一天过得舒畅了,好好打理好手上的生意,一家人衣食无忧就行了,他不必要去这么辛苦劳累。 “这事自然要跟爹合计的,爹还没回来,这不是想先看看娘的意思吗?娘不同意,爹那儿也就说不通。”陆掌柜是出了名的憨厚,谁不知道事事都跟夫人相商,这夫人说句去西边,他肯定不会往东边迈一步。 所以陆氏说 什么妇道人家不懂,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赫子佩当然更明白这点,只要陆氏点了头,陆掌柜那儿也就只是走个过场。 “这事,你是认真的?”陆氏也听出味了,他这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才来的。 “认真的。”赫子佩点了点头,不认真能行吗,外面还有个千喜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陆氏摇了摇头,“子佩啊,不是娘泼你冷水,这事儿,我看成不了。你想,镇子上有李裁缝顶着,你去哪儿找能和他比得的师傅?裁缝这行不比得开染坊,还要些本钱,拉块板子,拿把剪刀,就能接生意,不需要什么本钱,吃的就是手艺饭,。如果有这手艺的人,还不自己干了,哪能来给你挣这钱?如果请着那些手上没几两本事,不三不四的人,就更有得你头痛了,隔三岔五的少不得的赔人家料子。这赔钱是小事,你这没日没夜做起来的声誉可就赔进去了,不值。” 千喜听到这儿就有些急,想跳进去说,她这是老套思想,那李裁缝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土裁缝,虽然不能说他手艺不好,但做来做去就是那么几个款式,做做那些婆婆娘娘的衣衫是不成问题,但是现在年轻爱俏些的姑娘媳妇的都拿着银子让人去京城里捎衣衫了。 刚探了个身,又被子佩压了回去。 “娘,李裁缝的手艺的确不错,但是思想终究是老套了些,我见好些有钱些的人家的小姐和夫人染好了布都拿去京里找别人做衣衫去了,就没往李裁缝那儿送。”赫子佩自前些日子千喜跟他说了这事,就留了心,别看他象是什么也没理,其实处处留心,把李裁缝家摸了个底朝天。 千喜乐了,这小子还是有点眼神的,这些话,没跟他说过,他居然也能看出来。 “有这事?”陆氏还是头一次听说,眼里全是诧异。 “可不是吗?今天萧大人的千金让丫头拿取布,我多嘴问了句,这布做啥衣衫。那丫头就说什么现在京里流行领口上绣梅花的阔领对襟的罩衫。我听了觉得新鲜,就又问了句,拿去李裁缝家做吗?结果你猜那丫头说啥?”赫子佩故意卖了个关子,挑起陆氏的好奇心。 “说啥?”陆氏也是女人,自然也免不了喜欢听这些姑娘媳妇堆里的八褂。 赫子佩笑了笑,才捏着噪子学着丫头说话,“哼,李裁缝哪能做得出这等新鲜东西来,他做的那东西,他做的那东西,我家夫人穿上了往老夫人旁边一站,我家老爷瞟眼一看,没能认出谁是夫人,谁是老夫人,追着夫人叫娘呢, 气得夫人一晚上没说话。” 陆氏也被他逗得笑出了声,拿着勺子柄,打了他一下,“李裁缝做的东西是老气了点,但哪能象你说的。” 赫子佩自己也笑了,“我哪敢骗娘啊,您也认得萧夫人,不信,您自己问去。” 陆氏更是笑得不行了,“这话哪能问去,如果真有这事,去问人家,这不明着让人的脸没地方搁吗?话说回来,人家都是去京里做,你哪儿去找人做去?” “不是有千喜吗……”赫子佩话没完,听门外‘扑通’一声,接着又是‘哎哟’的一声呼痛。 陆氏和赫子佩一起向门口看去,却见千喜倒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肘,苦着脸叫,“我的娘啊,痛死我了。” 第019章 她挺好的 更新时间2009-12-1423:31:09字数:2644 原来千喜听赫子佩编排萧家丫头的事,拍着大腿,笑得直打千,一个没留神,坐到长木凳一角,凳子一斜,翻了个,倒在了一边。 千喜歪在地上,手肘撞到地上,一阵麻痛,半天没回过神。 赫子佩丢掉手中的柴,三步并两步的抢了过去,扶起千喜,焦急的问,“摔到哪儿了?” 陆氏追在后面,上上下下的拍着千喜,查看她有伤到哪儿没有,嘴里絮絮叨叨,“快看看伤到哪儿,别忍着,不行就找个大夫看看,千万别落下点什么,这以后有得难受的。” 千喜也就是一时拧着麻筋,痛得难受,过了这股劲也就没什么了,抱着手肘,“娘,没事,只是撞着麻筋了。” 陆氏看了眼赫子佩,他和千喜的关系是定下了的,倒也不必避嫌,卷开千喜的袖子,露出雪白的小手臂,翻转过来,见她手肘上只是有点轻微的撞红和破皮,倒也没什么事,才放了心。 去了担心,就有了想法,“千喜,你在这门口做什么?” 千喜暗怪自己听就听吧,笑个什么劲,在关键时候,把事给岔了,扬了扬手里的衣衫,“我这不是在给他缝衣衫吗?” 陆氏翻着子佩换下来的衣衫看了看,破口的地方就没缝上一针,刚才子佩说的话让她回过味来了,睨视着子佩,“你说的开那个做衣衫的作坊让千喜来做?” 赫子佩知道包不住了,也只得照实回了,“有这个意思。” 陆氏脸色一变,沉下了脸,“我看不是你要开作坊,而是来给千喜当说客的吧?” “是我想开,千喜不是也喜欢做衣衫吗?正好派上用场。”赫子佩见陆氏脸色不好看,又赶紧把事揽在身上。 陆氏瞪了他一眼,把他的话堵了回去,又瞪着千喜,“千喜,你自己说,这是怎么回事?” 千喜正左脚尖踩着右脚尖想着对策,被突然点了名,猛的抬起头,“啥?说啥?” 陆氏见她心不在嫣的,更是有气,朝着又想帮千喜开脱的赫子佩压了压手掌,把他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揪着千喜不放,“说你打着什么主意?” 千喜知道这事是搪塞不过去了,横是要说,竖也是要说,不直快刀斩乱麻,照直说了,不同意再做打算,“能有多大的事,就是想找爹支点银子。” 她知道自己 说的轻描淡写,但接下来的可能就是暴风雨了,挪着脚试着后退,省得娘手里的勺子顺手就敲了过来,虽然倒不会真打到身上,但那一勺子的米糊粘在身上也怪难受的。 陆掌柜从外面走了进来,眉眼带笑,“你们娘三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边说一边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味?” 陆氏也一吸鼻子,‘哎呀’一声冲进了厨房。 赫子佩忙赶着向陆掌柜问了好。 千喜等爹进了屋,轻轻踩了踩赫子佩的脚尖,压低了声音,“完了,今天要吃焦饭了。” “焦就焦吧。”在他看来,能吃饱就行,饭焦点也没什么的。 千喜撇了撇嘴,“给你一碗猪食,你也能吃得下。”她到不是看不起他,只是觉得这个人以后不管再怎么有钱了,也是个不会享受的人,少了人生的许多乐趣。 赫子佩被她损了也不生气,只是嘿嘿笑了两声,“你好好的跑来摔一跤,被娘看出问题来了,你的事只怕是不那么好办了。” 千喜也是郁闷得要命,眼看娘就要被他说动了,干嘛就偏要在那时候摔那一跤,不过摔也摔了,后悔也没用了,到了这步也只能见步行步了。 总算解决了那餐带着异味的晚饭,根儿丢下碗就去院子里忙着染布了。赫子佩本来也是要去的,不过看了看千喜,还是留下了。 陆氏看着正在收碗的千喜,冷不防说了句,“那个做衣衫的作坊,你不能做。” 千喜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仍忍不住心里不痛快,将碗丢回桌上,“怎么不能做?” 赫子佩忙把话接了过去,“娘,你别怪千喜,是我想做。” “什么做衣衫的作坊?”陆掌柜是丈二金钢摸不到头脑。 陆氏将赫子佩说的话翻出来,简单的说了一遍。 陆掌柜盘起一条腿,“这是好事啊,只不过这人手……子佩一个人要顾染坊,要顾这衣坊。如果衣坊有熟悉的人打点着,到也罢了,如果没有这样的人撑着,只怕……” “还是爹有见识。”千喜坐到陆掌柜身边,“我们家染出来的布这么好,如果能做成衣衫,那可是翻番的买卖。” “你住嘴。”陆氏喝止了千喜,才对丈夫道:“你怎么就没听出味来,这根本就是千喜想做,拿着子佩当幌子。” 陆掌柜扭头看着女儿,他也知道,近两年来,千喜没事就拿着剪刀捣鼓那些 布料,夫人一说,就想到了是千喜,不过还是明知故问,“是吗?” “休想。”陆氏也不等千喜回答,就先掐断了话岔,“一个姑娘家不安安份份的,还想在外面抛头露面,这叫什么话?” “我抛头露面又不是一时半会儿了,都有这么些年了。”千喜不以为然的缩了缩鼻子,现在来说什么抛头露面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是啊。”陆掌柜早在腿摔坏了后,千喜就在外面奔波了,这以前就打典着染坊铺头了,这以后再开家衣坊,能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倒不觉得是多大回事。 但陆氏就不这么看了,以前是当家的摔了腿,而子佩还不熟悉,要千喜出去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现在生意有子佩撑着,千喜完全不必要再抛头露面了,“我就是琢磨着要她回家,别再管染坊的事了。” “我回来做什么啊?”天天让千喜呆在家里,能把她给闷死。 “你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天天在外面逛,别人看着也不是回事。也该回来学学怎么当这个家了,以后等你和子佩成了亲,这家也就该交给你打理了。”陆氏这么想也不是没有原因,看着子佩一天比一天出息,千喜总这样在外面野着,女儿家的什么事也不会做,只怕还没等到成亲那天,就配不上子佩了。 千喜天天听娘念叨,哪能不明白她的那点心眼,望了子佩一眼,“他都不在意,您紧张什么啊?” 赫子佩凑过来,斟了碗茶递给陆掌柜,又斟了碗给陆氏,“千喜这样挺好的,她真天天呆在家里,跟那些大家闺秀一样,我还真不习惯。” 哪个小伙子不喜欢大家闺秀?陆氏不解的看向赫子佩,他眼里没有一点应负和违心的神色,“她都野得没形了……” 赫子佩笑了笑,“这样挺好。” 千喜回了赫子佩一个微笑,又去缠陆掌柜,“爹,您看呢?” 陆掌柜的本来就没什么意见,担心的只是衣坊打理问题,但他经常在铺子上,也没少见千喜捣鼓那些东西,细想了想,也不防试试,“子佩都说好,就由着他们去吧。” 陆氏虽然心里硬是过不了这关,但子佩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这个做娘的又怎么好再说什么,忿忿的道:“她是你未来的媳妇,你说怎么好就怎么好,这事,我不管了。”说完扭身进屋去了。 千喜,赫子佩和陆掌柜三个相视一笑,千喜伸手做了个ok的手势。赫子佩看了半天,硬是没看懂,帮着千 喜收了碗出来,问,“你那个手势是啥意思?” 千喜得意的扬了扬眉,“这个叫ok,有成功的意思。” 赫子佩也学着向她比了个ok,千喜也空出一只手,比着ok朝他晃了晃。 二人相视而笑。 第020章 想要辆马车 更新时间2009-12-1522:46:52字数:2166 千喜细细的合计了,昨天伙计报上来的染料数量,把该补的数量明明白白的记了下来,写着写着,才想起,这马上就要出门去马家村了,却没看到子佩的人影。 叠好单子,塞进袖子里,转出柜台,正要朝着正在整理布料的根问话,子佩从外面迈了进来,问千喜,“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你这是去哪儿了?”千喜拍了拍他的衣衫下摆,把上面翻起一小片下摆抖平了,发现他竟两手空空,仰脸看他,“钱呢?” 这买东西不带银子,买哪门的东西,突然心尖上抖了一下,一股凉风吹过,“该不会是你遇上贼了吧?” 赫子佩拿起准备装染坊的布袋,拧在一起打了一个结,笑了笑,“哪能啊,我琢磨着现在货量也大了,带的钱越来越多,这路上也不见得太平,所以把银子托给镖局了,以后就不用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了。” 千喜笑着轻捶了他一拳,“行啊,还是你想得周全,路上真遇上个劫匪,我们可要白做好长一些时间了。不过说起这事,我就想着,这染料也一次比一次多,你一个人现在拿着可费劲了,你又不肯多带个人……” 她当然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多带人,说句心里话,她也不愿多个人在这段路上夹在他们中间。 赫子佩往旁边让了让,“我们边走边说。”等千喜走在了前面,他才跟在她身边,“我心里有个想法,想买辆马车,本来说等过几天,看好了马,再跟你商量的,不过既然你问了,不如现在合计合计。”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和。 对面站在福通门口磕南籽的王夫人,一双眼睛在二人身上转溜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子佩手上的粗布袋子上,忙回转身,往里面走,“相公,相公……” 王掌柜正闲得打盹,被她的叫声惊醒,有些不痛快,瞪了眼,“叫魂呢?” 王夫人哪顾得上理他口气好不好听,直瞟着门外,“他们出门了,他们出门了。” “谁出门了,这么一惊一诈的!”王掌柜还犯着迷糊,抓过桌上的茶壶,就着壶口喝了一口。 “赫子佩和千喜,手上拿着的那个布袋,我认得。他每次去马家村回来,都是拧的这个布袋。” “当真?”王掌柜凑到嘴边的茶壶停下了,睨视着王夫人。 “千真万确。”王夫人又奔到门口朝着赫子佩和千喜的背影望了望,“可不,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马家村的方向。” 王掌柜丢了手中茶壶,“那还不叫人快通知苤子去。” 王夫人忙跑着到里面唤伙计去寻苤子。 赫子佩和千喜出了小镇,才慢了下来,肩并肩的走。 千喜惦记着子佩说的马车的事,左右没闲人了,就忍不住了问道:“能有辆马车,当然好了,问题是去哪儿买马?”在他们这个边远的小镇,马匹是很罕有的,这镇上就没两家商家能有马车。 “我听说南村的马贩子,最近贩了些马,据说都是从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我就琢磨着去看看,如果能挑到马匹能用的,再告诉你的。”赫子佩踢飞了脚边的一个小石头。 千喜歪着头想了一回,“这些马多半是老弱病残才淘汰下来,买下来只怕也是用不长的。” “我也就是担心这个,才没告诉你,想自己先去看过再说。”赫子佩也不是没想到这点,只是这马实在难弄。 千喜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秀目顿时放了光,“啊,有了。” “怎么?“赫子佩被她突然一吼,吓了一跳。 “上次去马家村的时候,我在里屋陪着马夫人说话,听她说起,她的一个堂兄弟过些日子要把生意搬到京里去,到时候手上有不少家当要处理,其中就有一匹马,那马才两岁多,正值壮年,听说还是匹好马。他本来也不舍得卖,不过说是去了京城开铺子,本钱大,手上多捏些钱,心里踏实,所以才把马卖出来,我当时也没想过什么马车,也就没往心里去。。” 千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只是价钱多半不肯怎么少的,我们多半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如今她又盘算着开作坊,又要买马车,哪能来这么多钱。 “那马以前也是用来拉车的?”赫子佩没吱声了,微低着头,只管走路。 千喜知道他这神情就是在动脑子,打主意了,推了推他,“想什么呢?” “想马车呢。”赫子佩随口答了。 “要不我去找马夫人说说,看能少不?如果能便宜些的话,我们买下来?”千喜知道他想要那马,别说他想要了,就是自己也想要,在二十一世纪就是无车一族,如果现在难弄一辆车,多威风啊,虽然是辆马车,怎么也算是有车一族,不管说什么,总强过拖拉机吧。 “就算便宜也便宜不了几个 钱,我们还是拿不出这么多钱,除非你不开那作坊。”赫子佩闭着眼睛也能把自己家那些家当算清楚了。 “那可不成。”要她不开作坊,她宁肯不要马车,又觉得有些可惜,不过熊掌和鱼翅不能兼得,总要舍弃一样,“算了,别想了。” 二人照着往常一样进了马家村就直接去了马掌柜的染料铺。 马氏染料铺的伙计小马正蹲在门口专心致志的分着刚到货的新染料,赫子佩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马,你好啊。” 小马是马掌柜的侄儿,从小在这染料铺做事,跟赫子佩年龄相当,处得也极好,抬头见是赫子佩和千喜二人,笑道,“赫掌柜,千喜姑娘,您们来了。” 千喜忙笑着应了,“又来麻烦你们了,掌柜的在吗?” “在,在,在里面呢,里面请。”小马忙站了起来,引着他们进门。 马掌柜正在柜台里算账,听到他们的声音,忙迎了出来,满脸是笑,“我就算着你们该来了……上次拿的那批染料,使得还顺手吗?” ****************** 终于从医院回来了,果子的朋友宫外孕手术成功,一切还算顺利,总算松了口气了,赶着回来把更新也码上了,还算不错的一天。 第021章 回收 更新时间2009-12-1620:12:54字数:2028 “挺好,染出来的色,比以前的还光鲜些,就是固色上不如以前容易,温度稍差了点,就掉色。”赫子佩对货物的好坏,从来不加褒贬,实话实说。 “你用那染料当真染上了?”马掌柜看了看他,手上空着,除了那布口袋,没别的东西。 “染上了。”赫子佩刚拿那些染料回去的时候,的确是费了不少神,反复琢磨,尝试才发现,这批染料对温度要求高了些,而有的料子温度一高,布就皱了,所以极难染,但正好有一个温度,布刚好不会缩,而色也刚好染上,这出来的布反而比发前更好。 马掌柜吃了一惊,又将赫了佩上下看了看,“你小子行啊,我还琢磨着你会带了染料回来退呢。” 千喜接过小马送来的茶,笑着道:“都穿到别人身上了,哪来的退。” 马掌柜满心欢喜,搓着手,“这就好,这就好。” 他为了这批染料没少费神,发出去的几家染行,都退了回来,没一个能染上,他正收拾着要退回去,来回的费用,按照合约,退货也只能追回一部分的余款,这生意亏是亏定了。 拿过刚回来的染料样板,“我这重进了些新货,这和以前的是一样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赫子佩笑了笑没出声。 千喜扫了眼堆在墙角的一堆染料正是和她们上次拿的是一样的,“这染料还压了这么多,您老就进新货啊?” 马掌柜叹了口气,“这哪里是压的,全是退回来的,寻思着要退回去呢。” “这么多啊?”千喜望着那一大堆染料,都为他心疼,“这退回去,亏得大了吧?” “可不是吗?”马掌柜想着就心痛,“这两个月都白做了。” 千喜转头看着赫子佩,“这染料我们家能染吧?” “能啊。”赫子佩含笑看了回去,二人意会了对方的意思。 “马掌柜,要不这样吧,你也别退了,就按着成本给我们吧,我们拿去用掉就是了,您也少亏些。”千喜用眼睛点了点数,还真不少,又问赫子佩,“子佩哥,我们用得了这么多吗?” 赫子佩也用眼睛点着数,“这不快到年关了吗,应该没问题。” 马掌柜对这批染料已经死了的心,顿时活了,小眼睛也放了光,“你们不是哄我开心吧?” “哄您开心,也不会拿生意上的事哄你。”赫子佩盘算着现在日日俱增的生意,这些染料也用不了多久的,如果马掌柜同意按进价给他们,这成本还能降下不少,这年尾又能多进不少银子了。 “子佩,千喜啊,你们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我按着进价再打个八折给你们。一会儿你们回去也别拿了,这么多,你们两人也拿不了,明年我叫辆车,给你们送过去。”马掌柜喜得脸上放了光,就算进价再打八折,还不算来回费用,亏的也只是退回去的五分之一。 千喜和子佩交换了个会心的笑,“那我们在这儿先谢谢您了。” 马掌柜去了心病,心情大好,非要拉着赫子佩去喝两盅。 赫子佩怕天晚了,路上不太平,说什么也不肯,两个人正拉扯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穿着藏蓝缎子长袍的男子进来了,满脸愁云。 进了门就问马掌柜,“二哥,什么事这么高兴?” 马掌柜转身一看来人,“哟,五弟来了。”转身给赫子佩和千喜引见。 来人也姓马,叫马阳,也就是前些日子马夫人所说的那个要去京城的堂兄弟。 赫子佩和千喜见有人来,又不便马上走,只得又坐下了。 马掌柜这才问马阳,“你去京城的事,打典好了?” 马阳‘哎’的重重叹了口气,“本来那边已经打典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处理这边的这些杂物了,结果,你看,上次我们拼着拿的那些染坊,全给下家退回来了,全压在铺子里了。那边租下的铺子,眼见要到接手的时间了,这边这货一退,哎……我正为这事犯愁呢。” 马掌柜看了看千喜和赫了佩,暗自庆幸。想让他们也帮自家兄弟一把,不过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上次拼染料就是马阳拍着胸脯说好的,当时自己只要了三成,马阳手上可是有七成,这样的量,赫子佩这么一个染坊怎么吃得下。 千喜和赫子佩静静的听着,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马阳叹了一会儿气又问马掌柜,“你的货打算啥时退?我们一起装车,能省点费用。” 马掌柜犹豫着这事该不该说,说出来又怕马阳心里更难受,但这么瞒着也不是回事,还是照实说了,“我的货……不退了……” “啥?不退了?退了,能有点算点啊,不退,放在这儿狗屁不是!”马阳愣了愣,马掌柜一向精明,这时怎么犯了糊涂了。 马掌柜轻咳了一声,给马阳斟上茶,“不瞒你说,我那些染料卖了。” “卖了?不是退回来了吗?”马阳不以为然,他还卖了呢,可是几天功夫,全回来了。 “又卖了。”马掌柜指了指子佩他们,“我那些染料,全卖给他们了。” 马阳一脸迷惑的看向千喜和赫子佩,说实话,刚才进门时引见,见他们二人年轻,也没看在眼里,更没往心里去,这时听说那些染料全卖他们了,忍不住又多打量了他们几眼,难道马掌柜欺负他们年轻不识货,把这些没用的东西全哄骗着给他们了? 但按马掌柜的为人,这事不会做啊,又看会马掌柜,“当真?” “当真。”马掌柜在他的迷糊里已然明白他想着什么,“这染料,别人家染不上,但子佩能染,所以他全收了。” 马阳倒吸了口冷气,“能染?” “能染。”马掌柜点了点头。 “当真能染?不掉色?”马阳压低声音,怕马掌柜对他们二人有所隐瞒,他大声说出来就捅了人家的生意了。 “能染,不掉色。”马掌柜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全收了?”马阳又看了眼子佩二人,眼光明显不同了。 第022章 双喜临门 更新时间2009-12-1720:44:14字数:2099 “全收了!”马掌柜再次肯定的点了点头。 “什么价钱收的?”马阳无神的眼眸瞬间有了些光彩,虽然并不太相信,那些老字号的师傅们都染不上的染料,这个年轻人居然能染上,不过没准他们染坊里有技术高超的师傅也是说不定的事。 “进货价的八折。”马掌柜也不骗他,照实说了。 马阳“哎呀!”一声,这价钱虽然说要亏些,但比起把货退回去,可是就天地之别的,将马掌柜拉开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千喜和赫子佩,“二哥能不能帮兄弟问问,他们还收吗?” “这……得问问……”马掌柜琢磨着马阳那货量,这一家染坊是很难吃得下的,再说子佩他们已经包下了他那整批货,已是为数不小。 千喜坐的位置离他们近些,他们的谈话,隐隐约约能听到个大概,伏在子佩耳边说了,说完了,问:“你吃得下吗?” 子佩心算了算,“那得看他多少货,如果时间长了,染料过了时间,或许受了潮就不行了。” “一会儿他问,你好好算算,如果吃得下的话,我想要他家的马。”千喜咬着他的耳朵,尽量的放低声音,不让别人听见。 见马掌柜和马阳走过来,不着痕迹的退开来。 马阳直给马掌柜使眼色,马掌柜才凑到赫子佩身边,“子佩啊,我兄弟那儿也有一些那种货,你看有没有办法解决解决。” 赫子佩放下手里青瓷茶杯,“不知有多少货?” 马掌柜比了比两根手指,“是我那些货的这个倍数。” 赫子佩和千喜对望了一眼,实在不是小数。 马阳站在一边暗捏了把汗,见赫子佩没出声,忙道:“要不能解决多少是多少。” 千喜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量,也是倒吸了口冷气,试着问赫子佩,“子佩哥,你看呢?”毕竟这些东西每天是子佩摸着捏着的,每天要用多少,只有他才清楚。 赫子佩,“啧”了一声,面露难色,“马掌柜说实在话,我们生意小,就您那些货都要用到过年了,而且这种染料不能久放。” 马阳的心开始下沉,多半是没戏了,叹了口气。 赫子佩又寻思了一回,接着道:“如果拿得少了,您这兄弟还得拖回去,同样要给趟运费,如果全拿吧,一来怕用不完, 这风险也就大了;二来,我们最近还盘算着买辆马车,这批货我们一接下来,哪还能有钱买马车?” 马阳一听这话,分明是有门,心又活了,也顾不得再让马掌柜传话,抢上一步,“这马车我有,如果你能帮我解决了这批货,这马车,我便宜卖给你,在外面普通的马都要三十五两银子,我这马也才两岁,我按二十五两给你,那车也就不算送了,送给你。” 千喜心里一喜,这可是大便宜,可是这货款加马要的银子,拿出来了,就没钱开服装作坊了,又有些灰心,再说能不能用得了这么多染料还得问过子佩才知道。 赫子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掌柜的,我也想帮你,但我们的确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我们手头上的钱,也顶多够拿下你的这批货了,再加上总还得留些钱来周转。” 马阳想了想,一狠心,“要不这样,只要你能把这整批货给我解决了,我给你打个七五折,不,七折,给你留些钱周转,至于这马,你拿着先用,那二十五两银子半年后再给我,你看行吗?” 千喜握着茶杯,转溜着大眼睛,紧紧盯着赫子佩,只要他一点头,这马可就到手了。 赫子佩见他这样说了,也不再矜持,笑道:“掌柜的这么让步了,我再说不,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成,这货,我帮你解决了,大不了回去让伙计们再卖命点,多招些生意回来。” 马阳长松了口气,拉着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紧张出来的细汗,拉着子佩的手,“兄弟,你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明天我就让人赶着那马,连着我们两家的货给你送家里去。” 马掌柜也着实为兄弟感到高兴,又留千喜和子佩吃饭。 赫子佩看了看天色,拒绝了,“我们真得直了,再晚怕路上林子里遇到狼。” 马掌柜的久留不住,也只得送了他们出去。 离了马家村,千喜拉了拉赫子佩的袖子,“那么多染料,我们用得了吗?” “如果按我们现在的生意,自然是用不过了的。”赫子佩一脸的轻松,全没有担忧的样子。 千喜倒抽了口冷气,“用不了,你还敢接?” 赫子佩笑着不说话,吹着口哨,偏要她急。 千喜问了好几遍,他都是那副调调,问到后来,他干脆晃起了脑袋。 “别卖关子,你有什么点子,快说啊。”千喜真急了,打了他一下,竖起了柳眉,“你到底说不说啊 ?” 赫子佩这才笑出了声,“你生气可好看了,有时就想看你生气的模样。” “所以你就气我?”千喜白了他一眼,又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你到底说不说?” 赫子佩痛得一缩胳膊,“你叫我声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呀!你什么时候学成油嘴滑舌的样子了?看样子,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千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他胳膊上,腰上乱掐。 赫子佩被她掐得又痒又痛,笑着去抓她的手,“别掐了,别掐了,我说,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千喜这才停了手,这么一闹,自己也有些气喘,笑看着他,“跟我谈条件,还反了你,快说。” 赫子佩‘嘿嘿’傻笑了两声,“我前些日子看到一个布告,是京城发下来的,征染布,是做战服用的,给的价钱也还不错,虽然比我们平时染布价钱低点,但量大。我当时也就是报着试试的心态,抽闲的时候染了一块布,交了上去。我今天去镖局的时候,顺道去了趟衙里,上面下通告了,我们家过了,要我们去报数量领布呢,等布到了,这批染料也刚好用上,就不用另外买染料了。” “真的?”千喜惊讶得睁了眼。 “真的!”赫子佩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跟我说呢?”千喜喜得有眉没眼,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了。 第023章 遇险 更新时间2009-12-1819:11:03字数:2083 “我怕成不了,让你空欢喜,所以想着,成了再告诉你,没想到今天来刚好遇上马掌柜这担子事。”赫子佩想着也觉得心情舒畅。 千喜去了后顾之忧,没了顾虑,身子骨都轻了些,走路也轻快不少,按现在这染料的价钱,比往常要多挣近一倍的钱,马车也不急着付钱,那服装作坊的钱也不用愁了,没准还能宽绰些,虽然还没开始做事,却觉得好象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台阶了。 二人正聊着,在穿过矮丘的时候,突然从小丘后窜出四个蒙了面的汉子,手里都拿着刀。都穿着短打武服。 接着林子里又晃了个象是带头的汉子出来,穿着青灰色长袍,一边下摆撩起,夹在阔腰带下面,露出里面白色的束脚裤,也是作了武夫打扮,衣衫质地还是上好的苏杭的帛缎。 走到前面,抬脚蹬在身边的一块青大石上,转溜着眼打量赫子佩,暗暗喝了声彩,光看这外表和气质,实在是不凡。 子佩一一看过围上来的几个人,面露邪气,都不是善类,心里一惊,往前迈了一步,将千喜拦在身后。 对方人多,又都是壮年男子,硬拼多半是不成的,如果他一个人,倒是可以跑,但现在带着千喜,千喜脚小,怎么也不可能跑得过这些男人。 在这荒郊野外的,想找人求助也是行不通的,只能见步行步,抱了抱拳,朗声问:“我们兄妹二人路过此地,只图个太平,希望各位兄台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只是我们身上带的银子少,还望各位兄台不要嫌弃。” 千喜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扑扑’乱跳,第一反应就是遇到土匪了,缩在赫子佩身后,紧紧拽着他的衣衫,四处张望,寻思着退路。 带头土匪歪着头望了望躲在赫子佩身后的千喜,‘嘿嘿’一声笑,这买卖值了,拿着大价钱来玩女人,还是水灵到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姿色,“你那点银子,我们兄弟还看不上。” 赫子佩更是心惊,表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在下身上的确没多少钱财,不过我到是做着点生意,如果兄台不嫌,我立下个字据,兄台尽管差人来铺子上取。 众土匪一阵哄笑,带头的打量着赫子佩,“你是当我们三岁小儿?” “生意人,重在信用,绝不食言。”赫子佩把手伸到背后,把千喜的手紧紧拽在手里,让她明白,不管什么情况下,他对她都是 不离不弃,让她能尽量的冷静。 他说这话,不认得的人肯定觉得是夸夸其谈,不料土匪头子却只是笑了笑,“我们也知道你的确是个守信用的人,不过哥哥们等不得去你那儿拿银子了。今天,你们身上的银子,我们也不要了,只要你身后那丫头。” 对方的表现,让赫子佩已经隐约感到这些人不是冲着他们身上的钱财来的,而且对自己的底子是摸透了的,否则也不会说出这话,“我也不瞒兄台,我后面的是我的娘子,做为男人且能将自己娘子拱手让人的道理,所以还望兄台高抬贵手,在下日后定当加倍回报。” 带头的望了望看色,已是不早,早点办了事,回去拿了银子走人,也不再和子佩磨嘴皮子,把脚从大石上拿下来,站直了身子,“换个人说这话,我也不会信,但你说这话,我信。不过我现在只想要你身后的那丫头,我们也不带她走,你在这儿候着。我们就这山坡后完了事,就走……绝不会为难你。” 是傻子听到这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千喜额头冷汗直冒,心里慌得早没了神,想拨脚就跑,但知道以自己的脚力,跑是跑不了的,偷着弯腰在地上摸了块拳头大的石块,藏在袖子里,抓得牢牢的。 赫子佩怒从心起,如不是身后还有个千喜,他只怕已经一拳挥上去了,这时他感到地面上,轻微的抖了一下,心里一动,将千喜的小手握得更紧,面上却从容的笑了笑,“台兄这不是为难兄弟吗?按你的说法,还不如把我们夫妻两一刀一个解决了来得干脆。” 带头子没想到对方听了他的话,能这样从容镇定,暗暗奇怪,“我今天忌血腥,所以不杀人。天也不早了,你早些让开,我们早些办完了事,你们也要吧早些回去。” “兄台既然今天忌血腥,又怎么会出来办事,兄台也不是才出来混的,也该知道,既然出来了就难免沾上血腥,你这不是自己找忌犯吗?”赫子佩笑了笑,心里已有了想法,这些人带着目的来的,绝不是一般的劫匪。 带头的顿时语塞,找不出话来反驳,干脆使了横,“我爱怎么就怎么的,用不着你管。” “这人死,也要死得瞑目,我也猜到点眉目了,兄台是受人钱财来替人消灾的吧?”赫子佩直视着带头的,眼角余光却扫着他那四个手下,“我也不问你受了谁的财,你只消说是与不是便行了。” “赫掌柜果然是玲珑心,既然已经猜到我是受人钱财,你也就别拦我财路,乘早让开些。”带头了想这可不 是他说出来的,是对方自己猜的,自己也不算是失信,对方要找麻烦自不用直接找到自己头上,也给自己以后留条退路。 这名字都叫出来了,赫子佩心里也有数了,是谁使的手脚,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能猜到,千喜自然也不例外,竖起了柳眉,“那王八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们做这伤天害理的事?” “这你们就别管了。”带头的已经开始不耐烦,活动着筋骨,打算动手,“赫掌柜的,当真不打算让开?” “哪能把自己娘子丢给狼的,在下自然是让不得的。”说话间,赫子佩又感到地面上震了一下,心里一喜,一边继续说话拖延时间,一边摊开千喜的手心,一边和对方用手指写道:“你往来路跑,去求助,我拖住他们,” 千喜一愣,这儿离马家村已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儿求助?如果是跑回马家村,别说自己能不能跑掉,就算跑掉了,等回来,他没准都让人分几块了。 第024章 扯平 更新时间2009-12-1921:59:30字数:2238 千喜一时间还没能想明白,子佩为什么要这样安排,那几个土匪已经开始向他们包抄着逼近。 赫子佩蓦然转身,将她一推,“快跑。”抢先向土匪迎了上去,先踢掉了一个土匪手中的长刀。 那些土匪是受了指示的,要赫子佩活着,所以拿着刀也只是作作势,并不当真往他身上砍,真打起来,这刀反而有些碍事,这样一来倒给赫子佩多了些方便,死死的拖着那几个人。 千喜见他处处遇险,心揪得紧紧的,那些钢刀晃来荡去的,着实令人害怕。想帮更是无从入手,可是走,又实在不忍心丢三落四下他一个人跑。 在一边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带头土匪观望了一会儿,感觉赫子佩是脱不了身了,‘嘿嘿’干笑两声,走向千喜。 千喜只顾着看赫子佩,赫子佩曾跟她说过,儿时也跟着临屋的一个武师学过些功夫,每天他再忙也会抽些空闲时间来练练,但她看不出他练些什么名堂,只当是跟着一些普通的武师学了些强身健体的招式,这真枪真刀的上场,对方又明显全是练家子,他那些招式只怕是不顶用了。 见他在刀光剑影里穿着,心早提到了噪子眼,哪里还顾得上看别处。 赫子佩见她还愣杵在那儿,一边费劲的推在缠住他的四个土匪,扑向头领,一边急叫道:“快走啊。” 可是刚近了头领的身,后面的土匪又围了上来,对方虽然不直拿刀砍他,但他也不能不提防,不能自己撞到刀口子上去了。 千喜这才被他吼回了神,暗骂自己到了关键时候怎么成了这副德性,半点忙帮不上还尽拖后腿。以前看电视遇上这样的女人,总忍不住骂上几声,‘蠢货’,可是现在自己却充当上这样的‘蠢货’。 也不管有没有想明白他刚才在手掌上写的字是打的什么主意,转过身,往来路急奔。 但终是慢了一步,只觉手臂上一紧,手臂已经被带头土匪钳住,心脏又是猛的一跳。 带头土匪将千喜拉到面前,笑道:“姑娘,你乖乖的听话,让大爷我爽了,我们立马走人,他也不会伤着一根毫毛。如果你不老实,那些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 他话没说完,突然头上一痛,一股热流从额头上流了下来,伸手到额头上摸了一把,放低手,手掌上一片腥红,顿时一愣。 千喜乘着他这一愣之间,猛的一抬腿踢在他两腿间。 带头土匪痛得‘哎哟’一声,松了抓住千喜的手,捂着那部位,夹着两条腿蹲了下去。 千喜本来还想当头再给他几下,但寻思着如果一旦失手,就再也跑不掉了,当即抽身就跑。 赫子佩见她被带头的抓住,一时间又抽不出身,正急得头皮发麻,见她竟伤了带头的逃开了,暗赞了声‘好样的。’拳脚施展的也更有劲了。 带头土匪其实是个练家子,而且手上功夫不算差,见千喜的拳头裹着袖子挥来,想着一个弱女子能有多大的劲,粉拳头打在身上还不等于给他搔搔痒,也不当回事,只是没想到她袖子里还裹着块石头。 千喜又是使足了力气的,她终是女子,力小,这一下也是要不了他的命的,但也让他愣住了。她虽然没学过功夫,但以前电视看得不少,自然而然的就冲着他最弱的地方招呼过去了,连着两招得手,哪里还敢停,高一脚低一脚的狂奔,记得小时去农村玩,被人家的狗追的时候,也只能有这速度了。 带头土匪等痛感稍减,瞪着正在跑过的千喜骂道:“他-奶-奶的,等老子抓到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站起身,忍着痛,向千喜身后追了下去,但腿间终是痛,跑起来也没那么灵便,奔跑的速度也大打折扣,一时间也追不上千喜。 赫子佩奋力丢开那四个缠着他的土匪,也追在后面。 千喜听到身后追赶的声音,心里慌乱,脚一软,跑的反而更慢了,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急得满头的汗。 就在这时,远远见一辆马车向这边驶来,恍然大悟,明白子佩叫她求助的意思了。象这些来往压货的人,大多都是身上有功夫的,再加上与附近的黑白两道都有些门路,走到哪儿,黑白两道都要给些他们一些面子。 如果他们肯出手相助,自然就有希望躲过这一劫。 看到了希望,脚上也有力气了,顿时跑得快了许多,等马车近了,边跑着边挥手求救。 说明来也巧,这马车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与千喜和子佩有一面之缘的周成贵,大老远的看着有人追着一个姑娘,心里便有些忿忿不平,就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到了近处定眼一看,竟是千喜,‘哎呀’一声,把马车停在了下来,招呼着他的伙计,“抄家伙。” 二人拿了钢刀,跃下马车,他在没做正经生意前,也是个在外 面混的人,还是个狠角,打起架来,没有下不了手的时候,在黑道上也算是个有名的角色。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在这生意上来来去去,一般没有人敢招惹他。 等千喜到了身后,挥了刀就要往带头土匪身上砍。 带头土匪大惊失色,连滚带爬的闪开,嘴里乱嚷着,“成哥,停手,成哥,停手。” 周成贵听他叫得出自己的名字,收了刀,定眼看着带头土匪,微微愣了愣,“小三,怎么是你?”又扫了眼正围着赫子佩缠斗的土匪,又向带头土匪喝道:“还不叫他们住手。” 那个叫小三的带头土匪,忙扭头冲着手下叫道:“快停下,快停下,过来见过我大哥。” 赫子佩这才看清来人,拍去身上的灰,过去见礼道谢。 千喜这时也才定了神,瞟了那几个土匪一眼,小心的挨到赫子佩身边,跟着他一起向周成贵道谢。 周成贵哪里肯受他们的礼,连连摇手,“你们的大恩,我还没报答呢,怎么能受得你们的礼,再说我这也只是举手之劳。” 赫了佩见他这样说,也不再说什么,这救命之恩心里记下了,只图来日再报。 千喜却笑了笑,“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前两日他帮你一回,这么快就让你救我们一回,我们也算扯平了。” 周成贵喜她说话直爽,哈哈笑道:“那日你相公不帮着我,欠下的人命可就多了,这哪扯得平。” 第025章 好心有好报 更新时间2009-12-210:11:33字数:2022 周成贵也是混出来的人,见了这架势只道是这个小三带着手下劫财,见千喜长得漂亮,起了邪心,暗呸了一口,没出息,成不了大事,盘算着把这事给均过去。 小三见周成贵和千喜聊得挺熟,心里就犯了嘀咕,只怕这事不好办了。那几个小土匪围了过来,也有些懵,一双眼就溜着小三,等着他指示。 周成贵跟赫子佩见过了礼,才给他引见小三,先指着赫子佩对小三道:“这位是赫掌柜和他未来的夫人,是我的大恩人。” 说完转身看了看赫子佩和千喜,对小三道:“这是我以前在道上混的时候的好兄弟,冯彪,排行老三,我们叫他小三。” 至于这些人来的目的,他已经猜得七七八八,至于是何人指使,赫子佩心里也有数了,琢磨着正巧现在有周成贵做着中间人,先把眼前的险处应付过去。等回去了,再合计将他们幕后指使人揪出来,该算计的算计,该煸巴掌就得煸。 打了个哈哈,抱了个拳,笑道:“兄弟我年轻说话手脚上都毛燥了些,多有得罪,还望冯兄不要见怪,看在周兄的面子上,放兄弟一马。” 千喜见赫子佩发话,虽然心里不乐意,却也只是板着脸,并不搭话。 周成贵见赫子佩半点也不矜持,主动说软话给对方台阶下,心里更是暗赞,果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难怪他年级轻轻便能有这出息,对他起了结交之心。 对冯彪道:“这事本是你的错,还不给赫掌柜好好道个歉把这事揭过去了。” 冯彪心里犯着愁,这周成贵过去在道上是数一数二的角色,现在洗了手不再下水,但这道上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再说他过去对自己没少照顾,还帮他挨过刀子,救过他一命。 如今他开了口保着赫子佩二人,这面子怎么能不给?但放过二人,接下的生意也就黄了,到了嘴边的二百两银子也将成为泡影。 看了眼赫子佩,拉着周成贵的袖子,压低声音,“大哥,我们借一步说话。” 冯彪拉着周成贵走开二十来步远,确定赫子佩听不到他们谈话了,才低声道:“大哥,这人放不得。” “咋放不得了?”他一开口,周成贵就闻出了味道,只怕不是拦路劫些钱财这么简单。 冯彪话在喉咙里打了几个转,犹豫了片刻,照实说了,“我接了人家的银 子,买他们二人呢,这事您能不管吗?” “换成别人,我还真不想多这事,但我欠着人家的大人情,这事我还真管定了。”果然,周成贵心下了然,这是眼红赫子佩的对头商家使的黑手,‘咦’了一声,“买命就买命,你追人家姑娘做什么?” 冯彪长得粗,皮也黑,被他这么一问,黑脸透了红,眼里也有了几分不自然,回避着周成贵视线,“人家买的不是他们的命。” “那是啥?” 冯彪干咳了声,目光飘浮,这事说出来实在不光彩。 “说啊。”周成贵知道冯彪是直爽的性子,现在这表情,肯定没有好事。 冯彪见躲不过去,也豁出去了,“人家给了我二百两银子,让我当着赫子佩的面,把千喜毁了……”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 冯彪捂着脸愣看着周成贵那张怒容,“大……大哥……” “把手拿开。”周成贵瞪大了眼,当年的霸气就出来了,冯彪一哆嗦,把手垂了下来。 周成贵二话不说,丢掉从冯彪脸上扯下来的蒙面巾,左右开光的又给了他几巴掌,冯彪那张黑脸转眼肿得老高。 冯彪脸上痛,又不敢抬手去摸,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周成贵。周成贵还在山里的时候定下的规矩,他没忘,第一条就是不能奸淫妇孺,现在他收钱毁了千喜,如换成当年,就是违了帮规,罚的轻的砍手,重的直接挨刀子。 周成贵打得手痛了,才停下,骂道:“你就这点出息?我走的时候怎么交待你们的?” 冯彪耷拉着头不敢哼一声。 “老二知道不?”他口中的老二是以前他后下的二把手,他金盆洗手,这山头就交给了老二。 “二哥不知道。”冯彪声如蚊咬,被现在当家的知道了,还能不被打得半死?他也是看受不得那些银子的诱惑,瞒着山里兄弟接下的生意。 周成贵揪了他的衣领就走,“我今天也不急着走了,到要去见见老二怎么当的这个家。” 冯彪吓得斗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的大腿,“大哥饶了我这一回吧,您这么去见二哥,兄弟还有活路吗?” 周成贵一脚踹开他,又揪他的衣领,“你混得没脸没皮的了,还要啥活路?走,见老二去。” 冯彪死拉着周成贵的衣衫,急得泪都出来了,“大哥,我也是一时 财迷心窍,没把握住,现在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放我这一回吧。” “放手。”周成贵脾气暴燥,眼里又容不得砂子,别说对方是自己恩人,就是不认得的人,也是绝不允许的。 冯彪死活不肯放,“大哥,饶我这一回吧。” 周成贵更是恼火,抬脚就踢。 冯彪那几个兄弟见老大被打,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们进山分在冯彪后下的时候,周成贵已经离开了,但他的事却没少听,听得多了,自然心里早存下惧意,现在老大被打成了猪头也不敢还手,可见这个旧时老大的威风,哪里还敢过来帮忙。 倒是赫子佩看不过去了,拉了千喜,“我们过去看看。” 千喜站着不肯动,撅着嘴,“那种坏蛋,挨几下,活该。” 赫子佩又朝周成贵那儿望了望,“不成,这么打法,要出事。” “打死也活该。”千喜嘴上说的硬,但心里却软,见周成贵出手也着实的狠,这么打法,没准真能把那人打死。 虽然气恼,但哪愿意真看到打出人命,再说现在自己和子佩也没什么事,跟了赫子佩向那边走了过去。 第026章 放人一马 更新时间2009-12-2119:55:28字数:2138 周成贵正在气头上,只顾着打人,没注意到赫子佩和千喜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边踢边骂,“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畜生,收钱毁人家姑娘,还要当着人家相公的面,猪狗不如。” 正打着,见护着头的冯彪看向前面的眼神不对,回过头,才看见立在身后的赫子佩和千喜二人,也有些懵,收了脚,潸潸的唤了声,“千喜姑娘……” 这事如果传了出去,冯彪就算不被街门抓去处死,也会被老二办了。周成贵对冯彪骂是骂,打是打,那是恼他不成气,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但真要了冯彪的命,他却是于心不忍的。 赫子佩满腹怒气,恨不得拳将面前这王八蛋打死,但怨有头,债有主,他也不过是拿人钱财,帮人办事的人,虽然也该死,但如果不是周成贵在,自己和千喜也难逃这劫,这关口也不能做得过了,狗逼急了还能跳墙。 压下心里怒火,对千喜好言道:“你先到一边去等等。” 千喜铁青着脸,轻轻一挣,挣开子佩轻推着她的手,“我不去。”她要看看这些畜生到底要做的什么恶事。 “千喜!”赫子佩口气重了些,这些男人间的话,她一个姑娘怎么方便听?“这事有周大哥主持着公道呢,你就别管了,到一边去。” 千喜不是看不到目前的局势,实在是这口气咽不下。在人前也不便让子佩难堪,深吸了口气,暂时强忍下怒气,狠狠的剜了冯彪一眼,走到一边大石上坐下。 赫子佩等千喜走开,才对周成贵作了一揖,“子佩让周大哥为难了。” 周成贵见他突然向自己行大礼,慌得忙扶住,“这是我兄弟做下的恶事,这该陪礼的是做哥哥的我啊。” 赫子佩仍是端端正正的行了这个礼才直起身,“今天没有周大哥在,我和千喜定难逃这劫,周大哥只要一撒手,便能顾得兄弟情份。周大哥不撒手,可见周大哥深明大义,子佩打心眼里佩服,这大恩,子佩记下了,以后有机会,此恩必报。” 周成贵被他这一说,反而不知该怎么是好了,护着冯彪明着就是打自己的脸,不护着吧,这兄弟的命……“看你说的,我还欠着你的恩没报呢,我们兄弟间也别说见外的话了,别说谁欠谁。” 赫子佩微笑点头,“子佩还有一事相求。” “兄弟又见外了,你我之间不谈‘求’字,有 事尽管说便是。”周成贵虽然在道上混过,但为人却也正直,这事本是冯彪不对,虽然他并没伟大到大义灭亲,但也不是一味护短的人,加上赫子佩的一番话早将他牢牢套住,更不能由着冯彪继续胡来。 “这事杨大家就在旁边看着,让兄弟来处理,如果你觉得兄弟处理的不好,你再出言点拨。”赫子佩温言温语,却字字带着骨气,让人说不出‘不’字来。 周成贵原本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事,现在赫子佩接过去,也正合了心意,他处理的好也就正好了了自己的这桩心事,如果当真处理的不好,再想对策不迟,也就欣然同意了,退开一步,但也不走开,免得冯彪发难把赫子佩砍了。 冯彪被周成贵一顿收拾,早就气短了,但他服的只是周成贵,见赫子佩插手,又来了气,碍着周成贵在一边守着,也不敢马上发难,耐着性子看他要折腾个什么名堂,再作打算。 赫子佩看了冯彪好一会儿,脸色严峻,不怒自威,年级不大,却已有了些霸气,让冯彪打了个寒战,突然起了个想法,这少年过几天没准是个人物。 不禁气焰又矮了些。 赫子佩这才上前将他扶起,“起来吧,我们彼此就当没见过,不要让周大哥为难了。” 他这一举动,让所有人愣住了。 冯彪更是懵懵的半天没回过神,“就这样了?” “啊,还能咋的?我已猜到你要办的事了,不过是当着我的面毁我没过门的夫人的清白,让我没脸在镇上呆下去。” 他说到这儿,冯彪脸就红了,低了头,不否认,他接下的生意的确是这样。 赫子佩看了看千喜,转过头接着道:“但你们打错了算盘了,我是不会舍千喜的,她有事,我就不会活着离开这儿,而我死了,千喜也绝对不会独活。你抬着我们俩的尸体回去,能领到银子吗?只怕银子是领不到了,官司倒可以领一桩,你逃得掉也就罢了,逃不掉,也是抹脖子的下场。 这是你,再说我吧,如果不是周大哥,我双拳难敌四手,我也打不过你们,硬拼的结果也是死在这儿,我不想死。 这两面不讨好的事,我们何苦呢?反过来还让周大哥为难,不如一拍两散,就当今天没见到,你该回山的回山,我该回家的回家,我们今天见面的事,也就周大哥知道,他不说,也没人知道,大家烂在肚子里,你找个借口把这事回了,如果紧银子的,我刚进了批货,手上暂时空不出二百两,但 百几十的还有,你先到我铺子上支来用着,等下个月,我这钱转回来了,我把这二百两给你补上,你看怎么样?” 他一番话,句句打进冯彪心坎上,说得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人家这气度。再看自己,为点小利,卖了良心不说,差点一脚踏进鬼门关。 以前他想的是,赫子佩一个商人,能有什么胆子,还不是吓一吓,就夹着尾巴有多远走多远,自己领了银子,神不知鬼不觉。 但这事一闹出去,逃过了街门,也逃不过当家的那一关,再加上现在被周成贵撞上,这事想包也包不住了,听他这么说法,简直就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向赫子佩抱了抱拳,“兄弟,你这是救了我一命,银子的事再也不要提了,再提我这脸可就没地方搁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兄弟你个自保重,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赫子佩回话,走到周成贵面前,磕了个头,“大哥,兄弟知错了,这以后再不会犯了,你就饶了兄弟这一次。” 周成贵看了看赫子佩,‘啧’了一声,是个人物,拍拍冯彪的肩膀,“赫兄弟话都说在这份上了,我哪能再为难你,你以后好自为之。” 冯彪大喜,又磕了个头,爬了起来,带了那几个兄弟离开了。 第027章 该早些娶了她 更新时间2009-12-2223:09:28字数:2160 千喜眼睁睁的看着冯彪带着手下离开,她也不是不知道看情势的人,也明白周成贵和那伙土匪的关系非同寻常,如果硬拿着那天帮他治了疯马的事扯他当挡箭牌,好话好说还成,真逼的急了,到底帮谁还说不准。 就算周成贵当真正义,帮理不帮亲。自己做人也不能这样做,帮人家点忙,就非要人家抵死的偿还。 道理是明白,但见冯彪啥也不表示,甩甩袖子就走了,一肚子火实在没地方下,等赫子佩过来,沉着脸,“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赫子佩抖平刚才打架弄皱了的下摆,笑了笑,“哪能,我们回去再说,当着周大哥的面,这事不能再提了。” 千喜站起来,也拍去身上的灰,“行,这账,我们回去再算。”她坐在这儿把刚才的事细细想了一遍,来龙去脉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是谁出的银子使的黑手,也明明白白。 赫子佩瞅着她的手肘,想着她刚才摔了一跤,“刚才你摔到哪儿没有?” 千喜翻着手肘拍了拍在地上磨损的地方,“没事,只是擦了下。” 重新走到周成贵面前,正式的道了谢,二人也不走路了,搭了他的车回去了。 到了镇子上,辞别了周成贵,千喜也不回家,直接要去福通找王掌柜。 赫子佩忙拦下她,“我向冯彪承诺此事揭过,你去福通一闹,就把冯彪卖了,‘信用’二字,在我们这儿也就成了虚名。” 千喜一路上窝着火,就等着回来好好发泄,他到好,张口就拦,竖了柳叶眉,“就为了那个土匪,我们今天就白受了?如果今天不是遇上了周大哥,留在那儿就是我们两条人命,你忍得下,我忍不下。你要顾着你的‘信用’二字,你敬请尊便,我没答应谁,自不用这么多顾虑。这事以后你两眼一闭当什么也看不见,保住你的好名声。我自己去找他们去,绝不扯你进去。” 虎着脸,绕过他,又要窜去对面。 赫子佩看左右没什么人,拉了她退到一边,口气里也有了些狠意,“你就这么小看我?” 千喜刚才一气之下,说话也没想到分寸,说完了也觉得自己说过头了,但这事他拦着就是不在理,要她服软也是不能的,咬着下唇,沉着脸不出声。 赫子佩盯着她气白了的小脸,薄唇抿得紧紧的,胸口起伏了好几下,压下怒气 ,“你以为我不气吗?刀子确在我脖子上,我不会皱下眉,不是爹娘收留,我早冻死在外面了,也轮不到现在挨刀子。但他们打着你的主意……”他停了停,深吸了口气,“我心都在痛,啥事儿,我都能忍,但不能忍别人欺负你……”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直白的对她说这些话,千喜心里一软,“那你为啥要拦我?” “你这么没凭没据的去闹一场,有什么用?遇到识理的人,到还好,遇到些顽固的,到说你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不懂得规矩,反而损了你的名声,这以后难免的在你背后指指点点。你可以不理会,但我是你夫君,我不能视而不理。”赫子佩放柔了声音,想着,还是早些把她娶了才对。 “难道就为了这么些虚名,就忍气吞声,让那些畜生胡作非为?这有一次,难保就没第二次。”千喜来自二十一世纪,可没这儿的人那么看重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的三从四德。 “千喜,你还是小看我了,我且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别说他现在正舒服,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把他从棺材里扒出来给你磕个头。”赫子佩咬紧牙,嘴角露出冷笑,真要和他好好较量较量了。 千喜这才把脸上的乌云散开了些,“你想怎么做?” “具体怎么做,我还得好好想想,这事你就别管了,光坐着看你相公表演,怎么样?你觉得我演的不好,你再出声抽我。”赫子佩左右望了望,没有人,将她的小手拽在手心里,柔声道:“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千喜在二十一世纪时,一来家里管的极严,二来又是所有精力放在了服装创作上的那种人,也没谈过恋爱。到了这儿遇上了他,他平时又极为守礼,这时突然示好,心里就象有一只小鹿一样跳开了。 今天本来也受了惊吓,这时被他粗砺的大手握住,特别的暖心,也不愿缩回手,任他握着,一肚子的火也慢慢小下去了,“今天的事,别跟爹娘说,省得他们生气担心。” “这个自然,周大哥今天也说了,他认得京里一个做衣衫的大商家,时常征些新鲜款式,你以后做出来的东西,可以帮你拿去试试,如果成的话,以后也就不愁销路了。”赫子佩握着她的小手,心里也踏实了,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在他身边,他就什么也不怕。 “嗯,你觉得我能成吗?”千喜以前虽然成绩不错,做出的东西还拿过兄弟杯的大奖,但实际从商,就没有经验了,心里也有些没底。 “成不成,不是我说了算,是你自己 ,你说能成就一定能成。”赫子佩也是脚踏实地一步步走过来的,深知只有死守着信念,不怕艰难的付出,才有希望获得收获。 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千喜点了点头,抽回手,“回去吧。” 赫子佩手上一空,觉得有点失落,轻声笑了笑,“我那时干嘛非要说三年才娶你呢,如果说两年多好,现在就能娶上你了。” 千喜抿着嘴笑了,睨视了他一眼,“你想得到是美,三年都便宜你了,我那服装作坊啥时做起来,我啥时才会考验婚事。” “哎呀!”赫子佩转头看着她,“你这话说说笑就算了,可当不得真。” “谁说不当真了,我是当真的。”千喜挑起了眉稍,这么早结婚,没想头了,她才不干呢。 “得,你那作坊别开了,我这就回去跟爹说去,明儿把银子收回去。省得你做败了,我得打一辈子光棍。”赫子佩低声嘟啷。 “你敢!”千喜瞪大了眼,“你敢去说,我就敢剥你的皮,不用等作坊作败,我也再不会嫁你了。” 赫子佩苦了脸,“还是娘说的对,女人无才便是德……” “你讨打?”千喜佯装要打他。 他忙缩了缩身子,“不敢了,不敢了。” 二人说笑着回走,路上来往的小媳妇不时的向他们二人张望,眼里流露着羡慕。 第028章 话中之意 更新时间2009-12-2323:21:56字数:2043 第二天,‘福通’比平时早了半个多时辰开门。 门一开,王掌柜就叫了伙计在门口盯着街对面的‘大和’。 按往常,这时候正是‘大和’开铺的时候,赫子佩和千每天这时候必定到铺子里候着,从来不晚过伙计开工。 可是今天只看到伙计下门板,却不见赫子佩和千喜的影子。 王掌柜又喜又忧,喜的是昨天的事多半成了,否则怎么会不见他们二人?忧的是怕苤子找的人手脚干不干净,万一留下点什么马脚,这后事就长了。 王夫人从后院进来,用手隆了隆堆得老高的云鬓,走到门口,往对门张了张,面露喜色,回转身,“相公,我看那事多半成了,这太和镇,以后总算是太平了。” “小声点,你怕这事嚷不出去?”王掌柜也是满脸带笑,把玩着桌上的茶壶,心里还有些不踏实,“话说,这事成了,怎么苤子不来拿银子?” “嗨,你急啥?这时候他只怕还扎在哪个花楼里没醒呢。”王夫人拿过王掌柜手上的茶壶,去斟了新茶,“相公的事是成了,那相公答应我的事呢?” 王掌柜高兴劲顿时冷了一截下来,“等苤子来回了信,这事当真办成了,我马上给你办。” 王夫人抿着嘴笑了,顺势坐在了桌边漆金圆凳上,向王掌柜拉近了些,“前儿东街的李婆子说临村有一个打井的,想买个媳妇,出的价钱也不错,我就跟她提了下珍娘的事,她昨儿就来回话了,说对方肯再加点钱领珍娘去。” 王掌柜的好心情,又扫去了不少,“你急着添啥乱?这事儿还没妥当呢,你就去搅和别的事。”虽然心里不痛快,但卖珍娘是他答应了的,再加上,万一这事没包住,捅了出去,还得指望着夫人的娘家的势力去摆平,耐着性子,“等这边事了,你让人领了她去就是了,银子也不用给我了,你自己拿去买根钗子,别总说我亏待了你。” “谢谢相公。”王夫人心花怒放,她喜的不是得支钗子,而是可以尽快处理掉珍娘这个心病。 二人在这儿各自做着梦,却不知千喜和赫子佩这时正在衙门领分派下来的牌子,过些天布运来了,就拿这牌子领布。 千喜看着衙差手上的牌子,问:“这得有多少布啊?” 衙差一手握着牌子,一手拿着笔记录,淡淡的道:“三千匹。 ” “三千……”千喜惊得睁大了眼,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没记错吗?” 衙差抬头瞟了她一眼,有些不高兴,“这种事我能瞎说吗?出了差子,丢饭碗事小,这牢底可得坐穿了。” 千喜只差点没跳起来了,伸手在赫子佩后背,轻轻拧了他一把。 赫子佩当作不知道,在接牌子里,顺手塞了一锭银子到衙差手上,“辛苦哥哥了。” 衙差握着银子,翻转一看,正宗的开元通宝,心花怒放,看了看立在桌案前的两个年轻人,难怪能拿下这么大一担生意,果然是个识得事务的人。 千喜在一旁看着衙差脸色,知道是个贪小便宜的人,也陪着笑,“我们铺子里染的这布,还算得上光鲜,衙大爷家里如果要做件衣服什么的,尽管拿来,我们包给您染到满意为止。” 衙差刚接了银子,正高兴,“能应征上这生意的人,这手艺肯定没得说的,到时我们家的要做衣衫,这布全去你们家染,只要染得好,价钱好说。” 赫子佩忙接了过去,“哥哥这是在寒碜我们呢,您帮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只要你哼一声,我立马要伙计去家里取去,钱的事更别提了,提了,我们都得要找个洞钻进去了。” 衙差这一听心里更是舒服,“这哪行,你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 “就是开门做生意,也不差您这份,等这布到了,还得麻烦您吱唔我们一声呢。”千喜本来没打算跟着赫子佩来领牌子,但琢磨着一会儿还要去周成贵那儿看纱线,想让赫子佩帮着参考参考,也就跟着他一起来了,没想到大清早的就得了这么个好消息,居然接了三千匹布的生意。 “好说好说,到了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绝不误了你们染布的时间。”衙差把银子揣进怀里,一会儿收了工,又可以去相好那儿好好玩上一玩了。 赫子佩当然明白这布到了,如果他们有心刁难,压上几天再叫你去领,到了时间染不出布来,受罚的自然不会是衙门,而是他们商家。又或者拿上点什么手腕,让布擦上点什么,染起来就老费事了,一天的活能折腾成几天。 看他收了银子,也不再耽搁,“没啥事了,我们也该走了,哥哥有什么事,唤个人来吩咐一声就行。” 等衙差应了,才和千喜转身往外走。 衙差望着二人背影,摸摸怀里的那锭银子,略为犹豫了片刻,“赫兄弟等等。” 赫子佩又转了回来,“哥哥还有什么吩咐?” 衙差又想了想,问,“你这三千匹布多少天能染完?” 赫子佩恭恭敬敬的道:“不瞒哥哥您,我正准备扩染坊,这两个半月的交货时间,我一个月就给您交上来,绝不误了您的时间。” “一个月就能交?”衙差眼睛一亮。 “能交。”赫子佩肯定的点了点头,眼里没有一丝含糊。 “如果再加两千,你交得上吗?”