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弃妇多娇媚》 【1】还让不让人好好做个不受宠的正妻? 秋天,正是一年中气候最宜人的时节,天高气爽,云捲云舒。 窗外,两株多年的老桂树开了花。桂花的香气从窗口飘进屋子里。满屋子都是好闻的桂香,幽幽的,淡淡的,沁人心脾。 乔玉妙慵懒的半躺在软榻上,手里握着一本打开的线装书,随意的扫完了一页,青葱手指在页脚一点,翻到下一页。 这本书是一本话本子,故事老套,情节狗血,但是随便看看,还是可以的。 翻了一会儿话本子,乔玉妙放下了书,从软榻边的小几上取过茶杯。她吹了吹茶杯上浮起的沫子,轻轻啜了一口。 正山小种红茶入口,香不强烈,细而含蓄,醇厚甘爽,回味香甜。 乔玉妙惬意的唿出一口气。 她重新拿起线装书,正准备接着看,忽然房门的璎珞帘子被挑了起来。 「小姐,董姨娘和柳姨娘来了。」 说话的是小丫环绿罗。绿罗是乔玉妙的陪嫁丫鬟,今年十五岁,青衫碧裙的,扎着一对双丫髻,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说话声音细细软软。 闻言,乔玉妙眉梢一挑。 两个受宠的小妾到不受宠的正妻这里来,能来干什么?不是耀武扬武就是明嘲暗讽。 乔玉妙放下手中书册,心里微微一嘆,哎,到底还让不让人好好做个不受宠的正妻了? 她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看见门口的绿罗正看着自己,目光里露出担忧的神色。乔玉妙心下明白,这小丫头怕是担心自己这个不受宠的正妻会在两个受宠的小妾面前吃亏受气。 怎么会?她又不是原主。 她朝绿罗安抚的笑了笑:「董姨娘和柳姨娘是吧?走,咱们去偏厅会会她们。」 「是,小姐。」 绿罗咬着唇用力点点头,侧着脑袋想了一下,又问道:「嗳,小姐,要不要髮髻上插个金簪子再去?」 乔玉妙呵呵一笑:「不用,我们就这样去。」 「是,小姐。」绿罗应道。 乔玉妙施施然走到房门口。 绿罗让出一个身位,转到乔玉妙的后面,跟在她身后,还不忘给乔玉妙抚顺了有些皱的花间裙。 偏厅之中,董姨娘和柳姨娘已经在等着了。 两人看到乔玉妙从门口走了进来,便起身迎了过来:「姐姐。」 「恩,」乔玉妙笑眯眯的带着董姨娘和柳姨娘走到偏厅的小圆桌。 她指了指圆桌边的锦凳,和颜悦色道:「妹妹们,坐吧。今儿怎么得空到姐姐这里来?」 说是妹妹,其实这两人年纪都比她大。乔玉妙这具身体也就只有十六岁,董姨娘十七,柳姨娘快二十了。不过既然她们按照名分高低叫她姐姐。这送上门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几人围着小圆桌落了座。 董姨娘红唇微翘,咯咯一笑:「姐姐,之前老太太吩咐我们,不要到姐姐这里来晨昏定省,免得扰了姐姐的清静。可我想着,姐姐这一个人的,难免会,」她顿了一下,眼角扫过乔玉妙,「难免会太过清静。今天天气正好,我就约了柳姨娘,一块儿来到姐姐这里来坐坐,也好给姐姐解个闷。」 乔玉妙娥眉几不可见的一抬。给她解闷?来给她添堵吧! 原主是正房妻室,老太太是原主的婆婆。 婆婆让儿子小妾不去儿子正妻那里晨昏定省?红果果打正妻的脸!这婆婆得有多不待见自己的儿媳妇? 董姨娘就这么大喇喇的当人面儿说出来,直接想给她难堪。还说她这里太清静,明里暗里都指她婆婆不喜,丈夫不爱,冷冷清清,寂寞苦闷。 不过,此乔玉妙早已不是彼乔玉妙,从前的受气包子换了芯儿。壳子还是那个壳子,内里的灵魂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乔玉妙一勾唇:「娘自然是想的周到。」 董姨娘一滞,微翘的红唇一僵。 乔玉妙称老太太「娘」,她却只能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老太太」。怪只怪乔玉妙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而她董雪雁却只是个妾。 听乔玉妙说话的口气不咸不淡,董雪雁好像有口一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也顺不下去,憋得慌。 她用指甲掐了下手心,勉强把那不尴不尬的笑容维持下去:「姐姐,说的是,老太太自然想得周到。」 乔玉妙笑眯眯。 「姐姐,我今日原本想早些来的。但是不小心起晚了,」董雪雁慢慢眨了下眼:「你看,现在都辰时了,我才来看姐姐,姐姐你可不要怪我?」 乔玉妙微摇头,和善得人畜无害:「都是姐妹,我怎么会怪你?」 乔玉妙边儿说着话,边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的董雪雁。董雪雁浓眉大眼,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不过脸上抹了一层厚粉,遮住了青春的肌肤,反倒失了十七岁女子应有的鲜嫩娇美,增加了几分老气。大概因为现在正得宠,眼角上挑,眼里透着骄傲得意。 「姐姐就是体贴人,」董雪雁娇笑一声,垂了大眼,轻掩红唇,「说起来,也怪难为情的,不过姐姐也不是什么外人。我说就说了。」 乔玉妙一抬眉,心道,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这董雪雁现在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她又不是汉子。
【2】听说二爷夜里要了三次水 「就是二爷昨天夜里歇在我那儿了。昨儿夜里他,」董雪雁手遮着嘴巴,眼睛却是睁的熘圆,盯着乔玉妙,「二爷他要了三次水。妹妹夜里伺候二爷,折腾的晚了。今天早上便也起的晚了。」 乔玉妙抽了抽嘴。 三次水,这个就有些尴尬了…… 二爷身体如何先且不去说他了,这董雪雁就这么把要了三次水的事情说给她听,想用这个来气她,呃,还真什么都敢说…… 乔玉妙还来得及开口,就听旁边的柳姨娘轻声细语的慢慢说道:「二爷那是疼爱董姨娘,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董姨娘,你就辛苦些,夜里好好伺候着二爷。」 乔玉妙目光朝柳姨娘一扫。 柳姨娘,正如她的姓,身如扶风弱柳,皮肤白皙,柳眉细眼。自从进了这屋,她除了进门时喊了她一声姐姐以外,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端端正正的坐着,看着老老实实,温温柔柔。没想到,一开口,也是个绵里藏针的。 「旁人羡慕不来」?这个旁人是只谁?大约,肯定,就是她乔玉妙了。 乔玉妙是有原主的记忆的,她迅速翻了翻原主的记忆。 原来这柳姨娘原是二爷的通房丫鬟,因为深得二爷喜欢,便被抬了姨娘。柳姨娘的名字是柳解语。解语这个名儿还是二爷给取的。乔玉妙觉得这名字起的极妙,柳姨娘说话温柔细软,看上去又娴静顺从,确实像一朵解语花。 董雪雁掩嘴「咭儿」一笑:「柳姨娘,二爷也是疼你的。我记得你刚抬姨娘那会儿,二爷有一次也要了三次水。」 乔玉妙抬了抬眉心,董雪雁一边儿说二爷也宠爱柳姨娘,一边儿却又点出那是柳姨娘刚抬姨娘那会儿的事情了。时过境迁,现在她董雪雁才是受宠的那个。 余光朝柳姨娘一瞥,乔玉妙捕捉到柳姨娘眼中一闪而过的嫉恨和不甘。只这嫉恨和不甘只出现了一瞬,便消失不见。能那么快就隐藏自己的情绪,看来这柳姨娘也不是个简单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不提了,董姨娘如今可是二爷心尖尖上的人。」柳姨娘浅浅微笑,声音轻轻的又温柔。 董雪雁脸上眼角得意之色更甚。 见柳姨娘这般低头服软,董雪雁便不再管她,转向了乔玉妙。 此时,乔玉妙已经收了尴尬的表情,心平气和的说道:「恩,辛苦你了。」 董雪雁见乔玉妙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是平常,没有半点嫉妒怨愤。这说话的口气,仿佛她是做了一夜家务活…… 唇枪舌剑使出去,却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半分力气都使不上。 董雪雁心塞了。她眼珠子轱辘转了而一圈,从髮髻上摘下一根碧玉簪子,笑了一笑:「姐姐,这玉簪子是前几日二爷送我的。我看姐姐的髮髻上素净的很。姐姐也正值年华,髮髻上怎么能那么素净?这髮簪我便送给姐姐,也好给姐姐的髮髻点缀点缀,左右我那里髮簪也多。」 说着,董雪雁便把这簪子递了过来。 乔玉妙眼睛一眯,朝那簪子望了过去。 通体碧绿,纯净无暇,从上到下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光泽,髮簪的顶部雕了一朵盛开的莲花,雕工精緻又有神韵。 好货色! 不过,董雪雁这样把二爷送的碧玉簪子拿出来说要送她,这是炫耀呢,还是炫耀呢? 乔玉妙勾了勾唇:「既然是妹妹有心孝敬的,那姐姐就收下了。」 她单手从董雪雁手里把这只莲花碧玉簪子抽了出来,转过头,把碧玉簪子朝绿罗递过去。 不期然,乔玉妙看到绿罗紧紧咬着唇,睁大了眼,一副愤愤不平。 乔玉妙明白,这小丫头在为自己抱不平呢。 她轻拍了一下绿罗的手:「绿罗,收起来吧。」 绿罗咬了下唇,接过了簪子:「是。」 董雪雁有些懵,两眼愣愣的看着乔玉妙。她,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收了?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 董雪雁的目光转向绿罗手里的碧玉簪子,心里突然一阵肉痛。 这簪子,很贵重的好不好?她也很喜欢的好不好? 刚才是她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塞得难受,一时之间,才想出这个法子,在乔玉妙这个正妻面前炫耀炫耀,顺便再打一下她的脸。 一般这种情况,正妻不是应该气急攻心,或者伤心欲绝的吗? 这样淡定的收了她的簪子,是怎么回事啊? 董雪雁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3】夫君来做什么 「簪子很好,谢谢妹妹了。」乔玉妙温柔有礼。 董雪雁依依不捨的把目光从碧玉簪子上移开,不情不愿的挪回到乔玉妙身上,她勉强挤出个笑来:「姐姐,你,喜欢就好。」 「恩,喜欢。」乔玉妙笑容浅浅,声音淡淡。 董雪雁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头之处,气不顺,头也晕。 她待不下去了,她要顺顺气,唿吸唿吸新鲜空气。 「姐姐,没什么事儿了,妹妹就先走了。姐姐这里清静是清静,只是待久了,也难免觉得冷清。姐姐以后若是有时间,也多出来走动走动。」 「好,那我就不送了。」乔玉妙点了点头。 董雪雁倏地从锦凳上站了起来,朝乔玉妙瞪了一眼,转过身,一跺脚,疾步走了出去。 「妹妹也退下。」柳解语也起了身,匆匆忙忙跟乔玉妙告了退,转身追着董雪雁的脚步出了门。 乔玉妙看着她们两个人出了门,摇了摇头。 「小姐,这簪子……」绿罗手捏着簪子的一端问道。 「收到梳妆盒里去就是,」乔玉妙睨了眼绿罗手中的簪子,「走吧,回厢房去。」 打发走了董雪雁和柳解语,乔玉妙重新回到了厢房。 她坐到软塌上,捡起刚刚放下的话本,继续看了起来。绿罗给乔玉妙重新沏了壶红茶,便退了出去。 这些话本,说实话,情节确实老套,各种天雷滚滚,什么才子佳人一见钟情,在后花园里幽会,卿卿我我,你情我愿,什么盖世英雄手撕敌人之类的。 这些话本都是这具身体原主的。 原主嫁进齐国公府,做了齐国公府二爷的正房太太已经有一年了。不过这一年之中,她怕是二爷的面也没见过几回。 深闺寂寞,长夜慢慢。 原主便是靠这些话本打发深闺寂寞时光。 于是,在这齐国公府最偏僻的院落、竹云院里,别的东西不多,话本倒是藏了不少。这些话本悉数放在这厢房之中。 乔玉妙漫不经心的阅读话本。说起来,她前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各种各样的故事。 小时候,她还不会识字的时候,就跟着外婆一起听评书。后来识字了,就开始看小人书,童话书。再大些了,便是看各种小说,从名家名着到网络小说,涉猎颇广,她喜欢从故事中看人情冷暖,看人间百态。 因为这份爱好,乔玉妙大学毕业之后,进了一家小说网站,成为了一名网络小说的责编。 因为这份工作,乔玉妙看过各式小说无数,她看过桥段情节,如过江之鲫,多如牛毛。 所以这些话本,原主可以看的津津有味,但是在乔玉妙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过,现在她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儿,就随便翻翻吧,好歹通过看话本,可以窥得一两分这个世界的面貌。 这话本,乔玉妙不过翻了两刻钟,厢房门口的璎珞珠帘又被打了起来。 「小姐,姑爷来了。」 绿罗站在门口,杏仁大眼亮晶晶的,兴奋又愉快。 乔玉妙握着话本的手一顿。 这…… 姑爷?齐国公府的二爷?原主,也就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夫君? 她穿越过来七八天了,她这位夫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这偏僻的竹云院竟然有了几分门庭若市,迎来送往的感觉。刚刚送走了二爷的两个姨娘,这会儿二爷本尊就来了? 说起来,原主本来不是住的那么偏僻的。 乔玉妙穿越而来的时候,脑子里多了一份记忆。这份记忆便是原主短短十六年的人生。 十六年的记忆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却是一个只有开始,到十六岁便戛然而止的故事。这记忆仿佛一本太奸了的小说书,藏在乔玉妙脑海的某处。 乔玉妙穿越来之后,便时不时翻一番原主的记忆,从来了解自己穿越而来,身处的环境和面对的境遇。 是以原主为什么住在那么偏僻的竹云院里,乔玉妙早就在原主记忆中得知了。 原主刚嫁进来的时候,是住在二房正院褚玉院的。但是她生活不适应,丈夫又不闻不问,嫁进来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着了凉,感染了风寒。 病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府里老太太和二爷都说怕她把病气过给二爷,所以让她搬到整过齐国公府竹云院。 竹云院名字是好听,院落也是幽静,但是位置却十分偏僻,是整个齐国公府位置最偏远的院落。 原主病好以后,老太太和二爷却丝毫没有流露出让她搬回褚玉院的意思。原主又是个胆小怯懦的性子,别人不提,她也不敢问。是以,她就这么一直在这最偏僻的竹云院里住了下来。 乔玉妙是七八日前穿越过来的,一直都住在这竹云院中。 乔玉妙也发现,二爷和老太太虽然把她打发到最偏僻的竹云院,吃穿度用却也没有苛待她。她日常的吃穿是按照正房太太的份例来的,所以她还能有红茶喝着,有锦衣穿着。虽然红茶不算特别稀罕,衣料也不是特尔别名贵,但也算不错了。 想想她便也明白,这些钟鸣鼎食的世家多少还要讲点脸面,若是在物质上苛待了正房太太,传了出去,便是大大的没脸。 穿越来这几日,乔玉妙也是看明白了,齐家对待原主的态度,就是好吃好喝的养着,不闻不问的放着。眼不见为净。 只是,现在二爷突然来竹云院做什么?莫不是跟刚才董雪雁愤然离去有关系? 「小姐,我给您打扮打扮,二爷来了。」绿萝见乔玉妙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低着思考,不禁又提醒了一句。 「恩,不用打扮,」乔玉妙道,「就这样吧。」 说话间,齐国公府的二爷齐言衡已经走到厢房的门口。 「二爷。」绿萝在门口侧过身福了一福, 「退下吧。」齐言衡朝绿萝扫了一眼。 ------题外话------ 更新时间是每天早上七点哦:)么么哒。
【4】颜值高,家世好,有资本 「是。」绿萝应了一声,又朝乔玉妙望过去,眼里是因为齐言衡能来看自家小姐的欣喜,神色中又有几分为乔玉妙的担忧。 乔玉妙朝绿罗递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要跟这个小丫头谈一谈。 绿萝退了出去,乔玉妙也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目光朝门口站着的齐言衡看了过去。 这就是三次水君了,哦,不,这就是她这具身体的夫君了。 那么多天,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夫君的庐山真面目。 齐言衡皮肤白皙,五官清秀俊雅,眉如远山横黛,唇若胭脂,一双凤眼清澈明晰。 他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袍子,身材修长如玉,腰间系了一条琉璃腰带,腰带的侧面,坠了一块翠玉坠子,压在瘦腰窄臀之处。 玉坠子翠绿透亮,同他的袍子颜色正是相配。玉坠的末端还吊了一束穗子,十分精緻。 当真是个世家贵族子弟,有几分风度翩翩的模样。 初次见到齐言衡,乔玉妙觉得他的颜值还是挺高的。 颜值高,家世好,根据原主的记忆,这齐言衡似乎诗词歌赋也不错,甚至在诗词方面,还有些名声。综合看起来,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有资本的,像那些才子佳人小说里的男主角。 乔玉妙在看齐言衡的时候,齐言衡也在看乔玉妙。 他蹙了下眉。 这个时候,如果是董雪雁的话,她应该已经用娇美柔媚的嗓音跟他撒娇,应该已经如乳燕入怀一般靠到他怀里,用她娇美软软的身子贴到他的胸口。 如果是柳解语的话,她应该已经怯生生的走到他身边,眉目含情的盈盈望着他,细细柔柔的唤他一声「二爷」,等着他去呵护疼爱。 可是,这个乔玉妙,看到他,竟然什么表示也没有,就这么站着看他。 果真是个不懂风情的! 眼中闪过嫌恶,神色有些不满,齐言衡指了指软榻边的圈椅说道:「坐吧。」 「恩。」乔玉妙微微点点头,在圈椅上坐了下来。她虽然不知道齐言衡到竹云院来做什么,但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齐言衡一甩袍子的下摆,在乔玉妙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今儿,我过来,是有事同你说。」齐言衡道。 「二爷,是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乔玉妙的声音婉转柔和,语气却是礼貌淡漠。 「我大哥要回府了。」齐言衡说道,「明天一早,我派人来唤你,你随我一同到中门去接我大哥。」齐言衡把手搁到了圈椅的把手上眼睛并没有看着乔玉妙。 「国公爷回来了?」乔玉妙心中讶异。齐言衡的大哥,就是齐国公府的当家人,现在的齐国公齐言彻了。 乔玉妙就齐国公府的大致情况,曾经翻过原主的记忆。齐国公府就是齐言彻和齐言衡两兄弟。齐言彻是继承了爵位的齐国公,而齐言衡是齐言彻的弟弟,齐家的二爷。 不过齐言彻和齐言衡虽然都是嫡子,却不是一母同胞。 齐言彻是老国公爷的原配夫人生的,而齐言衡却是老国公的继室生的。现在府里的老太太便是齐言衡的生母,老国公爷的继夫人。 齐国公府以军功立家,老国公爷早些时候就战死沙场了。后来,齐言彻长到十七八岁,便也挂帅出了征,去了边境之地。自从去了战场,齐言彻就很少回府。反正原主嫁过来一年,是从未见过这齐国公府的当家人。 怎的明日就回来了? 「恩,明日回来,」齐言衡应道,「边关战事已经结束,我朝将士得胜归来,我大哥自然也回来。」 「哦。知道了,」乔玉妙说道,原来是打了胜仗,得胜归来。她随口问道,「打仗打赢了,大伯是临时回府休息,再去驻守边关,还是就留在京里,留在府里了?」 齐言衡侧头,睨了一眼乔玉妙。他原本想说,你左右也是待在竹云院不出来,齐言彻在不在府里,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想想,这话有些伤人,他虽不喜欢她,也没有必要平白出口伤人。 他便临时改口解释道:「打仗结束了,大哥自然不用再去边关苦寒之地了,至于是不是会留在府里,想来应该是的。」 「恩。」乔玉妙点点头。 齐言衡说完了正事,便也沉默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乔玉妙看着朝门口的方向发着呆,她心里倒也不着急。齐言衡要是还有什么事,总是会开口的。 果然,不过片刻功夫,齐言衡就扭头过来:「还有一事。」 「二爷请说。」 「你有着正妻的名分,从名份上盖过雪雁。但是雪雁是我远房的表妹,我和雪雁打小就经常玩到一处,情分不比旁人。」齐言衡沉声说道。 乔玉妙闻眼睫毛一眨,原来董雪雁告了她的小黑壮,齐言衡给自己的爱妾出头来着,顺便提点提点她。 「你知道当年,我想娶的并不是你,而是你的堂姐,乔玉姝。我们齐国公府要跟你们宣平候府结亲,我当年要娶你的堂姐,但是我娘嫌弃她的出生,执意聘了你。」 齐言衡接着说道,语气中带了明显的警告之意:「娶你非我本意,你在这竹云院里好生安分的待着,齐国公府自然也不至于苛待了你。若是想使出什么么蛾子来,我这个齐国公府二房的家主,自然也不会纵容的。」 乔玉姝?乔玉妙压根不理会齐言衡警告的语气,而是低下了头,思索起来。 根据原主的记忆,乔玉姝,是原主的堂姐。
【5】 才子佳人,渣男白莲 乔玉妙和乔玉姝的爷爷—宣平候一共有三个儿子。乔玉姝是宣平候嫡长子的庶女,她乔玉妙则是嫡次子的嫡女。所以,论起来,乔玉姝是乔玉妙的堂姐,不过是庶出的。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乔玉姝明眸皓齿,肤白细腻,身段窈窕,还有些偏瘦,经常穿浅色的素雪绢裙,飘逸出尘之中,又带了几分楚楚可怜,弱不禁风,端的是惹人怜爱。 这乔玉姝除了长的漂亮,还有些才情,善诗词,词风婉约动人,在京城的世家小姐圈子里,颇有些名声。 乔玉妙在原主记忆里搜出来乔玉姝的形象之后,又瞄了一眼齐言衡。 这齐言衡贵族公子哥,眉清目秀,风度翩翩;这乔玉姝柔弱娇美,才情出众,两人倒也般配。 不过,啧啧啧,这齐言衡口口声声说心里钟情之人是乔玉姝,昨儿夜里还不是跟董雪雁,被浪翻滚,男欢女爱,欲罢不能的……要了三次水。 这种事情,在齐言衡看起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在乔玉妙看来,这齐言衡就是渣男。 齐言衡说完警告的话,瞥向乔玉妙,见她混似不在意,心里便愈发不舒服。 他站起身来,回过头,面色凝住,眼睛盯住乔玉妙,加重了语气:「我刚才所说,你记住了?」 闻言,乔玉妙收了神,记住什么?哦,安份一点,不要搞什么么蛾子。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惹什么么蛾子,只要这家子的人不用来烦他,让她好好的做个不受宠的正妻,就最好了。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跟齐言衡说,她也不准备为自己辩解什么。 话不投机,半句多。 跟这个渣男夫君,她是说不通的。 于是乔玉妙便垂了眉眼,做出一副温顺状态,轻声答道:「记住了。」 齐言衡见乔玉妙终于恭恭敬敬的应了他,板紧的俊脸,终于松了松。 「记住就好,」他沉声道,「我先走了。」 他一甩天青色的锦缎长袍的下摆,玄色锦靴露出了一瞬,又被盖住,随后便大步走了出去。 璎珞珠帘叮叮噹噹响了几下,齐言衡出了厢房。 出了厢房之后,他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出了竹云院的院门,连院子里绿罗和其他下人的请安也没有答理。 走出竹云院之后,齐言衡步入了国公府的花园之中。 国公府的花园极大,里头多的是奇花异草。现在已经是秋日,高大的乔木树叶已经开始范黄。连片的黄叶,在阳光的照映下,闪着金灿灿的光泽。阳光透过树叶在花园的石子小径上映出斑驳的阴影。 齐言衡走在这花园鹅卵石小径中,头上是金色的树叶,脚底是斑驳的光影,他的目光转向路边看得正浓艷的菊花。 这一方花圃之中,大多大朵的菊花竞相绽放,奼紫嫣红,流光溢彩,像是用上好的丝绒剪裁出来的,又像彩霞编织而成。 这些菊花都是非常名贵的花种,是国公府里秋日特有的别致景色。 也许是因为被这些菊花勾出了记忆,也许是因为刚刚从竹云院,他名义上的妻子那里出来,他定定看着那些菊花,思绪飘到了两年前。 那也是一个菊花盛放的日子。他受邀去了一次宣平侯府。 像他这样的世家子弟,京城里有很多。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混的,很多都是拐了弯的亲戚。 他的一个朋友同宣平候府的嫡长孙有些交情,便叫上他一起去了宣平候府做客。 可巧的是,这日宣平候府的女眷们这在花园里举行赏菊诗会。 如果说齐国公府以武以军功为立家之本,那么宣平候则以文立家。宣平候府的子弟不管嫡庶都要在诗词歌赋上,花上功夫,连闺阁中的女眷也是如此。 宣平候府的长房庶女乔玉姝便善做女子闺阁诗词,是其中的翘楚。 像宣平候府举办的这类赏花会、诗会,在京城的贵女圈子里经常会举办。齐言衡也不是很在意,再说他是外男,男女有别,他也不能凑进了看去。 只是在经过的时候,隔了一条小路瞥了一眼。只这一眼,便让他的眼睛像被黏住了一般。 在一簇奼紫嫣红的艷丽菊花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穿着一身素雪绢裙,白中带着粉,举止优美,气质高洁,就像一朵优雅的白莲花。 这女子步履轻盈,体态羸弱,惹人生怜。她低着头,露出一段洁白细腻的颈子。颈子因为她低头的动作而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目光迷离,轻声吟出了一首诗歌: 「疏星淡月鞦韆院,愁云恨雨芙蓉面。 伤情燕足留红线,恼人鸾影闲团扇。」(注1) 诗词婉约唯美,透着女儿家的闺阁寂寞的哀怨。 齐言衡被打动了,他觉得这女子就是他心中的女神。 后来他又听到别人叫她「玉姝」,「乔大小姐」,才知道这女子是宣平候乔梁长子之女。 后来,他得知宣平侯有意跟他们齐国公府结亲、联姻。而他的母亲也想他跟宣平候府这个书香世家结亲,便应下了这本亲事。 他当时心情十分激动,虽然他早早的就纳了两房姨娘,但是这齐玉姝是他心里惦记了许久的人儿。 他想着,自己有两房侍妾,一个是青梅竹马的远方表妹,一个伺候他很久的通房丫环、房里的解语花。若是再来一个像乔玉姝这般的白莲花似得人物,做他的正妻,那他娇妻美妾的,日子好不快活。 乔玉姝这般清新脱俗,一定也是贤惠大度,他的后院必定和美温情。他也必会温柔小意的对她们三个。 他也不贪心,后院中有这样一妻二妾,他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事与愿违,乔玉姝是长房庶出,齐国公府要和宣平侯府联姻,又怎么会要个姨娘生的? 齐言衡要娶乔玉姝,齐老太太却是万万也不能答应的,于是齐老太太便执意给宣平候嫡次子的嫡女,原主下了聘。 在大婚之前,齐言衡曾经偷偷看到过原主。他想着既然是姐妹,那原主跟乔玉姝应该差不了多少,就算稍微差上一些,他也就认了。 可是一看之下,原主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一看就是个胆小怯懦的性子,眼睛里别说完全没有华彩,连神采也没有,还有些呆滞的感觉。 齐言衡如遭雷噼,他的对于自己婚后生活的梦想,「哗啦」一声就此破碎。 ------题外话------ 注1:说明一下,这诗不是菠萝的原创,文中出现的古诗词都是真正的古代诗词或者古代诗词改编的。
【6】女人的立身之本 他和自己的母亲就此产生了嫌隙,可是母亲毕竟是母亲,就算有了嫌隙,他也不能怎么样。 他的悲伤和怨愤无处发泄,便只有发泄到新婚妻子那里。大婚的当日,他确实是进了洞房的,但是他一个指头都没有碰新娘子,直接抱了一床锦铺在地上,混了一个晚上。婚后,把妻子丢在二房正院、褚玉院里,自己每天早出晚归。 一直到妻子染了风寒,他便以此为藉口,把妻子赶出了褚玉院,赶到了府里最偏僻的竹云院。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天晚上,乔玉妙从厢房带了几本话本到卧房。 像前几日里一样,她钻到锦被里,坐在床上,背靠在床头,看起了话本。 然而,同前几日不一样的是,今晚,乔玉妙这话本却是看不进去了,手握着线装书,许久也没有翻过一页,两眼直直的望着书页上的字入得她的眼,去进不了她的脑。今天白天董姨娘、柳姨娘和齐言衡的相继来访,终究还是扰乱了她的心绪。 乔玉妙并不是个遇事会慌乱无措的性子,在遇到问题、意外,甚至遇到困难的时候,一般她都能泰然处之,沉着冷静的对待。 所以,就算七八天前,她遇到了像穿越这样的大事,她也能处之泰然,很快就接受适应。 不过今天的经歷,却让乔玉妙对未来的日子,产生了疑惑和忧虑。 穿越成这样一个豪门世家中不受宠的正妻,每日躲在竹云院中浑浑噩噩的,如今,她该怎么办?真的要这样被人像养小动物一样圈养在这竹云院吗? 乔玉妙盯着书页看了好一会儿,心绪慢慢平静下来,沉着冷静的性子又占了上峰。 既然看不进书,那就起来好好理理思路。 她一掀被子,下了床,从床头抓了件织锦褙子,披在身上。她绕过卧床前头的屏风,去了外间。 这外间摆了一张书案,乔玉妙将书案上的蜡烛点亮,然后转到书案后,坐了下来。 刚想开始研磨写字,睡在耳房的绿罗听到动静,便匆匆忙忙赶了出来。 「小姐,你起来了?」绿罗睁大着杏眼。 「恩。」乔玉妙嫣然笑道。 「小姐,夜里凉,小姐要不要再加件衣服?」绿罗抿了抿嘴,接着道,「虽然现在是秋日,但是更深露重,寒气也厉害。我去给小姐拿件衣服了。」 「不用了,绿罗。」乔玉妙一摆手,「我一会儿就睡。你来帮我研磨,我写几行字就回床上去。」 「嗳。」绿罗点点头,「我来给您研磨。」 待绿罗研好磨,乔玉妙就让绿罗回耳房去了。 「小姐,那我先退下,您要是觉得冷了,千万要记得叫我给您添衣裳。」 乔玉妙含笑点头。她原本想找绿罗好好谈一谈,不过现在自己的思路还没有理清楚,她便挥先退了绿罗。 绿罗走后,乔玉妙在书案上的笔架上,选出一只狼毫,在空白宣纸上写写划划,整理起思路来。 乔玉妙的前世是不会写毛笔字的,但是这一世她因为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凭白的得了写毛笔字的技能。 原主的一笔蝇头小楷写的十分端正,若说原主的毛笔字有什么缺点?便是字形虽然端正,却总是让人觉得少了几分灵气。 如今让乔玉妙来写这字,倒是给字注入了灵气。 因为乔玉妙两世为人,写出来的字不似少女的娟秀稚嫩,反而透着练达沉稳。 手里握着笔,乔玉妙思索了一下,便落了下来。 她究竟该怎么办呢? 一辈子待在竹云院被养着?她又不是真的小动物。 打个叉叉。 想办法改变自己在国公府的处境,或者像她前世看过的那些穿越小说一样,改造渣夫?乔玉妙摇摇头。 打个叉叉。 她不觉得一个渣男值得她赌上一生,去改造,去调教。 她也从来不觉得一个女人应该囿于后宅内院,一生为后宅琐事、后院争宠所累。 她亦是不觉得一个女人就应该成为男人的附庸,为男人而活。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乔玉妙都觉得一个女人,首先需得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从精神上,尊严上,一直到经济上,都要具备独立的能力。 有一份自己喜欢的事业,可以大,也可以小,至少可以让自己独立于世,这是一种对自己的尊重。 这才是女人的立身之本,而不是男人的宠爱。 理了一会儿思路,乔玉妙明白自己并不想留在这齐国公府。 不想被这样圈养一生,也不想为了一个渣男多费心思。 她想离开齐国公府。 然而,离开齐国公府又谈何容易? 首先要解决怎么离开? 其次还要解决离开之后怎么办? 怎么离开齐国公府?无非就是合离、被休、逃跑。 合离自然是上上之选,她可以以最光明正大、昂首挺胸的姿势离开这里。但是合离却也是最难的,齐国公府自然是绝对不允许的。 却是不知她娘家的态度如何?乔玉妙根据原主的记忆知道明天是她娘亲会来府看望她,明天她在探探娘亲的口风。 至于离开之后该怎么办? 不管她娘家的态度如何,乔玉妙都打算靠自己独立生活。也许这个世代女人要靠自己独立生活并不容易,甚至比离开齐国公府还要难。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该如何独立生存,但是她也要努力一把,试上一试。 乔玉妙面前原本洁白的宣纸,已然被蝇头小楷和圈圈点点占满。 她拿起宣纸,稍稍折了折,放到烛火的火晕中。片刻之后,宣纸便化为了灰烬。 夜已深,乔玉妙把书案收拾妥当,便又转到里间卧床上。 许是因为已经明了了思路,这一晚乔玉妙睡得格外安稳。 –– 第二日一早,齐言衡便派人来了竹云院传话,叫乔玉妙去褚玉院那里,再和齐言衡一起去门口,迎接得胜归来的齐国公齐言彻。
【7】他,来了。 等乔玉妙带着绿罗走到褚玉院时,齐言衡已经在褚玉院门口等着了。 齐言衡朝乔玉妙扫了一眼:「去中门。」 乔玉妙淡然应下:「好。」 两人这么说了两句,就没有别的话了。齐言衡伸手一甩锦袍下摆,提步迈了出去。 乔玉妙看到齐言衡这个习惯性动作,不禁抽了下嘴。每次跟她说完话,都要先甩一甩袍子的下摆,耍帅装酷么…… 乔玉妙见齐言衡走出了两步,才施施然跟了上去。一路上始终和齐言衡保持两步的距离。 约莫走了小半刻钟,乔玉妙跟着齐言衡走到了齐国公府的中门。 今日的齐国公府,中门大开。中门两侧,家丁小厮,丫环婆子,站得挤挤挨挨。下人虽多,倒也不乱,整齐的排成两列,恭敬的候着。 所谓中门就是正大门,非重大事宜,轻易开不得。齐国公府的中门上次打开的时候,还是原主嫁进来的时候。 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儿,乔玉妙的婆婆,齐国公府的老太太,齐季氏带了一众丫环婆子走了过来。 「娘,您也出来了?」齐言衡迎了上去,问道。 「言彻是这国公府的当家人,是齐国公。他回来了。我当然也要出来迎一迎的。」齐季氏年近四十,妆容精緻,浓淡适宜,脸上没有丝毫皱纹,只是身材微胖,有些发福,下巴和颈部略松的皮肤,透露了年龄。 齐言衡点点头:「好,娘,您主意身体。」 齐季氏见儿子关心自己,眼角眉梢顿时带上了笑意,她笑呵呵道:「你娘啊,还没有那么老,站这么一小会儿还是不成问题的。」 齐言衡礼貌的颔首道:「娘,如此,儿子也放心。」 齐季氏看出了儿子礼貌之中的疏远,眉眼的笑意一顿,略有些胖的下巴似乎也瞬间收紧。她知道自己终究和儿子因为婚事而产生了嫌隙。他的儿子终究还是在心里怪自己的。想到此,齐季氏便下意识的看向齐言衡身后的乔玉妙,眼神淡漠中透着嫌恶。 乔玉妙正朝齐季氏看着,收到齐季氏嫌恶的目光,心中没有齐半点涟漪,目光也是依旧平静。 齐季氏似乎不想多看乔玉妙,一眼扫过之后,便又重新转向自己的儿子。乔玉妙也平静的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齐季氏讨厌原主,乔玉妙自然是知道的。 一来,齐季氏总是觉得,是因为原主的缘故才让她和自己儿子产生了嫌隙。哪怕,原主是她不顾儿子的反对执意要聘下的。她还是会迁怒于原主,觉得是原主没本事,连丈夫的心都笼络不了。 二来,是因为齐季氏觉得原主不吉利。原主在出嫁之前的三个月,亲爹突然发了恶疾,随后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了。 一般来说父亲去世,做子女的需要守孝三年。伦理,原主应当在家里守三年的孝,婚嫁喜事都应该定下。然后那个时候原主已经十五岁,而齐言衡已经十九岁,若是婚期拖上三年便太晚了。好在礼法也要顾及人情,给这三年的守孝期开了口子。就是若是父亲死后一百天内的热孝期,赶快成亲,便算沖喜,而不是不孝。 于是,原主的婚事便被生生提前了半年,在原主父亲死后的三个月里仓促的举办了。 好端端的一桩婚事,突然变成了热孝期的沖喜。 这新娘子在婚前丧父,红白喜事相隔不过三个月,齐季氏总觉得很不吉利。 而他们本来是同宣平侯府的嫡次子联姻的,现在亲家公都死了,宣平侯府的二房只剩下了孤儿寡母。虽然孤儿寡母也是宣平侯府的人,但是这层关系终究还是差了很多。 种种因素加起来,齐季氏内心对原主很不待见,甚至十分厌恶。 齐季氏不让原主到她那里昏定晨省,也免了齐言衡两房姨娘去原主那里昏定晨省。 乔玉妙觉得这样很好,免了她很多麻烦。 「齐国公来了。」外门的小厮,朝门内喊了一句,音尾是拖了长的,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话语中。 一阵「踢踢踏踏」混乱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到了朱红色的国公府大门之处。随后马蹄声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乔玉妙抬眸,朝中门之外望了过去。 只见为首的那个男子,左脚在马镫上用力一蹬,长腿「刷」的一下迅速跨过马背,在马的左侧稳稳噹噹的落了地。 这男子跟齐言衡倒是有六七分的相似,但是那剩下的三四分不相似,便让他和齐言衡截然不同。 一双浓重的剑眉,眉峰干净利落的直入鬓角。一双丹凤眼,眼尾细长,眸光锐利。鼻樑挺直,薄唇轻抿。五官如青铜雕刻般立体。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立在那里如林中松柏一般挺拔,身材修长,只是胸膛处隔着衣衫也隐隐可见男人肌肉的张力。胸膛之下是劲瘦的腰身,劲腰之下是窄臀。 整个下半身都被隐藏在了袍子的下摆之中,但是单看腰以下的高度,便可以知道,隐藏在里头必是健硕结实的两腿大长腿。 这男子身着绯色的齐国公公服,胸口绣了一方四爪金蟒图,金蟒盘在胸口,怒目而视,威严不凡。腰间一条纯黑的腰带,将人衬得愈发修长挺拔。 领口两条纯黑的边极宽,压在脖子上,领口高的几乎接近下巴,将整个脖子都盖住,散髮禁欲的气息。
【8】隐形人 看这男子的着装,乔玉妙便知他应该就是齐国公齐言彻了。 收回目光之前,乔玉妙瞥见他腰侧的位置,别着一把带鞘的匕首,手柄的顶端已经被磨平,显然是常用之物。她猜想,许是因为齐国公下了战场、进了京城,身上再配着刀剑并不十分适合,所以转而配上比较不显眼的匕首。 乔玉妙只看了一瞬,便收了目光,低了头,垂下了目光。 也许是因为齐言彻的气场太过强大,虽然乔玉妙只看了一瞬,但是齐言彻却留给她深刻的印象。 齐言彻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柄被玉鞘包裹着利剑。玉鞘表面闪着光点,看上去高贵晶莹,也正因为玉鞘的包裹,让人看不出里头的利剑究竟是什么模样。然而,却可以想像的得出,这利剑一旦从鞘中拔出,将会是怎样的寒光闪烁,锋芒毕露。 齐言衡一甩下摆,大步向前走了两步,跨出齐国公府半尺高的门槛:「大哥,你回来了。」 「回来了。」齐言彻颔首,磁性的嗓音醇厚如同多年沉的好酒。 「大哥一路辛苦了,」齐言衡笑道,「咱们快进府吧。」 「好,进去。」齐言彻话语简洁干脆。 他把手中的缰绳向旁边一抛,丢给了身边的副将,转过身,和齐言衡一起并肩跨过中门的门槛,进了府。 一进门口,齐言彻便看到站在门厅处的齐季氏。 齐言彻眉目间有一瞬的凝滞,随即拱手行了一礼:「母亲也来了。」 齐季氏见齐言彻给自己行礼,连忙收了刚才因为齐言衡的疏远而引起的不快,嘴角一扯,脸上露出几分和蔼笑意来。 她笑吟吟的说道:「快起来,快起来。我们母子之间,哪里需要那么客气?」 齐言彻直起了身,丹凤眼看不出半分热络和熟稔,淡淡的,掩了所有的情绪:「母亲说的是。」 「言彻回来了,我这个当母亲的自然要出来迎一迎。算起来,我上次见你,还是皇上临时有事招你回京。仔细算算,也有近两年的时间了。」 齐季氏想伸手亲切的拍一下齐言彻,不过手还没有伸出,就已经缩在了里面。她微微发福的脸上,笑意却是更浓:「我们母子二人,说起来还是聚少离多,如今,总算是一家团聚了。」 「是。」齐言彻应道。 齐言衡转到齐言彻身侧:「大哥,娘,咱们进屋子里说话吧。这一大早上的,晨露还没有退。大哥一路车马劳顿的,娘也站了一会儿了。咱们去厅里,歇歇脚,喝喝茶。然后,我陪大哥去亭尘院安顿。」 齐季氏呵呵笑道:「对,对,进去说,进去说,瞧我,在门口说什么,先去厅里喝口热茶,再让言衡陪着你去亭尘院安顿。这些年,你虽然不在府里,但是这亭尘院啊,我一直派人打扫来着。言彻啊,你先去看看,有什么还要置办的,再同母亲说。哎哟,瞧我,一不小心又说多了。咱们赶快进屋去吧。」 「好,母亲。」齐言彻应道。 齐家兄弟两和齐国公老夫人,母慈子孝的寒暄了几句,便往府里正厅走去。齐言彻和齐言衡一左一右的把齐国公老夫人拥在中间,齐老夫人满脸笑意。 乔玉妙到了门口之后,便没有再挪过位置,跟齐言衡和齐季氏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低眉顺眼,低头垂肩,故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隐藏在众多小厮、丫鬟、管事、妈妈当中。 齐言衡和齐季氏,就像是说好了一般,都没有跟齐言彻提起这个嫁进府里已经有一年的二房正妻乔玉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仿佛她就是个花瓶或者是木桩,摆在那里,长在那里,这就够了。 乔玉妙努力将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而齐言衡母子又刻意的忽略她。 两下里,朝一个方向努力,到是真的让齐言彻无视了乔玉妙。 他掠过来的目光,直接从乔玉妙的头顶掠了过去。 齐言衡,齐言彻以及齐老夫人走了,而僕从却是分为两拨。 一拨人跟着三位主子进了正厅。另一拨人则行着礼,目送着三位主子离开,等着三位主子一旦消失在视线中之后,再做鸟兽散。 乔玉妙想了一想,决定混在第二拨的人群里。 她也悄悄的行了个福礼,目送三人的离开。 片刻之后,三个主子已经走远了。等在门厅处的下人僕从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乔玉妙见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门厅处一下子安静下来,便唤上绿萝,回了竹云院。 —— 这日下午,乔玉妙的娘亲,宣平侯府的二奶奶舒清来看望乔玉妙了。 论起来,舒清是齐国公府正经的亲家奶奶,应该由齐老夫人出面接待。但是齐老夫人却是懒得见这个亲家奶奶,直接打发了管事婆子领了人引去了竹云院。 当竹云院的婆子来报,宣平侯府二奶奶来了的时候乔玉妙便走到院子里,院子门口接了舒清,然后进了厢房。 乔玉妙寻思着舒清难得来一次,她要好好问问关于合离的事情。 「妙妙,娘亲来了。你最近身子如何?」舒清一进厢房,便拉起女儿的手,两人并排坐到了软榻上。 「我身子很好。」面对舒清真切的关心,乔玉妙嫣然一笑。 「那就好,妙妙,那会儿,你刚到这齐国公府,就感染了风寒,可把娘给吓坏了。」舒清嗔怪的语气中,带着温柔。 「娘,你放心,我会在竹云院里照顾好自己的。」乔玉妙笑道。
【9】她该是让男人捧在手心,柔在怀里 乔玉妙不着痕迹的打量自己这具身子的娘亲。 舒清皮肤白皙,长着一对细弯的柳叶眉。柳叶眉之下是一双垂凤眼,眼眸中隐隐透着五分迷茫,五分忧伤。 面容姣好,除了笑起来眼角处有几根不是很明显的鱼尾纹以外,根本看不出她已经是三十好几的热。 舒清的相貌最有特色的便是眉心之处,竟然有一点鲜红的硃砂痣。让娇柔的五官,显出几分生动的媚意来。她的身材偏瘦,蜂腰削背,看着十分娇弱。 一副单薄的身材,娇柔的五官,忧郁的眼神,应该会让男人恨不得捧在手心,揉在怀里的。 可惜一年前,她的丈夫就病故了,给她留下了一双儿女。 苦了她一双瘦削的肩膀,要承担这般的重任。 「妙妙,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舒清笑道。 乔玉妙蒲扇般修长的睫毛,眨了一下:「娘给我带东西了?带了什么?」 「你看看。」舒清献宝似的,递上了一个四四方方包裹。 乔玉妙接过了包裹,芊芊玉指挑开了包裹上端的结。 舒清目光停在乔玉妙洁白如玉的手上,不禁赞嘆到:「我的妙妙闺女,你这双手可真是好看的紧啊。」 乔玉妙闻言莞尔。她一穿越来,还没有来得及照镜子看清楚自己长什么样,就已经看到自己这双手长得有多漂亮。白璧无瑕,十指修长,纤浓合度,正是一双仿若无骨的柔荑。 乔玉妙眼角弯了弯:「长的好,也是娘亲生的好。」 舒清乐了,笑着指着包裹:「妙妙,看看,可喜欢吗?」 闻言,乔玉妙低头看向着四方包裹里的东西:「话本?」 「恩,这些是最时新的话本。我也翻过几本,写的都不错。妙妙,你无事的时候,可以读读。」 乔玉妙在心里抽了下嘴。舒清给乔玉妙带来的神秘礼屋,不是别的,正是这竹云院里最常见的故事话本。听舒清所说,她自己也读过了。这母女二人原来有一样的爱好。看来着一厢房的话本,舒清是功不可没的。 「妙妙,喜欢吗?」舒清问道。 乔玉妙见娘亲献宝的表情,自然不会扫她的兴,便点头应道:「喜欢。谢谢娘。」 「妙妙,你空闲的时候,就读读,」舒清顿了一顿,迟疑的说道:「妙妙,你搬到这竹云院已经快一年了,这竹云院虽说幽静,但是到底偏僻了一些,况且也不是什么正经院子。姑爷和你婆婆都没有发话,让你搬回褚玉院吗?」 乔玉妙一滞,她明白舒清是在关心自己在齐国公府的状况,可是齐言衡和齐季氏,明显都不想她回褚玉院,只想把她养在竹云,混吃等死来着,又怎么回提出让她回褚玉院来? 而且就乔玉妙而言,她现在一心只想着踢开齐言衡、离开齐国公府,她也不想回什么劳什子的褚玉院。 于是,她便打了个哈哈说道:「娘,现在她们还没有说过,许是因为最近太忙了。这不今儿早上齐国公打仗回来了嘛?想来,他们有不少事要做,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来,也是有的。」 说罢乔玉妙眼珠子一转,扯开话题:「娘,别问我了,家里怎么样?」 舒清温柔浅笑的表情瞬时一僵:「家里啊,家里自然都挺好的。妙妙,你不用担心娘家的事情,过好夫家的日子才是正经,再说家里都好着呢?」 舒清的性子实在柔弱单纯,根本不懂如何掩饰眼神,柔和的眸光中忧色从眼底浮了上来,在乌黑的眸子里越来越浓。 乔玉妙目光在舒清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定在她的垂凤眼:「是吗?」 舒清进来的时候,乔玉妙就见她哪怕朱唇浮着笑意,眼里也藏着五分忧愁。到现在嘴角也往下撇了,五分的忧愁扩大到了整个眼眸。 乔玉妙心里可以肯定,这宣平侯里的孤儿寡母必定出事了。 她原本想问问关于合离的事情,但是见舒清这样一副模样,便先摁下想问合离的心思,转而先问起这孤儿寡母的事情。 「娘,家里有事情?」 「没,没有,妙妙,别问了。」舒清摇摇头。 乔玉妙眨了下眼,既然她娘不愿说,那她就用猜的。 「娘,有人欺负你?」乔玉妙眉稍一凝,声音不自觉的沉了一些。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人欺负娘亲。」舒清连连摆手。 乔玉妙放轻了声音,却是用最肯定的语气说道:「那就是弟弟的事了?」 舒清眸光一顿,垂了眼眸,咽了口唾沫:「妙妙,你莫要多想了。」 「那就是了。」乔玉妙自言自语的点点头。 「妙妙,你已经嫁到齐国公府了,娘知道,你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的事情,有娘在,你就不要操心了,你过的好了,娘亲才放心。」 乔玉妙心中越发狐疑,也许是因为这具身子跟眼前的妇人有血缘关系,也许是因为她为舒清拳拳母爱所动容。她心里越发为这孤儿寡母担忧起来。 她佯装生气,套话起来:「娘这是说我已经出嫁了,不要多管闲事吗?」 「哎,妙妙,娘哪里是这个意思?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你是在闺阁之中,还是已经出嫁,都是娘的心头肉。」舒清道。 「弟弟怎么了?」乔玉妙放柔了声音,试探的问道。 舒清嘆了一口气,眉心那一点硃砂痣,似乎也抹上了一层忧愁。 「娘?」乔玉妙又轻轻唤了声。 「唉—」舒清长长嘆了一口气,终于把宣平侯府里的事情,告诉了乔玉妙。
【10】没有银子万万不行 「是玉珩这个月的药钱,还没有着落。」舒清说道。 药钱?乔玉妙心里疑惑起来。 她有原主的记忆所以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有个弟弟叫乔玉珩,是乔玉妙一母同胞的弟弟,比乔玉妙小七岁,今年快十岁了。 当年舒清生乔玉妙的时候,伤了身子,过了七年才有了乔玉珩。 只是乔玉珩怀胎未满九月就早产了,先天不足,出生没几天,便有大夫说已经药石无救,让她们准备后事。后来,还是原主的爹爹託了关系,找了人去到太医院,请了德高望重的老太医来给乔玉珩瞧病,开方子。几剂药下去,这病就真的好了起来。 不过人虽好了,这药却是不能停。 药不能停,但是这药却不是些一般的药,尽是一些雪莲、血窝之类的名贵药材。 太医医术确实高明,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医院里的太医平日是开惯了各种名贵药材的,开方子的时候,根本不用计算成本。 幸亏宣平候府也是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能负担的起这昂贵的药钱。 于是宣平侯,就是乔玉妙的爷爷发了话,由府里公中付银子,给桥玉珩出药钱。 是以乔玉珩便每日药石不断,这才吊着一条性命。 「怎么会药钱没有着落?」乔玉妙疑惑道。 舒清的垂凤眼闭了一闭:「伦理,玉珩的药钱应该是由府里公中出的。」 乔玉妙点了点头。 舒清接着道:「但是宣平候是大房掌家,就是你爹的大哥大嫂。玉珩每日的药钱流水般的花出去,这身子却是没哟什么起色,哎。」 乔玉妙问道:「所以他们剋扣了药钱?」 舒清别过眼,眼眸忧伤的看着门口:「每日送来的药材总是缺斤少两的。你爹爹还在的时候,还好些,只是一两个品种少了一两成。我们自己贴上便是。我们二房公中会发一些例钱,另外,你爹也是有俸禄的。所以我们自己贴上银两,把少的补上了就补上了。倒也无碍。」 乔玉妙抬眸问道:「娘,那个时候,爹没有找大房评理吗?」 舒清摇摇头:「你爹说,都是一家人,不要为此伤了和气,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 乔玉妙一滞,对这个过世的老爹,心中产生几分不满来。 乔玉珩的药钱是公中出的,又不是乔家大房出的。乔家大房只是掌家罢了,凭什么剋扣乔玉珩的药钱?乔玉妙心思在心底打了个弯弯,不是她把人心想坏了,说不定啊,这药钱不是剋扣了,还是被大房私吞了。 不管是剋扣还是私吞,这都是乔玉珩的救命银两。自家人?若是大房真的把他们当作自家人,又怎么会这么做? 她的爹爹却是为了维护兄弟表面上的一点和气,就这么忍气吞声的,实在让乔玉妙不能认同,一个男人起码要能维护好自己的妻儿,他儿子的药钱都少了,他都只会忍着。 而对于这大房,乔玉妙眉宇凝了起来,目光透出几分冷然来:「那现在呢?」 「你爹去了以后,药材越发缺斤少两的,以前只是少一两成,现在却是少了三四成。公中每个月发下来的例钱倒是没有少,可是没有你爹的俸禄。就靠公中每月给的那些例银,却是不能把那些少了的药材补足了。」 舒清说着说着,声音便带了几分哽咽。许是因为在女儿面前,她还算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娘,银两的缺口有多大?」乔玉妙问道。 「这个月差了五十两。」 乔玉妙微微蹙了眉心。 倏地,她觉得心脏一紧,强烈的悲伤难过顿时向她袭来。 这么强烈的忧伤,必然不是她的,乔玉妙心里明白,这应该是原主的感情。 不过她穿越来的时候,可以明确原主确实已经不在了。这个反应应该是原主身体的本能反应。 从原主的记忆中,她知道原主和她弟弟自幼感情极好。 乔玉妙在心里嘆了口气,既然她来了,占了原主的身体,便由她来护着这对孤儿寡母吧。 她稳了稳心神,思索了片刻,便朝厢房的门口方向喊了过去:「绿罗,过来。」 珠帘叮噹响了几声,绿罗走了进来:「小姐,来了。」 乔玉妙说道:「我这里还有多少银两?」 绿罗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有两只五两的元宝,加起来是十两,另外还有五,六两的碎银子。一共有十几两。」 「妙妙,别,别。你在齐国公府过日子也不容易,不要给我,」舒清连忙道,「玉珩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算你给了我银子,也没有用。」 乔玉妙没有回答舒清,而是接着问绿罗:「把我的首饰拿来。」 「嗳,小姐。」绿罗说道。 绿罗转过身,打了帘子,又离开了厢房。过了一小会儿,绿罗便回来了,手里捧了一个朱红色刻花漆器的盒子。 「小姐,您的首饰盒。」绿罗双手把首饰盒捧了过来。 「恩。」乔玉妙颔首,把首饰接过来了。 乔玉妙打开了首饰盒。首饰盒不大,不过就这不大的首饰盒里也空落落的,两朵浅粉的贴花,一朵浅紫的贴花,一支素银簪子,一只响铃银簪子,一支金簪,一对细小的珍珠耳钉,一对珊瑚耳坠子。 还有一只碧玉簪子。 贴花和银簪自然是不值什么钱的,而珍珠耳钉和珊瑚耳坠子又太小了,金簪成色也不好,许是能值点钱,却也不够。一只碧玉簪子,还是董雪雁送上门的。 乔玉妙眉心一蹙,自己竟然那么穷? ------题外话------
【11】近忧远虑皆是缺钱,既如此。。 她穿越而来吃穿住都不错,还没有来得及盘点家当。现在那么一算,发现自己真是穷的叮噹响。 只是就算是不受宠,她也是个簪缨世族的小姐,首饰盒里怎么就这么点东西? 乔玉妙忍不住翻了翻原主的记忆。按照宣平候府嫡小姐的制仪,原主的嫁妆单中原也有不少珠宝首饰的。不过她爹爹死了,她又急着在百日之内的热孝期出嫁,这嫁妆里的珠宝首饰便莫名其妙被减了扣了。只剩下架子床,梳妆檯,柜子,木桶木盆这些家具用具,没有被扣除。这些家具用具,体积大,质量用料也不错,便被热热闹闹的抬到了齐国公府,而那些值钱却小巧的珠宝首饰,却是被扣了个干净。 而给她置办嫁妆的正是宣平候的大房。 乔玉妙眉眼凝着,渐渐的凝上了一层霜色。 剋扣或者私吞了她弟弟的药钱,又剋扣或私吞了她的嫁妆。 乔玉妙攥了攥手心,这几笔帐她乔玉妙心中几下了。 只是作为一个已经出嫁了的姑娘,没有特别的名目,她都回不了娘家,而当务之急,却是弟弟乔玉珩的救命药钱。 她把目光移到了那一跟碧玉簪子上。嘿,这可是值钱的好货。 她嘴角微微往上一翘,两只手指捏着碧玉簪子,伸到了舒清的眼前:「娘亲,这个你拿着,差人将它换了银子吧。」 「妙妙……」舒清摇摇头。 「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给玉珩救命的。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一根簪子,却是能救了玉珩。」 乔玉妙看看舒清,对着碧玉簪子努了努嘴,用眼神示意舒清收下。 舒清眼里是对乔玉妙的怜惜,心里却是对自己的自责:「恩,恩,好,娘亲收。妙妙,是娘亲没用,你出了嫁,还要为家里操心,要你拿出来簪子来换银子,总是娘没用。」 乔玉妙安抚的拍拍了舒清的肩膀:「娘,莫要再说什么出嫁了的话。」她调皮的一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空中上下一番:「女儿虽然出嫁,也是娘的心头肉不是?」 舒清嘴角却是浅笑:「恩,你这闺女……」 乔玉妙本来还想问问跟齐国公府合离的事情,但是家里幼弟确实急等银两救命,事有轻重缓急。她离开齐国公府虽然重要却也是急不来的,乔玉珩的病肯定更急切,更何况现在舒清为了乔玉珩忧心忡忡,现在问合离的事情显然也不合适。于是乔玉妙暂且压下了想问合离事宜的心思,让舒清赶快回去用玉簪子给乔玉珩换药钱。 她把舒清送到了竹云院的门口。母女二人在竹云院告别时,舒清拉着乔玉妙的手,却是不捨得离开。舒清心里一边儿急着儿子的病,想赶快回去用玉簪子换药,一边儿又捨不得离开女儿。 硃砂红痣弱娇美人,忧伤发愁,让乔玉妙看的心里直嘆气。她把舒清送出竹云院,一路相陪,直到了二门。 一路上,乔玉妙又跟舒清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二门的垂花门那边,舒清这才跟乔玉妙告了别。 乔玉妙挥了挥手:「娘亲,保重。」 —— 入夜,乔玉妙躺在床上,回想着白日里舒清来探望她的事情。在思考事情的时候,乔玉妙习惯一条一条的思考,抽丝剥茧的分析问题。 不过这一夜,乔玉妙倒是没有像昨晚那样,跑到卧房的外间边写边考虑,而是直接半躺在床上,垂着眸,思考问题。 思索了一会儿,乔玉妙发现她现在首先要解决的银子问题。俗语说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行的,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如今的她即有近忧又有远虑,从近忧的角度,她的弟弟需要银子治病救命。她给了舒清一支玉簪换银子,也不过是补上几个月的缺而已,过了这几月,乔玉珩又没有药钱了。从远虑的角度,一旦离开齐国公府,她也是需要银子生活的。 近忧远虑皆是缺钱,既如此,她便先解决银子问题。等手头有了钱,她便可以离开齐国公府。 东方拂晓,乔玉妙由绿萝伺候着起了身。她盯着绿罗看了一会儿。 绿罗杏仁大眼等着熘圆,歪着脑袋不解的问:「小姐,我是哪里没有穿戴好吗?还是净面哪里没有洗干净吗?」 乔玉妙眼角一弯,笑了起来:「不是,绿罗,你穿戴十分好,太好了。」 绿罗大眼里都是疑问:「小姐,为什么说穿戴的太好了?」 乔玉妙笑道:「绿罗,去拿一身你的衣裳来。去吧,去吧。」 乔玉妙昨天夜里想着自己弄银子,但是弄银子哪里是这么简单的。 她不想从齐国公府靠卖乖宅斗弄银子。倒不是她不会,而是因为她不想。她早晚都要离开的,这家子的人少接触些便少接触吧。 她突然想到自己着偏远的竹云院的好处来。正因为这竹云院偏僻的紧,附近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里附近除了自己院子里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以外,几乎没有人会来。 在这竹云院院门口的不远处有一扇偏门。这门既不是平日里丫鬟婆子进出府走的偏门,也不是主子们平日走的侧门,而是用来运泔脚污秽之物的。每日寅时,会有府里的几个婆子将府里的泔脚污秽之物,从这个门里运出去。除了每日清晨寅时以外,这门是没有人进出,也没有过来走动。 只要避开每日寅时,她便可以通过这扇门走出府去。 是了,她既然不想在齐国公府弄银子,为今之计,只有出府,看看有没有弄银子的机会了。
【12】媚眼天成,自一股风流意 通过几天的话本阅读,乔玉妙对这个时代的世俗情况有了些微的了解。 这个时代跟她前世所在的宋代有些相像,对女子没有像明末和清朝那样,对女子的要求十分严苛。 对庄户人家、普通百姓而言,女子上街走动是十分常见的,只有那些豪门世家,大家闺秀,才会对男女大防有诸多讲究。不过即便是大家闺秀,去上个香,出个游什么的,只要坐进马车,带上足够的丫鬟婆子也是可以的。 只是乔玉妙发现自己的衣服都是绫罗绸缎。自己不受宠归不受宠,吃穿度用却是按照正经太太来的。她若是这么冒冒然的出去,妆花织缎,云锦广绫的,别人一看就知道她是高门大户的太太。一个豪门太太大喇喇的独自出现在街上实在惹人瞩目。 所以乔玉妙便看上了绿罗的衣衫。若是装扮成一个大户人家的小丫鬟,总不会惹人生疑了吧。 乔玉妙半眯着眼看着绿罗,朝门口努努嘴,示意绿罗赶快出去拿衣服。 绿罗一脸狐疑,抿着小嘴朝门口走去,走到门还口回头朝乔玉妙看了看,眼里疑惑得紧。 乔玉妙用口型说道:「快去吧。」 「是。」绿罗终于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绿罗便拿了一身衣裙过来,是一身普通缎子制的襦裙,已经半旧不新了。 乔玉妙对着衣裙,满意的点点头。 「绿罗,替我扮成丫鬟的模样。」乔玉妙笑吟吟。 「啊?」绿罗大眼一睁:「丫鬟?小姐,这是要做什么?」 「快些啊。」乔玉妙见绿罗一脸惊额的夸张模样,捏捏了一下她的圆脸。 「是。」绿罗依旧一脸疑惑。 于是,乔玉妙便在绿罗的帮助下,装扮成了丫环模样。 收拾妥当之后,乔玉妙走到梳妆抬前,对着梳妆镜,端详起换装之后的自己。 身上穿的半旧不新,头上扎着朴实无华的垂丫髻,一看就知不是豪门大户的女眷。这样走在路上,不是出来採买的丫环,就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不会惹人注意。 顺便着,乔玉妙也端详了一下这句身子的长相。 其实这具身子长的很漂亮,画黛弯蛾,点朱红唇。 最特别也最漂亮的便是那一双眼。眼大而修长,眼尾向上翘,形容三月的桃花。只是原主性格怯懦呆愣,眼神也是呆滞畏缩的,浪费了一双桃花眼。 相由心生,如今壳子里换了芯,桃花眼也注了魂。 这桃花眼眸光流转,如临去秋波,媚意天然而成,自一股风流之意。 「绿罗,我一会儿出府去,从竹云院旁边的偏门出去。」乔玉妙转过身,正了神色。 「那个走泔脚桶粪桶的偏门?小姐,您……」绿罗一咬唇。 「对,就是那泔脚粪桶进出的偏门。」 绿罗诧异:「小姐,这,您这是做什么?」 「我要出府。」乔玉妙神情严肃。 绿罗一脸惊讶。做为一个丫环,她自然应该听从小姐的吩咐,可是小姐这样扮成个丫环偷偷出了门…… 她愣了一瞬,摇摇头:「小姐身份贵重,这样出去,被人看去了如何是好?要是遇上歹人如何是好?」 「街上也有女子走的。我不往偏僻处走,在大街人多的地方行走,再多留心一些。如今太平盛世,不会有事的。」乔玉妙道。 「那些都是小弄里,城外庄家户的姑娘媳妇儿,再不就是些出来採买的丫环婆子。小姐,您可是金贵人儿……」绿罗放轻了说话声音,她一个小丫鬟反驳小姐是不应该的。 乔玉妙嘆了口气:「绿罗,我在这齐国公府,不过是个被养着的花瓶而已,哪里谈得上金贵了?」 绿罗闻言心里一紧:「小姐,您是府上的二太太……」 乔玉妙挥挥手,打断了绿罗的话:「不用说这些话安慰我,我在这府里是个什么境遇,我自己还不清楚吗?你还不清楚?」 绿罗抿着嘴,想再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乔玉妙淡然一笑:「你也不用安慰我,对我在齐国公府的境遇,我其实也并不在意,我……。」 绿罗讶异的喊了一声:「小姐?」 乔玉妙笑了笑,这个绿罗聪明能干,一心护主,就是思想上跟她岔开很多,现在她只怕是一心盼着自己能得宠,能再府里过上风声水起的好日子。 「这个先不说了。」乔玉妙道。这个话题她先放一放,给绿罗打个预防针就够了,之后她会慢慢转变绿罗的思想。 乔玉妙是绿罗的主子,本来她说什么绿罗就该听什么,可是她却不想用主僕的名分来命令绿罗,她想要慢慢的让这个丫环真正同她一条心。 「绿罗,我今儿想出去,不是一时兴起、心血来潮。昨儿我娘来的时候,你也再旁边吧。」乔玉妙循循善诱。 绿罗点点头。 「玉珩没有药钱,你也知道。」乔玉妙道。 绿罗点点头,心里也很难过。 「那是我一母同胞的幼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因为没有药吃而……我是长姐,人说长姐为母,又说为母则强,我这个做姐姐的也是一样。为了弟弟,再怎么难,我也得试试。」乔玉妙道。 绿罗见乔玉妙淡淡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心里为乔玉妙的境遇难受,莫名的还有些心疼。只她一个丫环哪有资格心疼小姐?她便上前,把乔玉妙头顶的素银簪子插紧。 乔玉妙接着说道:「绿罗,我上街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弄银子,不用担心,左右就是去看看而已,若是不行,我赶快回来就是。」 绿罗抬了大眼,依旧不说话。 「我以前是个怯懦的性子,可是如今我的亲弟弟已经到这个地步……绿罗,你难道要我在这竹云院里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玉珩因为药钱不够,而……」 乔玉妙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她确实是为了乔玉珩,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的将来。 除此以外,乔玉妙的性子和原主有很大的不同,这样说也可以跟绿罗解释自己性格改变的原因。因为自己最亲密的弟弟而性情大变,也是可以理解的。 绿罗终是松动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玉妙笑了笑:「绿罗,如今,我想明白了,我总是护好自己在意之人。不管是我娘,还是玉珩,」 她顿了一顿:「也或者是你。」 绿罗勐然抬头。 乔玉妙微笑着点点头。 「小姐。」绿罗小胸脯激动的起伏了几下,她一向知道小姐是个和善之人,对她也一向不薄。不管是出于这份不薄,还是出于丫环的本分,她都衷心向着小姐,认真伺候着小姐。 可是,「在意之人?」 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丫环,伺候主子的下人。这样的身份竟然在小姐心里,当上了「在意之人」。 绿罗紧紧攥着裙摆,心里震惊感动的无以復加,暗自决定日后一定要加倍用心照顾小姐,保护小姐。 乔玉妙接着道:「绿罗,你可明白?玉珩这个样子,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样干等着,什么都不做的。」 绿罗攥了攥裙摆,她终于被乔玉妙彻底说服了。她心道,自己最亲的亲人,眼见就要因为没银子而性命不保,谁又能坐的住呢?若是换做自己,哪怕自己只是个小小的丫环,她就算豁出性命来也要试一试的。 绿罗坚定了神色:「小姐,绿罗知道了,绿罗懂了,绿罗日后一定……」 乔玉妙摆摆手,阻止绿罗说那些表忠心的话,是不是忠心,心里明白就好,以后看行动就是了,嘴上说的最没用了。 乔玉妙见说动了绿罗,便展了颜:「那我这就出去了。」 ------题外话------ 说动了绿罗丫环,妙妙明天终于要熘出府了。出府之后会遇到什么呢?
【13】风姿绰约,俊秀青年 「我跟小姐一起去。」绿罗说道。 乔玉妙却道:「我去,你留下。」 绿罗正待再说,乔玉妙却没有给她再说话的机会:「绿罗,我要给你一个重要差事。」 「重要差事?」绿罗道。 「恩,绿罗,虽然这竹云院平日没有什么人来,但是也难保突然会有人过来找我。我出去之后,你便守在我卧房门口,若是有人来寻我,不管是谁,就说我在睡觉、拦住她。」乔玉妙道。 绿罗明白乔玉妙说的是前几日董姨娘、柳姨娘、二爷前后来竹云院的事前。 「绿罗,我只相信你。」乔玉妙正色道。 绿罗也正了色,小丫头眼里极为认真:「是,小姐。」 乔玉妙又命竹云院的两个婆子和另一个丫环到厢房,帮她整理话本。她则自称要去卧房睡一会儿。 趁着丫环婆子收拾话本的当口,乔玉妙便俏俏走出竹云院,从旁边的偏门走了国公府。 神不知鬼不觉。 乔玉妙自穿越以来第一次出齐国公府,心里多少有些雀跃,也有些紧张。 她一边记着路,一边暗自观察这街上的情况。 齐国公府的位置相当不错,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乔玉妙出了偏门是一条安静的巷子,延着小巷子走不多远,便有一条热闹的街市。 这是一条笔直的大街,路倒也好记,乔玉妙就沿着这大街走,记路自是没有什么问题。 她放松下来,认真观察街上的景象,看看有什么赚钱的门道。 这街上果然同她预想中的一样,以男子居多,但是也有女子。路上行走的女子多是打扮朴素,一看便知是普通人家出生。街上,还有一些精緻的红漆小轿,里头约莫就是富贵人家的女眷。 街上也是有车进出的,马车,骡车,板车,不一而足。这古代的大街也是热闹,虽说不是摩肩接踵,但也是行人如流水般不间断。 乔玉妙朝街两边看去,街的两面俱是门面,一家一家铺子接连不断。每家铺子屋檐之下都有匾额,门楣处都伸出颜色鲜艷的旗帜。匾额上写的是店名,旗帜上则是标明了铺子的类型。 这家旗帜上写了「米」字,店铺名就是黄记米铺,这家旗帜上写了「酱」字,匾额上便是「良酱居」。 乔玉妙一边观察着街市的景象,一边想着赚银子的法子。 如今她手里只有十几两银子,要做生意恐怕本钱不够,只能做那些无本的买卖。 乔玉妙前世是个网文编辑,穿越文也看过不少,里头有不少赚钱的点子。 比如卖首饰样子? 乔玉妙摇摇头,这不可能。古代首饰头面比现代设计更加繁复,匠人手工更加了得。她完全没有优势啊。 卖菜式方子? 乔玉妙嘆了口气,她倒是会做几个小菜。只是,虽说不知道这街市上酒楼菜市如何,至少齐国公府的厨子做出来的饭菜她绝对是自嘆不如的。 那么卖衣裙设计样子呢? 也是不行。这个时代的衣裙都有固有的款式,样式和颜色还跟人的身份地位有些联繫。贸贸然用她前世的衣服款式卖到这古代,怕是很难被世人大面积接受,就连她前世那么开放的时代,奇装异服也为大多数人所不能接受,更何况是保守的古代。 怎么办? 乔玉妙有些一筹莫展。 她在街上边走边想,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走了约莫两刻钟,乔玉妙看到这路被人群给堵死了。 在她前面不远处,有家酒楼。酒楼门口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围成圈圈,像是围什么稀奇看似得。这看热闹的人极多,围在酒楼门口,把路都封住了。 乔玉妙心里好奇,便走了过去。她走到人群中,慢慢的移到了人群的前面。 原来路人围住的是三个人。 一个是年轻的男子,约摸十七八岁,五官清秀而俊美。眉如远山,眼若朗星。一身月白的长衫,并未束腰,却将人衬得挺拔修长,站在那里,如一棵笔直青松。 这月白长衫已经洗的发旧,却也干净整洁。髮髻也扎的齐整,用书生常用的方巾固定着。 他的对面有两个人。 一个是五十多岁的老妇,荆棘钗布衣的,身上膝盖处有一个小小的补丁,一双小眼直瞪着对面的书生。 在这老妇的旁边还有一人,也是五六十岁,是一个男子,身上穿着布衣,倒是看不出来有补丁。不过这男子不是站着的,而是躺着的,躺在那妇人的脚边,一动也不动。 一个年轻的俊秀书生。 一个打着补丁的妇人。 一个躺着一动不动的男人。 这画风,忒不和谐了。 作为一个阅文无数的小说爱好者以及网络小说的编辑,乔玉妙已经在瞬间脑补出好几个不同版本的狗血桥段。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乔玉妙心里狐疑。 「啊!」那老妇突然一声干嚎,把乔玉妙吓了一跳。 乔玉妙连忙停了各种脑补,看向那老妇。 那老妇伸出了手,手指指尖直对着对面的书生,小眼一瞪:「你个杀才,你没有眼睛的吗?走个路急急匆匆的,对面有人来了也不知道吗?天杀的,撞到人了知道吗?你撞倒了我男人了啊!」 妇人忽然转过身,朝那地上的老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老头子啊,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唬我?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没想到竟然被这杀才一撞跌倒了,就这么直接晕过去了啊。」 乔玉妙眉心一抬,难道说这书生走路太匆忙,撞了个病弱的老汉?老汉跌倒了,又因为太过病弱而晕过去了?
【14】俊朗书生,不太对劲 乔玉妙仔细看了看那老妇,见她虽然干嚎的厉害,却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流出来。她又朝那老汉看了过去,发现那老汉的眼皮上下起伏,分明就是眼球在转动。 昏迷失去意识的人,眼皮会动?乔玉妙心里冷笑,若是真的昏过去,眼球是不会动的,这老汉整个人一动都不动,装的倒是像。可这翻滚的眼球,却是让她看出了端弥来。 老妇嚎道:「老头子啊,你可千万不能倒下了,一家老小好几口人那,都要靠你了。你要是倒下,别说治病的银子,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听到这老妇这样一番话,乔玉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老妇是个来碰瓷的,她是想讹钱来着。这书生也是真倒霉,这回估计要破些财才能过了这关。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代,有人的地方便有丑恶的存在。乔玉妙在心里摇头,顿时失了兴趣。 她虽知道那对老夫妇是存心来讹钱的,但她现在自己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哪里还有闲心管别人?这便想着离开,在街上接着逛逛,去看看到底怎么赚银子? 一只脚刚刚提了起来,乔玉妙就听到那年轻的书生开口说话了。 清润的声音响起:「我从未撞过你丈夫。方才你同你的丈夫在路边走着,你丈夫突然倒在地上。我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想着,你们说不定需要旁人的帮助,便想问问有什么可以帮得上。我上前好生询问,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反而倒打一耙,污我撞人。」 乔玉妙脚步滞了一下,朝那书生看了过去。 只见这书生,单手负在背后,身姿笔直,如松下之风,一双星目带着压抑的愤怒。 乔玉妙心里一嘆,这老汉是装晕的,她刚才就看出来。那老妇说的话,当然也全是假话。那这书生说的话就应该是真的了。 书生是原是一片好心,却反遭诬陷,心里生气可想而知,难得他没有因为生气而冲动,也没有窘迫侷促,而是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将实情说出来。 乔玉妙对那对老夫妻心中更加厌恶和不耻,不止是讹钱,还是利用别人的善心来讹钱。 看来这对老夫妻是有预谋的,老汉突然倒下,如果有人好心来问,就抓住他,诬陷他,讹上一笔钱。 老妇听到书生说的话,显然是着急了。她也顾不得脚边的老汉了,急忙站起来,又举起了那只肥硕的手,指向书生:「你说什么?你这是不想承认吗?撞倒了人,不承认?敢做不敢动?看看你好像还是一副读书人的样子,心眼怎么那么坏啊?你读的是一肚子的坏水吗?你说你是好心来问,我看你心是黑的才是!」 书生胸口起伏一下,甩了下袖口,转过身,对围着的人群恭敬拱手一礼:「刚才发生的事情,各位若是有谁看到了,还望能站出来帮忙澄清一下。」 周围围着的人群面面相觑,有的表情漠然,有的摇摇头。 忽然有人说道:「刚刚我只看到那老汉倒了下去,而你就在他旁边。」 书生一怔。 老汉确实就在他面前倒下。他离的本就近,一看老汉晕倒,他立刻迎上去询问。 间隔时间短,距离又近。路上虽然时有行人走过,但是大家各走各的,也没道理一直盯着他们看。若是路人看到老汉晕倒,而他又恰巧在旁边,还真的容易被人误会。 书生面色微微发白。 老妇得意起来:「别人都看到了,你还有什么好赖的?还说什么你是好心,呸,你是黑心才是。」 「你!」书生说道。 周围的人群切切私语: 「这年轻人还是个读书人呢?竟然撞倒了老汉,还不承认。」 「是啊,看来真的是读了一肚子坏水。」 「可不是?」 「品性太差了。」 书生脸色越来越白。 乔玉妙心里越发同情他,原是一片好心,却落得个百口莫辩的境地。 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出言相助,却听那书生又道: 「你们究竟想如何?」 「我男人如今晕倒了,自然需要找大夫。我也不用你背我男人去医馆,我自己背的动。可是我们家却付不起看大夫的诊金,也没有药钱。这诊金药钱,还有这几日因为我男人晕倒了而不能挣的银子,你都得付。 我也不要多的,你给我个八两十两。」妇人道。 妇人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 「八两十两,有些多了,我看那老汉一年也赚不了二两银子。」 「那老汉确实赚不了那么多银子,可是药钱却估计要不少。再说谁知道这药要吃多久啊?」 「说不定那老汉这么被一撞就坏了身子,以后都不能赚银子了。人家一家老小都指着这点银子过活。」 「这么想来,倒也应该赔多些。」 书生眉毛凝上一层霜色,冷然道:「你们想讹钱却是找错了人,我出生并非富人,哪里能随随便便给出十两八两?」 乔玉妙心道,他们不是找错了对象,而是找的太对了。 如果真是是富贵人家、甚至是豪门大家的子弟,他们哪里来胆真的讹上去?就是他这样不是贫苦人家,却又不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才是最好讹诈的。 「那你把荷包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如果真的没有那么多,老婆子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你尽量赔就是了。」那老妇道。刚才她说十两八两的,也只是随口一说,说不定人家真的没有许多银子,反正她也是讹人,能讹多少就讹多少。 「你难道上街不带荷包?」老妇呸了一声,「别说你没有带荷包,这么多人看着,你要是说上街没有带荷包,想煳弄大伙儿吗?」 乔玉妙再看那俊俏书生时,竟然发觉那书生有些不对劲了。 他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拳头也是捏紧,手背上青筋也明显可以看到。
【15】突然出现的娇美身影 书生冷然道:「我确实带了荷包,但是里头的银子却是家中为我准备用于求学的束脩。若是给了你,我便无法进学。这银子你休想讹了去。」 他捏着拳头,心中念头只有一个,就是千万不能让人讹了他的束脩。 他并不是京城人氏,因为才学出众,蒙恩师器重,动用了关系,将他推荐给京城的国子监,好让他得以进一步的深造。 现在,他怀中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恩师给他的举荐信,让他到了京城便把举荐信交到国子监恩师的朋友那里。另一样却是母亲给他筹备的交给国子监的束脩。 这两件东西一样重要,一样也不能丢。 只是他心中气愤又焦急,还带了几分无奈的挫败。 如今这局面到底应该如何才能破解,他,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他眼前一晃,一个鹅黄色的娇美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因为角度的问题,他只看到鹅黄身影的侧面。 这是个年轻的女子,肌肤盛雪,长长的睫毛在空中微微翘起个好看的弧度。身上穿着的襦裙,款式常见,用料也是平常,却是难掩她身姿姣好,纤浓合度。 乔玉妙方才听到书生说自己的银子是读书用的束脩,便再也听不下去。 看这书生的衣着,就算不是很穷,家境也应该并不富裕。交束脩的银子说不定是家里人省吃俭用凑出来的。若是被人讹诈了去,那他岂不是要失学? 这已不是银子的问题。 乔玉妙走到躺着的老汉跟前,蹲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老妇人朝乔玉妙眼睛一瞪。 乔玉妙没有搭理老妇,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食指,在老汉鼻下人中的位置,使出全身的力气,用力一掐。 老汉睫毛立刻一颤。乔玉妙知道人中这个穴位如果用力掐的话,会使人疼痛难耐,她这么一指甲下去,老汉必然痛得厉害。 「你干什么?」老妇拔高了声音。 「掐人中啊,要救醒昏迷的人掐人中十分管用。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法子。我正在救老伯。」十六岁少女的声音自然婉转动人,在乔玉妙说来,又自带一股沉稳之意。 「别掐了,别掐了。」 老妇手一拍大腿,便走到乔玉妙跟前,想伸手就去拉她:「谁知道你这法子管不管用?」 「自然管用,」乔玉妙蹲在地上,抬头朝围观的群众:「若是不信,你问问大伙。」 长得漂亮到哪里都有优势,更何况长得漂亮又能心善的站出来救人的。这般善良又美丽的女子提出来的问题,谁能拒绝回答? 当即,人群中就有人回答: 「我知道,掐人中有用的,我爷爷跟我说过的。」 「确实有用,我从书上看来的。」 「这法子管用的很。」 乔玉妙微微一笑,轻轻点头感谢回答她的众人。 她回过头一语双关:「婶子别急,大伯很快就会醒的。」 老妇一跺脚,却是一时想不出办法,只能把乔玉妙在心里狠狠马上几十遍,多管闲事。 乔玉妙低头朝老汉看看,眼皮不停地在动,睫毛不停地在颤,看来已经很痛了。 真能忍,她眯了眯眼,一手保持着掐人中的姿势,另一只手确实来到老汉腰间软肉之处。 她调整了手的位置,在围观群众看不到的地方,用出浑身的劲儿,在老汉的腰间狠狠的一掐,虽然隔着衣服,不过这一掐却是用了十分的力。 乔玉妙见着老汉还在做垂死针扎,便不再客气,掐着那肉,用力扭出一个大角度,就当惩罚他了。 不过几息时间,老汉便睁开了眼。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一双眼睛也是极小,里头都是市井的算计。 乔玉妙掐老汉腰的动作围观的人没有看到,她身侧的那书生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书生先是心中一怔,心思一转,他便明了了。 如果说掐人中是为了救人,这还能说的过去,但是掐腰……,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掐腰救人的这种法子。这女子分明是看出了老汉晕厥是装的,才会用这么一样。 莫名的,他方才的气苦一扫而空,原本压抑的胸口忽然轻松了不少,就像憋气许久的人,突然唿吸一口新鲜端王空气。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竟然在两端扬了起来。 老妇见老汉竟然能悠悠转「醒」,小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急促说道:「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样了?」 「我……」老汉刚开口,又被那老妇打断。 老妇眼神朝一边的书生瞟了瞟:「老头子,撞你的人就在这里。这么多人围着呢,他定是逃不了的。老头子,你怎么样?」 芝麻小眼和绿豆小眼交换了信息,老汉便呻吟起来:「哎哟喂,肚子好疼。」 乔玉妙半眯了眼,朝那装腔作势的一男一女看了看,便站直了身子。 她站在老夫妇的旁边,面对着书生。 书生不禁将目光移了过来。入眼的便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潋滟波光,像春日旭阳下的湖面。这漂亮的桃花眼只看了他一眼,便又转向了围观的人群。 「这撞了人当然要赔钱。」乔玉妙朗声说道。 乔玉妙这么一说,倒是让那老夫妇一时摸不着头脑,刚刚掐了老汉把他逼醒,这会儿又转成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了。 这姑娘看着挺机灵的,难道是个傻的?还是想跟他们来分一杯羹?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钱先拿到手,老夫妇两对视了一眼,那老妇便道:「对,对,姑娘说的有理,就是要赔钱。那书生,你听听,人姑娘都说了要赔理。」 书生星目中划过一道疑惑。 他不说话,只默默看着乔玉妙。
【16】全都落入他眼中 乔玉妙笑吟吟的说道:「不过啊,究竟要赔多少,却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我看啊,你们不如就去见官吧。让官老爷来评评理,看看应该赔多少。」 老夫妇脸色一僵,书生却是展眉一笑。 乔玉妙接着说道:「你们在这里争执不下,把路都堵死了,还不如去官府,也好让官老爷来判定。」 这个时代不像乔玉妙前世那样,打个官司虽说不是稀松平常,但也是十分正常的。这时代的老百姓们都是不愿意见官的,除非碰到极大的案情,百姓才会去找官府。所以路上围观的群众没有一人想到提议去见官。 而乔玉妙这个提议看上去公平,甚至是帮那老夫妇的,其实却是在帮书生。 她见这书生年纪已有十七八岁,身上应该已有功名。他就算只是个秀才,也是士族阶层。莫说在官老爷面前不用跪,作为同为士族阶层的官老爷难免会偏袒一些。 除此以外,她看这对老夫妇作案手法如此娴熟,怕已不是初犯。官府的衙役捕快每天的工作就是维护京城的治安。对于这等无赖,路上的行人不清楚,官府的衙役捕快们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还有案底在。真到了官府,这老夫妇二人怕再也装不下去了。 果然,老夫妇对视了一眼,哼了一声:「不想赔就算了,我们老百姓哪有这福气能见官老爷?」 老妇人跺了一脚,一把把老汉从地上揪了起来:「快起来。走。」 老夫妇匆匆忙忙离开了,围观的群众不明真相,面面相觑。 片刻后,围观众人大约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就渐渐散了。 乔玉妙跟那书生点了个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姑娘,请留步。」 乔玉妙刚刚走出几步路,便听到那书生在身后喊她。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就倏地挡在面前。 方才,乔玉妙和那书生所站的位置有些距离,乔玉妙倒也没有觉得他有多高。现下他突然出现在离自己只有几寸之遥的距离,她才发现他身量颇高。 自己的身高在女子之中也不算矮了,视线却只能落在他脖颈处的衣襟领口。 时下已值秋日,领口也高。他只露出半截干净的脖颈,喉结之下,是压得一丝不苟的对襟领口。 乔玉妙不适应这过近的距离,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书生刚才只想着把人喊住,一时情急,匆忙间,就站在了她的面前,不想距离竟然那么近。 女子桂花般幽幽浅浅的香气勐然钻进了鼻子,他吓了一跳,红着耳尖,也是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同时都向后退,一时间,竟有几分尴尬。 片刻之后,书生清咳了一声,拱手向乔玉妙行了一礼:「在下林恩誉,多谢姑娘方才为我解困。」 乔玉妙见这林恩誉彬彬有礼,星目真诚,便也回了个福礼,笑了笑:「林公子,不用客气。」 林恩誉只见眼前的女子,桃花眼笑的略弯,眼波流转,神采出众,他竟然失神了一瞬。 乔玉妙心里却还惦记着赚银子的事情,她点了下头,提步便要离开。 「姑娘。」林恩誉见乔玉妙又要走,不知怎么脱口就喊了起来。 乔玉妙抬眸:「林公子,什么事?」 林恩誉喊住了姑娘的脚步,却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心里有些着急。 他想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却不敢唐突的直接问她姓名。他腹中空有经史子集,锦绣文章,平日里面对先生的各种问题可以对答入流,但现在他脑中却是空白一片。 林恩誉见眼前的桃花眼透着疑惑,淹了一口唾沫说道:「旁边就是酒楼,若是姑娘不嫌弃,在下想做个东,请姑娘吃个便饭。」 乔玉妙摇摇头:「不用。林公子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也还有别的事情,就不叨扰了。」 林恩誉星目一黯,不再说话。 忽然,「咕噜噜」一阵清响。两人俱是一怔。 乔玉妙赧然道:「是我肚子饿了。」 林恩誉的眼眸闪出些微的亮点:「姑娘,现在已经是正午了,姑娘午饭大约还没有吃午饭。不管要做什么事情,左右先把肚子填饱了,旁边就是酒楼,何必捨近求远?」 乔玉妙沉吟了片刻,想着自己也是要吃饭的。这古代的酒楼,她也没有来过,正好也可以见识见识。 想通了之后,乔玉妙便大大方方的应下了:「那好,多谢林公子。」 林恩誉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心中欢喜:「姑娘请。」 林恩誉和乔玉妙并肩踏入了酒楼。 —— 这酒楼一共有两层,二楼临窗的位置,有一双凤目正通过敞开的窗户,看着街景。 刚刚在楼下发生的一切,悉数落入了这双凤目的主人。这凤目致使至终都是淡淡的,除了偶然间,划过几不可见的笑意,转瞬即逝。 —— 乔玉妙和林恩誉走进了酒楼。 因为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吃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酒楼里没什么人,店小二便引着林恩誉和乔玉妙走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 店小二机灵讨喜:「两位客官,咱们酒楼最好的位置就是二层靠窗的位置。现在酒楼里人少,靠窗的雅座都空着呢。二位客官不如就去楼上临窗的雅座吧?一边儿吃东西,一边儿还可以看看街景。」 乔玉妙点点头:「那我们就去靠窗的雅座吧。」 林恩誉眼中带笑:「好,就坐靠窗雅座,小二,带我们去。」 店小二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两位你们这会儿可是来巧了。」 乔玉妙娥眉微抬,疑道:「来巧了?小二哥为什么这么说?」
【17】全部落入他的耳中 店小二笑嘻嘻说道:「一会儿啊,说书人就来了。一刻钟之后,就会有说书人来这里说书,两位还能听一场说书。」 乔玉妙讶异道:「吃饭的酒楼还有说书的?」 店小二用力点头:「有啊。」 林恩誉在一边给乔玉妙耐心的解释起来:「中午的时候,酒楼里多是吃午饭的人。过了饭点之后,酒楼的座位就空着了。为了吸引客人来,许多酒楼都会在午后搭了抬子,请人来说书或者唱个曲儿什么的。客人们就可以坐在就酒楼里说说话,吃吃小菜,听听说书。」 「公子果然见多识广,就是这个理儿。」店小二道。 几句话的功夫,乔玉妙几人便走完了楼梯,到了二楼。 「两位这边儿雅座请。」店小二把乔玉妙和林恩誉往窗边领去。 雅座并不是雅间,雅座没有独立的屋子,也是在二楼大堂之中。不过雅座也不是普通座位。在雅座的四周围了山水屏风,同旁边的座位形成了一个视觉隔断。 小二把乔玉妙和林恩誉引到了一处雅座。乔玉妙看到这雅座,三面屏风,一面临窗,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座位。 乔玉妙和林恩誉坐定了以后,小二便笑脸问道:「不知两位想吃些什么?」 林恩誉道:「姑娘,你想吃什么?」 乔玉妙心道,自己现在没有什么银子,不过眼前的林恩誉银两也不宽裕,他的银子还要留着求学,便出言道:「来两个家常小菜。」 「恩。」林恩誉颔首,心里却是一暖,他知乔玉妙是怕自己多费了银子,眼神柔了一分。 林恩誉又跟店小二说了几句话,点了几个家常小菜。 「倒是要叫林公子破费了。」乔玉妙道。 「姑娘刚刚在楼下为我省下十两八两的,如今这二三十文钱,我还是付的起的。」林恩誉笑道,星目中春风暖意。 「姑娘,是京城人氏?」林恩誉问道。 「恩,是啊。林公子不是吗?」乔玉妙抬眸好奇道。 「不是,我本是南方人,是为了求学才到的京城。我是前两日刚到的,才在京城落了脚。今日出门是去国子监交束脩入学的,却不想路上碰到了这种事情。姑娘举手之劳,对在下却是极大的恩情。」林恩誉道。 乔玉妙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谢,只问道:「国子监?」 提起国子监,眼前温润有礼的少年,眼眸中浮出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恩,国子监。一年多前,我乡试便中了,成绩还算不错。先生写了举荐信让我来国子监求学。他让我来京城求学,等再过一年半载便可以在京城参加会试了。」 乔玉妙「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眼前的少年不及弱冠之年,却已考过了乡试,已经是个举子了,原来是个学霸啊。 「姑娘。」林恩誉唤了一声,便顿住了,星目中带着迟疑。 「恩?」乔玉妙眨了下眼,「怎么了?」 林恩誉喉结滚了滚,看着乔玉妙:「还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唿?」 乔玉妙笑了笑,她当是什么问题,原来是想问她的名字。她正想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转念一想,却是不对。她的真实姓名还需得隐瞒才行。 她便临时改口道:「林公子,我姓缪。」 「缪姑娘。」林恩誉道。 「菜来喽!」 林恩誉正想再打听打听这姑娘的身世,却听店小二悠扬的喊声。他只得停了下来,等着店二小把几盘小菜在桌子上摆好,又摆好了碗筷。 「两位客官,你们要的小菜来了。两位慢用。有什么需要的,喊我就是。」小二道。 「好的,小二哥。」乔玉妙道。 待小二走后,林恩誉道:「缪姑娘,吃吧。」 动了几下筷子,林恩誉抬头道:「缪姑娘……」 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堂中有人一拍惊堂木:「话说我大景朝齐国公,那是忠勇可敬,方略自胜,声威功烈,震于天下……」 乔玉妙自小是个喜欢听故事的,这一拍,便把她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乔玉妙侧着身,扭着头,听着堂中的说书,林恩誉却是在看乔玉妙。 少女的侧脸如春日桃花般娇艷,桃花眼里是认真的神色,朱唇偶尔浮起的笑意,看得让旁人心情也愉悦起来。 「缪姑娘,喜欢听说书?」林恩誉突然问道。 乔玉妙扭过头,撞见少年清秀的星目带着笑意,便道:「恩,挺有意思的。」 「我到京城不过两日的时间,现在京城的大小酒楼都请说书人来说这个。京城的百姓们现下最喜欢听这个了。」林恩誉道。 「恩?都讲这个吗?」乔玉妙问道。 「我大景打了胜仗,班师回朝,齐国公英雄了得。」林恩誉道。 乔玉妙「哦」了一声:「恩,也是,人人都敬重英雄,百姓们心中也需要一个英雄人物来作为偶像崇拜的。」 「听缪姑娘的口气,似乎对说书人所说的那些故事有些,有些,不以为然。」林恩誉问道。 乔玉妙喝了口茶水,想了想道:「那也不全是。」 「恩?」林恩誉顿了顿,「在下倒是愿闻其祥。」 「这说书确实说的不错,起承转合,抑扬顿挫,说的很吸引人。作为一个故事,那是个很不错的故事。不过里头的内容却不能全部当真。」 林恩誉笑了笑,示意乔玉妙接着说,自己则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女子好听的声音要么是温柔细语,让人觉得温情;要么是婉转娇媚;又或者清脆生动。而乔玉妙的声音却是不同,缓缓的,柔柔的,却带着一股自信沉稳之气。 林恩誉觉得听这声音也能听到人心里去。 而这声音也落入了旁边雅座中人的耳朵里。一双凤眸凝了凝,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 乔玉妙娓娓道来:「方才说书人说西北之地俱是山林,接着又说齐国公带领五百骑兵,战胜了对方两千的骑兵。这骑兵是好,就像那说书人所说威风凛凛,可是骑兵再好,那是在草原开阔之地打仗才发挥优势。在山林之中用骑兵并不合适。在这种山林险地,自然是用伏击打埋伏最好了。」
【18】再遇齐国公 「缪姑娘学过兵法?」林恩誉问道。 乔玉妙摇摇头:「没有学过。只是听的时候,多想了想罢了。」 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论起来,设埋伏打偷袭,跟手握大刀、骑着大马相比,自然是后者听着更威风,更吸引人,也很能体现齐国公的勇勐不凡。只是战场上,刀光剑影,生死往往一线之间,威风不威风的,又有什么打紧的?人说兵不厌诈,又说用兵以奇。打仗的时候保存自己,克制对手,无论用什么战法战术。」 林恩誉听着乔玉妙不急不缓的说着。 秋日午后的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照亮了半边的桌子,也照在他面前女子的身上,给宁静平和的女子又增添了几分暖融和温馨。他所坐的位置虽然是背光的阴影,却是觉得温暖的阳光照到他心里。 乔玉妙说了几句,觉得口渴,端起茶杯一看,茶杯已经见了底。 林恩誉笑了笑,伸手拿起茶壶,左手握住右手宽大的袖口,给乔玉妙到了一杯水。 乔玉妙眉眼弯弯:「多谢。」 喝了一口茶,嗓子眼舒服了很多,乔玉妙正待再说,却听「砰——」的一声巨响。 乔玉妙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见窗户对面的屏风已经轰然倒下。 幸好,这屏风离她们吃饭的桌子还有些距离,屏风只是倒在了地上,而没有压到了人。 屏风倒下的位置,站着一个年少的男子,大约十六七岁,穿着宝蓝色的妆缎锦袍,双手捏着拳头,大眼里盛满了怒意,愤怒的视线朝乔玉妙射了过来是,恨不能化作两把刀子戳在乔玉妙的身上。 「喂,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好好一个女子不在闺阁之中绣花,竟然到这酒楼里来大放厥词,丢人现眼。国公爷的事情也是你可以评头论足的?故事好听,内容却不可当真?什么骑兵威风凛凛,却无法发挥优势?……国公爷的事情岂是你可以胡乱置喙的?」 乔玉妙抬了抬眉眼,撇了一下嘴,心道,她这是碰到齐国公的脑残粉了?不仅是脑残粉,而且是直男癌! 林恩誉见状,立刻站了起来,挡道乔玉妙之前:「你端的是无礼无状。大庭广众,闯进别人的雅座,推到屏风,若不是这屏风离的远,还会伤了人。」 「哼,」那少年重重哼了一声,「你跟她是一伙儿的,你们对齐国公不敬,我便不会饶了你们!」 好好的一顿饭,就被这么打扰了,还差点被伤到,乔玉妙有些生气。 她站了起来,走到林恩誉的身侧,冷了声音:「那你准备怎么不饶我们?」 乔玉妙沉着,缓声说道:「第一,我方才所说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我是说故事说的山林中用骑兵不可尽信,并没有对齐国公有任何不敬的意思。齐国公带兵打仗,得胜归来,自是英雄了得。你断章取义,冤枉了我。 第二,你一气之下,不管不顾的推倒了屏风,若不是屏风碰巧离桌子远了些,我们二人可能已经被压伤,光天化日,你就敢这样伤人?就算现在我们没有被伤到,也受了惊吓,好好的一顿饭,竟然被这样打扰。」 乔玉妙豪不示弱的迎上了少年冰刀般的眼睛,逼视而上:「你需得给我们道歉。」 「你!哼!」男子道:「明明是你们对国公爷不敬在先。我只是看不下去。」 双方正在僵持不下,突然一个沉稳的男声响了起来:「阿城,道歉。」 少年身子一僵,慢慢回过头:「小,小表舅?」 乔玉妙也朝那少年身后看去,目光触到那双向她淡淡扫来的凤目,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此人相貌俊逸立体,身躯凛凛。玄色锦缎长袍,隐隐能看出倒三角的喷张身形,腰间琉璃束带。侧面插着一把匕首。 原来不止是齐国公的脑残粉在,齐国公本人竟然也在。 这少年口中所称的小表舅正是乔玉妙昨天上午才刚刚见过的齐国公齐言彻。 他的目光淡淡朝乔玉妙掠过来。这目光波澜不惊,却让乔玉妙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威严,和从战场上下来的煞气。 乔玉妙心中暗道不好,她这是偷跑出来了,要是被认出来的话,那她可不就被逮个正着? 不过齐言衡的目光只在乔玉妙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挪了开去,而是重新看向那叫阿城的少年。 乔玉妙紧张的心也平静下来。从齐言彻的表现来看,他根本就没有认出自己来。 想来也是,他是万众瞩目的国公爷,而她却隐藏在人群之中,低着头。齐言衡和齐季氏又都刻意忽略了她。门口迎接他的僕从那么多,他大概把她当做家里的哪个下人,根本没有注意到。 「道歉。」齐言彻磁性声音越发低沉,不容质疑。 「小,小表舅。」阿城看齐言彻含着薄怒的凤目,嘴唇动了两下,想说什么,却在齐言彻的目光下什么都不敢说。 「阿城。」齐言彻道。 原本气鼓鼓的阿城,顿时像被戳了个洞,漏了气一样,一下子憋了下去。 「抱,抱歉。」垂着脑袋,阿城终于开口道歉,虽然声音像轻的像蚊子叫一样。 乔玉妙无意再做纠缠,轻轻摆了摆手,便道:「算了。」 齐言彻的目光掠过乔玉妙摇摆着的纤纤玉手,落到了别处:「此事,是阿城做得不妥。两位这顿饭,便由我来做个东,也好给两位赔个不是。」 「不必了。」林恩誉出言道。 乔玉妙道:「既然这位公子已经道歉,那此事到此结束,不必再提。」 ------题外话------ 这里是感谢榜:感谢kriston小主赏赐的鲜花钻石。感谢点击追文冒泡的小伙伴们。 爱你们,比心心
【19】重操旧业,岂不妙哉? 齐言彻也不坚持给乔玉妙和林恩誉付帐埋单。微微颔首,给乔玉妙和林恩誉示意道别,便带着阿城离开了。 临走之前,他又不着痕迹的把目光转向乔玉妙,朝这个在楼下给书生解围、又说出山林伏击为上的女子看了一眼。 齐言彻和阿城离开以后,林恩誉和乔玉妙重新坐了下来。 「缪姑娘,我们接着吃吧。」林恩誉道。 「好的,也确实没有吃饱。」乔玉妙道。 「呵呵,那缪姑娘多吃些,把刚才受的惊吃回来,」林恩誉笑道,「那少年忒无礼,还好他的小表舅还是讲道理的。」 乔玉妙知道林恩誉是不认识齐国公齐言彻的。这个时代没有各种影像传播途径。齐言彻就算在大景朝人人传颂,百姓们也是只知其名,而不识其真面目的。 当然也有画像这种手段。不过就画像的辨识度,有跟没有也差不多。就算画像真有用也不可能到处传。这个时代头像被贴的满街都是的,只有通缉犯了…… 乔玉妙是识得齐言彻的,不过这个她是不会告诉林恩誉的。若是说了,又怎么解释她认识林恩誉呢? 于是她便随口应道:「是啊,是啊。」 林恩誉接着说道:「缪姑娘,刚才听缪姑娘跟那『阿城』说的一番话,对齐国公也是颇为推崇的。」 乔玉妙笑道:「无论如何,一个为国为民、战场厮杀的将领,总是值得人钦佩敬仰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乔玉妙也从林恩誉口中探出了不少消息。 她知道了现在的朝代是歷史上没有大景朝。这里京城城西的位置,这酒楼所在的大街是城西比较有名的商业街,叫安平街。 吃好了饭,乔玉妙和林恩誉就下了二楼,走到了酒楼门口。 乔玉妙正想和林恩誉道别,却听林恩誉说道: 「缪姑娘,这是去哪里?」林恩誉道。 乔玉妙扭头一看,正见林恩誉朗朗星目正望着自己。 沉吟了一瞬了,乔玉妙道:「我回家。」 许是因为刚才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已经开始相熟,又或许是因为短暂的接触,让林恩誉看出来乔玉妙性格随和,便打了胆子问道:「缪小姐,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乔玉妙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谢谢你的好意。」 疏淡有礼的拒绝,林恩誉醒目微黯。 「恩,缪姑娘路上好走。」林恩誉好。 「就此别过。」乔玉妙挥挥手,同林恩誉到了别,转身离开。 看着女子妍姿优美的背景,林恩誉眼神彻底黯然。只是人家姑娘已经明确拒绝他相送,他却也不能不顾礼数,唐突了她。 同林恩誉分别以后,乔玉妙却并没有真的回家,而是又在街上又转了一圈,她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赚到银子。 只是走了好一会儿,一直也没有什么好主意。 在路过几个茶馆酒楼的时候,乔玉妙顺耳听到了好几次关于齐国公战场上的事情。果然,街上大多数茶馆酒楼的说书人都在讲齐国公的英雄事迹。 乔玉妙心里暗道,大景朝的百姓心中都有不小的英雄情节啊。 又走了一会儿,乔玉妙见到几步开外的路边有一间两层高的铺面。匾额上写着「云落书坊」四个大字,檐下伸出一面蓝底黄边儿大红字的方形旗帜,上头只一个「书」字。 云落书坊铺面大约有她两间厢房的大小。作为一个铺子,云落书坊大门比她的珠帘房门大了三倍不止。门上的木排板均已卸下,大门敞开。 书坊,乔玉妙是知道的。 古代没有出版社和印刷厂之说。书籍印制发行,除了官方印制以外,就是由民间书坊从发行、印刷、售卖,一条龙服务。 乔玉妙那一厢房的话本,应该就是从某间书坊里印刷出来的。 她一时好奇,探头朝云落书坊里张望了一下,只瞧见门口附近的一个矮架子上一字排开摆了不少话本。 乔玉妙看着这些话本,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她终于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法子来弄银子! 红唇微微勾了勾,她可以重操就业。 这个时代的话本很多,也很流行,但是在她这个资深故事爱好者、外加网文编辑看来,这个时代的话本不过是处于章回小说的萌芽阶段。 故事短,字数少,情节简单,不够吸引人。 若是她能弄出个精彩的故事来,再用按照前世连载的方式来操作话……岂不妙哉? 至于用什么故事么?她还需得好好想想。 心里有了主意,乔玉妙便离开了云落书坊,往回齐国公府的方向走。 在想出故事之前,找书坊的人是没有意义的,她必须拿出精彩的稿子来。 乔玉妙一边儿往齐国公府走,一边儿在脑子里思考着。 其实让她编故事,她并不擅长。可是她听过的故事、看过的网文却是极多。 挑选一个出来就可以了。 那么究竟要选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乔玉妙走在路上,耳中又再一次刮入齐国公战场大败敌军的故事。 福至心灵,乔玉妙脑中又浮出一个点子。 既然这个时代的百姓很有英雄情节,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英雄故事,那她就回想出一个英雄故事来。 约摸走了两刻钟,乔玉妙便回到了齐国公府。 这时已经是下午时光了。 竹云院原本就没有什么人,绿罗自是不用说。剩下的两个婆子和一个丫环,也因为现在是午后闲暇时间,主子不召唤,她们便各自回屋休息。 于是, 乔玉妙小心翼翼的回了自己的卧房。
【20】奇怪不奇怪 一回卧房,绿罗就从耳房里迎了出来。 「小姐,您回来了。」 「回来了。」乔玉妙看到绿罗两上焦急的神色,不禁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竹云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看着一副着急的模样。」 「没有什么事儿,就是等了许久不见小姐回来,心里担心得紧,还害怕,」绿罗道,「怕小姐不认识路了,怕小姐遇到歹人了。」 乔玉妙安抚的拍了两下绿罗的肩膀:「我回来了,全须全尾的。放心了吧。」 绿罗杏仁大眼头关切的说道:「放心了,小姐一路可还顺利。」 乔玉妙回想了一下今天在安平街所经歷的事情,笑了笑说道:「恩,还算顺利。竹园院里怎么样?」 「竹云院里也顺利的,」绿罗歪着脑袋想了想,「恩,中午的时候,院子里的游妈妈过来问小姐在哪里摆饭。我就说,小姐今儿准备在卧房里摆饭,就让妈妈把食盒递了给我。」 「做得好。」乔玉妙道。 收到表扬的绿罗甜甜一笑,接着道:「恩,还有就是上午,游妈妈她们几个收拾好厢房的话本之后,就到小姐卧房这里来回禀。」 乔玉妙点点头,收拾厢房的差事是她布置下的,下人们完成了自然要到她这里来回话。 「随后呢?」乔玉妙说道。 「随后,我就告诉她们,小姐现在正在卧房里休息,叫她们不要打扰。至于整理话本的事情,小姐之前说了,收拾好之后,不用来回禀了。晚些时候,小姐会去厢房看话本子,到时候,会看看厢房整理的如何。」绿罗说道。 「恩,应答的机灵。」乔玉妙道。 「游妈妈她们知道小姐正在卧房里休息,就不再想着回禀的事情,还同我说了几句话,聊了一小会儿天。」绿罗说道。 「哦?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啊?」乔玉妙好奇道。 「说的是,府里刚刚回来的主子国公爷。」绿罗道。 乔玉妙眉心一抬。 绿罗接着说道: 「是关于国公爷婚事的,说呀,国公爷过了年,就满二十五了,到现在还没有成亲。别说还没有成亲,连定亲都没有。府里二爷都成婚一年了。」 「哦,之前国公爷不是在打仗嘛。」乔玉妙笑着随口应了一句,女人吶,就是爱八卦,古今中外都一样。 「不是啊,出门打仗的将军多得是,都会在战事得空的时候,回家成亲。过了婚假,就把妻儿留在京城,自个儿再去打仗的。国公爷就算是最大的统帅,这几年不也回来过几次吗?」绿罗道。 乔玉妙笑道:「你跟我一起嫁进来也才一年,你又知道国公爷回来过几次了?」 绿罗说道:「是游妈妈告诉我的。再说,就算真的是因为战事的原因,耽搁了亲事,那国公爷他现在也回来了,也该张罗婚事了。我听游妈妈说,国公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多少人家想跟国公爷攀上亲事,多少闺阁里的,小姐们想要这样的夫婿。」 乔玉妙呵呵一笑说道:「国公爷一身军功,又身居高位,京里的皇亲贵族、达官显贵想跟他攀亲,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小姐说的是。府里老太太自从国公爷回来之后,就忙着张罗国公爷的婚事了。选了好几家闺阁小姐让国公爷选来着,全都被国公爷拒绝了。」 绿罗接着说道:「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 乔玉妙道:「国公爷回来才几天功夫罢了,这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绿罗,你刚才所说的都是游妈妈告诉你的吗?」 绿罗说道:「恩,确实就是游妈妈告诉我的。府里给我们竹云院发下来的吃食、例钱、还有其他的用度,都是游妈妈去领的。所以游妈妈经常出我们竹云院,跟府里的其他妈妈丫环们也经常会打交道。消息灵通的紧。」 乔玉妙低头暗道,这游妈妈不仅消息灵通,怕也是个极爱八卦聊天的。她警惕心一起,便道:「绿罗,你可有在谈话之中透露出我不在卧房的事情?」 绿罗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小姐交代的清楚,不能让别人发现了,我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乔玉妙点头说道:「恩,好,我知道了,绿罗,以后也是一样,关于我出府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能跟旁人说,尤其是游妈妈。另外,跟人说话的时候,也要长个心眼。千万不要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绿罗道:「小姐,绿罗知道了。小姐,以后你还要出去吗?今日出去可有发现赚银子的门路?」 乔玉妙道:「赚银子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至于出府的话,我明日就要出府。」 「明日还去出去吗?」绿罗问道,「小姐是什么赚钱的门道?」 「恩,明日还是跟今日一样操作,」乔玉妙道,「至于赚钱的门道,明日有了准数再告诉你吧。」 「是,小姐。」绿罗应了下来。 —— 晚饭以后,乔玉妙进了卧房的外间。 竹云院并不是正经院子,里面没有设置书房,只在卧房的外间摆了书案和笔墨纸砚。 乔玉妙平日需要书写的时候,就待在卧房外间。 这会儿,乔玉妙进了卧房外间,就在书案前坐了下来,回想起前一世她所知道的各种英雄故事。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常常跟着外婆听评书,听得最多的评书就是《岳英传》。 这《岳英传》本就不长,她又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听得她几乎都能自己说了。 若是把这《岳英传》的内容稍稍改一下,改成适合大景朝的背景,再按照网络小说连载的操作手法来操作,那么…… 这法子必然可行,说不定《岳英传》还能大火……
【21】子明先生诞生了 乔玉妙先是写了个提纲,接着开始写故事。 她把《岳英传》写了个开头,然后,在一个小高潮的地方,停了笔。 乔玉妙就着烛光,看着面前刚刚写好的蝇头小楷,心中思量。从专业编辑的角度来讲,这个开头是比较吸引人的,也留了恰当的悬念,可以吸引人接着往下看。 不过这毕竟只是个开头,情节也没有展开,她也不能保证这么一个小开头就吸引到很多人。不过,她现在不急,乔玉珩这个月的药钱已经有了,她离开齐国公府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 先用这个开头试试水再说。 至于署名,当然不能用真名,乔玉妙大笔一挥,写了「子明」二字,作为《岳英传》的署名。 写好《岳英传》的开篇时,夜色已深。乔玉妙洗漱一番,便转入卧房里间睡觉去了。 第二日上午,乔玉妙换了绿罗的衣裙,把昨天夜里写的《岳英传》开篇手稿揣在了怀里。 跟昨天一样,乔玉妙随便找了个明目把竹云院的丫环婆子支了开去,自己趁机熘出了府。 出了偏门,乔玉妙熟门熟路的转到大街上,寻到了昨日看到的那家「云落书院」。 乔玉妙单手提了下裙摆,跨过了门槛。 一进书坊,乔玉妙便觉得有些奇怪。一上来,她心里不知道怪异在哪里,仔细看了一圈,才发现哪里不对了。 不过这书坊虽小,位置却是极好,是临街的铺面,还是在大街的中段。按理市口那么好,应该生意很好才是,然而这个书坊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乔玉妙站在书坊里向四处环顾了一番。靠门的架子上,摊开摆放了不少线装书,有一些话本,常用医药岐黄的书本,另有一些讲世情的册子。 这些线装书乍一看排列整齐,仔细一看,上头却是蒙了一层灰,像是许久没有人翻动过了。 乔玉妙朝那些话本看了看,有不少话本她的厢房中也有。不是那些娘刚刚给她捎来的新货,而是老书。 在书坊的另一侧,摆了一套印刷排版用的字模。摆放的倒也齐整,就是上头似乎挂了几条蛛丝,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市口好,书老,生意差。 这是乔玉妙给这家书坊贴的标籤。 很好。 乔玉妙在心里嘿嘿了一声,书老就好,生意差就好。 她本来还担心这书坊生意太好,忙不过来,没空理会她手里的故事。现在心里却是增加了不少底气。 乔玉妙想寻个人问问。 书坊里头有三个人,一个是大约五十来岁坐在那套字模的旁边,两鬓苍白,穿着朴素,百无聊赖的朝窗外发着呆,大约是这书坊排版的师傅。 他的身侧是一个男孩,只有十三,四岁,大约是坊里的学徒之类的。 除了这两人,在乔玉妙的正面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穿着半旧不新的袍子,坐在一张小桌前,正在翻看帐册。 可能是因为感受到了乔玉妙的目光,这男子抬起头,从桌前走了出来,迎向乔玉妙。 「姑娘,可是要买书?我是云庄书坊的掌柜,这里的书,我都熟悉。我给姑娘介绍介绍?」掌柜的肤色很白,有些发胖,白白胖胖的,虽说不是特别殷勤讨好,说话却也和和气气。 乔玉妙微微摇头,随后浅笑道:「我不是来买书的,我是来卖故事的。」 掌柜的一怔:「姑娘是想把所写的话本卖给我们书坊?」 乔玉妙笑意盈盈,却是不答,只从怀里取出了几张写满了字的宣纸,一双纤纤玉手,把宣纸递给了掌柜:「劳掌柜的,看看这个?」 掌柜目光狐疑的看了一眼乔玉妙,随后接了过来。 掌柜的看字速度极快,一目十行,三下两下的就把乔玉妙那岳英传的开篇给看完了。 他的目光在页尾定了几息,才重新抬起头:「姑娘,姑娘,不如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找找东家。」 说话的口气还跟刚才一样和和气气的,只神情中却隐隐透出按耐不住的激动,眼底更是划过希翼。 乔玉妙心道,这岳英传的开头,应该已经得了掌柜的认可了。 第二关,便是东家这一关了。 那么第三关,她就要想法子让东家按照她的想法来操作这篇《岳英传》。 这一关更比一关难。 心思迴转,脸上却是半点不显,乔玉妙只是浅浅微笑,人畜无害:「好的。」 掌柜的得到乔玉妙的应答,便转身上了楼梯。 乔玉妙在书坊一楼等着,也没有闲着,她开始观察起来摆在角落里的字模。这字模由胶泥所制,一排排整整齐齐摆在木框之中,开着透着古朴又素雅的美感。 乔玉妙暗道,想来这个就是如雷贯耳的活字印刷所用的工具了。今天她算是见到实物了。 看来这个时代活字印刷术已经普及,怪不得话本之类的书籍已经广为流行。 片刻功夫之后,掌柜的就从楼梯上侧着身蹭蹭蹭走了下来。 「姑娘,这楼下太乱了。我们东家请您去楼上一聚。」 乔玉妙收了神,依旧是淡淡浅笑道:「好,请掌柜的带路。」 于是乔玉妙便跟着这掌柜上了二楼,转入一间小厅。 进了厅中,乔玉妙见到了这书坊的东家。 一见东家,乔玉妙却是一愣。跟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确切的说,是相去甚远。她原想着书坊的东家不是白髮苍苍的老者,就是中年发福的男子。 可是这东家只有十四五岁,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五官到是算不上多好看,眉目也还算清秀,脸颊上有两个十分明显的酒窝。 男子长那么明显的酒窝,倒不多见,看着实在有些有些萌萌哒。 ------题外话------ 萌萌哒东家是个重要人物,不过不是男配咯。
【22】慢慢卖 「东家,这位姑娘就是要卖手稿给我们的。」掌柜说罢,转向乔玉妙:「姑娘,这是我们东家。」 乔玉妙礼的打了个招唿:「东家。」 东家抿了抿唇,酒窝显得越发明显,他看着有些害羞:「姑娘,请坐吧。」 乔玉妙跟着酒窝东家,走到茶几边,坐了下来。 掌柜的给乔玉妙和自己东家倒了杯茶,就下楼看店面去了。 乔玉妙见那东家似乎有些怕生,扶着茶杯的手,握紧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握紧,她心里不由的好笑。 原以为会见到一个老奸巨猾的商人,不想竟然遇上个呆萌害羞的半大孩子。 难怪这书坊的生意不好。开书坊,虽然跟书有关系,但是却是地地道道的一门生意。 做生意的人最是讲究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需要跟主要的客户,供应商,甚至同行,打好关系。这么怕羞的一个男孩,哪里适合做这些? 「姑娘敢问贵姓?」半晌,他终于开了口。 「免贵姓缪。」乔玉妙道。 「哦,缪姑娘,我,哦,在下姓陆,陆明生。」这东家道。 「陆公子。」乔玉妙点点头。 乔玉妙见陆明生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便主动问道:「东家,这《岳英传》的开头,你看过了吗?」 陆明生看了看手中的书稿:「这上头的落款是子明,这个子明,恕我孤陋寡闻,这个子明先生是哪位大家?」 「子明先生吗?子明先生啊,啊,子明先生是隐居于京城某处的文人。不过这个子明先生是谁啊?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话本怎么样?陆公子觉得这话本怎么样?」乔玉妙问道。 陆明生復又看了看手中的稿子,抿了下唇,一对酒窝一动:「话本挺好看的。」 乔玉妙心道,看来这东家也认可这话本的开头。这第二关倒是过得意想不到的容易。接下来就是第三关了,她要说服这陆明生用自己的方式来发行这本《岳英传》了。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陆明生脸颊上的酒窝,哎哟,怎么有一种骗小孩子的感觉? 「那子明先生想把《岳英传》卖给云落书坊。」乔玉妙道,「陆公子收吗?」 「恩。想收的。」陆明生点点头。 真实在!乔玉妙暗道。 普通的商人不是应该假装不喜欢,或者装作可收可不好的样子,来藉机压低价格吗?她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一万种方法对付这种压价的法子。但是面对这样的老实孩子。乔玉妙倒是有些不知所错了。 「缪姑娘是子明先生什么人?」陆明生问道。 乔玉妙想了想,避开了陆明生的问题:「我和子明先生认识。他不欲和人多打交道,就委託我来卖手稿。这手稿的出售由我全权负责。就是说这手稿卖多少钱,怎么卖,子明先生都委託给我了,由我说了算。」 「原来如此,」陆明生接着说道,「剩下的稿子大约多少字,姑娘想卖多少银子?」 乔玉妙眸中划过一道不明所以的光线,她勾唇笑了笑,随后正色道:「东家,子明先生这稿子还没有写完。」 「没写完?」陆明生惊讶道。 乔玉妙极为肯定的:「没写完。」 陆明生双唇用力一抿,呆萌的酒窝也掩不住少年眼里说来就来的怒意:「我和缪姑娘素不相识。远日无仇,近日也无怨,好端端的,缪姑娘特地跑来,拿个刚写了开头的稿子来消遣我,这是什么意思?」 陆明生心里有些气。 他家开这书坊已经有三代了,他的父亲故去的早,他便从父亲手里继承了这家云落书坊。可是他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生意。他性格内向怕羞,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读书写字。那些生意上人情往来,那些酒桌上杯觥交错,他听了便觉得头疼,更不要说去做了。 云落书坊在他手里经营了几年,好好的一个闹市中生意极好的书坊,生生的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没有好的话本。 没有才学的人写不出什么好的话本。有才学的人却是不屑于写话本,他们觉得那些诗词歌赋,锦绣文章才是正道,话本不过是下里巴人的玩意儿。 整个京城,能写出好话本,又愿意写话本的人统共也就那么十几,二十几个人而已,所以好的话本十分难寻。 话本不像经史子集,是会过时的。老话本没有人看,新话本又没有。那么书坊自然而然就会没有生意。 那十几二十几个写话本的作者,京城里的书坊们都像供佛祖们一般尽心尽力的供着,努力的维护着关系,让这些作者写了好的话本,可以卖给自家书坊刊印售卖。 云落书坊原来也是有几个相熟的作者的。但是陆明生却是做不来献殷勤,或者腆着脸堆着笑去求稿子的事情,甚至保持平常的人情往来都困难。 陆明生做不到,别的书坊却是做得到的。 云落书坊的那些竞争者就去挖墙角,一次,两次,坚持不懈的去争取那些作者。 慢慢的,云落书坊就失去了话本稿子的来源,只能反覆印些老书。到现在,印的老书卖不掉,连老书也不用再印了。 眼看三代传下来的书坊就要毁在自己手里,陆明生心里难过得无以復加。 想到这些陆明生的嘴抿的更紧了,嘴角上方的酒窝也是越加明显。 今天,他突然看到这《岳英传》精彩的开头,人家又有意卖给他,他仿佛突然看到了希望。 可是没想到这话本竟然只写了个开头,根本没有完成。 这仿佛是给了他一根救命稻草。 他一抓,却发现,这救命稻草是根断的。 失望之余,陆明生心中更生出了恼怒。 乔玉妙朝陆明生看了看,少年不知道如何隐藏情绪,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很生气」四个字。 她也不以为忤,只道:「陆公子说的是,我和陆公子素不相识,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我是闲的淡,恩,闲的发慌吗?来找陆公子消遣?」 她缓缓的发了话,婉转的声音和沉着的语气结合在一起,却是完全不觉得违和。 陆明生一顿,眼中的怒意消退了几分,却是增加了更多的疑惑:「缪姑娘,是什么意思?」 乔玉妙说道:「陆公子,这话本确实是只写了一个开头,但是却不是不能刊印出售,今儿,我拿着子明先生的《岳英传》开头过来,便是想跟陆公子好好谈谈这话本的买卖。我们子明先生这《岳英传》不走寻常路,而是以一种全新的方式,刊印出售。」 「恩?」陆明生有些迷煳。 「陆公子,这法子定是能贵书坊赚个盆满钵满。」乔玉妙微微点了个头,蛊惑的意味,不言而喻。 「是什么法子?」陆明生问道。 「连载。」乔玉妙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 陆明生越发的疑惑:「连载是什么?」 「把一本话本分成几册,甚至十几册。每过一段时间,出售一册,再过一段时间,再出售一册。不是把整个故事一起印了卖。」 乔玉妙顿了顿说道:「而是分成几册,一册,一册的…… 慢、慢、卖。」
【23】二爷今晚歇你这儿 乔玉妙耐着性子细细跟陆明生科普了一下什么是连载。然后又跟他祥述了一下连载的好处。 「缪姑娘,这连载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可是这法子真的有用吗?」陆明生大眼眨巴了一下。 乔玉妙见陆明生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不由心中扶额一嘆。这陆明生真的不是块做生意的料,要让他明白连载话本的商机确实很难。 她沉吟片刻,决定换种方式继续忽悠他:「陆公子,这法子很值得一试。再说了,陆公子这里……,呵呵,陆公子不要怪我说话太直,墨水,纸张这些库存,若总是不用,日子久了,就会坏了。若是不拿来印书,而是被老鼠啃了,那多可惜啊。那排版的师傅,就算没有什么事可做,也是要付工钱的吧。养着也是养着,不用多浪费啊。」 「这个……」陆明生抿了下嘴唇无话可说。 「这不过是一个开头而已,就算刊印出来,也不过是本小册子,相信贵书坊很容易就能印制出来,不需要太费力气。贵书坊这生意如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呵呵,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这法子也是可以试一试的。」乔玉妙道。 「那,那缪姑娘,这话本准备卖多少钱?」陆明生轻声说道,透着一股子的不自信。 乔玉妙眉眼一抬,心道,终于把这萌娃说动了,她接着说道:「自然不需要陆公子把整本话本的钱都付了。我给你一册手稿,你便付我一册的书稿钱。如何,公平吧?」 陆明生低头想了想,他收一册稿,付一册搞的钱,不用一下付全书的稿费,倒也缓解了他银两周转的压力,怎么看都没有什么不妥的。 他便应了下来:「好,那就照缪姑娘说的办。」 乔玉妙轻轻勾了唇:「好。」这法子看似公平,但是书稿只要出了第一册,主动权就掌握在她手里了。 她看那孩子老实,便也把心中的打算如实交代:「陆公子,这第一册大概是整本册子的十分之一,陆公子按照一般话本的十分之一付银子就可以了。不过丑化说在前头。」 陆明生道:「缪姑娘请说。」 「若是话本卖的好,」乔玉妙顿了一下,沉声道,「我可是要代表子明先生涨价的。」 本来乔玉妙想过要跟书坊分成,每卖出一本册子,她就抽个一两成。后来想了想,帐本是由书坊记的,她一个外人根本不知道卖了多少册,这还不是书坊说多少就是多少。与其费时费力的来确定卖了多少册,还不如直接把书稿卖了,然后谈判涨价,确定新的价格。这种做法更加省时省力。 「好。」陆明生点头应下,如果册子真的卖的好,书稿涨价也是应该的。 乔玉妙和陆明生又就细节谈了一会儿。 之后,乔玉妙留下了书稿,而陆明生付了银子。两人又约定好了,下一次交稿的时间是十日之后。 随后,乔玉妙便从云落书坊里出来,回了齐国公府。 夜里,乔玉妙进了卧房。 她刚刚把今天卖开头得了的几两银子收好,就听得门外,绿罗的婉转清脆的行李声:「二爷。」 二爷? 乔玉妙讶异的一抬眉眼,折身一看。这远山黛眉,修长凤目,一袭宝蓝长袍,腰间一块通体碧落的玉佩,在窄髋处随意轻摆。 这不是她这具身子的夫君,齐言衡,还能是谁? 他腰间的玉坠随着他的步子而轻轻晃动,最后摆了一下,停住。而齐言衡也在她两步之外面前站定。 齐言衡俊眉一凝,冷漠道:「我今儿歇这儿。」 乔玉妙桃花眼几不可见的诧异一挑。 歇这里?几个意思? 许是因为看到乔玉妙一脸诧异的模样,齐言衡冷着声音道:「今儿是十五。」 原来如此。 乔玉妙翻过原主记忆。按照规矩,男人不管怎么宠姨娘,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却是必须要歇息在妻子那里的。这不单是齐国公的规矩,更是整个大景朝的规矩。就连皇帝,有那么多嫔妃,初一、十五也是要歇在皇后那里的。 「我必须过来。」 齐言衡有些嫌恶的看了看乔玉妙,转身,走到卧房的角落里。 他熟门熟路的从箱子里取出一床被褥,摊在了地上,然后坐在地铺上,半躺在地铺上。 乔玉妙抽抽嘴,看了看半坐在地铺上的齐言衡:「好。」 齐言衡这般态度,倒也让她省了心。毕竟齐言衡是原主的合法丈夫,她穿越成这个身份,若是齐言衡真跟她提那个要求,现在也是免了一桩费心的麻烦。 昨儿为了赶稿子,她睡晚了。今晚,她还想好好睡个好觉。地上多了个人,赶是不能赶走的,那就当他不存在吧。 「恩。」齐言衡发出一声鼻音,算是应了个声。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本线状书,自顾自的,翻看起来。 乔玉妙目光扫到这本线装书,书的封面上写着《季兰居士诗集》。季兰居士?乔玉妙心里疑惑,这不是她的庶出堂姐乔玉姝的号吗? 女子,特别是她们这种高门大户的女子,闺名是不能随便让人乱喊的,乔玉姝所作的诗集,署名都是季兰居士,所以这季兰居士诗集便是乔玉姝的诗籍了。 思维一闪而过,乔玉妙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默默转过了身,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 齐言衡坐在地铺上,抬眼就见到乔玉妙转过了身。 窈窕的身影背对着他,纤细的腰肢微微半弯,腰下部位丰盈圆润。她掀起了床铺,坐上床,拉上被子,用被子盖住自己女儿家凹凸的身子。 脸上是放松的舒适,桃花眼里也不是怯懦胆小,而是透着几分不经意的慵懒。这份自然的惬意娇憨,透出几分由内里散发出来的撩人。 他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心头却是有一瞬发热。 她跟从前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刚想再看,他却见她已经闭了眼睛,这是要睡觉了。 他刚才一定是看错了,她果然还是个呆傻无趣的。
【24】眸中一亮,嫣然一笑 齐言衡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季兰居士诗集》上,却是不能静心看进去了,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他果然是因为到了自己不喜欢的人这里来,所以心烦气躁吗? 齐言衡朝床上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脸朝里,他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乌压压的髮丝儿挽成一个髮髻,蓬松的垂在脑后,微微有些乱。 他皱了皱眉。罢了,左右看不进诗集,那就睡觉吧。 于是,齐言衡起身吹熄了烛火,回到地铺,便歇息了。 乔玉妙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齐言衡已经离开了。 地面干干净净,床铺已经收拾好了,仿佛他根本没有来过。 她朝地上原本铺着地铺的位置扫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喊了绿罗进来伺候梳洗。 上午,乔玉妙就在卧房外间,继续写她的《岳英传》。 —— 这么过了十日。 十日前,乔玉妙和云落书坊的东家陆明生约好,每过十日,她就会到云落书坊交一次手稿。 今日,就是乔玉妙交稿的日子了。 早上,乔玉妙便如前两次一样,换上了丫环的衣服,揣上最新的稿子,避开了婆子丫环的耳目,出了竹云院,又通过泔脚偏门出了齐国公府。 一路走到云落书坊,乔玉妙提了裙摆,跨过门槛,便径直走了进去。 「姑娘,您来了啊。」掌柜的听到有人进来,便抬眼一看,见是乔玉妙,便慈眉善目的迎了过来。 「姑娘果然守约。今儿一大早,我们东家就嘱咐我,说若是姑娘来,便直接领了姑娘上楼。我们东家正在楼上等着姑娘。姑娘,请随我来吧。」 乔玉妙点点头:「好。」 掌柜的放下手边的活计,把乔玉妙送到两楼小厅中,又给乔玉妙倒了茶,这才说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喊东家。」 「恩,劳烦掌柜的。」乔玉妙端起茶杯,打开了杯盖,茶水的热气带着茶香扑鼻而来。 上次她只卖了个开头,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看这掌柜的对她态度虽然算不上殷勤,却也比上次热络的很多,想来应该是不差的。 她在脑中这么思考着,目光却朝四周打量了起来。 这件会客厅不大,摆设也简单,不过是几张圈椅,外加几个茶几。不过比较有特色的是,在厅的一侧摆了一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摆了许多书。 乔玉妙一时好奇,便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书架前,看起这书架上的书。 随意的翻了几本书,乔玉妙发现这些书的封面都有小字正楷写着『云落书院』四个字。另外还有刊印的日期,看来这些书是都是云落书院刊印的各种书籍。 这些书都是按照日期先后排的。最后一本,也就是日期最近的一本,正是她的《岳英传》第一册。而在这本《岳英传》之前,上一本书已经是在一年多前了。 书果然很老。 「缪姑娘。」一声少年人特有的清润嗓音。 「陆公子。」乔玉妙应道。 「缪姑娘,请坐。」陆明生露出个礼貌的笑容,脸上的酒窝生动可爱。 「恩,陆公子也坐。」乔玉妙道。 待两人重新坐好之后,乔玉妙从怀里拿出写好的手稿:「岳英传的第二册,我拿来了。」 「恩,」陆明生接过乔玉妙递过来的一沓宣纸,笑了起来,脸颊上的一对酒窝也映了出来,「我去给缪姑娘结银子。」 「陆公子稍等,」乔玉妙轻轻摆了摆手,「银子先不急。我想问问这《岳英传》第一册可是卖的好?」 陆明生一顿,少年人的目光不会骗人,他的目光中先是狐疑,然后是瞭然:「姑娘是想替子明先生重新谈价格?」 乔玉妙又是摆摆手,唇角一勾,笑吟吟说道:「重谈稿费倒也不急于一时。」 陆明生眸中是彻底的狐疑:「不是谈价格?」 乔玉妙正色:「事关《岳英传》将来的销量,还请陆公子详细告之。」 陆明生朝乔玉妙看看,见她看上去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但是气度沉稳,态度坚定,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息。 虽然心中还有些疑惑,但是莫名的,陆明生觉得应该把岳英传的销售详情告诉乔玉妙,这销售详情应该真的和她所说那般和将来的销售有关。 于是,陆明生点了点头:「五天前,岳英传的第一册便刊印好了,也摆在一楼的书架上出售了。」 「恩。」乔玉妙点了个头,示意他接着说。 「这几天偶有顾客进来书坊,除了那些专程买医术、世情的以外,多会来翻翻话本。这《岳英传》是新书,所以来翻话本的人多会看上一眼。」 「恩。」乔玉妙又应上了一声。 「那些看书的人多半会问这第一册在这里,那第二册呢?」陆明生解释道,「洛掌柜也会跟顾客解释这是连载,也会告诉顾客第二册发售的日期。」 「那……」乔玉妙问道,「顾客可有买?」 陆明生眼中露出欢喜的神色:「有的,至少五成会买,有的还约好了到第二册发售的时候会过来买。」 「那这销量……」乔玉妙道。 「到今日也有卖了二三十册了。」陆明生道。 「二三十册……」乔玉妙沉吟了片刻。 她抬眸朝陆明生看了看,这陆明升虽然性格单纯,不善交际,但是刚才一番话却是将《岳英传》销售情况讲的是清清楚楚的。 看来陆明生只是不善人际交往,能力和智商都是不错。 不过只卖出去二三十本,这个销量,乔玉妙实在不能满意。 乔玉妙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杯上的岁沫。细细思考陆明生刚刚说的话。 他刚才说来买话本的人多半会翻这本《岳英传》,而翻的人又多半会买。由此推断,会买话本的人,有很大部分会买这《岳英传》的第一册。这么看来,这本《岳英传》接受度高,吸引力也很高,书不成问题。而且这连载的方式,大部分人也是可以接受的。 但是销量却依旧不大。 这便不是书的问题,而是这书坊的问题。 这书坊在闹市街口,但是门庭冷落,都没有什么人进来。 进书坊的人少,能看到《岳英传》的人便少,这就是问题的根本。 乔玉妙放下杯子,一抬眸,不经意就看到面前的书架。 这书架上摆着的书是云落书坊刊印的书,《岳英传》前一本,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了。 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足够让这附近的居民百姓知道这云落书坊是没有新书的了。 说不准,这云落书坊在群众心中已经被贴上了「此书坊卖老书」的标籤了。 而这几天会踏进云落书坊的顾客,大概不是附近的居民,而是外地的、或是住在别处,不明真相的群众了。 「陆公子,咱们这《岳英传》第一册的销量说不上好。」乔玉妙道。 陆明生赧然的垂了眼:「这话本挺好的。」 沉吟片刻,乔玉妙忽然嫣然一笑,乌黑的眸子流转出别样的神采: 「还想请陆公子准备下纸笔。」
25铁血戎马,英雄本色,忠义大者,为国为 陆明生疑惑的看了看乔玉妙。不过这回他倒是没有多问,直接说道:「缪姑娘,书房就有纸笔。缪姑娘移步。」 「好。」乔玉妙跟着陆明生走到小厅旁边的书房。这书房看上去是陆明生平时常待的地方,有点像她前世的办公室。 「这里有纸笔。」陆明生指了指书案。 「来张大一点的纸,」乔玉妙拿起书案上一张空白宣纸道,「差不多是这个的四倍大左右。」 陆明生澄澈的眸子看了看气淡神轻的乔玉妙,点了下下头:「我去库里拿尚未裁剪的纸张来。」 说罢,陆明生立刻走出了屋子。 不过须臾时间,他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张极大的白纸。 乔玉妙接过白纸,就是它了。 她把大白纸平铺在桌子上。 沉吟片刻,她对陆明生说道:「陆公子,请在这纸上写上大字。」 「大字?」陆明生讶异道。 「我说什么,你便写什么。」乔玉妙笑笑道。 陆明生选了笔架上最大的一支狼毫,握住笔,湛了墨,又扭过头朝乔玉妙看看:「姑娘?」 「恩。就写……」乔玉妙一字一顿说道: 「铁血戎马,英雄本色。 忠义大者,为国为民。」 十六个字,简单白话,却极能刺激人的肾上腺素。 这就是乔玉妙为《岳英传》想得广告词。 之所以让陆明生写,而不是她自己来写,是因为《岳英传》的手稿是她写的,若是再由她来写这广告词,那么很容易让人从字迹上发现端弥,让人看出来《岳英传》是由她书写而成。 青葱玉指往宣纸空白处轻轻一点,乔玉妙接着说道:「在这里写小字。就写……『最新话本《岳英传》开启连载,云落书坊,唯一发售。」 乔玉妙看着这张写好广告词的宣纸,微微点点头:「就这样。」 陆明生闻言,便放下了狼毫,又扭过头,依然一脸茫然。 乔玉妙却是一言不发,盯着宣纸空白之处,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她从笔架中取出另一支毛笔。沾了沾桌面上的大红硃砂,她「新」字上画了个大圈,突出「新」这个字,又在那个十六字广告词上,画了个爆炸的图示。 陆明生顺着乔玉妙的手,看向这白底黑色红图标的奇怪宣纸,又扭头看向乔玉妙,终于忍不住问道:「缪姑娘,这究竟是何意?」 乔玉妙作为一个网络小说的编辑,让她原创一篇话本,她还真有点困难,但是对小说话本做推广,乔玉妙可以说是深谙此道,驾轻就熟了。 她展颜一笑:「陆公子,作为一家书坊,云落书坊有优势,也有劣势。位置佳,市口好,就是云落书坊最大优势,也是云落书坊珍贵的资源。我们便要发挥云落书坊的优势,利用云落书坊的资源。 陆公子,书坊门口,人来人往,每日走过路过的人不计其数。我们把这张宣纸贴到大门口,必然能被来来往往的众多行人所看到。 酒香还怕巷子深,被人看到,才能吸引人来。」 陆明生大眼蓦然一亮,说道:「缪姑娘,好心思。」 「陆公子过奖。」乔玉妙随意的摆摆手。这个时代,人们对广告宣传还处于懵懂阶段,还停留在路边叫卖吆喝,自然不像乔玉妙前世那样有各种广告手段,专业且发达。 乔玉妙对陆明生的夸奖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在抬眸看向陆明生时,却见陆明生正抿嘴认真的看着自己,脸颊的酒窝分外可爱,而眼里竟然有一丝儿敬佩和濡慕。 —— 写好广告,乔玉妙跟陆明生结了银子。 这次,乔玉妙还是按照原来的价格跟陆明生结算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涨价的事情,不急于一时。先跟书坊建立稳定关系,等待话本人气积累,她再来一举收穫,也是不迟。 —— 又过了几日,又是初一。 这次,乔玉妙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她在睡前看到冷着脸走进来的齐言衡,倒也没有上回的诧异。 齐言衡也依旧自顾自的从箱子里翻了被铺出来,往地上一摆,熟门熟路的半躺在地铺上,也像上次那样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乔玉妙也不说话,自如的上了床。 现在时辰尚早。乔玉妙这几日夜里都睡得很饱,白天也没有因为出门而累到,所以也是睡不着。 她便随手拿起一本枕边的话本,打开,开始睡前阅读。 卧房内,床上之人和地上之人各自拿着一本书,安静阅读,互不干扰。屋内极为安静,只余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渐渐地,卧房之中,竟呈现出静谧安详的气氛。 齐言衡被这种平和安静的气氛所包裹,将手中的线装书从头看到了尾。 一本薄薄的线装书看完,他把书搁在了枕边。 床上的人似乎,还在看书。齐言衡不禁朝旁边的床看了过去。 只见床上的乔玉妙背和后脑极为放松的陷在细柔的软垫上,一双手臂连带着肩膀露在外面,肩膀窈窕却不失圆润,被子拉到胸口处。饶是如此,也可以看出胸口明显的喷起。青葱白嫩的五指握着书嵴,脸上的神情也是放松的,只一双桃花眼注视着线装书。 认真看书的乔玉妙透着沉静安稳的气息,只被子的起伏又隐隐显出撩人的身姿。 齐言衡看得竟然出神了一瞬。 待反应过来,他连忙收回了目光,只是心道,突然发现她这一刻也是很好看的。想来,她毕竟是他心上人乔玉姝的妹妹。乔玉姝这般风姿艷艷,作为她的妹妹,乔玉妙偶尔能显出几分美态来,也属正常。 乔玉妙正在看书,她本就是随意的翻看,并没有十分专注,自然发现齐言衡在看她。 感受到齐言衡的目光,她忍不住回望过去。 目光还没来得及触及齐言衡,却是先扫到了齐言衡枕边的线装书。 目光一触到这书的封面,乔玉妙便再也挪不开,紧紧盯着这线装书。 她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岳英传》!
【26】何方神圣? 根据原主的记忆,齐言衡喜欢诗词歌赋,并不喜欢话本。如果连他也在看《岳英传》,那《岳英传》的销量…… 事关银子问题,乔玉妙决定要问上一问。 「二爷,这《岳英传》好看吗?」乔玉妙的语气客气平淡,只是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听起来到也不觉得疏远冰冷。 齐言衡许是没有想到乔玉妙会突然发话,便又扭头看向乔玉妙。 乔玉妙对上齐言衡的目光:「哦,二爷,我很喜欢看话本子,这竹云院的厢房里也全都是话本。那些话本,我都已看完。二爷带来的这本《岳英传》我倒是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看着觉得新鲜,所以便想问一问。」 按照齐言衡原来的做法,他根本就不会搭理乔玉妙,不过这一回,他却犹豫了。 他虽然对她不喜,虽然她嫁进齐国公府,占了他正妻的名份,但想她也不是故意坏了他的姻缘,而是听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罢了。自从她进了这竹云院,总体而言,还算安份。 于是,齐言衡倒是解释起来,语气不算柔和,也还平缓:「这本《岳英传》写得十分吸引人,子明先生的功底非同一般。子明先生便是此文的作者。」 「平日里,见二爷喜欢看些诗词,倒是不想二爷今日看起话本来。这话本既然能入得二爷的眼,想来定有不寻常之处。」乔玉妙不动声色的给齐言衡带了个高帽子,慢慢的开始套话。 「这话本确实很特别,每过十天才回便发行一册,如今已经发行两册。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据说这话本一共会有十册,不过就这已经发行的两册,却已经足够引人入胜,却是不知里头的人和事物是有怎样的发展。」 乔玉妙装模作样点点头:「原来如此,听着便觉得与众不同了。」 「确实。」齐言衡道。 乔玉妙接着道:「如此特别的话本,也是要被二爷慧眼识得才是。」 齐言衡却是摇头道:「这话本倒也不是我发现的。正如你方才所说,我平日多看一些诗词,对话本并不关注。不过这话本如今在市面上很是火热,我的几个好友告诉我这话本的事情,后来,连大哥也十分推崇这本话本,我这才去看的。」 乔玉妙心里讶异,他大哥,齐国公?乔玉妙在脑中里浮现出那双沉静深邃不见底的凤眼,和转身而去那一瞬昂藏高大的背影。 她的这本《岳英传》原本是受齐国公的说书而临时产生的灵感,却没有想到反而能受到齐国公的肯定。 「原来如此,」乔玉妙放平了眉眼,「这么多人推荐?」 「恩,」齐言衡点头道,「几个好友荐我看,连大哥也对他评价甚高,我这才忍不住翻看起来。」 「恩。那应该确实很好看吧?」乔玉妙接着问道。 「能得众人推崇,自然是有道理的,」齐言衡点头道,「这子明先生写话本故事堪称世间一绝。大哥还曾经着人打听子明先生,不过却是无果,打听不到子明先生到底是什么人物。」 乔玉妙在心里一撇嘴,这子明先生是她杜撰的,能打听的到才是有鬼。 不过齐言衡的话也是提醒了她,以后她要更加小心行事,切不可让人发现这《岳英传》是她弄出来的。 「原来如此,这子明先生倒也神秘。」乔玉妙淡淡的应了一句。 「恩,不过我对这子明先生倒是没有什么好奇的,自古有才华的文人神秘古怪的多得是,话本好看就是了。」 「恩,」乔玉妙点头。 「倒是大哥,他自己就是大军统帅,又刚刚从边关战场回京。金戈铁马、驰骋疆场、沙场点兵、定计谋策,就是他之前的生活。许是因为这个,他对这种写武将戎马生涯的话本,有种特别的喜爱。更何况,这话本本身就写得极好,引人入胜,」齐言衡接着说道,「所以大哥对《岳英传》的作者也是十分推崇,只是不知这子明先生倒底是何方神圣。」 「恩。」已经问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乔玉妙便不再开口。 卧房之中又重新归于静穆。 齐言衡见乔玉妙不再说话,便也不再开口。 他能回答她的问题,让他主动跟她说话,他却是做不到的,便只能淡淡说道:「熄灯了。」 「好。」 齐言衡起身吹熄了蜡烛。 乔玉妙躺在被窝里,屏蔽了地上的齐言衡,慢慢的整理起思路来。 像齐言衡这样喜爱诗词歌赋的,都在阅读《岳英传》,像齐国公这样整个大景朝极有分量的人物,也在推崇《岳英传》,想来这本话本在世面上已经十分火热。 用她前世的话来说,这本书大约是卖爆了。 如此,很好。 乔玉妙心道,过几日就是她交第三册稿子的日子,她便可以趁这个机会,去云落书坊看一看情况。 她该涨价、收银子了咧。 只是她需得小心避开众人耳目才是。 一般书坊是辰时才开门,她便一早就去。在书坊还没有开门,书坊里还没有顾客的时候去。 等有了银子,乔玉珩的药钱算是有着落了。 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齐国公府呢? 她究竟该怎么才能离开齐国公府?从而过上自由肆意,独立惬意的小日子。 这个问题,乔玉妙依旧想不出办法。 她暂时按下这个疑问。不急,说不定契机哪天就突然出现了呢?
【27】前店后院 又过了几日。 东方只是微微亮,乔玉妙便已醒过来了。 她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喊来了绿罗,梳洗穿衣,收拾妥当。随后,她揣上《岳英传》第三册,便出门了。 走到云落书院的时候,时辰还很早,街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行人,跟白日里的热闹景象完全不同。 云落书坊的门紧紧闭着,乔玉妙握住门上的圆环把手,敲了几下。 「谁啊?我们书坊还没有开门呢?」书坊里头传来了洛掌柜的声音。 「洛掌柜,是我。」乔玉妙道。 「谁啊?哦?哦!缪姑娘啊。」洛掌柜恍然大悟:「原来是缪姑娘,这就来。」 不过几息时间,门就打开了,洛掌柜白白胖胖的笑脸探了出来:「缪姑娘,快进来吧。」 「嗳。」乔玉妙进了屋子,洛掌柜反身把门关上。 「今儿缪姑娘来得真早。」洛掌柜乐呵呵的,白胖的脸笑出了几道褶子。 「恩,左右无事,就早点过了。书坊还没有开门吧,洛掌柜这是在整理书册,准备开门吗?」乔玉妙道。 「是啊是啊,再过小半个时辰书坊就开门了,」洛掌柜道,「这两日生意好。店里堆的书也多,白天书坊里都是顾客,尽是忙着卖书了。都没功夫把书册理理整齐。所以这几日,我都是提前一个时辰过来,将书坊里的书册整理整理,恩,整理整理。书摆整齐了,书坊才能开门。」 「洛掌柜辛苦。」乔玉妙浅浅笑道。 一边说着话,一边顺着洛掌柜的话,朝书坊里摆出来的书册看过去。 架子最醒目最显眼的第一层、第一本就是《岳英传》第一册,而第二本就是《岳英传》第二册。 封面的油墨不像那些陈旧的老书那样,字迹毫无褪色,而是又深又重,显然是刚刚印制不久的。纸张又有些显旧,书页页脚已经捲起了边儿,显是经常被人翻动的。 乔玉妙嘴角微微一翘,看来门口的广告确实吸引了不少行人进来,翻看《岳英传》。 地上也有许多书册。和架子上摆出的书册不一样,不是一本一本平铺的,而是一摞一摞叠起来放的。大约摞了十几摞,因为每册都很薄,看上去每一摞应该都有一两百本。每一摞的第一本封面都写的是《岳英传》,余下的看不到封面,但是从侧面看过去,那一般的厚薄,乔玉妙可以肯定这些全是《岳英传》。 果不其然,洛掌柜说道:「缪姑娘,这些全都是《岳英传》,哦,这还只是一部分。后头还在继续印制。」 洛掌柜向楼梯的方向伸了下手:「缪姑娘,我送你去二楼。东家应该很快就从后院那里过来。」 说着,洛掌柜把乔玉妙带到二楼会客厅。 云落书坊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店铺一样,是个前店后院的院落。院落的最前端是门面,门面后头有个院子,院子最里面就是人居住的屋子。 乔玉妙现在所在的两层小楼就是云落书院的门面。门面后面,小院深处,则另有房屋,是陆明生等人居住的地方了。 现在陆明生还在后院,还没有到店面来。乔玉妙就在厅里喝着茶,等着他。 片刻功夫之后,陆明生走进了小厅。 陆明生脚步走的有些急,澄澈的双眼里染上喜色,抿唇微抿,酒窝灵动。 他见乔玉妙要起身迎他,急忙摆了下手:「缪姑娘坐。」 他加快了步子,走到乔玉妙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让缪姑娘等了这么久,是我的不是。」 「是我来早了,再说,我也没有等多久,」乔玉妙笑了笑,「陆公子,我来时看到洛掌柜正在整理书册。整理《岳英传》。」 陆明生眼睛闪出亮光:「恩,楼下摆的书册全都是子明先生的《岳英传》,这两册书总计刊印了上千册了。」 「都能卖出去吗?」乔玉妙呷了一口茶。 「自然都能卖掉,现在子明先生的《岳英传》只有不够卖的,没有愁不卖的。」 乔玉妙眉心微展,眉眼也流露出几分喜意:「陆公子给我详细说说。」 「恩。自从缪姑娘让我把那广告张贴在门口,便经常有人依着广告寻进书坊里来。书坊里再没有断过人。时时刻刻的,书坊里总有那么三五个人在,大多是冲着《岳英传》来的。」 陆明生咽了口唾沫,顿了一顿,笑容更大,说话间连嘴角都恨不能咧开来:「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那几日,后来,有不少人专程慕名而来。《岳英传》的名声越来越响,慕名寻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现在时辰还早,再过两刻钟,楼下便回挤满来买话本的顾客。缪姑娘,还有啊,有时候,书坊里连站脚的地儿都没有。顾客只好在书坊外面围着等着。」 乔玉妙笑道:「最近,云落书坊真是热闹。」 陆明生连忙道:「缪姑娘说着是,这云落书坊是我祖父开的。怕是从云落书坊开张以来,就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这还不是多亏了缪姑娘送来的《岳英传》吗?」 陆明生眼角眉梢都是掩也掩不住的兴奋,目光里对乔玉妙的敬重和濡慕也是越发明显。  乔玉妙见陆明生抿嘴微笑,两个酒窝更是可爱得紧,她对这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也生出几分喜爱之意。 「陆公子,不用客气,陆公子是付了稿费的。」乔玉妙道。 「哦,对了,说起稿费来,缪姑娘,」陆明生突然道,「如今《岳英传》卖的那么好,子明先生的稿费也该涨了。」 ------题外话------ 写得慢了,争取明天放齐大……
【28】有贵人要见你 乔玉妙眼睛微眯:「子明先生和我,同陆公子合作的十分愉快。只是在商言商,我也不跟陆公子客气,」乔玉妙道。 「这个是自然。缪姑娘稍等,我去取些东西。」 陆明生出了屋子,片刻之后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叠帐册。 陆明生把帐册递给了乔玉妙,又把《岳英传》的销售详细数据跟乔玉妙交代了一番,最后提出了一册《岳英传》五百两纹银的价格。 乔玉妙心里微微盘算了一下。 上次她路过米铺时,瞄了一眼木牌上的米价。一两银子可以买三十升米。根据米价,二三十两银子,就可以让一个殷实的百姓人家过上一年了。 结合这《岳英传》的销量,五百两银子一册的稿费,已经很实在,甚至还很优厚了。 乔玉妙心中暗暗点头。陆明生性格纯善,对她也十分坦诚。 她看了看手中摊开的帐册,抬眸又瞅了一眼陆明生明亮的眼睛,对这少年更生出几分亲切之意。 她笑了笑,桃花眼里也带了几分慈意:「就按照这个数吧。」 两人谈好了价格之后,乔玉妙便把《岳英传》第三册给了陆明生,陆明生也点了几张银票付了稿费。 刚刚结算好,便听门口处有人喊道:「东家。」 乔玉妙循声而望,见洛掌柜正站在门口,白胖的脸微僵,表情看着很是郑重。 「东家,」洛掌柜急促道,「请移步,有事相禀。」 陆明生狐疑的「唔」了一声,回眸看向乔玉妙。 乔玉妙微点头,示意他请便。 于是,陆明生快步朝门口走了过去。 乔玉妙坐在圈椅内,端了茶杯呷了一口。门口有小声的说话声,但是因为声音太轻,她却是一点也听不清楚。 茶才喝了小半杯,陆明生就回来了。 陆明生走回了的步子有些缓,紧紧抿住嘴,神色凝重,将两颊的酒窝凝固在那里。 「缪姑娘。」陆明生垂着目光,看着乔玉妙手中的茶杯。 「恩?」乔玉妙合上了杯盖,白釉的细瓷轻轻相碰,发出了极轻的脆响。 「有贵人想见你。」陆明生道。 「贵人?见我?」乔玉妙讶异道。 「对,缪姑娘,有贵人想见你。」 只一瞬,乔玉妙便猜到了,大约是某个权贵对《岳英传》感兴趣,所以想着法子来见她。 她虽然不知道其中细节,但是陆明生口中的贵人必定是当朝权贵,云落书坊一家小小的民间书坊定然不能与之相抗衡。人家贵人找上了云落书坊,陆明生也只得来找她。 于是,她便说道:「陆公子,既然贵人要见我,见一见就见一见。不过陆公子,既然要见见,那你需得告诉我,这贵人究竟是谁?现在突然出现,说要来见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明生道:「缪姑娘,要见你的贵人是齐国公。」 乔玉妙一惊:「齐国公!」 齐国公!她的大伯子! 陆明生见乔玉妙忽然变了脸色,只以为乔玉妙被齐国公的名头吓到了。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很少能见到达官显贵,突然来了一个名头那么大的显贵点名要见她,被吓着也是正常。 他连忙说道:「缪姑娘别着急,我仔细说给你听。」 乔玉妙稳住心神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明生道:「最早的时候,齐国公就派人来问过子明先生的事情。我们只说,子明先生是隐世的文人,我们云落书坊也不知道子明先生是谁?」 「后来呢?」乔玉妙问道。 「后来齐国公亲自来了,又详细问了子明先生的事情。」陆明生说道,「齐国公说,《岳英传》内容扣人心弦,书中的那些用计铺谋十分精妙。他想跟子明先生见上一见,谈上一谈,若是可以,还想同子明先生结交一番。」陆明生道。 「那陆公子怎么说的?」乔玉妙道。 「我便如实相告,我们云落书院也从来没有见过子明先生。齐国公便问,我们既然从未见过,那又哪里来的书稿?我只好如实相告,子明先生每次都是托相识之人来交搞的。」 「随后,齐国公又问,是托谁来交稿子的?我便告诉他,是一位姓缪的姑娘。」陆明生说道,「齐国公又问了下一次交稿的日期,然后就离开了。没想到……」 「没想到,齐国公知道今天是交稿的日子,他就赶来了?」乔玉妙道。 「恩,缪姑娘。齐国公一心想结交子明先生。今天他过来,指明要见一见缪姑娘,也是为了子明先生。他现在已经在隔壁等着了。」 乔玉妙道:「恩,我知道了,我这便去见齐国公。」 话虽然说的漂亮,乔玉妙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齐言彻对子明先生推崇备至,一心只想和子明一番相谈,最好还可以结交。 这愿望定是十分强烈,念想颇深。如此,他才会为了跟子明先生一聚,而煞费苦心。 齐言彻的愿望有多么的强烈,她乔玉妙的麻烦就有多大。 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乔玉妙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陆明生去了隔壁。 这是一间书房。摆设简单,书房的正中间摆了一张大书桌。 书桌前坐着的那个高大男人,正是乔玉妙已见过两面的齐国公齐言彻。 齐国公身材高大,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挺拔伟岸的身姿。 背如松挺直,肩膀水平,一身广袖窄腰蝠纹锦袍,隐隐可见喷张的肌肉和强健的筋骨。 单单坐在那里,便是稳如磐石,便是山峙渊渟,透着大军统帅不容置疑的威严,和被千百次战役洗鍊出来的煞气和从容。
【29】约他一见 领口两条玄色的宽边,压在喉结的上方,将整个脖子全部盖住,没有露出一丝儿肌肤。 禁慾的气息混同着大军统帅的煞气和上位者的威严,那是属于齐国公独有的气息。 「给国公爷请安。」乔玉妙稳住心神,行了个福礼。 「起来吧。」磁性的男低音,不辨喜怒。 闻言,乔玉妙便收了礼,站直了身子。 齐言彻目光突然一凝。 这女子,这姓缪的姑娘,他竟是见过的。 这个现在在他面前婷婷而立的女子,就是当日他在安平街的酒楼中见过的女子。 那日,她先是解了书生被讹钱的困境,后来又指出了说书人的错处。当日,她确实说的没错,在山林之中,他确实如她所说是用打埋伏的法子打赢了敌军,而不是用骑兵围攻的法子。不过这点,是稍微懂些军事常识的人就知道的。不过,这姑娘一介女儿身,能懂这个也实属难得了。 当时,他未及细看,粗粗一瞥之下,只知道她是个相貌姣好的女子,而且也挺聪慧。 只是现在…… 眼前的女子,臻首娥眉,桃花秀眼,眼波流转,眼眸中的光点,如同秋日阳光下的湖面,闪着波光粼粼。 衣裙是半新不旧的缎织料子所制,衣料实在算不得好,只能算是过得去。不过这葱绿色的襦裙,莲青色的斜襟外裳,将人衬得如春日的新叶般清爽中透着生机。 短襦的斜襟领子交叉着从脖子一直压到胸口隆起出,腰间一条极细的腰带简简单单的一束,将人衬得妖娆娇媚。 齐言彻突然想,有一词所说的「且清且艷」,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 两人对视了一下。 齐言彻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乔玉妙是不卑不亢的等他说话。 顿了一顿,齐言彻终于发了话:「缪姑娘?」 「是,国公爷。」乔玉妙应道。 齐言彻停了几息,才接着说道:「我听云落书坊的东家说,子明先生的稿子,是缪姑娘送来的?」 乔玉妙点点头:「正如陆公子所言,这几次,确实都是的。」 「恩,」齐言彻用鼻音应了一声,拿起书案上的茶杯,「不知子明先生是哪里人士?」 「说起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乔玉妙一问摇头三不知。 齐言彻抬了眸,语气中带了疑惑:「姑娘竟也不知。」 乔玉妙嘆了一口气,语气是无比的无奈和可惜:「先生从不愿说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好多问,偶尔问了,他也不会回答我的。」 乔玉妙放缓了说话的语速,主要是她需要一边说话,一边思考,免得话语之中有什么漏洞。 「子明先生不愿提自己的家乡吗?」齐言彻说道。 「恩,先生对自己的出生总是讳莫如深。」乔玉妙点头,坚定的口气不容置疑。 「原来如此,」齐言彻将问话转了个方向,接着问道:「先生大约多大年纪,是怎么一个人?」 乔玉妙咽了口唾沫,极快的思索了一下,才慢慢开始说话。 书案后的男人,身形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只是这样简单的问话,已让人觉得有压力。 面对这样一个从年少时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手中握着数以万计的领士身家性命的男人,乔玉妙着实不太轻松。 面对这样的人,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说不定就脚软腿抖,给跪了。而乔玉妙还要回答他的问题,还要细细思索着怎么撒谎,怎么忽悠…… 纵是乔玉妙一向性子沉稳,两世为人也让她颇为练达,但是她的手心还是慢慢的攥出了一层薄汗,湿漉漉的。 「回国公爷,我对子明先生了解也不是很多,所以并不知道他的家乡。至于年纪么,他大约四五十岁吧,文采斐然,但是他无心仕途,也无意科举,一心只想做个悠闲的文人雅士,不用为俗事所烦扰。开心的时候,就伏案书写,不开心的时候,就喝酒饮茶。最近,子明先生,对写话本颇感兴趣,所以就开始动笔写《岳英传》。人说『小隐在山林,大隐在市朝』。子明先生便是这大隐之人。只是他不喜朝堂逢迎往来,就选择在京城闹市隐居。」 齐言彻沉吟了一会儿,不说话。 乔玉妙心跳的飞快,想想刚才自己的话,塑造了一个文人隐士的形象,应该并没有什么破绽。 齐言彻终于发了话:「姑娘既然并非子明先生的亲眷,那这手稿……」 「哦,是这样的,我幼弟需要救命药钱,而家中银两拮据,眼看幼弟就无药可吃,被子明先生恰巧遇见,他便仗义相助,」乔玉妙稳着声音编着故事,「后来子明先生要写话本拿去换稿费,他又不想跟人多打交道,谈那些银钱的俗事。大概先生觉得我还算机灵,就把手稿给我,让我替他找书坊卖稿子。卖稿子的稿费,子明先生也会分成给我,让我安顿家里,继续给幼弟治病买药。」 他看着眼前这个只得十六七的女子,面色沉稳,声音柔和,心中对她所说的话已经基本相信。 绕是他一个大军最高统帅,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在他面前编完这样一个缜密的故事。 「这门口张贴的告书,也是先生的意思?」齐言彻问道。 乔玉妙摇摇头:「这个不是,这个是我自作主张,是因为看到一开始《岳英传》卖的并不好,不想明珠蒙尘,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 乔玉妙把这个法子归到自己身上,便是说了一部分的实话,骗人的最高境界便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 齐言彻停了停,果然没有追问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抬眸注视这乔玉妙:「缪姑娘,下次碰到子明先生的时候,替我转达一下,就说我想约他一见。」 乔玉妙心里顿时一惊,约他……恩……一见?
【30】真心结交,又待如何? 乔玉妙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子明先生,是她凭空杜撰出来,让她哪里能找来一个活生生的子明先生,让这齐国公约去了? 脑子里急急盘算了一下,乔玉妙握了握拳头:「国公爷,先生是不会答应的。」 齐言彻眼眸一睁,两道锐利目光便直直朝乔玉妙射了过来。 乔玉妙吓了一吓,强稳心神,才让自己不至于后退一步。 「你尚未问先生,怎知他不会答应的?」齐言彻问。 乔玉妙攥了攥手心,手中的濡意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是先生跟我说,若是有人想要见他,想要结识他,让我一律替他挡回去就是。先生说……」停了停,乔玉妙放轻了声音,却是一字一顿,无比清晰:「无、伦、是、谁。」 齐言彻手搭上了圈椅的椅背,冷然道:「是吗?」 乔玉妙顶着压力,迎上了那双含了冰霜的凤眸,声音婉转而肯定:「是的。」 齐言彻默了一默。他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圈椅扶手上点了两下。节骨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敲之下,发出了两声轻轻的「笃笃」。 齐言彻沉默着不说话,乔玉妙亦是如此,书房之中极度的安静,让这两声轻响却是分外的明显,乔玉妙只觉得这两声轻响是敲在可她的心上,她的心随之紧张的扑通扑通跳。 这简单的几句问话,齐言彻已经了解个大概。 这子明先生是遁世的隐士,虽有一身的才华,却隐迹于京城之中。子明先生,是不想跟任何人结交的,不管对放是谁,哪怕是自己这样的大军统帅,他也是不愿结交。说不定,正是因为自己身处庙堂,身居高位,他避之还不急,哪里还肯来相见?所以,子明先生才会让眼前这个女子,代他拒绝别人的约见。 齐言彻心中暗道,以他的权势能力,要逼迫眼前的女子,逼她为自己约上子明先生,他并非做不到。然而,他却不会这么做。 他对《岳英传》中,智勇双全的主人公深感倾佩,对故事中层出不穷的用兵计谋,对话本描写的热血战争场面,更是爱不释手。 他对子明先生是真心结交,既然心怀真诚和敬意,他就不能用这些不堪的手段来亵渎了自己的诚意。 更何况,战场上兵不厌诈,大丈夫为人处事,却应当光明磊落。 「先生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齐言彻说道,「你先退下吧。」 乔玉妙福了福身子,身形微微一动,似乎想走。可是她脚步还没有提起来,就又站定了。 「国公爷,先生的话,我没有说完。」乔玉妙斟酌的说道。 方才齐言彻已经让她退下了,伦理是不会再为难她。可是齐言彻不为难她,并不代表他就放弃找子明先生。 只有她知道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子明先生。她若是不彻底打消齐言彻找子明先生的念头,他说不定还会用别的法子找出子明先生。 齐言彻为高权重,权利大,资源多,他在自己这里受了阻碍,保不齐会想出别的什么法子。 若真是这样她的麻烦就更大了。 所以,与其让齐言彻日后再想别的法子找子明先生,不如她现在就打消了他的念头。 「先生还说了什么?」齐言彻听了乔玉妙的话,就又抬起头,朝乔玉妙看过去。 「先生说子明并非他的本名,只是他的一个化名罢了。而他写下这篇《岳英传》除开为了赚些银子,好日常开销以外,是为了将自己平生所学,心中所想,胸中所感,都融到这样一个故事里,他不为利亦不为名。」 眼前女子的声音娇美婉转,语速平缓,语气抑扬顿挫。齐言彻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便慢慢听了进去。 乔玉妙接着说道:「先生说他性子内敛,性喜清静,『採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才是他最喜欢的状态。他惯于独来独往,喜欢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在烛火中奋笔疾书。他不善交际,也不喜人多,只愿清静平淡的生活。」 乔玉妙暗自庆幸,辛亏自己看过的小说多,这才能迅速给齐言彻塑造出一个性格清冷甚至有些孤芳自赏的文人形象。这文人还是隐士,他就是不想跟人接触。 「先生说,如今这《岳英传》出了名,他也知道有许多人在找他,想要见他。」乔玉妙道。 「恩。」齐言彻用鼻音应了一声。 「先生说,这些要找他的人里头,有书坊商人,有文人墨客,也有,也有达官显贵……」乔玉妙顿了顿,她刚才说的达官显贵指的就是眼前的齐国公了。她停下来,看看齐言彻的反应。 齐言彻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接着说。」 「是,」乔玉妙说道,「子明先生,这些人大都是冲着《岳英传》的名声来的,让我直接拒绝便是了。不过,若是遇到真心结交的……」 齐言彻抬了眸,注视着乔玉妙的桃花眼:「真心结交的又待如何?」 「真心结交的人,先生让再我多说一句话。」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眉目微微抬起,问道:「是什么话?」 乔玉妙说道:「这一句就是『古之君子,重神交而贵道合』。先生说,若是真心结交,那么,在故事里,在情节中,在字句间,哪里都可以结交。他不喜与人交往,却是愿意用故事神交。让真心结交之人,看他写的话本即可。若是强求相见,反而不美。」 齐言彻听完,就开始发怔,垂着凤目,许久也没有说话。 乔玉妙也没有再说话,桃花眼向下半敛着,静静等待齐言彻的反应。 该说的她都说了。
【31】凤眸一瞬的落寞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片刻功夫,也许是过了很久,齐言彻浑厚磁性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子明先生的意思,我知道了。」 乔玉妙抬眸,竟捕捉到他神色间一闪而过的落寞。 她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是嘆了一口气,也是松了一口气。 嘆了一口气,是因为,他向来锐利的凤眸划过一瞬间的落寞,连刀削般利落英挺的剑眉也微微低敛了一些。乔玉妙知道他对子明先生推崇备至,想把子明先生因为知己。如今,这知己见不到,结交不到,也是不能见,不能结交。 看到这个曾经统领数十万大军的英伟男人,因为自己杜撰出来的子明先生而显出这般神色来,乔玉妙心中滋生出一丝儿的愧疚来。只是她现在自己身上还有诸多事情没有解决,别人怎么样,她也实在管不了。 松了一口气,也是因为他的落寞和无奈。既然他已经显现出这般神色,那么他应该是已经被她说动了,他应该已经放弃了见子明先生的想法。 齐言彻再抬眸时,神色已经完全恢復了之前的模样。 他的目光凝在了这个娉婷而立的女子,这个说服了他的女子身上。 几息之后,他垂了眸:「退下吧。」 于是,乔玉妙便施施然行了礼,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跨过门槛的时候,她突然发觉自己腿都有些软了,手心汗水湿成一片。 —— 出了云落书院,乔玉妙便回了齐国公府。 半路上,路过一家蜜饯铺子的时候,她买了一些蜜饯。 乔玉妙前世开始就极喜欢吃零食,没事的时候,总喜欢嘴里含着点什么,磕着点什么。 穿越到这一世来,竹云院也没有什么零食,嘴里总觉得能淡出鸟来。既然路过了蜜饯铺子,乔玉妙买了些糖佛手、和蜜金柑,慰劳自己。 回了齐国公府,她把零食藏进卧室,用来解馋。 —— 第二日,乔玉妙的娘亲舒清又来了齐国公府,齐国公老太太也依旧没有见这个亲家母。 舒清被由婆子领着,直接到了竹云院。 「娘亲,你来了啊。」乔玉妙把舒清拉到厢房的软榻上坐好,给她弄了个软枕头放在背后,自己坐到了舒清的身边。 「恩,妙妙,我来看看你啊。」面对女儿,舒清的垂凤眼里露出和蔼慈爱。 「娘,今儿怎么得空到齐国公府来?玉珩身子如何了?」乔玉妙关切道。 「妙妙,今儿,我是去庙里上香还愿,」舒清说道,「我刚生下你弟弟那会儿,曾经在菩萨跟前发过愿,如果玉珩可以活下来,我就每年给菩萨进贡香火钱。后来玉珩果然活了下来,所以我每年秋天都会去庙里上香还愿,香火钱也一块儿进奉给菩萨。」 「恩。」乔玉妙应了一声,顺便给娘亲撒个娇,「这两日我正想着娘,娘这就来了。」 「你呀。」舒清睨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左右我也从宣平侯府出来了。出趟门也不容易了,我便拐了段路,过来看看你。说起来,我也许久没有见过你了,我也想你想得紧。」 乔玉妙心中动容,心中已经慢慢接纳这个病娇美人。舒清单纯柔弱,对自己子女的一片爱意,却是半点也没有假。 这么想着,乔玉妙把头往舒清肩膀上一放:「娘亲既然想我,那可得好好看看我。」 她说着就眨了两下桃花眼,把自己的脑袋往舒清那边凑:「来呀,娘,看吧,看吧。」 「你这丫头,多大的人了,没个正行的,不像话。」舒清道。 「多大了都是娘亲的孩儿,出嫁之后,想跟娘亲见上一面也不容易了。见到了一定要抓紧时间,没个正行啊。」 「再没过几日就是五毒日。按照规矩,每年的五毒日,出嫁的媳妇都要会娘家。,到时候,就就又可以见到你了。」舒清说道。 乔玉妙点点头:「到时候,我还可以看看玉珩。」 「恩,你弟弟老是叨念你来着。」舒清道。 「玉珩的病怎么样了?这个月的药钱是有了,那下个月的药钱有着落了吗?」乔玉妙问道。 「吃了药,如今已经好多了。至于下个月的药钱……下个月的药钱,下个月再说吧。」舒清说着嘴角便往下撇,配上她柔软的模样和眉心的硃砂痣,越发柔弱娇美。 「娘,你等等。」乔玉妙起身,从身边一个奁子里头,取出两百两银票,然后塞到了舒清的怀里:「娘,这些你先拿回去,玉珩下个月的药钱便也有着落了。 舒清伸手去接,却又似乎想了什么,手便缩了回来,目光疑惑的看着乔玉妙:」妙妙,你哪里那么多银子?「 乔玉妙连忙说道:」你不用担心,这是我嫁妆箱子里压箱底的银子。上次你来的时候,匆忙间没有想起来。」 「是这样啊。」舒清说道。 乔玉妙的嫁妆是宣平侯府大房准备的,舒清对细节并不清楚,再加上,她对自己女儿又有着天然的信任,倒是被乔玉妙轻易混了过去。 「娘,现在外面日头正好,不如我们去院子里坐坐。」乔玉妙道。 乔玉妙命人将一套竹制的桌椅摆到了院子里,又让绿罗泡了红茶。 母女二人就在竹云院的院子里,悠闲的吃起下午茶,聊聊天,说说体己话儿。 聊了一会儿乔玉珩的身体状况,又说了一会儿吃穿度用的日常,乔玉妙状似无意问道:「娘,按照咱们现在的世道,嫁了人之后,若是夫妻不合,可怎生是好?我听说啊,有一种法子,是可以离开夫家的。好像是叫什么『和离』来着。」 舒清本来慵懒的坐在竹椅之中,听到乔玉妙所言,倏地坐直了身子,垂凤眼盯着乔玉妙,眉心硃砂痣也凝了起来。 ------题外话------ 这里是帮同组的作者朋友pk推文《豪门重生之宋氏长媳》。 夏明瑶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和丈夫风风雨雨二十年,却死在了丈夫弟弟和弟媳手中。女儿不过十二岁,就落到年过半百的老头手里。上天眷顾,让她回到了大学毕业的那一年! 这一世,爱她的人,她要倾一生之力相护;害她的人,她要将他们推下地狱!我才是豪门长媳!
