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的悠闲生活》 第 1 部分 穿越后的悠闲生活(网络版完)作者:信用卡 【内容简介】 穿越成知府千金,弹琴绣花,吟诗作画,当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大家闺秀,照样活出别样风采。 标签:穿越时空种田文 主角:顾元秋,士衡┃配角:顾山、紫嫣、李氏、顾礼 (番外在新书上市后三个月放出) 前世今生 狂风肆虐的夜晚,大雨噼里啪啦的砸在窗子上,阁楼平台门似乎没有关好,不停传来撞击着门框的怦怦响声,被声音惊醒的思宇打开灯,抓起睡袍披到身上,顺着楼梯上了平台。 暴雨席卷着整个大地,实木的大门在风雨中显得不堪一击,摇摇欲坠,地板上被刮进来的雨水浸湿了大半,思宇脚上的拖鞋踩到水上不慎一滑,连人带鞋摔到平台上。 血丝顺着肘部流了下来,思宇撑起胳膊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夜空中传来一阵“嘎嘎”的巨响,房子剧烈摇晃起来,思宇连滚带爬到栏杆处往下张望,微黄的路灯下一道巨大的裂痕从不远处蔓延过来,一个个火球从裂缝中窜出来,烧焦了两边的土地。 地震! 思宇忘记了身上摔倒的疼痛,一个箭步冲回房子奔到楼下的卧室,抓住还在熟睡中的男孩:“小天,快起来,地震了。” 睡眼惺忪的男孩闻言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此时大地又是一阵摇晃,吊灯从天花板上甩了下来砸到墙壁上。 “快,出去!”思宇抓着小天的手往楼下奔去,一道道裂纹从墙上天花板上蔓延开来,一快快砖头往下掉落,思宇护着弟弟的头往门口跑去。 又一次剧烈的晃动,一条横梁在两人头上砸了下来,思宇猛的将弟弟推到柜子和墙壁卡在一起所形成的安全地带里,自己则被横梁狠狠的砸了出去。 “姐姐!” “小天……” 一片黑暗涌来…… 顾元秋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前面,大丫头织梦听到声音挑开门帘进来,“三姑娘怎么了?”她摸了摸元秋的额头,随即朝外面喊道:“碧儿,打盆水来。” 一个穿着绿色衣裙的丫头从外面端了水盆进来放到架子上,挽起袖子打湿了毛巾走到床边帮顾元秋擦拭额头的冷汗。 顾元秋回过头看了看身边两个丫头,身体软了下 来,织梦连忙把靠枕垫好,扶着元秋躺下。 “三姑娘,可是做噩梦了?”织梦接过碧儿手里的毛巾帮着元秋擦拭额头和脖颈,顾元秋苍白的小脸无力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 元秋推开织梦的手说道:“别擦了,身上也黏黏的,干脆洗澡算了。” 碧儿忙应了出去,织梦看元秋脸色不太好,连忙问:“要不回夫人一声,叫个大夫来瞧瞧?我瞅着姑娘脸色不太好。” 元秋摇了摇头道:“做个噩梦有什么要紧,何必惊动了母亲。” 碧儿一会儿功夫就带着小丫头进来,把屏风后面的浴桶里装满了热水,织梦去试了水温,服侍元秋脱了衣服坐了进去,元秋道:“我自己泡会,你们出去吧。” 几个丫头退了出去,元秋闭上眼睛回想刚才梦中的景象。 其实那不是梦,而是她关于前世生前最后的记忆。 坐在浴桶里的元秋无意识的往身上撩水,不知道弟弟当年是否逃脱了那场劫难。 如今,弟弟该长大了吧,应该能代替自己接手父亲的公司了吧,自己地震遇难,估计退休几年的父母又重新操心公司的事情了。 元秋闭上眼睛,泪水从脸颊上滑落滴到水里。 当年她醒来时候成了一个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她新生的父亲叫顾礼,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七年前从京城外放到余杭做知州。在任三年期间勤勤恳恳,倒是做出不少业绩,回京述职被圣上嘉奖,升迁做了同知,去年刚刚升任了杭州知府一职。 顾礼原配妻子李氏婚后两年才为顾礼生了大少爷顾山,同年小妾张氏生了女儿元容,因二房女儿瑞珠年长一岁,所以家中丫环都称元容为二小姐。隔了一年李氏又怀孕,生了元秋。 带着前世记忆的元秋在这个封建家庭慢慢长大,有了新的父母的疼爱和娇宠,但午夜梦回,还是总忍不住想起前世的一切。 织梦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带着两个丫头取了毛巾进来,元秋忙将脸上泪水抹掉,让织梦帮着擦干身子。刚穿上衣服,就听见外面有小丫头笑道:“采雪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织梦一听,连忙迎了出去,嘴里笑道:“有什么急事还巴巴的使了采雪姐姐过来。”采雪笑着进来,从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手里接过食盒笑道:“夫人说想是三姑娘该睡醒了,叫我送刚炖好的燕窝 和几样点心过来。” 织梦连忙接了过来笑道:“可巧了,姑娘刚睡醒,正觉得饿了。”采雪上前给元秋请了安,细瞅了两眼问道:“我瞅着三姑娘脸色不太好,可是病了?” 元秋笑道:“没呢,只是刚睡醒。”采雪便不多问,去洗了手服侍元秋刷了牙,又喂了她吃了燕窝。织梦拿小盘每样点心盛了一样拿给元秋看,元秋拿起一个略尝了尝笑道:“这和我们平常吃的不太一样。” 采雪连忙回道:“北边来人带过来的,我瞅着也新奇,不像我们南方的点心。”元秋觉得有些奇,问道:“北边的什么亲戚?” 采雪忙回道:“是老爷的朋友,说是世交。夫人说夏府送了帖子说过几日来拜访,上午夫人要忙好些个事,让姑娘早上就不必过去了,中午再过去吃午饭吧。” 元秋笑着应了。 元秋梳好了头发觉得在屋子里无聊,便带了丫头们去了园子,园子里的花都出了花苞,阳光暖暖的照耀下来,觉得分外的舒服,心情也慢慢的放松下来。 后面跟着的奶娘喜妈妈跟着转了半圈园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催促着元秋去了上房。 二姑娘元容早就到了,正在李氏面前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丫头传:“三姑娘到了。” 一个小丫头机警的打了帘子,元秋进来和母亲请了安,夫人李氏连忙叫她坐到跟前来,拉着她的手细看了看说道:“听采雪回来说你脸色不好,吓得我什么似的。”元秋连忙说道:“我那时做了个噩梦,没什么大事。”李氏连忙摸她的额头,问道:“可吓到了?叫个大夫来瞧瞧吧?”元秋连忙道:“母亲不用担心,我没事的,这两年身子已经调养的大好了,不像小时候那么容易生病了。” 元容闻言拿着帕子捂着嘴笑:“现在也不过七岁,就把自己当大人儿了。” 李氏也笑了,搂着元秋道:“看我们三姑娘聪明的什么似的,什么都明白,有时候我也把她当大人呢。” 元秋自己也呵呵的笑了。 李氏对织梦说:“你们可要好生伺候姑娘。晚上你们屋里几个人值夜?” 织梦连忙回道:“奴婢和碧儿、翠莺轮流带着小丫头值夜。” 李氏想了想说:“人少了些,怪不得姑娘睡不好,许是害怕。也罢,从我这拨过去三个丫头吧,晚上好帮衬着些你们。” 织梦应了声是便退了下来,李氏看到元容,对元容的 生母张姨娘说:“容儿那里丫头倒是不缺,不过你平日里也要多去她院里转转,你服侍自然比丫头们要细心些。” 张姨娘连忙应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个丫头笑着掀开帘子说:“少爷来了。” 顾山笑着走进来给李氏请了安,就拉着元秋的手问道:“妹妹,你身上好些了吗?”元秋抿嘴笑道:“我又没生病,一直好着呢,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顾山说:“先生今天有事给我们放假,妹妹我带你去园子里玩吧?” 李氏闻言皱着眉头说:“这个先生怎么倒是三天两头的有事,白耽误了我的孩子,这样可不行,我和你父亲说请个先生来家里教吧。” 元秋听见忙说:“这主意甚好,请先生来家,我也可以跟着学。” 李氏闻言笑道:“我这个女儿,比儿子还要上进些。” 顾山听见母亲如此说,忙道:“我一会儿就去书房看书去。” 元秋见了连忙从李氏怀里探头说:“母亲,我陪哥哥去书房吧。” 李氏笑道:“哥哥去学习,你不能去捣乱。” 元秋道:“女儿去陪哥哥学习。” 顾山听到连忙拉着她的手笑道:“母亲,妹妹一向是聪明的,我带她背诗去。” 李氏闻言只得应了,好生嘱咐了一番,才让顾山领了元秋出去。 顾山带了元秋到了自己的书房,柔声说:“妹妹,哥哥教你背首诗,等你背会了,哥哥也学完了,然后再一起出去玩可好?” 元秋笑道:“哥哥,给我本诗集我自己看吧,你去做你的文章吧。” 顾山说道:“知道母亲教你些字,就不知道认的怎么样,也罢,你就自己先看,不认识的字再问我。” 元秋道:“女戒我都背完了,母亲还教着读了好些书,哪里有那么多不认识的字了,哥哥自己学去,不必管我。” 顾山去书架上挑了本唐诗给元秋,说道:“妹妹从头背吧,晚上哥哥可要考你。” 元秋笑着接过来趴在桌子上一首首去读,一本诗集倒是有大半是自己前生学过的,读了两三遍就记熟了。 兄妹两人各看各的书一下午时间就过去了,到了晚饭时分,李氏使人将兄妹二人接了过去。 李氏正和顾礼说让他找个学问好的先生来家里上课,顾山便带着元秋进来了。 顾礼看了请安的顾山一眼,问了他几句学问,顾山忙认真答了,顾礼觉得他答的不甚满意,便皱起了眉头,喝道:“你整天在学里都学了什么?” 顾山站在地上低着头不敢回话,李氏连忙说道:“我就说那个先生不甚好,三天两头的放假,一群小孩子在外面玩也玩野了,哪有自己在家请先生好。” 顾礼道:“你说的是,前两年因为没找到好先生,只因听说那个先生学问还不错,我想小孩子在一起倒有个比较,让他也知道些努力,谁成想倒耽误了。” 李氏说:“如今老爷也是知府了,找个好先生有何难的,让元容和元秋也跟着学些。” 顾礼皱眉说:“女孩子随便认几个字便好了,重要的是学女红学规矩,跟着上课倒耽误正事。” 元秋连忙起来说:“父亲,我不会耽误学女红学规矩的。” 顾礼看着女儿认真的小脸忍不住笑道:“你想和哥哥一起学功课?” 元秋连忙点头,脆生生的道:“是!” 顾礼道:“听你母亲说,你下午和哥哥去书房背诗了,学会了几首,背个父亲听听。” 元秋连忙站在地上,昂着头,背着小手,把那本诗集背了个十之**。 顾礼喜道:“我这女儿果然聪颖。” 李氏笑道:“从小教她认字的时候便是如此,简单的字只告诉一遍她就记得,就是难认的字也不过两三遍而已。” 顾礼道:“你可不能荒废了她,她若喜欢,跟着上课倒没什么,不过也要请个好的女红师傅来教她。至于规矩什么的,你自己便是大家闺秀出身,亲自教她罢。” 李氏连忙应了,顾礼又想起元容来,问道:“元容怎么没过来?” 李氏道:“我下午看她神情倦倦的,便让她回去休息了,叫她晚上不必过来。” 顾礼看到站在李氏后面的张姨娘,想了想对李氏说:“张姨娘的女红还可以,就让她继续教导元容的女红便是了。” 李氏应了,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唤人摆了饭,亲自给顾礼布了菜,又给顾山、元秋兄妹布了菜,方坐在一起吃了。 夏府到访 过了几日,夏府的人来了。 夏元和顾礼原是一起长大又是同窗,交情素来极好,之前在京城的时候两家夫人从小就是闺蜜,后来又嫁给了相熟的两家,来往自然也十分密切,后 顾礼外放到了余杭,夏元又到了山东任职,两家才少了联络,只偶尔有些书信来往。 如今夏元调任到浙江,担任盐运使司运同一职,便连忙联系了顾礼,待到家眷都安顿好,才送了帖子前来拜访。 李氏七八年没见到夏夫人,见面自是一番亲热,夏夫人夸了几句顾山,又拉着元容的手仔细的瞧了夸赞了几句,便将元秋拉到怀里细细的问:“几岁了?可读书了吗?”那边李氏也是对夏夫人的儿女赞不绝口。 夏夫人的儿子夏子息和顾山年龄相仿,两人没一会就混熟了,李氏怕屋里闷着他们,就让他们两个人到园子里去玩。 元秋连忙道:“我带紫嫣姐姐去我房里坐坐吧。” 李氏笑着点头道:“那你们可要招待好紫嫣啊。” 元容、元秋一起站起来应了。 紫嫣比元秋大一岁,从小在山东长大,性格十分爽朗,叽叽喳喳的和元容、元秋说个不停。三个女孩儿到了元秋的屋子,紫嫣好奇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笑着说:“都说江南玩意细致,今儿见了妹妹的闺房,果然到处都透着一分雅致。” 元秋笑着客气了两句,便唤碧儿过来说:“你平日里做的点心挑几个好吃的端上来。” 碧儿忙回道:“刚刚新做了明珠香芋饼、水晶饼、芙蓉糕、水晶蒸饺。” 元秋点头道:“这几样点心味道都还好,再把我晒干的玫瑰花瓣拿来,泡壶花茶,我们就着吃些点心,午饭估计还要等会子呢。” 织梦笑着应了,去取了玫瑰花瓣放到茶盏里,又放了些冰糖进去,取了窖藏的山泉水烧开倒进茶盏,一阵阵玫瑰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大丫头翠莺给元秋擦完手收拾好毛巾,看到紫嫣身边的丫环们也服侍好了紫嫣,便笑着说道:“夏姑娘身边的姐姐们想必一上午也乏了,不如随我到外间屋子里去歇歇,也吃些茶点。” 紫嫣的大丫头小桃连忙摆手道不用。 紫嫣笑道:“这有什么打紧,你们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翠莺说:“姐姐们放心,这儿有织梦姐姐和碧儿她们伺候呢,我们去外面吃茶去。”一面笑着一面把小桃等四个丫头带了出来到外间屋子坐了,吩咐小丫头摆了上好的茶点,几个人说笑起来。 碧儿洗干净手去锅上将蒸好的点心捡好装进食盒,吩咐小丫头拿了送进去,自己又挽起 第 2 部分 袖子选了上好的应季水果洗净切好摆了个果盘亲自端着送了进去。 紫嫣正吃点心吃的鲜甜,看到碧儿摆的果盘又称赞不已:“元秋妹妹,你身边的姐姐真是蕙质兰心,做的东西不但好吃又好看。” 元容道:“三妹妹平日里在别的事物上心思倒也罢了,在吃的这方面可真真是用心,幸亏得了碧儿这样一个丫头,平日里不论想出什么样的吃食,碧儿都做的出来。” 元秋笑道:“碧儿的祖父做过御厨呢,父亲也是江南有名的面点师傅。”忽又想起碧儿父亲亡故家道中落所以才卖身为奴,必不喜欢别人提及此事,便掩口不说了。 紫嫣夹起一个水晶蒸饺说:“看这皮都是透明的,里面虾子都看的见,吃起来又鲜。我真是爱的不得了。” 碧儿笑道:“夏姑娘喜欢就好,我上午包了好多,给姑娘装几盒回去,要吃的时候只要放火上蒸一刻钟就好了。” 紫嫣掩着笑着:“母亲要骂的,不仅吃着还拿着。” 元秋元容闻言都笑了起来。 三个人每样都略吃了点就不吃了,元秋道:“剩下的端到外间屋子给夏姑娘带的姐姐们去吃,让她们也尝尝江南的点心。” 织梦应了,叫小丫头进来端了出去。 三个人又略坐了一会,元容道:“紫嫣妹妹不如到我屋子也去坐会,虽然我那边的吃食没三妹妹这边的好,但也有些其他玩意,说不定紫嫣妹妹喜欢。” 紫嫣笑着说:“就是有好吃的我也不敢吃了,一会午饭吃不下要被母亲说的,就去姐姐那边看姐姐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元秋笑道:“二姐姐可是偏心,我平日里去你那屋,可没见你有什么好东西给我顽。” 元容笑了笑,并没答话。 三个人说笑着往出走,翠莺和小桃等人连忙也叫人收拾了东西,洗了手跟在后面。 元秋领着紫嫣出了院门,穿过一条竹林,但见一个园子呈现在眼前,一弯绿水绕着园子蜿蜒流过,小河外面岸边上堆砌着好些个太湖石蜿蜒如带,又有一道矮廊顺着水边而建,矮廊上隔着几米便有形状各异的小窗口,使得园内园外山山水水交相辉映融为一体。 紫嫣笑道:“素闻江南园林别具匠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没进园子就能见到如此景致,想必里面更是如诗如画。” 元秋笑道:“你们新住的府邸如何?想必也不 差。” 紫嫣笑着说:“刚安顿下来还没逛过,谁知道那园子到底怎样?” 元秋道:“要不我们就带紫嫣姐姐先逛逛我们家的园子吧。” 元容连忙说:“园子有什么好逛的,还是到我屋去坐坐,我刚才都叫飞絮回去烹茶去了” 元秋心里奇怪,但又不好说什么,紫嫣是客,见元容如此坚持,也只得跟去了。 元容的院子比元秋小一些,屋里也只有两个大丫环带着三个小丫头忙里忙外,飞絮将刚烹好的茶端上来。元容亲自给紫嫣倒了一杯递给她笑道:“妹妹尝尝这茶。” 紫嫣接过来轻轻吹了两下,小小的抿了一口笑道:“十分清新,味道确是淡了些。” 元秋也捧了一杯喝了口笑道:“原来是明前茶,怪不得。” 紫嫣笑着问:“我素来不懂这些,什么是明前茶?” 元秋笑道:“明前茶是清明节前的龙井,味道清新,但是数量少些,二姐姐这的明前茶却是上好的。” 元容笑道:“前日父亲赏了张姨娘些,张姨娘知道我爱茶,就送给了我,三妹妹要是喜欢也拿回去喝。” 元秋笑了笑摆手道:“既是张姨娘送姐姐的,姐姐就留着喝吧,我向来都喜欢自己炮制花茶,这些个茶我都是不常吃的,给我也浪费了。” 紫嫣也跟着喝了两口就放下杯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姐姐说给我们看什么好顽的啊?” 元容笑着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几个荷包出来递给二人看:“这是我前几日刚绣的,给你们瞅瞅。” 紫嫣拿了个颜色艳丽的看,嘴上不住的夸赞,元秋也拿了一过细细的瞅,发现阵脚细密,花朵活灵活现,十分好看,心里不住的暗暗惊奇。 当日母亲精力有限,只教导自己女红,却把元容的女工功课交给了张姨娘,如今三年过去了,元容的女工生生的高了自己一大截。想张姨娘的女工比母亲的略差一个层次,元容有如此成果,定是她自己努力地结果,元秋不免心里对元容刮目相看。 紫嫣拿着荷包也觉得新颖好看,她从小性格外向,很难坐的住,得知元容不过大她一岁却有这等手艺,不由得大大夸赞了元容一番。元容喜不自禁,便又拿出自己许多珍藏的针线。 三个人正拿着荷包比较,小丫头进来回说:夫人叫人来请三位小姐去花厅吃饭,元秋和紫嫣放下手里的针线荷包,元容站起来笑道 :“我收拾下东西,妹妹们先去。” 元秋便和紫嫣拉着手往外走,到门口处,元秋留心的回头看了眼元容,但见她把紫嫣把玩久的荷包都挑了出来,小声的和自己的丫头嘀咕着。 元秋故意笑道:“姐姐快点,我们等姐姐一起去。” 元容连忙应了,放下东西又嘱咐了丫头几句,和紫嫣元秋一起往花厅走。 路过园子的时候,顾山和夏子息正好里面出来,元秋打量夏子息虽说比顾山小一岁,却和他差不多一样高,皮肤偏黑些,却怎么看都觉得比顾山健壮些,心里暗忖:应该劝父亲给哥哥请个武艺老师,好好让哥哥锻炼下身体才是。 几个人到了花厅的时候,午饭已经摆好了,便都忙忙洗了手陪李氏和夏夫人入了席。 顾府的吃食一向以精细为主,李氏给夏夫人按照她喜爱的口味布了几个菜给她,夏夫人尝了几样笑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是你了解我的口味,这些却都是我爱吃的。” 李氏笑道:“如今你也到了杭州,以后我们姐们又可以经常见面了。” 夏夫人拍着了拍她的手拉她说着知己话。 元秋坐在紫嫣旁边不停的给紫嫣布菜,紫嫣虽之前吃了不少糕点,但爱顾府的吃□致又觉得菜色新奇,又吃了不少。 吃罢了饭,几个人洗了手喝茶,过了半个时辰,前厅便来人说:夏老爷要回府了,请夏夫人和公子小姐一同回去。 元秋吩咐碧儿取了早准备好的食盒说:“这是碧儿新做的吃食,倒也精巧,姐姐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吃着玩。”又拿了一个罐子说:“这是刚刚我们喝过的玫瑰花,姐姐也带一点回去喝吧,最是美容养颜的。” 紫嫣连忙道谢笑着说:“碧儿的手艺是极好的,妹妹不笑话我贪吃就好。” 元容的丫头这时端着个盒子忙忙的送到了元容手上,元容笑着揭开盒子,端给紫嫣看,里面盛着三四个精巧的荷包,正是紫嫣刚刚爱不释手的那几个。 夏夫人在旁边看了盒子几眼和李氏说道:“你这个女儿真是手巧。” 李氏道:“倒是她有心了。”夏夫人笑着拍了拍李氏的手,回头看见丫头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便和李氏告辞了,李氏亲自将夏夫人送到二门便回了屋。 李氏回来就歪在榻上,叫个小丫头过来捶腿,张姨娘站在一边帮着端茶。 李氏扫了眼张姨娘又看了眼坐在下 面的元容,便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说:“你们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儿我见二姑娘女红大有长进,你教的却是不错,等老爷回来我回他赏你们。” 张姨娘和元容连忙应了,慢慢的退了出去。 元秋坐在李氏旁边,看到张姨娘和元容都出去了,便一歪身躺到李氏怀里娇嗔道:“女儿懒得走来走去,母亲让女儿在你屋里睡个午觉吧。” 李氏点她鼻子说:“不成样子,一会你父亲送了客是要回来的,见到你这个样子要说你的。要是懒怠的走,那让奶娘抱你去隔壁屋子睡可好? 元秋想父亲肯定也要回来歇午觉,便连忙点头说好,李氏叫喜妈妈进来把元秋带去隔壁屋子,又亲自跟去把帘子放下,哄着元秋睡了,留了一个小丫头在房间里看着,又嘱咐了几句方才走了。 李氏回去见丫头们全都退到了屋子外面候着便知道顾礼回来了,忙忙进了屋,见顾礼正捧了杯子在吃茶,李氏瞅着他也一副困倦的神情,便关门服侍着顾礼把长袍脱了一面把今天的事细细和他说了。 张姨娘和元容(捉虫) 顾礼听到元容送了荷包的事有些诧异,半晌点点头道:“如今元容的女红有如此长进却是难得,不过毕竟是庶出的,只要是不差就罢了,以后总归不会有太大的出路。元秋的女工师傅你找的怎么样?如今她都七岁了,也不能太贪玩了,该正经的找个师傅认真教导下女红才是。” 李氏说:“已经找好了,是一个苏姓的绣娘,曾经在五彩绣坊做过,女红是极好的,杭州城内的夫人们各个都喜欢她的针线,如今她也攒了些积蓄,便离了绣坊想找个轻松的营生,我便许了极高的价钱把她请来。今儿已经过来了,只是我招呼客人,没工夫理会她,让管家去安排了。” 顾礼将茶杯放到桌上,躺倒床上眯着眼睛道:“那极好,秋儿素来聪颖,要好好培养她。” 李氏连忙跟了过去,将幔子放下,躺倒顾礼外面,瞅着顾礼还没睡,便急急的问了句:“山儿的先生怎么样了?” 顾礼道:“这几日差人去打听,下面的一个知州推举了个叫张长山的举人,据说此人学识极好,曾经做过通判,但是为人太过耿直,经常受同僚排挤,便一怒之下带着娘子回到乡下种一点薄地,靠妻子针线过活,甚是清贫。只是我在想请了先生给安排到哪里住?” 李氏笑着说:“我们府后面有户人家,是个孤寡老太太,她院子极大,便隔了一大半出 来出租。这边隔出来的屋子我让管家去瞅过,说是即便是分隔出来,剩下的院子也是极大的,三间厢房宽敞明亮的,又单独有厨房。我想把院子和厢房都租赁了,到时候请了先生来,正好可以住过去。平日里离我们府也进,来往也方便。” 顾礼皱眉道:“有个孤寡老太太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氏笑道:“她自己住了里面的房子,另外有门出入。说是分隔出来的,但是中间堵着极高的围墙,和两户人家没什么区别。” 顾礼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极其妥当的,那我明日便让人接那个先生来看看到底学识怎样?” 夫妻两人说着话,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张姨娘和元容从上房出来,元容道:“今儿下午不知道姨娘是否得闲,不如指点下我女红吧?” 张姨娘忙笑道:“二姑娘若是不困,就到我屋去坐坐,我拿新的花样给姑娘瞅瞅。” 元容道:“昨晚睡的多了,今儿不耐烦睡,还是去姨娘那看花样子是正经。” 走在元容后面的丫环飞絮笑道说:“什么花样子还巴巴的让姑娘亲自去看,这日头正足,也累了一上午,不如二姑娘回房洗把脸也休息下,让姨娘拿了样子到二姑娘房里看吧。” 元容头也不回,冷笑道:“姨娘那好样子多着呢,要都拿我屋去看岂不是不方便?况且我也没什么事做,正好去姨娘那串串门。” 飞絮闻言便不再说话,低头跟在后面,元容回头斜了她一眼道:“飞絮,你带着小丫头回屋吧,把剩下的荷包收拾了,挑两个中看的给母亲和三妹妹送去。” 飞絮愣了一下,笑道:“夫人和三姑娘这会子估计都歇午觉了,再说我去送东西谁伺候姑娘?” 柳儿上前将她挤到一边笑道:“姑娘有我伺候呢,你快去选了荷包送去是正经。夫人和三姑娘睡午觉,她们的丫头是死的?你不会把荷包交给她们?” 元容也不说话,只是扶了柳儿的手往张姨娘的院子走去,飞絮见状只得讪讪的带着小丫头回了院子。 张姨娘本名宛云,父亲是一个通判,虽此人品性一般但其小妾却生了一个天仙似的女儿,小门小户却也娇生惯养,认真请了师傅教习女红,当年张父参加婚宴偶遇顾礼,心中羡慕他年纪轻轻便有了好的官职,怕以后更是前途无量,便求了主人介绍认识,更是将自己的庶出女儿宛云送给顾礼当小妾。 顾礼纳张氏做小妾本是看着朋友的面子,但接回来却发现张氏姿色美艳,又极其温柔贤惠,心里也便爱了几分,后来张氏又生下长女,顾礼甚是高兴也因此提携了一下张父。 柳儿扶着元容跟着张姨娘到了她的院子,如兰、如梅连忙迎了出来,手帕、温水都收拾妥当,服侍两人洗手。 如兰、如梅这两个丫头是张姨娘嫁入顾府的时候带的陪房,两个丫头大了以后便嫁给张家的小厮。如兰、如梅嫁人后李氏将她俩打发做了婆子的差事,换了新的丫头伺候张姨娘,但张姨娘总觉得自己从小用的人使着舒服,便私下求了顾礼央求把自己的陪嫁丫头换回来,顾礼本就不觉得这是大事,又觉得张氏的陪嫁丫头应由她说了算,便和李氏说了,仍然让如兰、如梅回来伺候张姨娘,不用另外派大丫头给她,李氏只得应了。 如兰嫁人一年便生养了柳儿,张姨娘看柳儿从小就聪明伶俐,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把她送过去给元容当贴身丫头,这丫头也争气,虽然年岁不大,但是面面俱到,如今伺候了元容几年却从没出过岔子,连如兰也觉得自己脸面上有光。 张姨娘瞅着帮元容挽袖洗手的柳儿对如兰笑道:“你这个女儿虽然只大二姑娘两岁,心思却一点不比你差。” 如兰笑道:“还是嫩了点,得靠二姑娘提点着。” 元容洗干净了手,接过柳儿递的毛巾擦了擦,说道:“柳儿跟着你娘坐在门口说话去吧,别扰我和姨娘看花样。” 柳儿和如兰应了出去关了门坐在门口小声说话,如梅取了些花样便站在一边。 元容接过花样看了几眼,便丢掉桌子上问:“姨娘,你昨儿说让我把我素日做的好的针线都送给夏家姑娘,父亲就会让母亲给我请女红师傅,是真的吗?” 张姨娘搂过她说道:“傻丫头,虽说老爷不管内宅的事情,但是你送出了这几个荷包夫人必不能瞒老爷的,如今老爷知道你的女工如此上 第 3 部分 进,心中自然是喜欢的,等晚饭的时候再提一下,这事啊就有个**成。” 元容闻言点头称是,笑嘻嘻的搂着张姨娘道:“还是姨娘疼我,要不然什么都没我的份儿。” 张姨娘叹道:“姨娘身份卑微连累到你,若老爷疼你像疼三姑娘那样,我也就没那么多念想了。” 元容道:“姨娘说这个做什么,快收起这样的话,听了让人难受。” 张姨娘忙打起精神,笑道:“前儿我让姑娘给老爷做的扇套姑娘做好了没?” 元容摇头说:“做了个七七八八。” 张姨娘说道:“让丫头取来给我看看,说不定晚上能派上用场。”语毕忙唤了柳儿,让她去取了未完工的扇套过来。 张姨娘拿着瞅了两眼,便嘱咐元秋在晚饭前做完。 元容忙捻了针线,开始做扇套剩下的部分。 忙了一个半时辰,扇套终于完工了,元容放下针线,揉揉发涩的眼睛笑道:“这下可做完了,再也做不得这么急的活,累的我眼睛痛,针脚也做得粗糙了。” 张姨娘笑着说:“这不是事出有因吗?平日里哪里需要你做这些?”说罢往外看看天色,站起来说道:“估计快晚饭时候了,我得赶紧去上房伺候了,你收拾下就过去吧。” 元容应了,看着张姨娘出去,叫了丫头过来打了水洗了脸,才带着柳儿向上房走去。 女红师傅(捉虫) 顾礼歇了午觉起来,便差人把顾山从书房叫来,亲自拿了本书,一句句的讲解给他。元秋睡醒了出来,看到父亲教导哥哥学习,便也不说话,只是乖乖的坐在一边听。顾礼讲了半个时辰,觉得有些累了,便将书合起来,严厉地说:“过几日请了先生来,就不可像如今这么散漫了,把玩的心思都收起来,好好在学业上面下功夫,听见没?”顾山连忙应了。 元秋在一边听得认真,听到父亲说这句话,也不由自主的应道:“听见了。” 顾礼一听乐了,将书递给顾山,把元秋拉到跟前问:“父亲刚才讲的你记住多少啊?” 元秋笑道:“听到的都记住了。” 顾礼道:“那你给父亲说下:‘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 ,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元秋认真答道:“人的自然禀赋叫做“性”,顺着本性行事叫做“道”,按照“道”的原则修养叫做“教”。“道”是不可以片刻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也是谨慎的,在没有人听见的地方也是有所戒惧的。越是隐蔽的地越是明显,越是细微的地方越是显著。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也是谨慎的。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叫做“中”;表现出来以后符合节度,叫做“和”。“中”,是人人都有的本性;“和”,是大家遵循的原则,达到“中和”的境界,天地便各在其位了,万物便生长繁育了。” 顾礼不住的点头,待元秋讲完着实的夸赞了她一番,扭头看着李氏叹道:“可惜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必能光宗耀祖,我看她比山儿都强。” 元秋连忙说道:“父亲此言差异,哥哥虽现在不是极其出色,但他学过的知识都掌握的极其扎实,父亲好好教导哥哥,哥哥将来一定不负父亲的期望。女儿现在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记东西虽然快些,忘记的速度却也不慢,都说小时了了大必为佳,父亲如此赞我,女儿可承担不起。” 李氏闻言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看这个小嘴哦,最会哄人。” 顾礼看着妻子笑道:“还不是你教的好。” 李氏说:“我不过是个闷嘴葫芦罢了,最不会说好听的。” 两人正说笑着,张姨娘从外面进来了,给顾礼、李氏请了安站在一边笑着说:“老爷、夫人遇到什么喜事笑的这么开心,从外面就听到了,夫人也说给妾身听听。” 李氏道:“哪有什么喜事,不过是元秋和她父亲凑趣罢了。” 顾礼看着元秋,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女儿没看见,便问道:“元容还没过来吗?” 张姨娘忙回:“下午二姑娘到妾身的屋子去瞧花样,估计有点劳神了,想必一会就过来了。” 李氏道:“虽说女红是正事,但也不要太劳累,伤了神就不好了。” 顾礼点头说:“正是这话,叫人把二姑娘叫过来吧。” 一个小丫头应了声,便往出走,刚到门口元容便进来了。 张姨娘见状忙说:“这可真巧,老爷刚使人去叫二姑娘,二姑娘就来了。” 元容上前给顾礼、李氏请了安便坐到了一边。 顾礼说:“我闻你母亲说你送了自己绣的荷包给夏姑娘,想必你的女工大有长进,以后要继续努力。” 元容忙站起来回:“是,不过是平时的拙作罢了,恰巧紫嫣妹妹喜欢,便送她了。” 李氏笑道:“我远远的看了眼,瞅着阵脚都很细致,想必是不错的。” 元容趁机拿出扇套说:“女儿给父亲做了个扇套。” 顾礼闻言接过来细看了两眼,便笑着递给了李氏:“你瞅瞅,虽然远看着不错,其实近看还是不太好的。” 李氏也点头笑了:“毕竟年纪不大,这样已经十分难得了。” 张姨娘站在一边忙笑着说:“妾身虽说女红还能见人,但毕竟手艺有限,二姑娘又是聪慧的,这几年时间早把妾身那点家底学完了,如今也没什么可教的了。老爷还是另外请个师傅教导二姑娘吧,以免妾身耽误了姑娘。” 李氏闻言不语低头喝茶,顾礼抱着元秋细细的思量着张姨娘的话,元容看看顾礼又看看李氏,毕竟年纪小装不住事,怕顾礼不给她请师傅,忙说:“听说府里来了个苏绣娘,女红极好,父亲不如让她教女儿吧。” 张姨娘听到元容这样的说脸色不免有点发白,心里不禁暗暗后悔下午的时候没教她说辞,只能使眼色给她,奈何元容只眼巴巴的看着她父亲,压根没往张姨娘那看。 张姨娘这眼色没传给元容倒是落在了李氏眼里,李氏不动声色的斜了张姨娘一眼,张姨娘忙低眉顺眼的不敢再使眼色,而顾礼脸色已经有些变了。 原本顾礼觉得由张姨娘教导元容便罢了,左右张姨娘的针线也不差。但刚刚听了张姨娘那一番话,心里便有些活动了,思量着元容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自己的长女,如今又闻她在女红方面还有些天赋,给她请个师傅教导也未尝不可。若长大了各方面都是好的,即使庶出也能博个差不离儿的人家。 正准备开口,元容便说了那段话,顾礼不由得有些生气,低声喝道:“那是你母亲给你妹妹请的女工师傅,哪有你抢的道理?” 元容一听不觉有些委屈,说道:“三妹妹有绣娘教,为何我没有?” 顾礼闻言更怒了一拍桌,喝道:“放肆,是谁教你说这话的。你母亲忙碌,请了外人来教导,你有张姨娘教女红还不够吗?你身为长姐,却想争抢幼妹的师傅,是何道理?” 元容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只得低着头咬着嘴唇闪着泪花站在那里。 元秋坐在一边看到元容的神情,不免有些心软,忙说:“听说苏绣娘女红极好的,我平日做女红时间有限,让她指导下姐姐也没什么。况且我还要和哥哥上课呢,那个时间可以让苏师傅教二姐姐。” 李氏笑道:“我的儿,你想的轻松,那苏绣娘本是想找份清闲的差事才被我请来,如今白白的多了一个人,人家必是不干的。” 顾礼道:“这事就到此为止,女红哪有那么多道道可学的,不过是孰能生巧罢了,一个人教不好你还要两个人教?” 元容委委屈屈的应了。 李氏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了时辰,便让张姨娘去传晚饭,元秋拉着顾礼说了好些话,才让顾礼又有了些笑脸。 晚上躺在床上,李氏提起这个事来说道:“她不过一个孩子罢了,你至于生那么大的气?这事原是我考虑的不周全,过几天我再给她请个女红师傅罢了。” 顾礼道:“这事哪里怪你,不过是她看到妹妹有了师傅心里嫉妒罢了,秋儿听了倒要让她,你看看这个当姐姐的,比妹妹差了不知道多少。她倒好,想抢妹妹的东西,这个心思可有不得。也就是女孩子罢了,若是男孩,长大了怕是要和兄弟争家产的主。” 李氏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 顾礼道:“内宅的事虽说是你做主,但是这个可惯她不得。” 李氏闻言也不再提,两人聊了些别的闲话便睡了。 张姨娘的打算(捉虫) 话说元容晚饭后从上房出来,憋着气一路回了院子。张姨娘因晚饭后得在上房伺候不敢先走,心里惦记着不免显得焦躁不安。李氏说了她两句,便打发她回去了。张姨娘忙从上房出来急急忙忙的赶到元容的屋子,看见元容趴在床上哭的不行。 张姨娘将丫头们都赶出屋子关上门,心疼的上前去拍着元容的背道:“二姑娘,快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元容一扭身,将她的手甩开,坐起来哭泣道:“我跟着姨娘学女红不好吗?平日里也多了相处的机会,可姨娘却偏偏让我去争妹妹的女工师傅,倒让父亲骂我一顿。我只当姨娘真的是为了我好,如今看却是故意害我。” 张姨娘忙拿了帕子帮她拭泪道:“你是我心头上掉下来的肉,我哪里会害你?我还不是因为你母 亲太偏心才帮你想辄。” 元容道:“我一个庶出的女儿吃穿用度都和嫡亲的小姐一样,母亲平日里也对我慈眉善目的,重话也不曾说一句。” 张姨娘说:“说你聪明,其实你也是个傻子罢了。吃穿能花多少银子,不过就多张嘴罢了,你以为她真的疼你吗?” 元容听到这话中有话,忙坐了起来,用帕子胡乱擦了下脸道:“姨娘到底要说什么?我们俩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姨娘不如敞开天窗和我说明白了。” 张姨娘拉着她的手道:“以前只因为你还小,姨娘能教你的都教你,但却不敢多和你说什么。姨娘毕竟是小户人家出身的,能有什么见识?自己也不过是个妾罢了。你虽不是嫡出,但毕竟是你父亲的长女,姨娘只想给你争个前程罢了。” 元容道:“姨娘这话怎么讲?” 张姨娘说:“素闻杭州城历年都会举办女儿节,年满八岁的大家子女孩都可以参加,之前因为三姑娘年龄不够,连带的你也没机会去。女儿节最出名的就是各家小姐的女工比赛,你若是在那上面拔得头筹,那便是杭州城内有名的闺秀,以后即使是庶出的身份也不会妨碍你太多。” 元容闻言不禁有些心动,虽说自己面上觉得不在意,但是心里还是暗暗嫉妒妹妹得父亲宠爱,虽说月利银子两人一样,但在生活上,妹妹可比自己舒服多了。现如今,父亲说姨娘没资格教导妹妹女红,给她请了上好的师傅。但当初自己女红却是让姨娘教的,直到现在一个普通的女工师傅都不肯给自己请。如果能拔得女儿节的头筹,那妹妹有的岂不是自己也可以有了。 想到这里,元容裂开嘴笑了,一头歪进张姨娘的怀里道:“还是姨娘想的周到,倒是我误会姨娘了。” 张姨娘抱着她说:“其实这些是次要的,主要的姨娘还没说。你是庶出的,若博不出名头,你将来就只能嫁给人家做偏房了,即使是正妻,也不过是些小官小吏。姨娘就生了你一个,将来还指望你呢。” 元容道:“若是大官,偏房也没什么。” 张姨娘刮着她的脸道:“说这话,也不嫌羞。按理来说这不是和姑娘说的话,但我怕姑娘不明白,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元容点头说:“以前我都是混混沌沌的过日子,从来没想过这些。今儿姨娘倒是提点了我,我如今也快到十岁了,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张姨娘道:“正是这话,你就是再亲近夫人有什么用 ?毕竟不是亲生的,虽然面上过得去,但是她疼爱你毕竟有限。三姑娘对你再好,和你也是隔着肚皮的。她如今在你父亲心中分量比你可重多了,你要是想得你父亲宠爱,必须得压过她去。” 元容细想想,觉得是这个理,遂笑道:“我只当自己是聪明的,原来竟是个糊涂人,以后姨娘还要多教我才是。” 张姨娘看元容完全自己敞开心扉,也不再端小姐的架子,心里喜的不行,心里琢磨着好好回去为女儿谋划谋划,又安慰了元容几句,便回了房。 如兰见张姨娘回来晚了,忙叫打水,试了水温伺候她梳洗,如梅问道:“姨奶奶今儿回来这么晚,可是累坏了吧,上房什么事把姨奶奶拖住这么久?” 张姨娘洗漱完打发了小丫头出去,将晚上的事细细的讲给她二人听。 如兰听了道:“姨奶奶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如今今夫人又请了极好的绣娘教导三姑娘,恐怕二姑娘想拔得明年女儿节的头筹没那么容易。” 如梅说:“二姑娘针线比三姑娘强了不知道多少,只是我们在家里整日做针线,到底不如外面的师傅,如果老爷肯请了师傅来,二姑娘胜算会更大些。” 张姨娘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可是晚上二姑娘说错话了,倒让差不多成的事生生说黄了,我哪里还敢开这个口。” 如梅想了想笑道:“其实老爷只是生一会气罢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哪有那么大的气可生。姨娘等老爷消了气,在枕边央求下,也没什么难得。” 如兰说:“正是这个理,到时候姨奶奶只管说是为了二姑娘的前程,老爷虽重视三姑娘,但也不能让二姑娘太差不是?若是二姑娘样样不好,对三姑娘将来嫁人也是有影响的。” 张姨娘闻言点头说:“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们三个什么事儿想不明白?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家去 第 4 部分 吧。叫小丫头进来伺候就行了。” 如兰道:“我们服侍了姨奶奶躺下再走。” 张姨娘便点头,任由她帮着自己宽了衣,如梅铺好了被子扶张姨娘躺下,开口道:“姨奶奶,奴婢刚才寻思一个事儿。” 张姨娘问:“什么事?” 如梅说:“姨奶奶还年轻,不能把将来都指望到二姑娘身上,毕竟是个姑娘家,以后怎么样不知道呢。姨奶奶还是趁着年轻再生一个,若是生了个男孩,姨奶奶却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张姨娘道:“你以为我不想生?前年滑胎伤了身子,总是怀不上。若是我能生个儿子,以后左右有儿子养我,我哪里还用操心二姑娘的事情?” 如梅道:“要不找个大夫把把脉看看吧,调养一阵子说不定就好了。” 张姨娘道:“你说的也是。不如我明日推脱说身上不舒服,你们一早去寻个好的大夫来帮我把脉,求个方子吃上一阵子说不定就管用。” 如梅应了,两人将床幔放了下来,叫了小丫头进来,方才回家了。 翌日,顾礼忙完了公务,便差人去请张长山。张长山本自视高傲,又因仕途不顺,本不想同官员有什么牵扯。但来人一脸诚恳,对自己十分尊敬的态度,又素闻顾礼名声不错,又贵为知府,不好直接拂了他的面子,只得随着去了顾府。 顾礼听传张先生到了,连忙出来亲自将张长山迎进了外书房,又命下人上了好茶,才慢慢的同张长山聊起经济学问来。 顾礼一面听着张长山侃侃而谈一面留心他的言行举止,发现此人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学识渊博,却又不古板,心里便对他十分满意。而张长山心中也对顾礼暗暗赞叹,平日里素闻顾礼官名极好,今日见了不但平易近人,更有许多独特的见解,心中不禁对他也有些敬佩。 两人聊的极其投机不觉得过了一下午,顾礼才和张长山商定了来家里当先生的事来,定好三天后张先生带着娘子过来。 府后面的院子李氏早租下来了,已经叫小厮们重新粉刷了房子,又让人开窗通风,如今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李氏一早便叫了管家顾海安排小丫头去打扫房子,又吩咐针线上的人准备新的被褥,又忙忙的去找了一匹上好的雨过天晴,让丫头们拿去给先生院子里的窗子都换上新纱,自己则拿了钥匙去库房亲自挑选了些家居摆设让小厮们送过去,直到全部都安排妥当了这才回屋。 张姨 娘一早便使丫头告了假,因李氏忙着府里的事情便没将张姨娘放在心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丢到脑后。 张姨娘便乐的在屋里躺着,到了下午,如兰才带了寻了一上午的大夫到了府里,丫头们将床边的纱幔放下,帮张姨娘手腕上带的镯子都摘了,方才请了大夫进来。 那大夫五十来岁,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摸着山羊胡,细细的给张姨娘两个手都把了脉。他行医多年,也晓得些内宅的事,把脉发现这姨奶奶身子骨还好,便知道她瞧的是什么病,因此低声说道:“奶奶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宫寒所以才难以受孕。” 如兰问道:“那我们姨奶奶这病严重吗?” 那大夫说:“虽不碍事,不过也得至少调养个一年半载。我先开个方子,姨奶奶照我的方子吃药,每个月我来给姨奶奶复查一次,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姨奶奶就能痊愈。” 张姨娘在帐子里听了喜不自禁,忙吩咐如兰拿了块银子给了大夫,又命如梅去拿了方子抓了药回来,让她去厨房盯着熬好了端了回来,趁着热气忙喝了下去,又拿了两个蜜饯吃了方才又躺下。 元秋的学业 元秋跟着苏绣娘才学了两天针线,张先生便带着娘子过来了,管家顾海连忙领人带着张先生去安顿下来,李氏又拨过去了一个浆洗和一个打扫的丫头。因张娘子说自己开火做饭,李氏又让厨房担了几担子银碳,两担子米面,外加蔬菜鱼肉水果一起送了过去。 元秋自幼虽在女红上较弱,但在规矩方面,李氏对她的教导却十分用心,说话走路吃饭都有严格的要求,才学方面更是琴棋书画也一样不少的交给她,力求把她培养成德才兼备的大家闺秀。 元秋也知道母亲这层意思,她自己其实也爱学这些东西,不但可以打发每日的无聊时间更重要的是可以充实自己。只是这样一来,需要学的东西太多了,元秋在屋里写写画画安排作息学习时间,直到李氏派人催她去上房吃饭,她才晓得忘了时辰,忙带了丫头婆子急匆匆的往上房赶去。 顾山比元秋早到一步,见父亲正在和元容闲聊,连忙上前请了安。顾礼看到他不免又板起脸来训斥几句,不外乎是规矩礼仪方面的。正教育着,元秋进来了,笑着给父母请了安道:“听到父亲在训哥哥,想必哥哥也来迟了罢?” 顾山瞅了眼妹妹,想笑却又不敢,遂低了头去。顾礼见到小女儿,又说了她两句方才舒缓了表情,咳了声道:“好了,都坐下吧。 ”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偷偷地笑了下,这才落座。 李氏见人都齐了,便叫丫头们摆饭。元容因开春换了春衫,发觉自己脸上身上有些肉肉的,她便总觉得自己发胖了,因此每次吃饭只吃一点便不想动碗筷,因父母兄长还未吃完,又不便离席,只得用筷子挑着米饭一粒一粒往嘴里送。元秋每次看到她这样都替她难受,元容吃进去那点也就够小鸟吃的,真不知道她怎么撑的下去,这样节食减肥下去,早晚非得胃病不可。元秋一面心里暗忖一面又夹了块排骨放到碗里,只吃了两口,元秋便觉得这排骨酥中带香,味道咸中带甜,十分的好吃。 元秋笑道:“我吃这排骨与往日不同,油而不腻,十分可口。” 李氏见她吃的香甜,又夹了块给她:“今儿新请了个厨娘,说是无锡人,极会做菜。我便让她做了几道,瞅着还不错,就留了。” 元秋瞅着元容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笑道:“姐姐何不尝一块?” 元容摇了摇头笑道:“妹妹吃吧,我已经饱了。” 元秋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元容只不过是有点小孩的婴儿肥罢了,减肥倒伤身体了。 一家人吃了饭,又吃了茶,顾礼瞅着时辰也不早了,便对顾山说:“前面的秋水阁已经拾掇出来了,明日便在那上课罢。这个先生学问极好的,你要用心学,不许贪玩,听见没?” 顾山忙站起来说:“是!儿子一定会努力!” 元秋见了忙站起来到了哥哥旁边急急的说道:“女儿也要跟着学。” 顾礼问道:“那你的女工怎么办?一直都没什么长进。” 元秋说:“女儿计划好了,上午跟着哥哥一起学习两个时辰,下午跟着苏绣娘学女红。” 李氏道:“下午正瞌睡的时候,哪里能学的了多少?” 元秋怕不让她跟着先生上课,忙说:“中午睡半个时辰就够了,我年纪小,没那么多觉的。” 顾礼便点了头,说:“你既然要跟着上课,那就好好用心的学。女红不可落下,若是再没什么长进,我可不许你跟着上课了,听见没?” 元秋忙应了,又怕父母反悔,急急的告退了。 李氏看见元容坐在也不言语,便问她:“你要跟哥哥和妹妹一起上课吗?” 元容忙抬头扯了丝笑容说:“女儿还要跟着姨娘学女红,恐怕精力有限。” 顾礼点头,夸赞了她几句,又和顾山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们回去了。 元秋回到屋子里,心里止不住的兴奋,有点像前世刚上小学一年级的感觉。平日里晚饭后元秋要总要弹半个时辰的琴才梳洗睡觉。今儿也不弹琴了,早早的洗了澡便躺倒床上去,就怕明天迟到,父亲又不让她学了。 元秋这么积极的想上学倒不是说她爱古文,只是到了这个时代以后,她一直觉得自己太空虚,她不喜欢闲着无事干吃饱就睡的生活,所以无论是母亲教她琴棋书画还是教她背书,甚至是枯燥无味的规矩礼仪,她都十分认真的去学,就是为了让自己活的充实,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是在这个世界上是个真实的存在。 即使她无法忘记前世的家人,也要尽量用其他事情占住自己的时间自己的大脑,让自己不再去想那遥远的一切。只有这样,她才能更快的融入这个时代融入这里的生活。 元秋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元秋就醒了,织梦听到声音忙披了衣服过来,扶着元秋坐了起来,给她披了件家常的褂子,便将一直用热水温着的茶壶拿出来,倒了盏茶给元秋。 元秋睡了一夜,也觉得嗓子干渴,接过来吃了大半盏才问:“什么时辰了?” 织梦说:“刚过四更,姑娘再睡会吧。” 元秋觉得时辰还早,便把茶盏递给了织梦,将身上披的褂子拿了下来,又躺下眯了半个时辰才又起来,唤织梦服侍自己穿好了衣服,洗漱完毕,看了眼沙漏觉得时辰还是略早些,想起昨晚上没有弹琴便睡了,便打开窗,亲自燃了香搁在镂空玻璃盏里,放在案边,方才坐在窗下抚琴。 透过银红色的霞影纱,隐隐绰绰可以看到外面抽了新芽的树枝,几只喜鹊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元秋手指轻舞,拨动着琴弦,一阵优雅的古琴声穿过薄纱飘到窗外,与喜鹊的叫声照相辉映,甚是好听。 一曲完毕,元秋慢慢的回了神,瞅见碧儿站在旁边,笑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碧儿笑道:“看姑娘在弹琴,没敢出声,姑娘的琴弹的越发好了,奴婢都听住了,倒忘了叫姑娘吃饭这回事。” 元秋笑着洗了手,道:“不过是自家里弹着玩罢,又没正经和好的师傅学过,哪里就弹的好了?” 碧儿笑着不语,盛了碗燕窝粥给元秋,又摆了几样小菜,元秋指着其中一个晶莹 剔透、五彩缤纷的菜卷说:“这是什么,颜色倒好看?” 碧儿说:“想着姑娘上午要学两个时辰,怕姑娘到上午饿了,又寻思着姑娘早上吃不下什么点心,奴婢便做了这白菜碧玉卷。” 元秋夹过来一个细瞅,见是将白菜叶选最薄最透明的一片炒过水后,将胡萝卜丝,黄瓜丝,香菇丝都卷了,淋了汤汁上锅蒸了。碧儿看着元秋只看不吃,便笑着说:“这个最是清爽可口,姑娘尝尝。” 元秋闻言笑着咬了一口,觉得确实清爽,又因为老汤调的汤汁,十分鲜嫩可口。元秋吃了一个白菜碧玉卷,喝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用茶漱了口,忙忙的赶去上课。 张长山吃了早饭到了顾府,顾礼亲自将他送到秋水阁,见一双儿女早都在此等候,便赞许的点了点头,又板起脸来,告诫两人要刻苦,不许偷懒贪玩,要懂得尊师重道。顾山、元秋忙站起来应了,又忙向先生行礼问好。 顾礼又和张先生客套了几句,方才离开。 张先生问了问顾山学习进度,便打开书继续了讲下去,也不管元秋之前学没学过。元秋也不在意,认真的记着笔记。 张先生看着元秋在自己讲课时趴桌上写写画画不甚高兴,但想到她终归是女孩子,不过是闲着听几节课罢了,以后到底是不会去考取功名的,只要不打扰他讲课就好,遂便也不去管她。 元秋上了一上午的课,看着自己的笔记,觉得不甚满意,自己平日里字写的还好,但是记笔记时因为心急便显得十分潦草,毫无章法。元秋卷了笔记,让小丫头送回房间,心里下定决定要好好练习,无论是大字还是小楷,必要拿出一手好字来。 中午歇了午觉,元秋便到了自己院子里的偏房,这间屋子一直闲置着,因此李氏便使人专门拾掇出来做了元秋的绣房,朝南的大窗子采光极好,屋里面专门做了柜子装满了各种绣线,靠窗的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绣架绣绷罗列在一起。屋子当间支了一张极大的绣架,上面是绣了一半的衣料。 元秋坐在绣架前,拿了针线开始绣牡丹,苏绣娘到了时辰过来,见元秋已经在绣花便没多言语,只是站到她身边看她绣花。元秋绣了好一会才察觉到苏绣娘来了,忙起身问好。 苏绣娘叹口气道:“姑娘的基本功还是不扎实,好好的衣料都绣坏了。” 元秋忙说:“劳烦苏师傅指点。” 苏绣娘将花架上的布料撤了下来,重新换了块布上去,让 她练习锁绣。苏绣娘先示范绣了几针,便让元秋自己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李氏扶着丫头带着点心过来了,元秋忙请了李氏进来,又让织梦倒茶。 李氏坐在椅子上笑道:“我不过是睡醒了过来瞅瞅。你们累了半天,也洗洗手吃些点心。” 元秋忙应了,让小丫头打水进来,和苏绣娘洗了手,便各自拈了一块点心吃。 李氏看到绣花架,便站起来到跟前看了两眼,有些略皱眉头:“元秋,我怎么觉得你对女红不太上心?” 元秋闻言忙站了起来,低头不语。 李氏心里知道元秋的性子,便不直接说她而是转了话头:“再过半年就是老太太寿辰,苏师傅不妨指导秋儿绣幅蟠桃献寿图,也是她的孝心了。” 元秋摇手连连拒绝:“女儿对女红还不是十分精通,给老太太绣寿图岂不是丢了母亲的脸?” 李氏说:“你其实也是心灵手巧的,你跟着师傅亲手绣一副蟠桃献寿图,老太太必是喜欢的。女孩子学问其实是次要的,女红才是顶顶重要的,若是你的针线一直没长进的话,恐怕就不能跟着张先生上课了。母亲总不能让你因小失大。你是个明白的,自然懂母亲的心。” 元秋心里醒悟过来,在这个世界女孩子只有做得一手好的女工,才能称得上贤良淑德。而其他方面,即使自己做的再好,仅因为女红不好,就能将一切抹杀。 元秋脸色有些暗淡,低头不语。 李氏瞅了眼元秋的神色,便不再多说。只嘱咐了服侍的丫头两句,方才走了。 苏绣娘叫丫鬟伺候元秋洗了手,让她坐下来继续绣花。元秋精力明显比之前集中,针脚也平稳了许多,一针一线显得十分的密实。苏绣娘不禁点头,对元秋多了几分赞赏,也对李氏多了 第 5 部分 几分敬佩。 元秋之前把精力都放在了才艺和古文上,只因为女红是这个时代女孩子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所以她也是跟着学,但总觉得女红没太有用处,便不够重视,因此在针线上的练习时间比琴棋书画少的多。如今李氏点名女红的重要性又让她绣一幅寿图给祖母贺寿,元秋不由的在心中重视起这件事来。她向来不服输的,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女红练好。 元秋态度认真起来,细细的绣了一个下午,直到掌灯时分,才收了针线去了上房。 第二天起,元秋便卯时起来练一个时辰的字,吃过早饭去上房请过安后跟着先生上满两个时辰的课,下午从未时一直到酉时都练习女红,晚饭后要弹半个时辰的琴,还得拿了棋谱摆半个时辰的围棋。元秋把自己的时间排的满满当当,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充实,李氏看她如此忙碌却有些心疼,只得让厨房换着样的做她爱吃的菜。 张先生讲课还是习惯让顾山和元秋头一天晚上先把文章背会,第二天才讲解其中意思。元秋总觉得如果不理解一篇文章,光靠死记硬背既耽误背诵时间又会容易忘记。便总在晚饭时候去先问父亲文章大概意思,回房后将文章读熟了才练琴。第二日早上练字的时候,便抄写要背的文章,这样既练了字又背会了文章,一举两得。 顾山跟着元秋听着父亲讲了几次,果然觉得背的容易些,顾礼见状,只得央了先生上课时先讲解内容以后再让他们背诵。 张先生倒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便应了此事,但要求顾山、元秋必须要在上课前将要学的课文读熟,并且严格检查前一天的知识。顾山、元秋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不敢有一丝松懈。 张先生上了半个月的课,便从论语里捡了一句“子曰:‘君子不器’”让顾山和元秋做文章。在元秋看来,有些随堂考试的意思。 元秋读了几遍,根据君子的广义概念引申到人格魅力,又结合了自己的观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张纸交上去了。 张先生读了几遍元秋的文章,觉得观点新颖却又符合君子之道,心下便将素日对元秋的轻视去了几分。又想起每日元秋都将课文背的极熟,心里也有些喜欢。便叫了元秋上前说:“你的文章做的不错,只是这字虽有灵气但缺少章法。练字最是修身养性的,不要急于求成,什么事都要静下心来,克服急躁心理。我知道你平日里什么都学的,若不想学而不精,就要在有限的练习时间内全神贯注、排除杂念的练习。” 元秋闻言有些茅塞顿开,近日因为太多东西要学,自己未免太过急于求成,无论是对练习还是女红,都有了激进心理。而这两样东西恰恰哪个也不是短时间就能练就出来的。 老话说:一口不能吃个胖子。自己活了两辈子,怎么连这个倒忘了。 元秋忙向张先生施礼道:“先生所言极是,学生懂了。” 顾府宴客 夏元到任已有半月,安顿好后想结识下杭州城内的官员,于是私下求了顾礼。 顾礼瞧见自家园子里的花开了大半,正想宴请同僚到家里做客,因此爽快的应了夏元,亲自写了帖子差人给几位有品阶的大人送了去。而南平郡王府的帖子,却是李氏亲自登门送到了内宅。 南平郡王其父因有大功于先帝,被封为廉亲王,待天下太平,廉亲王便远离朝堂,做了一个闲散王爷。 后廉亲王仙逝,长子继承爵位为亲王,次子则被圣上册封为南平郡王。南平郡王秉承父亲晚年做法,远离朝堂,不理世事,皇上几次有意给他重位,都被南平郡王推脱了。 因老王妃喜欢江南景致又因年老难忍京城冬季寒冷,南平郡王便在杭州建了府邸,接母亲过来颐养天年。 李氏亲自去南平郡王府给郡王妃送帖子,郡王妃和李氏分主客坐了,正说着闲话。老王妃午睡醒来,得知知府夫人来了,便差人叫了过来,拉着李氏说了好些话。 李氏一面笑着应承着一面将来意说了。 老王妃笑道:“你们年轻人乐呵也不告诉我太婆。我最近在家里闷久了,也想去你府里看看花,跟你们这些小辈们热闹热闹。” 李氏忙站起来应了,笑着说:“原本就是想请老王妃去赏花的,又怕叨扰了老王妃。” 老王妃笑道:“我老了就喜欢凑个热闹,也不知道你家里有什么好玩的?” 李氏回道:“准备请两个戏班子,再叫两个耍百戏的说书的女先儿凑凑趣。” 老王妃点头道:“这倒罢了,只是外面的野戏班给那些男人看就算了,在内宅里面演没得污了你们这些夫人小姐的眼睛。我这有家养的戏班子,虽然稚嫩些,但都是从小买来的,也请了师傅认真教了的。我们自家里看,倒比外面那些乌烟瘴气的戏子们强。” 李氏忙道:“老王妃看着好的,那一定是唱的极好的。倒是老王妃疼爱我们,让我们也饱饱耳福。” 老 王妃又和她闲聊了一会,才说:“你要准备好些个事儿,就回去忙吧,我到日子领着媳妇一起过去。” 李氏忙应了,站起来又凑了几句趣,才告辞了。 因老王妃要来,李氏多了好些事要准备,让厨房准备酒席单子送来过目,又安排管家顾海的娘子准备家什摆设,又叫人去请了一个戏班子和打十番预备给外厅的老爷们,又忙忙的找了人搭了戏台。忙了几天准备齐全了,宴客的日子也到了。 前厅的官员自有顾礼招呼,夫人小姐们的轿子直接抬到了内宅。各府夫人许久没见了,又因开了春,都做了新的衣裳首饰,各自打扮了来,不由得暗地里比较。 夏夫人毕竟刚来杭州,和这些夫人们不太相熟,李氏便将她给守巡道员夫人、都司夫人、承宣布政使司夫人都引荐了。 因夏元是盐运使司运同,这几个夫人都极其给夏夫人面子,一些小官员的夫人更是有心巴结她,一会儿功夫夏夫人便和这些人熟络起来。 因老王妃和南平郡王妃还没到,众人也不敢开戏,只让女先坐在一边弹唱,一边三三两两坐着说话,直到有丫鬟来报老王妃来了,众人忙迎了出去。 老王妃扶着丫头带着郡王妃进来,各府夫人小姐俱行礼问安,又簇拥着老王妃到了花厅。 老王妃在上位坐了,元秋亲自上前奉了茶。老王妃见她虽年幼,但举止言谈不俗,又落落大方,心里便喜欢了几分,拉着她的手问了几句话,便将腰上佩戴的一块翠绿的流云百富挂件摘了下来,亲自挂在元秋的裙上。 李氏忙上前推辞,老王妃笑道:“你如此推辞,可是嫌弃我的东西不成?” 李氏笑道:“老王妃的翡翠通体碧绿,是难得的珍品,只是给了她一个小孩子,没得糟蹋了好东西。” 老王妃说:“这东西挂在我身上才糟蹋了。她们花一样的女孩们才配的起这些好东西。” 元秋忙谢了老王妃,静静的站在一侧。元容站在一边,不住的瞄那块玉佩,眼里通是羡慕之色。 郡王妃上下打量了元秋一番,见她衣裙上面绣着淡雅的花,袖边、领口、前襟、下摆处都用五彩丝线勾勒出繁琐的花边。淡粉色的长裙衬得脸蛋十分白嫩。 老王妃瞅见笑着说:“你那么瞅人家孩子干什么?没得吓坏了人家。” 郡王妃笑道:“去年刚来杭州的时候见过一次这孩子,一年多没见觉得她出挑的越发标致了 。江南的水土最会养人,不知道儿媳会不会也变的更标致点?” 众人闻言俱笑了起来,老王妃笑道:“就你嘴滑,也不怕人家笑话。” 郡王妃笑着把头上的金钗拔了下来,亲自簪到元秋的发上:“这样就更标致了。其实我是最会打扮人的,等闲了让你母亲带你到郡王府去,我亲自教你打扮。” 元秋忙福身道谢。 众人说笑的正热闹着,丫鬟来回说亭子里的酒席都摆好了 众人跟着李氏一路到了园子,但见池塘边上桃花全都盛开了,粉红色的桃花映着池塘的盈盈绿水煞是好看。池塘边上有一溜碎石小路,另一面种的是蔷薇花,白色、黄色、橙色、粉红色、红色五种颜色的花苞随着春风微微摇晃。 因是午后,阳光极好,照在身上暖暖的,坐在亭子里既能赏花又吹不到风,极为惬意。 亭子里摆了两桌酒席,老王妃领着各府的夫人们坐了一桌,小姐们坐了另外一桌。 待众人都坐下,元容却站到了老王妃身后,亲自斟了酒又站了丫鬟的位置亲自捧了绣帕服侍老王妃用餐。 紫嫣在另一桌悄声问元秋:“怎的元容姐姐站到那边去了?” 元秋摆手叫她悄声,自己也不言语,只是暗暗观察那边的情形。 这种场合,张姨娘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是在一旁和丫头们站在一起,候在边上。 李氏知晓张姨娘不知道又和元容说了什么,也不点破。其他各府夫人与顾府时常有走动,也都晓得这个庶出的大小姐,心里虽奇,但也没人开口。 丫鬟将戏单子呈上来,李氏忙请老王妃点戏。老王妃笑道:“我平日里闷了就在家里听,今儿是跟着你们乐呵,喜欢哪出就点哪出,你们开心了我才高兴。” 众人忙谢了老王妃,李氏忙又请郡王妃点戏,郡王妃知道老王妃喜好,点了出老王妃爱看的《闹天宫》、《锁麟囊》,其他夫人依次一人点了一出。 戏班子的女孩子忙到台上扮演起来。众人一面听着戏一面说笑起来。待听了几出戏后,老王妃觉得有些乏了,便有意先行告退。 戏台上忙停了戏,老王妃唤人拿出备好的礼物,亲手给了每位小姐一套新花样的首饰,却独独没给元容。元容只当她有大礼,也不在意,喜滋滋的等着。 元秋见每个人的首饰虽大似相当却各有不同,便敬佩老王妃的用心,只是看到老 王妃身后的元容不由得暗暗的叹了声气。这情形,老王妃明显的把元容当丫鬟了,只是她自己还不知。见身边众人小姐的表情,多数含着笑准备等着看元容笑话。 站在丫鬟边上的张姨娘满面春风的瞧着席上,心里猜测元容会得什么赏赐。 待礼物送完,老王妃命人来了几个银裸子塞给了元容,夸李氏说道:“还是你会调理人,又善待下人,我看你家的丫头比一般人家的小姐穿戴还好呢。今儿她伺候的好,我赏了她你可不许恼。” 李氏忙笑着含糊过去,忙唤了抬软轿的婆子过来,亲自扶老王妃、郡王妃上了轿,送到二门方回。 元容脸色涨红,手里攥着银裸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诸府夫人素来心里都不喜庶出,见到元容如此窘境,个个眼中带着嘲讽。几位小姐也在那抿嘴偷笑。 元秋忙起来打圆场:“姐姐喜欢什么戏?刚才点的戏都唱了一半,这会子正好再点几出。” 元容顺着元秋的话坐了下来,打开戏单子胡乱的点了两出,紫嫣知道元容尴尬,便找些话和她说,又聊了些笑话,气氛方才好了些。 老王妃走了,众人又坐了一会子也都纷纷告退了,元秋也顾不上元容,帮着母亲送客。等忙完了得知元容早回了院子。 元秋知道元容今天没了脸面特别难受,便叫了织梦过来,将老王妃赏的那套首饰拿了送去给元容。 顾礼发怒 织梦端着托盘盛了首饰到了元容的院子,见丫头们都站在外面大气不敢出,忙叫了飞絮跟前问:“二姑娘在吗?” 飞絮指了指里面悄声的说:“哭着呢,把我们都赶了出来,只留了柳儿在里面服侍。张姨娘刚来了进去。” 织梦端着托盘低头思量了一会,知道此时不便进去,便说:“要不我先回去,等明儿在过来。” 飞絮刚要说话,柳儿推开门出来了,喊着小丫头让去打洗脸水,织梦这时倒不好走了,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柳儿忙问:“是姐姐来了,可有要紧的事?” 织梦说:“三姑娘让我过来送首饰给二姑娘。” 柳儿点头悄声说:“我进去回下二姑娘,姐姐稍等片刻。” 织梦点头说:“劳烦妹妹帮我通报,我在外面候着。” 柳儿进去片刻,便有小丫头打了水进去,柳儿在里面服侍元容洗了脸,又帮她上了妆才出来叫织梦 进去。 织梦进屋,见元容板着脸端坐在桌前,施了粉底却仍掩盖不住红肿的眼圈。张姨娘站在元容身侧,拿了把象牙梳子帮她梳着头发。 元容见到织梦进来,自然没好脸色,冷冰冰的问道:“什么事?” 织梦忙上前回:“三姑娘让我送首饰给二姑娘。”说着便把托盘呈了上来。 元容低头一看,托盘里赫然是下午老王妃赏赐各家闺秀的首饰,心里不由得地一股火气冒了上来,又想起今天自己的举动,宛如跳梁小丑一般,当即推开为自己梳发的张姨娘,站了起来把织梦手里的托盘掀了出去,登时首饰零零落落散了一地。 织梦忙低头站着不敢说话,张姨娘瞅见地上的首饰,眼神闪了闪,忙好声劝道:“二姑娘何必生气,瞧着这些首饰可都是上好的。”一面说一面从地上捡了个四蝶珍珠簪拿到元容面前给她瞅:“看看这簪子精致的,这上面的珍珠都那么大一颗,可值不少钱。” 元容见到张姨娘一副见财眼开的样子,火气更大,愈发觉得自己听她的话是一种错误,当即把她手上的簪子抢来摔了出去,怒指门口:“滚,都给我滚!” 张姨娘一楞,却仍没觉察到元容是为何生气,只当她是抹不开面子,便拉了一边的织梦好声哄道:“二姑娘小孩子脾气犯了,不当什么的。三姑娘的好意二姑娘必明白的,姑娘先回去,我劝劝二姑娘,她自然就消气了。首饰就先留着,等二姑娘心情好了,我服侍她带上。” 元容闻声,冷笑一声:“姨娘什么身份,我用的着你劝吗?要不是听你的话,我会这么丢脸吗?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没我的话,以后不许来我院子。” 张姨娘闻言心里一片冰凉,自己生养的孩子却当着丫鬟的如此训骂自己,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不由的有些忿忿的:“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我倒劝不得了?” 元容怒道: 第 6 部分 “若是我从太太肚子里爬出来,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张姨娘冷笑:“姑娘是嫌弃自己是姨娘生的了,谁叫你不会托生。我生你倒生出孽来了,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落着一点好。” 元容闻言掌不住哭了:“姨娘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奴才罢了,什么时候倒成了你养我了?还不赶紧离了我的院子。” 张姨娘气的指着元容,手不停的抖,最终也没说出话摔门出去了。 织梦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低着头站在那不语。 元容顺了口气,瞅着织梦抹了眼泪:“三姑娘得了便宜也就算了,用的着这么羞辱我吗?她是被亲王娘娘郡王娘娘看中的人,以后前程大的很,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姐姐。把这些东西拿了回你们姑娘,让她少□的心,我承受不起。” 织梦忙捡了首饰,胡乱的放在托盘里,退了出去。 元容抄起桌子上的象牙梳子,狠狠的朝门口摔去,止不住的呜呜的哭:“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太太生的?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为什么她去奉茶有赏赐我去捧帕就被当丫鬟?……为什么……为什么……” 元秋在屋子里和翠莺说着话,碧儿端了茶进来疑惑的说:“织梦姐姐去了许久,怎么还不回来。” 元秋笑着刚想说肯定是在贪玩,忽然心中一动,想到自己送首饰给元容这件事情十分不妥当,不由得后悔怎么一时糊涂做了如此蠢的事情,登时便站了起来。 翠莺忙扶着她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元秋悔道:“今儿跟着母亲忙晕了,脑子转不过来,真真是做了蠢事。这回,二姐姐恨死我了。” 翠莺忙问:“这话可怎么说的?” 元秋道:“让织梦送了那套首饰过去,可不是成了打她的脸了吗。碧儿,你赶紧去看看,若是织梦没把首饰送去,赶紧拦了她回来。” 碧儿忙回了,掀了珠帘刚探头要出去就停了下来,扭头说:“姑娘,织梦姐姐回来了。” 织梦端着凌乱的首饰进来赌气的放到桌上说:“现在二姑娘脾气大的很,还说了姑娘很多不好的话,下次我再也不去给她送东西了。” 元秋喝道:“你是个大丫头,这说的什么话。” 织梦也知自己说话造次,不敢再多嘴。 元秋见她委屈的表情叹口气道:“今儿这事是我考虑的不周全,倒连 累了你。” 织梦忙说:“姑娘说的这话,奴婢可不敢当。刚只是气不过姑娘好心被别人那样糟蹋,心里替姑娘委屈。” 元秋叹道:“是我疏忽了姐姐的感受,父亲得知下午的事必会生气,不如现在去上房,也好劝劝。” 顾礼送走了同僚回到内宅,李氏便将今天下午的事和顾礼说了,顾礼果然当场大怒,喝道:“你见她去顶替丫头伺候,怎么不拦着。” 李氏委屈的说:“老王妃、郡王妃在上面坐着,我哪里敢开口,拼命的使眼色给她,她只当作看不见。” 顾礼闻言气的浑身发抖:“我的脸面都被这个丫头丢尽了,还不把她给我叫来。还有张氏,让她也给我滚过来,好好的姑娘都被她教坏了。” 李氏忙使了丫头去叫张姨娘和元容,这时元秋带了丫头进来,见到父亲脸色不对,猜到母亲已经把下午的事情告诉了他,便不敢多语,请了安后安静的坐到一边。 顾礼见到元秋不免也有些气,喝道:“你和你姐姐在一处,怎么就不拦她。” 元秋忙站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低头站着。 李氏见状忙说:“因郡王妃叫秋儿到跟前,跟她说话,便没注意到元容。我当时见张氏叫元容去说话,只当她有什么要紧的事,便也没多想。” 顾礼闻言冷哼一声,便又叫丫头去催元容和张姨娘。 元容到院门口和张姨娘正好碰上,元容心里恨她的愚蠢丢了自己的脸面,张姨娘恨元容对自己的无情,两个人见了也不打招呼,扭了头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顾礼见到元容,骂道:“你今天都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元容也不多言,直愣愣的跪下:“任由父亲惩罚。” 顾礼见元容这样,倒愣了,想骂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便转了头冲着张姨娘喝道:“你还不给我跪下。” 张姨娘忙跪下哭道:“老爷,这事和我无关啊。” 元容闻言冷笑道:“是我蠢,羡慕妹妹入了老王妃的眼,又眼红那赏赐,做了糊涂的事,女儿任由父亲惩罚。” 顾礼道:“惩罚你?你说的倒轻巧,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我恨不得没生你这个女儿。” 元秋忙站到元容旁边轻声道:“父亲消消气,姐姐只是担心丫头们服侍不好老王妃。” 元容冷哼一声:“猫哭耗子 假慈悲。” 顾礼听到,恨得抬起手来就想打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李氏也瞪了元秋一眼,招手把她叫到跟前道:“这有你什么事,还不闭了嘴。” 元秋安抚的拍了拍李氏的手,上前和顾礼笑道:“父亲息怒,姐姐只是一时昏了头,她年纪也小,父亲让母亲好好教她就好了。” 顾礼见素来疼爱的小女为了元容求情,心里觉得十分欣慰,把元秋夸赞了一番。又看见元容一副好赖不知的样子又觉得有些生气,便闭了眼睛不去看元容:“今儿你妹妹替你求情,我就饶了你。你闭门思过,把女戒抄一百遍再出院门,你先回去吧。” 元容闻言应了声,丫头扶着她站了起来。元容看也没看站在一旁的元秋转身离去。 顾礼见元容出去了又喝了李氏一声:“你身为母亲,疏于对女儿的管教,也是大错一件。今儿起,你每日教元容一个时辰规矩,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另外请个女红师傅给元容,以后她的女工就不要让张氏来教了。” 顾礼转头对着跪在地中间的张姨娘骂道:“我真是猪油蒙了心才认为你贤良淑德,好好的姑娘被你教坏了。今儿起你闭门三个月,以后没我的话,不许去二姑娘的院子。” 张姨娘虽生元容的气,但听见顾礼以后不许她擅自去见二姑娘,心里还是不由得一疼,登时眼里滴下泪来。 筹备端午(修bug) 隔了几日,李氏便从苏绣娘推荐的几个人里挑了个沉稳、精干的绣娘出来,亲自带去元容的院子里。 元容没有单独的绣房,好在屋子里也是极敞亮的,李氏便让人把绣娘需要的绣架都搁在了屋里。元容见李氏来了只请了安,也没理那绣娘,又自去桌前抄《女戒》。 那绣娘却似乎不在意,脸上仍挂着笑容,李氏见元容如此行径,便沉了脸:“王绣娘负责教你的女红,她就算你的师傅。如今你见了她也不行礼,是何规矩?这几日教你的规矩都没记住吗?” 元容闻言慢悠悠的放了毛笔在一边,起身道:“母亲之前也没说,我只当是谁家的婆子。是元容失礼了,请师傅担待。”说完便朝那绣娘福了一福。那绣娘哪里肯受她一拜,忙闪开了,笑道:“这可使不得,姑娘折杀我了。” 元容也没应那绣娘,只是一个劲的看着李氏。 李氏见到元容行为越发不逊,眉头微微的皱了下,冷哼道:“以前我 疏于你的教导,让你眼里没了长幼尊卑。既然你父亲发了话,你也应该晓得规矩的重要性,从今往后,但凡你有一点不合规矩的事情,我都要罚你。你可听见了?” 元容闻言猛的抬头直愣愣的看着李氏。之前李氏待元容虽不如元秋,但面上还是慈母的形象。而后因元容亲近了张姨娘疏远了李氏,李氏虽一副淡淡的样子但总没太过冷落她。如今,李氏摆出一副严厉的面孔,倒把元容吓了一跳,只得诺诺的应了声。 李氏见状便也不再理她,只便嘱咐了绣娘几句,又命自己身边一个嬷嬷留下来看着,才离了元容的院子。 元秋自那日过去,心里明白元容跟自己有了隔阂,虽有些失望但并没太过在意。在这个时代自己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实在没有时间把心思放在如何处理和元容的关系上。更重要的是,元容对自己怀着一股怨气,这时候自己找她怕也是不讨好,还不如放一放,等元容自己想通了才好。 元秋因为对要学的各种东西都用了心,便显得更加忙碌,倒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势头。 端午将至,李氏便找人把元秋叫到了上房去。因端午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不仅麝香、冰片等物要派人采买,节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也要新做,还有几口人的香囊香袋、还有香角子,百索子,还得准备各式各样的粽子……一大堆的事情李氏实在忙不过来,便和元秋商量让她停了课,帮自己筹备端午事宜。 元秋在晌午放学的时候和先生说了要停课一段日子,张先生便捡了两本合适的字帖给了她,嘱咐她需得每日勤加练字,平日里有空也要多看看书,不可放松了自己。元秋谢了张先生,便回屋派人请了苏绣娘来求她帮自己做衣裳。 苏绣娘的女红手艺在杭州城都赫赫有名,她因喜爱元秋近日勤奋,便允了元秋,准备亲手给她做件缕金百蝶穿花锦缎裙,元秋忙谢了苏绣娘便将此事回了李氏。 李氏笑道:“苏绣娘自从离了绣楼便没再做过衣裳,如今应了替你做裙子自是因为你近日努力。如今苏绣娘的活计也是难得的,你可不许辜负了她,好生把女工学好了。” 元秋忙笑了称是,李氏说:“下午有绣坊的针线娘子过来,你如今高了许多,怕是去年的衣服都穿不得了,正好重新做上几套。另外也有金楼的人也会送首饰单子过来,看喜欢什么样子的,就选好了,一起订做了去。” 元秋说:“我素来不喜欢戴那些东西,何苦做那么多?” 李氏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家虽不是大富的,但也是官宦人家。你身为知府千金,哪能太寒酸了。往日总觉得你小,所以你不爱戴首饰又不爱那些脂啊粉啊的,我也不说你。如今你大了,也越发出挑了,自然不能再这样放纵你。赶明干脆让胭脂铺子的也过来,给你挑些上好的脂粉。” 元秋应了回去,下午果然就有绣坊的娘子过来了,量了元秋的身材,又让元秋挑衣裳样子。因端午有传统的赛龙舟,届时杭州大小官员都要带家眷去看热闹。端午节也成了各府千金小姐、夫人太太们争奇斗艳的聚会。因此李氏对衣服首饰格外重视,亲自过来看着元秋选样子,又拿了自己素日觉得好的花样子给元秋看。 元秋翻着册子看了一遍,总觉得样式都大同小异,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吩咐翠莺去取了炭笔过来,亲自在纸上画衣服样式。 那娘子觉得稀奇,便立在元秋身后看了,但见她几笔便勾勒出一件衣裙的形态,腰间用珠串收紧,裙下摆宽大,裙幅至少有十道之多。领口、袖口、前襟、下摆等处又用有褶皱的花边。 元秋画完笑着指给那娘子看:“衣裳帮我用上好苏绣锦缎来做,衣裙上摆用金银丝线绣了那带着露水的花,再用五彩线绣了蝴蝶在花周围盈盈飞舞;其他位置要用那种淡色的线绣素洁淡雅的花来做铺垫,腰间的珠串要三列的珍珠穿起那种宽的腰带来,珍珠的大小要一样,选那种色泽圆润的用银线穿起来。袖口领口这些花边要用滚雪细纱来做,细细的叠了小的皱褶缝上去才有那种感觉。” 那娘子听完不住的咂嘴:“到底是大家闺秀,锦心绣口,就连衣裳样子都能想出这么多的花样,真真的水晶玻璃心啊。” 李氏笑道:“做这一件衣裳的银子顶别人做几件的了。不过难得她有这个心思,倒要按照她的花样来做了瞅瞅是什么样子。” 元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笑了,又挑了两个款式,那娘子记了下来,方离了院子去给元容去量尺寸。 因端午节将五彩线系于臂上的习俗,元秋不喜直接缠上,便用五色的彩线编了许多手链,有的是打了一串蛇结叫做好运连连,有的是用五彩线编的凤尾结,有的是中国结样式…… 元秋将上辈子编过的手链样式想了个七七八八,编了好多出来,自己挑了几样喜欢的带上,又给李氏送去了一些,又让织梦给元容送去了两条,自己身边的三个大丫头也一人给了一条。众人见这手链精致新颖,比那单缠于臂上的五彩线不知好看 了多少,都羡慕的不行。偏又没人敢去问元秋怎么编,有那手巧的丫头就自己琢磨着编手链。 忙完了五彩线的事,元秋又想起了做香囊。 元秋感觉自己女红长进了许多,便打算给亲手给母亲、哥哥和自己绣香袋。父亲的香袋自有母亲操心,元容那里更不用自己来惦记。元秋便给哥哥绣了大鹏展翅的香袋、给母亲绣了大红牡丹的香囊,自己绣了一个山水意境的。把香囊里面装上冰片、麝香、薄荷等物缝好,又做了穗子亲手串上去,然后给李氏和顾山送了过去。 李氏见元秋手艺长进不少,便着实夸奖了元秋一番。而顾山见到幼妹送的香袋、更是开心的不行,忙忙佩戴到身上。 元秋笑道:“如今离五月还有半月呢,哥哥怎么现在就戴上了。” 顾山笑道:“这是妹妹第一次帮我做香袋,我可等不及到五月才戴。” 元秋闻言笑着道:“我以前的手艺就是做了香袋,只怕哥哥也是不肯戴的。” 顾山摇头道:“妹妹胡说,即使妹妹做的不好,我也不会嫌弃的。” 元秋闻言有些感动,便笑着回去准备再给顾山做一个,好让他过节的时候戴。 将近五月,厨房里忙忙的准备包粽子,元秋想到这个时代的粽子还是简单的那几样,便和碧儿说自己做几个新鲜样式的粽子。 碧儿向来唯小姐是从,忙去大厨房要了泡好粽叶和糯米,元秋吩咐厨房做了需要的食物后便要动手亲自包粽子。 织梦虽稳重些,但毕竟也才十二三岁,更何况还有翠莺这个淘气的,当即元秋三个人就洗了手,跟着碧儿进了院子里的小厨房。 碧儿拿着泡好的粽叶折成漏斗形,元秋三人忙跟着笨手笨脚的学了起来,折好了以后往里放了糯米,元秋又将大厨房送来的排骨塞了进去,用五彩线绑了起 第 7 部分 来。 碧儿笑道:“没见过谁家粽子里有排骨的。” 元秋道:“好吃就行,管它里面都放什么呢。”一边说着一边又放了香菇笋干之类的东西又包了一个。 主仆四人在厨房里忙了一个下午,倒包出了新肉粽、鸡肉粽、猪肉蛋黄粽、栗子瘦肉粽、烤鸭粽、火腿粽、松仁玉米粽等七八种新鲜口味的粽子。 碧儿把粽子下锅里煮了,元秋三人眼巴巴的守着锅看着,也不出去。 碧儿笑道:“这里热的很,姑娘累了半天,还是出去喝口茶吧。” 元秋道:“就是累了半天才要看着粽子呢,别我一去吃茶,你们把粽子都吃了。” 翠莺笑道:“我们倒是想把粽子都吃了,就只是没那么大的肚子。” 织梦说:“就知道耍嘴,还不赶紧去给姑娘端了茶来。” 翠莺笑着说:“好姑娘,我们还是进屋去吧。粽子要煮一个多时辰才好呢,我们回屋吃茶去。” 元秋点头说:“也好,我也觉得脸上身上都是汗,不如先去洗了澡,回头好吃粽子。” 元秋洗了澡,织梦给她擦干了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个鬓,元秋方才坐下来吃茶。 又过了半个时辰,碧儿才带着小丫头端着热腾腾的粽子进来了。元秋看见忙叫小丫头把粽子放到了桌上,织梦捡了一个略晾了晾,才拨开给元秋放到碗里。 元秋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慢慢的咀嚼,蛋黄和鲜肉的味道充斥在口中,觉得油而不腻,满口余香。元秋抬眼看见三个丫头眼巴巴的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还不赶紧吃,还得让我请你们啊?” 三个忙不迭的一人拿了一个,也不怕烫,忙忙的就拆开了吃。 首饰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今天晚上有些别的事情耽搁了,到了半夜11点才忙完,急急的赶了文出来又来不及修。 先发了,明日在顺文。 估计有好些地方连接不好,请读者见谅,今天更文时间太晚,字数也不多,实在抱歉。元秋将煮好的粽子每种口味都拿了几个装了两份,让小丫头给顾山、元容一人送去一份,剩下的捡了大半亲自端去上房。 李氏正在看金楼的人送来的首饰,见元秋过来了,便招呼她过来看。元秋将食盒递给丫鬟,坐在李氏旁边,拨弄着桌上的钗簪玉饰等物。 李氏拿起 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钗子递给元秋道:“我见这个团造镂巧精细,爱的不行,给你戴上瞧瞧?” 元秋依言便侧身让李氏帮她戴到鬓上,李氏细瞅了瞅觉得不错,又让丫头拿铜镜过来,亲自在后面给她照着:“你觉得如何?” 元秋稍微偏了偏头,不同的角度看了下,笑道:“我觉得还好。”李氏笑着放下镜子,又继续和元秋挑拣。 元秋眼尖的看见一堆金饰中间一个金镶玉的金钗子,前端用碧玉琢成双翼展开之状,双翼上镂凿梅、兰、竹、菊四君子纹路,下部分用了上好的玛瑙做成的圆珠串起。元秋见了一眼就看中了,拿起来细细打量,越发觉得精致,便笑着说:“这个好看,正好可以配我那件新做的衣裳。 李氏宠溺的说:“你眼光倒是不错,我见你在穿衣打扮上倒是有些天分的。” 元秋笑着靠着李氏道:“什么眼光好啊,只是臭美罢了。” 李氏看着她又挑了些首饰,才在剩下的里面选了几样出来打发人送去给元容。元秋正觉得无趣一摆头看到食盒才想起自己的粽子来,吩咐丫鬟去热了,亲自拿了一个剥给李氏吃。 李氏怕她烫着手,忙让丫鬟去剥,元秋洗了手笑道:“这几个粽子虽不好看,却是女儿亲手包的。” 李氏笑道:“我就说碧儿的手艺不会把粽子包成这样。大厨房不是做了粽子吗?怎么你自己又做?” 元秋说:“我这个可和大厨房的不一样,母亲尝了就知道了。” 丫鬟剥好了粽子,李氏拿筷子夹起慢慢的咬了一口,正好是咸蛋黄的部位,满口余香。吃了大半个,李氏将碗筷放下:“你包的这个倒好吃,可怎么想出来的?” 元秋笑着说:“女儿嘴馋,自己动手包了几个,却都是不同的口味的,不敢一个人独吃,便送来给母亲尝尝。” 李氏让丫鬟把每样粽子打开一个,略微都尝了一口,便吩咐丫头把这些粽子送到大厨房去,让她们照着这些口味来做粽子。 元秋笑道:“我那里还有许多,哪里还用大厨房做?” 李氏道:“这你可不懂,端午节各家都要送些粽子去的,我尝你的粽子味道还好,又新奇,正好可以拿去送人。” 元秋知道李氏事情多,陪她聊了一会便用匣子装了新选的首饰,回了院子。一进屋,就看到碧儿脸色铁青的坐在那。元秋见状问道:“谁给你气受了,怎么这个样子?” 碧儿闻言愤愤不平的道:“奴婢去给二姑娘去送粽子,二姑娘连看都没看就让我把粽子搁在那。奴婢见她在抄写书卷,只当她繁忙,也不敢多打扰,忙放了粽子出来。刚走出门口,就听见二姑娘让柳儿把我们送的粽子扔了喂猫,姑娘说可气不可气?” 元秋闻言笑了,坐在桌前自己拿着杯子倒了杯茶吃:“我当是什么事?你气性也太大了。她不吃我的粽子才正常。” 碧儿听了这话有些疑惑:“这是为何?” 织梦冷笑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二姑娘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我们姑娘还会害她不成?” 元秋摇头笑道:“也不能这么说。若是她送来的吃食,我也是不敢吃的。” 碧儿闻言更是不解:“这又是何故?” 元秋叹息:“我们都大了,也自然不像小时候那样了。更何况二姐姐对我也有了心结。我送她粽子,本来就没指望她会吃,只是他处都送了,单单落下她一个也不好,不愿意打她脸罢了。” 碧儿见元秋表情有些落寞,便转了话头道:“那日姑娘要绣坊的针线娘子做的衣裳,怎么还没送来?眼看还有两天就要到五月的龙舟会了,姑娘可是要急着穿的。” 织梦道:“虽说时间有些急,但必得在五月前做出来的,不如派个小厮去催催?我们也等着见那稀奇的衣裳呢?姑娘当时说那式样的时候,把我们都听住了。等衣裳做好,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呢?” 翠莺笑着说:“可不是,姑娘派个人去催催。” 元秋见几个丫头倒比她还急着看新衣裳,不由得笑了:“我的衣裳繁琐的很,要四五个绣娘赶工呢,更何况还有母亲和二姐姐的,肯定要都做好了一起送来才行,哪有单送一件的?” 织梦思量了一会悄声问:“难道二姑娘也要去龙舟会吗?她不是被老爷禁了足?” ================================================================= 上房里,李氏将要送给各府的节日礼单给顾礼看,顾礼大略瞅了两眼就还给了李氏:“你管家这么多年,自然是有数的,这些事就不用说与我知道了。” 李氏笑道:“我怕我想的不周到,还是老爷把把关比较好。只是有件事还得真问问老爷的意思?” 顾礼问:“什么事你还做不了主?偏 生找了这个由头特特的来问我?” 李氏道:“还不是元容那个丫头。五月初一的龙舟会,可让她去?” 顾礼闻言没言语,端着茶杯细细的喝了两口问:“她的衣裳首饰都做了?” 李氏道:“都做了,这些自然是不会少了她的。” 顾礼道:“那就让她去吧。藏起来反而说我们在遮羞了,倒显得我们小气,就让她大大方方的露面好了。只不过你要看好她,少让她装神弄鬼的。” 李氏道:“这个是自然的。” 夫妻二人遂撇了这个话头又商量起别的事情来。 五月一日是龙舟节的日子,元秋忙着衣裳也正是为了这一日,绣坊的娘子在五月一日的前一天才将顾府夫人小姐的衣裳做好,忙派人送了来。李氏忙命人把元秋、元容的衣裳给她们各自送到院子去。 元秋展开华服,但见裙上用细如发丝的金丝银线绣的花、鸟、露珠,显得栩栩如生。那鸟的羽毛上用了细小的晶石点缀,让整件锦裙显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织梦几个丫头看的有些呆住了,元秋笑道:“这些绣娘也是机灵的,加了这些小晶石让整件衣裳都有了灵气,倒是比我想的要周到。” 翠莺忙说:“我们服侍姑娘试试,看是否合身?” 元秋笑着说:“是你这丫头想看这件衣裳穿起来是什么样吧。” 织梦闻言也笑了:“好姑娘,就别馋我们了,赶紧穿上试试吧。” 元秋闻言任由几个丫头帮她换了衣裳,绣娘的手艺确实很好,衣服大小合身,腰部跨部肩膀等处剪裁的正好,元秋年幼没什么身材可言,但穿了这件衣裳倒也显出些细腰来。 五月初一这天到了,元秋早早的起床换了这件金线苏绣珍珠迷离繁花丝锦裙,用点翠嵌珍珠梅金丝镂空头花簪挽起了头发,又选了那支镶玉双翼金钗别在了鬓上。 元秋将前日让胭脂铺送来几样瓷瓶盛的用茉莉、牡丹等花磨碎加上料制的细粉拿了出来,又挑了玫瑰膏一样的胭脂出来,轻轻的涂匀了粉,用水化了点胭脂涂到唇上。 织梦笑道:“我们姑娘这样一打扮,倒像天上的仙子一样美了。” 元秋唾道:“就你贫嘴,还不赶紧和我去上房,迟了父亲要骂的。” 织梦忙应了,因早起略些风,翠莺怕元秋会冷,拿了件罗锦斗篷出来用布包了,跟着元秋出了院子。 绕过园子,元秋就看见元容远远的过来了。 西湖畔(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月底要回家过五一,为了保证每天都更新,所以字数稍微少了点。请见谅元容本要直接拐弯到通往上房的岔路去,走了几步忽然又退回来留在路口等元秋。 织梦跟着元秋后面悄声道:“这可稀奇了,她居然还会等姑娘。” 元秋笑道:“她等自然有她的道理。” 织梦撇嘴道:“能有什么?还不是看着姑娘的衣裳好看呗。” 元秋不予置否的笑了下,主仆二人便收了话走到元容跟前。 元容上下打量了元秋一番道:“妹妹这件衣服倒是稀奇,我怎么没在衣裳册子上看到过?难道针线娘子给我看的册子和妹妹的不同?” 元秋微微颦了眉头道:“难道我什么东西都要和姐姐的一样才行?姐姐素日得到什么好东西也没见到给我一份一样的来。” 元容冷笑道:“我能得什么好东西?还不是你挑剩下的。说起来也真真可笑,不过是件衣服罢了,有必要把衣裳册子都藏着掖着吗?妹妹这件衣裳一看就比我衣裳的好。难道好款式我就不可以选了?不过是贵些银子罢了,偏生给我送的册子上的衣裳都是这些普通的。” 元秋闻言冲着元容一笑:“姐姐若是不满意自己的衣服,去和母亲说啊?”说罢转身向上房走去。 元容被元秋的话噎在那里,气的不行,恨不得抓她过来打两巴掌才解气。柳儿见状忙扶着元容道:“二姑娘,赶紧去上房请安要紧,时辰不早了。” 元容一把推开柳儿,气鼓鼓的自己往前走。 织梦见元秋今天对元容不假辞色,心里甚是开心。偷偷回头,见元容和自己有一段距离,才小声问元秋:“姑娘今天倒是比往日威风多了。” 元秋道:“只不过不想让她得寸进尺罢了。” 到了上房,元秋忙给顾礼、李氏请安,元容稍后也进了屋问了安,坐在了元秋旁边。 李氏见元秋穿着那件衣裳光彩照人,捂着嘴笑着跟顾礼说:“老爷,你看看秋儿,才几岁啊就这么爱美了,嫌人家针线娘子的衣裳样子不好看,非得自己设计个样式,也难为她怎么想的出来。” 元容闻言这才知道元秋的衣裳不是册子里的,不由得为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脸红。忽又想起来,自己刚才那么说,元秋不但不和自己 解释清楚又出言讥讽自己,心里又对元秋不重视自己感到不满。 顾礼也笑着赞了元秋几句,又叮嘱她把女工学好。 待顾山到了以后,几个人吃了早饭,顾礼又嘱咐了元容好些话,无非是让要她安分之类的,又吩咐李氏看好两姐妹。 李氏、元容、元秋母女三人坐了一辆碧顶金缨八宝车,丫头们坐了另一辆车往西湖方向去。 顾山本想骑马,但顾礼以他不熟马术为由,命他跟着自己坐车去。 因这日要去西湖看龙舟赛的人群众多,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的紧,元秋忍不住偷偷掀开马车小窗上的帘子,透过薄纱向外打量。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个青年公子骑着一匹华鞍白马从车旁经过,李氏忙喝道:“元秋,还不放下帘子。” 元秋忙把手上的帘子放下,坐好了不敢乱动。 李氏板着脸道:“这是在外面,可是能掀帘子的?” 元容嘴角撇过一丝嘲讽:“大家闺秀偷看年轻男子,说出去可笑死人了。” 李氏闻言扭头朝元容喝骂道:“你一个姑娘家嘴里胡乱的都说些什么?我回去告诉你父亲,罚你再不得出门。” 元容撇嘴不敢言语了,只是眼睛还斜瞟着元秋。 元秋冷笑道:“我才几岁?掀下帘子也无妨。倒是姐姐,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有损姐姐闺誉。” 元容刚要开口,李氏喝道:“好了,都给我闭嘴。瞧你们两个,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今天回去都把《女戒》抄十遍。” 元容、元秋应了声:“是”,便不再言语,一路平静的到了西湖。 因许多官员的家眷都要到西湖边瞧龙舟,衙役们早早将苏堤附近专门供女眷们看龙舟的花厅用影霞纱密密实实的围了起来。从外面只有一条路通往花厅,其他地方都有各府家丁把守。 李氏三人坐着车子到了路口便换轿子,几个粗壮的婆子将轿子一路抬到花厅外面。花厅里已经有些女眷到了,正坐在一起说话,只是因为隔着纱,影影绰绰的只看到人影。 外面早有小丫头掀了纱帘,李氏带着元容、元秋进了花厅。里面那些早到的夫人见到李氏忙起身都笑着迎了上来。 李氏自然和那些夫人拉着手坐到一起去说话 第 8 部分 ,元容、元秋也各自去找熟悉的女伴聊天。因元容前一阵子出过的笑话,那些女孩子自然不肯和她坐在一起,都拉了元秋走,谁也没理元容。 元容见状自然是愤愤不平,但又不敢上去职责谁,只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谁也不理。 一个素来和她玩的很好的宣抚使家的庶女林雪鸢笑着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怎么这个表情,和谁生气呢?” 元容冷笑道:“姐姐这话可真是可笑,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出女儿,敢和谁生气?” 林雪鸢安抚她说:“你素来也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和你妹妹关系不好了?” 因那日林雪鸢并没在场,元容便将事情和她一一细述了一遍,又把近日看到眼里的事情都和她讲了。 林雪鸢听完后微微一笑,看着左右没人小声道:“妹妹果然是年纪小,心思单纯的很。你若是一味和你妹妹赌气,将来吃亏的还是你?” 元容道:“我知道她是母亲亲生的,母亲自然偏疼她,我只是气不过处处比她不受宠。” 林雪鸢道:“若你相信姐姐,姐姐就教你几招。” 元容素日羡慕林雪鸢虽是庶女但是在家里地位却一点也不比嫡女低,其嫡母平日里也要让她几分。如今听见她要传授自己几招,忙不迭的说好。 林雪鸢趴元容耳边细细说了半天,元容的脸色慢慢好转了起来。 顾礼和顾山观看龙舟的地点和女眷所在的花厅有一段距离,两人到了地方便下了轿子。一个年龄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子骑着高头大马从身边掠过,旁边一人忙呼:“世子,慢点。”那男孩子闻言回头灿烂一笑说:“告诉父亲一声,我去接祖母。”便扬长而去。 顾山看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骑在马上矫健的身影,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原来那就是南平郡王世子,早就听闻他身手了得。” 顾礼道:“南平王世子不但武艺好,学问也不差,一会你可以好生向他讨教讨教。” 顾山忙低头应了。 备注:1、因各朝代对郡王继承人叫法不一,本文采用世子这种叫法。 2、关于本文西湖边苏堤的花厅,是因为情节需要所杜撰的。 龙舟会 因顾礼听到世子的话,知道南平郡王已经到了,便带着顾山进去请安。 南平郡王坐在大厅中间,两侧坐着一些官员, 顾礼忙上去请了安,又和其他官员问了好,方在一边落座了。 顾山随顾礼给郡王请安后便站到父亲身后。 大家吃着茶说话,便见那世子便骑着马到了厅前,甩蹬下马,将缰绳递给小厮,一路进来。 南平郡王见到世子喝道:“士衡,还不过来给各位大人见礼?” 落座的各官员早在世子进来的时候便都站了起来,世子向南平郡王请了安,方转身向众人拱手道:“士衡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忙请安:“请世子安。” 世子还礼后在郡王身边坐了,郡王问道:“老王妃可到了?” 世子回道:“是!士衡送老王妃到花厅后方才回来。” 郡王点了点头,朝顾礼道:“顾大人,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准备请龙祭神吧!” 顾礼忙起身应道:“是!” 众人也跟着起来随郡王及世子到了岸边。堤上早摆好了祭台。虽郡王身份较高,但因顾礼是杭州父母官,因此西湖上的请龙祭神的仪式的主是由顾礼来担任的。 衙役有条不紊的将鸡、猪头、果品、米、粽子等贡品摆好,顾礼待一切准备就绪方站到主祭位置道:“端午祭祀开始,请龙!” 礼仪官忙道:“请龙!” 乐者闻令奏乐,顾礼焚香仰拜。 礼拜完毕,礼仪官又道:“祭神!” 顾礼高颂祭文,而后道:“拜!” 众官员忙跪拜在准备好的蒲团上,岸边的百姓也纷纷下跪。 顾礼又道:“兴!” 直至三次,顾礼起身将香□香炉,众人才起身,燃放爆竹,祭神仪式完毕。 此时随着一声号角响起,从湖心小岛附近同时划出十二条龙头龙尾形状的窄船,分别涂了赤、黑、青、白等颜色,这便是竞赛的龙舟。 各船上异口同声的喊着口号声,与船上唱神的歌声交织在一起,让岸边的百姓们兴奋不已,都高喊着助威,龙舟的终点是官员所在的厅前,龙舟上的水手动作一致的拼命划船、力争第一。 坐在岸边的各位官员有的因气氛感染也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因世子和顾山等人年龄相仿,早聚集在一起猜测哪条龙舟会赢,然后又各自为自己看好的龙舟加油。 顾山一开始便看好了赤色龙舟,夏子息把筹码压在了黑船身上,世子则赌黄色龙舟会赢, 又有人猜测别的颜色,众少年看的兴奋,早把身份地位抛到了脑后,在一起争得面红耳赤。 郡王看着他们玩的热闹,坐在椅子上高喝:“不如你们都以龙舟为题,一人做一首诗出来,也让本王和各位大人看看你们的学识如何?” 顾礼等人忙说好,世子便领了其他人过来,请郡王限韵。 郡王道:“今儿不拘韵脚,随你们爱用哪个,以一炷香时间为限吧。” 旁边早有机灵的人燃了香,立在一边。 未待香燃毕,几人便将诗做好了,都呈与郡王看。 南平郡王逐一看过笑道:“顾大人家的长子做诗极好,我看这回是他拔得头筹了。” 说着便将几人做的诗词传阅下去,顾礼看过以后忙起身道:“犬子才学疏浅,倒让王爷见笑了。” 郡王朗声笑道:“顾大人不要自谦了,我见令郎极有才好,将来必是栋梁之才。”众人闻言忙附和,又纷纷向顾礼祝贺。 郡王笑道:“赏!” 随着话音便有郡王府下人端着礼盘出来,顾山忙接了又谢过了郡王方才交给小厮收好,又去拿众少年写的诗词逐一看过,旁边有一男声道:“顾兄果然诗词做的极好,士衡佩服。” 顾山抬头见是世子站在一边,便将手上的纸张交给别人笑道:“世子就不要取笑顾山了。顾山刚看了世子的诗,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意思。” 世子笑道:“我们年龄相仿,你就不要总世子世子的叫我了,你叫我士衡,我叫你顾山,如何?” 顾山忙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夏子息在一边笑道:“我倒觉得极好,总是叫世子,倒让大家生分了。” 士衡道:“子息说的是,你在推脱,我就不要你这个兄弟了。” 顾山素闻南平王世子性格爽快又才学极好,内心暗自敬佩。今日相见更觉得气度非常,因此也没在推脱。 待赛龙舟结束后,顾礼给了优胜队伍奖品,南平郡王又给了赏赐,几条龙舟便划到岸边等下一场节目:龙舟会。 锣鼓声从远处响起,五条四五丈长的龙舟从湖中间划了过来,但见那龙舟头尾高翘,船身雕刻成龙型,又有彩画装扮。船分三层,船头上站着的龙头太子选了杭州城内的有长相端正的小孩子装扮,一边的秋千上下摆动着;中层摆了一列弓、弩、剑、戟等兵器和旗帜,中间坐两排人 了敲打锣鼓,端坐在前面的一个是唱神。下层两侧是划船的水手,四角都插满了彩旗。 五条船中的其中一条停在官员家女眷所在的花厅前的水面上,一条在众官员所在的厅前,另外三条则在百姓观看的附近停留。 待一声号角吹响,五条龙舟上的鼓吹手同时吹奏,唱神同时高歌《龙舟颂》。此时,忽地每条船下都从水底钻出了几个幼童,绕着龙舟表演起来节目来。 老王妃靠在前面的躺椅上,笑眯眯的问:“那些孩子演的可是《童子拜观音》?演的极好。” 众人忙笑着附和。 老王妃又瞅了两眼便让丫鬟扶着她半躺着,细细的把花厅里的女孩子们都瞧了一遍,便指着元秋道:“那可是顾大人家的小姐?” 元秋忙上前请安,老王妃拉着她的手细打量了她一番,啧啧赞道:“我瞧你这衣裳极好,哪家做的?” 元秋忙道:“回老王妃:是百花社家的针线娘子做的。” 郡王妃道:“上个月我也招她们进府,怎么没瞧见这个式样?” 元秋笑道:“元秋愚笨,自己画了衣裳样子让针线娘子去做的。倒让老王妃、郡王妃和各位夫人见笑了。” 老王妃笑道:“是个蕙质兰心的孩子。”便放了手,又叫其他女孩子过来,一一看过。轮到元容时,众人都屏了声,眼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着元容。 元容静静上前:“顾元容给老王妃、郡王妃请安。” 李氏忙道:“这是庶女元容。” 郡王妃看了眼元容笑着和老王妃道:“上次去顾大人家做客,可巧听说这姑娘病了,也没见着,今儿一见,却是个水灵的孩子呢。” 老王妃点头应道:“可不是,当时给各府千金都送了首饰,我本想吩咐把这姑娘那份叫人送去,可又想要亲自送才好,她当时病了又不好出来。可巧今日就见了。” 郡王妃闻言忙让人准备了首饰上来,教人递给了元容,又夸赞了几句,方才让她归座了。 元秋静静的看了,心里暗自佩服老王妃、郡王妃的圆滑,寥寥数语不但给了元容面子,也将自己的失误抹的干干净净。之前将元容认成丫鬟的事情也都掩盖掉了,当日元容生病没有出席筵席成了事实,起码是众人口中的事实。以后不会再有人拿这事议论、讽刺元容。 元容自是喜上眉梢,忙将自己原本带的饰品除下,换了刚才老王妃 赏的首饰戴了上去。 元容的变化(捉虫) 顾礼早就在杭州城有名的酒楼定了宴席,到了晌午时分酒楼便差人将酒菜送了过来。王府自有人验了食物,方才让端了进来。 虽龙舟会没有结束,但老王妃年事已高,热闹了一上午便觉得倦了,只略微吃了一点便撂下筷子,郡王妃见状便叫人抬了软轿来,陪着老王妃先行回府了。女眷们也都觉得身上疲乏,见老王妃走了,又加上要忙着端午的筹备,都吃了几口坐了一会儿便各自散了。 回府的马车上,元容显得格外兴奋,对元秋也亲热起来,拉着她的手不停的说那龙舟又捡了几样瞧见的新鲜事讲给元秋听。元秋对元容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错愕,面上虽笑着点头附和了几句,但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 李氏回去便让元容和元秋在端午之前每人必须抄完一百遍《女戒》,原以为元容又会阴沉着脸,谁知她一反常态,忙为上午的事情跟元秋赔了不是,又和李氏保证回去立即抄《女戒》。李氏略微诧异的瞅了元容一眼,便让她回去了。 元秋见元容走了便坐在李氏旁边笑道:“今天女儿惹母亲不快了,还望母亲见谅。” 李氏睨她一眼:“你也是知礼的,怎么做事总不考虑?今日你坐着知府的轿子出行,掀了帘子让别人看到你的脸,便都知道你是知府家的小姐了。” 元秋笑道:“女儿才几岁?有什么打紧?本还想让哥哥过些日子带我去西湖玩呢。”见李氏绷着脸,元秋抱着李氏的胳膊轻摇:“到时候换了寻常的衣服,带上些人也就罢了。” 李氏叹道:“这话过些日子再说,我只嘱咐你两句,多留意元容。” 元秋道:“母亲放心,我自是醒得。若她心里真明白过来,我自然当她是亲姐姐的。若是她没什么好心思,我自然不去理她。” 李氏便拉了元秋的手,给她细讲了些人情世故,便有些困倦了,便让元秋回了院子,自己躺了歇午觉。 元秋也觉得困倦,回房后眯了半个时辰后起来到绣房去找了金丝银线锦帛准备亲自帮母亲做“健人”。但往年端午只是看过母亲鬓上带过,大体知道样式,具体怎么做却不太了解,便求了苏绣娘教自己。 苏绣娘笑道:“你对夫人孝心可嘉,我自然是教你的。” 元秋道:“正好要多做几个,元秋也想亲手做一个送给师傅。” 苏绣娘笑着拿金线做一个小 人骑虎状的“健人”给元秋看,元秋比照着做了一个,只觉得有些丑,便笑了说:“元秋比起师傅手艺差远了。” 苏绣娘安慰道:“虽是丑了些,但是第一次难免如此,熟练了就好了。”元秋便把手里的放到一边,又做了一个,果然觉得好看些。直到晚饭时候做了六七个,选了最好的两个出来,一个送给苏绣娘,一个包起准备带去上房给李氏。剩下的又挑了一个好的,命丫头给张先生的娘子送去。 织梦笑道:“夫人自然会备下给张先生家的礼物。” 元秋道:“母亲送的是母亲的,我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心意。”说完又想,反正端午要送礼物过去,不如一起都送了,便让碧儿把包的粽子捡了一包出来,又挑了几个自己编的五彩丝线的手链,又选了包药材一起装好,让丫头送去给张先生的娘子。 元秋将送李氏的“健人”带到身上,又看了剩下的几个,拿了最初编的那个来,递给织梦,笑道:“这个就赏给张姨娘吧,她出不了院子,就找个小丫头给她送去吧。” 织梦笑着应了,从院子里叫来一个专职扫洒的粗使丫头来,让她送去给张姨娘,那丫头连忙把笤帚递给旁边的人,把手在衣裙上擦了擦,接了那“健人”便匆匆的出了院子。 元秋带了丫头去上房,顾山正和顾礼说世子邀请他明天去骑马射箭。李氏闻言先皱了眉头道:“你又不会这些东西,若是伤了可怎么好?” 顾礼道:“世子邀请,怎能推脱,让他去下也无妨。” 元秋听了从外面进来给顾礼、李氏请了安然后笑道:“我倒觉得这是极好的事情。虽说学问重要,但身体也马虎不得。女儿早就想建议父亲给哥哥请个武艺师傅,这倒不是指望哥哥以后能成为武将,只是学了强身健体罢了。哥哥天天坐在书房里学习,身体倒虚弱了。” 顾礼听了点头道:“秋儿说的也有道理,你明日自去和世子骑马,我会留心帮你找个好的武艺师傅。” 李氏却显得有些忧心:“那山儿的学业怎么办?” 顾礼道:“本来他也是学一天,自己练习两天的,只是这会子请了先生来家里,张先生尽职要天天看着他学罢了。我觉得倒可以让他上两天学,便学一天武艺。” 顾山闻言喜不自禁,他今日 第 9 部分 看见世子骑在马上飒爽英姿的样子,心里羡慕的不行。他又是淘气的,平日里也总想拉个弓射个箭什么的,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本来他只希望明日去骑骑马罢了,倒没敢奢求别的,如今元秋替他开了口,倒帮自己圆了梦。 顾山忙站起来要向元秋作揖道谢,元秋忙闪了笑道:“这可使不得,哥哥快饶了妹妹吧。” 顾礼喝道:“你那是什么样子?”虽是吼他,但是眼里也止不住的笑意。 元秋见父母心情都极好,便将自己给李氏做的“健人”拿了出来,亲手递给李氏。 李氏拿着细看了看笑道:“如今秋儿手倒巧了,又自己琢磨编出了五彩手链,又会做‘健人’,不如明天再做些‘艾虎’吧。往年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做,如今有了这个好帮手,我就不愁了。” 顾礼道:“这些东西交给家里针线上来做就好了,何苦你自己动手,倒累着了。” 李氏道:“老爷可不知,这些辟邪的东西就是要自己做了才灵验。” 元秋笑道:“母亲只不过是趁机想让我多动手做些活计罢了,倒想了这些个借口。” 李氏指着她笑道:“看这个孩子,别的不长进倒学会伶牙俐齿了。” 在几个人的欢声笑语中,元容掀了帘子进来了,顾山、元秋止住了话头,坐在椅子上吃茶,李氏也敛住了笑意坐在等元容请安。 元容见状忙上前给顾礼、李氏请了安,又向顾山、元秋问了好。 顾礼早已得知老王妃赏赐了她首饰,又亲自替她遮掩了一番,算是全了自己的脸面,便对元容也不再板着脸,让她去坐了。 元容坐在元秋旁边笑道:“妹妹下午可睡觉了?你身体素来弱,出去玩了一上午,可要好好休息。” 元秋微笑点头:“谢谢姐姐挂心,我觉得还好。” 元容又对元秋说了好些个关心的话。顾礼见元容对妹妹关心疼爱,心里觉得高兴起来,夸了几句李氏教导的好,又夸元容长进。 元容忙起身道:“以前是女儿年幼不懂事,让父亲母亲操心了。” 李氏淡淡的“嗯”了声便不再言语,顾礼闻言道是觉得舒心,便道:“你本是应在房里禁足的,是你母亲求了情,今日才带你出去。我见你今儿表现极好,对妹妹也知道关心,我便解了你的禁足。以后好好跟师傅学女工,要尊敬父母、敬重兄长、关爱妹妹。再不能做那丢脸之事,你 可听明白了?” 元容忙站起来道:“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众人吃了晚饭,喝了会茶,元容便邀元秋一起回去。元秋笑道:“姐姐先走吧,我再和母亲说会子话。” 顾礼只想让她们姐妹多亲近亲近,忙说:“你母亲忙了一天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元秋听了这话,只得告辞了,顾山趁机道:“不如我和妹妹们一起走吧。” 丫头们在前面打着灯笼,兄妹三人走到岔路口。本来三人的院子在不同的方向,走到这里应该各自散了,今儿顾山却笑着说:“今儿吃饭迟了,时辰比平时晚了些,只怕秋儿害怕,哥哥送你回院子吧。” 元秋笑着说:“那有劳哥哥送妹妹一程。”元容见状,只得和二人告别,自己带着丫头走了。 顾山和元秋往另一边走,待隔着元容远了,顾山才道:“元容今天怎么与往日不同?” 元秋倒想知道顾山什么想法,便问道:“哥哥觉得她有什么不同?” 顾山道:“因她是姨娘生的,从小便和我们隔了一层,前几个月又和妹妹闹的不像话,没个姐姐样子,我便有些厌恶了她。如今她突然乖巧了起来,我却觉得有些怪异。” 元秋笑道:“我明白哥哥意思。她的性情本就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知道她存了什么心思。若是真的乖巧了倒好,也省的母亲为她劳心。” 顾山点头:“正是这话,怕只怕她存了什么坏心思。”说完自己搔头笑了:“不过总归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罢了,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来。她就是有什么小诡异,能瞒得过母亲?倒是我们瞎操心了。” 元秋笑了,又和他说了些别的话,兄妹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元秋的院子,顾山见妹妹进了门才转身走了。 元秋回房让翠莺磨墨,自己拿了狼毫小楷,开始抄写《女戒》,直到了二更时分,才撂下笔,洗漱就寝。 骑马 翌日一早,顾山跑去上房,给李氏请了安,便催赶紧摆饭,李氏知道他急着去郡王府找世子,便让厨房先送了些点心过来,让他先吃几块。早饭备好后下人赶紧端了进来,顾山便丢下点心,就着菜,忙忙的扒了一碗饭,匆匆的走了。 元秋刚到上房,就见到顾山离去的身影,诧异道:“哥哥这么早急着干什么去?” 李氏笑道:“可不是惦记着骑马的事,也不知道他昨晚睡好了没有?” 元秋闻言笑道:“哥哥倒是性急,不过这个时候去郡王府是不是太早了些。” 李氏说:“他说和世子约好了这个时辰,因骑马要去野外,所以要早些去。” 元秋还是有些担心:“不用叫人跟着吗?” 李氏笑道:“你父亲说:世子府自然有侍卫跟着,听说又要专门教世子武艺的师傅也随同。叫我们只派人把你哥哥送到郡王府便是。” 元秋闻言便放了心,等元容来了一起陪李氏吃早饭。 话说顾山到了郡王府,世子吃完了饭在等他,南平郡王听说世子约了几个少年去骑马,自己心里也不住有些心痒,瞅着天气还不错,便换了便衣准备一起去。 顾山、夏子息,还有监察御史家的公子韩丰毅见南平郡王同行,未免都有些拘谨。郡王见状,一路上找了些轻松地话题和他们闲聊,到了郊外的庄子又亲自带他们去马厩去挑马。 因南平郡王父亲是以武艺见长,又有赫赫军功,所以对郡王自小武艺要求极其严格。郡王习得一身好的武艺,平日里又痴迷骑马射箭,因此在郊外的马场里养了许多好马。 郡王自己骑的是汗血宝马,世子牵了一匹自己从小养大的赤兔马出来。郡王指着一个较小的马厩道:“你们素来都极少骑马的,还是挑匹看着顺眼的马驹来骑,以免摔伤。” 顾山闻言去那马厩里转了半天牵了一匹黑色小马出来,郡王见到笑道:“你的眼力极好,那个马厩里面怕是这个马驹是最为出色的。” 夏子息和韩丰毅两人也各自签了一匹马,郡王亲自给顾山几人讲解了骑马要点,便让武师带他们练习,自己则一勒缰绳夹紧马肚,那马便风驰电掣般奔了出去。 顾山等人在武师的指导下上了马,世子在一旁示范姿势,几个少年也学着世子的样子拉着缰绳让马小跑起来,过了一会,顾山便觉得不过瘾,大着胆子一夹马肚,拉紧缰绳,马驹打了个响鼻,向前跑了出去,世子忙跟上喊道:“将身体伏低,缰绳放松,踩紧马镫。” 顾山虽有些紧张,但并不慌张,之前郡王和武师已经将要领讲的很细,边上又有世子提醒,很快便放松下来,享受策马奔腾的感觉。 夏子息和韩丰毅两人也不甘示弱,紧紧地跟在后面,武师担心几人有危险,忙上马追了上来。 几人骑了许久,便有意让马放慢了脚步,郡王迎面策马回来,见他们几人勒住马笑道:“都学的如何 ?” 武师笑道:“几位公子都十分聪明,很快便上了手。” 郡王笑道:“连师傅都夸你们,想必真的不错。既然如此,不如你们几人比试一下如何?看谁先回到马场。” 世子等人便勒马转了头,等郡王发了命令,便随郡王驾马奔腾而去,马蹄下扬起漫天扬尘。 毕竟世子习武多年,自幼骑马,顾山等人对骑马还是有些生疏,此次赛马自是世子拔得头筹,顾山等人毫不在意,只觉得恣意在马上,是人生一大乐事,也从内心激发出从未有过的豪迈心情。 郡王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下人,转头便见三个少年恋恋不舍的摸着自己骑过的马,便爽朗笑道:“你们刚才骑的马,本王就送给你们。只不过这些马驹有些难饲养,怕是还要在这马场里养些时候,等它们长成良驹,本王派人将它们送到各府。” 世子笑道:“隔个十天半个月我们就来马场骑一回,这马就不会对你们生疏了。” 顾山等人忙谢了郡王,个个喜笑颜开。 世子笑道:“我们去厅里喝茶休息一下便出来射箭。”顾山等人便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下人,跟着郡王、世子到了前厅。 下人打了干净的水,众人洗了手脸,便坐在一起饮茶。 郡王有意考了几人一下,见顾山三人学问都不错,又很积极上进,又晓得其父亲也都是正值之人,心里便对儿子新结交的朋友十分满意。 众人吃了点心,便去了后院的练武场,长廊下满满的挂着一排矛、锤、弓、弩、铳、鞭、锏、剑等十八般兵器,武场靠墙一侧又挂了一排靶子,郡王命下人取了弓箭来,拿了三支箭放于弦上,拉足弓,放箭。 尾部有着红璎的三支箭带着劲风穿透相邻的三只靶子,顾山等人看的目瞪口呆,都忘了叫好。 郡王笑道:“我教你们射箭可好?” 众人忙点头,期盼的看着郡王。郡王倒被这几个少年眼巴巴的样子看笑了,唤人给他们每人取了一支弓,一鞬箭,又让人拿了抉给顾山等人戴到拇指上。 顾山急不可耐的抽出一支箭放到弓上,郡王道:“拇指勾弦,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瞄准,放箭。” 顾山闻言便依照郡王说的方法去做,瞄准后松了手,箭射出去的速度明显的感觉有些慢,最终虽射中靶子,但与靶心还有些距离。 郡王笑道:“准头还是有的,就是臂力不够。” 顾山说道:“我也觉得拉弓时候吃力些,看来还是让我父亲早日帮我寻了武艺师傅,练足了力气是正经。” 郡王闻言问道:“你父亲有意让你习武?据本王所知,你家历代可都是文官。” 顾山笑道:“父亲说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倒不是为了什么前程。” 世子在一边笑着说:“何必这样麻烦,我家可有好的武艺老师。说起杭州城来,还真未必能找到比我师傅武艺好的来,你索性到我家来和我一起习武,我也有个伴,你觉得这样可好?” 顾山闻言有些踌躇,只得笑道:“还得回去问过父亲的意见。” 世子笑道:“这是自然。”又转头对夏子息和韩丰毅道:“你们也回去问下,若是家人同意便和我一起习武。” 两人笑着应了,郡王便让武师带着他们射箭,自己回前厅去休息。 四人练了半个时辰才从武场回来,饭菜早准备好了,几人早就饥肠辘辘。因郡王怕他们席上拘谨,便早早吃过了去了内室,世子等人忙洗了手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 元秋午饭后和李氏说了会话从上房出来,元容忙跟了上来道:“我瞧今儿天气极好,不如我们姊妹去园子里的凉亭去抄《女戒》,母亲可是吩咐要端午节前抄完的。” 元秋道:“我昨日答应帮母亲做艾虎,没空去亭子里抄《女戒》,我向来每日晚上都练字的,如今已经抄了不少。姐姐自己去亭子吧。” 元容闻言有些讪讪的,只得转了话头道:“那日妹妹让碧儿送来的粽子我吃的甚好,倒比大厨房的还好吃,不如妹妹再送我几个?” 元秋早就知道元容将自己送去的粽子丢了喂猫,闻得此话便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道:“这有何难?一会我回去叫丫头给你送几个去。” 元容闻言笑着说:“那我可先谢谢妹妹了。”两人又说了两句话,便各自回了院子。元秋叫织梦到跟前来说:“找个厨房的小丫头和张姨娘说:元容不喜欢大厨房包的粽子,因听闻张姨娘自己包了些,便想要两个吃,让张姨娘选了那好的派人送去。” 织梦笑道:“姑娘怎么知道张姨娘包了粽子。” 元秋道:“她那有个小炉子,又有些家什,我前日听说她派人要了糯米和粽叶等物样去,不是包粽子是做什么?” 织梦笑道:“还是姑娘知道的清楚,奴婢这就去办。” 元秋嘱咐道:“记得选机灵的,嘴严的小丫头去做。” 织梦道:“奴婢醒得。” 粽子事件 顾礼午睡醒后,因天气有些闷热,又见李氏繁忙,便一人拿了本书去了园子。炎热的夏日里,因园子里水多树多花草多,所以这里比别处格外凉快,加上靠着假山建在水里的亭子在设计时又巧妙地避开了阳光。那假山选了太湖石堆砌而成,夏日的热风穿过假山的空隙到了凉亭里都变得凉快了许多,在夏天里是个格外舒适的读书去处。顾礼便直接奔了那凉亭去。 顾礼转过假山,便看见亭子里有几个穿红穿绿的女孩子在里面。定睛一看,见是元容坐在那,周围站了几个丫头。顾礼便进了凉亭,丫鬟们忙行礼问安。元容听见动静,连忙起身给顾礼请安。 顾礼在石凳子上坐了,看着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笔墨纸砚,元容前面是摊开的书以及写了一半的宣纸,狼毫小楷搭在砚台上。 顾礼便问道:“抄的什么?” 元容回道:“是《女戒》。” 因顾礼不知道元容、元秋在去龙舟会的路上争吵被李氏罚写《女戒》的事情,只当她还是被自己惩罚抄《女戒》,便道:“罚你的《女戒》不是都抄完交给我了,怎么还在写?” 元容听这话,便知道顾礼不知道那日之事,便道:“前日去看龙舟会,在车上和妹妹拌了几句嘴,母亲惩罚我们姊妹再把女戒抄一百遍。” 顾礼问道:“你们姊妹怎么老是拌嘴,这次又因何故?” 元容道:“那日妹妹在街上,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女儿怕被外人看了有损闺誉便说了妹妹几句,妹妹心里不开心,便拌了几句嘴。这事原是女儿的不是,有母亲在场,本就不应该轮到女儿开口。”元容捡大体的事讲了,丝毫没提那日自己恶意诋毁元秋的话。 因顾礼 第 10 部分 没听过李氏将这件事,心里便认定这件事是元容说的那样,便道:“你身为姐姐,说妹妹两句也没什么的。免了你的责罚,不必抄了。” 元容忙道:“父亲虽免了女儿的责罚,但女儿仍想再把《女戒》抄一百遍,一来让女儿可以把《女戒》牢记于心中,让自己的举止符合大家闺秀的言行,不再失了父亲母亲的颜面。二来是为了练字,父亲素来说练字是最磨心性的,我性子不够沉稳,就想多练练字,让自己变沉静一些。” 顾礼听到这话,大为高兴,把元容夸奖了一番,又命人去将自己近日得的几样精致玩意拿了两个出来,赏给元容。又拿了元容抄的《女戒》细看,挑了几个她写的不好的字,亲自手把着手教她,顾礼教了她一会儿,便让她自去练习,自己则坐在另一边看书。 柳儿乖巧的给顾礼倒了茶水,又站在他身后扇着扇子,瞅着二姑娘眉眼中都带着笑,认认真真的在那写字,完全忘记了嘱咐自己的话,便提醒她道:“已经过了申时了,想必老爷和二姑娘也有些饿了,奴婢去端些点心来吃?” 元容闻言猛地醒过来,便道:“刚才妹妹送了粽子过来,因为刚煮好还有些烫所以女儿还没尝,这时候估计凉的差不多了,不如去端过来,父亲也吃一个?” 顾礼也觉得肚中略有些饥,便道:“也好,那日你妹妹拿了些粽子送去上房,我吃了味道还好,难得她有心。” 柳儿快步回了院子,捡了几个粽子装好,又叫了小丫头端了器皿跟在后面,到了亭子里,自己洗了手剥了粽子给顾礼装在碗中,又给元容剥了一个。 顾礼见那粽子是红枣糯米的,倒不是之前元秋送去的那种稀奇口味的粽子,吃了几口又觉得有点略苦就撂下不吃了,只端了茶来喝。元容吃了半个才搁了筷子笑道:“果然好吃,女儿素来食量极少,都忍不住吃了半个。” 顾礼道:“你脾胃娇弱,也不适宜吃太多。” 元容应了,又见顾礼和自己碗里都剩了大半,便指了两个小丫头过来道:“你们素日辛苦,就赏给你们吃吧。” 那两个小丫头忙道了谢,便将碗端走,躲到假山后面吃完了才过来,又忙去收了器皿,平日这些送器皿回去的事都是小丫头来做,今天偏生柳儿拦住了笑道:“你们俩在这伺候,我去回去送了再来。”那两个小丫头本来就不愿顶着日头回去,听见柳儿这么说忙道了谢,乖乖的去亭子里扇扇子。 过了约一两刻钟,顾礼 忽觉的肚中一阵绞痛,便扶了桌子捂住腹部,与此同时,元容在旁边也一声呻吟,脸色青白,额头上冒着冷汗,身后两个小丫头也蹲在地方捂着肚子哀叫。顾礼心中一冷,猛地想到了什么,但现在又来不及细想,捂着肚子便直奔茅厕。 因柳儿回了屋子送器皿还没回来,两个小丫头也腹满刺痛,没力气照顾元容,元容只得颤颤巍巍的自己扶着假山自己往外走。 顾礼如厕出来后见元容身边没人伺候,自己强撑着的柔弱的身体一步步往外挪,便觉得一阵心疼。虽自己现在有些虚弱,但毕竟是男人还有些力气,便上前抱了元容,急忙送她回了院子。 柳儿在屋里正收拾东西,听到顾礼叫人的声音,忙和飞絮出去,顾礼叫飞絮服侍元容解手,自己则叫了柳儿去把剩下的粽子端了出来。顾礼身体一阵阵发虚冒着冷汗,肚疼的感觉又开始明显,也来不及细问,叫了两个丫头过来扶着自己,又让个小丫头跟着拿着粽子一起回了上房。 李氏见到顾礼脸色苍白的样子,吓得六神无主,围着屋子转了两圈,才想起来让丫头去找请平安堂的李大夫来,自己提了干净的净桶过来,服侍顾礼坐下。 李大夫提着药箱进府给顾礼把了脉直言他并无大碍,顾礼又叫李大夫检看那粽子,李大夫掰开细细的看了几眼,又咬了一点嚼了两下便吐到帕子上道:“老爷腹泻怕是这粽子所致。” 顾礼虽早猜到是粽子的原因,但听到这话未免还是有些气闷便问道:“粽子有何问题?” 李大夫道:“粽子里混有巴豆。” 顾礼气愤的一拍桌:“一个才好些,另一个又不消停,可想气死我?” 因李氏在内室不便出来,虽心有疑惑但并不敢开口。 顾礼看了眼李大夫说:“麻烦李大夫开个药方,止住这腹泻吧。” 李大夫忙应了,自有那丫头带他到了外间屋子,李大夫写了药方,便进来告辞。 顾礼忙道:“小女也吃了这粽子,腹痛如绞。她一个小姑娘,身体素来娇弱,吃的又略多了些,我着实有些担心她,还望大夫去瞧瞧” 李大夫忙应了,顾礼叫个小丫头先去元容院子里告诉一声,又叫了一个稳妥的丫头唤作素梅的来带了李大夫去瞧元容。 半晌,素梅带着李大夫看完病送出二门,便回上房回话。 顾礼刚吃了汤药,半躺在床上,李氏拿着半干的毛巾帮他擦汗,见素梅 站在门外便问道:“二姑娘怎么样了?” 素梅回道:“回老爷话,二姑娘身体因一直节食本来就有些虚弱,这次又腹泻的厉害,所以……”素梅回话不似以往爽利的样子,有些吞吞吐吐。 李氏问道:“你这丫头,回个话还磨磨唧唧的,到底是所以什么?” 素梅道:“二姑娘昏厥过去了。” 顾礼闻言一下子坐了起来,因起的过猛头上又一阵眩晕,忙捂着额头晃了几晃,李氏扶住顾礼,又骂素梅道:“现在怎么样了?你这死丫头不会一气儿说清楚。” 素梅忙回道:“李大夫给二姑娘扎了几针,二姑娘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身体太过虚弱。李大夫开了药方,让二姑娘好生调养便回去了。” 顾礼挥手道:“赶紧去给二姑娘抓药。” 素梅忙应了出去。 顾礼此时认定元秋下了巴豆给元容,心里升起一股火气,因而看着李氏也觉得不耐烦,奈何身上又没有力气叫元秋来问话,又不想提前透与李氏知道,便翻身躺下。 李氏觉得这事有些蹊跷,有心叫丫头去打听下,刚要出去,顾礼便道:“你在屋里伺候我,不必出去。使个小丫头去告诉山儿、元秋不必来上房了。” 李氏知道顾礼素日都管元秋叫秋儿的,今儿却变了称呼,又拦住自己不让出去,怕这件事和元秋有什么关联。心里琢磨了一番,便在屋里叫了采雪进来,当着顾礼的面把他刚才说的话吩咐了。又开箱选了一包人参交给采雪道:“二姑娘如今因腹泻虚弱的很,刚才李大夫开了药方。只是不知道那药方是否需要人参,家里的人参自然比外头的好,如今要用人参配药的话,就用我这包的。” 采雪跟了李氏多年,又是个机灵的,知道了李氏话里的意思,便接了人参应了,福了福便退了出去。 粽子事件(中) 素梅是顾礼外放前老太太给的大丫鬟,原意是想让顾礼收了房的,但当年顾礼刚赴余杭做知州的时候,李氏跟着他舟马劳顿大病了一场,调养半年才好了些。自己外放,母亲因说要给小儿子买官,银钱紧张,并没有给他带多少银两出来,到了余杭以后都是靠李氏用嫁妆帮他打点关系、贴补家用。顾礼因此对李氏十分敬重,所以一直没有把老太太给的素梅收房,只是让她做了个大丫头。 素梅如今已经二十二岁了,每每李氏要给她议婚事的时候,素梅总以老太太让她好生伺候大爷,不敢私自婚 嫁为由拒绝。因老太太的关系,李氏平日里也不去管她,上房的丫鬟们也和她疏远着,她平日里只在书房里伺候些笔墨。 顾礼叫素梅带着大夫去瞧元容,又让李氏在屋里服侍自己不许出去,自然是想明日自己好了些亲自查这事。 采雪出去以后先吩咐了上房的大小丫头无论何事今日都不许去元容的院子,这才拿着人参去找素梅看药方。素梅自然是不肯给她看的,采雪冷笑道:“夫人担心二姑娘让我来瞧瞧药方里是否需要人参,老爷也是知道的。怎么到你这就藏着掖着的,好像我存了什么坏心似的。” 