衙差紧紧的盯着赫子佩,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万一交不上,他可是脱不了关系的。 赫子佩和千喜对望了一眼,又一起看向衙差,“能交,哥哥的意思是……” 衙差往外看了看,确信没有人听见他们谈话才对他们招了招手,“过来点说话。” 千喜和赫子佩凑了过去。 衙差又再望了望门外,才压低了声音,“我这儿还有两千匹布,是没有指定染坊的……是用于临时应急的,所以价钱比你们接的那个,还高了些……如果合适就给你们染……只是不知你们染得染不得。” 千喜和赫子佩又交换了个眼色,明白了他话中之意。 第029章 狮子大开口 更新时间2009-12-250:41:25字数:2046 赫子佩压低了声音,“却不知这批布怎么个染法?或许兄弟能染。” 千喜暗捏了把汗,衙门没有白的门槛,这个道理谁都知道,弄得好有点渣,弄不好只得一身的腥。她很想让子佩推了这桩买卖,但问也不问,就这么推了,多半是要得罪人的,只能先听他说些什么,如果实在太黑,再寻个借口推了。 把手伸在子赫身后,轻轻拽拽他的衣衫,提醒他多留个心眼。 赫子佩不露痕迹的把手背到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他自有分寸。 衙差把话说穿了,也就不再遮遮掩,“不瞒二位,这些布是我上头均下来的……这布你们染,我分文不取,但我这上头却少不得要打典打典。” 千喜暗暗冷笑,分文不取,哪有这么大的蚂蚱随街跳?能有这么好的事? 赫子佩心下了然,这是要狮子大张口了,只是不知这只狮子到底有多大的胃口,陪着笑,“这是在情在理的事,只是做兄弟的没在官场上混过,不敢行情,哥哥帮着周旋一下,看多少合适,哥哥也是有家有小的,兄弟就算不挣钱,哥哥这份怎么也不能少。” 衙差满足的点了点头,这小子的确识大体,“你叫得我这声哥,我哪能不帮着你,我去托托关系,这层层打典上去,也要不了太多银子,四成也就差不多了。” 千喜倒吸了口冷气,她虽然没亲自染布,但这进多少染料,出多少布却是清楚的,如果按以前拿染料的原价,这四成,最起码要亏上两成。这衙差张口白牙的还说什么四成就差不多了。 如果拿这次在马柜掌那儿买来的打折染料也只能勉强保个本,出了布,对方再来个挑肥捡瘦,还不知要生出什么是非,根本就是桩出力不讨好的买卖。 又拽拽子佩的衣衫,要他推了这单买卖。 赫子佩听了这价钱也是暗暗冷笑,这分明是想把那三千匹布的利润也吃回去,又捏了捍千喜的手,稳住她的情绪。面露难色,“哥哥,您也是行家,不是兄弟不肯接这买卖,实在是连染料都买不回来……就算我们把整个染坊搭上去,这一年也挣不回这亏的钱。” 衙差顿时黑了眼,说话也阴阳怪气了,“这做生意哪有吃独食的,你撑圆了自己的腰,却饿着别人,可保不住那些饿着的不做出点什么来。” 这软的不成来硬的,明的 不成来阴的,千喜冷笑了一声,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衙差就这么了不得了,自己父亲好歹和知府还是八拜之交,真的闹起来,倒也不怕这个小小的衙差,虽然他口口声声的上头,但这山高皇帝远的,这些所谓的上头还真能跑到这儿找她们的岔不成? 一拉赫子佩,“官爷,这布我们染不起,也不染了,您这二千,加我们的三千,一共五千匹布,你爱找谁染,找谁染去。” 衙差没想到她一个女子还敢放这样的狠话,重重一拍桌子,“你还反了不成?你们可是自己投的标,上面已经分派了,你敢不染?你们这是戏弄朝庭命官,是掉脑袋的罪。” 千喜也沉下了脸,“不是我们不染,是官爷您不让我们染,这染是死,不染也是死,那我们何不选个轻松点的死法?再说了,如果上面真追究下来,我们也是死了心要告的。” “咦,你这个刁妇是怎么说话的?”衙差开出这价,是他自己加了二成的,想借这机会狠狠刮上一笔,对方大不了讨价还价一番,他就稍稍再让上一点,那这次征下来的布的利润几乎就全进了他的口袋,反正有上面皇榜压着,这些染坊不敢不染。至于这染坊亏不亏,他才不会理会。 到时大不了他再拿些银子出来打典下这镇上的官员,这口一封,人不知鬼不觉的。 不想这话才开了个头,对方就闹起来了,反道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说到头也只能拿上面来压对方。 “行,你们说的不染,我明儿就修书上去,把你们藐视皇令的事呈报上去,你们就回去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刀吧。” 千喜撇了撇嘴角,冷冷一笑,“你现在就写,别到时布下来了,你这信还没交上去,我们也去知府那儿问问去,你这上头是不是真要你抽了四成。” 赫子佩一直立在边上,冷眼看着,由着千喜闹。 对着这样一个人,讲理是讲不清的,自己一个男人,说硬了话,对方急,没准能动上手,这一动手,事就僵得没有回转的余地了。这时候千喜一个女人扭着闹,反倒好些。 看说这份上了,才假意的劝了句,“千喜,你怎么能这样跟哥哥说话。”又转头对衙差道:“她一介女流,不懂事,哥哥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说完不等对方表态,接着道,“我们染坊太小,家底又薄,不瞒您说,这亏还是小事,而是您给的这银子买不起染料,我们想料也染不了。”从袖子里取出布样,“我们也不想哥哥为难,这是 我应征时染的布,自己留了一半做样底,哥哥拿去问问,谁能染就给谁染吧。” 衙差听千喜说要去问知府,也有点心虚,但一转念,大不了分一半给知府,这事也就均过去了,也没当回事,再加上认定赫子佩二人是在这儿演戏提价,哪里当真敢违了皇命,这前脚出门,后脚就能回来,见他们交出布版更合心意。 他就拿了这布版去寻过一家,没准还能压点价,如果有人染了,再往上奏上一本,说他们违反皇令,死罪难逃,而他另寻人染出布交了上去,又是一功,升官发财也是指日可待,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到时这两人回头来求他也是自讨其辱。 一把压过布样塞进袖子里。 赫子佩向衙役行了个礼,“哥哥没啥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出了衙门,千喜转身对着那黑漆大门狠狠的呸了一口,“吃人简直不吐骨头。” 又转头瞪了赫子佩一眼,“你干嘛要把布样给他?” 第030章 别问只看 更新时间2009-12-262:14:30字数:2119 (今天果子被朋友拖出去玩了一晚上,所以回来晚了,更新也晚了,请大家见谅……) 这匹布不染了,还把应征时染的布给了他,不等于铺好了金玉台阶给别人上? 千喜想到衙差那丑陋的嘴脸就来气。 赫子佩只是随意的笑了笑,眼里却带着一丝狠劲,“你也别气,我包证不出三日,在布运来之前,他会回头找咱们,到时就是他求咱们了。想坑咱们,咱们让他连肉带骨的吐出来。” 千喜听了这话,就知道他已经有了打算,心下略安,“既然这样,那更不该把布样给他啊。”虽然她过去专业学的不错,但终究是少了社会经历,说起做生意,的确不如赫子佩精明。 “你别急,听我细细说给你听。”赫子佩左右看了看,身边也没什么人会听到他们谈话,才道:“你也知道那染料这方圆百里只有我能染。而这批布要的色是正宗的草绿色,这草绿相当难配,稍偏差了点,不是黑了,就是黄了。这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这色活,水温冷了就上不了色,布一干就浅,颜色发旧。我们平时用的染料,水温一高,色就变了,染出来绝对发黄。只有我们新进的这批染料经得高温,所以也只有它能染出来。” 千喜双眸一亮,“这么说,别人根本染不了这布?” 赫子佩含笑点头,“他找不到人染这布,到时交布的时间到了,他交上不去,虽然可以把责任推在我们身上,但他也是要受到牵连的。轻则坐牢,重的话,也和我们一样,喀嚓……”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算没我们判的重,你认为他肯放着现在这捞钱的美差不做,去蹲牢房?” 千喜一拍额头,“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你看我这脑袋,一气就迷糊了。”脸上终于露出了笑,转头重新打量他。 幸好当年他是晕倒在自己家门口,如果是晕倒在‘福通’门口,那还不把‘大和’挤兑死了。 转了个身,换了个方向走。 赫子佩跟在她身后,戏侃着她,“不是要去找知府吗?” 千喜白了他一眼,“等你这招行不通,我再去找。”心里还挂念着王掌柜的事,“姓王的那儿,你到底怎么做?” 赫子佩笑容顿敛,狠狠的道:“这账,我还不能跟他算快了,算快了太便宜了他。”他对陆家是千依百顺,恭恭敬敬,但在外面 可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好先生。这次差点害了千喜,能轻易放过他? “你要怎么做?”千喜哪能不了解他的性格,虽然绝不能饶了姓王的,但也绝不能让赫子佩为了这事,把自己陷进了绝境。比起报仇,他的平安更重要。 “你就只看,别问,让我给你好好表现一次。”赫子佩的原则是什么都能动,就是不能动千喜,谁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了,他就敢跟谁拼命。 “神神叨叨,有什么说不得的。”千喜嘴里虽然报怨,却并不勉强他,别看他平时事事顺着她,但牛起来,可是十头九也拉不回来,说了不,就不会再说是的人。 登上周成贵租用来堆放货物的阁楼,周成贵正弓着身子,将一些货物一件件摊放开来。 千喜感激他救命之恩,进了门就喊,“周大哥。” 周成贵忙站起身,笑看着他们,“来了。” “嗯,来了。”千喜视线扫过前面摊开的那些各种线卷,走了过去,“这些就是周大哥说的新纱线?” 周成贵将最后一个线卷取出,递给千喜,“可不是吗?你看看。” 千喜接过后,凑到窗边仔细的看着,那些纱线自带着光泽,染出的色泽也十分光鲜,抽出几根,在手上轻捻,比普通的纱线,柔软光滑,满心欢喜,“这纱线什么价钱?” 周成贵看她喜欢,又有心结交赫子佩,也不瞒她,“不瞒你说,这线是别人交给我想法办处理的,价格到是极便宜,这一卷纱线才一百个铜钱。” 千喜吃了一惊,不敢相信的看着周成贵,“这么好的线,才一百铜钱?这不跟捡的一样吗?” “这线看着好,但有个问题。”周成贵拿起另一卷同样的纱线,‘啧啧’两声,“真是可惜。” “什么问题?”千喜又细仔看了看那纱线,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你扯扯看。”周成贵帮着她将那卷纱丝理开了些,寻出线头。 千喜依言,捏住线头,手上微微用力,那纱线应手而断,那线头就象绵絮一般松松散散。恍然大悟,这线太绵了,一拉就断,这样的话,织布时难度极大,稍不小心便断了,而且就算极为小心的织成了布,这布也不结实,只要用力,就能戳出一个洞来。 所以说看着好,其实极本没用处,也难怪那商家这样当垃圾处理,说白了也就是一堆看似漂亮的极品垃圾。 周 成贵又从旁边另一个布袋里取出另一种线卷,递给千喜,“这个线就正好相反,结实就结实,不过又太过于硬了,织出的布也跟块板子似的,也没人爱要,所以商家也同样处理,价钱只比刚才那个贵了五十铜钱票。” “多五十铜钱也跟捡来的一样。”千喜翻过去覆过来的看那线。 “可不是吗?不过再便宜也没用,人家买去派不上用场,也只是个浪费,所以销了一个来月了,硬是没人要。我正打算这次回去,就给他捎回去,也不帮他卖了,省得占着地方。”周成贵摸着线卷,也觉得可惜。 千喜拿了那硬线,递给赫子佩,“你看这线过道温,能软下来吗?” 赫子佩也捻着纱线,在窗口边,就着光看了看,“能软下来,不过这纱经不得烫。” 周成贵接了过去,“你想的这办法,他们也想过了,这一下热水,软是软了,线就卷了,粗的精,细的细,全起了疙瘩,更没法用了。” 千喜心念一动,“这两种线他们有多少货?” 周成贵不明白她打听这没用的东西做什么,“这可就多了,我上次去看,象我么大的屋,都堆了半屋子了。” 千喜将两种线,一样拿了一卷在手上,“周大哥,这两卷线给我拿回去试试,如果成的话,我们将他那些线全包了。” 第031章 眼神示威 更新时间2009-12-2721:18:09字数:2123 周成贵手一抖,后里的线卷差点掉到地上,倒吸了口冷气,“千喜,这玩笑可开不得。” “我这不是说要回去试过吗?又没说现在就去包下。”千喜取出块帕子,把那两卷线包了,“我们今天还没回铺子呢,我们先回去了,明儿我你回话。” 周成贵直到他们出了门,才看向手里的线,絮絮叨叨,“这赫子佩做生意是个奇才,能挣钱,也不能由着媳妇这么瞎折腾啊,这线虽然跟捡的差不多,但这么大的数量加起来,也要不少银子。” 回到铺子门前,王夫人正站在门口守着卖叮当糖的分糖,猛的听见赫子佩招呼伙计的声音,抬头看见赫子佩和千喜双双立在门口,吓得顿时脚上一软。 卖糖的递分好的糖给她也不知道接。 千喜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更是全身一哆嗦,再看赫子佩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顿时脚下升起一股寒意,直窜上背脊,抽身就往里走。 卖糖的忙叫住她,“夫人,你的糖。”她只是没看见,卖糖的放大声音又唤了几声,她才转过身来接了糖,又走。 “夫人,你没给钱呢。”卖糖的急情之下,拉住她的袖角,刚拉了拉,才想起不妥当,又忙松了手。 王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从捏在手里的金线荷包里倒了几文钱出来,也不数,塞到卖糖的手里,急匆匆的进去了。 “相公,相公……” 王掌柜正在翻那本只记了几页的账本,哼哼冷笑,“过上些日子,我让你写得满满的。”抬头看了看神色慌张的夫人,蹙紧了眉头,“怎么又一惊一咋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得稳重?你看千喜他娘,走到哪儿,都是两个字‘端庄’。” 王夫人暗哼了一声,当年王掌柜想娶千喜她娘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不过他那时嫌千喜她娘家穷,没去请人提亲,结果千喜她娘嫁了姓陆的,他又后悔了,“这么看得起她,当年怎么不去娶了她?” 王掌柜一瞪眼,“你说啥?”那担子事是他的心病,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提。 王夫人又哼了一声,把脸撇过一边,竟忘了看到赫子佩和千喜的事。 “到底什么事,让你慌里慌张的?”王掌柜也不死扭着这件事,岔开了话。 王夫人这才想起刚才的事,也顾不上和他别扭,挥手打发了伙计出去,压 低了声音,“赫子佩和千喜来铺子上了。” “一起回来的?”他们回铺子是理所当然的事,赫子佩就算要走,也该回来收拾一下,但千喜……这时候不该在家躺着吗?怎么还会出来见人? “一起回来的,而且千喜……”王夫人想着千喜那怨毒的眼光,又是一哆嗦。 “千喜怎么了?你别说话说一半儿。”王掌柜也隐感到有些不妙。 “好象啥事也没有。”王夫人见千喜迈腿进门,四平八稳,全没有初破了身子的痛楚。难道千喜那丫头看着正经其实暗地里早和赫子佩有上一腿了? 但她也为这事寻人打听过,赫子佩对千喜的确是规规矩矩的。再说千喜的那身段,也的确是黄花闺女的身段。就算她看走了眼,苤子有事没事滚在女人堆里,他不可能看走眼。 王掌柜心里‘咯噔’一下,啧了一声,“你是说她没有……” 王夫人看着他点了头。 “你没看走眼?”王掌柜又追问了句。 “错不了。”王夫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哎呀,这……快找人找苤子去。”王掌柜只觉得额头上虚汗直冒,账本也看不进去了,丢在一边,等王夫人转回来,“你看他们的神情,对那事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王夫人也为这事犯着心病,千喜那眼狠狠的钉在了她心里,再加上赫子佩那笑,直觉绝不会有好事,“只怕是知道了。” “啥?”王掌柜坐不住了,转出柜台,“我们也别等小厮叫他来了,我们现在就找他去。”这事不弄个水落石出,不用等东窗事发,他自己就先把自己吓死在这儿了。 王夫人也坐不住,提了裙子就跟在了王掌柜身后。 苤子这时正在自己家里叉着腰转悠,一脸乌云。这家里也被他败得不成样子,卖的卖,砸的砸,已经没几样象样的东西,还欠着些赌账没还。就指望着这单生意成了,拿了那一千两银子,分二百两出去,自己落下个八百两,到时重新置办个象样的宅子,再娶了千喜,这日子就有得好过了。 没想到,冯三从昨天到现在居然没露个面,他寻遍了大街小巷,都说不曾见到他,去了赌场也瞅不见人。 苤子也是在外面鬼混的,虽然自己没多少本事,但这里面的门道却没不熟的。 按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成了,谁都怕夜长梦多,急着来拿银子才对,这样不见人的多半是生意 黄了。 事黄了,银子泡汤自没得说了,王掌柜那儿可就没法交待了,寻思着干脆也收拾两件衣衫进山住上几天,一来去找冯三问个明白,二来也先躲躲王掌柜。 如果冯三把事办成了,只是有什么事拖住了脚,没能来拿银子,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立马出去找王掌柜拿银子。万一真是黄了,也就等过了风头,再出来,省得给人做了替死鬼。 念头一定,拉开空荡荡的破衣柜,捡了两件衣衫,找了块布裹成包袱,打了结,正要背上,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道是冯三来了,心里一喜,将包袱丢在床上,冲到门边拉开门。 见王掌柜和王夫人风风火火的进来,心里就是一虚,转身想跑。 王夫人看他神色不对,心就是一沉,一把揪住他的后领,“见了我们,跑啥?” 定了定神,转过身,挣脱王夫人的手,向着王掌柜迎了上去,“姐姐,姐夫怎么来了?” 王掌柜在事情没证实前也不跟他翻脸,“我们在铺子上等你来拿银子,左等右等不见人,怕你是不是睡过头了,忘了时辰,正好出去办了点事,回来路过这儿,就顺道进来看看。” ***************** 昨天晚上码名门时停了电,结果昨天码的字文件丢失,今天重新码过,哭一声,不过果子会把昨天的章节补了的。一会儿晚些还会再更一章。 第032章 自圆其说 更新时间2009-12-2723:55:17字数:2032 苤子毕竟做人圆滑,忙讪讪的笑道:“我正说要过去你们那儿呢,我这儿双破又脏的,怎么能好意思让你们来。”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夫人往门里望了望,瞅见床上的包袱,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小子想溜,皮笑肉不笑的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苤子不回头也知道她是瞅见了床上的包袱,装了一脸的苦相,“昨天欠了些赌账,人家催着还,这正收了东西去当呢。” 王夫人哪能信他的话,“哎哟,兄弟,你有难处,怎么不来找我们啊,自己落到收东西去当的地步,叫做姐姐的看着,心里怎么过得去。” “这还赌债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是不好意思麻烦姐姐吗?”苤子臭名在外,也不怕到处扬。 王掌柜见二人来来去去的客套的也差不多了,苤子就是不往正题上引,干脆劈头盖脸的问,“那事办的怎么样了?” 苤子当然明白他们来寻他,既不是什么顺道,也不是什么来看看他,来的目的就是问事,既然人来了,肯定就躲不过去的,干咳了一声,“不瞒姐姐,姐夫,我找的那人现在还没给我回话。” 王掌柜和王夫人对看了一眼,果然这事黄了。 “但你们先别急,那个人是办事极为稳妥的人,这事肯定是成了,只是不知在哪儿被拖住了脚,还没能来回话。”苤子打着哈哈,事到了这地步,能先稳住他们一阵是一阵,打发他们前脚离开了,他后脚便可以开溜。 王掌柜拉下了脸,冷哼一声,“当真成了?” “应该是成了。”苤子想拍着胸脯赌咒发势,但话到了嘴边就软了下来,口气硬不起来了。 王掌柜板着脸,倒还沉得住气,王夫人就不行了,上前一步,照着苤子脸上就呸了一口,“呸子,亏你还跟我还是一家人,你骗人骗到我头上来了,你别把我惹急了,惹急了我,我回到老太爷那儿去,看收不了你?” 苤子啥不怕,就怕这老太爷,为什么呢。因为他算是王夫人家族一门远房的旁枝,就只有现在的老太爷跟他死了的爹是正宗的血脉亲,也就因为这点血脉亲,对他还算照顾。 偏这老太爷命中无子,等这老太爷入了土,还能分上点什么给他,如果把这老爷子得罪了,一脚踹了他出来,这还有谁当他苤子是回事的? 这老太爷无子,现在和王夫人的爷爷是亲兄弟,分着东西院住着,老太爷虽然有钱,但这日常生活却是王夫人娘家这边照料着,所以老太爷对那院子里人也是亲密有加。王夫人的爷爷过了身,这边待那老爷子仍如以前,所以谁轻谁重,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苤子又哪敢得罪了王夫人,向王夫人连连赔着好话,“我哪敢啊,姐姐可真是冤枉死我了,就是借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敢骗姐姐啊。” 王夫人也不想跟他胡扯下去,现在关键是要弄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撇下了嘴角,等他的下文。 王掌柜提起脚迈进门槛,苤子忙让到一边,等他进了门,跟在他后面。等他在唯一的一张好凳子上坐下,小心试探,“姐夫这话是啥意思?” “我还想问你是啥意思呢。”王掌柜也看着床上的包袱,想跑?没门。 苤子有点懵,想着如果那事黄了,赫子佩和千喜多半也回来了,‘大和’和‘富通’门对门,没准是碰上了,但如果碰上了,他们现在还能这么空闲来找自己?搓着手,干笑道:“就是不明白姐夫的意思。” “赫子佩和千喜好好的在铺子里坐着呢。”王掌柜也没了好气。 苤子眼皮一跳,果然黄了,“两个人都在?” “都在。”王掌柜点了点头。 “都好好的?”苤子又问。 “当然好好的。”王掌柜其实没看见赫子佩和千喜,不过夫人说好好的,自然也就跟着这着说。 苤子长松了口气,刚才还捏了把汗,这时就完全放开了,“好好的就好,好好的就好。” 王掌柜一瞪眼,来了火气,“好好的,还好?”这事没办成,他居然拍胸叫好。 苤子拉了条三支脚的破凳子,坐到王掌柜面前,“姐夫,您别急,听我细细的给你说说。” 王掌柜心里正不痛快,拉了拉嘴角,“有屁就放。” “他们今天开铺去寻你们麻烦没有?”苤子屁股下的三脚凳子摇了摇,险些将他晃到地上,忙重新坐稳。 “没有。”王掌柜如实答了,看着他这寒碜相,有些不屑。 “这就对了,这就说明昨天我叫去的人不知有什么事搁置了,没有下手。”苤子暗暗欢喜,看样子,自己是不用进山避难了。 “没有下手?”王掌柜愣了愣,“这叫好事?” “哪当然,没下 手,就说明对方不知道,那我们就可以另寻机会下手。”苤子可不舍得那几百两银子,关键是可以想着方子娶千喜,一想到千喜那柔软的腰身,心都醉了。 王掌柜咧着嘴,吸了口气,牙齿有些发酸,啧了一声,“这能成吗?” 苤子又赂他凑近了些,“成,怎么不成?这次我重找些人,一定做得干净。” 王掌柜不作声,过了许久,才又‘啧’了一声,有些犹豫不决。 王夫人却犯了迷惑,那二人的表情反复在眼前飘,“只怕不妥当。” 王掌柜和苤子一起看向她,苤子问,“怎么不妥当?” 王夫人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怎么觉得他们知道了那事?” 坐着的两个人同时一惊。 王掌柜刚才就急着来找苤子,也没仔细问王夫当时看到的情形,“这话怎么说?” 王夫人又埋着头,想了想,还是没能想明白,“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我神情很古怪。” “怎么样的神情?”王掌柜顿时有些慌了,其实只要对方没啥大事,只要借着夫人娘家势力,完全可以摆平,但这事毕竟太过恶毒,心里难免还有个坎过不去,不自觉的心虚。 第033章 二合一的新产品 更新时间2009-12-2821:33:31字数:2159 王夫人将在门口看到的说了一遍,王掌柜也觉得不太对劲,苤子却滴溜了下眼珠子,“这就对了,说明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办的事。如果知道了,以千喜的脾气,还能不冲过来找你们?还能就这么瞪两眼就算了?” 王掌柜觉得也有道理,王夫人却忘不了那眼神,“如果不知道,那她无故瞪我做什么?” 苤子故意一甩视子,“咳,你们平时就是对头,看你们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瞪两眼算轻的了。” 王夫人一想,也有道理,问王掌柜,“那我们这事还办不办了?” 王掌柜心里没底,上次狠下的心,软下来不少,“先看看再说。” 苤子听了王夫人的话,嘴上说没事,心里却一直打着鼓,这事绝对暴了,盼着尽快打发了王氏夫妇,还是出去躲躲的好,等的也就是王掌柜的这句话,“行,这事我就先压着,等看好时机再说。” 王氏夫妇这才辞了苤子,回了‘福通’,到了门口,正巧遇上千喜出门,千喜都已经走过,想了想,心里是下不了气,折了回来,拦下王氏夫妇。 二人心里顿时就悬了起来,刚才还说不找,这就找上来了,王掌柜故作无事的向她拂了拂手,笑道:“千喜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啊?” 千喜白了他一眼,两眼望天,不阴不阳的道:“给你们二位买棺材去。”说完一甩发辫走了。 王氏二人同时变了脸色,脸上黑得锅底似的,王夫人叉了腰,尖声骂道:“你这天杀的丫头,你说什么话呢?” 千喜正走吧,听了这话,站住脚,回过身,“这还算客气的了,如果想听更难听的,我这儿还有,不过我现在事要去办。如果你们真想听,就去我们铺子上候着,等我回来,慢慢说给你们听。” 说完丢下气青了脸的两夫妇,不管王夫人在街上怎么骂街耍泼,头也不回的走了。 先去了铜器铺,人还没进门,已知着招呼上铜器铺老板了,“洪掌柜,我的火斗做好了吗?” 虽然有现成的火斗卖,就是染坊也有好几个,但千喜总觉得不太合用,再说这做衣服用的火斗,比仅是把布烫平整,要求高了许多,于是按着自己的心意重新画了个图纸,要工匠按图订做。 掌柜在她进门的时候便迎了出来,这千喜现在虽然年轻,但‘大和’现在 却算得上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掌柜了,这次订做的火斗出的价钱都比别人高了一倍有多,要求只有一个,东西出的要好,说是如果做得好,这以后还会再做。 “做好了,做好了,就等你来看了。”洪掌柜从柜台下取出千喜订的火斗,放在柜台上,“这可比平常用的重了许多。” 千喜掂了掂,果然重了不少,但手柄角度下得极好,这推起来并不比普通的费力。这火斗与普通的火斗不同的是,普通的手柄是在火斗的尾巴上,前推后拉是没问题,但下压就不好受力了,尾巴的地方受了力,前面就翘起来了。而千喜订这个,象现在的烫斗手柄一样,在上面,可是在那时火斗里面要加炭,热气上冲,会烫手,所以又加了盖子,避免热气上冲。而侧面就打了不少小孔来透空气,以免里面的炭没空气而熄灭。 “你看,还满意吗?”洪掌柜为了对得起她这双倍的价钱,可是尽心尽力的力求精细了。 千喜细细的看过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洪掌柜家的手艺就是到了京里都是排得上名号的,我能不满意吗?” 洪掌柜乐了,“你就是会说话,你满意,我也就放心了。” 千喜放下火斗,笑着又取了些铜钱出来,放在柜台上,“先帮我照着这个再做上一个,过两天我一起来拿。” 洪掌柜扫了一眼那些铜板,知道又是双倍的价钱,心花怒放,“你也别来取了,做好了,我直接给你送铺子上去。” “也成,那就麻烦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千喜笑着谢了,出了铜器铺。 洪掌柜将千喜送出门口,才回到柜台,喜滋滋的收起那些铜板。 千喜不再到处闲逛,径直去了沈洪家,婉娘正在院子里喂鸡,见了她,将竹篓里的鸡食散在地上,“千喜来了,我就琢磨着你该来了。” 放下手中的竹篓,引着她进了屋。 千喜拉着她坐到织布机前,推她坐下,“帮我试点东西,看能不能成。” “什么东西?”婉娘看她满面红光,也是好奇,推开棱子,取下织好了,还没取下的布匹。 千喜将那两卷线放在她面前,“把这些织成布。” 婉娘抽了根线头,熟练的一捻,摇了摇头;取了另一种捻了捻,又摇了摇头,拿着那一捻就散的线,“这线织出来也没法用,一截就是洞。” 又拿了另一种本来过硬,在千喜过水加热以后,变软了,但弯 弯曲曲的线,“这线,光秃秃的,织紧了硬得象板子,松了象渔网。再说这线卷成这样,这布根本没办法平整。” 千喜抿着嘴想笑,二十一世纪有人穿的就象裹了块渔网,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将两种线各抽了线头出来,合在一起,“这样织,织松些。” 婉娘迷惑的将那两根线合在一起捻了捻,那容易断的线有这没毛的线拉住,也就不会断了,可是这线还卷啊,织出来的布仍然不能平整。 千喜明白她心里想的,“没关系,你就照着我说的试试。” “那就试试吧。”婉娘麻利的上了线,反正也就试试,也不是什么费神的事。 棱子在婉娘白净纤巧的手指下穿棱,那布一点点的出了来。 易断的线上的毛,缠着那没毛的线,织起来并不崩断,不过断开的毛头却松了出来,若隐若现的遮着那另一种线空出来的空隙,再加上两种线,本不同色,这缠在一起,自然成了双色的效果,这完全不能用的两种线竟变成了一道风景。 千喜眉开眼笑,婉娘眼里也露出了惊讶。 取下织好的那小块布匹,捏在手上竟柔细滑,十分适服,而且那线的卷曲让布形成一点凹凸不平的立体感,让布更生动了。 婉娘轻摸着那块布,过了好一会儿才‘哎’了一声,“真好看。” 千喜开心的抛着那小块布料,“我这就拿回去给子佩看看,过些天,我们就织这布做衣衫。” 第034章 你是我的祖宗 更新时间2009-12-2921:49:23字数:2077 赫子佩穿着天青长袍,腰间扎着同色腰带,腰侧坠着白玉凌霄花佩,清爽干净,温文而雅,一眼看过去就象是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又有谁想得到他却是一个染匠出生的买卖人? 他这时正站在门口,对着光,把手上的布块翻来覆去的看,眼里露出赞许之色,侧脸看站在他身边一脸喜色的千喜,“成啊,没想到这两种破烂到你手上就成了宝了。” 千喜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布,好不得意,“那当然,我们可以把那些线全盘下来吧?” 赫子佩在门边一条长凳上坐下,拍拍身边空位,“来,坐下。” 千喜扬着手中的布料,一旋身,裙带飞舞,挨着他身边坐下,“掌柜的,有什么指示?” 赫子佩眯着眼看她,白的高束腰百褶裙散着碎花,嫩红透明纱外袍,衬得她白净的脸庞,比塘里的荷花更娇艳,怎么看怎么漂亮,笑了笑,“我们啥时成亲?”千喜长得的确是太过招眼,如果不是他早早向爹提了亲,这两年只怕说媒的要把门槛给踢破了。自昨天那事,他就更想早些成亲了。 千喜白了他一眼,把那块布料往他手里一塞,“急啥?说这线的事。” 赫子佩也不指望她马上答应,也就是寻着机会就问问,不肯就下次再问,总有答应的时候,“我算过,按他说的那一仓库的线也没多少银子,盘下来是没问题,关键是这么大量的,又没别样品种,你又刚做,用得完吗?” 虽然便宜,但终究是钱,用不完压在那儿就是废物。 千喜在过去在二十一世纪,没少在服装市场上闲逛,自然明白这衣服卖不出去,就啥也不是,“我问过周大哥,那些钱,基本上都是没染过的,到时拿回来了,你按我的配色换着方子染,我明儿就让婉娘将她会的织法全织个样品出来,我能把这些线变出各种花样来,那样就不会压下了。” 她自从看到这线,心里就已经有了十来个想法,只不过还要通过一一试过,才知道出来的效果和想的有多大出入,不过从手上这块布的效果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转脸见子佩只是傻看着她,一挑眉,“看什么呢,行不行啊?” 赫子佩偏开头,耳廓微微泛了红,转回脸,“你说成,我敢说不成吗?你可是我的祖宗。” 千喜咬着唇笑了,“今天我去看了前几天订的那火斗,可好用了,拿回来,你 也试试,如果使得顺手,等你染坊扩大了,要买火斗的话,就照着我这个做两个。” “好。”赫子佩又回头看她,她一直赖着他,做生意是不太上心,但脑子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你这些东西是怎么想出来的?” 千喜两眼往上翻了翻,假意想了想,“嗯……这个嘛……”赫子佩竖起了耳朵,他对她这些古怪想法总是好奇,结果千喜‘噗’的一声笑,“天机不可泄漏。” 赫子佩浓眉挑起,‘呀’了一声,按着她要搔痒。 手还没触到她,她就先笑起来了,全身都痒酥了,他能治她的,也只有这招。 二人正闹着,门口传来一声咳,回头一看,是隔壁的开茶水铺的刘氏夫妇。 赫子佩忙放开千喜,有些难为情,这时辰,本以为没什么人来,没想到被人撞了个正着。站起身,“三叔,三婶,难得见你们有空出来走走。” 刘三婶笑着看了看正站起来招呼他们的千喜,“哟,两小口正闹着呢?” 千喜和赫子佩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千喜撇撇嘴角,“三婶就知道打趣人。” 刘三婶拱了拱一边傻笑的赫子佩,“啥时候请我们吃糖啊?” 赫子佩看了看千喜,跟刘三婶打着哈哈,“她这不愿意吗?三婶正好帮我说说她,早些嫁了我,我也省心。” 千喜瞪着他,扬了扬眉,打着口语,“你想讨打。” 赫子佩笑着不出声了,招呼伙计上茶。 刘三婶回头对相公笑道:“你看这小两口甜得跟蜜一样。” 招呼刘氏夫妇坐到桌边,千喜才挨着刘三婶坐下,“三婶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可不是吗?这就是有点事,才过来寻你们呢。”刘三婶喝了口茶,放下茶杯。 赫子佩忙给她把茶斟上,“三婶有啥事,直说便是,只要我们做得到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刘三叔内向不擅于交际,拿手肘拱了拱刘三婶,低声道:“你说。” 刘三婶嫌丈夫太没用,但当着小辈的面,也不好有所表示,把凳子向千喜他们拉近了些,“是这样的,我儿子不是去他媳妇那村做生意吗?” “嗯,不是都去了好几年了吗?听说他们在那边生意做的还不错。”千喜记得在她刚到这世界,没多久,刘三婶的儿子便娶了媳妇,第二年便去了媳妇那村。 刘三婶 听千喜赞儿子,心里欢喜,“跟你们一比,就是芝麻大点的生意。他媳妇又怀上,这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铺子上也就没了人手,而媳妇又要人照顾,所以叫我们两口子过去。我相公去铺子上帮忙,我就照顾他媳妇,带孩子。” “这是好事啊,恭喜您又添孙子了。”千喜忙去柜台里取了一贯钱出来,递了过去,“这是我们给这没出世的小弟弟或者妹妹买衣衫的。我们买,怕不合穿,三婶帮着我们买了带去吧。” 刘三婶把铜钱推了回来,不肯收,“这不行,这不行,这么多钱,哪里使得。” 赫子佩在一边道:“三婶,您就别客气了,这是我爹娘的心意。” 刘三婶见他这样说,才不再推,“我们这一走,少刚一年两年,长了就不知到什么时候了,我们这老房子,都是土堆出来的,哪经得起这么荒着。久了没人住,这墙都要垮。” 千喜点了点头,“那倒是,这些老房子的确是要人随时整理着才结实。” 刘三婶停了停,看了看手里的铜钱,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经不得千喜催,才道:“我们听说你们想再租间铺面,我们茶水铺与你们是门挨着门,再加上你们为人又是我们信得过的,所以我们想……” 第035章 红白脸 更新时间2009-12-3023:59:18字数:2075 三婶话说到这步,其间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千喜在桌子下面捏了捏赫子佩的手,她们早听说三婶他们要走,茶水铺也一直想盘出来,只是他们总认着自己铺子这地头好,价钱抬了又抬,要求也多,这不能改,那儿不能动的,一直没人肯接,反而得罪了不少人,背地里没少骂他们掉进了钱坑里,做梦都想着钱。千喜他们也就琢磨着寻个时间去找他们说说,让他们把价钱降些,也不必有意压价,只要合了这街上的行情,就盘下来,一时间还没抽出时间去,他们倒先一步找来了。 赫子佩笑了笑,“三婶,您的意思,我明白,可是你看我这做染坊生意,您门口那些炉子不合我们用。” 茶水铺门口摆了一排五六个烧水的炉子,熏得门口的墙一摸一手黑,前几次有人去看铺子,人家一看,就说,这墙得重新粉刷干净,这些炉子要拆掉。 刘氏夫妇不肯,说要粉墙,让他们自己粉,这炉子不能拆,他们也是怕万一以后回来,另买炉子又要花钱。 他们开的价本就极高,这墙还得自己粉,而这一排炉子把大门都挡了一半,进出还得侧个身,一不小心就蹭一下摆的黑。别人自然不干了,甩了袖子走了。 现在子佩一提炉子,就扯到他们的心结了,“可是这炉子可是我们的老本啊,以后回来没准,还得用呢。” 千喜扁了扁嘴,“三婶,我说话,您别不高兴,有你那几个炉子在,这铺面就没人肯租。象我们进进出出的布,光光鲜鲜的,万一从你那门口过,一个身子没侧好,在你那些炉子上揩那么一下,这布就得我们自己买下了,赔了钱不说,这信用也贴进去了,这买卖可就亏大了。” 刘三婶微低了头,斜了一眼丈夫,“你说呢?” 刘三叔向来没多少主意,看向赫子佩,“子佩,你看呢?” 赫子佩轻咳了一声,有些为难的样子,“三叔,我也很想盘下你那铺子,和我们门挨门的,多方便啊?不过千喜说的也都是实话,所以……我们也为难啊……” 刘三叔心疼的脸上抽了好一会儿,“那些炉子真要拆?” 赫子佩点了点头,“要拆。”脸上神情没有一点含糊。 “哎!”刘三叔重重的叹了口气。 千喜又在桌下捏了捏赫子佩,“还有啊,三叔,三婶,不 是我说你们,你们那价真的高得离了谱了,你看我们比你们那儿大了两倍有多,在我们没买下来之前,才五十两银子一年,您那就要六十两,而斜对面也放了风说要把铺子盘出来,比您们那还大些,也就十几两银子,您说盘你这一间,可以盘下对面几间了……” 刘氏夫妇经过这些日子,也知道他们的价格给的太高,而媳妇那边又快生了,时间也不再等人,这不盘不行了,“你看多少合适?” 赫子佩心里早有了打算,却不马上回答,佯装想了想才道:“您们看这样行吗?我也不压你们的价,虽然你们这铺比对面小些,但我们也图个方便,也按他们给出来的价钱给你们,二十八两银子,这炉子,我们帮你们拆,拆了也不丢,堆在屋后檐下。这东西也没人会偷,如果丢了,我赔你们,等赶明儿你们回来了,请个瓦匠糊糊,就能用,那黑压压墙,我们请人给你们清干净了,门口我们也重新装,这钱我们出了就是了,你们看这样,成吗?” “二十八两?会不会少了点?”刘三叔迟疑着。 千喜笑了笑,“如果您二位觉得低了,我们也没办法,光粉你们那黑炭一样的墙就得花不少的钱。再涨价,不如要对门的,不就过个街吗?叫伙计跑一跑就是了,那边只要装个牌匾就能开张做生意,我们也省心。” 刘三婶察颜观色,知道这价是抬不上去了,再说他们也是听说对面放了风盘铺子,价钱也是她去打听过的,也的确是二十八两,所以这才巴巴的拉了丈夫赶着来拦下赫子佩他们,万一他们和对面一交涉,再压压价,就盘下了,那他们这铺子一时半会儿,又的找不到东家了。 也在桌下拧了还想再说的丈夫,“二十八两就二十八两吧,那些炉子,你可要帮我收好了,那些可是你三叔三婶的命。” 千喜笑道:“放心好了,我包给您收得好好的,一块泥都不会少,少一块泥,我就削块肉给您补上。” 三婶笑着打了她一下,“看这丫头说的话,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盘算?” “您们啥时走?”千喜想着这线回来还得有些天,倒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多一天,就多一天的费用,能省当然愿意省些。 “我们想后天就走,明天还得去采办些东西,也没多少时间。”刘三婶想的就不同了,反正急着走,这生意也没心思做了,不如早一天是一天。 赫子佩起身拿了纸笔过来,“既然三婶急着走,我们也不耽误你们的时间,现在 就能盘,今天就开始给你们算钱,我们也不在乎早这几天时间,你们看怎么样?” 刘氏夫妇满心欢喜,对看了一眼,刘三婶向赫子佩笑着奉承,“子佩就是够气魄,怪不得能把买卖做这么大,千喜啊,你找了这么个相公,真是有幸啊,早点把事办了吧,啊?” 千喜笑了笑,研了墨,推到赫子佩面前,“哪能这么便宜了他。” 赫子佩‘嘿嘿’一笑,提笔蘸了墨汁,立下了字据,递给刘三叔。 刘三叔儿时只读了一年的私塾,但还能认得些字,看清了上面写的二十八两,一年之类的话,也就按了手印。 刘三婶不认得字,凑上去死劲的看,怎么看也是字认得她,她不认得那些字,在桌下扯着丈夫的袖子,小声问,“对吗?” 刘三叔又把自己能看懂的那些字看了看,“没错。” 千喜扬了扬眉微微一笑,“三婶,要不你们拿这字据,出去找个写字的念念,觉得没问题了再回来按手印。” 她这么一说,三婶反而不好意思了,黑黄的脸透出了红。 第036章 放阐关鱼 更新时间2010-1-123:58:23字数:2027 刘氏夫妇拿了银子,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包裹屁颠屁颠的走了。 初夏夜短,天早早就亮了。 千喜盘下了隔壁茶水铺,心情大好,将头发分成几股,拧成麻花,盘在头侧,压了朵金丝绞丝珠花,穿了条撒花长裙,清爽秀丽。 也不等赫子佩忙完手上的活,便自己迈出了‘大和’站在门口指挥着伙计清理那几个黑炉子,又叫人直接涂了那堵黑墙,按她昨晚画的图纸,订做橱窗,订了两个人形木架,打算到时穿挂衣衫。 在那时候都要进了门,才能看到货物,象她这样打算将衣衫挂的门外的,还仅她一家。 赫子佩忙完手上的活,也转了过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比划,觉得新鲜,面露笑容,难得看到她这么高兴,看来这事给她办对了,“你这个框是做什么用的?” 千喜笑着卖了个关子,“仙人自有妙用。” “喝,还跟我保密。”赫子佩也笑着摇头,“你要的线,我已经要周大哥帮你去拉了,过些天就能回来,织布机买了一台先用着,到时需要加人手的时候再添,我正巧要去村口看看我们的马车和染料到没有,你看还要什么,我一并去办了。” 千喜看看捣鼓这铺子也没自己啥事了,就只等着弄得七七八八了,回来验收,“我跟你一起去,反正在这儿也是闲着,倒不如去瞅瞅我们马车。话说回来,这马车是买回来了,可是你会赶吗?” “以前在老家倒是赶过马车,这转眼已经有这么些年没摸过了,手上生生疏自是难免。不过这不是有周大哥吗?跟着他学学,自己再琢磨琢磨,不会有问题。”赫子佩走在她身侧,如沐春风。 没走多远,便见那日发布牌的衙差眼不斜视的冲着‘大和’的方向直奔去了,从他们身边走过,也没看见他们。 看他的眼神,只盯着‘大和’,只怕是冲着‘大和’来的。 千喜看向赫子佩,见他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心里有了数,“我们回去?” 赫子佩扬了扬眉,“回去,鱼进了塘子了,是时候放闸门了,但我们还得绕两圈再回去。” “为啥?”千喜微怔了怔,这两下见了面,有事说事,说完拉倒,干嘛还要去绕一圈。 赫子佩回头望了一眼急匆匆的衙差,“先晾他一晾,等他气焰消了些,我们再见他。 ” 千喜不能确定衙差的来意,“你确定是好事?”衙差那日放下的狠话,她至今还记着。 “是好是坏,一会儿不就知道了。”赫子佩也学着她卖了个关子。 千喜‘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也不急着问,反正这马上就知晓的事,也让他得意一回,“那你不如陪我去买匹绢,我听说‘金绣坊’刚回来一种叫什么冰蝉纱的薄绢,薄如蝉冀,光泽照人,在太阳下一晃,能幻出七彩色,而且剪开了也不会毛边。” “你说这个,我倒是见过,不过人家都是拿来做头花用的。”赫子佩按着她所说,想起了一物。 千喜奇了,“你哪儿去见过这东西?听说这东西极少见,这次‘金绣坊’也是巧遇到一个卖奇珍的游商才买到三两匹,说是匹,那一匹其实只是在那布芯上薄薄的裹了两层,都不知有没有二尺,宽度也只得一尺来宽。” “你没看过,怎么知道?”如果这东西真是他以前所见过的,让千喜看见了,只怕早就买下了,她之所以没买,就说明她根本没看到这样东西。 “昨天我听婉娘说的,‘金绣坊’的女掌柜去她那儿寻她帮忙织补块料子,闲谈中说到的,她没打算卖,我去了,也只是得个看看,过过眼福。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儿见过?” 赫子佩神色微微一黯,但也是一闪就恢复了正常,“我小时候,在一个大户人家里看过。” 千喜抬头看了看他,还想再问,但见他已把头转向别处,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怕那事会让他想起以前不开心的往事,毕竟他父母双亡,儿时的苦定然没少受,也就不再提了。 回头看向那衙差,果然弯也不转一下的,奔到‘大和’门口,冲着伙计嚷嚷,“你们掌柜的呢?” 伙计看是个衙差,也不敢怠慢了,回身作了个揖,“回老爷,我们掌柜的出去办事了,您什么吩咐,等我们掌柜的回来了,马上给您回。” “出去了?”衙差急得搓了搓手,“他们啥里回来?” “刚出去,什么时候回来,倒没吩咐,要不您进里面喝杯茶等等?”伙计让开门口。 “可这真是急煞人了……”衙差想走,但又怕这一走,又错过了,想了想,“我进里面等吧。” “里面请。”伙计一抬头,见千喜正回头看他们,刚要张口叫唤,见千喜向他摆了摆手。这伙计本是机灵得力的,这一看就明白千喜的意思,回过头 ,只当没看到千喜他们,招呼着衙差进了屋,跑着斟了茶。 衙差左等右等,百般不耐烦,偏偏伙计把他服从得服服帖帖,让他是有火也发不出,再看铺里的别的伙计,也都是规规矩矩,迎客送客,个个面上挂笑,嘴里含蜜。 进出的客人更是一批接一批,就没个空闲,送布来的也没什么太多的要求,光听伙计样摆弄,一口一个“行,就这么着!”“让你们掌柜的看着染就行,怎么好怎么染,他知道我的喜好。” 来拿布的吧,捧着布,一口一个赞,眉开眼笑,就没一个说不好的。 衙差越看,心里就越悬了,人家这生意做成这样了,怪不得那几千匹布说不要就不要。 如果换一家,他拿着官架子压一压,别人赔着钱也不敢不做,问题是他拿了布版以为啥事都到手了,结果唤了几个染坊的掌柜,居然个个摇头,说染不出来。 他该压的也压了,结果那些人得个哭,说什么就是砍了他们也染不出来啊,如果交上去不合适,到时可是掉脑袋的事。 第037章 冰蝉纱 更新时间2010-1-223:30:36字数:2350 衙差开始只道是他们嫌亏钱不肯接,把价钱抬了抬,抬到让他们虽挣不到什么钱,但也不至于亏本的线上,结果那些人还是跟家里死了一样,在他面前除了嚎还是嚎。 “官老爷,先不说这钱的事,是这布我们染不出这个色。” 衙差还不信邪了,有布版在手上,赫了佩能染,他们就不能染?把这些掌柜全扣在了衙门,自己去了家这些年来做得还算是不错的染坊,丢了布给染坊的师傅,眼定定的守着,染坊掌柜根本没机会给那师傅传消息,也不存在有意染坏或都灌水的情况。 结果连染了几缸,没一缸染成了的。 他又接着去了另外一家,也是如此,就连过去染行的龙头老大‘福通’也没能染出来,到得最后,他自己都没眼再看,算是认了,这布还真只有赫子佩能染。 回去躺在床上,翻来滚去想了一夜,赫子佩征的那三千匹布如果不交给他,到时一查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赫子佩一点事不会有,他自己就难逃牢狱之灾。 给他吧,心又不甘,在布上做点手脚,让他染不成,交不上,赫子佩固然要跑不掉,但他私下弄来的那两千匹布,没处可染,到时上头追究下来,自己还是在劫难逃,到时白花花的银子到不了手,这脑袋还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说来说去这两千匹布也还得指着赫子佩,那日他那态度坚硬的丝毫不留余地,只怕硬是来不得了,这价钱也得另议。想来想去,忍了痛,还是得给他点甜头,让他能挣那么点钱才行。 主意打定,一早忙完手上的活,就巴巴的赶来了‘大和’结果还扑了个空。 到了这时候,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等着。 ‘金绣坊’的女掌柜红玉捧出那两匹冰蝉纱,给千喜二人端详。 千喜伸手一摸,冰凉细滑,这夏天触到皮肤,阵阵凉爽。摸上去虽然柔软,但极富有韧性,竖起半个巴掌大的角,却不会耷拉下来,只有尖角处微卷,随着风和手的抖动而颤抖,如象赫子佩刚才所说做成绢花,定能栩栩如生。 再对光一看,果然幻着七彩,随意变幻方向,或者轻轻抖动,那些琉璃彩光就随之游动,到象是活的,就连从二十一世纪过去的千喜,又是浸泡在服装界的人,都没见过这样好织工的绢纱。 千喜‘啧啧’连赞,“这真是好东西,玉姐姐,你可是得 到宝贝了。” 红玉嘴角噙着笑,得意的用手指轻轻抚过其中一块冰蝉纱,“可不吗,我这一辈子也就得了这两匹。” “你想拿来做什么?”千喜爱不释手的将那匹料子放回锦盒。 红玉叹了口气,“还真不怕你笑话,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绣坊,不管绣啥都能绣得象活一样,可是对着这两匹冰蝉纱,却不知做什么好了,万一做坏了,就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了。” “也是。”千喜仍看着锦盒,“不过这么放着,多可惜啊。”回头又问赫子佩,“真是你说的那种做绢花的料子吗?” 赫子佩站在她身侧看得真切,“错不了,我当年为了这种料做的那朵绢花,还挨了一顿板子。” 虽然是过了的事,但千喜听着,还是觉得心痛,左手伸到背后,偷偷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他顺势将她的小手握在大掌中,不再放开。 红玉只顾着与他们闲聊,也没发现他们两人在背后的小动作。 千喜偏着头想了想,“不如象他说的,做绢花吧。” 红玉摸了摸头上的灵蛇髻,头上那朵紫红绢花已有些旧了,但一直没寻到更喜欢的绢红,所以也没舍得换掉,听千喜这么说,到是心动,随即又烦了愁,“你这主意是好,我虽然擅长绣花,但做绢花,却是不在行的。这隔壁淑兰虽然会做绢花,但是做出的样式却土了些,没我能看得上眼的,我头上这朵还是去年进京的时候,去一家大作坊挑的。你看我这生意又要守着,一时半会儿的,又哪能再去京里,托着人送去做,又不能自己挑花样,我这心里放不下。” 千喜笑着拿起绣台边,红玉描花图的小楷毛笔,在铺开的白纸上勾花了几笔,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花展现在纸上。 红玉凑上前看了,那些微卷的花瓣就象要跃出纸面一般,眼里露出惊讶,“哎呀,我还不知千喜有这能耐,这花画得……啧啧……我画了这许多年的花样,和你这一比,都成凡姿俗粉了……” 赫子佩探头看了看,捏了捏握在手里的小手,另一只手背着红玉竖了大拇指,千喜被他这么一赞,心里象化开了蜜糖。 问红玉,“这个比你头上的,如何?” 红玉拿起那花稿看了又看,越看越喜欢,“自然比我头上这朵强多去了。” “既然这样,拿这冰蝉纱做成这花不就成了?”赫子佩扫了一眼千喜,这丫头打着鬼主意呢,千喜知道瞒不过他 ,抿着嘴笑了。 红玉听了赫子佩这话,反而叹了口气放下了图稿,“看着是好,哪能真做得出来,子佩你这不是在逗乐姐姐吗?” 赫子佩拿起那图看了看,“还真不逗你,这花千喜能做,我就看过千喜闲着没事做过这种花,不过没这么好的料子,只是拿着普通的料子做着玩的。我记得她当时跟我说,这花叫什么‘玫瑰花’对吗?千喜。” “难为你还记得,就叫‘玫瑰花’。”千喜这时才想起,她的确有一回在铺子里闲得无聊,拿了点碎布片,做了朵玫瑰花来玩,当时他正忙着,只是随意问了句。之后来往客人多了,她也就去忙了,等忙完了回过头,那花,被狗叼着咬得稀烂,没想到这事过了这许久,他还记得。 “玫瑰花?这名字也别致。千喜,你真能做这花?”红玉看了看赫子佩,拿过他手里的图稿,又仔细的看了看,再看向千喜,觉得有些不可思, “我能做,做起来也要不了多久,如果不是我们现在要赶着回去,你随便寻块布给我,我就能给你捏一朵出来给你看看。”千喜望了望窗外,这出来眨眼就过了大半个时辰了,铺子里还坐着一个菩萨等着呢,他们也该回去了。 “那你回去,等有空了,捏一朵给我看看,如果真成,你就拿这冰蝉纱给我做上一朵,成吗?” “成,当然成,到时花做出来,你觉得好,我可有个条件。”千喜将装冰蝉纱的锦盒盖上。 “啥条件?”红玉有些迫不及待。 “到时把这些用剩下的边角料送我吧。” “嗨,我说什么条件呢,这些边角料还能有啥用,你要,都拿去。” 千喜喜得又捏了捏赫子佩的手,赫子佩笑了笑,放开了她的手,二人向红玉告了辞,离开了‘金绣坊’。 ***************** 果子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在新的一年中有更多的喜欢的书。 第038章 双簧 六月的天多变,明明还挂着明晃晃的太阳,稀疏的雨点便落了下来。丝丝凉凉,打在身上很是舒服。 衙差枯坐在那儿这许久,早就百般不耐烦了,想走,又怕错过了,一等再等,人是没走,这屁股上就跟长了钉子一样,左扭右扭,怎么坐怎么不舒服,脸色也是越来越黑,与门外的天气形成极大的反差。 直到伙计充着门招呼了声,“掌柜,千喜姑娘,你们回来了。”衙差脸上才阴转晴,转过身,站了起来。 赫子佩先应了伙计,才转过脸看向衙差,“哟,官爷,您来了?稀客,稀客。”象是没摆架子,可给人感觉就是把他下了个台阶。 千喜是进了铺子,只是淡淡的向衙差点了点头,便直接进了柜台后面,唤着伙计给她寻碎布,“小三,你记得我上次拿过的那块做花的暗红色缎子不?” “您说的是做出的花,被狗叼了的那块吗?”小三记得上次她在这儿捣鼓了许久弄的那朵花。 “就是那朵,我不记得那剩下的料子放哪儿了,你记得吗?” “您上次随手丢在柜子最下面的那个格子里了,我记得你当时说了句,这以后没准还能用得上,所以就折起来用旧账本压着了。”伙计凑上前去,蹲下身帮她找料子。 衙差看着千喜不咸不淡的态度,有点不是味道,刚才还想着的再拿官威压一压他们的想法又破了,气焰比来的时候又短了几分,刚才所想的价钱,还没开口,就自个打了个折了。 赫子佩渡到桌边,摊了摊手,邀他坐下,“不知您来了,有所怠慢,失礼失礼。”不等他开口,先开口问:“您来是有事?” 千喜接了伙计递上来的缎子,睨了过来。 衙差心里又堵了一下,这个女人不好说话,还真让他有些顾虑,抽着嘴角,笑了笑,“还是不那布的事。” 赫子佩装傻,“那布咋了?” 千喜接了过去,“那布我们不是染了吗?这布又跟我们什么关系?我们等着您上告来关我们的铺子呢。” 赫子佩假意带了些责怪的口气,“千喜,上门就是客,怎么这么跟官爷说话呢。” 千喜扭过头不搭理。 赫子佩才拿起茶壶给衙差斟上茶,“让您见笑了。” 衙差尴尬的咳了两声,干笑道:“千喜姑娘是直爽人,不防事,不防事。”这布的事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但不说吧,这布卡在 这儿,牢门可是开着等他呢,这进退不是,还想多捞银子的想法也化成泡沫了,只想怎么能把这些布解决了。 端着茶杯,一手拧着杯盖在杯口上磨来磨去,硬是没找到合适的词开这口。 赫子佩轻啜了口茶,斜眼看了看衙差,知道是时候了,放下青瓷茶杯,“那布咋了?” 衙差润了润噪子,“那布……那布还得你们来染。” 赫子佩身子往后靠了靠,又端起茶杯,“您这不是在为难我们吗?我们没办法染。” “如果价钱合适呢?”衙差瞅了眼柜台里栽剪着那块红缎的千喜,真有点怕她这时又冒出句什么来。 赫子佩笑了笑,“那也得看啥价钱,您给的价,我们染了要关铺子,不染也是关铺子,还不如不染,还少了个累。这眼见又要过年了,伙计都干了这一年了,就指着这年关挣点回粗过年,这没工钱的活,谁也不愿干,心里不愿意,这布也就染不好,交上去还是个砍头的事。以我看啊,那些布如果官爷做不得主,还是托托关系乘早退回去的好,省得到时丢了差还是小的……” 衙差半边脸抽了一下,被人家一句话就击中了要害,又干咳了一声,“不正为这事烦吗?所以才来和你们商量商量。” “您的意思是?”赫子佩把玩着茶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嫣。 衙差看他和千喜二人象是都没什么兴趣,心又凉了一截,“你那三千,你该怎么染,还是怎么染……” 千喜在柜台后面笑了笑,“差爷,你那天也这么说的,这三千染下来,还不够您那两千染出来后赔的呢。” 衙差的脸红了一块,但总算是皮厚,“千喜姑娘,那天,我不是不了解行情吗?” “是吗?看来差爷还真以为我们做染坊的个个有多少挣头呢,不如您自个开家试试,那五千匹布自个就染上去交了,任务交了,落得个好名声,没准还能高升,私下钱也挣了,一举二得的好事啊。”千喜笑着冷嘲热讽。 衙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伸手又打不得笑脸人,再说他还得求着他们呢。 “千喜,人家官爷事多,哪能有这闲功挣我们这点小钱。”赫子佩说完转头向衙差道:“那二千是不是不用我们染了?” 衙差这头都麻了,这二人的双簧真让他满肚子不是味道,又骂不出来,“还得你们染。” “这……”赫子佩叹了口气,面露难色。心里明白,这 二千匹布没经过正当途径,按理油水更多,只不过这些人心太黑罢了,“您也知道,这官布本就比寻常人家染布便宜了许多,要求又高,接官布也就图个量大,够染上些日子,养得起铺子伙计就算完事,并不图挣多少钱,可是您这一压,啥都亏进去了,这跟要我们的命什么区别?” 衙差心里堵住了,他这话太明白了,就是官价都没得挣,如果再比这官价低,就是赔,那是不会染的。 私下算了算,按官价,打点了上面的,到也还落下些银子,虽然没预料的多,但总保住了差,也落下个好名声,狠了狠心,“那二千也按官价给你染。” 赫子佩故作惊讶,“您别逗我,我是说不得笑的人,您说了,我就会当真的。” “当真的,千真万确,一共五千匹料子,都给你按官价染,不加一子。”衙差心痛了好一阵子。 “这可是五千匹布,这时间也蛮紧张的。”赫子佩伸着五指晃了晃,“万一这布哪儿弄得脏了,染起来可就老费事了,万一到时间出不了……这五千,我还是不敢接。” 第039章 入股 衙差心下雪亮,人家连这些小手脚都摸得清清楚楚,“赫掌柜,你尽管放心,这来去有衙差护着,脏不了一点,脏了一点,你找我。” “如果这样,倒还染得。”赫子微这才松了口,又看向千喜,“千喜,你看呢?” 千喜心里自然欢喜,解决一桩大难题,脸上却不露声色,“既然差爷把话搁下了,你就染吧。” 衙差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虽然没能按原计划一夜间富得流油,但总算是进了笔小财,也不坐了,站起身,“那我们就说了好,这布到了,我可就往你这儿拉了?” “成,您尽管拉来。”赫子佩站起来相送。 门外撩帘的小厮奔了进来,“掌柜的,马掌柜送染料来了。” 千喜一听,丢下手里的碎片,小跑着出去,急着看那马车。 小马正在门口等着收货,见千喜出来,忙行了礼,拍拍马脖子,“马二掌柜要我把马车给你们赶来了,二掌柜交待说,这马是好马,可要待它好些。” “谢谢小马哥了,还劳烦你回去代我们谢过马掌柜和二掌柜。”千喜站在那儿细瞅着马,果然神俊非凡,那车也有八成新,显现并没用过几次。 小心的走过去,摸摸它的头,它竟象是知道她是新主人一般,也凑了头在她手臂上蹭,把千喜逗得乐了。 衙差看着那满满的一车染料,又是折服,这买卖做得大啊,这方圆几百里还没见有哪家染坊敢一下拿这么多染料的。 “这马车是你们买的?” 赫子佩不愿太过招摇,“是朋友去了京里,这车没带去,借我们用的。” 衙差这心里才平稳了些,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赫子佩先和小马打了招呼,叫管事的来先引着小马去结了账,再引着他到里面喝茶,安排午饭。 等小马千谢万谢的跟着管事走了,才过来看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马,拍拍马头,问千喜,“喜欢吗?” “喜欢”千喜这嘴就合拢过,这活了第二世,倒成了有车一族了,别提有多神气。 “赶明儿,空闲了,我驾车,你提上食盒,带上爹娘,我们寻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好好的享受享受,放松放松。” “爹娘都是实在人,才不跟你参和消磨这时间呢。” “那我们俩去。”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只有我们俩,我更喜欢。” 他的呼吸轻吹着她的耳朵,丝丝的痒,他的话更烫红了她的脸,“呸,我才不跟你去。” “真不去?”赫子佩都仿佛看到自己躺在一片绿草地上,看着她在身边摆弄水果食盘,那日子才叫是美呢,这平时累死累活,图啥?不就图给她一个好日子吗? “不去。”千喜只是把玩着马鬃,侧脸去看他,不想两人离得太近,鼻尖就擦到了他的脸,忙退开一步。 “不去算了。”赫子佩略有些失望,摸了摸被她鼻尖碰到的脸,心里跳乱了一下,但还有伙计不时的跑进跑出的搬着布料,也不好再缠,殃殃的要退开。 “不去才怪。”千喜冲他做了个鬼脸,小气,一逗,这脸就晴转阴。 赫子佩停了下来,挑起了眉毛,幽深的眼眸蓦然一亮,喜色尽显,“你不哄我?” “不哄你,不过也得等你把这些事忙清楚了才能有时间,这么多事缠着,你能走得开?”千喜想着过去和同学野炊,不知有多怀念,能有这样的机会,不去才怪,何况是和他…… “放心,时间我能腾。”赫子佩转过身,指划着伙计们做事,格外的有劲头,“颜色别放混了,到时寻起来麻烦。” “洪子,洪子。”一边又唤着过来报单子的沈洪。 沈洪正在里面喝茶,听到叫,奔了出来,“佩哥,啥事?” 赫子佩将马缰交给他,“你以前也是牵过马的,你牵着这马把染料拉回去,让我们爹娘看看我们的马车。” 沈洪接过马缰,一脸的喜色,“还真买了?” “买了,还能说假?”赫子佩有些得意,“我要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沈洪拿出叠单子,“我不正为这事来的吗?” “那你别急着走,我们合计完了,你再回去。”赫子佩另唤了个伙计把马车先拉到后院。 千喜转回柜台,接着做她的玫瑰花,听桌边坐的两人个人谈话不时提到‘福通’也就竖着耳朵听。 赫子佩看着她笑了笑,“你要听,就坐过来吧,自家兄弟,也没这么多避忌。” 千喜这才笑着坐了过去,顺手拿起茶壶给他们斟茶。 赫子佩接过沈洪手上的单子,先不看,“有多少家肯?” “除了你交待的‘福通’不理会,别的染坊全都入股。”沈洪拍拍赫子佩捏在后上的单子,“这是太和镇除了‘福通’外六家染 坊的入股字据,就等你按手印。” 赫子佩点了点头,摊开那些单子一张一张的仔细看,平时温和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冷笑,“我挤不死姓王的王八。” 千喜心下一片雪然,他答应过自己不放过姓王的,这就是要对‘福通’下手了,看着他手上的那些字据,不知他要怎么做,但碍着沈洪在,也不好多问。 赫子佩看完字据,“成,他们对我们的安排都没意见吗?” 沈洪放下刚喝了一口的茶,“他们都快倒了,我们给他们这入股,是给他们送财,别说意见了,巴巴的往上凑呢,生怕我们这边变褂了。” 