【32】那位爷怎么又来了 「妙妙,你,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和离』一词的?」舒清凝着眉眼,正色道。 「现在倒也记不清具体哪里看来的,好像是从哪本话本子那里看来的吧。」乔玉妙胡诌了一句。 「话本里的故事,不过是看个有趣罢了,哪能当得真了?我们女人家,嫁了人便是一辈子的事儿了,若是一时跟夫君脾气合不上,那也是有的。」舒清道。 「那……」乔玉妙小声试探着。 「那就凡事多顺着夫君一些,温柔小意,恭顺贤淑,你夫君总是会看到你的好,为人妻子就是这样的,夫妻慢慢磨合着过日子,总会好的。」舒清道。 「那』和离』一说……」乔玉妙不死心,便又提了一句。 舒清眉心微微蹙紧。眉心之处那一点硃砂痣也因为这微蹙的眉头而有些走形:「妙妙,别胡思乱想的,『和离』一说?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和离』不『和离』的。」 「没有『和离』一说的吗?」乔玉妙问道。 舒清摇摇头:「你娘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娘,就从来没有『和离』的先例可寻吗?」乔玉妙追问。 舒清肯定的说:「妙妙,娘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你可不要瞎想了。你想想,你嫁到这齐国公府,不是你跟二爷两个人的事情,而是齐国公府和宣平候府两家的事情。是先有两家想结亲,才会再有你和齐家二爷的婚事。」 乔玉妙在娘亲面前也不在隐藏自己的情绪,苦着脸,歪歪靠在舒清的身上,重重嘆了一口气:「唉。真的要待在这齐国公府一辈子吗?」 舒清点点头:「嫁人,自然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乔玉妙神色黯了黯:「娘亲,我对二爷并没有什么情意,二爷对我恐怕也是一样的。」 「妙妙,二爷是你的夫君,你不对他有情意,还能对谁有情意?」舒清道,「莫要再说这样的胡话了。娘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却是看的明白。齐国公府是大景朝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而我们宣平候也是极有渊源的书香世家。你和齐家二爷结亲,是门当户对的亲事。有了你和齐二爷的婚事,齐家和乔家就是姻亲。你和齐二爷的婚事,就是两家关系的桥樑。这不是你和齐二爷两个人的事,你这婚事维繫着两家的关系,这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乔玉妙眼神黯了下来,靠在舒清的怀里,脸朝里,不想让舒清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舒清拍了拍乔玉妙的肩膀:「妙妙,女人家嫁了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对二爷温柔些,凡是都顺着他些。我们女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别胡思乱想了,阿?」 「知道了。」乔玉妙声音闷闷的。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乔玉妙意兴阑珊的。傍晚之前,她把舒清送到出了齐国公府的垂花门。 —— 又过了几日,正是乔玉妙交稿的日子。 《岳英传》这一期的稿子乔玉妙早就写好了。这日早上,她便把稿子往怀里一揣,从偏门出去了。 如今已经是深秋了,这几日天气一下子凉了下来,乔玉妙便在外头加了一件罩衫,出了门还是觉得有一丝儿凉意。 乔玉妙刚刚出现在云落书院的门口,洛掌柜便急匆匆迎了过来。 「缪姑娘,你可算来了?」 乔玉妙见洛掌柜额头上似乎浮着一层薄汗,亮晶晶的。她心下狐疑,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天气很凉,洛掌柜这一层汗水是从哪里来的? 「恩,洛掌柜,我带子明先生的稿子来了,」乔玉妙停了一下,忍不住问道,「洛掌柜,这是觉得热吗?」 洛掌柜把乔玉妙带到了书坊的一角,白皙发福的胖脸,正了神色:「缪姑娘,上次来见你的那个贵人又来了。」 乔玉妙心里一惊,压低了声音:「齐国公?」 洛掌柜认真的点点头:「恩,齐国公。」 「他又过来做什么?」乔玉妙眉眼一抬。 「说是等《岳英传》第四册刊印出来,还需得还几日,那位爷,想早点看到稿子,」洛掌柜道,「上次姑娘一大清早就来了,所以他今日也一早就来了。现在,那位爷,已经在两楼等着了,而且已经等了好了一会儿。」 乔玉妙在心里哀唿一声,他怎么又来了?他怎么这么着急? 「缪姑娘,」洛掌柜说道,「国公爷说,等你一到,让你先送稿子上去,等他看完了,再给书坊排版刊印。」 乔玉妙一怔,随即点点头,无奈的答应下来:「好。」 于是,乔玉妙便揣着稿子,上了两楼,去把最新一期的《岳英传》给这位为高权重的读者送过去了。 还是上次的那一间书房,齐言彻还是坐在那张书案后面,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端着茶杯。 「国公爷。」乔玉妙请了个安。 「恩,」齐言彻见乔玉妙来了,就把茶杯搁了下来,凤目抬了起来,「把书稿呈上吧。」 「是。」乔玉妙把怀里的稿子递了过去。 齐言彻接过手稿,便低头看了起来。 乔玉妙见齐言彻看得认真,也不打扰他,只在一边站着,看着齐言彻阅读她写的《岳英传》 齐言彻凤目对着书稿,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眉心会微微蹙起,又迅速舒展开来,带着两条浓密的剑眉也微微收敛或上扬。 看到最后,平日里锐利的深邃凤眸里,竟然流露出满足的舒心和几分意犹未尽。 乔玉妙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幅摸样,倒真的是个追文追的急切的读者。就像任何一个普通读者一样,看到更新会欢喜,读到内容会满足,看完了,又会觉得意犹未尽,又急切的等下一次更新。 乔玉妙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带着嗜血煞气,威严万分的男人,在看《岳英传》的时候,仿佛下了神坛,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读者,带着几分可爱。 片刻之后,齐言彻搁下手中书稿,抬起头,看向一边安静等候着的乔玉妙。 ------题外话------ 推荐基友习颜穿越女尊一对多文《美夫临门之乱世女暴君》:她是现代黑道神秘首脑,身负血瞳异能,强大冷血,是多国想要联手击杀的危险人物。她是南渊国太傅庶么女,懦弱胆小无能,人尽可欺,是在刑场上吓死过去的无名鼠辈。一朝穿越,陷入死局,看她如何颠覆惨境、指点江山,从刑场爬起,入仕成相,入营成将,从落魄死囚走向一代奸相、乱世暴君,从孤孑一人变作众男追随、生死不弃……
【33】手便触到一处 「下一期,还是再过十日吗?」齐言彻问道。 乔玉妙点点头:「回国公爷,是的。」 「恩,无法见到子明先生本人,虽然遗憾,不过既然这是子明先生所愿,我也不会打扰,」齐言彻顿了一顿,「过十日,我再过来看稿子。」 乔玉妙一怔,还来?过了十日还来?就为了能提早几天看到话本,他果然是子明先生的粉丝。 不过她也不敢多做迟疑,急忙应道:「是。」 「缪姑娘,什么时辰送稿?」齐言彻道。 乔玉妙知道今天他是等久了,不过她也不可能每次都像上次那么早就过来。微微思量了一下,计算了一下时辰,她便道:「我辰时来送稿子。」 「好,」齐言彻颔首,「稿子我已看完,你拿去给书坊刊印。」 「是。」 乔玉妙上前两步,走到书案前,见自己写的几张书稿十分平整的摆在书案上,心知他是爱护手稿,看得时候应该相当小心,心里难免有些动容。 心里感嘆着,她伸出手,想把书案上的手稿收起来。 只是手刚刚触到宣纸的页脚,手背突然传来温暖粗糙的触感。齐言彻修长的手指正蜻蜓点水般的碰到了她的手背。也许是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他的指腹有许多茧子,粗糙的指腹轻轻触到她的手背中心。 方才,齐言彻脑子里还在回味刚才看到的情节,一时失神,竟然没有注意到乔玉妙已经伸手去拿书案上的稿子。他便也想伸手拿书案上的手稿,然后,再递给乔玉妙。 哪知就在这一瞬,他的指尖便触到了她的手背。 柔嫩细腻的触感,带着温暖的体温,突然从指尖袭了过来,齐言彻指尖倏地一麻。他勐然惊醒,目光不自觉的顺着指尖而望,寻到那柔软的所在。 一只素手纤纤,如白玉凝脂一般,正定在他的手指下方。 齐言彻一愣,目光停在那好看的玉手上滞了一滞。 只一息时间,他倏地缩回了手,目光也一别,转到书案上只剩下半杯茶盏的茶杯上。 待他再将目光转回来的时候,却见她已将书案上的手稿收拾妥当、拿在手里了。 对于刚才的事情,乔玉妙确实不以为意。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是不小心的。不小心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又不是故意的,又没有过多的接触,过了也就过了。 她盈盈福了福身子:「国公爷这手稿看好了,那我便拿去书坊刊印了?」 齐言彻凤眸微抬,观察了一下乔玉妙的神色,见她神色自然平淡,仿佛方才的那点小意外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 他心中莫名有一点烦躁,没有回答她,却是问道:「缪姑娘,可有看过《岳英传》?」 听到齐言彻突然发问,乔玉妙有些讶异:「看过的。」 「这一期的山谷之战,姑娘也看过了?」 「我看过的。」乔玉妙点点头,这是她弄出来的,岂会没看过。 齐言彻问道:「这段山谷之战,缪姑娘以为如何?」 乔玉妙微怔,随即浅浅笑道:「这段山谷之战啊。我以为这山谷之战,子明先生写的极妙,这一战将天时、地利、人和考虑了个全面。扬长避短,声东击西,胜的漂亮。」 「天时、地利、人和?」齐言彻手指在桌面一点,朝乔玉妙望过去,见她安安静静,娉娉婷婷的站在那里,看似柔和温婉。不知怎的,他却能感受到她的不卑不亢和淡定自若。 心里有一丝儿陌生的情绪滋生了出来。 「子明先生这一段确实写的极妙,姑娘的分析,也好。」 「国公爷过奖。」乔玉妙道。 「手稿我已经看好了,这手稿你拿去给书坊刊印吧。」 说完话,齐言彻便站起了身,从书案后面绕了出来:「我走了,叫书坊的人好生刊印。」 乔玉妙侧过身,福了礼:「送国公爷。」 她微敛着桃花眼,看着他从自己身边侧身走过,气度俨然,丰神俊朗,有如松下之风。 待齐言彻走后,乔玉妙便也走出了书房。她把手稿交给了陆明生,收好了这一期的稿费。 乔玉妙手里拿了银子心情颇好,在街上小逛了一会儿,又在卖蜜饯的店铺里,称了半斤杏脯,半斤蜜金桔。临走之前,她闻道一阵极香的桂花香,问了店家才知道,是新出的糖桂花。乔玉妙便又买了半斤糖桂花,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齐国公府。 —— 这天晚上,乔玉妙把绿罗叫到了跟前。 现在,她已经通过卖稿子,从云落书坊那里赚到了不少银子。之前,绿罗曾经问过她,想了什么法子赚银子。当时,乔玉妙因为觉得事情还没有准数,便没有跟绿罗详说。后来,绿罗是知道她赚了些银子。不过她却还没有来得及跟绿罗详说。如今,是时候跟这个贴身丫鬟仔仔细细说一说这《岳英传》的事了。 于是,乔玉妙便把自己写了《岳英传》,又拿去换书稿费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绿罗。又吩咐绿罗,关于这《岳英传》的事情一定要保密。 绿罗忙不迭的应下,对自家小姐更是钦佩不已。 乔玉妙拿出一部分银子,在绿罗那里放着,让绿罗好生管着。现在她手边的银两已经有不少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将银两的一部分放在绿罗那里也增加了安全系数。 小丫头见小姐那么信任自己,感动的眼眶都快红了。咬着嘴唇,睁着大眼,赌咒发誓,一定誓死看好小姐的银两。 乔玉妙笑着拍拍小丫头的背,让她,放轻松…… ------题外话------ 推荐好友赖皮的书,快来勾搭哦:《嫡女医妃之冷王诱爱》 首席医官一朝穿越成侯府弃于祖宅的嫡女,嘿嘿,看我如何利用医术赢得银两。 男装行走,勾搭万千美女。高冷男神,战场之王,也来凑凑热闹。 生活太无聊,虐虐渣渣很不错,撩撩美女很悠哉,汉子,恩,好像也可以撩一撩。
【34】心有些痒 绿罗退下以后,乔玉妙就一个人半躺在床上,手托着香腮,胡思乱想起来。 最近这段日子,她在竹云院过得很规律。 每日晨起,绕着竹云院走上几圈,锻鍊身体。早锻鍊结束之后,她便进屋子写《岳英传》下一期的内容。 午后,阳光若是好,她便命人在把竹椅竹桌搬到院子里,喝红茶。偶尔在嘴里嚼着一颗蜜饯,享受着自己的下午茶。 到了晚上,她就翻翻话本,准时睡觉。 每过十天,她就从齐国公府熘出去,到云落书坊交稿子,一路上还能逛逛街。 如今的她,对这个古代的大景朝很适应了。日子过得很规律,看上去也很惬意。 然而,这样的日子看着舒心惬意,但是作为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女人,却是很难从心底认同这样一种生活方式。 待在一个小院中,依附齐国公府活着,名字就叫齐国公府二太太,做一个不受宠的正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直至终老。 她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也没有任何攀上高枝做凤凰的念头。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女人只作为一个大家族用来联姻的工具,失去自我,默默成为一个的附庸。 至少,她想要有尊严的独立,衣食住行靠自己获得,思想行为也可以有相对的自由。 她,唯有离开齐国公府,离开强加给原主和她这具身子的亲事。 论理来说,她现在很容易就可以从偏门走出齐国公府。论理,她只要背上一个小包,就可以一走了之。 但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如果逃走,她便是齐言衡的逃妻。这个时代,有着极为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哪怕手里有着户籍文书,也不能随意走动,更何况她一个逃妻。背上这样一个身份,她只能躲躲藏藏的,一辈子在阴影中生活,像一只可怜的过街老鼠,永远走不到阳光下。 她离开齐国公府是为了过独立自尊随性的生活,逃跑必然不是她的选项。 和离真的不可能吗?若是真的不可能,她又该怎么办? 托着香腮的手换了一只,乔玉妙还正在整理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突然听到卧室门口那里传来绿罗的声音: 「给二爷请安。」 乔玉妙一个激灵,收了托着香腮的手,坐直了身子。 手无奈的拍了一下被褥,她抽了下嘴,无奈长嘆,怎么忘了,还有每过半个月,就要来睡一次的齐言衡。 一切都像前几次一样,齐言衡在地上铺了床铺,半躺在地铺上看书。 齐言衡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书嵴,清秀的五官在烛火照耀下更显俊雅,白皙的皮肤透出烛火映照的绯红,凤目中印着眼前的书册,透出点点亮光。 乔玉妙扫过一眼收回了目光,心里暗道,一个渣男真是枉费了一副好皮囊啊。 乔玉妙倒是没有像往日那样看话本。想不出法子离开齐国公府,让她有些郁闷,便只歪坐着,自顾自想着心事。 地面上的齐言衡看了一会书,目光就不自觉的挪到了床上的人儿。 他向来不理不睬的妻子,今天似乎和前几次的模样有些不一样。 她只是安静的坐在床上,头髮有些零乱,一丝儿碎发从耳侧挂到了胸前,堪堪停在胸头凸起处。 半个身子窝在软垫里,身子有些斜,衣领因为她微斜的坐姿,也斜到一边儿,露出一侧精緻的锁骨。 瞟到她清晰的锁骨,齐言衡目光停留了一瞬,又急忙别过头。 方才一瞬,他竟然下腹微热,他竟然对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妻子动了念。 他连忙压住心神,不敢再看她。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岳英传》第六册交稿的日子了。 这日,天阴沉沉的,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里不肯出来。深秋的时节一旦没有太阳,就会变得十分阴冷。是以乔玉妙临出门时,又让绿罗翻出了一件夹袄背心,套了上去。 一路走到了云落书坊。 云落书坊里头,挤挤挨挨全都是人,摩肩接踵的,地上几乎都没有地方落脚。 洛掌柜和书坊的学徒被採买的顾客团团围住。 「掌柜的,结帐。」 「小哥,我上次买了第一次和第二册,给我三、四、五册。」 「小哥,第五册,来两本。」 「掌柜的,算个银子咧。」 乔玉妙挤不进去。还是洛掌柜眼尖,一眼瞟到门口探着脑袋的乔玉妙。 「缪姑娘,」洛掌柜喊了一声。 「少等。」他同面前的顾客打了个招唿,随后拨开了人群,向乔玉妙走过来。 胖乎乎的身子勉强挤了过来,最后在乔玉妙面前停了下来:「缪姑娘,你来了啊。那位,那位爷已经到了。」 乔玉妙点点头:「好的,洛掌柜,我这就送稿子上去,还是原来的那间屋子吗?」 「还是原来那间。」洛掌柜道。 乔玉妙见书坊里闹哄哄的,人来人往,便 道:「洛掌柜,书坊里事情多,您忙吧,我自己上楼就行。」 洛掌柜歉意的笑了笑:「好,最近书坊里客人多。东家已经在请帮工了,明天会来几个新的学徒和帮工。到时候,就会好一些。」 洛掌柜说罢,又用他胖胖的身子挤开了人群。他的身后正好行成个短暂的甬道,乔玉妙便紧跟着洛掌柜,进了书坊。 洛掌柜把乔玉妙送到楼梯口,才返身回去应对顾客。 乔玉妙踩着木质的地板,走到两楼。 两楼和一楼像是两个世界一般,安静了许多。一楼的嘈杂声变成了些微的嗡嗡声。 乔玉妙转到了书房。 「国公爷。」她喊了一声。 「手稿带来了?」 齐言彻磁性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乔玉妙点头答道:「恩,带来了。」 「呈上来吧。」齐言彻道。 「是。」乔玉妙像上次一样,把手稿递给齐言彻,随后便静静的等着。 在送上手稿的时候,她捕捉到他眉宇见一闪而过的喜悦。 她唇角一勾,谁能想到这个在战场叱咤风云的统帅、大景朝人人敬仰的英雄人物,会这样热情的追文,是《岳英传》和子明先生的忠实粉丝?齐言彻在看《岳英传》第六册的手稿,乔玉妙静静候着,脑子里回忆加工着《岳英传》第七册的内容。 想了一会儿,乔玉妙忽然听到书案那里传来低沉的男声:「缪姑娘,可是会研磨?」 乔玉妙回过神,眉眼几不可见的微微一抬,研磨?几个意思? 她压下心中狐疑,道:「会的。」 「帮我研磨。」齐言彻道。 「好。」 乔玉妙应了下来,走到书案前,兑了清水,拿了墨条,动作行云流水。 齐言彻忽然目光一滞。 他瞥见了那一只纤纤玉手。 那白皙如玉的小手,握着墨条,一圈一圈的在砚台上打着转转。 砚台里的墨汁,漆黑浓稠,砚台上方的小手,白璧无瑕。 白璧无瑕,柔弱无骨,看得让人,心,有些痒……
【35】内敛的妖娆 齐言彻连忙收了心思,把目光重新转向书案上的手稿。 过了片刻,乔玉妙见墨汁已经浓稠适宜,便道:「国公爷,墨好了。」 「恩?恩!」齐言彻回神道,「好。」 齐言彻摊开一张空白的宣纸,又在笔筒里挑了笔,蘸了墨,笔稳稳移到宣纸上方,又稳稳落了下来。坐姿笔直,稳如磐石,英眉凝着,凤目垂着,只有长长的睫毛在空着向外伸展,微微往上翘,偶尔眨上一下。 乔玉妙往书案上的宣纸瞄了一眼。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真想笑出来。 齐言彻原来在写书评。 乔玉妙一咬唇,把头别到一边,忍住了笑意。 片刻之后,齐言彻搁下笔,将宣纸递给了乔玉妙:「将这…恩…」 「书评吗?」乔玉妙接口道。 「恩,书评,交给子明先生,就说,是喜爱《岳英传》之人,写的。」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见他眼眸中透出几许郑重之意,心中一凛,也正了神色,双手接过,认真的说道,「好,一定为国公爷带到。」 —— 之后,乔玉妙给陆明生交了书稿,收了银票,便走出了云落书坊。 刚刚跨出门槛没几步路,乔玉妙忽然觉得脸上有几点凉意,伸手往脸上一摸,湿湿的,原来是被落了几滴水。 下雨了。 今儿早上,她出门那会儿,天只是有些阴,不想这会儿竟然下起雨来。 秋雨落掉脸上有些凉嗖嗖的。 乔玉妙略仰头看了看,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滴一滴在空中,被秋风吹着飘飘洒洒的落到地上。 乔玉妙凝神想了想,她如果一路小跑回去,到了竹云院,再弄一碗姜汤喝上,应该不会着凉。只希望老天保佑不要让这雨下大了才是。 这么想着,乔玉妙便将裙摆刚提起了两寸,向前跑去。刚刚向前跑了两步,她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缪姑娘,请留步。」 乔玉妙脚步一剎,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短打青年在喊她。 这青年,乔玉妙在云落书坊是见过的。他是齐言彻的侍卫,好像叫卫陌来着。 这卫陌在雨中向自己跑来,堪堪站在自己面前 「卫统领,您这是?」乔玉妙讶异道。 「缪姑娘,国公爷让我给您送把伞来。」卫陌道。 乔玉妙低头一看,便见卫陌手里正握着一把竹骨清面儿的油纸伞。 卫陌说罢,便把油纸伞递了过来,又回过头。 乔玉妙顺着卫陌的目光看去,不远处,在云落书坊的屋檐下,正是齐国公齐言彻。 低矮宽大的屋檐下,齐言彻身形笔直,像一把刚劲的利剑,像一棵挺拔的青松,深邃的凤目隔着雨帘望了过来。 他看到她望过来的目光,轻点了下头。 乔玉妙回了个极浅的微笑,也点了下头。 她收回目光,接过油纸伞:「卫统领,多谢。」 「缪姑娘不必谢我,我不过奉命行事。」卫陌的语气带着军人的利落简短。 「也替我谢谢你家国公爷。」乔玉妙道。 「姑娘的话,我会替姑娘带到。」卫陌道。 「恩,谢谢。」乔玉妙道。 乔玉妙撑开伞。雨珠顿时隔了开来,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极为轻微的「嗒嗒」声。 同卫陌道了别之后,乔玉妙便转身,离开。 屋檐之下,齐言彻默默看着渐渐隐在雨里的身影。 她一身襦裙质地普通,背影却是聘聘婷婷。一根极细的腰带系在腰间,更显不盈一握。明明是素淡的天青色衣裙,却是让她得背景显得妖娆娇美。 这份妖娆却是内敛而含蓄的,就像这连绵的秋雨一般,透着诗意的缱绻韵致。 撑着一把清面油纸伞,在雨中走不缓不急,步伐之中又隐隐有着倔强坚定之意。 女子的身影渐渐同青瓦白墙的雨中街景融为一体…… 齐言彻心中,那丝陌生的感觉又隐隐冒出了头。 —— 因为有了这把油纸伞,乔玉妙回到竹云院的时候,身上丝毫没有淋到雨。 绿罗放心不下,说是下了雨,天气也比早上凉了,还是给她弄来一碗姜汤。 乔玉妙喝着姜汤,浑身生暖,听到绿罗在耳边絮絮叨叨的: 「小姐,再过十日就是五毒日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回宣平侯府了。小姐,您也可以看看二奶奶和少爷了。小姐,您可万万不能在这个当口病了,要是病得不能走动,就看不了二奶奶和少爷了。」 乔玉妙抬头:「十日后就是五毒日了?」 绿罗道:「是啊。可不就是?」 乔玉妙是知道五毒日的。她前世那个世界的古代也有这样的习俗。 所谓五毒日,就是说出嫁的媳妇如果呆在夫家会不吉利。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已经出嫁的女子都要在这一天回娘家的。 这也是出嫁女子可以光明正大回娘家的一个日子。 绿罗继续唠叨:「小姐嫁到齐国公府的第一个五毒日,因为感了风寒,不便走动,所以没有回娘家。再过十日是第二个五毒日了,所以小姐一定要保重身子。」 「我哪有那么金贵?」乔玉妙笑着说道,心里却是在盘算,她每隔十日要去交一次稿子。十日之后便是她交《岳英传》第七册的日子。既然十日之后,她要回宣平侯府,那么她就去不了云落书院了。 看来过几天,她要跑一次云落书院,跟陆公子和洛掌柜打声招唿,书稿要晚上两天送过去。 于是,乔玉妙在五毒日到来之前,趁着天气好,就去了一次云落书坊。她找到陆明生,把《岳英传》第七期要晚两天送到的事情告诉他。 「陆公子,若是晚两天将手稿送来,第七期是否来得及刊印,是否可以准时发售?」乔玉妙问道。 陆明生抿抿唇,点点头,脸上的酒窝随之而动:「缪姑娘放心。若是之前的话,是来不及的,不过这几日,云落书坊新招了不少打下手的学徒,抓紧一点应该是来的及的。」 「恩,那就好,」乔玉妙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另外,齐国公那里,他原本每隔十天都要来云落书坊看手稿的……」 陆明生一怔:「是啊,缪姑娘,若是你过十日不来,齐国公那里……」 乔玉妙问道:「陆公子能不能跟齐国公递个消息?」 一听这话,陆明生脸上立刻显出难色。 他抿着唇,苦着脸,犹豫了一会儿,才为难的说道:「缪姑娘,齐国公府那样的门第,哪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能上门说话的?」 ------题外话------ 这里是感谢榜:感谢夜清鸾2016小主的花花。感谢小伙伴们的追文点击。
【36】漂亮的弟弟 乔玉妙心道,她倒是日日待在齐国公府的,可是她是偷偷摸摸的跑出来卖话本赚银子的。若是让齐言彻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的话……后果会怎样,她都无法预计。 在齐国公府,乔玉妙基本不出竹云院。至于齐言彻,大约是对这个齐国公府也没什么归属感,所以他也不常待在齐国公府。 是以,虽然乔玉妙和齐言彻确确实实是姻亲,还是大伯子和弟妹这样很近的亲戚关系,但是却从来没有在齐国公府打过照面的。 现在,乔玉妙当然不可能主动送上门去,告诉齐言彻她这个送手稿的缪姑娘就住在他的齐国公府,就是齐国公府的二太太。 乔玉妙微微歪了下脑袋,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什么主意,只能无奈的说道:「那陆公子尽力试试。」 陆明生回答的有些勉强:「那我试试吧。」 —— 五毒日这一天,乔玉妙带着绿罗,坐着马车,回了宣平侯府。 宣平侯府守门婆子见到乔玉妙,立刻把她从偏门引入,刚到进后院的垂花门,就看到舒清站在门口。 今儿是五毒日,论理舒清也是可以回娘家的,可是她的娘家不在京城,她的儿子身子又骨不好,离不了她。若是回了娘家,这一来一回的,得耽搁好几日,舒清又怎么放心得下儿子?所以,她便放弃了这回娘家的机会,留在宣平侯府照顾儿子。 「娘,怎么走到门口了?」乔玉妙走上前,双手握住舒清的手腕,「垂花门这里是风口,小心受了寒气。」 「你难得回一次娘家,我出来接一接你,」舒清眉眼舒展开来,「知道你今儿会回来,你弟弟喜得跟什么似得?」 「恩,我也想见玉珩来着。」乔玉妙笑道。 乔玉妙松开舒清的手腕,一手挽住舒清的胳膊,和舒清并肩往宣平侯府深处走。 她在齐国公府不便到处看到处走,到了宣平侯却没了这许多顾忌。她一边儿走,一边儿暗暗打量着宣平侯的景致。 这活生生的钟鸣鼎食世家园林确实不一般。园子里竟然有活水蜿蜒贯穿,活水形成一汪小河,小河上有拱桥,小河边还有假山,动静事宜,相应成趣。 就是现在已是深秋时节,园子里也有着别样的草木景致。落叶木的叶子是金灿灿,长青树却是深绿深绿,深绿金黄间隔着,别有一番趣味。 另外还有菊花盛放,奼紫嫣红,或浓或淡,点缀在这金黄翠绿之间。 经过一条抄手游廊,还能见到红珊瑚的盆景,白玉制的山水雕,三彩落地的梅瓶等大型摆设。游廊廊壁上还挂了几副水墨字画。 这宣平侯的园子端的是奢华高贵,气度不凡。 乔玉妙和舒清母女二人从垂花门走到二房的锦秀院,足足走了一刻钟。 乔玉妙跟着舒清进了锦秀院。舒清便带着乔玉妙跨进厢房。 「玉珩,你看,谁来了?」舒清往厢房里唿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喜悦。 乔玉妙转过厢房的屏风,她终于看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弟弟乔玉珩。 乔玉珩跟乔玉妙长得不像,却是像极了舒清,而乔玉妙的长相大约是随了她的便宜老爹。 因为年纪尚小,乔玉珩长得漂亮的像个女孩子,垂凤眼,樱桃嘴,皮肤极白且细腻,只是少了几分血色。 他的眉心之处竟然和舒清一样有一点硃砂痣。颜色不及舒清的浓艷,而是略带粉色。这样的一点硃砂痣长在一个男孩的眉心,实在漂亮的让人惊嘆。 他半躺在厢房的美人塌上,手脚有些无力,身子骨看着十分娇弱。 这样漂亮的一个男孩,堪堪只有十岁,本是活蹦乱跳的年纪,他却是胎里带着病根,靠药石续着命。 看到这样一个漂亮病弱,又跟自己的身体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乔玉妙不禁心中一软:「玉珩。」 「姐姐,」男孩子清脆好听的声音,「玉珩可算见到你了。」 「玉珩,现在天冷了,怎么就这么躺着,也没盖个什么毯子?」乔玉妙走到美人塌的旁边。 「姐姐,我刚刚盖了的,觉得有些热,就掀开了。」乔玉珩说道。 舒清闻言连忙向前几步,把乔玉珩身边乱做一团的薄被子,抖平了,盖到乔玉珩的身上:「玉珩乖,把被子盖好,可万万不能感了风寒。」 乔玉珩一怔,便任舒清一番打理:「知道了,娘。我身子本就弱,万一感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乔玉珩懂事体贴,让乔玉妙越发心疼。 当看到乔玉珩尚且稚气的脸上流露出的悲伤和绝望,乔玉妙心里一紧,连忙说道,「玉珩,姐姐好久没见你了,心里有好多话要跟你讲来着。我跟你讲讲齐国公府的事情,你也同我讲讲最近的日子过得如何?」 乔玉妙指了指乔玉珩手边的书:「比如,玉珩最近看了什么书啊?」 闻言,乔玉珩眼前一亮:「好啊,姐姐,你出嫁那会儿,我还在看《琼林幼学》,现在已经在『四书』我都快看完了。」 乔玉妙温柔的笑笑,她出嫁不过一年,乔玉珩身子不好,「四书」是读书人的经典基础,哪是那么容易学的? 她便随口说道:「恩,我家玉珩真是厉害,四书全都看完了啊!」 「我还都记下了。」乔玉珩道。 「是吗?」乔玉妙眉梢一挑,不太相信。 乔玉珩眼中突然蹦发出神采来:「姐姐,我背给你听。你听听好吗?」 「好啊,」乔玉妙手往自己膝盖一搭,「那姐姐就听听。」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 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 ------题外话------ 推荐文文:《重生暖宠心尖妃》身心干净,男强女强,宠文无虐。 楚兮暖,楚氏家族背后的掌权者,生来心脏脆弱,不喜不悲。楚兮暖,楚国不受宠被害的公主,生来无所依仗,渺小卑微。 一朝重生,她穿越成被丢弃的她,成为尹家庄备受疼爱的女儿,幼小的身体里是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 凌君冷,凌候府遗留下来的世子,父母惨遭杀害,从小就背负重仇。 一朝相遇,阴冷如冰的他遇到温暖淡然的她。他为她颠覆天下也无惧,她为他放弃自由也无悔。
【37】学霸弟弟 稚嫩的声音细细脆脆,背起书来,格外好听。 乔玉妙是越听越惊讶,乔玉珩竟然真的能背下来,她问道:「玉珩,姐姐问你,『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是什么意思?」 乔玉珩乌亮的眼珠转了半圈:「就是说君子要致力于根本。根本立了,治国、做人的道就有了。」 「玉珩,你都看懂了?」乔玉妙惊讶道。 「看懂了。」乔玉珩点点头。 「有先生教你的?」乔玉妙问。 「姐姐,我身子不好,不方便走动,去不了族学。识字还是爹爹在世的时候,自己教的。并没有先生教我。」乔玉珩道。 「那你是如何懂的?」乔玉妙问道。 「爹爹的书房里有各种关于『四书』释义註解的书,我不能出去玩耍,就只好对照着这些书,从《论语》开始,一本一本的,一边儿琢磨一边儿看。」乔玉珩道。 乔玉妙心下赞嘆,乔玉珩若是在现代,一定是个学霸。他天资甚高,自学便能到如此程度,若是能有先生指点点拨,怕是成就非同一般。 这宣平侯府虽然以文立家,但是已经几代没有出什么惊艷的人才了。 乔玉妙仔细看着乔玉珩,美如冠玉,龙章凤姿,天资聪慧,可惜竟是这样一副破败身子,每天都要喝着苦涩的汤药。 舒清那么怕乔玉珩得风寒,就是怕他因为身子太弱,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就熬不住去了。 「姐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乔玉珩说道。 乔玉妙收了神,说道:「我家玉珩长得漂亮。」 「姐姐,我是男子。」乔玉珩羞恼。 乔玉妙一乐:「是姐姐说错了,是俊俏。」 乔玉珩惨白的小脸泛了几丝赧然的红晕,漂亮中透着几分可爱。 乔玉妙摸了摸乔玉珩头顶两只松软垂下的童髻,心里柔软到不行。 她和乔玉珩才说了几句话,乔玉珩就显得有些疲惫了。 乔玉珩身子不好,今儿知道乔玉妙要来,一早就醒了,方才又背了好久的书,现在就有些撑不住了。 乔玉妙让乔玉珩赶紧闭上眼睛睡上一会儿,自己则坐在美人塌的沿上。 等乔玉珩睡着,乔玉妙才轻身轻脚的站起来,挽起舒清,从山水绣屏风转了出来,来到厢房的外间。 母女两人贴着坐在小圆桌边,悄声说着体己话。 少时,乔玉妙拿出几张银票说道:「娘,上次给你的银两可够?这些,娘,你也拿着。」 「妙妙,这是你的嫁妆,我收了一次也就是了,哪有这样让你一次次补贴娘家的道理?」舒清道,「我手里还有你上次给你银子,可以应付一段时日了。就算没有,娘也自会想法子。」 乔玉妙挽起舒清的胳膊,眨了眼嗔道:「娘,你就收着吧。我留着银子也没有。」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清脆的童声:「不收。」 乔玉妙和舒清同时扭过头。只见乔玉珩正站在山水屏风的旁边。 十岁的男孩还没有开始发育,身形单薄,肩膀瘦削,站的却是挺直,双手握紧拳头,眼里全是倔强,他坚定的说道:「不收。」 舒清低唿一声,一阵风似得跑到乔玉珩跟前:「怎么跑出来了?连见罩衫也不披一披。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舒清拉起乔玉珩的手就往里屋走。 乔玉珩使劲挣扎。十岁的男孩子身子即便不好,多少有点力气,舒清竟然一时拖不动他。 乔玉珩倔强的站在里外间隔断的屏风处,手里拳头握得紧紧:「不收。」 「玉珩,听话,快进去。」舒清有些着急。 乔玉珩别过头:「我生出来就是这样一副身子。左右好不了,却还要连累娘亲受苦。连姐姐,都是已经出嫁的人了,还要被我拖累。既然明明就是好不了的,我还拖累亲人做什么?」 乔玉妙心里一惊,天生聪慧的人,心思就容易敏感,更何况自家弟弟常年卧病在床,更加容易胡思乱想。 十岁的年纪,三观还没有形成,若是这个时候想岔了,钻了牛角尖,后果不堪设想。刚才乔玉珩的话语间,竟然藏了几分放弃求生意识的念头。 乔玉珩别着脸,只留给两个女人漂亮的侧颜。 乔玉妙走了过来:「玉珩,不管怎样,咱们先回榻上,盖上锦被,收不收银子,回了榻上再说。」 乔玉珩先是摇头,后来看到舒清担心的神色和乔玉妙温柔的眼神,终是点了点头。 乔玉珩体虚畏寒,重新走回美人榻时打了个哆嗦。 乔玉妙把他扶上床,用被子把他裹好,又让他喝了一杯热水。 随后,她便坐到他身边,柔着声音开始说话:「玉珩,如果姐姐生了病或者因为别的事情,需要玉珩拿银子出来解救,玉珩会不会觉得姐姐拖累了你?」 「我自然不会。可是姐姐,我不一样……」乔玉珩急忙道。 乔玉妙没有理会乔玉珩却是道:「玉珩为什么不会觉得姐姐拖累你?」 「啊?」乔玉珩抬头,粉红硃砂痣也动了动。 「恩,为什么不会觉得姐姐拖累你?玉珩那么聪明,想一想。」乔玉妙道。 「因为,因为姐姐是我亲姐姐,能让姐姐好,费银子又算什么?」乔玉珩道。 乔玉妙摸摸乔玉珩的脑袋,笑道:「孺子可教也。」 她接着说道:「万万不要以为,什么自己身子弱便是拖累亲人。会觉得被拖累的,都算不得什么真的亲人。真正的亲人,见你不好,才会难过。」 「姐姐。」乔玉珩道。 「你刚刚的举动,刚刚的话,叫做,亲者痛仇者快。」乔玉妙道。 「姐姐,我不是……」 「让自己受冻,还说自己好不了,这么做,就是让娘和姐姐伤心。旁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若是知道了,哪里会伤心?指不定还会看笑话。你这可不就是让亲者痛仇者快来着?」乔玉妙道。 乔玉珩思索了片刻,垂下了脑袋:「姐姐,玉珩,玉珩错了。」 「玉珩,有一句话叫『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不敢毁损,孝一之始也』。你可知这句话倒底是什么意思?」乔玉妙问道。 「什么意思?」乔玉珩问道。 「保重好自己,是对父母亲人,最基本的孝顺;是对血缘亲人,最先需要做到的。这样才不会让亲者痛。」 乔玉妙顿了顿说道,「姐姐深以为然。」 乔玉珩低下了头,握了握拳:「姐姐,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和娘为我担心了。」 ------题外话------ 漂亮弟弟是个重要人物,所以昨天和今天略花点笔墨写写。另外,关于妙妙什么时候能离开齐国公府,齐国公又什么时候知道她的身份,对对手指,虽说不会很快,但也不会太远了……永远爱你们,么么哒。
【38】那个女子是谁? 当日,乔玉妙在宣平侯府过了夜。 第二日上午,她又在屋子里和舒清说了一会儿话。 末了,舒清道:「妙妙,咱们去府里花园走走吧。昨儿是五毒日里,府里的女眷除了未出嫁的几个闺阁小姐以外,大都回了娘家。一般都要到今天晚些时候才能回来。现在花园里应该也没有什么人,花园里秋色正浓,正好我们娘俩可以去逛逛。一边儿看着风景,一边儿还能说说话。」 乔玉妙欣然应道:「那我们就去看看,边走边说。」 娘俩这便手挽着手,出了锦秀院。 经一条抄手游廊,她们走到花园入口处的月洞门。站在月洞门口,朝花园里头一看,却是发现花园中的场景,同她们两人预想中的情景相差甚远。 她们原本想着这花园应该是空空荡荡的,却不料花园中十分热闹。 乔玉妙和舒清狐疑的对视了一眼,又再次扭头向花园里望过去。 不远处的潭水边有一座宽敞的凉亭,凉亭里的石桌上摆了一些糕点,石椅上坐了四五个人。 凉亭的周围摆几个竹桌竹椅,也是坐了四五个人。另外,还有几个人坐在凉亭外的石凳上。 除此以外,凉亭周围还有约摸五六人,或是站着,或是慢慢的走动着。 一眼望过去,这些人加起来统共有十五六个人。且全都年轻男子,年纪小的十五六岁,大的则有二十来岁。 所有人都是书生打扮,巾帻束髮,对襟长衫。 乔玉妙和舒清站在花园的入口月洞门之处,离他们距离倒也不远,只听得他们好像是在讨论时事政事,以及书籍文章之类。 「娘,花园里那些人看着都不是宣平侯府的,像是读书人,倒底是哪什么人?」乔玉妙好奇问道。 「应该是国子监的学生吧。」舒清回答道。 「国子监的学生?他们为什么在宣平侯府里聚会呢?」 「据我所知,国子监的学生每年秋季都会进行岁考。岁考之后,宣平侯就会在宣平侯府设宴,晏请岁考前二十名的学子,」舒清说道,「算算日子现在已是十月,国子监的岁考成绩也该出来。」 「原来如此。」乔玉妙心思迴转。 宣平侯府是大景朝数一数二的书香门第,钟鸣鼎食的世家。国子监是大景朝第一学府,里头明列前茅的学子说不定就能出几个惊世之才或者是未来的权臣。 宣平侯府作为书香世家的门第,宴请学子,在这些学子未发迹之前,礼贤下士,结交一番,甚至给予一点帮助,就像她前世的那些风险投资一般,以极小的投资,说不定可以收穫巨大的回报。 说不定还会看上几个学子,暗中支持,待他们进入官场,再暗中扶持,也让他们为宣平侯府所用。 至于那些学子,其中很多人都不是高门子弟,甚至还是一些人是寒门出生。没有人帮助提携,在仕途之中自是千难万难。若是能搭上宣平侯的路子,可以少奋斗十年。 这宴请是两边儿都有利。所谓双赢就是这么个局面。 舒清接着说道:「现在吃饭的时辰还没有到,那些书生便先在花园里赏花谈天,等到了时辰,再入席开宴。」 「哦,是这样啊。」乔玉妙应道。 「妙妙,咱们回锦绣院吧。若是现在在花园里赏花说话,也不妥当。」舒清道。 于是,乔玉妙便挽着舒清,反身原路返回。 然而此时,花园之中,一双星目竟然凝视着乔玉妙娇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花园入口的那弯月洞门。 那双眸子的主人便是和乔玉妙有一面之缘的林恩誉。 林恩誉那日在城西的安平街别了乔玉妙,第二日揣着束脩银两和推荐信,去了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之后,他同国子监的先生问答了几句,便以不凡的学识得到国子监先生的赏识,顺利进了国子监。 他进入国子监不过几日,国子监就举行了岁考。 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有近千人,全都是大景朝最优秀的学生,读书人中的翘楚。而林恩誉竟以新生的身份考到了第二十名,得了这宣平侯府宴请的名额。 林恩誉成绩出色,再加上俊秀清逸的长相,进退有度的举止,得到了先生的青睐,也结识了不少优秀的同窗。 现下坐在他身边的便是岁考排名前十的卢干智。 「恩誉,你在看什么呢?」卢干智看到林恩誉目光凝在花园空无一人的入口处,一瞬也不瞬,不禁好奇问了起来。 林恩誉这才回神,转过头,想了一想,放低了声音问道:「干智,刚才出现在花园门口的两位女子是什么人?」 「恩?两位女子?」卢干智一愣,随即拍了下面前的竹桌,「你说刚才站在花园进口月洞门那儿的?」 「恩。」林恩誉,长长的睫毛在空中极快的闪了两下,「是什么人?」 「嘿嘿,这个呀,你若是问别人,别人一定不知道,若是问我,我就知道了。」 卢干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眯了眼,目光在林恩誉俊脸上绕了一圈:「恩誉,怎的突然问起女子来了?莫不是也要年少慕艾了?」 林恩誉稳住心神,装作随意的笑了笑:「干智兄莫要取笑我了。我初到京城时,曾经受人帮助解困。我却不知道那帮我之人是谁?刚才看到站在月洞门门口的人,跟那日助我之人十分相像。」 卢干智顿了一顿,他知道林恩誉家境不是很好,他见林恩誉说的模煳,只当林恩誉是受过人的资助。 家境不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出生不好也让人伤怀,卢干智便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认真回答起来:「你是第一次来参加这宣平侯府的午宴,我却已经来了两年了。我第一次来宣平侯府的时候,懵懵懂懂,走岔了路,撞到了侯府女眷在举行的诗会。你刚才见到的两个女子中,那个年轻的,便是这府里的嫡二小姐。我冲撞诗会时,听人喊过。那个年长的,我却是没有见过的。」 「你确定?」林恩誉问道。 「自然确定,你是知道的,我自小记忆特别好,几乎过目不忘,记人也是这样。虽然已经过了一年,还是能确认方才那个年轻女子就是侯府的二小姐。听说一年前就出嫁了,嫁的门当户对,是如今炙手可热的齐国公府,」卢干智说的絮絮叨叨,「哦,当然了,她嫁的不是齐国公,而是齐国公的弟弟。」
【39】年少慕艾 耳边卢干智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话,林恩誉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极长的睫毛垂了下来,清亮的眸子也渐渐变得黯然。 自从那日在大街上同乔玉妙分别之后,他的脑海偶尔便会浮现出那一双顾盼流转的桃花眼和一个妍姿秀美的身影,以及自己每每想起她来,就会微烫的脸颊。 他长到十八岁,从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来心无旁骛。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心口会微微发热,这微热会波浮到脸颊和耳根。 他大约就如同卢干智说的那样,年少慕艾,他大约是动心了 只是当时他一时羞怯,不敢唐突佳人,只问出她姓缪,却不知她家住何处,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安平街一别,他便同那姑娘再也不曾相见,心中只余万般遗憾。 有时,他会自我安慰,有缘的话,总是会再相见的。不过这自我安慰的话,他自己也知道,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世上有多少让人怦然心动的偶遇,在以后的岁月中,再无重逢。 方才,当他看到缪姑娘出现在月洞旁时,他的心忽然漏跳了半拍。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认出她来了,那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然而,却不想她竟是这样一个身份。 他相信卢干智的话。他和卢干志认识了一段时间了,对他也是有些了解的。卢干智此人有两个特点,一个是喜欢说话,喜欢阐述自己的观点;还有一个,就是记忆力极好,几乎过目不忘。 既然卢干智说她是宣平侯府的嫡二小姐,那就不会有错的。 既如此,缪姓是假的,她其实是宣平侯府的嫡出小姐,齐国公府的正房太太。 原来她已经嫁做人妇。 林恩誉眼里露出几分自嘲的神色。就算她还没有出嫁,就算她还待字闺中,他林恩誉也跟她是绝无可能的。他不过一介寒门出生的书生,如何能高攀宣平侯府? 这辈子都没有缘分了。 林恩誉年少钟情的心思刚刚萌芽就受到了打击。他闷闷的,不想说话。 「恩誉,我说啊,人家是宣平侯和齐国公府的女眷,就算给过你恩惠,可能也就是出于善心罢了,并不一定要你的报答。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卢干智还在叽叽歪歪的说话:「恩誉啊,那两个女子,大概看到这侯府花园被我们占了,所以就走了。」 「恩誉!恩誉?你怎么了?」卢干智说了许久,见林恩誉却是一句话也没有回,便凑到林恩誉跟前,「恩誉,你这是怎么了?」 林恩誉终于回过神,摇摇头说道:「没事,干智,我就是有些饿了。」 林恩誉心里不是没有狐疑。她既然是大户人家的女眷,那日在城西安平街,她又为什么要刻意打扮成丫环或者平民女子的模样?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一边儿的卢干智接上了刚才林恩誉说的话:「饿了?倒也是,现在日头也快到正午了,马上就要开宴。亭子有糕点,可以拿着吃的。那桂花红枣糕,刚才我已经尝过了,味道确实很美味的。」 —— 林恩誉吃了一小块桂花红枣糕,日头也到了正午。 宣平侯府的午宴终于开始了,学子们纷纷从花园走向前院去了。 乔玉妙也在锦秀院里用了午饭。 午饭过后,乔玉妙又和舒清、乔玉珩聊了一会儿天,这才从宣平侯府离开,回了齐国公府。 —— 第二天早上,乔玉妙起身的时候,外头是下着雨的。 这雨不知道下了多久。只是风雨交加的,院子里老桂树,叶子又掉落了一层。竹云院里原本浓重的秋景,如今已经有些草木凋零的萧条模样。 屋子里,绿罗正在伺候乔玉妙洗漱穿衣。 「小姐,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今天还要出门吗?」绿罗道。 乔玉妙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又迅速关上,回过头对绿罗说道:「这雨虽不小,但是也算不得特别大,撑把油纸伞就能把雨挡住了。倒是这风有些大,把屋外的桂树吹的扑簌簌直响。看来得穿件袄子。这样就不怕冷了。」 绿罗抿抿嘴:「今儿有风雨,小姐,您不如明天去?」 乔玉妙摇摇头:「我这手稿原该两天前就给书坊送去的。现在已经晚了两日了。我之前和书坊说过,会晚两日再去,所以今天一定要给他们送去了。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更何况,还有许多读者等着看。我今儿送去了,让书坊赶快刊印,才能让这书册按时发行出售。」乔玉妙说道。 绿罗只好点点头:「那我去给小姐拿件袄子。」 于是,乔玉妙加了一件夹袄,打着油纸伞出了门。 时辰不是很早,天色却是很暗。 雨珠滴滴答答的飘洒下来。 风唿唿的吹过来,把乔玉妙的裙摆吹的朔朔作响,袖笼也被吹鼓起来。 因为风大,雨水不是垂直落下,而是横向打了过来。 乔玉妙便也横着打伞,不过伞面不够大,下摆处还是变得湿哒哒的。 忽然,一阵狂风颳了过来。 乔玉妙一失手,油纸伞就被吹跑了,直接吹到了两步开外。 乔玉妙连忙去追油纸伞。 可是撑开着的伞落到了地上,就像一艘扬了帆的小船一般,被风吹着,跑了很远。 乔玉妙在风雨里追了十几步,才捉住了伞柄,重新把伞撑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来,乔玉妙的身上就都湿了,连头髮也湿了。 ------题外话------ 亲爱的小伙伴们,《掌家弃妇多娇媚》连载已经1个多月了。12月12日,就是明天,文文要pk了。若是pk成绩不好,文文就会被雪藏。虽然已不是第一次写文了,但是我还是很紧张,很担心。 求小伙伴们帮忙,在文文pk期间追一下文,求点击,求冒泡,花花钻钻也算成绩,小伙伴们随意就是。 收藏冒泡的小伙伴们,菠萝会准备一些币币,不多,只为了表达下谢意,不成敬意。谢谢乃们。
【40】误闯更衣(一)(一更) 乔玉妙本来只有裙摆是湿的,现下淋了许久的雨,整个袄子都湿了。 深秋天气凉,本来有袄子裹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太冷。现在袄子湿了,大风一吹,湿气寒气直往衣服里头渗,乔玉妙冻得牙齿上下打颤。 她怕自己感染风寒,一路快走加小跑。待乔玉妙走到云落书坊时,她已经是满身狼狈了。 大概因为今天风雨交加,平日挤挤挨挨的云落书坊,也没有平时那么热闹。 洛掌柜正在招唿几个客人,一抬眸,看见浑身湿漉漉的乔玉妙。她碎发粘在了耳鬓,脖颈处也有潮湿的头髮粘在一起。 他连忙抽了个空当,把乔玉妙迎进了书坊:「缪姑娘,快进来。怎么浑身都湿了?」 「风把雨伞打跑了,我去追伞,就淋到了雨。」乔玉妙道。 「这都快入冬了,天气凉得很,你这么浑身湿着,可不得了。一会儿感染了风寒,那可就遭了。你还要这么一路湿着,走回去……」 洛掌柜忽然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我这儿正好有一些我浑家的衣裙,短襦、裙子、袄子,都有。这些衣服都是她多年前制的。因为现在已经不合身,她就让我带给相熟的裁缝改改。这不?我还没来得及给裁缝送去。若是缪姑娘不嫌弃这衣裙老旧,就换上,好歹是干爽的。」 乔玉妙顿时一喜,欣然说道:「怎么会嫌弃?谢谢洛掌柜。」 洛掌柜把乔玉妙送到二楼书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随后,洛掌柜离开了一小会儿,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捧了一堆干净的女子衣物,一块帕子和一个炭盆。 洛掌柜把这些女子衣物和帕子递给了乔玉妙,把炭盆放到地上,燃好,随后,他走出书房,帮乔玉妙关上了门,下了楼继续处理店中事务。 书房之中只有一张书案和一把椅子。乔玉妙就坐在圈椅上,迅速把湿了的衣物脱了下来。 夹袄已经湿透了,水汽渗到里面,夹袄里面的襦裙也有些湿了。 幸好她贴身穿的肚兜和亵裤还没有湿,要不然她可就更遭罪了。 乔玉妙凑到燃好的炭盆旁边,迅速的把湿了衣服脱了下来,只剩下最里头的肚兜和亵裤。 她暗自感嘆这白白胖胖的洛掌柜,看着憨憨,竟然也那么细心。现在虽然是深秋,但毕竟还没有入冬,还没有到用炭盆的时节,连齐国公府都没有用炭盆,更何况是寻常人家。需得再过一阵才会用炭盆。 这炭盆大约是书坊里为了过冬提前备下的。洛掌柜怕她着凉,就拿了过来。 乔玉妙以极快的速度用干爽的帕子把身上湿了的地方擦干净。随后,翻了翻桌子上的女子衣物,果然短襦,裙子,夹袄都有。 她穿上了裙子,套上了上身的短襦。 她正想合上短襦的斜禁领口,却只听「啪」的声响,书房门被勐然推开了。 短襦还没有合上,腰带还握在手里,乔玉妙心里一惊,抬眼一看,门口站着的正是齐国公齐言彻。 齐言彻凤眼里也都是惊讶的神色。 他显然是没有想到推门之后会见到这样一副香艷的场面。 面前的美人斜坐在他平日常坐的圈椅上,头髮湿漉漉的,几缕髮丝粘在鬓角处,又顺着脸颊柔美的曲线粘到细白的脖子处。有一丝髮丝还延伸至颈下清晰的锁骨处。 再往下是一片细白光洁的肌肤,一直到肚兜鲜红的窄边压住前胸的丰满高隆的风情。 湿发美人半倚而坐,大红肚兜雪白肌肤。 呆呆的望了一息,齐言彻突然回神,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反手,重新把门关上。 「啪嗒」一声门重新关上了。齐言彻站在门口,没有动。喉结上下翻滚了一次,慢慢的吐出一口气。 ------题外话------ 今天中午12点开始,文文pk啦。文文从12号中午12点到15号中午12点pk,pk期间每天更新两次:)二更在晚上7点左右。爱你们,么么哒。 菠萝饭打滚卖萌跪求收藏和冒泡,谢谢小伙伴们:)
【41】误闯更衣(下)(二更) 心头一串小小的火苗燃了起来,在身体里东串西串。 齐言彻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将那一束小火苗灭了下去。 他终于恢復了平静。 两天以前,他来过云落书坊。可是乔玉妙却没有来,他没有看到乔玉妙,也没有看到手稿。 乔玉妙因为五毒日的缘故,要晚两天到云落书坊送手稿。这个消息陆明生曾经想过法子,想要递到齐国公府。 可是齐国公府不是一般人家的门第,陆明生不过一介平民,手上也没有名帖之列的信物,守门的人根本就不搭理他。再加上陆明生的性子也不善跟人周旋交际,门房不理他,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法子。 是以,乔玉妙会晚来两天的消息,齐言彻终究没有收到。 所以,当两天前,齐言彻到云落书坊时,就扑了空。齐言彻到了云落书坊时,陆明生才告诉这个尊贵的读者,乔玉妙得过两日才会过来。 齐言彻本来预料到能看到稿子的,却落了空,还要多等上两日,所以今日齐言彻来的时候,便有些急了。 今天,他一进云落书坊,就看到洛掌柜正忙着招唿客人,没有看到他。他便也不等洛掌柜招唿,直接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书房。没有跟店家打招唿,直接上了楼,是他失了礼数了。 至于上楼之后…… 楼上的这间书房里,只有一套书案和椅子,门也是一向敞开着的,然而,今天这门却是关着的。他一时疏忽,未做多想,直接推开,也确实莽撞了。 —— 乔玉妙见齐言彻退出去了,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戴。她见自己虽然衣冠不整,却是穿着肚兜裙子,披着上半身的短襦,不该露的地方都遮着严实的呢。 她便迅速把身上的短襦合拢,把对襟领口压好,繫上了腰带,重新穿戴整齐。 收拾妥当之后,乔玉妙起身打开了门。开门之后,她见齐言彻正站在门口附近。 刚才有了那么一出尴尬的场面,乔玉妙觉得有些别扭,但也不至于羞愤欲死,她便直接说道:「国公爷,《岳英传》的手稿,我拿来了。」 齐言彻突然看到乔玉妙,似乎怔衳了一瞬,目光从乔玉妙粘在颈间的碎发掠过:「手稿拿来了?那便给我吧。」 「已经摆在书案上了。」乔玉妙道。 「好。」齐言彻喉结一滚,微微颔首。 他走到书案前,见到书案上果然摆了几张手稿。 手稿微微有些湿,有些字迹墨晕开了一些。 他一抬眸,看到乔玉妙手里搭着的几件衣物全都是湿的。他知道这些手稿应该是她揣在怀里,一路带过来的。 心头不由又是一热。 节骨分明的大手,捏着宣纸的边缘,掌心是微凉的触感,心口刚刚平復的那团小火焰,又隐隐要燃起来。 屋子里的炭盆越燃越热,整个屋子暖烘烘的。齐言彻却觉得有些燥热,对襟领口压住整个脖子,感觉有点闷。 他垂了凤眸,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手中的手稿中。 乔玉妙站在他旁边。现在她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物,人在室内,没有风雨交加,还有炭盆烤着,浑身缓和舒坦。 片刻之后,齐言彻已经翻到了最后一张宣纸,目光也已经落在了宣纸的最后。 然而,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把看好的稿子还给乔玉妙,而是盯着宣纸的末尾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玉妙眉眼微微一抬,心里疑惑,他这是怎么了? 「缪姑娘。」几息之后,低沉醇厚的嗓音终于传了过来。 「国公爷?」乔玉妙应道。 「缪姑娘,」齐言彻微微颔首,顿了一下,「方才我一时情急,唐突了姑娘。我虽不敢自称是正人君子,却也不会……不会没有担当……」 乔玉妙讶异的抬眸,却见一双深邃的凤眼正认真的凝视着自己。 「还不知缪姑娘家住哪里?请姑娘告诉我,方才的事情……我会纳你入府。」齐言彻道,如墨的凤眼不似平日的犀利冷然,平和之余,还有一星半点的柔和。 乔玉妙讶异的抬了眉心,齐言彻的话出乎她的意料。 纳她入府?这个…… 她这具身子的身份可是齐国公府的二太太,纳她入院万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就算撇开这重身份,那也是没有可能。就因为他闯了她更衣。莫说她什么都没有露,就是真让他看到了身上隐私之处,她也不会因此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更何况这说的还是纳进府,纳进府里,就是做妾的。她怎么可能答应? 乔玉妙稍稍思考了一番,便淡然说道:「国公爷,方才我衣裙差不多也已经穿好了,算不得什么唐突。女子声誉重要,也请国公爷不要再提此事了。」 齐言彻怔了一下,目光在乔玉妙脸上凝了一凝。 他生母早亡,父亲又一直征战沙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家庭的温暖,甚至不知道有父母疼爱的童年倒底是什么滋味。 尚未成年,他就去了战场杀敌,虽说有忠诚的手下,但是手下之人对他更多的是敬畏和钦佩。每每定计定策之时,什么都要他最后拍板定下。往往他的一个决定,就是决定千百人的生死。往往他一念之间,便是他人生或者死。他杀伐果敢,因为全军几万人的身家性命,由他一人决定。这便是一个最高统帅的孤独。 功震于天下,名扬于四海,他不过是一介孤独之人罢了。 这么多年,这份孤独的习惯早已沁入血脉,深入骨髓。 对于男女之事,他如今已经年满二十四,该明白的都明白了。更何况,军营里都是粗壮汉子,说话多粗鄙,荤话也不少。他虽没有经验,耳朵里经常被这些荤话荼毒,知道的也是不少了。 只是他一个习惯了,这份溶入血脉的孤单,让他实在不习惯身边多了一个女人伴着随着。 但是方才,是他唐突了佳人,看到了她不应该给男人看到的香艷一面,既然,他有错在先,就不能没有担当,他应该给她一个交代。只是身份差距使然,她并非贵族身份,他也没有办法许她更多,只好提出纳她入府。 至于,他对她的感觉,心中那一抹微起的涟漪,陌生而奇怪,说不清,也道不明…… ------题外话------ 齐言彻对乔玉妙的感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慢慢积累直到爆发。至于妙妙,我想现在,她对齐言彻还没有什么多的感觉吧。她现在主要是要解决两件事,一件是赚钱,另一件是离开齐国公府。一件一件来。 文文正在pk,从12号到15号中午,菠萝饭跪求路过的亲亲,收藏一个,也求小伙伴们能追个文,冒个泡,说句话,给文文增加点成绩。花花钻钻也算成绩,小伙伴们随意。收藏冒泡的小伙伴们,菠萝会准备一些币币,不多,只为了表达下谢意,不成敬意。谢谢乃们。 昨天的感谢榜:感谢22225868小主和胡瑜晨小主送的花花,感谢kriston小主送的评价票。
【42】最后一期(一更,pk求收) 只是听到乔玉妙的话,齐言彻却是微微一怔。 他看向乔玉妙,只见她眸光澄澈,神色泰然,语气坚定。他明白她确实是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了。 他垂了凤眸,低声道:「缪姑娘不怪罪就好。」 既然她已经拒绝,既然她并不要他的负责,那么,如果他再坚持纳她,反倒成了强纳了。 他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该说的也都说了。但一抹淡淡的惘然若失,却似乎在心头隐隐升起。 垂眸一息之后,他復又抬眼:「姑娘放心,方才的事情,事关姑娘名节,我一定守受如瓶。」 「方才本就没有什么事情。」乔玉妙淡然道。 齐言彻顿了一下,喉结一滚道:「缪姑娘,说的是。」 —— 又过了十日,乔玉妙去云落书坊交了《岳英传》第八册。齐言彻却没有来。不知道是因为事情忙,没有时间,所以没有来;还是因为上次误闯她更衣,觉得尴尬,所以没有来。 乔玉妙去云落书坊交上《岳英传》第九册手稿的时候,齐言彻还是没有来。 直到乔玉妙去交《岳英传》第十册手稿、也就是最后一册手稿的时候,齐言彻终于又来了。 天气已经入冬了,昨天夜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书房中摆了燃好的炭盆,相比外头的寒冷,书房之中却十分暖和。 齐言彻坐在书案前,裘毛袄子搭在一边的衣架上,身上只穿了玄色锦袍,锦袍的领口一如既往的高,把整个脖子都压得严严实实的,没有露出半点皮肤。 乔玉妙把手稿递了过去。 过了一刻钟,齐言彻看完了手稿。 他抬头问道:「这是最后一册了?」 「是的,子明先生的这本《岳英传》写完了。」乔玉妙道。 这《岳英传》的结局已经交代清楚,结尾处,也明明白白的写着「全文完」。不过齐言彻这句明知故问,乔玉妙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以前看小说,看到喜欢的小说也会意犹未尽。 齐言彻确实意犹未尽,还有些怅然若失。 他看着乔玉妙沉默了片刻说道:「缪姑娘,这云落书坊的后头,有一个小院子,你随我走走。」 乔玉妙眉心稍稍一抬,随即颔首应下:「好。」 于是齐言彻带着乔玉妙,出了书房。 随后,他跟陆明生打了个招唿,说明自己要去院子里走走,陆明生自然毫无异议。 乔玉妙便跟着齐言彻下了楼,去了院子里。 这云落书坊是典型的前店后院。前面的两层小楼是店面,店面后头有个院子,院子最远处的小楼是住家的。陆明生和他的母亲、还有排版师傅和几个学徒都住在院子后面的小楼的。 这院子不大,里头种了一些凤尾松和富贵竹。因为都是常青树,就算是冬天也是翠绿翠绿的。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雪,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地面上没有积起雪来,绿色的树叶上倒是压了一层薄薄的雪,晶莹纯洁。绿白相间的雪景,让这小院子也有些别样的小趣味。 齐言彻在前头踱着步子,乔玉妙在后面跟着。齐言彻步子大,她便小步快走的跟着,两人始终保持着两尺的距离。 他不说话,她更不会主动说话。 小院子实在太小,走不了多久,一圈就走好了。 齐言彻没有停下来,乔玉妙就接着跟着走。 两人就这么在云落书坊的小院子里兜起了圈子。 兜完一圈又一圈。 又是一圈 …… 前面的男人身形高大,背影宽阔而挺直,想一座移动的墙,把乔玉妙正前方的视线全都遮挡住了。 乔玉妙只得侧着脑袋,看着小院子里的雪景。 刚开始的时候,乔玉妙还能饶有兴致的看一看雪景,看了两圈,就把雪景仔仔细细的都看了个遍,再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随后,她就专心致志的走路。 再后来,她就开始走神了。回想起,她穿越而来,写下了她前世的评书《岳英传》,如今《岳英传》已经完结,她竟然心里难免有了几分失落。 突然,鼻子传来一阵剧痛。 「哎哟。」乔玉妙低唿一声,眼前是放大了的玄色背影。 真的像一堵墙,那么硬。乔玉妙心里腹诽着。 前面的男人转了过来,离她极近。他低下头,看到白皙娇俏的小鼻子上,尖尖的鼻尖儿红肿着,红肿沿着鼻樑向上攀沿,让整个鼻樑都红红的。 「撞到你了?」他终于开口说话,低沉醇厚的声音在冬日悦耳动听。 「不是,是我自己没看路,撞你身上了。」乔玉妙摆了摆手。 齐言彻目光掠过乔玉妙细嫩素手,落到了旁边的凤尾松。 ------题外话------ pk期间,求收藏,求冒泡~谢谢~么么哒。 这里是感谢榜:感谢nabuqi555,luci19,mayhezh小主的票票,感谢看人生有戏,kelly1023,零玖壹肆,颜洛橙,摎jiu小主们的鲜花钻石,感谢烟雨红妆小主的打赏。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收藏,订阅,冒泡的小伙伴们。
【43】撩起袖管 「我就在你前面两尺。」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一顿,他这是说,他就在她前面两尺的位置,所以她就算不看路,也不应该看不到那么大的目标物。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距离他两尺呢?背后长眼睛了? 齐言彻似乎知道乔玉妙所想,说道:「听脚步声就知道了。」 乔玉妙扯了下嘴:「方才是我走路的时候,走神了。」 「恩,」齐言彻轻轻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到乔玉妙红彤彤的尖翘小鼻子。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疼了?」 乔玉妙抬眸,对于齐言彻突然的关心,心中讶异。一瞬之后,她浅浅笑笑:「确实有些疼,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 齐言彻微微颔首:「这就好。」 说完这句,齐言彻便不再说话,也没有转身再走,只这么静静站着,身姿笔直英伟。 乔玉妙正觉得尴尬,突然鼻子上一凉。 她眨了一眨眼睛,两只眼睛,斗鸡眼似的,看向鼻尖。 鼻尖上白花花的一小堆。 她伸手一模,是一团雪。 她抬头一看,原来旁边的一棵凤尾松,枝叶伸展出来。叶子上的白雪,竟然掉了下来,好巧不巧掉在乔玉妙的鼻尖上。 齐言彻唇角往上扬了个几不可见的弧度,凤眼柔了一分:「冰这么一下,对红肿也有好处。」 「恩?」乔玉妙正要再说话,却突然听到「轰隆」一声巨响。 「啊——救命——」 是女人嘶声力竭的唿救。 齐言彻立刻转身,朝那声音快步走去。乔玉妙也连忙提了步子跟上去。 这小院子的最深处是陆明生等人住的小楼。 小楼的旁边有一排栅栏。栅栏颇高,用一根根木板并排拼接而成。 木板之间没有留下空隙,所以乔玉妙和齐言彻都看不见栅栏后面的情景。 而刚刚那一声悽厉的「救命」声,就是来自这栅栏之后。 「来人啊,救命啊~」嘶哑的唿救声再次响起。 齐言彻和乔玉妙走到栅栏的尽头。在栅栏和院墙的交接处,有一个小缝供人出入。这个小缝隐在一棵大树之后,并不明显。 齐言彻和乔玉妙急忙通过这小缝,走到栅栏后面去。 一看到这栅栏后面的情景,乔玉妙心中一惊。 原来这栅栏后面,正在造一间小房子。小房子还没有完工,只建成了一半。 而现在,这尚未完工的房子竟然倒塌了。 其中的一面墙,整个儿倒了下来,露出了底下夯土做的地基。 这面倒下的墙压在了一个男人背上。 这男人背朝上,脑袋没有被压住,脸侧着朝外,眼睛还睁着,面色惨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另外一个男人,一条腿被一根木樑压住。他一边嗷嗷呻吟,一边用双手试图抬起木樑。怎奈木樑太重,男人被压着腿,使不了腰部的力量,这木樑是怎么都抬不起来。他眼珠爆出,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周围,到处散乱着砖块,夯土块,瓦片。一大桶用来固定砖块的煳状物,打翻了,里头的煳煳撒了一地。 旁边,一个女人正跪在地上,哭天抢地。那两声高声唿救,就是她发出来的。 「我去救人。」齐言彻回头对乔玉妙说了一句,便走到那瓦砾废墟中去救人。 齐言彻今天穿的袍子是广袖的。宽敞的广袖实在碍事,他便迅速把袖子挽起,撩到了手肘的高度,露出了蜜色的肌肤和小臂紧实的流线型肌肉曲线。 乔玉妙一跺脚:「我到前头店面喊人去。」 她提起裙裾,往院子前端的门面跑去。 还没有走到店面的后门,她就看到陆明生和洛掌柜正急匆匆往院子里赶。他们也是听到唿救声,从店面里赶出来的。 「那在建的小房子,墙倒了,压到了两个人。国公爷已经在救人了。」乔玉妙说道。 洛掌柜白胖的脸一凝:「嗳,我们这就去帮忙。」 等乔玉妙和陆明生、洛掌柜几人来到那坍塌的小房子时,齐言彻已经把木樑搬开,把那被木樑压着腿的男人救了出来。 此时,他正站在那堵塌墙旁边。两只大手握住塌墙的边缘,用力往上抬。玄色锦衣包裹的胸膛,因为发力而鼓起的肌肉轮廓,隐隐可见。 「快来帮忙。」洛掌柜急忙喊了一句。 三、四个人一起上前,围住那塌墙的四周,一起往上抬墙。 墙终于被抬了起来,随后又被挪了个方向,重新放到了地上。 地上的男人还活着,眼睛也睁着,只是动不了了。众人也不敢挪动他。 陆明生赶紧让书坊里的学徒去找大夫。 很快,大夫就过来了。 大夫对两个伤员进行了现场紧急处理。随后,众人找来了担架,把两人抬离了现场。陆明生安排了几个学徒在一旁照应着。 见帮不上什么别的忙了,众人才回到了云落书坊的店面。 此时,众人之中,最脏的人竟然是齐言彻。 他最早钻到泥砖瓦砾的废墟中,又是搬木桩又是搬墙,现在一身都是尘土。 上好的玄色面料沾了尘土,这里一块,那里一片。英俊的脸上也落了半脸的灰。 眼眸里含着及时救下人的庆幸,嘴角却是凝固出一片肃然。 ------题外话------ pk求收藏,求冒泡~
【44】松开领口,露出肌肤 众人进了书坊的门面。 一楼店面里,还有不少顾客在买书,几个新来的学徒正在招唿客人。 陆明生就把众人都带到了书坊的会客厅里。 乔玉妙朝齐言彻瞄了一眼,又看了看在场的其他人。齐言彻满身灰尘,其他人身上也或多或少的沾上了些灰。 她小声的对陆明生说道:「陆公子,不如拿几条帕子来,给大家擦擦。」 陆明生「哎」的一声反应过来,连声应答道:「这就去,这就去。」 很快,陆明生就回来了,臂膀上搭了五六条帕子。 他拿下了一条帕子,正想递给齐言彻,可是一看齐言彻现在的神情,又不敢上前了,只能怯生生的看着齐言彻。 此时的齐言彻浓眉上凝着一层冰霜,神情肃然。如果说,平时,他给人的感觉是威严,那么现在,他眼眸中那含着一丝儿隐忍的怒意,让他周身散发着肃杀冷峻的气息。 他站在厅中,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诚惶诚恐。 陆明生一条手臂上挂了五六条帕子,另一只手里攥了一条帕子,他抿着嘴,稚嫩脸庞胀的通红,脸颊上一对小酒窝,凝在那里动不了,脚像钉在地面上一样,提也提不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乔玉妙暗嘆一口气,拿过陆明生手里的帕子,向前走了两步,递给了齐言彻。 「国公爷,擦一下脸上的灰土。」乔玉妙说道,柔美的声音十分舒缓。 齐言彻一低头,瞧见一只素手,握着一条蓝白碎花的帕子,向自己伸了过来。素手如玉,压在一片浅蓝小花上,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心中怒意,莫名消散了几分。 他接过帕子,小心的避开了那无暇的纤纤素手。 他用那帕子擦了脸,将脸上的灰尘除了出去。 随后,伸手到脖颈处,松开了一直压得一丝不苟的衣领。 方才,他搬起墙,又把墙转了方向,放到地上。那一瞬间,扬起的尘土实在太多了。他的领口压的再妥帖,那也不是密封的,总是有缝隙的。那么多尘土扬起再落下,有一些就钻到了他的衣领中。 衣领里头都是灰尘,很不舒服。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乔玉妙,微微侧过身,松开了衣襟领口,露出了勃颈处浅蜜色肌肤。 他用帕子把脖子上和锁骨上的灰尘擦了干净。 因为齐言彻侧着身子,乔玉妙抬眸间,只看到他衣领处的一条小缝和一侧精瘦锁骨的顶端。跟锁骨相连,隐隐约约的,似乎是胸肌的轮廓。 乔玉妙将目光别开,落到了墙上。 齐言彻擦好以后,将对襟领口重新压上。 不过古代的衣服,不像现代的衣服那样方便。领口松开了,要重新压的一丝不苟,必须解了腰带,把衣服重新整理好,再系上腰带才行。 齐言彻显然不可能在现在的场合,解下腰带,整理衣服。所以,这领子虽然被他压上了,但是却不会像之前一样挺括,还是略略有些半开不开的样子。脖颈处蜜色的肌肤和喉结隐隐可见。 ------题外话------ 文文正在pk,从12号到15号中午,菠萝饭跪求路过的亲亲,收藏一个,也求小伙伴们能追个文,冒个泡。收藏冒泡的小伙伴们,菠萝会准备一些币币,不多,只为了表达下谢意,不成敬意。谢谢乃们。
【45】其他人都退下,你留下 擦好了身上的灰尘,齐言彻便开始问话:「方才那房子,还正在建,是怎么塌的?」 陆明生脸上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 倒是洛掌柜站了出来,回禀道:「回国公爷,《岳英传》销售量大,也需得印制的也大。书坊原本的仓库放不下去了,就想在院子里赶紧多建一仓库。」 齐言彻眉目一凝:「赶时间筑仓库?仓库虽是储物用的,也经常会有人进出。岂能为了赶工期,而不管工事是否牢固?」 洛掌柜说道:「国公爷容禀。这仓库,书坊是请了外头的工匠班子。因为工期紧,所以书坊出了三倍的价格。原以为银子给的足够,工匠班子会另外多聘些小工帮忙。如此,便可保证仓库的质量,也能尽快造好。」 洛掌柜顿了顿,接着说道:「哪知工匠班子只想着多赚些银子,跟本就没有另外再聘小工。工匠班子一共就这么几号人,人手便不够了,所以房子建的不牢,建到一半就塌了。」 齐言彻接着道:「既然是书坊的仓库,那工匠班子不顾工事是否牢固,不另聘人手,云落书坊怎么会不过问?」 这时候,陆明生站出来说话了:「是,是这样的。国公爷,云落书坊的院子虽小,里头的一草一木都是家母伺候的。她也没有旁的喜好,就是喜欢整院子。家母觉得院子里有个在建的仓库,破坏了院子的景致。她看到自己弄出来的院子,不好看了,就不太高兴。所以我就用了栅栏把这在建的仓库围了起来,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费力的事情,能让家母心情舒畅些也好。」 洛掌柜接着说道:「这两日,云落书坊实在忙,东家和我每日忙的脚不沾地,便忽视了这在建的仓库。我们只在小院的院门处安排了一个学徒,嘱咐让他把修筑工事的匠人们放进院里。」 洛掌柜顿了顿,接着说道:「书坊事情多,仓库又被栅栏围起来了,这工事书坊也已全全交给了工匠班子。所以,我们便失察了。工匠班子没有另外聘小工,我是刚才,趁大夫给伤者诊治的时候,问了一旁的妇人才知道的。」 乔玉妙听完洛掌柜的话,心里就明白了。 原来这仓库是外包给工匠班子的。这工匠班子就那么三、四号人,既是老闆,又是匠人。若是接些修墙,补洞的小活计,自己干就可以了。若是碰到大工事,人手不够,就会另外再请一些临时工来帮忙。 造一间小仓库,这工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时间充足,工匠班子的几个老闆自己就能做下来了。 可是,仓库的工事工期十分紧,聘工匠班子本身是来不及的。 云落书坊给的银子充足,论理,工匠班子是应该多聘些临时工帮忙的。 可是工匠班子贪银子,不想花钱请小工。又托大,以为自己可以做的下来,所以没有请小工。 结果,工事不坚固,墙倒了,把自己给压住了。 齐言彻蹙了下眉,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此说来,是工匠班子几位匠人自食其果。那两位匠人受伤十分严重,出于道义,云落书坊便尽量安抚伤者。」 乔玉妙心道,这起事故,主要责任确实是工匠班子本身。所以齐言彻只让云落书坊出于道义,尽量安抚伤者。 「是。」陆明生,洛掌柜,以及众人纷纷应下。 齐言彻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们退下吧。恩,缪姑娘留下,关于子明先生,我还有事要问问你。」 乔玉妙微微一抬眉,他还有事问她? 眨眼功夫,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除了乔玉妙。 ------题外话------ 这里是昨天的感谢榜:感谢看人生有戏,kelly1023,灵犀ling小主送的花花,感谢hyx760215小主的票票。 感谢小伙伴们收藏订阅。么么~
【46】一抹暗生的柔情 齐言彻面对着乔玉妙站着,单手负在身后:「《岳英传》是写完了,子明先生,他可曾说过还会写别的话本?」 眼前的男人身形高大,乔玉妙微微仰着头,看着他。他离自己不过几尺的距离,伟岸挺拔,神色真诚。 乔玉妙心里暗嘆一口气。子明先生还会不会写别的,要看她乔玉妙还想不想写。 她现在手头已经有不少银子,倒是也没有立刻再写的打算。不过她也不想把话说死,便道:「先生他倒也没有说他会再写,不过也没有说不再写了。」 「恩。」 齐言彻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转过身,看向窗户。 乔玉妙便顺着齐言彻的目光朝窗户看了过了。 现在是冬天,窗户是关紧的。这个时代又没有玻璃,窗户关紧了,就看不出窗外的景色了。 她在心中腹诽,关紧的窗户有什么好看的? 乔玉妙转过头,趁着齐言彻看窗户的当口,悄悄的打量起这个男人来。今天发生的事情,让乔玉妙对齐言彻有了新的认识。 齐言彻正侧着身对着乔玉妙,背却是刀削般的笔直,像极了山巅的悬崖峭壁。这样静静而立,挺拔如松,山峙渊渟。 乔玉妙原本以为他从战场上回来,看惯了血腥厮杀的场面,应该早已淡漠生死,对人的性命也不会太在意的,却没想到,刚才,他看见有人被墙和木樑压了会这样的着急救人,还会因为墙的质量而生出怒意来。 齐言彻突然迴转过身,撞见了一双专注凝视自己的桃花眼。他眉梢微微一挑,凤目中闪过意味不明。 乔玉妙正想的出神,冷不防他突然转身,还跟自己对视。 偷偷打量他,被他抓个现形。乔玉妙只好尴尬的轻咳一声,微微笑了笑,桃花眼弯得格外真诚:「以前只知道国公爷杀敌勇勐,今日却见国公爷窄心仁厚。」 齐言彻看着她略弯的桃花眼,眼波流转,不可方物。 他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她是说他在小院里救人、又为墙倒塌而蓄了怒意,这件事情出人意料了。她大概觉得,像他这样一个,在战场上不知杀了多少敌人,又看着多少兄弟死在敌军手下的大军统帅,应该早已淡漠人的性命了。 齐言彻一向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可是这次他却回了她的话。 「上战场杀敌,不过是以杀止杀,我并非天生喜欢血腥厮杀的场面。」 乔玉妙听到这句话,心中微微震动,以杀止杀,自染一身杀孽,只为身后的一片净土,铁血仁心。 她微微勾了唇,抬了眸,迎上那一双深邃幽暗的凤眸,「以杀止杀,杀出一片净土。以战去战,只为身后广袤大地父老乡亲。」 声音柔柔的,缓缓的,然而,掷地有声。 齐言彻目光一凝,锁住她潋滟的桃花眼。 他幽暗深邃的凤眸像化不开的浓墨,渐渐的,浮出一抹暗生的柔情,就像早春第一缕破冰的春风,将来未来。 乔玉妙莫名心弦一颤,连忙行了一个礼:「国公爷,若没有旁的事情,我先退下了。」 齐言彻滞了一滞,沉默了几息。 「恩。」他轻轻应了一声。 听到这声简短的鼻音,乔玉妙连忙退出了门外,只脚步有些慌乱。 刚才她心弦的微颤,没有让她感觉到任何的愉快,反而让她心中一凛。 直到退出门外,她这莫名的悸动才算平復下来。方才的感觉,渐渐没了踪影。 冷静下来之后,乔玉妙仔细想了想。那人颜值太高,长的太好,她大概是偶然起了点少女心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过了就过了。以她这具身子的身份,跟他根本没有可能。更何况,她还有一堆问题去解决,哪有空去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很快,乔玉妙就将心中那微起的不平静挥了个一干二净。 随后,她跟云落书坊众人道了别,悄悄遛回了齐国公府。 —— 这几天,乔玉妙老老实实的待在竹园院里。 不过她也没有闲着,而是思索着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她手里已经有了大几千两的银票了。乔玉珩的药钱暂时也不差了,她手头银子也足够了。她终于处于一个不差钱的状态了。 就算她明天就离开这齐国公府,她也可以在这世上过得很好。虽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也足够让她过上一辈子颇为富足的日子了。 可是怎么离开齐国公府? 她在竹云院里,翻着各种书籍,先看看能不能从书上得到一点讯息。 那些话本都是些不靠谱的。 不是才子佳人忠诚眷属,就是妻子在家里为丈夫守节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话本是不用指望了,乔玉妙在厢房和卧房里到处找书,终于在犄角旮旯的地方找到了一本律法书。 律法书很新,原主显然没怎么翻过。也不知道原主从哪里弄来的,倒是正好对乔玉妙有用。 她仔细看了遍律法书,让她欣喜的是,她还真的看到了「和离」,两个字。 ------题外话------ 二更提前奉上了,今天没有三更了,明早七点继续约~ 吆喝一声~文文求收藏~谢谢乃们,么么哒~
【47】他离她三步之遥 仔细一读这「和离」的条款,乔玉妙却是如同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 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哪怕房内染着炭盆,她也仿佛身处冰窟窿。 「诸妻无七出及义绝之状而出之者,徒一年半,有三不去,而出之者,杖一百;若夫妻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 意思是说,如果妻子没有「七出」的情况,如果妻子有「三不去」的情况,丈夫是不能休妻的。 所谓三不去是指,妻子如果无家可归,不可去。妻子如果给公公婆婆服丧三年,不可去。妻子如果是脏糠之妻,不可去。 如果丈夫在「三不去」的情况下休妻,妻子是可以告官的。而官府是要对丈夫判刑的。丈夫要挨一百下板子的。 如果妻子没有「七出」的情况,丈夫强行休妻,妻子也是可以告官的。丈夫被判流放一年半。 但是,如果妻子是同意的,那么官府就不管,丈夫就不用挨板子,也不用流放,这就是「和离」。 所以说,所谓「和离」,是指丈夫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休妻,而妻子也同意的情况。 「和离」的前提条件是丈夫休妻,万万没有妻子主动提出和离。 「和离」并不是什么平等条约,完全要看丈夫的意思。 在能休妻的情况下,丈夫可以选择休妻或者不休妻。 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丈夫也可以提出休妻,妻子可以选择同意或者不同意。同意就是「和离。」 妻子是没有提出和离的权利的。 …… 原来「和离」是这个意思,乔玉妙嘆了一口气,怪不得,她之前问舒清有关和离的事情,舒清说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舒清的生活圈子是豪门贵族,这些人家都是讲脸面的,结亲是结两家之好,哪个男人会在不能休妻的情况下休妻呢?就算他想,他的家族也不会允许。就算男人真的提出休妻了,同为贵族的妻子也不会同意,所以「和离」的情况几乎就不会发生。 —— 从乔玉妙交了《岳英传》最后一册稿子之后,又过了十日。 乔玉妙窝在齐国公府里,齐国公却是去了云落书坊。 齐言彻到了云落书坊,洛掌柜和陆明生都十分狐疑。这《岳英传》都已经连载完了,这位爷怎么还来? 不过两人只敢腹诽,却是不敢相问的。 齐言彻进了书房,又把洛掌柜和陆明生也叫进了书房。 「我听闻云落书坊印制了一版九眼缀线装钉的盒装《岳英传》?」齐言彻问道。 「回禀国公爷,这精装的九眼缀线《岳英传》,尚未制成上市。」陆明生答道。 「我定一套。」齐言彻道。 「是。」陆明生道。 此时,陆明生和洛掌柜心里更加奇怪了,国公爷为了定精装《岳英传》,特地亲自来了?定书买书,随便打发个下人来,不就得了,犯得着亲自跑一趟吗? 「此外,那送稿子的缪姑娘家住哪里?」齐言彻似乎觉得自己问的有些突兀,便又加了一句,「上次走的急,关于子明先生的事情,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 「缪姑娘家住哪里,我们也不知道。缪姑娘每过十日都会把子明先生的稿子送过来。」陆明生道。 齐言彻一滞,云落书坊竟然也不知道她的住处吗? 浓眉微微促了起来,齐言彻接疑惑道:「你们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确实不知道。」洛掌柜和陆明生齐齐摇头。 「好,知道了。」齐言彻道。 齐言彻离开了云落书坊,留下陆明生和洛掌柜面面相觑。 —— 离开云落书坊之后,齐言彻又命人暗查一位姓缪的女子。 手下的人几乎把京城里姓缪的适龄女子都翻饿个遍,也没有找到国公爷要找的那人。 没有任何结果。 就像人间蒸发。 齐言彻在齐国公府里,慢慢踱着步子。 他相信自己手下的能力和忠诚。若是京城里真的有那么一家姓缪的人家,若是这缪家真的有个十六七的女儿,他一定是可以查得到。 可是如今竟然连半个人影都不见,查不到一丝一毫,实在奇怪。 除非她报的这缪姓,是个假的。她并未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 如果缪姓是假的,那人海茫茫,他又到哪里去查? 齐言彻走着走着,突然脸上有微凉的感觉,原来是下雪了。 雪一片一片落在他棕色的裘皮大袄上。 —— 而此时,乔玉妙正在竹云院的厢房里,跟自己的娘亲说着话。 「今儿风大雪大的,娘,你怎么来了?」乔玉妙给舒清倒了一杯热茶,关切的说道。 舒清道:「五毒日那日,玉珩说他不想连累你,又说自己横竖是好不了的,你当时把他给劝好了。你走之前,怕玉珩又会胡思乱想,就跟他说,让他安心养身体,安心看书,还说,让他把读书心得写下来,你想看看的。」 乔玉妙点点头。她当时把乔玉珩劝好了,但是乔玉珩毕竟年纪小,她又不能时时待在他旁边,安慰开导。她怕乔玉珩又胡思乱想,甚至放弃求生意志,就想转移了乔玉珩的注意力,让他在身子吃得消的情况,想想看书的心得,再写下来,给她看看。 舒清接着说道:「玉珩他啊,就认认真真写了。他这几日愁眉苦脸的,只说,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能再来?一定要我来找你,把他写的心得给你。不过,我自己也是想女儿了,就找了个由头,到你这里来。」 说罢,舒清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一本册子:「我把玉珩写的心得给你带来了。」 乔玉妙道:「好的,娘,放我这里,我仔细看好,写好批註,过一阵子,就去宣平侯府给玉珩送去。」 乔玉妙心道,她是可以通过竹云院附近的偏门出去,可惜她那是偷偷熘出去的,出门还得改变装扮,用上假名,瞒着众人。 若是偷偷出去,又贸贸然出现在宣平侯府的话,她偷熘出去的秘密,便很难保住的。 看来,她得另外找个机会回一次宣平侯府。 「娘,过一阵子,我想个法子回一趟宣平侯府。」乔玉妙道。 「呵呵,傻孩子,不用想法子了。快过年了,论理,你年初三就能回娘家的。」舒清笑道。 「这倒也是,我怎么忘了这个?要过年了呢。」乔玉妙点点头。 「你呀,」舒清打开随身带来的包裹,「对了,我还带来了一些话本,给你打发打发时间。」 乔玉妙和舒清在屋子里聊了一会儿体己话。 过了一会儿,雪停了,舒清也要离开了。 乔玉妙把舒清送到了垂花门,她把手搭在舒清的臂弯里:「娘,弟弟的药钱还购吗?」 「够,够,自然够的,五毒日那会儿,你又给了我不少银两,还够好几个月的药钱呢,」舒清道拍了下乔玉妙的手,「妙妙,你放宽心。」 「娘,要是银子不够,或者玉珩有什么事儿的,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怕我担心。」乔玉妙道。 「妙妙,我知道了,你这么嘱咐我,倒是像你是娘,我是女儿。」舒清笑道,眉心的硃砂痣舒展开来。 「好啊,娘亲,嫌弃我唠叨啊?」乔玉妙也是笑。 「妙妙,你多保重,娘这就要走了啊。」舒清说道。 乔玉妙和舒清道了别,把手从舒清臂弯里抽出来,又同舒清大幅的摆摆手,目送舒清离开垂花门。 待乔玉妙彻底看不到舒清的背影了,她才转过身。 这一转身,脚步勐然一滞,心勐然一跳。 她面前不过三步之遥的距离,站着一个英伟挺拔的身姿。 齐国公齐言彻! 乔玉妙暗叫一声糟糕,她只想着把舒清送出垂花门,一时大意疏忽,没想竟然会那么巧,被齐言彻撞到了。 现在该如何是好? ------题外话------ pk最后半天了,求收藏~ 今天不放二更了,明天早上7点继续约,么么哒。 这里是昨天的感谢榜:洛城书,看人生有戏,夜清鸾2016,云影殊璃,tiantoutou,gbw007,julietli小主打赏的鲜花和钻石,感谢洛城书,颜洛橙小主送的票票,感谢lwzgjf小主的打赏。 感谢追问和冒泡的小伙伴们,么么哒,比心心~
【48】他在恼她,还是在恼自己? 她的脚下只有一条团云图案的鹅卵石小路。 身后是垂花门,也就是二门,家中女眷一般不能出去。 身前三步开外,是这个高大的男人,像是一堵墙一样,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两边都不能走,两边都走不通。 乔玉妙突然觉得,自己是前有追兵后有悬崖,进退两难。 若是一定要让她选择,她宁愿选择向后夺路而逃,也不想面对眼前的男人。 究竟该怎么办? 她还没有做出决断,就听得前面的男人开口说话了。 磁性的嗓音带着共振传了过来:「缪姑娘?还是,我该称你一声弟妹?」 乔玉妙脑子一懵,这下可好了。人家直接开口了,想逃也逃不了了。 难道说一句『你认错认了』,来矇混过关,? 她熘出门去的时候只是变装又没有变脸,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长的一样的人?就算长的一样,声音,神态举止也不可能是一样的。 刚才,她和舒清在门口道别,他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怕他已经从震惊,怀疑,仔细辨认,一直到确认,整个过程都已经经歷了一遍。 现下他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乔玉妙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呢? 乔玉妙不敢抬眼看他的凤眸,只好将视线落在了他的对襟领口,轻声的唤了一声:「国公爷。」 齐言彻眸子勐然一缩,胸口起伏了一下,凤目锁住她的额头,许久没有说话。 刚才,他在门口站了很久了,也已经确定她就是那个缪姑娘。可是当他亲耳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叫他一声国公爷,心口还是忍不住震了一下。 乔玉妙站在垂花门的当口,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似乎是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她抬了一下眼眸,撞见那一双凤眸正盯着自己,她又刷的垂了脑袋。 他黝黑的眸子是划不开的浓墨,目光如险峻的冰山,透着深不见底的寒光,又如即将喷薄的火山,正酝酿着极致的热气。 乔玉妙只看了一瞬,就垂了眼。这凤目她看不懂,也不敢与之对视。 片刻之后,她觉得这样沉默的对峙总是不行的。她便强稳住自己的心神,缓缓抬起头,对上了那双冰火两重天的凤目。 「国公爷,隐瞒在先,是我的不是,我确实不是什么缪姑娘,而是宣平侯的二姑娘,如今齐国公府的二太太。实在抱歉。」她隐瞒身份理亏在先,这声道歉真心实意。 乔玉妙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娘家幼弟缺少银两治病救命,我才出此下策。我换了装束,换了身份,……替子明先生交稿子,收稿费,也从中赚了些银子。」 她的真实身份已经被齐言彻知道。但是子明先生是她杜撰的、《岳英传》是她写的,这件事却还得继续隐瞒。毕竟那是她前世的故事,事关她穿越的秘密,能瞒着就瞒着。她写《岳英传》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名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以防万一,这《岳英传》的事情,她还得继续隐瞒。 该道歉的认真道歉,该隐瞒的继续隐瞒。 最后她说道:「事从权宜,还请国公爷替我保密。」 该说的她都说了,她便安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齐言彻看着眼前之人,体态娇柔,身姿却是挺拔,风流的桃花眼里是沉稳和坚定。 「你当我是长舌之人吗?」齐言彻回答。 他并没有疑心乔玉妙刚才所说的话。毕竟《岳英传》中所描述的战场场面,和那些叫人拍案叫绝的计谋,绝不是一个深闺女子可以写得出来的。所以,他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只当她是机缘巧合认识了子明先生,然后给子明先生送稿子,赚些份子钱。 乔玉妙半屈膝行了一个福礼:「多谢国公爷。」 齐言彻滞了一滞,对着乔玉妙拱手回了半礼:「此前,多有唐突,望,弟妹,赎罪。」 乔玉妙抬眸,听他话说的客气,眼眸中的风暴却没有少了半分。 在她的注视下,他收了礼,站直了身子,转身,拂袖离去。 乔玉妙看着他宽阔的后背,渐行渐远,不禁在心中嘆了一口气。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终究是她向他隐瞒了身份。她理亏在先,他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彼时,他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她只是个送稿子的普通人。身份毫不相关,差距如此之大,他们却还能偶尔说上两句话。 此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她却是齐国公的二太太。他们不仅同为贵族,两人还是成了姻亲。不过因为她的隐瞒,他的生气,他们大伯子和弟妹的尴尬关系,怕是以后就是陌生人了。 乔玉妙微微摇了摇头,将自己心中那一丝的怅然扫了出去。她还是想想怎么离开齐国公府吧。 她嘆了一口气,踏上小径慢慢的走回了竹云院。 —— 齐言彻的脚步未曾停歇,从垂花门踏着团云纹的石径小路,一路走到了花园中。 刚刚下了一场雪。道路上的积雪,下人们都已经扫干净了。 松木的针叶上和树干上,以及凉亭假山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雪景别致,齐言彻却是半点没有心思去欣赏。 一路步速都很快,仿佛以极快的脚步,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恼怒。 他不知自己是在恼她,还是在恼自己? 是恼她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用假名来骗了他? 还是恼自己对她起了和对别的女子不一样的情愫? 他走到一座小桥上,桥底下是一汪活水,河水旁边是一条小路,那小路便是通往国公府二房褚玉院的。 他突然想起来,她并不是住在褚玉院的。 对于她,他并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在一年前娶了亲。娶的是京城簪缨世家、书香门第的宣平侯府。 他偶然间也听随从们提起过,这二太太是个不得宠的。除了顶了二太太的名头,什么也不是。刚嫁进来没多久,就因为风寒,被赶到竹云院去了。后开风寒好了,她还是一直住在哪里。 齐言彻转了个方向,那似乎是竹云院的方向,视线的尽头,也看不到竹云院的影子。 真的是够偏僻。 她原也是不易。 一个女子,不过十六七岁,便要独自一人守在如此偏远的院子里。离开生长的娘家,到了夫家,丈夫不喜,孤苦一人,日日夜夜。 听她刚刚说,她娘家幼弟没有药钱…… 齐言彻眉头一簇,宣平侯府也传了几十代了,应该积累深厚,怎么会没有药钱? 不过,他虽在外征战多年却也知道,这种钟鸣鼎食的家族,外面看着光鲜,内里龌蹉的事情也是不少。 看来她娘家的亲人也是艰难。 齐言彻心中有些动容,原来她在夫家不得宠,亲弟弟又缺药钱。夫家求助不到,娘家也得不到帮衬。她却还要自己弄银子为了弟弟的药钱。 看上去那样柔弱的一副女儿身…… 齐言彻有些无奈,她如何,自己又怜惜个什么劲? 毫无用处,而她也应该不稀罕的。 如今,名分已定,还能如何? 罢了吧。 ------题外话------ 菠萝饭:罢了吧,就怕你欲罢不能啊~ 这里是昨天的感谢榜咧:看人生有戏,淡淡胭脂,gbw007,nabuqi555小主们的鲜花,感谢nabuqi555小主的评价票~么么哒 感谢追文和冒泡的小伙伴们~爱你们~
【49】该死的初一和十五 乔玉妙回了竹云院,进了厢房。 她脱了外头的袄子,搁在榻上,又让绿罗给她泡了一壶小种红茶。 她一边儿喝着红茶,一边儿整理思路。 这齐国公府,她总是要离开的。 和离行不通了,那就让齐言衡休了自己吧。 可是怎么才能让齐言衡休了自己呢? 结亲结亲,是结两姓之好。齐言衡和原主的婚事本来就不是因为情意而起。齐言衡就算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休了自己。 除非自己做了什么人神公愤的坏事,以至于齐家哪怕要跟乔家决裂,也要休了自己,或者让乔家觉得自己实在不堪,把自己作为一颗弃子。 这个……她乔玉妙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从来不是什么恶人,她哪里会做什么人神公愤的坏事出来? 乔玉妙单手托着腮,思来想去的,也没有什么头绪。 一旁的绿罗看到乔玉妙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就说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乔玉妙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心情不好。」 「小姐,不如我陪您去院子里走走。咱们竹云院虽然偏远,景致还算不错,外头积了雪,不如我们去看看竹云院的雪景吧。」绿罗扑闪着大眼提议道。 「也好,那就出去走走吧。」乔玉妙应道。 于是乔玉妙就带着绿罗去了院子。 整个竹云院都几乎被皑皑白雪所覆,石子小路上,微翘的屋檐上,光秃秃的乔木树枝上,残留的桂叶上,整个竹云院都被盖了一层均匀的纯白。好一个琼枝玉雕的世界。 纯净而无暇。 看到这样纯白无暇的雪景,乔玉妙觉得自己一下子空灵起来。因为和离无望、甚至连休都休不了而引起的烦恼,也在纯净的雪景中散去。 她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心情刚刚好了一些,乔玉妙就听到一个娇柔的女子声音: 「哎哟,姐姐今儿好兴致啊,竟然在院子里赏起雪景来。」 声音在一片无暇的雪景中响起来了,乔玉妙蹙了一下眉头。 寻声而望,只见竹云院的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她正是齐言衡的爱妾董雪雁。 另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僕妇,应该是董雪雁身边的妈妈。 董雪雁今日头上插着点翠金步摇,身上穿着樱红色的云锦袄子,袄子上是折枝牡丹图案。 她的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穿着却是一副雍容华贵之态,脸上也是抹着厚厚的一层粉。 年轻的身子单薄,五官还显稚嫩,实在压不住这么一身。 穿着一身鲜艷的衣服,晃着头上的步摇,董雪雁从院门口慢慢踱进了院子,圆润的手若有若无的搭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身边的僕妇也跟着走进了竹云院。 董雪雁走到乔玉妙身边。 乔玉妙今天是家常的打扮,头上没有插任何簪子步摇,身上也是素锦袄子,袄子上有一些罗烟色的小花。 她淡然站在雪中,身姿绰约,和一身鲜艷的董雪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姐姐,兴致真好,在外头赏雪景,」董雪雁说道,「妹妹可羡慕啊。」 乔玉妙眨巴了下眼:「妹妹说的客气。妹妹的住处雪景一定也好,还有府里花园,也是很美。」她不知道董雪雁这羡慕一说从何而来,便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把这「羡慕」推了回去。 董雪雁大眼向上一扬,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乔玉妙看到董雪雁的动作,睫毛一眨,这是怀了身子了? 果不其然,只听董雪雁说道:「姐姐自然是可以到处看雪景的,妹妹就不一样了。现在妹妹腹中有了二爷的孩子,可不像姐姐这样轻松,轻易不敢出来走。偶尔出来走动,赏个雪什么的,还要顾及肚子里的孩儿。等月份大了,怕是想走都走不动了。」 乔玉妙眉心一抬,出来走动不方便,还特地跑到竹云院来找她?竹园院可是整个齐国公府最偏远的院子了。 她朝董雪雁看了看,见她脸上即使得意又是欢喜。 乔玉妙心里一嘆,她怀着身子,走那么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向自己示威显摆来着。自己一个不受宠的正妻,存在感那么低,她何必那么巴巴跑过来气自己? 名分?乔玉妙突然想到了这个词,想来,董雪雁应该十分在意「名分」二字。 董雪雁再受宠也就是一个姨娘,姨娘就不是正经主子,她娘家就不是齐国公府的正经亲家。她家里人来齐国公府来看望她,还只能顶着远房表亲的名头才行。小妾地位是比下人高,却也永远不是主子。 未进齐国公府时,她好歹是齐国公府的表小姐,是明正眼顺的主子。被纳了进来,便是姨娘,这样一个算不得正经主子的身份。 名分大约就是董雪雁心中的刺了。 所以董雪雁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华贵雍容,也不管这样的打扮倒底是不是适合她。 心里这么想着,乔玉妙点点头:「原来是妹妹有了身子,恭喜妹妹。」 她在心里摇摇头,董雪雁来找自己示威还真的一点用都没有。她不是原主,对于董雪雁怀孕,不过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有了孩子一样,道一声恭喜,也就是了。 董雪雁唇角挑起,笑的越发得意起来:「谢谢姐姐。祝姐姐也能早日怀上,呵呵。」 乔玉妙简短答道:「恩。」 董雪雁见乔玉妙不欲多说,就以为乔玉妙是因为得知自己有了身子而伤心失落。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就不想再多停留。这竹云院本来就冷清,下了雪,满眼都是清冷,再加上冷风一吹,实在太不好受。 「妹妹如今身子弱,我这就回去了。」董雪雁说道。 「妹妹好走。」乔玉妙道。 乔玉妙看到董雪雁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心中腹诽,孕妇是不适宜涂粉单位,因为粉里的各种化学元素说不定哪个会对胎儿不好。 她想提醒一下董雪雁来着,可是她知道就算她说了董雪雁也不会听她,更不会领情,甚至还有可能会以为她居心不良。 她是心中怀有善意,可是明知一番好意会被别人狗咬吕洞宾,她也不会赶着上去用热脸贴别人的冷腚。 如此,乔玉妙也只得嘆息一声。 「吕妈妈,走吧。」董雪雁道。 就在董雪雁转身离开的时候,刮来了一阵风。 风不大,却让迎风而立的乔玉妙闻到了一阵悠悠的清香。 乔玉妙朝董雪雁的背影看了看,不由的蹙了眉。 —— 晚上,乔玉妙进了卧房。 她坐在桌边,继续思考她的离府大业。门口一声请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二爷。」是绿罗的声音。 乔玉妙仰天长嘆,这该死的初一和十五啊! ------题外话------ 这里是昨天的感谢榜:感谢看人生有戏,淼淼小姐,夜清鸾2016,kriston,nie850812小主们赏赐的花花钻钻和票票。爱你们,么么哒。
【50】褚玉院的风向变了 几声脚步声之后,齐言衡从隔断处转了出来,远山黛眉,修长凤目,翠绿晶莹的玉佩在腰间晃着。 他在房间角落的柜子前停了下来。取了被子,铺了地铺,他就在地铺上半躺了下来。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兀自看了起来。 乔玉妙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他。 因为屋子里燃着炭盆,乔玉妙并没有套上袄子。但是冬天毕竟天气寒冷,她还在外头披了件褙子。 现在已经到睡觉的时辰了,乔玉妙面向架子床,把外头的褙子脱了,正想上床睡觉。 这个时候,齐言衡正巧朝乔玉妙看了一眼。 只见宽大的褙子被脱下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突然展现了出来。 因为乔玉妙是面向床的,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圆润的肩膀,笔挺的背,纤细的腰身仿佛不盈一握。 齐言衡身子一紧,他连忙别开眼,不再去看她。 可是刚才她那纤细的腰身,那纤秾合度的背影,却在他脑海中一次次的闪现,怎么也挥着不去。 他回过头,又朝乔玉妙看了看,见她已经钻到被子里睡觉了,只留给他一个乌压压的后脑。 齐言衡吐出一口气,书是看不进去了。他就放下了书本,灭了蜡烛,也睡觉了。可是身子燥热难挡,让他难以入眠。 他的爱妾董雪雁如今有了身子,近两个月他是沾不了她的身了。他的另一个爱妾柳解语,他确实是宠过一阵的,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他对她已经有些腻歪了。 自从,董雪雁发现怀了身子,他已经有旷了有半个月了。他如今正当年纪,哪里又能耐得住? 现在,他的旁边,睡的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论理,他想怎么对她都是可以的。 想到此,齐言衡微微抬了头,借着月光,再次朝旁边床上看过去。 床上的人唿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着了。 齐言衡暗自摇摇头。他自诩是豪门翩翩佳公子,虽也喜欢漂亮的女子,却绝不是下流之人。 男女之事,讲得是个情趣。他跟柳解语,董雪雁,哪个不是说着情话,调着情,起了性子,再进帐中,一切都是水道渠成。 他哪里能失态到因为自己忍不住,就把人从睡梦中叫醒,来个霸王硬上弓呢?这样实在太没品了。 齐言衡暗嘆一口,他约摸是旷了太久了,才会这样的。 这日夜里,齐言衡很久也没有睡着,直到两更天,才算迷煳了过去。 —— 第二日早上走的时候,齐言衡因为晚上没有歇息好,竟然有些萎靡不振。 晚上,齐言衡就睡到了柳解语的屋子里,纾解一番。柳解语自是百般迎逢,伺候齐言衡。 夜里,褚玉院里柳解语的住处,女人柔媚的娇喘和男人哑暗的低喘,充满整个屋子。 这一夜,齐言衡在柳解语那儿要了两次水。 褚玉院的风向似乎变了,柳解语再次祸宠。 —— 褚玉院董雪雁的卧房中,董雪雁正坐在桌边。 她慢慢抚摸着小腹,牙根却是咬得紧紧的:「柳解语这狐媚子,趁我怀了身子,就勾引二爷去她那里。」 「董姨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啊,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说话的是伺候董雪雁的吕妈妈,「二爷去柳姨娘那儿,只是因为姨娘您身子不方便,二爷就是想来您这里……那也得顾着点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那柳姨娘不过就是得意这一阵儿罢了。」 听吕妈妈这么一说,董雪雁这气才顺了下来:「我看她也得意不了几日。」 「董姨娘,您说得是,柳姨娘年纪也不小了,二爷早就不喜欢她了。这不是您有了身子,他也没有法子啊。」 「嗯,知道了。」董雪雁道,「吕妈妈,你退下去吧。我犯困了。肚子里多了个讨债个鬼,就是容易犯困。」 「是,董姨娘。您好生歇着。」吕妈妈恭敬的应和着,然后慢慢退了出去,又反手帮董雪雁关上了门。 房门轻轻关上了,吕妈妈脸上肌肉一凝,眼里划过一道戾气。 —— 又过了几日,齐季氏差了身边的妈妈去喊齐国公齐言彻,到自己院中的堂屋。 齐季氏穿了一身蜀锦大团花的裙琚,额头的绸制抹额镶着一块透亮的红玉。脸上涂着浓淡适宜的妆容。略微发福的身材,让她别有一副雍容的贵态。 这雍容华贵之态,同董雪雁刻意为之的不同,而是由内而外形成的。 她随意的坐在堂屋里正中一架官帽椅上,手放松的搭在扶上。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妈妈正在给她捏这肩膀。她的脚边还跪着两个丫环,正小心翼翼的给她捏着腿。 此时,齐言彻还没有到。齐季氏下首,紧邻着齐季氏的位置上,坐着的是来请安的齐言衡。 他端正的坐在那里,恭敬是有,却是少了几分子女对生母应有的亲近之意。 齐季氏任由身边的妈妈丫环伺候着,目光却是慈爱的望着身边的儿子。 她的儿子是她的骄傲,长得一表人才,唇红齿白,风度翩翩,诗词文章也在文人圈子里有些名声,比京城里那些整日里只知道玩打马蹴鞠的纨绔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只可惜,自从那庄婚事,儿子就跟她有了隔阂。 一年了,她虽然心里失望难过,却也无可奈何。 她知道儿子是极不喜欢那乔玉妙的,不喜欢到,连新媳妇的落红元帕还没有收上来。他们根本没有圆房。 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允许董雪雁以妾的身份怀上身孕。 像他们这样的簪缨世家,长子一般都是嫡子,妾室都要等嫡长子落了地,才能开始生孩子。可是他的儿子跟儿媳都没有圆房,哪里来的孩子?若是再不让妾室生孩子,难道让他儿子绝了子嗣不成吗? 齐季氏在心中暗暗嘆了气。为了自己的儿子,她也是费尽了心思了。 「娘亲,既然您唤了大哥过来,儿子就先告退了。」齐言衡道。 「不忙不忙,你就多陪我坐一会儿。我同你大哥讲得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儿,就是想讲讲他的亲事罢了,」齐季氏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也陪不了多久喽。」
【51】没有圆房,就没有嫡子 齐言衡连忙道:「娘,您如今风华正茂。」 「你呀,我一把年纪哪里来的风华正茂?」齐季氏被齐言衡这么一说,笑呵呵的合不拢嘴。 说话间,门口有婆子通传道:「国公爷到了。」 「让他快进来。」齐季氏说道。 齐言彻走了进来,英伟高大的身形大步走到堂屋中间,微微一礼:「母亲。」 齐言衡在一边儿也是唤了一声:「大哥。」 「恩,二弟。」齐言彻点了下头。 齐季氏朝齐言彻招了招手,热情笑道:「言彻,快过来坐,站着干嘛?母亲有事问你。」 她话说的热情,笑容却带上了几分客套,同刚才她和齐言衡说话时,那发自肺腑的笑容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母亲。」齐言彻应了一声,走到齐季氏另一边儿的下首座位上坐了下来,和齐言衡两人一左一右围着齐季氏。 齐季氏扭头对身边的妈妈说道:「卢妈妈,快给言彻上茶,就拿我那儿的大红袍。」 说罢,她又扭头对齐言彻说道:「这是我新得的大红袍。这大红袍啊,一年统共也没有产上几斤,还要除去向宫里进贡的。茶还没有长成的时候,我就下了定。这会儿啊,茶叶刚刚长成不久,几天前才从南边儿运回来的。你来尝尝。」 齐言彻颔首道:「谢谢母亲。」 「你我母子,何必客气?」齐季氏笑道。 卢妈妈给齐言彻沏好了茶。齐季氏便挥退了她和堂屋里的其他丫环。 待所有下人退下之后,齐季氏笑道:「我今儿找你过来,是为了你的亲事。」 齐言彻看着手中杯子里明澈的暗红茶汤,微微蹙了一下眉。 「这京城里有不少世家想同我们家结亲来着,上回我选了一些给你选选,你都说不好,说要再看看。」 齐季氏停了一下,接着道:「今日,又有了人选,一个是忠勇侯的嫡长女,端庄娴静,女红极好,她的母亲是出了名的贤惠。 另一个是文安伯府的嫡次女,文安伯府爵位虽然稍微低了一些,可是文安伯的嫡子却是朝中入了阁的。文安伯府的嫡次女也以秀外慧中出名,人长的花容月貌不说,才情也是一等一的好,」齐季氏接着说道,「你若是有意,我便安排你们见上一面,若是看得上眼了,再说。」 齐言彻小口啜着茶,耐着性子等齐季氏把话说完。随后,他搁下了茶杯说道:「劳烦母亲为儿子操心了,只是母亲说的两家,儿子也没有想结亲的意思。还劳烦母亲回了他们两家了。」 齐季氏一顿,他竟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朝齐言彻常年严肃的脸看了过去:「言彻,你是不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齐言彻闻言一滞,正想说话,却听齐季氏接着说道:「言彻,你若是有中意的姑娘,你就告诉母亲,不管是哪家的姑娘,母亲自会为你说去。」 齐言彻修长的手扶在茶杯的杯沿:「母亲,多虑了。我现在并没有成家的念头。」 齐季氏朝齐言彻脸上看去,想从齐言彻的脸上看出来,他说的话是真心的,还是敷衍的。看来看去,她就只看到他严肃淡然的脸。 她嘆了一口气说道:「哎,眼看就要过年了。过了年,你就是二十五了,还不想成家啊?人家还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 齐季氏虽然跟齐言彻半点也不亲,但是她想给他说亲这件事,却是真心。 她是老国公爷的续弦,自己娘家家世也是普通。虽然也是贵族,但是跟国公府的门第却是差了很多。不过她是来做续弦的,并不是原配,身份上便也过得去。更何况,在齐言彻连连获胜之前,齐国公府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炙手可热。 齐季氏虽说不上多善良,不过也不是恶人。对于原配长子,倒也没有什么歹毒心思。只是,亲却是亲不起来的。平时见面客套客套,关心关心,做出几分母慈子孝的姿态来也就是了。 又不是自己亲生的,又不是自己带大的,维护表面的和谐就是了。 她的心里真正在意的人,只有自己的儿子,齐言衡。 不过给齐言彻说亲的事情,却是她这个做继母的责任。 自己生的儿子已经成婚一年了,结亲的对象书香世家、簪缨门第。而原配的儿子弱冠已经快五年,到今天连门亲都没有说好。她这当继母的,恐怕早就被人在背后戳嵴梁骨,说闲话了。 她是真想让齐言彻赶快选门过得去的婚事,赶快把亲事办了,她也好了了这庄责任。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忙前忙后的,齐言彻却是半点也没有结亲的意思。 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是府里的当家人,她这个继母也不能多加责怪。 齐季氏只能长嘆一口气说道:「唉,言彻,你也年纪不小了,这亲事也不能再拖了」 「我一人也习惯。」齐言彻淡淡应了一句。 他生母早亡,父亲又一直征战沙场,他从小就孤单惯了。战场杀敌,运筹帷幄,他也是一人肩膀承担万斤重责。 对于成家,这样随意选一个女子,让一个陌生的女子进入他的生活,成为他的家人和羁绊,他没有这个想法,没有这个兴趣,也没有这个意愿。 齐季氏心里也是一嘆。 她看看右手边的齐言彻,又看看左手边的齐言衡,心中不由产生了一阵挫败感。 一个是继子,一个是亲子。 继子的亲事到现在还没有着落,害得她被人戳嵴梁骨,说她心偏的厉害。再看看亲子,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亲事,结果搞成这样。 想到这里,齐季氏忍不住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亲子齐言衡。 「言衡,你什么时候给你娘生个孙子出来?也好让你娘我也享受下含饴弄孙之乐,让你娘我也有孙辈承欢膝下。」齐季氏嘆息着说道。 「娘,雪雁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不久之后,娘亲,便有孙儿了。」齐言衡应道。 齐季氏摇了摇头:「那毕竟是庶子,诺不是因为你没有嫡子,我又哪里会让一个姨娘先怀上身子?」 听到齐季氏说起这个,齐言衡没由来的有些心烦,他耐着性子说道:「娘,嫡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还要看缘分。」 齐季氏一听,心中越发不高兴。 或许是因为今天继子的亲事受了挫,自己提议的两家姑娘,都被齐言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也或许是因为亲子为着一桩不满意的亲事,而跟自己有了隔阂,她内心的怨愤无奈积蓄到了一定程度。 此时的齐季氏,也不管旁边齐言彻还坐着喝茶,她脸上带了不满和失望,嘆了一口气说道:「哎,说什么儿孙缘分没有到。没有圆房,你哪里来的嫡子?我又哪里来的孙子?」 ------题外话------ 这里是前天的感谢榜:感谢看人生有戏,kriston小主赏赐的花花,爱你们,么么哒~
【52】生下嫡子才是正经 乔玉妙的元帕一直都没有收上来,乔玉妙和齐言衡没有圆房,齐季氏一直都知道的。母子二人也是心照不宣。齐季氏见齐言衡为了婚事已经跟自己不亲近了,便不再逼他圆房,对于他们只是挂名夫妻一事儿,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不过现在,她心里哀怨积聚了许久,越积越多,直至今日,终于忍不住说了起来。 「娘,这事儿,您就别管了。」齐言衡听齐季氏这么一说,心里也不痛快了,脸色也有些冷了下来。 母子二人心中各有各的不痛快,一时间忽视了旁边的齐言彻。 齐言彻握着茶杯的手一紧,眉眼一凝,目光盯着手中这上好的大红袍茶汤,许久都没有动。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缓缓抬起,看向齐言衡的目光之中带了几分寒意,仿佛屋外干枯的树枝上凝固了的一层雪。 好好的一个贵族小姐,书香门第的姑娘,嫁给他做妻子。他竟然可以一年多都没有圆房,把正妻丢在最偏远的竹园院不闻不问。为人夫者,岂能这样对待自己正妻的? 她韶华年纪,就这样被丢在竹云院里。她哪里不好了?她又哪里做错了?竟然要受这样的苦。 齐言彻之前好容易在平復的怜惜之意,在这个短短的几息时间内,像是被强行压下的弹簧,瞬间又反弹起来。怜惜之余,又加上了几分心疼。 他举起茶杯,勐的灌喝了一大口茶,也不管这剩下的半杯澄澈茶汤,已然微凉。 「唉,」齐季氏接着说道,「言衡,这亲事已成定局,你难不成一辈子就这样吗?」 齐言衡也小饮了一口茶,却是没有说话。 「儿大不由娘,这话真是一点也没错。你大了,娘也管不了你。后院里头,你喜欢哪个,宠爱哪个,娘都不干涉。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丫环,包括你娘身边的几个,你喜欢收哪个就收哪个。只一点,你总得有个嫡子撑着门面,总不能膝下只有庶的,没有嫡的。」齐季氏道。 「娘,你容我想想。」齐言衡道。他心中慢慢思量起齐季氏的话。确实这亲事已经结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了,他难道要一直这么下去? 齐言衡的思绪回到了上次他去乔玉妙那里打地铺时的情景。那天晚上,她背对着自己,那背景纤浓合度,玲珑有致,尤其是腰身款款姗姗,仿佛不盈一握。 董雪雁怀了身子不能再伺候自己,柳解语也没有了新鲜感。他好几次都对自己的正妻起了念头,尤其是上一次。 而此时的齐季氏,见儿子的语气已经松动,便继续劝他:「言衡啊,不管如何,生下嫡子才是正经。」 齐言衡又顿了一下,最后点头说道:「知道了,娘亲。」 齐言彻顿时眸子向内一缩,手中的茶杯也是一顿。 随即,他举了杯,一抬头,把那剩下的半杯已经彻底凉了的茶汤,一饮而尽。喉结之处因为吞咽剧烈,上下滚动了几次。 再抬头时,齐言彻的目光已经全是寒意,黝黑的凤眸冰冷一片。方才那冷意只是枝头凝了雪,现在则是皑皑雪山万年不化。 齐言彻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搁,说道:「母亲,我还有公务尚未处理完,这便先告退了。」 「那你去忙吧。」齐季氏道,「你的婚事还是需得留意着。」齐季氏不疑有他,齐言彻公务一向忙,跟自己也不亲。他不想多留,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她便和蔼的笑了笑,让他自己去忙了。 「好。那我就告退了。」说罢齐言彻起身,对齐季氏施了礼,又跟齐言衡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齐季氏和齐言衡又聊了几句,门外候着的卢妈妈朝堂屋里小心翼翼的喊了进来: 「老太太,二爷,国公爷派人传话来了。」 齐季氏问道:「传了什么话,进来说话。」 「是,老太太。」卢妈妈应了一声,从门口走了进来: 「回老太太,国公爷说,公务上有些急事,这几天回不了府。」 —— 齐言彻走出齐国公府,踏上已经备好的马车,坐到马车的软榻上。 马车软榻上铺了一层细软的蚕丝褥子,上头覆了一层以柔软着称且价值不菲的软烟罗。因为是冬日,马车车窗换上了厚重的密织锦缎帘子。因为外头严寒,锦缎窗帘已经垂下。只有些许光亮透过厚厚的帘子透了进来。 偌大的车厢里,幽暗一片。 齐言彻静静地坐着,低敛的凤眸中也同样是一片幽暗。 他说他因为有公务要忙,所以要离家几天。这不过是他的藉口罢了。 他要离开齐国公府几天,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平復自己那毫无用处的怜惜心疼,也是想将自己心中那偷偷暗生的违背伦理的情愫,扼杀于摇篮之中。 她已为人妇!还是他兄弟的妻子,他如何能…… 更何况,他这些许的情愫,若是被人知道,他倒是不怕的,可是她一个女子,只怕要无辜受累,受到无端的指责。 他修长的大手紧紧握住马车的木质窗框,因为用力,节骨分外明显。 —— 十二月十五日,是过年前的最后一个十五了。 天色已经全暗,夜色如水,月光如泻,照在竹云院里几处残雪上,泛出晶莹的淡淡光泽。 齐言衡走到竹云院的门口。 和前几次不一样,这次他到竹云院来,手里提了一个银鱼袋。银鱼袋里放着一对红烛。这对红烛是用来见证他和他正妻之间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本来,齐言衡是想让下人先去竹云院摆上红烛的。下人们将一切布置妥当,而他直接过来圆房就是了。 可是后来,他又想了想,正妻嫁来多时,自己都没有跟她圆房,冷落了她许久。虽说这亲事并不是他想要的,但如今尘埃落定,也改变不了。更何况,她也不过是听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已,论起来,她也没有犯什么错。她待在竹云院那么久,也是安分守己的。 既然如此,他就亲自带红烛过来,亲手摆上蜡烛,亲手点上红烛。他如此亲力亲为,她应该会动容。 到时,春情浮动,行房也是水到渠成。颠鸾倒凤,也可以更加畅意。 ------题外话------ 感谢榜:感谢看人生有戏,kriston,祭小主的鲜花和钻石。也感谢追文冒泡的小伙伴们,爱你们,么么哒。
【53】大事不好,与她无关 齐言衡一手提着的银鱼袋,另一手甩了一下长袍的下摆,跨进了竹云院。 当齐言衡走进卧房的时候,乔玉妙刚刚洗漱完毕,白皙的脸因为刚刚用热水洗净,显得更加纯净无暇,带着些微的滋润显得吹弹可破。 屋子里炭盆燃得热,她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云,如天边的霞云晕开在细腻白嫩的脸上。 齐言衡轻咽了一口唾沫。 他走进屋子,将装了红烛的银鱼袋放在了桌子上。 他背对着乔玉妙,酝酿了一下,开了口:「今儿是十五,我今天来,是要……」 他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竹云院的院门口传来一阵女人悽厉的喊声:「二爷,大事不好了。」 齐言衡的远山眉蹙紧了起来,什么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这般大唿小叫的?好好的齐国公府能有什么大事不好了?哪个下人这般没有规矩? 「二爷,大事不好了——」女人大声的悽厉声又来了一次。 「我出去看一下。」齐言衡扭过头,对乔玉妙说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齐言衡走到院子里,看到院门口站了一个婆子。这婆子他是认识的,是他的爱妾董雪雁身边的一个妈妈。 这妈妈单手扶着门框,整个人以半弯了腰的姿势倚靠在门框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唿出来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了一团上升的白烟。脸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有些僵硬。 「现在已是戌时,阖府都是安静,大唿小叫的,哪里来的规矩?有什么事?慢慢说罢。」齐言衡道。 —— 乔玉妙见齐言衡转走了,眉心微微一抬。 刚才门口那喊声,说的是『二爷大事不好了』,那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说起来,这府中任何大事小事,都跟她没有关系。 时辰还早,她就想上床,看一会儿话本。 路过桌边的时候,她朝桌子上摆着的银鱼袋扫了一眼。齐言衡每次来都只在怀里揣了一本书而已。今日倒是特别,竟然还带了一个袋子来。看这银鱼袋的模样,里头肯定不是什么书本。 这银鱼袋的口没有束紧,露出红彤彤的一截来。 乔玉妙眼皮一跳,这是……蜡烛,他带了两根红色的蜡烛来。 乔玉妙联想到他刚才没有说完的话,『我今儿来,是……』 是来跟她圆房的?她心中先是惊吓,随即便是冷笑。 把新婚妻子丢在竹云院里一年,现在突然精虫上脑,想到圆房来了?还带了两根红烛? 这事儿,她总得避开了去,得寻个法子。 实在不行,她就说自己葵水突然来了。就算他齐言衡是这身子的夫君,也不能阻止葵水的到来。这种事情,他也不能验明正身吧。 乔玉妙思考了一会儿。 只是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齐言衡也没有再回来。 不回来就更好了,乔玉妙心道,也免得她还要费口舌推了圆房这事儿。 就在这时,乔玉妙突然听到一阵零乱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纷杂混乱,有轻有重,节奏不一,这不是一个人的脚步,而是一群人的。 她不禁抬头,一群人,急匆匆的朝她这里跑,这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她便听到绿罗的声音,带着慌乱:「小姐,在里头休息,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二爷?二爷,小姐,这是……」 「啊,」绿罗一声惊唿,随后,噶然而止。 转瞬之间,一群人闯进了乔玉妙的卧房。近十号人,黑压压的,出现在了乔玉妙的眼前。 刚才,乔玉妙听到绿罗的喊叫声时,心里还有些慌乱。现在,当她真的面对这样的场景,反而冷静下来。 她站在桌边,静静站着,目光平静。 惊慌失措是毫无用处的,这么多人闯到她卧房里,必然事出有因。 首先,她要搞清楚状况。 她眼前的这一群人,为首的就是这身体名义上的夫君齐言衡。在他的身后,约摸有四五个婆子和三四个丫环。 齐言衡一脸铁青,愤怒的目光直逼乔玉妙。 他一抬手,冷声道:「搜。整个竹云院都给我好好的搜。」 「是。」一众婆子丫环纷纷领命,纷致离去。 转眼间,卧房之内,只剩下眼带愠怒的齐言衡和婷婷而立的乔玉妙了。 乔玉妙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她轻轻啜了一口茶,搁回桌上,慢慢开口道:「二爷,大晚上来搜院子,是不是能给我一个由头?」 「好。要由头?我便告诉你。」齐言衡怒道。 「二爷请说。」乔玉妙淡淡道。 齐言衡说道:「就在刚刚不久前,雪雁小产了。」 「恩?小产?」乔玉妙素手一滞,心思迴转一瞬,立即明白了,「怎么?二爷,你是以为董雪雁的小产是我做的?」 「哼!」齐言衡一掀衣摆,重重坐在桌边另一个位置,手臂在桌子上重重一敲,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乔玉妙喝了一口茶,抿了下嘴,继续问道:「我每日在竹云院几乎不出门,二爷以为我是怎么让董姨娘小产的?」 「你是不出竹云院,」齐言衡说道,「我且问你,雪雁是不是前几日到竹云苑来过?」 乔玉妙微微一点头:「董姨娘倒确实来过。」 「在此之前,你母亲是不是来齐国公府看过你?」齐言衡道。 「家母确实来过。」乔玉妙点点头。 「你!你……」齐言衡气极,伸出手,指尖直指乔玉妙的鼻尖。 「二爷,我娘确实来过,董姨娘也确实来过,只是,这怎么就成了我害董姨娘小产了?」乔玉妙反问。 「好,好,你不承认,我就跟你说个明白。」齐言衡冷哼一声 乔玉妙缓缓点了点头:「恩,二爷请明示。」 ------题外话------ 剧情纠结一两天哈~小伙伴们放心文不会虐哒~
【54】去褚玉院 齐言衡因为心中愤怒,说话速度也是比平日快了很多:「雪雁到你这竹云院来,将她已怀有身孕的消息告诉了你。却不想,你心生妒忌,使出歹毒的手法害她小产。你跟她说,你娘从宣平侯府给你带来了上好的花胶,不仅味道好,而且是滋补佳品。雪雁心性单纯,不疑有他,就把这花胶收下来。」 他捶了一下桌子,恨恨道:「却没有想到,花胶是好花胶,却是,却是由红花烩过的。」 「红花?红花烩过的花胶?」乔玉妙心中讶异。那日董雪雁确实来过她这里,可是她和董雪雁就说了几句话而已,哪里来的送花胶一说?还红花烩花胶。 「你给雪雁的花胶,我已经找大夫验过了,这花胶确实是由红花烩过的。花胶本就滋补,再加上红花,对女子来说确实是滋补之物。 可是红花却是女子有孕时禁食之物。食用花胶,会导致小产滑胎。 我本以为你是个安份守己的,没想到,你却是心生嫉恨,而且心思歹毒。」齐言衡一句接一接的谴责乔玉妙。 乔玉妙安静的坐着,看着杯中的茶水,淡淡道:「董姨娘确实来过,不过她就跟我说了几句话。花红一说何从说起?董姨娘说的?若是董姨娘说得,那便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不止是雪雁,她身边的吕妈妈,也是这么说的。」齐言衡道。 「吕妈妈是在董姨娘身边伺候的妈妈,就算是董姨娘和吕妈妈两人说的,也还是一面之词。」乔玉妙道。 「好,既然你嘴硬,那就看看搜查的结果。若是让我在竹云院里搜出了红花烩花胶……哼。」齐言衡冷哼一声。 乔玉妙在心里长长哀嘆一声,她这回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她娘亲前几天确实来过,董雪雁前几天也确实来过。两相里一印证,倒是真的应合了她用娘亲给的东西去害董雪雁的说法。 至于搜查么……她看过各种宫斗宅斗小说,想要给她栽赃,方法多得是。 既然人家是冲着她来的,那么这赃大概早已准备好,就等着搜出来了。 乔玉妙站了起来,走到床边,把大袄敞开着套在了身上,再把一条裘皮领子搭在手臂上。 屋子里暖和,外头却是天寒地冻。接下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先把自己裹暖和了再说。 「你穿衣服做什么?」齐言衡问道。 「就是觉得有些冷罢了。」乔玉妙道。 齐言衡睨了一眼屋子里的炭盆,又冷哼了一声:「不知所谓。」 齐言衡眉心因为蹙得向下沉,眉稍向上,双眉宁成了个八字,他对乔玉妙怒目而视,眼里燃了两串极烈的怒火。 反观乔玉妙,她却是穿好了衣服,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都做好了局等在这里了,恐怕赃物一会儿就要被搜出来了。 果不其然,只听一阵「蹭蹭蹭」纷杂的脚步声,刚刚那群去搜屋子的婆子丫鬟去而復返。 为首的那个婆子手里抓了一个包裹。 这婆子举高手,把这包裹往地上狠狠一摔,一身肥肉顿时一颤:「二爷,搜到了。」 包裹落到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包裹也随之打开,里头的东西赫然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在这摊开的包裹里,正是一快一块交叠在一起的花胶,约摸有小半斤,这花胶澄澈半透明,正是上好的品项。这么好品相的滋补圣品,怕也只有像宣平候这样的簪缨世家才能有的。 这鱼胶却若是仔细辨认,还能看到表面上有极小的暗红色小粒。只是小粒极小,若是不仔细辨认,根本无法发现。 齐言衡朝地上的红花烩花胶定定看了一会儿,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向地上一指,扭头转向乔玉妙:「你这恶妇,赃物都在这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压去褚玉院。」 二爷一发话,几个婆子就冲到了乔玉妙跟前,正要去抓乔玉妙,只听乔玉妙一声喝道:「等等!」 几个婆子一愣,见乔玉妙定定坐在桌边,非但没有半点胆怯害怕,反而气势逼人。神情冷然,一双美目透着寒光。这么坐在那里,竟然是威严十足,周身都是当家主母的气势。 几个婆子再怎么狐假虎威,也是下人。做惯了奴僕的人,便会生出几分奴性来。看到乔玉妙这般贵人气势,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只能犹犹豫豫的朝齐言衡看过去。 齐言衡气极:「还想抵赖吗?」 乔玉妙眉心一挑:「去褚玉院吗?也好,我倒是想见一见董姨娘,还有她身边的吕妈妈。」 齐言衡道:「事实顶板钉钉,见什么?」 「既然已经是铁板钉钉,那见一面又何妨?还是二爷害怕我若见了董姨娘,便会有什么变故?」乔玉妙反问。 「哈哈哈,」齐言衡极怒反笑,「事到如今,你还要做什么狡辩?那我就带你见一见雪雁,让你心服口服。」 齐言衡凤目一瞪,朝乔玉妙道:「你得给雪雁认罪道歉。」 「带走。」齐言衡怒道。 周围的婆子正想再上,乔玉妙却是开了口:「我随你去就是了,我一个女人家也就这么点力气罢了。别说这么多人,就是只有二爷你一人我也逃不走,何必那么大阵仗?」 说罢,她站起身来,裹好衣服,披上裘皮领子,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齐言衡怒哼一声,转过身,一耍下摆:「走。」 乔玉妙跟在齐言衡的身后,走出了卧房,一众婆子丫鬟跟在了两人的身后,形成一个半圆形将乔玉妙围在里面。 这副阵仗倒是真的有几分众心拱月的样子,乔玉妙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现在这副情景倒是有点僕从众多,前唿后拥,的感觉,当然这要略过这些僕从下人脸上愤怒不屑的表情。 走到卧房门口的过道,乔玉妙的脚步突然定住了。 她看到她的贴身丫鬟绿罗,正被婆子控制着,一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嘴里还被塞了一张布条。 绿罗扭着身子,对绑着她的婆子狠狠瞪着。当她看到乔玉妙在众多婆子丫鬟的包围下走出了卧房,先是一愣,接着一双杏仁大眼瞬间灌满了担忧的神色。 随着乔玉妙止住了脚步,周围的婆子丫鬟全都停了一下,一个个的对着乔玉妙怒目而视,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前头的齐言衡,也发现身后队伍的异样,他便停了脚步,扭头转了过来,怒叱道:「还不快走?」
【55】心中也是疑惑 乔玉妙微微沉吟,开口道:「二爷现在,你已认定这红花烩花胶是我娘从娘家带来,又是我亲手给的董姨娘的,我人也已经准备去褚玉院了。既如此,你何必为难一个十几岁的丫环?」 闻言,绿罗顿时眼圈一红,她突然记起来,自家小姐曾经说过,自己也是小姐「在意之人」,也是她要护着的人。她一个丫环,何德何能? 乔玉妙道:「放了绿罗,她不过一个丫环,难道二爷还要血洗我竹云院不成?」 齐言衡睨了一眼乔玉妙,不置可否。 乔玉妙道:「若是放了绿罗,我这一路便会安安稳稳的走到褚玉院,若是不放,我便挣个鱼死网破,也不会安顺的走到褚玉院。当然,二爷带了那么多婆子自然是不怕我挣扎的,不过毕竟会麻烦些,而且一桩丑事动静弄得那么大,也有些没脸不是?二爷是君子,自是胸襟宽广,不会和一个可怜的小丫鬟计较的。」 「放了那丫头。」齐言衡一抬手。 绿罗身后的婆子微微一松手,绿罗就挣脱开来,迅速扯到嘴里的布条,哭着喊着就往乔玉妙身上扑了过来。 「小姐,他们要带你去褚玉院做什么,我要跟小姐一起去,受什么罚,受什么罪,我同小姐一起,小姐……。」 「绿罗,你胡说什么?」乔玉妙拍了拍绿罗的背。 被乔玉妙这么轻拍了一下背,绿罗的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说话声音也是呜呜咽咽的:「小姐,小姐,绿罗都听到了,他们诬陷你害董姨娘小产,那日绿罗,绿罗在旁边看的清楚得很,小姐哪有给东西,给董姨娘。」 说完这话,绿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了齐言衡,眼见绿罗就要扑到齐言衡脚边,乔玉妙一把抓住了绿罗的肩膀。 乔玉妙心里苦笑,这小丫头要是真的扑倒齐言衡那里求情,惹恼了齐言衡,自己这番救苦心可就白费了。 乔玉妙一手按住绿罗的肩膀,一手拍着她的背:「绿罗,我跟二爷去一次褚玉院,你好生待在竹云院中。」 「小姐,我跟小姐一起去。小姐,让我跟您一起去吧,不要丢下绿罗。」绿罗被乔玉妙按着是动弹不得,只得哽咽的哀求着。 乔玉妙一拍绿罗的背:「瞎说什么,我去一会儿就回来的。」 「小姐说的可是真的?」绿罗抬起水汪汪的大眼。 乔玉妙勾勾唇,对绿罗笑道:「我哪次不是回来的?」 乔玉妙的话是暗指每次她偷偷熘出府去,都会及时赶回来的事情。以此为例,来告诉绿罗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绿罗虽然心中担心慌乱,但是毕竟是个聪慧的,桥玉妙的话,她是听明白了。 再次抬眸的时候,绿罗的目光从将信将疑,转成了信任:「小姐,您从来都是回来的。」 乔玉妙又拍了下绿罗的背,对于这个小丫头,她心里也是十分感动。她刚穿越来的时候,确实也是十分看重绿罗的,也确实把她作为自己在这陌生的世界里仅有的几个在意之人之一。不过她对于绿罗还是存了一份收为己用的心思的,想让这个小丫头忠于自己,成为自己的人,多少还是存了一份利用的心思的。 然而,人的感情会在日常相处之中,一点一滴处出来的。朝夕相处那么多日子,绿罗一心为主,她又岂能不知?能护着的自然要护着。 她乔玉妙自认算不上什么大好人,当然也不是恶人,但是唯有一点,就是「护短」。一旦她把一个人列为自己人,她就会把那人纳入羽翼。 「我何曾骗过你?哪次不是回来了?」乔玉妙道。 绿罗站起身,眼泪汪汪的看了看乔玉妙,终于退了开去。 乔玉妙为了哄走绿罗说的那几句话,周围的众人却是听不明白。他们只当是乔玉妙为了支开绿罗而故意哄她离开的说词,好保住自己这个丫环,不让自己的丫头受到牵连。 如此一来,在他们看来,这一场痛苦的主僕离别,颇为凄婉动人。 「对你自己的丫头倒是好,怎么能对雪雁做出这种歹毒的事情来?还害她腹中的无辜孩儿?」齐言衡冷声道。 乔玉妙摇摇头:「二爷接着走吧。」 齐言衡一甩下摆,转过身便是提步就走。 不过,那些围着乔玉妙的丫环婆子却是态度缓和了很多,脸上的表情也少了几分狰狞。尤其是那几个年纪小的丫环。她们都是这府里的下人,主子要打要骂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她们多数都是受过些委屈的,就算到现在还没有受过委屈,那日子也是过的战战兢兢。若是碰到个和善的主子,那还好些,若是碰到个不和善的,那可就是动则打骂。 什么时候有主子这样对待下人的?就像对亲人一般。 有个小丫头回头朝抽抽搭搭的绿罗看了一眼,目光已然有了一丝儿的羡慕。 屋外是天寒地冻的一片。竹云院实在偏远,一行人走了两刻钟,才在寒风中走到了褚玉院。 齐言衡带着乔玉妙,推开了董雪雁的卧房。 一进董雪雁的卧房,乔玉妙便感觉的一阵热浪扑面而来,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完全不同。 她暗自打量了一下董雪雁的卧房,里头的摆设甚是华贵,角落里摆着一只三彩落地大梅瓶,色泽艷丽,釉质光滑。梅瓶的旁边摆了小巧的花架,花架摆的不是鲜花,而是琉璃制的牡丹造型摆件。床架上雕了繁复的折枝牡丹图,床上挂了紫红色帷幔,帷幔上也是大团大团的团花图案。 整个儿花团锦簇的华贵装饰,跟董雪雁平日里一惯的穿衣风格倒是相符合。 在卧房的对角,各摆了一个精緻的炭盆,炭盆里无烟银霜炭已燃的通红。刚才乔玉妙在屋子里感受到的热气便是从这炭盆里而来的。屋外滴水成冰,屋内温暖如春。 然而,卧房之中再温暖,架子床里躺着的人,脸上却是没有半点血色,惨白惨白的。 乔玉妙的目光朝床上之人看了过去。 床上躺着的正是这起小产事件的苦主董雪雁。她双眼闭着,眉毛不似平日惯见的嚣张上扬,而是微微蹙着。脸上就算抹着厚厚的粉,也可以看出脸色黄白,没有半点血色。 乔玉妙突然眉心一抬,这都晚上要睡觉的时辰了,她怎么还抹着粉,画着妆? 这董雪雁竟然那么喜欢化妆,不抹上厚厚的粉,就不见人。她不动声色的朝齐言衡看了一眼,董雪雁应该是小产之后,派人去找的齐言衡。在齐言衡到她那里去之前,她已经抹上了的粉,为的就是让不让齐言衡看到自己憔悴的丑态,只想让他看到自己美丽的一面。 乔玉妙忽然想到她前世听说过,有女子化妆成瘾,连自己的丈夫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素颜。这董雪雁也是差不多了。就是不知道齐言衡有没有见过董雪雁的素颜? 齐言衡和乔玉妙出现在门口,董雪雁屋子里的吕妈妈便立刻发现了两人,她连忙迎了过来,给齐言衡行了个礼,轻声的喊了一句:「二爷。」 起身的时候,她还朝乔玉妙狠狠的瞪了一眼,恨不能用眼神把乔玉妙剜上几刀。 齐言衡没有理会吕妈妈的请安,眼神直直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董雪雁,眼里既是怜惜又是愤怒,他回过头,压着嗓门,对乔玉妙恨声说道:「看看,你的歹毒手段。」 齐言衡这句话虽是压低了嗓音说的,但还是让床上的董雪雁听到了。 不知是齐言衡吵醒了董雪雁,还是董雪雁本来就没有睡着,听到齐言衡的声音,她就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二爷,你来了。」虚弱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二爷,我肚子还疼呢,难受。二爷,孩子没有了,我也难受……」 齐言衡一个箭步走到她床边:「没事,雪雁,一会儿就好了。」 董雪雁对他一向都是如此依赖,他也觉得董雪雁率真可爱,不舒服就是不舒服,想向他撒娇,就会直接向他撒娇。 他知道如果是柳解语的话,一定会说,『二爷,妾身身子不争气,不能给二爷行礼,二爷不要怪罪。』他也曾喜欢柳解语的温柔恭顺,不过久了,也有些腻。所以他看到董雪雁率真可爱,对他全心全意的依赖,却又生出别样的新鲜感来,心中也是十分喜欢,宠爱至今。 「放心,我们还会有孩子的。」齐言衡说道。 说罢,齐言衡又转过头,看向乔玉妙:「你过来,跟雪雁认罪道歉,然后听候发落。」 乔玉妙慢慢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架子床前站定,目光看向董雪雁。 董雪雁看着乔玉妙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眉梢又向上翘起,恢復了从前几分骄傲模样,只是眼中划过一丝疑惑,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乔玉妙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屋子里。 看到董雪雁这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乔玉妙的心中也是疑惑。她是被董雪雁诬陷,所以才到这里的。可是董雪雁看到她,既没有攀咬指证,也没有指责怒骂,竟然是茫然不知的模样。
【56】自请下堂,自证清白 于是,乔玉妙轻声说到:「董姨娘,你说是我给了你红花烩花胶,害你小产了的?」 董雪雁愣了一下,随即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目光开始不安的闪烁。她错开了乔玉妙的目光,说道:「我,我,你……是……我……」 董雪雁说的支支吾吾,词不达意,旁边候着的吕妈妈却是扑了过来,面容狰狞,说道:「是你,就是你,给了董姨娘一包红花烩过的花胶,董姨娘心思单纯,根本没有怀疑,只以为这是补身子用的,连吃了几日。是你,害得姨娘小产,害得二爷骨肉没了。」 乔玉妙眉头蹙了蹙。她没有搭理吕妈妈,又向前走了一步,贴着床沿,看向了董雪雁:「董姨娘,你说我给了你红花烩花胶,害你小产?」 董姨娘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的,目光却是看向乔玉妙身后的吕妈妈。 乔玉妙顺着董雪雁的目光,扭头一看,却见吕妈妈正在给董雪雁使着颜色,见自己扭头看过来,她又迅速收了给董雪雁的颜色,朝自己瞪了过来。 「对,就是你,你给了我,花胶,说是补身子的,我吃了以后,就小产了。后来大夫说那是红花烩过的。」董雪雁收到了吕妈妈的眼色,急急忙忙说了起来。 乔玉妙又凑了一些,逼视着董雪雁:「是吗?」 忽然乔玉妙眉头皱了皱,她闻到了一股香气,这香气有些熟悉,她似乎闻到过。 乔玉妙用心想了想,那一日,董雪雁到她的竹云院里来,一阵风颳过来,她也闻到了这香味。 只是这香气却是极淡的,那日是因为正好有风吹过,两人距离又近,她才闻到的。现在也是因为她凑上前,离董雪雁极近,才闻到的。 只是这香气……乔玉妙低头思索着。 董雪雁见乔玉妙不说话,心里因为心虚而害怕,朝齐言衡看了看,说道:「不用姐姐道歉了,我,我想歇着了。」 齐言衡听董雪雁这么一说,心中对乔玉妙更加不满:「认罪道歉!」 乔玉妙却是问道:「董姨娘熏得什么香?」 吕妈妈连忙在一边说道:「姨娘自从怀了孕,什么香都不熏了。屋子不曾燃香,连衣服也不再薰香了。二太太,怀了身子的人不能薰香,这点老婆子还是懂得。二太太拿这个来说事,是想给自己开脱不成。」 乔玉妙冷冷的看了看吕妈妈,又扭头看向董雪雁:「不曾薰香?」 董雪雁回答的飞快:「没,没有熏。」 乔玉妙若有所思,渐渐地,心中便有了几分瞭然。 「二爷,我想休息了。」董雪雁往齐言衡身上靠了靠,嘟着嘴撒娇道。 「你说你要见一面雪雁,如今你也见到了,快给雪雁认个罪,等候发落。」齐言衡说道。 乔玉妙摇摇头:「我并没有给董姨娘送什么红花烩花胶,董姨娘小产一事恐怕另有蹊跷。」 「你这恶毒妇人,实在可恨。我竟然有你这样的正妻,真是家门不幸。你们宣平侯府,竟然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好竹里出了歹笋。早知如此,我当初就是拼死也不能娶你过门。」 「二爷,不如若是我下个军令状呢?给我三天时间自证清白。」 乔玉妙顿了一下,站直了身子,眼中已有了几分成竹:「若是无法自证清白,我便自请下堂,二爷休我便是。」 听到乔玉妙说的这话,董雪雁没精打采的双眸突然泛起别样的神采,惨白的脸上也因为激动,浮现出了病态的潮红。 「姐姐,你刚才说什么?」董雪雁唿了一口气,也不知是因为没有力气,还是小心翼翼的怕乔玉妙反悔,便又轻声的确认了一句。 乔玉妙勾唇一笑:「董姨娘,你方才没有听清吗?我是说,给我三天时间自证清白,若是我不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话,到时候…我也无颜待在齐国公府了。」 乔玉妙说到这里,转过头,面向齐言衡:「到时候,请二爷写封休书给我,将我赶出门去就是了。」 齐言衡一怔,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乔玉妙,随即,他便在心里盘算起来,他心中想娶的人本来就不是乔玉妙,而是她的堂姐乔玉姝。他虽对她起了慾念,今日原本也是想跟她圆房的,但那只是因为董雪雁身子不便而起的慾念罢了,这个跟他对乔玉姝的真心求娶,自是不同的。 若是能休了她,自己正妻之位便又空了出来。到时候他便能续娶了。他听说那乔玉姝现在还待字闺中,那他还有机会跟乔玉姝…… 原本齐言衡是不敢动休妻的念头,婚事毕竟是两家之好,哪怕乔玉妙真的做了错事,他也不敢轻易休妻。只想着罚她跪祠堂,不给她饭吃,把她丢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只留着她的名分,维护齐乔两家的姻亲关系。 但是如果乔玉妙畏罪,因为觉得无颜留在齐家,而主动下堂,那么前有乔玉妙犯罪在先,后有乔玉妙主动下堂,他休了她,便是合情合理,便是理直气壮,就是乔家也不敢说他们齐家一个字。 说不定两家可以把乔玉妙当做联姻的弃子,丢开她,重新联姻。 若是如此,那他和乔玉姝岂不是还有机会? 当真柳暗花明又一村。 于是,齐言衡竟然也像董雪雁一样,又跟她确认了一遍:「此话当真?」 乔玉妙说的斩钉截铁,万般肯定:「我虽不是男子,却也知道』言而有信』四个字。若是我无法自证清白,我便自请下堂。二爷,左右不过三天的时间,我在这齐国公府又跑不了了。二爷等上短短三日,又如何?」 齐言衡顿了顿,咬了一下牙根,腮边的肌肉也随之动了一下:「好。」 ------题外话------ 小伙伴们追得辛苦了,剧透君出来一下:明天就能拉到三天后了,后天开始打脸。么么哒~爱你们,比心心~
【57】听说这三天她什么也没做(双更合一 「既然如此,我便等上三天。三天之后,……,我便,你若是不能自证清白,就自请下堂,我便一纸休书,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我齐家的人,不再占我齐言衡正妻的名分。」齐言彻道。 乔玉妙低下了头,桃花眼也垂了下来,掩住自己眼角流露出的一丝儿愉悦笑意。 这个动作,在齐言衡和董雪雁看来,是她自行惭愧,没脸见人,痛苦难当…… 「多谢二爷。」乔玉妙低声说道,因为压抑着笑意,这声音听着有些难听走形,听上去就像哽咽一般。 董雪雁半昂起的上半身因为体力不支而重新躺了下来,靠在软枕上,脸上的潮红还没有完全退去,眼眸是窃喜的神色。 齐言衡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一直以来让他压抑怨愤的婚姻终于要消散了,他终于要解脱了。 而一边的吕妈妈,眼上露出得色,一脸的横肉也是上扬。 –– 「小姐,你真的回来了,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乔玉妙走在通向竹云院院门的小径,刚刚看到竹云院院门的屋檐,绿罗就飞奔出来。 绿罗抱住乔玉妙的胳膊,就像抱住了人生的主心骨,她一双眼朝乔玉妙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关切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他们把你怎么样了?身子可有不舒服的?」 乔玉妙拍了一下绿罗抱着自己的胳膊,笑道:「绿罗,进去说话,外头冷。」 绿罗恍然大悟道:「对对,小姐,你快进屋吧。」 「你在外头站了多久了?别告诉我,我走了,你就一直站在院子里?」桥玉妙边走边说道。 「小姐,你去了褚玉院,我却去不了,只好在院子里等着你。」绿罗说道,「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倒也不觉得冷的。」 乔玉妙心里突然一暖,仿佛是冰天雪地里突然流过的暖流。她刚才在褚玉院面对齐言衡、董雪雁、吕妈妈这些人时,心里产生的冷意也慢慢散了去。 她有疼她爱她的娘亲,有敬她爱她的幼弟,还有这个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相依相护,不比亲人差的绿罗。 乔玉妙笑笑,眼里春天般的暖意,仿佛可以把地上的残雪融化了一般。 「还好,我就离开了小半个时辰,若是我回来的再晚些,是不是就得碰到一个小冰人儿了?」乔玉妙道。 「小姐,你这个时候还打趣?」绿罗道。 两人说了两句进了屋子。 乔玉妙带着绿罗进了厢房,她正了神色,说道:「绿罗,把竹云院所有的丫环婆子就叫到厢房来。」 绿罗应声离去之后,乔玉妙在厢房里环视起来。 她记得刚才那搜屋子的婆子说,是在她的厢房里搜出的那一包红花烩花胶的,就是在这个厢房。 她环视厢房,四处打量。厢房被翻的乱七八遭,连话本也都是横七竖八。 很快,竹云院中的下人都到集合到厢房中来了。 竹云院并不是齐国公府的正经院子,地方偏僻,院子也不大,下人也很少。统共也只有四个伺候的下人,两个丫环,两个妈妈。 一个丫环就是她的陪嫁丫环绿罗。 另一个叫红裳,大约十五六岁,长得颇为俊俏,是这齐国公府的家生子,父母也是在齐国公府里当差的下人。 两个妈妈,一个是游妈妈,负责竹云院对外联络。竹云院的吃穿用度,生活用品,都是由游妈妈去领的。 另一个妈妈,姓窦。这个窦妈妈是竹云院的粗使妈妈,主要负责竹云院的各种粗活,比如扫院子啊,擦窗户啊。在乔玉妙的印象里,这窦妈妈很勤快,手里常常不是提熘着一根竹扫把,就是拿着一块擦布,东扫扫来,西擦擦的。竹云院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是竹云院却绝对是非常干净整洁,这跟窦妈妈的勤劳肯干绝对是很有关系的。 两个婆子和两个丫环呈一字形在乔玉妙面前站开。乔玉妙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个一个扫了过去了。 到底是谁是这竹云院的内奸呢? 绿罗,她自然是信得过的,那么剩下的三个…… 她的目光又重新将余下的那两个婆子和一个丫环打量了一圈。 今天,齐言衡带着一群丫环婆子来竹云院搜院子,就是在这厢房中,众目睽睽之下,找到了一包红花烩花胶。 如果真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到的,那极有可能就是被人提前放到厢房中,用来栽赃她的。 她的竹云院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来,她自从交了《岳英传》第十册以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而她的厢房是她常待的地方,除了她和绿罗,也就是这余下的三个下人能进来。 如果真的有人提前拿了一包红花烩花胶放到她的厢房里,那么此人一定就是眼前这三个人中的一个。 可是到底是哪一个呢? 「刚才,二爷带丫环婆子来这厢房搜屋子的时候,你们有谁在场?说说看,那包裹是从哪个位置搜出来的?」乔玉妙坐到软塌上,沉着声音问着话。 绿罗当时被双手反剪着绑在过道里,自然没有看见。 余下的三个,互相对视了一下,随后,游妈妈站了出来。 「回二太太的话,他们来搜屋子的时候,奴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急急忙忙赶到了厢房。当时里头都是二爷带来的婆子丫环,也不让我进去,我就站在门口,眼睛朝厢房里头看着,倒是被我看到了。」游妈妈说道。 乔玉妙点点头,游妈妈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喜好热闹,也喜欢谈八卦。之前,她还跟绿罗八卦了齐言彻年纪大又不成亲的事情。像她这样的人遇到有人来搜屋子,心中一定好奇大于害怕,所以才跟到厢房。就算不让她进去,她也非得站在门口看个究竟才是。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游妈妈不是那个内奸的份儿上。 乔玉妙不找痕迹的观察了一下游妈妈,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她便接着问到:「游妈妈,那你说说,这包裹到底是从哪里找出来?」 「二太太,是在那架子上放话本的位置,那包裹就是从话本后面找出来的。」游妈妈道。 「具体是在哪里?游妈妈,你指给我看看。」乔玉妙道。 「是。」游妈妈应声走到那架子处。 这架子是一只摆古玩摆设的博古架,是靠着墙放着的。因为厢房里没有什么可摆的东西,厢房里话本又多,就把这个博古架当做了书架。 博古架上原本整整齐齐的插了不少话本,因为被搜过,现在这些话本都是横七竖八、胡乱堆放的,还有许多话本掉到了地上。 游妈妈抬手一指,指着从上往下第一层,从左到右第二格的格子说到:「二太太,那包裹就是在这里找到的。」 「恩。」乔玉妙从软榻上站起身,走到博物架的跟前,向那格子仔细看了过去。 这个格子里原本是放了好几本话本的,但是这些话本都是整个厢房的话本中,最老的,也是乔玉妙最不爱看的类型。 这话本放在这格子里,已经许久没有人翻动过了。 所以把包裹藏在这几本话本后面,根本不会被发现,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常看什么话本,不看什么话本,也只有竹云院里的下人知道。若非竹云院的下人,怎能找到这么好的位置呢? 那格子里原本摆着的话本大多已经掉落在地上了,只剩下两三本话本还留在那格子里,歪歪斜斜的靠着。 乔玉妙把两三本话本拿开,仔细观察这个被发现藏有红花烩花胶的格子。 格子底部的隔板上,前半部分因为平时放了话本,所以看着挺干净的。后半部分,靠里的一侧,因为平时都隐在话本后面,并不是天天都会擦的。最近几天,乔玉妙也没有命人打扫博古架,所以隔板靠里的那一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这层灰尘的正中间,有一小块圆形的印子,应该就是本来放红花烩花胶包裹的地方。 除了这个圆形的印子以外还有几个手印。 乔玉妙仔细辨认这些手印,却不由的苦笑起来。 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指纹技术,这些灰尘上印出的手印也只能勉强看出来是个手的样子,而且也很模煳了。靠这些手印来辨认是谁把包裹放上去的,实在不太可能。再说了,这手印之中,还有那些来搜查的人的手印,跟放包裹的人的手印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哪个手印才是那放包裹之人的。 她看着这些印子,背对着众人,暗自苦笑。 …… 渐渐的,她的眸子突然凝了起来。 —— 褚玉院里,董雪雁躺在床上,看着在她旁边忙前忙后的吕妈妈:「吕妈妈,明儿就到了三日之期了。不知道二太太那里会怎么样?」 吕妈妈好言劝道:「董姨娘放心,我已经找人打听过竹云院那里的动静了。」 「哦?」董雪雁从枕头上半昂起头,急切的说道,「吕妈妈已经找人打听过了?」 「董姨娘,已经打听过来,说这两日二太太一直都窝在竹云院里,都没有出来过,」吕妈妈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这样在竹云院里待了三日,她想怎么自证清白?难道她坐在屋子里吃饭,清白从天上掉下来吗?」 「可是……二太太说若是不能自证清白,她就自请下堂,让二爷休了她。我看她说的信誓旦旦的,我现在有些担心,会有什么变数。」董雪雁有些不确定。 「能有什么变数?」吕妈妈说道,「董姨娘,您尽管放心吧。那日,二太太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情急之下,才会这么说的。如此,好歹也让她拖上了三天,可是,她能拖得了一时,还能拖上一世不成?」 「吕妈妈,明日二爷真的会休了她吗?」董雪雁问道。 「会的,一定会的,二爷本来就不喜欢她,如今她又落了这样一个罪名,她还自请下堂,二爷当然会休她的。」 吕妈妈眯起了小眼笑了笑:「等二爷休了二太太,咱们二爷这正妻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这最有可能当上正妻的,就是董姨娘您了?」 董雪雁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儿喜色,眉稍也往上挑了一些:「吕妈妈,你都说了好几回了,打趣我呢?」 吕妈妈道:「董姨娘如今正是得宠,又是二爷的远房表妹,这情分可是不一般。况且现在您刚刚掉了孩子,二爷心里正对董姨娘,怜惜得紧。说不定,明天休了二太太,就把您扶了正妻。」 「吕妈妈休要胡说,那怎么会?」董雪雁虽然这么说着,语气里却是半分责怪也是没有的,还有十足的笑意。 「不过啊,」吕妈妈接着说道,「董姨娘,明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一口咬定,那一包红花烩花胶是二太太给你的。这个,可千万不能含煳了。」 董雪雁顿了顿,收了娇羞的笑容,认真的点点头。 —— 三日之期,转眼就到。 清晨,乔玉妙被两个婆子带到了齐国公府的正堂。 正堂的中央怪了一块匾额,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四个大字「虎啸国瑞」。 ------题外话------ 该铺垫的终于铺垫完了。宝宝心里苦啊。 来句广告词:事实的真像是什么,终于要浮出水面了。事件的结果又会怎么样呢? 这里是感谢榜:感谢lwzgjf,异地碎,祭,看人生有戏,tiantoutou,kriston小主们赏赐的花花钻钻,爱你们,么么哒。
【58】休书她要,清白她也要 堂中侧面,最靠门的位置坐的就是这次小产事件的苦主董雪雁,董姨娘。她的身后,吕妈妈站着伺候着。 看到乔玉妙走了进来,董雪雁的目光先是落在乔玉妙身上,随后不自觉的挪开,移到了茶几上的青釉瓷杯上。 坐在董雪雁旁边的是柳解语。因为柳解语比董雪雁进门早,所以论资排辈,柳解语在董雪雁之前。她坐在董雪雁北侧的座位。她见到乔玉妙,脸上倒也没有什么旁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温顺。 齐言衡坐在主位上,神色含着愠怒,显然对于乔玉妙害董雪雁小产一事,还怒气未消。 在他的旁边,与他并肩而坐的,是齐老太太。 齐老太太脸色阴沉沉的。 三天前,董雪雁刚刚小产那会儿,就有人把董雪雁小产的事情,告诉了齐老太太。不过齐老太太并没有到场,左右不过是一个妾而已,用不着她老太太亲自出马,派个妈妈,送点人参燕窝的也就是了。 今日却是正妻的事情,事情的经过她已经从身边的下人那里得知了。 齐季氏看了一眼乔玉妙,笼络不住丈夫也就算了,竟然有那么歹毒心思,谋害齐家的子嗣,就算是妾生的,也是她儿子的骨肉。 如果说在此之前,齐老太太看乔玉妙的目光是嫌恶的话,现在就是痛恨和鄙薄了。 乔玉妙站在大堂的中央,看到齐言衡右手边的茶几上摆着茶盏,左手边的一方小几上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还有一卷裁好的宣纸。 她心中冷笑,齐言衡这写休书的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 齐言衡住在主位上,见乔玉妙正在看他旁边的文房四宝,皱起了眉头。 「三日之期已到,我已经给了你三日的时间,你现在便可以自证清白了。」齐言衡说道,「你若能拿的出证据证明你没有害雪雁,那也就罢了。若是拿不出证明来的话,」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要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 齐言衡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落在了乔玉妙的身上。 「好。」乔玉妙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 董雪雁扶住茶几上瓷杯的杯沿,她想把茶杯拿起来,却不想茶杯是拿起来了,但是杯身一歪,上头的杯盖也是一歪,直接掉在了黄花梨木的茶几上,发出「啪」的脆响。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董雪雁的身上了。 齐老太太蹙了下眉,齐言衡目光中露出关切。 柳解语偏过头,凑了过来,温柔的说道:「董姨娘,别担心,恶人会有恶报的,二爷和老太太也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乔玉妙朝董雪雁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随后,她又看向董雪雁身边正细声软语说着话的柳解语,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董雪雁也不理会柳解语,捡起杯盖,重新搁在茶杯上。 一个小插曲过去,乔玉妙转过头,面向齐季氏和齐言衡。 「快说!」齐言衡远山眉一竖,怒喝道。 「好。」乔玉妙点点头,随后,她提高了嗓音,朗声说道: 「乔氏玉妙自请下堂,请二爷休我。」 乔玉妙话一出,堂中所有人都是一惊。 众人显然都没有想到,乔玉妙竟然一句话都不辩解,也不来个垂死挣扎吗? 董雪雁的眼眸中闪过难以相信的疑惑,乔氏就这么自请下堂了?那么容易,那么顺利,连她之前预想的对峙,辩论都没有?短暂的疑惑过去,取而代之的惊喜。 齐言衡竟然怔了一下,忍不住反问道:「不自证清白吗?」 乔玉妙重复了一句句:「乔氏玉妙,自请下堂,请二爷休我。」 「呵,」齐言衡冷笑一声,「好,既是你无颜待在齐家,我便成全了你。」 说罢,齐言衡便站起身,将茶几上裁好的宣纸铺平,提起毛笔,蘸上墨。正想落笔写字时,只听齐季氏大声道:「慢着。」 齐言衡转身看向阻止自己写休书的齐季氏,疑惑道:「娘?」 董雪雁一颗心又被齐季氏这一声「慢着」,给提了起来。 齐季氏冷冷盯着乔玉妙说道:「你想清楚了吗?你是自请下堂,自认无颜留在齐家的,并非我齐家定要休你。若是宣平候问起来……」 乔玉妙说道:「娘,哦,齐老太太请放心,是我自请下堂,任何人面前,我都会这么说的。在娘家人面前也是如此。」 「恩,好,言衡,这是你的妻,休与不休,娘也不多过问了。」齐季氏嘆了口气,似乎有些疲惫的轻轻嘆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只顾喝茶。 「是。」齐言衡应了一句,扭过头,把休书写好。 写完以后,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私印,在印底哈了一口气,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再按到宣纸的落款之处。 他转过身,走到乔玉妙一步开外的距离,把休书递了过去:「休书在此,你拿去吧。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我齐家的人,不再是我齐言衡的妻子了。」 堂中所有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乔玉妙的身上。 乔玉妙在堂中婷婷而立,曼妙窈窕的身姿,如一株临渊生长的山茶。 纤纤素手,提起,握住眼前齐言衡手中的休书。 这一瞬,齐言衡的手竟然产生了一瞬的迟疑,不过乔玉妙哪里能容得他半点的犹豫?用力把这休书从齐言衡的指尖抽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休书」二字赫然入目。 「立书人齐言衡,凭媒聘定乔氏为妻,岂过门之后,本妇多有过失,现退回本宗。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一眼扫完休书,乔玉妙在心中长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压在她身上的大石头被搬开了,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仿佛压在喉咙的枷锁被卸下了,她的唿吸也顺畅了。 她终于自由了,她终于可以离开齐国公府。 按下心中狂喜,敛了眼角眉梢的笑意,乔玉妙淡然一笑:「如此,多谢二爷了。」 齐言衡看乔玉妙淡定的收了他的休书,眼里完全没有任何伤心悲痛之意。 休了她,便是给她这次作恶害他子嗣最严重的惩罚了。这样惩罚了她,他的怒意也得以平息了一些。可是她竟然没有半点伤心悲痛之意,齐言衡凤眸中的愠怒,转成了疑惑。 董雪雁眼角蓦然上扬,心中狂喜,握着茶杯的手,也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她连忙把茶杯放下,怕茶杯发出什么不该发出的声响。 董雪雁旁边的柳解语,柳眉细眼垂着,神情一如既往的恭顺,只是目光垂着,盯着手里茶杯中的茶汤,让人看不清她细眼中的神色。 「唉,既然拿了休书,那就回竹云院收拾收拾东西,自行离去吧。」齐季氏挥了挥手,长嘆了一口气,模样有些疲惫。 乔玉妙却是身形未动,向堂上的两人扫了一眼:「齐家已经休了我,我现在已经不是齐家妇了,过一会儿,我就会离开齐家,不过再此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还有什么话,你就赶快说吧。」齐季氏说道,神色间有些疲惫,仿佛心力交瘁了一般。 乔玉妙勾唇一笑。 如今休书已经到手,可是她却也不想背负这害人流产的罪名。 休书她要,清白她也要。 现在才是她开始自证清白的时候。 她转过身,走向了董雪雁,一步,两步,一直到在董雪雁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你,你,不是还有话要说吗?你,你到我跟前来做什么?」董雪雁心一慌,又把手扶上了杯子。 乔玉妙笑得人畜无害:「我是有话说啊,有话跟你说。」 「你,你要说什么?」董雪雁说道。
【59】倒底是谁? 乔玉妙笑眯眯:「被人害得小产,自然会伤了身子。我听说,二爷找了京城里最好的女科大夫林大夫,来给董姨娘治疗调理。听说,这林大夫医术了得,差点还当了宫里头的太医。又因为林大夫只愿凭一身医术治病救人,不想被困在宫里头,这才留在民间给人治病来着。想来,二爷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请到这样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 「是,是又怎样?」听乔玉妙这么一说,董雪雁心中起了几分得意,又对乔玉妙突然提起这件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堂上的众人也被乔玉妙说的云里雾里。 「不怎么样,」乔玉妙接着说道,「我听说女子小产分为两种,一种是自然落了胎,就是没有什么外因,腹中的孩子便自己掉了。另一种,是因为外因而落胎的,比如受了撞击,喝了打胎药物,或者误吃了什么东西。 这第一种自然情况下的落胎,对女子的身子几乎没有什么影响。但是第二种,因为外因而落胎的,却是要好生调理调理。 董姨娘这是因为误食了红花烩花胶,所以才落了胎,是属于第二种,当然需要好生调理。所以林大夫才会给董姨娘开了那补身子养身子的方子,给董姨娘调理。 林大夫这样一个医术医德都是拔尖儿的大夫,一定是望闻问切,仔细诊断,确诊了之后,再仔细斟酌着董姨娘开了调理方子。」 「是,是啊。怎么了?」董姨娘被乔玉妙说的是莫名奇妙。 「是啊,董姨娘啊,你想想啊,那林大夫医术如此高明,又怎么会分不清,你这落胎是属于这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呢?林大夫会按照第二种,有外因导致的落胎,给你开方子调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乔玉妙突然语气变得凌厉了起来:「那就是,你真的是有外因导致,被人害得小产!」 乔玉妙此言一出,齐言衡,齐老太太,以及堂上一众不明真相的下人们,更加是莫名奇妙。董姨娘就被这乔氏害得落胎的,乔氏还因此而被休了。现在这乔氏绕来绕去的,只是为了强调董姨娘是被人害得小产,这是做什么?这可不就是莫名其妙吗? 董雪雁却是立刻神色一变,脱口惊唿:「什么?」 堂上突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从乔玉妙身上转到了董雪雁身上。齐言衡和齐季氏同时蹙了眉。 董雪雁手一抖,手中的茶杯也是发出了些微的声响。 董雪雁身后的吕妈妈,眉头忽然蹙紧了,她想给董雪雁使眼色,怎奈她站在董雪雁的身后,她的眼色董雪雁又如何能看得到? 就在这时,从来没有说过话的柳解语说话了:「董姨娘,莫怕。」 柳解语轻轻扶上董雪雁茶杯的另一侧,把她的茶杯扶稳,柔声细语的安慰道:「董姨娘,莫怕,你这小产自然是因为被人害了所以才落得胎。而且,现在,害你落胎的人……」 柳解语朝乔玉妙睨了一眼,接着说道:「已经被休出这齐国公府,恶人受了罚,以后,再也不能欺你了。」 乔玉妙看了看柳解语,心里冷笑,却是没有搭理柳解语。 她继续对董雪雁说道:「董姨娘,你心里该知道,害你小产的人不是我吧。你,想不想知道,害你小产的人究竟是谁?」 董雪雁抿了唇:「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我…,是,你,你……」 乔玉妙接着说道:「董姨娘,那个害你孩儿之人,还在这齐国公府中,你不想为自己和无辜的孩子报仇吗?你想让她继续这在齐国公府逍遥自在吗? 董姨娘,她害得了你一次,便能害得了你第二次。她能害得了你一时,便能害得了你一世。这样一个人留在齐国公府,时时刻刻的向条毒蛇一般,盯着你,吐着信子,随时随地,就想咬上你一口。」 乔玉妙放沉了声音:「你、难、道、不、害、怕吗?」 齐季氏厉声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不要故弄玄虚。」 乔玉妙眯了眯眼,逼视董雪雁。 「你这不要脸的妇人啊,」董雪雁身后的吕妈妈眼见场面即将失控,便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尊卑,一拍大腿,就嚎啕起来,「你这妇人怎么如此恶毒啊,董姨娘刚刚落了胎啊,你左一句落胎,右一句小产的,是想戳董姨娘的心窝子吗?董姨娘啊,我可怜的主子啊,落了胎了,却还要收这份罪。」 董雪雁回头,看看干嚎着的吕妈妈,嘴唇微微颤着:「吕妈妈,我想……」 吕妈妈急忙打断董雪雁的话:「董姨娘啊,她害了你的孩儿,还要戳你的心啊,被休了也还不肯放过你啊。」 乔玉妙喝道:「闭嘴,一屋子的主子,哪里有你这个婆子说话的地方?」 这时柳解语接口,悠悠的说道:「乔氏,如今你也已经被休出齐家,你已不是齐家的人,又哪能在这里说话?」 乔玉妙笑了笑:「方才娘,哦,方才,齐老太太让我说的。齐老太太,总有资格让我说话了。还是柳姨娘觉得老太太让我说话,是错了?」 柳解语一滞,白皙的脸上胀的有点红:「解语不敢,老太太说的自然是对的。」 乔玉妙点点头:「我也那么想。」 柳解语低了头,柳眉细眼的又敛了下来,眼眸中划过一丝儿阴狠。 乔玉妙再次面向了董雪雁:「董姨娘啊,我走了也就走了。我走了,想来,这齐家便没有再进来的一天了。只有我知道谁害你小产了,若是你真的不想知道的话,我这就走了哦?」 说罢,乔玉妙便转过了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门外。她知道已董雪雁的心性,必然沉不住气会喊停她。果然,乔玉妙还没有走出正堂的门,就听到身后一声娇喝:「你站住,你告诉我,到底是谁?」
【60】有点可怜她 董雪雁这么一说,全场譁然,齐言衡双目瞪着董雪雁,一脸不可思议。 齐老太太眉头蹙得越加紧了,冷声道:「岂有此理!」 乔玉妙背对着众人,嘴上擒了笑。董雪雁这么说,便是承认了乔玉妙并不是还董雪雁小产的人,是董雪雁诬陷的乔玉妙。 只这一句,乔玉妙这冤情便已经去了。 她缓缓转过身子:「董姨娘终于愿意承认你是诬陷我的了。」 「你是诳我的?」董姨娘高声说道,嗓音尖锐。 「我没有诳你。我是真的知道谁害得你。」乔玉妙道。 「那你告诉我,是谁?」董雪雁脸色苍白,眼睛睁的老大,眼中透着几分哀求。 「你先说说,是谁叫你诬陷我的?」乔玉妙嘆了一口气说道,「二爷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董姨娘,你性子确实,呵,确实挺单纯的。诬陷我害你小产这件事情,我想应该不是你的主意吧,而是有人劝你这么做的。你告诉我,是谁教你陷害我的?我就告诉你,是谁害你小产的。」 乔玉妙一步步引诱着董雪雁。她知道董雪雁的性子骄傲,平日里,也是恃宠而骄,喜欢在人面前耀武扬威,炫耀一番。但是她却不是能想出陷害人,甚至栽赃嫁祸,这种手段来的。 别的不说,单单就说乔玉妙刚刚穿越来那会儿,董雪雁以宠妾的身份,到竹云院来耀武扬威。张牙舞爪而来,却是一拳打到了一团棉花上,白白送出了一只上好的碧玉簪子不说,还受了一肚子的气。 这董雪雁刁蛮是刁蛮,嚣张是嚣张,不过这些都是写在脸上的,她的心思还算是单纯。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想出并且实施栽赃陷害的法子?必然是有人嗦使她的,好来一个一石二鸟。 「你没有诳我?」董雪雁问道。 「没有诳你。」乔玉妙点点头。虽说董雪雁受人嗦使,诬陷自己害她小产,但是董雪雁毕竟不是那幕后主使之人。她被人害得小产了,还傻傻分不清,还以为这身孕是自己掉的,还在旁人的嗦使下,被当成枪使。 乔玉妙有些可怜她。 「其实也不是别人了,就是我身边的吕妈妈,不过她也是为了我好,」董雪雁说道,「反正我肚子里的孩子掉了也是掉了,还不如以小产为由,陷害你,这样……」 乔玉妙接口道:「这样我就彻底翻不了身了,说不定还会被休。你说不定还有机会扶正?」 「岂有此理!」齐季氏打起了精神,一拍桌子,「来人,将这吕婆子给我拖下去。」 「雪雁,你怎地如此煳涂?」齐言衡恨声道。 「到底是谁?你快告诉我到底是谁害得我?」董雪雁的目光失去了神采,话语中透出几分哀求。 乔玉妙伸手一指,指间方向对准了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控制住了的吕妈妈。 「什么,是吕妈妈?」董雪雁惊唿。 乔玉妙微笑道:「我指向她,只是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吕妈妈原是柳姨娘的姨母?」 董雪雁身边的吕妈妈是柳解语的姨母,这件事情,乔玉妙还是从游妈妈那里问来的。 柳解语是府里的家生子,而吕妈妈却是齐国公府从外头买进来的,所以吕妈妈跟柳解语的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游妈妈就是府里少数知情者之一。 —— 三天前,乔玉妙在检查厢房博古架的时候,发现了端倪。问题就出在那些格子上的手印。 这格子上的手印模煳是模煳的,也确实分辨不清是谁的手印。不过,是左手的手印,还是右手的手印,却是分的清楚的。在这些手印之中都是左手手印,只有一只却是右手手印。 乔玉妙看着这右手手印怎么看怎么别扭,却一时也想不出别扭到哪里。 想了许久,她才终于发现这右手手印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放包裹的格子比较高,不管是取包裹也罢,放包裹也罢,很有可能是一手扒住格子,一手把包裹塞到格子的最里面。 可是,一般人不是应该用右手举起包裹,把包裹放上去,塞到格子里吗?为什么还会有一只右手的手印印在格子的底板上? 除非,这人是惯用左手的,才会习惯性的用左手去放包裹,而右手只起到一个支撑辅助作用,所以才会这格子上留下一个右手的手印。 留下手印之人是个左撇子? 这只是乔玉妙的猜测。好巧不巧的是,竹云院的四个下人里,正好有一个是左撇子。竹云院唯二丫环之一红裳。 那日,乔玉妙便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对红裳进行了审问。 威逼利诱,连诓带骗,红裳丫环终于哭哭啼啼的说出了真相。 原来这红裳丫环已经年满十六了,也在考虑自己的前程问题。可是待在偏僻的竹云院里,伺候着一个万年不受宠的二太太,又有什么好的前程可言? 她自认也是长相秀美,虽不是大美人,却也不会比那柳姨娘差的。同样是家生子,为什么柳解语可以成为姨娘,而她红裳只能在这偏僻的竹云院当个小丫头。 那日董姨娘小产之后,吕妈妈找上她,跟她说,若是她能把这包红花烩花胶放进竹云院来栽赃二太太,那么董姨娘就会想法子把她调到二爷身边贴身伺候,至于能不能让二爷看上,也要看她的造化了。 红裳稍稍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了这个店了。 她正是颜色最美的年纪。二爷相貌堂堂,又多情风流,说不定自己真的能有这个机会做了他的人,攀上了高枝也不一定。退一万步讲,就算二爷没有看上自个儿,能离开竹云院也是好的。在褚玉院当丫环,怎么着也比留在竹云院等死的好。 所以红裳就答应了吕妈妈,悄悄的把那包红花烩花胶放到了厢房的博古架上。 待栽赃之事办妥之后,红裳回復了吕妈妈。吕妈妈这才回了褚玉院董雪雁的住处,再遣了婆子到竹云院通知正打算和乔玉妙圆房的齐言衡,一切都看起来天衣无缝。 乔玉妙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把游妈妈叫到了跟前,仔仔细细打听了关于红裳和吕妈妈的事情。 这一番打听,也打听出了吕妈妈和柳解语的关系。 —— 董雪雁怔了一下,随即定定的看着吕妈妈:「吕妈妈,是真的吗?我待你也是不薄,我以为你劝我陷害二太太是为我着想来着,难道……难道,我肚子里的孩儿是你为了柳姨娘害的吗?」 吕妈妈咬了牙,拼了老命的挣脱了压着她的两个婆子,哭喊着扑到了董雪雁的脚边:「董姨娘,奴婢确实是柳姨娘的姨母不假,但是奴婢对董姨娘的衷心也是不假。劝您诬陷乔氏是奴婢的不是,但是奴婢确实一心为了董姨娘啊,奴婢又怎么会害了姨娘的子嗣啊?」 乔玉妙说道:「董姨娘,确实不是吕妈妈害得你,她也是受人指使,嗦使你陷害我的,好来个一石二鸟之计。至于害你的人究竟是谁,我知道,吕妈妈,也知道。」 董雪雁低头,看着脚边的老泪纵横的吕妈妈,神色有些悲切:「吕妈妈,你若真的对我衷心,就告诉我到底是谁害的我?」 「董姨娘,你莫要听那乔氏胡说,我哪里知道是谁害得董姨娘小产的?」吕妈妈抹了一把眼泪,声泪俱下。 乔玉妙嘆了一声,轻声道:「是柳解语害你的。柳解语害你落了胎,又指使自己的姨母吕妈妈,唆使你诬陷我。」 ------题外话------ 明天应该可以把这件事中每个人的结局写完了吧~ 么么哒,爱你们