素梅本来是老太太身边的红人,本就是聪明伶俐的,后跟着顾礼又不受众人待见,冷眼旁观了几年,自然把府里的局面看的更清楚些。因此她听到这话冷笑道:“老爷并没有叫我去让我拿药方给你看,就是需要人参,外面也自然有卖的,没老爷的吩咐不敢用夫人的。” 采雪冷哼道:“看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夫人要害自己的女儿似的。” 顾礼和元容本就是吃了同样的粽子腹泻,李氏和采雪自然知道病因,也知道那药方里需要上好的人参来配药。虽两人药方因个人体质原因剂量会略有不同,但需要的药材总归是大同小异。素梅自然也明白这些,但是直觉的认为李氏让采雪来看药方有其他深意,一下子虽想不明白,但先挡回去自然是好的。 因此素梅讥讽一笑,只管去忙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去理她。 采雪眼中带着嘲讽出了素梅的屋,本来想去元秋的院子给她透个信,但又细琢磨了一番,怕自己擅自去了明日顾礼会引起怀疑。便依照顾礼所说的,特意叫了个平日里老实本分的丫头到跟前说:“你去下少爷和三小姐的院子,就说老爷说了:今儿他身体不适,让少爷姑娘们晚上不必来上房了。另外去告诉大厨房,晚饭按照份例送到少爷和三姑娘的院子去。另外让他们做些软烂好消化的东西给老爷和二姑娘。” 那小丫头应了去了元秋的院子一五一十的将采雪吩咐的话讲给织梦听,织梦闻言便问道:“老爷生病了,可是想吃些什么?我们院里的碧儿最会做吃食,一会让她做了送到上房去?” 那小丫头十分老实的说:“不知道老爷要吃什么,采雪姐姐说让大厨房给老爷和二姑娘做些软烂好消化的,应该不用碧儿姑娘做。” 织梦闻言便笑着拿了几个铜板给了她,看着那小丫头走远了,便回了屋子,悄声的和元秋道:“姑娘,二姑娘和老爷应 该是坏了肚子。” 翠莺在一边冷笑道:“我们却一点风声不知道,怕是里面有文章。” 元秋淡然的在那抄着《女戒》道:“管他里面有天大的文章呢,和我们有什么干系。织梦,一会你去大厨房说,我这就不用他们送晚饭过来了,自然有碧儿料理。” 碧儿在一边单纯的问道:“这事哪里用织梦姐姐去说,我去就好了。”说着就往外跑,织梦一把抓回她来,笑道:“她的心思都用在研究吃食上了,别的上面一点心也没有。这话啊,还真得我去说。” 碧儿一脸茫然的站在那,翠莺见状不禁笑道:“姑娘快看碧儿那呆样。” 元秋回头拉过碧儿笑道:“我就喜欢碧儿的单纯可爱,没那么多心思才快乐。你们就羡慕她吧。” 翠莺道:“碧儿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有一个就行了。若姑娘身边的丫头都似碧儿一样,姑娘就该哭了。” 碧儿想了一会仍然想不明白便笑道:“反正我只要负责好姑娘的吃食就行了,管你们那些麻烦事呢,我还是想想晚上给姑娘做什么好吃的吧。” 元秋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写自己的字。一会织梦回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关了院子,今晚都不许出去。 翌日顾礼起来,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李氏扶着他喝了一碗人参乌鸡汤,便叫人把素梅叫来,吩咐她去看看元容,顺便再把元秋叫来。 素梅应了去了,一会儿便回来道:“二姑娘还是十分虚弱,大厨房送了补汤过去,二姑娘喝了半碗,又睡下了。” 顾礼点头又问道:“元秋在做什么?” 素梅回道:“奴婢去的时候,三姑娘正在梳洗,说马上就过来。” 顾礼转头问采雪:“昨日你怎么和三姑娘还有少爷说的?” 采雪道:“因夫人吩咐准备各府的端午礼物,奴婢有好些事要忙,便叫了个小丫头去的。”顾礼便叫了那小丫头进来。 那小丫头回道:“奴婢就说老爷身体不适,让他们不必来上房了。” 顾礼见那小丫头一副老实本分的样子,便没多问。让她和采雪、素梅便站在一边候着。 一会元秋带着织梦、翠莺来了,给顾礼、李氏请了安,方说:“昨日听小丫头去说父亲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顾礼冷眼瞅了元秋一会,只见元秋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顾礼看着她 一副什么都不知的表情,心里转了几个弯,才问道:“听说你昨日送了粽子给你姐姐。” 元秋闻言一笑:“说起来这事,女儿很是羞愧。昨日姐姐和我从上房出去后问我要粽子吃。我那日包了好些,各处送了些还剩了几个,便一口应了姐姐。谁知回去以后,碧儿说剩下那几个被贪嘴的丫头们都吃了。本来几个粽子不值什么,但应了送给姐姐几个去尝,我这偏生又没了,于是便叫了丫头去大厨房拿几个给姐姐送去。” 顾礼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便轻柔了声音道:“是哪个丫头去的大厨房?” 织梦上前回道:“回老爷,是奴婢去的。今年因姑娘想了几个新鲜的粽子样式,夫人吩咐大厨房照样包了,三姑娘让奴婢去大厨房每样要两个给二姑娘送去。可偏生我去了大厨房后,大厨房的小丫头平鸽说:新包的粽子都按照夫人的吩咐给各府送去了,预备端午的粽子还没包完。奴婢听了便求了平鸽替我想辄,平鸽说一会自有粽子送给二姑娘,奴婢便回了。” 顾礼一听忙差人叫了平鸽过来,问她织梦怎么和她讲的。那小丫头说的自然是和织梦一样,又回道:“大厨房确实没有多余的粽子了,新包的就是现煮也要好几个时辰。奴婢忽然想起前日张姨娘差人要了些粽叶和糯米之类的过去,想必也是包了粽子的,于是就去了张姨娘的院子,求了粽子来给二姑娘送去的。” 顾礼问道:“那粽子是你亲自送去给二姑娘的?” 平鸽回道:“回老爷,是张姨娘院子里的丫头亲自提着,奴婢陪着送到二姑娘的院子口才接了递给二姑娘院子里的小丫头。” 顾礼闻言便问道:“那为何二姑娘不晓得粽子是谁送的?” 第 11 部分 织梦上前回道:“因三姑娘应了说将亲自包的粽子送给二姑娘吃,奴婢和小丫头说是三姑娘送的粽子。” 顾礼听到此,便心下有些明白,见到便惴惴不安的幼女,忽的想到,她不过是七岁的孩子罢了,哪里会有那些心思。自己都是被元容的样子吓到了,又听说她昏厥了,才没了分寸,无端的怀疑起元秋来。看着一边不语的李氏,知道自己昨晚和今日的行径有些伤害了她,又想起她昨晚伺候自己整夜没合眼,今儿连早饭都没吃。便软了声音道:“秋儿一早上过来,又站了半天,想必也累了,到你母亲身边去坐会。”又体贴的问李氏:“你累了一晚,可去躺会?” 李氏摇头道:“老爷和容儿无端被人下了巴豆腹泻,妾身也正想知道是何人使的坏。内宅出了这种事,妾身难脱其咎,哪里还有心思去歇息。” 顾礼闻言便让大厨房送鸡汤过来,亲自看着李氏吃了,又让采雪拿了垫子给李氏靠。这才让丫头出去叫张姨娘来。 张姨娘被罚禁足,平日里又没什么眼线,除了自己贴身的两个丫头知心外,其他丫头因都是李氏选上来的,自然从来不在她面前聊什么闲话。因此她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上房的丫头过来叫她,张姨娘以为是顾礼免了她的惩罚,乐的梳洗仔细装扮了一番,才拿了帕子慢悠悠的出了院子。上房去的丫头也不催她,只是笑嘻嘻的等着。 顾礼在上房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张姨娘过来,自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又见她娇羞的请了安用眼瞄自己的情形落在元秋好奇的眼里,便怒火中烧,一拍桌子骂道:“你那是什么鬼样子,还不给我跪下?” 粽子事件(下) 张姨娘闻言笑容僵在了脸上,忙跪下挤出一丝笑容委屈的道:“老爷……” 顾礼喝道:“让你在禁足你都能给我生出事来,看来我罚你还是太轻了。” 张姨娘忙说:“婢妾自禁足一直在院子里,哪也没去,怎么会有生事一说?” 顾礼冷笑道:“听说昨日你包了粽子给二姑娘。” 张姨娘一愣,按理来说她是禁足之人,是不许往外传递东西的,便支吾了不肯承认。 顾礼见状骂道:“还不给我老实交代,难道想让我赶你出去吗?” 张姨娘见顾礼发火,忙哭着说:“是厨房的小丫头来说二姑娘想吃粽子,偏生大厨房又没有了,所以才将让小丫头把自己煮好的粽子去送给二姑娘。” 顾礼问道:“你为何在粽子里下巴豆害二姑娘。” 张姨娘闻言一愣,随即哭喊道:“是谁这么黑了心陷害我啊,我在院子里哪都没去都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老爷,你可要为婢妾做主啊!”说着就爬到顾礼跟前拽着他的袍子 顾礼喝道:“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还不快收了你的眼泪,给我跪到一边去。” 李氏冷眼瞧了半日一声没吭,见到张姨娘抓着顾礼的袍子不松手,便和顾礼赔笑道:“只怕张氏也是不知此事的。” 顾礼道:“你就是太过贤良了,这个时候还替她说话。平日里要多拿出当家主母的威风来好, 你素日就是对她过于仁慈,她才闲的天天生事。”自己说完又觉得张姨娘太可恨,便一脚踢开了她。 李氏忙谦顺地说:“老爷教育的是,妾身记得了。妾身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不如把元容身边的丫头叫过来问问,看那粽子都经过了哪些人的手?” 顾礼想了想便点头道:“叫了当时接了粽子的丫头来,再把二姑娘的贴身丫鬟也叫来。” 采雪应了,亲自去元容院子里叫了人回来。 那小丫头见到屋里的气氛,先吓得腿软跪下了,待到顾礼一问,便老实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那日我在院子里绣花,见大厨房的平鸽和姨奶奶家的小燕拎着食盒过来,见到我出来了,平鸽便接过食盒递给我说是三姑娘让送来的粽子。我当日还笑说怎么三姑娘送东西倒让厨房的和姨娘家的丫头来跑腿。平鸽姐姐说三姑娘家的姐姐在忙,自己便揽了这个差事讨零用钱。又给了我几个零钱嘱咐说就只当说是三姑娘屋里的姐姐送来的。” 顾礼听了更确定这事跟元秋没什么关系,篓子肯定是出在张姨娘和元容那,便为自己冤枉了元秋觉得有些愧疚。 柳儿自然知道粽子是怎么回事,听到那小丫头刚才的一番话,不禁白了脸,恨不得当场打她几巴掌,恨她没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此时的情况,陷害三姑娘是不可能了,怎么把自家姑娘摘干净了才是正经。 按理来说这时候把事情推到张姨娘身上是最好的,但是自己的母亲是张姨娘的贴身丫鬟,自己陷害了张姨娘,恐怕日后母亲的日子也难过,如此想来,此计也是不妥的,思来想后,都没有好的法子,柳儿顿时没了主意。 顾礼见柳儿脸色变幻莫测,便冷哼道:“那日这丫头接了粽子是直接送给你的?” 柳儿只得点头回道:“是奴婢接的粽子。。” 顾礼沉吟了下,便端起茶盏,慢慢的喝了口茶,半天也没言语。李氏在旁边忽的问道:“你们姑娘怎么样了?到这个时候已经喝了几次药了,好些了没?” 柳儿舒了口气忙回道:“回夫人,姑娘未曾见好,仍是十分虚弱。” 李氏皱了皱眉头道:“老爷都好了大半,姑娘怎么还如此虚弱?不如再叫李大夫过来看看,我们也去二姑娘屋子里去瞧瞧,看看到底是哪个丫头不安分没有伺候好姑娘。” 顾礼便点了头,自有丫头去二门告诉婆子去请大夫,李氏担心顾礼身体,便命人抬了软轿过来,扶着顾礼坐了上去,自己抱着元秋另外坐了一个,母女两人小声说这话。张姨娘及屋里那些丫鬟都跟在后面一起去了元容屋子。 元容屋里浓重的药味,桌上摆着一个空着的药碗,李氏上前去看了元容问飞絮:“你们姑娘按时吃药了吗?” 飞絮低头道:“是。” 李氏用帕子轻轻咳嗽一声,嘴角微撇。元秋看了元容一眼,因觉得屋里药味过重,便去窗边坐了,用手指拨弄着摆着一排的盆栽,觉得无聊又用手去挨个戳那些盆里的土。 织梦待元秋戳了半天才道:“姑娘别玩土,小心脏了手。”说着拿手帕轻轻的把元秋的手擦了,李氏闻言也过来了,接过帕子亲手给元秋擦了两下,织梦在另一边挡住顾礼视线,李氏展开手帕一看,见上面有些褐色的液体,手帕上散发着药汁的味道。 李氏心里明白元容偷偷让人把药都倒了。便将手帕塞回织梦手里,又回到元容床前问道:“大夫怎么还没来?再去催催。” 有个丫头应了出去一会回来说:“大夫来了,请夫人、三姑娘回避一下。”李氏便站起来拉着元秋坐到到屏风里面,又有丫鬟放下纱幔挡住,方才请大夫进来。 李氏搂着元秋在怀里小声道:“想不到元容也是个奸诈的,为了让你父亲心疼,连药都不吃,故作那虚弱的样。” 元秋道:“她病成这样,父亲怀疑她的心都去了三分,苦肉计自古以来都是最管用的。” 李氏抱着她小声笑道:“还是你机灵,若是你送了粽子去,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母女两人悄声说着话,外面李大夫已经给元容把完了脉,顾礼问道:“小女怎样?” 李大夫道:“这可怪了,要说老朽的药是 很对症的,吃上三服就能好的差不多。怎么二小姐一点起色都没有,难道是没有按时服药?要不就是配药的人参不好,这副药里面最关键的就是人参了。” 柳儿忙说:“我们姑娘怎么会不按时服药,定是人参不好,说不定是拿参须冒充好人参给配的药。” 李氏忙在屏风里面撇嘴一笑,又正色道:“我不是让采雪拿了上好的人参去给元容配药?” 采雪忙在外面看着素梅苍白的脸冷笑道:“夫人不知,昨日我拿着人参去给素梅要药方给二姑娘配药,素梅担心夫人有坏心会害二姑娘,攥着药方不撒手,冷言冷语嘲讽了我一番,把我打发回来了。” 顾礼先忍了怒火派人送李大夫出府,又命人拿了人参去煎药,都安顿妥当了才转过头来怒骂道:“素梅,你哪里来的胆子敢驳夫人的面子?” 素梅忙跪下来咬着嘴唇道:“因老爷没有吩咐,所以奴婢不敢擅自把药方给采雪。” 顾礼骂道:“难道夫人指使不动你?你可有把夫人放在眼里?再者说,夫人还会害自己女儿不成,你这贱人是何居心?居然敢挑拨夫人姑娘的母女之情?我素日看你是稳妥老实的,岂不知也是个内心藏奸的。” 素梅这才明白李氏派采雪去自己那看药方是为了在这儿留了一手,心里悔恨自己没考虑全面,却又无从反驳。只得低声的跪在顾礼面前流泪,指望他能看在自己服侍多年份上,饶恕自己。 李氏冷笑道:“素梅姑娘真真是给我面子,只是你一直咬定是老太太的人,我不能把你怎样?若是二姑娘有个好歹的,我就先绑了你,再亲自回去给老太太赔罪。” 顾礼骂道:“只不过是一个丫头而已,仗着老太太的面子也敢说这些拿捏夫人的话,我哪里敢留。夫人贤德好性,你们一个两个就都想造反了。明日派人把她送回京城,和老太太说我用不起她。” 素梅闻言顿觉得天昏地转,自己辛苦了几年,不但连个姨娘没有挣上,又被打发回京,以后怕是只能被老太太胡乱配个小厮了。想想自己离京前对姐妹们夸下的海口,素梅便觉得心灰意冷,素日那争高拔尖的心顿时也没了,只萎靡不振的跪在那里流泪。 元秋知道李氏素来对素梅的厌恶之情甚至比张姨娘还甚些,因为她不但有着老太太做靠山,又比张姨娘有心计,若是真做了姨娘,只怕李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只借着这件事略施小计便让顾礼主动打发了她,自己又挣得贤德之名,便十分敬佩李 氏的心计又替她有些悲哀。为了留住丈夫,好生生的女子都变得阴险了。想到这,元秋冷嘲的笑了,自己何尝也不是如此,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怕是一生难免的。 待药煎好,顾礼看见柳儿喂元容吃了,李氏又让厨房做了一碗鸡蛋羹,看着她吃了小半碗,也精神了许多。顾礼更加笃定是之前的人参不够好,素梅耽搁了元容得病情,便命人把她捆了丢柴房去。 元容半坐着看着李氏身后的元秋似乎什么事也没有,一脸笑盈盈的看着自己,心里便觉得奇怪,只当是顾礼不知道是粽子的缘故,便主动提及道:“妹妹怎么站在那,说起来姐姐真的对不起妹妹,亲自讨了粽子吃,奈何脾胃又不好,吃坏了肚子。” 元秋用帕子捂住嘴,掩了嘴角那抹笑,正色道:“听父亲说,是姨娘下了泻药给你的缘故,倒不是因为你脾胃弱。” 元容脸色一白,不明白怎么又扯到姨娘身上去了,便惊愕的看着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的张姨娘,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元秋道:“我包的粽子已经分完了,便告诉厨房去做,厨房的人偷懒去求了姨娘做的粽子送来,谁知里面竟有泻药。张姨娘真真可恨,倒把姐姐害的如此可怜。” 元容自己想了很久,才笑道:“原来是姨娘送的粽子,我却不知,让丫头把粽子和之前的粽子放一起了。我当日还特意嘱咐要丫头送妹妹包的粽子到亭子里请父亲吃呢。” 元秋笑道:“本来妹妹也曾经送过粽子给姐姐的,虽说有几日了,但应该还没坏。只是姐姐昨天亲口告诉妹妹说妹妹送去的粽子吃完了。妹妹又听说父亲和姐姐吃的粽子是糯米红枣的,妹妹包了好多口味的粽子,可偏偏就没有糯米红枣的。” 元容闻言木然的把脸转向张姨娘却不知如何开口,虽之前自己对张姨娘说了狠话,但她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多年来一直照顾自己,元容想推到她身上却张不开那口,可是如果承认此事是自己做的,那以顾礼的性子,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想到这,元容似乎都看到自己未来一片惨淡的样子。 半晌元容才咧出一抹凄惨的笑容看着张姨娘:“姨娘,你为什么害我?” 张姨娘闻言失声痛哭,跪在地上爬到元容床前拉着她道:“姑娘是我生的,虎毒还不食子了,更何况我是你亲娘啊。” 元容别过脸去,冷冷的说:“我的娘亲只有夫人一个,姨娘不要搞错了自己的身份。” 张姨娘震惊的 看着元容,看着元容眼角上滑下的泪珠,看到了她眼里的纠结,忽的明白了什么,忙松开了手,跪在顾礼前面道:“是我下的泻药,是我下的泻药。” 顾礼闻言气的指了张姨娘半天却说不出话来,李氏忙替顾礼抚胸回头骂张姨娘道:“你这个该死的东西,良心被狗吃了,连姑娘都想害。” 元容在床上爬到地上,跪在顾礼面前道:“求父亲饶了姨娘,是我和姨娘拌嘴伤了姨娘的心,姨娘并不是想真的害我。” 顾礼见状没理元容只骂柳儿道:“还不扶你们姑娘起来,都死人吗?” 柳儿忙上前扶住元容,元容靠在柳儿身上,泪流满面的求着顾礼。元秋见状忙道:“姨娘虽是姐姐生母,但也应有个贵贱尊卑,往日姨娘不把我放在眼里就算了,如今连姐姐都给下药真真可恶。” 顾礼听到元秋的话忙问:“张氏对你不敬?” 元秋委屈的说:“女儿前几日给母亲做了‘健人’,想到姨娘成日伺候父亲母亲十分辛苦,便也亲手做了一个给她,谁知过了一日就听扫洒上的丫头们说:张姨娘当垃圾丢掉的‘健人’和夫人的十分相像,女儿特意让织梦去看了,正是女儿送给张姨娘的那个。” 顾礼闻言回手给了张姨娘一个耳光,怒道:“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我不休了你。” 李氏忙道:“老爷息怒,张氏固然可恶,却也不能为她气坏了身子。” 顾礼自己拍着胸口顺了两口气道:“快,快,让人把她赶出去。” 张姨娘忙哭着磕头:“求求老爷,饶了婢妾,饶了婢妾吧。” 看着顾礼毫无松动的表情,李氏忙劝道:“老爷,张氏伺候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第 12 部分 ,做错了事管教一下也就罢了,给她娘家几分面子,更何况还有二姑娘在呢。” 顾礼想起张氏父亲也是个官员,虽然品阶不高不足与自己抗衡,但毕竟还有几分脸面,便冷哼道:“既然夫人替你求情,便打你二十大板,禁足再加三个月。其他人也都记得,再有这种事,无论是谁,都打出去。” 张姨娘哭着磕了头,便被几个力大的婆子拖了出去,狠狠的打了二十大板,打的她皮开肉绽昏了过去,顾礼才叫人把她抬回院子。 李氏陪着顾礼回了院子,顾礼气的摔了好多东西,看到元秋站在李氏后面一副惊吓的样子方才收了手,便对李氏说:“今儿让秋儿受到惊吓了,你送她回去,好生安慰她。我昨日被元容那样子吓到了,连脑子也糊涂了。你今儿多陪陪秋儿。” 李氏忙应了,亲自送元秋回了院子,元秋见左右没人,便小声问道:“母亲为何替姨娘求情。” 李氏摸着她的头发凄惨一笑:“没有她,还会有别人,你父亲身为知府,身边岂会连个妾都没有?更何况她有错处拿捏在我手里,以后自然就会老实了,若是她去了,来了新人,若是那种有心计的又长得拔尖的,只怕家宅就没得安宁了。” 元秋闻言点了点头,心疼的拉着李氏的手,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李氏看着女儿把她搂住道:“我女儿是聪明的,以后自然不差。” 元秋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心里为她为自己感到悲哀。 元容礼佛(更完) 元容待众人都离了自己的屋子,一直抱着腿坐在床上流泪,无论飞絮怎么劝说她都一动不动。柳儿在院子门口站了许久见人都走远了才回了屋子,把飞絮等人都赶了出去,关上屋门。 柳儿拿了手帕轻轻的帮元容擦拭眼泪,安慰道:“姑娘,快别哭了,看哭坏了身子。” 元容避开柳儿的手,哭道:“我本来想让父亲厌恶元秋,怎么偏偏扯到了姨娘的身上。我虽说和姨娘斗嘴生气,但心里还是舍不得她的。” 柳儿忙道:“姨娘也是心疼姑娘的,要不然怎么会替姑娘认了罪了呢。她也是希望你好,姑娘快快养好身体才是正经。如今若是病的严重,姨娘还要遭更大的罪。” 元容闻言忙点头道:“你说的是,我赶快养好病,父亲就不生姨娘的气了。” 柳儿点头说:“只可惜苦了姨娘,这么热的天,姨娘的棒疮怕是会化脓的。” 元容一听忙说:“快把我攒的私房银子,买了好的棒疮药送去姨娘那里。剩下的银子留给她,看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柳儿道:“姑娘,这样恐怕不妥。” 元容喝道:“你懂什么,我不能连姨娘都没了,你赶快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柳儿只得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个小箱子给元容,元容亲自开了锁,从里面把所有的碎银子都取出来,大约有二三十来两的样子,用一块手绢包了交给柳儿。 柳儿迟疑道:“姑娘,你这么多年就攒了这些银子。还是留下两块以备急需吧。” 元容冷笑道:“不用留,我哪里还弄不来银子?现在我算看明白了,别人对我都是假的,只有姨娘对我才真好。以后若是有姨娘帮衬我,我自然再不会像今天这样偷鸡不成蚀把米。” 柳儿忙道:“姑娘说的是,若是这次早早的和姨娘说好,自然就不会让三姑娘钻了空子。我们吃一堑长一智,再不会出这种岔子。” 元容点头道:“正是如此,你快去拿银子托二门小厮去买好的棒疮药回来,再把那新鲜的水果点心买上几样回来。姨娘那的吃食原本还好,只是如今又是禁足又挨了板子,那些登高踩低的小人肯定趁机作践姨娘了。” 柳儿应了出去,把小丫头叫进来伺候,自己匆匆的跑了出去按照元容吩咐的请人去买东西回来。 这些事自然就有人报到了上房,李氏斜在一边不语,顾礼冷笑道:“派几个婆子看守张氏的院门,任何人不可探视不可送吃食等物进去,如若有人收了好处私自放行,被我知道了必打四十大板再卖出去。” 那人忙磕了头退了出去,待柳儿拿着篮子到了张姨娘院子门口时,便被李氏派来的婆子挡了回去,只咬定是老爷夫人吩咐的,不敢违背,任那柳儿说破了嘴也不为所动。 柳儿无奈只得拎着篮子回了院子,把东西放屋里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和元容说了,元容冷笑道:“什么父亲吩咐的,必是夫人使得坏。” 柳儿忙上前捂了她的嘴忙不迭的道:“我的姑娘,你小声些吧,看传到夫人的耳朵里。” 元容下地去穿那绣花鞋,“我自去和父亲说,我不信父亲不让我送东西给姨娘。” 柳儿忙拦着道:“我的姑娘,姨娘刚下药害你,你就急忙忙的亲自去送东西给她,不是让老爷疑心与你吗?刚才我就想劝阻姑娘来着,这东西我们不能亲自送去。” 元容闻言便顿了身形,柳儿上前去帮她脱了鞋,扶她躺好:“姑娘身体还虚弱的很,就别劳心这些事了,我今晚抽空回家一趟,将东西拿给我娘,明日再由我娘带进去给姨娘,如此不好?” 元容点头道:“只得如此了。” 隔日,是端午正日子,顾山、元容和元秋都一早到了上房,顾礼因前日粽子事件对端午节提不起兴趣来,元容因见元秋有些心虚,不敢多言语,元秋也乐得不理她。顾山虽不清楚发生的事,但他向来只关心小妹的,见元秋懒懒的,他也没了心情。 顾礼喝了半盏茶道:“五月俗称是恶月,果然刚进五月张姨娘就被恶鬼蒙了心智,做出那等事来,看来我们府上要好好烧烧香拜拜佛,把府上的恶鬼驱走才是。” 李氏忙接口道:“妾身之前跟着老王妃去城外的葫芦庵去上香,听老王妃说那里的菩萨是最灵验的,杭州城内的贵妇素来都去那里,不如妾身明日再去那烧柱香,顺便再多捐些香油钱。” 顾礼闻言摇头道:“只是偶尔去烧香佛祖会怪你不虔诚,哪里还驱的走恶鬼。本来去礼佛应该你自己去,但是你要忙的事多,不如让元容替你去那庵里住上一个月,每日亲自烧香念佛抄写经书,我们顾府自然会平安度过这个恶月。” 元容闻顾礼此言顿时愣住,到了庵里自然要遵守佛门的清规戒律,清苦不说,又行动不便,一般只有犯了错的女眷才会被送到庵里去清修。想到这,元容忍不住用眼瞟顾礼,难道昨日那件事父亲知道是自己做的?可是瞧着顾礼的态度又不像。元容自己暗地里盘算,不住的用眼瞄顾礼,顾礼只当看不见,慢慢的喝着茶。 李氏笑道:“老爷说的倒是一个好法子,只是元容身体还没恢复好,这……” 顾礼看着李氏道:“去了庵里有佛祖保佑身体才会康复的快,你帮二姑娘收拾下行囊,选那种素色的布衣挑上几件,金银首饰一律都不许带,下午派车给她送到庵里去。” 李氏愣了下说:“怎么这么快,都来不及准备。” 顾礼道:“有什么好准备的,元容是为了全府去礼佛,要简朴才显得虔诚,我看元容连丫鬟都不用带了,一切自己动手才显得真心诚意。” 元容彻底傻眼了。 李氏陪着元容回了屋子,吩咐柳儿去烧热水,然后亲自把元容耳朵上五彩金丝黄鹂钉给拿了下来,又除去她手腕上脖子上的项链手镯。水烧好后,李氏打发柳儿去包元容要穿 的衣服,让飞絮去服侍元容沐浴。 元容沐浴完毕,飞絮帮她擦干净头发,便去拿首饰盒里的金玉发簪,李氏递过去一根乌木的簪子道:“老爷吩咐了,姑娘的装扮要简单朴素,不可带金银饰品去庵里。”,飞絮忙应了,接过来那木头簪子帮着元容挽了个发髻。 柳儿帮元容收拾东西,李氏挑挑拣拣看了半天,只挑出一件素色衣裙来吩咐飞絮帮元容换上,其他的都丢在一边不去管它。 柳儿陪笑道:“二姑娘这次去至少要一个月,没换洗衣服恐怕不妥。” 李氏挑眉看她:“我让你挑素色衣服,你挑的那些都是什么?幸亏是我在这,要是被老爷看到了,看不打死你。”李氏难得的横眉竖眼,顿时唬的柳儿不敢再做声。 李氏见状慢条斯理的转着手腕上的镯子看着元容道:“既然二姑娘没有合适的衣服,便不用带了,我一会吩咐针线上的娘子现去做,明后日做好后叫人送去。姑娘先穿着这件凑着两日。” 元容只得起来福了福身子:“是,女儿听母亲安排。” 李氏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这才乖。”见她都装扮完了便带着她去上房和顾礼辞行。 顾礼晾了元容半天,才放下茶盏道:“去了庵里要端正身心,绝诸妄念,虔心礼佛。空余时间要多研读佛经。这次你去庵里,不仅是为了烧香拜佛,更要借此学会什么事是奉持诸善,什么是慈悲心肠,你可明白了?” 元容低头道:“女儿明白。” 顾礼点了点头和李氏道:“中午要吃‘五黄筵’,你们要去庵里却吃不得,索性就早些出发,带些点心在车里先垫一垫,去庵里再吃些素菜好了。” 李氏应了,带着元容坐车出了府,一路上李氏跟她讲些规矩礼仪,元容木然的盯着脚上的布鞋,李氏见她怅然若失的样子,便停了话头,自去闭了眼睛养身,不去管她。 因上午李氏已经遣人送信过到葫芦庵里,主持静月师太已经知道李氏的来意,听到小尼姑来报,便亲自迎了出去。 静月师太先陪着李氏和元容去大殿烧了香,又带她们去斋堂用了午饭,葫芦庵负责做斋饭的智惠烧得一手好的素菜。元容因之前腹泻一直用不进什么吃食,今天又折腾了一上午,早觉得腹中有写饥饿,见了桌上几盘绿油油的素菜,便有了些食欲,吃了大半碗饭才撂下筷子。 智因领了师太的命令带着元容去了准备好的斋房,留下几卷经书便 离开了。李氏亲自拜托了静月师太,又捐了好些个香油钱,才打道回府。 世子来访 过了半月有余,南平郡王世子士衡亲自登门拜访,因顾礼在府衙还没回来,李氏忙装扮了去前厅,士衡正在前厅看那墙上挂的山水画,听到下人来报,才回了神。 双方行了礼按主客归了座,士衡笑道:“今天士衡冒昧来访,还望夫人担待。” 李氏忙道:“世子说笑了,世子能来府中做客,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士衡谦逊的笑了下,又问了顾礼几句才和李氏道明来意:“我今日是来找山弟的,前几日请他同我一起习武,他道要和顾大人商议,却不知道顾大人意下如何?” 李氏忙说:“那日恍惚听他们父子说了几句,却没听真切,世子不如亲自去问犬子?” 士衡笑道:“士衡正有此意,不知山弟是否在府中?” 李氏道:“在听先生讲课呢,我带世子过去?” 士衡忙道:“夫人自去忙碌,找个下人带路就好了。我和山弟来往亲密,以后少不得要经常来府上叨扰,夫人若总是如此客气,士衡该不自在了。” 李氏见他年纪轻轻却恭顺有礼,心中便对顾山有此良友感到欣喜,忙叫自己贴身丫鬟采雪亲自带士衡去找顾山,自己则去厨下安排午饭。 元秋因端午整整停了一个月的课,重新上课便有些跟不上进度,张先生见她没有认真自学便让她坐到外面去读这个月落下的文章,自己在屋里继续给顾山讲课。 元秋有些不服气,但自己一个月没读书确又是事实,只得让人搬了把椅子放到廊下,一篇一篇细读了。 士衡跟着采雪过来,远远的见到元秋在那板着脸读书,便笑着问:“这个小丫头是谁?鼓着脸倒是有趣。” 采雪忙道:“这是我们家三姑娘。” 元秋听到声音便起了身,采雪忙上前回道:“夫人让奴婢带南平郡王府世子来找少爷。” 元秋便将书本放到椅上,上前给士衡福了一福:“元秋请世子安。” 士衡回礼道:“原来是三小姐。经常听祖母夸赞三小姐,还望三小姐有空多去郡王府 陪她老人家聊聊天。” 元秋笑着应了便要进去请顾山出来,士衡摆了摆手,悄悄的进去,坐在屋子后边也去听那先生讲课。元秋便坐回了椅子继续去读文章。 张先生讲了半个时辰,便让顾山休息二刻钟,元秋在外面早都热的不行,看见先生出去了,便忙从后门进来,拿起自己桌上的茶碗喝了大半盏。 顾山见元秋鼻翼两侧都是汗珠,心疼的拿了手帕给她擦拭,元秋笑着躲了:“哥哥的手太重,擦的我脸疼。” 顾山道:“哪里手重,我轻轻的呢。”元秋便笑着让他擦。 士衡见他们兄妹亲热很是羡慕,嘴上却打趣顾山道:“你都多大了,还和妹妹这样,可让我见了笑话。” 元秋闻言脸一红,自去一边拿了手帕擦汗,顾山笑道:“我妹妹还小着呢,怕什么。倒是你,今天突然来找我有什么事?” 士衡挑了挑眉:“你忘记答应我什么了?” 顾山细想了会摇了摇头道:“实在是想不起来。” 士衡气的将手里的折扇冲着顾山的头就打了一下:“你有没有问你爹啊?你爹有没有同意你跟我一起练武啊?” 顾山被敲得呲牙裂嘴,眼看着扇子又要敲下来忙躲了道:“一会就问,一会就问。” 元秋见二人在长者面前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可是私下里也不过是爱玩爱闹的小男孩罢了。元秋看着两个人一边打一边笑骂,又想起他们平时一副小大人的表现,便忍不住拿着手帕捂着嘴笑了。 士衡见元秋在一边笑他们,忽的又记起自己的身份,便脸红的打开扇子在一边故作镇定的扇着。顾山笑骂道:“行了,这又没外人。还怕我妹妹笑你不成?” 元秋笑道:“世子倒不是怕我笑他,只是怕自己有**份罢了。” 士衡被元秋说的面红耳赤,见到顾山在一边大笑,忍不住又去拿扇子敲他。 三个人笑的正开心,张先生回来了,站在门口见顾山和刚才来的陌生少年闹得正欢,元秋又在一边笑,便觉得太不像话,用力的咳了咳。三人立马顿住,都老老实实的站好。 张先生打量士衡一番,觉 第 13 部分 得他衣着气质不凡,便问道:“这是哪家公子?” 顾山忙道:“是南平郡王府世子。” 士衡忙上前行了礼,待张先生点头后和顾山坐到一处,元秋拿着书本乖乖的要出去念书,张先生见她脸晒得通红,不忍道:“行了,就在屋里吧。这几日晚上要把落下的文章都读完,听见没?” 元秋忙站起来道:“是。” 顾礼中午回来,李氏忙将世子之事和顾礼讲了,顾礼寻思半天道:“如果山儿能和世子一起习武倒是他的造化了。一来世子人品学问都极好,山儿和他一起自然能够长进。再者,听闻世子的武艺师傅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精兵强将,是老亲王给郡王的贴身侍卫,自然是十分难得的。” 李氏闻言十分欢喜,瞅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吩咐厨房把饭摆到花厅,又派人去请三人到花厅用饭。 顾礼忙拦着李氏道:“我亲自去请世子。虽说世子和山儿年龄差不离,但毕竟身份高贵,原本我一回来就该去拜见的,只是怕耽误了先生讲课才没去。” 顾礼刚出去几步,迎头世子、顾山、元秋三人一起走过来了,因为日头足,元秋便将那团扇遮挡在额头,顾礼忙三步两步上前和世子见了礼。 因天气炎热,李氏另外让碧儿做了几样元秋自己写的菜式,都是极其清凉爽口的,世子吃了觉得喜欢,大力的夸赞一番。 因上午晒了太阳,元秋觉得头有些发晕,略微吃了点,便告罪先回了院子。李氏担心她中暑,忙叫厨房煮了绿豆汤送去。 元秋吃了人丹便躺下睡了一个时辰,起来以后又喝了一碗绿豆汤,觉得稍微好了些,看着外面日头正足,树上的蝉儿又叫个不停,越发觉得燥热。想起每日早上去上房请安的时候日头已经升的老高,自己还要走到亭子去上课,老是被晒着也不是办法,想了半天,便叫了个小丫头进来,让她去仓库要些颜色好看的棉布过来。 织梦在一边笑道:“姑娘这又是要做什么?” 元秋道:“太阳晒得厉害,做个凉帽戴。其实用草编的凉帽才好,可是母亲必不让戴的,只好拿棉布做了凑合着戴。” 织梦道:“姑娘嫌热我每日给打伞就好了。” 元秋摇头道:“你举着也怪累的,再说两个人走那么近也热的慌。”两人说着话,那小丫头便取了棉布来,元秋画了样式,翠莺老家是乡下的,最会编草帽,先编了一个轮廓出来,元秋拿着棉布 把草帽的里面外面都缝上,又在前面和侧面都缝了荷叶边,做好了以后元秋见那样式怎么看怎么怪。 织梦憋着笑道:“姑娘快戴上让我们瞅瞅。” 元秋戴在头上,照着镜子前后看了看,总觉得不伦不类,织梦和翠莺掌不住笑个不停,元秋鼓着脸看了镜子半天也忍不住笑了,便将帽子摘下来,谁知又刮到了头发,好好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这回连碧儿都笑的直不起腰来。 翠莺把那凉帽拿了自己戴头上笑道:“姑娘这个赏我吧,明儿我给姑娘做个好的凉帽来。” 元秋知道翠莺最会做手工,便笑着说:“这个赏你,你明儿要给这屋子里的一人做一个才行。” 翠莺笑道:“姑娘最会做好人,倒是累了我了。” 织梦忙上前去拧她的脸笑道:“就你伶牙俐齿的,还不快给姑娘梳了头发,一会苏师傅来了看成什么样子。” 翠莺上前解了元秋的头发细细的梳好了,元秋道:“天气热的很,不要梳那种繁琐的式样。” 翠莺应了,给元秋把长发拢于发顶,平做两股,各自绑了麻花辫盘于头顶两侧。元秋摸着颈后的头发都梳了起来,顿觉得凉爽许多。 手巧的元秋 元秋梳好了头发便去了绣房,因苏绣娘还没来元秋便选了几样颜色的线坐在窗前编中国结,织梦只当她在打络子便笑道:“姑娘打的这的络子是要配什么的?也不拿个物件比趁着颜色。” 元秋笑道:“本就想打个简单的玩意,你非说是打络子。我倒是想起来了,哥哥的扇子还差一个络子。” 织梦点头笑道:“还是姑娘留心,前儿夫人给姑娘的翡翠我瞧着也好看,不如也打一个络子戴在脖子上,夏天也凉快。” 元秋听了也觉得好,先拿了一块菱形的小玉石串了起来,给顾山编了个扇坠。又让织梦把自己的取了翡翠拿来,自己用了暗色的线做底,配了金线和珠子把翡翠嵌在中间。苏绣娘进来静静看了会元秋打络子,笑道:“你编这些玩意倒是手巧的。”随手扯了几根线很快的编了一个穗子出来,帮她配到翡翠的下面。 织梦拿着镜子给元秋戴着,嘴里笑道:“我看这络子比那翡翠还惹眼。” 元秋细细的瞅了瞅,觉得也是便笑着把镜子丢开了。苏绣娘拿起案上元秋编了一半的中国结问道:“你这是要配什么?” 元秋笑道:“不配什么,单纯编了绳子挂 在帐子上。”一边说着一边编了个祥云结给苏绣娘瞧。 苏绣娘见她有兴致便笑道:“索性今天下午就编些这个,自己留着或者送给朋友都是极好的。” 元秋闻言心里一动,给李氏编了一个意寓着儿女双全的双全结,又编了团锦结给顾礼代表着前程似锦。 苏绣娘看着元秋把这两样用锦盒盛了又用簪花小楷在纸上写明意思放进去,笑着说:“你倒是有心的,难为你想的出来。照我说,单送这两样有点薄了,不如再做点什么玩意一起送给夫人。” 元秋想了半天,忽然想起平日李氏下午累了半歪着都是靠在枕头上的,那枕头却硬硬的靠着极不舒服。不如做两个大的靠枕给李氏。 元秋亲自去橱里取了四块自己之前绣好的二尺见方的锦绣,都是红底的织锦用金色的细线绣了繁复的花纹和景色,分别是春之花春之景、夏之花夏之景、秋之花秋之景和冬之花冬之景。当日绣成之后,苏绣娘难得的夸赞了她一番,因此元秋一直收起来不舍得用。 苏绣娘见她取了这四块锦绣出来便笑道:“这不是你绣的四季之景?前儿不是说要裱了挂墙上当装饰吗?” 元秋嘻嘻笑道:“如今更有妙用。”说着动手将两块密密的缝到一起,只留了一边。又拿细软的棉布同样缝了一个略小点的,这倒把苏绣娘看糊涂了。 元秋笑着让织梦去取了棉花来把棉布填满,飞快的将剩下的那边缝紧,又用手压了压,觉得确实弹性十足,便装进做好的靠枕套里,把剩下的那一边缝起来。 元秋拿起来细看了一会,又拿了上好的半透明的轻纱在外面罩了一层,透过轻纱影影绰绰的看着里面精美的花纹,别有一番朦朦胧胧的特别美感,又把四边缝了一溜的花边才算大功告成。 苏绣娘问明白了靠枕的用途,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你的用心之作,还是自己拿去上房送给夫人才好。” 元秋瞅着时辰也不早了,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吩咐小丫头送苏绣娘回去,自己拿了一块布出来将两个靠枕包起来,让一个小丫头捧着。 织梦笑道:“一会儿夫人见了这么大包袱,只怕要唬一跳。” 元秋笑道:“可不是。知道的是我送东西给母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离家出走呢。” 织梦笑着一路和元秋讲了些笑话到了上房。 此时,世子早已回府,顾礼、李氏、顾山三人正在上房说笑 ,见元秋进来,果然被她身后的小丫头抱着的大包袱吓了一跳。 元秋上前请了安,才笑着说:“女儿是来送礼的,母亲可得好好赏我。” 李氏闻言指着元秋和顾礼笑道:“老爷快瞅瞅他,礼还没送呢,就先讨赏了。” 元秋笑着去小丫头手里接过包袱放到塌上,亲自解开了,把靠枕递给李氏。 李氏细细打量一番笑道:“这东西倒是好看,里面的针线细看也不错,只是这东西做什么用的?。” 元秋道:“给母亲靠着的。往日管家管事们来回话,母亲可以靠着,软和又舒服。” 李氏闻言忙去靠了靠笑道:“果然舒服,就是热了些。” 元秋想想眼前是五月天,正是热的时候,便笑着摸摸鼻子道:“母亲等天凉了再靠。” 李氏笑道:“这么软,靠着舒服,我可等不得秋天,去仓库里拿那薄的玉片来盖在上面就凉快了。” 顾山瞅着织梦手里还有两个盒子问道:“织梦手里拿的是什么?” 元秋忙接过来盒子分别递给顾礼、元秋道:“这是女儿的第二份礼物,这回能讨到赏了吧?” 李氏笑着打开盒子取了那中国结,又打开那张纸,看了上面的意思又瞅了瞅中国结的样式,顿时觉得心里舒爽,便笑着问顾礼:“老爷说,这丫头该不该赏?” 顾礼正拿着那代表着前程似锦的团锦结正美呢,忽的听到李氏问他,忙咳了两声正色道:“这字虽有长进,却还是生涩了些,平日里还要勤加练习。” 元秋忙站好了,给顾礼行了一礼:“是,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顾礼点了点头。元秋一歪身坐在李氏身边,抱着李氏的胳膊撒娇道:“母亲,父亲小气不想赏秋儿,就想混过去。” 顾礼正在喝茶,闻言猛的呛到了,拿着帕子捂着嘴咳嗽不停,李氏忙帮着他拍。元秋坐在顾礼那边一边拍一边道:“父亲不要急,女儿不要赏就是了。” 顾礼咳了半天才好了,和元秋笑道:“你这个鬼精灵的,我哪能不赏。昨儿刚拿回来一匣子好东西,一会你自己慢慢挑,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可好?” 元秋撇嘴道:“我要是都喜欢呢?把那匣子都抱走了,父亲该哭了。” 顾礼笑道:“有什么值当的,只要秋儿高兴,父亲的好东西都给你。” 元秋闻言略微惊奇了下,心里明白 怕是因为前儿不分青红皂白先给自己摆脸色的事来做补偿。元秋便把那吃惊的表情掩饰了去,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学着小孩子样拍手笑道:“母亲,你听见父亲说了,可不能反悔。” 李氏笑着搂着她道:“母亲一会亲自陪你去挑。” 顾山在一边被晾了半天不干了,扯着元秋道:“妹妹我的礼物呢?” 元秋故作不解的问:“什么礼物?” 顾山委屈的说:“父亲母亲都有,为何我没有。” 元秋憋着笑问:“哥哥要先说拿什么赏我?我才想想有没有哥哥的礼物。” 顾山道:“听说西湖开好大的荷花,明日约了子息去西湖看荷花。我带妹妹去看荷花可好?” 元秋撇嘴道:“跟着你们两个有什么好玩的。” 顾山忙说:“听子息说他妹妹也要去的,你不是素来和他妹妹极好吗?正好一起去玩。” 元秋闻言心动了一下,去西湖看荷花,还可以顺便去街上走走,更何况有紫嫣一起去,不比在家里闷着强。元秋忙蹭到李氏身边问道:“母亲,我可以去吗?” 李氏还在寻思,顾礼在一边说道:“想去就去吧,明日多带几个家丁。山儿要照顾好妹妹。” 顾山忙保证:“一定的。”元秋顿时喜形于色,忙把怀里自己编的扇坠给了顾山。 顾山原本只是为了逗父母一笑,却没想到真的有自己的礼物,忙忙的把元秋编的扇坠挂上,乐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夸元秋手巧。 夜半做面膜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出去k歌才回来不好意思,明天还要出去,所以过一个小时再把明天的更新也放上。 下章预告:世子出场,众人郊游。晚饭回屋子的路上,织梦便缠着元秋想明日一起出府,元秋笑道:“翠莺和碧儿也想出去玩,为了防止你们打架,索性我谁都不带。” 织梦道:“姑娘不带我们,那谁伺候姑娘啊?” 元秋说:“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自然是任着性子来,如果你跟在后面服侍,必然拘束了我,玩的倒不开心了。好姐姐,你明日就让我当回野丫头吧。” 织梦闻言只得应了,想着白天日头足,便去取了五色彩丝满穿伞,元秋见是伞上是牡丹花样便道:“明日去看荷花,去拿雨后荷花的来,这才应景。” 织梦应了去取伞,因明日元秋想送几个中 国结给紫嫣,便让翠莺照着自己说的样子编几个出来,自己研了磨,把张先生吩咐她背的文章一篇篇的抄了下来,直到二更,织梦进来说:“姑娘,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元秋应了手却没停,静心把剩下的半篇抄完才搁了笔,揉着脖子起身,见翠莺仍然低着头在灯下编中国结,旁边桌上已经放了许多编好的,元秋过去把桌上的拿了几个看了,笑道:“你手比我巧多了,编的也齐整。只是编几个就罢了,做什么编这么多?” 翠莺笑道:“正好今晚也闲着,索性多编几个,织梦、碧儿我们也一人得几个,自己留着或者送人都是极好的。” 元秋啐道:“我就知道不是都给我的,拿着主子的东西送人情,羞不羞?” 翠莺笑道:“姑娘才不稀罕呢,我就是拿姑娘的金啊玉啊送人,姑娘都不心疼。” 织梦听见忙啐道:“姑娘好性,你还越说越上脸了。” 元秋笑道:“她就是说说而已,其实把我的东西看的严着呢。上次姐姐使人过来要一个水晶的耳环,翠莺愣是拦着把人打发走了。” 碧儿笑道:“说到底,那耳环也不值什么的,这样倒显得我们小气了。” 织梦点碧儿的脑门道:“你个傻瓜懂什么,二姑娘这是把我们姑娘当冤大头呢。姑娘碍于姐妹关系不好直接驳回,我们这些丫头再不遮掩着想些法子,只怕姑娘这就不剩下什么了。” 翠莺笑道:“二姑娘好歹还知道要些脸面的,挡了两三次她便不使人来要东西了。” 元秋想起之前那阵翠莺每日把自己的首饰盒锁的死死的,就怕被元容打秋风,天天摆着一副要首饰没有要命一条的姿态出来,搞的元容极没脸面,好一阵子没理自己。 元秋道:“难得清净几日,提她做什么?再说了她也是主子,你们在我面前说惯了,万一日后出去说漏了嘴,倒显得我没教好你们了。告到上房,若是老爷知道了,连我都保不了你们。” 织梦笑道:“姑娘,我们知道分寸,这些话我们在家里说,到外面我们对二姑娘恭敬着呢,若是连这点 第 14 部分 心眼都没有,哪还能伺候姑娘啊?” 碧儿闻言忙惊道:“可是我就是没心眼老想不明白怎么办啊?姑娘你可别不要我?” 元秋忙拉着碧儿说:“她们说自己呢,没说你。再说我哪里离得开你,嘴都被你养刁了,你只管想哪些东西好吃就行,别理她们说的。” 碧儿一听放了心,便笑着说:“我伺候姑娘梳洗去,让她们俩天天和斗鸡似的和二姑娘斗吧。” 织梦闻言奇道:“她这不是什么都明白吗?姑娘你说碧儿是不是在装傻?” 元秋笑着不说话,让碧儿帮自己上衣外裙都脱了,只穿了小衣去梳洗,翠莺忙去拿了的毛巾站在旁边候着,元秋梳洗完毕后接过毛巾擦了脸,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 织梦道:“姑娘不睡觉照什么镜子?” 元秋郁闷地说:“今儿被先生罚在外面背书,上午日头正足,我觉得自己好像是晒黑了。” 织梦听了笑道:“我倒没看出来,何况姑娘还小呢,就是晒黑了过了夏天也就缓过来了。” 元秋闻言有些闷闷的,自去打开匣子挑了几个零散的珍珠出来给织梦:“去帮我磨成粉。” 织梦闻言傻了眼,看着手里的珍珠问道:“这怎么磨啊?这么大一颗,就是凿碎也要半天,何况是磨成粉。” 翠莺忙道:“姑娘想要珍珠粉,我那正好有。前日碧儿按照姑娘的法子做了冷糕,我装了一匣子给夫人送去,夫人吃着也觉得好,便拿了些珍珠粉赏我,说内服外敷都是极好的。” 元秋拍手笑着说:“正好拿来给我用,明日我买了还你。碧儿你去厨房拿些鸡蛋和面粉来,织梦去廊下那排芦荟里挑两支好的折下来,把那芦荟和黄瓜捣的都成汁了拿来给我。” 织梦闻言有些晕头转向:“姑娘,大半夜的不睡觉这是要弄什么啊?” 元秋忙推着她往外走:“快去快去,你要是磨蹭我还得晚半个时辰睡觉。” 三个丫鬟闻言只得各自去取东西,织梦取了芦荟和黄瓜放进干净的石舀里,叫了个粗使婆子来狠狠的捣了一刻钟,织梦才用大碗盛了端进屋去。 元秋兴致勃勃的把蛋清、珍珠粉都倒进芦荟黄瓜汁里,搅拌匀了,看着不够粘稠,又往里加了些面粉,寻思了一下又让织梦取了蜂蜜来倒进去一些。 碧儿在一边看着,磕磕巴巴的问:“姑娘,你饿了?你想吃什么告诉碧儿 ,碧儿去给你做。” 元秋不理她,自己拿了绳子把头发高高的绑起,额头耳边的碎发都用夹子别好,便动手把碗里的东西一层层的抹在脸上,织梦三人站在一边惊愕的张着嘴,面面相觑。 元秋都抹好了洗干净了手,看着碗里还剩大半,便递给织梦:“你抹抹。” 织梦连连摆手退后。元秋又递到翠莺面前,翠莺忙道:“姑娘饶了我吧,我可不想让姑娘把我当食物蒸了。” 元秋看着自己两个大丫头对自己做的面膜避而不及的样子,便一把抓过来在旁边傻愣着的碧儿,把她额前的头发别好,三下五除二就把她脸上用面膜涂满了。 织梦和翠莺看着碧儿一副要哭的表情,看着元秋脸上厚厚的面糊,都忍不住蹲在地上笑个不停。元秋不理她俩,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碧儿只得跟着学了。 过了两刻钟,元秋示意织梦打了干净的水来,把脸上的面膜洗掉,碧儿连忙就着剩下的水也洗干净了,拿过帕子狠擦了两下脸。 织梦本来笑她俩,但待两人都洗干净后便总觉得似乎白皙了不少,翠莺更直接,上去冲着碧儿的脸就摸了几百,奇道:“不仅白了,还细发了不少。” 元秋毕竟是小姐,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出入又有遮阳伞,又因为年纪小,皮肤自然是嫩白无比的,就是今日略晒了一下也是有限的。所以即使做了面膜还是看不出什么差别了。 但碧儿就不同了,碧儿今年十二岁了,从小就在外面吃了很多苦。现在虽然轻松了些,但又要经常变着样的帮元秋做些零食,平时给各处送些东西也要顶着日头跑,因此皮肤还是略黑些又糙了些。所以碧儿敷了元秋做的面膜,效果就比较明显了。 织梦和翠莺把碧儿拉到灯下,细看了看,又摸了摸觉得碧儿皮肤确实好了许多,忙丢下她去求元秋要方子。元秋早把头发放下来躺到被子里去了,看着织梦两人抓耳挠腮的样笑道:“让你们不抹,我还不告诉你们了呢。” 织梦看见快到三更了,也不敢磨她,忙放了帐幔,自己留下值夜,摆手让碧儿和翠莺回去睡觉。 翌日一早,元秋神采奕奕的起来,胡乱吃了几块点心便去找顾山,顾山正在窗前写字,看见元秋急匆匆的跑来,忙跑出去道:“妹妹慢点跑,看摔倒了。” 元秋忙搂住了顾山的胳膊,气喘吁吁的道:“哥哥,我们出府吧。” 顾山笑道:“哪有那么早的,还 要去上房给父亲母亲请安的。” 元秋吐舌笑道:“我倒忘了这个。”忙拽着顾山急急的去了上房,半路上看着碧儿拿了伞夹着盒子迎面过来,忙笑道:“你这丫头要去哪里啊?” 碧儿忙停下笑道:“织梦姐姐说让我跟着姑娘出门,姑娘的伞啊东西啊总得有人拎。” 元秋闻言只得罢了,便让碧儿跟着一起去了上房,李氏忙忙催着摆饭,看着两人吃了,又亲点了些护院,让跟在后面好生保护。 顾山、元秋、碧儿上了车,护院们在车后跟着,先行去了夏府。 夏府早派人在门外候着,见马车来了,忙上前请了安。顾山先从车里下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元秋下车。管家直接把二人送到二门,那里早有丫鬟候着,顾山便去了夏子息的院子,元秋直接到了紫嫣的屋。 两个女孩拉着手说了好些话,元秋又把自己带的中国结给她看,又把食盒里的吃食拿给她尝。紫嫣吃了好几块,笑道:“妹妹家的东西都十分好吃,这些吃食不如就带着,我这里也有几样点心,一起装着让小丫头拎了,到时候一边吃一边赏荷可好?” 元秋刚要答话,门口就传来笑声:“当然好,只是二位小姐,可否能出门了?” 元秋回头见是紫嫣的兄长夏子息,便起身行礼道:“子息哥哥。” 夏子息笑道:“顾妹妹,你哥哥在院门口等着呢,这就出门吧。” 紫嫣忙让一个小丫头装好点心拎着,自己和元秋拉着手一起出门了。 西湖边上,夏府早差人去打扫了一个凉亭派人候着,顾山、夏子息各自带着妹妹一路说笑着到那亭子里坐了。机灵的下人忙用烧好的热水沏了上好的龙井茶端了上来。 顾山笑道:“古人云: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们来的早了些,只怕到了六月更有一番美景在。” 元秋笑道:“哥哥此言差矣,映日荷花别样红自然美,但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却也不差。此时来西湖看荷花确是两种美景都兼顾,岂不是最好的时候。” 夏子息和紫嫣是初到杭州没几个月,紫嫣更是第一次见到西湖,又赶上湖面一片碧油油的荷叶,粉嫩嫩的荷花,不禁看呆了,忙跑到水边蹲在细瞅,夏子息怕她掉水里,忙让人去护着。 元秋也叫道:“紫嫣姐姐过来坐,我把荷花的名字都念给姐姐听。” 紫嫣听 了便坐了回来,元秋笑着一一指给她:“这个是重台莲,那个是洒金莲,还有远处那个是并蒂莲。” 野游 紫嫣看着西湖边上杨柳垂到水面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湖中波光粼粼,抬头便见青山含翠,不禁叹道:“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真如世外仙境一般。” 元秋笑道:“西湖不仅景色美,流传的故事也美。”说着指着远处的山中央半露的塔尖:“那是雷锋塔,传说是镇压了白素贞的。” 紫嫣之前在山东没有听过这个《白蛇传》,忙问道:“白素贞是谁?为什么要镇压?” 元秋按照自己前世看的连续剧的样子大体的给紫嫣讲了白蛇传的故事,听的紫嫣拿着帕子抹泪道:“那个法海却是可恶,好坏不分,善恶不辨。也不知道白娘娘现在如何了?真真可怜。” 夏子息在一边听了元秋版本的《白蛇传》忍不住和顾山叹道:“令妹倒是会讲故事,一个简单的传说能讲出这么多花样来。还让我妹子听出眼泪来了。” 紫嫣啐道:“你却没同情心的,我一会是要去看白娘子,祈祷她早日出来和丈夫团聚。” 元秋见她入了戏,忙道:“白娘子早出来了,和许仙一起成仙去了,你去了也是看不到的。” 紫嫣道:“如此结局倒也罢了,只是心里还是十分酸楚。” 元秋为了分散她注意力,忙给她介绍西湖十景,听的紫嫣又有了兴致,便嚷着要围着西湖走一圈,把十景都看全。 夏子息忙道:“妹子,西湖大的很,哪里就一天走的完了,还是坐在岸边看荷花才好。” 元秋笑道:“哪里需要走路,叫个船过来,我们围着西湖转上一圈也是容易的,在水中看荷花和在岸上看荷花是不同的,别有一番意境。” 紫嫣听了忙使人去叫船,坐在一边的顾山听着有马蹄声传来便起身往外看,但见世子骑马过来,便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士衡下马快步向亭子走来,嘴里不满的抱怨:“你们两个倒好,自己逛西湖,也不叫我。我今日原本想约你们去郊外踏青,使了人去请你们,谁知一个两个都回来说公子不在,去游西湖了,让我好生懊恼。” 顾山笑道:“你是世子,平日里学业自然比我们紧的多,哪里敢经常叫你出来。” 士衡撇嘴道:“明知道我课程没你的紧,就是你不想叫我罢了。” 顾山看士衡 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只得作揖赔罪,士衡忍住笑受了,才和亭子里的其他人见礼。 几人归坐说着话,一下人前来回话:“小的四处打听问了,大船早五日便都预定出去了,却没有相应的船可以租。” 士衡闻言道:“你们想坐船?” 夏子息忙说:“舍妹因第一次来西湖,所以想把西湖都看全。” 士衡笑道:“那有何难?我家有画舫在这。” 紫嫣听了忙站起身四处望了,却没看到什么画舫,忙问道:“画舫在哪里?我怎么没见。” 士衡道:“这边都是荷花,要过了那座桥往前到荷花少的地方才好停靠。” 元秋笑道:“既然紫嫣姐姐等不及去坐船,那我们就往前走一走吧。” 顾山闻言便忙叫车过来,元秋忙阻拦说:“我们走过去吧,这么好的美景,正要细细体味一番。” 士衡笑道:“元秋妹妹好兴致,就依了她走过去吧,反正也没走远。” 众人便说话着起了身,自有下人收拾了东西忙忙跟上。 几人一路聊天一路往前走,紫嫣眼尖的看到前方水上有个一个亭子,连接亭子和岸边的小桥在荷花中间若隐若现。元秋见紫嫣有兴致,便拉着她快走了几步,两人沿着小桥往亭子里走。 紫嫣笑道:“这个有趣,桥又窄,两边荷花又多,我们就像在荷花中间行走一般,真真有趣。” 元秋点头说:“站在桥中间,四下看去,我都快把自己当成荷花仙子了。”紫嫣闻言乐的不行,忙道:“仙子快带去,我们到亭子里看看。” 元秋笑着拉着紫嫣进亭子,四处转了下,又趴着看了会鱼才走了出来,士衡三人在岸边聊着天等着两人出来才一起继续前行。 因早有下人赶去前面吩咐画舫准备,士衡几人到时,画舫早已准备好酒菜,紫嫣元秋两人先跑了上去,一起趴在船舷上看着水里的鱼,士衡三人刚坐在桌前,就听见从两个姑娘那传来的清脆的笑声。 画舫缓缓的开了出去,顾山忙叫两人过来坐下,士衡给二人倒了果酒笑道:“这个酒味道好却是不醉人的,两位妹妹可以略喝一点。” 元秋拿着杯子小小的舔了一点,觉得有些苹果的清香,却不辣人,便笑道:“我只知道葡萄可以酿酒,却不知道苹果也可以酿酒的。” 士衡笑道:“葡萄酿的酒也有一些,是从西洋那边过 来的,只是有些酒味,不敢拿出来给妹妹喝。” 元秋忙道:“不妨的,不醉人的。”此话一出,连夏子息都忍不住笑了,顾山轻轻的咳了下,元秋忙醒过来,知道自己的话突兀了,不禁的红了脸。 士衡忙打圆场:“大家年龄相仿,差不了几岁,不用总想着身份规矩,倒叫人扫兴,妹妹们都不要拘了性子才是。”一面忙叫人拿了葡萄酒上来。 夏子息见船开了出去,近处可以看到荷花,远处又能看到山色空蒙,便端了酒杯道:“今日有酒有菜有美景,不如我们也风雅一回,也做几首诗乐呵下。” 士衡笑道:“这主意好,各人任意选一物为题作诗一首,也不限韵,输了要罚酒一杯。” 旁边服侍的人闻言忙机灵拿了笔墨上来,元秋和紫嫣见状也笑着应了,各自拿了纸笔找了地方坐了。 元秋看远处有朵红莲,静静的独自开在一处,旁边一条小船经过,船桨摇起水花淋在那荷花上,花瓣上滚的大颗的水滴,倒像刚下过雨一样。元秋心中一动,便提笔道: 翠盖含羞吐碧莲, 红幢带露醉人怜。 暖风香里飘芳蕊, 雨后湘妃持玉盘。 元秋收了笔,其他人也都写完了,便有下人上前各自取了都贴到廊上方便观看。 士衡、顾山、夏子息的字里行间里从赏荷透出自己对未来远大的理想、不凡抱负,而元秋和紫嫣两人则写的细腻许多。 紫嫣虽比元秋大上两岁,但因为心境上比较小,措辞就比较稚嫩,倒是也符合她的心态,士衡夸赞了两句便去看元秋的诗,细读了两遍便有些惊奇的看看元秋:“想不到妹妹年龄幼小却能做出好诗来,真真难得。” 夏子息一边笑道:“顾妹妹倒是个才女,我们应该敬她一杯。” 众人忙笑着倒了杯酒贺她,倒把元秋闹了个脸红。几人说笑一阵,士衡见画舫开到略微偏僻的一个地方便指着岸边和众人道:“那里上了岸,有好大一个林子和草地,也鸟语花香的,不如上去坐一会。” 夏子息忙说:“如此甚好,船坐久了也是会晕的 第 15 部分 。”其他人便哄笑起来。元秋待画舫进了看到那片空地,心里便有了主意,回头和士衡说:“世子哥哥,不如我们带些食物上去,搞个烧烤如何?” 士衡却不知道是什么烧烤,只得笑道:“妹妹需要什么,就吩咐他们准备。” 元秋便去让船上下人去找了一个大的炭盆,上面用洗净的铁网盖了,又让人搭了个架子。待到画舫靠岸,便让人先拿了炭盆上岸去生火,生好火后两人抬了炭盆放在架子上。 厨房里按照元秋的要求腌制了羊肉,又派人现去岸上劈了竹子做成元秋要求的签子把羊肉串了,元秋在厨房里指着厨房里挂着的大片牛肉的细嫩处让厨子切了洗净,自己按照腌制牛排的方法弄好了,又让厨子洗了许多蔬菜一起拿到岸上,临出去时,元秋又见了厨房里洗好的山鸡,便笑着让人一起拿了。 顾山见她让人拿着许多生鲜的食物出来不禁咂舌,忙上前说:“哪里需要如此多的东西,你把人家的画舫都搬空了吧。”士衡笑道:“哪里那么容易搬空,妹妹看还需要什么,只管让他们去拿,即使船上没有的,也可以派人去买。” 元秋笑着说:“够了,再多就真的浪费了。”一说笑着一边把鸡肚子里塞满了木耳、荸荠、香菇等物,在鸡身上细细的抹了盐,让人从西湖里取了新鲜的荷叶来把鸡包好,找了一块干爽的地,叫人刨了个坑把鸡埋里,有两个下人按照吩咐在上面烧火。 士衡几人官宦人家出身,自然不知道“叫花鸡”这种吃法,见到元秋如此处置那鸡便笑道:“妹妹是心疼那鸡死的冤枉?只是若是想给那鸡火化,埋在土里却不顶用的。” 元秋听了先倒了些胃口,索性不理她们洗了手又去烤肉,众人看了稀奇,围着坐了一圈,渐渐的就闻到羊肉串的香味,都一个个笑道:“味道如此香浓,定是好吃。”说着也要动手去烤,元秋忙道:“我这个烤好了,先吃这个。”说着把手里的肉串一人给了五串,又拿了十串给碧儿和紫嫣的丫头。 众人却没吃过烤肉,只觉得外焦里嫩、味道独特,吃完了又眼巴巴的看着元秋,但见元秋慢条斯理的吃着手里的不理他们,便都急了,纷纷起身亲自去拿了肉串回来烤。 元秋笑道:“自己烤着吃才有趣,你们别光吃肉,也要烤些鱼虾青菜,省的吃了不消化。” 顾山忙道:“如此好吃,不消化也是要吃的。” 元秋看着众人都在烤肉,于是自己便拿了一些虾来烤,虾 是极容易熟的,很快就飘出了香味,众人便放下手里的肉串都拿来烤好的虾,等细细品完了虾才发现放在铁丝上的肉都糊了,顿时哀嚎声四起,把元秋看的止不住的乐。 元容未归 元秋忙了一会便叫了个厨子过来烤,自己拿了根鱼竿坐到湖边去钓鱼,碧儿忙跟着去打伞,元秋笑道:“这里的树多,树杈都交织在一起,把日头都遮住了,又有风从湖面上吹过,凉快的紧,哪里要去打伞,你自己烤肉去吃才是正经。” 碧儿听了便去烤些了虾用盘子装了给元秋拿过来吃。夏家兄妹坐在树下一起看着西湖一边说着悄悄话,远处顾山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打盹,士衡躺在顾山旁边和他说了会话,见他睡了便又跑到元秋边上也拿了根鱼竿钓鱼。 元秋和士衡有一语没一语的说着闲话,过了约莫两刻钟,鱼竿忽的动了起来,士衡立马站了起来,慢慢的收线,最后用力一拽,一条三斤多的草鱼被甩到草地上,乱蹦不止,元秋见了忙放下自己的鱼竿兴奋的去抓那条鱼的尾巴,奈何鱼又大又滑,她小小的手根本捧不住。 士衡大笑着把鱼丢到桶里,取下鱼唇上的钩子,兴致勃勃的继续去钓鱼,元秋拎着那桶笑着说:“士衡哥哥多钓几条,我给你们烤鱼吃。”士衡笑着应了,自有船上带的厨子接过元秋手里的桶,把鱼取了开膛破肚刮了鱼鳞洗净了,在鱼背上开了几刀,把元秋指的调料都都放了,又拿了葱姜去了腥味,两面抹了油才用铁钩子穿了放在火上烧烤。 烤了两刻钟,鱼便熟了,元秋叫厨子把烤好的鱼拿到厨房去,用辣酱把鲜藕片、土豆片、莴笋片、黄瓜片并许多青菜炒好了先盛到盘底,将鱼搁菜上面。厨子又选了饱满的辣椒用油炒香以后浇在烤鱼上,顿时香气四溢,厨子连忙把鱼端到外面备好的桌子上。 士衡见鱼熟了忙丢了鱼竿跑了回来,坐在桌边拿着筷子要先吃一口鱼,顾山闻着香味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夏子息领着妹妹一路走过来一路笑着说:“我怎么还闻到了肉的香味?” 元秋忽的想起来之前埋在土里面用荷叶包的鸡,忙让下人把那堆火熄灭了,把那鸡刨了出来,剥开泥巴,顿时肉香扑鼻,下人忙去了荷叶把鸡盛在盘子里端了上来。 顾山正在吃着烤鱼,见那鸡上桌了,忙夹了一筷子吃,细细嚼了半天笑道:“不仅肉质鲜嫩,浓郁多汁,还有荷叶的香味,真真好吃。” 士衡也不说话,只顾低头吃个不停,紫嫣一样吃了两口便撅 起嘴道:“元秋妹妹不早说有这么好吃的,害的我刚才吃了许多烤肉,现在都吃没肚子吃烤鱼烧鸡了。” 夏子息忙拍紫嫣的手安慰说:“没事,妹子,哥帮你把你那份吃回来。”众人闻言大笑起来,元秋也早已八分饱了,一样略吃了几口便也放下筷子。 士衡吃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顾妹妹,你这放在土里烧出来的鸡倒是好吃,可有名字?” 元秋笑道:“有名字,只是不雅,叫做‘叫花鸡’。” 顾山嘴上叼着个鸡腿,闻言一下子掉到了碗里,自己呛得咳个不停,士衡见众人惊愕的呆住,忙趁机把夏子息夹去还没来得及吃的鸡翅捞了回来,一边啃着一边笑着说:“你们都是俗人,只要好吃就行,管它叫什么呢?” 夏子息瞪着士衡嘴里的鸡翅,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恨恨的嚼着,紫嫣和元秋被他们逗得笑个不停。几人毕竟之前吃了好些东西,因此并没有吃太多就都下了桌,元秋选了好的鱼肉和鸡肉让碧儿和紫嫣的丫头坐一起吃去,剩下的就赏给厨子了。 紫嫣捂着肚子道:“今天这顿午饭吃的倒比往日几天都多,回去非胖一圈不可。” 士衡笑着说:“谁不是呢,我觉得样样既好吃又好玩,回去让我们家厨子照样做来吃,” 元秋笑道:“这些只是偶尔吃下罢了,在家里做好了端给你吃反而觉得不香了。再说这些都是不好消化的,要是常吃必定会坏了肠胃的。” 几人找了块平整的草地围着圈坐了,各自讲些故事说着闲话,渐渐的日头偏了西。士衡便叫众人起身上了画舫,本来要一路直接回到上船的地方的,因紫嫣说想看元秋说的“雷峰夕照”,画舫便在湖中可以夕照山的地方停了,大家在甲板上坐着,静静的看着夕阳西下,雷峰塔的影子照在湖里,塔影横空宛如彩霞披罩,塔周围的波涌林涛也都被夕阳染成一片金黄色,湖、林、夕阳连成一片美不胜收。 紫嫣不禁赞叹着,连元秋都看住了,士衡见天色又暗了许多,便吩咐将船开回。各府的马车早在岸边候着了,下人们都急的不行,见到自家小主子都平安无事的从画舫上下来,都念着阿弥驼佛,忙上去请了安,各自拉了主子回家。 回到府里,顾山、元秋忙去上房请安,顾礼和李氏早用过了晚饭,正坐着喝茶,见二人回了,便细细的问了都玩了什么吃了什么,顾山把游湖烧烤的事情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倒勾起了顾礼的兴致,又听闻元秋做了诗,便让 她把做的诗念了一遍。 元秋念了诗,倒把顾礼给惊到了,便问她和谁学的做诗。元秋忙道:“女儿把书房的诗词都读熟了,又听先生讲过些格律,今儿大着胆子做了一首,原本是为了凑趣,当不得真。” 顾礼点头道:“虽此诗做的简单,但毕竟年纪小,又没正经学过。我看秋儿以后倒不必跟着哥哥上课了,单独给请个才艺师傅,学那琴棋书画也学学诗词。” 李氏忙道:“这样好,秋儿是个有天分的,我虽有些底子,但这么些年,早忘得七七八八了,只能教的她些皮毛,有了才艺师傅好生教她,不仅元秋将来能出息,平日里我也省了心。” 元秋闻言也喜不自禁,忙上去给顾礼、李氏行礼,李氏忙拉着她和顾礼笑道:“这孩子素来机灵,也不枉老爷疼她。” 顾礼看着元秋也觉得十分满意,嘱咐了两人一番,便让他们回去了。 李氏见时辰不早了,让丫头们打了洗澡水进来,让小丫头们退了出去,亲自在屏风后面服侍顾礼洗浴。 顾礼趴在桶边李氏帮着他搓背,顾礼忽的问道:“元容在庵里也住了快一个月,可安分些没?” 李氏道:“派去的人回信来说宣抚使林大人家的庶女唤作雪鸢的因和嫡母去庵里上香,撞见了元容,从此隔上几日便去庵里一次找她说话。素来听林夫人说那个雪鸢姑娘也不是安分的,其生母虽是妾,但却是林大人的表妹,虽没什么家世,但毕竟和林大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感情极其深厚,林大人一直很宠爱这个小妾。所以林夫人也不好管这个庶女,只怕让元容和她一起久了也不好。” 顾礼听了半天才说:“林大人也是糊涂的,怎么听着倒有些宠妾灭妻的意思。只是这毕竟是别人家事,我们也不好议论。我总觉得往日恍惚也听到过林家那丫头来家里找过元容。” 李氏一边用水洗着顾礼的背一边说:“之前每个月都来三四回,来者是客,倒真不好拦着。” 顾礼自己趴了一会道:“明日叫人接她回来。再过几个月就是老太太生辰了,让她在屋里给老太太抄佛经祈福。” 李氏笑道:“老爷说的是,只是要让她抄多少呢?” 顾礼道:“就让她在老太太寿辰前一个月抄完一千份《金刚经》来。” 李氏算了下时间,只剩下三个月不到,便笑着说:“时间确是紧了些,也不知道那丫头能抄的完吗?” 顾礼哼道:“就是让她忙的没空想别的才好,等找个时机把她送回京城吧。” 李氏闻言满脸喜色,声音却依旧正常的跟背对着自己趴在浴桶边上的顾礼讲着话,待顾礼洗漱完毕,李氏忙让丫头换了水自己洗了,便留了盏灯,自己坐在床边放下帐子。 顾礼闻见李氏身上的幽香,心里不由的一动,便把她揽在怀里,去吻她的唇,李氏闭着眼睛应承着顾礼,心里喜的不行。 原本顾礼一月也只大半月宿在李氏屋里,还有十来天要去张氏那里,自从元容在筵席上丢脸以后,顾礼罚了张氏禁足,一月便只去她院子一两次。如今张氏挨了板子,顾礼便再没踏足张氏的院子,整日都歇在上房,倒让李氏有了新婚燕尔的感觉。 翌日一早,李氏早饭后,就派了家人去接元容,待到傍晚时分,李氏担心的不行,催了几次,管家才报说远远的见到接二姑娘的车回来了。 李氏才放下了心,坐在上房吃茶,等元容来请安,谁知半天了却没见元容的踪影,只有去接人的婆子独自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封信。 京城来人 李氏看到婆子手里的信,心里猛地一惊,忙夺过信,手指颤抖着把信打开,迅速的读了一遍,才缓过神来靠在椅子上喘气,婆子见了忙跪下不敢言语。 元秋进屋来正好看着母亲拿着一封信气的直抖,忙上前请了安,便静静的站在一边,李氏使了个眼色给那婆子,那婆子行了礼起来弓着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元秋见那婆子出去了,便走到李氏身后帮她捏背,又找些有趣的事情和李氏说,李氏开始心不在焉地听着,后来慢慢地被元秋说的话吸引,逐渐松了眉头,嘴角也含了笑容。母女两个说了好一会话,李氏才叹道:“你是个体贴的孩子,不像你姐姐是个不省心的。” 元秋听李氏说这话,便知道那信与元容有关,心理转了几个圈细细地琢磨一番。对于李氏来说,元容是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即使那孩子再好,落在自己眼里也是个刺眼的。更何况元容又不是乖巧听话的,最近连连惹事,轻视嫡母,早让李氏心里窝了一把火。但李氏又不能太过惩罚元容,怕落在顾礼眼里成了苛责庶女。如果被下人乱嚼舌根传出府外,怕是也会影响到李氏贤良的名声。 元秋想了一遍,笑着开口道:“姐姐年龄也不大,虽然现在心思有些佐了,倒也不是改不回来的。只是现在无论母亲讲什么,姐姐多少都会猜疑母亲的良苦用心,倒不 如丢给父亲去管,母亲乐的清闲,以后若是她有什么不好的,父亲也怪罪不到母亲头上。” 李氏听了搂着她笑道:“你想的容易,哪有父亲教养女儿的?” 元秋道:“即使不能让父亲教养她,那以后她的大小事情,母亲也必要都先给父亲通了气,父亲允了母亲再去做,省的她故意找些事来和父亲嚼耳根。” 李氏听了点头道:“我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只是难得你也会想到,我的秋儿真真聪明。” 元秋伏在李氏怀里只是笑,李氏寻思了下便把元容的信拿给元秋看,元秋展开信,细读了一遍惊愕的抬头看着李氏:“姐姐打算在庵里住满一百日?” 李氏冷笑道:“可不是,还主动承认了粽子的事,说什么心里内疚,悔不当初。愿在庵里住满一百日来赎罪,为父母兄长和妹妹祈福。” 元秋寻思了一番道:“她这次的法子倒不赖,连母亲都没想到她能主动把这件事担下来。 李氏道:“她这是做给你父亲看呢,她主动承认错误,只怕你父亲心里就先软了三分了,再加上在庵里住三个多月,想必那时候你父亲早都消了气了,更会去心疼她在庵里清苦。她倒是找了一个好军师啊。” 元秋又把那信看了一遍笑道:“母亲放心,她愿意在庵里就随她,母亲还怕她能翻出花来不成?她就是闹腾还能闹几年?不去理她,我们自家清净几天是几天。” 李氏本来想和元秋商量些法子,听元 第 16 部分 秋这样说才想起她年龄不大,哪里会有什么好法子。往日只因元秋早慧,看事情透彻,又经常一针见血的说到点子上,倒让李氏总是忘记她真正的年龄,把她当大人了。 晚上,李氏服侍顾礼躺下,把元容的事情和他讲了,顾礼听了也一愣,却没说什么,直接天亮李氏服侍顾礼梳洗的时候,顾礼才道:“我和你一起去庵里把元容接回来。” 李氏忙应了,麻利的收拾好以后,传了早饭,两人匆匆忙忙吃饭以后,坐了车直奔郊外的葫芦庵。 主持师太将二人领到净室,便让小尼姑把元容带了过来。只见那元容一声素色粗布衣服,用木头簪子挽起头发,素净着脸,一脸平淡的出来给顾礼、李氏请了安。 顾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道:“你这一个月性子倒沉静了许多。罢了,总呆在庵里也不是常事,和我们一起回府吧。” 元容听了上前先给顾礼行了一礼后,淡漠地笑道:“父亲亲自来接女儿回府是给了女儿天大的体面,女儿自是感激涕零。只是女儿在佛前许下誓言,要日夜念经忏悔满百日。女儿此时回府,恐怕佛祖会怪罪下来。” 顾礼闻言倒无话可说,李氏心里冷哼元容倒找了一个让人无法驳回的借口。三个人相对无言默默地坐了一会,顾礼便带李氏回府了。元容目送顾府的马车绝尘而去,嘴角含着冷笑回了庵里。 元容不在府中,元秋倒是觉得清净许多,和新请的才艺师傅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李氏倒没想让元秋样样都精通,但必要每样都略知一二才是。之前李氏看元秋不在女红上下功夫,便说了让她绣寿图给祖母贺寿的话,因此元秋每日还要绣寿图,李氏见元秋学的东西太多实在辛苦,便心疼地说:“那日只是为了激你一下,虽说你现在绣的还成,但是当做寿礼献出去还是不到火候,就不用那么辛劳了,等过几年有了大长进了再送这样寿礼。” 元秋听了笑道:“日后也要亲自绣寿图给祖母的,正好现在练习了,以后送出去才不丢人。”李氏闻言只得依她。 顾山上两日课便去郡王府和士衡一起学一天武艺,即使在家时候他也在卯时起床,先在院子里打一通拳,在洗漱了去上房请安才去前院跟张先生上课。 顾府上下都各忙各的,转眼到了元容回来的日子,李氏又派了车去接,只是晌午不到便有车来了,却不是接元容的车,而是京城老太太派人来送中秋礼。 李氏忙迎了出去,见来的人是沈妈 妈,心里不由得一惊,面上却是一脸惊喜的迎了上去。 这个沈妈妈是当年老太太的陪房丫头,在顾家是极有脸面的人物,连顾礼见了沈妈妈都得礼让三分。沈妈妈见到李氏故意要请安,李氏忙上去扶了起来,嘴里叫道:“我的妈妈,这么老远劳您大驾过来,哪里敢让您请安,这可当不得。” 沈妈妈拍着李氏的手笑道:“大太太这是说的什么话,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啊。”她虽说此话,却没有再请安,只是拉着手和李氏说话。 李氏面上应着,心里不由得盘算,这沈妈妈可是和老太太一样的年纪,平日里更是老太太的心腹,这么老远从京城让她送端午礼,怕是没那么简单。更何况,往年只有他们往京城送年节礼的,京城来送节日礼倒是头一回。 李氏心里越想越凉,面上只能装作无事拉着沈妈妈道:“妈妈这么远的路过来,真真苦了您,和我进屋吃茶去。” 沈妈妈拍着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回了头冲着车里喊道:“你们也都下来吧,这回可到家了。” 李氏闻言也不由得向马车看去,只见车帘子掀开,两个穿粉色做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从车上走了下来,一起上前给李氏请安:“林氏(王氏)给夫人请安。” 刹那间,宛如一桶冷水浇在李氏头上,心里凉个彻底,只得僵硬的将头转向沈妈妈。 原来,那日顾礼将素梅打发回京,老太太见到自己送给儿子的小妾这么多年来不仅没被收房,反而被打发回来,顿时觉得没了脸面,心里不由得对李氏不满起来,连说辞都没听便把那人打发了回去。 素梅因在杭州受了羞辱,被打发回了京城又没了前程,心里越发的凉,加油添醋的把李氏的不好讲了一遍,那老太太原本就对李氏有些意见,又听说她捏算吃醋,不让顾礼收素梅入房;苛责庶女,甚至为了不让小妾张氏侍寝而蛇蝎心肠的给庶女下毒。老太太听完心里对李氏愈加不满起来。 顾家老太太素来偏爱小儿子,长子在外为官又因夫妻情深一起去了任上,老宅里长房无人理应二房当家,但因老太太担心二房当家会让小儿子受委屈,生生越过二房,让三房媳妇吴氏当起家来。 那日素梅回来,正巧吴氏也在上房,见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忙劝道:“大嫂是仗着大哥身边没贴心的人罢了,那张氏年龄本就和大嫂相当,早过了如花季节,又生产过,哪里还抓的住男人的心。” 老太太冷笑道:“我倒 是想给儿子娶几个小妾,只是送去的美人能几年不动原本的送回来,让媳妇这样打我的脸我哪里还敢送?” 吴氏谄媚笑道:“媳妇倒有个主意。” 老太太瞅了眼吴氏,低头吃了口茶,才眯了眼睛。吴氏见状忙上前说:“素梅送去的时候,老太太没给走过明路,所以大嫂装糊涂混了这么多年。这次不如老太太做主先给帮大哥把妾室纳了,再把人送过去,到时只怕大嫂想不认都没办法。” 老太太闻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眼睛从屋里扫了一圈,便招手让大丫鬟彩珠上前来:“你以后就是大老爷的人了,去了杭州好生服侍他,争取早日生出个一男半女来。” 彩珠闻言忙跪下给老太太磕了头,乖乖的说了声:“谨遵老太太教诲,彩珠一定服侍好大老爷。” 吴氏心里见老太太指了彩珠,心里便有些不甘。原来她给老太太支这招是有缘故的,老太太表弟去年过世,他子嗣艰难,这么多年只得了一个庶女雪莲。因他府上不宽裕,怕自己过世后正室会改嫁,到时候女儿无人看管。便临终前托人把这个雪莲送到顾府。老太太念及旧情,便把她养到身边。雪莲温柔乖巧,又长相甜美,来了一年多倒让整日来请安的三老爷瞄上了,只是碍于雪莲没有及笄,不好开口。 吴氏平日在上房伺候,自然知道三老爷的心思,更是明白以老太太对三老爷疼爱,若是他开口这事必定是准的。因此心里整日的盘算着怎么把雪莲送出去,正巧素梅回来了,吴氏心里便有了盘算,于是出了那个主意,谁知道老太太根本没想到雪莲,直接点了个丫头出来。 吴氏心里憋了口气,但又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便满脸堆笑道:“老太太素来会□人,彩珠水灵的什么似的,大哥必是喜欢的。只是大嫂当家多年,怕是彩珠拿不住她,又被当个丫头打发回来。” 老太太闻言便道:“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吴氏笑着说:“雪莲温柔又娴静,难得的是自家的表妹,只怕大嫂也不敢为难她,再加上让彩珠帮衬她,大嫂必是看的住这边防不住那边。等过了一年半载,她俩都有了身孕,这姨娘之位更是牢靠了。大哥子嗣单薄,到现在只有一个嫡子,若仍让大嫂一人独大,只怕……” 老太太琢磨了一番,觉得吴氏说的甚是有理,心里便允了,等了半个月待雪莲及笄后,做主让雪莲和彩珠开了脸,以姨娘身份进了门。因怕李氏不认,便让自己的陪房沈妈妈亲自将二人送到杭州去。 李氏有喜(更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生理期第一天,心里静不下来身体又难受,所以先半更,明天这章更新的时候一起修改语句。 上一章有几个读者抗议说不够悠闲,不符合题目。因为我想写的不止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封建大家庭,元秋是一条主线,但还有其他的人物分支。纵观古今,只要涉及到一个家庭的事情就没有真正舒心完全没有波折的,如果写成那样的话也不现实。而且我是觉得有了这些事情的磨练,元秋才能更好的了解这个封建社会,融入这个社会。我想通过李氏的经历让元秋更好的看清楚这个社会,让她知道当她嫁人如何面对的一大家子人。我认为婚前的悠闲不叫悠闲,和自己的丈夫情投意合相亲相爱的生活才是悠闲。毕竟这个文婚前的故事只占了一半。 今天头脑不清楚,不知道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没,最后想说的是,每个文都有作者自己的架构,如果所有的文都是一个样子,那也没什么看头。 李氏听到沈妈妈如此介绍,心里转了几个圈,晓得是京城老太太不知道受了谁的教唆,故意给自己添堵,不禁气的恨不得咬那老太太几口泄恨。沈妈妈瞅见李氏阴晴不定的表情,嘲讽道:“老太太说大太太是最贤良的,可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善妒妇人可以比的,她们能跟着大太太也是修来的福气。” 李氏用帕子捂住了嘴,略咳嗽了两声,只觉得头昏眼花,忙扶住采雪的手靠在她身上,采雪是个伶俐的忙道:“这时辰日头最毒,夫人怕是有些中暑,还是赶紧去屋去吧。” 李氏强撑着笑道:“我觉得晒得眼睛都睁不开,妈妈一路辛苦也累了,随我进屋去吃茶。” 沈妈妈坐了一个月的车,浑身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似的,来了以后又跟着李氏在这院子里站了大半天,双腿早就打颤了,便顺着李氏的话扶着小丫头一起进屋了。 李氏进屋自在主位坐了,请沈妈妈上座,那沈妈妈推让了下便倚老卖老的坐了。采雪亲自奉茶与她,沈妈妈眼皮也没抬的接了过来,打开杯盖略吹了吹,饮了大半杯才放在一边笑道:“大太太别笑话老奴,站在外头半日嗓子都冒烟了。” 李氏忙欠身:“妈妈说笑了,是我招待不周,让妈妈这么大年纪站在外面说话。” 沈妈妈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把那两个带来的小妾叫到李氏面前,指着其中一个脸蛋稚嫩的说:“这是林氏,是大老爷的表妹,养在老太太身边一年多。因她乖巧可 人,老太太爱的不行,真当闺女一样疼爱。因为心疼大老爷在外做官辛苦,便把这孩子做主收了,好帮你伺候大老爷。这可正经的大家闺秀,你看着手细发的。”说着便拉着林雪莲的手往李氏前面递,李氏见那芊芊玉指,心里冷哼下,拿起茶杯喝茶并没正眼瞧那林雪莲。 沈妈妈见状放下林姨娘的手,示意彩珠上前,指着她和李氏笑:“这孩子你还记得不?老太太跟前的彩珠,当年你们离京的时候,她才十一二岁,那时候就机灵的不行,老太太这些年就觉得她伺候的舒心,喜欢这孩子仔细。因为担心大老爷身边的丫头粗笨,伺候的不顺心,便把自己亲自□出来的彩珠给你们了,平日里也可以帮衬你打理家事。” 李氏闻言便不言语了,心里不由地恨老太太的手伸到太长。不仅强硬塞妾,还妄想让个小妾给自己当家,还不是想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真当她是死人不成。可若真翻起脸来,李氏却没那个胆量,顾礼明年要吏部考核,不免要上下打点一番,这些年顾礼任上赚的银两大部分送回了家,若是得罪了老太太,这笔银子便很难拿出来。 沈妈妈见李氏不言语,也冷了三分脸,瞅着两个新姨娘道:“你们两个死人啊,还不给夫人敬茶。” 林氏、王氏忙对着李氏跪了下来,但因李氏没有开口,地上站着的丫头们没有一个送茶上来的,两个人只得眼巴巴的在那跪着。 沈妈妈见状一拍桌子冷哼道:“你这是要驳老太太的面子?” 李氏嘴里忙笑道:“妈妈说的什么话,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驳老太太的面子。只是这事得先和老爷说了我才敢吃她俩的茶,再说这都晌午了,妈妈也饿了,赶紧传饭是正经的。” 沈妈妈早觉得肚子饿了,寻思着晌午确实不是敬茶的时候,便依了李氏,李氏忙派人传饭上来。 李氏在上面坐了,那沈妈妈虽然是老太太的陪房平日里有些身份有些体面,但毕竟是个奴才不敢和主子一桌,便单独在下面摆了一个桌子,李氏捡那软烂甜香的食物叫人放她桌上。 顾礼因想着元容今日回府的事,便匆匆忙忙赶了回来,进了院子见下人都屏息站在门口候着便觉得有些异常,悄悄的叫了一个丫头问了事由,得知老太太从京城送了两个妾来,登时眉头皱了起来,撩起长袍下摆急匆匆进了屋。 李氏坐在那吃饭见顾礼回来忙撂下筷子,刚起身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睛一黑就晕倒了过去。 顾礼一个快步上 去把她扶住,一叠声的叫人找大夫,抱起李氏进内室放在榻上,把沈妈妈和两个新妾都丢在外面。 内室里顾礼摸着李氏手脸冰冷,心里不由的发了慌,他俩少年夫妻又有患难之情,因此顾礼对李氏一直是又敬又爱。李氏身体素来很好,此时突然晕倒,顾礼只当是被老太太的老奴气的,登时恨的不行。 大夫很快就来了,丫鬟们先把李氏手上的镯子都除了,又将床幔放下,那大夫来了先和顾礼见了礼,才在床边坐了,细细的给李氏把了脉。 顾礼见大夫脸上表情变幻,只当李氏有了什么不好,心里急得不行,忙不迭地问:“大夫,我家夫人怎样?” 那大夫起身抱拳道:“恭喜顾大人,夫人有喜了。” 顾礼当场楞在那里,当下屋里的丫头们先喜了起来,纷纷给顾礼道喜。顾礼半天才回过神来和大夫回了礼。 那大夫又道:“只是夫人年纪略大了些,又因受了刺激脉象不稳,怕是有些小产迹象。” 顾礼忙给那大夫作揖道:“务必保全我夫人孩儿。” 那大夫忙写了药方,交代了剂量又叮嘱道:“夫人这段日子可受不得什么刺激,也不能劳了神,定要好好休养才成。”顾礼忙应了,吩咐人拿赏银给大夫,又亲自去厨房里煎了药。 李氏在顾礼去煎药的时候醒了,采雪忙扶着她半坐着,满脸喜色道:“奴婢恭喜夫人, 第 17 部分 夫人有喜了。” 李氏也是一怔,不敢置信的抓住采雪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采雪忙笑着把大夫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把顾礼亲自去煎药的事情也讲了。 李氏听了采雪的话,心里便有了主意。 顾礼煎药回来,就见李氏半坐在那里捂着肚子愣神,忙过去端了药喂了她吃了,李氏拉着顾礼的手委屈地道:“老太太给你送来两个妾,其中一个还是你什么表妹。” 顾礼忙把她揽在怀里好声安慰道:“管老太太送的是谁,纵是天仙也越不过你去。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别为这些事情添堵,省的劳了神。” 丫头们见顾礼夫妻两个说体己话忙都退了出去把门掩上。李氏见屋里没人便就着顾礼的手又躺了下来,朝外努努嘴道:“这次是老太太的陪房来了,前些日子老爷不是去了信说是拿银子,看一并带来没有?” 顾礼给她腋了被角安抚她说:“我晓得,你好生歇了,别想这些个。前年你有身子的时候就是劳了神才掉的,好不容易这两年养好了才又有了身子,老爷我可是很在意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的。” 李氏含着泪笑道:“都怪我不争气,让老爷的子嗣单薄了些,如今我有了身子,老太太又送来两个新的姨娘,她们那样年轻肚子必定是争气的。明年老爷定会多几个儿子。” 顾礼听她这半真半假的话倒笑了,拉着她的手道:“当年你跟我来这边上任的时候,母亲只给了我们一千两银子,一家大小过来连路费都不够,一路上用了你不少私房钱做盘缠。到了任上又是你用嫁妆帮我上下打点,就连这边家什都是你的嫁妆钱置办的。这么些事我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极敬重你的。况且现在我们有嫡子,女儿也是极懂事的,更别说你肚子里又怀了个,我哪里还有心思理别的女人,如今只恨不得把你供起来呢。快收了那些试探的话吧,省的一会自己又抹泪,倒伤了眼睛。” 李氏被顾礼一通话臊红了脸,支吾着说:“老爷不是后来把我的嫁妆都给补上了嘛,还比以前丰厚了不少。” 顾礼看着李氏少见的小女人样儿乐的不行,忙退了鞋子也上了床,把她搂在怀里逗着她聊天。 ------------------------------------------------------------------------- 元秋因听说京里来人,吃了午饭后便 扶着织梦打着伞过来上房,站在门口的小丫头见元秋来忙上前请了安,又麻利的撩起帘子,元秋扶着织梦进来,便见屋里坐着的一个老婆子撑着在那打盹,边上站着两个眼生的小媳妇。 屋里不但李氏没在,采雪等大丫鬟也没一个在前面,不禁心里有些奇怪,只拿眼瞄老婆子。站在屋里的林氏、王氏见看元秋衣着打扮知道是顾礼的女儿忙上前请安道:“姑娘好。” 沈妈妈猛的听到有人说话,不禁唬了一跳,睁开眼刚想骂人就见屋里多了个俊俏的女童,上下打量一份见衣服首饰都极其精致便笑着站起来:“这必是三姑娘吧,老婆子给姑娘请安。”说着略弯了弯腰。 元秋听这婆子的口音便知道是京城派来的人,只是心中不禁纳罕,不明白老太太为何要派这五六十岁的婆子来杭州,这么远的路怕是要折腾半条命去。心里虽嘀咕着面上却不显,颔首笑道:“婆婆是从京城来的?” 沈妈妈带来小丫头忙回前笑道:“这是老太太的陪房。”元秋瞄到那婆子脸上倨傲的神情,知道她们老一辈的下人,尤其是陪房这种有体面的奴才都自恃身份,不把年轻主子放在眼里,倚老卖老十分可恶。以前也听李氏提过早年在京城的时候很吃过这些婆子们的亏,心里不由得对她厌恶了几分,和她说了几句话便转头问站在一边的李氏屋里的一个小丫头:“夫人呢?” 那丫头忙躬身回道:“回三姑娘,夫人在后院的内室休息。”元秋点头赞道:“起来吧,回个话都知道行礼,不愧是母亲教导出来的人,即使是个小丫头知道尊卑懂得礼数。行了,我去后院看看夫人,你们在外面好生看着。”说着甩着自己的帕子便出去了。 沈妈妈见元秋和那丫头说的话分明是在指责自己没礼数不由得臊的满脸通红,自己自恃身份,一般对二代主子行礼都会被扶起来。更何况见了元秋这样年幼的姑娘,只当她好性的略弯了弯腰,却不想被她拐弯抹角的骂自己不懂礼数,顿时觉得自己没了脸面,羞愧的坐了回去。 采雪几个丫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小声说着话,见元秋过来了忙都起身迎了上来,元秋拉着采雪道:“母亲怎么这个时候把老太太的陪房扔前面自己来屋里睡觉了?” 采雪满脸喜色藏都藏不住,趴到元秋耳边悄声说:“夫人有喜了,大夫说有两个月了。” 元秋听了惊了一下,随意乐的拉着采雪转圈圈:“母亲有喜了,这可是大喜事。”采雪忙扶着她道:“姑娘别转了,我头晕。” 元秋乐的什么似的,忙放开她的手就要往里跑,笑着说:“我去给母亲道喜去。”边上李氏的陪房张妈妈忙抱住元秋的腰道:“我的姑娘快别往里跑,老爷在里面。” 元秋闻言顿住了脚又见张妈妈勒住自己的腰不禁笑道:“妈妈每日都吃什么?胳膊这么有劲,我的腰都快被你勒断了。”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自有那伶俐的下人搬了椅子过来,元秋坐了细细问采雪中午发生的事。 因元秋是个小姑娘,采雪倒不好细说,只支支吾吾说了那两个小媳妇是顾礼的妾室,元秋冷笑道:“呵,看来我又多了俩新姨娘。”那张妈妈忙上前掐了采雪一把,骂道:“跟姑娘浑说什么呢,看我不打你。” 元秋忙拉住张妈妈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母亲现在有了身子,这些事自然由我替她操心。” 张妈妈收了手笑道:“姑娘有这个心就行,只是姑娘太小了,这些事还真经不得姑娘的眼。” 元秋笑道:“现在除了我谁能替母亲操心,难道要指望元容不成?她不添乱就不错了。说到底,她今儿回没有?” 采雪道:“回了,因上房乱成一团,老爷让她先回屋去了。” 元秋冷笑道:“张姨娘前两天刚解了禁足能出院子了,元容也回来了,这又来了俩姨娘,我们府里可是越来越热闹了。” 织梦采雪等人见元秋脸色不好,都收了笑容低了头,元秋拉着采雪道:“你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几年,素来伶俐懂得也多,有些事不用我吩咐你,你也知道怎么做。以后这屋里的吃的用的都给我看牢了,别猫啊狗啊都往屋里放。” 采雪忙行了礼应了,张妈妈第一次见元秋这个样子,眼泪都出来了,拉着她道:“我的姑娘啊,若是你在大几岁,老奴这会儿就不担心了。” 元秋拉着她正色道:“往日夫人只当我年幼,一味宠爱着我,什么都不用我操心。可这个时候,母亲有了身孕,满府上下到处是不安生的人,我虽然年龄小,却也不会任由她们欺负了我们母女去。” 张妈妈眼里流着泪嘴上却笑着说:“姑娘长大了,姑娘长大了。” 元秋管家 顾礼哄着李氏睡着了,便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穿了鞋子轻声地出了门,呆在院子里的丫头们见了忙都迎了上去,元秋也起来上前给顾礼请了安。 顾礼看见元秋脸色不好,忙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脸色怎么如此差?可是病了?” 元秋忙笑道:“没有,是担心母亲身体。” 顾礼摸着她额头不烫便放了心:“你母亲刚睡着了,别进去扰了她,先回屋去吧,晚饭再过来。”又转头和采雪几个说:“在门口好生听着屋里的动静,说话什么的都小声些,若是吵醒了夫人你们都得挨板子。”采雪忙应了,带着两个小丫头在窗下站着。 顾礼回了前面屋子,沈妈妈见他进来,忙起身行了一个全礼道:“给大老爷请安。”顾礼被她的大礼唬了一跳,忙扶了她起来笑道:“妈妈这么年纪大了,又这么老远过来,赶紧起来吧。” 沈妈妈讪讪的笑着站了起来,林氏、王氏两人忙上前给顾礼请安道:“婢妾给老爷请安。”顾礼恩了声,便叫进来一个丫头道:“让人把张姨娘院子里的耳房收拾了,带两位新姨娘去那先歇了。” 忙有一个丫头过来站在那垂着手,林氏、王氏忙给顾礼行了礼,跟着那丫头出了屋子。 沈妈妈见状笑容僵了下,又不好说什么,想起刚才李氏晕倒,便问道:“大太太可好?刚才可吓死老奴了,现在醒过来了吗?大夫怎么说?” 顾礼笑道:“刚才大夫说是有喜了,并无大碍。” 沈妈妈闻言抚掌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老太太知道必定会高兴的。” 顾礼笑着扶她坐了,自己在主位坐着端起茶来吃,沈妈妈也吃了口茶笑道:“说起来,老奴还真的顶顶佩服老太太,卦算的就是准,必是猜到了大太太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大老爷,所以才让老奴送了新的姨娘过来。” 顾礼颔首笑着说:“有劳老太太费心了。” 沈妈妈忙小声道:“这两个人是老太太赏的,其中一个又是亲戚,住在小妾院子里的耳房怕是不好吧,再者也会折了老太太的脸面。” 顾礼垂下眼帘用茶杯盖播着茶叶:“内宅的事情夫人自会安排,只是她现在还是歇息,不好扰了她,就让她们先住张氏那吧,有张氏照应着她们,妈妈不用担心。” 沈妈妈只得转了话头说起京城的事来,顾礼也顺着她的话问候了老太太及两个弟弟,又说了些家里的事情才问道:“我前两个月差人送了信回去,老太太可收到了。” 沈妈妈忙笑着说:“收到了,知道大老爷一家都好也就放心了。” 顾礼听见此话便放了心笑着说:“那妈妈可把银票带来了?” 沈妈妈没想到顾礼会问的 如此直接,只能讪笑道:“老太太说如今家中不比往日,总是出多进少。去年京城干旱,几个庄子的收益都不好。二老爷三老爷虽都是京官,但官职不大又都是清水衙门,不比江南富庶之地,不仅赚不了多少银子,还得是靠您送回来的银子接济……” 顾礼听了沈妈妈的说辞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笑着端起桌上的茶盏道:“这些年送回去的银子也有几万两,怎么现在连一两万两都拿不出来?” 沈妈妈坐在位子上支吾笑道:“具体的老奴也不清楚,老太太说了往家里送的都有那些个银子,想必这里也有不少,先使了打点,等明年府里有进项了再给大老爷补上。” 顾礼拿着茶盏沉吟了会,便叫人收拾了间屋子送沈妈妈过去休息,自己一撩袍子又回了后院,院子里只剩下几个打扫的小丫头在洒水,采雪几个都没见,顾礼猜着是李氏醒了,赶紧进了屋子。 李氏正半坐在床上,采雪端着一碗乌鸡汤在喂她,张妈妈坐在脚踏上把下午元秋的话一一学给她听,李氏眼里含着泪道:“她多大点的孩子啊,倒要为我操心这些。”说完这话见顾礼进来了,不由的又想起那两个新纳的妾,心里止不住的委屈,登时那泪珠就落下来了。 顾礼一进屋便看见李氏在那抹泪,赶紧走过去在床边坐了伸手就要去拭李氏脸上的泪,李氏见丫头们都在,脸一红偏了过去,自己拿起帕子把泪水擦了,顾礼忙哄道:“怎么了这是?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哭就哭了?”说着又转头骂采雪:“到底是你们哪个招夫人流泪了。” 李氏忙扯住顾礼的袖子道:“不关她们的事,是秋儿亲手**汤送过来,我吃着汤就忍不住落泪了。” 顾礼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接过采雪手里的碗亲自喂李氏吃,嘴上笑道:“你看你越活越回去了,女儿知道心疼娘了是好事,你也值得哭?你若是疼爱秋儿,就把这鸡汤都喝了,别辜负了秋儿的心意。” 李氏点头一口一口把碗里的汤都喝了,还吃了小半个鸡腿才放下了筷子,采雪端来茶水与她漱口,张妈妈站在一侧笑道:“夫人这次怀孕倒没什么反应,想着当年怀三姑娘的时候,头三个月是吃什么吐什么,人整整瘦了一圈,如今听大夫说怀了两个来月了,夫人都没什么反应,想必这次怀的定是个儿子。” 李氏闻言点头笑道:“但愿如此,山儿一个人还是单了些,能多个兄弟以后帮衬他也是好的。” 众人忙点头附和,李氏见顾礼坐在一边忽 又想起来京城来的那些人,便转头问采雪:“沈妈妈还有那两个妾室安置在哪里了?跟着来的那些下人都安排住处了吗?” 顾礼忙道:“你又惦记这些,再劳了神可怎么好。你放心吧,我都吩咐下去了。” 李氏听了顾礼的说辞便转了几个心思笑道:“我这刚怀了身子你就怕我劳了神,我还有六七个月才生产呢,怕是这段日子也没那精力管家,倒不如让秋儿给我帮帮忙吧。” 顾礼听这话不禁笑道:“秋儿才几岁,还是个孩子呢,她哪里会这些,只能跟着你捣乱罢了。” 李氏冷哼:“除了秋儿还能有谁帮我管家?难道让张氏来管?不是我说她,从来就爱贪那点小便宜,连丫鬟们的钱都往出抠,若是让她管家,几个月就能把家搬空了。秋儿年纪虽然小,但最是伶俐的,再说咱们府上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日常那些吃穿用度都有旧历摆在那,她照着做就是了,我这儿还有张妈妈提点着她呢,再说还有管家顾海和他媳妇帮衬着呢,哪里有什么难的?你还怕有人糊弄她不成?” 顾礼听李氏有的倒是有道理,又寻思一番确实没有合适人选,元容虽年龄大些,但是最近性情越发古怪,顾礼倒不敢冒险用她。把人想了一便也觉得只有元秋管家才能让李氏安心养胎,便点头道:“你多安排人帮衬她一些,告诉管家多敲打下那些婆子。” 李氏笑着说:“这个我自然醒的,那些婆子最可恶了,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我会嘱咐秋儿的。” 顾礼点头道:“还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了,隔日便是秋儿 第 18 部分 的生日,倒是要好好给她办一办才是。” 李氏笑道:“让她自己折腾就好了,随她高兴。” 两人正说笑着,元秋和顾山便结伴而来,进了屋子便给顾礼和李氏道喜,才又都在床跟前坐了和李氏说话。 李氏问了问顾山的学业,又叫元秋坐自己身边,笑着说:“母亲现在劳不得神,可是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却是放下不得,你帮母亲照应一阵子家事可好?” 元秋笑道:“女儿愿意为母亲分担家事。” 李氏笑道:“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把那常用的账本都拿了去,各种开销账本上都有旧历,照着办了就是,府里的婆子们最是会偷奸耍滑的,一看不住就偷着吃酒打牌,你要拘紧了她们。” 元秋一一笑着应了,李氏叫人去了账本拿来给她,又略给她讲了讲便觉得有些疲乏了,顾礼忙和元秋说:“看着时辰不早了,叫人去摆饭吧,你母亲也要歇会了。” 元秋和顾山便站了起来给二人行了礼后出了屋子,织梦先把账本送回院子。元秋使人去瞧沈妈妈可醒了,小丫头去瞅了回来说沈妈妈还睡着,元秋便叫人摆饭,另外叫厨房把饭菜都给沈妈妈留一份。又把翠莺叫跟前说:“叫厨房按照张姨娘的份例把吃食给林、王两位姨娘送去。另外你去告诉两位姨娘,就说我说了:因近日上房事多,来不及打扫院子,就让二位姨娘先在张姨娘那住着,她们一样身份,想必也都说的上话。另外快到中秋了,府上事多,倒没有多余的丫头拨给她们,我听说她们带了个小丫头来,就先凑和着用吧。若是忙不过来,只管问张姨娘借丫头使,等忙完了中秋,叫人牙子到府上来,再让他们挑个丫头。” 翠莺应了掀了帘子出去,顾山瞅着元秋一板一眼的样子,忍不住低了头去笑,元秋斜了她一眼,自己红了脸坐在一边。 元秋管家(二)(改错字) 兄妹两人正说着话,元容和张姨娘一先一后进来了,兄妹三人见了礼各自坐下,张姨娘站在一边笑道:“听说夫人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去给夫人道喜去。”说着抬脚就往后院走,元秋见状忙笑道:“姨娘留步,父亲此时在屋里陪着母亲,他们夫妻有好多话要说,我刚才去了都被撵出来,姨娘去了只怕更是不便。” 张姨娘闻言顿时僵在屋子当间,当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时门口的小丫头掀起帘子笑道:“老爷来了。” 顾礼一进来就看见站在屋子中间的张姨 娘,不由地皱起眉头喝道:“当不当正不正的杵在那里干嘛?还不快去传饭。” 张姨娘闻言羞红了脸忙行了礼退了出去,顾礼在主位坐了,元秋亲自去捧了茶。元容忙起身跪在顾礼面前道:“元容给父亲请安,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顾礼看见元容跪那也没去理她,只接过来元秋手里的茶盏,掀开杯盖轻轻的拨了拨茶叶,细细地吹了吹,慢慢地押了口茶,才瞅了她一眼缓缓地说:“回了?” 元容见顾礼面容严肃,也不敢多语,只低头说:“是。” 顾礼低头拨弄着杯子里的茶叶,半晌才说:“起来吧。” 元容磕了个头站了起来,等顾礼训话,谁知顾礼只说了声:“摆饭。”便再也没看她,元容只得在自己位置上坐了,心里却感觉忐忑不安。 原本她写信回来承认自己陷害妹妹的事情,便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本以为她在庵里三个月,顾礼再大的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自己在哭上一哭,磕头认了错,这事就过去了。谁知顾礼连提也没提,既没骂她也没罚她,虽然比她预想的结果要好,但元容总是感到心里不踏实。 元秋见元容表情不停的变幻,心里嗤笑了下,自己低头吃饭,也不去理她。四人默默吃完了晚饭,丫鬟把煮好的茶端了上来,元秋端着茶盏笑道:“母亲可说想吃什么了吗?” 顾礼笑道:“下午吃了你煮的鸡汤,我出来时候你母亲还睡着,我吩咐了让厨下火不要灭,等你母亲醒了看想吃什么就紧着做什么罢。” 元秋略想了想说:“不如让碧儿过来伺候,院子里正好也有小厨房,母亲想吃什么,碧儿马上就做了,岂不是比大厨房做了端过来要便宜。” 顾礼摸着元秋的头笑她:“你母亲素来也说那丫头做的吃□致又可口,只是让碧儿来伺候你母亲你以后想吃什么就没那么方便了,你这个馋嘴的丫头受的了?” 元秋不以为然的嘻嘻笑着:“母亲这里吃的用的都是极好的,碧儿过来伺候母亲,我正好有借口过来蹭饭吃。” 顾礼闻言大笑了起来:“就你这丫头机灵。也罢,我知道你疼你母亲,让那丫头今晚就过。等你母亲出了月子,再把丫头还给你。” 元秋笑着应了,顾礼因忙着要去看李氏,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各自散了,自己回了后院。 元秋和顾山、元容一路回去,元容因寻思着顾礼的反应,没多大心情讲话,元秋和顾山也 不愿意在元容面前说悄悄话,三人一路无语到岔路,元容才打起精神笑道:“妹妹有空到我院子里坐坐,我在庵里编了好多玩意给你。” 元秋微微笑道:“有劳姐姐了。” 顾山送元秋回了院子,元秋把碧儿叫到跟前了,仔细嘱咐了她一番,才让她去了上房。正巧碧儿刚到,李氏就醒了过来,和顾礼说想吃荠菜馅的馄饨,碧儿忙去取了新鲜的荠菜来,焯好以后切了细细的,配了猪肉馅和鸡蛋和成了馅。因李氏下午喝了鸡汤,所以碧儿选了滤过的大骨汤煮馄饨,又担心怕李氏觉得腻,里面还放了些许的虾皮和紫菜。 碧儿手脚麻利只花了两刻钟就煮好了馄饨,盛了一碗让采雪端了进去。李氏吃了几个,就觉得饱了,叫过来碧儿细细的问了问元秋的饮食,又笑着拍她道:“好孩子,以后你给我做什么,给你主子也送一份去,她吃惯了你做的,怕是成日吃大厨房觉得不爽利。” 碧儿笑着应了,陪着李氏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来,回了小厨房把锅里剩下的馄饨都盛了出来,一会儿工夫就瞧见采雪和张妈妈还有李氏另一个大丫头如雨都出来了,便招手叫她们过来,几个人坐在厨房里说笑着把剩下的馄饨都吃了。 元秋打发碧儿去了上房以后,便叫人关了院门,自己坐在灯下把从李氏那拿回来的账本细细的翻了,织梦催了她几次,直到三更元秋才梳洗了躺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翌日一早,元秋猛的醒来,见天已大亮,嘴里忙叫着晚了,唤织梦过来伺候自己梳洗。翠莺见状笑道:“姑娘又不去学堂,哪里还怕晚了。” 元秋也来不及和她细说,简单梳洗完梳完了头发便带着两人急急的去了上房,一进院子就见两位新姨娘跪在院子当间,沈妈妈站在两人身后。元秋见状放缓了脚步慢慢的踱步进去笑道:“这一大早的两位姨娘犯了什么错,怎么跪在这?” 沈妈妈回过头看见是元秋忙行了个全礼笑道:“她们是来给夫人敬茶的,只是丫头们说夫人还没起,她们只得在院子里候着。” 元秋略点了点头自己带着丫头进去在厅里坐了,半晌听小丫头来报说李氏起来了,元秋看着时辰琢磨着顾礼此时应该去了衙门,便带着织梦和翠莺直接从后门去了李氏的院子。 屋里李氏慵懒的坐在椅子上,采雪给她松松的挽了一个发髻,碧儿一个人在院子的小厨房里做着早饭,从洗菜到煮粥,碧儿都是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除了张妈妈和采雪偶尔进去帮忙,其他 人远远的站着,不敢靠近。 元秋见李氏梳洗完,便叫传饭,碧儿把饭菜装进食盒里自己提了进来,元秋见是鱼肉粥并四样翠绿的小菜,不由得笑道:“翠盈盈的看着倒是有些食欲。” 采雪笑道:“夫人,看姑娘的样子,怕是早饭没吃就过来了。” 李氏笑着骂她:“就知道耍嘴,还不赶紧给姑娘盛了粥过来。”元秋嘻嘻笑着坐在李氏身边,陪李氏说这话,又不停的给她布菜,李氏不知不觉吃了大半碗下去。 元秋见李氏吃饱了,也跟着放下筷子,自有丫头递了帕子过来,两人擦了嘴又漱了口,李氏才笑道:“看你吃的香甜,我也忍不住吃的多了些。” 元秋笑道:“那女儿天天来陪母亲吃早饭。” 母女两人说着话,外面有丫鬟进来笑道:“沈妈妈领着两位新姨奶奶在前边等着给夫人请安。” 李氏闻言脸色便冷了下来,元秋使个眼色给那丫头道:“就说大夫说了:夫人刚有了身子,两位姨娘又刚从外地来,一路上万一染了什么病,若是传染给夫人就不好了。让她们在院子里先呆个半个月,再找大夫来瞅瞅,若是没事再来给夫人敬茶。” 那丫头忙应了就要去,采雪便叫住她:“我去说吧,省的沈妈妈觉得夫人怠慢了她。你嘴又笨,沈妈妈三句两句就能把你问住了。” 元秋笑道:“你去才好,去和那沈妈妈说:可怜她老人家一路颠簸到了杭州,身子骨不知道受不受的住,索性也在院子里歇上半个月,每日就不必来上房请安,吃食自有丫鬟送去,平日也有人伺候,让她老人家好生将养一阵子,等叫大夫来的时候一并给沈妈妈也瞧瞧。” 采雪应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子才回来笑道:“两位姨奶奶在那跪着的时候,管事的婆子们都来了,站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说话,那两人跪在婆子们当间,奴婢出去的时候,她们脸都臊的通红了,奴婢刚把话说完,两人忙不迭的应了就回去了,那沈妈妈拦都拦不住。” 屋子里的丫鬟闻言都笑的不行,李氏不敢笑,怕动了胎气,只用手点了点元秋的脑袋道:“还不和我到前边屋子去,那些管事婆子们都等着回事呢。你把你姑娘的威风拿出来,可别让她们小瞧了你去。” 元秋笑着和采雪一人一边扶着李氏到了前面屋子,张妈妈拿那大皮垫子铺在炕上,又拿了之前元秋做的靠枕摆好,元秋扶着李氏半躺在上面,自己坐在一边,才吩咐人叫那些婆子们进来。 那些管事婆子们昨日早就听说夫人把管家的事情教给了三姑娘,只是心里都有些不信,今儿都见三姑娘一脸正色的坐在那,心里才信了个七七八八,个个心里都暗暗嗤笑:那三姑娘才多大年纪,又是个未出阁的丫头,面子心肠都极软的,哪里就有那么大本事可以管家了? 元秋见她们不停的互相打着眼色,自然知道她们想什么。她也不开口,也不去瞅她们,径自端着茶来喝,婆子们互相使够了眼色,才发现屋子静的可怕,不由得一个个都垂了手低了头。有那大胆的偷偷的瞄了眼,只见李氏在半躺在后面闭着眼睛养神,前面的三姑娘脸上不见一丝的慌乱,沉静如水的端坐在那。 似乎感觉到那婆子的打量,元秋抬起眼皮冷冷的瞧那婆子一眼,唬的她忙低了头去。 元秋抬起头瞅了一圈,见她们个个都垂手低头,才满意的开口道:“从这边起第一个,开始回事吧。” 那婆子忙上前请了安道:“奴才是管蔬菜上头的……” 下面的婆子一个一个回,元秋都按照旧历处理了,剩下的婆子们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心里暗忖:不过是装样子罢了,还不是按照旧历来管事。更有几个偷鸡耍滑的不禁开始暗暗动起了歪脑筋。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就见一个小丫头跑进来道:“回姑娘,张姨奶奶和林姨奶奶打起来了。” 这下子不仅元秋呆住了,连李氏都睁开了眼睛。 姨娘纠纷 元秋见只剩下五六个婆子没有回话,便瞪了眼门口那丫头:“慌慌张张的嚷什么,有规矩没有?”那丫头唬的忙垂手退到门外去,元秋心里有些好奇但仍然耐着性子处理完剩下的事情,把屋子里的婆子都打发走了,才回过头笑着和李氏说:“母亲,我去那院子瞅瞅去。” 李氏让采雪扶自己站了起来,扶了扶略酸的腰说:“带着张妈妈一起去吧,有些话姑娘家是不好说的。” 元秋应了看着丫鬟扶着李氏回了房,自己才带了张妈妈、采雪两人一路去了张姨娘的院子。远远的就听见院子里的叫骂声、劝架声连成一片。 元秋皱着眉头扶着织梦进了院子见张姨娘和林姨娘两个人厮打在一起,那张姨娘把林姨娘的发髻抓的散了大半,头发上斜斜的还剩两朵珠花,袖子上刮开一个好大的口子,腰带半松的搭在腰上,上面还挂了一个簪子。而林姨娘十指纤纤,指甲有半寸长,抓的张姨娘脸上几道血痕,张姨娘头上那根常年带的金簪子更是早不 知去向,地上凌乱的掉了几个银钗不知道是谁的。 四周围着一圈的丫鬟婆子,似真似假的拉着假,口里都劝着,却不见几个真动手拉架的,都只轻轻的抓着了两个人的衣角在那推搡着。张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如兰、如梅倒是想死命的拦着,奈何围着的人太多,一会就被挤开了,不但没帮上忙,倒让林姨娘打了她们两个几巴掌。 织梦两位姨娘的狼狈样,止不住“扑哧”一笑,元秋斜了她一眼,织梦才收敛了笑意喝道:“都是死人吗?还不知道把二位姨奶奶拉开?” 围着看热闹的众人听到声音方知道元秋来了,赶紧上去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拉了开来。元秋见两人衣衫不整,忍不住骂道:“夫人需要静养,姨娘们不知道体恤就罢了,还在院子里打架。你瞧瞧你们两人的样子,可还有姨娘的体面没有?” 张姨娘在府里十来年了,自然知道元秋的地位,心里虽愤愤不平但仍然低了头去不敢开口。林姨娘初来乍到,又没得到宠幸,见到元秋带着人来了便也知道怕了,不敢再多言语。 元秋见两人都老实了,便喝道:“姨娘们还不赶紧回屋换了衣服去。”忙有丫鬟扶着两人各自回了屋子,元秋扫了眼院子里一圈的丫鬟婆子,见有厨房的、有园子里的、有洒扫上的便冷笑道:“平日里做事没见你们这么积极,一瞧见热闹个个都跑到头里。姨娘们打架,也不知道认真劝劝,个个的都在当笑话似的闹。张妈妈,还不给我叫管家媳妇过 第 19 部分 来?” 张妈妈忙叫一个小丫头去叫顾海家的,院子里的那些闲人都一溜站到墙根那,张姨娘屋里的丫头赶紧请元秋到屋里去吃茶。 元秋进屋去喝了半盏茶,张姨娘和林姨娘便换好了衣服赶了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元秋面前说对方的不是,元秋听了个头大才把事情搞清楚。 当日林姨娘来杭州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过来,因元秋说府上忙中秋事宜没有闲杂的丫头给她,叫她有事先借张姨娘的丫鬟使。今日林姨娘一早就被沈妈妈从床上拽起来梳洗打扮了就去上房门口跪着等敬茶,谁知等了一个时辰不仅连李氏的面儿都没见到,更别说被一群婆子指指点点,林姨娘一肚子火回来气的不行,又觉得肚中饥渴,便让丫头巧巧摆饭,谁知巧巧说厨房没送早饭来,听张姨娘的丫头说要自己去厨房取,初来乍到的巧巧自然不知道厨房在什么位置。于是林姨娘便去了院子,指了一个媳妇打扮的人就让她给自己取饭去。 若是一般小丫头小媳妇估计也就罢了,可偏偏林姨娘指的是张姨娘的陪嫁如兰,如兰眼瞅着张姨娘因解了禁足高兴起来,花了几天时间打扮了就为让顾礼多看她一眼,谁知顾礼还没进院子呢,就从京城来了俩新的姨奶奶,男人本来就喜新厌旧,更何况这俩新姨娘花一样的年纪,而张姨娘早已不年轻,生过孩子身材也略微有些走形,和俩个新人站一起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张姨娘顿时觉得自己生儿子的梦想破灭了大半。偏偏这时李氏又传来喜讯,顾礼更是把张姨娘抛到了脑后,不仅没来她屋里,连她去上房伺候都不多瞅她一眼。张姨娘心灰意冷,晚上回来哭了大半宿,又受了多重打击,隔天早上就起了满嘴的大泡出来。 如兰正为张姨娘担心,刚煎了下火的茶回来,就见林姨娘指着她叫她去端饭来,如兰自然撇了她一眼不去理她,林姨娘心中的火本来就没消下去,见了如兰不屑的眼神顿时怒气冲天,冲上来打翻了她端的药碗。 张姨娘在屋里听见如兰和别人的争执声出来看,正巧瞧见林姨娘扇了如兰一个耳光,如兰委屈的捂着脸却不敢动手,张姨娘立刻冲了出去和林姨娘厮打起来。 元秋听明白了事情大概,自然也就清楚了她们内心的想法,便笑道:“我当有什么大不了的,二位姨娘竟为了这等小事打架。原本这件事就是我的不对,林姨娘身边的丫头不够,又对府里不熟,原本就应该按照姨娘的例子来送了丫头过来,只是母亲最近有了身子,我又忙中秋的事情,偏生就没了 空帮林姨娘选丫头,倒让林姨娘受了委屈。” 林姨娘听见忙说道:“姑娘说的哪里的话,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也是府里一份子,丫头们都在忙着节日,我少了丫头伺候也没什么的。” 元秋闻言微微笑道:“林姨娘若是这么想就好了,要不然元秋心里可就不好受了。”又瞅了眼林氏的手指,叹了口气道:“可怜姨娘这漂亮的指甲了,断了大半,一会儿让丫头好好修修,还能长起来的。” 林姨娘忙低了头,见自己留了大半年的指甲断了七七八八,顿时心疼不已,愤恨的瞪了张姨娘一眼。 元秋像是没看见林姨娘的眼神,转过头对着张姨娘笑道:“张姨娘进府十来年了,素来也是极懂规矩的,今儿怎么偏生和林姨娘打了起来,若是让父亲知道,必然会生气的。你院子里人多,借两个人给林姨娘使唤也没什么,更何况两位新姨娘住在您的院子里,少不得需要您的照看,若是她们不好了,姨娘也不好交代啊。” 张姨娘忙讪笑道:“是我鲁莽了,倒让姑娘操心了。” 元秋闻言点头笑道:“两位姨娘都是极懂事理的人,有什么话说开了就好了,以后万不能动手,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两位姨娘少不得要被罚禁足。” 张姨娘忙亲自提了茶壶给元秋续了水,端给她哀求道:“这次是姨娘糊涂了,姑娘千万别告诉老爷去。” 元秋接过来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说:“姨娘放心,只是以后万不可在打架了。我瞒一次也就罢了,下次万不敢再替你们隐瞒。” 张氏笑道:“那姨娘谢谢姑娘了,以后姑娘有什么想玩的,只管告诉姨娘,姨娘帮你编了玩去。” 元秋笑着看了她一眼也不搭话,又去和林姨娘说:“林姨娘不用担心,张姨娘最是好相处的,你若是闷了多去她屋子坐坐,两人熟悉了就好了。” 林姨娘只得笑了应了。元秋拍着手笑道:“看,两个人这不就和好了,有多大的事儿呢。”张姨娘也只得裂了嘴笑了,偏又扯到了脸上的伤口,又痛的不行。 元秋忙叫道:“快去取上次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那绿色的药膏子,对这个最是管用的,涂上去清清凉凉的又不留伤疤。” 织梦上前回道:“上次姑娘割破了手取回来的药膏子早就用完了,不如去管事婆子那现去取了来。” 元秋点头笑道:“也好,如兰跟着一起去吧,顺便把你姨奶奶的药再重新熬一份来。” 如兰上前行了礼便跟着织梦一起出去了,过了一会两人相携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元秋打开闻了闻笑道:“可不就是这个东西。”说着便要递给张姨娘,张姨娘刚要伸手来接,元秋又抽回手笑道:“不如让林姨娘洗了手替你敷上,也算她赔罪了。” 林姨娘闻言眼里快要喷出了火,元秋只笑盈盈的看着她,林姨娘便低了头道:“我先去洗了手罢。”说着便回了屋子,过了一会过来接过瓶子,小心翼翼地替张姨娘敷上了。 元秋点头道:“这药敷上两天也就好了。行了,既然你们和好了,我也该回了,还好些事呢。” 林姨娘和张姨娘两人忙送了元秋出来,元秋见顾海家的在门口候着,又瞅见墙根站着一溜的丫鬟婆子,便皱着眉头道:“她们擅自跑出来本就坏了规矩,更何况是出来瞧姨娘的笑话更应该重重打上十板子,但因夫人有了喜事,又临近中秋,这次就免了她们的板子,只罚她们一个月的月例银子罢,若有下回,必要重重打上一顿再撵了出去。” 顾海家的忙笑道:“姑娘好心,倒便宜她们了。”一边忙朝那群人喝道:“还不赶紧给姑娘磕了头,该干嘛干嘛去。” 那些丫鬟婆子忙跪下磕了头,才都退了出去。 元秋回来把事情大体经过略和李氏说了下,李氏含笑点了头:“这件事就这样吧,也别告诉你父亲了,省的他心烦。” 元秋忙应了,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又不是什么大事。” 李氏略微闭了会眼睛,问道:“那个王姨娘上午没出来?” 元秋摇了摇头:“按理来说院子里那么大动静,她不会不知道,她又是和林姨娘一起来的,理应出来劝架,谁知她竟当不知道似的,关了门在屋里装睡。” 李氏冷笑道:“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丫头,可精着呢。” 元秋忙笑着说:“母亲管她做甚,何必为了她们劳了神。” 李氏自己寻思了会才说:“你父亲原本说要去山里的庄子过中秋,如今我有了身子也去不成,你父亲说就改在府里过,现在好多东西都要现准备,你若是拿不准的要来问我。” 元秋笑着出来了,就叫管家找人到那园子平整的地方搭高台,以便中秋之夜赏月,又拿了庄子里献上的瓜蔬果品、各种野味的单子看了,又把预备送给各府的礼物按照去年的旧例抄了下来,根据情况略微增减一二样,亲自拿给李氏看了,李氏 略微改了一两样,把送南平王府的礼又加了几样才交给元秋。 元秋便按照单子上的筹备,这样忙了两天,便听见张姨娘在自己屋子外面哭喊道:“姑娘,你可为姨娘做主啊。” 元秋忙让人把张姨娘请进来,便被她脸上粉红的几道疤痕吓住了。 中秋节(修错字) 元秋忙上前扶住张姨娘,略带哭声地问道:“姨娘脸上这是怎么了?难道没涂父亲的那个药膏吗?” 张姨娘满脸泪水恨恨的咬牙骂道:“定是那姓林的小蹄子不知道在药里给我加了什么东西,那日她帮我抹药的时候,我就觉得伤口辣辣的,只当是第一次抹药刺激地伤口疼,也没当回事,后来又涂了几次都觉得有些火烧火燎的,原想是老爷从外面得的好药,必不会有错,可如今这都是第三天了,伤痕不仅没好,反而出疤了。” 元秋闻言不禁流泪道:“这可怎么好,好好的药膏怎么倒治不好伤口了?”说着冲着门口一个丫头叫道:“还不快请大夫来瞧瞧。” 那丫头应了声就慌慌张张的跑出去了,元秋抹了泪水拉着张姨娘的手安抚道:“姨娘先回屋里等着去,我去上房回一声。”又转头吩咐织梦说:“你送姨娘回去,顺便看下林姨娘和王姨娘,告诉她们一会儿有大夫来,不要擅自出屋子,以免撞见。” 织梦上前轻轻扶起张姨娘一路陪她说着话把她送回了院子。元秋到了上房的时候,正巧顾礼也在,听了元秋的回话,顿时气的横眉竖指说道:“我那药膏是上好的,要一两银子一瓶呢,对那些伤痕是顶顶管用的。原本是留给山儿用的,他学武难免磕啊碰啊的,倒是元秋好心,赏给张氏这么好的药膏。可好生生的药膏怎么到了林氏手里就成了毒药了?这到底是哪房的表妹?简直就是个祸害。” 李氏忙拉着顾礼劝道:“老爷消消气,还是先让大夫看了是个什么情形再说。也许是张氏没按时抹药也说不定。” 顾礼哼道:“那张氏是最在意自己容貌的,她哪里会忘记抹药,怕是一天抹八次都嫌少的。” 元秋闻言流泪道:“女儿原本是为了让林姨娘亲自给张姨娘抹药就当赔罪了,谁知倒出了幺蛾子,若是张姨娘因此毁了容貌,且不是女儿的过错。” 顾礼见到元秋流泪,又见李氏在旁边瞅着女儿心疼的不行,连忙把元秋抱在怀里安慰道:“这不关你的事,是她们自己作死,快收了泪水吧,你母亲都心疼了。” 元 秋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李氏抱着她安慰了好一会,才有下人进来回说:“大夫说伤口怕是碰触了刺激性的物质才会出了疤痕,只是张姨奶奶把一瓶子药膏都抹完了,大夫也猜不出药膏里有什么。” 顾礼听了便抬脚去了张姨娘的院子,一进屋就瞅见张姨娘哭得满脸的鼻涕眼泪,顾礼嫌弃地皱着眉头吩咐如兰服侍张姨娘洗干净了脸,便清楚的看见了她脸上伤疤,粉红粉红的几道像蜈蚣一样爬在脸上,顾礼心里不由得对张姨娘厌恶了几分。 张姨娘见顾礼脸色不善,忽的想起自己毁了容貌,便羞得转过头流着泪添油加醋的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一遍,一口咬定是林氏给自己的药膏了加了东西。 顾礼听见张姨娘哭哭啼啼念道个不停心里厌烦的很,只得吩咐人另外取了瓶药膏来给她说:“这便是那药膏,你自己涂抹了,虽然疤痕可能消不去,但总会比现在好些,你好生涂抹了,伤疤没好之前不可出去乱跑。” 张姨娘抽噎的接过药膏,顺势半靠在顾礼怀里,顾礼胳膊半搭着环上了她的腰,刚要安抚她几句,奈何一低头看见她的脸,心情便烦躁起来,一把推开她抬脚就往出走:“我要去看夫人,你好生歇着吧。” 张氏被顾礼推的撞到桌子上,痛的她捂着腰直流泪,一抬头就见顾礼已经到了院子了。这时左边耳房的门开了,王姨娘拿着几个络子出来,顾礼听到声音脚下就顿了顿扭头瞅见了王姨娘,王姨娘忙上前请安道:“婢妾王氏给老爷请安。” 顾礼细细打量了王姨娘几眼,点头说:“原来是彩珠啊,这是要到哪儿去?” 王姨娘含羞带怯地道:“婢妾听说张姐姐心情不好,特意拿了自己昨儿打的几个络子去瞧她,顺便陪她说说话。” 顾礼闻言点了下头,才说道:“你回吧,她需要静养,过几日好了你再去瞧她。” 王姨娘忙福了福身子:“是,婢妾听从老爷安排。” 顾礼又瞅了她一眼,才匆匆出了院门回了上房。一进门就见元秋正伏在李氏怀里说着什么,逗的李氏笑个不停,忙上前拽了元秋起来道:“不可再趴在你母亲怀里了,仔细压着她肚子。” 元秋闻言忙坐了起来,李氏也顺势坐了起来,靠在垫子上问道:“张氏那怎么样?伤疤严重吗?” 顾礼皱着眉头道:“谁知道,我又拿了瓶要给她,好不好看她的造化了。只是那林氏不要再放到张氏的院子里了,把她们隔的远远的,省的闹个没 完。” 元秋忙道:“本来倒是空着几个院子,只是一个靠近上房,那是留个母亲肚子里的小弟弟的。另外一个离我的院子近些,我已经问母亲要了来准备当书房。剩下的两个院子在东边的角落里,走过去不但要两刻钟而且里面又放了好些个杂物,怕是不方便住人。” 顾礼道:“偏些倒好,随便收拾出来一个院子让林氏搬过去住,再拨两个婆子给她。” 李氏点头道:“这样也好,只是那王氏是否要一起搬过去?反正两个院子挨着的,一起收拾出来也不难。” 顾礼寻思了下才说:“先让她在张姨娘的院子里吧。我瞅见她还算懂礼的,何况伺候老太太那么多年,也知道进退。” 李氏闻言似笑非笑的瞅了顾礼一眼,才转了头和元秋说:“那就听老爷安排吧。” 元秋起身笑道:“那我赶紧去办。”说着便退出了屋子,小声吩咐了织梦去打听顾礼什么时候瞅见的王姨娘,自己则去叫了管家收拾院子,又亲自选了两个刁蛮的婆子给林姨娘送了去。 等林姨娘的屋子收拾好了,中秋节也到了。 园子里早早的摆好了香案,香案上供着月亮神像,元秋挑那大个的西瓜、鲜藕、石榴、芋头、苹果、葡萄、李子等蔬果摆了上去,厨房里的小丫头端了一个有盘子大小的月饼过来笑道:“姑娘要的大月饼做好了。”忙有下人接过来也摆到了香案上。 元秋见张、王、林三位姨娘都到了,略等了会,元容和顾山一先一后也到了,元秋 第 20 部分 看时辰差不多到了戌时,,才使人去上房请了顾礼和李氏过来。 一家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见夜幕慢慢降临,月亮缓缓升起,顾礼洗了手亲自点燃了两根红烛,分别插在香案两边的烛台上,全家人依次拜祭过月亮,顾礼执刀将月饼切了,众人皆拿了一块吃了几口,才各自坐下。 李氏四周看了一圈,见桌子周围用屏风挡住,屏风里面摆着几个案条,上面摆满了各样的鲜花和蔬果,圆桌周围的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五彩灯笼,煞是好看。 李氏笑道和顾礼说道:“她一个小孩子摆弄的这些东西倒比我弄的好看。” 顾礼点头道:“女孩子正应该多学些这个才好。” 元秋听见他二人在夸自己,脸红的蹭了李氏一会,又叫下人把炉子上的蒸笼拿来,蒸笼里面盛着满满的大闸蟹,因李氏有身孕不敢吃蟹,便洗手给顾礼剥了两个,又剃了些肉给元秋。 元秋吃了一蟹壳的肉,瞧见旁边姨娘那桌张姨娘拿着螃蟹啃个不停,一边林姨娘不屑的坐在另一边瞅着张姨娘冷笑,元秋便笑着起来道:“姨娘们多吃些,今儿可蒸了满满两大笼的螃蟹呢。”又笑着吩咐丫头道:“把下午酱的肘子切两盘放姨娘那桌上,再把那羊腿、牛肉端两盘过去。” 小丫头应了,端了满满的三盘肉过去,张姨娘见了忙夹了几筷子的肘子肉吃了,又不停的吃羊腿肉,元秋笑着看了张姨娘一眼,方才坐下拿了一个芋头剥了给李氏吃。 顾山和李氏说着自己和世子一起学武的趣事,也说外面遇见的趣事给元秋听,见元秋听的津津有味便笑道:“世子说元秋妹妹是最会吃最会玩的,等下次还叫我带妹妹一起出去呢。” 元秋笑道:“我哪里有空,如今不仅要做女红学才艺,更要帮母亲管家,成日连觉都睡不够呢。” 顾山笑着说:“可不是,我和世子说了,如今妹妹是忙人,比不得从前,现在出不了门了。” 李氏听见笑道:“你这孩子,哪有拿妹妹开玩笑的。明日是你妹子生日,你可想好送什么礼物给她?” 顾山看着元秋说:“妹妹喜欢什么?哥哥去给你买。” 元秋摆手道:“可别问我,哪有送人家礼物还先问别人的,哥哥还是自己选了送我吧。不过可有一样,若是胡乱买样东西糊弄我,我可不干。” 顾山笑道:“妹妹放心,哥哥早帮你挑好礼物了,保准你满意。” 元秋闻言不禁好奇起来,忙拽着他问是什么,顾山自然左挡右避,怎么也不肯告诉她。 元容见他俩玩的开心,便起身到了姨娘那桌寻张姨娘说话,坐了一会瞅见张姨娘一会儿忙着吃螃蟹一会儿忙着吃羊腿,便皱了眉头道:“姨娘吃这么多,一会儿该不消化了。” 张姨娘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的说道:“你知道什么?自从我禁足以后就没沾到荤腥,解了禁足之后每顿也只有一个肉菜罢了,今儿不多吃些,明日又吃不着了。” 旁边的林姨娘听了不禁扑哧一笑,元容竖着眉毛狠狠的挖了林姨娘一眼,起身回了自己的座位,王姨娘瞅见元容回去,便笑着夹了一筷子酱肘子给张姨娘:“张姐姐,我尝着肘子的味道好,姐姐多吃些。” 