赫子佩算了算,“你记好了,这两天布就到了,一共五千匹。” 沈洪吃了一惊,“五千?这么多?” 赫子佩点了点头,“这六家染坊,一家五百匹,价钱,我接来多少,就给他们算多少,染料自然是我们这儿出,他们的染料染不出这布。至于成本,在他们染料进价上,再让他们五分。剩下的两千匹,我们自家染。” 沈洪又吃了一惊,“这,我们分给他们的布,不是还要赔上一些,算来下,他们可就挣大了,我们还挣啥?”他自然不知道这批染料打下了折的事。 毕竟这事有了这担,没下担,所以赫子佩对外谁也没说,省得乱了市场。 “你照我说的做就行了,我们再不均点出去,他们可真挨不过过年了。这钱还是不能一家挣。” 沈洪也是挨饿过来的,也知道这些人倒了,又要多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活干要挨饿的人,唉了一声,“听你的。” 赫子佩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傅方面,一家染坊,派一个,要他们个个提好神,别家的师傅只能打下手,至于下料和起料的时候,一定要你和根儿亲自跟着,这染料,没啥难,来来去去就是一个下料和上料的时机,错不得一点。你们去了,也精灵点,别把我们这吃饭的家伙白白送给人家了。” 沈洪频频点头,把他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了,站起身,“那我也回去了,这些单子,你按了手印,我再给他们一家送一份回去。” “成。” 等沈洪走了,千喜拉了凳子凑近赫子佩,“你这是什么意思?” 赫子佩拿了茶杯向她要茶,“你也知道,我们镇子上,这些染坊,这两年被我们挤兑得入不敷出,早晚得倒。虽然说这生意上的竟争,他们做不过,这倒也是该的, 但他们这一倒,这怨就是结下了。都是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无所谓,爹娘还要走东窜西的,不免难堪。” 千喜也没想过非要把别人挤死,但他们技术比不过,这没生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所以你就把我们接的这三千匹布分给他们?” “对,虽然这新染料的染法,我不教他们,但他们如果是当真肯做的人,从我派去的人手法上,总能学到些,这以后染得染不出好布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如果再染不出,要倒的,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千喜点点头,自己家染坊的师傅全是子佩一手调教出来的,都念着赫子佩的情,加上自家的价钱给的绝不会比别人低,又是按生意分红的,生意好,他们得的多,所以从没有哪个愿意离开‘大和’的,“那入股是啥意思?” “我让沈洪跟他们签了个协议,染完这批布以后,让各染坊带着师傅到我们染几匹布看看,如果达到我们的要求,他们没生意,可以在我们来均生意,这均过去的生意,我们只收五分的利,但如果他们染砸了,那可就是翻倍的罚,所以他们如果想给我们送钱,就尽管染砸好了,我巴之不得呢。”赫子佩吹着茶叶笑。 千喜当然知道他后面的话是说笑,他肯均生意给别人,就是让他们有活路,又怎么可能法真想他们赔钱,在他肩膀上轻捶了一拳,“都说做生意的人,心肠不黑不行,你咋就不黑呢?” 赫子佩停下放在唇边的茶,睨视着她,“你想我心黑?那我改天就对你心黑些。” 千喜一瞪眼,“你敢。” 赫子佩笑着接着吹茶叶,她可是他的命,能对她黑? 第040章 挤不死他 千喜去把柜台上的碎布拿过来,仍在桌边坐下,“那‘福通’是怎么一回事?” 赫子佩放下茶杯,向她凑近了些,眼里露出狠意,压低声音,“我要挤兑的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没处可呆。” 千喜心里一颤,他平时对谁都不红脸,即使是生意上的竟争也没见过他这样的,“这不象你了。” “这就是我,只是你不曾见过罢了。他可以挤我,伤我,我能忍,但他不能碰你,伤你。不管是谁伤了你,我都会加倍奉还。”赫子佩坐直身,她便是我的底线,姓王的触碰了他的底线,怪不得他了。 生意场上强存弱亡,这就是规则,千喜对他这狠劲有点些担心,担心他做得过了,反伤了自己,但这没做的事,她也不能开口说什么,再说姓王的实在该罚,“你想怎么做?” 赫子佩在那些字据上按着手印,“你也看到了,除了‘福通’现在全镇的染坊都要我手上,以后把各染坊的染料全集中在一起进货,这量就上去了,这染料也可以直接找上头进货,把价钱压下来。” 千喜暗吸了口气,“那马掌柜呢?难道你想撇开他?” 赫子佩笑了笑,“马掌柜是厚道人,我也不想跳过他,到时我会跟他商量,让他专跑这染料的事,给他从中抽成,算下来不会比现在挣得少,但他就得多费费心思,寻些更好更便宜的染料。而不是坐在那儿等货来,再等钱进。” 千喜失笑出声,睨看着他,“你倒想做人家的东家了。” 赫子佩搔头笑了,“这咸鱼还有翻身的机会呢,我就不成吗?就不能做一回东家?” 千喜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看你心大的,成,只要你每一步走得稳了,啥都成。” 赫子佩被戳开的脑袋弹了回来,喜道:“真的啥都成?” 千喜斜着眼瞅了他一眼,“娶小老婆不成。” 赫子佩哈哈一笑,声音爽朗,含情看着身边人,“这一个老婆都娶不上呢,还说小老婆。” 千喜瞪了他一眼,“这么说,这大老婆娶上了就能婆小了?” “不娶,不娶,一辈子就你一个。”赫子佩又向她拉近了些凳子,“那你啥时嫁我?” “我不是说了吗?等我的作坊办成了,就嫁你。” 赫子佩有些急了,“万你一败了呢?” 千喜拉下脸,转头瞪着他,“你敢说我败?” 赫子佩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自己怎么哪壶水不开拧哪壶,“我不是说万一吗?” “没有万一。”千喜狠狠的撂下了话,也给自己下了狠劲,绝不能败,可不能让他小看了。 赫子佩无奈的苦笑,有问她的时间,还不如想想什么招能让她早些做起来实际些,殃殃在要起身去里面看伙计做事。 “你坐下,我话没问完呢。”千喜敲敲桌边,停下手里的活。 赫子佩老老实实的坐下,一手撑着头,“还有什么事?” “姓王那儿,你还没说,要怎么做呢。”她不知他要做什么,心始终悬着,如果有危险或者对他不利的话,她宁肯他什么也不做,就这么算了。 “我不是要你光看吗?”赫子佩不肯说。 “我想知道。”千喜盯着他,眼里坚定,今天说什么也要知道他怎么打算。 赫子佩想了想,垂下撑着额头的手,“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特别是爹娘。” 千喜愣了愣,“为啥?”这以前的事,几乎都没曾瞒过爹娘。 “爹娘心软,我怕他们事先知道了就存下了善心,赶明儿姓王的上门一求,爹多半会应,到时他应了,我不答应,就扫了他的威信,爹是要面子的人,绝不肯丢了面子。但如果我答应了,我这些日子来做的事,就全白做了,到时害的可不是我一家,这镇上入了我们股的染坊全要受到牵连。” 千喜听他这么说,更想知道了,“你先告诉我怎么做,我再决定。”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了。”赫子佩又要起身。 千喜一把拉他坐下,对他也不是不了解,真牛起来,谁的话也不听,包括自己,“我答应你不成吗?” “那行,那你听好了。”赫子佩重新坐下,“刚才,你也听见我和洪子的话,把这次的军布分给大家,姓王的自然没份。在这以后,我们的染料一起拿,成本肯定低下来,到时我把整个价再降一降,我们一点亏不吃,一个子不少挣,但姓王的可就亏不起,不用两个月,他就会急。” 千喜算是明白了,用价钱挤他,有些不以为然,“但他家底厚,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挤不死他。” “嗯,是挤不死他,但狗急了会跳墙,我打听过了,过三个月还有一批军布要染。姓王的消息灵通,不会打听不到。他没了生意,肯定会拼了命去片这批料。” “他染不出来,征啥?”千喜就不信,他这次不敢征,下次还敢不成? “他会征,而且会想办法染。”赫子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千喜突然想到什么,“你是说他会撬我们的人?” 赫子佩点了点头,“我们这儿会染的也就两个人,根和洪子。” 千喜‘哧’了一声,“他们俩撬了也是白撬。”这两人都是死心踏地跟着子佩,会去他们那儿? 赫了佩扬了扬浓眉,“去,价钱高,怎么能不去?”眼里闪过一丝诡谲。 “你……”千喜一手捂着嘴,一手指着他,惊得睁大眼,盯着他笑意融融的俊脸,没有一丝邪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你要他们把那些布染砸了?” 如果那批布砸了,姓王的罪是大了,可是根和沈洪也跑不了,没准也落下人头不保,他这么一张无邪的脸,怎么会下得了这么黑的手,那可是自家兄弟。 他笑着摇头,双手握住指着他的小手,拉了下来,“哪能,我哪能要了兄弟的命,姓王的也不必死,挤他归挤他,这杀人的事,我不做。” 千喜这才略安了安心,“你吓死我了,那……” 他拉着她的小手,将她的尖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咬,“别问了,这事没成呢,还得一步步走,走一步是一步,现在说了也没啥用。” 千喜也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说不会害了兄弟,就真的不会,也不再多问,正象他说的还走到那一步,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现在问了,到时事态一变,也就不是这回事了,正色道:“我不管你做啥,但是一定不能把自己卷进是非里。” 赫子佩心里一暖,有人疼着,挨着骂,心里也舒服,“放心,我还得和你白头到老呢。” 第041章 分享 更新时间2010-1-714:01:03字数:2089 ‘福通’门前,王掌柜和王夫人看着各染坊掌柜前前后后聚在‘大和’门口,左右张望着什么。 王掌柜上前拉住正匆匆赶来的‘金字号染坊’的金掌柜,“你这是去哪儿?” 金掌柜望了望‘大和’门口,除了自己,人都到齐了,怕万一布到了,自己耽误了就领不到布了,心里有点犯急,被王掌柜拉着又不好过于的生硬,只得回身敷衍,“这军布马上就到了,我这正赶着要去排着领布呢。” “啥军布?” 这几天赫子佩要人挨家派了贴,由沈洪挨个招呼,独没送贴到王家。王掌柜也多少听到些风声,但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苤子办的事上,从苤子家出来等了两日,没见反应,又再去找他,结果发现他人跑了,就知道这事黄了,顿时心里发虚。 一股子心思就放在了怎么对付赫子佩和千喜上门问罪上,于别的事也就没多往心里去,结果赫子佩和千喜每天该干啥还是干啥,压根就没理会过他们这边,更别说上门找渣。 这一来,他就更不知这事儿到底是怎么长的了,到底那事儿是苤子寻的人根本没办,还是办了没办成? 前者倒也就罢了,如果是后者……王掌柜光是想想,在这初夏之际,仍觉得从脚底升级起了一股寒意。但如果办了没办成,对方怎么全无应?他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早上又如往常一般站在门口观察着‘大和’。 没站一会儿,就看到这镇上的染坊掌柜一个个的进了‘大和’。心里就犯了嘀咕,再和前几天收到的风一合,品出味了,有大事要发生,到底什么事,他想不出来。 “就是朝庭这次发放出来,在民间征的染坊要染的布。”金掌柜两眼一直看着路口,就怕布来了,他还没进‘大和’拿到牌子。 ‘大和’的沈洪说了,这次赫子佩明明白白的安排下来了,大伙按牌子领布,一个牌子五百匹。为了怕拿了牌子的到了领布的时间没到,所以布到的当天发牌子,如果布到了,这牌子还没领,那就算弃权了。 而他现在,就还没领牌子,这可是五百匹的生意啊,这五百匹说起价低,但这染料人家子佩给打折,算下来比平时接下的布价格一点不低。再说了,这平时哪有啥生意?这五百匹都抵了他这近两年的生意了。 这先不说了,人家还摞下了话的,这些布当是教他们染,这五百匹过了, 如果他们染得好,过了他们那关,就可以入股‘大和’这以后也就不愁没生意做了,也不怕别人压低。 听王掌柜居然不知道这事,本来有些觉得稀奇,但好奇归好奇,他可不会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好奇心,丢了这么大担买卖,“王掌柜,您先忙着,我过去领牌子了。”说完就要往对面跑。 王掌柜拉着不放,“哎,话没说完呢,说完再走。” 金掌柜抽出手,“我现在没空,等忙完了再慢慢说不迟。”也不管王掌柜怎么叫唤,提着长袍下摆,冲着‘大和’大门去了。 王掌柜站在路中间好生纳闷,这些人到底做啥呢?这赫子佩到底打着什么鬼胎。没一会儿功夫见金掌柜眉开眼笑的从里面出来,手上把玩着一个竹牌,也站在了那堆等在门口的掌柜一列。 ‘大和’伙计从里面出来,向各掌柜行了个礼,“各位掌柜的,我们掌柜派人去问了,布还有半个时辰才能进村,这进了村还要先过衙门那儿验数,所以到我们这儿只怕还要一个来时辰,我们管事的备下了点心,请各位掌柜到里面喝茶,不用在这门口候着。” 这布说是一个牌子五百匹,万一到的数不够,那总得有人扑空,那些掌柜的都不敢离开,就巴望着布一到,第一时间能抢到布。 “没事,这门口还凉快,我们在这儿当是乘凉。” 这些掌柜的平时就不是多运动的人,伙计怕这么长时间,站坏了这些当掌柜,还想再劝,陆掌柜来了,一看这架势,自然明白怎么一回事,上前向众掌柜打了个招呼,“大家伙都到了。” 众掌柜一看是大当家的来了,忙争着过来问候,“陆掌柜的,你可真是人善,积大德了,当年不是你收下了子佩,哪有我们今天这好事。” 陆掌柜也是一说起这女婿就满心欢喜的,脸上就放了彩了,“看你们说的,那也是凑巧,如果当年他昏倒在你们门外,你们就能不理吗?都进去坐吧?这布一时半会儿的,还到不了,再过一会儿太阳出来了,这门口可有得晒的。” 金掌柜来的最晚,心里也最没底,布不够的话,抢就不说,万一来个先来后到,那他站哪儿也都没份了,“陆掌柜,我们这好几家人呢,再加上您们自己的,这军布能有这么多吗?” 陆掌柜笑了,“这子佩虽然有点小滑头,但是这些年,你们大家想想,他说过半句不着边的话不?” 金掌柜长松了口气,也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 心了。”赫子佩虽然做生意手段独道,眼光敏锐,但还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如果不冲着他这份信用,他们能抢着想入他的股?那可是要压上地契的,否则谁家要真的染出了问题,又不肯赔偿,来个满地打滚,他找谁要这钱去? 这时赫子佩从衙门办完手续回来了,正好听了他们这段话,也笑了笑,冲着里面喊了声,“给咱爹和各掌柜的把茶备好了。” 里面管事的奔了出来,先向陆掌柜行了礼,“大掌柜来了。”等陆掌柜应了,才对赫子佩道:“这茶早备好了,就等各掌柜进屋坐了。” 赫子佩嗯了一声,“这茶备得早了,只怕凉了,全换过新茶,乘着今天人齐,把昨天他们从京里捎来的那个上好铁观音开了给大家尝尝。” 说着又把手上提着的两盒松花糕递了过去,“这是朝里打赏给我们这征了军布的作坊的,拿一盒开了,布大家一起染,这点心也大家一起尝尝,我们还没吃过这朝里送的东西呢。另一盒子马上差人给我送回家去,让咱娘和千喜也偿个新鲜。” 第042章 眼红 更新时间2010-1-81:08:50字数:2095 一帮子掌柜拥着陆掌柜进了‘太和’。 赫子佩向站在街对面张望的王掌柜睨了一眼,也进去了。 王掌柜更觉得这事不对,忙抽身回了‘福通’唤了个伙计,“快去打听打听,这些人都是怎么了?全往‘大和’跑。” 这些日子来,生意淡得出鸟了,伙计们的月钱也有两个月没发了,早有些不痛快,这时见问,扁了扁嘴,“不用问,到处都传开了,就您没往心里去。” 王掌柜愣了愣,“啥事都传开了?” 伙计又抽了抽嘴角,有点不把这个掌柜看在眼里了,“人家‘大和’接了几千匹的军布生意,这镇上的染坊,一家分五百匹,独不给我们家。” “嗨,我说啥事呢,军布,那贴本买卖,不做好过做。”王掌柜不以为然的甩了甩袖子,往年也有征过军布,从上面下来,层层剥皮,到染坊手上,已全是渣了,别说挣钱了,就是保个本都难。 “这次可不同,这样听说是上面直接下来的,给的价钱只比我们染平常人家的布低了一点,但量大,而‘大和’掌柜说了,染料他们已经备下了,给大家的价钱比平时进货低一成,这算下来,这几百匹的布的价钱,只怕还高过我们平时染的。”伙计想着这几天别家作坊伙计抖瑟的样子,就有气,今年过年,人家是可以鼓着荷包回家过年了,自己只怕连路费钱都拿不上。 王掌柜正刚端了茶要喝,听了这话,手停在了半空中,看着伙计,“你这话是人家起哄瞎说的,还是当真的?” “当然是当真的。”伙计搭吧着嘴,后悔当初怎么就进了‘福通’。 王掌柜将茶一饮而尽,“你就信着吧,赫子佩疯了?能有多少钱来骚包?”染料让一层,这挣的还没这一层的钱呢。 伙计歪了歪嘴角,一脸的不屑,“我亲眼看到人家把染料送来的,满满一马车,还能有假?那赶马车的走的时候也没把马车带走,说那马车是赫掌柜他们买下的。如果亏本买卖,人家还能买马车?” 王掌柜这才吃了一惊,对面这几天的动静的确大,又是盘铺子,又是弄军布,现在又买上马车了,看来真不是钱多得骚包,而是要大干了,“还有啥消息没有?” 伙计想了想,又接着道:“昨天晚上我跟在‘金氏’做学徒的同乡说,等这些军布染完了,他们全都要入股‘大和’了 ,以后没生意就去‘大和’均生意,以后都不用愁没布染了。” 王掌柜觉得背脊凉飕飕的,“是他们一家,还是这镇上所有的染坊?” “除我们家,所有的都入股。”伙计琢磨着怎么开口讨月钱。 王掌柜望着天花板,他这是要干啥?有钱自己挣还有嫌多的,均出来给别人?“夫人下来没有?” “夫人去王媒婆那儿去了,还没回来。” 王掌柜顿时心里就不痛快了,对面的事没办成,她倒还急着处理家里女人的事,“赶快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伙计月钱的事还没问出口,又要被支出去找夫人,心里不乐意,但被掌柜的一瞪眼,忙一溜烟的去了,心里难免骂骂咧咧的。 刚出门,就看见王夫人满面是笑的回来了,忙迎了上去,“夫人,掌柜的找您呢。” 王夫人刚和王婆子谈好了价钱卖掉珍娘,心情正好,随口应了伙计,进了屋一看,王掌柜正黑着脸,背着手来回渡步,“又咋了?” 王掌柜停下身,一脸的怒气,狠狠的瞪着王夫人,“你收拾起家里的那点破事,倒是尽心尽力得紧,可是正事,一件不办。” 王夫人处理珍娘的事,也是预着他要闹的,毕竟苤子那边还没消息,到底是办成没办成,还是是个未知数,“啥事没办啊?苤子虽然这几天不见人,不过谁能保着不出趟门办点事的?” 说起那事,王掌柜心里就有些发毛,但这事先压下不说,毕竟眼前的事更重要,“你天天说你娘家如何了得,那军布的事,怎么没个有透个气,通个风?” “军布?”王夫人心里不自然了,“这往年,可没少提,你哪次不把人说得白脸来,黑脸去的?到了后来,谁还敢跟你提这个?” 王掌柜哼了一声,“以前给的是人价吗?” “怎么不是人价了?只不过比这平时接的生布价钱低,你不肯染罢了,这平白无故的怎么又想起了?”王夫人为这事没少给娘家人赔笑脸,说起这事,心里一样不痛快。 “这次人家给的可是正价,赫子佩接了几千匹来染,自己染不下,一家还发了五百匹。”王掌柜的想着就恨得牙痒痒,好事怎么全落他一家去了。 “正价?啥价啊?我看你是看现在没什么生意,就想到军布上去了。”那官场的刮油水,她从小没少见,才不相信偏这次就给抬上价钱了。 “这伙计刚才 还在说呢,价钱是比我们平时染布低点,但染料上让一成,算下来这价就上去了。”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染料的一成是赫子佩自己出,肯定是这军布里的油水抠出来的。 “有这事?”王夫人也是一愣,但转念一想,不可能啊,如果当真价钱高了,她娘家不可能不想到他们,但这横竖还真没收到风声。“这一成的染料钱,谁出?” “你认为还能有谁出?赫子佩那小子,陆家那点家底,亏得起几千匹布的一成染料钱?”王掌柜照着门口呸了一声,他就不信赫子佩这才几年功夫,能存上多少本钱,接这几千匹布,光进染料的钱只怕都是踩在软绳上呢,软绳也就是现在人所说的钢丝。如果不是银子周转不过来,又怎么可能把到手的生意分出来给别家,还一家五百,镇上除了自家,六家染坊,可就去了三千匹,赫子佩自己还能染得了多少?能有五百匹,他都是爷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有生意做了,而自己家却饿着。 王夫人也觉得赫子佩不可能亏得起,“那我们咋办?” 王掌柜一瞪眼,“快回你娘家打听去啊,到底是咋一回事。” 王夫人一听,不等了再催,提着裙子一溜烟的去了。 第043章 疑心 伙计站在门口,望着路口一辆辆马车拖着高高的货物,往这边来了。虽然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装了些什么,但这时辰诂摩着也就是布到了,冲着里面喊,“掌柜的,布来了。” 赫子佩听了起身就往门外跑,那些掌柜也忙捏紧了牌子,跟在他后面跑。 到门口正好遇见千喜迈了进来,她手上还提了几盒刚在桂香园买的桂花糕。 千喜看了看追在赫子佩身后面色紧张的众掌柜,笑着道:“哟,都在呢?” 赫子佩和千喜虽然还没完婚,但惧内已经是出了名的,众人当然知道这老板娘跺跺脚,‘大和’的地就得震一震,见问,忙笑着应了。 千喜拦下他们,“你们都别急,我刚才问了压布来的差爷,说到这门口还得有些手续,清点验收,还有得耽搁的,你们先坐着,喝茶吃点心,这门口的事让他带着伙计去接着就行了。”千喜指了指赫子佩,接着又推了推他,“你快出去吧,马上到门口了,别忘了招呼人家也吃杯茶,吃口点心。” “还是你想得周到,娘呢?”今天千喜没来铺子就是为了陪陆氏逛街买东西,赫子佩从她手里接过点心,递给伙计。 “我们在街口遇上送点心回家的伙计,娘就先拿了点心回家了,我顺道过来看看。”千喜迈进了门槛。 伙计忙扶了点心去门口候着,一边吩咐小厮多备茶水。 赫子佩出门接布,陆掌柜招呼着众掌柜又坐了回去。 众掌柜的看赫子佩在门口太阳下站着,他们在里面凉快着,有点过意不去,但遇上这样事事为别人着想的东家,这心里却是舒坦。 千喜过隔壁看了还在装修的铺子,把裁布的案台试了试高度,倒是满意,只是这面子不够光滑,怕勾了布,要他们细细的再磨上两遍。 又在订做的用来配合那案台用来画样的高凳,一坐下去就矮了一截,胳臂和案台都平了,“哟”了一声,“师傅,这不合坐啊。” 木匠看着也觉得难受,“您那天只给了这案台的尺寸,说做两张与这桌案相配事凳子,我们平时也没做过这么高的案台,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如子,您是用来画画的,所以就只顾着款式去,没留意这高度,我这就把这凳脚全换了。” “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这事不怪你。”千喜弯了身那凳子,都是上好的木料,又是雕花,又是抠图的,可见是很花了些心思的,这么不要了可惜不说,也白费了 人家的一番心思,“这凳子做成这样了,重新截了怪可惜的,留着吧,反正这儿多几张凳子也没坏事,你就重新照着高度做两张,我再给你加上两张凳子的钱就是了。” 她也不是不考虑成本,只是这里本来就要加几张凳子的,只不过那时想着按现代沙发的做法,请人做三两张的,不过那东西麻烦,怕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误了开业的时间,所以就暂时搁着,等以后空闲了慢慢再做,不过既然这多了两张凳子出来,也就先凑合着用,至于沙发就又可以压后些再做。 木匠刚才见这凳子不合适,便有些难过,千喜他们订的木料全是上好的,平常人家并不多用,那几条腿弄下来,也只能放着,也不知何年马月才能有个用处,这两张总凳子算是没钱挣了,听她这么一说,不但这凳子人家要下了,还加多了两张,欢欢喜喜的应了,干活也就更来劲了,本来打磨一遍的,又都加了一遍,尽心做到好为止。 千喜逛了一圈,见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出门见那些装布的马车都已经停在了门口,长长一条车龙,衙差已经请到里面喝茶去了,伙计们正招呼着车夫们喝茶吃点心。 赫子佩更是每个车夫封了些辛苦钱,那些车夫远道而来,自是又热又累,到了衙门外等了半天,又饿又渴,水没喝上一口,更别说填肚子了,正满肚子报怨,又不敢发作,到了这儿,有吃有喝,还有钱拿,顿时觉得这天气也没这么热了,不用等赫子佩点数,便如数的把自己负责的这车布有多少数量,哪儿有什么毛病,都仔仔细细的说给赫子赫听了。 比他们自己点布更来是清楚明了。 赫子佩要伙计细细的记下了,望了眼,依在门口看着他笑的千喜,心想,这女人就是心思,他想着给车夫们打赏,却没想到给他们备点心,不是她想得周全,讨得这些车夫高兴,今天光验这些布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等车夫吃饱喝足了,也不用另外请车拉布,直接按着赫子佩的吩咐,把完全没有问题的布,五百一堆,五百一堆的给各掌柜送回了染坊。 虽然多了点心钱,却没了这请车拉布的钱,算下来,倒还节约了笔钱下来,赫子佩将这些多出来的请车钱再凑上了些,让管事的去附近的酒楼订了几桌席,晚上再请这些人吃上一餐。 这些车夫更是高兴的直给追着赫子佩,“掌柜的,你可真是大善人,如果下次您再征布,是我们拉布,这就不用说了。就算不是我们拉布,我们都会要兄弟们把布给您照看得好好 的,不给您出一点差子。” 赫子佩笑着回了礼,“有你们这心,我赫子佩在这儿先谢谢了,以后指着大伙帮一把的时候只怕少不得的了。” 送走了衙差和众掌柜,唤着沈洪,把记着那些有问题的布的单子交给他,“你带人把布拉回去,把这给根,你们合着把这些有问题的分出来先堆在一边,等晚上我回去看了再说,别的,你们可以按着计划开工了。” 沈洪应着去了。 陆掌柜这时才上来问赫子佩,“都安排好了?” 赫子佩在陆掌柜面前,顿时恭恭敬敬的,“爹,都安排好了。衙门也放了话了,这官银过两天就到,只要我们交上一半的布,就开始发银子。” 千喜也上来问陆掌柜,“爹,你看我的铺子装得怎么样?还有哪儿不合适的,您也去帮着指点指点。” 陆掌回头望了望正在装的茶水铺,这门面已经焕然一新了,“你没来,我就看过了,都蛮好的,你可要用心点做,这可是我跟子佩给你做的保,你做砸了,你娘可放不过我们。” 千喜抿着嘴笑了,这个爹没有一点古代大男人的大男人主义,怕老婆可是出了名的,可能也是受他的影响,赫子佩在自己面前也是顺得跟只小猫一样,当然前提是她没超了他的底线,如果她做了什么他不认可的事,那可是千均鼎也按不下他的头。 陆掌柜望了望对面,王夫人正匆匆从外面回来,到了门前没马上进去,回头向这边呸了口口水,才进了门。 门里晃过王掌柜的一角衣衫,想来也是缩在窗户后面看着这边的。 回过头问赫子佩,“当真就不给他们一家?这不太好吧?” 赫子佩笑了笑,拉着陆掌柜进里面坐,“没啥不好的。” 千喜知道父亲这又是那所谓的菩萨心肠犯了,“他们挤兑我们的时候,爹是忘了。” 陆掌柜自然也知道对面生意现在是什么状况,淡得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如果这谁家都不帮,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家家都帮了,就留对面一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是忘了,都是过了的事,也不用老放心上,再说这街临街坊的……” 千喜听了这话,秀眉就竖了起来了,“他们的良心早被狗吃了,还知道什么街临街坊的,我和子佩哥差点……” 话刚出口,赫子佩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端了才斟上的茶杯,双手递给陆掌柜,“爹,喝茶。” 千喜这才想起,对面的请土匪害他们的事,没跟爹娘说过,刚才一时上了火,差点漏了出来,忙住了嘴。 陆掌柜却听出了问题,接过了赫子佩手上的茶不喝,放下了,“出了啥事?” “没啥事,千喜不就一直看不得他们家吗?”赫子佩打着圆场,想把这事均过去,这事万一被娘知道了,以娘的脾气,还能不踢上他们门去,那样反倒让对方警觉了,提前跑了,他定下的计划可就泡了汤了。 千喜轻咳了一声,站起来,“我去隔壁看他们做凳子去,别又不合尺寸。” 陆掌柜起了疑心哪能放了她走,拉下脸,“千喜,给我坐下,老老实实,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见赫子佩独不给对方布,就已经觉得这事不对,再听千喜这一漏嘴,就寻思出问题了,这里面有大问题。 生意上的事,自从他摔了腿后,就丢给了千喜和赫子佩,腿好了,见他们做的好好的,自己反而不好插手,自己插进去,只怕反而乱了,干脆真的做着甩手掌柜。虽然怎么打理生意不管,但真有什么事却不是不理不问,何况直觉这事要闹大。 他不担心别的,就怕这二人年轻气盛,万一没沉得住,犯上点犯了法的事,把他们自己给绕进去了,那就不得了了。 第044章 认可 更新时间2010-1-114:14:05字数:2073 千喜懊恼得要命,为什么偏要多嘴,蹭回桌边坐下,挖空心思想着寻着什么理由搪塞过去,偷眼看赫子佩。 赫子佩寻思着就算找个借口暂时的骗过去,也不是难事,但这日后和王家少不了的磕磕碰碰,到时爹自然也会问,如果不说清楚,那时只怕还会怪他们做得过了,万一端出个长辈子架子来强压他们收手,反而难办。 重新倒了杯茶捧给陆掌柜,支开房里的伙计,“爹,让你说中了,还真有事。” 千喜伸手在桌子下拽了拽他的衣衫,心里没底,如果那事当真让陆掌柜知道了,会把他气成什么模样。 陆掌柜见他这么慎重,直觉对面王家做了什么惹到这两小的了,坐直了身子,“子佩,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儿,这有些话才会先说在前面,生意上的事,你争我夺,有时难免过了,但得了势的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可不能把人逼急了。狗急了,还要跑墙,别说人。” 千喜一听又是这一套说辞,自己这边还啥也没做,就先存下了退让之心,别说王家先做出那缺德事,就算没有,这心态也不适合商业竞争,“爹,如果是别人把我们往死里逼呢?” 陆掌柜愣了愣,这问题还真没想过,“有啥事兵来将挡,水来土著人掩。都是左邻右舍得,哪有这么严重的事。” 千喜撇了撇嘴角,一手撑在了桌上,望着陆掌柜,“爹,如果这兵使了黑手,背地里先把这将捅了,那还拿啥来拦?” 陆掌柜被千喜呛得又是一愣,也觉察出这事不简单,看向赫子佩,赫子佩做生意虽然头脑灵活,但对他们还从来没说过谎。 赫子佩手里还抱着那个茶壶没放下,清了清喉咙,“爹,不瞒您说,千喜怕气到您,才不敢跟您说,就前次去马家村买染料,我和千喜不是遇到贵人,我们就回不来了。” 陆掌柜惊得手一抖,泼了半碗茶,视线在千喜和赫子佩二人间巡了一回,“怎么回事?” 千喜见话挑穿了,也不必再瞒,用脚尖踢了踢赫子佩,“你说吧。” 赫子佩冲她点了点头,又重新衡量了轻重,把那天遇到土匪的事说了一遍,把他们想毁了千喜的事略这去了,但陆掌柜哪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只觉得天昏地暗,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手中茶杯重重的摔碎在地上,一拍桌案,“这帮畜生。” 赤红着眼,站起身就要往外冲,“我去找那不是人的东西去。”他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啊,他们居然做出这么灭绝人性的勾当。 赫子佩和千喜双双将他拉住,“爹,您不能去。” 陆掌柜死活挣着要往外奔。 赫子佩将他一把抱住,“爹,我们不就怕您这样,才瞒着您吗?您先消消气,我们已经有主意收拾那姓王的,您别冲动,您这一去,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陆掌柜这才停了挣扎,两眼含泪,重重的坐了回去,手握着拳头,捶打着桌面,“这些畜生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千喜看他气成这样,有些怕了,站在一边,不住的由上往下抹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爹,您别气坏了身子,如果知道您这样,就不跟你说了。”边说着边向赫子佩使眼色。 赫子佩重新拿了个杯子,倒了茶递了过去,“爹,这事您听着就听着了,千万不能让咋娘知道,娘最近身体也不如以前,也气出个什么名堂来,我们亏可就大了。” 陆掌柜看了看赫子佩,又转头看了看女儿,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们这事做得……唉……” “爹,只要您不插手,这公道我们自然会讨回来。”千喜从赫子佩手上接过茶,递到陆掌柜嘴边,陆掌柜才接了过去,却喝不下去,放回了桌上,“你们要咋做?” 赫子佩将凳子拉到他面前,坐了,“您别急,听我说给您听。” 陆掌柜这时气也稍顺了些,慢慢冷静下来,“你说。” 赫子佩这才将前前后后的打算,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至于怎么设计谋却瞒着没说,因为没走到那一步,也不知会不会有所变化,所以暂且保留了意见。别外就是最后要姓王的光着身子滚蛋一事,也没说出来,他怕陆掌柜始终心软,现在在气头上不会有意见,但等气消了,只怕又心软了。 陆掌柜听见,也彻底冷静了,把赫子佩的话,前前后后细想了一遍,都是正当的生意斗争,并不会涉及到官司什么的事,也就安心了些。 如果换成以前,他听到这套打算,肯定会觉得赫子佩心太狠了,但这时候却觉得是该给对方一点教训,让他们吃些苦头,收了这些坏心眼,免得以后再做出什么恶毒事来,“这事,你们有把握吗?如果不行的话,我们还是找找县老爷治治他们?” 赫子佩摇了摇头,“爹,这事我们想自己处理。您也看到了,我们这已经开动了,水已经 泼出去了,收不回来了。” “可是……”陆掌柜仍心存顾虑,总觉得告衙门来得正当些。 千喜给陆掌柜捶着背,“爹,这事儿我们有分寸,您就当什么也没听过,什么也不知道,成吗?再说我们可以找县老爷,可是姓王的衙里同样有人,这关系加关系的,没准还压了县老爷。而且告到衙里,什么事儿都要讲证据。”她向赫子佩指了指,“他已经把那帮土匪放了,去哪儿找证据去,再说就算找到了人,人家是土匪,这贼还能进衙门给我们做证?到头来可能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陆掌柜想了想,这招的确行不通,“那就由着你们去吧,不过话还是说在前头,千万别把自己绕进去了,我和你娘就指望着你们养老呢。” 千喜挨着陆掌柜坐下,“爹,放心吧,我们还要把生意做大呢,哪能为了他这么个小人物就把我们自个赔进去了。” 陆掌柜又再看向赫子佩,赫子佩认真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正经,“爹尽管放心,我保证不会有半点事。”陆掌柜才又重重叹了口气,算是认了。 第045章 挖墙脚 更新时间2010-1-120:43:03字数:2036 中午,太阳阴了下去,却更闷热了,王掌柜和王夫人一人拿了一把蒲扇烦燥的摇着,四眼相对,怎么看心情怎么的不好。 “你真能确定他们接的是五千匹?”王掌柜在听到这数时倒吸了口冷气,张开的嘴半天没能合上。 王夫人瞪着丈夫,这气也不知打哪儿出,这以前几次三番要他接些军布来做,他抵死不肯,结果断了这条路,现在人家一接便是五千匹,这是什么生意?“我都问得明明白白,他们自己就征了三千匹,衙门私下又给了两千,整整五千,一匹不少。” “这么说一家分了五百,他自己还有两千?”王掌柜恨得牙痒痒。 “可不是吗?”王夫人没好气的使劲摇蒲扇,斜依在床上,按照以往,早倒在床上午睡了,这时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次价钱给的也好,比往年还高了些。” 王掌柜更是揪心的痛,叹了一回气,“我也要人去打听了,赫子佩独不给我们家,明摆着是要挤兑我们呢。” 王夫人停下手中的扇子,撑起身,向王掌柜凑近些,正了正脸色,“你说苤子那事是不是办砸了,他们这是在报复。” 王掌柜这几天寻不到苤子就有这想法,只是没碍着王夫人面子上不好过,加上没证据也就没说出来,王夫人自己先说出来了,也就不瞒了,“照着这些天,对面的举动态度,的确是这味道。” 王夫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如果当真知道了,他们怎么不冲过来找我们,就这么沉得住气?” “就是不来找,才叫人担心,不知赫子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光是染这批布,不就多挣几个钱吗?也没多大的事。但我觉得这事不是这么简单,这后面肯定有文章,还是大文章。” 王掌柜想着伙计带回来的话,就搔心,“这军布的事,没有补救的办法了?” 王夫人没好气的呸了他一口,“人都被你得罪光了,布也发出去了,还能有啥法子?”她还打探到了另一个消息,不过捏着不肯马上说出来,故意长叹了口气,靠回床栏。 王掌柜看她并不多着急,这十来年的夫妻也不是白做的,屁股从角凳移到床上,用手背拍了拍王夫人的腿,“你有事儿瞒着我。” 王夫人也不否认,伸手掩了嘴,打着哈欠,“困了。”说着,身子一歪,就要往下倒。 王 掌柜忙拉住,“你倒底听到了些啥?别急死我了。” 王夫人也不睁眼,“那珍娘啥时让领走?” 王掌柜心里痛了一下,扯着脸皮笑了笑,“你不是都找好婆子,这领走还不是随时的事。” 王夫人摇了两下蒲扇,“她啥时走,我啥时告诉你。” 王掌柜马上起身,冲到门口,拉下开冲着下面喊,“马上去个人,叫王婆子去我家里领人。” 下面有人应了,“掌柜的,是领谁啊?” 王掌柜正要关门,听下面问,只得又拉开门,“她知道,别忘了把银子捎回来。” ‘哐’的一声关了门,转回床边,“满意了?” 王夫人这才重新睁开了眼,“这批布完了,接着有一批,也是五千匹。” 王掌柜眼皮一跳,也分不清这是跳财还是跳灾,“货期多天?” 王夫人伸出两个手指,“两个月。” 王掌柜低头盘算,摇了摇头,“以我们现在的堂子,两个月出不了五千。”顿了顿,“虽然染缸可以加,但是……” “但是啥?”王夫人冷笑了笑,暗骂真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没生意苦着脸叫唤,这有生意又不敢接了。 “我们染不出那色,以前你大舅家说染军布的事,我就看过,那时不接就有这原因,那色我们染不出来,那料一放进我们染缸,就变黑了,怎么调色都亮不起来。”他一直把这事瞒着,就是怕王夫人娘家看轻了他,但这时候不说是不成了。 王夫人猛的坐起身,瞪大了眼,“以前怎么不听你提过?他们家染得,我们怎么就染不得了?姓赫的技术就好到这程度了?” 王掌柜耷拉了肩膀,重重的叹了口气,对赫子佩再看不顺眼,这点真没办法否认,“是比我们家那些师傅强多去了。” 王夫人对着窗往染坊的方向呸了一口,“一群只知道吃,做不了事的蠢货。难道这么多家的布,赫子佩一个人染不成?我还不信了,没他不行。” 一语点醒了梦中人,王掌柜手里的蒲扇往腿上一拍,“有了。” 王夫人被他突然的一声吼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叫魂啊?什么有了?” “有染布的人了。”王掌柜偏着头,细想着这事有分成可行度。 “什么有染布的人了?你这话别说一半,留一半的,能急得死人。”王夫人看他的神情,猜 到是有主意了,也来了精神。 王掌柜又向王夫人坐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听说这次各染坊的接过的布,全由赫子佩派出来的人跟着染,这么说来,会染这布的就不会是赫子佩一个人。” 王夫人赫然明白了什么,吸了口气,“你是说……”看王掌柜眼里闪着兴奋点了点头,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是程根,你想也别想,那程根跑了娘,死了爹,可是跟着他们家大的,又是个死脑筋,能过来跟你?” 王掌柜意味深长的笑了,“程根自然不会肯过来的,但另一个人可就说不准了。” “还有谁?”王夫人把‘大和’的人一个个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你是说沈洪?” 王掌柜扬了扬那几根稀稀拉拉的眉毛,“就是他。” 王夫人皱了皱眉,“听说他家里闹饥荒,是赫子佩收留了他,对他可是有恩的,能过来?” 王掌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初赫子佩收留他是不假,但过了这么久了,他给赫子佩也挣了不少了,赫子佩也没说给他加钱工钱,前两天还听说他为染军布的事报怨,要他跑几家堂子,累得跟狗一样,也不加点工钱。” 第046章 做花 更新时间2010-1-133:41:49字数:2242 千喜正趴在裁剪台上描着花稿图样,旁边堆着一小堆冰蝉纱的碎布片。 婉娘从织布机上卸下刚织好的新布样拿去给她看,“你看是这样吗?”那些纱就是上次织的那两种纱线,但织法却是不同,织出来布样也就完全不同了。 千喜接过看了,这次是将那没毛的线让人分成了两股,其中一股任和着那种不结实的织,不过织得极松,中间还故意留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孔出来,组成一朵朵的梅花型。而另一股叫染坊染了不同的色出来,没有任何花纹,平平的织了一块,因为抽掉了一半的丝,再加上过了水,布也软和了。 千喜将那有孔的布铺在上面,那些梅花孔就露出里面的颜色,只是在边角地方用针暂时挑着固定,而中间却是活动的。 这样一来和在织绣上去的图案全然不同,极有立体感,一抖动,花瓣倒象是活的,能被风吹着走。 婉娘先织的那块平布,一直没想到这布除了做里料,还有什么作用,现在一看,双眸顿时亮了,“姑娘可真是玲珑心,这都能让你想得出来,这做件阔袖长外袍该有多漂亮。” 千喜也觉得满意,用手提着一角惦了惦,感觉只是坠感略差了些,但到时在下摆坠上些珠花也就坠得下去了。 婉娘接过千喜递还给她的布样,看千喜描的花样,是画的一朵不知外的花,花瓣都比较小,重重叠叠,正中用的珠子串成几条,根部束在一起,上面却是散开的,最上端顶着一顶大些的珍珠,就光看图都能想到那些花蕊颤颤巍巍的样子。 刚想发问,门帘一掀,赫子佩迈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淡蓝薄丝缎长袍,腰间束着三指宽的腰带,悬着一块如意佩,更显得面如冠玉,温文儒雅。 婉娘忙施过礼,退回织布机旁,不打扰他们二人说话。 千喜回头冲他笑了笑,又回过头开始捣鼓着那些碎布,“忙完了?” “嗯。”赫子佩凑到案台边,拉了另一张高凳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捏了块碎片在手上把玩,“那花你送过去了,人家还满意吗?” 领了布的那几家染坊都开了工,程根和沈洪两人都在外面跑堂子,他自己盯着家里的那两千匹布,从早起来就没能空闲,还是在千喜用家里的陈布做出头样的时候看了眼,感得挺好看。千喜拿去给人家看过以后,带了冰蝉纱回来做出成品,他都没时间瞅上 一眼。 千喜抬起脸,有些得意,“她说做的比京城那家的绢花做的都好看,还怂着我开家绢花铺呢,让她的姐妹们以后都在我这儿做花。” 赫子佩可没打算再支持她开什么绢花铺,不过见她高兴,也就乐得顺着她的话,让她高兴高兴,“这么说你又要多开间作坊了?” 千喜睨着他笑了笑,“我知道你就是说来好听的,如果我真想开,你那头还能不摇得跟浪鼓一样。” 赫子佩也不否认,嘿嘿笑了两声,见她鼻尖上有些细汗,拿起千喜弃在一边的团扇,帮她慢慢的扇着,身子往前凑了些,看着她描的花稿,“做这花呢?” “嗯,反正线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乘着这空档,把这花做出来。”千喜取了块与那些碎布差不多颜色的缎子,比着刚才剪好的圆形纸样,细细的剪出了形状,用同色的线绞了边。 赫子佩将那些碎片摊开来,每块都只剩下寸余大小,折是没法再折了,不折吧,这料的毛边,只要轻轻一碰,又要滑纱,想不出这点点大的碎布片还能做啥,对着图看了半天,也能看懂是要将这些碎片修成叶子形状,再一片片的缝在千喜手上正绞着边的圆缎子上,“这边怎么办?就算缝上去,这碰一碰就全散没了。” 千喜听了,转过脸见他正拿手指碰着那些碎布的毛边,毛边随着他的手指越来越多,忙尽数抢了回来,“你可不能再摸了,再摸,真把我这点宝贝摸没了。” 赫子佩笑了笑,坐直了身,不再去折腾她的那些宝贝碎片,只是帮她打着扇子,“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做。” 千喜咬剪断了绞完布边的线头,“那我做给你看。” 从案台下拿出蜡烛,点燃了。 这夏天,天黑的晚,这时候虽然已是黄昏,但屋里仍亮堂堂的,赫子佩不明白她点这蜡烛做什么,虽然好奇,却没张口问,反正答案马上就会知道。 千喜拿了一小块碎片比着剪好了的三角形状的纸样,仔细的修剪成型。将修出的三角形的布边凑到火上,飞快的朴过,那纱一遇火,马上自动收了边,不再散开了,“你看,这样再做,就不会散得没了。” 赫子佩接过,用手指刮了刮,果然不会再散,眼露笑意,“你哪来这么多这些小心思。” 千喜冲他做了个鬼脸,这方法用的多去了,不过他不没留意过罢了,又如此弄出几个三角,把其中一个布边,用针线细细的挑了,两边拉 紧收成花瓣形状。将收线的一方缝在圆缎子上,尖型花瓣一方却是活动的,将那些三尖都做成花瓣,一圈圈的错着位缝在圆缎上。 赫子佩想帮着她修剪三角,不过千喜怕他手脚重了,哪儿稍微多剪去一块,那花瓣就不完美了,硬是不给他动。 他也只得在一边干坐着,见她做得认真,也不吵她,静坐一边陪着,累了一天,就这么静看着她,什么累都忘了。 直到她将那些花瓣尽数缝完了,抬头望了望窗外,太阳已经落山,才起了身,“回吧,一会儿晚了,娘又要在门口望了。” 千喜这才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坐得酸软的肩膀,将没做完的绢花连同碎片用盒子装了,“你还过隔壁看看吗?” “不了,我过来时已经交待好了,没我啥事了。”赫子佩见她要带那盒子回家,就接了过来帮她拿着。 千喜转头见婉娘还在织布,“你还不回去吗?” 婉娘手上停了停,“还差点就织好,织完了就走。”她也望了望窗外,琢磨着沈洪不会这么快忙完,织完手上的回去做饭也来得及。 赫子佩抖平衣袍下摆,“这些天你也别开火做饭了,洪子跑几个堂子很是辛苦,我跟他说好了,到了吃饭的点就直接去我们家吃饭,所以你也别忙着织了,和我们一起先回去。” 婉娘觉得不大好意思,正要开口回绝,千喜已经上前拉了她起来,拖着往门外走。 赫子佩顺手掩了门,上了锁,婉娘见到了大街上也不好再拉扯,只得顺了他们的意思,随他们一同回家。 第047章 人各有志 更新时间2010-1-1322:03:59字数:2308 刚下过雨,树叶被雨水洗得很是干净,叶子尖上还挂着水珠。 千喜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呼出口气,展开眉头,伸着指尖轻触了触那其中一片树叶尖,水珠顺着手指流了下来。 前几天听伙计们偷偷议论,说看见沈洪跟‘福通’姓王的在‘千里香’有吃有喝,聊得兴高采烈,当时只当是有些小心眼的伙计眼红沈洪办事得力,受子赫重用,胡乱嚼牙根,也没往心里去。 可是今天,沈洪的一页请辞书放在了柜台上面。 千喜将那页请辞书折好收进怀中,子佩这时正在染坊忙着,还没能看到这封请辞书。 好在那批军布前两天已经交了上去,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乱呢。 收起繁乱的心思,调整好情绪,抬头看了看‘大和’的牌坊,又看了看自己头顶悬着的‘秀色坊’的牌坊,这牌坊还是前几天刚装裱出来挂上去的。 叹了口气,撩帘进去了。 婉娘坐在织布机旁,两手撑着下巴,正在发呆,千喜进来出没发觉。 千喜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婉娘惊得全身一颤,醒过神,看向千喜,两眼通红,带着肿,显然是哭过不久。 千喜收了笑,拉了凳子在她旁边坐下,“你这是怎么了?有谁欺负你了?” 婉娘转过身,握着千喜的手,嘴一扁,泪就又下来了。 “哎哟,这是怎么了?”千喜忙掏了巾子给她抹泪。 婉娘接过巾子,抹着泪,“我家相公,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当初闹灾荒,没饭吃了,是你们收留我们,还手把手的教他染布,这学会了,他就……千喜,我们对不住你们。” 千喜明白了,还是为沈洪的事,笑了笑道:“嗨,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出了啥事呢,让你哭成这样。” 婉娘见她没什么反应,还和平常一样温声细语,愣了愣,“千喜,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家相公……他……他居然跑‘福通’去了。” 千喜怀里还携着沈洪的请辞信,哪能不知道,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人各有志,总不能强扭着人家不放,“他跟你说的?” 婉娘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以前他啥事也不瞒我,在外面遇上些什么,回家总会跟我叨唠上几句 ,可是这次瞒得死死的,一字没提。” 千喜看她那双眼,也定然没少哭,只怕喉咙早干了,起身转到桌边,倒了杯冷茶回过递给她,“既然他没说的事,你瞎猜来做什么,事都没弄清楚,就哭成这样,不伤身吗?” 婉娘只道她当真不知,有些着急,放下茶杯,“我说的是真的,虽然他没亲口对我说,但昨晚有人找他,他在门口和那人偷偷摸摸的说了半宿的话,我开始也没在意,可见他半天不进屋,到窗边听了几句,才知道那人是‘福通’的,来通知他,说他们征了军布就要到了,要他过去准备呢,你说这事还能假得了?” 千喜暗叹了口气,表面上仍平平和和的安慰着她,“没准是你听岔了呢?如果他真的要去‘福通’还能让你留在我这儿?”她心里也希望只是一时的误会,可是这怀里的请辞信却是千真万确,携在怀里,却压在了心里,不知子佩知道了这事,会有多气愤难过。 婉娘叹了口气,“那人走了,他进了屋,我问他是不是要去‘福通’。他居然拉下了脸要我少问这问那的。我们成亲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对我。这人怎么刚有了点本事,就变了呢?千喜,你说我该咋办?” 千喜握着她的手,“这牙齿还有咬到舌头的事,两夫妻哪能不吵点闹点的,何必往心里去,没准晚上回去,他就向你赔不是了。” “他凶我几句,倒是没什么的。”婉娘反握着千喜的手,有着急,“千喜,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要去‘福通’啊,这可对不住赫掌柜和你了。” 千喜从二十一世纪去的,对人往高处走,也是听得多了,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王掌柜的为人实在不怎么样,沈洪往他那儿跳,是福是祸就不好说的,反道为他感到惋惜,“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也是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婉娘对千喜的镇定感到不可理解,“你知道他去‘福通’的事?” “嗯。”千喜知道瞒着也没必要了,“他今天早上在‘大和’留下了一封请辞书。” “这个没良心的。”婉娘又开始落泪,“这可要怎么办呢?” 千喜担心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这秀色坊离了婉娘只怕一时半会儿难找人顶上了,找织布的容易,可是想找婉娘这样好手艺,又能与她心思相通,一点就明的却是不容易,“其实我也想问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婉娘眼里透着些紧张,“他去了‘福通’,你还要我在这儿吗?” 千喜哑然失笑,“我就怕你不肯再帮我呢。” 婉娘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虽然她并不是指着千喜给她的这些月钱过生活,但她自从帮着千喜做事,这日子就觉得充实起来了,每次看到有新鲜的布样出来,都特别的有成就感。这样的生活不是过去每天在家,枯燥织布等相公回家可以比得。 如果让她现在再回去过去那种枯燥的生活,她真不愿意。 “可是万一洪子觉得你在我们这儿不好,不让你来了呢?”人家可是夫妻,哪能为了自己的生意,坏了人家夫妻的感情? 婉娘沉下了脸,“我是要来的,他能没良心,我可不能,如果他硬是要拦着,就给我一页休书罢了。”她平日里是极温柔贤淑的,可是拧上了劲却又硬气得,任谁说了都不会听。 “可是这……”千喜自然是愿意她不走,但如果天天看着他们两夫妻扭着劲,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过这事都没发生,就先去想着这样那样的,却是没必要,现在暂时也就这么着吧,到时沈洪当真不让她来了,再劝不迟。 婉娘见千喜并不赶她,心情才好了些,至于相公那边,慢慢的劝,她认定他只是一时糊涂,不信他当真没了良心。 过些日子劝回了他,去给赫子佩好好的认错,以后好好的给人家做事就是了。 “明儿,那些线真的就回来了吗?” 千喜应了声,“杨大哥捎了信回来,人家把那些线全给我们了,还连着没卖完的一些线尾一起送给了我,听说有些还是波丝贩来名贵线卖剩下的,说是织不出一匹布,不好收拾,也就一并混在里面。算下来又折了不少银子,那些线就跟捡的没啥区别了,就摊上些运费。所以拿回来,我们也没什么压力,就算最坏的打算,这批货压下了,也亏不了几个钱。” 婉娘听了这话,才安下了心。 第048章 相瞒 更新时间2010-1-151:59:44字数:2423 屋中很静,只有桌上油灯灯芯偶尔炸开的“噼叭”声。 千喜和赫子佩一人坐在桌子一边。 赫子佩看着手中摊开的请辞信,看得很快,神色从容,看不出喜乐。 千喜望着赫子佩,神色紧张,又有些担忧。 赫子佩看完请辞信,随手将信对折,放上油灯点了,丢进脚边火盆,朝着千喜笑了笑,“洪子的字写的还不错。” 那字,千喜看过,确实还不错,但现在亏他还有心情欣赏这个,小心的道,“洪子去了‘福通’。” 赫子佩‘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千喜把这信收了,怕影响他的情绪,白天并没给他看,直到吃完晚饭,爹娘进了屋,才取了信给他,难道他已经从哪个多嘴的伙计那儿听说了? “嗯,我知道,是我让他去的。”赫子佩伸长了腿,舒服的靠在了太师椅靠背上,抱着胳膊,笑看着千喜,等她发火。 千喜略一想,明白过来了,他居然连自己都瞒,这怒火自丹田直接窜上了头顶,伸了掌就要拍桌子。 赫子佩忙伸长了手,护着桌子,那巴掌就拍在了他手背上,‘啪’的一声,红了一块,他痛得皱了皱眉,“别吵到爹娘。” 那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肯定要把陆氏夫妇震起来。 千喜看着他手背上的红掌印,心痛得拉了凑近来看,见只是红了些,不肿不涨的,心思马上又转回被他欺瞒的事上了,狠狠的摔开他的手,“活该。” 赫子佩搓着手背苦笑,自己这媳妇实在是凶悍,这以后挨打的日子怕是少不了。 千喜想着今天白天为他难受了一整天,这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不知道那天杀的洪子也瞒着婉娘,害他哭了半宿,今天早上见了我还在哭,眼睛都肿得象桃子似的。” 赫子佩心虚了轻咳了咳,“要的就是这效果,要的就是她哭,你闹的效果……” “啥?”千喜更怒了,这是什么跟什么?身子前倾,双手撑着桌缘,瞪着他,“你说啥?” 赫子佩陪着笑,隔着桌子,拉了她的小手握着,“你先别生气,听我说,你觉得我说的没理,再骂我,成不?如果到时你骂还不解气,我让你打,行吗?” 千喜最受不得他说软 话,看他那样子,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马上重新板起脸,往回抽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没能抽回来,也只得由着他握着,自从上次他拖过她的手,就得寸进尺了,有事没事的,拉她的手。 “那你说,如果你说的不在理,我真狠狠的揍你。” 赫子佩小声嘀咕,“光听这话,不看人,别人都会以为是我娘在教训我呢。” 千喜与他只隔了一张桌子,哪能听不清他说啥,又好气又好笑,又瞪了瞪眼,“你说啥呢?” 赫子佩收了声,见她怒气消了,才笑着道:“我们这次征军布挤了姓王的,姓王的肯定要争回去,所以肯定托了关系把下批军布全收了去,但这布,他染不出来。要染这些布就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在我们这儿撬人。” 千喜白了他一眼,想起他上次提过这事,只是那以后就没再提过,事隔了这么久,也淡忘了,所以一时间竟没往那方面想,“所以你就把洪子塞出去了?” 赫子佩‘嘿嘿’的笑了两声,“会染的只有他和根儿,根儿是你兄弟,人又憨厚,说不了两句话就得露馅,所以也只能他去,所以早些日子,就要他放了风,对我们这儿如何的不满。姓王的收到这些风,想染军布,自然就会想到洪子。”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瞒我们做什么。”千喜埋怨归埋怨,却不能不暗赞他心思细密,自己的社会经验实在太嫩了,他一边染着自家的布,却已经想好了这下一步的路该怎么走,那姓王的撞上他也活该倒霉。 赫子佩将她的小手拉到唇边,轻轻亲了亲她露在他手掌外的指尖。 千喜耳根有发烫,又想缩手,“你好好说事。” 赫子佩又哪里肯放,“不是在说吗。”又在她指尖上轻轻咬了一口,看着她脸颊泛了红,才笑着接着道:“你和婉娘都是性情中人,脸上藏不住事的人,有什么事,脸上就全写出来了。姓王的又是极狡猾的角色,虽然拉了洪子,你一个眼色不对,他就能看出苗头。” 千喜有些不服,“你跟我说了,我还能到他们面前晃悠去?我至于笨到那地步吗?” “不用你去晃,姓王的只要收了洪子,就会盯着你和婉娘。今天如果不是你在门口发的那呆,还有婉娘的那红眼睛,姓王的可就不会把那布交给洪子染了。”赫子佩脸上笑意融融,隔桌看着对面的千喜,不紧不慢的仍轻轻的咬她的手指。 千喜被他咬得又痒又疼,伸了另一只手 去打他,被他轻轻避开,“你不在铺子里,咋知道我在门口发呆?又知道婉娘红着眼睛?” “我要人盯着姓王的呢,姓王的盯你们,我们的人自然也就把你们一起看了。”赫子佩就知道这话说出来要糟糕,果然话刚说完,头上就挨了她一巴掌。 千喜横眼瞪他,“你敢监视我们了。” 赫子佩委屈的苦下了脸,“真不是有意盯你们,盯那姓王的,也就看到了。你我天天见着的,就差没一屋子睡了,盯你做啥啊?”他倒是想和她一屋子睡,可惜她硬拖着不肯。 千喜呸了他一口,“谁和你一屋子睡。” 赫子佩扬了扬浓眉,“总得有那么一天,要不,谁给我生儿子去?” 千喜又笑着打了他一下,肚子里的怨气也没了,“好没正经,你不是说不会让那批布染坏吗?你还真让洪子帮他染?那姓王的不是捡着大便宜了?”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角,“就等着他们开缸,洪子就带着婉娘回老家看亲戚去。他们出来也有不少日子了,正好借这机会回去看看。” 千喜这才转忧为喜,“我可真太损人了,不过这才让人痛快呢。话说回来,你让洪子跑路,怎么把我的人也拐走了?拐走了婉娘,我找谁织布去?” “他们回去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你提前些安排好时间,该织的织些出来,她不在的时候,你光捣鼓着画图样,做成品,误不了你的事。”他闲着没事的时候,就看着千喜做这做那,对她那套,心里也多少有了数。 千喜自然知道安排时间,把这织布和做样的时间错开就是了,那么说也是逗他玩玩,“你说的倒是轻松,到时万一要修点什么,你来帮我修?” 赫子佩挑起眉,“行啊,只要你不嫌我织得丑。” 千喜‘噗’的笑了,“你会吗?别把织布机折腾坏了,也弄不出一星半点的布出来。” 赫子佩呵呵的笑了,看她笑颜如花,心里一荡,望了望门口,漆黑一片,身子移过旁边椅子,靠近千喜,将她拉得近些,能感觉到她轻微的呼吸,心里更是一阵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想去搂她的腰,终是没敢伸出去,修长的手指敲着自己的膝盖,“千喜,我们成亲吧。” 第049章 成亲的条件 更新时间2010-1-1523:59:19字数:2607 千喜略往旁边让了让,这气氛太过于暧昧了,上一世,虽然没谈过恋爱,没吃过猪肉,总不能没看过猪跑。 前两年,子佩年级还小,虽然对她有男女之情,但只是纯纯的喜欢,并没往别处想,这两年大了,左左右右风花雪雨的事也听得多了,虽然没做过,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一个正常男子,又怎么可能对她没有法想? 千喜对他不是不喜欢,也不是不愿意和他亲近,但她明白,他们之间只要迈出一步,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成亲她到没意见,以子佩的人品,的确是个良人,这一辈子交给他也吃不了亏,何况几年前就答应了他的。 她不愿意的是生孩子,她还没满二十,可不愿意明天跟他成亲,十个月后就抱着个孩子。‘秀色坊’刚开始,还没成型,还有太多的事要做,怎么可能让孩子来拖着自己的手脚? 可是在这个年代,跟他们说什么光成亲,先不要孩子之类的话,先不用子佩发表意见,光是爹娘就不会依她。 就算爹娘和子佩都同意了暂时不要孩子。 这年代避孕可比不得二十一世纪,那么多的措施,避孕套,避孕药,避孕栓的一大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实在有了,还可以去医院一躺,做个无痛…… 那时候避孕可是服水银,这玩意虽服少量不至于生人,但积少成多,对身体的危害也可想而知。 如果不用这个办法,还能怎么办?弄鱼泡?扎羊肠?把自己恶心到了还先不说,就说那封口也没现在的保险套那么有松紧,不容易会脱落。万一哪次没捏紧了,摞到里面了,丢死人不说,安全性也减为零了。 一旦怀上,事就更大了,没有现代的打胎技术,打一胎就是在鬼门关走上一回,稍微运气不好,这脚可就迈不出来了。 又或者说答应他成亲,但不洞房?就他现在这猴急样,巴不得没成亲就先洞房,还别说成了亲不洞房了。所以这样的打算铁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提也不用提。 