【61】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柳解语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婷婷裊裊的走到齐言衡跟前,盈盈的跪了下来,低下头,露出一段结拜细腻的脖子,几丝碎发从耳后,一直垂到脖子上,黑髮白肤,分外明显。再加上微启的樱桃红唇,分外惹人恋爱。 「求二爷给解语做主,董姨娘诬陷二太太害了她小产,二太太又诬陷我害董姨娘小产,解语虽是一介女流,却也,却也不想受这样的委屈,请二爷为解语做主。」柳解语说罢便抬起头,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泪水盈盈,将落未落,就这么湿漉漉的盈盈望着齐言衡。 这无助和完全依赖的眼神,让齐言衡顿时产生一种大丈夫的满足感:「我自会为你做主的。」 乔玉妙看了一会儿这两个人惺惺作态的模样,随即轻笑一声,说道:「我有证物啊。」 「把证物呈上来吧。」齐季氏发了话。 乔玉妙说道:「物证就在董姨娘的脸上。」 「我脸上?」董雪雁狐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堂上众人也都朝董雪雁的脸上瞅着,仔细寻着,可是,董雪雁的脸除了比平日显得苍白了许多以外,什么都没有啊? 只有柳解语一人,低着头,她没有看董雪雁,只用指甲掐着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你的脸上有东西,」乔玉妙点头道,「你擦了粉。」 董雪雁忍不住说道:「擦了粉,我每天都擦粉啊?」 乔玉妙说道:「对,你每天都擦粉,就连有了身孕,也不忘在脸上擦粉。这一点,很多人都知道。柳姨娘也知道。」 乔玉妙问道:「这粉是哪里来的?」 董雪雁答道:「这粉是柳姨娘送我的,她说这是上好的香粉,我也觉得这粉极好,所以每日都用,不曾断过。」 乔玉妙道:「而且,这香粉很好闻,是不是?」 董雪雁点点头:「是挺好闻的,而且这香味最独特的一点就是经久不散,一般的香粉抹在脸上,一会儿香气就散了,可是这香粉却是不一样,抹在脸上,许久也是不散。」 齐老太太突然端起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柳眉也是倒竖起来:「麝香!」 「娘!」齐言衡转头看向齐老太太,急忙道,「什么?麝香?」。 「还是齐老太太见识广,我也觉得是麝香。至于究竟是不是,我倒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还需找懂行的人来看上一看。」乔玉妙说道。 此前,乔玉妙每次见到董雪雁都会闻到一股清香,本来乔玉妙以为董雪雁是熏了香了的。可是后来她问了一下董雪雁和吕妈妈,得知董雪雁早就不薰香了。那这香从何而来? 她仔细分辨过,发现这香,只有凑近了脸才能闻得到的,离远了就闻不到了。这香分明是从董雪雁的脸上散发出来的。 脸上有香味,那必然就是从香粉上散发出来的。 然而,香粉的香怎么可能那么持久?莫说是在这个古代,就算是现代,脸上涂上护肤品,化妆品,这香也不过一会儿就过了,决不会超过半个时辰,更何况是这技术落后的古代了。 乔玉妙这才联想到以持久而闻名于世的奇香——麝香。 「翠珠,去褚玉院,把董雪雁的香粉拿来。紫锦,去把林大夫请来,请林大夫看看这香粉盒里,究竟是什么香?」齐老太太柳眉一凝,发号施令。 乔玉妙笑了笑。 董雪雁脸上的香只有凑近了才能闻得到,林大夫虽然是大夫,不过也是一个男人,搭脉问话自然可以,可是总不能凑到董雪雁的脸上去闻,所以诊治的时候必然是发现不了这麝香的。不过让他拿着一盒香粉盒,他定然能辩得出来,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这柳解语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定的一番好计谋。 她知道董雪雁极喜欢在脸上擦粉,是个连睡觉都恨不得擦着粉的主儿,就弄来了这掺了麝香的上好香粉,送给董雪雁。董雪雁见到这么好的香粉自然爱不释手,欣然接受。 这香粉里的麝香掺的并不是很多,甚至可以说量极少,所以擦在脸上,旁人除了凑近了闻以外,却是轻易闻不到的,所以不容易被人发现。可是董雪雁就不一样了,粉是涂在她脸上的,这味道就在她的鼻尖儿附近,还是时时刻刻的跟着她,从早闻到晚。这么一天又一天的,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董雪雁果然落胎流产了。 柳解语竟然还不肯罢休,串通了自己的姨母吕妈妈,教唆董雪雁诬陷乔玉妙,又步了局,栽赃嫁祸乔玉妙。 如此一来,便是一石二鸟之计。董雪雁掉了孩子,乔玉妙被休,她柳解语便可以重新得宠。 这几日,她柳解语就很得宠啊。 翠珠,紫锦两个小丫鬟领了齐老太太的命令出了大堂,还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柳解语突然跪走了两步,来到齐言衡的脚边,抱住了齐言衡的袍子,她身子一歪,屁股歪坐在腿上,将身子扭出了一条柔媚的曲线。 「二爷,妾身,一时煳涂,妾身一心恋着二爷,爱着二爷,盼着二爷,是妾身一时鬼迷了心窍。二爷,您看在亲身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柳解语说着眼里蓄着的泪水就滴滴答答的从眼角出流了下来,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齐言衡看着柳解语,凤目显出失望的神色,这失望慢慢的变成了厌恶:「你,你一个女人家,心思怎么会,怎么会如此歹毒?」 「妾身原也是纯良的,只是因为爱着二爷,一时迷了心窍,妾身知错了,妾身真的知错了。」柳解语抽抽哒哒,语带哽咽,「二爷,求您原谅妾身一次吧,求您了。」 齐言衡还没有说话,坐在一边的董雪雁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发疯了一般的像柳解语扑了过来。 「你为什么害我的孩子?为什么害我落胎?」董雪雁一边儿说,一边儿就去扯柳解语的头髮,掐她的胳膊。 柳解语跪着连连后退,董雪雁哪里容她跑?一把抓住她的髮髻,用力往后一拉。 柳解语的髮髻顿时散了,她回身扯住自己的头髮,口中道:「我做了二爷的贴身丫环,做了二爷的通房丫环,又做了二爷的姨娘。你以来就抢了二爷的宠,还要处处同我炫耀,往人心上的伤口撒盐。一日又一日的,你得宠便得宠,为什么还要如此跋扈,如此炫耀?就像在我心口上一次一次插上刀子,叫我如何受得了?」 齐言衡看着眼前两个美妾,竟然这样扭打成了一团,脸上先是极度的愤怒,却又慢慢的变成了疑惑。事情为什么会这样? ------题外话------ 哦哦,又超字数了,还木有把这段写完~恩,明天该写完啦~小伙伴们追文辛苦了~ 因为每天只能更2000字,所以1万字的情节,上架之后是一到两天的量,公众期却要生生分割成五天才行。文文看起来就不流畅了。菠萝也是没有经验,没有处理好咯~ 爱你们,么么哒。
【62】活得自在,心里舒畅 他的后院之中,一共只有一妻两妾。 两个妾,同他都有不小的情分在。董雪雁跟他打小就认识,也经常会玩到一块儿。柳解语更不必说,贴身伺候他多年,从贴身丫环,到通房丫环,再到姨娘,情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 他一直对她们都不错,吃穿住行从未亏待,对她们也都算温柔小意的。 两个小妾,一个温柔恭顺,一个活泼率真,他一直自以为他很了解她们的性格脾气,也知道她们两人对自己都是一片真心。 可是,看看眼前两个扭打成一团的女人,他仿佛不认识一样,这还是他的两个宠妾吗? 一个,原以为是温顺贤良,却不想心思歹毒的,想出这样一套连环击,害了他的子嗣,还要嫁祸给别人。 另一个,原以为是单纯率真,却受人教唆,诬陷别人,又傻又恶毒。 是他本来就识人不清吗?还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 齐言衡眼里越发疑惑,这两个女子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个「妒」字,可是善良的女子就应该大度能容,如何能妒?真的是他识人不清吗?还是他运气不好,没有碰到真正的好女子。 「好了,够了。不要再打了,」齐老太太重重捶了下桌子,厉声喝了起来,「这一个一个的,成何体统?竟然在堂上就这样撕打起来!」 「来人,」齐老太太下令道,「把柳解语和吕婆子拖下去,发卖了。董雪雁,带到祠堂,跪着去。」 老太太一发话,自然就有婆子过来拖人。 柳雪雁紧紧抓住齐言衡袍子的下摆:「二爷,二爷,你原谅妾身一次,原谅妾身一次吧。妾身只是一时煳涂啊……」 董雪雁也扑倒齐言衡的脚边:「二爷,妾身刚刚小产不过三日……」她刚刚被害小产,身子还虚弱的很,这个时候正是需要调理休息,若是不让她好生调理,反而跪祠堂,那么,三九严寒,祠堂冰冷,她的身子便是伤了,便是毁了。 齐言衡看看董雪雁,又看看柳解语,只是默默不语。 董雪雁被婆子拖了开去,她的脑中回忆着他的情话、他的宠爱,大眼渐渐失去了鲜活的色彩。 乔玉妙看着这堂上闹哄哄的情景,摇了摇头,转过身,便往外走。 「你……」齐言衡发现乔玉妙要走,就想开口喊住乔玉妙。只听「撕拉」一声响,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柳解语在挣扎间撕扯坏了他的袍子。 好看的远山眉凝了起来,他定定的看着柳解语也被两个婆子拖走,心情万分复杂。 待齐言衡重新把目光转到门口的时候,乔玉妙已经离开了。 齐言衡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头突然生出几许不知从何而来的悔意。 乔玉妙走出正堂,刚跨出门槛,就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个人,一双凤眸正凝着她。 乍然见到齐言彻,让乔玉妙有些吃惊,自从那日齐言彻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以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只是不知道齐言彻在门口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乔玉妙朝齐言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唿。 错身而过。 齐言彻定定看着她的背影,慢慢儿的远去。 一袭烟色的碎花素锦长袄裹住了妖娆的身段,一根细腰带扎在腰间,更显腰身纤细,身段柔美。 这般素锦身影慢慢的走入一片残雪之中,宛如冬日枝头一朵寒梅,傲然盛放,遗世独立。 这几日,他并没有住在齐国公府里,而是住在军营里头,日夜操练,只为了压住心头对她的那抹怜惜之意和那一丝儿道不明的情绪。 他自认为他心头那点不能为人道的情感,已经消散,这才回了齐国公府。却没有想到,一回齐国公府,就看到了这样好一场大戏。 他在大堂的门口已经站了许久了,把她收下休书、又自证清白的过程看了遍。 他那些自以为已经压下的,散去的莫名情感,又一点点的从四面八方回归,重新归拢道他的心中。在他的心头形成一团火苗,燃烧着。 看到这样的过程,他对她的怜惜之意,更甚往昔。 甚至不止是怜惜,还有敬意。 这敬意也许是因为她能如此聪慧的破了柳解语这个一石二鸟的计谋。然而,他更佩服的是她的勇气。毅然决然的用这样一种方式拿到了休书,离开了这样一段婚姻。 她在自己的一方生活中,既是将军,运筹帷幄,也是战士,奋勇杀敌。 齐言彻想上前追去,脚步刚刚提起,便又收了回来。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姓甚名谁。无论她到哪里,以他的能力,总能找得到的。 现在去追她,甚是不妥,她是他的弟妹,就算被休了,也是他的前弟妹,若是他这样追上去…… 这里是齐国公府的正堂,门前往来奴僕众多,被人看到大伯子去追前弟妹……他一个男人,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不过是增加一笔风流韵事,对于她一个女人,若是被人误会了,可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了。 佳人的背影在那一片残雪之中越来越远,齐言彻慢慢的唿出一口气,热气在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 乔玉妙离开正堂,并没有去竹云院,而是直接去了偏门。绿罗已经拿了包袱,在偏门附近等着了。 「小姐,您来了啊。」绿罗连忙迎了上去。 「恩,东西都收拾好了?」乔玉妙道。 「收拾好了,按照小姐的吩咐,衣物首饰,银票银两什么的,都收拾好了。」绿罗边说着边拍了拍身后的包袱,「都在这儿呢。」 「好,」乔玉妙点点头,又跟绿罗简单的交代了几句,「刚才发生的事情,跟我预想的差不多,休书到手了,我也自证了清白。那我们快出府吧。」乔玉妙说道。 「好的,」绿罗歪起了脑袋,「小姐,我还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事?」乔玉妙拉起绿罗,边走边说。 「小姐,既然您明明可以自证清白,可以为自己洗脱冤屈,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被休了呢?」绿罗接着问道。 乔玉妙转过头:「绿罗,你是捨不得这齐国公府吗?」 「当然不是啊,小姐。您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齐国公府有什么好不舍的?我只是心里好奇。」绿罗回答道。 「恩,这个么,只是求个,求个……」乔玉妙一个跃步,跨过了门槛,走出了齐国公府。 回过头,她嫣然一笑:「活得自在,心里舒畅。」 ------题外话------ 菠萝对董雪雁说的话:女人怀孕流产的痛,男人永远不会懂,更何况他还不是真的爱你。 菠萝对齐言衡的话:事情还没完。 菠萝对齐言彻的话:不关你小黑屋了。 菠萝有话说:古代女人遇到渣男,通常没有勇气,没有能力,甚至没有意识到可以离开。为了生存和发展,宅斗是唯一的途径。而乔玉妙是现代人,现代的女人才有这样的意识觉醒。
【63】新家 乔玉妙从齐国公府出来带的东西并不多,御寒的衣物,几件首饰,一套简易的文房四宝,乔玉珩的读书心得。 当然,最重要的是银两银票,那是她日后在这大景朝京城里生活的来源。这些银两银票,有她卖《岳英传》得来的银票,有之前积攒下来的十几两银锭,还有买蜜饯找零得来的碎银子。 至于她的嫁妆,本来就没有多少,几支不值钱的首饰已经带上了。剩下的是一些柜子,厨,马桶,屏风之类的大物件,实在不好搬动,况且这些撑门面的货色,看着热闹,但终究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还占地方,不要也罢。 从齐家出来以后,乔玉妙和绿罗一起往京城的北面走去。 在京城的北片儿,乔玉妙已经提前置办好了一套两进的院落。 三天前,乔玉妙被董雪雁诬陷之后,她提出需要三天时间自证清白。 这三天,乔玉妙看似都待在竹云院里,其实她每天都乔装打扮,避开众人耳目,偷偷的熘出府去。为的就是在离开齐国公府之后,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 齐国公府在京城的城西片儿,乔玉妙不想自己落脚的地方离齐国公府太近,又恰巧碰到城北秀仪巷有一处合适的两进小院正在出售。乔玉妙便接了盘,花了七百两纹银,把这个两进小院给买了下来。 京城很大,乔玉妙和绿罗两个人,从齐国公府一路走到城北,花了不少时间,路上还吃了一顿饭。是以,当两人走到城北秀仪巷那个两进小院时,已经是下午晚些时候了。 这是一间典型的民居,虽然比不得齐国公府,却也是完整的两进两出,在民居当中,已经属于相当宽敞的了。 院落的大门顶上,青瓦的屋檐伸出来。木门是涂了清漆的,看着还是新上不久的。推开木门走进去,是一条狭长的小空地,这便是院落的一进了。 一进处还有一排倒座房,可以作为堂屋用。 再往里头走,通过一扇垂花门,便是一个小巧精緻的庭院。地上铺了青石板砖,院子里种了几棵杏树,几棵桃树。因为正值隆冬,树上的叶子已经掉落光了,只有虬髯的树枝在空中蜿蜒伸长。 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口六边形的水井。水井边搁着一个圆形的半新木桶。 内院中有三间相连的坐北朝南的正屋。在正屋的两边还有两间耳房,正是「三正两耳」的格局。 除了坐北朝南的正屋以外,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 乔玉妙跟绿罗进了内院,在正屋里坐下来,歇歇脚。 「绿罗,我们先歇一会儿脚,一会儿还有得忙活,」乔玉妙说到,「之前时间太赶,我只有三天的时间准备。能找到这样一间二进的院子置办下,已经算是运气好。再没有多的时间,来打理这屋子。」 绿罗朝着房间四周看了看,点点头,说道:「这里家什齐全得很,什么桌子、椅子、架子床的,都全乎了。不过被褥被铺,炭盆霜碳,还有蜡烛灯台,锅碗瓢盆,这些日常用的物件还没有。」 乔玉妙侧过头,垂眸思索了片刻说到:「现在还是下午,趁天色还亮着,我们马上出发採买物件儿去。」 「好的。」绿罗点头应道。 「恩,不过我还得想个法子给我娘送个信去,免得她担心。」乔玉妙沉吟道,「等我们安顿好之后,我去一次宣平侯府,跟她好好说说我被休的事情。恩,现在肯定来不及了,但是,我得给她报个平安,也免得她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情,担心着急的。」 绿罗点点头:「恩。」 乔玉妙面露难色:「怎么才能够通知到娘亲?」 「小姐,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我看到秀仪巷头上有个行脚商人。不如就让那行脚商人去吧,」绿罗说道,「那行脚商人本来就是在京城里四处走动卖东西的,对京城里地头最熟悉不过,他一定知道宣平侯府的位置。再说,这些行脚商人,到处行走,也就是为了赚个银子,我们给足他银子,他一定能帮咱们送信的。」 「只是,那行脚商人是不是能进得了宣平侯府的门?」乔玉妙想到,之前,自己因为五毒日回娘家,不能准时去云落书院送稿子。当时,她让陆明生去齐国公府递个口信儿给齐言彻,结果直接被门房打发了。 「小姐,不如您写封信吧。」绿罗说道。 乔玉妙低头想了想,说道:「我写一封信给我娘,让那行脚商人以宣平侯府二小姐的名义给宣平府二太太送信,那门房的下人必定不敢随意赶走的。」 绿罗道:「小姐,可不就是这个理吗?您是宣平侯府的小姐,您给自己娘送信,那门房的婆子僕人一定不敢拦着。就算他们不让那行脚商人进门,应该也会收了信,送到二太太那里。」 「好,就这么办!」乔玉妙说道。 于是,乔玉妙让绿罗把那行脚商人喊进来,自己则从包袱里取了文房四宝出来,给舒清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她写了自己已经被齐国公府休了,现在住在京城北面秀仪巷里一间两进的院落。院落是她自己置下的,居住环境还算不错,自己一切也都安好。 她让舒清不用为她担心,等她安顿好之后,就会去宣平侯府,看望舒清和弟弟乔玉珩。到时候,她再把自己被休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告诉舒清。 一封信写好,折好,乔玉妙在落款处写了乔氏女行二,点明了她乔家二小姐的身份。收信人,写的是宣平侯府乔舒氏。 信写好,折好,绿罗也带着行脚商人走了进来。这行脚商人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小哥儿,看着干净清秀。 乔玉妙抓了五角的碎银,让小哥儿把她的信送到宣平侯的二太太乔舒氏那里。 送走了行脚商人小哥儿,乔玉妙就和绿罗出了两进小院,上街採买去了。 ------题外话------ 这章是过度,明天可以放齐大啦。那个,1月2日pk每天两更的。一更是早上七点,一更是下午七点,谢谢小伙伴们支持,么么哒。那个,小伙伴们如果投评价票的话,请投五分的哈,非五分评价票会影响成绩哒,拜託了。 另外,跟书城的小伙伴们说说,虽然回复评论不太方便,不过我都有看到,谢谢冒泡和收藏。因为按照潇湘的规矩,入v以前,每天只能更新2000字咯,还请小伙伴们见谅~群么么。
【64】我送你一程 乔玉妙在大景朝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了。虽然一直住在齐国公府,但是其间每隔十天,她就会从齐国公府熘出来上街,所以她对大景朝京城的市容市貌有一定的了解。现在出了门,也不会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绿罗虽然在齐国公府时没有怎么出过门,但是在宣平侯府的时候,也曾经被派出去採买东西,又是大景朝京城土生土长的人。所以她出了门,也还知道一些基本常识。 不过,为了住的离齐国公府远一点,乔玉妙的新居是在城北。 齐国公府在城西,宣平侯府在城东。城北这里,乔玉妙从来没有来过,绿罗也没有来过。两个人对城北地界儿的路面,都不是很熟,陌生的很。所以两人,只好边走边问。 一番打听下来,卖炭盆霜碳、油灯蜡烛的铺子,都在北城门门口的一条街上;而卖衣料布匹、棉絮被褥的店铺,却在民居中的一片街市上。 两个地方,虽然都是在城北,却不是一个方向。距离不远,却也不是很近,打一个来回,走走也得小半个时辰。 乔玉妙抬头看看天色,冬天的太阳,黯淡无光,散发出来的白光也是有气无力,最要紧的是,这日头已经开始靠西了。 她心里盘算了一下,转过头对身边的绿罗说道:「绿罗,看来咱们得分头行动了。」 「分头行动?小姐是说我们各自採买吗?」绿罗问道。 「恩,虽然现在天还大亮着,但是日头已经往西走了。咱们得快点,在天黑之前买好东西回家。」 「嗳。」绿罗小脑袋点了点。 「绿罗,你去那片民居旁的街市,我去城门口那里,」乔玉妙顿了一顿,正色道,「不过有一条,一定得记住。」 「小姐,是什么?」绿罗问道。 「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去,」乔玉妙看着绿罗,桃花眼神色极为认真,「不管买到没买到,不管买到多少,天色变暗了,就往回走,天黑之前要走回来,知道了吗?」 绿罗用力点点头:「小姐,我知道了。」 两人互相道了句「路上小心」,就各自离开,分头去买东西。 乔玉妙往北走,一直走到了京城北城门那里。 城门的门口有一条街,名字就叫北门街,从巨大的城北门那里向里延伸,足足延伸出七八里的距离。 这里的店铺主要是酒楼餐馆,供进出城门的人歇脚休息用的。有三四层高的大酒楼,也有一两丈见方的小食铺子。不同社会层次的人,在不同的酒楼食肆里吃饭,泾渭分明,井然有序。 除了食肆酒楼,北门街上还有不少买瓷器瓦罐、炭盆灯台等日常用品的店铺。 乔玉妙在北门街上买了不少东西,两只手里都提着打包好的日常用品。 眼看天色不早了,乔玉妙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跨过了店铺的门槛,还未走出店门的屋檐,乔玉妙突然脚步一滞。 她定定的站在屋檐下,向外望着。 变天了,下雪了。 刚才天空的西边儿还有一轮白花花的太阳,懒洋洋的散发着弱弱的光泽,可是现在太阳已经不见了踪影,天空乌鸦鸦。阴暗的黄昏,空中全都是雪花。片片雪花,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占满整个视野。雪花如鹅毛,如柳絮,纷纷扬扬,飘洒而下。 雪应该下了没多久,地上的雪因为有人在行走,还没有来得及积起来。但是路边枯黄的枝头上,远处的青瓦屋檐下,已经敷了一层白雪。路上还有些行人,但是比起刚才已经少了很多。路上的那些行人,行色匆匆,似乎被这一场突然起来的大雪打了个错手不及。 这确实是一场大雪,不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场雪,却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这也确实让人错手不及,尤其是乔玉妙。 她提着两捆东西,怔仲着望着漫天飞雪。 这场大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她被休的第一天,最需要安顿的第一天,下了起来。雪那么大,如果走到街上,很快就会浑身都是雪。雪落到头上,脸上,身上,因为温度高,就会化成水,睫毛会凝成霜,头髮会结成冰,脸上会满是水珠。古代的衣料不比现代,完全不防水,很容易就湿了。 她回家至少要走两刻钟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在大风大雪中行走,非得冻坏不可。 乔玉妙被大雪所困,也不知道绿罗那丫头怎么样了,心中一筹莫展,又是焦急,又是无助,她强稳住自己的心神,想着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磁性的男声:「缪姑娘。」 乔玉妙一愣,不禁抬头一望。 只见自己面前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车头套了一辆黑色的壮马,一个青年车把式坐在车头上。马车整个儿涂了黑色的漆,只有窗帘是深紫色的。这窗帘是密织的锦缎帘子,看着十分厚重。现下,这帘子被掀开了一半。 刚才那声音,正是这帘子里发出的。 帘子里的马车车厢光线幽暗,乔玉妙仔细看了看,一个高大的男人笔直而坐,五官立体,一双凤眸深邃幽暗,他正是她的前大伯子,齐言彻。 齐言彻的一支亲卫驻扎在北门之外。此时已是傍晚,齐言彻正从军营出来,往齐国公府赶。 北门街是从城门通往城内的主干道。在经过北门街的时候,齐言彻半掀开了车帘,看窗外漫天的大雪,却是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喊停了马车。 齐言彻是坐在马车里的,马车的窗帘也只是半掀开着的。仗着自己坐在马车里,路上来往的行人看不清楚自己,齐言彻的目光便没有了平日的顾忌,凝在了她的身上。 只见她立在檐下,如玉的素手却是拎了两大捆的物件儿,玉肩微微低垂,贝齿轻咬了红唇,桃花眼直直的看着满天飘零的大雪,看着有些无奈,还有些狼狈。 齐言彻知道她刚刚被休,也知道她这被休的第一天,正是千难万难的时候。一般被休的女子,是会回娘家的,可是她的那个娘家,怕是也不是那么好回的。她看样子也是没有回娘家,大约是因为大雪被困在街边。 齐言彻心中不忍,不及细想,一声「缪姑娘」的旧称便已脱口而出。 「国公爷。」乔玉妙哪有什么心思跟他搭话,便只匆匆打了个招唿。 齐言彻却是接着说道:「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题外话------ 小伙伴们,元旦快乐~
【65】握住她的皓腕(一更)(pk求收) 乔玉妙一愣,朝齐言彻望着一眼。那日,在齐国公府的垂花门,齐言彻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她欺瞒他多时。当时他虽然没有真的发怒,但是凤眸中的愠怒,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乔玉妙没有想到齐言彻这会儿会主动提出来帮忙来。 愣神之后,乔玉妙也不推辞。在这种情景下,她确实需要帮忙。是以,乔玉妙就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好的,谢谢国公爷。」 车轮咕噜噜的向前转了几圈,马车便稳稳噹噹的停在了乔玉妙的面前。 车门被打开了,齐言彻从车上走了下来,大步走到乔玉妙的身边。 「国公爷。」乔玉妙正想行礼。 齐言彻虚扶了一下她,不过手却是没有接触到她的身子:「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说罢,他伸手将乔玉妙手中拎着的物件儿接了过来,只小心的避开了那两只洁白细腻的柔荑。 他将她手里的东西全都移到自己手中,瞥了一眼那因为拎着重物而被勒出红印的小手,转过身,走向马车。 乔玉妙看看他高大的背影,抿了下唇,跟着齐言彻上了马车。 因为马车就停在乔玉妙的面前,她还没有走出檐下,就直接跨上马车的门,身上一片雪都没有沾到。 马车里幽暗一片。天色本已渐暗,车厢又是密闭,只有垂下的车帘透进来些微的光线。 借着昏暗的光线,乔玉妙朝车厢里环视了一圈,却是有些尴尬了。 这马车并不小,如果齐言彻一个人坐的话,还是挺宽敞的,可若是两个人的话就会有些挤,而且没有地方坐。 这马车的中央摆了一张长条形的桌子,桌子上铺了名贵的织锦桌布,看着温暖而整洁。小桌之后,有一个软塌,软榻也铺了同一色系的织锦垫子,干净整洁又显高贵,应该就是齐言彻惯坐的位置了。 只是,马车车厢中只有一个软塌,并没有锦凳椅子之类别的可以坐的位置,她坐哪里呢? 齐言彻绕过小桌,坐到了软塌的一侧,留了一半的空间给乔玉妙,他抬眸,淡淡说道:「坐吧。」 「好的。」乔玉妙咽了下口水,在昏暗的车厢里走了几步,在软榻的另一半空间坐了下来。 两人并肩而坐,互相都没有触碰到对方,却是离得很近,堪堪只有两寸。 乔玉妙以前听人说过,人和人之间是有安全距离一说的。安全距离是指人和人在空间中共处,让人感到安全和舒适的距离。若是距离小于安全距离,就会让人感到不安。而这安全距离据说在一点二米以上。她和齐言彻现在的距离,绝对比安全距离小上很多,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狭小空间中。 齐言彻身材高大,乔玉妙的身量在女子之中不算矮,已经算是中等以上的,但是坐在齐言彻的身边生生被衬托出了几分娇小玲珑的模样。坐在这样一个身材高大气场又足的男人身边,乔玉妙便有几分不适应。 「你,去哪里?我让马车载你去。」昏暗之中,齐言彻开了口,磁性的嗓音钻到乔玉妙的耳朵里。 「这里附近的秀仪巷。」乔玉妙道。 「你现在住那里?」齐言彻问道。 「啊?」乔玉妙一抬眸,对齐言彻突然这么问有些讶异,接着,她在昏暗中点了点头:「恩,我住在那里。」 「好。」齐言彻颔首。自从乔玉妙离开了齐国公府,他就命人去打听她的去向了。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来回禀告,他已在路边遇上她了。也好,齐言彻心道,如此一来,他知道她的落脚所在,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了。 掀开车帘,齐言彻向车头的车把式下令道:「掉头,去秀仪巷。」 方才乔玉妙沿着由北向南的北门街,一路向南走,她现在的位置,已经离北城门好几里了。而秀仪巷却是靠近城北门的一条小巷子,所以马车需要掉个头。 马车缓慢平稳的在北门街上掉了一个头,车把式一声「驾」,随后便是「得得」的马蹄声。 马车渐渐加速,在北门街上跑了起来。 突然街上一阵骚动。 人群发出的高声唿喊,通过马车车帘,传了进来。 「杀人啦—」 「救命啊—街上有人被杀了」 「官差大人在哪里?快去报官啊。」 「出人命了,有人死了啊!」 听到街上这样骚乱吵闹,乔玉妙心里也跟着一慌。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马匹的高声嘶鸣声。紧接着,马车勐然一剎,车厢迅速减速。因为惯性作用,乔玉妙身子顿时失去平衡,从软榻上,一个趔趄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到面前的小桌子上。 这时,她的手腕突然一紧。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握住了她的皓腕,将她轻轻往后拉了一把。 乔玉妙腕上受了力,跌回软榻上。 ------题外话------ 今天中午12点开始pk,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pk了。这三天,麻烦小伙伴们追追文。求点击,求收藏,求冒泡,那个打赏随意(害羞脸)。谢谢乃们。么么哒,比心心。
【66】 柔韧的让人心跳 「多谢,国公爷。」乔玉妙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扭过头朝齐言彻看过去。 这一扭头,却是让她勐然一惊。 齐言彻坐在乔玉妙的身边,一手抓住马车窗框,一手捂住自己的肩膀。他手捂住之处,一支箭羽,破开锦袍,没入肉中,箭尾羽毛还在上下微颤。 齐言彻浓眉微微蹙着,嘴角也是抿成了一条线,神色凛然。 乔玉妙深吸一口气,有人在外面朝马车里放冷箭! 刚才马车勐然剎车时,齐言彻立刻一手扶住窗框,一手抓住就要扑倒在小桌上的乔玉妙。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窗口飞了进来。齐言彻一边要稳住身形,一边还要抓着乔玉妙,一时失察,这飞箭就扎入了他靠窗一侧的肩膀上。 他伤口之处的衣料被染了颜色。血从衣服底下渗上来,将丈青的衣料染成了绛紫色。这绛紫色由一个小圈,迅速扩大开去。 乔玉妙心中冒出丝丝寒意。生死攸关的时刻,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朝马车里环视一番,只见马车的车帘上有一个破洞。看来,这支羽箭应该是从这帘子里射进来的。 想来,齐国公的座驾材质必然不一般,一定是用密度很高的木材所制。羽箭轻易射不穿,就算射穿了,力道也去了大半,软绵绵的,也射不死人。也只有从这织锦的窗帘里穿过,才能对人产生杀伤力。因为再好的料子,也挡不住铁质的箭头。 「国公爷,你赶紧回府里治伤,这里是非之地,有冷箭飞来,我们需得赶快离开。」乔玉妙急促道。 这马车是齐言彻的,这飞来的横箭一定是冲着齐言彻来的,是有人要杀齐言彻。但是过了那么久了,却也没有见到什么刺客上来。乔玉妙心里明白,这不是一场刺杀,而是一场狙击暗杀。 狙击暗杀什么的,她虽然没有经歷过,但是两世为人,她在前世看过无数了。什么狙击手躲在暗处,射杀捉了人质的坏人;什么杀手拿了枪在暗处向目标人物开枪。这些,乔玉妙前世都看过,所以,她很快就能联想到,现在也有人躲在远处,隐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拿着一张弓,拉着弦,搭着箭,目标就是自己身边的这个男人。 这射手不知道有没有离开。不管怎么样,他们需要赶紧离开这里,这种暗杀需要站好位,找准角度才行,只要他们挪开位置,就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开危险。 只是,乔玉妙突然想到,这马车急急停下,而之前,窗外传来有人惊唿「杀人了」。这死的人八成就是车厢外面的车把式了。 车把式都死了,怎么离开? 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开了车门下车的。人在车上,对方还只能透过车窗往里射箭,若是人走下了马车,哪岂不是成了活靶子? 乔玉妙眸子一转,朝车厢里转了圈,看看哪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是射箭的死角。 思绪一瞬而过。 突然,「嗖」一下,又一支羽箭从窗帘迅速钻出,破空而来,以斜插的角度,直往乔玉妙罩面而来。 哪怕乔玉妙两世为人,见过的听过的再多,对于冷兵器的进攻,没有任何经验,她吓得紧紧闭上了眼。 只听轻微「噗嗤」一声,是箭头入肉的声音。 睁开眼睛一看,一条手臂挡在了她的身前。 丈青色的织锦料子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手臂修长劲健,而一支羽箭赫然插在这手臂上。 紧接着,乔玉妙手腕又是一紧,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 她被齐言彻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拉到了车窗旁边。 「贴着车壁站。」齐言彻冷静说道。 「好。」乔玉妙急忙点头。这个位置在车窗的旁边,他们又是贴着车壁而站,正好是一个死角。 「嗖」,又一支射了过来,射到软榻,把那软垫射了个穿。紧接着,又是「嗖」,「嗖」几下,射到软榻的各处,还有几支射中了长桌。 乔玉妙瞥了一眼齐言彻身上的箭,抿了下嘴。 齐言彻头靠在马车车壁上,伤口的血不停的往外渗出,多年的战场经验告诉他,他身上所中的两个箭头,应该是开了血槽了,所以才会不停的流血。 「莫怕,很快就会有官兵过来。那躲在暗中射箭之人,必会闻风而逃,我们躲在这里,箭伤不到我们,一会儿就安全了。」齐言彻道。 「恩,知道了。」乔玉妙在昏暗的车厢中点点头。 车厢毕竟空间有限,乔玉妙和齐言彻本来还有两寸的距离的,现在已经连一寸都没有了。 两人并肩贴着车壁站着,侧身便贴在了一起。 乔玉妙的手臂和肩膀,被齐言彻的肩膀紧紧挨着。冬天的衣衫穿的厚,倒也不觉得什么,她只能感觉到贴着自己的男人的手臂坚硬结实。 只是两个人挨的那么近,气息便也近了,男人的气息,威严的,冷静的,强健的,带着浓浓的荷尔蒙味道,渐渐将她包裹。 齐言彻也用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女人,她脸色有些发白,如杏脯般润泽的红唇抿得有些紧,明显是被吓坏了。然而,她却没有惊慌失措的乱跑,没有大唿小叫,甚至眼眶里都没有一点泪水。 看着仿佛柔弱的不堪一击,内心却韧性的让人心跳,仿佛一根拉直了蒲苇,看似又纤细实则柔韧无比。 在血腥味中,他似乎还能辩出那一丝丝的香甜,一丝丝的女儿香,那是冬日皑皑白雪中,悄然绽放的一朵寒梅,洁白无暇的混在雪中,只一道芳香,沁人心脾。
【67】雪白耳朵,晶莹粉嫩(一更求收藏) 马车外的行人,先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雪而纷纷离开;后是因为突发的暗杀而四散逃开。 路上已是空无一人。雪纷纷扬扬,如席如絮,悄无声息的落到地上,慢慢的,积了起来。 整个北门街仿佛一个无声无色的纯白世界。 马车里,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贴着马车车窗站着,也是静谧一片。 乔玉妙背贴着马车的车厢,侧面贴着齐言彻的肩膀手臂。 在一片安静之中,乔玉妙似乎觉得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噗通,噗通」的。 她不知道那隐藏在暗中的杀手躲在哪里;她不知道那射手走了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算安全。 突然,一声马嘶鸣破空响起。马鸣声嘹亮尖锐,响得刺人耳朵。 乔玉妙不自觉往身边的男人看了过去。只见齐言彻神色微变,脸色也是一沉。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马车就突然起步加速,以极快的速度沖了出去。 因为马车突然加速,加上颠簸,乔玉妙几乎站不住,直接向后侧着身倒去。她的侧面正是齐言彻,她这么一倒,整个人的侧面都压在齐言彻的肩膀和手臂上。 手腕处紧了一紧,耳边传来男人的低语:「小心,惊马了。」 「惊马?」乔玉妙低唿。 「应该是有官兵来了,弓箭手在逃离前,不知道马车里的情况,所以临走又向马射了一箭。」齐言彻说道。 齐言彻说的简单明了,乔玉妙也听明白了。有官兵来了,弓箭手为了自保必须要逃跑,但是目标任务齐言彻死还是没有死,他却是不知道。之前,他已经射了很多箭了,再补射箭,也不会有很大的作用,所以他就向马匹射了一箭,作为补刀。 车厢因为颠簸而发出了极响的嘈杂声。 齐言彻原本想凑近了乔玉妙说话,不曾想他一转头,就看见离自己不过几寸距离的雪白耳朵。耳朵雪白细腻,上头有一层极细的绒毛。耳珠子晶莹剔透,白中透着粉色。 他又迅速别过眼,扭回头,快速说道:「现在马车极为危险,速度快,马匹也无人操纵,若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马车就会整个儿飞出,或者翻滚到路边。现在跳车也是不行的,速度太快。跳下去,落地就会受重伤,若是撞到什么东西,性命堪忧。」 乔玉妙点点头,咽了口唾沫说道:「国公爷,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齐言彻简短道:「扶好。」 乔玉妙一只手的手腕被齐言彻握着。她知道他这是想保护她,万一马车侧翻或者飞起,他可以及时拉住她。 男人的大手把她的手腕环了一圈。他用的力很有分寸,没有把她捏疼,却是在手腕和手指上施了力,方便他随时可以拉住她。 她的另一只手却是自由的。乔玉妙在附近睃寻了一番,在马车的顶部找了一根类似于樑柱的木桿,她便伸手抓紧。 她站在马车里,一手抓着车梁,一手被齐言彻抓着,勉强维持着平衡,让自己不至于在马车里东倒西歪。但是剧烈的颠簸,让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受了惊的马拉着车厢,一路向北奔跑,直接冲出了北城门,冲到了城外,冲上了城外的一座山。 这山不是什么峻岭险峰,坡度并不陡。因为正值严冬,山坡上原本的青草绿皮,早已枯萎了。 这郊外的山坡不像城里的街道人来人往。这山坡,在入冬以后,就没有什么人迹了。山坡上原来就有一层积雪,现在,又下了入冬以来最大一场雪,地上的积雪很快就积厚了。 惊马在覆盖了一层雪的山坡上行走不易,受到积雪的阻力渐渐慢了下来。 齐言彻挑起了马车窗帘的一角,朝外面望去。 乔玉妙就也伸了脑袋,透过窗帘掀起的一角,朝外看去。 外头天色已经几乎全暗,只剩下黑夜彻底来临之前最后一丝的余光。空中依旧是漫天的雪片,雪片又大又密集,地上也是一片皑皑的白雪,偶然有几株光秃秃的灌木桿子歪歪的立在雪地里。 而他们的马车,正在山坡上行驶,向上爬坡。 ------题外话------ 文文正在pk,向小伙伴们求点击,求冒泡~爱你们,么么哒。向路过的亲亲们,求个收藏,谢谢~ 加油努力,加油努力,不放弃。
【68】谁帮了谁,谁又救了谁(二更) 视线之中,雪地向上延伸,沿着雪地往山坡上看…… 乔玉妙心里勐然一惊。 雪地竟然在前方不远处戛然而止。这是快要到山顶了,可是到了山顶之后,是什么却是看不出来。可能是个缓坡,可能是陡坡,也有可能是悬崖峭壁。 若是个缓坡还好,若是个悬崖峭壁,这一马车掉下去,那便是命丧黄泉。就算是个陡坡,马车极易重心不稳,若是翻了车,那也是极为危险的。 乔玉妙刚刚平復的心跳顿时又迅速跳了起来,抓着车梁的手纂得紧紧,另一只手也勐然握紧了拳头:「国公爷。」 话音刚落,乔玉妙便觉手腕处紧了一紧,男人低沉冷静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离山顶还有小半刻钟的路程,你随我一起跳车。」 贝齿咬了一下唇,乔玉妙点了点头:「好。」 齐言彻握着乔玉妙的玉腕,把她带到了车门门前。他把车门打开。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寒风唿啸的吹了进来,把并肩站在马车门口的两人,吹得衣物朔朔直响。 因为雪地阻力和上破的关系,马车比刚才已经慢了很多,但是却还是有些速度的。 乔玉妙身上发冷,心里也是紧张。她咽了口唾沫,手扶住了门框。 「莫怕,听我口令,随我一起跳。」 耳边男人的声音镇定泰然,让她安心不少:「好。」 齐言彻微微偏过头,轻声的补充了一句:「放心,我总会护住你的。」 乔玉妙转过头,见齐言彻正看着车外,仔细的观察着地形。她心中莫名便是相信他,深吸一口气,她也沉着下来:「好,谢谢。」 手腕握紧,齐言彻沉声说道:「准备,跳。」 听到齐言彻的口令,同时感受到手腕上被带了一下,乔玉妙急忙也双腿发力,跳下了马车。 落地,因为惯性的缘故,站不住脚,跌倒在地上,又在雪地里向前划了几尺。 身体以平躺的姿势,在雪地里停了下来。 「觉得如何?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乔玉妙听到声音,扭头一看齐言彻正在自己的身侧坐了起来,大手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 乔玉妙摇摇头:「没有什么不适,幸好这里积雪厚,穿的也多,这里又是开阔的场景,在雪地里划了一段,也没有收伤。」 「恩,那就好,」齐言彻顺势把乔玉妙从雪地上拉了起来,「你没事就好。论起来,此事,还是我连累你的。若不是你上了我的马车,也不会到这荒野之中。」 乔玉妙站稳了身子,面对着齐言彻。她摇了摇头,说道:「国公爷,你是一番好意,送我回家,而且刚才你还帮我挡了一箭,如果刚才你不帮我挡那一箭。我说不定已经一命呜唿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乔玉妙唇角微翘,嫣然一笑。 齐言彻闻言,唇角一勾,英挺冷峻的浓眉染上一层淡淡的温柔。 谁帮了谁,谁又连累了谁,事情的过程,枝枝叶叶,攀攀连连,说也说不清楚。他们已经被这惊马拉到了城郊的荒山,雪地里,再去分辨谁帮了谁,谁连累谁,还有什么意义? 两人面对而立,相视一笑。 乔玉妙微敛了桃花眼,发现自己的手腕还被齐言彻握在手里。齐言彻似乎也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便松开了握在手里的皓腕。 乔玉妙觉得有些尴尬,转过头向山顶看去。 她现在的位置离山顶不远,可以看见山顶之下是一处断层。这断层虽说没有悬崖峭壁那么险峻,但也有一两层楼高。 一匹壮实的黑马,倒在断层下的雪地上,悄无声息。这马已经摔死了。车轴和车辕散落在马匹的不远处,另有四只车轮,滚到了更远的地方,四散的躺在雪地里。 车厢立在雪地里,顶端有些变型,车门是敞开着的。车厢后面,雪地上有一条长长的被压过的痕迹,因为雪花不停的落下,那痕迹迅速被新下的雪覆盖住,很快就消失不见,变得和周围的雪地一模一样。 看到断层之下的景象,乔玉妙不禁一阵后怕。 「国公爷,」乔玉妙唤了一声,转过了身子。 她正想问问,接下来该怎么办,不想目光所及之处,竟然看到纯白的雪地上,有一条鲜红的血迹,就像一带宽大的鲜红色带子铺在洁白的雪地上,从他们跳车的位置一直延续到齐言彻的脚边。 乔玉妙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因为惊魂未定,也因为角度问题,并没有注意到地上小溪一般的血水。刚才她那一转身,才将齐言彻身后的景象尽收眼底,这才发现地上大滩的血水。 「国公爷,你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齐言彻见乔玉妙一双曼妙的桃花眼里倒映出自己的样子,带着关切和担忧。他的心弦仿佛被人拨弄了一下,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起来:「只是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箭头大约开了血槽,所以血流的多。」 乔玉妙抿了下嘴,挪了两步,走到齐言彻的身侧,借着天边最后一道光线,仔细看起齐言彻的伤口。 齐言彻的肩膀和手臂各中了一箭,确实不是什么要害的位置。不过这箭伤却是很深,尤其是肩膀上那支,箭尾只有一小部分露在外面。现在是冬天,身上衣服穿的厚,这血要从肌肤处从衣物中一层一层渗出来,又淌到雪地上,那他的衣服一定都被血水浸透了。只是他的衣服颜色深,光线又不好,所以衣服上的颜色并不明显。 不过根据雪地上流成小河一样的血水,乔玉妙可以肯定,他失血是少不了的。 「国公爷,你这箭伤是不是需要处理一下?」乔玉妙道。 ------题外话------ 2p中,跟路过的亲亲说一句,走过路过,求个收藏啦,多谢。~ 求小伙伴们点击,冒泡~谢谢乃们那么帮忙,么么哒。 推个文:<豪门重生之百草医仙>内容简介: 女主连翘,本是豪门千金,前世却被亲人生生害死,原来她只不过是她同父异母弟弟妹妹的人体器官供应者而以。含恨归来,她已不再是普通的凡间女子,原来她还是…… 音子申明:本文异能带玄幻。復仇,斗极品,破案,治病,经商,盗墓,修仙,全能女主,超级帅男。值得期待
【69】隐隐绰绰(一更) 齐言彻颔首道:「需要,方才马车实在太过颠簸,并不适合治伤。而且我也一心想着脱险。现在,却是要处理伤口了。这里风大,而且还在下雪,我们找到一处地方落脚,我便立刻开始处理伤口。」 乔玉妙抬头看看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已是全暗,雪还在下。不过空中倒是意外的挂了一轮圆月,淡淡的月光中,飞雪飘舞,皑皑白雪覆盖的大地散发着幽幽的白光。 「恩,好。国公爷,天黑了,雪也还在下,我们今晚也确实回不去了。」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说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京城郊外的荒山上,不过具体位置却是不知道。现在天色已黑,道路也看不清楚,以现在的状况,我们不能冒然找路下山。若是强行找路,很可能迷失方向从而走到山林深处。」 齐言彻接着说道:「还一直下着大雪,车轮印子早已被大雪所覆盖,旁人估计也是寻不到我们。我们需得找个恰当的地方,先把这个晚上熬过去,等待天亮。天一亮,视线就好,气温也高,我们再找下山的路。」 乔玉妙点头道:「好的,国公爷。只是我们应当去哪里落脚呢?」 齐言彻道:「这里荒山野岭的,并什么地方可以容身。不过那辆马车摔的位置,离这里不远,我们迅速回到车厢里,先熬过今夜再。」 乔玉妙想了想,便点头说道:「好的,那车厢木料结实,做工精良,从断层处摔下来,就算有些破损,也不至于四分五裂,我们在里头躲躲风,也是可以的。」 「你若是身子无碍,我们走吧?」齐言彻看了看乔玉妙,凤眸里带着询问,婉转的确认她身体是否该有不适。 「我无碍的」乔玉妙道。 于是齐言彻和乔玉妙两人并肩而行,绕道走到山坡断层之下。 「幸好,这车厢不是侧翻的状态,只是有些歪,我们可以进去避风,熬过这个晚上,」乔玉妙道。 「等等,」齐言彻出言:「我先进去检查一下,你在外头等一下。」 说罢。他便走进了马车车厢。片刻之后,齐言彻才从车门处探出去半个身子:「来,进来吧。里头并没有什么不妥。」 乔玉妙不由的心里一暖。他是先进去看看马车车厢里有没有什么安全隐患,确认里头都是安全的,才让自己进去。 「嗳,来了。」乔玉妙应了一声,提起裙琚,踏进了马车的车厢,坐到了软塌的一侧。 齐言彻便把车厢的门关上了。门一关,车厢里一暖,同时也是一暗。 在车厢外,还能借着月光,依稀看到周围的景色。但是在车厢里,车门关着,车帘垂着,就只剩幽暗一片。 乔玉妙一时适应不了黑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出来。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才在依稀看到齐言彻迴转过身,坐到了她的身边。 黑暗之中,齐言彻伸手解开了腰间的玄色蝠纹腰带,本来整理的一板一眼的锦袍顿时松散了开,连压的一丝不苟的衣领也松开了。 他把衣物的领口全都松开,袄子,袍子,中衣。大手一把握住自己已经松开的领口,正想把领口打开,他手又顿了。 手顿在领口,凤眸垂了下来,齐言彻没有看乔玉妙,只低声说道:「我要为自己治伤口,你若是觉得不便,转过身子。」 齐言彻等了几息,并没有等到身边女人的回答,他便以为她已经转过身子去。 正想再有所动作,突然听到她轻柔的声音:「国公爷,需要我帮忙吗?」 齐言彻一顿,旋即唿出一口浊气。在黑暗之中,他的剑眉,凌厉冷静消散开去,一抹温柔在眉眼处瀰漫开来,连说话也带上了几分温柔:「剪头入肉,血肉模煳,你不怕吗?」 「现在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乔玉妙道。 齐言彻默了一默,在黑暗中,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乔玉妙:「这是金疮药,用于止血。我拔下箭头,你便立刻帮我倒上金创药。」 「好的。」乔玉妙接过了金疮药。她知他刚从战场上回来,应该是出于习惯,随身带上治外伤的药。 乔玉妙打开了瓷瓶的盖子,准备随时为他敷上金疮药。 齐言彻的手握住衣领,将衣领慢慢往下推,将整个肩膀连同肩膀上中箭的位置,都暴露在空气中。 车厢之中,黑黢黢的,乔玉妙只隐隐约约的看到他肩膀处肌肉的轮廓,流线型的,含着隐藏的力量。与肩膀相连的锁骨劲瘦清晰。肩膀之下便是胸肌的曲线,健硕强劲,在幽暗中,隐隐绰绰的,看不清楚。 ------题外话------ pk中,求收藏,点击,冒泡,打赏(害羞脸。jpg)。 谢谢小伙伴们这几天的帮忙,爱你们,么么哒~ —— 推荐阿娆文:《绝世宠婚之逃爱影后》 四年前他不想娶她,而她却想嫁给他;他郁闷喝醉,他却把她当成小姐还要了她的第一次; 她年少时的梦想其实便是想要嫁给他,那个像王子一般的竹马;可是,当世家双方都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却留下了一张字条,不辞而别; 她大着肚子在国外流浪,而另一个他慧眼识,珠欣赏她美貌与才华,培养她成为当红女星; 从此她不再是那个一无是处胆小懦弱的富家千金;竹马总裁却开始了漫漫寻妻路;
【70】一滴旖旎,落入心湖 耳朵尖尖渐渐微烫,乔玉妙想别开眼,又怕错过上药的最佳时机、贻误了治伤,她只得把目光集中到箭头入肉的位置,等着齐言彻一旦拔出剪头,她就为他敷上金疮药。 齐言彻用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露在肉外的箭尾,牙根一咬,用力一拔,一声压抑的闷哼,箭头以极快速度从肉中拔出,顿时鲜血从伤口处喷了出来。 乔玉妙不敢迟疑,连忙把瓷瓶倒过来,把金疮药粉倒到汩汩流血的伤口处,把整个伤口都覆盖住。 肩膀上的伤处理好之后,手臂上的伤也是如法炮制。齐言彻把袖管捲起,同样也把箭头拔出,乔玉妙再替他敷上金创药。 「国公爷,我帮你包扎一下吧。先把伤口包扎好,再把衣服穿好。」乔玉妙说道。 「那就劳烦了,」他低头将自己袍子的衣摆撕下,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接过布条,手轻轻扶上齐言彻的肩膀。 齐言彻的肩膀暴露在空气中有一段世间了,皮肤的温度便有些低了。纤纤玉手搭上他裸露的肩膀,腻滑温暖,生香暖玉。 他的身子一紧。 「国公爷,怎么了?我太用力,弄疼你了吗?」乔玉妙问道。 「无事。」他垂了凤眸,任由身边的女子为他包扎伤口,只是喉结不由的翻滚着,睫毛在空中不住的微颤。 女人的手如柔夷,带着温暖的体温,轻轻的触着他裸露的肌肤,那温柔的指间,所过之处,他便是一阵轻微的苏麻。 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却能感受到她的动作,轻轻的压着,慢慢的移着,柔软的掌心,细腻的手指。夹杂在血腥气味中,隐隐的女儿香萦绕着。 一滴旖旎,落到心湖,从心头荡漾到周身,让他从嵴樑之处生出几分难耐的麻痒,连伤口的疼痛似乎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齐言彻不由的想,能得她这般细心的包扎,自己这两箭挨的也是值了。 乔玉妙因为看不清楚,所以特意放轻了动作。掌心男人的肌肤冰冰凉凉,指尖的触感饱满而坚硬,双颊略微有些烫:「国公爷,包好了。」 「多谢。」齐言彻道了一声些,把衣领合上,衣服整理好。 「不用谢。」乔玉妙道。 短暂的沉默之后,齐言彻说道:「可是困了?今天夜里需得熬一下,不能睡着。」 「恩。」乔玉妙轻声应道。 严冬的深夜,气温越发低了。乔玉妙知道,这样寒冷的晚上是绝对不能睡着的,有不少人是这样在严冬的夜晚,在睡梦里直接冻死的,睡前还是一个有热气的活人,第二天就是一具僵硬的尸体。 不过,乔玉妙是非常疲惫的。早上她拿到了休书,又费神自证清白。随后,她带着绿罗去了城北秀仪巷的二进小院。之后,她又出了门,去北门街採买。后来,上了齐言彻的马车,又经歷了一番生死危险。 现在夜已黑,时辰已晚,她便有些熬不住了,两只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只得强撑着精神,熬着。 熬了一会儿,她传过头,朝身边的齐言彻看去。这一看,她顿时心中一凛,齐言彻已然紧闭着双目。 乔玉妙心中暗道,她只是因为疲倦而感到困顿,可齐言彻却是受了伤了。这箭伤确实没有伤到要害之处,但是因为箭头开了血槽,他流的血却是不少。到现在,这血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止住。 失血过多,会让人觉得冷,也会让人觉得疲劳。他若是这么睡过去了,那么失血体虚,严寒低温,睡梦中失去意识,便会十分危险。 想到此,乔玉妙便试着叫醒他:「国公爷?」 「恩?什么事?」齐国公凤目半睁开,只是声音透着因为疲惫而带来的沙哑。 「哦,没什么事情。你刚才说,今天夜里不能睡着。我看你闭上眼睛了,以为你睡着了,就想叫醒你。」乔玉妙说道。 「我确实有些睏乏,只是闭目休息,并没有入睡。」齐言彻答道。 「哦。」乔玉妙在黑暗中观察了一下齐言彻。车厢里黝黑她勉强可以看出,身边的齐言彻神色疲惫,脸色苍白。 想他刚才,遇到暗杀,沉着冷静,果断刚毅,带着她,步步应对,脱离险境。现在他们安全了,他却是疲惫困顿,大约因为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人就有些精神不济了。 乔玉妙心中不由的一软,就算他是功震于四方的大军统帅,大景朝人人称颂的齐国公,脱去这些光环,他也是一个血肉之躯的男人。 在乔玉妙的目光中,齐言彻又缓缓闭上了眼睛,连眼睫毛也是一动不动。乔玉妙心中更加担心。 她在心里盘算着,今天晚上他和她两个人都是不能睡觉的,他精神困顿,她自己也犯困得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眼睛一闭,昏昏沉沉的迷煳过去。与其这样各管各的死熬着,不如想点别的法子,找点话说。 「国公爷。」乔玉妙又唤了一声。 「恩?」齐言彻把凤眼微微打开了一条缝,用鼻音回了她一句。 「不如我们说说话吧。」乔玉妙提了个建议。 「恩。」齐言彻应声。 乔玉妙心里着急,连忙说道:「国公爷,你,你别睡啊。对了,你喜欢子明先生的《岳英传》是吧?我这儿还有别的类似的,关于打仗的故事,你千万别睡,我说给你听。」 ------题外话------ pk最后一天~继续求收藏,求点击,求冒泡,求打赏~ 感谢小伙伴们帮忙,爱你们,么么哒。 推荐好文〈腹黑翊王妃〉 二十一世纪腹黑特工,一朝穿越,成为丞相府最不受宠的嫡女。退婚,后母狠毒,庶妹阴险,庶弟强横,渣爹薄凉无情。 问:穿越后遇到这样坑爹的情形,该怎么办?苏向晚答:消灭人渣,活出属于自己的风华盛世! 穿越重生的她,轻笑面对困境,素手轻扬间便扭转干坤,美眸中的光华,使得原本蔑视她的众人纷纷傻了眼…
【71】终于回味过来了 凤眸突然在黑暗里睁了开来,眸中也终于显出几分神采,齐言彻说道:「好。我听着。」 刚才齐言彻确实已然疲惫不堪。箭伤,他受过不少,其中不乏比现在更严重的场景。在冰天雪地之间过夜,他也不是没有经歷过。不过这次却是不同,失血过多,天寒地冻。人越是失血过多,越是容易想睡觉;越是失血过多,越是觉得冷。若是睡着了,就越会受不了冻。铁打的身子也是熬不住。又哪里来铁打的身子?铁汉也是血肉铸就。 夜越来而越深,气温也越来越低,齐言彻也越来越冷,越来越困。然后多年在外征战的经验告诉他,这时候,是万万不能睡着了,现在睡着了的后果,便是慢慢在睡梦中冻僵,最后成为一个僵硬的冰人。 意识略微有些模煳,他便用自己的毅志苦熬,强撑着自己的意识。 「国公爷,你别睡了,我给你讲故事。」 女人的声音,让他的意识突然又清醒了几分,注意力也被她转移了过去:「洗耳恭听。」 「好,好,你听啊,我说啊。」乔玉妙说道。 说什么好呢?乔玉妙在心里思索着?那些谈情说爱的故事肯定不适合,家长里短的故事呢?估计他听了之后,就算本来不想睡的,也要听着睡着了。 乔玉妙手里拖着腮,朝齐言彻,瞟了一眼,见他又要把狭长的凤眼闭起。来不及仔细思索了,乔玉妙连忙说道:「哎,哎,你别闭上眼睛啊,我,跟你讲个火烧赤壁的故事啊。」 「恩?」 「火烧赤壁的故事,哦,赤壁是地名。」 …… 「曹操因为北方的士兵不习惯坐船,于是将舰船首尾连接起来,人马在船上如履平地。黄盖就说:」敌众我寡,难以长期相持。曹军正把战船连在一起,首尾相接,可以用火攻,击败曹军。「」 …… 渐渐的,齐言彻被乔玉妙的故事所吸引:「随后呢?」 「当时东南风那个正急,顷刻之间,浓烟烈火,遮天蔽日。」 …… 一个故事讲完,齐言彻转过头,定定看着乔玉妙的桃花眼:「故事甚妙,多谢。还有吗?」 「有啊。」乔玉妙说道,「还有,还有,你别睡啊?」 齐言彻在黑暗里吃力的勾了勾唇:「不睡,有你,的故事,自然是不会入睡的。再同我讲一个吧。」 「哦,」乔玉妙接着说道,「那我就再说一个,恩,草船借箭!」 「洗耳恭听。」齐言彻道。 「周瑜提出让诸葛亮在十日之内赶制十万支箭的要求,诸葛亮却说,他只须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办完復命。」 「哦?如何办得到?」 「凌晨,浩浩江面雾气霏霏……。」 「这计谋,妙哉!」 …… 东方泛白,天微明。 —— 太阳出来了,气温也逐渐升高了。熬过了这么一个晚上,两人也算是安全了。 乔玉妙和齐言彻,从马车车厢里钻了出来。 白天视线好,方向比较好辨认,路也比较好走,两人便一起向山下走。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两人就遇到了来寻找齐言彻的卫陌一行人。 卫陌看到并肩而行的齐言彻和乔玉妙妙一愣,随即慌忙敛神行礼:「国公爷,属下来迟。」 齐言彻一摆手道:「昨日惊马时,正在下雪,雪太大,将踪迹迅速覆盖。夜里视线不清楚,你们寻不到也是正常,此事并不怪你。」 齐言彻和卫陌说了几句话之后,卫陌便吩咐随行的兵卒去准备马车。 很快一辆新的马车就赶到了。齐言彻让乔玉妙先进车厢,自己又跟卫陌说了几句话。随后,他便上也钻入车厢里。 他坐到乔玉妙的身侧,掀开马车车帘,对外吩咐了一声:「去城北秀仪巷。」 随后,他又回头,放低了声音,对乔玉妙说了一句:「先送你回去。」 「谢谢国公爷。」乔玉妙浅笑着道了谢。 「昨天本来就说要送你去住处的。」齐言彻道。 「国公爷,你现在身子如何?」乔玉妙道。 「那箭伤并无大碍,只是流血多了,身子便虚,容易受冻也容易睏乏,现在比夜里缓和些,困意也过了。熬过昨夜,就不会有危险,将养几日也就好了,」齐言彻道,「这也多亏你昨夜讲了故事为我提神。」 乔玉妙摆了摆手。 齐言彻看着乔玉妙白璧无暇的纤长玉手,突然想到昨天夜里,就是这双小手在他肩膀上轻柔包扎,心头不由微热。 「进城了。」乔玉妙道。 「秀仪巷离北门不远,很快就要到了。」齐言彻道。 「恩。」乔玉妙点点头。 「只有小半刻钟。」齐言彻道。 「恩。」乔玉妙又应了一声。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了,在到秀仪巷前之前,齐言彻开口问道:「对了,昨天夜里,那些故事,都很精彩,不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子明先生那里吗?」 昨天那些故事实在精彩绝伦,甚至比《岳英传》还要好听。昨夜他因为身体缘故,又加上第一次听到这故事,一下子被故事的内容所吸引,所以未及细想。现在,他却是回味过来了,越是想越是狐疑。这些故事,如此精妙,若是书籍上的,早已被世人传阅分享,流传甚广。若是说书先生说的,那么也早已经脍炙人口了。 可是,这些故事却是像从未在这世上出现过一般,并没人流传。难道又是子明先生?只有子明先生,那么一个隐世的文人所做,才有可能,即是精彩绝伦,又是不为人知。 只是,若是子明先生的,那么她怎么能随口就讲出来,讲得那么清楚,那么生动?她不就是给子明先生跑腿送稿用来赚个份子钱的吗? 乔玉妙被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愣了一愣,昨天为了帮他保持清醒,情况紧急,事从权宜,她便讲了几个后事脍炙人口的经典古代战役。却不料,齐言彻心思缜密,竟然心中起了疑问。 乔玉妙只好打着哈哈,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这莫须有的子明先生身上推了:「确实是听子明先生说的,因为故事好听,就记下来了。」 「恩,是么?」 「啊?是啊。」 「记得很清楚。」 「是啊。因为好听啊。」 齐言彻敛下凤眸,掩下眼中的那一道疑惑。 ------题外话------ pk接近尾声了,继续求收求点击求冒泡~谢谢小伙伴们帮忙~结束之后,有消息了,一定第一时间知会大家。 另外,今天不二更了:(小伙伴们不用等咯~么么哒~ —— 推荐好友泡芙姑娘古言穿越文,《高冷国师诱妻入怀》~ 传言,他不近女色,视女人如粪土!——扯淡! 初见——他亲她嘴,占她身,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拎上马车!她能怎么办?逃一次,他抓一次,再逃一次,他再抓一次…… 「施主,贫尼已看破红尘,请保持距离。」「无妨,本宫愿陪你红尘外潇潇洒洒。」 北战韩靖,东镇鲛人,披上战袍,她再现杀手本色!扑倒国师,走向人生新巅峰!
【72 】指尖痒痒,爬到心里 秀仪巷是北城门附近一条狭窄的小巷子,因为巷子路面太窄,所以马车进不去,只能停在巷子入口处。 乔玉妙下了车,齐言彻跟着也下了车。 「稍等。」齐言彻说罢,向巷子入口处,一个正候着的兵卒招了下手。这兵卒连忙跑到齐言彻身边,恭敬的递上了两个包裹。 齐言彻接着包裹,说道:「你採买的家什物件,因为我的缘故而弄丢了,这便算是我赔你的。」 乔玉妙讶异的看了看齐言彻手里的包裹,问道:「你什么时候……」 「方才在城外,我们上马车之前,我临时吩咐人准备的,备的仓促,也不知是否合你心意。」齐言彻道。 他知她刚被休,离开夫家,也没有回娘家,正是需要安顿的困难时刻。以他的能力,自然可以立刻就让她锦衣玉食,可是他也知她必然是不会接受的。 乔玉妙知他想的周到,心里感激,便连忙道了谢:「谢谢你。」 「不必谢,」齐言彻道,「赔礼罢了。」 乔玉妙轻笑了一下,伸手去接他手里的包裹,齐言彻却是避了避:「我送你到家门口。」 乔玉妙摇头道:「国公爷刚受伤不久,这里也没有几步路了,我自己拿就行。」 说罢,乔玉妙便直接从齐言彻手里抢过了那两个包袱:「你回马车吧。」 因为这接包裹的过程,有些急促,乔玉妙的手在不经意间便触到了齐言彻的手指,两人手指相触了一瞬,又迅速分开。 齐言彻顿了顿,他轻轻捻了下手指,方才瞬间的滑腻温暖似乎还留存在他的指尖,让他指间痒痒,又爬到了心里。 再抬眸时,眼前的佳人已经离开好几步了,齐言彻便看着她的背影,目送她离开,直到看她敲开了门,进了屋子。 —— 乔玉妙敲了院门,给乔玉妙开门的是绿罗。 门一打开,绿罗见着乔玉妙,眼泪瞬间就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杏仁大眼被涌出来的泪水蒙上了一层晶莹。 「小姐,您,您回来了。」绿罗哽咽着,话不成句。 「绿罗,我回来了,」乔玉妙点点头,「咱们进去说话。」 「哎哎。」绿罗点头小鸡啄米。 乔玉妙进了院门,关好门,和绿罗一起进了屋子。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绿罗说道。 乔玉妙看看绿罗,她眼里是湿漉漉的,眼眶是红红的,眼下是乌青色的,头髮有些零乱,小脸发白。 「绿罗,昨儿晚上没休息?」乔玉妙道。 「恩。小姐没回来,我哪里能睡?」绿罗抽抽搭搭的说道,「昨天下午,我去街市上,扎了被褥被絮,买了布料针线,看着天色暗了,就急忙赶回去。一到家,就下起了大雪来。 绿罗说着,眼眶里的泪水又渐渐蓄满:「我在家里没有见到您,就一边儿等着您,一边儿缝着被褥被子。可是左等右等,被子都缝好了,也不见小姐您回来。我心里着急,就冒了雪,去了北门街寻您。北门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空荡荡的,听说是出了人命,死了一个车夫。寻不着小姐,我只好又回了家,等着小姐回来。呜呜呜,小姐,您,您终于回来了。我……」 乔玉妙拍拍她的背,安慰道:「绿罗,莫哭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 「是,是,小姐回来了……」 乔玉妙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大致跟绿罗说了一下,听得绿罗又是惊讶又是后怕。 「小姐,你在外头冻了一夜,身子有不舒服的吗?」绿罗关切的问道。 「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睏乏的紧。」 乔玉妙说着,拆开了齐言彻给她的包裹,里面装了上好的无烟银霜碳、火摺子和一个小炭盆,正是取暖佳品,另有蜡烛烛台等等都是精緻的生活必用品。乔玉妙心中暖了暖,感激他心细。 「绿罗,」乔玉妙说道,「你昨天夜里也没有休息,我们先睡上一觉。昨天忙了一整天,又熬了一宿。如果再不休息,就算现在没病,也得生生熬出病来了。」 「哎。」绿罗应道。 于是,主僕二人便点了炭盆,铺了床铺,各自歇息了。 —— 宣平侯府的书房中,宣平侯乔梁正坐在黄花梨制成的宽大书案之后。 乔梁今年正是花甲之年,不过头髮大多还是黑色的,只有两鬓之处有些花白。脸上皱纹也不多,不过,在眼角处几条鱼尾纹却是颇深。 此刻,他一双浑浊的老眼正低头看着书案上摆着的一封信。 在他的正前方,他的长子乔渊垂手站着,显得十分恭敬。 乔梁把书案上的扫了一遍:「这,就是玉妙那丫头给她母亲写的信。」 乔渊恭敬答道:「爹,正是。这是玉妙写给她娘的信。她遣了行脚商人到府里送信。那行脚商人送到门口的时候,儿子正好路过,就收了信,把那行脚商人打发走了。」 乔渊接着说道:「爹,玉妙的事情,您知道了吗?她被诬陷害小妾小产,也是因此而自请下堂。可是谁知道她竟然在被休之后,她还自证清白。」 「自然知道了,」乔梁说道,「外头都传开了,齐老夫人也给我写了书信。」 「爹,玉妙的事情,如今在世家贵族之间已经传开了,众人对于齐家二爷和玉妙,也是褒贬不一,众说纷纭,甚至还连带着讨论起齐家和,和我们乔家,」乔渊试探的问道:「父亲,此事,您看……」 「她是因不满这桩婚事,所以藉机自请下堂。但是她又不愿背这个害人小产的黑锅,才会再被休之后自证清白,」乔梁浑浊的老眼里划过一道狠厉,他冷哼一声说道,「她嫁为人妇,却不能贤良淑德,恭顺柔和,相夫教子,反而藉机自请下堂,离开夫家,此事便是失德。」 「爹说的是,玉妙被休之后,也没有回娘家,而是住在城北秀仪巷,」乔渊道,「如今,爹是打算…」 「我乔家十几代,也没有出过被休的女子,她不回来就不回来,不过,我却不能让她坏了我们乔家百年世家的名声。」乔梁说道。 ------题外话------ 小伙伴们,第二次pk通过了,谢谢乃们这几天帮忙点击收藏冒泡和打赏~谢谢~么么哒,比心心。 —— 推荐好友穿越女强爽文,pk求收藏:书名【嫡女煞妃】作者【三木游游】 特工靳辰穿越异世,成为夏国将军府嫡出的五小姐,同时也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天命煞女。一朝归家,所谓的亲人一反常态,热情欢迎煞女归来,还义正言辞地说给靳辰找了一个好归宿。 踹过父亲骂过母亲揍过弟妹,靳家人眼中的恶魔煞星靳辰姑娘眉眼弯弯,浅笑吟吟:「我嫁。」瞬间惊爆了一地眼球…… 那一日,他墨衣银髮,浴血而来;那一日,她指天为誓,非他不嫁。 天煞孤星,天命煞女,一场煞气沖天的婚礼,一条荆棘遍地的浴血之路……
【73】联姻还要继续 乔梁说道:「齐家只要有军功在,便可立于不败之地。我们乔家书香门第,传了那么多代人,靠的就是名声。现今我们乔家这几辈人也没有出什么惊世的大才,若是名声再坏了,如何还能在众多世族间立足?」 「那爹的意思是?」乔渊问道。 「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过年事情多,先把这个年过了。等出了十五,我便把她开除宗籍,从族谱上除名吧。我乔家十几代从来没有被休的女子。她既然已经被休了,就不配做我乔家人了。」 乔梁浑浊的老眼透着戾气:「她既然是自愿被休,那便要接受家族除名的后果。」 乔渊顿了一顿,拱手称是:「是,爹。」 「让她过个安生的年,我们乔家对她也算仁至义尽了。」乔梁说道。 「是。」乔渊答道。 乔梁闭了下眼,随即老眼半阖着说道:「可惜了我们乔家和齐家的姻亲关系。」 乔渊颔首道:「正是如此,齐国公从边疆回来之后,便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了,齐国公府如今也是炙手可热,我们在两年在一年前就结了亲,现在我们宣平侯府也正可以借势,哪里知道这姻亲,竟然还在这个时候给断了?」 乔梁沉吟了片刻,说道:「姻亲还得继续维续啊!」 「爹的意思是……」乔渊问道。 「你那长女玉姝还待字闺中吧?」乔梁问道。 「确实还没有许配人家。」乔渊点头说道,「玉姝比玉妙大一岁,合该先出嫁才是。谁知二弟病急故去。为了让玉妙避开三年守孝期,赶在二弟百日前出嫁,所以才匆匆忙忙把这亲事结了。如今玉妙已经出嫁一年,玉姝却还待字闺中。这几个月,我也正在为她的亲事筹谋着。」 乔渊点点头:「既然还没有定下亲,就让玉姝去给齐家老二做个续弦吧。」 「玉姝?」乔渊道。 「玉姝是庶出,做乔家二爷的原配嫡妻是不够的,但是做他的续弦,却也勉强可以。更何况玉姝这丫头长相才情也都是不错的,还着了《季兰居士诗集》。就算做不了齐家老二的原配,也够做个继室了。」乔梁道。 「是,爹想的周到。玉姝确实是最适合的联姻人选了。只是不知道齐家现在是个什么打算?」乔渊说道。 「恩,先叫你媳妇去乔家探听一下口风,」乔梁说道,「此事一定要尽快去办,尽快把玉姝丫头和齐家老二的亲事定下来。」 「是,爹。我这就去办」乔渊说道。 乔梁乔渊父子两人刚刚说道这里,书房外候着的老僕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大爷,大小姐求见。」 乔梁微微皱了下眉,狐疑的看了看乔渊。 乔渊摇摇头,表示他并不知道乔玉姝会过来求见。 乔梁浑浊的老眼闭了闭,靠到椅背上,微微抬了手:「让她进来。」 「是。」老僕应答了一声。 书房棱花的格子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是十七八岁的秀美女子,半提着裙居,跨过了书房的门槛。 她穿着一件烟紫色的袄子,面上用细银丝绣着折枝莲花的团案,深紫的滚边,下身也是同色系的浅紫色八福面裙子。 这么款步珊珊走了进来,端的是婀娜多姿。 她盈盈走到书案前,浅浅福了一礼:「玉姝给阿爷问安,给爹爹问安。」 乔玉姝站了起来,身姿如弱柳扶风。她头微微低着,目光朝下敛着。既是温柔恭顺,又是妩媚婀娜。最是难得是,身上还带着一股淡然的书卷之气,好一个知书达理,才情不凡的美人儿。 乔梁看着轻轻颔首:「是玉姝啊,起来吧。你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乔玉姝又是轻轻一礼,柔声说道:「孙女来找阿爷,是想问问我们乔家和齐家结亲的事情。」 乔梁眸子一缩,浑浊的老眼目,瞬间带上了几分审视:「问问乔家和齐家的亲事?自然是要继续的。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姝你向来懂事,这点,你不会不明白的。」 乔玉姝眸中划过不甘和算计,同她这温婉书卷气的外面截然不同。因为她头微低着,眼微敛着,乔梁和乔渊都没有发现乔玉姝眼眸中的异样。 乔玉姝用指甲掐了下手心,稳住自己的心神。 乔玉妙自请下堂又自证清白的事情,乔玉姝也知道了。她虽是一介女子,却也不是普通女子,自有耳目将外头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乔玉姝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就开始思考了。当然她只是关心乔玉妙自请下堂这件事情,对自己婚事的影响。 她已经十七岁多了,她的父亲和她的姨娘已经在为她筹划婚事了。估计这一年她就该嫁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觉得乔玉妙自请下堂这件事情会影响乔家姑娘们的声誉,从而间接影响她的婚事。 可是,她想到后来,就惊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齐国公府现在有多热,她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阿爷是个一心只为家族繁荣的主儿,他怎么会轻易放弃和齐国公府的联姻? 那自愿被休的乔玉妙已经不能再成为乔家和齐家联姻的棋子了,现在已然是一枚弃子。如果乔玉妙是弃子,而阿爷又想和齐国公府攀上亲戚,那么现在可以用的最好的棋子就是她乔玉姝了。 庶出的身份去做继室,做填房,可不就是正合适吗? 可是,继室?填房?她乔玉姝又怎么可能甘心?她可不是寻常女子。 若是就按照庶出的身份,就这么嫁去齐家给人做填房,那她和那些平庸的普通庶女有什么区别?那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名声,那些秀外慧中,才情过人的名声,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让她如何能甘心? 所以她听说自己爹正和阿爷在书房里商量事情,就急匆匆的赶来了,就怕事情成了定局,便为时晚矣。 没想到她只问了一句「乔家和齐家联姻的事情」,她阿爷就直接跟她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猜的没有错,她的阿爷就是要拿她去跟齐家联姻,把齐家和乔家的这门亲作下去。 「是,孙女明白,」乔玉姝掐了掐手心,接着说道,「孙女是说,咱们乔家和齐家联姻……孙女有个更好的法子,想跟阿爷说说。」 乔梁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玉姝道:「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是。」乔玉姝说道,「阿爷,咱们乔家和齐家联姻,不一定必须跟齐家二爷结亲。」 ------题外话------ 这章过度一下,明天放齐大出来~乔玉姝的出现,大家不用太担心。么么哒。
【74】仿佛尚存她的幽香气息 「恩?你想说什么?」乔梁道。 「阿爷,当初,二妹跟齐二爷结亲的时候,齐国公还在北疆打仗,现在齐国公已经回来了。孙女是想说,同样是跟齐国公府联姻,跟齐国公岂不是比跟齐家二爷更好吗?」乔玉姝柔声说道。 「直接跟齐国公结亲,」乔梁浑浊的老眼朝乔玉姝上下打量了两眼,「你是说你吗?心气倒是高,不过身份配不上,你,是庶出的。」 乔玉姝握住袄子的下摆,用力一捏,把顺挺的下摆捏出了几道褶子。 「玉姝,即便你是嫡出……这京城里有多少豪门世族要用嫡出的姑娘,跟齐国公攀亲。此事,我就当你是少不更事,这事儿,以后不要再提了。」乔梁道。 「阿爷,同齐国公直接结亲,对我们乔家有多少好处,您自然清楚。阿爷何不让孙女试上一试?」乔玉姝说道。 乔梁浑浊的老眼顿时一冷,目光锐利冰冷朝乔玉姝射去,冷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乔玉姝「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阿爷莫要误会,孙女自然不会使那些下作的手段,辱没我们乔家的门风。」 「你想做什么?」乔梁重复了一遍,声音却是缓和了一些。 「齐国公是齐国公府的当家人,他虽然上有母亲,但那是他的继母,对于齐国公的婚事,自然不是由他的继母说了算的,而是要看齐国公自己的意思。若是我能让齐国公心甘情愿娶我为妻,那庶出不庶出,都没有什么打紧的了。」乔玉姝说道。 「让齐国公愿意娶你?」乔梁反问。 「阿爷不仿让孙女试上一试,若是能成功,我们乔家便是齐国公的姻亲。若是不能,我们乔家也不会有损失的。阿爷放心,孙女做事自有分寸,断不会做出逾越的事情。」乔玉姝说道。 「你想做什么?」乔梁第三次问道。 乔玉姝摇摇头:「孙女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法子,事关重大,不可轻举妄动,需要谋定而后动。」 乔梁低头思考起来,乔玉姝以一介庶女的身份想要嫁给齐国公可能性并不大。 可是,和齐国公结亲的诱惑实在吸引人。万一要是成了,他们乔家就是齐国公的岳家,他的长子就是齐国公的岳丈。有这样一层关系,那他们宣平侯府便可借着齐国公势头,在贵族世家之林,再上一个台阶。 「你若是不能成功的话……」乔梁说道。 「若是不成功的话,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女的婚事,自然由阿爷和爹爹做主。」乔玉姝说道 思量了一会儿,乔梁终于抬了头,对乔渊说道:「方才吩咐你做的事情,先缓一缓。」 乔渊道:「是,爹。」 乔梁转头对乔玉姝说道:「既如此,你便着手去做吧。但是牢记一条,不要做出格的事情,若是有损宣平候的颜面,我断不会轻饶。」 乔玉姝点头道:「孙女省得。」「若是有什么需要家里帮衬的,你可以来找阿爷。」乔梁道。 「多谢阿爷。」乔玉姝磕了个头。 「恩,退下吧。」乔梁道。 —— 又过了一日,午后,齐言彻走出了屋子。 「国公爷,您的伤刚好,还是回屋子休息吧。」说话的是齐言彻贴身伺候的小厮元路。 元路年纪大约十七八岁,是齐言彻的小厮,也是齐言彻的粉丝,对这个威名远播,功震天下的主子齐国公,心中万分敬仰崇拜。 「无妨,前日受的这伤并未伤及要害,不过就是流的血多了些。昨天,我在屋子里休息一天,已经恢復了不少,今天出屋子活动活动,对恢復也有好处。」齐言彻道。 「是,国公爷。」元路说道。 齐言彻走得不快,踏在团云图案的鹅卵石小径上,缓缓的踱着步子。 元路不敢大意,亦步亦趋的跟在齐言彻身后。 今天,天气放晴了,气温有所升高,积雪也散了不少。午后的太阳红澄澄的,照得人暖洋洋的。 齐言彻单手负在身后,默默而行,走着走着,便走远了。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却是惊觉自己已然走到了竹云院的门口。 他在竹云院的院门口顿住了脚步,定定站在那里,向竹云院里头望着。 竹云院的院子里,挤了八九个丫头婆子,这些丫头婆子在竹云院院子里来来回回,忙忙碌碌。 齐言彻微微蹙了眉,这么多的丫头婆子,她们在做什么? 一个眼尖的丫环看到了站在门口齐言彻,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给国公爷请安。」 小丫环这么一喊,院子里所有的丫环婆子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给国公爷请安。」顿时竹云院里一片请安的声音。 「起吧,」齐言彻淡淡道,「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领头的管事婆子,站出来答话:「回禀国公爷,奴婢们正在清扫竹云院。竹云院原本是二太太住的,现在二太太已经……已经不在府里了。这竹云院便也空了出来。老太太就命奴婢们将竹云院收拾收拾,清理干净,以作他用。」 齐言彻默了一默,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继续做你们的,我随意走动走动。」 「是。」丫环婆子们应声。 齐国公这国公府的家主,他想去哪里去哪里,下人们自然的没有资格置喙。丫环婆子应身行礼之后,就继续干活去了。 齐言彻的脚步在院门迟疑了一下,终于迈了出去。 高大挺拔的身影走进了竹云院,在小小的竹云院里驻足而立。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竹云院。 这是她以前住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能感觉到竹云院里尚存的属于她的幽香气息。他在院子里停留了几息,他便不再迟疑,迈着大步走进了屋子。
【75】凤眸低垂,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齐言彻先是进了偏厅。 一个小丫环正巧捧了一推东西进了偏厅。这些东西都是用油纸包着的,一共有五六包。 「这是什么?」齐言彻问道。 小丫环行了个礼答道:「回国公爷,这些是蜜饯,都是从卧房里收拾出来。先放到这厅里。过了一会儿,和其他的东西一块儿处理。」 「恩。」齐言彻轻轻挥了挥手。 小丫环把蜜饯放到桌子上,又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待丫环离开后,齐言彻走到桌子前,打开了一包油纸,是蜜饯海棠,香气四溢。又打开了一包油纸,是金丝糖金桔。 齐言彻把这些油纸包,一包一包全都打开了,每一包都是一种不同的蜜饯。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旁边的元路心里直犯着狐疑。国公爷这是怎么了?拆起油纸包玩? 齐言彻终于放过了桌子上的蜜饯果脯,出了偏厅。 他走进厢房,只见一屋子都是各式各样的话本,有厚有薄。 他随意的翻了几本,有才子佳人,也有英雄救美。 轻笑一声,走出了厢房。 齐言彻走进了卧房。 卧房是分里外间的,外间摆了一套书案椅子。 书案上东西不多。一只笔洗,一只笔筒,笔筒只插了两三支笔,另外还有一沓空白的宣纸,整齐的搁在书桌的边缘处。 齐言彻环顾四周,这卧房外间已经打理的十分干净了。 突然,他看到了墙角的炭盆里,有一些未燃尽的纸屑。 心思微动,齐言彻走到角落的炭盆面前,弯腰细看了起来。 这炭盆已经熄灭了,里头有一些烧纸的灰烬,还有一些尚未燃尽的碎纸片。 齐言彻弯下腰,把炭盆里仅存的两片碎纸片捡了起来。 纸片已经焦黄了,上面有几个字,但是因为纸片只剩一小块了,这些字并不能连连成句子,他也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细细辨认一下,这几个字似乎是什么 「轻轻……走……挥一挥……不……一片云彩。」 而另一片纸片上写的是:「……价更高……故……可抛」 齐言彻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他的目光凝了起来。 这字迹竟然他是认得的! 子明先生! 这世上看过子明先生手稿的人极少,他就是其中一个。这手中的字迹分明就是子明先生的。 可是这是乔玉妙的卧房,如何会有子明先生的字迹? 昨天早上,齐言彻送乔玉妙回家的时候,心里就对乔玉妙给他讲了一晚上精彩战争故事的事情,心存疑惑。 现在,他又在乔玉妙的卧房里看到了子明先生的字迹。 两边儿这么一联繫,齐言彻又回忆起当初,乔玉妙曾经极力说服自己放弃寻找明先生,以及每次提到子明先生时,她的态度。 他渐渐想明白了,莫不是说这世上跟本就没有子明先生,或者说子明先生就是她? 凤眸低垂,他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片刻之后,齐言彻抬起头,面向卧房的里间。里间和外间之间隔了一架博古架,转过这博古架,就是她的卧房了。 齐言彻朝那博古架定定看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走过去。 「元路,备马车。」 「国公爷,您的伤……」 「备马车。」齐言彻沉声道。 「是,国公爷。」元路道。 齐言彻上了马车之后咐道:「先去安平街,再去军营,最后去秀仪巷。」 —— 城北秀仪巷的两进小院中,乔玉妙正喊着绿罗一同去北门街。 「绿罗,天气放晴了,趁今天日头好,咱们上街去买东西吧,」乔玉妙道,「虽然,前天你买了一些,国公爷也送了些给我,但是咱们这两进两出的院子,要真的安顿好,还得多添点物件。」 「哎,好,小姐,」绿罗道,「昨儿天气不好,我们又因为熬了一晚上,需要休息,所以都没有出门。今儿正好,天气好,我们也都休息好了。」 「走吧,绿罗,」乔玉妙道,「先去北门街。」 乔玉妙和绿罗二人便出门去了北门 乔玉妙和绿罗买了两套青花瓷碗盘,一套紫砂茶壶茶杯,另外,还有胭脂水粉,镜子器皿等等。 逛了半天的街,也买了不少的东西。 乔玉妙走在北门街上,身边是自己最信任的丫环,手里是刚刚买的新的生活用品。 乔玉妙抬头,看了看天,天气是晴朗,阳光是温暖的。 澄澈浅蓝天空中,白云如棉絮,如蚕丝,浮在空中。 乔玉妙心情也忽然舒畅起来,恨不能舒服的大唿一口气。 这份好心情,来自这难得的好天气,来自愉快的逛街买买买,更是来自她即将开始的新生活。 现在,她在京城热闹的城北,有一处两进两出的院落,房契在她的手上,她便是地地道道的有房族。 手头,还有几千两银子在手,供她开支。平这些银子她就可以在京城殷殷实实的过上一辈子。 她已经被齐家休了,摆脱了这场讨厌的婚事。 如今她可以光明正大的上街了,不用怕惹人怀疑,也不用乔装打扮,也不用为了隐瞒身份,而使用假名。 说不定她还能出门看一看,游一游,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如何一副光景,也不枉她这一世的穿越了。 乔玉妙从来不是个有野心的人,这些就是她现在对新生活所有的憧憬了。 提了提手中的物件,乔玉妙转头对身边的绿罗说道:「绿罗,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咱们找一家酒楼吃点东西,歇歇脚吧。」 乔玉妙的目光在街边来回看了看,选中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酒楼。 乔玉妙和绿罗进了这家酒楼。店小二把乔玉妙和绿罗引到大堂一处僻静的角落里,落了坐。 大堂没有坐满,不过也不空,超过一半的八仙桌是有人坐的。 乔玉妙的位置是在靠门的一个角落,离她隔开两三个空桌,有一群学生模样的人正在吃饭。 这群学生的装束,乔玉妙是认识的。 今年五毒日的时候,乔玉妙回过一次宣平侯,当时,她曾经在宣平侯府的花园里,看到来赴宴的国子监学生。 现在,这群学生所穿的,跟当日宣平侯府花园中,国子监学生所穿的,是一模一样的。 这群吃饭的学生应该就是国子监的学生。 ------题外话------ 推荐好友当往事不如烟《撩个王爷好篡位》 她是玉矶最尊贵、最跋扈任性的长公主,却在和亲途中惨死。凤眸再次睁开,她还魂成了沧澜后宫的妃子一枚。 可老公不是她的菜,怎么办?休了! 可看上了前夫的弟弟,怎么办?撩呀! 他是沧澜冷傲面瘫九王爷,沉默寡言兼毒舌,世人难入他眼,却怎的惦记上了兄长的女人,怎么办?娶呗!
【76】出了什么事,竟如此失态 这些学生人数颇多,看着有十几二十个人,一共占了三张桌子。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乔玉妙和绿罗吃着饭,耳边传来这些国子监学生说的话。 这一耳朵听得,乔玉妙便是眉眼一抬。这些国子监的学生,正在谈论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你们听说齐国公府的事儿吗?就是起齐国公的弟弟、齐二爷休妻的事情。」 「听说了,公侯家族少有休妻之事,齐国公府又那么出名,他们家事情,关注的人自然多。更何况,这桩休妻啊,还特别奇怪。」 「怎么奇怪了?」有消息闭塞的学生探头而问。 「齐二太太被诬陷谋害小妾腹中的孩儿,她便自请下堂。被休以后,她又自证清白,拿出了证据,澄清了事实真像。原来是另一个小妾害得人,还栽赃嫁祸给齐二太太。」 「我看这齐二太太一定是个性子刚烈的,受不了一点委屈,因为气极了,所以才自请下堂的。」 「啧啧啧,这齐二太太也真是,没有妇道人家应有的恭顺柔和,失了妇德妇言。丈夫误会了她,她解释清楚不就得了?解释清楚了,还需得继续温和的伺候丈夫。」 「哈哈,」说话的是国子监的卢干志,他笑了两声说道,「你们说的都不对,我看呀,这齐二太太是个性情中人。」 「干志兄,为什么这么说?」有人问道。 卢干志道:「我看这齐二太太她原本就想被休的。她不稀罕,也不在乎这齐家二太太的名分,被休了正好,正可以帮她摆脱这桩婚事。 但是,她根本没有谋害妾室腹中的孩子。既然没有做过,那么她当然要证实自己的清白喽。」 卢干志拿起杯子,往桌上轻轻一放,说道:「所以说,齐二太太真是这世上难得的奇女子。」 有人却是摇摇:「某无法认同她的做法。毕竟一个女子出嫁之后,就应该一心只向着夫君,温顺柔和,如何能生出二心来?如何能想着要让自己被休?」 卢干志手一摆大声道:「这世上柔顺的女子多了去,可是却难得有一个这般果敢坚韧又有着真性情的女子。不满自己亲事的女子多得是,有几个人敢想法子脱身的?又有几个人能想法子脱身的?这齐二太太利用自己被休一事,借势而为,将计就计,可不就是一个奇女子来着。」 「我想齐二太太会这么做应该是在齐家受了很多委屈吧。」又有人道。 「对了,那齐二爷,近日如何了?」有人问道。 「不清楚,只是听说,近几日,齐二爷一直躲在家中不出门,连平日里常去的书会诗会也不去了。」 「后院弄得乱糟糟的,又出了这等事情,他大约也没什么心思去参加什么诗会书会了。」 卢干志说道:「我看这齐家二爷是个煳涂的,谁是真兇也搞不清楚,还把自家后院弄得一团糟。现在,估计他也没脸出来见人。这齐二太太是真的不想跟他过日子才会如此。我就说嘛,这齐二太太是个奇女子。」 「干志兄,说得不无道理。」 「干志兄,说的不敢苟同。」 众学子们纷纷议论开来,众口不一,各有各的观点。 乔玉妙和绿罗两人在一旁吃饭,三桌开外的这些学子的议论,乔玉妙和绿罗全都听到了。 「小姐,我看那些学子之中,那个叫干志兄的学生还不错,说的都有道理,其他人都在瞎说什么?」绿罗柳眉一竖说道,「哼,笨脑袋瓜,考会试,一定过不了。」 「理他们作甚?」乔玉妙夹了一筷子炒鸡蛋。这年头还没有流水线操作的养鸡场,这些鸡蛋可都是正宗的绿色有机草鸡蛋。不仅色泽金黄,而且很香。 「还好,还有不少学子是贊同那」干志兄「的,剩下那些说小姐坏话的,哼,真想跟他们去评评理。」绿罗翘起了小嘴,远远的朝那些学子的方向怒目瞪了一眼。 乔玉妙浅浅笑了笑:「任由他们评说好了,我行的正,做的直,怕什么?现在我们有钱有房,东西也已经採买好了。咱们过得肆意就是了,别人的评说,何必在乎?」 绿罗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跟着小姐过日子。小姐在哪里就在哪里。」 乔玉妙咯咯一笑说道:「绿罗也十五了吧,小丫头长大了,总要嫁人的。」 绿罗脸一红,嗔道:「小姐,你可是打趣我呢?」 主僕二人吃好了饭,便起了身,拿好了刚刚採买好的物件,往外走去。 卢干志说得眉飞色舞,口干舌燥,他说得累了,就停下发表意见,喝了口茶,转过了身子,拍了拍背对自己而坐的林恩誉:「恩誉,你怎么不说话?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林恩誉坐在另一桌,背对着门口,同窗们侃侃而谈,他却是一言不发。 「恩誉,你是怎么看的?」卢干志问道。 林恩誉轻声答道:「我贊同你说的。」 「恩,你也这么认为吗?恩誉,齐二太太先是自请下堂,又自证清白,你是怎么看的?」卢干志接着说道。 林恩誉转过了头,极为认真的说道:「她自然有她的道理。」 只是这么一转头,林恩誉却是突然瞥见酒楼门口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正在往外走。 这女子是…… 林恩誉楞了几息,随后,他忽然站了起来。 「我突然有急事,要先走,你们慢慢吃。」说罢,他便离开座位,急匆匆的朝门口那已经消失了背影走过去。 「哎,是什么事啊,那么着急?饭也不吃了?」卢干志朝林恩誉的背影嚷嚷着。 卢干志看着林恩誉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门口,不禁自言自语道:「平时一向沉稳有度,不急不躁的,这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然这般失态?」 乔玉妙和绿罗走出酒楼,还没走几步,乔玉妙就突然听到一声:「缪姑娘。」
【77】俊秀依旧,却已不再青涩 乔玉妙回头一看,认出了喊她的人,正是她在安平街见过的林恩誉。 「是林公子啊?」乔玉妙说。 「缪姑娘,哦,乔二,乔二小姐。」林恩誉道。 乔玉妙一抬眉眼,狐疑瞭望瞭望林恩誉,他竟知道自己的身份? 林恩誉微微颔首道:「前一阵,我去了宣平侯府的宴会。在花园里吃糕点时,我看到你正站在月洞门那里。我向人询问了,才知道你是宣平侯府的二小姐。」 乔玉妙思索了一下,问道:「是不是五毒日的第二天,宣平侯府宴请国子监岁考前二十名的学子那次?」 林恩誉答道:「正是那一次,那一次乔二小姐走得匆忙,大约没有看到我。」 「恩,看到花园里人多,便走了。」乔玉妙抬眸,看向林恩誉。 林恩誉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已经有所不同。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刚刚到京城求学,意气风发之余,还有几分青涩懵懂,也有几分初到京城,因人生地不熟而产生的忐忑和不适。 现在的林恩誉依旧是朗眉星目,俊逸清秀,然而现在那份青涩不安已然看不到了,反而增加了自信和气度,有如松下之风。 乔玉妙心道,能到宣平侯府赴宴的莫不是国子监学生中的翘楚,林恩誉既然能去宣平侯赴宴,在国子监学生之中也是属于出类拔萃的。 想他年纪轻轻便过了乡试,现在在国子监中也是成绩优秀。他的优秀,他在国子监的歷练,让他更加自信坦然。 思绪一闪而过,乔玉妙应了刚才林恩誉说的话:「原来如此。」 林恩誉目光定在乔玉妙潋滟的桃花眼上,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今天真是巧,竟然能在这里碰到二小姐。既然巧合,不如有在下做个东,请二小姐在酒楼里一聚,也谢谢二小姐,上次为我解困。」 乔玉妙笑着摆摆手:「林公子,我刚刚吃好饭,这还没有出酒楼呢,肚子饱得很,再也吃不下了。谢谢林公子的好意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上次那个骗子想讹你钱的事情么……上次你已经在酒楼里请我吃过一顿饭,已经谢过了,哪有再谢一次的道理?难道就因为我当时帮你说了几句话,你便见我一次就要请我吃一次饭吗?」 林恩誉一愣,回味了一番「见一次就要吃一次饭的话」,心里顿时一喜。 他笑了笑,星目中闪过欢喜的光泽:「倒是我莽撞了。二小姐,你们手里拿了那么许多东西。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客气,」乔玉妙说道,「这些东西并不重,我们还拿得动的,就不劳烦林公子了。」 乔玉妙礼貌的拒绝,却让林恩誉心中失望。 不能请她吃饭,也不能送她回家。难道说,今日的一场偶遇,也会像上次那样,见面了,相遇了,离开了,就又是两个不相关的人了吗? 他们能巧遇一次,能巧遇两次,难道还能巧遇三次不成? 对于他心中的悸动,他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然而,他知道他不能就这么跟她道别,然后继续在这个偌大的京城里,做不相识的路人。 他不再迟疑,便是问道:「不知二小姐现在在哪里落脚?」 林恩誉话问得风轻云淡,心里却是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他怕自己唐突了她,也怕自己的话触及她被休的事情,惹来她的不快。 林恩誉凝着乔玉妙,他的额头竟然在寒冬腊月的天气,因为紧张而渗出了一层薄汗。 然而,眼前的佳人却只是坦然的微笑着:「我现在住在这里附近的秀仪巷。」 一块石头从心头的落了下来,她没有恼,反而告诉了自己她的住处,林恩誉心中欢喜,眉宇间也露出几分欢喜来。 但是左右知道了她的住处,林恩誉便不再着急。 他见乔玉妙既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也拒绝了他送她回家,他便也不好再强求。于是,林恩誉便和乔玉妙道了别。 —— 冬天天黑的早,乔玉妙和绿罗在酒楼里吃了一顿饭,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现在,日头已经西斜了。 「绿罗,天色不早了,日常用的东西也买了不少了,我们现在回家吧。」乔玉妙道。 「嗳,小姐。」绿罗应道。 「若是还缺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以后再慢慢置办齐整。」乔玉妙道。 「嗳,小姐。」绿罗答应。 「明天,我就到宣平侯府跑一次,去见见我娘,跟她好好说说我被休的事情,也免得她担心。」 「恩,小姐。」 乔玉妙和绿罗两人边走边说。 「小姐,对了,方才那位喊住你的公子是谁啊?」绿罗好奇道。 「哦,你说林公子啊,我第一次偷偷熘出齐国公府的时候,正巧碰到他在路上被人讹钱……」 乔玉妙和绿罗两人拐到秀仪巷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西边儿只剩一片红彤彤的晚霞。 绿罗忽然伸手一指,大声喊道:「小姐,你看,那里有一驾马车。」 乔玉妙朝前一看,果然有一架马车,秀仪巷的入口处。 乔玉妙和绿罗两人俱是目露狐疑。 就在这时,马车车门被打开了,男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国公爷?」乔玉妙疑惑道。 这从马车上走下来的高大俊朗的男子正是齐国公齐言彻。 在他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紧跟着下了马车。 乔玉妙迎了上去:「国公爷,您这是……」 「我来找你的。」齐言彻道。 「你在路口等我?」乔玉妙道。 齐言彻微微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恩。」 乔玉妙微笑道:「倒是让国公爷久等了。」 「也不是很久。」齐言彻淡道。也不是很久,就是一个多时辰而已。 他转头朝那两进小院的红漆木门望了望,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乔玉妙的桃花眼,喉结微动:「不知是否可以,讨杯水喝?」 ------题外话------ 明天,后天,大后天上架,每天都来数一数~
【78】眼眸中浮起一抹缱绻 乔玉妙莞尔一笑:「国公爷说的客气,院子里粗鄙,也没有好茶招待,你不嫌弃就是了。」 几人走到院门前,乔玉妙开了锁,推开了院门。 从她的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是你说的客气。」 只因她背对着他,却错过了他眼眸浮起中的一抹缱绻。 乔玉妙把齐言彻带到了一进倒座房的堂屋。绿罗和那齐言彻带来的元路也跟着进来伺候。 两人落了坐,乔玉妙便笑道:「国公爷,我刚才说只能粗茶招待,说的还是大话,我这儿还没有茶。」 「清水即可。」齐言彻目光在乔玉妙秀美的五官上流连了一会儿,喝什么又有什么打紧的。 「我今儿来,是来谢你的,前天晚上,在马车里,你为我讲了那许多好听的故事,今日我特意备了三份薄礼,来谢你。」 乔玉妙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刚刚还说国公爷客气,您还真客气起来了。说起来,你还救了我,还送我回家。再说,国公爷您上次已经谢过我了。哪里需要再谢?」 前天晚上的事情,谁帮谁,谁救谁,早就分不清了。况且当时,齐言彻结结实实的替自己挡了一箭的,那可是开了血槽的箭头。若是自己挨了那一箭,恐怕根本熬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自己不过是给他讲了几个故事,故事确实是好故事,但是讲故事毕竟要比挨上一箭要容易多了。再说她自己也可以通过讲故事来提神。 无功不受禄,这谢礼,她是受不得的。 齐国公府家底丰厚,齐言彻又是位高权重,他最礼说的薄礼,指不定多少贵重呢。 她如今手里也不缺钱,幸福自由的好日子正要开始了,她也不需要齐言彻给她的礼。 齐言彻垂下了凤眸,他已经预料到了,她是不稀罕他送的谢礼的,若是他真的送她钱财银两,布匹首饰,她怕是二话不说,就会退回来的。 不过这几分薄礼,确实是真的薄礼,是他仔细思量之后,细心挑选出来的薄礼。 齐言彻没有理会乔玉妙的推辞,偏过头,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元路,食盒给我。」 「是,国公爷。」小厮元路把手中的食盒双手恭敬递出。 齐言彻接过食盒,摆在桌上,打开了食盒,顿时一股香甜的气味飘散出来,把整个堂屋都填满了。 乔玉妙一顿,这是…… 齐言彻道:「这是蜜饯,京城里云芳斋出的蜜饯,云芳斋的蜜饯果脯最是出名的了。如今快要过年了,我便去云芳斋买了他们那儿最出名的蜜饯果脯,给你过年用的。」 乔玉妙滞了一滞,随即吞了一口唾沫。 所以这位大景朝的大英雄,位极人臣的齐国公跑到卖蜜饯的铺子给她买了一食盒的蜜饯,来给她过年。 怎么看着像是她前世过年那会儿,大家走亲戚串门,送年货呢? 不过这蜜饯么,乔玉妙闻闻了空中的香味,又偷偷朝食盒里看一眼,色泽鲜艷,质地晶莹,一看就是……好好吃的样子。 她最喜欢吃果脯类的零食了。 唉,乔玉妙心里嘆了一口气,左右不过是一些街面上买得到的果脯蜜饯,并不贵重,既然人家已经送上门了,她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那,那就谢谢国公爷了。」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见乔玉妙一脸纠结,最后又不捨得不收下的模样,嘴角温柔的往上扬了一扬。 齐言彻回头对元路说道:「去牵来。」 说罢,齐言彻又转过头,对乔玉妙说道:「不必客气的。」 乔玉妙赧然一笑,随即便大方的承认道:「说起来,我是真的很喜欢吃果脯的。」 齐言彻修长的大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心道,我知道,口中却是说:「你能喜欢就好。」 清水刚刚喝了两口,元路就又回来了。 「这是我给你的第二件礼物。」齐言彻站起来身来,接过了元路手里的縴绳。 乔玉妙探身一看,是一只全身发黑的小狗。 这狗看着还没有成年,还是一只小狗,不过个头也不小,看着应该是一只中型狗。 这小狗虽然还带着稚气,但是体型匀称,四肢健硕,尾巴上扬,看着十分精神。 乔玉妙眼睛一亮。 「这是军营中的狗,」齐言彻说道,「不是用作宠物的犬,而是军营中用来追踪寻敌的犬。不过这犬不过半岁,还没有进行全面训练。这种犬虽不及那些宠物犬毛绒娇憨,却胜在实用。」 齐言彻接着道:「你们两个女子生活在这里,家中也没有男丁。虽说京城里治安极好,但是难免会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这犬用来看家护院正好。」 「这……」乔玉妙迟疑的看了看齐言彻,又低头看看这条小黑狗。 小黑狗似乎有灵性一般,好奇的看着乔玉妙,褐色的眼眸湿漉漉的,湿润的小黑鼻子耸了两下,尾巴还不自觉的摇来摆去。 萌化了啊…… 乔玉妙復又抬眸,朝齐言彻看了看。 齐言彻唇角微微漾着笑意:「留着它吧。」 乔玉妙咽了下唾沫,点了点头:「谢谢国公爷。」 齐言彻说的没错,乔玉妙现在和绿罗两个人女人家住在这里,虽说京城治安好,但是若是有只看家狗,便更可以增加安全系数。 更何况,这安全系数长的还那么可爱。 「给它起个名字。」齐言彻道。 「恩?」乔玉妙沉吟了片刻,便绕过面前的桌子走到那小黑狗的面前,蹲了下来。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明媚的桃花眼,对着湿漉漉的小圆眼。 「我就叫你黑宝。」乔玉妙道。 黑宝摇尾巴,歪过了脑袋。 「简单好记,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名字吗?」乔玉妙道。 黑宝摇摇尾巴,把脑袋歪向另一边。 乔玉妙和黑宝说着话,齐言彻便静静的看着这一人一狗。 直到乔玉妙站起身来,齐言彻才道:「今天,我备了三分薄礼,现在已经送了两份了,还有最后一份。」 ------题外话------ 明天,后天上架啦~ —— 推荐好友《穿越之农家俏厨娘》妖娆青儿 现代女厨师欧阳雪穿越为古代已婚俏妇单滟灵。 家有帅气相公,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婆婆嚣张跋扈爱吵架,还嫌弃生了个赔钱货。公公五官端正、风流倜傥,临老时还想纳个年轻貌美女子做小妾。弟弟、弟妹假老实,生个儿子得意忘本。 她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左修修、右整整,美好生活就在前方,看她带领全家过上幸福的日子。 (本文主打美食,地道农家小菜,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79】他对她不一般 齐言彻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看看信封,又狐疑的抬了眸,只见他修长的凤眼,正凝视着自己,深邃幽黑的眸子映出自己的影子,浓眉微微挑着,示意自己赶快接下这信封。 于是,乔玉妙伸手拿住了信封的另一端。 齐言彻的目光在她青葱般的洁白玉手上停了一停,慢慢的松开了五指,由她将信封从自己手中抽走,也借着机会,多看了两眼她的小手。 同男人的粗糙不同,这手小巧秀气修长,光洁细腻柔和,像水灵灵的豆腐,又像晶莹的暖玉,让人忍不住的想握在手心里,包裹住,看护住。 不过一息时间,信封就被抽走了。 齐言彻收回目光,也敛了自己的旖旎心思。 乔玉妙接过信封,心里依旧是存着几分疑惑。 信封并没有封口,乔玉妙打开信封,看到信封里头,是几张碎纸片。 她好奇的把这几张碎纸片倒到了出来,仔细一看,手便是一滞。 这几张纸片竟然是自己在竹云院里闲来无事瞎写的东西。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不过手里的纸片,只剩下几个字了。 「这几个字的字迹同子明先生如出一辙,」齐言彻说道,「看过子明先生手稿的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而我便是其中之一。」 齐言彻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也说过,我不是长舌之人。」 乔玉妙仰起头,见那凤眼极为真诚的看着自己。 她在心中嘆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被他知道了。 在离开齐国公府的前一日,她命人将书案上所有的手稿,都放到炭盆烧掉,也许是手稿太多,也许是碳火不够旺,竟然留下了几个字没烧干净。 留下几个字,便留下几个字了,有几个人会特地跑到灰烬里翻垃圾。就算真的有,那也不见得会认得子明先生的字的。 哪知齐言彻刚巧去了竹云院,哪知这堂堂的国公爷就去炭盆里翻垃圾去了。 刚才齐言彻的话,乔玉妙是听懂了,他是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她就是子明先生。「我不是长舌之人」,他也告诉她,他不会告诉别人的,他会为她保密。 这礼她当然得收下,怎么可能不收下? 「多谢国公爷。」乔玉妙把碎纸片重新放回了信封。 现在,她如何还能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在她走后去了一次竹云院,看到她藏着的蜜饯,便知道了她喜欢吃蜜饯,也知道她写《岳英传》的秘密。 如果他送她金银财宝,她必然不会收,可是他送的是她爱吃的,又不贵重的蜜饯果脯,还打着过年送礼的名义。 如果他直接送她侍卫护她安全,她也必然不会收,可是他送了一只软萌小狗给她看家护院。 「国公爷有心了。」乔玉妙又补充了一句。 復又抬头看向齐言彻,不期然撞上了那深邃的凤眸,褪去威严肃杀的冷意,却是染上了一层缱绻,浓密的剑眉也似乎带着浅浅的柔情。 他高大的身影如青松一般站在她面前,宽阔的胸膛几乎可以把她整个人都罩住,只是微低着头,俯视着她,也凝视着她。 乔玉妙倏地心弦一颤,连忙别开了眼。 齐言彻却是不动,眼见面前的佳人失了平日的泰然沉稳,那脸颊边隐隐晕开的红云,仿佛待放的娇艷花朵,将她衬得愈加娇媚。让他如何能挪开眼? 乔玉妙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个意图暗杀国公爷的弓箭手,抓到了吗?」 「恩,抓到了,」齐言彻说道,「是鞑子的一个副将,北方鞑子最擅长弓箭,这名副将又以善射出名,战败之后,便孤掷一注,来了京城。昨日已经被抓了。」 「原来如此,抓住了就好。」乔玉妙应道。 …… 两人聊了两句,天色就暗了下来了。 眼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几乎全暗了,齐言彻知道,他一个男人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这里了。 院门和房门一直敞开着,白天他来也没什么,可是若是天黑点灯,就实在不合适了。 齐言彻只好同乔玉妙道了别,带着元路离开了。 送走了齐言彻,乔玉妙关上了大门,带着绿罗往里走,黑宝在她脚边串来串去。 「绿罗,天马上就要全黑了,回屋子里点灯吧。」乔玉妙说道,「改明儿给黑宝做个窝。」 「哎,小姐。」绿罗歪过脑袋,看看乔玉妙,说道:「小姐,是绿罗想多了吗?我怎么觉得国公爷对小姐有些不一般呢?」 乔玉妙脚步一顿,随即,便继续往前走。 「小姐……」绿罗连忙追了上去。 乔玉妙默默的往里走,走到垂花门的位置,她突然嫣然一笑,转头对绿罗说道:「想这些做什么?何必自寻烦恼来着。」 她转回头,垂下眼眸。 一个男人在她家门口,等了她许久,又为她精心准备了三份好礼,她哪里会看不出来他对她的不一般? 只是她得了这份自由实在不容易,现在新生活又刚刚开始。她如今只想好好的过好她的小日子,她如今并不想开始一场男女之情。所以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何必去想?不过自寻烦恼。 乔玉妙和绿罗回房的路才走到一半,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砰砰砰。」 「小姐,这么晚了,谁来敲咱们家的门?国公爷不是已经走了吗?难道又回来了?」绿罗眨巴了一下眼,疑惑的问道。 乔玉妙摇摇头:「不知道。」 ------题外话------ 明天就要上架啦。明天的更新时间是中午12点30分,如果审核的快,可能会提早几分钟。除了上架当日,以后的更新时间还是每天早上7点咯~明天内容很精彩,求首定~ 么么哒,比心心~ —— 上架抢楼活动是中午12点30分准时开始哦。 订阅并且评论的亲亲,菠萝准备了一些bb,给大家增加些乐子。 1~3楼,200bb 4~10楼,88bb 其他的楼层 1,3,5结尾30bb 2,4,6结尾20bb 楼层按照id来算哒,相同的id以第一条评论为准,后面的不再计算咯,简而言之,就是不重复计算。 另外,上架前, 等级秀才的小伙伴1800bb, 等级童生的小伙伴380bb —— 爱你们,么么哒,求首定,求捧场
【80】地上拉长的影子窈窕聘婷(求首订) 门口传来几声疾唿:「妙妙,妙妙。你在里面吗?」 乔玉妙心里一惊,低唿道:「娘亲?」 她立刻提起裙摆跑到院门,拉开门栓,打开院门。 她的娘亲,舒清正一脸焦急的站在院门口,手紧抓着木框。 「娘亲,您怎么来了?出了什么急事?」乔玉妙扶上舒清的手臂。 「妙妙,你,你是被休了?一切可好?身子可有什么不适?」舒清平日轻柔的声音,显得十分急促。 「我都挺好的。现在住在这里。娘,我之前给你写过信,你收到了吗?」乔玉妙答道。 「什么信,我就没有收到过,我是刚才从府里的婆子那里,知道你被休的,还是什么自请下堂,」舒清神色间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眉心一点硃砂痣有些皱起,「你又没有回宣平侯,可把我急坏了。我在府里到处打听,使了银子,拐了几道弯,传了几层消息,才在长房的管事妈妈那里知道了你的住处,说你现在住在秀仪巷的。」 「哦,」乔玉妙蹙了蹙眉,又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自请下堂的事情,怕已是传了开来,连国子监的学生们都知道了,更何况宣平候府了。 舒清从宣平侯府的下人那里,知道自己被休一事,是很正常的。可是自己住在秀仪巷的事情,她可没有跟宣平侯府的任何一个人说过,除了,在给舒清的信上提过。舒清居然在乔家大房那里打听到自己的住处,莫非她的信被大房给截胡了。 「娘亲,放心,这是我住的院落,我现在很安全,也很舒适,今天还上街採买了不少东西。本来我打算今天安置好了,明天就去宣平侯看望您和玉珩的,」乔玉妙抚了抚舒清的手臂,「娘,您别担心我,我现在的日子好着呢。我现在住在这里,这院子还是两进的。」 乔玉妙边说边拉起舒清的手,说道:「娘,来,快进来吧。门口冷,咱们进屋子,燃了炭盆,再说话,我把我自请下堂的整个过程,仔仔细细的告诉您。」 「不了,妙妙,知道你没事儿,我也就放心了,我还得赶紧回去。我这就回去了。」舒清摇摇头。 「娘,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儿,好歹看看女儿现在这两进院落怎么样?」乔玉妙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娘,你怎么了?」 刚刚不知哪里来的一片乌云,把月光挡了个严实,黑黢黢的一片,乔玉妙也看不清楚舒清的状态。此时,云开月明,月光倾华,视线一下子就清楚了。 乔玉妙看到舒清神色是焦急万分,十分慌张,眼眶里还蓄了些泪水,似乎要急的掉出来了。 乔玉妙心里疑惑,她已经告诉舒清,自己现在一切安好,舒清也表示了安心,并说自己要回去了。可是这会儿,舒清这搬慌张失措,忧虑焦灼,又是为什么呢? 乔玉妙心里咯噔一下,便猜了个八九分:「玉珩出事了?」 能让舒清如此失态的,不是因为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的弟弟乔玉珩。如今舒清已经知道自己安然无恙了,唯有乔玉珩,才会让她这么失态了。 乔玉妙话音刚落,舒清的眼泪就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娘,怎么了?」自己娘亲实在柔弱,遇事便容易哭,乔玉妙跟着也有些心急。 「玉珩不大好了。」面对自己最亲近的女儿,舒清终于忍不住呜咽起来。 「不大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乔玉妙心里一惊。随即,她挽住舒清的胳膊,安抚着她的背。 「这两日,不知道怎么了?玉珩身子越发弱了起来,常说自己身上没力气,就想睡觉,这几天早上起来,鼻孔开始流血,止也止不住。」舒清道。 「请了大夫吗?」乔玉妙问道。 「大夫说玉珩的身子,这几年一直在用药吊着命,但是这几日病突然恶化,只怕是用药也吊不住这命了。」舒清道。 「娘亲,莫急。玉珩出生那会儿,不是有个老太医给玉珩开的方子吗?不如咱们再想法子请那老太医过来。」乔玉妙道。 「那老太医几年前就去世了。」舒清哽咽道。 乔玉妙沉吟了片刻,随即,她对舒清道:「娘,走,我随你去一次宣平候府。」 「这么晚了,你再出来走动……」舒清迟疑了一下。 「娘,你忘了吗?我如今已经被休,这会儿,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有人管。」乔玉妙道。她如今已经离开齐国公府,住在自己两进小院,出门全凭自己喜欢,再也不用乔装打扮了。 「嗳,好,」舒清点了一下头,儿子这副模样,她身心都熬不住了,「你和我一同回宣平侯府吧。我是坐了府里的马车来的,咱们上马车。」 「那咱们快走吧。」 乔玉妙和舒清刚刚想要走,突然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乔,二小姐。」 乔玉妙寻生而望,竟然看到了站在夜色中的齐言彻矗立在月光之下的挺拔身影,如月下青松。 刚才,齐言彻走出了秀仪巷的路口,准备上马车离开了,却突然看到又有一辆马车停到了路口,一个妇人下了马车,急匆匆的往秀仪巷里跑。 秀仪巷是一条小巷子,除了入口处开的米店和酱店,再往里就只有一户人家,那就是乔玉妙的两进院子了。齐言彻蹙了眉,这妇人这样冲进秀仪巷,必然是去找乔玉妙的。 只思索了一息时间,他便折返过身,原路返回,走到小院院门口,将刚才母女二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 见到乔玉妙在看他,齐言彻便大步走了过来。 舒清看到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突然出现在自己女儿的家门口,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妙妙,这位是……」舒清问道。 「哦,娘,这是齐国公。」乔玉妙道。 舒清心里越发狐疑,齐国公,不就是她女婿,前女婿的兄长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女儿的家门口呢?这…… 「这是我娘亲。」乔玉妙道。 「乔二太太。」齐言彻拱了下手。 舒清连忙回了礼:「国公爷。」 「乔二太太,乔二小姐,方才我听到你们说,乔二少爷生了病了,正巧我认识名医蔡鹤。」 舒清心里越发狐疑,这天都黑了,齐国公怎么会在自家女儿的家门口呢。 不过舒清的思绪很快就被齐言彻的话打断了。 「方才听说乔家少爷病重,京城名医蔡鹤和我有些交情,若是有需要,我去请蔡鹤给乔少爷瞧一瞧。」齐言彻道。 舒清一愣,随即便是急切欣喜,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伸手抹了把眼泪,急忙问道:「国公爷能请蔡神医为我家玉珩瞧病吗?」 齐言彻的目光往乔玉妙那里一移,又迅速移了回来,对舒清说道:「恩,蔡鹤同我交情颇深,我去找他。」 乔玉妙忽然对着齐言彻一礼:「劳烦国公爷。」她虽然不知道齐言彻所说的蔡鹤是谁,但是既然舒清叫她神医,又是这般模样,想来着蔡鹤一定有不凡之处。 「不必多礼。」齐言彻连忙伸手虚扶。只是天色已黑,仓忙间,他的大手拂过她的玉臂。 冬天衣服穿得厚,指尖只有丝滑缎子的触感,和突然凑近时闻到的一股若有若无的幽幽女儿香。虽然什么都没有碰到,但是齐言彻还是凭空生出了几分的旖旎。 「国公爷,我先跟我娘回宣平侯府了。蔡神医那里……」乔玉妙道。 「蔡神医那里,我这就去。」齐言彻道。 于是,乔玉妙让绿罗带着黑宝回屋子,自己跟着舒清去了宣平侯府,而是齐言彻则是去寻找蔡鹤。 舒清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是忧又是急,又是盼着蔡神医能救了自己的孩儿,又是害怕自己儿子最终还是救不了。这一时间,她倒也没有再想起来齐国公一个大男人,在黑夜里,来到她女儿跟前的事情了。 乔玉妙和舒清终于赶到了宣平侯府。 宣平侯乔梁是打算在过完这个年之后,将乔玉妙开除宗籍的。不过现在年关未过,乔梁也还没有来得及提出开出宗籍的事情。所以,乔玉妙还是宣平侯府的嫡二小姐。嫡小姐要回家,门房老僕自然不敢多说一个字,二话不说,开了偏门,把乔玉妙和舒清迎进了宣平侯府。 进府之后,乔玉妙和舒清母女二人快步疾走,一路进了二房锦绣院。 进了乔玉珩的卧房,看到乔玉珩的模样,乔玉妙心勐的往下一坠。 她上次见到乔玉珩时,乔玉珩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精神却还可以,还能坐在床上跟她说上许多话。他身子虽然虚弱,但是每天下地走走路,在院子转上几圈也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此时的乔玉珩莫说脸上惨白,连嘴唇也是苍白,一丝儿血色也不见。眼皮耷拉着,垂凤眼半开半合着,眼里迷濛模煳。浅粉色的眉心硃砂痣淡淡的点缀在惨白一片是脸色上,分外显眼。 整个人小小的,软软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乔玉妙坐到床边,捉住乔玉珩瘦瘦的细嫩小手,这小手就无力的躺在她的掌心。 乔玉妙扭头问舒清:「什么时候开始的?」 舒清啜泣道:「就是这两天。」 —— 宣平侯府书房内,宣平侯乔梁正在同长子乔渊说着话。 「玉妙那丫头回来了?」乔梁问道。 「刚回来,二弟妹知道玉妙被休的事情以后,就去了秀仪巷,现在已经把玉妙接回来了。」乔渊站在乔梁面前,他微低着头,态度恭敬,只是眼眸低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知道了,回来就回来,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好歹也爷孙一场,让她过个安生年吧,等过了十五再将她除籍吧。」乔梁挥一挥手,仿佛挥去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 「是,爹。」乔渊应道。 门口下人来报:「侯爷,大爷,齐国公来访。」 乔梁一愣,齐国公来访? 他们宣平侯府和齐国公府确实是做过亲家,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了。就算他们还是的话,宣平侯府跟齐国公本人也是没有什么交情的。他乔梁倒是想跟齐国公攀上交情的,但是齐国公刚刚从战场上回来不久,平日又从不参加应酬和交际活动,他想攀也没处可攀。 乔梁心里狐疑的紧,齐国公怎么会突然来他们宣平侯府,而且还是在晚上,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不过狐疑归狐疑,乔梁却是半点不敢耽搁。齐国公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近日更是常伴圣驾的,对皇上的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当即,乔梁便吩咐下人说道:「快请齐国公请到正堂,叫人备上好茶。」 他有转头又对乔渊说道:「你是乔家嫡长子,乔家的将来就靠你了。现在你随我一起去见齐国公,记着尽量跟齐国公搞好关系、攀上交情,对你对乔家都有好处的。」 「是,爹爹。」乔渊应声答道。 乔梁,乔渊父子二人便急急走到了正堂。 「国公爷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乔梁一进堂中,便是客套的寒暄起来。 齐言彻便起身应道:「侯爷客气,深夜到访,原是我来的唐突。」 「国公爷哪里的话?国公爷能来宣平侯府,是乔某的荣幸,」乔梁看了一眼乔渊说道,「对了,给国公爷介绍一下,这是乔某的长子,乔渊。」 「国公爷。」乔渊拱手一礼。 「原来是乔家大爷,不必客气。」齐言彻道。 乔梁一伸手说道:「国公爷请坐。」 齐言彻道:「不忙,我今日来,确实有急事。我听说贵府二房的少爷,突然病情恶化,便请了好友蔡鹤蔡神医过来,给乔家少爷瞧瞧病。」 听闻此言,乔渊眸子勐然一缩,又迅速敛下眼眸,掩盖眼中的情绪。 乔梁也是一顿,这齐国公深夜到访就是为了给自己孙子请大夫看病?还是请的蔡神医? 蔡神医的名头,他自然是知道的,这蔡神医桀骜和喜怒无常,别说不愿意进宫当太医,甚至连那些豪门贵族的门也不愿意进。偏偏喜欢走街串巷的,给那些普通百姓瞧病,连那些贱籍之人,也给他们看病,据说,还喜欢自己种草药,自己上山采草药,跟个低贱的药农似的。但是他一手医术是天下无双,是请都请不来的。没想到,齐言彻竟然能请来蔡鹤,看来是和蔡鹤有些交情的。 只是这齐言彻又为何帮自己的孙子?齐言彻以前是玉妙丫头的大伯子,难道是那丫头被休之前曾经求过齐国公? 乔梁在心中暗自揣测了一番,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迟疑,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给自己的亲孙子介绍医生,他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不用再做他想,乔梁当即点了点,就是应道:「如此甚好啊,还真是多谢国公爷啊。」 乔梁说罢,向齐国公身边之人看过去。 这蔡神医,留着鬍鬚,黑髮黑蓄,面色红润,两眼有神。只是一身布衣,青色袄子的面料看着也十分老旧,头上也是用布巾束髮。 乔梁还以为他是齐言彻带来的老僕,想不到竟然是顶顶大名的蔡鹤,蔡神医。 既然是神医,乔梁便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不过神情却是倨傲:「原来是蔡神医,倒是失敬了。」 蔡鹤摸了摸鬍子:「客气,不知病人在哪里?」 齐言彻也同时看向了乔梁。 「我命人将蔡神医带到内院中去。」乔梁道。 说罢,乔梁就派了人将蔡鹤带到锦绣院去,当然随行的,还有他乔梁的心腹。 眼见,蔡鹤被下人引去锦绣院,乔渊不自觉的握了握拳,手背两根青筋突了起来。 齐言彻目送着蔡鹤被人领了走。他也想跟着去看看的,但是现在已是夜晚,他一个外男,又不是大夫,是绝对没有道理走进人家的二门、进入内院的。现在,他也只能等着,等蔡鹤出来问问他就是了。 「国公爷请坐。」乔梁手一伸,客套道。 「侯爷也坐。」齐言彻不动声色的应道。 能跟齐国公说话攀交情的几乎实在不多,乔梁又岂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这便开始同齐言彻搭起话来。 —— 蔡鹤被人一路引到了锦绣院,见躺在床上的乔玉珩,二话不说开始给乔玉珩搭脉。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蔡鹤自言自语的说道:「奇怪,奇怪。」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片刻后,蔡鹤转头对舒清道:「把这孩子之前吃的药方子给我看看。」 「好,好,」舒清忙不叠应道,「神医稍等。」 舒清很快就把乔玉珩之前吃药的方子给了蔡鹤。 蔡鹤一看方子,神色越发狐疑,口中念念有词:「不应该啊不应该啊,这方子正是对症下药,是极好的方子。按这孩子的体质,配这药方,应该正是适合,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蔡鹤不停地缕着鬍子,思索着。 舒清一双美目直盯着蔡鹤看着,只盼着他能突然想出法子。 乔玉妙站在一边听着蔡鹤自言自语,心也是紧成了一团。 「不应该啊。」蔡鹤思索了一会儿,又道。 乔玉妙突然道:「快去把今日的药渣,给蔡神医看看。」 乔玉妙一吩咐,自有小丫环去拿药渣。 药渣被小丫鬟端了过来,送到了蔡鹤手里。 蔡鹤分辨了一下药渣,才两息时间就道:「果然是这药有问题。」 乔玉妙脸色一变,说道:「蔡神医,这药怎么了?」 蔡鹤手中握着药渣,捋了捋纯黑的美鬃说道:「这药方之中有一味药是十年生赤芝,这赤芝是灵芝的一种,乃温补益气的佳品,对于贵府少爷这种胎里带来病弱,正是对症下药。可是……」 蔡鹤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是这药渣中的灵芝不是红芝,而是黑芝。黑芝虽然也是灵芝中的佳品,样子也是极为相似的,但是性烈,是用于强补的,多用于成年男子,不举早泄,补肾补精的。」 「怎么会这样?」乔玉妙嘀咕道。 蔡鹤皱了眉头:「性子那么烈的补药,如何能用在一个体弱的孩子身上。贵府少爷这是虚不受补,所以才会这样,如今这样子……」 「蔡神医,求您救救我儿,您救救我的儿子。」舒清哭喊着,眼看身子就要瘫软下来,站不住了。 乔玉妙连忙上前扶住舒清,又转过头对蔡鹤道:「还请神医施救。」 「恩,」蔡鹤点点头,「也幸亏发现的及时,再过上两日,老夫也回天乏力了。」 听到蔡鹤说,乔玉珩还有救,乔玉妙一颗悬着心也安稳了不少,她把舒清扶到一边的椅子坐好。 「我先给这孩子施针,施好针,这孩子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蔡鹤道,「我再重新开个方子,先让着孩子吃我新开的方子。」 「还请蔡神医施针。」乔玉妙道。 蔡鹤打开医箱,取出了银针,给乔玉珩施针,施针之后,乔玉珩的面色便好了一些,乔玉妙和舒清也放心不少。 「蔡神医,您看舍弟的病……」乔玉妙想了想道,「可否恢復?」 蔡鹤沉思片刻说道:「令弟的病是从胎里带出来的,想要恢復成一个身强力壮之人,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令弟已经十岁多了,再过几年,便要开始长身子了,在这个阶段,若是好好调理,那么成为一个身子虚弱的普通人,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蔡鹤接着说道,「这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病不靠治,靠养,少则三年五年,多则十年八年,而且需要众多名贵药材温养着。」 蔡鹤的话,让乔玉妙和舒清都是心中一喜,不管要多久,不管要多少名贵药材,有希望就是好事。 乔玉妙想了想,接着问道:「敢问蔡神医,这黑芝是不是比红芝便宜上许多?」 蔡鹤摇头道:「非也。黑芝是成年男子补血气补精元的佳品,那些有钱人家的男人,都是抢着买的。黑芝又十分稀少,所以价格不仅不会比红芝便宜,反而会比红芝贵上五六倍。」 「是这样啊,」乔玉妙喃喃应道,敛了桃花眼。 「正是。」蔡鹤点点头。 「那有劳蔡神医开方子了。」乔玉妙道。 「好,我先开方子。」蔡鹤道。 看见蔡鹤已经开始写方子,乔玉妙扭头对舒清道:「娘,我出去一下。」 「妙妙,你去哪里?」舒清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正要举步往外走的乔玉妙疑惑的问道。 乔玉妙倏地双拳一握,冷声说道:「我要去问个说法。」 乔玉珩的药竟然被换了,救人的赤芝竟然被换成了害命的黑芝。 乔玉珩这两日病情突然恶化,一定是因为这两日的药给换了。 她原还想这回大房是不是又因为省银子才将赤芝换成了黑芝,没想到这黑芝竟然要比赤芝贵上几倍。 这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害命了。 想到此,乔玉妙心中气极,满腔的怒火在胸口翻腾。 这件事和她在齐国公府被冤枉害董雪雁小产,是不同的。那小产事件,前因后果十分复杂,她又想利用这个机会,自请下堂。是以,她才会拖延时间,和齐言衡和他的两个小妾周旋一番,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现在的情况却是有人要害自己亲弟弟的性命。若不是发现的早,她的弟弟小小年纪便要一命呜唿,想来实在令人后怕。 「妙妙,你想找谁要说法?可是为了那红芝换成黑芝的事情?说不定只是药材铺子不小心搞错了。」舒清急急拉住乔玉妙的衣袖。 「娘,若是这黑芝只是平常的药材,还有可能弄错,可黑芝竟然如此昂贵。对于这样珍贵的药材,药材铺子一定小心储藏着,好生看护,怎么可能弄错?若不是有人故意换药,玉珩药中的红芝又怎么会成了黑芝?」乔玉妙心中一腔怒火,直冲到了嗓子眼。 「妙妙,你是要找你长房论理吗?整个侯府都是大房掌家,我们,我们又如何能向讨来公道?你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对抗得了大房?若是冲撞了大房,你挨罚了可如何是好?」舒清,眉心硃砂痣直拧了起来,垂凤眼里,担忧关切要随着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溢出来似的。 乔玉妙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我去找宣平侯找个说法。」 「找你阿爷?妙妙,你大伯是你阿爷的嫡长子,你阿爷总是会偏向大房的,你爹又不在了,你这么去只怕会吃亏。妙妙,你先冷静些。」舒清接着劝道。 乔玉妙贝齿咬了一下唇,缓慢而坚定的摇摇头:「娘,很些事情可以忍,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忍,有些事情可以冷静,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冷静。大房多年来欺负我们二房,截了我给你写的信,剋扣我的嫁妆,剋扣玉珩的救命药钱。现在,竟然直接换药,想要了玉珩的性命,丧心病狂!」 乔玉妙冷着声音说道:「娘,你让怎么可能冷静?我虽是一个女子,却也是有血性的。这件事情无论如何,得有个说法。作恶之人,必须付出代价。」 乔玉妙挣脱开舒清的手,反身走出了卧房:「娘,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刚才,就在乔玉妙说出要找宣平侯的时候,那个把蔡鹤领到锦绣院的蓝衣小厮,一熘烟儿似的,跑出了锦绣院。 他一路飞奔,来到了宣平候府的正堂。 他走到宣平侯府乔梁的身边,附耳低语,在乔梁的耳边,小声的把刚才他所看到的情景,一股脑儿的报告给了乔梁。他告诉了乔梁,蔡鹤查看了乔玉珩的药渣,发现了药方里的红芝被换成了黑芝,乔玉妙怒气沖沖,要找侯爷问个说法,讨个公道。 乔梁顿时脸色一变。 他朝坐在旁边的齐言彻看了一眼,说道:「呵呵,国公爷,真是不巧,家中有些紧急的事务要处理,我和犬子先去处理一下,还请国公爷稍等。」 齐言彻道:「无妨,侯爷有什么急事,去处理就是。」 「那就乔某便先失陪一下了。」乔梁说罢,喊上了长子乔渊,一起出了正堂。 两人迅速走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小厅里。 「爹,出了什么事情?让爹如此着急的把我喊出了正堂,」偏厅之中,乔渊疑惑的问道,「齐国公还正堂里喝茶,我们就这样跑出来……」 「哼,」乔脸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且问你,玉珩的药是怎么回事?」 「玉珩的药?爹说的是……。」乔渊问道。 「蔡神医已经看出了,药渣中一味红芝被替换成了黑芝。」乔梁脸色一沉,怒喝道,「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爹……」乔渊脸色变了变,双颊的肌肉动了一下。 「哼,黑芝甚为珍贵,弄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玉珩的药材一直是你们大房掌管的,药材如此要紧的事情,若是没有你的授意,如何能被换了?」乔梁冷哼一声,随便找了一个座椅,坐了下来。 乔渊牙根咬了咬,眸中划过一道阴狠。这药确实是他命人换了的。 他虽生在书香门第,却最厌恶那些诗词书画。书香?他闻着书的味道,只觉得臭,从不觉得香。反倒是那些世人所说的铜臭,他反而觉得香气扑鼻,尤其是那些金银珠宝,那才是他的心头好。 他作为宣平侯府的嫡长子,他只得做出喜欢看书、喜欢阳春白雪、喜欢吟风弄月的模样,他只得压抑自己正真喜欢的金银钱财。 他在私底下也曾经想过,他宁愿是出生商贾人家,那便可以尽情的敛财。然而,他却不是,他是书香门第的嫡长子、继承人,身上沾不得铜臭味。自己真正的性格只能压抑着。 压抑久了,却开始难以忍受;越是压抑,越是难以忍受;越是难以忍受,越是想反弹。 积年累月的压抑,贪财的魔鬼在心中长牙五爪的想要突破牢笼。 既然他不能向商人一样敛财,但是宣平侯府里几代人的积累,他便都想要,想要独吞。他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子,做什么事情都很便利。 剋扣二房嫡女的嫁妆,剋扣二房嫡子的药钱。 尤其是二房嫡子,乔玉珩那个病秧子,早该死了的,死了也就死了,现在死不了,每个月却要花费那么多药钱。反正这副弱小的样子,总归是要死的,早死还能省些钱。他总是不死的话,到了分家的时候,二房还要被分掉宣平侯府之中极大的一块财产,那便不是一点药材的问题了,而是巨大的一笔财产。 反正他是要死的,一定要让乔玉珩在分家之前死了才行。 他每个月都剋扣乔玉珩的药材,谁知乔玉珩竟然命硬的很,到现在还不死。那他便帮乔玉珩一把,让乔玉珩早些了结,也好少受些痛苦。 如此一来,药钱也省了,整个二房,再无男丁,分家之时,就再也不会有个二房出来分家财了。 这一番心思,乔渊却是万万不敢告诉自己的父亲。 他朝乔梁看了一眼,知道换药之事估计是瞒不过去了,当即便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爹,此事是儿子煳涂啊,儿子知错了。儿子是因为,因为……是因为有一次听算命的说,玉珩是专门到我们乔家来吸取我们家运数的,若是让玉珩一直留在乔家,乔家的气数会慢慢势微的。」 「简直无稽之谈,你也算是饱诗书之人了,怎么会相信这些话?」乔梁怒道。 「儿子还听到有人说是我们乔家得罪了老天,老天才会派了这么一个病秧子到我们家来。」乔渊跪在地上,垂着头答道,这些话,当然都是他瞎编的。他知道自己这个父亲最在意的就是名声二字。这套说辞就是最对他父亲的胃口。 果然,乔梁语气明显不如刚才强硬:「你真是煳涂啊!」 「是儿子煳涂了,是儿子煳涂。」乔渊连连说道。 「煳涂,你确实煳涂,你可知你煳涂在哪里?你为了乔家的名声?为了乔家的清誉?你知不知道,你身为乔家嫡子,换药害自己的亲侄子,若是传扬出去,乔家几代人积累的这点名誉全都要毁在你手里。这件事是断断不能让别人知道。」乔梁说道。 乔梁眉眼一凝,花白的鬓髮也往下沉了一沉:「这件事情绝不能传扬出来。」 他思索了片刻,把蓝衣心腹小厮叫了过来:「你刚刚说,玉妙那丫头要找我,讨个说法?」 蓝衣小厮道:「回侯爷,正是。小的见情况不对,就拔腿跑来跟您禀报了。」 「恩,想来玉妙那丫头已经快来了,」乔梁说道,「你去拦住他,跟她说,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药换了就换了,只是不小心弄错而已,叫她不要再生事端了,这件事情也不要到处跟人乱说。」 —— 乔玉妙急匆匆从锦绣院出来,先去了乔梁的住所,扑了空,问了下人,才得知乔梁去了正堂。于是,乔玉妙就掉头往正堂走。 她刚刚走到通向正堂的廊下,就被蓝衣小厮挡住了去路。 「二小姐,侯爷让我给您传句话,您要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不过就是弄错了而已,侯爷让您不要多生事端,也不要乱说。」 乔玉妙眸子勐然一缩,心里发凉,桃花眼里一片冰冷,随即心中「噌」的一下,勐然燃起一把怒火,怒火滔天,熊熊燃烧。 好一个书香门第。 好一个簪缨世族。 百年清誉就是这么得来了,让她不要再生事端,让她不要四处宣扬?好把事情压下来,好保住这宣平侯府的嫡长子,好保住这宣平侯府的名声? 那乔玉珩受的苦算什么?乔玉珩的命又算什么? 「呵呵呵,」乔玉妙盯着那蓝衣小厮,轻声笑了起来。 笑声甜美,在黑夜里迴荡开来,却让那蓝衣小厮听得有点瘆人。 乔玉妙笑声一收,轻声道:「让开。」 蓝衣小厮看着乔玉妙,心里直发憷:「二小姐,老爷说让您,让您……」 那个「别生事端」一词,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临时改了口说道:「让您别去找他了。」 「怎么?宣平候府的规矩,下人还能拦起主子来了?」乔玉妙目光冷然,向那蓝衣小厮看了过去。 「小,小的,不敢。」下人做久了,身上便是一身的奴性,狐假虎威也要看对象是谁?软弱可欺之人,才能借势相欺,眼前这个主儿,明显不是个好惹的,闹僵起来,他一个下人左右没有好果子吃。 蓝衣小厮让了开来,乔玉妙走过了迴廊。 —— 乔梁和乔渊回到了堂上。 「齐国公见谅,刚才家中有急事,所以这才回来。」乔梁略一施礼,表示了个歉意。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下人禀告道:「侯爷,外头,二小姐求见。」 齐言彻眼眸微动,目光便朝门口,远远的,看了过去。 没有看到伊人倩影,只在廊灯之下,看到地上一个被拉长了影子。拉长的影子是有些变形的,却依旧可以清晰勾勒出她窈窕娉婷的身姿。 站在那里的就是她吧,齐言彻心弦微颤,只是不知道今晚是不是可以再见上一见。 乔梁听到下人的回禀,迅速往齐言彻瞟了一眼,见齐言彻只是朝地上看着,并没有什么反应。 乔梁便陪着笑说道:「国公爷,您看这一大家子的人,事情就是多。嗳,我这一家之主啊,事情总是多得脱不开身,这不,家里小辈又有事情了,还请国公爷稍坐,我去一去就来。」 「侯爷请便。」齐言彻点头道,心下却是思量着,不知道她过来找宣平候是要做什么。 乔梁走到门口,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乔玉妙,他压低了声音说道:「刚才下人的通传,没有听到么?还过来做什么?我正在待客,你快回去。」 乔梁挥了挥手,想尽快把乔玉妙打发走。 「下人的通传,收到了,」乔玉妙道,「阿爷说玉珩的药换了不过是因为弄错了药材,才把红芝换成了黑芝。」 「恩,」乔梁道,「以后这药材再换回红芝。」 「阿爷何以认定这是不小心弄错的?以后换回红芝,那之前的事,就这么算了?阿爷,二房想跟阿爷讨个说法,要个公道,如果有人故意要害玉珩,那害人性命,就需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乔玉妙道。 「我说的话,你也敢忤逆。你的孝道,你的妇德在哪里?」乔梁怒道。 乔玉妙双手一握拳,桃花眼一睁,怒斥到:「玉珩差一点就被害死了。阿爷为了家族名誉,便要粉饰天下太平?现在见压不住,又要用孝道,妇德,不让我提出疑问吗?」 「你!」乔梁自从坐了这一家之主,便是这乔家说一不二的家长,几十年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质问。他本想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强行压制二房,不想这孙女敢这样当面质问自己,而且字字见血,句句戳到真相。 乔梁又气又急,老脸涨红,颊肉颤动,伸手指向乔玉妙,拔高了嗓门:「你这忤逆子,之前被夫家所休,现在又忤逆家长辈。我们乔家,男子都是谦恭有礼,女子也是知书达理。我乔家容不得你这样的不孝子。本来念着你跟我也是爷孙一场,想让你过个安生年。不想你如此忤逆,既如此,我现在就公布,将你开除宗籍,从族谱上除名。」 乔梁道貌岸然习惯了,在家也好,出门也好,谁不称赞他一声「书香门第,礼仪世家」。今日,他竟然让一个小辈直接戳穿了自己阴暗心思,一时失控,嗓门就大了,这么一大声,就惊动了坐在堂上的齐言彻。 齐言彻眉心蹙起,浓眉往下一沉,将手中的细洁白釉瓷杯往桌上一搁,站了起来,迅速往门口走了过去。 「国公爷。」在堂中作陪的乔渊立刻跟了过去。 齐言彻大步跨过正堂的门口,就见到不远处廊下一老一少相对而立。 那老的就是宣平侯乔梁,单手向前指着,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而那少的正是乔玉妙,身姿窈窕曼妙,又婷婷笔直,如寒风之中盛开的娇艷梅花。齐言彻冷峻的眉眼蓦地柔了下来。 想起他刚才听到要什么除名,开除宗籍,他的眉心不由的有蹙了起来。 齐言彻便开口出言相帮,话没有说出来,却听乔玉妙说道。 「开除我的宗籍吗?好,这样的家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满口仁义道德,满腹龌龊阴狠,面上谦恭有礼,实则狼心狗行,沽名钓誉,道貌岸然,鲜廉寡耻,我还真是不屑与之为伍,除我宗籍,正合我意,从此以后,我便同这宣平侯府,同你宣平候乔梁,毫无关系,再无瓜葛。」 齐言彻的目光凝着她,只见她傲骨铮铮,目光炯炯。他知道她是真的想脱离乔家,他便不再开口,只脚步也未挪开,观察着情势,若是她需要帮助,他定然相助。 「好,好,」乔梁这辈子都活得风风光光,活了那么大把年纪,还是头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他败絮其中,一肚子坏水,气的手指直发抖,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就回不过来,「现在,现在,我就把你开除宗籍,开除宗籍。」 一个细嫩的声音插了进来:「阿爷,如果要开出宗籍,便来连同我也一起开除吧。」 「玉珩。」乔玉妙扭头一看,乔玉珩和舒清正站在迴廊的转角之处。 乔玉珩脸色惨白,身形不稳,靠在舒清身上,勉强站着。 舒清一手扶住乔玉珩,一手不住的抹着眼泪。 母子二人,眉心各一点硃砂痣,在夜色里相依相偎着。 乔玉妙心里柔软了下来,跑过去,掺住乔玉珩,柔声道:「玉珩,怎么出来了?夜里风大,你身子还弱着。」 「让姐姐担心了,」乔玉珩喘了一口气,断断续续说道,「刚才在睡梦里,隐隐听到姐姐说的话,只是精神不济,睁不开眼睛。蔡神医施了针,就好了很多,醒过来以后,我就央着娘亲,扶我过来。」 乔玉珩说道:「姐姐,你说的对,这样的家族,确实没什么好留的。既然姐姐不再是乔家的人了,那玉珩便也不是乔家的人。」 乔玉珩深深唿吸了一下,用最大的力气,沖乔梁说道:「阿爷,把玉珩也从宗族除了去吧。」 「不行,」乔梁道,「乔家不是客栈,岂容你说来就来,想走想走?乔玉妙被夫家休弃,所以我们乔家自然容不得被休的女子。玉珩是我乔家子弟,是生是死都是乔家的子弟。若是将玉珩开除宗籍,世人还当我乔家是嫌弃玉珩身体不好,想丢弃他。」 「说来说去,阿爷,是怕除了玉珩的宗籍,会让人说闲话,对乔家的声誉有损吧?」乔玉妙说道。 她心中暗自思量,乔玉珩在乔家差点就被害死了,乔梁为了保持住乔家的光鲜外表,把这件事强行压下。 下毒手之人没有受到惩治,甚至还会继续负责乔玉珩的药材,乔玉珩若是还留在乔家,确实危险重重。这次是因为蔡鹤神医及时到来,才勉强保住了一条命,那么以后呢? 乔渊如今依旧是乔家长房的当家人,想害死乔玉珩还有千百种方法,换药可以,其他的方式也可以,简直防不胜防。 这个时代,封建家族制根深蒂固。只要乔玉珩是乔家的子弟,那么日后行事,都要受到乔家的牵制。只要乔玉珩是乔家宗谱上的一员,那么作为家长的乔梁,就可以有千百种法子磋磨他。 让乔玉珩彻底脱离乔家,如今看来是安全的法子了,也可以快刀斩乱麻,免得日后的各种纠缠,可以永绝后患。 至于,乔渊乔梁对乔玉珩所犯下的恶行,她也一定会讨回来的。不过,现在帮助乔玉珩脱离狼窝,才是最紧急的。 只是如何才能帮助乔玉珩离开宣平侯府呢? 这个时代典型的世族家长制。除不除名,都有家长族长决定的。只要乔梁不同意,乔玉珩就是乔家的人,只要乔梁不同意,乔玉珩就必须留在乔家。 乔玉妙正在想着脱身之法,只听一个熟悉的低沉男声说道:「你们确实是想离开乔家,脱离宗族?」 乔玉妙寻声望去,才见到不远处正堂门口附近,一处阴影之中的齐言彻。 ------题外话------ 让娘亲和弟弟一起彻底脱离宣平侯府,以后打脸起来,才能毫无顾忌,咩哈哈哈哈~ —— 小伙伴们有兴趣的话,冒个泡泡~ 上架抢楼活动是中午12点30分准时开始哦。订阅并且评论的亲亲,菠萝准备了一些bb,给大家增加些乐子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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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上元节,约起来 贝齿咬了咬唇,乔玉妙目光坚定,缓缓的却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齐言彻之前一直坐在堂中,乔玉妙和乔梁说话的开始部分,他并没有听到。他是在乔梁大声说要除宗籍之后,才不顾礼数,走出正堂看个究竟的。 现在,他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是完全了解,只是也凭着自己的分析思考,猜了个大概罢了。 对于她被除籍一事,若是她想留下,他便出言帮她留下,既然她不想留,他便也不再出声。 对于乔玉珩除籍一事,若是她想让乔玉珩留下,他便不做声,若是她想让乔玉珩走,他便帮她达成所愿。 他知道她一向有主见,有自己的想法。哪怕他对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了解,他也知道她凡事自有道理。 「侯爷,」齐言彻转身对乔梁说道,「论理这是乔家的家务事,我是不方便说话的,不过既然正巧碰到了,我也想劝劝侯爷。我看乔家少爷是真的想脱离宗族,强行将人留下,也没多大意义,侯爷您看呢?」 乔梁一滞,狐疑的朝齐言彻看了过去。齐国公为什么突然劝他把乔玉珩除了宗籍?为什么会出言帮助乔玉妙和乔玉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齐言彻是竟然为了乔玉妙,他只好暗自猜测,齐国公难道刚回京不久,世人对他并不了解,难道他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是啊,爹。」乔渊连忙赶着上去劝。 他一心只想占有二房的财产,之前,他想害死乔玉珩就是为了绝了二房的男丁,好占了二房的财产,他又不是非要乔玉珩的命。如今乔玉珩主动要离开,他自然是双手贊成,这便劝起自己父亲来了。 「爹,国公爷说的没错。玉珩想离开乔家,就让他离开吧,强扭的瓜不甜,非得把人留下,说不定还会怨怼我们。」乔渊说道。 乔玉妙急忙接口道:「侯爷,莫非是有什么心虚之处,所以才不敢放玉珩走吗?」 「你!伶牙俐齿有失妇言,将你弟弟也带坏了。」乔梁气道。 乔梁被乔玉妙的激得失了沉稳,无法冷静仔细思考。儿子又在一边,不停的劝他。另外,还有齐国公齐言彻,不知的,突然插手起他的家务事来。 齐言彻在大景朝地位,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比他乔梁可要要高多了,他对齐言彻是有几分忌惮,对他的话,也慎重考虑。 「这……」乔梁迟疑了一下。 「侯爷,宣平侯府以门风严谨而闻名于世,皇上也曾经说过宣平侯府不愧是百年传承的书香门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阖家和睦,」齐言彻道,「如果贵府二房,因为想脱籍而不得,必然心中不忿,此事闹将起来,搞得尽人皆知……」 齐言彻顿了顿,沉声说道:「万一,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既然乔家二房自愿脱离宗籍,侯爷不如就此允了他们,也免了以后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端。侯爷你看如何?」 乔梁听出了齐言彻话语里暗藏的威胁之意。齐言彻的言下之意是说他自己是天子近臣,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告诉皇上。 乔梁心中愈发狐疑,这齐国公今天是犯了什么毛病?一而再,再而三的帮乔玉珩说话?难道说这齐言彻不仅爱管闲事,还爱乱嚼舌根?难道说自己曾经得罪过他? 思来想去,他和齐言彻在今晚之前,素未谋面,从来没有接触过,又何来得罪一说? 乔梁思忖了片刻,终是不其解,但是他终究忌惮齐言彻,也不敢对他不敬,只好先按下心中对齐言彻的疑惑,先考虑起乔玉珩的事情。 其实乔玉珩是不是乔家的人,他乔梁跟本不在乎,不过是一个并不久矣的孙子了,早晚都是要没得。 若是因为不让他脱籍而产生怨愤,闹将起来,实在是会坏了乔家的名声。更何况这事儿还被天子进臣给撞见了。 乔梁想了一会儿之后,慢慢挺直了身子,一手放在被后,一手指着乔玉妙和乔玉珩,气势十足的冷然说道: 「乔玉妙身为女子,被休失德,不配做我宣平侯府乔家的子弟,今日,便将她除宗。」 「乔玉珩执意随同其姐脱离宗籍,一同除籍。」 之后,乔梁还冷哼一声:「不要后悔。」 事不宜迟,当晚,宣平侯府就开了府中祠堂,由乔梁、乔渊在场,齐言彻作为旁证,将乔玉妙和乔玉珩除了宗籍。 又因为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守寡之后,就是从子,所以舒清便是随着乔玉珩,以后也不是乔家的人了。 —— 事后,乔玉妙就和乔玉珩、舒清回锦绣院收拾东西了。 而齐言彻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再留下,就带着蔡鹤,告辞离开了。 之后,当乔玉妙和乔玉珩出了宣平侯府的偏门时,竟然看到有一架宽敞的马车已经停在门口。 齐言彻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上马车吧,我送你们一程。」 乔玉妙看了看这架宽敞的马车,和他平日里所坐的单人马车并不相同,应该是他刚才特意为她们准备。 她看了看马车,又抬眸望向齐言彻。他正站在风口,昂藏八尺,身形高大,将凛冽的寒风,挡在了身后。她站在他面前,在他身前的这一小片空间,没有寒风袭来,只有他月光下的一片投影。 寒冬腊月里,乔玉妙心中莫名一暖。在这陌生的时代,也突然生出几许安心来。 乔玉妙弯了弯唇角,认真的感谢道:「谢谢你。」 齐言彻也在看她,看她桃花眼潋滟的波光中,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感激之中,还有那心安之意,便向上弯了唇。  夜幕低垂,冰雪严寒,两人心中仿佛却都有涓涓暖流,慢慢淌过心房…… —— 乔玉妙、乔玉珩和舒清上了马车,齐言彻也一起上了马车作陪。 因为乔玉珩身子不好,所以半躺在软榻上,舒清坐在软榻沿口,照顾着他。 乔玉妙和齐言彻各自坐在一个锦凳上,面对面坐着。 因为刚刚由神医蔡鹤施了针,乔玉珩所以精神头还好,乔玉妙便问他:「玉珩,你方才提出要脱离宗族,是一时冲动吗?现在可有几分后悔。」 乔玉珩摇摇头,眉心浅粉的硃砂痣定定的,显出几分坚韧的神态:「姐姐,我是当然不后悔的。原本乔家是我的宗族,可是待在乔家,乔家非但没有给我庇护,反而险些要了我的命。事发之后,还不能给我一个交代,这样的宗族实在让人寒了心。走就走了,我没有半分后悔。至于宣平侯府的名头和家产,我也是不稀罕的,大丈夫立足于世,需得靠自己的本事,自己的能力。宣平候这样的家族,我不想待。更何况,姐姐已经不是乔家的人了,玉珩当然要跟姐姐在一起。这次能有命活过来,我便和姐姐和娘一起,自立门户。」 乔玉珩歇了一口气,又对齐言彻道:「这次,多谢国公爷相救了,玉珩铭感五内。」 齐言彻道:「不必谢。」 乔玉珩倒底身子还弱着,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有些吃不消了,歪了脑袋休息起来了。 乔玉妙便也垂下眼眸。只是身体休息起来,只是脑子却是歇不下来。今天乔玉珩险些被害死,现在得以脱险出来,不用再待在那个虎狼之窝里,左右人是安全了。 只是乔渊换药害了乔玉珩,乔梁包庇乔渊,强行将此事压下,两人现在还依旧过着逍遥日子。乔梁还是宣平侯,乔渊还是宣平侯的嫡长子。 这件事情,乔玉妙无论如何都不能咽下这口气,只是宣平侯府势大,现在也扳倒不了他们。不过就算一时对付不了他们,也可以找个机会出一口恶气。 乔玉妙心中默道,今天的事情,还要多亏齐言彻。 齐言彻帮她请来了神医蔡鹤,又亲自陪同蔡鹤到宣平侯府,给乔玉珩治病,对乔玉珩有救命之恩。后来,他又出言相助,让乔梁放了乔玉珩,可以说又帮了一个大忙。 乔玉妙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气,金银债好清,人情债却是难还。 他这样一次一次的帮忙,让她如何还得清? 他已然功成名就,又让她如何来还? 乔玉妙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想到这句话,乔玉妙突然睁了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只见他笔直的坐在那里,目光落在别处,不知道实在看些什么,还是在想什么。 以身相许?乔玉妙在心里笑了笑,还美得他了。 齐言彻似乎是感受到了乔玉妙的目光,便也把目光转了过来:「乔二小姐。」 乔玉妙微微笑道:「国公爷,我如今已经不是乔家的小姐了。」 「乔姑娘,」齐言彻接着道,「宣平侯府的事情,若是还需要帮忙的话……」 刚才,乔玉妙和乔玉珩在宣平侯府收拾的东西,齐言彻去准备马车。与此同时,齐言彻也从蔡鹤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他知道,她和她弟弟在宣平侯是受了委屈,他想知道她的想法,如果她想求个公道,他便尽全力帮她讨回公道。 乔玉妙急忙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不劳烦国公爷。」 她已经欠了他那么多的人情了,旧帐未清,哪里又能再欠新帐?难不成真的要以身相许吗? 再者,她虽说不能直接讨回公道,想法子出口恶气总是行的。 齐言彻见乔玉妙拒绝,便也不再坚持,知道她自有主意。 —— 车轮滚滚,向城北而去。 马车终于到了城北秀仪巷。 乔玉妙把舒清和乔玉珩带进了两进小院,绿罗一脸诧异的迎了出来,黑宝也欢快的跑了出来。 黑宝通人性,大概看到是主人从大门请进来的人,也没有乱叫,只是在众人脚下串来串去。 乔玉妙把舒清和乔玉珩带进了屋子,又和绿罗一起,把他们安顿好。 这个院子虽说没有多大,但是毕竟也是两进两出,舒清和乔玉珩住过来,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一番安顿之后,乔玉妙突然想起来齐言彻还没有离开,便匆匆回到堂屋。 「国公爷。」乔玉妙站在堂屋门口唤了一声。 「乔姑娘,你娘和弟弟安顿好了?」齐言彻问道。 「差不多了。」乔玉妙点点头。 「恩,」齐言彻应了一声,从桌边站了起来,「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 「我送国公爷出门。」乔玉妙说道。 「好。」齐言彻颔首道。 两人出了堂屋的门,并肩走向院门口。 从堂屋到院门的路极短,不过几息时间,就走到院门之处。 两人站在小院院门青瓦屋檐之下,在如水的月色之中,道着别。 「乔姑娘,留步,我告辞了。」齐言彻说道。 「国公爷走好。」乔玉妙道。 齐言彻微微低下了头,好离她更近一些,迟疑了一下,他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多,你,也早些安置吧。」 乔玉妙点点头,想了想便说道:「国公爷也是。」 齐言彻一怔,似乎对乔玉妙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他心中一喜,旖旎的硃砂,落到水里,在心中慢慢晕了开去。 许是因为乔玉妙的这句话,让齐言彻心中突然有了几分底气,望着她微微弯着的桃花眼说道:「年关在即,过了年,便是上元佳节。上元节,你可有什么打算?」 「恩?」乔玉妙眨巴了一下眼。 「若是尚无打算,」齐言彻顿了顿说道,「去街上逛逛如何?倒时,我来接你。」 乔玉妙怔了一怔,随即她嫣然一笑,轻轻点了下头:「好的。」 如果说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那么上元节便是一年中最热闹的节日。 「闹元宵」「闹元宵」,最重要的就是一个闹字。赏花灯,猜灯谜,放烟花,看舞狮,鼓吹弹唱,挤挤杂杂,大街小巷,灯火通明。 对于这古代最为热闹的节日,乔玉妙心嚮往之。 齐言彻刚刚帮了她们家那么大的忙,乔玉妙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他。 更何况,乔玉妙看看面前英俊的男人,心道,同他一道出游,应该也是不错的。 「上元节,那日,我将马车停在秀仪巷的入口,相约酉时见,如何?」齐言彻道。 「好的,那便,酉时,秀仪巷口。」乔玉妙道。 —— 这天夜里,乔玉妙在床上安置之后,却也没有睡着。 刚才在宣平侯时,乔玉妙气愤难挡,现在夜深人静,万籁俱静,她便也慢慢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之后,她那镇定沉稳的性子便又占了上风了。 她躺在床上,仔仔细细的分析,现在她所面对的境况。 她有一套两进的宅子,手里也有不少银钱,若是只有她和绿罗两个人,那么这些财产便是绰绰有余,足够她俩殷实的过上一辈子了。可是现在,多了乔玉珩和舒清。 以前,乔玉妙的人生目标,是过上独立自由,富足畅意的好日子。 现在,她的生活目标又多了一个,照顾好自己的娘亲和幼弟。 她的娘亲性子柔弱,生活的全部就是儿子和女儿。娘亲疼她爱她,拳拳母爱。人非草木,乔玉妙早已在心里把舒清当做自己的母亲。 幼弟病弱,视自己为主心骨,自己被除去宗籍,他便也跟着出来,爱她敬她,也不必多说。 这两个人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二的血亲。他们既然已经出了乔家,那她乔玉妙便要照顾好她们。 乔玉珩现在由蔡鹤负责治疗。虽说蔡鹤是看在齐言彻的面子上,才出面给乔玉珩诊治的,但是这诊金,她却是一定要给的。总不能让人家免费出诊,更不能,让齐言彻帮忙请了人,还要帮忙付诊金。这诊金她是必须要给足的。 除了诊金以外,还有药材钱也要付。乔玉珩的病是胎里带来的病弱,需要用各种温补身子的上好药材固本培元。 之前,蔡鹤说过,乔玉珩这病不靠治,靠养。不能求手到病除,只能求缓慢好转。想要成为一个身强力壮的人不可能,不过成为一个身子虚弱的正常人,还是极有可能的。 有希望就不能放弃,一定不能因为银子短缺的事情,而放弃治病的机会。 另外,乔玉珩是个读书的料、一个学霸坯子,却因为身体的原因,耽搁了许多年。 乔玉妙盘算着等乔玉珩身子好了一些以后,她就给他找一所好学堂,让乔玉珩可以和别的孩子一样去学堂。好学堂束脩也贵,再加上笔墨纸砚书本这些用具,到时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至于舒清,大家闺秀出生,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的,只要她有能力,在吃穿用度上,乔玉妙也不想太委屈了她。 乔玉妙这么细细想了想,她突然发现她竟然又缺钱了。 她只能再想法子赚钱了。 不过这一回,她却不想再像上次一样,用子明先生的名头,再写上几本话本。 毕竟《岳英传》是她前一世听来的,子明先生其人是她杜撰出来。这一切都是在阴影之下的,不能公之于众的。毕竟这个涉及她穿越的秘密,若是传扬开始,万一惹人怀疑,便也是一桩大麻烦。 她只想赚钱养家,又不是想做个名垂千古的文豪。这个法子不是长久之计。 当初,她写《岳英传》是为了救急。现在,她要养家餬口,所以需要找一个长久的营生。 到底做个什么营生呢?乔玉妙没有主意,便想着明天早上再去街上转转,找找灵感。 —— 第二日一早,乔玉妙让绿罗在家里照顾舒清和乔玉珩,自己上了街,看看有什么长久的营生是可以做的? 再过十日不到,就是大年了,天气虽然冷,不过街上倒也热闹。 北门街两边的铺子俱是张灯结彩的,门面的门楣处大红灯笼已经悬挂了起来,灯笼上写了各式吉祥喜庆的话儿,或是一个字的「福」,或是一句话的「年年有余,岁岁平安」,各式年货也都在铺子最醒目的地方,摆了起来。 乔玉妙走着走着,看到有一家铺子里,人特别多。她一时好奇,就走了进去。 这是一家卖字画的铺子,桌上摆着的,墙上挂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墨丹青,横轴竖轴,错落有致。 然而,店铺中所有的顾客都集中在店铺的中间,围成一个包围圈,似乎在围观什么东西? 这些围观的人,一边看着,一边还发出声音啧啧称赞:「妙,妙啊。」 乔玉妙瞧准了一个空挡,钻到了人群的前面。 原来店铺的中央挂了一副水墨画,店铺里的众多客人都在看着幅画。 乔玉妙便也朝这副画看去。 她从小受外公外婆的薰陶,对古典文化也有一定的了解,听评书,赏字画,这些事情,从小耳濡目染,虽然算不上精通,但也算是略知一二,她这便仔细看了起来。 此图名曰《松山积翠图》,泼墨挥洒,运笔自如,画风俊秀清逸,却又意境幽远。 好画,好画,果然是妙啊。 店家正站在这《松山积翠图》的旁边,笑眯眯的朝围观的众人看着,见大家都对这府啧啧称奇,赞不绝口,似乎十分满意。 「大家静一静,这一副可是陆道子的真迹。」店家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也只有陆道子,笔法才能如此飘逸空灵,让看画之人,也有如被淬洗一般。」 「果然清逸自然,果然仙气飘然。」 店家两眼露着精光:「这幅画乃是鄙店镇店之宝,现在快过年了,趁着年关之际,鄙店出售这等稀世珍宝。」 「店家,这画,你卖多少银子?」有人嚷嚷了开来。 京城豪门贵族众多,一架卖高档字画的店铺,里面的顾客自然也有不少是富家子弟。 有人这么一问,便有好几个人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想要抢购这陆道子《松山积翠图》。 店家呵呵一笑,双手伸出,做了向下压端王姿势,示意众人安静。 「这《松山积翠图》一两不多,一两不少,正好两万两。」店家说道。 「店家,你要价也太高了。竟然要两万两。」听到报价,立刻有人咋唿开来。 乔玉妙咋舌,两万两,这也太贵了吧。她的全部家当也没有一万两,她的那套两进的小院也就值七八百两纹银而已。 「这个价格,您还真的别嫌贵了,」店家说道,「陆道子是嘉佑年间的人,现在已经离世几十年了。他的存世作品不多,世面上陆道子的真迹难寻,实在是有前也买不到的宝贝。」 店家接着说道:「诸位,况且啊,这画很快就会更贵了。」 「为什么很快就会更贵了?店家你倒是说出个道道来。」又有顾客大声嚷嚷道。 「因为啊,米行首,就要回京城了,还会在元宵佳节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包场,举办诗酒会,」店家说道,「人人皆知米行首最喜欢的就是陆道子的画了。」 「呵呵,」店家嘴角一扯,笑道,「米行首现在最受那些世家子弟的追捧,呵呵呵,呵呵呵……」 米行首是谁,乔玉妙是知道的。她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对这米行首也是知道一点的。 行首不是名字,而是一种称唿,一种对风月中女子的别称。所以这米行首便是一名妓子。 不过能被叫作行首的妓子,却也不是一般的妓子,而是风月场上的花魁,被富家公子哥儿们追捧的明星。 莫说不卖身,就是卖艺,也要看人家乐意不乐意。能请得动米行首,弹琴唱歌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这米行首原名米殷殷,也不是一般的人物,长的好看,自是不用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造诣都很高。这样的一个美人,备受京城里那些自诩风流的富家公子儿们追捧。 米殷殷在这个时代收追捧的程度,就像是乔玉妙前世现代的那些天皇巨星一样。 乔玉妙心里暗道,那些富家子弟,家里娇妻美妾,看多了也不稀罕。看不到、声明在外、又有很多人抢的美人儿,才最稀罕。 那些富家子弟一定会变着法儿去讨好米行首,米行首喜欢什么就送她什么,好得以同美人一聚。 米殷殷要回京城了,在上元节那一天开诗酒会,那么必然会有很多富家子弟要去讨好她。而这清逸俊逸的《松山积翠图》就是讨好佳人最有用的东西了。 思维一闪而过,店家还在继续说着这《松山积翠图》的种种好处。 乔玉妙便也认真欣赏着这《松山积翠图》,毕竟好画难寻,真迹难寻。 看着看着,乔玉妙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蹙了蹙眉,乔玉妙便低头想了起来,她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再抬头时,目光之中,便流露出一丝儿狡黠来。「这画我买了。」乔玉妙大声说道,清脆婉转的声音,在人群中分外明显。 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姑娘,您要买这幅《松山积翠图》?」店家疑惑道。 「正是,店家,我买了,我们借一步说话。」乔玉妙说道。 这画要价两万两,店家原来以为这画若是能卖出去,那不是个豪门公子,就是贵族子弟,跟本没有想到过会有个姑娘跳将出来,喊着要买画。但是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店家也不敢随便轻慢了人,万一眼前这个姑娘是个身份了不得的贵人呢? 店家朝乔玉妙瞅了两眼,见她衣着衣料,虽然说不少多名贵,也是颇为精緻的缎子了。而且她相貌过人,婷婷玉立,气度不凡。 这店家越看越像那么回事,便笑嘻嘻的道:「姑娘,好眼光,大手笔。里头请。」 「店家请。」乔玉妙道。 店家把《松山积翠图》小心翼翼的拿了下来,又将捲轴捲起,轻轻捧着《松山积翠图》,带着乔玉妙走进门面的里间。 「姑娘请坐。」店家把乔玉妙引到一方茶几上,请她坐下,又命店里小厮上了茶。 「姑娘喜欢这画?」店家道。 「喜欢。」乔玉妙点点头。 「姑娘想怎么交易,直接用银票呢?还是先付定金。」店家问道。 「直接付银票,」乔玉妙道,「能否再让我看看那副画吧。」 店家一听直接全额付款,脸上立刻殷勤的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有何不可,有何不可?」 店家重新打开这副画,乔玉妙站在画前,笑着说道:「我用银票付,不过不是刚才两万两的那个价格,而是一百两。两万两是真品的价,而你这个……」 乔玉妙在画上轻轻一点:「店家你看这里,这是一幅赝品。」