张姨娘忙笑着拿盘子接了,众人赏了会月亮,说了会闲话,李氏便止不住的哈欠,顾礼瞧着时辰不早了,便先扶着李氏回房了,其他人见状也各自散了。 翌日,元秋略睡得微微迟了些才起来,织梦早就备好了新衣裳,元秋起来瞅见都是那新鲜颜色的,便笑道:“这样穿可艳了些吧?” 织梦笑道:“姑娘年纪小,怕什么。”说着服侍元秋穿好,自己则和翠莺并众丫头一起跪下给元秋道喜。 元秋忙扶起她们笑道:“自己在家别行这些虚礼了,赶紧随我去上房是正经。” 织梦笑着应了,扶着元秋一路往上房走,路过张姨娘院子时,织梦小声笑道:“听说张姨娘今儿整个脸儿都肿起来了,偏又不敢叫大夫,一个人在屋里猫着呢。” 元秋睨了眼院子笑道:“那螃蟹、羊肉都是发物,偏生她又贪吃,自己吃了一大盘下去。” 织梦小声笑着扶着元秋到了上房,元秋先拜了父母,顾山又上前给她道了喜,上房的丫鬟婆子们也都纷纷进来要给元秋磕头,正闹着,就听有人来报:世子来了。 元秋庆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关于这章金刚石的问题,经过读者的提点所以修改了一下,改成由几颗钻石镶嵌而成,另外张姨娘生父的问题,今天早上也有读者给我留言,说是个bug,我已经将张姨娘的生父修成一小小县丞。 谢谢大家指正此文。 推文:忆锦新文《为你唱情歌》正在更新中,金牌音乐制作人vs温柔图书管理员的故事。 众人听闻世子来访,俱是一愣,顾山回过神来笑道:“前天我和他说了 今儿给妹妹庆生,让他帮我和师傅告一天假,谁知他怎么跑来了?” 顾礼忙道:“既然是世子亲自来了,山儿同我去给世子见礼。” 顾山摆手笑道:“素日在一起玩的,哪有那么大讲究,直接让丫头们请他进来就好了。” 顾礼闻言瞪了顾山一眼,骂道:“世子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你哪能如此轻狂,还不赶紧和我同去了。” 顾山闻言只得和顾礼一道出了二门。略过了一刻钟,元秋就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门口的小丫头忙撩起帘子,就见世子率先走了进来。 李氏、元秋忙上前去请安,士衡忙上前扶起李氏笑道:“伯母不必行此大礼,我和山弟关系素来极好,伯母只把我当普通子侄对待就好。” 李氏笑着请世子上座:“世子是好意,只是礼不可废。” 士衡闻言只得罢了,又请顾礼、李氏入座,方才递了一个锦盒给元秋:“前阵子我得了一玩意,样子倒是好看又亮晶晶的,只是我留着没用,便想着有空拿来给妹妹玩,正巧听说今天是妹妹生辰,我就把东西带来了,顺便给妹妹庆生。” 元秋忙福了一福才接过盒子笑道:“有劳士衡哥哥惦记了。” 顾山在边上凑过来瞅着士衡嘻嘻笑道:“你得了什么好玩意,我怎么不知道?秋儿快打开给哥哥瞅瞅。” 元秋无奈的看了眼士衡,只见他眉眼中带着笑,一副丝毫不介意的表情,只得打开了手里的锦盒,只见里面盛着一颗镶嵌成光彩夺目、晶莹剔透的玫瑰花样红色钻石,元秋手指颤抖的将那钻石从盒子里取了出来,迎着阳光眯着眼睛看由几颗钻石拼成的玫瑰花发出的红色光芒,不禁着迷地叹道:“真漂亮!” 顾山在一边瞅着不禁也啧啧称赞:“这玩意真漂亮,是什么东西?” 士衡笑道:“说是从天竺那传来的金刚石。我以前也见过金刚石,却不是这个颜色,也没这种好看。我瞧着这金刚石镶嵌成玫瑰花样,又精致又逼真,正好拿给妹妹玩。” 元秋拿着看了半天,心里激动的不行,她上辈子也算富裕之家,却也没见过这么大颗的钻石,更别说是如此大颗的红钻了,元秋拿在手里摸来弄去,就是舍不得放下。 元秋正在那摆弄着玫瑰钻石,元容从外面进来了,先给顾礼、李氏请了安,又给元秋道喜,元秋忙把钻石放回盒子里递给织梦起身给元容回了礼。元容这时笑着拉起她笑道:“ 妹妹的好日子姐姐没什么可送的,我自己绣的几块手帕还有几个荷包送去了妹妹屋子,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元秋笑道:“姐姐的手巧,绣的荷包比别人的都好看,妹妹求还求不来,怎么会嫌弃呢?” 元容嘴上和元秋谦虚了一番,眼睛却瞟了两下坐在上位的士衡,心里暗暗惊奇为何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能进到内室来。 顾礼见她们姐妹行完了礼便叫元容道:“这是南平王世子,快给世子见礼。” 元容忙上前福了一福,士衡略微虚抬了下手:“免礼!” 元容又福了一下才起身坐到元秋身边,小声地和她说着话。元秋嘴上应着,眼睛里仍不住的瞄那装着钻石的锦盒。 士衡瞥见元秋的神情不禁抚掌笑道:“看来我这礼送对了,妹妹还真是喜欢这玩意。正巧我那还有半匣子小指甲大小的金刚石,明日叫人送来给妹妹,妹妹留着串帘子或者做些玩意都用的上。” 元秋忙摆手道:“太昂贵了,使不得使不得。” 士衡笑道:“妹妹太谨慎了,不值几个银子的。天竺那边盛产金刚石,便有那做生意的海船带了许多回来,偏生我们这又没人爱这物件,我虽得了些,却也没用,留在我那里也是浪费。” 元秋忙起身再三道了谢,士衡笑着和顾山道:“你瞧她这会子又和我客气上了,不是和我抢烤鱼吃的时候了。” 顾山听了大笑起来:“你若现在和她抢吃食吃,她照样还是不客气的。” 元秋闻言恨恨的跺了下脚:“哥哥,哪有你这样说妹妹的。” 顾山和士衡闻言对视一眼,掌不住的大笑起来,元秋在一边被笑得红了脸,鼓着腮帮子瞪着两人。顾礼和李氏见他们小辈儿玩的开心,也不好多话,坐在一边微微的笑了。坐在元秋身边的元容见世子和顾山、元秋都极熟,心里略有些奇怪,又不甘心被晾在一边,只得找些话和她们说。 顾礼见他们说的热闹,也跟着略说了两句,李氏瞅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请世子到花厅去坐。士衡起身,请顾礼头里走了,自己则拉了顾山一起说笑着出了门,后面元容等着元秋一起,细细地问她:“世子送的金刚石是什么样的?妹妹拿给我瞅瞅。” 元秋胡乱描述了一番,元容听见是透明的又是玫瑰花样的非要瞅瞅,元秋只得说:“刚让织梦把东西送回屋子去了,姐姐要是想看,等散了席到我屋里去看。” 元 容听了只得罢了,安静了会又悄悄地问:“世子之前常来府里吗?我怎么都没见过?” 元秋睨了她一眼才笑道:“世子和哥哥常在一起玩,也经常来府里做客,因和哥哥年龄相仿关系又好,所以父亲、母亲待他也亲近。只是之前姐姐在庵里住了几个月,自然就不知道家里的事了。” 元容点了下头便不言语,只是一个劲的在后面瞅世子头上戴着的束发镶玉嵌翡金冠,又去瞅他身上的秋香色金蟒袍子,元秋见元容偷偷不停的打量世子,便轻轻的拽了下她的袖子,元容回过神来,忙红着脸低了头去。 众人说笑着到了花厅,士衡见厅里共摆了两桌,中间隔着一个玻璃屏风,遂和顾礼笑道:“小侄今儿是来给妹妹凑趣的,何必因为我单分了两桌出来,左右人又不多况且又没外人,一起坐了才热闹。” 顾礼听了便让人换了大桌,请士衡正位去坐,士衡忙摆手请顾礼、李氏坐了,自己拉着顾山挨着顾礼坐在了桌子的右首,元秋元容挨着李氏坐在了左首。 因李氏容易困倦坐不了多久,顾礼又怕自己在席拘束了他们,便只陪着顾山喝了两盅酒便和李氏先行回了屋子。 顾山见父母走了便撒了欢,拉着士衡就要喝酒,士衡推开道:“刚才陪伯父喝了几杯,都有些头晕了。你自己吃酒去,我可不喝。” 元秋闻言便下了席,一会用托盘端了几个杯子上来,士衡瞅着杯子里的颜色似白非白,又有些微红,便奇道:“妹妹这是端的什么?” 元秋笑道:“用上好的红茶滤掉茶叶,倒在煮好的牛乳里,再加上冰糖,就成了这奶茶。吃饭的时候不便喝茶,又不想喝酒的话,吃一杯奶茶是最好的了。” 士衡端着了一杯笑道:“我倒没见过茶和牛乳混到一起的吃法,倒要尝一尝是什么味道。”顾山见状也丢了酒杯,上前拿了杯奶茶慢慢的抿了一口,抬头笑道:“甜滋滋的却又没有牛乳的腥味,倒是好喝。” 士衡喝了一口也点头笑道:“元秋妹妹最是古灵精怪的,什么法子都想得到。” 元容闻言嗤笑了下:“妹妹平日里最在吃食上费心了。母亲曾说她,若是把那心思放一二分在女工上,怕是早练就出好的手艺来了。” 元秋喝了口奶茶,不甚在意地笑道:“怕什么,我以后又不打算做绣娘。” 元容闻言一窒,方又笑道:“妹妹是不打算做绣娘的,只怕是打算做厨娘罢?” 元秋抬头睨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我只管想怎么样好吃就成了,那动手的事自然有下人去做。我是懒散惯的,比不上姐姐勤快,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元容冷哼道:“我倒不想亲力亲为,只是没妹妹的福气罢了。” 顾山听见元容越说越过火,忙岔开话道:“说起来,秋儿妹妹的想法确实是多,昨儿还让人做了一个叫‘鸡蛋打鸭蛋’的菜来,却是好玩。” 士衡听见极为感兴趣,非要瞧是怎样的一道菜,元秋无奈只得让人做了端来,士衡仔细瞧了,确是个一寸厚三角形的蛋羹,横切面里能看出咸蛋黄,皮蛋等物来,便笑道:“这么多蛋是怎么弄到一起的?” 元秋笑道:“把鸡蛋搅匀加上老汤、糖和盐,外加些许的油,皮蛋、咸蛋黄都切碎了放到鸡蛋里,上锅蒸上一刻钟,等冷却了倒扣出来切成三角形拿香油一拌就成了。” 士衡吃了一口觉得有鸡蛋糕的嫩,又有咸蛋黄的香,更有皮蛋的软滑,笑着摇头说:“又吃了一样新鲜的,等回去了教她们做了拿给母妃尝尝。” 顾山见士衡吃的差不离了便笑道:“今儿天气又好,难得妹妹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一起出府玩去。” 元秋闻言便笑道:“府后面出去二里地便有一大片草地,我前日扎了几只风筝,因嫌府里狭窄放不开,一直收着没拿出来。索性下午我们出府去放纸鸢玩去。” 士衡听了笑道:“怎么元秋妹妹一听到玩就变的有精神了呢。” 元秋斜了他一眼说:“我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当然只爱玩了。士衡哥哥还不是听了要出去玩眼睛都亮起来了。” 顾山听到士衡被抢白,不禁笑的不行,元容听见要出府去,心里不禁暗自寻思了一番,她如今十岁的年龄了,按理说不能随意出门,但见元秋兴致勃勃的样子 第 21 部分 ,又见世子高谈阔论讲什么钓鱼抓虾的事情,心里又舍不得不去。 元秋等人倒没注意元容的神色,径自取了纸鸢就要从后门出府,元容只得跑了几步跟上,气喘吁吁的问道:“我们不坐马车去吗?” 元秋笑道:“走路也就一刻钟,哪里需要马车。你看这天气,秋高气爽的,正好适合走路。” 元容只得快走了几步跟上元秋,见府门就在眼前,又不禁有些胆怯的问:“用不用戴面纱出去?” 顾山回头看她说:“哪有放风筝要戴面纱的,若是容妹妹不方便出去,便回屋去歇息吧。” 元容怯怯的瞅了眼士衡,只见他自顾往府外张望,心里有些怕他等得不耐烦,只得一起跟着出了门。 四个人说着话一路到了草地上,果然如元秋所说,不仅地方宽敞,还临近一条小河,元秋让人拿出她自己扎的四个纸鸢来,士衡挑了一个“龙凤呈祥”出来,元秋因为是生日,便放了一个“双喜福祥”,顾山不理元容径自取了一个长串的蜈蚣跑了,元容见剩下的是个普通的燕子,便恨恨的跺了跺脚。元秋身边的小丫头帮着穿好了线,便把风筝给了元容。 元容见众人的风筝都已经随风高高飞起,元秋在前面一边跑一边笑,一只手抓着线轴,另一只手拽着线不停的松紧。士衡瞅见元秋的风筝飞得最高,不禁赞道:“妹妹这么会放风筝,不如我们比试一下。” 元秋回头笑道:“比就比,我定不会输给你,只是士衡哥哥输了要挨罚。” 士衡嗤笑道:“我才不会输给你一个小丫头。”说着一拽线往前跑了起来。 元容见他们笑得欢,赶紧抓了线拽着风筝就往前走了几步,她素来不运动的,勉强跑了一会便觉得气喘吁吁,又没亲自放过风筝,不懂收线放线,自己在那使了半天的劲,风筝还没飞起来。 她见元秋放的又高又稳,心里便觉得有些不服气,咬着牙硬跑了几步,谁知一下子踩到石头上,顿时身子一矮,跌了出去。 顾府旧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回来的太晚了,匆匆忙忙写了这章,却来不及润色,先发了上去,明天下午的时候修这章的文。星期五的更新仍然是在晚上,特此说明下。 打滚,不要霸王我啊~~~跟着出门的几个小丫头见元容摔了出去,忙跑过去就要扶她。却不想元容摔的狠了些,右脚又刚刚崴了一下,两只手掌都蹭破了皮,偏生那几个小丫 头本身没有多大力气,又不敢使劲去拽她,几个人扶了几次元容都没能扶她起来。 不远处的顾山见风筝飞的平稳了,便也缓了步子,慢慢的放着线,一边和元秋、士衡说了些闲话。元秋正和顾山讲着笑话,忽的听见远处的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便扭了头去看,却看见了元容趴在地上,元秋不由得一愣:“二姐姐怎么摔倒了?”说着把手里的风筝慢慢收了起来,才快走了几步过去。 元容本趴在地上起不来,但见元秋朝自己走来不免羞红了脸,忙推开身边的丫鬟,挣扎着要自己起来,奈何手脚偏又使不上力气,不由得又摔了下去,登时元容觉得又羞又臊,加上手脚又疼的厉害,眼泪就流了出来。 元秋见元容哭了忙招呼丫头们扶元容先坐了起来,方又回头朝顾山喊道:“哥哥,快来帮忙!” 顾山听见只得收了风筝,到了在元容跟前,看她哭得可怜便问道:“哪里痛?” 元容瞄了眼顾山旁边的士衡,小声地道:“脚腕痛。” 士衡闻言忙走到远处转了身去,元秋慢慢把元容得裤脚往上挽了挽,顾山探出手去轻轻的在那肿的地方按了按,元容便皱了眉头连声叫痛。顾山只得收回了手道:“只是崴了脚,没什么大碍。” 元秋叫小丫头帮元容放下裤脚,刚想起身却不想元容一个劲的拉着自己衣袖不松手,元秋见她哭得可怜也不好直接走开,只得蹲在她身边和她说些话。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那丫头便叫了马车回来。顾山便过来扶元容,元秋怕自己挡着碍事,忙起身站了起来,谁知她蹲了太久,身子早已麻了半边,加上起的太猛,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身子也不由得晃了几晃。 顾山瞧见旁边的元秋脸色苍白,眼瞅着就要摔倒,忙丢下起了一半的元容顺手把元秋拉到怀里,元容冷不防又被摔了一下,抬头便瞅见顾山把元秋小心的护在怀里,心里便觉得有些发酸眼神也越发黯淡起来。 士衡听见马车来了便走了过来,元容见状不由得满怀希冀的看着士衡,士衡见她坐在地上虽然可怜,但自己却不好真去扶她,只得咳了下转过头去,又见元秋脸色不好,忙问道:“元秋妹妹这是怎么了?” 元秋靠在顾山怀里不停的用手捶着腿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蹲了太久,腿有些麻了。” 士衡闻言便去撩开马车的帘子,顾山忙抱了元秋上去,扶着她坐好,这才又下来把元容抱上马车。 顾山下车和士衡拱手道:“今天妹子不争气,扫了世子的兴了。” 士衡笑道:“我们兄弟还用说这些见外的话?等改日天气好了,我请你和元秋妹妹去登山。” 顾山连连说好,又和士衡聊了几句才告了别。 几人回了府到了二门,元秋叫人抬了软轿来,让丫鬟扶着元容坐了进去,自己唤了张妈妈来一起陪着去了元容屋子。 张妈妈让人先服侍元容洗了脚,自己取了药酒来,猛的喝一大口朝着元容的伤脚喷去,就着药酒的劲用力帮她搓揉。 元容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历过这些,登时哭闹的不行,那张妈妈手劲大抓着她的脚腕不松手,嘴里安抚道:“二姑娘略微忍上一忍,只是崴了脚,好在没伤了骨头,待我把这淤血揉开就好了。” 元容哪里听得进去,另一只脚在那乱蹬个不停,倒把张妈妈弄了一身汗出来,也没了心情帮她揉脚,便丢开手和丫鬟道:“去打些冷的井水来给你家姑娘敷脚,一个时辰敷上三次,等明天这个时辰再拿热水敷,过上几天也就好了。” 飞絮忙去打了热水过来服侍张妈妈洗手,柳儿见状狠狠地剜了飞絮一眼,便撩了帘子出去叫小丫头打冷水来,张妈妈只当不知,接过飞絮递过的帕子擦干了手,元秋又嘱咐了柳儿几句,才和张妈妈出了屋子。 正巧那端了冷水的丫头迎面过来,见到元秋忙行了个礼,才端了盆子进了屋子。元秋见状不免停了脚步回头往屋子里看了两眼,张妈妈忙小声道:“三姑娘得去上房回夫人一声。” 元秋回过头来笑道:“我醒得。” 两人还没走出院门口,就听见里面“哐啷”的一声,就听元容骂道:“这么冷的水,想冰死我吗?” 元秋偏头瞅见张妈妈脸色微愠,忙拽了她的衣服出来一路径直回了上房,和顾礼、李氏说了元容的脚伤。 李氏叹道:“张妈妈最会治这个跌打损伤的,只是她又信不过,要不然叫大夫来瞧瞧好了。” 顾礼道:“又无甚大碍,况且天色已晚,请大夫进来也不方便。叫张氏去元容屋里看看,帮她揉揉,左右不过是崴了脚罢了,哪有那么些事。” 元秋忙应了,便找了借口退了出来,打发了个小丫头请张姨娘去瞧元容,自己径自回了院子。 李氏见屋里没人了,便问顾礼:“我们送回去的银子花到哪了老爷派去的人可打听到了?” 顾 礼正端着茶碗吃茶,听李氏问他,不禁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哼,还不都是都在三弟身上打了水漂。” 李氏忙问缘由,顾礼便与她细细道来。 顾礼父亲顾如海当年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得了举人,奈何身贫如洗没有进京赶考的路费,幸而偶遇一乡绅,那乡绅见顾如海性敏多才,心甚怜之,便招他为婿。 顾如海娶了乡绅的嫡女,得了进京的盘缠,便踏上了进京赶考之路,本想同年便能一飞冲天,不曾想却名落孙山。只得回了妻子的陪嫁庄子继续苦读。 顾老太太当年刚成亲时心里怨恨父亲把她许配给一个落魄书生,天天瞧股如海不顺眼,经常骂他出气,顾如海那时见妻子怀有身孕也不敢与她争吵,只一个劲闷头读书,连续几次赶考后终于在顾老太太生第三个儿子顾廉时考中了进士,乡绅帮他用钱打点,顾如海便得了州判一职。 顾老太太成了官员夫人,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待顾如海也好了起来。因顾如海考上进士的时候自己生了三儿子顾廉,于是她便把顾廉当成是福星,每日抱着宝儿肉儿的叫个不停,心里眼里只剩下这一个儿子。 顾礼从小不受母亲喜爱,便没了和弟弟争宠的心一门心思读书,年纪轻轻便考中了进士。当年顾如海已经成了三品大员,顺天府尹李大人看重顾礼才学,又觉得两府门第相当,便将女儿许配给了顾礼。 不料顾礼刚成亲半年,顾如海便得了急症去世了,顾老太太天天扯着嗓门骂李氏丧门星,顾礼深知自己母亲目不识丁又才智浅薄,怕她口无遮拦得罪了自己的岳父,天天替李氏遮掩着。顾礼的举动落在顾老太太的眼里,自然又是不孝,连带他也一起骂了起来。直到顾礼觅得余杭知州一职,夫妻两人商议一番,携家带口一起去了余杭赴任。 顾礼的二弟顾仪是个中庸的人,才智一般,性格平庸,做人做事也中规中矩。顾老太太自然也不喜欢这个木讷的儿子,只觉得顾廉聪明机灵又讨人喜欢,便一味宠溺他。顾如海见小儿子不求上进,只得花了几万两银子帮他捐了一个官做。 顾廉做官六年才只到了六品,便成天和顾老太太闹,顾老太太心疼他,便又拿了银子出来给他打点。前些日子,顾廉不知因得罪了谁,险些丢了官,顾老太太花了许多钱帮他打点这才保住了乌纱帽,只是顾廉仍被降了一个品阶。 顾老太太怕他生气,忙又拿了银子给他买了几个****子哄他开心。顾廉有了庄子倒是高兴了,只 是这样一折腾,不仅顾礼送回去的银子所剩无几,就连顾如海当年攒下的银两都花了许多去。 李氏闻言气的不行,可当着顾礼的面又不好直接说他母亲兄弟的不是,只得抚着胸口暗自生会了闷气,方又开口说:“每年往府里只送了一半银子,如今我们也积攒了不少,老爷就拿私房钱出来打点吧。” 顾礼搂过她道:“我这些日子细想过了,我资历尚浅,如今回京怕是觅不到称心的官职,江南乃富庶之地,不如我们在杭州多呆上三年再回京城。” 李氏嫁给顾礼多年,从到了浙江这边才算过上了舒心的日子,自己有了小家成了当家主母,又不用成日受婆婆白眼,李氏早就没了回京城的心思。如今听顾礼如此说,自然是乐的同意。 夫妻两人将此事商议定了,李氏便解了钥匙让顾礼去取银子,以备他打点之用。 翌日,士衡果然打发人送了那半匣子的金刚石来,元秋拨弄着细细的看了,多数是无色的,但也掺杂着些粉色、蓝色、红色的小钻。 织梦在一边看了笑道:“我瞧着这个东西好看,若是做帘子怕是瞎了。” 元秋笑着睨她道:“这些做头面可是极好的,让我串成帘子可舍不得。只是如今我的首饰也不少了,做多了倒是浪费,不如留着以后用。” 翠莺闻言笑道:“姑娘自从管家后,越发小气了。” 元秋闻言忙跳起来搔翠莺痒,翠莺倒在塌上笑的不行,几个人闹的正欢,有小丫头进来说:“三姑娘,沈妈妈来了。” 33章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去怀柔玩,要是玩的太兴奋回来的晚呢明晚就不更新了,不过如果明天不更新我会在星期天二更。 织梦和翠莺忙整理了衣裙站在元秋身后,元秋笑着瞅了她俩一眼,取了针线坐在桌边,才正色道:“请沈妈妈进来吧。” 门口的小丫头应了声撩起帘子清脆地道:“三姑娘请妈妈进来呢!” 沈妈妈笑着进来给元秋请了安,元秋忙把手里的活计放到桌上,起身笑道:“妈妈快请坐。” 沈妈妈推让了一番才侧身坐了,织梦亲自捧了茶奉给她,沈妈妈接了放在桌上,笑着问元秋:“姑娘在屋里做什么呢?” 元秋笑着拿做了一半的活计给她看:“打算绣个桂花的荷包秋天过两日好带。” 沈妈妈就着元秋的手上瞅了两眼笑道:“姑娘的针脚倒 是很平整,我听说姑娘不仅学女红还另外请了才艺师傅学那琴棋书画之类的?” 元秋低头缝了两针荷包,嘴上笑道:“当日成天在家里淘气,母亲闲我闹的慌就帮我找了才艺师傅。如今事情多,下午还要跟着苏师傅学女红,一天也只能抽出一个时辰来学那才艺了。” 沈妈妈点头说:“女工是重要的,那劳什子才艺略知道一二也就罢。” 元秋笑而不语,又听沈妈妈说了好一会子话,才开口道:“妈妈那么远从京城过来,可歇息过来了?” 沈妈妈啧啧道:“可不是,一路上走了两三个月,老奴这把老骨头差点折腾散了,在院子里躺了半个多月,这才缓过劲来。这不今天觉得身上舒坦些了就出来走走,刚才去了上房,听说大太太昨晚没睡好,这会子在补觉,我就出来往这边瞧姑娘来了。” 元秋笑道:“妈妈若是在屋里腻歪就多出来走走,也去瞧瞧两位姨娘,两位姨娘刚来杭州,人生地不熟,平日里也不出来串门,怕在屋里呆久了也闷得慌。” 沈妈妈讪笑一下,转了话头说道:“我听说大太太有了身子,是姑娘替太太管家,姑娘小小年纪真真了得,当年老太太可是成家后才学的管家。” 元秋闻言笑道:“我不过是一切按照旧例办罢了,遇到不懂的就去问母亲,里外还有管家和他家媳妇帮衬,我倒也勉强应付的过来。况且我们家宅子小,上下统共也不过几十口人,万事以一切从简为主,比不上老宅人口众多,规矩大。” 沈妈妈忙赞她道:“姑娘才多大,这样已经十分难得了。只是我瞧见大太太现在越发嗜睡,姑娘若是遇到什么事不好扰了太太,身边又没人帮着拿主意的话不如去找你王姨娘。她在老太太身边伺 第 22 部分 候了好多年,这家里里里外外的规矩她都是极懂的。之前在京城,你三婶日常管家都会找她商议一二。” 元秋闻言微微笑道:“沈妈妈说的是,我虽在杭州但也曾耳闻过三婶做事极得老太太赏识,把偌大的一个家管的井井有条,再加上王姨娘那时也帮衬了三婶不少,可是让老太太省了不少的心。我想老太太都是那极懂规矩的人,王姨娘是她老人家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更是不差。” 沈妈妈刚想顺着话头再赞王氏一二,可是细想了一下元秋的话,沈妈妈又不禁红了脸。三房媳妇和上房丫头越过二房媳妇去管家,哪里还有规矩二字可言。老太太素来任性而为,可偏偏还最怕别人说她不懂规矩,天天摆出一副极有规矩的架势出来。长房虽远在杭州,多年未曾回去,但家里的事未必会全然不知,沈妈妈如今倒不好再夸奖说老太太教导的王氏极懂规矩之类的话来。 沈妈妈讪讪地笑着陪着又说了几句话,便说还要去看二姑娘,借着由头就告辞了。 沈妈妈出了元秋院子后,自己在屋里寻思了半天,便把林姨娘和王姨娘叫了过来,细细的问两人与顾礼相处的情形,当她得知两人不仅还没敬茶甚至连顾礼都没见过几面时,不禁骂道:“你们两个是死人吗?怎么连身子都没着上。大太太这时候有了身孕,我听说那张姨奶奶也毁了容,这时候大老爷正没人伺候,你们还不抓紧机会。” 林姨娘闻言便哭道:“当日三姑娘让我单独住一个院子的时候,我只当老爷要来,天天打扮好了等着,谁知连个影子也没见到。我住的地方又偏,白日里都觉得阴森,晚上更是可怕的紧,妈妈帮着求求姑娘给我换个院子吧。” 沈妈妈听了不禁拿手指戳她脑门:“你也是小姐出身,怎么会如此糊涂。老爷来不来岂是姑娘知道的?再者说老爷不来你的院子,你自己不会去找他?你可是老爷表妹,就是看老太太的面子上老爷也得疼你三分不是。至于这院子如今求姑娘是没有用的,等你得了老爷的宠,你想住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林姨娘听了不由得破涕为笑:“我哪里懂这些,身边又没个教养妈妈帮衬着。今儿若不是靠妈妈提点,只怕还在屋里等着呢。” 王姨娘只在一边静静地听着也不言语,沈妈妈骂完林姨娘转头看到她,便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是个机灵的,自然不用我交代,只是不要总呆屋里,没事也要多去瞧瞧大太太。” 王姨娘忙道:“我醒得,妈妈放心。 ” 沈妈妈又交代了好些个话,林、王两人才从沈妈妈屋子出来,林姨娘特意落后了几步,瞅见王姨娘回了院子,自己忙扭头去了上房就要按照沈妈妈的嘱咐去瞧太太去。 林姨娘以为只说是来瞧太太的就能进了屋去,谁知采雪等人把她拦在外面只推脱道太太在歇息,老爷去书房前吩咐了不许让人搅了太太的觉。林姨娘磨蹭了半天也没进去屋子,便从袖口里摸了几个钱出来塞到采雪手中道:“等夫人醒了,姑娘别忘记替我问候声。” 采雪笑着应了,目送林姨娘出了院门,脸色才沉了下来顺手把手里林姨娘刚给的铜钱丢给了看院门的婆子。 那婆子摸着手里的几个钱嘴上不屑地道:“还说那林姨奶奶是小姐出身,一出手才几个铜钱,也好意思递给采雪姑娘,连打发我们这些婆子都不够。” 旁边一个什么都没捞着的婆子撇了她一眼说:“哪里是什么小姐啊,我听从京城跟着来的婆子说起过这个林姨奶奶。听说她就是一无依无靠的孤女,她父亲当年三十岁还无儿无女,后来还是一个通房丫头生了个女儿,之后她父亲再无所出,于是全家便把她捧上天去了。她在家骄纵惯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正儿八经的小姐了。后来父亲过世,便把她托付给我们府上。老太太把她养在身边,也疼爱她几分,她便经常和下人摆那小姐的谱呢,也不想想她吃穿用度都使的是我们家的银子。” 前面那婆子听了不禁捂嘴笑:“既然这么说,还真说不好她是谁的种呢?那通房丫头可保不齐干净。” 门口几个婆子听见不禁都轰的笑了起来,旁边有小丫头听见的,忙走过来唾她道:“不干活在这里嚼什么舌根,若是让采雪姐姐知道了看不骂你们。” 那几个婆子忙唬的一个个再不敢言语了。 ······································· 元秋之前使了丫头叫张姨娘去服侍崴脚的元容,张姨娘听说元容崴脚肿了好大一块,也不顾自己脸上还肿着,忙拿着药酒带着如兰、如梅二人匆匆去了元容的院子。一进屋就见地上一片狼藉,木盆打翻扣在地上,连桌子上都被水溅湿了,元容一个人趴在床上呜呜的哭,屋子里的丫鬟都远远的站着。 张姨娘见状忙骂道:“你们怎么伺候姑娘的,还不把屋子收拾干净了。别以为我们娘俩不得宠,就一个二个的都想糟蹋我们。”说着走到床边,轻轻拍元容的后背细声安慰 她。 元容听见张姨娘的声音,便翻身坐了起来,瞅见张姨娘伤疤肿的越发厉害倒唬了一跳,忙伸手上去摸:“姨娘这脸上是怎么了?” 张姨娘冷不防被她摸到,登时疼的呲牙裂嘴忙闪开:“姑娘还是别碰的好,仔细脏了姑娘的手。姨娘听说姑娘的脚崴了,快给姨娘看看。” 元容只得把脚又搭到张姨娘的腿上,张姨娘轻轻掀开裤腿,瞅见元容的脚腕不禁吸了口气:“我的姑娘,怎么肿的这么厉害,幸亏姨娘带了药酒,快给你揉揉。” 元容想起刚才张妈妈揉的狠劲,不禁头皮发麻,忙把腿抽回来。张姨娘忙拍着她哄道:“虽然疼些,但是好的快。若是不管它,就要坡脚好一阵子呢。” 元容正是爱美的时候,听张姨娘如此说,只得伸脚去让她揉了,嘴里念道:“母亲身边的张妈妈平日里看着慈眉善目,其实倒是个坏心的,我一说疼她便不给我揉了,存心让我坡脚。” 张姨娘忙说:“可不是,若是崴脚的是三姑娘,只怕张妈妈每日都要去给揉呢,老爷、少爷估计也会亲自去瞧她。” 元容听了这话想起自己伤了脚,父亲、母亲和哥哥都没打发人来问一句,只有张姨娘不顾自己脸上有伤,亲自跑过来揉脚。虽说自己叫太太母亲的,可是太太终归是疼爱元秋比较多,连带的现在父亲也越发不待见自己了。至于哥哥,元容想起白天顾山为了扶住元秋,把起了一半的自己又丢在地上的情景,不禁眼泪流了出来。 张姨娘只当她脚疼,忙哄道:“等淤血都揉开了拿冷水敷一阵子就好了,姑娘不哭。” 元容从张姨娘身后抱住她,把头埋在她后背呜呜地哭了起来:“姨娘,为什么父亲母亲哥哥都疼元秋甚过疼我。以前听姨娘说在没有妹妹的时候,父亲成日把我抱在怀里,母亲把我留在她屋里睡觉,哥哥还拉着我的手一起学走路。可是现在无论衣裳还是首饰,母亲都让妹妹先挑;父亲之前还疼我些,最近对我越来越冷了;至于哥哥,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元秋是她的妹妹。” 张姨娘闻言手下一僵,眼中也滴下泪来:“还不是因为姨娘出身不高,你的外祖父是朝中大员,姨娘的父亲却只是一个小小的通判。你虽然叫太太母亲,但却是姨娘生养的。太太有自己的儿女如今又怀了身子,哪里还有心思理你。如今你父亲也一门心思在你母亲身上,把我们娘俩都忘到脑后了。” 元容哭了一通坐起来道:“姨娘放心,我毕竟是父亲 的长女,女工又不知比元秋好上多少。父亲最近只是被元秋哄昏了头罢了,等父亲想明白了,自然就又疼我了。” 张姨娘连声说是,夸奖了她一番,又忙不迭地说:“姨娘今后可都指望姑娘了,如今姨娘毁了容貌,还不知道好不好得了。若是就此毁容了,怕是以后再不能入你父亲的眼了。” 元容忙宽慰道:“姨娘的脸定会好的,即使有伤疤也不会明显,用粉一遮就看不好出来了。” 张姨娘叹气道:“若是在以前姨娘倒也不担心。可如今府里又来了这两个……”张姨娘说了一半忽的想起来元容是姑娘家,有些话却是和她说不得,忙转了话头不再提这个。 张姨娘帮元容用冰水冷敷过脚,又哄了她会才出了元容的院子。谁知半路上竟远远的看见林姨娘提了个食盒匆匆走过。 林姨娘落水 张姨娘见林姨娘脚步匆匆,提着一个食盒偏偏又是往园子的方向去,心里不禁暗暗觉得奇怪,站在愣了半天。倒是如兰机灵,忙道:“如今园子里桂花飘香,老爷便叫人五桂阁收拾了出来做书房,成日里在那看书,倒是把前院的书房闲置了许久。那林姨奶奶这时候往园子去,多半是去找老爷去了。” 张姨娘闻言回头往如兰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张口就骂道:“她是你哪门子姨奶奶,夫人连她敬茶都没吃过,你倒上杆子叫她姨奶奶了。”如兰被她一骂,赶紧闭了嘴低了头去。张姨娘回过头瞅见林姨娘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忙快走了两步跟了上去,嘴里不停地骂林姨娘道:“小贱蹄子,居然跑去书房勾引老爷,不要脸的东西。” 如梅忙在一边扶了张姨娘说:“姨奶奶,难道眼看着让她贴上老爷去?” 张姨娘冷笑道:“她想的倒美,老爷最厌烦看书的时候别人去扰他,你们没见平日里连夫人都不去书房寻老爷,她这会子去必被老爷骂出来。” 如兰在后面听见张姨娘如此说,犹豫了片刻方才小声说道:“姨奶奶,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姨娘闻言回头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你也和我吞吞吐吐的,我骂你是因你叫那个贱蹄子姨奶奶,又没骂你开口说话。有什么话就说,少他娘的支支吾吾的。” 如兰听了忙道:“若是平时这姓林的小蹄子去必定会被老爷骂回来。只是这阵子夫人有了身子又正是容易滑胎的时候,必定行不了房。而老爷每晚除了上房并没有到别的屋子去,如今算来老爷 也憋了有一阵子了。若是那贱蹄子贴了上去,难免老爷不会半推半就的要了她。” 张姨娘听见她如此说,立即慌张起来,就要跑上去拦那林姨娘。如兰、如梅见了忙拽住她道:“我的姨奶奶,这会子拽住她哪里有用,她若是闹将起来让老爷知道了,姨奶奶脸上也不好看。” 张姨娘本来脑子就木,听见这样说倒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还是那如梅机灵,跟着走了一段忙笑道:“那姓林的也是个糊涂的,光知道老爷在园子里,却又不知道那书房在何处,倒带着我们在园子里转圈。如今天色也暗了,姨奶奶不如就请了老爷去吃饭,奴婢留下收拾她。” 张姨娘闻言转忧为喜道:“还是你聪明。”说着自己一个人奔了小路去了,走了半截,远远的瞅见顾礼从书房出来了。张姨娘手忙脚乱的整了下衣服就想迎上去,忽的想起自己之前跑那么急必定乱了头发,又赶紧到水边想照着弄头发。她刚低了头就见水面上映着自己肿着伤疤的脸极其难看,便不由得晃了下神。等抬头的时候瞅见顾礼就要过来了,便一闪身躲在假山后面,瞅见顾礼走远了方才出来,瞅着顾礼的背影发了会呆才叹了口气径自回了屋子。 话说那林姨娘来了以后只逛了一次园子,本身对园子就不熟悉,如今天色又暗了,她围着园子走了大半圈也没找到书房在何处。偏生她心里又存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又不敢直接找人去问,只有自己四处乱撞。 林姨娘之前娇生惯养的出门总是坐轿子极少走路的,加上手上食盒又沉,她勉强撑着走了这么半天实在是迈不开步子了。 如兰、如梅两个蹲在花丛后面,瞅见林姨娘扶着腰站着四处看了一圈,便瞧见了池塘边上的大石头,忙拎着食盒过去,一屁股坐在上面。如兰和如梅两人刚想蹑手蹑脚出去,便瞅见前面轻悄悄的来了一人,两人唬的忙又蹲了下来。只见那人轻轻的走林姨娘身后,猛的将她一推,林姨娘“扑通”一声摔进了池塘里。那人见得了手,扭头就闪进树林里,只剩下林姨娘一个人在池塘里扑腾高呼救命。 如兰、如梅见此情形不禁目目相觑,却也不敢贸然出去,正巧此时有几个扫地的婆子过来,听到呼救声过去七手八脚的把林姨娘拽了上来,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门板子抬着林姨娘出了园子。 如兰、如梅两人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如兰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刚张口要说话,如梅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的脑袋压了下来,悄悄地往外指了指。 两人顺着花丛的缝隙见刚才那人从树林里出来走到池塘边皱着眉头看了眼地上的水渍,才换了另一条路出了园子。 如兰和如梅不敢置信的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王姨奶奶。” 当晚林姨娘落水的事就闹到了元秋跟前,元秋虽料到几个姨娘会趁自己母亲怀孕时争宠,却没想到她们连如此阴毒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若不是今天那些婆子因扫落花耽误些时间,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出园子,怕是林姨娘就要死在那池塘里了。 元秋虽不喜欢这几个姨娘,却也不想让谁没了性命。而且姨娘当中有人心怀歹念,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脑筋使在李氏身上。元秋上辈子看书,也知道些大宅子里的怀孕的女人若是想平安生产极其不易,多数是被丈夫的别的妻妾害的流了产。 元秋想了一通,亲自坐了软轿去了林姨娘的院子,此时那两个婆子正在院子的小厨房里熬姜汤。元秋见了便问道:“这个小厨房一直没用过,林姨娘平日里吃饭也是叫人去大厨房取饭菜,怎么这小厨房的锅碗却一应俱全?” 那婆子本来就是元秋送来的,见元秋如此问,忙行了礼道:“回姑娘话:下午林姨奶奶叫婆子们收拾了厨房出来,又让她丫头巧巧拿了根簪子去大厨房换了一 第 23 部分 些家什和蔬菜鱼肉回来。奴才只当是姨奶奶嘴馋了要开小灶吃也没在意。谁知林姨奶奶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装进食盒就出去了,然后就大半个时辰没见踪影,直到刚刚才被人抬了回来。” 元秋听了也没多言语,便进了屋子叫人给林姨娘灌了两大碗姜汤下去,才问她是否看清楚是谁推她下水的。林姨娘脸色苍白躲在被子里发抖的摇头。元秋想着如今已经入了秋,况且又是晚上落的水,便怕她染了风寒之类的病,忙叫人请大夫来瞧。 夜里林姨娘果然发起烧来,那婆子连忙又把药熬了一碗服侍她喝了进去,元秋晓得在这个年代,染了风寒极其容易丧命,也不敢疏忽,忙叫人去问库房里的是否有比较纯的酒。那丫头问完了跑回来说:“夏老爷从山东带过来的粮食酒极纯,据说夏老爷送来的酒就是那戏上唱的连武松喝了都醉的‘三碗不过岗’。” 元秋忙道:“把那酒抬林姨娘屋去,叫婆子们拿手巾浸了酒用力把她浑身都搓遍,直到退烧为止。” 那丫头忙答应了,又跑出去叫人去抬酒,织梦见元秋满脸疲惫之色,叫人抬了热水进来服侍她洗浴,嘴里心疼的念叨:“姑娘也是太好心了,自己挨累不说还把老爷的酒拿出去浪费在她身上。” 元秋坐在浴桶里冷笑道:“父亲总是要有妾的,我留心观察了这几日,这林姨娘的脑筋还不如张姨娘清楚,倒是个好拿捏的。倒是那个王姨娘,怕是没那么简单,这次的事情指不定就是她做出来的。” 织梦拿着手巾一边帮她擦背一边说道:“奴婢还以为是张姨奶奶做的,她的脸就被林姨奶奶毁容的。” 元秋点头道:“张姨娘向来都是嘴巴厉害,有些小心思又贪财了些,只是胆子却没那么大。不过她这次被毁了容,也难免不会生出那恶毒心思来。” 织梦笑道:“姑娘说的是,只是这事得回下老爷、夫人才好。” 元秋道:“这自然得回禀父母的,毕竟是父亲的妾室,我也不好去查。依照我的意思,这些姨娘都撵出去才好,要不然大家都不得消停。” 织梦闻言也不好接话,手上感觉水温略低了些,忙帮她元秋擦干净服侍她去睡了。 翌日一早,元秋打发人去瞧林姨娘看退烧了没,若是没好再去请大夫来瞧。自己则去了上房。门外的小丫头见元秋来了,忙跑过去笑道:“姑娘来了,那沈妈妈在前屋和老爷说话呢,姑娘要不直接去后屋看夫人。” 元秋 闻言摆了摆手叫她悄声,自己则走到窗下,细听里面讲话。只听那沈妈妈说:“夫人如今有了身子也不能伺候大老爷,老奴知道大老爷心疼太太,但也不能不去其他人屋子不是。老太太送来了现成的屋里人,也是想让她们替夫人分忧。” 顾礼闻言只但笑不语,端了茶来吃。 沈妈妈见状只得又陪笑道:“老奴知道老太太一次送了两个姨奶奶过来,怕是夫人不太高兴。昨日老奴去瞧了两位新姨奶奶,也和她们讲了,就让林姨奶奶先伺候大老爷。那林姨奶奶是大老爷的表妹,人又知书达理,晚上老爷若是想读书写字,她还能帮大老爷磨个墨之类的。等夫人生产后,大老爷不妨再将王姨奶奶收进房中,那时夫人自然也没甚话说了。” 元秋在窗外听沈妈妈自说自话讲的热闹,不禁冷笑着走到门口,门口的小丫头忙机灵的喊道:“三姑娘来了,给三姑娘请安。”上前行了礼后才掀起了帘子。 沈妈妈见元秋来了,忙尴尬的转了话头,元秋只装不知笑盈盈的上前给顾礼请了安,沈妈妈也起身给元秋问了好,陪着说了几句话,见元秋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能先告退了。 元秋见屋里只剩下几个小丫头在,便都打发出了屋子,才将林姨娘落水之事和顾礼讲了。顾礼素日最厌恶妾室相争这类事,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算了,而这次险些闹出了人命。若是林姨娘真有个好歹,那此事传出去必定会影响自己的名声,顾礼想到此便下了狠心非要查清这事不可。 落水事件(二)修改错字 涉及到顾礼妾室,元秋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倒不好插手去管,顾礼如果亲自彻查此事又显得有**份,原本李氏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她现在有了身子,顾礼哪里肯让她为了这些个事劳了神。正在他左思右想到底谁去彻查此事合适的时候,李氏扶着张妈妈从后院进来了。顾礼见了忙道:“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不多躺会去?” 李氏微微给顾礼福了一下才笑道:“这几日睡得多了倒觉得腰疼,还不如出来走走舒服些。” 顾礼听了便吩咐采雪去拿了厚垫子垫在椅子上,让张妈妈小心着扶了李氏坐下,又打量了下她的脸色方才笑道:“今儿夫人脸色好看了些,我也就放心了。” 李氏半靠在椅背上笑道:“老爷也太小心了,妾身哪有那么娇弱。” 顾礼听着李氏娇嗔的语气,心里便觉得暖暖的,刚想哄她两句又瞅见元秋端坐在下面。顾礼便咳了下转了话头,把林姨 娘落水的事情和李氏讲了。 李氏听了便笑着说:“老爷不如把这件事情交给张妈妈去查,张妈妈入府多年也是有些威信的,况且她也是我们能信的过的人。若是让外面的管事娘子去查,指不定就能被银子收买了昧着良心哄骗老爷。” 顾礼听了捋着胡子笑道:“夫人所言极是,夫人身边的人做事自然是可靠的,那就让张妈妈去查吧。” 李氏听了便当面吩咐了张妈妈几句,嘱咐她定要细心,不得冤枉了别人。张妈妈忙应了又给顾礼、李氏两人行了礼方才出了院子。顾礼看着外面天色不错,便嘱咐了李氏几句,背着手去了书房。元秋见顾礼走了,便和李氏相视一笑。 原来这一阵子元秋陆陆续续把两个新姨娘的行为举止讲给了李氏听,李氏心里早已对王、林两人有了判断。今儿一早元秋就吩咐张妈妈去了上房和李氏讲了那林姨娘落水之事,李氏细细分析了一番心里便有了主意,便悄悄嘱咐了张妈妈几句。两人约莫着元秋差不多和顾礼说完这事了,李氏才扶着张妈妈来了前面屋子。 这张妈妈从上房出去便直奔张姨娘和王姨娘共住的院子,先去张姨娘屋里和她说了会子话,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疤,见她脸上还是没消肿便又多嘱咐了两句,张妈妈素日见张姨娘都是冷着脸的,张姨娘心里也有些惧她,今日见张妈妈对自己极其亲热,张姨娘不禁也高兴起来,拉着张妈妈说个不停。张妈妈应付了几句便笑着说夫人要请姨娘们去说话,请姨奶奶好生打扮了,一会好和王姨奶奶一起搭伴去上房。张姨娘忙应了,就唤如兰去打水,张妈妈又嘱咐她要快些才出了屋子,去了耳房王姨娘的屋子。 一进屋子张妈妈就见王姨娘正在窗边绣花,小丫头忙上前问了好,王姨娘听了声音抬头见是张妈妈来了忙热情的把她迎进来,又亲自倒了茶捧给她。 张妈妈笑着站起来接过来道:“王姨奶奶来了几日老在屋里闷着,南方不比京城,这**月份正是出去转转的时候,王姨奶奶若是闷了就去园子走走,那里花开的极好。” 王姨娘忙笑道:“对府里还不是很熟,之前跟着张姐姐一起去转了两次。只是近日张姐姐不好出门,我也没敢去烦她,自己又怕迷了路,索性就在屋里绣花。” 张妈妈点头道:“姨奶奶说的也是,若是姨奶奶有空,不妨去上房陪夫人说说话,我来的时候夫人正在叫闷的慌,只是我这里还有差事,姑娘事情也多,不能陪夫人聊天。若是姨奶奶有空,不妨去上房坐坐 ?” 王姨娘闻言略微沉吟了下才笑道:“我一直想去给夫人去请安的,只是老爷下令说无事不能去打扰夫人休息,我就没敢过去。” 张妈妈拍她手道:“刚才就是夫人叫我喊三位姨娘去上房说话的,我贪图这里路近,就来这里先请两位姨奶奶过去。” 王姨娘听了心里不住的琢磨,她来了这里已经一月有余,只是刚到那日见了李氏一面。最初几天她日日都去上房请安的,只是上房那些丫头把门堵得死死的,用各种借口打发了她回来,之后元秋又以她们长途跋涉过来担心染病为由禁了她半个月的足,直到中秋节才解了禁。 只是中秋那日李氏对她和王姨娘二人也没甚话说,甚至连瞅都没瞅她俩一眼,怎么偏生在她把林姨娘推入池塘后的翌日就请她去上房说话呢?王姨娘越想越觉得李氏此举大有深意,不禁在心里琢磨开来。 张妈妈坐在一边吃着茶,暗自观察王姨娘的脸色,只见她略颦眉头,脸色却还是平常,心里便对她不由的更加戒备起来,不给她时间多想,站起来便拖着她的手往出走:“好姨奶奶您快着些吧,这会子怕是张姨奶奶都收拾完了。” 王姨娘被张妈妈拖着往出走倒也不敢推开她,只得回头吩咐她自己带来的丫头道:“喜儿,好生看家,把我那帕子绣完,等我回来要检查你绣了多少。” 喜儿听了忙在屋里应了,两人刚到院子,采雪就从外面进来了,一进院子就笑着说:“夫人叫我来瞧两位姨奶奶收拾好了没?” 张姨娘在屋里听见声音,忙掀了帘子出来,嘴里笑道:“收拾好了,这就出来了。” 采雪见张姨娘身后跟着如兰、王姨娘却孤身一人没把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丫鬟喜儿带出来,便笑道:“王姨奶奶不用让丫头跟着伺候?” 王姨娘笑道:“我屋里就一个丫头,偏生还有活计让她做,便留了她在屋里。我也是丫鬟出身,有了小丫头跟着倒觉得别扭呢。” 采雪笑着拉着她手说:“无妨,有我伺候着姨奶奶呢。”一边扭头朝张妈妈说:“妈妈只管去忙自己的事,我带两位姨奶奶去上房就行了。” 张妈妈嘴上笑道:“那就劳烦姑娘了。”一面跟在她们身后出了院子,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喜儿见王姨娘走了,便老老实实的坐在王姨娘之前的位置上,拿起手帕继续绣花,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从上房来了个小丫头叫做素素的,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喜儿见来了人,忙起来迎上前去问好。 素素站在门口甜甜的笑道:“夫人把之前预备秋天穿的衣服都找了出来,本来都是新做的,如今有了身子却都穿不了了,夫人说那些个好衣服白搁在那里倒是浪费了,不如分给姨奶奶们去穿。姨奶奶刚刚试了下,觉得那衣裳大小有些不合身,怕是要修改一下。王姨奶奶就吩咐我叫你把她素日穿的衣裙寻一套送去上房,正好针线上的娘子在那呢,好比着尺寸给姨奶奶改了衣服。” 喜儿听了忙找了一套衣服出来,跟着素素一起说着话出了院子。喜儿只当直接去上房,谁知素素却领她往另一边走,喜儿忙笑道:“姐姐不是说去上房给姨奶奶送衣裳吗?” 素素笑道:“从这过去正好路过一个花池子,那里花开的极好,夫人不耐烦用那些熏香让我摘些花回去插瓶里。” 喜儿听了便坐在一边看着素素采了好些个花,又被素素拽着扑了会蝴蝶,素素玩了半天直到尽了兴,才慢悠悠的带着喜儿去了上房。 两人刚进院子,就见一个婆子跟在顾礼身后进来,喜儿见顾礼面上铁青不禁唬了一跳,素素忙拉了她站在一便给顾礼行了礼,还没等两人开口问安,顾礼就摔了帘子进屋去了。门外站着的小丫头见喜儿还要往前走忙过来说:“老爷夫人有事要处理,今儿怕是改不了衣服了,喜儿妹妹先把姨奶奶的衣裳拿回去吧,等要用的时候,再让人过去取。” 喜儿听了只得又抱着衣服回去了。 顾礼进了上房,见只有张妈妈和管家媳妇在那,自己便在上座坐了,自有那丫鬟送茶上去。管家媳妇上前行了礼回道:“今儿奴才跟着张妈妈一起去了池塘边林姨娘落水处,把那周围都细细的查看了一番。” 顾礼听到便放了茶盏道:“你们请我过来,想必是发现了什么。” 管家媳妇忙道:“池塘边往东走两丈有一个太湖石磊起来的假山,那假山后面本来是块平地,前日三姑娘吩咐把那块地锄了种上些花草,因为地方不大,婆子们昨日一上午就把地刨完了,又撒了种子,把地面整的平整了,下午又浇了两次水才收了工。刚才奴才和张妈妈寻到那地时,发现假山后面有几个纤细的脚印,怕是浇过水没多久久踩上去的,婆子们干惯了粗活,中间却是没有那么小脚的。” 顾礼听了便起身往外走:“跟我去张氏、王氏的院子。” 管家媳妇和张妈妈忙应了跟在顾礼后面。 王姨娘的屋子是 耳房,便比张姨娘的屋子靠前些,顾礼先走到王姨娘的屋前一脚踢开了门,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倒把坐在窗边的喜儿吓的跳了起来,见是顾礼进来,喜儿也不敢言语,忙垂手站在一边。 顾礼坐在屋子中间,喝道:“给我仔细的搜。” 管家婆子和张妈妈忙应了声,便翻箱倒柜的搜查起来,没一会功夫便从一个装杂物的箱子里搜出一双沾满了泥巴的鞋。顾礼见那泥巴干了大多半,推测时间多半是昨晚粘上的,便抬头问那喜儿道:“你这是你们家姨奶奶的鞋?” 喜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顾礼问,只得上前细细的看了方才回道:“是姨奶奶自己绣的绣花鞋。” 顾礼听了便冷了脸问:“你们家姨奶奶昨天傍晚去哪里了?” 喜儿只有十岁的年龄,又老太太新买了没几天就送给王姨娘的丫鬟,王姨娘嫌她小又没心计,什么事也不告诉她。因此喜儿只茫然的回道:“奴婢也不知姨奶奶昨日傍晚去哪儿了。” 顾礼一拍桌子骂道:“把这丫头给我带到上房去细细审问。” 管家媳妇听了忙拽着喜儿跟在顾礼身后去了上房。刚进屋子,顾礼就见李氏带着王姨娘和张姨娘在那塌上挑衣服,顾礼见状一把把衣服甩到地上,扭头冲着王姨娘就骂道:“你还不给我跪下。” 王姨娘闻言心中一冷,面上却装作茫然状跪在屋子中间,顾礼见她还在装傻,便朝张妈妈喝道: 第 24 部分 “还不把她的鞋丢给她看!” 张妈妈忙把搜出来的绣花鞋丢在王姨娘眼前。 王姨娘瞅见自己还没穿过的绣花鞋被半干的泥巴裹着,心里不禁一紧,忙用手去摸那鞋里,手上试着鞋底还微热,心下便了然,张嘴就要喊。 那张妈妈见她摸鞋时候就防备着她,见她张嘴忙拿了一个帕子堵住了她的嘴,李氏趁机道:“先把她拖出去关到马厩里,等问明白她的丫头再审她。” 管家婆子忙叫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拿着绳子把王姨娘捆了,抬着丢进马厩,又叫了几个人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马厩。 处理王姨娘 喜儿见到王姨娘被捆了出去不禁吓得小脸煞白,李氏喝道:“你这蹄子还不给我跪下!张妈妈给我细细地问她,看她主子都干了什么?”喜儿本就吓得双腿发软,听见这话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张妈妈站在李氏一侧,看着喜儿冷笑道:“喜儿,昨日下午你家姨奶奶可曾出去了?” 喜儿听了忙回道:“回妈妈话:昨日下午沈妈妈派人来叫姨奶奶去说话,姨奶奶才出去的。” 张妈妈问道:“她是什么时辰去的,又是什么时辰回来的?” 喜儿忙道:“约莫是申时出去的,快到酉时才回来。” 李氏听了冷笑道:“呦,这可有一个半时辰呢。来人,把沈妈妈那看门的小丫头叫来问问。” 素素正好站在门口,听了这话便应了跑了回去,李氏忙道:“去的时候小声些,别惊到了沈妈妈。” 素素闻言忙转回来,李氏细嘱咐了她一番,素素才跑出去叫了沈妈妈院子里的小丫头过来。那小丫头一进去就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头,因采雪在服侍李氏在喝燕窝粥,张妈妈便代问道:“昨儿王姨奶奶去了你们院子了吗?” 那小丫头清脆地答道:“昨儿沈妈妈申时的时候叫人请了王姨奶奶和林姨奶奶过来,说了有半个时辰的话,两位姨奶奶就离开了。” 张妈妈闻言忙回头笑道:“老爷、夫人,喜儿说的王姨奶奶回去的时辰可比这丫头说的时辰这晚上许多呢。” 顾礼点头道:“这王氏从沈妈妈屋子出来过了一个时辰才回了自己院子,其中必有蹊跷。况且又有绣花鞋为证,我看这事八成就是她做的了。” 李氏笑道:“叫人拿绣花鞋去园子里比对下鞋印,看是否能对上,也别冤枉了她。” 顾礼便点头,正好这时管家媳妇回来了,听见李氏如此说,便笑道:“这事还是奴才亲自去走一趟罢。” 李氏点头道:“也罢,那就再辛苦你下,去跑趟腿吧。” 李氏见屋里静了下来便又喝了两口燕窝粥便不要了,采雪忙拿漱口水递给李氏,顾礼见李氏脸有倦色,便有些心疼道:“这些事差不多都结了,夫人还是回屋歇会别劳了神。” 李氏蔫蔫地笑了下:“我这时候哪里敢歇息?那王氏是老太太送来的人,还没等伺候老爷就出了这档子事,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老太太那边没法交代,更何况现在还有个沈妈妈住在这没走呢。” 顾礼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她又不能直接打发回京,留在这里又是个祸害,倒成了一个烫手山芋的。” 李氏叹了口气说:“照理来说王氏和林氏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又一路从京城来了杭州,两人关系自不用说,自然是极亲密的。我寻思了许久,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过节才对,怎么王氏好端端的就能把林氏推到池塘里呢?” 顾礼听了便有些不自在,忙端了茶来吃,心里暗忖:之前沈妈妈来和自己商量,劝自己先收了林氏,待李氏生产后再把王氏收房。想必沈妈妈之前定和她二人也说过此话,只怕那王氏不甘心等这大半年,便动了歹心。想到这,顾礼便厌恶的皱起眉头,仅仅因此小事,王氏就能如此歹毒,若是今后她生了孩子,岂不是要把毒手下到顾山、元秋的身上?况且此人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和自己并不是一心,若是她在这里,只怕老太太对自己府上的事情就了若指掌了。顾礼越想越觉得如果将王氏留下今后必定不得安生。 李氏留心观察顾礼的表情,见他眉头越拧越深,心里便舒了口气,抬头对之前在顾礼和沈妈妈说话时候在屋里伺候的丫头赞许的一笑。 顾礼思前想后寻思了许久心里有了主意,挥了挥手示意丫鬟婆子们退出去,李氏知道顾礼是要和她商量对王姨娘的处置,忙打起精神来。 顾礼斟酌了下才李氏说道:“老太太这些年有些疑心我们存了私房银子,只是我们大房没她的人,她有些拿不准罢了。我们到浙江这些年辛辛苦苦才存下了几万两银子,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她非逼我们拿回去充公不可。更何况以后这几年,我们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送一半银子回京城了,省的白填到三弟身上。如今那王氏犯下了这个事,正好借此机会处置了她。只不过此事还是要先瞒一瞒老太太才好,万不能 把王氏送回京城去,免得老太太又派新的人过来。” 李氏闻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听顾礼这话,王姨娘必定是无法翻身了的。而林姨娘也算老太太的人,自然也入不了顾礼的眼。剩下的张姨娘多年来一直是蠢的,近日又毁了容貌,怕是也得不了顾里的宠爱了。如今算起来,后宅里除了李氏以外顾礼没有其他可以宠爱的人了。 李氏自然想到了这一层,便低了头温柔地笑道:“妾身都听老爷的,老爷想怎么处置王氏,妾身都没有意见。” 顾礼听了李氏说话,便觉得她和自己贴心,执了她手放到自己的手心轻轻的拍了两下。两人细细商议定了,顾礼便冲外面喊道:“顾海家的可回来了?” 管家媳妇早在外面候了半天,听到顾礼问话忙回道:“回老爷,奴才回来了。” 顾礼道:“那就进来回话吧。” 管家媳妇忙进来回道:“回老爷话:泥里的鞋印正是王姨奶奶这双鞋留下的。” 顾礼点头道:“叫两个婆子把王氏精致衣服、首饰都扒了,拿两件粗布衣裙给她穿上。让顾海带人把她送到山上农庄去。你也跟着一起把她送去,只说她是府里犯了错事的媳妇,送上来做苦工的,让那边的管事把最粗重的活交给她做。” 管家媳妇听了忙应了,李氏见顾礼说完才开口道:“把府里的丫头婆子都给敲打一番,这件事不许任何人透漏给沈妈妈知道。但凡被我知道谁说漏了嘴,走漏了风声,我必定把她卖的远远的做苦役去。” 管家媳妇忙道:“是,奴才醒得。” 李氏顿了下看了眼院子里站着瑟瑟发抖的喜儿,轻轻叹了口气:“找个人牙子来把喜儿卖了吧。等把王氏送出府后半个时辰,再叫人去告诉沈妈妈一声,就说:王氏染了风寒,老爷叫送她去温泉庄子养病,等病好了再接回府来。” 管家媳妇应了,又站了半晌,见李氏没其他吩咐,才慢慢的退了出来。 王姨娘本来推林姨娘落水之前特意避了人的,她做事素来小心谨慎,根本不可能去踩了满脚的泥巴回来。 王姨娘躺在臭烘烘的马厩里,心里猜到必定是李氏叫人给鞋动的手脚,想借此除掉自己,不禁心里大骂李氏一通,脑袋里却在不停的盘算着,等见了顾礼怎么翻口,要用什么说辞,要怎么把事情推到李氏身上。到时候旁边有沈妈妈帮衬,想必老爷也不能拿她怎样。等一切都想好以后王姨娘便放宽了心只管等着顾礼 提她去问话。 她心里琢磨个不停,就听见马厩外面乱哄哄的来了群人,王姨娘以为是顾礼叫她去回话不由得心里暗喜,忙挣扎着就想起来。 正在她在那鲤鱼打挺的时候,马厩里进来两个又黑又粗的婆子,上前拎起王姨娘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后三下两下就除了她的衣服,又把她头上身上的首饰都摘了揣在怀里,随手拿了件臭烘烘的粗布衣服就套在她头上,另一个婆子拿起绳子又把她捆了起来。 王姨娘连嘴里塞得布都没来得及拽下来就又被捆上了,她心知此事不对,便呜呜的叫个不停,那婆子厌烦起来,狠狠的抽了她几个耳光,登时王姨娘的脸就肿了起来。后面站着的婆子举着个棍子冲着王姨娘的后脑勺狠狠的打了一棍子,顿时王姨娘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那婆子冷笑着拖着王姨娘把她丢到准备好的马车里,亲自押解着出了顾府。 元秋听说王姨娘被送出了府也舒了口气,瞅着如今已经快入十月,便想以给老宅送年礼的借口打发沈妈妈回京。 对于要送什么东西回京,元秋还真是不太了解,只得让人找了往年的礼单出来细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列了有好几张纸,上面不仅有上万两的白银,各种古董器皿,各种特产外加许多野味,只看得元秋目瞪口呆,不由得问道:“这些野味送到京城不会坏了吗?” 张妈妈站在一边笑道:“一大部分是佃户抓的活的,还有些是风干的腊肉火腿之类的,倒都是不容易坏的。” 元秋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依照着前两年的礼单,琢磨了几日才列了份差不离的年礼单子出来让人给李氏送去。李氏见元秋送来的给京城老宅的过年礼单,不由得诧异为何要备的如此早,待细一想就明白了元秋的用意,心里不禁对元秋如此缜密的心思有些惊讶。 顾礼一进屋就见李氏手里拿着拿着几页纸,便皱了眉头道:“怎么又看东西,花了眼睛怎么办?” 李氏笑着把礼单递给顾礼道:“老爷看看给京城的礼单可还需要填补点什么。” 顾礼从上到下细看了一便不由得皱起了了眉头,一撩长袍坐桌前就叫人拿文房四宝来。李氏见状叫人拿砚滴装了水来,亲自去帮着顾礼研磨,顾礼拿着笔略思索了一番,把前面的金银、古董、玉器全部划去了,又添加些器皿玩物之类的东西上去。方才搁了笔,把礼单递给李氏。 李氏细看了一遍,不禁有些惊愕,忙笑道:“这礼薄了些吧?” 顾 礼冷笑道:“若是我们依照往年年礼的送回去,老太太必定笃定我们有私房钱的,以后便会让我们送回更多的银子去不可。”说着又拿了张干净的纸,动手写了封书信,李氏站在后面看了,大体内容是:因为家里没送来银两,因此从外面借了几万两债务用来打点关系,没有多余的钱置备年礼云云。 李氏知道顾礼真的被老太太的做法伤了心,又不愿意自己辛苦赚来的钱贴给顾廉,因此才想了这个法子。等夫妻二人商定了礼单,便让人给元秋送去,元秋忙催着下人半月之内就把货物都置备齐了,便去叫人告诉沈妈妈准备回京。 沈妈妈在顾礼府是半个耳目都没有的,当日有小丫头来说王姨娘染了风寒到庄子上休养,她忙赶去王姨娘的屋子,才听说人已经走了半天了,喜儿跟着去了庄子伺候。沈妈妈寻思了半天又赶去林姨娘的院子,伺候的婆子见林姨娘吃了药睡的正沉,便悄声和沈妈妈笑道:“之前王姨奶奶染了风寒,不知道怎么竟传染给了林姨奶奶,幸而请大夫看了没那么严重,只吩咐按时吃药多睡觉便好了。” 沈妈妈闻到满屋子药味又见林姨娘盖着被睡得沉沉的,便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试着果然有些烫手,心里便信了七分,从袖口里拿出了些银子出来塞给那婆子吩咐她仔细照看林姨娘,那婆子摸着手里的碎银子笑的合不拢嘴,殷勤地扶着沈妈妈到外间屋子去坐,自己花钱买了些果子请她吃,沈妈妈自然是不吃这些东西的,只是问两人是怎么病的,为何王姨娘要送出府外休养。 那婆子拿了个果子啃了笑道:“两位姨奶奶刚从外地来,本就不适应杭州的气候,加上如今入了秋,天气转凉了不少,听说是王姨奶奶晚上在窗口坐了半天,结果大早上起来突然就发了热。林姨奶奶听说了忙赶去看她,谁知回来自己也咳嗽起来。吓得三姑娘连忙请了大夫来给二位姨奶奶瞧病。大夫说王姨奶奶病的突然又带着邪性,叫让送到外面庄子去休养,又说只怕林姨奶奶的病就是被王姨奶奶染上的。” 沈妈妈年纪大了,最怕这病啊灾啊的,听见林姨娘被王姨娘传染了风寒,登时就吓得不行,忙找了借口告辞出去了。沈妈妈回到自己院子忙叫丫头煮了一大锅姜汤,狠狠地喝了两大碗才舒了口气。 沈妈妈虽然不敢去看林姨娘,但心里中惦记着,不时的打发人去问,谁知这都过去了半个月,林姨娘那也没说病好,沈妈妈只盼望王姨娘在外面休养能好的快些,早点回府。谁知她等来等去不但没等来王姨娘却等来了让她回京的消息。 李氏生产 沈妈妈来了两个月,带来的两个姨娘都没近了顾礼的身,反而一个在庄子上养病一个在院子里躺着。沈妈妈原本想等她们身体好了,亲眼见着顾礼将她们收房了自己才好回京,也好报与老太太让她安心。谁知到现在两人连茶都没能敬上,自己却要被打发回京了。沈妈妈想到这不由地有些慌乱了,自己这样回去少不得要被老太太责罚,如今还是想法子多留些日才好。 采雪站在一边,见沈妈妈神色慌乱,心下了然,上前拉了沈妈妈坐下笑眯眯地道:“夫人原本想留妈妈多呆两个月的,只是老爷说今年年礼备下的早,那些野味怕留久了不新鲜,还是早些打发人送回去才好。再者说,这时候回京,比那天寒地冻的时候赶路舒服的多。因老太太要妈妈在年前回京,老爷和夫人也是担心妈妈这么大年纪在冬日赶路会伤了身子,若是病在路上了,老爷夫人可怎么向老太太交代啊?” 沈妈妈闻言心下琢磨了一番,她自己一大把年纪,若是回京途中病倒恐怕就折在路上了。若是此时赶路,天气还不算冷,风也和暖,一路上即使食宿不便也不会像冬天那么难熬。想到此,沈妈妈便和采雪笑着说:“老爷自是想的周到,那不知何时启程呢?” 采雪笑盈盈地道:“正巧明日夏府也派人送年礼回京,老爷便和夏老爷商议了,让两家的家人一起走,彼此也有个照应。” 沈妈妈虽知会很 第 25 部分 快回京,却没想到自己要在明日启程,不禁勉强笑道:“是不是赶了些,这都晚饭时候了,我的东西却还没收拾。” 采雪满脸愧疚的打了自己一下,嘴里叫道:“哎呀,这个事却都是怪我,老爷昨日叫我和沈妈妈说这事,偏生太太肚子疼,我忙叫大夫来看,这一乱倒把这事忘到脑后呢。刚才还是三姑娘叫我送些礼物给妈妈,我这才想起来。”采雪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沈妈妈的手,“妈妈可别生我的气,夫人身边除了张妈妈外就我年纪大些,我那时也不敢扔下夫人就来和妈妈说话不是?” 沈妈妈忙笑道:“采雪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老婆子我也伺候人一辈子了,这理我自然懂得。只是大太太身体如何?可安好了?” 采雪点头说:“大夫说并无大碍,只是肠胃有些胀气罢了。” 沈妈妈听了忙双手合十,念了声菩萨保佑,又略带责备地说:“大太太身体不适,你就应该在身边照看着,回京之事随便打发个小丫头来说一声就行了,怎么自己又巴巴的跑了过来。” 采雪笑道:“原是我的错,耽误了妈妈的事,今天若是再不来给妈妈陪个不是,妈妈非得打我几个大耳刮子不可。” 沈妈妈听了也跟着笑了,两个人说了一阵子闲话,采雪才让跟着来的几个小丫头把手里的东西布匹荷包点心首饰之类的各样礼物给沈妈妈放下,又吩咐那几个小丫头道:“好生帮妈妈把包裹都收拾好了。” 沈妈妈心不在焉的应了,又摆手道:“你赶紧回去伺候大太太吧,我今晚收拾东西也就不过去了,明日一早再去给大太太请安。” 采雪笑着说:“这是自然的,这些东西就交给丫头们去收拾,您老人家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沈妈妈道:“我醒得。”采雪看时辰也不早了,又嘱咐了那几个小丫头几句方才告退了。沈妈妈把要收拾的东西给那些丫头一一指了,又嘱咐了什么东西和什么东西包在一起,又叫了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丫头过来帮忙。 沈妈妈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只觉得心烦意乱,自己明日启程回京已是板上钉钉,但王、林两位姨娘沈妈妈总觉得不放心,沈妈妈越想越觉得烦闷,索性放下茶盏出门去了林姨娘的院子。 沈妈妈想着林姨娘染了风寒,也不知道好了没,因此没敢直接进屋,而是站在院门口往里望,正巧有个婆子从屋里出来正好瞅见沈妈妈在外面,赶紧快步走了出来。 沈妈妈 见出来人了便笑道:“林姨奶奶病好些了吗?这会子醒着吗?” 那婆子表情略带愁苦地说:“本来是好些了,可是昨儿林姨奶奶只说身上不舒服,要洗澡,结果着了凉,头上又热了起来。这不半个时辰前刚吃了药就睡下了。” 沈妈妈闻言便唾了那婆子一口道:“林姨奶奶年龄小,怎么你们也是不懂事的,生病的时候怎么能洗澡。” 那婆子委屈道:“姨奶奶只说洗了澡定会好些,我们硬不过她,也只得依了,谁知今儿就咳嗽的厉害。妈妈要不进去瞅瞅?” 沈妈妈听见林姨娘又是发热又是咳嗽哪里还敢进去,想着自己明日启程回京,还是不进去为好,省的过了病气。那婆子见沈妈妈迟疑地表情,便笑道:“妈妈放心,这阵子都是巧巧那丫头贴身伺候姨奶奶,尽心着呢。这不这丫头昨儿一晚没睡,今天又忙了半天,才打发她去睡去了,要不叫她起来和妈妈说话?” 沈妈妈略想一下,觉得没办法当面交代事情给林姨娘,让巧巧转告也行。巧巧毕竟是从京城带来的,也算林姨娘贴身的人,因此便笑道:“既然这样就叫巧巧出来吧。” 那婆子应了一声就扭头往耳房走,正好从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个丫鬟道:“巧巧这蹄子怎么也发起热来,赶紧给她煮碗药汤喝。” 沈妈妈一听,唬了一跳,便叫那丫鬟来问。那丫鬟带着苦音说:“巧巧成日在林姨奶奶屋里,必是染上病。” 沈妈妈闻言一楞,当下却也不敢再多呆,掏出些碎银子给那婆子和丫鬟,嘱咐她们好生照料林姨娘便匆匆离开了。 那婆子和丫鬟把银子揣进兜里,见沈妈妈走远了方才说着话笑嘻嘻的回了屋子,林姨娘半躺在床上正在和巧巧说话,旁边站着一个婆子端着茶盏。 林姨娘见她二人进来便问道:“刚才是谁来了?” 丫鬟笑道:“是三姑娘打发人来问姨娘的情况。” 林姨娘忙道:“可有和三姑娘说我身上大好了吗?” 那丫鬟道:“说了,只是三姑娘说姨奶奶身体娇弱,还是多养一阵子才好。” 林姨娘便嘟囔道:“成日在屋子里憋闷死了,怎么不见沈妈妈来找我说话?” 丫鬟笑道:“姨奶奶不知,沈妈妈因每日要去和夫人说话,因此不敢来姨奶奶屋里,怕过了病气,再传染给夫人就不好了。” 林姨娘闻言不由得骂了几句,气的出了一身 虚汗,巧巧忙服侍她脱了外衫躺下了。 翌日一早,便有丫头婆子帮沈妈妈把包袱放到车上,沈妈妈穿戴好了,到了上房给顾礼、李氏磕了头,顾礼把写好的家书封号给了沈妈妈,又嘱咐她路上小心,仔细身体之类的话。直到沈妈妈上了车出了二门,顾礼和李氏才相携回了屋子。 家里沈妈妈走了,王姨娘又打发到庄子上做苦力,顾礼和李氏都觉得轻松了不少。加上顾礼又下了命令不准元容去各府做客,只能呆在屋里做女红。林雪鸢见元容不去找她,便来了顾府几次,每回都让元秋以各种的理由挡了回去。元容少了帮手,加上张姨娘被顾礼嫌弃了几次便觉得灰心只呆在屋里养伤口,连院子门都不出了,更别提去和元容说话了,因此元容着实安分了一阵子。 只有林姨娘时不时的闹一下要出院子去走走,只是她的病每次稍微好了些,便就会遇到些缘由又着凉,反复几次,顾礼便下令让她不许出屋门,因此林姨娘每日只能坐在除了睡觉便是坐在窗边看院子里的树和一片日渐枯萎的花。 转眼到了隔年四月中旬,顾府的园子里开满了鲜花,李氏挺着九个来月的大肚子扶着腰在院子散步,元秋带着几个小丫头来给李氏请安,李氏见那些小丫头都各自抱着一大捧杜鹃、牡丹、桃花、樱花并垂丝海棠之类的花,便笑道:“怎么摘了这么许多,随便摘几枝放到花瓶里也就罢了。” 元秋上前扶着李氏,慢慢的陪她散步,嘴里笑道:“如今园子里的花开了好些,母亲身子沉,去不了园子,女儿就摘回来给母亲看。” 李氏笑着拍元秋的手道:“还是秋儿孝顺。”说着便叫采雪去拿几只瓶子出来,把花插上。元秋忙说:“女儿亲手给母亲插花吧。” 李氏走了半天也觉得累了,便扶着元秋回了屋子,元秋挑了个景泰蓝的瓶子出来,把玉兰花、牡丹花还有海棠花按照长短、颜色插在一个花瓶里,笑道:“这个是寓意吉祥富贵的,摆在屋里也好看。” 李氏笑着点了头,又见元秋把剩下的又捡了些牡丹另外和几种花搭配起来。李氏见她不同种类的花选不同的花瓶,摆起来倒有些意境,便笑着让采雪把插好的花瓶摆在屋子各处。 元秋洗了手,见床上有一些婴儿的衣服,便拿起来看,只觉得布料极其柔软,但是却显得旧了些,李氏见元秋疑惑的表情便笑道:“是你小时候穿过的,我叫她们都找了出来,洗干净又晒了许久才收进来,刚出生的孩子要穿这样的衣服才不得病。” 元秋一一看了便让人都收了起来,见李氏神情有些困倦了,便服侍她睡下了,才亲手放下帐子,把张妈妈叫到外间屋子说话。 因李氏临近产期,产婆和奶娘都早已寻好了,因府里的丫鬟婆子有限,因此头几个月元秋就叫人牙子来,亲自和张妈妈先筛选了一批丫头,把那些看着病怏怏的、脏兮兮的、木讷的都滤掉,剩下的请李氏看了,李氏从中挑了五个出来一一问了家世,确定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孩方才留了下来。 元秋把那五个新买丫头亲自带在身边,又让张妈妈、织梦等人亲自教她们规矩,如此三个月眼见李氏就要临盆,元秋却还是对这些丫头不放心,张妈妈见元秋眉头不展问明了原因才笑道:“这些丫头哪里能那么快就进屋伺候了,不过是在外间的丫头罢了,伺候小少爷的大丫鬟夫人会从上房拨过来的。”元秋闻此言,方才放了心。 又过了七八日,李氏胎动的越加频繁,时不时的发紧疼痛一番,元秋每日看她硕大的肚子突然凸出一块便觉得担心,总觉得比自己前生见的孕妇肚子要大上一些,顾礼盘算着生产的日子就在这几日,便叫人请了大夫天天来把脉,又把预先说好的两位产婆都留在了府里。 这日半夜,顾礼刚迷迷糊糊睡去,便被李氏的呻吟声吵醒,当时一激灵就从床上跳了下来,忙叫人掌灯,忙有丫头进来点了蜡烛,顾礼见床上已经有了血丝,忙慌乱的叫道:“赶紧!请产婆来!” 张妈妈忙进了屋子去瞧李氏,又叫人把顾礼推了出去,采雪怕小丫头耽误事亲自跑去把产婆叫来,碧儿已经在院子里的小厨房生了火,放了大锅煮热水。 两个产婆穿戴整齐便跟着采雪进了屋子,叫把热水干净毛巾等生产时必备之物都送了进来,便关了门窗。顾礼在外面听见李氏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上房乱哄哄一片,采雪因要忙往屋里送滚水,怕这些丫头没人压着再乱了章法,忙使人去请元秋过来。元秋因惦记李氏,夜里睡的也不安慰,上房来的丫头刚和织梦没说几句,就见元秋已经穿好了衣服出来了,慌忙的上前请了安,元秋听说李氏临盆,也来不及细问,忙叫人打了灯笼去上房。织梦一面跟着一面叫翠莺拿个斗篷来。 李氏这已经是第三胎了,又是足月的,元秋刚到李氏的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婴儿嘹亮的哭声。 满月酒(修改错字) 顾礼和元秋听到婴儿的哭声顿时紧张的不行,两人 盯着紧闭的房门就等产婆抱着孩子出来道喜。产婆用早就预备好的金虎骨丹砂煎汤给婴孩洗涤污秽,又用小被子包好,自己笑容满面地出来给顾大人行礼道:“恭喜顾大人喜得麟子!” 顾礼闻言舒了一口气,喜不自禁,忙就要人把孩子抱出来看看。元秋笑道:“如今还不到四更,更深露重的,哪敢让人把弟弟抱出来?”那产婆晓得顾礼是极其看重这个嫡子的,到时打赏的银子自然少不了,脸上也不由得喜笑颜开。 顾礼正接受自家奴仆下人的贺喜,就听见里面屋子又传来李氏呼痛的声音,登时把顾礼和元秋吓得不行,连那产婆也唬了一跳,赶紧又进了屋子,剩下顾礼和元秋心下急的直转圈,却又不能进屋去瞧,只得眼巴巴的往门口瞅。不一会就见从屋里出来两个小媳妇,都忙忙地跑出来从院子里的小厨房端了一盆盆热水进去。 顾礼和元秋心里固然着急,却也不敢拦那丫头问李氏如何,只得焦心等待。元秋晓得女人生孩子就是在过鬼门关,尤其是在古代这医疗条件落后的情况下,产妇极有可能因产后大出血而亡,心里不由得慌乱起来,只紧紧抓住织梦的手,浑浑噩噩的靠在奶娘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再次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顾礼和元秋对视一眼,只当之前出生的男孩有了什么不好,脸色不由得更加难看起来。过了半晌,紧闭的房门才又打开,产婆乐颠颠地跑出来笑道:“恭喜顾老爷又喜得一千金!” 顾礼和元秋听了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茫然的看着产婆,那产婆见他们神魂未定,便晓得他们定是刚才以为李氏有何不测而吓着了,便笑着补充了一句:“夫人生了一对龙凤胎,母子三人皆平安,老身给顾老爷贺喜了!” 顾礼闻言才放松了身形,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笑道:“拿二十两银子来赏两位产婆。” 两个产婆听了立即行了礼,心里虽猜到会得许多赏银,却也没想到顾礼出手如此大方,当下便把大富大贵的话说了一堆,元秋方才让人送她二人去休息。 待屋里洗刷干净了,家人忙让人把准备好的木弓挂在门左边的和把手帕挂在右边,这才给顾礼道了喜。 顾礼和元秋急急忙忙进了屋子,张妈妈和采雪在里面一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在给李氏瞧,顾礼一进屋就见李氏苍白的面容,顿时心痛不已,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可还好些?” 李氏虚弱的一笑,忙推着顾礼道:“妾身没事,老爷快去看看我们的孩子。” 元秋见他夫妻说话,早去一边逗弄两个小婴儿,顾礼心疼地问了李氏几句,才放了李氏的手过来掀开婴儿的小被子,当他看到儿子的小**顿时乐的合不拢嘴。边上元秋见了心理暗笑不已。 因两个孩子刚出生,依照习俗,顾礼和元秋并不不敢去抱,只各自看了一会才恋恋不舍得走开。直到满了三天,家人给两个孩子洗了三,又个小少爷行了“天地四方”之礼后,顾礼才忙不迭的把新出生的儿子抱在怀里,元秋便去抱了自己的小妹妹在怀里,哼哼的给她唱歌。 因李氏在屋里坐月子,顾礼不便和她同屋,李氏听说林姨娘的病已经好了两个来月,便让顾礼去姨娘们屋里去宿。顾礼如今也三十出头了,对情事上早已淡了不少,更何况李氏又给他添了一对龙凤胎,因此他白日一有空就回屋看孩子,晚上只去林、张两位姨娘那睡了几晚,多数都是自己在书房里过夜。 原本府里之前只预备了一份婴孩的用品,连奶娘都只有一个,如今李氏生了龙凤胎,针线上的娘子们忙连夜赶工做那婴孩穿的小衣服之类的物件,又得另做一份新的被褥。张妈妈赶紧叫人去找奶娘,又去亲自挑选了一番,才定了一个家世清白的奶娘回来。 李氏刚生产完没几日,京城便来了人,元秋听人来报时,只当又是老太太派来的什么人,便皱了眉头到了前面,谁知见到的却是一陌生男子。 那男子见元秋愣愣的看着她, 第 26 部分 便笑着招手道:“可是秋儿?如今都这么大了,我是你舅舅。” 顾礼坐在主位点头冲元秋笑道:“这是你大舅舅,还不快请安。” 元秋闻言便晓得是自己母亲的嫡亲哥哥李肃枫,忙上前去请了安,便垂着手站在一边听二人说话。 原来李肃枫刚被任命江苏巡抚一职,此番便是携了家眷赶往江苏赴任。闻得妹妹生了龙凤胎,李肃枫刚把家眷安顿下来,便带些许多箱子急匆匆的赶到了杭州。 原来李老太太听说女儿又怀了身子,担心她这个年纪生产会损伤身子。因此把家里珍藏的上好的药材补品装了满满几个大箱让李肃枫带来给李氏,又寻思着女儿这些年吃不到家乡口味,怕是坐月子也没好的汤水补身子,于是便把负责自己膳食的周嫂子也叫李肃枫带给李氏。 这个周嫂子原名水姐,祖上原本是太医出身,后来家道败落,到她这一辈家里只剩下她与母亲两人。为了养活母亲,水姐便卖身到了李家。因她略懂医术,又做得一手好菜,李老太太便留下了她专门伺候自己。 顾礼听了忙起来给大舅哥作了揖,又吩咐元秋收拾院子给李肃枫住。 元秋忙吩咐下人把园子里的望泉阁打扫出来,送崭新的被褥过去,又叫人带周嫂子下去休息。李肃枫见元秋安排事情有条不紊,便笑着和顾礼说:“之前妹妹来信说她怀了身子一直是外甥女帮着打理家事,老太太原本还不信,说她才多大点的孩子。如今看来,外甥女比妹妹讲的还要出息的多呢。” 顾礼笑着谦虚了几句,李肃枫让人拿了准备好的礼物上来,却是一匣子首饰并一些玩意之类的,元秋笑着行了礼方才收了,又陪着说了会话,看着时辰不早了才告退了去安排午饭。 满月这天,各府一早都纷纷带了了贺礼庆贺来,待李氏给两个孩子沐浴完时,各府夫人早已到齐,都坐在前面说笑。李氏忙带着两个抱着襁褓的奶娘出来,众夫人见了便都站起来给她道喜,纷纷夸她福气好。众人正说笑着,就有家人传报说南平郡王妃来了。各府夫人闻言个个咂舌,李氏也觉得面上有光,忙起身出去迎接郡王妃。 众人见南平郡王妃带着一排丫鬟施施然走了进来,忙起身请了安,郡王妃在上位坐了,便让众人起了身。 李氏见郡王妃来少不得奉承几句,郡王妃笑道:“听说你生了一对龙凤胎,我也来沾沾喜气,快把那对双生子抱来给我瞧瞧。” 李氏忙从奶娘手 里接过男孩抱给郡王妃看,郡王妃见那婴儿白白嫩嫩的小脸红嘟嘟的嘴唇便爱的不行,忙从李氏手里接了过来,她见那婴儿睡的香甜,也不忍心去搅了他的觉,只抱着静静的看了会,方才还给了李氏。 众人说笑了会,李氏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人准备满月的仪式。前厅里顾礼早就想好了两个孩子的名字当场挥笔而就。众人上前去看,见纸上写明男孩大名顾泉,小名泉哥;女儿唤作元汐,小名妞妞,便都笑着赞了。顾礼叫人取来早已打好的长命缕亲自给两个孩子挂上,这才又把孩子送回内室去。 众人热闹了一番,吃了酒席,便起身纷纷告辞,顾礼一一送到府外直至宾客散尽。 李氏闹腾了一上午也觉得累了,便让奶娘把孩子带回院子去照看,自己回房去休息。元秋看着人收拾完器皿家具,便想去看泉哥和妞妞,不料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士衡笑嘻嘻的跑来了。 士衡这一年多每月倒有二十天是跑来顾府同顾山一起听张先生授课的。因顾山一直勤奋上进,南平郡王又晓得顾礼为人勤奋,家教极严,因此也不太拘束士衡来找顾山。士衡来的勤了,便改口撑顾礼夫妇为伯父、伯母,顾礼推脱了一番实在犟不过他,只得随他叫了。 士衡远远的见到元秋,便笑嘻嘻的停了脚,等她到了跟前问道:“秋妹妹要去哪里?” 元秋笑道:“我要去看泉哥和妞妞,这大中午的士衡哥哥急忙忙的要去哪里?” 士衡闻言搔头笑道:“我见泉哥白白胖胖的好玩,便想去捏他两下。” 元秋听了瞪他道:“小孩子不能捏的,你家里不是也刚生了个弟弟,怎么不回家去捏?”士衡顿了顿才勉强笑道:“他哪里比的上泉哥和妞妞好玩。” 元秋见士衡眼里划过一抹落寞,心里不由得后悔。原来去年南平郡王出去游玩时,在山里迷了路,眼看天色就要黑了下来,所幸遇到一姓许的樵夫,许樵夫带他回了家勉强歇了一宿。那樵夫虽是山野村夫却有一貌美的女儿,南平郡王看惯了大家闺秀,此时见那樵夫之女举止自然不做作心里便怜爱的不行,第二日便带了那许姑娘回了郡王府,终日宠幸。最后连老王妃都看不过去了,连着说了几次才略微好了些,但一个月仍有大半是宿在那她屋里。 许姑娘从小不懂得规矩礼仪,从不去上房伺候,因郡王妃也不想见她,便由得她去了。谁知她却以为郡王妃怕了她,更加有些骄纵起来。郡王妃气的不行,罚了她几次,又都被南平 郡王给遮挡了回去。上个月这个许姨娘生了个儿子,登时把南平郡王喜的不行,整天抱在怀里挂在嘴边。士衡见了,少不得心里觉得不痛快。郡王妃因为此事郁结于胸,终于闷闷不乐。士衡因此十分不待见那许姨娘,连那许姨娘新生的儿子也不肯多看一眼。 元秋想起这一段故事,便后悔自己嘴快,满脸懊悔之色,忙邀士衡一起去看泉哥,并许诺允许士衡轻轻捏一下泉哥的手。士衡闻言,当即笑的不行,倒把元秋闹了个大红脸出来。顾山远远的过来正好看见二人在院子门口说话,便笑着过来道:“你们不进去看弟弟妹妹,在这里说什么故事呢?” 去夏府做客 元秋转过头见顾山到了跟前,便笑嘻嘻地道:“士衡哥偷偷来看小宝宝,我在取笑他呢。”顾山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元秋的额头道:“还在这贫嘴,这么大的日头站在外面也不怕中暑,还不赶紧进屋去。” 元秋嘻嘻的笑着率先跑到屋去,正好两个奶娘刚喂完奶没多久,正各自把泉哥和妞妞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直到泉哥和妞妞把奶嗝打出来才停了手。元秋见妞妞半睁着眼睛趴在奶娘肩膀上,小小的手儿握成拳头放在腮边,上面沾满了口水。元秋叫人拿了浸湿的帕子来,亲自把她的小手擦干净了,从奶娘怀里接过妞妞,小声哄道:“妞妞,困不困啊?姐姐给你唱歌好不好?” 元秋话音刚落,就听到士衡和顾山在一边点头说好,元秋不禁啼笑皆非道:“我在和妹妹说话,你俩应得到快,难道你们是我妹妹不成?” 士衡嘻嘻笑道:“妞妞又听不懂,还不如唱给我们听。”顾山忙点头笑道:“士衡说的对。”元秋睨了他俩一眼,便转了身坐在窗边来继续哄妞妞。士衡和顾山两个见讨了个没趣,便笑着凑到泉哥身边。两人见泉哥软软的小小的一点,都不敢抱他,奶娘只得把泉哥放到床上,士衡和顾山两人趴在床边,一个人去摸他的小手,另一个人帮着泉哥抻腿。 元秋抱着妞妞哼着摇篮曲,身体随着曲子轻轻摇晃,不一会妞妞就睡着了。连床上的泉哥都眯了眼睛,士衡打了哈欠道:“怎么今日比往常要瞌睡许多?” 元秋笑着抱着妞妞过来,轻轻地放到泉哥身边,小声地吩咐奶娘仔细照看着,又摆手把士衡和顾山两人叫了出去。 士衡打着哈欠道:“秋妹妹叫我出来做什么?若是没事我去山弟的屋里倒会去。” 元秋笑道:“这都快到申时了,等你歇完午觉起来都到晚饭时辰了 。不如我们到园子里去转转,说会子话你就精神了。” 顾山笑道:“妹妹说的是,湖上的凉亭靠着假山,那地方凉快的紧,我叫人取几本书过来,我们坐亭子里看书去。” 士衡闻言只得从了他们兄妹,笑着和元秋说:“既然这样就听秋妹妹的,只是妹妹得叫人送点心糖水来吃才行。” 元秋笑着说:“正好前几日母亲有了周嫂子给她做汤水,便把碧儿打发回来了。士衡哥素来喜欢碧儿的手艺,我叫她做些吃食过来。” 士衡闻言只得罢了,便同顾山兄妹俩说笑着进了园子,三人挑那近路穿了竹林走过小桥就到了湖上的凉亭。三人选了背阴的一面坐了,顾山的丫头去小书房取了几本书忙忙的送了过来。 元秋见阳光暖暖的自己也有了困意,便撑着看了眼丫头拿来的书,见都是些经济学问的,便兴趣恹恹地道:“这个时辰正困倦,哪里能看这些?”说着不耐的随手捡起一本论语翻了两页,便想起来一个笑话,于是放下书笑道:“我倒想起个笑话,讲给两位哥哥听。” 士衡一听忙笑道:“快说来听听。” 元秋咳了一声,正色道:“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遭罪’。孟子曰:‘孔子说的对。’” 顾山和士衡听了顿时捂着肚子趴在石桌大笑起来,顾山笑道:“这是哪里看的?若是让父亲听到了,非罚你面壁思过不可。” 士衡笑着说道:“如今张先生还老问起你,问你书可都读了?每日练字了没有?若是让先生知道你平日里只编排这些话,只怕要气的吐血了。” 元秋闻言脸略红了下:“这不是给你们讲笑话嘛。那些书我每晚睡前都有读上一篇的,练字更是从来没有松懈过,教我才艺的先生每月要我交一百篇大字和一百篇小楷上去呢。” 士衡笑道:“你倒是努力,只是女孩子到底不用考取功名的,别倒把自己累着了。你若是喜欢看书,我府上有许多山水景物、风土人情之类的书拿给你看,平日里翻一翻也有趣的紧。” 元秋点头笑道:“有那种有趣故事的,也送来几本与我看。”士衡笑着应了。 顾山瞅见碧儿带着几个丫头端着食盒走了过来,便叫人把书都收了,碧儿拿水浸了杯子,织梦忙拿着铜壶去倒酸梅汤。 士衡喝了一口,觉得酸酸甜甜又凉滋滋的,便笑道:“酸梅汤倒是比平日喝的要凉些,凉滋滋的却也解渴。” 元秋笑着说:“一早上碧儿就把煮好的酸梅汤放到井水里冰着了。”士衡笑着连喝了两大碗,顿时觉得清爽不少,也不像之前那么困倦了,方又捡起一块玫瑰花糕吃。 顾山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把两人习武的事情挑了些有趣的讲给元秋听,元秋听了会便笑道:“我听说那些会功夫的都可以飞檐走壁,轻功了得的人都能飞起来。不知道两位哥哥的达到什么水平了?” 士衡听了不禁哑言:“你这丫头听谁浑说的,飞檐走壁我都没见过,更别说什么飞起来了。” 元秋脸红道:“戏文上这么说的。”士衡只当她看了什么新奇的戏文,便没细问她,只是大大的取笑了她一番,直闹得元秋恼羞成怒要拿东西丢他,士衡才笑着连连告饶。 三个人正说笑着,元容远远的走了过来,顾山瞧见元容的身影不禁回头问元秋:“父亲不是让她呆在屋里做女红吗?” 元秋小声道:“昨儿张姨娘求了父亲,说了一筐的好话,父亲才允了让二姐姐每日出来一个时辰散步。” 元容进了凉亭先和士衡见了礼,又给顾山请了安,才笑着拉元秋手道:“妹妹平日里也不去我那坐坐,我想和妹妹说个话都请不来人。” 元秋抽出手亲自倒了杯酸梅汤给元容,嘴上笑道:“还不是怕扰了姐姐做针线,妹妹才没敢去。” 元容略顿了下又笑道:“妹妹说笑了,我倒是想让妹妹去,只怕妹妹事情多,没空去我那。” 元秋笑着扯开话题道:“姐姐这是从哪里来?” 元容道:“刚才我去瞧弟弟妹妹,可巧奶娘说刚睡下,伺候的小丫头说哥哥和妹妹也刚从那出来,直奔园子来了,我就跟着过来找你们说说话。” 元秋跟着附和了几句,士衡在一边听着两人生疏客套的话顿觉无趣,便笑着和顾山道:“昨儿在书房画的骏马图还剩一半,不如我们到书房去继续作画?” 顾山听了忙站起来笑道:“这样也好,省的拖得久了就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 元容见两人说着话就要走,忙起身笑道:“哥哥们作画不知妹妹可否能跟着去瞧瞧?” 士衡闻言不觉一愣,心下实属不愿意,却又不知怎么拒绝,只得去瞄站在一边元秋,元秋见状忙拉着元容笑道:“他们作画最无趣。姐姐不如跟我到我屋里去做做,我昨儿绣了一半的鞋面,姐姐去帮我瞧瞧?” 士衡见状趁机拖了顾山走了,元 容只得跟着元秋去瞧她绣的鞋面。 李氏出了月子顾礼便搬回了上房,因担心李氏身子没复原,仍不敢碰她。整日让周嫂子做些汤水帮她调养,直到将近百日,大夫前来把脉告知顾礼:“夫人身体已无大碍。”顾礼这才放了心,当天夜里紧紧的缠了李氏一个晚上,直到李氏告了饶两人才搂抱了休息。 李氏在府里闷了一年多没能出去,如今身体也调养好了,李氏便让人送了帖子去给夏夫人,约好了时辰。第二日李氏便带了元秋去夏府做客。 夏夫人只在泉哥和妞妞满月以及百日的时候匆匆见了李氏一面,但当时顾府宾客众多,李氏也顾不上和夏夫人闲话。今日一见,两人自然有许多话要说,夏夫人便打发紫嫣带元秋到紫嫣里屋去玩。 紫嫣和元秋只得携手到了里面屋子,脱了鞋子半靠在榻上说话,夏夫人叫人送了各式果子和点心来摆在梨花小几上让她们吃,元秋只拈了一些小核桃仁吃了。 外间屋子,夏夫人正在和李氏将各府的新鲜事,两人聊了一会就说到了宣抚使家最近庶女林雪鸢新出的一档子事。 元秋知道宣抚使家的大小姐林雪鸢和元容素来交好,元容在庵里礼佛时,这个林雪鸢隔三岔五的就去瞧元容。待元容回家以后,林雪鸢还派人送来了几张帖子,都让李氏找借口给挡了回去,林雪鸢被挡了几次也生了气便不再上门了。 元秋听见夏夫人说起林雪鸢来,便示意紫嫣小了声,两人都竖起耳朵偷听。 原来林雪鸢不忿父亲疼爱幼弟,便买通了下人往 第 27 部分 林夫人嫡子的点心里下了毒。可巧那日林家少爷不小心打翻了点心盒子,正巧让他养的猫刁了一块去吃了。过了没一会儿那猫就口吐白沫死在门口,登时把那小少爷吓得不行,哭闹不休。 林夫人就这一个儿子,自然心疼的不行,心里又恨林雪鸢歹毒,便以娘家势力相逼,林大人无奈只得把林雪鸢送到庄子上关了起来。原本这事也没什么稀奇,只是林雪鸢前几天不知为何突然亡故了,庄子里的下人一口咬定林雪鸢生了重病,也派人送过信回府里,但一直没有大夫来诊治。 林大人素来宠爱这个庶女,听见她死了自然心痛的不行,便去逼问林夫人,林夫人冷笑道:“大姑娘送回来的信我都直接叫人送去给她姨娘看,她姨娘可没使人告诉我说姑娘病了需要大夫诊治。” 林大人晓得自己表妹根本不识字,自然也不会看那劳什子信,便只得把林夫人和姨娘都罚了一通才把这件事丢开手去。 李氏听完冷笑道:“那孩子从小心思就不正,我们家元容以前虽愚笨了些,心肠倒还是好的。自从跟她说了几次话回来,元容心里就多了许多弯弯绕,也开始琢磨起那些坏主意来,真真把我恨的不行。” 夏夫人笑道:“你有两儿两女在身边,顾大人都要把你捧到手心里了。况且元容和她姨娘又是不得宠的,若是老实也就罢了,以后正经寻门人家把她嫁出去。若是她心思歪些,都不用你费神,顾大人首先就不会容她。” 李氏自然知道顾礼是极爱名声的,便笑着点了头。 里间屋子,元秋和紫嫣听了林雪鸢的事情都没了笑意,两人虽说和林雪鸢没什么交情,但乍一听一个人就这样没了,心里都不住的觉得发寒。正在两人垂了头各自寻思着心事的时候,就听外间屋子有下人报:少爷回来了。夏夫人忙叫夏子息进来,看着他给李氏请了安。 夏子息规规矩矩的陪着李氏说了几句话,方才问夏夫人紫嫣到哪里去了。夏夫人便笑着叫人请紫嫣和元秋过来说话。 元容生病 夏子息坐在李氏身边笑着听李氏说话,时不时附和两句,忽的见元秋和紫嫣从后面屋子走了进来,忙起身给元秋作了个揖:“顾妹妹好。” 元秋忙还了个礼笑道:“怎么一年未见,子息哥哥倒多礼起来?” 夏子息忙道:“儿时不懂礼数,让顾妹妹见笑了。” 元秋笑着坐到李氏身边,细细打量夏子息一番。只见他脸上少 了以前的顽皮之色,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坐在一边,时不时谦和地笑着附和一番李氏的话。 元秋只觉得他举止有趣,笑着看了半天,夏子息忽的感觉元秋打量的目光,愕然的抬起头来,直视到元秋眼中顽皮的笑意,忙红了脸慌乱的扭过头去。元秋见状心里闷笑不已。 紫嫣坐在夏夫人身边,看着窗外的枝条上的花朵,便想起去年一起出去游湖的事情,便笑着说:“你也不常来找我玩,自从上次游湖以后,我们再没出去过。现在天气正好,改日约了山哥哥、世子哥哥,我们一起出去玩可好?” 夏子息闻言忙道:“妹妹都大了,哪里还像小时候,怎么能到处乱跑?” 元秋笑道:“子息哥哥如今古板了许多。” 紫嫣撇嘴道:“还不是哥哥那个什么先生,张嘴就是孔孟之道,烦的不行。若是哥哥以后变成先生那样,我定是不理他的。” 夏子息忙道:“先生只是为人严谨了些,妹妹不许浑说。再者说,我也没那么……”说着偷偷抬头瞄了一眼笑的不行紫嫣和元秋,忙脸红地说:“我不会那么古板的。” 他这一说,元秋更是止不住地笑了起来,连李氏也满眼地笑意:“这孩子倒是实诚。” 夏夫人拿帕子捂嘴笑道:“你妹妹逗你顽的,怎么你倒当了真。” 夏子息闻言更是连脖子都臊红了,瞪了紫嫣一眼便低了头去。元秋见他脸皮薄,忙转了话题和夏夫人说起了衣裳首饰,紫嫣听见她们说的欢快,也被转移了注意力,忙跟着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夏子息见众人不再讨论他的问题忙舒了口气,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元秋正好含笑朝他看来,夏子息和她对视了下,忙又脸红地别开了脸。元秋心里笑的不行,脸上只当平常样别开了视线。 几人说笑了好一会,便有下人来回午饭摆好了,夏夫人忙请了李氏移坐花厅。吃罢了饭,又喝了会茶,李氏觉得有些瞌睡,便带了元秋告辞回府。 元秋见李氏神色困倦,也不敢多扰她,自己径自回了屋子去睡午觉。李氏睡了一觉醒来想起林雪鸢的事情,便招手叫张妈妈到跟前,如此吩咐了一番。 当日晚上,关于林雪鸢的流言就传到了元容的耳朵里。起初,元容是断然不信的,还信誓旦旦地冷笑道:“雪鸢姐姐可是被他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她在家里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吃穿用度比那嫡亲的女儿都强,就是连林夫人的儿子都不 如她得宠。林大人对雪鸢姐姐这么宠爱,怎么可能会让林夫人把雪鸢姐姐治死了?到底是谁在浑说,乱嚼别家舌根,看我不回了母亲把她打出去。” 柳儿忙笑道:“姑娘说的是,不如奴婢让我娘去外面打听下?” 元容点头道:“也好,你去姨娘那,让她早点放你娘回家,明日也可以晚来些,只是务必把这事情给我打听清楚了。” 柳儿忙应了去了,元容坐了会只觉得心烦意乱,便叫飞絮帮自己梳洗了早早的躺下。飞絮见元容睡了,招手叫了个小丫头在边上守着,自己出了门抄着小路去了元秋的院子。 翌日晌午,如兰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元容的院子,元容见如兰神色凝重,心里便咯噔一下,忙叫她坐了,又叫柳儿端茶给她,急急地问道:“雪鸢姐姐如何?” 如兰拿着茶盏一气喝了大半碗下去,抹了嘴说:“回姑娘的话:林姑娘真的没了。” 元容闻言忙道:“怎么可能?林大人那么宠爱她呢。” 如兰道:“奴婢听人说:雪鸢姑娘想给林少爷下毒,被林夫人发现了,便把雪鸢姑娘打发到庄子上,原本雪鸢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打的打卖的卖,一个也没剩下。林大人对林夫人的做法也没甚意见,只是说雪鸢姑娘身边没人伺候不行,叫她随便派两个人去。林夫人便把自己陪嫁的两个妈妈送了去,结果半个月不到就听说雪鸢姑娘病死了。” 元容听了忙问:“那林夫人呢?林大人没休了她?” 如兰摇头道:“只禁了半个月的足。如今林夫人有嫡子嫡女傍身,林大人反而比以前对她更好了些。反而是雪鸢姑娘的姨娘,受了太大的打击,如今还躺着起不来呢。” 元容闻言踉跄地退了几步,柳儿忙上前扶住她。元容失神地看着柳儿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雪鸢姐姐不是最得宠的吗?”柳儿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安稳她一番,扶着她到床上歇了。 元容躺在床上睡了没半个时辰,就发起热来,柳儿吓得忙打发人去回元秋,飞絮忙道:“她们这些小丫头笨嘴笨舌的,哪里讲的清楚,还是我亲自走一遭吧。” 柳儿忙道:“妹妹快去,务必让三姑娘赶紧请了大夫来。” 飞絮应了掀了帘子出去,一路小跑到元秋的院子门口才缓下脚步,院子里早有小丫头见飞絮来了,笑着迎了出来。 飞絮和那些小丫头笑着客套了几句,才小声笑道:“三姑娘可在屋里?” 门口立着的小丫头忙笑道:“在呢,我替姐姐回一声。”说着撩了帘子进去,一会出来笑道:“姑娘请飞絮姐姐进去呢。” 飞絮忙笑着谢了她,才撩了帘子进去,只见元秋在那看账本,织梦和翠莺立在身后,除此之外屋里并无其他人。飞絮忙上前请了安,元秋点了下头,眼睛却还在账本上。 飞絮笑道:“姑娘忙着呢?” 元秋道:“恩,二姑娘怎么样了。” 飞絮笑道:“如兰打听回来雪鸢姑娘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都和二姑娘说了,谁知二姑娘听了竟然发起热来,这不柳儿叫我来让三姑娘请个大夫去瞧瞧。” 元秋点头道:“我晓得了,你先回去吧,仔细留意她。” 飞絮笑着行了礼,倒退着慢慢出了屋子。 翠莺见屋里没外人,便笑道:“想不到二姑娘这么不经吓,这样就病了。” 元秋叹息道:“她以往一直以为庶女只要得宠便能飞上了天,那雪鸢就是她心中的目标。谁知这个目标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倒塌了,想必她受了很大的打击吧。” 织梦笑道:“雪鸢姑娘再得宠能怎么样?还不是落了个这个结局。连我都晓得:官老爷们首先考虑的是前程是名望是子嗣,怎么这些庶出小姐们反而不明白?” 元秋叹了口气,让织梦叫个小丫头去二门叫人请个大夫给元容瞧病,自己又低头看了会账本,发现没什么问题,便携了账本去了李氏屋里。 李氏如今身体也大好了,元秋便和她商议把管家的事情交回来。李氏知道元秋这一年辛苦操劳,反而耽误了自身女红才艺的练习,便应允了,又拿了许多好的首饰给她。 李氏对了几天的账目,发现丝毫不差,原本婆子们贪污的事情也少了大半。又请管家媳妇来问,听说元秋每天夜里都会坐着轿子四处查访,有的时候一晚还两次,但凡发现吃酒赌博的,都打了板子卖出去。那些婆子都觉得在顾府里比别家轻松,拿的钱又多。如果被卖出去,多半会去做苦役,心里都惧怕的紧。因此这赌博吃酒的事情都绝了迹。 李氏闻言来了兴趣,便叫管家媳妇把元秋管家的事情细细说一番,管家媳妇就挑那奖罚制度,互相监督等一些事情说了遍,李氏听了暗自赞赏了一番,回去和顾礼说起此事来,倒让顾礼对管理下属有了新的想法,便叫人把自己新得的两匣子玩意给元秋送去。 元秋正在屋里看李氏送来的首 饰,又见顾礼也叫了送了东西来,不禁自己暗笑道:“管了一年的家,不仅有工资,连奖金都得了。”自己摇头笑着把东西都看了一遍,挑了几个好玩的叫人给紫嫣送去,剩下的叫织梦给自己锁到箱子里。 元容病了几日,只见张姨娘来看自己,却没见顾礼打发人来问,忙让柳儿亲自去问。柳儿去了上房,见顾礼正抱着妞妞逗她,忙请了安就立在一边。 顾礼瞧也没瞧她,还一味的逗着怀里的妞妞玩,倒是李氏问了句:“听说你们姑娘病了,如今可大好了?” 柳儿忙回道:“姑娘神色还略差些。” 顾礼闻言方道:“回去好生伺候姑娘,叫她按时吃药。等好了再到上房请安吧。姑娘如今病着,你们这次伺候的也不要乱跑,身上也不知是否带了病气。若是传染给泉哥和妞妞,我定把你们都打了卖出去。” 柳儿听了忙退了出去,挑好听的和元容说了。元容只当父亲忙,又拿了自己绣的荷包之类的物件,让柳儿送到上房去,柳儿哪里敢去,只想遮掩过去。元容只当她偷懒,大骂一番,柳儿只得将顾礼的原话说了,元容听见,心里透凉,不禁趴在床上痛哭了一番。 二年后 两年后 李氏午睡醒来招手把采雪叫到跟前:“去叫奶娘把泉哥和妞妞抱过来吧。” 采雪叫人打水服侍李氏洗脸,一边笑道:“三姑娘早叫奶娘把泉哥和妞妞抱到她院子去玩了。” 李氏笑道:“既然这样,就让泉哥和妞妞在三姑娘屋子多玩一会子,这俩个小家伙就爱黏他们的三姐姐。” 采雪笑着说:“我看三姑娘也爱黏泉哥和妞妞。” 李氏听了笑了一回,方又说道:“我瞧着如今天气越发热了,叫周嫂子煮上一锅酸梅汤,再把井水里冰着的瓜果选了好的洗干净,一并给世子和少爷送到书房去。如今天气热,吃了也好精神些,也读的下去书。” 采雪立在李氏身后帮她梳头,闻言笑道:“三姑娘早就吩咐让人送去了,连那酸梅汤都是一早让碧儿煮好后用井水冰了几个时辰的。” 李氏笑着摇头道:“元秋这丫头,从小就是个稳妥的孩子。如今大了几岁,为人做事比小时候越发周全了。” 采雪笑道:“还不是夫人教的好,我们家的三姑娘连老王妃和郡王妃时常都夸赞一番呢。” 李氏听了心里觉得受用,便叫小丫头打了伞,扶着采雪一路 到元秋的院子去了。几个人还未进屋,就听见泉哥和妞妞咯咯的笑声,门口立着的小丫头见李氏含笑走来,忙撩起帘子报:“夫人来了。” 元秋听见忙迎了出来,李氏拉了她的手进屋问道:“中午歇午觉了吗?”元秋笑道:“睡了一会子,醒了才去把泉哥和妞妞抱来我屋子玩的。” 李氏瞧见屋子中间铺了一大张羊毛地毯,因为天气热,元秋又叫人把竹席子铺在上面,泉哥和妞妞两人坐在席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木头的小马车、小房子在那玩。 泉哥先瞅见李氏进来,忙丢了小马车跑过来撞进李氏怀里,嘴里叫道:“母亲抱抱,母亲抱抱。” 李氏笑着把泉哥抱在怀里亲了一下,又抬头去看妞妞,谁知妞妞压根就没理李氏,正忙着把泉哥丢在席子上的小马车往自己怀里揣。李氏和元秋见了,登时哭笑不得。 泉哥在李氏怀里腻歪了半天才下来又跑回席子上,这时才发现席子上的玩具都被妞妞紧紧的抱在怀里,只剩下几个元秋亲手缝制的大布偶散落在地上。泉哥只得抱了一个小狗的布偶站在席子上,眼巴巴的看着妞妞怀里的玩具,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会儿,委委屈屈地扭头去看元秋。元秋看见了只笑着示意他自己去问妞妞要。 泉哥开始还扭捏不肯去,后来见元秋实在不帮他,只得上前去和妞妞说:“妹妹给我一个顽。” 妞妞闻言把怀里的玩具搂的更紧,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不要!” 泉哥瞅了元秋一眼,只见元秋鼓励的冲他笑着,便鼓足了勇气道:“你都抱在怀里你也玩不得,还不如让我陪你一起玩。” 妞妞抱了好一会子,早觉得胳膊酸麻,兀自坐在那寻思了半天,觉得泉哥说的有理,便拿了几个递给了泉哥。李氏见状不禁 第 28 部分 笑了起来,上前把妞妞抱在怀里道:“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这么霸道呢?” 妞妞不肯被李氏抱着,眼睛光往席子上去瞄,就怕泉哥也学她一样把玩具都抢走了,李氏见妞妞在自己怀里不老实只得把她放了下去。元秋却不肯让妞妞这么回去,一把把她搂在怀里笑道:“妞妞,你看哥哥没有趁机抢你的小房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妞妞坐在元秋怀里却不敢乱动,眼巴巴地看着元秋道:“因为妞妞把马车还给哥哥了。” 元秋笑道:“妞妞对哥哥好,哥哥就会对妞妞好,是不是?” 妞妞歪着头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咧嘴对元秋笑道:“妞妞会对哥哥好,也对姐姐好,还对大哥哥好。” 元秋闻言笑着松手让妞妞去玩,只见妞妞跑了回去,把自己玩了半天的小房子推给泉哥,自己抱了个元秋缝制的小兔子躺在一边的大狗熊身上讲元秋教给自己的故事。 李氏见他们玩的高兴,便不去管他们,只叫丫头们看好了,别摔着碰着的。奶娘和几个丫头忙跪坐在毯子外面守着,因李氏说小孩子要叫名字才好养活,所以奶娘和那些丫头们嘴里都叫着泉哥、妞妞,哄着他们玩。 李氏和元秋到里面屋子坐了说话,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上房的丫头过来报说:“张姨娘又和林姨娘吵起来了,又都跑到上房来告状来了。”李氏闻言皱了眉头道:“叫她们都到屋外面跪着去,我这就回去。”那小丫头忙应了,一路小跑回了上房。 元秋闻言忙起身扶了李氏笑道:“母亲不必为两个姨娘真生气,随她们去吧。” 李氏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自己扶着采雪回了上房。 当年泉哥和妞妞出生时,顾礼瞧张姨娘的院子离上房近,院落又大,又挨着给泉哥收拾出来的院子。便下令叫张姨娘搬到林姨娘旁边去住,张姨娘原本的院子让人重新粉刷修葺好了以后给了妞妞。 林姨娘从一进门就和张姨娘不和,张姨娘更是因为被林姨娘毁了容貌心里记恨,明着暗着总是讽刺林姨娘住的地方是冷屋子,老爷才不耐烦走那么远去瞧她呢,嘲笑林姨娘一看就是被冷落的命。林姨娘被骂自然不甘心,每次都要跳脚讽刺回去,说什么毁了容的丑八怪,就是住在老爷眼皮底下也没见老爷去瞧她。 等顾礼下了命令让张姨娘搬去林姨娘边上的空院子去住,登时把林姨娘笑的不行,待张姨娘搬家那天,林姨娘一早就倚着门瞅着下人把衣服首饰各 样包裹到隔壁空院子里去,等张姨娘一过来,便讽刺道:“张姐姐也搬到冷屋子来了,在老爷眼皮底下都不受待见,如今搬到妹妹这边的冷屋子,怕是更不见天日了吧?不过姐姐可以放心,等老爷来看我的时候,我会告诉姐姐一声,好让姐姐远远的瞧一眼老爷。” 张姨娘闻言大怒,顺手就把手里的包袱丢到林姨娘脸上,嘴上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夫人都没吃过你的茶。你还真把自己当正经的姨娘了呢,下贱的小娼妇。” 林姨娘见张姨娘戳到了自己痛处,登时就上前去和她扭打到一起,李氏派过去服侍林姨娘的两个婆子闻声出来,也不去拉架,直到两个人打的差不多了,才把林姨娘拽起来推搡着回了屋子。 自此以后,两人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每天更是少不了的隔着院墙对骂,虽然顾礼很少去那边,但是因为有吵架对象,两人倒是也不觉得闷的慌,天天挖空心思想着明天怎么骂对方。 李氏知道以后更是乐得让她们俩去打,直到实在不像样才把两人叫到跟前骂上一顿。时间久了,顾礼便觉得两个小妾的举止言谈变得粗俗不堪,倒不像正经的小姐出身,反而像街头泼妇一般。本来他就嫌去两个小妾的院子要走极远的路,如今瞅着她们没个样子更是不耐烦过去了。 李氏从元秋处回了院子,见两人都在大太阳底下晒着呢,便瞪了她们一眼,恨恨地骂道:“大中午的也不让人消停。” 张姨娘见李氏脸色不好,也不敢吭声,忙起了身低头跟在李氏后面,林姨娘见状立即快走几步挤开她,率先跟着李氏进了屋子,张姨娘怕李氏察觉,也不敢和她硬抢,只得在林姨娘后面进去了,心里暗骂不已。 李氏在榻上坐了,小丫头忙倒了茶过来,李氏接过来喝了一口放到梨花小几上,才瞅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又怎么了?” 林姨娘闻言忙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扎满针的布娃娃出来给李氏看,嘴上哭道:“这是我在张姐姐的屋子里发现的,怪不得婢妾老是怀不上孩子,原来都是张氏给我下咒,夫人您看看,这些针都是扎在肚子上的。” 李氏闻言示意采雪将那布娃娃拿了过来,李氏在采雪手上看了两眼,见那布娃娃胸前贴着个白布条,上面写着林姨娘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李氏认出那布娃娃确实是张姨娘的针线,便心下了然。 李氏垂下眼睛,细细思量一番,拿起茶盏略啜了口茶,方才抬起头,瞅了林姨娘一眼问道:“你怎么进的张氏的屋 子?又从哪里拿到的这个东西?” 林姨娘闻言一窒,她是瞧见张姨娘带着丫头去找元容的时候偷溜进去的,但是这样的话她哪里敢和李氏说,只得低头支吾了一番。 张姨娘见她不敢说偷去自己屋子的事,忙跪在来哭着喊冤,指天发誓不是自己做的。林姨娘忙回骂道:“明明就是你做的,要不然我怎么生不出孩子来。”张姨娘冷笑道:“你自己肚子有毛病,怪得了谁?” 李氏被她们吵的头疼,忙喝道:“都闭了嘴,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张姨娘和林姨娘闻言只得闭了嘴,李氏从采雪手里拿过那布娃娃朝两人丢了过去,横眉竖目喝道:“还不都回去给我消停着,一会老爷回来若是听到这些,看不打你们板子,都给我回屋老实呆着去。” 张姨娘磕了个头忙抓起那个布娃娃先退了出去,林姨娘见状起身就追了出去和张姨娘抢那布娃娃,两人打了一路回去,最终林姨娘还是被张姨娘关在院子外面。林姨娘心里愤愤不平,跳着脚骂了半天,才扭头回了自己院子,翻箱倒柜找了一些布头,自己动手缝了一个布娃娃,写上张姨娘的生辰八字,狠狠的扎了半天。 那两个婆子看见了,也不去管她,只叫个小丫头偷偷去报给李氏了一声,那小丫头去了半天抱了一块布回来和林姨娘道:“刚才奴婢摘了花给上房送去,正巧夫人见了喜欢,夸了几句。又叫奴婢拿块布料回来给姨奶奶做衣裳,说姨奶奶受委屈了。” 林姨娘闻言立即起身接过来那块布料,细细摩挲了一番,发现是冬天用的厚布料,便没了兴趣,便低头继续扎自己手里的布娃娃,因为林姨娘用的是碎布,又做的急,没一会那布娃娃就扎烂了。林姨娘便把李氏送的那块布料剪开,做了一堆写了张姨娘姓名的布娃娃,天天放在脚底下踩。 话说李氏走后,元秋带着泉哥和妞妞又玩了大半个时辰,便让奶娘带两个孩子回了院子。元秋看了眼沙漏,估摸着顾山和士衡还有半个时辰才放学,便把碧儿新做好的点心挑了几样装了两盘子放进食盒,又亲手沏了壶龙井茶叫小丫头们都提了,自己打了把遮阳伞带着织梦去了上课的书房。 元秋还没到书房,远远的就见元容亲手提了一个食盒进去了,便停住了脚和织梦笑道:“二姐姐最近很勤快嘛。” 织梦冷哼道:“之前消停了一年,奴婢还以为她收敛了呢,谁知她现在又有了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 买丫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帝都晚上电闪雷鸣,雨却下的不大,但我们家一度断网,我也不敢开电脑,直到雨停了以后才爬上来。所以这章字数少了些。 觉得给章节起名字是个很忧伤的事情。 元秋摆了摆手道:“悄声些吧,若是被别人听去了,传到外面成什么话。我们跟着去瞧瞧。”说着悄悄走到院子里,透过窗户往里瞧。只见元容将几碟子精致点心从食盒里拿出来一一摆到士衡前面,满脸笑容道:“我特意叫丫头去瑞喜轩买的点心,世子哥哥快尝尝。” 顾山在一边先拿了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咬了一口便皱着眉毛问元容道:“家里不是有厨娘,怎么还出去买点心吃?” 元容笑道:“家里做的哪有外面的好吃。”说着又让士衡吃,士衡看了一遍,只拈了一块豆沙糕,元容紧张地盯着士衡,见他咬了一口忙问道:“好吃吗?” 士衡刚想回答,冷不防被点心的碎末呛到,顿时拍着胸口咳嗽不止。元秋在窗外看着元容见他咳嗽的厉害,慌忙地去帮他捶背。士衡又要躲开她的手,又咳嗽个不停,倒把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 元秋见状只进去倒了杯茶递给士衡,士衡忙接过来吃了两口,才觉得好了些。元秋瞧见士衡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便笑着把手帕递给他道:“士衡哥哥吃的什么好东西,怎么急成这样?” 士衡脸上因为咳嗽本来就有些晕红,听她这样说,更是红到了耳朵。忙慌乱的接过帕子把脸上的汗珠拭去,就要伸手把帕子还给元秋。元秋还没等去接,士衡就瞅见那手帕满是汗渍,忙把它塞到袖子里笑道:“这帕子被我擦脏了,改日我还妹妹一打新的。”元秋摆手笑道:“一个帕子而已,不值什么,哪里用的着还。只是士衡哥哥下次在外面看见那种捏的泥人,再带回来两个给我。上次拿回来的昨日被泉哥给弄坏了。”士衡笑着应允了。 元秋见顾山吃了两口元容带的点心便搁在那,忙摆手叫碧儿提了食盒过来,士衡见状眼睛便亮了起来,笑着和元秋作揖道:“我早就觉得饿了,妹妹带了什么好吃的快端出来吧。” 元秋笑着把碧儿做的几样点心摆了上来,却是玫瑰糕、松子杏仁酥、绿茶饼,另外又个小丫头单独捧了个小罐子里面盛着银耳莲子汤。元秋亲自盛了一碗捧了送给先生,回来又给顾山和士衡各盛了一碗。士衡喝了口银耳莲子汤又拿了块松子杏仁酥,尝着口感酥脆却又不甜,正和自己的口味,便把元容带来的甜腻的桂花糕忘在脑后了。 元容一开始在元秋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些不满,后来见士衡只和元秋说话完全忽略了自己,便不甘心的上前把自己的点心端到士衡跟前,笑道:“世子哥哥,这个桂花糕最香甜了,是我最爱吃的,你也尝一块啊。” 元容一味相让却不知士衡和顾山两个最怕吃甜食,一直以来元秋给他们送的点心都是特意做的少糖点心。可是元容哪里知道这些,还殷勤地把自己带的点心往前推,顾山见士衡面露尴尬之色,忙接过元容手里的点心盘子起身给先生送去。 元容虽对顾山举动不满,但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转了笑脸站在士衡身边说笑话给他听。元秋在一边和顾山说着话,又拿着扇子帮他扇着风,顾山连吃了几块点心,又把银耳莲子汤喝了一碗汤下去。元秋瞅见士衡也撂下筷子,便叫丫头把吃剩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碧儿见小丫头们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便带着她们先回去了。元秋见元容还站在士衡边兀自说话,便笑着打断她道:“姐姐,哥哥们该念书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元容见顾山已经拿起了书在低头念,士衡也拿了笔在写文章,只得跟着元秋出了书房。元秋随便找了些闲话和她聊,元容漫不经心的附和了几声,姊妹两个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到了岔路口了,元容拉住元秋笑道:“妹妹整日忙的事情多,以后不如姐姐替你送点心给哥哥吃。” 元秋笑道:“姐姐的月例银子有限,哪里敢让姐姐再多花这个钱出来。” 元容讪笑下,忙说道:“不值什么的,费不了几个钱。我素来也爱吃瑞喜轩的点心,也时常打发丫鬟去买的,就是每日送点心去书房,也不过是多买一些罢了。” 元秋听了笑道:“姐姐是好心,心疼哥哥。只是士衡哥哥却是个挑嘴的,还真不爱吃外面卖的那些,嫌它不干净。” 元容想到士衡只吃了一口自己带的点心便放下了,反而把碧儿做的吃了好几块,自己当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却是这个缘故。元容想了一番忙笑道:“不碍事,我明日亲手做了点心送去,保证干净。” 元秋闻言不禁哑然,半晌才道:“姐姐好像还没下过厨吧。” 元容笑道:“如今我也十三岁了,母亲说我该学些厨艺了。前阵子就叫人在我院子里砌了小厨房,明日就叫厨房的李嫂子过来教我。” 元秋虽然十岁但已经学了半年厨艺,直到现在做的东西才勉强敢拿出来见人,想到元容还没等学就要做点心给士 衡和顾山吃,不禁吓了一身冷汗,忙劝阻道:“厨艺不是那么容易学的。姐姐初学厨艺,做出来的东西我们自家尝下也就罢了,哪里敢就这样送给士衡哥哥吃,若是他坏了肚子,郡王府怪罪下来,我们家里哪个能担的起?” 元容听了没了话说,垂头丧气的和元秋走到岔路口才勉强笑着道了别,自己低头回了院子。元秋瞅着元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径自去了上房。 李氏正和张妈妈说着话,见元秋来了忙招手把她叫到跟前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元秋闻言在李氏边上坐了,忙问道:“母亲要和我说什么?” 李氏笑着和元秋道:“如今你也大了,身边的丫鬟却只有那么几个。我明日叫人牙子来,你选几个能入眼的,先让她们在院子里伺候。多留心个一年半载,把那手脚干净、做事麻利、脑袋灵光的选两个上来。” 元秋想着自己身边除了织梦、翠莺、碧儿算得力的,其余的还真是些只会听吩咐不会动脑子的小丫头,遂点头说好。 翌日,李氏果然叫了人牙子来,先选那身世清白,衣裳脸上干净的留了一批,又派人叫元秋过来细挑。 元秋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亲自挑丫鬟,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从何挑起。李氏见状便指了其中一个叫她上前,问道:“叫什么?几岁了?都会些什么?” 那丫头落 第 29 部分 落大方的福了一礼道:“奴婢叫红梅,今年14岁,最会做针线。”人牙子趁机上前笑道:“她娘是靠针线过活的,这丫头手艺也不错。” 李氏闻言挑眉道:“采雪,拿块帕子,随便挑两样绣线给她,让她不拘绣个什么出来。” 采雪应了,拿了东西给红梅,红梅果然手脚利落,一会就绣出来个“小荷才露尖尖角”出来,元秋见她眼睛黑亮,透着一股灵气,便笑着点头道:“这个留了罢。” 李氏笑着点了头,元秋学着李氏的样子,又挑了一个唤作绿意,一个叫小鱼的丫头出来,自己带回了院子。李氏依照元秋的份例,挑了三个木讷的出来叫人送去给元容,又挑了二个粗使丫头给林姨娘送去,才叫管家媳妇拿了三十五两银子出来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忙收了银子把卖身契给了李氏,欢天喜地的出了府去。 士衡因那日答应了送元秋泥捏的小人来玩,便一有空就出去寻找,正巧被他发现了一个有趣的铺子,里面东西多是稀奇古怪的,便打定主意明日请元秋一起出来逛铺子。 逛街 翌日一早,元秋刚从上房请过安回来,便有顾山的丫头来请元秋过去一趟。元秋只当顾山有什么要紧的事,忙收拾了就去了顾山的院子。甫一进院门,就听见顾山、士衡两人谈笑声从屋内传来,门口立着的丫头见元秋来了,忙掀起帘子道:“三姑娘来了。” 元秋笑着进来给顾山和士衡行了礼,才坐下来问道:“哥哥叫我来有甚话说?” 士衡笑道:“是我使人叫你来的,昨日我瞧见了几家十分有趣的店铺,你若是有空,我便带你出去转转。” 元秋忙道:“若是能出去转转是极好的,只是我要先回了母亲才行。” 士衡笑着说:“我早上进来的时候已经先去和伯父、伯母说过了,只怕这时候车子都备好了。” 顾山点头道:“我近日一直在用功,好久没有出去转了。不如今日一起出去玩上一天,也放松一下。” 元秋闻言只得随了他俩,先回房换了出门的衣裳,坐了小轿到了二门。顾山、士衡二人早在二门口等候了。元秋见马车已备好,便下了轿子,顾山上前帮元秋撩开帘子,扶着元秋上了马车。旁边有小厮忙把顾山和士衡骑的马牵了过来,士衡和顾山二人纵身上马,跟在马车两边一起出了府门。 元秋见马车里厚实的窗帘已经用布条系起,只有层薄纱挡住窗口,元秋趴在窗口往外看 ,隐隐绰绰可以看到两边的店面和叫卖的小贩。 士衡和顾山两个只怕元秋坐在里面闷的慌,便都想了些笑话将给元秋听,士衡常在街上走动,见了有名的店铺也会给元秋指一下,介绍一二。元秋许久没有出过二门,哪里还会嫌觉得坐车闷,只觉得眼睛不够看,不时的吩咐马车驶地慢一些。 马车走了约莫两刻钟,就到了清河坊街,因这条街道商铺林立、买卖繁华,马车赶进去怕是不方便,因此元秋在路口下了马车,顾山、士衡也下了马,后面跟着的小厮伶俐的上前接过缰绳。顾山看了眼拥挤的街道,便回头和小厮道:“你们几个就在这等着罢,都机灵着点,别让人惊了马。” 元秋下马车后先踩了踩脚下的青石路面,又瞧了下两边古朴的店铺,又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觉得新鲜不已。士衡见她开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不禁笑道:“还没等逛呢,就乐成这样。” 元秋哪里还顾的上和他斗嘴,眼睛只往两边看个不停,顾山见状只得带着她挨家逛去,元秋逛了好一会子,才想起来之前士衡说有好玩的铺子,便笑着问他道:“你之前说的好玩的铺子可是在这条街上?” 士衡笑道:“那几家铺子我也是昨儿才发现的,却不是在这明面上。”说着指了不远处一个小胡同给元秋看:“那铺子偏生开在了那小胡同最底处。” 元秋见那窄窄的胡同极少有人进出,便觉得有了兴趣,忙让士衡前面带路。三人顺着小路进了胡同,见零零落落有几户人家,到了劲头果然有了两三个店铺。只是这几个铺子和别家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没有挂任何牌匾,若不是透过几个镂空的窗格看到里面的货架,或许就把这里当成人家了。 士衡撩起帘子请了元秋进去,元秋瞧见这屋里窗格大部分被挡住了,只剩下一些镂空的窗格透进些微光。因这屋子面朝胡同,本来就暗些,加上被挡住了大半窗子,因此显得屋里昏暗无比。元秋正在打量着这间铺子,猛的瞧见屋里坐着一个带着黑尖帽的鹰钩鼻子的女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元秋不防冷不丁被唬了一跳。顾山随后进来,看见那鹰钩鼻子蓝色眼珠的女人,也吓了一跳,忙把元秋护在身后小声问士衡道:“这女人怎么长的像妖怪一般,我瞧这屋子也奇怪的紧,不如我们回去吧。” 士衡忙低语道:“我昨日问了,她说是从一个极大的叫谙厄利亚的海岛来的。她们那的人就长那样。”顾山听了仍疑惑的看了看那个女人,仍不敢松开元秋的手。 正 在顾山惊疑不定的时候,从屋里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留着山羊须男子,冲着那女人说了几句,元秋恍惚听着像英语,只是语法略有些怪异,忙竖着耳朵细听,只听到男子叫女人进屋之类的话。女人听了也没反应,那男人只得拽着她胳膊把她拉了进去。过了半晌出来拱手赔礼道:“内人不懂礼节,扰了几位的兴,鄙人是这个小店的掌柜的,姓胡,单名一个运字。” 顾山这才放了心,还了一礼。因好奇那女子身份,便问道:“尊夫人不是本朝人士吧?” 胡运笑道:“是人,她们一族遭她们国家国王迫害,便都私下逃了出来。我十几年前出海碰巧遇见了她。瞧她身世可怜,便将她带了回来。” 顾山三人并不知道谙厄利亚国是什么地方,也不好接话,便都去瞧那货架上的东西。元秋看见前面几个倒是一些平常物件,后面却逐渐稀奇起来,但又觉得眼熟,恍惚从哪里见过,直到看到了一个摆在架子上的水晶球,才恍然大悟,心里也明了了那女子的身份。 早就耳闻过中世纪的英国大肆屠杀女巫,四处毁损和魔法一切有关的事务,想必这女子就是传说中的女巫了。元秋这才想起一进门的时看见那女子头上戴的黑帽子不正是巫师长帽嘛。 理顺了这些,元秋逛这个小店便多了些兴味,逐一去看陈列在架子上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还有传说中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各种颜色的水晶石,甚至墙角还摆着四五把扫帚。元秋不禁觉得好玩,上前摸了一把在手里。 士衡见元秋拿着扫帚左比一下,右划一下,不禁笑道:“妹妹要学人家扫地也不是这个扫法。” 元秋正在试那扫帚是否会飞,听见士衡如此说,便红了脸笑道:“我只瞧这扫帚和家里平时用的不太一样。” 士衡虽没用过扫帚,却也发现这个扫帚和以往自己看到的不同之处来,不禁和顾山笑道:“这难道是谙厄利亚国的扫帚,怎么下面倒剪成这个形状。”顾山哪里知道这个,只说约莫是人家的风俗习惯使然罢。 元秋笑着扫帚丢到一边,又去看里面架子的东西,上面多是英文的书籍,有关天文、地理、历法、医药、当然也有占卜之类的,元秋翻看了一遍,把涉及天文、地理、食物、医药等可以用到的几本书挑了出来。 士衡见状挑眉道:“妹妹看的懂这种蝌蚪文?” 元秋笑道:“我哪里懂这些?和看天书一般,我想这些东西稀奇,留在手里以后保不住能卖大价钱 。” 士衡和顾山闻言不禁都笑她财迷,却也只当她喜欢这书稀奇,皆没往深处多想。 元秋又转了两圈,把那水晶石挑了两块透彻的,又选了些羊皮纸和羽毛笔外加墨水之类的东西,合着几本书一起给了顾山叫他付钱。士衡瞧那水晶球那么大个,里面又恍惚有些什么东西,觉得稀奇,要把这个买下来送给元秋。元秋以前略听说过女巫的一些黑魔法,害怕那东西不吉利,便不肯要那水晶球,士衡见状只得罢。 掌柜的用布把东西包好递给了顾山,顾山忙接过来又把手里的水晶给元秋放荷包里。三人说笑着出了铺子又往边上一家逛去。确实一家天竺风格的店,因元秋不息那香的味道,几个人略看了眼就出来了。 士衡约莫着时间到了中午时分,不敢带元秋在外面呆的太久,三人忙出了胡同。元秋此处见下车的地方还有好大一段路,自己又走的有些脚疼,便央求顾山把马车赶来。顾山闻言只得求了士衡照看好元秋,自己则一路小跑朝来路奔去。 士衡估算着顾山起码要两柱香才能回来,便叫元秋到边上的胭脂铺子去躲太阳,元秋进去转了一圈,看见里面都是些官粉,心下不喜,连闻也不肯闻一下便出了铺子。士衡正在屋檐下站着,见她出来便笑道:“妹妹可看到喜欢的了?” 元秋摇头道:“我瞧着不如我自己拿花啊露啊做的胭脂膏子细致,怕用了这样的倒坏了脸。”因士衡不懂这些,只当他家的不好,便指了对面一家店铺和元秋道:“那家的绢花做的极其细致,每个月都会往郡王府上送一两回花呢。” 元秋闻言想起有一次寒冬腊日里瞧见郡王妃鬓上带着一朵鲜艳的牡丹花,当时还奇怪的不行,兀自在琢磨为何冬天有牡丹花开,后来才听说是那巧手的匠人用布做出来的绢花,心里不禁大赞了一番。元秋此时听说那绢花出自对方的铺子,便急急地要跑过瞧。 士衡见元秋跑的急,自己忙跟了过去。这时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士衡忙抬了头去看,只见一人骑马行至闹市,周围行人为了躲避无一不跌倒摔伤,更有小贩连菜篮都被打翻。眼见那人骑马就要撞到元秋身上,士衡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搂了元秋的腰向后一转,正好和那匹马擦身而过。 顾山带着家人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禁大怒,上前躲过马头,伸手抓住缰绳把那骑马之人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原来那人姓宫名勐,父亲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宫勐因贪恋杭州繁华,央 了父亲在这里买了个宅子与他,每日除了吃酒做乐就是纵马伤人。因百姓怕官官相护也不敢去告他,谁知他今天倒霉却撞到了顾山手里。 顾山见他险些伤了元秋,心里恨的不行,捡起地上的马鞭狠狠的抽了他几下,才叫了自己的随从道:“把他送到衙门去好好审问一番。” 元秋虽没被撞到但难免惊魂未定,士衡见她浑身抖的不行,便低了头问她道:“可还好些?有伤着没?” 元秋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只低声道:“就是吓得有些腿软。”士衡见马车就在旁边,便扶了元秋上了车。 儿女亲家? 那宫勐被人捆了起来却还不服气,嘴里不住的叫着自己娘舅是五品的安抚使之类的话,顾山只当做没听见,叫人把破布堵了他的嘴送去了衙门。 元秋因受了惊,顾山也不敢带着她在外面多呆,当即和士衡骑着马护着元秋的马车回了府。士衡担心元秋会被吓出病,便要叫人去请郡王府里的大夫过来瞧,元秋忙拦住他道:“有什么要紧的?