算来算去,在秀色坊有起色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成亲。 赫子佩见她脸色阴情不定,心就冷了一截,知道多半没戏,但又想不通,她为啥就不肯嫁他。 是他不够好,还是她有其他心思,这些年来,不见她对哪个男子有什么意思。 “千喜,你 心里怎么想的,就不能跟我说说?”被她这么一冷处理,心里搔起的火,也熄得差不多了,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别的啥原因?” “你很好了,我只是还不想成亲。”千喜看着他眼里浮起的落寞,也觉得难过,“子佩,你别往心里去,我真没别的意思,我们再等两年,行吗?” 赫子佩把她拉近些,“我不是非要逼你,你告诉我,一直不肯嫁我的原因。” 千喜咬了咬唇,想了想问,“你真的想知道?” “嗯,我一定要知道,这人就算要死也得死得瞑目。”赫子佩点了点头。 千喜拧了他一把,“这平白无故的,死啊死的挂嘴上,也不嫌不吉利?” 赫子佩被她这么一拧,心情又好了起来,又向她坐得近了些,“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告诉你不难,可是……”千喜看了看让口,怕万一娘出来正好听见,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赫子佩也感觉到她或许真有难言之隐,起身看了看屋外,掩了房门,转回来重新坐下,“你是怕爹娘听见?” 千喜喜他体贴,点了点头。 他重新将她的手握住,“那你小声些说,我能听见就行。” 千喜看着他,当真压低了声音,“我不想生孩子。” “啥?”赫子佩惊呼出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千喜忙捂住他的嘴,神色慌张的看向门口,“小声点。” 赫子佩定了定神,把她的手拉下来,神色古怪,“你是说你不愿和我成亲,是不想生孩子?” 千喜老实的点了点头。 赫子佩哭笑不得,“女人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咋就不想呢?你想想啊,有几个可爱的孩子围在身边叫爹,叫娘,多幸福啊?” 千喜就料到他会这样,把他的手一摔,拉下了脸,“如果是你怀,你生,我也觉得幸福。” 赫子佩摇头苦笑,“我能怀,能生,我就帮你怀,帮你生。话说回来,这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理?等我们老了,没个孩子在身边养老送终,且不是凄惨?” “我不是不生,是想晚几年再生。”千喜有些泄气,就知道跟他说不通。 不料他突然眉头一松,笑了,“我以为有多大的事,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不肯跟我成亲。” 千喜斜飞了他一眼,“你以为为了什么? 我心里另外有人了?” 赫子佩咬着唇笑了,他不是没怀疑过,“也不是,不就是不知道原因吗?” 千喜看他眼里的不悦之色一扫而空,心下暗喜,“那你是同意了?” 赫子佩装着傻,“同意啥了?” 千喜懊恼的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真是对牛弹琴,“当然是不成亲。” 赫了佩往后靠了靠,“那可不行。” 千喜着了恼,赫然站起身,“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扭身要走,自己怎么就忘了他也是这年代的人,怎么可能理解她的心思。 在走过他身边时,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臂,“不就是暂时不生孩子吗?” 千喜象是突然在头顶炸开了烟花,这昏暗的房间也变得阳光灿烂起来,转头看他,“你说啥?” 他站起身,板正她的肩膀,低头先长叹了口气,才看着她,“千喜,你也知道,我是孤儿,自从你和爹娘收留了我,我才有了家,但我终归是外人……”他停了停,又长呼出口气,才接着道:“我们一日没成亲,我心里一日不踏实,所以……千喜,我真的等不得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千喜心里象是被进了一块石头,难受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平时看他总是乐呵呵的,没想到他心里还是藏着苦水,“我们又没拿你当外人。” 赫子佩点了点头,“的确爹娘当我是亲儿一样,但这么些年,我在这家里不管做啥,图的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吗?” 千喜咬紧了下唇,她哪能不明白,他图的就是她,伸手环了他的腰,将脸轻轻贴在他结实的胸脯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赫子佩身子一僵,心脏象是突然停止了跳动,然后快速的跳开了,整个人就象坠进了云端,反手将她揽紧,将脸埋进她秀发里,闻着发间的幽香,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抱着她,“你不就是怕生孩子拖累了开‘秀色坊’吗?我们成了亲,等‘秀色坊’稳定了,再要孩子。” 千喜仰起脸,一脸的笑,“你不哄我?” 赫子佩看着她红润的小嘴,忍着亲下去的冲动,这亲说什么也得早些成,“我什么时候哄过你?” “那怎么防……” 赫子佩想了想,“我们铺子里的小李和春香楼的一个丫头相好,我托他去问问……”他说着也觉得耳廊子发烫,而千喜脸上早飞了红。 “那爹娘那儿呢…… ” 赫子佩浓眉一挑,似笑非笑,“门一关,这屋里的事,爹娘哪能知道……” 再看千喜,抿着嘴笑,“你是同意成亲了?” 千喜只觉得脸上烫得难受,“只要你有办法了,我就叫爹娘看日子去。” 赫子佩喜得全身都轻了三分,“我明天就去问。” 第050章 避孕方法 更新时间2010-1-1623:45:33字数:2616 第二天,天气很是晴朗,但有风,倒不是很热。 千喜卷起帘子,让风透进来。一边卷着帘子,一边看着正在织布的婉娘。 她与沈洪成亲已经有几年了,却不见有孩子,也不知是不能生,还是不想要孩子,如果是后者,那可就太好了,可以取取经。 但如果是前者,这么懵懵的去问她,不是正好戳了人家的痛处。 千喜到嘴边的话,转了几转,也没好问出口。 虽然赫子佩说去问小李,但是花楼里的事,能有多少好的?那些婆子还能拿姑娘们的身子当回事?别问回来的都是些只图挣钱,不管身子的损招。 到是婉娘心细,停下梭子,“你今天有心事?” 千喜‘嗯’了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下,“昨晚回去,洪子跟你说了什么吗?” 婉娘笑着点了点头,“亏得我误会了他,害我白白哭了那么几场。赫掌柜也跟你招了?” “嗯,招了。”千喜随口应了,看着两只蝴蝶飞了进来,一前一后的停在织布机架子上,颤抖的翅膀异常的艳丽,过了一会儿,又双双飞起,在织布机上戏舞。 “既然招了,你还能有什么不痛快的?”今天千喜自打进了铺子,就不时的在叹气,听得她早就想问了。 千喜将手肘搁着织布机边缘上,撑着下巴,愣愣的看着那两只蝴蝶,“你说成亲好吗?” “只要是嫁得人好,当然好了。”婉娘忽然明白了什么,推了推她,笑道:“是赫掌柜催你成亲了?” 千喜又心不在嫣的“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他开口要人去问没有。 “那是好事啊,你怎么就不开心呢?再说你们都订亲多久了?人家眼巴巴的等着呢,你也该给人家一个日子了。”婉娘就是想不明白,赫子佩不论品貌,本事,都是难得的好,不知多少姑娘偷偷的想着,如果不是早些年,就跟千喜订下了亲,只怕门槛早被说媒的踢破了多少根了,她怎么就硬拖着不肯嫁。 千喜没精打采,只盼着这一天快过去,好寻个时间问问子佩有没有问到法子,以前说不嫁还没多去想,昨天他把话挑得明了,她才知道了他的心思,这一日不成亲,他心里一日不踏实。 这些年来,他累死累活的,不报怨一句,可心里过得并不开心,她想着也觉得心酸, 又随口‘嗯’了一声。 婉娘越看越觉得千喜有些不对劲,转过脸看着她,“他哪儿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嫁?” “他哪儿都好,就是太好了,我才为难。”如果他不好,千喜说不嫁就不嫁,心里也没这么多想法了。 “既然好,那你还想啥?”婉娘更是想不透她的心思。 “我们的‘秀色坊’这才弄起来,都还开门做生意,什么事都是开头难,要花大量的心思。这时候成了亲,万一有了孩子,我能有这么多精力吗?”想着有些孕妇反应大的,再折腾上几个月,这时间可就耽搁的多去了。 婉娘‘哧’的一声笑了,“我当啥事,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女人哪有不生孩子的。” 千喜白了她一眼,很想说,你不是也没有孩子吗?但怕万一真是她们两人中谁有问题,不能生,这话就伤了人了,所以到了嘴边也不会往外吐,“怎么你说话的口气都跟他一模一样,不是不生,是想过两年,等‘秀色坊’起来了再生。” 其实千喜是没过门的姑娘,不该说这些话,但是一来她本来就生长在二十一世纪,没有那么保守的思想,二来和婉娘又很是投缘,亲如闺中姐妹,有些话也就无所不谈了。 婉娘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不能防,但那法子,实在是有些风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来。 千喜见她欲言又止,“你知道有法子,对吗?” 婉娘叹了口气,“我是想生,没得生,你却是能生,却不肯生,这不是天捉弄人吗?” 千喜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好在那些话没问,否则真让人家难过了,“怎么不能生?” 婉娘眼睛有些泛红,“那时到是怀上一个,后来闹饥荒,三天两日的才有点东西吃,洪子把裤腰勒了又勒,把吃的都省给了我,可是孩子还是没足月就下来了,生下来就弱,我又没奶,又找不到吃的,没几天就饿死了,这以后就不怎么就一直没怀上了。洪子怕我撑不过去,也就是这样没了办法,才来投靠的你们。” 当时洪子和她来时,婉娘身体极差。沈洪和婉娘丧子之痛,不愿提起,所以他们竟不知道这件事。 千喜为她难过,叹了口气,“还是身体虚弱引起的,把身子补起来,也就能生了,明儿我陪你去看大夫,我娘识得一个大夫,看女人病可灵了,让他给你开些药,吃了一阵,把元气补起来,没准就能生了。” 婉娘双眸一 亮,闪过一丝希望,“真的灵吗?” “嗯,真的,不信我们这就去看,不用等明儿了。”千喜说着就要起身。 婉娘笑拉住她,“哪有这么急的性子,这么久都过了,也不在于这一天两天的。” 千喜想想也是,又坐了下来,又撑了头,“可是我可该怎么办呢。” “你想嫁吗?” “想,他挺好的。”千喜老实的说了。 “暂时真不想要孩子?”婉娘咬了咬唇,不知该不该告诉她。 千喜听她话中有话,顿时来了精神,转过身,拉住她的手,“你有办法,是吗?” 婉娘仍是犹豫不决,“办法是有一个,但……算了,还是不要的好。” 千喜也听出味了,那方法肯定有什么负面作用,也没那么大的热情了,但知道总好过不知道,“你说说看,如果真的不好,不用就是了。” 婉娘也觉得说来斟酌一下也不防事,“我们那儿一直比较穷,孩子生多了养不活,所以我们的女人们私下里偷偷的会上山拨些草药,几种草药和在一起熬煮了每次在事后,喝上一碗,一般就不会怀上。” 千喜突然象拨开乌云见艳阳的感觉,这不就是现在的事后避孕药吗,“真的?什么草药这么灵?” “灵是灵,但那药阴冷,却是不能长服的,如果服的多了,就真的生不出来了,而且过几年,就会落下这痛那痛的病根,所以还是不好的。”婉娘看了看千喜,摇了摇头,“还是不要的好。” 千喜以前看电视,也见过有喝汤药的,想必也就是这种,“你说的长服大约多长时间?” “每个人都不同了,有的人喝了三五年,也没事,有的喝了三几个月的,停了也不见生了,还有没有更早的,这就不知道了。”婉娘看着千喜跃跃欲试的样子,有些后悔告诉她了,万一真落下什么,自己做的这孽可就大了,“唉,算了,这法子用不得。” 千喜也觉得这风险未免大了些,子佩孤身一人,肯定想有孩子的,如果当真弄没得生,他不难过死才怪,这法子也只能做个后备考虑,“要不你把方子告诉我,我备着不用就是了。” 婉娘摇头不肯,“当我没说过,这方子用不得,万一真喝出什么事来,我这一辈子都愧对你和赫掌柜了。” 千喜缠了半天,她硬是不肯,千喜没了办法,只得赌了气坐过一边,还是等着赫子佩的消息算了。 等得不耐烦了,就溜过‘大和’,可是每次过去,都见赫子佩忙得脚不粘地,见了她也只是笑笑,却没多少功夫跟她说话。 千喜也不便去打扰他,偷偷的看小李,也是埋头干活,看了她也没什么不同的表情,弄不明白子佩有没有跟他说过,不过一想到如果子佩跟他说过,这以后常见到的,就难免尴尬,脸就开始发烫。 第051章 不怕人笑话 更新时间2010-1-1722:32:53字数:3235 好不容易盼到了收铺子,关了‘秀色坊’的门,在‘大和’门口望了望,见赫子佩正和人谈着事,也不好进去打扰,站在门外等着。 站了小半个时辰,天都渐黑了,赫子佩才送了那个人出来,等那人走了,才回身对千喜歉意的笑了笑,“怎么不进去坐着等,在这儿等了这许久。” “见是不认得的,不好进去打扰你们,那是谁啊?”千喜站得久了,没发现脚已经麻了,这一动弹,膝盖一软,“哎呀”一声,就要往下跪。 赫子佩忙一把扶住,“你看,你看,麻了吧。”也不顾来往人看到,打横抱起千喜进了铺子。 千喜见来往行人都往这边看,有些难为情,但两条腿象千万只蚂蚁在咬,麻麻痛痛,不听使唤,也只有由着他了。 赫子佩把她放在椅子上,蹲下身,脱了她的绣花鞋,握着她的小脚。 千喜脸上一红,虽然在二十一世纪满街的凉拖鞋,女人赤脚也是正常,但在这个年代,女人的脚却是极尊贵的,不能随便让人碰,如果只有他们俩,她也不在意,但这门还开着,来往的人只要探探头就能看见。 他一个大男人给她捏脚,只怕是要被人笑话的,忙要缩开,却被他牢牢握住,“别动。” 千喜缩不开,只得往门外看了看,又看了看隔壁,怕哪个伙计闯了过来。 赫子佩全不理会这些,手上带着些力道,由下往上的揉着,“这以后,不管谁在,你别站在外面,自家生意,打扰不了谁。” 千喜笑了笑,伸手拨开他耳边的发束,“我这不是怕影响你和人谈生意吗?” 赫子佩抬起脸正了正脸色,“你是我的夫人,这还是陆家的染坊,你就是坐在桌边听都是应该的,以后别这样了,啊?你看这脚麻得多遭罪。” 千喜腿上的麻,在他手下慢慢消褪,心象被包上了一层棉花,软软洋洋,用手卷着他颈边乌黑滑亮的长发,“你就不怕人家笑话你的夫人没规矩。” “敢笑,这生意不做也罢了。”赫子佩瞪起了眼,她拿着他的头发搔得他面颊发痒,竖起的眉落了下来,他不管在别人面前再横,到了她这儿就没了脾气。 “意气用事。”千喜也不再逗他,换了话题,“刚才那人是谁?”很难得看他这么一本正经的跟人谈事。 “那人姓冯, 也就是马掌柜的上家,马掌柜处理出来的染料就是他们卖出来的。”赫子佩将她两只脚换着捏了好一会儿,“好些了吗?” “嗯,不太麻了。”千喜活动了活动脚,觉得可以走得了,把脚套进绣花鞋里,“他怎么找来这儿了?”她们自马家村回来,并没见他打听过这染料上家的事。 赫子佩帮她穿上鞋,扶她站起来,扶着她走了几步,见没什么问题了才放开她,“这染料的作法是他们从波斯学来的,做了批出来,结果京里京外都没人能染,拿去后,都退了回去,独马掌柜他们没退。他们就派人联系了马掌柜,知道那染料是我们包下了,摸着这条线寻了来。” 千喜和他并肩走出‘大和’,“那他来,是想把没卖掉的染料处理给咱们?” 话说他们那批染料染那些军布也的确用得七七八八了,再收些那样的处理染料也着实不错。 赫子佩笑了,“人家这么大的掌柜哪能亏不起好点染料钱,巴巴的为了那点处理货跑这儿来。” 千喜有些迷惑了,“不处理染料,他来做什么?” 赫子佩看了看她,神色温和,伸手掐下飘落在她并没头上的一片落叶,“当然他那批染料是随我们用,价钱按他的成本价加二成,算下来比我们在马掌柜那儿所拿的七五成还低了两成。” “真的?”千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他来这儿到底图的啥?” “他是看上我们染布的技术,想与我们合作。”赫子佩眉稍上扬,神色间也洋溢着些喜色。 “怎么合作?”这些年来,生意一步步做得大了,也没见过他有现在这样跃跃欲试的模样。 “冯掌柜很喜欢尝试制作些新鲜品种,不时引进些国外的制作方法,可是到了他这儿做出来就不是那回家事了,所以他想让我帮他试染法。” “这且不是要耽搁我们染布的时间?这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千喜自己就爱好设计,当然明白一个新东西反复尝试要花费多少时间。 “我把时间再挤挤,不成问题。以后试出来的新染料价格永远按成本价加一成给我们,而他现有的老染料,也是他卖出的价格再让一成给我们。这对我们是大利啊。” 千喜微一踌躇,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赫子佩怔了怔,“为啥?”这买卖,怎么算也是值啊,这价钱就是大货商也拿不到的。 千喜看前面就快到家门口 了,怕回去了说话不方便,停了下来,“子佩,这钱,我们不挣。”这两年随着年龄大了,她也不愿叫他哥了,直接叫名字。 赫子佩也停了下来,低头看着她,“为啥?这样我们以后钱就挣大了。” “你现在已经很辛苦了,每天白天上铺子,晚上还要盯着染布,一天就没睡上几个时辰,再去试那什么染料,你这身体哪熬得住,我们现在日子不比别人过得差了,咱不为了那点钱敖坏了身体。”千喜想到这生意越来越好,他越来越忙就心疼。 赫子佩虽然觉得千喜有些妇人之心,但终是心疼他才这样,心里象塞进了一颗蜜枣,“我身体好,少睡点,没事。” “反正我不同意。”千喜可不愿意他为了那些钱,累下一身的病。 赫子佩抬头见陆氏站出门口向这边张望,忙道:“这事,我们以后再说,娘等急了,出来望了,我们快回去吧。” 千喜回头也看到娘正在看他们,忙奔着家去了。 赫子佩到了门口叫了声,“娘。” 陆氏笑着应了,“先去换衣衫吧,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了。” “不是说过,我们晚了,您们先吃,不用等我们吗?”赫子佩看了看千喜,她脸上还挂着些乌云。 “人没到齐吃着不香,快去换衣衫吧。”陆氏也看出千喜脸色有些不对,等赫子佩进了屋,拉住千喜,“你跟子佩闹别扭了?” 千喜摇了摇头,“没。”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陆氏知道子佩和千喜的性格,只有千喜欺负人家的份。 “要我怎么跟你说呢?”千喜想了想,“这么说吧,他跟人家谈了笔生意,能挣更多的钱,但会比现在辛苦很好,很多,我不愿意。” 陆氏一听,笑了,原来是心疼了,“那你多劝劝,太辛苦了,也就别做了,我们这钱也够用了。” “嗯。”千喜点了点头,想了想,一把拉住转身要进屋的陆氏。 “还有啥事?”陆氏觉得女儿今天怎么神神怪怪的,也留了神。 千喜脸红了红,“娘,您跟爹商量着,去看日子吧。”说完丢开陆氏,进屋换衣衫去了。 陆氏愣在那儿过了半晌,‘嘿’的一声笑出了声,这丫头开窍了,冲里面喊,“千喜他爹。” 赫子佩换了衣衫出来,坐到桌边,见千喜还没出来,陆氏和陆掌柜笑意融融的看着 他,神色比平时多了几分喜庆。 根儿也托着下巴望着他傻笑。 “今天有什么喜事吗?” 陆氏推了推丈夫,陆掌柜清了清噪子,“子佩啊,你也过二十了,不小了。” 赫子佩笑了笑,拿了碗正要递给根盛饭。 陆掌柜忙拦着,“今天有喜事,你别急着吃饭,我们爷三喝两杯。” 赫子佩放下碗,“有啥喜事?” 陆氏斟了三杯酒,给陆掌柜,子佩和根儿一一递了过去,“千喜刚才让我去给你们看日子。” 虽然昨天他和千喜有约定,但小李还没回话呢,所以他也就没敢再跟千喜提,听了这话,手一抖,酒也撒了一小半,“真的?” 陆氏笑着又把酒给他斟满,“娘还能骗你?” 赫子佩顿时喜的不知该怎么是好,放下酒杯,又去拿了一个空的放到陆氏面前,亲自斟满了酒,才又端起自己的酒杯,“爹,娘,我在这儿先敬二老一杯,我先干为敬。” 说完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陆掌柜也是眉开眼笑,“喝。”也端了杯子一饮而尽。 陆氏鼻子有些发酸,盼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盼到头了,端了杯子轻啜了一口。 陆掌柜不依,“这杯酒跟别的不同,你得喝完。” 陆氏偷偷抹了泪,应了一声,也干了,这酒的确和平时不同。 赫子佩拉着根儿也把酒喝了,又再给把酒满上,大家心情都好,也不节制,爷三当真你来我往的喝开了。 千喜撩帘进来,见爹是一杯接一杯的在喝,已有些迷糊,过去推了推赫子佩,“你干嘛无原无故的灌爹呢。” 赫子佩看着她憨笑,“这不是高兴吗?” 陆掌柜拦开千喜,“千喜,爹今天高兴,要跟子佩和根喝个痛快,你别管。” 陆氏给千喜盛了饭,“你吃你的吧,别管他们,让他们喝。”取了身后的围裙,往腰里扎,“我再去给你们炒几个鸡蛋下酒。” “娘,你别忙了,这菜够了。”赫子佩起身要拦,被陆掌柜拉了回去,“让你娘去。” 赫子佩这才又坐了回去。 第052章 约法三章 更新时间2010-1-192:09:24字数:2322 陆掌柜意料之中的醉了,赫子佩和程根扶他进去躺下,就退了出来。 千喜打了凉水,放在桌上,拧了巾子递给陆氏。 陆氏接了,打发了她出来,自己服侍着丈夫。换作平时,她也不会让他喝这么多,但今天由着他醉个高兴,他们就出了个千喜,膝下无子,好不容易有了子佩这么好的一个干儿,这以后养老送终也总算有人了,偏千喜死活拖着不肯嫁,没少急煞了他们。今天总算是松了口,了了他们这个心愿。 千喜出来时赫子微和根儿已经去隔壁染坊了,热风吹过,身上也有些粘稠难受,关门洗了个冷水澡,身上才清爽舒服了。 取了子佩换下的衣衫,拿了洗衣棒槌,转到屋后小河边,就着月光浣洗。 今晚的夜色很好,明月皎洁,反射着水光,安静祥和。 槌了几槌,看小河中间红菱熟了,放下棒槌,脱了鞋,卷了裤腿,淌下河,去采摘红菱。 清凉的水不断的从赤着的小腿边流,酥酥痒痒,十分舒服,干脆坐到红菱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踏着水,打散绞紧的湿发,慢慢的梳理。 忽然岸边苇叶轻响,吓得千喜攥紧发束,紧紧盯着声音传来处。过了一会儿,又听见苇叶中又是一声响,偏头看去,月光下河面上倒映出一个人影,心跳瞬间加快,脱口问道:“是谁在那儿?” “是我。”随着一声低沉的男声,苇叶被拨开,露出一个欣长的身影,俊美的五官磊落分明,在冷冽的月光下变得深刻。 千喜长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嗔怪了他一眼,“被你吓死了。” 赫子佩也脱了鞋子,整齐的摆放在岸边,淌过河在她身边坐下,“你在这儿呢,让我好找。” 千喜拈去他发梢上粘着的一小片苇叶,“你染完了布不去歇息,找我做什么?” 赫子佩看着她泡在水中的小脚和露在裤管外的半截小腿肌肤赛雪,莹白如玉,脸上一烫,忙微别开了些,不敢多看,“刚才小李来寻我回了话。” 千喜在今天听了他说的那桩生意后,有种强烈的预感,他很快会出跳出这个镇子,她不知道他一旦离开,自己是否就会错过他。 虽然她想有自己的事业,但她明白秀色坊的事拖上几天,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感情上的事,错过了就错过了,可能永远都 不会再回来了,顾不上成亲后是否会怀上孩子的事,要爹娘去看日子。 成了亲,以后就算他想离开,想高飞,都会念着一个家。如果没有这个家,可能飞了就飞了,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回不会回来了。 这时听他提起小李,暂时埋在心里的想头很快的又滋长起来,但这样的话题,对他们而言还是有些难为情,“他……他怎么说的?” 赫子佩把她的手握住,“他办法到是说了几个,不过我看只有一个可取。” “都有些什么办法?”千喜觉得耳朵子有些发烫,他们虽然早就订过亲,但他对自己一直守礼,也就是最近才总是拉拉她的手,突然聊起这种房里的话题,难免有些不自在。 “那些对你身体不好法子,不说也罢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赫子佩转头看了看身边人,忙又再别开,干咳了一声,“只要……不在里面……”下面的话他已不便再说透了,不安的又看了看千喜,如果她不能明白,也只有到时间自己掌控了。 千喜的脸瞬间象是被煮熟的大虾,他这么一点,赫然明了,这种事在二十一世纪时不是没听说过,只是没经历过,也就没能想起。 憋红了一张脸,不敢接他的话。 赫子佩等了一会儿,没见她说什么,向她挨近些,试着将手环过她的肩,轻揽住她,“千喜,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对你好的。” “以后我老了,丑了,你不嫌?” “等你老了,我也老了,这老眼瞪老眼的,还能谁嫌谁?” “不会纳妾?”千喜将头靠上他宽阔的肩膀,笑出了声,斜眼看他。 “不纳。”赫子佩也扬眉笑了,就她那点小心眼,闭上眼睛也能猜到。 “也不许在外面找女人。”千喜慎重宣告,虽然在这年代生活了也有些年份,那些大户家的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不过她可接受不了三妻四妾的日子。 “不找,就你一个。”赫子佩嘴角的笑意更浓,将她揽得紧些,闻着她刚洗净的发香。 “在家里,永远都听我的?”千喜崩着的脸,柔和下来,抬脚踢起了一柱水花。 “只要你说的对,都听。”赫子佩半眯着眼,琢磨着明儿便应该开始酬办婚事的东西了,也不必等着日子出来了,再手忙脚乱的去乱寻一气。爹娘就千喜这么一个女儿,就算平时再怎么节约,这事上不能马虎,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那不行。”千喜将他推开了些。 赫子佩微微一怔,“又怎么不行了?” “万一我说的是对的,你硬是赖皮说不对,那咋办?”千喜一本正经,这可是关系到以后二人间的生杀大权问题,不能含糊。 赫子浓眉扬了起来,“我是那样的人吗?” “现在不是,不包以后就不是啊,还是早些说定的好。”千喜满脸的认真,大有你不同意,我就悔婚的味道。 赫子佩摇头轻笑,她永远这么霸道,“大事还得听我的,小事对错全依你,行了吧?” 千喜想了想,他这话说的太过不靠谱,“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到时你想赖账的时候,一个大事,就算在你账上了,到时我找谁哭去?” 赫子佩看着她那认真样,觉得有趣,转过身面对她,“这么说吧,生意上的事,还得多听我的,家里的事,全听你的,行吗?” 千喜点了点头,“成,就这么定了。”谈起生意,几个她只怕也顶不过一个他,多听听他的,到是不会错,至于他找小老婆,纳妾什么的就全归在家里事里的,这些全由她说了算,这也就行了,“明儿,我们就立个字据。” “啥,立字据?”赫子佩抽笑出声。 “不立字据,到时你不认账怎么办?”黑纸白字,写得明明白白,以后让他没得赖。 “得,感情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不守信的人了。”赫子佩摇头苦笑。 千喜得理不饶人,“这不是你守不守信用的问题,而是一道手续,你立不立?” “立,立,立,我的姑奶奶,成了吧?”赫子佩故意摇头苦笑。 千喜得意的挑着柳眉笑了,自己还没过二十,就这么嫁了他,以后日子还长,当然要把他套实了。 第053章 提前准备 更新时间2010-1-201:30:10字数:2143 千喜正在描图样,周成贵满面带笑撩了帘子进来,千喜忙起身让了进屋,倒了茶,“周大哥什么时候来的?” 周成贵喝了口茶,去了些热气,“刚到,货还没下呢,听说你要办喜事了,就赶着过来道喜了。这么大的喜事,也不先通知我,我也好在京里给你带些好东西回来。” 千喜脸一红,“这是谁嚼的嘴根子?事儿还没定呢就到处胡说。” 周成贵放下茶杯,呵的一声笑,“你别不认,这可不是听别人说的,我刚进镇子就撞上子佩,整个人脸上都放了光,说是要去金铺称金子。我问他平白称金子做啥,他说给你打钗子。我就说,要钗子,去首饰铺买个不就成了,哪用得着自己称金子,还要费神去打?他说怕买的金子不纯,还说这是给你们成亲用的,这一辈子就一次,说什么也要打副好的。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骗我不成?” 千喜还没回答,帘子一掀,赫子佩迈了进来,果然是满面的春光。千喜呸了他一口,“就你嘴快。” 赫子佩搔了搔头,看了看周成贵,明白过来,嘿嘿笑了两声,和周成贵重新见过礼,“我叫人备了酒,我们过去喝两杯?” 周成贵笑嘻嘻的站起身,“成啊,反正你们的线,比我晚些上的路,只怕还要等上两个时辰才能到,我们刚好有时间喝上点。” 赫子佩瞥了眼桌案,问千喜,“你这图描完了没?” “完了。”千喜将刚描好的图稿收了起来。 “反正你还没吃饭,不如一起?正好陪周大哥聊聊。”婉娘月事来了,人有些不舒服,千喜让她收工回去休息了,现在这儿就千喜一个人在。 千喜长年在铺子上,在与人来往上,也没那么多避忌,和周成贵又是极熟悉的,再加上又有赫子佩一起,更没什么什么觉得可避嫌的,也欣然同意了,与他们一同过了隔壁里间。 赫子佩邀周成贵入了座,才唤了伙计,要他去给爹娘带个口信,中午不回去吃饭。 千喜自己没怎么动筷子,一味的帮着他们倒酒。 赫子佩怕她空着肚子,到了下午胃难受,接过酒壶,按她坐下,“周大哥也不是外人,我们自己喝就行了,你吃你的吧。” 周成贵也忙道:“子佩说的对,你太客气了,我反而不自在。” 千喜虽然嗔怪 赫子佩在人前也不避嫌的坦护着她,让人看了笑话,但心里又忍不住欢喜,端了饭碗边吃边听周成贵说些天南地北的趣事,听到妙处,忍不住也笑出了声。 周成贵见她大方利落,不似别家女子那般拘礼,更是放开了的将自己见到的听到的说与他们听。 说到京里的事的时候,赫子佩特别的留意,不时的问上几句,有不明的地方还细细的讯问,直到懂得明明白白为止。 周成贵见他喜欢听,更是绞着脑汁往细里说,有些没亲眼看到的,说出来倒比他亲眼看到还说的细致。 千喜越听越觉得心里不踏实,乘周成贵出去小解的时候,拉了拉赫子佩,“你想去京里?” “只是问问。”赫子佩拍拍她的小手,让她安下心,“我们做生意的,什么都多听听,总有好处。” 虽然他说的在理,但千喜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拉着他袖子的手紧了些,“你有什么事儿,别瞒着我。” “我瞒你做什么?就算真有那天,我也得带上你。”赫子佩挟了块红烧肘子到她碗里,“你今天吃的太少,多吃些。” 这年代喜欢女子丰润,但千喜始终不喜欢胖,虽然对肘子是极喜欢的,仍忍不住皱了皱眉,拿筷子戳着肘子,“我怕吃得腰跟它的腰一样粗。” 赫子佩忍无可忍,挑眉笑了,“你再胖些,抱着舒服……”话刚出口,发现这话说的太不合适了,自己先红了脸,干咳了声掩饰尴尬。 千喜瞪圆了眼,“你抱谁了?” 赫子佩苦下了脸,“你,我都只抱过一次,还能抱谁去?” 千喜哪里肯放过他,拿了筷子作势要打,“没抱过,你知道舒服不舒服?快说,你抱过谁了?” “小时候,我抱过我奶……”赫子佩说到这儿停下了,看了她一眼,见她虎视眈眈的瞪着他才又道:“我娘……” 千喜还想逗他,见门口人影晃动,收回了筷子,周成贵转了进来,也不肯再喝酒,三人吃了饭。 赫子佩重新泡上了新茶,和周成贵二人慢慢的喝着。 千喜正收拾着碗筷,伙计在门口嚷着,“线来了,线来了。”丢下了碗筷就奔了出去,赫子佩和周成贵已经站在了从京里拉线下来的马车前,招呼着伙计卸货。 也忙凑了上去,招呼着伙计们将那些线分类堆放整齐,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算收拾妥当,再回到隔壁里间,伙计已经将碗 筷收拾干净了,才又重新回到‘秀色坊’拆着那些包好的线来细看。 这货品齐全了,跟当初在周成贵那儿看的那几个样版感觉全然不同,而且许多颜色都极为鲜艳,全无陈布的褪色,脱旧的现象,无需翻染,只要织布时配出花色就能十分出色。 又翻出好些卖剩下的线尾,数量不大,线质却是极好的,正好可以用来搭配花纹图案,这样一来,这些线便能变幻出许多种花样出来,不用担心一种布料压积过多,做出来的衣衫千篇一律。 赫子佩和周成贵与送货的结好账,进来了,见她满面喜色,知道这线是进对了,“千喜,先别看这些线了,我琢磨着让杨大哥帮你在京里买几匹好料子回来给喜服,你给周大哥说说想要什么样的。” 千喜起身白了他一眼,“这日子都没看好,你咋就急成这样了?”又是买金子,又是买布料做喜服,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了,赶着成亲来遮丑呢。 赫子佩笑了笑,“有备无患,早些备着,万一有不合意的,还有时间换。” 周成贵听了也是笑,“子佩还不是怕委屈了你吗?要什么样的,尽管说,我把京城翻过来,也给你找来。” 第054章 选好日子 更新时间2010-1-2023:56:28字数:3347 千喜站直了身子,回身笑了笑,“你们也别忙乎了,也不用去京里买什么料子。婉娘织的布比京里那些好料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等我想好了花样,就连他的也一并让婉娘认认真真的织出来。如果他真的有心,就亲手给我染上一染。” 赫子佩心里淌过一股异样,暖融融的,“我定让你穿上最光鲜的大红嫁衣。” 千喜有些羞涩,却直视着他的眼笑了,眼里透着信任,相信他肯定说到做到。 周成贵看二人含情脉脉,在一边连连叹息,“得,看你们这样恩恩爱爱的,我也想娶房媳妇了。” 赫子佩转过脸揶揄着他,“那就娶啊,还有什么可想的?” 周成贵又叹了口气,“你当是人人有你这福气,现成的漂亮媳妇摆在家里等着。象我这么头东窜西跑的,一年到头也没几天能在家里呆着,这媳妇哪这么好娶?叫人家说媒,人没见过就成亲,娶的好的倒也罢了,娶个夜叉,也只能自己抱着枕头哭。” 千喜‘噗’的笑了,“你来回走动的时候,就多留个心眼,自己找个不就成了。” 周成贵扁了扁嘴,“哪能象你说的,象你这么能在外面抛头露出做买卖的能有几个?能看到的已经是少之又少了,还要在这极少数里面挑合适的,难如登天。这不能看到的,和家里说媒有啥区别?” 千喜心里暗叹,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如果当年不是爹摔了腿,她不是也只能呆在家里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 这后来是和子赫订了亲,才一直由着她到处走动,“你也别犯愁,我们也帮你物色着,有哪家好姑娘,就帮你牵牵线。” 周成贵喜得一拍大腿,“千喜,这可是你说的,这今后你说什么也得帮我多留个心。” 千喜笑容可掬,“成,是我说的。” 赫子佩听他们说的欢,也朝周成贵笑道:“这缘份,是自己怎么也跑不掉,周大哥一表人才,又精明能干,还能找不到好媳妇。” 周成贵聊了这一阵,往外看了看天色,撑起身,“得,这一聊就忘了正事,我那一车的货还没卸呢,我得走了。” 赫子佩和千喜也不能耽搁了人家的正事,不再多留他,送出了门,二人放下帘子,彼此对看,眼神就胶在了一起。 自她答应了成亲,二人的关系就和以前不同了 ,虽然仍然天天在一起,可是他却象怎么也看不够她。 伸了手将她揽在怀里,长呼了口气,“我们总算要成亲了。”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 千喜轻轻挣了挣,“怕有人进来看到。” 赫子佩手上紧了些,不放开,隔着帘子看了看门外,“就抱一抱,我看着门呢,有人来看得见。” 过了好一会儿,到了关铺的时间,他才放开她,“我帮你关铺子。” “你不过隔壁看看了吗?”千喜走到桌边,收起了文房四宝。 “不了,今天那边没我的事了。”赫子佩搬着门板,落了门栅,只留了小门。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小门,上了锁,肩并肩的往回走。 饭后,赫子佩今天也不用自己盯着染布,两个人搬了小板凳并排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那批军布提前到了,明天洪子和婉娘就要走,这线又才到,你那儿有问题吗?”赫子佩数着刚才饭桌上陆氏说的两个好日子,其中一个离现在只有一个半月时间,另一个在三个月以后了,他可不愿等三个月的那个。 “没问题,我把样全起好,婉娘回来就动手,我请的那两个做手工的媳妇也正好那时候上工,这一个半月时间掐的到是刚刚好。”千喜也知道他不肯选三个月后的那日子,盘算着自己和他里里外外的喜服,加上盖头,另外再给爹娘里里外外也换上全新的,加起来也的确不是个小工程。 赫子佩又从怀里取了一个小锦盒,递给千喜,“你看喜欢吗?” 千喜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两粒浑圆莹亮的大珍珠,月光下,上面象是蒙着一层朦胧光华,眼里闪过惊诧,这货色是极少见的,用手指滚着其中一粒,“这是哪来的?” “前些日子,一个游走商人到我们铺子上兜卖货品,其中就这两个珠子,我便寻思着成亲给你打点首饰,就买下了。你看看是想盘成珠花,还是镶在钗头上?金子今天已经称好了,明天就去把款式定下,好好的打两幅钗子。” 千喜拈了粒珍珠在指间对着月光细看,两粒完全一样大,竟有拇指盖那么大小,越看越喜欢,亏得他平时生意那么忙还能有这心思,“我看镶在钗头上就好,两支钗子一样的款式,也不用复杂了,打个梅花底座,绞几根金丝把它缠紧了就成了。” 赫子佩听了也喜欢,“我也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喜欢你这样素素静静的,这钗子素雅些也正好与你 相配。” 千喜脸上微烫,打了他一下,“你就会耍嘴皮子,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呢。” 赫子佩正了正脸色,“我说的可句句是肺腑之言,要不我发誓。”说着就要举手。 千喜忙拦着,“无原无故的发什么誓。” 赫子佩这才笑着放下手,“我啥也不怕,就怕你不信我。这以后不管遇上什么难事,你一定要信我,行吗?” “只要你不骗我,我自然信你的。”千喜见他虽然笑意怡然,但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再看他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赫子佩往后看了看,爹娘的房里熄了灯的,将她的手拉过来握住,“我是不会骗你的。” 千喜反手握着他的手,“我信。” 赫子佩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只要她信任他,他就什么也不会怕,“我本来想把耳环手镯的一并备了,娘非要说这些东西要他们亲自备。我想着这也是爹娘对你的心意,也就没硬扳,由着娘去筹备了。” “嗯,镯子娘一年前就备下了,唯恐销不出去,如果你说不要的话,还不急煞了她。”千喜想着娘为她买的那对玉镯就头痛,玉到是上好的,不过那色泽怎么看怎么象她奶奶那辈人戴的。 当着娘的面还不能说不喜欢,如果说出来,不伤了她的心才怪,反正成亲那天手拢在袖子里也看不见,等进了房,取了就是,等娘发现了,就说那镯子太粗,描图磕磕碰碰的怕撞裂了,娘也就不会多心了。 陆氏揭着窗帘露出一条线缝,看着院子里并排坐着的两个人影,心里甜得象喝了蜜水。 陆掌柜已上了床,瞅了夫人一眼,“人家小两口说话,你瞅啥呢。” 陆氏放下窗帘,坐到他身边,这嘴怎么也合不上,“我们千喜就要成亲了,高兴是高兴,可心里又舍不得。” 陆掌柜拍拍夫人的手,“我们家千喜又不是嫁出去,成了亲也是在家里的,跟现在又没什么不一样。再说了,他们一成亲,子佩也安安心心的在咱家了,我们这一家子也算是团紧了,不怕分开了。过些日子再给根儿说个媳妇,也就完美了。” 陆氏想着也觉得挺美的,长长吁了口气,“是啊,想想过去,吃不饱穿不暖的,又只有一个千喜,家里免不得冷清,自从子佩来了,变成今天这光景,可真不容易。如果千喜和子佩一天不成亲,我这心里就搁不下一天,现在终于好了,我啥也不想了,光等那天了。” 又揭了帘子往外瞅了瞅,看着子佩那欣长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喜欢,“不是你惯着千喜,这亲事还能拖到现在?” “怎么又是我惯的?”陆掌柜皱了皱眉,反正千喜不好的全是跟他来的,好的全是夫人的功劳。 “难道不是吗?”陆氏横了他一眼,“说来也奇怪,这千喜怎么一声不响的就想明白了呢?” 陆掌柜有了一些倦意,翻了个身,“只怕是千喜也明白这镇子留不住子赫,想在他飞走前将他栓住了吧。” “你说啥?”陆氏放下帘子,推着丈夫,“你说子佩要走?” “子佩那一身的能耐,加上这头脑,离开这小地方是早晚的事儿。”陆掌柜虽然做事文腐,但看人却是极准的。 陆氏一阵心慌,“你这是听他说的?” “哪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子佩的为人,不是准了的事儿,不会说出来。”陆掌柜打了个哈欠,“夜了,睡吧。” 陆氏了解丈夫,不是嘴里没谱的人,说出来的话,必定是有根有据的,心顿时乱了,哪里睡得着,又推丈夫,“如果真象你说的,我们千喜咋办啊?” “你操这心做啥?子佩不是没良心的人,不管以后怎么飞,都不会亏了我们千喜。”陆掌柜翻过身,按夫人睡下,“你就别胡思乱想了,子佩到我们家这么些年了,你还信不过他的为人吗?” “不是信不过,你想啊,这地方小,倒没啥,到了外面,可是花花世界,子佩一表人才的,人又出息,不知多少女人想着呢。我们千喜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容得下?不用等子佩跟她怎么的,她就能拿了纸去逼子佩写休书。”陆氏怎么想,这心里怎么不安。 “嗨,孩子这亲还没成呢,你就想这些,按你说的,这亲就不用成了。”陆掌柜笑着摇头,这女人就是多心眼,真后悔刚才多了句嘴。 “那不行,这亲还得成。”不让他们成亲,不等于要了她的命。 “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可想的,我信得过子佩,不会亏了我们千喜。再说就我们千喜那性子,不欺负子佩就算是啊弥陀佛了。”陆掌柜拿了蒲扇拍着蚊子。 陆氏想想也是,才又宽了心,合眼睡了。 第055章 花花肠子 更新时间2010-1-222:51:30字数:2044 衙门…… 王掌柜喜滋滋的站在桌案前等着划手印。 衙差一手拿了两个布牌,另一只手捏着纸据,迟疑着不肯递出去。 王掌柜伸了伸手,又不敢硬抢,“差爷,还有啥问题?” 衙差又看了看手中纸据,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可是五千匹军布,你当真染得出来?”上次那批布赫子佩的确一匹不差的染出来,顺顺当当的交了差。按理王掌柜的染坊不比赫子佩的小,这次拿出来的布色版也没有问题,但他心里就是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虽然把把给王掌柜染是上头交待的,不过这个上头却不是直接负责军布的头头,万一出了岔子,脖子一缩,来个死不认账,那坐牢掉脑袋的事还是落在他身上。 不给王掌柜吧,又得罪上头,到时随便哪儿挑个刺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想来想去,都是一个结果,左右不是人。 “我染不出来,主簿大人能分派给我?”王掌柜心里有些不舒服,又不敢在这儿与他翻脸得罪了他,压着火,耐着性子陪笑。 衙差心里暗哼,主薄是他夫的娘家大舅子,他去开口讨了,还能不给他?再说这还不知要分多少油水给那大舅子呢。 “有主薄大人担着保,这布自然得给你,不过我话可得说在前面,到了时间交不上货或者染出了问题,可是掉脑袋的事。”这是关系到他自个的饭碗和生计问题,自然是往重里吩咐,至于人家爱听不爱听,他就顾不上了。 王掌柜自持有主薄撑腰,这个小小衙差还敢在自己面前罗嗦,心里的火早就腾腾直上,但他也知道得罪不得小人的这个道理,将那火压了又压,仍是一脸的和气,“差爷,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没这么大的头,哪敢戴这么大的帽子,戴出来不怕遮眼睛吗?” 从袖子里摸了两个元宝递了过去,“包给您染好。” 衙差一摸着银子,心里的那点阴影瞬间抛之脑后了,“成,你就按了手印,点布去吧。” 王掌柜拿了纸据和布牌,转出衙门,到了没人的地方,转头冲着衙门方向呸了一口,“多事,不是看布的份上,听你教训?” 候在外面的王夫人,迎了上来见他面色不善,只道是这事黄了,心里一惊,“没拿到布?” 王掌柜晃了晃手中的牌子,“拿到了,这就 去后面点布去。” 王夫人这才把悬起的一颗心放了回去。 各染坊掌柜纷纷往‘大和’跑。 金掌柜追在赫子佩后面,急得一头的汗,“赫掌柜,你怎么就不去征这批布呢?五千匹布全让‘福通’一家吃下了,我们汤都没得喝一口。”上批布才尝到了甜头,眼巴巴的看着‘福通’接了五千匹,也差着人去打听过了,人家是一匹也不肯分出来的,五千匹全自家出,眼都急红了。 赫子佩指划着伙计干活,听了金掌柜的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们这布才交上去,大伙也累了,该歇歇了。” 金掌柜脸有些发烫,上批布,全是赫子佩派去的人指划着染的,他甩着手白白挣了那笔银子,“我这不是为您着急,想您多挣点吗?‘福通’……那可是五千匹啊。” 其他掌柜也跟着附和,“我们只是看不过姓王的那得意劲,为您不平呢。” 赫子佩笑了笑,他们打的那点小算盘,就是五岁小儿也能看穿了,“生意嘛,哪能一家做完的。” 金掌柜嘴扁了又扁,终于鼓起勇气,“听说沈师傅过了‘福通’是真的吗?” 赫子佩挑了挑浓眉,“是吗?我咋不知道这回事?” 各掌柜面面相觑,这事大家都听说了,并不是什么秘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心慌,“您还不知道这事?” 赫子佩装傻,“没人跟我说这事啊?”扭头冲着外间喊着伙计,“李子……李子……” 小李在外面应了声,跑了进来,“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赫子佩一本正经的问小李,“洪子去了‘福通’了?” 小李一脸的迷糊,“掌柜的,您健忘了,前天洪师傅才过来向您告的假,他爹的忌日到了,回乡下拜忌去了。” 赫子佩轻拍了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好了,没事了,你去忙吧。”转过头又对金掌柜道:“他没去‘福通’啊。” 金掌柜还想再说,千喜迈了进来,笑嘻嘻的道:“哟,各位掌柜都在这儿歇着呢,看来过两天的加盟审核都准备妥当了。” 各掌柜脸上顿时没了光,这军布就算接下来,还得指着赫子佩的人染,他们也只得个坐享其成,这天下掉馅饼的事也不能总指望着,而过了加盟那关,才不会断了以后的买卖,说到底这才是正事。 你看我,我看你的,坐不住了,纷纷起来拱手告辞,回 去盯着师傅们加劲练手艺去。 等他们先后走远了,千喜才撇了赫子佩一眼,“你有这么多闲功夫跟他们耗着,倒不如上楼睡会儿。” 赫子佩昨试冯掌柜留下的一种染料,折腾到天亮,也没睡,洗了把脸就过铺子上来了,的确有些困乏,“这时候上面睡着热。” “对面又没楼拦着,卷了帘子,这风直穿直过的,哪能就热着你了?”千喜身蹙了眉,以前也没见他说过上面热的话。 “这大白天的,卷了帘子,晃眼睛,也睡不着。”赫子佩故意苦下了脸。 千喜正倒了杯茶在喝,回头睨了他一眼,“你几时变得娇贵了,以前你大中午的,倒在草跺子上一样睡得香着呢,要不我上去给你扇扇风?” 赫子佩嘿嘿笑了两声,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扇风就不用了,上去陪我说说话就行。” “有我陪着说说话,你就不热了?” “不热了。” “也不晃眼睛了?” “不晃了。” 千喜呸笑了他一口,他就这点花花肠子,不过她现在也闲着没事,陪他说说话也没什么的,把茶壶提上,“我算是遇上你了,上去吧。” 赫子佩裂着嘴笑了笑,提了长袍下摆就往楼上走。 第056章 等着看戏 更新时间2010-1-231:30:15字数:2196 赫子佩上了楼,除了外衫,往小木床上一倒,凝看着千喜,悠闲自在。 千喜放下水壶,当真拿了团扇坐在床边,给他扇着风,转头见细竹柳窗帘遮得死死的,不透风,便起身,将窗帘卷起些,让风透进来。 正卷着帘子,见一辆辆的马车装满了货物朝这边走来,覆在马车上的遮阳避雨的油布却是极眼熟的,便探了头多看了两眼,又见王掌柜夫妇屁颠屁颠的跟在一个看上去象是当把头的人后面,满面的春风。 再看那些马车,明白了,是王家征的军布到了。 转过头见赫子佩还没合眼,半睁着眼仍看着望着她。 她朝他使了个眼色,赫子佩撑起身隔着帘子望了眼,嘴角一勾,挂了一抹似笑非笑,盼了这许久的戏,总算是要开场了。 千喜心里始终有些空落落的,不踏实,将卷起的窗帘仍放了下来。 赫子佩察颜观色,轻揽了她的肩,按她在床边坐下,“凡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安心备我们的喜服就是了。” 如今沈洪走也走了,对面的布也到了,也没了别的法子可想,千喜只得点头应了,又不免吩咐了几句,“你凡事把细些,狗急了还要跳墙,我就怕你来了性子,把他逼急了,对你使黑手。”上次林子边的事,到现在她想起来还有后怕。 赫子赫从后面环着她的腰,将脸贴着她的耳鬓,她身上传来的幽香让他心旷神怡,从竹帘缝中睨视下窗外楼下,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些马车一辆辆的从门口路过。 这些布去‘福通’后院的染坊,另有道路,根本无需从这当街的路上转一圈,他有意要这些赶马车的从门前绕一圈就是绕给他看的。 这不,王掌柜正站在街面朝着‘大和’门口张望,没看到赫子佩和千喜到门口张望,脸上就堆上了失望。 望了几望,见对面没动静,有意大声吆喝,“一会儿下布的时候把细着玩,别把布勾了划了的,出了差子,大家可担当不起的。” 那些赶车的又累又渴,水没喝上一口,还听他吆喝,心里就有些不痛快,虽然不敢把布怎么的,可到了染坊门口却坐在马车上不肯下来,要卸货,让‘福通’的伙计们自己动手。 王掌柜看了心里也就不痛快,喊了几声,没人搭理,再看那把头,把头虽然是得了点好处的,但赶 车的跟他也不是一趟两趟了,自也不好于过生硬勉强他们,以后招来报怨,但推说去茅厕,避开了,只是在走开前随口说了句,“兄弟们,把布早些下了,我们好早些回去休息。” 那些车夫等把头走开了,七手八脚的把车上的布尽数踹了下车,反正车在哪儿,这布就踹在哪儿,也不管离大门口有多远,下了布也不等王掌柜点数,赶着车就走。 王掌柜更是气不过,骂骂咧咧的又是呸又是指手指的,就是没个人肯回来搭理他。只得使着自己铺子里的伙计才染坊的师傅学徒工们搬布,直折腾到半夜方完,一个个累得弓腰驼背的直声唤,这么一乱,竟没想到沈洪。 第二天一早的开工自然也开不了了,拖到午饭后才点了爆竹,图个彩头。等爆竹炸得震天响,才想起,这半天没看到沈洪的人影,还道是昨天搬布累到了睡到现在还没起来,唤了伙计去寻他来,也沾上点喜气。 没一会儿功夫,伙计一个人回来了。 王掌柜往伙计身后又望了望,确定后面没人了,“不是叫你去唤洪师傅吗?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伙计没寻到人,怕王掌柜的骂,战战兢兢。“掌柜的,我去的,他家大门锁着,没人。” 王掌柜怔了怔,“没人?是不是在路上错过了?” “这时辰,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哪能错得过。”伙计想了想,“前天看到他媳妇买了好些东西,该不会是去哪儿走亲戚了吧?” “他又不是不知道布这两天就到,还能去走亲戚?”王掌柜不以为然的说完,突然觉得背脊骨一阵冰凉,“快,带我去沈洪家里去。” 伙计见他脸色突然就变了,心里害怕,没见他打骂自己,才略安了心,哪敢耽搁,小跑着在前面引着路往沈洪家去了。 到了门口,王掌柜瞪着门口的那把大铁锁,心里更是阵阵发冷,“快,把这锁给我撬开。” 伙计看了看他,犹豫不决,“掌柜的,这……这不舍适吧?”这可是民宅,就算他是掌柜的,也不能强行入屋啊。 王掌柜瞪大了眼,提高了音量,“叫你撬就撬。” 伙计不敢违拗了他,寻了根棒子,磨磨蹭蹭的要去撬锁。 隔壁屋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向他们吼道:“你们做什么呢?撬坏了门,你们赔?” “我赔,就我赔。”王掌柜转过头看向老人,“你是谁?” “我是这房子的主人。”老人打量了下王掌柜,“我说是谁呢,还来是王掌柜,怎么无原无故的来撬我家的门?” “你家的?这不是沈洪住的吗?”王掌柜上下打量了下老人,见他衣衫陈旧,也就没看在眼里,伙计本不愿意撬人家的门,见有人阻止,自然停了下来。 “是啊,不过他们昨天回老家去了,这房子也不租了。”老人瞅了瞅伙计手中的棒子,“别撬那锁了,就算是有钱赔,也可惜不是吗?”说完转身要回屋。 王掌柜忙叫住他,“你把门打开给我看看。” 老人有些不乐意,但见他脸色不好,絮絮叨叨的取了钥匙开了门。 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些不能搬的东西,空荡荡的,显得有些萧瑟。 王掌柜只觉一个晴天霹雳,脚下就是一软,如果不是及时扶住门框,一屁股就坐下去了。 伙计忙抢上去扶住,“掌柜的,你没事吧?” 王掌柜抹了把额头虚汗,说话也少了中气,“他们昨天啥时走的?” 老人看他脸色苍白,怕他倒在这儿了,到时说不清楚,招惹是非,见他问起,忙如实答了,只盼早些打发了他走,“昨天一早就走了,东西是他托人家来收的。” 王掌柜听出了些味,“他托的谁来收拾的?” “姓李,长得瘦瘦高高的,以前经常到家里来一起喝酒的,如果你没啥事,我要关门了。” “姓李?瘦瘦高高?”王掌柜想起一个人来,“哎呀”一声捶着门框,痛哭流涕,“我们上了赫子佩那小子的当了。” 第057章 拜把子 更新时间2010-1-2322:11:21字数:3105 楼下一阵喧闹,赫子佩蓦然睁开眼,坐起身,和正竖耳倾听的千喜交换了个眼色,披上衣衫。 千喜帮他束着腰带,拢好头发,“仔细些,疯狗要咬人的。”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放心。”抖平衣摆,漫步下了楼。 楼下大堂里,王掌柜带了好些人,气色汹汹。 桌边凳子被踢翻了两张,其中一张被一个打手踩在脚下,王掌柜抱着膀子站在一边,嘴边挂着冷笑。 赫子佩不急不缓的撩开珠帘,迈了进去,环视了下四周,淡淡一笑,“不懂规矩,怎么不给王掌柜倒茶。” 王掌柜冷哼一声,踩着凳子的打手一拍桌子,大声吼道,“姓赫的,别装模作样,把人交出来。” 赫子佩扶起一张凳子,顾作不解,“交什么人?再说你们掌柜的还没说话,你算他家的哪根葱?” 打手一听这话,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下人,而对方却是掌柜,仗着王掌柜在这儿大喝小叫,他这是拐着弯骂他狗仗人势,顿时恼羞成怒,上前要揪赫子佩衣襟。 没想到一抓之下却抓了个空,接着手腕一痛,不知怎么就被扭在了背后,象要断了一般的痛,接着屁股一痛,向前扑倒,摔了下狗吃屎,嘴里尝到了一股甜腥,嘴里多了个什么东西,吐了出来却是一颗牙,翻转身却见赫子佩正在掸衣袖。 他平时仗着有一身的蛮力,加上王掌柜家有钱,一般人也不敢惹他,横行霸道,没少欺负人,吃这样的亏还是头一朝,还是当着王掌柜的面,这面子上怎么也过不去,一骨碌爬起来向赫子佩扑了过去。 不料对方看着斯文,手上功夫却一点不弱,一个回合,又把他摔在了地上,呸出一口血水,又没了一颗牙。 爬起来,还想再上,王掌柜黑着脸,骂道:“没用的东西,别再给我丢人现眼。” 打手只狠狠刮了赫子佩一眼,暂时退到了王掌柜身后。 赫子佩伸脚一勾,又勾起一张倒在地上的圆凳,端端正正的摆了,向王掌柜不卑不亢的比了个请的姿势,“来了就是客,坐下喝杯茶,慢慢谈。” 他刚才的动作轻描淡写,看似平常,王掌柜是见过世面的,就暗暗心惊,没想到赫子佩还是个练家子,而且只怕功夫不弱,自己带来的这些打手合起来也不见得讨得到好,反正他也不是靠着这 几个打手来砸场子,想摆平眼前的事,靠的还是软硬兼施,软的不行,自然有夫人娘家的官场中人来压他。 一掀衣袍在圆凳上坐了。 赫子佩拍拍手,“上茶。” 伙计飞快的冲了茶来,给二人斟上,又再退开了。 赫子佩对着茶杯比了个手势,“请。”不管对方喝是不喝,端了自己的茶杯啜了一口,盖上杯盖才慢条斯理的问,“王掌柜今天来是想砸我的场子来了?” 王掌柜自己身后站了一堆人,而对方的伙计全退开了,这大堂就他一个人,可是就觉得气势却不如对方,心下更是不服,一撇嘴角冷哼了一声,“我来的目的,赫掌柜不会不知道,我也不绕圈子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沈洪交出来,我马上就走。” 赫子佩正揭着茶杯吹茶叶,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屑的笑了笑,“这倒奇怪了,王掌柜撬了我一手教出来的人,我没发话,你到来找我要人了,这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吧?” 王掌柜怒火直冲头顶,一拍桌子,指着赫子佩,“姓赫的,你设的好计,有意要沈洪过我那儿,等我的布回来了,人就藏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赫子佩等他说完,才道:“是我要沈洪过你好儿,还是你自己撬的?就算是我要他去,你不撬,他能进你的门?”他说着又笑了笑,“再说,那布可是您自个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那布回来了,就染呗,跟沈洪走不走又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说,没有沈洪,那布你就染不出来吧?既然你染不出来,征来做什么?没这么大的头,戴这么大的帽子,你怪得了谁?” 一席话,说得王掌柜面红耳赤,更是怒火中烧,又是重重的一拍桌子,“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敢教训我?你今天不把沈洪交出来,这太和镇,你也就别想再呆了。” 赫子佩默默的听着,隔了片刻脸上笑意一敛,冷哼一声,“今天你自己来了,我们的账也正好算一算了。你靠的不过是王主薄的势,不过到了衙门,管事的却不是王主薄。” 王掌柜打了个叮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赫子佩将手中茶杯重重顿在桌上,“王福你真以为你做的事能瞒天过海?” 王掌柜见他突然变脸叫了他的真名,心里也是惊了一下,先想到的就是苤子那事,不过苤子跑了,这事无对证,也不需俱怕,面色变了变,“既然要到衙门,那最好不过。”回头对一个家仆道:“去请主薄大人。” 赫子佩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又看向门口,笑道:“周大哥这时间可掐得真准。” 帘子一掀进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周成贵,哈哈笑道:“你这耳朵可真灵,我才到门口,你便知道了。” 赫子佩忙起身迎了上去。 王掌柜转头看去,别的人不认得,但被其中一个彪悍汉子拧在手上的人却是认得,正是苤子,再看那几个人,除了一个长相秀逸外,个个皮袄短打,体型彪壮,腰别钢刀,当即暗吸了口冷气。 周成贵不等赫子佩开口,先拍了拍赫子佩肩膀对身后那个长身玉立,长相秀逸的男子,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赫兄弟。”接着又转头对赫子佩道:“这是我二弟,姓辛名雨泽。”说着指指身后另一侧的一个汉子,却是上次劫赫子佩的冯彪,“冯彪就是他的手下。” 赫子佩听了‘哎呀’一声,抱拳拱手,“久昂大名,多次从您山边过,没去拜访,失敬,失敬。”他万万没想到山头当任老大竟是这样俊秀的年轻人。 辛雨泽虽在山中,对赫子佩却也久闻,这时见了,也是细细打量,见他年级轻轻,俊逸非凡,却有如此能耐,不禁惺惺相惜,生了结交之意,也抱拳笑道:“上次手下兄弟对赫兄弟和弟妹做了那等畜生不如的缺德事,我没来向赫兄弟道歉已是失礼,还望赫兄弟不要见怪的好。” 虽然是过了的事,冯彪仍羞得低下了头。 赫子佩见他直爽豁达,也打心眼喜欢,“辛二太客气了,子赫如何担得起。”他昨天收到周成贵托人带来的信说捉到了指使冯彪的苤子,今日会押下山来,无巧不成书,也就正好赶上了今天王掌柜来砸场子的事。 周成贵见二人一见如故也是欢喜,“子佩,我和雨泽是早就拜过把子的,如果你不嫌我们是匪子出身,就认了我们做哥哥,以后大家也有个照应,二弟,你看如何?” 辛雨泽眸子一亮,“求之不得,只怕赫掌柜嫌弃。” 赫子佩听了喜得向外直唤,“快,拿香炉和酒来,我要拜两位哥哥呢。” 周成贵和辛雨泽相视而笑。 王掌柜往门口看了看,外面还站了二十来个牵着高头大马的汉子,心里也有些慌,要知道这兵匪从不分家,虽然他有着王主薄这后台,但只怕这些人谁也不会拿着自己的脑袋去充当英雄,去惹这山里的头号匪人。 看苤子土头土脸,显然是吃 了些苦头的,按照以前见了他能不呼救?现在看了他,却声都不敢哼一声,可见他对这些人惧怕到了什么程度。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是先避开今天再来说事,冲着手下使了个眼色,就要开溜。 周长贵睨了他一眼,“王掌柜,你还不能走,等我们拜完把子,还有你的事。” 他话一落,不等吩咐,已上来几个汉子,将他们的去路堵得死死的。 这时伙计捧了香炉进来,赫子佩点了香敬了酒,三人当真慎重拜了把子。 又重新泡了好茶,请周成贵和辛雨泽坐了。 周成贵看了看周围问,“千喜呢?” 赫子佩指指楼上,“这楼下正乱着,没让她下来。我就这叫她下来见过哥哥。” 辛雨泽忙拦着,“别,这么乱糟糟的,别吓到弟妹,改日再见不迟。”指指苤子,“这人怎么处置?” 赫子佩这才作了罢,看了眼苤子,问王掌柜,“王福,这事,还要我说一遍吗?” 再说这外面王主薄听了‘福通’伙计说沈洪跑了,又惊又怒,带了几个人就冲来了‘大和’不想到了门口,站了一堆的匪人,心里就打了个扭,回念一想,伙计说王福带了人去砸‘大和。’难道这些是王福找来砸砀子的人?见那些匪子见了他也不见有什么表情,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肯定,踢了帘子就进来了。 可进了门,发现这情形有些不对劲,赫子佩和另两个人坐着,其中一个认得是跑买卖的周成贵,周成贵没洗手前的底子他是知道的,也是个不好惹的角。另一人身后还站了几个匪子,也猜到这人多半是匪子头了。而王福却站着,地上还跪了个苤子…… 第058章 有啥可愁? 更新时间2010-1-2523:27:26字数:2024 赫子佩站了起来,“王主薄,您来的正好,我们刚好说要去衙门,正愁没个主事的人,如果您有空的话,正好给我们当个见证人。” 王主薄不愿与匪子结怨,见了这阵势,已是想走,被赫子佩叫住,又不好马上离开,只得装模作样的问了几句。 