【82】这位公子一表人才,你同他... 当乔玉妙走出这家字画店的时候,手里拿着这一卷刚刚买来了的《松山积翠图》。 不是两万两,而是,一百两。 这幅假画的破绽被乔玉妙发现了,把店家吓得面如土色。 这个时代并不像乔玉妙前世那样假货横行,人人对所谓古董都会抱有几分怀疑,一副真迹出来,要左一个专家,右一个专家的来鑑定才行。 这个时代因为技术手段有限,很难做出个以假乱真的赝品。而且这个时代的人,不像乔玉妙前世那样为了赚钱,可以不择手段,多少还是讲个信字。这家字画店看样子也是开了很久的,这样一家老字号的字画店,自然也是有些声誉的。所以,方才,那些店里的顾客,粗粗一看没有什么大破绽,便会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字画,是已经由店家确认过的真迹了。 然而,正因为卖字画的店铺,声誉非常重要,如果让人知道这字画店卖过假货,那么这家店离倒闭也就不远了。 乔玉妙也不贪心,估算了一下成本价,按照一百两的成本价,买了这幅赝品。 乔玉妙拿着这副赝品,自然不是用来摆在家里看的,她轻轻一笑,眼里流露出狡黠之意。 坑人去! 在坑人之前,乔玉妙先回了一趟家。 她换了一身绿罗的衣裳,脸上抹了一层锅灰,再用眉粉和胭脂把自己的脸,加工了一下。一番乔装打扮之后,细白的肌肤变得黑黄,五官也没有之前的精緻,同之前娇美的模样,有了极大的差别。 乔装打扮一番,乔玉妙这才重新拿起那《松山积翠图》,出了门,直奔京城最大的典当行利丰解库。 利丰解库并不是一家普通民间商人开的当铺,它是有后台的,它的后台就是宣平侯府,或者说,其实这利丰解库就是宣平侯府的产业。 宣平侯府是为世族大家、书香门第,自己开门做生意,便是丢了份儿了。但是若大一个宣平侯府,日常开销外加上下打点、人情往来,若是没有进帐,却是不行的。做吃山空,再大的家业也总有耗尽的一天。所以宣平侯府便扶持了几个伶俐听话的傀儡,以他们的名义开了当铺,实际上是为宣平侯府赚银子的。这也京城里大多数豪门世家做的做法。 原主活了十六年,养在深闺,对宣平侯家产几何并没有很详细。只是利丰解库是宣平侯府最大的产业,阖府上下都是知道的,原主身为乔家的嫡小姐,却也知道这利丰解库的事情。 乔玉妙有原主的记忆,自然也是知道这利丰解库的。 利丰解库,就是乔玉妙此行的目的地。论理,乔玉妙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利丰解库上至掌柜,下至学徒,没有任何人是见过乔玉妙。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乔玉妙还是做了一番乔装打扮。 走了约摸两刻钟的时间,乔玉妙走到了利丰解库。 利丰解库不愧是京城第一大解库,总共四层楼高,檐牙飞翘,檐下雕了整片的五蝠抱元宝的图案,门楣处,一边悬了一只大红灯笼用来照明,另一边插出一面蓝底黑字的旗帜,上头写了一个大字「解」。 乔玉妙将手中的《松山积翠图》握在了手里,跨进了利丰解库。 她走到柜面前,柜面后的小二便熟练的问起来:「姑娘咧,您要当什么,活当还是死当,要价多少钱?」 乔玉妙就回道:「小二,我来当名家字画,死当,要价两万两纹银,少一个子儿都不当。」 小二愣了一下,说道:「姑娘,大过年的,您到我们解库开玩笑来了,这年关的当口,我们解库也是忙,您若是没别的事儿,呵呵,我这边还得招唿别的客人。」 两万两是什么价格,京郊一亩良田的价格是五两银子,两万两银子可以置办四千亩良田。他们利丰解库一年的利润也不到一万两左右。 这来典当,一开口就是要上两万两银子,小二可不就是把乔玉妙当成是来找乐子的。 乔玉妙不以为意的笑笑:「我要当的这幅画可不是一般的画,而陆道子的真迹《松山积翠图》,是我家中传世的宝贝,两万两,一两银子也不能少。这么好的宝贝,又是死当……小二哥若是觉得自个儿不能决定,不妨问问贵店的东家。」 小二到底也是在利丰解库这个京城最大的当铺里见过世面的,两万两的宝贝,没见过,也听说过,他见乔玉妙说得像模像样的,心里头犯起了嘀咕,万一要是真的呢? 「那,姑娘稍等,我去问问东家,陆道子的《松山积翠图》,是吧。」店小二说道。 「正是。」乔玉妙点了点头。 小二看了看乔玉妙,想了一想,便说道:「好,姑娘,您等着,我这就去问掌柜。」 乔玉妙点点头,和善的微微笑:「好的,劳烦小二哥了,我等着。」 其实,乔玉妙对于陆道子的真迹究竟值多少银子,并不了解。不过没关系,她不了解,那字画店老闆了解啊。两万两银子,不多也不少,正是那字画店老闆开的价。 乔玉妙看着小二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淡淡一笑,胸有成竹。 米殷殷在大景朝星光闪耀,但是这个时代,毕竟不是乔玉妙前世的现代社会那样谘询发达。米殷殷这样一个花魁,在贵公子圈和文人雅士中十分出名,但是原主毕竟是深深庭院中的大家闺秀,哪个人会跟她说起当红的妓子呢? 原主之所以会知道米殷殷,还是因为原主的堂兄,就是宣平侯乔梁的嫡长孙乔玉琏。 这乔玉琏是便追捧米殷殷的贵公子之一,他痴迷米殷殷,是米殷殷的重度脑残粉。追星最疯狂的时候,乔玉琏曾经三句话不离米行首,搞得整个宣平候府都知道他追捧米殷殷的事情。原主也是因此,知道了米殷殷和乔玉琏迷恋米殷殷的事情,而乔玉妙便是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这件事情的。 乔玉琏迷恋米行首的事情,可谓人尽皆知,这利丰解库的东家,自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这利丰解库的东家不过是个傀儡,仰仗乔家的鼻息,正是削尖了脑袋讨好乔家。 乔玉琏追捧米行首,米行首又最喜欢陆道子的话。现今有一副陆道子的真迹摆在眼前,傀儡东家又岂能放过这样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 只等了一小会儿,那去请示东家的小二,便去而復返,对着笑容,请乔玉妙进了利丰解库的内间。 这东家约莫五十岁上下,个子偏矮,是个小老头。 「听说姑娘手里有一副陆道子的《松山积翠图》,想押死当给我利丰解库。」小个东家说道。 「恩,是啊,东家说的没错。」乔玉妙说道。 「不知是否可以让老夫看上一看。」小个东家说。 「好的,东家自然是要看看仔细的。」乔玉妙说道。 乔玉妙将手中的《松山积翠图》递给了小个东家。 这东家接过图,就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乔玉妙淡定的站在一边,等着东家鑑定字画真假。 她心里笃定的很。 这个时代的技术水平低,很难做出可以以假乱真的赝品。那字画店老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一幅仿真度那么高的赝品。这赝品字画是字画店出售的,若不是作假作的极好,字画店的店家也没有胆子挂在店铺里当真卖的。因为若是假画的事情一旦被拆穿,传扬开去,这家字画店就是声明狼藉,永无翻身之日。字画店既然敢冒着倒闭的风险,来卖这字画,自然是有自信不被别人发现。 若不是被乔玉妙机缘巧合识破了真伪,这幅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被当成真画来看待。 果然,小东家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看了看画,也没有看出什么破绽。 他只得点头说道:「陆道子的画工果然非同一般。」 他凭着多年来辩真伪的经验和能力,已经在心里判断了这幅画是真的,不过为了谨慎其间,他还是接着问道:「姑娘,你这幅画是哪里来的?」 乔玉妙说道:「东家,请您放心,这幅画是我祖传的。我们家原也是豪门大族,不过我爷爷那辈儿,家族便渐渐势微了,到现在,家里已经快接不开锅了,家里弟弟有需要钱治病吃药,没有银子了,就把家传的《松山翠计图》给卖了。」 小个东家朝乔玉妙看了一圈,他见着眼前的这个女子,穿着朴素,却自由几分气度在,确实很像是落魄贵族的模样,如此一来,小个东家便越发肯定了。更何况,利丰解库声明在外,想来也不会有人那么大胆子拿来赝品来当。 「姑娘,听说你要价两万两来着。」小个东家数到:「姑娘这价格却是贵了,五千两怎么样?」 乔玉妙却是十分肯定的说话:「两万两,少一文都不卖。」 「这……」小个东家神色有些迟疑,「这个价格,贵啊……」 「哦,若是东家不愿意就算了。」乔玉妙道,「那我便拿着画走了,这京城里解库一抓一大把,又不是只有你一家。」 「姑娘,稍等,容我,容我,去去就来。」小个掌柜急忙道。 乔玉妙眉眼一抬,点了点头:「那东家,你快去快回,不要让我等久了,我还要去别家解库去问问呢。」 看到小个东家匆匆离去的背影,乔玉妙心里狐疑,这东家到底去哪儿了。 不过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一个男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快,快去,把那《松山积翠图》给买下来,这可是米行首最爱的陆道子真迹,你还摸蹭个什么劲啊?快去快起,米行首上元节的时候,就要回京举办诗酒会了,我正好可以把这《松山积翠图》带过去。」 接着那男子更加大声嚷嚷起来:「赶紧的,别让人给跑了,要是这《松山积翠图》没有收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乔玉妙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心中暗道,原来是这纨绔在啊。能在利丰解库这样大声斥责,又会这么提起米殷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自己这句身体的堂兄乔玉琏啊。 竟然那么巧,他竟然在利丰解库,真是老天帮了她大忙了。 很快小个东家便屁颠屁颠的重新回到了乔玉妙的面前:「姑娘,这《松山积翠图》,咱们解库收了。」 乔玉妙笑吟吟道:「那敢情好啊,也省得我跑第二家解库了。」 于是,乔玉妙交了手中的画,收了两万两的银票。 出了利丰解库的大门,乔玉妙心情大好。倒不是因为银子,而是因为坑了乔家两万两银子,乔家一年的收入估计也就两万两银子了。等哪天乔渊发现了,这守财奴大概脸都要绿了。 乔渊剋扣乔玉妙的嫁妆,又剋扣乔玉珩的药钱,现在乔家二房已经除族谱除名,他更难吞了本属于二房的家产。 乔玉妙坑了乔家这么一笔,心中只觉得畅意不少。 —— 乔玉妙回了家,卸了装,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把自己的乔装打扮去掉,重新又上街去转悠。 刚刚她上了一次街,虽然没有发现什么长久的营生可以做,但是却坑了乔家足足两万两纹银,出了一口恶气不说,还给自己增加了一笔不小的财产。 这两万两银子,正好可以让她作为本钱,好好的找一个长久的营生,经营一番。 乔玉妙在城北一片,转悠了一会,看到了一条很有特色的街。 这条街上两边也是店铺林立,却全是卖读书人用的东西,有卖笔墨纸砚的、有卖笔洗笔架的,还有卖书籍纸张。 乔玉妙心道,乔玉珩已经住到了秀仪巷,他那么喜欢读书,等以后身子慢慢恢復了肯定也会想看书写字的,她既然路过了这文化一条街,就买一些笔墨纸张和经史子集,也好让她弟弟高兴高兴。 于是,乔玉妙便在这文化一条街採买物件起来。 买好了笔墨用具,乔玉妙便进了整条街最大的书坊。 这书坊和安平街上的云落书坊所卖的之书是不同的,不是卖话本的,而是卖一些经史子集、或者是他们的释义註解,再不然就是一些诗集词集。 乔玉妙刚刚踏进书坊,便听到里头书坊的掌柜声音: 「几位公子,鄙店是开门做生意,并不是让人不付钱随便翻阅的,若是几位公子不是来买书的,就请回吧。鄙店门面小,公子们站在这里翻书已经很久了,倒是阻了那些买书客人的路了。书籍贵重,翻旧了就不好卖了,鄙店也是小本经营,还请几位公子高抬贵手,早些离开吧。」 乔玉妙一看,书坊零零散散的站了不少书生,每个人都是手里都摊开着一本书,被掌柜的这样一说,一个个脸上都是讪讪的表情,有写脸皮薄的,脸上已经开始发红了。 不过这掌柜虽然说的直接,但是这也是实情,语气里也没有奚落和斥责之意,还算客气。几位书生理亏在前,被掌柜这么一说,自也不能发作,只好各自把书籍还了回去。有人羞愧,有人气愤,也有人显出一副郁闷的模样。 乔玉妙站在门口看着,竟然发现在这群书生之中,有一个熟人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林恩誉。 林恩誉,既没有气愤,也没有郁闷羞愧,只是怅然的长嘆一口气,留恋的看了书籍最后一眼,随后合上书本,交还给掌柜的了。 林恩誉把书还给了掌柜,转身要走,这一转身就看到门口的乔玉妙。 「乔二小姐?」林恩誉顿了一顿,便大步走了过来。 「林公子,我不是乔家二小姐了,林公子叫我一声姑娘就是了。」乔玉妙道。 乔玉妙被开除宗族的事情,还没有传开来,但是国子监和宣平候府一向联繫紧密,宣平侯府整个二房都被开除宗族的事情,今天国子监已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了,林恩誉也从好友卢干志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乔姑娘。」林恩誉说道,想到她刚刚被夫家休了,转眼又被娘家除了籍,星目之中便流出关切之意。 「这么巧,竟然又在这里碰到你?」乔玉妙道。可不就是巧吗?上个街碰到他,吃个饭碰到他,去个书坊还能碰到他。 林恩誉的目光在乔玉妙的脸上观察了一番,见她丝毫没有悲伤抑郁的神色,潋滟的桃花眼里,除了原本就要娇媚,还多了几分洒脱和自在,心里便也放心不少。 他笑笑说:「不是巧,而是我每天都会到这家书店来的,你今天来,能碰到我,明天来,也能碰到我。」 乔玉妙抬眸:「你每天都来?」 林恩誉说道:「恩,我每天都来的。」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呵呵,每天都来。书籍昂贵,读书人却又要讲个博览群书,家中供我读书已经不容易。这么多书要看,又哪里能每本都买来?所以就只能来这书店看书。这家书店的掌柜还算心善,很多时候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有时候,来看书人多,或者看的时间太长,他也会赶人走的。」 林恩誉嘴角略弯,淡淡笑了笑:「就像今天这样。」 乔玉妙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古代书籍价格不便宜,乔玉妙是知道的,话本也好,经史子集也好,相对于现代,都要贵上不少。对于像宣平侯府和齐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书的价格当然是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的。但是对于贫苦人家,能够顾上吃穿已经不算了,书那是根本不敢买的。就算是普通殷实人家的百姓,偶尔买上几本书是可以的,可是大量的买书却是做不到的。 林恩誉的家中能供他到国子监念书,应该也不算太贫寒,但也肯定不是大富人家,所以他只能挑些重要的书买,其余便到书坊里蹭书看。 「可惜了,」林恩誉明亮的星目蒙上了一层怅然和遗憾,「今天是看不了了。」 乔玉妙一抬眉心:「今天看不了没关系,明天再来。」 林恩誉一怔,随即轻笑一声:「呵呵,姑娘说的是,明天再来就是。」 他微微低下头,见眼前佳人桃花眼半弯着,眼尾因为笑意有些上扬,漆黑的眼眸闪着晶亮的光点,如湖水波光粼粼,他的心头不由的一颤,清润的嗓音也带上了几丝柔情:「乔姑娘,这是来买书吗?」 乔玉妙心中一动,便道:「我想给舍弟买一些书,不知道林公子有没有空帮我看看,我对这些经史子集的书本也不懂。怕买了不合适的。」 「好,乐意之至。」林恩誉星目眸光泛起几丝欢喜。 林恩誉是国子监的高材生,是这方面的行家,对于选择教材和教辅资料甚是在行,乔玉妙跟林恩誉大致说了一下乔玉珩的学习进度,林恩誉就帮她选出了几本合适的书来。 乔玉妙选好了书,掌柜的还在包扎。 林恩誉低下头,问道:「乔姑娘,这是要去哪里?是不是要回秀仪巷?」 「我也出来挺久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乔玉妙答道。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原本是想上街来找灵感,找营生的,不过先是去利丰解库,当了死当;后又在书坊,买了不少书。这么一耽搁,时间不早了,是时候回去了。 「我也正好要回国子监,倒是与姑娘同路,不如同姑娘结伴而行。」林恩誉说道。 乔玉妙疑道:「同路,国子监在秀仪巷附近吗?」 「国子监在北门街的附近,离秀仪巷确实不远。」林恩誉点点头说道,「国子监学生人数众多,因为国子监的缘故,城北这里,才会有这样一条专门卖笔文房四宝和各类书籍的街。」 乔玉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新住所竟然是在国子监的附近。难怪在这家书店里看到那么读书人,敢情都是国子监的学生,也难怪上次她在北门街酒楼里吃饭的时候,能遇到一群来吃饭的国子监学生。 看来自己的二进院子的位置还真是不错,当年孟母还要三迁,她现在倒是直接住到大景朝最高学府的旁边了。 「书包扎好了。」掌柜的说着,把好的几本书递了过来。 乔玉妙正想去接,却见林恩誉修长白皙的手已经越过她的手,接过了掌柜递来的书。 他接过书,把几本书单手抱在胸前,朗眉低垂,星目微敛,耳根之处,泛着粉色的红晕:「书重,我拿着,走吧。」 说罢,他也不等乔玉妙的回答,转身就往书坊外面走,留给她一个背影,一袭长衫,不束腰带,如玉树临风。 「哎,等等。」乔玉妙提了裙子,跟了上去,并肩走在林恩誉的身边。 「林公子,你是不是会参加下一届的会试?」乔玉妙道。 「下一届的会试在明年秋天,如果不出意外,我会参加的,」林恩誉道,「读书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一场秋闱。在家乡的时候,觉得自己功课已经出众,到了国子监,才发现这天下,人才济济。」 两人并肩而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林恩誉手了抱着乔玉妙买得书,心道,几天前就知道她住在秀仪巷,只是没有理由,倒是不好冒冒然上门,如今在街上遇到,倒是可以送她回家了。 乔玉妙却是在想刚才在书坊里看到的情景。 古代很多人都是大字儿也不识一个的文盲,文化是被富人阶级所垄断的。书籍很贵,那些达官显贵们,是有很多书的,但是豪门贵族的书是只给自己人看的,绝对不会给外人看的。 所谓藏书,就是要把书藏起来,那是宝贵的私有资源,绝不能外泄的。 比如宣平侯府作为世代积累的书香门第,就是有藏书阁的,但是只有乔家的嫡系子孙才能出去藏书阁看书,别人却是不能看的。 社会风气如此,对于出生普通的学子而言,想要饱览群书是根本不可能的。 乔玉妙想着想着,便慢慢的有了主意。 这里有一个有着巨大需求却没有供应的行业。 那就是借书这个行业。 乔玉妙想起自己童年时代,在网络和电子书籍还没有那么发达的时候,借书这个行业是很火的。 她是不是可以开一家图书馆,以出租书册作为营生呢? 一路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家门口。 乔玉妙回过头对林恩誉道:「林公子,我到家了,谢谢你一路相送。」 林恩誉把书本递给了乔玉妙:「乔姑娘,书拿好。」 「嗳,」乔玉妙接过了书。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被打开了。 「这位公子是……」是舒清的声音。 乔玉妙回头一看,只见舒清和乔玉珩两人一大一小并肩站在院门门槛的里面。两双垂凤眼眨巴着,一深一浅的两颗硃砂痣抬高着,透着好奇。 乔玉妙轻咳了一声,说道:「这位是林公子,他是国子监的学生。」 乔玉妙又回头对林恩誉道:「这是家母和舍弟。」 林恩誉彬彬有礼,温和说道:「乔太太,乔公子。」 舒清正想说话,不想乔玉珩抢先说了话。 「林公子,幸会。方才姐姐说,林公子是国子监的学生?」乔玉珩道。 林恩誉没有想到这个少年会问这个,便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以来,便微笑的说道:「乔公子听得没错,我确实是国子监的学生。」 乔玉珩咬了下唇,垂凤眼抬起,眼里带着希望:「国子监是大景朝的第一学府,能在国子监读书的读书人,都是出类拔萃的。我,我仰慕许久,不知道林公子有没有时间能指点一二。」 乔玉珩话一出口,其余三人有些惊讶。 舒清对于乔玉珩突然唐突的要求别人指导自己功课,心中惊讶,急忙说道:「林公子即是国子监的学生,功课自然繁重,玉珩,不要提这么无礼的要求。」 乔玉妙却是在心中嘆了一口气,乔玉珩没有老师,也没有同学,每日只能靠读书的来学习。学久了,心中难免寂寞,乔玉珩应该很希望有人能给他指点、跟他交流。 因为愿望强烈,机会难得,所以才会在得知林恩誉在国子监就读之后,唐突的提出这个要求。 林恩誉却是心中一喜,清朗的眉眼也带着喜悦:「我有时间,说不上指点什么的,倒是想跟乔公子探讨一二。」 「真是太好了。」乔玉珩雀跃的喊了一句,露出了几分小儿欢喜的神态。 「倒是要麻烦林公子了。」乔玉妙道。乔玉珩难得露出那么高兴的表情,乔玉妙捨不得扫了他的兴致。 乔玉珩带着林恩誉去了自己的屋子,去谈功课的事情了,舒清却是把乔玉妙拉进了自己屋子说话。 「娘亲,你们怎么站在门口啊?」乔玉妙问道。 「昨天蔡神医给玉珩施了针,夜里睡得也不错,今儿早上又服了蔡神医开的药方子。刚才精神头还不错,就央着我扶着他在家里走动走动。他现在正是好动的年纪,身子稍微好些了,便坐不住了。我想着今天天气好,他精神也确实不,老躺在床上也不好,就答应了。 不过这院子太小,走几步路就到头了,我们便想开了院门,到秀仪巷走上两步。反正秀仪巷是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门口没有人,走动走动,也没有什么关系。这不,我刚刚拉开门栓,就看到你和林公子站在门口了。」 「原来如此。我说呢,」乔玉妙说道。 「妙妙,娘问问你,那个林公子……倒是一表人才,你同他……」舒清欲言又止。 ------题外话------ 推荐文文:《豪门重生之第一名媛》 【表里不一心机名媛vs伪君子腹黑痴汉,甜爽文】 她本该是豪门千金,被冷血虚伪的父母,将她当成活体器官储备器,最终惨死在手术台上。 重生回来,这一辈子,她不择手段,步步为营,誓要将欠了她的人踩在脚下! 她,别有目的。 他,另有所图。两人一拍即合,勾搭成奸。 「你那个白莲花便宜妹妹抢了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抢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还处处陷害针对你,你难道不想报復她?」男人将人堵在角落。 池早疑惑的望向眼前这个即将成为她妹夫的人。池早听了十分动心,从此多了一个痴汉未婚夫。
【83】玲珑小腰落入掌心 「妙妙,你同那林公子是不是,是不是……恩……是不是……」舒清说的支支吾吾的。 乔玉妙一怔,很快就明白了舒清的意思。 她用手肘轻推了一下舒清的胳膊:「娘,我同林公子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同林公子只是机缘巧合认识了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是……」舒清说道,「他送你回家了啊……」 「那也是今天在书坊里偶然碰到的。国子监也在城北,正好同路。我在路上一路都在想事情,一不留神就到了,他大概也是不好意思提前告辞,就这么一路送到我门口了,」乔玉妙道,「娘,我买回来的书,您也看到了,是吧。」 「哦,这样啊,那林公子也是一表人才,真是有些可惜了。」舒清喃喃的说了一句,神色颇为失望。 乔玉妙轻声笑了笑,说道:「娘,您想多啦,再说,咱们现在的生活挺好的,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胡说,虽然你离开齐国公府了,但是你才十七岁,难道就这么一辈子一个人,女人家,总得找个可靠男人才行的。」舒清道。 乔玉妙急忙打了哈哈:「娘,娘您说得都对,不过我觉得跟你和弟弟、一家人在一起在最重要。」 —— 过了小半个时辰,林恩誉才从乔玉珩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乔玉妙听到动静,就从舒清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林恩誉正在同乔玉珩道别。 「玉珩不用送了,你快回去歇息着吧。我给你说的那些要点,空闲时,你可以再琢磨琢磨。」林恩誉道。 「林大哥,你还会再来吗?」乔玉珩站在屋子门口,仰着头,抬着垂凤眼看着林恩誉。 「我,」林恩誉星目一柔,肯定的说道,「必然会再来的。」 他唇角又挂上笑意:「玉珩,邀请我来吗?」 乔玉珩点点头,脑袋上的两个童髻也随即上下动了动,看着十分可爱:「恩,我邀请林大哥来的。」 林恩誉道:「好。玉珩放心,我自然会来的。」 乔玉妙站在离他们两几步开外的地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这刚刚还是「林公子」「乔公子」的,这会儿竟然已经变成了「林大哥」和「玉珩了。」怎么就突然那么热乎了? 林恩誉和乔玉珩道了别,转身看到了站在一边的乔玉妙。 「乔姑娘,」林恩誉道,「我也该告辞了。」 「今儿真是谢谢你,」乔玉妙道,「先是帮我挑书,然后又指导玉珩功课。」 林恩誉笑道:「乔姑娘不必客气,说不上指导,令弟聪慧过人,我同他是讨论功课,相互指正。」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 送走了林恩誉,乔玉妙折身返回,去了乔玉珩的屋子。 乔玉珩一见到乔玉妙,就欢喜的说道:「刚才那个林大哥,懂得真多,为人也谦和,虽然只同他讲了半个时辰,却让我收穫颇丰,许多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今儿都知道了。」 乔玉妙说道:「你呀,这么快就喊上林大哥了?还邀请人家过来?」 乔玉珩道:「姐姐,我自从识字以来,一直都是自己琢磨着学的,难得有人指点我,姐姐,你就允了我吧,请林大哥多过来跟我讲讲。姐姐允了我,可好?」 乔玉妙心中一软,便点头应下:「好,好,你都已经邀请人家来了,姐姐呀,还有什么不允的啊?」 —— 转眼便是大年。 这个大年,乔玉妙是和乔玉珩,舒清,还有绿罗一起过的。 身边是自己最亲密也最信任的人,没有婚姻的约束,也离开了恶毒的娘家,这个年,乔玉妙过的很舒心。 夜已深,爆竹声声。 乔玉妙同家人一起在屋子里守岁,连身子不太好的乔玉珩也坚持要求一起守岁。 子时已过。 新的一年,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 过了年,乔玉妙开始思考起来她的图书馆计划来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过大年十分看中,要过完十五上元节才算过完。 要过完十五,才开始新一年的各种营生,才开始干活。 现在乔玉妙也只能在心里盘算盘算、想一想罢了,真的要有所行动,还要等到上元节以后。 —— 日子过的很快,今日已是上元佳节。 吃好晚饭之后,乔玉妙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出门了。 今天晚上,她是有约的。 她没有告诉舒清,她是和齐国公一起出去逛街的。倒不是她故意隐瞒,只是过年前,林恩誉送她回家时,舒清就想着把她和林恩誉凑成一对。现在,舒清一心想让她早日找个男人依靠,乔玉妙不敢告诉舒清,也免得舒清胡思乱想。 是以,乔玉妙只说自己要上街逛逛。因为平日里,乔玉妙也是经常一个人上街,所以家里众人也都不疑有他。 今天,乔玉妙穿了一件浅紫云纹的袄子,叠领,广袖,不束腰带,只微微收紧了腰线,将人的曲线腰身都衬托的娇媚迷人。 下身一条深紫的褶裙,上头秀着云纹,长裙及地。走路的时候,裙的下摆处,两只圆圆的可爱绣花鞋,时隐时现。 因为乔玉妙皮肤本就吹弹欲破的,所以她并没有在脸上施粉,只是用了胭脂在颊边略晕了点红云。 朱唇一点,娥眉上了眉粉。 聘聘婷婷一站,便是一个绝色佳人。 走出院门,乔玉妙就看见一辆马车堪堪停在秀怡巷的入口之处。 她走了过去,齐言彻从马车上走下来,迎她。 乔玉妙朝齐言彻看了看,心中便是一笑,他约摸也是刻意打扮过了。 一声簇新的深蓝色大袄,领口是一片狐裘,腰间系一条雁文的腰带,狭长的凤眼里是看到她的惊艷。 乔玉妙笑吟吟的走了过去:「国公爷,久等了。」 「是我来早了。」齐言彻道。 齐言彻弯了唇:「上马车吧,今儿街上甚是热闹。」 乔玉妙道:「恩,走,好想看看上元节的街市。」 齐言彻笑道:「时间充裕,今天夜里不宵禁,整个京城是通宵达旦的热闹,晚上还有烟花。」 两人上了马车。很快,马车就到了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中常街。 乔玉妙和齐言彻下了马车。 平时,这个时辰,街上应该已经户门紧闭,一片黑暗。然而,现在却是灯火通明如白昼。 除了街两边,商铺门楣上,本已就有的红灯笼以外,更有数不清的各式花灯,娟纱的,琉璃的,明角的,绘着各式图样,做成各种造型。另有火炬火把、沿街烛台。整条街,仿若黑夜之中的一条火龙。 街上百戏齐聚,各种杂耍,表演,戏猴,武艺,另有擂台,灯谜的铺子。 人也是极多,街上人头攒动,挤挤挨挨,摩肩接踵,全城的青年男女似乎都拥到了街上一般。 齐言彻和乔玉妙在街市上逛着。因为人实在太多,两人便不可避免的挨在了一起。 若是在平时,这样的距离就是逾越了,但是在上元节,人人都是挤挤挨挨的,倒也显得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只是在行走过程中,因为路上人实在太多,推推搡搡便是不可避免。 乔玉妙被人一推,一个趔趄,她就直接倒向身边齐言彻。 齐言彻见她身形不稳,大手便扶上了她的腰。小腰玲珑,正是恰如其份的一凹,连着腰线和腰线的起伏,弯出了一个妖娆的曲线。 他在她腰上略微施了力,将她扶稳。 玲珑的曲线就在掌心,齐言彻心头有些燥,不知如何是好,手却是没有松开的。 他将她的腰控制在掌心,以一种半揽的方式,让她站定在自己的身前。自然不敢真的把人往怀里揽,却也不想让她离开。 两人面对面,不过两三寸的距离。 乔玉妙的视线落在他下巴以下的领口之处,一层锦袍一层大袄,宽阔的玄色领口压得当真严实。桃花眼微微一垂,便能看到他的胸膛,胸膛宽阔,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微隆的曲线,便是男人力量的特徵。 「谢谢。」 乔玉妙抬头看他,他便也低下了头,距离近的几乎可以气息交换,近的似乎他再往下一点,唇就能落到她的鼻尖。 他的凤眸,亮亮的,柔柔的,倒映着远处的灯火,还有她的影子。 「没事吧?」他明知顾问。 「没事。」乔玉妙心弦微微颤着,心里有些慌乱。 她敛下桃花眼:「我们继续逛吧。」 「好。」齐言彻这才将她腰上的大手移了下来,手臂却是半张着放在她的背后,准备随时随地可以护住她。 乔玉妙脸颊有些微红,耳尖有些微烫。他这样护着她,也把她圈在一个属于他的无形空间中。 两人继续走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走了小半条街了,齐言彻才开口说道:「我们去看放花灯,可好?」 「放花灯?」乔玉妙随即点点头,「好的。去看放花灯。」 中常街的不远处有一条小河,齐言彻把乔玉妙带到河边长廊的一个角落,因为已经离开了主干道,这里并没有什么人,但是视线却是很好,小河中的景像一览无余。 上元节,放花灯。 从这个角度,河面上一盏盏的花灯,如装扮过的小舟,如会飘动的莲花,在河上摇摇曳曳,顺流而下。灯心烛火摇曳,照亮自身周围小片的河面,照出河水轻轻的波纹,也照出自己在河水里的倒影 一盏两盏无数盏,汇成一条花灯河,远远看去,仿佛一条烛火的银河,繁星点点,数不胜数,消失在视线尽头。 「嗳,」乔玉妙吐出一口气,「这里真漂亮啊。」 「恩,夜景甚美。」齐言彻道。 乔玉妙欣赏着夜景,用齐言彻面向面向湖水并肩而立。 耳畔边传来温暖的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乔玉妙一扭头,只见自己鬓间的一缕碎发正在齐言彻的手里。 乔玉妙有些惊讶,抬眸一看,便撞见了一双如墨的凤眸,就像浩瀚深邃的夜空,专注的凝视着自己,仿佛要将自己吸进去一般。 心一颤,砰砰跳了起来。 「国公爷?」乔玉妙小声的唤了一句。 「这里风大,鬓角头髮乱了。」 齐言彻把手中的一丝碎发挽到她的耳后,手背擦过她的侧脸,滑滑的,凉凉的。 「哦。」乔玉妙应了一声,别过头,继续看河上的花灯。 齐言彻垂下手,将自己宽大的广袖,盖住她的袖子,手钻到她垂下的广袖中,轻轻碰到她的几个指尖,见她没有抗拒,便大了胆子,用手指搭上了她的手指,没敢真的握住,却也是轻触到了一起。 触到她洁白的柔荑,不似男人的粗糙硬朗,却是柔软细腻,仿佛这小手之中便是另一个世界。 他的心脏也是跳得极快,多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这么紧张,生死一线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心跳得厉害。 现在他却是小心翼翼的,感觉着她的反应,喉结滚了一下,他斟酌的开了口: 「放花灯,寄情丝……我,过了年,正是年满二十五周岁……」 「国公爷……」乔玉妙慌乱的打断了齐言彻的话。 她不能让他再讲下去了。 她是知道他对她的那种心思,她对他应该也是有些喜欢的吧。从他为她整理碎发,又轻触她的指尖,她的心就在不停地跳,两颊生晕,耳尖发红,她两世为人,自然知道这些反应来自何方。 然而,她心里却是很慌。 她刚刚获得自由,现在同亲人一起住在属于自己的房产中。虽然还有些困难,但是困难总是会解决的,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她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挺好的。在这个时候,她真的没有打算开始任何一段感情,尤其是在这个古代男女不平等的时候。 不要让他说出来,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也可以避免一场不必要的尴尬。 「恩?」齐言彻被她突然打断,心中便已明白她的意思,眸中一暗,低声问道「怎么了?」 「国公爷,你看前面,有那么多人往一个方向走。」乔玉妙不着痕迹的挪开了手,离开了他的手指,抬起手,向前一指。 手中滑腻的触感,顿时消失,齐言彻垂下了凤眸,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气,终究是他太着急了。 他抬了眼,朝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说道:「前面不远处,就是醉宵楼,醉宵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今天夜里米行首会在醉宵楼举办诗酒会。你看到的那些人,都是穿着富贵,还有不少马车也往那里赶,应该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约摸都是去参加那米行首的诗酒会的。」 乔玉妙点点头,突然想起,年前她把一副假的《松山积翠图》当给了利丰解库,作为死当。那天,她听了一耳朵,她的堂兄乔玉琏似乎是要拿这幅假画去讨好米行首,心中不由的产生了几分兴趣。 「国公爷,这诗酒会,是不是要专门的帖子才能进去?」乔玉妙问道。 齐言彻摇头:「那倒不是,这诗酒会毕竟是风月中人办的,不是世家贵族的女眷所办,所以并不是收到请帖的才能去的。不过平民百姓却也是进不去的,京城世家贵族,报上自家门第,送上名帖,就可以进去了。」 齐言彻朝乔玉妙看了看,问道:「想进去看看吗?」 乔玉妙道:「想开开眼。不过我是女子,能进去吗?」 齐言彻道:「可以。虽然米行首是风月场上的人,诗酒会却是在醉霄楼办的,并不是风月场所。而且这是诗酒会,只是喝酒,吟风弄月而已,女子没有什么不能去的。京城中也有不少世家女眷参加诗酒会的。你若是想去的话,我带你进去看一看。」 乔玉妙展颜笑道:「好啊,还请齐国公带我去见识见识。」 齐言彻一笑:「走吧。」 齐言彻是大景朝世袭罔替有封号的国公爷,醉霄楼门口自然没有人敢拦着。因为齐国公身份非同一般,不是那些普通的世家子弟可以比拟的,所以齐言彻和乔玉妙一进醉霄楼,就被引到了两楼的包厢之内。 乔玉妙在包厢里坐好,打量起这醉霄楼来。 醉霄楼不愧是京城最大的酒楼,气势不凡,总共有五层之高。 本来一层、两层是为大堂,三层到五层是为雅间。但是现在,这醉霄楼明显是根据需要,进行了简单的改造。一楼大堂的中央,桌椅被撤了,搭起了一个舞台。围绕中央舞台,摆了两圈烛台,一圈高,一圈矮,两圈烛台都然了蜡烛,将整个舞台照的十分明亮。在中央舞台的周围,八仙桌和圆脚凳,从舞台开始,一层层的摆开。 改造最大的就是两楼了。沿着两楼走廊的栏杆,隔出了大大小小三十来间的包厢。 除了中央舞台以外,其余的桌椅和包厢,灯火都比较昏暗,隐隐绰绰的,看得不太清楚。 乔玉妙和齐言彻所在的包厢就是其中之一。他们两人并肩坐在包厢里,隔着栏杆向下眺望。 丝竹声渐渐响起,整个嘈杂的醉宵楼就渐渐的安静下来。来参加诗酒会的豪门子弟,达官显贵,也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将视线转到了中央搭台的舞台上。 十二个年轻女子分成两排坐在舞台中央,每个人的膝盖上放了一把琵琶,每个女子都是手抱琵琶,浅浅吟低唱。这些年轻女子,看着不过十七八岁,每一个都是身段妖娆窈窕,穿着浅粉的襦裙,束着缎面绣花的宽腰带,宽阔的袖口随着每一次弹拨而轻轻挥动。 柳眉弯弯,眼眸垂垂,红唇轻起,呢喃着唱着一曲小令。小令曲风婉转柔美,却不媚俗,婉约之中带着一股清灵。 美人,好曲,妙词。 一曲曲罢,众女子退下台下。 很快,音乐声又重新响起来了。这回不是琵琶声,而是悠扬的琴声。乔玉妙朝环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这丝竹声来源何处,不过她很快就又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住了。 一个妙龄女子穿着娟纱金丝的绣花长裙,出现在台上。乔玉妙知道,这应该就是这场诗酒会的主角米行首米殷殷了。 米殷殷双手做成兰花,手一旋,身子一转,便舞了起来。舞姿高雅如月下嫦娥,轻灵如林中仙子,一举一动,皆显出她体态的娇美妖娆。 乔玉妙看得目不转睛,心中赞嘆,单看这舞蹈,已经堪称一绝了,单就这舞技,米殷殷已经堪称大家了。 一曲结束,米殷殷婷婷立在舞台中央。 乔玉妙朝她看去,只见她臻首娥眉,杏脸桃腮,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杏仁美人目,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乔玉妙心中已然明白为什么米殷殷能如此受世人追捧,高超的舞技,绝色的容颜,还懂诗词书画,再加上长袖善舞的为人出事,那么她不红,还有谁能红? 米殷殷双手摆在腰间,微微弯腰,行了福礼,道了万福,谢了台下诸位捧场,又说这诗酒会是品酒,品菜,吟诗品画。 行完礼,说完话,米殷殷便退出舞台,坐到了舞台边的一张小桌上。小桌上放了一盏酒和几叠小菜。当然,在这种场合下,米殷殷是肯定不能真的喝酒吃菜的,她面前的这些酒菜,不过是用来在吟风弄月时,应个景的。 歌舞结束了,现在就是吟风弄月、品诗品酒的环节了。这底下坐得都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子弟,肚子里多少有些墨水,就算没什么才华,也准备了几首酸诗的。当然,也有一些是真的有些才华的,能真的说出一些道道的。 乔玉妙只听得这些人,你念一阙词,我评价评价;你做一首诗,我来道个好;你起个上句,我来接个下句。还有行酒令,就是规定诗词里,需得包含什么词,须得应个什么景什么的,这便有些考验功底了。 乔玉妙作为一个现代人,倒也是背过不少诗词,肚子里也是有不少惊世好词的,但是那是别人写的。她,又怎么可能比得过这些从启蒙就开始学习对仗平仄的古人呢?别说让她写,就算是听别人讲,乔玉妙也是听的云里雾里,迷迷煳煳。 听了一会儿,乔玉妙便觉得无趣枯燥了。 她扭过头,见齐言彻手里握着茶杯,放在唇边,轻啜着茶水,似乎也不是很感兴趣,就小声对齐言彻:「国公爷,这诗酒会能不能提前退场的?」 齐言彻抬眸,凤眸露出笑意:「有何不可?」 乔玉妙笑眯眯:「那我们退场吧。」 「不喜欢?」齐言彻反问。 「唱歌跳舞,倒是喜欢看的,不过品诗品词什么的么,肚子里墨水不足,却是品不出什么味道来的?」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道:「我也觉得有些酸腐。一会儿还会放烟花,不如怎么去看烟花?」 「烟花?」乔玉妙一喜,「那我们快去吧。」 「好。」 齐言彻和乔玉妙两人便下了楼,刚刚走下了楼梯,乔玉妙听到在一个熟悉的声音。 「米行首,在下宣平侯府乔玉琏,家中珍藏了一副名画。乔某得知米行首要到醉宵楼举办诗酒会,便特意拿来,让大家都来品评品评。」 乔玉妙朝那说话之人看了过去,心中不由一笑。嘿嘿,这可不就她这具身体的堂兄,宣平侯府的嫡长孙,乔渊的独子,乔玉琏吗? 这乔玉琏长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就是有些胖,不过二十几的年纪,肚子已经微微突起,一身宝蓝色的五蝠暗纹锦袍,腰间一块白玉压在隆起的肚子一侧,手里拿了一幅捲轴。 「原来是乔大少爷,不知道是拿来什么画,让大家品评的。」米殷殷浅浅笑着,笑容亲和,却不殷勤,给人不卑不亢之感。 乔玉琏一甩袖子,向那米殷殷微微一笑,冲着整个大堂朗声喊道:「陆道子的《松山积翠图》。」 「哦?」听到乔玉琏的话,米殷殷美目便是一亮,话语也带上了欣喜,「果真是陆道子的真迹吗?」 美人美目盼兮,眼波流转,眉眼带着欣喜的笑意,又是红唇微启,唇角微翘,当真人间绝色,把乔玉琏看得是酥了半边儿的身子。 乔玉琏一震精神,连忙把手中的捲轴放到了胸前,又小心翼翼的拉开捲轴,将画展现在米殷殷和堂中众人的面前。 画一展出,大堂中那些达官显贵,富家子弟的目光就集中在这副画中。 很快,堂中众人就发出了不少啧啧的称赞声。 「好画,好画,陆道子的画以清逸空灵而着称,被称为画仙,他的画风自成一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今日真是有幸看到陆道子的真迹了。」 「存世的陆道子真迹难寻,现存的真迹,又被收藏之人仔细保存着。平日里,是看不到陆道子真迹的。」 「陆道子的这副《松山积翠图》,与一般的山水画不同,缥缈迷濛,仿佛是人间仙境。」 堂中之人纷纷评价起这陆道子的《松山积翠图》。 这画本就是名家的作品,画功意境皆是一绝。米殷殷喜欢陆道子的画,又几乎尽人皆知的。是以,堂中众人便是一致的交口称赞。 而米殷殷,一双美目几乎黏在这画上,眼里尽是欢喜的神色,美眸慢慢的移动着,将这副《松山积翠图》,从上看到下,从左看到右,似乎不想放过一寸画面。 乔玉琏双手拉着捲轴,浓眉上挑,嘴角轻扬,眼里全是得意之色。 他现在就是全场的焦点,就连让世间男子追求而不得的米殷殷也盯着他的画看。 乔玉琏腰挺的更直了,连肚子也挺得更突出了,白胖的面庞上,那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不过,他花了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是为了讨好美人的,又不是真的让人来品评名画。这样的效果,好是好,不过还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于是,乔玉琏便对米殷殷,接着说道:「米行首,陆道子的真迹极难寻到踪迹,这幅画是我宣平侯府珍藏着的。宣平侯府,百年世家,积十几代收藏积累,库中才存下一些珍贵的字画古籍。这些旁人自然是没有的。今日得知米行首再次举办诗酒会,乔某才特地从库房中取出此画。」 乔玉妙听到乔玉琏说的这些话,差点要笑出声来,还百年积累才能藏有陆道子的真迹,明明就是她拿到利丰解库来作为死当的。 米殷殷红唇一启,声音清脆好听,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宣平侯府百年世家,书香门第,奴家也是敬仰已久,今日有幸,能看到宣平侯府珍藏的这陆道子真迹《松山积翠图》,还要多谢乔大少爷。」
【84】桃花眼映着盛放的烟花 美人盈盈的道着谢,乔玉琏另外半边的身子,也要苏了。 「米行首,何须客气?能搏米行首一笑,我便也知足了。」乔玉琏殷勤的柔声道。 乔玉妙看见乔玉琏这副肉麻的样子,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看见乔玉琏拿着一幅假画到诗酒会炫耀,又拿着假画讨好美人,心里越发觉得好笑。 「米行首,这画,我拿出来不仅仅是为了诸位品评观看的。」乔玉琏卖了个关子。 米殷殷疑惑道:「哦?乔少爷,除了让大傢伙品评以外,还为了什么?」 乔玉琏笑了两声,转向了米殷殷。 「是拿来,」乔玉琏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献给美人的,」 米殷殷抬眸,眼中露出惊喜:「乔公子这礼太贵重了。」 乔玉琏看到米殷殷的美目盈盈的看着自己,这才心满意足的说道:「所谓宝剑赠英雄,这《松山积翠图》灵动缥缈,而米行首亦是灵动婉约如天上仙子,这《松山积翠图》送给米行首,正是合适。」 米殷殷浅笑道:「奴家一介女流,何德何能能与陆道子的《松山积翠图》相提并论理?乔少爷实在谬赞了。」 乔玉琏接着说道:「米行首过谦了,在乔某心中,能搏米行首一笑,一副《松山积翠图》又算得了什么。」 乔玉琏说罢,这副《松山积翠图》重新卷了起来握在手里。 米殷殷走到乔玉琏跟前,盈盈的行了一个福礼:「奴家谢过乔少爷。」 乔玉琏单手扶起米殷殷的手臂,将她抬起:「不必多礼。」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松山积翠图》递给米殷殷,反而说道:「米行首,乔某还有不少珍贵字画和古籍,乔某想请米行首一起品评品评这些字画和古籍。只是不知道米行首,近日是否有空,乔某想同米行首小酌几杯,也好品评品评。」 乔玉妙实在觉得好笑,这乔玉琏拿着假画,先是在堂中诸人面前显摆了,又向米殷殷了殷勤,现在竟然还要以《松山积翠图》为诱,让米行首答应自己一起喝酒吃饭、品评字画古籍。实在是脸皮太厚了。 她忍笑忍了好几次,这回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发出了一声轻笑。 在大堂之中,米殷殷和乔玉琏在说话,米殷殷是主人,乔玉琏又拿出了名家字画给大家品评。众人多少要给他们点面子,都没有说话,就算说话,也是小声说话。 乔玉妙这一声笑,声音并不响,但是因为整个大堂都很安静,这轻笑声,就被不少人听到了。这些人都纷纷朝站在楼梯口的乔玉妙看了过去。 乔玉妙暗道不好,为今之计,只能走为上策了。 乔玉妙正想招唿着齐言彻,赶快跑,谁知竟然就被乔玉琏喊住。 「你别走,你笑什么?」好好的气氛,被人打扰,乔玉琏恼羞成怒。 随后,乔玉链定睛一看,突然哈哈一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一介被休的弃妇而已,我们宣平侯竟然出了你这样的女子,好在现在你已经被家族除名了。你不好好的反省自己,跑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你可知这是这《松山积翠图》是陆道子的佳作,你在这时嗤笑,是对陆道子的不敬,对我等不屑吗?」 齐言彻站在乔玉妙的旁边,听到这些话便有些听不下去了,正想说话,手臂之处,突然被乔玉妙不着痕迹的按了一按。 齐言彻一顿,朝乔玉妙一看,只见她已经笑眯眯的从阴影里走出去了。 乔玉妙走到众人视线之中:「乔少爷,能一眼就认出我来,这眼力劲儿倒是不错。可惜了,你这眼力劲儿若是用在鑑赏字画,分辨真假上就更好了。」 「你,什么意思啊?」乔玉琏说道。 「这字画,是乔少爷家里祖传的?」乔玉妙道。 「自然是的,」乔玉琏道,「在我们乔家库房里的,只有嫡长子嫡长孙才可以进出去用。你不过是二房之女,当然现在也不是了。总之,你是没有资格看到的。」 乔玉妙点点头:「没想到宣平候府,百年世家,书香门第,好好的藏起赝品来,做什么?」 乔玉琏指了一下乔玉妙:「你说什么?赝品?你这女子忒无礼,没见识,不知天高低厚。」 齐言彻在旁边静静看着,他虽不知道其中关节,但是他信她自有主张,刚才她按下他的手臂,便是让他不要管。 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乔玉妙的身上。 刚才乔玉琏已经道破了她的身份。堂中,大多数人都是知道乔家嫡二小被夫家休弃,被娘家除名的事情。 齐家和乔家都是京城中极有名望的贵族,尤其是齐家,随着齐言彻的归来,当真炙手可热人,是京城达官显贵们关注的焦点。所乔家嫡二小姐在齐家,先是自请下堂,后是自证清白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 对于乔玉妙自请下堂和自证清白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有人觉得乔玉妙是性子太刚烈,所以受不得委屈;有人觉得她失了女子的温婉恭顺;有人觉得她是性情中人,随性而为;也有人认为她是不守规矩。 现在,这个颇具争议的女子正婷婷的站在大堂中央,说这副陆道子的《松山积翠图》,不是真迹,而是假货。 众人均是觉得十分狐疑,但是其中不少人觉得她只是因为被乔玉琏当面指责了一番,所以脸上挂不住,这才胡乱攀咬说这画是个假的。 不少人已经皱起了眉,甚至有人忍不住开口说了起来。 「既然是宣平侯府库房中的字画,又怎会假?你不要胡言乱语?」 「你这女子忒得不懂事,宣平侯府什么门第,需要拿假画出来骗人吗?」 「老夫也是见过不少名画的,是真迹还是赝品,倒也还能分辨一二的。这画无论是从装裱,字迹,或是画风,当属真迹无疑。」 「恩,这画我方才也仔细看过了,也确实是真的。」 「这画确实是真的,那女子快退下去吧。看你年纪尚小,我等就当你是不懂事。」 收到那么多人支持自己,乔玉琏腰杆一挺:「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乔玉妙淡淡一笑:「自然有话要说。这《松山积翠图》是假的,别人看不出来,我却看得出来,乔少爷敢不敢把这《松山积翠图》打开?我自然会告诉大家,这幅假的《松山积翠图》的破绽在哪里。」 「哈哈哈,」乔玉琏大笑三声,「有何不敢?」 说罢,乔玉琏又小心翼翼的把画拉了开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玉妙走到画前,伸出食指,往画上的一处,轻轻的那么一指:「破绽就在这里。」 随着乔玉妙的动作,堂上众人都顺她的手指,朝画上那一点看去。 尤其是刚才发言声援乔玉琏的几人,也看了过去。这一看,脸色俱是一变。 米殷殷也在看到了那一点的破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个时代技术手段有限,很难做出来以假乱真的赝品来,一般的赝品都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这个时代的生意人,也不像乔玉妙前世的那个时代,为了赚钱可以泯没良心,不择手段,多少还是讲个信字的。 所以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见过真正可以以假乱真的赝品的。 而且这幅赝品又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子乔大少爷拿出来的。宣平侯府是什么人家,那是百年世家,书香门第,有口皆碑的礼仪世家,他们家的东西又怎么可能是假货? 先是时代的局限,后又有宣平侯府声誉的先入为主,所以堂上众人都没有发现这画是一幅赝品。 乔玉妙站在画前,笑吟吟的说道:「这画上写了一行字,嘉佑年画于翠云山。嘉佑是先帝的年号,先帝的名讳之中有一个云字。在嘉佑年间所有的云字都要避讳,最后那一点是不写的。可是这副图上的云,却是未做任何避讳。云字不做避讳,却又是嘉佑年间,自然是假画。」 那字画店的店家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这副假画,从装裱、画风、字迹上来看都像真的一样。然而百密一疏,被乔玉妙给看出了破绽。 方才堂上众人又因为种种原因,又先入为主,忽视了这一点。 而乔玉妙却是穿越来的,她前世的那个时候假货满天飞,连假货也要分出几个档次来的。在她前世那个年代,若是有一幅名家字画出现在眼前,少不得左一个专家,又一个专家的分辨。所以,与这个时代的人恰恰相反的是,乔玉妙对名家字画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画是不是假的。 乔玉妙对如何辨别字画真伪,其实并不多,但是她看过的话本多啊,知识丰富啊。 她曾经话本上看到过嘉佑年间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不少提到避讳云字的事情,是以,她便将关注点放在这里。这样被她发现了这幅画的真伪。 乔玉妙眯了眯:「宣平侯府?百年世家,书香门第?积十几的积累?收藏了一幅假画,还拿着这幅假画,来给大家品评。 「呵呵,」乔玉妙轻笑一声,「欺骗众人,欺世盗名,沽名钓誉,有辱斯文,不知廉耻!」 慢慢的,堂上众人,看相乔玉琏的目光也变了,变得狐疑,不屑,鄙夷。 刚才,为乔玉琏说话的几个人,顿时脸上讪讪的。跟周围的人抱抱拳,算是打了个招唿,就提前离席了。 米殷殷也是脸色不虞,她办的这诗酒会,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这乔家少爷竟然拿一幅赝品到诗酒会上,还让她的客人们品评,是看不起她一介风尘女子办的诗酒会吗?竟然还想送她假画,还想以此来请她一起喝酒小酌? 米殷殷当即冷了脸,冷哼一声说道:「奴家多谢乔少爷好意了,不过奴家虽然只是风尘中的女子,却也不想收藏一幅赝品,乔大少爷的好意奴家只能心领了。」 这乔玉琏脸是一会儿涨的通红,一会儿变得刷白,又一会儿便得通红,脸上的表情,简直精彩纷呈。  这幅画他是从利丰解库的死当物,当银足足有两万两纹银。 来之前,他全然不知这画是幅假的,还真的当它是个宝贝。 他才是那个苦主啊。 但是刚才他话已经说出去了,这画是他们宣平侯府家传宝物,现在若是辩解改口说是从解库里得来的,岂不就是承认刚才所说的都是骗人的吗? 他只好继续承认这画是他家祖传。可是像他们这样的侯门大家,怎么把一幅赝品当正品收藏?这不是丢了自己全家的脸面吗?说出去岂不笑话? 他若是说他也不知道这幅画是假的,那么他把假画当真,岂不是在说自己傻吗? 可是若是不这么辩解,他就成了沽名钓誉,欺骗众人了? 乔玉琏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似笑非哭,似哭非哭,实在难看的紧。 乔玉琏一幅百口莫辩的模样,却是更让人相信他是拿了一幅假画来骗人的。 堂中众人交头交头接耳: 「宣平侯府的嫡长孙竟然拿了一幅假画出来?」 「也不知道是这乔玉琏自作主张从别处拿的假画,还是宣平侯府真的藏假画,然后拿出来欺世盗名?」 「谁知道呢?」 「百年世家,声明在外,内里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乔玉妙不再管乔玉琏,重新走向楼梯口。 在那里,齐言彻的凤眸正凝视着她,凤眸带着欢喜,唇角也微微上扬。 乔玉面走到他面前,盈盈一笑:「等了很久吧。」 齐言彻笑道:「全场最有趣的一幕,不看,岂不可惜了?」 「咱们走吧。」乔玉妙道。 「好。」乔玉妙应道。 两人正想走,就见一个青衣少女走了过来。 她挡在两人出场的道路上,拦在了乔玉妙说道:「敢问可是乔姑娘?」 乔玉妙狐疑的说道:「姑娘找我什么事?」 「我家主子想见你一面。」青衣姑娘说道。 齐言彻一挑眉,说道「你家主子是谁?」 「大长公主。」青衣女子道。 齐言彻转过头,对乔玉妙说道:「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在大景朝地位尊崇,不过为人很是和蔼。莫担心,我同你一起去。」 说罢,齐言彻又对那青衣姑娘说道:「麻烦姑娘,跟大长公主说一声道,齐国公齐言彻求见。」 青衣姑娘应道:「你们一起跟我来,到门口我再给你们通传。」 乔玉妙和齐言彻便跟着青衣姑娘重新迈上楼梯,上了二楼。 一楼大堂之中,有不少人是看到齐言彻的。 齐言彻虽然出名,但是毕竟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回京之后,也不参加世家之间的各种社交活动,所以大部数人是不认识他的。又因为他每天都要去上朝,还是有一小部分和他一起上朝的人还是认得出他的。 看到齐言彻出现在这里,还跟刚刚被他们家休了的乔氏走在一起,那些认识齐言彻的人,心中不免有几分疑惑。 不过齐国公威望声名不同一般,他们也不敢胡乱猜测,只当是巧合,或者有什么特殊原因罢了。 乔玉妙和齐言彻上了两楼,来到另一间包厢的门口。 青衣女子进去通传,片刻后,復又走了出来:「国公爷,乔姑娘,两位请跟我进来。」 于是,齐言彻就和乔玉妙一起进了包厢。 进了屋子,乔玉妙就看到包厢主位上坐了一个年过半百的女子,皮肤白皙,脸上没有施粉,眼周的皱纹也没有刻意掩饰,脸颊上胖胖的,额头一条抹额,当中嵌了一颗碧绿的翡翠。 她眉毛也是弯弯的,眼睛弯弯的,正笑眯眯的看着进来的走进来的乔玉妙和齐言彻。 乔玉妙心道,这应该便是大长公主了。 刚才,一路走过来,乔玉妙已经在脑海之中,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对大长公主稍微有了一些了解。大长公主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现在皇帝的亲姐姐,姓景,单名一个蓉字。三十岁不到就守了寡,到现在也没有再嫁,生有一个儿子。 人道是相由心生,这大长公主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只是不知道她找自己做什么? 包厢里,除了景蓉以外,还有两个丫环在一边儿伺候着。 「见过大长公主。」齐言彻道。 「见过大长公主。」乔玉妙福了一福。 「都起来吧,都起来吧。」景蓉哈哈一笑说道,「不必多礼。」 景蓉朝齐言彻看了看:「齐国公,刚刚青儿说,你要见我,你有什么事吗?」 齐言彻说道:「臣从北疆回来以后,尚未拜见大长公主,今日便乘此机会,来拜见大长公主。」 景蓉笑眯眯的看了看齐言彻,又看了看乔玉妙,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眼里划过一丝瞭然,语气里带着几分促狭的说道:「老婆子一个寡居的妇道人家,还劳烦齐国公挂记。齐国公这个年纪了还没有成家,该多惦记惦记人家如花似玉的姑娘才是。呵呵呵,呵呵呵……」 齐言彻一滞,便有些尴尬的抱拳:「大长公主说的是。」 景蓉和齐言彻说完话,又对乔玉妙道:「你是宣平侯府,乔梁的二孙女吗?」 乔玉妙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以前是的。」 她笑了笑:「不过已经被家族除了名。现在已经不是了。」 「恩,」景蓉点了一下头,「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被休,还有被娘家除去宗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景蓉接着说道:「自请下堂,又自证清白,这事情么,做的好。」 乔玉妙讶异的抬了头:「大长公主?」 景蓉点点头:「你坐吧。哦,对了,齐国公,你也坐。」 景蓉招唿着乔玉妙在自己身边坐下,齐言彻也在一侧的座位上坐好。 景蓉说道:「这个世道,是男人的天下,既然是男人的天下,那些对女子的要求,甚至对女子好坏的评判标准,都是按对男人有利的来。女子存活于世不容易,活得自在更加不容易。而这天下的女子大多是不明白的,只会按照男人们的要求和规定行事。」 景蓉嘆了一口:「不明白也是好事,若是明白了,心里更加……」 乔玉妙心道,这大长公主看得倒是通透,只是不知,这大长公主是不是就是她所说的那种,因为想得明白,所以心里更加痛苦。大长公主地位那么高,寡居二十多年,也没有再嫁,她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大长公主想明白想通透了,也让她不想再嫁了。 乔玉妙说道:「大长公主说的是,世道不可能在一时之间就变好了,身为女子,却能迂迴的为自己争取争取,日子总能越来越好的。」 景蓉赞嘆道:「你有这样的心性,又有这份才智,实在难得。比我当年……」 景蓉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齐家老二这回啊,真是有眼不识珠玉喽。」 乔玉妙摇摇头,「我不过一个普通的女子,哪里当得大长公主,珠玉二字?」 「当得的,」景蓉笑道,又把目光转到齐言彻身上,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们退下吧。我也要回府了。今儿上元节,你们好好逛逛。」 —— 齐言彻和乔玉妙两人终于出了醉宵楼。 「这会儿,该放烟花了……」齐言彻道。 「在哪儿放?」乔玉妙问道。 「就在河边,」齐言彻说道,「我们过去吧。」 两人走到河边时,烟花便也开始放了。 烟花一朵在夜空中盛放,开到极致再陨落消失,接着又是一朵。一朵接一朵,五彩绚烂,奼紫嫣红,流光溢彩……倒映在漂满花灯的河面上,与花灯相映成趣。整个世界,都是绚烂多姿,五光十色。 齐言彻和乔玉妙并肩站在河边,看着漫天的烟花。 齐言彻侧过头,朝乔玉妙看去,见她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烟花,脸上因为兴奋而泛起一圈红晕,在白皙的脸上分外好看。桃花眼亮晶晶的,眸子里也盛开着一朵一朵的烟花。 他的手臂贴着她的,他的手离她的手极近,他只要轻轻一握就可以握到了她的手。 可是想到刚才他试探时,她的抽离,他便按下这份,想将她小手握在掌心的冲动,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紧逼,而将她吓跑。 他思忖了一下,偏过头,凑近了她的耳朵:「我从未把女人当做附庸。」 认识她之前,他对男女之情并不在意,附庸不附庸,也无从谈起,认识她之后,喜欢她之后,又岂会当她是个附庸? 「国公爷?」乔玉妙冷不防被他这么说了一句,便讶异的抬了眸。 「我没有觉得女子是男子的附庸。」齐言彻道。 乔玉妙心中嘆了嘆,齐言彻的事情实在是在预料之外,也是在她的生活计划之外。 她不禁想到刚刚穿越来那会儿,她背着齐言衡妻子的名分,困在竹云院那一段难熬的日子。 若不是董雪雁正巧怀了孕,若不是柳解语正巧想了个法子来陷害她,她说不定现在还被困在竹云院里。 这还亏得齐言衡为人煳涂,不明真像,她才有机可乘,若是不是齐言衡,换一个人呢? 在这个男女不平等,婚姻来去都不自由的时代,她如何敢堵上一生? 说来说去,是她对他的喜欢还尚浅,而他也没有让她足够信任吧。 —— 过了上元节,乔玉妙便开始准备开办图书馆的事情了。 开办图书馆,有许多事情需要做,选址,请人等等。其中最让乔玉妙头痛的莫过于货源了。 一家图书馆首先需要足够多的藏书。藏书够多够全,才能足够吸引人。 然而,哪里去弄那么多书呢? 乔玉妙稍稍想了想,就想到了云落书坊。 云落书坊也是开了三代的老书坊了,她便准备去云落书坊打探打探。 这一次乔玉妙去云落书坊时,带上了绿罗。 毕竟开半图书馆事情繁杂,她不可能事必躬亲,每一件事都自己做,所以乔玉妙准备锻鍊锻鍊自己最信任的丫环,绿罗,想着以后,让绿罗负责货源这一块。 到了云落书院,洛掌柜看到乔玉妙惊喜不已,连忙把乔玉妙主僕二人引到二楼的会客厅。 乔玉妙和绿罗在会客厅里刚刚坐定,陆明生就出现在了门口。 「缪姑娘,你来了。」陆明生一脸惊喜,标志性的酒窝十分生动。 「陆公子,好久不久了。」乔玉妙说着便起身相迎。 「缪姑娘,快坐下,真的是好久不见了。」陆明生说着就坐到了乔玉妙旁边的座位。 乔玉妙朝陆明生看了过去,上次见陆明生的时候还是初冬,如今已经过了上元节了。 少年人长的快,几月未见,陆明生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身板也比以前看着更结实了,已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雏形了。 「几月未见缪姑娘了,缪姑娘近日可好?」陆明生说道。 乔玉妙想了想,如今她已是自由之身,不再需要隐瞒身份,做生意也好,交朋友也好,贵在一个「诚」字。 想到此,乔玉妙便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身份合盘脱出,并且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陆明生。 听得陆明生大吃一惊,连忙道:「原来缪姑娘当时是宣平侯府的二小姐,齐国公府的二太太。明生真是失礼了。」 乔玉妙连连摆手:「不是了,不是了,现在不是了,我现在也是平民百姓而已。」 陆明生闻言顿时目露关切:「缪姑娘你这段日子收苦了。若是,缪姑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我现在倒也过得挺好的,挺自在的。」乔玉妙心道,这陆明生倒真是心性纯良,听到她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她需不需要帮助。 陆明生道:「既然你不姓缪,我就不能叫你缪姑娘。」 他想了想,却是说道:「能不能唤你一声乔姐姐?明生心中对缪姑娘,一直十分敬仰敬重的,以前就想问你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你。」 乔玉妙从前送《岳英传》稿子的时候,就挺喜欢这个纯善可爱的男孩,现在自然更没有什么不应允的,她便说道:「自然可以。」 「那乔姐姐,也叫我一声明生就是了。」陆明生道。 「好的,明生。」乔玉妙道。 陆明生的目光转到坐在乔玉妙身边的绿罗身上:「这位是……」 乔玉妙道:「这是绿罗。」 陆明生站起了身,朝绿罗行拱手一礼,说道:「原来是绿罗姐姐当面。」 「噗嗤」,绿罗看到陆明生一本正经行礼的模样,忍不住便轻笑出来。 笑出声之后,又觉得自己笑的不妥,便收了笑,两只杏仁大眼眨巴了一下,说道:「我是小姐的陪嫁丫环,你叫我绿罗就是,不用说什么绿罗姐姐当面的,何况我今年才十五,说不定还比你小一些呢。」
【85】遇到心仪的女子该怎么办? 陆明生抿了一下嘴,颊边的酒窝凝的更深了,脸也慢慢涨红起来,别开眼,说道:「我今年也是十五。」 绿罗点点头:「原来你我同岁。」 「嗳,是啊。」陆明生说着重新坐回了座位。 乔玉妙说道:「明生,我今儿来是有事来找你的。」 陆明生疑惑道:「乔姐姐找我?什么事?是子明先生又写话本了吗?」 乔玉妙摇摇头:「不是,这事儿跟子明先生无关?」 「与子明先生无关?」陆明生喃喃了一句,抬眼疑惑道,「那是什么事啊?」 「是我想买书,我想买大量的、各种种类的书。」 乔玉妙把自己来意跟陆明生说了一下,她需要买的书种类繁多,经史子集、註解释义、诗词歌赋、一直到话本小说,全都要,有的,需要十几本甚至几十本,有的却只需要三五本。 陆明生说道:「这个却是有些难办的,若是一种书需要的数量多,那我们书坊可以排版印制,若是数量少的话,从成本的角度来看就不划算了,还不如到各家书坊去收购。因为种类多,价格可以找各家书坊商定。」 「原来如此,」乔玉妙沉思起来。 「乔姐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书?」陆明生问道。 乔玉妙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云落书坊最近生意如何?忙吗?」 她记得因为《岳英传》大卖的缘故,云落书坊有一段时间几乎忙不过来。新造的仓库也因为工期紧,人手少,建的不牢固而塌了,还压伤了工匠班子的人。 闻言,陆明生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嘴唇,说道:「不瞒乔姐姐说,因为《岳英传》的关系,云落书坊的生意是极好的。靠着《岳英传》,云落书坊差不多能在京城排上前十了。」 陆明生握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接着说:「不过,现在却是……」 乔玉妙抬了眉眼:「怎么了?」 陆明生说道:「乔姐姐也不是外人,《岳英传》已经结束了,该买的顾客也都买好了,《岳英传》的销售现在虽然还好,但是比之前却少了很多,而且趋势是销售越来越少。」 乔玉妙点点头,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她前世是一个网站编辑,对其中的门道,很是了解。话本也好,小说也好,时效性很强,红极一时的小说,也有归于平淡的一天。 《岳英传》会因为故事的精彩,最终,会保持一定的销量,但是同最初的火热却是相差甚远。 「明生,《岳英传》只是一本话本,单靠一本话本,能赚一时的银子,却不能带来一世的繁荣。我这里倒是有一桩长久的买卖,想跟明生谈上一谈。」乔玉妙说道。 「长久的生意,」陆明生疑惑的说了一句,「乔姐姐想到的生意,定然是好生意,是什么?」 乔玉妙啜了口茶,把茶杯往桌子搁下,勾唇一笑:「包下我的书籍供应。」 术业有专供,在书籍方面,云落书坊在卖书这个行业已经淫浸三代了,对于印书、售书、买书,比起自己这个半路穿越来的人来说,自然更加了解。自己去採购书籍、打通货源的渠道,费时费力不说,还会因为不了解其中各种关节,在购买的价格和质量上,大打折扣。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将採购这一块业务,直接外包出去。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选定书的种类,监督云落书坊的採买工作。 陆明生和洛掌柜的人品,乔玉妙是信任的,因为《岳英传》的关系,乔玉妙和他们都已经很熟悉。 做生不如做熟,这样一桩长久的合作关系,找云落书坊做,再合适不过了。 「乔姐姐,承包书籍採买?这是什么意思?」陆明生大眼睁了睁,实在不太明白。 于是,乔玉妙便仔仔细细的跟陆明生说了一遍自己的打算。她准备开一家图书馆,以出租书籍为主业。 她打算请云落书坊,帮她在图书馆开办初期时採购各种书籍。图书馆开业之后,稳定的提供各种书籍的更新。云落书坊按照採购书本的多少,收取一定的劳务费。 陆明生稍作思量,便欣喜的答应下来。 这是一桩长久的买卖,做起来不累,也不用成本,不过就是费些人力罢了。 「不过,採买书籍的价格……」乔玉妙道。 「乔姐姐放心,如果是我们书坊印制的书籍,价格自是好说。如果是从别的书坊那里採买的,我们也会跟他们重新谈价格的。云落书坊是印书卖书的书坊,对书的成本最是了解,谈价格也方便。明生不才,不过,洛掌柜可是谈价格的一把好手,」陆明生嘴角一咧,笑嘻嘻的说道,「乔姐姐不知道,咱们云落书坊那些油墨、宣纸、牛皮纸、装订线的供货价格,都是洛掌柜谈下来的。」 乔玉妙笑眯眯。 随后,乔玉妙和陆明生又谈了一些细节,把供应书籍的事情,基本上确定之后,才告辞离开。 陆明生和洛掌柜把乔玉妙主僕二人,送到了门口。 临走之前,乔玉妙又问道:「明生,洛掌柜,还有一事。我这图书馆,还需要一名掌柜,我常年待在侯府和国公府的后院,也不知道可以从哪里寻得一名掌柜来?二位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陆明生和洛掌柜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乔玉妙。 「乔姐姐,要掌柜的?」陆明生抿了抿唇,抬眸确认了一遍? 「恩,我要找掌柜的。」乔玉妙答道。 陆明生朝洛掌柜看看,洛掌柜又朝乔玉妙看看,又转过头看了看陆明生。 「怎么了?」乔玉妙看着陆明生和洛掌柜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狐疑。 陆明生说道:「昨儿洛掌柜还跟我说起这事儿呢,洛掌柜,你来说吧。」 「这事儿,是这样的,我有个好友,姓宁,以前也是做书坊掌柜的,哦,现在已经不做了,他现在住在城郊,闲赋在家,不过,」洛掌柜顿了顿说道,「他不一定愿意出来再做掌柜,您也不一定愿意请他。」 「哦?此话怎讲?」乔玉妙来了兴致,好奇的问了起来。 于是,洛掌柜便把他的好友宁掌柜的事情,告诉了乔玉妙。 宁掌柜,姓宁名文信,这宁文信对业务很熟悉,管理书坊也在行,为人处事也是长袖善舞,按照乔玉妙前世的说法,是一个专业的职业经理人。 只是掌柜毕竟不是东家,书坊的东家有许多亲戚都在书坊中谋了差事。在日常业务中,宁文信处处受制于这些东家的亲戚,又不敢得罪他们,偶尔提出反对意见,说出自己的主张,就会被这些亲戚们合力排挤。久而久之,宁掌柜便心灰意冷,向东家递了辞呈。 因为才干出色,宁文信去了一家更大的书坊做掌柜,这大书坊中有一个重要的管事竟是东家的小舅子。 这小舅子跟宁文信处处针锋相对,刚开始的时候,大书坊的东家是十分看重宁文信的,也时时站在宁文信这边儿的。有一次,宁文信家中老母去世,他便回了京城城郊,去处理后事去。过了半个月,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置早已被别人占了,而那人正是东家的小舅子。 宁文信丢了饭碗,便回了家,至今没有再找别的营生了。 「原来是这样?」乔玉妙道,「刚才洛掌柜说他住在城郊,远吗?不远的话,我就去见见他。」 「住的倒是不远,出了北门,第一个村子就是了。姑娘准备请他?」洛掌柜问道,「他跟我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才干自然不一般。就是主意多,又认真,也想不穿啊。东家多半想找个听话的掌柜,让做什么做什么,能干活就行,能力也不用太强的,东家当然更希望自家的子弟更出息。」 「恩,等我见了他再说。」乔玉妙道。 刚才洛掌柜说的那些,对乔玉妙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个时代的书坊,说起来都是家族经营,东家们希望有一个能干的儿子来传承家业,而不是一个能干的职业经理人来负责运营自己的产业。 一个有才华的掌柜在家族经营中受阻是必然的事情,而有才华的人自然会有想法,有想法有才华,但得不到发挥,就会很痛苦。 不过乔玉妙开图书馆,是为了赚银子、养家餬口、给乔玉珩治病上学的,能请到一个能干的掌柜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如果此人真的很有才干的话,她自然是愿意请的,当然人家愿不愿意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乔玉妙问洛掌柜和陆明生要来了宁文信的具体地址,便带着绿罗离开了云落书坊。 在回家的路上,乔玉妙对绿罗说道:「绿罗,等图书馆建好之后,採买书籍这块儿,我就交给你了。图书馆事物繁多,日后,同云落书坊联繫,让云落书坊帮我们採买书籍的事儿,就由你负责了。」 绿罗用力点点头:「恩,小姐,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的。刚才,去了一次云落书坊,云落书坊的掌柜,哦,就是那个洛掌柜,看着挺和蔼,至于那东家嘛……」 她抿了抿嘴,大眼眨巴了一下,接着说道:「虽然看着呆头呆脑的,不过也有礼和善的。」 乔玉妙笑道:「是啊,人家明生还一板一眼的跟你行了个礼,还叫了你一声绿罗姐姐。」 「小姐,你取笑我吗?那陆公子也真是的,我明明和他同岁,他叫我什么姐姐,」绿罗撅了噘嘴,轻笑一声,说道,「小姐,我长那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这样一本正经跟我行礼咧。」 乔玉妙呵呵一笑:「而且还是一个俊俏的小哥儿。」 绿罗一顿,顿时双夹生晕:「小姐,您,您说什么?您这般取笑我,我可不依。」 乔玉妙朝绿罗一看,绿罗两颊红晕越发明显,连忙收了笑,心中暗道,这小妮子,脸皮真薄,可不能胡乱跟她开玩笑了。 「好,好,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咱们说正事儿,正事儿。」乔玉妙连声道,「刚刚说道哪儿了,哦,说到以后,要你负责採买书籍。」 —— 乔玉妙带着绿罗回了家,一进院子,就看见到舒清和乔玉珩正在庭院里散步。 「玉珩,娘,我们回来了。恩,走动走动也好的,玉珩今日的气色比前几日又好了一些。」 乔玉妙打量起了自己的弟弟。 过了年,乔玉珩又长了一岁,如今已经十一岁了,少年人身子长的快,不知不觉的,乔玉珩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因为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白皙的皮肤配上精緻的五官和眉心一点硃砂痣,显得越发的清秀俊逸了。 「姐姐,我也觉得自己好些了,」乔玉珩笑着说道。 乔玉珩的笑容漂亮得像个姑娘,看得乔玉妙心中直赞嘆,她这弟弟,等长大了,长开了,这得多美貌,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姑娘。 乔玉珩却是突然收了笑容:「姐姐,我一定好好养身体,也一定好好念书。」 乔玉妙一顿,看着乔玉珩垂凤眼里透着坚毅的决心,眉心中硃砂痣凝在那里,整个脸似乎少了少年人的稚嫩,多了几分经歷世事的成熟。 她微怔在那里。 许久,乔玉妙在心里嘆了一口气,磨难和经歷使人成熟。 她展颜一笑:「我家玉珩最乖了。」 乔玉珩也是一笑:「姐姐,我都十一岁了。」 他的垂凤眼弯了弯,随即,他将目光转到院子里一颗高大的杏树上。他什么时候,也可以长成这样一棵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让自己的亲人可以遮阴避雨,而不是风里来雨里去,辛苦操持。 「对了,妙妙,」舒清拍了一下衣摆说道,「刚刚有人给你送信来了。」 「给我送信?」乔玉妙讶异道。 「恩,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说是给你下帖子来了,」舒清点点头。 「下帖子?」乔玉妙疑惑道,谁会给她下帖子? 「哎,是啊,说是什么诗会,我放到你屋里去了。」舒清道。 「我去看看。」乔玉妙心中狐疑,就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 桌子摆了一张帖子,还是烫金红笺的,十分精緻。 乔玉妙在桌子旁边做了下来,将信拆了开来,开开帖子一看,大大出她的意料。 下贴之人,竟然是这大景朝里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大长公主景荣。 而日期就定在后日。 —— 第二日上午,乔玉妙正在家中陪舒清说着话,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乔玉妙就去应了门,拉开门一看,原来敲门的人是林恩誉。 「乔姑娘,令弟上次邀我过来,同他讨论一下功课。今日,我便带了《大学释义》过来,跟他一起探讨一下大学之道,」林恩誉问道,「上次没有约定好日子,今日冒昧而来,也不知道令弟今日方不方便?」 乔玉妙笑道:「方便,上次你走了以后,他一心盼着你过来,今儿你能过来,他指不定开心成什么样了。」 「快请进。」乔玉妙转过往里走了一步。 林恩誉抱了抱怀中的书籍,长衫一提,跨过了门槛。 乔玉妙将林恩誉送到了乔玉珩的屋子,乔玉珩一见林恩誉就欢喜的什么似得:「林大哥,你终于来了。」 乔玉妙摸了摸乔玉珩的垂髻,回头对林恩誉说道:「劳烦了。」 「不必客气。」林恩誉看着乔玉妙离开的背影,星目中划过一丝缱绻。 「林大哥,咱们进去吧。」乔玉珩道。 「恩,」林恩誉应了一声,才慢慢收回目光,「走吧。」 乔玉珩的屋子里很快就传出了朗朗的读书声。 一个是清润温和的男子声音,一个是稚嫩清脆的孩童声音,抑扬顿挫的混杂在一起,迴荡在这间秀仪巷的两进小屋里。 乔玉妙正在院子里干活,听到这朗朗读书声,会心一笑。 林恩誉在乔玉珩的屋子里,待了约摸半个时辰。 他一走出屋子,就看到乔玉妙正在院子里种树,便连忙赶过去帮忙。 乔玉珩也要过来帮忙,被乔玉妙勒令停下,让他在一旁看着玩,或者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乔玉珩就在外面看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看书更有趣,刚刚他又收穫不小,这便向乔玉妙和林恩誉告了辞,回屋子去了。 林恩誉卷了袖子,挖了一铲子土出来:「乔姑娘,这种的是,桂树?」 「恩,是啊,就是桂树。」乔玉妙接过林恩誉递来的铲子,又将树苗递了过去。 「姑娘,喜欢桂树?」林恩誉把树苗轻轻提起,放进刚刚挖好的坑中。 「恩,桂花的香味最是幽远清淡,现在正好是一月,是种桂花树最好的时节,」乔玉妙说道,「现在这桂花树种下了,到了今年秋天就可以开花,到时候整个院子都是香的。桂花还可以吃,在糕点上撒上一些,就香的很。」 乔玉妙看着种好的挂树,笑眯眯的说道:「你是种树的功臣,到时候,请你尝尝。」 林恩誉正在用铲子拍紧土,听到乔玉妙说的话,不禁手一顿:「好。」 低着头的他,朗眉星目俱是一层柔和。 树种好了,林恩誉却是不想这么快就离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乔玉妙说着话。 「令弟聪慧过人,也颇有天赋,怎么没有去学堂?」林恩誉问道。 「玉珩因为胎里带来的病弱,一直无法去学堂念书,之前还大病一场了。不过他现在身子已经在慢慢好转了,等再过一阵子,他身子将养的再好些,看看是不是能送他去学堂,或者请个西席来。」乔玉妙道。 「原来如此。」林恩誉心道,怪不得见乔玉珩脸色偏白,而且说久了,便会精神不济,还有些体力不支,原来是胎里带来的病弱。 他朝乔玉妙望去,想她一个女子,带着生病的弟弟和寡居的母亲着实不容易。 「恩,林公子你功课紧不紧,你过来给玉珩讲解会不会耽搁你的学业,我记得你今年秋天就要会试了。」乔玉妙问道。 林恩誉温和的笑了笑:「功课是紧的,不过,过来跟玉珩说上两句的时间,还是有的。更何况读书不是一朝一夕,是常年累月的积累,不是靠临时抱佛脚的。」 「林公子才学出众,看来已经胸有成竹了,我就等着你高中的消息了,」乔玉妙拍了拍手,将掌心的尘土拍掉,「我去打桶水,你也洗洗手。」 「我来吧。」林恩誉大步走过乔玉妙,来到六角水井边,打了一桶水。 「算不上胸有成竹,只是读书那么多年了,也多少也些底了,」林恩誉将水桶递给了乔玉妙,说道,「恩科,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子弟唯一可以晋升世族的途径了,也是我从孩提时代,就开始为之努力的目标。」 林恩誉看着乔玉妙洗手,秀气的小手本来是沾了尘土的,尘土渐渐洗净,露出原来洁白稚嫩的纤纤素手,眼里有些热,心头也有些热。 「等过了会试,你可就是官老爷了。」乔玉妙笑吟吟道。 林恩誉连忙收回目光,说道:「我是普通百姓的出身,算起来也是寒门子弟,就算考中了,也是先做编修之类的清流,倒时又是一番经营。」林恩誉淡淡道。 林恩誉的一番话,让乔玉妙心中对林恩誉赞誉有佳。 林恩誉出身不好,这是事实,他并没有以此为耻,也没有自哀自怨或者怨天有人,而是坦然的接受,认真的面对。对于因为出身而会遇到的困难,他也已经有所预计。 乔玉妙心道,以前只当是学霸,不想竟然是个大才啊。 林恩誉也洗好了手。 树种好了,手也洗好了,林恩誉也再没有理由留下来,他只好跟乔玉妙道别,离开了秀仪巷。 —— 林恩誉离开秀仪巷之后,就回了国子监。 他进了国子监的教舍里温习功课。 因为刚刚过了十五,许多学子回家过年,现在还在回国子监的途中。 教舍中,几乎没有什么人,除了林恩誉,就只有他的好友卢干志了。 林恩誉翻了几页书,却是没有心思看下去了。 他放下了书本,看着一方砚台,发着呆。 「恩誉,怎么了,心不在嫣的?」卢干志发现了林恩誉的异样,便好奇的问道。 「我无事。」林恩誉道。 「无事?看着像是有心事一般。」卢干志说道。 林恩誉沉默了片刻,以极轻的声音说道:「大约是害相思了。」 卢干志原以为林恩誉是不愿多说,他已经转过头,自顾自看书去了,突然听到林恩誉这么说,顿时一愣。 卢干志眉眼抬了抬,嘴角渐渐勾出个坏笑,往林恩誉脑袋边一凑:「嘿嘿,有心仪的姑娘了?」 林恩誉看着砚台里浓稠的墨汁,轻声应道:「恩。」 「哈哈哈,」卢干志哈哈一笑,促狭的说道「年少慕艾啊,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让我们林大才子,害了相思?」 林恩誉不答,摇了摇头。 「嘿嘿,还保密呢,不愿告诉我?」卢干志乐呵呵的说道。 林恩誉抬起头:「干志,想同你请教一下。」 「请教我?请教我什么?」卢干志讶异问道。 「遇到,遇到心仪的女子,该怎么办?」林恩誉问道,「又不能唐突了人家。」 「哈哈哈,」卢干志本想再取笑他两句,却见林恩誉神色怅然,连忙收了笑,小声问道:「那你告诉她,你的心思了吗?」 林恩誉摇了摇头:「还没有,我怕我如果说了,她就不再理我了。干志,你可有什么想法?」 「原来是这样,」卢干志道,「你可以慢慢接近她,想法获取她的芳心啊。」 林恩誉转过头:「什么法子?」 ------题外话------ 齐言彻:今日更新,怎地又没有我? 菠萝饭:明天放你出来 谢谢小伙伴们订阅~谢谢小伙们投的月票,赏赐的打赏~ 谢谢,谢谢,还有吗? —— 推荐文文《学神易推不易倒》/温和:男神看上了萌妹,怎么办?自然是拐回家凉拌咯! 转学而来,成了学神是意外,主要目的还是将萌妹拐回家宠宠宠上天! 高冷腹黑男神vs软萌逗比吃货,撩你没商量! ps:17号至20号pk哟,欢迎来撩~
【86】烈女怕缠郎 卢干志说道:「法子多得是,最主要的是要投其所好。比如,她喜欢胭脂水粉,就送她胭脂水粉,她喜欢绫罗绸缎,就送她绫罗绸缎,她喜欢游山玩水,就陪她游山玩水,她喜欢诗词歌赋,就同她吟风弄月。」 「这些……,」林恩誉想了想,「这些她似乎都不喜欢。」 卢干志抽了下嘴:「那她喜欢什么?」 「桂花香。」林恩誉脱口而出。 卢干志扭头,透过一扇半掩的窗户,朝外看去,只见外头的树木全都是秃的:「桂花啊——」 卢干志转回头,凑近了林恩誉:「恩誉,跟你说啊,这世上有句话啊,叫」烈女怕缠郎「。你懂吗?」 「什么?」林恩誉道。 「烈女怕缠郎。」卢干志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个,你试过?」林恩誉试探的问道。 「我,怎么可能?」卢干志浓眉一扬,「嘿嘿,一般都是姑娘心仪我,我还没有心仪的姑娘。」 「你那表妹……」林恩誉迟疑道。 「恩誉,千万别提她,一提就头痛,」卢干志连忙摆摆手,「她是缠郎,我是烈女,她上元节跟了我一路,唉,真是心烦。」 「所以啊,」卢干志接着道,「亲身的经验我是没有的,但是这句话古已有之,传了那么久,想来,总有那么几分道理。」 林恩誉定定望着卢干志,心中嘆了一口。 日后,他去她家,跑的勤快些,慢慢的,打动她的芳心。 —— 在林恩誉离开秀仪巷之后,乔玉妙便上了街。 明天,是大长公主的诗书会了。今天,她还可以抓紧时间,准备准备图书馆的事情。 乔玉妙先去了北门的庄宅牙行,她要给图书馆找一个合适的门面。 大景朝的牙行分为两种,一种叫做庄宅牙行,另一种叫做生口牙行。 庄宅牙行就是买卖房屋的中介机构。 生口牙行原本只是买卖人口的中介机构,比如,富贵人家买丫环婆子、小厮僕役都是通过生口牙行买卖的。 后来,生口牙行业务拓展,也兼做介绍劳工的生意。比如,富贵人家僱佣短工,店铺僱佣伙计,这些短工伙计只出劳力,并不卖身,人身还是自由的。生口牙行只是做个中人,将劳工介绍给需要的人家。这项业务,有点像乔玉妙前世的那种人才中介机构。 再后来,世人觉得生口牙行这个名字不好听,听着像是卖牲口的,所以生口牙行就简称为牙行了。 现在,在大景朝,如果说「牙行」,就是指生口牙行。如果要指庄宅牙行,一般会说全称「庄宅牙行」。 乔玉妙找的这家庄宅牙行,是专门买卖城北房屋的庄宅牙行。 庄宅牙行的牙保领着乔玉妙看了不少房屋,乔玉妙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到满意的。不是太小,就是太大;不是太偏,就是太吵;要不就是房屋结构不适合开图书馆。 最后,乔玉妙终于看到中意的了。 这是一幢两层楼的楼房,一楼是一个极大的大堂,二楼是几个小房间。 两层楼房的前面和后面都有院子,院子虽然不大,但是玲珑有致,别有韵味。 它的位置离国字监很近,只有一刻钟的步程。周围环境也很幽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一问价格,这两层楼房,价值两千两。虽说这价格确实有些贵,但是这房子却是非常适合做图书馆的。 而乔玉妙现在有从利丰解库那里得来的两万两纹银,手头很宽裕。所以,她就决定买了这套带院子的两层楼楼房。 不过牙保告诉乔玉妙,这两层楼房的原主人出门探亲了,现在不在家,要过两天才回来。 牙保只是个中介,原主人不在,这定金就给不了,约书就签不了。 牙保和乔玉妙就约定好,等原主人回来了,牙保就去秀仪巷找乔玉妙,进行后续的房屋买卖手续。 离开了庄宅牙行,乔玉妙又去了一次牙行,也就是生口牙行。 乔玉妙之所以到牙行来,是来招聘的,她要僱佣一些类似于图书馆管理员的图书馆小二。 图书馆的小二,同一般的小二不一样,那是要断文识字的。 这个年头,找卖力气的长工短工容易,找几个断文识字的小二却是十分难的,所以乔玉妙便报了个优厚的价格。 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牙行的人牙子就做了记录,又让乔玉妙留下了地址,说是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告诉乔玉妙。 乔玉妙给牙行的人留下了秀仪巷的地址,让人牙子一旦找到合适的人选,立刻通知她。 随后,乔玉妙又提出要买丫环婆子。 现在,舒清和乔玉珩都搬到秀仪巷了,乔玉珩需要人照顾,舒清又是娇滴滴的贵妇人,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的家务事,多是由绿罗操持,乔玉妙在旁搭把手。 家务事零零碎碎的,其实也有不少,光靠绿罗的操持和乔玉妙的偶然帮忙,便显得人手不够了。 况且乔玉妙又想让绿罗负责图书馆採买的事情,秀仪巷院子里的事情,就更加没有人做了。于是,乔玉妙便想着要买丫环婆子回去。 人牙子给乔玉妙领来了十几个小姑娘,让她挑。 乔玉妙便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十几个女孩子,在十三、四岁到十七、八岁之间。 有几个年岁小的,看着十分害羞,怯生生的看着她。 乔玉妙摇摇头,年纪太小了,看上去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让她买回去给她干活……虽然在这个时代这是很正常的,但是乔玉妙心里还是觉得别扭。 有几个长的颇有姿色的,见乔玉妙朝她们看过去,神色淡淡,神情有些不情愿,有一个长得颇为明艷的姑娘,甚至还别过了头。 乔玉妙心下瞭然,这人牙子应该已经把自己家的情况跟这些女孩子都说过了。这些有姿色的姑娘,是盼着自个儿能卖到个公侯世家中,也好能攀个高枝,就算不能攀高枝,到了岁数配个年青管事,也可以做个管事娘子。殊不知高门大院里有姿色的丫环,有多少是下场凄凉的。 乔玉妙看看这一张张青春水灵的脸,心中也是摇摇头。自己家两进的院落,庙太小,容不下这攀高枝的心气。 最后,乔玉妙的目光落到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身上,这女孩长相算不得多美,却也清秀舒适,打扮的也颇为爽利,一双眼睛正认真的看着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乔玉妙问道。 「我叫阿珠。」女孩道。 乔玉妙问道:「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阿珠连连点头:「小姐,我愿意的。」 「我家的情况,想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家人少,地方也小,还有不少活要做,你明白吗?」乔玉妙道。 「我明白的,我只想好好的干活,好好的伺候主子,简简单单的过日子。人多,地方大,里头一定复杂的很,那些牵牵连连的关系,我,我人笨,想的也简单,所以……求小姐收下我,我日后一定好好干活。」阿珠说道。 「你想的倒也通透,」乔玉妙道,「既如此,你便跟我走吧。」 阿珠给乔玉妙磕了头:「阿珠谢谢小姐。」 定好了丫环之后,人牙子,又给乔玉妙领来了七八个婆子,让乔玉妙选。 这回乔玉妙却是选的极快,因为她在这些婆子中发现了一个熟人,是她以前在竹云院的婆子,窦妈妈。 竹云院有两个妈妈,一个是游妈妈,一个便是窦妈妈。游妈妈负责领竹云院的吃穿度用,而窦妈妈则是竹云院的粗实妈妈。 是以,乔玉妙对窦妈妈有不少的了解,窦妈妈为人十分勤快,手里不是提熘着一根竹扫帚,就是拿着一块抹布。整个竹云院只有一个粗使婆子,但是竹云院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 乔玉妙二话不说,选定了窦妈妈。 交了钱,拿了卖身契,乔玉妙就带着窦妈妈和阿珠往秀仪巷走。 在回去的路上,乔玉妙看了看窦妈妈,忍不住问道:「窦妈妈,你原来是齐国公府的妈妈,怎么从齐国公府出来了?」 「回二太太,哦,回小姐,自从小姐走后,老太太便开始清理竹云院了,她命下人们把竹云院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跟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而且还把竹云院的下人们,全都打发干净了。」窦妈妈回答道。 乔玉妙点点头,心道,她自请下堂又自证清白的事情,已然传开了,世人对她是褒贬不一,各有评说。这且不去说它,齐国公府,尤其是齐家二爷,也是闹了个大大的没脸,后院混乱,正妻明明是清白的,却宁愿先下堂,再证明清白。 齐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她,这回一定更厌恶她了。 把竹云院收拾干净,就像没人来住过一样,眼不见为净。这事儿做的倒是挺符合齐老太太风格的。 之前,齐老太太就是把原主这个不讨她喜的媳妇儿,远远的打发到了竹云院,眼不见为净嘛。 「绿罗,是我的陪嫁丫环,所以跟着我走了。你们三个也都被卖出府了吗?」乔玉妙问道。 窦妈妈说道:「红裳那丫头,做错了事,把赃物放到了竹云院的厢房里,所以她被打了二十板子。二十板子打的是血肉模煳,皮开肉绽。打完板子,伤都没给治,直接就发卖出去了。」 窦妈妈接着说道:「游妈妈本来是同我一起要被发卖的。不过她人头熟,通了路子,找人到老太太那里说了好话,所以就被留下了。不过,本来游妈妈路子那么多,很有希望升个管事妈妈的,现在,因为她在竹云院当过差,所以升管事妈妈是没可能了。」 「对了,董姨娘和柳姨娘呢?」乔玉妙好奇的问道。 「柳姨娘和吕妈妈,在小姐离开的当天就被发卖了。董姨娘,她,」窦妈妈摇摇头,说道,「在祠堂里跪了两天两夜,据说女人家的身子算是毁了,还指不定落下什么病根来。」 乔玉妙心中微微一嘆,柳解语也好,董雪雁也好,红裳丫环也好,各有各的可恨,也各有各的可怜。 「小姐,」窦妈妈说道,「你走了以后,府里的主子们也变了不少。」 「怎么变了?」乔玉妙好奇的问道。 窦妈妈稍稍想了想,说道:「老太太的脾气是越发不好了,我被发卖之前,她命人打了两个丫环的板子,有一个差点被打死了。 二爷也不一样了,以前,二爷总是风度翩翩的模样,现在……有一次我偶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二爷,他下巴那里有不少鬍子茬,髮髻也没有抓紧,看着有些颓废,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到的。」 乔玉妙在心里暗自摇头,正妻和两个小妾同时出了状况,大约对这个水仙花一般自以为是的渣男打击很大。 「恩,知道了。」乔玉妙道。 乔玉妙想了想,又看向窦妈妈,她突然发现这个老实肯干的窦妈妈,能这样把府中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观察清楚,一件一件条理清晰的告诉她,一定也是个伶俐能干的人。 略思索了一下,乔玉妙说道:「窦妈妈,我现在住在两进小院里,可比不得齐国公府。」 窦妈妈连忙说道:「小姐说哪里的话,说句不敬的话,我们做下人的,不就是看跟了哪个主子吗?小姐您,别说对绿罗,就是对红裳、游妈妈和我,也是极为和蔼的。小姐对下人们真心好,我在竹云院呆了那么久,心里头哪能没有数?」 窦妈妈接着说道:「红裳那丫头煳涂,也是可惜。我心里却是明白,小姐,能跟了您,那是老婆子的福气。」 一路说着,乔玉妙就带着窦妈妈和阿珠回了秀仪巷。 窦妈妈和阿珠因为是新来的,乔玉妙便让她们认了认主子,舒清和乔玉珩。 两进小院里,住的人更多了。乔玉妙庆幸,当时买了这套比较宽敞的两进院落。 乔玉妙,舒清,乔玉珩,一人住一间正屋,窦妈妈和阿珠各住了一间耳房,绿罗住在东厢房,西厢房还空着。 —— 东方拂晓,又是一日。 今天就是大长公主举办诗书会的日子了。 乔玉妙一路走到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的在京城的中央,离皇宫很近。 在这样一个黄金地段,大长公主府门口却有着一块极大的空地,空地上竖着三、四十个刻花大理石的拴马桩。 这些拴马桩,每一个之间都隔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它们的真正作用并不是用来栓单匹的马匹的,而是用栓拉马车的马匹的。 这空地是停马车用的停车场。 乔玉妙走到大长公主府的时候,空地上已经停了大大小小十几辆马车,这些一辆赛一辆的精緻。 乔玉妙走到边门,给守门下人递了帖子,便有婆子把她带了进去。 她被带到大长公主府的一片红梅林中。 红梅开的正艷,一朵一朵的嫣然绽放在虬髯伸展的褐色枝干上。一片红梅林,一眼望去浓烈而生机勃勃,这抹明艷在这萧瑟的冬日里,难得而珍贵。 红梅林之中,已经摆好了桌椅和糕点。桌椅周围,十几个妙龄女子,或是站着,或是坐着。 另外,还有五六个扎着双丫髻的丫环在一边儿伺候着。 乔玉妙的目光在这些妙龄贵女们身上,扫了一遍,又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并没有找到原主认识的人,看来原主以前并不怎么出来参加闺女们之间的交际活动。 没有一个认识的人,倒也省心,也免得她这个半路穿越来的人,在熟人面前露了马脚。 她随便找了个空座位,坐了下来,拿起了一块糕点。 刚刚咬下一口,一个抬眼,终于在一株梅树下发现了一个认识的了。 刚刚,乔玉姝被围着她的人挡住了,乔玉妙并没有看到她。现在,不知是因为乔玉妙换了位置,还是因为乔玉姝和围着她的人变了位置,乔玉妙把个乔玉姝看得一清二楚。 说起来,乔玉妙也没有真的见过乔玉姝,但是她却在原主的记忆中见到过。 乔玉姝今日一身嫣红色的及膝大袄,腰间是收了腰的,凸显柔美的身姿,大袄的外层似乎还有一层半透明的娟纱,将嫣红色的艷丽热闹去了一些,又增加了一些朦胧的含蓄。 她的身边围着几个贵女,看着跟她颇为熟稔。 乔玉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原主身为高门嫡女,却很少参加贵女间的社交活动了。敢情,对乔家女眷的邀请,都落到乔玉姝的身上了。 乔玉姝才女的美名,就是通过这一场又一场的书会、诗会、酒会,传播出去的。 在乔玉妙看到乔玉姝的同时,乔玉姝和她身边的贵女似乎也发现了乔玉妙。 一个蓝衣姑娘亲热的喊着乔玉姝,手指指向乔玉妙的位置:「玉姝姐姐,你看,那不是你的堂妹吗?」 乔玉姝顺着这蓝衣女子的手看过去,也心里十分惊讶,乔玉妙竟然受邀来了这大长公主府? 只一瞬的时间,乔玉姝就恢復了平静的表情:「婉婷妹妹说笑了,如今,我并没有什么堂妹了。」 那叫婉婷的贵女点点头:「说得也是哦,她被开除宗籍了,也确实算不得玉姝姐姐的堂妹。」 乔玉姝微微点了点头,又轻声嘆了气,似乎对乔玉妙因被休失德而被除宗籍,感到无比惋惜和怅然。 乔玉姝几人的位置,离乔玉妙并不远,几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乔玉妙的耳朵里。 乔玉妙嚼着一块好吃的糕点,半眯着眼睛,朝说话的两人看过去。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那个叫婉婷的姑娘,原主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得原主的。 这婉婷大约是乔玉姝的好友,跟乔玉姝一副亲密的样子。 乔玉姝微微笑着,笑容端庄又不是亲切。 「玉姝姐姐,要我说,被休的女子,就应该待在家中,如何能有脸出来呢?」那婉婷说道。 「唉,」乔玉姝又探了一口气说,「我们这些世家女子,今后,一定要以她为戒,一言一行,恭顺温柔。」 「玉姝姐姐,说的是。」婉婷说道。 「啪嗒」一声,乔玉妙把手中的果盘放到了桌上,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乔玉姝和婉婷的方向走过去。 乔玉妙一步一步,走的缓慢无比,走的风轻云淡。 那「婉婷妹妹」见状,立刻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单手插上了腰,眼睛瞪大,似乎准备大吵一架。 乔玉姝敛了笑容,脸微微扬着,手紧抓着衣袖,眼里是坚定的信念,似乎等着乔玉妙走过来之后,就要跟她理论一番,好好说教一番。 在场的其他几个女子,也都朝乔玉妙和乔玉姝,看了过去,似乎在等着好戏。 乔玉妙一步一步的走近了,终于走到乔玉姝的面前。 随后,她直接从乔玉姝身边擦肩而过,脚步没有顿上一顿,步履的节奏也没有变上一变,依旧缓慢轻盈,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给乔玉姝几人。 「这位姐姐,」乔玉妙对一位大长公主府的年长丫头说道,「我刚刚一路走过来,因为走得有些急,出了点汗。后来,我又干吃了几块糕点,现在口渴得很,不知道能不能问姐姐要一杯清水喝?」 那丫头笑道:「乔小姐太客气了,当不得乔小姐叫一声姐姐,我是大长公主府的丫环,乔小姐叫我萱草就是了。」 萱草接着道:「清水自然有,一会儿就给乔小姐送过来。」 几个想看热闹的贵女都怔了怔。 本来以为是一场强烈的对峙,不想一方如临大敌,一方却什么事都没有的掠了过去。 想看笑话的贵女忍了忍笑意,便迴转过头,也有几个年纪小的,忍不住「噗嗤」轻笑起来。 乔玉姝也是一愣,紧接着,双手紧攥嫣红的大袄,把下摆攥出几道褶子来,脸也开始涨红,羞恼的红晕从白皙的皮肤底下映了出来。 「谢谢,萱草。」乔玉妙回头看看乔玉姝的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白白装的那么大,结果直接被人无视,心塞可想而知。 乔玉妙慢慢的继续往回走。 那叫婉婷的女子,顿时没有了主意,朝乔玉姝看看,问道:「玉姝姐姐,怎么办?」 乔玉姝涨红了脸,在乔玉妙再次经过的时候,她提高了嗓音: 「大长公主是我们大景朝最尊贵的女子之一,往来皆是世家,从来没有白丁布衣。门口停着的都是各世族的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靠步行的布衣也能出入大长公主府了?」 乔玉妙娥眉微微一挑,乔玉姝这话是暗讽她,如今既不是乔家的二小姐,也不是齐家的二太太,已经不再是世家贵女,而是一介普通群众。 如果她真的介意这贵女的身份,她一定会气到不行。 不过,她恰恰是个从现代社会来的灵魂。 贵族这种身份,有,当然是好的,没有,却也不是什么天要塌下来的事情。她能适应这个社会的等级分明,但是在她的骨子里,却依旧是个现代人的灵魂。 乔玉妙嘴角一勾,淡淡一笑:「为什么会有一个平民百姓在这里呢?这就要问问下贴之人了。」 乔玉姝一滞,一口气顿时憋在喉中出不来。 下贴之人是谁?是这诗书会的主办人,是大长公主府的主人,是大长公主景蓉。 乔玉妙为什么会来,自然是因为景蓉下了帖子的。 大长公主什么身份,乔玉姝哪里去敢问大长公主? 乔玉姝知道自己失言了,可是话又不能收回来了,脸涨的通红,嘴抿成了一条线,一口气滞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涨得难受。 ------题外话------ 齐国公:今日更新怎地还没有我? 菠萝饭:明天有你,后天还有你
【87】毫不吝啬的沖他嫣然一笑 乔玉妙见乔玉姝这副模样,便也不再多说,走回刚才的座位,准备等水来了,再继续吃糕点。 刚刚坐下来,她就听到了活泼清脆的说话声:「啊呀,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置喙起大长公主来,还管起大长公主的帖子来了?」 乔玉妙朝那声音的主人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不远处,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袄子,大红色的锦缎料子嵌着银丝福字图案,领口处还有一圈雪白无暇的狐狸毛。 浓眉大眼,五官明艷,皮肤白皙,神采飞扬,当真青春逼人,朝气蓬勃。 她咯咯咯的一笑,径直走到乔玉妙身边:「你就是那个乔家二小姐吗?」 乔玉妙眨巴了一下眼:「我叫乔玉妙,倒不是什么乔家二小姐。」 「咯咯咯,」这红衣姑娘笑道,「你的事情我知道,今儿,终于见到真人了。我叫阮明秀,是信梁侯的么女。」 「原来是阮小姐。」乔玉妙依稀记得,在原主的记忆中,大长公主景蓉的短命夫君就是姓阮的,这阮明秀莫非就是景蓉夫家的人。 看她的年龄,应该是景蓉的孙辈。难怪刚才阮明秀那么直白的嘲讽乔玉姝,乔玉姝和「婉婷妹妹」,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不用叫我阮小姐,叫我明秀就成啦,」阮明秀语气轻快,「我就叫你玉妙喽?」 乔玉妙点点头,这姑娘漂亮,阳光,直爽,讨人喜欢。 「玉妙,呵呵,」阮明秀咧开嘴扯出了一个极大的笑容,「来,来,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自请下堂又自证清白的?想想就是大快人心,嘿嘿嘿。」 乔玉妙轻笑一声:「明秀这么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打杀了哪个江洋大盗咧。」 乔玉妙和阮明秀刚刚说了没几句,便听到了带着笑意的慈爱声音:「在说什么呀?说的那么欢?」 「姨奶奶?」阮明秀欢快的唤道。 乔玉妙抬头一看,大长公主景蓉来了,还是不施粉黛的模样,却是气色红润,雍容富态。 乔玉妙跟着众人一起行礼:「给大长公主请安。」 「免了,免了,」景蓉呵呵乐道。 「姨奶奶,明秀有些日子没见您了,姨奶奶如今更加年轻了。」 「你这孩子,就知道取笑我这老婆子。」 阮明秀嘿嘿一笑,扑闪着大眼说道:「姨奶奶,我可是准备了节目的,要表演给你看的,也好讨好讨好你老人家呀。」 「就你一张利嘴,这回你要卖弄什么本事了?」景蓉笑道。 「姨奶奶,您先坐好,我表演给您看。」阮明秀说道。 「好,好,」景蓉说着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乔玉妙饶有兴致得朝阮明秀看着,见她从袖笼里取出了一直五颜六色的鸡毛毽子。 「我给姨奶奶表演踢毽子。」阮明秀道。 说罢,阮明秀将五彩鸡毛毽往空中一扔,就踢起了毽子,左脚,右脚,往前,往后,往空中用力一踢,再跑去接。倒是把踢毽子这项简单的活动,踢出朵花来了。 大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扬起落下,再扬起再落下,精緻小脸很快就变得红扑扑的。 最后,阮明秀一个后跟踢收势,把毽子牢牢抓在手中。 「踢得真不错,」景蓉道,「这踢毽子的技术又长进不少了。」 景蓉一夸赞,在场的姑娘们都纷纷应和着夸赞起来。 「明秀踢起毽子可真厉害。」 「不仅厉害,而且还好看。」 乔玉姝也端庄的浅浅笑着,轻柔和的轻声说道:「明秀妹妹毽子踢的好。」 她心中却是不屑的,踢毽子?乡野村妇,市井女子才会去练踢毽子的。不过这份不屑她却是不能显露在脸上的。 因为刚才的尴尬,乔玉姝脸涨得有些红,这红一时半会儿的也退不掉,她只得稳住心神,装作高贵淡雅的样子,做出亲和有礼的表情。 这副样子,看着,有几分滑稽。 「启禀大长公主,臣女也准备了节目,想给大长公主表演表演,也好给大长公主添个乐子。」 有人到见阮明秀踢个毽子,就得了大长公主的称赞、讨了大长公主的欢心,便也提出来要给大长公主表演节目,若是能得到大长公主的青睐,那对自己日后的亲事和在夫家的地位,可是有巨大益处,就算不能让大长公主青眼有加,能得到几句夸赞也是好的,对自己的将来也总是一件加分的好事情。 待大长公主允了之后,说话之人就开始表演节目,这节目是跳舞,红梅舞。 乔玉妙看了看这舞,觉得还算轻灵,不过乔玉妙刚刚在上元节,看了米殷殷跳的舞,珠玉在前,再看看现在的舞蹈,就觉得差了许多,没有什么感觉了。 有一必有二,跳舞的下来,就又有人提出给大长公主表演节目。 跳舞,唱歌,吟对联,讲故事,各种都有。 景蓉一直笑眯眯的,间或点评上一番,偶尔也会夸赞几句。 乔玉妙心想,这一个诗书会办的,已经跟诗书没有任何关系了,可谓离题千里,不过这诗书会既然是大长公主办的,讨她开心就好,离不离题的,也不打紧,而且也没有任何人在意…… 表演还在进行,乔玉妙在一边静静的喝水,吃糕点,看演出…… 七八个贵女表演好了节目,剩下的几个还在跃跃欲试。 此时,红梅林不远处的一弯莲花门门洞里,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两个男人的身影。 门口出现的两个男人,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黑色裘皮大袄,周身气派,这个人乔玉妙不认识。 另一个,乔玉妙却是认识的,正是他的前大伯子齐言彻。 乔玉妙娥眉微微抬了抬,心中有些不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门口的两个男人大概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女眷在举办诗书会,面色也有些尴尬。 但是大长公主在这里,两人若是撞上了不打声招唿就走,却是无礼,所以也只能过来给大长公主请个安。 两个男人并肩走到红梅林里,给大长公主请安。 「给大长公主请安。」齐言彻拱手一礼。 「给娘请安。」 听到这男人的请安,乔玉妙心里便明白,这就是大长公主的独子了。 「齐国公不必多礼。」 景蓉免了齐言彻的礼,随后转过头问起自己的独子:「安儿啊,你怎么也到这红梅林里来了?」 「娘,是这样的,齐国公去年秋日就回京了,我也一直没有机会同他一聚。今天正巧在路上碰到了,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就邀了齐国公到府中一聚,」阮安说道,「齐国公府的秋菊,大长公主府的冬梅,都是京城世家中出了名的两大景致。现在府里红梅开的正艷,我便请了齐国公到红梅林里来赏梅,倒是不想打扰到娘了。」阮安说道。 景蓉点点头,又嘆了口气:「我呀,这不是馋孙女吗?我只得了你这么个儿子,没有女儿,你又给我尽生些孙子,一个孙女也没有,我也没有个可心贴心的孙女宠着,只好找了个明目,把她们叫来聚着,也热闹热闹。」 「是儿子的不是。」阮安道。 「生儿生女,也怪不到你,我只是盼孙女,又不是老煳涂。」景蓉说道。 在景蓉和阮安说话的当口,齐言彻发现了坐在红梅林中、正吃着糕点的乔玉妙。 他微微一怔,目光装作不经意的落到了乔玉妙身上,见她糕点吃的正欢,他的唇角便弯起了个极浅的几部可见的弧度。 乔玉妙感受到他的目光,便也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两边唇角微微上扬,又迅速眨巴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空中扑闪了一下。 随即,她又以极快的速度,低下头,若无其事的观察着盘子里几块色泽显眼、金黄酥脆的炸米糕。 齐言彻浓眉瞬间低了一低,染上一层冬日暖阳般的温柔,随即,他把目光挪开,若无其事的看着不远处一朵红艷艷的五瓣梅花。 此时的乔玉姝,正站在一棵梅树下,站姿端庄又不失轻盈柔美,目光微微向下敛着,恭顺柔和之中还带了淡雅文静的韵味。 也因为她眉目低敛,没有人看到她眼中的算计。 齐国公,这就是齐国公了,他身份高贵,是世袭罔替的国公爷。单论身份,就比那没有爵位,只是个闲散贵族的齐二爷,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他功震于四方,在大景朝的地位几乎无人能极。若是真能嫁他为妇,那自己庶出不庶出的身份,便再也没有人会在意了。 今日她又见他真人,如此出色,英伟高大,俊郎高贵,身姿挺拔强健,在红梅林边静静站着,竟是有如天神一般。 这般的人物,才是她想嫁的男人,才是能与她相配的男人。 乔玉姝知道,她必须让他喜欢上自己才行。然而,她要见上他一面,实在很难,她也不可能主动去找他,丢了自己的份儿。 现在正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让齐言彻喜欢上她,又不会过于唐突,乔玉姝相信凭自己的相貌,才情,定能得到他的青眼。 更何况,她之前已经做了准备了…… 「齐国公,难得来一次大长公主府,就让安儿陪你在红梅林里转悠转悠,我们管我们继续这诗书会。」景蓉说道。 「是。」齐言彻应道,既然大长公主让他逛林子,他现在就不便离开了,更何况有乔玉妙在,他也不想走了。 「好了,」景蓉转过头,对红梅林中的众多贵女说道,「我们继续诗书会吧。」 乔玉姝款步珊珊,从红梅树下走了出来,盈盈的给景蓉行了个礼:「大长公主,臣女也有个节目,请大长公主指教。」 「你是宣平侯乔梁的孙女吧。」景蓉问道。 「回大长公主,我祖父正是宣平侯。」乔玉姝低眉顺眼。 「恩,你想表演什么呢?」景蓉问道。 乔玉姝谦恭的答道:「臣女想跳一支剑舞,献给大长公主。臣女年幼时也曾想过要持剑走天涯,或是为民除害,除去那些为祸百姓的山贼强盗,或是……或是上战场与敌厮杀。只是可惜,身为女儿身,这些愿望都无法实现。」 乔玉姝接着说道:「偶然间,臣女得知剑和舞能和二为一,便特地寻了书籍来研究,学习了剑舞,又加上了一些自己摸索出的心得,编了一套剑舞出来,还请大长公主点评。」 「剑舞,听着倒是新鲜。」景蓉笑道。 「国公爷,」乔玉姝将身子转了个方向,面向齐言彻和阮安。 阮安正想带着齐言彻到红梅林深处转悠转悠,听到乔玉姝一声唤,便狐疑的挺住了脚步。 齐言彻眉心微锁,没有答应,只淡淡的望着乔玉姝。 「国公爷是大景朝世人敬仰的大英雄,不仅运筹帷幄,用兵入神,而且武艺了得,英勇不凡,」乔玉姝双手交叠放在腰侧,半曲了膝盖,朝齐言彻行了一个福礼,「剑舞虽是舞,却也是用剑,玉姝还想请国公爷指点一二。」 齐言彻眉头蹙紧,看着乔玉姝温顺谦恭的模样,有些烦,正想随便找个藉口拒绝,不想听到大长公主发了话: 「剑舞,剑舞,舞中带剑,用剑起舞,有意思,」景蓉说道,「这舞么我倒是看过不少,但是用剑的,我也不懂,齐国公,不如你也来看看,恩,来看看这剑舞如何?」 齐言彻一顿,大长公主已经发了话了,他也只能应下。 目光掠过乔玉姝的头顶,他朝景蓉点头应道:「是。」 乔玉姝攥了攥殷红娟纱的裙摆,压住心中的狂喜:「因为一时间也无法寻到合适的剑,还好这里正好是一片红梅林,我就取一支落在地上的红梅枝,当做剑来用。」 她走到一棵红梅树边,捡起了一根树枝。她特意选了一根挂了几朵红梅的断枝。断枝拿在手里,同她嫣红色的衣服正好相称。到时,舞动起来,红梅,红杉,俏丽的容颜,婀娜的身姿,便是一幅极美的画。 乔玉姝信心满满的舞了起来。 乔玉妙放下手中的糕点,也认真看起来。 看着看着,乔玉妙在心中暗自摇头,这剑舞太过柔软了,完全没有任何力量可言。这乔玉姝虽说是庶出的,却也是侯门小姐,娇滴滴的身子,哪里来的半分力气? 乔玉姝手中拿了一支树枝,刚开始,乔玉妙还联想到什么,「无剑胜有剑」,「任何东西皆可成剑」,这类武林高手说的话。 可是现在,乔玉妙却是觉得,幸亏乔玉姝手中的剑是一支树枝,若是一柄真的利剑,只怕她拿久了就会觉得累,更不要说舞了。 大约是力气渐渐用没了,这舞姿是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无力。 刚开始的时候,贵女之中也有几个夸赞的。 「没想到玉姝姐姐,不仅诗词做的好,而且剑舞也别具一格。」 「玉姝姐姐,这剑舞确实别具一格。」 过了一小会儿,这称赞声便慢慢的小了下去,直到再也没有说话了,大家都默默看着。 用剑起舞,讲的是力与美的结合,讲的是凌厉和柔美相辅相成,讲的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可是乔玉姝这剑舞却是软绵绵的。软绵绵的舞不是没有,有些舞蹈讲得就是柔软,越是软绵绵的,就越好看。 只是这样的舞,用丝带,用团扇,都可以,绝对没有用剑的。 这也不是什么真的剑,而是一支树枝,失了凌厉气势的树枝,它就只是一支树枝。 手里拿着一根树枝跳着柔和的舞蹈,说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一阵风颳过,把树枝上颤颤巍巍的几朵红梅吹落了,树枝顿时光妥妥的。 比刚才那模样更加古怪了。 乔玉妙看着就觉得尴尬,实在不忍直视,低下头看盘子。 有几个贵女忍不住转过头,用帕子捂住嘴,防止自己笑出声来。 也有几个,背过了身子,只是肩膀不住的抖动。 一曲「剑舞」,终于好了,乔玉姝已经累得气喘嘘嘘,她收了势,平復了一下唿吸,就朝着景蓉和齐言彻各行了一个礼:「还请大长公主和国公爷点评。」 景蓉脸上有一些尴尬,身为大长公主看过的舞无数,自然看出这剑舞不对劲之处,便呵呵一笑说道:「你身子娇柔,莫要跳这打打杀杀的舞了。」 乔玉姝一滞,心里想着,大长公主不过是一个年纪大了的老婆子,不懂欣赏剑舞,只知道女儿家身子娇柔,所以也要跳娇柔的舞。 当然她的心思自然是不敢说出来的,就只是说道:「是,臣女谢谢大长公主教诲。」 说罢,她又转向齐言彻:「请国公爷指教。」 齐言彻淡淡说道:「我对女子舞艺,不甚了解,就不评了。」 乔玉姝一愣,呆呆的看了一眼齐言彻,他不仅没有对她青眼有加,反而全盘否定了她的剑舞。 乔玉姝脸上本已退却的红潮,这会儿又开始胀红起来了。 乔玉妙却是在心里乐起来了,齐言彻这话说的虽然客气,但是全盘否定了乔玉姝的剑舞。 他是说,他对女子跳舞没有什么了解,所以就不评价了,因为这舞跟剑没有半点关系,别拿这剑舞来寒碜他了。 乔玉妙心里乐了,就重新抬起头来,豪不吝啬的朝齐言彻嫣然一笑,又马上别过头。 齐言彻收到佳人的笑容,凤眸中便也闪过一丝柔和,他似乎讨得人家欢心了。 乔玉姝脸上胀的通红,正想退下,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乔家姐姐,恕我眼拙,你刚才拿着一个木枝子跳来跳去的,是在驱邪吗?」 乔玉妙扭头一看,这说话的正是红衣白狐领子的阮明秀了。「噗嗤。」 「咯咯咯。」 「哈哈哈。」 …… 阮明秀这么一说,就听到几声轻笑声,乔玉妙也随着众人乐呵起来。 乔玉姝涨红的脸,慢慢变的惨白,再从惨白,转成通红,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张秀美的脸顿时变成了调色盘。 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她才情满满,相貌出众,何时收过这样的屈辱,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是千万发作不得,脸上表现出生气,她便是落了下乘了。 洁白的额头浮出了一层薄汗,她说道:「这剑舞尚未练就,倒叫各位见笑了。」 乔玉姝低敛了眉眼神色:「如今,这梅花林的梅花开的正好,臣女突然想到一首小诗,想请大家品评。」 做诗词才是她乔玉姝最擅长的。这剑舞没有引起他的青眼有加,但是她也不是随便让人笑话的。 现在,她就只有拿出她最擅长的诗词,就算不能得他青眼,也能挽回一些面子。 于是,乔玉姝站直了身子,目光转到那片红梅林,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悠远迷离,红唇轻启,吟了一首小词: 「风送梅花过小桥,难逃华容悴烟憔,奈何佳人多命薄,教人梦断魂也劳。」(注1) 「玉姝姐姐,果然做的好诗。」乔玉姝的铁桿粉丝「婉婷」妹妹便立刻贊了一句。 「玉姝姐姐,这诗确实作的极好。」又有人称赞道。 在场的世家小姐,多少是通些文墨的,听乔玉姝做的这首小诗,也都暗自品味咀嚼起其中的用字、用词来。 「倒确实是首好诗。」方才因为阮明秀的话而掩嘴偷笑的几个姑娘,也都不得不承认这首词是好词。 只有那阮明秀嘟了嘟嘴,有些不屑的不开了眼。 乔玉姝慢慢的把目光从红梅树收回,淡然的站着,似乎对众人的交口陈贊已经习以为常,也在她意料之中。 乔玉妙却是微微摇了摇,诗是好诗,意境凄迷伤感,带着浓浓的忧伤,正是婉约闺怨诗词的佳作。 只是作诗也是要看场合的,现在就是大长公主因为膝下没有孙女承欢,所以想找小姑娘们来热闹热闹,用以排解一下守寡多年的孤单罢了。 这个时候,不吟一首热闹欢快的诗,而是吟一首闺怨的诗…… 大长公主是守寡三十年的人,吟一首闺怨的诗,是想让她触景生情,哦,不,是闻诗伤心吗? 这真是给人添堵啊。 乔玉妙朝景蓉看了一眼,发现景蓉面色果然有些冷。 乔玉妙心道,这乔玉姝人长得是不错,才情也是有的,可惜太以自我为中心,甚至有些自恋,这样的人想不到关心别人,也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更没有一颗与人为善的心。 想到此,乔玉妙便摇了摇头。 只是人人都在称赞,只有乔玉妙摇头,就被正在小心观察周围人反应的乔玉姝,看了个正着。 乔玉姝心中就感到不快,她刚才这样的失了面子,现在好不容易扳回了面子,又岂容乔玉妙摇头否定? 乔玉姝转向乔玉妙,说道:「乔姑娘,方才,我见乔姑娘连连摇头,不知对这小诗,有何指教?」 乔玉妙一愣,笑了笑说道:「诗词什么的,我不是很懂,没有什么好指教的?」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乔姑娘了。」乔玉姝点点了头,似乎是好言相劝的说道:「乔姑娘,日后,可不要再大家品评诗词的时候随便摇头,也免得贻笑大方。」 乔玉妙眉心一抬,唇角似有似无的勾了勾,贻笑大方,她这是跟自己对上了? 思索片刻之后,乔玉妙笑眯眯道:「乔大小姐,我刚才摇头是有原因的。」 「乔姑娘是什么原因?」乔玉姝道。 乔玉妙当然不可能把乔玉姝的诗戳痛大长公主的事情说出来,那样的话,大长公主便会当众难堪。 不过么,她可以现编的一个理由…… ------题外话------ 注1:说明一下,这诗不是菠萝的原创,文中出现的古诗词都是真正的古代诗词或者古代诗词改编的。
【88】捂什么?捂手炉,还是捂他的手? 乔玉妙想了想,便说道:「是这样的,我虽然品评不出个一二三四来,但是诗的好坏高低,还是能分辨的出来。乔大小姐的诗如何,且不去说他,我曾经听一个乞丐婆子吟过一诗关于梅花的诗,我觉得那乞丐婆子的诗比乔大小姐做的诗更好些。」 「你!」乔玉姝恼羞成怒,「乔姑娘若是觉得我的诗入不了你的眼,直说便是,何必特地搬出一个乞丐婆子来羞辱我?」 乔玉妙淡淡一笑:「乔大小姐先不忙生气,我并非有心羞辱你,这事情是真的,有一次啊,我在街上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长疮的乞丐婆子,我见她可怜,就买了两个馒头给她充飢。」 乔玉妙慢慢的编起故事来,她说的绘声绘色,倒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齐言彻轻轻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一低头,敛去自己眸中的笑意。 景蓉也被乔玉妙的话吸引过去了:「然后呢?」 乔玉妙说道:「然后啊,谁知这乞丐婆子她一定要谢谢我。我连连摆手说不要,我并不需要她的报答,再说了,她都到了这般田地,又拿什么来谢我。正当我要走的时候,她却拦住了我。」 乔玉妙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那乞丐婆子跟我说,她身无长物,唯一会的,就是吟诗作赋,她最近刚作了一首关于梅花的诗,她吟给我听,作为报答。」 「所以她就给你吟诗了?」景蓉问道。 乔玉妙点了点头:「我呀,当时就想,这乞丐婆子莫不是疯了吧,我想着赶快脱身,就让她赶快给我吟,吟好也可以脱身。于是,这乞丐婆子就吟诗给我听了。」 乔玉妙接着道:「我对诗词也没有什么深的研究,当时听了也就听了,倒也没有特别注意。今天听到乔大小姐吟的诗,我觉得似乎还没有那乞丐婆子的诗好,所以这才摇的头。」 乔玉姝当即冷笑一声:「乔姑娘,那乞丐婆子约莫真的是个疯子,而乔姑娘你,」乔玉姝掩嘴一笑道,「大约是分清诗词好坏高低。」 「这乞丐婆子倒也有趣,这诗词,你可还记得?」景蓉出言问道。 「哦,我记得的,这诗十分好记,所以我倒是几下来了。」乔玉妙道。 乔玉姝嗤笑一声:「那请乔姑娘吟出来,也好让我们欣赏一下。」 乔玉妙在心里撇了下嘴,穿越过来,看来是不可避免的要用到前世学来的诗了。 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装模作样的想了想,吟起诗来: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注1) 乔玉姝听到这几句脸色忽然一白,她原以为乔玉妙会吟出一首极为普通的诗,甚至是市井流传的打油诗,可是这几句一出来,乔玉姝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当乔玉妙把诗念完,已然全场震惊。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确实是好诗,好句啊。」景蓉说道。 「实在太妙了。」 「好诗。」 称赞声此起彼伏。 乔玉姝的脸色又变成了一个调色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诗词是她最擅长,最得意的所在,今日竟然以一种如此羞辱的方式,被压的死死的。 一个乞丐婆子,怎么可能? 乔玉姝伸出手指指向乔玉妙:「你胡说,一个乞丐婆子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好诗来?」 乔玉妙回道:「我胡说?那乔大小姐倒是说说,这好诗是谁做的?」 乔玉姝一愣。 在场其他人,心中本来也带着疑惑,可是听乔玉妙这么一说,心里又都犯起了嘀咕来。 确实啊,如果不是那乞丐婆子,又是谁做的呢?这么好的诗,如果文人所作,早已声名远播了。 既然没有更合理的解释,那乔玉妙所说,便是真相了,更何况,她说的如此生动,大概是真的亲身经歷过吧。 乔玉妙接着说道:「我想着民间也会藏有不愿出世的高人,就像这乞丐婆子,她的人生大约也是不寻常的,所以她才会宁愿流落街头,当个乞丐婆子,也不愿用自己的才学去搏名搏利的。乔大小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切不可以己度人,更加不可坐井观天,以免贻笑大方。」 乔玉姝顿时心塞的厉害,一口气憋在胸口,她身子开始微微发抖。 今天是她一生最耻辱、最不愿再去回想的一天。 景蓉将乔玉姝审视了一番,轻轻摇了摇头,她又见这诗书会的场面已经失控,就轻咳了一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今儿这诗书会就到这里吧。咱们呀,改日再聚聚。」 景蓉一发话,在场的贵女们都纷纷告辞回去。 乔玉妙便也告了辞。 贵女们告退,自有丫环送到门口。 乔玉妙没走两步,就又听到乔玉姝的声音: 「我们的马车都停在府外了,乔姑娘没有马车,走回去那么远的路,倒是辛苦了。」 乔玉妙正想出言回驳,突然听到齐言彻的声音。 「乔姑娘,你今日没有坐马车过来?时辰已是不早,我也正需告辞离开了。既如此,我便用马车载你回家。」齐言彻道。 乔玉姝闻言,腿一软,便往旁边一摔,摔到了走在她旁边的「婉婷妹妹」身上。 两个人同时摔倒在地上,两个人都是万分狼狈。 「婉婷妹妹」在下,乔玉姝在上,把个「婉婷妹妹」疼得是龇牙咧嘴。 乔玉妙嫣然一笑,答道:「那就劳烦国公爷了。」 乔玉妙和齐言彻并肩离开。 她的耳边传来身后乔玉姝和「婉婷妹妹」吵架的声音。 她越走越远,这吵架声也越来越轻…… —— 乔玉妙跟着齐言彻上了马车,在软塌的一侧坐了下来,齐言彻在她的身边坐下。 「回家吗?」齐言彻问道。 「恩,我回家,」乔玉妙道。 「先送你回去。」齐言彻道,随即他跟外头的车夫下了令,去秀仪巷。 齐言彻拉开马车车壁的一个暗格,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了出来,放在小桌上,然后往乔玉妙的方向轻轻推了一推。 乔玉妙一看,只见自己面前摆着一只精緻光顺的小铜炉,炉面上还刻了简洁的云纹。 「这手炉里是装了火炭的,暖暖手吧,」齐言彻道,「本来我马车上是不备手炉的。上次惊马出了城,在城外过了夜,自那以后,我的随从元路,就在马车上备了手炉。你今儿上这马车,这手炉倒也正好派上用场。」 「谢谢,」乔玉妙说道,双手扶上了手炉。 舒适的暖意顿时从掌心传了过来。 今天的天气还是挺好的,阳光也明媚,但是毕竟还未出正月,乔玉妙在大长公主府的红梅林那里待了不少时间,身上倒还好,就是手和脸都有些冰了。 这样双手捂着暖炉,着实惬意舒适。 齐言彻往手炉的方向扫了一眼,小手五指秀气精緻,指关节处还有几个窝眼,可爱至极,小手细腻洁白,如柔荑,如白玉。 他的喉结滚了滚,伸出大手,趁她没有注意的时候,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 掌心瞬间贴紧她的手背,那微凉娇软的触感顿时从掌心传递到了心口,那是柔软的,细腻的,带着凉意的,与男子截然不同的触感。 明明是凉凉的,他却觉得是极热的,明明是光滑的,他却觉得手心是酥酥麻麻的。 齐言彻垂了眼眸,他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他也能感觉出来她对自己应该也是喜欢的。但是,他也能感觉的出来,她对他若有若无的抗拒,想逃开,想迴避,不想面对和正视他的感情。 不想一直停留在原地,他要一步一步靠进她。 刚才,乔玉妙捂着暖炉正是舒服,一个不留手,就被他的手覆了上来。 手心是热的火炉,手背是更热的男人的大手,乔玉妙觉得自己的手仿佛架在炉子上烤,烫的快要烧起来了,这烫还爬上了耳尖。 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只听耳边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几许柔意:「手有些凉。」 「恩,外头待久了。」乔玉妙低着头,不敢看他。 「捂一会儿,就好了。」磁性低沉的嗓音带着绵绵柔情,直钻到人耳朵里。 乔玉妙咬了下贝齿,点了下头。捂什么?捂手炉,还是捂他的手? 心里有些慌。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下腹处,来了一股暖流。 这是……她这是……来葵水了……这个时候…… 她葵水一向准时,安理应该是明天才是,怎么提前一天来了?而且那么巧,竟然在他的马车上。 太尴尬了! 「玉妙,」男人低声唤了一句,是她的闺名。 闺名不闺名的,乔玉妙现在也管不了,脸涨的通红。 齐言彻见她脸红,只当她是害羞,又见她没有反对,心中欢喜,便又唤了一声:「玉妙」 乔玉妙尴尬的全身肌肉都紧张起来了。 齐言彻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却是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和言辞而感到不适。 他慢慢松开了手。 松开手之后,他却发现她还是浑身紧张,脸上通红。 他疑惑道:「怎么了?是我唐突了。」 「不,不,我,我身子不舒服。」乔玉妙说得结结巴巴。 齐言彻一惊,凤眸之中露出关切的神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找大夫。」 「不用的,不用的,女人家的身子是,是会有一段时间不舒服的。」乔玉妙急忙道。 通常来讲,一个女人这么隐晦的一说,一般人都会听的明白的,但是齐言彻却不是一般人。 他年少上了战场,同女子没有什么接触,回了京城,身边也没有过女人。 该懂的他自然都懂,然而懂,并不代表就能听得懂暗示,给他这样一个隐晦的暗示,他是反应不过来的。 「女儿家的身体更加金贵,万不可大意得。」齐言彻愈加关心。 「知道了。」乔玉妙胡乱点点头,只想着快点到家,也可以混过去。 她本想着这葵水还刚刚开始,应该还不会很多,应该不会在他马车上出了事故。 然而,偏偏不如她的意,腹中暖流越沖越厉害,再这么下去,衣服,软榻上的锦被,全都要遭殃了。 到时候血流成河,狼狈不堪,红彤彤的一片,真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她的袖袋里是备了葵水所用之物的,这是她前世带来的习惯,她会在葵水到来的一两天前准备好,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她现在却是在他的马车上,身边是一个听不懂暗示的大男人。 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看就要酿成事故,乔玉妙只好小声说道:「国公爷,我,我葵水来了。」 齐言彻顿时一愣,乔玉妙说的那么直白,他终于明白了。他这才明白乔玉妙刚才给他的暗示是什么意思。 他的脸上也有些烫,顿了一顿,才轻声问道:「需要我怎么做?」 乔玉妙低着头:「我需要处理一下,你能不能下车啊?」 「好。」 齐言彻叫停了马车之后,又对乔玉妙说道:「我下去了,你好了之后,再叫我。」 「恩。」乔玉妙点点头。 齐言彻起身拉开了车门,回过头又对乔玉妙说了一句:「我下去了。」 「恩。」乔玉妙轻声应了一句。 齐言彻跳下马车,反手将车门拉好。 乔玉妙见马车门已关好,便迅速从袖袋里取出了葵水用的物件,站起身,处理了一番,将自己打理好。 待处理好之后,乔玉妙便拉开了车门,朝外一看,只见齐言彻正静静站在路边,等着她。 乔玉妙的心弦微微颤着,心中如有一股暖流注入,看着他山峙渊渟的背影,她的心防渐渐松了些。 齐言彻发现了站在马车门口的乔玉妙:「收拾妥当了?」 「恩。」乔玉妙应道。 「进去吧。门口有风。」齐言彻道。 「哎,好。」乔玉妙道。 两人重新在马车里坐好,齐言彻把手炉重新递到乔玉妙的手里。 车轮滚滚,向北而行。 只是因为刚才的突发事件,两人之间的旖旎气愤生生加了一些古怪,两个人都默默的不说话。 直到马车到了秀仪巷的入口时,齐言彻才突然开口道:「玉妙。」 「恩?」乔玉妙道。 「身子不舒服,这两日莫要太操持了。」齐言彻道。 「哦,恩,好的,」乔玉妙耳尖一烫,「我下车了。」 —— 过了几日,清晨,乔玉妙正在院子里查看新种的桂树苗,因为还是冬日,小桂树还没有开始抽芽,不过也没有出现枯萎坏死的迹象,看起来这桂树应该是种活了。 窦妈妈正提熘着一把扫帚,在院子里东扫扫,西扫扫。 乔玉珩也在院子里,他正在和黑宝一起散步。他走上一步,黑宝就在他身后摇头晃脑的走上几步。 乔玉妙检查完桂树,就笑眯眯的看着乔玉珩和黑宝。也许是因为孩子和小动物有天然的亲近,乔玉珩和黑宝极为亲近,一人一狗经常凑做一堆。 乔玉妙心道,乔玉珩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没有同伴的孩子最是寂寞,如今,黑宝的存在,倒是可以慰藉乔玉珩常年没有玩伴而产生的孤独。 当初,她收下齐言彻送的黑宝,主要是为了看家护院的,不过京城里百姓富庶,百姓富庶治安就好,她自从搬到秀仪巷以后,连小贼也没有见过半个,这看家护院的作用,倒也没有发挥出来。 不过看家护院的作用没有发挥,倒是发挥了另一个作用,就是作为乔玉珩的玩伴。 院门那边传来铜环扣门的声音。窦妈妈就去应了门,原来是牙行的人牙子来了。 此前,乔玉妙曾经去过牙行,让牙行的给她找几个断文识字的小二。断文识字的小二难找,但是架不住乔玉妙出的工钱告。所以,这才没几天,牙行就找到了八九个人。 人牙子把这八九个人带到了秀仪巷,来让她瞧瞧。 因为人太多,小院子里站不下,又因为秀仪巷这条小巷子没有什么人来往,所以乔玉妙就把人牙子和这些候选人又带回到了秀仪巷。 随后,乔玉妙就一个一个问起话来。 这些人大部分都只有十几岁,只有一个人看着已经快四十了,在这八九个人中间十分显眼。 一问之下,乔玉妙才知道,原来这中年男子以前也是一个读书人。他叫蒋荣祖,家境一般,全靠父母妻子辛苦劳作养活他,供他读书。大约他确实不是读书的料,如今已经四十岁了,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上,至今还是一个童生。 如今,老父老母年纪也大了,眼看功名也没有指望了,他总不能让妻子一人承担养家餬口的责任,他便想出来谋一份差事,可惜这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抗,除了念过一些书,便不会做别的事情了,一把年纪,也没有个谋生的一技之长,又哪里能找到合适的差事?偶尔给人做些抄写的活,补贴补贴家用,不过也是杯水车薪。 正在他犯愁的当口,牙行的人牙子告诉他有这样一份需要断文识字、工钱也不错的长期差事,便二话不说的应了下来。今日上午,便跟着牙行中人过来。 乔玉妙点点头,把这蒋荣祖给雇了下来。 剩下的几个人都没有系统念过书,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乔玉妙便换来了绿罗,让她取了一本乔玉珩的书过来。 乔玉妙让每个人念上一页,选了三个识字颇多、又看着老实本分的年轻人。 加上那个蒋荣祖,乔玉妙便雇下了四个人。 取了银子,给牙行的人牙子付了佣金,又让那四个新雇的员工,先回家等通知,并告诉他们不久之后,就会通知他们去开工。 人牙子拿了佣金心满意足的走了,四个员工也是一脸喜色的离开了,那几个没被选上的,也只能垂头丧气的走了。 当然,图书馆除了小二以外,还需门房,粗使,厨娘,园丁,帐房等种类的员工,不过这些人都好找,图书馆开张之前再找也是不迟,所以乔玉妙倒也不急。 —— 人牙子一行人走后没多久,林恩誉就来了。 「乔姑娘,昨日偶然间看到一本註解,应该很适合玉珩看,今日我便带过来了。」林恩誉嗓音清润,笑容亲和。 「多谢林公子,玉珩刚刚还在院子里散布,这会儿刚进屋子,知道你来了,他一定又要乐坏了。」乔玉妙说道。 林恩誉温和的笑了笑,清朗的眉目舒展着:「乔姑娘,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了。」 那日卢干志跟他说,所谓「烈女怕缠郎」是有道理的。他不知道对不对,但是他跑得勤快些,跟她慢慢熟识起来,这总是没错的,所以不过是隔了几日,他便又过来。 黑宝现在也已经认识林恩誉,过来摇了摇尾巴就跑开了。 乔玉妙把林恩誉送到了乔玉珩的房门口:「玉珩,你林大哥来了。」 「林大哥来了?」一阵稚嫩的欢唿声,乔玉珩过来开了门。 「你林大哥」,林恩誉回味着这个称唿,暗自笑了笑。 「玉珩,好好听林大哥话。」乔玉妙叮嘱了一句,随后朝林恩誉点了点示了个意,便转身离开了。 林恩誉看着佳人窈窕的背影,星目中顿时一片柔意。 「林大哥,咱们进去吧。」乔玉珩拉了拉林恩誉的手。 林恩誉这才回过神来:「嗳,嗳,好。」 —— 林恩誉和乔玉珩进了屋子,乔玉妙就又在想图书馆的事情。 如今,图书馆的掌柜和门面还没有着落,小二倒是先有了,看来她需要抓紧筹办了。 乔玉妙看了看天色,趁现在天色还早,她就去北门城外跑一次,去会一会洛掌柜和陆明生给她介绍过的宁文信。 想到此,乔玉妙便出了家门。 —— 约摸半个时辰以后,林恩誉从乔玉珩的屋子里出来。 「林大哥,我送你出门。」乔玉珩说道。 「玉珩,你进去吧。不用送我。」林恩誉道。 「没事,我正好在院子里走上两步,只要林大哥不嫌弃我走到慢就是。」乔玉珩说道。 「玉珩哪里的话,我怎会嫌弃?」林恩誉笑道。 「那我们走吧。」乔玉珩道。 「好的。」 林恩誉口头答应着,可是脚步却是一步也没有挪过,一双星目在院子里搜寻着乔玉妙的影子。 院子里空无一人,连刚才扫地的婆子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有黑宝见他们开门出来,欢快的摇着尾巴,迎了过来。 林恩誉明亮的星目垂了下来,眼眸中闪过失望。 「林大哥,你是在找我姐姐吗?」 稚嫩的声音忽然在林恩誉耳边响起,低头一看,乔玉珩澄澈的垂凤眼扑闪扑闪。 突然被一个孩子说破了心思,林恩誉有些窘迫,急忙否认道:「我,我不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那稚嫩的声音又想起来了:「林大哥,你是不是看上我姐姐了?」 林恩誉一顿,这回他才是真的被戳中心思,刚才讲课说得头头是道的才子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说话也是断断续续,支支吾吾的:「玉珩,你,你莫要胡说,我,我,不知道……」 「林大哥,你看我姐姐背影的眼神,我姐姐是看不到的,我却看得分明,明明就是爱慕得紧。」乔玉珩笑嘻嘻的说了起来。 他因为久病在床,也没有什么玩伴,却最是心思敏感,观察力也比旁人强上一些。林恩誉当着自己姐姐的面,会有所顾忌,但是看她背影的时候,却总是带着浓浓的缠绵爱慕之意。 乔玉珩心思敏捷,看到一次不明白,看到两次不明白,多看几次了,也就明白了。 ------题外话------ 注1:引用《卜算子·咏梅》伟人之作
【89】送给我表哥的 「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混话?」林恩誉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诗经里的啊,林大哥是国子监的高材生,这都忘了吗?」乔玉珩半眯了眼睛说道,他虽然和乔玉妙长的不像,但是眯起眼睛的神态和乔玉妙几乎一摸一样。 林恩誉嘆了一口气:「玉珩,莫要同你姐姐说了,我怕日后,她便不理我了。」 乔玉珩歪过头想了想,说道:「好,林大哥,我不说就是了。」 林恩誉松了一口气,却又听乔玉珩说道:「林大哥,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想应该由你自己来说的。」 林恩誉一窘,正当再要说什么,便听到耳边一声轻咳:「咳咳,林公子。」 林恩誉转头一看,只见舒清不知道什么站在了他的身边,急忙行拱手行了一礼:「乔太太。」 舒清乐呵呵的说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她转向了乔玉珩:「玉珩,这天气还有些凉,今天早上,你在院子里也走了好一会儿了,快进屋歇着去吧。你林大哥,娘送他出去就是了。」 乔玉珩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听话舒清的话,他听舒清那么一说,便点头了点:「好的,娘亲。」 乔玉珩同林恩誉道了别,反身进了屋子。 「林公子,我送你出去吧。」舒清柳眉舒展,凤眼弯着,格外和蔼可亲。 「嗳,嗳,谢谢乔太太。」林恩誉道。 舒清一路走着,一路都是眉开眼笑,还时不时的看上林恩誉一眼。 林恩誉离开秀仪巷的时候,脚步匆忙的,竟然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 乔玉妙离开秀仪巷之后,一路向北而行,直接出了北门,按照洛掌柜和陆明生提供的住址找到了宁文信。 这是一家典型的庄户人家,院子的门是敞开的,一个男人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冬日的暖阳。 乔玉妙走到院门口,探了个脑袋,问道:「请问,这里是宁掌柜的家吗?」 院中的男人听到了这许久没有都听到的旧称,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 乔玉妙打量了一下眼前之人。 眼前的男人大约四五十岁,身上穿着普通庄稼老汉的粗布袄子,腰间用一根布绳扎了个结,作为腰带,完全一副庄稼老汉的模样,不过头髮扎的十分齐整,鬍鬚也打理的干净,不似普通庄稼老汉的不修边幅,眼睛十分有神,露在外面的一双手虽然说不上细腻,但是也绝对不是常年劳作的庄稼户的手。 年纪和住址都对得上,眼前的男人也不像是普通的庄稼老汉,想来应该就是宁文信无疑了。 「您就是宁掌柜吧,」乔玉妙说道,「我是洛掌柜和陆东家介绍来了。我正想开一家类似于书坊、但又跟书坊有些不一样的铺子,对于经营,我有些地方还不太明白,洛掌柜和陆东家便让我来找您,他们说您最在行,让我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来请教您,不知道宁掌柜现在方不方便?」 乔玉妙并没有直接说自己是要请宁文信出山做掌柜,毕竟关于宁文信的事情,她都是从洛掌柜和陆明生那里听来的。掌柜这个职务至关重要,在没有确定宁文信确实是做掌柜的人才、并且适合做图书馆掌柜之前,她不会轻率的单凭别人的评说就确定下来图书馆的掌柜人选。 僱佣掌柜本来就是一个双向选择的问题,首先她乔玉妙要确定这宁文信就是她想请的掌柜,然后,才是如何请他出山的问题。 「洛良和陆明生?」宁文信问道。 「恩,正是。」乔玉妙问道。 宁文信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进来吧。」 「好的。」乔玉妙应了一声,走进了院子。 「坐吧。」宁文信说道。 乔玉妙依言,在宁文信旁边的一个小圆凳上坐了下来。 「我做书坊的掌柜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洛良和陆明生,怎么想起向你荐起我来了?这个世道变得快,许多东西我也已经不知道了,」宁文信微蹙了一下眉,嘆了一口气,「他们倒也还记得我。」 「宁掌柜的谦虚了,洛掌柜和陆公子对宁掌柜交口称赞,宁掌柜自有过人之处的。况且万变不离其宗,世道再变,道理总是不会怎么变的。」乔玉妙说道。 宁文信又嘆了一口,抬手稍稍挥了一下,似乎不想再说这个话题:「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我若是知道,就告诉你。」 乔玉妙笑了笑,说道:「我想问的有很多。」 于是,乔玉妙就开始问问题,她先是问了一些关于书坊运作的问题,包括书坊收稿的技巧,刊印的流程,如何确定每种书籍印制多少册,书籍在门面中如何摆放,书坊应该找怎样师傅和学徒。 宁掌柜对答如流,不仅回答的调理清晰,而且还给乔玉妙讲解了自己的经验和观点。 乔玉妙越听越喜,宁掌柜思路清晰,经验丰富,对书坊这个行业几乎了如指掌。虽然乔玉妙打算开的并不是书坊,而是图书馆,但是图书馆毕竟是这个世界的新生事物,书坊在这个世界中,已经是离图书馆最近的行业了。 问着问着,乔玉妙便有意识的将问题越问越深入,而不是流于表面。 比如对待所管的手下是应该以激励为主呢,还是以惩罚为主?应该让自己的手下更有创新性呢,还是更听话?在对于书坊管理,应该设置很多层级,以至于最底层的学徒要通过层层传递才能给掌柜递个话,还是让最底下的学徒,可以直接找掌柜的说话? 这些问题是乔玉妙在大学里念书的时候学得,是前人对于管理的研究和总结,这些对宁掌柜来说仿佛打开了一扇关于管理的大门。 宁掌柜一边思考一边回答,而乔玉妙也不再是单纯的问问题,而是开始同宁掌柜讨论起来。 一个有着丰富的经验积淀和善于思考的头脑,一个有着前世现代社会的理论知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尽量聊了足足一个时辰。 慢慢的,宁掌柜不再是刚开始的老成持重,而是朝闻道夕死足矣的满足欣喜。 不过,谈话快结束的时候,宁掌柜却是回过味来了,他疑惑的看了看乔玉妙,问道:「姑娘,你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宁掌柜心中疑惑,她如果是真的来问关于书坊的问题,那么当他说完书坊日常流程的时候,她也就该问问完了。 后面她问的那些问题,是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过的,与其说她来请教自己,不如说她是来找自己畅聊讨论,甚至是提点自己来的。可是好端端的,她来找自己讨论,甚至是提点自己,这是要做什么呢? 乔玉妙站了起来,对宁文信福了一福说道:「我来请宁掌柜出山,重新做掌柜。」 宁文信顿时脸色一变,冷声说道:「姑娘,这是老寻老头子开心的吗?」 乔玉妙道:「宁掌柜莫要怪罪,刚才我确实有所隐瞒。实情是这样的,我想开一家同书坊有些类似的铺子,只是苦于没有掌柜。又因我和云落书坊的洛掌柜和陆东家相识,便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人选可以举荐给我,他们便向我荐了宁掌柜。」 「宁掌柜,」乔玉妙接着说道,「知道宁掌柜现在住所的人应该不多吧,若不是洛掌柜和陆东家的举荐,我又怎么会知道你住在这里?更何况,宁掌柜这里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毕竟也是要出了城门再要走一段路的,我若不是真心来找宁掌柜出山,难道还会是闲得慌吗?」 宁文信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但却还是板着脸:「即便是如此,又如何?」 他嘆了口气,手往外挥了一挥:「姑娘,请回吧,这掌柜,我是最不得的。」 乔玉妙微微一笑:「别人的掌柜做不得,我的掌柜却是做得的。」 「姑娘,说得奇怪,掌柜就是掌柜,又如何别人的做不得,你的却做得?姑娘,莫要把时间浪费在老夫身上了,去找别的合适的掌柜吧。」 乔玉妙却道:「为什么?因为我找的掌柜,和别人找的掌柜,不一样,我能给的和别人能给的也不一样。宁掌柜,你可知事哪里不一样?」 宁文信心中有些好奇,又被乔玉妙说的带着走了,就问道:「你倒是说说,有哪里不一样?」 乔玉妙缓缓说道:「放权。」 宁文信眼睛一亮,随即又恢復成平常的模样:「何谓放权?」 乔玉妙说道:「除了重大决策、涉及大额银两数目的、还有约定好的事项以外,由你全权负责。」 乔玉妙知道在这个时代铺子都是东家的私产,掌柜的却是外人,东家的子女亲戚才是自己人。东家当然更相信自己的子女亲戚,而且有时候就算东家知道掌柜是对的,也会偏向于自己的子女亲戚,掌柜若是太较真,反而会里外不是人。 宁文信是个有经验有能力的掌柜,对于这样的人,一定程度的放权,便是最有吸引力的了。 宁文信扳起来的脸慢慢的转为疑惑:「姑娘,你为何信我?」 乔玉妙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宁文信看看乔玉妙。 乔玉妙笑笑:「旁的也不用说了,宁掌柜这样聪明的人,想来一定明白,像我这样的掌柜是可遇不可求的。」 「说来说去的,姑娘倒底要开什么铺子?」宁文信问道。 乔玉妙一喜,忙道:「宁掌柜,这是应下了。」 宁掌柜抬头望着天,思考了约摸半刻钟的时间,终于说道:「好,我,应下了。姑娘已经说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老夫今年四十有六,便用我这一把老骨头,给姑娘出把力吧。」 乔玉妙松了口,这会儿总算说动他了。 再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乔玉妙把自己开图书馆的设想,和大致的管理模式跟宁文信说了一下,宁文信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最后,乔玉妙又再次跟宁文信确认道:「宁掌柜,日后你就是我们图书馆的掌柜了,此事不会再有变了吧。」 「我既然已经应下了,就不会再变卦了。」宁文信说道。 —— 回程的路上,乔玉妙一边儿走路,一边儿在心里盘算,现在她这图书馆,供货商有了,小二有了,掌柜也有了,只是这店面却还没有落实下来。 她上次去庄宅牙行的时候,选定了一幢闹中取静的两层楼楼房。只因当时那两层楼房的主人,正好出门探亲去了,说是要过两日才回来,所以当时并没有定下约书,完成买卖。 现在,却是不知道这两层楼房的主人倒底回来了没有? 左右也是顺路,不如就去庄宅牙行那里看一看,打探一下消息。 这么想着,乔玉妙在进了北门之后,就拐到庄宅牙行那里去了。 刚刚踏进庄宅牙行的大门,乔玉妙就看到庄宅牙行里头正有人在吵架。 仔细一看,她发现这在牙行里吵架的人竟然还是她认识的。 这个正在跟牙保吵架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她一身大红袄子,领口一圈白狐毛,浓眉大眼,肤白唇红,正是乔玉妙几日前在大长公主府认识的阮明秀。 阮明秀大眼一瞪:「这幢两层楼的楼房,我买定了。」 阮明秀的面前站着一个年轻的牙保,他殷勤的堆着笑脸说道:「阮小姐,两层的楼房已经有别的客人买了,您要不再看看别的?」 阮明秀一听,小嘴一翘,眼睛睁的熘圆:「约书籤好了?」 牙保面露难色:「这……这倒没有。」 阮明秀接着问道:「那是给了定金了?」 牙保摇摇头:「这,这倒也没有。」 阮明秀一拍桌子:「约书没有签,定金也没有给,这楼房怎么就是有主的了?我看分明是你们这牙行,不想将这楼房卖给我,怎么着,是怕本小姐付不出银子来着?还是觉得本小姐软弱可欺来着?」 牙保连忙摆手说道:「哪儿能啊,哪儿能啊,您若是付不出银子来,还有谁能付得出银子?您若是软弱可欺,还有谁不是软弱可欺了?阮小姐,您听我说,是这么回事。」 牙保好声好气的解释道:「这楼房啊,已经说好了要卖给之前来的那位客人了。只是因为这楼房的主人出门探亲去了,所以当时没有办法签约书和下定。这不,今天这楼房的主人刚刚回来,我正打算去找之前的客人,把这楼房的买卖给办了。」 乔玉妙听到这里眉眼微微一抬,原来这阮明秀要买的楼房,就是自己要买的那幢楼房。 她心中有些疑惑,自己买这闹中取静又带了院子的楼房是为了开图书馆的,这阮明秀非要买这楼房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也是要开铺子? 这个时代,世家贵族是不会自己出面做生意的,宣平侯府的利丰解库也是设了一个傀儡东家的。更何况,阮明秀还是个闺阁中的女子,就算她胆子再大,再任性,在家里再受宠,她家中长辈也不会允许她光天化日之下,买门面开铺子的。 乔玉妙心里胡乱猜测着,只听阮明秀接着说道:「既然没有约书,也没有下定,那你就不要去找之前那个客人了,直接把这两层房屋卖给我就是了。」 牙保一脸的为难:「阮小姐,咱们这庄宅牙行就是做城北掮客中人的生意。城北地界儿,地方就这么大,庄宅就这么多,之前那客人若是知道我们将这小楼卖给你了,那便是失了信了。咱做中人保人的,不就是靠个信字吗?若是失信于人,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 阮明秀俏脸一扬:「这些我可管不了,这楼房,本小姐今儿是买定了。」 「这……」牙保摊了摊手。 眼看两人僵持不下,乔玉妙连忙提了裙摆,往里走了几步 「明秀。」乔玉妙一边儿往里走,一边儿唤了一声。 阮明秀听到有人喊她,便暂时不管那牙保,寻声一看,眼睛一亮:「玉妙。你怎么来了?」 「嗳。」乔玉妙应了一声,走到了阮明秀的身边。 那牙保看到乔玉妙,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一般:「乔姑娘,您来了啊,那楼房的主人今天回来了,我正准备去找您呢?」 乔玉妙朝牙保点了点头。 阮明秀却是一滞,大眼露出迟疑的神色:「你就是那个要买楼房的,那个,之前的客人?」 乔玉妙想了想,说道:「明秀能否借一步说话?」 阮明秀看了看牙保,又看了看乔玉妙,点头说道:「你,你要跟我说什么?」 乔玉妙回过头,问牙保道:「小哥,你们这里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牙保连连说道:「有,有,有地方,两位跟我来就是。」 「麻烦小哥带路。」乔玉妙点点头。 牙保把乔玉妙和阮明秀带到了一间小厅之中。 乔玉妙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厅,这小厅不大,打扫的十分干净,里头摆了几张椅子,和一张桌子。这小厅应该是这庄宅牙行用来谈院落楼房买卖、签订约书的地方。 乔玉妙和阮明秀坐了下来之后,便把那牙保打发了出去。 乔玉妙问道:「你很想买那两层楼房吗?」 「当然是很想买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跟那牙保吵了,」阮明秀望了望乔玉妙,说道,「我真的想买,你也想买?」 对于眼前这个明艷的小姑娘,她还是挺喜欢,知道她虽然有些任性,但是直爽开朗。她能这样跟着自己来说话,可见也不是个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主儿。 乔玉妙稍稍想了想,便决定以诚相待,好好跟她说一说:「明秀,我也想买的,你知道我如今被夫家所休,乔家的整个二房又被开除了宗籍。我弟弟还生着病,需要治病吃药。不瞒你说,这两层小楼,我是用来开铺子的。我想开个铺子,赚银子,一来可以养家餬口,二来也可以给我弟弟看病吃药,供他念书。」 阮明秀听了乔玉妙的话,心中有些动容,眼前的乔玉妙不过跟自己一般大,却先是被夫家休弃,后是被娘家除名,如今一介女儿身,却是要养家餬口,担上男人才该担的责任,她也实在是不容易,这两层楼房对她着实重要。若是她没能买下这两层楼房,赚不到银子的话,叫她一家可如何是好? 可是……阮明秀面露难色,她自己也很想要这楼房啊。 乔玉妙见阮明秀十分为难,便看向她的大眼睛,认真的问道:「明秀,你要买这两层楼房,是要来做什么的?」 「我,我是想买来……买来……」阮明秀说的支支吾吾,随即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什么而决心似的:「玉妙,我是买来送给我表哥的。」 乔玉妙愣了一下:「送给你的,你的表哥?」 「恩,我就是买给我表哥的。」阮明秀认真的看着乔玉妙说道,随即,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挪开了目光。 乔玉妙朝阮明秀看了看,买一幢房子送给表哥,表哥表妹什么的,最是让人浮想联翩,这个时代表哥表妹不是最容易发生一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吗? 乔玉妙看着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在哪里的阮明秀,她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少女怀春的味道。 「咳咳,明秀,」乔玉妙轻咳一声问道,「不知道明秀是不是方便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买一幢两层楼房送给你表哥?」 阮明秀侧过脑袋:「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表哥的十八岁生辰就要到了,我想送他一幢两层楼房当做贺礼。」 乔玉妙一听,顿时在心里咋舌,这套两层楼房要价两千两纹银,两千两纹银,可以在城郊买上四百亩良田了。京城一般的殷实人家,可能一辈子都花不了两千两纹银,阮明秀竟然就这样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不过,乔玉妙心中暗道,这个时代的女子给心上人送东西,直接的一点的,就送一些绣帕、香囊之类,含蓄一点的就送笔、墨之类的,哪有直接送出一幢楼房的? 乔玉妙不禁好奇的问道:「明秀,既然是生辰,你为什么选择一套两层小楼作为贺礼呢?」 阮明秀道:「我表哥的父母是外放的地方官员,而我表哥却是在京城里国子监念书的。他现在住在国子监的瓦舍之中。国子监的瓦舍哪是人住的地方?那么简陋,我表哥住的一定很难受。这幢楼房离国子监很近。楼房的前后又带有小院子,十分幽静,所以我就想买下来送给我表哥,这不又恰逢他生辰,我就想借着这个机会送给他。」 乔玉妙说道:「原来是这样,只是明秀,容我多说一句,你这礼……」 阮明秀突然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乔玉妙道:「明秀,我并非为了买这楼房才故意这么说的。一般的礼物,比如绣帕、香囊、笔墨、衣鞋、送的就是表达了一个心意了,别人收下了礼物,便也收下了。你送了一幢楼房,是想你表哥搬出来住的。只是,你可有问过他愿不愿意搬出来住,若是他觉得住在校舍里,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同窗好友一起读书,一起聊天……」 阮明秀一听,小脸便有些颓然:「我,我是没有问过他的。不过他若是不愿意搬出来的话,那偶来出来住住,或者和同窗好友聚聚,也是好的。」 乔玉妙接着说道:「再者,若是他想在国子监以外另有住处的话,他家中又为何不为他置办呢?」 ------题外话------ 齐国公:…… 菠萝饭:你明天再出来吧
【90】这凤眸还凝着她呢 阮明秀摇摇头:「他虽然是我表哥,却是隔了好几代的。他的娘亲是我们阮家一个旁支的女儿,他父亲为官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他们家里虽说还算殷实,但却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拿出两千两纹银,给他在国子监旁边买一幢楼房的。」 「原来是这样,那明秀,」乔玉妙接着说道,「那样的话,我想你送楼房的举动,却是有些不妥。」 「不妥?为什么?」阮明秀好奇的问道。 乔玉妙不答,反而问道:「明秀,你对他的心思,他知道吗?」 阮明秀似乎没有想到乔玉妙会这样直接道破她的女儿心思,饶是她性格直爽,此时也有些赧然。脸上浮起两朵疑云,目光转到了别的地方:「应该是知道的。」 乔玉妙又问:「那他对你……」 阮明秀滞了一滞,却是不说话。过来一会儿,阮明秀才嘆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没有什么心思的。」 阮明秀这一番女儿心思一直没有人能够诉说,长辈那里自然是不能乱说的,同辈那里,她为人直爽活泼,跟那些讲究温婉恭顺的世家贵女总也合不来。她们觉得她粗俗不知礼,她觉得她们装腔作势,所以她的心思一直都没有人可以倾诉。 今天她跟乔玉妙这么一问一答的,不知怎的,话就多起来了。 阮明秀别着脸,目光落在旁边的墙上:「我对他的心思,他应该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回应我过的。我去找他,他有时候会跟我说上两句话,有时候还会觉得我烦他。我费了好多心思,想让他也喜欢我,不过丝毫也不见有什么作用。」 听阮明秀这么一说,乔玉妙便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大约是一个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故事。 阮明秀喜欢上了她的表哥。一表三千里,说是表哥,这亲戚关系却是很远,表哥的父亲是在地方做官的,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但是跟阮明秀这种京城侯府嫡小姐、大长公主最宠爱的亲侄女,差距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阮明秀少女怀春,一颗芳心扑在了她表哥的身上。她性格直爽,处世方式又很直接,她既然喜欢了他的表哥,便费了心思讨好他。看她要送一套楼房给人家的举动,估计期间也做了不少让热情的举动,甚至有些不妥当,她的一片痴心,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这回表哥生辰在即,她便想重金买下这幢两层楼房,做为贺礼给他表哥,以讨他欢心。 「明秀,你是侯门贵女,你表哥只是一个普通外放官员的儿子,你们门第本来就有差距,你若是给他如此昂贵的礼物,不管他对你是什么心思,他不仅不会收,还有可能觉得不高兴。他在国子监读书,自然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喜欢他。」乔玉妙道。 阮明秀红着脸,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他应该也是胸有大志的人,光祖耀祖,封妻荫子是男人的梦想,也是他们的志气,你一个女儿家,给他送如此昂贵的楼房,而他家里又比你家差上许多,说不得反而会惹他不快,此其一。」 乔玉妙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其二,他住在国子监里,正可以好好学习,你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便在国子监旁边给他买一幢小楼,想让他搬出来出。不管他是不是愿意搬出来,明秀,这毕竟不是送一个香囊这么简单的事情,搬出来要改变他的生活习惯,你没有问过他的意思,而自作主张,也会惹人不快。」 「那我,那我该怎么办?」阮明秀大眼里有几分疑惑。 乔玉妙道:「我却也不知道,他平日里喜欢什么?送礼不在于贵重,而在于心意……」 「那我……」阮明秀,「这楼房我不买了,这楼房对你们家很要紧吧,之前,我非得跟你抢,是我的不是……」 乔玉妙笑了笑,挽起阮明秀的手:「你又不知道这楼房是我买的,也不知道我买来做什么,哪有什么不是的?」阮明秀离开的时候,有些失魂落魄的。 乔玉妙心里一嘆,很多女子,在怀春的时候,都曾经这样疯狂的喜欢一个男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只求得他的一点回应。 只是,并不是每一段怀春都有一个好的结果,就算飞蛾扑火,也不一定就能换来同样的真心。只是不知道这阮明秀和她的表哥将来会怎样? 乔玉妙倒是希望,阮明秀能改变一下接近他表哥的方式,而他的表哥也能有朝一日能看到她的好。 不要错过了就好。 因为阮明秀不再想买这楼房,乔玉妙便重新找到了那个年轻牙保,让那牙保找来两层楼房的主人,几人签了约书,交换了银两和地契。 —— 东方泛白,又是一日。 这日一大清早,齐言彻就带着蔡鹤过来给乔玉珩复诊。 蔡鹤进了乔玉珩的屋子,舒清也陪着进去了。 乔玉妙则在堂屋里陪着齐言彻。 乔玉妙给齐言彻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国公爷,今儿不用喝清水了,我这儿有茶喝了,不过不是什么好茶,可别嫌弃了。」 齐言彻微微勾了唇:「怎么会嫌弃?」 他朝乔玉妙递过来的茶杯看着,目光其实流连在那握着茶杯的纤纤玉手上,看到这手,便想到那日在马车上的情景和当时掌心温暖娇嫩的触感。 心头有些微痒,他不想握住那茶杯,只想握住那茶杯外的柔荑。 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握上去,而是接过了茶杯。 不过茶杯太小,他的手太大,接茶杯的过程中,触到了她的手,却也不能怪他了。 大手小手擦过又离开。 齐言彻接过茶杯,垂下凤眼看着杯中茶沫,刚才那温暖的触感,让他心驰神往。 乔玉妙收回手,别过了眼,本来茶杯那么小,两人手接触一下也属正常,但是想到那日在马车上的情景,乔玉妙也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自觉的别过眼,过了一会儿,她也没有听到对面之人有半点动静。 她忍不住好奇的扭过头看他,却撞见他的凤眸正望着自己,柔柔的,暖暖的,像春日的轻风。 浓眉微微沉着,没了往日的凌厉严肃,而是挂着暖阳般的温情。 乔玉妙心中也慢慢萌生一抹异样的情愫,暖暖的,温情的,却又也让人心弦颤动。 她敛了敛心神,别开了眼,不再去看他。 不去看他,又是许久听也不见他有任何动静,她便又扭头去看。 那凤目还凝着她呢。 再转头不看他。 乔玉妙在心里唉了一声,终是受不了这难熬的沉默和他的目光,只好没话找话起来:「国公爷,今日下朝的早。」 「恩,现在下朝都早,」齐言彻低头啜了一茶,「如今,天下太平,即无外患,也无内忧。北边的鞑子元气大伤,没有几十年是恢復不了的。大景朝也可以安享许久的太平了。现在,每日早朝也没有什么大事要商讨,不过就是一些例行的琐事,所以并不会持续太久。」 「呵呵,」乔玉妙说道,「说起来,这还主要是你的功劳。你刚回来那阵,满大街酒楼茶馆的说书人都在说你的故事。」 齐言彻剑眉轻轻抬了抬,笑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那些说书人的话不可全信来着。」 乔玉妙嘿嘿一笑:「我不过随口说了说自己的想法,没想竟然被你们听到了?」 齐言彻道:「其实那日,你说的丝毫不差,北方草原多,用骑兵最是合适。但是那里并不是只有草原一种地形,偶然也是有山林的。山林不是草原,山林中都是树木,马都跑不开,我若是在山林中用骑兵,如今也没有命坐在你面前了。」 乔玉妙道:「真的被我猜到了,用伏兵吗?」 齐言彻回忆了一下:「差不多算是吧。在山林不像草原,能够一目了然,山林地形相对比较复杂。在山地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利用地形,谁能利用好地形,谁就能获胜。在山地作战,以少胜多的战例,比比皆是。」齐言彻慢慢的解释起来。 「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乔玉妙听着觉得很有意思,手托起了香腮,好奇的问道。 「想知道详情?」齐言彻见乔玉妙这托腮的动作真是实在,半边的俏脸也被压扁了一些,可爱得紧,他的眼神愈加柔和。 「能跟我说说吗?」乔玉妙道。 「有何不可?」齐言彻唇角扬出了一个弧度,「你都同我说了那么故事。」 「洗耳恭听。」乔玉妙道。 齐言彻便开始跟乔玉妙讲起来战场上发生的故事。 乔玉妙是个自小就喜欢听故事的主儿。 齐言彻跟她讲得不仅是故事,更是真实发生的战役,是以一个一军统帅的角度,跟她讲战争的方方面面。 一个讲得认真,一个听得认真。 一个讲得精彩,一个听得入神。 一个眼神温柔,另一个完全沉浸在故事里…… 齐言彻讲了一会儿,绿罗就到堂屋里找他们来了:「小姐,蔡神医的方子开好了。」 「嗳,来了。」 乔玉妙起身出了堂屋,去了乔玉珩的屋子,齐言彻也跟着一起去。 乔玉珩的屋子里,蔡鹤正在给舒清讲一些注意事项,乔玉妙便也在一旁听着。 「好了,平日里要注意的,也就这些了,」蔡鹤捋一捋黑色的美鬃说道,「按照这个新的方子吃药,以前的方子不要再吃了。」 「好的,多谢蔡神医了。」舒清说道。 「不必客气。」蔡鹤说道。 「蔡神医,舍弟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乔玉妙问道。 「哦,」蔡鹤说道,「另弟,这一阵恢復的不错,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蔡神医,那我是不是可以去学堂上课去了?」乔玉珩欣喜的说道。 蔡鹤一滞,看到乔玉珩明亮澄澈的垂凤眼中带着欣喜和希望,他黏了黏鬍鬚,眉目展开,和蔼的说道:「你叫玉珩?」 「恩,是的。」乔玉珩点点头,头顶两个垂着的童髻也点了两下。 「玉珩,想上学堂啊,」蔡鹤说道,「不过现在还是不行的。你现在身子还娇弱,不过,日后等你身子再将养好一些之后,就可以去了。」 「蔡神医,我还需要等多久呢?」乔玉珩问道。 「哦,这个啊,可不好说,每天要好好吃药,平时注意身子,不要着凉,每天间或走动走动,但也不能太过劳累,」蔡鹤说道,「你若是能做到这些,好起来便快一些,若是做不到,好起来便会慢一些。」 「我知道了,蔡神医,我一定听蔡神医的话。」乔玉珩神色认真。 「好,好,我过一阵再过来。」蔡鹤说道。 看好了病,齐言彻便带着蔡鹤离开了。 乔玉珩因为知道自己有望去学堂,欢喜得很,便出了屋子和黑宝玩耍起来。 乔玉妙绕着小院子,慢慢踱着步子,脑子里思量着图书馆的事情。 思索了一会儿,乔玉妙便转向正跟黑宝玩耍的乔玉珩:「玉珩,你林大哥有没有说过,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乔玉珩摇摇头:「林大哥没有说具体的日子。不过他昨天刚刚来过,不会那么快再来,怎么着也得隔个好几日才来,我自然想着林大哥可以每天都来,姐姐,怎么了?」 「哦,我呀,是想让你林大个帮我点忙来着,」乔玉妙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我觉得林大哥一定会帮忙的,因为,恩,哦,因为林大哥人好嘛。」乔玉珩眯眯眼笑。 「恩。」乔玉妙随意的应了一声,「我问问他。」 乔玉妙之所以要找林恩誉,是因为她想向林恩誉谘询一下,她应该买什么书好。 云落书坊可以根据市场行情,大致知道学生们需要看些什么书,不过那毕竟是估摸的,而且市场行情也不一定准确,参考价值也不一定充分。 林恩誉却是不同,作为一个国子监的高材生,他最是了解学生们需要看些什么书,尤其是需要借阅什么书,若是能让林恩誉帮忙参详参详,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本来她想着等林恩誉来给乔玉珩指点功课的时候,她就顺便请教请教他,但是他昨日刚刚来过,下一次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乔玉妙想早些把图书馆开出来,也好早些开始赚银子,便想着去国子监找一找林恩誉,问问他。 如今她们家和林恩誉也挺熟悉了,想来不会太过唐突。 于是,第二日早上,乔玉妙就出门去国子监了。 乔玉妙虽然不认识国子监,但是国子监名气实在太大了,在城北土生土长的居民一般都知道国子监的所在。 乔玉妙一路走一路问,倒也十分顺利。不过走了一刻钟,就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不愧为大景朝第一学府,正门为两扇巨大的红漆木门,门上两个巨大的铜环,由一对极为精緻的铜狮含在口中。 金黄的屋檐瓦片,彰显着国子监的皇家血统,屋檐一下,门楣之上,是一块巨大的匾额,匾额的边框也是同屋檐一般无二的金黄色,匾额上,蓝底黑字写着「国子监」三字,笔法深沉老练,也不知是哪个名家手笔。 站在国子监大门之下,便让人产生庄重肃穆之感。 这是国子监的中门,中门自然是不会开的。 中门旁边有个边门,边门处有几个守门的护卫和老僕。 乔玉妙走都到边门,说明了来意,说是要找国子监的学生林恩誉。 因为国子监学生众多,时常会有家中亲眷或者姐妹前来探访,所以门房老僕,对有人来找国子监的学生也是习以为常。 也是因为国子监人数众多,门房老僕又哪里知道林恩誉是哪个? 论起来,林恩誉在国子监也是有些名气的,他刚来国子监就以新生的身份考到前二十名,如今功课越发精益,今年秋闱也是极有希望获得个进士的功名。 国子监还有老师曾断言,林恩誉不仅能考中进士的功名,甚至极有可能是头甲。 但是这些,国子监的学生和老师知道,门口守门的老僕却是不知道的,他大字也不认识一个,哪里知道谁功课好,谁功课不好。 林恩誉来国子监不过半年不到,国子监学生那么多,对于新生,门房能认出个脸熟就不错了,哪里还能叫得出名字? 于是,这门房老僕就问道:「你找的这个林恩誉是哪一科,哪一班的?我好帮你去喊人?」 「哪一科,哪一班?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乔玉妙摇摇头,她知道林恩誉在国子监念书,却不知国子监的学生还要分科分班。 「姑娘,你让老汉怎么帮你找人?这国子监里学生可是有一两千人。」门房老僕说道。 「这……」乔玉妙心中暗道,她跟本不知道林恩誉在哪个班的,今天恐怕是要无功而返。 乔玉妙正想折身返回,突然听到身边有人说道:「姑娘,你找林恩誉吗?」 乔玉妙转过身一看,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长相俊朗,穿着一身国子监学生的常服,看着也是一表人才,气宇轩昂。 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这学生看清乔玉妙的相貌,十分惊讶:「你是那个乔家二小姐?」 乔玉妙讶异道:「你认得我?」 那学生道:「恩,我在宣平侯府看到过你,所以认得你,哦,我叫卢干志,是林恩誉的同窗。」 乔玉妙终于想起来这学生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眼熟了。他就是那个「干志兄啊」,那个时候,他还说自己是性情中人,还夸奖过自己来着。 乔玉妙道:「原来是卢公子当面。」 卢干志呵呵一笑,用力摆了摆手说道:「乔姑娘是找恩誉吧,我去把他叫出来,乔姑娘稍等。」 「嗳,有劳了。」乔玉妙说道。 卢干志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客气,便大步往国子监里面走去。 现在并没有课,林恩誉正在自己的屋子里温习功课,卢干志径直走了进去。 「恩誉,门口有人找你。」卢干志进了门,风风火火喊了起开。 「找我?」林恩誉手里正握着一管狼毫写着字,听到卢干志的话,便讶异的抬起了头。 「是啊,宣平侯府的嫡二小姐,被齐家休了,我们吃饭的时候,还谈论过来着,你还记得吗?后来他们整个二房都被宣平侯府除了宗籍的……」 卢干志正说的絮絮叨叨的,突然惊唿一声:「恩誉,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啊。」 一眨眼功夫,卢干志眼前已经没有了林恩誉的身影。 他瞥了一眼林恩誉的书桌,刚在林恩誉手中那管狼毫正平躺在宣纸上,笔锋上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来。 卢干志嘀咕了一句:「竟然这么慌乱,连笔都没有架好。不是说她在进书院之前,帮过忙吗?为何这么一幅紧张急切的模样。」 卢干志嘴里嘀咕着,手里也没有停,他把笔洗好,挂到笔架上,又把弄脏了的宣纸扔到废纸堆,然后,他也转身离开了。 ——  林恩誉急匆匆的从自己的屋子冲到了国子监的边门。 在这冬日里,他的额头愣是浮出了一层薄汗。 走到边门一看,这娇美窈窕的倩影正是他心中所念的佳人,他深唿吸了一次,走到了乔玉妙的跟前:「乔姑娘,你来找我的?」 「是啊,我来找你,有事想请你帮忙,只是不知道你现在是不是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乔姑娘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林恩誉说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这国子监门口也不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这里附近可有什么地方可以坐下详谈吗?」乔玉妙道。 林恩誉道:「这里不远处有一家茶楼,我们去那里说话吧。」 于是,乔玉妙便跟着林恩誉去了一边点点茶馆。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好。 乔玉妙就把自己准备开一家图书馆,专门出租各类书籍,以赚取租金的事情告诉了林恩誉,又跟他说,自己不是很了解学生需要租些什么书,所以才来找他,想让他帮忙参详参详。 「乔姑娘,是想开一家专门出租书籍收取租金的铺子吗?」林恩道。 「正是,林公子,也不知道你近日有没有空闲的时间,帮我看看我该採买些什么书籍,用来出租。」乔玉妙道。 「有空的,」林恩誉又补充了一句,「这两日课业倒也不怎么忙。」 乔玉妙感激道:「谢谢林公子,实在是劳烦你了。」 林恩誉微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乔姑娘,你不用同我客气。」 他星目抬起,目光温和:「乔姑娘开这样一家租书的铺子,许多读书人都会收益的。」 敛了星目,看着手中的茶杯,林恩誉放轻了声音:「达官显贵人家,家中藏书是轻易不会外借书的。一般人家的子弟,想要饱览群书,何其难也……」 他轻笑一声说道:「呵呵,若是想借到一本好书甚至是孤本,其中的曲折……不足为外人道。」 林恩誉抬眸,重新看向乔玉妙:「等你这租书铺子开好了,我也一定会去租的。你请我帮忙谋划书籍种类,我少不得假公济私一番,把我自己想看的书,也都列上去。所以,乔姑娘你就不用谢我了。」 乔玉妙闻言呵呵一乐:「那就更好了,林公子想看的书啊,一定都是好书。我这图书馆里的书,日后,林公子仅管取来看就是了。」
【91】若是能一亲芳泽, 乔玉妙之前曾想过,林恩誉课业繁重,若是自己请他帮忙选书,也有些过意不去。 她也想过聘请林恩誉做个採购顾问什么的,林恩誉帮她选书,她付他银两。 但是回头想想,却发现这样做十分不妥,林恩誉既然是国子监的高材生,心中自有鸿鹄之志,断不会为了赚银子而给她选书单的。他现在定是出于朋友帮忙之意来帮助她,若是她提出来花银子来僱佣他,岂不是辱没了他的一片好意。 只是乔玉妙心中感激他,刚才才提出来,自己图书馆的书,他随意取来看就是,也希望这样可以帮到他一些。 「乔姑娘,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银子的。乔姑娘又同我客气。」林恩誉摇摇道。 「我可不是客气,你把我当朋友,费时费心帮我选书,你到图书馆看书,我哪有借书给朋友看还要收银子的。」乔玉妙摆了摆手。 林恩誉的目光凝在乔玉妙的桃花眼上,缓缓弯起唇角,笑着点了下下头:「好。」 星目缓缓垂下,朋友吗?在她的心中,他已是朋友,可是他所求的却不止这些。 「呵呵,就是吗?我不同你客气,你也不要同我客气。」乔玉妙笑道。 「对了,至于具体选什么书出来,」林恩誉沉吟了一下说道,「一时半会儿,我也理不出个章程。这样吧,我这几天,把学生们需要看的书本,理出一份清单来。等我理好之后,就去秀仪巷那里找你,乔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乔玉妙点头道:「我对学生们要看些什么书一无所知,林公子能整理出一份书单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谈好选书的事情,两人又在窗边聊了一会儿关于图书馆的其他细节,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两人便离开了茶楼。 乔玉妙在分岔路口同林恩誉道了别,虽然便径直回家了。 —— 不过两日时间,林恩誉就带着整理好的书单来了秀仪巷。 因为林恩誉是午后来的,乔玉珩还在睡觉,乔玉妙连忙把他迎到堂屋里坐下。 「乔姑娘,书单我做好了,带过来给你看看。」林恩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沓宣纸来,递给了乔玉妙。 「林公子理的真快,」乔玉妙笑道,从林恩誉手里接过了一沓宣纸,低头看了起来,这一沓宣纸约莫有十几页纸,每一页上,都用漂亮的行书写着密密麻麻的书名和作者名。 乔玉妙草草看了一眼,便对书单产生了嘆为观止的感慨。 前世,她作为一名网站编辑,对传统的四书五经也曾仔细读过,自认为对这古代文学也有些涉猎的。 可是如今一看这密密麻麻的书单,经书,史书,各种释义、解说,另有诗词、时文、散文、游记,还有彙编、摘要,以及各种名家解说、笔记,甚至地方州志,县志都一併罗列在内。 更有许多书,她连书名都只能看懂一半,甚至有很多书名,她每一个都认识,就是不知道连在一起是个什么意思。 乔玉妙心中感嘆,自己前世学的那些古文、读的那些书,在真正的古代学子面前,真的是不够看。别的不说,能够这样整理出一张完整的书单来,就可以看出林恩誉平时涉猎多广,所学多深。 「林公子,不怕你笑话,这书单上许多书,我闻所未闻,连意思都看不懂。」 乔玉妙笑了笑接着说道:「当然,我只是开铺子租书而已,倒也不用懂的很深,不过却也需要了解个大概。林公子能不能跟我简单说说,这些书大致是讲什么的,也让我不至于对自家读书馆的书一无所知。」  「当然可以。」林恩誉答道。 乔玉妙伸手倒了两杯茶,一杯给林恩誉,一杯给自己。 随后,她搬了个圆凳坐到林恩誉的旁边,又把书单放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林公子,同我讲讲吧。」乔玉妙说道。 于是,两人便像同窗好友讨论功课一般,说起了书单上的书籍。 主要是林恩誉在讲,乔玉妙在听,偶尔乔玉妙也会说上两句,或者问个问题。 林恩誉讲的调理分明,深入浅出,既没有赘述,又把每本书的内容用一两句话,简单扼要的概括了一下。 乔玉妙学得认真,心中也对林恩誉赞嘆有加,林恩誉不愧是大景朝最高学府国子监的高才生,确实满身的才华。 林恩誉却是在心中,慢慢漾起旖旎心思。 在心里不知念了多少次的佳人,近在咫尺。林恩誉的余光扫过她的侧颜,细腻白皙的皮肤带着健康的红晕,耳鬓边几缕青丝随意的垂着,乌黑的鬓髮衬着雪白粉嫩的耳珠子,分外诱人。 林恩誉突然想,什么时候可以一亲芳泽,便是减寿几年,他也是愿意的。 「林公子,这本释义又是什么的释义。」 耳边传来佳人好听轻柔的声音,林恩誉连忙收了心思,给乔玉妙解释起来:「你说这本,这本是……」 院门又有人敲门,乔玉妙正在跟林恩誉讲书单的事情,而绿罗正巧在院子里,便去应了门。 绿罗开了门,见来人是齐国公齐言彻,她便行了个礼,把齐言彻往堂屋里带。 齐言彻走到堂屋门口的时候,就看了这样的景象。 一个韶华年纪的佳人,一个风华正茂的公子,两人肩并肩的坐在桌子的一侧,头都微微的向对方那边凑着。 佳人神色认真的看着公子,偶然间一个低头,那公子便会乘机凝视她的侧颜,眸中温柔几乎可以滴出水。 一只小黑狗趴在两人的脚边,百无聊懒的昂着头东张西望。 这画面分外和谐,也分外刺眼。 齐言彻顿时一顿,心里便是一紧。 他是谁,为什么会跟她那么熟稔,那么亲近? 「小姐,国公爷来了。」绿罗说道。