我又不是那等胆小之人,哪里就能吓出病来,何苦折腾到郡王府都知道。倒是你,帮我挡了马车,可曾碰着了没有?”元秋说着就细打量了下士衡,果然见他衣裳破了一个一尺来长的口子。 士衡顺着元秋的视线也瞅见自己袍子上的口子,便笑着说:“不碍事,一会我换下袍子来,妹妹叫个人帮我缝补上就好了。” 元秋见他没什么事遂放了心,又估摸着上房此时怕是用过午饭了,便同顾山一起去了他的院子,又叫人回去让碧儿准备些饭菜送来。 回了屋子,顾山带士衡去内室亲自找了身衣裳给他换了下来。元秋叫人把换下来的衣裳拿到外间来,又去取了针线匣子过来,亲自选了和衣裳颜色靠近的线穿了起来,坐在窗口去缝补那件衣裳。 士衡梳洗了出来,见元秋低着头帮他缝补衣裳顿时愣在那里。晌午的阳光笼罩住元秋小小的身躯,只见她一针一线细细的缝补,时不时把衣裳拿起来看一下针脚。士衡衣裳的口子并不大,没一会就补好了。元秋利落的打了一个结,将衣裳拿近,低了头把线头咬断。 元秋把针线交给丫鬟收起来,抬头正好瞧见士衡倚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自己,便笑着冲他招手道:“衣裳补好了,只是这里脏了好大一块,等叫人洗了晒干了以后哥哥再换上吧。” 士衡回过神来去接了衣裳看,但见针脚细密,不仔细看却是发现不了,便夸赞了元秋一番 。元秋听了只笑着叫丫鬟拿出去洗了晾上,因夏日午后日头足的很,倒不怕一个下午会晒不干。待这边都收拾好,织梦和碧儿带着小丫头过来了。 碧儿和织梦到了院子门口便接过食盒,亲自拎了进去,又洗了手将菜一一端了出来。元秋在边上细看,见碧儿做的几样菜是:山外白玉煲、蜜汁山药、清炒虾仁、龙井鱼片、鸡丝春卷并一大碗西湖莼菜汤,几个菜倒都是清清爽爽的,看着就有食欲。 三人逛了一上午,起初倒没觉得什么,此时这些菜式摆在面前,才都觉得饿了。碧儿盛了饭上来,又和织梦一起帮三人布菜。元秋就着吃了半碗饭就撂下了筷子。倒是顾山和士衡胃口极好,两人此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吃了满满一大碗才叫人拿茶来漱口。元秋吃罢了饭便觉得困倦,强忍着坐了半个时辰便叫人扶着回了自己院子去歇午觉。顾山和士衡自去内室歇息。 过了几日,李氏听闻了元秋险些被马撞上的事,少不得又说了她一顿,连带的顾山都挨了埋怨。私下里又和顾礼说定要好好整治那骑马之人,顾山闻言笑道:“骑马之人的什么娘舅、父亲原本还想上下通融的,但不知为何让郡王府知道了,当即施压下来,哪里还有人敢替他们求情?”李氏听了这才罢了。 紫嫣整日在府中觉得憋闷,正巧元秋叫人送了自己买的水晶 第 30 部分 去给她顽。紫嫣晓得了元秋出府买了好些个玩意回来,便吵着要来看。夏夫人算着也有些日子没来瞧李氏,便下了帖子带着一双儿女前来拜访。 夏子息自从二年前被元秋说笑了几句,此后每次见到元秋都不住的脸红。元秋只当他是小男孩面子薄,自然不去理会他。但夏子息面对元秋的局促不安落得大人眼里却另有一番意思。 夏子息和紫嫣陪着在上房坐了一会,便被顾山和元秋各自带回屋去说话。夏夫人见元秋举止落落大方,虽然颜色不如元容艳丽,但通身气质却是一般的闺秀不能比的。又想起她待人宽厚,处事稳妥,小小年纪就能帮着李氏管家,不由得更是喜欢的不行,不禁拉着李氏问起元秋的生辰八字来。 李氏见夏夫人这样问,心里便晓得她的意思,悄悄地把元秋的生辰写到她手心里。李氏细窥了夏夫人略带笑意的眼神,便猜到元秋的八字怕是和夏子息极合的。便拿了帕子捂嘴笑道:“你也太心急了,他们才几岁你就盘算这个?再者说我们两家关系是极好的,你还怕将来我们结不了儿女亲家不成?” 夏夫人睨了她眼道:“我还不晓得现在提这事还早些。只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让好你心里有个数。” 李氏拍她手道:“放心,我晓得。” 夏夫人跟她闲话了一会,又叫人抱泉哥和妞妞过来玩了一会子。正巧元容缝了两个香包送过来给妞妞送来玩。夏夫人以前也略听李氏说过元容一二事,记忆中元容也是个浮躁性子。如今好一阵子没见,夏夫人冷眼瞧那元容,竟觉得比以前稳妥些了,说话也知道进退。 李氏笑着问了元容几句,方道:“你紫嫣妹妹如今在你妹妹屋呢,你也别总是闷在屋里,去找两位妹妹玩上一会子。” 元容笑着应了,又陪着夏夫人说了会儿话才退了出来,径直去了元秋的屋子。 元秋和紫嫣说鹰钩蓝眼婆子的事,两人讲的正热闹,就有丫头掀了帘子回道:“二姑娘来了。” 元秋闻言少不得笑道:“外面日头晒,快请姐姐进来。”元容进来和紫嫣见了礼,元秋忙拉她二人坐了,又叫织梦倒茶给元容。 元容笑道:“你们说的什么那么开心,我在外面就听见你们笑了。” 紫嫣忙道:“倒让姐姐见笑了,是元秋妹妹讲她那日跟着士衡哥哥和顾山哥哥出去玩的事,甚是好玩。” 元容听见士衡带元秋出府之事不由得脸色暗淡起来。自己 明明每日送吃食给世子,但是世子却没说叫自己一起出府。又想起元秋和紫嫣两个同世子都极其相熟,张口闭口就叫士衡哥哥,而自己勉强叫个世子哥哥还是借了元秋的光。元容越想心情脸色越差,却不知自己神情的变化都被元秋瞧了去。 元秋活了两辈子自然晓得元容是情窦初开了,心里不由得替她叹了口气。在这封建的古代,未出阁的女孩子若是有了这种念头是件有损闺誉的事,更是被社会所不容。若是被父母知道了少不得要骂她不知廉耻,如果传扬出去怕是以后连婚嫁都是极难的,而且连带着自己都会损了名声。元秋心里想了一番,便拣了些女孩子能说的故事讲个两人听,其中不乏身份门楣之事。 元容如今大了以后,想事情自然比小时候周全。元秋明着暗着讲了好几个故事,让她不得不第一次认真想起世子与自己身份的鸿沟来。自己虽为四品官员女儿,但却是庶女,恐怕连世子侧妃的位置都轮不到自己,她又想起平日世子对自己冷淡有礼的举止,更觉得心灰意冷起来。勉强陪着紫嫣说了会话,便称自己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休息。 元秋见自己的话有了作用,便起身亲自送了她出去,又叫丫鬟好生跟着,才撂下帘子回来和紫嫣继续讲那外国女人的事。 话说元容一路摇摇晃晃的回去,一进屋便趴在床上,柳儿只当她中暑了,吓得不行,忙叫人取了绿豆汤来喂元容,又叫人去唤张姨娘过来。 张姨娘刚睡午觉起来就听说元容似乎中了暑,也顾不得梳洗急急忙忙就赶去了元容的院子。因张姨娘的院子极偏,她这一路至少走了两刻钟,额前的发全被汗水打湿,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 张姨娘见元容趴在那里哭,便猜她是在哪里受了气,忙过去哄她道:“这么热的天,再哭出病来。赶紧擦把脸,有什么委屈和姨娘说。” 元容毕竟是女孩,脸皮薄,死活不肯说。张姨娘见状把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屋里就剩她们娘俩的时候,才抱了元容道:“可又是夫人给你气受了?” 元容摇头道:“夫人最近倒没难为我。各色师傅也帮我请的齐全,又给我加了三个丫头过来。” 张姨娘听了半晌没言语,过了许久才道:“她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吧?” 元容瞧了她一眼,无力地道:“姨娘如今极少见到父亲,我更是入不了父亲的眼。夫人的心思都在她亲生的孩儿身上,哪还有功夫坏我们?我如今也看明白想透彻了,若是我听话些,夫人也不会难为 我,父亲也能对我好一些,以后说不定也会有个好的归宿。” 张姨娘闻言急道:“我的傻姑娘,好的人家夫人早留给三姑娘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你瞧那世子天天在内宅里转悠,却也不见夫人说一句不合规矩。她还不是给抱着让三姑娘攀高枝的心思?我听人说那世子和你年龄相当,又长的极好。你看你姿色又好,又见天能见到世子,还怕入不了他的眼?就算夫人想留给三姑娘又怎样?三姑娘还小呢,连身量都没长开,又哪里及得上你? 元容闻言扯了下嘴角笑道:“是我及不上妹妹,虽然她比我小,但却招人疼爱,况且嫡出的身份在那摆着呢,我一个庶出的女儿能怎么样?” 张姨娘忙道:“你却是个傻的,连我这种天天闷在屋子里的人都知道,那南平郡王最是随意洒脱的,从不在乎那些规矩讲究。听说他最宠爱的一个妾室出身极其卑微,是个樵夫的女儿。世子是他的儿子,性子定是和南平郡王想象的。按理来说,这话不能说给姑娘听,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少不得又打我一顿板子,但我只不过是想让姑娘想的明白不是?姨娘说这些还不是指望你以后能挣个好前程。你若是富贵了,姨娘也能跟着沾几分光,享几天清福。” 元容叹口气道:“这些我都懂得,只是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怎么样?姨娘太为难我了。” 张姨娘拽她手道:“姨娘不是教过你吗?没事往世子跟前多转几次,世子若是看上你了,你还怕当不上王妃?” 元容道:“我倒是厚着脸皮送了,只是人家不领情罢了,只爱吃妹妹送去的吃食,每每我在那强装着笑脸,心里都臊的不行。” 张姨娘忙安慰道:“傻丫头,这有什么臊的。时间久了,他自然懂你的心的。你还是要多主动些才好。” 元容想了一番为难地道:“这哪里是女孩子做的事?若是被父亲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张姨娘冷笑道:“三姑娘还不是成日和世子一起,也没见你父亲说过什么。你就是太小心了,在自己家里还怕什么?” 元容听了半天不言语,直到张姨娘急了又说了她几句,元容才道:“再说罢,我累了要躺一会,姨娘先回吧。” 情窦初开 元秋陪着紫嫣说了会话,估摸着时辰怕是泉哥和妞妞此时都醒了,便使人去叫奶娘把他们抱过来。织梦忙让小丫头把羊毛毯铺上,又把外面晒着的席子铺到毯子上,拿干净的毛巾又把 凉席抹了一遍。待席子干的差不离了,奶娘也把泉哥和妞妞带来了。 妞妞一进屋就从奶娘怀里扭下来,跑到元秋身边抱着她腿仰着小脸冲着元秋甜甜的叫姐姐。元秋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指着紫嫣对妞妞说:“叫夏姐姐。” 妞妞歪头打量了夏紫嫣一番,但见她长的比自己的姐姐还好看,便笑着对着夏紫嫣伸手道:“夏姐姐抱。” 夏府只有夫人生养了一对儿女,夏元几名妾室均无所出。紫嫣作为家里的幼女,从未有过弟妹,她见妞妞白白净净,眼睛弯着月亮般冲着自己甜甜的笑,顿时心里爱的不行,忙把妞妞接过来抱在怀里,又拿果子给她玩。 泉哥在地上站了半天,终于见元秋怀里空了,忙手脚并用的往她身上爬,嘟着小嘴叫道:“抱抱!姐姐抱抱!”元秋忙接住泉哥抱在自己腿上坐了,亲了他下笑道:“你也不怕摔了。”泉哥只嘻嘻笑了,和紫嫣怀里的妞妞依依呀呀的说话。 紫嫣从未抱过小孩子,妞妞软软的身体靠在她怀里的时候,紫嫣只能把她圈在怀里,却动也不敢动,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子话,就有丫头掀帘子道:“少爷来了。”元秋闻言便抱了泉哥起来。 顾山一进来就瞅见紫嫣姿势僵硬的抱着妞妞,因紫嫣怕坐在她怀里的妞妞摔下来,紧张的鼻尖都冒了汗,顾山忙笑着过去说:“紫嫣妹妹可是累了?我抱妞妞起来吧。” 紫嫣忙笑道:“妞妞倒是不沉,我就是不太会抱她。”顾山笑道:“她却不是个老实的,抱着她着实累的紧。”说着就要去抱妞妞。谁料妞妞爱紫嫣身上香软,正坐在她怀里觉得舒服。忽的瞅见顾山来抱她,忙扭着身子八在紫嫣身上。紫嫣本就不敢紧锢着妞妞,加上妞妞不住的扭动,登时就有些抓不住她。 顾山见紫嫣累的满脸通红,赶紧上去硬要抱妞妞过来,妞妞小小的人却是个伶俐的,见顾山伸手过来便往后一闪,顾山不防,手不小心就搭在了紫嫣手上,登时两人都涨红了脸,顾山忙不迭的松开了手。妞妞见顾山立在一边不来抓她,便半躺在紫嫣怀里咯咯的笑。因顾山的身子挡着,元秋并没瞅见两人碰手的事情,她见妞妞在紫嫣怀里不老实,忙把泉哥放到凉席上,又转头去叫妞妞道:“去和哥哥顽罢。” 妞妞见泉哥去抱最大的老虎布偶,忙从紫嫣腿上爬了下来,几步跑到凉席上,也抱了一个布偶在怀里,咯咯地笑着在席子上打滚。 紫嫣因抱妞妞紧张,身上出了一身的汗,此时妞妞跑去玩了 ,她才觉得轻松了不少,忙掏出个帕子来擦额头的汗,顾山瞅着元秋在拿玩具分给泉哥和妞妞,奶娘们蹲在席子边护着,几个丫鬟有的去烧水,有的去传果品点心,又有两个拉着紫嫣的丫头小桃到外面去吃果子。顾山见自己周围并无旁人在,便小声和紫嫣道:“紫嫣妹妹,刚才我不是有意的。” 紫嫣抬头看他一眼,张了张嘴却不知怎么开口回他,最终还是低了头去。顾山见紫嫣面上更加绯红,便知自己造次了,忙红了脸坐在一边吃茶。元秋把泉哥和妞妞都安排好了,才又回了桌边,她见顾山和紫嫣的面上绯红,心下觉得奇怪,便睨了顾山一眼。顾山本就心虚,又见妹妹略带探究的眼神,忙吃茶躲闪过去,却不料自己吃的太猛,不慎呛了一下,登时咳的不行。 紫嫣抬眼偷偷瞄了眼顾山,又低了头去,元秋见状心里闷笑不已,虽不知道他俩人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瞧这二人的神情,元秋也猜了个**不离十。紫嫣虽大元秋两岁,但因她天真烂漫,元秋总把她当自己妹妹般疼爱她。一直以来元秋都羡慕紫嫣的率真洒脱的性格,却是第一次从紫嫣脸上瞧到羞怯这个神情。 元秋见紫嫣有些不自在,便问顾山道:“哥哥怎么自己到这来了?可是把夏哥哥丢下了?” 顾山笑道:“他在书房里看书,我见他读得认真不便打扰,便偷空出来瞧瞧妹妹。” 元秋忙道:“哪有把客人丢下,主人自己跑出来的道理,哥哥还不快回去。”顾山忙起来应了,元秋又喊碧儿装匣子点心之类的吃食,叫小丫头跟在顾山后面提了送去书房。 紫嫣见顾山走了,才舒了口气。元秋叫人在门口守着,自己则拉着紫嫣脱了鞋爬到席子上,跟泉哥和妞妞滚到一起,四个人拿着布偶也不知道闹腾了多久,后来居然都在席子上迷瞪着了。丫鬟们也不敢惊了几人,忙拿薄被给他们盖了。直到了晚饭时分,李氏还不见元秋带紫嫣过来,便打发张妈妈从上房来叫。谁料张妈妈一进屋就见元秋和紫嫣一人搂着一个小的睡着正香,便轻轻叫了她两个起来,又笑着骂了两句不成体统,才叫丫鬟们打水来替二人梳洗。 两个小家伙听见走动声,也都醒了过来,奶娘们也赶紧伺候两个小的梳洗,登时房里闹的不行。两个小孩洗漱倒花费不了多少时间,一会功夫就都收拾完了,张妈妈见屋里吵得紧,就先打发两个奶娘抱着泉哥和妞妞先去了上房。 元秋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紫嫣之前因来做客,便梳了繁琐的发型,她又怕被母亲发现 自己在别人家里贪玩睡着了,赶紧叫小桃帮她还梳那样的头。元秋见紫嫣皮肤白皙,便想起自己新打的首饰,便从首饰匣子里取了一个红水晶的发簪出来递给紫嫣道:“姐姐看这个。” 紫嫣拿手里细瞧了,才笑着问她道:“这簪子上的水晶和你那日送与我的差不离,也是从那番外婆子那里买的?你这簪子的花纹打的好看,和这颗水晶正好相配。” 元秋笑着帮她簪到头上笑道:“姐姐皮肤白皙,是最趁这个颜色了。”紫嫣忙推辞了一番,见元秋执意要送给自己,方才笑道:“前些日子你送的水晶我还没回礼,这回又从你这拿了好东西回去了。” 元秋笑道:“你成日里送各样的首饰给我,就不许我送你两件了?” 紫嫣见她如此说,便笑着谢了她,张妈妈看到了时辰,忙催着两人去上房,紫嫣先央了沈妈妈和元秋两人不要将睡着之事讲给她母亲听,方才挽着她的手一起去了上房。 李氏见她俩来了,忙叫人摆饭,紫嫣没见泉哥和妞妞,便去问李氏。李氏笑道:“已经叫奶娘抱回屋去吃饭去了,你吃你的,不必管他们。” 元秋见紫嫣一脸失望的表情,便笑道:“你既然这么喜欢泉哥和妞妞,不如来我家多住几日,我也好有个伴。” 紫嫣听了忙满怀希冀的看着夏夫人,起初 第 31 部分 夏夫人还不同意,后来李氏笑道:“都是自家孩子,怕什么,就让她和秋儿顽上几日罢。回想我们两人小时候,也同吃同住好一阵子呢。”夏夫人想起年幼时光,感叹的一番,才应允了紫嫣。只是少不得嘱咐了她一番,又叫人回府去把紫嫣的衣裳之类送些过来。 夏子息在外面大厅吃过饭正在吃茶,里面就有家人报说:夏夫人准备回府了。夏子息听了忙去等夏夫人出来,却不见紫嫣踪影,这才知道她要留下几日。夏子息便让丫鬟扶了夏夫人上了车,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夏夫人回府后,便打发夏子息回去梳洗了早些睡觉,明日好去上学。夏子息见天色还早,就陪着夏夫人多坐了一会才从上房出来。因夏子息喜欢清静,所以选了一处清幽的屋子做居所,只不过路程稍微远了些。夏子息因贪图路近,便想从上房附近的竹林穿过去,谁知刚走了一半,就听两个小丫鬟在水边说话。因夏子息认出那两个丫鬟是今日一起跟着去顾府的,便有心想听她们说什么,便悄声藏到假山后面。 这两个丫鬟一个唤作梅香一个唤作彩英的,算是夏夫人身边的二等丫头。夏子息听梅香笑道:“我瞧夫人今日问顾家三姑娘的八字,可是相中了她?” 那彩英笑道:“可不是,那顾家三姑娘样样都是好的,想必夫人心里早就中意了。你没见夫人瞧见顾三姑娘的八字同我们家少爷正好相合后喜不自禁?” 梅香笑道:“可不是,只是那三姑娘还小些,若是定下来恐怕还得两三年呢。” 彩英道:“这关你什么事?你急什么?” 梅香笑她道:“我不过是跟着白操心罢了。倒是你,夫人早就说以后要把你拨给少爷的,我猜你心里可是急了吧?想快点把少奶奶娶进来,你好能当上姨奶奶。” 彩英闻言不禁恼羞成怒,啐了她口道:“坏透了的小蹄子,什么话你都混说。” 夏子息起初见她俩之前说元秋八字之事,又晓得母亲对元秋中意,心里不禁有些喜悦。想他十二三岁的年纪,见过的女孩子统共就那几个,而元秋却是自幼相熟,脾气秉性又都知道,自然与他人不同。夏子息忙定了神听了下去,这才知道此事只不过是先随口一提而已,并未真正定亲。心里便有些焦躁起来,又想到若是任这两个丫头混说,到时候被那些人传了出去岂不是有损元秋闺誉。夏子息正想喝住她们,谁料那两个说的越发不堪,登时夏子息红了脸骂道:“什么人在这里浑说,还不赶紧滚出来?” 梅香和彩英正说的起劲,就听见假山后面一声怒吼,登时吓得没了魂,连滚带爬的了过来,却见是夏子息满脸怒容的立在那,两人忙不迭的爬到夏子息脚边磕头哭着叫饶命。夏子息心里恨她俩言语污秽,不由得骂道:“这些话也是你们浑说的?在夫人身边也有些年头了,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你们不知道?” 那两个丫头哪里还敢多言语,只能哭着磕头,夏子息原本想就此算了,但细一想,毕竟涉及元秋的名声在里面,却不能马虎,叫喊了人过来将她二人捆了送到夏夫人那去。 子息送礼(修改) 夏夫人正在屋里吃茶,就见夏子息叫人捆了两个丫头进来,那两个丫头见夏夫人忙哭着跪倒在地上,却不敢擅自开口。夏夫人晓得夏子息向来极少理会这些丫头的,如今却满脸怒容的提了她俩进来,想必这两个人必是犯了什么大错。 夏夫人瞧了她俩几眼却不先审问她们,只管自己拿茶来吃,夏夫人贴身大丫鬟度其意思,便使了眼色让屋里立着的小丫头们都出去了。夏夫人这才开口道:“说吧,你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事?”那两个丫头哪里敢开口,只是低头哭个不行。直到夏夫人听的心烦,拍桌怒道:“我问话没听到吗?” 梅香、彩英两个被夏夫人刚才拍桌的响惊了一下,顿时都把泪水收回去了,忙低头把刚才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夏夫人听了,不禁气的浑身发软,指着她俩骂道:“混账东西,这话也是浑说的?” 那两个丫头见夏夫人发火忙磕头哭着求饶。夏夫人待下人一直宽厚,若是打碎什么物件或者偷个嘴之类的,夏夫人倒不会真的罚她们。但是此事涉及元秋的闺誉和夏子息的名声,自然含糊不得。因此便叫了管家媳妇来,吩咐将梅香、彩英两个都打上四十板子,再叫人牙子将她俩卖的远远的。 梅香和彩英听了顿时慌了,四十板子打下去,哪里还有命在,忙不停的磕头求夫人饶命,夏夫人见她俩那样心里也觉得不落忍,便扭了头去骂管家媳妇道:“还不快带了她两个出去?” 管家媳妇忙喊了两个婆子进来,将她二人拖到外面去用破布堵了嘴,狠狠的打了四十板子,登时两个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管家媳妇见她俩这样也觉得可怜,但夏夫人下了命令,她也不敢违背,只叫人赶紧喊了人牙子进府来。管家媳妇也不管人牙子要钱,白将两个大姑娘送给他,又送了些银两给他权当梅香和彩英的药费钱,只嘱咐人牙子要将两人卖的远远的才好。人牙子白 得了两个姿色不差的姑娘,又白得了银子,忙高兴地应了,叫人用门板将两人抬走了。 夏府的下人见两个昨日还是有些脸面二等丫鬟,只不过因为说了几句闲话就落得了今天这个下场。顿时府里人人自危,那些喜欢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们都吓的不行,整日都小心翼翼的,就怕被打了板子赶出去。夏府下人自此消停了好一阵子,夏夫人这才满意了。 夏子息因听了关于元秋的事,心里便不像以前那么平稳了,每日翻来覆去总是想着元秋。终于隔了几日夏子息便想了个看紫嫣的借口来了顾府,当丫鬟来通传的时候元秋只以为夏子息是思念妹妹,便携着紫嫣到上房去。 士衡一早便来了府里,跟着顾山读了会子书便觉得腻歪,拉了他道:“我们去街上逛逛?” 顾山道:“先生布置的文章你做完了?” 士衡笑道:“我昨日就写完了,反正文章后日先生才看,你明日写也不迟。” 顾山听了只得和士衡一起往出走,刚绕过园子,就见元秋和紫嫣穿了见客的衣裳出来,便都笑着问道:“妹妹这是做什么去?” 元秋笑着说:“丫头来回说夏哥哥来了,母亲叫我带紫嫣到上房去。刚才紫嫣还在和我说家里这个那个,我还笑她。想不到子息哥哥更是个离不开妹妹的,紫嫣才来我这住了两日,子息哥哥就赶来看她了。” 士衡笑道:“你听他浑说,他又不是顾山,怎么会粘着妹妹不放?” 顾山听了忙啐他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士衡笑着摆手道:“也罢,我今日本是想叫你哥哥逛街去,子息来了正好一起去。” 元秋听了忙叫道:“哥哥们要去哪里玩?我也想去。” 士衡笑道:“你才出去了几日就又想出门,还是好生在家里呆着罢,我买糖回来给你吃。” 紫嫣在一边听了不住的捂嘴笑,元秋瞪了眼士衡道:“我又不是妞妞,才不会吵着要糖吃。”说罢,拉着紫嫣就往上房走,也不去理士衡。士衡见状不禁哑然失笑,只得跟在她们后面。 夏子息见到紫嫣果然没太多话说,只不过是嘱咐她要守规矩之类,士衡跟顾山在旁边听了一会便觉得不耐烦,便起身和李氏告了罪,两个人架着夏子息就出了顾府。 三个人顺着街道走走逛逛,无非是进一些热闹的铺子,看一下玩意多的小摊,士衡看见精致的小玩意就买上一个。有时候顾山和 士衡看中一样的东西同时伸手去拿,士衡怕顾山先抢去每次都先把他挤到一边,自己看中了东西便紧紧攥着不撒手,顾山晓得士衡买来也是送给元秋玩的,也不跟他争抢,乐的让他付钱去。 夏子息见这两人每逛一个铺子都似真似假的抢些玩意,不由的都笑着摇头一番,自己在柜台上挑拣起来,顾山见夏子息拨弄了半天捡了两个簪子出来,便笑道:“你怎么开始买这玩意了?可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夏子息闻言不禁涨红了脸,忙低头道:“我给妹妹买的,你休要浑说。” 顾山一听,便想到了紫嫣的面庞,自己先把脸红了一下,也低头去摸了把簪子在手心里。几个人转了一下午杂七杂八买了许多东西,才各自回家了。 顾山这回买了许多东西,回院子里将东西分了两份出来,分别拿匣子盛了。顾山本想叫丫鬟送去,又担心她们嘴笨说不清楚,便亲自携了匣子去了元秋的院子。紫嫣自从来顾府后便和元秋同吃同住,如今顾山不好直接擅入元秋的院子,只得让丫鬟进屋去通报一声,自己则在外面等候。 元秋正在屋里和紫嫣绣荷包,听说顾山来了,便笑着出去亲自迎了顾山进来。紫嫣见状也起了身,待顾山进来后先行了个礼,慌得顾山忙还了个礼。 元秋笑道:“哥哥出去买了什么好顽的回来?”顾山忙把匣子递给她道:“一些玩意,有竹子编的蝴蝶,有竹签搭建的亭台楼阁之类的。”说着又递给紫嫣一个匣子道:“这是给紫嫣妹妹的。” 紫嫣红着脸接过来给顾山道了谢,顾山瞧见紫嫣绯红的脸庞便不由得搔着头傻呵呵的笑个不停。他自己乐的正欢不料一瞥眼看到元秋眼中带笑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噌的红了脸,忙找了个借口匆匆忙忙的走了。 元秋见哥哥走了,只低了头装作没看见紫嫣的不自在,坐在桌边把自己匣子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样样的给紫嫣看了,又挑了几个有趣包好和紫嫣笑着说:“我去给泉哥和妞妞送两个玩意过去,姐姐一起过去吗?” 紫嫣摇头道:“天气热,我懒怠着动,妹妹自己去吧。” 元秋闻言便叫碧儿洗了冰过的瓜果进来,自己则出了院子。紫嫣见屋里没人,便打开顾山给她的匣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翻开,见匣子底下摆着一支镶嵌着紫色宝石的蝴蝶簪,紫嫣见了不禁手抖了一下,脸上一片红烧,忙慌乱的关了匣子的盖子。 士衡和顾山逛完街便直接回了郡王府进了自己院子 ,待梳洗完毕,换了家常的衣裳。士衡约莫着差不多快到了晚饭时辰,先径直去了老王妃的院子,祖孙两个说了好一会子话,老王妃才笑道:“你母亲一天没瞧见你了,你去她那看看去。” 士衡忙笑道:“那老祖宗一会等我过来吃饭。”老王妃笑道:“我今儿吃素,你好生跟着你母亲吃饭去,不必来这。”士衡笑道:“不碍,我跟着吃粥就好。”说着出来去了郡王妃的院子。 刚一进院门,士衡便听到从屋里传出一阵笑声来,士衡不禁扬了扬眉头,心里暗暗觉得稀奇。两年前自从那樵夫之女进府后,郡王妃就鲜有笑容,更别提说这种大笑了。士衡只当是郡王妃有了什么喜事,忙笑着快步进了屋。 一进屋,士衡便瞧见父亲的姬妾侧妃之类都在,心下不由得有些奇怪,先上前给郡王妃请了安,便在下首坐了。郡王妃拉着他道:“怎么还没叫人就坐下了,快来见你姨娘。”说着招手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叫到跟前和士衡说道:“这是你表舅妈的妹妹。” 士衡从来没听说过这门子亲戚,只见有个穿着黄衫的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孩怯生生的冲着自己福了一福,士衡只得起身行了个礼道:“姨母!” 话音刚落,就听立在门口的樵夫之女王氏冷笑道:“世子叫错了,您该叫她吴姨娘,而不是姨母。” 郡王妃闻言喝道:“这里哪有你开口的份,到底懂不懂规矩?”王氏听了冷哼了声撇了撇嘴,不再言语。士衡听这话头,心里有些明白过来,原来这是母亲为父亲新纳回来的妾室。想到此,士衡不觉得有些奇怪,母亲向来为父亲的姬妾吃睡不下,尤其是那王氏更是常常闹得全府鸡犬不宁。母亲每日都恨不得把所有姬妾都打出去,怎么今日自己还请回来一个? 士衡坐着说了两句话,也把那新来的吴姨娘打量了两下,只见她长的十分娇美,虽然已经及笄了,但身上总是有一团天真的孩童气。士衡想着这女孩也不过大自己二三岁,如今却要来做自己父亲的妾室,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勉强陪着郡王妃说了几句话便去了老王妃的院子吃了晚饭便回了屋。士衡想到郡王妃屋里那堆闹哄哄的侧妃侍妾之类的便觉得头疼,自己呆坐了一会,就去找了个紫檀木匣子来,把白天买好的东西一样样的放进去,待都整理利索了,才梳洗了睡下。 紫嫣在顾府住了也有几日,夏子息央了夏夫人的同意第二日便带人来接紫嫣回府。紫嫣见兄长来了先去上房陪着说了会话,便先告罪回来收拾东西。约莫过了两 刻钟,夏子息估摸着紫嫣快收拾完了,便和元秋笑道:“不知紫嫣收拾好了没有?不如元秋妹妹带我去你院子门口等她会子?” 元秋笑着起身说道:“子息哥哥真真是疼爱紫嫣姐姐。”夏子息闻言只笑着,跟着元秋一路往回走去。夏子息一边走一边找些话来说,走到半路瞧见四边没有人,便掏出一个匣子递给她道:“妹妹照顾紫嫣这么些日子,这权当是哥哥的谢礼。” 元秋闻言忙推道:“子息哥哥这说的什么话?我和紫嫣姐姐姊妹情深哪里需要谢礼?哥哥这样不是硬把我和紫嫣姐姐生分了吗?” 夏子息本就是随便找的借口,听她这样说便不知道如何接口,因在半路上,他又怕人瞧见,忙慌乱的塞她手里道:“反正你收着就是了。” 元秋见他脸色羞赧神情慌乱忽的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夏子息本来就心虚又怕元秋拒绝礼物忙一溜烟跑了。元秋见状不禁傻了眼,只能摇了摇头往自己院子方向去。元秋只想着夏子息的举动,却没瞧见士衡一直在不远处阴着脸看着她。 士衡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起恢复日更! 啊啊啊,士衡,你就是个傲娇受!紫嫣看着丫头婆子收拾好了东西,便带着她们出了院子。一出院门,就瞧见夏子息坐在 第 32 部分 院子外面的凉亭里,紫嫣笑着迎上去问道:“哥哥怎么到这里来接我?”夏子息哪好意思和妹妹说缘由,便支吾过去又转头吩咐婆子们把包袱放车上去,自己则携了紫嫣去上房辞别。 兄妹两个刚走了没两步路便瞧见元秋远远的走了过来,紫嫣忙紧走了几步上前拉住元秋笑道:“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又走过来了?我这就要去上房呢。” 元秋笑道:“我这还有东西要送给姐姐,姐姐先坐旁边等我会子,我拿了东西就出来。”紫嫣听了忙推辞了一番,元秋只笑着叫人扶她到一边的亭子歇息。元秋回了屋子随手把夏子息塞给她的匣子放到一边,自去柜子里拿了个新的匣子出来把李氏送来的新样式的珠花、绢花一样挑了几枝放了进去盖上盖子,便急急的抱了匣子就要往外走。谁知因元秋身体转的急,袖口正好拂到放在桌上的匣子上,那匣子哗啦的一声摔在地上,一支簪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元秋看见倒地的匣子才想起来这是夏子息送给自己的东西,她只当夏子息送的是什么平常玩意,却没想到是个簪子。元秋隐约猜到夏子息送礼物给自己意思,却没想到他会直接送簪子,这个充满暗示性的礼物顿时让元秋没了主意。 那簪子滚到元秋脚下便停了下来,元秋寻思了一会便弯腰将簪子捡了起来,伸手要把送给紫嫣的匣子打开,把那簪子放到绢花下面,这才又合了匣子,急急忙忙地出去找紫嫣。 顾山在屋里写文章,下人来报说夏子息来接紫嫣回府。顾山闻言不由得心里一紧,暗暗埋怨夏子息怎么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忙叫人服侍自己换了见客的衣裳就急忙忙的出门去上房。顾山因心急,走也快了些,冷不防和刚要进来的士衡撞到了一起,差点打翻士衡手里的檀木盒子。 士衡忙护着手里的盒子瞪顾山道:“你急急忙忙要做什么去?” 顾山道:“子息来接他妹子来了,我去前面陪一陪。你来了正好,和我一起同去。” 士衡听了冷哼了声进屋坐下撇了脸道:“我不去。” 顾山听了隐约觉得奇怪,但却来不及细想,只得说:“那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士衡听了犹豫了片刻,觉得若是不去倒显得自己小气了。士衡忙叫了顾山一声,自己转身把檀木盒子放到桌上,急忙跑出去追上顾山一起出了院门。两个人出来还没走多远,就看见元秋三人的身影。顾山忙撇下士衡,上前去和夏子息打了招呼,又装模作样的客套的问了紫嫣一番。紫 嫣见了顾山又自主的脸红了起来,她又怕旁人看出自己心思来,只得佯装镇定的一一回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让元秋插不上话,慢慢地倒便把元秋甩到身后了。 夏子息跟着后面却没心思注意到紫嫣和顾山身上,心里仍为自己刚才送出的簪子忐忑不安,不住的用眼角偷偷瞄元秋。元秋感觉到夏子息的目光,只觉得有些尴尬无比,便佯装不知扭了头去看路边的花。 士衡则因撞见夏子息送元秋东西,胸口便堵了一口气在那。此时他又感觉出元秋和夏子息之间气氛异常,心里不免慌乱起来,只一心留意他两个,哪里还管的上顾山和紫嫣二人。 几人各怀心思都自顾想着自己的,都没察觉出别人的异常,直到到了上房后,几人才都收敛了心思摆出笑容来。李氏把紫嫣拉到身边说了好一番话,又问婆子们车马准备好了没,这才亲自把紫嫣送到院门口,看着她坐上轿子,才回了屋子。 紫嫣一走,元秋顿时觉得自己孤单了许多,脸上未免有些落寞。士衡看元秋神情恹恹地,只当她是为了夏子息,心里愈加觉得烦闷。顾山恍惚了一阵才省过神来,转了头招呼元秋、士衡两个回屋。元秋笑着摆手回绝道:“我回屋躺回去,哥哥们去看书罢。” 顾山怕元秋闷坏了,忙哄他说:“士衡给你带了好东西,去哥哥屋里瞧瞧去。” 士衡闻言刷的红了脸,僵硬的扭过脖子去,只小声嘟囔道:“哪个带好东西给她了?” 元秋自幼和士衡闹惯了,见他那副样子便忍不住逗他道:“我还以为士衡哥哥带好玩意给我了呢?谁知是哥哥糊弄我顽的。”说着便有意摆出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 士衡撇见元秋的神情,又觉得心疼,忙松了口说:“我逗妹妹顽的,给妹妹带了好大一盒子东西呢。” 元秋见士衡又急又臊的神情,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士衡这才知道上了当,心里虽因元秋开心而一喜,脸上却忍不住瞪了元秋一眼,把脸撇到一边不去瞧她。元秋瞧着士衡气鼓鼓的脸十分想去捏他的脸,便推了顾山一下道:“哥哥快去捏士衡哥哥脸上的包子。” 顾山细细打量了士衡一番,见他的表情果然像个圆滚滚的包子,便笑着伸手去掐,士衡哪里肯让他掐到,忙弯腰闪了过去。两个人打打闹闹往前跑着,元秋跟在后面看着他俩笑个不停。 士衡见元秋笑的开心,自己心里的郁结之气也散了大半,和顾山闹了一回便收了手,陪着元秋说着话 一路去了顾山的院子。 士衡进屋先取了他的檀木盒子来,献宝似的捧到元秋旁边的小桌上,又打开盖子让她瞧里面的东西。元秋粗略的看了一眼,似乎比顾山之前给她的还要多上许多,便笑着问他到底买了多少东西回来。士衡哪里在乎这些,只催她看那些玩意。 顾山见士衡笑嘻嘻的站那献宝,忙拉着士衡在一边坐了,又叫人端茶上来。元秋忙笑着叫人拿了本书塞给士衡和顾山去看,不让他俩烦自己。 元秋低头看了大半盒的东西,觉得有些口渴,便抬头去拿茶,冷不防见元容倚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登时唬出一身汗来。 顾山、士衡两个听见元秋叫声忙抬起头来,也都瞧见元容在门口站着。元秋忙站起来笑道:“姐姐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倒唬了我一跳。” 元容笑着进来给士衡、顾礼两人行了礼,又和元秋隔着桌子坐了,方才说道:“我听人说紫嫣妹妹今日回府,便想出来送她一送,谁知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我难得出了院子又瞧着今儿天气好,便想去妹妹院子顽一会子。谁知我路过园子的时候,听洒扫上的丫头说远远的瞧见妹妹和哥哥一起来这了,我这不就跟着寻来了。” 元秋笑道:“姐姐可是有一阵子没出院子了,我问了母亲两次,母亲只说姐姐身上不爽利,在屋里歇着呢。我本想去瞧姐姐,却又怕姐姐养病期间不爱见人,便没过去。” 元容忙说:“我倒想让妹妹过去来着,只是怕过了病气给妹妹,便没敢使人去请,如今身上大好了才敢出来。” 元秋笑道:“既然姐姐大好了,我也就放心了,姐姐若是想吃什么,只管打发丫头去我那要去。若是我那没有,就去母亲那拿,横竖母亲那是什么都不缺的。” 元容笑着和元秋客气了一番,又问顾山道:“怎的哥哥今日没和世子哥哥去上学?” 顾山只低着头看书却不回话,元秋忙笑道:“如今哥哥学做文章,每上一天学先生便给一天时间在屋里做文章。” 元容闻言便瞅着桌子那盒子笑道:“怪不得哥哥如此有空,还到外面买了这么多玩意给妹妹。”说着便伸手去拿盒子里的玩意,却不料一眼看见盒子旁边放着的印有南平郡王府字样的小金锁,她便收了手拿了那金锁过来摩挲道:“原来世子哥哥府上用的都是金锁,我以前也见过别处用过一个金锁,只是没这个小巧精致。” 士衡闻言便抬头笑道:“锁盒子的东西,能 有多大。” 元容听了忙笑着问他府里还用些什么别处没有的东西,士衡只说没什么稀奇的用物,也不过是些平常东西而已。元容哪里信这个,只追问个不停,直到把士衡问烦了,冷了脸下来,元容才明白自己造次了,忙起身给士衡赔礼。士衡见元容给自己赔礼,倒像是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只得胡乱应付过去,便躲在内室去看书。 元容见士衡不高兴,自己也没了精神,陪着元秋坐了会,又偷眼去瞧盒子里的东西,只觉得里面都是郡王府的宝贝,便有心想拿过来瞧。 元秋见元容眼神只往盒子里飘,哪里会不晓得她的意思。若是平常顾山买的东西送给元容几样倒是没什么,只是偏生这东西是士衡送来的。士衡脾气最为古怪,但凡他送给元秋的东西,是不许元秋送给旁人的,即使连妞妞和泉哥都不成。 前几个月元秋看士衡送来的糖人好玩,便叫人给妞妞送去。谁知这事让士衡知道了,便把卖糖人的小推车都买了回来,拿去非要和妞妞把元秋的糖人换回来不可。妞妞拿着糖人玩的正高兴,死活不肯换,士衡好说歹说愣是把糖人抢了回来,弄得妞妞不高兴了好一阵子。 元秋见妞妞不开心,少不得说了士衡两句小气。倒是后来顾山和元秋说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士衡和卖糖人的老头描绘了元秋的身量,叫他照着做的,元秋这才知道士衡为何如此在意那糖人。因士衡为此怄气不理元秋,元秋只得亲手做了几个菜给士衡端来,让他吃的高兴了这才取得了他的原谅。只是从那以后,元秋再不敢把士衡送的东西轻易送人了,就怕士衡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元容坐着瞄了半天,心里暗忖元秋为何还不送东西给她。元秋佯装不知,左说右说偏不提此话,元容坐了一会子便觉得没意思,只得起身和顾山、元秋两个告辞了。 士衡在屋里听见元容走了,忙奔出来看那盒子里的东西,后来发现一样没少才抿着嘴笑着坐下了。元秋见他那孩子气的脾气,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去南京 元秋睨了士衡一眼道:“士衡哥哥越发小气了。”士衡听了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教育元秋道:“我送你的东西,你若是不喜欢砸烂了也不许与旁人。” 元秋抿嘴笑着说:“若是我真砸烂了,恐怕士衡哥哥非得找我算账不可。”士衡听了洋洋得意道;“妹妹知道就好。” 元秋见他这样,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得笑着应了。元秋看完士衡送的东西,就要回屋 子去睡觉,士衡忙道:“左右没甚么要紧的事,妹妹多坐会说说话。” 元秋忙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耽误你们做文章,等做的不好了先生要骂的。到时候不要反而叫先生把我也骂一顿。” 士衡想到自己文章还没做完也只得罢了。顾山见元秋走了,才想起来士衡早上一脸的怒气,遂问他说:“你今儿刚来的时候谁冲撞了你不成?怎么气成那样子。” 士衡见顾山问起,便想到夏子息送元秋匣子的事情,脸上瞬间便黑了一半,便想和顾山斥责夏子息私下相授元秋东西一事不合体统,但是忽的又想到自己还不是整日塞给元秋各式玩意。士衡想了一番又心里辩解道:那夏子息如何和我相提并论,我与元秋妹妹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彼此的物件早不知互相存了多少去,就是送些玩意给她也是没什么的。而夏府虽说和顾府是世交,但两人从小到大统共也没见上几面,哪里就能随便送东西了? 士衡兀自在那想着,顾山见他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会还自己偷偷笑了会子,越发觉得不正常,便盯着他看个不停。士衡自己想了一会子,猛然发现顾山在跟前直勾勾的看自己,冷不防吓了一跳,当即作势要踹:“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倒唬了我一跳。” 顾山笑嘻嘻坐在一边问:“你到底寻思什么呢?到底早上谁给你气受了?” 士衡哪里好意思说自己的小心眼,只得含糊混过去了,顾山只当是郡王府的哪个小妾又一大早闹不痛快了,也不再去问他,两个人各自拿了书去读。 转眼夏去秋来,很快天气凉爽下来到了十月天。十月二十便是李氏嫡兄李肃枫的四十大寿了,以往兄妹两人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杭州相隔甚远,因此李氏多年未能给兄长庆生。如今李肃枫在南京上任,离着杭州没有几日的路程,李氏便和顾礼商议要带元秋去兄长家住上一阵子。 顾礼明年要回京述职,需要仰仗李氏父兄的地方还很多,对于李氏的提议自然赞同,忙去把自己珍藏了多年的一款端砚拿了出来加到礼单里。 元秋从来没出过远门,得知自己能去南京自然是兴奋不已,登时把手里的活计都搁下了,成日忙着跟织梦、翠莺两个收拾箱子,一会想起这个没带,一会又想带上那个,几个箱子被打开封上好几次,直到临行前才算彻底装好了。顾山见了元秋每次喜气洋洋自然心里羡慕不已,私下哀求了李氏带他去,只是李氏担心此次来回至少要一个来月,顾山若是跟去必定耽误了学业,因此不肯带他。 李氏打点好了礼物,又仔细吩咐了奶娘们好好照看妞妞和泉哥,又交代了张妈妈和周嫂子两个仔细盯着张姨娘跟林姨娘两个,禁止她们接近泉哥和妞妞的院子,家里的婆子丫鬟也都看严了,除了平日里贴心的外,其他的一应不准进屋来。李氏嘱咐完了还觉得不放心,又把顾山叫到跟前,要他每日来瞧弟弟、妹妹一次,若是有丫鬟婆子偷懒了,就叫管家媳妇打她出去。 顾山以前听士衡偶尔抱怨过内宅争斗的事情,据说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都能使出来,他自然明白李氏是担心两位姨娘心存坏心对泉哥和妞妞下毒手,忙应诺照看弟妹。李氏又寻思了一遍,却有些放心不下元容。元容虽然这一年表现还算乖巧,但她毕竟曾经下毒陷害元秋,狠毒心思不容小觑。留下来是个隐患,但是带着一起去南京,又怕她丢人到亲戚家里。 元秋猜得李氏心思,便小声和李氏说道:“母亲不如叫人问下姐姐,她若是愿意去呢,就让她跟着同去,到时候有我跟着她呢,她也错不了什么。若是姐姐不愿意同去南京,就派个厉害的妈妈到她身边伺候着,也免得出什么纰漏。” 李氏闻言觉得元秋说的不差,便使人去问元容,元容这几日正为李氏、元秋不在府里,自己可以每日送茶点给士衡而高兴,哪里 第 33 部分 肯愿意跟着去南京。再者说,李氏的嫡亲兄长家哪里会把自己看的上眼,就是跟着去了也不过是做了元秋的陪衬罢了,如此一来还不如呆在家里舒坦。元容想了一通便推说身上不舒服,怕是不便同行。 李氏闻言只得罢了,因元容说自己身子不爽利,也正好给了李氏一个打发妈妈过来照看她的理由。元容这些日子除了士衡没想其他,因此对这个妈妈倒也不反感,和和气气的迎到自己院子里。 李氏见家里安排妥当,便带了元秋坐了车。采雪、织梦七八个丫鬟另外坐了辆大车后面跟着,顾礼因怕路上不安全,又派了家丁护院一路跟着,直到送到了南京才返了回来。 元秋早就听李氏说过,李家世代为官,礼仪规矩众多。虽然如今舅舅在任上,奉行一切从简的原则,比不得在家时候的排场。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顾府这种后起之家所能比拟的。元秋平日在家里松散惯了,李氏怕她淘气,因此一路上又和她讲了便礼仪规矩,嘱咐她小心行事。 马车在府外停下,大门口早有管家带着家丁等候,见李氏的车子来了,忙上前去请安行礼,又叫开了大门,将车赶了进去。大门轿子早就候了多时,李氏和元秋各自上了轿一路抬到二门,抬轿的轿夫们撤下,又换了几个小厮上前,一直抬到垂花门处才又停了下来,便有婆子们上前撩起轿帘,采雪、织梦两人忙从后面赶过来,扶着李氏和元秋下轿。 元秋刚跟着李氏进了正房大院,就见一个打扮华丽的女人迎了出来,李氏赶紧快走了两步,就要行礼。元秋看她衣着打扮,便猜到她便是自己的舅母白氏了。 白氏见李氏欲行礼,忙扶住了她,嘴里亲热地叫道:“妹妹,可想杀我了。”李氏听了也哽咽了两声,拉着白氏不放手,两人哭了许久,丫鬟婆子们才上去把她们劝住了。李氏这才回头叫元秋上来行礼。 元秋站在李氏身后,见李氏招手忙笑着上前对着白氏盈盈一拜:“元秋见过舅母。” 白氏忙扶起元秋,忙叫人把备好的礼物送上来,又拉着元秋细细打量她一番,和李氏笑道:“这孩子长的真好。”李氏自然谦虚了一番,白氏只爽利的笑了一笑,便携了李氏、元秋两人进屋去坐。 李肃枫来南京上任,只带了二子和幼女出来。长子自然是要留在京城陪伴祖父母的,而长女又订了婚事,怕是一两年就要出嫁,因此也留在了京城。 待李氏和元秋坐下以后,李肃枫二子名唤云海的上前拜见了李氏 ,李氏眼里含着泪拉起云海道:“上次见到云海的时候他刚学会走路,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说着就扭头去抹泪,白氏忙劝慰了一番,李氏方才转了笑容让采雪把备好的礼物拿出来,自己亲自给了云海,又拉着他问了好一会子话,才松开了手。 元秋早听李氏说有一个叫云海表哥,年长自己一岁,因为生的好,极得舅母疼爱,因此这次舅舅上任,也把他带了过来。元秋也上前和云海互相行了礼,叫了表哥表妹才各自坐下。 白氏的幼女唤作云绯的,见云海行了礼,这才出来郑重的见过李氏,又和元秋见了礼。白氏忙笑着指着云绯和元秋说道:“这是你表妹,你们俩同年,她也是十二岁,只不过小你两个月罢了。”元秋细打量了云绯,见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走路说话行礼极有规范。云绯行完礼坐在一边,也只是抿嘴微笑,除了回答长辈问话之外,其他时候绝不开口。 白氏见了元秋少不得就问起来顾山,又夸赞道:“我听说外甥学问极好,连南平郡王世子都同他交好。” 李氏听了只笑着略说了顾山两句,却没提及士衡之事。元秋听见舅母问了士衡,忽然才想起来,自己因为来南京兴奋了几天,倒忘记和士衡说一声了。 士衡因南平郡王要考察功课,因此在家里看了几天书,又把素日做的文章理了出来,都呈给郡王看了。南平郡王见士衡功课不错,心中大悦,叫人送了许多礼物到顾府上。因南平郡王不爱和官员结交,但心里有爱顾礼的才华,因此又在自己的小库房里挑了几样上好的笔墨纸砚叫人单独送去给顾礼。 士衡考过了功课,便把书本收拾了,骑马去了顾府。因今日是先生讲学的日子,士衡下了马便直接奔了书房去,先生见到他便问了几句他这几天的学业,听到说没有落下,方才让他坐了。 士衡有七八日没来顾府,自然也不知道元秋去了南京的事情。直到下午时分,元容带着柳儿端了自己新做的茶点过来,士衡才暗暗拉着顾山问道:“怎的元秋妹妹没送吃食过来?” 顾山这才和他说:“我舅舅月中生辰,我母亲带了元秋去南京给舅舅祝寿,怕是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呢。我听母亲说舅舅家的表兄学识极好,本来想跟着去认识下,谁知我母亲却让我在家里跟着先生读书。” 士衡生病 士衡听顾山说元秋去了南京,便问他道:“那伯母什么时候带元秋妹妹回来呢?”顾山笑道:“估计要一个月吧,我母亲说许久没见舅舅一家 ,趁机会要多住些日子呢。” 士衡听了便有些闷闷的,兀自低头去翻书看,顾山只当他觉得无聊,便去央求师傅早些下学。张先生见他二人这一段日子功课做的还不错,也知道用功读书便点头同意了,只是嘱咐他二人不许乱跑,还是要把生疏的文章读熟了才行。 顾山和士衡忙站了起来,恭敬地送了先生出去,回来包了书本就要去园子里逛。元容见他二人情绪不佳,也不敢跟着,叫柳儿把剩下的点心都收拾好了,自己回了屋子。 如今已是十月天,虽然下午阳光充沛,但外面到底是冷了些,士衡一早来就穿了披风倒没觉得什么。顾山却只穿了一个穿着银红撒花的袄子,跟着士衡走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冷了。因二人在府里时候不喜欢丫鬟跟着,这时候身边也没个人回去拿衣服,顾山只得和士衡打了声招呼,自己匆匆忙忙回院子去拿披风。 士衡在园子里转了会子就到了攒翠阁。顾礼十分爱书,阅读范围又不局限于经济学问之类,但凡有趣的书他都买了回来。因书房里放不下如此多的书,顾礼便叫人在园子里特特修了个楼阁专门放书,也有教育顾山和元秋多看书的意思。 攒翠阁下面看守的丫鬟书香坐在门口绣花,见士衡来了忙起来行礼,士衡摆手道:“我上去看会书,你去和你们家少爷说声,叫他换好衣服到这里来找我罢。” 书香应诺了一声,低头垂手的退了出去。士衡从一楼转了一圈,捡了本讲数学的书上了二楼。二楼靠南边的窗子大开着,阳光都透了进来。士衡见这里光线好,便把藤椅搬了过来,自己坐在窗下一页页翻看起来。 看了几页士衡便觉得数学无聊,因阳光照在身上实在舒服,士衡又懒得起身去找书,便把书放在一边,闭了眼沉沉的睡去。 顾山听书香说士衡去了攒翠阁,心里便放了心,自己也不急着去找他,只交代书香道:“世子素来在攒翠阁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他中午吃的不多,怕一会饿了没吃食。你去厨房端些茶点过去。”书香听了忙去了大厨房,大厨房听说是给世子吃的点心,不敢拿旧的胡乱送去,只得现做了放锅上去蒸。书香见点心需得两刻钟才好,便在院子里和厨房的小丫头说话,顺便等那点心。 士衡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只听见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来,只是他被觉迷住了,怎么也睁不开眼,也不知自己是睡是醒,恍惚在梦中一样。他只听一个小丫头笑道:“也不知道书香姐姐跑哪里玩去了,这门也不关,也不叫个 人守着,看进来贼把书偷去。” 另一个丫头笑道:“你却是浑说,咱这府里是外人能随便进来?此时又没有工匠整修树木,园子里来往都是自家的婆子和丫鬟,她们哪个敢进来偷书?更何况,这书偷出去也是没用的,换不了多少银子不提,若是被老爷发现了,打上几十板子卖出去,可就有的哭了。” 第一个丫头笑道:“我只不过想说一句书香姐姐偷懒罢了,倒招出你这些话来!罢罢罢,赶紧把书架抹干净了是正经。” 另一人说:“其实我们府里也不是完全没外人,南平王世子不就天天在我们府里不是?还有夏家公子和小姐,最近也时不时来坐一会子的。” 第一个笑道:“世子长的好,人又有趣,若是我们家三姑娘将来能嫁给世子岂不是一桩美事?” 第二人听了唾她道:“这些话也是你混说的?若是被人听了看不打烂你的嘴。” 第一个人说道:“怕什么,这屋子开着门窗,若是远远的过来人,早就看到了,哪里能让她听到这些话去。” 第二人道:“既是这样,我同你说罢。我听上房的姐姐说,三姑娘多半是要嫁给夏家公子的呢。” 第一人忙惊诧道:“这是为何?世子岂不是比夏公子好上许多?” 另一人笑道:“你却是傻的,世子是什么身份?那是未来的南平郡王,怕是老爷和夫人都没敢存那高攀的心。更何况南平郡王府是否看上咱们家还未尝可知呢。而夏家公子知书达理,夏府又同我们家是世交,听说夏夫人也中意我们家三姑娘呢,前儿还偷偷问了三姑娘的八字去。” 第一人忙道:“既是这样说,这事怕是就有了几分真了,只是如今二姑娘没定人家,三姑娘怕是也不会那么早定,指不定中间会有什么事呢。我就不信世子不中意我们家三姑娘。” 第二人笑道:“婚姻大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还有老王妃呢,听说好些家都想把姑娘嫁进郡王府呢。只听老王妃说要亲自寻个家世清白的、人品好模样好的姑娘给世子呢。” 第一人听了只得叹息道:“我们三姑娘顶顶好,只是不知道老王妃相中三姑娘没。” 第二个人也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第一个人忙道:“书香姐姐回来了。”两人忙闭了嘴去,低头去擦书柜。 书香一直在大厨房等着蒸好点心,又叫人烧了滚水去库房取了好茶泡上,才端了食盒回了攒翠阁。 擦书柜的小丫鬟见书香提着食盒又拎着茶壶,忙放下手里的抹布就要去接,书香嫌她手脏,忙闪开骂道:“这是给世子用的,哪里敢给你碰到。” 两个丫鬟听说给世子用的,瞬间黑了脸,互相惊惧对视。书香因两手都占着东西,便那小丫头道:“还不快洗了手拿茶具来,没看我手上占着吗?” 第二个说话的人年龄稍大些,先回了神过来,忙去取了干净的手仔细用胰子洗了两遍,才小心翼翼的端了茶具出来,书香将茶壶也放她托盘上,带着她上了楼。 士衡隐约听了两人说的话,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也听到了大概,瞬间心里透凉。他又梦魇住了,手脚都动弹不得,脑子又似睡非睡,出了一头的冷汗。 书香轻声上了楼,寻了一圈在窗上见着了世子。只是他睡得正香,书香也不敢吵他,蹑手蹑脚地把茶点放下,又去取了毯子过来,轻轻的搭在他身上,便招手带着那丫鬟下了楼来。 那丫鬟见世子睡的极熟,怕是没听到自己的闲话,心里舒了一口气。书香怕两人打扫的声音吵到世子,便挥手叫她们先回去,等晚些时候再来。两个丫头听了正合心意,忙不迭的退了出去。 先头说话的丫头见四下里没人,赶紧拉住另一个问:“世子可听到了?” 另一个忙道:“世子睡着了,怕是没听到。” 第一个人埋怨道:“你之前不是上了楼,看了四处没人才下来的吗?” 另一个反驳道:“世子把藤椅搬到窗边去了,那地方正好被书架挡着,我哪里看的到他?再者按理来说这个时候老爷都在外书房,少爷和世子又在上学,哪里知道世子今天跑这来睡觉来了,倒是唬的我不行。” 第一人丫头只得说道:“希望世子没听到罢。”说着便扭头走了,第二人心里也是不安,自己胡乱想了一回,也跟着回去了。 攒翠阁里没了声音,士衡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会梦到元秋穿着凤冠霞披嫁给了夏子息,一会又梦到元秋远远的走过,他上前去拉元秋的手,谁知元秋却向不认识他道:“你是甚人,敢来随便拉我?还不快打出去!” 顾山因为惦记泉哥和妞妞,先去逗着他们玩了一会,看着他们吃了点心,这才进了园子直奔揽翠阁来,书香见顾山过来,忙起身行礼又悄声道:“世子在二楼藤椅上睡着了。” 顾山闻言皱眉道:“藤椅上哪能睡人?等起来脖子都硬了。”说着就撩袍上了楼,他最初 也没瞧见士衡,围着书架转了一圈才在窗边上看到他睡的极熟,便笑着推他道:“你却是个惫懒的,说来看书怎的又睡着了?” 顾山连推了两下士衡也没反应,顾山忙细瞅他,只见士衡脸色发白、一头一脸的冷汗,登时顾山被吓的不忙,忙叫书香去请大夫,又叫人去报与顾礼知道,自己叫了两个小厮来,把士衡抬到自己屋去。 顾礼听说世子在自己府里昏迷不醒,顿时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急急忙忙叫了几个最好的大夫来,亲自带着去给士衡把脉。那几个大夫听说是南平王世子,也不敢马虎,轮流把了脉,最后都断定是受了惊吓又睡着着了凉风引起的。 顾礼忙请大夫开了药,自己亲自看着煎好,叫人喂着士衡一勺勺吃了,过了半个时辰士衡总算醒了过来,顾礼这才舒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士衡虽然醒了,顾礼却也不敢这样让他回郡王府。自己先叫人服侍士衡睡下,自己换了衣裳,去郡王府亲自登门谢罪。南平郡王听说士衡突然病了,也吓得不行,赶紧拉着顾礼细问了一番,听说是睡午觉着了凉如今吃了药已经平稳了,这才略微放了心。 因老王妃年事已高,当初来杭州养老时,圣上派了三名太医随从,以便随时为老王妃请脉。南平郡王担心老王妃知道士衡生病又该着急上火,只让人悄悄叫了一个太医来,自己带着太医和顾 第 34 部分 礼同去了顾府。 一进顾山的屋子,南平郡王见士衡躺在床上,忙过去摸他的额头。此时士衡吃了药,又盖了厚厚的棉被发汗,顾山又服侍他喝了几次的热水,因此身上已经没那么热了。南平郡王见顾山亲自拿着拧干的手巾帮士衡擦汗,屋里又有几名大夫看护,心里便对顾礼的不满少了一半。 太医给士衡细细切了脉,又看了之前士衡吃的药方,方对南平郡王行礼道:“世子是因为身上着了凉,心中又有一股邪火,两下相遇便发起热来。我瞧见这几位大夫开的药不差,又十分对症。世子身子骨极好,只需按时服药,安心静养,不出一月便可痊愈。只是世子如今需要发汗,怕是不好挪动地方。” 南平郡王听了寻思了片刻,便对顾礼说道:“既然这样,世子先在你府上住上两日,等病情好转了再让他回府,也省的老王妃惦记。太医就先留在这里,若是夜里世子再发起热来,太医也方便帮世子把脉。” 顾礼听了忙躬身道:“下官一定照顾好世子,请王爷放心。”南平郡王点头道:“我今日将世子托付给你照料,你务必要仔细。”顾礼忙道:“是!” 南平郡王又坐了会子,见士衡沉沉睡去,又叫太医把了脉,听说无甚大碍,才坐车回了郡王府。顾礼忙叫人收拾出房子来叫太医去歇息,又从上房拨过来几个手脚麻利做事机灵的大丫鬟来帮忙。顾礼自己也不敢睡,一夜没合眼守着,直到天亮世子悠悠转型,顾礼见士衡脸色好看了许多,眼睛也有了光芒这才放下了心。 元容的亲事 士衡睁眼先四处张望一圈,顾礼只认为他在寻什么东西,忙凑了过去问道:“世子想要什么?”士衡听到顾礼问话才省过神来,这才想起元秋去了南京,便闭了眼睛哑哑地说道:“我要喝水。” 顾礼忙叫人端了水上来给士衡漱口,又吩咐厨下把温着的燕窝粥端进来,看着士衡吃了大半碗,这才略放了心。顾礼一夜未睡已经是十分疲惫,如今见士衡好了许多,便回屋去补觉。士衡见顾礼走了,才拉顾山到跟前问道:“元秋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顾山如今大了几岁,他自己又对紫嫣动了心,也明白些情事了。他见士衡病了仍然不忘念着元秋,又想起素日士衡对元秋的体贴来,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顾山借口要水要茶把丫鬟们一个个支使出去,直到屋里没了人,这才轻声问士衡道:“你心里可是有了元秋?” 士衡见顾山如此问,便默默的点了点头,黯 然说道:“如今我也不瞒你,其实我这病就是为了元秋妹妹得的。” 顾山闻言大惊:“这话可怎么讲?” 士衡便把昨日听来的话和顾山复述了一便,又和顾山道:“我原本只当元秋是妹妹,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样子,成日里想着她。原本我想问问元秋妹妹对我是否有意再让郡王府上门提亲,可是每每见到妹妹都不敢开口,怕说话造次亵渎了妹妹。谁知昨日听那丫鬟所言,才晓得妹妹怕是要和子息定亲了。要是早知如此,我就该去问她一番。”他自己说完又想起夏子息塞匣子给元秋的那一幕,心里不由得越发疼痛,转了脸去默默的流下泪来。 顾山听士衡之言,心中也宛如五雷轰顶,他和紫嫣已有些情谊,若是元秋嫁给夏子息,怕是今生他就和紫嫣无缘了。顾山想了一番,心里也觉得难受,他见士衡哭了,自己也忍不住眼中滴了泪下来。 士衡听到顾山在一边哭,心里奇怪,忙抹了泪问他道:“你又哭什么?” 顾山叹口气道:“你既然把你心事说与我听,我今儿也不瞒你,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紫嫣姑娘了。像我们这种人家必定是不能换亲的,若是妹妹嫁给了子息,那我和紫嫣姑娘今生就无缘了。” 士衡听到忙坐起来道:“你是长兄,必定先要定下你的婚事才轮到给元秋妹妹说亲。既然你心里有了夏姑娘,不如你先同你母亲说去,这样大家都有希望。” 顾山听了忙道:“这种话哪里说的出口?若是被父亲知道了,少不得一顿好打。” 士衡忙说:“你若是不提,将来夏姑娘许给别家你可别哭。” 顾山听了心下寻思了一番,只得叹气道:“也罢,等我母亲从舅舅家回来,我再与母亲说。” 士衡听了心里便高兴起来,觉得自己和元秋又有了希望。他心病除了大半连带着身上也好了许多,也察觉出饥饿来,便嚷着要吃饭。顾山听士衡嚷饿,忙收敛了心神,出去叫丫鬟进来服侍士衡梳洗,又叫人摆饭。因士衡生病,厨房也不敢做荤腥油腻的,只把那清淡粥菜做了几样叫人送来。士衡见了倒觉得有食欲,吃了满满一碗粥下去,又吃了些小菜,这才叫人端了漱口的茶来。 士衡吃过饭,那边太医也来了,先看了士衡的脸色,又给他两手都切了脉,又叫他吐出舌头看舌苔。士衡笑着问太医:“如何?”太医忙起身躬身道:“世子此病来源于胸中郁结,如今世子精神愉悦,郁结疏通,病也大好了。” 士衡听了点头道:“既然这么着,我就回府休养吧。在这里养病没得让伯父休息不好,又扰的顾山不能读书。” 顾山听了只笑着挽留他一番,见他执意要走,这才使人去了南平郡王府。没一会郡王府便派了马车来,士衡扶着小厮上了马车,又叫人把顾山叫来,亲自在他耳朵说道:“你可要抓紧。”顾山忙点头应了,士衡这才放了心回了府。 因元秋舅舅李肃枫今年是整寿,来往祝贺的官员极多,舅母白氏日日忙的团团转,李氏也偶尔帮着参谋一二。元秋每日只和表妹云绯在屋里做针线。元秋素闻南京城热闹非凡,又是多朝古都,有心想出去见识一番。谁知云绯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元秋每每提议,云绯都摆手道:“没有母亲领着,我可不敢出门。”元秋听了只得罢了。 终于寿宴摆完,白氏拿着礼单看着下人收拾了礼物和家什,把东西都搬到仓库去,这才舒了口气。李氏见白氏最近累的不成样,便和她说:“我看你都瘦了不少,也要好生休息一阵子才成。” 白氏笑道:“我天天顾的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这阵子忙你哥的寿宴,也让妹妹跟着受累了。” 李氏笑道:“嫂子这话倒是见外了。你再这样说,我下回也不来了。”白氏笑着拉她手说着体己话,两人一会就聊天孩子上面。白氏说了一回自己儿女的亲事便问李氏道:“说起来山哥儿也十五了,也该定门婚事了。” 李氏道:“可不是,我近日整日想这事,叫人去打听哪家姑娘好。还有元容那丫头,和顾山是同年的,也该给她说门婚事了,只是她身份摆在那,她又是个眼高的,一时半会倒寻不到合适的人家。” 白氏闻言哼道:“你倒是个心善的,你怎不知现在但凡是个正经人家,都要打听女孩是否是嫡出。即使那庶出的女孩再拔尖,也不爱要她哩。” 李氏点头道:“是这个理,所以我才难办。只得叫人打听那种家世清白的读书人,穷些倒无妨,大不了多帮衬几两银子罢了,嫂子若是知道有合适的人家,记得告诉我。” 白氏听了笑道:“既然这么着,我帮你留意留意,赶紧给她定下婚事才行。你若是给她拖得久了,有那等爱嚼舌根的人能说出几筐闲话来。” 李氏笑道:“可不是这个理。给她定下来,我也好给元秋寻个好人家。” 白氏笑着说:“外甥女模样性子都是极好的,将来不知哪个有福的人家能娶了她去。” 李氏 道:“其实她的事我已经有数了,只是她兄姐都未定,也不好提她的事。” 李氏和嫂子说了一回话,心里真的有些着急元容的亲事,又呆了几日便带元秋回了杭州。 顾礼见李氏回来自然高兴地不行,晚上让李氏陪着喝了两杯便相携去睡。夫妻两人小别胜新婚,别有一番滋味。事毕,李氏帮顾礼清洗干净,自己也擦拭了一番,便躺在顾礼怀里和他说元容的亲事。 顾礼闻言沉吟一番,便和李氏说:“既然这么着,你就给多打听一下,不拘穷富,只要孩子人品好就行。”李氏听了便笑着应了,顾礼见李氏笑起来眼角带媚,心中又活动了起来,低下头去吻她。 李氏第二日起来便叫人去打听合适人家,张姨娘听到风声,忙赶到元容劈头盖脸就问她道:“夫人要给你定亲,你可知道?” 元容听了大惊,忙说:“我自然不知,姨娘可知道是哪户人家?” 张姨娘摇头道:“听说还没定下来。我问你,你和世子怎么样了?” 元容听了羞道:“我一个姑娘家,能怎么着?不过是送两次茶点去罢了。后来世子病了就再没登门,我也没机会见他。其实不瞒姨娘说,我瞅着世子对我厌烦的很,我早就没了那个心了。” 张姨娘听了只得叹气道:“你却是个笨的,怎么没讨到喜倒让人先烦了你。” 元容听了低了头去,半晌才道:“是我太心急了。既然母亲替我张罗婚事,我也不去想那些了,定了谁家就是谁家吧。” 张姨娘见元容一副倦怠的神情,心里不由得生气,拿手指戳了她两下,才气呼呼的出了院子直奔上房。 李氏见张姨娘来了,便抬眼问她道:“我不在这一个月,你们可还安分?” 张姨娘见了李氏眉眼含春,心里先嫉妒了一回。原本以为夫人不在家,自己能多被宠幸两日,谁知顾礼总共也没去自己那边两回,反而林姨娘那小蹄子还比自己多了两回,让她在自己跟前炫耀了几日。 张姨娘见李氏如此问,便故意说道:“夫人还不知道我,素来老实巴交的,不像那姓林的小蹄子,趁着夫人不在就和老爷使媚。夫人没在这一个月,她拉了老爷去她屋里住了四天呢。老爷早上起来去了衙门,那小蹄子就自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成日里也不做针线,就那四处乱晃。” 李氏听了也不说话,只拿茶来吃。张姨娘偷瞄李氏面上神情,却看不出什么喜怒。李氏吃了 几口茶,方放下茶盏说道:“我不在府里,你们自然要替我精心服侍老爷,只是耍滑偷懒却是要不得的。我以往只心疼你们住的地方偏远,不叫你们每日来立规矩,谁知倒让你们学会偷懒了。既然这么着,你和林氏还要每天来上房立规矩才是。你在府里多年,林氏后进府,年龄又小,你也要多教导下林氏,省的传出去叫人家说我们府里没规矩。” 张姨娘闻言冷哼道:“夫人不知,林氏素来轻狂的很,哪里听得进我说的话。” 李氏道:“论理,她也要叫你声姐姐才是,哪里有和你横眉竖目的道理?你只管去教她,若是她不听你的,你只管来回我,我替你做主去。” 张姨娘听了忙欢天喜地的回去,也把元容的婚事丢在脑后了,只想着要怎么趁机去整治林姨娘一番。 李氏自从和顾礼说了元容的婚事,自己也上了心,叫人找了官媒孙婆子来,问她可有合适人家。 孙婆子笑道:“我正好知道几个极好的,说给夫人听。那桐庐县新任县丞王老爷正好想娶一房媳妇,虽然年纪略微大些,却是个没娶过的。他当初一心读书,只想考出个官来做,所以将婚事给耽误了。” 李氏听了问她道:“那人多大了?家中还有什么人?” 孙婆子道:“王老爷如今二十有二,家里高堂俱在,又有一双弟妹,想必也是个有福的。虽然王老爷如今只是个八品小官,但是这次要娶可是正室,他又是个上进的,想必没几年就能升起来。” 李氏点了点头,便问她道:“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 孙婆子笑道:“还有一个乡绅,家里极其有钱,元配去年病故,那乡绅老爷要寻个继室。” 李氏听了便摇头说:“乡绅粗鄙,还是要选个读书人家才好,清贫些倒没什么,只是人品要好。” 孙婆子听了笑道:“夫人说的是,杭州城内有个王秀才学问极好,人又年轻,只是无父无母,单身过活。” 李氏听了都觉得不太好,便想和顾礼商议一番再说,只和那婆子说再让她留意一番,便打发她走了。 元秋回家在屋里休息了两天,才叫织梦把自己带回来的箱笼拆开,元秋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分了几份,叫人给紫嫣、顾山、元容分别送去。 士衡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便觉得见不到元秋的日子太过难熬,每日在郡王府里算着元秋归来的日子。说起来元秋不过走了一个月,士衡却觉得像过 了一百年一样。好不容易听说元秋回来了,又四处送了礼物,士衡忙换了衣服收拾的鲜亮了,骑马去了顾府。 元秋的想法 元秋正在屋里看着丫鬟归置箱笼,就听小丫头来报说世子来了,元秋的闺房自是不方便请士衡进来,丫鬟们只得请世子先到厅里先坐了。士衡哪里还坐的住,想到马上要见到元秋,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紧张的手心里都是冷汗。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元秋从内室缓缓出来,士衡听见脚步声忙回头去看,但见元秋身上穿着半旧的长春绸绵红袄,下身着紫绡翠纹裙,脸上涂抹了淡淡一层胭脂,越发显得小脸白净,眉山远黛。 士衡原本想了一肚子的话,如今见了元秋,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怔怔地看着她。元秋见他这样,便笑着问道:“士衡哥哥光看我作甚?难道我穿反了衣裳不成?” 士衡听到元秋开口这才省过神来,红了脸撇了头去拿起桌上的茶盏去吃茶,借此掩盖自己的无措。元秋见士衡光吃茶不抬头,便笑着问丫鬟:“那茶什么时候倒的?怕是都凉了罢,还不给世子换上新茶来。” 丫鬟忙应了,笑盈盈的来换茶碗,士衡只得放下茶盏,由着那丫头收拾了去,又去端新茶上来不提。元秋见士衡只坐在那低着头不说话,便问他道:“士衡哥哥巴巴的找我出来可有话要说?” 士衡瞅了两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元秋见他这样心下觉得奇怪,只笑盈盈地看着他,士衡见状只得先开口,却不料鼓了半天勇气一张嘴却是:“ 第 35 部分 如今天气冷了,妹妹出来怎么也不穿件披风?” 元秋笑道:“从屋里过来才多远的路,我懒得穿它。倒是士衡哥哥要多穿些才好,我听人说你前阵子病了?现在可大好了?” 士衡点头道:“已经大好了,有劳妹妹挂念。” 元秋说:“你从小习武,按理来说身子骨也是不差的,怎么突然病的这么重?昨日我听人说你病的厉害,可是把我吓得不行。” 士衡听了睨她一眼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打发人去问我好了没?再者,我听人说你给平日亲近的人都送了礼物,怎么单单没有我的?” 元秋听了拿帕子捂嘴笑道:“你还是世子呢,难道也是不知道规矩的?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又和你非亲非故的,哪里好派人去郡王府打听你的事去?让人听了没得乱嚼舌根。至于礼物,自然有你的,只是不好让人送上门罢了。左右你自己总要来这里,自己拿走岂不是便宜。”说着把怀里一直抱着的盒子推给他道:“你瞧这是礼物不是?” 士衡见元秋果然有备了自己的礼物,忙笑着打开,里面却是笔墨纸砚四物,元秋笑道:“虽然不比你平日用的名贵,但好歹是我用自己的体己银子买的,又是亲自挑的,还望士衡哥哥不嫌弃才好。” 士衡忙笑着把那盒子搂怀里道:“不嫌弃,不嫌弃,极好!极好!” 元秋见状笑道:“我说士衡哥哥怎么这么急的跑来,原来是讨礼物来了。” 士衡想把心事说与元秋听,谁知张了半天口,却仍是说不出来,只红了脸去瞅元秋。元秋见士衡今日言行举止大异于前,又神情扭捏,心里便明白了大半。想她活了两辈子,怎会不明白少男情窦初开的心事,只是往日士衡对感情之事似懂非懂,她也只把他亲人一般对待。如今士衡把自己的情感相通彻了,元秋却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元秋是带着记忆重生之人,又是生长在官宦之家,对世家宅门里的争斗可是一清二楚,士衡如今是世子,以后就是郡王,但凡有声望的人家谁不想能把自家的女儿嫁到郡王府去。士衡以后少不得和他父亲一样妻妾成群,自己即使和他有少年情分,但又能维持几年。既然这样自己还不如就此和士衡断了牵扯,以后找个家世简单些的人家嫁了,也落得一生轻松。 士衡见元秋只自己吃茶,也不和自己说话,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便问她道:“怎么一个月不见,妹妹仿佛同我生疏了许多。” 元秋自从心里想了这一番,面上就故意装作淡淡的,也不去瞧他,开口道:“我在想如今我也大了,也要认真做些针线了。” 士衡笑道:“妹妹不是每日都做针线吗?我听说妞妞和泉哥身上屋里的针线都是妹妹做的。” 元秋笑道:“那不过是些小的物件罢了,当不得真。士衡哥哥身上既然大好了,也该去读书了,我要先回去做针线了。” 士衡见元秋举止忽然古怪起来,不禁暗自猜测道:“元秋从来这样对待过我,难道她真要和夏子息定亲不成?”他想到此不由得心里发了慌,伸手就去拉元秋。 元秋被士衡拽着手腕,登时脸红的不行,又不敢硬拽硬扯的让丫头看见,只得低声喝道:“士衡哥哥这是做什么?” 士衡看着元秋的眼睛道:“我只想和妹妹说句话。” 元秋闻言垂了眼帘道:“你不必说了。” 士衡听了便红了眼圈,只盯着她道:“难道我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 元秋闻言不禁失了神,士衡性格洒脱,对自己一直又是温柔呵护,自己这辈子从小长到大,见过的男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士衡无论相貌性格都是顶尖的,若是对他完全没有心动也是不可能的,只是自己理性的思维压制住了这一切,士衡身后是复杂的郡王府,元秋没有自信可以爱上一个将来注定要妻妾成群的人。 士衡见元秋固执的扭头不看自己,只得松了手,嗐了一声扭身跑了出去。元秋低头叹了口气,也回了屋子,只是她也再没什么心情收拾那箱笼,只躺到床上拿被盖住了脸。 士衡从元秋那出去也没心思去找顾山,自己骑马回了郡王府。顾山听人说士衡来府了,便收拾好了茶点等他,谁知过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士衡的影子,便叫小厮去问。小厮打听了一番回来和顾山道:“听说世子刚见了三姑娘,两人拌了几句嘴,世子便气呼呼的回家了。” 顾山听了心里奇道:“元秋素来是个稳妥的,从来待人都是礼让三分,从没有与人争气斗嘴之事。而士衡向来谦让元秋,得到什么好的都先给元秋送去。这两个人怎么会拌起嘴来?” 小厮见顾山满脸疑惑,便谄笑道:“不如少爷去郡王府问问世子不就知道了?” 顾山摇头道:“南平郡王妾室太多,成日斗个不停,去了指不定又撞见什么事,让人家丢了面子就不好了。” 小厮听了只得笑道:“那少爷不如去问问三姑娘 。” 顾山笑道:“我这个妹妹素来是有主意的,她虽然面上对什么事物都淡淡的,但若是心里却是个能装事情的。罢了,女孩子难免有些小性子,世子又是大病初愈心里不自在,理他们呢,过两天就好了。”说着自己拿书去读,也不去想他俩的事。 话说士衡回家中,越想心里越不自在,便自去屋里躺下。郡王妃听说世子出府转了一圈回来后脸色就变了,心里吓得不行,忙扶着人去了士衡屋里。士衡见郡王妃来了,少不得打起精神应付一番。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就有下人急急来报:“王姨奶奶和吴姨奶奶吵起来了,两个人打成了一团。” 郡王妃听了冷哼道:“吴妹妹素来知书达理,必定是王氏又刁蛮了,我就说樵夫家的女儿能有什么教养,偏生王爷还不信。” 士衡听了只得安慰郡王妃道:“母亲息怒,不值得为了她们置气。” 郡王妃叹道:“我的儿,你不知这些年我为了你父亲这些姬妾生了多少闲气,人人都看到我身份郡王妃的风光脸面,却不知道我心里苦的紧。” 士衡听了忙道:“父亲定会知道母亲一片苦心的。” 郡王妃摆手道:“我只恨自己生在富贵之家,你看那些寒门小户,虽然清苦些,但也晓得父亲相濡与沫,让人好不羡慕。” 士衡闻言不禁诧异了一番,郡王妃以前从不在士衡面前说这些,一则他是男孩子,二则也是怕他心里和父亲有了隔阂。如今南平郡王虽然是不大宠爱樵夫之女王氏了,但又把自己的表妹吴氏碰上天去。虽然说这吴氏是自己招进府来用来打压王氏的,但如今见她每日面色含春自己心里仍是苦的紧。好在吴氏知道自己身家性命外加父母都掌握在郡王妃手里,即使再得宠在郡王妃面前仍旧是低眉顺目。 如今算来,自从吴氏进门后南平郡王已有两个来月没在郡王妃屋里宿过,郡王妃每夜以泪洗脸,今日偏生又听说那两人打了起来,顿时气得不行忍不住在士衡面前多说了这两句。 那家人垂着手站在门口还在等郡王妃示下,郡王妃略沉吟下道:“去告诉王爷,说王氏妒恨吴氏得宠,对她大打出手。就说我不舒服,躺在屋里睡下了,让王爷自行处置吧。” 那家人听了忙应了退了出去,到书房里寻了南平郡王把郡王妃教的话说了一遍,南平郡王起初娶王氏回府是觉得她自然野性,又天真无邪。只是几年富贵生活过去,王氏的优点早都被府中的荣华富贵 给磨平了,南平郡王本来就是喜新厌旧的,别提新娶的吴氏娇小可人,又懂得进退,因此就渐渐地就厌倦了王氏,原本的王氏优点在南平郡王眼中也变成了粗野不堪。 南平郡王听说王氏打了吴氏,心下恨得不行,登时就叫人把王氏送到城外庄子上去。又把王氏生的儿子领到郡王妃跟前,让她亲自抚养。郡王妃正讨厌这个男孩被王氏宠的没边,又没有教养,哪里还肯养他。便以自己身上不好为由,叫人送去吴氏那里。 吴氏本身刚及笄没多久,这两岁男孩又是娇惯坏了的,成日里哭闹,吴氏新鲜了一天就烦的不行,打发奶娘带孩子去之前的院子住。结果也不知怎的折孩子没几天就染上了病,吴氏只当他是故意胡闹,也不去理他,郡王妃又躲在屋里装病不去管,结果那孩子没两天就呜呼哀哉了。 说起南平郡王子嗣也略单薄了些,除了士衡一个嫡子外,其他的妾室生的都是女儿,好不容易王氏生了个儿子出来,没让吴氏养两天就给养死了,顿时心疼不已,不禁也埋怨了吴氏一番,郡王妃此时养好了病,做主罚吴氏闭门思过三个月。南平郡王心里生吴氏的气,也不为她求情,每日去了郡王妃屋里歇息不提。 士衡因心里不自在,自那以后便再也没去顾府,一直在府里静养,连带着也亲眼瞧见了母亲和妾室的斗法。士衡素来以为母亲是清新出尘的,却想不到郡王妃早在十几年的妻妾争斗中变得不择手段。士衡感叹了一番,却也心有所悟。 顾山见士衡连着十几日没来,便下了帖子请他吃酒,士衡刚觉得有些明白元秋的想法,正要在家里细细琢磨一番,便以下个月是老王妃的寿辰,要帮着筹备为由,回绝了顾山。 而顾府里,李氏正为筹备老王妃的寿礼忙的不可开交,元秋少不得帮她参谋了一番。因参加老王妃寿宴马虎不得,李氏又叫绣楼来给自己和元秋做了几身新的衣裳。 转眼间,进了十二月,老王妃的寿辰到了,元秋跟着李氏坐上了去往南平郡王府的马车。 老王妃寿宴 顾山跟着顾礼从正门进了郡王府,李氏和元秋的马车则停在了偏门,偏门上早有婆子候着,见李氏母女来了忙笑着将二人迎了进去,门里另外有媳妇和丫鬟带路。 因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天气越发寒冷,因此女眷的宴席并没有摆在园子里的花厅里,而是在一个大的暖阁里摆了几个圆桌。因是老王妃的寿辰,来祝寿的多半是官员的家眷,彼此都是熟悉的。李氏领着元 秋进了暖阁,见已经到了不少人了,便笑着彼此打招呼。紫嫣坐在一个一边,见元秋来了忙招手叫她过来,和她小声说着话。 众人坐了说着,没一会功夫郡王妃便扶着老王妃从后面出来。李氏等人连忙起身,待老王妃在上位上坐了,众人方行礼贺寿,才又自个坐了。 老王妃见来人众多,心里极是高兴,叫过来这个看看又叫那个来瞅瞅。元秋和紫嫣正坐在一起说话,就听老王妃招手道:“那个穿着镂金百蝶穿花红锦袄的是谁家姑娘?过来给我瞧瞧。”元秋听了忙起身走到老王妃跟前行礼。 老王妃细细瞅了元秋两眼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顾家的三丫头,有些日子没瞧见了这丫头了,倒是长的越发标志了。” 郡王妃笑道:“可不是,顾夫人好福气,有这样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儿,我可是羡慕的不行。” 众人听了忙笑着附和,也夸元秋长的好。李氏听了忙起身要谦虚一番,这时就听有丫鬟来报说:“世子在门口候着,说要给太妃娘娘敬酒。只是这里女眷众多,怕擅自进来不合规矩,因此等太妃娘娘示下。” 老王妃听了笑道:“都是自家孩子,也没那么多规矩。既然这么着,就让他进来。我倒要多吃他两杯酒不可。”那丫头听了忙笑着请了世子进来。元秋本来站在老王妃下面,听老王妃说叫世子进来,登时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眼巴巴的瞅着老王妃,等着发话叫自己回座。谁知老王妃却像忘了她一般,只看着门口,笑盈盈的瞅着世子进来到自己跟前请安。 说起来元秋从南京回来只匆匆见了士衡一面便再也没了他的音讯,此时听到士衡的脚步声,元秋不禁抬头偷偷瞄了士衡一眼,却不禁红了脸。原来士衡今日穿得是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衣裳的颜色和图案都和元秋穿的棉袄极其类似。两人站起来倒像是故意穿做一样一般。 老王妃瞅了士衡两眼又瞅了瞅一旁红了眼的元秋,扭过头和郡王妃笑道:“你瞅这两个孩子,都穿了身红衣裳,又都唇红齿白的,倒像是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一般。” 元秋听了忙低了头去,士衡笑吟吟的冲着元秋行了一礼道:“元秋妹妹一向可好?”元秋见状只得回了一礼,起身的时候趁着众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士衡一眼。士衡只笑嘻嘻的看着她,却也不生气。元秋无奈只得主动和老王妃告罪,到紫嫣身边归了坐。 老王妃对士衡笑道:“你不是要与我敬酒吃,怎的还不倒酒来?”士衡忙招 手叫丫鬟端了酒壶上来,亲手倒了一盏酒,喂着老王妃喝了,又说了好些个吉祥话奉承了老王妃一番。 老王妃喝了酒拉着士衡笑道:“就你嘴巴甜,还不赶紧去外面陪客人去,净在我们这里混成什么样子。”士衡忙说:“我陪祖母略坐一坐就出去。”老王妃听了忙挥手道:“前面听里还有好些客人呢,你快些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士衡听了只得起身告辞,便转了身往出走,只是路过元秋身边的时候,不禁慢了脚步偷偷看了元秋几眼。元秋只当不知道,扭了头不去理他。 元秋见士衡出去了,众人也没注意自己,这才舒了一口气。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元秋忙和紫嫣吃了几盅酒又说些笑话遮掩过去。没一会功夫,元秋就觉得脸上热热的,又觉得暖阁里闷的慌,便悄悄叫织梦陪自己去透气。织梦忙把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拿来给元秋披上扶着元秋出了暖阁。众人只当她去小解,也不去管她,自去奉承老王妃、郡王妃不提。 元秋往日也来过这郡王府几回,知道这暖阁附近有几株梅树,此时是寒冬腊月,想那红梅开的定是极好,因此便扶着织梦往那梅树林去走。 士衡从暖阁给老王妃敬酒出来,先拐了个弯去茅厕小解,因丫鬟们要端热水来与他洗手,略耽误了些功夫。士衡洗净了手,用帕子擦净,便急匆匆地往前厅走。刚拐个弯过来,就瞧见暖阁里出来一个披着狐狸大氅的人出 第 36 部分 来,扶着丫头往梅林那边奔去。士衡和元秋相处了几年,怎会不认得元秋的身形。他见元秋只带了织梦出来,心中一喜,忙快步向元秋走去。 元秋看树上一簇簇的红梅,便笑着和织梦说:“你看他家的红梅,为何长的比我的好?织梦,你看那株红梅尤其奇怪,别的梅花都是五瓣的,怎的那株梅花就是六瓣的?甚是稀奇。” 织梦还未答话,便听身后有一人笑道:“这是有名的宋梅,父亲去超山报慈寺问方丈求回来的花枝,找人种下的。”元秋听见声音忙回头去看,只见一少年穿着血红狐狸皮大斗篷,不是士衡是谁? 元秋见到士衡,不禁微微有些脸红,撇了头去看梅花,嘴里问他道:“你不是到前厅去喝酒了,怎么到这来了?” 士衡笑道:“我换了衣裳出来,可巧一扭头就看到妹妹了,真是缘分。” 元秋听了忍不住笑出声,回头唾他道:“你和谁学的油嘴滑舌的?也不怕让人听见告你的状。” 士衡低了头道:“我却是没什么好怕的,单单只怕妹妹不理我。” 元秋闻言只得叹口气道:“你这是何苦来?” 士衡长叹口气,扭头和织梦说道:“你去林子外面守着吧,若是远远地瞧见人影,你便进来和我说一声。”织梦嘴上应了声,眼睛却去瞄元秋,她见元秋没有反对的意思,忙低了头退到林子外面。 士衡慢慢走到元秋跟前,细细地瞅了元秋一番,轻声叹道:“妹妹怎么瘦了?” 元秋闻言抬手摸了摸脸颊:“我倒没察觉出来,许是擦了胭脂才显得脸颊清减。” 士衡听了抬眼瞅了元秋一眼,遂笑道:“我说今日比往日还明媚几分,原来是涂了胭脂的缘故。说起来妹妹也不小了,是该好好打扮了。我前日听人说有自己淘制的上好的胭脂膏子,都是拿花瓣做的,用起来又香又美容,等我拿几个让人出来给妹妹送去?” 元秋只“”了一声,便伸手去摸树上红艳艳的梅花。士衡见元秋半日没反应,便犹豫片刻,向元秋走了一步,低声说道:“我知道这话和妹妹说,没得辱没了妹妹。只是它藏在我心里也是块心病。如今这里也没人,我就大着胆子问妹妹了,妹妹心里可曾有我?” 元秋听见士衡到底是问了出来,只得回头望他道:“你是世子,皇亲国戚的,将来皇上必定给你指个好的姻缘。你何苦现在想这么多折磨自己。” 士衡忙道:“ 你却不知,我虽是南平郡王世子,却是不必被皇上指婚的。你也晓得我祖父廉亲王有大功于先帝,因怕功高震主便放下兵权做了闲散的王爷。当年我祖父远离朝堂之时,和先帝要了允许儿孙自行婚配的圣旨。” 士衡表白(更完)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加班,太悲剧了,到了11点才开始写文。感觉顾山这段写的没有太多感觉。 下章就来点暴雨吧。 对了,之前在这章打过正分评论的读者,如果再次评论请打零分,以免被系统认为是刷分。谢谢 士衡忙道:“你却不知,我虽是南平郡王世子,却是不必被皇上指婚的。你也晓得我祖父廉亲王有大功于先帝,因怕功高震主便放下兵权做了闲散的王爷。当年我祖父远离朝堂之时,和先帝要了允许儿孙自行婚配的圣旨。” 元秋笑道:“那又能怎样呢?” 士衡鼓足勇气上前拉住元秋的手道:“若是能娶你为妻,今生无憾。” 元秋倒不没想到士衡如此直白,不禁愣了一下才收回手来,敛起笑容道:“这世子妃或许是各家闺秀争抢的位置,但我却不稀罕。人,不是有了身份地位就会快乐。我求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 士衡和元秋一起长大,怎会不了解她的性子。元秋是个极其看重感情的人,对兄长对弟妹无一不是真心付出真心喜爱。虽然和元容感情略淡了些,但只要元容举止言行不过分,元秋也不会真和她计较什么。说起来,士衡这几年只有瞧见过元秋几次脸色不好的时候,偏生都是面对她那些姨娘时候才有。 士衡闭门想了一个月,又看尽了自家内宅的妻妾争斗,他怎么会不明白元秋的想法。况且士衡也对父亲的姬妾争风吃醋感到厌倦,又不由得为母亲心疼。他若是真心喜欢元秋,自然也不愿意她和自己母亲一般,每日在房里偷偷流泪。 元秋见士衡半天不说话,便叹了口气转身便往外走,士衡忙拉住她胳膊道:“只要有了你,我不会纳任何姬妾。一生只有你一个人。” 元秋听了身形不禁晃动了下,有些吃惊士衡会说出这话来。说起来,元秋自然是希望能过上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但这是个不给丈夫纳妾是有损妇德的年代,是个男人从来把纳妾当成天经地义的年代,元秋早就把自己的这个愿望埋藏心底,只希望以后能嫁个略微平凡点的丈夫,夫妻之间相敬如宾,不会有爱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烦恼。所以她从没打算嫁给士衡,只因为她和 士衡有着少年情分,怕自己以后会爱上士衡,重蹈郡王妃的覆辙。 元秋听士衡这话又悲又喜,喜的是:想不到士衡如此懂自己,也不枉两人的年少情分。悲的是,纵然你有这番心意,但是在这封建礼教下,哪里容得下你做主?到时候你虽不会像南平郡王一样满府姬妾,但岂能会一个妾室都没有? 元秋想了一番便挣开士衡的手,看着他道:“你才多大?别忘了你上面还有老王妃、郡王妃和王爷。” 士衡忙说:“当年我祖父廉亲王也只有我祖母一个人。他那时还是皇子身份,我怎么就不行?” 元秋听了刚要说话,就见织梦跑进来道:“暖阁有丫头过来了,怕是来找姑娘的,我们回去吧。” 士衡怕人瞧见会影响元秋的闺誉,便忙和元秋道:“你们从前面出去,我从后面走小路。”说着撩起袍子拐了个弯匆匆离开。元秋目送士衡离开,才整了整袖子,带着织梦出了梅林。 郡王府的小丫头看见元秋出来,忙笑着迎上来道:“太妃娘娘吃了几盅酒就想起姑娘来,问了一圈方才知道姑娘出来了,就赶紧打发奴婢来找。”元秋听了忙跟着她匆匆回了暖阁,老王妃见元秋进来,忙招手笑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元秋忙上前笑道:“刚才喝了几杯酒,只觉得有些脸热,便扶了丫头出去透气。我又瞧见那南坡的梅花开的好,谁知就看住了,也忘了回来陪太妃娘娘吃酒,可真是该打。” 老王妃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口齿伶俐的,我那些孙女都不如你。往日我只说你母亲,要她带你来陪我说话,她却宝贝似的把你藏家里,难道怕我抢不成?” 元秋只得笑着说:“每日在家里做针线来着。”老王妃笑道:“你每日在家里做什么,我可清楚的很,休得瞒我。得了闲,还要多来瞧瞧我才是。”元秋只得笑着应了。老王妃才放了手让她回去坐。众人又说了一会话,直至下午,筵席放散。 元秋跟着李氏坐马车回去,脑子里一直想着士衡说的话,李氏见她自从郡王府出来就神情不定,便问她道:“你想什么呢?可是刚才出去的时候遇到什么人了?” 元秋回过神笑道:“倒没碰到什么人,只听两个小丫头说今日老王妃头上戴的金钗是当年廉亲王亲自画的样式让人打造的,真真让人羡慕。” 李氏听了睨她道:“丫头们嚼舌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听?”元秋忙抱住李氏的胳膊撒娇道:“人家路过那里不小 心听到的吗?哪里是故意听了。母亲,你可知道廉亲王和老王妃的故事?讲给我听听。” 李氏和元秋在马车上,赶车的又是自家人,也不怕人偷听去,于是挑了些能讲的说与元秋听:“廉亲王年少时和先帝一起养在皇后身边,太妃是皇后的娘家侄女,年少时经常被召进宫陪皇后说话。廉亲王和太妃都在皇后跟前,从小感情就好。后来廉亲王要了旨意,娶了太妃为妻。因他和太妃少年夫妻感情深厚,不肯纳妾,自愿放弃成为太子的机会,只愿当一贤王,替先帝征战沙场。后来兵拥天下后,又自愿放弃兵权,当了闲散王爷。他唯一求的圣旨便是子孙的自主婚配。” 元秋听了感叹道:“想不到老廉亲王是这样一个人,南平郡王倒是一点也不像他。” 李氏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既然你今天说起来了,我也要嘱咐你一句。你如今大了,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和世子一起混闹了。他因为自小来,出入后院惯了,如今倒不好硬拦着他,只是你自己要有个数,平日里尽量不要和世子碰面,也要知道个男女大防。等改日元容定下婚事来,正好有借口把书房搬到前院来,也省的让人说我们家没规矩。” 元秋听了忙问道:“二姐姐要定亲吗?许的哪家?” 李氏道:“还和你父亲商议呢,你姐姐的婚事是麻烦些,我却不好多说什么,还是要你父亲做主才是。倒是你哥哥,今日好些家的夫人问起来,怕是都有那个意思。” 元秋笑道:“其实哥哥的倒不劳母亲费心,眼前有个极好的不是?” 李氏听了奇道:“哪家姑娘极好?” 元秋笑着趴李氏耳边说了个名字,李氏想了点头道:“她倒是极好的。只是我还有别的思量。”元秋笑道:“只怕哥哥是有这个心思呢。”李氏虽有些惊讶,但总归还是可以接受。因元秋毕竟是姑娘家,李氏有些事倒不好商议,便闭目养神不去理她。 李氏回府便打发元秋回屋休息,自己叫过张妈妈来问道:“你觉得夏家姑娘如何?” 张妈妈笑道:“紫嫣姑娘自然是极好的,模样性子夫人又都是知道的,光是那气度,怕是一般府里的姑娘都比不得。” 李氏点头道:“她倒是好的。只是之前我听夏夫人的意思是想让元秋许配给子息。我想子息又会读书又孝敬,人又稳妥,元秋嫁过去倒是不会吃亏。只是今日我听元秋意思,怕是顾山看上紫嫣了。” 张妈妈听了笑道:“三姑娘 还小些,没有兄长没订婚妹妹就先许配了人家的。再者说,我看南平郡王世子怕是对三姑娘有意呢。” 李氏叹道:“世子身份高贵,人又极好,只是这事倒不是我们说的算的。” 张妈妈笑道:“老王妃最是宠爱世子的,若是世子有那心思,只怕老王妃必不会拦着。更何况我们三姑娘又是知礼的,又入的了老王妃的眼。” 李氏听了沉吟片刻道:“怪道今天那么些人,老王妃只拉着元秋不放,只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倒把元秋羞了个大红脸。” 张妈妈笑道:“我看世子八成把心思告诉了老王妃,老王妃自然是有数的。” 李氏叹道:“细说起来,这事倒让人不知是喜是忧。”说着话李氏又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道:“若是士衡像南平郡王一般,将来元秋受的苦就大了。” 张妈妈想了一回笑道:“我瞧着世子倒不是那多情的人。再者说,南平郡王就是如此这般,那些妾室再得宠也没一个越过郡王妃去,三年两年就人老珠黄失了宠还不是由着郡王妃拿捏。” 李氏摇头道:“你还不知道元秋,心里最是个有主意的,只怕她不稀罕呢。” 张妈妈笑道:“三姑娘如今才十二岁,倒是不用着急。即使世子不是良配,这几年多瞧瞧,还怕遇不见好的?” 李氏点头道:“你说的也是,现在南平郡王府怕是有那个意思,我也不好给元秋定亲,还是先把元容和顾山婚事选好再说。张妈妈,你叫人去让管家送给帖子给夏府,就说我明日拜访。” 张妈妈笑着应了,两人说了两句话就听顾礼回来了,张妈妈行了礼后退了出去,自去找管家送帖子去不提。 ———————————————————————————————————— 李氏见顾礼回来,忙上前去帮他解披风,顾礼换了家常的衣裳,吃了杯热茶和李氏道:“你们回来的倒早一些,老王妃身体可安好?” 李氏笑道:“老王妃身体康健,我瞧着老王妃着实喜欢元秋呢。” 顾礼道:“元秋不过是长人意些,比起真正的大家闺秀还差的远呢。” 李氏原本想把士衡和元秋的事情与顾礼说下,但因李氏并也不清楚南平郡王府到底是存着什么想法,也不好把自己的推测说与顾礼听,只得转了话头问他道:“前些日子我和你说的元容的亲事,你想好选哪家没?” 顾礼道:“我听着那些都不太好。可巧今日王大人说起临安知州林福勇有一个远房侄子,如今十八岁了,尚未婚配。听说那孩子今年刚刚考中了举人,如此说来倒也配的上元容了。” 李氏点头道:“年纪又轻学问又好,想必以后也是个有前途的。只是家世怎么样?” 顾礼道:“家里只有几亩薄地,虽然看起来是清贫些,但是那孩子倒是个长进的,元容嫁过去也不委屈了她。” 李氏听了笑道:“老爷都说好了,那必然就不差。赶明老爷再找人去打听一番,就把这事定下来吧。” 顾礼笑道:“我省的,明日我就差人去问。” 夫妻两个正在屋里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道:“夫人,顾嫂子来回话。” 李氏听了奇道:“这时候回什么事?叫她进来吧。” 管家顾海媳妇低着头进来,手捧着一个锦盒,给顾礼、李氏行了礼方才回话说:“刚才奴才送帖子去夏府,夏夫人叫奴才带了些玩意回来给夫人。” 李氏听了掀开盒子去看,不过是些精美的绢花之类的东西,便去盒子里取了几支,剩下的依旧盖好,叫采雪给元秋和元容一人送去几支。顾海媳妇又把夏夫人带的话和李氏说了一遍,李氏只点头却没多言语。顾海媳妇见顾礼在屋里,也不敢多留,忙低了头匆匆告退。 顾礼见顾海媳妇退了出去,才问李氏道:“你今日不是见了夏夫人,怎么又给她送帖子过去?” 李氏笑道:“我正要和你说呢,山儿如今也有十五岁了,也该定门亲事了。我这两年留意了一下,觉得夏家姑娘紫嫣无论脾气、相貌都是极好的,她家又和我们家相熟,若是紫嫣 第 37 部分 能许给山儿岂不是好事一桩?” 顾礼想了一回道:“往日我听夏元的口风,他也有意与我结为儿女亲家,只是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让元秋许给子息呢。” 李氏道:“子息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元秋年纪还小些,还有两年才能定亲。更何况哪有不管长兄先给她定的道理?” 顾礼听了寻思一回,这才点头说:“那你明日去夏府打探下口风,若是他家也同意此事,就找人下聘早些把亲事定下来再说。” 李氏笑道:“明年老爷就要回京了,我也觉得在回京前把亲事定下来才好,等后年夏府回京述职,那时候紫嫣也及笄了,正好可以办婚事。” 顾礼看着李氏眉眼上都是笑意,不禁笑她道:“你瞧你,八字还没一撇呢,就乐成这样。” 李氏娇嗔地睨了顾礼一眼道:“明日就有一撇了。” 顾礼见李氏眉目带笑,便心下意动,随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压到床上,羞得李氏忙推他道:“青天白日的,你也不嫌羞。” 顾礼只亲她道:“离晚饭还有一个多时辰呢,这时候又没人来回话,你怕什么。”李氏想着此时也是歇午觉的时候,也不怕泉哥、妞妞过来,便半推半就顺了顾礼。 翌日,夏府早早就叫人准备好了茶点,李氏一到就见屋里样样都是齐全的,便笑着和夏夫人道:“你倒是有心的,知道先准备好东西伺候我。” 夏夫人只拉了她坐到榻上笑道:“你却是个不知羞耻的,昨日吃完郡王府寿宴,今日又跑我家蹭饭吃,难道顾大人的俸禄养不起你不成。” 李氏听了只笑着说:“从小就伶牙俐齿的,如今都这般岁数了也不知道稳重,也不怕人笑话。” 夏夫人摇头说:“如今在任上,又没公婆在跟前,哪里还忌讳那么多。” 李氏叹道:“我也是跟着我们家老爷在外面才享了两年清福,等明年回京,怕是再没有此番自在了。” 夏夫人听了也叹了一回,然后才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怎么昨日见了也没听你提起,反而今日巴巴送了帖子来要到我家来说。” 李氏说:“你也是个糊涂的,外面人多嘴杂,哪里说的了事情。我今日找你来却是件大事。” 夏夫人道:“你有什么大事和我商议?我才不信,你先说与我听。” 李氏笑道:“顾山和紫嫣的亲事算不算大事?” 夏夫人听了忙道:“嗐,不是我先定了元秋吗?” 李氏笑道:“我也是喜欢子息这孩子的,只是元秋毕竟还小些,我瞅着顾山和紫嫣站在一起也是挺般配的,就动了这个心思。难不成,你把紫嫣许给别家了不成?” 夏夫人摇头说:“紫嫣倒是没有许人,只是我舍不得元秋罢了。我早就相中她做我媳妇,怎么到你这就变了?” 李氏拉了夏夫人说悄声说:“我本来也没这个心思,只是瞧见那两个孩子都有些意思,便不得不为他们打算了。” 夏夫人听了惊讶道:“可真有此事?你是如何得知?” 李氏笑着说:“我不过是自己揣测罢了,他们都是大家子出身,你还不放心?” 夏夫人想了半晌,方才笑道:“你说的是,只是这事,还得我们家老爷做主才是,等他回家我说与他听。” 李氏点头说:“正是此话,我昨日也和我们家老爷说了,他说正好今日有事要找夏老爷,顺便也商量下此事。” 夏夫人闻言不禁笑骂道:“你却是个奸诈的,原来早就和你家老爷商量好了。我说我本来相中的是个媳妇,怎么如今变成了女婿?” 李氏笑道:“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却是不能换亲的,要不然把元秋许给子息也没什么。” 夏夫人唾道:“只会说说哄我开心罢了,谁敢这么不要脸面的去换亲,说出去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夏夫人和李氏说笑了一番,这才正了神色和认真商讨起亲事来。那边,顾礼私下也找了夏元,把早就想好的说辞说与他听。夏元只想和顾礼结为亲家,谁娶谁嫁却不是十分在意。两家商定了结果,只等着好日子,三书六礼,好正式定亲。 因那日寿宴,士衡也没听到元秋是何想法,便匆匆离开。因此这几天神魂不定,就怕元秋觉得自己造次,失了体统。但老王妃寿辰的正日子虽然过了,但是流水席仍然不断的要摆上一个月,士衡却不好此时离府去看元秋,只得耐住心里的焦躁,不停的派人去找顾山说话。 两家初步达成了一致,李氏便把顾山叫到上房说道:“我和你父亲给你选了门亲事,待下个月就给你定亲。 顾山一听宛如五雷轰顶,往日士衡只催他和父母表明心意,他因惧怕会惹顾礼发怒,因此一直不敢提及。如今听李氏说要给他定亲,顾山不由得心里后悔,只跪下流泪不语。 李氏见顾山如此,心里便 把元秋的话信了大半,只是面上却仍冷哼道:“你这是干什么?” 顾山流泪叩头道:“儿子已经心上之人,望请母亲取消定亲。” 李氏面色不动,只端了一杯茶来喝,半晌才道:“既然如此,罢了,我便豁出去这张脸和夏府说声,叫他们家把紫嫣许配给别人家吧。” 顾山叩头正叩了一半,听见李氏的话,不禁当场愣住。 士衡误会 李氏拿着茶盏睨了一眼傻愣在那里的顾山,不禁“扑哧”一笑,顾山见李氏神情舒缓,猜得这事十有**是真的,当即跪在那里也“嘿嘿”地笑了起来。李氏撇了他眼道:“你看你可还有个公子的样子?那些礼仪廉耻也不知道你学到哪里去了。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看不捶你?” 顾山忙认了错又给李氏磕了头方才起来,坐在李氏身边说了好些话哄她,听得李氏心花怒放地半搂着他道:“如今你也是大人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胡闹,再不许三日两日往夏府跑。虽说两家是世交,但如今你们也都大了,哪里像小时候一样在一起混玩?况且定了亲更是不能碰面的。”顾山忙诺诺的应了。因李氏还有好些事忙,嘱咐了顾山几句便打发了他出去,自己拿笔拟那聘礼单子。 士衡自从那日见元秋后,整日心神不宁,就担心那天自己忘情有些造次了,惹得元秋心里不快。以元秋的性子,虽然平日里待人接物都极其宽容,但是一旦触犯她的底线,怕是自己再没甚么机会见她一面了。 士衡每每想到此,就恨不得飞到顾府去,当场拉住元秋问上一问。只是老王妃寿辰要办一个月,士衡又被南平郡王拽着每日见各方官员讲些经济学问的话,着实走不开,只得每日亲笔写了信叫人送去,但都不见元秋回信。士衡只当元秋生气了,心里焦躁的不行,暗自算自己出府的日子。谁知没过几天,就听到了夏府和顾府要结亲的消息。 士衡早就听闻过两府曾提及元秋及夏子息的婚事,却不想定下来的如此快,心里不由得慌了神,扭头就往老王妃的屋里跑。 老王妃正在炕上摸骨牌,刚听见丫头报说:世子来了。就见士衡急匆匆进来一头扎在老王妃的怀里。老王妃见士衡红着眼眶,声音哽咽,只当他怎么了,忙抱他到怀里哄了一通,才慢慢问话。士衡仗着老王妃疼爱他,便把丫鬟都赶了出去,只悄声和老王妃说想娶元秋为妻。 老王妃听见不禁笑道:“我当是什么事,这也值得你哭天抹泪的?倒唬了我一跳。我 瞧顾府三姑娘脾气性情都是好的,模样也配的上你。”士衡听了只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是,我也认为顾妹妹极好的,既然老祖宗也喜欢她,那就赶紧使人提亲去?”说着起身就要喊人去。老王妃忙伸手拉了他道:“你急什么?哪有这么不尊重的?况且,亲事还要两家商议定了才能下聘。你身为大家公子,怎么连个规矩也不知道?” 士衡听了百般不愿意,只求老王妃现在就叫人提亲去,老王妃知道士衡素来是个懂礼的孩子,从来也没这般没规矩过,不禁拽了他问道:“你突然说起,各种东西都不齐全,若是冒失去了岂不是有失体统?不仅我们府上没面子,岂不是也打了顾府的脸。你只管安心玩你的去,等这阵过去了,我自叫你老子娘帮你筹备,你说可好?” 士衡听了只得红了脸低声说道:“只是我听说夏府要和顾府结亲哩,我怕晚了顾家妹妹就被夏子息定去了。” 老王妃惊讶道:“有此等事?顾夏两府有意定亲?若是顾府和夏府商议好了要将元秋许配给夏家小子,我们自然是不能强行拆散人家的。你没听说强扭的瓜不甜,更别提********了,你是南平郡王世子,万不能做此等下作的事。” 士衡听了不禁五雷轰顶,只坐在一边掉眼泪,老王妃见他此番模样,不禁有些心疼,便好生劝慰他道:“许是你听错了,我叫人打听去。等有了准信再告诉你。” 士衡听了这才罢了,老王妃见他无精打采,也知道他近些日子跟着南平郡王有些累着了,便高声叫了一丫鬟进来吩咐道:“你和郡王爷说去:世子今日留在我这陪我了,让他自去应酬,叫他放世子一天假罢。”丫鬟笑着应了,自去回话不提。老王妃招手把士衡拉到跟前道:“你素来是个野的,把你关在府里半月有余没得委屈了你。也罢,今儿就放你一天假,你出去放松放松,别只顾在家里抹泪了。” 士衡谢了老王妃,忙退了出来,直奔马厩,叫小厮牵了自己的马出来,翻身上马,直奔顾府。 角门的婆子们都认得士衡,见他骑了马来,都纷纷行礼,士衡下马后随手将缰绳丢给小厮,自己则先去书房找顾山。偏生今日来了一个什么官员,只说闻得顾山学问好,要见上一见,顾礼便把顾山叫到外面书房去说话。 丫鬟不敢让士衡干等着,只得先去回了元秋。元秋此时正在屋里做香囊,听见士衡来了,倒觉得有些稀奇,便扶了织梦去了书房。 士衡坐在椅子上吃茶,门口立着的丫鬟见元秋来了 ,忙掀起厚厚的帘子,嘴里笑道:“三姑娘来了。”士衡听闻忙站了起来,几步就要迎上去。元秋低了头进来先给士衡福了一福。士衡瞅见元秋落落大方的笑着行了礼,自己这样奔过去倒显得没有礼数,只得回了礼,嘴上笑道:“几日不见,怎么觉得妹妹清瘦许多?” 元秋笑道:“怎么每回见我,你都要问这句话?难不成我非要吃成胖子才成?”士衡听了笑道:“确实显得瘦了些,你自己要注意身体才是。”元秋笑而不语,只坐了一边拿了茶来吃。士衡左等右等也不见元秋说话,只得自己现开口道:“妹妹这几日在忙什么?” 元秋道:“无非是做些针线罢了,闷了就逗泉哥、妞妞玩上一回儿。” 士衡点了点头:“顾山在忙什么?怎么也不见他去找我?” 元秋本想把顾山要定亲的事情说与他听,但又想到,毕竟还没纳彩,此时提及略早了点。因此便掩口道:“跟着先生读书罢了,他倒没什么大事情。” 士衡和元秋说了些闲话,眼见元秋神情有些倦色,便有些心疼道:“那些东西,原都不值什么,何苦来把自己累成这样?” 元秋听了只一脸茫然道:“什么东西不值什么?” 士衡瞅了瞅丫鬟都不在近处,便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要定亲?可是连夜在赶针线?”元秋闻言不禁动了怒,横眉竖目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士衡见元秋面上有怒色,忙解释道:“我听人说顾夏两府要结亲,心里未免有些着急,说话造次了些,妹妹不要见怪。” 元秋听了这话又度士衡神情,便知道他听话听差了,只怕是误会自己要许给夏子息。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只低了头去吃茶。 士衡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和元秋说,如今元秋坐在自己面前,士衡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又怕自己说话造次了惹元秋生气,又怕自己不开口以后再没机会见元秋。元秋见士衡一副左右为难地神情,又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带着眷恋和不舍,心里不禁有些心疼,便软了声音道:“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的。” 士衡闻言不禁神情一震,只抬头看她道:“那妹妹为何不回信?” 元秋道:“我家纵使小门小户,比不得郡王府规矩大,但也是懂礼的。如今我们一天大似一天,哪里还能和以前一样不知礼数。你是世子,自然是懂得。” 士衡叹道:“如今连你也成日里把规矩挂在嘴边了。” 元秋道:“我倒是想和从前一样,只是不能。” 士衡听了只当她是真的要定亲,便不由得心如刀绞,脸色苍白起来,元秋见他神情不对,忙走到他跟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士衡抬头望她道:“如今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我问你,你可是要和夏子息定亲了?” 元秋闻言不禁“扑哧”一笑,士衡见她笑的开心,心里越发觉得凄凉,正待开口,就听门口有人道:“这不是胡扯!若是元秋和夏府定了亲,那我的亲事不就生生的黄了?” 士衡忙抬头看向门口,只见顾山站在那笑的不行,弯腰道:“你不是素来机灵,怎么如今却糊涂起来。” 士衡见顾山神情喜悦,又细想了他的话,这才大悟,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元秋见屋里除了织梦并无外人,这才稍微放了心。 三兄妹的姻缘 顾山心里晓得元秋的担忧,便和织梦笑道:“院子里的小丫头也不知道闹什么,劳烦织梦姐姐去管束她们一下,省的吵到了世子。”织梦爽利的应了出去,把院子里的丫头都叫到耳房去吃茶说话。 元秋自然晓得织梦办事稳妥,有她在外面也不担心有人偷听,这才大大方方的和士衡说道:“刚才士衡哥哥说我定了亲,怎的我却不知道,士衡哥哥知道的比我还清楚?我只知道我哥哥是和紫嫣姐姐定了亲的,难道我许给了夏家不成?” 士衡听了忙红着脸说:“我只听人说顾府和夏府定亲就慌慌张张跑来了,怎料却忘了顾山还未定亲这回事,因此才闹了个笑话出来。刚才我说错话了,妹妹别生气。” 顾山笑道:“元秋倒是没这么小心眼的,只是院 第 38 部分 子里人多嘴杂,刚才又见了元容的丫鬟晃了一下,想必是妹妹担心落人口实,被人拿出来说事罢了。” 元秋见士衡面带喜色便故意说道:“其实哥哥说的也不全对,我些许转了年去就要许配人家了,哪里还能天天不知道个忌讳?” 士衡见没外人,又在这几日里经历了些悲喜,也不像过去那样羞涩,大了胆子和元秋道:“你要许配人家也只能许给我,我定是要娶元秋妹妹的。” 元秋一字一顿道:“我却是没那个福气的,郡王妃娘娘温柔娴淑、治家有方,整个郡王府那么些人都和和气气的。我可是没那个能力的,也没那福气消受那么多好姐姐好妹妹。” 顾山故意接了话尾道:“这话倒也是,元秋最喜欢清静,你将来若是有了姬妾,只怕元秋的小性子会闹得家宅不宁,还是休提此话罢。” 士衡闻言瞪了顾山一眼道:“你只会给我捣乱,也不想我帮你出主意的时候了。我自从喜欢上元秋起就下定了决心,将来若娶元秋为妻,宁愿不要爵位,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山闻言不禁咧开了嘴,笑着锤了士衡一拳,又紧紧地把他的手攥住。元秋把士衡这句话逼了出来,心里这块石头才落了地,这才笑道:“你上面可是有长辈的,以后若是塞给你几个妾室,你也是没法子的。” 士衡笑道:“你不必再激我了,我既应了你,以后自然做到,你要信我。” 元秋看了士衡半晌,才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好,我就信你一回。” 士衡看着元秋也笑了,温柔的目光中带着坚定。 十二月下旬,顾山和紫嫣正式定了亲。因临近过年,下面庄子上的管事们都送了账本回来,又孝敬了各种野味。李氏既要忙着看账本,又要打点送回京城的年礼,又要准备府里过年的一应事务,因此忙的不可开交。元秋也停了女红,帮着李氏治办年事。 送回京城的年礼,自从三年前顾老太太把顾礼送回的银子私下里拿给小儿子买庄子买田地起,顾礼、李氏两人每年送回去的多是些古董、器皿、野味、丝绸之类,黄白之物少了大半。顾老太太每每抱怨,都被顾礼以任上艰难,要留着打点给堵了回去。顾老太太自知理亏,也不好强要,只是暗自里埋怨大儿子不贴心,更是儿媳妇把银子都搬回娘家去了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上说个不停。 顾礼怎能不知自己母亲的毛病,因此每年的年礼单子上他都将古董的价值写在后面,顾老 太太自然知道这些也值不少银子,只是她小门小户出身,最怕人家说她是爆发户之类的,纵然这些古董值上千的银两,她也不好叫人拿出去换银子使,只得强笑着叫人都摆上,每日挨个看上一遍才放心。 顾山定了亲,郡王府又派了老嬷嬷看了元秋几次,李氏陪着说话,听那话里话外都透着老王妃看上了元秋的意思。李氏抽了个空把元秋叫到跟前,把话细细和她讲了一遍,又和她笑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又聪明懂事,因此你的婚事我也想征求下你的意思,毕竟将要嫁人的是你,母亲希望你以后能过的舒心。” 元秋闻言不禁红了眼圈,在这个年代,当各家都希望让女儿攀高枝、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时候,难得李氏只单纯的想让女儿过的舒心,并没有拿她来讨好别人家。元秋理解李氏的苦心,心里自然感动不已。 李氏拉了元秋的手说道:“南平郡王府已经透话过来说相中了你,我听话里的意思,怕是想转了年去郡王府就下聘。士衡和你从小一起长大,品性自然是好的,只是他毕竟处在那个位置,你若是真嫁了他,只怕以后也要身不由己了。郡王府不是普通人家,规矩又大,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老王妃纵是喜欢你也不过是看在士衡的面上罢了。说句不恭敬的话,她就是护着你还能护得了几年?以后还是要靠自己。” 李氏喝了口茶又说道:“前两个月带你去南京,你舅母也中意你,想让两家亲上加亲。你表哥云海虽然模样不如士衡,但也是翩翩少年公子。你若是嫁给云海,将来有你舅父、舅母做靠山,更有外祖父、外祖母在跟前疼你,嫁给自家人总比嫁给外人享福的多。” 元秋倒不知舅母白氏有这层意思,忙拒绝说:“表哥是极好的,只是我只把他当哥哥,没有别样的心思。” 李氏叹气道:“既然这么说,你是相中士衡了?你就不怕他像南平郡王一般风流?” 元秋低声说:“即使是父亲也有几个妾室,更何况旁人?既然这样,我宁愿去选择相信士衡。” 李氏问道:“你可想好了?若是说定了可没有回旋的余地。”元秋看着李氏,坚定的点了点头。李氏叹了口气,把元秋拉到跟前摩挲她的脸道:“既然这样,你心里也有个数。尽量不要和士衡私下碰面了。”元秋听了红着脸点了点头。 因元秋的亲事也有了着落,只怕转过年就要定亲,因此元容的亲事显得越发紧迫,之前顾礼和李氏提供临安知州林福勇有一个刚中了举人的侄子唤做林学 刚的倒是年龄相当,又也差人特意打听了一番,回来的人都说林学刚人品不错,顾礼便有意将元容许配给他。 顾礼和李氏正在商议此事,还没等最后定下来,就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传到张姨娘院去了,原本张姨娘听说是个举人还满心欢喜,跑到林姨娘门口来显摆。林姨娘拿着瓜子倚着门一边嗑一边讽刺道:“也不知从哪来的穷困举人,也被你当作宝似的四处炫耀。我可听说那林举人家穷的只有几亩薄地,连头牛都没有,成日靠他母亲做针线养活全家。” 张姨娘听了忙唾她道:“你浑说罢,举人可是官老爷。” 林姨娘冷笑道:“不过是候补的县令罢了,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能得到差事。我看在他上任前,元容只能跟他挤在露着房顶的破草房里了。张姐姐,我可是听说他们家可是连一件囫囵个的衣裳都没有。” 张姨娘听了心里越觉得发慌,只是嘴上硬道:“人家是知州的侄子,也是官家子弟,你再胡说我告诉老爷去打你的嘴。” 林姨娘到底是害怕顾礼的,她听张姨娘如此说,便恨恨地把嘴里瓜子都嚼碎了吐了一地,怏怏地转身回了屋子。张姨娘也没心情和林姨娘斗嘴了,一路小跑奔到元容屋子去,拽了她就问道:“你要定亲了你可知道?” 元容早被李氏叫过去和她讲了此事,心里早就有了底,她这几年亲眼瞧见了几位姨娘的境遇,自然知道正头夫妻比做妾室要强上百倍,她又李氏说那人是个举人,让顾礼提携一下寻摸个差事也便是个官老爷,元容心里也不禁欢喜了几分。只是女孩子面皮薄,就连李氏和她讲这话的时候,都将屋里的丫鬟屏退了,元容这才红着脸大着胆子听李氏把话讲完。 而张姨娘这回急冲冲地进了院子,拉着元容冒冒失失的就开了口,她成日和林姨娘吵架,嗓门也比旁人大上许多,此时她又是火急火燎的忘了分寸,因此张姨娘一嗓子喊出来,屋子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把那话听的清清楚楚的。 元容见众丫鬟都红了脸站那,不禁恼羞成怒,甩了张姨娘的手道:“我不知道姨娘在浑说什么。”说着转身进了屋子把门摔上。张姨娘也不顾元容发脾气,急忙忙的跟了进去,把从林姨娘那说的话都和元容学了一便,又和她骂道:“你纵是庶出的,但毕竟是长女,凭什么三姑娘就能当个王妃娘娘,你就要嫁个穷书生。你俩人亲生姐妹,这样一比较,你没得丢了脸面。你就是个不争气的,我为你操心劳力,你就要许给这样一个玩意?” 元容涨红了脸道:“姨娘有能耐把这话和父亲说去,在这里和我较什么劲?你哄了我这么多年,叫我争气叫我超过元秋,可最后我只不过是落了一个母亲烦父亲厌的结果。如今好不容易许了一个举人,将来也能做个官太太,姨娘又拿这话来打我的脸。” 张姨娘骂道:“你知道什么,举人不过是个名头罢了,等他做上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他家穷成那样,哪辈子能翻过身来,你还指望去做官太太,也不怕臊红了脸。” 元容闻言不禁红了眼眶,只还嘴硬道:“有父亲提点,怎么就不能做上官?再者说,他若是不好,那姨娘给我寻个好的去,我才服你。” 张姨娘听了拿脚就走,嘴里直嚷道:“我还不信给你寻不到个好人家。” 元容眼睁睁看着张姨娘走了,自己站在窗口,听见院子里的媳妇婆子们窃窃私语,她便觉得这些人都是在嘲笑自己,顿时悲从中来,拿着帕子倒在床上哭个不停。 张姨娘从元容院子里出去,就使人叫了惯来官府后院的李婆子来,李婆子素来和张姨娘交好,只是李氏不爱这些喜欢嚼舌根的人出入府邸,因此平日极少放她们进来。因如今是马上要过年,李氏没空去管这些,张姨娘就把李婆子从后门叫来,带到自己屋里,拿了两块布给她,李婆子摸那布料平整厚实,正好够做两身衣裳的,因此欢欢喜喜的揣怀里,坐在桌旁和张姨娘吃茶。 张姨娘说了会话,就把话头扯到元容婚事上,和李婆子叹道:“我统共就生了这么一个姑娘,虽说她不是叫我母亲的,但我为她操的心不比夫人多?” 李婆子笑道:“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自然是比别人上心的。我瞧见二姑娘也大了,过了年就及笄了吧,可许了好人家?” 张姨娘叹道:“这次叫你来可不就是为了这个事吗?”说着压低声音指了指上房方向悄声道:“那屋的想把元容许给穷举人。” 李婆子嗨了一声,惋惜地说:“二姑娘花容月貌的,我瞧着比三姑娘还俊些,如此这般岂不是委屈了二姑娘?” 张姨娘忙说:“可不就是,只不过老爷被夫人糊弄住了,以为元容寻不到好人家,今日我找你来,就是求你寻个年龄相当、家底富裕的孩子,若是相称,我就回给老爷去,倒时候老爷岂有不依的?” 李婆子捂嘴笑道:“我今日来正好要和姨奶奶说这事,正好我手里有个极符合要求的人,姨奶奶听了保准满意。” 张姨娘 喜道:“既然如此,你快说,若是此事成了,赏钱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 张姨娘闹事 李婆子听了喜上眉梢,忙坐到张姨娘边上和她说道:“东城那边有个姓许的财主老爷,家财万贯,又有庄子又有铺子还有良田。奈何他子嗣单薄,娶了几房妻妾统共就只有一个儿子唤做宝哥。因许家只有宝哥一个独苗,况且他生的极好,家里宠的什么似的,只怕要天上的星星都有人给他去摘。那个宝哥是个眼高的,不肯娶那小门小户的女子,势必要配个官员家的女儿。你说宝哥可配的上二姑娘不?” 张姨娘听了许家家财万贯就有些心动,只是害怕是商人家顾礼不许,便拉那婆子问:“那家是经商的?” 李婆子怎会不晓得商人身份低下,忙摆手道:“是个好大的地主哩,算不得上是商户。”张姨娘听了只觉得不放心,又细细去问。李婆子便转了话头道:“许家我去过两回,论起排场规矩不比你们府差,二姑娘一进门就是少奶奶,全家都众星捧月似的敬着她。等许老爷撒手西去了,那偌大的家产还不都是二姑娘的?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没有啊?只怕一天三顿拿燕窝滋养着哩。” 张姨娘听了不免觉得心花怒放,忙点头道:“你说的是。说起来还是你想着我,把这么好的亲事告诉我,要不然只怕我们二姑娘要嫁去住茅草屋哩。那举人家要吃没吃、要穿没穿有什么好的?哪像许家,高墙大瓦的,嫁过去也是正经的少奶奶,不比那劳什子穷举人强百倍?” 李婆子笑道:“正是这话,还是姨奶奶想的清楚。既然这么招,姨奶奶就把二姑娘的八字写给我,我好拿去回话,也免得别人占了先。” 张姨娘听了忙拿纸笔出来写了八字给李婆子,又从抽屉里拿了个荷包出来塞李婆子手里,李婆子捏着荷包里有两个银裸子不由得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假意推脱了一番才塞进袖子里,张姨娘心里越想越欢喜,便又掏私房银子让小丫头去大厨房要来一桌酒菜,李婆子见又是鱼又是肉,忙狼吞虎咽的吃了一顿,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盆干碗净,这才抹着嘴巴晃晃悠悠的告辞了。 约莫过了十日,便有媒婆带人抬着聘礼上门,李氏只当是顾礼应了林学刚婚事,林家请人上门提亲了。李氏一面嘴里抱怨着顾礼没有提前告诉自己,一面忙叫丫鬟服侍自己穿戴好见客的衣裳,扶着采雪笑吟吟的去了前厅。 李氏进了前厅,媒婆赶紧上前见了礼,又奉承了好些吉祥话。李氏笑着叫人上茶给那媒婆吃, 一转头就瞧见厅里摆着好些个礼物,又是海参、鲍鱼、鱼翅、鱼肚之类的海鲜,又有活鸡、活鱼、猪肉之类的肉品,更有莲子、百合、龙眼干之类的干果,虽说这些都是纳征时候需要的用品,但以李氏所了解的林家的财力来说,怕是把整个家当都卖了也买不起这些,因此心里不由得暗暗惊奇。 媒婆吃了茶,又奉承了些话,这才掏出聘礼单子递给李氏,又把男方家里合过的八字拿给李氏瞧,李氏接过来一看上面的名字顿时就黑了脸。那媒婆见李氏脸色不对,只当是她聘礼不足,便努出个笑脸说道:“聘礼中还有庄子和铺子,只是房契没拿过来,等应了一准送到府上来。” 李氏只拿着庚帖看两人八字,确定上面女方确实写的是元容的八字没错,而男方却是一个陌生的许姓男子。李氏略微沉吟半晌,才问那媒婆道:“这许家少爷可曾读书?” 媒婆笑道:“许少爷从小也曾和先生识字,只是从未进学。虽然许少爷以后做不得官,但许家家底殷实,又有好几个庄子,在城里好些铺子也是他家的,姑娘嫁过去定不会吃苦。” 李氏听了便放下单子拿茶来吃,半天没有言语,心中将事情捋了一遍,便猜到多半是张姨娘擅自把元容的八字给了别人 第 39 部分 。因女子八字不能擅自给他人瞧见,李氏顾忌元容的名声,不好当场发作,便放下茶盏把庚帖掩在袖口里,叫人把聘礼单子还给媒婆。 这媒婆却不是之前和张姨娘说话的李婆子,因李婆子不是正儿八经的媒婆,许家给了她赏银后另外请了官媒操劳此事,因此这个媒婆对元容的八字来源完全不知。媒婆见李氏面色不喜,又是一副送客的架势,心中不解,只得满脸笑道:“可是许家哪里做的不周惹了夫人生气?夫人告诉我,我回去好说与许家听。” 李氏听了只笑道:“因我未听我们家老爷提过此事,所以不敢擅自做主。你且让人把聘礼抬回去,等我回过我们家老爷再说罢。” 媒婆知道这是知府家,也不敢一味纠缠,只得起来行了礼,叫人抬了东西出了顾府。 李氏见人走了,登时把脸撂了下来,和采雪喝道:“还不叫人把张姨娘带到我院子去?亏她在府里这么多年,还是个通判的女儿,却是个不省事的。” 采雪忙叫小丫头去叫人,自己则扶着李氏回了上房,服侍她换了家常的衣裳,又叫人端了燕窝给她顺气。 张姨娘听见丫鬟来叫她去上房,只当是元容的婚事有了着落,便梳洗打扮了拿着帕子扶着丫鬟一扭一扭的去了上房。李氏见她穿着银红色的棉袄、脸上抹了胭脂,眉毛也是刚修整过的,便冷笑道:“我叫你到上房来回个话,你也打扮的狐媚子似的,想勾引谁呢?” 张姨娘忙讪笑道:“刚睡了午觉起来,蓬头垢面的不敢来见夫人。” 李氏哼道:“你倒是享福的,还有午觉可睡。我就没这么好命了,这年下的事情本来就多,你还给我找不自在,弄出这番事来。” 张姨娘听了忙回道:“妾身每日只在屋里做针线,连院门都极少出的,不敢给夫人惹事。” 李氏听了把那庚帖摔她脸上骂道:“你不出院门都能把二丫头的八字给别人去,要是出了大门我看整个府都能被你卖了。” 张姨娘忙把庚帖从脸上揭下来,往上面瞅了一眼,见上面写着许家少爷的名字便细看了两眼,和李氏笑道:“夫人快看,这八字极配的,想必是个好姻缘。” 李氏本来就气,听她这话,未免怒火中烧,扬手就甩了她一个嘴巴子。张姨娘入府多年,虽然李氏虽然不甚喜她,也罚过她禁足,但这样当面打耳光却是第一次,不禁羞的满脸通红。李氏毕竟是妇道人家,又娇生惯养的,手劲有限,一巴掌下去 张姨娘只觉得脸上热热的,倒是李氏差点抻到手腕,采雪忙上前劝道:“夫人仔细手疼。” 李氏听了便收了手骂道:“还不给我跪下,难道要我打你板子吗?”张姨娘听了忙跪在地上哭天抹泪的只说自己是为了二姑娘好,李氏本来心里就烦躁,被她这一吵闹更是觉得头疼,忍不住又下去打张姨娘几巴掌。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就听有丫鬟撩起帘子回道:“老爷回来了。” 顾礼从外面就听见屋里的哭闹,心里便有些不耐烦,进了屋子又瞧见李氏脸色铁青,张姨娘跪在地上哭得满脸鼻涕眼泪,脸颊上又有好几个通红的手掌印。 顾礼见状喝道:“你们可还知道规矩?我一不在家就闹成这样。这大年下的又为了什么打架?” 李氏听了拿起庚帖给顾礼看:“老爷请看,这是张氏擅自给元容找的婆家,今天人家带着聘礼上门提亲来了。” 顾礼闻言忙拿那庚帖去看,果然上面有一男子的生辰八字,下面还同元容的八字一起批注了。顾礼见那男方的祖宗三代,无非是个土财主罢了,几代都没出一个读书人。心里不由得觉得厌恶,上前朝张姨娘喝道:“谁许你擅自把元容生辰八字给别人的,你存心想让元容嫁不出去是不是?” 张姨娘忙哭喊道:“妾身听说夫人要把二姑娘许给一个穷举人,二姑娘从小养尊处优,妾身担心她吃不了这个苦头,便求人帮二姑娘寻了这个亲事来。这许家少爷虽然不读书的,但是家底殷实,又有丫鬟婆子还有好些个商铺,二姑娘嫁过去就是少奶奶,有什么不好?” 顾礼听了骂道:“你越活越回去了,连个贵贱尊卑都不知道了,一个商人土财主,将来连个小官都做不得,就这就是你说的好姻缘?再者说,二姑娘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就是我不管,还有她母亲操心,你不过是奴才罢了,哪里就管得主子的事情了?”顾礼越说越气,便扬声喝道:“来人,把张氏拖出去打二十板子,也让她长长记性。” 话音未落,元容就掀了帘子进来,刚好听见顾礼要打张姨娘板子的事情,心下一惊,忙上前求情道:“这大年下的,姨娘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父亲大怒,不如女儿替姨娘陪个礼,父亲饶了姨娘罢。” 顾礼恨张姨娘仗着是元容的生母总是搞不清楚自己身份,正想灭她威风,哪里肯听元容说话,忙喝她道:“你堂堂一个小姐,也不知道尊卑了?