周成贵不等赫子佩开口,已抢在前面把来龙去脉大至说了一遍,王掌柜冷汗直流,王主薄面子上也崩不住,喝骂王掌柜,王掌柜只将所有过错推给苤子,说是苤子对千喜起了坏心,才纵着他鬼迷了心窍。 王主薄在二人的吵闹中算是明白了其中事由,顾着姐姐王夫人,而苤子不过是个远房亲戚,又没什么靠山,顺着王掌柜的意拉了他做了替罪羊。 苤子被捂了一嘴的苍蝇,偏左右都是得罪不起的,只能硬咽了下去。 赫子佩冷眼看着,由着他们演戏,辛雨泽和周成贵见他不出声,自也不便抢着出头,陪着他静观其变。 王主薄叫人扭了苤子去衙门,又使着王掌柜向赫子佩赔了不是,一行人才退了出去。 他们前脚一走,周成贵就问赫子佩,“你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赫子佩的嘴角不易觉察的微微扬起,但那丝冷笑立刻又消弥于无形,“扭他去衙门,他使几个银子就出来了,那且不是便宜他了。” “你有主意收拾他了?”周成贵知道他一惯多主意。 “主意是有了,坑也挖下了,他现在已经跳下了坑,就等着咱埋土了。”赫子佩将自己的打算大至说了一遍。 周成贵听得连连点头,“兄弟,真有你的,这次还不让他死得硬挺挺的。” 赫子赫扬眉笑了笑,“不过这土一天没埋上,这事儿也就不能说成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辛雨泽直到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三弟尽管放手去做,他走正道,你自个接着,如果他再敢玩阴的,咱不怕他,把他的老窝一起给他端了。” 赫子佩心里感动,拍着肩膀上辛雨泽的手,“谢谢二哥。” 周成贵本来就一直看好赫子佩,这结了兄弟也是激动,“走,我们出去喝几杯,不醉不归。” 千喜在楼上,侧着耳把下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直到王掌柜一伙人离开,才长松了口气。 但楼下一堆认不得的匪子, 也不便下去,等赫子佩他们离开了,下了楼,招呼收拾了茶杯,重新摆好桌椅板凳。 看看左右闲着没事,也就早早的收了铺回家去了。 陆氏问起赫子佩,她怕说起山中匪人惊吓到陆氏,只说与周成贵结了兄弟,一同喝酒去了。 陆氏见过周成贵几面,印象也算不错,而且又是在外面跑买卖的,与赫子佩结了兄弟,也多条路子,也觉得高兴。 张罗了饭菜,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只是少了子赫,心里就象缺了点什么似的,不禁叹了口气,“就少了一个人在家,都觉得冷清。” 陆掌柜摇头笑了,挟了块炒鸡蛋到她碗里,“孩子大了,总有点这样那们的应酬,这才出去吃一顿饭,你就闹心成这样。” 陆氏也觉得自己太多愁善感,也笑了笑,“这年龄大了,人就越是怕孤单了,还不是怨你,那天跟我说什么子佩要走的事,要不我哪能有这心思。” 千喜心中闪过忧虑,只是埋头吃饭,筷子杵在自己碗里,半天没去挟一柱菜,陆氏这才回过味,刚才自己那句无心的话,怕是戳着她痛处了,挟了些白切肉到她碗里,“就要成亲了,多吃些肉,把身体养好些,没准能早些生个胖小子。” 这话不提也罢,说了更让千喜头痛,把那几片肉塞进嘴里,胡乱拨了几口饭,就推说吃饱了,先行回了房。 陆掌柜看着千喜出去,用手肘碰了碰夫人,“以后当着孩子的面,别说子佩要走的事。” 陆氏也后悔自己说那话时就没多个心眼,“刚才一没留神,说溜了嘴,看来千喜真是担心这个,才答应成的亲。” 陆掌柜将手上的小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一会儿你去看看千喜,好好劝劝,让她把心放宽来,子佩不是无情的人。” 陆氏给丈夫盛了碗饭,“那你快吃,我收拾好了碗筷就过去。” 程根咽下口里的饭菜,“娘,你去就是了,碗筷我来收。” “你不是还有布要染吗?”陆氏放下手中的碗筷,等着。 “这能要多少时间,你去吧,姐一个人别躲屋里哭了鼻子。”程根又去装饭。 陆氏笑着打了他一下,“看你把你姐说的,她能有这么小气?” “那可难说,前两天我还看到她闷闷不乐的,不知在愁什么事呢。”程根是藏不住话的人,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真的?”陆氏坐不住了 ,解下围裙,搭在凳子上,“我看看去,这碗筷得拿热水烫烫,水在锅里热着呢。” 程根一叠声的应了,陆氏三步并两步的去了千喜房里。 房门虚掩着,陆氏在门口唤了声,“千喜。” 千喜自手枕着后脑靠着卷成一团的被子,望着窗外河苇发呆,听到娘的声音,忙坐直身,随手在床边拿了针线篓子放在腿上。 陆氏推门进来,掩了门,坐到床边看着她手中正要绞边的红头盖,笑了笑,“别装了,盖头都拿反了。” 千喜低下头才发现,果然把盖头捏反了,手上捏着边尾,要绞的那边却在另一头,脸上微微一红,重新把盖头正过来。 陆氏摊开盖头,见上面绣的百合,却不是双‘喜’,“子佩在外面找花姑娘了?” 千喜眼一瞪,“他敢?” 陆氏看了看女儿,淡淡的问,“那是有哪家小媳妇看上他,缠着不放了?” 千喜皱了皱眉,“我天天跟着呢,谁敢缠他?” 陆氏拿了根针,引了红线,绞着红盖头另一边的边,“你不跟着呢?” 千喜想也不想,一撇小嘴,“那他也不会理会那些贴上门来的女人。” 陆氏抬起脸,直看着千喜,“那你还在愁啥?” 第059章 不安的心 更新时间2010-1-271:29:53字数:3122 有些话,千喜埋在心里也没敢跟人说,一直这么憋着,也难免闷闷不乐,虽然娘是这年代的人,也免不了有些当时的世俗思想,但总的来说还算是英明的。 想了想,从贴身的怀里取出一个做得极为精致的小荷包,边是用七彩线绞的麻花针,中间绣了只毛绒绒的老虎头,娇憨可爱,最难为她的是,这么小小的一个虎头,不同的角度看倒象是会眨眼一般。 她绣这荷包上的虎头的时候,陆氏到是见过,好一阵子的夸,没想到女儿有这手艺,虽然不知她哪来学来的,但确确实实看到她绣出来了,而且绣了四幅,绣好后,做成荷包反而没见过了,问过千喜几次,千喜只说丢了,陆氏还心疼了好些日子。 千喜又另外绣了幅丝帕送给陆氏,绣的是一对鸳鸯,也能眨眼睛,说一只是娘,一只是爹,才逗得陆氏眉开眼笑,嗔骂女儿不正经,对那帕子却是极爱的,小心收着,也不舍得用。 陆氏见她这时候取了这老虎头做的荷包出来,正反正各一个小老虎头,又是贴身藏着的,那另两幅小老虎头在哪儿,心里也有数了。 千喜松开小荷包上的金丝绳,从里面倒出一粒小指甲大小的小金珠,上面雕着一个精致的篆花图案,递给陆氏,“娘,你可认得这东西?” 陆氏拈着这珠子细细的看了,这图案好象在哪儿见过,低头想了好一会儿,猛吃了一惊,看向千喜,“你这是哪儿的?” 千喜从陆氏手里拈起那金珠子,慢慢的捻着,“娘,你先别问从哪儿来的,先跟我说这标记是什么?” 陆氏慢慢的回想着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时我还小,我们镇子上出了一个能人进了京当了官,家眷却没带去,他家的小儿子,不时向我们那些小孩显摆,说他爹如何如何的在朝中得势。大些的男孩就不肯信,硬说他吹牛,那孩子小,受不得激,有一日果然偷了一个铸币出来给我们看,说是他爹爹的,那个图案,与这个虽然不同,但却有相似之处,所以我琢磨着可能是朝中大臣或者权贵之士的标记。” 千喜点了点头,“我以前也没想到是什么,但上次接的那批军布,也有个标记,也如娘所说,虽不相同,却有相似之处,后来我撞到那衙差,多嘴问了句,他当时就说我呢,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认得也是正常,那是京里梁大人的标记。” 陆氏看向她手中正慢慢打着转的小 金珠,“那这……” 千喜将那金珠转过来,图案朝上,“或者这正如娘所说的,是哪个臣中命官或者权贵中人的标记。” 陆氏看那金珠因为年日已久,有些色陈,但仍能看得出打磨的极为光滑细致,那图案雕得更是精致之极,中间穿了小孔,象是可以穿绳索之用,“那这东西,你到底从哪儿来的?” 千喜神色一黯,“这是子赫的。” “什么?”陆氏一声惊呼,忙捂住了嘴,“他哪来的这东西?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起过?” 千喜望了望门口,仔细听过,确定没有人听见她们谈话才道:“娘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包括爹爹,我就告诉您。” 陆氏见女人如此谨重,点了点头,“我听了就烂在肚子里。” 千喜将小金珠放回荷包,小心的扎上封口,捏在手上把玩,“这是子佩没到我们家前就有的。” 陆氏愣了愣,“这怎么可能?他那身衣衫是我和你爹给他换下来的,你爹亲手烧的,什么也没有,几时见过这东西?” 千喜紧紧攥着那个荷包,另一只把玩着下面的黑黄交替的穗子,“真是他的,那天我出去接着扫门口的雪,拾到了这个,当时也不知什么,又是哪儿来的,却认得是金子,以为是哪个过路的在门口休息落下了,便收了起来,等有人来寻,便还他。后来子赫在门口翻着雪寻东西,我才留了心,问他寻什么,他开始不肯说。后来我总见他寻,又问了他,他才说寻一颗珠子。我当时就想到了这颗金珠子,但想着他都要饿死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东西,如果有这东西,还不会拿去当了换银子吗?就问了他寻什么样的珠子,看我有没有见过。” 陆氏不知怎么的心里抽了一下,“他怎么说的?” “他见我问,便猜到了我是拾到了什么,就说了这珠子的模样。我也就知道了是他的了,取了珠子还他,问他为啥要饿死了,都不拿去当了。结果他接过珠子看了会儿,又交到我手上,说这是他爹留给他的唯一的一样东西,让我帮他好生收着,不能给任何人看,也不能告诉别人。我一听这话,就不肯接,他说他要东奔西走的干活,怕再丢了,让我帮他存着,他安心些。这一晃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也从来没提过这珠子,更没问我要来看过,也不知是不是把这事忘了。今天我把这事说给娘听,已经是违了我和他当年的约定了。”千喜隔着荷包,仍捻着那粒珠子,心里沉甸甸的。 “那就是他爹给他的 ,饿死也不舍得卖,这也合他的性子。”陆氏拈起盖头,又开始绞边。 千喜摇了摇头,没陆氏那么轻松,“依他说的,他爹就一个书生,怎么能有这样的东西?” “没准是他爹哪个好友送他的呢?”陆氏笑看着她,“你就为这多心了?怕他骗你不成?” “而且连爹也察觉了,他总想着进京。”千喜也想不明白中间的道理,娘说的也同样有道理,但就是觉得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陆氏不以为然的‘嗨’了一声,“你爹也说了,子佩能耐大,这高飞是早晚的事,这小地方自然困不住他,你怕他飞走了,不回来了?” 千喜又摇了摇头,“这倒是不担心,大不了,我打个包拖上爹娘跟了他去。” “那你还有什么可愁的。”陆氏又看了眼她手中的荷包,“那东西照你说的,比他的命还重要,你快收好吧,别再捻了,小心捻丢了。” 千喜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小说看多了,想象力太过丰富,“我不想他进京是不想他搅进那些混水里,万一有个啥事……” 陆氏忙捂着她的嘴,“快呸,都快成亲的人了,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这不是在咒他吗?” 千喜也觉得自己失了言,也不管信不信,灵不灵,果真对着一边呸了一口,转过脸时听到门口有动静,脚步声极重。 陆氏也听见了,“只怕是他回来了,是不是喝多了?快看看去。” 千喜将荷包仍贴身收了,下床穿了绣鞋,陆氏已起身开了门。 到院里开了大门,却是两个汉子架了赫子佩回来,他抬头看了看千喜,倒还知道笑了笑。 其中一个汉子见开门的是个极美的女子,也猜到是赫子佩没过门的媳妇,不敢多看,微偏着头,“赫兄弟喝多了几杯。” 千喜忙接了赫子佩扶着,“周大哥他们呢?” 汉子也直言不讳,“我们当家的和大哥都喝大了,也都送回去了。” 千喜这才谢了那两个汉子,将赫子佩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赫子佩人长得高大,顿时压得她身子往旁边一歪。 陆氏关了院门,落了栅回身要叫根儿和陆掌柜出来扶。 千喜怕被爹爹等子赫酒醒了问起这醉酒的事,子赫不说谎,一问就能把和那个叫辛雨泽的匪子头子结拜的事问出来,忙拦着,“娘,别叫了,我能成,省得爹看他喝成这样,明天又有得念 叨了。” 赫子佩也在那儿道:“别吵爹了,我没事。” 陆氏见他还知道说话,没醉得迷糊,也就作了罢,搭上他另一边膀子,要去帮千喜一把。 赫子佩摆了摆手,笑了笑,“娘……不用扶了,我能走……千喜,你也别扶了……”说着就要把胳膊从她肩膀上拿下来。 千喜见他虽然说话还算灵便,便脚下并不多稳,皱了皱眉,“别逞能了。”将他松开的胳膊又拉了回去,回头对陆氏道:“娘,你也去歇着吧,他没啥事。” 陆氏见子赫喝是喝多了些,千喜一人倒是能应付,也就不在这儿碍他们二小的眼了,“天也不早了,给他洗洗脸,今天就早些睡吧,啊?” 千喜一边扶着赫子佩往他房里走,一边回头应了陆氏。 陆氏这才回了屋。 千喜扶着赫子佩进了房间,怕赫子佩喝多了酒胡说八道,让人听去了笑话,随脚踢上门,扶着他歪歪斜斜的走到床边,一斜身子将他撂到床上,他顺着力倒在床上,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却没松开。 千喜被他下倒的力道一拉扯,收势不住,也扑倒在他胸前,酒气夹着他身上的男子气息瞬间向她兜头兜面的扑来,顿时面红耳赤,忙要起身。 赫子佩半迷半醒中只觉得怀中香软温馨,手臂不由的收拢,将刚撑起身的千喜又揽进了怀里,嘴里轻呢,“千喜,我可真想你。” 第060章 吻了吻了 更新时间2010-1-281:58:22字数:2367 千喜的心怦然直跳,面红耳赤,不敢乱动,过了会儿,不见他有动静,抬头偷偷望去,他双目紧闭并没转醒,显然是醉中梦呓,才暗松了口气,心里却是丝丝的甜。 她这么撑着,没一会儿功夫,手也软了,又怕万一娘没睡,见到她久没出去,胡乱猜测,挣了挣,想站起身。 没想到她一动,赫子佩的手臂却收得越紧,将她再次纳进怀里,迷糊中低语,“不要走。”身子一翻,竟将她压下身下,他的俊颜就在咫前,半睁开眼定定的看着她,目光迷离,炙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气息间尽是他身上的淡淡酒香。 他近看了她好一会儿,只觉得身下娇驱柔若无骨,她失措的面颊更是娇羞无限,心神一荡,身体内某一处激起一股欲望,迅速化开,传向每一个神精,身体越来越热,再难把持,伏低头吻向她微张着的小嘴。 千喜心下慌乱,见他靠近,更不知该如何是好,本能的将脸一偏开,领下颈项白腻如凝脂,眨眼间泛上了红晕,更是诱人之极。 赫子佩更是无法自抑,照着她粉颈处吻落,只觉她身子一僵之后瑟瑟发抖,如风中花蕊,更叫人惜怜不已,一吻之下,只觉唇边幽香细滑无比,忍不住用唇来回轻摩,不舍得离开。 千喜脑中化成一片空白,只觉颈项处的唇滚烫之极,想叫他停下,却极喜欢那痒痒麻麻的感觉,紧张的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细细的将呼进的空气呼出。 赫子佩的唇慢慢上移,细细碎碎的往上,最后寻到她的唇,欢快的轻呤了一声,视线锁定她艳红的唇瓣,压覆下去。 千喜虽然两世为人,除了他,却没有恋爱的经验,这些吻啊亲热的,虽然看的不少,但真正的实践却没有过,也曾经偷偷的幻想过吻的感觉,在言情小说里也看过不少关于吻的描述,但这时那些全消失不见。 只是心里猛的一紧,脑子里象散开了七色烟花,又仿佛自己的灵魂慢慢飘离身体,越飞越远,最后完全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身边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嘴里全是他淡淡的酒香。 她完全不知道男人的唇会如此的柔软,会给她带来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拥紧了她,滚烫的薄唇带着微微的颤抖,辗转而轻柔的吮吻着她的,直到她的唇同他一样滚烫无比,舌尖试着挑开她的唇,探了进去。 千喜整个人都 懵住了,想要回避,他却追踪而上,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彼此无法呼吸,才退了出去,将脸埋进她耳鬓的秀发,大口的喘息着,“千喜,我等不得成亲了。” 千喜刚得以吸进两口新鲜空气,听了他的话,一时间没能明白过来,不成亲了? 正怔忡间,他略撑起身,凝视着她迷惑的眼,眼里虽然还带着几分酒意,人却是清醒了,又在她唇上轻吻了吻,低声道:“我实在想你得厉害,有些顶不住了。”声音沙哑。 千喜眼里的迷惑更浓,不明他话里的意思,又不敢轻易接话,只是睁大眼怔看着他。 他眸子黯了下来,微挪了挪身子,隔着衣衫,硬硬的抵在她腿间,“我快忍不了了……” 千喜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一张脸更是红成了煮熟的大虾,恨不得这床上裂开条缝钻下去,目光飘浮不敢看他。 他微微一笑,喜欢看她现在这副窘相,身下却涨痛难耐,伏低头用唇轻摩着她的脸,“依了我,好吗?我这一辈子会只待你一个好。” 千喜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轻推着他,“不成,不成,娘还没睡下呢。” “娘睡下了,便成吗?”虽然还有一个来月就成亲,但对他而言,这一个来月实在太难熬了。以前虽然偶尔也会想过,但生意总在忙,也就分了心思,最近问小李怎么可以不马上生孩子的事,小李又在他耳边吹了这样那样一些风声,说这家的姑娘如何,那家的姑娘又怎么标致,开着玩笑,让他出去玩玩,省得到了洞房之夜都不知该怎么下手。 虽然他只想着千喜,但也把他对她的渴望搔到了极处。 千喜滚烫着脸,他每一句话都让她心里一紧,想说,“不成。”但一对上他火辣辣的眸子,就咬着唇,说不出话了。 赫子佩细听了听门外动静,外面一片寂静,“只怕娘已经睡下了。” 千喜也竖着耳朵听,心里却是惶恐不安,紧紧抓着他想探进她衣衫的手,手心汗渍渍的,“我还是怕。” 他没回话,只是伏低头,亲了亲她闪烁不安的眼,慢慢下移,覆上她唇。 她呼吸顿一窒,意识到这将意味着什么,又惊又怕,更多的却是喜欢,任他轻吻着她,抓着他的手的小手,握的更加的紧。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子佩哥。”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赫子佩顿时一惊,转头看去。 程根拿 着一块样布愣在了门口,过了片刻才回过神,知道自己撞到了什么,涨红了脸,带上门,转身就走。 千喜是吓得呆住了,甚至忘了推开身上的赫子佩,直到门‘哐’的一声关拢,才被惊醒过来,羞得双手捂着脸,“要死人了。” 赫子佩苦笑了笑,纳闷非凡,将她抱紧,亲了亲她的脸,“看到就看到吧,我抱的是自己媳妇,怕啥了?” 千喜放下手,竖起眉头,掐着他的肩膀,“你还说,全怪你,叫我明天怎么见人啊。” 赫子佩将她箍得更紧些,“我们就要成亲了,抱着你,亲着你的,是你的相公,有什么见不得人了?让全世界的人看到才好呢,以后都不会有人抢我的媳妇。” 千喜‘呸’了他一口,“好不要脸。”脸上却没崩住,笑了出来, “我要回房了。”扭着身子,想挣出来,被根儿这么一闹,她可没脸再呆在这儿了。 赫子佩虽然也没了那心思,但身下却还硬着没消下去,搂紧她,“先别走,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千喜哪里知道这些,不肯依他,仍扭着身子。 赫子佩微蹙了眉,“我难受着呢,你越乱动,我越想,你别乱动,一会儿就好,好了就放你回去。” 他话说得这么明白了,千喜就是再没经过人事,也不可能听不明白,更窘脸上象烧滚了的开水,不过当真不敢乱动,任他静静的抱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引他分心。 过了会儿,他果然放开她,心有不甘,“欠着,下次还。” 千喜冲他做了个鬼脸,飞快的开门跑了。 赫子佩偏着脸笑了笑,心里却暖如春水,手枕着头,仰面躺下,回想着刚才,眼里尽是暖意,低呢着,千喜,这一辈子,这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个。 第061章 又使坏招 更新时间2010-1-291:18:10字数:2453 两日后,‘福通染坊’…… 王掌柜背着手来回走动,稀松的眉拧起了几个褶皱,每停下来就叹口气。 王夫人坐在桌边看着他转,一脸的焦急,“相公,这可该怎么办,那个该死的赫子佩到底把人藏哪儿了?” 王掌柜停了下来,恨得咬牙切齿,“我打听过了,压根儿就没在太和镇。” 王夫人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冷,“那我们该怎么办?这布咋染?要不我们自己染?” “自己染?”王掌柜眼一瞪,“尽说些不着边的话,能染得出来,我还用得着寻那姓沈的?” 虽然大热天的,王夫人却觉得手脚冰凉,这批军布可是她向她兄弟拍着胸脯赌天发誓才求着他去担保来的。 万一出了岔子,她兄弟也脱不了关系,只怕这官衔也保不住,“这可怎么办呢?”饶是她平里歪点子一大堆,这时却刨不出一个能用的。 “如不是你看着赫子佩染军布眼红,非要我去求着我兄弟也去征这布,哪来这些麻烦事?” “啥?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当初你不想染,你能巴巴的跳过么快?出了事,你不好好想想点子,到在这儿说风凉话。”王掌柜听她说这话,气更是不知打哪儿出,恨不得过去踹她两脚。 王夫人正想反驳,听门外有伙计叫了声,“主薄大人,您来了?” 王掌柜和王夫人都住了嘴,交换了个眼神,同时迎向门口。 帘子一挑,主薄进来了,脸上乌云滚滚,扫了王氏夫妇一眼,王氏夫妻脚底升起一股寒意,忙陪着笑往里让,唤人斟茶倒水。 主薄也不喝茶,冷冷的问,“这布啥时开工?” 王掌柜喉咙哽了哽,挤了一脸的笑,“就开,就开。” 主薄重重的哼了一声,“就开?没有沈洪,你开得了吗?” 王掌柜顿时结舌,王夫人忙端了茶递主薄,“三弟,这大热天的,先喝口水解解渴,这事不正在商量吗?” 主薄接过茶杯,也没喝上一口,重重的顿架桌上,“我丑话撂在前面,这布染不了乘早做打算,到时间交不出布,别怪我这做兄弟的不顾情面。”交不出布,他自身都难保,到时候只怕这责任能往谁身上推便往谁身上推,谁还顾得上什么情面。 王掌柜心里一冷,也敛了笑 ,“主薄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接生意时可说的好好的,有银子大家一起挣,这刚出了点事,就翻脸不认人了。” 主薄即时垮下了脸,“这事要看怎么出,你用人不慎,才捅出这天大的漏子,再说,这可是你们指天发誓说能染,我才去做的保揽下的活,现在变得不能染了,这过全在于你,我凭啥陪你背这掉丢官掉脑袋的黑锅?” 话犹未落,听一个声音问,“你们掌柜的在吗?” 又听伙计在门口应了,“差爷,您老来了?我们掌柜在里面呢,您里面请。” 屋里三人面面相觑。 门帘一挑,进来的正是那个负责军布的衙差。 衙差进门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看了看三人,笑道,“哟,主薄大人也在这儿呢,小的给您见礼了。”话是这么说,可身子却不见弯一点,只是象征性的扬了扬手。 主薄心里不舒服,自己官明明就比这个小小的衙差大了不少,却不被他看在眼里,不过人家官衔是小,但有实权,比起他这空官衔的确来得实际了许多。 再说这批军布出了问题,这生杀大权还压在人家手上,忍着气,笑着回了礼,“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王掌柜更是心里不自在,哪敢怠慢,忙拿了杯子给他斟上茶,“差爷,您请吃茶。” 衙差也不客气,坐到主薄右手边,端了茶就喝,解了渴才道:“这布啥时开染?时间可不等人,上批布赫子佩可是分了好几天染,才没误了货期,听说你可是自家染,这可是五千匹布,如果交不上,我们这一条线上的蚱蜢,可全得死得挺挺的。” 主薄心里正烦燥,听了这话,眼珠了滴溜一转,“这有钱大家挣,都一个镇上的,不如也分些给别家染坊,一来也帮了人家一把,二来也不怕误了货期,姐夫,你说呢?” 王掌柜灵光一闪,“兄弟说的是,这钱的确该大家挣,那就一家五百,把这给均出去。” 衙差听了这话,心里反而犯了琢磨,他是收到了风,王掌柜染不出来,才来探口风的,如果他把布全丢出去,到应了外面的传言了,偏他却留下了一千五,难道这外面的传言有虚?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就先应着,“成,我这就去通知各染坊掌柜去。” 王掌柜忙拉住他,“您先别走,这布我可以均出去,不过得立下字据,办过手续,这谁染坏了布可得自个担着,要不万一别家染坏了,我这好心却丢了脑袋,就不值 了。” 他这说法也是合情合理,衙差也没多想,“那当然,让他们来领布,就顺道把手续补上。主薄大人,您慢坐,我先去通跑动跑动了。” 主薄淡淡的点了点头,“好走。” 王掌柜夫妇亲自送到门口,等他走完了,才放下帘子。 主薄顿时又沉下脸,“你染不出来,怎么不全均出去,自己留这一千五,垫棺材?” 王掌柜扁了扁嘴,“看你说的这话,平白的咒我。” 主薄不以为然的轻哼了一声,“这还说的轻的,你到底打的啥主意?” 王夫人也觉得纳闷,“三弟说的对,怎么不全均出去?我们又没人染。” 王掌柜冷哼了一声,拉了凳子坐到主薄面前,“那赫子佩这么害我们,难道我们就算了?” 主薄和王夫人对看了一眼,主薄‘啧’了一声,“你的意思是?”他心里又何尝不恨得赫子佩入骨? 王掌柜看了看门帘,凑近他耳边,低声道:“这就还得劳您去周旋了。” 主薄心里‘咯噔’一下,“你想怎么做?” “到时交布的时候,把赫子佩的单子和我们的换一换……”王掌柜眼里闪过狡黠。 主薄眼皮一跳,吸了口冷气,看向他,“这成吗?” “怎么不成?到时他交上去的一千五百匹根本没染,他上批可是染了的,这批一匹不动,分明就是藐视朝廷……”王掌柜嘴边抽起冷笑,赫子佩,这下看你怎么个死法,“您坐享了三千五万匹的银子,还解了心头之恨,且不两全齐美?” 主薄略一沉呤,经不得王掌柜说服,狠了狠心,“成,这点路子,我倒是没问题,那个收这军布的工部主管与我是同窗好友,又是极爱财的,到时送上些钱财,想必不成问题。” 王掌柜笑着坐直身,“银子的事,不必担心,尽管周旋,搞平了那个赫子佩,还会心疼银子?” 主薄直到这时,脸上乌云才算散开了,放了光,端了茶慢慢的品了一口,点了点头,“好茶。” 王夫人见雨过天晴,凑了过来,“这茶还是我差着人上京人一品茶庄买来的,平时还不舍得喝,见你来了,才开了泡上。” 主薄心里更是舒服,又喝了两盏,才起身告辞走了。 夫妇二人见有了一箭双雕的好主意,又得瑟起来了,唤着伙计去‘菜香园’炒了几个菜, 又打了些好酒回来,喝得好不舒服。 第062章 无可救药 更新时间2010-1-311:45:21字数:2313 千喜描好了喜服的图样,望着纸上那两个并肩而立的两个大红小人,脸上阵阵的发热,用手捂了捂,感觉不那么烫手了,过隔壁寻赫子佩,想让他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 虽然她并不喜欢结婚过于铺张摆排场,但终究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在喜服上却是不肯马虎的。 走了几步,又怕隔壁人多,难为情,退了回来,把图稿平铺在桌案上,空手撩帘子出了门。 帘子刚落下,就见衙差满面红光的来了,看见她,就直接奔了过来,“千喜姑娘,赫掌柜在里面忙着呢?” 千喜笑脸相迎,“还真被您问到了,我正要进看看,您有事找他?” 衙差“嗯”了一声,“还真有点事,要不你帮我看看,他现在有没有空?” 里面伙计听到有人说话,出来挑了帘子候着。 千喜对衙差笑道:“您来了,他就是没空也得有空啊,还能让你冷坐着不成?这大热天的,先进去喝杯茶?” “诶。”衙差满脸是笑的应了,进了‘大和’。 赫子佩正在看账本,见他们二人进来,合了账本,转出柜台请衙差坐了,“哟,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没等招呼,伙计已经把茶奉上来了。 衙差接了茶也不绕圈子,“还不是那军布的事。” 赫子佩装傻,“军布?我们没征军布啊。” 衙差放下手中茶杯,“是这样的,这布是‘福通’王掌柜接下的,我怕他染不出来,就让他让出来,分给大家染,一家五百匹。” 赫子佩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茶杯,象是对他的话并不感兴趣,“你问过别家掌柜了吗?” 衙差看这情形,心里就有点疙瘩,难不成他有钱不挣?“都问过了,他们都肯染,不过说要看你的意思。” 赫子佩心知肚明,没他的人,谁家也染不下来,“他们想染,自个接下来便是了,干嘛指着我。” 衙差见他冰冰淡淡的,没有一点兴趣的样子,心里凉了一下,“你不想染?” 赫子佩笑了笑,推开茶杯,“不瞒您说,我真不染。” 衙差懵了,“这价钱不比上次低。”他听说过王掌柜处处针对他,这你来我往的难免斗上气,上次赫子佩征的布就独没给王掌柜家, 怕他心高气傲,不肯接王掌柜的布,才先绕着远路,把别家作染跑遍了才到他这儿来。 想着有别家染坊铺了底,他也就不会担心赫子佩搁不下面子接王家的布。不料他还是直截了当的就回绝了。 赫子佩也不掩饰,“不瞒您说,我与王家有些过结,恨不得他交不上布。” 衙差有些纳闷,别家他全走过了,都说赫子佩染,他们才敢接,赫子佩不染,这布打死他们也不敢接,“你这不是跟钱过不去吗?” 赫子佩拍拍衙差,站起来,“您说对了,我还真和钱过不去,这钱我可以慢慢挣,这气受了可补不回来了。” 说到这份上,衙差也知道坐不住了,只得殃殃的起身走了,还得去王家回话。 赫子佩送衙差出去,转过身,嘴角边抽起一丝冷笑,“这人没得救了。” 千喜忙重新为他斟上茶,递到他手上,“你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可就赔得大了。” 赫子佩将杯中茶一饮而尺,把杯子重重的顿在桌上,“到这时候了,不知道反省认错,还琢磨着害人,他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千喜见他气成这样,偏着头一想,倒吸了口冷气,“你是说……他真敢?” 赫子佩冷哼了一声,“他如果不打着调包的毁我们的心思,到这地步了不赶快把所有布丢出来,还自己留下一千五百匹给自己裹尸?” 千喜心里怒火也‘嗖’地一下窜上来了,“他们可真是坏得没有一点人性了,我还想着跟你说,差不多就行了,放他们一马,看来我还真多事了。” 赫子佩将茶杯按在手下,死死的捏着,“还让他呆在太和镇,我就不姓赫。” 千喜见他太阳穴跳了跳,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反而有些害怕,忙岔开话,“先别理会那猪狗不如的东西,我起草了喜服图稿,过去看看?有什么不合意的,我好改。” 赫子佩一听喜服,象是拨云见日,心情赫然开朗,“你怎么不早说呢。”拖了千喜就走。 千喜丢开他的手,“别总拉拉扯扯的,别人看着笑。” 赫子佩不以为然,不肯放手,“我拖我媳妇的手,谁敢说啥?把我惹急了,我不光要拖,我还要抱呢。” 千喜哭知不得,拿他也没办法,只得由着他拖着她的手出了门。 刚巧周家媳妇捧了马来染,迎面撞上,直接就看向他们二人握着的 手,神色有些古怪。 千喜微微一挣,想缩回手,赫子佩却死死拽住,千喜也不好表现太过明显,神色间却有些尴尬。 赫子佩倒是坦荡荡的笑着招呼,“周嫂嫂来染布啊?” 周家媳妇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啊,才买了块新料子,想染了放到冬天给我相公做件袄子。” 千喜看了看她怀里的料子是杭州出的丝帛,但布纹稀松,“周嫂嫂真是体贴相公,这料子做袄子合适,就是纱子松了些,怕穿的时间长了,棉会钻出来,做的时候在面里再蓄上一层绵布,又暖和又实用,能多穿好些年。” 周家媳妇低头看了看果然那布密密的有不少小孔,不仔细看却难以发现,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千喜可真是细心,亏你提醒,要不这穿上几回,这袄子也就穿不得了,你们小两口这是要去哪儿?” 赫子佩勾嘴一笑,一脸的幸福,“看喜服的样子去。” 周家媳妇‘哎哟’一声,“这日子定下了?” 赫子佩嘴里象含了糖,“定下了,就在下个月。” 周家媳妇拿手肘拱了拱千喜,“看你家子佩,都高兴傻了。” 千喜抿嘴一笑,“他啥时见了人不是这样?” 周家媳妇又看了看赫子佩,“摆酒可别忘了我们家的。” 赫子佩一叠声的,“忘不了,忘不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周大哥和周嫂嫂。” 周家媳妇更是一笑,“小时候嘴就甜,这大了,说话更讨人喜欢了。” 千喜笑着‘哧’了一声,“你就别再夸他了,再夸,他能飘上天了。” 周家媳妇捂了嘴笑。 赫子佩也笑着朝里面喊,“小李出来接着周家嫂嫂。” 小李在里面应了声挑帘出来接了周家媳妇手里捧着的丝帛。 赫子佩这才拖了千喜走向隔壁。 周家媳妇到了门口,回头看了看二人,禁不住羡慕,这小两口子多恩爱啊。 她成亲已有六七年了,她家相公几时这样对过她,说起他家那口子,她就忍不住有些怨念,下了床,手都不会碰她一下,盘数着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他,让他也学学人家子佩,好好的开开窍。 第063章 想逃 更新时间2010-2-14:02:21字数:2270 赫子佩仔细看着喜服图稿,男装是大红宽领斜襟阔袖长袍,领口和袖子上绣着红梅,花娇枝傲,用金丝线勾边,典雅又喜庆。腰间是同料的三指宽腰带,用金丝绞了边,中间同样绣着红梅,与领口相呼应,腰侧坠着如意节,如意节下是她为他备下的玉佩。外面罩了件半透明的外衫,简单的线条,没有更多的装饰,只是在胸下前襟处用条大红丝带扎着,又添了几分飘逸。 也没做帽子,只是配了条二指来宽的大红绸带,上面也绣上梅花,同样的金丝绞边。 赫子佩惯来不喜欢太过花里胡哨的东西,虽然多处用梅花点缀,却并不会显得复杂花俏,再加上他素喜梅花的傲骨,这套喜服立马便合了他的意,眼露喜色,“千喜,你真是太棒了。” 在他看图纸的时候,千喜的视线就没离过他的脸,就怕他不满意,又不忍心拂她的意,忍着不肯说出来。 从头到尾没看到他有一丝犹豫之色,这个结果算是圆满了,“喜欢吗?” 赫子佩喜滋滋的点了点头,“很好。”又看了看,才放下手中图稿,拿起千喜那套女装的图稿。 大红的高束腰抹胸,最上的边有二指来宽的大红缎带,缎带两边镶着金边滚条,中间同样绣着勾了金边的梅花,整个抹胸就是一枝迎风而立的红梅,金色的花蕊,花蕊上点着细小金珠,宽大的拖地长裙,从下往上由密到疏的散着花瓣,一片片象是要乘风而去一般,外面同样罩着半透明的帛锦,最外面是一条薄如轻烟的宽披带,整件衣衫看上去就象是笼罩在大红的轻烟薄雾中。 虽然这套喜服比起一般人家穿的喜服简单了许多,但却另有一番韵味。 赫子佩看了又看,幻想着千喜穿上这身衣会是什么模样,越想越觉得美若天仙,巴不得今晚就成亲。 过了许久,才心满意足的将手中图稿放下,轻叹了声,“以前一直知道你喜欢捣鼓,却没料到你竟有这能耐,这作坊果真是开对了。” 千喜听他赞自已,笑得就合不拢嘴,“你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赫子佩摇了摇头,“没啥可改的了,再改,只怕反而不完美了。” “那我可就这么起样了,样起出来,就等着婉娘回来织布做成品。” “成啊,不过做出来,你得先穿给我看看。”赫子佩现在已经满脑子她穿上喜服的模样了 。 “美得你。”千喜又开始起草着爹娘的衣裳图稿。 “只是这时间来得急吗?”赫子佩算着离好日子也就一个月多点的时间,连布都还没着落,光两张图稿,似乎有点悬。 “婉娘和沈洪啥里回来?”千喜也算着时间,婉娘回来得早到没什么问题,如果回来晚了,就的确有些紧巴巴的,毕竟这年代绣花全是手工,不比得二十一世纪有机绣那回事,三下五除二的便能搞定。 “最多还有三五天便能回来了,不过她回来了,暂时不方便到这儿做事。”赫子佩指了指导对面。 千喜明白他是担心姓王的使坏,害了人家,“我们不是在新院子里给他们备下了房间吗?她以前在家里使的那台织布机,也差人抬过去了,她回来收拾出来便能在家里织,不必到这儿来。我明儿就把要用的线清出来,你早早的染了晾着,等她回来就开工。” “染啥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要啥样的,我都给你染出来,绝对不让你有一丝不满意。”赫子佩这点自信肯定有的,染了这么多布,就没出过什么岔子,还能染不好自己的喜服? 千喜抿着嘴笑了,“你先别吹,染出来再说。” 赫子佩也笑了,“别的你可以不信你相公,染布你还能信不过?” 千喜横了他一眼,“我要的是你样样得让我信得过。”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赫子佩才又过隔壁忙去了,千喜也静下心继续画她的图稿。 ************************** ‘福通染坊’…… 王掌柜又开始转圈,这次比上次转得更快,叹气也叹得更重。 王夫人也没了精神,“这该如何是好?姓赫的小子,根本不接那些布,他不接,就没一家染坊接。我们这布压着想找替死鬼都没地方可找。要不我们去找衙差,把这全退了,让他去央着赫子佩染?”她现在没什么想头,能自保就不错了,别说挣钱,害人了。 王掌柜也是一愁未展,重重的叹了口气,“从今天的情形看来,姓赫了设了这个圈套,根本不是想抢布,而是想我们死在这儿。就算去央着他收布,他也不会接。我以前还没回过神来,现在才算想明白了,他弄那个狗屁加盟,就是为了套住别家染坊,那些染坊尝到了他的甜头,死心踏地的跟着他,他这么做,图的就是不让我们找人垫被。” “你的意思是说这布就 甩不出去了?”王夫人更是心灰意冷,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只怕是甩不出去了。”王掌柜又重重叹了口气。 “我们找我兄弟逼他接?”王夫人咬紧牙关,难道就拿他没折了? “能逼我还站在这儿?早去求你兄弟了,你也看见你兄弟的态度了,只巴不得卸膀子,说白了我们就是他的替死鬼,垫脚石。他现在是已经湿了鞋了,如何还会肯再去逼迫赫子佩,再湿了裤管?” 王夫人一握拳,声音都有些打颤,“那我们现在且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 王掌柜又眸一亮,“什么路?” “走……离开太和镇……”王夫人小心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那批军布交不上,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不想死,那就只有一条路,私逃,换个地方,隐姓埋名,等风声过了再做打算。 王掌柜沉默了,走到桌边坐下,半晌没出声,走不是上策,却是目前唯一的一条路。 王夫人见他半天不说话,心里没了底,试着问,“你看呢?” 王掌柜一脸的悲壮,长叹了口气,“只怕是当真只有这条路了。这走还不能走得张扬,要走得人不知鬼不觉,只能将能带的细软带上,至于这些铺子,房屋,和屋里的东西却是不能带的。” 他光是这么想想也象是在他身上割肉一样痛。 “这……这……铺子和房屋先叫人看着,以后慢慢来搬,不行吗?”王夫人望了望四周,样样都是真金白银置办的,哪里舍得就这么丢了。 第064章 三十六计 王掌柜也心疼这些年来置下来的家业,不管是不是正当手段,但终归是用了十几年的心血挣起来的。咬了咬牙,沉下脸,“妇人之见,你以为我们跑了,到时他们交不上布,还能让这屋留着?到时候抄的抄,封的封,渣都不会剩下点,还能指望着回来搬?” 王夫人也想不出另有什么办法,“那我娘家咋办?这布还是我兄弟做的保。” 王掌柜暗哼一声,这时还能管得了你娘家,不过嘴里可不能这么说,“你那兄弟比谁都滑,我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能把责任全推在我们身上,再拿点银子打点打点,这事也就算均过去了。至于你娘家,有你家老爷子根基在那儿,没有谁敢动,你就放一百个心。” 王夫人觉得他说的并不全对,但她现在也求自保,“那我们啥时候走?” “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把那几样古董用棉絮包了,送去镖局叫人赶着发了,我们俩今天晚上就走。”王掌柜将桌上的紫砂壶拿了,倒掉里面的茶叶,甩甩里面的水,这东西虽然算不上古董,却是上次程家窑变幸存的唯一一样东西,壶身崩裂,又再经高温重新组合,出土后水面布满了不规则的爆纹,异常的美观,却不会漏水,反而比其他窑出来的壶更结实。程家视为珍宝,这东西据说有人出过上千两银子,程家没肯卖。 后来欠了王掌柜和苤子的赌债,过了还钱日子,拿不出银子还钱,王掌柜和苤子软硬兼施的逼着他用了这个来抵账。 程家虽然不舍得,但又无计可施,只得忍痛给了他们。王掌柜又拿了三百两银子给苤子,这东西才算到了手。 王夫人跟着他后面出了铺子,“你是要把古董弄哪儿去?” “我有一个堂兄弟,家里以前有些底子,后来落魄了,卖的卖,当的当,只剩下了个空院子,我们先去他那落脚,东西也发那儿去,等看好了局势,我们再定重新置办间院子,还是就是把他的院子盘下来重新整修。” “你还有这么个堂兄弟?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些年,王夫人几乎没见过他还有什么亲戚来走动,一直以为他爹娘没了,就他一个孤家寡人呢。 “怎么没说过?那年他来投奔我们,还是你给的银子打发了人家走。”王掌柜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起当年那件事,有些后悔,不知他那个堂兄弟还把那事记在心上没有。 王夫人埋着头仔细想了想,‘哎呦’一声,“是他啊?这可糟了,这山不转水转的,怎么就转到他那儿了 。” 王掌柜冷哼了一声,“现在知道后悔,当初你多存点善心,如今去到他那儿也少费些口舌。” 王夫人也不甘示弱,“这事怪得了我?你那兄弟过来投奔你,你只顾着赌钱,搭也不搭理人家,也没说给我个交代。他穿的又寒碜,谁知道是你堂兄弟呢,只当是你儿时在外面玩耍时的那帮狐朋狗友。再说了,我虽然没留下他,但也给了他银子,没说让他空着手走。” 王掌柜呸了一声,“你别说你给了人家银子,我回来问过,你就给了人家半贯钱,那点钱不比打发个叫花子好哪儿去,如不是你伤了人家的心,人家这两年会不再来寻我?” “你只知道说,你当时怎么不理?少赌会儿,能死人?”王夫人看到有人路过,忙住了嘴。 王掌柜也有些理亏,也不再和她争个输赢,等那人走过了,才道:“反正那事办的不周全,到时见了人家,多说几句好话,再打发些银子,我们短时间内还得指着他办事呢。”虽然他兄弟现在是穷,但毕竟是当地人,地头熟悉,指划着打探些消息,跑跑腿却是正需要的。 王夫人斜过脸看了他一眼,“知道了,还用得着你说。” 二人回了家,支开下人,将值钱的首饰细软包了个包,又将藏在床底下的银子拖了出来,沉甸甸的两大箱,又将那几样古董包了,用一口空箱子装上,再满满的塞上被子衣裳。 一来是怕留了空隙打破古董,二来是怕到了地方,一时间没干净的被褥用,这包了古董的,到时抖出来就能铺上床。 刚合上箱子,王掌柜心里又不踏实了,“我们跟镖车一起走,这么多银子,我不看着,心里悬乎乎的,不踏实。” 王夫人也正有这个意思,夫妇二人一拍即合,又收拾了随身带的换洗衣衫,唤了几个家丁来,将这三口大箱子,抬了一路去了镖局。 出了大门,回头望了一眼大门上的门匾,心下凄凉,赫子佩,总有一天,我要你死无全尸。 镖局里,王掌柜和镖头谈好了价钱,压的是急镖再加重镖。这急镖价钱比普通镖贵上一倍价钱,重镖自然就是贵重物品,价钱又是因物而定。 王掌柜怕别人知道他们的去向,只保到京外一个镇子的中转镖局,再从那儿转去他堂兄弟那儿。又瞒下了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但急镖加重镖,价钱还是给了三倍的价,王夫人心疼得直扭衣角。 王掌柜还算想得开,只要平安,多点 价钱买个心安。 王掌柜夫人走不得路,自然是坐了马车,这又加了一份保人的价钱。 大价钱都去了,这小钱还能不给?王掌柜咬咬牙,给了。 有钱好办事,镖头接了这么大桩买卖,自然跑得飞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凑上了人马,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就出发了。 王掌柜夫妇自镖局门口便坐上了马车,自认没人看见他们,将车窗撩开一线细缝,往外瞅了瞅,也没人注意他们,长松了口气,只要出了镇子,一切就太平了。 他哪里知道,镖局对面街角落里坐着两叫花,他们前脚进镖局,其中一个就飞跑着去报告了衙差。 那衙差一听,冷笑了一声,就知道那龟孙子染不出来,立马带了人去镇外土山坡上守着,这是进出镇的必经之路。 叫花子望着衙差走远了,才转到‘大和’门口,隔着帘子叫,“赫掌柜在吗?” 第065章 通风报信 千喜撩了帘子放了小叫化进去,先拿了桌上的一块糕给他,又翻过杯子倒了杯茶:“坐吧。” 小叫化在身上擦了擦手才接过糕,却不去碰面前的茶杯,其实他身上的衣服也不见得比手就干净得了多少,“千吾姐,不用了,我跟赫掌柜说完事就走。”向坐在桌边的赫子佩行了个礼。 赫于佩收起手中的帐本,“姓王的跑路了?” 小叫化惊讶的睁大眼:“赫掌柜你是神啊?怎么一猜就中?” 赫子佩笑了笑,“你天天蹲在镖局外面,今天巴巴的往这儿赶,这点事都猜不着,我这些年不是白活了?” 小叫化难为情的嘿嘿一笑,“在我心里,赫掌柜扰是神。” 赫子佩也不再逗他,从钱袋里倒了些铜钱出来,递给他,“我还得麻烦你帮我跑个腿,这些钱就归你了。” 小叫化眼晴一亮,却将手背在身后不肯接,“掌拒的,你说啥事?” 赫子佩将他的手从身后拖出来,把铜钱塞进他手里,“麻烦你去衙门跑一趟,报个信,就说‘福通’王掌柜要跑。” 小叫化将那些铜钱又塞还给赫子佩,塞的急了,撒了几个在地上,忙蹲了身子去拾了起来,“我先去了衙门才来的这儿,差爷己经带了人住镇口的路去了,多半是去镇子外堵姓王的了。” 赫子佩愣了愣,再看小叫化时,眼神就有些不同了,小叫化虽然脏,细长的眼睛晶亮闪光,一副聪明的样子,“你小子行啊,说吧,你吧,你为什么给我报信?”既然小叫化不肯要钱,那肯定有别的原因,或者请求。 小叫化一缩鼻子,眼里闪着恨意,“我恨姓王的,巴不得他死。” 赫子佩和千喜对望了一眼,千喜柔声问小叫化,“这是咋回事?” 小叫化揉了揉眼睛,抹去流出来的泪,一张脸更花了,“我爹以前是给姓王的染布的,他的锅子崩了,我爹跟他提过好几次,他硬是不肯换,有一次染布的时侯,那锅子爆了,染浆全泼在了我爹身上,烫得稀烂,我娘去找姓王的要钱给我爹看大夫,姓王的一文都不肯给,说是我爹有意弄坏了锅子来敲诈,淌着了是活该。我娘气得没办法,要姓王的把我爹的工钱给他,姓王的也不给,说那工钱不够赔锅子,没叫我爹拿钱出来赔锅子已经是客气的了。我爹伤得实在太厉害,又没钱治伤?身上慢慢就全烂了,后来也就死了。” 千喜听得心酸,“哎咐,这姓王的怎么就 这么坏呢?那你娘呢?” 小叫化抹又抹了把鼻涕,“我爹死了,我娘哭坏了身子,熬了两年也死了。” 千喜又叹了口气,“那你家就没人了?” 小叫化摇了摇头,“没人了。” 千喜转头看赫子佩,“你看这孩子可怜的,你看……” 赫子佩低头看着小叫化赤着的脚,想着自己当年也这么光着脚要饭,“你叫什么名宇?” “姓吴,小名二喜,没大名。” “几岁了?”赫子佩打量着小叫化,身瘦如材,脚上长了不少脓疮,裤腿也烂得只剩下了一半,全散着毛边,在外面讨饭只怕已经有些日子了。 “十一了。” “你爹以前是染布的,你会染不?”千喜想著他刚才说的话,就起了收留之心,不管他会不会染,都会要赫子佩收下他,不过问多一句也免得埋沉了人家。 吴二喜慢慢摇了摇头,然后又很快的点了点头。 千喜和赫子佩又互看了一眼,这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赫子佩看着他,一脸认真的道:“你这是会还是不会?” 吴二喜想了想,还是老实的说,“我以前总是看着我爹染,知道怎么染,那时我太小,我爹不让我动,只是在我爹出事的前一晚,我爹赶夜班,忙不过来,让我帮着染过一次。” 赫子佩心里有底了,“你是愿意继续要饭,还是愿意去我的染坊做事?不过先说好,这染坊全是体力的活,累人,不比得讨饭那么闲得慌,悠闲自在。” 说起讨饭的日子,赫子佩是再熟悉不过,讨不到吃的的时候,饿得难受,但能讨到吃的日子,就是神仙生活,整天没事做,不是去听人说书,就是找个太阳好的地方晒虱子。 千喜忍不住笑了,“被你这么一说,倒像是要饭强过染布,当年就不该收了你,让你接着要饭去。” 赫子佩呵呵笑了笑,“你不收我,就冻死在门外了,还哪儿要饭去?” 话刚说完,吴二喜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给赫子佩磕了个头,“掌拒的,我不怕累,您收下我吧,要我做啥都行,我不要饭了。” 千喜又暗叹了口气,这孩子才十一啊,换成现代,这就是童工,是犯法的,不过那年代,这些孤儿能有地方下脚,有口饭吃就算不错,如果遇上个好人,能学点艺就是好命,更别说还能上什么学了。 赫子佩忙拉了他起来,别磕了,“我话可说在前面,染布,作坊里能教你的师傅多的是,但学不学得好,你自己以后能站在什么位置上就全靠你自个了,我们‘大和’没有关系户,全是凭本事吃饭,有本事的拿的钱多,没本事的,自己卷包裹走人。” 吴二喜一叠声的应着,满面喜色,“掌柜的,我一定好好干。” 赫子佩点了点头,“我记下你的话了,你以后要干得不好,小心我踹你。我另外拾你起个名,今天你是来给我报信才识得的,我们也算是有缘,就叫吴信吧。” 给他另起名,一来是因为吴二喜这名字实在是登不上大堂,二来喜字与千喜犯了冲。 小叫化将‘吴信’二字念叨了几遍,满心欢喜,又要谢,千喜忙拉着,“别谢了,你家掌柜的也是要饭的出生,见你自然投缘,以后你就好好跟着师傅们,啊?” 这时门帘一抛,进来个人。 赫子佩和千喜抬头一看,却是沈洪,喜上眉梢,“刚到?” 第066章 沈洪归来 沈洪瞅了眼对面‘福通’,摘下头上来遮着脸的斗笠,走到桌边坐下,“刚到。” 千喜忙给他倒上冷茶,“怎么不在家多玩上几天。” 沈洪双手接过茶杯,一口喝了,扯着袖子,抹了嘴角,“拿不准子佩哥这边啥时开工,怕误了事,早些来等着,心里踏实。”转头又问赫子佩,“对面啥情况了?” 赫子佩坐在那儿笑了笑,“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姓王的早你一步跑路了,衙役去追去了。” 沈洪顿时眼里放了光,把架在凳子上的脚放了下来,“那我们不是就快开工了?” 赫子佩将那碟糕点一起推给小叫化,“只怕就这三两天的事了,你乘这两天好好的把觉睡饱了,这工一开,可就有得累的。” 沈洪这才注意到拼命往嘴里塞糕点的小叫化,“这是谁?” 赫子佩向小叫化招了招手,“吴信,来,给你师傅磕头。” 沈洪摸着后脑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愣愣的看了看赫子佩,又看向小叫化,“这是怎么回事。” 沈洪不认得小叫化,小叫化却认得沈洪,知道是‘大和’头号师傅,不等赫子佩说第二遍,扑通一声,在沈洪面前已经跪了下去。 刚要磕头,才想起,手上还端着糕点,忙将糕点放回桌上,就要磕头。 沈洪忙拉住,“先别磕,得先让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赫子佩指着吴信,正着脸,“磕,我叫你磕,就磕,他敢不让你磕,我揍他。” 沈洪摸着后脑勺的手搔得更快,“这……这……” 吴信笑嘻嘻笑了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叫了声,“师傅。” 沈洪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转头愣看着赫子佩。 千喜笑着杵了赫子佩一下,“你就别再捉弄洪子了。” 赫子佩这才坐直了身子,指指小叫化,“他叫吴信,爹娘全没了,跟王家也有些仇,我今天收下的,以后就跟着你了。” 沈洪这才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板起脸对吴信是模是样的训斥起来,“你拜了我,我对你也就不用客气,你好好的学,我这人好说话,如果偷懒玩小心眼的,你自个把黄金棍备上,否则就别叫我师傅。” 千喜在一边擂着赫子佩,“你看洪子,给点金子,马上往脸上贴。” 赫子佩也笑了,好整以暇的看着沈洪调教吴信 ,沈洪对吴信越是严厉,就表示对吴信也是看重。 沈洪把想说的全说了,想了想没什么可说的,“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些,没想到的以后想到了再说,你起来吧。” 吴信又给沈洪磕了个头,才站起来。起来后也不走开,转身面对赫子佩,直挺挺的又跪了下去,给赫子佩也磕了三个头,“谢谢掌柜的。” 赫子佩收了笑,这孩子不简单,“你起来吧,你只要好好听着你师傅的话,把手艺学到手了,这一辈子,你也不愁没好日子过了。” 吴信一叠声的应了。 沈洪站起身,“我也回去了,这小子,我就拧着回去了,交给了我,你也尽管放心,亏不了他。” 赫子佩扬了扬眉,“这人交给你了,就是你的人,该打该骂全由你看着办,别顾着我。” 沈洪‘哎’了一声,把斗笠压在头上,带着吴信走了。 沈洪走了不久,衙门就差了人来请赫子佩。 千喜料是姓王的捉回来了,找赫子佩来来去去还是为了染布的事,帮他整了整衣衫,“去了跟人好好说话,别冲动,别发火。姓王的不是东西,但不能为了他把所有人得罪光了,那布能拿下来,当然好,拿不下来,咱也不差那钱使。至于姓王的,该收拾就收拾,但别勉强,为那样的人把自己绕进去,不值。” “我理会得了,你放心,你在这儿等我,还是怎么?”赫子佩低头看着帮他重新束着腰带的千喜,有媳妇疼着就是好。 “我先回去,婉娘回来了,肯定乱得手忙脚乱的,洪子人是回去了,多半也是东家睨睨,西家走走的,没空帮着婉娘,我过去帮着收拾收拾,省得人家赶这么大老远的路,回来还得累得半死。”千喜将他腰间的玉坠又正了正,退后两步,上下看了看,觉得妥当了才放了他,“早去早回。” “你去帮着婉娘,如果要担担抬抬的,叫根带上两个人去,别两个女人硬使着力,闪了腰。”赫子佩一边交代,一边往门外走。 千喜笑着应了,也跟在他后面出了门,先去集上给吴信买了两套衣裳换着,等明天空闲的时候再给他做上两身。 回到家,在门口唤着娘,打过招呼也不进屋,过了隔壁院子。 沈洪正按着吴信的头给他剪头发,吴信那一头的鸡窝,全打了结,被沈洪三下五除二的全剪了,结果成了乱蓬蓬的短发,也束不起来,只能由着他只在头顶随意扎了个冲天辫。 千喜强忍着笑,把新买的衣裳递了过去。 吴信不肯接,把手背在身后,“师傅寻了衣裳给我更换。” 千喜硬塞给他,“你师傅归你师傅的,这买都买了,我们家又没这么小的人穿,丢了不可惜?” 吴信转头看沈洪。 沈洪暗暗喜欢这小子懂事,“还不谢谢老板娘。” 吴信这才欢欢喜喜的接了,“谢谢老板娘。” 千喜笑了笑,“叫我姨吧,叫老板娘,都把我叫老了。” 沈洪轻轻踹了吴信一脚,“去把你那一身黑炭洗干净了,你那身破衣裳寻个地方烧了,尽是虱子,跳一个到布上,这布可就全完了。” 吴信笑着跳开了。 婉娘听到千喜的声音,迎了出来,“我还没过去看你,你倒先来了,我们给你们带特产,正寻着收拾出来,给你们送过去,既然你来了,就顺便捎过去。” “大老远的,天又热,光赶路都辛苦,还带啥东西。”千喜从婉娘身边绕过,进了屋,这屋子前些天,她已经叫人简单收拾过的,大件东西都是摆好了的,现在只要再搞搞清洁,铺上被褥就能住人。 沈洪往里望了望,觉得没自己啥事了,“我去前面看伙计们干活去。” 千喜隔着窗问,“你这才回来,不休息休息啊?” 沈洪回头笑了,“回来的路上,睡着足,正一身劲呢。” 婉娘拿了抹布擦着床板,“他闲不住的,你就别管他了。” 千喜也拧了块抹布,去擦桌子。 第067章 终是心软 千喜回到这边,见陆氏正在关鸡笼,“娘,子佩回来没。” 陆氏直起身,皱了皱眉,“没规矩,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张口闭口的叫子佩,外面人听了,还以为我没教好你呢,等成了亲,可不能这么叫名字了。” 千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不叫名字,叫啥?” 陆氏奇怪了,这丫头是怎么了?“当然是叫相公。” 千喜打了个哆嗦,大热天的却觉得起了一身鸡皮,酸死了,“知道了。” 赫子佩已经回来了,正在自已屋里和陆掌柜说着事。 陆氏走进去,杵了杵丈夫,“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陆掌柜识趣的站起身,“你也累了,早些歇了。” 赫子佩恭恭敬敬送了陆氏夫妇出门,看着他们二老进了屋,关了门,拖了千喜进来,顺手关上了门,落了栅。 千喜回头看了看门栅,耳根有些发烫,“爹娘还没睡呢,你就落栅,不行,我得出去。”说着就去拨栅子。 赫子佩忙按住门栅,“就一会儿。“ “那也不用落栅啊。“千喜去扳他的手。 他握着她的两条手臂,将她转了过来,“不落栅,万一根儿那愣小子又撞了进来………..” 千喜想到那天的情形,脸就红了,“还不是怪你,爹娘看见怎么办。” 赫子佩隔着窗花上的一个小洞望了出去,“他们熄灯了,请应该是睡下了。” “这么快?”千推开他的脸,也凑过去看了看,对面屋果然黑着,心里明白,这是爹娘睁只眼闭只眼,有意早早熄了灯,不让他们难堪。 心里嘀咕,就这么怕她嫁不出去?使着心眼撮合她和子佩? 赫子佩凑到她耳边戏侃,“爹娘是想我们早些生儿子呢。” 千喜转过脸呸了他一口,“别给你一根鸡毛,你就当起了孔雀。” 赫子佩笑了笑,搂住她,“一个下午没见,想死我了。” 千喜也笑了,心里却跟灌了蜜水一样,“哪能象你说的,一个下午不见就要死了,哪天你飞远了,三年两载不见的不是要死多少次了?”这话刚出口,这人就象掉进了个冰窟窿里。 赫子佩脸上的笑也慢慢收敛,拉了她坐到床边上,拥着她,“千喜,有件事,本来想过些日子跟你说的,不过你可能也察觉到了,不如现在跟你说了,也省 得你总胡思乱想。” 千喜的心猛的一跳,来了,要来的事,还是来了,脸上笑着,顾做轻松,“啥事?” 赫子佩双臂环过她的身子,搂紧了,双手握着她交叉着的小手,“等我们成了亲,我还真要离开些日子。” 千喜呼吸一窒,“去哪儿?” “去京里。” “还回来吗?”千喜知道自已这句话问的很傻,但还是忍不住想问。 赫子佩将她抱得更紧,“这是我的家,能不回来吗?” 千喜想问他去做什么,但想着如果他愿意,自已会说,如果不愿说,问了也是让他为难,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等你。” “嗯,不会久的,短则个把月,长也就四五个月。”这还没走,光想想,就开始不舍得了,差点“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就出口了,话到了嘴边,还是吞回去了。 千喜等了一会儿,见他只是紧紧的搂着她,手臂都被他箍得有些痛,气氛也有些沉重了,呼了口气,打破这份僵局,“今天你去衙门的事怎么样了?” “姓王的被截了回来,开始还想赖,衙门的人本来碍着主薄的面子,还不敢怎么的。这时候上头管军布的诸卫羽林军府知道了,派了人亲自下来查看,正好撞了个正着。强着衙门的人开了镖箱,里面装的全是银子古董,姓王的当场哑了。主薄看苗头不对,为了洗干净身子,推得干干净净,姓王的是一千张嘴也没得辩。” “这么说,姓王跑不掉了?” “跑不掉了,那些银子古董当场就充了公,至于那些东西怎么上交法,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了。”赫子佩眼里闪着快意,这仇算是报了。 “姓王的怎么处置?”自那事以后,千喜恨着王氏夫妇,但听说他们要被办了,又有些心软,万一掉脑袋,好歹也是两条命。 “没判呢,现在收监了,吃苦是免不了要吃的,到最后怎么判,说是要押到京里去,只怕是轻松不了了。”赫子佩转头看了看千喜。“不忍心了?” 千喜微笑了笑。 赫子佩将面颊贴着她的耳鬓,“心这么软,怎么做得了生意。” “这和生意两码子事。”千喜不服,做生意的确是要心狠手辣,但也不用非把人往死里逼,“会砍头吗?” “这说不好。”赫子佩抱着她轻轻的摇了摇,“你想怎么着?现在他的生杀大权,我捏了一半。” 千喜转头看他,他把她抱得太紧,她转过头,鼻子却贴在了他脸上,眼睛也只看到他的面颊,眨了眨眼,睫毛扫过他的脸,痒得他心里都痒痒麻麻,“那批布染不了了,姓王的肯定是大罪,但上面派布的人也要落下个办事不慎的罪,也是要罚的,就算有关系,打发些银子也能过去,但这油差是要丢了,不可能再任得了职了。他们哪舍得丢了这么个油水差事,要保住这个差事,就得找人把这布染出来,不用说,这事自然得落在你相公……….赫子佩身上。”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就得意吧,可这和姓王的什么关系?” 赫子佩唇边露出一抹冷笑,“为了保这差事,他们可是下得了重本的,什么要求一举答应?” 千喜不些害怕,“那些人可全是咬人的狗,你跟他们硬来,万一他们使坏害你……子佩,我看这事,我们还是息事宁人,顺着他们的意染了就算了,以后也别再招惹他们了。” 赫子佩拍拍她的手,“别怕,我自有会寸,你就说你要姓王的怎么样吧。” 千喜虽然不想赫子佩再跟那些人谈什么条件,她深知要的东西越多,越让人记恨,就是现在不还口,也难免以后不伤人,但眼睁睁看那两人死,心里又过意不去,“我看让他们受些活罪,知道错了就行了。” “好,你说这么办就这么办,明儿我就去说去。” 第068章 老天公平 千喜缝好了最后一粒珠子,将针穿过反面,打上结,咬了线头,把针插进针线包,抖平了手中的大红喜服,铺平了摆在床上铺着的男喜服旁边,持两件喜服的袖子靠在一块,一眼望过去就象牵着手一样。脸上露出了笑,离成亲还有三天时间,好歹算是赶完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陆氏迈了一条腿进来,手扶着门框,“千喜,你的喜服赶出来没有。” 千喜忙将两只袖子分开,心扑扑的跳,“刚赶出来了。” 陆氏只是路过,在这门口刹了一脚,问上一句,听说喜服出来了,脸露喜色,进了屋,“看看啥样子。” 千喜将身子移开些,露出床上的两套喜服,“爹和娘的,我刚才已经送您们屋里去了,娘一会儿喊着爹试试,有不合适的地方,明天好改。” “是吗?都出来了?”陆氏更欢喜,走到床边看喜服,,看一件赞一件,看一处,赞一处,“看这花绣得多精致,这边滚得真细……” “娘觉得行吗?”千喜挨过去,抱住她的胳膊。 “行啊,这袍子,我们子佩穿上,不知该有多俊。”陆氏摸着那衣领爱不释手。 千喜撅嘴不依,“他穿上就俊,我的就不成了吗?” 陆氏‘哟’了一声,随手拍了她屁股一下,“这丫头还吃自己相公的醋。” 千喜捂着屁股一跳,“不说就不说,还打人呢。” 陆氏笑着佯装又要打,千喜忙跑开了,陆氏才笑着说,“这太和镇有哪家姑娘有我们千喜漂亮,当然穿啥都好看。” 千喜装模作样的掐了个兰花指,抛了个媚眼给陆氏,“那是当然,也不看看咱是谁家的女儿。” 