【92】我的心思,你知道,那你呢? 乔玉妙闻言一个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绿罗和齐言彻。齐言彻锦衣大袄,锦带束腰,手里拿着一个银鱼袋。 乔玉妙站了起来:「国公爷过来了。」 林恩誉听到乔玉妙和绿罗的称唿,立刻明白了门口这个男人的身份了。大景朝的国公爷,在这个年纪的,只有齐国公齐言彻,况且乔玉妙以前是齐国公府的人,认识齐言彻也是很正常的。此人肯定就是齐国公齐言彻了。 他虽然不知道齐言彻为什么会到乔玉妙的住处来,但是必要的礼节还是要行的,更何况,齐言彻功震于四方,他也是心怀敬仰的。 于是,林恩誉便站起身了,拱手行了一礼:「国公爷。」 齐言彻的目光朝林恩誉扫了一眼,朗眉星目,俊逸清秀,果真仪表不凡,一表人才。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起吧,你是……」 「在下林恩誉,是国子监的学生。」林恩誉站起了身。 「国子监的学生?」齐言彻淡淡的应了一声,「恩。」 说罢,他便不再去看林恩誉,把目光转向乔玉妙:「我今天来,是找你有事。」 乔玉妙有些疑惑:「国公爷找我,有什么事?」 齐言彻向林恩誉扫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看向乔玉妙:「你现在若是有事,就先做吧。我等你一会儿,等你事情做好了,我再跟你说。」 乔玉妙抬了抬了眉心,只以为齐言彻有什么复杂事情,可能需要说很久,所以才让她把事情办完,等她空了之后,再慢慢跟她说。 她便点头说道:「嗳,好的。国公爷,劳烦你稍等一下,我也很快就做好了。」 乔玉妙请齐言彻坐下,又给齐言彻倒了杯茶,然后回到林恩誉的身边坐了下来:「林公子,还剩小半页了,咱们继续说吧。」 「好。」林恩誉说道。 因为齐言彻在旁边等着她,乔玉妙不想让他等的太久,便加快了询问了的速度。 因为有旁人在场,林恩誉也不敢再生出什么旖旎心思,便专心的解答。 齐言彻在坐在一边,手里握着茶杯,他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沫,余光却是注意着对面的乔玉妙和林恩誉。 他见到两人一问一答,只是讲着学问上的事情,态度虽然熟稔,却也规规矩矩,没有半分逾越,他便安心不少。 只是,他心中的不是滋味,却半分也没有减少。 刚才那林恩誉看乔玉妙的眼神,他看得清楚,这分明是一个男人看自己喜欢的女人的眼神。 他不会看错。 这个男人分明是对她怀了别样的心思。 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这是前所未有的古怪滋味,不可名状,却让他心堵的厉害。 这份难受,盘亘在他心里,让他有些烦躁,也有些焦急。 黑宝歪了歪脑袋,站了起来,迈开四条小短腿,跑到齐言彻的脚下,摇了摇尾巴,蹭了蹭,又重新跑回到了乔玉妙和林恩誉的脚边。 只一小会儿,黑宝又站起来,跑到齐言彻的脚边,再朝他摇摇尾巴,蹭上一蹭,然后,又回到乔玉妙和林恩誉的脚边。 齐言彻小口喝着茶,静静的等着;乔玉妙在和林恩誉谈着书单的事情;黑宝在地上跑过来跑过去。 当黑宝第四次跑到齐言彻脚边的时候,乔玉妙和林恩誉也终于把书单上所有的内容都讲完了。 书单讲完了,林恩誉就跟乔玉妙道了别:「乔姑娘,书单上的书籍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这次多亏你帮忙了,谢谢你。」乔玉妙道。 「又同我客气什么,」林恩誉摆摆手,朝坐在一边默默不语的齐言彻看了看,说道:「既然你还有事,我也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过两天,我再来找玉珩。」 「嗳,我一会儿跟玉珩说。」乔玉妙道。 林恩誉临走前又朝齐言彻拱了拱手,作为道别,便走出了堂屋。 待林恩誉走后,乔玉妙转向齐言彻:「国公爷,刚才你说你有事找我,是什么啊?」 齐言彻没有回答乔玉妙问题,却抬眸问道:「方才,是在做什么?」 「方才?」乔玉妙简单扼要的把事情跟齐言彻讲了讲,「哦,我想开一家图书馆,这图书馆跟书坊差不多,不过不是卖书,而是租书,把书租出去,从租书人那里收取租金,以此来赚银子。这不,我也不知道该採买什么书来出租,林公子又是国子监的学生,对学生需要看些什么书,最是了解,所以我就请林公子帮忙整理了一份书单。刚才林公子正在给我解释书单上所写的东西。」 齐言彻沉吟了一会儿:「你要开铺子,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门面,人手,或者本金?」 乔玉妙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门面已经买下了,人手也有了,本金也不缺,该有的都有了,现在书单差不多也确定下来了。」 齐言彻默了默,凤眼低垂着,目光盯着杯中的茶沫,沉默了一会儿,齐言彻才轻声的说道:「就算不需要我帮忙,此事也可以告诉我的。」 乔玉妙一滞,告诉他? 从她有开办图书馆的想法开始,一直到她买楼房,找掌柜,雇小二,她没有跟他提起一个字。虽然期间,他和她见过好几次面,说过不少话,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简直就像故意要瞒着他一般。 然而,她并没有有意识的去瞒她。 乔玉妙突然意识到,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是不想让他知道的,是她无意识的迴避着这件事情。 乔玉妙也敛下了桃花眼,也许她下意识的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他位高权重,他的能力过于强大,她的所有问题和困难,他都能轻易的帮她解决。 让她告诉他什么?告诉他她的打算吗? 之前,她确实有困难和问题,若是她告诉了他她的打算,他也一定会问她门面、人手、本金都有吗,而那时候,她都还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乔玉妙下意识的不想再让他帮她,不想在他的面前,一直以一个渺小的、需要帮助的形象而存在。 所以,她宁愿和林恩誉礼尚往来、互相帮助的来往。 乔玉妙抬了眸,看了看坐在那里单手端着茶杯的齐言彻,心里微微一嘆,自己内心这点小心思会不会太矫情了?他已经帮助了自己很多,她早已是还也还不清了。只是她心里就是有那么点下意识的小任性,她也说不上来。更何况她一切也都办妥了不是? 齐言彻似乎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他抬起凤眸说道:「我给你送了点东西过来。」 他从怀揣之中取出一个手炉:「这铜手炉就是放在我马车上的那个。这是元路放在马车上备着的,以备不时之需。不过在雪地过夜的事情,哪里会经常发生?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的。这铜炉,我也从来不用,就这么备在马车上不用也可惜。那日,你在我马车上,我看你很喜欢这手炉,今天就给你送来了。」 「国公爷。」乔玉妙接过了铜手炉,铜手炉还是温热的,应该是他一直贴身暖着的,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心头也萌生出几分暖意。 「手炉里头是放了无烟银霜炭的,」齐言彻接着说道,「若是手炉凉了,打开盖子,将里头的霜炭取出来,换上烧热了的霜炭,再盖上盖子就行了。」 「哦。」乔玉妙轻轻应了一声。 「恩,」齐言彻应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银鱼袋,从银鱼袋里取出一些药材,放到桌子上:「我听蔡鹤说,他给你弟弟新开的药方中,有一味药材叫雪莲花蕊,很是难找,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寻得,我便从府里库中寻来,给你送来。」 乔玉妙十分惊喜:「这药我们没有寻到,已经託了药房的掌柜去採买了,只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买到。」 「还有几碗血燕,也是国公府库房里,据说血燕补气血,用来给女子补身子是最好的。」齐言彻又从银鱼袋里,取出十几碗血燕窝来。 乔玉妙看着桌子上摆着的血燕,脑子里想起几天前在他马车里发生的囧事。那时候,她正好来了葵水,她把齐言彻赶下马车,自己在他的车厢里收拾。 齐言彻现在给她送来补气血的血燕来,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她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齐言彻身前,双手搭在腰间,向他福了一福:「多谢。」 「起来,」齐言彻握住乔玉妙的手肘,向上一抬,将她抬了起来。 乔玉妙站起了身,齐言彻的大手却没有放开,紧紧捉着乔玉妙的手肘。 他从座椅上站起来,站在她的面前。 齐言彻身形高大,一站起来,乔玉妙的整个身子仿佛都被笼罩在他的胸膛之中。 她下意识的想向后退开一步,可是手肘被他大手所控制着,退开不了。 她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敛着桃花眼,目光自然的落在了他宽广而结实的胸口上。 她视野的全部从他的胸膛开始,到他的领口,他的手臂,他的腰带,仿佛被他强大的气息所包围着,她的耳尖微微发烫。 「玉妙。」她的耳边传来一声磁性低沉的男声,他在喊她的闺名。 「恩。」她低着头,下意识的就应了下来。 「玉妙,我的心意,你知道吗?」他的声音是刻意放低了的,带着些微的暗哑,带着胸腔的共鸣。 乔玉妙一惊,想挣脱他的手,逃开他的控制。他伸出另一只手,把她另一只手肘也控制住,随后又向前进了一步。 两人之间不过堪堪两寸的距离。 他的唿吸拂上的她的额头,温暖的,急促的。 她的幽香钻到他的鼻子里,淡淡的,幽幽的。 乔玉妙耳尖愈加发烫,连耳后到脸颊也热了起来。 下意识的一抬头,幢上了他的凤眼,深邃幽暗,里头的缠绵缱绻像化不开的浓稠墨汁。 她觉得自己坚固的心防开始碎裂,心墙的砖头都直接啪啪的往下掉。 他凝视着她,看着她白皙娇嫩的皮肤上,浮出两朵娇艷的红云,美人娇羞美态,惹人心痒,让忍不住想抚上去,想亲上去。 他的唇就在她额头的上方,但是他终究没有敢贴上去,只是问道:「玉妙,你呢?」 乔玉妙脑子轰的炸了开来,那么你呢? 惊慌失措的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齐言彻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只要不是直接拒绝他就好。 不知道?他却知道她心里是有他的,要不然,以她的性子一定会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拒绝他的示好。 「我不急。」齐言彻说道。「那你先放开我好吗?」乔玉妙低声道。 大手慢慢的松开了,带着几分留恋离开了她的手肘。 乔玉妙得了自由,便向后退了几步。 离他远一些,她才能保持思考的能力。 「玉妙,」齐言彻道,「你好好想想。」 乔玉妙不敢抬头,只看着他的领口:「国公爷,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齐言彻一滞,心中苦笑,她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今天他终于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了,他也没有想过,她今天就会答应他。 微微颔首,齐言彻说道:「好,那我先走了。」 「嗳。」乔玉妙胡乱点了个头。 两人并肩走到院门。 「你进去吧,门口风大,」齐言彻道,「图书馆开张的日子定了之后,记得一定知会我。」 「恩。」 —— 齐言彻回府之后就找来了手下心腹。 「派人去国子监,命人留心国子监一个叫林恩誉的学生,若是他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齐言彻道。 站在齐言彻面前的是一个约摸二十二三岁的短打青年。 短打青年一个抱拳,说道:「是,国公爷。」 「另外,城北秀仪巷最深处有一套两进的小院子,也派人留心着那两进小院。」齐言彻接着道。 「是,国公爷。」短打青年应声说道。 「你退下吧。」齐言彻道。 短打青年领了命正要走,又被齐言彻叫了回来:「等等。国子监林恩誉派人留心着,秀仪巷那里先不用管了。」 「是。」短打男子应道。 他怜她,也爱她;爱她,也敬她。对她,既然他以真心相待,就不能用这种手段。 —— 这几日,乔玉妙开始正式筹办图书馆。 她又去了一次城郊,通知宁文信,图书馆已经正式进入筹备阶段,让宁文信尽快搬到城北两层楼房那里。 宁文信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收拾了包袱,进了京城,住到了这套两层小楼里。 乔玉妙把自己已经雇下的四个小二的姓名和住址告诉了宁文信,让他把这几个员工都找过来,并对他们进行一番培训。 除了这四个小二,图书馆还需要僱佣长工,护院,粗实婆子,厨娘等人手。这些人手的招聘、选用,乔玉妙就全权交给了宁文信这个大掌柜了。 —— 图书馆的筹备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而乔玉妙收到了一张帖子。 这帖子是阮明秀下给她的,说是过几日要约她去城郊的山上去玩。 乔玉妙当即就回了信,答应了下来,让送信的婆子把回信带回去,给阮明秀回復。 到了相约的日子,乔玉妙就按照帖子上约定的地址,寻到了京城郊外的山脚下。 「玉妙,你来啦,」看到乔玉妙的身影,阮明秀远远的就喊了过来,她用力的朝乔玉妙挥了挥手,「玉妙,玉妙,我在这儿,在这儿。」 乔玉妙循声望去,看到远处一个俏丽明艷的声音,正在朝她唿喊,她便笑着走了过去:「明秀,我来了。」 「走吧,玉妙,我们上山玩玩去。」阮明秀嚷嚷道。 「嗳,走吧。」乔玉妙笑眯眯。 「走喽,上山。」阮明秀往前跳了一小步,就雀跃的踏上了上山的小径。 乔玉妙浅浅一笑,便跟了上去。 说是上山去玩玩,不过这近郊的山却也不是什么高山峻岭,不过是一座小山丘而已,山坡也很平缓,走起路来完全不吃力。 乔玉妙慢慢的在石径上走着,这个样子不像是在爬山,反而像是她前世在逛公园一样。 现在已经是二月了,天气比正月里暖和了不少,阳光明媚和煦,早春的轻风也带上了暖意。 地上的积雪早已化了,小草发了芽,嫩绿嫩绿的仿佛可以掐得出水来。草地尚未形成,小草稀稀拉拉的点缀在湿润的土地上。 远处的高大乔木,似乎也抽了新枝,枝头几片嫩叶包在一起,尚未长开。 这早春的京郊颇有几分「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韵味。 阮明秀也不再穿那件带着白狐毛领的大红厚袄子,而是换了一件粉色勾花的袄子,大约是因为衣服穿得薄了一些,少女窈窕的身姿也显现出来了。 粉色的斜襟袄子,白皙皮肤,浓眉大眼,端得是青春洋溢。 乔玉妙也换了新的薄袄子,米白色的素锦面料上点缀了一朵朵细细小小的鹅黄小花。素雅之中带着些明媚和妖娆。 乔玉妙和阮明秀两人边走边说着话。 「玉妙,那日你跟我说的话,我仔细想了想,」阮明秀说道,「我表哥生辰,我确实不能送他那两层楼房的楼房,这么做一定会惹他烦我的。回去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你说的对。」 乔玉妙嫣然笑着看着阮明秀。 阮明秀接着说道:「后来,我越想越觉得后怕,还惊出冷汗来了,幸好你提醒我,要不然可就糟糕了。」 「那你表哥生辰,你后来送了他什么?」乔玉妙问道。 「送了一个我亲手做的荷包,」阮明秀说道,「说来也怪不好意思,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女红来着,以前我娘老是叫我做女红、做女红,拿针线、拿针线。我一看到那些针头针脑的,脑袋都要大了。」 「这是第一次拿针线做东西吗?」乔玉妙问道。 「可不是?」阮明秀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第一次做,做坏了好几个呢,最后终于有一个勉强能拿得出手的了。我就把它送给我表哥。」 「你表哥他收下了吧?」乔玉妙侧过头,朝阮明秀眨巴了一下眼睛。 阮明秀脸上微红,轻轻点了点头:「恩,收下了,虽然在收下之前,还是笑话我了一番。」 乔玉妙轻笑了一声,抬了一下眉眼:「先笑话你做的不好,然后又收下了吗?」 「恩,我表哥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难看的荷包,针脚又粗又大,还说我手笨来着。不过,后来我说我不送了,问他要回来的时候。他却说既然我已经送给他了,那荷包就是他的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他要留着,也好日后可以嘲讽我,」阮明秀道,「唉,他有时候不搭理我,有时候他会跟我说说话,不过也从来没有什么好话。」 「噗嗤。」乔玉妙忍不住笑出来。 「玉妙,你取笑我?」阮明秀嗔了一眼乔玉妙。 乔玉妙摆摆手:「我可不是取笑你,我只是觉得你和你表哥,倒是有点像欢喜冤家。」 阮明玉想了想说道:「冤家倒是像,欢喜却不一定了。我表哥似乎对我始终没有那种意思。」 「恩?」乔玉妙抬眉。 「玉妙,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怎么办?」阮明秀说道。 乔玉妙抬眸,认真的看着阮明秀:「明秀,你多大了?」 「快十七岁了,怎么了,玉妙。」阮明秀疑惑道。 「之前,我听你说,你表哥家和你家……你是侯府嫡女,而你表哥却是普通外放官员的儿子,」乔玉妙说道,「你现在已经十七了,你的父母长辈,没有想过帮你说亲吗?」 乔玉妙心里是有些担心的,这个时代讲究的是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阮明秀表哥家和她家差距那么大,着实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感情在高门大院里是不允许的,乔玉妙担心阮明秀这番感情,怕是困难重重。 阮明秀闻言,神色一暗:「我爹娘已经在帮我相看了。我也知道表哥家和我家门不当户不对。可是我想着,若是他也同我有着一样的心思,那我怎么也要争上一争。我爹娘那么疼我,我想些法子,我爹娘说不定一个心软,就答应我了。」 「唉,」阮明秀长嘆了口气,说道,「可是我表哥对我并没有这种心思,我还争上个什么劲,争了也没有用。」 乔玉妙说道:「如果你表哥真的对你没有那种心思……若是强求,就算真的成了亲,又如何来相处?女子闺阁中的日子又短又珍贵。女人的一生啊,大部分都是在成亲以后渡过的。若是他心里没有你,就算你强求得了这门亲事,那么成亲后的漫长岁月,日子都不好熬了。」 「恩,玉妙,你说的我明白的,」阮明秀点点了头,「嗳——」 阮明秀说着突然转过头,看向乔玉妙,她突然想起来乔玉妙是在去年被夫家休了的。 「若是他心里没有你,那么成亲后的漫长日子都不好熬了」,这句话她莫不是在说她在齐家的遭遇。听说她宁愿自请下堂,也要离开齐家,她是拿到休书之后,再自证清白的。  阮明秀面向乔玉妙,突然咧开嘴一笑:「说了那么许久都是在说我,那玉妙,你呢?你离开齐家也有一段日子了,现在心里头,有什么人吗?」 「我?」乔玉妙轻笑一声,「倒是绕到我身上来了,明秀是取笑我呢?」 说话间,两人便打闹起来。 然而,乔玉妙的脑海中却是不知不觉的浮现出了一个身影,高大挺拔,健硕强健,如参天大树,如高山磐石,让人安心。 ------题外话------ 今天木有二更~么么哒,比心心。
【93】若是可以同她时时相对 她不禁想到,那日他进在咫尺,将唇靠近她的额头,唿出的热气一下下的拂到她的额头,低沉的声音带了一些沙哑:「我的心意,你知道,那你呢?」 乔玉妙看着笑颜如花的阮明秀,心中突然对她产生一丝儿羡慕来。她开朗直爽,纯真可爱,不谙世事,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到十六七岁,未经世事,没有经歷过生活的磨难和挫折,生活中唯一的不如意就是她情窦初开却没有得到回应。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能看到喜欢的人义无反顾,飞蛾扑火一般的去爱一场。 乔玉妙在心中笑笑,自己却是不可能这样的,她两世为人,看过的,听过的,自己经歷过的,有很多。这一世,又是诸多坎坷,被困在齐国公府,若不是碰巧赶上董雪雁怀孕流产,而她又被栽赃陷害,她说不定现在还是齐家二太太来着。后来,在娘家,若不是救治及时,她和弟弟说不定已经天人两隔。 以前的波折想起来就让人后怕,现在的生活又着实来之不易。 她想好好的珍惜现在的日子,独立的,自由的,有尊严的,和家人在一起,平安喜乐,安康顺心。 更何况,她本来就是那种不容易冲动的性子,沉重冷静,条理清晰,凡事都要仔细分析一番才是。 让她因为心中的喜欢,就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甚至飞蛾扑火一般的沖向爱情,对她而言,怕是不可能的。 乔玉妙和阮明秀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小段陡坡,翻过了这段陡坡,阮明秀突然大喊了一声:「表哥。」 乔玉妙听到阮明秀的喊声,就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原来过了翻过这一小段陡坡之后,是一片平地,地上小草发了芽,草地已经有了雏形。 在这片平地上,有四个书生好在散步。 在这几个书生中,乔玉妙有两个是认识的,一个是林恩誉,一个是卢干志。还有两个,她不认识,不过他们穿着和林恩誉和卢干志相似的常服,应该也是国子监的学生。 「表哥,你怎么在也在这里?」阮明秀蹦跳了两步,一个雀跃冲到了卢干志的面前,「表哥,你也是来这里踏青的吗?」 乔玉妙恍然大悟,原来阮明秀心心念念的表哥就是卢干志。 她远远看过去,这说着话的一对少男少女,一个是英俊清秀,器宇不凡,一个是窈窕秀美,青春活泼,真是一对璧人。 「明秀!」卢干志惊讶的张了张,「你怎么过来了?」 他挑了挑浓眉:「莫不是知道我今儿会来踏青,所以就跟来了?」 「你又没有告诉我,你今天会出来踏青,我哪里会知道来着?我今天是约了闺中好友来踏青的?」阮明秀说着,回过身朝乔玉妙摆了摆手。 乔玉妙便走到了阮明秀的身边,笑了笑说道:「卢公子,又见面了。」 「乔姑娘啊,」卢干志有些讶异,「倒是没想到你们认识。」 「呵呵,那是,这几天天气突然暖和起来了。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盼到天气有些暖和了,当然要出来走动走动的。所以啊,我就约了玉妙出来走走,这京城附近,也就只有这翠云山是最好的踏青的地方了。」阮明秀扬着头朝卢干志看着。 「恩,」卢干志点点头,「我们几个同窗好友也出来了。」 「希望以后天气越来越暖和,可别再冷了,冻的人难受,而且还得穿上厚重的衣裳,」阮明秀突然说道,「嗳?表哥你今儿也穿了薄袄子了?我今儿也换了衣裳,表哥,你看看我今天的衣裳如何?」 卢干志随意的打量了阮明秀两眼:「不管如何,这衣服比你绣的那荷包好看一些。不过,这颜色太艷了,应该穿浅一些、柔和一些的颜色,也能显得恭顺柔和,穿那么鲜艷的颜色,太招摇、太显眼。」 乔玉妙在心里听着卢干志的话,不禁在心里一笑。她刚才分明看到了卢干志在打量阮明秀时,眼眸里的欣赏和惊艷,可他嘴上却是在说什么「柔和一些的颜色,也能显得恭顺柔和」。 她记得自己曾经在酒楼里碰到过一群国子监的学生,他们在讨论自己自请下堂的事情。那个时候卢干志曾经说过「这个世上,恭顺柔和的女子多了去了」。这语气分明就是不屑一顾的,怎么到这会儿了,又变成了「应该」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像情窦未开的小男生在自己喜欢的姑娘面前故意说反话、说坏话来着? 乔玉妙看着这如一对璧人一般的少男少女,心中暗道,这样一个娇美窈窕,青春纯真的姑娘,一心一意的对他好,到处跟着他,很难让人不心动的吧。 只是,这卢干志有可能情窦未开,还没有开始懂得男女之情,也有可能是因为阮明秀之前的一些做法,确实会让人心烦,所以卢干志大概到现在也明白自己的心意。 感情这种事情,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只希望他们的情路不要走得太坎坷。 「乔姑娘。」 听到有人喊自己,乔玉妙转回了头,原来是林恩誉。刚才她一直在看卢干志和阮明秀的互动,一时间倒忘了跟林恩誉打招唿,于是,乔玉妙急忙点点头:「林公子。」 「乔姑娘同干志表妹认识?」林恩誉问道。 「恩,偶然认识的,」乔玉妙想了想问道,「他们一直是这么说话的吗?」 「恩?」林恩誉疑问。 「阮明秀和卢干志啊。」乔玉妙道。 林恩誉浅笑了一下:「恩,经常是这样的,有的时候,干志兄,也会嫌他表妹烦人,避而不见的。见面的时候,就会这样吵吵闹闹。有一次,干志兄把他表妹气哭了,之后,他还跟我说,他没想到他表妹看着像个假小子一般野,怎么那么容易就哭了。」 「呵呵,」乔玉妙呵呵笑了笑,「是嘛?」 卢干志和阮明秀在一处说着话,林恩誉和乔玉妙在另一处说着话。 另外,两个国子监的学生,便自顾自的,在草地上散步聊天。 卢干志、林恩誉和另外两个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好友,阮明秀追着卢干志说话的事情,时有发生,他们已是见怪不怪。而林恩誉跟乔玉妙说话的时候,谦恭有礼,他们也只当是林恩誉正巧认识卢干志表妹的朋友而已,也没有多想。 「乔姑娘,你的图书馆筹备的如何了?」林恩誉问道。 「恩,准备的差不多了,」乔玉妙道,「你给我整理的书单,已经开始採买和印制了,这次还多亏你帮忙来着。」 林恩誉温和的笑笑:「何必又说谢我?你也说了,作为朋友,帮这样的小忙,不算什么。」 说完这句话,林恩誉星眸蓦然一黯。 他想着法子接近她,也经常借着给乔玉珩讨论功课的机会,跟她说上两句话,但是他对她一直都是有礼有节的,从来没有逾越的举动,甚至连看也不敢放肆的看她,只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才敢凝着她看。 也有可能,正是因为他的谦恭有礼,反而让她对他的心思毫无察觉、一无所知,只把他们的关系定义为朋友。 这让他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如何突破,是不是直接把自己的心思告诉她才好? 林恩誉的一番心思,乔玉妙依旧一无所知,听到林恩誉方才说的话,乔玉妙抬眸嫣然一笑:「说的是啊。」 林恩誉正在暗自想着心思,冷不防就见到乔玉妙抬眼,那眼眸弯弯的,带着笑意,形容桃花,眸中似有眼波在流转,潋滟动人,波光粼粼。 他的心弦倏地一颤,那情思就从心弦之处一波一波荡漾开去,直至五脏六腑。他心中不禁想,若是可以这样同她日日相对,时时相对,那这一生便也值了。 「乔姑娘,」林恩誉清润的嗓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乔姑娘……」 一句「乔姑娘,借一步说话」就在他的唇边,好几次就要说出来了,可是几次又有都重新咽回了肚子。 「林公子?什么事情?」乔玉妙见林恩誉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 「乔姑娘。」 「恩?怎么了?」 「乔姑娘,你我也认识很久了,你总是唤我林公子,显得有些生分,乔姑娘不如以后就叫我恩誉吧。」林恩誉终于开了口。 乔玉妙一笑,她还当什么事儿呢,竟让他如此难开口,原来只是改个称唿罢了。 「恩,好的,恩誉,你以后叫我玉妙就是了。」 「玉妙,可以吗?」 「你都叫我弟弟玉珩了,叫我玉妙,有什么不可以的?」 乔玉妙应了下来,又跟林恩誉说了几句话。 而林恩誉也终是没有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乔玉妙。 一行人在草地上逗留了一上午,便离开了。 临走之前,乔玉妙告诉林恩誉等国子监学生,自己的图书馆将在三月十八日开张,她请他们帮忙在国子监里宣传宣传。 林恩誉一口答应。其他几人听说在乔玉妙要开的图书馆里,只要付上极少的钱,就能随意租书看,他们也是大喜,欣然应允了乔玉妙的请求。 —— 又到了乔玉珩复诊的日子了,蔡鹤由齐言彻陪着,来了秀仪巷的小院。 蔡鹤进了乔玉珩的屋子,舒清依旧跟了进去,而乔玉妙也依旧像上次那样在堂屋里陪着齐言彻。 「国公爷喝茶,」乔玉妙递给了齐言彻一杯茶,也坐了下来,「我那图书馆筹备的差不多了,快要开张了。」 「开张的日子定下了吗?」齐言彻问道。 「定下了,定在三月十八,到了四月就到了清明节了。赶在清明节来之前开张会好些。」乔玉妙说道。上次齐言彻让她定下日子以后,把开张的日子告诉他,所以她就趁这个机会告诉他。 「好,到时候我过来看看。」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笑道:「齐国公大驾光临,到时候,我这图书馆可要蓬荜生辉了。」 齐言彻微微勾了勾唇:「你弟弟的病怎么样,好些了吗?」 「恩,比之前又好上一些了,」乔玉妙道,「你上次带了药材过来以后,玉珩就开始吃新药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齐言彻喝了一口茶:「恩,那就好。」 乔玉妙正要再说话,突然看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侧面,有只蟑螂在爬来爬去,这蟑螂离她很近,这一眼看过去,就看了个一清二楚,蟑螂很大,壳子乌黑髮亮,六条腿上还有根根竖起的硬毛。 顿时寒毛竖起,「啊」的低唿一声。 她突然站起身来,想离这虫子远一些,可是身后一把带着靠背的椅子,挡住了后路,她退得急,脚被椅子腿绊了一下,身形不稳就要摔倒。 齐言彻眼疾手快,单手揽住乔玉妙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的方向一扶。 另一手不知从身上何处摸出一把极小的匕首,用力一挣,匕首脱了壳;再施力一甩,正中那蟑螂,匕首连同蟑螂一起掉在了地上。 乔玉妙眨巴了两下眼,终于反应过来了,他这是用随身带的小匕首杀死了一只小强。 好身手……而且有些大才小用了…… 「国公爷,好身手。」乔玉妙贊了一句。 耳垂便传来一下微热的唿吸,随之便是男人比平日更加低沉的声音:「过奖了。」 乔玉妙突然发现,她竟然被他揽在了怀了。 她的胸口轻轻的,贴在他坚硬结实的胸腹之处,没有施力,只蜻蜓点水般若有若无的触到一起。 她的腰被他的大手所掌控,大手施了力,在她腰间收紧了的,腰间的衣服握出了几道褶子。 他低着头,气息有些不稳,热热的,拂到了她耳垂边,拂得她耳垂痒痒的,麻麻的,有些说不出的热。 「国,国公爷。」 「恩?」齐言彻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上翘的尾音。 他本来只想像上元节街上那样,扶住她的腰,让她站直了就是了,没有想到,她跌的太厉害,自己没有把握住力道,就把人揽到自己怀里。 让她的身子触到了他的,这身子软绵绵的,当真娇柔万分,如温香软玉,尤其是他胸口靠着的…… 他在她的耳侧,那晶莹粉嫩的耳垂,就在眼前,着实诱人的紧,让人忍不住想要亲吻。 幽幽的女儿香,将他包围着。 这从未有过的经歷,让一团火「噌」的一下在心头点燃,又迅速在身子里乱串,仿佛在寻找一个突破口。 「玉妙……」声音越发暗哑低沉,带着一丝诱人的蛊惑。 「国公爷,我站好了。」乔玉妙推推他,手刚触到他的胸口,脸一烫,又缩了回来。 他本就穿的少,这几天天气暖和了,他穿的更少了,现在也不知道穿了几层衣服,掌心一摸到他的胸口,就能感觉都他结实的胸肌,硬硬的,饱满而弹性。 齐言彻顿时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这火吐了出去。 乔玉妙耳边又是一痒,手也被捉住了。 他的大手终于忍不住整个儿的握住了她的柔荑,握住了,护住了,裹住了。 乔玉妙试着抽了两下,没有结果。 门口远远的传开了阿珠的声音:「小姐,蔡神医瞧好病了。」 「嗳,这就来。」乔玉妙沖外面喊了一句,用力一挣,想挣脱齐言彻的手。 「我去看看,你松开我吧。」乔玉妙道。 齐言彻唿了一口气,慢慢的把手松开,松开了她的手,也松开了她的腰。 乔玉妙欲盖弥彰的将耳边的鬓髮弯到耳后,顺便抚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耳尖。 蔡鹤对乔玉珩的方子进行了微调,又说乔玉珩的身子有所好转,趋势很不错。 乔玉妙谢过了蔡鹤,把蔡鹤和齐言彻送出了门。 蔡鹤和齐言彻出了两进小院,向马车走去,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国公爷平日里公务繁忙,不用每次都送我过来。上次,你说你怕我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就带着我来。」 蔡鹤捋了捋鬍子接着说道:如今:「我都已经来过一次了,这秀逸就在北门附近,又不难找,秀仪巷里的住家又只有她们一家,我是绝不会认错门的,你以后就不必陪我来了。」 「既然是我请你来给人瞧病的,那么我来接你送你,陪你一起也是应该的。」齐言彻淡淡的。 「恩?真不用,你又要上朝又要练军的,你我也已经相识多年了,」蔡鹤道,「即是你的託付,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最近天下太平,我也没有什么事。」齐言彻道。 「哈哈哈哈,」蔡鹤突然朗声笑了起来,「我看国公爷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人家的姐姐……」 「你又如何知道了?」齐言彻问道。 蔡鹤又是哈哈一笑:「自然不是问诊问出来的。」 —— 图书馆筹备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 这日乔玉妙一早就出了门,去了国子监附近的两层楼房,也就是图书馆的地址所在。 图书馆快要开张了,乔玉妙把这两层楼的楼房,按照她前世图书馆的模样装修布置。 而林恩誉也是在这天早上到了秀仪巷的两进小院。 他握住院门的铁环,扣了扣门。 很快,窦妈妈就给他开了门。窦妈妈手里还拿了一把扫帚,显然正在打扫院子。 走进庭院,他的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却是没有见到乔玉妙的身影。 窦妈妈引着林恩誉往院子里头走,边走边往院子喊:「少爷,林公子来了。」 乔玉珩听到窦妈妈的喊声,就开了门,脚步欢快的走了出来。  他出来迎住林恩誉:「林大哥,你来啊,我们进屋子吧。」 乔玉珩雀跃的带着林恩誉往自己的屋子走,林恩誉却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短短一段路,林恩誉花了比平日多出三分之一的时间才走到乔玉珩的屋门口,可是佳人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星眸顿时露出一抹失望的神色。他知道她大概是出门了,要不然听到他来了,她一定会走出屋子跟他打声招唿的,他也好藉机跟她说上几句话。今日看来是见不到她了,林恩誉心中暗道可惜。 「林大哥,快进吧。」乔玉珩走到屋门口,见林恩誉没有跟上来,就转过身,喊了一句。 「好,来了。」林恩誉这才加快脚步,进了乔玉珩的屋子。 同乔玉珩认认真真的讲了半个时辰的功课,随后,林恩誉起身告辞。他心里却是想着,也不知道这会儿乔玉妙有没有回来,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见上她一面。 乔玉珩的屋门刚刚打开,林恩誉就看到舒清正站在屋门外。 「娘亲,你来找我吗?」乔玉珩歪着脑袋,凤眼里还是得了林恩誉指点之后的满足神色,「这会儿,林大哥刚刚跟我讲完,我正准备送林大哥出门来着。」 「不是,玉珩,」舒清给乔玉珩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快进屋子里,我找你林大哥有事。」 乔玉珩眨巴了下凤眼,好奇的问道:「娘,你找林大哥能有什么事儿啊?」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问了,快回屋歇息吧,」舒清努了努嘴,让乔玉珩赶快进屋子去。 「哦,知道了。」乔玉珩乖巧的听了话,跟林恩誉道了别,反身回了屋子。 舒清见乔玉珩回了屋子,舒了一口气,垂凤眼一弯,笑的和蔼可亲:「林公子,你现在有空吗?我找你有事。」 听到舒清说找自己有事,林恩誉不免有些惊讶,她点了一下头,谦恭的说道:「乔太太,我有空的,您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恩,恩,有空就好,来,你跟我到堂屋,我再跟你说。」舒清道。 舒清把林恩誉带到了堂屋,两人在堂屋里坐好。 舒清打量一下端正的坐在她面前的林恩誉,只见他朗眉星目,眉清目秀,端端正正的坐着,便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如玉树临风,又想到他在国子监读书,是国子监的高材生,就连自己儿子也对他赞不绝口。 舒清看着林恩誉是越看越喜欢,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虽然他现在只是个普通的书生,不过一旦过了会试,那就是进士出身,到时候当个官什么的,自然是不成问题。 林恩誉见舒清一个劲儿的朝自己笑着,心里越发狐疑:「乔太太,您找我是……」 舒清终于笑眯眯的开了口:「林公子啊,你今年多大了啊?」 林恩誉一头雾水,他也摸不清舒清的意思,只好如实回答:「十七,快十八了。」 「恩,十七了啊,」舒清笑着了两声,「成亲了吗?」 林恩誉一怔:「我还没有成亲。」 「还没有成亲啊,」舒清又问,「家里兄弟姐妹有几个啊?」 「我是家中独子,并没有兄弟姐妹。」林恩誉说道。 「哦?独子,独子好啊,呵呵呵,呵呵呵,你家中是什么营生的啊?」舒清接问道。 「家里开了一家私塾,家中不算富裕,也略有薄产。」舒清的问话,让林恩誉隐隐有了些猜测,他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了。 「恩,开私塾的啊,也还算可过得去,」舒清点点头,「日后你有出息就行了。」 「呵呵,」舒清笑眯眯的说道,「林公子,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家妙妙啊?」 林恩誉一怔,心脏顿时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 被舒清,当面问起这个,他是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也因为害羞有些微烫。 可是,联想到舒清刚才问他的话……先是问他有没有成亲,又是问他是不是喜欢乔玉妙,他的心中便隐隐有了一丝儿猜测和希望。
【94】耳根到脖子,一片桃红 他不好意思承认,又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便垂下星目,目光落在自己白皙的手指上,轻声说道:「喜欢的。」 说完这话,他的耳根到脖子,白皙的皮肤已然泛着桃红。 「呵呵,呵呵,我就说吗?」舒清干笑了两声,「我们家妙妙啊,虽然曾经嫁过人,现在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贵女了。」 「不,不,」林恩誉摆了摆手,「这些都不算什么……」 「听我说完,」舒清乐呵呵的打断了林恩誉说的话。 「我们家妙妙啊,长得水灵不说,你也看到了,」舒清一笑,接着说道,「人也能干,你看现在里外一把抓的,把个家打理打理的妥妥噹噹的,是当家治家的好手。」 「她自然是极好。」林恩誉坐姿笔直,身子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星目垂着,耳根通红。 「你既然喜欢她,我把她许配给你如何?」舒清说道。 林恩誉勐然抬起头,只见舒清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他心跳的更加厉害,剧烈的心跳声几乎震到了他的耳膜。 「她,她知道吗?」林恩誉问道。 舒清一顿,随即又笑:「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这不,她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吗?等她回来,我就跟她说。」 「恩,她会答应吗?」林恩誉小心翼翼的问道。 「能答应,能答应,有什么不能答应的,你放心,等她回来,我就跟她说。」舒清说道。 「恩。」林恩誉应了一声。 「你若是身上没有婚约,就回家跟你父母说说,然后,找个时间,请个媒人,过来提亲吧。」 林恩誉点点头,一个「好」字正要脱口而出,却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刚才舒清跟他说,「若是他身上没有婚约,就来提亲」。 他身上应该是没有婚约的,但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在他年幼的时候,他父母曾经跟他提过,他父母把他和哪家的姑娘指腹为婚过。 父母跟他说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跟本就没有在意。后来,父母就再也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了,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父母所说的指腹未婚对象,甚至他都不记得,父母说的那指腹为婚对象,倒底是哪一家的姑娘。 他一心读书考功名,之前从来没有想过成亲的事情,所以他早已把年少时,父母跟他偶然提起的指腹为婚,给忘了个彻底。 现在突然想到此事,林恩誉心里也没有底,当初他父母跟他说这件事,只是跟年幼的他开玩笑,还是确有其事。如果真的确有其实,是只口头说说的,还是交换了信物的。 林恩誉回忆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究竟来,他看了看舒清,决定如实相告:「乔太太,您让我来提亲,我自然是千肯万肯,求之不得的,只是年少时,家中父母偶然间跟我说过,似乎给我指腹为婚过,我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当时年纪太小,却也不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还是确有其事?」 舒清闻言脸色一变:「这可是大事,你先搞清楚这件事情再说。」 舒清想了想又说道:「指腹为婚这种事情,多数只是父母口头上随便一说的。真正的定亲,都是女子及笄之后的。这指腹为婚,若是没有交换信物那是不做数的,就算是交换了信物,若是没有媒人说媒,没有合八字,没有正式纳吉提亲,也算不得真的定亲。」 林恩誉说道:「乔太太,清明在即,可否容我回家问个清楚?也许这只是玩笑话,就算真的确有其事,那指腹未婚的对象,我也素未谋面,应该已经同我家没有什么往来了。对方可能早已忘了,或者也没有当真,我让我父母找人家说清楚就是了。」 舒清说道:「恩,虽然指腹为婚不是真的定亲,但是有过指腹为婚的盟约,哪怕是口头约定,也终究是件麻烦事。你去弄清楚,把这事儿弄干净了,再来找我,可别留个后患,我可不想让我们家妙妙受委屈。」 林恩誉连声称是:「是,是,乔太太,我一定会把此事办妥的,自然不会让,不会让乔姑娘受半点委屈。」 林恩誉接着说道:「这次清明节,我回家一趟,把指腹为婚这件事情弄明白。等一切妥当之后,我也会告知父母我同乔姑娘的事情,然后回京提亲。」 「恩,好,」舒清又恢復了笑容,「那这事儿先缓一缓,等你弄清楚再说。」 —— 三月十八日,是图书馆开张的日子。 一大清早,图书馆静悄悄的开了门。 通常一家新铺子开张总是要燃上爆竹,点上鞭炮,热热闹闹的,引起来往人群的注意,也是可以讨个生意兴隆的口彩。 但是,这图书馆却是没有点鞭炮这些仪式的。 然而,就算如此,图书馆门口也依旧挤满了人,有些甚至是一大清早就到图书馆门口来等着图书馆开张的。 这些人大多是家境一般的国子监学生,也有一些是别处家境贫寒的读书人。 那日乔玉妙在翠云山上碰到林恩誉、卢干志,还有另外两个国字监的学生,她请他们把自己要开图书馆的消息告他们的同窗好友,好让自己要开图书馆的消息传递开去。 国子监附近要开一家以租书为营生的图书馆,里面的书籍可以花一点点银子租来看,而不用花大价钱去买书。这样的好消息,在学生之间一传十,十传百,尤其在那些家境一般的读书人之中,传播的及广。 今天是图书馆开张的第一天,这些学生便早早的来了,唯恐自己如果来晚了,那些好书已经被人租走了。 这些人一大清早来到图书馆门口。寻到这里,这见大门屋檐下的匾额上写着「万卷书图书馆」六个大字,门的两侧,一侧写着「行万里路」,另一侧写着「读万卷书」。 好一个「万卷书图书馆」,单看这名字就可以让人想像的出,这图书馆里头,得有多少藏书,这些藏书他们只要付出少量的银子就可以随意借阅。 单单这么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学生们几乎是摩拳擦掌,等着爆竹一放,鞭炮声一响,就冲进去,尽情挑选自己喜欢的书籍。 但是预料中的爆竹声没有响,鞭炮声也没有听到,图书馆的大门就这么悄然打开了。 一个五六十岁的守门老大爷,淡淡的说了句:「开门了,都进去吧。」 书生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俱是一脸狐疑。他们猜测着这图书馆的开张仪式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互相之间说说谈谈、吵吵嚷嚷,走进了图书馆的大门。 进了大门,便是一片小巧精緻的庭院,沿着路往里走,没走多远,就是一幢两层的小楼,这就是「万卷书图书馆」的主楼了。 学生们进了这两层小楼之中,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图书馆的开张仪式会那么与众不同了。 在这小楼的一楼大堂之中,挂了一幅巨大的匾额,匾额上写着「静心静读」的四个大字。 在进门之后不远的地方,左右两边各竖了一块牌子,两块牌子上写得是一样的字:「请勿喧譁」 在大堂的最左侧摆了几个柜檯,上面竖了一块巨大的黑板,板上用白字写了「租书指南」四个大字,随后就是整个儿的租书流程。 再看,大堂的右侧和中部,那全都是一排排的书架。 那书架一排接着一排,一个并着一个,一眼望去,都数不清楚有几个书架,每个书架上都放满了书册。 大约因为这些书都是新书,整个图书馆飘散着油墨的清香,整个空间都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在这样一种氛围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若是要说话,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仿佛大声说话就会亵渎了这浓重的书卷气,亵渎了这书架上的「万卷书。」 看到这样的场景,每个人的心里是兴奋,表情是兴奋的,然后却没有人大声说话。 有不少人立刻开始按照「租出指南」上的说明,找到柜檯,寻到小二,办起租书卡来,随后交上押金,然后就尽情的去选书了。 乔玉妙躲在大厅的一个角落,暗暗看着,几个小二正在给顾客们办租书卡,或者办理租书业务,宁文信作为掌柜,在大堂里来回巡视着,给不知道怎么办卡租书的学生进行指点,偶尔回答一下四个小二问的问题。 一切都竟然有序,乔玉妙暗自点了点头,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喊道:「这图书馆不能开,赶快把它关了。」 乔玉妙先是一惊,闻声看去,竟然看到了熟人。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原主的堂兄,上元节诗酒会丢了丑的乔玉琏。 在乔玉琏的身边还有七八个男子,都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各个都是鲜衣锦缎的穿着,琉璃腰带的束着,看着一个比一个更富贵,一个比一个更纨绔。 乔玉琏夹了夹臀。到现在他的屁股还生疼生疼的,要不是赶着出来要在图书馆开张的日子来报个大仇,他现在正躺在床上养伤呢。 乔玉琏让利丰解库花了两万两白银买了幅假画,又在上元节诗酒会那天闹了个大大的没脸。这件事传到了他爹乔渊和爷爷乔梁那里。 于是,他被他亲爹和他亲爷爷,打了十五板子作为惩罚,这十五个板子,打得他是屁股开了花,疼的要命,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復。 乔玉琏夹着屁股,步履有些怪异,大声说道:「我说这图书馆不能开!」 图书馆的大堂中原本是十分安静的,乔玉琏这么一嚷嚷,显得十分突,几乎所有人都朝乔玉琏的方向看了过去。 好好的安静气氛被破坏了,不少了人蹙起了眉头,只是看到乔玉琏一行人气势汹汹,又都是世家贵族子弟的打扮,却又不敢出言指责、争锋相对,只好在一边摇摇头,最多或者是怒目而视。 乔玉妙一眯眼睛,随即笑嘻嘻的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呵呵,原来是宣平侯府的乔大少爷,乔大少爷,不请自来,给」万卷书图书馆「开张来捧场,真是有心了。今儿有没有带上一幅《松山积翠图》,来给大傢伙儿品评品评啊?」 旧事重提,乔玉琏脸上烧得慌,屁股也觉得更疼了:「别扯开话题,我今儿来,是告诉你,这图书馆不能开,赶紧给我关了?」 乔玉妙上前一步道:「哦?为什么不能开?」 「哈哈,为什么?」乔玉琏哈哈一笑说道,「哪家的书不是好好的藏在藏书阁里的?书就像珍宝,就应该收藏妥当,小心保管,世家名门皆是如此,你怎么能把书就这么大剌剌的摆着,让人随便挑,随便看呢?」 「就是,」一个粉面玉冠的公子哥儿站出来帮腔,「这书啊,就好比大家闺秀,要养在深闺,才能显示出高贵来,你这样摆出来让人随便看,随便选,这书岂不是成了那窑子里的窑姐儿,一双玉璧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啊!」 乔玉妙眉心一皱,这哪儿来的酒色之徒。图书馆里的众人也都纷纷摇起头。 「咳咳,」乔玉琏似乎也觉得这粉面玉冠的朋友话说的不妥,便手握空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向周围的同伙使着眼色。 一个白衣青年男子走了出来:「书承载先人智慧,乃是高雅之物,我等世家子弟,在得到长辈许可之后,才能进出家中的藏书阁,这是古已有之的规矩,也是祖制。」 他接着说道:「因为书籍太过昂贵,布衣百姓是看不到很多书的。而你将书籍这样摆开,只要付出极少的银子,贫寒子弟就可以随意翻、下里巴人也可以随意租,连那贱籍之人也可以租看。这岂不是坏了规矩,乱了纲常,没了体统?」 乔玉妙朗声说道:「如果规矩是这样的,那这样的规矩坏了就坏了。书是先人智慧的结晶,是属于全天下的,世家子弟看得,寒门子弟如何看不得?」 乔玉妙沉声道:「子曰:」有教无类「,就是无论出身贵贱,都可以读书识字,都可以学习知识。还是几位觉得孔子说错了?」 「呵呵,」乔玉妙呵呵一笑,随后,突然扬起了声音,「说什么纲常和体统?我大景朝从开国以来,就是开了恩科的。恩科是什么?那就是让普通人家的子弟参加科举,让他们可以通过科举一道,可以成为天子门生,可以成为达官显贵,可以光耀门楣,可以封妻荫子。开恩科是太祖的圣旨,是大景朝的国策。」 乔玉妙顿了顿,视线直逼乔玉琏等人:「恩科是太祖的圣旨,让寒门子弟读书考试是皇家的意思。你是说,谁乱了纲常,谁坏了体统?」 「你!」白衣公子哥张口结舌。 「啪啪啪,」堂中突然传来三声掌上,「说得好。」 乔玉妙循声望去,原来刚才先是鼓掌,后是称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国子监的学生卢干志。 在他的身边,还有林恩誉等几个国子监的学生。他们正从门口走了进来,看来是刚刚赶到的。 卢干志拱手一礼:「国子监学生卢干志备薄礼而来,祝」万卷书图书馆「开张大吉。」 林恩誉嘴角微微翘起,笑容温和如三月春风,他双手抱拳,对乔玉妙一揖:「国子监学生林恩誉备薄礼而来,祝」万卷书图书馆「开张大吉。」 「国子监学生梁鸿飞备薄礼而来,祝」万卷书图书馆「开业大吉。」 「国子监学生穆修身备薄礼而来,祝」万卷书图书馆「开业大吉。」 …… 乔玉妙展颜一笑,朝林恩誉等人福了福:「多谢各位。」 「不必多礼,」林恩誉浅笑道。 「乔姑娘刚才所言甚是,」卢干志道,「圣人有云,有教无类,谁敢说圣人说的不对?」 林恩誉单手负在身后,气度不凡,风轻云淡:「书籍,世家子弟看得,寒门子弟自然也看得。」 图书馆大堂之中,也有不少国子监的学生,刚才所报的那些人名,比如林恩誉、卢干志之类,都是国子监中出类拔萃的学子,他们自然都听过这些人的名头。 有些人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也对国子监几个优秀学子也有所耳闻。 大堂中的这些学生见国子监的高材生都来支持「万卷书图书馆」,就也鼓起勇气,纷纷开口说道: 「我以为,这书就是该让人看的,让人读的,这样先人的智慧,才能一代代传承下去。」 「书籍毕竟不是珍宝,如果真的束之高阁,那先人所写的内容,后人就看不到了,若是着书之人还在,怕只会寒了他们的心。」 乔玉琏见场面失控,脸色发沉,他突然牙根一咬,颊肉一抽:「给我砸!」 此言一出,大堂之中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大堂中,人有很多,想帮「万卷书图书馆」的人也有很多。然而,这些来砸场子的人,不是地痞流氓,一个一个的都是豪门子弟。 这些豪门世家子弟,岂是他们这些小门小户得罪得起的? 如果他们上去帮忙,真的打了起来,伤到了这些豪门纨绔,这些豪门世家要对付自有千百种法子。 别的不说,那些砸场的豪门纨绔如果受了伤,而那些世家追究起来,让他们下了狱,夺了身上的功名,那么,多年苦读的努力便付之东流,一身的前程也就毁了。 乔玉妙心里十分着急,今天是图书馆开张,若是第一天营业,就被人砸了场子,日后可怎么再开办下去? 卢干志也是面色沉沉。 林恩誉双手握成拳,心里焦急,只想着要不要帮上一帮,可是对方是七八个世家子弟,凭他一己之力,又怎么可能与他们相敌? 这群公子哥儿气势汹汹的跑向柜檯,有几个跑向那一排排的书架。 就在千钧一髮之时,只听一声低沉磁性的男声:「抓起来。」 乔玉妙心一安:「国公爷。」 齐言彻走进图书馆大堂,他的身边有三四个随从。 齐言彻刚一下令,这三四个随从就立刻去抓这些意图砸场的公子哥儿。 虽然齐言彻只带了三四个人,而乔玉琏一行人有七八个,但是齐言彻的侍从都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而乔玉珩几人却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富家子弟。 不过片刻功夫,乔玉琏几个人就都被制服了。 「将他们各自送回家。」齐言彻对手下下令。 乔玉琏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他涨红了脸,喊道:「等等,国公爷,我们也都是世家子弟,你怎么能这样抓我们?」 齐言彻道:「好好的世家子弟,学那些地痞流氓,到新开的铺子里砸场子,我不过是把你们送回家,也好让你们父母家长,好好管教管教,免得出来丢人现眼,丢了自家门第的脸面。」 刚才那个白衣公子,也被齐言彻一个随从控制着,他一边挣扎着,一边问:「乔姑娘,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乔玉妙转过身,淡淡道:「你还要问我什么?」 白衣公子哥儿说道:「呵呵,你刚才说了恩科,我也想接着说恩科。恩科,恩科,那是皇上的恩典。你乔姑娘是什么人?开这样一家租书的图书馆,想让那些读书的寒门子弟对你感恩戴德而不是对皇上吗?哈哈,你在与皇家争功吗?」 乔玉妙在心里冷笑一声,皇家之所以会开恩科,收天子门生,让普通百姓可以通过考科举,来获取功名,来做官,来参与朝政,就是为了打破世家子弟对官位的垄断。皇家巴不得有更多的寒门子弟来考科举,恨不得普通百姓中,多出几个栋樑之才,好为皇家所用。 但是,皇帝也会受到各个世族大家的压力,他想要让寒门子弟都能随意看书、读书,还要顾及大景朝各个世家的感受。 皇帝因为身份原因不方便亲自出面做的事情,现在有人主动出面出来做了,皇家只怕开心还来不及,只会暗中支持,怎么可能怪罪她挣功? 只是这番话,心里想想是可以的,但是却不能随便说出来。 乔玉妙正在想着如何才能回答这白衣公子的问题,却听到有人在一边儿喊她: 「乔姑娘。」 乔玉妙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一身青衣,看着有些眼熟。 仔细想了想,乔玉妙才想起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大长公主身边一个叫青儿的丫环。 乔玉妙连忙说道:「原来是青儿姑娘。」 青儿道:「乔姑娘不必客气,大长公主让我带了贺礼,祝」万卷书图书馆「开张大吉。」 「玉妙谢谢大长公主。」乔玉妙道。 「大长公主还让我给您捎句话,」青儿说道,「大长公主说,开一家以租书为营生的图书馆,让所有的普通百姓都有书看,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 青儿接着说道:「大长公主还说,皇恩浩荡,让您把这图书馆,好好办下去。」 乔玉妙说道:「谢谢青儿姑娘,麻烦青儿姑娘,替我回禀大长公主,这图书馆,我一定会好好开下去的。」 「恩,我帮你转达,」青儿说道,「好了,差事我也办完了,这就要回去了。今儿开张,事情多,您忙您的。」 乔玉妙点了点:「青儿姑娘,谢谢你。」 青儿点点头,道了声不用谢,就离开了。 青儿离开之后,乔玉妙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一身白衣的公子哥儿,只见他脸色已然发青。 ------题外话------ 小伙伴们,新年快乐,么么哒,比心心。
【95】名分早定,以免夜长梦多 刚才青儿说的话,已经替她回答了那白衣公子的问题了。 大长公主不止是皇家女眷这么简单,她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姐姐,连皇帝也是十分敬重她的,她对皇帝影响力很大。 刚才青儿说,大长公主说,皇恩浩荡,让她好好经营这万卷书图书馆,只这一句话,已经可以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皇家的意思。那白衣公子哥的问话,也显得毫无意义了。 齐言彻下了令,命人将那群纨绔子弟送回各自的家。 图书馆又渐渐的恢復了秩序。 不过,刚才乔玉琏的捣乱,耽误了不少时间,来图书馆租书的顾客又越来越多,那四个小二虽说是经过了培训的,但是今天毕竟是图书馆第一天开张,这四个小二也是第一次真正开始工作,都还不熟练。 几个因素加起来,店小二们就忙不过来了。 柜檯之前排起了长龙,宁文信在柜檯前的队伍旁边维持秩序。 乔玉妙见柜檯那里忙不过来,就匆匆跟齐言彻和林恩誉几个打了招唿,道了谢,随后,就去柜檯那里帮忙去了。 林恩誉几个国字监的学生,也开始在图书馆里翻书找书。 齐言彻在图书馆大堂里随意走动着,偶尔翻出一本书来看看。 人实在太多,乔玉妙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过了约摸一个时辰,几个小二工作渐渐熟练起来,手脚也就更加麻利了。排队的长龙慢慢被消化了,每个柜檯前,稳定保持着三到五个人在等待。 乔玉妙终于松了一口。 看着书馆恢復了之前井然有序的模样,乔玉妙走出了图书馆的两层小楼,唿吸唿吸新鲜空气。 小楼外面是一个玲珑有致的庭院,乔玉走在石径小道上,慢慢散着步。 她沿着石径小道,走到两层小楼的后面。 这里没有人,十分幽静。 乔玉妙走到一棵老槐树下站定,欣赏着院中的优美景色,唿吸着新鲜空气。 刚才,林恩誉在图书馆里,一边儿选书,一边儿留心着乔玉妙的动向,他看见乔玉妙走出了楼房,就跟了出来。 出了两层楼房,林恩誉看见乔玉妙沿着院子的石径小道散着步,一个转弯,就转到了楼房后面,不见了踪影。 林恩誉跟了上去,沿着石径小路,拐到楼房的后面。 一转弯,林恩誉就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株多年生的老槐树,极为高大,比那两层楼房还好高上许多,灰褐色的枝干上,点缀着新发的芽叶,嫩绿色的,生机盎然。 槐树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婷婷玉立。 淡绿的襦裙,青绿色的褙子,一条鹅黄的细腰带在腰间打了个结。 青衫绿裙和这抽新芽的老槐树,形成了一幅极美的风景画,画中有景,景中有人,美不胜收。 林恩誉在石径拐弯出,远远的,看着这幅风景画,心中悸动,心弦也在颤,眼里看着,心里缠绵着。 「玉妙,」终于,他忍不住喊了出来,清润的嗓音带上温柔。 乔玉妙听到有人喊她,就急忙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的林恩誉,就也喊了一句:「恩誉?」 林恩誉提了提长衫的下摆,快步走到乔玉妙跟前。 「玉妙,你在这里?」林恩誉问道。 「恩,我出来走走。」乔玉妙点点头。 「今儿是「万卷书图书馆」开张的日子,今天人很多很热闹,恭喜你了。」林恩誉说道。 「恩,比预计的要好些,」说到图书馆今天的生意,乔玉妙眉开眼笑,「今天的顾客里面,有不少是国子监的学生,看来,你们帮我宣传的相当好。」 林恩誉看着展颜的乔玉妙,星目之中也染上了几许温柔:「你开这图书馆,对我们这些普通人家出身的读书人来说,是一件大好事,这也是利人利已的事情。」 乔玉妙呵呵一笑:「这叫双赢。」 林恩誉凑近了一步,微笑道:「再说,你託付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怠慢呢?」 之前,舒清曾经跟林恩誉说过,要把乔玉妙许配给他,只因为林恩誉那指腹为婚的事情还没有个定论,所以许配给他的这件事,就暂缓了。 林恩誉知道,在自己把指腹为婚这件事解决之前,舒清是不会跟乔玉妙提许配的事情,自己当然更加不可能跟乔玉妙说。所以,现在乔玉妙还不知道。 然而,因为舒清跟林恩誉说了许配的事情,让林恩誉的胆子比以往大了一些。 林恩誉说话的语气更加亲切,人也凑的更近了。 他站在乔玉妙身边,低下头,看着尽在咫尺的佳人:「不过是一些绵薄之力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又有人喊了一句:「玉妙——」 乔玉妙和林恩誉同时回过头,只见齐言彻正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刚才,在图书馆里,齐言彻也在时不时的留心着乔玉妙的动向,不过一个抬头的功夫就发现乔玉妙不见了。 他在图书馆里找了一圈,又跑到院子里兜了一圈,这才在两层小楼的背后看到了乔玉妙,和她身边的林恩誉。 两人十分熟稔,似乎比之前看到的那次更加亲热,两人笑语晏晏的说着话。 齐言彻来不及细想,一句「玉妙」已然脱口而出,脚步也已经走了过去。 「国公爷。」乔玉妙道。 「恩,玉妙。」齐言彻走到乔玉妙和林恩誉的身边。 「国公爷。」林恩誉拱手行了一礼。 齐言彻淡淡的应了一声「恩,免礼,」随后他转向乔玉妙说道,「我有事找你。」 乔玉妙狐疑的看了眼齐言彻,上次,他也说有事跟她说,结果是……他揽着她的腰问她,是否对他有意。 「是关于图书馆的事情。」齐言彻补充说道。 「哦,是图书馆的事情啊,」乔玉妙说道,「是什么事啊?」 齐言彻的目光朝林恩誉身扫了一眼问道:「是否可以借一步说话。」 「可以,」乔玉妙想了想,「图书馆的两楼有一间会客厅,我们去那里谈。」 「好。」齐言彻微微颔首。 「恩誉,少陪了。我跟国公爷上楼去谈图书馆的事情。」乔玉妙说道。 「玉妙,你自去忙吧,我去图书馆里随便看看,看看有些什么中意的书。」林恩誉随意的笑笑。 听到乔玉妙和林恩誉两人之间亲密的称唿,齐言彻眸子突然一缩:「玉妙,我们走吧。」 「恩。」乔玉妙道。 看着齐言彻和林恩誉并肩离开的背影,林恩誉的星目突然暗了下来。 齐国公…… 林恩誉心道,他虽不知道乔玉妙和齐言彻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凭直觉,他能感觉到齐国公对乔玉妙的态度,绝对不是一个大伯子对弟妹的态度,更加不可能是一个前大伯子对前弟妹的态度。 他本打算清明节的时候,回一次家,但是现在他却改变主意了,他决定过两天回家。早点把指腹为婚的事情搞清楚,弄妥当,也好早点提亲。 名分早定,也免得夜长梦多。 —— 乔玉妙带着齐言彻去了图书馆两层楼房的会客厅 图书馆一共有两层楼,一层是一个巨大的大堂,现在做为图书馆的营业厅, 二层大约有八九间房子。一间,乔玉妙拿来作为自己办公室;一间,是宁文信居住的地方;一间,是护院门房夜里住的地方;一间,是帐房先生的办公室,同时用来放帐册等重要的材料。 还有三间房间是空关着的,乔玉妙准备留着,以后若是图书馆要扩展就可以用这几个空关的屋子了。 另外,还有两间屋子,一间大,一间小,乔玉妙将他们布置成会客厅,人多的时候,就用大的会客厅,人少的时候,就用小的会客厅。 现在乔玉妙和齐言彻就在这小会客厅中。 「国公爷,你找我事做什么的啊?」乔玉妙说道,「还说,是关于图书馆的。」 齐言彻,坐在乔玉妙的旁边是说道:「今儿是你的「万卷书图书馆」开张,我是带了贺礼来得。」 「可千万不要是什么贵重的定西,我可受不。」乔玉妙摆了摆了说,眯着眼睛呵呵笑道。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书籍而已。」 齐言彻唇角勾了一勾,接着说道:「是齐国公府藏书阁里的书。· 「齐国公府府里的书吗?」乔玉抬了抬眉眼买反问道。 「是啊,本来我是另备了礼物,但是临走玩,我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将你最希望得到,对你最有的东西,作为贺礼,是再应合适不过了。」齐言彻笑道,「所以今儿受了耽搁,来晚了。不过还算来得及时。」 「恩,」乔玉妙说道,「还好你来了,当时急得团团转呢,要不然现在这后果,想来也让人害怕。」 「开张第一天,总是会遇到一店挫折,好事多磨。」齐言彻凝着玉妙说道。 「希望以后不会再这样。」乔玉妙感嘆道。 「恩。」齐言彻应道。 「对了,国公爷,你说的书籍是什么书?那些价值连城的孤本、手抄本,我可不要,那些书太珍贵贵,我这「万卷书图书馆」是走平民路线,太昂贵的书籍是不会受的。」 齐言彻笑道:「不是孤本手抄本,只是普通的书籍,是我平日里收集的兵书。」 「兵书?」乔玉妙惊唿带。 「恩,都兵书,是我四处收集来得兵书,都是讲排兵布阵,用计谋略,总之都是讲兵法的。」齐言彻说道。 「这些书既然是国公爷搜集起来读的,那一定都是极好的兵书,怎么能给我呢?」 乔玉妙摆了摆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放我这里,你以后就看不到了。」 「这些兵书我早已经烂熟于心了,再者,」齐言彻顿了顿,转过头,凤目凝着乔玉妙,眸光亮亮的,「再者,我想到你这里来看看书,你还能不让我看吗?」 乔玉妙也偏过头:「你要来看,我还能不让你看吗?」 齐言彻勾了勾唇,目光越发温柔:「现在天下太平,学习兵法的人越来越少了,这么下去,等过几十年,再要打仗的时候,连个会打仗的人都没有。」 齐言彻接着说道:「就像你说的,书籍承载先人智慧,岂能束之高阁?把书留在这里,也好让有兴趣有能力的人看一看,学一学。」 「好,既然如此,那我收下了。」乔玉妙说道,「国公爷的藏书一定不能辱没了他们。正巧我这里还有几间空屋子。倒时候收拾出来,专门用来放作为齐国公送来的兵书。」 —— 图书馆开张之后的第二日,乔玉妙同时收到了两份帖子。 她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坐在桌前,桌子上摆了两份帖子,都是邀请她清明节出游的,一份来自于阮明秀,另一份来自于齐言彻。 她看着桌子上的两份帖子,有些左右为难,这两人都邀请她清明出游,她该如何处理呢? 一时半会儿,乔玉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好把两份帖子收好。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屋门外传来窦妈妈的声音:「小姐,有一位姓阮的小姐,来找您。」 「姓阮?明秀?」乔玉妙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开了屋门,去院子里相迎。 才走了几步,乔玉妙果然看到阮明秀正跨过垂花门,朝自己走过来。 「明秀。」乔玉妙说道。 「玉妙,是我,」阮明秀眨巴了下眼,笑嘻嘻的说道:「嘻嘻,没打招唿就过来,惊讶吗?」 「惊讶,惊喜得很,」乔玉妙道,「进屋子说话吧。」 乔玉妙把阮明秀带到自己的屋子里:「快坐,今儿倒是想到我这里来玩了?」 阮明秀摇摇头:「我不是来找你玩的。」 乔玉妙抬了抬眉眼:「有什么事,要让你特地往我这里跑一次?」 「我本来给你下了帖子,请你清明节出去踏青的,」阮明秀说道,「现在我出不去了。」 乔玉妙讶异的问道:「出不去了?」 阮明秀点头道:「恩,是这样的,从去年开始,我爹娘一直在给我相看亲事,现在这亲事也相看的差不多了。现在,我们家正在跟对方暗底下通着气。这气通好了,双方都有这意愿了,就可以让对方上门提亲了。」 这古代的亲事是需要走复杂的流程,提亲、合八字、纳吉、送彩礼等等。不过在提亲之前,其实双方已经通过气的,是基本确认了的。要不然男方上门提亲,女方不同意,岂不是打脸吗? 「玉妙,那男子,你见过了吗?」乔玉妙问道。 阮明秀敛下一下大眼,摇摇头:「现在还没有,不过过几天,我娘会安排我见见他的。」 「是在清明节相看吗?」乔玉妙问道。 「那倒不是,什么时候相看还没有定下来,」阮明秀说道,「不过,我娘给我找了一个嬷嬷,教我规矩礼仪。这两日,我娘也会教我如何打理内宅、管理后院。她让我最近不要乱跑了,好好待在家里。她说,就我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嫁了人之后,会让婆家嫌弃,还会吃亏的。与其,嫁人之后,碰钉子吃亏,还不如现在赶紧学起来,同时也让我收收心。」 阮明秀怂了怂肩膀,有些无奈的一嘆:「哎,以前玩得太厉害了,该学的是该学起来了。」 乔玉妙想了想,轻声的问道:「那你表哥……」 「唉,」阮明秀长长嘆了一口,「为了我表哥,我也做了不少事了,不过他总是那样一幅样子。他若对我有意,我一定会跟我爹娘说,争上一争的,可是他对我无意,我又争什么?」 乔玉妙朝阮明秀看了看,五官依旧明艷,眉宇间却有些没落和悲伤,神色间少了几分天真烂漫,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看来这一段尚未开花结果的少女怀春,让阮明秀成熟了不少。 乔玉妙暗嘆一口气:「明秀,如果你真的打算放弃,那么记得当断则断。」 阮明秀默了一默:「我知道了。」 「对了,明秀,」乔玉妙说道,「昨天我那图书馆开张,大长公主派了丫环过来道贺,还让我好好把图书馆开下去。恩,我昨天图书馆开张的事情,是你告诉大长公主的吗?」 乔玉妙和阮明秀上一次出去踏青的时候,乔玉妙把图书馆会在三月十八日开张的消息,告诉了林恩誉几个国子监的学生。当时阮明秀也在场,阮明秀是大长公主的孙侄女,时常进出大长公主府,伴在大长公主身边。乔玉妙就猜测,阮明秀把图书馆开张的日子告诉了大长公主,所以大长公主才会知道图书馆开张的具体日期,才会派了丫环青儿前来道贺。 「恩,嘻嘻,是我告诉姨奶奶的呢。」阮明秀嘻笑道。 「恩,明秀,我就猜到是你说的。」 乔玉妙心道这次大长公主能派丫环来道贺,对于大长公主来说是举手之劳,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大忙,她真心感谢大长公主,想着找个机会,备上谢礼,当面答谢。只是,大长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得备上一份什么礼呢? 乔玉妙和阮明秀两人说了一会子话,阮明秀就起身告辞,说是她娘让她赶快回去跟嬷嬷学礼仪。 阮明秀走后,乔玉妙重新把那两份帖子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她朝阮明秀的帖子看了一眼,阮明秀清明节不能出来踏青了,那…… 她把目光转到了齐言彻的帖子,那她就应了这张贴子吧,正好她也有话跟他说。 —— 又过了几日,明天就是清明节了,齐言彻正在齐国公府的书房中,听手下的禀报。 他端坐在书案之后,神情威严,不辨喜怒。 站在他面前的是,是他的手下统领卫陌。 卫陌躬身行礼,恭敬的说道:「国公爷,之前,您吩咐我们留心那国子监的林恩誉。」 「恩,」齐言彻应了一声。 「那林恩誉在清明之前向国子监告了假,回了老家了。」卫陌说道。 「恩,」齐言彻淡淡的应了一声,端起来茶杯,小啜了一口,「接着说吧。」 「是,」卫陌说道,「我们的人就一路跟着那林恩誉回了家。原来林恩誉身上有一段指腹为婚的口头婚约。他回了家,就让他父母尽快回了这指腹为婚的婚约。」 齐言彻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剑眉一凝,眉心一蹙:「回了婚约?」 卫陌抬头看了看齐言彻,他的主子心思冷静沉稳,喜行不于色。现在他只是说了那林恩誉让父母回了指腹为婚的婚约,他竟然就变了神色。 在齐言彻的面前,卫陌不敢多想,思绪一瞬而过之后,他便立刻接着说:「那林恩誉跟他父母说,等回了那指腹为婚的口头约定以后,便立刻去京城提亲,是,是向一个姓乔的姑娘提亲。他说那乔姑娘钟灵俊秀,秀外慧中,那林恩誉还说……」 「还说什么?」齐言彻蹙着眉心问道。 「还说那乔姑娘的母亲,已经允了他,要将,那姓乔的姑娘许配给他。」卫陌说道。 「啪嗒」一声,齐言彻把茶杯勐的搁在桌上。 —— 清明节到了。 齐言彻到秀仪巷接乔玉妙,乔玉妙上了齐言彻的马车。 车轮滚滚,出了北门。 「在笑什么?」齐言彻坐在乔玉妙的身边,余光看到她正在暗自发笑,就转过头,疑惑的问道。 「我在笑啊,」乔玉妙歪过脑袋,唇角弯弯,带着笑意,「清明节,我们是出来踏青的,踏青踏青,就是在初春时节出门,散散步,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也好让缩了一个冬天的手脚伸展伸展,但是,你看,我们现在却是坐了马车呢,这不像是在踏青,更像是到出门旅行,到了景点,到此一游。」 「这倒也没什么,也能少走一些一路,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罢了。」乔玉妙接着说道。 「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有些远,」齐言彻解释道,「坐马车也要一个半时辰,若是不坐马车,靠走路,怕是要走到天黑了。」 「那么远?」乔玉妙讶异道。她原本以为他们就是出了城门,在城门口那小山丘那里随便走走,就像上次她跟阮明秀出城门玩一样,没想到竟是这么远,马车也要走一个半时辰。 「是去哪里?」乔玉妙问道。 齐言彻转过头,看到身边的佳人,桃花眼里透着好奇,长长的睫毛在空中弯着,见她难得露出这样一幅好奇可爱的模样,剑眉松了下来,比之平日的伶凌厉柔和了不少。 他勾唇一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乔玉妙眉梢一挑:「卖关子?」 齐言彻微微笑,转回头。 马车行进了半个时辰以后,齐言彻喊停了马车。 「玉妙,马车走了大半个时辰了,这里有几间茶棚,我们下车休息一下,喝口热茶再走。」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在马车上坐了大半个时辰。这个时代车轮都是木头的,不是她前世那种橡胶轮胎,路面也不像她前世那种混凝土浇灌的路面那么平。这么在马车上坐了大半个时辰,就算软榻上铺了好几层锦缎,乔玉妙屁股还是被颠的生疼。 她忙不跌答应道:「好呀,好呀,咱们下去坐坐。」 「恩。」 齐言彻拉开了车门,自己跳下车,又反身扶住乔玉妙的手肘把她扶下马车。 齐言彻和乔玉妙两人下了马车,进了路边一个茶棚,稍作休息。 乔玉妙坐在茶棚里,喝了两口热茶,四处打量起来了。 这茶棚是半露天的,上面有一个顶棚,顶棚用七、八根粗壮的毛竹竿支撑着,没有墙。这茶棚不能避风,但是可以遮阳挡雨。 这间茶棚旁边还有好几间茶棚,粗粗估计,共有六、七茶棚一间连一间的,连成一片。 ------题外话------ 大年初一,小伙伴们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96】退了衣衫,整个胸膛暴露在空气中 乔玉妙心道,这里是进出京城北门的必经之路,这一片茶棚应该就是供进出京城的人们歇脚休息用的。 再往远处看,在一片空地上有一群学生正在聚会,看穿着应该是国子监的学生。 「那是国子监的学生在举办诗书会,」齐言彻看到乔玉妙的目光,就给她解释了起来,「国子监的学生,每年清明节都会在城郊举行诗书会,除了国子监的学生以外,还有很多慕名而来的读书人。」 「哦,原来如此。」乔玉妙道。 齐言彻和乔玉妙两人在茶棚里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茶棚,走向马车。 「乔姑娘——」 还没有走出几步,乔玉妙听到有人在喊她: 「乔姑娘——」 乔玉妙停住脚步,回头一看,看见一身国子监常服的卢干志正在朝自己奔过来。 「卢公子?」乔玉妙讶异道。 「果然是你,远远的,我就看到你了。」卢干志在乔玉妙面前站定。 卢干志的目光在乔玉妙周围扫了一圈,看到站在她身边的齐言彻,他稍稍欠了身,作了个揖:「国公爷。」 「不必多礼。」齐言彻道。 「乔姑娘这是出来踏青吗?」卢干志转向乔玉妙,接着问道。 「恩,应这清明时节,出来踏青。」乔玉妙点点头。 「嗳。」卢干志应了一声,目光却依旧在乔玉妙周围扫视,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乔玉妙见这卢干志在她周围看过来看过去,先是觉得奇怪,后来,便是恍然大悟。 她说道:「明秀没有跟我出来一起踏青。」 「咳,咳,」卢干志轻咳一声,掩饰心中尴尬,「明秀就是喜欢瞎玩,大概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去玩别的了,所以没有到城郊踏青。」 说完这话,卢干志似乎又想为自己的行为做个解释,就补充说道:「明秀每年清明节都会来这里踏青,每年的清明,我都能在这里看到她,今年,到现在,还没见到她的身影,我就觉得有些奇怪。」 「恩。」乔玉妙应了一声。国字监的学生,每年都会在这里举行诗书会,而阮明秀每年都会到这里来踏青,只怕她也是冲着卢干志来的吧。 每年清明节,阮明秀都会到这里来找卢干志,可是今年却是没有来,所以卢干志就觉得奇怪了。 只是奇怪之余,还有没有别的呢? 乔玉妙看着卢干志,见他眼里透着疑惑,似乎在疑惑阮明秀为什么没有来,而浓眉中却隐隐透着些许失望。 「她大概过一会儿就来了吧?」卢干志喃喃问了一句,又似乎是自问自答。 「她今天不会来了,」乔玉妙道,「她家里给她请了一个嬷嬷,教她礼仪规矩,她娘也要教她如何打理内院,管理后宅。」 「呵呵呵,」卢干志说道,「学习规矩礼仪,打理内院,明秀?不太可能,她能学上三天就不错了。」 「这次不一样了,」乔玉妙说道,「明秀家里打算给她说亲了,所以该学的,她也需要学起来。」 卢干志的笑脸「刷」地收紧,神色十分错愕,甚至有些不可思议:「她被家里关起来了?」 乔玉妙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被关起来。她是自己要留在家里好好学习规矩礼仪和打理内宅的。」 「这……,」卢干志低声的自言自语,「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乔玉妙打断了卢干志的自言自语,「这次不一样,明秀已经十六七岁了,是该相看对象、谈婚论嫁了。今年和以前几年都是不同的,她既然要谈婚论嫁了。那些礼仪规矩,那些打理后宅的方法,都是需要学起来的。明秀大约是觉得,这些东西,她都要好好学习,成婚以后,也可以用的上,所以,她便心甘情愿的留在家中,认真学习。」 乔玉妙看了看一脸不可思议,表情有些奇怪的卢干志,淡淡说道:「你以为她会永远跟在你身后,追着你跑,为了讨你欢心,费心费神吗?」 乔玉妙顿了一顿,接着是道:「有一句想要同卢公子共勉。」 卢干志脸色有些发白,抬眸讶异道:「什么话,要跟我共勉?」 「再热的一颗心,如果没有人捂着、暖着,丢到冰天雪地里,时间就久了,也会冷的。」乔玉妙轻声说道。 卢干志怔忪:「乔姑娘,这话是何意?」 乔玉妙朝他摆摆手:「我要走了,我说的话,你若是愿意,就好生想想,若是不愿意多想,就当我没有说。」 「走吧。」乔玉妙偏了偏头,朝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朝卢干志看了一眼,便转过了身,向马车走去。 「乔姑娘这话,倒底是说什么?」卢干志双脚定在原地,朝乔玉妙的背景唿喊过去。 乔玉妙走到马车前,心想:倒底是说什么?你难道不明白吗?还是不想明白? —— 乔玉妙和齐言彻重新上了马车。车轴滚动带动车轮,在京城交外行进。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当乔玉妙觉得屁股快要被颠碎了的时候,目的地终于到了。 「桃花林?」乔玉妙讶异道,「现在还有桃花?」 「恩,是桃花林,京城里的桃花都已经谢了,只有远郊的山上才能看得到桃花,」齐言彻道,「我们进林子里看看。」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年少时,我还没有上战场,每年春季,最喜欢到这里来玩乐。后来去了战场,就再也没有来过了。那日你应下了我的帖子,答应我清明和我一起踏青,我就想我们该去哪里踏青,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这里。」 「多年没有来了,这片野桃林风景依旧。」齐言彻道。 乔玉妙并肩走在齐言彻身边,慢慢的走向那片桃花林。 这片桃花林极大,极目远眺,也看不到桃花林的尽头。桃树一株接着一株,每一株桃树上,都开满了粉色的桃花,这粉不艷丽不俗气,是红色晕开了的颜色,柔和的,赏心悦目。 深粉映着浅粉,浅粉映着浅白。 桃花海洋,无边无际。 乔玉妙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不断地出现前世听过的那些诗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人面桃花相映红。」还有她最喜欢的一首:「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酒醉酒醒日復日,花开花落年復年。」 「能看到如此美景,那一个半时辰的马车,也算是没有白坐了。」乔玉妙感嘆。 两人走到桃花林里面,近处的花朵看起来又远处不一样,那花瓣是白中透着粉,质地丝滑,嫩黄的花蕊十分可爱。 两人在桃树林里,一边说话,一边走路。脚底偶尔踩到被风吹落的落叶,发出一声「喀嚓」的声音。 「图书馆刚开张没有多久,事物繁多?」齐言彻说到。 「是会很忙,有很多事要做,」乔玉妙没有转头,目光看着不远处一株桃树,「不过幸好,我找的这个掌柜不错,很能干,帮我做了不少事情。」…… 突然眼前出现一片黑色的阴影,眼眸一抬,原来是他玄色的衣袖晃过她的眼。 乔玉妙扭头一看,只见他大手里拿着一片桃花的花瓣,而他正在看着手里浅红的花瓣。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齐言彻转回头,唇角上扬,剑眉一柔:「髮髻上落了一片花瓣。」 一阵风拂过,乔玉妙头顶的桃树枝又落了几片花瓣下来,落到她的髮髻上和耳鬓边。 在齐言彻的眼前,她的髮髻上随意的落了几片桃花花瓣,粉白,浅红,深红,相映着,映着她娇艷的脸庞。而她的眼眸波光潋滟,形若桃花。 「倒是像桃花髮簪似得,比真的髮簪还要好看些。不取下来了。」齐言彻道。 似乎是想故意跟他对着干,乔玉妙伸手把头上的桃花瓣都拍下来。 眼前又是玄色阴影一晃。 「还有一片。」齐言彻道。 没有等乔玉妙反应过来,齐言彻从怀揣之中,取出用油纸包起来的一包东西。 「桃花糕。」齐言彻打开了油纸包。 「桃花糕?」乔玉妙探头看了看齐言彻手里的油纸包,雪白的糕体似乎是由糯米制成,糕体中隐着一片片切碎了的极为细小的桃花花瓣,花瓣颜色有深有浅,嵌在白色的糕体里,分外好看。 单看这外形,就让人馋涎欲滴。 「每年春季,云芳斋都会做桃花糕出来卖。桃花花期短,一年之中能吃到桃花糕的也就只有这小一段日子了,」齐言彻说道,「来,尝尝。」 乔玉妙朝齐言彻大手里的那一包桃花糕看了看,眼睛一眨:「好啊。」 她拿起一块桃花糕,口感腻滑,有些黏却不沾牙,带着甜味,还有桃花的香气。 「好吃。」乔玉妙道。 「马车里还有,一会儿,你带回秀仪巷去。」齐言彻向前跨出一步,再转过身,挡在了乔玉妙的身前。 他低头,府视着她,手伸到她的唇边,轻拂一下,抹去了她唇边桃花糕的碎屑。 手指拂过她的唇角,指尖娇嫩的触感一瞬而过,指尖微麻,心中一漾:「那日我问你的事情,想的怎么样了?」 乔玉妙一抬头,撞进了他幽暗的眸子,映着桃花和也映着她。 凤眸柔柔的带着情意,还有认真的态度和那么一丝儿急切。 乔玉妙心里一嘆,之前,他在秀仪巷的堂屋里曾经问她:「我的心思,你知道吗?那你呢?」 那她呢? 乔玉妙别过眼,说道:「国公爷,我也想跟你说这件事情来着。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状态挺好的,我并不想改变。而且,国公爷,你我,其实,也,也不是很合适的……」 「那他就适合了?」齐言彻凤目凝住她的桃花眼。 「啊?他?」乔玉妙心中惊讶,什么意思? 「谁?」她疑惑道。 「林、恩、誉。」齐言彻轻声的却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啊?哦,」乔玉妙轻摆了一下手,「国公爷,这倒是误会了,我和恩誉只是朋友罢了,没有其他的,我和你……我所说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齐言彻一滞,心中也是疑惑,他狐疑的看了看乔玉妙:「你母亲没有跟你提起吗?」 乔玉妙不明所以:「国公爷,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得到消息,林恩誉清明之前,回了家,让父母回了指腹为婚的约定,好来京里提亲,」齐言彻沉了声音,「这提亲的对象,姓乔,她的母亲已经允了他,一旦指腹为婚的约定解除,就会将你许配给他。」 乔玉妙闻言一惊:「什么?真的?」 齐言彻颔首:「恩。」 惊讶之后,乔玉妙復又低头,齐言彻所说的是极有可能的。 她的娘亲一心想把她找个可靠的男人嫁出去。没想到,现在,她竟然背着自己跟林恩誉说了这样的话。 大约是因为吃不准林恩誉能不能把指腹为婚的约定给推了,所以她到现在也没有跟自己提。 乔玉妙有些无奈也有些气。 至于林恩誉,乔玉妙心道,他平日对她一直有礼有节,从来没有说过什么逾越的事情,也没有做过什么逾越的事情,她一直把林恩誉当是朋友,她也一直以为林恩誉也只是把她当做朋友。 如果林恩誉真的要向自己提亲,那倒底只是舒清说动了他,还是他对自己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她思绪有些乱,而眼前之人,还凝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沉吟片刻,乔玉妙抬头,迎着齐言彻的目光,说道:「我不会嫁的。」 齐言彻松了一口气,看她的样子,她应该跟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他知道她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既然她说她不会嫁,那么这亲事定然是成不了的。 回想一下她刚才说的话,她说她和那林恩誉只是朋友,齐言彻就更加放心了。 他把头往下再低了一些,好凑她更近一些,一股女儿家的幽幽香气似有似无,却让人更加心痒,恨不能把鼻子凑到她颈间,去闻个够。 他的逼近,乔玉妙并没有退开,反而迎上了他深邃的凤眸:「我并不准备再嫁的。」 齐言彻一滞。 乔玉妙又说了一遍:「我现在没有嫁人的想法。我想维持自己现在的状态。」 齐言彻凤眸一黯。 乔玉妙说完,终于退开了一步,低下头,挪开目光,不再同他对视。 面前突然出现一片阴影,眼前是他腰间的雁纹腰带,他又逼近了一步。 他一偏头,偏到她一侧的耳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着急。」 —— 乔玉妙回到秀仪巷家中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包桃花糕。 这是齐言彻在她下马车前递给她的。当时,他的凤眸凝着她,眸中透着执着之意,她心中慌乱,急急忙忙收了下来,逃一样匆匆忙忙下了马车。 桃花糕香气扑鼻,乔玉妙嘆了一口气,走进自己的屋子,把桃花糕搁到了桌子上。 她站在桌边,看了一会儿桃花糕,随后,她转身出了房门去找舒清。 舒清正在屋子里看话本,看到乔玉妙进来,便把书搁到了桌子上:「妙妙啊。」 「娘,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乔玉妙道,「您,您是不是跟林恩誉说过要把我许配给他的话?」 舒清微微一怔:「妙妙,你知道了?」 乔玉妙点点头:「娘,你之前从未跟我提过的。」 「林公子似乎有指腹为婚的约定,我想着,若是他因为指腹为婚而不能上门提亲,我跟你说了也没有用。」舒清说道。 大约自知理亏,舒清脸上有些讪讪的,她解释说道:「娘,没有跟你说,确实有些,有些不妥当,我就是看你平日跟他也挺亲密的……再说林公子各方面条件也不错……我跟他说的那天,你又恰好不在,所以……」 「娘,您误会了,我和林恩誉不过就是熟悉一些,能称得上是朋友而已,并没有你想的那种情况。」乔玉妙道。 「那只是你以为……林公子可不是这么以为的……,」舒清见乔玉妙脸色不对,显然是有些生气了,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呵呵,」舒清笑了笑,「既然你对林公子无意,那你也要为自己筹谋筹谋。你是被齐家休出来了,不过现在你才十七八岁,你总不能一直不嫁人。一个女人,没有男人,总是孤苦。女儿家就这么几年韶华年纪,要抓紧才是。娘看你为了图书馆,每日忙进忙出。图书馆是不错,娘也是为你高兴的,可是再嫁一事,你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你不急,我为你着急啊,妙妙。」 乔玉妙道:「娘,你不用为我着急,以后也不要这样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我现在所求的就是自己平安喜乐,一家人平顺安康。」 舒清朝乔玉妙看了看,终于点了点头:「唉,娘知道了。」 「恩,娘,那我先出去了。」乔玉妙道。 舒清没有回答乔玉妙,却是说道:「妙妙,你嫁到齐家那一年受了不少苦。」 乔玉妙疑惑的看着舒清,不知道她这个时候提起此事做什么? 「可是,如今你已经从齐家出来了,你自己也说过,今后的日子是一个新的开始。既然是新的开始,那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也不用被那段日子羁绊着。」 舒清顿了一顿,放轻了声音:「不要把自己守的那么牢固。」 乔玉妙敛了桃花眼:「娘,我知道了。」 —— 过了几日,又到了乔玉珩复诊的日子。 早上,齐言彻带着蔡鹤来给乔玉珩瞧病。 乔玉妙正在院子里,听到敲门声,就去开了门。 看到齐言彻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尴尬,看了看他的神色,却见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她那日的拒绝而有所改变。 她把齐言彻和蔡鹤二人请了进去,就转身去关门。 门只关到一半,就被人从外面「啪」一声,勐的推开了。 乔玉妙向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踉跄了两步,站定,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站在院门的正中间。 这姑娘穿米黄色的锦衣,头上插了一支银簪,长的算不上好看,也算不上难看,眼角到颧骨处,几颗雀斑,不规则的洒着。 「哪个是乔玉妙?」那姑娘大声说道。 「你是哪位?」乔玉妙问道。 「我看你就是那乔玉妙吧,」雀斑姑娘说道,「你这个专门勾搭男人的贱人,被夫家休了的弃妇,竟然勾引起我未来的夫君。我爹娘同他爹娘曾经约定好了,等我们长大之后就成亲的,没想到,你却勾引了他,他现在要同我解除指腹为婚的约定了。」 「这位姑娘怕是误会了……」 乔玉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那姑娘接着说道:「误会?哪那么多误会?」 乔玉妙正想再作反驳,只见那姑娘提起手中的一个铜水壶,拉开盖子,就往乔玉妙身上泼去。 铜水壶里全都是开水,这么一泼,滚烫的开水径直往乔玉妙而来。 热水从壶里出来,立刻冒起了白色的热气。 「啊!」乔玉妙惊唿。 就在这个时候,乔玉妙忽然觉得眼前飞闪过一个身影,紧接着,她被人勐然一拉,落入了一怀抱中。 「恩。」齐言彻牙根一咬,闷哼一声。 乔玉妙抬头,只见齐言彻牙根紧咬,眉头紧锁,露出痛苦神色,他的背上竟然生起白色的热气。 她心里一惊,暗道一声不好,挣脱齐言彻的怀抱,转到他的身后。 他的左肩和左上部分的背,衣服都已经湿了,湿了的地方冒着白色的热气。 门口的那姑娘,手里拿着一把铜水壶,铜水壶里空空如也,那姑娘似乎也被吓坏了。 她站在院门口,楞了下,随即便转身,立刻就想往门外跑。 窦妈妈立刻赶了过去,三下两下就把这姑娘给制住了。 乔玉妙看到这架势,心里已然明白,这雀斑姑娘应该就是林恩誉指腹为婚的对象。林恩誉要跟她解除指腹为婚的约定,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林恩誉解除约定,是为了她乔玉妙。 夺夫之仇,非同一般,这雀斑姑娘就跑到京城里来,找她这个「狐狸精」「勾引男人」的女子了。 雀斑姑娘弄了一壶开水,要泼她,齐言彻就立刻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了他怀里,护着她,不让她受伤。 然而,热水不似刀剑。飞来的刀剑打开就是了,热水没办法打斗防御。 他便抱住她反转过身,把自己的背留给了那壶开水。 虽然他已经尽力躲开,终究躲闪不及,还是被泼到了水,肩膀和左上背都被热水浇上了。 烫伤是极为疼痛的,齐言彻牙根紧紧咬着,宽大的额头也浮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国公爷,你快去堂屋。」乔玉妙一跺脚,「我去打井水。」 被热水烫伤,第一时间的急救措施,就是用冷水沖,这个时代没有自来水,乔玉妙就想到了自家庭院中的那口水井。 井水冰凉,正适合烫伤的急救。 乔玉妙说罢,就转身往院中六角水井跑去。 「我家中有制好的烫伤药膏,我现在就去拿。」蔡鹤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出了院门。 乔玉妙打了一桶水拎到了堂屋。 齐言彻已经在堂屋里坐好。 「国公爷,快把衣服脱下。」乔玉妙道。 齐言彻点了下头,松开了腰间的雁文腰带。 腰带解开,一层一层的衣服也都松开了。 他打开衣服,将所有的衣服从肩膀处退下,退到了手肘处。 整个胸膛都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乔玉妙余光瞥了一眼他的胸口,肌肤偏白,却也不是很白,带着健康的蜜色,左右两块胸肌,凸起了一个流线形的曲线,肌肉饱满有张力,强健结实,充满成年男人力量的韵味。 她脸一热,连忙别开了眼。
【97】恨不能将她拉进怀里 乔玉妙走到齐言彻身后,将他的衣服从他手肘处退下来,直到将他的上衣全部脱去。 他赤裸着上半身,那连绵的肌肉一块连着一块,形成极美的又极有力量的线条,强健却不突兀,恰如其份的好看。 乔玉妙脸热,心头也有些热,不敢看他的身子,别着眼睛,脱了他所有的上衣。 齐言彻看到乔玉妙的举动,心里有些讶异,凤眼带着疑惑,却也没有出言阻止她。 乔玉妙把他的衣服反过来,往他胸膛上一盖,将他正面盖住,让他只露出背来。 她站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衣服盖住了他的胸膛,她捏着他衣服的衣领,把衣领拉到他的肩膀处。 两只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齐言彻顿时睫毛一颤,脑中立刻想起来她被休的第一天,他和她在城郊山上雪地里过夜的情景,那时他也受了伤,她便是用这双柔软的小手给他包扎的。 心头一团火轻轻便被点燃了。 「小心着凉了。」乔玉妙轻声道。 「恩。」他用鼻音低声应了一句。 背后是烫伤的灼热,肩膀上是她柔荑轻轻触碰着。怎么可能着凉? 「自己盖好,我看看你的伤。」乔玉妙道。 她声音不大也十分平缓,口气却是命令式的,齐言彻自然的照做了,他伸出手把衣服在自己的胸口压好。 乔玉妙见他已经把衣服盖好压好,就松开了捏着衣领的手,低下头去看他的伤口。 瞬间,他的整个后背,都落入她的视野。 男人的后背结实而厚重,笔直挺拔之中,又带着隐隐肌肉的曲线,不似胸膛的明显,而是连成片的健硕微起,让整个后背显得宽阔无比。 乔玉妙只觉她的面前是一堵墙,一堵用雄性荷尔蒙砌成的墙。 脸颊越发烫了,个男人的后背怎么能这么好看。 她的目光凝到他的伤口,背后的肩膀到最左上四分之一的背都是通红一片。皮肤失了原本的蜜色,而是红的发艷,看着有些瘆人。 乔玉妙连忙取出袖袋里的帕子,再把帕子浸到水桶里。 水桶里的水是刚刚从六角水井里打上来的,初春的时节,水井里的水还很冰。 帕子浸湿了,乔玉妙却不拧干,直接拖到他的伤口处,再用力一拧帕子,冷水一股股从帕子里挤了出来,淋到了伤处。 齐言彻唿出一口气,冷水浇上伤口,疼痛感就少了很多。 帕子里的水拧完,她又轻轻的用帕子在他背上擦了一把,再把帕子沁到水桶的冷水里,等帕子吸了水,再拖到他的背上。 乔玉妙看着他背上红彤彤的烫伤,心中暗道,这伤,他是为她而伤的,是他纯粹为她挡了灾。这热水若是泼在她的身上,那这后果…… 乔玉妙心中后怕,后怕之余,便是动容,心弦被拨弄的乱糟糟的。 她对他本就是喜欢的,他这样对她,让她如何能守得住自己的心? 牢固的心墙,本已松动,她不过是强撑着维护着自己的心防。 只因为现在的生活已经是她所能想到的理想生活,是她所喜欢的幸福小日子,她怕走出那一步,在这个陌生的、封建的、女人没有权利的世界里,她会面对什么,需要牺牲什么,又会改变什么? 心中那本已松动的心墙,如今已然是一堵危墙,摇摇晃晃的,只待轰然倒塌。 「疼吗?」她柔声问道。 「还好。」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勾唇浅浅一笑:「怎么会不疼?烫伤是最疼的了。」 乔玉妙记得前世的时候,她从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疼痛的分级,疼痛的程度是分级的,从一级到十级,烫伤是八级以上,这烫伤的疼痛远大于一般的外伤。 看他咬牙忍痛,她心疼了。 帕子又浸了一把,冰水淋在他烫伤的皮肤处,镇定伤口,也为他缓解疼痛。 堂屋门口,传来蔡鹤的声音:「来了,药膏我拿来了。」 蔡鹤边说着,边走进了堂屋,看到堂屋里的场景,蔡鹤捻了下鬍鬚:「用冷水浇淋,确实是烫伤急救的好法子。我这里有专门治疗烫伤的药膏,是我自己配的,刚才马车快马加鞭的带我去取,这样一个来回,也就一两刻钟,来,赶快涂上吧。」 乔玉妙见这冷水淋的差不多了,也不敢再淋,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虽然他的胸口盖着几层衣服,但是后背露在外面,还淋着冷水,久了就容易着凉了。 于是,她赶紧拧了一把帕子,在他的后背擦了一把,退开了一步。 蔡鹤打开药膏罐子的盖子,抹了一把药膏,上前走了一步,却不料被齐言彻伸手挡住了。 齐言彻小幅度的转了身,手挡在了蔡鹤的身前,另一只手把药膏罐子从蔡鹤的手里拿了过去 他把身子转向另一边,把药罐朝乔玉妙的方向递了过去。 乔玉妙低头,朝齐言彻手中的药罐看了看,又抬起眸子,朝齐言彻看过去,那如墨一般的凤眸专注的看着自己,里头是对疼痛的忍耐,还有执着。 她把那打开的药罐接了过来,走到他的身后,转头对蔡鹤道:「蔡神医,我来吧。」 蔡鹤捻了下鬍子,笑嘻嘻的看了眼齐言彻,点了个头:「嗳,好的。」 乔玉妙抹了一些药膏,把药罐搁到了桌上。 那只没有抹药膏的干净的手搭在他后背的中心。 手这样触到他结实的肌肤,掌心立刻传来男人略有些粗糙的肌肤触感,那饱满而有弹性的肌肉触感也同时传来。 他肌肤微凉,她掌心发烫。 齐言彻身子一紧,他能感觉到那双漂亮的柔荑,毫无阻隔的放在自己的背上,热热的,软软的,轻轻的。 太轻了,轻得让人痒,心痒。 借着这只手力,乔玉妙用那只抹了药膏的手,触到烫伤的伤口触,打起了圈圈。 手中的药膏慢慢的在他的烫伤处晕开来,融进去。 齐言彻闭了凤眼。 烫伤是灼热的,膏药是清凉的。 背上的肌肤露在外面,是微凉的。 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肌肤,是滚烫的。 冰火两重天。 他被冰和火夹在当中,难受得很,恨不能把她拉到怀里,狠狠抱着,才能纾解这难受。 舒清和乔玉珩听到外头的动静,也赶了出来。 舒清看到窦妈妈手里擒着一个姑娘,就找窦妈妈问起情况来。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她心中便生出丝丝悔意来。 若不是她找林恩誉谈话,让林恩誉把那指腹为婚的约定解除了,林恩誉那指腹为婚的对象就不会到秀仪巷来,就不会想要泼乔玉妙热水,也不会有齐言彻为乔玉妙挡灾,被泼热水的事情。 舒清心里即是后悔又是着急,她不知道乔玉妙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齐言彻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齐言彻会不会怪罪到他们家。 心里一着急,舒清扭着帕子,一跺脚,就向堂屋跑去。 刚刚走到堂屋门口,舒清就看到堂屋里这样的情景。 齐言彻坐在座位上,衣服反盖在胸口,他咬着牙根,忍着疼痛,闭着凤眼。 他的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个药罐。 在他的身后,乔玉妙低着头,专注在他的背上,手一圈一圈的转着,似乎是在给他上药。 舒清一顿,立刻止住了脚步。 悄悄的往后推了一步。 「娘亲?」跟在舒清身后的乔玉珩疑惑的喊了一句。 舒清转过身,拉起乔玉珩的手:「玉珩,咱们别进去了,听话。」 「啊?」乔玉珩讶异道。 舒清不由他分说,拉着乔玉珩离开了堂屋。 走到庭院的中央,舒清回过头,朝堂屋门口看去,垂凤眼里流露出瞭然和一丝忧色。 原本,她见乔玉妙和林恩誉十分熟悉和亲切,可是如今看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原来真正互有心意的是堂屋里的那两人。 只是……如果是齐国公…… 舒清眼里忧色更重,齐国公那样一个人物,好自然是极好的,可那是乔玉妙的前大伯子,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伯子,那是功震于天下、天下人皆知的齐国公。他的正妻之位,多少人盯着看着。 她的女儿是被齐国公的弟弟休了的妇人,若是妙妙嫁给了齐国公,重新进了齐国公府……那么一个女人先后做了兄弟二人的妻子……先是自请下堂,让弟弟休了自己,再转身嫁给了哥哥,成了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 妙妙日后在齐国公府该如何自处,如何在贵妇们之间交际,如何面对世人?只怕这辈子都要活在世人的唾沫星子里了。 她的女儿是个有主意的,她是管不了,也帮不了。 她敛下眸光,在心中长嘆,浓浓忧愁却是一直萦绕在心间。 乔玉妙帮齐言彻抹好了药,说道:「药涂好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免得着凉了?」 「恩,」齐言彻应了一声,睁了眼,朝乔玉妙看去。 只见她正低着头,把药罐的盖上合上,桃花眼敛着,双颊生晕,如天边的晚霞,映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妖娆,不可方物,心头的火也又往外串了一些:「谢谢。」 「说什么谢啊?」乔玉妙道,「真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你帮我挡了那热水,要不然的话,……」 「你没事就好。」齐言彻拿起盖在身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乔玉妙别开眼,不敢看他。 余光扫到他已经穿好衣服,收拾妥当了,乔玉妙才转回头,拿起桌子上已经盖好盖子的药罐递给了齐言彻:「国公爷,这是蔡神医给你的药。」 齐言彻低下头看了看药罐,说道:「放你这儿吧,我倒你这里来上药。」 「国公爷?」乔玉妙抬眸。 「不是说要谢我吗?」齐言彻说道,「又不谢了?」 他不伸手,他就不接。 乔玉妙在心里嘆了一口气,她拒绝不了,从她的心底,也不想拒绝。 —— 随后,乔玉妙又去审问了那个要泼她热水的女子。 这泼水的女子带着一腔怒意过来找乔玉妙寻仇,但是真的泼了以后,却又开始怕了,在乔玉妙的审问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了。 这名女子姓佟名翠娘,今年十七。 佟翠娘的父亲和林恩誉的父亲早年在一起读过书,是同窗好友,两人的妻子同时有了身孕,于是,两人便定下了一个指腹为婚的口头约定。 不过佟翠娘的父亲和林恩誉的父亲都不是读书的料,两人得了秀才的功名之后,这举人是无论如何也考不上了。所以,两人都没有继续读书考功名。 佟翠娘的父亲留在镇上继承了家里的生意,而林恩誉的父亲则去了乡间做个私塾先生,各奔东西。 刚开始的时候,林恩誉的父亲和佟翠娘的父亲,还互有往来,但后来也渐渐淡了,最后也没有什么往来了。 林恩誉出生以后,他的父亲偶然间跟他提过指腹为婚的事情,但是因为林恩誉当时年岁尚小,林恩誉也好,他的父母也好,都没有在意。后来,林恩誉一心读书考科举,一家人都对这指腹为婚的事情没有在意。 直到林恩誉清明节回家,跟他父母提起此事。 林恩誉的父母大约觉得这指腹为婚不过是十几年前的口头约定而已。如今过了那么久,对方说不定已经忘了,就算没有忘记,也肯定已经不在意了。 只是指腹为婚的口头约定毕竟存在过,若是要取消,总是要跟对方说一声,所以林恩誉的父亲就备了好礼,去镇上找他的老同学,也就是佟翠娘的父亲。 佟翠娘的父亲果然对这十几年前指腹为婚的事请也不以为意。 这指腹为婚毕竟是他们年青时一时热血定下的,十几年过去了,两人都已是不惑之年,很多事情都看开了,而且两人的关系也淡了,取消了也就取消了。 没有提过亲、没有合过八字,本来就不算定亲,现在也不算退亲,打声招唿也就是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当晚佟翠娘的父亲留了林恩誉父亲吃晚饭。 两个老同学多年不见,一喝酒,话就慢慢多起来了,两人先是回忆年轻时发生的各种趣事,然后,讲了分别后各自的生活,最后说道现在的近况和各自的儿女。 林恩誉父亲就告诉佟翠娘父亲,自己的儿子林恩誉在京城认识了一位姓乔的姑娘,人家姑娘的母亲已经允了亲事,就等他们家去提亲了。 酒一喝,话就多,连乔家姑娘住在京城秀仪巷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一说不要紧,却是让听墙角的佟翠娘听了个正着。 对于这庄指腹为婚,佟翠娘的父亲不在意,佟翠娘却是很在意的。 佟翠娘的父母也在她小时候偶然提起过指腹为婚的事情,古代女子早熟,婚事对女子又特别重要,她对自己的婚事又特别敏感,所以佟翠娘听了一句,就记在了心里。 渐渐长大之后,姑娘家对自己的婚事越发在意,多方打听,她对林恩誉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他一表人才,知道他才识过人。 有一次她找到了机会,在暗中看了林恩誉一眼,见他朗眉星目,俊逸不凡,一颗芳心早已暗许。 他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君,在她心里,自己已经是他的人了,就等着他上门提亲完婚了。 哪知道自己认为铁板钉钉的婚事,自己心心念念的未来夫君,就这么轻飘飘的没有了。 她一时无法接受,就偷了家里的钱,偷偷跑了出来。 她家离京城并不远,她又是商户人家的女儿,虽然说不上走南闯北,但也是经常跟着父母出门的,生活经验很丰富。 她偷跑出来之后,真的到了京城,又打听到了秀仪巷的位置。她在秀仪巷隔壁巷子的客栈落了脚。 今天早上她问客栈的小二要了一壶开水,气势汹汹的来找这勾引了她夫君的狐狸精报仇来了。 这佟翠娘有胆子做,真的做了,却又怕的要命。 交代完话,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乔玉妙看着她,心道,冲动莽撞,做事不计后果,手段恶毒,透着天真的残忍。 佟翠娘做的错事,当然要她承担。 虽然乔玉妙没有事,可是齐言彻却是被泼到了的,更何况她的手段实在恶毒,只是解除一桩口头的指腹为婚,她就要毁了一个人。 乔玉妙和齐言彻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佟翠娘送官,让官府按照律法判刑。 —— 又过了一日,一大早乔玉妙去了「万卷书图书馆」。 她在图书馆里熘达了一圈,见图书馆里井然有序,便上了两楼,进了她给自己设置的办公室,翻起了帐册,帐册只看了一小会儿,掌柜宁文信就出现在了门口。 「东家。」宁文信说道。 「宁掌柜啊,有什么事吗?」乔玉妙问道。 宁文信道:「东家,有一位姓卢的公子要来找您,他说他是国子监的学生,是认识您的,他想见您。」 「姓卢的公子?」乔玉妙喃喃道,「卢干志?」 「他在哪里?」乔玉妙问道。 「就在门外,我把他带来了。」宁文信说道。 「哦,快请他进来吧。」乔玉妙说罢,也从桌子前迎了上去。 「乔姑娘。」卢干志进了屋子,就对乔玉妙拱手行了一礼。 「卢公子。」乔玉妙回了个福礼,心里却是讶异,卢干志性情之中有几分不羁,不似林恩誉那般谦恭有礼,以前见过几面,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认认真真的给自己行礼过。 她朝卢干志打量了一番,见他似乎与她之前见到的模样有几分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 「无事不登三宝殿,卢公子今儿来找我,是……」乔玉妙问道。 「我想问问明秀的事情。」卢干志说道。 「明秀?」乔玉妙心中瞭然,原来为了明秀的事情,「你想问什么?」 「她亲事已经定下了吗?」卢干志问道。 「其实详情,我并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乔玉妙说道,「我只知道她的亲事有了方向。大概是家中已经帮她选好了人选,但是双方还在私底下接洽着,媒人说亲、提亲、合八字这些都没有开始。不过,我这里也是几天前的消息了,现在如何了,我也不知道。」 卢干志唿出一口气,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想见上她一面……」 乔玉妙抬了抬眸:「你想见上她一面,便去见上她一面,何必来寻我?」 卢干志脸上显出几分颓然:「我名义上是她的表哥,可是一表三千里,算不得她家的正经亲戚,她家那样的门第,哪里是想进就能进的?她那样的身份,哪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乔玉妙的目光在卢干志的脸上转了一圈,她终于知道他哪里不一样了,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一样的器宇轩昂,相貌俊逸,只是之前总是一身的意气风发,行事张扬不羁,但是今日,这张扬少了,却是多了怅然,意气奋发少了,却是多了黯然。 乔玉妙在心里摇摇头,以前阮明秀一直跟在他身后转,他对人家却是忽冷忽热,忽远忽近,开心的时候,跟她斗斗嘴,不开心的时候,就嫌她烦人,不搭理她。 现在她终于不在他身后转悠了,他却突然觉得不适应了,失落了。 也不知道他是终于发现自己也喜欢阮明秀了,还是只是出于男人的控制欲,觉得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突然没有了,所以才觉得失落和不甘。 「那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乔玉妙一抬眉眼问道。 「我去不了她家,找不到她,我一个男子给她下帖子也不合适,这次来是求乔姑娘帮忙,你给明秀下个帖子,将她约出来,」卢干志顿了顿,说道,「我想藉此机会,见上她一见,跟她说上两句话。」 「呵呵,」乔玉妙笑了笑:「你想让我将阮明秀约出来,也好让你见上她一见。你想见上她一见,做什么?」 乔玉妙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卢公子也是直率之人,我便也开门见山的说了。」 卢干志说道:「我既然求到乔姑娘这里来,自然也是坦诚而来,乔姑娘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 乔玉妙说道:「之前,明秀对你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吧。只是你的态度……着实让她困扰了很久。现在,明秀好不容易愿意放下了,想想好好的过自己应该过的日子,去学礼仪,去学持家,等待着找一户好人家来嫁了,你却又来找她。卢公子,你要找她……」 乔玉妙抬眸逼视着卢干志,说道:「你想好了吗?我以为她能想通是一件好事,你若是没有真的想明白,就不要再去找她,乱了她的心神,让她好容易放下的情感又重新困扰她,对她着实不公平。」 卢干志滞了一滞,默了几息之后,说道:「我想见她一见,还请乔姑娘成全。」 乔玉妙朝卢干志看了一会儿,说道:「我需得问问明秀她是不是愿意见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便安排,若是不愿意的话,那我,那我也会知会你的。」 卢干志唉了一声,对着乔玉妙又行了一个礼:「多谢乔姑娘。」 卢干志走后,乔玉妙当即就给阮明秀写了一封信,不过不是约她出来玩,而是问她什么方便自己可以上门找她,她要先去问问阮明秀的意思,再做打算。 信写好,她找了图书馆的门房,让门房跑个腿把信给阮明秀送过去。 —— 到了第二日,乔玉妙还是没有收到阮明秀的回信,她就又去了图书馆。 依旧在大堂里走一圈,看看大堂里人多不多,生意好不好,秩序顺不顺,见图书馆一切顺利,她就上了两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屁股还没有坐热,宁文信又来了,他在站在门口说道:「东家,一位姓林的公子来找您,他说是他国子监的学生。」
【98】她的袖袋里是悄悄带上的烫伤药膏 乔玉妙朝门口喊了一句:「请他进来吧。」 林恩誉进了屋子:「玉妙。」 「恩誉,你回京城了?」乔玉妙迎上去说道。 林恩誉看到乔玉妙走出来,便上前一步,说道:「玉妙,佟翠娘的事情,我,我已经知道了。」 乔玉妙顿了一顿:「恩誉,你先坐吧。」 「我……」林恩誉迟疑了一下,点了下头,「好。」 林恩誉在一张圈椅上坐了下来,乔玉妙给林恩誉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林恩誉。 随后,她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两人并肩而坐,当中夹着一张小几。 林恩誉手里端着茶杯,转过头,星目看着乔玉妙:「玉妙,佟翠娘想用热水的事情泼你的事情,我知道了,你没事吧?」 乔玉妙轻摇了一下头:「我没事,当时齐国公在场,是国公爷救了我,他被烫伤了。」 林恩誉手一顿,转回头,看着手的茶杯:「恩,我听说了。」他听说了,他救了她,他还因此还受了伤。 「此事因我而起,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林恩誉接着说道。 乔玉妙却是说道:「这件事的起因也许在于你,可却也是与你无关的。恩誉,想泼我热水的人,是她,不是你。这一点,我总是可以分清楚的,恩誉,你不必跟我道歉的。」 林恩誉復又抬头,凝着乔玉妙:「多谢你不怪罪,我心中总是有些愧疚的。」 乔玉妙浅笑:「自然是不怪罪的,论起来,这件事是由很多因素造成的,比如我娘找你谈话,比如你回家解除指腹为婚的口头约定,比如令尊去找佟翠娘的父亲喝酒吃饭,过程中说出了我的情况和处所,然而,有害人之心,只有佟翠娘一人。行害人之事的,只有佟翠娘一人,不管因何而起,不管她有什么理由,她也不能施如此恶毒手段害人。」 林恩誉嘆了一口气:「玉妙,你说的是。因为这件事情,我和我父母也知道了佟翠娘的性子和为人,也幸好指腹为婚的约定已经解除了,若是真的同这样的女子结了亲,那……」 「玉妙,」林恩誉将手中的茶杯搁到了茶几上,朝乔玉妙看着,目光温柔:「我心中的,我心中的妻室自然不是这样的,我心中的人……」 林恩誉清润的嗓音也柔和了下来:「玉妙,之前我身上有指腹为婚的约定,所以我并未同你说,现在,我想你都应该知道了吧。」 林恩誉眸光温柔似水,如同这四月的春风,轻柔暖人。只是耳后脖子根那一块肌肤,绯红一片。 乔玉妙在心里嘆息了一声。也许是因为他腼腆,也许是因为他有礼,也许是因为自己对他从来没有存了那种心思,所以也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以至于她一直以来都没看到他对她的那份心思。所以她对他,一直以朋友和熟人相待的。 「恩誉,我娘的话,大概让你有所误会了。」乔玉妙转回头,目光落在面前的地上。 她不敢看他温柔的眸子,但是有些话,她是一定要说。 她既然对他无意,那么就必须狠心拒绝他,这样对人对己都是最好的。 若是拖泥带水的,对她不好,对他更是不公平。 「你我一向相处自如,是相谈甚欢的朋友,我娘误会你我……,才会这样跟你说的,我替我娘跟你陪个不是,也请你不要在意我娘说过的话,若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乔玉妙说道,「我跟你陪个不是。」 林恩誉一怔,星眸慢慢的黯了下来,原本温柔的眸子顿时蒙上了一次阴影。 他的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一下,转回头,他也看向了地面:「玉妙,你娘误会了你我……」 乔玉妙点点头:「是啊……抱歉……」 「不必道歉……」林恩誉低语,你娘并没有误会,至少我对你的心思,你娘猜得一点都没有错。你也不道歉,不过就是对我没有情意而已,情意强求不得,哪来的对和错? 「我还有事,那我先走了。」他慌忙起身告辞,他心急离开,他怕自己失态。 「我送你出去吧。」乔玉妙说道。 「玉妙,你留步,我自个儿出去就行。」 说罢林恩誉就立即站起身来,对乔玉妙微微拱了拱手,转过身,快步往外走。 看着背影带着落寞,肩膀有些松,脚步有些不稳,乔玉妙深深嘆了一口气。把话说死,把话说明白,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林恩誉走出屋子,迅速沿着楼梯,走到了一楼。 他出了楼房,在院子里沿着石径小道,快步走到小楼的后面。 这里有一株几层楼高的老槐树,他曾经在这里跟她说过话。 四月的季节正是树木枝叶生长最为迅速的季节,这老槐树跟之前相比,枝叶上的嫩芽更多了,不少枝头已是青葱一片,生机盎然。 林恩誉走到树下,翻过身,整个身子就像突然被抽走了力气一般,被靠倒在树上,发出「咚」的声响。 低头看着脚边的一片被风吹落的新叶,眸光一片黯然。 刚开始与她偶遇,他心中便有了最初的悸动,再后来慢慢与她相熟相知,他少年钟情的心思全都系在她的身上。  丢了的心,用了的感情,一时半会儿,又怎么能收回来。 你若无意,我便休?说得容易。如果真的那么容易,这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失意之人? 他虽然出身并不富贵,但是读书考试从来都是顺风顺水的,少年情意遭到拒绝,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大打击和挫折。 林恩誉抬起头,看向楼房两楼的那扇窗户,他默默看了那窗户许久,长嘆一口气,只把心中的情丝强压在心底。 离开时,漂亮的星目中,除了少年得志的自信,谦恭有礼的温和,更多了一份感伤和成熟。 —— 乔玉妙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心里也不好受,拒绝一个人,从来不是什么让人欢愉的事情,但是当断则断,若是当断不断,不把话说清楚,便是一种更深的伤害。只希望林恩誉能尽快走出来,找到和自己两情相悦之人。 乔玉妙在「万卷书图书馆」里带了一整天。 傍晚,日头西斜,图书馆也该打烊了。 乔玉妙把书案上的帐册等文件整理好,便出了屋子,走到了两楼大堂之中。 大堂中,还有不少人,大部分人都已经选好了要租的书,正在柜檯前排队,也好赶在图书馆打烊关门之前,付好银子,租好书,然后,就能带着书回家,晚上就可以挑灯夜读了。图书馆的大堂里人很多,却也井然有序。 乔玉妙对大堂里的情况很满意,暗自点着头,就等着那些排队的人付好银子,租好书,图书馆打了烊,她也好回家吃饭。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有人大喊一声:「这书不对!」 图书馆大堂匾额上写了「静心静读」,柜檯左右两侧挂了「请勿喧譁」的牌子,这图书馆的大堂里从来都是十分安静,没有大声的说话声,只有细微的翻书声,极轻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耳语声。 在一片静谧之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声喊,就显得十分突兀。 乔玉妙眉心有些蹙起。 堂中所有人,也都向那说话之人看去。 这人约摸二十来岁,一身褐色灰白的长衫,头上带着一块方巾,是读书人的装扮。长相极为普通,是丢在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只是一双眼里透着市井的算计,还有一抹阴狠。 「什么万卷书图书馆?」那灰白长衫青年啐了一口说道,「这书虽然不是买的,却也是花了银子租的,呸,结果这书除了封面以外,里头的内容全是不对的。」 乔玉妙心里狐疑,上前一步,走到那灰白长衫青年的面前,问道:「公子,你说你这本书里的内容是错的?我们万卷书图书馆所有馆藏图书,都有正规的来源,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呸,你就是这图书馆的东家了吧?我早就听说万卷书图书馆的东家是个女子,果然最毒妇人心,」那灰白长衫青年说道,「我手里的这本书,只有封面是对的,里头的内容都不对。怎么?还想抵赖,大伙儿都来看看,大伙儿都来看看,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这灰白长衫男子在图书馆里大声嚷嚷着,把图书馆里的众多顾客都吸了过来。 那些正在排队租书顾客都跑了过来,将乔玉妙和那灰白长衫青年包围了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乔玉妙和那灰白长衫青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宁文信见形势不对,也赶了过来,从人群里钻了进去,走到了乔玉妙的身边。 「大伙儿都看看这书吧。」那灰白长衫青年,见吸引了那么人来,气愤的表情中多了几分得意之色。 他把手里的书摊开,伸长手,把书展现在众人面前。 人群之中,有人好奇的接过了灰白长衫青年手里的手,拿在手里,翻了起来。 才翻了几页,他就倏地变了脸色:「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了?」 「这书究竟怎么了?」 「你倒是说啊,这书哪里不对了?」 围观的众人嚷嚷着要问个究竟。 「哦,是这样的,」这人说道,「这是一本《大学》的释义,这本书我之前在别处看到过,看书名应该是同一本书,只是我手中这本书的内容……却是不对的,这本书里头很多註解都是错误的,有些甚至是胡言乱语。」 「竟然还有这样事情?」 「怎么会如此?」 「怎么书的内容都是错的?」 乔玉妙和宁文信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意思。 「哦,你们也都看看吧。」说话之人把手中的书传给身边之人。 这本书就在围观的顾客之中传阅开来。 「这本书,我以前也是看过的,这果然写的都是错的。」 「果然不对。」 「我虽然原先没有看过这本书,但是现在一看,书里的内容,确实有问题。」 那灰白长衫青年突然冷哼一声,大声说道:「这本书可是经书的释义啊,经书是读书人必读的书,是科举考试必考的内容。」 他朗声说道:「我们来这里租这《大学》释义,不就是为了学经书,明经书,用以应考的吗?」 「这万卷书图书馆的书竟然错的,那我们租书回去,就会按照错的学。按照错的学,考场上就会按照错的考。放榜的时候,少不了就是一个名落孙山的结果。所费的努力,所花的时间,所耗的银两,全都付之东流。」 「看了这样的错书,我们这些读书人的前程就算完了,如何对的起供我们读书的父母长辈,如何对得起照顾我们的妻小。」 这灰白长衫青年说的几乎声泪具下。 经他这么一说,在场不少人都是神色一凛。 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读书人。 读书人每日苦读,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有招一日可以高中吗?这便是读书人所追求的前程。 而且,在这个时代,考不考得过科举,不只是个人的事情,更是一家的事情。很多家族都是以举家之力,供应一人读书。 可是,就算每日苦读,若是手里拿的是错的书……这学习的方向错了,自己学得再辛苦也没有用,而且越是苦读,离得越远。 南辕北辙,失之毫釐,差之千里,想来就让人害怕。 灰白长衫青年见围观的众人都是变了神色,突然收了悲痛的神情,转为愤怒,脸颊的肉一颤,稀疏的眉毛一扬,手臂抬起,指向了乔玉妙: 「万卷书图书馆馆藏书籍,出现错书,这会害了多少读书人,误人子弟,害人不浅。」 周围围观之人,有人嘆息摇头,有人气愤难当。 「本来以为这图书馆,可以让我们这些贫寒子弟多看些书的,可是如果这书是错的,那还不如不看,免得学了错的,唉。」 「我家境一般,买不起许多书,后来有了这租书的图书馆,原以为今后可以想看什么书看什么书,看完一本书,还可以再看一本,哪里知道……唉!」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书虽然不是买的,但是也是花了银子租的,怎么将错书出租,这不是害人吗?」 「这本是被发现了的,其他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错书?」 那灰白长衫青年,厉声说道:「万卷书图书馆需得给我们一个交代!你这图书馆里倒底有多少书是错的?」 「这位公子,请把书给我看看。」乔玉妙说道。 这本错书被传了一圈,现在一个青衣书生那里。 「给你,你们的错书。」那青衣书生把书重重塞到乔玉妙手里。 乔玉妙接过书翻动了起来。 她先翻到了最后一页,这最后一页上有一枚红章,正是「万卷书图书馆」的印章。 她又翻到了书本的第一页,书本第一页粘了一个纸袋,袋子里有一张卡片,这卡片书记录这书租借和还入的。 不过这本书的卡片还是空白的,还没有租还的记录。 书有图书馆的印章,又有图书馆的卡片,确实是图书馆的书。 可是……「万卷书图书馆」怎么会有一本错书? 莫不是採购环节出了叉子,陆明生那里採买了错书过来? 乔玉妙把这书递给了一边的宁文信,宁文信也看到这书的印章和卡片。 宁文信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乔玉妙知道,这件事对万卷书图书馆而言,非同小可。 图书馆租书在大景朝是一个全新的行业,世人对这个行业跟本不了,这还是一个新生事物。 要让世人接受一个新生事物本就不容易,如果在图书馆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出了这样的岔子,图书馆的声明就毁了,世人不相信图书馆了,那么租书这一种新生事物在得到广泛认可之前,就可能夭折了。 乔玉妙知道,关于错书一事,她是必须给一个交代的。 然而,现在她也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藏书之中,怎么会有一本错书?倒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乔玉妙沉吟片刻,朗声说道:「各位放心,我们万卷书图书馆藏书来源都有正规途径,大家安心租书就是。至于今日这错书事件,事出突然,我们会好好调查,我们万卷书图书馆也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哼,」那灰白长衫青年冷哼一声说道,「好,那我便等着你们图书馆的交代。」 围观的人渐渐散了,有一些人继续去柜檯办理租书的手续,而有一些人却是把手中的图书放回了书架,然后默默地离开了。乔玉妙蹙起眉头,心中暗道,这件事对顾客的影响还是不小的,她必须尽快解决。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万卷书图书馆在一片残阳之中关上了大门。乔玉妙把刚才发现的那本错书塞到了怀揣之中,离开了图书馆。 她心中有些黯然,这图书馆还没有开出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还要靠这图书馆养家餬口,虽然这几日图书馆收益不错,但是跟她投入的本钱比起来,只是杯水车薪。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 乔玉妙走到秀仪巷的路口,看到了齐言彻的马车,正停在路边。 她一进院门,窦妈妈就来告诉她齐言彻来了。 乔玉妙走进了堂屋,齐言彻正在堂屋里等她。 齐言彻看到乔玉妙进了屋子,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玉妙,我该上药了。」 前日齐言彻受了烫伤,他把烫伤药膏留在了乔玉妙家里,每日傍晚时分,他就会到秀仪巷来,让乔玉妙给他涂药膏,昨天如此,今天又如此。 话说完,他便发现乔玉妙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失了平日的沉稳自信,桃花眼也没了流光溢彩的神采,显得心事重重的。 「玉妙,你这是……」齐言彻问道,「怎么了?」 乔玉妙看到眼前的齐言彻,心就安了一些,她坐到齐言彻旁边的位置,把刚才在图书馆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告诉了齐言彻。 「错书?」齐言彻放沉了声音。 「恩。」乔玉妙点点头。 「採买出了问题吗?」齐言彻问道。 乔玉妙站起身说道:「图书馆的书都是由云落书院採买的,我要去一次云落书院。」 「好,」齐言彻点头,「上马车,我同你一起去。」 乔玉妙看了看齐言彻:「国公爷,你的伤……」 齐言彻浓眉一展:「差不了这一时三刻的,我陪你一起去,等你去云落书院问好了,在替我上药也不迟的。」 「恩,好的。」乔玉妙道。 乔玉妙上了齐言彻的马车,袖袋里,是刚才从她悄悄堂屋桌子上拿的烫伤药膏。 —— 因为图书馆採购这块儿,一直是由绿罗负责的,所以乔玉妙也叫上了绿罗。 齐言彻的马车是单人马车,乔玉妙和齐言彻挤在软榻上。 绿罗则从自己屋子里搬出了一个小兀子,放在车厢的一角,她就坐在小兀子上。有了马车,齐言彻又下了令,让车夫尽快驱赶马车,所以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云落书坊。 云落书坊已经打烊了,大门紧闭着,乔玉妙连忙上前握住门环敲门。 「谁呀,我们书坊已经打烊了。」书坊里传来洛掌柜的声音。 「乔姑娘!」洛掌柜十分惊讶。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洛掌柜讶异问道:「乔姑娘,你怎么来了?」 「国,国公爷?」洛掌柜见到乔玉妙已经十分疑惑,一开门,乍一看到齐言彻也站在旁边,便震惊的愣住。 齐言彻自从《岳英传》完本之后,来过一次云落书院,就是为了找乔玉妙的住所,当时无果而终,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这云落书坊了。 洛掌柜是后来才知道乔玉妙的真实身份,也是在那时才知道齐言彻原来是乔玉妙的前大伯子。 今日乍一见到齐言彻和乔玉妙联袂而来,洛掌柜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 「洛掌柜,图书馆的书出了点事,所以我连夜赶来问问情况,明生在不在?」乔玉妙问道。 洛掌柜反应过来,连声说道:「在,在,在的。乔姑娘,国公爷,绿罗姑娘,快进来吧。」 洛掌柜把乔玉妙主僕二人和齐言彻引到了两楼,请他们坐下,随后,去云落书坊的后院去找陆明生。 很快,洛掌柜就和陆明生一起返回二楼的会客厅。 「国公爷,」陆明生进来,向齐言彻行了一个礼。 「不必多礼,」齐言彻道。 陆明生跟乔玉妙和绿罗打了招唿:「乔姐姐,绿罗。」 「明生快坐吧,都那么熟悉了,我这当姐姐的也不可能客气了,我今儿来是有急事找你。」乔玉妙话说的有些急促。 「嗳,」陆明生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乔姐姐,刚才我在过来的路上听洛掌柜说了,说图书馆的书出了问题,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玉妙便把刚才在图书馆里发现错书的事情告诉了陆明生。 她从怀揣之中,取出了那本错书递给了陆明生。 陆明生接过了书,一页一页的翻了起来,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凝了起来,眉头一皱,嘴一抿,一对酒窝凝在脸颊上。 沉吟了片刻,陆明生说道:「乔姐姐,这本书并不是我们云落书坊採买。」 乔玉妙眉心一抬,问道:「明生为什么那么肯定这书不是云落书坊的」 「是这样的。乔姐姐,我们给图书馆採买的书,有些是云落书坊买的,那么会在书的封底写上云落书坊几个字。除了云落书坊自己印制的以外,我们还向另外五家书坊採买书籍,这五家书坊都是在京城有名号的书坊,他们也会在自家印制的书籍封底写上自家书坊的名号。」陆明生说道。 他说着便把这书反过来,递还给了乔玉妙:「乔姐姐,你看,这本错书的背后,竟然没有写书坊的名号。」 ------题外话------ 错书事件来了,男女主的感情也会随着这件事,再迈一个台阶。 么么哒,比心心。假期过得愉快,也要记得来看文哦。
【99】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明生接着说道:「这可能是哪家不入流的书坊印制的,也可能是哪家大户人家自己用磨具印的。」 乔玉妙接过着错书一看,只见这封底空空如也,果然没有印出是哪家书坊印制的。她心道,在她前世,每本书都会印有出版社和印刷厂,这个时代的书会印上书坊名,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是啊,」洛掌柜说道,「乔姑娘,这书竟然没有印制的书坊名,这书的来路实在是蹊跷。」 「小姐,」绿罗在一边脆生生的说道,「云落书坊给我们供应书籍,是有清单记录在案的。清单上是写明了书名、价格还有来源的,哦,就是每本书都写明了是从哪个书坊採买的。」 乔玉妙把这本错事放塞回怀里:「我们图书馆所有的书籍都是云落书坊採买来的,这本书若不是云落书坊採买的,那它是哪里来的?」 「这……」洛掌柜摇摇头。 陆明生看看洛掌柜,也是摇摇头。 「恩,明白了,」乔玉妙握了一握手中的书本:「那我们就先告辞了。谢谢明生、洛掌柜。」 「乔姐姐,不必客气,乔姐姐一定还有事要忙,明生也不好留你,若是乔姐姐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明生就是。」陆明生说道。 乔玉妙带着绿罗,和齐言彻重新上了马车往秀仪巷走。 车厢摇摇晃晃,齐言彻见乔玉妙面露忧色,就将自己的广袖压上她的袖口。在两只交叠的袖子下面,他的手从她手背往下握住了她的玉手,轻轻握了握:「不要太担心了。」 「恩。」乔玉妙任由他握着手,他的手大而有力,让她安心。 她点了点头。 因为有小桌,绿罗的视线被遮挡住了,她没有看到乔玉妙和齐言彻交叠的袖口,只是歪着脑袋,问道:「小姐,我们图书馆的书都是从云落书院採买来的,这本错书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乔玉妙轻摇了下头:「现在,也不知道这图书馆里有多少本这样来路不明的错书?若是只有一本也就罢了,若是图书馆中有许多这样来路不明的错书,那便遭了。」 「小姐,我们可以去图书馆,把每本书的封底都看一遍,看看还有哪些书是没有写明刊印书坊的,」绿罗说到一半,又自己否定了自己,「哦,那也不行,图书馆那么多书,每本都看一遍,那得看到什么之后去,等我们把每本书的封底都检查一遍,黄花菜都凉了。」 「这也未必不行,」齐言彻突然出言道,「万卷书图书馆,一共藏书多少?」齐言彻问道。 「藏书近万册。」乔玉妙说道。 「检查每本书的封底是否写有刊印的书坊名,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因为数量大,所以需要耗费很长时间。」齐言彻说道,「我去寻些人手来,一起检查书的封底,若是人手足够多,很快就可以检查完了。」 齐言彻抬眸对乔玉妙说道:「玉妙,我先送你们去图书馆,你们在图书馆等着我,我去寻人过来。」 「好。」乔玉妙点点头。 于是,马车驶到了图书馆。将乔玉妙和绿罗放下之后,齐言彻再离开去找人帮忙。 宁文信是住在图书馆的,乔玉妙和绿罗到了图书馆之后,宁文信听到了动静,就从自己的屋子里赶到了图书馆的大堂。 乔玉妙、绿罗和宁文信就在大堂里等着齐言彻。 等了没多久,齐言彻就带着人马来了。 「国公爷。」乔玉妙迎了上去。 「玉妙,我找了五十人过来帮忙,都是军营中刀笔文书和识字的将士,」齐言彻说道:「人交给你了,你来安排。」 图书馆一共有一百个书架,五十个人正好一人负责两个书架。 乔玉妙给他们布置了任务,让他们一本一本检查书架上的那些书,把那些封底上没有写明书坊名的书找出来。 任务布置好之好,乔玉妙转向齐言彻:「国公爷,这么多书册,全部检查完,还需得一会儿时间,你的药还没有抹,趁现在空着,我帮你把药上了。」 「我的药似乎留在秀仪巷了?」齐言彻疑惑道。 乔玉妙从袖袋里取出药罐,桃花眼一弯,笑眯眯:「我带出来了。」 齐言彻看着乔玉妙手中的药罐,剑眉突然一柔,薄唇唇角微微扬起一个角度:「好。」乔玉妙让绿罗和宁文信在图书馆大堂照应着,自己把齐言彻带到了图书馆两楼,她的办公室。 此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两楼的过道里,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幽暗的火光。 乔玉妙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齐言彻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 屋子里黑黢黢的,屋外廊中长明灯的火光照进来,只能勉强能看得见个人影。 乔玉妙在黑暗中,摸到书案上的烛台,用旁边的火摺子点了火,点着了蜡烛。 屋子里有了烛光,影影绰绰,摇摇曳曳 乔玉妙一回头,发现齐言彻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她拍了拍自己常坐的椅子:「国公爷,坐吧。」 「恩。」低沉的嗓音在摇曳的烛火中响起。 「你把衣服解了,我帮你上药。」乔玉妙轻声道。 「好。」齐言彻应道,便站起身来,将自己的雁纹腰带解开。 乔玉妙别过脸,挪开目光,不期然在墙上看到了烛火映照下,他那被放大了影子。 影子是灰黑色的,不成色彩,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却将轮廓勾勒的清晰。 他退了衣裳,墙上的影子便也勾勒出他退了衣裳的模样。 那优美而充满阳刚的曲线,形成一个剪影,在墙上随着烛火轻轻摇曳。 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膀,流线的肌肉,劲瘦的腰身。 脸一热,乔玉妙垂下了桃花眼。 过了一会儿,听到他说道:「好了。」 将目光转过来,她便见他赤着胸膛,端坐在座位上了,蜜色的肌肤在摇红的烛火中,也映成了暖色调。 乔玉妙连忙拿起他放在一边的衣服,帮他盖在胸口,轻声嗔怪道:「也不怕着凉。」 「我不冷。」齐言彻道,话虽这么说,他也没把衣服挪开,反而按好盖好。 乔玉妙见他自己把衣服盖好,就松开手,就着烛光去看他背后的伤。 一层皮已经浮了起来,里头应该在长新皮。新皮还没有长好,老皮也没有掉,有的地方白,有的地方红,看着有些瘆人。 「还疼吗?」乔玉妙问道。 「还有一些,比之前已好了很多。」齐言彻说道。 「恩,我帮你抹药吧。」乔玉妙道。 她走到走到书案边,打开药罐,手里抹了一些药膏,走到他的身后。 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手在伤处轻柔的打着圈圈,给他上药。 齐言彻闭了凤眼,感觉着那一双柔荑在他的后背温柔的打着圈,小手所过之处,便是一片清凉。 她这样温柔为他上药,他哪里还顾得上疼? 不过是抹个药膏而已,乔玉妙如今也算是个熟手,只片刻功夫,这药就抹好了。 「药抹好了,国公爷快把衣服穿起来。」乔玉妙说道。 凤眸本是闭着的,听乔玉妙这么一说,便睁了开来,只是睁开的一瞬,带上了不知从何而的失望。 「把衣服穿起来吧。」 乔玉妙说着走到书案前,拿起书案上的药罐盖子,盖到了药罐上。 手背忽然一热,是他的大手覆了上来。 乔玉妙手按在药罐的盖子上,齐言彻的大手按在她的手上。 乔玉妙侧过头,余光便扫到他尚未穿好的衣衫敞开着。 他只是套上了衣衫,却没有将衣领压好,没有系好暗扣,也没有束上腰带。 衣衫敞着,中间露出了一条缝的。 乔玉妙这么一侧首,桃花眼一低,余光一扫,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腹部。 衣衫小缝中,露出腹肌的轮廓,结实的,有些微的起伏,彰显着男人的阳刚。蜜色的肌肤,在烛火中泛着暖橙的色泽,在灯火昏暗的屋子里,散发着浓浓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她脸上开始发热,心里也跟着热了起来。 回过头,她还是不要看得好:「药罐盖子已经盖好了。」 方才,齐言彻站起身来穿衣服,穿衣服的同时,目光却是随着她的。 他看到她背对着自己盖药罐的盖子,那窈窕的背影,在烛火里分外妖娆。 圆润的肩膀,笔直的背,玲珑小腰似乎不盈一握,女人独有的优美曲线,在烛火中,在他的眼前,一览无余。 喉咙有些干,心里那股火也串了起来。 他倒不是故意不穿好衣服、敞着衣衫的,而是看到她已把药罐的盖子盖好,小手已经要离开。 不及细想,他就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手便按了上去,似乎好让着小小的肌肤相触,可以纾解他身子里的热。 「我盖子都盖好了。」乔玉妙嗔道。 「恩,」齐言彻的手覆在乔玉妙的上,娇嫩、细腻、微凉。 这是这些微的相触,相对他身子里的火相比,不过是杯水车薪,没能纾解的一星半点,反而让他的心火串的更加厉害。 想将她抱在怀里,好好抱抱,狠狠抱抱,这个念头又在他脑海中徘徊起来。 「玉妙。」他偏过头,在耳垂边,轻声喊了一句。 男人的声音,已然暗哑,热气吹到她的耳珠子上,又痒又麻,酥麻之感,似乎慢慢爬上背嵴。 「恩?」乔玉妙应道。 「玉妙。」声音越发暗哑,有些拖长,带着缠绵之意。 「做什么?」乔玉妙道。 「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想做点什么,但却也不敢真的做什么。 在昏暗的烛火中,两人谁也没有动,一时竟然僵持在那里。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国公爷。」 听到声音,乔玉妙用了一挣,齐言彻也松了手。 门口的卫陌看到眼前的场景,震惊万分。 国公爷什么人,二十五岁,尚未成亲,不近女色,人尽皆知。 可是刚才他看到了什么,国公爷衣冠不整和一个女子凑得那么近,好像手还是在一处的。 而这个女子,这个女子也是个出名的人物,还是国公爷以前的弟妹。 卫陌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他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统领,立刻反应过来,兔子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显出习武之人的伸手敏捷。 乔玉妙双颊生晕,也退开了一步。 齐言彻迅速把衣服穿好,一层一层把衣服压紧,又用腰带束好腰身。 收拾妥当之后,他才对外朗声说道:「什么事?」 听到齐言彻的声音,卫陌立刻走到门口:「国公爷,楼下已经检查完了。」 齐言彻问道:「情况如何?」 乔玉妙闻言也连忙抬起头,朝卫陌看去,竖起了两只还在发烫的耳朵。 卫陌双手抱拳,说道:「所有书册查验完毕,每本书的封底都标明了刊印书册的书坊名,并没有发现未写书坊名的书籍。」 「好。」齐言彻应道。 他转过身,对乔玉妙道:「玉妙,已经查验完了,我们下去吧。」 「哎。」乔玉妙把桌子上的药罐收回了袖袋,应了一声。 齐言彻、乔玉妙并肩下了楼,卫陌跟在后面,一起下了楼。 齐言彻和乔玉妙一出现在一楼,绿罗和宁文信就迎了上去。 「东家,国公爷。」宁文信施礼道。 「国公爷,」绿罗给齐言彻迅速福了一福,便快步走到乔玉妙身侧。 「小姐,国公爷带来的人,已经查验完了,说是所有的书册都印有书坊名的。」绿罗脆生生的说道。 「恩,我知道了。」乔玉妙拍拍绿罗的手臂。 齐言彻带来的那五十个人,也纷纷给齐言彻行礼。 齐言彻嘱咐卫陌把这些人带回去,随后便对乔玉妙说:「你在这里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了,我送你回家。」 乔玉妙想了想,说道:「没有别的事情了。」 乔玉妙带着绿罗,和齐言彻一起,上了马车。 「小姐,咱们万卷书图书馆里的所有书都是印有书坊名的,怎么独独就那一本是错的呢?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去的?」绿罗说道。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有一本没有书坊名的书,为什么独独出现这样一本错书?」乔玉妙重复了一遍绿罗的话,似乎在自言自语。 「而且也太不巧了,万卷书图书馆藏书近万册,咱们这图书馆也就开张了没几日而已,有好多书都没有借出去过呢,偏偏这错书就被人挑中了。」绿罗歪过头,边想边说道。 「不是不巧,」乔玉妙顿了一下,说道,「而是太巧了。」 「恩……」绿罗低下头,「真的是很巧。」 「就像是有人故意拿了一本错书到图书馆来,故意张扬开来。」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眉目一凝,脸色也是一沉。 「可是小姐,那书上有我们图书馆的印章,也有图书馆的卡片啊……」绿罗道,「看起来,确实是我们图书馆的书。」 「栽赃嫁祸。」乔玉妙沉声说道。 齐言彻说道:「章可以刻假的,卡片也可以是假的。」 乔玉妙说道:「书生也可以是假的。」 她细细想了一遍白天发生的事情,这个号称发现错书的灰白长衫青年,虽然穿了一身书生常穿的长衫,可是周身都透着市井的算计,别说没有林恩誉和卢干志等人的气度风度,就连那图书馆的小二、连秀才也没有考上的蒋荣祖,也是比不上的。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穿长衫的也不一定是书生。 这个灰白长衫青年,举手投足更像是混迹于市井的混混。 乔玉妙接着说道:「找一个人假扮成书生,带一本错书进了图书馆。这书上有图书馆的假印章和假卡片,这假扮的书生便拿了这本错书,在图书馆,大闹一场。」 绿罗听了之后,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小姐的猜测,听着很有道理,真的会是这样吗?倒底是谁要害我们万卷书图书馆呢?」 「谁要害我们图书馆?」乔玉妙喃喃的说道,「现在确定不下来的。」 「唉,」绿罗问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恩,」乔玉妙沉吟了片刻说道,「现在,我们已经确定,图书馆里没有其他来路不明的书册了,至少明天图书馆可以继续开门营业。」 「恩。」绿罗点头应道。 「明天早上我得早点到图书馆。我们在图书馆开张之前赶到,告诉那四个小二,在租书的时候,检查每本书的封底。若是发现封底没有书坊名的书册,立刻把书扣下,把人也扣住。」—— 又过来了一日,乔玉妙一早就去了图书馆。 她把几个小二都叫到了两楼的办公室,给他们开了一个小会,让他们务必看清书册的背面,检查有没有写明书坊名称。 若是没有,扣书扣人。 开完会,小二们就回了各自的岗位,开始工作。 乔玉妙也到图书馆的大堂里走走。 大堂里的人明显比昨日少了很多,乔玉妙神色有些黯然,看来昨天的那件事,对新生的万卷书图书馆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乔玉妙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 除非找到真兇,让真像大白于天下,才有希望恢復名誉。 乔玉妙在图书馆大堂走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一阵吵架的声音。 「你抢我的书作什么?」 「这是图书馆的书,人人都是可以看,人人都可以租,怎么就成了你的书了?」 「这书自然不是我的,而是这图书馆的,但是,刚才我已经选好这本书,也从书架上把这本书取下来了,我正准备去柜檯付银子租书了,你却跑过来一把将书抢过去,这是何道理?」 「我远远的,就发现这本书了,只是你腿长,跑得快,我跑得慢,所以这书才被你拿到了,我没办法,才从你手里,取过这书本的。」 「你从我手中抢走书,你还有理了不成?」 「这书是图书馆的,如今又在我的手上,我现在就去柜檯租书去了。」 「你,把书还给我。」 两人在图书馆里争执不下,说话的声音就慢慢大起来了,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 「呵,这书已经在我手,我这就去付租金去。」 「岂有此理,把书还给我。」 两人吵着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影响到图书馆的正常秩序了。 乔玉妙便钻近人群,想要调解一下两人的争执,至少不能再让他们两个这样在大堂中吵下去了。 钻进人群一看,这吵架的两人之中,有一个人乔玉妙竟然是见过的。 他是国子监的学生,名字叫穆修身,这人在国子监和林恩誉、卢干志走得挺近,是两人的朋友。 今年二月的时候,乔玉妙和阮明秀曾去郊外的小山上踏青,她们在一片草地上遇到了林恩誉和卢干志。 当时在场的,出了林恩誉和卢干志以外,还有两个国字监的学生,其中一个就是这穆修身。 后来图书馆开张,开张的当天,穆修身还跟着林恩誉和卢干志一起过来道贺。 吵架的另一个人,乔玉妙却是没有见过的。 这人穿着长衫,一幅读书人的打扮,只是脸上横肉从生,看着有几分兇相。四月的天气,他的脸上还有些皴,看着不像是常年待在室内的读书人,倒像是天天在户外奔波的。 「把书还我,不然我断断不会让你走的。」穆修身说道。 「哈哈,你还能拿我怎么办?」那蓝衣青年说道。 乔玉妙听了几句两人的对话,就明白两人为什么吵架了? 原来这穆修身在书架上看上了一本书,就把这书取了下来,他正准备去柜檯结帐付银子,蓝衣青年忽然窜了出来,从穆修身手里抢走了这本书,现在他也准备去柜檯付银子租书。 两人吵的是不可开交。 乔玉妙手握空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声,说道:「两位还请借一步说话,这里是图书馆大堂,不适合大声说话,会影响其他人看书选书。」 穆修身听到乔玉妙说的话,便有些不好意思,赧然的笑了笑,说道:「原来是乔姑娘。方才一时激动,倒是没有注意有这么多人过来,围着我们看。」 那蓝衣青年斜睨了一眼乔玉妙,便自顾自翻起手中刚刚抢来的书。 「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乔玉妙道。 「好。」穆修身应道。 「啊呀。」那蓝衣青年突然惊唿一声说道:「这本书有问题!」 乔玉妙一顿,朝那蓝衣青年看过去。 「这本书里的内容是错误的,这是一本错书,」那蓝衣青年说道,「这书不对,不对。这本书我之前虽然没有仔细读过,但也是匆匆翻过的,我记得这书中内容分明就不是这样的。」 乔玉妙眉心一跳,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昨天一个灰白长衫青年说图书馆的书是错书,没有想到今天换了一个人,换成了这个蓝衣青年,接着说图书馆里的书是错书。 应该是有人想坐实了图书馆有错书的罪名。 「图书馆里竟然有错书,」那蓝衣青年说道,「错书也拿出来出租,什么玩意儿?」 说罢,他把错书往穆修身手里一塞:「真是,原来是本错书,里头的内容跟本就不对,我不要借了,你若是不怕按照错的来学,你就借去吧。」 穆修身连忙翻开手中的书本,翻着翻着脸上就挂上了狐疑,接着变成了不可思议。 「这,这,怎么会这样?书中内容,言辞颠倒,条理混乱,简直就是乱写一气。」穆修身双手紧握错书,说道。
【100】胡乱落了唇,却也不知亲到了哪里 「穆公子,能否把手中的书给我看看,」乔玉妙说道。 「恩。」穆修身把书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也不看书中的内容,直接把书翻到了封底,果然不出所料,这书的封底没有刊印的书坊名称,又是一本不知从什么地方混进来的错书。 她把书翻到了书的扉页,扉页上有万卷书图书馆的大红印章,一个纸煳的小袋子里还有一张卡片。 这卡片还是全新的,并没有出租的记录。 「哼,」那蓝衣青年说道,「这书我不借了。」 说罢,他一拂袖,转身,穿过人群,离开了。 乔玉妙看着蓝衣青年拂袖离去,心中苦笑,她本来是想着一旦发现有人拿着错书来闹,她就要把人扣下,可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扣人是不可能的。虽然她高度怀疑这蓝衣青年和那灰白长衫青年一样,都是有人特意派过来捣乱的,但这只是她的猜测罢了,无凭无据单位,她怎么扣留别人,别人又怎么可能留下?说不定还会说图书馆租错书,图书馆东家恼羞成怒扣留了发现错书的书生。 「穆公子,」乔玉妙转身面向对穆修身,说道,「刚才,穆公子是在书架上发现这本错书的吗?」 「是的,乔姑娘,」穆修身转向乔玉妙,正了正神色,「方才,我在图书馆找书看,正巧在书架上看到了这本书。这本书是我最近找了好久想看的书,所以我就从书架上取下这本书。哪知我刚刚取下这本书,正想往柜檯走,那个蓝衣男子就突然从我身边窜出来,一把把我手中的书抢了过去。」 乔玉妙闻言,脸上出现了古怪的神情,喃喃低语道:「在书架上发现的错书?图书馆这才刚开门呢?」 「啊?乔姑娘说什么?」穆修身疑惑的问道。 「哦,穆公子,」乔玉妙抬起头,「这图书馆不会再有别的错书了,这本错书的出现,另有隐情。穆公子若是信得过我,就看看图书馆的其他书吧。」 「乔姑娘言重了,」穆修身说道,「乔姑娘是恩誉和干志的朋友,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多谢,」乔玉妙点了下头,真诚的道了谢,「这本错书我拿走了,错书的事情,我们图书馆还要再做调查,穆公子您自便吧。」 乔玉妙和穆修身道了别,把错书拿在怀里,往两楼走去。 周围围观着的顾客见乔玉妙、穆修身还有那个蓝衣男子都走了,就也散了。 乔玉妙从大堂中央走到楼梯口,看见不少顾客直接走出图书馆,不再找书借书了。 她心中暗自苦笑,这错书事件对图书馆的影响越发大了。 如果说昨天的错书事情,还能被理解为是偶然事件,那么今天又发生了错书事件,再也没有办法被解释为偶发事件。 众人一定都会以为,这图书馆里有错书,不是偶然,而是常事,他们会以为图书馆里一定有不少错书。 乔玉妙暗自嘆息,这图书馆的声誉将会一落千丈。 她走到两楼自己的办公室,在书案之前坐了下来,从怀中把刚才那本错书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垂着桃花眼,她的目光盯着这本错书看着,心中暗自思忖。 昨天晚上,齐言彻找来了人,把图书馆所以的藏书都查验了一遍。查验的结果是,所有书册的封底都是印有书坊名的。 那么这一本没有书坊名的错书,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昨天发现了一本错书,今天竟然又发现了一本错书。 乔玉妙原本以为昨天的那一本错书是那灰白长衫男子自己带进来的。他把错书带进了图书馆,然后假装在图书馆找书时,发现了这本错书。 可是,今天的这本错书却是穆修身在书架上发现的,如此说来,今天的错书是本来就在书架的,并不是别人带进来的。 昨天晚上已经确定了图书馆所有书封底上都是有书坊名的,今天图书馆一开门,这错书就在书架上被发现了,莫不是…… 莫不是有人在昨晚检查完毕之后,今天图书馆开张之前,把这本错书放到书架上的吗? 难道说,昨天夜里,这图书馆竟然进了小贼。 只不过这小贼不是进来偷东西,而是进来放东西的,是这小贼把这错书放到了书架上,今天一早那蓝衣男子,便来寻找这本昨夜小贼放进去的错书。 让那蓝衣青年没想到的是,这本错书竟然被穆修身捷足先登从书架上取了下来,那蓝衣青年这才狗急跳墙从穆修身手里抢过了这本错书,再然后,就出现刚才那幕闹剧。 乔玉妙合上了书本,走到了窗口前,看着窗外的老槐树。看了一会儿,她心中便有了一个主意。 她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 傍晚,乔玉妙差了图书馆的门房,让他跑一次腿,去给秀仪巷那边送口信,说是今天夜里她有事情,需要住在图书馆,以免她们担心。 乔玉妙打算在今天夜里试试看能不能捉到这个小贼。 昨天图书馆里出现了一本错书,今天又出现了一本错书,由此可见,这个想害万卷书图书馆的人,不止是想整她一次而已,很有可能是想彻底弄垮她的图书馆。 有一又有二,有二必有三。 今天晚上,这小贼极有可能再来。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西方最后一丝儿光线已然消失在地平线上。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明亮的月光,从图书馆的窗口照了进来,在窗口下映出了一片霜白。 图书馆大堂中两盏长明灯,灯火摇摇曳曳,微弱的光线,照在图书馆那几十排书架上。 在图书馆的大堂之中,除了有几十排书架以外,还有一个大柜子。 这个大柜子,乔玉妙原本是想放一些杂物的,因为图书馆刚开张不久,也没有什么杂物可放,这柜子就空置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乔玉妙现在就躲在这个柜子里。 柜子是双开门的,两扇门之间有一条小缝,透过这条小缝,可以看清图书馆大堂大部分的情景。 而图书馆的周围,乔玉妙也都是做了布置的。 今夜不止是乔玉妙没有回家,图书馆里几乎所有人都留下来来。 宁文信和两个门房本来就是住在图书馆里的,小二,护院,园丁,干杂事的长工,本来晚上是要回家住的,但是乔玉妙请他们晚上留下来帮忙。 乔玉妙待在柜子里。 其他十几个人,都在图书馆周围埋伏好。 图书馆的大堂有一扇门和两扇窗,现在门和窗都是关着的。 若是有人通过窗或者门进了大堂,那么在他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按兵不动。 待到那小贼进了大堂,把错书放在书架上的时候,乔玉妙就可以找准时机,大喊一声。 因为乔玉妙是躲在柜子里,十分隐蔽,小贼不可能立刻找到喊声的来源,趁那小贼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守在两扇窗户下的人立刻把窗关紧,迅速用木条把窗户从外面钉死,以防小贼从窗口逃跑。 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将近十几个人立刻从门口冲进来抓人,好来一个瓮中捉鳖。 这就是乔玉妙现在定的计策。 然而成与不成,却是两说。乔玉妙只是想试一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夜已深,万籁俱静,只偶尔,有些极轻的虫鸣声。 乔玉妙躲在柜子里,强打起精神来,透过柜门的门缝注意着图书馆大堂里的情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忽然乔玉妙闪过一个身影。 来了! 真的来了! 乔玉妙心道暗道,心紧张的扑通扑通直跳。 忽然这身影在她的视野消失了。 乔玉妙瞪大了桃花眼,朝柜子外面看去,睃寻着刚才那身影。 只是这人影哪里去了? 忽然,眼前一片漆黑,柜子门的缝隙仿佛被什么挡住了。 随后,「吱呀」一声,柜子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这个身影出现在了乔玉妙的正面。 今夜月色明亮,大堂中又有长明灯燃着,乔玉妙一瞬间就看清了来人的相貌。 她勐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太过惊讶以至于喊了出来。 齐言彻看到乔玉妙正躲在柜子里,也是震惊。 只一瞬他便反应过来,迅速挤进了柜子里,又反手把柜子门关了起来。 这柜子本来也不算小的,乔玉妙一个人躲在里面,一点也不觉得挤,还有不少空余的空间,可是齐言彻身形高大,他这么一进来,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 两人面对着面,乔玉妙几乎就挤在他怀里。 柜子里黑黢黢的,门缝之处照进来一束微弱的光正好打在乔玉妙眼前那宽阔的胸膛上。 她整个身子都在他的怀里,她的身子贴着他结实的胸口,贴的紧紧的,她整个人儿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着。 心跳的仿佛比刚才更厉害了。耳尖发烫,耳尖上还自带了酥麻。 这男人的胸堂怎么那么结实,那么让人…… 而齐言彻的状态,也是…… 昨天图书馆出了事情以后,齐言彻便留了一个心眼,他派了人留心着图书馆的动向,所以今天图书馆一大早就发现错书的事情,他也很快就知道了。 他想的和乔玉妙一样,他也想看一看,今天晚上是不是会有小贼过来,把错书放到图书馆的书架上。 当然他是单枪匹马来的,凭他的身手,个把小贼,捉起来也并不困难。 他从窗户进了图书馆的大堂,打量一下大堂的地形,看到了这个柜子,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就准备先躲到柜子里,等到目标出现,他再见机行事。 他从柜子的侧面走到了柜子面前,拉开柜子一看,就可看到了乔玉妙,怔仲之后,他便明白她也是来抓人的。于是,就挤进柜子里。 只是没有想到柜子太小,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挤着。 他看不清楚她的容颜,却是感受到了她软绵绵的身子。 娇娇软软,丰盈柔软的身子贴着他,在他的胸口,在他的怀里。幽幽的女儿香钻到了他的鼻子里,细细的唿吸声钻到了他的耳朵里。 门缝之中一束微弱的光线打在了他的胸膛,也打在她的胸口,本来平整的衣料,有些变形。 齐言彻从未如此接近一个女子的身子,他身体强健,二十五岁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如何能受得了这个?心头便迅速热了起来,血管里也血液似乎也流得更快了,唿吸也便的急促起来。 「玉妙。」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乔玉妙耳边响了起来,带着混乱急促的唿吸。 「恩。」她不自觉的应了一声。 女人娇美的声音在黑夜里分外妖娆。 迷煳之中,他往下落了唇,也不知道亲到她哪里了,只是唇似乎贴到了她的肌肤,唇上便是细腻微凉的触感,让他的燥热纾解了一些,也让他想要更多,便也不管不顾的在那里亲了几口。 那里正是乔玉妙的耳垂,她急忙惊喊一声:「你快停下。」 齐言彻听她惊唿,也自知做的有些过分,只好趴在她肩头,喘了两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里,找到她的耳边,放低了声线,说道:「玉妙,你之前说你现在不想再嫁,那你什么时候想?」 乔玉妙身子发软,只好软软的靠到他的怀里:「那一日,你问我,我对你,是不是有和你一样的心思,是不是对你有意。我至今没有回答你,只是说我不想再嫁。」 「现在想回答了?」齐言彻道。 「恩,」乔玉妙低声道,「是的,我的心意和你一样,我喜欢你。」 齐言彻一顿,虽然心中早已预料到她是喜欢自己的,但是听她愿意这样亲口承认,心中狂喜。 黑暗里,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听到她娇柔婉转的声音,便可以想像她双颊生晕,含羞又深情的模样。 他再接再厉的问道:「那你是,还有什么顾虑?」 「算是吧。」乔玉妙在黑暗里点点头。 齐言彻在乔玉妙耳边问道,「是什么?」 「改天我们谈一谈可好?」乔玉妙说道。 她并非对他无意,只是像他说的那样有些顾虑,还有就是,之前,她对他的喜欢还没有到那个程度,而他也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心。 然而,现在,她却觉得,他的怀抱让她安心得很,他也让她喜欢得很。 他和她可以开诚布公的好好谈一谈,好好沟通一下,把话说话了,才是最好。 「什么时候谈?」齐言彻追问。 「先让我理理思路才行,」乔玉妙说道,「反正总不能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给个日子?」齐言彻道,他要她给期限。 乔玉妙和齐言彻在柜子里头低语,守在窗户底下的宁文信和蒋容祖却是犯起了嘀咕。 宁文信和蒋荣祖是所有图书馆员工之中,岁数最大的两个人。 因为年纪大,乔玉妙没有安排他们埋伏在门口,然后冲进去抓人,而是安排他们两人一人守一扇窗,一旦听到她喊叫,就立刻关窗钉窗。 「掌柜的,方才我似乎看到有人从窗户进去了。」蒋荣祖问道。 「从你那边的窗户进去的?」宁文信说道。 「是啊,不过,这都过来许久了,为什么咱们东家还不喊呢?」蒋荣祖说道,「莫不是我看错了?」 宁文信道:「你是不是太过紧张,看到什么都当做是人影了?」 「我方才只见一条黑影闪过,难道是我老眼昏花了?」蒋荣祖自言自语。 「别说话了,咱们还是好生等着。」宁文信说道。 窗外的两人又安静了下来,各自在窗外的灌木下躲好。 没过一会儿一条人影,从窗户串进了图书馆的大堂。 「给个日子。」齐言彻说道。 「等错书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就谈谈。」乔玉妙说道。 「禁声。」齐言彻突然在乔玉妙耳边低语。 乔玉妙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却也心领神会,那小贼来了。 乔玉妙在齐言彻怀里转了位置,将眼睛对准柜子的门缝向外张望。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夜行衣的男子熘进了图书馆的大堂,似乎已经转到一个书架前。 齐言彻正想推开柜门,出去抓人,只听乔玉妙突然大声喊道:「抓贼啊,抓贼啊。」 紧接着是「吱呀」的关窗声和乒桌球乓的钉窗户的声音。 再然后,从门口冲进来十多人,好几个人是提着灯笼,大堂突然亮了许多。 「捉贼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十几个人一起去向那黑衣人扑了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十几个人。 很快,这小贼就被治服了,被两个护院一左一右的压着。 乔玉妙在柜子里看的真切,心里也是欢喜,抓到了这小贼,离解决错书事件也就迈进了一大步了。 她正想出去,又突然想到了齐言彻。 他们若是这么出去,怎么跟着图书馆上上下下的员工解释呢? 若是她和他同时出去了,那她和他挤在这柜子里的事情,岂不是人尽皆知了。 乔玉妙想了想,转过头,在齐言彻耳边说道:「你待在里面,不许出来。」 齐言彻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乔玉妙已经拉开了柜门。 乔玉妙把柜门的一侧拉开了一条缝,随后侧着身子从这条缝里钻了出去。 随即,她便反手「啪」的一下,把柜门又重新关上了。 乔玉妙走到黑衣人面前,只见这黑衣人个子不高,左手右手都被捉住,但是身子却是站得歪歪扭扭的。他长着一对三角眼,斜睨着乔玉妙,便是一幅老子谁也不怕的痞子样。 宁文信和蒋荣祖钉好图书馆大堂的窗户,便转进了大堂。他们看到小贼已经被抓到,心中也都是十分欢喜。 突然,只听得蒋荣祖惊讶的喊了一句:「六子。」 这黑衣人乍然被人叫了名字,顿时一惊,寻声望过去,看到了站在进门不远处的蒋荣祖,他嘿嘿一笑,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老书呆啊,怎么了,不在家里念什么之乎者也的,到图书馆里来,吊书带子了?」 乔玉妙听到两人的对话,心中便也疑惑,转过身,朝着门口的蒋荣祖问道:「蒋叔认识他?」 「认识,」蒋荣祖大步走了过来,「他跟我住在一个巷子里的,我们是邻居,我还是看着他出生长大的,不过我也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乔玉妙从蒋荣祖那里知道了这个黑衣人的身份。 原来这个黑衣人姓潘,大名也不知道,大约叔伯兄弟一排行,正好排在第六,所以人称潘六子。 这潘六子从小就不学好,到处坑蒙拐骗,长大了就成了市井里一个有名的泼皮无赖,小偷小摸,打架群殴,什么事情都做。 「六子,你怎么到图书馆里放错书栽赃啊?」蒋荣祖问道,到底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质问的语气中也有几分关切之意。 「我跟这图书馆无冤无仇的,我要害这图书馆做什么?」潘六子翻了个白眼,嗤笑了一声,「哧,不过就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你就不怕我们把你送官吗?」蒋荣祖道。 潘六子闻言突然脸色一变,这古代的官府不像乔玉妙前世的那样。这个时代一旦被扭送官府,那可是还没坐牢就能褪层皮的,若是坐了牢,那便根本不把犯人当人看的。 他只是个泼皮无赖,却不是那些江洋大盗,亡命之徒,平时只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因为为人机灵,身手也灵活,但凡看到官差就脚底抹油,熘得飞快,倒也从来没有被抓到过。 这一听要把他送官,这潘六子也生出几分惧意来,他急忙说道:「你们知道雇我办事的人是谁吗?那来头可大着呢,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了人,才有人想整治你们。送我见官?我那僱主自然会保我。你们还是想想怎么去我僱主家,上门求饶吧。」 「是吗?」乔玉妙想了一瞬,便说道:「你是不是觉得,雇你办事的人来头很大,你出了事,他一定会保着你,护着你,就算你进了衙门,也不过就是走一个过场罢了?还是你觉得,那雇你办事之人怕你把他供出来,所以他要保你无事?」 潘六子嘿嘿笑道:「嘿嘿嘿,这位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脑子也比那书呆子好多了,现在知道了吧,你们抓了我,也是白抓的,自有人能保我。」 乔玉妙说道:「我倒是不知道,谁来头那么大,我把你送了官府,他还能保你。我且不管是谁雇的你,先把你送了官府,先让你吃几棍风火棍再说。」 潘六子脸色一变,横道:「公侯门第你们也不怕吗?你们得罪了别人,不去上门讨好,还要送我见官,这样彻底把人家公侯门第得罪了,日后你们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就等着横祸上门。」 「公侯门第?」乔玉妙沉吟了一下,慢悠悠的,肯定的说道:「宣、平、侯、府。」 「猜到了啊,怕了吧,这般的门第岂是你们一家小小租书铺子可以开罪得起的?告诉你们吧,雇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孙乔大少爷,还不赶快把我放了!」潘六子叫嚣起来。 「是吗?」乔玉妙笑得人畜无害:「送、官。」