她什么身份?值得你来求情?” 元容见张姨娘满脸羞愧,刚上过的 妆糊了一脸,腮上还有好几个手印,心里越发心疼,不死心地还要再次替她求饶,李氏忙拉过元容到身边说道:“这个事情不是你姑娘家可以管的,再纵容她,只怕连你的名声都没了。” 元容听了只觉得这话没头脑,便低了头去,正好瞧见桌上的庚帖,李氏看见她瞧那庚帖,便冷笑道:“你姨娘把你八字四处散哩,赶明只怕全城人都知道你的八字了。” 张姨娘平日里虽然忌惮顾礼和李氏,其实心里最怕的是元容,她知道这阵子元容越发有些尊重,怕她心里误会自己,便想着澄清一番,忙拉着元容下摆哭道:“姨娘省不得你嫁那穷举人,便给你寻了门好亲事,大财主的独生儿子哩,你快和你父亲说说,就说不想嫁穷举人。” 元容听了长叹道:“姨娘糊涂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名,媒妁之言。这件事,确实是姨娘逾越了。再者说,我相信父亲看人的眼光,那举人纵使现在穷些,难道以后还没有发达的日子了?” 张姨娘忙问道:“那要是一辈子不发达呢?” 元容低头看着张姨娘,一字一顿道:“那也是我的命。” 张姨娘闻言不禁连连摇头,泪眼滂沱:“二姑娘,你从来不是这样的啊?你不是想嫁给富裕人家吗?” 元容叹道:“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想再错了,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佛经,如今才明白: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强求自己得不到的,只会让自己沦为笑柄。姨娘,你这不是为我好,而是害了我哩。” 张姨娘哭道:“姨娘是为了姑娘好,姑娘替姨娘求求情罢。” 元容拽过裙摆,转身和顾礼、李氏行了一礼:“女儿身体不适,先行回房了。”说着也不理张姨娘的哭喊,扶着丫鬟回了自己院子。 张姨娘眼见着元容对自己不管不顾,更是哭个不停,李氏听了心烦,便和顾礼道:“大年下的,让她哭个不停倒是晦气,索性罚她禁足,也不打她,算是全了二姑娘的面子。” 顾礼哼道:“她算什么东西,二姑娘和她有什么关系?你也是糊涂的,打了她怎么就折了二姑娘的面子了?” 李氏忙陪笑道:“这回是我说错话了。” 顾礼叹道:“罢了,大年下的,不打就不打了,罚她三个月禁足罢。”说着对张姨娘喝道:“看在夫人给你求情的面上,只罚你三个月禁足,你好生在院子里闭门思过,若是再不知道规矩,我便赶你出门,你可听清楚了?” 张姨娘忙磕头哭道:“妾身听清楚了。” 元容大婚 过了年,出了正月,林家便上门提亲。因林学刚今年要参加会试,顾礼也便没帮他寻出身,只嘱咐他安心复习。因顾礼今年要回京述职,李家也帮他把关系上下打点了,极有可能调回京城,顾礼便想着尽快让元容成亲,以免耽误回京的行程。 因时间紧促,元容成日在屋子里绣大红嫁衣,李氏也忙着准备元容的嫁妆。因古董字画之类的一时间不好寻觅,李氏便从自家阁楼里找了一些出来。又叫人来新打几匣子首饰。其他东西都好置办,只是那家具却来不及打,登时把李氏愁的不行。 南京李肃枫听说妹妹为给元容置办嫁妆发愁,便叫人送信来说:“前些日子叫人新打了一套朱漆泥金雕花的家具,拔步床、三屏风式镜台、橱子、椅子、提桶一应俱全,昨日刚完工,不如就先给元容用罢。” 李氏忙回信道:“哥哥打的必定是好东西,只是给她做嫁妆用太过奢侈了些,还是另外寻些罢。” 李肃枫看了信只叫人把那些家具送了来,并回信道:“也不值那些银子,你另外寻又花费功夫,赶紧把元容嫁妆办完,你好忙元秋的亲事,没得为了她耽误了正经事。” 李氏听了只得收了,元秋正好那日在上房,听说家具到了也笑着要去看。李氏只得带她去了,元秋见那拔步床,便笑道:“东西都是极好的,只是也不知道林家是否摆的下。我听说林家房子极小,母亲不如陪送她个宅子,面上也好看。” 李氏笑道:“她的嫁妆是有数的,你舅舅打的这套家具给她都过于奢侈了,更别说宅子了。” 元秋道:“左右我们也要回京了,就把那新些的小宅子给她一个,省的她到林家住不惯,闹出事来,倒显得我们家没有教养一般。再者说,她在杭州嫁了,我们却要回京城,以后她也杭州也没有娘家照应,多给她留些嫁妆,以后遇到什么难事也不至于没有法子。依我说,那些好看不实用的东西可以少些,多给些银两倒是正经的。” 李氏听了沉吟片刻,便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她的嫁妆毕竟也关系到我们府的脸面,丰厚些倒也无碍,那我就再多给她一个宅子罢了。” 元秋听了便抿嘴笑,李氏拿手掐她的腮道:“就你是有主意的,我看你的嫁妆也自己张罗好了,省的我闹心。” 元秋红了脸拽着李氏的袖子撒娇道:“母亲又笑我,让人听了 去还不知道我是怎么厚脸皮的呢。” 李氏笑道:“你还不厚脸皮吗?也没见哪家姑娘和你似的那么有主意。” 母女两个正说笑着,就有丫鬟进来说:“南平王府世子使了人来送东西给三姑娘。”李氏听了便摆手叫丫鬟出去,只拿眼睨元秋,倒把元秋看了个大红脸,只低头唾道:“三天两头的送东西,难道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不成?” 李氏抿嘴道:“就这样说罢,见了东西回房又该偷着笑了。”一句话把元秋闹了个大红脸,李氏兀自拿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元秋嗐了声,跺了下脚,红着脸出去叫丫鬟带路。 转眼,元容大婚,李氏叫婆子媳妇服侍着元容穿上大红婚福,又请那父母子女双全的妇人给元容开了面,元容看着镜中的自己新娘装扮,不由得哭红了眼睛。旁边忙有媳妇上去递帕子劝慰道:“姑娘,时辰快到了,快别哭了。” 元容拿帕子把泪水拭去,问那婆子道:“姨娘怎么还没过来?” 那婆子犹豫一下,并不敢答,元容只追问个不停,旁边过来一媳妇笑道:“张姨奶奶的禁足还没到日子,恐怕今儿没法子出来见姑娘了。” 元容听见又掌不住哭了起来:“今日一别,不知哪年才能再见,就不能宽容一下让我见见姨娘吗?”那婆子媳妇闻言都垂了头去,谁也不敢接话。 元容见状便提起裙摆往出走,嘴里说道:“既然姨娘出不来,我亲自去瞧姨娘。”登时慌得婆子媳妇丫鬟都上去拉她,嘴里叫道:“姑娘快别闹了,这马上就到了迎亲的时辰了,若是晚了时辰老爷、夫人怪罪下来,奴才几个可担待不起。”说着就拥着元容回去镜台前坐了,拿着湿的帕子擦了脸,开始上妆。 元容害怕顾礼发怒,只得木然地坐在那里任由她们摆布,最终叹口气道:“请三姑娘过来一趟罢。” 柳儿听了忙叫人去请元秋,元秋正在哄着泉哥、妞妞,听见元容派人来请,忙叫奶娘好生看着两个孩子,自己急匆匆跟着丫鬟到了元容的闺房。 一进门,元秋就问道:“可是有什么东西不齐全?少了什么赶紧告诉妹妹,妹妹好叫人去找。”元容叹口气,招手把元秋叫到跟前,红着眼睛道:“妹妹,我想见姨娘。” 元秋奇道:“姨娘今天没过来吗?这就奇了。”说着叫过一个丫鬟到跟前:“你去请了你张姨奶奶过来。若是有人问,就说这里有事要她帮忙。” 那丫鬟迟疑了下,赔笑道:“ 只是这事是不是要回老爷一声,毕竟张姨奶奶还在禁足。奴婢不敢就这样请了张姨奶奶过来。” 元秋恍然大悟道:“我说为何张姨娘今儿没过来,倒忘了她禁足这回事。既然这么着,你先去上房回了老爷,再去请姨娘过来吧。”那丫鬟应着出去了。元容在后面喊道:“可抓紧些。” 元秋拉着元容安慰道:“姐姐不必着急,会见到姨娘的。”元容叹口气道:“以后我不在家里,妹妹帮我照应些姨娘罢。她虽不好,又爱闹腾,又有些小心思,但毕竟是我姨娘,妹妹看我的面上,照拂些罢。” 元秋拍她手道:“姐姐放心,我在府里一天,就不会让人欺负了姨娘去。”元容红了眼道:“以前姐姐小心思多了些,跟妹妹也不和气。难得妹妹有度量不生气,还把我当姐姐。今日姐姐给你陪个不是,妹妹原谅我吧。”说着就要起来给元秋行礼。 元秋忙按住元容道:“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小时候拌个嘴罢了,谁还当真。今日是姐姐的大喜日子,快别说这些话了,听了让人难受。” 元容听了只得罢了,又催问道:“怎的姨娘还不来?”有丫鬟笑道:“从这到上房要一刻钟,从上房到姨娘那要走两刻钟。等姨娘过来恐怕要大半个时辰呢。” 元容闻言嗐了一声,就滚下泪来:“难道我今日见不到姨娘了?” 元秋只得安慰她一番,又连声喝道:“还不快去催催。” 屋里正乱着,张妈妈便带着丫鬟过来了,先笑着给元容道了喜,才回道:“二姑娘 第 40 部分 ,时辰到了,上房摆好了‘姊妹桌’,叫请二姑娘去吃团圆饭哩。” 元秋忙让元容试了泪水,亲自扶着她去了上房。顾礼和李氏已经坐好了,元容上前给顾礼行了礼,顾礼点头道:“到了婆家要勤奋些,早晚要请安,听姑舅、丈夫言语,不得任性使小性。”元容应了声,又拜了几拜。李氏告诫道:“必敬必戒,三从四德。”元容应了声又朝李氏行了礼。 李氏叹口气,起身拉着元容手坐在自己身边,和她说道:“嫁了人,不比在娘家,要谨小慎微。林家女婿学问极好,今后必定有大出息,你好生伺候他,每日督促着他念书。等他中了进士,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切忌不可和夫家摆小姐的谱,要谦逊恭敬,要知道规矩,林家才尊重你,你可记着了?” 元容忙应道:“女儿记住了。”这时,就听见府外鞭炮齐鸣,鸣炮奏乐,便有媳妇撩起帘子笑道:“新郎官来迎亲来了。”元容听了登时眼圈就红了,李氏叹了声,叫人来饭来,亲自喂了元容几口,寓意不要忘记哺育之恩。男方喜娘催了三次,元容叩别了父母,李氏才将元容的红盖头盖上,叫早请好的年高多福的“好命人”扶了元容上轿。元容孤零零坐在轿上,想起直至临行也没见张姨娘一面,不禁悲从中来,大哭起来。 鞭炮的声音渐渐远去,顾礼坐在上房怅然若失,李氏红了眼睛推他道:“这是姑娘的好日子,老爷应该高兴些。不如晚上就摆上几桌,府里家人也趁此热闹一下,顺便也就免了张氏的禁足罢。” 顾礼叹道:“就依夫人罢。也叫人送些二姑娘的喜糖瓜果去给张氏,让她也沾沾喜气罢。”说着摆手回了屋子,李氏忙将瓜品糖果装了几盘,叫人送去给张姨娘。采雪笑道:“素素能说会道,就叫她去送罢,也让她陪姨奶奶说说话解解闷。”李氏听了便让采雪去吩咐,自己则回了屋伺候顾礼去。 张姨娘自从年前几日禁足后,连年夜饭顾礼都不许她出来吃,只叫人端了饭菜送她屋里去。李氏又把如兰和如梅打发回家去,不让她们进来服侍,另外拨了几个丫头过去伺候张姨娘。因顾礼也不满如兰、如梅两个成日里招外府的人进院,因此也默许了李氏对这两个人的处置。 平日里只有一个小丫头到张姨娘的院子送饭,收拾器皿,因那丫头不爱多话。张姨娘院子里的人都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因她院落又偏,又听不到街上的声音,成日里只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算着解禁的那天。 素素端了瓜品糖果到了张姨娘的院子 ,和张姨娘说这是老爷、夫人的赏赐,又和她说老爷提前解了她的禁足,登时把张姨娘高兴地不行,叫人拿了些钱给素素,又拉着她坐下吃茶。素素走了小半个时辰才过来,正觉得脚乏了,便笑着坐了下来,和张姨娘说话。 张姨娘见盘子里的瓜果新鲜,便笑着说:“这还没开春,难得有新鲜瓜果,快叫人拿一半给二姑娘吃去。”张姨娘的丫头听了忙拿盘子过来,张姨娘亲自洗了手去装那果品。素素只当张姨娘还没适应元容出嫁这回事,便笑着说道:“姨奶奶可是忘了,二姑娘刚刚出嫁了,这就是二姑娘出嫁用的果品糖果和糕点。姨奶奶要让人送到哪里去给二姑娘吃?” 张姨娘闻言手中一顿,登时没了力气,盘子“扑棱”一声摔在地上碎了,瓜品糖果撒了一地。张姨娘直愣愣的看着素素,呆呆地问:“二姑娘出嫁了?” 素素闻言一愣,忙上前扶住她道:“是的,已经出嫁了。”张姨娘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顿时,屋里小丫鬟哭成一团。素素见状不禁大骂道:“哭什么哭,还不赶紧去叫人来。”外面有媳妇听说张姨娘昏厥过去了,忙跑了进来把张姨娘抬到塌上,拿手指死命的按她人中,张姨娘终于把憋住的那种气吐了出来,悠悠转醒。 素素见状不禁舒了口气,忙使人去上房回话,自己则扶着张姨娘坐了起来,叫人沏了浓茶来,服侍张姨娘喝了两口。张姨娘省过神来,又想起元容已经出嫁,自己却没见得元容一面,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素素在一边劝慰了半天,张姨娘方才好些,上房打发人送来了参汤和燕窝,又传话让素素仔细照料些。素素忙应了,扶着张姨娘把参汤喝了,又叫人拿那燕窝去熬粥,直到张姨娘有了些精神头,素素才回了上房。 士衡元秋见面 顾礼听说元容嫁妆里的家具是李肃枫新打好的,顿时心里感激不尽,忙花了大价钱寻了上好的木料,找了工匠,照着最新样式、费了大半年的的功夫重新做了套家具给李肃枫送去。顾礼见李氏为元容的嫁妆花费了许多心血,心里更为敬重她。如今顾礼年纪大了些,便更加喜欢李氏的稳妥、温柔,反而厌恶起林姨娘的故作娇媚来,而张姨娘近几年来举止行为着实让人厌恶,更不得顾礼的心。因此自元容出嫁后,顾礼每日都歇在李氏屋里,再没去过张、林两位姨娘那里,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元容出嫁后,李氏开始准备元秋的亲事。因有了元容出嫁的经验,李氏便打算早些筹备元秋的嫁妆,纵使费上两三年的功 夫,也要保证东西都是极好的、齐全的。 因马上要回京,李氏便想着在回京前把元秋的婚事定下来,省的回京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偏生士衡也是这样的想法,就怕自己一没抓住,元秋被许给了别人,成日催着老王妃叫人去下聘。老王妃被催的没法,只得和郡王妃把李氏叫人,两府定了个吉祥的日子过文定。 士衡晓得元秋就要回京城了,再加上定了亲两人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因此他便想在文定之前去见一次元秋。两府此时已在议婚,士衡不能像以往那样直接去后院,只得先去绕到书房去寻顾山说话。 顾山也有多日没见士衡,听小厮说世子来了,忙出门把士衡迎了进来,又叫人沏茶来吃。士衡见屋里屋外都站着服侍的人,也不好开口说想见元秋,只得佯装无事般和顾山闲聊。顾山陪着士衡说了会话,瞅见士衡心不在焉的神情,心里便晓得士衡的来意,不禁暗自笑了他一番。 士衡却不晓得顾山已洞悉自己的来意,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才能去后宅见元秋一面。顾山见士衡手里端着茶却发着呆,茶水也不往嘴里送,便笑道:“书房炭火不足,坐了会倒觉得冻得慌。不如去我屋子坐一会,正好有我新做的文章给你看下。” 士衡忙笑道:“如此甚好,我记得上次在你房里看到一本诗集,别处没寻到,正好去借来一看。” 顾山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房里有什么诗集,才晓得这怕是士衡找的借口,却也不戳破它,只笑着带他去了自己院子。 顾山向来不喜欢人多,他屋里也只有两个大丫鬟伺候起坐,其余的小丫头都进不得屋子。大丫鬟采娟端上茶水、果品便立在一边,士衡笑道:“世子说上次在这瞧到了什么诗集,你们去我屋里寻下,找到了就拿过来。” 彩娟笑道:“每日都打扫屋子,没见什么诗集。不知道世子要寻的是谁写的诗?” 士衡只不过随口一说,哪里知道是谁写的诗,因此支吾笑道:“上次只瞅了两眼,却没看到名字哩。” 顾山略微想了下,才拍手道:“前阵子三姑娘从我这拿了些书去,想必在她那。采娟,你去三姑娘院子,问她那里可有世子说的诗集。” 采娟听了忙应了,行了礼后撩了帘子出去,顾山见屋里没人,便打趣士衡道:“一会寻到诗集,你就不必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了吧。” 士衡听了眉眼都是笑意,哪里会怪顾山打趣自己,只一个劲的朝他作揖。采娟去了半天, 却空着手回来了,顾山问她道:“三姑娘找到诗集了吗?” 采娟忙回道:“三姑娘说,不记得哪几本诗集是从少爷这里拿的,前天整理屋子,三姑娘叫人把她屋子的书都放到揽翠阁去了。” 顾山笑道:“既然这么着,我们去揽翠阁找罢。”遂带着士衡一路进了园子,远远的两人就瞧见揽翠阁外面站着丫头,顾山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到的早。”士衡只红着脸笑,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揽翠阁的书香带着两个丫头见顾山和士衡到了,忙行礼请安。顾山故意问道:“你们怎么在外面站着?” 书香笑着回道:“三姑娘来看书,奴婢们怕有声音吵了她,便在外面候着了。” 顾山搓着手,指着旁边的小屋子说道:“你们去那暖和暖和,这里没什么事,不用你们伺候,我和世子去寻一本书就出来。三姑娘看书至少要一个时辰,你们在门外候着非冻坏了不可。赶紧去暖和暖和吧,有什么事自有三姑娘屋里的丫头找你。” 书香听了忙行了礼,又掀起帘子让顾山和士衡进屋,自己切了茶送去,这才带着小丫头去旁边的屋子烤火。 顾山、士衡两个喝了两口茶,就把茶盏放到一边的梨花桌上,两个人一先一后上了二楼,转个弯去,正好瞧见元秋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棉袄坐在窗边拿着本书在读。织梦在一边拿包袱把元秋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包起来。主仆两个听到声响均抬起头来,元秋见是士衡和顾山来了,忙起身笑着朝两人行了一礼,又叫织梦去端茶。 织梦忙把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放好,朝士衡、顾山行了一礼,才匆匆下楼去煮茶。元秋见此处并无旁人,便笑着和顾山道:“哥哥问我要什么诗集?我可从来没在你那拿过诗集来看的。” 顾山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诗集,只是士衡一个劲从我那乱翻,我想我那里翻不到,自然在你这里能寻到,这才打发丫鬟来问你。” 士衡讪笑道:“不过是一本诗集罢了,找不到有什么要紧。倒是元秋妹妹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一向可好?” 元秋笑道:“都好。只是比平时忙些罢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回京,有好些东西要收拾,又要做些香囊荷包之类给交好的姐妹送去,留一些念想。” 士衡闻言便想到两人即将在两个地方,以后想知道个音讯都不是那么容易,心里不禁哀愁起来,连声叹了几口气。元秋见状忙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也不怕别人听 了笑你。” 士衡道:“我有什么可笑的。倒是你,做了那么多东西,可有我的?” 元秋笑道:“我刚才说了,做了送给我的好姐妹,难道你也是我的好姐妹不成?” 顾山在一旁听了,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士衡斜了顾山一眼,又转了头去眼巴巴的看着元秋。元秋见士衡可怜兮兮的神情,便有些心软,只得和他说:“昨日绣了两套好的,已送去郡王府孝敬老王妃、郡王妃了。”士衡一听,心下了然,这才转了话题问她回京的事。两人说了一会话,都想起即将要离别,言语间未免多了些忧愁。 顾山见气氛越来越闷,便笑着拽士衡道:“你也不是总在杭州一辈子的,老王妃总归是要回京城的。到时候你跟着回去不就行了。” 士衡叹道:“京城不比杭州,天子脚下,规矩又多,纵使我们两家都在京城,想必也不像如今一样想见就见了。” 顾山笑道:“总归不过两年多罢了,你就那么等不及?” 此言一出,别说元秋,就连士衡都红了脸。元秋被顾山打趣的不自在,她又估摸着来了有两刻钟了,便起身连声唤织梦。织梦听见元秋叫人,忙应了上了楼来,忙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元秋道:“出了有半个时辰了,也该回去了。” 织梦忙取出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给元秋披上,元秋见士衡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便在他身边停了,轻轻地说了声:“珍重!”,才扶着织梦慢慢下了楼。 士衡恍惚了一会,才快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子,看着元秋从门里走了出来,士衡想到要有许久见不到元秋,便一味盯着元秋的身影看个不停。元秋走了几步,才察觉到什么,停了下来转身朝上看了过来。两人双目相接,对视良久,元秋才转过身来慢慢远去。 顾山在士衡一边看着,直到元秋走了才松了口气,埋怨士衡道:“你就这么大咧咧的开着窗子也不怕人看见?也就是现在还没开春,平日里园子也没什么人,倘若是夏天,不知能让多少双眼睛看见。若是让人瞧见了,又有话来说了。到时候连我也脱不了干系。” 士衡道:“如今你们家上下都忙成一团,哪里还有时间逛园子,我站在楼上,四下有人没人我还瞧不见?你也太小心了。” 顾山听了也就笑了,拍着他肩膀道:“行了,你也赶紧回去罢。过两日就要文定了,你也收敛一些,别在往我家跑了。” 士衡听了,只笑着不说话 ,转身从书架上抽了两本诗集出来,才叫顾山一起离开了揽翠阁。 到了预定的日子,按照三书六礼的规矩,双方交换了庚帖置于神前占卜了凶吉,隔了三日,才算正式订婚。此时,元秋算是正式许给了士衡。 一个半月后,顾礼任期已满,李氏收拾了家当准备回京,因顾府在杭州几个庄子,李氏手里宽裕,并不打算变卖那些庄子,有意想把这些庄子都留给元秋当嫁妆,于是便把家中从本省买的奴仆分到各个庄子上看房子。李氏又把各个庄子的管事叫来,好生嘱咐了一番,叫他们拘束下人,不可闹事之类。 当年王姨娘因林姨娘落水事件被打发到庄子上做苦力,如今已过去三四个年头,李氏又即将回京,便把王姨娘所在庄子上的管事留下来,悄声问他道:“前些年打发到庄子上去的那个王姨奶奶如今怎么样了?” 那管事忙回道:“刚去的时候天天闹着要见老爷,被打了几次后才老实起来,按照夫人吩咐,每日挑那重活给她做,过了一两年她才稍微安分,肯老老实实干活。如今过了这三四年的光景,她已形同老妪,只怕是站在亲娘跟前都认不出来了。” 李氏闻言叹了回气,吩咐那管事道:“既然她老实了,就给她少点活计罢,只是要看紧她,不许她与人接触,省的乱嚼舌根 第 41 部分 。” 管事忙笑道:“夫人放心,这些事情我自然省的。”李氏又嘱咐了几次,才把他打发出去。 李氏把杭州这边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当了,才叫人打包行李,看着人把库房的古董字画都一一装好,因这些都是给元秋提前备下的嫁妆,因此装箱的时候格外小心。一直忙了一个多月,才把各种东西归置好了,顾礼叫人新打了宽敞的马车,又在里面垫了厚厚的毛皮褥子,叫李氏和元秋抱着泉哥和妞妞上去坐了,采雪、织梦两人同车服侍。顾礼、顾山另外坐了一辆马车,张姨娘和林姨娘两人一辆车,顾府的丫鬟下人另外坐了一辆大车,一行人浩浩荡荡从杭州往京城方向行去。 京城 泉哥和妞妞头一回坐马车,都觉得新鲜不已,坐在车里东摸摸西瞧瞧,见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要拉着元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两人闹腾了好一会又跪在垫子上撩起帘子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瞅见小摊小贩担着吃食玩物,瞅见城里特别的建筑,就连看见个小猫小狗,两个小家伙都要讨论一番。元秋在一旁听见两人把简单的东西说的天马行空,不禁抿了嘴偷偷去笑。 待马车出了城,上了官道,道路两边的行人、铺子都渐渐稀少起来,泉哥和妞妞闹腾够了便觉得有些无趣,开始围着元秋身边和她说话。 幸亏元秋早就料到旅途乏味,自己捡了些有图画的册子带到车上,每当泉哥和妞妞呆的腻歪了,元秋就拿画册出来给他们瞅,或者拿积木出来让两人搭,一两二去,也打发了不少无聊的时光,也能让两个孩子安静一会子。 车内虽然不大,但李氏母子四人加上两个丫鬟坐了也不觉得拥挤,加上顾礼叫人铺了极厚的褥子在里面,李氏觉得困倦了,还可以躺下歇一歇。就连泉哥和妞妞两人也可以睡个午觉。途径驿站休息的时候,顾礼还不忘提醒元秋,叫她趁机都教弟弟、妹妹背些诗词,又拿《四书》出来给元秋,让她教泉哥和妞妞去读。 泉哥性格文静些,倒是能坐的住的,他脑瓜也灵巧,元秋和他讲了几遍文章的意思,他便能复述个大概出来。而妞妞却是个不安分的,每日窜上跳下,把李氏闹得头疼不已,若说她重了,元秋又心疼,少不得替妞妞说几句好话。李氏每每说元秋:“你就惯着她罢,看以后成什么样子。” 元秋笑道:“她还小呢,爱玩爱闹才正常。若是像木头人一般,每日只会抿着嘴笑,见人又不会说话,母亲才要为她担心呢。” 李氏毕竟 心疼妞妞,也只得说元秋道:“那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我让你教妞妞规矩,倒让你教了个野猴子出来。” 元秋听了也不以为意,只拿些七巧板之类的益智游戏让妞妞去玩,妞妞虽然淘气但是脑筋好使,一个七巧板她能摆出好多花样出来,她玩出了乐趣,便也安分了不少。元秋也能安安静静地教泉哥背《四书》了。 因泉哥和妞妞也不过五岁的年纪,顾礼也不敢让人十分赶路,怕两个孩子再累病了,因此走走歇歇,直到过了两月有余才远远的看到京城的城门。 京城自然不比其他地方,街道繁华、人烟鼎盛,不仅是泉哥和妞妞,就连元秋都忍不住从纱窗往外看。李氏自从随顾礼去任上,也有十余年没回京城了。一进城门,李氏眼里就滴了泪水出来,元秋自然知道她是近乡情怯,忙去安慰了她一番。就连泉哥和妞妞见李氏哭了,也都舍弃了窗外的景致,跑到李氏跟前,一口一个母亲的叫着。 李氏见儿女贴心,心里自然是极大的满足,忙拿手帕拭了泪水,采雪见马车已经进了城,就取了干净的水来,服侍李氏四人重新洗了手脸,织梦拿出妆奁,李氏和元秋重新扑了粉。待几人都收拾妥当了,马车也到了顾府的大门前。 府里的管家早就带着人候在大门处,看见马车来了就有人往院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叫道:“大老爷回来了,大老爷回来了。”马车直接进了大门,到垂花门处才停下。因回府要先拜见老太太,李氏便嘱咐顾海先将行李送回自己的院子。 顾礼、李氏带着顾山、元秋、泉哥、妞妞四人穿过长廊,刚到上房外面,就有丫鬟笑着迎上来行礼,门口的丫鬟也撩起帘子笑道:“大老爷、大太太回来了。” 元秋跟在顾礼和李氏的后面进了屋子,只见堂前正坐在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雪白的发髻上横七竖八插了不少的金钗子。元秋心下晓得,这便是顾老太太了。 顾礼见到母亲就要跪下,顾老太太忙让人扶住了,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一番,才叹道:“儿啊,你也老了啊。”顾礼闻言,不禁鼻子一酸,滴了泪下来。李氏带着顾山、元秋几个忙上前跪下。顾老太太只点了点头,却没说叫李氏起来,只朝泉哥招手道:“这个胖小子长的倒白净,快过来给我瞅瞅。”泉哥忙上前去,按照李氏教的规矩单独行了次礼,嘴里叫道:“泉哥见过祖母。” 顾老太太听了登时合不拢嘴,忙搂过泉哥和顾礼笑道:“这就是你家的小儿子,倒是个机灵的。”顾礼忙笑 道:“他年幼不懂规矩,还望母亲担待。”说着朝泉哥喝道:“还不赶紧从祖母怀里下来,成何体统。”泉哥本来就觉得顾老太太身上香味浓重,听见顾礼一说,忙不迭的从顾老太太怀里下来,回到李氏身边中规中矩的站好了。 顾老太太见泉哥站在李氏边上,只得点头和李氏道:“你路上也辛苦了,快起来罢。”李氏忙谢了礼起身。顾老太太的眼睛在几个孩子身上上扫了一圈,又把顾山叫道跟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才点头笑道:“山儿如今也这么大了,我瞧着他比明儿还要高些?”她嘴里问着这话,头就转头看着旁边的妇人。 那妇人忙上前笑道:“我瞧着也是,身子骨瞧着也比明儿结实。” 李氏听了忙笑道:“山儿大明儿一岁呢,略高些也是有的。赶明明儿就撵上他哥哥了。” 顾老太太这时才笑着推身边那妇人和顾山等人笑道:“这是你三婶。”顾山几人这才知道,这就是三房的吴氏了,忙上前行了礼,喊了声:“三婶。”吴氏笑着应了,又夸赞了一番才在顾老太太身边见了。顾老太太这才指着自己这边的一个中年妇人说道:“这是你二婶。” 元秋早就听母亲讲过,顾老太太偏爱小儿子,生生把二房绕了过去让三房管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顾老太太为了抬举三房,就连见人都把三房排到了二房的前面。 二房媳妇孙氏只温和的笑了笑,也没过多言语。李氏晓得孙氏就是少言寡语的人,也不以为意。倒是顾老太太瞪了孙氏一眼,不满地道:“见你大嫂也不知道多关心两句,倒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这。”孙氏听了只低了头去,吴氏见状笑道:“二嫂就这性子,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其实二嫂少言少语也好,若家里几个都像我似的这么多话,恐怕老太太又烦了。” 元秋听了只觉得这话突兀,谁知顾老太太却点头笑道:“你说的是,一个能说的就行了,要都像你似的,我得被你们闹死。”说着自己呵呵地笑了起来,李氏见状只得跟着笑了两声。 顾老太太看完了孙子,这才想起一边站着的两个孙女来,便先瞅了元秋几眼道:“这是哪个?” 李氏忙回道:“回老太太,这是元秋。”顾老太太闻言点头道:“原来是三丫头,长的倒是精致。我记得她上面有个庶出的姐姐,叫什么来着?怎么没瞅见?” 李氏忙笑道:“二姑娘叫元容,今年开春已经嫁了。”顾老太太听了便没多言语。转头和吴氏道:“家里的那个几个丫头 小子呢,叫他们一并过来吧,也见见大伯父大伯母。” 吴氏笑道:“他们都上学呢,待晚上回来再见罢。”顾老太太听了不禁埋怨道:“既然知道你大哥今日到家,就该让他们歇一天。”吴氏听了只笑不再言语。 顾老太太数落了吴氏一番,又转了头看李氏道:“你屋里不是还有几个人,也一并叫她们进来罢。” 李氏听了忙回道:“在院子里候着呢。”一边伺候的丫鬟忙掀了帘子喊了张姨娘、林姨娘进来,两人双双跪在顾老太太跟前,中规中矩行了个礼。顾老太太见到林姨娘心中自然喜欢,额外多问了几句,只是她满屋子里打量却没瞧见王氏,便沉了脸问李氏道:“当日我送了你两个贴心的人去,怎么今日就看见了一个?彩珠怎么没见?” 李氏忙上前回道:“王氏初到杭州便水土不服,没两日就倒下了。因大夫说是风寒,媳妇便回了老爷将她送到庄子上去调养,谁知刚好了些就入了冬。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干爽,想来王氏受不住湿寒的天气,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顾老太太听了半天没言语,只瞪着李氏道:“那是我身边的大丫头,伺候我多年也没见她生个病,怎么到你那就病死了呢?” 李氏听了忙上前跪下道:“媳妇不敢撒谎,那时沈妈妈也还在那的。王氏病的厉害她也是知道的。”顾老太太听了忙斜眼去看一边的沈妈妈。当日沈妈妈怕被传上风寒,并不敢凑到跟前去,她哪里知道王氏是否病了。只是人是她送去的,她又不敢说自己偷懒耍滑的事。只得顺着李氏的话头道:“当日王氏是病的厉害,奴才只当她养几个月就好了,便没回老太太。” 顾老太太听了只得罢了,把林氏招手道跟前说:“雪莲啊,快过来给姑妈瞧瞧。”林姨娘闻言冲着张姨娘得意地一笑,扭着屁股到了老太太跟前。顾老太太见自己外甥女倒是养的白胖水灵的,心下满意不少。 待人都见全了,顾老太太也觉得乏了,便摆手道:“你们路上也辛苦了,先回院子去歇会,待晚饭时候再过来罢。”顾老太太又吩咐吴氏道:“你告诉厨下,叫收拾几桌好菜出来。晚上给你大哥、大嫂接风洗尘。”吴氏忙应了出去了。顾礼一家行了礼方才回了自己院子。 如今回了府,院落屋子不比在杭州时候宽敞。顾礼、李氏在主院住了,左、右耳房给了张姨娘和林姨娘,顾山和泉哥是有单独的院子的,只是妞妞和元秋要在一个院子里住了。元秋倒觉得这个安排无碍,毕竟身边多了些外人, 妞妞和自己一个院子,倒让自己放心些。 院子是早就收拾好的,元秋等人各自回了屋子去休息,李氏忙着叫人把行李、箱子都清点了摆到屋子去,闹腾了一个下午才把东西都归置好。刚忙完,李氏瞧着辰钟快到了晚饭时候,忙把顾礼叫起来,夫妻两人梳洗了一番,换上干净衣裳。又使人去各自院子把儿女都叫上,一家人去了上房。 上房里三家人口都到齐了,顿时屋里拥挤不堪,顾老太太把自己身边的孙子孙女都指给顾山等人认了一番。二房家的大姑娘瑞珠去年已经嫁了,如今有一女儿在身边,唤作宝珠的,比元秋小一岁,排行第四。此外三房也有一女儿,却是和宝珠同年的,只小她两个月,唤作美玉。 元秋听这名字只觉得有些俗气,便抬眼瞧自己的小堂妹美玉,美玉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倒是长得极其好看,身上穿戴打扮也精致,只是略显青涩的脸上有一股子的娇气。元秋暗自打量了一番便笑着和宝珠、美玉见礼道:“四妹妹、五妹妹。”宝珠、美玉也笑着回了礼。 老太太因嫌屋里吵闹,便打发元秋姊妹到里间坐了去坐,又把孙子打发到外面厅里去吃酒。自己和三个儿子一桌坐了,李氏妯娌则站在一边布菜。母子四人说话,少不得又提起子孙。因顾山、元容、元秋的亲事都办的匆忙,顾礼又担心顾老太太拿乔使性子耽搁顾山的亲事,因此并未送信回京城。 今日已经回京,顾老太太又问到了,顾礼也不敢隐瞒,少不得把顾山的亲事先说了。顾老太太听说顾山已经定了亲,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和顾礼冷笑道:“你倒是个好的,也不知和我说下,连个信也不叫人送。难道当我是死的不成?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顾礼只得赔笑道:“因要回京述职,所以亲事定的急。若是送信回来,只怕书信还不如我们自家到的早。这不一回来儿子就来告诉母亲了,谁敢瞒母亲不成?” 顾老太太撇嘴道:“山儿的亲事倒是不差,只是媳妇家官职也高了些,以后嫁进来使小姐性子,山儿少不得要吃顿苦头呢。按照我说,那些亲戚家的孩子就极好,虽然小门小户些,但是性子温柔,又不自恃身份端架子。比如说你二舅家的姑娘,我瞧着就极好,本来还想给山儿来着。” 顾礼一听顿觉一身冷汗,心里暗自庆幸没送书信回来。他心里知道老太太一直不喜欢李氏,李氏是大家子小姐出身,通身的气度做派是顾家其他媳妇不能比的。顾老太太初始还是很喜欢这个媳妇,觉得长了自家的 脸面。但日子久了,她见李氏言行举止总是生生的把自己比了下去,心里便有些不满起来。顾老太太觉得自己也是有诰命有身份的人,举止也不能差过李氏去,因此便暗暗学了李氏几日举止,只是她越学越显得自己越发粗俗不堪,心里便开始厌恶起这个媳妇来。但又因为李家权势强大,顾老太太又不敢轻易招惹她,只时不时的拿出来挂嘴上挖苦一番。后来,李氏进门半年后,顾老太爷就西去了,顾老太太以这个由头趁机说李氏是丧门星,天天都要数落她一番。因这个理由,纵使是李家也不好多嘴,顾礼只有私下护着妻子周全,待寻了官职后,马上带着妻子去上任了。 顾礼知道顾老太太又话里有话的讽刺李氏,便忙和她赔笑道:“老太太看中的人必定是极好的,山儿却是没这个福气的。”顾老太太听了一撇嘴,又问顾礼道:“二姑娘嫁的是啥样人家?” 顾礼忙回道:“是个举人,家世虽然清贫了些,但是好在孩子很上进。”顾老太太闻言点头道:“这样就罢了,一个庶出的女儿,能嫁给举人也算抬举她了。”顾礼笑道:“老太太说的 第 42 部分 是。”顾老太太略沉吟了下,又和顾礼道:“我瞧三丫头模样出落的比她母亲倒还强,你媳妇虽然自己整日一副那种样子,但好在教出来的女儿还算好。” 李氏站在一边闻言脸色一僵,顾礼忙瞧瞧冲她摆了摆手,和顾老太太笑道:“她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当不起夸赞。” 二房和三房 吴氏站在顾老太太身后,听了顾礼这话忙拿着帕子掩着嘴笑道:“都是自家人,大哥不必跟我们谦虚了。元秋这孩子长的好,又有灵气,我见了喜欢的不行。若是我们家美玉有元秋一半的机灵劲,我就天天烧香拜佛咯。” 李氏听这话头不对,怕这婆媳两人打什么主意到元秋身上,忙接了话头笑道:“我瞧着美玉可不差,听说她每日也跟着哥哥上学,真真是个难得的。” 吴氏听见有人赞她女儿,自然喜不自胜,忙拉着李氏笑道:“大嫂不知道,美玉身子娇弱,我怕累着她,不敢让她劳了心,连老太太也说让她好生在屋里将养,别去上那劳什子课罢。谁知她是个好胜的,即便身子这般不好,一月也要去学个七八来天呢。” 李氏听了忙又夸赞了几句,引得吴氏乐个不停。元秋跟着宝珠、美玉两个在里间吃饭也隐隐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元秋听见吴氏说美玉身上娇弱、体虚多病,便略带疑惑的偷瞅了美玉几眼,只见她生的十分丰腴,脸色红润,说笑起来底气十足,倒不像常生病的样子。幸而她五官长的好,即使圆润了些,也不会显得太过难看。 宝珠也听见吴氏那话,不禁抿嘴一笑,问美玉道:“妹妹最近又生病了?” 美玉听了忙拿帕子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颦起眉头道:“我这身子总是不好,姐姐也是知道的。最近几日又开始咳嗽起来了,幸亏老太太叫人人每日送燕窝过去给我将养,这才略微好了些。”宝珠听了便笑了声低了头去扒饭。美玉觉得无趣,也端饭来吃。元秋看美玉夹菜扒饭吃的香甜,既忘了咳也忘了喘,吃的比自己还多,心里不禁暗自惊奇。倒是宝珠看了美玉两眼,冷笑了一句:“妹妹少吃些罢,省的晚上喝不下燕窝粥了。”话音未了,美玉被嘴里的一口米饭呛到,顿时咳了个惊天动地,满面通红。这下不仅元秋吓到了,就连外屋的顾老太太都听见了,忙打发人进来瞧,又嘱咐道:“怎么咳的还这么厉害,晚上多送些燕窝给她吃罢,这咳嗽的病要好生调养才行。”吴氏听了忙应了,又亲自过来看了一回,帮美玉拍了拍背,又叫人先服侍她先回房休息。元秋见美玉 走了,便小声问宝珠道:“美玉妹妹没事吧?我见她咳嗽个不停。”宝珠撇嘴道:“那是吃的太快呛到了。”元秋听了不禁哑然失笑。 因美玉闹这一回,倒让顾老太太把元秋这个话头忘了。顾礼本来想提及下元秋的婚事,奈何没有话头又不好开口,只得暂且搁下,想改日再告诉众人。 酒过三巡,顾廉半酣,只拽着顾礼道:“大哥,你如今官做大了,也不能忘了提拔弟弟啊。你弟弟我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起色,那年好不容易升上个六品没几天,转身就被人噜了一级下来,弟弟心里憋屈啊。”顾廉一边嚎着一边用握成拳头右手不停的砸自己胸口。 顾礼见状不禁惊愕不已,记忆中顾廉虽然不求上进,却也没有如此这般过。今见顾廉无赖行径,顾礼只觉得心里压抑,也不去理他,兀自端酒来吃。顾老太太见小儿子干嚎了半天顾礼也没搭理,当即便沉下脸喝道:“你是怎么当哥哥的,也不知道为自己亲生弟弟打算一番,他如今也不小了,哪能老是个七品呢,传出去你面上也不好看。赶明帮他寻个六品的差事罢。” 顾礼忙回顾老太太道:“儿子此番回京述职,上下尚未打点,还不知道几个月才有消息。我听说之前有位李大人回京述职在京城里滞留了一两年也没得缺,此番儿子还不知道是怎样光景呢。我就是想为三弟操心,也怕也有心无力。” 顾老太太听了赶紧说:“那赶紧上下打点啊,你这一大家子可不少人呢,你若是赋闲在家一年半载,家里可是多了好大的开销,又少了进项。” 顾礼听了忙笑道:“正是呢,明日就去账房上提银子去吏部各位大人家转转,老太太别忘了提前叫人和账房说下,我明日一早好去拿银子。” 顾老太太闻言登时便僵住了,沉了脸不再言语。吴氏听了这话站在一边脸色也不好起来,只是她虽然管家,却没有资格开口驳顾礼的回,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顾老太太。顾礼夫妇自然知道顾老太太贪财吝啬的毛病,只怕她舍不得拿钱出来。 顾礼原本并未打算叫官中出这份钱,好歹这几年自己攒下的积蓄已有不少,就是拿出一箱银钱出来打点也不怕什么。只是他带了这么些箱子银子回来,虽然私密也并未让太多人知道,但保不准老太太会旁敲侧击一番,好叫他拿出银子给家里。顾礼晓得老太太恨不得把他手里所有的钱财都刮出来才舒心,所以只得装穷先开口要官中的钱出来打点了。 顾老太太阴沉着脸想了半天,见众人不说 话,顾礼仍眼巴巴等回话,便转头问顾礼道:“你在外面做了那么多年的知府,可攒下不少钱罢。” 顾礼忙回道:“儿子的俸禄加上属下的孝敬,除了留下家里的吃穿用度,剩下的都叫人送回家里来了。” 顾老太太忙说:“哪里就会只有这么点,再者说这几年可比前些年送回来的银子少多哩。” 顾礼回道:“家里添了泉哥和妞妞,自然比之前费了些银子,光他俩身边伺候的人就有六个,更别说小孩子吃食比大人还要精致些。再者,上次评估,家里并未送钱来使,还是我从银庄借了银子四下里打点。因银子有限,所以才未升职,只勉强保住了知府一职。这些年还要挤出银子来还钱庄的钱,剩下的就更少了。” 顾老太太听顾礼这么一说,才想起来那年自己将把给顾礼用来打点的钱给小儿子买庄子了,她心下理亏,又不好这次也像之前那样驳回,只得哄顾礼道:“你刚到家,一路人疲马乏的,也先歇个十来天再去想那些事。” 顾礼听了只得答应了,因提到了钱的事情,席间的气氛也就凝固了,顾老太太更是没了心情,正巧二房孙氏给老二顾仪倒酒时被吴氏一碰,酒便洒了一些出来,顾老太太见状骂孙氏道:“倒个酒也能洒,不知节俭的东西,多早晚整个家都让你败掉。”孙氏已经习惯时不时地被骂上一两句,也不甚在意,仍然神情如常地在顾仪身后垂手低头站了。顾老太太直到骂道口干舌燥才歇了嘴,叫人端了茶上来吃了几口便嚷着累了。顾礼等人忙簇拥着她回房去歇息,然后才各自回了屋去了。 翌日一早,顾礼和李氏收拾了便去上房请安,元秋自知如今不比在杭州那般自在,便谨小慎微,每日早晚去上房请安,却总也不多留。顾老太太本来就重男轻女,再加上元秋从小又没养在她身边,也没多少感情,因此也不甚在意元秋,每次只留美玉在身边陪着说笑。 二房的宝珠也是个不得宠的,顾老太太嫌弃她手脚和孙氏一样笨,又不会说话,每每见了她也不耐烦,偏生宝珠也不爱往顾老太太身边凑,顾老太太不喜欢她,她也乐得每日只露个面便能找借口出来。元秋回来了,宝珠像是找到了伴,每日在上房只坐上一刻,便约元秋一起出来。 在元秋看来,顾老太太除了三房,对大房二房都不喜欢。她嫉妒李氏大家子出身的身份,每每对李氏说话都尖酸刻薄。二房孙氏倒是小户人家出身,顾老太太又嫌孙氏娘家穷酸,骂起孙氏来更是随意。只有三房吴氏,因和顾老太太沾 亲带故加上又是最疼爱的小儿子的媳妇,顾老太太才看她格外顺眼,连带三房的儿女都格外受宠。 李氏去上房请了安,又伺候完老太太早饭,便回屋开箱归整给各房及老太太的礼物。因顾礼夫妇打定主意回家要装穷,因此礼物都是以实用为主,更多的是杭州的土特产及布料之类。只顾老太太的那一份,多了几张狐狸毛皮。 因李氏早上给顾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便把她那份一并带过去了,如今也不必再跑一趟。李氏把给二房和三房的礼物一样样包了,便叫人各屋送去。 采雪和素素送了东西回来,正伺候李氏吃茶点,便有丫鬟回道:“二太太来了。”李氏忙搁下茶盏道:“快请二太太进来。”一面说一面就迎了出去。孙氏打了帘子进来,笑着给李氏见了礼,妯娌两个便拉着手到桌边坐了,李氏又叫人换新茶上来。 李氏和孙氏吃着茶,眼睛却打量着孙氏身上:只见孙氏穿着半旧不新的家常褂子,耳朵上只带了一个小小的金耳环,就连头上的钗子也只是个银的。李氏想起昨日孙氏也是如此打扮,不由地叹了回气,找了些闲话和她说,慢慢地两人把话题扯到三房上面。 孙氏见四下无人,便悄声说道:“倒不是我说她,只怕大哥大嫂这次回来,她心里好生不自在呢。这些年来,老太太不但让她管家,就在吃穿用度上也宠着三房。每年大哥送回来的那些银子,倒有一大半让他们三房花去了。她当家作主惯了,往日连我也不放眼里。如今大哥大嫂回来了,她又要敬着长房又要担心被查账,只怕头发都要白上一些呢。” 李氏听了心里想了一番,面上却只得笑道:“官中的钱有数,加上事事都有定例,她能多花多少出去?” 孙氏欲言又止,想了一回只笑着说:“等大嫂管家的时候查下帐就知道了。” 李氏听了只笑道:“我刚回来没几日,老太太还没说让我啥时候管家哩。” 孙氏忙道:“大嫂是大家子出来的,最是懂规矩讲礼数的,大家子说话做事都有规矩来约束,自然什么都错不了。而我们家就不一样了,虽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顶着一个三品大员的头衔,只是内宅里的事还多是老太太来管。老太太虽然是诰命,但毕竟是个乡绅的女儿,规矩也略微差点。我看大嫂若是不提这管家掌府的事,老太太是不会把管家大权从三房那拿回来交给大嫂的。这长房管家,在大家子是最最平常的事情,到了我们家偏生成了最难办的事情。” 李氏听着孙 氏这话里透着大不敬,虽然心下赞同,面上却不敢附和她,只低声和她说道:“这话也就和我说罢了,万不得随便乱说叫人听到。” 孙氏忙说:“我自然省的,这话伦理是不该我说,只是我性子直,看不惯罢了。我虽然是小户人家出身,却也读了两日书,也知道兄弟之中,长兄为大的。老太太宠爱三房叫她管家,越过我去就罢了,只是如今大嫂回来了,难道还要越过大嫂去不成?说句不中听的话,等老太太西去了,整个家都是大哥的呢,我们二房三房不过是白住罢了,哪有让外人管自己家的道理?” 李氏虽然和孙氏接触不多,但孙氏一直是以木讷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今天忽然到李氏房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禁让李氏重新评估了她一番。李氏原本对孙氏有着五分好感,但如今李氏不禁对她又多了三分戒备。孙氏还一味的说个不停,李氏只笑着说:“我在杭州时候,虽然只是个小家,但打点起来也好生费力。如今回来好不容易有弟妹帮忙管家,我正好偷个懒休息一阵子才好。”孙氏听了略带失望,只马上又恢复了笑意道:“我只不过和大嫂说些自家的闲话罢了,大嫂听过就算,听过就算。”李氏笑道:“只是闲话罢了,弟妹放心。” 李氏虽然面上装作不在意,其实她并不是不想管家掌府。只是李氏十几年没在府里住了,也没有根基人脉的。而三房这么多年不但管家还有老太太撑腰,只怕这府里除了自己的院子以外都是三房的人了。当初自己就是怕三房派人到自己屋,所以才千里迢迢把自己的丫鬟都带着,不给三房补缺的机会。她虽说是长房,可是如今这光景,她也不敢拿大和三房硬碰硬。 世子妃? 孙氏说了半晌也不知李氏是何意思,她又拿不准李氏的性情,也不敢一味说个不停,只得找些闲话说了会子,方才去了。 李氏笑着送孙氏出去,回来自己寻思了半晌,便叫顾海把之前从家里带去杭州的下人名册拿过来。李氏逐一看了,选了几个忠心又机灵的家生子出来,吩咐他们去瞧瞧府里的亲戚朋友。 李氏待下人向来不薄,又极少打骂的,这几个家生子原来都是老宅的人,自从顾礼放了外任才跟了出去。他们在李氏手下做事不仅比原来在家里舒服的多,而且活计不累,手头更是比之前宽裕不少,也绝了打骂之事。他们跟惯了李氏,自从回到家里便唯恐没了舒心的日子,心下便都有些惶恐不安。 李氏放话出来,叫这些家生子去和旧日亲戚朋友联络感情。这 些人按照李氏的吩咐拿着杭州的土物去寻了旧日的朋友,又拿些钱买了果子买了酒请他们吃,家里的奴仆一则见到旧友心里欢喜,二则有意要卖弄自己,就把府里各样的事情说与他们听。 李氏正在屋里寻思着孙氏的话,就听门口丫头道:“请三太太安。”接着就有人进来回话说:“三太太来了。”李氏听了便笑道:“快请三太太进来。”门口立着的丫头忙撩起帘子,吴氏拿着帕子笑着走了进来,亲热地拉着李氏问道:“大嫂子在忙什么呢?” 李氏笑道:“不过是看她们整理些衣物罢了,能有什么好忙的。”说着就扬声叫小丫头上茶,吴氏忙摆手道:“不吃茶,我就是来看大嫂子得不得空。老太太在屋里闷的慌,想找两个人摸牌,叫我来请大嫂子过去玩一会子。” 李氏听了推脱道:“已有几年不玩那劳什子,早已忘了个差不离,只怕我去了只会扫老太太的兴罢了。” 吴氏听了拉了她便走,一面嘴里说道:“谁正经会它,都是闹着玩的,不过是哄着老太太高兴罢了。”李 第 43 部分 氏听了,心下疑惑:顾老太太素来是最厌恶自己的,怎会找自己打牌去凑趣?只是老太太叫了,李氏又不敢不去,只得随着吴氏去了上房。 李氏和吴氏刚到了顾老太太跟前,孙氏也撩起帘子进来了,三人彼此见了礼。顾老太太已在桌前坐好,正在自己摸牌玩,李氏三人上前去行了礼。顾老太太抬头瞅了李氏一眼,便抬起下巴朝下位一点:“坐下罢。” 李氏三人这才按照规矩各自坐了,婆媳四人打着牌,唠着闲话,更多都是老太太和三房问顾礼在杭州的事情。李氏少不得打起精神来,一面看着手里的牌,一面应付老太太和孙氏的缠问。 李氏想起昨日老太太紧着夸元秋的话,心里早有了数,果然吴氏三句两句就扯到元秋身上,先夸了元秋的模样气派,又说元秋给各院送的针线活计好,一看就是灵巧的人。李氏只笑着不接口。孙氏听了一会,便开口接话道:“美玉姑娘也是心灵手巧的,我听说都有侯爷府相中她了?” 吴氏听了面上带着得意神色,李氏想顾廉不过是七品的小官,秉性又差,如何能攀上侯爷府,心下不由得奇怪,便开口问吴氏道:“是哪家的侯爷府的少爷?” 吴氏正要显摆一番,听了李氏来问,忙接话道:“就是辅国公的孙子,他家可是三代世袭呢。当日老太爷做官的时候和辅国公素来交好。前些日子辅国府老太君寿宴,老太太带美玉去了。你知道我们家美玉长的自不必说,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又有旺夫旺子之相。辅国府的老太君见了美玉就喜欢的不行,忙拉了我们老太太私下里问了美玉的八字去。” 李氏听了便知道吴氏说的哪户人家,只是满脑子想了一圈也不记得他家府上有适龄的男子,只得问吴氏道:“我记得辅国公有三个儿子,通共有七个孙子,最小的一个孙子也有二十五六的年纪了。这给美玉说的是哪一个?” 吴氏听了脸色略微变了下,便扬起笑脸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辅国公家三老爷家的李姨娘有一个儿子,当年因生的娇弱,一直养在内宅没有叫人知道。直到五六岁了才给他起了名字。如今他也有二十岁了。去年他媳妇生病没了,老太君便想寻觅个有旺子之相福气人给这小公子,结果一眼就相中美玉了。”说着自己拿着帕子一通得意地笑。 李氏闻言不禁讪笑了下,美玉长的又白又胖,难怪会被辅国府的老太君认为有旺子之相。只是一个庶子还是继室,就这样一个还未定下的婚事就让吴氏乐成这样,不禁让李氏有些哑然。吴 氏本来想听李氏的奉承,谁知李氏听了竟像没事人一样,仍低了头看牌,心下便有些不乐意。 老太太瞟了眼李氏道:“虽说孩子是个庶出,又是娶过的。但好歹前边夫人并未留下子嗣,美玉若是嫁过去,那立马就是少奶奶。况且又是公侯之家,这不知道是多大的脸面呢。老爷在世的时候虽然做到了三品大员,但我们家毕竟根基浅薄,比不得那些世代为官为宦的人家,美玉若是能得这门亲事,便是祖上烧高香了。” 李氏倒不想老太太能说出这样一番有条有理的话来,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孙氏在一边听了,慢悠悠出了张牌,才笑着说道:“美玉离及笄还有三年,那辅国公家的小公子不知可等得?” 吴氏闻言不禁一滞,便抬眼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听了恼羞成怒瞪孙氏道:“就你知道的多。”吴氏本来要显摆一番,此时被孙氏一句话噎了回去,不禁心下恼怒,便有意无意挖苦孙氏道:“宝珠和美玉是一年的,如今也没听二哥二嫂说有相应人家。二哥的官虽然比我们家老爷高了一级,但宝珠生的单薄,不比美玉福气,将来还不知道能许给什么样人家呢。” 孙氏听了心下不觉有些气愤,只是三房得势已久,加上又在老太太面前,她还不敢露出生气的模样来。只沉默了半晌才冷笑道:“只要是原配夫妻我就心满意足了,总不会送我们家孩子给人家当继室去就是了。” 吴氏听了心下恼怒,正要发飙,就听顾老太太喝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美玉要真是嫁给了辅国公家的小公子,只怕连你们家老爷都能借上力,将来你指望三房的日子多着呢。快说起这句话罢,省的将来打了嘴。”孙氏听了只得怏怏地闭了嘴,吴氏得了老太太的助力,更加傲慢,得意洋洋的撇了孙氏一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顾老太太本来交代了吴氏一些话,叫她引出自己的话来。奈何她光显摆自己闺女,早把老太太交代的话忘到脑后去了。顾老太太只得自己开口说道:“那日辅国公老太君做寿时说起她有个侄孙子,十五岁年纪,正要寻个合适人家的女儿。老太君说不拘家世如何,只要女孩子相貌好,又要贤淑才成。当日众多官眷都听了老太君此言,想必都想将自家孩子送去。我想元秋年龄相当,大老爷又有前程,不比那些人强?若是和老太君说了,一准同意此事。” 李氏正想开口,就被吴氏打断道:“虽说那孩子比不得小公子生在侯爵之家,但好歹是侯爵府的亲眷,家里也是做官的,也不会辱没了元秋。” 老太太忙接口道:“可不是,老二家的倒想替宝珠应了这门亲事,我还不许呢。就是为了给元秋留着这门亲事的。” 李氏直到两人把话都说完了,才站起来笑着回道:“老太太、三太太原是好意,只是元秋这孩子已经许了人家。昨日本想就和老太太说的,谁知人多又吵闹,一下子给混忘了。” 老太太闻言十分不乐意,当时就摔了牌指着李氏鼻子骂道:“元秋许了人家?你们两口子可真成啊!山儿、元容、元秋这三个孩子的婚事哪个同我说了?当我是死的不成?你就一味的调唆你们家老爷不孝,连亲生母亲都能忘到脑后了。” 吴氏见状忙起身到了老太太跟前,又是捶背又是揉胸的,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劝住了才回头和李氏说道:“元秋许的什么样的人家?依我说,普通人家就罢了吧,哪里比的上侯爵府的亲戚?大嫂子还不赶紧应了老太太。” 李氏见两人一唱一和也不开口,直到两人把话都说尽了,才慢悠悠地说道:“元秋许给了南平郡王府世子,只怕这门亲事退不得的!” 李氏语音刚落,老太太和吴氏两人都惊住了,就连孙氏都抬头不眨眼地看李氏,半晌吴氏才勉强问道:“元秋许给了郡王府世子?”李氏笑道:“可是呢!” 吴氏憋着嘴闷了半天,直坐在一边吞吐沫,孙氏只抬头看着李氏,也不言语。老太太抬头瞅瞅李氏又瞧瞧吴氏,面色阴晴不定。几个人闷了半天,吴氏才试探问道:“元秋是先于世子妃之前过门还是在世子妃之后过门啊?” 李氏把吴氏嫉妒地神情看了个够,才笑着一字一句道:“元秋就是定给南平郡王世子的正室呢。” 老太太这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问道:“那元秋岂不是就成了世子妃了?” 李氏忙笑道:“可不是嘛!因大老爷要回京,南平郡王府急着把亲事定下来,便催着大老爷换了庚帖。因事情赶的急,也没叫人送信回来。想必老太太也不会怪罪罢。” 顾老太太此时脑袋一片浆糊,只顺着李氏的话说了句:“不怪罪!不怪罪!” 李氏嫁入顾家十余载,虽在顾老太太面前前后不到一年,却也受尽了苦,今日难得老太太被自己震了一下,顿时心里觉得舒爽不已。 老太太和吴氏还在发愣中,倒是孙氏先回过神来,忙起身拉着李氏的手喜道:“真是恭喜大嫂了,这可是门好姻缘啊!我们家元秋许给了世子,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啊。这可不是什么侯 爵府的庶子的继室可比的上的。” 吴氏已经习惯孙氏素来的逆来顺受,不想今天却接二连三的被她说的下不来台。吴氏闻言登时就掐着腰顺着眉毛骂孙氏道:“又不是你闺女当世子妃,你得瑟什么劲啊?有本事你把宝珠也嫁个世子去再来和我这样说话!” 孙氏冷哼道:“大哥又有好官名又有好家教,这哪里是别人比的上的?我见元秋当世子妃心里高兴地很呢,倒没想让宝珠去比较什么。只怕有人心里吃醋愤恨不平罢,本想把女儿嫁到侯爵府去好教她风光一番,结果八字还没一撇还没有显摆机会呢就已经被人比下去了,真真可笑。” 孙氏之前去瞧李氏本身就是为了表心意,奈何李氏是个聪明的人,自然不肯轻易信她。于是孙氏才想了这么个辄,为了揭吴氏的短拆吴氏的台好向李氏示好,就是为了李氏肯和吴氏争夺管家之权。谁知李氏又爆出元秋的亲事,孙氏听说元秋的婆家竟然是郡王府,登时铁了心的要抱李氏大腿了。 吴氏和孙氏正吵闹不休,顾老太太终于回过神来了,眼见吴氏和孙氏已经挽着袖子要打起来了,忙头痛地喝道:“都给我安分些罢!” 孙氏毕竟是惧怕老太太的,一听见她发话了,立马闭了口在一边站了。吴氏也只得瞪了孙氏几眼又骂了两句才住了口。顾老太太瞅着微笑着站在一边的李氏,心似五味杂瓶。只僵硬的扯着脸笑道:“怎么还站着?快坐下罢!” 堂妹美玉 作者有话要说:某卡生病鸟,嗓子发炎,大夏天的真不自在,杯具! 下一章照样是空章,后日修改上去正文李氏笑着坐下,吴氏和孙氏也跟着坐下了。四人重新摸牌打牌,老太太和吴氏本来是为了借着玩牌来说元秋的婚事,如今晓得元秋是未来的世子妃,也都没了玩牌的心境。老太太是内心如五味杂瓶般,她既欢喜自家有了位身份高贵的孙女婿,又担心以后再不能压了李氏去。而吴氏纯粹是因为心里不甘,又嫉妒李氏及元秋罢了。两人接连着出错了几次牌,李氏本就不爱玩牌,又见老太太和吴氏没了心情,便笑和老太太说道:“想必老太太也乏了,不如就散了罢。老太太歇息一两个时辰,也就该吃晚饭了。” 顾老太太把手里的牌推了,扶着大丫鬟颤颤巍巍站起来:“可是呢,跟你们才玩了这么一会子就觉得乏了,我歇会中觉,你们也回去躺躺罢。” 吴氏忙走到老太太身边,扶着她坐到榻上,又拿厚褥子在老太太身后垫了,才笑着回道 第 44 部分 子吃好,还让大厨房做她爱吃的菜单独给她吃。久而久之,吴氏也就不再多说美玉了。 美玉从小到大都被当宝一样捧到手心上,顶多被吴氏说过几句,何曾被人这样骂过?美玉当即就拿着帕子哭了起来,紫竹正好拿着帕子垫着端了好大一汤碗的人参鸡汤回来。美玉扒眼望去,见是整只的野山鸡拿人参炖的,香气格外的诱人。吴氏闻见香气,也去瞅了两眼,隐隐约约能见到大拇指粗细的人参在里面,便皱了眉头道:“她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吃的了这些?” 美玉听见忙擦了泪说:“这是老太太叫人给我补身子的,我身子虚弱,正要吃这个才好。” 吴氏听了只疑惑打量她,美玉见状又说:“前日那个大夫不就说我是因为体虚才会引起虚胖?”吴氏哼道:“也不知你叫人从哪里找来的大夫,也不知是否可信,还是叫家里常叫的大夫来瞧瞧才好。” 美玉懒怠的听吴氏唠叨,叫丫鬟端了鸡汤送回自己屋去。吴氏此时也没心情管她,也就随她去了。 元秋第一次回到老宅,自然要先和姐妹们熟络起来。元秋挑了早备好的笔墨纸砚书籍之类的,叫了两个丫鬟端着,自己准备亲自送去给宝珠和美玉。 因宝珠比美玉略年长些,因此元秋先去了宝珠的屋子,宝珠正歪在榻上看书,元秋见她门口没有丫鬟,就自己撩了帘子进去,宝珠听见声音便抬了头往门口处看,瞧见是元秋的身影忙笑着起来道:“三姐姐怎么有空过来?我本想去找你说话,又怕你一路颠簸恐要多歇息几天,因此没敢过去打扰。” 元秋笑着把东西递给宝珠:“我才多大年纪,哪里会累着?不过是睡一晚上就好了。我在马车里闷了两个月,正要四处走走透透气呢。” 宝珠笑着接了叫丫鬟收好,自己拉着元秋在桌边坐了,立即有小丫头过来给倒茶。姊妹两个说了一回话,无非是读的什么书,喜欢谁的诗词之类的。元秋估摸着坐了一刻钟,便起身要告退。宝珠忙站起来拉着她道:“姐姐多坐一会罢,我成日在屋里也怪闷的,好不容易多了个姐姐,正要亲近亲近才好呢。” 元秋笑道:“改日再来罢,还要送东西给美玉妹妹去。”宝珠听了便说:“既然这样,我同你一起去罢。”说着便挽着元秋的手,姊妹两个说笑着一同出门了。捧着给美玉礼物的丫鬟在院门处候着呢,见元秋、宝珠两个出来,忙在后面跟着一路去了美玉的院子。 两人刚进了院门,门口的小丫头就笑着迎了 上来,将两人迎了进去,又撩起帘子报:“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元秋、宝珠两个刚迈进屋去,就听见屋里传来“哐啷”一声,接着就有人叫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元秋、宝珠两个听见慌乱的声音忙进去瞧,只见美玉脚底下满是汤水,一只破了的碗滚到了桌子下面。丫鬟们都惊慌的围着美玉。美玉跟前的大丫鬟见几个丫鬟乱成一团,当即叫道:“姑娘流鼻血了,还不赶紧打水过来?” 美玉只哭着捂着鼻子,又叫着腹胀胸闷,把那些丫鬟慌的没法。元秋见有人出去打水,忙嘱咐了一句道:“打些冷水回来。”那丫鬟答应了去了,宝珠懒得去看美玉,便找个凳子坐了,正好瞧见桌上的汤碗,便悄悄冲元秋招手。 元秋见丫鬟们忙着帮美玉拿帕子止血,来来进进的自己站在一边倒是碍事,便去宝珠边上坐了。宝珠拉着元秋低声笑道:“我说她好生生的为什么流鼻血,原来又是在吃上惹的祸。姐姐你瞧碗里的是什么?” 元秋转头去看,只见桌上一个汤碗里盛着半只野山鸡,里面还有根整支的人参。元秋见状不禁嗐道:“哪有这样进补的?也不怕吃坏了身子!” 宝珠冷笑道:“姐姐刚回家,自然是不晓得她,等日子久了就知道了。”元秋虽然刚回来两日,但依照美玉昨日和今日的举止,倒是隐约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元秋见美玉基本上止住了鼻血,只是衣裳前襟上被滴上了大片的血迹,脸颊上也有鼻血的痕迹,想必她要好好梳洗一番才是,于是便和美玉说道:“我们两个到外间去吃茶,好叫美玉妹妹换身衣裳。”宝珠扫了眼美玉,撇嘴笑了一下,才跟着元秋到了外间屋子坐了。 外面有小丫头伺候,见两人出来,忙沏了茶送来,又把新鲜的果品糕点摆了两盘。宝珠捏了几个松子瓤吹了皮吃了,又和元秋笑道:“美玉这里唯有一样还算好,就是各样的果子都是齐全的。”元秋只笑了笑,拿了茶慢慢的吃了几口。 两个人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里面有丫鬟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出来,美玉屋里的一个大丫鬟蓝月跟着出来先给元秋和宝珠行了礼,才回道:“姑娘请三姑娘、四姑娘进去说话呢。”宝珠慢悠悠地抬头瞟了眼蓝月,喝了口茶才道:“你们姑娘梳洗好了?”蓝月忙说:“姑娘梳洗好了,四姑娘进去说话罢。”宝珠放下杯子,和元秋笑道:“三姐姐,我们进去瞧瞧美玉罢。” 元秋拉着宝珠的手进去,只见美玉虚弱的半靠在榻上,见两人进来便拿着帕子咳嗽了两 声,才慢慢地起来和元秋、宝珠两个见了礼,又请她二人到榻上来坐。 元秋见她脸色潮红,怕她等下还会流鼻血,便摆手说:“你身子不好,赶紧躺下罢。”说着自己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了。宝珠更是不耐烦和美玉挨着的,也跟了元秋在椅子上坐了。 元秋见美玉靠着厚褥子半躺下,方才问她道:“妹妹怎么突然流鼻血了?可是有什么缘故?” 美玉叹口气,幽幽地说:“姐姐不知,妹妹打小身体不好,老太太见我长得单薄心疼我,成日里送些燕窝人参给我调养。今日又叫厨下煮了人参鸡汤送来,我本不爱吃那荤腥的,但奈何老太太一片好意,只得勉强吃了。怎知我身子虚弱已久,那人参药性又大,想必是虚不受补才会流鼻血罢。” 宝珠听了不禁“扑哧”一笑,连元秋都目瞪口呆:打小身子不好?还长的单薄?这长的比薛宝钗还胖的美玉姑娘感情还真把自己当林黛玉呢。只不过是嘴馋罢了,至于找这么个借口吗? 美玉见两人只打量着自己不说话,还当自己又流鼻血了,便拿帕子去擦拭了下。美玉瞧见帕子上并无血迹,心下有些奇怪。她刚想去问元秋两个光看自己是何缘故,眼睛就转到了自己圆滚滚的手腕上了。美玉看着手腕想起刚才说的自己生得单薄,也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忙和元秋解释说:“姐姐不知道,前阵子有个大夫来给把了脉,说我身子就是太虚所以才显得略有些浮肿罢了,只要调养好了,自然就瘦下去了。” 元秋讪笑了两声,便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叫了丫鬟把带的东西给美玉送过去,嘴里笑道:“姐姐从南边带来的一些小礼物,妹妹若是不嫌弃就留着用罢。” 美玉笑道:“姐姐这礼物正趁我心。我成日里都读书的,每当身体好些就随哥哥们一起去上学,最是勤奋的。” 宝珠听了便睨她道:“上个月先生叫大家把《论语》都记熟,第二日要检查的。我见那日后妹妹再没去上学,也不晓得妹妹背熟了没有。” 美玉听了不禁红了脸,甩掉头上的帕子就坐直了身子:“我才没有因为背不熟《论语》不去上学,姐姐休得胡说!” 宝珠拿起帕子挡嘴一笑:“我可没这样说,只不过白问你一句背熟了没有,妹妹想太多了。” 美玉闻言又羞又臊,红着脸瞪了宝珠几眼,半晌才又躺了下去,抓起榻上的帕子胡乱盖在脸上,闭了眼睛支吾道:“我只是近日身体不适,待身体好了就会去上学。” 宝珠慢条细理地整了下衣裙,又拿起茶盏轻轻地吹了吹,喝了口茶,才抬头和美玉说:“先生已经讲过《论语》了,你可以不用病了。” 美玉听了便翻了身过去装睡,宝珠轻蔑地一笑,放下茶盏和元秋笑道:“既然美玉睡下了,我们也就回罢。” 元秋闻言也站起身来,走到美玉身边时,看到她肩膀一抖一抖,似乎在哭的样子,不禁心里软了一下:这个小堂妹恐怕把全部心思都放吃上了,其他方面还真不灵光。 三房的打算 顾廉吃的醉熏熏的回到院子,吴氏服侍他洗浴了,又给顾廉换上干净的中衣才让他躺下。吴氏本想将元秋的事情说过顾廉听,奈何顾廉醉的像死猪一样,吴氏只得出去叫人做了醒酒汤来,捏着顾廉鼻子灌下了,方才罢手。 顾廉睡到半夜终于醒了过来,觉得口干舌燥便喊人倒茶来吃,吴氏正好没睡便起身披了衣服把温着的热茶给他倒了一杯,服侍他喝了。吴氏见顾廉已经醒酒,便不肯让他再睡,忙躺到床上推他道:“你可知元秋那丫头定了亲了?” 顾廉刚迷迷糊糊要睡去,听到吴氏这话,猛地惊道:“那丫头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收张府银子的时候可再三让你向老太太问过的,你说元秋没定人家我才收了张府的银子,还夸海口说必定说下这门亲事的,如今你叫我怎么和张家说?” 吴氏听了忙瞪眼说:“你怪我做甚么?元秋定亲这事连老太太都是不晓得的,要不是大嫂今日说出来,大家还都蒙在鼓里呢。” 顾廉想了一回复又躺下,闭了眼说:“不碍事,管她定了谁家,只要老太太发话,还怕这事不成?张家少爷可是侯爷府的亲戚,老太太一直想攀门这样的亲事,定是不肯让元秋乱嫁的。” 吴氏见顾廉又要睡去,当即踹了他一脚:“你哪里知道轻重?元秋许的是南平郡王世子,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堂侄儿,别说侯爷府的亲戚了,就是侯爷府的嫡嫡亲的少爷也不敢去和郡王府抢亲啊。” 顾廉听了顿时睡意全无,忙拽起吴氏问道:“你说元秋那丫头要成了世子妃了?” 吴氏道:“可不是!这回不仅到手的一千两银子要退回去,只怕连我这管家的权利都要交给大嫂咯。” 顾廉忙摇头说:“这可不成,这些年来官中的钱只怕有大半都进了我们的口袋,更别说老太太拿官中的钱给我们买的那些宅子和地了。若是被大房查出来,只怕这些都要充公。” 吴氏听了竖起眉毛道:“凭什么拿我们私房钱充公,就是房子和地也是老太太甘愿拿官中的钱给我们买的。我这些年辛苦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若是充公,我定是不依的。” 顾廉闭了眼睛想了一回,便和吴氏说:“大房刚回京,就是要她管家也得至少半年光景了。起初以为凭老太太对大嫂的厌恶,必定是不会让她管家的,所以我们才没早做打算。如今元秋的身份在那,老太太若是挤兑大嫂,也要掂量一二了。” 吴氏冷笑一声撇了顾廉一眼:“你成日说老太太多疼你,人家这个打小就没在跟前的孙女刚回来两天,就把你这亲生的儿子比下去了。” 顾廉瞪着吴氏道:“你这话说得,那不是元秋身份在那吗?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来讨伐我?” 吴氏撇了撇嘴拽起被子躺下了,顾廉见吴氏没了言语也闭了眼睛去睡。吴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顾廉虽然嘴上说得清闲,心里毕竟还是心烦意乱的。两口子折腾到三更天,吴氏才想出来个法子,她见顾廉也还没睡,便推他悄声道:“要不然我们分家罢!” 顾廉听了立起眉毛骂道:“你这不是在混说,老太太还在,分哪门子的家?” 吴氏好言好语轻声哄道:“我的老爷,就是要趁老太太还在才分家。总共家里有多少钱财你不知道?不过是仗着老太爷生前攒下的那些积蓄罢了,就这些钱大多数还都成了老太太的私房钱,官中并没有多少。家里的房屋庄子都是有数的,这个自然动不得。但老太太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可是有几个陪嫁庄子的,更别提老太太私下拿钱给你买的屋子之类的。其实说到底,这个家中只有老太太最有钱罢了,官中的钱已经掏空了大半,剩下那些,只怕给元秋做嫁妆都不够。我琢磨着让老太太主持着按照官中的账面来分家,不给大嫂查账的机会,自然我们的私房钱就捂好了。另外我们再要了老太太跟我们过活,说句不孝的话,她还能活几年呢,将来那份钱还不都是我们的。你说我盘算的怎么样?” 顾廉想了一回才说:“好是好,只是老太太未必肯依。再者说,我的俸禄能有多少,若是分家哪里支撑的住?更何况元秋将来嫁了世子,那我们也有了靠山,何苦把这靠山推出去?” 吴氏冷笑道:“你却是傻的,你以为大哥会甘心拿钱来给你养家,就是大哥依大嫂也未必肯依啊!你看这三年他们送回来的银子,还不足以前的三分之一,只有老太太信他是拿来打点了,依我看 必定是让大嫂给藏了。再者说即使我们分了家你也是元秋的亲叔叔,若是有了好差事,元秋能放着你去提携别人去?依我说:与其被大嫂查出猫腻来闹的大家都不好看,还不如早些分家才好。再者说等山哥、明哥都成了亲,这么一大家子哪里还会挤在一起,到时候还是会分家的。那时候分家,只怕我们什么都捞不着了。” 顾廉听了只得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大哥刚回来,先过一阵子看看情形再说,老太太那边你也要时常打打边鼓。另外元秋你也好生讨好着,别得罪了她,以后我下半辈子可指望她呢。还有,别忘了明天拿一千两子给我,要上次我拿回来的那个银票。” 吴氏听了忙问道:“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顾廉恨恨地道:“还不是还张家的银子,现在元秋许了人家,我拿什么嫁给人家去,还不趁早还了银子了事。” 吴氏却是舍不得那么一大笔的横财从自己箱子里飞走,忙拽着顾廉道:“元秋虽是许了人家,宝珠却是没定过亲的,把宝珠嫁过去不就得了。” 顾廉哼道:“你倒是想的清楚,只是人家指明了说至少是四品官员家里的嫡女,将来张家公子做官也好借力的。若是没这个条件,我早把美玉嫁过去了,哪里还 第 45 部分 便宜给元秋。” 吴氏听了虽心有不甘却只得罢了,她心下不平仍恨恨骂道:“这张家也是古怪,守着一个侯爷家不借力,还要找什么媳妇的娘家借力,真真是眼皮子浅。” 顾廉道:“你懂什么,侯爷府的老太君虽然是张家的,但是老太君等一过世,只怕张家遇事也不好和侯爷府张口了。更何况侯爷府的爵位是三代世袭,如今已是第三代了,张家不过是在给自己找后路罢了。” 吴氏听了这才明白,只是她忽的想起美玉来,顿时又慌了神,忙推顾廉哭道:“你说侯爷府只有三代世袭,那美玉嫁过去岂不是没了侯爷府媳妇的面子了。” 顾廉被吴氏哭的不耐烦,推开她道:“以我的官职,能把美玉嫁去侯爷府已经是高攀了。纵使他们家不是侯爷府,但毕竟高官厚禄几辈子,家底是有的。你也不瞅瞅你那闺女,吃的和什么似的,人家侯爷府不嫌弃我们美玉已经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从明儿起,你好好看着美玉,再不许让她吃的太多,她必定还没正式定亲。我担心美玉再胖下去,只怕侯爷府的庶子也不要她了。” 吴氏忙说:“哪里是我让她吃,还不是老太太成日里换着样的送吃的给她。她又三五不时的病上一场,再不吃些怕是身上更不好了。” 顾廉想起自家女儿就觉得心烦,遂卷起被子盖住头上,也不理吴氏,兀自睡去。两口子一觉睡到天色大亮才醒来,吴氏这才着了忙,忙推了顾廉起来:“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梳洗了去衙门。” 顾廉一个晚上统共也没睡两个时辰,此时睡的香甜哪里还肯起床,一把抓过被子掩住耳朵说道:“大哥归家,我和衙门请了假了,你自上房给老太太请安,不必管我。” 吴氏眼见着都过了早饭时分,也不敢再拖,慌慌张张的梳洗打扮了,就扶着小丫头一路去了上房。 老太太在李氏、孙氏的伺候下用完了早饭,见桌上的汤饭还剩下大半,便对李氏说:“你俩也崩回去吃了,就把这剩的端外屋去吃,吃好了进来陪我说话,省的来回折腾倒耽误事。” 李氏和孙氏听了只得依了,丫鬟们把饭餐摆到外面屋子,李氏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蛋饼,就撂下筷子不吃了。采雪捧了水来漱了口,用帕子轻轻挡着吐到痰盂里,这才端起吃的茶吃了两口。 孙氏看着李氏行为举止自有大家风范,便面上堆笑说:“大家子出来的就与我们是不同的,三太太总自诩,是大家闺秀出身,可她 每每漱口也不知拿帕子挡着,当着长辈的面就那么直接吐出来,我看了都恶心的不行。不过是仗着老太太疼她,什么规矩都不懂了。大嫂如今回来了,定要好好管管她。” 李氏笑道:“有老太太在呢,我哪里管的到她?” 孙氏忙说:“不是有句话叫:长嫂如母吗?大嫂怎么就管不得?” 李氏吃了口茶方说:“快收了这话罢,别叫人听见。老太太还在呢,我哪里敢充什么大头?让人知道了反而说我没规矩了。” 孙氏讪笑了两声,小声支吾着:“我这不没怎么读过书嘛?那句话还是小时候听人家说的。” 老太太在屋里面听到外面约莫有些说话声,便扬起声音问道:“你们俩可吃完了?吃完了就进来罢。” 李氏听了忙放下茶盏,和孙氏一起进了屋。正巧吴氏也打外面进来,率先到了老太太跟前给老太太请了安。 老太太撇了吴氏两眼,才冷哼道:“都什么时辰了才过来?睡到比婆婆还晚还有脸站在我跟前?” 吴氏忙笑着上前跪坐在老太太前面脚踏上,两手勤快的给老太太捶腿:“老太太还不知道我,每日都不到五更就起来的。今儿还不是因为我们爷儿,昨个陪大哥去应酬,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的,折腾了一个晚上,直到天亮才勉强睡着。我想着他要去衙门的事,怕他睡实了丫鬟们不敢叫,只好自己在那守着。结果叫了好几气,他方和我说今儿请假了,不用去衙门,我这才赶紧出门。刚才来的路上又碰到管家,他把要给大嫂那送去的粗使婆子都送过来了,我瞧了一遍,觉得还成,叫她们都到大嫂院子去候着了,等大嫂回去的时候瞧瞧,若是有哪个相不中,就使人告诉我,我给大嫂调换。” 李氏笑道:“不过是粗使婆子罢了,哪里还用去看?弟妹派过去必定都是能干的,我最是放心呢。” 老太太听了也笑了一回:“虽然这么说,你还是回屋瞅瞅,好不好呢都叫人和你三弟妹说声。我这前阵子得了一块血燕,你正好带回去给你家秋丫头补补身子。” 李氏忙摆手道:“这可使不得,还是老太太留着吃罢。她一个小孩子,身子又好,说了倒是浪费了。” 老太太叫人把血燕取了出来,亲自递李氏手上:“我这还有呢,这个是个秋丫头的,你带回去就完了。另外山哥歇息好了就叫他跟明哥兄弟俩一起去上学,别耽误了功课。” 李氏站着一一应了,直到老太太都叮嘱完 了,才行了礼告退了。 元秋在李氏屋里绣花,就听见院子里闹哄哄来了一群人,元秋心下奇怪,便放了绣架扶了织梦走出门去,只见管家带了十个婆子进了院子来。管家见元秋出来,忙笑着上前请了安。 元秋摆了摆手,才指着这些婆子问管家道:“她们是做什么的?怎么闹哄哄的都往这送?” 管家忙回道:“三姑娘不知,这是三太太叫我送来给大太太浆洗、扫撒上的粗使婆子。昨儿和大太太打过招呼的。” 元秋笑着说:“既这么着,就叫她们在这罢,你也好回去回话。” 管家讪笑了一下,才行了礼退了出去。 元秋扫了眼那些婆子,只见其中有几个东瞄细看眼神闪烁的,元秋又细细瞧了她们的手,见多半还都比较细发,不像干过粗活的人。元秋单把那几个指了出来,叫织梦把屋里大小丫鬟的衣服捧出来,让她们拿到后面下人院子去洗,又把剩下几个打发去院子外面站着。 织梦扶了元秋进了屋子,翠莺早在屋里瞧见了刚才的一幕,笑着奉承元秋道:“姑娘眼睛最是管用的。”元秋笑着点了翠莺两下,才嘱咐她们道:“一会好生嘱咐你采雪姐姐,这些婆子只叫她们浆洗丫鬟小子的衣裳,若是有事情要回,也要人传话进来,概不许她们进主子院子。若有偷奸耍滑,乱嚼舌根的,直接叫人先打几板子再说。” 李氏从门外进来正好听见元秋一番话,登时便笑道:“我这姑娘越发能耐了。” 元秋福薄? 元秋见李氏回来,忙起身上前去扶李氏,嘴里笑道:“母亲怎么这会子才回来?我叫碧儿给您温着燕窝粥呢,这会子正好盛上一碗来吃。”元秋说着就要出去捧粥,李氏忙拉了她回来笑道:“你也坐下罢,我刚才在老太太那里吃过了。” 元秋笑道:“老太太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李氏道:“不过是梗米粥罢了,因是给老太太熬的,所以比较软烂。只是配粥的小菜都是些鸡丝鸭丝什么的,一大早上就油腻腻的,我也不耐烦吃。倒是那蛋饼做的还可以,就着稀饭吃了一个蛋饼,倒也饱了。倒是你,可吃早饭了?还不赶紧叫碧儿服侍你吃早饭。” 碧儿听了忙提了一个食盒进来,打开盖子从食盒里端了一碗燕窝粥并几样小菜出来,元秋将沏的一壶茶倒了一碗给了李氏,自己坐在桌边就着小菜吃粥。李氏吃了两口茶,想起泉哥和妞妞来,便叫人把他二人带来。 元秋笑道:“母亲怎么忘记了?父亲昨日不是说泉哥、妞妞如今也五岁了,也要跟着认真读书才是。今个一早他们两个就跟着哥哥上学里去了。” 李氏这才想了起来,拍着额头笑道:“我倒把这事给混忘过去了,虽说现在不用管家,但每日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倒比在家里时候还累。” 元秋吃了小半碗粥,漱了口,便叫小丫鬟把东西都撤了下去。她刚洗了手,就听见李氏说了这话,便走到李氏身后帮她敲着肩膀,嘴里说道:“往日我们在家里,不过是日常那些事情罢了,虽然杂事多些,但索性都有旧例在,倒也累不到哪里去。如今回家来,老太太是个爱挑剔好面子的,两个婶子又是极精明的,母亲既要让老的挑不出毛病来,又要处好妯娌间的关系,可不是比在家里要累些?” 李氏听了点头笑道:“你是个明白的,老太太以往素来是不喜我们一家的,如今因你许了好人家,老太太倒不知道把我们怎么办了。只是我嘱咐你一点,她虽现在疼着你,你却也别真到她跟前撒娇去。我怕赶明过了几日,你三婶在老太太跟前嚼些舌根,老太太换了想头,又该拿你出气了。” 元秋听了不禁讶然,李氏拉了元秋到自己跟前坐了,小声说道:“当年你父亲升了官,刚传出风声说放了外任的时候,老太太心里也欢喜,说你父亲是儿子辈最会做官的,好生疼了你父亲几日。结果也不知道你三叔三婶在老太太跟前说了什么,老太太转眼就又嫌弃你父亲起来,又去疼你三叔去了。” 元秋笑道:“按理我本不该说:老太太却是有些糊涂,只知道疼爱三叔三婶一家子。我回家才几日,留心看三婶管家,倒是事事有不足、处处有疏漏,像三婶这样大手大脚却又不知道拘束下人,不知道被多少人钻了空子去。怪不得老太太总念叨家里紧张,这些年也不知道让他们败了多少银两去。” 李氏点头道:“老太太之前必是不希望我来管家的,只是如今有了你这档子事,她倒拿不定主意了。我想你三婶也不是轻易肯把管家权交出来的,指不定会去老太太那吹什么风呢。” 元秋笑道:“这样正好,母亲毕竟十来年没在家里,这宅子里的人多半都不认识。母亲正好趁机先熟悉熟悉各人的秉性,冷眼旁观一阵子才好。” 李氏闻言慢慢的点了点头,母女两个说着话,就有人进来回话道:“内阁学士李大人家叫人送东西过来给夫人。” 李氏听了便知道是自己娘家派人来了,忙和 元秋换了衣裳,叫人将李府派来的人厅里先去坐了。元秋从小生在浙江,却是没见过外祖母家的人,忙扶着李氏走了出来。厅里坐着一二等仆妇样打扮婆子,见了李氏忙起身请安道:“姑奶奶好。”见李氏点了头,又起身给元秋行了礼。 李氏定睛看那几个婆子,发现这几个不仅是李老太太跟前伺候了几十年的人,有两个更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登时不禁滴下泪来。 那几个婆子见李氏哭了,也都哽咽起来,元秋忙劝了李氏好些话,李氏方才好些,强打起笑容说道:“好些年没见妈妈们,倒是我失态了。” 那婆子们有一个是李老太太的陪嫁郭嬷嬷,最是有脸面的,听见李氏说这话,忙开口笑道:“那日姑奶奶打发人送帖子回府,老太太看了知道姑奶奶回来了,高兴的不知怎么好了,最后还是痛哭了几场方才好些,恨不得马上相见,只是不能。这几日更是每天把姑奶奶挂在嘴上说上一两次才罢,老太太估摸着姑奶奶这几日在家也收拾妥当了,这才叫我们过来瞧瞧,看可缺些什么吃的用的,不方便叫人寻的,都告诉了我们去,好叫人回府去取。再者让来问问,看姑奶奶哪日有空,好带表少爷、表小姐们去府里坐坐,也好让老太太瞧瞧外孙们。” 李氏听了不禁又抹起眼泪来,元秋在旁边见了,只得替李氏回道:“昨儿回过老太太了,说明日就可以去外祖家,今日本打算叫人送话过去,可巧嬷嬷们就来了。” 李氏拿着帕子把泪水拭了,才拉着元秋和众人笑道:“这是我大闺女,小名唤作元秋。” 郭嬷嬷忙笑道:“成日里听老太太提,说姑奶奶家有个小姐,聪明的和什么似的,长的又好。家里人听了都想见见呢。”元秋在旁边行了一礼,才又站在李氏身后。 郭嬷嬷又问了李氏这几年在杭州的生活,李氏又打听了下家里,两人倒说了有半个时辰,眼瞅见快到晌午时分了,郭嬷嬷才起身告退。李氏本想留饭,奈何郭嬷嬷怕给李氏惹来不自在,只说家里老太太还等着信呢。李氏闻言只得罢了,唤采雪拿备下的礼物出来,叫郭嬷嬷回去带给李老太太。 李氏送走了娘家人,就有人来传话说老太太请大太太和三姑娘过去。李氏也来不及换家常衣裳,忙带了元秋去了上房。 老太太此时正闭着眼睛斜躺在榻上打着瞌睡,李氏也不敢惊扰了她,只得和元秋在地下站了,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听老太太问了句:“大太太过来没有?” 老太太 脚下跪着个捶腿的小丫头,听见老太太问话,忙小声笑道:“回老太太:大太太和三姑娘早来了,在那站着的不是?” 老太太这才把眼睁开了,瞅了李氏和元秋几眼才说道:“人老了,也容易犯瞌睡,刚才说叫你娘俩过来吃午饭,结果说话功夫又眯着了。” 李氏忙笑道:“老太太若是累了,就先躺下睡会。”老太太听了也没言语,让李氏在一边坐了,又招手叫元秋到跟前,拉着她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和李氏笑道:“妞妞还小,看不出模样,单拿宝珠、美玉两个和元秋比,就生生差了一大截出来。” 李氏刚想回话,吴氏带着美玉就从门口进来了,元秋瞅见三房母女两个脸色都不太好,想必是听见刚才的话了。老太太瞧见美玉,便松了元秋的手,把美玉叫到跟前来问道:“我听人说你昨日身上又不好了,今儿怎么也不在屋里躺躺,又出来做什么?” 美玉忙回道:“回老太太,今日觉得身上好些了,便过来瞧瞧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只点了点头,便指着下首的椅子和美玉道:“你先坐那罢,等你宝珠姐姐过来好吃饭。”美玉一直都是在老太太跟前坐着的,她见如今元秋坐在自己素日的位置上,自己则在下首坐了椅子,便满心的不高兴。 老太太也不顾美玉,只拉着元秋继续东说西说,直到好一会子才发觉二房还没过来,便皱着眉头打发吴氏使人叫。 第 46 部分 吴氏使了个小丫鬟去请二房,没一会功夫孙氏便带了宝珠过来。老太太撇了眼孙氏冷哼道:“你倒是个难伺候的,吃饭还叫人请你。”孙氏哪里敢分辨,只低了头不敢言语。 老太太又说了孙氏几句,方才叫人传饭。元秋见丫鬟开始摆饭,便要起身到下面去坐,老太太拉了她道:“你就在我身边坐着吃罢。”元秋听了只得应了,美玉见老太太把元秋叫到身边去吃饭,却忘了自己,便气鼓鼓的瞪着桌子,对面的宝珠见了,只拿起手帕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祖孙四人坐好了,李氏妯娌三个却是坐不得的,在一边立着摆筷、布菜,元秋坐在老太太身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勉强吃了两口菜后就拨弄着碗里的米粒,好容易等老太太吃饱了放下了筷子,才赶忙把自己的碗筷也跟着放下了。 老太太见元秋碗里的饭只略动了一点,便开口说道:“我们家规矩倒没那么大,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你们只管自己去吃,不用照看着我。”元秋忙笑道:“已经吃饱了。”老太太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半晌才说:“你还是瘦了些,要多吃些才是,像美玉这样的才有福相,等嫁了人婆家也喜欢。”元秋、宝珠、美玉三个都是闺阁少女,听了这话不禁都红了脸。 老太太见孙女们都不自在,也就收了口,吩咐李氏妯娌几个去吃饭,元秋本就没吃饱,正想同李氏回去好生去吃饭,便也找了借口跟着李氏回房了。 吴氏见众人都走了,便打发美玉回去,自己服侍老太太歇午觉。老太太吃饭之前刚眯了一会子,如今倒不觉得困,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吴氏说着闲话。吴氏帮着老太太捶着腿,顺便把话题扯到元秋身上:“都说三姑娘是个福气大的,只是我瞅着她生的单薄,也不知承不承的住福。”老太太听了就有些不乐意,拿眼撇了吴氏一眼没说话。 吴氏只装作不知,继续笑着说:“虽说郡王府名头挺大,但他们府上毕竟在杭州,三姑娘这也算是远嫁了。” 老太太闭着眼道:“你懂什么,江南最是富庶之地,甚好!” 吴氏笑着说:“虽说是好,只是毕竟远了些。那南平郡王听说最是闲散的王爷,在外几年都不曾进京一回,将来三姑娘进了南平郡王府,想必也十几年回不来一次咯。” 老太太听了便点头说:“这倒也是,世子妃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进了郡王府自然要守人家的规矩。” 吴氏笑道:“说句厚脸皮的话,本来还想三姑 娘成了世子妃,我这个做婶子的也好沾些光。如今看来,倒是没这个指望了。杭州京城毕竟隔着远了些,就是郡王府名头再大,我想沾光也是不能够啊。说起来,我还是指望我自己闺女罢了,虽然侯爷府不及郡王府,但毕竟都在京城里,就是遇到个什么事,也不怕找不到人,怎么着都是能说上话的。” 老太太听了便闭着眼睛不言语,吴氏拿眼窥了两下,继续笑道:“我听说南平郡王和廉亲王兄弟关系不睦哩,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太太听了立马睁眼问:“可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 吴氏忙悄声说:“我听三老爷说的,还说就是因为他们兄弟不睦,南平郡王才举家迁到杭州去定居,这么多年也没回京城一次。” 老太太听了略有些疑惑:“不是说老王妃年老,耐不住京城冬日的寒冷,才叫小儿子去南方定居,自己好去养老吗?” 吴氏听了拿帕子笑道:“这话也就骗骗世人罢了,老太太怎么倒信那个?您老也不想想,老人最是讲究落叶归根的,哪有一大把年纪倒愿意往外跑的?还不是帮着廉亲王和南平郡王圆这个兄友弟恭的谎罢了。” 老太太听了半晌没言语,只瞪着眼睛发呆,吴氏见话头说的差不多了,才起身笑道:“老太太歇着罢,我回去瞧瞧美玉去,等她身子好些,还得叫人去打听下侯爷府的亲事呢。” 老太太点头道:“既这么着,你就回去罢,好生看着美玉,我瞧着以后还是指望美玉好些。美玉的燕窝可吃完了?你再拿几两回去罢。” 吴氏笑盈盈等看着老太太叫人开箱子拿了上好的燕窝出来给自己,她眼见着老太太对美玉又上了心,顿时觉得心满意足,便又把美玉将来必能照看府里的话说了一些,哄得老太太又开心起来,这才回了院子。 回娘家 当日晚上,顾礼回家来,李氏便将明日回娘家的话和他说了,顾礼笑道:“早该去拜访岳父大人的,只是这几日我有事情给耽搁了,明日我同你一起去罢。元秋如今也空闲,山哥、泉哥、妞妞明日也不必去上学了,叫他们也一同跟着去拜见外祖父母。” 李氏笑着帮顾礼把外面袍子脱了,嘴里说道:“可是呢,母亲成日里念叨着这几个外孙子、外孙女,就是从来没见过,明日带他们过去好好和外祖母亲近一下。” 顾礼换了家常衣服坐在桌边,李氏给他倒了茶,自己则坐在一边忙忙的写了礼物单子,叫采雪都找出来包好,一会 又吩咐小丫头去元秋兄妹的房里告诉今日叫他们早些歇着,明日好一同去外祖父家,转了个身又叫人去各屋里告诉丫鬟们把少爷、姑娘们明日要穿的衣服早早备下。顾礼见李氏心思浮动,便拉了她坐下,嘴里笑道:“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倒像个孩子似的了,坐也坐不住。” 李氏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也不禁哑然失笑,便静下心来坐下。李氏刚吃了口茶和顾礼说了两句话,又想起一件事来,便又喊来采雪:“你去周嫂子那里,叫她收拾收拾,明日一起去那边罢。” 顾礼见采雪答应着去了,才问李氏道:“周嫂子可是那年你生泉哥和妞妞时岳母叫舅兄送到杭州的厨娘?” 李氏点头道:“可不是她!母亲心疼我生产辛苦,便把府里会药膳的厨娘送来与我。如今我们回京在家里住着,倒不好单独开个小厨房。周嫂子母亲虽然没了,但她还有个儿子在府里,叫他们母子分别几年已经是我们的不是,如今我身子早已调养好了,正该叫她回去和儿子团聚才是。” 顾礼说道:“正是,她毕竟是李府的人,跟了你这么些年已经十分难得。你叫人多包些礼物与她,再多多的给她银两,明日就叫她家去罢。” 李氏听见顾礼这番话语,心里自然高兴不已。李氏又和顾礼说了一会话,才唤丫鬟打了洗浴的热水进来,亲自服侍顾礼洗漱了,自己也洗了干净,方才和顾礼一并睡了。 翌日一早,顾礼夫妇带着两双儿女去上房请了安,回禀了去李府一事,顾老太太见顾礼郑重其事的收拾了要去岳丈家,心里便好大不乐意,加上昨日三房吴氏那一番言论,老太太看李氏又有些不顺眼起来,当下便冷了脸转过脸去不看顾礼等人。 顾礼熟知其母的脾气,当下未免有些焦躁,只是他又不能违背老太太的意愿,只得陪笑道:“如今回京述职,还不晓得会等到什么职位。岳丈在京为官多年,各府大人都是极熟的,儿子今日正好去向岳丈请教请教。” 顾老太太听了心里盘算了片刻,她到底是怕顾礼没好差事短了家里的银子,因此只得勉强笑道:“既然这么着,你们就去罢,下午早些回来,别在旁人家耽搁太久了。”李氏听了心里虽然不高兴,面上却不显,嘴上应承了几句,才带着元秋几个人同顾礼一起出来。马车一早备好了,采雪早吩咐小丫头将准备的礼物放到车里,顾礼和顾山一辆车先行走了,李氏、元秋、泉哥、妞妞坐了一辆大车跟着顾礼的马车出了顾府。 吴氏听见顾礼一家走 了,便吩咐去叫李氏院里的浆洗、扫洒两处的管事婆子过来。那两个婆子本来是吴氏屋里的下人,虽然是婆子倒从也没做过什么重活。如今派到李氏屋里,倒是成日里的浆洗长房所有下人的衣裳,连手掌都比之前粗了几分,脸上也都狼狈不堪。她俩听见吴氏来人叫,忙打了水洗了手脸,把身上的土拍了拍,便跟着丫鬟去了。 两个婆子进了院子就不敢往里进了,都低头垂手的在窗下站了,自有丫头进去回话。吴氏听说那两个婆子来了,便在炕上坐了,才吩咐人叫那两个婆子进来。 两个婆子进来先给吴氏行了礼,方在一边站了。吴氏低头拨弄着杯盏里的茶叶漫不经心地问道:“大太太都带谁去李府的?” 两个婆子互看了一眼,扫洒上的婆子满脸堆笑道:“回太太的话,太太身边是采雪姑娘跟着,三姑娘身边是织梦姑娘陪着,泉哥和六姑娘带了奶娘同去。” 吴氏听了略点了点头,又问她道:“大太太回娘家都带了什么东西啊?” 两个婆子略微闻言讪笑道:“回太太话:这个老奴就不知了。只远远的瞧见采雪姑娘叫小丫头们抱了几个匣子几个包袱到车上,里面装了什么老奴真的不得而知啊。” 吴氏听了把茶盏重重往桌上一顿:“你们却是死的?叫你们去那院做甚么你们不知道?少他娘的装糊涂。” 两人听了忙跪下哭道:“回太太的话:不是老奴搪塞主子,老奴不过是粗使的婆子,是进不得主子的屋子的,实在是不知道大太太都带了什么东西回娘家。” 吴氏冷哼道:“当日只当你们是机灵的人,才派你们过去。今日我才知道,你们一个比一个傻的,你就是进不得屋子,好歹院子里还有那么些个人,你就不会找人打听吗?向来小丫头都是最爱嚼舌根的,给个仨瓜俩枣的还怕不告诉你们。你们就是花了些钱,回头告诉我,我双倍给你们补上。” 浆洗上的婆子叹道:“太太不知,那日我们刚过去,就被三姑娘打发到下人院子去了,每日浆洗的衣裳都是三姑娘叫一个小丫头送来,却也不是姑娘太太的衣裳,都是些一等二等丫头的衣裳。我们这些人连人家院子都是进不得的哩。每日见的只有送浆洗衣裳的小丫头,只是她平日里见了我们也不肯多话,给了多少好处也全是一问三不知。” 吴氏闻言诧异不已,想了片刻便问扫洒上的婆子道:“你是扫洒上的,自然是在院子里伺候吧?” 扫洒的婆子忙回道:“回太 太:三姑娘说,院子里的活有小丫头去做,只叫我们把院外面扫干净也就行了。每每我寻些由头想进院子,都被看门的婆子给挡了回来,说是三姑娘说了,只叫我们在外面伺候就罢了。” 吴氏听了猛一拍桌子,嘴上骂道:“好一个三姑娘,倒是像防贼一样防我呢。”那两个婆子谁也不敢搭话,只低头不语。吴氏越想越气,把桌上的茶具扫落了一地,她正要拿那两个婆子出气,就听外面有人喊道:“三太太可在家?老太太让奴婢来叫三太太过去呢。” 吴氏听了忙整理了头发,笑着迎了出去,挽着那丫头的手一路去了上房。 老太太早上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见了吴氏也没有好气,冷哼道:“你如今也越发惫懒了,也不知到我跟前伺候。” 吴氏听了忙陪笑道:“媳妇一早听说大嫂要回娘家,我本以为大嫂要叫官中出钱,便一早打发人去那候着,看需要备下什么礼物,我好叫人去准备。直到刚刚去的人才过来回话说:大嫂早就备好了礼物,已经大包小包的放满了一马车,倒不用媳妇来操心,媳妇这才换了衣裳过来。” 老太太闻言冷哼道:“她成日里和我哭穷,我看她把钱都搬回娘家去了。若不是看三姑娘的面上,我定是要骂她一回的。” 吴氏见老太太对李氏又嫌弃起来,忙又说道:“我瞧三姑娘虽然好,只是和我们不亲。我瞧她今日去李府的样子,倒瞧着比那日回府的时候还开心些。” 老太太撇了撇嘴道:“女儿和娘是最亲的,她这样自然都是她娘教的。只有我那傻儿子不知道跟娘亲,大把的钱财都交给媳妇管,都教她媳妇拿回娘家去了。哪里有放我这里让人放心,还成日里掰谎话和我说没钱,哼,没钱她媳妇会拿一车东西回娘家?” 吴氏陪笑道:“可不是,还是老太太精明。”顾老太太想了一回,越发觉得气闷,把李氏骂了一回方才罢休。 话说李氏等人一早坐了马车去了李府,李府管家早在大门外候着,引着马车进了府,元秋带着顾山兄妹四人坐了小轿直接进了内院,顾礼则去了外书房拜见岳父。 李母一早就打发人去瞧,瞧了七八回才有丫头跑来回道:“回老太太,姑奶奶带着表少爷、表小姐进府了。”李母听了满眼泪光,扶着小丫头颤颤巍巍的到门口站了,李氏下了轿子远远就瞧见李母站在上房院外,当下也顾不得顾山几个,自己上前抱住李母痛哭道:“母亲,女儿回来了。” 李母把李氏 搂在怀里,母女两个痛哭一场,边上有个比元秋年长些的少女在一边劝慰了半天,李母方才好些。众人拥着李氏母女两个、元秋兄妹四人一起进了上房。 待李母坐好,顾山、元秋四人依次上前李母见了礼。李母见顾山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顿时欣慰不已,从匣子里拿出一块圆润的玉来戴他脖子上道:“这是我出嫁时,我祖母给我的,说是唐代的东西。我带了一阵子撩在匣子里就忘了,昨日听说你们来,我便想起这个物件来,叫人找出来给山哥带罢。” 李氏忙拦道:“这么个古董,给他做什么?” 李母拽着李氏道:“祖上说,这个玉有一个宋代高僧佩戴过,最是灵验的。你辛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把几个孩子拉扯大了。如今,山哥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若能高中,你便也有个指望了。” 李氏听了只得罢手,看着顾山笑道:“我也不指望他高中,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母笑道:“那更要让他带着才是,高僧带过的,最是保平安的。”顾山听了忙谢过李母。 李母看站在地上的元秋,便招手叫她到跟前笑道:“这个定是元秋了。” 元秋笑着盈盈一拜:“元秋给外祖母请安。”李母闻言笑的合不拢嘴,忙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了,摸着她的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和李氏点头道: 第 47 部分 “我瞧着长的比你小时候还标致呢。” 李氏笑道:“她看着文静,其实最是个调皮的。” 李母道:“你当我不知?你这姑娘最是能干的,我听你哥哥来信说,当年你生产的时候,家里事情都是元秋打理的,京城那么些个大家闺秀,我瞧着没一个强过我们家元秋去的。” 李氏拿帕子捂嘴笑道:“母亲说这话也不怕人笑了去。” 李母听了又去匣子里拿了个玉佩出来,却是通身翠碧的,亲手带在元秋身上:“这个玉也是有些来历的。这是我娘当年的陪嫁,也是极难得的,如今就给你了。”元秋听了忙起身谢过了李母。 泉哥、妞妞两个小的请了安后就爬到炕上吃果子,李母见他俩个长的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忙把他俩一边一个抱在怀里。 李肃枫长子同长女都在府中,两人也见了姑母,李氏自有礼物相送。因顾山尚未见过祖父,李母便叫他跟表兄云涛到书房去见祖父,元秋和晓得李氏与外祖母多年未见,自然有好多话要说,便领着泉哥和妞妞随了表姐云葭到里间屋子去吃点心。 李母和李氏说了一回话,便说到元秋的婚事上,李母悄声问李氏道:“我听你哥哥说,元秋许给了南平郡王家的世子?” 李氏点头道:“正是呢,等元秋及笄后就成亲。” 李母闻言叹了口气:“元秋这孩子是难得的,多留两年也是使得的,为何要嫁那么早?” 李氏悄声道:“是老亲王妃定下的,驳不得回。” 李母听了半晌才说:“既然这么着,也就罢了。老王妃最是慈祥的,自不必说。就是南平郡王妃也是极好的,以前她在京城的时候,我倒是常见她的,最是一个和气的人,元秋嫁过去也不会吃亏。我前儿听你父亲说,南平郡王一家秋后就要迁回京城,你可知道这事?” 李氏闻言奇道:“好端端的为何要迁回京城?” 李母说:“你哪里知道,人是要落叶归根的。老王妃也有年纪了,虽说杭州温暖,适合养老,但总是要回来的。” 李氏忙说:“我瞧着老王妃倒是身康体健的,在杭州再住个三五年怕是没问题的。” 李母笑道:“人老了,就会想家的。回来也好,有南平郡王在,你们家也有个靠山。” 李氏刚要开口,就有丫头进来回道:“老太太,饭摆好了。”李氏便不再言语。 李氏在娘 家刚吃过午饭,顾府就有来人说廉亲王府派人来了,顾老太太叫李氏速回。李母听见便和李氏笑道:“既然这么着,你们就回去罢,改日我再叫人接你过来。” 李氏应了,带着元秋几人急急的回了府。 廉亲王府来访 廉亲王和当今圣上是堂兄弟,位高权重的素来是不把顾家这种小户人家放在眼里的,如今派人来访,多半是看着元秋的面上。只是也不知来的是何人,又是抱着怎样的意思,倒不好让元秋冒冒失失的就出来见客。李氏想了一番,便嘱咐元秋道:“等回了府你先回屋去梳洗一下,若是有事我再使人叫你出来。” 元秋笑道:“母亲放心,我自然省得。” 马车路过正门,李氏透过纱窗见府内门里停着王府的马车,便隔着帘子对车夫说:“从西北角的角门进去罢。”车夫忙应承了,赶着马车路过顾府大门,从拐角处的角门驶了进去。 李氏下了马车也不敢耽搁,看着元秋几个坐了软轿回院子,自己带着采雪急急地去了上房。 此时顾老太太穿着见客的衣裳正陪着一个嬷嬷说话,见到李氏进来,满面笑容地冲她说道:“你这孩子,叫你见个客人也磨磨蹭蹭的,这是廉亲王府的高嬷嬷,是廉亲王妃的陪房。” 李氏上前和高嬷嬷见了礼,又给顾老太太请了安,待高嬷嬷坐了,自己方才坐下。老太太指着李氏对高嬷嬷笑道:“这就是我家大媳妇。”高嬷嬷闻言略欠了欠身一脸歉意地对李氏笑道:“不知道大太太今天回娘家,冒昧打扰,倒是唐突了。” 李氏笑着回道:“嬷嬷客气了。” 高嬷嬷拿出用蜡封好的厚厚一封信递给旁边的小丫头,嘴里笑道:“昨日太妃差人从杭州送了信件回来,有一封是南平郡王世子给令公子的,王妃怕南平郡王世子信里有要紧的事,叫我赶紧给顾公子送过来。” 小丫头赶紧把信捧着递给李氏,李氏接过来瞧了眼封皮,上面确实士衡的字,便将信件收起,客气地笑道:“有劳王妃费心了,倒让嬷嬷跑了一趟,该是我亲自上门去取才是。” 高嬷嬷忙说:“都是亲戚,大太太不要见外了。”顾老太太坐在上面听见这话,立即面上笑开了花,连连点头说道:“高嬷嬷说的是,两府以后就是亲戚了,还要常常走动才是。” 李氏见顾老太太说话造次,面上不禁一僵,连忙转了话题赔笑问道:“王妃身上可好?我今日回家还听我母亲提起王妃 。” 高嬷嬷点头道:“王妃身上极好,李老太太我也是见过的,王妃常请她到王府里吃茶。大太太不知道,前阵子杭州送信回来说太妃入了秋就要回京了,王妃听了登时喜的不行,如今成日里盘算着如何收拾太妃的屋子呢。” 李氏一早在娘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并不觉得稀奇。顾老太太闻言却是一愣:“太妃要回京了?不住南平郡王爷那了?” 高嬷嬷笑道:“哎呦,看我这脑子,都忘了和老太太说了。南平郡王府也要迁回来京城来呢,我们家王爷已经派人去修整打扫郡王府的屋子去了。” 顾老太太听了不禁瞪了一眼旁边面如死灰的吴氏,心里骂道:“整天就知道嚼舌根的东西,成日和我说南平郡王府远在杭州,我沾不上三姑娘的光。如今看来,险些听了她的话酿成大错。”老太太心里想了一回,又去看李氏,顿时觉得她端庄大方,说话举止也有规矩,心里便喜欢了李氏几分。 高嬷嬷说了一回话,便和李氏笑道:“我听说府上几位姑娘都是极好的,如今我来了也要见上一面才是。”顾老太太听了一叠声地使人叫去,又让人换新茶给高嬷嬷吃。 元秋回房后重新梳洗了换了见客的衣裳,织梦刚帮她梳完头发就有上房的丫鬟来叫,元秋见梳妆妥当,便扶着织梦领着妞妞去了上房。 因妞妞走路慢,待元秋到时,宝珠、美玉已经坐了半刻了。两人见到元秋连忙起身,姐妹四人互相见了礼方才坐下。 高嬷嬷不待顾老太太介绍,便拉了元秋的手到跟前,细细地瞧了瞧她的手,又往她脸上看了看,才笑容满面地和老太太说道:“这就是三姑娘了吧?真真好相貌。” 元秋听了只略微红了脸,李氏笑道:“小门小户出身,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女儿,倒让嬷嬷见笑了。”元秋听了便微笑着和高嬷嬷见了礼,清清脆脆地叫了声:“嬷嬷。” 高嬷嬷笑着拉着她坐了,拍着她的手问道:“三姑娘如今在家里都做些什么?” 元秋笑道:“不过是做些针线罢了,闲了就看一会书。” 高嬷嬷闻言点了点头,眼睛往元秋身上一扫,见她腰间挂着一个荷包,便眯着眼睛细打量了一回,她见那针脚匀称、花色均匀、做工细致,便含笑点了点头。 高嬷嬷又和元秋说了一回话,见她说话举止都极有规矩,落落大方不优柔造作,心里便喜欢了几分。高嬷嬷又坐了一会子,因惦记着要还要回话给亲 王妃,便起身告辞。李氏亲自出门将高嬷嬷送上车方才回了上房。 顾老太太此时面带喜色,见李氏进来也没了早上的厌恶神色,只疼爱地叫她到跟前道:“你回娘家也没多呆会就把你叫回来了。你好歹如今离娘家近,等闲了你再带元秋姊妹过去罢。” 李氏听了心下诧异不已,她虽然知道老太太有些势力,却没想到她转变如此之快。吴氏站在老太太身后,心里愤恨不已,且不说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哄得扭转回来,结果今天只来了一个嬷嬷就把这一切都打破了。另外老太太叫四个姑娘一起出来见客人,妞妞年龄小自不必说,单是元秋、宝珠、美玉三个,那嬷嬷凭什么只拉着元秋夸个不停,只淡淡的问了美玉一句就过去了。 吴氏心里寻思着,面色就难看起来,她又瞧见美玉兀自在那捡盘子上的点心吃,登时怒气便涌了上来,上前就打她手道:“吃吃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吴氏一打骂美玉,不仅美玉愣住了,连李氏都皱起了眉头,老太太见能指望上元秋,便把疼爱美玉的心减了三分,又见她如今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心里更是不喜起来。李氏见吴氏还冲着美玉骂个不停,便抬高声音喝道:“好了,她好歹是个姑娘家,你这么骂她成什么样子?更何况这当着老太太面呢,就罢了吧。” 吴氏见李氏开口,便冷笑着转过身去:“我小门小户出身的比不得大嫂知道规矩,只是美玉是我生的,我就是骂她两句也不算是没规矩罢。”说着又去美玉身上扭了几下,大声喝道:“你瞧你,一点出息都没有,连个好点的人家都攀不上。你若是把吃的功夫也用在描眉打扮上,也能像别人似的聘个好人家不是?” 李氏听见吴氏骂美玉的话,登时撩了脸下来:“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你瞧见谁家姑娘是靠描眉打扮定的亲事了?你若是骂你家姑娘尽管回屋骂去,不要拉拉扯扯净说些不相干的。” 李氏对人素来都是和和睦睦的,如今盛怒倒别有一番气势,吴氏言辞本来就失了妥当,她又见李氏横眉竖目地喝了自己一番,便也找不到话语来反驳。顾老太太见李氏和吴氏拌嘴,也不开口劝架,只低了头去喝茶。 屋里静默了好一会,有丫头进来回话说:“廉亲王府差人送东西来了。”顾老太太一听,忙叫人去请,一会功夫一个媳妇带着几个端着托盘的丫头进来,嘴里笑道:“我们府上花园最近开了好大的荷花,王妃明日设下筵席,请各府夫人小姐过去赏花。王妃叫送帖子给老太太, 另外送礼物给四位姑娘。” 顾老太太亲自接过帖子,嘴里笑道:“有劳王妃惦记,明日我定带了她们去。” 那媳妇又笑着将托盘呈上:“这是王妃给四位姑娘的礼物。”李氏上前接过礼单,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客气了一番,就叫人请那媳妇并几个丫头到外面去吃茶。那媳妇忙笑道:“时辰不早了,王妃还等我回话呢,我就先告退了。”顾老太太听了只得罢了,吴氏叫人拿了赏银将人又送了出去。 顾老太太见那礼单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她看了半天只觉得两眼昏花,便递给李氏道:“你瞧瞧上面都写了什么,这哪些东西是给哪个人的,你说与我听。” 李氏听了忙接过看了一回说道:“元秋的是扇子两柄、红麝香珠二串、香玉如意一个、荷花簟一领、荷包两个。妞妞是香珠一串、荷花簟一领、荷包两个,金裸子、银裸子各四个。宝珠和美玉两个均是两个香袋和两柄扇子。” 老太太听了便抿起嘴来,半晌才问道:“就只有四个姑娘的?”李氏又看了一回方才回道:“回老太太:只有四个姑娘的。”老太太听了便点了下头,摆手道:“按照上面的给四个姑娘分了罢。” 李氏刚应了,吴氏便跳出来叫道:“王府送的东西应该一样才是,纵使元秋多了几样也就罢了,怎么我们姑娘得的东西比妞妞都少一大截,我却是不信的。”李氏闻言将礼单丢她身上,冷哼道:“你自己去看。”说着自己检出元秋和妞妞的两份出来,叫人送回房去。 吴氏瞪大了眼睛看了三四回礼单,见确实和李氏念的分毫不差,便恨恨的将礼单放到桌上。孙氏见状冷笑道:“人家亲王府不过是看在三姑娘的面上才给你家美玉一份礼物,你就知足罢。” 吴氏早就怀了分家的心,本来以为若是能哄住老太太倒也罢了,若是哄不住,也不必费力遮掩,趁着官中还有些银子,早点分家了事。如今她见廉亲王府派人上门,南平郡王全家又要迁回京城,如今自己想继续掌府怕是没指望了,因为她也收了妯娌和睦的嘴脸,也不再顾忌什么,当即反驳孙氏道:“我们家美玉好歹是侯爷府的孙媳妇,不比你家美珠强的多。” 孙氏听了不禁笑道:“连八字都没合过呢,你就成日里挂嘴上,也不怕没了你家姑娘的名声,将来聘不上人家。”孙氏说完也不理吴氏,自去拿了宝珠那一份礼物。 吴氏被抢白了一番早就红了脸,加上自己先头说了那样的话,如今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拿,只 在那僵着。美玉刚被吴氏扭了几下,虽然喜欢那扇子却也不敢自己上前去取。老太太本来就眼馋礼物,她见吴氏不去拿,便开口说道:“亲王府赏了东西,这可是天大的脸面,我可不能让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打了亲王府的脸,如今你不要就罢了,拿来与我罢,我替美玉收着。” 孙氏听了忙端了托盘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捡起扇子看了一会问孙氏道:“我瞧着这材质极好?你说是不是宫扇?”孙氏哪里知道这些,只支吾地了过去。 老太太收拾好了东西,便嚷着说累了,把众人都打发了回去,叫她们晚饭时候再上来。李氏和元秋折腾了一天,都觉得身上疲乏,母女两个扶持着回了院子,各自回了房间去梳洗。顾礼喜气洋洋地从外面走进来和李氏道:“刚才二舅兄使人来说:我的考评得了个优。差事这两天就能下来。” 李氏的二哥李肃柏在户部任职,既然他叫人传话下来,必是得了准信的。李氏闻言喜的不行,连忙问道:“我二哥可说了能得个什么差事吗?” 顾礼道:“还没下来消息,但舅兄说应该可以提一个品阶。” 李氏喜的满眼泪光,拿个帕子擦个不停。顾礼见状不禁起身将李氏环在怀里笑道:“这是好事,你怎么又哭了?我这次若是升了从三品,你的诰命也能升一个品阶。” 李氏轻轻推了顾礼一下,见左右没人方才小声说道:“妾身从不稀罕这些。” 顾礼笑着抵着她额头道:“我的诰命夫人,你稀罕什么?我派人去 第 48 部分 找来给你。”顾礼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李氏也拿着帕子笑了一回,夫妻两个说了一会话,待估摸着老太太起床了,夫妻两个一同去了上房,将考核的结果说与老太太听。 顾老太太见长子又要官升一品,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当即使人吩咐厨房晚上准备两桌酒席来庆贺一下。李氏见老太太心上欢喜,忙趁机说道:“我们也回来这么多天已经歇息过来了,媳妇离府十余年,倒是弟妹一直帮着我打理家事。如今我回来了,也不好教弟妹替我操劳。” 顾老太太闻言面上一顿,她心里毕竟是疼爱幼子,怕让李氏管家拘谨了三房让顾廉吃苦。但如今长房顾礼即将升从三品,连李氏的诰命也要齐自己一头,元秋是未来的世子妃更是不能小觑,如果不让长房管家,将来自己必是少了许多指望。顾老太太想了一回,便点头道:“也罢,就让老三媳妇整理下账簿,下月初就交给老大媳妇管家罢。” 三房混战 正巧此时吴氏掀了帘子进来,满脸堆笑着刚想凑趣,就听见老太太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就黑了脸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老太太说完让大媳妇管家的话伸手去拿茶盏,她一抬头正好瞧见了呆愣在门口的吴氏,老太太端着茶盏的手不禁顿住了。 顾老太太在三个儿子中最疼爱的是小儿子,三个儿媳中也因为吴氏是自己的内侄女所以更偏心她。如今老太太瞅吴氏的神情猜到她必定是听了刚才那句话去,不免觉得有些尴尬和后悔。 李氏见老太太神色阴晴不定便笑着打圆场招呼吴氏道:“三弟妹怎么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当心吹了风晚上头疼。” 吴氏倚着门框冷笑了一声:“我是怕我进来耽误你们商量正事,正想回避呢。” 李氏端着桌上的茶,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才放下笑道:“弟妹这句话说的好没意思,一家子人哪里用的着避讳这些。我们家又不是那种小门小户的,没有那种小家子气作风。” 吴氏一直被李氏的出身压的喘不过气来,平日里不过是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和自己掌府的权利虚张声势罢了。她听到李氏说小家子气不免觉得戳到自己的痛处,当即涨红了脸,甩开帘子进了屋掐着腰就骂道:“我怎么小家子气了?就算我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又怎么了?我和老太太是一个家里出来的,我小门小户的出身,那老太太也是小门小户的乡下人呢,有本事大嫂子对老太太说这句话去。” 李氏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借此掩掉嘴上那抹笑意 。顾礼一个大男人,自是不爱掺和内宅之事,他听着话头不对,忙借口说身上还有要事未办,连忙出去了。屋里那些丫头也都是机灵的,听见主子太太们拌嘴,也都一个个低着头退了出去。 老太太生平最讨厌别人提自己乡下人的出身,如今被吴氏这么大张旗鼓的吼了出来,未免红了老脸,她也不待李氏开口就先骂吴氏道:“你大嫂说我们是大家子,你怎么净颠倒了混说?你在这里大吵大闹成什么样子?还不赶快闭了嘴去。” 吴氏刚要开口,不料孙氏从外面撩了帘子进来:“怎么了这是?我一进院子就见丫头们都在院门口站成一排吓得什么似的,可是她们惹老祖宗生气了?这可是该打的,三弟妹也不管管她们?” 吴氏听了冷笑道:“我是什么身份?哪里管得了这些?我马上就无事一身轻了,这些事自然有大嫂子操心。” 孙氏早在门外听见吵闹声音,如今又见吴氏这拈酸吃醋的话,心里便是明白了大半。孙氏向来是和吴氏不合的,因以往自己势单力薄的又没权利又不受老太太待见,她平日里只装老实。直到李氏回家来了,孙氏为了表忠心,言语上便有些对吴氏不敬起来,吴氏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些,最近一段日子里两人说话总免不了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 孙氏听见吴氏冷嘲热讽的话先下意识看了眼李氏,只见李氏表情淡然的垂着眼睛在那里吃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孙氏便有意想出头表功,给老太太请了安后就坐在了李氏旁边,开口笑道:“说到底也该大嫂子操心下家里的事情了。大嫂子随大哥到任上,十多年也没管家,都是弟妹帮着打理家事,如今大嫂回来了,也歇息够了,哪里还能总劳烦弟妹,自己的家总归是要自己管才好的。” 吴氏听了横眉竖目指着孙氏骂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自己的家总归自己管才好?难道我这些年都是为别人做嫁衣不成?” 孙氏掩嘴笑道:“弟妹好大的火气,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一大家有长房在,你再怎么能干也不能越过长房去不是?” 老太太本来就觉得焦头烂额,孙氏这一掺和更让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她骂不得李氏,又对吴氏心怀愧疚不忍心开口责怪她,便将矛头对准了孙氏,拿着杯子向孙氏丢了过去,嘴里骂道:“哪里有你都没好,你乱嚼什么舌根?”老太太一骂人,三人都下意识去看她,偏生老太太年老体弱,手臂又没什么力气,吴氏又坐在李氏的下首,老太太丢的杯子不但没打到孙氏,反而砸在李 氏的脚边。众人愣愣地看着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杯子里的滚水溅了大半在李氏的裙摆上。 吴氏本来就愚笨,再加上一生气更是没了脑筋,她瞅见老太太将杯子丢向李氏,只当老太太省过神来想明白了,认为自己的管家权不会交出去了,当即得意的扭到老太太身边,谄媚的笑道:“老太太最是英明的,大嫂子还亏得是大家闺秀出身,倒做出这种背后嚼舌根的事情出来让人耻笑,好没意思的。” 李氏面上故作讶然状,连忙站起来委屈道:“三弟妹这话从何说起?这可是没影的事,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见自己泼到了李氏心里本就觉得不好意思,此时吴氏又借此说出污蔑李氏的话,老太太少不得开口替李氏分辨一二:“你大嫂向来不是那种背后说三道四的人,刚才在我跟前也没提你一句。” 吴氏闻言不禁呆愣住了,当下急的眼泪都出来了:“老太太您怎么这么一会又变了?刚才您还骂大嫂呢不是?” 老太太见吴氏满脸泪痕又急又噪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舍起来,她心里本是不愿意捧李氏踩吴氏的,只是如今这个局势自己若是一味偏袒小儿子一家排挤大房,只怕自己也会落人口实。老太太心里不禁又寻思了一番:以亲王府、郡王府对元秋的重视,以后大房的荣华富贵定是少不了的。顾礼又马上要升迁,恐怕自己的诰命将来也要靠顾礼才能提升一级。 吴氏见老太太兀自沉吟不语,心下未免觉得有些焦急,便开口催道:“老太太您倒是说句话啊?” 老太太撇了眼吴氏,面上冷了几分:“你大嫂向来贤良淑德,我做什么骂她?刚才你无故编排你大嫂,本是你的错,还不赶紧你大嫂陪个不是。” 李氏站在老太太身前,听见这话,便微微笑着劝道:“三弟妹性子直,难免口无遮拦了些,其实并没有坏心的。” 老太太见李氏给吴氏台阶下,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道:“你倒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三弟妹被我宠坏了,你看在我的面上别与她计较罢。” 李氏忙说道:“老太太说的哪里的话,我身为长嫂,怎会和弟妹怄气?三弟妹替我打理了这么多年家事,我本应好好谢她才是,哪里会和她计较这些小事?” 老太太本想说和了两个媳妇,便借着吃饭打发了她们回去,把那管家的事往后压压再说,尽量琢磨出个既不得罪长房又不会让三房不开心的法子出来,谁知李氏开口说了两句话又将话题绕了回来。老太 太无法,只得把吴氏叫到跟前说道:“你累了这么些年也该轻松一两日了,等下个月初就让你大嫂管家罢。她刚回来,各处管事娘子也不熟悉,你平日里也多帮衬帮衬她。” 吴氏闻言便使了小性子,将头一扭:“我自是不干的,让我交出管家权门都没有!” 老太太本来好言好语地说,不想被吴氏当众扫了面子,登时便觉得下不来台,沉下脸来喝道:“混账东西,我还没死呢!这家还是我说了算!” 吴氏冷笑道:“既然这么着,就把家产一分为三,就各过各的,谁也别干涉谁。” 吴氏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住了,老太太自然是没想到吴氏会说出如此不孝地话来,当即骂道:“你这个不孝的东西,说的是什么话?”吴氏冷哼一声,也不看老太太脸色,转身坐了下来。 孙氏听见吴氏之言喜忧参半,分家自然是不用再受老太太的气,不必看三房的脸色过日子也不用去低声下气讨好李氏,但是以顾仪的俸禄来养活二房一大家子,日子恐怕要过的艰难些了。 李氏自然是希望分家的,只是她身为长房媳妇万不能说出如此不孝的话出来,更不能表现出有此意愿让人抓到把柄,李氏面上故作心痛地劝道:“三弟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惹老太太生气,还不快给老太太陪个不是,说你是闹着玩的。” 吴氏冷笑道:“大嫂子别做好人了,谁有功夫和你闹着玩?我嫁进来十几年,还是新媳妇时候老太太就把管家的事情交给了我,这么多年来我辛辛苦苦地操心家里的事情,成日里担心日常用度拘的紧了委屈老太太,又怕放的松了让下人们会趁机奢侈浪费。我每日不仅要伺候老的吃穿用度,还要管各房里的零碎小事。我管了十几年的家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凭什么你一回来就要把我撵下去?” 孙氏见吴氏的气数也快尽了,自家无论是否分家都要跟紧了大房才不会有苦头吃。她此时也不怕老太太喝骂了,忙上前唾了吴氏一口冷笑道:“弟妹也太不知羞耻了,总是看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以往大嫂不在家,我们两个谁管家都是一样,不过是替大嫂操心罢了。如今大嫂回来了,哪里还轮得到你指手画脚的。亏你总说自己是知礼的,还好意思问凭什么?就凭大嫂是长房媳妇,你就比大嫂差了一等了。往日里我不爱和你计较,什么事都让你一下,本来我是好意,谁知倒惯得你忘记了长幼有序了。” 吴氏见自己被老太太摆了一道也就算了,如今连孙氏都落井下石不禁更觉 得恼羞成怒,她冲着孙氏的脸就唾了一口:“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说我?往日里只装可怜样让我多帮衬你,如今翻脸就不认人。” 孙氏冷笑道:“我们家老爷可比三弟的官还高一品呢,怎么我们二房倒要你们三房接济帮衬了?我们二房吃穿用度都是用的官中的钱,和你们三房有何关系?难不成你们三房把官中的钱都当作是你家的钱了不成?” 吴氏闻言一窒,未免觉得有些心虚,孙氏见状更加煽风点火道:“大嫂接管账本的时候可要好好查查,这官中的钱指不定被老三家的搬走多少呢!” 李氏敛声闭气的不言不语,像是没有听见众人的吵闹一般。吴氏见孙氏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更觉得分家之事拖延不得,当下就吵闹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的辛苦,又拽着老太太的袖子嚷着要分家。 老太太自然是不肯分家的,他既舍不得的财富权利又离不开小儿子,老太太频频看向李氏,只盼望她能将管家之事还让给三房,好让这场闹剧收场。谁知李氏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只低了头看脚下,完全将自己置身事外。 吴氏偷瞄老太太脸上,只见她犹豫不决不知似乎如何是好。吴氏一咬牙一狠心,松了拽着老太太袖子的手,转身盘腿坐在地上,拍着自己大腿嚎哭起来。孙氏见状不禁抚掌大笑起来,老太太哄吴氏两句,又要骂孙氏一阵子。谁知这两个媳妇都不理她,只顾自己对骂不休。老太太又急又躁,她哄吴氏时候又弯了腰,没一会功夫便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连忙伸手捂着额头,身子也随即晃了几晃。老太太只觉得腿脚发软,她想找个人扶着好靠一靠,谁知此时没一个媳妇注意到她,老太太勉强撑着卧榻处走了一步,便两眼一黑昏倒在了地上。 孙氏见老太太摔在地上,不禁吓了一跳,大叫了一声。这下不仅李氏抬起头来,连吴氏都闭了嘴,三人手忙脚乱的将老太太扶到榻上,赶紧喊人去找大夫。 妯娌吵架气晕了婆婆,无论搁谁家都不好看。吴氏闹的最凶,心里自然忐忑不安,连忙叫人煮了参汤来,扶着老太太硬灌了一些进去。此时是顾礼升迁最重要的时候,李氏也不愿意闹出事来影响顾礼仕途,因此也忙着掐人中搓手心的。 顾礼听说母亲晕倒了,匆匆忙忙赶了进来。此时大夫已经来了,正在给老太太把脉,李氏三人在里间屋子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 待大夫把完了脉,顾礼忙将大夫请到外间屋子吃茶,先问候了一番又打听起老太太的病情。大夫 道:“老太太平日素喜肉食,加上忧思恼怒导致气机逆乱、瘀血内阻才会昏迷过去。我见老太太面白唇暗,肢冷脉缓怕是有中风前兆。” 顾礼闻言大惊,忙拱手道:“病情严重吗?” 大夫宽慰他道:“从脉向看不打紧,吃上一阵子汤药,也就好了。只是老太太年事已高极容易引发中风之症,今后定要不食酒肉、少盐少糖、只吃清淡之物才可延缓发病,另外切记不要让老太太动怒生气。从老太太的脉象来看,今日发病多半就是因为急火攻心所致。” 顾礼忙谢了大夫,请他写了药方,便叫人带大夫去账房支银子。自己拿着药方看了一遍,见上面药材多是去火通络、祛风化痰之药,并无凶猛药材,这才放心叫下人拿着药方去抓药。 李氏三人听见大夫走了,方从里间屋子出来。李氏见顾礼黑着脸坐在老太太塌前,忙上前问道:“老太太病症如何?” 顾礼叹道:“大夫说是中风前兆,好在是病情轻微,并无大碍。只是以后要多加小心。” 吴氏素来有些害怕顾礼,她又见顾礼面色不善,便讪笑两声,退到门口撩起帘子说道:“我去看着熬药去,省的那些下 第 49 部分 人不上心。”说着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孙氏冷笑道:“她现在怎么也不闹分家了?生生把老太太气成这样。” 顾礼闻言诧异不已:“如今老太太还好端端的,她闹什么分家?” 李氏见屋里站着婆子媳妇,哪里肯开口说这些,连忙使了眼色给孙氏,掩饰说道:“不过是三弟妹说句玩笑话罢了,当不得真。她素来口无遮拦的,老太太已经骂过她了。” 顾礼闻言便不多问,孙氏在旁边站了一会,见顾礼夫妇没人理她,便讪笑道:“我去叫人告诉我们家老爷一声。” 李氏转过头来嘱咐道:“闹腾了一个晚上连晚饭都没吃上,你叫人去找你们家老爷后就先回去吃了饭再来罢。再者你告诉厨房备下些粥,只怕老太太一会醒了要吃。” 孙氏应了声,又问李氏道:“大哥、大嫂估计要守一阵子呢,我叫人送饭菜过来给大嫂吃罢?” 李氏点了点头:“也好,大老爷也没吃晚饭呢。只是如今也没什么胃口,你就叫人送些清淡的粥菜过来勉强吃上一口也就罢了。” 孙氏忙说:“有午间备下的梗米粥。”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孙氏撩起帘子先传下话去准备吃食,一面叫人赶紧去寻顾仪回来。 