陆氏被她逗的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知丑。”携了千喜的手坐到床边,“听说今天王家被抄了家了,判了个流放,还是子佩去求的情,又帮他们交了笔赎金,才免了流放,挨了几板子。” 千喜这两天为了喜服的事,就在隔壁婉娘那儿守着,没去铺子上,还真没听到风声,怔了怔,“什么时候判的?” “今天才判的,你爹刚才回来跟我说的。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贪呢,这布染不了硬去接,接了回来,弄砸了,白白背上这官司,姓王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落得这下场,也着实可怜。”陆氏心善,看不得谁落魄。 千喜他们与王家的恩怨一直瞒着陆氏的,反正事到这地步了,也算有了结了,“姓 王的现在住哪儿去?” “还能去哪儿,回乡下呗,听说他在乡下还有几间茅草屋没卖的,回去种种地,慢慢再做点啥的,这日子也能过得下去,不过想再有以前风光是不可能了。”陆氏想着王家以前挤兑自己家的时候,那个心狠,现在风水轮流转,这老天爷还是有眼的。 千喜怕陆氏拿着这事念叼个没完,万一又来大发菩萨心肠,去要子佩救济救济,硬生生再把他拉扯起来,姓王的死了狼心倒也罢了,万一恶念没除,只怕又要留下祸根,“娘,别管人家的闲事了,姓王的不是好东西,手上没钱,过些小日子还对了,省得拿着银子到处害人。” 陆氏听出味了,“姓王的拿了银子害了你们了?” 千喜点了点头,“他请了山里的匪子,在山沟里把我和子佩拦下了,差点没能回来见您二老。” 陆氏狠狠朝着地上‘呸’了一声,“我还可怜他们,子佩就不该给他求情,让他们发到天远地远的地方好好吃点苦头才对。” 千喜怕气到娘,又劝了一回,陆氏才回了屋。 千喜想着盖头忘在婉娘邓边了,乘着沈洪他们还没收工,过去拿回来,过了隔壁,却见赫子佩正洗了手往大门口走,心里奇怪,这外面都黑灯瞎火的了,他收工也是从两个院子相逼的小门直按回家,这时候往大门走做什么? 走向婉娘的屋门口,现在沈洪和婉娘住着离大门较近的耳房。千喜走到婉娘门口,回头望了眼半合着的大门,见赫子佩站在门口跟一个人说着括,邢个人四十来岁年龄,表着光鲜,象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一类的人物,太和镇没见过有这么一号人。 婉娘在窗子后面望见她,开门招呼,“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起劲?” 千喜忙回过头,“没看啥。” 婉娘把她让进屋,打趣着她,“我见你拿漏了盖头,想给你送过去的,又怕你睡下了。寻思着明天给你送去,这才一会儿功夫,你就巴巴的赶着来拿,看来真是迫不及待要想嫁人了。” 千喜拧了她一把,“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坏了,我是怕被老鼠叼去了,才过来的。” “还装?我这儿哪来的老鼠。”婉娘摇头笑了。 千喜朝大门口努了努嘴,“这门外是谁啊?”婉娘天天在这院子里已有些天数了,来来往往的人也见的多,想必知道那人是做什么的。 婉娘见问,探着头住大门外望了望,摇了摇头,“不认得, 以前没见过这个。” “不是京城送染料下来的人?”千喜按那人的衣着打扮来猜,那人应该是京里来的。 婉娘摇了摇头,“送染料的今天倒是来过,不过中午匆匆吃了饭就走了,说是在天黑前要到什么客栈夜宿,否则这路上怕不太平。” 千喜心里顿时堵了什么东西,这人只怕是跟他要去京里有关了。 拿了头盖,“我要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婉娘见时辰巳晚,也不多留她,任她出了门。 千喜离了婉娘屋子,也不直接回家,慢慢蹭到大门,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人还没走到,赫子佩回头看见她,回头对那个人道:“这事暂时就这样吧,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那人做了揖,与赫子佩道了别,径直走了。 赫子佩大步走向千喜,“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忘了东西了,过来拿。”千喜又望了望那个正走远的背影,“那是谁啊?” 第069章 别扭 “京里的回消息。”赫子佩简简单单的回了她的话,看着她手上的盖头,伸了手就要去揭来看,“都做好了?” 千喜忙打开他的手,“也不知有没有碰过染料的手,被你摸脏了,可没时间再重新折腾。”又朝门外望了望,“回什么消息?” “也没什么大消息,只不过探听些杂七杂八的,看有没有什么门道可行。”赫子佩摊开手给她看,他也是才回来不久,四处看了看,并没碰染缸。 千喜将手里的盖头捏了捏,口气冷了些,“你今天的事忙完了吗?” 赫子佩飞快的看了千喜一眼,她脸上已经罩了一层黑气,知道坏了,“你先回去,我去交待一下就过来。” 千喜也不看他,转身过了小门,回了自已屋,重重摔上房门,将红盖头使劲丢在床上,看了看那两件喜服,火更大,顺手扯了摔在地上,一屁股坐在床边上生闷气。 赫子佩听到门响,心都抖了抖,忙寻了沈洪交待了几句,急急往这边走。 陆掌柜夫妇在屋里听到摔门声,开窗探头出来望了望,子佩屋里灯黑着,显然还没回来,再看千喜这边,又看不出什么,陆掌柜用手肘捣了捣夫人,“你刚才在千喜屋里,没见千喜怎么的吧?” 陆氏也是一脸的迷糊,“没啥啊,可能是不小心门关得重了些,睡吧。” 陆掌柜刚躺下,心里不踏实又撑了起来,“你还是再去看看吧。” 陆氏心里也犯着嘀咕,听了丈夫之言,披了衣裳下床,拉开门,刚迈出一条腿,见赫子佩匆匆从小门回来,往千喜屋里一路小跑,忙把脚缩了回来,小心的掩上门,不发出声音。 陆掌柜看着夫人,“咋了?” 陆弩了弩嘴,“嘘,子佩朝着千喜屋里去了,慌里慌张的,只怕是两个人闹了别扭。” 陆掌柜皱了眉头,“这马上就要成亲了,你看这……..” 陆氏重新脱了衣裳上床,“这事我们别管了,让他们小两口自已去处吧,这以后嗑嗑碰碰的事还多,我们不能什么事都盯着。” 陆掌柜想想也是,吹了灯。 赫子佩见千喜的门虚掩着,里面透着光,怕吵着爹娘,轻轻敲了敲,低唤了声,“千喜。”又唤了声,还是不应,自个推开门,见她坐在床头,满脸乌云滚滚,也不看他,地上胡乱丢着两堆喜服,心里‘咯噔’一下。 轻掩了门,拾起地上的喜服 ,抖了抖,走到床边,小心挨着她身边坐下,“千喜,这是怎么了?” 千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亲,我们不成了。” 赫子佩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为啥?” 千喜笑着看他,“你说为啥?” 赫子佩把刚才的事想了一遍,没想出有什么天大的事能让她在这关头改变主意,或者有什么他没想到的事?去握她的手,“千喜,有什么事,你直说,我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改,成吗?别这样。” 千喜把手拿开,不让他握,声音同样没有温度,“你没啥不好,我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成亲。” 赫子佩有些急,他等这天等了很久了,怎么能一个不适合就算了?“为啥?怎么不适合了?” 千喜站起身,去拉开门,“你不知道为啥就算了,反正这亲,不成了,我要睡了,你回屋吧。” 赫子佩整个人都懵了,看了看怀里喜服,“喜服都做好了,喜贴也全送出去了,怎么能不成了?” 千喜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喜服做好了,不是非要穿的,至于街里街坊的,明儿我自个挨家去解释。” 赫子佩心里一阵阵的凉,将喜服放在床上,走到门边,重新将门按了回去,千喜拦着不让他关,但扭不过他手劲,摔了手往床边走。赫子佩钳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到底怎么回事?我犯了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你这样?” 千喜以前也不时会跟他闹闹小脾气,但只要哄哄也就没事了,象这样冷冰冰的,还是第一次,他不能不惊,不能不忧。 千喜的手臂被他捏得疼,使劲扭着想挣脱出来,却被他用力一带,紧紧搂进怀里,越挣,他反而搂得越紧,人没挣出来,到弄了一身汗,只得抬头瞪向他,见他眼里尽是痛,心间陡然一软,“子佩,我们真不适合。” 赫子佩眉头拧了又拧,心里皱巴巴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也没听你说不适合,怎么突然就不适合了?” “因为我们以前没到谈婚论嫁,也就没发现这些问题。” 赫子佩急得红了眼,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不敢想没了她,自已还有什么想头,“我到底做错了啥,你说,我改,还不成吗?” 千喜看他的样子,象是真不明白,长叹了口气,心脏也难受得缩在了一起,“子佩,我不知你是怎么看夫妻,我们那儿有句话是这么形容夫妻的,夫妻本是同命鸟,是要 坦诚相对。我们之间没办法做到这点,又怎么做夫妻。” 赫子佩有些迷惑,她不是这儿的吗?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后面的话,细品了两遍,算是知道问题出在了哪儿,将她紧紧囚在怀里,“那人真是京里来,是我过世的父亲的一个同窗好友家里的一个小管事,到这边办点事,顺便就给我传几句话,我真没骗你。” “你的确没骗我,但你瞒着我呢。”千喜又挣了挣。 他忙又紧了紧手臂,“我不是有心瞒你,只是这事,我自已心里都还没想好,而且你又一直在忙婚事的事,说出来也不起什么作用,反让你白白惦念着,所以就没跟你说,想着有了着落了再告诉你。” 千喜听他这么说,心里那把火算灭了,冷着的脸也开始转暖,他爹的同窗能请得起下人,那时候他都要冻死街边了,也不肯去投奔,非要等现在好歹算得上个人物了,才与那人联系,足可见他心有傲,也能看出他是个脾气有多倔强的人,这样的人能在她面前这么服软,她还有什么可扭着的,声音也放软了,“到底是啥事,要你这么操心?” 第070章 讲的就是诚信 赫子佩正要回话,程根在门口叫,“子佩哥,子佩哥……”声音里带着焦急。 千喜挣了挣,推着他,“快开门,看看出了什么事。” 赫子佩忙放开千喜,转身拉开门,一脚迈了出去,“怎么了?” 程根手上尽是染料,染布里穿的围裙也没脱,急得在门口直跺脚,见他开了门,踏上一步,“子佩哥,你快去看看那卷布。” 赫子佩心里一惊,“布咋了?” 一边问着,一边急匆匆的大步往那边院子赶。 程根追在后面,“那卷布抖开了,里面有一窝没睁眼的老鼠,那布被老鼠咬过。” 赫子佩飞快的看了他一眼,脚下奔得更快。 千喜依在门口听了,眼睛一转,也追在后面跟过去看。 石台边围满了伙计,沈洪也在边上,两个伙计正在抖布,程根将被老鼠咬过的地方指给赫子佩看。 那卷布三分之一的地方,乱七八糟的被咬了六七个手指大小的破洞。 赫子佩皱起了眉头,如果一头一尾,倒可以撕掉不要了,但这中间位置却是头痛,这军布可是少一匹也不行的,扭头先向沈洪道:“赶快灭鼠,可别把别的布啃了。” 沈洪忙带了几个去了。 赫子佩又问程根,“还有几匹布没染?” “这是最后一匹了。”程根伸了手指去拨那些小洞,“这可怎么办?” 赫子佩略偏了头,想了想,“把这破了的地方裁了。” 程根嘴角抽了抽,愣看着他,“子佩哥,这一裁可要赔钱了,我们这军布有一半都白染了。” 赫子佩一沉脸,轻轻踹了他一脚,“哪来这么多话,叫你裁就裁,拿剪刀去。” 程根站着不肯动,一脸的愁苦,“这么染出来,卷在里面也看不出来,交上去,等做衣裳的时候发现了,这布是哪儿咬的,谁也说不清,我们来个死不认账,他们也硬赖不到我们头上。” 赫子佩眼一瞪,脸黑得可怕,重重一脚给程根踹了过去,“有这么做人的吗?先别说自己良心上过不过得去,别人吃了哑巴亏,就算这次不追究,你还指望着有下批生意?做人就要讲个诚信。” 程根顿时羞红了脸,心里还有些不服,“这布又不是在我们这儿咬破的。” 赫子佩冷寒着脸,“谁要咱收货的时候没验清楚?姓王的已经 到乡下去了,你去揪他回来赔这布?他现在这状况,把他的头砍下来也赔不出来。裁!”见他还杵着,又踹了他小腿一脚,“拿剪刀去啊。” 程根没办法,叹了口气,去寻剪刀。 千喜赶来在赫子佩身后听得清清楚楚,挤开人群,凑上前拨着那几个破洞看了看,回头问,“这些军布是尽着布的尺度,有多少是多少,还是有富余出来的?” 赫子佩撇脸看了看她,“每匹布倒是预留了二尺的缩水。” 千喜用指甲轻刮着破洞毛边,“那这布缩不缩水?” “缩,一匹布缩个一尺的样子,这洞在布边上的话,有一尺的余布,剪了就是,偏咬在这中间,真是愁人。”回念一想,千喜不会无故问他,“你有办法?” 千喜‘嗯’了一声,“我试试,不包一定成,你把那多的一尺给我裁下来。”抬头看了看,“这光线不好,你叫人把这匹布送我屋里去。” 程根拿了剪刀过来,赫子佩接过来,剪了一个小口,双手用力,‘哗啦’一声,齐齐整整的撕下一尺,递给千喜,唤着伙计,“把布卷起来。” 伙计卷了布,正要扛,赫子佩拦了下来,自己把布扛上,程根和沈洪抢着上来要接下他肩膀上的布。 赫子佩也拦下了,“你们也累了一晚上,早些歇了吧。”接着又吩咐伙计,“你们把地方收拾收拾,收工了。”说完向千喜偏了偏头,“走吧。” 进了千喜的屋子,肩膀一歪,将那匹布抛在地上,“要怎么弄?我来帮忙。” 千喜白了他一眼,“你粗手粗脚的,能帮得上啥忙,你也去洗洗睡了吧,明天早上起来看效果。” 赫子佩不愿她熬夜受累,但这布又的确是要赶着出来的,“要不,我在这儿陪你。” 千喜将裁下来的那尺布铺在桌上,用针挑着抽里面的纱线,“你还是走吧,你在旁边吵着,我反而静不下心来做事。” “可是……这就要成亲了,我怕你累着。”赫子佩也是左右为难。 千喜放下手里的布,笑着瞪了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有完没完?反正喜服已经做好了,别的事爹和娘都一手包办,也没我啥事,今晚上弄好了,我明儿白天可能睡一整天。你再啰嗦,我更熬得久了。” 赫子佩‘嘿嘿’傻笑两声,“那我走了,你也别太累着。” “知道了,你快走吧。”千喜扬手 赶他。 赫子佩着才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千喜回头望着关上的门笑了笑,挑亮了油灯,继续挑纱线,将挑出的纱线一根根摆好,免得打结,直挑了百来根才停了下来,又将其中一个破洞毛边挑去大约半寸的样子,将那些毛边一根根捻着接了线头,将线辫了又捻,捻得紧了,微微用力扯了扯,接的结实不会断了,才又用指甲,细细的刮线头,直到两股线头接头不明显了,又如此这般的接上别的线头,接好了所有线头,用绣花针引了线,一针一针的织补,一个小洞就用去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等那些大大小小的破洞尽数补好,天边已放了光。 将那布揉了揉,再放开,反复如此好几遍,再摊开那块布时,如不是十分仔细的辨认,倒看不出来,等明天他们下染缸一染,混了布只怕就看不出来了。 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布,伸了个懒腰,两眼干涩,困得不行了,收了针线,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赫子佩起身,见千喜的门没关死,还透着光,过来推开门,见她倒在床上,睡得正熟,连被子都没盖,心疼得拉了被子,轻轻给她盖在身上。再看地上的那匹布,认了半天,才寻到织补的地方,眼里露出惊诧,再看向熟睡的千喜,眼里多了几分佩服。 灭了灯,坐到床边,轻抚了抚她睡得红透的小脸,心里尽是怜惜。 第071章 啥时变得这么坏 千喜看着官印压在最后一匹布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这批布是从姓王的手上接下来的,赫子佩掀了姓王的家底,免不得让主薄生恨,就怕这批布出了他们的手,途中做上点手脚,到时难免又要生枝节。 为了防着这点,他们交布时,就在衙门,一匹一匹布的抖开让官衙带着人亲自验,验一匹,盖个印。凡是盖了官印的布,以后再出了什么事,与他们没有关系。 那最后一匹布是织补过的,虽然染出来后,叫了全染坊的人挨个看过,都没人看出什么,但千喜这心始终没落下,直到最后这匹布压上官印,重新卷起,装了丰,才算去了心头压着的大石。 出了衙门,赫子佩看着她直笑。 千喜搓了搓刚才紧绷得发痛的脸,“你怎么就能那么沉得住气呢,完全就没点反应,你看那个主薄,眼晴睁得跟牛眼一样,好象要把布看出几个洞来,万一看出来了,还不知要生什么事。” 赫子佩仍是笑,“千喜啊,你要想独自撑起你那秀色坊,还得多练练,就你刚才邢神态,那布就是没事的,也能被人看出事来。更何况是有问题的东西,你自己先告诉别人了,这东西有问题,你好好挑挑,这叫哈?典型的做贼心虚。” 千喜被他这么一说,脸上开始发烫,自己刚才真是那调调,主薄看了她以后,的确是把那布反复看了又看,只是幸好没能看出来,“可是你怎么就能那么镇定,就真不心虚吗?” 赫子佩收了笑,一脸的认真,“我为什么要心虚?” 千喜往四周者了看,才压低声音,“那布是补过的。” “补过的,又怎么了?”赫子佩看着她反问。 千喜被他问的一怔,“补过的就不是原装的了。” 赫子佩摇了摇头,“谁规定了不能补了?只要补的好,次品一样作正品卖,那些卖古董的,有多少是经过修补的?只要修补的让人家看不出来就是这个。”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你现在就是这个。” 千喜有些不好意思,是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也有为自己刚才表现太差而不好意思,他说的没错,这么沉不住气,怎么做生意,自己真的太嫩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看出来,怎么办?” 他又转了身慢慢往前走,“这个问题不用想。” “为什么?”他镇定沉着是优点,但太过于自负,就不是好事了。 “在你决 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该想好后果,做好最坏打算,而不是到了临时才去担心有什么后果。”他在昨天决定让千喜补,就压下了赌注,赔!不过千喜给了他一个惊喜。 千喜望了望天空,一片的蓝,浮着几缕如烟一般的浮云,“这布交了,你们也可以松口气了。” “哪能松气。”赫子佩勾着嘴角笑了。 “还有啥事?”他为了亲事,当地接下的生意尽数分给了别家染坊,这些天连夜赶工也就是为了赶在成亲前送出去,成亲之时才无后顾之忧。现在布也送了,还能有什么事? “还有一件大事没了。”赫子佩脸上认喜得让千喜心里紧了紧,低了头细想,怎么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大事没做。 “什么事?” 二人这时正好荡到‘大和’门口,他也不进门.只往里望了望,里面人来人往伙计也招呼得好好的,不必他操心,而千喜这边的‘秀色坊’请来的媳妇各自织着布,也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回头对千喜道:“跟我来。” 千喜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得跟着他绕过正门,从侧面的小门进了‘大和’后院。 赫子佩走到马丰边,撩了衣衫下摆,挟在腰间,套了马,跃上马车,取了马鞭,向她伸出手,“上来。” 千喜挂念着新房布置好了,乘着今天陆氏出去采办事物,偷偷溜去看一眼。那些桌布,帐幔倒是看过陆氏绣,可是到底挂上去是什么样子,却是不知道的。按理这些是该她自己亲手绣的,不过这些年来,她一直忙和子佩一起打点生意,家里的这些闺房事从没时间搭理,陆氏一声不响的全包揽下来。 “这是去哪儿?” 赫子佩一脸的神秘,扬眉笑了笑,不缩回手,“你去了就知道。” 千喜摇了摇头,不肯上车,“我娘出去了,我们回去看我娘给我们布的床去。” 赫子佩一想到那是他跟她两人的床,心里就一荡.身上开始发烫,身下就有些反应,“不去。” 千喜有些愕然,他这么想成亲,怎么会不想去看新房?“你不想看?” “想看,但不能去看。”他的声音带了些湿意,清亮的眼眸随之一黯。 千喜只道他是硕及礼仪,按理成亲前他们都不能见面的,只不过他们同在一屋搪下,避无处避,加上又一直在一起打点着生意,大家也见怪不怪了,他们之间也就比别人少了些礼节.也没有说三道四,指指点点,但 两个人一同去看喜床,却是过了。 “我们偷偷地看看就走,不让人知道。” 赫子赫笑子笑,见左右无人,突然一探身,伸长手臂,揽着她的腰,将她提上车,圈在怀里,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不是怕人看到, 我是怕自己想你,忍得快不行了,看了那床,把持不住,没进洞房,就先用了那床。” 千喜愣了片刻,俏脸瞬间红得熟透,她的手臂紧贴着他的胸脯,他的体温隔着薄衫不断传来,千喜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挣了两挣,想跳下车,却被他牢牢套住,动弹不得。 他亲了亲她滚烫的脸,“所以我不去看。” 这么露骨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却不让她觉得轻浮,但这面子却是搁不下,转身使劲掐了他胸脯一把,“好不要脸。” 赫子佩笑的更张扬,“再掐,把火给我掐上来了,你可得负责。” 千喜更是无地自容,扬拳就打,“你现在咋学得这么坏了。” 赫子佩哈哈大笑,放开她,手持僵绳,“坐稳了。” 第072章 还账 马车一路出了镇子,赫子佩一声吆喝,马车飞奔了起来,路面不是很平,千喜一惊,“哎呀”一声,忙扭身死死抓住马车木辕。 赫子佩单手持僵,空出一手,将她一把扯了回来,紧紧搂住,马车跟着慢了下来。 等到了平坦的路上,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千喜笑得有些无奈。 千喜仍惊魂未定的死死拽着他的衣衫,觉得平稳了,才一脸怒容的抬起头看向他笑嘻嘻的脸,“你疯了吗?”在她看来,不管是什么年代,手上是什么车,安全第一。 赫子佩将搂着她的手臂紧了些,有意重重叹了口气,“我以为颠一颠,你会抱我呢,结果你却去抱那车辕,可见我在你心里还是差了点安全感。” “你有意的?”千喜又好气又好笑,推着他,要从他怀里挣出来。 赫子佩将手臂箍得更紧,“别乱动,再动,真要翻车了。” 千喜当真不敢再动,伏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他身上的味道瞬间包裹着她,她忍不住深吸了口,脸上开始发烫,刚才不抱他并不是对 他不放心,而是怕影响他驾车。 这时被他抱着,惊慌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天一直担心的事也不再担心,只要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就够了,想到这儿,心也踏实了。 赫子佩看了看怀里象猫儿一样的千喜,哈哈一笑,一扬马鞭,马车又再飞奔起来,不过这次平稳了许多,并不太过于颠覆。 日头慢慢偏西,起了微微的凉风,天气也不如先前热,加上马车如飞,更加凉爽.千喜坐直了些,仍靠着他的宽阔的肩膀,看向前方的路,竟难得的惬意,“这是去哪儿?” 赫子佩转过脸,用脸颊蹭了蹭她的额头,“你不是说,有车了去兜风吗,这些日子忙着生意,一直没得空闲,这笔账当真欠得久了些,我可不想再拖到我们婚后,听你念叨。” “谁念叨你了。”千喜扬眉笑了,这话她是说过,不过当时也就说说,这以后并没住心里去。 “不是怕吗?把账还了,也就不用怕了。”赫子佩说着话,驾车的活丝毫不大意,绕开那些坑坑洼洼的路面,尽挑平整的走。 千喜睨了他俊美的侧脸,“你还记着呢。”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得记一辈子,以后老了拿出来慢慢的尝。”停了停又问,“等我们成了亲,你最想做啥?” 心里象塞进了颗蜜枣,歪着 头想了想,“想把我那秀色坊做起来,你呢?” “不敢说,说了怕你不高兴,闹不好,还得讨顿骂,还是不说的好。”车子拐了个弯,到了一处山脚下,不远处有几户人家,赫子佩 轻拉僵绳,放慢了车速。 千喜望了望前面的山,不知他到这儿来做什么,“说来听听,我不骂你。” 赫子佩看了她一眼,“你说的不骂的。” “嗯。”千喜瞪了他一眼,多半没好话,后悔说刚才的话了。 “那我可说了。”赫子佩将马车停在其中一户人家院子外,凑到她耳边,“想你给我生一堆孩子。” 千喜瞪圆了眼,正要开口刺他几句,赫子佩已轻笑着跳下车,冲着从屋里迎出来的一个老妇人笑道:“苏婆婆,我把布给你送来了。”一边说,一边抽身从马车货箱里取出匹布来,递给了老妇人。 老妇人满脸是笑,接了布,“还要赫掌柜亲自送来,这怎么好意思。” 千喜在赫子佩身后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没出息,就知道生孩子。” 赫子佩听了扬眉笑了,也不回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您儿子在外面当差,这来来去去的时间又没个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时 间来拿布。这布,我看象是做袄子用的,万一天冷得快些,就赶不上穿了。” 这话,老妇人怎么听怎么舒服,揭了衣衫下摆摸荷包。 赫子佩忙拦着,“钱,您儿子已经给过了。” 老妇人放下衫子,去拉千喜,“还没吃饭吧,今天隔壁打了只野猪,一家分了些,我这刚好准备起锅,正好进去乘热吃。” 千喜陪了个笑,真恨不得踹赫子佩一脚,赶着这个时间过来,不是蹭饭是什么,“我们还有事,不吃了。” 老妇人扯着她不放,“吃个饭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说着又去拉赫子佩。 赫子佩笑着让开,“苏婆婆,我们真有点事,这饭就不吃了,另外麻烦您点事。” 老妇人听还有别的事要她帮忙的,停了下来,“啥事,我能做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赫子佩指指身后马车,“我们要上山一趟,这马车先停您家门口,大概也就一两个时辰,您看,成吗?” “成啊,别说两时辰,就是放多久都成,我帮您看着,绝对不会让那帮毛猴子弄损了您的车,再过上两个来时 辰,这天就黑了,你们在 山上可不能呆久了。” “可不是吗,所以这饭才不敢吃了。”赫子佩朝千喜使了个眼色。 千喜虽不知他这时候上山做什么,却也顺着他的话,向老妇人告了辞,“苏婆婆,那我们先走了。” 老妇人怕误了他们办事,一会儿天黑了,下山路难走,也不强留,扬了手,“快去吧,快去吧,路上小心啊。” 二人应了,赫子佩又从车上拿了个小包,引着千喜,顺着小路进了山。 等到了无人处,赫子佩拖了千喜的手,牵着她往山上爬。 千喜望了望眼前陡路,刚才以为他是找借口,没想到还真来爬山,“我们现在上山做什么?” 赫子佩指了指前面半山腰一片空地,“太阳上山下山的时侯,站在那涯边上,下面全是云,太阳就象是踩在脚下,五颜六色的,可漂亮 了。 千喜的手被他拽得紧紧的,脸上放了光,“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晚霞。” “嗯,很久前就想带你来,一直没能得空。本来是想带你看日出的,不过这山上到了半夜太冷,怕冻坏了你,就看日落吧。”赫子佩回头看了看她,神色温柔。 千喜抿嘴一笑,没想到只知道埋头挣钱的他,居然还有这份浪漫。 第073章 捡个女人 两个人手牵着手,顺着山间小路,一路上爬,半路上,赫子佩还顺手打了两只野鸡,一会儿到了山顶,就着山泉洗了,升火烧着,可以一边吃一边看晚震。赏了美景,又填了肚子,一举两得。 攀上了那块平台,千喜望了望远处,云漫雾绕,果然象是到了天上的威觉,顿时心心旷神怡,丢开赫子佩的手,走向崖边。 赫子佩忙拉住,“那山崖下面深得很,别走得太边。” 千喜到了这儿,哪肯不去看看下面,赫子佩只得陪着她走近悬崖边上,紧紧握住她的手,丝毫不敢放松。 千喜往下一望,两腿一软,头上一阵昏眩。 赫子佩忙将她一把抱住,后退两步,“叫你不要去那么边,偏不信.头晕了吧。” 千喜靠着他肩膀,轻吁不已,“这山上来没多高,怎么这下面就这么深啊。” 赫子佩将她放到一棵大树下,“这下面山谷,也没听说谁下去过,到底有多深也没人知道,一会儿太阳落山,你不必到崖边去,就在这 儿坐着,四周景致,一点不会看漏了。” 千喜依言在树下坐了,放眼望去,才发现,这树下地势比别处要高了些,望得也远,又不至于象刚才崖边一样,一眼望下去就头昏目眩。 赫子佩捉了那两只野鸡,走向山顶另一头接山泉洗涤野鸡。 千喜扭头见身后不远草丛里露出一只女人脚,吓得呼吸一窘,“子佩.子佩,你快过来。” 赫子佩回头看了看,听她叫得急,三步并两步的奔了回来,“怎么了??” 千喜直勾勾的盯着草丛,指了指,“你看那儿。” 赫子佩顺着她手指方向望了过去,一看之下,心里也‘咯噔’一下,他不怕死人,但这时间一个女人出现在这儿,的确诡异了些,回头 交待千喜,“你别乱动,我去看看。” 千喜的心象是要跳出胸膛,放开拽着他衣衫的手,点了点头,“小心些。” 赫子佩裂嘴笑了,大不了,不就是一个死人吗,还会诈尸不成,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怕吓到她,‘嗯’了一声,走向草丛。 拨开草丛,竟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双目紧闭,胸口尚在微微起伏,探了探鼻息,绕是这夏天天气,仍觉得热得有些炙手,唤了声,“姑娘。” 那女子也不应,一连唤了几声,才听到地上轻 “嗯”了一声。 千喜一个人坐在那儿害怕,也挨了过来,缩在子佩身后,见了这副情形,略松了口气,“还活着。” 赫子佩嗯了声,拉起那女子的手,背伏在背上,也顾不得再看什么日落,“千喜,我们快下山,寻个大夫。” 千喜二话不说,捡了他丢在地上的野鸡,帮他扶着那女子,往山下走。下了崖顶平台,山路窄陡,千喜只得放了手,由着他一个人背着 女子在前面走,她跟在后面不时的扶上一把。 下到半山腰,那女子幽幽醒来,半睁开眼,见自己伏在一个男子背上,斜了斜眼,入眼是一张如刀削斧劈出来,极英俊的侧脸.干裂的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眼皮又重重的合上了。 到了山下,苏婆婆正赶着一帮在马车上跳上跳下的顽童,见他们这么快下了山,倒有些奇,再仔细一看,赫子佩背上还背了个人,迎了上去.“这是谁啊?” 千喜微微一愣,她还想问苏婆婆认不认得这个女子呢,“我们在山上捡到的,不是你们这儿的人?” 苏婆婆摇了摇头,“不是我们这儿的。”一探女子额头.“哎呀,好烫,发着烧呢。” 千喜满腹疑感,不是这附近的人,这时候一个女子上山做什么,“这儿有没有大夫?” 苏婆婆望了望前面一间茅草小院,“是有一个大夫.不过前天去京里走亲戚去了,说是要明后日才能回来。” 赫子佩一皱眉,“明后日,那可等不得了,我们先带回镇上找大夫,千喜想想也只有如此,辞了苏婆婆,帮着赫子佩将女子小心的放上 马车。 苏婆婆见他们带着病人,也就不留他们,“路上小心啊。” 赫子佩应了,拉了千喜上车,坐在他身边,“坐稳了没有。” 千喜上了车才想起手上还拎着两只野鸡,竞忘了给苏婆婆.又重新跳下车。 苏婆婆死活不肯收,“我们这才分了野猪肉,我一个老太婆哪吃得了这么多。这大热天的,东西又放不得,你们家里人多,带回去正好合适。 千喜挂记着昏迷不醒的女人,顾不得花时间和苏婆婆拉扯,硬留下了只,自己仍拎着了只上了马丰,扭身将野鸡挂着车辕上,“快走吧,病成这样,早些寻着大夫,早些安心。” 赫子佩也不再耽搁,一扬马鞭,马车朝着来路飞奔。 回了家 ,仍背了女子进院,冲程根屋里喊着,“根儿,快去寻大夫来。” 陆氏夫妇和程根从屋里出来,程根住他背上望了一眼,飞跑着出了院子。 陆氏一边赶着去开厢房门,一边问,“这是谁啊?” 千喜摇了摇头,“不认得,她昏迷不醒,我们就把她带回来了,我去打凉水去。”说着也跑开去取了铜脸盆去井边打水。 赫子佩将女子放到厢房床上,抹了抹头上的汗,“娘,就麻烦您看着了,我出去了。”他一个男人,自不方便在这儿呆着。 “你尽管去,有我呢。”陆氏顺手将陆掌柜也打发了出去,走到窗边开窗,透气。 千喜端了凉水进来,绞了巾子,陆氏接过擦了她脸上泥土.草絮,露出一张精巧芙蓉脸,透着不正常的红。 陆氏‘啧啧’两声,“多俊的姑娘,也不知是打哪儿来的。”重新拧了凉水,给她敷在额头上。 过了半柱香时间,程根领着大夫来了。 大夫放下药箱,把了把脉,翻了翻她的眼晴,“这烧了不是一两天了,是病着没治,拖得重了,又只怕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饿过头了,才导致昏迷不醒。” 陆氏于一边听着,“大夫,您看,她这病没大问题吧?” 大夫拿了纸笔,开了方子,“我给她开几副药,一剂下去,差不多也就能醒了,醒了让她吃些粥食,退了烧,养上几天就没事了。” 第074章 不喜欢八褂 送大夫出来,千喜支着程根随大夫一同回去抓药,自己返回厢房。 陆氏怕千喜大喜之前染上些病疼,不肯让千喜在这房中多呆。千喜见陆氏白天忙着筹办婚事的事,现在又要服侍病人,怕她累着,也不 肯撒手不管。陆氏没了办法,将那女子额头巾子抛到铜盆里,“不愿歇着,就去熬些菜粥,别油了,她这还烧着,吃不得油荤。” 千喜这才端了铜盆,将水泼在院中墙角,重新换过干净水送回厢房。再出来时见赫子佩仰着头正者着伙计挂大红灯笼,一脸的笑。 “挂几个灯笼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 赫子佩转过头,把她拉到身边,“以前看别人操办觉得麻烦,现在到自己了,却是别样心情,巴不得越喜庆越好。” 千喜往隔壁新院子方向望了望,“那边都备好了?” “都备好了,我刚才还在门口望了望,爹娘办事,真没得说的,这么短短时间,竟整理的比哪家都好。” 千喜一听,也来了精神,“我过去看看。”本来想要他陪着,怕被娘看到又要百般念叨,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顺手将手中铜盆塞给赫子佩,一溜烟的去了隔壁院子。 为了他们成亲,陆掌拒又将另一边隔壁的院子盘了下来,仍是两院打通.怕他们两小新婚,脸薄不好意思,仍留着墙,修了拱门连着两边院子。又种上些花花树树的,持拱门半遮半掩,从这院望过去,尽看到花草山石,看不见那边院子情形。 虽然没开灯,就着月光能看得出挂满红缎灯笼,一片喜庆。 千喜略转了圈,满心欢喜,挂记着去厨房熬粥,不敢多呆。 转过花丛,一个人影站在门前,着实吓了一跳,定眼一看,却是子佩,拍着胸口,“人吓人,吓死人。” 赫子佩住后望了望,没人注意到他们,“我想进去寻你的,刚到这门口就听见你往外走,只好在这儿等。”说着又看了看身后,压低声 音,“你怎么就不晚点出来。” “里面黑灯瞎火的,我在里面呆着做什么?”那边虽然到处布置的妥妥当当了,但终是没住人的,到处漆黑,还是有些让人害怕。 抬头见他神色有异,突然想到什么,瞬间涨红了脸,低骂了他一声,“不正经。” 赫子佩撇着嘴笑了笑,“这些天,家里人来人往的,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都难,今天好不容易抽空带你上山,却又碰了这担事。”虽然救人是义不容辞,但失了和千喜难得的单独相处机会,还是有些遗憾。 千喜笑着白了他一眼,推开他,“我还得去熬粥呢。” 正巧程根抓了药回来,千喜顺手接过,“刚好,两样一起,不用一样一样的来折腾到半夜。” 赫子佩从她手上拿过药包,“我来熬药,你熬粥,我们正好说说话。” 千喜也是最不喜欢一个人守着药罐子,听了他的话,自是一叠声的应好。 进了厨房,千喜洗米下锅,赫子佩折腾药罐子,各自捣鼓好手上的活,板了小板凳肩并肩的坐在门边又一搭没一搭的瞎聊,一晚上就围 着背回来的那女人转。 千喜靠着门框,伸直了腿,“你说那姑娘怎么会一个人昏倒在那山顶上。” 赫子佩也靠着另一边门框,面对面的看着她,“我哪能知道。” “她长得可俊了。”千喜想着那女人病着都有那姿色,病好了,不知有多出色。 赫子佩心不在焉,拿着蒲扇,顺手扇了扇熬着药的炉子,又加了根柴。 千喜见他没搭话,伸腿碰了碰他的小腿,“你听见我的话了吗?” 赫子佩随口应了声,“听见了。” “听见了,怎么不理啊?”千喜有些忿忿不平,起身搅了搅动锅里的粥。 赫子佩有些不耐烦,“她俊不俊,关我什么事?”用筷子压了压药罐子里的药渣,里面的水也不多了,抽了柴火,拿过碗,满满的漏了一碗黑呼呼的汤药,放下药罐子,就要往外走。 千喜拿着勺子,冲着他喊了两声,“喂,你怎么就走?” 赫子佩转过身,“你一晚上都在说那姑娘,你就没别的话说了?” 千喜被他呛得愣了愣,一想也是,自己真说了一晚上那女人,他不是爱八卦的人,忍了这一晚上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不爱听,就不能说出来吗?发什么脾气。” 赫子佩摇头苦笑,“你的粥也行了。”转了回来,蹲下身,抽了灶下的柴火,“千喜啊,以后和我一起的时候,多想想我们之间的事,别人家姑娘的事,我不感兴趣,也不爱听。不知道的事也不必要总花心思,没头没脑的去瞎猜,等她醒了,自然能问个明白,她打哪儿来,要去哪儿,我们大不了花几个钱,雇个车送她去。” 千喜盛了 粥,将粥和汤药一起放进木托盘,反正天热,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凉.“你咋就这么小气呢,说说闲话,又咋了,也值得你不高兴。” 赫子佩拿了水瓢,从水缸里舀了水,帮她洗了锅,“我是男人,哪有男人喜欢那些婆婆妈妈的闲话。” 千喜端了托盘,“知道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我是想着她万一没地方去.她那长相,说给根儿做媳妇,倒也不错。” “我帮你端到门口去。”赫子佩怕托盘重,接过她手上托盘,迈出厨房,“这种事别自己琢磨,看人不能光看个长相,人品性格的,啥 都不知道,谈啥婚事。” 他说的是实话,但千喜听着就是觉得不顺耳,干嘛非要跟她拧着干,“我长得跟个丑鬼一样,你娶不?” “娶,怎么不娶?”赫子佩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千喜,眼波似水,合嗅带怒,不禁扬眉笑了,“你就是长得跟个夜叉一样,我也娶。” 千喜在他身后一巴掌拍了过去,“你才长得跟雷公一样呢,我长得真像夜叉,鬼才信你会娶我。” 赫子佩裂着嘴笑了,“小心打了我手上的碗。” 千喜抬头,已经到了厢房门口,忙收回又要拍出去的手,“算了,饶你一回。” 赫子佩递了托盘给她,“进去吧,我先去休息了,如果她没什么事了,你和娘也早些休息。” 千喜应着,用脚轻轻踢开开门进了屋。 第075章 京里来的 千喜进了屋,反脚踢上门。 陆氏正在绞冷水巾子,躺在床上的女子,睫毛微颤。 千喜将托盘放在桌上,扭头看着女子,小声问,“娘,这是要醒了吧?” 陆氏拿着刚绞好的巾子,转过身,看了看,“好象是要醒了,那药烫不?喂些药下去,看能醒不。” 千喜端了碗在手上,另一只手拿了药勺,轻轻的搅着,“娘,你扶她起来,我吹着点,慢慢的喂,不会怎么烫人。” 陆氏将湿巾叠了两折,搭在铜盆缘上,坐到床边,扶起那女子。 千喜也在床边坐下,舀了勺烫药,吹了吹,觉得差不多了,才凑到她唇边,轻轻磕开她的唇,慢慢放里倒。 她唇动了动.咽了下去,睫毛又抖了两抖,慢慢睁开眼,虽然是一脸的病容,邓双眼到是灵动抚媚。 千喜和陆氏对看一眼,面带喜色,“醒了。” 那女子身上没力,陆氏用肩膀撑着她,柔声问,“姑娘,觉得好些吗?” 女子睁眼就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晴在眼前晃,清澈纯净,仿佛不带一丝世间凡尘,听到耳边有人问话,费力的扭头看向陆氏,三十 来岁年级,端庄美丽,神态慈祥,心下略安,微笑着轻轻点头,“谢谢婶婶搭救之恩。” 陆氏见她开口便言谢,微微一笑,“是我家千喜她们带你回来的,你也不用客气,先好好养好身子再说。” “千喜?”女子脑海里浮现那张俊朗非凡的侧脸,烧红的脸更是发烫。 千喜正舀了一勺药凑上来,“娘,您先别让她说话,乘热把药喝了。” 女子这才又转过头来,“谢谢姑娘。”想抬手接碗,手上却没有半点力气。 千喜笑了笑,直接将勺子凑到她唇边喂她,“没力气就别勉强了,让我来吧。对了,叫我千喜吧,别姑娘,姑娘的了,你叫什么?” 女子含了汤药在口中,怔了怔,才咽了下去,她是千喜,那那个人是谁,“谢谢千喜姑娘相救之恩,我姓吴,叫采兰。” 千喜扬起眉稍,做点好事,被人谢着,总是心情大好,“吴姑娘不必客气,药快凉了,快喝了吧,我们地方虽然只有麻雀那么大,但这大夫的药可灵了,你吃上几副,包好。” 太和镇就芝麻大点地方,镇上的人来来去去的,早看得熟了,这女子从来不曾见过,应该是外面来的。 吴采兰见她说话直爽,并不象普通人家的姑娘那般文淑,不禁微微一笑,身上实在使不上力,只得就着她的手将那碗药喝了。 等她喝完药,陆氏拿了靠枕给她塞在背后,坐着歇歇,省得刚喝下药便躺着,药液反涌,胃不舒服。 千喜放下药碗,摸了摸那碗粥,还滚热烫手,问陆氏,“娘,这粥怎么办?” 陆氏也摸了婉,“一时半会儿凉不到,等吴姑娘休息一会儿,接着就吃了,大夫说了,她是发着烧,又饿过头了才晕倒。” 吴采兰见她们母女二人如此细心照硕,心下感激,“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陆氏为她挟了挟薄被,“吴姑娘不必这么多心,谁一辈子没点事呢,你是从哪儿来,怎么会一个人昏倒?” 吴采兰垂下眼帘,过了会儿才道:“我家在京城,去亲戚家路过这前面村镇,遣到匪人,家仆被打杀的死的死,散的散,那匪人头子见我有几分姿色……要纳我做夫人……”她说到这儿,停了停,睫毛轻轻抖了抖,又接着道:“我乘他们多喝了几杯,逃了出来,躲在山上几天没敢下山……承蒙姑娘相救,要不然,我只怕……” 陆氏听得满面怒容,“这帮匪子,眼里还有王法吗?” 吴采兰垂着眼脸,半晌没有说括,只是淡淡的叹了口气。 陆氏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过了的事,别再想了,在我们这儿好好养着,等身体养好了,我们要人送你,不管是去你亲戒家,还走回京城都成。” 吴采兰又忙着一叠声的道谢。 千喜在一边听着,微蹙着眉,这附近的匪子都归着周长贵的那个兄弟辛雨泽管着,这个吴采兰所说的匪子会不会是他? 每次赫子佩提起他这个新结拜的兄弟,一口一个好。 赫子佩在做生意上,虽然心狠手辣,但在看人上,却是极谁,他口口声声叫好的人,当真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 如果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手下兄弟,这死了人的事,难道会全然不知情? 总觉得这事有些怪,怎么怎么怪法,又说不上来,但这匪子的事总是不好说,上次他们从马家村回来,不也遇上了烂渣坏水,又或者当 真是赫子佩对辛雨泽了解不够,只是被他表面的义气用事蒙了眼。 端了粥碗.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快凉了,吃了吧。” 吴采兰吃了汤药,又歇了这一会儿功夫,恢复了些力气,不肯再要千喜喂,自己接过粥碗,又道了谢,慢慢将那碗粥吃了。 千喜等她吃完,接了碗放回托盘,见她脸色较前并明显好了不少,额头上渗着汗珠,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也没先前烫手,“曾大夫的药果然管用.这才一剂下去,就发汗了,烧也看着在退了。” 陆氏也觉得吴采兰的手不如先前烫,“那就乘着这出汗,用被子捂一捂.睡上一觉.明平没准就能退烧了。”说着抽了她背后靠枕,扶她躺下.为她挟好被角,端了铜盆。 千喜端了托盘,和陆氏一前一后出了厢房,掩上房门。 陆氏泼了水,一只拎着,一手去接千喜手中的托盘,“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再过两天就大喜的日子,得养足了精神。” “我洗了碗就去睡。”千喜不昔放手。 陆氏把铜盆递给她,“还是我去,拜堂看着简单,一天下来,能累得脱一层皮,乘着这两天好好歇歇,没事别再到处乱跑。” 千喜微微一笑,放了手,顺手接过陆氏手中的铜盆,放了回去,重新拿了自己用的洗漱盆子,看了看子佩的房间,巳熄了灯,也就去井边打水洗过脸,回房睡下。 第076章 成亲 清晨,陆家大门紧闭,红缎飘舞,一片喜庆,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震天的鞭炮声绵绵不断,孩童更是疯了一样到处乱窜。 陆家新院大门开着,赫子佩一身大红喜服,大红发带,人越发显得面如冠玉,俊逸非凡,他没有家人,结拜兄弟周成贵和辛雨泽带着兄弟们穿着整齐前来凑兴,自然成了他男方家人,那些匪人,更换了长袍,倒个个褪了匪气,这一眼看过去,又有谁认得是山里强人? 周辛二人兄弟众多,再加上赫子佩作坊中兄弟,这男方竟浩浩荡荡的凑了五六百号人,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整个院子。 拥着赫子佩上了马,驾着花车,出了院子,往二十来步就是陆家大门。他们并不直接到陆家大门口,而是走了反方向在镇中吹吹打打转了一圈,凡是能做到的排场,样样齐全。 赫子佩平时不爱张扬,但这场婚礼,却丝毫不肯马虎,一来是因为陆氏就得千喜一个女儿,他不愿陆氏夫妇心里存下一点遗憾;二来实在想给千喜一个完整的婚礼,让她一辈子都记得,她嫁了他这么个男人。 到了陆家大门前,赫子佩下了马,站在门口看了看四周起哄的人群,脸上也有些发烫,深吸了口气,心脏扑扑乱跳。 就在这门槛上与陆家结下了不解之缘,这几年来,进出这门的次数,数不胜数,这时却觉得这门与往日不同了。 天天看到千喜,本以为成亲也就是个过场礼俗,不想到了这时候,竟紧张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站在那儿,将垂在两侧的手握紧,又放开,放开又再握紧。最后经不得四周喧哗取笑,才扬声叫门。 叫得了两声,大门仍是紧闭,只是听见里面闹哄哄的嘻笑声。 千喜也是一身大红喜服,长裙拽地,腰间绞着大红锦绳,轻烟挽袖,大红盖头半掩着脸,手里捏着绣着红花的团扇。 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坐在床边上,眼巴巴的看着身边的陆氏。 听到外面叫门,更是慌了神,等了会儿,不见娘有动静,轻揭起些盖头,往外瞅了瞅,“娘,我们还要等多久?” 陆氏忙将她的盖拉了下来,打趣着她,“前些日子死活不肯嫁,现在就急成这样了?怕他叫多几声,不耐烦了走掉不成?” 千喜绞着扇柄下的大红丝穗,撅了嘴,“走掉拉倒,我只不过头上顶着这一堆的东西,脖子累得慌。”她自已说着都觉得这借口烂得要命。 陆氏早笑得 合不拢了嘴,虽说是嫁女,但她嫁了也是住在家里的,自然没别的人家嫁女那样伤心不舍,在她红盖头上轻轻一戳,“你那点花花肠子,当娘不知道吗?不耐烦这套礼俗,但一辈子就这一回,你说啥也得忍着。” 千喜裂着嘴笑了,闷着没事,便又想到隔壁厢房的吴采兰,“今儿人来人往的,没顾上吴姑娘。” 陆氏听着外面的动静,对今天的迎亲很满意,她就得了千喜这一个女儿,可这嫁女却嫁得风风光光的,也没枉她疼了子赫这些年,“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新娘,吴姑娘那儿,我安排得妥当着呢,刚才还去看过,她见我一身喜服,才知道是你出嫁,一叠声的向我道喜。我看这吴姑娘的言谈举止,只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千喜‘嗯’了一声,“昨天大夫来看过说,她身子恢复得很快,只怕就这两天就能下床起动。子赫也说了,等她大好了,雇车送她回去。” 陆氏笑打了她一下,“都是大喜的日子,还这么没规矩,一口一个子佩,哪能这么叫自已相公的。” 千喜不以为然,不就是个名字吗?相公相公的,我不喜欢。“ 陆氏拿她没办法,“你是遇上了子佩,什么都依着你,换成别人家,还能由着你喜欢不喜欢。“ 千喜抿嘴笑了,“这就是一物降一物,我就降着他。“ 门外叫门声已不再是子佩一个人,震得耳膜子都有些发麻,乱哄哄也不知有多少人,突然‘哐当’一声大响,把千喜和陆氏吓得全身一震。 陆氏走到门口望了望,门里的人死死抵着门,可门外的人仍大有随时破门而入的趋势,惊愕唤着陆掌柜,“哎哟,这都快成抢亲的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别再拦着了,门挤破了,还得寻人换门去。“ 千喜在里面听着,笑开了,挤破了才好,省得没完没了的为难人家。 陆掌柜得到夫人指示,忙带着人撤了门栅,大门一开,门外滚倒了好几个人。门里门外顿时哄堂大笑。 陆氏忙进来扶了千喜,小声叮嘱,“平时怎么野没关系,今天你可得有个女儿家的样子。“ 千喜两眼望天,只看到头顶的一片红,这啥也看不见,想不淑女,也不成啊。 陆氏夫妇一左一右的扶着千喜,走出大门。 赫子佩站在门口,望着一身红的千喜一步一步走出来,只觉得满头全是烟花,只有一个念头,总算娶到她了。 千喜垂着眼,从盖头下方看见自已做的那件大红男喜服下摆,心跳得更快,脑子全糊了,也不知自已是怎么被塞上了车,眼前只有他晃来晃去的大红下摆。 周成贵见赫子佩只是看着新娘子傻笑,忍俊不禁,和辛雨泽挤眉弄眼的戏笑,轻轻碰了碰他。赫子佩才回过神,翻身上马,绕着喜车转了三圈,一大队人才又闹哄哄的按来路转了一圈,才进了新院大门。 两个人跟木偶娃娃一样被拉扯着行过三跪九叩的大礼,净了手,又被安置到事先备好的桌案前,各自剪了缕发束,装进装着金珠的小虎头锦袋,重新收好。 切了葫芦一人一半,装了苦酒,千喜轻抿了口,果然是苦得难以下咽,赫子佩喝得却极为爽快,好象喝下去的不是这苦酒。听人唱着同甘共苦,千喜心里一喜,也咬牙一口气喝尽了,酒入口虽苦,心里却象喝了蜜一样甜。 总算折腾完了那些繁琐的礼俗,千喜被人送进洞房,赫子佩自然去外面陪酒去了。 刚才过那些礼仪,千喜巴不得快快结束,现在到了自已一个人枯坐,又领教了一回什么是无聊。 听了听外面动静,只怕一时半会儿完不了,干脆身子一偏,倒在大红锦被上打瞌。 正睡得半蒙半醒,听到门‘吱’的一声响,忙坐直身子,拉好盖头,才发现两手空空,团扇不知丢哪儿了,忙又扭身去寻团扇。 正在慌乱中,听到赫子佩‘哧’的一声轻笑,接着听见门关合的声音,“别寻了,你还当真要拿那扇子考我作诗不成?“ 千喜‘哈’的一声笑,作诗?他能作诗才怪,也不寻了,眼前的红盖头晃得她有些头晕,“快把这个给我揭了,我现在眼睛看哪儿都是一团红。” 赫子佩偏头笑了,“这话要娘听了,又不知要怎么说你了。” 千喜撇了撇嘴,“你不说,她哪能知道,如果不是听她的,我自已就揭了,还等你来?你再不揭,我可自已揭了。” “别,这个得留给我。”赫子佩拿着备好的称杆,走到床边,望定那方盖头,一点点挑开,露出那张他熟悉的芙蓉面,被这一身的红衬得艳丽非常,乌黑的大眼溜溜的瞪着他看,心里一阵狂跳。 千喜瞪了他好一会儿,眨了眨眼,“我现在看你,脸上就两团红。” “千喜。”赫子佩无奈的别脸笑了,“这气氛都要被你弄变味了,今儿可是我们洞房花烛夜。” 千喜听了洞房 花烛夜,才闭了嘴,眼里浮上些羞涩,“谁让你老半天不给我揭了这盖头。”再看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却不见醉意,“他们怎么肯这么快放你走?” 赫子佩挨着她身边坐下,拨下那两只珍珠钗子,任她如瀑的黑发滑下,捧着她的脸,轻轻的亲了一下,千喜呼吸顿时一窒,崩紧了身子。 赫子佩笑了笑,在她耳边道:“我跟大哥说,我忍得不行了,大哥和二哥就自动揽下了喝酒招呼客人的活,我只是打了个转,意思意思了一下,寻空子就溜了。” 千喜整张脸顿时跟块红布一样,睁大了眼睛,“啥?你居然跟大哥说这话……羞死人了。” 赫子佩嘿嘿一笑,“不这样说,我哪走得了?你难道想我醉得人事不知的被他们抬回来不成?你愿意糟蹋这花烛夜,我还不舍得呢。” 千喜更是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嗔怪着他,“你也找个别的借口啊,这叫人听去了,这以后怎么见人。” 赫子佩拂开她耳边秀发,粗糙的指尖摩挲着她耳下肌肤,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黑眸一黯,笑道:“都是我媳妇了,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不懂男人,这借口虽然烂了些,但最实用,再说,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我真忍不得了,光敬那一轮的酒,我的心都不在那儿,恨不得把那些酒全和在一个缸里,一口干了完事。” 明天的洞房要不要写呢?亲亲们自已发评表态,如果不用写,我可就一笔带过了哦。 第077章 交杯酒 他火辣辣的话直接烫进了千喜心里,只觉得心跳得又急又快,摩挲着耳后的手指,也是滚烫灼人,更让她心慌意乱。 这时已入了夜,凉风阵阵吹进,丝毫没让她感到有一点凉爽,身子随着自已一紧一慢的呼吸越来越烫。 小手绞着腰间坠下的锦带,不敢看他的眼。 赫子佩一手握住她的手,也是烫得炙人,看着她红透的耳廊,隐隐透着细小血管,嫣红粉嫩,颈中渗出微汗,引出幽幽的香,心里荡漾,再也忍不住,向她耳下吻去。 她耳边一痒,呼吸瞬间闭住,身子顿时发软,要往旁边避让,却被他牢牢揽住,不能动弹。 他只觉怀中娇小身子微微轻颤,垂着的眼眸惶恐不安,又带着羞,带着喜,视线左右漂浮,不知该看哪儿,叫人十分怜惜,心里化成了一汪香水,贴着她耳边低声唤了声,“千喜。” 千喜的心象是要跳出胸膛,他身上淡淡的酒香裏着他浓浓的男子气息,粗野狂热得叫她有些透不气来,听他叫唤才慢慢抬起脸看他。 这一抬头,那张熟悉的俊颜面就在咫尺,呼吸轻扫着自已的面颊,眼里多了些平时不曾见过的东西,心下慌乱,忙将脸偏开,修长的粉脖崩出极美的曲线,大红敞领下肌肤白腻若凝脂。 赫子佩黑眸沉得漆黑一片,唇自她耳廊沿着颈曲线慢慢滑下,只觉怀中娇躯赫然崩紧,瑟瑟发抖,如风中花蕊。身下一缩一涨的跳动,手摸向她外衫衣结,口中轻呢,“千喜,别怕。” 千喜艰难的深吸了口气,轻轻推他,手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交杯酒还喝吗?” 赫子佩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还有一道工序没完,如果是其他倒也想免了,可是交杯酒,如何能免?忍下体内的懵懂,放开她,“喝,怎么能不喝。” 千喜站起身,刚迈出一脚,腿上一软,往前栽倒。 赫子佩忙将她拦腰揽住,紧紧搂在怀里,看着她似笑非笑,凑到她耳边戏侃,“这还没开始,脚就软成这样,一会儿入了戏,你明儿怎么出这门槛?” 千喜本来就羞涩难当,听了他这话,更是窘得手足无措,只有将脸埋在他怀里,不敢再抬起来。 她的呼吸透过他薄薄的红缎衣,吹得他胸前热热痒痒,他胸里情潮涌动,越发的情难自禁,但交杯酒,绝不能省,咬咬牙忍了,扶她在床边上坐下,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还是让为夫来服侍你。” 千 喜偷看他一眼,胸间也是春意洋溢,抿着嘴微笑,算是默许。 床边铺着红绸的矮桌,银托盘里也垫上了红绸,银酒壶瓶颈处也扎了一个大红蝴蝶结,放眼处皆是红,这红在今天偏让人心情特别的舒畅。 赫子佩探身提起银酒壶,将早已备好的两个银杯斟満,先端起一杯双手递给千喜,双眸一瞬不瞬的看她接过,微微一笑,才伸手端了自已那杯。 二人相视而笑,二人的关系和以前便不再相同,自是另一番心情。 赫子佩轻举了举银杯,凝视着她的眼,“来。” 千喜抬起手,穿过他手腕,两人视线胶在一起,慢慢饮尽怀中酒。 赫子佩接过她手中银杯,仍放回银托盘。 千喜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轻咬着唇,手指揉着纱裙,刚平复些的心跳,又乱了节拍,暗暗想,都到这一步了,是不是也该主动些,省得总被他笑话。 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身上乱转,却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赫子佩转过身,见她在自已身上乱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在与自已目光一触后,便红了脸,不由轻轻一笑,将她揽入怀里,小腰不盈一握,身软若无骨,幽香袭人。 轻摩着她光滑的粉颈,久久不舍得离开。 千喜横卧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一颗心怦怦乱跳,鬓发轻软贴在他脸上,轻唤了声,“子佩。”声音低低柔柔。 一股热流自他腹间涌上,带着她一扭身,两人一同滚进大红锦被中,她的秀发铺了半边枕,眼里尽是柔情蜜意,他哪里还把握得住,一低头,吻上她微张的小嘴,淡淡的酒香自她嘴中漫进他的心里,那酒不醉人,他却醉了,用舌抵开她的唇,探入她小嘴里,吮着她的芳香。 他平时对她百般温柔,千喜却不知他会这样霸道的吻她,可是这份霸道却让她沉陷下去,再也分不清天南地北,只知道他的气息,他的体重,口中他灵舌的搅动带来的麻痒。 小手紧紧拽着他肩上衣襟,手心的汗渗湿了他的喜服。 他突然抬起头,深吸了口气,又飞快的含住她的小嘴,这次却极其的温柔,轻舔细吮,大手拉开她外袍纱衣花结,将那件大红外袍抛落床下,凝视着她仅着抹胸的身子,眸子顿时黯了下去,慢慢吻向她赤着的胸上肌肤,大手覆上她胸前的柔软,隔着大红的抹胸,时轻时重的揉搓。 千喜身子酥酥丶痒痒,脸更 红了,身子轻颤,迟疑了片刻,抬手将他喜服除去,看着他的身子一点点露出,脸上更是如火烧炭烤一般。 他穿着衣衫时显得文儒俊雅,宽大的衣衫遮掩了他结实强壮的身体。 虽然也曾看过他干活时赤着上身,但从来不曾这样触摸过,手下化出异样的感觉,忍不住也如他对自已那般揉捏了几下。 他眼里的火焰更加炙热,象要将她烧尽,呼吸也更粗重,粗手粗脚的扯去她抹胸衣带,火热的视线在她丰润处停留了片刻,一声低喘,含向她粉嫩的乳尖。 大手在另一边揉捏了几下,一路向下,扯落她的锦裤,千喜全身轻颤不已,咬着唇感受着这种奇怪的感觉,想叫他停下,却又欲罢不能,挻身去迎合他。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含住她的嘴,疯了一般的狂吻。 一手握着她的胸前柔软,嫩尖在他掌心滑动,撩得他所有理智荡然无存,一手捉了她的小手塞进自已裤内。 千喜略为犹豫,小手便握住他的硬挺,随着他的引导上下滑动。 他放开她的唇,一阵粗喘,手上更加用力,辗得她微微的痛,随着她微痛,一道电流又从他手下传遍全身,禁不住一声轻吟。 他放开她的小手,探到她的身下,摸到一片湿滑,不禁一笑,声音暗哑,“看来,忍不得的,不止我一人。” 千喜大窘,手上一用力。 他大惊失色,“你还没给我生儿了呢,手下留情。” 千喜轻笑出声,“看你还乱说不乱说。” 他低声相求,“再不敢了。” 千喜手上轻了些,慢慢套动,他禁止不住又是一阵急喘。 膝盖挤到她腿间,猛的将她分开,“实在忍不得了。” 千喜从枕下抽出一方白布,“我娘要我……” 赫子佩一把夺过,抛在床下,“我们无需这些。”自已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之前却也偷偷问过周成贵,知道女子初夜会疼,要加倍小心,虽说他已经忍到极限,却不敢过于毛糙,压开她的腿,仍伸了手在下面轻揉慢捻,小心试探,手指寻着那处,慢慢探了进去,滑进滑出,直到好忍得娇喘连连,才抽了手出来,握住她纤若无力的腰,低唤,“千喜,看着我。” 千喜脑中早成了一片空白,听他叫唤,睁开眼,看向下方,这样的姿势让她无地自容,涨红了脸,“你……” “ 千喜,看着我。”他锁定她的眼,硬硬的抵着她那处,腰身慢慢沉了下去。 千喜紧张的崩紧身子,想逃,却被他紧紧按住,动不得丝毫。他只进了一点,便不再进,轻轻的滑动,幽口处的异样的饱涨感让她舒服的忍不住挻身候去迎合他。 双手扣住他的双臂,将他拉向自已。 他顺着她的力道,猛的又一沉身,深深压进她体内。 千喜身子一崩,咬住嘴唇,大眼里凝上泪水,手指深深陷入他手臂肌肉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呼出口气,她知道会疼,却没想到会疼成这样。 他僵着不动,心疼的伏下身吻着她的眼角,“很疼么?” 千喜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泪就下来了。 他吮去她的泪,身下在她体内,被她紧紧包裹着,更加的难忍,硬是咬着牙不敢动弹半分。 过了一会儿,千喜疼感稍褪,体内不断的膨胀感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触,轻轻扭了扭身子,那感觉更加明显,酥酥麻麻的自那点传遍全身,“你动动。” 赫子佩心里一喜,却仍是不放心,“还疼吗?” 千喜羞红着脸,“不如先前疼了。” 他勾唇笑了笑,在她唇上轻轻一吻,紧盯着她的脸,缓缓动起来,见她虽然仍锁着眉,却不似先前那般疼楚,试着浅抽慢动送,阵阵快感自下面传开。 又过了会儿,见她眉头舒开,才渐渐加了力道,动作大了起来。 第078章 总算圆满 千喜只觉得自已全身变成了一团绵花,哪儿都软绵绵的,心象是掉进了一汪深水,只有紧紧的扣住他的双臂,才不会沉入水底。 他一波强过一波的撞击,将她的灵魂撞出体外,只剩下绵绵不断的快意,在体内漫延。 耳边是他急促的喘息和不断的轻唤,“千喜,千喜,千喜…………” 她却连开口回应的力气都没了,只有一声声消魂的呻吟。 半眯着眼,眼前是他晃动的俊脸,一滴滴汗珠自他额头滴下,落在她脸上,身上,随着她的一起滑落,在她再一次被他猛烈的抽丶送即将送入云霄时,抬手捧住他的脸,无力的轻喘娇唤,“子佩………我不行了…………” 这声音落在他耳中,身体猛的一颤,一咬牙,撞击的更猛,一下接一下的直抵她最深处,双眸锁着她不放。 前所未有的强烈刺激将她抵至极限,崩紧身体,拼命抵向他,手指掐进他后背,“子佩………” 他浑身一阵痉挛,抵着她,停下动作,身子不住轻颤,脑中嗡嗡作响,成了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软倒在她身上,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唇紧贴着她耳鬓,“千喜!” 胸脯剧烈起伏,急聚的呼吸过了许久才慢慢平复,吻了吻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的耳垂,才又倒在枕头了,半眯着眼心满意足的看着怀中人。 千喜等体内的萌动完全消褪,转头看向他,感到身下他正从自已体内慢慢褪出,突然想到什么,竖起了眉头,“你不是说避孕的事交给你吗?” 赫子佩脑子里‘嗡’的一声响,惨了,刚才看着她舒服的样子,只想着让她更舒服一些,抵死的想能有多进,就有多进,结果当然是尽数泄在里面了,把这担子事忘得干净了。 