【101】山人自有妙计 「你!」潘六子三角眼一瞪。 「哦,那我也不瞒你,」乔玉妙笑眯眯的说道,「你被那乔玉琏骗了。你只知道那宣平候府是公侯门第,却不知道我这图书馆又是什么来头。你可知我这图书馆开张的时候,大长公主备了薄礼来祝贺的,还说皇恩浩荡,让我把这图书管好好开下去?你说是宣平侯府的来头大,还是这」皇恩浩荡「的来头大啊?你这么栽赃我们图书馆,我们图书馆没了生意也就罢了,可是大长公主要我们好好开下去,你这么栽赃,是跟谁过不去啊?」 潘六子一惊,他是一个市井泼皮,从来不看书,图书馆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听乔玉妙这么一说,心里开始发憷,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淌进了这么深的浑水。 潘六子手心攥出了一层冷汗,急忙说道:「这又不是我做的,是乔大少爷让我做的。」 「说的是!」乔玉妙说道,「可惜没用,乔大少爷是谁?公侯门第啊,嫡长孙啊,官府能办他吗?宣平候府怎么着也会保住自家的嫡长孙吧。再说了,你说是乔大少爷雇你办事,有约书吗?有书信吗?有他乔大少爷的亲笔签名吗?」 「没,没有。」潘六子喃喃说道。泼皮收钱给人办事,都是口头的,又不是正当买卖,谁还会签个约书啊? 「没有约书,你还敢胡乱攀咬公侯门第的嫡长孙?」乔玉妙突然厉声说道。 「我,我没有胡乱攀咬。」潘六子说道。 「我信啊,我信有什么用?官府说你胡乱攀咬,你就是胡乱攀咬,宣平侯府说你胡乱攀咬,你就是胡乱攀咬!」乔玉妙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盯着潘六子,「宵小之徒,竟敢攀咬世族门第,你不死谁死?」 潘六子膝盖一软,就要倒下,若不是左右两边,还有两个护院架着,说不定,就已经给跪了。 乔玉妙见这潘六子这幅模样,便恢復了平常的神色:「要不报官,也不是不行。」 潘六子三角眼忽然有了生气,不明所以的看着乔玉妙:「你,你肯放过我?」 乔玉妙说道:「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另外,再帮我做一件事情的。」 潘六子说道:「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我也就是一个市井泼皮,做不了什么大事。」 乔玉妙呵呵一笑:「放心,我知道,你也就是一个泼皮,做不了劫富济贫的大买卖。我要你做的也不过就是坑蒙拐骗的事情,而且该你的银子一样给你,一文都不会少。」 「那,那好,不用见官,还能赚银子,坑蒙拐骗什么的,我潘六子本来就是做一行的,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潘六子说道。 于是,潘六子把这次错书事件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乔玉妙。 原来乔玉琏找到了潘六子,让他每天晚上将一本错书放到图书馆的书架上,第二天早上再找人在书架上找到这本错书,然后在图书馆里嚷嚷开来。 潘六子身手灵活,偷鸡摸狗的事情没有少作,让他放一本错书到图书馆里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但他是市井有名的泼皮混混,认识他的人有很多,他若是穿上长衫到图书馆去闹,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就露了马脚了。于是,他想了法子另外找了三个刚刚入行的泼皮,这三个人刚刚开始当泼皮,面生得很,装起读书人来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于是四人分工合作,由潘六子每天晚上将一本错书放到图书馆去,另外三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新混混,一人扮做灰白长衫书生,一人扮做蓝衣书生,还有一人,明天白天才会出场。 乔玉琏让他们连做三天,今天恰好就是最后一个晚上。 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乔玉妙让宁文信、蒋荣祖以及护院、长工、园丁等一众人等,都回去休息。 她便独自一人面对着潘六子,把自己要他做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乔玉妙朝身后的柜子看了一眼,她知道齐言彻还待在柜子里呢。 原本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潘六子,她是有些不敢的,潘六子虽然是小个子,但毕竟是个男人。若是他突然对自己不利,那她也是无力招架的。不过既然他在自己不远处的柜子里,她便也安心,她相信他横竖会保她安全。 不过乔玉妙发现自己是多虑了,那潘六子只会偷鸡摸狗,哪敢真的对人不利。更何况,刚才他已经被乔玉妙的气势吓破了胆,缩头缩脑的站在那儿,听着乔玉妙说话,恭敬得很。 一听乔玉妙让他做得事情,不仅简单,而且还会给他一大笔银子,眼睛直发亮。 乔玉妙讲完之后,便给他一锭碎银,让他过一阶段再来找她,她会给他更多的银子,也会告诉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把潘六子打发走了,乔玉妙这才跑到柜子前,把柜门拉了开来。 齐言彻从柜子里走了出来,看到乔玉妙便问道:「为什么让那潘六子这么做?想用潘六子对付乔玉琏?」 乔玉妙咯咯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 宣平侯府花园中,乔玉姝正坐在湖心亭里,往水里撒着鱼食,引得水里的锦鲤纷纷簇拥过来抢食。 「玉姝妹妹,在餵鱼食吗?」 「大哥,」乔玉姝回头一看,乔玉琏典着肥肚子一步一摇的走了过来,她眼眸中划过一丝儿厌恶,又瞬间在眸中消失不见。 她柔顺的浅浅一笑:「今天天气正好,大哥怎么不出门游玩?」 「不出去了,不出去了,在家等消息,」乔玉琏走到亭子里,朝水里看了一眼,「哦哟,这么多鱼来抢食啊,红的,黄的,白的,黑的,叠在一起怪好看的。」 「是啊,鱼儿们都争先恐后的,唯恐自己吃的少了,就要吃亏了,」乔玉姝道,「大哥在什么消息?」 乔玉琏呵呵一笑,脑袋朝乔玉姝凑了一凑:「这还不是要多亏了你给我出的主意了?这法子啊,还真管用,如今那万卷书图书馆已经名誉扫地,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过了今天,乔玉妙的图书馆就声名狼藉了,不用我去砸场子,这图书馆就自己开不下去了,哈哈哈哈。」 「所以大哥今日就在府里等消息?」乔玉姝道。 「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他们来告诉我,今天图书馆发现错书之后,这图书馆里一片萧瑟空荡的景象。」乔玉琏说道。 「恩。」乔玉姝微微一点头,似乎对自己想出来的计谋十分有信心。 「妹妹的这个计谋果然高啊。」乔玉琏连声陈贊到。 乔玉姝在心中冷笑,面上却笑得越发娴静优雅:「大哥谬赞了。」  —— 今日,「万卷书图书馆」没有再出现错书事件,然而,因为前面连续两日都出现了错书,所以图书馆的生意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乔玉妙并没有把潘六子送交官府,因为她知道就算她把潘六子送了官,乔玉琏也绝对不会有事的。 潘六子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乔玉琏就是他的僱主。空口无凭,官府是断断不可能仅仅凭着潘六子口头指认,就判定乔玉琏是主谋的。 更何况,就算潘六子真的有证据能说明乔玉琏是主谋,乔玉妙也不相信官府会真的动乔玉琏。 宣平侯府怎么可能允许自家嫡长孙去坐牢呢?最有可能的就是潘六子背了黑锅,做了那替死鬼。 潘六子不过就是个收钱替人办事的泼皮混混,他做替死鬼又有何用? 然而,潘六子可以留着可以帮她办事…… 乔玉琏可以用潘六子对付她,她为什么不能反过来用潘六子回报乔玉琏。 只是,图书馆的声誉却是必须要挽回的。 与其让图书馆错书事件传言四起…… 对付流言,堵不如疏。 今日图书馆的门口也好,图书馆的大堂里也罢,都张贴出了巨大的告示。告示上白纸黑字写的分明,这是一张悬赏。 悬赏上说,两日来,图书馆发现了两本错书,为了查验图书馆是否还有错书,为了杜绝错书事件的发生,图书馆请顾客们帮忙在书架上寻找错书,若是在书架上发现一本错书,奖励五两纹银。 当然,如果发现有骗取赏金的情况,一律押送官府。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五两纹银数目实在不小,许多人冲着赏金去书架寻找错书。 不过潘六子已经被抓了,错书自然也不会有了。错书没有,这赏银乔玉妙自然不用付了。而图书馆客人们也会发现,整个图书馆跟本就没有第三本错书了。 乔玉妙打算把这个找错书的悬赏活动,作为图书馆的长期活动,让来来往往的客人都知道,「万卷书图书馆」只要发现一本错书,就可以领五两银子赏金,也让来来往往的客人知道图书馆杜绝错书的决心,以及图书馆已经消灭错书的自信。 —— 图书馆错书事件暂时告一段落了,盘亘在乔玉妙心头的,有两件事情。 一件是阮明秀的事情,另一件是齐言彻的事情。 几天前,卢干志到图书馆来找她,请她帮忙约阮明秀出来一会。乔玉妙觉得这件事她要当面问问阮明秀的意思,所以就给阮明秀写了封信。 阮明秀的回信今天终于到了。回信上说,这几日,她一直都待在家里不出去,请乔玉妙随时来信梁侯府一见。 至于齐言彻的事情……那日在图书馆的大柜子里,两人挤在一块儿,他在她耳边,用暗哑的声音,向她求个答案。 那个时候,她告诉他,她也是对他有意的,已经回应了他的感情。她答应他,在图书馆错书事件结束之后,找他谈一谈。如今图书馆错书事件已经告一段落,那么她和他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 思来想去的,乔玉妙决定还是先去一次信梁侯府,先处理阮明秀的事情。 出门之前,她从柜子里拿了一件东西出来,装到了袖袋里。这是她给大长公主准备的谢礼。 图书馆开张那日,大长公主派丫环过来道贺,还让她好好把图书馆开下去,当时她就心生感激,想当面谢谢她,也备份薄礼,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份礼虽然不是她亲手做的,却也是她设计、订制的。 今天,她打算去一次信梁侯府阮家见一见阮明秀,顺便请阮明秀带她见一面景蓉,也好当面谢谢景蓉的支持。到了信梁侯府,乔玉妙把阮明秀的回信给守门老僕看了一看,便有一个婆子将乔玉妙带进了信梁侯府。 转过壁影,穿过抄手迴廊,进了内院,这婆子领着乔玉妙过了几个门,弯了几个弯。 信梁侯府的院子设计得十分精巧,假山树木,小桥流水,一步便是一景,有时,乔玉妙以为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没想到一个转弯,便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么兜兜转转的走着,乔玉妙仿若进入了迷宫,完全不知道这信梁侯府有多大,自己走了有多远。 走了不知多久,婆子终于把乔玉妙领到一处院子。 远远看去,这院子的主楼是一幢两层小楼,旁边还有几间厢房。 院子里绿意盎然,高大乔木和低矮灌木相交错的,浅粉、细白、嫩黄,各色芬芳,点缀其间。 最特别的是,其中还有一汪活水涓涓流淌着,活水之上还有一座小石桥,小石桥也是极为精緻,每一块石栏杆上都刻上了不同的花纹,折枝莲花图,折枝牡丹图,五福抱雁图,不一而足。 信梁侯府的大院子精緻,大院子里的小院子是更加精緻。难怪当初阮明秀觉得国子监的校舍哪里是人住的地方,要给卢干志买楼房住来着,相比之下,确实差距很大。 阮明秀已经在小楼门口等着了。 「玉妙,你可算来了。」阮明秀挥了挥手。 「明秀。」乔玉妙提了裙摆,加快了步伐,走到阮明秀跟前。 「走,走,去我屋子里,」阮明秀挽起乔玉妙的胳膊,就把乔玉妙往屋子里带,「我已经命人泡好茶了,咱们进去说话。」 「嗳。」乔玉妙应道。 阮明秀把乔玉妙带到厢房之中,两人在一方小桌边坐定。 乔玉妙也有好几日没有见到阮明秀了。 今日这么一见,阮明举手投足间,已有了几分内敛大气的模样,只是大眼睛却是失了往日的灵动华彩,里头隐隐流露出来悲伤和那么一丝儿心死的意味。 「明秀,你信上说,你最近天天待在家里,」乔玉妙说道,「你天天待在家里,做什么的呢?」 「我啊,」阮明秀笑笑道,「整日都在学东西,比如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怎么行礼;还学那些吃饭的规矩,出门的规矩,连走路都恨不能重新学一遍。还有啊,后院内宅的各种规矩也要学,打理钱财、查看帐务也要学。」「嗳——」阮明秀一嘆,「我娘说,我都要嫁人了,嫁人之后要过得好,就要把这些都学会了,都学好了,脾气也要变柔了,心性也要沉稳了。嗳——我知道她说的都对,她也是为了我好。」 乔玉妙见阮明秀虽然在嘆气,但却并没有打算反抗她母亲的意思,只眼里的悲伤无奈,她却看得分明。 「明秀,你们家为你找的那个、那个人,你见过了吗?」乔玉妙说道。 阮明秀别开眼:「现在还没,不过日子约好了,几日后,我娘会带着我去上香,到时候会找机会见上一面,听我娘说,那人今天十九岁,相貌俊秀,仪表堂堂,说我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语气平平淡淡的,仿佛就像在说家常菜一般,没有要见未来夫君的期待,也没有任何羞涩之意。 「明秀,」乔玉妙坐直了身子,正了神色,手扶上阮明秀的肩膀:「明秀,卢干志来找过我。」 「啊?」阮明秀讶异的低唿一声,眼里便是一道莫名的神采。 「你表哥来找过我,明秀,他想见你,他请我把你约出来,跟他见上一面。」乔玉妙说道。 阮明秀突然坐直了身子,眸中一亮问道:「我表哥要见我?」 说完她又突然垮了肩膀:「他要见我做什么?」 「他没有跟我说,他要见你做什么?」乔玉妙说道,「他知道你快要嫁人了之后,特地来找我的。」 「明秀,我想他心里约摸也是喜欢你,」乔玉妙说道,「不过人的感情很复杂,我也不敢乱猜。他只说想见你一面。明秀,我只想问你,你是见还是不见?」 阮明秀说抬眸,大眼之中似乎恢復了往日的那灵动明艷的华彩:「玉妙,我见,我想见他的。」 乔玉妙点点头:「好。」 阮明秀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她母亲教导她确实是为了她好,但是对阮明秀来说,却是要压抑本性的,压抑自己的本性,去做另外一个人,还是自己不喜欢的类型,这样的生活何其痛苦,乔玉妙看得懂阮明秀眼里的悲伤。 倒是像卢干志这样的性子,若是两人能说开了在一起,他们的性子正是相配,相处的日子也应该很有乐趣的。 「明秀,你同意见他?」乔玉妙确认道。 「玉妙,若是这回,他真的有意……那我,我又为什么不见他?我还没有成亲,婚事也还没有定下,还有最后一点时机,」阮明秀抿了一下嘴,「我不想错过的。」 乔玉妙微微一笑:「好。那我们约个日子。在你娘带你上香之前,先见见卢干志。」 乔玉妙心中暗道卢干志运气好,阮明秀总是愿意给他机会,愿意等他到最后一刻。 「恩。」阮明秀突然眉眼一弯,笑容之中竟然带上几分羞涩,娇美的格外动人。 「明秀,」乔玉妙突然说道,「等你见到你表哥之后,先晾上他一晾。」 阮明秀歪了歪脑袋问道:「晾一晾?什么叫晾一晾他?」 乔玉妙勾了勾唇,眯了眯眼,拿起面前茶里茶杯,小小啜上那么一口,这才慢幽幽的开了口:「什么叫晾一晾他,就是说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说给他听。」 「哪句话?」阮明秀眨巴眼睛。 乔玉妙缓缓说道:「每句话。最近一段日子,整日里都在学东西,行礼的规矩,吃饭的规矩,出门的规矩,如何打理内宅,如何管理钱财,如何查看帐务。」 「还有,过几日要跟你娘上香相看的事情。」乔玉妙补充道。 「全都告诉他吗?」阮明秀托起香腮疑惑道。 乔玉妙笑眯眯:「全部都告诉他。」 两人合计了一下,定好了日子。 之后,乔玉妙说道:「明秀我今儿来,除了为了卢干志想要见你一面以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恩?另外一件事情?是什么事情?」大概是因为刚刚商定好见卢干志的事情,阮明秀恢復几分往日的活泼,单手托着塞,歪着脑袋说着话。 「恩,我图书馆开张的那一日,大长公主派丫环前来道贺,我一直心怀感激,我便备了一份薄礼,想当面谢谢她,」乔玉妙说道,「我想请你带我去一次大长公主府,明秀方便吗?」 「方便,怎么不方便了?」阮明秀立刻说道,「我这就带你去,去我姨奶奶那里,我娘从来不会拦着的。现在天色还早,走吧,咱们现在就走。」 阮明秀说着就差了身边的丫环跟她娘亲知会一声,丫环应声离开。 阮明秀便道:「玉妙,走吧。」 —— 阮明秀就带着乔玉妙去了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府的守门婆子一见到阮明秀就殷勤的迎了上来。 这门房婆子模样长得挺周正,就是鼻子下面有一颗凸起的痦子,让这容貌打了个极大的折扣。 她嘴角一扯,鼻下的痦子便也扯了开去:「阮小姐,您来了啊。老奴引你进院子。」 阮明秀一摆手:「应妈妈,你自去忙吧,这大长公主府哪条小路,我不认识来着?还要你引路?」 应妈妈一听,笑得更是灿烂:「阮小姐教训的是。」 阮明秀随意一挥手,就带着乔玉妙跨进了大长公主府的大门。 应妈妈站在路边,阮明秀经过她身边,她便欠着身子恭送着。 她的目光,在阮明秀身边乔玉妙背影转了一圈,带着几分不屑和鄙夷。 这女子,她是认识的。上一次大长公主在府中红梅林举行诗书会,这个女子也来了,似乎姓乔。 她对这个女子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她是当天收邀而来的姑娘之中,唯一一个靠着两条腿走过来的,连马车也没有得坐。 她递上来的帖子,也只是写了「秀仪巷乔家姑娘」,秀仪巷什么地方,市井之地,这乔家姑娘也是不是什么贵女,而是不知哪里来的布衣百姓。 阮明秀带着乔玉妙进了大长公主府,熟门熟路的走到了大长公主景蓉所住的院子,待人通传之后,乔玉妙便和阮明秀一起进了屋子。 「姨奶奶。」阮明秀一看到景蓉就跑了过去,在软榻上,挨着景蓉就坐了下去。 「你这皮猴,」景蓉笑骂道,「不是说最近在学规矩、学礼仪吗?这都学到哪里去了。」 阮明秀嘿嘿一笑:「我都学了,学的可好了,我娘还夸我呢。不过啊,那些规矩礼仪学了,是做给旁人看的,让旁人看了挑不错来就是了,姨奶奶又不是旁人,什么规矩礼仪,明秀可不知道,明秀只知道姨奶奶疼我。」  「你还有理来了?」景蓉双目一瞪,眼里全是宠爱。 「可不是?要是老是这么端着,可不成了庙里的泥菩萨。」阮明秀挤了下眼睛。 乔玉妙静静站在一边,等着祖孙二人说完了几句亲热话,才极为认真的向景蓉行了一个福礼:「玉妙拜见大长公主。」
【102】 怎么可能? 景蓉把目光转到了乔玉妙身上,和蔼笑道:「是乔家姑娘啊,你也坐吧。」 「谢谢大长公主。」乔玉妙就近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大长公主,今儿我请明秀带我来见您,是想当面谢谢您。」乔玉妙说道。 景蓉微微一笑:「谢我?」 「万卷书图书馆开张的那一天,大长公主派了身边的人过来道贺,还让我好好把这图书馆开下去。今儿,我请明秀带我过来,是想有个机会当面谢谢大长公主。」 说完,她便又起身福了福:「多谢大长公主扶持相助。」 虽然景蓉当时只是派了丫环前来道贺,但是她身份非同一般。以景蓉这个身份,轻易不会说话,她既然说让乔玉妙把图书管好好开下去,这番言辞便是表明了她的态度和立场,也间接的表明了皇家的态度和立场。这对乔玉妙而言便是极大的相助了。 景蓉微微颔首,看向乔玉妙的目光便又多了几份赞赏。 乔玉妙接着说道:「大长公主,我住准备了一份薄礼。」 说罢,她从袖笼里取出准备好的礼品,递了过去。 一个伶俐的丫环上前,接过了乔玉妙手里的东西,转身给了景蓉。 景蓉看着手里的这份「礼」,眸子里便显出几份疑惑来。 她手中的这份「礼」,是一对的。说是袜子吧,两头都有洞,说是裤子吧,却没有裆,遮不了臀,就像是裤子上剪下来两截裤管一样。 景蓉心中疑惑,便又仔仔细细一遍,细看之下,发现这裤管的内侧,还是带了皮毛的。 越看越是疑惑,景蓉便抬头问道:「这是……」 「回大长公主,这是护膝。」乔玉妙说道。 自从图书管开张那一日起,乔玉妙一直在想着该备一份什么样的谢礼给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什么珍贵的东西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给大长公主备礼,真是有些难。 而这护膝的灵感便是来自于她前世的经歷。她自小跟着外婆长大,外婆年纪大了,膝盖就容易受凉,膝盖受了凉,就会发炎肿起,疼痛难当。 前世,她就曾经给外婆买过护膝。这种护膝外头是有弹性的布料,里面是加了绒的,裹在膝盖上,十分暖和,也十分舒适。 她便想着景蓉年纪跟她外婆那会儿差不多大,虽然景蓉身份高贵,养尊处优,但是身份再高贵,生老病死也是一样的,年纪大了,身体总比不得年轻时,会老化,会衰败。 这个时代没有乔玉妙前世那种人造纤维的绒毛,但是有天然的皮草,乔玉妙就用上好的柔软兔毛代替人造的绒毛。 这个时代没有弹性十足的聚酯纤维布料,她就在布料上让人加了两条带子,这样就可以用带子绑在膝盖上,让这护膝不至于滑落下来。 她这礼不在贵,不在奇,在于温暖,在于走心。 乔玉妙把这护膝的功用和用法告诉了景蓉,景蓉的眼神在欣赏之余,还多了几分柔和。 「年纪大了,膝盖就越发怕冷了,屋子里炭盆若是燃得旺了,身上就太热;身上舒服了,膝盖又嫌冷了。裤子穿得太厚,这行动又不方便了。你这护膝倒是正合适了,你有心了,」景蓉说道,「是你做的?」 乔玉妙赧然摇摇头:「不瞒大长公主,这不是我做的。是我想出这个法子以后,找人来做的。我不善针线活,若是真是我做的,只怕根本就没有办法穿的。」 「你倒是老实,」景蓉一笑,拍了拍软榻上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吧。」 「好的,」乔玉妙走上前,坐到了景蓉身边,和阮明秀一左一右的挨在景蓉身边。 乔玉妙毕竟两世为人,心性又是如此,那些小女儿卖乖讨巧撒娇的姿态,她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她安静的坐在景蓉的身边,也有几分亲近之意。毕竟,除了舒清这个亲生母亲以外,景蓉是她穿越以来,第一个帮助她,向她投来善意的长辈了。 「图书馆开的怎么样了?」景蓉问道。 「开了一个多月了,虽说也碰到一些挫折,但总算都解决了。」乔玉妙说道。 「恩,那就好,一个女儿家开那么大一家铺子,极不容易,好在你心思慧敏,心性沉稳,」景蓉说道,「不过,总也是不易。」 景蓉说道,又转向了阮明秀,拍了拍阮明秀的手:「明秀啊,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沉下来?」 阮明秀噘噘嘴:「我这性子啊,想沉稳就沉稳,姨奶奶你看。」 说着,阮明秀双腿一併,坐正了姿势,手轻轻搭在腿上,笑不露齿,乍一看,便是大家闺秀,沉稳有度。这幅模样同她平日的模样判若两人,逗得景蓉哈哈大笑。 「哈哈哈,得了,得了,」景蓉乐不可支,「别人这副样子,是大家闺秀、文雅娴静,你这幅样子,让人看着就想笑。」 阮明秀突然咧嘴一笑:「嘿嘿,姨奶奶就知道笑话我。」 「哈哈哈,」景蓉笑道,「你呀。」 景蓉慢慢收了笑,回过头,对乔玉妙说道:「玉妙,明秀这丫头……日后,你多提点一下吧。」 乔玉妙连忙道:「我和明秀如今已是闺中好友,即是好友,互相帮助也是应该。」 景蓉点点头:「好孩子。」 阮明秀和乔玉妙陪着景蓉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天色差不多开始要暗了,就双双跟景蓉告了辞。 乔玉妙和阮明秀一起出了大长公主府,各自回家了。 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悬在天边,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了浅红。霞光照着京城的屋棚瓦舍,照在翘起的青瓦屋檐上,照在青石板的地面上,照在路上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身上。整个京城仿若被附上了一层暖橙的光晕。 乔玉妙就在这暖橙的光晕之中,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一边走路,一边想着事情。 阮明秀的事情算是差不多了。她已经和阮明秀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到时,乔玉妙再把这时间、地点告诉卢干志,让卢干志和阮明秀见上一面。大长公主那里,她也已经当面答谢,准备好的礼也已经送出去了。 那么现在,她还剩下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齐言彻了。 既然两个人都已经互相表明了心意,那么她们也是该好好谈一谈了。 回程的路走了一半,乔玉妙看到路边有一个茶摊,正巧她有些口渴,就进了茶摊,找了个通风凉快的位置坐了下来,又问店家要了一杯茶水。 茶水很快就送到乔玉妙的面前,乔玉妙便小口啜起刚上的热茶。 邻桌也有三五个人在喝茶,那三五个人一边儿喝着茶,一边还说着话。 「嗳,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京城出了一件大事了。」 「是什么大事?被卖关子了,快说吧。」 「咱们大景朝的大英雄,齐国公出事了。」 乔玉妙乍一听到「齐国公出事了」这几个字,心里一紧,顿时急切起来,她装作无意的朝邻桌那边移了一移,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了起来。 「出事了?出什么事?是练武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胫骨,还是北边儿的鞑子熘到咱们京城,找国公爷报仇来了?是不是国公爷被刺客伤着了?」 乔玉妙听到这里,心里也越发担心起来,她记得她被齐言衡休了的第一天,齐言彻载她回家,结果没想到,竟然遇到鞑子副将意图暗杀齐言彻,还射了马一箭作为补刀,害得她和齐言彻只能在雪地里过夜。 好在上一次一切有惊无险,难道这一次…… 「嗳,你们都猜错了,还真的不是这么回事?而是旁的事情。」 「到底什么事情,你到是说啊。」 「就是,知道了又不跟哥几个人说说,还故意卖起关子来?」 「好,好,我说还不行嘛?就是齐国公下了牢了。」 「下了牢?齐国公?怎么可能?国公爷什么人,大景朝的功臣,大景朝如今的太平盛世,还不是因为国公爷把鞑子打得屁也不敢多放一个。整个大景朝,就算人人都下了狱,国公爷也是不会下牢的。」 「就是,怎么可能?我看啊,你是昨天夜里喝的花酒,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哈哈哈!」 「嘿,你们可别笑,我这消息可是千真万确的,我那婆娘的手帕交是在一家大户人家当管事婆子的。我听说,有十几个官员联合起来弹劾国公爷,说是都说齐国公在私底下、还有在边疆之地,言辞中对皇上不敬呢。」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所以今儿皇上就让人把国公爷抓起来,交给了宗人府,现在国公爷人已经进了宗人府的大牢了。」 「皇上把齐国公交给了宗人府?齐国公给大景朝做了多少事,怎么听着像是卸磨杀驴呢?」 「我觉得这事儿,极有可能,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功高盖主「,国公爷如今在百姓中威望极高。这威望之高,名声之大,已经隐隐越过了皇上。真种事情,哪一个皇帝能忍受的了?」 「嘘,这话可别说了,什么功高盖主,卸磨杀驴的,这些话是你我能说得的?小心被人听了去,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嘴上没个把门,到时候有的后悔的。」 「我也就跟你们说说,都是信得过的兄弟。」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乔玉妙搁下了茶杯,匆匆忙忙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两,往桌子上一放,冲出了茶棚。她步履走得极快,连撞了人也不回头,只埋着头一门心思的往前走。心里又乱又急,脚步那么快,只是因为心跳的那么快。若是不这么快走缓和一下,这心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反覆告诉自己,这只是街头的小道消息,说不定很本就是误传,这个时代没有新闻传媒介质,所有消息都是靠口头传播,传来传去,难免是会传错的。 也许是那人听错了名字,毕竟名字相似的有很多。 也许是她听错了,他们说的那一人,跟她心中所想的那一人,本就不是同一人。 怎么可能? 心思翻腾,一直到拐进了秀仪巷。 在秀仪巷入口处,乔玉妙见到了一个熟人。 「卫统领,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乔玉妙问道。 「国公爷让我给姑娘带句话,他最近有些事情,可能来不了姑娘这里了。」卫陌欠了欠身,对着乔玉妙拱手一礼。 乔玉妙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了?」 「国公爷只是让我给姑娘带这一句话,他只说他最近有些事情,不能到乔姑娘您这儿来的。」卫陌说道。 乔玉妙的心直往下坠,卫陌竟然没有反驳她。 她朝卫陌看了看,还是那一身干净利落的短打装束,身姿笔直,尽显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中副将的训练有素。然而神色却却是透着一股子担忧焦急。 「国公爷出事了?」乔玉妙小声说道。 桃花眼的小心翼翼和关切有心,看得卫陌也为之动容。 「国公爷,他只让我跟您说,他近日有些事情,不能到姑娘这里来了。国公爷没有让我跟姑娘说旁的话。」 乔玉妙闻言心里发凉,已经默认了乔玉妙的问题:「我知道了卫统领。」 「卫统领,对于国公爷的事情,你们有什么打算?」 卫陌迅速摇摇头,把目光转到了别处:「事关重大,我们哥几个在一起商量,也没有想到什么主意。」 乔玉妙请卫陌进屋子喝杯茶水,卫陌只说国公爷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他还有事情要做,所以就不便再打扰。乔玉妙茫然点点头。 卫陌走后,乔玉妙便推门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乔玉妙就看到了正在扫地的窦妈妈,她把窦妈妈喊住,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大致跟窦妈妈说了说。 「这?」窦妈妈说道,「我在齐国公府也有好多年了,国公爷向来严肃沉稳,好好的,怎么会对皇上不敬?」 「窦妈妈,你上街打探打探消息,我回屋子好好想想。」乔玉妙道。 「嗳,嗳,我这就去,这就去。」窦妈妈把扫把往墙角一放,双手在衣服上搓了一搓,急急忙忙就跨出了院门。 乔玉妙见窦妈妈也出了门,便转身走进了自己屋子。 一进屋子,她立刻反手关上了门,门一关上,她立刻就把背靠在在门背后,让自己冷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乔玉妙便开始在自己屋子踱着步子。 步子踱过来踱过去,慌乱的心绪也慢慢的平静下来,虽然担忧还在,却不似刚才那般手足无措了。 乔玉妙暗自思忖了一会儿,又朝窗外看了看。日头又往西了一点,但是还没有落山,算算现在已经是四月了,天黑的没有那么早了,应该还来得及。 乔玉妙拉开屋门,走了出去,重新走出院子。 「妙妙,快吃晚饭了,你去哪儿?」舒清正好走进院子,看到乔玉妙急步匆匆的往外走,忍不住喊了一声。 「娘,我今儿有急事,你们先吃着。」乔玉妙说着一提裙摆,跨出了院门。 乔玉妙上了街,一路上走得都是极快,背后渗出了一层汗,不过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一路急行,她终于返回到了大长公主府。 乔玉妙走到偏门,找到之前迎接阮明秀的应妈妈:「应妈妈,我想求见大长公主,还请应妈妈帮忙通传。」 应妈妈转头一看,发现来人正是白日里她心中极为不屑的那个「秀仪巷乔姑娘」,嘴角便禽上了一丝儿鄙夷的冷笑。 「这位姑娘可有帖子?」应妈妈说道。 「帖子我倒是没有,不过,应妈妈,我白日里刚刚和信梁侯府的阮家小姐一起来过……」 乔玉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应妈妈打断了:「那这位姑娘,是哪家世家的女眷啊?递上名帖我也好去通传。」 「我也并非哪家世家的女眷,」乔玉妙说道,「一时之间,我也来不及去找帖子什么的。事从权宜,我有急事在身,还请应妈妈通融一下,带我通传一声。」 「放肆,」应妈妈突然一喝说道:「大长公主府是什么地方?酒楼茶馆吗?你想来就来,没有帖子,又没有世家的名帖,就妄想能见到大长公主?你就这样大大剌剌的跑到大长公主府来,就求见大长公主?笑话。」 「哼,快回去,快回去。」千里应妈妈的手往外挥了一挥,「别来捣乱了。」 乔玉妙心里着急,真是恶人好打,小鬼难缠,乔玉妙实在无心跟这个应妈妈多做纠缠,可因为这个窦妈妈的阻碍,她却没有办法进这大长公主府。 乔玉妙正急急想着应对之策,只听见年轻女子的喊话声:「应妈妈,这是在很谁讲话呢?」 应妈妈一个转身,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穿着一身翠绿,正慢慢走了过来。 应妈妈立刻典起笑脸:「原来是青儿姑娘啊。青儿姑娘,这么晚,还要出来给大长公主採买物件吗?」 「大长公主吩咐我出门,自有她的道理,你问来做什么?」青儿说道。 应妈妈一滞,脸色稍微变了一变,就又乐呵起来:「瞧青儿姑娘说的,我哪能置喙大长公主?我这也是随便问问罢了。青儿姑娘教训的是,确实是我不该,我多嘴,该打。」 「算了,算了。你刚才在谁讲话啊?」 青儿转过身看到乔玉妙,便道:「这不是乔姑娘啊?我记得没错的话,乔姑娘,你刚刚从大长公主府离开,怎地又过来了?」 看到青儿,乔玉妙一喜:「青儿姑娘,我有急事找大公主,但是进不了门。」 「来,乔姑娘,我带你进路。」青儿说道。 「哎,」乔玉妙说道,「青儿姑娘原本是要出门帮大长公主办事的,倒是耽误了青儿姑娘的正事。」 「不耽误,送乔姑娘进去怎么就不是正事了?大长公主刚刚还跟我夸您来着,」青儿说道,「走吧。」 「嗳,」乔玉妙提步上前,错身经过了那应妈妈。 应妈妈看着青儿十分热情的把乔玉妙迎了进去,愣了一会儿,随即她一拍大腿,「哎唷」了一声。 景蓉看到去而復返的乔玉妙,吃惊的问道:「怎么又回来了?脸色怎么那么白?」 乔玉妙急忙在上前福了一礼说道:「方才我在回去的路上,听说国公爷出了事,被抓进牢里去了,我一时心急,就又过来叨扰大长公主了。」 刚才她在回程的路上,听到茶棚里有人说,齐国公进了刑部大牢,然而,其中细节,她却是一概不知,那几人话语间也是带了推断和猜测的。 至于卫陌,她也不指望能从卫陌那里得来更多的消息。卫陌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服从命令已经已是融入血液的本能,齐言彻让他转达一句话,他绝对不会说两句。他能默认了她的猜测,已经是钻了空子,再想让他多说一些,却也是不可能的了。 况且卫陌只是一个统领,朝堂上风云变化,他也一定不会知道太多的。 她也派了窦妈妈却街上打听,但是街坊传言,作为参考是可以,却不能尽信。 所以乔玉妙才会想到来找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对皇帝影响力不小,甚至对朝政也有一定的影响力。齐国公下了狱,朝中那么大的变故,景蓉不可能不知道,也只有景蓉才能知道其中的细节。 乔玉妙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她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和细节,只有这样,她才能根据所得知的信息,寻找可能,才能决定下一步她应该怎么做。 景蓉听到乔玉妙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眼角的细纹皱出慈爱的意味:「你和齐国公……」 「恩,」乔玉妙贝齿轻咬了一下唇,点了下头。 随后,她又摇摇头:「我和他,现在,恩,我也说不明白……」 景蓉的眼眸中露出瞭然:「他是好的,你也是好的,来,过来坐吧。」 「嗳。」乔玉妙应了一声,走上前,坐到了景蓉的身边。 「齐国公的事情,我还是真的知道一些的,」景蓉说道,「十几个文官联合起来弹劾齐国公,说他在私底下对皇上不敬。」 「这,怎么会这样」乔玉妙说道。 「嗳,朝堂之争,说白了就是利益之争。我们大景朝从开国至今,一直都是重文轻武的,同样的品级,文官的地位要比武官高上很多。在世家贵族之中,像齐国府那样靠自家军功立足是极少的。大多数世家子弟,都是靠着祖上传下来的庇荫、名声、人脉,在京城里谋个一官半职。此外,还有很多靠读书考出来的学子,为官之后,也是属于文官这一派的。」景蓉说道。 「这些都是人才是朝堂的主流吧。」乔玉妙道。 「正是,朝堂主要就是由这些人构成的,他们之间也会相互争斗,但那是文官互相之间的争斗,」景蓉说道,「若不是这几年北方鞑子大举进犯,齐国公大败北方鞑子,朝堂就会一直都是这样的局面。」 「国公爷回来之后,这局面就改变了吗?」乔玉妙问道。 「变了,齐国公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皇上心中欢喜,对齐国公也是十分看中的。齐国公自己也是世袭罔替的贵族,这倒也没什么,但是皇上也渐渐地开始赏识起军中武官来了,最近提拔了不少武官上来,在武官中扶持了不少新贵,武官在朝堂上,越来越有影响力。要知道武官看待事物和文官看待事物,总是会有所不同的,文武官常常在朝堂上分为两派,争吵不休。而每一次,皇帝都会偏向武官了。」景蓉说道。 乔玉妙沉默了一会儿:「可是,国要富,兵也要强。国富了,兵更要强。」 「皇上大约也是因为近几年北边的战事,意识到了军队的重要,才以才会……」景蓉顿了一下说道:「把重文轻武,改成文武并重。」 「这样就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了?」乔玉妙说道。 景蓉轻声道:「何止是一部分。」 乔玉妙说道:「朝堂上的那些武官都是以齐国公马首是瞻,所以那些文官一派的人,就打起了齐国公的主意来了吗。」 「说什么不敬皇帝了,」景蓉说道:「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 「玉妙,」景蓉看着乔玉妙柔声说道,「齐国公的案子,牵涉深广,里头的浑水也是深得很,你可千万不要掺和进去了。」 ------题外话------ 齐国公的案子很快就会有结果哒~
【103】唇上春风抚过,是她娇软樱唇袭来 乔玉妙摇摇头:「大长公主,我……」 「玉妙,我不把你当外人才会跟你说这些,」景蓉顿了一顿说道,「我知道,你是担心齐国公,可是如果连齐国公也没有法子的事情,你又能如何?」 「他毕竟是当事人,而我是局外人,我可以从局外人的角度?」乔玉妙说道。 景蓉嘆了一口气:「这事,是你参合不得的,唉,我是怕你给自己引来祸事啊?」 乔玉妙心头冰凉。 她认识他那天起,他就是功震四方的齐国公,炙手可热的齐国公,天子近臣、为高权重的齐国公。 心里已经习惯了那样的他。她也知道他一直都看着她,护着她,也让她安心。 以前一直觉得他山峙渊渟,仿佛一方万年的巨石,搬不动,也推不动,永远矗立在那里,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也会有一日身陷囹圄。 突然之间,心里习惯了的他,陷入困境,她心里因他而起的安心消失不见,因他充实的心房也勐然一空。 她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不知道他有没有受罪,也不知道他会面临什么? 心疼他,担心他。 前所未有的慌乱,前所未有的无助。 他一直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他的。如今他出事了,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喜欢他,他对她有多重要。 乔玉妙长长唿出一口气:「大长公主,我想见见他。」 「想见齐国公?」景蓉道。 乔玉妙站了起来,朝景蓉福了一礼:「大长公主,是否可以安排我见他一面?」 景蓉把乔玉妙拉了起来:「你先起来,你想见他,也不是不行的。」 「青儿,」景蓉说道,「你去把安儿喊过来。」 「是。」青儿应了身,就躬身退了出去。 很快青儿就把大长公主的独子、阮安带了进来。 「安儿,」景蓉对阮安说道,「宗人府那边,你还说的上话吧。」 阮安说道:「宗人府那里,我还是很熟悉的,娘,怎么了?」 「哦,没什么?」景蓉道,「我身边这个丫头啊,想要进宗人府大牢探个监,你给安排一下。」 「好,娘,我派人去打声招唿就是了。」阮安说道。 景蓉道:「这事儿,你大约得亲自跑一趟了。」 阮安抬眼,疑惑道:「这位姑娘想要探望的,到底是谁?」 景蓉说道:「齐国公。」 阮安一怔,目光忍不住朝乔玉妙扫了一眼:「是,娘。」 —— 乔玉妙跟着阮安上了马车。 在去宗人府大牢之前,乔玉妙让阮安先拐到了秀仪巷。 乔玉妙从堂屋里拿了齐言彻的烫伤药膏,放到了怀揣里,又从屋子里拿了一条被子,用绳子把被子扎好,拎在手里,回到了马车。 随后,她又请阮安载她到最近的街市,她从街市上买了一些用料实在又可以久放的糕点,包了十几个油纸包,也用绳子扎成了一串,提在手里,回了马车。 乔玉妙不知道宗人府的大牢是怎么样的。她对古代大牢的全部认识,都来自于她前世看过的那些连续剧。 在那些剧里,古代的牢房阴冷潮湿、血腥骯脏。脏也就算了,可现在还是春季,早晚温差大,白天天气还算暖和,到了夜里还是会很冷。 乔玉妙也不知道牢里有没有被子,是不是只有稻草可以用来取暖,所以她就给他带一条被子到牢里去。 只是古代不像她前世的时代,可以随时买到新的被子。这个时代,被子是要自己缝的。一时间乔玉妙也弄不到新被子,就把自己床上的被子拿了出来。 能有机会去牢里见他一面,实在不易。今日能见他,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他。事从权宜,她便匀了自己的被子先给他送过去再说。 至于她自己,夜里先去绿罗那里凑合凑合,明天,再从街市上买被褥回来,再缝一条被子也是不迟的。 乔玉妙根据前世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场景,大牢里也没有什么好饭菜吃,多是残羹冷炙,甚至有发霉发馊的食物。 所以乔玉妙就去了街市,买了些吃了管饱又可以存放的糕点。 阮安看着乔玉妙忙进忙出的,也猜到了她这么做的原因。 几次想跟她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由阮安亲自带进了宗人府的大牢,乔玉妙顺利的进了宗人府的大牢。 —— 齐言彻在牢房里坐着。 现在已经入夜了,天色已然全暗,牢房里点了一支蜡烛,烛火摇摇曳曳。 突然听到门口有人喊:「国公爷,有人看你。」 「好。」他应了一声,心中只当是朝中同僚,或是手下副将,打通了关节,前来探望。 「吱呀」一声,牢门被打开了。 齐言彻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愣住了。 娇美的脸庞挂着焦虑的神色,桃花眼透着担忧,耳鬓的碎发有些乱,额头上似乎覆了一层薄汗,在烛火映照下,泛着晶莹。 她左手拎着一条蓝白小碎花的棉被,右手拎着十几个油纸包。 一串儿油纸包显然有些重,把她细嫩的手勒出了几道红印子。 「玉妙?」齐言彻快步迎了上去,把她手里的油纸包和被子接了过来,「怎么到牢里来了?」 「我听说你出了事,还下了狱,心里着急,就去找大长公主,求她安排我到牢里来见你一面,大长公主就让阮安带我过来了。」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把被子和食盒都搁到桌子上,转过身,快步走到乔玉妙面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凤眼垂下,眼眸锁住她的额头,眸子里是惊喜,心中是暖意,她来看他,失了平日的沉稳,心急火燎的来看他。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他轻声说道。 乔玉妙摇摇头:「国公爷,你还好吗?」 齐言彻的手从她的肩膀滑到她的小手,大手握住小手,收了收紧:「过来先坐下。」 齐言彻拉着乔玉妙在桌边坐下:「玉妙,我一切无恙。所幸这里是宗人府的大牢,而不是刑部大牢。宗人府大牢是关押犯了罪的皇亲国戚和公侯世家子弟的,所以这里虽然是大牢,但是条件却也还是不错的,吃住虽比不得国公府,但也算是不错的了,只是行动受到了限制,只能待在牢房里,不能自由进出。」 「恩,你无恙就好。」乔玉妙说道,她仔细看了看齐言彻,见他依旧一身锦衣长袍,髮髻整齐,也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也放心了不少。 再在这牢房里扫了一圈,这牢房跟一间普通的屋子一般大小,并没有牢房的逼仄之感,里头摆了一张架子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柜子和一个衣架。这些家什,比她秀仪巷屋子里的家什还要精緻一些。 床边摆了一张屏风,屏风后面是什么就看不清楚了。乔玉妙猜想着大概是洗漱用的,类似于卫生间的功用。 这里条件果然还不错。 「让你担心了。」齐言彻包裹着她如玉的素手,问道。 「方才是担心的,看你无碍,我也安心不少。」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看了看桌子上搁着的碎花被子和油纸包,心里一暖:「这些是为我准备的?」 「恩。」乔玉妙看看桌子摆着的被子和食盒,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他明明条件很好,自己却是杞人忧天的为他带来了被子和食物。 齐言彻看了看油纸包,又把目光转到被子上,被子的面料是织锦的,浅米白的,上面有青色的细白小碎花。 很好看,而且花样有些眼熟,他记得她似乎有一件同样料子的衣服,她穿过,他看到过。 「这条被子是……?」齐言彻问道。 「因为时间紧,我一时找不到新的被子,就从家里抱了一条出来。」乔玉妙说道。 「是,你的?」齐言彻凤眼微微一抬。 「嗳。」乔玉妙应了一声,说完就觉得有些赧然,她巴巴的给他送来了一条她常用的被子……她朝他的架子床瞄了一眼,那架子床铺着的被褥看着比她带来的这条,料子还要好上一些。 「本来以为你没有被子,怕你到了夜里会挨冻,所以也没有多想,就把自己的被子带过来了,」乔玉妙说道,「既然这里条件不错,你也不缺被子,我就把这被子带回去了。」 说完,她立刻转移话题说道:「我还给你带了些吃的,你看看,捡着吃些。」 「别带回去了,」齐言彻道,「带都带来了,还带回去做什么?我夜里就盖这条。」 乔玉妙咽了咽唾沫,轻声说道:「那我夜里没有被子了。」 「那你原本是怎么想的?」齐言彻说道,「把被子给我了,你再制一条?」 「恩。差不多。」乔玉妙道。 「那还是这样吧,」齐言彻道,「你再去制一条。」 乔玉妙拗不过他,又想着他牢中虽然条件不错,但是他毕竟从高高在上的国公爷,成了阶下囚,心里一软,就不跟他再纠缠这个问题。 胡乱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 看着他拎起被子,小心翼翼的铺在架子床上,她的脸莫名的发烫。 齐言彻走回到桌子边,坐了下来。 「咳,」乔玉妙轻咳一声说道:「国公爷,你今天突然被抓了下狱,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是有人说你对皇上不敬来着。」 齐言彻见她这么惊慌失措的来了,心里又惊又喜,想多看看她这副为自己担忧的模样,却又着实不忍心让她再担忧一刻,便立刻说道:「这些自然是莫须有的事情。」 乔玉妙却是道:「三人成虎,如果说的人多了,别人就会信以为真,是不是皇上误会你了?」 齐言彻摇头道:「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皇上心里明镜儿似地,又岂会不知?不过身为一国之君,他也有很多无奈之处。」 「国公爷,你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乔玉妙道。 「本来我在边关,和京城里的世家官员,相安无事,」齐言彻说道,「如今我回了京,皇上对我又十分倚重。其实,从我刚回来没多久,就有弹劾我的摺子了。弹劾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是目的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想让皇上和我生出嫌隙,让皇上不要如此信任我。」 「那……」乔玉妙抬眸。 「那些弹劾的摺子都被皇上压下去了,」齐言彻道,「但是弹劾的摺子总是不断,而且总是压着臣子的摺子也是说不过去。」 齐言彻接着说道:「这一次更甚,有十几个文臣联名弹劾我。皇上也是难做。」 「皇上因为压力,所以才把你关起来的吗?」乔玉妙道。 「恩。」齐言彻点了点。 烛火摇红,橙红色的暖光照到了眼前佳人的脸上,让细腻洁白的肌肤也透出暖色。潋滟的桃花眼里透着关切的神色,眼眸中,映出摇曳的烛火。 这关切的眼神,加上眼里映着的烛火,一同照进了齐言彻的心里。 在这微寒的春夜,冰冷的牢房,让他的心仿佛被一层温暖的棉被捂着,暖暖的。 齐言彻的眉眼又放柔了几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告诉了乔玉妙。 原来,昨天夜里他就被大景朝的皇帝连夜唤进了宫中,皇帝告诉了齐言彻有十几个文官写了奏摺,要弹劾他。 将齐言彻关入牢中,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齐言彻向皇帝进言,对于文官弹劾自己这件事情,用堵不如用疏。 一直这么压着,越是压越是会反弹。齐言彻面临的局面会越来越糟,皇帝面对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与其这样,不如想一个法子,解决这件事情。 所以,今天早朝的时候,皇帝下了令,命人将齐言彻抓了起来,关进了宗人府,等待审问定罪和判刑,也算是批了文官们弹劾的奏摺,也应了他们的要求。 乔玉妙闻言便仔细思考起来,少时,她说道:「国公爷,我还是有些疑惑的,你现下只是关入牢中侯审罢了,但是还没有定罪定刑,你这牢狱之灾倒底会坐多久?你会被定什么罪,定什么刑?」 齐言彻说道:「我会被夺了爵位,日后就不再是齐国公了,相应家产也会充入国库。」 「什么?抄家夺爵?」乔玉妙低唿一声,「这么严重!」 「没有那么严重,」齐言彻说道,「而且这只是表像罢了。」 乔玉妙抬了抬眉眼:「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门道?」 齐言彻说道:「我被夺了爵,日后齐国公的爵位会落到我二弟头上,不过这爵位不是世袭罔替的,却是递减的。」 乔玉妙知道大景朝的爵位有两种,一种是世袭罔替的,像齐国公和宣平侯都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当年齐言衡和乔玉妙联姻时,所谓门当户对,说的就是两家都是世袭罔替的公侯门第。 另一种则是递减的,第一代是公,第二代就是侯,第三代就是伯,按照公侯伯子男的顺序依次递减。这种爵位是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门第就会比世袭罔替的差了很多。 这么说来,齐言彻会被夺去爵位,而齐言衡却会莫名起妙的成了齐国公,不过不是世袭罔替的,而是递减的。 齐言彻接着说道:「再此之前,我和二弟会提前分家,然后他会分得属于嫡次子的家产,成了齐国公。而我……」 齐言彻顿了一顿说道:「属于嫡长子的家产会被充入国库,而我也会被夺去爵位,不再是齐国公。」 乔玉妙点点头表示明白,齐言彻和齐言衡会提前分家,齐言衡分得了属于嫡次子的财物,然后得到一个会递减的爵位。 齐言彻分得属于嫡长子的家产,然后悉数没入国库,而他也失去了爵位。 「听着还是觉得挺严重的,」乔玉妙摇摇头说道,「国公爷,你方才说这只是表象又是什么意思?」 齐言彻淡淡一笑:「我从边疆回来,是立了大功的,这份大功,论理是可以加官进爵的。不过我已经是齐国公了,再往上就是王爵了。我不姓景,不是皇家的人,我朝向来没有异性王,我这爵位已经到顶,再没有爵位可以进了。我刚回京的时候,皇上曾经问我,想要什么封赏,我也没有想要的封赏,所以一直没有回答。现在,倒是正好。」 乔玉妙听到这里,安心了不少,也明白了这所谓的夺爵收没家产,是这君臣二人为了应付那些文官,而使得一个计策罢了,她接着问道:「怎么个正好?」 「以这份军功,封个爵位,」齐言彻说道,「在被夺爵之后不久,皇上就会封赏我在边疆立下的功劳,会封我为镇国公,也是世袭罔替的,同时,也会赏赐给我相应的财物,就是把没收的那些还给我。」 乔玉妙「哦」了一声,松了一口气,心也彻底放下了,齐国公变成了镇国公,国公爷还是国公爷,而家产也只是从国库过了一过,洗了个澡,再重新回来。换汤不换药。 「封号也已经定下了。」齐言彻说道。 「恩?封号叫什么?」乔玉妙问道。 「靖忠镇国公,以前那个叫奉恩齐国公。」齐言彻道。 乔玉妙一听,眉眼一弯,嘴角也是一勾。 靖忠,谐音「精忠」,「尽忠」。之前朝堂上那些人联名弹劾齐言彻,说他对皇上不敬。皇帝转头给了他一个封号,叫靖忠镇国公的封号。这真是赤裸裸的打了他们的脸,也表明了皇帝的立场。 「而且,」齐言彻突然说到,「我会离开齐国公府,自立门户。之前你说,你对我们的事情,有些顾虑,只是你我还没有来得及详谈,你的顾虑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知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再嫁进齐国公府。不过不管如何,你是被齐家休出去的,再嫁进齐国公府总是有些尴尬的。」 乔玉妙一滞,抬头,桃花眼凝住。 齐言彻柔声说道:「事情紧急,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联名弹劾的事情,我便想着,若是我能另立门户的话……我是言衡的兄长,这件事情无法改变,但是如果我另立门户,多少你会容易接受一些。所以我跟皇提了这个建议,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国公爷……」桃花眼流光溢彩。 「怎么了?」齐言彻道。 见他剑眉柔和,见他凤眸含情,乔玉妙的心墙便毫无预计的轰然倒塌。 此时她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她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考虑,只想和他在一起。 齐言彻见乔玉妙沉默着不说话,凤眸一抬,不明所以的问道:「玉妙,怎么了?」 忽然,一阵女儿香扑鼻而来。 她极快的凑到他的面前,迅速寻到他的唇,又寻速落了下去。在他的簿唇上蜻蜓点水一般轻点了一下。 他的唇,薄而柔软,有些凉,乔玉妙心跳的飞快,轻轻的那么一触,嘴唇上便有些麻,脸颊也热了。 齐言彻一愣,那幽幽清香突然靠近的,唇上突然如春风轻抚,娇软的樱唇贴到他的,她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间,剎那间,他从尾椎骨便升起淡淡的难耐的酥麻。 呆呆了坐了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之后,他脑中想法就是,还想再要。 他转向乔玉妙,见美人双颊生晕,带着一丝儿羞意,一双眉目缠绵看着自己,看得他心里一盪,一圈一圈的涟漪漾了起来。 乔玉妙也在看他,剑眉微微扬着,幽黑的凤眼凝着自己,眼眸深邃无比,带上了春情。 倏地,他伸手一揽,饶过她的后背,揽上她的肩膀,往自己怀中一带,把她带到自己怀里。 她就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看他的胸膛,不穿衣服的胸膛,她都看了好几次了,这一次却是她第一次这样让他结结实实的抱着。 胸膛宽广伟岸,躲在他怀里,他的气息包围着她,他的怀抱,坚实有力,让她心安,也让她心跳。 她抬头,他就低头。 咫尺之间,唿吸交换。 这一回,是他落了唇,印到她的唇上。 红唇娇艷欲滴,柔软的不可思议。 怀里是柔软的女儿家身子,唇上是娇柔的红唇贴住他的唇,他嵴椎的酥麻感又起,心头一团也火燃了起来。 轻启薄唇,他含住了她的唇瓣,吮了一口,再用舌尖慢慢勾勒她的唇形。 湿润的感觉传来,乔玉妙一个激灵,身子发软。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肩膀,两人的身子面对面的贴在了一起。 两人身子那么一挨,乔玉妙怀揣里的东西就硌到了,那是齐言彻的烫伤药膏,乔玉妙离开齐言彻的唇,低唿一声:「啊呀,差点就忘了。我把你的烫伤药膏带来了,我给你上药。」 齐言彻温柔笑笑,低声道:「好。」 齐言彻解了衣衫,乔玉妙熟练的帮他涂上了药膏。 药膏刚刚涂好,门口就传来敲门的声音。 「什么事?」齐言彻道。 「国公爷,夜已经深了,我们狱卒也换班了,不知道你们谈完了没有?」狱卒说道。 狱卒话说的十分客气,一来是因为齐言彻是大景朝出了名的英雄人物,朝堂上充满勾心斗角,百姓却是最是朴实的,对于这样的人物总是充满敬意的。 二来也是因为宗人府大牢的特殊性。这里关着的人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公侯世家子弟。这些人今天下了牢,明天出来了,便还是高高在上的,他们这些普通狱卒自是开罪不起的。就算本人不能出去,他们的父母亲眷、叔伯兄弟也还在啊,想对付他们这些狱卒还不容易吗? 宗人府的大牢,和刑部大牢不同,和地方府衙大牢也不同,宗人府大牢气氛分外和谐,大家也都是和和气气的。
【104】这个女人心的针,海底也捞不着 「马上就好。」齐言彻对着门口说了一句。 随即,他又重新转向乔玉妙:「你我的事情……。本来你说要找我谈一谈的。现在我在宗人府的大牢里,也不方便同你说这些。」 乔玉妙勾唇一笑:「我等你出来。」 从宗人府的大牢出来,乔玉妙便安心了不少,知道了齐言彻不会有事,她也就放心了。 她唯一还有些担心的,就是他背后的烫伤,他一个人被关在牢里,也没有个人能帮他抹药膏。好在蔡鹤的烫伤药膏确实好,他的烫伤已经好了不少,刚才去看的时候,那新皮已经长好,就等着老皮掉下来了。这么想着,她又放心了一些。 乔玉妙回了秀仪巷,该干什么干什么,耐心的等着齐言彻从宗人府的大牢出来。 白日里去图书馆,管管图书馆的生意;图书馆打烊,她就回秀仪巷。当然,很多时候她会想起他。 过了两日,乔玉妙刚刚回到家,窦妈妈就惊慌失措的朝乔玉妙奔了过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国公爷被夺爵了。」 乔玉妙一顿:「今日夺爵?」 窦妈妈神色凝重:「恩,小姐让我上街打听国公爷的案子。这几日,我没事就会上街,去那些茶馆酒楼里转悠,碰到有人在说国公爷的事情,我就上前打探。今儿,我也去了,我听到有人在说,什么国公爷的案子判下来了,还说什么以后就不是国公爷了。」 乔玉妙点点头:「然后呢?」 窦妈妈说道:「我就上去问了。他们说,国公爷今日已经被定罪了,而且被夺了爵。齐国公府提前分了家,国公爷分得了嫡长子的那一份家产,二爷分得了嫡次子的那一份儿。」 窦妈妈拍了下大腿:「分家之后,国公爷的爵位就被夺了,转到了二爷的头上,成了递减爵位。国公爷分得的家产也被充入了国库。」 「恩,知道了。」乔玉妙应了一声,她心中暗道,果然和齐言彻在牢中跟她讲的一摸一样,那么接下来,皇帝就会封赏他的军功,封他为靖忠镇国公,并将没收的家产以赏赐的名义还给他,而他也将另立门户了。 「国公爷那样一个人物,怎地会如此,怎地会如此啊?明明是一个好人,他还救过小姐,还给少爷送过药,」窦妈妈嘆气道,「唉,老奴看不懂看不明白啊。」 乔玉妙拍了拍窦妈妈的肩膀,安慰道:「他不会有事的。你自去忙吧。」 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国公爷的事情,以后也不用再打听了。」 「唉,」窦妈妈嘆了一口,摇摇头,「是,小姐。」她又习惯性的从院子里拿起了一把扫帚。 乔玉妙看着窦妈妈疑惑而难过的模样,却是什么都不能说。 她是知道齐言彻这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也是知道他是不会有事的,但是她却不能告诉窦妈妈。这是齐言彻和皇帝两个人定下的计策,连大长公主景蓉也不知道其中究竟。齐言彻告诉她,她却不能告诉任何人,以免走漏了风声,节外生枝。 舒清站在院子里的六角水井旁边,刚才乔玉妙和窦妈妈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看着乔玉妙的背影,舒清的垂凤眼里流露出一抹忧色和伤感。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和齐国公是情投意合的,本来两人这样尴尬的身份,她的女儿已是不易,如今齐国公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的女儿看着淡淡的,可她一向要强,指不定心里有多难过。 舒清心疼女儿,嫁了人,碰到一段不幸的亲事。被休之后,终于有了两情相悦的人,却不想两人身份如此尴尬,这尴尬的关系很难受到世人的认同。如今,她心系之人,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的女儿这般好,怎么就命这么苦? 「妙妙,」舒清喊住了乔玉妙。 乔玉妙一回头,就看到院子角落里的舒清:「娘,你怎么在水井的后头啊,我都没有看到你。」 舒清道:「今儿我让阿珠煮了血燕窝的,你先喝一点,补补身子。」 说完,舒清又突然自觉失言,这血燕还不是齐国公送的,现在她给她送血燕,可不是会惹她伤心? 心里因为失言而后悔,她小心翼翼的观察乔玉妙,见她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便放心了一些,随即又担心乔玉妙是强撑着掩饰着,心里又担心起来。 「好,谢谢娘。」乔玉妙道。 「嗳,你先回屋,我这就叫阿珠给你端过来。」舒清连忙道。 「好的。」乔玉妙应道。 舒清心情忐忑,满腹心事的,去找阿珠去了。 —— 乔玉妙进了屋子,坐在桌面前,手托着腮,心中只想着他今天爵位也被夺了,家产也被没收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坐了一会儿,只听门口阿珠喊了她一声:「小姐。」 乔玉妙只当是阿珠给她送血燕,便朝门口喊了一声:「嗳,阿珠,进来吧。」 没有听到预期的推门声,却是听到阿珠说:「小姐,是国公爷来了。」 乔玉妙倏地站了起来,朝房门奔跑了两步,急急忙忙打开了房门,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齐言彻。 「我该上药了。」齐言彻剑眉微挑,唇边便露出笑意来。 乔玉妙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唿了出去,勾了勾唇,眼波流转,媚意天成:「你,你过来了啊。」 浅浅一笑,便是星月也失了颜色,眼波潋滟,桃花含着情意,媚眼如丝。 他心里只觉得一盪,便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跟我进堂屋,给你敷药。」乔玉妙见他过来,急忙说道。 「恩。」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进了堂屋。 「先抹药吗?」乔玉妙道。 「好。」齐言彻颔首。 说罢,他就熟门熟路的开始脱上衣。 如今已是盛春,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他身子强健,衣服便也穿的少了,三下两下就把上衣脱了。 乔玉妙接过他脱下来的衣服,在他正面盖好。 打开药罐,抹了一把药,就在背上涂起药膏来,一边儿涂,一边儿看他的伤。因为蔡鹤的药好,因为他身体也好,这新皮已经长好了,看来过不了多久,这烫伤就可以完全好了。 「国公爷,你这伤快好了。」乔玉妙道。 「恩,快好了。」齐言彻说着。 乔玉妙抹好药,正想离手,手却突然被他从肩头绕过来握住。 紧接着,他用力一拉,把她拉到他身前,手臂再一用力,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乔玉妙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向前一跌,就跌到了他怀抱里。 她坐在他结实有力的长腿上,靠在他的怀里,而原本盖在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滑到了腰间。 他没有着上衣,她就这么毫无阻隔的跌在赤着的胸膛上,一只手压在他的胸口。 微凉的肌肤触觉立刻从她掌心传来,带着坚实的弹性。目光随便一放,不是他尽在眼前的胸膛,就是流线形的壮实手臂。 他的气息似乎把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包裹了起来。 脸倏地一下烫了起来,身子便是一软,她低声嗔道:「你做什么?」 齐言彻低下头:「药抹好了?」 「抹好了,」乔玉妙说道,「让我起来,你自己把衣服穿上。」 「上次不是说等我出来,要跟我谈谈吗?」齐言彻说道。 「恩,说的等你出来,跟你谈的。」乔玉妙道。 「现在说吧。」齐言彻道。 乔玉妙连忙摇摇头:「这样不行,你放我起来,我再同你讲。」 「这样不行?」齐言彻道。 「不行,」乔玉妙说道,「你会着凉,而且这样我也没法,没法思考……」 乔玉妙说的小声,齐言彻却是听得分明。 「好。」他笑了笑。应了一声,松开了她,他们来日方长。 乔玉妙站了起来,理了理鬓髮,在齐言彻旁边的一个位置坐好。 齐言彻看到桌子上有个茶壶,伸手在茶壶上一模,随后,拿起这茶壶,摆好青釉茶杯,倒了一杯茶。 拿起青釉茶杯,他抬头一饮而尽。 「这茶凉了。」乔玉妙说道。 「没事。」齐言彻心道,凉了才有用。 一杯凉茶下去,身上的燥热便退了不少,他这才站起身来,穿好了衣服。 收拾妥当之后,齐言彻在乔玉妙的旁边重新坐好。 「玉妙,」齐言彻柔声说道,「你我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顾虑?」 乔玉妙理了理思路。 论起来,他是她前夫的大哥,也就是她的前大伯子,她是他的前弟妹。虽然她和齐言衡不过是挂名夫妻罢了,不过终是有名分在的。 他们俩的关系着实尴尬,更何况乔玉妙此前还是自请下堂的,他们的事情恐怕世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他们在一起后,被人嚼舌根是免不了的。 不过,既然她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了,那么这些旁人的闲言碎语,她便是可以不管的。 唾沫星子终究是淹不死人的,只要内心够强大,他能给她足够的支持。 就算真的因为他俩曾经的尴尬关系,而导致了某些困难局面的话,她也是不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就是要和他在一起,唾沫星子,怕它作甚?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和齐言衡分了家。虽说分了家,他们兄弟二人的血缘关系是改不了,但是名义上总是会好些。而且,这样就不用和前夫、前婆婆待在一个府上了。不待在一个府中,平时就见不到。平时见不到,就会少了许多尴尬,日常生活也会顺畅许多。 所以,关于他们俩人之间的尴尬关系,乔玉妙并不想跟他谈。 既定事实,既然无法改变,那么唯有接受和面对。 但是另外两件事,乔玉妙却必须要说的,一件事是关于万卷书图书馆的。 「国公爷,」乔玉妙道,「恩,我想跟你说的是图书馆的事情。」 齐言彻微怔,图书馆?他倒是没有想到乔玉妙会跟他说起图书馆来。 「恩?」浓眉疑惑的半抬着。 「国公爷,这图书馆我是想一直开下去的,」乔玉妙道,「就算和你在一起之后,我也要开下去。哦,不是那种让别人代管,我就做个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我是说,要和现在一样。」 乔玉妙知道,她若是和他在一起之后,以他的家产,自己便不会再为银子烦恼,但是她还是想保留着图书馆,继续管着图书馆,坐图书馆的东家,保留她的事业。 不管她的男人是谁,她都觉得女人应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不管事业是大还是小,总是要能养活自己,也可以让自己保持相对的独立和尊严,而不是成为男人的附庸。 「你以为我会不允你开万卷书图书馆吗?」齐言彻说道,「这几点自然没有问题。」 乔玉妙浅浅一笑:「好。」 一件事情解决了,那么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乔玉妙说道:「我这儿最后还有一件事跟你商谈。」 「是什么?」齐言彻说道。 「国公爷,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对你也是如此,」乔玉妙说道,「只是,将来,将来,万一你有了二心的话,你告诉我一声。」 乔玉妙话没有说完,就被齐言彻打断了:「我如何会有二心?」 乔玉妙说道:「我是说将来,我是说万一。」 她其实也明白,他和她正处于恋爱初期的阶段,正要步入一段热热烈烈的爱情之中。这个时候,她突然说「有两心」,「分手」之类的,确实是有些不合适的。 然而即使是不合适的,她也是要说的。 有些事情,在乔玉妙前世是大家都知道的,被广泛接受的,跟本就不需要说,大家就都是懂的。然而,在这个时代却不是所有人都默认的。 比如这在个时代,女人需得从一而终,女人是不能主动提出离开分手。当年她离开齐言衡,也是想了法子让齐言衡休了自己的。 这个时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有了二心之后,正妻依旧还是正妻,正妻不能离开,但是男人可以纳妾啊。 她可以接受失败的婚姻和恋爱,但是跟别人共侍一夫什么的,她实在没有办法接受。 乔玉妙说道:「我自然明白你的真心,然而岁月漫长,万一将来,你有了二心,若是,若是这样的话,你就放我离开,可好?」 齐言彻眉一沉:「你再自请下堂?」 乔玉妙见他面色有些不虞,心里倒也不气,她知道她在这个时候,就说将来「有二心」的话,他自然不会高兴。 于是,她想了想,缓了声音接着说道:「言彻,我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男人有别的女人,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不会选择在后院中争宠相斗,而是会选择离开独立生活,你可明白吗?」 齐言彻道:「你若是担心这个,我便应下你,我只你一人,不会纳妾,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你应了我,我便绝不相负。」 乔玉妙朝齐言彻看看,见他凤眸之中,是极为真诚的神色,心中有几分动容,这个时代的男人,都给出这样承诺的,凤毛麟角。 他眼眸流露出的诚意和真情,自是不假,她心里感动,便不再纠缠将来如果有二心,他放不放她的事情了,信他了。 她展颜一笑,轻轻点了下头:「恩。」 齐言彻看到乔玉妙的笑容,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脑中却是突然在想,一般的女子嫁人就是找归宿。找归宿,找归宿,就是找一个避风遮雨的所在,找一个穿衣吃饭的依靠,找一个依附生活的男人。 而她却是不同的,她同大多数女子都不同,没有男人,她一样能过得很好。 她应下他,绝不是为了寻找一个归宿,而是因为她对自己是真的有情意。 想到此,齐言彻眉眼便是一柔,声线也是柔了一些:「我不会有二心。」 他唿出一口气,接着说道:「若是相负,已是万千对不起,又怎么,怎么会……」 一句「怎么会强留你?」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乔玉妙瞭然的一笑:「知道了。」 随即,她桃花眼一眨:「不准有二心。」 齐言彻气苦:「我断然不会的。」 说万一有二心是她,说不许有二心的也是她。人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这女人,心思沉稳堪比男人,一旦女人心起来,捞遍海底,怕也是找不到那根针的。 乔玉妙见他无奈又带着疼惜的表情,心中即是好笑又是感动,便朝他嗔一眼,眼波流转,媚意天成。 齐言彻伸手把她揽到怀里。 「玉妙,」他的声线有些低,「玉妙,现在我的爵位已经被夺,家产也已经被没入国库了,按照预定的计谋,再过上两日,皇上这封爵的旨意也会下来了,到时候,我准备准备,找了官媒到秀仪巷来提亲。」 「这么快?」乔玉妙低唿了一声。 她穿越而来,下意识觉得从确定关系恋爱到成婚,总是有一段日子的。说完,她便又意识到,这古代似乎是没有谈恋爱的说法,男女关系确认的第一步就是提亲了。 「不能缓缓吗?」乔玉妙臻首微侧。 「玉妙,」齐言彻道,「我都二十五了。」 乔玉妙朝他嗔了一眼,二十五了,在这个时代确实是大龄青年了,弱冠五年,还不成亲,在大景朝十分罕见,但是那么多年,他都拖下来了,到这会儿倒是会用年龄来做理由了。 不过乔玉妙想了想,既然她和他都已经说开了,既然她已经决定跟他在一起了,那么她也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 于是,她就干脆利落的点点头:「好的。」 得她应允,齐言彻凤眸愈加温柔:「那你再等我几日,我去找官媒提亲,先把名分定下,你若是觉得日子太过仓促的话,大婚就往后缓缓,总得好生操办的,总不能委屈了你。」 乔玉妙往他怀里一靠:「你们齐家分了家了,你的家产也被没收了,你这两日有地方住吗?」 齐言彻微笑道:「放心,有的,我名下的房产都没入国库了,我去朋友兄弟家混上几晚就是了,再说,我去齐国公府赖着,我二弟还能赶我走吗?」 「恩,那就好。」乔玉妙道。 齐言彻眼中突然流露出促狭,低头在乔玉妙耳边说道:「左右不会去不该去的地方。」 —— 齐言彻走后,乔玉妙就把她和齐言彻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众人,好让家里众人心里都有个数,也免得齐言彻来提亲的时候,大家都太过意外了。 乔玉珩虽然懂事聪慧,但是毕竟年岁还小,对于成婚嫁娶的事情,懂是懂一些的,但也不是懂得很充分。 虽然他知道林大哥也是喜欢自家姐姐,但是他见自家姐姐笑意盈盈,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显然是极为满意这门婚事的。 只要姐姐欢喜,那他便欢喜,他便祝福。 只是也不知道林大哥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林大哥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 舒清听了之后,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她知道自己女儿和齐言彻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齐言彻看着也是极好的,能找到这样一个男人自然是好事。 只是现在齐言彻被夺了爵,家产也被没收了,成婚之后,她的女儿是做不成富贵太太了,里外操持是免不了的。这且不去说他,但他是她的大伯子,两人真的成了婚,这世人会怎么看她,只怕这闲言碎语的,怕是不会断了。 窦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太过吃惊,齐言彻总是带着蔡鹤来给乔玉珩瞧病,又保护她免遭热水泼。窦妈妈年岁长,心思也伶俐,自然看得明白。她心里早已有有了数,这会儿听乔玉妙亲口说出来,跟她心中预料的一样,并没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阿珠是乔玉妙在搬到秀仪巷之后,新买来的丫环,她并不知道乔玉妙搬来秀仪巷之前的事情。整个秀仪巷里的人也没有一个是爱嚼舌根的,而乔玉妙自请下堂的事情,在贵族圈子和国子监这些地方传的比较多,普通老百姓是不知道的,所以阿珠对乔玉妙的过去并不了解。 这会儿,她知道了乔玉妙和齐言彻的事情之后,阿珠便是满心欢喜的祝福乔玉妙:「恭喜小姐。」 绿罗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眨巴了一下大眼:「小姐,国公爷对小姐极好,等成了亲心一定会对小姐更好的,小姐这门亲事当真不错。」 乔玉妙浅浅勾了勾,笑道:「我同意嫁他,是因为我喜欢他啊。」 绿罗点点头:「我知道,小姐和国公爷,是」两情相悦「,又叫」郎有情妾有意「。」 乔玉妙一抬眉眼说道:「绿罗现在开始掉书袋子了。」 绿罗嘻嘻哈哈的笑着。 「喜欢他,所以嫁他吗?」绿罗说道。 乔玉妙唇角一勾:「喜欢谁吗?莫非绿罗怀了春,也不知道绿罗姑娘心系之人是谁……」 绿罗俏脸一红说道:「小姐,尽会打趣我?」 乔玉妙看着绿罗含羞带怯的模样,嘿嘿嘿的坏笑了连声,心中只道绿罗脸皮太嫩,不能开玩笑。 忽然,她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她定定朝着脸上泛着桃花的绿罗看着,心想,这小妮子不会真的动了春心吧? 不出两日,齐言彻这封爵的旨意就下来了。 旨意刚刚下来,消息还没有传开,齐言彻就跑到秀仪巷来找乔玉妙来。 此时,秀仪巷两进院子里的众人,都已经知道了乔玉妙和齐言彻的关系。 这会儿齐言彻到秀仪巷来,众人对齐言彻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绿罗,阿珠和窦妈妈,都把齐言彻当做了姑爷,接待时,更加热情。 以前,齐言彻是尊贵的客人,以后,齐言彻就是她们主子的男人,也是她们的主子了。态度自然愈发恭敬,也越发热情了。
【105】把她压到石壁上,低头凝视着她 乔玉珩乖巧的出来跟齐言彻行礼,打招唿。 而舒清看到齐言彻,也是十分欢喜,以前就见他俊逸不凡,又见他对自己女儿极好,虽然之前还是顾虑重重的,但是这会儿见两人真的好了,便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顿时眉开眼笑,态度和蔼,慈眉善目,笑容可鞠。 乔玉妙对秀仪巷里众人对齐言彻的过于热情,表示尴尬,齐言彻倒是还好。 于是,乔玉妙就把齐言彻往街上带,不用再面对众人火热的眼神。 又过了几日,齐言彻封爵的旨意渐渐传开了。 秀仪巷中众人得知之后,都为乔玉妙感到高兴。 而乔玉妙依旧把过来看她的齐言彻拉到了街上。 两人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便觉得脚有些酸了,乔玉妙拉着齐言彻进了一家酒楼。 这时候正是饭点,酒楼里人多。 因为雅间已经满客,乔玉妙也不想再换另一家酒楼,就让小二在大堂找一个合适的座位。 小二领着乔玉妙和齐言彻到了一僻静的角落。 两人在酒楼坐定,刚刚点了菜,就听到邻桌有人在说话: 「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曾经的齐国公,现在要变成镇国公了。」 「就在几日前,齐国公被夺了爵,这才过了几日,皇上又给他封回来了。」 「可不是?听听着封号,镇国公,镇国公,多威风,比齐国公听着还威风些。」 「国公爷可是在边疆立了大功的,受这封裳,当之无愧啊。」 「皇上圣明,没有听信那些个谗言,夺了一个爵位,又还回来一个爵位了。」 「对了,有件事,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情?」 「听说咱们这位镇国公年纪也不小了,到现在还没有娶亲呢?」 听到这里,乔玉妙便和齐言彻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邻桌的人继续说着: 「哎哎,是的,是的,国公爷已经二十好几了吧。」 「二十五,二十五了,这我知道。」 「年纪那么大,还没有娶亲?」 「没娶亲,也就罢了,也没有讨过妾室,屋子里也是没有人的。」 「真是奇怪,没听人说起过国公爷逛过青楼啊?」 「呵呵,你们担心这些做什么?国公爷身边总有伺候的人,照你们这么说,咱们大景赫赫有名的国公爷,还是个初哥儿不成?」 「说不定真是个初哥儿。」 「也说不定,有分桃断袖之好,他喜欢不是女子,而是男子……」 「会不会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小心伤到了子孙根?」 「伤了子孙根?真是为咱们大景朝牺牲大了啊……」 「你们别乱猜了,说不定国公爷有相好的,只不过别人不知道罢了。」 乔玉妙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知道自己笑的不妥,朝齐言彻看了一眼,又连忙挪开目光,努力的着笑意。 「咳,」齐言彻轻咳一声,面上有些窘迫,又实在不好意思跟眼前的佳人说什么「子孙根」的事情,耳后竟然有些烫,心也有些塞,只好夹了一块子菜到乔玉妙碗里,「吃菜吧。」 —— 宣平侯府书房内,乔梁把乔渊叫到了跟前。 「齐家老大被封了镇国公,你知道了吧?」乔梁坐在书案前,双手抱着臂,看着站在眼前的长子乔渊。 「爹,知道了。如今大街小巷都传开了。」乔渊站在书案的一侧,垂手而立,十分恭敬。 「恩,由此可见,齐家老大这圣眷比我之前预计的还要浓。看来之前,皇上夺了他的爵只是装装样子,应付应付那些弹劾齐家老大的人罢了。」乔梁道。 「爹说的说,皇上还是相当信任齐家老大的。」乔渊应道。 「圣眷正浓,圣眷正浓啊。」乔梁感嘆。 「是的,爹。」乔渊说道。 「不仅如此,齐家现在是一门两爵,老大是镇国公世袭罔替,老二是齐国公,虽然是递减的,不过这一代也还算是公爵。」乔梁说道。 乔梁接着说道:「对了,之前玉姝那丫头说,会让齐家老大心甘情愿娶她为妻,也不知道她现在走到那一步了,也不知道玉姝倒底能不能和齐家老大联姻。」 乔渊摇摇头:「具体如何,儿子倒也不知道。」 乔梁接着说到:「如今齐家一门两公,齐家老二已经成了齐国公,他的续弦之位一直空虚了。身上有爵位,还是镇国公的亲弟弟,这京城中又要有多少世家,有多少女子,盯住了齐家老二这续弦的位置。」 乔渊道:「爹的意思是——」 乔梁道:「齐言彻夫人的位置,多少人盯着,他弟弟的婚事如今也水涨船高。我们需要加快了。去找玉姝过来问问,问问她如今的打算。若是能让齐言彻喜欢她,那就赶快让齐言彻上门提亲,若是不能,就让她赶快嫁给齐家老二。免得咱们家两头都落了空。」 「是,爹。」乔渊说道,便出了书房门,喊了人去唤来乔玉姝,有重新回了书房。 乔玉姝很快就到了书房。 「玉姝啊,上次你让我给你机会,你说你可以让齐家老大心肝情愿的娶了你。如今怎么样了?玉姝丫头,恩,当时可是说,若是你做不到这一点,婚姻大事,单凭你爹和阿爷为你做主。」 乔玉姝勐然攥了一下手心,指甲戳到掌心的肉里,有些疼。 这疼也让乔玉姝立清醒过来,心思迴转,在大长公主景蓉的诗会上,她已经见过齐言彻了,但是那次,她非但没有得到他的青睐,反而还丢了一次丑。 然而这些,她自然不会告诉桥樑的,手指掐了掐掌心,说道:「我整日待在闺阁之中,没有什么机会可以见到镇国公,不过之前我已在大长公主诗书会上,见过镇国公一面了,想来镇国公也已经认识我了,只是镇国公心思沉稳,不容易被打动,所以孙女还再需要一些时日才行。」 乔梁闻言,面色有些不虞:「玉姝,如今齐家一家出了两个公爵,齐家老大越发炙手可热,齐家老二也水涨船高,不是阿爷不给你时日,而是齐家老二的续弦之位也抢手起来。」 乔玉姝垂着下头,手抓住衣摆的边缘。 「这样吧,」乔梁说道,「后日便是大长公主之子阮安四十岁的寿辰,大长公主府会摆下寿宴。齐家老大和阮安关系不错,不出意外的话,齐家老大是会去大长公主府赴宴的,而你父亲到时候也会去赴宴,你就和玉琏一起,跟着你父亲去大长公主府赴宴吧。到了大长公主府时,在寻找机会,见机行事。」 乔玉姝心中一喜,顺了眉眼:「是,阿爷,孙女知道了。」 「若还是不成的话,」乔梁顿了顿说道,「我们乔家就会跟齐家私底下接触起来,谈你和齐家老二的婚事了。」 「阿爷!」乔玉姝失态的一抬头,又立刻低头,衣摆被纠成了一团。 桥樑一挥手:「不要多说了,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当初你也信誓旦旦说,你若是不能得齐家老大的青睐,就听凭安排。如今时间紧迫,这次你再去试试吧,若还是不行,你就安心听安排就是了。」 「是。」乔玉姝轻声应道。 —— 出了书房的时候,乔玉姝脸色便有些发白,勉强稳住脚步和心神,不让人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来,也免得自己在府里众人面前失了态。 乔玉姝走到迴廊,就听到有人在喊她:「玉姝,玉姝妹妹啊。」 乔玉姝寻声一看,正是自己的亲大哥乔玉琏,乔玉姝无奈,只好止住了脚步,行了一个礼:「原来是大哥。」 「嗳,玉姝,正巧在这儿碰上你了,」乔玉琏说道:「那会儿,你不是给我想了法子来整治整治那个图书馆吗?本来预想好的要连放三天的错书,连闹三场的,嘿,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这第三本错书是怎么也找不到了,这第三场也没有闹成。你说奇怪不奇怪?」 乔玉琏走进一步,说道:「那放错书的泼皮说错书书已经放了,但是那找书闹场子的人却说,根本没有在书架上找到错书,嘿,真是,难道闹了鬼了吗?」 原来那一日,乔玉琏在府里等消息,等着有人告诉他,图书馆又被人发现错书,又被人大闹一场,然而这消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 乔玉琏心里狐疑,就派了人去打听请况,这才知道原来第三天根本就没有发生错书事件。 于是,乔玉琏又找到了潘六子,潘六子为人油滑的很,从来不讲什么信用、诚实,骗起人来张口就是。潘六子当混混多年,差一点就在这桩买卖上栽了跟头,心中对乔玉琏是有几分气的。 他也不想告诉乔玉琏自己载了跟头的事情,他怕乔玉琏会说他没有成事,要把之前收的银子吐出来。 更何况他现在为乔玉妙所用,正要反过来坑乔玉琏,又怎么会告诉乔玉琏实情。 所以,他就撒了个慌,就说他已经把错书放进去了。 乔玉琏想不明白,又找来了第三天的男子一问,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在书架上发现错书。 乔玉琏接着说道:「那图书馆还搞了什么寻找错书的悬赏活动,现在人人都当是图书馆已经没有错书了。」 乔玉姝现在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婚事,她的亲事问题才又紧急又重要的,跟自己迫在眉睫的亲事比起来,整治图书馆的事情,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乔玉姝没有心思跟乔玉琏聊图书馆的事情,便随口敷衍道:「大概是错书放到书架上之后,被人碰巧看见了,所以就抽走了。」 她随手就是一福:「大哥,玉姝不耽搁你时间了,玉姝屋子里也还有女红要做。」 说罢,乔玉姝曲了曲膝盖,便转身离开了。 「嗳——你,」乔玉琏看着乔玉姝离开,面色突然一变,语气便带上了几分兇狠:「真是无礼。」 —— 乔玉姝进了屋子,便立刻在桌边坐了下来。 丫环墨香便立刻走了过来:「小姐,您现在看着脸色不大好,奴婢去给您倒热杯茶来。嗳,春日里,还乍暖还寒的,炭盆也已经收起来了,这个时节啊,最是容易生病的,小姐脸色那么差,可得仔细些,不要是生病了。」 墨香说着,手里已经倒好了一杯热茶,她试了一下水温,把热茶递给了乔玉姝。 乔玉姝接过茶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身子不舒服,方才阿爷把我喊到书房里去,又跟我说了我的亲事。」 墨香是乔玉姝的贴身大丫鬟,也是她的心腹丫环,从十岁开始就伴在她身边,如今已有七、八年了。 「墨香,刚才阿爷说,如果我再不能得了镇国公的青眼,便要将我去做续弦了。续弦虽说也是正妻,却算不得原配,也算不得髮妻的,总是会低人一等。我是庶出的,身份便是低人一等,这出身是投胎时就定下了的,改变不了。」 乔玉姝嘆了一口气,接着道:「可是嫁人,我如何还能已经做那第二等?我们女子嫁人便是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投胎,成了庶女。我苦心经营那么年,就是为了这第二次投胎。名声、才气,哪一个不是比那些个嫡女好,怎地事到临头,却还是因为出身,要去做那续弦?」 墨香看看乔玉姝,眸中也有几分忧色,她在心中嘆了口气,她的小姐,心气儿那么高,只可惜是个庶出的。身份低,心气儿却高,只会让她自个儿忧伤难受。 「小姐,那您是怎么打算的?」墨香问道。 「墨香,」乔玉姝说道,「阿爷逼得太紧,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后日大长公主府办寿宴,是大长公主的儿子阮安四十大寿。阿爷说镇国公和阮安交好,到时候,一定也会去的。阿爷让我跟着爹爹一起去大长公主府,见机行事。」 乔玉姝朝墨香看了看:「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乔玉姝脸色一阴,眸中露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墨香忙问道:「小姐,后日去大长公主府……小姐,您可有具体的章程?」 乔玉姝点点头:「恩,我有个法子。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研习过薰香,有一种香叫做依兰香,依兰香味道好浓烈,这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这依兰香却是不能和肉豆蔻遇到一起的。」 「不能遇到一起是什么意思?」墨香说道。 「若是有人刚刚吃了肉豆蔻,又闻到了依兰香,那么两相里一起作用,便会有,便会有催情的作用。」乔玉姝说道。 「催情作用,啊,」墨香低唿一声,「小姐是想……」 乔玉姝说道:「到了那日,我就在自己身上抹上依兰香,再想法子将肉豆蔻放到镇国公的食物之中,让他把肉豆蔻吃进去……」 乔玉姝垂下了眼眸,喝了一口茶,声音有些缥缈:「我原本不想使这样的法子,实在是……阿爷,逼得紧,若是大长公主府不能成事,我便只有去做那个续弦,出此下策,我,也是万般无奈。」 墨香神色凝重,连忙摇头道:「小姐,这样您便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若是那镇国公不认,或者即便认了,也不愿娶您过门,您岂不是没嫁进镇国公府,还反而失了身子。若是被人知道了是小姐您下的药,那您以后该怎么办?」 乔玉姝呵呵一笑:「墨香,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刚才,你所说的那些,我都已经考虑过了。」 「恩,小姐?」墨香疑惑道。  「这肉豆蔻虽说不常见,但也只是一种香料罢了,就算被人发现有人在镇国公食物里加了肉豆蔻,又能如何?再说这依兰香,就是一种薰香,我用用又怎么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乔玉姝接着说道:「等国公爷把那肉豆蔻吃下去之后,再想法子把国公爷引到一处僻静处,恩,也不能太过僻静。 而我就在那里等着。我身上是熏了浓烈的依兰香的,他刚吃了肉豆蔻,又闻到浓郁的依兰香,必然会情动。 墨香,到时候你就躲在暗处。若是他受了那香的影响,要对我不轨,你就赶紧喊人。」 她低下头:「众目睽睽之下,他对我意图不轨,想赖也赖不了。而我,我就只是恰巧路过又无端被非礼的苦主罢了。我不会失了身子,也不会有人以为是我勾引他的。虽然被他非礼,却也没有实质的损失。」 「到时候,他百口莫辩,对我也只有歉意和愧疚罢了。」 墨香听闻想了一想,点点头:「小姐,心思缜密,定的好计策。只要小姐无恙,墨香也就放心了。」 「恩,」乔玉姝道,「我自不会有事的。」 墨香问道:「小姐,可是这肉豆蔻,怎么放到国公爷的食物中啊?」 乔玉姝说道:「大长公主府中,有一个姓尤的管事妈妈,我曾经无意中救过她的儿子。如今,她们一家都把我当做救命恩人。到时候,我就让她把这肉豆蔻放到镇国公的食物里。」 墨香点点头:「有这样一个管事妈妈做内应,那一定可以成事。」  乔玉姝道:「我是去府上赴宴的,身为客人,行动有所不便,你却不同,到时候,你拿着我的信物,去找那尤妈妈,再把肉豆蔻交给她。」 墨香应道:「好的,小姐,墨香知道了。」 乔玉姝道:「我对她有大恩,而且只是让她撒肉豆蔻而已,又不是什么毒药,到时候,再多塞几片金叶子给她,她一定会答应。她帮了我这个大忙,也算是还了当年我救他儿子的人情了。」 「嗳,小姐,墨香一定会将那肉豆蔻交到尤妈妈手里的。」 —— 乔玉妙今日也收到了来自大长公府的帖子,这帖子是请她赴宴的,赴的是大长公主独子阮安的四十大寿。 乔玉妙想了想,她似乎与这阮安没有任何交情,除了齐言彻刚刚入狱那会儿,她求到大长公主那里,请大长公主想法子让她见一见齐言彻。那个时候,是阮安带着她去了宗人府的大牢。 除此之外,她和那阮安没有任何接触,怎么会请她去? 她猜想着,这请帖的来源,不是因为大长公主景蓉,就是来自于阮明秀。 参加生辰,是要送礼的,不过乔玉妙和阮安不熟悉,自然也不用费什么脑子。 她上了街,在一家玉器店里,买了一个玉器摆件,中规中矩,既没有不妥,也没有出挑。 到了寿宴那日,乔玉妙便算准了时辰,去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府,今天同以往都不同的热闹,竟然是开了中门的。 中门大开,大长公主府因为是皇亲,所以阮安是不用到门口迎客的。门口站了一个颇有资歷的老管家,正招唿的客人,左右逢源,长袖善舞。 门口的人也是多,无一不是这大景朝的达官显贵,士族豪门。络绎不绝,进入大长公主府。 门口的守门婆子,老僕也是忙得不可开交,看请帖,收礼单,再引到院子里,交由院子里的小厮僕人,引到座位上。 因为人实在太多,乔玉妙便远远的排在人群中,等着进府。 突然,她听到一声喊:「乔姑娘。」 乔玉妙抬头一看,竟然是门房曾经阻挠她入府的应妈妈,乔玉妙唇角勾了勾,浅浅笑了笑:「应妈妈。」 「嗳,乔姑娘,记性好,还记得老奴,」应妈妈说道,「乔姑娘请,我送乔姑娘进院子。」 可以不用排队,直接进去,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 于是,乔玉妙便迅速相前走了几步,将帖子和礼单递了过去:「那就多谢应妈妈了。」 应妈妈只接过了礼单,把请帖推回给了乔玉妙:「哪里需要看帖子?乔姑娘快请进来。」 应妈妈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乔玉妙的神情。 乔玉妙瞭然一笑。 转过了壁影,就另有丫鬟前来相迎。 乔玉妙被带到了一间堂屋。 大景朝正规酒宴是讲究男女不同席的。 乔玉妙被带到的这件堂屋便是女眷们吃酒吃菜的地方。 这堂屋里已经摆好了碗筷,糕点,就等着正式开席之后,收了糕点,上热菜了。 堂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玉妙,」阮明秀朝乔玉妙招招手。 乔玉妙一笑就走了过去。 少时,酒席就开席了,乔玉妙就和阮明秀边吃东西,边聊天。 因为周围还有别人,乔玉妙和阮明秀两人聊天的时候,也不敢说卢干志的事情,乔玉妙只敢说:「已经跟他说好了。」 这一句,她们两个人都听的懂,别人却听不明白。 「恩,知道了。」阮明秀说道,明朗大方的五官突然现出含情脉脉来,倒是说不出的娇媚来。 乔玉妙瞭然一笑。 乔玉妙的目光在屋子里睃寻了一番,发现乔玉姝和那个「莞婷」妹妹也在。乔玉妙心中奇怪,在大长公主举办的诗书会上,乔玉姝和「莞婷」最后是吵了一架的,没有想到,她二人现在又和好了。 乔玉妙心里好奇,就问了阮明秀,那个「莞婷」是谁。 「她呀,她姓曾,叫曾莞婷,家门第不高,不过她姑姑是宫里头的静嫔,现在正得宠,」阮明秀说道,「她小心思多得不了,我是不跟她一起玩的。」  「哦,原来是叫曾莞婷啊。」乔玉妙说道。 酒过了三巡,乔玉妙便走出屋子出来透透气。 因为还是春日,堂屋的窗户并没有打开,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密闭空间中,时间久了就会觉得闷了。 乔玉妙觉得闷,跟阮明秀打了个招唿,就出了堂屋透透气。 乔玉妙堂屋附近的花园里慢慢的散着步。 这里一片假山。 假山虽然不高,不过却是一座连着一座,看上去,好不气派,假山上怪石嶙峋,山石错落有志。 乔玉妙在假山边走着,突然被人往假山方向一拉,拉进了山洞。  乔玉妙吓了一跳,一看拉她的人是齐言彻,便放下心来。 齐言彻把她压到山洞石壁上,低下头,看着她。
【106】守礼的日子多了去了 乔玉妙背靠在石壁上,抬起头看向他,她皱了皱眉头,朝齐言彻身上闻了一闻:「喝了很多酒了?」 「今天是阮安的寿辰,所以多喝了几杯。」齐言彻又低了低头,凑她更近一些。 「咱们快出去吧,这里是大长公主府的花园,不是秀仪巷的堂屋,我们这样与礼不合,小心被人看到了。」乔玉妙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 那么小的力气怎么推得动他,她越是推,越是挠得他心痒。 他没有被她推开,反而得寸进尺的压了上去,偏头,寻到她耳边:「守礼的日子,多了去了,今儿偏偏就想不守礼了。」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慵懒的黯哑,热气拂在她的耳垂和脖子里,她的耳垂微微酥麻。 「瞎说什么呢?」女人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娇嗔。 齐言彻抬起头,目光锁住她微启的红唇,娇艷欲滴,饱满丰盈,微微启着,说不出的诱人。 借着几分酒意,低头,便覆上了她的唇,唇上便立刻传来柔嫩无比的触感。他闭了眼,轻启薄唇,覆了上去。 鼻尖是她的气息,细细的,平和的,带着女儿家的幽香,把他整个人的包裹起来。 大手无师自通的摸上了她的纤腰,纤腰不盈一握,整个儿都在他的掌心。不够,又移到了她的后腰,移到了她的后背,轻轻的摸索着。惹得她腰上的腰带也歪了,背上的衣服也皱了。 手收紧了,却也不敢再更加放肆了。怕她恼,也怕自己动了真格。 他抬头,趴到她的肩头,「玉妙——」 乔玉妙被他这样牢牢控制着,动弹不得,周身全是他的气息。 乔玉妙的声音也有些软:「国公爷,你出来可有一会儿了。咱们得回去了。」 齐言彻勾唇笑了笑,带着几分醉意的笑:「是有一会儿了。」 「你起来吧。」乔玉妙说道。 有些不舍的站起身来,松开了手,看着衣衫有些乱的她,心里莫名感到满足。 他看着她整理衣衫,再帮她把耳鬓的碎发整理好。 「你先走。」乔玉妙说道,「咱们可不能一起出去。大长公主府今儿办寿宴,人来人往的,随时都有可能碰到别人。」 「你先走。」齐言彻道。 乔玉妙低头道:「恩,还是你先走吧。」 那日夜里,她和他挤在图书馆的柜子里,她是先走的,她走了之后,他还在柜子里藏了很久。过了好一阵,她才把他放出来,如今想来,心里稍微有那么一点愧意。 礼尚往来,这次就让他先走吧。 齐言彻也不再多纠缠这个问题,说了一句:「那我走了。」 「恩,」乔玉妙朝山洞门口努了一下嘴,用目光示意齐言彻快离开。 齐言彻转身从山洞门口走了出去。 乔玉妙目送他离开,再次确认好身上的衣服是不是都已经整理好,这才慢幽幽的从山洞里钻了出来。 —— 从山洞里走出来以后,乔玉妙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迴廊外,正要转弯进迴廊,突然听到迴廊上有人说话。 「阿杏,这醒酒汤是要给国公爷送过去的吗?怎么有两碗?」 乔玉妙听到国公爷两字,便本能的停住了脚步,躲在迴廊入口的拱门背后,听起墙角来。 「干娘,这醒酒汤一碗是给国公爷备的,另一碗是给乔大少爷备的。左边这碗是给国公爷的,右边这碗是给乔大少爷的。」 「阿杏,这醒酒汤还有不一样的?」 「干娘,本来这醒酒汤都是一样的,但是国公爷不喜欢在醒酒汤里放糖,这是大爷亲自吩咐的。」 「是这样,过来,阿杏,快把醒酒汤放下来。」 紧接着一声「啪」,是东西放下的声音。 突然,乔玉妙听到一声倒抽冷气:「啊,干娘,你在干什么?你在放什么东西?」 乔玉妙听到这话,便小心翼翼的侧过身,贴这拱门的边缘,悄悄朝迴廊里看。  抄手迴廊的入口处,站着两个女子,一老一少。 看穿着,这老的应该是大长公主府的管事妈妈,这少的应该是丫鬟。 一只盘子被搁在游廊一侧的石条凳上,盘子里摆了两碗醒酒汤。这两碗醒酒汤,看着一模一样,都是青花白釉的小碗,汤色都是浓黑。 那管事妈妈,拿着一个已经打开了的油纸包,她正在将油纸包里的粉末往一碗醒酒汤里撒。 「干娘,你在国公爷的醒酒汤里放、放、放什么,那可是国公爷,你要毒死他?」那个叫阿杏的丫鬟说道。 「胡说什么呢?这是肉豆蔻,只是一种香料。不是什么毒药。放毒药?就是借你干娘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那管事妈妈说道。 「干娘,那你往国公爷的醒酒汤里放香料做什么呢?」杏儿丫环问道。 「这个么,你就不要问了,左右少不了你的好处。来拿着。」管事妈妈塞了一片金叶子给杏儿。 「这是……」杏儿看到金叶子脸上一喜,迅速塞到自己袖袋里。 「收好了。」管事妈妈道。 「嗳,收好了。」杏儿点点头。 「记住,一会儿还是把左边的那碗给国公爷,可不要弄错了。仔细些,可别让人知道了。」 「干娘,你放心,杏儿会办得妥妥噹噹的。」杏儿说道。 「好的,那我先走了,你端进去吧。」管是妈妈道。 「哎,我知道了。」杏儿说道。 于是,那管事妈妈便离开了。 杏儿转过身,正想从石条凳上把这盘子端起来。 「这位姑娘。」 杏儿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她吓了一跳,心脏抖了一下,幸好她还没有来得及把手里的醒酒汤端起来,要不然,这两碗醒酒汤,再加上一个托盘,恐怕都要摔了。 她唿出一口气,回头一看,是一位身着锦衣的姑娘,应该是来参加寿宴的宾客。 乔玉妙笑眯眯的凑了过来:「这位姑娘,麻烦给指个路。」 杏儿问道:「您要去哪里?」 「我刚刚才堂屋里吃饭,觉得堂屋里太闷,就出了屋子,走动走动,不想这一走动,就走的太远了,回堂屋的路也找不到了。」乔玉妙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您沿着迴廊,继续走,走到迴廊尽头,再向右拐弯就是了。」阿杏说道。 「你是说忘哪儿拐啊?是往这边儿,还是往那边儿?」乔玉妙问道。 她一边问着话,一边就贴到了杏儿的身旁。 两人背对着那两碗醒酒汤,并肩而立。 乔玉妙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了杏儿的视线。 「在这抄手游廊走到底,随后向右转就是了。」杏儿说道。 「哦哦,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姑娘果然对大长公主府的方位十分清楚。」 乔玉妙说着就把手伸到备后,靠着自己的触感,小心的把左边的醒酒汤拖到右边,再把右边的醒酒汤拖到左边。 「可是,这游廊看着很长,那岂不是要走很长的路?」乔玉妙道,「这位姑娘,知道什么近路吗?」 杏儿摇摇头说:「咱们这大长公主的抄手迴廊是挺长的,不过也没有什么近路了,从这里回堂屋,是必须要走这条路的。」 乔玉妙和这杏儿东扯西拉的说了好几句话,手里也把两碗醒酒汤给调换了位置。 「好,好,我知道了。」乔玉妙说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乔玉妙一走,杏儿就把这两碗醒酒汤送到了酒席之中。 那碗不加糖、却加了肉豆蔻的醒酒汤,到了乔玉琏的手里;而那碗加了糖,但是没有肉豆蔻的醒酒汤到了齐言彻的手里。 齐言彻虽然不喜欢醒酒汤里放糖,但也不是个挑剔之人,端上来的醒酒汤偏甜、并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不过喝了也就喝了。 乔玉琏喝不了不甜的醒酒汤,觉得没有加糖的醒酒汤只剩下一股子的怪味道。只是他在人家家里负寿宴,他也不好意思问人要糖,只好将那没有放糖的醒酒汤给生生的吃了下去。 两人的醒酒汤弄错了,但是又因为各自的原因,把那两碗醒酒汤都喝了。 喝好了醒酒汤,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丫环走到了齐言彻身边:「国公爷,大长公主请你一见。」 齐言彻顿了一下,说道:「好。」 「请国公爷随我来。」丫环说道。 「你带路。」齐言彻说道。 丫环向齐言彻福了一福,转身,带着齐言彻离开了宴席。 丫环在前面引路,齐言彻在后面跟着,两人越走越远,离宴席的堂屋也越来越远。 有多年征战经验的齐言彻,心中莫名有了一丝紧觉。 然而,大长公主本就是女子,在府中深处见他也是正常。况且,这里也还没有进入二门,说起来也还算外院。 齐言彻想了想,一切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便继续跟着走。 拐了一个弯,路过一片林子,忽然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香气,齐言彻眉心便是一蹙。 随后一个妙龄女子从旁边的林子里走了出来,她来到路中间,挡住了那引路丫环和齐言彻的去路。 她盈盈的拜了下去:「给国公爷请安。」 引路丫环看情景,就退到了一边。 齐言彻看清了这个给他行礼的女子。 这女子他在大长公主府的红梅林见到过,是宣平侯府的庶长女,乔玉妙的堂姐。她当时还舞了一个所谓的「剑舞」,让他品评,只是这剑舞……,他自然是什么也没有评。 现下,她又拦住了自己的去路做什么? 一阵风吹来,那股子香气,迎面扑来,浓烈的让人反感。 「起吧。」齐言彻冷了声音。 乔玉姝盈盈的站了起来,婷婷裊裊的站在他的面前,妆容精緻,姿态曼妙,半低着头,半垂着眼睑,端庄而优美。 乔玉姝安静的站着,以自己最优美的姿势站着。 然而,她的心却是跳的飞快,心脏仿佛在不停地往上蹦。 按照预定计划,他现在应该已经吃了那肉豆蔻了,他闻了她身上的依兰香,必然会受到催情的作用。 他就会对她不轨,他很快、很快就会过来,然后对她…… 过了一会儿了…… 他怎么还没有过来非礼自己?乔玉姝心中的紧张,慢慢的变成了狐疑。 他不是应该受到催情的作用,会跑过来,会冲过来,会忍不住抱她,亲她吗?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生? 乔玉姝半垂着眼,目光落在齐言彻的皂靴上,这皂靴一动也不动。 齐言彻心中也是疑惑,她挡在自己面前,行了个礼,也不退下,也不说话,这是要做什么? 他蹙着眉头,不欲和她多说,就直接从旁边的草地,饶了过去。 袖子一甩,大步了过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发觉,那引路丫环不见了。 他脚步一滞,返过身,看着怔忪的站在路中心的乔玉姝,若有所思。 于是,他饶了更远的路,重新越过她,原路返回,回到了开宴席的堂屋里。 —— 大长公主府的寿宴,风平浪静,宾主尽欢,一切顺畅。 寿宴结束了,宾客们纷纷跟寿星告辞,然后往中门走。 女眷们也从堂屋里走出来,走向中门,在中门附近寻找自家的父兄或者丈夫,一起回家。 乔玉妙夹在人群中,也慢慢的往外走。 乔玉姝脸色发白,目光发直,似乎没有焦距。 墨香走在她旁边,目光落在乔玉姝的手上,只见她的手紧紧抓住衣摆,洁白的手背上两根青筋暴了出来,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 墨香伺候乔玉姝多年,知道这是她心绪极为不平静时的习惯动作。 墨香微微嘆了一口气,扶上了乔玉姝的手臂。 乔玉姝和墨香在照壁,找到了乔玉琏和乔渊。 「爹,大哥。」乔玉姝道。 乔渊见乔玉姝面色发白,心里已瞭然,这次阮安的寿宴,乔玉姝应该是没有让齐言彻喜欢上她。 乔渊心中失望,只想着回去之后,赶快要跟齐国公府接触,看看齐家老二和齐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啊!大少爷。」突然一声女子尖叫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乔渊和乔玉姝回头一看,只见乔玉琏抱住了墨香。墨香万分惊恐,挣扎起来,怎奈力气太小,又哪里挣得被催了情的乔玉琏? 鬓髮乱了,眼眸惊惧,神色绝望。 墨香大声唿救,乔玉琏对一个丫鬟强行不轨,动静闹得有些大了,门厅中正在慢慢往大门走的众人都被吸引了过来,众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是十分吃惊。 倒抽冷气的声音,低声惊唿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个性子内敛、城府颇深的,不至于把惊讶放在脸上,但也是眼睛睁大,眼眸内缩。 随即,便有人交头接耳的,纷纷打探起来: 「这男子是谁?」 「好像是乔家的大少爷?」 「宣平候府?宣平侯府不是最重礼仪的么?怎么出了个这样的大少爷?」 「什么重礼仪,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一个堂堂世家嫡长孙,竟然就这么抢抱一个丫环,实在是伤风败诉。」 「是啊,真是让人噁心。」 「还说什么重礼仪,有句话说的什么来着,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看看这乔家大少爷的样子。」 「说不定,平日那些个守礼有节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也不一定。」 「那不就是道貌岸然吗?」 在场的,还有不少是未出阁的闺女,看到这样的场景,立刻吓得闭上了眼睛,有些羞涩的贵妇,也连忙转过头去。 乔玉妙也在人群中,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吓了一跳,惊讶之余,心中开始疑惑起来。 这乔玉琏确实是个混不吝的主儿,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可是纨绔归纨绔,他又不是脑子坏了。若是说他追戏子,逛青楼,这些她都相信的,但是大庭广众的,就这样对待一个丫鬟…… 这丫鬟本就是乔家的丫鬟,他想对那丫环怎么样的话,回了自己家,可以尽情的怎样怎样,用得着在大长公主府的宴席上吗?而且是散场时,人最多的时候吗?存心来丢人显眼吗?不会啊。 迴廊之中的那一幕突然闪现在脑中,那个时候,有个管事妈妈要在齐言彻下的醒酒汤中下药,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药,而是一种叫肉豆蔻的香料。 被她在暗中把这齐言彻的醒酒汤和乔玉琏的醒酒汤换了一换。难道会是因为这个?可是肉豆蔻是一种香料,怎么会这样呢? 乔玉姝突然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大哥,你快松手。」 乔渊看到这样的场景,只觉得怒气攻心,怒不可遏,手举起了,指向了乔玉琏,手指因为努极而发抖,他大喝一声说道:「你,逆子,畜生。」 乔玉琏被乔渊这勐然的一喝,吓了一跳。 今日,乔玉琏是喝了不少酒的,但是宴席结束之前,他喝了一碗醒酒汤,出了堂屋之后,一路吹着冷风,唿吸着新鲜的空气,酒气已去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方才,他突然觉得一阵燥热。但是身边的女子,是他的亲妹妹,他是中了催情,不是中了幻术,身子难耐的吃不消,脑子却没有坏,这亲妹妹,是万万非礼不得的,但是她身边的丫环墨香却是可以的。 原本以为这墨香不敢随便唿喊,只敢认他欺负,没想到这墨香竟然那么不识趣,竟然当众唿喊起来了。乔玉琏便也发了狠劲,不肯撒手。 可是,刚刚被乔渊这么一喊,他顿时清醒过来,目光朝四周那么一打量,竟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乔玉琏吓得立刻松了手,小腹中那股子难耐的热意,也瞬间退的一干二净了。 「爹,爹,刚才,刚才不知道会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畜生,你这个畜生,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我们宣平侯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乔渊指着乔玉琏的鼻子,厉声骂道。 「乔家大爷,」这时,阮安走了出来。 方才阮安一直在宴席的堂屋里跟离开的宾客们道别,到也没有出堂屋,可是门厅动静闹得那么大,照壁转角的地方已经被堵得,人都走不动了。 他这才赶了出来,出来之后,看到这幅龌龊的景象,心中便生出几分恼意来。 今日是他四十周岁的寿辰,这寿宴是他办的,宾客是他请的,寿宴办的很成功,可谓宾主尽欢,谁能想得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在他寿宴即将结束的时候,在他家门口,出现这样一副丑陋的情景。 乔渊脸色也不好看,他看到阮安走出来喊他,便收了指着乔玉琏的手指,对阮安拱手一揖:「阮爷。」 阮安声音发冷:「乔家大爷如果教训儿子,不如回家教训,何必在这大长公主府上,在我的寿宴上?乔家大爷这番作态,是作给谁看的?」 乔渊脸色一青,一口气便是堵在胸口,慢慢的把这口浊气吐了出来,乔渊才说道:「阮爷说的是。告辞。」 说罢,乔渊转头对乔玉琏喝道:「你这不孝子,还不快走。」 乔渊一拂袖子,大步走了出去,乔玉琏自知闯下大祸,只好缩头缩脑的跟在后面,本来挺着的大肚腩,似乎也耷拉了下去。 乔玉姝脸上阴沉,墨香眼圈红红,眼里带着绝望。 主僕二人互相搀扶着,跟在乔渊和乔玉琏的身后,走出了大长公主府。 这齣闹剧之后,门厅中的众人小声讨论着,慢慢散开了。 乔玉妙在人群里张望了一会儿,这门厅中都是人流,她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看到齐言彻的身影,便想着这里人太多了,不容易找着人,就不再找齐言彻,自己出了门,回了秀仪巷。 —— 宣平候府的书房中,乔梁坐在书案之后,脸色铁青,浑浊的老眼里盛满怒意。 乔渊恭敬的垂首站在一边,乔玉姝站在乔渊下首的位置,身形一如平时的娉婷,只是肩膀略微有下耷拉,似乎心中的难过,已经撑不起往日端正的站姿。 乔玉琏跪在乔梁的面前,脸色发白,微胖的身子有些畏畏缩缩的。 墨香跪在角落里,神情呆滞。 书房里有五个人,但是谁也没有说话,静悄悄的,然而在一片静谧之中,连空气都带上了几分紧张。 忽然,乔梁拿起书桌上的一方砚台,向前一扔,砚台「砰」的一声,落到了乔玉琏的脚边,碎成了几块。 瞬间,一方上好的竹纹砚台,成了几块碎片。 乔玉琏吓得浑身一哆嗦。 乔渊也是一惊。这上好的砚台还是有些分量,这么用力砸过来,若是砸到了脑袋上,是要人命的。因为乔玉琏今天的丑态,他也是气急,他也想惩罚他,但是乔玉琏毕竟是他从小宠到大的亲生儿子,唯一的嫡子,若是真的砸伤了,他也是会心疼的。 他看看自己父亲的脸色,知道这回乔玉琏是拂了乔梁的逆鳞了。 他知道乔梁最重的就是家族声誉,乔梁会把家族声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更何况是别人的命,这一回,自己的儿子只怕在劫难逃,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罚。 乔渊气归气,但终究自己的儿子,他也怕乔梁在气头上,做出什么举动,把自己的儿子给罚坏了。 ------题外话------ 乔玉姝:怎么还不非礼我? 齐言彻:该吃药了吧。 —— 推荐文文推荐《嫡女皇后之盛世惊华》/南知薇 她是二十一世纪貌美如花惊才绝艷的天之骄女。 他是西夏国手握重兵尊贵显赫的高冷腹黑王爷。 皇城暗涌,波诡云谲,她洞若观火,冷淡处之,纤纤素手扭转干坤。 血色宫廷,重重杀机,他冷厉果决,杀伐决断,朝堂之上步步为营。他翻云覆雨,傲世扬言,「害她者,必须死!」
【107】齐乔两家再次联姻 只是乔渊也不敢为乔玉琏求情,他怕越是求情,乔梁就越是生气。 想到此,乔渊便低声劝到:「爹,您身子要紧,莫要气坏了身子。」 「砰!」乔梁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乔玉姝吓了一跳,身子也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我乔家怎么会出你这样一个畜生?竟然在大长公主府,做出这等丑行,还偏偏要挑一个人最多的时候,人最多的地方,你是生怕别人都看不到你的丑态?」乔梁怒骂道。 「阿爷,」乔玉琏突然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是喝多了啊,喝多了才会这样。」 说罢,乔玉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对,阿爷,我一定是撞了邪了,才会这样的,不,不,不对,是有人害我,一定是有人害我,我才会这样的,我一定是中了别人的阴招了。」 乔玉琏在地上跪爬了两步,连声说道:「阿爷,你信我,你信我,若不是中了招,我怎么会突然这样?我明明记得,我酒已经醒了的。」 乔渊连忙上前一步:「你说什么,赶快跟你阿爷说清楚。」 乔玉琏听了乔渊的话,马上反应了过来:「是,是,我本来是喝了许多酒的,但后来喝了醒酒汤,又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风,这酒早就醒了。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我就突然燥热难当,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只是想找个女人,好缓解缓解。谁知那丫鬟,那么大喊一声,我这才发了狠。」 「哼!」乔梁冷哼一声。 乔玉琏又吓的不敢说话,顿了一顿,他才抬起头,偷偷看了看乔梁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这么多人,好端端的,我怎么会突然起了那性子,还不管不顾的对那丫环……那丫环是府里的丫环,而且姿色还只是一般。」 乔渊说道:「莫不是中了媚药?」 乔玉琏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就是,就是中了媚药,是有人故意害我。」 他说着白胖的脸上就闪过了几分狠厉:「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害的我,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乔玉姝身子吓得又是一颤。 乔梁说道:「这在大长公主府,谁会给你下媚药,故意让你出丑?」 乔渊说道:「爹,今日是阮安的寿宴,人又多又杂,不一定是大长公主府的人,也有可能是旁的宾客,甚至有可能是有人趁大众公主府举行寿宴混进来,故意陷害玉琏的也不一定的。」 乔梁若是所思,看着乔玉琏说道:「如今大长公主府酒席已散,你我也不可能再去大长公主府去查个究竟,若真是有人害玉琏的话,现在也无从查起。」 乔玉姝闻言便是松了一口气。 「爹,阿爷,我就说一定是有人害我,我是乔家的嫡长孙,有人害我,就是有人害乔家,咱们一定要查出来。」乔玉琏说道。 乔玉琏想了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爹,阿爷,我觉得最近总是有人要害我。这次是这样,上次也是这样。」 「上次?」乔梁疑问道,「从何说起?为了开脱罪名胡言乱语。」 「阿爷,我不是故意开脱的,阿爷,我真的是这么觉得的。这次,我怕是被人下了媚药了,才会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上次,也是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虽然比这次要好些,只是把一副假画当成了真画,弄了个没脸,可是,我们乔家却损失了两万两银子啊。」 乔玉琏接着说道,「有人拿了一幅陆道子的假画,送到利丰解库去做死当,开价就是两万两,还是一文都不肯少。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利丰解库是我们乔家的产业?又有谁不知道我乔家大少最是追捧那行首米殷殷?本来还不觉得什么,可后来我被阿爷和爹爹罚了了十几板子,养伤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着这件事情。我脑子再不好用,这么琢磨着琢磨着,也琢磨出些意味来了,这陆道子的假画怎么看着像是专门冲着我乔玉琏来的?」 一提起这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乔渊就是肉痛,这会儿被乔玉琏这么一说,他对这拿着假画来死当的人更加痛恨,便应声说道:「这么说来,此时是极有可能也是针对玉琏的。」 「爹,你这么想啊,」乔玉琏典着胖脸说道,「看来不是我多想来着。」 乔梁沉了声音:「难道真是有人专门针对我们乔家、想要对付我们乔家?谁那么大的胆子?岂有此理?查!」 乔渊拱手道:「是,爹,那今日的事……」 乔梁道:「大长公主府是什么门第?我们如何上门去查?难道说玉琏在你们大长公主府中了媚药,所以才会失态吗?大长公主和阮安都不是什么软弱的主儿,我们若是这么说,就是说阮安在寿宴上给宾客们下媚药,大长公主和阮安哪里会容得别人这么说?今日的事情,怕是查不了的。但是那假画的事情……」 乔梁顿了顿说道:「要仔细的查了。」 「是。」乔渊应道。 「至于玉琏,打十个板子。」乔梁道。 「又要打十下板子啊,」乔玉琏哀嚎一声,「阿爷,我是被人害的啊,再说,上次的十个板子,我还没有全好啊,屁股上疤还没有退呢。」 乔梁突然冷了声音:「打好板子之后,去祠堂罚跪三天。」 乔渊给乔玉琏使了个眼色,轻轻一摇头。 乔玉琏收到自己爹的暗示,知道爹是让他不要再多说了,以免说多了,惹怒了乔梁,受到的惩罚就会更严厉。 他只好应道:「是。」整个人便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下来。 乔梁接着说道:「至于那丫环,卖出府去吧。」 墨香身子一歪,跪歪在了地上,两眼直直的,仿佛没有了生气。 乔玉姝心里一紧,墨香从十岁开始就在她身边伺候,是她的贴身丫环,伺候她日常起居;也是她的左膀右臂,帮她做了不少事情,比如这次给大长公主府的尤妈妈送肉豆蔻,就是墨香替她办的,只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叉子,这肉豆蔻没有让齐言彻吃上,反倒是让乔玉琏吃上了。 墨香是她惯用的丫环,她已经习惯了她的伺候,墨香还能帮她做事,当然也知道她不少事情,以及她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这样一个丫环要被发卖出府去,乔玉姝如何会不急? 她连忙壮了胆子,说道:「阿爷,这事儿,论起来,墨香也是无辜,她平日一直安分守己,伺候孙女也是尽心。阿爷罚她一罚,自然也是应该的,只求阿爷不要将她卖出府去……」 乔玉姝的话还没有说话,突然就住了嘴。 乔梁朝她看的浑浊老眼里尽是冷意,仿佛一滩浑浊的死水结了冰,看着便让人觉得背嵴发凉,遍体生寒。 乔玉姝普通一声跪了下来,口中唤道:「阿爷。」 乔梁抱着双臂:「阮安的寿宴已经结束了,镇国公还是没有任何要娶你的意思吧。」 乔玉姝脸色发白,跪在地上,手紧紧抓住衣摆。 乔梁转过头,对乔渊说道:「明日,你就想法子去齐国公府探探口风,问问齐家老太太和齐家老二的意思,若是他们也有意结亲,愿意继续同我们乔家做个姻亲,那么赶紧就把这亲事给定下来了。希望今日玉琏的事情,不要对我们乔齐两家的联姻产生什么影响才好。」 他又转向了乔玉姝:「此事,就这么定了。」 「是。」乔玉姝应的轻而无力。 乔梁挥了挥手:「你们全都退下吧。」 「是。」所有人都应了,随后,依次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等所有人退出去以后,乔梁长长嘆了一口气,老眼里露出几分无奈,整个身子松垮无力的靠在椅背上,与刚才冷峻严肃的家长做派不同,竟是有几分老态和疲惫。 他低嘆一口起:「唉,家门不幸,老夫愧对祖宗。」 退出书房之后,乔渊立刻着手查利丰解库用两万两银子收了假画的事情。 乔玉琏被打了十个板子,然后被人抬着去了祠堂,可怜兮兮的跪在祠堂冰冷的地板上。 乔玉姝回了自己的屋子,脸上死气沉沉。 而墨香则被府里的管事婆子拖出去发卖了。 —— 京城一所普通民宅,朝北的屋子阴冷潮湿,墨香蜷缩在一张板床上,身上是一道一道的鞭伤。衣服被鞭子打破了,露出里面少女细嫩的肌肤,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便是一道道的淤青,连脸上也有几道鞭子抽过的痕迹。 墨香因为疼痛,也因为害怕,身子蜷缩了一团。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墨香以为又有人要抽打她,吓得哆嗦起来。 「墨香,你怎么样了?」 是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墨香勐然一抬头,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乔玉姝。 「小,小姐,是你来救我的吗?」墨香想下床,但是稍稍一动,就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勐烈的疼痛感袭来,她又跌了回去。 「不用起来了,」乔玉姝走到墨香的床边,坐床沿坐了下来,「墨香,你怎么样了?」 墨香眼圈一红,呜呜咽咽说道:「他们,他们要把我卖到勾栏里去,我不肯,他们就打我,用鞭子抽我,浑身都很疼。」 在宣平候,墨香虽然是一个下人,但却是小姐的贴身丫环,吃穿度用比穷苦人家的闺女还要好些,在府里,其他的下人们看到她,还得恭恭敬敬的喊她一声「墨香姐姐」,现在出了宣平侯府之后,那人牙子要把她卖到勾栏里,她不从,就打她,用鞭子抽她,她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现在看到乔玉姝,就像看到了天上的救星一般:「小姐,小姐,你是来救我的吗?你救救我吧。」 乔玉姝嘆了一口气:「唉,墨香,你受苦了。」 「小姐,小姐,你不救我吗?」墨香捉住了乔玉姝的手说道,「我是为了小姐才被发卖出府的啊,大少爷一定是误吃了那肉豆蔻所以才会对奴婢这样的,小姐,小姐,你要救我的。」 闻言,乔玉姝眸中突然划过一丝阴狠之色。 「墨香,你先喝口水吧,」乔玉姝道,「喝好了慢慢说。」 乔玉姝从床沿站了起来,走到屋子里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前,背对着墨香,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杯水,再从袖袋里取出一包药,将药包里的药粉尽数倒在水杯中。 她看着这参了料的水杯,眸光阴鹜。 转过身,端着杯子,款步姗姗走到墨香的床边,在床沿边坐下,把水杯递给了墨香:「墨香,快喝水吧。喝完我们再说。」 墨香不疑有他,端起杯子,喝了干净。 乔玉姝别开了眼,不去看墨香喝水。 「小姐,小姐,」墨香道,「你,救,救……。」 墨香突然觉得嗓子冒烟,疼的就像被火烧着了一样:「小姐,我的嗓子,我说不出…啊,啊。」 墨香的声音慢慢变得沙哑,一直到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乔玉姝长长嘆了一口气,说道:「唉,墨香,刚刚那杯水是放了药了,那药对你身子是没有伤害的,只是会伤了你的嗓子,你以后就不能再说话了。」 她轻摇了一下头,接着说道:「墨香,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我的事情,你知道的太多了,尤其是这次大长公主府寿宴的事情,我使了计,要给镇国公下药,结果却让大哥吃了,以至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丑事。这件事情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了。如今,你已经被卖出府去了,不能跟在我身边,我不能每日看到你,心里总觉得不安心。万一,你告诉了别人,就算你不是故意的,哪怕是无意间透露出来,对我而言,也是灭顶之灾。墨香,你不要怪我,我也是万不得已的。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墨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乔玉姝,伤痕累累的手紧紧捉住乔玉姝的手臂,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乔玉姝把墨香的手从自己的手臂扒了下来,看着墨香说道:「墨香,你放心,人牙子那里我已经打点过了,他们以后不会再为难你了,他们会好吃好喝的养着你,等找到合适的人家,再把你卖出去。你不用再受鞭伤,也不用担心去勾栏院里了。」 乔玉姝最后再看了墨香一眼,转过身,走了出去,背后传来墨香嚎啕大哭的声音,沙哑的嗓音说不出的难听。乔玉姝又是一声嘆气。 她刚刚走出了屋子,就有一个人牙婆子迎了上来,笑眯眯的唤了一声:「小姐。」 乔玉姝从袖袋里取出了两片金叶子塞到人牙婆子手里:「好好照顾她。」 人牙婆子收了金叶子,眉开眼笑的说道:「是,是,小姐,我们一定照顾好,一定照顾好。」 —— 乔渊找人和齐国公府暗地里通了气,问齐国公府是否有意继续跟宣平候府联姻,而联姻的人选则是大房的庶女乔玉姝。 齐言衡因为后院一妻两妾同时出了状况,颓废了很久,连常去的诗书会也不去了,整日待在家中,不修边幅。 自从乔玉妙自请下堂之后,齐言衡不是没有想过跟宣平侯府再次联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想过和乔玉姝共结连理的可能。然而,一妻两妾同时出了状况,对他打击太大,他对自己的婚事也一直没有什么心思。再娶续弦的事情,他的母亲也跟他提过几次,京城里也有几家世家想跟他联姻,但是因为之前的事情,他也一直打不起精神来,所以拖着拖着,便一直拖到现在。 只是没想到现在宣平候府突然主动提出来要跟他们继续联姻,而联姻的对象就是他心仪已久的乔玉姝。 于是,齐言衡又突然有了精神。 既然宣平侯府主要提出来,要把乔玉姝嫁给自己作为续弦,他哪里会不愿意,自然是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突然之间,他似乎又对将来的生活充满希望。虽然他的后院,有一段惹人笑话的过去,但是若是他娶了乔玉姝,两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将来的日子,好不快活。 而齐老太太、齐季氏这回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的言辞。 上一次,她反对齐言衡娶乔玉姝,执意娶了宣平侯府的嫡女乔玉妙,齐言衡便和她生出了嫌隙,感情到现在还没有和好如初。而且,她执意聘下的乔玉妙,还来了一出先自请下堂,再自证清白的事情,让他儿子闹了个大大的没脸,到现在也没有打起精神来,对自己续娶一事也是兴致缺缺。 现在旧事重提,齐季氏又如何会再反对一次?当下便答应下来。 乔家和齐家一接触,对于联姻这件事情,一拍即合,你情我愿。 不出两日,齐家就上门来提亲来,乔家自然不无应允。齐家娶走了乔玉姝的八字,等这八字合完,齐家便可以下聘礼了。 齐家来提亲的事情,乔玉姝自然也知道了。 这几日,她都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谋算了那么多,经营了那么多,到头来,还是逃不出个做人填房的命。她脸上没有什么生气,多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人生目标再也无法实现,她的心仿佛成了一潭死水。 —— 这一日,齐言彻带着蔡鹤来给乔玉珩复诊。 蔡鹤由舒清陪着进了乔玉珩的屋子,乔玉妙则在堂屋里给齐言彻抹那烫伤药膏。 「国公爷,这烫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涂一两次就不用再涂了。」 乔玉妙上好了药膏,把药罐的盖子合上去。 「恩,伤口早已不疼了,估摸着也长得差不多了。」齐言彻穿好了衣衫说道。 「伤好了就好了,慢慢颜色也会退下去的。」乔玉妙说道。 「哦,玉妙,我已经安排了官媒来提亲了。官媒总是要比私媒动作慢些,不过应该也就在这几日了。」齐言彻说道。 大景朝的媒婆分为两种,一种是私媒,一种是官媒。 私媒是靠保媒拉縴,向男女双方收取银子作为自己营生的,为了能赚钱,行动积极,动作也快。去媒婆家里喊上一声,媒婆就能立时立刻的去女方说媒。普通老百姓是请不动官媒的,请的都是私媒。大户人家,甚至公侯世家,也不一定会请官媒。请官媒手续繁琐,要等的时间也久,所以很多大户人家也会请私媒了事。 齐言衡向乔玉姝提亲,请的就是私媒。 官媒则不同,官媒其实是一种政府机构,里头的媒婆都是吃公家饭的,人数也很少,所以不是达官显贵是请不动官媒的。齐言彻为了表示郑重,特意请了官媒提亲。 作为国公爷,他请官媒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请官媒有一套繁琐的流程,而且官媒数量少,在他之前又已经有人再排队了,他也不好意思插队,这才要拖上了几日。 「哎,知道了。」乔玉妙应道。古今中外,公家机构的效率总是要比私家地上一下,动作总是要迟缓上一些。 齐言彻和乔玉妙说了一会儿话,绿罗就过来喊他们:「小姐,国公爷,蔡神医瞧好病了。」 「哎,这就来。」乔玉妙朝门口喊了一声。 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出了堂屋,进了乔玉珩的屋子。 「玉珩啊,你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了,比我预想中的要好上许多,本来以为你怎么也得过个三五年,身体才能恢復成普通人、就是身子虚弱一些的普通人。如今看来,是不需要三五年了,估计两年就可以了。你从过年前,就一直吃我开的方子。到现在,已经有四五个月了,算上这四个月,估计再过一年多时间,就可以了。」蔡鹤说道。 乔玉珩问道:「蔡神医,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就可以去学堂了?」 蔡鹤捻了捻鬍子说道:「可以。」 乔玉珩眉眼一弯:「太好了。」 —— 乔玉姝在自己的屋子里待了几日了,贴身伺候的人不是墨香,而是新来的丫环兰香。 昨日齐家递来了消息,说是八字已经合好了,是大吉之兆,而今天就是齐家下聘的日子了。 屋子外头突然热闹起来,嘈杂的说话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一个婆子来到乔玉姝屋子的门口,隔着璎珞珠帘,朝屋子里说起话,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喜气:「恭喜小姐,齐家的聘礼到了,足足有二十四抬聘礼,是全抬,那大红漆箱子,一个接一个的从中门抬进来,那唱礼单的人啊,报着长长的物什名单,这都念了许久了,也没有念完啊。」 兰香脸上一喜,说道:「小姐,小姐,外头那么热闹,咱们不如出去看看吧?」 乔玉姝冷冷朝兰香看了一眼,兰香立刻吓得禁了声。 乔玉姝淡淡的朝屋门口喊去:「谢谢万妈妈了,我知道了,我昨儿夜里没有休息好,现在觉得身子有些乏,就在屋子歇着,不出去了。」 门口外头的万妈妈,应了一声:「嗳,小姐,您好生歇息着。」 「恩。」乔玉姝轻应一声。 万妈妈离开了。 乔玉姝站起了身,走到窗边,看看窗外的景色,这都到五月了,窗外春色正浓,粉白月季,朱红杜鹃,点缀在一片翠绿之中。 枝头闹胜春,枝头热闹,整个宣平候府也是热闹。 只有乔玉姝心中惆怅,而这喜庆的热闹更让她心中有一丝烦躁。 从齐言衡来提亲,合八字,到如今过来下聘,已经过了好几日,乔玉姝也慢慢的从悲伤绝望之中,慢慢恢復了一些,事已至此,日子也总是要过下去的。只是心中却也欢喜不起来,这门亲事,有什么好喜庆的,有什么好热闹的,再热闹,再热闹,又如何?虽然他如今得了爵位的,却是个递减的,论起相貌品行、身份地位,他哪里有一点比得上他大哥,况且说来说去,她不是原配,不是结髮,只是个填房罢了。 外头越发吵闹的,笑声说话声,朝得她头疼。 「小姐,」屋子门口的璎珞外头,万妈妈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乔玉姝柳眉一蹙,心里更烦,刚刚不是说不出去了,又来喊她做什么:「什么事?」
【108】横竖他都是她定下的男人了 万妈妈乐呵呵的说道:「小姐,齐家二爷也来了,哦,如今可已经是齐国公了,侯爷请国公爷进了府里的花园,又说国公爷不熟悉府里花园,让小姐尽一尽地主之宜,去花园里招唿招唿,人已经到了园子里的湖心亭等了,侯爷让我来知会一声小姐,让小姐赶紧去,莫要让人等久了。」 乔玉姝一滞,想拒绝的话就在嘴边,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又咽了回去 既然一切已成定局,那么齐言衡就是她未来的夫君。不管这未来的夫君是不是让她满意,她知道,待她嫁到齐家之后,她将来的日子如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男人。 既然她一定会嫁给他,那么笼络住他的心,让他对她心生爱意,让他对她百依百顺,才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这也是决定了她出嫁之后的日子。 如果他在下聘的时候,她就拂了他的意思,若是惹得他不快,总是不好。 于是,乔玉姝压下心中烦躁之意,对门口喊了一句:「这就来。」 乔玉姝对着镜子照了照,让兰香在她鬓边插了一只莲花青玉簪子,又披上了一件天青色的褙子,银丝滚边,折枝莲花纹,看着十分淡雅,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她又用眉粉描了眉,描出细长的柳眉,柔和之中带着女儿家的妩媚。 「走吧。」乔玉姝对兰香说道。 兰香为乔玉姝打了璎珞帘子,挣琮叮噹脆响,乔玉姝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万妈妈为乔玉姝引着路,兰香跟在乔玉姝后面,一行三人,走到宣平候府的湖心亭之中。 湖心亭是从岸边向水中伸展的一座六角凉亭,亭中有一张六角石桌,石桌边置了几个石凳。石桌上摆了一套青釉茶壶茶杯,质地细腻,花纹精緻。 齐言衡正坐在石桌边,看着宣平侯府的春日风光,远远的便看到了由远及近的主僕三人。他一眼就认出了当中那个,正是他从一开始就中意的妻室人选乔玉姝。 只见她婷婷裊裊的走了过来,步态之中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端庄,身姿窈窕自有一股妩媚柔和的韵致,淡雅清丽的着装,又为她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的书卷气。 齐言衡见到这样的乔玉姝,心中十分欢喜,这便是他想要的人儿。因为一妻两妾同时出了变故而生出的颓然失望和自我怀疑,也淡去了不少。 他连忙站起身来,走到湖心亭的入口相迎。 美人走到他面前,盈盈的福下了身子:「国公爷。」 齐言衡被她一声软糯的「国公爷」,叫得心也有些酥了,连忙道:「乔大小姐,不必多礼。」 乔玉姝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齐言衡。 之前乔玉姝也是见过齐言衡的,她常常作为乔家女眷出席各种诗会书会以及各种名目的宴会,齐言衡她自然也是见过的,不过以前只是远远的看过一眼,这一回却是仔细打量。 齐言衡今日也是特地收拾过了,鬍子也刮干净了,衣服也穿了新制的春装,是一身深蓝色的织锦长袍,腰间束着宝蓝的琉璃腰带,一块上好的翡翠玉佩,挂在腰间,穗子随意的晃在腰跨之处。 头顶是一方翡翠玉冠,将髮髻箍得整整齐齐。 凤眼狭长,远山横眉,眉宇间透着一股清秀之意。 齐言衡收拾干净之后,容貌也属上乘,亦是有几分世家公子风度翩翩的模样。 乔玉姝在心里默默一嘆,这幅相貌也算不错了,若是他未曾取过妻,自己能做她一个原配髮妻,那她也不会像现在那么怅然了。 更何况,她又见过几次他的大哥,如今的镇国公齐言彻,齐言彻相貌比他更加英伟,再加上他从战场上回来,气度威严肃杀,是齐言衡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所没有的。别的不说,单是那歷经沙场所歷练出来的阳刚气,就能让多少女子心尖儿都为之颤动。 相形之下,齐言衡便没有那种气度和韵味,珠玉在前,乔玉姝便也没有多少欢喜之意。 只是她既然註定要成为他的续弦,那么她也只好维持和他的良好关系。 「恩。」柔软的应了一声,乔玉姝站了起来。 「来,坐吧。」齐言衡说道。 齐言衡半张这手臂,似乎是邀请的动作,乔玉姝便顺着他的手臂,进了凉亭。 万妈妈和兰香便站在湖心亭的门口候着。 乔玉姝见桌子上有茶壶茶杯,便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齐言衡。 齐言衡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啜了一口,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乔玉姝姣好的脸庞上。乔玉姝便顺势微微别过头,眼睑半垂着,柔中带着女儿家的羞意。 「乔大小姐,我看过你的诗集《季兰居士诗集》,里头的每一首诗,我都仔细品过。」齐言衡放下茶杯说道。 「到是叫您笑话了。」乔玉姝说道。 齐言衡浅浅一笑:「乔大小姐,蕙质兰心,风格婉约柔美,诗集所录诗词,俱是佳作。」 说罢,齐言衡又从怀中取出一本线状书,递给了乔玉姝:「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旁的喜好,偶尔写些诗词,抒发心中所感所想,这本诗集中所录入的诗集,均是我平日所做的,乔大小姐若是有空,读一读,也好品评一二。」 「我如何敢当个品评二字?仔细读读,我好多学学。」乔玉姝道。 「乔大小姐过谦了,」齐言衡笑道,「我同乔大小姐兴趣相同,这桩婚事正是……呵呵,正是相得益彰,你我日后,在诗词上,也可以互相品评,相互益进。乔大小姐不妨看看吧。」 乔玉姝和齐言衡两人一边儿喝茶,一边儿你一言我一语,谈起了诗词。 郎才女貌,春日的宣平侯府,格外和谐。 远处,默默看着的乔渊不住的点头,在他的身边,他的宠妾韦氏,也就是乔玉姝的生母,眼里也是止不住的欢喜。 齐言衡和乔玉姝聊了一会儿,心中是越来越欢喜。他心系多年的佳人这样在他身边柔声细语的说着话。当初,远看时,她就觉得她端庄有才气,如今凑近了,更觉得她娴静舒雅,温柔妩媚。 乔玉姝同他虚与委蛇的说着话,压着心里怅然和烦心。 两人说了一会儿子话,时辰便也差不多了,毕竟还没有成婚,齐言衡也不便久留,看着天时辰差不多了,就跟乔玉姝告了别,手里握着自己的书籍,离开了凉亭。 万妈妈给齐言衡引路,乔玉姝向他福了福,目送他离开,随即又回了湖心亭。 她走到湖心亭靠水的一面,身子倚靠着栏杆,看着水中自由自在游着的锦鲤。 兰香走到乔玉姝的身边,乐呵呵的说道:「小姐,小姐,我看国公爷很喜欢小姐呢,我在门口看的分明,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小姐。」 「恩。」乔玉姝淡淡应了一声。 「小姐,小姐,咱们这位未来姑爷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家室又好,又有才气,又心悦小姐,兰香恭喜小姐觅得佳胥。」兰香叽叽喳喳说道。 「恩,还好。」乔玉姝道。 兰香是新到乔玉姝身边的,她不知道乔玉姝的心事,她只当乔玉姝是姑娘家因为害羞而说的谦虚之词,便接着奉承道:「何止是还好?小姐喜欢诗词,咱们这位未来的姑爷也喜欢诗词,小姐和姑爷真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不过是填房罢了,有什么天作之合,乔玉姝心烦,脸色便也冷了下来:「哪里有那么好了?」 「怎么不好了?」兰香笑嘻嘻的接着说道,「咱们未来姑爷虽说以前是娶过妻的,但已经休妻许久,房中无人,小姐嫁过去,一定是千宠万宠的,他如今又新封了爵位,又那么喜欢小姐,可不就是一个如意郎君吗?」 乔玉姝脸色突然一变,兰香一句「以前是娶过妻的」正是戳中了乔玉姝的痛处。 乔玉姝本就被兰香一句接一句的恬噪惹得有些心烦,这一下更是心中起了怒意。又因为兰香本就是她的丫环,打骂本就由她来,所以乔玉姝便也没了顾忌,脸色一沉,厉声喝到:「我就是该去做填房的?还是你觉得做人填房,对我来说就已经算是好姻缘了?就是天大的好事了?做个填房,我就该谢天谢地了?」 兰香被乔玉姝这突如其来的训骂,吓得脸色发白:「不,不是,我只是想恭喜小姐,为小姐高兴罢了。」 乔玉姝冷哼一声道:「恭喜我什么?做了人填房,还是一个爵位会递减之人的填房?你记住了,以后不要自以为是,我虽非嫡女,但也是宣平侯府长房之女,凭我的才情品貌,如何做不得公侯世家的原配嫡妻了?若不是因为……。因为……爹爹和阿爷的安排,我如何会去……?以后这些话,不要说了。」 兰香唯唯诺诺:「是,是,小姐,奴婢以后不会乱……说…。」 兰香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捂住了嘴巴,支支吾吾的说道:「国、国公爷……」 乔玉姝闻言,心里一惊,勐然回头一看,只见齐言衡正站在湖心亭的入口处,手里握着刚才两人看的那本诗集。 凤眼里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乔玉姝双目睁大,看到齐言衡的模样,心中便道槽糕,他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復返,但是看样子应该已经在湖心亭的入口处站了有一会儿,刚才自己跟兰香说的话,他应该也已经听到了不少。 他为什么要去而復返,兰香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害得自己失了态,又正巧被他撞了个正着。自己的这一番「心里话」被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嫌弃他,嫌弃这续弦之位,待她嫁过去之后,她哪里还能落得个好来? 乔玉姝想解释,但是话都被他听到了,让她怎么来解释?又惊又吓之后,乔玉姝便支支吾吾说道:「我,我,我刚才被兰香那丫环,恬噪的,才……」 齐言衡冷冷的说道:「所以才说出了心里话,是吗?」 刚才,他本来是满心欢喜的离开,走出了一段路,才发现手里握着自己的诗集。这诗集是他准备留给乔玉姝的,也好让她空闲的时候翻一翻,两人互相读对方的诗句,也是一种交流的方式,好增加话题,也好增加感情。刚才,大概是因为心中太过于欢喜,他竟然忘了把诗集留给乔玉姝,自己就握着诗集就告辞离开了。 想到这里,齐言衡就止住了脚步,一回头,远远就看到乔玉姝还站在湖心亭里,于是他便让万妈妈在路边儿等着他,他要亲自回湖心亭给乔玉姝送诗集去,所以他才会去而復返,回到了湖心亭。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乔玉姝和她的丫环在谈论他们的婚事,他便有心止住了脚步。 刚开始的时候,那丫环说的话还是很中听的,只是没有想到乔玉姝竟然会因此心烦意乱,以至于发怒。 她竟然这样看他们的婚事,她竟然对做他的续弦如此牴触和不屑,齐言衡虽然因为之前一妻两妾的事情,受过打击,但终究还是有些傲气,现下他如何能受得了乔玉姝这样一番话? 当即,他便冷了脸色:「告辞了。」 说罢,他转过身,离开湖心亭,手里依旧握着那本诗集。 之前,他因为一妻两妾的事情,受到了打击;后来,因为可以娶到心仪的女子,好不容易,振作了一些。可是现在,他心仪的女子竟然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婚事,齐言衡再次收到打击。 他到底是哪里错了?他就是如此不堪,让她们一个一个的,都不屑于做他的妻子? 伤心之余,齐言衡对乔玉姝也起了几分恼怒,她刚才的温柔恭顺,都是对他虚与委蛇吗?难道他的填房之位还辱没了她不成?这般不情不愿的? 齐言衡又是伤心,又是生气,两相里一作用,当日回府就生病了。 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也就是感染了风寒罢了,但是咳嗽咳得厉害,尤其是夜里,睡不好觉,人也一下子憔悴了起来。 —— 又过了一日,乔玉妙从万卷书图书馆回到了秀仪巷。 一进门,窦妈妈就立刻迎了上来:「小姐,国公爷已经来了,正在堂屋里等小姐呢。」 「嗳,知道了,我这就去。」乔玉妙应道。 乔玉妙走进堂屋,就看到齐言彻正喝着茶,在等她。 「等了一会儿了?」乔玉妙道。 「知道你差不多这个时候回来,掐着点来的,没有等多久,茶都只喝了半杯。」 齐言彻说着,就站起来,熟练的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乔玉妙看他宽衣解带这熟练的,差点就要啐他一口:「今儿是最后一天上药了。」 「恩,」齐言彻光着膀子重新坐好,「这烫伤已经全好了。」 乔玉妙走到齐言彻的身后,仔细看了看这烫伤,新皮全都长好了,老皮也全都掉了,只是新皮还有些嫩,看着和周围的颜色还不大一样,今天再帮他上一次药,以后是真的不用再抹药了。 她从药膏罐子里抹了一把药膏,轻轻的把药膏抹在他的伤处。 一边儿抹着药,一边儿说道:「对了,国公爷。恩,上次,你过来跟我说了提亲的事情,我倒是忘了跟你说了,阮家大爷寿辰那天,乔玉琏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走得晚,没有看到,不过后来听阮安说了,怎么了?」齐言彻问道。 「不是我为乔玉琏开脱,而是这事儿透着蹊跷,乔玉琏就算再煳涂,也没有道理,在别人的府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侮辱一个自家的丫环,」乔玉妙的手在齐言彻的背上打着圈圈,「那日,有人在你的醒酒汤里下了料,正巧被我看到了,我便把你的醒酒汤和乔玉琏的换了一下,你说乔玉琏会不会是因为喝了这下了料的醒酒汤?」 于是,乔玉妙便把那日在大长公主府迴廊里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告诉了齐言彻。 「可知是什么料?」齐言彻侧了头,看向乔玉妙的肩膀。 「肉豆蔻,」乔玉妙不明所以的问道,「可是肉豆蔻不就是一种香料吗?又不是媚药。所以我也不确定乔玉琏是不是因为中了媚药,更不确定是不是有人给你下媚药。不过,肯定有人要在醒酒汤了放肉豆蔻就是了。」 齐言彻蹙起了眉心,脑中突然想起他在去见大长公主景蓉的路上,遇到乔玉姝的事情。 当时,有个丫环跟他说大长公主请他一见,就带着他去见大长公主,结果他在去见大长公主的路上,被乔玉姝拦住了去路。乔玉姝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事都没有做,而那引路丫环就不见了。 心中隐隐有个念头,此事会不会跟乔玉姝有关。 转念一想,这不过是他凭空的猜测罢了。 一来肉豆蔻只是普通的香料,并不是媚药,乔玉琏的奇怪举动,并不一定跟这碗醒酒汤有关,乔玉琏是在别的地方吃了媚药,也不一定。 二来就算乔玉琏的奇怪举动,真的同这肉豆蔻有关,此事也不一定就和乔玉姝有关,说不定乔玉姝只是恰巧在附近走动,见到自己就出来行个礼罢了。 「国公爷,不管如何,有人想在你的醒酒汤里下肉豆蔻是真的,你自个儿要小心一些。」乔玉姝说道。 「恩,」齐言彻沉吟片刻,说道,「一会儿回去,我就查一查这件事情。」 乔玉妙说道:「对了,国公爷,那两个放肉豆蔻的,其中一个叫做阿杏。」 齐言彻颔首道:「知道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这药膏就抹好了。 药膏抹好,齐言彻又把乔玉妙拉到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身子靠在他赤着的胸口。 他的手从她的后背,揽住她的手臂,在她手臂上上下摩挲了起来:「玉妙,明儿你不要去万卷书图书馆了,留在家里吧。」 「恩,怎么了?」乔玉妙问道。 「明儿,官媒要到秀仪巷来提亲。」齐言彻说道。 「恩,那我待在家里等着。」乔玉妙说道。 「好。」齐言彻应道。 「你起来把衣服穿好吧,别仗着自己身体好,就这么不管不顾的。」乔玉妙道。 「好。」齐言彻应了一声,却没有松手。 怀里软绵绵的女儿家身子,又是自己心里的人,这么整个儿把她拥在自己的怀抱里……腿上是她丰盈的翘臀,怀里是她柔软丰满的胸脯,鼻尖是她幽然好闻的香气,他只会因为血液循环加快而发热,哪里会觉得冷? 手捨不得松开,不敢放肆到别的地方,只是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臂。 乔玉妙也有点捨不得离开他的怀抱,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上药了,以后便没有理由,可以名正言顺的看他的好身材了。哪怕,他提了亲,她和他真的定了亲,在真正成亲以前,在这个时代,还是要讲究一些礼节了。 只怕以后他的好身材,她都是看不到了,没有合适的藉口,她可没有脸主动让人家脱衣服给她看的。 想到这里,乔玉妙又有些脸红了,恨不能啐上自己一口,又心道,谁让他长得这般好,不是她存心好色的。 乔玉妙看了看眼前他赤着的蜜色肌肤,看着看着便眼热起来,想着以后都见不着了,横竖他都是她定下的男人了,摸一摸也是可以的吧。 这么想着,乔玉妙便抬起手,掌心正对他的胸堂一按。 齐言彻忽然身子一紧,身上的肌肉也紧绷起来,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膛上覆上了一只如玉一般的细白小手,低沉磁性的嗓音,顿时沙哑了几分:「玉妙。」 他肌肉一紧绷,她的掌心便立刻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他的胸口变得更结实,更硬,那饱满的手感也更加好了。 脸上一烫,耳边便是男人低沉的声音,放低了声线,带着沙哑,更加性感。她全身都靠到他怀里,手却是没有放下。 手轻轻的挪了一下位置,他肌肉绷得紧紧的,却是没有反对。 乔玉妙便撞着胆子,手在他的胸口,移动起来,极轻的抚着他的胸口,从左往右。 齐言彻勐然松开了乔玉妙,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喝完一杯,再倒一杯,又是一杯。 乔玉妙见他松了自己,连忙从他身上站了起来,远远看着他喝茶。她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也不敢上前说话。 齐言彻三杯凉茶灌下去以后,转头看向乔玉妙,凤眼里不是平日的威严,不是刚才的温柔,而是火一般热的春情。 迅速穿好衣衫,快步走出了屋门。不过几息时间,他又转了回来,大步走到乔玉妙跟前,用力把抱在怀里,然后寻到她的红唇,狠狠的吮吸了一口。 「下次,可别这样了。」齐言彻说道,声音里还带着沙哑。 「我,我不是故意的?」乔玉妙小声的抗议。 齐言彻一滞,有些气苦道:「经不住你这样勾人。」 乔玉妙窝到他怀里,小声的偷笑。 「明儿待在家里,等媒人来提亲。」齐言彻嘱咐道。 「知道了。」乔玉妙说道。 两人又温存了一会儿,齐言彻才离开秀仪巷,乔玉妙脸红扑扑的,出了堂屋。
【109】听说镇国公去提亲了 转眼又是一日。 齐言彻的马车停在了秀仪巷的入口处,他下了马车。 官媒婆子已经在秀仪巷的入口等着了,看到齐言彻,就扭着腰身,迎了过来:「给国公爷请安,老婆子今儿能为国公爷提亲,真是老婆子修来的福气。」 「走吧。」齐言彻语气平淡,眼角眉梢却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嗳,嗳,国公爷,我走在前头,您跟在我后头,咱们去大姑娘家,提亲去咧。」官媒婆子边笑边说话。 「好,你引路。」齐言彻道。 媒婆引路是提亲的必要程序。按照大景朝的规矩,提亲的时候,由媒婆引路,男方父母跟在媒婆后面,去女方提亲,新郎本人是可去可不去的。 不过,齐言彻却是亲自来提亲了,他父亲和生母早已故亡,至于他的继母,莫说他和齐言衡已经分家了,就算没有分家,他也不会找他的继母齐季氏来给他提亲的,所以齐言彻作为镇国公府的家主,便自个儿来提亲。 官媒敲了门,窦妈妈开了门,舒清也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舒清把官媒婆子和齐言彻带进了院子,往堂屋里走。 而乔玉妙则是躲在二门垂花门的后面,偷偷的往外面看。 因为男方向女方提亲,是男方家长向女方家长提亲,不是向人家姑娘本人提亲,被提亲的姑娘应该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见男方的人。 所以舒清千叮咛万嘱咐,让乔玉妙先躲在屋子里,不要出来,等男方和女方交换了信物之后,提亲程序结束之后,在吃饭的时候,她才能出来。 乔玉妙见舒清说得郑重,便应了下来。 不过,让她待在自己屋子里等着,她却也是坐不住的,这便偷偷跑到垂花门的位置,向外看着。 只见,首先进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头髮梳的整整齐齐,一个髮髻扎在头顶,用深紫色的发巾固定着。身上穿了暗红色的锦缎襦裙,外头披了件绛紫色的褙子。 身材有些发福,脸色到也没什么皱纹,五官看着很清爽,最主要的是一脸的笑容,笑得那个合不拢嘴。 一看就是媒婆,乔玉妙心道,大概因为官媒到底不一样,这官媒穿着光鲜得体,举止妥当,即是充满喜气,也没有表现的过于夸张。 跟在媒婆后面的是齐言彻,他今日来提亲,穿的竟然不是常服,而镇国公的官府,一身绯红色的长袍,胸口绣着麒麟纹,麒麟张牙舞爪,在他饱满宽阔的胸膛正中,好不威风。 腰间一条琉璃腰带,将整个人衬得身长玉立,伟岸挺拔,脚下一双玄色皂靴,一步一步,步伐沉稳而有力。 乔玉妙躲在二门后面,仔仔细细欣赏他的好颜色,平日只见他穿深色衣服,不是褚色就是深蓝,没想到穿着绯红,他也是那么好看。 她前世就听人说,男人穿起正装来是最帅的,如今看来,这话,古今中外都合适。他穿得那么正式,竟然别有一番风情,看得乔玉妙心弦颤颤的。 她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时候,她还是齐国公府的二太太,而他则是刚刚从战场得胜归来的大英雄,她跟着齐言衡,躲在人群里,迎接他的归来。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穿着一身官服的。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的目光一息也没有停留在她身上。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他穿官服的样子了。 没想到,第二次看到他穿绯红色官服,已经是他向她提亲了。 看到齐言彻和那媒婆越走越近,目光也朝垂花门这里扫了过来,乔玉妙连忙站直了身子,背靠在垂花门旁边的围墙上,躲了起来。 齐言彻走进了秀仪巷的外院,一眼就看了垂花门后头的那半片衣角。 米白底的锦缎料子,上头是青色细细碎碎的小花,这衣料看着那么熟悉,不是她还能是谁? 齐言彻勾唇一笑。 齐言彻和媒婆并没有真的去垂花门,而是传了个弯去了外院的堂屋。 乔玉妙听到齐言彻和媒婆远去的脚步,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舒清把媒婆和齐言彻一起带到了堂屋。坐定之后,阿珠又给齐言彻和媒婆倒了茶。 「乔太太,我请了官媒来提亲,求娶玉妙。」齐言彻道。 媒婆喝了一小口茶,听到齐言彻那么一说,急忙就把茶杯搁到了桌子上,应声说道:「是啊,是啊,婆子我呀,受了国公爷的托,来给乔家姑娘提亲的。」 媒婆咧嘴哈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哈哈哈哈,呵呵呵,我们国公爷呀,那可是大景朝一等一的人物,英雄了得,又新封了镇国公的爵位,家产无数,人品一流。」 「再说乔姑娘那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是秀外慧中,聪慧过人,大方得体,进退有度……」 媒婆闭着眼睛一通乱夸,倒把舒清听了个眉开眼笑。 舒清展眉笑呵呵说道:「是你说的好,我们妙妙哪有那么好?不过不是我夸自个儿的闺女,我们妙妙啊人长得俊俏,又能干,呵呵呵。」 「是啊,是啊。」官媒婆子连声应道。 官媒婆子是个明白人,她心里明白的很,她这一趟就是走个过场的,人家双方早已是说好了的,她就是走个程序罢了,她只要闭着眼睛夸人就是了。 媒婆说说笑笑的,气氛便也融洽起来,齐言彻拿出一个玉镯子递给了舒清。 按照大景朝的规矩,提亲的时候,男女双方是要互相交换信物的,男方留给女方的一般是一件首饰,若是女方答应了提亲,就会回赠一件信物,一般是绣帕、香囊这种女子所用之物。 舒清接过镯子一看,心里便是惊喜,这可是一件宝贝。 舒清是富贵人家出生,又是宣平侯府的太太,对玉器首饰也是有一定鑑赏能力的。 这翡翠镯子混体通透,纯净的没有一点杂志,晶莹剔透,颜色鲜阳,翠绿欲滴,似乎还在散发着莹莹绿光,当真碧玉如水、翠玉生辉。 「这信物我收下了,妙妙一定喜欢。」舒清说道。 「恩。」齐言彻微微颔首。 定亲的信物,可以选任何一种首饰头面,可是齐言彻偏偏选了镯子。只是因为他喜欢她的素手纤纤,他一直在想她若是带上一只玉镯子,该是如何让人惊艷。 舒清从袖袋里取出一方绣帕,低给了齐言彻:「国公爷的提亲,我们是应下了。」 齐言彻接过绣帕放在掌心握了握,然后放到自己的怀里。 过了一会儿,午饭的时辰到了。 留饭是定亲成功的标志。 齐言彻到秀仪巷来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留在秀仪巷吃饭。 乔玉妙从屋子里走出来,进了堂屋,刚刚她见他穿得那么正式,那么好看,就也回屋打扮了一番。 她总不能被他比下去不是? 略施了薄粉,抹了胭脂,在脸颊推开。娥眉上了粉,樱唇点了朱,浅粉的短襦,八福面儿的桃花褶裙,腰间一根宽腰带,整个玲珑小腰都包在腰带之中。女儿家身姿的妖娆曲线,凸显出来,柔中带着娇媚。 桃花眼一转,眸光中的潋滟就落到齐言彻的身上 乔玉妙一出现在堂屋门口,齐言彻的目光就转了过来,眸中便是闪过惊艷。 在秀仪巷的堂屋中,齐言彻,乔玉妙,舒清,乔玉珩还有媒婆,一起吃围在桌边吃饭。 秀仪巷的入口停着齐言彻的马车。 今天的马车又与往日的马车不同,往日的马车一向低调,上面不会有关于镇国公府的标记,乍一个只是一两普通而又做工精良的马车罢了。 今日的马车车壁上和车马车门上都写了极大的「镇」字,以显示马车的所属权。 除了齐言彻坐了马车过来以外,还有贴身小厮元路、统领卫陌,以及镇国公府的两个管事。 齐言彻跟着官媒婆子进了秀仪巷的二进院子,其他人都留在了秀仪巷的入口。 秀仪巷是同一条大路相垂直的,入口处,行人来往穿梭,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 齐言彻的马车,带着镇国公府的标记,周围又围了一圈人,十分显眼,路过的行人想不留意都不行。 「这马车是镇国公的?在边疆立了大功,被夺了爵,又被封了爵的那个,那个镇国公?」 「镇国公的马车怎么停在这里?旁边还有好多人侯着呢。」 「就是,这里不是秀仪巷吗?这就一条普通的小巷子罢了。」 「是镇国公在这里吗?还是旁人坐了镇国公的马车。」 「肯定是镇国公本人。」 「你又如何知道?」 「镇国公是新封的爵位,镇国公府里又没有什么女眷,只有镇国公一个主子,不是镇国公本人,还能是谁?」 有好事之人,大着胆子凑过来张望张望,刚开始是三五个人,随后是七八人,十几人,然后人吸引人,最后,在秀仪巷的入口之处,竟然围了厚厚一圈人。 好奇的,打探的,不明所以的,窃窃私语,相互询问。 元路从马车旁边向人群走了过来,挥着手,赶人:「不要围着了,不要围着了,都散开吧,都散开吧。」 「这位小哥,这真的是镇国公的马车吗?」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人群中喊了出来。 元路点了点头:「马车上写着的」镇「字,不是咱们国公爷的马车,还能是谁的?」 「镇国公到咱们城北秀仪巷来微服私访了?」又有人好奇的喊了一嗓子。 一个老管事走了出来,摆了摆手:「什么微服私访,别不懂就乱吊书袋子。再说了,咱们镇国公府的旗号打得明明白白,咱们国公爷今儿是热热闹闹到秀仪巷来提亲来的。」 「提亲?」 「镇国公提亲?」 围观群众顿时吵闹起来,齐言彻弱冠五年都没有成亲,整个大景朝的人都知道。虽然世人对这一点众说纷纭,也有各种不同的猜测,但是这位国公爷不成亲的事情,人人都知道,时间久了,世人心中便也默认了齐言彻不成亲的这件事情。 乍一听,齐言彻要成亲了,在场的路人,无一不是震惊万分。 「是国公爷提亲?」有人不确定再问。 老管事扬着脖子,抬起头,大声说道:「听好了,今儿国公爷到秀仪巷给乔家姑娘提亲来了。」 镇国公到秀仪巷来,给乔家姑娘提亲来了! 镇国公的亲事有着落了,本就是让人震惊的消息。而且,这提亲的对象不是高门大院的大家闺秀,而是秀仪巷里的一位姓乔的姑娘。 于是,齐言彻到秀仪巷提亲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随后,众人便要问一问,这乔家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了。 互相之间打听打听,打听着打听着,这乔家姑娘的身份也就打听出来。 这乔家姑娘可不是一般人,那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 再一打听,乔家姑娘的身世和过往,就都被八卦出来。 这乔家姑娘原本是嫁过人的,而且还是嫁人之后,自请下堂的。她原本也是侯府嫡女,大家闺秀,因为自请下堂,被夫家休了,所以被娘家除了宗族。 如果她再跟了镇国公,那可就是二婚了。 二婚也就罢了,这姑娘的前夫,竟然还是镇国公的亲弟弟,就是如今的齐国公。 这乔家姑娘是先嫁了当弟弟的齐国公,然后自请下堂。如今这当哥哥的镇国公又来向她提亲。 这可不就是一个女子竟然先后嫁给了兄弟二人? 如此传奇的故事,正是普通老百姓最是喜闻乐见的八卦了。 于是,不过一两日,几乎整个京城都知道齐言彻向乔玉妙提亲的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几乎一夜之间,坊间就有了许许多多的传言。 比如有的说,乔玉妙和齐言彻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结果被父母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把乔玉妙许配给了当弟弟的齐言衡。齐言彻伤心欲绝,不想看到心上人和自己的弟弟成亲,就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去了战场。 那乔玉妙也难忘年少时的竹马,终于在齐言彻得胜归来之后,不顾双方家长的反对,执意自请下堂。 如今青梅竹马重相聚,齐言彻和乔玉妙有情人忠诚眷属。 再比如,乔玉妙乃是狐仙所幻化,妖媚无比,只要她愿意,就能将男人迷的神魂颠倒。之前,她看上了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就嫁给了齐言衡。等齐言彻回了京,她又看上了英雄伟岸的大伯子齐言彻,所以就施了手段勾引齐言彻,把齐言彻也迷得神魂颠倒,哪怕她是二婚也一定要把她娶回家。 再比如,齐言彻回京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和自己的弟妹暗度陈仓,有了苟且之事,两人背着齐言衡相好了一阵子,后来,两人不甘于这样偷偷摸摸的往来,所以乔玉妙就自请下堂,等过了这一阵子,再让齐言彻上门提亲。 这些传言有的传得是有声有色,有的则是漏洞百出。 当窦妈妈把这些传言告诉乔玉妙的时候,乔玉妙只是淡淡笑了笑。她并没有放到心里去。 说这些外人的评说,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她也早已有了心里什么准备。再说她行得正,坐得直,内心够强大,不怕这些唾沫星子。 然而,齐言彻向乔玉妙提亲的事情,很多人不像乔玉妙这个当事人这么处之泰然。 —— 这日,绿罗去云落书坊,跟陆明生谈採买新书的事情,也好补充图书馆藏书。 谈好了正事之后,陆明生忍不住问道:「绿罗,我听说镇国公给乔姐姐提亲了,是真的吗?」 绿罗扑闪了一下大眼,笑道:「恩,是真的。国公爷和小姐,是两情相悦来着,现在国公爷来提了亲,太太和小姐也应下了,差不多算是把名分定下来了?」 陆明生若有所思,低下头,喃喃自语的说道:「难怪了…。」 绿罗歪了歪脑袋,好奇的问道:「明生,你在说什么呢,难怪什么?」 「哦,」陆明生说道:「之前有几次觉得奇怪,我和洛掌柜都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如今算是想明白了。」 「恩?」绿罗抿了抿嘴,鼓起小脸,「明生,你在跟我打什么哑谜呢?」 陆明生摇摇头,笑了起来,脸上的酒窝也笑出几分甜意:「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乔姐姐的身份,国公爷大概也不知道,有一次国公爷特地跑到我们云落书院来,问我和洛掌柜,乔姐姐是住在哪里,是哪家的姑娘。我和洛掌柜不知道啊,国公爷就匆匆走了。当时,我和洛掌柜面面相觑的,国公爷为什么要特地问一问乔姐姐的住所。」 「恩,后来,」陆明生接着说道,「后来,万卷书图书馆出了错书,那天晚上,乔姐姐是坐着国公爷的马车来的,国公爷也陪着乔姐姐一块儿来。我和洛掌柜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国公爷也会在。」 「呵呵,」陆明生呵呵一笑,说道,「现在可就全明白了,原来是国公爷,看上乔姐姐了。」 绿罗点点头:「恩,国公爷看上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也喜欢国公爷。」 陆明生点点头,随即转头看向绿罗 「你看着我做什么?」绿罗问道。 「绿罗,」陆明生抿了下嘴,咽了口唾沫,腮边一对酒窝也随之动了一动,「近日,我,我正巧得了一支簪子,我家里又没有什么姐妹,我娘又不用不着,不如,你就拿去用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说罢,陆明生从怀揣里取出一支簪子,是一支银簪,论质地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然而,做工却是极为精緻的,银簪子的顶端是两朵并生的玉兰花,一朵盛放,一朵含苞待放,在这两朵玉兰花下,还有两片银制的叶子衬着,当真设计精妙,手工细緻。 陆明生把这银簪子朝绿罗递了过去,白皙细腻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如你就拿着用吧。」 绿罗脸上也有些泛红,忸忸怩怩的说道:「这是送给我的?」 「嗳,」陆明生点点头,「送你的。」 绿罗抿嘴一笑,接过这银簪子,眼睛扑闪了一下:「恩,那谢谢你。」 「不,不客气,」陆明生说道。 —— 乔玉姝正在自己的屋子里,绣着嫁衣,脑中却是在想齐言衡给她下聘礼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在湖心亭中,她说了一些不妥的话,她说自己不屑于做他的填房之类,恰巧让去而復返的齐言衡听了个正着,齐言衡当即冷了脸色。 乔玉姝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她当时说的那些话,越想越是后悔,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十分不妥,一定会惹得他十分不快。 她一边绣着嫁衣,一边盘算着如何补救,如何才能降低那番话的不良的影响。既然她必须嫁给他,那么他对她的态度,对她日后的生活,便是十分重要的。 绣了一会儿嫁衣,兰香便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小姐,昨儿京城里出了个大消息,全京城的人都惊讶坏了,今儿满城的人都在议论呢。」 「什么事啊?」乔玉姝兴致缺缺,漫不经心的问道。 「镇国公提亲了。」兰香说道。 乔玉姝一顿:「给谁提的亲?」 兰香说道:「是给咱们府以前的二小姐,哦,就是后来被除籍了那个,现在住在秀仪巷的那个,国公爷就是去秀仪巷提的亲。」 乔玉姝手勐然一颤,绣花针一下子深深扎到了手指的肉里,血珠子顿时就从伤口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滴在鲜红的嫁衣上,鲜红的血滴和鲜红的嫁衣融为了一体。 「小姐,你的手,」兰香惊唿一声,「我给你包扎一下。」 乔玉姝似若罔闻,她一动也不动,任由手指中的献血一滴滴的落下来。 片刻之后,带着鲜血的手,紧紧的抓住嫁衣的一角,把嫁衣捏成了一团。 为什么是她?齐言彻没有对自己青眼有加,自己嫁不了他,已成事实,她也知道他早晚都是要娶妻的,可是为什么是她? 乔玉姝用力的握住嫁衣,因为过于用力,白皙细腻的手背,暴起了两根青筋。 那时乔玉妙自请下堂,是不想做齐言衡的妻子,乔玉妙连原配都不想做,自己却要去做个填房。 乔玉妙不要的男人,却是自己下半辈子要依靠的男人。 自己想嫁却有得不到的男人,巴巴的去给乔玉妙提亲。 凭什么? 乔玉妙生来就是嫡女,被休之后,明明是个弃妇,为什么还可以嫁得那么好。 自己经营多年,却还是…… 为什么乔玉妙的福那么厚? 为什么自己的命又那么薄?  乔玉姝双手抓着嫁衣,整个人一动不动,只幽幽的问道:「兰香,你说,我和乔玉妙谁长的好看?」 兰香正在找东西给乔玉姝包扎,突然听到这句话,便说道:「恩,奴婢觉得大小姐和二小姐长相各有千秋。」 乔玉姝转头,冷冷的看向兰香,目光冰冷如蛇,带着阴毒之意。 兰香吓了一条,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自然,自然,是小姐,小姐,好看啊」 乔玉姝接着问道:「那你觉得是我才情好,还是那乔玉妙才情好?」 兰香说道:「当然是小姐才情好啊,小姐着有《季兰居士诗集》,诗书才情名声可响着呢。小姐才情出众人人都知道,这怎么会是那二小姐可比的?」 乔玉姝恨道:「她不是二小姐。」 兰香连忙接口说道:「对,对,小姐说的对,二小姐,哦,那乔玉妙如今已经不是二小姐。」 「啊!」忽然,兰香惊叫了起来。 乔玉姝拿起旁边放着的一把剪刀,剪了一刀那鲜红的嫁衣,随后又是一刀,一刀接着一刀,把嫁衣的裙摆几乎剪碎。 ------题外话------ 感谢小伙伴们正版订阅。你们的喜欢和订阅,给了我勇气和动力。虽然没有见到过读者真人,但是隐隐却是可以感觉出来的,你们暖心善良,可爱素质高,我真的好喜欢你们。 今天齐大提亲了,我也莫名想表个白。 再次感谢订阅的小伙伴们,么么哒,比心心。
【110】恩誉,你怎么了? 为什么是她?那样一个蠢笨的嫡女,先是嫁给了齐言衡,自请下堂之后,她还能再嫁给齐言彻? 「把这剪坏的嫁衣拿出去吧,」乔玉姝说道,「就说是我不小心剪坏的,让府里管事婆子再去拿新的衣料来。」 「是,是,小姐。」兰香战战兢兢的说道。 「刚才的事情,你若是敢跟别人说半个字……」乔玉姝转向兰香,目光中露出阴狠之色。 兰香一个激灵,喃喃说道:「不会,奴婢,不会多说半个字的,不,不会……」 「恩,」乔玉姝冷冷应了一声,挥了挥手说道,「拿出去吧。」 兰香小心翼翼的抱着剪坏了的嫁衣出了屋子。 乔玉姝嘆了口气,半垂的眼眸中,划过嫉妒之色。 —— 乔梁在书房里和乔渊说着话,说的是府中琐事和朝中大事。 说完之后,乔渊咽了口唾沫说道:「爹,镇国公去向玉妙提亲了。」 乔梁一滞:「你说什么?」 「爹,」乔渊说道,「爹,京城都传开了,镇国公去了秀仪巷,向秀仪巷的乔姑娘提亲了。」 「啪,」乔梁将手中的毛笔重重的拍在书案上。 「爹,」乔渊接着说道,「我们乔家一直以来都想跟镇国公联姻,先是让玉妙嫁给齐家老二当原配,被休之后,又让玉姝嫁过去当填房,所有这些不过是为了跟齐家老大联姻而已。我们甚至还想着让玉姝想法子勾,勾上齐家老大。没想到……。」 乔渊顿了顿,抬头看了看乔梁的脸色,接着说道:「没想到齐家老大看上的,竟然是玉妙。玉妙,她,她虽说以前是我们乔家的嫡女,但是现在已经被我们除了宗籍,已经算不得乔家的人了,就算她嫁给了齐家老大,这也算不得我们齐家和乔家有亲。」 「而且……」乔渊说道,「因为玉珩的事情,玉妙和我们乔家还有些嫌隙的。」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乔梁怒道,「换了玉珩的药,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 乔渊连声说道:「是儿子的不是,是儿子的不是,爹不要气坏了身子,我只是担心,若是玉妙嫁给齐家老大的话,那齐家老大会不会也会对我们乔家……」 乔梁一顿,沉吟道:「如今我算是明白了,我们除去玉妙和玉珩宗籍那一天,齐家老大为什么会几次三番的出言相帮了。」 乔渊道:「父亲是说,那个时候,齐家老大和玉妙就有了首尾了吗?」 「不一定真的有了首尾,但是应该已经起了别样心思了,」乔梁道,「可惜当时,我却没有想到这一层,若是当时就知道这一层,我也绝不会将玉妙和玉珩开除出宗籍的。」 乔梁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他一直想和齐言彻联姻,到了最后,齐言彻竟然是向乔玉妙提了亲。乔玉妙原本是他的孙女,他兜兜转转,竟然把一枚最好的棋子给扔了。 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为除了乔玉妙姐弟宗籍而懊悔,为如今的事态而无奈,为未能抓住最好的棋子而感到挫败,心中又对乔玉妙产生了莫名的恼意。 乔渊说道:「确实可惜了,那我们现在……」 乔梁背弯了一弯,身子因为松垮而显出几分老态,他心中陡然生出无力感,值得长嘆一声,说道:「到如今,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玉姝毕竟会嫁给齐家老二,拐着弯也算是一段亲了。」 「是。」乔渊说道。 乔梁问道:「玉琏那里怎么样了?」 乔渊说道:「他在大长公主府的寿宴上出了丑,回来之后被打了板子,又跪了祠堂,现在还在养伤。」 「恩,不是我心狠罚他,玉琏实在是过于顽劣,是该好好教训了。你平日也不要太宠他了,他是嫡长孙,说到底这宣平侯府是要交到他手里的。年少时,胡闹也就罢了,现在他年纪也不小了,再不严厉些管教,就迟了。」乔梁说道。 「是。」乔渊应道。 「对了,上次让你去查那《松山积翠图》赝品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了?」乔梁问道。 「还在查,爹,若是真的有人拿了一幅假画来故意来害玉琏,来害我们乔家…。我们是否要报官,让京城府衙来查?捕快们以查案为生,就是吃这完碗饭的,让他们查起来,是不是会快一些?」乔渊说道。 「不行,这事情已经够丢脸的人,如今风头已经渐渐过去,世人也慢慢淡忘了。此时,再拿这件事情来报案,到时候又要弄得人尽皆知,丢得还不是我们宣平侯府的脸面。」乔梁说道。 「爹,说的是,我就派人尽快去查。」乔渊说道。 「好。」乔梁瞭然的苦笑。 他们乔家虽是高高在上的公侯门第,但却是以门风荣誉来立家的,并没有什么实权的,有的只是宣安侯的名头,祖上传下来的产业,以及错综复杂贵族间的关系罢了。 他们跟齐言彻这种手握实权的勛贵是不一样的,没有实权,如何能查?他们不可能立刻採用雷霆手段,他们只能通过关系,暗中访问,所以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有办法查出个关系来。 「爹放心,儿子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的。」乔渊说道。 「恩,若是真的有人在暗中对玉琏不利,那么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把这个对玉琏不利的人抓出来,除掉,这样我也好安心。」乔梁说道。 —— 大长公主府中,阮明秀坐在景蓉的身边,阮安过来请安。 「安儿啊,镇国公向玉妙丫头提亲了,你可知道?」 阮安说道:「我知道了,娘亲,现在坊间都在说镇国公和乔姑娘的事请。」 阮安接着说道:「世人皆惊。」 景蓉笑呵呵的说道:「有什么好惊讶的,两个都是好孩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莫非娘事先就已经知道了吗?」阮安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早就知道了,」景蓉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 阮安淡淡一笑:「猜到了他们之间是有些……,只是没想到镇国公那么快就真的去提亲了。」 景蓉呵呵一笑,转向阮明秀,她在阮明秀的手背上一排,说道:「接下来,就该我们明秀了。」 阮明秀一滞,忸怩的笑了笑,心中却是想着几日后就要跟卢干志见面的事情。 —— 午后,齐言衡给齐季氏请安,远远的,他就听到从院子发出女子痛苦的喊叫声。 齐言衡蹙了下眉,走进院子,看到一个丫环被人背朝上的压在地上,旁边,一个粗使婆子拿着一块粗木板子,板子直往那丫环的屁股上打,发出「啪啪」的闷响。 「咳咳,怎么回事?」齐言衡咳嗽两声,找了旁边一个丫环问道。 这丫环显然是被吓到了,听到齐言衡突然发问,怯生生的回答:「是,是,那丫环做错了事,老太太正在罚她。」 齐言衡看了看那皮开肉绽的丫环,问道:「做错了事?做错了什么事?」 「是,说是,走路的声音太响,吵到了老太太休息。」丫环说道。 「为了这个?」齐言衡疑惑道。 丫环点点头。 「先别打了,」齐言衡喊住了那打板子的粗使婆子,「先停下,我去里头看看。」 粗使婆子见齐言衡发了话,连忙停了手:「是。」 齐言衡眉心又蹙了蹙,伸手甩了甩袍子的下摆,进了屋子。 「娘,」齐言衡说道,「咳咳。」 「是言衡啊,你来了啊,」齐季氏说道,「你还生着病,就不要来请安了,自己在屋子多歇歇就是了。」 齐言衡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娘,我刚刚进院子,看到有个丫环在挨打,那不懂事的丫环,惹娘心烦了?」 「我是心烦,心烦得厉害,不过不是因为那丫环,」齐季氏嘆了口气,「那丫环只是正巧撞上罢了,唉,算了,让外头别打了。」 「怎么了娘?是出了什么事?」齐言衡问道。 「之前给你大哥说亲事,他怎么也不愿意,如今他终于要定亲了。」齐季氏说道。 「哦,大哥要定亲了,娘心烦什么?」齐言衡说道。 「你可知道,他是向谁提亲的?」齐季氏说道。 「娘也知道,最近几天我身子不好,这几天也没有出去,消息也不灵通,」齐言衡说道,「大哥是向谁提亲?」 「还能是谁?」齐季氏唿出一口,挥了一下手,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乔玉妙。」 齐季氏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便如同堵住了心窍,压住了心脏,一口气几乎顺不上来。 那乔玉妙一定是她的克星,自从乔玉妙进了门,她就跟自己儿子产生了嫌隙,那乔玉妙还了自请下堂一出,让他的儿子丢了个大脸。如今,她竟然和自己的继子,堂堂镇国公定亲。 如今,坊间议论纷纷。乔玉妙自请下堂一事,也旧事重提。自己的儿子齐言衡又受到牵连,重新被人提起,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这齐言彻也是,京城那么多温柔贤淑的世家女子不选,偏偏要选一个二婚的,选个二婚的也就罢了,还要选自己以前的弟媳妇。 这是打她儿子的脸,也是打她的脸。 齐言衡闻言,顿时一滞,脸震惊:「娘,您莫不是弄错了吧?」 「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弄错?」齐季氏说道。 「咳,咳,咳。」齐言衡突然咳嗽起来了。 「言衡,你喝口水。」齐季氏连忙给齐言衡递了一杯水过去。 齐言衡接了水杯,却是没有拿稳。 杯子翻了,几案上一滩水,滴滴答答的流到地面上。 当天夜里齐言衡的病就加重了,发起了高烧。 烧得很烫,他的意识也有些模煳。 朦胧中,他的脑中闪过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初一、十五,他去了竹云院,她妖娆娇美的背影,让他几乎把持不住。 一会儿,那画面又变成,她被休那天,自请下堂时,那神采奕奕,自信沉稳的模样。 之后,那画面又变成,乔玉姝在宣平侯府湖心亭中,恨声道「不过就是去做一个填房罢了。」 再后来,又变成,他的髮妻和自己的大哥,相依相偎,互诉衷肠。 迷迷煳煳的烧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清晨,他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齐季氏端了一碗药给齐言衡:「言衡,快把药吃了吧。现在天气也暖和了,怎么就一下子就病得厉害了?言衡,好好养病,唉,这婚期也近了,莫不要影响你大婚。」 齐言衡默了一默,过了一会儿,低声应了一句:「恩,知道了。」 接过碗,将浓黑的药汁一饮而尽,嘴里全是苦涩。 —— 国子监中,卢干志冲到林恩誉的校舍之中,冲着林恩誉喊道:「恩誉,你要不要命了。你要读书,要考功名,也得要留得命在才是。前天夜里,没睡觉是吧?你昨儿夜里,也看了一晚上的功课,怎么,今儿夜里,你又准备看一个晚上?明儿夜里,也打算通宵达旦吗?」 林恩誉不理卢干志,继续拿着毛笔,在宣纸上写字。 「你!」卢干志一把夺过林恩誉手里的狼豪说道:「恩誉,你这样不行,会熬坏身子的。之前,你跟我们说过什么?读书功课,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积年累月的积累,不靠一日两日的熬夜,你忘了吗?」 「把笔还我吧。」林恩誉抬了头,嘆了一口起说道。 卢干志看道林恩誉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林恩誉原本神采奕奕的双眸之中,竟然布满了血丝,因为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双眼几乎通红,样子颇为瘆人。 「你都这幅模样了,我如何还你?」卢干志说道。 想了一想,卢干志说道:「你我相识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你不是这种为了读书身子也不要的人,功课,你一向都是游刃有余、从容淡定的。你最近是怎么了?只知道埋头苦读,话也不怎么说了。前几日,你至少还知道吃饭睡觉,只不过花在功课上的时间更多一些,话也更少一些。这两日,怎么了?我看你是连吃饭睡觉,都不知道了。」 「恩誉,你这到底怎么了?」卢干志恨铁不成钢。 林恩誉低下头,半响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干志,她定亲了。」 「谁?你说什么?」卢干志问道,「你心仪之人?」 林恩誉低着头,幽幽的说道:「玉妙,玉妙要定亲了,镇国公去她家里提亲了,她家已经答应下来。」 卢干志一顿,朝林恩誉看看,试探问道:「你心仪之人,就是,就是她?万卷书图书馆的东家,以前宣平侯府的二小姐?」 林恩誉点了点头:「恩。」 卢干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对图书馆的事情那么上心,你还跟她如此相熟。」 「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可以去图书馆租书,或者是为了报答乔姑娘曾帮助过你,你才对图书馆的事情如此上心,还老往人家家里跑,原是为了姑娘啊。我也是够粗心的,早就知道你心里有个姑娘,喜欢的不得了,竟然没有往乔姑娘身上想。」 「你把笔还给我。」林恩誉说道。 卢干志一摇头:「恩誉,就算如此,我也不能把笔还给你,就算乔姑娘定了亲,你不高兴管不高兴,若是因此伤了身子,却也不行。」 卢干志想了想说道:「你去睡觉休息吧。睡着了,便也不会再想这件事情,醒来也就好了。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埋头大睡,挺管用的,你试试?」 「我无法入眠,一闭了眼就会想起她,把神思放在书上,不用想起她,心里也可以好受一些。」林恩誉道。 「这……」卢干志在林恩誉的屋子里随便找了的位子坐了下来。 林恩誉嘆了一口气,说道:「她之前拒绝我的时候,我还没有这么难过,把这心思强压下来,每日多看看书也就是了。现在知道她定亲了……她定亲了,便事成定局。事成定局,摆在眼前,压下的心思,便……」 「你把笔还我,干志。」林恩誉道。 卢干志坚定的说道:「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还你的。恩誉,快去休息。」 林恩誉定定的说道:「干志,我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恩誉,你别怪我说的太直接,向她提亲的是镇国公,我想你是不可能从国公爷手里抢亲的吧。而且我看那乔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从自请下堂,更加不会开这万卷书图书馆,她既然应下了镇国公的提亲,想来应该是自愿的,」卢干志说道,「恩誉,不管之前,你再怎么喜欢她,她已经和镇国公定亲了,你就……」 卢干志话没有说完,就被林恩誉所打断:「干志,我若是高中,进了头三甲,位居人臣,有没有可能把她再……」 「恩誉,」卢干志说道,「天下的姑娘那么多,你做什么那么执着?」 林恩誉说道:「见她第一面起,我便意属她了,没有第二个人了。」 卢干志道:「以后就会慢慢淡了的。」 「干志,我也挺羡慕你的。」林恩誉说道。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卢干志讶异道。 「不用像我这般体会相思苦,相思再苦也不得,」林恩誉说道,「你那表妹,恨不能日日追随你在身边。」 闻言,卢干志便是一顿,沉默良久,嘆了一声:「恩誉,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先不提。」 「你不用受相思之苦,还有表妹追随,自然不用我提。」林恩誉道。 卢干志苦笑一声,说道:「算了,今天夜里我陪你一起通宵苦读,也免得想这些伤心事儿了。」 林恩誉抬起头,讶异的问道:「你怎么了?」 卢干志自嘲的笑了笑:「以前,她老是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我嫌她烦,如今,她不来找我了,我也清闲了。她一日不来找我,两日不来找我,三日不来找我,我便发慌得紧,心里空落落的。」 林恩誉问道:「你表妹怎么了?」 「说是要说亲了,不过听说还没有相看,」卢干志道,「这个烦人的丫头,到处追着我跑的时候,是烦人,现在要说亲了,就是烦心。一想到,她要嫁给别人做媳妇了,我心里就难受得紧。」 卢干志看了看手中的笔,说道:「也罢,今晚我就拿着你的笔,挑灯夜读,看一看你这法子,有没有用?是不是全神关注的读书,就能不去想这些失意的事儿。」 「你刚才不是说,碰到不高兴的事,就埋头大睡的吗?」林恩誉讶异道。 「劝你的话罢了,哪有那么容易?」卢干志说道。 林恩誉气苦。 卢干志长嘆一口气:「你是失意之人,我也是失意之人。咱们俩都是情场失意人,不如寄情于功课,也好做个考场得意人。」 林恩誉说道:「干志,你那表妹不是还没有定亲吗?你去找她啊?」 卢干志点点头:「恩,找了,说起来,还要谢谢乔姑娘,她会帮我把明秀约出来的。」 林恩誉神色一暗:「是吗?」 「恩。」卢干志应道。 「既然她还没有定亲,你又对她也有意,既然可以见到她,你便好好跟她说说,莫要向我这般,」林恩誉说道。 卢干志正了神色:「好。」 「你们约得什么时候见面?」林恩誉问道。 「明日。」卢干志说道。 「是吗?」林恩誉想了想,「我也许久没有见她了。我同你一起去吧。」 卢干志朝林恩誉看了看:「好,不过你今日得休息好,要不然你一脸憔悴,当心人家姑娘嫌弃你。」 林恩誉点点头:「好。」 随即他又抬起头,朝卢干志认真的说道:「多谢。」 卢干志拍了拍林恩誉的肩膀:「谢什么?」 —— 东方拂晓,又是新的一天。 这日一大早,乔玉妙赶到了北城门翠云山的山脚下。 在山脚下等了一会儿,阮明秀就蹦蹦跳跳的走过来了:「玉妙,你已经来了啊。等了很久了?」 「不是很久,我也刚到一会儿,」乔玉妙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卢干志说不定已经在林子里等我们了。」 「嗳,走吧。」阮明秀说道。 于是,乔玉妙和阮明秀便拾级而上,往翠云山的林子里走。 今天就是乔玉妙和阮明秀约好的日子。 她们约好在翠云山的山脚下见面,然后一起去林子里,乔玉妙把卢干志约到林子里。到时候,她让卢干志和阮明秀在林子里见上面,她就离开一会儿,让他们二人单独说一会儿话,毕竟有些话,有她这个外人在场,说起来,会不太方便。 翠云山本就不高,这林子只在翠云山的半山腰,走了不多一会儿就走到了。 「表哥已经到了。」阮明秀轻声说道。 耳边传来阮明秀的声音,乔玉妙便抬眸朝远处看了看,果然见到了卢干志就在不远处。然而,在卢干志旁边的,是她已多日不见的林恩誉。 那日,再图书馆,乔玉妙狠心直白的拒绝了林恩誉,这会儿乍一看到他,便有些尴尬,脚步也有些迟疑。 卢干志看到乔玉妙和阮明秀,便拉着林恩誉快步走了过来。 「明秀,」卢干志喊了一声阮明秀,随即又转过身,说道,「乔姑娘。」 乔玉妙点头说道:「卢公子,按照你要求的,我已经把明秀约出来了。」 「谢谢乔姑娘,」卢干志道,「我能不能……明秀,能否借一步说话。」 「表哥。」阮明秀朝卢干志看看,应道:「好。」 「玉妙,」阮明秀回了头,对乔玉妙说道,「我和表哥,去那边说话了。」 「我在这里等你。」乔玉妙说道。 于是,阮明秀朝乔玉妙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她就跟着卢干志离开,去了林子的深处。 林恩誉看到阮明秀和卢干志离开,朝乔玉妙走了过来。