老太太生病 老太太的丫鬟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李氏忙让人扶着老太太靠着枕头半坐着,看着那丫鬟将药吹的不烫嘴了,才一勺一勺给老太太喂去。老太太此时虽然神志不清,但好歹还知道吞咽,一碗药倒也没洒太多出来。 孙氏叫人准备好的饭菜一会就送过来了,李氏跟着闹腾了半天,早就觉得饿了,加上孙氏叫人准备的饭菜十分用心,吃起来又十分爽口,李氏吃了一碗粥才放下筷子漱了口。顾礼吃了饭拿了一本书椅子上坐着看书,李氏见他面上有疲惫之色不免有些心疼,小声劝道:“老爷先回去歇着吧,有我在这儿呢。” 顾礼摇头道:“不碍事,等老太太醒来我再走罢。”李氏想到顾仪、顾廉两人想必一会定会过来请安,此时让顾礼先行回去恐怕也不太好,便掩口不提。 元秋看着泉哥和妞妞都睡下了,嘱咐着奶娘和丫鬟们好生看着,自己则去约了顾山一起到了上房。李氏见元秋两个来了,欣慰的点了点头,先等兄妹二人去看了老太太,才叫元秋到跟前悄声问道:“泉哥和妞妞晚上吃的什么?可睡下了?” 元秋回道:“ 碧儿蒸了虾饺,又熬了鸭子肉粥,我瞧着泉哥和妞妞都吃了不少,害怕他们积了食,哄着他们玩了好一次子,才敢叫他们去睡觉。” 李氏听了点了点头:“看眼下情形,老太太恐怕要躺一两个月呢,我怕是每日都要在上房伺候,你多费些心照看下弟弟、妹妹。”元秋点头应道:“母亲放心。” 顾山见屋里并无外人,便悄声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李氏道:“大夫说有些中风前兆,好在病情不严重,吃些药静养阵子也就好了。这阵子你要好生看着泉哥和妞妞读书,别因没人管束就放纵了他们。” 顾山笑道:“母亲放心,泉哥是个认真的孩子,就是妞妞有些静不下来心,只爱看那些英雄传记、地方风俗之类的杂书,总是要说几遍才肯正经看书。” 元秋听了也不禁一笑:“妞妞从小就是个活跃的性子,能静下来看书就不错了,就是让她看些英雄传记也无妨。只是如今她也要学些针线了,若是坐不住,怎么拿的了针,捏得了线呢?” 李氏笑着和元秋道:“你小时候也不是那种能坐的住的,每每叫你做针线,你都是静不下心来,直到大了一点才稍微好了一些。好在当初给你请的师傅是极好的,一针一线手把手教的你。再加上现如今你越发能静下心来,做的针线也能见人了。” 顾山听见李氏如此说元秋,也不禁笑了起来,李氏看见顾山忽然想起日间廉亲王府嬷嬷送来的那封信,忙叫人回房把那封信取来递给顾山道:“世子托人带给你的信。” 顾山忙起身接了过来,先在手上掂了掂,扭头对元秋笑道:“这士衡什么时候成话痨了,居然给我写了这么厚的一封信来。”元秋听见士衡的名字不禁面上一红,心中的思念像涟漪般慢慢荡开。 顾山笑着撕开信封后不由一愣:“这里面怎么还有一个信封。”说着伸手把里面的信封抽了出来,附在里面的一张信纸随着顾山的手指飞了出来,飘落在地上。顾山一愣,看着手里的密封的信封,又瞧瞧地上的信纸,疑惑地捡了起来,在灯下展开仔细去看。 李氏和元秋见顾山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心下奇怪,待顾山把信读完折了起来李氏忙问他道:“信上都说了什么?世子可好?难得世子记得你们之间的情谊,叫人送来这么厚的一封信,你赶紧回一封去罢。” 顾山摇头笑道:“他哪里是想我?我也不过是个送信的罢了。”说着将手里那个未拆封的信封递给元秋道:“他 信上只问候了一下家里众人,然后就嘱咐我将里面这个信封交给三妹妹。母亲若是想知道士衡好不好,恐怕还得问三妹妹罢。” 李氏闻言不禁拿起帕子掩嘴笑道:“既然这么着,元秋就去看信罢。也难为士衡这孩子了,绕这么大一个弯。”元秋接过信红着脸去了里面屋子,李氏笑着摇了摇头,连远远坐着的顾礼嘴角都含着些许笑意。 套间里点着两盏灯,元秋在灯下坐了,慢慢撕开信封,从里面拿出厚厚一叠信纸,就着跳跃的烛光慢慢的看了起来。士衡先写了自己近日读了哪些书,去了什么地方,见到了哪些人。又把杭州最近发生的热闹事情捡了两三件有意思的事情也写在了信上。士衡又提到自从顾府一家搬回京城后,自己恍然若失。不仅白日里没地方可以去,平常出入也少了顾山这个知心好友。自己闷了连想找个打架吵嘴的人都没有。元秋看到此处心头觉得暖暖的,不禁抿嘴而笑。 士衡说了一大圈又回忆了些儿时与元秋等个泛舟湖上、放纸鸢的事情,又提到昨日自己走到梅林时,想起去年冬日与元秋站在梅花下的情形。元秋见士衡的信里字里行间带着浓浓的思念便不觉红了眼眶,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勉强撑住了又凑在灯下继续看,士衡又说了些预备回京的事情,又问元秋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他回京的时候好带回来。 元秋正看着信,就听见外间屋子有丫头说:“二老爷、二太太,三老爷、三太太来了。”元秋连忙把信收了起来,撩起帘子到外间屋子给顾仪夫妇、顾廉夫妇请了安后在李氏身后站了。 顾廉自然知道老太太此次生病是和自家媳妇吵闹不休有关,因此瞧了瞧老太太问了下病情后便不敢多言,和顾礼说话时小心翼翼的陪着笑。顾仪又最是个老实的,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虽被孙氏暗里掐了几把,却仍不肯言语,只恨的孙氏不停的拿眼睛翻他。 正在众人暗自较劲的时候,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忽然叫道:“老太太动了一下,可是要醒了?”众人听了才把各自的心思收了起来,都往床边去看,嘴里不停的唤着:“老太太?” 老太太似乎是听见了呼唤声,嘴唇略动了动,李氏见状忙命人拿参汤来喂了两口,老太太半晌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刚要开口说话却冷不防吸进一口气去,当即便咳嗽起来。李氏忙上前帮老太太翻身捶背,老太太死命的咳嗽了几声,从喉咙了吐了一口黄痰出来,这才喘匀了气。众人见状忙喜道:“把堵住嗓子的痰都咳了出来,想必是要大好了。” 老太太指着参汤让李氏又喂了几口方才喘匀了气息,半靠在枕头上眯了眼睛。吴氏见状上前轻声问道:“老太太可想吃些什么吗?” 老太太半晌才道:“叫人煮些燕窝粥罢。”吴氏答应了就要出去,李氏见状忙轻声道:“老太太身上有些发热,怕是暂时不宜食燕窝,还是煮些白粥来罢。” 吴氏还未接话,偏生这话头被老太太听见了,只是她又听得不真切,只听李氏说不与她燕窝吃,登时睁眼骂道:“你是想让我死吗?还未管家就欺负到我头上了,那燕窝值几两银子,也至于这样?我自家有,不惜吃你的。”说着气喘着起来指着房里的箱子和吴氏说道:“开箱子,取我自家的燕窝去熬粥。” 李氏听了唬的不敢言语,顾礼忙上前劝慰道:“老太太听岔了,她不是那个意思。如今老太太有些风寒症状,身上又有些发热,此时吃燕窝会影响外邪疏散驱除,反而不好。不如等老太太身上清爽了再叫人煮了燕窝来吃。” 老太太听了白了顾礼一眼,冷哼道:“你休要帮着你媳妇唬我,那燕窝最是滋补的,从来没听说有不能吃的时候。” 顾礼还要拿“病邪方炽勿投”“有表邪人切忌”之话劝老太太,奈何老太太不听,只吩咐吴氏去叫人去煮燕窝粥,顾礼只得罢了,默默坐在一边不再言语。 厨房里备着主子们吃宵夜的燕窝粥,一直放炉火上温着,如今吴氏打发人去,一会便盛了一碗过来,吴氏洗了手亲自喂老太太吃了满满一碗。老太太吃了粥,精神又觉得好些,便缓和了语气和李氏说:“亲王府还叫我们明日去做客,却不想我今儿病了。” 李氏忙道:“老太太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就使人去亲王府回个话,待老太太好了再一起去罢。” 老太太听了连忙摇头:“这可不行,亲王府请我们去,自是天大的脸面,哪能驳回呢。即使我不能去,你也要带元秋她们姐妹过去才是。” 李氏笑道:“老太太病了,儿媳、孙女自然是要守在跟前的,没有这个当口还出外做客的道理。若让别人知道了,倒说我们家没有规矩礼数了。” 老太太听了便闭了眼睛不言语了,李氏见状也不敢接话,只拿眼去瞅顾礼,顾礼悄悄地摆了摆手,李氏才退了下来。 众人待老太太又睡着了方才到了外间屋子,因老太太今日发病,众人也不敢疏忽,晚上要有人留下照看。李氏身为长媳,自然排在头里,明日孙氏值夜后天则轮到吴氏。待 众人商议完毕便各自散了,元秋回去叫人送了干净的被褥和家常衣服过来给李氏。 李氏在上房里面的小套间里睡了,因老太太吃了药睡的也安稳,并没折腾李氏几次。李氏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先叫人送信去给廉亲王府。待众人洗漱后纷纷来上房来请安,顾礼又叫人请大夫来看,大夫见老太太身上仍有些发热,便又在方子上加了几剂药材。 早饭过后,廉亲王府便派人带了药材上门探望,老太太听说心里激动的不行,忙叫李氏、吴氏扶着自己唤了见客的衣裳,又把头发梳了起来,才半靠在枕头上请廉亲王府的人进来。 廉亲王府派来的人还是昨天那个高嬷嬷,她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作势要起身,高嬷嬷见状忙扶着,仍叫她躺下了。老太太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便靠在枕头上问了好。高嬷嬷留心往老太太面上看了两眼,随即叹道:“老太太瞧着比昨日憔悴了些,可是因天气热中暑了不成?” 老太太纵然是小家子出身,却也知道家丑不得外扬这个理,只含糊笑道:“我夜里贪凉快,叫人开了窗睡觉,谁知一股邪风就吹着了。” 高嬷嬷听了忙道:“叫大夫来看了没有?如今吃了什么药?王妃说有一个王太医脉息极好,若老太太需要,王妃便请王太医来给老太太请脉。” 老太太闻言满脸堆笑道:“有劳王妃费心了,今日小儿请了一个大夫来,我吃了他的方子倒也发了些汗,想必已经大好了。” 高嬷嬷点头笑道:“老太太还要好好保养才是。”说完便给旁边丫鬟一个颜色,那丫鬟忙捧了一个匣子递给高嬷嬷。高嬷嬷笑着展开给老太太看:“这是王妃叫送来与老太太的人参。” 老太太忙命人接了过来,见那匣子里盛着五支五至六寸、主支比男人拇指还粗的人参,老太太细瞧那人参形态完整并无缺须断尾之处,不禁喜笑颜开连连谢道:“多谢王妃惦记。” 高嬷嬷又坐着说了会话,见老太太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像是有些劳着神的样子,当下也不敢多呆忙起身告退了。老太太忙命李氏送高嬷嬷出门,待人都走了,老太太也不顾满身的虚汗,强撑着伸手从匣子里捡出一支人参来,在手里掂量了下,约莫四两多重,当即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又把人参放回匣子里。 吴氏在一边看着人参眼热,也忘记了给老太太换衣裳,眼睛只顾盯着人参道:“老太太,这人参比我们家的要大呢。” 老太太闭了眼睛歇了半晌才睁眼白 了吴氏一眼:“你个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这可是百年老参,极难得的。” 吴氏忙笑道:“我哪里见过这些,还不是得靠老太太指点。这人参既然是百年老参,药效定是极好,不如我拿一支去给老太太配药罢。” 老太太忙喘着粗气将匣子藏到枕头下面,挥手赶吴氏道:“哪里用的上这个,你拿家里的人参去配药罢。” 吴氏笑道:“老太太这样不是枉费了王妃了一片心意了吗?家里的人参最好的不过是一支二十来年的,哪里抵的上老太太的这几支。若是用家里的人参配药,药效不够反而耽误了老太太的病情,待亲王府来人问那人参是否拿去配药了,我们也不好回话不是。” 老太太寻思了半晌,到底把匣子拿了出来,捡了颗最小的递给吴氏,心疼地说道:“只拿这一枝去配药罢,若是不够随便从哪里凑一点也就是了。” 吴氏应了小心翼翼捧着那支人参出去,避开人回了自己屋子,将那颗人参悄悄地收了起来,另外从匣子里捡了两支枝须不全的人参叫人拿去配药不提。 士衡回京 李氏送了高嬷嬷回来,见老太太穿着见客睡在榻上浑身满是冰凉的汗,登时吓得不行,忙叫丫鬟拿了干净的衣裳出来,几个人扶着老太太把见客的衣裳脱了下来,李氏拿湿毛巾把她身上的汗都擦拭了去,才叫人将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 老太太早上时候本来 第 50 部分 好了些,因为要见客穿衣裳脱衣裳的一折腾当下又发起热来,急的李氏不行,忙去找人叫孙氏和吴氏过来,又转头问屋里的丫头道:“我出去送客的时候你三太太还在屋里,怎么转个身就不见了?” 那丫鬟忙回道:“三太太拿了人参出去,说是去配药。” 李氏听了冷哼道:“昨日刚配了许多,怎么又去配药。”那丫鬟也不敢多嘴,只低了头垂手站着,李氏服侍老太太换衣裳累了一头的汗,便坐下来说:“我头上都是汗,你去打水给我洗脸。”那丫鬟忙应了去了,一会便打了盆水回来,跪在地上举着脸盆。 采雪拿大手巾将李氏衣襟上掩了,又给她把袖子挽了起来把手上的镯子退了下来,李氏用手捧着水洗了脸,采雪忙递了巾帕过来擦拭了。因昨日李氏在上房套间内睡的,元秋送了一副新的妆奁过来以便李氏早上梳妆之用,采雪便去里间取了出来,李氏对着镜子扑了脂粉。 吴氏听见李氏叫人找她,忙不迭的就赶了过来,李氏此时在梳妆,也没理她。吴氏眼睛转了一下就瞄见李氏放在桌上的手镯了,便伸手把那镯子拿起来摩挲道:“大嫂这镯子上镶的好大颗珍珠,怕是不少钱吧?” 李氏闻言手顿了一下又继续擦着脸道:“江浙一带盛产珍珠,也不值什么。” 吴氏咂了下嘴笑道:“大嫂财大气粗就是和我们不一样,这金镯子也有一两重罢,还说不值什么。若是大嫂不稀罕,不如就送与我罢,我成日里出去没东西戴哩。” 李氏自小出身名门,嫁入顾家后随顾礼外任接触的也多是官宦家的夫人,个个都是谨小慎微,极懂礼数的,却没有一个像吴氏这样张口就问人家要东西的,更何况吴氏昨日才和自己吵得天翻地覆,言语恶毒的宛如仇人一般。 吴氏见李氏呆愣住没有言语,便喜滋滋的拿着镯子往自己手上戴,采雪看不下去吴氏那副嘴脸,大着胆子伸手一把将镯子抢了回来,吴氏登时就翻了脸,指着采雪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连太太手里的东西都敢抢。可还知道规矩?”说着扬起手来就要打采雪。 李氏见状不禁变了脸色,上前拦住吴氏的手冷笑道:“我的丫头不懂事,我自会家去说她,就不劳弟妹费心了。” 吴氏见李氏冷了面孔,便收了手讪笑道:“大嫂是大家子出身,怎么身边的丫头倒没个规矩礼数了,也就是我不跟她计较,若是来个亲戚朋友她也这样,岂不是丢了我们家的脸面。” 采雪冷笑道:“我是个丫头,没规矩也就罢了,也不知道三太太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是哪门子的规矩。”吴氏闻言竖起眼睛就要开骂,李氏忙在她之前喝道:“采雪,你说的是什么话?还不赶紧给三太太陪个不是。” 采雪只得上前给吴氏行了礼,吴氏刚要和采雪摆个谱端个架子,李氏只当是没看见,转头喝采雪道:“还不赶紧家去,看三姑娘做什么呢?”采雪忙应了,给李氏行了礼就退了出去,吴氏一腔怒火还没等发泄出来就被李氏给堵了回去,站在那里骂也不是说也不是,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采雪撩起帘子出去了。 吴氏瞪着门帘子暗地里骂了采雪好一通,转过头来正好瞧见李氏若无其事的把镯子戴在手腕上,吴氏张了几次嘴终究还是没敢再开口。 老太太折腾了一气,夜里便烧了起来,今日恰巧是孙氏值夜,老太太又是拉又是吐的把孙氏折腾了一个晚上没得消停。待天明后顾礼忙叫人去请了大夫来,大夫把了脉后只说是闪着汗了,又开了副疏通的方子。 老太太这一病就病了两个月,李氏见老太太在病中,也不好再提掌府一事。转眼到了八月初,顾礼的差事下来了,升任了京兆府尹一职,李氏被封了三品诰命夫人。 老太太听见喜讯,顿时觉得精神了不少,忙叫人整理了两桌筵席出来庆祝。顾礼摆了几日酒席请京城大小官员吃酒,各府的女客也纷纷上门给李氏道喜,登时顾府门庭若市好不热闹。老太太心里本存着借病躲事的想法,只是如今顾礼升了官,她又想亲近李氏,但又不想提及管家一事。直到妞妞有一日无意中提到八月十六日是元秋的生辰,老太太忙借机说给元秋热热闹闹做个生日。 吴氏又要伺候老太太,又要筹备中秋节,又要准备元秋的生日,每日忙的焦头烂额。以往每年中秋节倒没那么繁琐,只是如今顾礼刚升任了京兆府尹,各府来送节礼的络绎不绝,吴氏少不得请了李氏帮忙照着各家送的东西拟了礼单回去。因各府送来的东西都是以顾礼的名头送来的,又都过了李氏的眼,吴氏就是看中了什么也不敢私自昧下,都登记造册后送到仓库里。 老太太见家里的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又不见进项,别人送来的东西纵是值钱也不能拿出去当了或是卖了,因此便有些着了慌。元秋的生日是她亲口答应下来的,她又准备拿做生日来亲近大房,自然是不能节省的。思来想去只能叫吴氏筹备中秋节的时候能省就省。 每年的年节生日,正是吴氏从中捞钱的时候,如 今这中秋节被老太太限定了银两,别说从中昧下了,就是拿这些钱过个节都十分勉强。吴氏心里老大不乐意,奈何她又不敢得罪老太太,只得掏些私房钱出来,勉强把中秋节过去了。 到了元秋生日这天,元秋一早穿戴整齐了,先去上房给老太太请了安,又给父母磕了头,府里的丫鬟们都纷纷来给元秋祝贺,因元秋年纪小,李氏拦着不叫丫头们磕头,怕折了寿,只叫她们行了礼就完了。 京城各府女眷都晓得刚升任京兆府尹顾大人家的千金是未来的世子妃,因此在元秋生辰这天都备了礼物到顾府来道贺。老太太都没料到会来如此多的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忙叫吴氏去厨下里看着午间的筵席。 幸好李氏见惯了这种场面,倒也不慌不乱,在前面把各府的夫人都迎了进来,她身边那些丫鬟也都是极有眼力的,端茶倒水请安问礼都没出什么岔子。过了巳时,廉亲王府便派人来给元秋送了贺礼,众人见了都纷纷叹道:“顾府三姑娘好大的脸面。” 幸好老太太早叫人请了一个戏班子进府来,在园中阴凉的地方搭了戏台。因来人众多,便显得屋里有些狭小,老太太便请了众位夫人到园子里去看戏。 老太太此时也忘了美玉,只叫元秋在自己身边坐了,又拿了戏单子给她点,元秋素来不喜欢看戏,看了回戏单便点了两出安静的戏来听。美玉是最爱看那种热闹戏文的,听见元秋点的戏便有些不高兴,凑到老太太身边说道:“老祖宗,我想看《大闹天宫》。” 众人听了都露出诧异神色,老太太便觉得有些扫了面子,低声喝了美玉一句便不再理她。好在美玉瞧见丫头们端了新鲜的果子上来,也不与老太太纠缠了,忙回到自己位上拿了个果子来吃。 众人看了一回戏,就听丫鬟来报说:辅国公家的老太君带三位夫人来了。顾老太太听说忙亲迎了上去,脸上笑开了花:“老太君近日可好?”老太君按住了顾老太太的手笑道:“我听说你家三姑娘做生日,便过来讨杯酒喝,也来凑凑热闹,跟着高兴高兴。” 顾老太太笑着扶着她坐了,才招手叫元秋过来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忙叫人将贺礼送上,顾老太太抬眼想瞅一眼,奈何匣子被红绸缎包裹的严严实实,只得眼巴巴看着元秋接了又递了丫头。 顾老太太和老太君在一起坐了,听着戏台上的戏,嘴里面说着些闲话。老太君有意将话头引到了美玉身上,透漏了想婚配的意思。老太太本就有此意,奈何老太君一直不主动提及,她 也不好去问。谁知老太君今日主动提了出来,顾老太太哪有不应之理。老太君悄声笑道:“我那小孙子虽是个庶出,但是人长的极好,学问也好的。” 顾老太太忙夸赞了小公子一番,才问道:“既然老太君中意美玉,也是美玉的福分。我替她父亲应了此事。” 老太君笑道:“待我回家去,就叫人送了八字过来,如果八字相合,就先过文定吧。”顾老太太忙笑着应承了。 两个老太太正说的投机,就见有一丫鬟匆匆赶来,到元秋跟前回道:“回老太太、回三姑娘:南平郡王府今日刚到了京城就派人给三姑娘送礼物来了。” 元秋听了惊愕地问道:“已经进京了吗?” 那丫鬟笑道:“回姑娘:听来的人说太妃、郡王、郡王妃及世子刚刚到了郡王府府邸。” 老太太一边听了忙说道:“快请人进来。” 丫鬟连忙应了出去,一会就领了几个婆子进来,元秋仔细瞧了,见都是老王妃身边的人,忙上前问了好。领头的婆子拉着元秋的手笑道:“三姑娘可好?大半年没见,长的越发水灵了。太妃一直惦记着你,说今日是你生日,刚回到府就打发老身几个来给姑娘送礼物来了。” 元秋听了忙笑道:“有劳太妃挂念,改日元秋再登门拜谢。” 那婆子笑道:“你自然要去的,太妃嘴里最常念叨你,还带了好些个东西与你呢。” 元秋谢了太妃,又叫人看茶与她们几个吃,又问那婆子太妃、郡王妃身上可好?一路上是否顺利之类的话。那婆子都一一答了,又有意无意的说了几句士衡的事情。元秋佯装镇定的听了,只是拿着茶盏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 那些婆子送了东西,回了话就要告辞,老太太挽留了一番,才命人将她们送了出去。待客人吃了酒席都各自散了,元秋吃了几杯酒有些微醺,扶着织梦回了屋子倒头就睡,直到晚上才被叫了起来。 元秋闻着自己身上褥子上都是酒气,便叫人打水洗了澡,又让翠莺把床上的被子褥子都换了新的,织梦从外面进来,见元秋醒了便上前回道:“下午南平郡王府又差人送东西给姑娘,听说姑娘睡着了,便没叫打扰,只放下东西便走了。” 元秋听了不禁奇道:“上午不是叫人送了东西过来吗?怎么又有一份?”织梦只笑着说不知道,元秋心里好奇,便让织梦把东西拿来瞧瞧。 织梦、翠莺两个抱了两个大匣子过来,元秋开 了一个,只见里面盛满泥人、风车、芦苇画、剪纸大布双鱼之类的玩意,元秋一个个拿出来看了,只觉得做工精巧又新鲜有趣。元秋看了一回又打开另一个匣子,只见里面装着各样首饰,又有当下流行的各种胭脂,更有两大罐子的珍珠粉。 织梦在旁边看了嘴里笑道:“姑娘老说回京后寻不到好的珍珠粉用,可巧郡王府就叫人送了这么些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办的这件差事,这么懂我们姑娘的心意。” 翠莺听见忙点头笑道:“可不是,你看这胭脂也是姑娘在杭州时候常用的,都是拿花瓣汁子拧出来的。京城虽然也有这种胭脂,但京城毕竟是寒冷了些,南边许多种花在京城里都看不着,能用来做胭脂膏子的就更少了,因此我瞧着京城的胭脂膏子颜色香气都不如在杭州时候用的。” 元秋听见不禁笑道:“就你挑剔,我瞧着都差不多,哪像你说的那样。” 翠莺笑道:“我只是夸着送礼之人有心罢了。” 元秋笑着摇了摇头,直到一样样都看完了才见匣子底下塞着一张信封,元秋取出信来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大字: 元秋,我回来了。 ——士衡留 欠了银子 太妃刚回京城,廉亲王和王妃便一同前去南平郡王府给太妃请安,太妃也有几年没瞧见廉亲王了,如今见他头发也花白了许多,脸上也多了皱纹,心里不免有些心疼,拉着廉亲王坐在自己跟前。廉亲王给太妃问了安,又说道:“如今母亲回京,便搬回廉亲王府颐养天年罢,也能让儿子在母亲膝前尽孝。” 太妃听了略微迟疑片刻,因南平郡王素来风流放荡没个拘束,若是自己在跟前他还稍微有所顾忌,不敢太过放肆,只怕自己去了亲王府后,南平郡王便更加肆无忌惮了。廉亲王见太妃面上有些犹豫,便扶着太妃膝盖跪下说道:“母亲在江南养病多年,儿子未能在跟前尽孝已是大错。如今母亲回京来,儿子若是再不晨昏定省伺候母亲,那岂不是成人人唾骂的不孝子孙了?母亲只当心疼儿子,搬回亲王府罢。” 太妃叹口气将廉亲王扶起来:“你也太心急了,我不过是在想哪日回去好。既然这样,一会我便叫人先把箱笼送过去罢,你弟弟明日要去拜祖宗牌位,待他拜完祠堂我叫他送我过去。” 廉亲王听了忙磕了个头复又起身坐好,南平郡王妃早叫人在外面摆了桌酒席,南平郡王叫人请了廉亲王出来,兄弟两个携手说笑着到前厅去吃酒。 屋里另外摆了一桌,廉亲王妃与郡王妃两人伺候着太妃用饭。 太妃招呼她俩道:“如今这屋里也没有外人,你俩一同坐下罢,我们娘儿几个也好说说话。” 南平郡王妃先给太妃布了几筷子菜,又斟了酒,方才同廉亲王妃在太妃一左一右坐了。 太妃见南平郡王妃面上还带疲惫之色,便心疼地道:“待吃完了饭,你也甭管你们家王爷,只管自己去歇会子才是。你身子骨向来不好,每日又同他生那些闲气,这么些年来倒像是熬灯油一般快要把自己熬干了。依我说,你以后竟不必管他才是,闲了就去佛堂念念佛诵诵经比什么都好。” 南平郡王妃只得点头称是,太妃又叹道:“明日我就回亲王府去住了,你若是闷了只管去那边找我说话去。” 廉亲王妃听了忙笑道:“我成日里总说闷的慌,弟妹若是有空,每日都去那边坐坐才好呢。况且两府离得也不远,太妃也要到那边去住着,弟妹以后应该多走动走动才是,不要老闷在家里。” 南平郡王妃素来也不是争强好胜喜欢拔尖的,虽然太妃住在郡王府时,自己每日要晨昏定省,每次伺候婆婆,万事都要请示太妃示下。但好歹太妃最是个心疼媳妇的,又能呵斥住南平郡王,因此郡王妃听了太妃要搬回亲王府时自然是舍不得。但这件事又没有她开口议论的 第 51 部分 份,因此叹了口气便作罢了。 太妃见郡王妃只低头不语,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素来是个闷嘴的葫芦,也就是跟着我以后才好些,每日里也会说也会笑了。这下我家去了,你岂不是又得成日里为那个不争气的抹泪了。” 廉亲王妃见太妃同郡王妃两个都拿起帕子拭泪,连忙开口说道:“有句话本不该我说,太妃听了该打我嘴的。” 太妃道:“如今只有我们娘儿三个,怕什么?只管说就是。错了我不怪你。” 廉亲王妃道:“那媳妇就大着胆子说了:我们家的郡王爷行事虽然有分寸,但偏偏在女色上有些过了。如今他不年轻了,弟妹也要勤劝着点才是,不要坏了身子才是正经的。就是他不听你劝,你也不要每日同他生闷气,看在士衡面上罢。” 因在太妃跟前,郡王妃也不敢顺着亲王妃的话头去接,只得勉强笑道:“纵使家里姬妾众多,名伶大倌来往不断,好在他只娶了我一个,这么多年也没纳个侧妃回来。即便他有万般不好,单凭这一点好,我也就知足了。更何况我还有士衡。” 太妃点头道:“士衡是个好孩子,说话做事都能看见他爷爷的影子,年纪虽然不大,心里头也是个有想法的。” 廉亲王妃笑道:“我听说给他定下了新任京兆府尹顾大人的三姑娘,前两个月顾家老太太病了,我便捡了几支人参叫高嬷嬷给顾府送去。高嬷嬷回来同我说:正好瞧见三姑娘在她祖母前侍奉汤药,尽心尽力。又说那姑娘模样性子都极好,瞧她身上带的荷包香袋做工也精致,想必是个手巧的孩子。” 太妃点头笑道:“江南的女孩子最是手巧的,刚会走路就要学拿针捏线,绣荷包香袋更是入门的功夫。顾家丫头又是个有灵气的,做的针线自然是不会差的。那个丫头我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她小时候虽然浮躁了些,说话做事却已经不差。长到七八岁的时候性子就沉稳了,待人也亲切,说话做事进退有度,也像个大家子的小姐。” 廉亲王妃笑道:“入了太妃法眼的,自然是好的了,只是我没得一见。前些日子我只说接她到家里坐坐,谁知她祖母却又病了。” 太妃听了便有些不乐意:“你什么时候这般不知分寸起来,她已是个定亲的,哪里还能到处乱跑,你接她去亲王府做客,若是让人听了去还不知怎么说呢。” 廉亲王妃忙道:“是儿媳考虑的不周。当日只听高嬷嬷把顾家姑娘说的万般好,我心里便想着瞧瞧这 仪止端庄、容貌俏丽的未来侄媳妇是个什么样的,却把规矩给忘了。” 太妃笑道:“急什么,等成亲后你还怕见不着?”说完又转头和郡王妃道:“待明年秋天顾家三姑娘及笄后,便挑个好日子把婚事给办了罢。” 南平郡王妃连忙起身应了,廉亲王妃奇道:“为何如此着急?人家好不容易养个好姑娘指不定还想着多留两年呢,更何况士衡年纪也不大。” 太妃道:“士衡娶了妻后也叫去他领个差事,总不能像他父亲似的玩了一辈子罢。” 廉亲王妃笑道:“我们家王爷说郡王爷最是个有才学的,只是志不在此罢了。” 太妃听了便不再言语,婆媳三人吃了饭又说了会儿话,廉亲王妃见太妃有些困倦了,便同南平郡王妃一起服侍她睡下了,才叫人请了廉亲王一同回了亲王府。 士衡和元秋如今虽然同在京城,但二人毕竟已经定了亲事,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见面,元秋也晓得订婚后见面会被视为不祥,只偶尔让顾山带些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给士衡。士衡听说元秋每日里都坐在房里绣婚服、被褥,便担心她累坏了眼睛,四处去寻些明目的东西叫人给她送去,更是让顾山把自己私下里搜寻的珠宝带给元秋,叫她缝在大红婚服上。 孙氏见元秋明年即将出嫁,美玉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偏生自家宝珠至今没有寻到合适的人家,心里不禁暗暗有些着急。说起来宝珠也不过才十三岁,再晚两年定亲也不急,偏生孙氏非要和三房一争高下,她见美玉比自家宝珠小了两个月反而先定亲了,心里就有些不服气,便四下里托人打听合适的人家。 吴氏心里晓得孙氏的心态,每日便故意到她跟前去炫耀,又把为自己女儿准备的嫁妆单子给吴氏去看,单衣物一项就写了好几张纸,孙氏接了去看,见上面写着:酱色缎貂皮袍二件、青缎天马皮袍一件,酱色细羊皮袍一件、酱色缎上身羊皮,下接银鼠皮袍一件……道绫一百匹、纺蚰一百匹…… 孙氏强忍着看到最后不禁捧腹大笑,扬着纸张对吴氏说:“就是皇帝嫁女儿也没有你罗列的东西多,你也不瞧瞧你家是几品的官,有什么家底,也敢把这么些东西都写上。若是这些是元秋的嫁妆,纵使有些过了我是也服的。若说是你家美玉的,就赶紧收起来罢,别扯你娘的臊了。” 吴氏听了不禁涨红了脸,扬着脖子骂道:“我写我的,管你什么事,赶紧把单子拿来还我。”孙氏哪里肯给她,拿着单子一路跑到上房去,正巧 此时李氏陪着老太太说话,见孙氏冒失失地闯进来不禁都唬了一跳,老太太照着孙氏脸上唾道:“后来有贼赶你哩?一点都规矩不懂。” 老太太骂完孙氏,就见吴氏嘴里叫骂着也跑了进来,登时便觉得面上有些下不来,少不得当着李氏的面把吴氏也骂了一通。吴氏、孙氏两人上前请了安告了罪,孙氏才回道:“刚才三弟妹把美玉的嫁妆单子给我看,我看着上面有些列的好些东西都不是三老爷的品级能用的,我说了弟妹几句,她又不听。我怕她坏了规矩,引了祸事上门,便拿了美玉的嫁妆单子来给老太太瞧。” 老太太最是个胆小怕事的,一听说能惹祸事上门,忙接了单子过来看,只见上面眼花缭乱的写了好些个名目,有些都是些没听说过的,便递给李氏看:“你也瞅瞅,看用得用不得?” 李氏接了单子一路看下,心里不禁暗暗吃惊吴氏有如此多的家底。孙氏在一旁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什么样的等级就要配什么样的东西,若是越了级去,丢官是小,若是丢了命才是大呢。” 老太太听了心里越觉得发慌,忙问李氏道:“老二家的说的可是真话?” 李氏忙起身回道:“回老太太,二弟妹所言确实不假。三弟妹这嫁妆单子确实过了些,我给元秋筹备的嫁妆都不敢用这么多东西,更何况美玉只是个续弦,嫁的还是个庶子。” 吴氏不禁恼羞成怒:“续弦怎么了?庶子又怎么了?纵使是庶子那也是侯爷府庶子。我通共就得了这一个女儿,多陪嫁她点东西怎么了?何苦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说。” 孙氏冷笑道:“也不知道这嫁妆上的东西是官中钱出呢,还是你私房钱出?” 吴氏闻言一窒,小了声音回道:“嫁妆自然都是官中钱出。” 孙氏道:“若是官中钱出,只怕把官中的东西都给你家美玉做嫁妆都不够。别忘了,还有元秋和宝珠两个姑娘呢。我们家宝珠还没定婚事,先不必说。元秋可是三品大员嫡女,又嫁的是南平郡王府的世子,这嫁妆能寒酸了去?而你们家美玉不过是个续弦罢了,还敢这么招摇,也不怕让人笑话。” 吴氏刚要回嘴,孙氏就打断她道:“老太太,不是我说,如今三弟妹做事越来越没分寸了。再这样下去,怕是都会给府里惹祸。” 李氏接口道:“如今我们家老爷升了京兆府尹,在天子脚下朝廷大员跟前做官,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不敢说错一句走错一步。三弟妹性子直爽,放在以往还好 ,只是如今便觉得她少了规矩。如今往来家里的官眷也多,若是得罪了一个两个,只怕我们全家都吃不消。” 老太太听见这话又回了管家的意思上,便有些沉了脸,李氏只装作看不见,继续说道:“大老爷如今这个官是有官邸的,我和我们家老爷商议了,我们大房还是搬到官邸去罢,大老爷去衙门也方便。” 老太太听了便不言语,吴氏刚欲开口,就听三房有丫鬟进来报说:“三老爷被人打了,说欠了什么一千两银子。三老爷叫三太太赶紧家去给人家拿银子。” 吴氏闻言忙站起来问道:“是谁打的?竟然如此大胆,敢殴打朝廷命官?三老爷怎么说的?又是为得什么欠了那么多银子?” 那丫头回道:“三老爷说:欠的就是当日把三姑娘许给王家得的银子。” 李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横眉竖目喝道:“我们家元秋是许给了南平郡王府的,又哪里许给了什么王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氏哪里敢说,只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李氏,支吾着说不知道。李氏冷哼道:“我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如今你赶紧把话都说清楚了也就算了,否则就别怪我这个大嫂不留情面。” 老太太在一旁听了也觉得糊涂,也问吴氏道:“到底是拿了谁家的银子啊?” 吴氏见遮掩不过去,只得回道:“就是辅国公老太君的侄孙子,当日老太君提过那孩子,还是老太太说了给元秋的呢。” 老太太这才晓得是哪门子的事,黑了脸骂道:“当日你大嫂一家回来不是说了元秋许了人家,这事自然就算了,怎么又去拿人家银子。” 吴氏低了头怯怯地道:“头里就拿了。后来我把银子给了三老爷叫他还回去,却不知怎么的今日又被吵着要银子?” 老太太听了只得骂吴氏道:“还不赶紧把你家那不长进东西叫来问问。” 李氏冷笑道:“三老爷若是不将此事讲清楚说明白,我定是不依的。” 李氏大闹三房 作者有话要说:重要提示:侯爵府老太君侄孙子一家是姓张,上章最后处写成了王家公子,已经修改过来,谢谢细心读者的提醒。 到八月份会比较忙,更新可能稍微会慢一些,对此信用卡十分抱歉,为了避免读者误买,信用卡不再放空白章节,只在需要更新前的几小时放上空白章节,当天便以正文内容替换。 有的童鞋收藏了 本文,信用卡另求收藏作者,打滚求。 长评的作者请提示送积分。吴氏还想打诨将此事混过去,奈何李氏铁青了脸唾她道:“元秋的婚事是启奏过圣上的,你们私下将元秋许婚骗钱已是犯了杀头之罪,今日若不将此事说清楚,我就告诉太妃去。我也不顾脸面了,大不了闹到圣上跟前去讨一个说法。” 吴氏听了登时慌了手脚,三步并两步到李氏跟前哭喊道:“当日确实不是元秋许了婚,她叔叔才想着替她说了一说。” 李氏把手一甩,吴氏不防摔了个踉跄,李氏坐在椅子上冷笑道:“元秋上有祖母下有父亲,哪个需要你们来操心?我看你们分明是被猪油蒙了心,想拿侄女卖钱哩。” 吴氏吓得赶紧说道:“不敢!不敢!真真是为了元秋好!” 李氏骂道:“不敢?我看你是没有什么不敢的?若是那家孩子好,你怎么不把美玉嫁去?” 孙氏在一边笑道:“大嫂子不知。那张家也算是有些家底的人家,偏生这个儿子却是个混世魔王一般,吃喝嫖赌不学无术。他家一门心思想给儿子捐个官,再借着辅国公老太君给儿子寻门好的亲事,将来儿子也好有个借力。只可惜他儿子的名头在京城没人不知的,那些有脸面的人哪个肯将女儿嫁入他家?小门小户倒有想舍了女儿换几两银子的,他家偏又看不上。前阵子三老爷不知道从哪认识了这个张大人,便想趁你们不在家,百般蹿撮着老太太要点头许下这门亲事呢。” 李氏听了也不言语,只望着老太太。顾老太太见装不得傻,只得讪笑道:“当日老三只说那孩子是个极好的,我却不知是这样的,只应了让他们去瞧瞧,并没有说要应下来这样的话。”孙氏还要开口,老太太先打她一巴掌骂道:“还不好生劝劝你大嫂别生气,只知道在这里搅事。” 孙氏只得闭了嘴一边站了,老太太和李氏赔笑道:“如今他家既然要银子,叫你弟妹拿银子给他就是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氏道:“他们怎么不将美玉嫁给张家,做什么打我们家元秋的主意?既然他们为了银子不顾一家子情分,我也不必留情面了。”说着抬腿就往外走:“来人,备车,我要去廉亲王府找太妃。” 吴氏见老太太也拦不住李氏,只得挡在前面抱着李氏大腿跪下,嘴里哭喊道:“好嫂子,饶了我们罢。” 李氏道:“饶了你?若是今日元秋没有许给郡王世子,怕是早要被你们逼着许给张家吧?”说着抬腿将吴氏 踹到一边,看也不看就走出门去叫人备车。老太太只得自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到院子里拽着李氏道:“好媳妇,我们自家的事何苦闹到太妃面前,没得打了我的脸。我先叫人把那畜生叫来问问,让他先还了银子再由你发落可好?” 李氏听了便不言语,老太太忙喝道:“快,把你三老爷叫来。”又吩咐小丫头说:“外面有风,快扶着你大太太进屋去坐。”说着自己搀着李氏胳膊道:“你气了半天也口渴了,进屋同我喝茶去。”李氏顺手推舟地让老太太扶着进了屋,吴氏洗了脸和手亲自捧了茶奉给李氏,李氏看也不看她,一扬手便打翻了茶盏,滚烫的茶水都泼在吴氏手上当即就红了一片,痛的她抓耳挠腮偏生又不敢叫出来。 老太太见状便喝吴氏道:“瞧你粗手笨脚的连杯茶都端不住,还不赶紧洗了手去瞧你们家老爷来没来?”吴氏委委屈屈地应了就往外走,迎面顾廉浑身狼狈地进了屋,吴氏刚迎上去要问他,顾廉不耐烦的一把推开吴氏,到老太太跟前半跪着哭道:“老太太救命,张家要告我欺诈罪哩。” 老太太闻言死命锤了他两下哭道:“你这孽畜,弄出这些事来,连累全家不得安生。” 吴氏也过来问顾廉道:“当日不是把一千两银子与你了?怎么他又来讨银子。”顾廉见吴氏问只不肯说,老太太心下着急,也骂顾廉道:“你这个不孝子,还不赶紧给我说清楚。” 顾廉只得支吾说道:“那 第 52 部分 日从家里拿了银票出来,本是想去张家还银子的,谁知途中遇到一个朋友,他说城南新开了家赌场,叫我一起去玩两把试试手气,我便同他一起去了。” 老太太闻言只觉得满头金星差点昏厥过去,好不容易扶着丫头站稳了,拿着拐杖指着顾廉骂道:“孽障,你是不是将那一千两银子都输光了?” 顾廉怕老太太打他,忙远远避开回道:“开始本来是赢的,谁知后来都赔进去了。” 老太太气的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旁边丫头忙捶胸抚背,半晌老太太才断断续续说道:“当日你只爱赌场,你父亲恨不得拿你打死,是我成日里护着你,叫他不许骂你。后来给你娶了媳妇又给你买了官你才安分这些年,我只说你学好了,谁知你转脸就能输一千两银子出去。那些银子都够买好大个宅子的了,你这个不孝的败家子。” 顾廉躲在墙角扬着脖子说道:“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人家要拿我见官哩!母亲先帮我把这事了结,再罚我赌钱的事也不迟。” 老太太听了只得转头和李氏笑道:“你回头和老大说下,叫他把这事给办了吧。” 李氏道:“我也听说过这个张家,他家如今虽然衰败了,却也不至于为了这一千两银子要死要活的。更何况美玉不是说要许给侯爵府了吗?那张家又是老太君的亲戚,三房和张家也算是沾亲带故的,何苦来把那脸面都不要了非要见官?我猜三老爷定是瞒了什么事情没说罢?” 老太太听了便骂顾廉道:“你还不过来讲清楚,那张家到底要怎样?” 顾廉忙说:“张家不肯要钱,只要和我们家攀亲,否则就要告我欺诈之罪。” 李氏冷笑道:“他这是想和郡王府抢亲咯?” 顾廉忙说:“他倒是没这个胆子,只说要娶我们家的女孩,不拘哪个。我想宝珠还没许配人家,和张家孩子年龄也相当,倒是一对好姻缘。” 孙氏闻言铁青着脸断喝道:“放屁!要嫁把你家美玉嫁去,想拿我们家宝珠给你抵这债务,门都没有。” 顾廉听了瞪着孙氏道:“那日侯爵府都说了要同美玉换八字,再没有把美玉许给别家的道理。如今全家只有宝珠年龄相当,不嫁她嫁谁?难道叫我去吃官司不成?” 孙氏冷笑道:“那你就去吃官司好了!我是死也不会叫宝珠嫁给张家那个混账小子的。” 顾廉见状也不理孙氏,只抱着老太太的腿哭道:“母亲救 儿子罢。”老太太被他晃的没法,只得和孙氏说道:“那张家也是有些根基的,宝珠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她。” 孙氏气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直愣愣地跪在老太太跟前说:“若是母亲强行将宝珠许给张家,我便是豁出去这个命不要,也要请族里面把这事评断个清楚。若是族里不管,我便去告官,只说三老爷偷卖侄女诈骗钱财。” 老太太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恨不得打孙氏几棍子。李氏素来见孙氏只会挑拨离间,就不想她为了女儿也能豁出如此地步,不由对她生了了几分好感。老太太还只一味去骂孙氏,李氏实在看不过便开口说道:“二弟妹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有几分道理。这事本来就是三房闹出来的,没得赔了兄长的女儿替自己去掩罪的。依我看,三老爷要不就将美玉抵给张家,要不然就去吃官司,再没什么可说的。” 老太太扶着丫鬟瘫在榻上,死命哭道:“你们这是想闹死我啊?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李氏见老太太又撒泼耍赖之势,便作势说道:“既然家里没有什么事,我还得去廉亲王府走一遭,也好把这事说与她知道,还要奏给圣上才是。” 老太太听了也不哭了忙扶着丫头到李氏跟前拽着她说:“刚才不是说的好好的?怎么还要去告诉太妃?” 李氏冷笑道:“三老爷诈骗钱财已是事实,他又舍不得将女儿嫁去抵债,将来张家闹开来,少不得得将元秋拉扯进去,到时候再让南平郡王府知道了,我们就是有几张嘴也说不清了。不如趁现在我先去主动说了,将来圣上怪罪下来,要打要杀也与我无关了。” 顾廉听了个“杀”字不由得变了脸色,连老太太都慌了神:“难道还会被杀头不成?” 李氏叹道:“虽说先皇当时许下了不干涉郡王府一家婚事的旨意,允许其儿孙自行婚配。但郡王府毕竟是皇亲国戚,当日定亲时便奏与圣上知道,宗人府也是备了案的。三老爷在元秋定亲后又私下收了别人的定钱,这可是藐视皇室,就是杀头也不为过。” 顾廉见李氏叫人取了披风来就要出去,连忙跪下哭道:“求大嫂子别去,我这就去应了婚事,只说当日许下的是美玉,如今就将美玉嫁给他家罢。” 吴氏闻言不禁跌倒在地,满脸泪水哭道:“那张家的少爷最是个不争气的,我们美玉嫁过去将来可怎么办啊?” 孙氏冷笑道:“当日弟妹可是把张家少爷夸到天上去了,只想着把别人的女儿嫁去你们 好得银子。如今偏生许了你们家美玉去,可不是报应?” 吴氏还要来闹,顾廉喝她道:“你个混账,不嫁美玉难道叫我送死不成?”吴氏听了这才消停了,只默默地坐在地上流泪。顾廉爬过来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说道:“如今趁着天还没黑,我先去张家回个话,省的他告官害的儿子丢了性命。” 老太太哭道:“侯爵府那边可怎么回啊?” 李氏想了一回说道:“好在还没换八字,不如明日我替老太太走一遭,把这件事遮掩一番罢。” 孙氏站着听了一阵,心里便有了主意,笑着求李氏道:“宝珠如今也没许配人家,不如大嫂子明日替我探个话头罢。” 李氏奇道:“你素来不是嫌弃侯爵府那个小公子是个庶出娶的又是续弦,如今怎么也想把女儿嫁过去?” 孙氏叹道:“我们家老爷毕竟只是个五品小官,宝珠能嫁入侯爵府也算是她福气了。虽然是续弦,好歹之前那个是没生养过的。若是那孩子争气将来考个一官半职的,宝珠也算熬出头了。” 李氏点头道:“既然这么着,我明日便去问问罢,若是成了,大家只管欢喜。若是不成,侯爵府再告个三老爷骗婚,我可是不管的。” 李氏刚说完,顾廉就瘫倒在地上,老太太忙说道:“大媳妇,你别再吓唬他了。” 李氏冷笑道:“我也不是吓唬他,即便外边的事都完了,我回来还是要和三房来私下算账的。” 老太太此时心里也有些埋怨顾廉惹事,又担心家里会因此获罪,便不再替他言语了。李氏以写帖子去侯爵府为借口回了自己院子,当日晚上顾礼回来后,李氏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和顾礼讲了。顾礼听说顾廉不顾自己女儿的名声,以结亲为由拿了别家的银子,不由大怒,赤着脚就套上靴子,径直去了老太太的院子,求老太太对顾廉施以家法。 老太太累了一天又被吓了几次,早觉得身心疲惫,如今她见顾礼发怒,待想劝慰两句却又觉得没力气。顾礼只跪在老太太面前求请家法,老太太暗自寻思了一番,眼下这些事还得指望大房去办,倒不好折了他的面子,只得说道:“你弟弟犯了大错理应受罚。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你身为长兄,便替你父亲教育他罢。” 顾礼闻言便给老太太磕了头,去祠堂请了家法。因顾廉如今大小也是官员,顾礼虽然想施以杖刑却还要顾及他的脸面,因此只训斥了他一顿便罚他到祠堂里跪着抄写家法。顾廉如今也四十来岁 了,白天被打了一顿,又被李氏吓了几次。晚上刚想入睡,却又被拖了出来罚跪在祠堂抄家法,一打一惊一吓一羞倒把他折腾出病来了。顾礼翌日一早去祠堂看时,见顾廉已经昏厥多时了。 李氏吃了早饭便坐车去了辅国公府,老太君见李氏亲自来了,自是十分高兴,说了一回话又给李氏看算好的交换庚帖的日子。李氏只得半真半假的把美玉和张家的婚事说了。起初老太君听说美玉许了别家便有些不高兴,后来见是自己娘家的侄孙子才稍微缓和了脸。李氏见老太君有所松动便趁机提了下宝珠。 老太君本来看不上顾廉一家,最初说想结亲不过是随口一提。直到听说顾家的三姑娘许给了南平郡王世子一事,才真的动了结亲的念头,张口说了要聘美玉为媳的话。之前老太君只见过美玉一次,只记着她长得圆润倒是个好生养的模样,其他倒记得不真切了。那日在元秋生日上,偏生瞧见了美玉贪吃的模样,心里便有些不喜。奈何这门亲事是一定要结的,老太君便和顾老太太定了口头之约。 如今老太君听李氏说二房有一女儿尚未许配人家,便隐约想起那日坐在元秋身边的少女,忙问李氏道:“你说的可是那日坐在元秋身边容长脸蛋、俊眼修眉,穿着一身桃红柳绿的那个姑娘?” 李氏笑道:“正是她,老太君好记性。” 老太君笑道:“那日我便瞅着她相貌好,只是不知道是哪府的女儿,谁想到却是你家的姑娘。” 李氏笑道:“那不知老太君是否依了?”老太君听闻顾仪比顾廉高一个品阶,人虽然迂腐懦弱了些,但好在正派,更何况宝珠看着又比美玉省事,哪里还会不依?忙满口应承下来。只说按之前算好的日子去换庚帖去。 夺回管家权 李氏和侯爵府说定了宝珠的事便坐车回府直奔上房,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有呜咽的哭声,李氏只当出了什么事,登时放缓了脚步朝着门口站着的小丫头招了招手,那小丫头立马伶俐跑了过来,给李氏行了礼。 李氏悄声问那丫头道:“屋里是谁在哭?” 那丫头回道:“回大太太,是三太太在屋里。” 李氏冷笑道:“好好的她又嚎什么丧?老太太前阵子刚病了一场,如今时常还有些不痛快,三太太不好好伺候着就罢了,怎么好端端的又去招老太太心烦?” 小丫头忙小声回道:“大太太不知,三老爷刚才昏厥过去了。” 李氏一惊,忙问 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丫头回道:“大太太刚刚出门不久,大老爷就使人去叫大夫说是三老爷昏厥了,还嘱咐奴婢们不许嚷给老太太知道。奴婢们都吓得不敢言语,都也没敢在老太太面前露口风,后来见大夫走了才打听到三老爷已经醒了过来,奴婢们只当没事了,谁知刚才三太太跑了进来,跪在老太太跟前哭的不行,我瞧着老太太脸上都吓白了。” 李氏闻言便点了点头,蹑手蹑脚走到窗根底下,只听吴氏在里面哭道:“三老爷好歹也是大老爷的亲生弟弟,大老爷怎么就那么狠心把三老爷折磨成那样?老太太没见,三老爷躺在炕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我瞧着怕是不行了。” 李氏听了不禁冷了脸,撩起帘子进屋就问吴氏道:“大老爷是怎么折磨的三老爷?是打他板子了还是扇他耳刮子了?怎么就把他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吴氏不禁畏缩了下,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李氏,低声哭道:“我们家老爷也一把年纪了,怎的就让他跪了一个晚上?那祠堂又潮又冷,大老爷又叫人守着不让送垫子被子,叫我们家老爷生生的冻了一个晚上,如今还昏迷着。” 老太太一直宠着顾廉,如今见吴氏说的可怜,不禁又心疼了起来,嗔怪李氏道:“你们家老爷好大火气,你也不知劝劝?若是三老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才好?” 李氏上前笑道:“老太太听弟妹在那浑说,哪里有那么严重?大老爷只叫他跪了跪就回去了,三老爷受了些凉身上不适,叫大夫来瞧瞧吃两剂药也就好了,何苦又来吓唬老太太?” 吴氏抬头瞟了眼李氏:“我何苦骗老太太?大嫂子不信就叫人瞧去?如今人还躺在床上不是?” 李氏道:“既然这么着,我就叫人瞧去。我倒要瞧瞧三老爷到底有多娇弱?怎么只跪了一会子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吴氏刚要张口,李氏就招手把刚才和自己说话的小丫头叫了进来:“你去三老爷院子里瞧瞧是怎样个情形,就说老太太打发人来看的。”那丫头忙应了,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李氏见老太太面带憔悴,便坐在她下面宽慰她道:“老太太不必担心,想必是三弟妹急糊涂了浑说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也不言语,李氏又笑道:“刚才去侯爵府,老太君问老太太好。” 老太太听见这话才想起侯爵府的事,忙问李氏道:“老太君怎么说?可恼怒了我们不成?” 李氏 忙说:“老太君头里听到是有些不高兴,我便把事情慢慢说与她听。老太君晓得美玉和她侄孙子说了亲,我们家又愿意把宝珠嫁到她家,脸上这才露出喜意。拉着我夸了宝珠一番,还叫按照之前看的日子换庚帖呢。” 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面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样才好,我也就放心了,说起来我们家宝珠也是极好的,嫁到侯爵府我也放心。” 李氏点头笑道:“可不是,老太君上次见了宝珠就觉得她端庄,只是不知道是我们家姑娘。如今听说定下的人是她,又欢喜起来,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子话。” 老太太靠着垫子上想到自己又要和郡王府结亲又要和侯爵府结亲,立马觉得自己高贵起来,她看李氏也越发顺眼,眉笑颜开地道:“你最是懂礼的,这三个丫头的婚事少不得你要多操心一些,各色嫁妆都要齐备,别丢了我们家的脸面才是。” 吴氏忙抬头道:“哪里用大嫂子操心这个,我定会把三个姑娘的嫁妆准备齐全的。” 老太太撇嘴道:“这些年你虽然跟着我见了些世面,但三姑娘的婚事涉及郡王府,那规矩大着呢,你一辈子都没瞧见那样的仗势,哪里就敢去筹备了?也不怕说大话打了嘴。” 吴氏刚要反驳,之前打发去瞧顾廉的小丫头回来了,老太太看见小丫头进来回话,也不理吴氏了,只问那丫头道:“你三老爷可醒过来了?大夫怎么说?” 小丫头先行了个礼才回道:“回老太太:奴婢去时,三老爷正在和大老爷说话,我问了屋里的姐姐,只说大夫说是着了凉,吃 第 53 部分 两剂药发发汗就好了,无甚大碍。” 李氏见那丫头头脑清楚口齿伶俐,便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丫头年纪虽小,难得口齿伶俐。既然三老爷没事,老太太也该放心才是。” 老太太听见顾廉没事便舒了口气,撇了眼吴氏唾道:“老话说:最毒妇人心,可不就说到你身上了。你们家老爷好生生的,你何苦咒他?他要是不好了,你能得什么好?之前听你那话,我只当是老三不行了,吓得我什么似的。” 吴氏心疼顾廉昏厥了半晌才醒过来,她只想添油加醋告大房一状,却不想老太太最不喜听自己儿子不好了这样的话。吴氏见老太太冷了脸,也不敢再多说,只磕了头说要回去瞧顾廉。老太太半晌才道:“起来吧,以后不许再说这样触霉头的话,下次让我听见了,定要打你不可。” 吴氏委委屈屈地磕了头扶着膝盖慢慢起来,因她跪的久了,小腿早已麻木,刚迈了一步就险些摔倒。李氏瞅了吴氏两眼,也不去理她,只笑着和老太太说道:“盐运使司运同夏老爷家的千金已经及笄,昨儿我们家老爷给夏老爷去了信,想是要定商议亲的日子呢。” 老太太点头道:“这几个小爷、三个姑娘婚嫁都是大事,马虎不得。”李氏笑道:“可不是,正要老太太拿个主意看怎么张罗才好,山哥毕竟是老太太的长孙,夏家又是世代官宦,这个婚事可马虎不得。” 老太太见吴氏还在往门口挪步,忙叫住她道:“之前叫你收拾的账本你都弄好没有?”吴氏一愣忙转过身来回道:“老太太后来没提这话,我就忘了。” 老太太道:“三老爷身上不爽利,你要多陪着他才是,哪有心思还打理家事。更何况这一连串的婚事,又都定的是大家子,若是少了规矩没了礼数可不让人笑话?你大嫂子最是会打理这些的,我看还是叫你大嫂子管家,把山哥和三位姑娘的婚事都忙完才是正经的。” 吴氏昨日因美玉的婚事已受了一层打击,今日顾廉身上不好她不免又有些焦急,加上刚刚跪了半天早已头昏眼花,这会又直接说让她交出管家权。吴氏不禁两眼一黑,直愣愣地往后倒在地上。 老太太不防被吓了一跳,忙叫人抬吴氏回屋请大夫去瞧。因顾廉也在屋里养病,李氏不好上门去瞧,只叫之前那个小丫头再去打听。屋里正乱成一团,侯爵府老太君又叫人送礼过来,老太太亲自收了叫李氏准备回礼。 李氏只笑道:“库房东西都叫三弟妹收着,我哪里去准备回礼去? ” 老太太一窒,暗自骂吴氏病的不是时候,寻思了一会只得翻箱倒柜从自己箱子里拿出些物件来,叫人送了过去。 李氏打发的丫头去了一会就回来说三太太身上虚弱,怕是要静养一阵子才成。老太太虎着脸道:“一叫她伺候三老爷的病她就懒怠。” 李氏赔笑道:“想必也不是她懒怠,是真的病了罢。刚才那样倒下,唬了我一跳。” 老太太道:“家里好些事,哪件能等她?叫个人去三房院子,就说我说的,把账本子和各样钥匙都拿回来,要筹备山哥的聘礼和几位姑娘的嫁妆呢。” 之前那个小丫头应了就要去,老太太喝住她道:“你去了哪里管用,叫翡翠陪着去罢。”说着叫自己身边立着的一个容貌俏丽的一等大丫头说道:“你去了只管把那些东西都拿回来。如今我们家不比以前,来往都是些权贵人家,若是少了人打理家事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去。” 翡翠笑着行了一礼,带着那个小丫头撩了帘子出去了。老太太想着这几门亲事,精神又觉得好了些,叫李氏到跟前细细和她商议起顾山大婚之事。 因老太太和李氏两人都不晓得官中有多少银子,也不知能出多少银子做聘礼,两人只等着账本拿回来。 话说翡翠一路去了三房,三房的丫头们都忙里忙外煎药熬汤,见翡翠来了都停下手了的活问了好。翡翠先去瞧了三老爷和三太太见两人都躺在床上睡了,便悄声问吴氏屋里的紫竹道:“老太太叫我来拿账本和钥匙,你知道三太太都放哪里了?” 紫竹见翡翠如此问不禁白了脸,忙摆手道:“这个我可是不知的。” 翡翠冷笑道:“你素日里跟着你家太太处理家事,平时你太太懒怠了,事事都是你去办的,你当我不知?如今这话是老太太叫我来说的,你若是推脱说不知道,把钥匙账本都藏起来,我便回去把你的话回老太太去,看老太太打你出去不?” 紫竹知道老太太最信这个翡翠,忙拽住她道:“好姐姐,快饶了我罢。我今日若是把账本和钥匙都拿出来,明日太太醒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翡翠叹道:“你却是个糊涂的,府里毕竟老太太和大老爷一家都在,三房没有理由能霸主钥匙账本不交的,就是你们太太醒着,老太太发话了,她也得乖乖地把账本交出来不是。你今日不交账本,就是驳了老太太,也不等你家太太明日醒过来,老太太今天就能把你打死。” 紫竹想了片 刻,到底强不过翡翠,只得硬着头皮颤抖着手去吴氏身上解了钥匙,开了屋里的箱子抱了一摞账本出来,又从几个盒子里捡了几串钥匙出来一并交给翡翠。翡翠亲自把账本点了,才叫小丫头把账本抱在怀里送回上房。 紫竹见翡翠这就要走,忙不迭拽住她道:“将来若是三太太打我,还望姐姐能求情一二。” 翡翠拍她她手宽慰她道:“你放心,三太太不敢打你的。我可是按照老太太的话来的,她若是打你了岂不就是打了老太太?” 紫竹哭道:“姐姐哪里知道我们太太的手段?她定会打死我的。” 翡翠悄声道:“放心,你若是瞧她脸色不对,只管到上房去找我,我替你在老太太前面说情。” 紫竹听了只得放了手,眼睁睁地看着翡翠拿着钥匙带着小丫头飞快离去。 老太太见翡翠带了账本和钥匙回来,笑容满面地对李氏说:“这个丫头最是稳妥的,我交代给她的事情向来都办的极好。” 李氏只笑着附和了一回,老太太捡了账本略翻了翻便推给李氏道:“如今这家就交给你了,你回去好生看看账本,家里的事情都按旧例来办,外面的事情你对着旧例斟酌一二,略微添减都是无碍的。”李氏忙一一应了,老太太想了一回,又叫人把各处的管事娘子叫来,把李氏管家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又叫她们一个个给李氏行了礼,李氏挨个问了她们管的差事,直到心里有了数才打发她们回去。 老太太跟着闹腾了半天,只觉得有些困倦,李氏见状忙借口退了出来。采雪见左右并无外人便小声和李氏笑道:“没见过哪家是这样把账本接过来的。” 李氏叹道:“老太太肯让三房交出账本已是不易,若是三房醒的必要大闹一场,老太太又是个没主见的,一会听这个一会听那个,倒不如我此时趁机把账本收了,把管家权抓紧了查查这些年三房到底昧了多少银子去才是正经的。” 撕破脸 吴氏翌日醒来,想起昨日老太太说的话,未免心浮气躁。她待要躺着养病,又担心老太太正好有借口说她无法管家收了她的管家权去;待去上房请安,又怕老太太又旧话重提,因此思来想去不知怎么办才好。 紫竹见吴氏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叹气,晓得吴氏心里烦躁,也不敢上前去扰她,只悄悄地摆手让小丫头伺候,自己想悄悄退出屋去。正好吴氏转身过来,见着紫竹撩着帘子要出去,登时一股火上来,无论青红皂白抓起 枕头就向她丢去,嘴里骂道:“贱蹄子,也学那些人捧高踩低,看见我病的厉害了也不靠前了,你这么偷偷摸摸地想去哪里?”一边说着一边强撑着爬起来,上前就要去打她。 紫竹见状连忙到吴氏跟前跪下哭道:“我是见太太睡着,想去厨房看看煎的药好了没?隔壁屋子三老爷也躺着呢,我怕那些小丫头伺候的不周到,也想去瞧一眼。” 吴氏气喘嘘嘘地扶着丫头坐下,喘了一回气又骂她道:“瞅见我病了就想装狐媚子缠三老爷去是吧?我还没死你们就一个两个想爬到我头上来,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紫竹听见吴氏话里是骂自己,话外分明是透着对大房的不满,也不敢多言语,只低头跪在那里,吴氏骂了一通便觉身上中衣已被汗水打湿,冷冰冰粘糊糊地贴在身上不自在,便喝紫竹道:“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叫人烧水去给我洗澡。” 紫竹听了连忙去了,看着小丫头烧了一大桶滚水,吴氏闹了一场也觉得没了力气便躺榻上眯着眼,紫竹带着小丫头往屏风后面的浴桶里倒好了水,便悄声回吴氏道:“太太,水得了。” 吴氏半晌才睁开眼睛,扶着紫竹过去,脱了衣裳坐进了桶里。吴氏身边伺候的丫头见吴氏脸上没有血色,嘴上也是干涸的,便想起吴氏昨日晚饭也没吃,今早也没进米水,便觉得此时服侍吴氏沐浴有所不妥,待要劝一劝,又害怕吴氏夜叉的样子,思来想去终究没敢提及,只眼睁睁地看着紫竹把吴氏扶进了热水里。 吴氏刚入水时只觉得热水将自己身上的冷汗都洗去了,说不出的自在,便趴在桶边上让紫竹给自己搓背,嘴里还喋喋不休地骂这个骂那个:一会说老太太平日里看着对自己好,一看见别人富贵就一面倒的舍了自己,可不是人心隔肚皮;一会又说孙氏心里藏奸,阴一套暗一套的好事都被她窜梭成坏事了;一会又骂李氏看着个佛爷似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就会背后里下狠手。吴氏骂了一回又发狠诅咒说:“有本事你们一辈子富裕富贵,待你们哪日败了落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紫竹听见了也不敢接话,只闷头给她搓身上,渐渐地吴氏就没了言语,紫竹把她背上都搓净了,见吴氏依旧没有反应,手下也不敢停,只等着吴氏发话。直到之前那个丫头心里存着事,见吴氏沐浴许久不出来不由地有些慌乱,大着胆子过来问紫竹道:“洗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水都凉了罢?” 紫竹一听忙用手去试水温,这才发觉洗澡水早已凉透了,那丫头见紫竹慌张,便知不好,忙去扶 吴氏,果然看见吴氏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了。紫竹见状忙叫人扶吴氏起来,这边正乱着,那边又有人来回说三老爷醒了,叫人呢。紫竹听了也顾不得吴氏,忙擦了手就去了隔壁屋子。吴氏身边的几个小丫头七手八脚的把吴氏拽了出来,擦净了身子服侍她穿上中衣。有丫头大胆的去摸吴氏的额头,只觉得滚烫不已,忙慌张地喊人去找大夫。 吴氏本来就病加上洗澡时着凉发烧,这回彻底躺在床上动不了。老太太因吴氏之前谎报说三老爷不行了,唬了一跳,心里便有些嫌她嘴上不好,逢人便说:“她男人好好的,她左一句不好了右一句不行了,也不知存的什么心,可见不是个好人。”那些丫头们哪个不是机灵的,见吴氏失了宠又没了管家权,便个个有意糟践起她来,连厨房每日送的饭食都是粗茶淡饭的。吴氏素来拔尖,哪里受的了这个,偏生她又不知道缘由,每日只咒恨骂道个不停,又说待自己好了怎么打她们出去,又时不时的喊管家媳妇来撵人。之前跟吴氏的旧人早就没了大半,剩下的哪个肯理她,只推说有事要忙待闲了再来。 紫竹因给了三老爷做通房,是要在这屋子过一辈子的,担心自己把账本交出去的事情被吴氏知道了,少不得要天天打时时骂,因此屋里各人都嘱咐了,叫不许漏出口风去。因三老爷也病着,丫头们都尽心去三老爷跟前卖好,吴氏这边就疏忽了许多。 吴氏每每叫人都得喊个半天才有一个两个拖拖拉拉的过来,心里不由得恨得不行,只当是那些丫头是想趁自己病了好爬三老爷的床。吴氏一天到晚跟丫头们置气,又嫌饭菜不好,一会要打这个一会要骂那个的终日不得消停,养了十余天病身子不见好反而又添了一两个症状,病情越发不好起来。 话说李氏回府之时,便打发自己身边的人在府里各处探听,大半年下来早已把府里大小的事情都摸透了,连哪些人心里藏奸哪些人手脚不干净哪些人偷钱吃酒哪些人聚众赌博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李氏素来厌恶这样的事情,加上这些人又都是吴氏的亲信便有意将这些人都换下去,有那忠厚老实的便留了,也有那头脑机灵的底子也干净的忙诅咒发誓的表示忠心,李氏吓唬一番也都留了。单把那些不想要的人故意设个局抓个现行,有的捏个错,有的搜到了赃物,有不服气的顶撞了两句的,李氏都下令捆了了,把那些不安分的人打的打罚的罚撵的撵,一时间府里人换了大半。李氏恩威兼施,做事果断爽利,下人们都很快归服了李氏。 因李氏掌府事情繁忙,元秋做女红的闲暇时候便 帮李氏看下账本,吴氏恣意妄为惯了,又一直有老太太宠着,大房又外放十余年,一直没人查账本,因此吴氏不甚在意账上的事情,也没多费心思作假伪造。后来大房虽然回京,吴氏度老太太心思,以为李氏不得宠,而老太太略提了一句管家的事后来又歇了,吴氏只当自己位置十分稳当,更是忘了补账本的事情。元秋粗略看了一遍已经圈出来大半的漏洞和亏空,更有大批银两花费不明,元秋一一在纸上记了下来。 李氏将自己从杭州带回来的人都安插到各个位置,元秋查出来的账本漏洞也叫人去查探,又叫顾海带着两个人暗自查探顾廉在外面的庄子在什么地方,多少银两买的等等。 过了三两个月吴氏终于病好了可以下床时,这才知道李氏已经大权在握并将自己亲信全部赶出顾府不由大怒,打了紫竹一顿就跑到上房去大吵大闹只说李氏欺压自己,又说自己病里不但药品不齐就连吃的也是剩下的饭。 李氏闻言惊讶道:“你日例的药材饭食我每日都给老太太看过才叫人送去的,你这话可不是污蔑了我不成。”老太太也点头道:“你每日吃的哪里差了,你大嫂 第 54 部分 每日叫人给你送去的饭菜都比她的还好,只说你是病人,不得亏了你的嘴。”吴氏叉腰冷笑道:“她最是个心里藏奸的,给老太太看的是好的,到外头就叫人换成剩饭了。” 李氏听了便不言语,吴氏只当李氏怕了,越发得意,当下就撒泼打滚起来。李氏只等吴氏闹的不像样了,才开口道:“我原本想你掌府多年也不容易,想给你留一分脸面,因此替你遮掩了许多事情。如今你把我说的如此不堪,我也不得不和你算下账了。” 吴氏梗着脖子骂道:“你有什么帐和我算?我是不怕的,只拿出来便是。” 李氏便叫人取了账本来,把元秋查的漏洞亏空给老太太看,又把自己查的吴氏顾廉私自置办的家产清单也拿给老太太瞧。吴氏起初还嘴硬,后来李氏念了几条,就灭了吴氏大半气焰。 老太太起初以为是自己私下给小儿子置办的私产被发现,面上有些尴尬,待李氏细细地把上面写的一条条都念出来,不由得也变了神色。李氏念完后扬着手里的纸问吴氏道:“尚未分家,你却拿官中钱置办私产,可还有话说?” 吴氏起初仗着老太太心疼顾廉还嘴硬,直到老太太骂道:“成日里骗我说办这事没钱做那事没银子的,也不知骗去我多少银子,我只当是官中钱不充盈,怕打了饥荒脸上不好看,这些年也给你拿了几千两银子出去,谁知都被你攥手里了。”说着就拿拐杖去敲吴氏。 吴氏一边躲闪一边回嘴道:“是您说将来这份家业都是我们三房的,我提前使了又有何不对?” 老太太原本为了哄顾廉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如今顾廉越发不争气,美玉又没攀上权贵人家心里本来就有些淡了些。而顾礼不仅官居三品,元秋又是将来的世子妃,老太太早就把心都贴大房这了。吴氏又当着李氏面把自己说过的话嚷了出来,老太太不禁恼羞成怒,把最后那点偏心三房的心也没了,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地骂道:“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居然说这种话编排我,还不给我掌嘴。” 吴氏赤红着眼睛叫道:“当初大房在杭州,您老人家身边只有我伺候着,天天拿好听的话来哄我,又偷偷帮我们置办私产的事怎么说?如今大房回来了,您见他们又有钱又有势的就巴结上去,过河拆桥转了头不认我就算了,何苦当帮结伙的想踩过我的头去。亏您还是我亲姑妈呢,也不知个里外亲疏的。” 老太太听了气的只觉得胸口的气血往上涌,身软体颤:“这是你和婆婆说话的态度?还不快 给我跪下,你这个遭天杀的,白叫我疼了你这么多年了,看我不打你出门。” 吴氏听见要打她出门,气的跳起来指着老太太骂道:“你以为你是真疼我,不过是怕我当家不给你吃穿哄着我罢了。如今转头帮衬着别人踩我,还好意思提起旧话来,当初你许下了我们三房什么?如今出尔反尔你也不怕损了阴德。” 老太太气的只靠在丫头身上浑身发抖,李氏见两人都把见不得人的话都干净了,才开口劝吴氏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把亏空的银子补上也就罢了,我替你遮掩些,不叫把你们送到族里受罚。” 吴氏转头骂李氏道:“快别装好人了我的大嫂子,你说我们三房有私产,难道你们大房没私产吗?我就不信你们在外做官那么些年,只得了交给家里的那些银子。想必都把大头藏起来了。” 李氏不怒反笑道:“既然这么说,你尽管查去,我是不怕的。” 吴氏冷笑道:“您是未来世子妃的亲娘,哪个大胆的敢查你,就是查到大笔的银子你只消说一句是你的嫁妆就结了,别人又能把你如何?谁不知道李家是官宦世家,哪个敢欺负你?不像我们吴家是农村的小门小户,好不容易飞出个站高枝的,也不说携带携带家里的人,只顾着奉承别人去了。” 老太太见吴氏饶了一圈就骂到自己身上,当下一口血喷了出来,李氏见状忙上去拿帕子给老太太擦拭,手下不停的帮老太太揉胸口,转头又吩咐叫人找大夫来。吴氏见老太太被自己气的吐了血,才觉得有些害怕,只硬着说:“只不叫我们补那亏空,怎么办都好。”李氏见吴氏的话里已经露了胆怯,便不再去理她。 老太太被揉了半天胸口才一口气缓了过来,拽着李氏的手道:“叫人请族长来罢。”李氏忙答应了,吴氏兀自硬道:“请族长我也不会把我私房钱充公的。”李氏懒得见她胡搅蛮缠,便让人撵了她出去。吴氏站在院子里骂了半天,见果真有人出来叫套车去请族长,这才醒过味来,急急忙忙回家里,把自己之前的东西都拿包裹裹了,又把地契房契都收好,找个小箱子一并锁了藏在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信用卡这篇文签了出版,八月底要交稿,因为要从头修改缩减情节,又要加些元秋和士衡的戏份上去,所以会把更多时间放到修改稿件上面。不过此文不会停更不会断更,每周尽量还保持在三更,我修完稿子后会把所有章节都放上来,直到故事结束。出版稿会比网络文多一个番外,待上市后番外也会发上来。 下章家斗情节基本结束,然后回归婚嫁事情 出族 吴氏正撅着屁股往褥子下面塞匣子,冷不丁后面有人开口道:“你在藏什么?”吴氏不防被唬了一跳,连忙把褥子被子胡乱都往上一堆,转过身才发现站在自己前面的是顾廉。吴氏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床上,嘴里恨恨地骂道:“你进来也不言语一声,我的魂魄都被你吓没了影。” 顾廉斜了她一眼,只往她身后看去:“你藏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吓成这样?可是又在藏私房钱”说着动手就要去掀那褥子。吴氏忙拦下他道:“你先休要管那些,眼下有要紧的事和你说:我病那几日,紫竹那贱蹄子把账本拿去给老太太了。老太太叫大嫂管家,大嫂查了账本把我们这些年昧下的钱都圈了出来,让我们补了官中的亏空去,另外我们私下里置办的那两个宅子也被查了出来,说叫我们充公呢。” 顾廉一听,也忘了去看她藏的东西,忙问道:“老太太怎么说?” 吴氏唾了一口骂道:“我们孝敬了老太太那么多年,转眼她就把我们抛到脑后去了,只嚷着我们昧了她的银子。也不知道大嫂给老太太灌了什么**汤,叫老太太这么偏心她。” 顾廉却还不信,只笑着说:“若别人也就罢了,老太太定是不会这样说的。我是老太太养大的,三兄弟中她只疼爱我,之前还拿私房钱给我们买宅子,如今怎么会嫌我们拿官中钱呢?只怕把这整个家当给我她都是愿意的。” 吴氏冷笑道:“你还以为你是香饽饽呢,老太太现在把心都贴到大房那去了,哪里还记得你。不说别的,单从她叫谁管家这件事来就能看出她疼谁。” 顾廉想了一回才道:“老太太疼了我几十年转眼就能忘了我?若说她偏心大房,大房刚回来时候也没见老太太多疼大嫂,还不是一味向着你。怎么突然就翻脸了?” 吴氏回道:“还不是为你不争气,自己只做一个小官也就罢了,最后因为赌钱把女儿也搭了进去。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太,最是个势力的,如今她见我们三房要权没权要钱没钱,好歹养了一个女儿还没攀上大家子,我争强好胜了半辈子,如今连二房都敢在老太太跟前对我使白眼了,老太太见了连言语都不言语一声,你还把自己当老太太的福星呢。” 顾廉只还不信,吴氏又道:“老太太刚才叫人去请族长来了,定要让我们把宅子和银子都充公,你快想想辄罢。” 顾廉这才惊道: “要请族长来?这可没辙了,我看那银子多半要交还回去了。” 吴氏听了气得把手戳他脑门道:“你却是个傻的,你也不想想,我们攒了半辈子的银子,若是都交回去我们今后可怎么活呢。岂不说没有那些银子,就是砸锅卖铁把银子都凑齐了交回去那些钱将来也花不到我们身上。你想想看,将来三姑娘的嫁妆可是个大头,二房宝珠那丫头虽然是续弦,但好歹嫁入侯门之家,嫁妆也薄不了,而我们家美玉的嫁妆定是要比她俩单薄许多了。说句不孝顺的话,老太太三天有两天是病着的,今日又吐了血,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你也不想想,这么一大家子人,大哥又是高官厚禄的,早晚都是要分家的。将来老太太没了,少不得也得花几千两银子去。这几样大事一办完,你看官中还能剩多少银子,将来分家我们能拿到的只怕还没有让我们交回去的一半多哩。” 顾廉细细琢磨了吴氏的话只觉得有理,只是如今要请族长来他又有些忌惮,因此不由得左右为难。吴氏劝他道:“如今我们也是有些家底的,不如趁机闹她一闹,分家了事。官中的钱能分些最好,若是不给分也顾不上了,早点带着银子离了这个家是正经的。” 顾廉叹道:“我本来还指望着侄女的身份能升上一两级,如今可如何是好?” 吴氏冷笑道:“你还白日做梦呢!大房回来快小一年了,若是有心要提拔你还能等到今日?就拿美玉的婚事来说吧,那日若是大嫂不插言,美玉早等着嫁入侯爷府了,哪里还会许给什么张少爷。” 顾廉心里就厌烦那件事,此时吴氏又提起越发觉得不耐烦,连连说道:“那张家也算大户,手里也有好些个银子,美玉嫁过去也不亏,将来说不定也能帮衬下我们。” 吴氏这才撇嘴不说了,顾廉闷头坐了一回:一会想到李氏威胁着要拿他治罪一会又想到李氏要收三房银子,便信了吴氏所说的大房有意作践三房的话来,因此也下了拿着私产分家的决心,便和吴氏说道:“我父亲那支本来是败落的,当年穷困潦倒成那样也没见族里有一两个肯帮衬的,后来中了举人要进京赶考,家里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地居然也没人肯出路费花销的,还是岳父拿的银两。后来父亲考上了族里的人又一个两个巴结上来。要是我早就不理那些人了,亏得父亲还一味的出钱修祠堂修祖坟的,还拿钱供着族里的子弟念私塾。直到后面你管家,见这项开销太大,才把这一项给蠲了。顾家因为这笔债还是很看重吴家的,依我说,你赶紧请了岳母来,有吴家的人在这,族 长也不敢把我们这么样。” 吴氏冷笑道:“可不是,我母亲还时常说:顾家能有今日,都是靠吴家才起来的。若我说,顾家这些银子都应该算吴家的,凭什么叫给姓李的来管。”说着就打发人去请自己母亲过来。 夫妻两个又闷头商量了一回,才叫丫头在小院子的厨房里做了饭菜来吃。直到过了一个半时辰上房才有丫头来回道:“老太太叫请三老爷呢。”吴氏冷笑道:“老太太把族长请来了?”小丫头低头回道:“回三太太:族长已用过茶饭,这会子叫三老爷过去说话呢。”吴氏道:“既然这么着,我也跟着过去瞅瞅罢。”小丫头一愣却没敢多话,只低了头跟在顾廉、吴氏后面去了上房。 李氏服侍老太太在暖阁里歇着,顾礼、顾仪两人陪着族长在外间坐着吃茶,顾廉和吴氏到了门口也不叫人通报,径自掀起了帘子,直愣愣地就闯了进去。顾礼等人见吴氏跟着过来不禁都楞了一下,族长反应过来先皱着眉头喝道:“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个脸面,见了人不回避也就罢了,怎么自己就这样进来了?” 吴氏此时没了顾忌,嘴里也就肆无忌惮起来:“这是我家院子,我怎么就不能进了。就算是大伯子小叔子都在屋里,那也是从小哥哥妹妹叫过来的,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族长见她不恭不敬眼里也没个人似的,便想起旧年克扣族里的事来,心里早就先恨了七八分。只是碍于自家脸面,不屑和一个妇道人家争吵,只咳了一声和顾廉道:“你母亲在里面屋子听着呢,你先叫你媳妇过去伺候罢。”顾廉听了只得让吴氏到里间去,吴氏本不想进去看老太太脸色,但着实又不好呆在外面,只得犹犹豫豫地进了里间屋子,见老太太躺着榻上也不理,只搬了凳子坐在门口支着耳朵听外面说话。 族长先骂顾廉一番,又说道:“你媳妇恶逆长辈、不睦兄弟、又多言多语四处谗言间离兄弟妯娌间情谊,管家期间又贪污官中钱财购买私宅,已构成七出之罪,今日你便休她出门罢。” 吴氏从里间清清楚楚听见族长的话,不禁气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要出去和他理论一番。老太太刚要拦她,就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进来一个人,老太太只觉得耳熟,细一听才想起是她嫂子的声音。 吴母比顾老太太大上两岁,因她从小做过农活,有了年纪又不舍得吃太多鱼肉,身子骨不知比顾老太太强上多少。今日她一听女儿在婆家受了欺负,忙扶着小丫头坐车就赶到顾家来了。 吴母一进屋就听见 族长说休了自己女儿的话,忙拽着她女儿冲着顾家族长骂道:“当日你们顾家穷的叮当响,还不是靠我们吴家出的钱才有了赶考的银两。如今你们富贵起来就忘了恩人,良心可是让狗吃了?算起来,这么些年你们也不知道从我闺女这拿走多少银子当义银,还拿钱去办学堂,转眼过河拆桥就想休了我们吴家的女儿,也得看我答应不答应。” 族长气的涨红了老脸,指着吴母道:“顾家子孙拿银子供奉祖先交义银本就是族规,老太爷之前出银子叫族里子弟上学那是他的善心,和你们吴家有什么相干?后来你女儿管家后,不但上学银子不给了,就连维护祠堂都不肯出一文钱,族里人是看在仙去的老太爷的面上才不肯吵嚷的。” 吴母唾了一声骂道:“好不知羞耻的话。当日顾老太爷一贫如洗,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住的也是吴家送的陪嫁庄子,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吴家的银子?我看那些修祠堂的钱也都是吴家的银子。你们不说感恩也就罢了,还想休了我闺女,你也不怕臊红了你的老脸。” 老太太本 第 55 部分 来在里间躺着,听见她嫂子来就有些躺不住了,又见外面实在吵的厉害便勉强起来,颤颤巍巍地扶着李氏走了出去。 吴母瞧见老太太出来,当下就哭嚷道:“我女儿有什么不好,你只管骂就是,何苦找这些人来作践我姑娘?别人作践她也就罢了,你这个当姑母的,不说心疼侄女也就罢了,怎么也跟着下脚踩她?不仅让她嫂子欺负了她去,如今还任由这些人要休了她?当日你出嫁时候,吴家只怕你吃苦,拿了小半家产给你筹备嫁妆,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回报我们吴家,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老太太勉强笑道:“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进去和我吃茶罢?” 吴母一抹脸角冷笑道:“如今我闺女都快被休了,我哪里还有心情吃茶?” 李氏见老太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忙扶着她到椅子上去坐了,吴母撇嘴说:“若是想休了我的女儿,你先把你当初从吴家拿走的那些钱还回来再说。” 老太太见她嫂子满嘴胡说,不禁气道:“我的嫁妆是我父亲给备的,与你有什么相干?当年你就看着我的嫁妆眼热,私下里也不知道在我哥哥跟前念叨了多少回,整日说我把家都搬空了。幸亏我哥哥实诚,不信你的话,要不然我们兄妹早生分了。” 吴母嘲讽道:“你哥哥就是个实诚傻子,只当她妹妹是好人,如今正是她这个好妹妹要把他女儿休出门,想叫他没脸面活世上。” 老太太听了不禁气道:“这些年来我哪天不把她当亲闺女一般看待?谁知她私藏财产也就罢了,还三日两日的就顶撞我一回。我今日被她气的吐血,她不说问一声,反而转头跑了,直到这时候我叫老三过来她才跟着过来,一进门也不说问我一声,只知道跳着脚骂街来着,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吴母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呢?你侄女早就和我说了,只说她病了这些日子,你不体贴她这些年管家的辛劳也就算了,还叫人去查她,非得把她攒的那点私房钱搬空才算罢休。依照我说,你们家这些银子除了顾家的就是吴家的,我满府里看着,也就我闺女有资格得了这银子。” 老太太还没等开口,族长就气得跳脚道:“顾老太爷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怎么是你们吴家的银子?再者说,这是我们顾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个外姓人开口?老三,你也瞧见你媳妇的德行了,还不赶紧写休书来?然后把私产交公。” 顾廉听了不禁暗忖:家里虽然私产不少,他却不晓得 具体数目。算起来他满身上也不过只有五十两的银票而已,家里钱财都被吴氏攥在手里。吴氏在敛财之事上素来有些手段,再加上她当初的陪嫁银子,想来也有不少一笔。如今在家里受气还不如自立门户痛痛快快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老太太心里思索了一回,到底不好伤了娘家的脸面,但自己一时冲动请了族长来,叫他看到了家里的闹剧,倒不好就这样请了他回去,因此便说道:“吴家顾家结了两代亲,倒不好在我手里把关系搞僵硬了。依我看,老三媳妇把私产充公就行了,倒不用真的休了她。” 族长顾及老太太脸面,只得和顾廉道:“既然这么着,你就叫你媳妇把拿去的钱交回来也就罢了。你回去好好说她一番,我就不请家法了。” 众人满以为顾廉会应下来,谁知他只站着不言语,吴氏冷笑道:“既然都闹成这样,索性就撕破脸,谁也别装好人了。我是和你们过不下去了,今日族长在,正好把财产跟我们分一下,我们就此分家,以后各过各的。” 吴母听了忙点头道:“把你们家财产分成三份,一人领一份分家算了。” 族长怒道:“混账东西,你婆婆尚在,何有分家之理?老三,你这媳妇闹得家宅不宁,你还不休了她去?” 顾廉咳了一声,道:“我也赞成分家的。老宅我不要,折合成银子给我一份就是了。庄子我要城南那两个,家里的银两就按份子分就是了。” 老太太骂道:“不孝子,你可是要气死你老娘,白让我疼你这么多年了。” 顾廉抬眼看老太太道:“母亲若是真心疼儿子,今天就不会叫人闹这一出戏。儿子白叫人看了笑话,也没什么脸面了。母亲还当我是儿子,就多分我点银两也算不白疼我一场。” 老太太气道:“要是想分家,等我死了再说;想分银子,一文都没有。” 顾廉冷着脸道:“既然母亲不把我当儿子,我也只当没有你这个娘了。今日我便带一家子搬出府去。” 老太太听了当下喷出一口血来,往后一仰昏了过去,李氏连忙叫人大夫。族长见顾廉气晕了母亲,当场单场喝道:“顾廉忤逆父母、纵容妻子辱骂母亲,不孝不弟,理应出族,今后顾廉一支不许入祠。” 顾廉闻言不禁愣住。顾礼不忍,替他求情道:“若是他想搬出去就叫他出去好了,不许入祠这个惩罚是不是略过了些?” 族长冷脸道:“本想看在你父亲面上只训斥他 一顿就也罢了,奈何他不仅听不进劝,还当众顶撞老母,说出不认生母这种不孝言论,再也容不得他放肆。”顾礼听见,只得罢了。吴氏赶紧拉了顾廉低声道:“赶紧收拾东西走罢,一会他们回过味来又抢过我们东西去。”顾廉听了也忘了被逐出家族这种重罚,急急忙忙和吴氏扶着吴母回去收拾东西去了。族长见状不禁摇头叹道:“孽畜啊!” 李氏叫人打扫了院子送族长去休息,又叫人请大夫来医治老太太。采雪来报三房赶了车要出府,李氏想了一回道:“也不值什么,叫他们走罢。”采雪闻言便叫人传话到门房:只管放三房出府便是。 三房被赶出顾家,别人听说还罢,唯独孙氏高兴的不行,因老太太在病中,她也不好大肆庆祝,只单独在自己屋子里摆了一桌酒,领着屋里几个人高高兴兴闹了一回。 三房的闹剧就此收场,李氏刚清闲了几日顾山和紫嫣的婚期就定好了,李氏带孙氏专心筹备起顾山的婚事来,只等在过年前迎娶紫嫣进门。 顾山大婚 老太太病了一个月才明白过来,听说三房一家子急急忙忙搬出了府,不禁拿衣角抹泪。李氏见状少不得劝她道:“三房那些银子并未让他们交回,若是仔细一些,也够他们一家活的了。”老太太叹道:“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个心。罢了,只当我没生养过这个孽畜罢。” 李氏为了让老太太高兴,便说起顾山的婚事来,老太太听见长孙要娶媳妇,果然精神了不少,便问李氏过大礼准备的东西。李氏忙叫人取了礼单出来,给老太太过目。老太太看了一回点头笑道:“这样也就罢了,什么时候送聘书去?” 李氏笑道:“之前本想年前娶媳妇过门,因老太太病着,又临近年下人多事忙的,此时成亲倒显得仓促了,因此便和夏府商议着把日子往后挪了一挪。前儿刚叫人算了日子,说来年二月十八是个好日子,正好可以下聘书,二月二十五可以过大礼,待三月初八便可迎娶媳妇过门了。” 老太太听了点头笑道:“既然这么着,我也替你操操心,把泉哥儿的婚事好好张罗一番。纵然我们家比不上别人家的排场,但也不能叫人小瞧了去。这事你只管放心去办,若是短了银子,只管来我找。” 李氏听了忙起身行了礼,又满面笑容地去说:“其实银子倒是小事,关键是我从来没张罗过这样的事,就担心礼数规矩上错了步,老太太若是能帮忙指点一下,可是叫我省了大心了。” 老太太听了这话心 里觉得舒服,笑了脸道:“你没张罗过婚事,可不知道这里面要操心的事多着呢。当初他们兄弟三人的婚事都是我张罗的,虽然说不上面面俱到但也算上是井井有条体体面面的。他们三兄弟中也就算你进门的时候排场最大,宾客也多是朝廷大臣,纵使这般人来也没人挑出一个岔子来。” 李氏忙附和道:“可不是,我娘也总说我嫁的体面呢。” 老太太听了越发得意,拉着李氏说了半晌自己当时管家的本事,李氏在边上时不时的附和一句捧她两下,又不时的命人看茶。老太太说了一回子,只觉得身心通畅。因老太太病了许久,今日又说了这么大会子话,李氏便担心她会劳了神,便慢慢转了话头说到过年的事来。 老太太问了日子这才知道快到腊八了,便嘱咐李氏叫人多熬几样腊八粥来吃。李氏忙去厨房吩咐了,叫拿各样米以及栗子等物,再加上去皮的枣泥等物一起煮了,又准备了染红的杏仁、桃仁、瓜子仁、花生、榛子瓤之类的果仁放在里面做点染。 吃了腊八粥,便算是开始过年了,不仅李氏忙的团团转,就连元秋都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帮李氏打点送给各府的年礼。到了腊月二十四,顾礼准备了糖果糕饼之物,焚烧灶马祭灶神。李氏、元秋等女眷怕冲撞了灶神都在屋里躲了,不敢出门。待到二十五日又准备焚香接玉皇。元秋虽然已经过了十几个新年,但自己一家子人口毕竟单薄些,那些繁文俗礼能省就省了,比不上一大家子热闹。如今回了京城,又在皇城根底下,那规矩礼仪更是多了去了,元秋只觉得新奇不觉得繁琐,李氏交代下来的事她都一一认真去做。 临近年下,顾礼叫人开了祠堂,着人仔细打扫。李氏一一查验了年礼吩咐稳妥的人去送到来往的府上。待到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廉亲王府、南平郡王府俱差人送礼过来。顾老太太听了忙让人伺候自己换衣裳,要亲自去见。李氏见状少不得劝她几句:“老太太如今身上不好,不如躺着歇着罢,外面的事情有媳妇呢。” 顾老太太听了说道:“你懂什么?这廉亲王府和南平郡王府可是皇亲国戚,哪里就能怠慢了?且不说两个王府送的是什么东西,单是这份体面也不是哪个府都有的,这可是少有的荣耀,我哪里能不亲自去接。” 李氏闻言只得罢了,自去回房换了衣裳又回到上房扶着老太太去了前厅。廉亲王府和南平郡王府派来的女人都是经常来顾府走动的,与顾老太太、李氏见了礼便分主客坐了。顾老太太先问了太妃及两位王妃好,又问了 王府里的郡主好。两个王府的女人笑着一一回了,又问了问老太太身上可好?无外乎说些闲话。众人说了一会子闲话,那几个女人就告退了。顾老太太亲自着人送了出去,便带着李氏携了礼物回屋细看。 廉亲王府送了老太太两身衣裳,五色锦缎引手靠背坐褥一份,念珠一串;李氏、孙氏是一些绫罗绸缎、香袋等物;宝珠得到的是几柄扇子,玉坠两个,玉如意一个;元秋较宝珠多得了一个红玛瑙枕头和一个金玉腰带;泉哥和妞妞不过是些金银裸子、几套新书;顾山是笔墨纸砚一套。 南平郡王府送的是:老太太两身衣裳、两匹纱、两匹锦、金镶青金方胜垂挂一件;李氏、孙氏是纱、锦各两匹,金手镯两对;宝珠、妞妞是大荷包两对,翡翠红小荷包四对,银项圈两个;元秋比宝珠和妞妞又多了水晶灵芝双环瓶一件;顾山和泉哥仍是文房四宝等物。 老太太见了啧啧称赞不已,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待都看了个够,才吩咐下人让把众人都叫到上房来,先说了两个王府叫人送年礼的事情,又叫李氏把礼单念了。老太太笑道:“且不说这些东西样样都是难得的,光是这份体面也没几个府里能有啊。” 孙氏附和笑道:“可不是,我活了这般岁数,也没看过这么好的布料。正好可以扯两套衣裳待山哥儿成亲时候穿。” 老太太听孙氏这话便觉得她小家子气,只拿眼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李氏忙打圆场笑道:“可不是,也要给老太太做上一身才是。”老太太闻言满脸笑道:“今天新得了四身衣裳,再加上别的府孝敬的也不知道多少,哪里还用再做。” 李氏笑道:“这些都是棉的,待山哥儿成亲的时候可以换上夹衣了,这料子做夹衣最好了。”老太太这才点头笑道:“那就依你罢。”孙氏忙接言道:“我比不上大嫂子忙,平日里也能得些闲,不如老太太的衣裳就由我来做罢。” 李氏知道孙氏有意想讨好老太太,便也帮衬两句道:“我瞅着弟妹针线倒是比我还强些。” 老太太笑道:“你们大家子的女孩子虽然针线好,但一年到头能做几样东西。不过是扇套、香袋、荷包常用的几样罢了。论起手艺来,倒不如服侍你们的丫头做的细致。老二媳妇虽然是小门出身,但从小做惯了针线,那针脚就比常人平稳的多。再加上,她要做家里各样的东西,会的针法自然也就全些。” 李氏点头笑道:“老太太说的正是呢。就连元秋以前也懒怠地做针线的,她常用的东西都叫翠莺 去做。因江南女子最擅长女红的,我怕她不如旁人,便狠命看了她几年,到底让她把针线给练出来了。” 老太太听了招手把元秋叫到跟前,摸她手看了看她的指肚,嘴上说道:“如今你要绣嫁妆,这些活不好假手他人。你做完针线晚上拿热水泡了水,再拿白玉珍珠膏子把手上涂满了,最能护肌肤细致,也不生茧子。”元秋一一笑着应了。 因老太太心里舒坦,此时瞧见孙氏在一边低着头心里也开始心疼了她几分,笑着说道:“老二媳妇,既然你有这个孝心,我便叫你替我做那衣裳。只是有一条,你做的时候务必仔细了,若是给我做坏了,我可不饶你。”孙氏见老太太难得和颜悦色地和自己说话,脸上不禁笑开了花,忙一口应承了下来,又说过两日过来给老太太量尺寸。因年下事多,众人说了一会子闲话,便收拾了东西各自散了。 到了年三十这天,老太太和李氏按照品级穿了朝服进宫去朝贺行礼。孙氏在家各处查了一圈,见万事都妥当了才放心下来。待老太太和李氏从宫中回来,阖府众人进了祠堂,祭拜了先祖,这才回了屋,叫摆上宴席来。 家中小辈自顾礼起都给老太太磕头拜了年,然后彼 第 56 部分 此按照长幼又行了礼,带自家人行过礼后,家里的丫鬟仆人们也都进来磕头行礼。老太太此时也不心疼银裸子了,都尽数撒了出去。 待要吃团圆饭时,老太太见顾仪下首空落落的,不禁又想起顾廉来,登时红了眼圈。顾礼忙起身劝道:“今日是好日子,我先敬老太太一杯罢。”老太太只得擦了眼泪就着顾礼的手将酒喝了。老太太吃了敬酒,便摆手道:“你们兄弟就到外面去吃罢,让我们娘们热闹会子。”顾礼和顾仪听了忙站起来,又各自敬了回酒才到外厅去坐了。泉哥儿和妞妞见父亲不在席间,胆子便大了起来,左一个右一个夹着老太太凑趣,顾山又讲学里的笑话,终于把老太太逗笑才罢。 过了年出了正月,李氏和孙氏两人开始筹备起顾山的婚事来,待到二月十八那天,顾府备具聘礼写成婚书由顾礼携着去了夏府。到了二月二十五,顾府正式下聘,着人抬了几十台的聘礼去了夏府,无外乎是金银珠翠、绫罗绸缎、果品、羊酒之类的物件。另外携了只雁,送了婚期过去。 到了三月初七那天,李氏请了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者给顾山上了头。顾府一切准备妥当,只待明日迎亲。 元秋备嫁 到了正日子,李氏亲自查验了一便亲迎礼物以及各样赏赐,见都准备的妥当了才放下心来。待到下午时候,李氏怕耽误了迎亲的时辰,便叫人扶着顾山上了备好的轿子,后面跟着泉哥压轿,待诸事都安排妥当了,才吩咐起轿迎亲。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太阳已经下了西山,就听笙箫鼓乐声远远传来,门口候着的小厮有机灵的忙跑到二门报信。不多时,一顶大红花轿抬了进来,两排人提着灯笼跟在轿子边上,进了大门便站住了。 傧相穿着一身的红先到轿子前行了礼,请了夏紫嫣下轿来。紫嫣头上罩着红色盖头只觉满耳乐声,透过红绸隐隐能看到四周通红的烛光。喜娘忙去扶着紫嫣引着她到了堂上,顾山、紫嫣按照规矩行了礼拜了天地,结为花烛。当晚洞房之夜,自是一番缠绵,此处不便细说。 也不知是不是士衡见顾山娶亲着了急,顾山成亲还没几日士衡就叫窜唆了老太妃叫人来送信给顾府,想等元秋及笄就立即成亲。李氏听了不禁哭笑不得,奈何南平郡王府已经叫人去算过大礼的日子去了,她只得催元秋抓紧把大红嫁衣在及笄前绣完。 老太太听说南平郡王府急着完婚,怕李氏手里不宽裕备不齐嫁妆,忙把她叫到上房来,亲自开了几个箱子,拉着李氏挨着 去看:“这些都是我当年的陪嫁,有些还是我在闺房时候用的。如今我老了,也用不着这个,你选些好的出来给元秋做嫁妆罢。” 李氏知道老太太素来视财如命的秉性,如今听她这样说不禁诧异不已。李氏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不禁嘀咕了半天。最终到底是不好拂了老太太的面子,李氏只捡了几件简单大方的首饰出来。 老太太见状不禁皱了眉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我节省?三丫头嫁过去可就是世子妃,身份尊贵着呢,这嫁妆可不能薄了。宁可我们在家里苦一点,也要全了孩子的脸面。将来我们整个顾家都要靠她提点着呢。她以后要是好了,我们顾家也就有了靠山,我就是闭了眼了也好见你父亲,也算补了老三被赶出族的过错。” 李氏见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连眼圈都红了,赶紧宽慰道:“老太太还有好大的福要享呢,何苦说这些?将来元秋发达了,定会帮衬顾家的,也会好好孝敬老太太的。” 老太太听了这才好了些,吩咐翡翠道:“你去请三姑娘过来,叫她来瞧首饰。”翡翠忙应了去了,李氏在一边笑道:“自从元秋和世子定了亲,我就开始帮她筹备嫁妆了。首饰、字画、古董、摆设这些见到好的我都给存了下来,打家具的木头早两年就准备好了,上好的黄花梨,前阵子元秋自己选了样式已经叫人打去了。这些加起来也能凑个二三十台了,如今只要再多打些首饰,做些衣裳也就差不离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丫鬟撩起帘子说三姑娘来了,老太太一抬眼就瞧见元秋身上穿上粉蓝对襟蝴蝶袄,下身穿着一条杏红百花锦缎裙,趁着脸色粉嫩嫩的甚是好看。元秋上前给老太太和李氏行了礼后就立在一边,老太太细细瞅了元秋一回和李氏笑道:“三丫头越长越俊俏了,连举止都带着个福气样。只是我瞧她脸上胭脂抹的淡了些,女孩子家不要那么素淡,虽说不用浓妆艳抹,但也要略微妆点一二才是。” 李氏点头附和道:“元秋这丫头最古怪,平日里也爱自己捯饬个胭脂炮制个香粉之类的,只是她弄了那些东西出来平日里也不见涂抹,只有过节生日之类的日子才抹上一些。衣裳上面也不叫人拿香来薰,我说了几次,偏她不听。” 元秋笑道:“那薰香闻了头疼,不如清清淡淡地觉着舒服。” 老太太叹道:“姑娘家不兴这么素淡的,如今你在家里,长辈们都疼着你,不说你罢了。将来嫁到别家做媳妇,可不能这样任性。再者说,涂些胭脂脸色也好看,也能讨个 吉利。” 元秋听了只得笑着应了,老太太见她乖巧心里便觉得欢喜,叫翡翠拿了几匣子首饰出来,自己拉着元秋到炕上坐了,李氏立在一边伺候祖孙两个看首饰。 老太太在一堆金步摇、风钗、耳坠里面挑出来一件六瓣荷花累丝如意嵌宝石的金簪子出来,摸了一回和元秋笑道:“这个是我出嫁的时候我娘给我的,我年轻时候你爷爷还没发达,我想带它却没个露面的机会。待到家里发达了,来往的夫人太太多了,倒是有机会带这簪子出来显摆了,可惜那时我又老了配不上这个簪子了,总不好意思带它出来。说到底,我一辈子也没带上它一回。” 元秋笑道:“世间这些物件,无论是穿的还是戴的,无论是金银还是珠宝,纵使它再贵重也不过是为了妆点人而存在的,只有这些劳什子配不上人的,哪有说人配不上它们的。老太太喜欢只管戴在头上,保管又喜庆又好看。” 老太太闻言笑地合不拢嘴,拍了元秋的手道:“你小姑娘不怕这些,可不知道我们这些老婆子戴的花里胡哨的只会被人家笑,这个就给你罢。”说着把那簪子亲自给元秋簪在头上,元秋只觉得头上一重,心里不禁叹道:“只怕这金簪子是实心的,带着都比旁的簪子重。” 老太太看了一回又拿出一对金镂空翠鸟双飞如意纹护指递给元秋:“这个是我年轻时候用过的,只是我指甲软总是蓄不长,因此极少用上它,让它闲置了大半辈子。你当了世子妃后少不得要蓄指甲,给你留着戴罢。”元秋忙双手着接了。 老太太把有故事的那些首饰都捡出来一个个给元秋讲了,有家里祖传的、有闺阁时候戴过的、也有嫁人时新打的、也有一些是老太爷送的。老太太把老太爷送的那几样首饰挑了出来,其余的往元秋跟前一推道:“这些都给你罢。”元秋见自己跟前满满的四五匣子首饰忙说道:“我哪里戴的了这么些,还是老太太留着罢。” 老太太笑道:“傻丫头,这些都是给你当嫁妆的。你嫁了人不比在家里,若是手里头没了银子可是寸步难行。我这一辈子就是靠着这些嫁妆才没被人踩了下去,最是知道这嫁妆的重要的,你只管听我的。”元秋听了只得接了,下了塌给老太太行了一礼。 李氏见老太太面带倦色,便扶着她靠在枕头上躺了。老太太闭了会眼睛,又睁眼看李氏道:“你再给三丫头打几匣子她喜欢的首饰罢,叫她自己挑样式,银子我来出。”说着和翡翠道:“把那个酸枝木的匣子给我拿来。”翡翠忙应了去大箱 子里抱出来一个小匣子,老太太从脖子上的系着的一串钥匙拿下来,低头看了半天拿着其中一把钥匙开了小匣子,从里面翻了半天拿了一叠银票递给李氏道:“这是五千两银子,你拿去给三丫头筹备嫁妆罢。” 李氏忙推道:“这怎么能使得?老太太快收起来罢。” 老太太道:“老三媳妇把官中钱卷走了大半,虽然日常过日子不觉什么,但遇到大事花销一大,官中的钱必定不够应付的。之前山哥成亲花了几千两银子,剩下的钱哪里还够给三丫头置办嫁妆的。我若是不拿出银子来,你不就打了饥荒了。要是别的女孩儿也就罢了,无论从哪省出点银子也就够了置办嫁妆的了,只是三丫头却和旁人不一样,不能亏待了去,宁可破费了我所有的钱也要叫她风风光光的嫁了才是。” 李氏听了不禁红了眼圈道:“哪里就这样穷了?官中的钱还多着呢,老太太不用担心这些。” 老太太闻言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道:“三丫头的嫁妆就用我的私房钱罢,你看她嫁妆里还缺什么,赶紧找人去置办,别打了饥荒。上个月侯爷府的老太君不是介绍了一个金银工匠,打的一手好首饰。你叫人去把他请来,让他打几匣子新式样的首饰来。三丫头喜欢啥样的只管和你娘说,让你娘找人打去。” 元秋和李氏听了只得双双应了一声,元秋听说要打首饰忽的想起士衡曾经送给自己的那袋子钻石,李氏见元秋在一边发愣,便推她道:“你如今日夜赶绣嫁衣,每天也只能睡两三个时辰,若是累了就回去躺会罢。” 老太太听见也睁开眼道:“三丫头回去睡会罢,若是把身体熬坏了脸色可不好看。”元秋听了忙笑着应了,又帮老太太锤了会腿,看她约莫睡着了,才悄悄地退了出来。 元秋回屋也来不及看那些首饰,胡乱地叫翠莺收拾起来,自己找了炭笔和纸张出来,趴在桌子上画首饰图样。 紫嫣一进屋来就瞧见元秋趴在涂涂画画,便悄悄地走到她身后,轻轻地一拍她肩膀。元秋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是紫嫣不禁笑骂道:“你这个耍猴的,也没瞧见别人在忙,就这样吓唬人。若是我画错了图样,看我不收拾你。” 紫嫣笑道:“你到底在画什么图样,拿给我瞧瞧。”说着把桌上的白纸都捡了起来。元秋想到这是自己的嫁妆首饰,不禁红了脸,只伸手要夺。紫嫣看着上面画着各样的簪子、梳子、项圈等物不禁笑道:“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你的嫁妆单子。” 元秋 脸红地唾她道:“几年不见,你越来越坏了。你不在屋里和我哥说话跑我这来做什么?” 紫嫣听了也红了脸拧她脸一把道:“姑娘家家的瞎说什么。母亲说你不会装扮,叫我过来教你一二。我成亲的时候,家里正好淘到了一些好胭脂,我便带了许多过来。今儿也送你一两样抹抹试试。” 元秋听了忙捂着脸道:“你还不知道我?从来都不用外面淘的胭脂,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紫嫣笑道:“难道天下就你自己做的胭脂干净,别人做的都是肮脏的不成?也没见你这般挑剔难伺候的。我这个胭脂可是有名的香粉娘子做的,据说她每月只做一盒胭脂,只用当月盛开的花配上相应节气的寒霜、露水、雨水等物调制而成。我家里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她那里买到五样,你说难得不难得?” 元秋笑道:“有什么难得的,不过是个噱头罢了,唬你们这群傻人花高价银子买那唯一的胭脂。她一年做十二盒胭脂都比别人一年做一百二十盒胭脂的人赚的多,又落得轻松。乐的你们花高价哄抢那‘难得’。” 紫嫣闻言不禁笑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伶牙俐齿了,一个物件倒让你诓出来这么些话来。有那功夫还不赶紧洗了脸,让我教你擦胭脂才是正经。” 元秋笑道:“我哪里不会擦胭脂了?还得你巴巴来教。我只不过是看天气热了,懒怠地往脸上涂那些东西罢了。” 紫嫣道:“天凉的时候也不见你擦。你忘了那年我在你家住过一段日子,每日你洗了脸只拿那花露蒸出的膏子抹抹脸,也不见你涂胭脂。”说着唤翠莺道:“打盆水来服侍你们家姑娘洗脸罢。” 元秋见状只得叫翠莺去打水,嘴上笑道:“成了亲的人果然不一样,专管别人的闲事。”紫嫣听了忍住笑又要上前拧她,元秋见状只得求饶道:“好嫂子,快饶了我罢,一会不劳您动手,我自己涂抹的美美的去给太太瞧,好叫你交差。” 紫嫣这才满意地笑道:“这还差不多。” 嫁妆 姑嫂正说笑着,翠莺果然打了一盆水来,织梦在一边捧着膏沐手巾等物,元秋自去挽袖净面,紫嫣在元秋绣架前坐了,细细看她绣的婚服,嘴里笑道:“记得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还懒怠做针线。如今竟然连婚服也可以做的。” 元秋正在拿手巾擦脸,听这话不禁笑道:“小时候偷懒的事你也记得。”紫嫣笑道:“你的糗事我都记得,要记一辈子呢。”元秋笑道:“没见过这 样的大嫂子。说起来,这些年我的针线倒真做了不少,妞妞和泉哥小时候的衣裳、肚兜,我从不叫针线上来送,都是我一针一线缝的。后来回了京里,家里一直闹糟糟的,我又要准备嫁妆,才把他两个的衣裳交给丫头们去做。即便这样,有些的东西我还是挤出空来亲自做。你瞧我床上那是什么?” 紫嫣听了便去捡了床上放着的物件来看,原来却是一个虎符缠臂,紫嫣到窗前细看,只见针脚细密,配色鲜艳有层次,不禁赞道:“单这一个虎符缠臂就看出你下的功夫来了,难得你还有功夫做这个。这个是给妞妞的?” 元秋正对着镜子匀粉,听了回头笑道:“这个缠臂我还差几针才做完,嫂子有空就帮我做了罢。”紫嫣听了笑道:“想叫我替你做活就直说,何必拐这么大个弯子。”说着就坐在床上,拿起针线替元秋去绣剩下的部分。元秋点头道:“我费了几日才做了一个出来,有心想再做一个,只是没空。眼瞅着就到端午了,这两个玩意还没做得,到时候泉哥和妞妞可带什么呢?既然嫂子有心,不如把泉哥儿的也一并做了,只当嫂子心疼我罢。” 紫嫣听了 第 57 部分 不禁摇头笑道:“泉哥和妞妞也快七岁了,如今还戴这个?”元秋笑道:“妞妞还好,泉哥儿怕羞总是不肯戴。小孩子也由不得他,吓唬几句再哄上一回也就戴上了。” 紫嫣笑道:“既然这样,你还叫我帮你绣什么,一并说了,省的你一张嘴我这心窝就吓的发慌。”元秋摇头道:“也就差这个没做了。过两日我想打些络子,嫂子有空过来帮我配线罢。”紫嫣问道:“是做什么用的?你说了我这两天也好想想。” 元秋道:“有几个绣屏要配,另外就是玉坠、扇子之类的,再编几个配衣裳、配香袋的绦子。”紫嫣笑道:“这个容易,我替你去想。” 待元秋收拾妥了,两人拉着手去了李氏房里。李氏见元秋果然认真打扮过了不禁点头道:“这人一打扮起来果然看着精神许多,又好看。等你嫁了过去,可就是世子妃,这衣着打扮都要注意,万不能让人挑了错去。” 元秋听了只得应了,紫嫣在一边笑道:“妹妹将来做了世子妃,谁还敢挑不是不成?” 李氏道:“你们哪里知道。世子回京后,被皇上召进宫几次。我听你父亲说,世子武功又好,学问又好,脑子灵活又有想法。皇上对他大加赞赏,话里话外都透出想重用世子的意思。” 元秋听了不禁颦起眉头道:“世子虽然聪明,但毕竟没有阅历。纵使他知道的多,也不过是从书里看来的。哪里就能被重用呢?” 紫嫣捂嘴和李氏笑道:“母亲快看,妹妹人还没嫁过去呢,心已经飞过去了,现在就开始替人操心了。”元秋听了不禁红了脸,嗔道:“不过是母亲说起,我白接一句话罢了,哪里替他操心了。”紫嫣见元秋不好意思,便掩口不再打趣她。 李氏道:“当年老亲王有赫赫战功,而南平郡王空有一身的学问却做起了野鹤闲人,不问世事。听说皇上几次想启用南平郡王结果都被王爷给推辞了。如今皇上见了世子样样都好,性子又不像王爷那般不受拘束,有了想笼络他的心也不足为奇。” 元秋听了便低了头红了脸道:“朝廷上的事,我们说那些做什么。” 李氏叹道:“你当我是无故说这些的么?朝廷里的那些人哪个不是精明的,谁不晓得如今南平郡王世子入了皇上的眼,个个都钻尖了脑袋想拉拢他。又有那些家里有女儿的,哪个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只是因为他定了亲事,前儿进宫又把婚事奏请了皇上算日子,那些人才歇了一半的心思。只是我听你父亲说,还有好些人 存了把女儿嫁过去当侧妃的想法。因此我才嘱咐你,说话做事、衣着打扮都要符合身份,不能让人挑了错拿了不是去。” 元秋听了不禁心惊神动,低头不语。紫嫣见状只得宽慰她道:“这只是那些糊涂人的想法罢了,世子万不是那样的人。我听我们爷说,当日世子可是和妹妹表了衷心的,说一生只娶妹妹一人。” 李氏听了也点头说道:“我也是看了世子几年,他说话做事最是守信用的。” 元秋勉强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以前觉得他将来做一个闲散王爷也好,如今他入朝为官的话,将来只怕会多了很多的身不由己了。” 李氏忙道:“这不过我们娘几个在家里闲话的罢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就是皇上要用他,也得等你们成亲之后。等你嫁过去,再问世子,看他是什么想法。照我说,皇亲国戚的,哪里可能总远离朝廷呢,总是要走这一步的。” 元秋听了便不再言语,李氏又拿出自己筹备的嫁妆单子给元秋看,元秋这才想起自己画的图样,便叫翠莺拿过来给李氏瞧。李氏细细看了一回不禁笑道:“你从小就在首饰上有些心思。”元秋笑道:“我瞧着那匣子金刚石亮晶晶的好看,想必镶嵌在头面首饰上也别具一格。”李氏点头道:“你晚上就叫人把那匣子金刚石送过来罢,我明日就叫人送去打首饰。” 元秋应道:“一会儿回去就叫织梦送来。”李氏说了一回话又想起件事来:“你父亲昨夜说你陪嫁庄子的事情,当日我们刚回京的时候就买了三处庄田预备着给你做陪嫁。你父亲的意思是看你有没有喜欢的地方,再去多买一个庄子。”元秋想了一回也没想到什么好地方,便笑着说:“我成日里不出门,哪里知道什么地方好,父亲只管做主便是了。” 李氏刚要说话,就见采雪撩起帘子笑道:“太太,从杭州、苏州两地采购的丝绸布料、绣活从各地采购的珍珠、玉石、瓷器都已经到了。南京的大舅老爷还叫人送了一个大箱子过来,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叫请太太去看呢。” 因顾礼在浙江做了十来年的官,与当地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是极熟的。再者,谁人不知顾礼的女儿要嫁给世子,一听说是为了顾家小姐采购嫁妆,都帮着寻了最好的布料最好的饿大件绣料。元秋和紫嫣细看送来东西,不仅各色布料、各色衣裳齐全,就连床纱、帘子、帐幔、被面、围子之类的物件也都备齐了,更有各色精美的荷包。 紫嫣看了一回和李氏笑道:“我也是去了南 边才知道那边的刺绣才真真叫好。不仅手法均匀,花样也多,绣的也精致。”李氏点头笑道:“我就是图南边好针线料子,样式又多价格也公道,所以特意叫人去从南边来定。” 三人看完了布料衣裳,李氏便叫人收拾起来。又去看了各样瓷器,元秋被其中一样吸引指着给李氏看:“母亲,这个天青水仙盆倒是好看。”李氏顺着元秋指的方向看到那瓷盆,见那天青椭圆水仙盆通体施粉青釉、晶体剔透、如冰似玉般,也不禁叹道:“难得怎么做的出来?就似真的玉盆一般。”元秋又瞅了眼青釉刻花牡丹纹粉盒、白釉刻花荷花吻水缸、印花双凤茶花纹碗等物,便和李氏道:“太太不如叫采雪姐姐带着小丫头们细细查看,如果没有瑕疵破碎就收进库房罢,这一样样看要看到什么时候。” 李氏点头道:“你说的是。采雪,你叫人看着把这些东西都收进去,那些珍珠和玉石计了数也一并收到库房里,登记造册。明日好和我对数。” 采雪忙应了,又笑道:“舅老爷送来的那大箱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如太太此时开了,我也好计数。”李氏这才想起自己兄长送来的东西,忙叫人打开来看。采雪怕那些小丫鬟粗手笨脚弄坏了东西,忙亲自上前开了箱子,往内一看只见里面又有数十个盒子。李氏叫人都搬回房间屋去细细看,多是些各色玉石宝石、环佩、珊瑚饰坠等物。 元秋拿了个流云百福的玉佩看了又去瞧紫嫣手上的白头富贵翠款式的,笑着和李氏道:“哪里用的了这么许多。”李氏道:“这是你舅舅给你添箱的,哪能不用。如今还差毛皮没有送来,明日再叫人去催一催。另外胭脂水粉之类的也要叫人去预备了。”眼瞅着天色到了晚饭时候,李氏也顾不得细看,匆匆忙忙掩盖了盒子,就带着元秋、紫嫣两个去了上房伺候晚饭。 如此忙碌了好一阵子,之前叫打的家具也送来了。最初李氏准备的木料都是黄花梨,后来顾礼也不知从哪里寻得上好的紫檀木料。李氏因此吩咐那打家具的匠人,先紧着紫檀来用,不够的再用黄花梨。李氏对着单子看那家具,有:紫檀雕花拔步床一件、紫檀雕花大案一对、紫檀雕福寿连三镜支架一张、紫檀雕花大柜一对、紫檀雕花匣子二十件、紫檀雕花箱子二十件……又有那黄梨木打的黄花梨五彩螺钿插屏、黄花梨十字连方围子、黄花梨螭纹炕几等物。 元秋一件件看了,只觉得件件精美样样细致,便问李氏道:“母亲帮我筹备如此多的嫁妆,家里的银钱可够?会不会太过奢侈遭人诟病?”李氏 笑道:“你又来操心这个,自打你七八岁,我便开始帮你准备嫁姿,遇见好东西也都先存下了,再加上你舅舅送了许多,如今拿钱现买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千两银子罢了。谁家女孩子出嫁不准备这些,哪里就奢侈了?你没见旁人家的女孩,哪家不是如此。就拿你嫂子来说,她进门的嫁妆你可瞧见了,比你如何?更何况你嫁的还是郡王世子。” 元秋想起紫嫣那一百台的嫁妆,便信了李氏的话,遂放心来。因嫁衣已经做完,她每日只做些预备着成亲后送给郡王府各人的零碎针线,因此比那嫁衣更用了三分的心。妞妞知道元秋即将出嫁,便不再跟着泉哥上学,每日只缠在元秋身边,同她说话。元秋见妞妞这几日也不再去趟秋千了也不去扑蝴蝶了,每日只静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中流露出满满的不舍,心里就觉得发酸。 妞妞瞅见元秋眼圈发红,便强打起精神笑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荷包?我也绣一个给姐姐。”元秋放下针线,看着她笑道:“妞妞会绣荷包了?”妞妞腼腆地点了点头:“上个月做了一个,只是不好看,没敢送给姐姐。”元秋道:“就绣个花鸟的罢。”妞妞便应了一声。 元秋见妞妞只看着自己不动,便叹了口气,放下针线把她搂进怀里道:“往后母亲身边就你一个女孩儿,平日里多尽着点心,不要只顾着每日疯玩,也要学着帮衬母亲。大嫂子是极好的人,对人也和善,你小时候她也抱过你的。你日后在家里要和她好好相处,不要使小性子,否则哥哥会为难的,知道吗?” 妞妞点头笑道:“姐姐放心,我又不是那不知礼的人,不会为难大嫂子的。”元秋笑道:“这才好。算起来,你也跟着泉哥儿也上了两年的学了。你是个女孩子,那些四书五经读读也就罢了,不必深究。改日让母亲帮你寻个好的先生,学学琴棋书画才是正经的。” 妞妞听了忙点头道:“我也觉得四书五经之类的没趣,倒不如念诗读词有意思。既然姐姐有这样的想法,何不和母亲说去?” 元秋道:“只怕你想了很久了罢,怎么不敢和母亲提?”妞妞红了脸小声说道:“二哥哥总说姐姐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仅上着学,又学那女红,又学那琴棋书画,早晚又要练字,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的觉。我想我纵然不能像姐姐这样聪明,却也不能太差了不是。” 元秋笑道:“你二哥哥怎么知道的?”妞妞撅着嘴道:“他听大哥哥说的,然后回来就挤兑我。”元秋笑着哄她说:“ 你二哥哥就爱逗你。我学那些东西只是因为觉得有趣,你若是不喜欢竟可不必为难自己,同母亲说去就是。你现在什么都指望着我替你和母亲说,等以后我不在家里了,谁替你说去?” 妞妞想了一回仰头看元秋道:“让大嫂子替我说去可使得?”元秋捏了下她鼻子道:“你呀,也就在哥哥姐姐跟前是小霸王。到了母亲前面,就会装乖巧。”妞妞红了脸埋在元秋身上笑个不停。 到了七月初,宫里传出信来,定的婚礼日期是八月二十日。紫嫣不禁打趣元秋道:“也不知道世子是怎样的心急。你八月十六才及笄,八月二十日他就要娶你过门。”元秋只红了脸唾她道:“你又混说,这些事是礼部定的,又与他何干?” 南平郡王府选了日子,到顾府过了大定之礼。宫里赏赐了元秋一件大如瓮的白玉盆,里面是一株七八尺高的珊瑚树、又有金翠灿烂鸟翎相称,更显尊贵。另外更有如意手柄四件、水晶瓶、各色宫纱、各种念珠、手串、珍珠、宝石若干。 老太太叫人准备全猪及酒祭了祖先,借此宴席请远近亲朋族中亲属,意欲给元秋添妆。 有那家里不宽裕的就送了花粉、针线等物,也有送了首饰、玉器的,二房送了金莲宝石颈链一条、戒指数枚、金珠耳环六副。李家派人送了棉袄、皮袍子、纱袍、褂、袄、衫各十件,绣花鞋二十双。 众人见了宫里赏赐给元秋的那些东西,哪个不羡慕。个个都夸老太太有福气,老太太坐在上位,听了众人的奉承,心里得意起来,只觉得面上有光。 元秋成亲 到了元秋生日这天,廉亲王府的老太妃、王妃,南平郡王府王妃都打发人来送贺礼,待元秋行完及笄之礼后,太后竟然也派了个太监送来赏赐,慌得顾老太太和李氏连忙按照品级妆扮了,阖家出来磕了头。那太监四五十岁年纪倒是一副和善的样子,对顾母倒是有问必答。老太太忙请他到厅上吃茶,又拿了一封银子给他当茶钱。那太监也不推辞就手就掖袖子里,吃了几口茶说了两句闲话便匆匆告退。 顾老太太和李氏亲自送了太监出去,又捧着赏赐到了园子里来。因今日元秋生日,顾府设宴,园子里摆下了几大桌,众人见元秋及笄不仅一个太妃两个王妃送了贺礼来,就连太后都有了赏赐,眼中无不羡慕,只恨自己没养一个好闺女。 是夜,元秋梳洗了刚刚躺下,就听外面有说话声,元秋闭着眼睛问道:“谁来了?可是妞妞?”就听一人笑道:“难道妞 妞夜里老跑到你这里睡不成?”元秋闻言忙睁了眼,见李氏从了外头走了进来,忙掀被起来道:“母亲怎么来了?”李氏忙按住她说:“如今天也凉了,你穿着中衣就别起来了,免得再着了凉。我这几日晚上就同你睡罢,也和你说说话。” 元秋闻言不免觉得心里发酸,强打起笑容道:“我服侍母亲洗漱罢。”李氏摆手道:“你快躺下罢,我已经洗漱过了。”说着解开外衣,和元秋一个被窝里躺了,母女两个手拉着手东一句西一句说着闲话。 李氏叹道:“你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小个人儿又生娇弱,我只怕你养不活,又不放心让奶娘去带,每日只把你搂在怀里。你若是一咳嗽就吓的我什么似的,好容易长到五六岁的时候,身子骨才算好了些。” 元秋笑道:“那时候每日在园子里疯跑,虽然野了点,倒是把身子骨给锤炼出来了。”李氏叹道:“你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管你也管不住,就随你去了。好在你是个聪明的,七八岁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大人儿似的 第 58 部分 ,知道替我分忧解难。这些年娘多亏了你这个左膀右臂才熬到了今天这样,要不然让人踩下去了也未尝可知。” 元秋道:“父亲这几年也知道心疼母亲了,哥哥又娶了嫂子,以后母亲尽可把家事交给嫂子打理,自己就享福罢。” 李氏道:“刚嫁过来的新媳妇,哪里就能让她操心这个,先让她舒服几日再说罢。若是她这一两个月有了身子,就更不能叫她劳了神了。我想着还是等个一年半载的,看你嫂子生了孩子后再将管家的事交给她,我到时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元秋道:“母亲不如每日把妞妞带在身边,也教她打理些家事,将来也可以帮衬下嫂子。” 李氏笑道:“你当个个都像你似的那样能干呢,妞妞还一团孩子气,等她再大两岁罢。” 元秋笑道:“等我走了,母亲别再娇惯她了,那些针凿上的事情多叫人看着些。我屋里的丫头蓝儿做的一手好针线,又会打络子,连翠莺都夸她手巧呢。我瞧着蓝儿比妞妞大不了两岁,从明日起就叫她们两个一处罢,往后妞妞做针线也有个伴。蓝儿平日里也能伺候着她些,就当是替我照看她了。” 李氏见元秋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一边打趣她道:“你看你,说着话又哭了起来。那妞妞哪里是我娇惯她,平日里我说她一句你都要护着她,把她宠的什么似的,如今又来说我。” 元秋听了转涕为笑道:“母亲只嘴上这样说罢了,心里不知怎么心疼妞妞呢。上次妞妞淘气,我说了她两句,母亲晚上就叫人送吃食去给她压惊,打量我不知道呢。” 李氏翻身拧了元秋脸一下,嘴里笑道:“你这丫头,也学会和娘顶嘴了。”元秋就势又挽住李氏胳膊,蹭到李氏怀里不肯出来。 李氏轻轻拍着元秋,半晌道:“你嫁到郡王府,陪嫁丫头是少不了的。翠莺、织梦、碧儿都是从小跟着你的,你就带了她们去罢。往后若是士衡真要有了纳屋里人那天,自己家知根知底的总比外面来路不明的强。” 元秋听了便把头埋在李氏怀里不吭声。李氏拍她道:“我知道你和士衡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比旁人,他又和你许下过誓言。只是世事难料,总要先把各种状况都想全了,以免到时手忙脚乱不是。” 元秋道:“若是真有那天,他爱找谁找谁,我是不会将翠莺三个给他的。她们三个跟了我那么些年,将来我会寻个好人家放了她们出去嫁做正经夫妻,总比在王 府里做一辈子奴才强。” 李氏叹道:“若是这样也不枉她们跟了你一场。若是王府里有合适的侍卫、管事的之类,也帮她们几个留心,嫁给府里的人总比跟了外头的人强,起码每日还能跟着你不是。我年初月新买的那几个丫头规矩也学的差不多了,也都是机灵的孩子。预备着跟你嫁过去的。” 元秋道:“要那么多做什么?又不知道脾气秉性的,若是有淘气的惹出事来倒不好看了。” 李氏忙说:“你放心好了,屋里的有织梦几个伺候,还有二等丫头跟着,她们不过是小丫头罢了,有翠莺看着你怕什么。” 元秋听了这才不再言语了,母女两个说了一回话就觉得困倦了,两人不知不觉闭着眼睛睡着了。 李氏跟着元秋睡了几个晚上,夜里总要和她说上一回话,有时候讲管家的门道,有时候讲和公婆长者的相处之道,又告诉她怎样打点好小姑子。最后李氏少不得又将房中事讲给她听,元秋虽然前世早就知晓这些,却也听了个腮上绯红。 待到出嫁前头一天,南平郡王府备了凤冠霞披,又送来“鸡席”催妆。李氏早在头几日就将嫁妆整理妥当了,正好一百二十抬,由紫嫣带着家人往南平郡王府送嫁妆。元秋的嫁妆里不仅宫里赏赐的物件令人看着眼热,就连那套用钻石打造出来首饰也在太阳底下亮的直晃人眼。路上两边的人见了,无不驻足观望,一会讨论下家具式样一会谈论下珠宝首饰,更有人因猜测嫁妆价值意见不合而打起来的。 到了第二天下午,元秋洗干净了身上,就有丫鬟媳妇们伺候着装。李氏请了“全可人儿”将元秋的额发修去,又拿五彩丝线替元秋开了脸。元秋凤冠霞披穿戴齐全后,李氏流着泪水拉住元秋叮咛再嘱咐,恨不得把自己活了一辈子的经验都告诉她。 元秋只含着泪拉着李氏的手不敢开口,就怕自己一说话就会哭出来。刚进屋的张姨娘见状小声嘟囔道:“也不知我们家元容出嫁时可有人叮嘱她没?”林姨娘拿胳膊肘一顶她,小声骂道:“快闭了你的嘴罢,大好日子别寻了晦气,看再把你关到院里不让你出来。”张姨娘忙闭了嘴和林姨娘站在一边不再言语。 母女两个正难舍难分之际,李氏陪房张妈妈催道:“太太、姑娘,时辰到了。”话音刚落,坐在一边的妞妞一个咧嘴就哭了出来,泉哥儿一边推她一边自己也红了眼圈。元秋走到妞妞跟前,把她搂在怀里,哽咽道:“以后你可要好生听母亲的话,不可淘气,知道吗?”妞妞一边 哭一边断断续续说道:“姐姐……放心……心,妞妞……知道……” 元秋抱着妞妞回头和李氏强笑道:“如今妞妞也大了,在家里也别叫小名了,该唤她大名了。”李氏闻言点了点头,红着眼点头:“就依你的。”说着招手对妞妞说:“元汐,到母亲这来,别哭湿了你姐姐的衣裳。”元汐又狠狠地抱了元秋一下,才恋恋不舍地放了手,走到李氏身边一头扎在李氏怀里哭的不行。 元秋强打着笑脸又拉着泉哥儿,上下打量一回,才道:“哥哥明年春闱,你在家里不要影响哥哥念书。平日里也要自己上进,别枉费了我从小教导你的那一份心。” 泉儿使劲睁着眼,不想让元秋看到自己落泪,含含糊糊地应了就背过身去。孙氏在一边见了少不得又劝了一回,才和李氏道:“大嫂,时辰差不多了,该领三姑娘到正厅去了。” 李氏闻言忙拿帕子擦了眼泪,拉着元秋一路去了前厅。顾礼早在前厅坐了,元秋上前跪在顾礼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含着泪道:“女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顾礼看着元秋,心中百感交集,想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半晌才想起来将备好的三封利是给了元秋:“这个是带给你新翁的。”元秋接了过来,顾礼又把孝敬公婆、伺候丈夫之类的话说了一遍。元秋含着泪一一应了。 顾山从门外进来,先看了元秋两眼,才转过脸来回顾礼道:“父亲,迎亲的轿子到了。”元秋闻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眼巴巴地看着顾礼和李氏哭道:“父亲,母亲……”李氏拉着元秋的手,不停地哭着叫着元秋的名字。旁边的喜娘见状一边劝着一边将盖头给元秋盖了,元秋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浑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抽走了一样,只能瘫软地靠在喜娘身上哭。 喜娘扶着元秋一步一步出了门,外面忙有人打了把红伞撑在元秋头上。家里人点起炮仗,又有人往轿子顶上撒茶叶一边撒米撒着豆子,喜娘一面叮嘱着一面扶着元秋小心翼翼地踩着米和豆子上了花轿。 李氏满面泪水地目送着女儿远处的身影,只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少了一块。顾礼此时也不再避人,当下扶住李氏,好言好语劝慰了几句,只觉得李氏要撑不住,忙扶着她回了上房。 元秋的轿子到了南平郡王府门外缓缓地落了下来,此时有三支箭射到轿身,正在元秋发愣之际,轿门“砰”的一脚被踹开了,元秋就听一个声音道:“元秋,我来了。”元秋心下明了,那个人就是士衡了。 喜娘披着红扶了元秋出 轿,士衡亦步亦趋跟在元秋的左侧,时不时地咧嘴一笑。两人进了大堂,傧相喝礼,拜了天地。老太妃今日也到了,受了小两口四拜,礼毕,士衡和元秋两人被送入洞房。 喜娘扶着元秋进了洞房后,引着她在床的一边坐了。此时有人撒金银五色花果到帐里,待诸事完毕,喜娘等闲人皆出了新房,只留士衡和元秋两人在屋里。 元秋盖着盖头,听见周围嘈杂之声渐渐远处,此时一声关门的声音,倒把她吓了一跳。只是她不能动又不能开口,只得低头看着自己盖头下面那一方天地。待屋里静了下来,元秋听着有脚步声缓缓地向自己走来,当下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两手握在一起不住的揉搓。 一双大鞋出现在元秋眼帘,元秋盯着鞋看了半晌也没见那人动一动,便偷偷伸出脚试探着要往上踩。那双脚忙躲过去了,嘴里轻声笑着坐在元秋身边,先拉过她的手来放在手心里抚了半天才叹口气道:“元秋,我好想你。” 元秋听着耳边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一刹间有些恍惚,只觉得记忆中那略带几分青涩的声音退去了不少,更多了些成熟和稳重的感觉。士衡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声音,才故作恍然状笑道:“怪不得伶牙利嘴的小丫头不说话,原来是我忘了掀盖头了。”说着拿起一边的喜称,小心翼翼地挑起元秋头上的红盖头。 元秋抬起眼帘看着记忆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眼前,忽然觉得空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了地,登时就红了眼睛。士衡一直笑嘻嘻,忽然见元秋哭了,当即慌了神,忙坐在元秋身边哄她道:“别哭啊,我和你闹着玩呢,快别哭了。”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帕子,探身去给元秋拭泪。 