搂紧她,大手摩挲着她赤着的身子,陪着笑,“千喜,我………忘了………” 千喜愣看了他半晌,嘴一扁,不依了,“你有意的。” 赫子佩从来没有对她失过信,偏在这事上出了问题,也有些着急,“真不是有意的,别生气,怪我,都怪我。” 千喜刚才也想不起这事,并不是当真全怪在他头上,只是有些委屈,万一一朝就中了,那只有哭的份,琢磨着婉娘说的那个方子,是否可行,要不等天亮了云寻婉娘要方子?反正不常用,也不该吃出什么问题。 赫子佩见她蹙着眉不说话,以为她生着闷气,心里象有千百只猫在抓,这新 婚之夜,怎么能让她这么气上一晚,握了她的小手,拉来打自已的脸。 千喜醒过神,腕上用力,他这下就没能打下去,“你做什么呢?” “让你打几下,出出气。”纱帐没有放下,红烛的光到了床边,已经十分的暗,朦朦胧胧的照在千喜脸上,赫子佩面对面的看着她,见她眼里并没有什么怒气,愣了愣,“你不生气?” “生气啊。”千喜看着他,有些好笑,有意逗他。 “那你不怨我?”他摸不清她是什么想法,心里七上八下的。 “怨啊。”千喜忍着笑。 “那…………你怎么不发脾气?”赫子佩握着她的小手,压到自已胸脯上,“你有气,就往这儿打,今儿说什么也不能把这气憋着。” 千喜终于忍不住了,噗的笑了出来,“你傻了吗?别说你忘了,我也忘了………..”说着脸就红了。 赫子佩满心欢喜,见她露着羞态,也想起刚才在她身体里纵横的滋味,心里一荡,刚下去的势头,又上来了,伸手去揽她,“你当真不怪我?” 千喜将脸埋在他胸前,轻“嗯”了一声。 赫子佩的手顺着她的背,抚了下去,到了她腿间,湿滑不堪,放开她,翻身下床,在地上拾了自已的喜袍披上,走向屋角。 千喜怀里一空,见自已赤条条的,忙拉了薄被往身上盖,“你去哪儿?” 赫子佩回头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径直走到水缸边,舀了水,取了巾子,浸到水里,连着铜盆一起端到床边,绞了巾子,就去揭她裏上身的薄被,“来,我给你擦擦,都是血。” 千喜大窘,腿间也的确不舒服,难为他想得到,“你转过去,我自已来。”刚动了动,腿间却是一痛,顿时拧紧了眉头。” 赫子佩更是心疼,“别逞能了,我是你相公,又不是外人。”将她连人带被的抱出来些。 想着她刚才也出了不少汗,握了她一只小脚,一点点的往上擦,越往上,眸子越暗,恨不得就在这床边,按着她再来一回。 咬咬牙忍着。 千喜紧紧拽着被子,刚平复下来的心,又跳得乱七八糟,随着巾子慢慢抹遍她全身,虽然拭去了身上的汗渍,冷水却没能让她觉得凉快,身子反而越来越燥热,再偷偷看他,眼里也是燃着火。 伸着脚碰了碰他腿间,也是硬着的。 赫子佩抓住她 捣乱的小脚,“你还惹我?” 千喜咬着唇只是笑,收了脚,带着簿被,滚到床里。 赫子佩摇了摇头,以前得不到,忍得难受,现在得到了,却象是上了瘾,更想要。将巾子丢进铜盆,起身端回洗濑架,换过水,自已上上下下擦试过,才重新回到床上。 见千喜面朝里的睡着,脱了喜袍在她身边睡下,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揽在怀里,“千喜,睡着了?” 唤了两声,不见她回答,只怕是睡了,他身下涨得难受,又没有睡意,将脸埋进她幽香的秀发,不管怎么说,与她总算是圆满了,心里暖烘烘的,僵着身子不敢乱动,怕吵醒了她。 这时千喜突然转了个身,两条柔若无骨的手臂缠上他颈项,滚烫的身子也贴上他的身子,小嘴凑过来咬他的唇。 他身子一颤,又惊又喜,“千喜?”强忍着的情愫自腹间直窜上来,想着她刚才的疼,却不敢乱来。 千喜咬着他低声呢喃,“今晚是我们花烛夜,不想你忍。” 赫子佩脑中‘嗡’的下,爆开了漫天烟花,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揉着她软得象是一团绵花的身子,“刚才忘了的事,现在补过。” 千喜哧笑出声,“这哪能补,今晚放过你,下不为例。” 第079章 新婚燕尔 千喜出嫁,不比得别家,新婚一大早的就要去给公婆请安。反正在自家院子,之前又得了陆氏交待,要他们第二日多些休息,不用请安,也不要急着理会生意上的事。 赫子佩又提前将铺子中事分派妥当了,近两三日内也没什么事可做,二人又是初试云雨,赫子佩更在兴头上,抵死缠绵,到了天将明才沉沉睡去。 千喜一觉醒来,已过晌午,稍稍动了动,全身酸痛得象要散架了一样,身下更是火辣辣的痛,才想起自已已经成亲了,低声骂了句,“死人赫子佩折腾死我了。” 伸手往旁边一摸,摸了个空,飞快的睁开眼,身边哪里有人,一骨碌爬起来,抱着薄被掩着裸着的身子,四处乱看。 天热,昨夜帏帐也没放下,红幔,红桌布,到处一片红,桌上红烛已灭,窗外已是艳阳当头,这屋里怎么看怎么热,琢磨着得快些将这些红东西撤了。 隔着珠帘,望了望外间的门,大门紧闭,这人该不会这才新婚就丢下她,跑铺子上去了。 摸了枕边叠放得整齐的新衣,忍着痛往身上套,只穿好中衣,额头就渗出了细汗,嘀咕着又把赫子佩骂了个遍。 门‘嘎’的一声开了,赫子佩端了盛着饭菜的托盘进来,见她正在起身,面色不太好,忙将托盘放到桌上,奔了进来,坐到床边,扶着她,去抹她额头的汗,一脸的焦急,“千喜,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了?” 他一提,千喜一张脸刷的成了一块红布,横了他一眼,“一身痛得慌。” “痛?一身痛?该不会发烧了?”他抬了手去摸她的额头,又是凉的,心里没底了,扶好躺下,“你躺着,我去找大夫去。” 慌慌张张的,起身就要走。 千喜大窘,拽住他的衣衫,又急又气,又是好笑,“你回来,瞎忙活什么。” 他转过身,握了她的小手,“病拖不得,我很快就回。” 千喜见他在别的事上精明能干,到了这事上,就活脱脱一个木鱼疙瘩,开不了窍,死活要去寻什么大夫,恨不得狠狠的踹他一脚,也顾不得害羞,“都是被你折腾得全身跟散了似的,哪来什么病,你寻了大夫来丢人不成?” 赫子佩愣了愣,脸上由急变喜,又带了些窘态,坐回床边,搂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亲,“我性急了些,要多了几回,让你受累了。” 千喜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还好意思说,就跟个饿鬼投胎 一样。” 赫子佩听了也笑,咬着她的耳朵,“就是被你饿的。” 千喜耳朵一阵痒,脸更红,“你到还有脸了,还敢说。” 赫子佩香玉在怀,见她又是含嗔带怪,心里一荡,身下又起了反应,忙收敛心神,“谁要你惹我,痛得厉害吗?” 千喜动了动腿,痛得一皱眉,点了点头,“可真痛。” 赫子佩听了更不敢造次,“今天别下床了,让你相公服侍你,省得你以后想起这事,还得怨我一辈子。” 千喜笑着也乐得不再动弹。 赫子佩当真打了水到床边,又拿了盆给她接着,在床上洗漱,收拾了巾子脸盆,又拿过玉梳,帮她梳着那一头秀发,想着她也不用起床,也就由着那一头长发散着,握了一束,凑到鼻边闻了闻,“真香。” 千喜看着他笨手笨脚的,做的却是极认真,心里暖得象阳春三月,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就嫁了他这么个人,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将他牢牢抓住,要他守她一辈子,“你答应的,不许纳小。” 赫子佩放下手里发束,握了她的手,压在自已心口上,收了笑,一脸的正经,“这里面这辈子只装你一个人,赫子佩这辈子只娶千喜一个女人。如有二心,天打雷霹………” 千喜忙伸手压了他的嘴,“你答应就好,赌什么咒。” 赫子佩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不管以后怎么样,你信我便好。” 千喜感觉这气氛太沉重了,点了点头,笑着凑上前,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我饿了。”昨天就在出嫁前吃了些东西,夜里又和他折腾了一夜,这肚子早唱空城计了。 “娘做好了饭菜,我端过来,我们就在床上吃。”赫子佩起身到外间,果真端了托盘过来,放到床上,递了碗筷给千喜,给她夹了菜。 千喜也给他夹了些菜在碗里,赫子佩看着碗笑了笑,“想当年当叫化,差点没饿死,冻死,现在天天吃得饱,穿得暖,还讨了个这么好的媳妇,你说我这是啥命?” 千喜又夹了些肉到他碗里,直到他碗里堆不下了,才停了手,“快吃吧,就你话多。” 赫子佩笑着捧了碗,大口的拨着饭。 小两口你来我往的,其乐融融。 填饱了五腹庙,千喜放下碗,“我这时候还没起身,我娘没说什么吗?” 赫子佩收着碗,“你安心休息,娘也是过 来人,体谅着呢,刚才还跟我说,要你好好休息今天就别到处乱跑了。” 千喜看着他起身,突然想起过十来天是马掌柜兄弟那边结帐的日子,昨天成亲,他们的人从京里特意派了人下来送贺礼,今天就要赶着回去,“马二掌柜那边的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人家结?” “我想今天就给他们结,既然他们有人下来了,也就顺便带回去,我们手上银子也空出来了,也不必要拖人家这十来天时间,又跑多一趟。”赫子佩端了托盘准备走,又回头看了看她,“我跟他盘数,然后去兑银子,要个把时辰,我跟他盘完了再回来陪你,你一个人闷不闷?” 个把时辰,再睡一觉也就过了,千喜倒不会觉得闷,但心里却挂着别的事,“要不你叫婉娘来陪我说说话。” “也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去。”赫子佩掀了帘子,出去了。 千喜见他出去,忙穿了外衫,将床上带血的床单收了,细细的叠好,收时柜子里,重新铺上早先备好的新床单,刚收拾妥当,婉娘就来了。 第080章 留个心眼 马家从京里派下来的人是他家堂兄弟,叫马顺,以前也是由他负责收款,所以和赫子佩他们是极熟的。 赫子佩派了人去通知马顺,又要沈洪去寻婉娘,便转回这边院子等着,一会儿马顺来了便可以直接去书房清算帐目。 站在院里,看着墙角的几支青竹,想着刚来时,这些竹子还只有指头粗细,这几年过去,已经长得如此茂盛。当年的毛头小子,现在已经娶了妻,望着那丝青竹,脸上露出笑。 正看着,感觉身后有人走近,侧过脸,见一女子向他款款走来,有些眼熟,略想了想,想起是那日带回来的女子,也就是千喜念叨个没完没了的吴采兰。 吴采兰走到他身边方停下,盈盈下拜,娇糯糯的唤了声,“公子。” 赫子佩忙转身回礼,“吴姑娘不必多礼。” 吴采兰见他知道自已的姓氏,心下欢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赫子佩见她不肯起身,又不好去扶,只好僵着,“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耿耿于怀。身子可好些了?” “托公子的福,已好了许多,没什么大碍了。”吴采兰这才起了身,大胆打量着他,只见他眉清目秀,俊逸非凡,身形高挑,并不显瘦,一身素净和长衫更衬得他玉树临风,果真是一表人才,不想这样的小地方,竟有这样的人物。 赫子佩生的俊俏,平时在外奔走,常有妇人姑娘看他,习以为常,并不多想,见她客套,也不便生硬,笑笑道:“姑娘不防好生多休息些日子,等身体大好了,自会安排送姑娘家去,姑娘无需多虑。” 吴采兰又忙施礼道谢。 赫子佩见她左一个礼,右一个礼的,反有些不自在,回头正好见马顺从染坊小门过来,忙向吴采兰告了辞,迎了过去。 向马顺笑道:“马先生大老远的从京城来,家里乱得没好生招呼,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马顺和他相熟,知道他不喜欢太多礼数,也笑道:“赫掌柜真是太客气了,今天可是您正忙的时候,却还抽时间来为我们掌柜的事忙呼,我这心里才过意不去。” 赫子佩笑着引着他进书房去了。 吴采兰正想问他姓氏,被人打断,心里有些失落,听说是京里来的,便转过脸去看了看,记下那个人姓马。又听那人称他为赫掌柜,暗想,原来他姓赫,也是个生意人。目送着赫子佩的身影消失在门里,心里有些奇怪,这家人姓陆,他却姓赫, 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怎么会住在一块。垂了头,再想刚才那个人的相貌,倒象是见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怔忡间,见一个长得很是俊秀的女子捧了个装汤药的小罐子从身边走过,走到前面院门前,又停下回头来看了看她,才又进了那院门,消失在花木丛后。 抬头看了看赫子佩刚才一直看着的青竹,有些无趣,讪讪的往厢房走,正好撞见陆氏出来喂鸡,忙过去向她问好。 陆氏见她气色不错,也满心欢喜,“感觉可好些了?” 吴采兰忙道:“大好了。“ 陆氏又将她好好看了遍,确实与昨天相比,已是不同,“这才好,也别累着,出来透透气,就回屋多歇着。“ 吴采兰笑着应了,看她手上的碎玉米,“你喂鸡啊?“ 陆氏这才想起手上的碎玉米,抓了一把,学着鸡叫,撒在地上,“你不说,我光顾着看你,都给忘了。” 吴采兰也抓了一把碎玉米在手上,分成两半,一手捏了些,学着陆氏撒了一只手里的碎玉米,“婶婶家看上去也算富裕,怎么还要自已做这些?“ 陆氏喂着鸡,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道我们这儿小地方的人的习惯。” 吴采兰将另一些碎玉米也撒了出去,“我也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的,不过是家父做了点小生意糊着口,并没养这些鸡啊鸭的。” “我们这以前穷,平时也就养着几只鸡,到了过年过节的,也有个吃头,这几年家里才好起来,吃来吃去,总觉得自已家养的鸡,吃起来肉香,所以也就一直没改这习惯,反正也不费事。“陆氏将手中篓子里的碎玉米尽数抖在地上,“姑娘家是做啥生意的?” “乱七八糟的,啥都做点。”吴采兰拍了手上的玉米沫,“千喜过几天要回来吧?” 陆氏笑了,“她哪用得着过几天就回来,睡醒了,就会过来了。你身子还弱,出来站了这么久了,也去歇歇吧,可别再累到了。” 吴采兰愣了愣,想想,她就嫁在这镇上,麻雀大个地方,想回来也是极容易,加上可能这些小地方的人没这么多礼节,也不用等回门,想回就回了,见陆氏也没打算说下去,也就不好再问,辞陆氏转回厢房。 走到门边,见赫子佩与那个姓马的出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说笑着出了院子,才推了门进去。 陆氏回头看见,也没往 心里去,听见屋里陆掌柜叫,应着进了屋,见陆掌柜捂着头坐在床上叫头痛,去厨房盛了醒酒汤,递给他,嘴里念叨,“做新郎的没醉,你这当爹的醉得人事不知,你就这点出息。” 陆掌柜听惯了夫人叨唠,也不恼,“这不是高兴才多喝了几杯吗?”接了醒酒汤,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陆氏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高兴也不能不顾身子,又不比得当年你成亲的时候那身子骨。” 陆掌柜听到提他们成亲,笑了,“我们成亲,穷得饭都没能吃饱,哪来这酒喝,这不正好借着千喜成亲补回来吗?你也该多喝几杯。” 陆氏听了也笑,想着与他风风雨雨的过了二十来载了,长叹了口气,“转眼,我都老了,现在就指着千喜给我们生个胖小子抱抱。” 陆掌柜扶着夫人的肩膀,“谁说我们老了,你看你头发都没白两根,谁说你老,我跟他急。” 陆氏笑着呸了他一口,“老不正经。” 第081章 这药不喝了 千喜引着婉娘坐到桌边,看着她放到桌上的小药罐,翻过放在药罐上的碗,满满的漏了一碗黑呼呼,热气腾腾的汤药,一脸迷惑,“这是什么?” 婉娘放下药罐,将药碗递给她,“我琢磨着你上次跟我说的话,说不想要孩子的事,你成亲前也不见你做什么准备,怕你事后寻我要,时间长了,效果不好,所以提前备下了,本来想晚些给你送来,正巧赫掌柜叫我过来陪你,便带过来了,乘热喝了吧。” 千喜之前也想过找婉娘配药,这时人家想得周到,提前备下,望着那碗浓浓的汤药,心里反而哽得难受,把唇咬了又咬,就是凑到嘴边。 婉娘坐在那儿含笑看着她,也不催。过了好一会儿,见那药里冒出来的热气不多了,才道:“快凉了,药凉了伤胃。”千喜一撇嘴角,把倒回药罐,“我不喝了。“ 婉娘挑了挑眉,“咋又不喝了?你不是那么怕有孩子吗?“ 千喜吸了吸鼻子,“有了就有了吧,他想要孩子,他也就那点出息,年纪轻轻的就死活想要孩子。“ 婉娘这才笑了,“这就对了,你总算想明白了,女人总要经过这么一遭的。”一边说,又一边把药漏了出来,递给她,“不过这药,你还得喝,我可是熬了好半天的,又怕凉,一直温着,都温了两个时辰了。” 千喜推开她的手,“我都说有了孩子就要了,干嘛还要喝,不喝。” “你还真信这是那药啊?”婉娘将药碗放在她面前,“我真给你熬那药,被赫掌柜知道了,非要我家相公扇我两巴掌不可,我可不去讨那打。” “他哪能要洪子打你。”千喜听不是那药,松了口气,也笑了,“那这是啥?” “这是补气血的,还有止血,止痛的功效。”婉娘将碗向她面前推了推,“真快凉了。” “真的?”千喜知她是过来人,心又极细,欢欢喜喜的捧了碗,尝了一口,“真苦。” “苦口良药,快喝。”婉娘盯着她把整碗药喝了下去,才心满意足的接过她手里的碗,把刚倒的白水递给她漱口。 千喜漱了口又接了她递来的甜梅含在嘴里,“你还备了全套。” 婉娘也取了个梅子放进嘴里咬,“那当然。”既然赫子佩要她来陪千喜,也就不急着走,“你说的从山上捡回来的吴采兰是不是长得高挑个儿,模样蛮漂亮的?” 千喜扭着身子,还是一身的痛,“嗯,是啊,你见 过了?” 婉娘想着刚才吴采兰看赫子佩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是味道,但千喜新婚,这些话好象又汪该说,“嗯,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跟赫掌柜在院子说话呢。” 千喜微微一愣,她怕吴采兰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心里不自在,所以没跟她说是赫子佩背她回来的,她怎么认得子佩,“说什么呢?” “见她在道谢什么的。” 千喜听了这话,只道是娘跟她说了子佩背她回来的事,也没往心里去,赫子佩救了她,她寻着他道谢也是理所当然的,‘呃’了一声,又去挑梅子吃。 婉娘见她完全没有想法,她这才新婚,又不好惹她心烦,暗皱了皱眉,“她啥时走?“ “等她大好了,就送她走,她恢复的很快,只怕也要不了几天了。”千喜心想这古代的大户人家的女子就是娇贵,饿一饿,发个烧就几天下不了床,换成她,早啥事也没了。 婉娘听她这么说才放了心,只要人一走,还能有啥事?“你前几天给我的那些线,我都织好了。” 千喜眉一扬,“真的?我们看看去。”撑起身就要往门外走,迈一两步,身下赤辣辣的痛,又坐了回来,又把赫子佩在心里骂了一遍,苦着脸,“还是明儿再看吧。” 婉娘捂着嘴笑了,听门外传来脚步声,知道是赫子佩回来了,起了身捧了药罐,“你好歇着吧,明儿就不会痛了。” 千喜起身送她,还没到门口,赫子佩便撩了帘子进来,见婉娘正要走,也就站过一边让出门。 婉娘回头看了赫子佩一眼,“别送了。”掀了帘子出去。 帘子刚落下,赫子佩上前一步,把千喜打横抱起,在她脸上亲了亲,“还痛不?” 千喜脸一红,“吃了婉娘送来的汤药,要好些了。” “什么药?‘赫子佩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婉娘捧着的药罐,也正想问。 “补血,止血,止痛的。“千喜暗庆不是那避孕的,否则他这脸不知会不会晴转阴。 赫子佩挑眉笑了,“她可真是有心。“抱了她往床边走,”刚回来的时候,碰见娘正在熬汤,也在往汤里放药,说一会儿送过来。“ 将她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自已也在她身边坐下,揽着她依着床栏,“我不在,闷不?“ “有婉娘陪着,倒也不闷。“千喜奇怪了,女人初夜是要出血,不过没听谁说要这么吃 这么多药,”你就她们都是怎么了?有必要吃这么多药吗?“ 赫子佩突然露出个难为情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千喜更是不解,他是有事就说事的人,哪能这么吞吞吐吐,“到底是怎么了?“ 他轻咳了声,“刚才洪子见我到了晌午才出去,开我玩笑,问我是不是折腾了你一夜………“看着千喜的脸越来越红,又干咳了声,”说你是初夜,怎么经得住我这么折腾………所以我想娘他们可能是因为这个才熬那些药。“ 千喜更是羞得恨不得找个坑跳下去,把自已埋了,转身掐他,“你还好意思说。“ 赫子佩也不躲,由着她掐,“怪我,怪我,掐了我,你能不痛,随你怎么掐。“ 千喜噗的笑了,反而不掐了,靠着他的肩,“其实我哪有她们想的那么娇嫩,现在好得多了。“ “真的?“赫子佩眸子一亮。 “嗯。“千喜随口应着。 “那我们晚上再来。“赫子佩逗着她。 千喜又好气又好笑,又转身打他,“你简直要成色情狂了。” 赫子佩哈的一声笑开,搂着她使劲的亲。 二人闹了一阵,千喜想着婉娘的话,问他,“你见到吴姑娘了?” 第082章 变废为宝 赫子佩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见她问起,也就想到多半是刚才婉娘过来时,在院中见到,跟她说了什么,点了点头,“见到了。” “她大好了吗?”千喜想着自已成亲,从昨天成亲就没去看过她,倒象是冷落了人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估计也差不多了,再休息两天,也就该好了。”赫子佩天亮才睡,没睡上两个时辰就起来了,有些犯困,抱着她滑倒下去,“陪我睡会儿。” 千喜没有瞌睡,侧过身看着俊秀的面颊,“相信我说的话了吧?” 他半瞌着眼看她,“啥话?” “吴姑娘漂亮吧?” “我没细看。”他直接闭了眼,把脸蹭进她颈窝里,“睡了。” 千喜见他没在意吴采兰,心里蛮高兴,嘴里虽然这样问,哪有当真喜欢自已老公到处看美女的? 婉娘提起吴采兰,欲言又止,她看得懂,只是装着傻,不愿把人往坏处想,又不愿拂了婉娘的好意,现在看来婉娘担心的事是多余的。只要子佩没心,人家还能怎么的? 第二天一早,赫子佩刚起身,千喜也跟着翻身坐起。 “你不多睡会儿?”赫子佩拉了搭在一边的衣衫往身上套。 千喜跪在床上,把他拉了过来,帮他束腰带,“昨天婉娘说那些布织好了,我得过去看看,如果行的话,就裁出来做两件衣裳出来试试。” 赫子佩把手环到她腰后,探到她身下轻轻摸了一把,低声问,“今儿还痛吗?” 千喜红着脸白了他一眼,“不大痛了,你今天做什么?”按他坐下,帮他束了发,她不喜欢他把头发全挽成簪,看上去老成,还是跟他没成亲一样,只是束了顶上发束,用一条丝带扎着,让下面的头发散着,看上去飘逸洒脱。 赫子佩放了心,等她给他拢好了发,站起身,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亲,自行去洗漱了,等千喜收拾妥当了才开了门,陪着她先去给陆氏夫妇请安,又一起用过早饭,才自个去了铺子。 千喜走到厢房,抬了手想敲门,想了想又放下了,这大清早的,怕万一人家没起身,反而吵了人家休息。转身从侧门去了隔壁院子,婉娘屋里的门开着,她怕沈洪没走,也不敢冒然闯进去,站在两步外唤婉娘。 婉娘从里面奔了出来,拉了她进屋。 “洪子走了?” “走了,刚走,我正说一会儿你不来 ,把布拿过去给你看呢。”婉娘引着她去看织好的新布。 屋里光线暗,千喜拿了布站到门口抖开,那布是用的那没毛的线染的黑色,织的底,用有毛的线染成大红色,织成一朵朵小小的梅花,花心点了点嫩黄。还毛的线厚,比底布突出一些,而花心又将浮起的花瓣压了下去,这一凸一凹的,这些花就立体了,红黑相配又十分醒目。 千喜越看越喜欢,“婉娘,你这手技可越来越好了。” 这布一出来,婉娘就喜欢,听她称赞,喜得合不上嘴,“还不是你的图画的好,你觉得这布,做衣裳能成吗?” 千喜把布披在婉娘身上比了比,“准行,姓王的已经走了,也没人敢为难你们了,我们明天就搬回秀色坊,大显身手的日子到了。”转身又往婉娘屋里望了望,这屋子虽然也有里间,但比他们以前住那间窄了不少,虽然砌了墙围了个小院子,跟前面染坊隔开了,但这一人高的墙,总是不隔音,如果晚上加班的话,怕吵着她休息,“你们以前住的那屋,要不再盘下来,你们还是搬回去住?” 婉娘摇了摇头,顺手抓了把碎玉米,撒在地上,看着小鸡抢食,“不般了,这比外面还方便,他染布累了,随时能回来打个小盹,收工晚了,抬腿就回来了,也不用担心还得去叫人开门。” 千喜望了望那道新砌的墙,“这晚上不吵吗?” “刚住进的时候,有那么点不习惯,这住久了,习惯了,反而心里觉得踏实。以前相公赶工,半夜也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外面还觉得害怕,在这儿就没怕过了。再说如果我有啥事,隔着墙,叫一声,他就来了,强过在外面的时候,这半夜家里没人,有什么病病痛痛的,叫个人都叫不到。” 婉娘说的句句是实情,什么事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但算下来,利还是多于弊,外面住着,又是赫子佩给着房钱,说来说去,也就是得个房子大些,面子上好看,住着也汪见得有多舒坦。 千喜听她这样说,也就由着她,又看了其他几块织好布料,都十分满意,只等明天回了铺子就开工照样开剪。 又画了几张图样,交给婉娘,一五一十的交待清楚,叠了那几块布挟着,“我拿去给我娘看去。” 婉娘忙站起身送她出去。 千喜回到这边,透过撩起的窗帘,见陆氏正坐在窗边上做纳鞋底,推门进去,挨着她坐下,“给爹纳鞋呢?” “嗯,你爹自那次摔了,虽然好是好 了,但总比不得以前,我重新给他纳几双绵些的鞋底,多站一会儿,这腿也不至于这么痛。”陆氏从小竹箩筐里拿了几个图样给千喜看,“你看哪个好?” 千喜挑了个‘福’‘寿’字图案的,“这个好,左福右寿,给咱爹添福,添寿。” 陆氏接过看了,也合心意,笑着拧了拧她的脸,“这昨天才嫁人,就比过去懂事了。” 千喜咬着唇笑,“娘心理作用。”摊开那几块新料,“娘,你看这几块布料,怎么样?” 陆氏眼前一亮,放了鞋底,拉了那些料子,一块一块的看,“哎哟,娘活了这三十来岁,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布,这真是你们弄回来的那些破线织出来的?” 千喜有些得意,眉开眼笑,“可不是吗?咱让那些废线重放光芒。” 陆氏又仔细看了一回,啧啧称赞,“我家千喜还有这本事,怪不得子佩是铁了心的保着你开那秀色坊。” 千喜一撇小嘴,“差点被娘搅和了。” 陆氏笑着打了她一下,“这事还没开做,就翘上尾巴了。” 千喜裂着嘴笑了,抬起头,刚好见赫子佩从外面回来,一头钻进书房,放了手里的帐本,出来就往隔壁院子走,正想起身叫他来看料子,隔壁厢房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第083章 再烂不过的借口 赫子佩停了下来,转过身。 吴采兰从屋里出来,走到离他仅一步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赫子佩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与她拉开些距离,“吴姑娘有事?” 吴采兰见他处处守礼,对他更是另眼相看,“赫掌柜开的是染坊?”扫了眼他手中挟着的一匹布,这几天,她在厢房,听着院子一些动静,来往的人不时提到染布的事,也就猜到了这隔壁是染坊。 千喜探着头,隔着窗棂,看着二人,回头小声问陆氏,“娘,你跟吴姑娘说过是子佩背她回来的事吗?” 陆氏也正凑在她旁边看外面,“没说过啊,这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就算了,何必非要跟人家提起,落下个不自在。子佩还指着人家姑娘给他报恩不成?子佩可不是这样的人。” 千喜又看窗外,心里却有些奇怪,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总去想着。 赫子佩见她问,客客气气的道:“在下的确开着小染坊,姑娘对染布感兴趣?” 吴采兰点了点头,“家父手下也有些布匹生意。”指了指他腋下的布匹,“这是你们染的吗?” 赫子佩低头看了看那匹布,“是我们下家染的。” “分铺?”吴采兰又将他看了看,他居然还开着不止这一家染坊,“能给我看看吗?” 赫子佩将布递给她,“这是染岔了,我拿回来叫他们翻染的,让姑娘见笑了。” 吴采兰将那布拉开些,对着光看,色泽光鲜均匀,已经是上品,并非次货,不解的看向他,“这布是染错了色?” 赫子佩接过布,重新卷好,“这布的东家年过半旬,这布颜色染得浮了,应该再暗上一个调,才合适。” 吴采兰再看他手里的布,他不说倒不觉得,这么一说,果然再暗上一个调,显得更稳重,不过这一般人哪能有审美能力,“你们这儿的客人可真挑剔。” 赫子佩笑了笑,“他还没看见呢,看见了就拿走了,也等不到我拿回来翻染。” “既然客人都不在意,赫掌柜何必过于吹毛求疵。” 赫子佩脸色略沉,声调也冷了些,“别人怎么做事,我不管,但我家出去的东西,虽然不能百分之百完美,但绝对不能有一点投机取巧。在下还有点事,不陪了。”既然不是同道中人,也不必再说下去了。 吴采兰看他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他做事竟认真到这程度,“赫掌柜慢走。” 赫子佩有些不耐烦,但又不好表示出来,只得又站住,“还有事?” 吴采兰没想到他这么暖面冷心,对着女人也能说走就走,“采兰失言,还望赫掌柜别放在心上。” 赫子佩扬眉笑了笑,他哪能跟女人见气,不过是不耐烦这么闲聊浪费时间罢了,“吴姑娘多心了,赫某没有这意思,只是手上还有些事没做完。” 吴采兰见他并没有作恼,安了心,“赫掌柜可有心去京里发展?” 千喜听到这儿,整个神精都崩起来了,竖着耳朵,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赫子佩本来是要去京里的,不过这些事却不愿到处张扬,“暂时没这打算。” 千喜暗松了口气。 吴采兰微微一笑,“赫掌柜有这手技,到京里定有大显身手的机会。”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银铸牌,递给他,“如果赫掌柜有兴趣,不防来京里试试。如果到了京里,到随便一家吴氏的铺子,只要将这牌子给他们看,他们自会引赫掌柜见我。” 赫子佩不想接,但人家一片好心,直接拒绝太过伤人面子,谢谢着接了,收进袖中,又要告辞。 吴采兰望了望那道小门,又问,“采兰能参观一下赫掌柜的染坊吗?” 按理各家染坊是不让人观参的,原因当然是对自已的技术保密,但赫子佩却不怕别人看,因为他家的染坊工序看上去,和别家并没什么不同,关键的那点东西,象水温,配色等等也只有那么几个人熟悉,别人看了也是白看。 正要各个答应,见千喜从陆氏房里出来,唇角一勾,不自觉的挂上了笑意,静看着她走近。 吴采兰随他的视线转过身,见千喜一身玉蓝纱裙,头发盘起,不再是姑娘的装扮,初为人妇的喜悦还没从脸上褪去,比前日所见,更亮丽了不少,忙转身见过礼,“还没来得及给你道喜。” 千喜站到赫子佩身边,笑着还了礼,“身子可大好了?我正说一会儿去看你呢。” 吴采兰见她紧挨着赫子佩,赫子佩却不避让,心里猛的一跳,难道千喜嫁的是他?脸上的笑略僵了僵,很快恢复正常,“大好了,正琢磨着要向您们辞行呢。” 千喜见她脸色还少了点血色,但精神却算是不错了,“也不必急着走,如果怕家里担心,不防写封信,先差人送回去,你等身体大好了,再走不迟。” 吴采兰也没了心思,“已经不碍事了。” 赫子佩也不耐烦陪着她们两个女人闲聊,问千喜,“有事吗?” 千喜抬头看着他,一双眸子温润动人,道:“娘打破了一叠碗,厨房又熬着汤呢,不敢走,要我去重新买些碗回来。” 赫子佩扬了扬眉笑了,家时又不少碗,打破了一叠碗,哪用得着她巴巴的去买,这借口也太破了些,“我陪你去。” 千喜眉开眼笑,管他怎么笑话自已,反正目的达到了,“好。” 赫子佩转头又对吴采兰道:“我叫个人陪吴姑娘到处看看。” 到了这份上,吴采兰也不好再勉强,没他陪着,这染坊看不看都罢了,不过这时候又不便说不看了,只得应了,“有劳赫掌柜了。” 赫子佩大步走到小门边,冲里面喊了声,“根儿,过来下。” 程根在里面应了声,小跑着来了,一手的染料,“子佩哥,啥事?” 赫子佩看着他的手,“这位姑娘想看看我们染坊,你领着她随便看看。” 程根探头望了望他身后的吴采兰,瓜子脸,细眉凤目,好不漂亮,有些不好意思,“成,没问题。” 赫子佩又将布给他挟到腋下,“这是发到金家染的,色浮了,你拿去调一个色调重染。” 程根夹紧了布,“成,绝不会再染第三遍。” 赫子佩笑了,“别光说,染出来才算。” 程根也笑,对吴采兰道:“姑娘,跟我来吧。” 吴采兰虽然不愿意,却也不好有怕表示,跟着程根进了小门,回头看着赫子佩和千喜离开的背影,暗念了他的名字,子佩。 第084章 避嫌 二人出了大门,赫子佩站住了,拉住千喜,“我们去哪儿?” 千喜刚才拿了买碗当幌子,现在也继续装,“买碗啊。” 赫子佩看着她笑了,“当真买碗?家里一堆的碗,买回来挨娘骂?你下次找借口也找个哄得了人的。” 千喜脸上微微红了红,飞了他一记白眼,“她哪能知道咱家里有一堆的碗。” 赫子佩听了,更是好笑,“我们才成亲,刚摆过酒席,这家里能少得了碗?” 千喜也觉得这借口实在是糊弄不过人,嘴上却不肯服软,“摆酒,借的碗,成不?” 赫子佩哑然失笑,他们现在这家境还要借碗?不过也不再逗她,免得她恼羞成怒,遭殃的还是自已,“你不是说想买筒子吗?前些日子听说到了批羊毛皮筒子,我们逛逛去,看有没有合适的。” 千喜本来没什么去处,听他这么说,正合心意,“你染坊没啥事吧?” “现在没啥事,晚些布回来了,得去盯一盯。”赫子佩见巷里没人,携了她的手走,“我看那吴姑娘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你寻个时间问问她,是回京还是去她亲戚家,问明白了,就支着根儿去雇车子送她去。” 驿站的车把头三天两头的到铺子上结帐,他随口便能把这事结了,却绕着圈让千喜支根儿去办,图的就是避嫌,如果不是千喜拉他出来这么一趟,他也没往这儿想。 既然千喜多了心,他也就避一避,不愿千喜为这些不相干的事,心里不痛快。 这话正说到千喜心里去了,婉娘跟她说吴采兰寻子佩的时候并不多心,但昨天才谢过,今天又寻着他,这不多心,也多少会有点想法,“这么问人家,好象赶着别人走一样,不大妥当。” 转出巷子,来往的人多起来了,赫子佩放开千喜的手,“没有不妥当的事,这话就看你怎么说,再难看的事,只要话说的好,一样能让人家心里舒服。” 千喜轻啐了他一口,“当是你么?整个一个油瓶,亏得我娘还说你老实。” 赫子佩扬着嘴角笑了,“对你老实,不就成了。” 千喜一抱胳膊肘儿,佯装抖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要回驳,一个临家的妇人从身边走过,跟他们打着招呼,“哟,小两口出来逛逛?” 赫子佩忙笑着应了,唤了声,“婶子。” 千喜也忙拧头打了招呼,“婶子,买鱼啊?” 妇人将手里挽着的藤篮子晾了晾,里面装着两条三斤来重的鲤鱼,“我去市上送点东西,刚好李渔夫才下了船,捎了鱼来卖,我看着新鲜,也就凑着买两条回去,开开荤。” 千喜抿着嘴笑,“那您快回去吧,早些把这鱼放缸里,下锅前再杀,味道鲜。” 妇人也正有这意思,笑着道了别,转身走了。 千喜二人才又往前走,走了几步,见衙役朝着他们的方向来,远远望见他们,扬着手,大声叫唤,“赫掌柜,赫掌柜………..” 赫子佩和千喜对望了一眼,这布前几日不就送走了吗?这又有啥事? 衙役奔到跟前才停下,气喘吁吁,用手扇着风,“这鬼天气,跑几步就热得心慌。” 赫子佩等他喘了口气,才问,“您这是有啥急事?” 衙役还有些喘,“我正要去你们家呢,在这儿遇上你们了,我也可以少跑一半的路。” 前天摆酒,这衙役还去喝过酒,没见他说过啥事,千喜心里悬了起来,别是布出了问题,“布出了问题了?” “布哪能出啥问题,好好的往京里运呢。”衙役扯着衣袖抹汗。 既然布没事,二人大松了口气,“那是………” “前天去你们家喝酒,听陆掌柜说你们救了个姑娘,有这事么?” 千喜和赫子佩又对看了一眼,千喜点了点头,“有这事,怎么了?” “那姑娘可是姓吴?”衙役一听有这事,顿时来了精神。 千喜他们并没把吴采兰的名字往外报,他居然能说得出姓氏,肯定有原因,又点了点头,“的确是姓吴。” “可是京里的人氏?” “听她说是京里来的。” 衙役一拍腿,“这可是找对人了,她家里人从京里找下来了。” 千喜心里暗喜,正愁不知怎么跟吴采兰开口,现在她家里来人了,也用不上自已开口了,“真的还是假的?” “比珍珠还真,那吴小姐是京里吴使令的侄女,吴使令膝下无子无女,这位吴小姐从小过继给吴使令的,据说吴小姐去走亲戚,遇到歹人。护送吴小姐的家人逃回去,说是在这附近丢掉的人,吴使令派了人到衙门查问,刚巧前儿我听陆掌柜提到过这事,才巴巴的赶着去你家问问。”衙役满面喜色,如果寻到吴使令的侄女,也算是立了一功,也可借机攀附上吴使令,没准以后多 条官路。 “那我们这就回去帮你问问?如果当真是她家里人,我们马上叫人去衙门通知你,也好让人家早些见面,也少些挂念。” 衙役一听,马上抱了个拳,连连道谢,“我们分头行事,有劳千喜姑娘帮我问问,我这头回去叫人直接上你们家去认人,也省了你们再唤人跑这一趟。” “您说的从京里下来的人叫什么?是她什么人?”千喜欢喜归欢喜,但吴采兰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万一来的人是歹人,那不是害了人家。 “姓贾,是吴家的管家。” 千喜记下了,和赫子佩一起辞了衙役,也不去看筒子了,直接调头回家。 回了陆家,刚巧铺子上也送了布回来。千喜自行进了院子,去寻吴采兰,赫子佩随着拉布的马车,直接前走,从前面院门进了染坊。 千喜见厢房的门虚掩着,敲了敲门,“吴姑娘。” 吴采兰正一个人坐在床边上发呆,心里乱蓬蓬的一团,听到叫门,愣了愣,没想到千喜这么快回来,深吸了口气,稳了稳神,起身开了门,笑着将她让进了屋,“你的碗买好了?” 第085章 她家来人了 千喜撇了撇嘴,那烂借口,明眼人一看就穿,就不相信这个吴采兰没看出来,既然知道是个借口还有意这么问,不是恶俗就是拿她消遣,迈进门槛,“还没到地方,就被人拦了回来,你有心问我怎么没买碗,不如问我为啥被拦了回来。” 吴采兰也知失言,千喜为什么被拦回来,她不关心,不过见她神色,这事倒象是与自已有关,往门外望了望,赫子佩也没与千喜一路,掩了门,给千喜让了坐,“为啥被拦了回来?” 千喜在床边凳子上坐下,“我先问你,你家可有个管家姓贾?” 吴采兰听了这话,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家里来人了,“我叔父家的管家的确姓贾。” 千喜听她这么一说,和衙役说的对上了号,那事也就错不了了,“你叔父派了那个姓贾的管家下来,在衙门报了官寻你,衙役这就带人来见你。” 吴采兰望了望掩着的房门,拢了拢头发,抹平身上衣衫的褶皱,“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过麻烦千喜姑娘和令堂了。”她也知道,家里人既然寻了来,也不好再在这儿住下去了,得早些回京城。 千喜最受不得人家说软话,笑了笑,“吴姑娘太客气了,这谁家遇了这事,也得这么办,你也不必总放在心里,你家里有人下来,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吴采兰对千喜的话并不认同,这样的事儿如果换到京里,只怕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京里人多,但人情却是不如这些小地方。就算有人救下了,如果见到有几分姿色的,又哪能不想点别的,哪能象赫子佩那样刚正不阿,想到赫子佩心里就堵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坐在那儿玩着手指,一脸天真的千喜,他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傻姑娘,这婚姻只怕是父母为媒定下的。 也不能说千喜不好,总觉得赫子佩才貌俱佳,而这个千喜长得虽俊,但言行举止没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又怎么配得上他。 寻着话与她攀谈,从旁侧击的问着染坊的事。 千喜得候在这儿等衙役带人过来,不好将吴采兰一个人丢这儿,也只得陪着她闲聊,于她的问话,虽不会过多的陈诉,到是有问必答,不过凡涉及到赫子佩的,就只字不提,而吴采兰也不方便问的过于直接。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衙役果然领着个男子在院门口叫唤,“赫掌柜。” 千喜忙开门迎了出去,“子佩他忙去了,快进来吧。”一边将人往屋里让,一边打量那中年男子,那人高高瘦瘦,颧骨微突,两眼窄小, 却是一脸的精明相,大约四五十岁上下年纪,穿着一身藏蓝色长袍,腰间束着二指宽的滚边腰带,十分精神。 衙役抬手比了比男子,对千喜道:“这位就是京里下来的贾先生。”接着又转头对贾先生道:“这就是我跟您说起的千喜姑娘。” 贾先生忙抱拳施礼,“多谢千喜姑娘救了我家小姐,我们主人定有厚报。” 千喜笑着回了礼,冲厢房叫了声,“吴姑娘,出来吧。” 吴采兰在屋里听到贾先生的声音,从屋里慢慢走了出来,淡淡的扫了贾先生一眼,“贾管家辛苦了。” 贾先生弯了弯腰,“小姐失踪的这些日子,老爷担心的不得了。听说小姐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吴采兰轻点了点头,“好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去备下车马,明儿,就上路回京。” 贾先生恭恭敬敬的应了,“我要他们在旅店为小姐备下了间上房,也就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只不过比别处要干爽明亮些,不过这小地方,也只能这么先凑合着。老爷听回去的下人说,包裹都被人分了,要丫头给小姐包了换洗衣裳,叫小的带了下来。” 吴采兰本来想说,这一晚上不用换地方了,听他说带了换洗衣裳,再看自已身上,穿的是千喜的衣服,虽然说也是新的,但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再加上还有些事想打听打听,也就点了点头,“叔父真是有心,待我向陆夫人告个别,就走。” 千喜端了茶进来,听吴采兰和她们管家说话,不冷不热的,暗想,这大户人家的小姐架子就是大些,这些做奴才的日子只怕也少不得要受主子的气,“这么急着走?” 吴采兰无表情的脸,马上堆上笑意,伸手来接她手中的茶,“既然他们寻了来,我也就依着他们的安排,房间已经定下了,不住也得给钱,不如去住上一晚,也没算白给银子。” 千喜本来是想,就一夜的时间,叫她家管家也来家里住,反正家里还有间厢房,但听说旅店的房钱已经给了,也就没再坚持,递了茶给贾先生和衙役。 贾先生双手接了,连连道谢,这大热天,在外面晒着太阳走来,的确有些渴,接了杯子喝了一口,只觉得芳香宜人,禁不住的称赞,“这茶是在哪里买的?” 千喜见他将茶喝干了,忙又斟上,“这茶不是买的,我娘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种的茶叶,抽芽的时候,我去采了些回来,自已烘烤的。” 贾先生又喝了一口,这 二道水,出了味,比刚才更加浓香。 吴采兰由着管家坐着,出了堂屋,望了望通向染房的小门,才回了厢房换过自已的那身衣裳,那衣裳已被千喜仔细洗干净,不再带有一点泥迹。心里也有些感慨,这个千喜,粗是粗鲁了些,但心眼倒是极好,做事也很是认真。 将换下的衣裳折好,放在枕边,出了厢房,径直去了陆氏屋里,向陆氏辞了行,才过来唤了管家和衙役离开。 千喜飞快的回屋包了包那茶叶,递给吴采兰,“我们小地方也没啥拿得出手当手信,这点茶叶,你带回去慢慢喝。” 吴采兰道了谢,笑着接过,又辞了千喜,才和管家去了旅店,到了旅店,将那包茶叶随手丢在一边,吩咐管家去细细打听赫子佩的事。 第086章 去不了多久 半个月后……… 陆掌柜夫妇,赫子佩,程根围坐在桌边,千喜依在赫子佩身边站着。 陆氏眼圈有些泛红,拉着赫子佩的手,“儿啊,你当真要去吗?” 陆掌柜拍了拍陆氏的肩膀,“千喜她娘,看你,子佩也三两个月就回来,有啥可惦记的。” 赫子佩也朝着陆氏笑,握了娘的手,“娘,过几天,没准哪天早上,你一睁眼,我就在你面前了。” 陆氏有些不放心,“真去不了多久?” 赫子佩‘嗯‘了一声,“真去不了多久,转一圈,看看行情就回来。” 千喜自上往下的看着他浓密的睫毛轻轻扇了两下,心里沉甸甸的,一点没因为他那句去不了几天而变得轻松。 陆氏这才长松了口气,松开手,对陆掌柜道:‘子佩这去京里,说是去不了多久,但铺子上总是少了人打点,你也多去铺子上呆着,凡事也有人拿下主意,省得千喜一个人管着两个铺子,太累。“她担心的是千喜万一有了孩子,这两个铺子上的事压下来,她哪吃得消。 陆掌柜也做了这么久的甩手掌柜,心里也觉得有愧,但什么事都有赫子佩和千喜安排得妥妥当当,去了铺子也没啥可做,现在赫子佩要离开,他也正好重操旧业,好好在夫人面前露上一手,也省得她总在耳边唠叨,“你就别操这心,子佩离开这些日子,我定把铺子打理得齐齐整整,他怎么走的,等他回来,我还是怎么交还给他,绝不少损了一点,如果夫人实在不放心,你每天跟着我去铺子上当监工去,看我怎么重振雄风。“ 陆氏白了他一眼,“你就吹吧,要我天天盯着你,我还没那闲工夫。也不用我盯,千喜就在隔壁。“转了头,向千喜道:“你不时过去看着你爹,别让他一转眼又不知去哪儿野去了。” 千喜哭笑不得,“娘,爹不是小孩子了,哪能要女儿盯着爹的,要盯也是你自个去盯。” 陆氏听了千喜的话,不依了,“哎呀,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爹甩手这么多年了,屁股早长钉子了,你不盯着,他能坐得住?他出去喝茶听大戏了,到头来还不是你辛苦。” 陆掌柜见夫人不给他面子,皱了皱眉,“谁屁股长钉子,尽瞎说。” 赫子佩想笑,又不敢笑,垂着头,憋过了笑意,才重新抬起头,“根儿,我去京里这些日子军布的生意别接了,虽然你们染没问题,但这里面的名堂太多,你心眼儿实,不够他们 玩花招,我也跟洪子交待过了,能把镇子上的布染完,染好了,我们家生意一点都不用愁。我还是那句话,我们这家能染多少就染多少,多出来的均出去给别家,千万别贪多。大伙累过头了,干着活都能闭眼睛,染坏了一块布就砸一块招牌,宁肯少挣,也别砸了招牌,记好了?” 程根来了陆家就没跟他分开过,心里也是不舍,“记下了,我也是那句话,你去了京城那花花世界,如果有啥对不起千喜姐的,我不饶你。” 赫子佩笑了笑,“成,我也记下了。” 千喜一阵心酸,这才成亲半个月,他就巴巴的要走,也不知图个啥,鼻子发酸,怕当着爹娘掉泪,道:“我去给他收拾东西去。”说完也不等爹娘回应,转过身,出去了。 赫子佩回头看着千喜的背影,单薄瘦削,心里不忍,真想上前拉住她,说不走了,吸了口气,压下那股冲动,回过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爹,其实铺子上,也没啥大事,现在伙计们都很得力,您也就盯着点那些周边乡镇送来的批量的布,那布都是他们收的当地村民要染的布,他们来去一趟也要花不少时间,您一定要伙计记得仔仔细细的,别弄错了,让人家跑冤枉路。” 陆掌柜点了点头,“成,他们来人了,我就亲自一笔笔的记下,绝不错了一匹布。” 赫子佩给陆掌柜斟了茶,“那爹就多费心了。” 陆氏也在看千喜,见她出了门,就在掏丝帕,象是抹泪,心痛得跟剜她心头肉一样,站起来,“你们爷三聊聊,我陪千喜给子佩收拾东西去。” 赫子佩也正担心千喜,感激的看了看陆氏。 陆氏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别担心,你们聊。” 千喜在吃晚饭前就把子佩的行李收拾好了,一个人回了屋,就坐在床边,手抚着那包裹发呆,这些年早习惯了天天看着他,这要走三几个月的,心里实在不舍得。 “千喜。”陆氏在门口唤了一声,撩了帘子,进去。 “娘,你咋来了?”千喜收了神,把收拾好的包裹重新打开,再检查下少了什么没有。 陆氏走到床边坐下,端详了下女儿的脸,长睫毛上还湿乎乎的,“他去不了几天,你不用伤心。” 没有,哪有伤心。“千喜吸了吸鼻子,强挤着笑。 陆氏暗叹了口气,自已的女儿,哪能不知她的心思,“都收拾好了?“ “嗯,收拾好 了。“千喜见没啥少的了,拉过包裹角包严实,紧紧绑住。 “再查查,别漏下点什么。“陆氏看着那个包裹。 “刚查了,不差什么了。“千喜手上不停。 “银子带够没有,出了门不比得在家,用不了什么银子,在外面处处要钱,如果还要打点听,就更要的多了,能多给他带些,就多带些,别银子使得不够,他脸皮又薄,不向家里开口,在外面委屈了自已。“ 千喜给他已经包了些银子,听了娘的话,又起身去取了几锭另外拿了块方巾包了个小包裹,到时让他分开放,万一遇上贼什么的,也不至于分文全无,万一有什么事,在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谁去? “娘,我看这些够了吗?“她从穿来这个世界就没离开过太平镇,虽然不时会听周成贵说起些外面的事,也问过京城的一些销费问题,但毕竟只是一些闲杂趣事,而当真的人情事故,日常开销却是不太了解。 第087章 不舍 陆氏看了看,“只怕是够了,不过家里也不差银子使,多带上些总是好,子佩不是乱来的人,就算是用不完,他也会再带回来。” 千喜听了,又去柜子里摸了两锭出来,也和着刚才的一起包了,心里嘀咕,你敢拿银子在外面养小的,我跟你没完。 陆氏见全是成锭的银子,平时开销哪能个个人补得起,“你没给他带些铜钱?” “带了,另外还备了些散银,另打了个包裹,这些分开着放,安全些。”千喜麻利的打好包裹,又抚了抚,才推过一边。 “你到是想的周全,他没说去做什么吗?”赫子佩有说去看行情,但看个行情能要这么长时间?陆氏总觉得有点什么,但他不说,也不好多问。 千喜摇了摇头,“他跟我说的,也就和跟你说的差不多,我也想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如果不是这两间铺子,也就跟着他去。” “这不是你自找的,当初不非要弄那什么衣坊,光是染坊,有你爹和根他们守着,你哪儿不能去?现在那那线什么的回来满满半屋子,你走了,就这么压着养老鼠?” 千喜咬着丝帕角,也是懊悔,“我哪能知道他这事,如果当初知道,也就晚些开衣坊。” “要我说,你当初压根就不该捣鼓这个,在生意上帮他一把,生几个孩子,这日子过的也舒服。开了这衣坊,平时找累,他有个啥事,你还揪心。” 千喜也不跟母亲争辩,在古代的妇女,有她这样,已经算是思想前卫了,但要她如现代职业女性那样,要求就太高了。 陆氏还想再说,门外一声轻咳,忙收了口,就看见子佩撩了帘子进来。 陆氏站了起来,对千喜道:“天也不早了,你们早些歇着,明儿子佩一早就要赶路,怪辛苦的。” 千喜‘嗯’了一声,扫了眼赫子佩,没说话。 赫子佩看着她,心里也是揪着痛。恭恭敬敬的站着唤了声,“娘。” “车都安排好了?”陆氏看着女婿,想着他刚到家里还没她高,这转眼,都可以当爹了。 “也没另找车子,就搭周大哥的车,一同进京,他路熟,京里门道也多,有他引着,省很多事。”赫子佩忍着不去看千喜,老老实实的回陆氏的话,但眼角处见千喜睁大了那双大眼睛望着他,真恨不得马上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哄一哄。 “周成贵不是今天就要走吗?”陆氏今天白天还在杂货铺买东 西,听掌柜的说周成贵今天就把货装好了,按他往常是装好货就要走的。 “本来是今天要走的,他听我说明天要去京里,就装好了货,多耽搁一夜,等我一起走,路上也有个伴,能说说话。” “这倒是好,有他照着你,好过自已一个人在路上折腾,行了,我也该过去了,早些歇着。” 赫子佩送了陆氏出去,关了门,才又返回里间,在千喜身边坐下,刚要伸手去握她的手,千喜却站起来,走开了。 他怔了怔,起身跟在她后面,“千喜,怎么了?” 千喜回头对他笑了笑,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没啥。”走到洗濑台边,舀了水,“洗个脸,睡了。” 赫子佩接了她递过来的面巾,满腹不是滋味,顺着她洗了脸,抢着端了铜盆,开了门,沷了水,放了铜盆。 千喜正在搭面巾,觉得他的身子从身后贴了上来,双臂环住她的腰,脸也凑了过来,贴着她的耳鬓。心里更是难受,干嘛要成亲啊,不成亲或许还少些不舍。 第088章 坦白 千喜扯开环在腰间的手,让开两步,“睡吧,明儿早起。” 赫子佩心里一阵凉,随在她身后撩了帘子进到里间,在床边上坐下,也不脱衣裳,双手撑在膝上,看着千喜坐到铜镜旁解头发。 千喜放下一头乌丝,回头见他静望着她,“怎么还不睡?” “等你。”赫子佩知道她不愿他去京里,但没想到她抵触到这地步。 千喜心里暗叹了口气,自已这是做什么,男人外出闯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但她总觉得不踏实,这或许就是常说的第六感,走到他身前站住,解了他头上发带,铺平了搭在床边角凳上,又去解他的腰带。 他也不动,只是凝视着她的脸。 千喜也不愿说话,明天就要走了,说什么也没用,为他除去外衫,放过一边,另取了干净衣衫搭在屏风上,方便他明早起身更换。 又转头看了看,觉得没什么事可做了,才自已脱了外衫,吹了红烛,站上床榻,落下幔帐。 赫子佩想阻止她吹熄红烛,却已是来不及,只得作罢,等她走近,将她拦腰抱了,滚向床铺,将她摁倒在枕头上,于黑暗中看着她隐约的轮廓,“千喜,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不愿意我去京里?” 千喜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否看得见,将他拉了下来,他的体重让她有片刻的心安,抱着他厚实的背,“你为什么非要去呢?到底有什么事是你一定要去做的?” 赫子佩侧过身,从她身上下来,将她揽入怀里,“有些事,我自已都没能证实,也不敢张扬出去。” “我也不能知道吗?”千喜抑着脸,他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光,夫妻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不能告诉你,我是怕你性子直,听到点什么风声,没有的事都能急出事来。” “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这么瞎猜着,不是更着急?心里更不安乐?”千喜越发不高兴,说来说去,就是一个不说,一翻身,拿背对着他,这是什么日子,明天就要分开,还这么别扭,“算了,睡了。” 赫子佩见她真的生气,也有些急,她的性子能恼上一夜,没准明天走,都看不到她一个笑脸,想了想,从后面贴近她,下巴搁着她的肩膀,“这么说吧,我死去的爹是我的养父,我给你的那粒金珠,是我亲爹的东西,以前家里出了些事,无奈之下才将我交给了我爹。如果我是我亲爹丢掉的,我也就不寻了,可是当年他丢下我也是迫 不得已,我爹死之前,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寻一寻,活着能认祖归宗,我琢磨着如果他老人家躲过了那一劫,活着,过得好的话,我远远的看两眼,认祖归宗倒也不必了,我这心也图个安乐。如果不在了,寻着坟,给他嗑个头,也算他生我一场。” 千喜‘咳’的一声松了口气,“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刚落,突然想到什么,睁大了眼,那粒金珠上面的图标………分明就是朝中人所有…………难道他亲爹涉及到什么,“你是怕………” 赫子佩轻拍了拍她的背,“你多心了,这么多年了,谁知道是什么环境。” 千喜伸手去摸那个荷包,“那珠子,你还是带上吧,万一能寻到,也有个东西相认。” 赫子佩把她的手扯了下来,合着身子一起揽住,“不必了,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再说我得去京里那染料作坊试染料,光身子干活是难免的,在我身上,没准什么时候就丢了,放你这儿还踏实。” 一番话,千喜心里的阴影并没散去,但心情却好了不少,起码他算是坦白了,他这个人不肯说就不肯说,当真说了也就不会骗她。 蹭进他怀时依着他,“不早了,睡吧,你明儿赶路,有得累的。” 赫子佩哪舍得睡,伸手进她衣衫,摩挲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把身子紧紧贴着她,“明天一走,得好些日子不见,还不憋死我,不如乘现在还有时间………..” 千喜耳根子瞬间发烫,他的手更不老实,从后背绕到她胸前揉捏,“我不怕明天累不死你。” 赫子佩嘿嘿的笑了声,将她转过来,翻身压在身下。 直到心满意足的躺倒到她身边休息了会儿,才去自行抹了身子,又换了水拧了湿巾帮千喜擦净身子。 千喜也累得懒得动弹,由着他折腾,被湿巾抹过的身子一阵凉爽,“你跟个色鬼投胎一样,你去了京里,那么长时间,咋办?” 赫子佩看了她一眼,还能咋办,忍着。“抛了湿巾,揽了她,”回来加倍补。“ 千喜白了他一眼,“美得你。“心里却是丝丝的甜。 第二天,天没亮透,赫子佩按着千喜,不让她起身,自已简单洗漱妥当,便听到院子外传来马蹄的声音。 千喜又撑起身,要去送他。 他将她摁回床上,亲了亲她,“别送了,马车去的快,转眼就看不见了,你站在门口,我心里还堵得慌。“ 千喜也怕离别的那份伤情,也没坚持,撩着帐帘,探出半边身子,“你一个人在外面,凡事把细些,京里当官的多,不讲理的人也多,你看着好样的人就绕着点,别跟他们计较,别吃了眼前亏。“ 赫子佩提了包裹,回头笑着道:‘你相公处事,你还不放放心吗?“ 千喜抿着嘴笑了,“你在这儿是油,不过这儿的人老实,比不得外面的人心眼多,你这油到了外面,没准就算不上什么了。” 赫子佩听了更笑,“真那样,大不了,让你相公这油功再练上一练,以后回来没准能把死人说活。” 千喜呸了他一口,“好没正经,快走吧,周大哥该到门口了。” “那我走了。”赫子佩又看了看她,强忍不舍开了门,撩了帘子出去,听到千喜在里面大声的叫,“赫子佩,你敢在外面找小的,我追到京里也要剥你的皮。”禁不住摇头一笑,隔着帘子道:“我就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 “贼心都不许有。” “不敢,不敢!” 千喜听着他脚步声走远,脸上的笑慢慢消褪,倒回床上,“死人,真走了。” 第089章 秀色坊营业 一个月后,天刚亮,千喜便和婉娘去了秀色坊,今天是开张的日子,虽然昨晚已把该准备的备下了,但还是早早的来再检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事项。 转了一圈,确定没啥需要折腾了,才坐了下来,挨个打量订制的人模身上穿着的一套套的衣衫,左面男装,右面女装,对着门的是情侣装,情侣装又分了平常装和喜服,当初做这些平常穿的情侣装时,婉娘的脸是红了又红,实在不敢想会有人愿意这么个穿法。后来经不住千喜怂恿,才拿了一套回去和洪子一个一套穿了,结果二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情义浓浓,多年的夫妻间又多了些异样的激情。 这以后,千喜对这些情侣装信心满满,加倍的用上了心思。 天一亮,陆掌柜和沈洪来了,说是怕刚开张人来人往的,千喜他们招呼不过来。 千喜一看沈洪和婉娘,乐了,二人把那身情侣装穿来了。 沈洪搔着头笑,“本来该千喜和子佩穿的,不过子佩不在,我们也代劳一下。” 婉娘红着脸,推了推他,“就你话多。” 千喜抿嘴笑了,心里却有些落寞,自已正式开张,他却不在。 临近开张的时辰,平时不上铺子的陆氏也来了,门还没开,秀色坊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辰时,沈洪开了门挂鞭炮,太平镇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往这边走。 等鞭炮还没挂好,门外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对着秀色坊的门口指指点点,羡慕、妒嫉、观望、好奇,样样俱全。 陆掌柜看了看天色,问正在看沈洪挂鞭炮的千喜,“时辰差不多了吧?” 千喜也望了望天,“差不多了。” 沈洪从枝上下来,“那点吗?” 千喜拦开几个站得近的小孩,“点吧。” 陆氏和婉娘忙塞了耳朵往屋角躲。 刹时间鞭炮声震响了半边天,一片喜庆。 等鞭炮声一停,纷纷往门内涌,千喜领着伙计忙着招呼客人。 片刻间人群挤满了整个秀色坊,那些年纪大的,纯粹看热闹的,逛上一圈也就走了,剩下的倒认真看起货架上的衣裳。 这小地方的人,大多不曾离开过太和镇,哪见过这样时尚的款式,有接受不了的,很快也散了,最后留下来的不过十来二十人,其中包括赫子佩那时开玩笑说的萧家大小姐。 那时赫子佩虽然说的是个玩笑,千喜却留了心,今儿见她一件一件衣裳的细看,走了过去,唤了声,“萧小姐。” 萧小姐家里有钱,人也高傲,平时不大爱理人,见千喜叫她,转过眼竟是满脸的笑,“这些衣裳当真都是你做的?” 千喜笑了笑,“是我们秀色坊做的,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看怎么样?” “有好些,我都喜欢,就是不知穿上身会怎么样。”萧小姐抚着一件红底白花的细纱挽纱爱不释手。 千喜将那身衣裳从货架上取下来,“我们这儿设了试衣室,里面有铜镜,你可以到里面穿上身试试。” 萧小姐眼眸一亮,“当真?我还正琢磨着向你借了衣裳回家试呢,行的就留下,不行的再送回来,这一来一去的也麻烦,亏得你想出这么个法子,倒省了好些事。” 千喜扬眉笑了,让她在这儿试,灵活搭配,随机应变,打算买一件的,没准能多买两件,“你喜欢哪些,我帮你拿着。” 萧小姐一口气挑了十来件,伙计忙上来一并取了送进更衣室,一排的挂开,退了出来。 千喜为了方便给顾客服务,伙计暂时请的是二男二女,女顾客试衣,便由女的服侍着,男顾客就由男的帮着换衣,绝无不方便的时候。 今天是第一天开张,萧小姐又是第一个要求试衣的顾客,千喜自已亲自服侍着。 萧小姐进了试衣间,打量了一圈,虽不算太大,但设有桌椅,四面均有一个高的铜镜,衣衫上身从哪个角度都能看见自已穿上衣裳的模样,满心欢喜,“你们这儿好别致,在别处还不曾见过这样。” 千喜当然不能说在二十一世纪这样的试衣室并不罕见,“我也是一时的念头,你喜欢就好。” 萧小姐平素在家就是有丫头服侍习惯了的,也不避忌在千喜面前换衫,再说有些款式与平时所穿的衣裳穿法不同,有她照看着,反而方便。 十几件衣裳更换下来,她竟不烦不燥,热情丝毫不减,千喜不得不佩服这个萧小姐对追求时尚的狂热。 结果一共十七套衣裳,看中了十一件,千喜以为她会再精心细选,结果她理好衣裳,开了房门,回头对正在整理那一大堆衣服的千喜道:“那十一套,我都要了,你要伙计包起来给我送家去,多少银子,去帐房支便是了。” 千喜愣了愣,她连价钱都不曾问过,“我让伙计先给你打个价钱出来 。” 萧小姐拿了团扇掩着嘴笑,“打什么价,赫掌柜在这镇上可是出名的实在人,你们是夫妻,还能骗我这几个钱不成,再说我往日为了几件衣裳托着人去京里来回几趟,光是路费钱就去得多了,你这些衣裳,我看比他们京里来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省得我再要人往京里跑。” 