【111】才子配才女 卢干志和阮明秀走到林子的僻静处,止住了脚步。 阮明秀扬起头,大眼看着卢干志,说道:「表哥,玉妙说你要见我。」 卢干志咽了口唾沫,目光落在阮明秀旁边的一棵树上:「明秀,你最近都没有来找我玩,是在忙什么吗?」 阮明秀摇头道:「倒也没有忙什么,整日待在家里罢了。」 说完,阮明秀突然想到乔玉妙跟她说过的话,乔玉妙曾让她把最近做了什么事,仔仔细细、原原本本的告诉卢干志。 于是,阮明秀便改了口:「哦,这样的,最近,我每天都待在家里。虽然没有出来玩,但是每天要做的事,却也有很多。家里请了嬷嬷,教我礼仪和规矩,吃饭、走路、说话、行礼,每一种都要学。学完这些,到了午后,娘就会来教我怎么管家,怎么算帐看帐,怎么打理后院,管理内宅,。总之,每天都很忙,没有时间出来玩乐了。」 阮明秀掰着手指头,给卢干志一件一件的讲着自己每天要做的事情,每讲一个,就掰一个手指,卢干志的脸色就黑上一分。 「还有啊,还要学怎么跟婆家的人打教导,跟大姑小姑,还有妯娌之间如何相处?」 卢干志的脸彻底黑了:「学这些做什么?无聊的很,还不如出来玩。姑娘家就该活泼些,学那些死气沉沉的东西干什么?」 阮明秀眼睛一眨:「怎么无聊了,我娘说嫁了人以后都用得上的。」 卢干志一急:「嫁,嫁人,你们定下了?」 「其他都已经说好了,就是人还没有见,明天一早,我娘会带我去城外的津元禅寺。到时候,他也会去的,我娘已经跟他们家商量好了,到时,让我们见上一面,说说话,若是双方都觉得可以,他们家就可以到我们家来提亲了。」 阮明秀遵循了乔玉妙跟她说过的话,让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跟卢干志说清楚了。 「哪个他?」卢干志急忙说道。 「哦,是楚国公的嫡次子,今年十九岁,年岁相当,相貌品行,我爹娘也都仔细查看过了。」阮明秀说道。 卢干志突然低下头,以欠着身子的姿势,看着阮明秀的眼睛:「见都没有见过,就要定亲了,这些个世家子弟,多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万一你爹娘没有看准怎么办,那你下半辈子怎么半?」 阮明秀看着卢干志着急火撩的模样,突然心中有几分瞭然,也明白了乔玉妙为什么让她说的那么仔细,她眼珠子滴熘熘的那么一转,说道:「如果爹娘没有看准,那我也有只有认了。我还能怎么办?」 卢干志有些着急,站起身来,突然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往后走了两步:「明天就去见他了?若是可以,后天就提亲了?」 阮明秀抬起头:「恩。」 卢干志低头朝阮明秀看着,见她乌黑的大眼睛像宝石一般闪闪透亮,腮边的红晕透着少女特有的健康,晕在细腻的脸上,比天边的霞云还要好看。 他心里实在是喜欢得紧,又一想到她明日就要去和另一个人男子相看,心中便只道,她那么好看,那么明艷,怕那人也是一定会喜欢她的,心里便是一紧。 若是等到明日,就晚了,若是她定下了亲,卢干志想到昨天林恩誉的话,「不要跟我一样,」。不要跟他一样,日后看她跟别的男人定亲,成亲,自己却要受那相思苦了。 他便再也顾不得别的,低下头,在她腮边亲了一口,又迅速离开。 阮明秀吓了一跳,脸上浅浅的红云顿时烧的通红。 她虽然爱玩,总归是个黄花大闺女,可从来没有跟男子那么接近。 她虽然老喜欢追着他,可也只是跟他说说话罢了,什么时候,被人这般,这般轻薄过。 卢干志脸也有些红。 亲下了,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唐突了些。亲下了,才发现小姑娘又多香,皮肤又多细腻,落唇的一瞬,心都颤巍巍的。 「你做什么啊?」阮明秀捂着脸,眼睛朝卢干志瞪着。 卢干志看她捂着脸,又羞又恼的模样,突然又觉得喜欢,只道:「盖个章子。」 「什么?」阮明秀放下手,不明所以的问道。 「不是说喜欢我的吗?」卢干志道,「一下子又要定亲,盖个章,免得你跟跑了。」 阮明秀嘟了嘟嘴:「听不明白。」 卢干志说道:「明儿你不用去了,今日同我相见就算是相看好了。」 「啊?」阮明秀抬眸。 「明秀,相看好了,就该提亲了。」卢干志道。 「表哥?」阮明秀又问。 「明秀,你莫不是心变了?我喜欢你,你却不是意属我了?」卢干志说道。 阮明秀嫣然一笑,说不出娇媚动人:「那你什么时候提亲?」 「你明日什么时候去津园禅寺?」卢干志问道。 「巳时。」阮明秀道。 「好,那我辰时来。」卢干志道。 阮明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就这么来提亲,怕是要被我爹娘直接赶了出去。今天回家之后,我跟我爹娘说说我们的事情。你明天先到我家来,就说拜见我爹,我爹一定会见你的,你先说明来意。」 「嗳。」卢干志说道。 —— 林子的入口处,林恩誉站在乔玉妙面前,看到心中的佳人婷婷如玉,站在自己面前娇媚动人,满山的春色都黯然失色。 他已经有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她,然而一见她,心弦便又颤了起来,心中悸动一如既往,血流似乎也快了一些,那看到心爱女子的反应,一点都没有变。 「玉妙。」林恩誉道。 「恩誉。」乔玉妙点点头,应了一声。本来当他是朋友,相处起来顺畅自然,现在有了她拒婚一出,她心中便有些尴尬。 林恩誉看着乔玉妙,唿吸了两口气,星目凝着她,心中纵有万般心思,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两人沉默了一阵。 终于乔玉妙嘆了一口气说道:「恩誉,再过一阵子,就要会试了吧,近日功课可是很忙?」 林恩誉点了下头:「还好,还好,哦,是有些忙的。」 乔玉妙道:「你才华出众,定是能考的很好。」 「图书馆的生意可好?「林恩誉说道,「最近忙于功课,倒也很久没有去了。 」现在越来越好了,「乔玉妙说道,」有时候,图书管的柜檯前,会排很长的队。大堂里也是挤满了人。「 」恩。」林恩誉说道。 两人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林恩誉握了一下拳,突然说道:」玉妙,我听说,我听说,你定亲了,是国公爷。「 乔玉妙轻点了一下:」恩。「 林恩誉唿吸一滞:」你可是自愿的?「 乔玉妙笑了一笑:」自然是的。「 眼神一黯,林恩誉的目光落到青葱草地上,他已经预料到了,她必然是自愿的。 沉默片刻,林恩誉幽幽的道:「玉妙,自从知道你已定亲,我……我……」 脸颊发烫,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相思,甚,甚重……」 他脸烧得厉害,他从来没有这么直白的告诉她自己的心思,他为人处事一向温润内敛,若不是因为受她定亲的刺激,也不会这样直接。 「恩誉,」乔玉妙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玉树临风,却有清减的温润男子,心中又是一嘆,「其实,恩誉,现在你觉得自己相思重,其实这只是你一段少年钟情罢了。日后,你会找到同你相知相守之人的,到时候,这一段少年钟情便会慢慢淡了,成了人生中的一段回忆,有可能是重要的回忆,也可能是无足轻重的回忆。」 乔玉妙低头想了想说来:」这些话,我说也许并不合适,然而,我一直把你当好友,便也想劝你一句,不管是快,还是慢,当年少钟情,没有结果的话,那么放下来,走出去。「 林恩誉回过头,找乔玉妙浅浅一笑:「恩,你说的我都明白。」 他復又迴转过头,星目黯然,眸光幽幽,她说的他懂。 若是,万一,他放下不,走不出,成了心中的执念了呢? 万一呢?林恩誉和乔玉妙两人话说的断断续续,没说两句话,那头卢干志和阮明秀就远远的朝他们二人走过来了。 「玉妙,」阮明秀朝卢干志看了一眼,奔奔跳跳的朝乔玉妙走过来了。 「明秀。」乔玉妙应道。 她见阮明秀走路的模样依旧想往日活泼,但是双颊泛着桃红,大眼里透着娇羞之意,再看,卢干志眼角眉稍有几缕春风得意之色,心下便明白,这两人大约已经是说开了,她心里也为这对表兄表妹觉得欢喜。 离开的时候,卢干志和林恩誉同窗二人截然相反的,一个春风得意,另一个却是神色没落。 —— 转眼已是春末初夏。 这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不冷不热,舒适宜人。 乔玉妙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去中常街逛街去。中常街便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了。 乔玉妙进了绸缎料子店,买了几匹妆花缎子,几匹褶纱,用来做夏装。 随后她又进了银楼,买了几支簪子,她想着给家里的女人们每人买一支簪子,给她们作为礼物。 秀仪巷的那两进屋子里,除了乔玉琏这个半大孩子以外,剩下全都是女人,女人们各自都有各自的辛苦和不易。 绿罗是自己的贴身丫环,现在还要负责图书馆的採买事项;窦妈妈每日打扫卫生,也是辛劳;阿珠照顾舒清,还要洗衣做饭。 至于自己的娘亲,原本那样一个娇滴滴的贵妇,到了秀仪巷吃穿度用,虽说不至于太差,但总是降了不少档次,不过难得她从没有抱怨过,还照顾着乔玉珩的起居和吃药。 乔玉妙想给她们每人送一支簪子,也好让她们高兴高兴。 于是,她给舒清买了一支墨玉镶金百合簪,给窦妈妈买了一支檀木云纹簪,给绿罗买了一支素银镶珍珠簪子,给阿珠买了一支雕花点翠银簪。 每款簪子各有特色,也符合每个人的年龄特点。 随后,乔玉妙又在这家银楼里买了一个玉佩,准备送给乔玉珩。 这个时代的世家公子多会在腰间佩玉,乔玉珩,现在也已经十岁多了,在可以在腰间挂上玉佩了。 一口气买了四支簪子和一个玉佩,而且价格都不便宜,直把那店家喜得眉开眼笑。 出了银楼,乔玉妙想着要不要再给图书馆的众员工,也买一些东西。 她前世时,在网站当编辑,逢年过节的时候,公司总会发一些东西,比如生鲜干果之类的年货,有时候,还会每人发一个红包,里面放现金和购物卡。 虽然金额都不多,但是收到了,总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大家都开心,氛围就好,氛围好,公司就更有凝聚力。 这也是乔玉妙前世时,很多企业单位都会做的事情,花费的钱不多,但是可以让大伙儿都开心开心,凝聚力也更强。虽然在乔玉妙的前世,这是个很老很土的法子,但是再老的法子一直延用下来,总是因为有用,才会有人用。 更何况在这个古代,给员工发实物,发红包,还是个新鲜的法子。 万卷书图书馆已经开了有两个月,宁文信、这个掌柜的,自是不用说,蒋荣祖等四个二小很卖力,还有护院、门房、粗使……那日抓那小贼潘六子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乔玉妙走在街上,正在琢磨着到底要用给他们们买什么东西作为礼物。 突然,街上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好不热闹。 乔玉妙顺着声音向远方看去,只见远处是一条人龙,队伍行进着,朝乔玉妙走过来。 「快去看,快去看,娶亲了,娶亲了。」 「走,走,去看看个热闹去啊。」 乔玉妙听到周围的这么一说,就明白了原来这一路吹吹打打的队伍就是娶亲。 看到路上的行人都兴奋的跑去看热闹,乔玉妙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决定也去看一看。 她一穿越来就是已经出阁的媳妇,自己没有亲身经歷,也没有看到过古代嫁娶是什么样的,只是前世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过,这会儿心中起了好奇之心,就跟着人群跑去看热闹。 挤到人群里一看,这迎亲的队伍果然热闹非凡,最前头的便是吹打的队伍,远听只觉得热闹,凑近了更是震耳欲聋。 随后便是十几个男子,骑着马,列队前行。 为首的那人一身红衣,腰间金丝滚边玉腰带,夸下一匹白色的枣红骏马,四肢健壮,高大神气,长鬃飞扬。 这人便是新郎了。 乔玉妙朝那新郎仔细一看,不禁嘴角一抽。 这新郎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前夫,齐言衡。 她也多日未见齐言衡,见他依旧是眉目清朗,凤眼狭长,远山横眉,却似乎没了之前贵公子的风采,反而显出几分颓然,脸色也带着病气,坐姿也不是很直,看着有些疲劳的模样。 嘴角浅浅笑着,只那抹笑却看不出来有多少欢愉,反而带着苦笑和淡漠,神色间似乎还有些恼意。 新郎骑着马,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在最前头,后面便是一顶八人抬的花轿。 花轿后头便是嫁妆,那是一个接一个的红漆木箱。 嫁妆车队经过,乔玉妙又听到周围有人说道: 「这么多嫁妆,这得有二十四抬了吧。」 「看来是哪家大户人家嫁娶吧?」 「你们不知道啊,这是新封的齐国公娶亲,娶的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 「哦,哦,这可不止是大户人家,那是公侯门第。」 乔玉妙之前是听说过齐言衡和乔玉姝定亲的,没想到这会儿,竟然让她在街上撞到了。 她在齐家做二太太的时候,就知道齐言衡喜欢乔玉姝,还经常拿着乔玉姝的诗集看,连初一、十五,到竹云院的时候,还不忘帮带上一本什么《季兰居士诗集》。 如今他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了。 才子配才女,确实挺相配的。 乔玉妙看了会儿热闹,便退出了人群,将齐言衡娶乔玉姝的事情,抛之脑后。 她接着给图书馆的掌柜小二们买礼物,想来想去,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好主意。 她就回了那绸缎庄,给万卷书图书馆的员工们一人买了一块料子,乔玉妙特地选了那种质地上乘,颜色白搭,男女老少都能用的颜色。 乔玉妙想着给图书馆的所有员工一人发一匹料子,到时候再给他们每人包一个红包,就是了。 因为这会儿她买的料子有些多了,她一人也拿不了那么多料子,就嘱咐店家,把这些料子送到城北的万卷书图书管去。 至于齐言彻么,乔玉妙也不是没有想过给他送个礼,不过一时也没有想到什么好主意,就先缓了一缓。 乔玉妙买好了东西,带着锦锻、簪子和玉佩,回了秀仪巷。 回家之后,她把礼物一个一个送给不同的人。 舒清收到乔玉妙的礼物喜不自胜,哪个做父母的收到自己子女备下的礼物,会不高兴?莫说这礼怎么样,单就这份心意就已经足够让人欣慰的了。 窦妈妈和阿珠,也是开心得很,自己主子能想到自己,特意上街去给买礼,已是不易。更何况,乔玉妙说的是礼,不是赏,这不是恩赐,而是带了情谊的,这份情谊,她们都承着了。 乔玉珩见到礼物,也是十分欢喜。 绿罗正在乔玉妙的屋子里,收拾屋子,乔玉妙就把给绿罗买的镶珍珠银簪给了她。 绿罗正是少女爱俏的年纪,看到好看的簪子,自然十分欢喜:」谢谢,小姐。「 乔玉妙惊奇的发现了绿罗双丫髻旁的玉兰簪子,不禁好奇道:」绿罗,你髮髻上的银簪子挺好看的,自己买的?「 自从乔玉妙让绿罗负责图书馆的採购,乔玉妙就像给图书管的员工发工钱一样,给她发月例钱。 乔玉妙知道绿罗是有不少体已银子,不过绿罗也是个节省惯了的,平时并不花钱。难得看到绿罗髮髻边有一根簪子,乔玉妙一时好奇就问了起来。 绿罗闻言,脸就红了:「是,是,明生送我的。」 乔玉妙桃花眼眨了两下:」明生?以前你不是叫他陆公子的吗?他送了你簪子.」 嘴角擒起一丝而坏笑,乔玉妙凑了过来:「你跟陆明生,莫不是,呵呵呵,那个什么,好,好,上……?」 绿罗一跺脚:「小姐胡说什么,叫他明生,是因为他说,他叫我绿罗,我却叫他陆公子,感觉有些奇怪,这才改过来了。至于这簪子,他是偶然得了,他家中又没有姐妹女眷,这才顺手给我的。小姐就知道取笑我。」 「哦。」乔玉妙嘴角一勾,睨着绿罗,拖长了音。 绿罗又是跺了跺脚,转身就往外跑了。 乔玉妙看着绿罗仓皇而逃的背景,笑眯眯:「陆明生?倒也不错!」 —— 夜里,齐国公府新设的喜房中,烛火通明。 喜婆和丫环都已经退下了,乔玉姝独自一人坐在喜床边,等着新郎官进洞房。
【112】洞房花烛夜 方才拜完天地双亲之后,她拉着红稠的一端,跟着他进了洞房,红头盖被一桿称挑了起来,她的眼前瞬间一亮,一抬头,她就看到了他的笑颜,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笑意淡淡的,冷冷的,看得她心里有些凉。 他在众人的闹笑声离开了,留下她,在洞房里等着他回来。 喜婆嘱咐了一番,丫环伺候她娶下凤冠,便都退下了,只留着她一人坐在喜床边。 想到他的笑容,乔玉姝心里就发慌,她知道自己的那番话,也许在他心中已经形成了一根刺。 他原本是很喜欢她的,却是因为这根刺……对于娶她这件事情,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欢喜,而是不悦,甚至对她心生怒意。 乔玉姝心知她既然已经嫁他了,那么讨好他,拿捏住他,是她日后在这齐国公府生活下去所必须要做的。 待会儿,她一定好好的,安抚他,若是他真的因为她的话,在心中长了刺,那么她拔了就是。 想了一会儿心事,门口便传来了脚步声和闹笑声。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乔玉姝抬头一看,正是一身喜服的齐言衡,她连忙起身相迎,走到齐言衡身边,温柔的说道:「国公爷,醒酒汤已经备好了,您先坐,我把醒酒汤给你端来。」 齐言衡淡淡看了一眼乔玉姝,点了下头,说道:「恩。」 因为乔玉姝在湖心亭的那番话,本来就因为自己一妻两妾的事情,受到打击的他,心中更是受伤,与此同时,他也对乔玉姝产生了怒意,气她嫌弃自己的填房之位,不愿意嫁他。 乔玉姝款步姗姗,走到了屋子一边的小几上,端起小几上一碗浓厚的醒酒汤。 她走到齐言衡的身边,恭顺的双手递给齐言衡,头低着,微微的偏向一侧,目光落在齐言衡的手上,似乎是害羞的不敢看他,当真娇羞无限。 齐言衡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目光却盯乔玉姝身上。 见她娇美可人,恭顺柔和,还带着文静温婉的书卷气,心里便也是柔和了一些,气也顺了一些,毕竟是他在心里喜欢了多年的人儿,如今尽在眼前,这眉眼,这气质,依旧是他的喜欢的。 这么想着,齐言衡喝好醒酒汤,态度便放柔和了一些,把碗递给了乔玉姝:「多谢。」 乔玉姝柔柔的笑了笑:「这本就是妾身该做的。」 齐言衡点点头,看向桌上已经摆好的两杯酒,说道:「行合卺之礼。」 「恩。」乔玉姝应道。 两人各自端起一个酒杯,凑近了手臂交叉而过。 乔玉姝的手臂突然本能的一滞,这个男人并不是她心中喜欢的男人,她对他虚与委蛇可以,可是手臂相触,又是那么近…… 她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又是一个她并不喜欢的男人,这一瞬,便是一滞,心中有了抗拒,在意识到之前,就本能的表现出来了。 齐言衡感觉到了她的抗拒,湖心亭中她说的那番话,便突然浮现在他脑中,他瞬间脸色就冷了下来,声音一沉:「怎么不愿意?我这齐国公的填房,大约是辱没你了」 乔玉妙被他这么一说,吓了一跳,手一颤,酒杯中的酒便撒了出来。 酒杯空了,她把酒杯放到桌子上,重新从酒壶里到了一杯酒。 不急着重新端起来,她低着头,柔柔的开了口,她对齐言衡说道:「国公爷,是否心中还在介意,那日我在湖心亭中说的话。」 听她直接说起湖心亭的事情,齐言衡远山眉便是一沉。 「国公爷,能否听妾身解释?」乔玉姝柔声说道。 齐言衡:「你想说什么?」 「国公爷,」乔玉姝说道,「那日妾身所说的,并非真心话,能嫁给国公爷,与国公爷相伴,妾身也是心中欢喜的。只是因为身边丫环太过恬噪,妾身只是心烦那丫环罢了。这么一说,只是想那丫环不要在说话罢了,也好让妾身好生的,好生的在心里念着国公爷罢了。」 乔玉姝低着头说道,头低着,眼眸却是微微的上台,眼角看着齐言衡,似乎是因为害羞,所以不敢直视齐言衡,只敢用余光偷偷的看着心上人一般。 齐言衡看这乔玉姝一番娇羞的模样,心里便滋生出了些许春情,只是心中却是怀疑,眸光也是透着怀疑,问道:「是吗?」 乔玉姝敛了眼神,点点头说道:「恩,是的。」 齐言衡不答,转过头,看了看重新斟满酒的酒杯,说道:「把交杯酒喝了吧。」 「恩。」乔玉姝应道。 酒杯重新拿起,开始喝交杯酒,这回乔玉姝便是十分小心,忍着心中的抗拒和不适应,将动作尽量流畅自如,不被他发现自己内心的不愿。 因为交杯酒需得把臂而喝,两人气息极近。 齐言衡见她皮肤细腻,面容姣好,眼眸便黯了黯。 喝完交杯酒之后,齐言衡便直接道:「进帐子里吧。」 本来在喝完交杯酒之后,夫妻二人,是应该各自剪下一缕头髮,然后合到一起,已是为结髮夫妻。 不过乔玉姝不是原配,只是填房,是不用结髮的。 这一点乔玉姝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抿了下唇,手攥了一下喜服的下摆,应声道:「恩。」 齐言衡见乔玉姝已经应下,吹熄了桌子一对大红喜烛。 桌子上的蜡烛一灭,整件屋子里就只剩下拔步床里头的那支小蜡烛了。 屋子顿时一片幽暗。 齐言衡迈着步子,往拔步床的方向走,乔玉姝跟在他身后。 她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女儿家的身子,今夜便会交给这个男人。 乔玉姝有些害怕,有些不情愿,但是心里不甘不愿,又能如何?若是拒绝,她的后半生,在这齐国公府便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手用力的握了握衣服的下摆,她缓缓的走向那三进的拔步床。 齐言衡见她走的慢,倒也不催她,只是在她一进入拔步床内,就把帷幔从竹勾上放了下来。 乔玉姝身子一紧,她现在和齐言衡便在一个极小极暗的空间里共处。 拔步床一共有三进,第一进的两侧是衣柜,是用来摆贴身衣服的。 第二进的两侧是床头柜和椅子。 这第三进才是床。 乔玉姝站在一进处,这脚步却是迈不动了。 齐言衡见状,便拉起她的手肘,说道:「过来吧。」 齐言衡把她拉到床边。 本来按照齐言衡的习惯,在行房之前,说一些情话,慢慢的进入状态,只是今晚面对自己的新婚妻子,却不知怎地,没有这份雅兴。 他直接去解了乔玉姝的腰带。 乔玉姝本能的一推。 她可以忍得和他喝交杯酒,可是到了这时,让她面对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事到临头,却已经有些忍不住了,更何况他那么直接,一点适应的时间都不留给她,一点余地都没有。, 乔玉姝的抗拒,齐言衡也感觉到了。 他用了力,不容她反抗。 乔玉姝的腰带倏地一下松开了,她吓了一跳,便抗拒的更加厉害。 齐言衡突然心生怒意,因为湖心亭的事情,他就恼着她。方才在她一番作态和解释,让他产生了一丝疑惑,他疑惑他难道真的是误会她了。 可是现在,这仅有的一丝疑惑也已经一扫而空,他现在如何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愿意,刚才那些不过是她的虚与委蛇罢了。 她越是抗拒,他越是不容抗拒。 心里发了狠,便是覆身而上,连拔步床里头的蜡烛都没有吹熄。 …… …… 已经长成的女儿家身子,确实娇娆娇美,齐言衡自从那日乔玉妙自请下堂之后,半年没有碰过女人了,已经旷了许久了,现他在心中又有着对她的怒意,就不管不顾起来。 乔玉姝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朵被风雨吹打摧残的黄花,风雨吹过之后,便是残花败柳。 风歇雨停之后,齐言衡从乔玉姝身上爬起来,从门外喊了丫环,送了水进来, 丫环把一盆水和两条帕子,送了进来,放到了拔步床二进处的矮柜上。 「出去吧。」齐言衡道。 丫环应声走了出来,齐言衡起身,自顾自的把自己收拾干净。 今夜是他新婚,他也是久旷的身子,然而,此时他看着床上鬓髮凌乱,神情悲伤中带着一丝木然的乔玉姝,却是提不起兴致来再去碰一碰她的。 收拾干净之后,只说了一声:「水和帕子放在这里,你也收拾一下。」 说罢,他就重新在床上趟好,倒头就睡觉了。 乔玉姝看看身边睡觉的男人,忍着不适,艰难的起了身,走到黄铜面盆前,忍不住,眼角滑过几滴下来。 —— 齐言衡和乔玉姝是新婚燕尔。 是新婚燕尔却没有新婚燕尔的甜蜜 刚成亲这几日,齐言衡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乔玉姝便耐着性子,忍着心中的不愿,给齐言衡端药侍疾,照顾他的身子。 然而因为新婚之夜不愉快的经歷,乔玉姝对齐言衡的亲近,总是存着抗拒之意。 齐言衡当然能感觉到她的抗拒。 她越是抗拒,他越是恼怒,总是不管不顾的同她行房,行房之时,又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十分粗暴。 就算齐言衡的风寒还没有全好,也是正当年纪的男人,乔玉姝初经人世,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折腾,时常酸痛难当,身上也经常留下欢好的淤痕。 又过了几日,齐言衡的病也渐渐好了,毕竟齐国公府用的都是好药,乔玉姝百日里伺候的也算尽心,齐言衡得的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一场风寒拖了许久,终归也是好了。 病好之后,齐言衡也不想整日对着乔玉姝,便重新出去参加各种诗书会、诗酒会。 不过,与从前不同,以前,齐言衡去参加诗酒会的时候,着重点是诗,吟风弄月才是关键,至于喝酒,不过是浅尝即止的。 现在却不同,吟诗还是吟的,品书还是品的,喝酒却也喝得厉害,非得喝到半醉不醒,飘飘欲仙,方才罢休。 每日醉熏熏的回家,任由乔玉姝照顾,夜里就拉她进帐子。 乔玉姝耐着性子,白日里对齐言衡温柔小意。至于夜里,她也习惯了他的挞伐,心里那层抗拒,也渐渐成了麻木,抗拒也少了一些。 齐言衡见她如此,对她的脸色渐渐的好了一丝儿,夜里,动作也轻一些。 乔玉姝发现齐言衡对她的态度有了一丝的好转,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要如何才能彻底改变齐言衡对自己的态度,如何才能让他重新喜欢自己。 —— 这一日,齐言衡又去了诗酒会,诗酒会进行到一半,他就听到有人说起了万卷书图书馆。 「那万卷书图书管啊,本来像我等世家子弟,是不屑于去的,去那里的都是一些穷苦书生。但是,前几日,我被好友拉着去看了看,那图书馆竟然还真是不错。」 「咳,」那人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图书馆里头,藏书竟然有几万册,什么书都有,常见的书有的,不常见的书也有。我家中虽然也是有藏书阁的,但是,家中的藏书阁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书?」 「正是这个理。」 「那是,自家的藏书阁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书啊?」 「是,是,敬启兄说的是,这藏书阁,我也去过了。虽说我们和那些平民百姓不一样,买书,我们是不差这些银子的,可是我们也得知道有什么书,书名是什么才能买,不是?」 「书坊里卖的书,这种类啊,跟万卷书图书管差的远了。我本来是想去那图书馆看看有些什么好书,然后,回去自己买的,但是,看到好书之后,我就想着,如果再遣家中小厮去书坊买书,少不得要费上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的,才能看得到,还不如,直接在藏书阁里租回去,也干脆点。」 「有理啊。」 「敬启兄说的是。」 万卷书图书馆,齐言衡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万卷书图书馆的东家就是乔玉妙,原本以为这只是她想出来的谋生手段,毕竟一个女子,带着寡母幼弟,总是要一份营生的。 他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做的那么好。万卷书图书馆,不仅在寒门子弟中深受欢迎,连世家子弟也贊口不决。 接着,齐言衡又听到有人说: 「听说,那万卷书图书馆的东家是个女子。」 「知道,那女子是跟镇国公定了亲的。」 「这图书馆的女东家,可不就是未来的镇国公夫人?」 「说起来,那女子也是奇女子,她可是二婚的,一个二婚的女子,镇国公娶来当原配髮妻,啧啧,你们说这女子是不是,嘿嘿嘿,床笫之间,特别的,特别的,呃,别有风情啊。」 「呸,你个混人,咱们这里是诗酒会,好端端的说个图书馆,你怎的说道床笫了,要说这些,夜里去花巷子自去说去。」 「就是,说什么混话,连镇国公也一块儿说进去了,镇国公岂是贪恋女色之人?」 又有人说道:「你们知道这图书馆的女东家,头婚嫁的是谁吗?」 「自然就是,不就是镇国公的弟……。」 这人话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在场上人群里,睃寻了一番,就看到了脸色铁青的齐言衡。 几个说话的人,立刻住了嘴,空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随后,这几人,便悄悄了四散开去,继续各自饮酒吟诗。 之后,齐言衡再没有怎么说过话,只拿着酒杯酒壶,闷闷的自斟自饮。 诗酒会还没有结束,齐言衡就提前退场,他喝得醉熏熏,脚步打飘,脑子里也有些混乱。 出了诗酒会,齐言衡的脚步,不知怎的,就往万卷书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 镇国公府中,蔡鹤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正巧碰上了匆匆赶来的齐言彻。 齐言彻大步流星,走到蔡鹤面前,说道:「我刚刚我听下人来禀报,说是你把那丫环的嗓子治好了。」 蔡鹤抬头,捻了一把鬍鬚说道,「还没有完全好,嗓音还很沙哑,勉强能上两句话,不过也不能说太多,你若是要问话,捡要紧的问。她说多了话,声音又会哑。」 齐言彻道:「知道了,多谢。」 蔡鹤摇摇头:「你我多年的交情,说什么谢。」 齐言彻颔首,进了屋子,在圈椅上坐下。 在他的面前,跪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墨香?」齐言彻剑眉一凝,沉声道。 原来,这跪着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乔玉姝以前的丫环墨香。 那日乔玉妙同齐言彻说,在阮安的寿宴上,有人要在齐言彻的醒酒汤里放肉豆蔻。 齐言彻知道之后,就着手查这件事。 乔玉妙当时又告诉他,在那两个放肉豆蔻的下人当中,有一个叫做阿杏,这个阿杏的名字,就是唯一的线索。 齐言彻和阮安一向交好,于是,他便去了大长公主府,找阮安。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阮安,并请阮安帮忙,找一找大长公主府中一个叫阿杏的丫环。阮安当下便答应了下来。 阮安找来管事,让管事寻找府里一个叫阿杏的丫环。 管事翻遍了花名册,终于找了这个叫阿杏的丫环,这阿杏是厨房里的一个粗实丫环。再一查,他竟然发现这阿杏,正是那日给齐言彻和乔玉琏端醒酒汤的丫环。 阮安本来还将信将疑,这会儿,他见大长公主府里,果然有个叫阿杏的丫环给齐言彻端了醒酒汤,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好好的一个寿宴,竟然尽出么蛾子。 先是出了乔玉琏那么一档子,现在竟然发现府中有丫环赶在赴宴宾客的醒酒汤里下料。 阮安一怒之下,就对阿杏动了刑。 刑法严酷,即便阿杏是一个粗实丫环,也从来没有受过这般苦,这般痛的。而且,她只是大长公主府一个小小的婢女罢了,没有什么见识的,这番受了刑,又受了吓,就什么都招供了。 她把自己的干娘,管事妈妈尤妈妈给供了出来。 本来尤妈妈对她不错,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她也认她做干娘。她来本不想把尤妈妈供出来的,不过她实在受不了这个刑,为了保全自己,为了少受点罪,阿杏只得把尤妈妈供了出来。 随后,尤妈妈进了大长公主的地牢,阮安便如法炮制,在尤妈妈身上施了刑,尤妈妈撑不住,就又把墨香供出来了。 尤妈妈告诉阮安和齐言彻,是墨香拿着乔玉姝的信物来找她,给了她几片金叶子,让他在国公爷的醒酒汤里放上肉豆蔻。 ------题外话------ 祝小伙伴们情人节快乐!么么哒,比心心。
【113】容我卖个关子 尤妈妈说,她也觉得很奇怪,肉豆蔻只是一种香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也不知道墨香为什么要给她一包肉豆蔻粉,让她放到国公爷的醒酒汤中。 因为墨香给了她好几片金叶子,这肉豆蔻也实在不是什么毒药,她一时煳涂,就答应了下来。 听到尤妈妈说的话,齐言彻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这信物是乔玉姝的,墨香又正好是乔玉妙的贴身丫环,那么这肉豆蔻的事情,便是乔玉姝所为。 然而,肉豆蔻又不是媚药,怎么会催情呢?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是他们所不是道。 于是,齐言彻就派了人去宣平侯府暗查,想把墨香捉出来问一问。然而,暗查的结果却是,墨香已经被宣平候卖出去了。 随后,齐言彻就开始在京城的各个牙行和人牙子那里仔细查起来。经过几日的搜寻,终于在一个人牙婆子那里找到了墨香。 墨香被找到的时候神情呆滞,嗓子也已经废了,根本说不出话来,没有办法回答齐言彻的问题。 于是,齐言彻就又找了神医蔡鹤,请他过来瞧一瞧这墨香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蔡鹤一看,便说有救。 因为墨香这哑,不是天生的哑,不是胎里来的畸形,是后期吃了哑药,声带受到了损失,可以用药慢慢的把这嗓子治好。 齐言彻见墨香这哑能治,就对墨香言明,他可以让蔡鹤治好她的哑病,在治好之后,她需得告诉他,阮安寿宴上发生的事情。 墨香被发卖出宣平侯府,落到了黑心的人牙婆子手里,受到了非人虐待。 后来,好容易盼到乔玉姝的到来,一杯毒酒就毒哑了她的嗓子。 墨香本已生无可恋,每日只是浑浑噩噩的吃饭睡觉,过日子,现在自己这哑病又突然有可能好了,她如何愿意放弃这样的希望? 更何况,乔玉姝这一杯哑药给她,她和乔玉姝八年来的主僕情分也算是消失的一干二净,墨香又有什么不愿意说的。 齐言彻问她愿不愿意,墨香说不出话来,就拼命的点头。 于是,齐言彻就让蔡鹤给墨香看病,这嗓子的病,不是那么容易就看好的。蔡鹤花了好长的功夫,才让这哑病有了起色。 这哑病刚刚好,蔡鹤就找了府中小厮向齐言彻通报。齐言彻收到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你叫墨香?」齐言彻坐在一方太师椅上,神色冷酷,神情威严。  墨香佝偻着背,在地上跪成了一团,声音因为害怕,而带上了一丝颤抖:「是,是的。」 「你是乔玉姝的丫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她丫环的?」齐言彻说道。 「我是小姐,我,我是乔玉姝的贴身丫环,从十岁开始,我就是小姐的丫环了,伺候她已经有八个年头了。」墨香说沙哑道。 「恩,」齐言彻淡淡应了一声,接着问道,「那日,在阮安的寿宴上,你把那肉豆蔻给大长公主府的尤妈妈?」 「是,是,我给你的。」墨香沙哑的声音极为难听。 「为何要给尤妈妈肉豆蔻?」齐言彻问道。 「是小姐,哦,不是乔玉姝,让我拿了几片金叶子,和一包肉豆蔻碾磨成的粉末给尤妈妈,让尤妈妈想法子把这肉豆蔻的粉末放到国公爷的食物里。」墨香多说了几句话,嗓子又开始沙哑。 齐言彻皱了皱眉心,说道:「为什么乔玉姝要把肉豆蔻的粉末放到我的食物里。」 墨香说道:「小姐,哦,不,乔玉姝,她说,肉豆蔻虽然少见,但其实也就是一种香料,但却是不能和依兰香遇到一起的,若是先吃了肉豆蔻,又突然闻到了依兰香,就会产生强烈的催情作用,乔玉姝,那日,乔玉姝就在自己身上熏了极为浓烈的依兰香…。咳咳…。咳咳,然,后,她,说,她…。咳……」 墨香这一口气说了许多的话,嗓子又剧烈的疼痛起来,声音变得极为沙哑,再也没有办法说出一个字。 齐言彻眉心紧蹙,吩咐下人:「给她喝口水,让蔡鹤接着给她治嗓子。」 齐言彻一发话,便有人给墨香倒水,也有人去喊蔡鹤去了。 他则走出了屋子,墨香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不过她也不用再说了,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乔玉姝身上熏了极为浓烈的依兰香,等他吃下了肉豆蔻,便让一个被她买通的大长公主府丫环来喊他去见大长公主。 他这路才走到了一半,就遇见了乔玉姝。 他记得那个时候,在乔玉姝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味道,那味道应该就是依兰香。她一动不动,只是为了等待自己受到了催情效果,上前对她,就像那日乔玉琏对那个丫环一样,想到此,齐言彻心里便是一阵噁心。 齐言彻见天色还早,打算跑一次图书馆,同乔玉妙说一下这件事情。 肉豆蔻的事情是乔玉妙帮他换走的,也是乔玉妙告诉他阿杏这条线索的。现在事情有了结果,他也自然要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乔玉妙。 齐言彻算了算时间,现在时辰还早,乔玉妙应该还没有回到秀仪巷,而是在万卷书图书馆,于是,他就跑了一次万卷书图书馆。 刚进图书馆,就看到乔玉妙在院子里散步,他便走了过去:「玉妙。」 「恩?」乔玉妙听到声音,一转头,看到齐言彻,展颜一笑:「国公爷。」 「今儿怎么在院子里待着?」齐言彻问道。 「刚刚才从楼上下来的,在楼上坐了许久,坐得累了,所以就到院子里来走走,」乔玉妙笑道,「今日天气好,太阳明媚,也没有什么风,出来走走,舒适宜人。我们这图书馆的院子虽小,那也是带着书香的。」 「那我陪你走走。」齐言彻道。 「你今儿怎么到图书馆来了?」乔玉妙臻首微侧问道。 齐言彻道:「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边走边说吧。」 —— 齐言衡因为酒醉,脑子有些犯煳涂,脚步也不稳,走的有些慢了,走了许久,才终于走到了万卷书图书管。 一进万卷书图书馆,齐言衡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齐言彻和乔玉妙,面对面谈笑着。 齐言彻不是他认识的齐言彻,不是威严冷峻的战场铁汉,而是,铁汉、柔情。 乔玉妙不是他认识的乔玉妙,不是木讷呆滞的无趣正妻,而是,娇媚、鲜活。 心勐然被人攥了一把,他的大哥和他的前妻在一起。 然而,前妻是他从成婚当天就开始冷落的,休书是他自己亲手写下的。 怪乔玉妙?他从未对她好过,成婚一年多,都没有圆房,休书上写的分明,从此以后,各自嫁娶,两不相干。 怪齐言彻?怪他向自己的前妻提亲?若是他夺自己的妻,他自然可以怪他,甚至是恨他,这便可以说成是夺妻之恨。但是,他不是夺了自己的妻,确切的说,他是捡了自己休掉的髮妻。  坊间虽然有传闻,说他大哥和他妻子,很早就有了苟且之事。其实,他基本是不信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他大哥很早就去战场了,回京城一共也没有多久,之前他二人跟本不可能认识的。更何况,他其实从心里是相信大哥的,他不相信他大哥会同他的前妻行苟且之后。而且,不知道为何,他也莫名相信乔玉妙。 然而,传言听得多了,他也偶尔会想,是不是真的他大哥和他髮妻,给他带了绿帽子,他的心中偶尔也会浮出一丝这样的怀疑。 现下,齐言衡看到这样的画面,心塞得厉害,心中这隐隐的一丝怀疑也慢慢的放大了一些。 这两人看着这般亲密,莫不是,莫不是,真的很早以前就有了首尾? 眼见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并着肩正要走,他便提起脚步,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他大哥和他前妻确实已经定亲了,但是毕竟还没有成亲,论理,是不能行那夫妻鱼水之事的,凡是还要讲个礼字。 若是他们现在就进了屋子,关上房门,那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还能做什么事情? 他倒是要看一看,他们到底是不是要进房苟且。 乔玉妙和齐言彻在前面走,齐言衡握着拳头,悄悄的跟在后面。 —— 乔玉妙和齐言彻在图书管的院子里散着步,不一会儿,就转到了楼房的后面,来到了那棵老槐树的树荫之下。 乔玉妙和齐言彻止住了脚步,齐言衡连忙也止住了脚步,寻到一处灌木,在灌木后面隐蔽之处,躲了起来。 楼房后面,没有什么人来,很是安静,乔玉妙和齐言彻说的话,就一字不落的都落入了齐言衡的耳朵里。 「国公爷,你方才说有事情要跟我说来着。你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却又特地跑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儿啊?」乔玉妙问道。 「玉妙,你还记得,阮安寿宴上的事情吗?」齐言彻问道。 「大长公主府的寿宴?肉豆蔻的事情,还是乔玉琏的事情?」乔玉妙问道。 「两件事情,其实是一件事情。」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眉心一抬,讶异的朝齐言彻看了过去:「你是说……。乔玉琏失态,是因为吃了那肉豆蔻?」 齐言彻颔首道:「当日,你跟我说放肉豆蔻的两个下人当中,有一个叫做阿杏。我便找了阮安,找到了这个阿杏,顺着这条线,查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怎么回事?」乔玉妙问道。 于是齐言彻,就把整件事情前前后后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乔玉妙。包括他从阿杏那里知道了尤妈妈,又从尤妈妈那里知道了墨香,又是怎么找到的墨香,怎么给墨香看好了嗓子。最主要的是,从墨香那里,知道了乔玉姝的全部计划。 另外,也告诉了乔玉妙,寿宴那天,他在喝好醒酒汤之后,有个丫环带他去见大长公主,却在半路上遇到乔玉姝的事。那乔玉姝身上却是有一股浓烈的异香,这异香应该就是墨香所说的依兰香,也就是和肉豆蔻遇到一起,会起到强烈催情作用的依兰香。 乔玉妙听了咋舌:「原来是这么回事。」 齐言彻说道:「竟然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她如今已是我二弟的妻子,希望她能收了自己的龌蹉心思,好生过日子。」 乔玉妙沉吟了片刻:「虽说女子生活不易,但并不能因此就使出下作手段害人。女人一旦迷失了心窍,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迷失了心窍,便也什么狠事都做的出来,尤其是为了亲事,为了男人。」 乔玉妙一嘆:「幸好你那醒酒汤被我换了……。」 话没有说完,就被齐言彻打断了,他低了头说道:「喝了又如何?不过就是催情之物罢了,如何就忍不得了?」 乔玉妙和齐言彻说的所有的话,都被躲在一边的齐言衡听了个一清二楚。 齐言衡的酒醉顿时就醒了,他手中拳头握紧,牙根也是死死咬住,脸色刷白,强稳住心神,从图书馆楼房的后面,匆匆退了出去。 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图书馆也打烊了。 「我送你回秀仪巷。」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摇摇头:「我今儿不急着回秀仪巷,我要去北门街。」 「恩?去北门街?採买东西?」齐言彻一抬眉。 「恩,北门街的铺子关得晚,现在应该还没有打烊,不过也得快些了,」乔玉妙道,「至于採买什么东西么,容我先卖个关子,过两日再告诉你。」 齐言彻剑眉微微抬起。 乔玉妙笑眯眯。 前一阵,她在街上给秀仪巷的众人和图书馆的员工,买礼物,却是没有给齐言彻买。 当时她没有想到适合礼物送给齐言彻,现在看到了齐言彻,脑中灵光一现,终于想到要送他什么了,所以,她才去了北门街。 —— 齐言衡从图书馆出来以后,便一路疾步往齐国公府走,当他进褚玉院的时候,双眼已然发红。 乔玉姝从屋子了迎了出来,行了一礼说道:「国公爷回来了,我去教人备上醒酒汤。」 齐言衡突然握住了乔玉姝的手腕:「不用醒酒汤了,我可是现在清醒的很。」 乔玉姝手腕被他握得生疼,淤青是免不了的了,她柳眉顿时蹙紧,眼眶里顿时泪水充盈,她又怕自己的表情会惹他不快,连忙舒展开来,忍住不适,也忍住眼泪:「怎么了,可是诗酒会上发生了什么事?」 齐言衡不答,拉住乔玉姝的手腕,就往卧房走,进了卧房,就直接把人拉到了拔步床里,连帷幔都没有放下,直接把乔玉姝推倒了床上。 乔玉姝吓了一跳,蜷缩起腿,往里一躲。 齐言衡火气更甚,上了床,把她的腿按平,伸手就去解她的腰带。 「国公爷,现在,青天白日的,我们这样,与礼不合的。」乔玉姝把手按到齐言衡的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与礼不合?」齐言衡的嘴角一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一手将她控制住,另一手,把她腰带上打的结给抽松了。 现在已经快要入夏了,衣服穿本就少,齐言衡这么把腰带一抽,乔玉姝扎紧短襦立刻就松了,衣服松了,襦子就从肩头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一侧的肩膀,肩头肌肤洁白细腻。 衣衫零乱,香肩半露。 齐言衡顿时眼神一黯。 「不要脸的荡妇,」齐言衡恨恨的骂了一句…… 卧房之中传出女人哀求声,低声的啜泣声。 …… 过了一会儿,乔玉姝去了厢房里,她坐在软榻上,身边是一罐去瘀伤的药膏。 她打开药膏,唤道:「兰香。」 没有人应答她。 「兰香。」乔玉姝提高了声音,「兰香,为我上药。」 「小姐。」有一个丫环走了进来,不是她的陪嫁丫环兰香。 乔玉姝柳眉一竖,喝到:「你是谁,你进来做什么?我叫的是兰香。」 丫环被乔玉姝一喝,惊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太,太太恕罪,奴婢是褚玉院的粗使丫环,方才正在外头擦地。奴婢没有看到兰香姐姐,又见太太叫得急,所以就自作主张的进来了。请太太恕罪,请太太恕罪,奴婢这就退出去了。」 「没看到兰香,她去哪里了?」乔玉姝问道。 「奴婢不知道。」丫环说道。 乔玉姝狐疑的蹙了一下眉:「你退下吧。」 「是。」丫环应道,正要退出去,又被乔玉姝喊住了。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乔玉姝问道。 「奴婢叫翠菊。」那丫环说道。 「翠菊?」乔玉姝说道,「你过来,给我涂药。」 「是。」翠菊应了一声,上前走到乔玉姝身边。 翠菊伺候乔玉姝脱了衣衫,衣衫刚刚除下,翠菊便是倒抽一口冷气。 雪白的肌肤如豆腐一般水嫩,然而上头却是一块一块的淤痕。 有大有小,交叠在一起,青的,红的,紫色。 没有出血,然而在晶莹的皮肤下,却是一滩滩血淤,仿佛从皮肤里渗出来似得,看得颇为瘆人。 听到翠菊的抽气声,乔玉姝顿时柳眉一竖,冷冷的说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若是让我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听到乔玉姝幽冷的声音,翠菊吓得往地上一跪:「奴婢知道了,奴婢不敢乱说。」 「恩,起来吧,」乔玉姝说道。 翠菊应了一声,起身给乔玉姝涂药。 「翠菊,你现在是粗使丫环?」乔玉姝问道。 「是,是的。」翠菊小心的在乔玉姝皮肤上抹着药。 「看着还算机灵,」乔玉姝说道,「以后你就到我身边伺候,不用再做那粗使活了。」 「是,太太。」翠菊应道。 抹好皮肤上的伤口,乔玉姝把翠菊打发了出去,随后自己给自己身体破肿不堪的那处涂药。 药抹好了,身体去依旧不适,生疼生疼。 腰酸得如同快要断裂,周身淤青连片的生疼,身子不适,让她不敢下地。 她慢慢的小心的移了位置,靠到了软榻的靠背上。 顿时,悲怨交加,苦不堪言。 他怎么能对她如此粗暴?她还是娇生惯养的侯门小姐。 乔玉姝心中也是疑惑,隐隐觉得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这样的。 下聘当日她在湖心亭说的话,成了长在他心中的刺,至今没有拔掉。 而今天简直变本加厉,跟用强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成婚之后,她每日小意伺候着,夜里也尽量迎合,他的脸色也有了一些缓和,照理已经好一些了,今日倒底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乔玉姝的事情还木有完,之后还会有…… —— 推荐好友文文:《妃撩不可:污王滚下榻》作者/梦璇玑 本以为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殊不知,这只是一场追情逐爱的撩心之计。 初次见面,她睡了他。再次见面,她在杀人,梨花树旁,他在观摩。 第三次见面。 他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答:「没有!」 他笑:「今日开始,你有了!」从此,整个天阙王朝最想被男人女人们扑倒的吴王殿下在一条忠犬进化之路上一去不復返。
【114】让他慢慢把脖子伸到她的套里。 成婚之后,她每日小意伺候着,夜里也尽量迎合,他的脸色也有了一些缓和,今日倒底怎么了? 然而,乔玉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齐言衡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没有办法想出对策来。 乔玉姝在厢房里待了许久,终于还是走出来,心中又悲又怨又疑惑。 每走一步便是疼,姿势也有些奇怪,步子也走得极慢。 走到卧房,刚刚推开了卧房的门,就听到有男人和女人的声音。 乔玉姝脚步一滞,不可思议的看着卧房的拔步床,帐子都没有放下,她直接看到了床上两人的丑态。 「小姐,」床上的兰香,惊唿的一声,连忙推起齐言衡,「姑爷,是小姐。」 齐言衡嘴角一扯,唇边讥讽之意更浓:「看到了就看到了,还能怎么?」 「我,我,是小姐的丫环,这样,这样……」兰香说道。 兰香用余光看了一眼齐言衡,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小姐脾气不大好,我害怕……」 「你以前是她的陪嫁丫环,」齐言衡笑了笑,在兰香怀里摸了一把,「以后就不是了,改明儿,给你开了脸,提个姨娘,你以后便不是什么丫环了,也算是褚玉院的主子了。」 兰香心里一喜,却转过头,含羞带怯的说道:「能伺候国公爷,是兰香的福气,只是小姐那边……」 齐言衡说道,「管她做事,你还叫她小姐做什么?」 「恩,知道了,」兰香媚笑道,「日后,奴婢,哦,妾身该唤她姐姐才是。」 「呵,这就对了,」齐言衡笑道。 —— 乔玉琏终于走出了宣平侯府,他因为在阮安寿宴上出了丑,而被乔梁罚了打板子跪了祠堂。 十下板子打得是皮开肉绽,老伤加上新伤,疼得乔玉琏睡觉都不敢仰卧,就怕挤到了伤口。每日只得趴着睡。 祠堂跪了三日,论理膝盖都要跪坏了,好在他的娘亲,给他准备了极为柔软的垫子让他垫在膝盖下,又让她每过一段时间就起来休息休息。 当然,这一切乔梁和乔渊都是心知肚明的,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乔玉琏是嫡长孙,乔梁是想罚他,又不是想弄残他,偌大一个宣平候,日后还要靠这个嫡长孙维繫着。 至于乔渊,乔玉琏毕竟是他的从小宠到大的亲生儿子,对于他跪祠堂躲懒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说破的。 尽管如此,乔玉琏还是挨了板子,又跪了祠堂的,这外伤一养就养了许久,现在,他的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乔玉琏在府里闷了很久,现在伤好了,就再也待不住,出了府,找乐子了。 不过出府之后,乔玉琏倒也没有去找他的那些狐朋狗友、纨绔子弟。因为在阮安寿宴上,乔玉琏那丑丢的实在太大了,他若是去找他们,少不得要被闹笑一番。于是,乔玉琏便在街上转悠起来。转悠着转悠着,就转悠到了万卷书图书管。  走到大门口,他就看到门口贴着的那张找错书的悬赏公告,心里顿时就生出了几分怒意来。 之前他根据乔玉姝给她出的点子,让那潘六子在半夜里去图书管放错书,再让潘六子介绍的另外三个泼皮在白天找错书,闹事。 前两日,这错书都被找到了,但是第三日却是没有找着。图书管还搞出了一个找错书悬赏。 错书事件的影响慢慢淡化,到现在,错书事件的影响已经消失,图书管的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了。 乔玉琏心里生气归生气,不过他至今也没有搞清楚第三日的那本错书究竟是怎么不见的。 乔玉姝也不帮他分析分析,拿拿主意。乔玉姝不帮他出点子,凭他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什么对付万卷书图书管的好点子来的。 乔玉琏心塞得紧,走进图书管,看到里头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一派生意兴隆的景象,心塞得更加厉害。 他也不敢真的去砸场子。 这段日子,他虽然在家里养伤,但是齐言彻和乔玉妙定亲,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听下人们说了。若是真的砸了乔玉妙的图书馆,惹了齐言彻,那位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主儿,现在又是圣眷正浓的时候…… 图书馆开张那天,他就是带了人去砸场子的,那个时候齐言彻和乔玉妙还没有定亲,这还没定亲,就能绑了他们一帮世家子弟,现在定了亲,谁知道会怎么样? 但是让他什么都不做,他也是气不过的。 想不出什么整治图书馆的法子,去捣捣乱,也是好的。 乔玉琏进了图书馆的大堂,在大堂里,走来走去。 走到一处,大喊一声:「啊!这是本好书。」 走到另一处,大喊一声:「啊!这本书不好。」 或者跟别的顾客,抢书,捣乱。 宁文信看到这情况,就上前劝说:「乔大少爷,这里是图书馆,请保持安静。」 乔玉琏眼一斜说道:「怎么着,你们图书馆,还管人的嘴了?还不让人说话了?哈哈,我嗓门好,声音大啊,我乐意大声说话,怎么着了?」 「这……」宁文信说道,「乔大少爷,这图书馆是大伙儿看书选书的地方,乔大少爷,您看,这大堂匾额上写了静心静读,柜檯两边儿也写了安静二字。」 「嘿,」乔玉琏说道,「怎么着了,你们写了几个字,往墙上一挂,还成了律法不成?你们抓我报官啊,就告我说话声音大。报官啊,报官啊。」 宁文信语塞,没有办法,就去两楼找了乔玉妙。 乔玉妙闻言从两楼办公室,下了楼梯,进了图书馆的大堂。 她站在楼梯口,淡淡的看着乔玉琏,看着乔玉琏在大堂里走来走去,故意大声喧譁,仿若一个跳樑小丑。 过了一会儿,乔玉琏大概自觉无趣,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乔玉妙眯了眯眼,桃花眼里露出几分冷然之色。 —— 又过了一会儿,乔玉妙走出了图书馆的小楼。 图书馆花园中,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有一间极小的柴房,是这套院落前主人用来放杂物的,图书馆现在还没有什么杂物要放,就一直空置着。 乔玉妙走出院子,便径直进了这拆房。 在她面前的,站着一个小个子,这小个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放错书的潘六子。 潘六子缩着脖子,恭恭敬敬的站着,老实得不了。 他已经从坊间知道,不仅这万卷书图书馆,是皇家让好好开下去的,而且眼前的这女东家还是同镇国公定了亲。 他那日被乔玉妙在夜里抓了正着,又被乔玉妙吓了一吓,现在对乔玉妙心生敬畏,毕恭毕敬。 「乔姑娘,」潘六子说道,「进展的挺顺利的。 乔玉妙点点头,随即微微抬了眸,看了看远处天边的白云,湛蓝的天空中,连片白云洁净的毫无杂质,就像凝固在天空纯白的浪花。 这是她前世所在时代所没有的蓝天白云,蓝的纯净,白的无暇。 一个时代就有一个时代的特点,就像如此美好的蓝天白云,她前世从没有看到过一样,这个时代,还有很多同她前世时代所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这个时代的制度。 乔家大房换了乔玉珩的药,只差一步就要了乔玉珩的命,这件事情乔梁说压下就压下了,若是没有齐言彻的相助,乔玉珩甚至无法从乔家脱身。 乔渊欲害乔玉珩未遂,官府是不会管的。 这个时代讲的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乔梁是家长、家主,乔家的事情,他是做的了主的。更何况,乔家还是一个簪缨世家,公侯门第,这样的门第,官府更加不想惹,不想管。 乔玉琏派人暗中栽赃图书管有错书,潘六子是可以指证乔玉琏的。但是光有人证,没有无证,潘六子是没有文书合约这种东西。 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时代,给潘六子按上一个胡乱攀咬世家子弟的罪名,让他当个替死鬼,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官府也不可能给她们家做主的。 先是想害死乔玉珩,谋夺二房家产,后是想出阴损招式,想要毁了她们的生路。 既然像她前世的时代那样,通过正规途径,讨个公道,那么…… 乔玉妙忽然眯了一下眼,嘴角勾了一勾,现在,也是时候,让乔家再付出一点代价了。 潘六子说道:「也是那洪二狗啊,虽然名字叫二狗,但却长得一幅富贵样,让他扮做大财主、大富商实在,实在是太像了。嘿嘿嘿,呵呵呵。」 乔玉妙点了点头。 此前,她让潘六子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假扮成巨富商人,潘六子便找来了洪二狗。 这洪二狗也是一个泼皮,和潘六子有着过硬的交情。 洪二狗虽然名字不好听,但是长得白白胖胖,皮肤细腻,一身的福相,最妙的是,这洪二狗的母亲是江宁府的人,所以洪二狗说话的口音里,带了一股子江宁的口音。  于是,乔玉妙就让洪二狗,化名为洪富贵,装扮成一个从江宁到京城里做生意的富商。 她给洪二狗置办了几身富商的行头,这洪二狗一打扮起来,那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作假作全套,除了衣衫行头以外,乔玉妙还给这洪富贵,弄了一套完整的身份资料,从户籍文书,到地契铺面。这些文书,她是找齐言彻帮她弄出来的。 她让潘六子把这洪二狗化名的洪富贵介绍给乔玉琏,又让潘六子告诉乔玉琏,这洪富贵是江宁府的大商人,他是到京城来做大生意的。 她让潘六子说,这洪富贵已经在京城找到了生意的门路,只是资金还周转不过来。 当然了,洪富贵从江宁到京城,自然是带了银子银票的,但是京城合适的生意又大又多,他从江宁带来的那些银子银票,就不够了。 但是商机就在眼前,洪富贵也不想白白错失了良机,所以就想在京城找人借银子。 洪富贵之前找潘六子打探过消息,所以他是认识潘六子的,而潘六子又是认识乔玉琏的。于是,潘六子在知道洪富贵需要银钱周转之后,就做了一个中人,把洪富贵介绍给了乔玉琏。 当然,这些都是假的。 这些都是乔玉妙嘱咐潘六子骗乔玉琏的,目的是想让乔玉琏慢慢的入了她设的局,把脖子一点一点伸到她下的套里去。 接着,洪富贵就提出要向乔玉琏借银子。这借银子的期限不多也不少,正好两个月,而利钱则是两个月三分利。 为什么是两个月,因为洪富贵现在借银子,只是因为突然发现了大商机,所需投入的银两,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想,是以,他银钱一时周转不过来了,并不是他没有银子。过了二个月,他的银子就周转过来了。 洪富贵只在这两个月借银子,过了这两个月,洪富贵的银钱也就周转过来了,他也不必再借银两了。 至于利钱,二个月三分利是相当高了,按照大景朝借贷的行情,两个月的利钱可是连半分都不到的。 当时,洪富贵跟乔玉琏说的时候,乔玉琏是有些将信将疑的。 潘六子就不停的在一边劝乔玉琏: 「乔大少爷,这可是两个月三分利啊。一百两银子,过了两个月就变成了一百三十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过了两个月,就变成了一千三百两,一万两银子,过了两个月,就变成了一万三千两。」 「乔大少爷,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乔大少爷,我潘六子是没银子,若是我有银子,我就自个借了。这么好的事情,您还犹豫什么?」 乔玉琏被潘六子说的十分心痒。 随后,这洪富贵按照乔玉妙的指示,给乔玉琏再浇上了一把油。 他借这银子,利钱可以每十日就结一次,也就是说,他每过十日就给乔玉琏支付十日的利息,而不用等过了这两个月之后,一起结算利息。 这下,乔玉琏实在敌不过诱惑了。两个月三分利的利钱、十日支付利息,这样的好事,错过了不是傻吗。 本来,乔玉妙想着,如果乔玉琏再不相信,她就要拿出手里备下的那一套假文书假资料。既然乔玉琏已经上钩,那她这些文书,就暂时不用拿出来。 只过了一日,乔玉琏就拿了银子来找洪富贵了,也不知是因为他心中还有些疑虑,还是因为他手边的银子也不多,乔玉琏只拿出了一千两银子。 乔玉妙也不心急,过了十日,给乔玉琏支付了十日的利钱。 「这回,乔玉琏拿出了多少银子了。」乔玉妙问道。 「乔姑娘,乔大少爷这回拿出了五千两银子,借给了洪二狗,哦,不,嘿嘿,是洪富贵。」潘六子嘿然一笑。 乔玉妙点点头:「恩,比上次多了。」 她心道,上一次乔玉琏收到了那一千两银子十天的利息,大已经尝到了甜头,最初的那些怀疑,也应该已经都没有了。 这会儿,大约是觉得一千两本金太少了,所以,他才会又拿出五千两银子,借给洪富贵。 潘六子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揣中拿出一张纸,恭敬的给乔玉妙递了过去:「乔姑娘,这是宝隆钱庄的票号,就是乔大少爷那五千两银子。」 乔玉妙接过潘六子手里的票号,放到自己的袖袋里。 票号和银票是不同的。 银票,在大景朝是一种流通货币,是可以当做银子来使用的。 票号则不同,票号是在钱庄存了银子之后,钱庄给的凭据。 比如乔玉妙袖袋里的这张票号,就是在宝隆钱庄里存了钱之后,宝隆钱庄开的票号。 这张票号上写了宝隆钱庄的字号,印有宝隆钱庄的印章,写了五千两的面额,并且写了洪富贵的名字。  若是要将这五千两的存银从宝隆钱庄里取出来,那么,就要拿着这张票号以及洪富贵的户籍文书去取。 按照大景朝钱庄的规矩,存银子是不需要出示户籍文书的,只需要写上姓名就可以了。 但是取银子却是要出示户籍文书的。 ------题外话------ 乔玉妙开始出手了,这只是一个开始。
【115】礼尚往来,我也有礼要送你 乔玉妙心里清楚,钱庄的这个规矩是为了保证存银的安全。即便票号被弄丢了,或者票号被人捡了去,那么,没有票号上人名的户籍文书,也是取不了存银的。 当然,这个法子,相对于乔玉妙前世的银行,为了保证安全而採取的各种技术手段,自然是差了很多的。相比之下,这个时代钱庄的手段还处于起步阶段。然而,在这个比较讲究诚信、科技不发达、造假也不容易的时代,这些手段,也已经够用了。 而乔玉妙,她也是利用了钱庄的这个规矩。 她让乔玉琏把借给洪富贵的银子,存到宝隆钱庄里,并在票号上写上洪富贵的名字,是因为洪富贵的户籍文书,正是在她手上的。 如果她想把这些存银从宝隆钱庄里取出来,可以用自己手上的户籍文书,加上潘六子给她的钱庄票号,到宝隆钱庄去取存银。 银钱往来都走钱庄,这么做,乔玉妙是有两层原因的。 一来,这么做,潘六子和洪富贵就接触不到银钱,所有的银钱都是走宝隆钱庄的。因为洪富贵的户籍文书在乔玉妙手上,所以潘六子和洪富贵也没有办法从宝隆钱庄里把存银取出来。 如此一来,潘六子和洪富贵就不可能私吞乔玉琏出借给洪富贵的银子。 倒不是她有多不信任潘六子和洪富贵,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银两金额巨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潘六子和洪富贵见利起心呢? 二来,所有银钱都走钱庄,会显得更加正式,增加可信度。 毕竟在这个时代,普通老百姓并不经常使用钱庄,经常使用钱庄的,一般都是大商人。 乔玉妙这么做,也是给乔玉琏做出一个假来,就是这个洪富贵是个惯用钱庄的,增加了可信度,让乔玉琏更加深信不疑。 当然,乔玉妙给乔玉琏支付利钱的时候,也是走钱庄的。 每到了十日之期,乔玉妙会利钱存到宝隆钱庄,名字写的是乔玉琏。她再把写了乔玉琏名字的钱庄票号给潘六子和洪富贵,让他们把这票号转交给乔玉琏。 而乔玉琏就可以拿着这张票号和自己的户籍文书去宝隆钱庄提银子。 「潘六子,」乔玉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前,你在我的图书馆放了错书,被我抓到。我用不抓你报官为条件,让你帮我做这件事情。」 潘六子哈着腰,点了个头,抬头看看乔玉妙,不知道乔玉妙提这件事情是为了什么。 乔玉妙接着说道:「你放心,等这件事情了结之后,你在图书馆放错书的事情,恩,就此结束,你我就算两清了,我决不会再提送你见官的话。」 潘六子呵呵一笑,捣蒜似的点着头:「呵呵,乔姑娘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一言九鼎,六子我,自然信的。更何况,我现在替乔姑娘办事,乔姑娘给的辛苦银子,也是不少的。这桩生意,六子是乐意接的。」 」恩,「乔玉妙应了一声,从怀中摸出两张银票递给潘六子,」收好吧。「 潘六子看了看银票上的面额,顿时眉开眼笑:」乔姑娘就是个爽快人,给乔姑娘做事,舒坦。「 乔玉妙无所谓的笑了笑:」收好吧。「 潘六子一脸喜气的把银票放到怀里,乔玉妙却是别过了脸,将连眸光落到了远处。 潘六子放好银票,抬起头,就见乔玉妙看着远方,似乎正在想这什么,他也不敢打扰,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等着。 片刻之后,乔玉妙回过头,说道:」潘六子,下次,如果乔玉琏再拿出银子来想要借给洪富贵的话,你就这么跟他说。「 潘六子疑惑道:」啊?乔姑娘,我该怎么说啊?「 」就说,他可以想法子筹更多的银子。」乔玉妙说道。 「啊?」潘六子一茫然。 「他如果没有足够银两的话,可以问他的朋友筹措银两,他可以给他的朋友们两个月二分利。他将借来的银两,再借给洪富贵。 洪富贵给他三分利,他给别人两分利,他可以平白得了那一份利的差价。」 乔玉妙说道,「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潘六子脱口问道。 」这叫用别人的银子,赚自己的利钱。「乔玉妙勾唇一笑,桃花眼弯弯的,弯成了一条线。 「好,乔姑娘,」潘六子应了下来。 随即潘六子又疑惑的抬了头:「乔姑娘,这个,六子就有些不明白了。」 「恩?」乔玉妙眉心一抬问道。 「那个,乔姑娘和那乔大少是有些过节的,那个,是有些不对付的,所以乔姑娘才会找我去坑那乔大少一把,可是.......如果让乔大少再去向别人借银子,等于借着乔大少的手,再去坑别人。」 潘六子摇摇头,说道:「乔姑娘,让乔大少去向他的那些朋友筹钱,咳,乔大少的朋友,哪个不是世家子弟,豪门贵族出身?乔姑娘和乔大少的那些朋友们,无冤无仇的,去坑他们做什么?毕竟他们可都是世家子弟啊?」 乔玉妙笑了笑道:「我可没有坑其他人,坑他们只有乔玉琏一人,而我坑的,也只有乔玉琏一人而已。」 潘六子疑惑的抬头,小眼睛眨巴了一下,不明白乔玉妙的话:「乔玉琏一人?」 乔玉妙点点头:「你和洪富贵都没有直接找乔玉琏的那些朋友借银子,问朋友接银子的只有乔玉琏一人,所以他的那些朋友也只认乔玉琏一人。」 乔玉妙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宣平侯府乔家,好歹也是积累了好几代的,借朋友的银子,宣平候府总是能拿得出来的。」 她拖长了音,淡淡道:」你说是也不是——」 如果乔玉琏为了赚那一分利,真的向自己朋友借钱,那么,这份借贷关系,是乔玉琏和他朋友之间的。 总之,乔玉琏借了朋友的钱,总是要还的,他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孙,他们堂堂宣平候府,总不能欠债不还吧,还要不要在京城的世家贵族圈混了? 潘六子仔细一想,便也想明白了乔玉妙说的话。 他不禁咋舌,这乔姑娘看上去是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没想到坑起人来,竟然那么厉害,简直比他这个街头混混还有厉害,不是厉害上一星半点,而是厉害上许许多多。 简直,就是个坑了人,还要让人给她数钱的主儿。 潘六子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这次事了之后,千万不能再得罪了她,要不然这乔姑娘动动嘴皮子,动动脑子就能把他给坑死了。 不过回想起来,这乔姑娘人也是不错的,只要不得罪她,给她干活,她银子给得足,为人也讲信用,对人态度也和蔼。 可惜了,这乔姑娘没有做街头泼皮,要不然一定能做成京城泼皮中的泼皮、混混中的老大。 看了看乔玉妙,潘六子立刻收了自己的心思,什么泼皮混混,人家可是未来的镇国公夫人。 」没什么事儿了,「乔玉妙说道,」过几日就又要到十日之期了,到时候,你在老时间到这里来,我会把这期利钱的票号给你。「 」嗳,好的。「潘六子说道。 潘六子走了后,乔玉妙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这回她能坑上宣平侯府多少银子,就要看乔玉琏有多贪,有多蠢了。 至于洪富贵和潘六子,她也要做做准备,事了之后,要安置好他们。 至于,这从宣平侯得来的银子,她却是不想要的。具体怎么处理这些银子,她现在还没有想好,不过她也大致有了想法。 这回,就当她劫富济贫好了。 乔玉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回了图书馆的二楼。 在图书馆里又待了一会儿,在万卷书图书馆还没有打烊的时候,乔玉妙就提前离开了。 她没有回秀仪巷,而是去了北门街街角的铁匠铺子。 几天前,乔玉妙在这家铁匠铺子,定制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是她定制来作为送给齐言彻的礼物,今天就是事先约好的,她来取货的日子。 铁匠铺子的东家就是做铁匠活的铁匠,姓梁,是个络腮鬍子。他见到乔玉妙进来,就把做好的东西,交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看了看这制好的成品,心里对这成品还是十分满意的。 她付了余下的银子,又向梁铁匠买了一个包装用的木盒,把成品放到木盒中,再将木盒放到袖袋里。 拿好了礼物,她就回了秀仪巷。 回到家中时,窦妈妈告诉她,齐言彻来了,已经在堂屋里等她。 乔玉妙嘴角一勾,心道,他来得倒是巧,刚刚拿好给他准备的礼物,他就来了。 乔玉妙走进堂屋,齐言彻看到她进来,就起身出来迎她:「玉妙,回来了。」 乔玉妙点点头:「恩,回来了。」 两人在堂屋的桌子旁边,并肩坐好。 「玉妙,我有东西要送你。」齐言彻道。 乔玉妙眉心一抬:「送我东西?」 「恩,」齐言彻颔首,从袖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乔玉妙,「也不知是否合你心意?」 乔玉妙接了过来,放在掌心。 这是一把匕首。 她知道齐言彻是随身带着一把匕首的,但这把显然不是他的那一把。这把要小得多。 手里的匕首是带着鞘的,鞘打磨得十分光亮,上头还镶嵌了一排红宝石,工艺精湛,十分精緻。 柄弯成一个弧度,上头是有凹凸不平的花纹。这些花纹,不仅可以增加美观度,而且握在手里也可以增加摩擦力,使人握在手里,能够握得更加牢固。 乔玉妙看了一眼齐言彻,把刀鞘拔了出去,眼前瞬间寒光一闪,这刀刃是已经开了封的,双面开刃,刀尖带了弧度,还带了血槽。 体积极小,外观漂亮,然而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器。 她把匕首举起来看看,又重新放到手心,心里十分喜欢。 齐言彻见乔玉妙把玩匕首,不亦乐乎,便慢慢的开了口:「玉妙,这把匕首是我从北方鞑子那里得来的。」 「战利品?」乔玉妙眨巴了下眼,侧过脑袋。 「恩,我们攻占了鞑子一座重要城池,这匕首是从城主府邸的库房里发现的,当时这把匕首是锁在一个箱子里的。我命人将锁砸了,才取出这柄匕首。这柄匕首刀刃异常锋利,是难得一见的利器。而且小巧精緻,女子用来防身是最好不过的了。」齐言彻说道。 顿了一顿,齐言彻接着说道:「玉妙,你每日进出秀仪巷……虽说现在天下太平,京城治安也很好,论理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但是你毕竟个女子……这柄匕首,给你用作防身,你随身带着吧。」 」匕首小,而且也很好看。」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忽然一滞,握着手中的匕首,抬眼朝齐言彻看去,心中有了几分动容。 他送她礼物,赠她匕首,她当然是很高兴的,更何况这把匕首那么精緻小巧。 然而,让她动容的,却是他说的话。 她记得她曾经跟他说过,她想把万卷书图书管继续开下去,一直开下去,不管是成亲前,还是成亲后。他当时想也没想,便立刻应下了。 他从来不会阻止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又替她考虑了许多。送她一匕首,让她随身携带,也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用来保护自己。 乔玉妙嫣然一笑,桃花眼中潋滟的波光,就朝齐言彻洒了过去:「这礼,很合我心意的。」 「恩,你收到,记着要带着。」齐言彻。 乔玉妙勾了勾唇,把脑袋往齐言彻那里一凑:「礼尚往来,我也有礼要送你的。」 齐言彻眉心一抬:「你要送我礼?」 乔玉妙点点头:「恩,要送你礼。」 她嘻嘻一笑,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一下子托住了齐言彻的下巴。 下巴突然被托住,齐言彻不明所以的抬了一下剑眉,凤眸中露了一抹狐疑。 乔玉妙不说话,笑眯眯的把手从他的下巴往上移,转到他的腮边,捂着他一侧的脸,掌心中便传来微刺的触感。 乔玉妙知道他是修过面的,下巴和腮边的鬍子颳得很干净,远远看过去,便是淡淡的青黑,只是手摸上去,还有一点刺刺的感觉。 之前,乔玉妙给家里的众人都买了礼物,却想不出来要给齐言彻买什么礼物。 后来,在图书馆的老槐树下,乔玉妙看到了他下巴和两腮处淡淡的青黑,便突然有了灵感,她终于想出来该送他什么礼物了。 齐言彻朝乔玉妙看着,漂亮的桃花眼即带了媚意,又带了狡黠,分外勾人,一只细腻的小手抚在他的脸上,温暖而细腻,他浓重的剑眉顿时柔了下来:「什么礼?」 乔玉妙却是不答,嘿嘿一笑,问道:「你平日是怎么修面剃鬚的?」 齐言彻一顿:「剃鬚?」 乔玉妙手使了一些儿劲,往齐言彻的侧脸稍微压了一压:「恩,就是问你平日怎么剃鬚的?」 齐言彻不知道乔玉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她既然问,他答就是了:「把帕子浸到热水里,取出拧干,用热帕子敷面。待脸上肌肤热了之后,便用锋利的匕首,刮尽。若是在战场,没有热水的话,就直接用匕首或者其他小刀之类的利器,大致剃一下就是。」 「哦,」乔玉妙点点头,拖长了音,手从齐言彻的脸上收了回来,从袖袋里取出一个木盒递给了齐言彻,「这是给你的礼物,打开看看。」 齐言彻接过木盒,朝乔玉妙看了一眼。 乔玉妙单手托着腮,桃花眼睨着齐言彻:「嗳,打开吧。」 「恩。」齐言彻应了一声,便打开了木盒。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新文!《诱宠之商门茶妃》作者:南燚。正在pk中,求点击,求收藏。 这是一部古代妖孽美人vs穿越重生奇女子,妖孽美人温水煮娇妻,一起携手走向皇权巅峰的奋斗史。 【本文男强女强,甜宠。一对一爽文。种田、经商、宅斗、谋权。男主妖孽腹黑,女主自强不息。撩你没商量!】
【116】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然而,盒中所装之物,他却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这是一件铁器,跟一只巴掌差不多大小,形状像个「丫」字,有些像小孩玩的弹弓,但显然不是。 在「丫」的两个枝桠之间,不是有弹性的弓弦,而是一把小刀。这把小刀没有刀尖,开了锋的一面是刀刃,没有开锋的一面是刀背。 乔玉妙托着腮,笑眯眯,看着齐言彻把她送的礼放在手心,左看右看:「这叫剃鬚刀,是专门用来刮鬍子的,呵呵,我找了铁匠铺子定制的。」 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学着齐言彻刚才说的话:「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这把剃鬚刀是乔玉妙根据她前世剃鬚刀的模样,设计出来的。 在她前世的现代社会中,男人刮鬍子不是用电动剃鬚刀,就是要手动的刀片剃鬚刀。电动剃鬚刀,乔玉妙是没那本事弄出来的,但是刀片式剃鬚刀,她却是能弄出来个大概的。 乔玉妙曾经听说过,女人给自己喜欢的男人送礼物,剃鬚刀便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不仅实用,而且也透着一股亲密的意思,也带着一点男人和女人之间淡淡的缠绵之意。毕竟鬍鬚是只有男人才有的,修面是男人私下个人生活。一个女人给喜欢的男人,送这样的礼物,若是那男人也喜欢她,心里一定很欢喜。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齐言彻握住了剃鬚刀的手柄,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乔玉妙娥眉一凝:「不合你心意吗?」 齐言彻转过头,冷峻的凤眸里,慢慢的凝上了一层缱绻缠绵,黝黑的眸子,深邃不见底:「怎么会?只是,有些出人意料。」 乔玉妙双手交叉着趴在桌子上,回头,朝着齐言彻说道:「恩,你喜欢就好。」 她嫣然一笑,这效果似乎还是不错的。 「恩,」齐言彻低下头,凑近了,看她带着笑意的桃花眼,如墨的眼眸越发深邃,仿佛要将她吸到眸子里,好生怜爱一番才是。 两人凑得极近,乔玉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得,呵呵的笑了一声。 「怎么了?」齐言彻问道。 「我觉得我们互相赠的礼,很有意思。一般男女之间送礼物,都是送一些香帕香囊,首饰衣料。可是,我同你,竟然互相送了一把刀,你送了我一把匕首,我送了你一把剃鬚刀。想来,也挺有意思的。」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唇角微扬:「说来也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齐言彻又道:「玉妙,我今儿来,是想问问你,对于我们的婚期,你可有什么看法?」 「婚期?」乔玉妙坐直了身子。 「如今亲事已经定下,我们需得把婚期定下了,大婚需也要开始准备起来了。」齐言彻道。 乔玉妙想了想,歪了歪脑袋:「你怎么想?」 「我是想着,」齐言彻喉结滚了一下,「我是想着,今年年内,把这大婚办了的。」 乔玉妙咯咯一笑,抬了抬眉心,今年?他二十五岁时晚婚。 齐言彻接着说道:「我是想,我们在今年夏秋之季成亲,现在已经快要入夏了,若是快一些的话,就放在夏末,若是慢一些的话,就放在秋季,冬季太冷,却是不适合大婚的。」 「那就秋季吧,夏天太热了,就算是夏末,暑气未尽,一定也很热的,」乔玉妙说道。 她知道古代嫁娶,做新娘子,要凤冠霞帔。那正式的嫁衣繁杂又华丽。若是夏日成亲,穿这么多,一动不动就能出上一身汗。男人的新郎服也是又正式又厚重的。 若是夏日成亲,这么穿,一动不动就能出上一身汗,到时候,两个人都是汗涔涔,臭哄哄,难受不说,还大失风景。 成亲这样的大事,她还是挺期待的,实在不差个两三月的。 乔玉妙接着说道:「到了秋季,天气就会凉爽很多,到时候秋高气爽,气候宜人。而且,从现在到秋季也还有一段时间的,准备的时间,也充分。你说呢?」 齐言彻说道:「好。于我而言,夏季、秋季都是可以,只要在年内都行。秋季气候好些,也可以准备得充足些,而夏季,天气热些,不过……」 喉结微微一滚,目光幽深:「却能早你娶你进门。」 唇角微扬,捲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既然意属秋季,那便秋季,对于大婚而言,秋季确实更适合。不过相差两三月罢了,我,等得。」 「好,那就秋季。」乔玉妙点了点头。 「至于具体的日子,我找钦天监的官员算个黄道吉日出来,等黄道吉日算出来之后,再同你确认,到时候便正式定下婚期了。」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应道,随即她又呵呵笑了两声。 「这回是笑什么?」齐言彻问道。 「我是笑,恩,论理来说,这婚期合该是双方父母一起商议定下的,像你我这样两个要成亲的人,坐在一起讨论婚期,在大景朝,也算是独一份的了。」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也是一笑说道:「你我自是不同的,我自小去北疆打仗,出门在外,从来不拘泥这些。而你,自是与一般女子不同的。」 乔玉妙嘿嘿一笑:「国公爷说的有理。」 齐言彻正了神色:「你我都已经定亲了,婚期也要定下了。玉妙,你叫我名讳就好。」 乔玉妙臻首微侧,嫣然一笑,凑到齐言彻的身边,手臂从他的臂弯里钻了进去,以挽着他手臂的姿势贴在了他的身侧,头轻轻靠到他结实的肩膀上。 齐言彻身子滞了一滞,对这样的姿势,他有些陌生。然而,手臂交叉,女儿家娇软的身子靠着他的身侧,她的头轻压在他的肩头,仿佛託付,也仿佛信任。 他的鼻尖充满着她的发香亲,昵而温馨。 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了,然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她,便生出另一只还自由着的手,握住她放在自己膝盖上的小手,五指从她的五指间钻了进去,十指交叉,然后扣住。 乔玉妙也是五指一扣,与他便是十指紧扣。她低着头,娇声唤了一句:「好,言彻。」 「恩,」齐言彻听她唤他的名字,身子一苏。目光,落在这十指相扣的一大一小一双手。 凝视了一会儿,目光慢慢上移,移到了她的手腕,从来素净的皓腕上,如今带上了一只玉镯,这玉镯晶莹翠绿,盈盈透着温润的光泽。玉镯带着温润的光泽,松松的,随意的,环着她洁白柔嫩的皓腕,衬得那皓腕更加秀美。 这玉镯,便是他提亲的信物,带上他的信物,她便是他定下的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齐言彻便起身离开。乔玉妙把齐言彻送到院门,见他出了门,她便顺手关上了门。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黑宝跑了过来,它摇着在尾巴,吸着湿漉漉的鼻子,在乔玉妙脚边窜来窜去。 大约是刚刚吃好东西,脖子上竟然还粘上了一颗米粒,黑宝浑身漆黑,一颗白色的米粒沾在脖子上,分外显眼。 乔玉妙被它萌到不行,也不知道吃东西的时候,它是怎么把米粒吃到自己脖子上的。 她蹲下身子,把黑宝脖子上的那颗米粒拿去。拿走米粒,不经意间,就看到了黑宝那漆黑的大眼,正看着自己,像黑宝石一半透着澄澈明净的光泽。 乔玉妙心一软,便按了按它的脑袋,黑宝歪了下脖子,眼里透着疑惑。 乔玉妙一笑:「你是他送我的,现在,我快要和他成亲了。」 她站起身来。她是秋季穿越来的,下一个秋季便是她的大婚,到时候气候宜人,桂香满园,云捲云舒…… 太阳快要落下,夕阳余晖洒落。 国子监下了学,学生们纷纷离开了教舍,除了林恩誉和卢干志。 「恩誉啊,现在时辰还早,我们再在教舍里温习一会儿功课。一会儿,吃了晚饭,咱们再回校舍接着看书,」卢干志说道,「夏季就要到了,过了夏季就是秋季,到了秋季,就要秋试,今年秋试,我是不成功便成仁啊。」 「恩。」林恩誉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还沉浸在手中的线装书之中。 「嗳,本来么,会试每三年就会举行一次,我今年十八岁都没有到,本来今年要是没有高中,再读三年,等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再来考,也是不迟的,有多少人是过了而立之年才中的进士,」卢干志也不管林恩誉没有搭理他,继续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可是啊,那日,我去明秀家里提亲,她爹虽然没有直接把我赶出来,但是看得出来,对于明秀和我的事情,他却也是不情不愿的。」 「恩。」林恩誉随意的应了一声,「不是最后还是应了你吗?」 「嗳,你也知道,说是说应了的,这应了也是有条件的。就是今年秋试,我就得高中,还必须得二甲以上的,」卢干志说道,「而且,只能是今年的秋试,三年后的那期秋试也是不行的。」 林恩誉终于微抬了头:「恩,你能等得三年再考会试,人家姑娘却是等不得这三年的,耽搁了人家的年岁,你可就罪过了。」 「是啊,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当时信梁侯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了。所以这次的秋试,与我而言,自是至关重要的。」卢干志说道。 卢干志吸了一口气:「今儿晚上,我们继续挑灯夜读。」 「恩。」林恩誉应道。 「恩,对了,你如何了?」卢干志转向了林恩誉,「我见你这几日,在功课上花的时间是挺多的,不过总算是知道吃饭睡觉了。看上去也不像之前那么憔悴了,你可算是缓过劲来了。」 林恩誉握着线装书的手顿时一滞,说道:「干志,谢谢你,不用担心我。」 卢干志身子往林恩誉那边斜了过去:「俗话说的好,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恩。」林恩誉随意的应了一声。 「那你就别念着那乔姑娘了?」卢干志道。 林恩誉星目垂下,沉默了片刻,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去把饭吃了吧。」 说罢,林恩誉将线装书合拢,把书册整齐的放在书案上,站起身,转身就超门口走过去。 卢干志看着林恩誉的背影,嘆了一口,随后便也慌忙起身,跟了上去。 —— 自从兰香被抬了姨娘,齐言衡就很少碰乔玉姝,每月只有初一、十五才会去乔玉姝那里,其他的日子都会歇在兰香那里。 每逢初一、十五,齐言衡会进正屋,在和乔玉姝行房时,他总是带着怒意的,而乔玉姝总会落得一身的瘀伤。 一月两次,苦不堪言。 每逢初一、十五,提前几天开始,乔玉姝就会开始害怕。厢房里,乔玉姝让翠菊给她抹药。 今儿是初五,初一留下来的新淤伤虽然淡了一些,但是还是很明显,和老淤伤混在一起,雪白的肌肤,斑驳狰狞。 抹好了药,又歇了一会儿,乔玉姝便开始看起齐国公府各项物资的进出台帐。 本来,齐国公府是由老太太齐季氏管理内宅事物的,但是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府里琐碎事情太多,她些力不从心。乔玉姝进了门之后,齐老太太见她还算能干,就把内宅琐事交给了乔玉姝,让她打理去了。 当然,齐国公府库房的钥匙、地契房契、大笔的银票票号,还是牢牢掌握在齐季氏手里的。 不管怎样,齐国公府内宅,现在是由乔玉姝来打理的。哪怕现在乔玉姝失宠,兰香得宠,也还是由乔玉姝打理内院,兰香毕竟是个丫环提上来的姨娘,身份太差,连大字也不识几个,帐册也看不懂,自然是不可能管理内院。 如今,在褚玉院里,齐言衡宠爱妾兰香,冷落乔玉姝这个正妻。 下人们惯是会看人高低的,见乔玉姝不受宠,对她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恭敬。 不过,毕竟乔玉姝还管理着齐国公府的物资和日常开销,下人们对她总是还有几分忌惮和敬畏的。 乔玉姝忍着身上的淤伤的疼痛,挪好位置,靠着软榻的靠背,坐正了身子,仔细的查看着帐册上各种物资的进出。 她知道,她必须牢牢握住这管理内宅之权,好好的管着这个内院。 如今,这掌管内院的权利,是她在褚玉院生活下去唯一的倚靠了。 若是她出了什么纰漏,惹得老太太不满,老太太把这管家的权利收了回去,那么,失去了这个掌管后院的权利之后,她的日子便更加难过,下人们缝高踩低,她一不受宠,二无管家之权,怕是人人都能踩上她一脚。 乔玉姝仔仔细细的看着帐册,突然柳眉一凝,脸色一变,盯着帐册的一页看了半晌。 过了片刻,她突然抬头:「翠菊,去把钱妈妈叫来。」 「是。」翠菊应声出了屋子。 只一会儿功夫,翠菊便领着一个四十来岁妇人进了厢房。 「钱妈妈。」乔玉姝道。 「夫人唤我。」钱妈妈站在乔玉姝跟前应道。这钱妈妈是齐国公府的管事妈妈,身材瘦削,眼角皱纹颇多。她是齐国公府的老人,资歷颇厚,站在乔玉姝这个进门并没有多久的新媳妇面前,不卑不亢。 「恩,」乔玉姝应了一声,把帐册放到一边,「我唤你来,是想问问你府里进出台帐的事儿。上个月,女子葵水时填塞用的细碎棉布、碎细纱等物,兰香那里竟然没有领吗?还是这台帐漏记了,少记了兰香领取葵水之物的记录。」
【117】天气渐热,容易上火 钱妈妈却是道:「回禀夫人,府里物资凡有领取的,就必然会有记录。领取一次,便记录一次,这是府里一直以来的规矩,从来没有出过岔子,断断不会漏记。若是台帐上没有记录,那便是没有领取的。」 乔玉姝心往下一坠,不甘心的问道:「是吗?钱妈妈如此肯定?」 「是,夫人,」钱妈妈不卑不亢,正色道,「每个月底,府里就会盘点物资,也好採买下个月需要的物资。若是少计了的话,盘点时,就会发现了。兰姨娘那里,这个月确实没有领过葵水所用的碎棉布、细纱、草木灰,也许是上个月领多了,没有用完,这个月接着用了,所以这个月才没有再领。」 「知道了。」乔玉姝挥了挥了手:「你下去吧。」 「是。」钱妈妈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厢房。 钱妈妈一离开,乔玉姝脸色便是一沉。 突然,她把手中帐册重重往地上一扔,急促的唿吸让她的胸口随着唿吸剧烈的上下起伏。 翠菊站在一边,吓的一个哆嗦,连忙跪到地上。 乔玉姝朝翠菊看了一眼,冷然道:「别跪了,去把那帐册,给我捡起来。」 「是,是,夫人。」翠菊从地上爬起来,走了几步,把帐册从地上捡起来,双手递给乔玉姝。 「恩。」乔玉姝接过帐册,也不打开,只紧紧握在手里。指骨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手背上两根青筋暴起,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明显。 她低下头,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那个贱人,极有可能怀了身子。 上个月,兰香没有领葵水所用的物资,极有可能是因为上个月兰香根本就没有来葵水。 她记得兰香的葵水一向是月中来的,如今已是这个月的初五了,如果上个月她葵水真的没有来的话,那么,至少已经晚了半个月都不止了。 葵水晚了半个月都不止,不是有了身孕还能是什么? 钱妈妈方才还说什么,兰香有可能是因为前一月领得多了,上个月接着用,所以上个月才没有领。乔玉姝心里冷笑,怎么可能? 兰香以前只是个丫环,现在好不容易翻身当了主子了,吃穿度用,什么东西肯少用了?该她的,她从来不肯吃半点亏,她怎么可能不去领自己的份额,节省接着用上个月的。前一个月领的东西,就算领多了,她也会扔了,她怎么肯第二个月接着用? 乔玉姝心道,她多半就是有了身孕了,不是多半,应该是一定、兰香一定是有了身子了。 只是,葵水没有来,兰香却没有喊大夫来给她瞧瞧,兰香大概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这件事,难道是怕她对她或者对她腹中孩儿不利? 不过兰香却没有想到,她每个月都会仔仔细细看齐国公府物资进出的台帐,所以才会被她发现了端倪。 乔玉姝眸中冷然。她的手轻轻搭上了自己的肚子,慢慢来回抚摸。 说起来,自己的葵水也已经晚到了两日了,虽然只是晚了两日,但是她的葵水一向准时,从来没有晚到过,这回她葵水没有按时来,也有可能有了身子了。 可是,没想到兰香竟然也有了身孕,而且还比她早了半个月。 若是两个人都生下了孩子,那么兰香生的极有可能是长子,她所生的只能排在第二。 乔玉姝心中恨极。一般世家贵族,为了表示对当家主母的尊重,都是让正妻先生下嫡子的,在正妻生下嫡子之前,妾室都是要喝避子汤的,待正妻生下嫡子之后,妾室才可以生孩子。 可是齐言衡对她半点敬意都没有,根本没有让兰香避孕。 府里的老太太盼孙心切,心心念念的想要齐言衡生个孙子给她。如今,齐言衡年岁也不小了,膝下无子,老太太盼孙子也盼了很久了,便也顾不得什么妾室还是妻室了,先生一个出来再说,所以也没有让兰香喝避子汤。 若是真的让兰香把这孩子生出来的话……那么她的孩子虽然是嫡子,却不是长子,上头有个庶长子压着,身份尴尬得紧。兰香生了长子,在府里也会更加作威作福。 乔玉姝的眸中充满狠厉,她朝旁边的翠菊看了一眼说道:「兰香葵水没有来,应该是有了身子了。」 翠菊一滞说道:「夫人,您葵水也是晚了两日,要不要唤大夫来?」 乔玉姝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过几日再说。」 乔玉姝心道,趁兰香还没有公布自己有身孕的消息,她必须赶快把兰香肚子里的孩子给除了,等兰香的孩儿没有了以后,再过上几天,她再告诉众人她有了身子。 这样一来,她受到怀疑的可能会小一些,而且,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关心兰香落胎流产的事情。所有的注意力,都只会到她腹中的嫡子身上。 齐言衡也好,齐老太太也好,因为兰香没了孩儿而产生的难过,会变成因为她有了嫡子的喜悦,兰香的事情,就会被他们所忘。 乔玉姝沉吟了片刻,说道:「翠菊,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翠菊问道:「夫人,夫人要吩咐奴婢做什么?」 乔玉姝说道:「出府帮我採买东西。」 「夫人要奴婢採买什么?」翠菊问道。 乔玉姝牙根一咬,脸因为戾气而扭曲:「生苦杏仁粉。」 —— 过了几日,夏季越来越近了,这几日天气突然变热了起来,乔玉姝嫌天气热,便脱了褙子,翠菊伺候着乔玉姝脱了褙子。 「翠菊,」乔玉姝吩咐道,「去跟厨房打声招唿,就说这几日天气渐热,人容易上火,今儿晚上让厨房加个菜,加一道苦瓜,苦瓜最是清热解火,虽然味道苦,若是做得好的,咸中带苦,别有清香,这几日吃苦瓜,是最合适的。」 「是,夫人,奴婢这就是去跟厨房说。」翠菊应声,出了屋子。 晚饭之前,乔玉姝又唤来了翠菊:「翠菊,跟我一起去厨房看看吧。」 「是,夫人。」翠菊道。 「把我让你买得那包苦杏仁粉也带上,」乔玉姝阴着脸,显出几分狰狞之色,「到了厨房以后,我把厨房中的厨娘叫过来问话,支开厨娘。到时,你就乘机把这包苦杏仁粉倒入做好的苦瓜之中。」 翠菊突然抬头:「夫,夫人,这,这……」 乔玉姝突然抓住翠菊的手,翠菊吓的一抖,乔玉姝目光阴毒,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翠菊,我听说你还有个亲弟弟,也是府里的下人。」 「夫人,是,是的。」翠菊说道。 「听说你弟弟今年十三岁了吧,容貌长得颇为俊俏。你说我寻个错处,把他发卖了,卖到小倌管去,让他做个万人骑的小倌,怎么样?说不定,凭你弟弟的容貌,还能成个头牌?我这齐国公夫人虽然不得宠,不过也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发卖一个小厮,还是做得到的。」 翠菊「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顿时吓的惊慌失措:「求夫人开恩,求夫人开恩,是奴婢的错,奴婢知罪,奴婢任凭夫人差遣。」 乔玉姝冷冷的哼了一声:「哼,放心,不过就是生苦杏仁粉而已,又毒不死人。这点生苦杏仁粉,吃下去,根本就不会有事。这些苦杏仁粉,只能毒死婴儿和未出世的孩子罢了。」 她笑了笑,笑容如毒蛇般阴冷:「我们齐国公府又没有婴儿,至于未出世的孩子。我既然知道这苦瓜中放了苦杏仁粉,就不会去吃她。至于旁的人……呵呵,既然没有人说自己有身孕这件事情,也没有人找大夫来瞧,我这当家主母,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翠菊跪在地上,轻声应道:「是。」 乔玉姝点了点头:「走吧。带上生苦杏仁粉。」 生的苦杏仁是有毒的,这点乔玉姝还是从书上看来的。 所以,她知道这生苦杏仁粉是有毒性的,然而这毒性却是十分微弱的,正常健康的人吃了更本就不会中毒的,除非把苦杏仁当成饭吃,才会出现中毒的迹象。她让翠菊在苦瓜这盘菜中,撒一些苦杏仁粉,这点量,健康人吃下去,根本就不会有感觉。 然而,成年人不会感觉,胎儿却是受不了的。 这些量,若是有身子的人吃了,足以让腹中胎儿中毒而亡,胎死腹中。胎儿中毒而亡之后,怀着身子的母体便会流产。 只是生苦杏仁粉,味道苦,若是加在别的菜中,菜的味道就会发苦,就会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所以乔玉姝才会吩咐厨房,今日加上一道菜,就是苦瓜。 天气渐热,加上一道苦瓜,很正常也很合理。 苦瓜味道本来就很苦,将同样是苦味的杏仁粉加在苦瓜之中,苦味混同苦味,混在一起,便不会被人发现,更何况这生苦杏仁粉的量本来就不多,这么一来,就更不会被人发现。 —— 乔玉姝带着翠菊,去了厨房。 因为马上就开始用晚饭了,菜都已经做好了,正等着装到食盒里,送到齐言衡所在的褚玉院和老太太所在荣春院。 乔玉姝是如今的齐国公夫人,到自家厨房来转一圈,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她把厨娘都唤到了跟前,认真的询问起近日厨房的情况,仿佛一个事必躬亲、贤良能干的当家主母。 她认真严肃的问着话,目光时不时的瞟到一边的翠菊身上,目光落到翠菊身上时,就会变得更加严厉,严厉的透着冷意。 翠菊收到乔玉姝的目光,心里一慌,她知道乔玉姝是害了兰姨娘腹中未出世的孩儿,翠菊不愿,良心不安,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是要下地狱的,可是她又想到乔玉姝威胁她的话,要把她的弟弟送到小倌馆。 她的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姐弟二人同为齐国公府的下人,在偌大的齐国公府相依为命。弟弟才十三岁,若是到了那小倌馆,便是任人狎玩猥亵,这一辈子也就算完了。 翠菊目光一禀,心一横,她自己就算死,就算死后下地狱,她也要保住自己的弟弟。 于是,翠菊就慢慢的走到了厨房中的八仙桌边。 八仙桌上摆了几盘刚刚出炉的菜和两个食盒,一个送到褚玉院,一个送到齐老太太的荣春院。 这个时代,像齐国公府这样的世族大家,并不会全家人所有人集中到一起吃饭的。 儿子未成年时,没有单独僻院子,而是住在母亲的院子里,跟母亲一起吃饭。一旦成年,他就会有属于自己的院子,那么便会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饭,尤其是成了亲之后。 子女孝敬父母,讲得是晨醒昏定,而不是一块儿吃饭。这饭菜会由厨房做好,做好之后,便会立刻装到食盒里,送到各个院中。 现在吃饭的时辰快要到了,乔玉姝也不敢多耽搁,耽搁久了,饭菜就冷了,还会耽搁齐言衡和齐老太太吃饭。 乔玉姝面对着这张摆了饭菜的八仙桌,而被乔玉姝叫到跟前的那些厨娘们,是背对着八仙桌的。所以乔玉姝能看到翠菊的动作,而厨房里其他的人都是看不到的。 翠菊迅速找到桌子上,并排放着的两盘苦瓜。从袖袋中取出生苦杏仁粉。 然后,她从袖袋里取出装有生苦杏仁粉的油纸包,把油纸包中生苦杏仁粉往盘子里往这两盘苦瓜里倒。 也许是因为翠菊心里极度紧张,这手就有些发颤。 她手一抖,油纸包里的粉末就要撒出来一些。幸好,她本能的用另一只手去接了一把,才不至于,把粉末撒得到处都是,只是她的一只手上却沾了许多生苦杏仁粉。 翠菊把余下的生苦杏仁粉,都倒到了两盆苦瓜里。 倒好之后,翠菊就退到一边,静静的侯着。 乔玉姝见翠菊已经事成,嘴角便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目光也从翠菊的身上,收了回来。 她对厨房众人说道:「恩,厨房管理井井有条,翠菊,过来。」 「是。」翠菊连忙绕过厨娘们,走到乔玉姝身边:「夫人。」 乔玉姝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子,说道:「这钱袋子里有一些裸银子,你拿过去,分给厨房里的众人吧。」 翠菊应了一声。 她的手上是刚才她放生苦杏仁粉时,不小心,把那生苦杏仁粉弄了一些到自己的手上。手心的粉末,让她有些不舒服,她就伸出那只没有生苦杏仁粉的手,接过了乔玉姝手里的钱袋子。 翠菊取出里头的裸银子,一颗一颗的递给厨房里的众人。 乔玉姝不敢再耽搁,就有嘱咐了几句,让大家好好干活,她和国公爷是不会亏待她们的云云。 等乔玉姝回到褚玉院后,晚饭也要开始了。 乔玉姝进了屋子,齐言衡带着兰香也进来了。 兰香今日穿着一身烟花锻面的襦裙,腰间系了一条粉色镶金丝腰带,腰带扎着紧紧的,突出了腰的纤细和胸脯的傲人。因为天气热,她并没有穿罩衫,只在外头披了一件薄纱制的外衫,半透明的外衫,罩着在外头,便是让妖娆加上了一份诱人的神秘。 眉是描弯了的,眼角勾了个微上挑的曲线。 所谓十分姿色,五分靠天成,五分靠打扮。兰香五官平平,充其量也就能算个清秀干净罢了,不过这么一打扮,也在清秀中带上了几分妖娆。 齐言衡坐在主位上,乔玉姝做在齐言衡的右边,而兰香则坐到了齐言衡的左边。 乔玉姝看到兰香大喇啦的坐了下来,手便是一握。 兰香以前是她的丫环,在她面前,哪里来的座位?就算现在,她也不过是个丫环提上来的姨娘,有什么资格能够跟她平起平坐? 在宣平侯,自己的姨娘是从来不上桌吃饭的,爹和母亲的吃饭的时候,她的姨娘只能在一边伺候布菜。 兰香有什么资格坐着?但是齐言衡发了话了,特地准了兰香坐着吃饭。 乔玉姝心中怨恨,怨齐言衡妻妾不分,怨兰香恃宠而骄。 手从桌子上放了下去,寻到自己的衣摆,紧紧握住,衣摆皱成了一团。 主子们都到了,有伶俐的丫环立刻把食盒提了上来,一盘盘菜放到了桌子上。 乔玉姝的目光往桌子上扫了一眼,瞟过那一盘苦瓜,又迅速把目光收了回来。 吃饭的时候,她小心的避开了那一碗苦瓜,她留心观察着兰香,直到看到她夹了好几筷子苦瓜,又都吃了下去,这才放心下来。 —— 半夜,兰香喊起了着肚子疼,过了一会儿,就见了红。 齐言衡请了林大夫过来。林大夫是京城女科圣手,当初董雪雁落胎时,就是林大夫给瞧的。 林大夫连夜赶了过来,给兰香仔细瞧了瞧病,便瞧出来了,这是刚刚怀上不久,就落了胎了。 林大夫把了一会儿脉,又仔细看了看兰香,说道:「太太身子健康,脉搏强健,不像是会落胎的,这么突然落了胎,倒也十分奇怪。」 兰香原本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听到林大夫的话,突然圆眼一睁,手勐得抓住了被子:「林大夫,你说什么,孩儿没了很奇怪。林大夫,你帮我诊治诊治,我这孩儿到底是怎么没的,是不是有人故意害我落胎的?」 林大夫思索片刻,说道:「太太的情况来况,这落胎有些像外因所致,有点像误食了什么东西,不过因为太太这身孕时日实在太短了,我倒是也不是很肯定。至于具体是怎么落胎的,更加是看不出来的。」 乔玉姝闻讯便也赶到了兰香的屋子。 兰香原本是躺在床上的,看到乔玉姝进了屋子,便立刻爬了起来,半坐在床上,手指一指,指向了乔玉姝:「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害了我的孩儿。」 齐言衡一滞,狐疑的看向乔玉姝,听到刚才林大夫和兰香说的话,他对乔玉姝是有些怀疑的。 但是经歷乔玉妙自证清白的事情,他如今倒也谨慎了一些,而且上一次乔玉妙被诬陷时,人证物证都有。这一次,什么证据都没有,又有乔玉妙没诬陷的前车之鑑,齐言衡也不敢随便下定论,只是以怀疑的眼神看着乔玉姝。 乔玉姝浅浅笑了笑,笑容大方得体:「妹妹说笑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妹妹有了身孕,我知道妹妹有身子的时候,妹妹已经落了胎了。我连你有身孕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害你呢?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是妹妹想多了。」 她慢慢的走进了屋子,说道:「妹妹怀的是国公爷的骨肉,如今落了胎,我也是心疼的。你我当年主僕一场,现在又是姐妹,你落了胎,做姐姐的,也为你感动难过。姐姐知道,你现在刚刚落了胎,心里自是难受的,你刚才说的话,我也不会放到心上的。」 说罢,又转向齐言衡福了一福:「国公爷,您也不要太伤了。」 齐言衡声音冷淡:「退下去吧。」 乔玉姝嘴角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低敛的桃花眼中划过得意神色,她恭敬的说道:「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近日,乔玉妙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白天,她依旧去万卷书图书馆上班;日头西斜的时候,她就在夕阳余晖之中,走回秀仪巷。 ------题外话------ 关于兰香事件,文文很快就会有交代了。
【118】他乐此不疲 白天,她依旧去万卷书图书馆上班;日头西斜的时候,她就在夕阳余晖之中,走回秀仪巷。 齐言彻经常会到秀仪巷来找她,很多时候,乔玉妙一到家,窦妈妈或者院子里的其他人,就会告诉她,齐言彻已经来了,已在堂屋里等着她。 乔玉妙心里便会一暖,心也会飞扬起来。 她进了堂屋以后,就会和齐言彻说说话,聊聊天。 自从有一次,乔玉妙把手臂钻进齐言彻的臂弯里挽他以后,齐言彻就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喜欢她这个亲昵的姿态。 以至于,乔玉妙的手刚刚触到他的手臂,他就会乖乖的主动提起手臂,任由她挽着、靠着。 乔玉妙很喜欢这般挽着他,用自己的整个手臂,牢牢锁住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就像他的人一样,坚实有力,充满阳刚,让她觉得心安,心安之余,这份男人阳刚飒爽的味道,也让她心尖微颤。 她会倚靠在他的肩头,脑袋斜着,眼睛偷偷的看他的侧颜,用目光描上一圈他侧面的五官:从浓重上扬的剑眉开始,狭长凤目,深邃眼眸,英挺的鼻子,颜色偏淡但轮廓分明的嘴唇。 而这个时候,齐言彻的手臂便会传来女儿家柔软身子的触感,他的半边身子就会被那香香柔柔所包裹着,他的整个人仿佛都会柔下来。 有时候,他会不满足于仅仅被她挽着。这个时候,齐言彻就会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张开手臂,从她背后绕过,把她抱到怀里,让她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温香软玉便整个儿的趴在他怀里,情动时,他便会低下头,轻轻在她柔软的樱唇上印上一口,亲上一口。 不敢逾越得更多,就是这样简单的嗅上一口她幽幽淡淡的香气,亲上一口她娇软红润的樱唇,也足以让他有了那情人之间不一样的感觉。 周身的血液仿佛慢慢的加快流动,嵴背的酥麻慢慢的延伸到全身,心动,情也动,全身都似乎慢慢的被燃了起来。 他又乐此不疲,一日离开了,过了一日,再来感受一次。 秀仪巷的傍晚,二进小院的堂屋里,便会时常出现这样的情景,男人和女人相依相偎,或是挽着,或是拥着,在金色的余晖中,分外温馨而缱绻。 每到这个时候,秀仪巷的众人就会离堂屋远一些,给这一对有情人温存的空间。 —— 万卷书图书馆的生意也是越来越好了。 为了让万卷书图书管更上一层楼,乔玉妙对图书馆进行了扩展和改造。 图书馆两层楼房的一楼是一个巨大的大堂,是图书馆的主体,是大家看书选书的地方。 图书馆的二楼,除了她的办公室,会客厅,以及宁文信等人睡觉的屋子以外,还有三件屋子是空着的。 现在乔玉妙把这三间屋子也一起利用了起来。 第一间,乔玉妙把它布置成兵书专用室,在这件屋子里,所有的书籍都是兵书。 这些兵书都是开张那天,齐言彻送给她的礼物。之前,这些兵书一直存放在这间屋子里。现在,乔玉妙命人将这些书一本一本的整理好,依次放在书架上。 这第一间屋子就作为专门出借兵书的屋子。 第二间屋子,乔玉妙把它设置成了一间阅览室。 阅览室里放了几个书架,书架上放了一些诗词散文和时文选集。另外,在阅览室中还摆了一些桌椅,供人看书使用。 第三间屋子,是图书馆两楼最大的屋子。 乔玉妙没有在这间屋子里,放上任何书册。她在屋子的最前面放了一个讲台。讲台下面是一排排的椅子。 为了增加图书馆的人气,增加和顾客们的互动,乔玉妙每隔几天,会请一些文人到图书馆来讲一讲课,讲一些诗词歌赋的内容。 这就是图书馆最新推出的活动,名曰:「讲座」。 这第三间屋子就是用来举办「讲座」的。 乔玉妙把这「讲座」作为图书馆的一项互动活动,而不是一项盈利的营生,所以听讲座是不收钱的。 不过,这人「讲座」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听的。 想来听免费讲座的人太多,而座位却有限,这讲座的「座位」,也就成了稀缺资源。 所以,只有借书证上记录的借书次数足够多的顾客,才是有资格去听这「讲座」的。 —— 根据图书馆借书的流程,每一个到图书馆来的新顾客,首先要到柜檯缴纳押金,押金缴纳好了,小二就会给他一本借书证。 顾客有了借书证,就可以拿着这本借书证,在万卷书图书馆借书了。 每借一本书,每还一本书,都会有小二记录在借书证上。 当然借书还书的记录除了会记录在借书证上,还会记录在书册扉页纸袋中的卡片上。 扉页卡片上的借还记录和借书证上的借还记录是一致的。 是以,这借书证上有多少条记录,这借书证的主人就在图书馆里借过多少次书。 —— 图书管讲座举办的前几天,乔玉妙会根据讲座预计的热门程度,来确定一个借书记录的下限。 比如借书记录在二十条以上的顾客,才能凭着借书证到图书馆来领取讲座门票。 乔玉妙请来讲课的人,是京城中有名的文人墨客,和科举出身的文官,比如编修之类的文字工作者。 对于这些来讲课的老师,乔玉妙只是象徵性给一个红包,并不是真的花银子聘请人来的。 虽然没有银子,但是文人墨客也好、编修文官也好,都非常愿意到万卷书图书馆来讲课。 在「讲座」上,他们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谈诗论赋、吟风弄月,还能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何乐而不为? 图书馆的」讲座「举办了几次之后,就热了起来,想要来听」讲座「的人越来越多。 一场好的讲座,一票难求。 乔玉妙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高领门票所需记录条数的下限。 「讲座」的火热,进一步带动了图书馆的火热。 万卷书图书馆在京城,本来就有不小的名气,如今更是声名鹊起、名声大噪。 读书人之间,常常讨论万卷书图书馆的「讲座「。有谁听了一次讲座,便会得到同窗好友的羡慕。 贵族圈子里,那些诗酒会、诗书会,也会时不时的提上「讲座」,仿佛不说上一两句万卷书图书管和讲座,就赶不上潮流似得。 哪怕是在接头巷尾、茶楼酒馆,也能听到有人在说图书馆和讲座的事情。 —— 六月十五日,夏日已到,天气又热了一些。 今日,乔玉姝穿的妆花缎衣裙要比前几日要轻薄一些。 不过料子是轻薄了一些,但款式还是斜襟高领的,只有高领口的衣服才能遮住她脖子上斑驳的淤痕。 乔玉姝摸了摸肚子,她的葵水已经延迟十几天了。她的葵水一向准时,以前一天都不会差的这次往后拖了十几天,她心中肯定,她一定是有了身子了。 今天,就是公布这个好消息的日子。 今天是十五,是齐言衡歇在正屋的日子。齐言衡在夜里对她一向十分粗暴,所以她今天必须把这个消息公布出来,免得齐言衡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她过于粗暴,害她落胎小产。 齐言衡今年二十一岁,膝下没有一男半女,齐老太太早已盼孙心切。今天,她一旦公布了这个好消息,齐老太太一定会非常高兴,对她也会越加看重。 兰香是在十天前落胎的,齐老太太和齐言衡都十分失望的,现在如果她公布了有了身子的消息,那么再也不会有人关注兰香落胎的事情了。 而齐言衡,她的肚子里怀着的毕竟是他的种。他为了她腹中的孩儿,对她也会有所收敛,不会对她过于粗暴。在她怀着身子的这段日子里,她就不用受到他暴虐的对待,她在齐国公府的日子也可以好过一些。 等她把孩子生下来……若是可以一举得男,那么她的孩子就是这齐国公府的嫡长子、齐国公府的继承人,她也可以母凭子贵了。 乔玉姝摸着自己的肚子,唇角微微翘起,笑容带着几分得意。 「翠菊,」乔玉姝唤了翠菊过来,「翠菊,吃饭的时辰快到了,咱们去堂屋。」 「是。」翠菊应了一声。 乔玉姝带着翠菊,去了堂屋。 到了堂屋,齐言衡和兰香都还没有来,乔玉姝就在堂屋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齐言衡和兰香二人便一起进来了,乔玉姝不着痕迹的朝兰香打量了一眼,经过十日的休养,兰香的气色已经恢復如常,脸颊上带着几分云红,一身淡粉的薄襦裙,腰间用一根丝带繫紧,显出身段的妖娆,因为天气渐热,兰香今天的衣服领口开的很低,露出锁骨下白花花的一片肌肤。 乔玉姝一握衣服的下摆,稳了稳心神说道:「国公爷来了,我命人上菜。」 说罢,乔玉姝转头跟候在一边的翠菊说道:「翠菊,去跟外头的丫环说,让她们把食盒里的菜都端上来吧。」 「是。」翠菊应声走了出去。 乔玉姝见翠菊出去了,便说道:「国公爷,翠菊出去叫人上菜了,这会儿,我有事要跟国公爷说。」 齐言衡还没有开口,兰香截了出来:「姐姐,今日也有话要说吗?可巧了,我今日也有话要说。 乔玉姝一滞,脸色一沉:」这么巧,兰香妹妹也有话要说吗?倒是不知,兰香妹妹要说些什么?「 兰香目光带着上了怨毒,冷冷的笑了起来。 外头进来几个丫环,其中一个手里提着食盒。几个丫环一起把食盒里的菜,一盘一盘的摆到桌子上。 饭菜摆好之后,丫环们便都退了下去。 「姐姐,刚才不是问我有什么话要说吗?」兰香说道。 乔玉姝抬头微微一笑:」恩,兰香妹妹有什么话要说?「 兰香目光幽怨说道:」我想说一说,姐姐是怎么害得我落了胎的。「 乔玉姝一惊,心中暗道,自己害兰香小产的手法十分隐蔽,兰香是不可能知道是她害得她的,她便按下心中的惊慌,稳住心神:」兰香妹妹失了腹中孩儿,所以心中难受,这个,我也是能体谅的。可是,胡乱攀咬人,就是妹妹的不对了。妹妹落胎那一日,姐姐更本就不知道妹妹已经有了身子,又何来害妹妹落胎一说?「 」姐姐不知道?我胡乱攀咬?姐姐心性倒是沉稳,到了这个时候,还能稳如泰山。「兰香说道。 说罢,兰香一扭头,对齐言衡道:」兰香的孩儿,也就是国公爷的孩儿,是被,是被姐姐所害,请国公爷替兰香做主,给兰香一个公道。「 齐言衡远山眉皱了一皱:」兰香,好端端的,你为什么突然说,是她害你落胎的?「 」国公爷,我自然有理由的,请国公爷唤钱妈妈前来问话,钱妈妈知道的。「兰香说道。 齐言衡沉吟了一下,对屋外喊了一句:」去把钱妈妈喊来。「 外头有小丫鬟答应了一声。 很快,钱妈妈进来了,她给堂屋里的诸人行了礼。 钱妈妈是齐国公府的老人,从老国公爷在世的时候开始,她就在府里做事了。现如今,整个齐国公府比钱妈妈更有资歷的管事妈妈也没有几个人了,钱妈妈在齐国公府是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妈妈了,就算在齐言衡面前,也表现的不卑不亢的。 「钱妈妈,你是齐国公府里的老人了,你自然是不会胡说的,你告诉国公爷,太太是不是曾经问过你,我上个月没有领葵水所用之物的事情?「 钱妈妈点了点头:「国公爷,老奴在府中做事多年,深得国公爷和老太太的信任,凭得就是衷心。在齐国公府,老奴一向事无不可对人言。 太太确实曾经问过老奴,兰姨娘上个月怎么没有领取女子葵水填塞所用之物,太太还问我是不是弄错了,我当时告诉太太,兰姨娘确实没有领,不是弄错了。随后,我也告诉太太,也许兰姨娘前一个月领多了,这个月尚未用完,所以才没有领。」 钱妈妈接着说道:「凡府里领用物资,都是记录在册的,从未出过岔子。只是,从太太那里出来以后,我突然想起来,上个月,那做记录的刀笔丫环生病了,是临时找了一个断文识字的丫环来顶替的。 我心里一惊,会不会是这临时顶替的丫环出了错、漏记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就立刻让管库房的丫环去兰姨娘那里问问,那丫环去问了兰姨娘身边的丫环,回来告诉我,兰姨娘确实没有领,我便安心了。」 兰香说道:「钱妈妈让库房丫环来问我的丫环,我那丫环也是个粗缺心眼的,当时竟然也没有禀报给我。一直到我落胎之后,才想起来告诉我。」 兰香怨恨的盯着乔玉姝:」姐姐,你还想说自己不知道妹妹有了身子吗?「 乔玉姝咯咯一笑:「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妹妹落了胎,心中实在难过,所以就开始捕风捉影吗?确实如钱妈妈所说,我问过癸水填塞物的事情。老太太让我打理内院的日常琐事,我自然是不敢怠慢的,事无巨细,都要仔细看过,心里才算安心。」 乔玉姝接着说道:「那日,我正好在看帐册,发现帐册上少了妹妹领用葵水之物的记录,我当时就想着莫不是漏记了?虽然只是一点点东西而已,但漏记了总也不好,所以我就找来钱妈妈问上一问。钱妈妈说没有漏记,那我也就放心了。 至于说我知道你有了身子?呵呵,说实话,我当时倒也有过一瞬这样的念头,但是钱妈妈说了,有可能是妹妹你上个月领的还没有用完,当然,也有可能是你葵水往后延了,都不一定的。」
【119】东家,齐国公来访。 「呵呵,」乔玉姝呵呵一笑说道,「当时,我问完钱妈妈,也就问完了,也没有再多想什么了,妹妹你这么说,可就捕风捉影了。就因为我问过钱妈妈帐册上癸水之物是不是漏记了领用,你就说我害了你的孩子吗?」 乔玉姝转向齐言衡说道:「国公爷,兰香妹妹大约是心里难过,才这样诬陷我的。不过呢,所谓家和万事兴,我和她也不多做计较了,这件事啊,就这么算了。」 齐言衡朝乔玉姝淡漠的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说道:「吃饭。」 「恩,国公爷,」乔玉姝朝兰香睇了一眼,「说起来,我今儿也有事要说的。」 「慢着,」兰香喝了一声,打断了乔玉姝,「我还没有说完,姐姐刚才说错了,妹妹可不是因为姐姐问了帐册的事情,就说姐姐害了我腹中胎儿的,我自然还有别的证据。」 齐言衡远山眉一蹙:「你有什么证据,快说吧。」 「是,」兰香柔声答道,随后,她朝门外喊了一声:「去把厨房的陆妈妈叫过来。 很快,陆妈妈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兰香道:「那天晚上,林大夫说,我像是误吃了什么东西,所以才落得胎。我心里就一直在寻思,我到底是怎么误吃了东西?想来想去,想来想去,那天,我根本就没有吃什么东西,除了一日三餐。一日三餐,我都是褚玉院吃的,都是府里的吃食,怎么会有不妥呢?」 兰香接着说道:「第二日,我忍着肚子疼,让人扶着去了一次厨房。厨房里有一个厨娘,就是陆妈妈,我看到她手上都是一颗一颗的疹子,长得满手都是,看上去非常瘆人。 我就想着,手上都是疹子,说不定就是因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若是用这双手给我做饭菜,也会把饭菜弄脏。一般人的吃了没事,可我有了身子,却是吃不得的。所以,我当即就训斥了陆妈妈。哪知这陆妈妈告诉我……」 兰香一顿,说道:「陆妈妈,你自己跟国公爷说吧。」 「是,兰姨娘,」陆妈妈朝齐言衡福了一福说道,「我们在厨房里当差的,哪里会这么不懂规矩,手长了疹子还给主子们做饭菜?吃坏了主子,谁也担当不起啊。 我这手啊,是那天傍晚才开始起疹子的,那个时候饭菜都已经做好了,也已经在厨房的桌子上摆好了。会有另外的厨房丫环,把饭菜装到食盒里,给各位主子送过来的。我手上自从出了疹子以后,再也没有碰过那饭菜了。」 「恩,」兰香接口道,「我还是不甘心,就问她,是不是因为她的手已经是不干净的了,只是疹子还没有发出来,她自己不知道,就动手做了饭,所以饭菜才会被弄脏。再后来,这疹子才发出来。」 兰香给陆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接着说。 陆妈妈连忙欠了欠身说道:「自然不是的,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最清楚。我是知道自己手上的疹子是怎么发出来的。我啊,自小就比较特别的,是天生碰不得一件东西的,那就是苦杏仁,莫说吃不得,就算碰到了,也会长出一些疹子来,这回啊,我也是碰到了生苦杏仁粉了。」 乔玉姝突然脸色一变。 站在乔玉姝身后的翠菊,身子微微颤了一颤。 兰香说道:「陆妈妈,你告诉国公爷,你这手是怎么碰到生苦杏仁粉的。」 陆妈妈忙不迭答应道:「嗳,嗳,是这样的,那日厨房里已经把晚饭的饭菜都准备好了,几个丫环正打算把菜式放到食盒里,给褚玉院和荣春院送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太太来了。把我们厨房的所有人,都叫到了跟前说话。太太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临走的时候,太太赏我们每人一个银裸子。银裸子是太太让绿罗给我们的,上面沾满了苦杏仁粉的。 我便拿了沾满杏仁粉的银裸子,太太走后没多久,我这手就发疹子了。」 兰香说道:「姐姐,你那天让翠菊通知厨房,当天要加上一个菜,就是苦瓜。你说天气热,容易上火,所以才加这道菜的。其实是因为苦瓜也苦,杏仁粉也苦,加在一起,也不会让人那么容易味道不对。」 「可是,那几日,我却是真的是上火,嘴里已经长出了一个包了。看到有一盘苦瓜被端上来了,心里正开心着,这便多吃了两口。谁知这清热解毒的苦读,竟然要我腹中孩儿的命。」兰香说道,不只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的眼圈便开始有些魏红。 齐言衡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他心中顿时勃然大怒,竟然又是害他的子嗣,害了一个又害一个。他眼前浮现出,乔玉妙在齐国公府正堂中,抽丝剥茧的分析出她的一个小妾,是怎么害了另一个小妾肚子里的骨肉,又是怎么拿落胎这回事情,诬陷乔玉妙的情景。 上次是他的骨肉,这次也是他的骨肉,把他的骨肉当成什么了? 齐言衡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朝乔玉姝看去。 乔玉姝低着头,眼帘垂着,看不清楚眼中神色,手紧紧握着衣服的下摆,衣料皱成一团,手微微有些发颤。 齐言衡一把捉住了乔玉姝的手腕,用了极大的力。 乔玉姝突然感觉到手腕之处传来剧痛,惊恐的抬起头来:「国公爷,国、公爷,不是的,我……。」 齐言衡对乔玉姝是粗鲁惯了,此时又是怒极,心中早已失了理智,握着乔玉姝的手狠狠就是一甩。 心中气极,这一甩便使出了十分的力气。齐言衡虽然是个公子哥,但也是一个男人,一个成年男人在暴怒之下使出的力量,是乔玉姝无法承受的。 齐言衡这一甩本来没有什么方向,只是向餐桌的方向甩了过去。乔玉姝不着力,身子便重重的撞到了八仙桌,她的小腹正好堪堪撞到了八仙桌的桌沿。 顿时,小腹传来一阵钝痛。 又因为齐言衡这一甩力量极大,乔玉姝撞到了八仙桌的桌沿之后,就被反弹了出来。 这一反弹,便是后退,齐言衡误以为乔玉姝是在反抗。 如此一来,齐言衡心中怒意更甚,重新用了十分的力气,扯住乔玉姝的手腕,再在向餐桌的方向一甩。 这一回,因为方向有些偏,不是撞倒了桌沿,而是撞到了桌角。 「咚」一声响,乔玉姝的小腹正中桌角,随之而来的,是小腹处钻心的疼痛。 齐言衡紧紧捉住乔玉姝一只手的手腕,乔玉姝另一只手抚上自己正剧烈疼痛的小腹。 突然,下身一股温暖的热流,乔玉姝顿时面如土灰,心中冰凉。 手腕是痛,小腹也是痛,眼眶中顿时蓄满泪水,说道:「国公爷,我肚子疼,我也有身子了。」 齐言衡一愣:」你说什么?「 乔玉姝眼角泪水滴落,一手捂着肚子:「小腹疼痛难当,国公爷,我,我有身子,有身子了,有身子了。」 齐言衡怔忪着,慢慢的送了手:「你是说……」 乔玉姝没有齐言衡的钳制,也就没有了身体的支撑,当即,身子便无力的跌落回椅子。 —— 很快,林大夫又被请到了齐国公府了,他给乔玉姝瞧了病,便说道:「夫人这身孕,是保不住了。」 乔玉姝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住林大夫的衣袖,说道:「林大夫,林大夫,你要保住我腹中孩儿,我给你银子,给你金叶子,给多少都行。」 林大夫摇摇头:「夫人,你腹中孩儿已经落胎了,您身子骨本来就弱,怀胎本就不容易保住,如今更是,不可能了……」 乔玉姝一怔。 她身子骨本来就弱,她自从嫁到齐国公府以后,经常被齐言衡暴虐对待。初一、十五提前好几天开始,她就一直担惊受怕,忧思也是过重的,她的身子怎么可能好得了? 林大夫接着说道:「夫人,您身子骨弱,这次落胎又是外力所致,身子骨受到的损伤又是不小。您不要太过伤心了,若是太过忧伤,对身子恢復不好,您一定要好好调理身子才是,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林大夫什么意思?」 林大夫说道:「身子损伤太大,不太容易再怀上身子。」 乔玉姝顿时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抓着锦被,口中喃喃说道:「不太容易怀上身子,不太容易怀上身子,怎么会,怎么会……。」 林大夫见乔玉姝这幅模样,不禁在心中嘆了一口了。 过了一会儿,齐国公府的管事,把林大夫送出了门。 林大夫踏出门槛,往前走出了几步,重重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道,这高门大院里的腌臜事儿,可真够多的。这新封的齐国公,也二十出头了,竟然,一个子嗣都没有,他的女人,落过的胎却已经有三次了。 齐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气的脸都扭曲了,她在自己的屋子里,杂碎了两套青釉白底价值不菲的茶具。 乔玉姝毕竟是做错了事的,齐老太太挥了挥手,命人将乔玉姝拖到祠堂里跪着。 乔玉姝身下的还流着血,就被几个孔武有力的粗壮婆子拉到了祠堂,跪着去了。 第二日开始,齐言衡每日早出晚归,家里的一妻一妾,双双有了身孕,又双双落了胎,相隔不过十日,一个被另一个所害。。 齐言衡不想面对府里这些乱糟糟的事,每天一大清早就出去,在外厮混一天,天黑了才回来。 如今,他在诗酒会上,喝酒喝得更厉害了。 之前是,多喝酒,少说话,现在是,只喝酒,不说话,没人陪他喝酒,他就自斟自饮,自己灌醉自己,每天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才好。 —— 这日午后,乔玉妙正在图书管里翻看帐册,门口传来宁文信的声音:「东家,门口齐国公找您。」 乔玉妙一愣,齐国公?还是镇国公。现在的齐国公是齐言衡,齐言彻早就是镇国公了,齐言衡怎么可能来找她?莫不是宁文信搞错了。 乔玉妙便再次确认到:「宁掌柜,你是说齐国公?」 「嗳,东家,是齐国公,」宁文信说道,「齐国公正在门口,说是要拜访东家。」 乔玉妙眉心一挑,心中疑惑,真的是他,齐言衡?他来找她做什么? 沉吟片刻,乔玉妙对着门口说道:「请他进来。」 「嗳。」宁文信应了一声。 乔玉妙朝门口看着,果然看到齐言衡走进了屋子。 从门口里走进来的齐言衡,同她初见时,已经很大了区别,当初她见到齐言衡时,齐言衡远山衡眉,凤目清明,清秀俊逸,身长玉立,风度翩翩,一眼看过去,就是一个豪门翩翩佳公子。 如今,却是满脸颓然,鬓角便还一丝碎发,双肩耷拉,背显得微驼,整个人儿看上去,好像比他的大哥齐言彻年岁还要长一些。又浑身都散发着酒气,远远的,乔玉妙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乔玉妙眉心一蹙,说道:「齐国公请坐,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事?」 齐言衡朝屋子里看了看,见墙边摆了椅子和小几,便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他就乔玉妙看了过去,只见书案之后的乔玉妙容光焕发,面若桃腮,肤若凝脂,一双大眼,形容桃花,波光潋滟,透着沉稳淡定和自信,端坐在书案之后,自有一股大气高贵之态。 脑中,突然浮现出,他之前在图书馆门口看到的情景,她和他的大哥,在一起,谈笑风生,笑颜如花,一个娇美可人,一个英姿勃勃,端的是一对璧人。 心中突然一堵,心也有些绞着难受,竟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乔玉妙见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就说道:「你今天到图书馆来,恩,拜访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齐言衡顿了顿,斟酌了一番,才开口道:「我听说图书馆开办的很好,如今在京城,很是出名,所以就想来看看,顺便,顺便也来看看你。许久不见,今日见你,气色颇好,恩,图书馆现在那么热闹,你平日一定有很多事情做,是不是很忙?」 乔玉妙眉梢一扬,问她这些?这是来跟她聊家常的吗? 然而,她却并不想跟齐言衡接着绕弯子,便说道:「齐国公,你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你开门见山的说吧。」 齐言衡一滞,收回了目光,转到地面上,定定的看着。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那时,你明明是清白的,并没有做出害人子思的举动,而且,你也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但是,你却宁愿自请下堂,也不愿意先证明自己的清白,直到我休了你之后。」 乔玉妙抬了眸,看着齐言衡:「你提这个做什么?」 齐言衡不答,却是说道:「你是故意这么做的?你是希望被我休了,所以才这么做的?」 乔玉妙说道:「往事已矣,齐国公,你若是想跟我说这个,你便请回吧,我并不想旧事重提,也没有和你叙旧的兴趣。」 齐言衡嘴角一翘,露出几分自嘲的意味:「我只是问个究竟,求个明白,并没有了别的意思。」 乔玉妙沉吟片刻,终于淡淡的应了一声,说道:「是的。」 「我,便是如此不堪吗?」齐言衡转过头,凤目看着乔玉妙追问道,「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乔玉妙一愣,朝齐言衡看去,她摇了摇头:「没有别的隐情,我确实因为不想再留在齐国公府,不想再做你的正妻,才自请下堂的。」
【120】假画的事情,查的有眉目了 「我便如此不堪吗?」齐言衡说道,「你宁愿做一个被休的弃妇,也不愿意做齐国公府的二太太。」 乔玉妙抬眸,便看到齐言衡正认真的看着自己,她心中一嘆,仔细想了想,问道:「你可有真心对待过一人?真心对待一个值得你真心对待的女人,一心对待一个一心对你的女人。」 齐言衡一滞:「你说什么?」 乔玉妙不答,转过头,淡淡看向窗外。 齐言衡喃喃自语道:「真心?一心?」 他说的轻声,似乎是在问自己。 齐言衡心道,他的女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柳解语原是他的通房丫环,柳眉细腰,温柔体贴,伺候他多年,全部的心思都在他的身上,他也是喜欢过她一阵的,不过这种喜欢谈不上什么真心不真心的,就像喜欢一件物件一样,到后来,他也就厌倦了。 董雪雁远是他的表妹,两人从小就认识,也是有些情分的,他对她也是喜欢的,那种喜欢更是出于对小时玩伴的亲切。而且董雪雁和柳解语性子截然不同,他对她也有着几分新鲜感。 至于乔玉妙,齐言衡朝乔玉妙看了看,嘴角便露出一丝苦笑来,他从新婚之夜起,他就冷落她,后来把她丢到竹云院,不闻不问的。真心相待?连边都没有挨上。 对于,兰香,真心相待更是谈不上,他不想每天夜里都跟乔玉姝一起睡,又不想再委屈自己,他只是想要兰香的身子而已。 至于一心么,更加不可能。 而乔玉姝,齐言衡默了默,他对她虽然谈不上一心一意,但是他曾经有一段时间还是很喜欢她的,若要说到真心,也只有乔玉姝,他能算是用上一些真心的,只是乔玉姝看不上他的填房之位,对他大哥做了那下作之事,而且还害了他的子嗣…… 『值得真心相待,一心对你的人』,齐言衡苦笑,乔玉姝?她跟本就不是。 乔玉妙挥了挥手,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便说道:「如今,你想问的,已经问了。我能说的,已经说了。我这图书馆庙虽然小,事情却也有很多,齐国公当然也是很多事情要做的,我也不方便多留你了。」 乔玉妙这逐客令下的是非常明显了,齐言衡顿了顿。他该问的话确实已经问完了,乔玉妙已经开口让他走了,他过来找她已是唐突,现在他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继续留在这里。 所以,他深深望了一眼乔玉妙,起身告了辞,神色凝重的走出了屋子,离开了万卷书图书馆。 乔玉妙见他走了,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懂自己在说什么,就算他懂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会认同。 不过这一切,同乔玉妙都没有关系,她低下头,重新拿起书案上的帐册,看了起来。 —— 过了几日,乔玉妙和往常一样,去了图书馆。 进了图书馆的大堂,在上楼梯的之前,身边路过了几个读书人,这几个读书人正在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乔玉妙因为离得近,这几个读书人说的话,她听得是清清楚楚: 「听说了吗?齐国公休妻了?」 「新封的那个齐国公,如今镇国公的弟弟,他不是休过一次妻了吗?怎么又休一次妻,他怎么那么喜欢休妻?」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上一次是正妻自请下堂,这一回,是正妻要死要活求着留下来,是他非要休妻,把人赶回娘家的。」 「自请下堂也好,非要休妻也罢,反正都是休妻,看来这齐国公大约是脾气不大好,不然,怎么会动不动就休妻?休了一个再娶,娶了以后再娶。」 「听说,这回是新婚就休妻了,上回还撑了一年多了。」 「看来,京城里,再也没有哪家人家敢把闺女嫁过去做填房了。」 「就是哪家人家敢把自家闺女嫁过去给他作践?刚娶回去没多久,就又休了。」 「是啊,就算他是齐国公,又怎么样?」 「我们这些寻常人家,也会把家中姐妹送过去的。」 乔玉妙听到这几人说齐言衡又休妻了,不禁一愣。 她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在几天前到图书馆来找她了。大约是因为乔玉姝又出了什么么蛾子,齐言衡受了刺激,才会跑到她这里来,问个究竟了。 至于他后来休妻,大概是因为想明白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她说的话有关系。 不管如何,齐言衡现在同她毫无瓜葛了。 —— 宣平侯府,乔梁坐在书案后,脸色阴沉得如同乌云密布的天空,乌云低垂着,天空黑沉沉。 乔渊站在书房的一侧, 而乔玉姝则跪在书案之前,身子微微的发着颤。 乔梁拿起书案上一方砚台,就朝地上砸去。 「嘭」一声巨响,砚台落地,裂成几个碎块,从低面反弹了起来,又重新落回低面。 乔玉姝吓的身子勐地一颤。 「你这个不孝女,我们乔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我乔梁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孙女?齐国公给我写了一封书信,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失德被休,失德被休!你让我们宣平侯府的脸往哪里搁?」乔梁老眼浑浊,冷冷的盯着乔玉姝,目光兇狠:「贱蹄子,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乔玉姝身子发着颤,脑中浮现出她被休时,齐言衡跟她说的话。 齐言衡在休她的时候,跟她说:「我曾经十分爱慕你,在我娶你妹妹乔玉妙之前,就爱慕着你,喜欢着你,一直到给你下聘时,遇到你在湖心亭跟兰香说了那么多」真心话「,不,就算到那时,我虽是恼你气你,心中伤感,但是残存着一丝喜欢。 不过,现在我却觉得,你并不是一个值得我真心相待的人。 你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莫说一心对我,只怕,对做我填房的事情,你至今还是不情不愿的。 我对你再无半点喜爱。 如今,你害我子嗣,已经犯了七出,就算你是宣平侯府的女儿,我也要休了你,哪怕以后,齐国公府和宣平侯府不相往来,甚至反目。这一纸休书给你,从此,你我,各自嫁娶,两不相干。」 …… 乔玉姝身子发着颤,如今她被休回了宣平侯府,她的阿爷,一向最注重家族联名,她也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只听乔梁冷声说道:「我们宣平候府是容不下你这样失德被休的女子,之前,你妹妹玉妙被休时,我是将她除了宗籍的,如今,也将你除去宗籍。一视同仁,也免得旁人说我出事不公。」 乔玉姝一惊,在地上跪走几步,走到乔梁脚边:「阿爷,阿爷,你饶了我吧,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不要赶我走。」 除了她的宗籍,把她赶出家门,等同于断了她的生路。 她虽说有些才情,但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在她还是大家闺秀的时候,自然是一桩美事。如果她成了下里巴人了,她能做什么闺怨诗,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拿来做生计。 她是簪缨世家用银子餵出来的贵女,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都不会,就这么把她赶出家门,让她怎么活? 乔梁闭了闭眼,嘆了口气,再睁眼时,眼眸浑浊冷酷:「一会儿开祠堂,除了你的宗籍,你好生离开吧,不要让我喊人把你赶出去,到时候场面难看,你也不好过。」 「阿爷,我在宣平侯府出生,在宣平侯府成人,阿爷你把赶出家门,让我去哪里啊?我哪里还能活下去?」乔玉姝跪坐在地上,抬着头,说的悽惨,说着说着,她便哽咽起来,想想自己在齐国公府受过的苦,现在又要被娘家弃了,眼泪就滴滴答答掉了起来,鬓边的碎发被泪水打湿了,黏在脸颊上,模样狼狈不堪。 乔梁低下头,看着脚边这个还死死纠缠的庶出孙女,眼中露出一丝厌恶:「除籍之后,你是死是活,都同我们乔家无关。」 是死是活,都同乔家无关乐! 乔玉姝身子一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双眼几乎没有焦距的看着地面,只眼泪还不停地在流。 乔渊站在一边,看着乔玉姝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也有几分不忍。 乔玉姝虽然只是他的一个庶女罢了,但毕竟也是他的种,也不忍心把乔玉姝生生的逼到没有生路。 他便开口说道:「爹,玉姝确实做错了,爹除她宗籍,儿子也,也贊同,只是玉姝毕竟是一介女子,出了宣平侯府之后,她便无枝可依……我记得我们在北门外还有一处庄子,不如,我们把玉姝丫头赶到庄子里,也好给她留口饭吃。」 「啪」,一声,乔梁拿起书案上的一本册子,重重往书案一拍,「庄子也是我们宣平侯府的产业,既然将她除籍,就没有道理让她继续住在宣平侯府的产业中。」 乔梁吸了一口气:「我看你是不忍心,你可知,她做了什么事?」 乔渊抬头说道:「我听齐家老二说,是害了他小妾腹中孩儿……」 乔梁颔首说道:「恩,不止如此,齐家老二给我写了一封信,信中详细说了她的恶事,用生苦杏仁粉害了他妾室肚子里的孩子确有其事,但却不止住这一桩。」 「还有什么?」乔渊讶异的问道。 「还有她施计,想给齐家老大用媚药,还是两种东西合在一起才能催情的生僻法子,结果齐家老大没有中,玉琏却是中了。」 「什么?」乔渊惊道。 乔玉姝勐的抬起头,朝乔梁看去,不住的摇头,怎么可能,怎么被人知道的?齐言衡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乔梁声音越发冰冷:「若不是因为她,我们宣平侯府,怎么会出这么大一个丑?知道外头现在怎么说我们乔家?说我们『满口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不孝女,忤逆女,赶出去吧。」 乔玉姝瘫软在地,周身就像跌进了冰窖,刺骨的冷意,直钻到她心里。 乔渊一愣,没想到乔玉琏在大长公主失态,竟然是因为乔玉姝的缘故。 乔玉姝是他的种没错,毕竟只是个女儿,而且还是个庶出的,乔玉琏才是他从小宠着的嫡长子。 他宠爱的嫡长子竟然是因为自己的庶女出了那么大一个丑,他心里本来对乔玉姝还有几分不忍,如今,这几分不忍已经几乎消失不见了。 况且,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父亲最重视乔家的声誉,如今,乔家声誉一落千丈,竟然都因为乔玉姝。他父亲又如何肯饶了乔玉姝?他再劝说也是没有用的。 乔渊甩了一下手,嘆了口气:「唉。」 乔梁喊了人过来把乔玉姝从书房里拖了出去。 乔玉姝被拖出去以后,乔梁和乔渊父子二人安静了一会儿,乔梁才说道:「我们齐家和乔家的联姻,已经不可能了。」 乔渊点点头:「是的,父亲。」 乔梁说道:「齐家老二也是,嫁了一个嫡女给他,他休了,嫁了一个庶女给他做填房,他又休了。玉妙也好,玉姝也好,就算出了什么错处,也是我们乔家嫁出去的,嫁娶本就是两家联姻,若是有了什么错处,他罚也罢,送到庄子上去也罢,留个名份在,我们齐乔两家总是姻亲。没想到,齐言衡休了一个又一个,把我们宣平侯府当什么了?把我这个亲家又当什么了?让我们宣平侯府脸往哪里搁。我看这齐家也没有把我们宣平侯府放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 「爹,那,我们和齐家,这联姻……」乔渊说道。 乔梁冷哼一声说道:「联姻,哼,还谈什么联姻,都休了我们乔家两个女儿了,我还跟他们谈什么联姻?」 「是,爹。」乔渊一嘆。 父子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乔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说道:「对了,爹,还有一事,是关于利丰解库收了那幅假《松山积翠图》的事情。」 乔梁双手交叉坐在桌子上,抬眉问道:「怎么了?有眉目了?」 乔渊说道:「恩,确实有些眉目了。利丰解库的东家说,当时到利丰解库来当死当的是一位姑娘。这位姑娘脸色黑黄,相貌普通。只根据这一点线索,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找到这来做死当之人。」 乔梁问道:「那么现在有了什么眉目啊?」 乔渊点头说道:「后来,我们在街市上暗中打探那《松山积翠图》的消息,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的。原来,有人曾经在北门街的一家字画店内看到过一幅《松山积翠图》。于是我们就顺藤摸瓜的找了那家字画店,威逼利诱的,问那字画店的东家关于这《松山积翠图》的事情。那字画店的东家说,他店中曾经挂出来的那幅《松山积翠图》确实是假画,后来,被一位姑娘指出了这假画的破绽,那位姑娘,花了一百银子的成本价把这幅假画买了。」 乔梁老眼一凝,说道:「到底是谁?」 乔渊说到:「那字画店的店家,说那姑娘衣着光鲜,十分贴面。不仅衣服穿的好,而且,身上配的配饰,价值也都不太便宜的。」 「那店家说,他以前只以为这姑娘是哪个偷跑出来的世家贵女,或者是哪个还调皮捣蛋的皇亲国戚。后来,万卷书图书馆开的十分红火,很多人就去,店家也便随着大流,一起跟过去看看。他见到过一次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一看之下,这女东家竟然和那日,在他字画店中,一语道破假画的姑娘,长得十分相似,非常相似,简直就是一个人。」
【121】婚期定了 乔渊说道:「爹,算算日子,咱们利丰解库收了那假画之后不久,玉妙就开了一家万卷书图书馆。她把那两层楼房、连带外头的院子全都盘了下来。不仅如此,她还採买了上万卷的书籍,放到图书馆陈列,供人租借。」 乔渊说着,乔梁听着。 乔渊每说一句,乔梁浑浊的老眼,便是一缩,便是划过一道阴狠。 「爹,玉妙开这么一家万卷书图书团,本钱就要上万两,玉妙她哪里来的钱?」乔渊接着说道,「爹,更何况,在米行首的诗酒会,也是玉妙道破了假画的破绽。」 乔梁脸色越发阴沉。 「爹,玉妙突然有了一大笔银子,可以用来盘楼房,买书籍,」乔渊说道,「她在诗酒会上说破了假画的破绽。而且,又一个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到字画店里,看出了假画的破绽,买下了假画,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爹,诗酒会上道破假画破绽的人,和字画店里道破假画破绽的人,是同一个人,除了玉妙,还能是谁?」 乔梁拿起书案上的书册,往案上又是重重一扔,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岂有此理?」 乔渊接着说道:「爹,如今该怎么办?」 乔梁说道:「竟然欺到我宣平侯府了,我们宣平侯府岂能咽下这口气?不给她一个教训,老夫绝不善罢甘休的。」 「爹,」乔渊迟疑了一下,问道,「爹,如今玉妙已经和齐家老大已经定亲了,这……」 乔梁沉声道:「定亲了又如何?以前,我们乔家和齐家还是姻亲,现在,齐家老二两次休妻,乔家和齐家已经没有任何瓜葛。」 「爹说的是,只是,」乔渊道,「如今镇国公势大,我们若是想法子对付玉妙的话,镇国公必会想法子保住玉妙的,甚至,只怕他还会反过来对付我们。」 乔梁道:「恩,所以我们必须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乔梁开始仔细思索起来,他起了身,在书房里踱起步子,他单手背在身后,身形有些佝偻,在屋子里走过来,走过去。 「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来,」乔梁道,「要一击必中,让齐言彻想保她也保不住。这于说,齐言彻反过来对付我们……,这计策决不能扯上齐言彻,要绕开齐言彻,只针对玉妙,不要惹了齐言彻。玉妙毕竟只是一个女子罢了,齐言彻未必会为了她,与我们乔家为敌。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也要小心为上,当心他的报復才是。」 「如何才能一击必中,如何才能让齐家老大想保也保不住?」乔渊问道,「爹,您想出来什么好法子来?」 「听说,最近,玉妙的万卷书图书馆弄了一个什么讲座。「乔梁说道。 「爹,是的,如今这讲座,在京城十分出名。」乔渊说道。 「我们可以拿这讲座来做文章。」乔梁说道。 「爹的意思是.....」乔渊轻声问道。 乔梁说道:「如今皇上文武并重。 在文臣这一块儿,表面上,皇上是即看重世家出身的文臣,也看重那些科举出身的文臣。然而,实际上,皇上心里的那桿秤还是偏向科举出身的文臣。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乔渊心里疑惑,不知道自己父亲突然说这个干什么,但是他也不敢多问,便说道:「皇上看上去是一碗水端平的,儿子倒不知道皇上心里还有所偏向,儿子愚钝,还请爹明示。」 「哼,」乔梁轻哼一声说道,「因为皇上觉得,咱们这些世家出身的,心里最先想着的是自己家族,光耀门楣总是在忠君爱国的前面。比方说,我们宣平侯府,我们先是宣平侯府的人,然后,才是皇上的臣子。」 这回,乔渊点了点头,说道:「那些科举出身的文官,他们不是因为祖上封荫而得到官位,而是因为自身的努力,最重要的是,是因为皇家开了恩科,所以他们才有了这么一条为官的通道。他们会对皇上感恩戴德。」 「这些科举出身的人,」乔梁接着说道,「不像世家子弟一样,有一个庞大的家族需要继承维繫,他们只需要忠于皇上,好好的给皇上办事,就是了。」 「爹,儿子明白,所谓天子门生,就是说,这些科举出身的人都是皇上的门生,是皇上一脉的人,而不属于世家。」乔渊说道。 乔渊迟疑的问道:「爹,您说的这些,儿子明白,可是这些同讲座有什么关系?同玉妙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喜欢那些科举出身的文臣,是因为他觉得科举出身的文臣,更加忠心,也更加听话。那么,如果不是呢?」 乔梁阴着脸,接着说道,「一些科举出身的人,并没有把忠君爱国放在第一位,而是结党营私,为了谋求自己的私立,结成私党。」 「呵呵,」乔梁冷笑道,「本来皇上以为这些科举出身的文臣,是一心一意的,忠君爱国的,没想到竟然有人结党营私,如此一来,岂不是犯了皇上的忌讳吗?」 「我会去皇上那里,参上一本摺子,就说,现在,朝中有不少文官结党营私,不,不止是朝中那些编修文官,还有京城里那些文人墨客,还有那些已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他们都聚集在一起,结成党派,妄图发展自己的势力。」乔梁说道。 乔梁接着说道:「他们相聚结党的场所,就是万卷书图书馆。那所谓的讲座,实际上,是给这些人,提供方便,提供场所,并且给予他们掩护。」 「这.....」乔渊说道,「爹,可是据我所知,万卷书图书馆,只是请了人到图书馆去讲课罢了,讲的也只是经史子集、或者诗词歌赋罢了,并没有什么聚众结党的事情,我们这样贸贸然的参上一本摺子,皇上会信吗?」 乔渊想了想:「就算皇上当时真的信了,到时候一查,就可以知道,图书馆的讲座只是一个讲课的地方,并没有任何结党的现象。那么,我们非但不能对乔玉妙不利,反而还会落得个诬陷图书馆的罪名。爹,如今,这图书馆名气可是大得很......这么做……」 乔梁冷笑,老眼阴沉:「当然不是现在就上摺子,当然不是冒冒然就上摺子,我们需得准备周全才是。」 乔梁继续说道:」到底是与不是,又有什么打紧的?哼,就算那图书馆的讲座并没有人结党聚众,就算乔玉妙没有提供结党聚众的场所,我们也能让那讲座结党聚众,也能让乔玉妙提供结党聚众的场所。至于,证据,想没有证据就没有证据,想有证据就有证据,虽然不是那么容易,但也不是做不到的。「 乔渊试探道:「爹的意思是说,制造证据,诬陷乔玉妙。」 乔梁神色狰狞,眸光狠厉:」是的。「 乔渊点点头,顿了顿,接着问道:」那,如何制造证据,如何诬陷乔玉妙 「证据想要有,总是能够弄出来的,」乔梁说道,「顺便也可以把那几个和我们宣平侯府不对付的文人,一起收拾了。事关重大,我们需得从长计议,要准备周全了才是。」乔梁说道。 「是,爹。」乔渊拱手道。 「这件事情,现在万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乔梁道,「我们要慢慢制造证据,准备一定要充分,如此才能一击即中,让她没有逃脱的可能,也要让镇国公无法保她。」 「是,爹。」乔渊道。 —— 乔渊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屋子,乔玉姝的身母、乔渊的妾室,韦姨娘,就哭着跑了过来,梨花带雨的向乔渊为乔玉姝求情。 乔渊嘆息着告诉韦姨娘,事情已成定居,再无迴转可能。 再后来,韦姨娘一个劲的哭闹,把乔渊哭得心烦,乔渊便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别哭了,看看你生的好女儿。」 很快,乔玉姝被赶出了宣平侯府。 韦姨娘眼看着乔玉姝被赶出宣平侯,在门口痛哭流涕。 她哭了一小会儿,便立刻找了个由头,让身边伺候的婆子、靳妈妈出府找乔玉姝,又让靳妈妈把自己的体己银子给乔玉姝带去。 虽说韦姨娘也是宣平侯府的姨娘,但是体己银子实在不多,也不过就是几十两银子罢了。 乔渊为人一向吝啬,除了给自己儿子乔玉琏花钱十分大方以外,对于其他人,他一向十分吝啬,更不会把钱花在小妾身上,所以韦姨娘只是按照府里的规矩,每月领取吃穿用度和月例钱。 月例钱要用来打点下人,几乎每月都要花完的。韦姨娘又是个娇憨的,不知道为自己积攒财物,到这个时候,竟然只能拿出几十两银子。 靳妈妈一出门,就看到失魂落魄的乔玉姝,她便把乔玉姝带到了自己原来住的地方。 靳妈妈原来家住城中的一条暗仄巷子里。后来,她进了宣平侯府当下人,她的老伴过世了,女儿也外嫁了,她没有生儿子,原本住的小屋子,一直空关着。 靳妈妈就暂时把乔玉姝安置在了这间狭小阴暗的屋子里。 —— 这日,正是图书馆举办讲座的日子,离讲座开始,还有半个时辰。 教室门口,站着两个图书馆僱佣的长工。他们是负责检验门票的,在检验好门票之后,就会让持票的客人进教室。 乔玉妙走到教室的门口,朝教室里张望了一下。 尽管现在离讲座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但里头,已经坐了一大半的人了。不少人为了能坐到一个好座位,提前很多过来占位子。 乔玉妙忍不住轻轻一笑,这个样子,倒是有点像她前世读书时,去教室抢座位一样。 见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乔玉妙就离开了教室门口。不过,她并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反而下了楼梯,从图书馆的楼房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花园偏僻处的柴房里。 柴房里,潘六子已经等在那里了。 潘六子看到乔姑娘走进来,腰一哈,就屁颠屁颠的迎了过来:「乔姑娘。」 乔玉妙点点头:「恩,乔玉琏又拿银子出来要借给洪富贵了?」 「嘿嘿,」潘六子道,「乔姑娘说的是,乔大少拿了银子出来要出借给洪富贵来着。这回乔大少拿出来的银子还真不少咧,哦,哦,不是不少,是,是太多了吧。乔姑娘,你知道这回乔大少拿出来多少银子吗?」 「拿出来多少了,上次,他已经拿出来七、八万两银子了,这一回应该比上次更多了吧。「乔玉妙说道。 「可不是,咱们每过十日就给乔大少算一起利息,现在乔大少对这洪富贵简直深信不疑,他都把二狗,哦,把洪富贵当成一个摇钱树了。」潘六子说道。 乔玉妙道:「恩,每次都按时支付利息,从来没有晚过,通常人都会相信的,乔玉琏,呵呵,他自然也会信的。」 「就是,就是,没想到乔大少那么蠢,还是乔姑娘设得这局妙啊,如今,这乔玉琏竟然拿了二十万两白银来了。」潘六子说着从袖袋中取出一张宝隆钱庄的票号,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也从怀中取出了五张银票给潘六子:「过几天就又是结算利息的日子了,你再给他票号的时候,也提醒他一声。」 「乔姑娘,要我提醒他什么?」潘六子问道。 乔玉妙笑眯眯:「提醒他,二月之期已经过半了,再过二十日,洪富贵的银两可就周转过来了。到时候,洪富贵有了充足的银两,就再也不需要借银子了,他乔大少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赚到那么多利钱了。」 她呵呵一笑,说道:「提醒他,要牢牢抓住最后的机会啊。」 潘六子点头说道:「是,是,乔姑娘,妙计。「 潘六子说罢,迟疑了一下说道:「只是,乔姑娘,六子心里有些不踏实。本来以为,咱们这样最多也就坑上乔大少几千两一万两银子而已。没想到,乔大少竟然那么贪心,恨不得把宣平侯府所有的银子,外加他那些朋友家中所有的银子全都搬出来,赚那些利钱。 这前前后后算起来了,乔大少已经拿出五十万两银子了,看着架势,乔大少还会再接着拿出银子来。」 乔玉妙点点头,浅笑道:「怎么?」 潘六子道:「宣平侯府损失了那么一大笔银子,他们岂会善罢甘休?这宣平侯府......两个月到期之后,我就和洪二狗躲起来,避上一阵子风头,怕只怕,宣平侯府,会不依不饶的,在整个京城找我和二狗,万一要是被他们找到了我和二狗......」 乔玉妙沉吟片刻问道:「潘六子,你想不想换一种身份过日子,过另一种生活?」 「啊?」潘六子小眼柱子转了一转,「换,换一种身份,乔姑娘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潘六子,你以后不再是泼皮混混,而是到别处去,换一种身份,做个富家翁也好,做个生意人也好,甚至捐个员外的名头也好,不再是街头巷尾的混混,而是换一个体面的身份,过正经的营生。」乔玉妙说道。 「乔姑娘,六子人笨,脑子也不灵活,乔姑娘,你莫不是哄我的?做个富家翁,生意人,员外?我?潘六子?」潘六子说道,「还有这等好事?」 乔玉妙点点头说道:「你若是愿意,我便着手去办,不再做一个京城无赖,隐名埋姓,改头换面,不过你需得离开京城,远走他乡,你可愿意?」 潘六子大喜,有些无法相信:「乔姑娘,此话当真,那二狗?」 乔玉妙朝潘六子看了一眼,见他这个时候,还能想起自己的朋友洪二狗,难得对着个泼皮混混,产生一丝欣赏的意味。 这潘六子虽然是个破皮混混,坑蒙拐骗,大的坏事没有做过,小恶却是做过不少的,难得他在这个时候,在为自己谋退路、谋利益的时候,还能想得到自己的朋友。这份江湖朋友的义气,倒也是难得。 「洪二狗,自然是和你一样的,你们若是愿意的话,也可以接着在一个地方待着。「乔玉妙说道。 潘六子一脸欣喜,不停的点着头:「愿意,愿意,有什么好不愿意的?我潘六子的名头,又不是什么好名头,邻居们听到我潘六子的名头,谁不是要皱皱眉头,骂上一句的。」 乔玉妙失笑。 潘六子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说道:「这些,我潘六子自然是知道的。」「嘿嘿,」潘六子嘿嘿一笑说道,「等我换了一个地方,将京城这段泼皮的经歷统统抛开,做个富家翁,讨上一房媳妇,生上几个娃娃,乐滋滋的过上逍遥日子,这种日子,我哪有不要的道理?六子我早说了,给乔姑娘办的这趟差事,可算是办值了。乔姑娘,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弟兄的,尽管吩咐就是。」 说罢,潘六子一拍自己的嘴巴:「什么弟兄,瞧我一个激动,就乱说话,乔姑娘是未来的镇国公夫人,我说个什么兄弟啊?」 乔玉妙淡淡的笑了一笑:「莫要忘了提醒乔玉琏要说的话。」 潘六子说道:「知道,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乔大少,您可得抓紧时间咧。」 事情说完,乔玉妙就把潘六子打发走了,重新回到了图书馆的楼里。 图书馆的「讲座」已经结束了,来听讲座的客人们,正在慢慢的离场。 乔玉妙见楼梯有些拥挤,就先到大堂里避了一避,待到人流走完后,才慢慢的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很快,太阳西斜,乔玉妙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叫人打烊,而她则回了秀仪巷。 乔玉妙从万卷书图书馆回到秀仪巷时,齐言彻正在堂屋等她。 乔玉妙进了堂屋,齐言彻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好。 「玉妙,聘礼已经备好了,三日之后,是个黄道吉日,三日之后,我便道秀仪巷来下聘,可好?」齐言彻道。 乔玉妙点点头:「恩,三日后吗?那我留在家中,等聘礼回来。」 「好,关于婚期,钦天监那里也已经算好日子,说八月二十宜嫁娶,是大吉之日,你觉得如何?」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笑道:「钦天监算过的日子,自然就是好日子,我还能算得过钦天监吗?八月桂花香,正是天气极好的时节。八月十五是中秋,我正好还可以和娘、玉珩一起过一个中秋节,过完中秋节,便是大婚。现在已是六月下旬,还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也不知道大婚是不是来不得及?」 齐言彻浅浅一笑:「莫担心,来得及。」 他沉吟了一瞬说道:「玉妙,说起来,你还没有去过镇国公府,不如抽空去看看?」 乔玉妙眉心一抬:「镇国公府?」
【122】镇国公下聘了 「我从齐国公府出来自立门户,皇上赐了我一套宅院作为镇国公府,我搬到镇国公府也没有多久,现在,我正命人拾掇院子,」齐言彻颔首道,「再过一个多月,你便也要搬进来了,不如提前去看一看,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也可以提早改了,有什么想加的,想建的,也可以事先拾掇好,这样你嫁进来,就可以直接用了。」 乔玉妙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恩,你什么时候有空?」 齐言彻道:「随你的时间就是。」 「明天?」桃花眼一眨,乔玉妙问道。 「好。明儿上午,我到秀仪巷来接你。」齐言彻道。 —— 第二天一早,齐言彻就把乔玉妙接到了镇国公府。 整个镇国公府规模不大,比原来的齐国公府要小上一些,但是位处京城的中心,离大长公主府不远。如果要去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中常街的话,走上小半刻钟也就到了。 如今的镇国公府,原本是皇家的院子。这院子是皇家命了几个大景朝最好的园林师精心设计而成的,其中假山走势、花草布局,都是大师手笔。 假山所用石料,都是从江宁府运过来的,每一块都是精选而出;所有花卉,莫不是奇花异草、十分珍贵;一汪活水同京城的护城河连通,在镇国公府内绕了一圈,或是从假山中穿流而过,或是在断崖处形成瀑布,或是成了一条小河在府中静静流淌。 青瓦屋檐,鳞次栉比;红漆廊柱,好不气派。 乔玉妙心道,这院子,皇家一定是花了大价钱造的,如今给了齐言彻,也可以看出当今皇上对齐言彻的看重。 齐言彻把乔玉妙领到了一处院子,说道:「这里便是府中正院,原来的名字叫浣纱院,我改了个名字,叫明缘院,意为你我因子明先生《岳英传》而结缘。进来看看。」 「嗳。」乔玉妙应了一声,提步进了院子。 穿过一条迴廊,便是进了一间屋子,齐言彻道:「玉妙,这里是正屋了。」 乔玉妙朝屋子周围一打量,四壁空空,除了白墙,什么都没有,抬了眉心,不明所以。 「这里是正屋,你进府之后,这里便是,」齐言彻说道,「这里便是,你我居住的地方。」 乔玉妙见齐言彻说的含蓄,便点点头,促狭道:「就是喜房吗?」 齐言彻一愣,喉结一滚,用鼻音应了一声:「恩,正是,喜房。」 「哦——」乔玉妙拖长了音。 「里头的家什,已经在做了,过两天就会到,帷幔床铺,也很快就好了。待喜房备好之后,请你娘过来看看,到时你也来看看,若是有什么要改动的,便再改。」齐言彻说道。 「恩。」乔玉妙点点头。 所谓喜房就是洞房,按照大景朝的规矩,喜房自然是由男方布置的,男方布置好了之后,婚前,会由女方家中长辈过来看看,看看对喜房是否满意,男方布置的喜房,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可以及时更改。 乔玉妙已经从乔家脱了籍,现在她的家中长辈就是舒清了,所以齐言彻会说让舒清过来看看。 「我现在另外僻了院子,住在别处的。」齐言彻道。 「恩。」乔玉妙点点头。 两人在喜房里走了走,因为这喜房如今还是空空如也,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乔玉妙和齐言彻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两人又在府中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如今已是夏日,府中的花卉多已凋零,倒是府中的小河中景致独特。 荷叶边,一朵朵荷花含苞待放,艷粉的花瓣隐约可见,河里一群群锦鲤穿梭其间,荷叶连田田,鱼戏莲叶间,别有一番趣味。 「可有什么要改的?」齐言彻问道。 乔玉妙摇摇头:「这院子是名家手笔,一步一景,独具韵味,我享受现成的就是了,何必去改,反而还会坏了院中的景致。只是在正院之中,我想种上两棵桂树,桂树虽是寻常树木,但是香气清幽,却是任何名贵树种都不能比的。」 「好,」齐言彻说道,「一会儿就让人移栽几棵桂树过来,府中桂树飘香的日子,便是你我大婚之期。」 齐言彻道:「走了不少路了,去厢房里休息一下吧。」 「恩。」 乔玉妙应了一声,随着齐言彻一起进了厢房。 厢房里的家什十分简单,只有一张软榻,人可以坐着,也可以半躺着,上面铺着密织的绛紫色织锦,质地十分柔软。 「坐一会儿,」齐言彻捉住乔玉妙的手,拉到了软榻上,坐下。 齐言彻坐到乔玉妙的身边,松开了她的素手,大手绕过她的背,把她圈到了自己的怀里:「玉妙。」 「恩?」乔玉妙便顺时靠到他怀里,手抵住他的胸口,低低应了一声。 齐言彻低下头,把下巴半搁在她的髮髻上,手收拢了一些。 乔玉妙趴在他胸口,整个人被他环住,这怀抱她并不陌生,男人的身子紧实有力,靠在胸口结实的肌肉上,说不出的舒服。 眼前是他宽阔的胸膛,掌心是棕色锦袍下紧緻的肌肉,她的手便开始不老实了,左左右右,撵来撵去的。 齐言彻身子一紧。 齐言彻抬起头,大手握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看了一会儿她好看的桃花眼,目光慢慢下移,一直挪到红唇。因为他正抬着她的下巴,手挤着她下巴,使得她的下唇微微嘟了起来,微翘的双唇,越显饱满丰润,仿佛成熟的红果,诱人品尝。 眸光一暗,唇就落了下来。 丰盈、湿润、娇软,相触的一瞬,他的唇便有些麻了,他情不自禁的开始吮吸她的唇瓣,手也不自觉的收紧,好让她更加贴近自己。 她抵在他胸口的手,慢慢往上攀,勾上了他的脖子。 如今已是夏季,衣服穿的极薄。 齐言彻里头穿了一件极薄的丝质中衣,外头只有一件质地轻盈的锦袍。 乔玉妙衣服穿得也不多,小衣外头,就也只有一件了。不似冬春季的对襟领子或者斜襟领子,今日她的褥子是一字领。 衣服穿的这么薄,两人这么紧紧贴着,齐言彻心中的火,串得更旺。他侧了身,把怀中的人儿压到了软榻上。 「妙妙。」他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没有动。 挣扎了许久,他终于慢慢的起身。 见他起来,乔玉妙便勾了勾他的脖子:「是不是很难受?」 「恩,」齐言彻应了一句,声音沙哑的一塌煳涂。 她勾住他的脖子,他就定在那里。 乔玉妙咬了咬唇,又用舌头轻舔了下唇,齐言彻连忙别开眼,不敢去看,却只听她说道:「左右婚期都已经定了,你若是实在难受,实在难受的话,我……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愿的。」 齐言彻一滞,她说的意思,他自然明白,闭了下眼,却是说道:「婚期已定,却还有两个月,你若是有了身子……。你我身份本就尴尬,为了这桩婚事,你已遭了多少非议,若是在成亲前两月,你就有了身子,岂不是坐实了那些长舌人对你我的诽谤,日后,你又该如何自处……不过两月而已,我如何忍不得了?」 乔玉妙咽了口唾沫,把手从他脖子上放了下来。 齐言彻站起来身来,在屋子里看了一圈,这厢房家什简陋,除了软榻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有装着凉茶的茶壶让他喝,于是,齐言彻就急急忙忙往屋子外面走。 乔玉妙看着他高大宽阔的背影,突然出言道:「言彻,谢谢你。」 齐言彻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说道:「进了门之后,再谢我也不迟。」 说罢,便加快脚步,出了屋子。 乔玉妙一时间倒也没有听懂他的话,进门之后谢他,怎么谢? 想了一想,她便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进门之后,要谢他,怎么谢,不言而喻。 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乔玉妙耳朵一烫。 在厢房里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乔玉妙才出了屋子。 走出屋子一看,只见齐言彻正站在廊下,一个小厮站在他面前端了一个面盆,而齐言彻正在用帕子沾了水,洗脸。 乔玉妙知道,他是在用冷水洗脸,心里越加感动。 她心里便想着,改天,她要给他一个奖励…… —— 转眼,又过了三日。 「乔大小姐,你在里头吗?我给你送饭菜来了?」 「在的,来了。」乔玉姝听到有人在门口喊,就跑出去迎门,步子走的有些缓。 她小产之后,没有休养,又直接被罚跪了几日的祠堂。后来,被齐家休回娘家之后,她又立刻被乔家赶了出来。 如今,她一人躲在这逼仄的小屋子里,没人照顾,身子也没有办法好生调理和将养。 皮肤的瘀伤还隐隐有些印子,小腹还要时常作痛,身子虚得脚步打飘,稍微动上一动,她就要出一身虚汗。 自从被宣平侯府除了宗籍以后,乔玉姝就住到了城中的民居之中。 这间民居很小,进了大门只有一个极小的天井,再往里,就是两间屋子,一间堆放着原主人的杂物,另一间就是乔玉姝现在住的屋子。 这屋子也很小,只放得下一张板床,一套桌椅,而且这屋子是朝北的,终年阴冷潮湿。 至于乔玉姝每天的一日三餐,是乔玉姝的生母韦姨娘嘱託靳妈妈安排的,当然韦姨娘也是给了银子的。 靳妈妈就让自己的女儿、彩娘,每日三次给乔玉姝送饭来,每日到了饭点,靳妈妈的女儿就会过来给乔玉姝送饭菜来。 乔玉姝走到门口,给彩娘开了门。 「乔大小姐,我给你送饭菜来了。」彩娘说道,这彩娘布衣荆钗,人打扮的却很爽利,说话口气也爽利,脸上的笑容也爽朗。 「好。」乔玉姝说道。 「我把食盒给您提进去吧。」彩娘说道。 彩娘提着食盒进了屋子,将食盒放到桌子上,把食盒打开,把里头的几盘菜从食盒里取出来,放到了桌面上。 「乔姑娘,你快趁热吃吧,」彩娘说道,「今儿,加了个荤菜,我婆婆摊了鸡蛋饼,我就给您拿了一块过来。」 乔玉姝点了点头,往桌子上的几盘菜看了过去,一盘豆芽,一盘豆腐,还有一个盘子放了一块鸡蛋饼。 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握,深深的唿出一口气,才慢慢的提起筷子。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路人说话的声音: 「快去看看,快去看看,街上,有人下聘礼了,许许多多抬的聘礼,数都数不过来。」 「真的吗?」 「真真的,聘礼的队伍老长啦。」 「赶紧去看看,有大热闹看。」 彩娘乐呵呵一笑,语气十分爽利:「乔姑娘,外头好像有热闹看,看样子,好像是下聘礼,我出去看看热闹,您想和我一起去吗?」 乔玉姝心里冷笑,下聘礼,有什么好看的?再说,她现在身体不好,至今也没有恢復,怎么去看什么热闹,心里这么想着,当然她是不会这么说的,她便说道:「彩娘,你自己去看吧。我吃好饭,还想歇息歇息。」 彩娘见乔玉姝拒绝,也不强求,便爽快的答道:「好的,那乔大小姐,您慢慢吃,我出去看看热闹。」 「嗳。」乔玉姝点点头。 彩娘出去了之后,乔玉姝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心中郁结,她一向锦衣玉食,什么时候吃过这些粗茶淡饭,一盘豆芽菜,一盘豆腐,唯一的一盘荤腥,就是一块鸡蛋饼。这鸡蛋饼明明就是粗面做的饼,上面只能偶尔见到一两片鸡皮,一只鸡蛋也不知道摊了多少只鸡蛋饼。 「啪」的一声,乔玉姝把筷子重重拍到了桌子说。 她的目光直直的看着那只鸡蛋饼,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拿起筷子。 刚刚吃了两碗饭,乔玉姝听到门外又出来了路人的声音: 「没想到竟然是镇国公下聘的队伍,镇国公给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下聘礼了。快去看看吧。」 「快出去看看,外头有下聘的队伍,好像是镇国公下聘。」 ------题外话------ 推荐文文:《祸国妖王宠毒妃》/一襟晚照 【一对一爽文,双强双洁,丧心病狂变态宠】 水濯缨穿越了,被送进皇宫,当了贵妃。 对上那位妖艷无双但又鬼畜变态,垂帘听政大权在握,被称为「祸国妖后」的皇后娘娘。 后宫里皇后和妃子不都是死对头吗?为什么这位妖后娘娘一言不合就要和她同榻而眠,对她百般挑逗? 一天,她看到了妖后娘娘华丽锦袍下的风光。一片紧緻胸肌,八块柔韧腹肌,两条优美人鱼线…… 这位艷绝天下的祸国「妖后」,竟然是个男的!