元秋身子一闪,从士衡手里抢过帕子,自己擦拭了眼泪,嘴里念道:“越大越坏了,居然学会欺负我了。”士衡涎笑着凑过去道:“这不是担心你害怕,和你逗着玩呢罢。”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搂她,元秋刚挣扎了两下就试着士衡收紧了手臂,只得放松下来随他去了。 士衡一只手搂着元秋的肩膀,另一只手拉着她的手,低头看着她道:“刚才掀盖头的时候,险些认不出来你,只觉得你越发明艳好看了。只是瞪眼的时候,还是以前的模样。” 元秋靠在士衡怀里,嘴角微微上扬:“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淘气,越大越没长进。”士衡低声笑了两声,声音又低沉了下来:“元秋,你想我吗?” 元秋一抬眼就见士衡亮晶晶地眼睛看着自己,当即飞红了脸,忍 不住垂下头去。士衡见状却不依,用手揉捏着元秋早已红透了的耳朵,嘴里追问个不停。元秋被他揉的耳朵发痒,忙不迭地就要躲开,士衡哪里肯松手,两人一躲一拽,元秋就被士衡搂在了怀里。 士衡低首看着元秋红彤彤的小脸,忍不住闭了眼睛低下头,将唇轻轻印在元秋的唇上,起初只是微微试探地轻吻,尝到甜头后就士衡终于忍不住伸出舌头,慢慢地描绘着元秋的嘴唇。元秋终于叹了一口气,靠在士衡怀里,微微张开嘴,任由士衡的舌头滑进自己的嘴里,和自己的舌头搅在了一起。 两人也不知吻了多久,士衡才慢慢地把嘴从元秋唇上挪开,抵着元秋的额头气喘吁吁地道:“元秋,你想我了吗?”元秋看着士衡满怀期待的眼神,终于红着脸点了点头。 士衡闻言忍不住笑着抱着元秋往后一倒,谁知刚躺下就忍不住“哎呦”一声,被拽倒的元秋见状忙不迭地从士衡身上起来问道:“你怎么了?”士衡呲牙裂嘴捂着腰扶着元秋站了起来,转身一掀被子,只见里面铺满了花生、莲子、糖果等各色东西。 士衡正郁闷着就听见元秋闷笑地声音,当下双手一拂,胡乱地把床上的东西扫下地来。抱着元秋往床上一躺,凑过脸来就要亲元秋的腮,元秋忙推开他红着脸道:“我还没梳洗呢,脸上都是胭脂。” 士衡看了元秋两眼,又凑了过来,咬着她的耳朵模糊不清地道:“我不怕。”元秋被啃的发痒,忍不住笑着躲闪,士衡红了脸压着元秋的手不叫她动,元秋眨着眼可怜兮兮地看着士衡说:“我要梳洗。” 士衡看了元秋半天,终于挫败地从她身上爬下来,元秋笑着起身就要唤织梦进来服侍自己梳洗,士衡忙拦住她,说:“半夜三更的,她们也累了一天了,叫她们好生歇着罢。屏风后面热水早就备好了,为夫伺候你梳洗罢。” 元秋闻言连忙继续可怜兮兮地看着士衡,谁知士衡这次根本不吃这套,嘴里笑道:“你要是不洗,我们就安歇罢。”元秋瞪了士衡一眼,只得自己坐在镜前,动手把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士衡手忙脚乱地帮着元秋解了霞帔,露出里面的大红喜服。 士衡见元秋脖子上挂的一个明晃晃的项圈,前面缀着一个镶嵌成玫瑰花样的金刚石,不禁上前凑过去细看:“这个是我送你的罢。”元秋点头笑道:“本来想做个戒指,结果太大了,只得镶在了项圈上。”士衡满意地点头笑道:“我送你的东西居然留了这么多年,我就知道你心里早就有我。” 元秋嗔了士衡一眼,除去了满头的首饰,自去屏风后面洗漱。士衡屡次想进去,都被元秋用水给扬了出来。元秋胡乱洗了澡,又怕士衡就这样进来,也没仔细擦拭身体就匆匆忙忙套上了中衣。士衡听见整理衣裳地声音,便探进头上,把元秋慌乱地模样看了个够。 元秋一抬头发现士衡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脸上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士衡见元秋沐浴后半湿的中衣紧贴在身体上,玲珑的躯体隐约可见,白净的脸上透出沐浴后的红晕,显得格外诱人。士衡终于把持不住,打横抱起元秋大步走向塌上。 元秋躺在床上刚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一抬头就看着士衡已经褪下身上的衣服,光溜溜地就往被里钻。元秋惊呼一声,下意识就往后躲,不料士衡早有防备,当下就把元秋捞到怀里。嘴里念道:“你衣裳湿了,穿着睡觉会凉了肚子,为夫帮你脱了。”元秋只得把头埋在士衡怀里,士衡三下两下解了元秋的衣带,一只大手顺着纤腰抚摸到胸上。 “元秋……”士衡低喃着,低头轻轻地吻了元秋的眼睛,又一路吻了下来。元秋只觉得士衡**辣的吻顺着自己的嘴唇到脖 第 59 部分 子到胸口,盘旋了一阵又一路往下。 元秋下意识双手抵住士衡□的胸膛,士衡一面嘴里安抚着元秋,一面动手将元秋的小衣解开了去。此时元秋不知是挡着士衡还是用手捂□,慌乱了一会睁眼瞧见士衡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下意识去捂他的眼睛。 士衡轻笑着将元秋的手拂开攥到手里,轻轻地亲着元秋的耳朵道:“傻丫头,我是你的夫,你怕什么。”元秋此时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朦胧着双眼看着士衡。士衡见元秋娇俏的模样,忍不住凑上去把她吻了个遍。手上却也没闲着,先轻轻在元秋胸上捏了一回,又往下探去,元秋忍不住弓起腿挡住。 一阵刺痛,元秋蜕茧成蝶,士衡轻喃:“元秋,我终于得到了你。” 进宫 士衡清晨迷迷糊糊醒来,只觉得胳膊有些发沉,他睁眼一瞧,只见元秋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熟睡着。士衡瞅见元秋睡的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好看,当下不免精神起来,轻轻用手指刮元秋的脸颊,又去触她的睫毛,一会又忍不住在她微翘着的唇上亲了一下。 元秋正睡的香甜,只觉得有东西不停的拂她的脸,便抬起手臂胡乱的扫了一下又翻身睡去。士衡见元秋转出了自己怀里,刚要伸手把她拉回来,偏又一眼瞧见她雪白的臂膀,便忍不住伸手去摸,手指顺着元秋的凝脂般后背滑了下来,到她腰部又转到身前,慢慢回到她胸上,忍不住轻轻揉捏。 元秋终于被士衡给闹醒了,只是她刚睁眼未免还有些迷糊,只当自己还在家里,浑浑噩噩地转过身来,就瞧见士衡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当下就被吓了一下。士衡把元秋的神情瞧的一清二楚,他见自己的新娘子脸色由红到白,又因察觉到自己不规矩的手又羞的满脸发红,不禁大笑起来。 元秋红着脸将士衡的手推开,拽着被子盖住胸前,隔着床帐往外一瞅,只觉得天色大亮,不免有些惊慌道:“这下可迟了罢?” 士衡道:“还早着,你昨晚劳累了,再躺会罢。” 元秋听了这话知道他又想起昨夜之事来,红着脸嘟囔道:“偏你又提起,既然叫我多睡会,为何又吵我起来?” 士衡笑道:“略躺躺罢,现在也睡不成了,不如我们两个说会话。”说着伸手把元秋拉在自己怀里。元秋红着脸,枕着士衡□的胸膛,两只手也不知往哪里放,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士衡轻笑一声,拉过元秋的手放到自己腰上,一手轻抚她的背,一手放在她手臂上。元秋只得由他去了 。 士衡见元秋闭了眼睛,怕她真的睡着,便说道:“你从杭州回京还不到两年工夫,个子倒是长的些,怎么身子反而比以前清减了许多。” 元秋闭着眼睛道:“女孩子小时候都是圆墩墩的,到了十一二岁便都长开了,腰身也出来了。虽然看着脸上清减,其实并不比以前瘦上很多。” 士衡听了忍不住偷偷掀开下被子,瞄了元秋胸部一眼,放在她手臂上的手也往下滑,元秋睁开眼忙伸手将士衡放在自己臀部的手拽出来。士衡见元秋红满面红云娇嗔的神情,当下忍不住就去抱她,嘴里笑道:“确实,刚长肉的地方一点也没瘦,瞧着倒比以前圆润了许多。”元秋瞪着他道:“你以前又没瞧见过如何知道?”士衡道:“虽然没瞧见,隔着衣裳也能估摸个大概出来。”元秋红着脸唾道:“好不正经的东西。”士衡涎笑着凑过来:“和自己媳妇还要什么正经。”元秋见士衡又不老实起来,连忙推开他,笑着说:“你也不去瞧眼沙漏,别晚了时辰,还要进宫请安呢。” 士衡闻言抱着元秋亲了一下,才不清不愿地起身去穿衣裳,元秋昨夜已经清理过身子,早上也不必另外洗澡,取了备好的衣裳换上。两人着衣完毕,士衡就唤人进来伺候,外面早有候着的丫鬟嬷嬷们鱼贯而入,打了洗脸水捧着膏沐等物,有大丫鬟服侍着士衡二人梳洗了,那嬷嬷自去床上捧了染血的白绸笑吟吟地出去,元秋从梳妆匣镜中见了,登时觉得脸上发烧,只低下头去当作没看见,织梦、翠莺两个给元秋道了喜,帮元秋挽上妇人的发髻。 如今元秋已经成婚,再不能像在家里一般不涂脂粉,织梦取了各色胭脂出来,元秋先拿了一个瓶取了些膏子在手心往脸上涂了,士衡在一边瞅着,只觉得那膏子一到手心就乳化了,便觉得稀奇,凑过去笑道:“你这用的是什么膏子?怎么和我之前见的不一样?” 元秋斜了士衡一眼笑道:“你以前见过很多女儿家擦的香膏?” 士衡忙说:“只从母亲房里见过一两次。”元秋听了便不再问,只和士衡说道:“我自己弄这劳什子却是复杂,折腾了一个多月统共才得了这一小瓶。这个香膏要先拿甜杏仁油和蜂蜡一起上锅蒸了,待蜂蜡化了以后将锅取下来,微微凉上一会子再加上玫瑰油,搅匀后倒在琉璃瓶里,待它冷透了就成了这膏子了。” 士衡听了不禁笑道:“杏仁和玫瑰如何能出油?这就奇了。” 元秋笑道:“那有何难,不过是费事些罢了。先取了甜杏仁 来,在泉水里泡上一个时辰,再取出来放在外头晒上几个时辰风干,接着把这泡过又风干的甜杏仁碾碎,拿布绞汁就能得到甜杏仁油。然后拿新鲜玫瑰花瓣放在琉璃瓶中,再混了一点子甜杏仁油一起捣碎,封了口在日头下晒上二旬,把那杂质拿布滤去就得了这玫瑰油了。” 士衡闻言不禁咂舌道:“怪道花上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得这么一瓶,着实麻烦了些,难为你怎么想的出来。” 元秋笑道:“谁爱去想这个,不过是我母亲叮嘱我要每日打扮,我又不惯用外头做的,遂才费了神想出这法子来。” 元秋涂了薄薄一层玫瑰香膏,又拿用玉簪花灌上胡粉一同蒸出来研制的香粉涂在面上,再用青雀头黛画了眉,最后拿玫瑰拧出来的汁子涂在唇上便得了。士衡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只觉得稀奇无比。 元秋第一次进宫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坐在车里把成亲前宫里派来的嬷嬷教的礼仪又默默想了一遍。进了宫门,士衡下了马,嬷嬷上前扶着元秋下了车,士衡见元秋脸色有些苍白,便上前拉住她的手,只觉得她手心满是冷汗,忙小声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元秋打起精神和士衡笑了笑,便示意他前面走,自己则扶着嬷嬷小心翼翼地在后面跟着。两人跟着太监走了约莫两刻钟便到了太后宫里,士衡有劳门口的太监通报了,待太后发话下来,两人才垂首进去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见元秋低眉顺目地站在士衡身侧偏后,便笑道:“这就是士衡新娶的媳妇吧?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元秋闻言便缓缓抬起头来,却不敢和太后对视,太后问了几个问题,元秋都一一答了,太后见她伶俐又口齿清楚,心里喜欢起来。转头叫人拿了赏赐给她,笑道:“倒是个好孩子,不愧廉王太妃疼你,端得个好模样,又知道进退。罢了,你们还要去见皇上,我就不留你们了,改日闲了让郡王妃带你进宫来陪我说说话。” 士衡和元秋听了便磕了头退了出来,外面早有太监候着了,见二人出来便弯腰笑着回道:“皇上此时在书房呢,奴才这就带世子、世子妃过去。”士衡笑道:“那有劳公公了。” 皇上年过四旬,却不严厉,问话时面上透着和善,使得元秋放松了不少。元秋早就听闻李氏说皇上看中士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不但把朝中事捡了一两样问士衡意见,还有意无意打探士衡对哪个官职感兴趣。 元秋知道这些事本不应当着女眷谈论,便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什么也没听见。好 在皇上并没有说太多公事,问了几句就和士衡说了些闲话,又赏了士衡夫妇好些个物件。士衡见皇上身前案上摆着厚厚两摞奏折,也不敢多扰,略坐了一会便带着元秋起身告退了。 元秋从书房出来走了好一段路,才小声和士衡笑道:“刚才唬的我什么似的。”士衡见除了打头的太监外,左右并无闲人,便悄悄地拉着元秋说安慰道:“往后你进宫的时候多着呢,习惯了就好了。改日闲了再叫太妃带你进宫给太后请安,太后极慈善的,又爱热闹,你多走动就回就不紧张了。” 元秋听了只抿嘴笑并不言语,太监领着士衡两人来了皇后宫里。皇后和南平郡王妃是亲生姊妹,皇后待士衡也不同旁人,见了士衡、元秋两人也亲亲热热的,先拉着元秋的手打量了一回,复又转头朝着士衡笑道:“你倒是个好福气的,娶了这样标致的一位媳妇。当日你父亲送上折子替你请婚时,我还吃了一惊,后来见你母亲来的信才知道了原委。你们青梅竹马长大,感情自不必旁人,将来要好生相处才是,切不可时常斗嘴,免得长辈替你们担心。” 士衡和元秋听了连忙站起来应了声,皇后笑着把元秋拉到自己身边坐了,和元秋道:“以后你少不得时常要进宫来,哪里能总这样拘谨,没有旁人在时,你唤我一声姨母也是使得的。”元秋哪里敢如此放肆,连声说不敢。皇后初次见元秋,怕自己拘束她,只笑着问了两句话,又转头嘱咐士衡道:“如今你也成了亲了,以后可拘着性子,不可四处胡闹。待到了明年,老老实实让皇上指给你个差事罢。” 士衡少不得别别扭扭地应了,皇后复又叮嘱道:“如今也没外人,少不得再嘱咐你几句。既然你这媳妇是你自己相中的,往后要好生待她,万不可像你父亲一样风流成性。不但自己家里闹得不行,外人看着也不像样子。” 士衡爽快的应了,又笑道:“士衡省得,娘娘放心。” 皇后点头笑道:“这才是好孩子,现在也快到晌午了,南平郡王同王妃还在家等你们,我也就不留饭了。等你们忙过了这阵子再进宫来罢。” 士衡和元秋站起来一一应了,皇后又叫人把准备好的赏赐拿上来,士衡夫妇又磕了头叫人捧着赏赐退了出来。 这一圈走下来已经到了晌午,元秋绷了一上午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累的要散架一般,勉强走到宫门口,上了马车便靠在垫子上闭着眼睛歇息。士衡心疼待元秋,也上马车坐了,让元秋躺在自己腿上,自己则帮她按摩太阳穴。 快到府门口,士衡才把元秋叫起来,元秋让士衡捧着镜子,自己整理了下发髻和衣裳。又推士衡道:“拐个弯就到正门了,你赶紧下去罢。”士衡坐着世子妃的马车到底不像样,便叫马车停了下来,自己仍去骑马。 廉亲王太妃早就携了廉王妃、廉王侧妃以及廉王世子妃一行人到了南平郡王府。士衡和元秋回府后,先去祠堂拜了祖先,又急急忙忙赶到上房来。元秋先给太妃叩了头,太妃笑眯眯的点头道:“快起来罢。”接着抬眼示意身边人端了一个盘子物件给元秋。元秋忙谢了又给郡王同王妃叩头请安。 郡王妃对元秋印象一直极好,再加上老太妃在旁边坐着,因为并不难为她,笑着接过茶喝了一口,便赏了礼物叫她起来。南平郡王侍妾众多,长大的却只有士衡一个儿子,另外除了王妃亲生的一个女儿曼婷外,另外两个女儿碧婷、雨婷都是庶出。元秋早些年也见过这些女孩几面,虽然不太熟络,但也算彼此认识,三姐妹对元秋也还算客气。元秋拿出做好的针线一一送了在座女眷,众人都笑着收了,又各有礼物送给元秋。 老太妃见元秋一一见了众人,便和郡王妃道:“他们两个小人儿也折腾了一上午,想必也饿了。如今礼数全了,就叫人摆饭罢。”郡王妃忙笑道:“早就备下了,我瞅着今天日头好,就叫人摆在那边的花厅里了。” 花厅里备下了四桌酒席,老太妃在最上面一桌坐了、廉亲王妃同南平郡王妃下面一桌、两个王府里的姑娘们一桌,元秋同廉亲王妃三个儿媳另外一桌。士衡同廉亲王、南平郡王及众堂兄弟都在前厅另设筵席,此处不再细表。 元秋同廉亲王世子妃等人并不敢直接入座,都在一边候着,帮太妃和两个王妃及几位姑娘布菜。元秋是新妇,少不得要多表现一下,先众人都布了菜,又站在老太妃身后斟酒。老太妃待她斟完酒后笑道:“今日并无旁人,你又累了一上午,也不必拘礼了,同你嫂子们一处坐了,好生吃些东西罢。” 元秋笑着应了,又给众人再斟了一次酒,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同廉亲王府的年轻媳妇们一处坐了,周围家人丫鬟、媳妇们左右服侍着。 老太妃见元秋新妇打扮,越瞧越喜,便同廉亲王妃笑道:“这孩子小时候长得就人意,我那时看着喜欢的不行,如今大了更是好了,不近模样俊俏,在长辈妯娌间礼数也周全,又沉稳妥当。” 廉王妃笑道:“我素来就说太妃最会看人,可叫我说中了不是。”众人听了都 不禁笑了。 老太妃笑道:“就你会耍嘴,你时常说家里闷的慌。今天这天气也凉爽,满园子菊花也都开了,你就在这多吃两杯散散闷,省的说我把你拘家里头。” 新妇 廉王妃笑着起身亲自给太妃斟酒,嘴里笑道:“往日太妃疼我,总也不说我。今日一见新娶的孙媳妇儿,就把我撂脑后去了。” 老太妃闻言止不住笑,啐道:“你做大伯母不知道疼侄媳妇就罢了,我疼她你还吃醋,也不怕人笑话。” 廉王妃忙打趣道:“太妃这话可是冤枉媳妇了,我看着侄媳妇那俊俏模样,恨不得把她揉心里去,哪里还会不疼她。”说着就往元秋这桌走来,元秋见状同廉王世子妃姜氏一并起身,廉王妃拉着元秋的手笑道:“好孩子,等守完亲后,到我们府上玩上两天,大伯母有好玩意给你。”一边又对姜氏道:“你弟妹是新妇,腼腆地紧,你好生照应她。”姜氏忙笑着应了。 元秋见廉王妃甚得老太妃宠爱,因此不由得瞧细瞅了她说话做事,既顾着太妃又照应着南平郡王妃,连两府里的姑娘着都一一问着,倒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众人吃了一回酒, 第 60 部分 太妃便觉得有些倦了,郡王妃、廉王妃两个亲自扶着太妃去睡了。剩下姜氏、元秋同两个府里的姑娘们坐在一起说话。 姜氏之前是没见过元秋的,倒是曼婷、碧婷、雨婷三人见过元秋几面。几人有一嘴无一嘴的闲聊着天,元秋摸不清这几人什么性情,少不得都附和一番。聊了一会子,几个姑娘就离了席,跑到一边去看花,吱吱喳喳笑个不停。元秋只觉得心里羡慕,奈何如今自己已是妇人身份,再不能像女孩一样随意。 姜氏见元秋眼神围着姑娘们打转,便笑着说道:“你若是喜欢,我们也去找她们凑趣去。”元秋忙道:“让她们自己顽会罢,总跟着她们该嫌烦了。我瞧着那边有个小亭子倒是凉快,不如我们坐过去说话。”姜氏连声说好,丫鬟们抱着坐垫去亭子里铺好,又收拾两桌新鲜的瓜果点心来,两人携着手去了亭子里坐了。廉亲王世子的三个妾室忙跟着过去,站在一边伺候。 元秋留心看姜氏的三个妾室,个个都是花容月貌的,又都有一副娇媚的劲,其中一个面上带着委屈神色,眼中又隐隐有泪光。元秋略顿了顿,扫了下她身子,只见她腹部略微隆起,似乎有孕的样子。 姜氏见元秋眼神从那三个妾室身上扫过,便回头瞅了眼怀孕的那个,微皱眉头说道:“叫你在家歇着,又只管要跟来。”那妾室听了只得低了头,却不敢说什么。元秋此时却不好搭腔,低头拈了个葡萄吃。姜氏摆手和那个有孕的道:“如月,你到姑娘那边去伺候,看看她们在玩什么,别闹出故事来。”如月立了很久,早就腰酸背疼,巴不得此时能走动走动,忙应了一声就往花园那边去了。 姜氏见元秋只管低头吃茶,便笑着解释道:“她刚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子,我叫她在家歇着。她偏要跟着来凑热闹,又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和我们爷说的。今日我和我们家王妃一下车,就见她从我们世子爷的车里钻出来了。王妃见了,又说我不会照看人。那时已经到了你们府门口了,若是送她回去倒叫人嚼舌根。” 元秋笑道:“有了身孕的人哪里总能往外乱跑,不说别的,单是她那么重的身子也不知受的住受不住。” 姜氏点头道:“可不是,若是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我少不得又捞一顿埋怨。” 旁边一个立着的一个妾开口笑道:“我们世子妃就是太慈善了、心又软,纵使如月闹的这么过,世子妃也没动她一个指头说她一句。我瞧着如月越发像是惯出毛病一般,做事也没个轻重,就拿今日这事来说:知 道的,会说如月任性;遇到不知道的,指不定就以为我们世子妃欺负一个有身子的人,叫她出门也跟着伺候呢。” 元秋见这个妾室竟然在主子说话时插嘴,不禁暗自称奇,只笑着瞅姜氏。姜氏指着那丫头和元秋笑道:“这是我陪嫁过来丫头,叫桃花。这些个妾室里头,也就她知道我的性情,平日里又懂事,叫我少操了不少的心。” 元秋笑道:“嫂子调理出来的人自然不同旁个。” 姜氏点头道:“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自家的人用着舒服,平日里说话做事贴心不说,家里忙个事情也有个膀臂。”元秋不知姜氏提起此话是何意思,只笑而不语。 姜氏见元秋也不接茬,便转了话头说起其他事情来,元秋和她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会子,便对织梦笑道:“姑娘们在那边玩什么?你去瞧瞧去,我听见她们笑的那样开心,定是极好玩的。” 织梦答应了正要去,姜氏忙道:“她们玩的这么开心,不如我们自己过去,也跟着她们凑凑趣。” 元秋听了也点头说好,携了姜氏的手一同往这边花园来。只见七个姑娘三三两两的坐了,吃着果子念诗说笑话。姜氏扬声笑道:“姑娘们在讲什么笑话,也说给我们听听。” 曼婷见姜氏、元秋来了,便同那些姊妹一起站起来,拉着她俩坐下。廉王府一个姑娘和姜氏笑道:“曼婷妹妹正在编排圣人的话呢。” 曼婷掩嘴笑道:“是我以前听我哥哥说的笑话,刚才见你们都昏昏欲睡的,便讲出来让你们精神精神。你们倒好,反而说我编排圣人。” 姜氏笑道:“既然这么着,姑娘再讲一次,我和你嫂子听听也乐呵一下。” 曼婷笑道:“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孟子曰:孔子说的对。”曼婷讲完,众姐妹又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姜氏也拿着帕子掩嘴笑个不停。倒是元秋愣了一下,脸瞬间就红了起来:这是当年她随口讲给士衡的笑话。 雨婷十一岁的年龄眼睛却尖,她见元秋满脸通红坐在一边,便笑道:“嫂子为何脸红成这样?”曼婷闻言不禁打趣道:“难道这笑话是嫂子讲给哥哥的不成?” 元秋抿嘴笑而不语,碧婷笑了一声看着元秋说道:“怪不得老太妃同王妃都喜欢嫂子,原来会讲这么些笑话哄人开心。”曼婷瞅了碧婷一眼,碧婷撇了嘴转了头去和雨婷说话,元秋眼里瞅见,心里暗自纳罕,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姜氏又说起别的故事,众 人提起兴趣来刚说了两句,郡王妃就派人来请元秋等人到上房去说话。众人便起了身,三三两两往上房走。元秋听见姜氏问桃花道:“怎么没见如月?” 桃花忙回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就留意了,那时就没瞧见她。” 姜氏闻言便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就听见一个假山后面一个媳妇惊呼道:“这不是亲王府里的如月姨奶奶,怎么睡在这里。”姜氏忙扶着桃花去看,果然瞧见如月正从一块大石头上起来收拾头发整理衣襟,当即沉着脸喝道:“你越发没个体统了,居然四仰八叉地睡在这里,你可还知道规矩?丢人都丢到亲戚家了,看我家去回给王妃知道。” 如月慌乱地小步跑到姜氏身边,白着小脸解释道:“婢妾站的脚乏便想坐这歇歇脚,不成想就迷瞪着了。”姜氏刚要开口说话,又瞧见元秋站在不远处等她,便把嘴边的话咽了,只瞪了她一眼说道:“还不去郡王妃屋里找个丫头借个地方洗把脸,没得给我丢人。”说着转身走了,桃花跟在姜氏后面,到了郡王妃的院子,也不敢跟进去,只到丫鬟们住的房里借了东西洗漱。 郡王妃见众人都来了,便笑着说道:“你们也真精神,也不去歇会,只管在园子里玩,这会子可都困倦了不成。” 元秋昨日成婚,晚上又是洞房之夜,今日一早又起来进宫去请安,回来又要面对家里诸多亲眷及自家的姑娘们,早就觉得疲乏不已,只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强打着精神同她人一起说不累。 郡王妃在元秋脸上扫了一圈,便把她叫跟前说道:“太妃估计还有一阵子才醒,你先回去梳洗下换身衣服,等到酉时再过来。若是太妃醒了问你,有我替你遮掩。” 元秋只笑着说不碍事。廉亲王妃笑道:“这个实诚的傻孩子,你婆婆是让你回去歇会。左右这里也没外人,都是自家姐妹,你就回去歪歪罢,省得晚上吃酒该没精神了。”郡王妃点头笑道:“很是,就是她们姊妹也回去躺躺,都歇了午觉再来。” 元秋估摸着此时还不到申时,想来自己回去也能躺个一个时辰,便笑着给两位王妃行了礼,又和众位姑娘说了两句话,方才告退。 元秋回了屋只觉得上下眼皮打架,瞌睡地直点头。织梦上前帮元秋松了头发,又换了家常的衣裳,刚吩咐出去小丫头打水,转身就瞧见元秋已经倒在榻上睡着了。 织梦等人晓得元秋今日劳累,也不敢扰她,浸湿了帕子略微帮元秋擦了擦脸,便放下帐子由她睡去了。 元秋一觉睡得甜香,等睁开眼时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个人。元秋忙撑起胳膊来看,却是士衡睡在自己外边。元秋轻声把织梦叫来,悄声问道:“什么时辰了?太妃可醒了?” 织梦回道:“快到酉时了。刚才翠莺亲自到前面去问了,说太妃已经醒了,正歪着和王妃说话呢。” 元秋闻言道:“这可迟了。”一面说着一面把士衡也推了起来:“你怎么也回来睡着了?前面可散了?” 士衡翻身闭着眼睛道:“还没散,我回来换衣裳,见你睡的香甜,也觉得困倦起来。便倒在你旁边,本来说只歇一下,不成想也睡着了。” 元秋忙吩咐人去打水,一面说道:“快起来罢,快酉时了。换了衣裳赶紧去前面转一圈,省的被人说不是。” 士衡“嗯”了一声翻身起来,他见屋里没人,拉过元秋在她腮边亲了一下。元秋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忙推开士衡,嗔他道:“青天白日的,也不知羞耻。” 士衡懒洋洋地靠着枕头笑道:“我在房里亲自己的媳妇,有什么可羞耻的。”元秋见丫头进来了,也不和士衡多说,只催着他洗了脸,又找出衣裳给他换上了,便叫他到前面去。士衡只耍赖坐在一边笑道:“我等你。” 元秋拗不过他,又怕闹起来误了时辰,也不去管他。元秋梳洗好了,叫织梦找了一身的新衣裳出来服侍自己换了,刚挽起头发,就见士衡凑过来笑道:“我替你选首饰罢。”说着从元秋匣子里挑了两支钻石镶嵌的簪子来,亲手别在元秋的发髻上。 元秋笑着把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退了去,拿出一个明晃晃的钻戒来戴在手上,士衡忙去她首饰匣子里拿了对钻石耳环给她戴在耳上。元秋对着镜子打量一番,嘴里笑道:“招摇了些。” 士衡笑道:“这哪里算招摇。依我看,还要簪两支簪子上去才好。”元秋皱着道:“戴那么多压的脖子疼。” 士衡从镜头看见元秋颦起眉头,忙抬头替她抚平,两人镜中对视一笑。织梦在旁边笑着回道:“世子、世子妃,到酉时了。”元秋忙回过神来,红着脸推士衡道:“这就走罢,省得上面该派人来催了。” 士衡笑着任由元秋推着自己出来,院中的丫鬟媳妇们见状都低头抿嘴偷笑,元秋红了脸,松了手自己扭头往门口走。士衡忙跟上拉着元秋的手,两人说着话走到岔路口,元秋松了手道:“你快去前面罢,晚上少喝些酒。”士衡忙又拉起她的手道:“我先 同你去瞧瞧太妃。” 士衡两人一进屋,众人“哄”地笑了起来,太妃指着士衡笑道:“我说你媳妇怎么来晚了些,原来又是你累她。”元秋听了红着脸也不言语,士衡笑嘻嘻地给太妃请了安,又给两位王妃问了好。才回太妃道:“中午吃了好些酒,下午觉得困倦,便回来倒了一会。”太妃搂在他在身边,摩挲着他脸道:“晚上少吃些酒,看头疼。” 士衡忙应了,太妃才松了手,道:“你快去前面罢,溜出来一个时辰,看你老子找你。”士衡笑着起来,又看了眼屋里,问太妃道:“几个妹妹怎么没过来?” 郡王妃道:“她们带你伯父家的姊妹回屋休息去了,这会子估计也就过来了。你快到前面去罢,别在这里闹了。” 士衡“嗯”了声抬脚往外走,路过元秋时,偷偷冲她咧嘴一笑,元秋嗔了他眼,便转了头不去看他,士衡笑嘻嘻地出去了。 廉王妃见状笑道:“到底是新婚的小两口,浓情蜜意的也不怕人笑话。” 太妃点头笑道:“这样我才高兴,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地,我心里也舒坦。” 归宁(未完) 众人说了一会话,就有家人进来请太妃、两位王妃、两位世子妃及诸位姑娘去园里看戏。元秋跟在郡王妃后面出了院子,只见府里张灯结彩,树上被装扮的花红柳绿甚是好看。 园子里的戏楼分上下几层,官客女眷分散在左右翼楼,下面大堂另有公子哥坐着吃酒看戏。 众人到了右边翼楼,楼里已经候着一班小戏。桌上已经摆好蒲叶包着蒸熟的肥蟹,用新鲜法子做的虾、蛤、蚬、鱼、水晶鹅等荤食,另有蒸酥点心、时令花糕、各色菜蔬等物,又有宫里赏赐下来的红白软子大石榴、玛瑙葡萄等果品都用水晶盘装了也摆在席上。 太妃坐在席上,郡王妃亲自斟酒,太妃见那酒色泽金黄、香味四溢,便笑道:“这可是南边带回来的金华酒?”郡王妃回道:“回太妃:是金华酒。回京的时候王爷带回来十几坛子呢。”太妃笑道:“在南边的时候我就爱吃这金华酒。也罢,给我斟上半杯吧。”郡王妃笑道:“这酒吃了不头痛也不口干,太妃多吃两盅罢。另外备了惠泉酒,吃蟹的时候好喝。”太妃笑道:“那就依你。”郡王妃笑着给太妃、廉王妃斟了酒,元秋过来一一给众人布菜。 曼婷见众人都坐着,独元秋一人在席间穿梭,便笑着推她道:“嫂子不必麻烦,这吃蟹看戏就要自己来摆弄才有趣, 你自去吃不用管我们。”太妃在东边一桌听见点头笑着说:“曼婷说的是,今天看戏不用你们伺候,都各自坐了痛痛快快玩上一会子。”接着拉着郡王妃笑道:“你也不用管我,叫她们丫头斟酒就是了,你坐下来陪我吃螃蟹。” 郡王妃笑道:“还没递酒安席。” 廉王妃接口道:“看戏吃酒也就没那些规矩了,你静静坐下来陪太妃吃酒便是,弄那些繁文俗套的,一会那些姑娘们又该不乐呵了。” 太妃点头道:“很是。这屋里面就我们娘儿几个,你就坐下吃罢。你光伺候着我,士衡媳妇也坐不安慰不是。”郡王妃听了这才笑着坐了,廉王妃替太妃剥了壳蟹肉,嘴里笑道:“太妃这么疼士衡媳妇,别人眼里看见心里该吃醋了。”太妃笑道:“谁吃醋?你吗?”廉王妃笑道:“我自然是吃醋的。”太妃笑着把自己跟前一碟子醋递给她道:“快拿去吃罢,看酸死你。”众人见状大笑一回,各自吃酒不提。 因蟹性寒,即便是用姜、醋佐之,诸位姑娘也不敢食用太多,略吃了一点就叫拿苏叶水来洗手,每人喝了一点苏叶汤便叫撤了席面。丫鬟们摆上干净蒸糕和各色果子,众人说说笑笑吃着看戏。待戏文四折下来,太妃便觉得困倦不已,便叫人备车。郡王妃忙劝道:“后日媳妇回门时还要叩拜太妃,不如太妃在这住上两日, 第 61 部分 省得早晚来回折腾。”太妃想了一回,便点头依了,众人拥着太妃回到房里,两位王妃亲自伺候着梳洗,服侍太妃睡了。廉王妃才叫人吩咐下去备车。 郡王妃送走了廉王妃后只觉得身上浑身酸痛,元秋打量着郡王妃的神情,忙上前扶着。郡王妃拍拍元秋的手笑道:“今晚外面爷儿们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辰,你回去叫人备好醒酒汤,待士衡回去好喝。再帮他准备些点心,喝了满肚子的酒,吃些东西才好睡觉。” 元秋嘴里一一应着,扶着郡王妃回了屋子,又陪着说了会话才退了出来。织梦、翠莺两个低头跟着元秋出了院子,见左右无人,忙一人一边扶着她。元秋笑道:“闹腾了一天,觉得腰也酸、腿也颤了,回去打些热水来,让我好生泡一会子。” 织梦笑道:“可不是,世子妃这几日是白天劳累晚上劳累,怎么可能腰不酸呢。”元秋闻言红了脸啐她道:“坏透了的小蹄子,连我也打趣。”翠莺捂嘴小声和元秋耳语:“我看这小蹄子八成是想嫁人了。” 元气笑着睨了翠莺一眼,逗她说:“你可比织梦还大两个月,难道你就不想。”织梦一边连声念佛,嘴里道:“叫你说我坏话,看遭报应了吧。”翠莺笑着伸手去掐织梦,织梦一边躲一边求道:“好姐姐,我错了,快别闹了,一会叫人看见。”翠莺听了这才罢了手。主仆三人说着闲话,一路回了院子。 碧儿估摸着元秋快要回来了,已经叫人去烧上热水,又端了几盘子点心上来,有:乳饼、奶窝、虾饺、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元秋吃了几个虾饺,又尝了两个糕,只觉得过于甜腻。碧儿忙道:“有新熬的梗米粥,里面放了各样的榛仁果仁。”元秋点头道:“再拌上几样小菜罢。”碧儿应着去了,不多会,便收拾了四样清单小菜:泡绿菜花、鸡丝银耳、玉笋蕨菜、蟹肉双笋丝。又有四样热菜:牛柳炒白蘑,麻辣蹄筋,拔丝鲜桃,三鲜丁儿。 元秋见状皱了眉头问道:“怎么弄了这么多,看叫人说闲话。”碧儿忙道:“世子妃放心,今儿王妃才叫人吩咐了,说:世子晚上容易饥饿,叫院里的小厨房每日不要断了火,世子、世子妃晚上想吃个什么也不必绕到大厨房去现找人开火,直接从院里就能做。”元秋听了这才笑着点头道:“这样也好。”碧儿笑道:“大厨房每日一早将各种蔬菜鱼肉按照份例送过来,我瞧着那么些东西,别说是夜宵,就是做一日三餐也能有富余。”元秋想了下,吩咐碧儿说:“你每日也不用领那么许多,看着能用多少就领多少,别 浪费了食材叫人说闲话。” 碧儿笑道:“世子妃太过小心了。”元秋摇头笑道:“有那等小人,就喜欢乱嚼舌根,有丁点错处,就会嚷着众人皆知。郡王府里人多口杂,我刚嫁过来,万事小心为上。” 织梦见众人听了元秋的话都凝重了神色,笑着道:“倒没那么严重罢,王妃心里疼爱着世子妃呢。就拿小厨房这事来说,王妃这话里是听着是怕世子晚上饿着,实际上却是为了世子妃。你想我们世子妃刚嫁过来,吃食上面未必合胃口。若是一日三餐吃不好,夜里回来也能有个合胃口的东西垫垫。”翠莺笑道:“这话说得是,我琢磨着还有一说:世子妃平时若是想吃个什么新鲜菜式,又不好吩咐大厨房去做,院子里有了小厨房就没这些顾忌了,想吃什么只要吩咐碧儿便是。” 元秋笑道:“你们只管听我的便是。”说着坐在桌边,叫碧儿盛了一碗粥,就着鸡丝银耳刚吃了一口,就听见丫头撩起帘子笑道:“世子回来了。”元秋忙放下碗筷,迎了出去,只见士衡喝的醉醺醺地回来了,脸颊通红,步伐浮躁。元秋忙上前扶住他,就闻到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元秋忍不住用手扇了扇,皱着眉头问道:“喝了多少?怎么这么大酒味。”士衡看见元秋笑弯了眼角,将身子都压到元秋身上。元秋勉强撑住他,扶着他到榻上躺下。 碧儿忙到厨房里端了醒酒汤出来,元秋扶着士衡起来喂他喝了一碗,看着他眼神里还算清醒,这才放下心来。士衡坐在榻上,见桌上摆着满满的碟子,便笑着问元秋道:“你在吃什么呢?”元秋一边帮着士衡换了家常的衣裳一边笑道:“碧儿新熬的粥,你也吃碗?”士衡点头道:“也好。”遂洗了手到桌边,先捡了一个虾饺吃了。元秋给他盛了碗粥,士衡吃了两口麻辣蹄筋,顿时觉得胃口大开,就着几样菜吃了满满一碗粥。 元秋拿热毛巾递给士衡,嘴里笑他:“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久没吃过饭一样。”士衡摇头道:“今日光各府的敬酒都没吃完,哪里吃的上菜。我看那蒸的螃蟹好,本想着也吃一个,结果也没倒出空来。”碧儿笑道:“今日大厨房送来了活蟹,世子想吃明日蒸了便是。” 士衡笑道:“明日晚上把蟹蒸了,我和世子妃到园子里的桂花亭去吃,坐在树下饮酒吃蟹赏花。”元秋看着士衡摇头晃脑一副情不自禁的样子,不禁笑着点他头道:“你就疯罢,还不去洗澡。”士衡拉住元秋的手道:“你打发我洗澡罢。你打发我洗澡我才洗。”碧儿等人听了不禁暗自偷笑,忙收拾了碗筷出去, 小丫头进来将屏风后的浴桶里倒满了热水,这才将门小心翼翼地掩上。 元秋知道士衡借酒装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哄着他应了。士衡三下两下解了衣裳光溜溜地站在桶边,元秋忙转了身不去看他。士衡见元秋不备,一把抱住她放进浴桶里,随即自己也跳了进来。元秋只觉得昏天转地,自己就进了浴桶里,转眼又被士衡溅了满脸水,当下忍不住拿眼瞪士衡,张嘴刚要骂士衡两句,士衡忙用唇堵住了元秋的嘴…… 婚后第三日,士衡、元秋两人早早就起来梳洗后,夫妻两个带着织梦、翠莺、碧儿三个一同去了上房请安行家礼,叩拜了祖宗、太妃、父母才算礼毕。郡王妃指着身边的两个嬷嬷和元秋笑道:“这两位是张嬷嬷、王嬷嬷,当前太妃身边的人,以后就伺候你了。平日里若是遇到什么事不懂只管问她俩便是。”元秋忙给太妃行礼道:“谢太妃赏。”太妃笑道:“你家去多带些人,下半晌早些时候回来。”元秋笑着应了,家人来回道:“车已备好。”郡王妃又嘱咐了两句,才叫人服侍元秋、士衡两个上了车。另有丫鬟、嬷嬷等人另外坐了两辆车跟在后面。 顾府一早就叫顾海带着小厮在大门外候着,小厮们见远远地见到郡王府的世子、世子妃的马车,忙不迭的跑进去报信。待车在二门外停稳后,不待织梦、翠莺两个上前,两个嬷嬷一左一右先把元秋搀扶下车。 元秋见顾礼带着顾山、泉哥站在二门外正候着呢,忙随着士衡上前给顾礼请了安,元秋看着顾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才舒了一口气的样子,不禁红了眼圈上前轻轻地叫了声:“哥。”顾山点头道:“快进去罢,母亲等你呢。”元秋应了声,摸了摸泉哥儿的小脑袋,拉着他一起往老太太房里走去。士衡、顾山见元秋进了二门,才跟着顾礼说着闲话一路去了前厅。 李氏此时在老太太屋里也坐不安稳,时不时昂着脖子往外看。坐在下首的孙氏见状笑道:“不如我出去瞧瞧,估摸着这会子应该到了。”李氏刚要应话,就见外头几个丫头跑进来笑道:“姑奶奶回来了。”这下李氏彻底坐不住了,几步走到门口,小丫头忙撩起帘子,李氏站在门口往外瞅,没一会就见元秋被众多丫鬟嬷嬷簇拥着进了院子。 元秋见母亲站在门口等着自己,当下也忘了规矩,几步到李氏跟前就要跪下,李氏忙扶起她,哽咽道:“我的儿,到屋里说话。”元秋点了点头,用帕子拭掉脸上的泪珠,就去牵住李氏的手。 李氏进屋后先在自己位置上坐了,元秋先上前给 老太太请了安,又给李氏请安,接着又和孙氏问了好,老太太忙点头笑道:“坐车累了吧?快坐下罢。”元秋笑着坐在老太太身侧,织梦、翠莺等人又上来请安。待众人礼毕,老太太见元秋身后站着两个眼生的嬷嬷,便笑着问道:“这两位嬷嬷是?” 元秋道:“是太妃赏的人。”老太太点头说道:“往后我们姑娘在那边就有劳嬷嬷照应了,倘若她有什么不懂的,嬷嬷只管提点她就是。”张嬷嬷笑道:“世子妃懂规矩识大体,太妃、郡王妃都极喜欢她。太妃将我们两个拨过去伺候世子妃,只是担心那些丫鬟们年轻,又没经过什么事,怕伺候不周委屈了世子妃。” 众人说着话,紫嫣带着元汐(妞妞)和宝珠一起进来,元汐见了元秋也忘了请安,兴奋地扑到元秋身上,抱着她的腰,嘴里不停地叫着“姐姐”。元秋只笑着拥紧她,嘴里问道:“你这两日在家里做什么了?做针线没有?”元汐只把头埋在元秋怀里不说话。 紫嫣、宝珠两个给老太太、李氏(孙氏)请了安,又和元秋见了礼,才在元秋下首坐了。元秋拍拍元汐,嘴里笑道:“快去坐下罢,一会亲戚来了看见了成什么样子?”元汐听了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元秋的怀里,元秋叫人搬了个凳子在自己身边,招呼元汐道:“坐我身边罢。”元汐笑嘻嘻地坐下,又去拉着元秋的手,把这两天自己坐了什么事一件一件说给元秋听。 众人说笑着扯着闲话,家里远近亲戚都陆续地来了,热热闹闹地挤了一个屋子的人。元秋从小在南边,这些亲戚几乎都没见过。后来回京后,又是三房掌府,吴氏向来吝啬,又对顾家的亲戚都瞧不上眼,觉得他们是乡下人,上不得台面,久而久之连逢年过节极少有人上门。直到李氏当家后,时常送些东西给各家,平日又多有帮衬,亲戚间这才慢慢地又恢复了走动。 起初这些女眷还不敢多和元秋搭言,后来瞅见元秋对人和善,说话笑眯眯地也不见摆架子,这才都大着胆子和她唠起闲话来。屋里正热闹着,外面有一小丫头进来,悄悄冲着采雪招手。采雪看见了微皱了下眉头,先去看李氏的神色。 李氏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出去看下。采雪这才悄悄出去,拽了那小丫头问:“你叫我何事?”那小丫头答道:“二门小子回说:三太太带着五姑娘来了,车子停在在大门口呢。” 采雪闻言大吃一惊,细问了那丫头一回,忙不迭进了屋去,在李氏耳边低声言语了一番。李氏听了这个信也不知如何是好。让人撵了她去,终究是不 像样,更何况是在元秋归宁的日子。可是叫她进来,又拿不准她会不会捣乱。正在李氏左右为难之际,老太太听见了一耳朵,便问李氏道:“这孩子和你嘀咕什么呢?” 李氏忙笑着回道:“二门叫人来回,说是三弟妹带着美玉来了,如今在大门口呢,我正想着请老太太示下,看是请她们娘俩进来还是……” 老太太闻言也犹豫起来,过了这么久她也不像当初那么生三房的气,可是就让他们回来,老太太也是不肯依的。只是今日人家到门口了,若是不让进来,明日指不定又传出什么话去,老太太想了一回,犹犹豫豫地问元秋道:“三姑娘,你看叫她们俩进来不?” 元秋笑道:“美玉都定了亲了,怎么能乱出门呢?若是让婆家知道了,看该有话说了。美玉定了亲,总站在门口也不是回事,就叫她们先进来罢。若是只是道喜就罢了,若是有话要说,止住了她就是了。” 老太太点头道:“既然这么着,就请她们进来罢。” 小丫头领了话便出去请人,族中谁人不知顾府三老爷出族的事情,今日听见他家人又上门都觉得诧异。因为吴氏人缘不好,早就把族人得罪净了,因此在座的女眷心里都抱着瞧戏的想法等吴氏的到来。 没一会儿功夫,吴氏带着美玉进来了,在座众人都静了下来,心思各异地瞧着吴氏母女。只见吴氏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一般,脸上堆满了笑容,先到元秋跟前笑道:“我回来瞧我们三姑奶奶了。”一边说一边推美玉道:“快,给你三姐姐请安。”老太太见状当下僵住了脸,干巴巴地咳嗽了两声。吴氏转头见老太太脸色不愉,元秋又端起杯子吃茶不看自己,忙转了身子笑嘻嘻地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和李氏、孙氏问了好。 李氏点头笑了下并不言语,孙氏冷着脸垂着眼皮也不给吴氏好脸色。吴氏本来心思也没在她俩身上,因此也不在意,又转身到元秋跟前,嘴上笑道:“前天姑奶奶大喜,三婶本想过来的,又想着你那天好多事要忙,也说不上话,还不如你回门的时候我来,说话唠嗑都便宜。” 元秋点头笑道:“有劳顾夫人想着,快请坐下罢。”元秋话音刚落,屋里就有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吴氏当下冷了脸,想发作一番,到底不敢,只得赔笑着:“几日不见,姑奶奶怎么反而和三婶生疏了。” 孙氏听见这话,在那边冷笑道:“三姑娘只有一个我一个婶婶,哪有又多出来一个婶子?真真可笑。”吴氏说完这话,屋里众人都笑了 起来,纷纷附和道:“二太太说的是。”吴氏见众人都不给好脸,元秋只歪着头和身边的元汐说话,连瞧都没瞧自己一眼,当下就冷了脸,推美玉道:“你是死人啊?连句话都不会说。”美玉正在看着盘子里元秋带回来的新样式的点心,冷不防被吴氏推了一下,脚底下没站稳当时就摔在地上了。 众人见状又暗自议论起来,美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巴巴地瞧了眼吴氏又低下头去。吴氏见周围女眷嘲讽地眼神,只得低头喝美玉道:“还不赶紧起来,坐在地上等死呢。” 美玉毕竟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见她坐在地上直哭,吴氏又在边上骂个不停,老太太忍不住冷了脸道:“你这是做什么?要训女儿回家去训,不要来我们家撒野。今日是三姑娘回门的日子,你若是想吃杯喜酒沾沾喜气,就老老实实地坐那,一会赏你杯 第 62 部分 酒吃。若是不耐烦吃酒,就赶紧领了你女儿家去。若是只为了巴巴地来闹上一番,我明日就去回禀太后去。” 吴氏想起老太太三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当下不敢再闹,一把抓起美玉拽着她找了个位置坐了。吴氏坐了许久,也没见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她又不屑于和那些亲戚讲话,只拿眼瞅李氏和元秋两人。李氏和元秋只装不知道,小心翼翼地避开吴氏的眼神,自己招呼客人。 吴氏看了半天,见元秋压根不理自己,又想想自己来的目的,少不得拽着凳子凑到跟前去,谄笑道:“三姑娘嫁到郡王府里,好大地风光哩,家里哪个不沾光啊。”元秋见她说话不着四六,也不答言,只笑着问美玉道:“你已经定了人家,怎么好出门呢?让婆家知道不好。” 美玉抬眼看了眼元秋,诺诺地道:“母亲叫我来的。” 元秋闻言便拿眼去瞧吴氏,吴氏讪笑道:“本来也是不敢让她出门,只是她的婚事出了岔子,少不得来求下姑奶奶想个法子。张家近日来一直嚷着要退婚,因我们说定下的婚不能退,他们便说:不退也罢,只是嫁过去不是正室而是偏房。你们可听听,这可是不讲理不是?我想着我们三姑娘是世子妃,宝珠将来要嫁到侯爷府做少奶奶,总不能让自己妹子沦落到成妾的地步罢。那张家虽然家底丰厚,平时还不是靠着侯爷府的荫庇。我想无论是三姑娘还是四姑娘替美玉说句话,都是管用的。” 元秋还没说话,宝珠就冷笑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是不管别人家闲事的,省的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三姑六婆呢,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闲事都要插手管。”元秋闻言不禁一笑,吴氏本来也没指望宝珠,她见元秋露了笑脸,忙上前笑道:“三姑娘,你定是会帮三婶的对不对?其实张家就是看着我们老爷的官丢了,家里又没了人来往,才生出那退婚的想法。三姑娘如今是郡王妃,让你三叔恢复官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三叔依旧做了官,又是三姑娘发的话,那张家必定不敢提退婚的事了。” 元秋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地拨了拨茶叶,半晌才开口道:“官员任用是吏部的事,我一个女眷哪里能干涉吏部授用官员之事?” 吴氏哪里甘心,还纠缠不休,嘴里只道:“虽是这样说,其实只不过是姑娘一句话的事,你三叔说了,等他做了大官,将来也能好好帮衬你。”元秋冷笑道:“顾夫人此言差矣,我一个内宅妇人需要他帮衬什么?”吴氏还欲开口,元秋冷脸道:“美玉的婚事改日我会差人替她说合说合, 至于顾大人的事情,恕我无能为力。” 李氏偷偷瞅了眼老太太,见她神色不定,李氏怕她应下什么话来,忙笑着拽吴氏到一边坐下,故作热情地笑道:“顾夫人来了就和大家多聊聊天,一会好好吃杯酒,官场上的事情由他们男人去操心,我们不去费那个神。”吴氏想着顾廉此时在前厅,想必求一求顾礼就得的,因此也就收了这个话头。 待到了晌午时分,有丫鬟来回说宴席已经摆好。老太太拉着元秋一路往厅里去,吴氏见元秋右手边空着,便想推美玉过去。美玉虽胖些,奈何吴氏手劲大,到底把她推的一个踉跄,不偏不倚正好撞了紫嫣一下。紫嫣这几日本来就觉得身子疲惫,又被美玉撞了一下,当即就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幸好有丫鬟眼明手快将她扶住。元秋忙过去瞧,只见紫嫣已经昏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比我预计写的要多,又写了4000字出来。这周到周日为止都不再更新,因为编辑下了最后通牒,周日晚上就要把稿子交上,抹泪。 紫嫣有孕 众人见紫嫣晕倒了都慌了神,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元秋担心太多人围着会让紫嫣喘不过气来,忙叫织梦、翠莺带着小丫头把人都隔开。李氏忙道:“这里离我的院子近,赶紧背我院子去。采雪,打发个人到二门去,告诉小厮赶紧去请大夫。” 吴氏见李氏吩咐几个壮实的媳妇把紫嫣抬回院子,众人又都跟着去瞧,她也拉着美玉两个人跟在众人后头。待到了屋门口,李氏看着紫嫣被安置好了,才出门歉意地对众人道:“媳妇身子不适,扰了大家的兴。诸位婶子带着嫂子们先去厅里吃酒,我一会儿过去陪大家。” 族长夫人见状忙说:“太太先去照看媳妇罢,不用管我们。”众人纷纷附和,李氏颔首一笑,对身边的孙氏道:“弟妹先陪着大家去前厅罢,别因为山哥儿媳妇冷落了大家。”孙氏答应着,正招呼着院子里的女眷去花厅吃酒呢,就见吴氏拉着美玉凑过来,笑嘻嘻地道:“大嫂子,我留下给你帮忙罢。” 李氏见吴氏撞伤了紫嫣还一副笑嘻嘻不知错的嘴脸,不觉厌恶不已,当即喝道:“顾海家的呢?”顾海忙过来应了声,李氏指着吴氏对顾海家的喝道:“还不赶紧拿棍子把她给我打出去,吩咐门上的,今后顾廉家的人不许踏入府里一步。”顾海家的痛快地应了一声,四下里张望了下,见院子角落里站着的洒扫上的粗使丫头手里攥着一把大笤帚。顾海家的三步两步过去,一把抢过笤帚,冲着 吴氏就挥舞了过去。吴氏一边躲一边嘴里骂道:“我把你个眼里没有主子的下作东西,居然敢拿扫帚赶我,看我不打你。”孙氏在一边看的直乐,对顾海家的笑道:“顾嫂子用力打,把她打出门去。叫人吩咐了门上的,以后她们娘俩来,不用进来回话,直接打出去便是。” 众人见吴氏狼狈不堪的样子,登时都笑了起来,吴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躲闪着扫帚,没一会就被打出了院子。美玉站在屋子门口,和众人一起看着母亲被赶出去,她此时也不知道跟着出去,看了一会就回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李氏,怯生生地叫了声:“大伯母。” 李氏这时才瞧见美玉,不由地抬起眼来细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原本圆润的小脸此时已经瘦了一圈,以往穿着合体的衣裳此时晃晃荡荡地挂在身上。 美玉见李氏只看着自己不言语,又怯生生地叫了声:“大伯母。”李氏刚要开口,顾海家的一路小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太太,大夫已经进了二门了。”李氏闻言点了点头,小声吩咐孙氏道:“你带亲戚们先到花厅去罢,我进屋回避一下。” 孙氏忙应了声,招呼着众人往外走,顾海家的正要出去,一眼瞧见站在李氏跟前的美玉了,她上前一把拽住美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给我出去。” 顾海家的手劲大,只这一下子就给美玉腕上握出个红手印出来,美玉登时红了眼圈。她被顾海家的拖拽着往出走,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只得回头望着李氏流泪。李氏见美玉的样子,到底狠不下心来,忍不住开口道:“顾海家的,领她到厨房去,包裹上几匣子点心再装些吃食,然后叫人送她出去。” 顾海家的听见了,忙放了手,美玉看着李氏,小声道:“谢谢大伯母。”李氏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们已经不是亲戚了,你快去找你母亲一起家去罢,以后不要再来了。”美玉红了眼圈,低着头快步走出院子。李氏估摸着大夫要来了,赶紧回屋里,看着丫头们放下帐子,自己则到屏风后面坐了。 二门上的小丫头领着大夫进屋来给紫嫣诊脉,丫头们都敛声屏气地垂首站在一边。李氏在屏风后面等得焦急,待要问问紫嫣情况,却又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正在她焦急的时候,就听见有丫鬟回道:“大少爷回来了。” 顾山进来时恰巧大夫刚诊完脉,顾山也顾不上礼节,匆匆拱拱手就问道:“敢问内子是何病症?” 大夫拱手笑道:“恭喜大爷,大奶奶是有喜了。从脉上看,估 摸着大约有了两个来月的身子。”顾山闻言喜出望外,悬了许久心也落了下来。他想去看眼紫嫣,又碍于大夫在房里。若是不瞧,又委实放心不下。 大夫见顾山搓着手面上一会喜一会忧,忙宽慰道:“大奶奶近日似乎有些劳累,刚刚又受到撞击,所以胎儿有些不稳。好在奶奶身子一向硬朗,却也无甚大碍。一会开个方子,抓两副药吃了调理一下也就好了。” 顾山听了连声道谢,亲自送了大夫出去,又叫丫头带着大夫到账房多支一两银子做谢礼。李氏听见大夫走了,满脸喜色地出来,一边打发人给亲戚报喜,一边又吩咐厨房熬鸡汤来给紫嫣吃。 因今天是元秋回门的日子,李氏和顾山不好在房里多呆,嘱咐紫嫣陪嫁丫头小桃带着丫头们仔细伺候了,李氏和顾山都回了席间。花厅里的女眷听说紫嫣有喜了,都纷纷给李氏道贺。孙氏笑道:“我们家三姑奶奶是个福气人,回门也给娘家带来福气咯。”众人闻言皆点头附和。 待散了席,李氏叫张妈妈陪着两个嬷嬷吃茶,自己携元秋一起去瞧紫嫣。此时紫嫣已经醒过来了,正在一口一口吃鸡汤。她听丫头报说李氏和元秋来了,忙放下小碗就要下床。元秋见状赶紧过去拦住她,笑道:“嫂子快别动,好生躺着罢。”李氏在床边椅子上坐了,仔细打量了一番紫嫣的神色,微皱着眉头道:“看着还是苍白些。这几天这些日子忙你妹妹婚事,旁事我也没顾上。这几天我瞧见你神色不大好,只当是因为你妹妹出嫁,你太过劳累了,倒是我疏忽了。” 紫嫣笑道:“我也只当是这几日累着了,倒没往那上头想。”元秋见床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半碗微微冒着热气的鸡汤,便端起来递给紫嫣,笑道:“嫂子快先把鸡汤喝了,跟着累了一上午,水米都没沾牙。你吃了东西我们好说话。”李氏也道:“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吩咐厨下做去。”紫嫣笑道:“没什么想吃的,况且吃这鸡汤也快饱了。” 李氏摇头说:“这个哪里顶饿,鸡汤进肚里,一会功夫就没了。”采雪闻言上前笑道:“不如我去厨房,给大少奶奶传一桌吃食过来。”李氏听了点了点头,又笑着问紫嫣:“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采雪,让她吩咐厨下做去。” 紫嫣笑道:“清淡点就可以了。”元秋笑道:“既然这么着,就让厨房做山珍蕨菜、腰果芹心、翡翠虾、核桃山鸡丁、芙蓉豆腐、火腿烧圆鱼,再叫他们包上一碗三鲜馄饨,再做一罐子煨山鸡丝燕窝来。” 采雪应了就要去,紫嫣忙 叫住道:“哪里吃的下那么多,剩下的又浪费了。”元秋笑道:“我刚才在席上也没吃好,正想跟着嫂子赖炖饭吃呢,你又不依。”紫嫣听了探身笑着去捏她脸皮:“如今都是世子妃了,还这么没脸没皮。”李氏怕紫嫣闪了腰,忙将两人隔开,嗔了元秋一眼:“快别欺负我家媳妇。”元秋听了当即把头埋在李氏怀里,笑着耍赖。李氏笑着抱着元秋,转头对采雪道:“你去厨房吩咐罢。”接着和紫嫣笑道“刚才席上闹哄哄的,我被灌了两盅酒,现在才觉得肚里饿了,一会儿同你一起吃些罢。”元秋笑道:“母亲想吃什么?”李氏道:“刚才席上的鱼卷我瞅着不错,再随意加几样菜也就够了。”采雪应诺了出去了。 元秋、紫嫣说笑了一会,李氏让丫头们都退了出去,才推了元秋起来,小声问道:“你在郡王府如何?王妃待你如何?世子屋里有没有房里人?” 元秋红着脸道:“王妃脾气温和,待我也极好。世子屋里倒是没人,只是恍惚听廉亲王世子妃提过一耳朵,说前几个月时,那边王妃说要赏两个丫头给世子屋里人,世子给推了。” 紫嫣听了忙问道:“哪有大伯母往侄子屋里送人的?就是那边王妃有这个意思,可到底是没送成,那边世子妃无缘无故为何提这个?”元秋小声道:“我猜定是有缘故的,母亲打听下罢。”李氏听了只微微皱了眉头,半晌才说道:“也许没什么,只是关心世子而已。王府里人多口杂不比我们小门小户,你刚嫁过去,又不熟悉个人品性,要谨言慎行。” 元秋点头道:“我省的。郡王府如今搬回京城,远不如以往在杭州清净。现在京城里又盛传说世子入了皇上的眼,所以每日里来巴结的人不知有多少。整日里府里人来不断,很叫人不得安生。” 李氏笑道:“平常人家成个亲还要闹个几日,何况是你们,想必过了这个月就好了。等你也有了身子,就更不用应付这些人了。” 元秋听了登时羞红了脸,垂下眼睛小声道:“连母亲也打趣我。”李氏笑道:“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你们年轻夫妇,又是新婚,世子之前又没有房里人,每日少不得缠着你,我估摸着也许出了守亲月,就能听见喜讯了。”元秋听了越发羞的不行,紫嫣见状不禁笑个不停。 元秋刚要开口,就听外面采雪道:“太太,饭传来了。”李氏道:“进来罢。”采雪推门而入,带着几个小丫头在外头摆饭。 紫嫣忙叫小桃服侍自己穿衣裳,李氏怕她身上不好,就劝道:“我叫人盛了过 来喂你吃如何?”紫嫣笑道:“我躺了半日,觉得身上好多了,倒不如洗把脸陪太太和妹妹吃点东西,躺在床上反而吃不下。” 元秋听了赶紧吩咐人打水,小桃伺候紫嫣梳洗了,三人一同到外间屋子坐了。紫嫣刚吃了鸡汤,倒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吃了几个馄饨,吃了几口蕨菜便不吃了。元秋见她吃的少,便扶着袖子给她夹了几只虾,又夹了一筷子鱼给她,嘴里笑道:“嫂子多吃点鱼、虾、核桃,生的宝宝会聪明。” 紫嫣笑道:“刚嫁人几日,连这都知道了。”元秋听了嗔她一眼:“人家好意夹菜给你,你就会取笑我。”紫嫣听了也夹了几只虾和一筷子鱼给元秋,嘴里笑道:“多吃点,好怀个聪明的宝宝。”元秋见紫嫣笑个不停,便指着她对李氏抱怨道:“母亲快看,嫂子不是好人。”李氏嘴角含笑地看了元秋一眼,也夹了一筷子鱼给她,不住地笑道:“多吃点。”紫嫣见了更是止不住地笑,李氏忙道:“快别 第 63 部分 笑了,省的笑岔气闪了腰,你刚有了身子还不稳,可要好生注意。”紫嫣听了这才慢慢止住了笑。 元秋吃了一碗馄饨、李氏吃了半碗黑米粥也都撂下筷子了,元秋见桌上大半的菜没动,那罐煨山鸡丝燕窝也没吃,便叫小桃过来,指着那鸡汤道:“你把这罐子汤拿回去给你们家奶奶放火上煨着,她什么时候饿了好吃。”小桃忙应了,元秋又笑道:“剩下的饭菜你和采雪、织梦、翠莺、碧儿几个一起吃了。若是不够叫小丫头去厨房要。”采雪笑道:“这些尽够了,我们几个也吃不了多少。” 元秋看了看时辰钟,刚申时一刻,约莫着还有半个时辰可以待,便挽着李氏拉着紫嫣进屋关了门说话。紫嫣悄声问元秋道:“王府里的姑娘们可好相处?我记得以前见过几面的。”元秋道:“曼婷性子爽利、待人宽厚,很得太妃、王妃宠爱。雨婷年纪小看不出来,倒是碧婷看着有些小性子。” 李氏听了半晌说:“这倒无妨,她也为难不到你,你让她几分就罢了。平日里你若得了空,也时常和她们一起做做针线、谈诗作词,日子长了熟识了就好了。” 元秋笑道:“我晓得。”三人说了一会闲话,两个嬷嬷过来请元秋回府了,元秋嘱咐了紫嫣几句,又拉着李氏的手出来,李氏见元秋又红了眼圈,忙捏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下,嘴里道:“快些回去罢,别让王妃担心。”元秋勉强笑着点了点头,扶着嬷嬷的手上了车,待坐稳后掀开窗帘,看着李氏朝着自己摆手,忍不住落了泪下来。 守亲 翌日早晨醒来,士衡抱住元秋笑道:“前几日我见园子西北角那里开的好大的木芙蓉,一会去请了安我带你去园子里瞧。”元秋闭着眼也不瞧他,士衡见她睫毛忽闪着,知道她在装睡,伸了手去她腋下搔痒。元秋起初还忍着,后来实在是撑不住的笑了起来。士衡见她一边躲一边笑,两只手还不住的推自己,便诞着脸凑过去一边笑着一边去挠她怕痒的地方:“让你装睡,看我怎么治你。” 元秋“哎呦哎呦”的笑的快喘不上气来,连声讨饶:“好哥哥快饶了我罢。”士衡见元秋笑的双颊绯红、媚眼如丝,心里不由地软了下来,偏生他嘴上还硬着,逗元秋说:“你亲我下,我才饶了你。” 元秋见士衡宠溺地看着自己,忍不住红了脸道:“你先闭上眼睛。”士衡听了连忙闭了眼睛,把嘴儿高高地嘟了起来,元秋见他腮上的肉鼓的圆圆的,倒像个圆咕噜的包子一般,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士衡等了半天 也不见元秋亲上来,只得睁了一只眼偷看她。元秋忙说:“快闭了眼,不许偷看。”士衡嘟囔道:“我闭了眼你又不亲。”元秋凑过去作势要亲他,士衡怕自己睁着眼元秋会害羞,连忙闭了眼等着。元秋慢慢地凑了过去,呼吸吹拂着士衡的脸颊,待到唇要碰到他脸颊时候,元秋偷偷伸出手,在士衡脸上轻拍了一下,然后抱着被子滚到床里边,嘴里笑道:“让你刚才欺负我。” 士衡猛地睁了眼,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的元秋,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她道:“你还说我像包子,你看你把自己捆的像粽子一般。”元秋笑道:“你管我像什么。”士衡躺倒元秋边上,连被带人一起抱住,嘴里笑道:“你把自己捆了起来,我看你怎么跑。”说着在她脸上唇上四处亲了起来,直把元秋亲了个连连讨饶。 之前服侍士衡的大丫头冰云、冰琴并织梦、翠莺估摸着时辰来伺候梳洗,谁知听见新房里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众人倒不好出声,都屏住声音在窗下一排站了。直到快要晚了时辰,冰云才咳道:“世子爷,该起了。” 士衡看着怀里的元秋,重重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才松开手。帮她把团成一团的被子解开,动手替她整理凌乱的中衣。元秋红着脸任由士衡服侍自己,士衡见元秋娇羞的女儿态,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声道:“今晚早点睡。”元秋嗔了士衡一眼,下巴朝外一抬,示意丫头们还在外头。 士衡笑着刮了下元秋的鼻子,才高声喝道:“都进来罢。”冰云、冰琴、织梦、翠莺带、着小丫头们捧着铜盆、沐膏、毛巾等物鱼贯而入。织梦、翠莺伺候元秋穿衣,冰琴捧着士衡的衣裳,冰云上前伺候着装,士衡刚要伸开手臂,就瞧见元秋斜眼瞧了自己一眼。 士衡瞧着元秋微皱起鼻子,不禁哑然失笑,推开冰云的手,冷声道:“我自己穿罢。”冰云愣了一下,随即省过神来,连忙松了手。 士衡穿好了衣裳,趁着众人不注意,在元秋耳边耳语道:“我自己可没法梳头,要不然你替我梳罢。”元秋听见这话,心里晓得士衡明白了自己的小心眼,不禁红着脸嗔了他一眼。士衡被一眼看得越发心神荡漾,抓了她手问:“你替我梳头罢。”元秋只得应了,士衡笑着跑到镜前做好,元秋拿了象牙梳子,先把士衡头发通了一遍,在头顶替他结了个发髻,拿冠帽给他戴上。 士衡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从镜中和元秋对视笑道:“还是世子妃手巧。”元秋嗔他一眼,嘴里笑道:“我还没有梳洗,这下可迟了。”士衡笑道:“我 伺候你梳洗罢。”元秋刚要洗脸,见士衡又凑了过来,连忙推他道:“你刚换了衣裳,别又湿了,快别闹我了。”张嬷嬷、王嬷嬷两个正巧进来,听见这话也都笑道:“世子爷快别闹了,这都要晚了时辰了。”士衡见嬷嬷来了,只得先坐在外间吃茶,待元秋都收拾好了,才一并往上房去了。 往日冰云、冰琴两个都跟着伺候,如今有两个嬷嬷在,外加有织梦、翠莺跟着,冰云、冰琴两个便留下来看着小丫头收拾屋子。冰云见屋里没了人,就在个小凳子上坐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冰琴见状忙小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冰云也不说话,自己哭了半天才用帕子将泪抹了,就着士衡用过的水匆匆洗了一把脸,也不涂胭脂,冷着脸去铺床叠被。冰琴看冰云不自在,心里也觉得不好受,懒懒地叫了小丫头进来打扫屋子,又喊了个丫头去厨房传饭。 待冰云叠完了被,早饭也送到了耳房。冰琴忙说:“姐姐我们去吃饭,这里有谷香看着小丫头拾掇就行了。”谷香正在插花,听见这话连忙抬头笑道:“姐姐们快去罢,吃完了好换我们。”冰云只懒懒地坐在一边,垂着眼说:“身上不爽,懒怠着吃。”冰琴拽着她出来,嘴里笑道:“正是身上不爽才要吃一些,不然越发病了。” 两人回了屋里,小丫头从食盒里把饭菜都端了出来摆在桌上。冰琴洗了手,对那小丫头道:“你出去自己吃饭去,我们这里不用你伺候。”小丫头也不言语,悄声地退了出来。冰琴替冰云盛了碗粥,放在她跟前说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冰云用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碗里的粥,半晌才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心寒。想我们姐妹两个七八岁就被太妃拨给了世子爷,每日尽心服侍,万事小心翼翼,就怕有个差错。当初世子定亲时,我心里喜欢的什么似的,就盼着世子妃早日进门,却不成想……” 冰琴听了这话赶紧捏了下她的手,放下碗筷打开门四处张望了下,见外头没人才掩了门回到桌边,嘴里小声道:“姐姐怎么糊涂了,这些话哪是我们能说的。”冰云冷笑了声道:“有何不能说的。当日你、我、还有冰月、冰雨四人一起伺候太妃,到我们七岁的时候,太妃将冰月、冰雨给了廉亲王世子,将你、我给了我们家世子爷,我们四人一般的年纪一般的身份,又都是世子身边贴身的大丫头,照理说没什么不同。可你看那边世子还没成亲时就将冰月收了房,成亲后也收了冰雨做通房丫头。再看看你、我,可还有半点指望没有?” 冰琴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世子爷,最是牛心左性的,当日就有人说我们世子是下了狠心不娶侧妃不纳妾的,我只当是混说,还不信来着。可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真的。” 冰云冷笑道:“我却是不信的,难道世子妃有了身子后也不让世子纳妾不成?不说别的,太妃定是不依的。”冰琴笑道:“姐姐怎么糊涂了,忘了当初老亲王就没纳过妾,谁又不知道太妃疼世子妃,哪里会逼着世子纳妾?” 冰云道:“你不知道,这纳妾放在自己身上和放在别人身上是不一样的。你说世子和世子妃都放在太妃跟前,太妃是更疼哪一个?”冰琴听了再不言语,半晌才笑道:“姐姐说的是。”冰云说了这番话出来,也觉得自己有指望了,换了笑脸和冰琴吃了饭,又洗了脸擦了胭脂,打扮了一番。冰琴只看着她不言语,冰云打扮完了,冷静了下来,才后悔和冰琴说那些话,连忙挽住冰琴的手笑道:“好妹妹,今日这话你别和别人说,我是今日身上不舒服才浑说的。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我肯定被打出府去,或者胡乱配个小厮。”冰琴笑道:“姐姐放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放心好了。”冰云干巴巴笑了两声,便同她一起去了元秋屋子,看着丫头们拖地。 元秋同士衡请了安吃了早饭后,士衡让两个嬷嬷同丫头们先回了院子,自己拉着元秋的手一路进了园子。虽然已到秋天,好在阳光充足,倒也不觉得冷。士衡攥着元秋的手笑道:“那年你同岳母去了南京,我在你家园子里也这样瞎逛,后来独自到攒翠阁去看书,那日也是这样的阳光,我躺在窗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梦中就听见小丫头们说你要定亲了,当时我只觉得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了。” 元秋笑道:“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就生无可恋,不过是你素日养尊处优惯了,又被众人碰在手心里,要什么没有?偏生遇到我,又不像别人那样迁就你,又不事事依着你,你就觉得稀奇了,就觉得喜欢了。喜欢的人得不到就觉得受打击了,你一个男人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 士衡微微笑着看着元秋,摸了摸她脸说:“我那时是真心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元秋睨了她一眼,笑道:“那现在呢?”士衡红了下脸,小声道:“现在是爱,很爱你。”元秋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有人对她说“爱”这个字,当下觉得心暖暖的,主动回握住士衡的手,靠在他怀里。 士衡笑着环住她的腰,两人说着一边闲话一边慢慢的逛园子,走了两刻钟才到了士衡 所说的开满木芙蓉的地方。只见芙蓉花围着水边满满的开了一大片,或白色或粉色或黄色或红色,波光花影、蔚若锦绣、分外妖娆。 元秋笑道:“这花好看,照在池里又和水相映益妍,别有一番趣味。”士衡指着不远处一块平地给元秋看:“那里架了秋天,我去推送你如何?”元秋见四下无人,拉着士衡跑到秋千边上,解了自己身上的环佩等物,又把披风解下来放在一边的长凳上,双脚站在板子之上,双手握好绳索后,弓着腿轻轻推起秋千来。士衡站在元秋身后,慢慢地推送她,元秋只嫌他,推的太慢,自己把秋千打的高高的。直到累到身上没了力气,才慢慢地让秋千停了下来。 士衡见元秋额头上后颈上满是薄汗,怕她被风吹了该病了,忙拿披风给她披上,又拿着帕子帮她把脸上的汗水拭去,才扶着她到长凳上坐了。元秋软软地靠在士衡怀里,闭着眼睛娇嗔道:“你也不用力推送我。”士衡揽着她肩膀低头笑道:“我怕你荡的太高再摔出去。”元秋笑道:“我最会荡秋千的。”士衡说:“你倒是比曼婷还要淘气些,她也就坐着打秋千,你倒好,还站着玩。” 两个人互相倚靠在一起,静静地看着水边各样的花,直到一片木芙蓉的花色从白色慢慢变成桃红色,元秋疑惑地看了半晌,才用手指戳了戳士衡的腰部:“那花怎么变了颜色?”士衡抓住元秋作乱的小手,低头笑道:“那是三醉芙蓉,到了晚上就变成深红色。”元秋笑道:“真是有趣。”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冰云和冰琴两人带着小丫头一路找了过来,元秋懒洋洋地从士衡怀里坐直,整了整头发。冰云垂着手笑道:“如今到晌午了,世子、世子妃该回去吃饭了。”士衡看了眼水中央的小亭子,指给冰云看:“你带人把午饭摆那里,我和世子妃就在这里吃了。”冰云看了眼亭子,连忙陪笑道:“如今已经秋天了,饭菜端过来许是会凉。更别说坐在亭子里还有风,就着风吃饭待下午又该肚子疼了。” 元秋听了这话抬眼细瞧了冰云两眼,冰云被看得好生不自在,摸着脸颊讪笑道:“可是奴婢脸上有什么?”元秋微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细心。”冰云笑道:“世子妃不知,世子素日总不在意这些,时常吹着风凉了肚子。平日里我们说了许多也不见世子爷听进去一句,世子妃快劝劝罢。” 元秋听见只拿眼看着士衡抿嘴笑,士衡被她看的没法,只得低声问道:“那你想在哪里吃?”元秋想了一回才笑着说:“我们一进园子的时候,那里不有个望仙阁? 我瞅着那上面倒是敞亮,又能瞧见园里的精致,又吹不着风。” 士衡笑道:“果然好。”说着吩咐冰云道:“你带人将饭摆那里去罢。”冰云听了忙叫冰琴 带人去传饭,士衡摆手和冰云道:“你也一并去罢,我和世子妃说着话就过去,你不用跟着伺候。”冰云闻言脸色不由得黯了黯,忙打起精神诺诺应了,同冰琴几个一并去了。 元秋看着冰云的身影,和士衡笑道:“这个丫头倒是挺细心的。”士衡不甚在意的摇头笑道:“小时候看着还好,长大了越发啰嗦了。”元秋笑着挽住士衡的手,和他一路慢慢地往回走…… 士衡担心元秋刚嫁过来会不自在,每日变着样的逗她开心。或是在府里四下里逛,或是两人钻到临翠阁去看书,或是两人在树林里吃茶,或是在园子的池塘里划船。元秋也跟着曼 第 64 部分 婷姐妹谈了回诗说了几句词,也时常陪郡王妃抄佛经。有时候天气不好,士衡就在屋子里和她下棋;碰到太阳足的日子,士衡就找来各样的花,让元秋捯饬胭脂…… 因两人在守亲,长辈们倒也不说什么,倒是廉王妃来了两次,时不时打趣元秋一番,每每把元秋弄得双颊绯红才罢休。 太妃寿辰 出了守亲月,皇上的差事派了下来,士衡上任户部侍郎,主管税赋之事。元秋每日陪郡王妃说说话,同姑娘们做做针线,倒也和睦。这日郡王妃带着元秋到廉亲王府去给太妃请安。太妃见元秋身量似乎比头一个月见到时高了一点,身上看着也丰润了许多,脸蛋更是红红润润水水灵灵的。太妃笑道:“这孩子比成亲还会看着还好看,看来他们小俩口还真是甜蜜。”众人闻言又“轰”的一声笑了起来,元秋这个月已经被打趣过许多次了,也不像起初那么害羞,只抿嘴笑着任由众人去说。 两个王妃笑了一回,便商议起十二月初太妃六十大寿的事儿,太妃怕元秋坐在这里无趣,叫廉王世子妃带元秋到园子里转转去,顺路去瞧瞧几个郡主。 廉王世子妃带着元秋略微转了一下,见天色阴沉下来,又有些起风的样子,便领着元秋到自己屋子吃茶。元秋见那院中曲径游廊、林木青翠,甫一进室内是牙雕山水人物染色围屏,拐过就瞧见架子上各样精致摆设,有素三彩菊花耳瓶、青花缠枝牡丹纹盖梅瓶、官窑雕花莲纹双流执壶、花兽纹三足炉等许多器物,样样精美工巧,贵气十足。 屋里两个开了脸的小媳妇见廉王世子妃同元秋进来,连忙行了礼,端了茶上来。元秋细打量她俩举止,倒是落落大方、又懂规矩,廉王世子妃指着她俩和元秋笑道:“这是冰月、冰雨两个丫头。”元秋愕然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想必这两个就是廉王世子的通房了。 元秋喝了口茶,和廉王世子妃笑道:“倒我和屋里的丫头名字相近。”廉王世子妃笑道:“当初她们四人都是太妃跟前的丫头,因为聪明伶俐、又长的出挑,就给了两府的世子。”元秋微微点了点头,又打量了她俩一番,才转过头去和廉王世子妃闲聊。 廉王世子妃说了几句闲话,抬眼看着冰月道:“你俩前院去打听下,看前头可有事没有?若是太妃、王妃有话吩咐,你俩赶紧回来告诉我。”冰月、冰雨两个屈膝行了礼,从屋里退了出来。 廉王世子妃撇撇嘴,悄声和元秋道:“这两个丫头鬼精灵一般,什么话都不能入她们耳 朵,转眼就传太妃耳朵里去了。当日我瞧她俩就是个狐媚样,奈何是太妃赏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家爷将她二人收了房。”元秋听这话有些愕然,却不知廉王世子妃为何无缘无故挑这话来说,她想了一回也不好答话,只低头吃茶。 廉王世子妃见元秋没回应,便悄声问道:“我听说你那边也有两个丫头,叫什么冰云、冰琴的?”元秋笑道:“是从小就伺候我家爷的大丫头,我瞧着倒是两个机灵的孩子。” 廉王世子妃冷笑道:“若是她们老实倒也罢了,只怕是心比天高,她们每日在爷们跟前晃着,你自己多留意些。”元秋笑道:“不过是个丫头罢了,纵使心高又能怎样呢,若是安分也就罢了,但凡生出那不好的心思来,别说我们只怕太妃也是容不得的。” 廉王世子妃听见这话点头笑道:“你这话确实糊涂,太妃起初将那她俩个放屋里,就是打算将来给世子做通房的。你们成亲之前,我们王妃见你们家世子身边也没个人,还问了郡王妃几句,说:士衡身边怎么也没个通房丫头教他房中事?郡王妃只说原本打算先将冰云收房的,奈何士衡不依。我们王妃只当是冰云没入了南平世子的眼,还特意选了两个长得人意的丫头送去,谁知也没收。” 元秋笑道:“这个我倒是不知的。” 廉王世子妃笑道:“只是有句话也不知该不该说。你和南平世子少年感情,自然不比旁人,又夫妻恩爱。南平世子疼你,至今也没收个屋里人。只是你终究是要怀孕的,你若是有了身子,难道还能让世子忍着不成?到底是得有个人替你伺候世子的。你现在屋里没人,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我告诉你:这屋里人也好、妾也罢,尤其是侧妃,总要是自己的人才好,才能跟自己一条心。” 元秋闻言心里不禁想了一回:当日士衡对自己说了一生独娶自己一人的话,太妃同郡王妃都是知道的。虽然这话不好对外人说,但廉王府上下应该都有耳闻才是,为何廉王世子妃时不时就拿话试探自己一回? 廉王世子妃见元秋定定的想的出神,只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满脸含笑地喊了一个丫头,叫她请姜三小姐过来说话,那丫头应着去了,不一会那丫头带了一个容貌俏丽、身材修长的女孩进来。那女孩给两人请了安立在一边,廉王世子妃拉着她手和元秋笑道:“这是我妹子。” 元秋之前也听闻过姜府庶出三小姐的才女名头,便笑着点了点头。廉王世子妃拉着姜小姐的手和元秋笑道:“我这妹 子,从小跟我一样养大,又比我懂琴棋书画,想必也能和你说上话。” 元秋随口和姜小姐闲聊了几句,发现她果然如廉王世子妃所说,是个极有才华的女孩,不但说起音律来头头是道,据说更善于丹青。元秋从杭州回京后,每每同美玉、宝珠两人谈论这些,都是败兴而归。紫嫣倒是可以和她聊的起来,只是又没有闲余时间。嫁人以后,郡王府里倒是有三个才情兼备的女孩,只是元秋此时初为新妇,不好太过张扬。直到今日见了这姜家小姐,听得她高谈阔论一番,元秋夜来了兴致,和姜小姐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冰月回来传话说前头摆饭了,元秋才止住话头。 廉王世子妃见元秋同姜小姐聊的高兴,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既然你们两个聊的高兴,不如一并到前头去,说给太妃也高兴高兴。”姜小姐忙道:“我今日来也没给太妃、王妃请安,此时过去甚是不便,不如就此回家罢。”廉王世子妃拽住姜小姐道:“怕什么,有我呢。你听我的便是了。”说着挽着元秋的手,一同往前院去。 太妃见元秋三人一同进来,不禁愣了一下,姜小姐连忙上前请安,太妃点头笑道:“原来是令婉,今日来瞧你姐姐来了。”廉王世子妃忙上前笑道:“她上午过来时候,太妃同王妃们正在说寿辰的事,我怕她搅了正事,便先叫她去了我的屋子。谁知却投了弟妹的缘了。” 太妃不动声色地看了廉王世子妃一眼,嘴上问道:“这姜家小姐怎么投了士衡媳妇的缘了?”廉王世子妃笑道:“太妃不知,这两人一见面就谈诗词啊、音律啊、丹青啊,生生把我抛在一边插不上话,可见她俩是投缘了。” 太妃和元秋笑道:“你喜欢这些,就多和曼婷走动走动,她那屋子里满满一大架子的书。”元秋笑着应了声。 廉王世子妃笑道:“我见弟妹同我这妹子聊的投机,倒和弟妹像亲姊妹一样,不如以后就让令婉也管弟妹叫姐姐算了,太妃说如何?”太妃笑道:“人家有亲生妹妹,做什么要认你妹子?”廉王世子妃连忙笑道:“太妃不知,这旁的妹子同亲生妹子有不一样的好处。”说着推姜姑娘往元秋那边去:“快去叫姐姐去。” 元秋听到这话,登时明白了廉王世子妃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笑道:“我最是个傻的,倒是想有个聪明的妹妹,只可惜没那个福分。” 太妃瞅见元秋的神情,忍不住把她叫到跟前,摸了她额头一下,嘴里笑道:“你这个傻丫头,你那两个嬷嬷呢,怎么没跟 着你?” 元秋话里有话的笑道:“左右大伯母这里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怕丢了,便叫两位嬷嬷去瞧她们亲戚去了。”太妃笑道:“倒是个善良的孩子,知道体恤下人。”元秋笑道:“既然这样,孙媳妇再和太妃讨个赏。我听说这两位嬷嬷都是这个月生日,索性放她俩半个月假去回家乐呵乐呵,待过了生辰再回来。”太妃笑道:“这倒无妨,就依你。” 廉王世子妃见众人撇了话头,也不好再提,服侍太妃入了席,伺候着吃了午饭就各自散了。 到了十二月初,适逢太妃生辰。因太妃已有多年未在京中,因此这次寿辰办的格外隆重。不仅宫中的赏赐流水般地送到廉王府中,各府也挖空心思选寿礼。 到了正日子那天,郡王妃带元秋、碧婷姐妹一早到了廉王府,给太妃磕了头祝寿,又把寿礼献上。太妃见元秋比成亲那会圆润了许多,十分欢喜,又嘱咐她好生和姐妹们相处。闲了就陪郡王妃过来同自己说话。元秋一一应了。 到了巳时,祝寿的人陆续到了,李氏携元汐一同前来,给太妃祝了寿后过来寻元秋说话。元秋已有三个来月没见到母亲和妹妹,虽然早就知道今日会见面,但仍是忍不住地激动,拉着李氏说个不停。 李氏把她拽到僻静之处,小声问道:“你们府里近日女客多吗?”元秋诧异道:“每日一两家罢,有什么古怪吗?”李氏刚要说话,就有丫头来寻元秋,说是廉王世子妃找元秋说话,李氏只得收了口,和元秋出去了。 廉王世子妃姜氏拉着元秋笑道:“你倒是会耍滑的,一会就看不见你了。”元秋笑道:“刚才没看见嫂子,嫂子找我什么事啊?”姜氏道:“倒没什么事,不过是想找你闲聊罢了。”说着小声在元秋耳边问道:“你成亲也有三个来多了,肚子有动静没?” 元秋闻言羞红了脸躲开道:“嫂子好没正经的。”姜氏笑道:“这怕什么?当初我出了守亲月就被问是否有身子了。”元秋细想了一回,也不敢确定,只摇头说不知道。 姜氏笑了下,招手把令婉叫过来:“我本来想带妹子去看你,又怕你刚成亲不得闲,便没去找你。”元秋看了眼令婉羞红地脸,只装作不知,笑道:“每日在家不过是陪妹妹们说说话,令婉妹妹得了空,来郡王府里找县主们说说话,都是不碍的。” 姜氏讪笑了下,带着令婉到郡王妃前头,其他官妇们见元秋身边没人,也都带着自己女儿过来请安。元秋被一波又一波的人闹的头晕,却又 不好端架子,只得勉强笑着应对。李氏坐在附近,瞧见元秋面上已满是薄汗,脸色也有些发白,心里不免有些着急,瞅个空挪到元秋身边,借口说太妃找元秋,把元秋带到太妃跟前坐了。 太妃见元秋脸色苍白,又摸她手心都是冷汗,忙叫人请太医过来。元秋起身劝道:“我不过是有些憋闷了,不碍事的。今天是太妃的好日子,没得为了我搅了兴致。”太妃笑道:“你这个孩子就是太小心了。” 说话间,太医匆匆赶到,元秋挪到静室,织梦将幔子放下,才请太医进来请脉。 各怀鬼胎(一) 太医进来先隔着幔子给元秋请了安,才小心翼翼地抬手给元秋诊脉,太妃打发了个老嬷嬷过来瞧着,看太医诊完了脉,忙上前问道:“世子妃身子怎么样了?” 太医笑道:“给太妃道喜,给世子妃道喜:世子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子。”那老嬷嬷听了乐的合不拢嘴,忙带着屋里丫鬟给元秋道了喜,又打发人送太医出去,自己忙回到厅里,给太妃报喜讯。 太妃、两位王妃听了元秋有喜的消息皆满面喜色,在座宾客各怀心思,有给太妃、郡王妃道喜的,有夸元秋好福气的,又有会奉承的说都是太妃带来的好福气。太妃先打发人到宫里去报喜,又把李氏叫到跟前,让她去瞧瞧元秋。 元秋正歪在榻上歇着,织梦怕小丫头吵着元秋歇息,都打发到外头去,只和翠莺两个守在塌旁。元秋闭着眼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外头是怎样个情形?”织梦疑惑道:“什么怎样个情形?” 元秋闭眼笑道:“那么些个诰命夫人啊,一个个都带着女儿来的,明摆着是给太妃来瞧的。” 织梦道:“总得想个法子啊,难道就任由她们往太妃、王妃前头塞人?”元秋笑道:“她们就是有这个心思又能怎样?太妃是发过话的,只要世子没有贰心,纵使送个仙女到太妃跟前我也不怕。只是我担心这些人都是有门路的,保不齐有人去宫里头撺掇。” 翠莺道:“宫里面怎么个意思我们不知道。只是怎么瞧着这府里头的世子妃怎么也有那个意思?” 元秋闻言睁眼瞧了翠莺一眼:“你也瞧出来了?”翠莺点头笑道:“早就瞧出来了,只是您装作不知道,我们当下人的自然也只能装不知道了。” 元秋道:“我一个新妇,上面又有太妃和王妃,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我说话,还不如装傻的好。刚才太太在席间也问了我一句,我怕她担心,加 上边上人多,也没敢和她细说。等会你前面看看,瞅个空把太太请来说话。” 翠莺答应着要去,就见碧儿推门进来,到元秋跟前回道:“太太来了。”元秋忙道:“快请进来。”织梦拿床褥子垫高枕头,扶着元秋坐了起来。碧儿带了李氏进来后,依旧到外头关了门坐在台阶上守着门口。 李氏见元秋面色苍白,心疼地拿帕子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若是身子不舒服,就躺下罢。”元秋笑道:“刚才躺了一会,已经好多了。”李氏道:“现在觉得怎样?”元秋说:“倒不觉得怎样,刚才在席里被那群人围着的时候,只觉得上不来气,这会子已经好多了。” 李氏含笑坐在塌边,拉着元秋的手道:“你也算争气的,刚成亲三个多月就有了身子,都说你好福气呢。” 元秋道:“我有了身子,世子又没个屋里人,想必那些人更有了想头了罢。”李氏叹了口气道:“如今世子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好些人家都想把女儿嫁过去当侧妃,以后也好有个助力。你虽然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但到底没经历过这些事的,难保不会生气。” 元秋道:“母亲放心,我不会为她们 第 65 部分 气坏了自己身子。那些人就是想把女儿嫁进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见招拆招罢。太妃往我身边放了两个嬷嬷,虽然是看着我的意思,怕我把持着世子,但好歹能在衣食住行上把关,也算是好事。” 李氏闻言大惊:“世子又没有通房,难道还有人会害你肚里的孩子不成?”元秋道:“有几个丫头存了些往上爬的心思,那些想当侧妃的女孩家里保不齐也会买通了人进来,小心为上罢。”李氏刚要开口,就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织梦连忙到门口去瞧,原来是太妃打发身边的嬷嬷送汤品来给元秋。 嬷嬷给元秋请了安,和李氏问了好,便放下食盒退了出去,织梦和翠莺两个洗了手,将吃食一样样摆到桌上,又打水服侍元秋洗手。元秋知道李氏担心自己必定没吃好饭,便缠着李氏一起坐下,李氏只得盛了半碗粳米饭,陪着元秋吃饭。元秋总觉得没什么胃口,只喝了碗汤动了几筷子菜便不肯吃了,李氏见她吃的少,又哄她吃了两筷子鸡丝才作罢。 母女两个吃了饭,元秋又歇了一会,觉得精神好了些才同李氏又回到前厅。太妃见元秋上前给自己赔罪,嗔怪道:“你这孩子总惦记这些虚礼,身子不舒服就好好歇着,前头有你婆婆陪着我呢。” 元秋笑道:“我躺了会子又吃了太妃赏的汤,已经觉得好多了,便想来太妃跟前凑凑热闹。”太妃拉她到自己身边坐下,不住地笑道:“好孩子,你有心了。”廉王世子妃带着令婉到太妃跟前,先拉着元秋的手笑道:“早上的时候还问你肚子有信没,你还瞒我说没有。”元秋抬头瞅了廉王世子妃一眼,只见她眼神里划过一丝似嫉妒似羡慕的神情,猜她必定是认为自己故意在寿宴上爆出怀孕的事,好博太妃欢心。元秋也无心辩解,只说了句:“原是不知的。”便不再言语了。 廉王世子妃瞧见元秋神情倦倦地,便把令婉拉到跟前,和太妃笑道:“弟妹和令婉素日合得来,又喜欢讲诗词音律,不如叫令婉陪弟妹说说话解解闷,免得她困倦。”太妃听见这话,先拿眼去瞧元秋,元秋心里虽然厌倦廉王世子妃明显的塞人行为,却不好表现出来,只笑道:“嫂子总是这样体贴,我倒有些不自在了。今儿客人多,你就别惦记我了,我在太妃这自在的很,正听太妃说笑话呢。你也放你妹妹歇歇罢,总陪着我们,没得拘束了她,也叫她松快松快,找姑娘们玩去罢。” 廉王世子妃本来想让姜令婉在太妃面前好好和元秋表现一下姐妹情深,如今元秋这样说,她倒不好接话了,只得叫令婉同县主 和姑娘们一起去说话,自己讪笑着在廉王妃后头站了。 元秋陪着坐了一个时辰,太妃担心她劳了神,叫人把自己当初赏给元秋的张嬷嬷和王嬷嬷叫到跟前仔细叮嘱了一番,无外乎是小心伺候之类的话,叫她二人带着丫头们服侍着元秋先行回府。元秋坐了一个来时辰,早觉得腰背酸痛,也不敢强撑着,告了罪就退了出来。 张嬷嬷先打发人回府里报信,等元秋回府时,被褥正在拿暖炉温着,洗澡的热水也烧好了,元秋洗漱了一番,躺在暖暖地被子里,沉沉地睡着了。 冰云看着小丫头把洗澡水倒了,又回到屋里,打听着元秋睡着了,便悄悄地退了出来,叫了个小丫头打了热水送到自己房里。好在给元秋备下的洗澡水还剩了许多,两个小丫头抬了两桶热水给冰云送去。冰云退去衣裳,慢慢踏入浴桶里,轻轻往肩膀上撩水,嘴角含着一丝笑意:世子妃有了身子,按照规矩世子不能再宿在世子妃的房里。而如今世子也没有个通房丫头,按照惯例无论年龄模样还是等级自己都是通房丫头的首选。今日不仅是世子妃的好日子,也是自己的大喜日子。 待水有些凉了,冰云才从浴桶里走了出来,用手巾细细地将身上擦净了,换了鲜亮的衣裳穿了,精心地描眉涂唇,抹了各色胭脂,又将王妃赏的香露往身上洒了些,刚拾掇妥了,就听见小丫头一路跑进院子里叫道:“世子回来了。” 冰云屏住呼吸,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才拿着帕子走了出去,站在院门口候着。士衡一路小跑进了院子,冰云忙上前行礼道:“请世子安。”士衡此时心里都挂在元秋身上,哪有功夫看她,只点了点头就抬腿往屋里奔去。冰云一愣,忙跟着世子进了屋。 织梦、翠莺两个听见声音忙到外间屋子给士衡行了礼,士衡悄声问道:“世子妃如何?”织梦回道:“一回来就睡下了,还没醒呢。”士衡点了点头,解下披风递给冰云,刚要进内室去,却又觉得自己身上带回来的冷气还未散去,怕过到元秋身上,只耐着性子换了家常衣裳,又用热水洗了手脸,待身上暖和了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内室去。 织梦、翠莺两个在外头炕上做针线,冰琴在一边选花样,冰云放好了士衡衣裳,走到内室门口趴门上听了听,也没有声响,只得退了出来。冰琴见她出来先是一笑:“姐姐什么时候换了这么鲜亮的衣裳?” 织梦、翠莺两个听说都抬起头来瞅冰云,只见她身上一件粉红色的袄子,下面系着一条玫瑰紫色的绫棉裙。冰云见冰琴给自 己说破了,不禁红了脸,先把冰琴瞪上一眼才故作不在意地说:“刚才不小心洒了一身茶水,便回屋里换了件衣裳。” 冰琴上前往冰云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地说:“我瞅着你脸上也白了几分。”冰云啐了她一口道:“坏透了的小蹄子,也学会打趣我了,还赶紧往里挪挪,给我倒个地方出来。”冰琴抬了抬屁股,往里面坐了坐,冰云坐在炕边上去瞅翠莺手里的香囊,嘴里笑道:“你这是给谁绣的香囊,好精致的活计。”翠莺笑道:“给世子妃的。”冰云笑着夸了一番,几人正小声说着话,外头有小丫头来报说王妃回府了,问世子妃身子如何,叫个身边伺候的人过去回话呢。 织梦听了就要下炕穿鞋,冰云连忙站起来道:“你累了一天了,快好好歇着罢,我去回话就是了。”说着也不等其他人言语,便同那小丫头匆匆忙忙地往前头去了。 各怀鬼胎(二) 南平王妃正歪在榻上闭目养神,下面跪着个小丫头轻轻地捶腿,冰云快步走到王妃院里,先和门口立着的丫头打了声招呼。那丫头见冰云来了,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甜甜地叫了声姐姐。冰云摆了摆手,往门里指了指,悄声问道:“王妃叫我来说话,妹妹替我通报声。”那丫头应了去了,过一会撩起帘子出来,朝她摆手道:“王妃叫姐姐进去呢。” 冰云进屋先给王妃行了礼,垂首站在地上。王妃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起身伸手拿过小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换了个姿势依旧靠在榻上,才开口问道:“世子妃怎么样了?” 冰云回道:“回王妃:世子妃回府后就歇着了,这会子还睡着呢。”王妃点了点头,微皱着眉头道:“世子妃规矩的很,从不主动要这要那,你是府里的老人儿了,看着世子妃缺什么,就赶紧找人去要,别缺三少四的让世子妃不自在。你们院子里小厨房的火别断了,看世子妃想吃什么麻利去做,若是想吃什么稀罕玩意,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我找人给她弄去,可别亏了嘴了。” 冰云一一应了,王妃闭着眼睛想了一回,方又睁眼道:“世子可回来了?”冰云心里一颤,忙低头道:“回王妃:已经回来了。”王妃点头道:“估摸着明日宫里会送赏赐过来,你给世子、世子妃备好衣裳。”冰云应了声,王妃道:“行了,你回去吧,仔细伺候着。” 冰云听见这话不由一愣,忍不住抬眼瞅了王妃一眼,却不料正巧与王妃四目相对,冰云忙不迭垂下头去,王妃转着手指上的扳指,若有所思地看着冰云, 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回?”冰云心里一慌,腿先软了三分,脸上故作镇定地回道:“回王妃:世子妃有了身子,按照规矩该给世子新打扫一处住所。只是世子、世子妃没吩咐,奴婢不知道该让人把哪个地方收拾出来。” 王妃颦了下眉头,半晌才说:“你回去叫世子过来下,我和他商量下罢。” 冰云闻言喜上心来,行了礼一溜跑回了院子。此时士衡已经睡醒了,正在喂元秋喝汤。翠莺见冰云回来,先笑着问她:“王妃打发人叫姐姐去,可问了什么话?”冰云打起精神,把王妃吩咐的话一一说了,又请士衡到上房去。元秋伸手拿过士衡手里的小碗,笑道:“你去上房看看,王妃可有事要吩咐,我自己吃就是了。”士衡道:“不差这一会儿,我看你吃完了再过去。”元秋只得三口两口的把汤吃了,要了茶水漱了口,又催士衡到上房去。 元秋睡了一个下午,只觉得特别有精神,她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想起好久没有弹琴,便吩咐织梦把琴取出来。冰云见元秋要弹琴,从抽屉里找了一个香球出来,元秋见状忙道:“虽说有不焚香不弹琴之说,但毕竟我有了身子,闻不得香料的味道。以后我的衣裳被褥都不要用熏香,屋里也不要燃香。”冰云的手一顿,讪笑了下把香球攥在了手里。 元秋坐在窗前拨弄琴弦,《流水》曲从她指尖缓缓流出,“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 曼婷和王妃一起回府后,打听着元秋睡醒起来了,便邀请了雨婷、碧婷二人一起来瞧元秋。三人还未进院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悠扬地琴声,曼婷止住了脚步,立在树下静静地聆听着,雨婷、碧婷见状也只得在她后头停了下来。 元秋一曲抚毕,扶着织梦缓缓地站了起来,门口小丫头进来回道:“县主和两位姑娘到了。”元秋笑道:“快请进来,这么冷的天。” 曼婷进来先抚掌道:“嫂子好琴艺。”元秋微红了脸道:“不过是弹着解闷罢了。”碧婷笑道:“嫂子快别谦虚了,大姐姐在外头都听住了,我陪在旁边站了半晌,脚都冻麻了,暖炉里的火也灭了。” 元秋听说忙请她三人到暖阁里去坐,又叫织梦给三个姑娘的暖炉里加碳。曼婷在三姐妹中最年长,今年十三岁,碧婷小一岁,郡王妾室马夫人所出,雨婷十岁,张夫人所出。当年元秋在杭州时,也和三姐妹见过几次面,只是不太熟络。曼婷一直好奇士衡和顾山一起上学时的情形,缠着元秋讲个不停。元秋便把有趣的事情挑了两样出来,讲给曼婷听 。 碧婷听了一会,便撇嘴笑道:“我听说嫂子以前也是个淘气的,经常同哥哥到外头去玩呢。”元秋听这话音里有些若有若无的讽刺,心里不免嘀咕一下,嘴上笑道:“七八岁的时候一起出去游了次西湖。” 曼婷听见,先抱着暖炉笑道:“我知道那次,那时候我还小呢,只记得哥哥玩到天黑才回来,晚饭也不正经吃了,只和太妃说一会儿笑一会儿的。我在边上听着,又是游湖又是钓鱼的,真真羡慕个不行,一直想着什么时候也能这样玩上一次,只可惜想了这么多年,哥哥也没带我去过一次。” 碧婷接口道:“我打小就想让哥哥带我出去玩,只可惜以前哥哥只想着她元秋妹妹,哪里顾得上我们?现在心里又只有他的元秋妹妹了。”曼婷听见这话,不由地皱起眉头道:“怎么这么没规矩,嫂子的名讳也是我们说的?” 元秋见碧婷撇着嘴便打圆场笑道:“只可惜京城里没有那么大的湖。”雨婷笑道:“就是有那么大的湖我们也去不得,也就能在园子里的湖里划划船罢。”一句话说的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曼婷板着的脸也松缓了下来。 姑嫂四人说着闲话,转眼到了掌灯时分,王妃打发人来叫她四人到上房吃饭,元秋等人才慌忙地穿了皮靴子、披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去了上房。 往日里元秋都是站着帮王妃和姑娘们布菜,今日王妃特意命她坐在自己下首,碧婷笑道:“这可是母凭子贵了。”王妃抬眼瞅碧婷道:“这孩子颠三倒四胡说些什么?”碧婷垂了眼不再言语。 几人不言不语地吃了晚饭,待下人上了茶来,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闲话。曼婷说起今日见的那些女孩,这家的女孩诗词好,那家的姑娘针线棒。碧婷突然插口道:“今日看着天阴沉沉的,恐要下雪,不如明日接了那边王府的姐妹们过来,再把令婉表姐一起接来,我们也可以组个诗社,岂不热闹?” 雨婷闻言诧异道:“二姐姐不是素来不喜欢诗词?”碧婷道:“不过是打个幌子凑个趣罢了。大冬日的,也就这个好玩些。嫂子也是个会作诗的,也和我们凑凑趣罢。” 曼婷听了也来了兴致,要亲自去写帖子,王妃见状忙拦道:“明日宫里可能要来人,还要带你嫂子进宫去请安,过几日再说罢。”曼婷听了,便撇开手笑道:“我倒忘了这茬,那过几日再请也就是了。”碧婷笑道:“等过几日我提醒你。”元秋抿嘴笑道:“难得几位妹妹这么有兴致,改日真的要热闹一下才是。”王妃道 :“你就跟着看两眼也就是了,你如今身子重,可跟她们耗不起。”元秋起身应了声,才又坐下。 几个人陪着王妃说了会话就起身告退了,元秋回到屋里时,士衡已经洗漱过了,正歪在一边看书,见元秋回来了,便把书放在一边,拉着她的手陪她说话。 因元秋下午睡了许久,此时也不觉得困倦,夫妻两个从肚子里宝宝的性别到将来的小名争论个不休。冰云立在一边,眼看快要到亥时了,士衡仍没有起身的意思,便瞅了个空,上前问道:“今日世子歇在哪里?我好打发人去铺床,早点用暖炉把被褥暖了,省的一会睡觉时候太凉。” 元秋从没想过要分房睡这一层,听这话不由一愣,转头去看士衡。士衡正说的高兴,被冰云插了一句话已有些不高兴,偏生这句话又引得元秋变了脸,刹那间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士衡不禁冷了脸,转头喝道:“你怎么也没规矩起来?”冰云连忙跪下道:“时辰已经 第 66 部分 不早了,奴婢怕一会被褥冰冷,世子歇息不好。” 士衡道:“我已经和王妃说好了,我依旧睡这屋里。”元秋正才舒了口气,靠在士衡肩膀上,悄声道:“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真要搬到别的院子去睡。”士衡笑着摸了摸元秋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道:“如果我真搬出去,你晚上该睡不好了。”元秋轻轻地握住了士衡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待士衡、元秋两人睡下后,翠莺带着三个小丫头在外间屋子守夜,其他人各自回屋休息。冰云回到房间坐在镜前,怔怔地看着自己身上簇新的衣裳,精致的妆容。她精心准备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讽刺,嘲笑着她的自作多情和理所当然。冰云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圈逐渐变红,泪水涌出模糊了视线,冰云一挥手将镜子打翻在地,趴在桌上呜咽地哭了起来。 门轻轻地被推开,冰琴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把冰云的毛巾放进热水里浸泡了一会,才拿起来拧干。冰琴走到冰云身边,拿毛巾递给她道:“姐姐,快别哭了,看伤了眼睛。” 冰云抱住冰琴的腰,埋在她怀里哭个不住:“我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世子这样对我?”冰琴拍着她肩膀道:“姐姐放心,你从小就伺候世子,世子是离不开你的。世子刚娶亲,又得知世子妃有了孕,难免会高兴点,一时没留意姐姐也是有情可原的。” 冰云从冰琴怀里慢慢直起身子,拿起帕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委屈地呜咽道:“世子心里只有世子妃一个人,哪里还存的下我们。说到底,我不过是想留在世子身边伺候他一辈子罢了,又没想争抢什么,怎么世子妃就容不下我?” 冰琴道:“姐姐不用担心,世子之前不收房是不了解男女之事。如今他成了亲,已经知道那种滋味,世子妃有了身孕又没办法行房,世子忍得了三天五天难道还能忍十个月不成?姐姐是世子身边的人,若要收房姐姐自然是首选了。” 冰云转忧为喜道:“你说的在理,可是太妃说过纳妾收房都让世子自己做主,世子又被世子妃拿捏住了,我怕世子根本不敢提将我收房的事。” 冰琴道:“事在人为,自然要动些脑筋的。”冰云拉着冰琴的手笑道:“好妹妹,从小你就比我聪明,快给姐姐出个主意,若是我将来当上夫人毕竟亏待不了你。” 冰琴颔首笑道:“姐姐放心。” 王妃旧事 翌日,宫里果然派人来了,太后、皇后皆有赏赐,又派了太医过来给元秋诊脉,另外送来 珍贵补品若干。 元秋身子底好,脉象倒是平稳,只是元秋自己隐隐有些担心,自己刚及笄,身子还在发育中,也不知这个孩子能否安然成长。她刚成亲那会,也考虑过避孕的事情,想等到十八岁以后再怀孕。只是自己这个念头略微和母亲一提,就被李氏给驳回了,劝她以子嗣为重。而在王府里,她也曾有过私下里偷偷熬些药的念头,但后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妥,王府里人多嘴杂,若是她避孕的事情被捅了出去,不知又会出现什么幺蛾子。思前想后,元秋只得按照前世的记忆,用安全期来算行房日期。可是士衡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又在新婚期间刚尝到甜头,哪里肯依元秋的,每日必缠绵一番才肯罢休。因此两人新婚才三个月,元秋的肚子就怀上了。 自从王妃得知元秋有了身孕,脸上一直带有喜色。毕竟南平郡王子嗣单薄,其妾室生的儿子又都夭折了,到现在只剩下士衡一个儿子。南平郡王常常抱怨此事,又经常以此为借口纳新的夫人。如今元秋怀了身孕,眼看香火有继,王妃不仅放了悬了许久的心,也暗暗期望王爷不再纳娶新的夫人。 元秋见王妃不像以往那般抑郁,脸上又有了笑模样,便趁机邀请王妃到园子里走走,如今虽是十二月天,难得今日是个好天气,不但没有刮风,天上还挂着个好大的太阳。王妃本来懒怠着动,耐不住元秋撺掇,加上大丫头棋儿也说外头日头好,理应出去走走,王妃才勉强点了头,叫人拿了大红江绸绣五彩貂皮氅衣披在肩上,又叫元秋穿上太后新赏赐的藕荷江绸绣五彩狐肷皮氅衣。婆媳两个扶着丫头说着闲话一路往园子走去。 王妃瞧园子里草木枯黄总觉得有些无味,转头和元秋笑道:“我从小看惯了冬日里花木的萧条,以为冬天就该这样。后来随王爷去了杭州,那里的冬日还有绿色,初始有些稀奇,日子久了也就适应了那里,等再回京城,看这满目的萧条,反而不习惯了。”元秋听了笑道:“好在梅花是开的,只是今日没有下雪,那红梅要趁着雪珠才好看。”王妃道:“可是呢,曼婷总说园子里的梅花开的好,只是懒怠的去,一直只瞧见它在瓶子里的模样。”元秋笑道:“等下雪的时候,我陪王妃去看。”王妃笑着点了点头。 王妃常年在屋里坐着,极少出来走动,元秋又刚有孕,也不敢走太远的路。正好元秋的屋子离这里不远,元秋便邀王妃到自己屋子坐坐。王妃想着自己自从士衡成亲后,就没来过他的屋子,便点头应了,同元秋一起进了小院。 此时士衡去了部里还没回 来,冰云、冰琴带着小丫头将王妃、元秋迎了进去,解了两人的氅衣,又奉上新煮的茶。王妃怀里抱着手炉,坐在榻上,正好瞧见窗下摆放的玉琴。不禁探着身子看了几眼,方才又靠了回来,懒洋洋地笑道:“我年轻时候也喜欢弹琴,那时候我刚新婚不久,同王爷住在猗兰院,王爷喜音律,每日都要和我合奏一曲。那时候我常想,这就是书上说的琴瑟和鸣了吧。”王妃眼似乎望着玉琴乎透过玉琴看向别处,喃喃自语道:“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元秋见王妃眼中带着眷恋、脸颊也红晕起来,知道她必定在怀念过去那段美好时光,也不敢打断她,只静静地坐在一边。王妃沉浸在回忆里好一会才省过神来,叹了口气道:“当年若是没有那场赌气,也许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 元秋从来没听人提及过南平郡王同王妃的旧事,因此也不敢乱接话。王妃半晌幽幽地说:“十五年了,我没有再碰过琴。”说着两眼垂下泪来。 元秋连忙起身,亲自捧了帕子,上前递给王妃,又抬眼示意丫头们退下。待屋里只剩下她二人的时候,元秋才劝慰道:“王爷身份尊贵,也许是抹不下脸来求和,时间越久误会越深。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天大的事也都化为乌有了,不如王妃服个软,又‘琴瑟相调’了。” 王妃苦笑道:“起初的时候两人真的只是怄气,后来日子久了就真的冷了心了,这么些年,即使好的时候也不及当年的万分之一。其实我哪里没想过服软,只是误会太深,心结太重,我纵是服软王爷也未必肯理会,何苦去招他,还惹得自己不痛快。” 元秋本想问王妃当年的情形,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夫妻两个的事别人不好插手,更可况自己还是媳妇,帮谁都不是。可是元秋又不忍见王妃如此郁郁寡欢,想了一回方说:“王妃若是不嫌弃,媳妇愿意把这把落霞琴送给王妃,虽不是什么名琴,胜在材质难得,音质极好。王妃闲暇时弹弹琴、下下棋,说不定能排解下心头的压抑。” 王妃叹了口气,勉强笑道:“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我是不再弹琴的了。古有伯牙摔琴谢知音,如今连合奏的知音都没有了,哪里还有弹琴的雅兴?”元秋忙道:“不是为了旁人而弹,而是为了自己。自己做听者,自己当知音。” 王妃定定地看着元秋,半晌才微微地点了点头。 元秋怕王妃又为旧事伤感,故意找些自己绣的荷包给王妃看,让她指点;一会又摆了盘棋局,同王妃在棋盘上厮杀 起来,王妃很快就忘了烦恼之事,兴致勃勃地下起棋来。待到中午时候,碧儿收拾了一桌菜上来。王妃叫把酒菜摆在炕桌上,元秋斜着身子坐了,给王妃倒了杯酒。因元秋有身孕,不敢多吃酒,只抿了两口就放下了,倒是王妃心情不错,连吃了几大杯,又吃了一碗鸡汤,方才放下碗筷。元秋瞅着王妃脸颊飞红,怕她吃醉了,又命人做了醒酒汤,服侍王妃喝了一碗。王妃只觉得酒气上涌,不禁困倦起来,元秋忙吩咐丫头去传软轿,亲自帮王妃穿上貂皮氅衣,命嬷嬷们扶着王妃上了软轿,又拿狐狸皮毯子盖在王妃身上,方才命人抬了回去。元秋送走了王妃,也觉得有些瞌睡,换了衣裳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待元秋醒来时,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元秋撑着胳膊起来,冰琴上前拿衣裳给元秋披上。元秋看了下屋里,没看见士衡的身影,便问道:“世子还没回来吗?” 冰琴笑道:“早回来了,说有些公务未完,在书房里看公文呢。冰云担心世子一个人在书房里万事不便宜,跟着去伺候了。” 元秋看了冰琴一眼,含笑道:“她倒是个有心的,不愧是世子身边的大丫头,样样想的都比旁人周到。”冰琴道:“可不是,我平日里总说小事情交给小丫头去做就好了,她就是不放心,担心那些丫头粗手笨脚的伺候不好世子,连给世子铺床叠被这种事都要自己动手做。再比如说这书房里有小厮们当值,研磨铺纸这种事都有人去做,不用我们当丫头的操心。可冰云姐姐总是觉得小厮们是木头疙瘩,不了解世子心思,非要自己动手去帮着世子研磨才放心。” 元秋道:“女孩子是比小厮们细心的多。更何况你们几个是太妃精心选的。”冰琴握着脸笑道:“世子妃快别臊我了,不过是小时候机灵些,所以被太妃相中了,才拨我们姐妹过来伺候世子。” 元秋想起自己进门口总也没机会了解这丫头的底细,借着这话头问道:“你们俩个是亲生姊妹?” 冰琴笑道:“回世子妃:不是。当年我和冰云、冰月、冰雨是太妃一并买下的,名字也是太妃赐的。那时候我们才五岁,太妃亲自调~教了我们三年,才将我们给了两府的世子。我和冰月是一个地方的,冰云是山东人氏。” 元秋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她道:“你和冰云是同年,又是一起进的府,一起跟的世子,又都是一等的丫头,怎么我瞧着你平日里似乎矮冰云一等似的?” 冰琴闻言身上一僵,脸上不自然地笑道:“冰云大我两个月,从小就 叫她姐姐,日子久了就真把她当姐姐了,什么事情都喜欢依赖她,她也习惯有事就挡在我前面了。” 元秋睨着冰琴似笑非笑道:“难得你们这么姐妹情深,真真让人羡慕。”冰琴一恍惚,觉得元秋话中有话,忙定了定神抬眼去瞧元秋,只见元秋温婉地笑着。冰琴收敛心神,只觉得自己想多了,世子妃一个刚及笄的女孩,嫁入王府以后,对待下人一直温婉善良,从不苛责。必定不会有太多心思。 元秋一言一语地问冰云小时候的事,伺候世子的事,冰云捡那些自认为不重要的说了个七七八八,元秋听了个大概,心里对冰云和冰琴的关系也有了了解。直到翠莺提醒元秋该摆饭了,元秋才想起来派人去叫世子回来,又笑着和翠莺说:“我只说你是个能的,可听听冰琴可你比强上许多,你白占了个大丫头的位置。”翠莺笑道:“只怪世子妃身边没有能的,让我出头了,若是冰琴姐姐生在我们家,我们肯定让位了。”屋里的丫头闻言都笑了起来,元秋乐的不行,指着翠莺笑道:“冰琴可在这呢,你还不让位?”翠莺笑道:“我是世子妃身边的人,冰琴姐姐是世子身边的人,我倒是想让位,可是让不着啊?”众人又笑了起来,元秋捂着嘴咳了两咳,才收敛了笑意,探着身子往外看去:“世子怎么还没回来?冰琴,你带个两个小丫头打着灯笼去迎迎罢。”冰琴应了,披了斗篷带了两个小丫头出了门,窗外冷风飒飒,吹打在冰琴的脸上,透过朦胧的月光,一个小丫头将目光锁在了冰琴紧握的拳头上,若有所思。 强吻 冰琴回来恍若无事一般,仍恭恭敬敬地服侍,元秋有心想试探冰琴,私下里吩咐翠莺几人:冰琴做什么只管让她做去,不要拦她。翠莺几个也都是机灵的,非但没有阻碍冰琴,反而给她很多便利。 马上要过年了,府里上下忙成一团,冰云身子好了仍回到前面服侍,元秋不但要养胎,得了空也要帮着王妃准备年礼,因此也没心情理冰云。而王妃因元秋的劝说,又重新拾起旧日爱好,每日再忙也要弹上一曲,也不知王爷是不是听了王妃的曲子触及心事,以往半个月才来王妃屋里坐上一次,现在一天三日往这边跑。 这一日,王妃使人叫元秋过去瞧布料,元秋带着自己的丫头去了上头,嘱咐冰琴和冰云看好院子。冰琴估摸着世子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回来,便趴在冰云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直说的冰云脸红心跳,羞涩不已。 士衡从部里回来,进屋以后没瞧见一个人,便喊了两声。冰云正在自己屋里 换衣裳,听见世子喊人,连忙对着镜子照了一照,又往嘴上抹了点胭脂,这才推门出去。士衡坐在桌边用手指不耐烦的敲着桌子,见冰云进来便问她道:“世子妃哪里去了?” 冰云忙回道:“王妃叫世子妃到上头看布料去了。”士衡四下里看了一圈又问道:“这满院子的丫头哪里去了?怎么一个没见?”冰云冷笑道:“世子不知,自从世子妃过门后,这院子里的事都由翠莺、织梦打点的,我是不知的。”士衡见冰云神情颇有些不满,不禁微微皱了眉头,但又想到她从小伺候自己,同自己厮闹释闷一起长大,素来随意惯了,便也没多言语。 冰云进了屋洗了手,新煮了一壶茶进来,给士衡倒了一杯,自己便坐在一个小登上缝衣裳。士衡瞅了一眼,问道:“你手里缝的是什么?”冰云连忙举起来给士衡看:“给世子做的短衫,也不知合身不合身?” 士衡瞅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交给针线上做?”冰云笑道:“以 第 67 部分 往世子的衣裳都是我们屋里做的,难道世子不知道?”士衡笑道:“以往是常见你们每日做针线,却不知道是在给我做衣裳。”冰云笑道:“太妃刚拨我过来的时候就交代了,说世子贴身的衣服都要屋里人做才好。只是世子每日同我们玩耍,我们几个丫头倒真没有多少时间做衣裳。后来世子认识了顾少爷,成日里往顾府跑,屋里这些丫头没了事,才都做起针线来,不但贴身衣裳自家做了,连外面袍子、长衫也一并缝了。”士衡只“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从窗边小桌上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冰云见士衡兀自读书,又见屋里院子里并无旁人,便大着胆子拿着衣裳到士衡跟前笑道:“我瞧着世子身量似乎又高了许多,我拿衣裳给世子比比。”士衡抬头看了冰云一眼,放下书站了起来,冰云拿着衣裳在士衡胸前比了又比,左量一下又扯一下,士衡被她弄的不耐烦,冷声道:“我瞧着差不离,就这样罢。” 冰云笑着转身要离开,谁知脚下似乎被什么绊倒一般,直直地朝着士衡摔来,士衡下意识接住了她。冰云躺在士衡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红着脸颊娇嗔道:“世子。”士衡见冰云眉目含情,不禁皱了眉头,刚要推开她,却不想冰云主动将唇奉上,士衡躲不及,被她狠狠地亲上。士衡一愣,忙将冰云推开,正要喝她,却不料元秋站在门口惊愕地看着自己。 冰云红着脸从士衡怀里起来,捧着衣裳低头跑了出去。元秋扶着织梦坐在椅上,转头先问冰琴道:“你请我回来有何事?”冰琴红着脸上前回道:“世子妃临走的时候吩咐我给县主送花,我回来路上远远瞧见世子从外头回来,我想着世子回来定是要找世子妃的,所以才去请了世子妃回来。却不想……” 元秋闭了眼,揉了揉眉心才挥手道:“你先去瞧瞧冰云罢。”冰琴应了一声,慢慢退下。织梦几人看世子脸上忐忑不安,元秋又黑着张脸,心里都暗自叫苦不已,都跟在冰琴后面悄悄地退了出去。 士衡见屋里没人,一步跨到元秋跟前,拉了她手道:“刚才是冰云那丫头自己倒我怀里来亲我的,我冷不防没躲开,你可别误会。”元秋冷哼道:“嘴上这么说罢,心里不知道乐成什么样。那冰云又温柔又体贴,又是从小服侍过你的,你就没动过歪念头?” 士衡忙举手发誓道:“我只当她是丫头,根本就没往别处想。”元秋睨了他一眼:“堂嫂那日还说呢,我都有了身子,要给你放个屋里人,省的你像偷腥的猫似的,再坏了名声。别人家都是早早就备好的,没有 和我们家一样现在还在一个屋里。”士衡冷哼道:“我们家的事,哪里由的着她来说嘴。”元秋笑道:“我一个新媳妇,什么都不懂,还以为这是规矩呢。”士衡捏了下她说:“你给我装傻罢,你嫂子也有身孕,怎么没见岳父岳母给顾山纳妾送通房啊?”元秋道:“我哥哥嫂子青梅竹马,恩爱非常,自然不要那些别人来破坏夫妻感情。” 士衡叹了口气,把元秋搂在怀里:“难道我们不是?快收起你的小心思罢,我说过不会纳妾,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人,你当我是骗你不成?” 元秋闻言红了眼圈,一头埋在士衡怀里哽咽道:“如今连堂嫂都想往你屋里送人,更别说你贴身的丫头也都有那些心思。我一个新妇,对外要端庄、懂规矩,别人心思摆在脸上我只能装不知道;在家里头,那些丫头满脑子鬼主意,我也打不得骂不得,就怕人说:刚嫁进来几个月就把世子身边伺候了十来年的丫头给撵了。我一肚子的委屈,你只装不知道,从不说来宽慰我下。” 士衡连连道歉:“我是听说好多夫人带女儿来府里做客,家里头冰云、冰琴年龄大了也能瞧出来心也大了,只是我和太妃说过不娶侧妃不纳妾不收通房,府内府外的人应该都有耳闻才是。因为我也没把她们放在心上,却不想让你烦恼了。我见你这几日郁郁不乐,还以为是害喜不舒服,是我粗心了。” 元秋闻言破涕为笑,抬头去看士衡,一眼瞅见他嘴上红红的唇印,不禁赌气的拿起帕子,用力的擦拭,士衡被她擦了几下嘴唇隐隐作痛,一把握住元秋的手,低声笑道:“我有个更好的法子,保准擦的干净。”元秋见士衡脸上的坏笑就知他不怀好意,刚要躲开就被他一把搂住,士衡低头看着怀里的元秋双颊粉红,不禁心驰荡漾,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住她的唇。 冰琴一回屋子就瞅见冰云抱着士衡未做完的短衫傻笑不止的样子,不禁心里暗暗唾弃。冰云见冰琴回来,羞红了脸低声说:“刚才世子亲我了。”冰琴连声道贺,又笑道:“我跟着世子妃进屋的时候瞧见你们俩那样子了。只可惜世子妃回来的太早了,要不然你们的好事就成了。” 冰云叹道:“好事多磨,你说世子能把我收房吗?”冰琴道:“怎么不能?只不过你们的事被世子妃撞破了,世子肯定不好意思提。先小心忍耐几日,等过年时候回禀太妃,求她老人家给你做主。” 冰云笑道:“好妹妹,托你吉言,等我发达了定忘不了你。”冰琴含笑点头,心里冷笑不已:我倒要看看世子妃会如何处 置你。 此时,屋里士衡也正在和元秋商议此事,按照士衡的想法是立即回了王妃,将冰云打发出去。元秋琢磨着士衡院里的丫头们有好几个到了岁数的,不如在过年前求个恩典,把她们都放出去,由父母领家里自行婚配。若是没有家人的,就由府里做主,配给适龄的小厮。 士衡、元秋两个晚上去上房请安的时候顺便把此事说了,王妃听了也点头说好:“我们家虽是皇亲国戚,但从来都是宽待下人的。今年又是你们成亲第一年,也该做些善事给你们积积福,明日你就列个单子给我,把够了岁数的丫头名字都写上头,我在过年前都给她们放出去。能回家团聚的就回家团聚,没有家人的就给配门好亲事,欢欢喜喜过个年。” 元秋笑道:“王妃慈悲,也是她们的福气。”士衡见王妃高兴,又见炕桌上摆着没下完的棋局,遂上前凑趣道:“我陪王妃博弈一盘?”王妃笑道:“如今天气冷了,你三个妹妹也不爱出门,得了空想下盘棋也只能自己对着棋谱来摆。” 士衡执黑子先行,一面落子一面笑道:“母亲若是想下棋,就叫儿子来。”王妃道:“媳妇刚有孕,身子还腻歪着呢,你得了空就多陪陪她,只管陪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士衡刚要答言,就听丫头进来回道:“王爷来了。”士衡听见忙起身站在元秋前头。 南平郡王进屋,见士衡夫妻不由一愣,士衡、元秋两个请了安连忙退下,南平郡王见桌上棋局才下了几字,便坐在士衡刚才坐过的位置,执子笑道:“好多年没同你下棋了,今日我们下一盘吧。”王妃闻言微微动容,叹了口气坐在南平郡王对面。 翌日一早,士衡、元秋两个就带着拟好的名册给王妃过目,王妃打眼瞧去,见单子上多是士衡身边的丫头,不仅有几个二等丫头,连冰云、冰琴都赫然在册。王妃心里一动,放在册子,先抬眼去看元秋。元秋见王妃板着脸,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担心自己借此除去士衡身边的人,以便更好拿捏世子。 元秋站在王妃跟前,落落大方的笑道:“这些丫头都是世子身边的人,我只说一次打发了这么些个去,新的丫头又补不上来,怕打了饥荒。可是又怕放了这个不放那个,让那些丫头心里头有想法,所以把适龄的丫头都拟了上来,请王妃定夺。” 王妃看了元秋一眼说:“都是你院里的人,你做主就好了。你哪些使着舒服就晚放两天,哪些丫头淘气就先打发出去。”元秋笑道:“我刚来几天,哪里知道那些丫头的秉性。我瞧着一 个个都是好的,照我的心思哪个都舍不得放出去呢。”王妃道:“既然这么着,先把册子放着罢,等我回头慢慢看。”元秋站起来应了声,王妃点道:“你先回屋歇着,让世子留下陪我下盘棋。”元秋估摸着王妃定是有话要和士衡说,便独自退了出去。 王爷的心思 待元秋退出上房,王妃让人摆好棋盘后,将伺候的人也都打发了出去,士衡扶着王妃在炕上坐了。 母子两个谁也没言语,只是你一子我一子的下棋,待一盘终了,士衡“数子”的时候,王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知道你同世子妃是少年夫妻,感情比旁人好,但万事有个度,你也不能太纵容她了。” 士衡心里一凛,面上却状若无事般,嘴里笑道:“母亲此话从何说起,世子妃处事进退有度,虽然儿子喜欢她、太妃和母亲疼她,也不见她因此恃宠而骄。儿子就是想纵容她,她也做不出破格的事来。” 王妃瞟了士衡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你媳妇把你管的很好。”士衡垂眼笑道:“母亲说笑了,世子妃每日只在我吃住上用心,其他的从不多问。” 王妃见士衡心不在焉地回着话,眼睛还不忘数棋子,当下有些发怒,一挥手将棋子打乱,喝道:“既然你媳妇如此贤惠,这次打发这么多丫头是为何?若是一般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你身边一二等的丫头,连冰云、冰琴两个也在上头。冰云、冰琴可是太妃赏的人,在你身边伺候十来年了,她嫁进来不到半年就要把人打发出去,难道是想把你身边得力的人都撵走,好换上自己的人,以后更方便拿捏你?” 士衡忙起身站在一边解释道:“母亲误会了,打发冰云、冰琴是儿子的主意。”王妃讥笑道:“那你给我说说是为何打发她俩出去?难不成是为了像你媳妇表忠心?” 士衡道:“冰云这丫头近日越发不安份,往日就明里暗里往我身边凑,我去书房忙公务,她也要跟在身边絮絮叨叨,我被她闹的烦不胜烦。我只当她是尽她本分,又觉得她伺候了我那么多年的份上,也不大说她,谁知她越发能耐,连世子妃也敢抱怨起来。后来世子妃也不大使唤她,屋里有事只叫织梦几个去做。” 王妃皱着眉头道:“世子妃惯用自己人,她以往是大丫头,如今被别人占先,心里不舒服也是有的。” 士衡道:“若只是这个倒也罢了,世子妃也不在意这些。可是昨日她故意倒在我怀里,还主动亲我。我没防备被她亲了 个正着,不但世子妃瞧见了,连丫鬟婆子也都瞧见了。我是不敢要这么不要脸的丫头,若是传出去我们王府的丫头都这个德行,我们的脸可往哪搁。” 王妃闻言勃然大怒:“好个不知廉耻的小蹄子,竟存了这么个见不得人的心思,居然打起勾引主子的主意来了,往日竟是我错看了她。既然如此,当时就该打她出去,怎么拖了这么久。” 士衡道:“当时我就想打她出去的,世子妃死命拦着,说闹大了会折了太妃的面子,只叫我先压下来,再想个主意打发了她去就是了。” 王妃闻言舒展了眉头,点了点头道:“还是这丫头考虑的细致。那我问你,冰云犯了这样的错,打发了就是了,那打发冰琴是何缘故?” 士衡冷笑道:“若是冰云心思不正,冰琴就是心机颇深了。冰云那丫头您是从小看大的,她有多少心眼您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信任冰琴,她自己又是藏不住话的,我不信她盘算这事的时候没告诉过冰琴。更何况,她昨天还故意打扮了一番,早上伺候我梳洗的时候见她还是梳的是桃花髻,等我回来就变成了金玉梅花样式的,她的头发向来都是冰琴帮着梳的,又是换衣服又是打扮又是换发型的难道冰琴会不问一句?纵是冰琴不问,以她的聪明会猜不到冰云打的什么主意?偏偏在冰云搞鬼的时候,冰琴亲自您这来把世子妃请了回去,让世子妃目睹了冰云‘投怀送抱’这一幕。” 王妃听了略一思索,半晌说道:“昨日确实是冰琴把世子妃请回去的,匆匆忙忙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还疑惑是什么事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可她到底也是为了你们夫妻好,倒是个忠心的。” 士衡冷笑道:“冰琴和冰云从小一起被买进来,两人在一起也十来年了,冰云比冰琴大上一些,从小就照看她,小时候冰琴淘气,每次犯了错误,都是冰云替她顶罪。这么十来年在一起,就是铁打的心也能融化了。可是冰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明面上不劝冰云,反而背地里把她出卖了。对照顾了她十来年的人她都如此,我们这些主子将来指不定就被她卖了。” 王妃听了脸色沉了下来,眼睛却打量着士衡:“许是她不知?别平白无故冤枉了她,看太妃怪罪。” 士衡道:“若是只有这一件,儿子还真不敢确定,还有一件事:前阵子儿子在书房办公,那日是冰云跟着伺候,儿子嫌她啰嗦,打发她到耳房去呆着,冰云为了表忠心,非得站在门口伺候,大冬日的被冻了一个下午。掌灯时分,我刚忙完公务 ,就听见外头冰琴来了,冰云说要去洗脸打扮一番,央求冰琴先替她盯着,冰琴嘴上应的好好的,待冰云走远了就请我回院子吃饭,压根没等冰云回来。因我那几日厌烦冰云黏我,因此并没揭穿她。” 王妃冷哼道:“这种人最让人厌恶,人前装好人背后就咬你一口,照我看,冰琴连冰云还不如。” 士衡连忙附和道:“儿子每日在外头要和人应承,回家里来还要提防丫头们算计,因此儿子才打定主意,将冰云、冰琴还有那些动了歪心思的丫头一并打发出去。” 王妃翻了翻名册,瞅了眼士衡说道:“你可知这些丫头为何有那心思?”王妃见士衡不语,端起茶盏慢慢地拨了拨茶,才缓缓开口道:“世子妃有孕,而你身边并没有个屋里人,这些丫头才动了心思。” 士衡道:“主子未发话,下人擅自动了心思本就是大错,更何况我早就说过不娶侧妃、不纳妾氏、不收通房,这些话太妃、王妃也是准 第 68 部分 了的。而这些丫头明显把这些话当耳旁风,岂不是不把太妃、王妃同我放在眼里?把太妃、王妃同我当成言而无信之人?” 王妃闻言一窒,她这几日被人撺唆的不是没动给士衡放个屋里人的心思,因此今日此举也有试探的意思。士衡何尝不明白母亲想法,因此不待王妃说话,就故作哀伤地道:“更何况儿子见父王广纳姬妾,不但母亲为此神伤连太妃也为其忧心。小时候,父王宠爱许夫人的儿子,连我都放到了一边,若不是那时我已经被册封为世子,那世子之位指不定能落在谁头上呢?” 王妃闻言拍案而起:“胡说,你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身份高贵,岂是那种山野村妇生的儿子所能比的?太荒唐了。” 士衡叹道:“儿子还记得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母亲怀了身孕,我每日心心念念希望母亲能给我添一个弟弟,结果生生被父亲的姬妾气到流产,六个月大的男婴因此没了。