千喜喜得直想大叫几声,赫子佩在这镇上的信誉果然不是盖的。 这第一天开张就遇上了好买主,强忍着狂喜,尽量让自已看上去和平时没两样,“谢谢萧小姐了。” 抱了衣裳出去,将那十一套分了出来,要伙计包了,准备一会儿空闲了便给她送去。 另一些顾客见这个萧小姐一进一出,便买下这许多,也忍不住好奇,纷纷试衫,结果大多数人均或多或少的买了些。 几个小媳妇没买什么,光顾着看沈洪和婉娘穿着的情侣装。 等这些人走了,千喜一清点,竟没了一半的货。 陆掌柜坐在一边供顾客休息喝茶的桌边捧着杯上好的碧螺春,满面是笑,对帮着挂衫的陆氏道:“看吧,看吧,当初你还不同意千喜开这衣坊,这头天开张,就有架势。” 陆氏啐了他一口,“你不就想人家夸你有远见吗?她有本事,也只能说我生的女儿好,哪有你啥份。” 第090章 京里来信 陆掌柜挑了挑眉,“嘿,这还越来越不讲理了,生女儿咋就没我的份了?你一个人能生得出来?” 陆氏白了相公一眼,“没个当爹的样,在女儿面前瞎说啥呢?” 陆掌柜嘿嘿的笑了,“喝茶,喝茶。” 千喜见惯了爹娘斗嘴,笑了笑,“自然都是爹娘的功劳。” 陆氏还是忍俊不禁,溺爱的骂了声,“死丫头。” 一家人全到了铺子上,家里就没人做饭,陆掌柜早早在千香楼订下了饭菜,正好忙完这会儿千香楼的两个伙计提着五角食盒在门口唤了声,“陆掌柜。” 陆掌柜忙起身把他们让了进来,各式菜式满满摆了一桌子。 千喜“哟”了一声,笑道:“还是爹想到周到,我正想打发人去千香楼订些饭菜来,爹倒提前备得好好的。” 沈洪与陆氏夫妇本是极熟,平素就常在陆家吃饭的,也没这么拘束,凑到桌边,“喝,可真丰盛。” 陆掌柜先行坐了上首座,“我家千喜开张大吉,当然要给大家添添菜,犒劳犒劳。” 千喜招呼着婉娘和店里的伙计围坐过来,“这桌子菜只怕是这秀色坊还没开门,便订下的,哪能就知道生意好不好。” 陆掌柜不以为然,“我家千喜做出来的东西,哪能不好?” 陆氏也在他身边坐了,给他斟了酒,笑着打趣,“没见过你这么没皮没脸吹自已女儿的。” 沈洪夫妇见惯二老说笑,也不在意,那几个伙计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 众人刚刚坐好,帘子一撩,进来一个人,“死赶了一夜,还是来晚了,没能赶上开张。” 千喜扭头一看,满心欢喜,忙起身迎了上去,一边吩咐伙计,“快,给周大哥摆上碗筷。” 周成贵一看,这才刚吃上,不肯入席,扭身想走,“我在路上才吃过,你们吃,你们吃,我去别家下了货再过来。” 千喜和陆氏夫妇哪里肯依,陆氏夫妇硬拖着他入了席,千喜递上筷子,“吃过了,也陪着我爹喝两杯。” 沈洪忙着斟酒。 周成贵接了筷子,也不动手,先从怀里掏了封信出来,递给千喜,“这是子佩给你。” 千喜接在手里,心里一热,鼻子就有些发酸,忙忍着,不好当着大伙的面拆信,将信收进袖子,笑道:“就一封信,把大哥急成这样,先吃,先吃。 ”拿了筷子给周成贵挟菜。 千喜还想问子佩的情况,但这刚坐下来,大家还空着肚子,不好问,一味的给大家布菜,自已倒吃的很少。 酒过三旬,周成贵放下酒杯,“掌柜的,您那女婿到了哪儿都是块宝啊。” 陆氏夫妇和千喜一同看向周成贵,脸上都带着喜色。 陆掌柜放下筷子,“子佩,他怎么样了?” 周成贵一谈起子佩,来了劲头,也放下筷子,“人家琢磨了几个月都染不了的染料,子佩一去,三两天的便给染出来了,那颜色光鲜的,啧……..啧………真是鲜亮,那料子上的光,都能在上面跑………” 陆氏笑了,“哪能你说的那么神呼,啥料子还能带着光跑。” 周成贵见陆氏不信,有些犯急,正了脸色,“婶婶别不信,真有那样,我这次去京里,亲眼看见的,他还让我带了几匹回来给千喜。现在就在车上,我去拿来,你一看就知道。” 说着当真起身要往外面走。 陆掌柜忙拉住,“这货还没下呢,急啥,吃了再看不迟。” 千喜一直在一边静听着,这时才插了嘴,“娘,那是丝缎,上好的丝缎就能有这效果,如果是蚕丝的,夏天穿上可凉快了。” 陆氏‘哎哟’了一声,又笑,“我活了这把岁数,还不如我这闺女了。” 周成贵怕陆氏难堪,“婶子话不能这么说,千喜妹子喜欢捣鼓这些玩意,自然比咱用心,知道的难免多些,论别的,还得婶子见识广。” 千喜听他拍着娘的马屁,忍不住笑。 陆氏也笑,“小猴子这嘴跟子佩一样的油,那染料染出来了,他没说啥时回来?” 周成贵摇了摇头,“这到没,不过给掌柜的,婶子,根儿都带了礼物,对了,洪子你们两口子也有。” 沈洪夫妇忙谢了。 千喜见他没说啥时回来,心里堵得慌,突然间一阵反胃,忍不得想吐,忙捂了嘴,起身跑了出去,在门外吸了口凉风,又稍微舒服些。 大伙一看,不知她这是咋了,都没了声,陆氏忙离了席,出来,轻拍着千喜的背,“这是咋了?” 千喜摇了摇头,“不知咋了,突然心里闷得慌,胃反反的,就想吐。” 陆氏隔着帘子望了望那桌了的菜,“是不是吃错了啥?” 千喜摇了摇头,“早晨就吃 了些粥,一个煮鸡蛋,这中午才吃下去,哪能就有反应。” 陆氏突然眼睛一亮,“千喜啊…………会不会是………”子佩这走了也有一个月了,如果来的早的,也就有反应了。 千喜脑子嗡的一声,命中率也太高了些,刚想着,胃又是一阵抽搐,这中午本来就没吃进去什么,这吐出来的也全是清水。 陆氏轻拍着她的背,“一会儿,大家散了,我就去寻个大夫来看看?” 千喜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是好过了些,掏了丝帕擦了嘴角,“别寻了,等关了铺,自已到曾大夫那儿去一趟,正好爹的药也快完了,顺便再配上些回来。” 陆氏想了想,“也成,我一会儿回去把饭做上,就过来陪你一起去。” 千喜点了点头,接过婉娘端出来的凉开水,漱了口,“我看家里,还是请个人吧,娘也不用整天围着锅边转,半点也走不开。” 陆氏扫了眼千喜的小腹,如果千喜有孩子了,可真要请上人帮着料理着洗洗刷刷的事,才方便,“我以前也想过,只是都是一个镇上的人,熟人熟面的,就是做的不好,也不好说。” 千喜皱了皱眉,这镇上就这么些人家,的确都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这事也是有些麻烦。 婉娘接了千喜手里的茶杯,“我倒有个人选,就不知合不合婶子心意。” 第091章 请个人 陆氏为这事没少花心思,一来是没被人服侍过,不大习惯,二来又怕街坊使唤得罪人,这事就一直搁置着。 以前穷着的时候,一个人背着孩子做饭洗衣服,也是这么过来的,她倒是没什么,只是千喜和子佩绝对看不过去,不会让她又带孩子,又料理家里事,为了让她不劳累,千喜肯定要两头折腾,铺子上就够累的,回家还要为孩子的事烦心,为了节约这点银子,她做娘的于心何忍。婉娘又是极妥当的一个人,无论做啥事都很有分寸,她说有人选,就不会弄个碍事的人来。 帮千喜拍着背,问婉娘,“什么样的人,你倒说来听听,合适的,我们就请了她。” 千喜深吸了两口气,总算回过气,拍着胸口,也看婉娘,“你说的该不是你们村里的那叫骆青的媳妇?” 婉娘点头笑了,“可不就是她,她也是个好静的性子,做事手脚干净利落,丝毫不带马虎,她家里虽穷,不过不管啥时,都是一窗明桌亮的,家里那些事,交给她做,婶子绝对满意。” 陆氏一听就喜欢,撩着帘子往里走,“有这么好的人手,就让她来吧,她要多少工钱,跟我们吱一声,只要不过份了,我们都给。” 婉娘先让了千喜进了门,才跟进去,“穷人家,没什么心眼,有得三餐,也就不图啥了,再说她相公是赫掌柜许了进染坊学手技的,别说管饭了,就是不管饭,她也拼了命的做。” 陆氏站住,回头道:“原来你说的就是子佩前些日子提到的要进咱染坊的骆青?我倒也听我家相公说起过,说他也会带媳妇过来。” “就是她,算着时间也就这几天该到了,到时您先试用她几天,满意的就让她做下去,不满意的,再另找人。” 千喜在桌边坐了,倒了茶水喝了两口,“你都说得这么好了,肯定错不了,她相公进染坊,那是她相公的事,她在咱家,这工钱,还是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绝对不亏了人家。他媳妇叫啥?” “叫冬萍。”婉娘也在她身边坐下。 “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她来了,你去说说,我也问过大户人家请人,大丫头,一个月的月钱给的三十钱,我们家人没请别人,就先加十钱,四十钱,先做上些日子,好的话,再谈。”千喜想着万一自已真的有了,这铺子上的事一忙起来,真顾不上孩子,能请个得力的,就算多点工钱也省心过请两不得力的。 “这还不把她乐坏了。”婉娘拿了碗筷,挑了些清 淡些的挟给千喜,“越吐,还得越得吃。” 千喜喜她贴心,笑着吃了。 屋里人也听到千喜她们在门口说的话,也猜到千喜可能是有喜了,但一屋子的人,没确定的事,大家也不好多问。 陆掌柜隔着桌子看着千喜,想着可能就要抱大孙子了,心里美得合不上嘴,拉着周成贵和沈洪又多喝了两杯,等千喜她们吃饱了,才收拾了桌子,过了隔壁打典染坊生意。 陆氏也跟着陆掌柜的后脚跟回家去了,早些忙完家里的事,早些过来,等着千喜收铺去看大夫。 千喜等众人散了,才拉着周成贵问,“他瘦了还胖了?” 周成贵这次去看望赫子佩,比前些日子,要清瘦了些,但不想千喜担心,打了哈哈,“没胖没瘦,妹子,你就别担心,他不是小孩子了,没准就当爹的人了。” 千喜脸微微一烫,“八字没一撇的事,他平日里都做些啥?” “他能做啥,天天就泡在人家染坊了,真是免费的驴,谁捡着谁挣。收了工,累得倒头就睡。”周成贵提了包裹,“我去把货下了,晚些把给你们带的东西,直接给你们送家里去。” 千喜暗叹了口气,他在外面,这么拼做什么啊,家里又不愁米下锅,送周成贵到门口,“劳烦周大哥了。” 周成贵把包裹丢上马车,“你跟我还客气啥,走了。”跳上马车,扬扬马鞭走了。 到了下午,早上来看热闹的一个年青人领了新婚不久的媳妇来试那些情侣装,那媳妇,穿了衣衫出来,一看自家相公,再看自已,往哪儿一站,都能看出是一对,脸就红了,赶着要进里间换下来,她相公一把拉住,“还换啥,就这么穿着陪你回门,让丈母娘看看,也高兴高兴。” 媳妇的脸更红,“这多难为情,别人看了笑话。” “谁敢笑话?”年青人瞪了眼。 千喜怕他说急了,迎上去帮那媳妇整了整腰带,“你们夫妻恩爱,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哪来的笑话,我家那口子是不在,在的话,我也让他穿一套,到街上转一圈,让大家看看,有相公疼着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年青人眉开眼笑,“看人家千喜姑娘多有情调,你好好学学,别只知道家里的鸡鸭鹅。” 媳妇垂着眼笑了,心里也甜,爱不释手的抚弄着腰间坠着的吉祥花结,“这得多少钱?” 年青人一扬眉,“嗨,就说你妇道人 家,见不得世面,难得图一回高兴,千喜姑娘还能坑我们不成?” 千喜抿嘴笑了,“这平常的一套男装四十钱,女装三十钱,我也不多收你们的,就按平常衣裳价钱,一共七十钱,今天是我们头天开张,我给打个八折,只要五十六钱。” 媳妇睁在眼,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这两套衣裳先不说款式,布料做工样样都是极好的,怎么就只是平常衣服的价钱,心里砰然直动,看向夫君。 年青人也觉得不可思义,难道这布料有啥问题?牵了袖子细看,怎么看,怎么好,哪有一点次品的样子,“咋这么便宜?” 千喜拿了块面料给他们看,“这些全是我们自已织的料,色也是自已家染的,成本比别人低些,再说我们这才开张的生意,又街里街坊的,我们不图钱,只图个人场。” 年青人和夫人对看了眼,均是满面堆笑,爽快的付了钱,接过包起来的旧衣裳,欢欢喜喜的走了。 第092章 怀孕 千喜和陆氏眼巴巴的望着大夫。 大夫半眯着眼,把着脉搏,另一只手摸着山羊胡,边笑边点头,收了脉枕,“恭喜夫人,大喜,大喜啊。” 陆氏一张脸顿时笑得烂了,“大夫,没诊错么?” 大夫开着方子,抬起头看了眼陆氏,“这大喜事,还能诊错的,你就等着抱胖外孙吧。” 陆氏更是笑得有眉没眼了,“您看这胎怀得还正么?” “现在看来,没问题,不过时日太短,等过些日子成了型了,再来让我把把。”大夫递了方子给身边伙计,“这是陆掌柜的药,你给他多配上两副。” 伙计接了方子应着走开了。 千喜以前一直不想要孩子,这当真确定有了,心里倒象是喝了蜜一样的甜,摸着肚子,暗里骂了声,你那臭爹也不知啥时才舍得回来。 想到赫子佩,一个人坐在那儿便乐开了。 大夫看了看她,也笑,对陆氏道:“看你家闺女乐的。” 千喜红上一红,忙低了头,自已咋跟着花痴一样在这儿傻笑,让人家平白看笑话。 大夫又交待了几句,千喜和陆氏提了陆掌柜的药回去了。 出了门,陆氏就把千喜扶着,千喜见人来人往的,觉得别扭,“娘,这才怀上,哪能就不方便走路到要扶着了。” 陆氏只是笑,却不撒手,“你平时走路没个定性的,喜欢蹦达,扶着,我安心些。” 千喜看着她娘笑,反手将陆氏挽了,“这有孩子了,我还会蹦啊?” 刚巧临街的一个媳妇打旁边过听见,大声招呼,“哟,千喜害喜了?” 千喜咬着唇笑了笑,陆氏嘴就合不上了,“刚去大夫那儿诊了,怀上了。” 媳妇一连声的道喜,又引来不少妇人媳妇,七嘴八舌的热闹了半天。 陆氏自已一生少子少女,千喜才完婚一个来月便怀上了,比她当初怀千喜还高兴,跟那帮妇人媳妇好一阵子叨唠。 千喜起先还听听她们的道喜话,说到后来,也就有些不耐烦,再加上站得久了些,就有些累,在陆氏身后轻扯了扯她的衣衫。 陆氏才转过神,可不能让千喜站得太久,和那帮妇人媳妇道了别,娘俩慢慢回走。 回了家,先送千喜回了屋,千叮万嘱要她先躺着休息,看着她脱了鞋上了床,才屁颠屁颠的提了陆掌柜的药 过隔壁院子给相公道喜去了。 千喜躺在床上,从怀里掏了周成贵交给她的信,今天店里人来人往的,好不容易得了空,陆氏便催着她去看了大夫,这信就一直搁置下来,没得看。 她把信封看了又看,才小心的拆开,抽了里面的信纸摊开来飞快的看了一遍,又再重新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 赫子佩本来就识得字,空闲之时便又随着陆掌柜学习,每天染完布还抽时间练字,练就了一手漂亮的小楷,常被人戏称能文能武。 信封里又分了两封信,一封是给爹娘的,另一封是给她的。 给爹娘的密密麻麻的写了两大页纸,而给她的,信的内容就很简单,寥寥几句说他身体很好,东家为人也很直爽,一切顺风顺水,要她不要挂念。又问候了她的身体,直到最后才说了句,对她很是想念。 千喜虽然嫌他给自已的信太短,但想着周成贵说的,他整天忙得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又经不住心痛,反复将那几行字,看了几遍,才折了起来,抱在怀里躺下,捂着小腹,你那臭爹还没忘了咱,如果他忘了咱,咱可不依他。 躺了一会儿,想着,收这信时,爹是看见的,只怕早就牵肠挂肚的盼着了,也不躺了,起了身,拢了拢头发,拿了信,过了老院。 竟发现从不进厨房的爹居然在厨房守着娘立着。 走了过去,一脸的迷惑,“爹,你这是做啥呢?” 陆掌柜转过头,一脸的笑,“这不是在听你娘说你的事吗”你都累了一天了,咋不在房里休息?” 千喜忍俊不禁,不就一句话的事吗?还用得着这么当门神?把信递了过去,“没瞌睡,这是子佩给爹的信。” 陆掌柜得知千喜怀上了,心情本就极好,现在又有干儿的信,高兴得没跳起来,接了信就要回屋看,被陆氏叫了回来,“你去哪儿?” “看信去。”陆掌柜又要走。 “在这儿看,顺便念给我听听,我也想我那干儿,想得要命了。”陆氏停下手里的活,瞅着陆掌柜手里的信。 千喜在灶台边坐下身,要去加柴,被陆氏哄了出来,“这烟大,你去门口坐着去。” 陆掌柜当真杵在门口,摊开了信,在那儿念,念着念着,还不时的夸上两句,“子佩这小子,越发的长进了,这字写的啧啧………都超过我了………” 陆氏对他中间的插播本不乐意,但听是夸子佩 的,也就笑了,“我们那干儿,还能有差的?” “那是,那是。”陆掌柜有些得意,“也不看是谁教育出来的。” 陆氏白了相公一眼,“给你一根麦子,你也能插上当孔雀尾。快念吧,我还急着听呢。” 陆掌柜被夫人损了句,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接着念信。 门外的千喜却是笑的不行了,往门外望了望,“我叫小李子去请周大哥,晚上来家吃饭,不知小李子寻到人没有。” 陆氏也望了出来,“准送到了,如果没寻到人,他还不巴巴的使着小厮来报信?”转过头见陆掌柜慢慢折起信,“就完了?” “完了。”陆掌柜将信小心的收进袖子里,回味无穷。 陆氏却不过瘾,“怎么就这么短呢。” 千喜一扁小嘴,“给我的只有这的三分之一,做人相当做的也真失败。” 陆氏一听,满足了,反过来偏帮赫子佩,“人家子佩没日没夜的被人当驴使着,能挤着时间出来,写信回来就很难得了,你别不知足吧,可不能回信去跟他闹啊。” 千喜嘴角往下拉了拉,“胳膊往外拐。” 陆氏回头笑啐了她一口,“这丫头无法无天了,全是你爹惯出来的。” 陆掌柜见一把火又烧在自已身上了,忙打起哈哈,“我汪惯着,你又会嫌我待她不好了,惯着,你又有话说,反正这正反都不是人。” 第093章 心灵相通 赫子佩忙了个通宵总算把冯掌柜愁了个把月的一块料染出来了,前脚出来,后脚便有伙计兴冲冲的去报喜。 冯掌柜一听,睡意全无,披了衣衫就奔着染坊来了,捧着那块试料,喜得只差点没掉下泪来,“子佩啊,你可帮了我大忙了,要我怎么谢你才好。” 赫子佩洗着手,瞅了那块布版一眼,“这布虽难染一点,但用别的染料也能染,虽然不能完全一样,但相差也不会太大,而且换成前几天试出来的那染料,染出来的色还鲜亮些,为什么偏要指着这一成不变?” 冯掌柜这时心情大好,见问就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布是朝里指着要的,一点都不能变。” 赫子佩听是朝里的,哦了一声,朝廷办事死板,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军布,他没少染,这点还是知道的。 冯掌柜取了块锦料出来,和这块比着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任何角度都看不出不同,心满意足得哎了一声,“这条坎总算过去了,子佩啊,你也累了一宿,早些回去休息,等睡好了,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叫我夫人亲自下厨给你来几道好菜,你肯定不知道我那夫人是人称天下第一厨的女儿,手艺比我们京城第一楼的师傅还好,亏就亏在是个女人,如果是男儿身,现在第一楼的一号大厨就得换个人了。” 赫子佩笑了笑,“哪敢劳烦夫人,吃饭就不必了。” 冯掌柜哪里肯依,“一定要,一定要,你染块布,只觉得是件小事,可这布可就是我这一生的家当。” 赫子佩“呃”了声,“这话怎么讲?”看来这里面有文章。 冯掌柜拉了赫子佩坐下,小厮端了茶上来,招呼着赫子佩喝茶,“有人进供给皇上一块料子,也就是我手上这块,皇上爱不释手,指了人做衣衫,哪知那官员捧了布回去的时候,惊了马,什么不摔,偏摔了这块料,在地上染了些东西,怎么弄,也弄不干净,这罪可就大了。正巧那官员家中有这种料子,偏是白色,也就是你没染的那料,就想办法,指着京里的染坊跟原色重染,人家官大势大,这些染坊哪敢不从,偏没一家染出来。那官正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女儿回来了,指着让她那爹拿来给我染,还搁下了重话,染不出来,这京里也别想呆了。你说我咋就这么倒霉,摊上这号子事。愁了这许久,明天就到期,偏你就给我捣鼓出来了,于我可是大恩了。” 赫子佩这才明白,原来这布还有这么个道理,所以京里地方大,是非也多,又陪着冯掌柜坐了 会儿,实在有些困乏,便起身向冯掌柜告辞,回住处休息,冯掌柜死拉着,他不同意去家里吃饭,便不放他走,赫子佩这才勉为其难的应了。 冯掌柜巴巴的送他到门口。 赫子佩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一个伙计小跑着来唤冯掌柜,“掌柜的,又来问那朝里的布的事了。” 冯掌柜顿时拉下了脸,“催,催,催他娘的催,去跟他们说,明天准交。” 伙计杵着不走。 冯掌柜更是不快,瞪了眼,“怎么不去回。” 伙计这才小心的道:“吴小姐亲自来了,在堂上等掌柜的呢。” 冯掌柜一皱眉,骂了声奶奶的,“去回,我马上过去。”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得罪人家。 赫子佩忙拱了手,“掌柜的,你忙,我先回去。” 冯掌柜这才不送,“成,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晚些我派人去接你。” 赫子佩不再推搪,出了染坊走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惬意,梦里见千喜抱了个胖乎乎的小子,小子冲着他喊爹,他心里那个乐,直到午后才起,靠坐在床上,把梦里的情境反复的又品了好几遍,几分的喜,几分的惆怅,回来转眼一个来月了,也不知千喜他们现在可好,虽然偶尔周大哥会带书信过来,但以千喜报喜不报忧的性子,让他不能不牵肠挂肚。 自已的事,也托着人去打听了,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有结果,寻思着过几天先回去一趟看看千喜和爹娘。 直到坐得腹中饥饿,才起身洗漱,下了楼到对面馆子随便叫了一荦一素,扒了两碗饭,看看天,离他约人见面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便在集上转了一圈,看能不能帮千喜挑了些新鲜的版样。 他前脚进店,后脚一顶轿子从他身后过去,轿子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停轿,退到那绣坊门口。” 轿夫依言退到赫子佩进去的那家店子门口。 轿帘揭开,露出半边花容玉貌,看向店内,视线落在赫子佩欣长的背影上,过了半晌见他转过身,侧对着门,愣愣的望着他俊逸的侧脸好一会儿,放下轿帘,“走吧。” 绣坊掌柜转过身看见门外的轿子,忙往外奔,到了门口,轿子已经走开了,殃殃的回来,一脸的懊悔,“咋就不早看见呢。” 赫子佩回头往门外望了眼,只看见远去的轿影,问掌柜,“那是?” 掌柜又往远处望了 望,“那是吴家小姐,吴家正在征几个股东,京里几家大店家差点没争破了头。” 赫子佩笑了笑,“感情掌柜的也是这几家大店家之一。” 掌柜的干咳了两声,有些不自然,也笑了笑,“我也只是凑个趣。” 赫子佩又笑了笑,又转头挑绣品,来京时间不长,吴家到是听了好几次,看来这吴家真是京里一号人物,以后万一遇上,得好生周旋,不求攀高,但求不惹事上身。 挑定几副新鲜款式,付了钱,悠闲的去了茶楼与人见面。 刚上二楼,便听人唤他,“赫掌柜,这里。” 赫子佩寻声望了过去,马二掌柜已坐在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忙走了过去,“马二掌柜来得可真早。” 马二掌柜给他斟了茶,“闲着没事,就早些出来,反正家是坐,在这儿也是坐。” 赫子佩笑着掀了衣摆坐下,这些日子与他处得极熟,也没太多客套,“托您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第094章 看也眉目 马二掌柜拿了巾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压你声音,“赫掌柜,你这事,谁听了都怕………唉………这,我也使了不少力气,可是一谈到薛家就………你知道这薛家可是武家的大忌………” 赫子佩慢慢转着手里的茶杯,抬头平静的望着马二掌柜笑了笑,“马二掌柜辛苦了。” 马二掌柜长松了口气,“你打听他家做什么?他可是谋反被杖刑而死的。” 赫子佩咬了咬牙,眸子微暗了暗,“喝茶,喝茶。” 马二掌柜见他不肯说,也不再多问,这涉及到朝上之事,知道多了并不是好事,喝了赫子佩斟上的茶,想到什么,凑上问问,“赫掌柜可认得吴家小姐?” 赫子佩放下茶壶,“哪个吴家小姐?”吹了吹茶叶,慢慢喝了一口。 “就是京城吴吏令的千金,第一号商家掌柜吴小姐。”马二掌柜惊讶他居然不知道这个大名鼎鼎的吴小姐。 赫子佩睨了马二掌柜一眼,摇了摇头,“自来了京里,这位吴大小姐的名号到是听过好几次,人却是不认得。” 马二掌柜搔了搔头,自言自语,“这就奇怪了。” “哦?”赫子佩放下手中茶杯,“有什么事么?” 马二掌柜向前坐了些,“一个月前,吴家来唤了我那管事去吴府。回来后,他跟我说是吴家小姐寻他,打听你的事。” 赫子佩扬眉笑了笑,“这倒是奇怪了,我一个乡下人,这京里是人生地不熟,哪能认得这么号大人物。” 说完突然想到一个人,略一沉吟,难道是她?吸了口冷气,“你说的吴使令可是膝下无子无女,收了个侄女为女?” 马二掌柜虽然来京时间不算太长,但生性爱打听,再说这位吴小姐的名号的确太响,就是想不知道也难,“可不就是她吗?你认得?” 赫子佩不以为然的轻点了点头,“算不得认得,只是有两三面之缘。”他这话也没哄人,自他背了那吴小姐回去,便没再来往,前前后后也就见了三几面,算不得交情。 马二掌柜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吴小姐也是个长情的人,见过三几面的,也用心记着。” 赫子佩轻扯了扯嘴角,也没往心里去,又端了茶杯喝水。今儿早晨听冯掌柜提起过这女人,是个不简单的人,还是绕着些好。 马二掌柜就不这样想了,做为商人,巴不得能攀上高枝,听说他认得, 也就扯开喉咙说开了,“说起这吴小姐,还真不简单,听说年龄也不大,自跟了他叔叔,就天天跟着她婶娘进进出出,几年下来,竟把里里外外的帐目弄得明明白白,在她十七岁那年,她婶娘突然怀上,可惜没怀两月小产了,送了半条命,身子拖拖拉拉的大半年没得好,满盘的生意就由这吴小姐一手接下来了,开始还每天去给她婶娘汇报请示,到后来就自个作主,手段比起他家夫人又狠辣了不少。使令夫人身子一直不好,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她行事心狠了些,又没情面,加上有吴使令这后台,逼死了不少小商家。三年下来,吴家在商界是呼风唤雨,今年才过了二十,真真是个厉害角色。” 赫子佩喝着茶听他絮叨,对这女人更留了个心眼。 “不过吴家生意是做大了,吴使令却为一件事犯愁。” 赫子佩慢吞吞的吹着茶叶,“什么事?” “吴家大小姐的婚事。”说起这些八卦,马二掌柜比说生意更来劲。 赫子佩听与生意无关,就兴趣萧然了,见马二掌柜正在兴头上,又不好败了人家的雅兴,随便应付着应了声,望了望窗下街心。 马二掌柜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这吴小姐做生意是好手,听说长得也是极漂亮,多少权贵少爷上门提亲,把门槛都踢烂了不知多少根,可这女人厉害了,眼光也高,硬是没把这些少爷看上眼,拖到现在还在闺中。” 说到这儿,停了停,似笑非笑的看着赫子佩,“赫掌柜一表人才,没准能入吴家小姐的眼。” 赫子佩心里不喜,面上不露,笑道:“我有妻室的人,哪能去作这些非份之想,再说我只是一个染匠,何德何能去入人家大小姐的眼。冯家一会儿还有点事,我得回去。” 马二掌柜说这话也是半真半玩笑,赫子佩虽说和吴家小姐只是三两面的缘份,但他家管事回来,说的可是吴家小姐将赫子佩的事,无论巨细是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人家一个大小姐,如果没点心思,能平白打听他? 但赫子佩无意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起身告辞“你忙,有啥消息,我立马来告诉你。” 赫子佩忙谢过,唤了小二来结帐,二人争了半天,赫子佩付了钱,与他一前一后的下了茶楼,回到客栈,没一会儿功夫,冯掌柜派的小厮来了,纠着子佩去了冯家。 冯掌柜在二门接着,进了翠花厅,果然已经布下满满一桌的好菜,冯夫人正张罗着丫头上酒。 赫子佩随着冯掌柜的介绍,一一品了那些菜肴,果然味道极好,连连称赞,冯氏夫妇自是满心欢喜。 酒过三旬,冯掌柜搁了酒杯,看向赫子佩,“今天吴小姐来看了你染的布,居然不惊讶,好象就知道我们一定能染出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早晨是听冯掌柜说起吴小姐,没往心里去,刚才听马二掌柜那翻话,现在再听这放在,就觉得有些蹊跷,只怕吴家小姐指着冯掌柜染布,不是巧合………搁了筷子,“我在您这儿的事,还有人知道吗?“ 冯掌柜想了想,“除了马家,没有人知道,你是马家介绍我认识的,所以我也没避着他。“ 赫子佩眉头一皱,对上号了,她这就是指着他来染这块料,这女人就凭着上次在看了他染的料就敢让他染,倒是有些胆识和心计的人。 他在京里事没办妥,不想与这些人际复杂的人交往,显山露水的更难办事,“我到京里还有些私事要办,明儿,我就暂时不去您染坊了,如果您当真有什么急事,再去客栈寻我,如果我不在,留张便条便是。“ 冯掌柜也不好总拿着人家使唤,也不能拦着,欣然同意,拉着他直到天黑透了,才放他回去。 第095章 试探 赫子佩前脚迈进客栈大门。 伙计就迎了上来,“赫掌柜,您哥哥来探望你了。” 赫子佩当即一喜,“什么时候的事?” “没一会儿的功夫。”伙计垂着手,赫子佩十分随和,平时虽不会胡乱奢侈乱用银子,但该给的钱,一分也不会少抠人家的,与店里的伙计处得久了,这帮子伙计没有谁不跟他熟络的,他有点啥事,是颠着脚在跑,当然跑路费,赫子佩从来不会亏了人家。 赫子佩略安了心,“他人现在在哪儿?” 伙计跟在他身后,“我认得他是您哥哥,就放他进您屋里候着了。” 赫子佩一听,往楼上方向急走,走出两步停下来,转过身,“可有上茶水?” 伙计捏着抹布笑,“赫掌柜的哥哥大老远的来,还能让他渴着?上好的碧螺春侍候着,水也是新烧的,正喝着呢。” 赫子佩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家客栈虽不是京城最大的一家,但这处事绝对是最好的,伙计个个精明能干,办事又灵活,甚是贴心,回去也得跟自已伙计好好说说,让他们也学着些。 掏了一锭碎银子抛给伙计,“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小菜好酒的,赶着给我弄些送上来,多的银子就赏你了。” 伙计巴巴的候着就是等他开这口,接了银子,脸都笑烂了,脆生生的应了,“好嘞,包您满意。” 赫子佩笑着又吩咐了句,“要快。” 伙计将长抹布往肩膀上一甩,抹布平平整整的搭在肩膀上,“包快,包快。” 赫子佩转了身三步并两步的上了楼,不知千喜可有托着大哥带了信过来。 哐当一声推开门,“大哥。” 周成贵正端着一杯茶品得有滋有味,转头看他,一脸的笑,“没想到这的茶也这么香,怪不得你不舍得回去。” 赫子佩掩了门,笑着走到桌边另一头坐下,拿了茶壶给他斟茶,“哪能不舍得,这不是事没办完吗?大哥啥时到的京城?” 周成贵搁了茶杯,“也就一个来时辰,路上坏了车轱辘,差点没赶上进城,下了货就巴巴的来寻你了,晚饭都还没赶上吃。”说着站起身,“走,出去喝两杯去。” 赫子佩忙一把拉住,“你赶了这一天路,也累了,别出去了,我唤了小二赶着送酒菜到这屋里,乘着这菜没上来,叫人送些热水来,你洗洗脸,泡泡脚,消消疲劳,我们就在这儿边 吃边聊,吃饭喝足了,倒头就能睡。” 周成贵顿时觉得心里舒坦,还是这三弟想事周全,“你说咋办就咋办,大哥都听你的。” 赫子佩忙起了身,开门唤来伙计,吩咐他这水不能凉了,虽然现在是夏天,但在车上卷了一天的人,这脚免不了的肿,凉水图个一时舒服,却顶不了事,还是要热水才消得了累。 他住这房有个小洗漱间,里面有的是凉水,泡了脚,出上一身汗,进去用凉水一冲,比啥都舒服。 周成贵依着他捣鼓完了,一身果然轻松不少,坐硬了的腰也不见得有多酸痛,踱出洗漱间,伙计正在摆饭菜。 这没一会儿的功夫,竟弄了四荤一素来,除了卤牛肉,另外的四个菜全是现炒的,份量也是十打十的足。 伙计放下酒,摆好酒杯,“这牛肉是刚出锅的,本来是明天卖的,我先让他们切了来给二位客官乘着热先吃个新鲜。” “小哥有心了。”赫子佩送了伙计出去,落了门栅,坐回桌边。 周成贵已经就着手捞了块牛肉丢嘴里,嚼了两嚼,“嗯,味道果真是不错。” 赫子佩倒上酒,“先喝点解解馋。”他知道周成贵好酒,但他是个把细的人,在道上跑?,难免遇上些杂七杂八的事,明抢暗偷,谁也说不上什么时候会遇上一回,所以他在路上从不喝酒,就喝多两杯,人晕着,被人当闷头虾敲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到了地头上定然是要喝上几杯过瘾的。 周成贵端了酒,抿了口,半眯了眼,舒服,“三哥啊,这男人处事到了你这份上,真挑不出刺了,千喜好眼光,把你给捡回家了。” 赫子佩嘿嘿笑了两声,“我爹娘他们还好吗?”凡事以孝为大,他虽惦念着千喜,却没好直接问千喜。 “好,你爹娘啥都好,就是你娘提到你,有些泪眼汪汪,想你得紧。”周成贵怀里揣着千喜和陆掌柜给他写的信,这时就取了陆掌柜的出来给他,压下千喜的,有意逗他一回。 赫子佩听了这话,也有些心酸,接了信,拆开来,细细的看了,长叹口气,“我这爹娘待我,只怕是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周成贵吃着酒,“你那爹娘的确是难得的善人,这是你的福,我托着你的福,次次去没少白吃白喝。” 赫子佩抿着嘴笑了,看完信,却不见有千喜的回信,有些失望,“千喜还好吗?最近绣色坊刚开张,很忙么?” 周成贵抿了一口酒,“真是好酒,她可真是女中这个。”竖起大拇指,“你是没看见她开张那热闹,第一天货就卖了个七七八八,不简单,不简单啊。” 赫子佩甚是欣慰,她总算是如愿了,只是又担心她累着,这么个忙法,不回信也是个理了,“她有给我带了什么话吗?” “有,当然有。” 赫子佩眸子一亮,脸上顿时放了光,“她说啥了?” 周成贵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刚才在马家下货时,听来的一番话在心里落下的那点阴影也消了,故意长叹了口气,“她说你如果愿意和那个什么小姐留在京里,那她也不会硬拖着你的后腿。” 赫子佩打了个叮咛,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笑不出来了,“啥小姐啊?” 周成贵敲着头装作想了想,“你看我这记性,叫那什么………什么…………”赫子佩心尖都抖了抖,“难道大哥说的是吴家小姐?” 周成贵一拍大腿,“对,就是姓吴。”其实他只听马家说有个官家小姐细细的打探他的事,就连他家妻子的事都问了个明明白白,心里犯了琢磨,是不是赫子佩在这京里惹上什么风流事了,才开了这口来试探,结果赫子佩还真说了个吴小姐出来,想着千喜在家无时无刻的惦记着他,心里就有些不是味道。 第096章 事端 赫子佩‘嗖’的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转悠,“这千喜在哪儿听的风声,人家说啥也能听进去。” 周成贵眼睛跟着他转,见他急得涨红了脸,不似装的,放下了心,“没这回事儿?” 赫子佩三步并两步坐回桌边,“大哥,这可冤枉死兄弟了,我到了京城是听过吴小姐这名,但压根没见过人,这些风言风语从何说起,再说人家是大家小姐,这般说法,且不是坏了人家名声。再不说那吴小姐,光是我对千喜这心,也是千钧的雷也劈不化的,又怎么能去招惹别的女子。” 他只恨不得不能马上飞回家去,拉着千喜说个清楚。 周成贵笑眯眯的给自已斟了酒,慢慢的呷了口,挻痛快,“你要当爹了。” “什么?”赫子佩愣愣,定定的看着他,刚才说他跟别的妇从有染,现在又说他要当爹,这大起大落的,真不知哪句真,哪句假,“大哥,你说啥?” 周成贵从怀里掏了千喜给他写的信,拍在桌上,“千喜有喜了,你要当爹了。” 赫子佩又直直的看了他一会儿,确信他没跟自已开玩笑,锁紧的眉头瞬间放开,笑得一张脸全烂开了,飞快的从桌上拿了信,看信封上是千喜的笔迹,这心更止不住的狂跳,抽了信出来飞快的看了一遍,又重新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信里字不多,开头只是简单的说了绣色坊开张顺利,然后才说有了一个来月的身孕,盼他早些回去。 就这么短短的字,他是反复的看了又看,背得滚瓜烂熟了,才依依不舍的将信折整齐了,放回信封,贴身收进怀里。 周成贵笑着摇了摇头,再能干的一个人,还是脱不了个情字,“信了?” “信了,信了。”赫子佩一叠声的应着,端了酒壶给他满上酒,端了自已,“来来,我先敬大哥一杯。” 周成贵眯着眼,“才一杯就想把我打发了?” 赫子佩忙笑道:“三杯,三杯。” 周成贵这才端了酒杯与他碰了,三杯下肚,心情更好,从怀里取出一把小金锁,放在桌上,“我这干爹可是当定了。” 那小金锁正面雕着‘长命’二字,反面刻着一对如意,下面一溜挂着六个小铃铛,做工极为精致,出自最大的金铺‘金福’家。 赫子佩不好金银首饰的,但这娃娃的长命锁,却是极合心意,满面是笑的把玩,“大哥费心了,不管生男生女,您和二哥这干爹是一个也走不掉的。” 周成贵吃了口菜,从他手里夺回小金锁,又自揣回怀里,“这不能给你,得回去交给千喜。” 赫子佩摇头笑了,“这不是一样吗?” 周成贵睨了他一眼,“这哪能一样,谁知道你这野鸭子,啥时才能飞回去,我怕孩子都出生了,你还在外面晃荡,亏了我这番心意了。” 赫子佩也端了酒喝,心情好,也特别的想多喝几杯,“哪能呢,我本就寻思着过几日回去一趟。”停了停,略想了想,“不过千喜有喜了,我在这儿也坐不住了,我明儿就去跟冯掌柜说说,这次跟你一道回去。” 周成贵两眼一亮,“这感情好,路上也结个伴,我明儿就去把货装上,也不多耽搁了,后天一早我们就起程。” 二人这么拍定了,喝足了酒,又聊了会儿,才各自睡了。 第二天,赫子佩早早起身,见了冯掌柜,把来去意说了,冯掌柜虽然不舍得他就走,也不能硬拦着,送了他出来,顺道拿了染好的布样送去吴府。 天有不测风云,当晚,赫子佩和周成贵早早睡下,打算养足精神,天亮便起程,哪想刚脱了外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未等他们披好衣衫开门,已有人将门一脚踹开,几个官兵冲了进来,当中一个军官装束的人,扫了二人一眼,神色傲慢,“谁叫赫子佩?” 赫子佩和周成贵丈二金钢摸不到头脑,不能知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对视了一眼。赫子佩上前一步,“我就是赫子佩,官爷这么晚了寻我有何贵干?” 军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解释,朝身后官兵扬扬手,“带走。” 赫子佩心里一惊,难道是那事出了什么问题?还没来得及多想,又臂已被两个官兵一左一右的架住,只得回头跟呆愣住的周成贵道:“大哥先休息,我跟这们官爷去看看。” 周成贵这才回过神,抢上去拉住那军官,陪着笑脸,“这位官爷,不知我兄弟犯了啥事?” 军官这么晚被使唤着来拉人,本心情不爽,听他哆嗦更是心烦,一把推开他,“走开,阻了爷我当差,连你也抓起来。” 周成贵在外面跑惯龙套的人,自是圆滑,忙从怀里掏了些碎银出来,塞在他手里,“这半夜的,官爷辛苦了,这点银子给官爷打点夜酒喝喝。” 军官得了外财,心情好了不少,脸上也缓了过来,“他犯了啥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跑腿来抓人,要想知道是什么事,明天白天,使点 银子去吴府打听打听。” “吴府?”周成贵见他要走,忙跟上去,“请问官爷,是哪个吴府?” 军官才得了他的银子也不便太过生硬,回过头,“还能有哪个吴府,吴使令吴府。”说完脚下不停的走了。 周成贵又追了上去,塞了些银子给军官,“如果这晚上不审,对付着哪儿凑合一夜的话,麻烦您多照顾着点我兄弟。” 军官掂了掂手中银子,倒是不少,眉开眼笑,今晚出来遇上了识相的,“你尽管放心,没定罪前,委屈不了你兄弟。” 赫子佩皱了皱眉,这官场中人,真没几个清正廉洁的。想起冯掌柜的话,吴府?看来与自已那事无关。问题出在了布上,可是他和冯掌柜只管染布样,行得端,坐的正,能有什么事? 回头对周成贵道:“大哥别担心,早些休息,没准你一觉睡来,我已经回来了。” 周成贵应是应了,可哪里还睡得着,等他们走了,掩了门,在屋里来回晃了一夜,没能合眼,天亮了也没上路。巴巴的寻着熟人,去吴府打探,到底出了啥事。 第097章 死罪 赫子佩进了大牢,见冯掌柜已经在了,双手抱着碗口粗的木栏杆,一脸歉意的望着他。同他关在一起的,还有个衣衫光鲜,象是生意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托周成贵的银子的福,官差也没为难赫子佩,那军官还吩咐了牢头将冯掌柜隔壁间空着的牢房清扫了一遍。 等牢头锁了门,军官带着人走了,冯掌柜才趴在隔栏上对赫子佩哭道:“赫掌柜,我连累你了。” 赫子佩进来前听到吴府,便猜到与才染的那布有关,如今见了冯掌柜更是心如明镜,“冯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冯掌柜叹了口气,“那块布拼着得罪吴使令也不该接啊。” 赫子佩皱了皱眉,与官场中打交道,真没好事,“你别急,我们坐下慢慢说。”依着稻草堆坐了。 冯掌柜捏了把鼻涕,就地坐下,“那布脏了的事,不知被谁知道了,背后里去皇上那告了一状,皇上大怒,清查这事,那姓吴的却把责任全推在了衣坊掌柜与我们身上。”说着往后看了看衣衫光鲜的那位,“这就是衣坊的余掌柜。” 余掌柜听提到他的名字,抬了脸望了过来,脸色也煞是难看。 赫子佩朝着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听冯掌柜接着说下去。 冯掌柜一张脸苦得能拧出汁来,“说是我们看上那布,纵着衣坊借回去仿染,弄脏了那布。” 赫子佩眉头一竖,怒火直冲上头顶,握了拳把火气压了下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冯掌柜叹了口气,“我后悔昨天吴小姐来染坊,我赌着气,他逼我接这担子事,我就硬是没到时间不肯把布给她,让她再担心一宿,没把布交出去,如果昨天交了,还能有这摊子烂事?” 赫子佩摇了摇头,“如果真摊上这事,昨天交和今天交,都是一码子事儿,要推到咱头上的,始终是要摊上。” 冯掌柜重重的叹了口气,“翻染皇上看上的布,这可是死罪,我这脑袋是保不住了,还拖累了你,这心里可真过意不去。” 赫子佩心里算是有数了,的确是桩提着脑袋的麻烦事,“这还没审,先别自个乱了手脚。” 余掌柜没精打采,听了这话,插了进来,“这审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全是姓吴的打点好了的,我们不死,他哪缷得了这个责任。” 赫子佩垂了眼睑想了想,又问,“可知道什么时候审,由谁负责这单案子?” 冯掌柜摇了摇头,“我今天下午捧着料子要给吴小姐送去,刚迈出门便被截了下来,可以说是人赃并获。家里人想必也去忙活这事去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来信。” 余掌柜也叹了口气,“我家的人也还没来。” 赫子佩也是纳闷,到京里事没办成,到摊上这场要命的官司,心里有些烦燥,面子上不加表示,宽着冯掌柜的心,“别急,就是打听也得有个时间,先歇着,没准明天一睁眼,就有消息了。” 冯掌柜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没说出来,重重叹了口气,“这哪里还睡得着。” 赫子佩笑了笑,这半夜三更的,也没什么主意可想,索性放开了,倒在草堆上合了眼,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想办法。 冯余二人见他还能睡,不知是佩服他还是该认为他不会看事情,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冯余二人熬到半夜,也熬不下去,偏着睡了。 第二天赫子佩一觉醒来,见他二人还在睡,也不叫醒他们,抽了佷稻草在手里把玩,将这事细细重新想了遍,说来说去,就是吴家的对头想借这机会打击吴家,结果吴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直接拿了染坊和衣坊做了替死鬼。 偏那布是他染的,不明不白的给牵扯了进来。 正想着,牢头开了外面大门,喊了声,“赫子佩,有人来看你。” 赫子佩抬头望了过去,却是周成贵红着一双眼进来了,忙站了起来,“大哥。” 牢头朝着周成贵道:“有什么话,说快些,时间不多。” 周成贵一叠声的应了,等牢头出去,握了赫子佩的手就流泪,“这算什么事了,平白的就摊了这破事。” 赫子佩笑了笑,“大哥都知道了?” 周成贵点了点头,“他们说你们合伙仿染皇上的布,这打死我,我也不能信你能做这种蠢事,他们咋就要这样冤你呢?” 赫子佩也叹了口气,人背喝白开水也能噎到,“这事,你兄弟自不会做的,能打听到是谁审这案子不?” 周成贵往旁边看了看。 赫子佩望了望隔壁二位,“没关系的,这二位都是为这事被冤进来的,大哥尽管说。” 周成贵这才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太平公主管这事,但审案却是刑部尚书。” “太平公主?”赫子佩心里‘扑’地一跳,“真的?” “ 真的。比珍珠还真。“周成贵又看了看冯余二人,伏在赫子佩耳边道:”他们说这是死罪,这案子审只是个过场,随便你们说啥都没用。要不,我这就去写信给老二,要他带人来把你劫了出去,咱远走高飞。“ 赫子佩忙压下他,“大哥千万别动这念头,你上有老母,而我有妻有子,这一走,可就满门抄斩的大罪,千万使不得。” 赫子佩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眉头一扬,只怕得赌这一回了,“大哥能否去门房借点绝笔?” “这没问题。”周成贵转了身就走,伸了手去荷包里掏银子,没一会儿便拿了绝笔进来,递给赫子佩,只道他是写遗言,心里更是难过,转过身扯了袖子抹泪。 赫子佩在纸上画了个图案,递给周成贵,“大哥把这个设法递给尚书大人,让他转交太平公主。” 周成贵望着那个图,愣了愣,“他肯交吗?”平民要见太平公主可是难如登天。 赫子佩抿了抿唇,“只要设法亲手交到尚书大人手中,想必他是要交的,这信一旦交出去,大哥便不要再在京城逗留。“ 周成贵更是不解,想问原因,却听见门外牢头道:“吴小姐,这里面可都是重犯,您来不太方便。” 第098章 千喜得信 周成贵连忙将那页纸叠起,收入怀里,微偏了头,避开吴小姐的视线,一溜烟的走了。 赫子佩淡然的看着进来的女子,正是他从山上背下来的那个吴采兰。 吴采兰靠近牢房。 余掌柜扑上来,劈头就骂,冯掌柜冷哼了一声,到是啥也没说。 吴采兰也不理会那两人,径直走到赫子佩面前,拂了拂身,施过礼,“赫掌柜。” 赫子佩虽然知道是自已这担事是吴家搞的事,但人家见礼,他也不失了礼,拱手回了礼,“不知吴小姐到这样的地方,有何贵干?” 吴采兰打量着他,虽在牢狱之中,却依然坦然自若,风采不减,叹了口气,“家叔只怕是有些误会,令赫掌柜索然无辜受累了。” 她话刚落,余掌柜嚷了起来,“既然是误会,那还不放我们出去。” 冯掌柜听她这么说,也望了过来。 赫子佩唇角含笑也不接话,等她下文。 吴采兰只看赫子佩,“小女子定会禀明家叔,将这事好生查查,还赫掌柜一个清白。” 赫子佩微微一笑,“有劳吴小姐,却不知这边二位,是否也是误会?” “这………”吴采兰愣滞了片刻,眼角轻飘飘的瞟了冯余二人一眼,“小女子会一一禀明家叔,一同查个明白。” 赫子佩展颜一笑,“赫子佩在这儿谢过吴姑娘了。” 吴采兰原地又站了会儿,牢头探头进来催了两催,她才转身走了,到了门口又回过头看了赫子佩一眼,见他始终是神色怡然,看不也想法,微敛了眉出了牢房大门。 赫子佩唇角的笑顿时消逝,在草堆上坐下。 冯掌柜凑过来,“如果赫掌柜得以脱身,劳烦你给我家人通个信,如果能通融当然,如果不行,也别往死回折腾,省得毁了整个家。” 赫子佩垂着眼睑想事,只是不答。 余掌柜刚才见吴小姐那般对他,心里便已经不爽,见他不答理冯掌柜,重重的哼了一声,“他出去了,只怕是有多远走多远,有多快跑多快,哪能还管你的闲事。” 冯掌柜回过头白了余掌柜一眼,“赫掌柜不是这种人,你别小鸡肚肠,以为谁都象你这般。” 余掌柜想头刚才那话,明明是帮着他的,他倒反过来沷自已一身的屎,沉下脸,跳了起来,“你看他刚才跟那jianren勾搭的样 子,你还指着他?我跟你可是一条线上的蚱蜢,犯得着小鸡肚肠?” 冯掌柜听着更不顺耳,“这事本来就与赫掌柜没有关系,只不过我拉着他帮我染了这块布,白白被拖进了这趟混水,你我闭着眼走路,撞上了煤炭便罢了,人家与你无冤无仇,你非要拖着人家一道走黄泉,你这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 余掌柜被他呛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无话可回,一拂袖子坐过一边生闷气。 冯掌柜见赫子佩低头想事,也不好再打扰,叹了口气,也倒在草堆里望着房顶发呆。 千喜接到周成贵的信,面色青青白白,唇哆嗦得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向婉娘交待了几句,匆匆忙忙过了隔壁,不见陆掌柜,忙扭身回了家,推开院门,“娘,爹回来了吗?” 陆氏正在院子里喂鸡,见她神色不对,心也跟着揪紧,“出了啥事?” 千喜径直往屋里去寻陆掌柜,“子佩在京里摊上官司。” 陆氏一听,脸色也是大变,“我的妈啊,啥官司啊?” 陆掌柜已经回来了,刚进屋换过衣衫,听千喜寻他,站到门口,“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别急。” 千喜掏了信出来,递给陆掌柜。 陆氏忙凑了过去一起看,看过之后,拍着腿就哭起来了。 陆掌柜脸色也是一片煞白,但终还是镇定,“这………这得赶紧托人,把他先弄出来。” 千喜白着脸,把那信收了回来,“爹不是常说有个同窗在京里当大官吗?我们先奔着他去,看能不能想个法子?” 陆掌柜也刚好想到这个人,忙去了书房,取了纸笔,写了信,把这事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求他帮忙,先把人使着银子弄出来。 陆氏抹了泪,“对,多送银子,只要能把人弄出来,多少银子,我们都花。” 陆掌柜写好信,匆匆忙忙要出去寄信,吩咐陆氏备银子。 千喜小跑上前,拦下陆掌柜,“爹,这信得我们自个送去。” 陆掌柜想想也是,托人办事,终没自已亲自跑着来得实在,“我这就去唤车,夫人快给我备两件换洗衣裳。” 5楼 千喜又拦着不放,“爹还是在这儿守着,我去京里走一趟。” 陆氏哪里肯让千喜去,“你一个妇人家,又有了身孕,怎么去得京里,还是要你爹去 。” 赫子佩出事,千喜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飞到他身边一看究竟,要她在家里傻等,还不活活的把她折磨死,“这京里我说什么也得去的,不看见他,我这里一刻都不得安宁,在这儿呆着,能活活憋死。” “可是你一个妇道人家,在京里人生地不熟的,中饭跑腿也不方便,不怎么办事?”陆氏平时还算是有主意的人,到了这时候,却没了主意。 千喜扬了扬陆掌柜写的信,“这不是去托人帮忙吗?并不是事事要自已去跑,如果娘实在不放心,就叫根儿陪着我去,有啥事,就让他去跑。” 陆氏也知道千喜的脾气,绝对放不下子佩,要她不去,那是难如登天,她一人走,自是不放心,但叫根儿陪着,倒是行得通,“那,啥时上路?” “这就去雇车,收拾两件衣裳马上走。”早到一天,就多一点希望,千喜哪还呆得住。 陆掌柜也是着急,抬了腿就走,“我这就去找车去。” 陆氏也进屋收拾银两。 千喜小跑着去了隔壁染坊唤程根。 程根一听赫子佩出事了,解下身上围裙,丢给伙计,扭身回了这边院子收拾。 千喜也匆匆回屋卷了个小包裹,过这边与根儿汇合,等陆掌柜雇车回来。 第099章 急赴京城 陆掌柜领着雇来的马车,千喜爬上车,染坊的伙计匆匆奔了出来,递了块料给程根,“师傅,您看,这料染不成了,沈师傅要我来寻您问问,明儿要交的,可怎么办?” 程根一看是温度的问题,可是那时染布不象现在有温度计,全凭着手感和经验,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看了看揭了帘子探头出来的千喜,左右为难,这马上又要上路,布染不出来,明天交不出货,却失了信用,但信用总比不过赫子佩的命大,正要把布丢回给伙计,让他们自己看着办。 千喜将程根的包袱丢回给他,“子佩最重的就是信用,他不在,你也不能把他这些年辛辛苦苦熬出来的信用给毁了。你先去处理染坊的事,我先走一步,你处理好了,再重新搭趟车来京里寻我。我就住在子佩信里说的那个叫‘来福’的客栈。” 陆氏夫妇不放心千喜一个人上路,但染坊有事,又不能丢手不管,要千喜留下,那肯定也是不成的,京里还有条人命等着呢,也只得这么着了。 程根应了,“姐,你路上小心些,我明天一早就往京里赶。” “行,你去忙,师傅,我们走。”千喜招呼着马夫,放下车帘。 千喜一个人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天空上的云发呆,心里乱蓬蓬的理不出一点头绪,隔着包袱摸了摸陆掌柜写的信,这信可就是他的命。 揭了车帘望了望前面,黄土大道遥遥不见尽头,“这还有多久能到?” 马夫也是常帮大和带货的,回头看了看,“千喜,你都问了快有百八十遍了。” 千喜撇了撇嘴,“这不是心急嘛,能再快点吗?” 马夫挥着马鞭,“这天大的事,你就先暂时把心放宽点,这在路上也急不来,马都打得快飞起来了,再快不了了。” 千喜叹了口气,放下车帘,正要缩回去,一队二十余骑马从身边疾驰过去,骑马的人快马加鞭,看得出也携着火烧屁股的事。 千喜他们所乘的马车,也赶得急,前面刚好是个急转弯,突然被后面一队马压过来,拉车的马受了惊,横冲直撞,马车顿时失了平衡,任马夫怎么拉扯马缰,马就跟疯了般乱窜。 车厢晃得厉害,千喜没能抓稳,竟给抛了出去。 马夫只吓得面白嘴青,眼看千喜就要摔在地上,被马蹄踩得稀烂。 从她身边驰过的那马上男子一探手,将还没落地的千喜捞了起来,放 在自己身前马背上。 拉住马头,停了下来,整个马队也跟着停了下来,将千喜放下地,“让小姐受惊,在下在这儿赔礼了。” 千喜躲过一劫,也惊出一身的冷汗,定了定神,转头见有几个马贩子打扮的汉子正帮着马夫把受惊的马控制下来,才放了心,抬头看向救她的人,有些意外,那几个帮着控马的汉子长得都十分粗壮,而救她的人,单手将她提上马,只道也是个粗壮的汉子,不想马上坐的竟是一个长相很是斯文俊秀的年轻男子,忙回了礼,“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年轻男子见千喜抬头,也是一愣,见她头发虽然散乱,脸被吓得惨白,但怎么也掩不住国色天香的容貌,忙垂下眼睑,不好直视人家年轻女子,“既然姑娘无恙,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千喜也急着上路,也欣然行了礼,重新回到车上,再也不敢一味催马车急赶。 车夫对京城还算是熟悉,径直将千喜送到‘来福’才离开。 千喜进了客栈到柜台上开了房,顺便打听赫子佩的事,没敢直说是他的妻子,只说是他远方的表妹,前来投亲的,听说他住在这儿,也就跟着来这儿住下,彼此有个照应。 赫子佩被官兵抓走的事,客栈里传得沸沸腾腾,自然是一问就能问到,伙计平时与赫子佩相处的极好,听说是他的表妹,给她安排了房间,一五一十的把经过说给她听了。 从伙计口中得知周成贵还住在这客栈里,只是这时不在客栈,怕是出去寻门道去了。 把了些铜钱给伙计,要他在柜台上留了话,等周成贵回来了通报一声。 伙计平时就常收到赫子佩的赏钱,对他的事本就比较积极,这时又得了千喜的赏钱,姿势颠着脚要走。 千喜忙叫了他回来,细细的问明了父亲要她找的郑大人府第怎么个走法。 伙计一听是寻这京城刑部郑大人的,忙细细的跟千喜说了,怕她听不明白,用手指在桌上比划着画着线路图给她看。 千喜仔细记下,等伙计走了,拿了放着信和银子的小包袱照着伙计说的一路寻到了郑府。 磨破了嘴皮,看门的小厮也不肯通报,只说郑大人外出办事,今天不会回府,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千喜哪里肯信,挨着墙根站了许久,直到眼见天黑,也不见郑大人回来,转到侧门,把了些银子给门房,得到的说法也是一样,才信了,先回客栈见过周成 贵,多了解些情况,明天再来寻郑大人。 回到客栈,伙计上来,“姑娘,您要找的人已经回来了,在他天字一号房里候着您呢。” 千喜望了望两边楼梯,“请问小哥,天字一号房,从哪边楼梯上去?” 伙计上前一步,“我给您带路。”微弓着身引着她从左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敲了敲挂有天字一号的牌子的房门,“客官,您表妹来了。” 门“吱”的一声自里打开,周成贵看了看千喜,“谢谢小二哥。” 等伙计退了出去,周成贵忙关了房门,“还没吃饭吧?” “周大哥,子佩......”话没落见房中还坐了一个白衣人,赶紧闭了嘴。 周成贵转过身招呼着千喜,“千喜,来,给你介绍介绍,这是你没见过面的二哥辛雨泽。” 千喜走上前朝着那人背影盈盈行了个礼,“千喜见过二哥。” 辛雨泽转过身弯向行礼。 千喜抬头与辛雨泽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愣,“是你?” “是你?” 周成贵看看辛雨泽,又看看千喜,“你们认识?” 千喜轻点了点头,“路上惊了马,多亏二哥出手相救,才没被踩死在马下。” 第100章 总算见上一面 辛雨泽和千喜有过一面之缘,再见也就不怎么生分,聊着几句也就熟络了。 千喜和周成贵兄弟用过饭,把赫子佩被抓的是原原本本的问了个明白,听说与那个吴采兰有关,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感情救他一命,倒救了个祸患,等有机会见了她,非呸她一脸口水不可。 “大哥,子佩画的那张图可还在你身上?”求救居然不用文字表达事由,反而画了张图,这图恐怕是关系重大。 “那图我今天已交给负责这事的曾大人了。”这事救命的事,周成贵出了牢房就巴巴的赶着去刑部,使着银子,把信递了上去,哪敢有片刻的耽搁,寻思着明儿再去打探下消息。 千喜伸手入怀,取了那个绣着小虎头的荷包在手里,隔着锦布,捻着里面的小金珠如有所思,“周大哥四处奔跑,见多识广,可见过那图?” 周成贵想了想,“那图不曾见过,不过与一些官家的图谱到是有几分相似。” 千喜的眼皮突然跳了一跳,呼吸也紧了紧,“周大哥可记得那图?画出来看看。” 这房间本是赫子佩长住的,房里备有文房四宝,千喜走到桌边,摊了纸,磨着墨。 周成贵不擅长丹青,提了笔,蘸了墨却落不下去,一滴墨滴在纸上,忙把笔放回砚台抹了抹,辗去多余的墨汁。 回头唤辛雨泽,“二弟,不如我说,你来画。” 辛雨泽虽是土匪出身,却是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以前还考过状元,入了三甲,可是看不惯朝中风气,仍回了山里当自己的土匪头子。 他与周成贵兄弟多年,自然知道周成贵跑买卖没有含糊,但墨水,肚子里实在有限,也不推辞,走到桌边,接了笔,依着周成贵的饿叙述勾画。 周成贵也不能记得十分清楚,也只能画个大概,但已经足够千喜看得清楚了。 千喜心里跳得更快,手里的荷包捻得更紧,犹豫了好一会儿,打开荷包,取了那粒金珠出来,“大哥看看,和这上面的图是否相同?” 周成贵拈着金珠凑经一看,“对,对,就是这图,就是这图。” 千喜从他手里拿过金珠,向辛雨泽拂了拂,“还要请二哥,重新照着这珠子话画过一副。” “好说,弟妹,不必如此客气见外。”辛雨泽接了珠子,仔细看了一回,手起笔落,不一会儿功夫,就将金珠上的图案一丝不差的印了下来,吹干墨迹 ,连同金珠一并交还给千喜。 千喜将父亲让她去寻郑大人的事说了一遍,“可是今天去了郑府却没能见着郑大人,门房说他外出办差,要明儿才回府,也不知是真是假。” 辛雨泽一直是听多,少说,收了纸笔,“他们说的不假,郑大人的确不在府中。” 千喜和周成贵一起看向他,周成贵抢在前面问,“你有没去郑府,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 辛雨泽微笑了笑,“大哥知道我娘家姓郑…” 周成贵和千喜对视了一眼,周成贵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难道你和这郑大人有什么关系?” 辛雨泽点了点头,“他正是我娘舅,在我来京城前就想着去寻他,派人捎了信,得到回信也是明日午后方回。今天,天也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明日我陪弟妹去见我舅舅。” 千喜有哪里就这么回房休息,追着周成贵领她去见一见赫子佩。 周成贵今天才去见过赫子佩,知道再去见,只怕是难见,但知道千喜思夫心切,又哪里忍得下心拂她的意,向辛雨泽交待了几句,领着千喜奔向大牢去了。 牢头见周成贵又来了,一脸的为难,“这牢房不比得客栈,想来就来,再说又是重犯,你这一天几趟的不是为难我吗?” 周成贵抓了把碎银塞进他手中,“我不进去,群殴妹子进去看看就行,还麻烦哥哥通融通融。” 牢头握着银子,哪里还舍得推回去,看了看千喜,一个弱女子,也出不了什么事,再说这时辰了,按理也不会有上头来巡察,“就一会儿功夫,不能多呆。” 千喜和周成贵忙一叠声的谢了。 牢头开了门,千喜三步并两步的进了牢房,便听到他做梦都听见的声音唤她,“千喜。” 千喜顺着声音看过去,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立在木栏后面,虽在牢中,但穿戴的饿还算是整齐,也没上铐,看样子还没吃啥苦头,但那张脸却明显清瘦了很多。 奔到栏杆前,握了他的手,话还没说出,泪就先下来了。 赫子佩许久不曾见她,今天在这儿见上了,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柔声道,“别哭,小心哭坏了身子。” 千喜哪里止得住哭,伸了手去摸他的脸,“咋就摊上这事?” 赫子佩压下心里的难受,嘿嘿笑了两声,握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别担心,只是遇到点小麻烦,你和 谁一起来的?” 千喜当然知道着不是小麻烦,他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宽自己的心,好不容易见了他这面,不愿给他添堵,也不捅穿,抹了泪,“本来根儿陪我来的,临时染坊有点急事,我等不得,就先来了,他明儿也该到了。” 赫子佩听了,心里就有些犯急,“你怎么能一个人上路,万一这路上有点啥事,那该咋办?” 千喜见他竖了眉,来了脾气,忙陪着笑,“这不是没事吗?”说着有流泪,“你不遇上这摊子事,我能这么急吗?” 赫子佩暗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别哭,别哭,怪我,怪我,我不该凶你。”停了停见她还哭,陪着笑哄她,“要不你打我两下?”拉了她的小手,要打自己的脸。 千喜却握了拳,哭得更凶,“叫你不要来京里,你偏要来,你有啥事,叫我怎么办?” 赫子佩眸子黯了黯,把她的小手握得更紧,“千喜,别难过,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会有事,我还得陪你到老呢。” 千喜点了点头,慢慢止了哭,拉了他的手,捂向自己的小腹,“你当爹了。” 赫子佩听周成贵说起,已经高兴的没了魂,这时听她亲口说出,更是喜得啥都忘了,“我就等你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