那些日子母亲心灰意冷,每日只能抱着我流泪。” 王妃怔怔地听着,眼角滚出大滴的泪水:“你说这些做什么?” 士衡一甩袍子,跪在王妃面前:“儿子不想再让我将来的嫡子受这些苦,更不想因妻妾争斗而失去我将来的孩子,儿子只想和和美美平平静静的生活,一生只有正妻嫡子便足以。” 王妃叹了口气,弯腰将士衡扶起,摩挲着他脸道:“我儿放心,母亲不会为难你。若是旁人说,有母亲替你分辨。” 士衡行礼道:“谢母亲。”王妃含泪笑道:“傻孩子,你都是因为心疼母亲才会明白这些,母亲很欣慰。那些丫头的事情你回去先别声张,冰云、冰琴两个嫁人还是要回太妃一声的,明日我去廉王府去回下太妃。” 士衡连忙应了,王妃也觉得累了,靠在垫子上挥手叫士衡退下。王妃身边丫鬟菊香见世子走了,悄悄进屋来瞧,见王妃似乎睡着了,连忙上前轻声道:“奴婢服侍王妃梳洗?” 王妃睁开眼道:“菊香,去焚香。”菊香估摸着王妃要弹琴,连忙将琴置好,取了烧透的炭放在香炉中,用香灰埋起来,又取了几片银叶子放在上头,才将香丸放在上头,最后拿雕花绣叶镂空罩罩好,方才退到一边。 王妃轻轻拨动琴弦,先想起新婚时的快乐,又想起自己小产时王爷不闻不问终日不见身影的情形,心里不禁幽怨起来,一曲《玉阶怨》从手下滑出。 南平郡王站在门口,透过珠帘见王妃双眉紧蹙、眼中含泪,弹的又是那样一 首曲子,不禁心里一叹,一曲终了,王爷上前撩起珠帘站在王妃面前:“你终于承认你是怨我的。既然如此,当初为何你逼我纳霜凌为侧妃?” 王妃抬起泪眼,瞪着南平郡王,一字一顿道:“你将她揽入怀中,你将她带到我面前问我是否肯容她?怎么又说是我逼你的?难道我愿意将丈夫推给别的女人?” 王爷冷笑道:“若不是你纵她,她能一次又一次那么容易的就接近到我?若不是你默许,她能时不时当着你的面和我献殷勤?我一直想看你如何处理此事,你却一味的表示不在意,我忍无可忍将人带到你跟前的时候,你都能笑着点头说多一个姐妹多一份热闹。既然你如此大度,那我不多纳些姬妾岂不是对不起你?” 王妃闻言仰头大笑,似乎疯了一般,待她笑够了才看着王爷道:“当日你将她救回,我本是真心待她,替她寻找家人亲戚,可她却告到你那,说我是想赶她走,而你却不分青红皂白当着她的面喝了我一顿。此后但凡她的事,你总是有些偏见,以为我嫌人家白吃白住厌烦她。我好歹也是王妃,难道怕养一个闲人?人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偏生你不知道,还以为我心胸狭窄。对于她的举动,难道我没有说过,你想想你自己怎么回我的?我以为你已经有了决定,只得对她过分的举动不闻不问,还要佯装大度,维持王妃的脸面。” 南平郡王蹙起眉头退了一步,思索了半晌才说:“当初是我错了吗?”王妃冷笑道:“当日我同你也一心一意,只因为她来了,你就偏了心思,后来更是将她宠上天去,如今又来质问我说是我逼你娶她为侧妃?你也不想想,就她的身份也够资格当侧妃?还不是因为你骄纵惯了,硬要娶她做侧妃,皇上拿你没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准了她侧妃的位置。” 南平郡王愣了半晌才支吾说道:“我是气你不在意我,才故意非要娶她做侧妃,当日你只要说个‘不’字,我就不会娶她。我还记得那些日子故意带她在你眼前晃,就是为了让你生气,为了让你开口说‘不准’,可是你只是微笑,你知道当时我对你多么的失望,我甚至怀疑自己在你心中有没有分量。” 王妃冷笑道:“难道我不是如此?当日也和我海誓山盟的,可刚过了几年转头就和别人甜甜蜜蜜,后来更是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接进府来,搞的全天下都知道你南平郡王的花名。” 南平郡王颓废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缓缓地道:“开始是为了气你,后来就麻木了,一个一个的接进来,可是哪个都找不到当初和 你的感觉。当初许氏进府的时候,天真烂漫,和你刚嫁给我的时候多像,我拼命地把她当作你,可终究她不是,后来她变的庸俗,还渐渐地不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我当初把她送走真是因为喜欢你那个远房表妹?其实只不过是因为她诅咒你的时候被我听见了而已。” 王妃冷哼了声:“既然这么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其余那些不过是为了气我不重视你才接进府的?”南平郡王缓缓地点了点头。王妃狠狠地拍了下玉案,起身喝道:“当年我小产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有进来看我一眼吗?整整一个月都不见你的踪影,还不是和女人鬼混去了。你宠爱许氏的儿子,甚至将士衡都放在次要位置,堂堂世子,在你心里不如一个庶出的儿子。” 南平郡王将脸埋在手掌里,轻声说:“我那阵子一直住在书房里,我想见你,可是我不敢见你,我看你看到我会伤心会生气。而许氏的孩子,我刚在她屋里歇了起来,就有人来报说你小产,许氏后来传出喜讯,我才想起那孩子是你小产那日怀上的。我总觉得许氏坏的孩子是当日你没的那个孩子,因为我对加倍宠他,也是因为存在了想补偿的念头。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厌恶这个孩子,我才清醒过来,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是当日没的那个孩子。因此我把他交给你表妹抚养,又命人给他下了药。” 王妃闻言惊住了:“那孩子夭折是因为你?” 南平郡王点头道:“那孩子过于骄纵,被惯的没个样子,日后定会给士衡惹麻烦。况且看到他,你就因为想起失去的孩子而郁郁不乐。我那时候想挽回你,可是不知道怎么挽回,我怕你恨我。” 王妃冷笑道:“你以为现在我就不恨你了吗?既然你给不了我一生的快乐,为何当初给我那样的许诺。” “我以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了,直到那日我听到你弹琴,我才知道,是我错了,其实你一直在等我回头。”从南平郡王捂着脸的指缝里流出的泪水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王妃愣住了,半晌,南平郡王抬起头,走到王妃面前,轻声道:“雪菲,对不起。” 雪菲,是王妃的小名。 为你散尽红颜 王妃听见南平郡王喃喃低语,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往后退了两步,小腿撞到琴案前方凳子上,王妃险险要摔倒,忙回手一按才将自己撑住,被碰触到琴弦发出一声鸣响。似乎被这响声惊醒,王妃垂下眼帘微微一福:“夜深了,王爷该回去歇息了。” 南平郡王一脸地不敢置信:“雪菲 ,你这是再赶本王?本王已经给你道歉了,你怎么还和本王怄气?” 王妃自嘲地笑了声:“臣妾已经没有心思和王爷怄气了,王爷若是念旧日情分,就请王爷不要再来打扰臣妾,让臣妾过几日安生日子罢。” 南平郡王看着王妃不解道:“王妃难道和本王生分了不成?” 王妃见南平郡王情绪不稳,也不想与他说太多,只疲惫地道:“王爷,一晃快十几年过去了,臣妾心早冷了,不是王爷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挽回。臣妾唯一愿望就是看着世子和世子妃恩恩爱爱,多生几个孩子,趁着我还能动,也能帮世子妃教教孩子。” 南平郡王摇头道:“你终究是不信我。”说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外间丫头见南平郡王走了,忙进来将王妃扶到塌边。菊香轻声问道:“王爷已经服软示好了,怎王妃又将王爷气走了。”王妃斜了菊香一眼,菊香忙低了头不敢再言语,只悄悄瞅了旁边杜嬷嬷一眼。杜嬷嬷是王妃陪嫁丫头,从小就伺候王妃,王妃平日里最倚重她,她说话也能听进去一二。 杜嬷嬷一努嘴,示意菊香退下,亲自帮王妃洗漱,一面悄声说:“王妃熬了这十来年,总算等到王爷心又回来了,怎么又将他推出去了?”王妃颦着眉头道:“看到他就想起这些年事,没得厌烦。而且王爷为人你还不知道,一会儿一个样,这会子在我这说好好,等见了那些个年轻女孩,转头就能将我忘了去。我对他早就冷了心了。” 杜嬷嬷笑道:“少年夫妻老来伴,男人年轻时候难免会风流一些,这上了岁数就能想起妻子好来了。那些个小妖精,只会缠着王爷撒娇卖嗔,王爷不过是瞅着新鲜罢了,过了那劲哪里还会记得谁是谁。府里头这么些年,除了生了碧婷姨娘王氏、生了雨婷张氏一直留在府里,其他哪些不都两三年就被打发出去了。如今张氏已经没了,王爷也有两年多没去王氏屋子了,她除了一个姑娘以外别也没啥指望,晾她也翻不出花来。王妃还有什么可愁?” 王妃叹道:“王爷不过是一时瞅我又觉得新鲜了,想起我当年好了,就跑来奉承我。你看他这些年,哪里是个长性人,说不定过几日又腻歪了,又该冷落我了。与其他被反反复复伤害,还不如就此冷了心肠。” 杜嬷嬷劝道:“王妃,话虽是这么说,但他毕竟是王爷不是,哪里就真能降服了他?这一个来月,你赶了他好几回了,这也于理不合不是。若是被太后、太妃知道了,王妃少不得要被说上一顿。” 王妃笑道:“王爷不会拿这等小事去烦太妃。我就是赶他出去,他也有屋子可以睡,你就别操这份心了。”杜嬷嬷见王妃眉宇间已经有些不耐,当下也不敢再劝,扶着王妃躺下,将床幔放下,悄声把守夜丫头叫到外间屋子,好生嘱咐了一番才家去了。 翌日清晨,元秋睡梦中就听见院子外头一群女人叽叽喳喳声音,不禁皱了眉头将被子蒙在头上。士衡也被惊醒,他见元秋困倦紧,便叫了丫头进来,悄声喝道:“外头怎么回事?是谁在大呼小叫,还不赶紧叫人赶走?若是吵醒了世子妃,看我饶谁。” 那丫头闻言支支吾吾不敢分辨,士衡见状喝道:“还不快出去瞅瞅,杵在这里做什么?”那丫头轻声道:“回世子,今天一早,王爷下令将府里夫人、姬妾都送到庄子上去,有不肯走,王爷就下令绑起来,因为外头才会那样吵闹。” 士衡皱起眉头,刚要起身就察觉身后有一只小手抓住他衣襟,士衡回头一看,只见元秋睡眼朦胧道:“儿子哪里能管老子事,躺下罢。”士衡一听,也觉得自己不便出去,便吩咐那丫头道:“你叫院子里婆子把院子外面那些人轰走,再叫人把着路两边,不叫她们从我们这里经过。” 那丫头答应着去了,士衡躺了回去翻身将元秋搂在怀里,元秋在他肩窝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位置,又沉沉地睡去。待元秋睡醒,已经日上三竿了。士衡见她醒了,便将手里书放在一边,刮了下她鼻子笑道:“小懒猪,睡醒了?” 元秋红着脸抬了抬肩膀,示意士衡将一直被自己压在颈下胳膊抽出来。士衡揉了揉肩膀,侧着身子瞅元秋,元秋被他看了个脸红,伸手捂住他眼睛道:“还不赶紧起来。”士衡笑着拉下她手道:“今日不必到王妃那去,我和你腻歪在屋里可好?” 元秋听了这才想起早上隐约听到那段公案,连忙起身拽着士衡问道:“早上那会儿是怎么回事?” 士衡皱着眉头道:“听说昨晚父亲昨晚从母亲房里出来就去了书房,在书房里坐了一夜,到卯时那会儿就下了命令,将王府里夫人、姬妾都送到庄子上去。连二妹妹姨娘也被送了出去。” 夫妻两个想了一会儿,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又瞅着天已大亮,便唤了织梦进来伺候穿衣洗漱。因临近过年,士衡也不必到部里去,只在屋里陪着元秋看书说笑话。 王妃本来打算今日去廉王府将冰云、冰琴两个丫头事情回禀太妃,谁知一大早南平郡王就闹出这事来,想必再过两个 时辰,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王妃忙去叫人请王爷回来,谁知王爷只叫人送了张字条过来,王妃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此生再不负你。 王妃此刻看了这话只觉得苦笑不得,摇头道:“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孩子气儿。”杜嬷嬷站在一边陪笑道:“老亲王、太妃鹣鲽情深,王爷从小没经历过后宅那些事,孩子气儿些也是有。” 王妃叹道:“他倒是任性而为,只是难为了我了。得了,你赶紧叫人备车,我去廉王府给太妃赔罪去。” 且不说王妃急急忙忙地去了廉王府,士衡和元秋两个用了早饭正在看书,就见外面一连串阻拦声,碧婷满脸泪痕地跑进来,抓着士衡衣角哭道:“哥哥,救救我姨娘。” 士衡不自然地笑了笑,翠莺连忙上前,扶着碧婷在一边坐下,士衡这才说道:“我早上听到消息时候父亲已经将人都送出府外了。” 碧婷哭道:“那哥哥赶紧叫人把我姨娘给接回来啊。这天寒地冻,又快过年了,这时候将她赶出去了,这让她在外头可怎么活啊?” 士衡道:“胡闹,姨娘是父亲妾室,我们身为小辈怎么能擅管长辈事情?”碧婷一听“哇”哭了起来 第 69 部分 ,元秋见状只得哄她道:“我听说并不是赶走了,而是送到了郊外庄子上,那里虽然清贫些,但吃住是不用愁,下头也有丫头婆子伺候着,不会苦了你姨娘。” 碧婷闻言啐了元秋一口:“你懂什么?姨娘在府里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样委屈?虽然那里不愁吃住,但是哪里比上家里好?今日一大早父亲就让人来赶人,姨娘走匆忙,这些年攒体己也来不及装上,到了庄子手里也没钱,还不得被那些踩低捧高小人给践踏了去?不行,哥哥,你得让人把姨娘给接回来。” 士衡早在一开始碧婷啐元秋时候就动了怒,元秋也板着脸不再理她。碧婷说了一大堆,只见两人只铁青着脸看她,这才有些慌了神,拿着帕子捂住脸“呜呜”哭个不停。士衡喝道:“给世子妃道歉。” 碧婷扭着身子哭道:“我只是因为担心姨娘……”士衡冷笑道:“为了一个下人,妹妹就敢啐世子妃了?” “下人……”碧婷倒退了几步,睁着大眼看着士衡,“哥……” 士衡冷笑道:“王妃待你如己出,请了那么多宫中嬷嬷教你规矩。这些年来你规矩学到哪里去了?你看看雨婷,年龄比你还小,说话做事却样样比你强。曼婷是王妃嫡亲女儿,是皇上亲封县主,纵使是她也不敢跑来我这里大呼小叫,见了世子妃也得和和气气恭恭敬敬。碧婷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碧婷骄纵惯了,哪里受得了这样话,况且士衡句句都戳到她痛处,让她又一次想起自己庶出身份。碧婷浑身颤抖着,将视线移到元秋身上:“小时候你就抢我哥哥,霸占着他不让他回家同我们玩耍。现在你嫁进来了,更容不下我们了是不是?” 元秋无语地看着窗外,士衡起身喝道:“又在胡说八道,还不赶紧出去。”碧婷一转身哭着跑了。元秋扶着隐隐作痛地额头道:“你这个妹妹脑子里都装什么?” 士衡叹了口气,将元秋搂在身前,伸手替她按摩太阳穴:“你知道王妃待人和气、曼婷也没有架子,她从小和曼婷怄气吵嘴也不见曼婷恼,反而曼婷会宽慰她,渐渐地就把她惯出这样脾气来了。” 士衡刚说完,就听见门外有人说道:“那雨婷还要比碧婷小呢,也是从小被娇惯着养大,还不是事事知道进退,又懂礼,哪个像她,越大越不懂事。”士衡听是曼婷声音,忙笑道:“小丫头,还不赶紧进来。” 曼婷笑吟吟地进来,给士衡、元秋见了礼后方才坐下,问了问元秋近日吃食,才又把话题转回 到碧婷身上:“这次是碧婷不懂事,嫂子千万不要和生气,你若是生气了,我小侄子也该心情不好了。” 元秋笑着抚摸着肚子道:“碧婷这次也是事出有因,她姨娘被送走,她心里肯定是不自在。再者说哪个小姐没点小脾气呢,我做嫂子,哪里会和她计较这些。” 曼婷笑道:“嫂子不生气就好,这次是碧婷不是,虽然她姨娘被送走了,但也不能为了这来冲撞嫂子,等回头我罚她。” 元秋忙摆手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别坏了你们姊妹感情。”曼婷正色道:“嫂子这话错了,做错了事坏了规矩本就该罚,省她以后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冲撞是家里人,改日她若是冲撞了外头人呢?虽然我们家是皇亲戚,但是同我们来往哪个又是没有权势?早点让她长记性,省她以后做错事连累了家里。” 元秋见状也故意正经说道:“谨遵曼婷县主教诲。”曼婷“扑哧”一笑,连忙摆手说:“世子妃快饶了我罢,我可担不起。”姑嫂两个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士衡点了点曼婷额头,笑道:“你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事?” 曼婷道:“刚才碧婷过来时候,正好我丫头瞧见了回来告诉了我。我素来知道她脾气,怕她冲撞了嫂子,就赶紧过来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元秋道:“有劳你了。” 曼婷笑道:“今日我受了累,嫂子拿什么赏我?”元秋道:“啧啧,这天下好东西难道还有县主没见过,你且说要什么?”曼婷道:“好东西我不稀罕,不如让我中午在这里蹭顿饭罢。” 士衡笑道:“这个简单,只是你中午不过去陪母亲用饭了?”曼婷道:“母亲去廉王府了,估计下午才能回来。” 元秋道:“既然这么着,就让人把雨婷也叫过来罢。”转头又吩咐碧儿:“你快去准备下,若是缺东西,赶紧去大厨房要,可别亏了县主嘴儿。” 曼婷笑道:“碧儿,可得多做几样拿手菜。”碧儿笑着答应了去了。没一会,雨婷也来了,笑着坐在曼婷身边,一边剥着松子一边同元秋说笑。 王妃到了廉王府,给太妃请了安后站在地上不敢动。太妃见她神色异常,便使了眼色让伺候人退下,才唤她道:“这屋里没人了,快坐下罢,有什么事慢慢说。” 王妃回道:“王爷今日一早将府里所有伺候过他女人都送到庄子上去了,我没拦住,特意来和太妃请罪。” 太妃楞了一下,半晌笑道:“这小子转性了?那些人乱糟糟 ,腥臭、优伶戏子都被他拽屋去了,打发出去了也好。” 王妃叹道:“若是只打发了这些,我也不就那么担心了,连几位有名份夫人、妾室也送到了庄子上。刚才我出来时候,碧婷那丫头还跑到我跟前为她姨娘哭呢。” 太妃皱了眉头道:“这是什么缘故?”王妃道:“前些日子,世子妃陪我解闷,说起弹琴事儿,媳妇想起自从十几年前和王爷怄气后就没动过琴。世子妃瞧出我心思,就将她琴送给我。我每日闲了就弹上一曲,后来不知王爷从哪里听说了,每当我弹琴他都会听上一阵儿。昨日我弹琴时候,王爷突然进来,拉着我说了好些话。”王妃把南平郡王说话捡上一些说给太妃听,又继续说道:“我只说王爷想多了,劝他早点歇息。谁知王爷却以为我还在怄气,今日一大早就将那些人都赶走了,还给我送了张字条过来。”说着王妃将字条递给太妃。 太妃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其实王爷性情也是好,你们年轻时候也恩爱非常,后来自从那个侧妃进府后就一切变了。其实王爷说也是他真心话,这么些年,他有那么多女人,你看他何时真心笑过?我虽然心疼他,但是更心疼你。这些年也苦了你了,他若是真心想将人散去,就由他罢。依我说,这样也好,他也四十来岁人了,整日被这些小妖精缠着再掏空了身子,养多久也养不回来。” 王妃支支吾吾地应着,太妃说完了,撑着腮想了一回儿,笑着朝王妃招手:“我和你说,你也别这么快原谅了他,省他又犯了旧病。”王妃有些不解太妃是何用意,太妃见她愣在一边,把她叫到跟前附在她耳朵上说了一番,直把王妃惊地捂着嘴半天不能言语。 太妃见王妃惊愕地样子,不禁笑道:“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郡王爷。你回去只管听我,先怄着他。” 王妃红着脸福了一福,太妃见王妃开窍了,不禁笑了起来。王妃见太妃心情好,借机将冰琴、冰云事情说了,太妃皱着眉头道:“这两个丫头怎么生出这样心思?” 王妃忙说道:“以前这两个孩子也是好,可能是见这边府里姐妹都做了通房了,所以才有些小念想罢。”太妃道:“既然这么着,就打发了罢。别为了丫头给两个孩子添堵。士衡是个好孩子,元秋也是个机灵,以后错不了。” 姐妹出嫁 王妃陪着太妃说了会子话,就回去了。先派菊香请了士衡、元秋到自己房里来,拿着尚未娶亲管事册子给他俩看。元秋接过册子并未打开,只是陪笑道:“媳妇 刚嫁过来,这些管事是什么样脾气秉性我也不了解,冰云、冰琴两个丫头虽然心思偏了些,但毕竟伺候了世子这么些年,又是太妃赏,在府里也是有些脸面,倒不好随便嫁了。还是请王妃选个合心意人,省她俩受了委屈。” 王妃点头笑道:“你这孩子就是太谨慎了,也罢,我再帮你操回心。”王妃说着翻开册子,指着上头一个名字说道:“这个叫王力是城郊庄子管事,府里家生子,过了年就二十岁了。他平时帮我们照看庄子,收收租子最是老实可靠。我看就将冰琴许配给他吧。”说着又翻了几页指着一个名字道:“这个是许好,也是二十岁,负责后山那块,往年野物好多都是他送回来,就把冰云许配给她罢。” 元秋笑道:“这两个管事我也隐约听过,只是都是外庄子难免比在府里清贫些,也不知她俩愿不愿意?” 王妃挑了挑眉毛冷笑道:“这已经是对她们恩典了,若是旁人早都打一顿卖不出了,若不是当年她们是太妃送来,哪有这么容易放了她们。你虽然是新妇,但也不能太心软了,这些奴才最是可恶,你若是太心善了,以后可降不住他们。其他那些丫头若不是家生子,家里头又有爹妈就打发出去,任意婚配;家生子,叫她父母进来,问看是否有中意人选,若是有中意,你只管给她们做主便是;若是家里没人,随便配个哪个小厮就好了,你自己定就好了。” 元秋点头称是,又赔笑问道:“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是这就把她们嫁出去还是等过了年再说?” 王妃皱了皱眉头问道:“今天腊月二十二了?”元秋点头道:“是,后天灶王爷就升天了。”王妃道:“按理说年底一般都比较忙碌,往年年底丫鬟婆子都觉得不够使。但今年赶巧王爷把那些人都打发庄子上去了,只叫贴身大丫头跟着去伺候了,这下反而人手富裕了。你们夫妻身边有织梦三个大丫头,再把小蓉、翠珠提上来一等,我再挑几个本分二等丫头给你送去,你们院丫头也就尽够了。我看就让冰云几个腊月二十五嫁了罢,你回去告诉她们一声,从今天起就不用她们伺候了,让她们好好准备准备。若是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开口要,我还是出起。” 元秋起身谢了王妃,杜嬷嬷见王妃已经说完了正事,开始闲话家常,就上前请示道:“今年过年新衣裳都得了,另外打头面首饰也都送来了。” 王妃道:“不必拿过来看了,我今儿也累了,没心情看那些东西,直接把衣裳首饰送到各房去罢。”杜嬷嬷连忙应了,王妃见元秋坐在一边 ,忽又想起一件事来:“世子妃皮毛衣裳可另外多做了一份?” 杜嬷嬷忙回道:“回王妃:做了,预备着世子妃过一个月肚子大些时候穿。”王妃笑道:“既然这么着我就放心了。” 因太妃尚在,又是刚回京城第一年,南平郡王府今年要到廉王府同太妃一起过年,因此南平郡王妃并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一律能减就减,万事以方便为主。杜嬷嬷把每日下面庄子铺面账本呈上,又将各处送年礼单子给王妃过目。 士衡、元秋见王妃有事要忙,便起身说了两句话就告退了。 夫妻两人回到院子,士衡捡了本书到内室去看,元秋叫上织梦、翠莺两个,又请来太妃赏给她两个嬷嬷一起商议给几个丫鬟嫁妆。 张嬷嬷、王嬷嬷自从太妃拨给元秋后,一直负责元秋饮食起居,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从大厨房送来食物以及各处送来吃食都要经过两个嬷嬷检验后方才送到元秋屋里。元秋穿衣裳、佩戴香囊、香袋,屋里面燃香料,两个嬷嬷也都每天查一遍,就怕有那黑心人做下手脚。两个嬷嬷虽然不肯越权,只管自己负责事,但每日在这院子里,这些丫头动歪脑筋胡乱做下事还是逃不过两个嬷嬷眼睛。 当元秋把写了要婚配丫头名字给她二人看时,两个嬷嬷已经猜到了**不离十,又细瞅那名录,又都是不太安分了,心下了然。元秋笑道:“这些丫头都到了婚配年龄,王妃说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要赶在年前将这些丫头嫁出去,让她们好好过个年,也好让我们沾沾喜气。刚才和王妃商议了,又查了黄历,腊月二十五是个好日子,就把日子定在那天了。” 张嬷嬷、王嬷嬷都笑着说是好事,要给几位姑娘道喜。元秋笑道:“先别忙着,这还有事没完呢。冰云、冰琴两个丫头王妃给选了人选,其他丫头还没定下配给谁。我刚来府里几个月,对下头丫头小厮们也不甚了解,望两个嬷嬷帮忙参谋参谋,给这些丫头选个合适人。” 张嬷嬷、王嬷嬷见元秋真心实意想给这些丫头选个适合人家,当下也不再推辞,先把家生子父母都请来,一个个问了。没有父母就把本人叫过来,问她们可有中意人。那些丫头知道自己心思被主子瞧去,怕是容不下了,当下慌只顾着哭,哪里想出中意谁,元秋被烦不行,只得先打发她们下去,让两个嬷嬷看着定夺。 元秋看着两个嬷嬷商议好了,就叫人把丫头、小厮们都叫来,吩咐道:“王妃吩咐了:二十五那天就给你们办喜酒,虽然日子紧了点, 但是聘礼、嫁妆、喜酒府里统一给办,不用你们自己准备。小子们若是有心,就刷下新房,两天功夫也能干了。”跪在门外小厮们齐声应了一声。 元秋见那几个丫头低头抹泪,便劝慰道:“这是喜事,快都别哭了,你们今日收拾收拾就家去吧。明日我将赏给你们嫁妆送到各家去,另外王妃赏赐、我赏赐也一并叫人送去。” 几个丫头不敢哭闹,只抽抽噎噎地应了,给元秋磕了头,又给织梦、翠莺、冰云、冰琴几个磕了头才回自己屋里收拾了东西,跟着自家父母回家了。 冰云此时还不知道这里面有自己事,只当是打发些小丫头,并不甚在意,反而为两个姿色姣好被打发了而感到暗喜。倒是冰琴一直若有所思去瞄冰云,看到冰云面上得意神色时候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待将这几个丫头事处理完了,冰云倒了杯茶递到元秋手上,嘴里笑道:“王妃、世子妃菩萨心肠,又是给嫁妆、又是给聘礼将她们正儿八经嫁出去。奴婢和这些丫头姐妹们一场,真是为她们高兴,这可是天大喜事,明儿奴婢也收拾几样东西出来给她们添妆,也算奴婢一份心意。” 冰琴连 第 70 部分 忙上前笑道:“世子妃您瞧,冰云姐姐这是羡慕了,您快把她也嫁出去罢,省她该眼馋了。” 冰云回头掐冰琴脸蛋笑骂道:“坏透了小蹄子,连我也打趣,看我不拧烂你嘴。”冰琴假装求饶,两人闹做一团。元秋只笑着看着,倒是张嬷嬷怕元秋笑岔了气动了胎气,连忙喝道:“快别闹了,别看主子性子好就闹起来没个分寸,你们两个是大丫头怎么连着规矩也不懂?” 冰云唬连忙放了手,倒是冰琴笑着到张嬷嬷身边,扶着她胳膊撒娇道:“谢嬷嬷救我,要不然我这张脸都快被冰云姐姐给撕烂了。赶明儿太妃明儿问起来说:琴丫头,你这脸怎么闹成大花脸了?我可不敢说是冰云姐姐想嫁人了没嫁成,拿我出气来着。” 冰琴一席话说张嬷嬷也笑了起来,元秋含笑问冰云道:“冰云可是想嫁了?”冰云赔笑道:“世子妃快别听那疯丫头胡说,奴婢还想多伺候世子、世子妃几年呢。” 元秋点头笑道:“你是个懂事丫头,就是因为你事事想着主子,我们更不能委屈了你才是,我先给姑娘道喜了。” 冰云一听这话,只当是自己过了明路,要指给世子做通房,当下羞红了脸,低着头不言语。冰琴心里一凛,也先想到了这上头,只是她又偷偷去瞧元秋神情,见她是真心实意笑容,看样子又不像是给世子。冰琴素来比冰云伶俐,一下子就猜到想必是元秋将冰云嫁出去了。 元秋先问冰云道:“你婚事你可有想法?让我和王妃给你做主好不好?”冰云含羞带怯地低声道:“奴婢是王府下人,婚姻大事但凭王妃、世子妃做主。” 冰琴闻言连忙上前笑道:“可是被我说着了?妹妹先给姐姐道喜了。”说着到冰云前面福了一福。冰云红着脸回了个礼。王嬷嬷见状笑道:“世子妃快看这两个丫头,还没听到许给谁呢就先开始行礼了。” 元秋拿着帕子捂住嘴也笑了,和颜悦色地和冰云说:“王妃做主,将你许给了后山管事许好。他虽大你几岁,却是没娶过,人也忠厚老实,深得王爷信任。你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你。你嫁妆是另外备,比那几个丫头丰厚些。” 冰云一听宛如晴天霹雳,当下不能言语,只默默流泪。元秋状似随意地问道:“我说你可有听到?可有何想法?” 冰云还未言语,王嬷嬷先笑道:“看世子妃这话说得,刚才冰云丫头还说一切但凭王妃、世子妃做主呢,这会子怎么可能会有意见?况且世子妃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连嫁妆都 不用她操心,她若是懂事就应该谢世子妃才是。冰云也算是老奴看大,老奴知道她,她是害羞不知怎么办呢。” 冰云本想搬出太妃来,却不想王嬷嬷说了这样一番话。王嬷嬷是太妃人,她既然敢这样说自然是代表太妃意思。冰云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跪下给元秋磕了个头。元秋见冰云依了,心里觉得一松,不禁抬眼去瞧冰琴。 冰琴听到元秋对冰云安排,当下喜不自禁,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容,眼露嘲讽地看着冰云。还未等冰琴得意太久,她就察觉到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冰琴一抬头正好对上元秋视线,冰琴连忙收敛笑容,状似无意地垂下了眼帘。 张嬷嬷见状上前笑道:“冰琴和冰云是好姐妹,嫁了一个出去,留下那个未免会伤心。不知世子妃可给冰琴丫头选了亲事?” 元秋嗔笑道:“还用你说,王妃早想到了。嬷嬷猜是谁?是南城庄子上那个王力,前儿你还说他送野鸡香嫩呢。” 张嬷嬷抚掌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他呀。这个小子不错,家生子,他老子娘在郊外看房子。我以前就说这小子有福,果然没叫我说错,能把我们最聪明伶俐冰琴娶去,这可是几辈子修来福气。” 王嬷嬷也笑着说是,又和元秋笑道:“不如把这两个小子和他老子娘都叫来,告诉他们这个喜讯去。”元秋笑道:“有劳嬷嬷了。”王嬷嬷道:“老奴最喜欢管这些喜事了。”说着就撩起帘子出去叫人赶车去请人去。 冰云木然地站在地上,脸上无悲无喜地盯着脚下。张嬷嬷怕她冲撞了元秋,连忙笑道:“世子妃这里也不用两个丫头伺候了,我送她们回房去好好收拾收拾。明儿就要出府了呢。”元秋道:“可是呢,快叫她们赶紧歇着去罢。” 张嬷嬷抬眼示意小蓉上前,两人一人扶着一个将她们送回自己屋子。 冰琴的结局 翌日元秋就忙忙地张罗着拟丫头嫁妆单子和小厮们聘礼,士衡一早就要出府,说是去寻同僚吃酒,元秋只得嘱咐他少吃些酒早些回来,又把跟着出门小厮叫过来叮嘱了一番才送士衡出门。 元秋同张嬷嬷商议了一番,定下来每个丫头给戒指、耳坠各一对、一副头面、手镯一对,各色衣料、二十两银子。因冰琴、冰云嫁是管事,一人给她俩多添了二十两银子。待一切准备妥当后,元秋扶着张嬷嬷、王嬷嬷带着织梦、翠莺到上房将单子呈给王妃过目。王妃阅毕,又叫给每个丫头添了六对金银裸子,就叫了陪嫁杜嬷 嬷过来,让她去同管家娘子按照单子给要嫁丫头准备嫁妆去。 元秋看着王妃心情好,也不敢急着走,陪着说笑了会儿子。王妃看时辰快到晌午了,估摸着王爷又要过来了,心里老大不情愿,便拽着元秋笑道:“你中午陪着吃饭罢,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叫厨房给你做去。”元秋不好推却,只得笑着应承了。王妃朝小菊招手道:“你差个人去和王爷说:今儿中午我留媳妇吃饭,吃了饭还要赶会子围棋,叫他别处吃去。”小菊赔笑道:“只怕王爷会不高兴。”王妃冷笑道:“他这么些年也没让我高兴过几回儿,管他呢,你只管说去。”小菊诺诺应着去了,元秋苦笑不已,想不到自己成了王妃挡箭牌。 士衡下午吃醉醺醺回来,屋里只有几个小丫头在,听见声音都出来扶着。冰云在自己屋里听见声响,撇了撇嘴道:“这薄情寡义世子爷儿,我们姐妹尽心尽力伺候他这么些年,结果就这么把我们打发出去,一点情面都不留。你瞅那边府里那两个,都成了亲王世子通房了,以后生养个儿子若是能有出息,说不定夫人之位都是可能。你看看我们两个,这就要被打发出去了,就是嫁个管事能怎么样,还不是一辈子奴才,将来生儿子也是府里奴才。” 冰琴闻言眉头一动,只淡笑着安慰冰云说:“姐姐快别恼了,已经到了这个田地,说这些个也没用,只怪我们命苦,没跟对主子。”冰琴说着开窗往正房望去,嘴里说道:“世子妃在前头还没回来,织梦几个丫头也跟着过去了。世子醉成这样,那几个小丫头想必照料不周全,姐姐过去看看罢。” 冰云正说懊恼,又嫌冰琴开窗子吹进来冷风,忙缩着脖子骂道:“还不把窗子关了,快冻死个人了。世子已经要赶我们出去了,这会子费劲心力去伺候,指不定他醒了还会骂你逾越,我才不去呢,要去你去罢。” 冰琴嘴角弯起一抹笑意,背对着冰云把窗子关了,若无其事地回头道:“那我去瞧瞧。”冰云撇了撇嘴,低头绣着手里肚兜,听见冰琴关门声音不禁抬头看了眼紧闭门口,讽刺地笑道:“这会子去讨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被打发出去。” 冰琴关门手顿了一下,依旧置若罔闻地头也不回地朝正房走去。士衡房里,几个小丫头正伺候着士衡脱鞋,冰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世子,问那几个小丫头道:“织梦、翠莺陪世子妃去上房了,怎么小蓉和碧儿也不见?” 有个小丫头唤彩儿忙回道:“县主唤碧儿姐姐去她院子了,说是要做什么吃食。三姑娘刚才叫人请了小蓉 过去,也不知是什么事。”冰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心里暗忖:我正想着用什么法留下呢,这可是天赐良机。冰琴上前看了看士衡脸色,估摸着他已睡熟了,便不耐地打发那几个丫头道:“看你们几个笨手笨脚,怎么伺候人,还不赶紧打了热水来,我伺候世子梳洗。” 彩儿飞奔着去打了热水,冰琴在几个小丫头帮助下给世子脱下长衫,士衡迷迷糊糊地惊醒了下,看着自己只着中衣,知道是丫鬟替自己脱了衣裳,便摇摇晃晃地躺在床上,又呼呼睡去。冰琴将锦被拉开,盖在士衡身上,拿着毛巾浸透了热水帮士衡擦拭手脸。待都收拾差不离了,冰琴将毛巾丢在盆里,悄声挥手道:“你们都退下罢,这里有我伺候。” 那几个丫头知道冰琴是世子身边老人,也不敢回嘴,端着用过水一个个都退了出去,冰琴将门掩上,回到卧房放下床幔,飞快地解了自己衣裳,躺在士衡身边。 冰琴只着肚兜,却不敢进到士衡被子里去,她从小伺候士衡,知道士衡睡着时依然很警觉,也不敢有太大动作,正在她犹豫不决时候,窗外传来小蓉说话声音。冰琴瞅了瞅背对着自己世子,咬了咬牙,解下自己小衣,伸手向自己下身探去。 开门声响起,冰琴闭着眼睛手指用力一伸,一阵痛处从下身传来,冰琴皱着眉头,眼泪从眼角滑落。冰琴只觉得下身火燎燎痛,强忍着看了眼被血浸湿手指,快速地往床单上抹了抹,一掀被子钻进被子。士衡察觉有人进了被子,他只当是元秋,便迷迷糊糊翻身过来,此时担心冰琴搞鬼小蓉一把撩开床幔正好瞧见世子半搂着□冰琴。 士衡一入手就察觉不对,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自己身边躺着啜泣地冰琴,小蓉见世子愕然地神情便知道他着了冰琴道,当下丢开床幔一溜小跑到王妃屋里去请元秋回来。 元秋正在和王妃赶围棋,小丫头掀开帘子回道:“世子妃屋里小蓉姐姐来了。”元秋回头笑道:“她这会子来找我有什么事?可是世子回来了?”王妃道:“快叫她进来吧,说不定士衡回来了没瞧见你又不放心了。” 元秋红着脸摆弄着手里棋子,一时小蓉进来,王妃瞧她气喘吁吁地,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被唬了一跳,忙问道:“这是什么了?可出了什么事?怎么跑这么急。” 小蓉压了压胸脯,好容易喘匀了一口气,连忙回道:“回王妃、世子妃:冰琴爬上世子床了。这会子世子正发火呢。” 元秋闻言禁不住晃了一晃,起身就要下榻往回走,王妃见 状忙叫住了她,先叫织梦回去看看情形,王嬷嬷拿了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给元秋披上,王妃也披上毛皮大氅,杜嬷嬷已经吩咐人抬了软轿子过来,扶着王妃同元秋一起上了轿子。 织梦先带着小蓉跑回院子,见几个小丫头围在外屋往里瞧热闹,小蓉冷着脸将她们都赶了出去。织梦进了内室,见冰琴□着身体跪在地上,士衡正冷着脸披着外衣坐在椅上。织梦给士衡请了安,走在一边床上,将上面凌乱衣服拽了下来回身丢在冰琴脸上,冰琴连忙捡了外衣披上。 织梦冷着眼看冰琴穿了衣裳,刚回头要叠被,一眼瞧见床上一滩血迹,当下心里一凛,惊愕地回头道:“世子。”士衡见见织梦神情不对,刚要起身过来,就听见外头吵吵嚷嚷地声音,嬷嬷们把窗户跟下面丫头都打发开,扶着王妃、世子妃进了屋子。 王妃一进屋瞧见屋里情形,当下冷了脸喝道:“不知羞耻小蹄子,我只当你是好,想不到你居然做下这种事情。来人啊,将她给我打四十大板,赶出府去。”外头丫鬟听见了忙叫了管事进来绑冰琴,冰琴跪在地下哭道:“奴婢冤枉,奴婢见世子喝醉了,进来服侍世子洗漱,结果世子误将奴婢当世子妃,不顾奴婢阻拦,硬要了奴婢。求王妃做主,真不是奴婢爬上世子床。” 王妃冷笑道:“我自己生儿子我不知道?你休要给我狡辩。”冰琴跪在地上死命哭道:“奴婢已被世子破了身子,王妃不信请看床上。”元秋一听先朝床边织梦看去,只见织梦微微地点了点头,元秋只觉得一阵头晕,险些摔倒,唬旁边嬷嬷赶紧扶住。士衡跳起来骂道:“休要胡说,你一进了我被子我就醒了,哪里可能会强要你了,更何况我身上中衣整整齐齐,连小衣都未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抢占你?” 冰琴只哭着狡辩说:“奴婢替世子擦拭了身体然后穿上中衣。”士衡见她誓死抵赖,恨不得过去打死她,他又见元秋一副倍受打击样子,忙到她身边解释道:“元秋,你相信我,我真没有碰她,我保证。” 这时王妃已经检验了床单,皱着眉头对杜嬷嬷道:“你带冰琴到个空屋子去,和王嬷嬷一起给她验身,务必仔细。” 杜嬷嬷和元秋身边王嬷嬷看着冰琴穿好了衣裳,一边一个夹着她到了一个空屋子,将她摔在炕上让她脱衣裳验身。这时候屋子里,士衡顾不得王妃怒骂,到元秋身边一个劲解释。 元秋慌乱劲过后冷静了下来,把小蓉叫来问道:“你回来时候冰琴进来多久了。”小蓉忙道:“也就一炷香 时间。”元秋回过头问士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在你身边?”士衡皱着眉头道:“我只觉得有人掀被进来,我只当是你,一回身刚抱住,只感觉那人身上冰凉,又有一股子脂粉香气,我记得你自从有孕后就不再用任何香粉,我就知道不对了。” 元秋瞪了士衡一眼,走到床边,仔细去瞧那摊血迹,半晌才道:“这丫头倒是对自己心狠。” 这时杜嬷嬷、王嬷嬷带着穿戴齐整冰琴进来,低头回禀道:“回王妃:冰琴身子已经破了,看痕迹是新破,还带着血迹。”冰琴一听连忙扑到王妃脚下哭着说:“求王妃做主,奴婢身子已经是世子了,也没办法嫁人了,奴婢愿意伺候世子、世子妃一辈子。” 王妃闻言为难地看着元秋道:“若是士衡真碰了这丫头,倒不好就这么把她赶出去。”元秋笑道:“王妃说是,只是我瞧着她这身子倒不像是世子破。”王妃奇道:“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成?” 元秋道:“这床上落红看着干干净净,并没有混有男子那浑浊之物,我瞧着和我当初那块白布上落红不太一样。”王妃闻言扶着杜嬷 第 71 部分 嬷过来瞧榻上落红,元秋又指着上面一道长长血痕道:“王妃看这个血迹,倒像是用手擦拭上去。” 王妃看了两眼,点了点头,回头狠声道:“王嬷嬷,查她手指。”冰琴一愣,刚要躲闪,就被王嬷嬷一把拽住,张嬷嬷、王嬷嬷两个人一边一个抓起她手,果然在她右手中指、食指指肚、指背上皆发现血迹,指甲缝里更是长长一条。 元秋瞅着冰琴指缝里血迹冷笑道:“你说替世子擦拭了身子,是用什么擦拭?这屋子里并没有水,若是用毛巾、用帕子擦拭,可否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冰琴咬着嘴唇哪里敢说话,只低着头哭个不停。 元秋走到王妃身边红着脸道:“女子刚行过房,纵使是初夜有落红掩盖,但下、体也能瞧见男子流出浑浊之物,不如再让杜嬷嬷、王嬷嬷检验下,是否有那劳什子,免得被人说咱冤枉了她。” 杜嬷嬷忙上前笑道:“刚才就瞧了,真被世子妃说着了,正是没有那东西,刚才我还和王嬷嬷说觉得哪里怪呢,只是一时没想到,原来是这回事。” 王妃道:“再去验身,拿布给她擦拭出来,看到底有没有?等验明白了,我倒要看看这不知羞耻小蹄子还有甚话说。” 冰琴自己破处已经疼痛万分,刚才被两个嬷嬷验身又经历了一边痛楚,她听元秋明明白白将自己做事分析出来,自己手指上又有证据,早已心灰意冷。这会子王妃又要人重新给她验身,还说要拿布擦拭,冰琴已经疼怕了,哪里还敢再验身,只得匍匐在地上哭道:“奴婢认错!求王妃饶命!” “哦?”王妃冷笑道:“说罢!” 冰琴咬了咬牙,闭着眼睛一鼓作气说道:“奴婢趁世子酒醉自己用手破了身子,妄想能借此留在世子身边当上通房丫头。” 元秋见她承认了,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偷偷拿眼撇了下士衡。士衡见自己惹了这么大篓子,哪里敢多言语,只在王妃身后偷偷给元秋作揖。王妃见事情水落石出也松了一口气,瞟了冰琴一眼道:“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冰琴磕头哭道:“求王妃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王妃笑道:“你还想有下次?连主子都想算计,还有什么不敢?本来想好好给你嫁出去,你将来也有个指望,谁知你自己给脸不要脸,做出这种下作事来,如今我也不能容你了。来人!”王妃喝道:“将冰琴打四十大板,送到南城后庄子上做苦力。” “南城庄子?”冰琴愣住。 王 妃点头笑道:“本来把你许给南城庄子管事王力,谁知你闹出这样事来,这个婚事自然就作废了。明儿我会选个好丫头给王力,你呢,就在他手下做个苦力罢,以后你生死都由他做主。” 冰琴死死地瞪着王妃,自己做出这种事来,对于王力来说是莫大耻辱。若是再落在他手里只怕自己将来没有好日子过。冰琴脑子飞快转着,却想不出合适法子。王妃笑道:“得了,别费心了,我一会儿就去差人送信去给王力。” 两个媳妇进来将冰琴拖了出去,剥了她衣裳,叫她只着中衣躺在地上。两个粗使嬷嬷拿着板子实实成成地打了四十大板,冰琴白色中衣上一片血红。板子打完后,冰琴已经昏死过去,粗使嬷嬷把她绑了直接丢在准备好牲口车上,叫人把她送到南城去。 士衡院里丫头们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那些存了些小念头丫头吓得都把念头给歇了,冰云躲在屋里不住庆幸自己当初举止并没太过火,又忍不住祈祷王妃千万别想起自己做过事,她现在只希望能早点嫁出去。 冰琴被拉到城南庄子上,来人将信给王力看了,王力看着被打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冰琴,咬牙切齿将手里信叠起,对庄子上小厮喝道:“将她拖去柴房用冷水泼醒,看着她砍完一捆柴再给她吃晚饭。”王府来人点头笑道:“以后冰琴丫头就有劳您费心了,王妃说这婚事作废,改日再帮你选个贤良淑德又伶俐丫头,至于冰琴要打要罚你只管动手,不用客气。”王力点头冷笑道:“让王妃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我这个曾经未婚妻。” 冰琴迷迷糊糊中听见王力话,当下又昏死了过去。 过年前夕 因出了冰琴这档子事,元秋也没心情管冰云等人婚事,将事情推给管家娘子,又吩咐道:“我这几日身上懒怠很,叫她们不必进来磕头了,直接叫她们老子娘把人领回去就是了,明日好让她们从自己家里出门子。”虽是这样吩咐,那些丫头也不敢就这样走了,三三两两约好了在元秋院子门口朝屋子方向磕了几个头,这才抱着包袱跟着老子娘走了。 冰琴这件丑事虽然闹比较大,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元秋又把自己院子里丫头敲打了一遍,恐吓了几句才算了事。 离过年还有几日,士衡每日都要出门应酬,王妃带着嫡女曼婷打理府里事务,碧婷因自己姨娘被送走了心里老大不痛快,连着几日板着个脸,王妃本来待她还算和气,可是见她这样不给自己面子,遂对她冷了心肠,反而觉得雨婷虽然同为庶女,行 为做事比碧婷要强多。 元秋见冰琴、冰云等丫头都走了,心情也觉得舒爽起来,扶着织梦在院子附近转了一圈,瞧见一个浆洗上媳妇正卷着一张薄饼吃。元秋见了忽然想起前世自己母亲做烙饼来,香香葱花饼卷上各样小菜和酱瓜,吃起来无比美味。元秋想了一回越发想吃起来,扶着织梦回了院子就叫碧儿去烙饼给自己吃,张嬷嬷在一边笑道:“这个烙饼就香在家常味道上,我们老婆子做精细吃食不行,但这烙饼可是一把好手。若是世子妃不嫌弃,老奴替世子妃做烙饼罢?”元秋惊喜地笑道:“那感情好!我就是怕累着嬷嬷。”张嬷嬷笑道:“虽然是老胳膊老腿,但是这点或还是做得。”元秋闻言连忙叫碧儿帮忙去打下手,张嬷嬷应了去洗了手去小厨房和面擀饼,碧儿笑着和元秋凑趣道:“奴婢前些日子嘴唇,腌了好些个酱瓜,这会子正是出味时候,最是下饭,一会给世子妃捞点尝尝?” 元秋笑道:“我正觉得嘴里没味,有那好酱瓜多给我切点。”碧儿笑道:“哪里能多吃,太医不是说少吃腌制酱菜吗?奴婢只能给世子妃切一小碟子,若是给多了,世子回来该骂奴婢了。”元秋刚要回嘴,又想起自己肚子里孩子,到底不敢放任自己什么都吃,只能委屈地点了点头,碧儿见了,捂着嘴笑嘻嘻地下去了。 张嬷嬷手脚麻利,再加上碧儿在旁边帮衬,只半个时辰两年就将烙饼和各种小菜做好了,元秋洗了手先夹了一筷子酱瓜来吃,织梦忙道:“先吃上口饼再吃酱瓜,省骺着嗓子。”元秋接过织梦卷好饼,笑着说:“你们越发厉害了,我每日都快被你们念叨死了。” 织梦正色道:“世子妃现在可是双身子,自然玩笑不得,世子妃想不到事,奴婢们可不能想不到。”王嬷嬷站在元秋身后笑道:“世子妃这几个丫头都是忠心,虽然平时有时候淘气了点,但大事上一点都不含糊。”元秋听了只摇头笑道:“嬷嬷快别夸她们了,你越夸她们该管越起劲了。”众丫头闻言都笑了起来。 元秋吃了一张饼喝了半碗粥吃了几样小菜就放下筷子了,翠莺上前伺候着漱了口。元秋拿着帕子拭了拭嘴角,自己起身坐到榻上,挥手道:“趁着饼还热腾你们快些吃罢,凉了就不香了。” 众人应了端了饼到外间屋子,轮流去吃了饭才进来。 到了腊月二十九,太妃就叫南平郡王带着家眷到廉王府来,王妃知道太妃喜欢热闹,所以一大早就叫备车,携元秋、曼婷、碧婷、雨婷到了廉王府。 元秋随王妃 到了太妃屋子,只见乌压压站了一屋子人,原来廉王府媳妇姑娘都在。元秋也来不及细看,只低头随着王妃请安问礼。元秋刚要行礼,就有太妃身边嬷嬷过来托住了她,太妃摆手道:“都免礼罢。”又叫人赐座。待王妃坐下,元秋等人才落座。太妃看了眼元秋微微隆起肚子,点头笑道:“士衡媳妇看着脸圆了些,只是肚子还不大显,可是胃口不好?”元秋忙起身回道:“回太妃:胃口还好,吃东西比以前还多了些。”太妃点头道:“这样才好。你坐着说话就是了,不必拘礼。” 廉王妃在一旁笑道:“正是呢,这大过年,就要一家子亲亲热热坐在一起说话才有趣。你只要把身体养好了,比行这些个礼还让太妃高兴。”太妃靠在垫子上笑着点头,廉王妃又道:“士衡媳妇想吃什么只管告诉我?甭管山珍海味还是新鲜果子,只要你想吃,只管说出来便是。”元秋笑道:“劳大伯母费心了,我胃口还好,不大挑食。” 廉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又扭头去和南平郡王妃说话,廉王世子妃姜氏坐在元秋身边,又羡慕又嫉妒地看着元秋肚子,嘴里笑道:“弟妹可真是好福气,成亲没几个月就怀了身孕不说,世子对你还一片痴心,我听说连冰云和冰琴都为了你打发出去了?好像又恍惚听说冰琴闹出事来,很不像样?” 元秋眉头微颦,心里知道姜氏问了这个出来,自然是把事情来龙去脉都打听清楚了,偏她又拿出来说。元秋也不好不回她,只背着姑娘们悄声说道:“倒不是因为我打发出去,只是说那两个丫头到了婚配年龄,便回了太妃将她们配了出去。谁知冰琴丫头心里存了不好念头,被人揭穿了,我们家王妃生平最厌恶那些装神弄鬼事,所以才将她打发到庄子上。” 姜氏眼神复杂地看了元秋一眼,悄声叹道:“太妃还是最疼你,我们家世子跟前冰月、冰雨,别说打发出去,就是平日里不在世子跟前伺候,太妃都不依呢。” 元秋含笑道:“那是冰月、冰雨老实可靠,太妃信过。我们家那两个丫头也是闹太不像了,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打发出去,毕竟是太妃赏人不是。” 姜氏见问不出太多内情来,只得转移了话头,说起元秋身孕事。这姜氏嫁入廉王府三年只得了一个女儿,以后再未有过身子。她见元秋有孕,自然是心情复杂,拽着元秋悄声问:“可有人把脉说是男是女了吗?”元秋回道:“这哪里把脉把出来?再者说我肚子才五个月,孩子还未成形呢。其实是男是女也没什么打紧,只要孩子身体健康就好了。我们家世子说就喜 欢女孩呢。” 姜氏冷笑道:“说是这么说,你若生了个女儿就知道这千般滋味了。”元秋知道姜氏心病,因为也不再多说,只笑着胡乱应着。两人说了一会子话,碧婷过来和姜氏说道:“大嫂子好,那日我还说请令婉姐姐来家里组个诗社呢,也不知她在家里忙啥?” 姜氏忙笑道:“她在家里闲很,我们家姊妹本来就少,如今家里又只剩她一个女孩,她正觉得闷呢。妹妹若是得空,只管叫她去玩便是。” 碧婷拍手笑道:“我在家何尝不是觉得闷,我过两日就下帖子给令婉姐姐叫她来家里玩。”还未等姜氏发话,南平郡王妃就开口道:“胡闹,这大年下,难道人家不在家里过年?你下了帖子,人家又不好意思驳了你面子说不来。可是这个日子哪里就这么容易出来?姜家也是个大家,亲戚又多,家里女孩子又只剩她一个,过年且有她忙呢。你就是组诗社也要出了正月再说,哪里就有那么急了?” 碧婷闻言脸就僵住了,只低了头不敢再说话。姜氏忙打圆场笑道:“婶婶多虑了,我家子人虽然多,好歹几个嫂嫂都是能干,能帮衬我母亲许多。家里事倒不用令婉操心什么,若是碧婷妹妹得空,只管叫人下帖子给她就是,都是自家亲戚没那么多说道。” 南平郡王妃笑道:“话虽如此,礼不可费。我们这样家子,最重要是规矩,你说是不,侄儿媳妇?” 姜氏只得笑着点了点头,碧婷被扫了面子阴沉着脸回到曼婷身边不再言语。廉王府里姑娘借势带着曼婷三人到自己屋子去说话。元秋见姑娘们走了,便拉着姜氏笑道:“我刚才就想问,可姑娘们都在这里,我就不好开口了。你妹妹多大了,可许配人家了?” 姜氏笑道:“怎么?你想给我妹子做媒?她明年五月就及笄,若是有好人家,赶紧和我说。”元秋撇嘴道:“好像你能做主似?你都嫁出来人了,还能管妹子亲事?” 姜氏挑眉道:“这有什么不能?令婉从小就跟着我,她亲事我也能说上话。弟妹若是有好媒赶紧告诉我,只要人品好,倒不怕做小。”元秋本来只想逗姜氏话,却不想她说如此直白,当下瞠目结舌道:“除了皇亲戚,谁家还敢收你家女儿做小?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姜氏一说完就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心里懊恼不已,正想着怎么圆话呢,上位太妃笑眯眯地说:“我看令婉那个孩子极好,你当姐姐不心疼她,怎么想起让她做小了?”姜氏讪笑着不敢答言,南平郡王妃笑道:“侄儿媳妇也 就是随口一说,太妃还真当真儿了,可见太妃是真疼令婉那个孩子。既然这么着,我也管管闲事,等下次碰见姜夫人时候,我替她家令婉说门好亲事。”太妃指着她笑道:“你成日里在家里闷着,哪里就认识人了?是哪家孩子,说给我听听。” 南平郡王妃笑道:“太妃别急,等我打听好了那家底细再告诉太妃可好,省空欢喜一场。”姜氏见这婆媳两个一唱一和就把令婉给推了出去,心里明白这是说给自己听。她刚要再缓和两句,就见廉王妃看着自己眼里划过一道厉色,当即唬姜氏不敢多说。姜氏也算个机灵,到底不敢得罪自己婆婆和太妃,更何况看士衡宠元秋这架势,觉得自己就算是想方设法将令婉嫁过去只怕她也分不了元秋宠,到时候也帮不到家里什么。倒不如自己把廉王妃、太妃哄住了才是正经。姜氏想清楚了,便笑着附和着说:“怪不得都说年轻人想事情不牢靠,毕竟没经历过那些不是?我才嫁过来三年,哪里懂这些个,婶婶若是知道谁家孩子好,就帮我妹妹留意些。”太妃闻言这才满 第 72 部分 意地笑了。 因元秋有孕,太妃怕她受不住,便叫她去自己屋子碧纱橱里躺会。廉王妃笑道:“我早给弟妹、侄儿媳妇收拾好了房间,供她们起坐休息。就在我住屋子旁边那个二进小院,离着上房又近,还安静。” 太妃摆手道:“让郡王妃去那住吧,元秋歇在我屋里便是。这大冷天,地上又滑,让她走来走去我可不放心。就在我这暖间里睡着,我照看她,不用你们操心。等晚上若是闹晚了,就叫郡王爷和士衡两个到外头书房去歇着,就是回家也没什么,反正离得也近,一炷香时间也就到家了。”廉王妃拉着南平郡王妃笑道:“太妃眼里只有孙子媳妇,连你们家王爷和世子都遭嫌了。我们两个老也入不了眼了,咱快走罢,省太妃嫌我们碍眼。” 南平郡王妃指着廉王妃和太妃笑道:“太妃快瞧,堂堂亲王妃和侄儿媳妇吃醋了。”太妃招手把元秋叫到跟前,搂在太怀里和廉王妃笑道:“你要是怀了,我也疼你。”一句话未了,众人都笑了起来,登时把廉王妃闹了个大红脸。 过年 廉王府、南平郡王府里装扮焕然一新,府里各处廊下、各处亭台楼阁都挂着红彤彤大灯笼,府门上门神、对联也都换了新。 因太妃随南平郡王在杭州多年,两府多年没在一起过年,今年南平郡王一家不但回了京城,士衡又娶了亲,世子妃元秋又有了身孕,几桩好事凑在一起,太妃吩咐定要好好一起热热闹闹。 廉王妃带着姜氏张罗着过年听曲子,又吩咐家里唱戏女孩们好好扮上准备着。元秋同曼婷、碧婷、雨婷以及廉王府馨婷、梅婷姐妹一同在上房里围着太妃说笑。太妃见花儿一样孙女儿团团坐在自己前头,孙媳妇又是自己从小看到大孩子,得意什么似,一会拉拉这个手,一会摸摸那个头,乐个不停。 因次日是年三十,有诰封,都要进宫朝贺。南平郡王一家都到了廉王府,明日一早要从廉王府进宫,因此进宫贺礼也都命人抬了过来。士衡、元秋成亲后第一次进宫朝贺,自然不比寻常。太妃听两个儿媳妇说礼单事情,不免操心了一回,吩咐道:“把士衡两口礼单给我瞧瞧,我看看都准备了什么?” 南平郡王妃听说,赶紧将士衡、元秋礼单呈上,太妃身边丫头竹儿接过去,太妃说:“旁不用念,就念念都准备了什么物件。”竹儿应了,念给太妃道:“世子、世子妃准备了:石青色万寿无疆青肷皮袍 宝蓝色万寿无疆青肷皮袍 宝蓝色长春紬绵袄 月白色长春紬绵袄 珠绣五谷丰登引手靠背坐褥两套 白玊如意 翡翠如意 金铸仙人、仙女各一座 哥窑向日葵花盘 青花天球瓶 龙泉青瓷笔洗 紫檀岁友三寒笔筒 青玉双螭盏托、杯一对 青玉蟠螭谷纹璧一对 鎏金荷包扣花卉绣花荷包 银鎏金嵌珠大红碧玺蝴蝶福禄寿喜如意簪一对 银鎏金双喜花卉珐琅彩蝶珠宝如意簪一对 落英缤纷翡翠头花一套 黄玉凤头花卉簪一套 银鎏金镶宝点翠双凤戏牡丹步摇簪钗一套 银镶紫藤福寿手镯一对 珍玩百种全备箱。” 太妃听了点了点头道:“倒也齐全周到。”南平郡王妃探身和太妃笑道:“鎏金荷包扣花卉绣花荷包是元秋自己画样式,绣了三个来月才得。“太妃闻言皱着眉头看着元秋:“你如今有了身子哪里还能做这些?总低着头看沉着脖子。” 元秋忙回道:“不碍事,每日只做一会儿,因此才做了那么许久。我本来还想多绣几样,只是有心无力了。”太妃笑道:“有这心就行了,太后对待小辈最是慈爱,若是因做这些累着了,太后可是会念我。”众人闻言皆笑了。 吃了晚饭,士衡进太妃屋里寻元秋,太妃歪在榻上,招手对士衡道:“今日和你哥哥们吃了多少酒?怎么这么晚才进来?”士衡从小在太妃身边长大,也没那么多拘束,一歪身坐在太妃身边,笑嘻嘻地回道:“也没吃多少,不过是说了些闲话,所以耽搁久了。” 太妃摩挲着他脸说:“看你脸热,醒酒汤可吃了?一说话一股子酒气。”士衡眯着眼睛道:“散席时候吃了一碗,那时还不觉得怎,结果一出来吹了风,就觉得酒气上来了。”太妃说:“你母亲到后头去睡了,你是家去呢,还是在这里歇着?” 士衡忙说:“父亲说今晚同伯父在外书房歇着,明早好一早进宫。就我自己我也不愿意家去了,就在这里歇一夜罢,只是不知道元秋在哪里。”太妃朝后努了努嘴:“我叫她住我套间暖阁里了,明儿一早进宫,我叫她早早去睡了。” 士衡闻言踌躇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太妃点了点他脑袋 ,笑道:“行了,你是我孙子,也不避讳那些,况且今日也晚了,就暂且先同元秋一处歇着罢。只是有句话我嘱咐你,洗漱了就早些睡了,不许闹元秋,这过年要累好些个日子呢,她肚子一天天大了,难免没那些精力。”士衡红着脸,含含糊糊地应着,低着头跑到后头碧纱橱。 元秋在里头恍惚听见有些声响,过一会见士衡跑进来,先拉着自己手道:“元秋,你可想我了?”元秋在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是真实还是做梦,只撅起嘴巴说了句:“亲亲!”就歪头睡着了。士衡见状哭笑不得,低头在元秋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才起身脱了外衫,让织梦服侍梳洗了,躺在元秋身侧,将手轻轻放在元秋肚子上,慢慢地摩挲了一会,才揽着元秋沉沉地睡去。 次日一早,太妃携廉王妃、南平郡王妃、姜氏、元秋、馨婷郡主、梅婷郡主、曼婷县主按照品阶装扮了,坐着轿子进宫朝贺行礼。宫内内侍监掌印太监接了阖府礼单,领着众人先去给太后请安问礼。 众人朝贺行礼毕,太后赐座,太妃领众人谢恩后依次坐了。太后先问了太妃几句身子,叫她好生保养,又和廉王妃、南平郡王妃说了两句闲话,又把几个女孩儿挨个叫到跟前,拉着手细细打量一番,夸了几句,这才将视线放到了姜氏同元秋身上。 太妃问了问元秋身子,才和太妃笑道:“当日你就和我说南平世子妃是有福气,果然应了你那句话。”太妃欠身笑道:“世子妃从小性情就稳重,性格不软弱却也不是那种爱争强好胜人。士衡有时牛心小性,多亏有她在一边劝着,才稳妥不少。”太后笑道:“可见是你自己选孙媳妇,让你这样中意。”太妃道:“我中意倒是其次,难得是士衡中意。我这么些个孙子里头,也就士衡像他爷爷,不仅模样像,性子也是一样。像我们这样家里,也没什么好图了,只要儿孙幸福,在一起和和美美,我就高兴了,也就算他们最好孝敬了。” 太后闻言似赞似叹地“嗳”了一声,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太妃:自己这个妯娌虽然没有登上权力顶峰,但却得到了一个男人一生宠爱。自己虽身为太后,看似风光无限,但内心里苦楚却不是外人所知道。这些年她一直在想,当初如果是老亲王登上皇位,自己这一生会不会过得幸福一些。众人见太后走神,谁也不敢言语,半晌太后才和太妃叹道:“弟妹,你也是个有福,希望这个孩子像你一样有福罢。” 在太后处坐了一会,众人便辞了太后去给皇后请安。因皇后和南平郡王妃是嫡亲姊妹,元秋刚成亲那会又 见过皇后,因此这次请安并不太紧张。众人行了礼后,皇后连忙让人看了座,也是不停地问元秋身子,又和南平郡王妃说:“我这里有些补身子药材,改日我叫人给你送去,配成药丸最是安胎补气。这是你们世子第一个孩子,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南平郡王妃忙起身道:“娘娘放心,如今太医每三日就去把一次脉,皆说脉象平稳。又说世子妃身子结实,想必生产无碍。”皇后听了这才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放心。因今年进宫朝贺行礼诰命太多,皇后也没空和她们闲聊,只说让她们改日在进宫来说话,就叫她们退下了。 众人从宫里领宴后回府,已经是下午了。太妃稍微歇了会晌,直到傍晚才起来。丫头们服侍太妃洗漱了,拥着她在正堂坐了,廉亲王带着廉王妃先行磕头行礼,接着是南平郡王同郡王妃,待一起起礼毕,众人分长幼两边坐了。府里小厮丫头媳妇们按上中下等行礼,各处皆有赏钱。元秋也给织梦、翠莺、碧儿、小蓉几个满满一荷包金银锞子,王嬷嬷、张嬷嬷额外给了两个十两银锭子。 因太妃说一家子要好好团聚热闹热闹,叫下人们将屏风撤了,爷们在外头一桌吃酒,太妃、同两个王妃领着媳妇、姑娘们在里面坐了一长桌。 元秋见王府里繁华热闹景象,不免想起自己往年同父母一起过年情形。只是如今身为人妇,即使思念父母,元秋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微笑着听众人说话,时不时附和一番。众人皆没察觉,只有太妃看出苗头,趁丫鬟们重整席面时候把叫元秋到身边来坐,悄声问道:“今日入宫可瞧见你母亲了?”元秋低声回道:“从太后宫里出来时候瞧见了。”太妃拍了拍她手说:“我刚嫁人时候,逢年过节也想家里,后来习惯了就好了。如今我们两家都在京城里,隔着也不远,你回家走走或是叫你母亲来王府里坐坐都是极便宜,别为想这些而劳了神。”元秋忙回道:“元秋不孝,让太妃担心了。” 太妃轻声笑道:“傻孩子,有身孕人难免多思绪,你心里若是有事别压着,同我说或者同你王妃说都可以。你们家王妃啊,面上看着冷冷,其实最是个心软人。你没事多陪陪她,也让她开心些。”元秋听了太妃话,只觉心里暖暖。自从她嫁入王府,上有太妃宠着,王妃护着,下面还有忠仆替自己操心各项事情,不用自己费一点心思。她之前还对王府有些隔阂,话吐三分做事也要想上几遍才行事,只觉得这疼爱不真实,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太过小心眼了,太妃真像亲生祖母一样包容她,没有半点挑剔心理。 太妃见元秋脸上红了几分,眼里也多了几分神采,这才满意地点头道:“这才是好孩子,快到你家王妃身边坐罢,替我灌她两盅酒。”元秋笑着给太妃斟了一杯酒,敬她喝了,这才坐了回去。 廉王妃、南平郡王妃对太妃和元秋窃窃私语没什么反应,但姜氏妯娌几个神情各异看着元秋。毕竟同为孙媳妇,哪个也没像元秋这样如此得太妃待见,不但赏东西样样都是头里,连日常起坐太妃都亲自问过。只是众人虽然有羡慕有嫉妒,却谁也不敢说出什么来。有没生养过暗暗祈祷自己好怀上一个,也能享受享受太妃对自己寒嘘问暖待遇。 酒过三巡,太妃叫人撤了酒菜,摆上瓜果点心,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唠着家常,元秋给大家讲杭州趣事,南平郡王妃又说了龙舟会,廉王妃讲了讲京城庙会,一时间语笑喧阗,热闹非凡。 南平郡王府里自有管事给府里众人散押岁钱,南平郡王妃又派人回去吩咐,晚上别闹太晚,也拘着那些老婆子点,就是吃酒也别叫吃太醉了,府里各处也要照看着点,仔细着炮竹烟火,别走了水。因为府里刚送出去一批王爷夫人、侍妾,她们贴身丫鬟也都跟着去了,前几日又嫁了一群丫头,因此府里并不算多。二门外头有管事照应。内宅有管事媳妇看着,每隔一个时辰训一次夜,倒也没出什么状况。门外小厮站到三更,有廉王府过来送信说:郡王爷在亲王府住下了,叫不必等着,早些关了门去睡。小厮们才退了回去锁上大门不提。 过年(二) 大年初一一早,前庭燃了炮仗,祀神、焚楮帛后,亲王同南平郡王先到上房给太妃磕了头,陪着说了会话出去了。接着廉王妃、南平郡王妃以及士衡、元秋等孙辈逐次给太妃磕头拜年。太妃含笑颔首,又把给众人赏赐分了下去。 待士衡行过礼后,太妃叫他到跟前说:“今日想必很多人送拜帖到你们王府上,如今你也有了官职,要多学着交际应酬。你父亲想必在前厅等你,早些同他家去罢,只是有句话嘱咐你:席里别空着肚子喝酒,多少先垫巴些东西。另外酒要让人温过再用,别喝太多了。” 士衡忙应了,又使眼色给元秋示意她到外头说话,元秋刚略起些身,太妃笑着指着士衡道:“你这猴儿又要悄悄地和你媳妇说什么体己话?还要巴巴把她叫出去?难道在这里说不行?她身上又没披厚衣裳,这样跟你出去岂不是着了风?她若是拿了衣裳来披,又岂不是露了你们行踪?”一席话说众人都笑了起来,元秋红着脸坐下,趁人不备偷偷 剜了士衡一眼。士衡谄笑着凑到太妃跟前,抱着太妃胳膊撒娇道:“就太妃眼尖,别人都没瞧见我使眼色,就太妃看见了。孙子不过是想悄悄叫媳妇出去,嘱咐她别吃凉东西,看肚子疼。又想告诉她陪太妃抹骨牌时候大着胆子玩,银子不够只管问我们家王妃要去,我们家王妃带了好大一袋子银子呢。” 众人闻言又笑了起来,南平郡王妃笑着啐骂道:“怎么眼不见又把我钱袋子惦记上了?太妃瞧瞧,今年我一个人送钱还不够,士衡又给您添了一个。” 元秋睨着士衡盈盈笑道:“若是世子真心想让我玩,就该叫人给我送袋子银子来,我一会儿玩时候也好有底气。”士衡呵呵笑着也不答言,太妃拍了他额头两下说:“行了,赶紧回去罢,别让你老子等及了,你媳妇有我们照看呢,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我们比你知道多,你就别操这份心了。”士衡应着退了出去,没半个时辰果然打发了人送银子来,不仅给了元秋有一袋子,又给南平郡王妃送了一袋子。众人见状都大笑不已,南平郡王妃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倒是太妃点头笑道:“今天必要玩上一把,才不辜负了士衡一片心意。” 待吃了午饭后,太妃、两府王妃、姜氏四人果然坐在一起抹起骨牌来,太妃身后站了几个丫头,替太妃洗牌、出牌,元秋坐在太妃身边帮着看牌, 第 73 部分 太妃一边看着牌一边和元秋笑道:“你可看紧了,别眼不见让你大伯母同你家王妃看了我们牌去。”元秋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并把前面散落银子拢到一堆,回头同太妃笑道:“连银子我都看紧紧呢。” 廉王妃笑着指着元秋对南平郡王妃道:“看你家这媳妇这伶俐劲,怨不得太妃宠她,连我都喜欢不行。”南平郡王妃笑道:“她还是淘气了些,在正经事上却是平常。我在家里时常说她:你若是有你大嫂子一半能干,我也能少操心些。” 太妃抿嘴朝元秋笑了笑,趁人不备偷偷对着和元秋朝廉王妃努了下嘴,元秋笑着眨了眨眼睛,连忙说道:“不说就些,就拿人品来说,大嫂子也是顶尖。以往在家里时候就听说大嫂子待人和善,最是温和有礼。京城里谁家不夸呢。我听说好些侯爷府选媳妇,都拿大嫂子当标准呢。” 廉王妃闻言笑道:“这是哪里新闻?我怎么不知道?”元秋笑着回道:“上回太妃寿宴时候,就好些个夫人这样说。大伯母不信只管问太妃,看是我编瞎话不是?” 太妃点头笑道:“我也听了这话,只当你是知道。依我看你这几个媳妇也算是好了,这家常过日子,妯娌和睦、姑嫂亲密不比什么都强,我看着心里也喜欢。” 廉王妃忙附和道:“太妃说是,我平日里虽然嘴上说这几个媳妇嘴笨,其实心里面也是疼紧。”太妃笑着不再言语,又顺着话头说起别故事来。 元秋见太妃和廉王妃转移了话题,这才舒了口气,和南平郡王妃对视一笑。这廉王妃身边几个儿媳妇每日伺候太妃,太妃虽对她们也有说有笑,但总没有对元秋那么亲热。日子久了,廉王妃心里也总有些不是滋味,虽不好对元秋说什么,但私下里没少埋怨姜氏等人不会来事。 太妃最会看人,如何会不明白廉王妃心思。只因为士衡自幼是太妃看着长大,比别孙子本来就不同。更何况元秋又是打小知根知底,又对自己心思,不免额外宠了些。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手指头还有长有短,老人家偏心也是正常。更何况太妃一把年纪,也不愿意因为儿媳妇小心思,故意做这些样子。只是为了元秋,不想让她遭人妒忌,所以才引起今天这段话来。南平郡王妃、元秋都明白这个理,因此都顺着太妃来夸姜氏。其实廉王妃如何不知道太妃特意拿话来点她,因此也顺势应承了一番。 摸了几把牌,太妃借口说怕闷了姑娘们,便叫人收了牌去。下人收拾几桌点心果物上来,太妃在榻上半躺着,其他人都围 在桌边坐了,又叫家里唱戏姑娘过来,唱些小曲儿,又玩了两回击鼓传花,每个人说了一两个笑话。太妃跟着玩了一个多时辰便觉得倦了,廉王妃忙吩咐人撤了席,南平郡王妃携着元秋扶着太妃进屋,婆媳两个伺候太妃宽衣解带,洗脸擦手,伺候着睡下了,这才就势告退。 廉王妃叫人备好了马车,亲自安排人送了出去,又叫小子急赶着跑去南平郡王府知会一声。待南平郡王妃同元秋及三个姑娘马车到郡王府门口时,家人早在门口候着了。每个马车都有小厮左右护着,待车停稳后,小厮们将车厢插销滑开,前后各四人一起抬起车身,宛如轿子一般,稳稳地往内走去。待到了二门,几人又换了软轿,一路到了长廊处,抬轿人退下,嬷嬷们上前,撩开轿门,请众人出轿。 南平郡王妃一面往自己院子走,一面吩咐元秋道:“你就送我到院门口就回罢,今日你累了一天也没得空倒会,想必也乏了,看动了胎气。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掌灯时候再过来就是了,我这里有她们姊妹伺候,你也不必担心。”元秋应着,依旧送王妃回了屋子,又陪着说了两句话,才缓缓退出。 织梦、翠莺两人扶着元秋,两个嬷嬷在身后护着,一行人回了院子。院子里丫头早就得了消息,床铺早都铺好了,茶也是热,炕也是暖,各色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元秋洗漱完毕,换了干净中衣便沉沉地睡下了。 待元秋睡安稳了,织梦拿出初二回门礼单逐一查看礼物,又一一装好。翠莺则和两个嬷嬷将明日士衡、元秋要穿衣裳打点出来。碧儿则去小厨房煨汤,预备着元秋醒了好喝。 元秋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多时辰,待天色暗了才转醒过来。织梦听见声响连忙拿起长春绸棉袄给元秋披上,翠莺倒了茶来,服侍元秋漱了口,碧儿做了淮山瘦肉煲乳鸽,服侍元秋喝了大半碗,织梦才伺候元秋穿好了衣裳,吩咐人传轿子在门口候着。 士衡白天喝了几场酒,早就没了精神。王妃因有择席之症,因此在廉王府并没睡好。下午虽然歇了晌,但总觉得精神头不足。三个女孩子倒是有兴趣闹上一闹,但终因父亲在场,不免有些拘束。阖家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会话,南平郡王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和王妃同房,不免起了心思,便做困倦之状。士衡等人见状,不敢多留,皆起身告退。 因屋里憋闷,元秋又睡了一下午,此时倒觉得精神许多。因此也不要坐轿,小声和士衡商议道:“我们走回去罢。”士衡担心风大,亲自把貂皮毛罩给元秋紧了紧,又给她戴 上狐狸皮帽子,这才拥着她往回走。 元秋抱着手炉,歪头看士衡道:“你今日都见了谁?可喝了醒酒汤没有?”士衡笑道:“也没吃太多酒,我怕有酒味熏着你,早在书房洗漱了换了衣裳又歇了一会才过去吃晚饭。” 元秋闻言皱眉道:“书房虽然没断火,到底不如房里热,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士衡刮了刮元秋鼻子笑道:“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从小舞刀论剑,旁不说,身子骨可结实呢。往年冬天,我还和师傅去河里冬泳,连沐浴都是用冷水,十几年了,一直没事。” 元秋嗔了士衡一眼:“我们成亲许久了,怎么我就没见你冷水洗过?”士衡正色道:“女子最怕阴寒冷气,我虽然用冷水沐浴不觉什么,但冷气难免会过到你身上。你若是因为这样病了,可让我怎么是好?” 元秋脸上微红,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便转了话头道:“明日我们要到我家去,你同我哥哥少喝些酒。等过几个月哥哥就参加春闱了,算日子也差不多是嫂子生产时候,若得哥哥高中,可是双喜临门。” 士衡拥着元秋笑道:“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考个状元去。” 元秋笑骂他没正经,一边偷偷用手捏了他手背一下,士衡反手将元秋小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两人踏着月色,漫步回家。 往昔似水浮流年 南平郡王吃了酒晚上直接去了王妃屋里,王妃见他满身酒气不免有些不耐烦,有心想撵他到别处睡去。也不知王爷是真醉还是装醉,只见他解了袍子歪在榻上,嘴里只胡搅蛮缠就是不走。大年下,王妃也不敢真死硬着赶他,更何况今儿是初一,按着祖宗规矩,王爷合该是歇在自己屋。王妃只得吩咐人打了热水来,又叫人烧了醒酒汤,服侍王爷吃了,又洗漱干净了,换了中衣扶他躺下了。 王妃在外间屋子自己赶了会子围棋,估摸着王爷睡熟了,自己才叫了丫头进来,伺候自己洗漱了,蹑手蹑脚地上床躺下。这边王妃刚躺下还没等闭眼,那边王爷就翻身把她搂在怀里,王妃不禁恼羞成怒,使劲拍王爷胳膊道:“你又糊弄我!” 王爷睁开眼,只见他眼神明清,哪像是醉酒人。他侧头看着王妃因生气而涨红脸颊,当下软了声音道:“雪菲,这些年是我糊涂,我知道错了。是我辜负了你一片深情,是我违背了我们誓言,我只求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们都已经老了,也没多少年可以折腾了,我们好好过剩下日子不比怄气强?” 王妃闻言心里一软, 又瞅见他鬓角白霜更有些不忍,只是想起他这几年行径,心里气又上来了。王妃翻过身背对着王爷,不肯多言语。王爷叹了口气,低语道:“我不为难你,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赶我出去。”王妃半天没言语,王爷只当她睡着了,也闭了眼睛,过了好半晌,才传来低低一声:“好。” 因初二是回娘家日子,元秋心里惦记着李氏,一大早就醒了,被士衡搂着好歹又眯了半个时辰两人才起来。丫头们伺候洗漱了,吃了早点。两人穿了出门衣裳,先去正房给王爷、王妃请安。 王妃照例嘱咐元秋几句小心身子之类话,又给加了两件礼物,吩咐早去早回。顾府一大早就派了小厮在门口守着,直到辰时才远远看见王府马车驶来,忙有小厮跑到二门去报信。李氏早在院子里伸着脖子望了,听见说来了,忙叫人出去迎迎。 士衡、元秋二门下了马车又换了轿子,一路抬到正房才落了轿,顾山扶着李氏早候在院门口,元秋见了忙过去道:“这么大冷天,怎么就出来了。”李氏拍着元秋手一个劲说:“快和我进屋去,看冻着你。”母女两个相拥先行进了屋,顾山、士衡彼此见了礼,一路说笑着跟着进去。到屋里,元秋扶着李氏坐好了,先拜了老太太,又给李氏行了礼。李氏哪里肯让元秋行全礼,只说她身子不便,让人扶着略微弯了弯膝盖就起来了。 士衡坐下陪着说了几句话,吃了碗茶,才和顾山到前头去。元秋往里间暖阁探了探头:“嫂子可在里头?”李氏笑道:“没呢,带着泉哥和元汐读书呢,我这就叫人请他们过来。”说着叫了采雪来,让她去请紫嫣等人。 泉哥打头里走,先进了屋来,元汐同紫嫣拉着手跟着进来。元秋先拉了泉哥过来,哽咽地道:“高了许多,也壮实了。”又松开泉哥手,搂了元汐过来:“妞妞,可想姐姐?”元汐将头埋在元秋怀里,哭着点了点头。 紫嫣拭着眼泪笑道:“大过年,快都收了眼泪罢,你们一掉泪,太太心里又该难受了。”元秋抬眼见李氏果然在垂泪,忙去哄劝道:“其实我平常来家里也是极方便,只是如今身子重,王妃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再加上天寒地冻,我也不敢总请母亲过去,怕冷着了冻着了。等明年开了春,天气暖和了,母亲想我时候多带着元汐到王府来瞧我就是了。”紫嫣也附和着说了一回,李氏方才好些了。 顾老太太如今精神头大不如以前,此时见元秋回来了,倒是比往日精神许多,问了些王府里情况,元秋又将带回来礼单呈上。元秋知道老太太有些 贪财又有些小心眼,因为把备给老太太那份礼物单独叫人拿了上来。老太太见又是金银首饰又是珍珠珊瑚,还有人参鹿茸,登时乐不行,把腰里钥匙解下来,要自己丫头收起来了。 紫嫣此时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此时行动上已有些不便,元秋便问:“可预订产婆了?奶娘可找了?生产东西要准备什么?”李氏一一和她说了,又笑道:“你就不用操心这些,横竖家里有我呢。你那头自有内务府帮你准备,我也不用过于操心。” 几人正说着话,张姨娘撩了帘子进来了,上前给老太太、李氏行了礼,又给元秋见礼。元秋忙笑道:“快扶姨娘起来罢,我身子重,也不好扶你。”织梦刚要去扶张姨娘,张姨娘就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笑道:“姑奶奶身子可好?”元秋点头道:“劳烦姨娘惦记,我身子还好。说起来,元容姐姐身子如何?可往家里送信了?”李氏听见忙说:“你二姐姐前个月生了一千金,此时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大姑爷也是今年参加春闱,说二月份就起程来京。你父亲看了你姐姐送来信,心里也有些想她。我想着自从回京就没见过你姐姐,便和你父亲商议了,等大姑爷进京考试时候,让你姐姐一起过来。我们府里西北角角门出去有一排十几间房子,虽然有些素净,但正合适读书。我叫人打扫出来,让他们夫妻住那里。每日大姑爷或在那里温习功课或去前头和你哥哥说文讲字,你二姐姐从角门就能进到内宅来,岂不便宜?” 元秋听了对张姨娘一笑:“那我先给姨娘道喜了。”张姨娘搓着手笑道:“夫人心善,隔着这么远还惦记着二姑娘,我也借个光,这辈子还能见二姑娘一面。”李氏见她语无伦次,便支使了个差事吩咐她去做。看她出了门,才转头和元秋说:“自从你出嫁了,我心里每日想你。好歹我们还都在京城,一个月还能见一次。你姨娘就不同了,算起来她和元容已经几年没见了。你说她每日在那小院子里,岂不是天天都在想二姑娘?我这样想着心里就觉得不落忍。再加上你父亲也念叨了元容几回,我便想着接她来京里住上一段时间。” 元秋道:“只希望二姐姐脾气秉性能变好一点,也不枉母亲这么替她着想。” 老太太没一会就觉得精神头不济,叫李氏携她们姑嫂到她自己房里说话。李氏打发泉哥去前头找他哥哥,一边带着元秋、紫嫣、元汐去了自己屋子。紫嫣和元秋早已觉得腰酸背痛,李氏叫她俩躺在榻上,叫了小丫头给她俩捏腿,自己抱着元汐坐在一边。 元秋问了一会子元汐功课,李氏 在一边笑道:“别看元汐小时候小霸王一样,每日窜上跳下,现在可稳重多了,也能捏住针拿住线了。自从你嫁了,她哭了两场以后,就越发懂事了。” 元秋笑道:“依我看,这就很难得了。这几年好好学学功课学学规矩,我们女子虽然不用考状元,但也不能只会认个字不是?等过了十岁,母亲就带她管管家事,也让她知道知道当家不易。” 李氏听了揽着元汐道:“说起来,让她十岁学管家我都心疼。也不知当初你怎么就那么能耐,七八岁就能把一个家打理井井有条。也是那时节我身边没人,又有一个虎视眈眈妾室,一个不安分庶女。再加上我肚里又有了泉哥和妞妞两个了,才劳累你那么小就操心那些事。” 元秋想起小时候情形,也不禁笑了起来:“也不过是照着葫芦画瓢罢了,其实也没多能耐。”几人聊了一会,到了午饭时候,孙氏派人来请去吃饭。待吃过饭后,士衡怕元秋瞌睡,早早 第 74 部分 地带着元秋就回王府了。 正月了,各府宴请不断,元秋只躲在房里养胎,外头自有王爷父子应酬,内宅王妃自会操心。一晃出了正月,太妃以南平郡王妃身子不好,自己要照看元秋为理由,搬回南平郡王府。碧婷正盘算着请廉王世子妃姜氏妹妹令婉请府里来组社作诗,却不料被太妃一口回绝了:“这过完了年刚消停两日,快都歇歇罢。再者说你嫂子身子日益重了,也经不起闹腾。你世子哥哥因要陪你嫂子,一日里倒有半日在家,这青天白日撞见人家姑娘可怎么好?依我说,这作诗什么自己姐妹在家做做就是了。若是你们在家闷了,就去你大伯母那边串串门和那边姐妹玩耍一番也使得。” 碧婷闻言赔笑道:“这原是年前定下,只因王妃身子不适,因此才耽搁了。”太妃道:“你光顾着自己玩,也不想想旁人。那姜姑娘今年也要及笄了,她在家里不知道要怎么忙。你若是巴巴派人去请,人家自然是不好意思不来。只是来了,又耽误她家里事。依我说,这事就算了。” 碧婷听说只得罢了,写了封信给姜令婉,委婉地表示了没办法履约事情。姜氏回门时候就和令婉说了太妃意思。令婉原本没见过士衡,对他也无意。奈何姜氏一直调唆她,在她耳边讲士衡如何如何好,令婉听久了也就有些心动了,再加上见识了姐姐气派和排场,心里也多少有些羡慕。久而久之,她当真就认真筹划起来,讨好太妃、王妃以及元秋,接近南平郡王府姑娘好给自己创造机会。令婉正满怀信心时候,姜氏先给自己泼了盆冷水,接着又收到了碧婷信,当即涨红了脸,哭着到廉王府和姜氏说:“当日你只管哄我,如今我陷进去了,你又不帮我。”姜氏急满屋乱转,口里说道:“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帮你。太妃亲口回了这事,就是我们王妃也没辙。我一个世子妃,哪敢惹太妃生气。好妹妹,改日我再帮你选个好夫婿可好?” 令婉试着腮上泪道:“你当日信誓旦旦保证,今日又怎样?我才不信你。再者说,事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再帮我一把如何?” 姜氏叹气道:“难道我不想让你嫁过去?只是现在确实没法子。往日那边世子妃来我们府里,多是因为太妃在。如今太妃到那边去了,只有我到那边去拜见,她们来可就少了。” 令婉说:“你过去看太妃时候只管带着我去,就说我想太妃了,来给她老人家请安来了。”姜氏盯着令婉道:“好妹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太妃已经表明了禁止你到那边府去。要不然怎么会连碧婷姑娘都不敢请你过去 。”令婉听了,哭了几场,只得罢了。姜氏同母亲四处打听哪家公子好,过了两月个果然找到合适人家,两家换了庚帖,就算把亲事定下来了。 这期间发生事元秋并不只知道,她每日除了在院子里走走,就是和织梦、翠莺亲手缝制婴儿衣物,或是弹琴下棋,日子过得无比舒服。到了二月中旬,顾府来信说:元容回来了。 -------------------- 穿越后的悠闲生活正文元容回家 元容带着柳儿跟着林学刚坐着马车来到了京城,进城门时候已过晌午。因林学刚昨儿傍晚已经派随同小厮提前进城送了信到顾府,因此并不甚着急,先下了马车打听了顾府位置,又在路边买了一笼包子,用荷叶包了拖着上马车递给元容:“估摸着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岳丈家了,你先凑合着垫垫肚子。”接着又转头吩咐柳儿道:“把那壶递给我,我下去买壶茶水,你伺候着奶奶先吃了东西。”柳儿脆生生地应了,林学刚买了壶茶回来,递给柳儿,自己仍旧坐在马车外头催着车夫赶路不提。 马车七绕八绕到了顾府门口这条街道上,街道口早有家丁候着,见马车来了,问清楚了名姓,知道是自家姑爷马车,忙上前行了礼,引着马车从东角门进去了。进了角门,元容换了轿子,门里面众婆子跟着,直到走到了一个长廊处,轿子才落了下来,婆子掀了轿门,柳儿扶着元容下了轿。婆子引着路,带着元容穿廊过门,直到过了一穿堂,见一正房大院,元容心里暗忖:想必这就是祖母屋子了。 一些丫头正坐在院子门口说笑,远远地见一青年男子及一妇人打扮年轻女人,便知道这是二姑娘、二姑爷了,纷纷都迎上来笑道:“可算到了,老太太同大太太、二太太都等着呢。”说着簇拥着元容进了院子,门口丫头笑着撩起帘子道:“二姑爷、二姑奶奶回来了”。林学刚自小生在贫寒之家,哪里见过这排场,他见元容被丫头们拥进了屋子,也不知自己是否方便进去,因此在门口踌躇着。门口那丫头见状忙笑道:“二姑爷快进去罢,老太太同两位太太都等着呢。”林学刚这才红着脸低头进了屋。 元容虽然同李氏没什么感情,可是当她一眼瞧见站在李氏身后张姨娘时,忍不住红了眼圈。只是为着规矩,并不敢上前招呼,先恭恭敬敬地同林学刚给老太太磕了头,又给李氏磕了头,红着眼睛叫了声母亲,李氏笑着抬手道:“你身子也弱,快起来吧。”两边丫头忙过来扶了元容起身,李氏指着孙氏和元容夫妇笑道:“这 是你二婶。”元容夫妇叫了声二婶,又见了礼,方才坐下。 众人说了几句话,元容收敛了情绪,才对李氏身后张姨娘笑道:“姨娘身子可硬朗?我瞅着脸色倒是还好。”张姨娘红着眼圈哽咽道:“托姑奶奶福,身子还好。姑奶奶这刚出了月子没多久,这么远道过来,身子可吃消?” 元容笑道:“有劳姨娘挂心,我出了月子又好吃好喝养了一个月这才启程,路上又有夫婿照应,倒也不觉得辛苦。只是因为我,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倒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今年春闱比平常晚了两个月,要不然岂不是因为我耽误了事。” 张姨娘插嘴问道:“这考试也有延期?”李氏看了她一眼道:“年前皇上染了风寒,因此这春闱才定到了四月份。”元容见自己姨娘说话没轻没重,连忙打圆场笑道:“听说哥哥今年也入场?”李氏闻言满脸笑容道:“可不是,整日在书房里读书,我只怕他在屋里闷坏了,又不敢说他。这下子二姑爷来了可好了,两个人探讨探讨学问,不比一个人闷头苦读强?”元容笑着附和着,林学刚也起身应了。待说了一会话,有一小丫头进来回道:午饭得了,摆在哪里? 老太太听了忙说道:“我们都吃了,就二姑娘和二姑爷还没吃,摆在宴客厅里罢。”那丫头应着去了,老太太对元容笑道:“不是不让你摆我这里,只是怕我在跟前你吃不自在。”李氏笑道:“往常这时候老太太早歇晌了。因今天二姑娘回来了,老太太高兴,强撑着多坐了会子,这时候想必也困倦了,不如我们就退下了,待老太太睡醒了再过来。” 老太太点头道:“极好。”众人告罪退了出来,李氏带众人出了屋子,待走出院门后,李氏停住脚步回头笑道:“二姑娘同二姑爷先去吃饭,我先回屋子换身衣裳,让你姨娘陪着去罢。”一边又吩咐张姨娘道:“你好生伺候着,若是二姑娘想吃什么,席里又没有,你只管叫厨房做去,记我账上。”张姨娘诺诺地应了,李氏又嘱咐了元容几句,才同孙氏挽着手,说笑着走了。 元容松了柳儿手,扶着张姨娘,两人悄声说着话,到了摆饭地方,张姨娘亲自服侍元容洗了手,又对那些小丫头道:“姑奶奶这里有我伺候,你们带柳儿到外间屋子去吃饭罢。”丫头们应着退了出去。 元容见四下无人,拉着张姨娘手道:“姨娘坐下罢。”张姨娘碍着有林学刚在场,不敢坐,只借口说给要布菜依旧立在元容身后。元容见状只得罢了,林学刚就着菜扒拉着饭,元容布了几筷子肘子给他,又夹 了筷子鱼剔了词放在林学刚小碟子上,林学刚含含糊糊地应了,三口两口吃完了一碗饭,借口去外间屋子吃茶,踱步走了出去。 张姨娘也明白林学刚此番举动是为了给自己和元容独处时间,红着眼抹泪道:“女婿对你也是贴心,你比姨娘有福气。”元容起身给张姨娘盛了一碗粳米饭放到她跟前:“姨娘陪我吃罢。”张姨娘摆手道:“我晌午吃过了。” 元容强撑着笑容道:“我知道姨娘每餐饭都是有份例,平日里也吃不到这么多菜。就过逢年过节请客,太太多送了两碗菜给你,也多半是宴席上剩下,今天这里又没人,姨娘也不必拘那礼,坐下陪我吃饭,我一高兴说不定能多吃半碗。” 张姨娘听了这才坐下,两人都吃了满满地一碗饭下去,张姨娘才起身唤了小丫头进来,沏茶倒水服侍元容漱口。这边顾礼派人问林学刚吃过饭没,若是吃完了叫到外头书房来,林学刚和元容打了声招呼,就请了个丫头带自己过去。 张姨娘陪着元容到了李氏屋子,李氏拉着元容坐下了,笑着问道:“刚才在老太太屋里也没捞着好好和你说话,趁这会子清净,我们娘俩好好聊聊。”采雪上前给元容倒了茶,元容笑道:“有劳采雪姐姐了。”采雪笑着立在元容身后,李氏问元容道:“你女儿才几个月,离了你行吗?”元容欠身回道:“打从出生就跟着奶娘,平日里老太太也帮着看着,倒无大碍。” 李氏问道:“孩子晚上哭闹不哭闹?”元容笑道:“这孩子倒是安静很,晚上醒了只哼哼几声,奶娘喂了奶她就睡了,倒是个省心孩子。”李氏笑道:“和你小时候一样,你小时候也是个省事,所以我才放心让你姨娘带着你。”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李氏看了眼时辰沙漏,转头和元容说:“你今日刚到,必定是累了。西北角角门出去有一排十几间房子,我叫人打扫了,你每日从角门就能进来,倒也方便,女婿在那读书也安静。”元容起身道:“有劳母亲操心了。”李氏待要让婆子送元容过去,又瞅她似乎有事想说,遂问她道:“衣裳首饰都带齐了吗?明儿我叫人给你量了尺寸,裁几身衣裳。你喜欢什么料子,要和我说。”元容忙回道:“任凭母亲做主。只是有一件事,女儿回来理应去拜见世子妃,只是听说她身怀六甲,不知我明日去拜访方不方便?” 李氏想了一会子,方才笑道:“明日你先歇息一天,我叫人送个帖子过去。若是世子妃身上舒爽,定会召你过去。”元容脸上略微僵硬了一下,又垂首笑道:“那有劳 母亲了。” 穿越后的悠闲生活正文元容进王府 李氏见元容似乎有些不自在,也不好多说什么,端起茶盏吃了口茶又说道:“你嫂子这会子正在睡觉,也不好就这样带你过去,等晚上一起见罢。”元容打起精神应道:“听母亲安排。估摸着日子,嫂子快要生产了吧?”李氏点头笑道:“可不是,就是这几天事了。世子妃有心,打发太医一天过来把一次脉,又打听稳重可靠稳婆请了两个到家里来,我也送过去几个有经验婆子伺候着,就等着到日子呢。” 元容见连紫嫣都这么大阵仗,心里不禁有些发酸,想想自己身边只有个几个丫头伺候着,直到破了羊水方才请了稳婆到家里。婆婆因为被公公说了几次,表面上虽然过得去,其实骨子里仍旧是小心眼人,坐月子多要些要汤要水总要说两三次婆婆才打发人去买鱼买肉回来炖汤。请奶娘也推三阻四,说什么穷人家不比那些官家大户,没有自己养孩子还要花钱请人喂奶道理。元容因此生是女儿,总觉得底气不足,听了只得暗自流泪不敢声张。柳儿仗着自己是顾家给大丫头,求着顾家老人请了个奶娘进门,元容婆婆知道了免不了骂了柳儿几句,但因是儿媳妇花自己私房钱,她也不敢多说什么,怕被自己老头子骂。林学刚见自己媳妇坐月子每日都只吃那几样,不免有些心疼,便借着每日早上出去散步机会,买些新鲜鱼、肉、鸽子等物回来,让柳儿给元容煲汤。 等出了月子,顾府差人送信也到了,元容考虑到林学刚这一进京考试,若是顺利也要几个月时间。若是春闱得中,又过了翰林院考试,想必也能得个侍读位置。自己不如一起跟着进京,一来生活上也能照顾些林学刚,二来,若是林学刚真在京城得了个一官半职,起码一两年不会回来,自己若是不跟着去,这一两个年头林学刚身边难保干净,若是纳了妾,那妾又赶在自己前头生了儿子,自己将来日子就不好过了。更何况,自己在家里没有丈夫庇护,难免不受婆婆白眼,还不如远离了她自在些。只是难舍了刚出生女儿,元容抱着女儿囡囡想了好几天,终于定下决心跟丈夫进京。 元容离开了家,跟着丈夫一起进京,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自在。只是马车离京城越近,元容越胆怯起来,元秋身份像一块大石头一样重重压在元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两人从小就不断竞争,到头来,人家是高高在上世子妃,自己仍是一个穷举人娘子,两人身份差距越来越大,让元容总觉得抬不起头来。只是元容又怕林学刚看出端倪,面上只装作无事,心里暗 自祈祷林学刚能够高中,得个一官半职,自己不仅将来有个指望,也好面对娘家人。 李氏见元容神情恍惚,只当她是太累了,吩咐张姨娘送元容回屋子。张姨娘应了声,扶着元容一路走着,穿过游廊,过了园子,出了角门,放到元容夫妇暂住院子。张姨娘吩咐小丫头打了热水,自己和柳儿亲自伺候着元容洗漱了,换了干净中衣,扶着她上床睡了。张姨娘有心等元容醒来,又担心姑爷回来不好意思,便看着元容睡着了,才一步三回头回来。 第二天,李氏果然打发人给南平郡王府送了帖子去。到了下午时候,元秋打发人过来说:“我们世子妃说:这几日觉得身子爽利,正盼着有人来说话呢。只是怕姐姐一路劳累,身上没有缓过来,倒是不急着相见。等姐姐 第 75 部分 休息好了,只管同母亲到王府来说话便是。” 李氏笑着和元容说:“这是你妹妹心疼你,怕你光顾着规矩,累坏了身子。不如好好休息两天,我再和你过去。”元容只得应了。这时候太医来给紫嫣把脉,李氏忙叫人吩咐道:“二姑奶奶刚生产过没多久便跟着姑爷车马劳累出院门,也不知月子里保养好没有。趁着太医在,也顺便给瞧瞧。若是身子虚,也好给开副药调理调理。”那丫头答应着去了,过一会就请了太医过来。元容知道李氏是担心自己一路上风尘仆仆,怕自己生了病,过了病气给元秋、紫嫣,才找了这个冠冕堂皇理由。她有心想拒绝,但又转念一想,自己出了月子就赶了这么远路,也有心担心自己身体。再加上现在是在顾府里,吃药看病也不用自己掏银子,倒不如让太医瞧上一瞧。 李氏自去里屋回避了,元容坐在屏风后头,丫头请了太医过来。太医请了脉,又问了几个问题,方才收回手道:“姑奶奶身子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不足,也不必吃药,多吃些补气血东西就是了。”李氏听见元容身上结实,也跟着高兴了一回,叫人恭恭敬敬地请了太医出去,又吩咐厨下里每日炖些补品给元容。 过了两日,南平郡王府差人请元容过去说话,李氏因惦记着紫嫣,不敢出府,只将元容梳妆打扮了,叫她带着柳儿坐了辆车过去了。王府里人将元容恭恭敬敬地将人请了进去,先请她二人迎到花厅去坐。有小丫头进来端茶倒水、捧点心水果,元容吃了口茶,暗自打量桌椅摆设又瞧墙上挂字画,倒也不觉得闷。过了一炷香时间,有个小丫头进来笑道:“王妃请林奶奶进来。”元容连忙把手里茶盏放下,跟着那丫头穿过一雕花腰廊,元容也来不及细看那廊上雕梁画栋,只快步跟着丫头来到正房大院,那丫头带她到院门口,和里头丫头笑道:“姐姐,我将林家奶奶带来了。”里头丫头连忙迎出来笑道:“我们王妃可等及了,奶奶快和我来。”一面说着一面带着元容往里走。元容细看那丫头,只见她细挑身子,精致脸儿,衣着打扮都不俗,只当她是王妃面前大丫头,当下也不敢造次,嘴里说着不敢,连忙低着头往里走。谁知那丫头走到门口便停了脚步,自有门口丫头撩起帘子进门,也不知和谁说道:“劳烦姐姐和王妃说声:林奶奶来了。”元容这才知道,这进屋也不过是二等丫头。 元容在门口站了一会子,就有人引了她进去,王妃正在照着棋谱赶围棋,见她进来,放下棋谱笑道:“有好些年没见过你了,近来可好?”元容连忙上前给王妃请安,王妃 叫人将元容扶了起来,又叫坐了。王妃不过是问问元容家里情况,又聊了几句育儿心得,便收了嘴笑道:“世子妃正等着你说话,我也不耽误你们姊妹团聚了。你们姊妹好不容易见一场,也不必急着回去,中午留下吃饭罢。”元容嘴里只说不敢,想要推辞。王妃笑道:“你妹妹身子重,我也不敢让她走来走去,如今她都在房里吃饭。你若是怕拘束就同你妹妹在屋吃,她有个伴还能多吃点。”元容这才知道原来是不必同王妃一起吃,这才点头应了。 王妃让人带了元容去了元秋院子,此时元秋正扶着织梦在屋里散步,碧儿耳尖,先听到有说话声便掀起帘子出来了,迎着元容笑道:“二姑娘来了。”元容打眼一瞧,只觉得有些恍惚,定睛一看,才看出这穿着绫罗绸缎丫头是元秋身边碧儿,元容住了脚步笑道:“原来是碧儿姑娘,近来可好?你这么大了怎么还没个谱,还叫我姑娘。”碧儿红着脸讪笑道:“一时高兴就忘了称呼,奶奶别怪。快请进屋去罢,世子妃等着呢。”一面说一面进屋去通报:“世子妃,林奶奶来了。” 元容进了屋,元秋也回过身来,两人面对面站住了。 穿越后的悠闲生活正文达成协议 元容、元秋两人隔了三年再次相见,两人看着对方都有些恍惚。元容细看只见元秋,只见她峨髻高耸、蛾眉淡扫、粉面轻匀,身上穿着盘金满绣重绢衣裳,虽然怀有七八个月身孕,但身子却不觉臃肿,只让人觉得她丰容靓丽、举止端庄。元容打量了一番,心里暗暗失落,此时元秋回过神来,含笑迎上去:“姐姐一向可好?” 元容定敛心神,快步上前行了大礼,元秋连忙示意织梦上前扶起元容:“姐姐快请起来,我们自家姐妹不必行此大礼,更何况此处并无外人。”元容这才靠着织梦站起来。元秋站了一会儿也觉得累了,回身去榻上坐了,翠莺将暖炉放在元秋怀里,又将狐狸皮毯子拿出来给她盖住腿。元秋一抬头,见元容还站着,遂笑道:“姐姐快坐下罢,就我们两个人,没那么多规矩。”元容告了罪在榻前椅子上坐了。织梦新烹了庐山云雾,倒了一盏给元容送去,又摆了几样点心,方才在元秋跟前立住了。 姊妹两人沉默了半晌,还是元秋先开口笑道:“听母亲说,姐姐生了一千金,小名叫囡囡,甚是可爱。”元容听到元秋提起女儿,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她眉眼像我,性子也乖巧,黑天白日都很少哭闹,倒是个好养。”元秋笑着看了织梦一眼,织梦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紫檀匣子来送到元容跟前,元秋 道:“这是给外甥女准备礼物,本来打算叫人给送到杭州去。正巧母亲说你要来京城,我便等了两天,直接叫你捎回去罢了。”元容接过匣子说:“有劳世子妃惦记着,等天气暖和了,我叫人把囡囡送来,也让世子妃好好瞧瞧。” 元秋笑道:“好极!既然这孩子眉眼像你就差不了,将来定是个美人。”元容摸着自己脸,半晌感叹道:“我虽不到二十年纪,但总觉得近日皮肤粗糙了好多,眉眼也没有光彩。不像世子妃,虽然怀着身孕,但比以前更加好看了。” 元秋红着脸笑道:“姐姐说笑了,我自小就不如姐姐好看,姐姐只不过是一路辛苦,因此有些憔悴罢了,休息一阵子就好了。母亲说将角门外头那个小院子拨给姐姐、姐夫住了,也不知姐姐住惯吗?京城不比南方,冬日里刮风都像刀子一样,这残冬立春之际更是厉害,仿佛和三九天一般冷。”元容回道:“母亲每日叫人送了银碳过去,屋里一直没断火,因此也不觉得怎。”元秋见柳儿手里抱衣裳是半旧大红猩猩毡,还是当年嫁妆里衣裳,便叫翠莺取了一件簇新大红羽纱面貂皮里鹤氅,一件水红妆狐皮袄子,嘴里说道:“这一路上颠簸,别说弱女子,就是一个大男人也未必能吃消,姐姐还需好好调养还是。姐姐大红猩猩毡虽然是好,但毕竟是按照南方冷热来做,在北边还是薄了些。妹妹这两件衣裳都是今年新做,量尺寸时候我还没显怀,等做得了我穿着这个就略小了些,因此试了一回就脱下来了,是没穿过。姐姐若是不嫌弃,就先拿出穿了,过这个残冬才是。” 元容连忙说道:“不敢不敢,恐怕坏了规矩。”元秋笑道:“姐姐放心,这是家常穿,上面花色也平常,不会坏了规矩。我们姊妹身量相差不多,想必姐姐穿上也合适。”元容听了这才受了,含笑说道:“多谢妹妹费心。我从小也没在北方过过冬天,因此也没准备厚实衣裳,倒让妹妹替我劳神了。” 元秋笑道:“我们姊妹有什么可外道。以前虽然偶有拌嘴,但毕竟是年少无知,这会子想起来笑笑就过去了,姐姐可不要因为以往小事就和我生分了。”元容听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从小自己就争强好胜,样样都想压元秋一头,可到头来,自己却是样样不如人家。一为皇亲戚一为寒门薄宦,这差距就像一个巨大刺,横在元容心上。 元秋见元容脸上有些不自在,便使了个眼色,让小丫头们都出去了,单留了织梦、翠莺两个在屋里。元秋吃了口茶,淡淡地开口道:“小时候我们姊妹闹那些不愉快,一个缘由是为了各自生母 ,另一个是为了在父亲心里地位。虽然当时争个了脸红耳赤,现在看来不过是小孩子怄气,也当不得真,姐姐千万别把这些记一辈子才是。如今父亲年纪大了,每个子女他都是极看重,你自成亲后就和我们天各一方,父亲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极惦记你,他也希望姐夫能考取功名,争个前程,将来也能给你挣个诰命。” 元容听了嘲讽地一笑:“世子妃和我说这个做什么?我如今可是再没什么能和你比了,我自知我们姊妹关系没有那么好,我当不起你说这些话。”元秋冷笑道:“这是我真心诚意说话,不过却也不是为了你,不过是全了父亲心思罢了。这些个儿女里面,哥哥前程是没问题,泉哥虽然年纪小但聪颖过人,想来以后也是不差。妞妞是嫡出女儿,又有我这个嫡亲世子妃姐姐,加上顾府现在地位,将来找个好夫婿是不愁。父亲现在唯一惦记孩子就是你,他担心你耍惯了小姐脾气,和公婆相处不好;他担心你和我们兄妹如此生分,将来他老了,你身后没有娘家兄弟姐妹可以当靠山会受婆家人欺负。” 元容闻言目瞪口呆,迟迟不能言语,元秋淡笑道:“我知道你心结,你一直以为父亲不在意你,只疼我这个嫡出女儿;你因为庶出身份自卑,又不甘心低我一等,所以事事想压过我去好拔尖。姐姐从小就错了,你是父亲头一个女儿,心里怎么会没有你位置?” 元容听了只觉得脑子一片糊涂,怔怔地说:“姨娘说父亲因为你才不喜欢我。”元秋闻言嘲讽地一笑:“姐姐小时候信,如今还信?你我如今皆为人妇,虽丈夫皆未纳妾,却也都明白了妻妾争斗事情,姨娘不过是想拿你争宠罢了。我不信姐姐想不透,只不过是这么多年和姨娘情谊,姐姐不愿意去戳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元容低头想了一回,才抬头勉强笑道:“她是我姨娘,我不怪她。如今父亲眼里只有母亲一个,再也容不下姨娘,姨娘早就心灰意冷,只想好好伺候母亲,能借着机会多看我两眼。” 元秋吃了口茶,把玩着一边案上棋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将来姐夫若是能得个一官半职,你当了家,我可以将姨娘暗地里给你送过去,让你们团聚。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住在家里这段日子,好好孝敬母亲,陪伴父亲,不要调唆你姨娘生些小心思闹得家宅不宁。嫂子这几日就要生产,你能帮衬就帮衬,不能帮衬也不要添乱使绊子。别忘了将来你在婆家地位可都指望着哥哥和泉哥呢。” 元容定定地看了元秋一会,突然笑道:“这次我听你。我会好好孝敬父亲, 伺候母亲,不会再做一丝出格事情。我夫婿若是这次考上功名想必也能得个一官半职,只是他家没有根基,做官不可能一帆风顺,只希望若是将来我家遭了难,妹妹别忘搭把手救我一把就行。”元秋淡笑道:“好,我应你。” 穿越后的悠闲生活正文网络版大结局 元秋留元容吃了午饭,两人没说几句话元秋就显出困倦来了,元容便借机起身告辞。元秋拿帕子掩住口轻轻地打了个哈欠,眼中带有倦意地笑道:“本想留姐姐多呆一会,可惜近日精神越发不济,只怕一会我说着话就睡着了。姐姐家去替我和母亲问好:就说我近日身子还好,让她不必惦记,安心在家里照看嫂子便是。”元容起身应了一声,织梦从里间屋子出来,抱着两个包袱,笑着说道:“想着大姑娘刚从南方过来,就是夫人给大姑娘现做衣裳也要一两个月,不如先从世子妃这拿走几件去穿。这几件衣裳是过年时候外头孝敬,世子妃不爱穿别人做衣裳,因此没上过身。除了刚才世子妃送给大姑娘衣裳,我又选了两件大毛给包了,还要几件棉袄,都是簇新,还望大姑娘别嫌弃。” 元容笑着接过来递给柳儿:“有劳你费心了,你和你主子心意我领了。”元秋笑着点了点头,抬头示意翠莺道:“翠莺替我送送姐姐罢,我就不起身了。”元容道:“不敢。”一边说着一边给元秋行了礼,而后随翠莺出了房去。 织梦服侍元秋睡下了,没过一会,士衡就打发人来问元容走了没。织梦笑道:“和世子说:人早走了,世子妃也刚睡下了。”士衡听了这才敢回房。元秋一觉醒来,天色已有些昏暗,刚略微一动,就听士衡轻轻问道:“睡醒了?要吃茶不?”元秋睁开眼睛,揉了揉脖子,抬头看见士衡靠在靠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元秋嗔怪道:“你看书怎么也不点灯?白天还好,这时候了光线这么暗,看把眼睛看坏了。”士衡拂了拂元秋腮边乱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我怕有了灯光你该睡不安慰了。”织梦在外头听见声音,进来点了灯,又给两人倒了茶。元秋漱了一口,就将茶盏放在托盘上,半躺在士衡身上,搂着他腰,在他胸口蹭了蹭,似乎又要睡去。士衡笑着轻轻拍着元秋背哄道:“快别睡了,这会子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 元秋只应了一声,依旧闭着眼睛。士衡怕她又睡着,连忙找话问她:“你姐姐这次来,可有和你找茬?惹你不高兴?”元秋抓了抓鼻子,睁开眼睛说:“刚来时候她看我拿架子是有些不高兴,等说了一会儿话就好了。”士衡道: “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照我说,以后甭理她便是。”元秋笑道:“我倒是真想这样,只是细想却是不妥。一来,如果真和她断绝来往,第二天就有我‘飞上枝头就不认亲生姊妹’话传出来,我如今嫁为人妇,还是要顾惜些名声,万事让人瞧着妥当才是。二来,虽然她小时候闹了几样事出来,但是父亲仍是记挂着她,我不想让父亲因为我们姊妹不合而心里不自在。我刚才已经和她说了,若是安分些,大家脸面上都好看。若是她出什么幺蛾子,只怕她丈夫前程就毁她手里了。她如今也知道嫁出去人不像当姑娘时候,要靠丈夫挣脸面。再加上她婆婆不是个省油灯 第 76 部分 ,这几年倒是把她脾气很磨了一磨,因此倒比以前知道分寸了。” 织梦见元秋说了好一会话,又倒了杯茶来,元秋吃了一口,继续说道:“我将话给她点明了,她并不愚笨也知道我话里意思,因此也就老实了。我倒不求她真心相待,不过儿是面上情罢了。逢年过节多一份礼,也不费些什么事。花些银子买个好名声,买个父母心里自在,何乐而不为?” 士衡刮着元秋鼻子道:“你自己明白就好,我是怕你为了什么姊妹情深反而惹自己不痛快。”元秋嗔笑道:“要是姊妹情深也是我和妞妞,跟她有什么关系,我那么小时候她就栽赃陷害我,一辈子和她都没有姐妹情深。” 夫妻两个正说着话,顾府就打发人来说大少奶奶肚疼发作,想是快要生了。元秋听了连忙打发织梦包了几样药材叫人送过去,又叫人请个太医去给把脉。士衡见元秋心神不宁,便找些闲话和她说,分散她注意力。只是元秋终是定不下心来,晚上睡觉也睡不安慰,天刚刚亮就起来了,让打发人去顾府问紫嫣生了没有。 王嬷嬷在外头听见进来笑道:“老奴给世子妃道喜,恭喜世子妃添了一侄儿。昨儿半夜就顾府就送来信了,只是老奴见世子妃刚睡着,没敢打扰。” 元秋听了这才欢喜起来,叫人准备贺礼,恨不能亲自去看。太妃好热闹,在孩子满月时候和王妃去看了一眼,回来和元秋描述了一番,又是眼睛像顾山,又是嘴儿像紫嫣,听元秋心里直痒痒,只恨自己出不得门。 顾山儿子满了月,因圣上有恙推迟了两个月春闱也终于开考了,顾山、林学刚两人一起下场,等到公布成绩,顾府打发人去看,家人找人抄了名次回来报喜道:大爷中了,大爷中了。二门丫头听了一溜烟跑进来报喜,李氏听了身子晃了一晃,扶住丫头颤抖着问道:“你大爷中了第几名?”那丫头听了窒住,又跑出去问话。李氏见了笑骂道:“糊涂东西。”一会那丫头又跑回来回话道:“大爷中了二甲第七名,姑爷中了三甲第五名。”李氏和紫嫣听了还稳得住,只有元容听了哭个不住。李氏笑道:“你这会儿也熬出来了,怕擦了泪回去换身衣裳,一会儿报喜就该来了。” 元容听了擦了擦眼泪,走在李氏跟前“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哭道:“多谢母亲给女儿选了一好夫婿,以往女儿做错了很多事,惹母亲伤心,请母亲原谅女儿不懂事。以后女儿一定好好孝敬母亲。”李氏虽不知元容对过去有几分悔意,但知道她现在是真安分了。顾礼从外头进来,听 见元容这一番剖白,心里也大为受用,李氏拭泪扶起元容,和顾礼笑道:“姑娘大了,也懂事了。”顾礼点了点头,在主位上坐了,方对元容说道:“自古有话:妻贤夫祸少,如今你夫婿有了功名,你更要明白事理,学会和官眷相处,好好帮衬你丈夫。”元容一一答应着,又给顾礼磕了一个头方才起来。顾山喜得贵子又中了春闱,自是春风得意,除了必要交际之外,只在家看书等待翰林院考试。林学刚也不好依旧附在岳父家里住,自己租了一个小院子,和元容选了个好日子一起搬了过去。 待一个月后,顾山、林学刚去参加翰林院考试,元秋正抱着肚子在屋里散步等消息,突然就觉得肚子疼了起来。元秋之前打听了许多生产事情,因此也不觉得慌张,先让织梦打热水给自己洗头。织梦还不知怎么回事,看着元秋疼脸色都变了才觉得不对,忙张罗着去喊人。 元秋忍着疼说道:“这才刚开始疼,还有好一阵子呢,你先服侍我洗了头。等生产完了,有好一阵子不能洗头呢。”两个嬷嬷听到声响,从外头进来,本来就要叫稳婆,奈何元秋坚持要先梳洗。两个嬷嬷也是接生过许多次,也知道分寸,估摸着还有几个时辰元秋才能生,便伺候着她洗了头,换了宽松衣裳,又叫煮了鸡汤来吃。元秋吃了半碗粥,喝了一碗汤,这才觉得发作厉害了,扶着两个嬷嬷进了产房。 稳婆们早都洗漱干净候着了,太医隔着屏风又把了次脉,觉得无甚大碍,便安慰了几句就退出来了。丫头们拼命烧水,一盆盆滚水接连不断地送进产房。太妃、王妃听见消息都过来了,士衡得了信也骑马回了府,进了院子也不先去屋里给太妃、王妃请安,先奔到产房外头,大喊元秋名字。元秋正觉得有些脱力,神智有些恍惚,直到听到士衡在一声声叫自己,又才回过神来,费力叫了声:世子。 士衡听见元秋声嘶力竭叫声,眼泪差点出来,扒着门框喊道:“元秋,我在这。”稳婆们在屋里一边推着元秋肚子,一边指挥道:“吸气、用力呼气。”就这样过了两刻钟,只听见元秋一声痛呼,紧接着一声婴儿啼哭声响起。 坐在台阶上士衡翻身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对着屋里喊道:“元秋,你怎么样?元秋?”宫里一个推门出来,笑着给士衡道喜:“恭喜世子:世子妃生了一小公子,母子平安。”士衡听见这声母子平安,只觉得一颗心掉回肚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待元秋醒来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元秋睁开眼睛,看见士衡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一 个小小婴儿躺在自己身侧。元秋静静地凝望自己丈夫、儿子许久,慢慢地伸出手指,用指肚摸了摸婴儿小脸,又抬头抚摸着士衡额头,满足笑了。 (end。番外在新书上市后三个月放出) 春节番外大放送(一) 自从元秋生了儿子后,士衡开始有些酸酸的了。在他下朝回来洗漱完毕奔向元秋卧房的时候,儿子正在妻子怀里睡的香甜。士衡每次看着儿子占据着自己的位置,心里便有些闷闷的。在士衡想无视儿子和元秋说几句缠绵的话,刚一开口,元秋立马用眼神制止,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熟睡的儿子。每每这样,士衡只能咬牙切齿的瞪儿子几眼,小心翼翼的偷吻元秋几下,还不敢动作太大,怕吵醒那个臭小子。 等儿子醒了,士衡更挨不着元秋的边了。元秋本打算自己哺乳儿子,但王妃、李氏两人都表示这不合规矩,元秋只好将哺乳的任务交给奶娘,但是等奶娘喂完奶后,元秋便将儿子放在自己身边,换衣服、换尿布,一切事情自己亲历其为,晚上更是搂着孩子一起睡觉。所以二十几天下来,小孩子已经很熟悉母亲身上的味道了,只要元秋离开他的身,孩子立马就能察觉到,小嘴巴一扁,哇的就哭起来。每次这个时候,士衡就恨铁不成钢的点儿子的小脑门:“身为男子,居然天天啼哭,成何体统?” 元秋歪在床上,笑嘻嘻地看着士衡:“我听太妃说你十来岁的时候还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士衡立马辩驳:“瞎说,我自从三岁后就没哭过了。”元秋斜眼晲他一眼,嘴角含笑:“我可是听说了,有个人在我家听说了我要许配给别人的传言,一路哭着跑回家,一进门就奔太妃怀里去了,呜咽咽的哭的好不可怜。”元秋说完就捂着嘴笑了起来。士衡脸上渐渐热了起来,也想起了自己做过的事,他见元秋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脸上红了起来,一头躺在元秋的怀里,搂着她哼哼道:“不许笑!不许笑!” 士衡越是撒娇,元秋笑的越厉害,士衡恼羞成怒,搂着元秋腰上的手臂收紧,一抬头狠狠吻住元秋的唇。当唇瓣相触,士衡的动作就柔和了下来,轻轻的口口着元秋的唇瓣,小心翼翼地将舌头探出,当碰触到元秋的舌头的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犊诳谥软了。 “元秋……”士衡迷离地看着她,轻声低喃,落在她腰间的手也不安分起来,顺着衣襟伸了上士,握住她生产后更加饱满的胸部。 士衡感受着手下的丰满,满足的叹了一口气,忍不住 挺了挺脊梁将元秋反身地压住,轻轻地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颈。 正在两人如漆似胶地缠在一起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两人之间旖旎,元秋一把推开士衡,翻身轻轻拍着睡在里面的儿子,小声哼唱道:“宝宝乖,睡觉觉。”也许是熟悉了元秋自创的催眠曲,小宝宝很快就睡着了。士衡挫败的抓了抓头发,用控诉地眼神看着元秋。 元秋看着行为举止越来越像孩子的士衡,忍不住笑弯了眼睛,她红着脸推了推士衡,在他耳边哼道:“现在还不行,没出月子呢。你不要总闹我。” 士衡掰了掰手指:“还有三天就出月子了。”元秋笑着捏了他腰一下:“你就这么猴急?”士衡拉过元秋的手,放在自己凸起的地方,眼带邪光地看着她:“你说我急不急。”元秋在那上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引得士衡身上一阵战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元秋连忙丢开手,转过身搂着儿子装睡,士衡在她身后咬牙切齿地捏了她腰一下,欲求不满地哼哼道:“等你出了月子的。” 到了满月那天,一早起来,元秋先起床沐浴梳洗,嬷嬷们添了一大桶香汤,扶着元秋坐了进去,当热水碰触到干涸的皮肤,元秋满足地叹了口气。待元秋沐浴完毕,织梦拿了干净的小衣替她换上,又抱了中衣服侍她穿。元秋只着中衣出来,见士衡眼巴巴地站在屏风这头等着自己,织梦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嬷嬷都嘴角带着笑意。元秋面红耳赤地瞪了他一眼:“你站这里做什么?”士衡乐呵呵地跟在她后面:“我等着替娘子换衣裳。” 元秋见一地的丫头婆子都捂着嘴笑,当下羞红了脸,瞪了士衡一眼,自己去穿衣服。士衡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跟上,左一下右一下的帮忙。元秋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裳,他又屁颠屁颠拿着梳子说帮元秋梳头,元秋一把抢过梳子,推士衡往外走:“你若是闲的慌就去看儿子,快别闹我了。”士衡把着门框不走,嘴里嘟囔着:“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好不容易他不在你身边,我才能靠过来。” 满屋子的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元秋瞪他道:“再闹就赶不上时辰了。”士衡听了这才罢手,转身坐在塌上吃茶。王嬷嬷笑眯眯地道:“世子、世子妃夫妻恩爱,我老婆子看了都羡慕。”众人闻言都附和的笑了。 待元秋穿着整齐,同士衡一起先去太妃屋里给太妃请安,又给王妃请了安。祖孙三代刚吃了早饭,远近亲朋、京城里公侯之家、达官贵人基本上就都到齐了。皇上赐名梓瑜, 皇后派人送来打着名字的长命锁。 到了吉时,洗儿会开始,嬷嬷们抬上来准备好的香汤,把各色果子彩线葱蒜等物都下到盆中,各府女眷拿着准备好的金饰玉器都投入盆中,嘴里都念叭着吉祥的话。待沐浴完毕,奶娘将梓瑜抱起来擦干净穿了新鲜样式的衣裳,将长命锁给他带在颈上。 安国府公侯夫人父母子女双全作为全福人抱着孩子坐在礼堂中间,请宫里剃头的嬷嬷给孩子替了胎发,放在金丝编的荷包里。待诸事完毕,众人又犊诳谕上贺礼。 太妃乐呵呵的领着众人往花厅去吃酒,李氏拉着女儿落后一步,小声嘱咐:“你虽然出了月子,但还不能行房事,否则对身子不好。待孩子过了百日之后……”李氏声音越来越小,元秋红了脸,撒娇道:“母亲。”李氏小声笑道:“你们年轻,怕禁不住,所以我先嘱咐你。”元秋只得点了点头。 过了满月,孩子可以出屋子了,奶娘抱着梓瑜到厢房去睡,两个嬷嬷也一并搬了过去,就近照顾小公子。士衡乐呵呵地收拾东西搬了回来。 夫妻两个洗漱完躺下,士衡手脚开始不安分起来,元秋按住他的手道:“今天母亲刚嘱咐了我,说现在还不行。”士衡一惊,沮丧地问道:“那得到什么时候?”元秋抿嘴笑道:“得等儿子过了百日呢。我说不叫你搬回来,你偏回来,这回自己难受了吧。”士衡手慢慢松缓下来,看着元秋道:“那也要回来,能抱着你说说话也是开心的。”元秋闻言,低声笑了起来。 士衡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元秋的手,看着苏绣的帐子,半晌说道:“我想起第一次见你的候。那时候的你小脸蛋被太阳晒的红红的,鼓着嘴巴被先生罚在走廊里背书。” 元秋回想起来当时的情景,也笑了起来,侧身看着士衡的脸问道:“那你是什么候喜欢我的?” 士衡皱了皱眉,半晌才说:“我也想不起来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被你吸引,看不到你就觉得少了什么。每次从外头淘些小东西送给你,看到你惊喜的笑容我就觉得很满足。那次我们到外头去,我的衣裳被马车刮破了,你坐在窗前帮我缝补衣裳。我看着你认真的神态,眼睛就挪不开了,当时就想:若是一辈子都看见这样的情景,该有多好。” 元秋撑起身子,在士衡脸上一刮:“不羞不羞,那么小就知道喜欢女孩子。”士衡一把搂过元秋的腰,抚摸着她的长发:“因为是你,我才喜欢。”元秋卜顺势躺在士衡怀里,将头在他胸 前蹭了蹭,满足的低喃:“士衡,嫁给你真好。” 春节番外大放送(二) 一晃梓瑜两岁了,软软的小身子带着一股特有的香甜味道,白净净的脸儿,大大的眼睛,小小嘴巴最是招人疼爱,每天也不知有多少哄人的话从那里蹦出来。 元秋对这个孩子爱到心坎上了,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一点一点看他长大,学会爬、学会坐、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当那软软的一声:“娘”喊出来的时候,元秋只觉得身子酥了。 小梓瑜每天除了摇摇晃晃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就是腻在元秋身边玩,还奶声奶气地学大人一样东一句西一句的和元秋聊天。说是聊天,其实都是小梓瑜问些天马行空的问题,然后元秋想些天马行空的答案,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居然都能十分尽兴。 元秋跟儿子腻久了,居然也变得有些孩子气了,想起小时候同紫嫣在地上铺毯子哄妞妞、泉哥玩的情景,也 第 77 部分 叫人找了厚实的毯子铺上,在毯子上放上个小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打积木,看谁搭的高。小梓瑜年龄虽然小,脑子却不慢,先一把将大部分积木都抱到自己跟前,一点点搭起来。元秋手脚麻利,几下子就把剩下的积木搭完了,眼瞅着儿子不注意,偷偷摸摸地伸过手去,摸了一个积木回来,悄悄搭在自己上头。 如此偷了三四块,小梓瑜发现不对了,睁着亮晶晶地圆眼睛转着地打量着下元秋的积木,扁了扁嘴,继续搭自己的”建筑”。元秋观察了一会,见儿子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对,又悄悄伸过手去,摸了一个回来盖在自己上头。 小梓瑜立马抬头,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元秋:“娘,你偷我积木!“元秋眨了眨眼,摆出一副无辜的神情:“我没有。”小梓瑜立马站起来,指着元秋的积木说:“你刚才最上面的是那个颜色的,现在的是这个颜色的。”元秋见儿子的观察力强,心里暗自高兴,嘴上依旧逗他:“那个颜色是什么颜色?这个颜色又是什么颜色?” 梓瑜颜色认不全,抓了抓脑袋,也不认识这两个到底是什么颜色,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娘亲,却发现娘亲一副耍赖地神情:“你说不出来我就不承认。”小梓瑜的眼睛转了转,突然一亮,指着元秋的红底金丝织锦地衣服说:“之前的颜色和娘亲的衣裳一个样的。”元秋瞧了瞧自己的大红衣裳,又瞧了瞧积木,果然之前的一个是红色,眼中便带了几分赞许。主动拿下最后放上的一个黄色积木问儿子:“那梓瑜和娘说说这个是什么颜色?” 梓瑜东瞧瞧西看看,最后眼睛落在了元秋头上戴的金钗上头:“和娘头上戴的东西一个颜色。”元秋笑着鼓了鼓掌,一把将梓瑜抱在怀里,使劲地亲了亲,指着积木说:“小梓瑜真聪明,娘亲来教你,这个是红色,这个是黄色?可记住了?”梓瑜看了看,点了点头:“娘亲的衣裳是红色,头上的那个是黄色。” 元秋笑着把黄色的积木搭在梓瑜的积木上头,松开梓瑜说:“快,继续去搭。”梓瑜乐呵呵地跑过去继续认真地搭积木。元秋左看看右看看,见自己的积木实在是矮,便将眼睛瞄到了一块红色积木上,趁着梓瑜认真的功夫,偷偷去够。谁知梓瑜一低头,看到自己这块多了一只大手,元秋见儿子发现了,连忙将手抽回来,却一不小心碰到了梓瑜搭的积木。 梓瑜年龄幼小,本来就搭的积木就歪歪扭扭不够结实,又被元秋一碰,顿时就倒了。梓瑜终于忍不住,张嘴哭了起来,元秋连忙爬过去,手忙脚乱地将儿子抱在怀 里:“对不起,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 梓瑜转过脸不去看娘亲可怜兮兮的表情,只闷闷地低声哭,元秋好言好语哄了半天,梓瑜才心软地转了过来,将头埋在元秋的怀里,委屈的大声哭了起来。元秋哭笑不得,拍着他的后背哄道:“这次是娘的不对,梓瑜原谅娘好不好。” 梓瑜哭够了才点了点头,抽抽噎噎地说:“可是娘偷偷拿我的积木,爹爹说偷拿别人的东西是坏孩子,要挨罚。”元秋逗他说:“那梓瑜说该怎么罚娘啊。”梓瑜止住了哭,歪着头想了想:“得问爹爹,梓瑜做错事,就是爹爹来罚的。” 正好士衡此时进门来,听见儿子说要让自己罚元秋,顿时笑着跑过去,一把抱起梓瑜,在他白白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儿子怎么哭了?”梓瑜委委屈屈地玩着手指控诉道:“娘偷我的积木,还把我搭的房子碰到了。”士衡笑着晲了元秋一眼,又回头看梓瑜,只见他哭得眼圈都红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你娘偷拿你积木是他做错了,偷拿别人东西是不对的,一会爹罚她好不好?”梓瑜重重地点了点头,停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说:“爹爹不要罚娘太重,梓瑜舍不得。” 士衡拍了拍梓瑜的小屁股,将他放在地上:“行,爹知道了。你赶紧同奶娘去睡午觉去罢。”在一旁候着的奶娘连忙上前,给士衡、元秋行了礼,将梓瑜抱走了。士衡笑着刮了元秋鼻子一下:“行啊,越来越出息了,偷儿子积木玩。”元秋红着脸唾他一下,士衡笑着转身向内室走去。元秋跟儿子闹了半天,也困了,起身跟着士衡后头一起进了里屋。丫头们进来打水伺候士衡、元秋两个洗了手脸就退下了。 元秋见士衡已经躺下,便脱了外衣在他外面躺下,士衡一翻身将元秋压在身下,元秋红着脸推他道:“大白天的,闹什么闹。”士衡不老实的手几下将元秋的中衣解开,慢慢地探了进去,嘴里笑道:“谁和你闹了,我可答应儿子了,要惩罚你的。”说着低头在元秋的耳朵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了。 元秋忍不住呻吟了一声,身子也软了下来,嘴里哼道:“就你无赖,还拿儿子当借口。”士衡趁机三下两下将元秋的衣裳剥了丢在地上,将唇印在元秋的额头上,一路向下吻了下来,最后停在元秋的唇上,碾转反侧,吸吮着元秋嘴里的蜜汁。元秋被士衡亲的浑身酥麻,颤抖着去解士衡中衣的带子。士衡将身子抬了抬,方便元秋将她衣裳脱下,嘴却不闲着,从元秋的唇上顺着嘴角亲了下来,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将细吻密 密麻麻地布下。 元秋解开了所有衣带,却拽不下士衡的衣服。士衡索性直起身子,将自己的衣服都扒光,又倒在了元秋身上,手在她的胸前不停的捏揉着。元秋睁开迷离的双眼,见士衡着迷地看着自己不着一缕的身子,突然觉得有些害羞,伸手去捂他的眼:“乱看。”士衡笑着拽下她的手,在她手心落下轻轻一吻:“我没乱看,净看重点来着。” 元秋升起调皮之心,往他胸口的红点也捏了一把,嘴里笑道:“让你捏我,我也捏你。”士衡笑着任由她捏,等她捏够了,才低下头往她胸口吻去,一面含糊不清地说:“那我亲你,你要不要也亲亲我。” 元秋哪里还说的出话来,紧紧地搂住士衡的肩膀,觉得身子整个都软了,士衡一面将小小的红豆裹在嘴里,一面将手向元秋身下探去,直把元秋弄得气喘吁吁,士衡才罢了手,分开元秋的腿,往上一顶,只听元秋一声呻吟,腿却自动盘到了士衡的腰上…… 元秋此时已经不再是刚及笈的小女孩了,已经身为一个孩子母亲的她,身子也变得敏感起来。夫妻两人又深爱彼此,因此做起来格外有趣。许是因为这次元秋放的开,再加上白天看的清楚,士衡连着要了几次,直到日落西山才罢手。 奋斗了一个下午的士衡沐浴过后神清气爽,而勉强从浴桶里爬出来的元秋穿上中衣躺在刚换上的干净被褥上头,累的直不起腰来。梓瑜睡够了午觉,又陪着太妃、王妃玩了好一会了也不见母亲过来,便让奶娘抱着找上门来了。 梓瑜来的时候士衡正坐在塌上吃茶,元秋躺在床上试图把眼神化成刀子射向士衡。梓瑜一进来就看到娘亲躺在床上的可怜模样,立马从奶娘身上下来,蹬蹬蹬跑到元秋跟前:“娘,你怎么还不起床。再不起来,月亮就照屁股了。” 元秋笑着撑起手臂,却觉得腰间一酸,忍不住”哎“一声又倒回床上,梓瑜歪头看了看元秋,转身跑到塌前,拽着士衡的衣角问:“爹爹,你怎么惩罚的娘亲啊,她都起不来床了。” 士衡笑着晲了一眼面上绯红的元秋,低头对上儿子纯洁无暇的大眼睛:“爹爹打了娘亲的屁股。”梓瑜听了露出一副很痛的表情,又跑回元秋的床前,手脚并用地爬上床,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被打屁屁很痛哦,以后娘亲不做坏事就不会被打屁屁了。”元秋笑着捏了梓瑜的小脸一把:“那梓瑜心疼娘亲吗?”梓瑜用力的点了点头:“梓瑜心疼娘亲,梓瑜帮娘亲揉揉。”说着就伸出小手去揉元秋的屁股,士 衡一下子从塌上跳下来,奔到床前举起儿子,嘴里笑骂道:“臭小子,敢占我老婆便宜,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将梓瑜向塌上丢去,梓瑜“咯咯”笑着被丢起,又稳稳地落在父亲的臂膀里,嘴里叫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士衡自从这天白天得了趣以后,经常在元秋午休的时候搞偷袭,事后就像偷了腥的老鼠一样,笑的贼兮兮的。可是士衡美了一个来月后,就再也不敢偷袭了,因为元秋又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