【123】下聘 「镇国公,那我可得去看一看,就当开开眼也好。」 「是啊,走啊,走啊,赶紧的,一会儿送聘的队伍走了,咱们想看也看不到了。 乔玉姝一滞,」啪「的一声,重新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站了起来,走出屋门,又走出院门,随着人流的方向走着,一直到走到大街上。 下聘的队伍正在她面前经过。 最前头的是吹班,吹班之后,一个年轻俊朗的小厮,手里捧着一卷礼单捲轴。 礼单捲轴之后,又有一个俊朗小厮手里捧着一个金盘子,金盘为足金打造,在太阳底下,散发着纯金独有的耀眼光芒,金盘里摆着一本大红烫金的册子,正是男方的婚书。 乔玉姝躲在围观的人群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衣摆。 」快看,聘礼来了。「 」你们看,你聘礼一抬接着一抬,这么远远的,看过去,跟本看不到头。「 」这得要多少抬聘礼?「 」难不成有二十四抬?「 」那么多吗,我看不一定吧。「 」数数就知道了。「 」数就数。「 」一、二、……、十二,十三……「 」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有二十四抬了……「 」看还有啊…「 」二十五……三十……四十六。「 四十八抬聘礼,乔玉姝垂下来眼帘,眸光中冰冷一片。 」竟然四十六抬,今日我是开了眼界了。「 」快看还有……「又有人,喊了一句。 乔玉姝听到身边有人这么说,就不自觉的抬了头,见这四十六抬聘礼走完之后,竟然真的还有。 这第四十七抬,是一株珊瑚树,珊瑚树足有七尺多高,就像一棵真树。珊瑚树能有两尺高,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一株七尺高的珊瑚树,便是世间的稀世珍宝了。 因为珊瑚树实在太高大,没有办法放到箱子里,所以就摆在一个架子上,让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抬着。 这第四十八抬,比第四十七抬的珊瑚树还要大,却不再是珊瑚树了,而是一尊玉雕,一尊白玉雕,白玉山水雕。 这白玉山水雕是由整块白玉所雕刻而成。白玉晶莹无杂质,透着温润的光泽。 这么大的整块玉料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质地又是如此纯净,更绝妙的是这山水雕,雕工精湛,显是名家手笔,山水雕上奇峰异石,栩栩如生,山间小溪,清晰可见。看着这山水玉石雕,仿佛可以听到溪水淙淙流淌的声音,也仿佛可以听到山间清脆的鸟鸣声。 端的是一件稀世珍宝。 围观群众无不啧啧称奇: 」老头子活了一大把岁数了,今儿算是开了眼了,竟然看到了这样一个宝物,也不枉来这人世间走一遭了。「 」我的娘咧,这么大一个宝贝,要是能敲下来一块,我这一辈子可就不愁吃喝了,也不愁讨不到婆娘了。「 」你这腌臜货,你还想敲下来一块,那可是镇国公,国公爷的聘礼,你敢去敲,你要不要命了。「 乔玉姝在人群中,默默离开了。 她回到了自己那逼仄的屋子里,坐到桌子前。 她定定的坐了一会儿,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发狠,把桌子上所有的饭菜统统推到了地上。 」砰砰啪啪「」叮叮噹噹「。 碗筷落到一地上,碎成了一片片的碎片,一地残片。 乔玉姝跌坐回椅子上,牙根咬得极紧,拳头也握得极紧,指甲没入肉里,刺得她生疼生疼。她的眸光一片阴暗,脸因为扭曲,显出了几分狰狞之色来。 她垂眸暗道,她被齐家休了,她也被齐家休了,她被除了宗籍,她也被除了宗籍。 她孤身一人住在这个逼仄潮湿、常年阴冷的屋子里,虚弱乏力,身子受损,这一生恐怕都不可能有自己的骨肉了。 而她却得了这样一门多少人求不来、多少人眼红羡慕的婚事。 她和她都姓乔。 如今,她如此落魄,她,却如此风光。 眸中渐渐浮出戾气和狠毒,她既然到了如此田地,那么岂会容她活得如此快活? —— 镇国公府的聘礼队伍,慢慢的走到了中常街。 一辆马车,正准备穿过中常街,却被齐言彻送聘礼的队伍挡住了去路。 这辆马车看似寻常,但若是凑近了仔细看,却是能发现车辕上有皇家的标记。只是马车行进在路上,人是不可能凑近了过来看的,所以不会有人发现这马车的不一般。 」外头怎么了?「一个人从马车的车厢探出了头,这人的长相虽然是个男人,但是白面无须,下巴处光洁的就如同女人一样,声音也是又细又尖,不男不女。 车头上的车夫,听到声音,回过了头,冲着白面无须的老者说道:」是镇国公下聘礼的队伍正在中常街上行进,这队伍太长,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哦。知道了。「那白面无须的男人压着嗓门,说了一句,便把头缩了回去。 白面无须男人,把脑袋缩回到车厢里之后,说道:」皇上,外头是镇国公下聘礼的队伍,国公爷这回啊,下了血本了,这聘礼不知道有多少抬,奴婢刚才朝聘礼队伍看了一眼,连个头也看不见。「 原来,这马车之中,所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大景朝当今皇上景宏。 景宏今年五十,正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身为一国之君,景宏虽然有太医调理身子,但依旧显出几分老态来。 景宏是个勤政的皇帝,对于朝中军中的大事,他必会仔细询问,每每要下一道旨意,也会再三斟酌,对于民生大事,景宏更是十分重视。因为过于操劳,所以哪怕每日锦衣玉食,还有最好的大夫给他调理身子,他看着依旧是有些苍老,倒是比同年纪的普通富家翁,看上去还要老些。 他双鬓已经全部都白了,头上的头髮也是斑白的。眼下有一对袋子一样的眼袋,眼角皱纹如同沟堑。 而刚才那个白面无须之人,正是宫中已经去了势的男人、太监,卢得富。 景宏听了卢得富得话,不禁」哦?「了一声。 」今儿是言彻下聘礼?「景宏好奇的问了一声。 」是啊,皇上,「卢得富说道, 景宏拉开了车窗,探着头,朝外头看去,看到不远处,一抬接着一抬的大红漆木箱,以及最后那两抬宝物。 景宏微微一笑,说道:」看来这回,言彻可是下了血本,珊瑚树和白玉山水雕,可都是难得一件的宝贝了。「 景宏回过头,对身边的妙龄女子笑道:」言彻二十五岁了,今年终于要成亲了,朕二十五岁的时候,太子都已经七八岁了。他这回可是铁树开花,看来言彻是很喜欢他这位未过门的妻子。等到了他大婚的时候,朕要问他套杯酒水了。「 身边的妙龄女子嫣然一笑,打趣道:」这么大的喜事,到时候,皇上一定要让镇国公多喝几杯。「 景宏哈哈一笑说道:」菀婷,你这话,也不怕镇国公听到?「 曾菀婷娇嗔道:」我可不怕,我有皇上给我撑腰呢。「 曾菀婷想了想说道:」皇上,镇国公年纪那么大,一直都没有定亲,这回连聘礼都下了,也不知道咱们这位这国公爷,要娶的是那家的闺女啊?「 」哦,是以前宣平侯府的嫡二小姐,就是京城里现在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景宏说道。 曾菀婷一滞,说道:」哦,原来是她。 「怎么你们认识?」景宏问道。 「我见过她,认得出她来,但是她却不定能认得她来。」曾菀婷说道,立刻垂下眼眸。 曾菀婷一滞,喃喃的低头自言自语:「原来是她!她怎么竟然这么好命?」 「菀婷,你在说什么?」景宏问道。 曾菀婷,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答道:「哦,皇上,我是说,倒不曾想到是乔姑娘,看来乔姑娘也是个有福的。」 「你认识言彻那未过门的媳妇?」景宏问道。 曾莞婷轻摇了一下头:「谈不上认识,不过倒也是见过的。今年正月里还见过,就在大长公主府的诗书会上。」 她透过马车车窗向外望去,看着那一个又一个的大红漆箱子,脑中便浮现出,那日在大长公主府红梅林里下的情景。 彼时,乔玉妙刚刚被宣平侯府除了宗籍,没有贵女的身份,在贵女圈子里,显得十分突兀。 而她自己也还在闺阁之中,是皇上宠嫔的侄女,在世家贵女之中也是有些颜面的。 她闺阁中的好友,乔玉姝还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才情颇有名声的才女。 如今,她乔玉妙已经是未来的镇国公夫人,风光无限,得了一份全京城贵女都会羡慕的好亲事。 她自己却进了宫,因为她的姑姑失了宠,她的家人便让她进宫帮姑姑固宠,她成了新封的曾美人了,成了皇帝的女人。 皇上已经五十岁了,白髮斑驳,而她才十七岁,就算他是皇帝,又让她怎么欢喜得起来? 皇上喜欢她年轻弹性的身子,最近她也是得宠的,这几日夜里,也是进帐子同她欢好的,如同白髮梨花压着海棠。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皇上只是喜欢她年轻的身子,不是真的喜欢她,要不然也不会只封了她一个美人了。 至于她闺阁中曾经的好友,乔玉姝,如今却是一个被夫家休弃,被娘家丢弃的可怜人。 「皇上,要不要让奴婢去找找镇国公府的人,让他们先让开一下,我们也好过去。」卢得富说道。 景宏笑道:「今儿朕是微服出来的,你让下聘队伍停下,岂不是人人都知道朕的行踪了?况且,言彻对这门婚事十分看众,若是截断了他送聘的队伍,他心里说不得要怨朕了。」 「皇上真是体恤臣子啊!」卢得富笑道。 景宏说道:「今儿突然想到出宫微服,没有想到就碰到了言彻下聘,到是看了一场热闹。」 「皇上,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听说七夕时,街上更加热闹,皇上您可要出宫?」卢得富问道。 卢得富伺候景宏已经有二十几年了,深得景宏信任,跟景宏说话也颇为随意。卢得富也是个机灵人,知道自己说的这话,虽然有些逾越,但是景宏不会怪罪。他这么说,反而还会显出几分亲昵来。 果然,景宏没有半分恼意,只笑道:「得富,我看是你自己想出来看热闹吧。」 卢得富谄媚一笑:「皇上果然目光如炬,一针见血。」 景宏哈哈大笑:「哈哈哈,书读得少,就不要乱吊书袋子了。朕今日偷懒出来走走,许多政务都没有看,若是过几天再出来,便又有会落下许多事情。朕这个年纪,早过了贪玩的年纪。」 「是,皇上勤政爱民,是咱们大景朝的福气。」卢得富乐呵呵应了一声。 曾莞婷也在一边儿,陪笑了两声。 景宏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七夕佳节?卢得富,安排一下,朕决定出来出来走走。」 「嗳,是。」卢得富忙不迭应道,「皇上与民同乐。」 景宏摇摇头:「素馨跟朕念叨过,她闺阁中最喜欢的日子就是七夕,自从进了宫,七夕便再也不能上街玩乐了,也不知道现今这民间的七夕是怎样的光景?这一回,朕就陪她出来游玩一番。」 「嗳,是,皇上。」卢得富应道。 曾莞婷眼神一暗,素馨,凌素馨,皇上最宠爱的女人,虽然已满三十岁,但是依旧美貌不凡,别有风韵,皇上曾经说过凌素馨就是宫中的一道风景。 凌素馨十五岁进宫,当时景宏三十五岁,从凌素馨进宫开始,她便得到了景宏的宠爱,伴君十五载,盛宠不衰。十五年来,宫中的女人,失宠得宠,凌素馨却从来都是景宏最喜欢的女人。 不过凌素馨是位份只有嫔位,在宫中九位嫔位之中,是排在第一位的。若不是四妃名额已满,没办法给她升为妃位,她早已是妃子了。 那四个妃子,都是从景宏年轻时就进宫的老人了,但是见到凌嫔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凌素馨膝下无子,只育有一女,今年十三岁,名字叫丹悦,丹悦公主是景宏的掌上明珠。 曾莞婷的姑姑曾瑾茹,也曾经得宠过一阵子。 曾瑾茹风光一时,和凌素馨同为嫔位。在嫔位之中,曾瑾茹排名仅次于凌素馨。她也试图和凌素馨争个高下,最后以失败告终,现在失了宠,所以,曾瑾茹才会向娘家求助,最后,曾家才把曾莞婷送进了宫。 后宫的生活,如履薄冰,凌素馨是曾瑾茹的敌人,曾莞婷是曾瑾茹的侄女,她便天然就和曾瑾茹是一派的人,凌素馨便也是她的敌人。 除了因为姑姑的缘故,曾莞婷对林素馨也是羡慕妒忌的。后宫的女人谁不想盛宠不衰,风光无限。 她才十七岁,正是大好年华,她也想要争上一争,不过她只是有一个美人的位份,皇上也只是喜欢她青春的身体罢了,和凌素馨这样得宠二十年的女子,跟本就没有办法比。 「皇上,下聘礼的队伍走完了,」卢得富说道,「奴婢去叫车夫继续走。」 「恩。」景宏应了一声。 卢得富把头探出脑袋,冲着车头喊了一声:「聘礼队伍走完了,接着走吧。」 马车的车轮慢慢的滚动起来,曾菀婷重新抬起头,笑容甜美。 —— 万卷书图书馆的大堂,十分安静,来借书的客人们各自穿梭在图书馆的书架之间,安静的读书选书,偶尔说句话,也是十分小声的。 隐隐的,从远处传来吹班吹打的响声,以及嘈杂的人声。 ------题外话------ 亲亲们请放心,菠萝是男女主的亲妈,这里需要做一下铺垫,八月二十转眼就到了。 —— 推荐好友姣酒九文:《毒蛊小萌妃》作妖整蛊小师姐vs妖孽俊秀俏师弟 她是独守深山十六年的『留守儿童!』他是少年挂帅的『战场杀神!』 江湖是什么?对玉翩跹来说江湖就是既要提防山外的豺狼虎豹,还要提防自家门内的饿狼! 「师弟,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好怕怕!」 「好!我不看我就摸摸!」 【此文绝宠,内有殭尸、蛊毒、尸妖出没!男主用尽三十六计勾搭女主,属于一本极强悍的撩妹指南!甜爽无比,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124】七夕转眼就到 充满喜气的声响,隐隐约约,持续了许久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图书馆的一些顾客听到这声音,便小声互相问了起来:「外头出了什么事情?」 有些人刚开始的时候并不以为意,但是听这喜庆的吹打吵闹声,竟然持续了那么久,便也开始好奇的打探了起来。 「外头是镇国公下聘的队伍,就是给这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在下聘。」 有人刚刚从外头进来,知道这声音的来源,便跟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很快,这个消息,在整个图书馆大堂中传了开来。 不少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离开图书馆,寻着声音去外面看热闹了。 他们之中,有些人之前已经知道齐言彻和乔玉妙的事情,出去只是凑个热闹,也有少数消息不灵通的人是初次听到这个消息,免不了要感嘆一番乔玉妙和齐言彻的事情。 大堂里的人少了很多,宁文信便也想出图书馆,去看看齐言彻的下聘队伍。 脚步还没有跨出图书馆大堂的大门,他就被人叫住了。 「宁掌柜,宁掌柜,等等。」 宁文信回头一看,喊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图书馆负责办理借还书手续的小二之一,蒋荣祖。 「宁掌柜,」蒋荣祖见宁文信停了下来,便快走了两步,走到宁文信的面前,「宁掌柜啊。」 「荣祖,你喊我是……」宁文信转过身,疑惑的问道。 蒋荣祖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也想出去看看,看看国公爷给咱们东家下聘礼。」 蒋荣祖有些不好意思。他是图书馆的小二,在图书馆开门的时辰,告假去街上看热闹,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他现在已是不惑之年,应该过了爱凑热闹的年纪。另外三个小二,都才十几、二十岁,他们都在柜檯前好好坐着呢。 但是蒋荣祖又实在不想错过镇国公给自己东家下聘礼的盛事。 前一阵,他的东家给他们图书管的僱工们,从掌柜到小二,从护院到门房,每个人都送了一匹上好的绸缎,还给他们每人封了一个五两银子的大红包。 这东西贵重不说,整个大景朝有哪个东家会给僱工包红包,送东西的?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找活计做,但是他却是听说过的,有不少东家会以各种名目剋扣工钱,拖延工钱,能够按时发银子的东家已经是很好的东家,还有不少东家把僱工当做下人使唤,让僱工在铺子打烊了之后,干一些洗衣做饭的活,甚至还有打骂僱工的事情。 可是他的东家,从来没有出现这些事,处处体恤他们不说,还会给他们送东西,给他们包红包,说是图书馆生意不错,让他们也开心开心。 图书馆每月给的例钱本来就多,后来又送了缎子,又包了红包,蒋荣祖把这红包和绸缎带回家时,家里老婆孩子都高兴了好一阵子。 对于自己的东家,蒋荣祖十分敬重,又觉得很庆幸。 蒋荣祖生性木讷,读书的资质也不是很好,为人处事,也是个不知便通的,心地却是十分善良的。当初潘六子被抓的时候,他都生出几分不忍来。 他见乔玉妙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按照年纪,可以做自己的小辈了,他也知她生活坎坷,经歷诸多磨难。这个有些迂腐木讷的老书生,对乔玉妙,更生出几分对子侄辈的疼惜来。 镇国公和自己东家定了亲,他心中也是十分欢喜,也替乔玉妙高兴的。 如今,镇国公热热闹闹的给乔玉妙下聘,风风光光的经过了万卷书图书馆,离他所在之地非常近,他如何能忍住不去看上一看?看一看镇国公的聘礼队伍,他也算满足了。 宁文信朝柜檯的方向看了看,因为很多顾客都跑到外面去看热闹去了,大堂里少了很多人,柜檯前也没有什么人,剩下的三个小二已经足以应付。 蒋荣祖是四个小二中年纪最大的,也是学问最好的,虽然没有考出什么功名,但是好歹也是读了几十年书的,在四个小二中,是属于师傅级的人物,平日里,宁文信也颇为倚重蒋荣祖,凡事也给他几分颜面的。 于是,宁文信便点了点头,笑道:「说起来,我也是想出去看一看国公爷下聘的,咱们正好一起去。不过我们得快去快回,那些出门看热闹的客人,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来的。过一会儿大堂里的人就又会多起来的,咱们去看上一眼,早些回来,可别耽误图书馆事就行。」 「嗳,嗳,知道了,多谢宁掌柜。」蒋荣祖忙不迭的应道。 于是,蒋荣祖就跟在宁文信的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从图书馆的大门走了出去,拐到了大街上,挤在人群堆里,看着长长的聘礼队伍。 宁文信微微一笑,他突然想起来,在城北郊外村落里的那间农舍中,他初次见乔玉妙的场景。 当时乔玉妙跟他绕了个大圈子,最后才说想请他出山做掌柜。 乔玉妙说会给他别的东家不能给他的东西,就是放权。他当时是被说动了,也将信将疑,一时冲动之下就应了下来。 现在看来,他当时这决断下的极好,让他没有错过这么好的一个人生机遇。 乔玉妙果然做到了放权。除了图书馆扩张改造这件大事,她是亲力亲为的以外,其他的事情,她虽然会每日关注着,也会时常翻看帐册,但是不会对他做出的决断指手画脚,给了他很大的发挥空间。 图书馆是大景朝的新生事物,他以前只做过书坊的掌柜,对于图书馆这种营生,这种靠着出租书籍获取利润的盈利模式,其实是有些陌生的。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遇到了很多苦难的,然后乔玉妙却给了他极大的鼓励和支持,还给了他很多出色的建议。 他记得她曾经在图书管刚刚开张的时候,跟他说过一句话:「既然图书馆在大景朝是头一次,那么我们现在就是摸着石头过河。」 他们摸着石头,也是过来了。 现在的万卷书图书馆正是如日中天,而他也因为万卷书图书馆迎来了人生的春天。 作为万卷书图书馆的掌柜,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的,喊上一声,宁掌柜? 他们的图书馆通过云落书坊,时不时的向京城各大书坊採购书籍,其中还有他以前的东家。他曾经的东家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的。 他倒并没有什么扬眉吐气的感觉,人生走到他这个岁数,很多事情都已经看淡了,事业走到他现在这个地步,过去的事情,便也成了一场笑谈。 「娘亲,我们大景朝的大英雄是给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下聘吗?」 身边一个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话声,打断了宁文信的思绪。 宁文信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手里正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 「是呢,妞妞,你说的没错。」年轻妇人说道。 「娘亲,我长大了,也要向这图书馆的女东家一样。」小姑娘歪着脑袋,稚嫩的声音细声细气的。 「呵呵,」年轻妇人听了呵呵一笑说道,「怎么,咱们妞妞也想嫁一个大英雄?」 「娘亲,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我也要做个女东家。」 年轻妇人一滞,随即笑道:「那可不容易啊。」 宁文信笑了笑,把目光移到了不远处蒋荣祖身上。 只见蒋荣祖挤在人堆里满脸喜色,若是经过的路人不知道情况,蒋荣祖便会认真的跟人解释:「这啊是下聘的队伍,知道是谁给下聘吗?是镇国公。知道镇国公是给下聘吗?是给乔姑娘,就是万卷书图书馆的东家……」 若是有人问了一句万卷书图书馆是什么,蒋荣祖便会当即脸色一变,说道:「你竟然连万卷书图书馆都不知道吗?那就去街上好生打听打听再来。」 宁文信又是一笑。 四十八抬聘礼的队伍极长,因为怕图书馆脱不开人手,所以宁文信也不敢耽搁的太久,在街边看了一会了,他就拉着蒋荣祖回了万卷书图书馆。 —— 送聘的队伍终于到了秀仪巷了。 乔玉妙站在二进小院的门口。 聘礼一抬一抬的被抬进了院子,慢慢的把整个院子都塞满了,外院塞不下了,就赛到内院,内院塞不下了,就塞到空关着的西厢房,西厢房也塞不下了,箱子就一个一个的叠起来放。 黑宝在箱子间上蹿下跳,不亦乐乎,似乎把摆满箱子的院子,当成了新的游乐场。 念礼单的小厮,声音洪亮而悠长,念了许久也没有停下。 乔玉妙一笑,听说,他这四十八抬下聘的队伍,行走的路线选得都是京城里最繁华的大街,连最繁华的中常街也从头走到了尾。 她知道他是个不喜张扬的,却没想到这回竟然这般大张旗鼓的来送聘礼,实在是有些,乔玉妙嘴角勾了浅笑,实在是有些幼稚。 …… 过了一会儿,齐言彻也到了秀仪巷。 乔玉妙把他带到堂屋里。 齐言彻便亲手把金盘中的婚书,拿下来,递给了舒清。舒清笑眯眯的接过了婚书,垂凤眼笑成了一条线。 随后,舒清又把事先准备好的女方婚书交给了齐言彻。 双方交换好了婚书以后,乔玉妙和齐言彻这亲事便只差大婚礼成了。 顺利交换好婚书以后,舒清便带着乔玉珩离开了堂屋,走之前,又笑眯眯的吩咐乔玉妙要好好的招唿齐言彻。 「聘礼院子里都塞不下了。」乔玉妙说道。 「恩,心里欢喜,便多备了一些。」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顿了一顿,嗔了他一眼:「恩,确实是挺多的。」 「可和你心意?」齐言彻问道。 乔玉妙不回答,直接凑过去,在他唇上印了一口。 齐言彻说道:「喜欢就好。」 乔玉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就是这么多聘礼,尤其是最后两台明晃晃的宝贝,我们秀仪巷孤儿寡母的,可守不住的。」 齐言彻说道:「玉妙,正想同你说这件事,在大婚之前,我会派人守在秀仪巷四周,断不会有小贼敢打聘礼的主意。大婚之后,你母亲和弟弟……」 齐言彻顿了一下,说道:「是否愿意同你一起搬到镇国公府?」 乔玉妙眉眼一抬,没有想到齐言彻会想得如此周到。 大景朝女子出嫁了,自然是要夫家了,自己父母兄弟就是娘家,虽然乔玉妙的生父已经过世,但也是断没有道理,让自己的娘亲和弟弟一起住到夫家的道理。 所以,乔玉妙之前倒也没有想到,要让舒清和乔玉珩一起搬过去住。 她原本是打算,在镇国公府附近,盘下一套大一些的院子,让舒清和乔玉珩搬过去住,自己白日里,就图书馆和娘亲弟弟那里两边跑,晚上就回到镇国公府住。 如今齐言彻提出的这个法子自然是更好的,她依旧可以和舒清和乔玉珩住在一起,可以更好的照顾他们,也可以省了每日两头跑的劳累。 想了想,觉得齐言彻的这个提议实在不错,便又跑到他唇上印了印:「恩,就这么办。」 连得了两次佳人的献吻,齐言彻便再接再励道:「既然如此,我便命人准备起来,在正院旁边,拾掇出一间院子出来。至于秀仪巷这里,就当做放聘礼的库房,锁起来,我在派人看守。」 两人说好了婚后的打算,齐言彻又道:「玉妙,过几日便是七夕佳节了。」 「七月初七,七夕佳节。」乔玉妙吟道。 「也是你我大婚之前,最后一个七夕佳节,」齐言彻道,「即是七夕,你我一同出游如何?」 乔玉妙桃花眼朝齐言彻睨了一眼,嫣然一笑:「好。」 —— 转眼便是七夕。 七月七日,是为七夕节。 七夕节,原本是世间女子向织女乞求灵巧双手的日子,后来,因为织女和牛郎的美丽传说,给这个节日添上了几分浪漫的色彩。 是以,七夕节除了是女子向织女娘娘乞巧的日子以外,也是互相爱慕的男女过的节日。不过总的来说,七夕节还是一个女子的节日。 每逢七月初七,大景朝的女子们便会结伴上街,尤其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向织女乞求智巧固然重要,上街游玩却更加让人感到兴奋。 今日,乔玉妙和齐言彻也约好了一起上街。 两人在街上行走,这大街上,人确实多,大多是结伴出游的闺阁少女,其中不乏高门大院中,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路上的行人之中,也有不少是少男少女、或者青年男女结伴而行的。街上,出现那么多一对一对的男女,在大景朝,也只有在七夕节才能见到的。 那些女子两腮带着桃红,那些男子眉目含着情意,让整个京城的空气都带上了几分甜蜜。 乔玉妙和齐言彻街上走了一会儿,便决定换个地方,去北城门外的津元禅寺看看。 如今已是入夏,天气炎热,街上人又实在太多,走了一会儿,身上便是汗涔涔的了。 乔玉妙是个经常上街的,和那些闺阁中的小姐是不一样的。 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日里都是待在二门之内的,能有机会出门上街的机会并不多,所以才会趁着七夕节的机会,上街游玩。乔玉妙却是随时随地能上街的,上街的机会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这街上的街景,她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了,也早已没有了什么新鲜感了。 不过七夕佳节难得,乔玉妙也是想过的,尤其是和自己将来的男人一起过七夕,这个机会,乔玉妙却是不想错过。 既然街上人太多,那么,他们换一个地方就是。 ------题外话------ 推荐好友香菜菜新文《独家婚宠:腹黑总裁暖萌妻》 这是一个萌宝做媒,腹黑夫妻先吵后爱,携手虐渣秀恩爱,一路升级打怪,走上人生巅峰的暖宠故事! 一对一双洁,暖甜宠文,只用更宠没有最宠!且看腹黑冷面总裁如何带领小包子,化身忠犬好老公把俏媳妇拐到手!
【125】这嘉奖,合不合你心意啊? 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一合计,便决定去北城门的津元禅寺。 津元禅寺在翠云山上,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古寺,也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寺院。 乔玉妙穿越来了以后,对这津元禅寺已是如雷贯耳了,就是没有机会看上一眼,所以才想去看上一看的。 而且,这津元禅寺是建在山上的。山上阴凉,会比街上上凉快很多。夏天去津园禅寺游玩,实在太适合不过的了。 于是,乔玉妙就和齐言彻调转方向,转头北上,从北城门出了京城,上了翠云山。 果然,翠云山比街市少了很多人也凉爽了很多,人走在石径小道上,缓步而行,十分舒服。 夏日的翠云山色彩已经十分浓重,放眼望去,便是极浓极重的深绿,偶尔间,清脆的鸟叫声响起一声,又归于寂静。 盛夏变化的不仅仅是山上草木的颜色,人身上的衣服也更加薄了。 乔玉妙今日的衣衫也更加轻便了,除了最里头的小衣以外,外面只穿了一层。抹胸襦裙,一字的领口,领口上方露出了一小片雪片的肌肤和清晰的锁骨。 外衫的料子也是极薄的,尤其是两只袖子,只比薄纱厚上一些,隐隐可见两条玉臂的形状。 齐言彻认识乔玉妙的时候,是深秋时节。他还是第一次见她穿如此轻薄的衣衫。佳人如此娇媚妖娆,端得秀色可餐,直让人想搂到怀里,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只得忍着,至多,也就只能看上两眼罢了。 两人在翠云上走了约莫一刻钟。乔玉妙一抬头,就看到远处层峦叠嶂般的楼宇、屋檐飞翘的牙角,在山林之中隐隐看见。不说别的,单看那一层层、接连不断的屋檐,便可以想像这京城最大的寺庙,津元禅寺,是何等气势不凡。 乔玉妙一把扯住了齐言彻的袖子:「言彻,跟我躲到林子里来。」 「恩?」齐言彻眉心微微一抬。 「过来。」乔玉妙拉了拉他的袖角。 今儿是七夕节,虽然在这个时代,七夕节主要是女子祈求巧智和姻缘的节日,青年男女相约谈情只是次要的,但是乔玉妙穿越而来,在乔玉妙前世,七夕节这个节日差不多就跟情人节差不多。 她要在这个七夕节,给他一个礼物,做为给他的奖励。 那日,在镇国公府的厢房里,她和齐言彻差点就提前行了那周公之礼,是他怕她在婚前有了身子,遭来非议,所以才生生忍住了的。当时,乔玉妙就决定要给他一个奖励。 这奖励在七夕给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只是前头就是津元禅寺了。津元禅寺香火鼎盛,里面的人一定是少不了的。况且那里是佛家寺庙,是佛门清修之地,若是在这种地方送她的礼,奖她的奖励,恩,也是不太妥当。 眼见这津元禅寺就要到了,乔玉妙这便拉住了齐言彻的袖子,把齐言彻拉到了路边的林子里。 「走,我们再往林子里面走走,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恩,外面也看不到的地方。」乔玉妙拉着齐言彻的袖摆,边走边说道。 「玉妙,你这是要……」齐言彻讶异的问道。 「我要给你个奖励。」乔玉妙勾唇一笑。 「嘉奖我?」齐言彻问道,「为什么要嘉奖我?」 「恩,就是嘉奖你,我要送个礼嘉奖你,至于为什么要嘉奖你?」乔玉妙眨巴了一下眼睛,说道,「你不用知道,快来。」 乔玉妙又拉着齐言彻往林子深处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她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张望了一遍,发现他们已经走进了林子的深处,四下里都没有人。又因为有错落生长的树木层层叠叠的遮挡,从外面的石径小路往林子里看,也是看不到他们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乔玉妙还是把齐言彻拉到了一棵大树下。这株大树是一棵银杏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需要三人合围,才能把树干抱起来,用来遮挡视线再好不过了。 乔玉妙两边的唇角同时往上微微一勾,桃花眼也弯了弯,眼波流转,媚眼如丝,她朝着齐言彻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了,一直到堪堪只距离他一寸的距离。 「玉妙,你说你嘉奖我,所谓嘉奖,到底是在说……」 「你闭上眼睛,我就给你,快闭上。」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勾了唇,浅浅一笑说道:「好。」 「可不许偷看。」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回答道:「好。」 乔玉妙检查了一下,见齐言彻确实已经闭好了双眼,这才跨出了最后一步,让两人之间最后的一寸距离也归于无。 她攀上他的肩头,颠起脚尖,找到他的薄唇,便覆了上去。 唇上传来娇软的触感,齐言彻睫毛一颤,不自觉的睁开了眼。 只见眼前的佳人就在他的眼前,她闭着双眼,亲着自己,亲得极为认真,长长的睫毛在空中轻颤着。 齐言彻唇角一勾,如此说来,她的礼就是主动亲他的唇了。 他瞭然一笑,干脆双手揽过她的后背,重新闭上眼睛,享受美人主动的献吻。 忽然,他身子一紧,唿吸几乎停顿。 他的牙关被那秀气的丁香撬了开来。 那小巧的丁香,就这么突然的闯了进来,让他猝不及防。 相触的那一瞬,齐言彻的背嵴瞬间便是自下而上的酥麻,他忍不住也回应起来,…… …… 她离开了他的唇,睁开眼站定。 他便也睁开眼,看她面带桃花,媚眼如丝,他,意犹未尽。 乔玉妙见他定定的望着自己,咯咯一笑,问道:「我这奖励,合不合你的心意啊?前头就是津园禅寺,佛门净地,我可不想在那里送你这礼,所以才把你拉到这林子里来的。」 「恩。」齐言彻喉结翻滚,嗓音微哑。 「那,我们走吧,」乔玉妙说道,「颁奖完毕,继续前行,这津园禅寺声名在外,我一定得去看看。」 「恩。」齐言彻用鼻音应了一声,目光幽暗,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吧。」乔玉妙说了一句,便转过身往林子外面走去。 她堪堪只迈出了一步,手臂就被捉住了。 一回头,她便撞进了他幽暗的眸子。 「妙妙。」他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抱着她,转了身,让她倚在粗大的树干上。 「言彻。」乔玉妙抬眸。 「恩,」他又应了一声。 一手摸到她的后颈,固定住她,另一手,却是大把握住了她的手臂,大拇指在极薄的丝质面料上,来回着,感受她在那轻薄如纱的面料下,细腻而弹性的肌肤。 凤眸越来越幽暗,随后,便是覆唇而上。 打开她的牙关,这一回,由他主宰,这是他的世界,是他的,新战场…… …… 终于,离开她的红唇,他的胸口起伏不定,如墨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春情。 手抚上她的耳边,帮他整理好碎发。 …… 「我们,我们走吧。」乔玉妙扯扯他的衣袖说道。 齐言彻唿出一口浊气,应道:「恩。」 —— 重新拾阶而上,两人很快就到了着名的津园禅寺。 津园禅寺声明在外,亦是名不虚传,香火缭绕,人来人往,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言彻,你信这世上,有佛存在吗?」 乔玉妙是个无神论者,哪怕经歷了穿越这样的事情,她依旧是个无神论者。穿越,以她知道的那些科学知识,自然是解释不了的。这世上不能解释的事情太多,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世上就是有佛神的。 她臻首微侧,问道:「你相信,世界上有佛,有鬼神什么的吗?」 她知道这个时代有很多人是信这些,却不知齐言彻信不信。 齐言彻淡然说道:「自是不信的。在战场多年,经歷铁血厮杀,若是想着靠信佛,早已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他笑了笑:「何况我是世俗尘世中的凡夫俗子,心中恋着红尘好颜色。」 乔玉妙见他眼带促狭,趁人不注意,便伸手探向他的腰腹,想找到他腰上的软肉,掐上一把,没想到软肉没有找着,倒是摸到了他坚韧的肌肉。 她讪讪笑了笑,把手收了回来。 只是这番动作,却是让齐言彻眼神暗了暗。 乔玉妙连忙低下头,和他保持几寸的距离。 这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细声细气唤了一声:「国公爷。」 齐言彻转过头,乔玉妙也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白面无须的老者正站在他们面前。这老者下巴处光洁的像女子一样,齐言彻虽然也整齐的修过面,但是下巴和两腮之处,总是有一些青黑的颜色,但是这个男子却全然没有这种青黑,应该是鬍鬚掉光了才会这样的。听他刚才说话声音又尖又细,乔玉妙心中就知道,这人应该是个太监。 果然,她只听齐言彻说道:「卢公公。」 「国公爷,」卢得富说道,「五爷也在津园禅寺之中,听到下人禀告说,看到您也在津园禅寺,便派了咱家前来通传。」 「好,」齐言彻颔首道,「有劳卢公公。」 说罢,他转回头,以极轻的声音对乔玉妙说道:「玉妙,天家唤我去说话。」 乔玉妙瞬间明白了齐言彻的意思,所谓天家就是当今皇上,而这个卢公公就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太监。 当今皇上在登基之前,兄弟排行第五,现在,他微服来了津园禅寺,卢得富就隐晦的喊他五爷。 皇上来了着津园禅寺,身边自然带了不少护卫保护。皇上今天是微服出游,护卫不能明目张胆的跟着,只能乔装打扮,暗中保护。这津园禅寺中往来的香客大约有不少都是皇上的暗卫和随从吧。 其中不知是谁,看到了齐言彻,就向皇上禀告了。皇上便想在这津园禅寺中见一见齐言彻,于是,派了卢得富过来通传。 心思是一瞬而过的,乔玉妙知道,在这个将就君君臣臣的时代,皇帝召见,是不能不去的。 于是,乔玉妙便点了一下头:「恩,我自个儿随便走走,一会儿等你空了之后,你就回到这里,恩,我过一会儿,也回到这里,我们还是在这里碰头。」 齐言彻颔首:「你一人要小心些。」 乔玉妙说道:「你放心吧,五爷既然在这里,这津园禅寺里一定不会有坏人的。」 「国公爷放心,整个儿津园禅寺今日都安全的很。」卢得富说到。 「恩。」齐言彻朝乔玉妙点点头:「我去一下儿,一会儿就回来的。」 乔玉妙朝齐言彻挥了挥手。 待齐言彻走后,乔玉妙便一人在津园禅寺闲逛起来,刚刚走到大雄宝殿旁边,就听到有人在喊了一句:「咦?这不是那个乔姑娘吗?」 乔玉妙转过了身,只见六七个女子,在她不远处,三三两两的站着。这几个女子中,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最大的也不过二十来岁。 乔玉妙在这些女子上扫视了一遍,并未见到熟人,只有一个人她是之前见过的,那便是曾莞婷。 乔玉妙眉心一抬,竟然在这里碰到这曾婉婷了。 见乔玉妙看过来,曾莞婷扯了下嘴,别开了脸。 今天是七夕,曾莞婷是跟着皇上出来微服游玩的。 皇帝景宏原本是打算只带着凌嫔,凌素馨出来游玩的,却是不小心让两人的女儿、丹悦公主听到了。 丹悦公主一听,父皇和她的娘亲要在七夕出来游玩,她就不乐意了,吵闹着也要出来玩。 景宏是最疼爱这个小女儿的,因为丹悦娇憨可爱,也因为丹悦公主的生母是他最喜爱的女人。 丹悦公主吵着要出宫玩,景宏疼女儿,架不住她哀求,就答应带着她一起出宫。 只是,丹悦公主吵闹的动静有些大,宫里头的嫔妃很多人知道了,皇上会在七夕节,带着凌嫔和丹悦公主出去玩,有几个平日里比较得宠的年轻美人便也壮着胆子,去皇上那里哀求,求着七夕可以出宫走动走动,而曾婉婷便也在这些年轻的美人当中。 景宏想着事已如此,大手一挥,便都允了。 于是,今天景宏就带着凌素馨,景丹悦,以及曾莞婷几个人年轻的美人一起出了宫。 他们在街上走了一会儿,觉得街上太热,凌素馨平日里又是个礼佛的,这便求了景宏,陪她来津园禅寺转转。 于是他们一行人,又转到了津园禅寺。 他们在津园禅寺走了一会儿,景宏便有些体力不支了。他毕竟已经五十岁了,终年操劳国事,缺乏锻鍊,身体并不好,他走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 卢得富便找到了津园禅寺的方丈。津园禅寺方丈一听景宏的身份,便赶紧出来叩拜,又立刻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厢房,给景宏休息。 景宏留着凌素馨留在身边伺候着,打发景丹悦和其他年轻美人们出去,让她们自己在津园禅寺玩玩。是以,曾莞婷就和其他几个美人,以及丹悦公主一起出了厢房。 在津园禅寺没走了几步,曾莞婷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乔玉妙,一时惊奇,便喊了出来。 曾莞婷虽然是识得乔玉妙的,但是两人却也谈不上认识,自然也不可能停下来说话聊天,她见乔玉妙朝她看过来,撇了下嘴,就别开了目光。 乔玉妙也没打算跟曾莞婷说话,抬步就要走。 「乔姑娘,莞婷,你说是哪个乔姑娘?」旁边有人问道。 曾莞婷听到身边的女子在问,扯了一下嘴说道:「哪个乔姑娘?还能是哪个乔姑娘?就是最近那个风光得很的那个乔姑娘,镇国公刚刚给她下了聘的。」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文文《嫡女皇后之盛世惊华》/南知薇。高冷腹黑王爷vs聪慧狡黠现代女。 小剧场: 月黑风高夜,寝殿内,女子一掌拍掉男子蠢蠢欲动的手,怒瞪着他道:「我怀孕了,不准碰我!」 男子俊眉微挑,顺势便将她压倒在床上,哼道:「正好,我要和我的宝贝儿亲密接触。」 文文一对一,25日—28日正在pk中,男女主身心干净,欢迎妞们入坑。
【126】嗳,你就是那个乔姑娘吗? 「哦?是吗?」那问话的女子朝乔玉妙看了过来,「哟,确实是个美人,这勾人的本事一定也是一等一的好。要不然,怎么能以残花败柳之身,惹得那镇国公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黄花姑娘不要,非得巴巴的把个被休了弃妇娶回家?」 曾莞婷在闺阁中是乔玉姝的好友,因为乔玉姝的关系,跟乔玉妙也是不对付的,听到有人奚落乔玉妙,便也接了口:「可不是,先嫁了如今的齐国公,不喜了,就自请下堂,转身朝镇国公投怀送抱,真是风流的紧啊。」 「啧啧,真是个不要脸的。」那女子说道。 曾莞婷接着说道:「宣平侯还把她除了宗籍了。」 「这个我知道,还是什么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一个女儿家,整日抛头露面的。那万卷书图书馆里往来的客人都是男子,其中有不少还是年轻男子,莫不是,这乔姑娘被休之后,春闺寂寞,所以才……」那女子轻笑一声,「说不定啊,这些年轻男子当中,还有好几个是这乔姑娘的相好呢,咱们大景朝的镇国公一时煳涂,被美色蒙蔽了心智,娶了这样一个女子回去,啧啧,镇国公这一世英明啊……」 「湘漪,你说的话也在理。」曾莞婷说道。 原来,刚才说话的女子姓文,名为湘漪,是文安伯的嫡次女,齐言彻和齐言衡没有分家的时候,齐言彻的继母,齐季氏,曾经想给齐言彻过亲,选定的几家候选人家之一就是文安伯府,而说亲的对象,就是这位文安伯的嫡次女,文湘漪。 当时,这文湘漪满心欢喜,以为可以真的嫁给齐言彻,谁知被齐言彻拒绝了。后来,因为文家族中需要女儿进宫,就选中了文湘漪,文湘漪便和曾莞婷一起进了宫。 再后来,文湘漪听说,齐言彻和一个被休弃了的女子定了亲,四十八抬聘礼沿着京城最热闹的街道走了许久,心中便十分愤恨。 这文湘漪说话一向尖酸刻薄,这会儿遇见了乔玉妙,一想到自己的郁闷,这话就说的更加尖酸刻薄了。 乔玉妙止住了脚步,目光冷冷的就朝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人看过去。 她转过身,眯了眯,一步一步朝那几个女子走过去。 走到离她们一步之遥的距离,她停了下来,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女子声音: 「嗳,你就是那个图书馆的女东家吗?」 乔玉妙寻着那声音看了过去,说话的是站在曾莞婷旁边的一个小姑娘。 这个这小姑娘,看上去至多也就十三岁,显然,还没有及笄,头髮披散到背后,头顶左右两个垂髻,没有用髮饰固定,而是松松软软的向两边垂着。 一根银丝链子作为装饰从左右两边的垂髻,垂到了额头,一颗血红的宝石,正堪堪坠在额心,璀璨发亮。 因为身量没有长开,比乔玉妙矮了半个脑袋,她仰着头看着乔玉妙,一对杏眼睁的老大,眼眸就像两颗黑宝石一样,明亮又纯净。这杏眼眨巴了两下,好奇的看着乔玉妙。 那小姑娘见乔玉妙不答话,有些着急,便又说了一句:「嗳,你,你就是那个乔,乔,乔姑娘吗?你怎么敢不回答我的问话。」 乔玉妙心中失笑,这个小姑娘说话说的直接生硬,没有完全谈不上什么礼貌,但是眼神澄澈透明,没有半点杂质,眼睛里也只有浓浓的好奇而已。 看来,这是个在家里被千宠万宠的小姑娘。只有在家中备受娇宠的小姑娘,才会这般直言直语,也只有在家中备受娇宠的小姑娘,眼神才会全无杂质,唯有纯净。 乔玉妙心里明白,这小姑娘和刚才恶言相向的两人不同,她对自己并无恶意。 乔玉妙和蔼一笑:「我确实姓乔,也确实是那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你又是哪个?」 「我,我是丹悦。」景丹悦说道。 「丹悦,你找我什么事?」乔玉妙笑道。 「我,听人说起过你,」景丹悦歪了歪头,「对你实在好奇的紧,对于你的说法很多,我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你是怎么开的图书馆?你为什么要自请下堂?你跟镇国公是不是青梅竹马,被拆撒了的髮小?还是你背着你的夫君,和镇国公有了,哎呀,就是,就是,那个有了苟且之事?」 乔玉妙嘴角扯了扯,轻咳了一声,掩饰了尴尬,她自是知道,京城里有不少对她的议论,有赞嘆,有非议,也有诽谤,但是这么直接当面问她的,还是那么认真的问她的,她还是头一回碰到。 「丹悦,」个沉闷的男子声音传来,「不得胡言乱语。」 乔玉妙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鬓髮苍白,眼角布满皱纹的华服老者,正缓步走了过来,他的身侧是一个颇有风韵的华美少妇。 而齐言彻正以半步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 乔玉妙看到这架势,便立刻明白了这老者的身份,能让齐言彻这般以半步距离跟在身后的,除了这大景朝的皇帝景宏还能是谁?齐言彻刚才是被皇帝景宏叫走的,现在他们这样一起出来,那这老者一定就是皇帝了。 果然,乔玉妙听到曾莞婷和其他的女子都福了身子,行礼道:「五爷。」 乔玉妙便也连忙福了礼。 「都起来吧。」景宏说道,他转了方向,对乔玉妙说道:「你也起来吧。」 「是。」众人纷纷应道。 「爹,」丹悦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到景宏身边,「爹爹,我没有胡言乱语,我都是听人说的。爹爹,你说过,旁人说的话,是不能全信的,凡事要自己证实了才行。你看,我这不就来证实了吗?」 景宏朝景丹悦瞪了一眼,景丹悦嘟了嘟了嘴,不再说话,不过表情却是全无惧意的,她挽起着景宏的手,两只乌黑的大眼还朝乔玉妙看着。 乔玉妙咂舌,原来这个被娇宠的丹悦小姑娘,是个公主,看着架势,景宏宠她宠得紧。 景宏免了众人的礼之后,回过身对齐言彻道:「言彻,我们便先回宫了。你和你那未过门的媳妇接着游玩吧。你们年轻人多玩玩,莫要辜负了大好时光。」 齐言彻拱手道:「是,五爷。」 齐言彻走到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乔玉妙的身边,侧过头,朝乔玉妙温柔一笑,乔玉妙唇角扬了扬,回应了他。 文湘漪看到两人的互动心中嫉妒郁闷。 曾莞婷别过了脸,口中喃喃道:「她怎么就命那么好。」 自齐言彻从景宏身后走出来的那一瞬开始,景丹悦的目光便从乔玉妙身上移到了齐言彻身上。两只乌熘熘的大眼珠就盯在齐言彻的身上,一瞬不舜的。 景宏带着众人离开时,景丹悦终于恋恋不捨的收回了目光。 曾莞婷走到景丹悦的身边,小声问道:「丹悦公主,你在看镇国公吗?」 景丹悦脸上红彤彤的,澄澈的眼眸如一汪清水,她心无城府,听曾莞婷这么说,就应道:「恩,我从未见过如此英伟的男子。」七夕佳节,街上甚是热闹,乔玉姝却是孤身一人躺在床上她身子虚,大白天的,也要躺在床上歇息。 忽然,她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乔玉姝有些疑惑,现在并没有到吃饭的时候,是谁在敲她的门,心里疑惑归疑惑,她还是起了身,朝门口问道:「是谁啊?」 门外传来压抑的女声:「是我,我是莞婷。」 乔玉姝走到院门口,开了门,只见一个女子带着帷帽,正站在门口。帷幔遮到脸上,遮遮住了这女子的脸。 这女子见乔玉姝开了门,便掀开了帷帽:「玉姝姐姐。」 乔玉姝一看,见果然是曾莞婷,便讶异道:「你怎么来了?进来吧。」 乔玉姝转过身,曾莞婷便也跟着走了进来。 曾莞婷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院子狭小,逼仄,阴暗潮湿,眉头不由自主就皱了起来,恨不能立刻离开这个阴暗的地方。只今天她是抱着目的而来的,她便还是忍了。 「坐吧。」乔玉姝道。 曾莞婷忍着心中不适,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玉姝姐姐,你果然住在这里啊,我想了好多法子,打听了许久才知道了你的落脚处。今儿七夕节,我随皇上出游,」 「恩,莞婷,」乔玉姝道,「我现在住在这里。」 「恩,我听说你出了事,便十分担心你,」曾莞婷说道,「这才想了法子,到处打听你的去处。」 「倒是多谢你关心。」乔玉姝说道。 「玉姝姐姐,这里太简陋了,又阴又潮,地方又小,吃穿用度……」曾阮婷说道,「你一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千金小姐,如何能收得了这种苦,看得我心里也是难受极了。」 乔玉姝暗自嘆了一口气,有些伤神。 曾莞婷顿了顿,接着说道:「玉姝姐姐,我有法子让你离开这里,安排你食宿,吃穿度用虽比不得侯府小姐,但是总比你现在好多了。」 「只是,」曾婉婷接着说道,「我也有事要找你帮忙。」 乔玉姝抬眸说道:「找我帮忙?」 曾莞婷点点头:「我要你帮我,要你帮我捉刀代笔。」 乔玉姝脸色一变:「捉刀代笔?」 「是的,你写诗,冠上我的名字。我要你以我的名义写诗。」曾莞婷说道 「莞婷,我听说你已经进了宫了,如今,你想要我为你捉刀代笔,是为了争宠吧?」 曾莞婷点点头说道:「不瞒你说,确实如此,现在宫里头最受宠的女人就是凌素馨。凌素馨受宠十五年,风头无人能及。这凌素馨确实是个美人,不过毕竟已经年过三十,而我今年才十七。只是……」曾莞婷接着说道,「这凌素馨除了貌美以外,才智出众,才情过人,诗词造诣自称一派,经常得到皇上的赞赏。所以……」 乔玉姝接口道:「所以,你就想让我以你的名义写诗,你拿回宫中,就说这诗是你写的。」 「恩,你写好之后,我会派人来取,」曾莞婷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太过简陋,我会安排地方给你住,至于你平日的吃穿度用,我自会安排好,也会找丫环伺候你。」 「怎么样?」曾莞婷说道。 乔玉姝地下头,沉吟片刻,目光中渐渐露出一丝阴狠:「我可以帮你捉刀代笔,但我也是有条件的,你不用帮我安排地方住,也不用供我吃穿用度,你只要帮我一件事,我日后便一直为你捉刀。」 曾莞婷讶异道:「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乔玉姝道:「帮我拆了乔玉妙和镇国公的婚事。」 曾莞婷吓了一跳:「这……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重新过上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日子吗?你非要提这个条件?」 「就算我永远住在这个阴暗逼仄的小屋……我也看不得乔玉妙风光大嫁,嫁入镇国公府。」乔玉姝因为身子尚未恢復,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然而细弱的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阴狠。 「可是,那可是镇国公,我不过是后宫中的一个美人,我怎么可能拆了乔玉妙和镇国公的婚事?」曾莞婷问道,「玉姝,你煳涂了吧。」 「这,我不管,你自去想法子吧。若是能拆散他们,我以后便为你写捉刀代笔,若是不能,你也不要来找我了……」乔玉姝冷声。 「你,你怎么那么…固执…」曾莞婷说道,「你再想想,我到你这里来一次也是不容易,今儿是七夕节,皇上带我们几个美人出游,你可知道我找了藉口熘出来一小会儿,是有多不容易。」 「你不必多言,我意已决。」乔玉姝说道。 曾莞婷一跺脚:「好,好,算我白来了。」 说罢,曾莞婷便转身出了门,走到门口,她突然脚步一滞,脑中浮现出景丹悦看向齐言彻的眼神,心道是不是可以利用一下这不谙世事的丹悦公主。 「你放才所说可是作数?」曾莞婷脚步停在门口。 乔玉姝抬起头,朝门口看着:「自然是作数的。」 「好,依你所言。」曾莞婷说道。 —— 第二日早上,曾菀婷在皇宫花园中寻了一圈,在景丹悦经常玩耍的几个地方都找了一遍。 终于,在芭蕉树下支起来一架鞦韆那里,找到了景丹悦。  景丹悦正坐在鞦韆上,她的身后,两个宫女正在给她推鞦韆。 鞦韆一盪一盪在空中来回摇摆,裙摆便在空中来回飞扬。这裙子是由上好的贡纱制成,质地轻盈飘逸,这般在空中来回飘扬,仿佛天上琼楼玉宇中的仙子,透着几分灵动缥缈。 曾菀婷看着她贡纱的裙摆,眼中划过一丝儿羡慕。 这贡纱面料她是知道的,是由上好的桑蚕丝最初最细的那一段制成的,制作工艺极为复杂,不知要做废多少蚕丝,才能得这么一批贡纱。 宫里的贡纱是江宁府织造进贡到宫里来的的,一年也就有四匹罢了,除了太后、皇后,各得了一匹以外,也就只有凌素馨和她的女儿景丹悦各得了一批,连四妃也是没有的。 凌素馨以嫔的位份,越过了四妃,得了一匹贡纱,连带着她的女儿也得了一匹,这就叫受宠,盛宠无限,风光无限,什么好东西她得不到? 她想得宠,她想荣宠一生。 在后宫,那么多女人当中,曾菀婷现在也算是比较得宠的美人了,但是这跟她想要的,相去甚远。 她要争宠,她就要得到乔玉姝的帮忙。 说起来,她和乔玉姝是不同的,她虽然和乔玉妙也没有什么良好的关系,但她和乔玉妙终究无冤无仇。至多,也就是打打嘴仗,跟着乔玉姝或者旁人一起奚落一番而已。 ------题外话------ 菠萝真的是亲妈……,乃们要相信我
【127】大婚之后,你便是一品诰命 曾莞婷心道,让她费心费神的,拆散乔玉妙和齐言彻的婚事,她自然是犯不着这么做的。然而,这是乔玉姝的要求。这乔玉姝仿佛魔怔了一般,宁愿住在那阴暗的房子里,也一定要拆散乔玉妙和齐言彻,这念头就是钻进了死胡同,走不出来。 既然,她要得到乔玉姝的帮助,而乔玉姝又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那么她就必须要坐到,为了争这一份荣宠。 曾菀婷收敛了心神,脸上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放轻了脚步走到景丹悦的身边:「丹悦公主,在盪鞦韆啊?」 「嗳,是啊。」景丹悦说道,说罢,她又转过头,对那两个宫女说道:「嗳,你们快点啊,快点啊,推得高一些,再高一些。」 「呵呵,丹悦公主,我来吧。我在家的时候,也喜欢跟手帕交一起盪鞦韆了,我来给你推鞦韆。」曾菀婷说着走到了景丹悦的身后,用力推起了鞦韆。 「哦,真高啊。」景丹悦说道,「曾美人,你推鞦韆推得真好,以后我再盪鞦韆的话,我就找你来玩。」 「恩,好啊,跟丹悦公主一起玩鞦韆,我也很高兴啊,」曾菀婷说道,「不过啊,这鞦韆,却也不能飞的太高,飞得太高,容易摔。」 曾菀婷慢慢的减轻了推鞦韆的力道,鞦韆慢慢的缓了下来。 「哎呀,怎么没有刚才那么高了?」景丹悦撅了撅嘴巴。 「丹悦公主,这鞦韆虽然好玩,但也不能推得太高太快。太高太快,容易摔着,这么摔了,可是会脸着地的。这要是脸先着地,脸面便毁了,那么好看的丹悦公主,若是不好看了,万一要是遇到一个英伟男子,可怎么办呢?」 鞦韆慢慢的停了下来,景丹悦想了想说道:「英伟的男子?哦,你是说像镇国公那样的吗?」 见景丹悦主动提到镇国公,曾莞婷眼眸划过一丝窃喜,笑容越发甜美,她装作思考了片刻,说道:「我们的丹悦小公主,过两年也该谈婚论嫁了。丹悦公主,你也该想想自己的婚事了。恩,丹悦公主的眼光倒是不错,咱们大景朝的男子,论英伟,论有男子气概,镇国公可是头一份的。丹悦公主会看上镇国公,也是自然。」 景丹悦摇摇头:「曾美人,镇国公确实是……我还是头一次见一个男子如此英伟,仿佛……恩,不过镇国公是个已经定了亲了,聘礼都下好了。曾美人,你莫要胡说了。」 曾菀婷连忙说道:「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丹悦公主,你可别恼我,我只是为你可惜罢了,镇国公这样的男子,在整个大景朝都没人比得过的。」 景丹悦摆摆手:「父皇那样疼爱我,一定为会为我找一门好亲事的,和镇国公一样好的亲事。」 曾菀婷的说道:「皇上疼您,宫里头,人人都知道。只是,要找一门比镇国公还要好的婚事,我看不一定。」 「曾美人,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景丹悦问道。 「皇上自然是最疼丹悦公主的,但是镇国公只有一个,哪里来第二个镇国公呢?丹悦公主以后至多只能找一个比镇国公差一些的男子了。」曾莞婷说道。 「如此说来,倒也有些可惜了,」景丹悦怂了怂肩膀,「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啊?」曾莞婷说道,「不就是下聘了吗?下聘又不是真的成亲。既然没有成亲,镇国公夫人的位置还空着呢。丹悦公主,你想想啊。」 「恩?」景丹悦歪了脑袋,头顶两个垂丫髻晃荡了一下。 「丹悦公主,你的吃穿度用,哪一个不是皇宫里,哦,不是整个大景朝,最好的?偏偏,这人生中最重要的婚事啊,是差一些的,」曾莞婷说道,「好在啊,这镇国公还没有成亲呢。」 「恩?你是说……」景丹悦大眼透着疑惑。 「那还不简单,你求皇上,把镇国公留给你就是了……」曾莞婷说道,「你求一求,这婚事就是你的了。」 —— 又过了几日,乔玉妙从万卷书图书馆回到秀仪巷时,齐言彻已经在堂屋里等她了。 「玉妙,明天皇上让我带你进宫觐见,」齐言彻说道,「皇上和我虽有君臣之别,但皇上一向待我如子侄一般。如今,你我婚书已经交换好,皇上便让我带你去见见他,左右你我大婚之后,你便是一品诰命的命妇,总是要见皇上的,日后你也是要在宫中行走的。」 「恩?」乔玉妙抬起头,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皇上,但也知道宫里自有宫里的一套礼仪规矩。那日在津圆禅寺,我只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行礼,也不知道对不对。言彻,这见了皇上之后,需要行什么礼,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需要了解一下,心里也好有个底。」 齐言彻见乔玉妙这样大大方方应了下来,没有半点惊慌失措,而只是问了他有什么礼仪规矩需要注意的,他的心里,十分欢喜。毕竟很多人,听说要见皇上都会惊慌害怕,甚至有些上了年纪的命妇,听说要见皇上,也会抖上一抖。 对于见皇帝,乔玉妙倒没有什么紧张害怕的。她和这个时代的人有所不同。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平时见到个小吏,都能紧张害怕的,有很多人是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官的。 乔玉妙前世虽然也是只是个普通的编辑,但是国家元首,她却是见过不少的,不仅见过自己国家的,连外国的也是见到过不少的,当然是在电视上。 不过,了解一下应该了解的礼仪规矩,总是没有错的。 齐言彻颔首答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商户。论理,见皇上是要跪拜的,不过你既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一月之后,便是诰命。所以,你见皇上,倒也不需要行跪礼,就像在津元禅寺那样,行福礼即可。」 乔玉妙点点头,齐言彻是个心思缜密、行事谨慎的人,他既然这么说,那边一定是没有错的了。能不行跪礼,那自然最好。 「那明天,我就等你来接我了,」想到此,乔玉妙应了下来,「对了,皇宫是怎么样的?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跟我说说,我也好大致有个数。」 「恩,那我大致跟你说一下。」 —— 第二日,齐言彻便来接了乔玉妙,去了皇宫。 皇帝景宏,在御书房见了乔玉妙和齐言彻。 乔玉妙行了礼之后,景宏便道了一句:「平身。」 乔玉妙起身后,景宏随意的问了乔玉妙几句关于图书馆的事情,乔玉妙便一一如实作答。 一番应答之后,乔玉妙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言彻的缘故,这个大景朝的皇帝对她挺和善的,有点像一个慈祥的邻家大伯。 景宏问了一会儿图书馆的事情之后,便说道:「言彻,朕还有一些政务上的事情,要跟你讲,你这未过门的媳妇,朕让凌嫔招唿一下。」 说罢,景宏便对身边的卢得富说道:「得富,将乔家姑娘,领出殿外,送到凌嫔那里去吧。」 「是,皇上,」卢得富应了一声,走到乔玉妙身边,说道:「乔姑娘,您跟咱家走吧。」 乔玉妙朝齐言彻看了一眼,见齐言彻朝自己点了点,便也朝他点了点头,转头对卢得富说道:「劳烦公公带路。」 卢得富把乔玉妙领到御书房外,找来了一个宫女,对那宫女说道:「阿锦,皇上吩咐的,把乔家姑娘带到关雎殿凌嫔那里。」 那叫阿锦的宫女,应了一声:「是。」 卢得富又转身对乔玉妙说道:「乔姑娘,咱家需得在皇上跟前伺候,这便让阿锦送你去凌嫔那里。回头,等皇上和镇国公说完了话,我再让阿锦到关雎殿去,把您接回御书房。」 「皇上那里离不得公公伺候,公公快回去吧。」乔玉妙说道。 「嗳,那咱家就不多耽搁了。」卢得富点点头,转身走向御书房。 乔玉妙目送卢得富离开,便回头对阿锦说道:「阿锦姑娘,劳烦带路。」 「乔姑娘不必客气,」阿锦说道,「乔姑娘,这边走。」 阿锦把乔玉妙领上了一条红漆柱的迴廊。 乔玉妙默默的跟在后面,心中有些奇怪。 齐言彻每日都上朝,除了上朝以外,也是常伴圣驾的,皇上若是有什么政务要跟他说的话,随时都可以说。 今天,皇上特地让齐言彻带她面圣,面圣之后,却没有让她和齐言彻回去,只说还有政务要跟齐言彻要谈,却让后宫中的宠嫔、凌嫔招唿她。 乔玉妙仔细想了想,却也想不出有什么不妥,只是心中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儿奇怪,但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是皇上临时有什么重要事情,要找齐言彻商议,所以才让凌嫔临时招唿她一下。 这凌嫔,她是知道的。自从得知自己要进宫见皇上之后,她抱着有备无患的心态,向齐言彻打听了一下皇宫的情况。在打听皇宫情况的同时,也顺便问了一下齐言彻后宫的事情。 关于后宫,齐言彻知道的倒也不是很多,但是,凌嫔是整个后宫最得宠的女人并且受宠十五年、盛宠不衰,这点事情,齐言彻还是知道的。 同时,她也知道了,那日在津圆禅寺见到的那个娇憨直率的小姑娘丹悦公主,就是凌嫔的女儿。 —— 长廊走了没多远,穿过一个月洞门,就到了关雎殿了。 乔玉妙抬起头,看了看这关雎宫明黄色的匾额,心中暗道,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连住的地方,都叫关雎殿了,凌嫔得宠的程度可见一斑。 这关雎殿离御书房又是极近的。 乔玉妙从齐言彻那里得知,御书房,算来起,并不属于前殿,而是后宫的一部分,离皇上的寝宫,不过几步之遥。 皇上经常在御书房里接见得宠的外臣,御书房也是唯一一个外臣可以进出的后宫部分。 御书房离关雎殿很近,御书房离皇上的寝宫也很近,如此说来,这凌嫔的关雎殿,离皇上的寝宫也很近。 住在离皇上寝宫很近的关雎宫,可见凌嫔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乔姑娘,关雎殿到了。」 阿锦说罢,找了关雎宫的宫女前去通传。 很快,一个宫女从关雎殿内走了出来:「是乔姑娘啊,快请见,我们主子已经在殿里等着了。」 「乔姑娘,你快进去吧,等皇上和国公爷谈好之后,我再到关雎殿来,接您回去。」阿锦说道。 「嗳,阿锦姑娘自去忙吧。」乔玉妙应了一声,跟着关雎殿的宫女进了殿。 走到殿中,只见一个宫装美人,正坐在殿上小口的啜着茶,看到宫女引着乔玉妙进来,放下了茶杯:「是乔姑娘吧。」 乔玉妙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这关雎殿的主人凌嫔,凌素馨了,她福了福:「给凌嫔娘娘问安。」 凌素馨浅浅一笑说道:「坐吧。」 乔玉妙道了谢,在殿中的一侧坐了下来,一个宫女给乔玉妙上了茶。 乔玉妙不着痕迹的打量眼前的凌素馨。 在津园禅寺的时候,乔玉妙是见过凌素馨一面,不过那个时候,她不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有仔细看她,如今仔细一看,才发觉这凌素馨果然是一个绝色美人。 据她所知,凌素馨今年应该已经有三十岁了,但是如今看来,她皮肤光滑细腻,身段窈窕,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随意的坐在那里,悠然恬静的气质浑然天成。 她端着茶杯,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透着成熟女子独有的妖娆和韵致,这种妖娆和韵致,是那些年轻小姑娘们身上绝对没有的。 「尝尝这茶吧,这茶是明前的龙井,不过现在已经是夏天了。龙井放不起,只能放在冰窖里,要喝的时候,再从冰窖里拿出来。」凌素馨说道。 「明前的龙井甚是珍贵。龙井茶至多放半月,便不能吃了,今儿到娘娘这里来,我倒是有口福了,」乔玉妙拿起官窑出的青瓷,轻轻啜了一口,入口便是一股极淡的清香,这清香虽然是极淡,但是却十分绵长,带着一丝儿甘甜的回味。端的是好茶。 「恩,我平日也没有别的什么爱好,唯独喜欢这极为清浅的龙井,所以才命人将茶叶放到冰窖了,随时取用。」 凌素馨随意的聊着天,乔玉妙便也应和着,两人话说了许久,却也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乔玉妙笑眯眯的,人畜无害,既然凌素馨要跟她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家常,她应对着就是。 「听说,乔姑娘在京城城北开了一家图书馆,让那些贫寒子弟也可以随时有书可以看。如今,这图书馆名声很大,都传到后宫里来了。乔姑娘身为女子,能做出这番伟业,我心中钦佩,我终日待在后宫,生活舒适,活了许久,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与乔姑娘相比,实在汗颜。」 乔玉妙眉心一跳,连忙说道:「娘娘,您伺候皇上那么多年,这份功劳,居功至伟,娘娘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 「乔姑娘不必自谦。」凌素馨一笑,这笑容端的是让日月失色,「姑娘人长的娇美,人又如此能干,难怪让我们大景朝的大英雄也情难自禁了。」 「凌嫔娘娘,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在后宫盛宠不断,风光无限。」乔玉妙笑容可掬,连忙接口。 凌素馨噗嗤一笑。 随即,她突然收了笑,沉默起来。 乔玉妙低头喝茶,专心品茶。 过了一会儿,凌素馨说道:「皇上恩宠,是我的福气,后宫生活却也是不易,并不像看上去那么风光,我入宫十五年,在后宫中生活,也是如履薄冰。」 乔玉妙低着头,眉捎一抬。 凌素馨却又忽然笑道:「这十五年来,后宫之中,明争暗斗,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我从未做过亏心事,也不知道乔姑娘信不信?」 乔玉妙手一顿,心中疑道,她和她不过是初次相面,她不过是应了皇上的吩咐,招唿自己一会儿而已,她怎么跟自己说后宫明争暗斗这么敏感的事情。 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人信不信?自己信不信又什么打紧? 乔玉妙心中冒出一连串的问号来,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回答,却听凌素馨突然长长嘆了一口气。 「哎,可惜,今日,我却是做一件亏心事了。」凌素馨收了笑,幽幽说了一句。 乔玉妙抬了眸,朝凌素馨看去,见凌素馨一双美眸也正看着自己。乔玉妙心思迴转,她知道,这亏心事,必然是与她有关的。 「凌嫔娘娘,话已至此,不知道凌嫔娘娘,可否愿意言明,这亏心事,是说……」乔玉妙问道,凌素馨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应该是不想再隐瞒她的。 果然,只听凌素馨又嘆了一口气说:「恩,你早晚也是要知道,告诉你便也告诉你吧。」 乔玉妙点点头:「还请娘娘明示。」 凌素馨朝乔玉妙看了看:「乔姑娘到了此时,还能处之泰然,这般沉稳大气、沉着冷静之态,便是世间女子少有,镇国公能为你倾心,也是自然。」 乔玉妙笑了笑,不作答。 凌素馨便接着说道:「今日,皇上之所以会让镇国公带你进宫面圣,是因为我。 我同皇上说,我对你好奇得很,急切的想见上你一面。但是我同你非亲非故的,以我的名义,邀请你进宫,十分奇怪。况且,以我的位份,也是没有办法直接招命妇进宫的,何况你现在还不是命妇。 在我的恳求之下,皇上允了我。皇上让镇国公带你入宫面圣,然后留镇国公说话,再让人把你领到我这里来。」 乔玉妙心道,原来如此,原来是凌素馨想见她,所以皇上才留了齐言彻讲话,再让宫女把她领到凌素馨这里来。 说是让凌素馨招唿她,其实凌素馨想见她罢了。 「既然,是凌嫔娘娘想见我,那凌嫔娘娘是否可以告知,凌嫔娘娘要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乔玉妙问道。 凌素馨嘆了一口气。 乔玉妙问道:「能让一个从未做过亏心事的人,做出亏心事来,恐怕只有为了自己的孩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凌嫔娘娘膝下有一女,我在津园禅寺,见到过的,丹悦公主率真可爱。」 听乔玉妙夸起自己的女儿,凌嫔展颜一笑,说道:「丹悦莽撞不懂事,说话直接,言语上有什么冲撞的,乔姑娘不要往心里去。」 「丹悦公主,俏皮娇憨,并无任何冲撞,」乔玉妙说道,「如此说来,凌嫔娘娘确实是为了丹悦公主吗?」 凌素馨点了点头,说道:「丹悦在津园禅寺的时候,见过镇国公一面,回来倒也没什么,只是过了几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要让皇上把镇国公留给她。」 乔玉妙一愣:「恩?」 「丹悦,从小受宠惯了的,从来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会儿,她就觉得镇国公是门好亲事,她让我去找皇上说,让皇上把镇国公给她当驸马。」 凌素馨朝乔玉妙看了看说道,「此事,我自然没有应允她。你和镇国公已经定亲,岂能因为小儿胡闹,就……何况皇上也必然不会答应的。」 ------题外话------ 这段快写完了,接下来就是男女主…… 俗话说的好,好戏在后头。 这两天收到不少小伙伴的票票,谢谢小伙伴们的票票,谢谢乃们。么么哒,爱你们。 我会加油努力写哒
【128】喜房布置好了 「丹悦说她是大景朝的小公主,该得一门好亲事,镇国公就是门好亲事,又说镇国公镇生得好看,又说镇国公是大英雄。丹悦年纪尚小,对男女之事,跟本就是一知半解。」 乔玉妙心道,凌素馨说丹悦公主十三岁都没有到,那大概只有十二岁多,搁她前世估计也就小学毕业。虽说古代人早熟,但是不包括像景丹悦这样从小要什么有什么,从小被宠上天的。 凌素馨苦笑了一笑,「丹悦她顺风顺水惯了,我不应允她,她就不乐意了,她说要自己跟她父皇说。」 凌素馨正色说道:「然而,皇上是必然不会允了她的。皇上宠她是宠她,却也不是昏聩之人。镇国公对这门亲事如此看中,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你和镇国公已经交换了婚书,这事儿,整个京城都知了,皇上难不成还会下旨毁了自己宠臣的姻缘不成?皇上必不会允,此事,我心知肚明。」 「那,娘娘既然知道,你叫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乔玉妙问道。 「我不准丹悦去求皇上,但是她却不听,非要吵着去找皇上。乔姑娘,我不能让丹悦去求皇上。如果丹悦真的去求了皇上,她是必然不能达成心愿,而且,」凌素馨放轻了声音说道,「若是吵的太厉害,说不定她还会惹恼了皇上,让皇上恼她,烦她。皇上宠丹悦,是因为丹悦公主心思纯净,娇憨可爱,若是丹悦为了自己,要皇上下旨毁人姻缘……」 「这我就不明白了,」乔玉妙问道,「娘娘不能阻止丹悦去找皇上,叫我来又有什么用?」 凌素馨顿了一下:「刚才御书房的阿锦应该已经来过了,也应该已经被我的人打发走了。」 乔玉妙眉梢挑了挑:「娘娘,打发走了阿锦姑娘?」 「恩,」凌素馨淡淡说道,「皇上和镇国公应该已经谈好了,阿锦来关雎殿是来接你回御书房找镇国公的。」 凌素馨笑了笑:「我事先安排好了人,我的宫女会跟阿锦说,我和你相谈甚欢,要再留你说一会儿话,让她回御书房告诉镇国公,让镇国公等上一等,等我和你说好了话,自会派人把你送回御书房的。」 「让镇国公在御书房等我?」乔玉妙问道。 「御书房是皇上处理公务的所在,也是属于后宫的,丹悦是可以自由出入的,」凌素馨说道,「我已经打通好了关节,让丹悦去御书房镇国公那里,让她跟镇国公见上一见。」 乔玉妙抬了抬眸:「原来凌嫔娘娘费了多么心思,就是为了让丹悦公主见一见镇国公。」 「不错,」凌素馨沉声道:「我劝不住丹悦,就设法让她自己去问问镇国公。 让镇国公亲口拒绝了她。皇上自幼宠她,从不让她受任何委屈,她的性子说得好听是单纯,说得不好听便是莽撞了。」 乔玉妙端起茶杯,说道:「娘娘过谦了。」 凌素馨摆摆手:「她现在还小,让她受些挫折也是好的,免得及笄之后,还不知轻重的。我也想借这个机会好生教导她一番,也免得被皇上宠得言行举止失了分寸。不管如何,总比她冒冒然跑到皇上跟前吵闹要好上很多。」 凌素馨苦笑一笑,若不是皇上把她女儿宠上了天,她女儿现在也不会一幅懵懂单纯、率性甚至有些莽撞的性子了。她一面要保持皇上对丹悦的宠爱,一面又要想法子磋磨丹悦的性子,真是两难。 「若是万一镇国公应了丹悦,」凌素馨说道,「那我便要对不住你了。」 凌素馨说道:「我方才说今儿我做的有些亏心了。一来是因为瞒着你和镇国公,安排了这么一出,二来,也是因为,万一,若是镇国公答应了丹悦,你的这桩好亲事,算是毁在我手里了。」 乔玉妙低下头,喝了一口茶。 到现在,她终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也终于知道凌素馨为什么会受宠那么久了。 她知道皇上必然不会答应丹悦公主的要求,她怕丹悦公主去吵皇上,会影响丹悦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让皇上心烦,所以她拦住丹悦公主不让她去找皇上。 但是丹悦公主已经被皇帝宠坏了,不听劝,所以,凌素馨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让丹悦公主自己去问齐言彻。 若是齐言彻不同意,那么让丹悦公主受个挫折,正好磨磨她的性子。 若是万一齐言彻同意了,那丹悦公主就可以得一份好亲事。 无论结果怎么样,这都一桩不会输的买卖。 要在后宫中得宠,美貌、聪慧、处事周全、对皇帝有足够的了解,缺一不可。 凌素馨无疑都具备了。 乔玉妙心道,凌素馨心中盘算了那么多,对她的判断却是错了。 她相信齐言彻是绝对不会应下丹悦公主的。话说回来,若是她碰到了一个会应下丹悦公主的人,那么,对她来说,正好可以提前看清那人的真面目,那对她只有更好。 乔玉妙把茶杯轻轻搁在了小几上:「娘娘,这件事也算不得什么亏心事。呵呵,」她轻笑一声,「不管他是应下,还是不应下,于我而言,娘娘所为,都谈不上什么亏心事。」 凌素馨一滞,定定看了看乔玉妙,说道:「是吗,看来,是我,低……」 凌素馨话说的极轻,一句「低估了你」,显得有些缥缈。 乔玉妙淡淡笑了笑。 —— 齐言彻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他在一间空屋子里等着乔玉妙,这个大景朝最受宠的小公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问他能不能等她及笄之后娶她。 他苦笑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足足小了一轮的小姑娘。她身量还没有长开,看着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堪堪只到自己的胸口,眨巴着一双大眼,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公主,我已经定亲了,聘礼已下,」齐言彻道,「你所说的,自然断无可能。」 「怎么断无可能了?又没有成亲,你退亲不就得了。」景丹悦,眨巴了一双大眼睛。 「公主,臣下已经心有所属,还请公主见谅。」齐言彻道。 「你这人怎么死脑筋?我可是大景朝的公主。」景丹悦嘟了嘟嘴。 「我与玉妙,已定下终生,是断断不会变的。」 若是换个地方,他早已拂袖离开,可是这里是皇宫,他还要等乔玉妙出来。 若是换个人,他早就冷言相对,眼前之人是大景朝最受宠的小公主,皇上带他不薄,不管是念及她的身份,还是顾及皇上待他的恩情,齐言彻都得耐上些性子。 景丹悦嘟起了嘴,似乎十分不满:「怎么就断不可能了,我可是这大景朝的公主,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找我父皇,让他下旨,让你和那乔姑娘不得成亲,让你等上我两年,等我及笄。」 齐言彻闻言脸色便冷了几分,就算她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就算她还是有些懵懂无知的半大孩子,但听到她说什么让皇上下旨,不让他和乔玉妙成亲这些话,齐言彻心中便生出恼意来。 哪怕知道皇上不是什么昏聩之人,不会因为宠爱女儿,就煳涂的下旨,但是这番话,却是已经拂了他的逆鳞了。 「公主,臣方才所说,已然十分明确,臣已经心有所属,且已换过婚书,婚期也已经定好了,断无更改的可能,请公主莫要胡搅蛮缠。」 齐言彻的声音一冷,剑眉横对,眼眸结起冰霜,他是战场上下来的,这语气一沉,整个人便不自觉的带上了威严和肃杀之色。 景丹悦心忽然一抖,她不过是个未足十三岁的小姑娘,从小受着宠,谁对她不是和颜悦色的,何曾被人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过话,还周身带着一股肃杀血气一般。 本来以为是俊美的天神,突然一下,成了嗜血的煞神,景丹悦吓的一抖。 「你说话便说话,你,你,吓我做什么?」景丹悦说话磕磕巴巴起来,「我,我,是大景朝的公主,我可以让我父皇下旨的。」 齐言彻蹙了下眉,沉声道:「丹悦公主,臣已然言明,你所求之事,断无可能,请公主莫要纠缠才是。」 景丹悦被他一吓,眼泪都快要吓出来,连忙说道:「你,你,没可能,就没可能,你吓我做什么?」 说罢,景丹悦鼻子一缩,金豆子就掉了下来,呜呜咽咽的就哭了起来。 齐言彻心中无奈,他不过就是语气重了一些而已,眼见这哭声越来越响,若是引来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怎么欺负了这大景朝最得宠的小公主了。 景丹悦,一跺脚,就从门外跑了出去。 齐言彻松了一口气。 —— 景丹悦回到关雎殿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红的,她一头扎近凌素馨的怀里。 凌素馨嘆了一口气:「丹悦,我命人去端盆热水来。」 景丹悦一看到凌素馨,刚刚已经止住了的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 宫女端了面盆进来,凌素馨端了帕子在面盆里沾湿了拧干,给景丹悦擦脸。 乔玉妙见状,便起身说道:「娘娘,公主,那我先告退了。」她看景丹悦的样子,知道他在齐言彻那里受了不小的挫折。 景丹悦听到乔玉妙的声音,这才发现了乔玉妙也在场。方才她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一进屋子,看到娘迎出来,就朝自己娘亲扑了过去,倒是没有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别人。 这会儿,乔玉妙出言说话,景丹悦才注意到了乔玉妙。 她瞪着两只大眼:「乔,乔,乔姑娘,你,你在这里……」 乔玉妙点点头:「丹悦公主,方才娘娘找我说话,现在既然你已经回来,我想我也该告退了。」  「乔姑娘,我命人送你回御书房。」凌素馨说道。 「有劳娘娘了。」乔玉妙应道。 「等等,」景丹悦说道,「我还有话跟你说。」  乔玉妙一抬眉:「丹悦公主要跟我说什么话?」 景丹悦说道:「那天我在津元禅寺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恩?」乔玉妙道。 「你为什么要开一个图书馆?为什么要自请下堂?你跟,你跟镇国公是青梅竹马,还是你们很久以前就是,就是相好了?」景丹悦红着眼睛,朝乔玉妙连珠炮弹似的发着问。 乔玉妙笑了笑:「既然,丹悦公主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 「你真的愿意告诉我?」景丹悦睁着两只红彤彤的眼睛,好奇的问道。 「恩。」乔玉妙点点头。 景丹悦突然破涕为笑,说道:「恩,那你跟我讲讲。」 「好。」乔玉妙心道,景丹悦果然是心无城府、心思单纯,刚刚在齐言彻那里收了挫折,这会儿便又转移了注意力。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丹悦公主却是个娇憨不晓事的。皇上是真的很宠她,又因为她只是个女孩子,没有什么实际威胁,整个后宫也没有人敢惹她,倒是把这景丹悦宠成了这副模样。 乔玉妙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乔玉珩,玉珩比景丹悦还要小上一两岁,现在不过十一岁罢了。他虽然只有十一岁,经歷的事情却着实不少,心智反而比这景丹悦还有成熟上许多,果然,磨难使人成熟。 只是也不知道,景丹悦这样的性子能保持多久,不知道皇上和凌素馨能护上她多久。 乔玉妙简单的回答了景丹悦的问题。比如,她是如何自请下堂的。她为了养家餬口,怎么想到开图书馆,又是如何开图书馆的。 她和齐言彻也没有像世人所传说的那样是青梅竹马,也不是早就有了首尾。当然了,其中细节,自然是不方便告诉她的。 关于子明先生的事情,她也必须略过的。至于她和乔家的恩怨,她也没有说一个字,因为她和乔家还有帐没有算清,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竟然做了那么多事情啊?」景丹悦眨巴了一下眼,「乔,乔姐姐啊……」 乔玉妙听到景丹悦这一声乔姐姐,不禁一抬眸,看到景丹悦大眼里好奇之中,竟然透出几分崇敬之意。 「乔姐姐,你还开了那么大一家租书铺子,」景丹悦歪着脑袋说道,「我虽然在宫中长大,而且也不爱学东西,但是我也知道,开铺子应该是男子做的事情,女子该做的,是旁的事情。」 乔玉妙说道:「女子自然也可以开铺子,大景朝的律法并没有规定女子是不能开铺子的。」 「乔姐姐,恩,话虽如此,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女子要柔一些,男子要刚一些,开铺子的事情,女子……恩……乔姐姐一介女儿身能开那么大一间铺子,还开的那么好……比男子做的还要好,乔姐姐,你真厉害。」景丹悦说道。 「女子和男子自是不同的,女子是柔,柔却不是弱。」乔玉妙说道。 景丹悦歪过了脑袋:「女子柔而不弱……」 景丹悦眼眶还有些红,但看向乔玉妙的眼眸里却全却是敬佩之意:「女子倒底能不能开铺子?女子该如何呢?」 「女子啊,」乔玉妙淡淡道,「柔而不弱,强而不悍,娇而不燥,媚而不妖。」 —— 凌素馨派了宫女,把乔玉妙送到御书房齐言彻正在休息的屋子。 齐言彻一看到乔玉妙,就迎上前,走到乔玉妙跟前,握住她的手:「玉妙,方才……」 乔玉妙点了点说道:「方才的事情,我已经知道。」 齐言彻微顿了一下,说道:「好,玉妙,我们先离开吧。路上慢慢说。」 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出了宫门,上了齐言彻的马车。两人在马车上,交流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 「今儿,你也没有去那万卷书图书馆,不如去镇国公府。」齐言彻道。 乔玉妙抬了眼,朝齐言彻看了过去,眼神带着疑惑。 「咳,」齐言彻轻咳了一声,握了个空拳放到嘴边,「喜房布置好了,不如你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可以早些改了。」
【129】八月初一、初七、初十、十五 「准备好了,倒是挺快的。」乔玉妙应道。 「下个月,你我就要大婚,诸事都要加快一些,这喜房是重中之重,自然是要格外重视的。」齐言彻道。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到了镇国公府。 齐言彻带着乔玉妙进了正屋,正屋已经都准备好了,里头的家什也都摆进来了。 屋子中间是一张圆形的桌子,桌子上摆了一对烛台,喜烛尚未摆上。屋子最里头是一张三进拔步床。 齐言彻拉起乔玉妙的手,把她拉进拔步床中,在拔步床的二进处,把乔玉妙压在柜子门上:「今日的事情,说来不过是公主年幼无知导致的一场闹剧罢了,皇上不是昏聩之人,凌嫔也是聪慧之人,你我婚事自然不会有变。」 「恩。」乔玉妙点点头,抬眸看着齐言彻。 齐言彻凤眼一黯,低下头,寻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可今日之事,却让我,对你我婚事愈加急切,然而婚期却还有一月。」 眼前是佳人的耳珠,洁白的耳珠子,透着些微的粉红,他一个没忍住,亲了上去。 乔玉妙身子一紧,耳垂上又湿又暖,忍不住「恩」了一声。 听到女人的娇哼,齐言彻眼神越加幽暗,手搂到她的腰处。大手笨拙粗糙,惯于拿剑厮杀,面对女子娇柔的身子,却不知如何控制,只凭着自己心中所想,手上却有些不知轻重。 乔玉妙吃痛,「咝」的喊了一声。 听乔玉妙这么一喊,齐言彻立刻回復了清明,赶快松了手,低下头,把额头搁到她的额头上。 「怎么了?」齐言彻道,「弄疼你了。」 乔玉妙嗔了他一眼说道,「恩,你用的力气有些大,不过也还好了。」 「现在好了吗?」齐言彻道。 「恩,你一松手就好了。」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心中愧意,他喉结一滚说道:「是我的不是,日后……日后,我一定小心些,断不会再弄疼你的。」 乔玉妙伸出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口,眯着眼笑。 ……八月初一…… 宣平侯府中,乔梁把乔渊唤到了书房中。 「近日来,万卷书图书馆的讲座越来越热闹了,」乔梁问道,「我让你准备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一旦伪造书信都备好,爹就能给皇上上摺子了,」乔渊说道,「如今万卷书图书馆如日中天,这讲座开的也越来越频繁了,等爹爹的摺子一放到皇上的案上,皇上一见之下……」 乔梁嘴角一抽冷笑道:「皇上一见之下,发现这结党营私的场所竟然如此热闹,必然会勃然大怒……这万卷书图书馆,必是会查封,而玉妙也必会被抓入狱。」 「是,爹。」乔渊应道。 「一旦她下了牢,先不说这案子怎么查,给谁查,结果会如何。只要她下了狱,我便想法子到狱中疏通关节,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乔梁冷然说道,「我宣平侯府百年世家,岂会容她一个小女子欺上门来,卖假画坑利丰解库,呵呵……」 「只是,」乔渊迟疑了一下,「爹,只是若是要一切准备完备,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玉妙和齐家老大大婚在即,等我们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只怕玉妙已经是镇国公夫人了。倒时……」 「那又如何?」乔梁眼中划过一丝狠厉,「如今我们乔家和齐家非亲非故,做事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对于镇国公,我知你是有几分忌惮的,我也有。所以这次我们行事,只能针对玉妙,万万不要扯上齐言彻。同时,也要防范着齐言彻有什么动作才是。」 「是,爹。」乔渊说道。  「不管如何,玉妙如此欺辱我们乔家,我们又岂能因为她嫁了谁,就忍气吞声,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们宣平侯府是软弱可欺的吗?」乔梁拍了下桌子。 「是,爹。」乔渊拱了拱手。 「大婚前也罢,成了镇国公夫人也罢,这笔帐,总是要讨回来的。」乔梁恨声。 —— 万卷书图书馆的柴房之中 「乔姑娘。」潘六子双手抱拳,给乔玉妙拱了拱手。潘六子平时一直是痞里痞气的,行礼的时候,身子也是歪歪扭扭,看着十分可笑。 乔玉妙好笑的说道:「潘六子,你可别行礼了。对了,你都跟乔玉琏说过了吗?」 潘六子说道:「乔姑娘,说过了,洪富贵的银子,已经筹备好了,再也不需要问他借银子了。上一期的利钱,也已经给他了。」 「我还跟他说了,」潘六子接着说道,「本金很快就会还给他的。但是因为金额巨大,足有两百万两,钱庄也是需要时间来周转银两的,所以这两百万两,会在八月里陆续还给他的。当然,我也跟他说了,只要本金没有还清,这利息会按照剩余的本金结算,让他放心。」 「乔玉琏说什么?」乔玉妙问道。 「嘿嘿,」潘六子嘿嘿一笑说道,「乔玉琏啊,他直说可惜。可惜啊可惜,洪富贵再也不需要借银子了,他再也不能转赚利钱了。乔玉琏还说,让洪富贵慢慢还,本金,他不急,他不急的。」 乔玉妙一笑说道:「还有利钱拿,他巴不得这洪富贵多借一阵子,他也好多收一阵的利钱。」 「是,是啊。」潘六子应道。 乔玉妙从怀中取出一张票号,递给了潘六子:「六子,这张票号,你拿好,这是八月初十那期的利息,另外还有二十万两银子的本金。」 潘六子抬起头,小眼珠子抬头望着乔玉妙:「乔姑娘,这本金……还给,还给乔玉琏。」 乔玉妙说道:「恩,还他。八月初十,给他十日的利钱和二十万的本金。利钱照给,本金也开始还了,乔玉琏就会对洪富贵的事情更加深信不疑。八月初十,你和洪二狗把这利钱和十分之一的本金给乔玉琏之后,立刻到我这里来,我会把你和洪二狗新身份的户籍文书给你们,另外,我还给你们准备了一笔银子,你们连夜出城,远走高飞,用新身份,好生过日子吧。」 乔玉妙想了想说道:「再下一次结利钱要到八月二十,你们有十天的时间出逃,还了那二十万两本金,乔玉琏会深信不疑,说不定到了八月二十,乔玉琏也不会急着找你们,你们也可以有多几天时间出逃。」 潘六子听乔玉妙这样为自己和洪二狗考虑,这个街头泼皮心中也是动容,默了一默,难得的正色说道:「是,乔姑娘,谢,谢谢乔姑娘。」 ……八月初七…… 时间过得飞快,自从那日从宫中回来,日子过得无波无澜,夏日已过,秋天已到眼前。 天气渐渐的凉快下来了,眼看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乔玉妙便没有向之前那样日日都去图书馆了,而是经常待在秀仪巷的家中。 一来是因为大婚在即,她是新娘子是要做一些准备的。 二来是因为等出嫁之后,她们一家都要搬去镇国公府,不会留在秀仪巷的两进屋子里了。 乔玉妙对齐国公府,没有什么感情,但是被休之后,她就一直住在这秀仪巷的两进小院里,对这两进小院,她还是有不少感情的,如今出嫁在即,她就多在秀仪巷多待待吧。 今天,乔玉妙就待在秀仪巷的院子里,没有去万卷书图书馆。 她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看着床上铺好的嫁衣。 「小姐,这嫁衣真好看。」绿罗说道。 「恩,我也觉得挺好看的。」乔玉妙转过头,朝绿罗笑了一笑。 嫁衣是一套的,从褙子,襦裙,中衣,一直到最里头的小衣。 她的目光从褙子,襦裙,中衣一直转到小衣,她的目光停留在小衣上,嘴角勾起,微微一笑:「绿罗,把这小衣改改。腰收紧一些,领口再低一些。」 乔玉妙手指在小衣上比划了一下:「就到这里吧。」 「是,小姐,」绿罗应了一声,抬头疑惑道,「为什么要改啊?」  乔玉妙笑了笑说道:「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别想了,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明白也是正常的,等你成了亲,就知道为什么了。」 「小姐,你又取笑我了,」绿罗嘟了嘟嘴。 绿罗伺候着乔玉妙,试了嫁衣。嫁衣都很合身,并没有什么再需要改动的了。 换下了嫁衣,换回了常服,乔玉妙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 黑宝摇着着尾吧,走了过来,在乔玉妙脚边仰着头,湿漉漉的大眼朝乔玉妙看着。 乔玉妙跑到灶间,拎了一条骨头,丢给了黑宝,黑宝一个雀跃扑到了骨头上。 院子里的桂树,比刚种时长高了不少,经过一个春夏,叶子也十分繁盛,现在已然是深绿的色泽,在繁茂的树叶间,已经可以隐隐可见桂花的花苞,有些花苞已经快要开了,有一些还是一个小绿球。 乔玉妙观察了一下桂树的长势,又去了堂屋。 堂屋里,没有人,乔玉妙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取出一盘蜜饯,这蜜饯就是齐言彻从云斋给她买来的,口味非常好,是乔玉妙的心头好。 乔玉妙一边喝茶,一边吃蜜饯,享受难道的午后悠闲时光,最后的单身生活。 堂屋的窗打开着,秋日金色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在乔玉妙的身上,乔玉妙吃饱了蜜饯,喝饱了茶,这会儿就有些困了,在太阳底下趴着,昏昏沉沉的迷煳了过去。 这时,院门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身长玉立,正是许久也没有到秀仪巷来的林恩誉。 窦妈妈给林恩誉开了门,直接把林恩誉带到了乔玉珩的屋子。 「林大哥,你来了,你好久没有来了,」乔玉珩一见到林恩誉,就跑到了屋子门口。 「恩,我来了,确实许久没有来了,」林恩誉点点头,眼神一暗,说道,「马上就是秋试了,我是因为,因为,近日里功课太忙所以才没有来。」  他星眸闪过一丝儿黯然,他对她的心思,被她知晓,被她拒绝,他没有再来秀仪巷,也免得见面就是一场尴尬。他也怕见到她,会让自己相思更重。 事情已经过了几个月了,从夏天到秋天,他都没有再见过她,他一心读书,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功课上。如今,他确实已经不像之前那么伤心了。 只是,他对她的那份情愫,却始终留在心底,挥之不去。 「恩,我知道,是秋试,秋试自然是最要紧的,林大哥忙秋试的功课要紧,」乔玉珩说道,「就是许久没有见林大哥,心里念着林大哥。」 「恩,我许久没有跟你讲过功课了,」林恩誉说道,「今日我拿了书过来,再同你讲一讲吧。」 林恩誉和乔玉珩约摸讲了小半个时辰的功课。 功课是讲完了,两人倒也没有像往日一样立刻结束谈话,而是说起话来。 「林大哥,秋试是在哪天啊?」乔玉珩问道。 「八月初十,三日之后。」林恩誉答道。 「秋试在即啊,」乔玉珩点点头,朝林恩誉说道,「我等林大哥金榜提名。」 林恩誉温和的笑了一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乔玉珩歪过头:「林大哥那么好的学问若是不能高中,那一定是老天没有开眼啊。」 林恩誉说道:「玉珩,你的身子如何了?」 「我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乔玉珩点点头,「蔡神医说,明年,我就能去上学了,希望有一天,能和林大哥一样,去国子监读书。」 「恩,玉珩自然是可以的。」林恩誉说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林恩誉便起身告辞了。 「林大哥,我送你出去吧。」乔玉珩说道。 「恩。」林恩誉应道。 林恩誉和乔玉珩一起往外走,走出垂花门的位置,林恩誉突然止住了脚步。 堂屋的门敞开着。 林恩誉突然瞥见一个俏丽的美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睡觉的姿势算不上多好看,却是透着一股子娇美的可爱。 脚步一转,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堂屋。 「林大哥……」乔玉珩抬头疑惑的轻唤。  林恩誉走到堂屋门口,心中的佳人正睡的甜美,桃花眼闭着,只余下一条狭长的细线,长长的睫毛蒲扇一般延展在空中。肌肤白中透着粉,说不出的娇嫩。 心弦一动,他轻轻的走进了堂屋,走到了她的身边,脚步放得极轻,不想吵醒了她。 乔玉珩跟着走到了堂屋门口。 林恩誉背对着门口,伸出手,把她碎发弯到她的耳后,手触到了她娇嫩的脸庞,顿了一顿,迅速抽离。 心跳的极快,他逾越了。 凝视了她的睡颜,又突然转身离开。 「玉珩,走吧,莫要吵醒你姐姐睡觉了。」林恩誉道。 ……八月十日…… 一早,林恩誉站在京城贡院大门之下,星眸抬起,淡淡的看了看贡院大门上的匾额。匾额上若大两个字「贡院」,透着庄严肃穆。大门左右两边写了一副对联,大门的左边写着「明经取士」,大门的右边写着「为国求贤」。 在贡院的大门,进过千千万万的举子,出过千千万万的进士和千千万万落第的读书人。多少人的命运,在这贡院之中改写。 贡院门口人头攒动,他们都是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和来送考的家人。 林恩誉深吸一口气,给门口例行检查的衙役,交了对牌。 他走进了贡院。 ……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题外话------ 这一章基本都是铺垫和伏笔。 明天,妙妙和国公爷就要大婚了。 谢谢小伙伴们不离不弃的支持,么么哒。
【130】大婚 八月十五,中秋节。 齐言彻给乔玉妙从捎来了一大框江宁府运来的螃蟹。 晚上,晴空无云,一轮圆月挂在枝头,圆月分外明亮,月里淡淡的青色阴影,若隐若现。 乔玉妙让窦妈妈和阿珠把八仙桌拖到院子里,一家人围着院子一边赏月一边螃蟹。绿罗、窦妈妈和阿珠也一块儿坐下来,所有人聚在一起,过一个团圆的中秋节。 乔玉珩体寒,平日是要用药温补着,螃蟹自然是不能多吃的。乔玉妙见他实在嘴馋,就在中秋节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特批他吃了小半只。 舒清给乔玉珩讲了嫦娥后羿的传说,乔玉珩微微笑着。十一岁的少年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自然是不相信这些传说的,不过他也不说破,侧着头,认真聆听着。 …… 深夜,乔玉妙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觉,她掀开被子,站了起来,秋季的深夜,天已经有些寒,她便披了一件褙子,走到窗边。 推开窗户,抬头仰望夜空。 夜,格外安静,夜幕低垂,明月当空,月色如水,泻下一片白霜似的月光,从窗户照到乔玉妙的身上。 夜幕中,还有稀疏的星光,点缀其中,分外璀璨。 乔玉妙前世是在城市中成长的,这样低垂清晰的夜幕,这般星月相皎洁的景色,她前世,是没有看到过的。 孑然一身到了这个时代,如今,她已经早已不是一个人了,身上前世的影子已然消退,举手投足间,也完完全全是一个古人。 她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她是这个时代的一份子,她在这个时代,立业,也会在这个时代成家,生子。 不过,最初穿越而来的那份初心,一份女人的独立和自尊却是在骨子里的,永远不会变的。 —— 八月二十,大婚。 乔玉妙坐在梳妆檯前,台上的妆奁打开着,里头的胭脂、香膏、眉粉,唇脂,散落在檯面上,一面铜镜摆在乔玉妙的面前。 喜婆在给乔玉妙上妆,绿罗和阿珠在一边帮忙。 舒清站在乔玉妙身后,她的手里拿着一柄上好的象牙梳,手里捧着乔玉妙及腰的青丝,长发尚未梳髻,披散在背后,漆黑的青丝,如同上好的绸缎。 「玉妙,」舒清朝镜子里的乔玉妙看着,「娘给你梳头了。」 「嗳。」乔玉妙应道。 舒清拿起象牙梳,梳齿滑过青丝,一顺而过。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舒清每梳一下,便唱上一句梳头歌。 唱完一半,舒清眼眶里微红:「我家妙妙要出嫁了,出嫁以后,一定富贵平安,多子多寿,再不会受半点委屈了。」 「嗳,娘。」乔玉妙拍了拍舒清的手。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舒清吟着,眼眶里便泪意盈盈,只是喜婆说现在还不是哭嫁的时候,哭不吉利,所以她便忍住眼泪,不能哭。 「我们姑爷看着就是会疼媳妇的,」舒清柔声说道,「等我们妙妙嫁过去之后,姑爷一定会疼爱我们妙妙的。」 「嗳,娘。」乔玉妙应道。 乔玉妙反身抱了一下舒清:「娘,过几天,你和玉珩也搬到镇国公府中,我们一家人还是会在一起的。」 「好了,这妆呀画好了,太太这大喜的日子,咱们高兴才是。」喜婆说道。 「恩,是,是,」舒清道,「我这闺女啊,之前受过不少苦,如今苦尽甘来,以后就是镇国公夫人了,我心里是欢喜得紧。」 「是,是,太太说的是,欢喜好,欢喜好,」喜婆乐呵呵的说道,「梳头梳好了,现在,让老婆子给乔姑娘梳垂髻,梳了垂髻,就好戴凤冠了。」 垂髻为妇人。 喜婆帮乔玉妙扎好了垂髻,乔玉妙又在绿罗和阿珠的帮助下,穿起来新娘喜服。 这新娘喜服,是乔玉妙穿过的最复杂的衣服。她的前世,现代着装都是比较轻便的,她穿越过来以后,衣服也多是轻便的。然而,今日这身新娘礼服,当真锦绣华服。 喜服是由上好的贡缎所制成的,色泽鲜艷,织锦细密,质地光滑,手摸在上面,既柔软又光滑。因为乔玉妙不会女红,她便指定了款式,让齐言彻找了宫里头的绣娘帮忙制得。 广袖收腰。对襟领口绣的是彩凤图案,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广袖袖口金丝滚边,又用蓝色和金色的丝线绣出折枝牡丹的花样,裙摆是也是同样的折枝牡丹,从裙裾往上延伸,一直到腰间。 襦裙外还有同色系的外衫。 腰间是一条宽大的绯红腰带,整个小腰都被腰带裹了起来,将女子特有的曲线勾勒的分外妖娆。 「玉妙,你穿这一身喜服,可真是好看。」说话的是阮明秀,今儿是乔玉妙大婚,阮明秀便从家里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衬的。 「小姐,果真好看,就像,天上的仙子一眼,姑爷看了一定眼睛都直了。」绿罗拍了两下掌。 「恩,一定能让我们姑爷看得目不转睛的。」阿珠道。 「我家妙妙就是生的好。」舒清一幅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嘆,完全忘了乔玉妙早已是独挡一面的人物了。 穿好衣服,喜婆又给乔玉妙带上了凤冠和霞帔。 凤冠为纯金打造,上头一只金色彩凤展翅而飞,身后的长尾,由五彩宝石点翠而成,当真华贵。 凤冠霞帔戴好,整套礼服便算是穿戴好了。 「凤冠先脱下来了,带着真的很重。」乔玉妙用手指戳了戳脑袋上的凤冠,「这凤冠华丽是华丽,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重了,这么架在脑袋上,连脖子都有些酸了。」 「好,好,好,给姑娘摘下来,」喜婆哈哈笑道,「重啊,说明用料足,用了纯金打造才会那么重,先给姑娘摘下来,一会儿,等出门之前,再给姑娘戴上去,不过这一路啊,姑娘还得忍忍,凤冠要等姑爷掀了头盖,给姑爷看看我们姑娘有多好看之后,才能摘下来的。」 「嗳,我知道了,阿婆,你这会儿,先帮我摘了吧。」乔玉妙说道。 凤冠被摘下来之后,乔玉妙顿时一轻松,她坐回到梳妆檯前,她就等着她的男人过来接她了。 今日,秀仪巷的二进院子十分热闹。 舒清、绿罗和阿珠待在乔玉妙的闺阁中,帮着乔玉妙梳妆打扮。窦妈妈待在院中,一会儿,等新郎来了,她要负责看门的。 除了秀仪巷本来就有的人以外,图书馆的僱工也找了家中女眷到秀仪巷来帮忙。宁文信和蒋荣祖都叫了自己的浑家,到秀仪巷来帮忙。 乔玉珩今日也穿了一身喜庆的浅红,他正在院子里逗黑宝玩耍。黑宝摇着尾巴,在乔玉珩脚边跑跑扑扑。 今儿黑宝的脖子上,也用红绸带到扎了一圈,这是乔玉妙特地给黑宝弄的。红绸带在黑宝的脖子上围了一圈,最后在它的侧前方打了个蝴蝶结。全身漆黑的黑宝,脖子上扎了一个大红色蝴蝶结,看着又萌又喜庆。 宁文信和蒋荣祖正站在秀仪巷二进院子的大门门外。 大门门外摆了一排鞭炮,就等着新郎官齐言彻过来之后,点燃鞭炮。到时,爆竹声响,喜气洋洋。 鞭炮从两进小院的门口,一直摆到了秀仪巷的入口。 秀仪巷的入口有两间铺子,铺子门前人来人往,路人看到这架势,就都好奇的凑了过来。 京城百姓富庶,安居乐业,普通百姓平日的娱乐不多,除了听说书,上茶馆,去戏班子看场戏什么的,也没有别的什么了,所以京城的百姓特别爱凑热闹,平日哪家又讨了一房妾室,哪家的闺女出了一个新样子,都会被人谈论上很久。 这会儿人们看到有人在路上摆鞭炮,就都凑了过来,很快秀仪巷入口之处,就围了不少人。 有些人是知道秀仪巷里住的是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是和镇国公是定了亲的,看到这些鞭炮,他们也就猜到了一些,有人上前问宁文信和蒋荣祖:「敢问两位,这门口放了那么多鞭炮,可是有喜事。」 蒋荣祖腰杆一挺:「当然是有喜事,天大的喜事,你们可知道,今儿是我们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和镇国公大婚的日子?一会儿镇国公过来迎亲,我们东家就会从这条巷子里出嫁。」 「你是说镇国公和图书馆女东家,今儿要成亲?一会儿镇国公要来迎亲?」 蒋荣祖脸上了几分:「那是自然,难不成我还会诳你?」 宁文信看到蒋荣祖这份与有荣焉的模样,不禁微笑着摇摇头。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这里等等,一会儿可以看到镇国公迎亲呢。」 「好,好,我也这里等等,镇国公娶妻这样的大事,一定不能错过。」 「恭喜,恭喜你们东家和镇国公。」 「恭喜,恭喜。」 蒋荣祖仰着脸说道:「客气客气,多谢多谢。」 —— 乔玉妙坐在梳妆檯前,突然听到外头的声音嘈杂起来,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了好久。 「新郎来了,来接新娘子啦。」喊声远远的传了进来。 乔玉妙勾唇一笑,他来了。 「新郎官来了。」 「新郎官来啦。」 「乔家姑娘,我到前头去看看啊。」喜婆眉开眼笑,一张嘴合不拢嘴,扭着腰走出了屋子。 「我也去院子里看看。」阮明秀说着,跑了出去。 很快,喜婆和阮明秀又回来了。 「乔家姑娘,新郎来叫门了。老婆子从门缝里朝外看过去,这新郎官可真是俊郎啊。哦,新郎还带了好些人来了。」喜婆说道。 「哈哈哈,玉妙,玉妙,刚刚去了门口要赏钱,镇国公给了我一对银裸子,」阮明秀哈哈一笑说道,「还有一只银小鱼。」 「院子里的那些姑娘婆子,都在讨赏钱呢。大门开了一条缝,便有银裸子啊,塞进来。」喜婆说道。 阮明秀点点头:「太好玩了。」 乔玉妙咯咯一笑:「今儿喜庆,让他破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玉妙,我再出去看看。」阮明秀欢快的说了一句,又跑出了屋子。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响,闹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太太,您到外头去照应照应吧,免得外头哄闹的太厉害,」喜婆说道,「屋子里,姑娘由我照应着。」 舒清迟疑了一下,朝乔玉妙说道,「嗳,玉妙,娘去外头看一眼,就回来。」 乔玉妙点点头。 舒清带着阿珠出了屋子,去看看院子里的情景。 喜婆朝乔玉妙问道:「乔姑娘,什么时候开门放新郎官进来啊?乔姑娘什么时候发句话,老婆子到外头去让她们开门。」 乔玉妙心道,什么时候给他开门呢? 她前世听说过一些典故,新郎来敲门,新娘在闺阁里给新郎出题目,新郎答对了,新娘才把新郎放进来。 不如,她也来如法炮制一个。 乔玉妙对喜婆说:「麻烦阿婆去外头跟新郎说一声,就说新娘要出三道题,题目会放在信封里从门缝中递给他,他接了题目之后,就要解题,若是他都能答对了,就放他进来。」 「好,好,老婆子这就去说,」喜婆哈哈笑道,「老婆子虽然不识字,但是递个信封还是没问题的,哈哈哈,呵呵呵。」 喜婆乐呵着离开了屋子。 很快,她就回来了:「外头说了,让新娘尽管出题。乔姑娘,新郎带来了好多俊俏后生,这些后生都说会帮着新郎官一块儿答题,他们都是新郎官的帮手,现在门外可热闹着呢,人人都,都,那个摩拳擦掌的,说是等着答题,让新娘尽管放马过来。」 乔玉妙眯了眯眼,勾唇一笑,有很多帮手吗? 她的问题,找帮手是没有用的。 她走到窗前的书案处,坐了下来,提起笔,迅速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第一次亲是在什么地方?」 以极快的速度写完一行字,乔玉妙两腮有些泛红,她立刻把宣纸折了起来,塞进一个信封,又点了旁边的蜡烛,用蜡封了口。 乔玉妙把信封交给了喜婆:「阿婆,这题给新郎官送去吧,记得一定要送到他手里。」 「嗳,」喜婆说道。 「再给他送去一张空白宣纸,恩,这笔墨也给他送去。让他写好之后,把宣纸塞回信封给我。」乔玉妙说道。 「嗳,好咧。」喜婆应了一声,拿着信封笔墨乐滋滋的,就要往走了出去。 「哎,还有阿婆,」乔玉妙说道,「跟他说,让他自己解题,莫要让人看。」 「知道了,乔姑娘,老婆子一定交代的明明白白。」 —— 齐言彻站在秀仪两进院子的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钱袋,钱袋沉甸甸的,里头装满了银裸子和银小鱼。 门打开了一条缝,喜婆从门缝里探出了小半个身子,手里拿着封信宣纸和笔墨。 「新郎官,新娘子让我把这题送到你手里,」喜婆把信封宣纸和笔墨递给了齐言彻,「新娘说了,让你自己答题,莫要让人看,答案写好了放回信封,老婆子再带给新娘。」 齐言彻接过了笔墨和信封,喜婆迅速缩回了身子。 「吱呀」一声,门又关得严丝合缝。 齐言彻把笔墨和宣纸递给了身边的卫陌,自己手里拿着信封。 他拆开了信封,打开宣纸一看,手一顿,脸色一热,连忙把宣纸重新折好。 「国公爷,新娘子出得什么题啊?」有人大声问道。 「国公爷,什么题,难解吗?若是难解的话,咱们大伙儿一起合计合计。」 「是对对子,还是算数题,总不会是兵法题吧?」 齐言彻轻咳一声说道:「题不难,我自己便能解,倒是不用大家帮忙了。」 说罢,他打开空白宣纸,放在大门口的石墩上,从身边的卫陌那里取了笔,又在他手里捧着的砚台上沾了点墨,回过头,在宣纸上写起了答案。 齐言彻低着头,弯着腰,他身形高大,这么一站,背影阻隔了众人的视线。 他身边站着的是他的副将统领卫陌,卫陌也是个大个子。两个高大的男人这么一挡,把身后所有人的视线都拦住了。 乔玉妙的题目,齐言彻的答案,在场所有人,只有卫陌一个人看到了。 卫陌用余光瞥了瞥身边这个男人,在战场上,他冷静沉着,肃杀威严,让敌人闻风丧胆,让全军崇敬,现下,他竟然眼带缱绻柔情,当真铁汉柔情。 就是他和新娘这一问一答,显得有些肉麻,卫陌抽了抽嘴,自己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题外话------ 明天可以写洞房花烛了…… 谢谢小伙伴们订阅支持
【131】洞房花烛夜 齐言彻迅速把答案写好,立刻把答案塞进原来的信封里。 他敲了敲门:「题已解好。」 「吱呀」一声,门又开出了一条缝,露出了喜婆笑嘻嘻的面孔:「新郎官,老婆子把你的解答给新娘送去。」 喜婆接过齐言彻递来的信封,又迅速把门关上。 她走回乔玉妙的屋子,把信封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打开一看,齐言彻的答案是:「首次是在万卷书图书馆大堂的柜子里,第二次是在大长公主府花园的山洞里。余下次数太多,多是在秀仪巷的堂屋。」 乔玉妙看了之后,嘴角一扬,耳尖微烫,他记得倒是清楚。 「玉妙,国公给的解答对吗?」喜婆笑吟吟的问道。 乔玉妙收起齐言彻的答案,歪过头,说道:「他的解答啊,还算满意。」 接着,乔玉妙又如法炮制的给齐言彻出了第二道题:「新娘五官之中,最喜爱哪一处?」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了他的答案:「眼眸潋滟,形容桃花。」 乔玉妙嫣然一笑,又给齐言彻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大婚之后,如何相待?」 这个问题,乔玉妙等了许久才收到了齐言彻的答案,她原本以为他大概是写了很多字,所以才耽搁了。 等乔玉妙拿到齐言彻的解答,打开一看,却见这答案上只有六个字: 「此生绝无二心。」 「阿婆,去开门吧。」乔玉妙轻声说道。 —— 秀仪巷两进小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齐言彻率先跨过了门槛。 「乔姑娘,」喜婆说道,「乔姑娘该带凤冠,盖红盖头喽。」 「好。」乔玉妙点点头。 青丝垂髻,头戴凤冠,身穿嫁衣,肩披霞帔。 红盖头覆上了,手里握着红绸的一端,耳边传来喜婆的声音:「乔姑娘,握好红绸缎,老婆子领你上花轿。」 「嗳。」乔玉妙的眼前是一片绯红的红盖头,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能看见脚底下的路。她握紧红绸的一端,跟着喜婆一步一步往前走。 喜婆引着她走路,边走边提醒她看路: 「乔姑娘,跨过门槛,就是出了娘家的门;出了娘家的门,乔姑娘哟,出嫁了。」 上了花轿之后,乔玉妙便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哭声,她知道那是舒清在哭嫁。一时间,她心中也感慨万千。 她掀开了红头盖,将花轿帘子拉开了一条缝,只见轿夫抬着轿子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花轿随着轿夫的步伐,一摇一晃。 透过这条缝再向后看,一抬一抬的红木箱子,看不到尽头。那些都是她的嫁妆,其中有一些是她们家准备的,更多的却是齐言彻替她准备的。他为她准备了许多嫁妆,提前送到了秀仪巷,出嫁时,作为嫁妆,进入镇国公府。 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乔玉妙把帘子放了下来。 这轿子走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言彻绕了路,所以才走了那么久。 花轿终于停了下来,一只黑色皂靴从轿门的门帘踢了进来,乔玉妙一笑,知道这是齐言彻在踢轿门。 一根红稠从门帘处递了进来,乔玉妙听到喜婆在窗外轻声说道:「乔姑娘,接着红绸。」 乔玉妙连忙盖好红头盖,接住递进来的红稠。 红绸抽动了两下,乔玉妙便站起身,小心的跟着红绸往前走,耳边是鞭炮的巨响,人声鼎沸。 跟着红绸进入屋子,红绸停了,她便也停了脚步。 「一拜天地。」 乔玉妙面向门外,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乔玉妙转向屋内,朝主位上的两人拜了一拜。 齐言彻父亲和生母已经过世,他成亲并没有把齐季氏找来作为高堂来拜,一来,齐季氏只是他的继母,二来,现在齐家已经分家,齐季氏是跟了齐言衡,齐言彻便更加有理由不请齐季氏,所以他只请了齐家的族长过来作为高堂。 「夫妻对拜。」 乔玉妙转过身,那黑色的皂靴又进入她的眼帘。 三拜之后,乔玉妙便听到了人群的闹笑声:「进洞房喽。」「快送进洞房啊。」 在闹笑和欢唿声之中,那红稠又抽了两下,乔玉妙便小心的跟着红绸往前走。 「乔姑娘,到了,坐了吧。」耳边传来喜婆的声音,乔玉妙从红盖头底下一看,正是她见过的喜床,便在床沿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桿称的称尖从红盖头底下钻了进来,眼前突然一亮,抬头一看,便撞见了他温柔的凤目。 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一身大红喜服,款式也是和自己相配的,广袖收腰,一条暗红色腰带裹住他劲瘦的腰身,大红的颜色,将他衬得愈加丰神俊朗,英伟不凡,如天人一般。 贴身的剪裁,勾勒出他的宽肩、瘦腰、窄臀,身长玉立,饱满的肌肉隐隐可见,充满阳刚的味道。 高高大大的站在她的面前,他低着头,本来凌厉肃杀的凤眼,现在却是温柔似水,薄唇微微往上勾着,浅浅而笑。 他的眼里除了温柔还有惊艷。 平日她一向穿着简单,难得看她盛装打扮,难得看她穿的如此华丽,仿佛一朵盛放的牡丹,娇艷世无双,在他面前盛放出最美的姿态。 「新娘子可真漂亮啊。」 「新郎官眼睛都快看直了。」 「新郎官这下有福了,娶了个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回家。」 喜婆给乔玉妙端来了一碗饺子:「吃饺子喽。」 乔玉妙接过筷子和碗,咬了一口,连声道:「生的。」 喜婆乐呵呵说道:「生的,生的,就是要生的。」 周围的人都闹笑起来。 乔玉妙反应过来喜婆的意思,脸上便是一热,余光朝齐言彻偷偷的扫了过去,见他眉眼也是含笑。 「好了,新郎官,你快去前头招唿客人吧,」喜婆说道,「甭再看了,都进了喜房了,新娘就是你的人了,夜里,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屋子里又是一阵闹笑。 齐言彻低着头,对乔玉妙说道:「玉妙,我先出去了。」 「恩,你去前头招唿吧。」乔玉妙说道。 「我尽快回来。」齐言彻道。 乔玉妙脸一热,应道:「嗳。」 齐言彻离开之后,喜婆又教了乔玉妙洞房花烛要行的礼。 她嘱咐了一番说道:「乔姑娘,过了今晚,明日,老婆子就要唤你镇国公夫人了。呵呵,趁着新郎去前头招唿客人的当口,你吃点东西,再休息休息,到了夜里,等新郎官回来了,还有的你忙了。」 乔玉妙知道这句「有的你忙了」,所指的是什么,脸上又是一热,应道:「恩,我知道了。」 「这里有一些糕点,你捡着吃些吧,」喜婆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去了,你吃吃东西,休息休息。」 乔玉妙应了一声,喜婆便带着诸位客人们出了屋子。 喜房之中,就剩下乔玉妙和她的贴身丫环绿罗了。 「绿罗,帮我把凤冠脱下来,实在太重了。」乔玉妙说道。 「是,小姐。」 绿罗伺候着乔玉妙把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乔玉妙又用了几块糕点填宝了肚子。 大婚一天,确实是十分疲惫的,乔玉妙便靠在床沿上休息起来。 睡了不知道多久,她被一阵脚步声吵醒了,睁了眼一看,齐言彻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屋子里空无一人了,绿罗已经不知去向了。 「在歇息?」齐言彻问道。 「恩,方才有些累,所以就歪着休息了一会儿。」乔玉妙说道,「前头的客人都离开了?」 「宴席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才能回房。」 齐言彻站在乔玉妙的面前,回答她的问题,一股淡淡的酒气钻到了乔玉妙的鼻中:「今儿大喜,你喝了很多酒吗?」 齐言彻摇摇头:「喝是喝了一些的,不过还好,大约是因为大伙儿知道我还要洞房花烛。」 乔玉妙嗔了他一眼:「喜房里备了醒酒汤的,你要喝吗?」 齐言彻见她睇过来的娇嗔,眼波中的潋滟直接洒在他的身上,身子不由的酥了一些。 眼神暗了暗,他伸手捉住了她如玉的素手纤纤:「玉妙,到桌子这里来,来喝交杯酒。」 乔玉妙脸上发烫:「嗳。」 她跟着齐言彻走到了桌子边,把桌子上的醒酒汤递给了齐言彻:「言彻,先把醒酒汤喝了。」 齐言彻接过乔玉妙手里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喝交杯酒吧。」齐言彻道。 「嗳。」乔玉妙应道。 桌子上摆了一对红烛,一对酒杯。 一对红烛。 暖红色的光泽,摇摇曳曳,互相唿应,烛火摇红,让整个屋子都透着缱绻缠绵的温柔。 一对酒杯。 质地纯净,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仿佛整个屋子都带上了醉人的香醇。 一人拿起一杯酒,交臂而过,两人的距离也因此凑的极近。 齐言彻的看着乔玉妙,乔玉妙也看着齐言彻,相视着,将杯中的酒喝了干净。 空酒杯放到了桌子上,齐言彻又握住了乔玉妙的手,向乔玉妙又凑进了一步,温柔的凤眸中染上了一片春情。 齐言彻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小剪刀:「结髮为夫妻。」 他解下自己的髮髻,从发梢处剪下一小段头髮,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接了过来,嫣然一笑:「恩爱两不疑。」 齐言彻走到乔玉妙身后,解开她的垂髻,乌黑的青丝便披散下来,在烛光下透着淡淡的华贵光泽。 他捧起她的秀髮,在发尾处,也剪下了一小段,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接过来,把自己这一段头髮和齐言彻的那一段混了一混,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红绸袋,放了进去。 齐言彻拿过红绸袋,放进柜子里,又走回来,拉起乔玉妙的手:「进帐子吧。」 「恩。」乔玉妙点了点。 她的手被他的大手包裹住,她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往拔步床的方向慢慢走过去。 突然,他止住了脚步,反转过身,一手托住她的膝盖,一手托着她的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被他猝不及防的抱了起来,乔玉妙低唿了一声,连忙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低下头:「妙妙走得太慢。」 乔玉妙一顿,唇角一勾。 她一手依旧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移到他的胸口,在他的胸膛处,轻轻的打起圈圈。 一圈一圈,指尖划得极轻,轻得让人心里直痒痒,最后,她在他胸膛一侧的中心,缓缓的勾了一下,再慢慢提起来。 齐言彻唿出一口浊气,脚步加快,迅速走到拔步床里,把人放到了床上。 他在床边,看看半躺在床上的美人,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把拔步床的帷帽从竹勾上放了下来。 帷幔落下,整个拔步床里便暗了下来,桌上两支红烛的倒影映在帷幔上忽明忽暗。 拉好帷幔,齐言彻转回身,便见乔玉妙正侧躺在床上,看着自己。 她一手摺起,托着头,一手搭在腰腹处。这般侧躺,让本已妖娆的曲线勾勒的更加清晰。小腰凹着仿佛山谷,一只洁白细腻的玉手,堪堪搭在腰臀间,在大红嫁衣上分外明显。 齐言彻喉结滚了滚,刚刚喝交杯酒的时候,他的心头便已煨了一团火,压着性子,完成了结髮之礼。 现在,看她被大红嫁衣裹着的妖娆身子,安静的躺在他的帐子里,想到过一会儿将会发生的事情,他的心头火,便剧烈乱串。 齐言彻迅速走到床边,正想上塌,却被乔玉妙突然抵住了他的胸口。 「红烛啊,红烛还没有熄。」乔玉妙嗔道。 齐言彻滞了一下:「这就去熄。」 他返身撩开帷幔,走出帐外,吹熄了蜡烛。 蜡烛一熄,洞房之中,便是一片幽暗,只余床头一支小蜡烛还燃着隐隐绰绰的暖光。 重新走进帐子里,幽暗中的美人,更显出几分神秘感,也更惹得人想去一窥究竟。 喉结滚了一下,齐言彻大步走到了床边,没有给乔玉妙反应的机会,就直接上了塌。 她侧躺着没有动,齐言彻半躺在她旁边也没有动,她看着他,他就也凝着她,凝了一会儿,他便忍不住往下看。 「妙妙。」他磁性低沉的声音,沙哑的,在幽暗的帷幔之中,带着诱人的蛊惑。 「恩。」乔玉妙娇嗔了一声,桃花眼微微弯着,媚眼如丝,看着勾人。 他的手触到她的肩膀,慢慢的把她推倒在床上。 他的上半身凑到她的上方,覆上她的唇,手探到了她的腰间,在她腰上绕了一圈,迅速找到暗扣。 暗扣解开,襦裙便也松开了。打开她的嫁衣,打开她的中衣,里头的小衣便露了出来。 他盯着看她穿小衣的模样。 她已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他看她便是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小衣也是大红色的,一字领领口绣的花纹和襦裙是一样的,也是折枝牡丹花纹,折枝牡丹的花纹之上,便是一片洁白的肌肤。这小衣是乔玉妙特别改过的,领口是开低了的,腰是收紧了的。 乔玉妙手抵住了他的胸口:「你的衣裳还穿的好好的呢。」 齐言彻闻言,便迅速除去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和紧实的小腹。 乔玉妙见他赤着身子,脸便是一热,手身到他的小腹,寻到他的人鱼线。 她抬头,眼见他的眸光,从灼热到哀求,从哀求到更灼热 …… 「妙妙。」 他喘着气喊了一声,覆身而上。 …… 仿佛一生之中,所有的畅意都汇集在今天,周身俱是酥麻和愉悦,三魂七魄中的二魂六魄,都离了身躯,飘然若仙。 —— 婚后第一日。 乔玉妙在晨光中醒来,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她的脑袋在他的臂弯里,手放在他的胸口,两人都没有穿衣服,肌肤紧紧相贴在一起。 她脑中突然出现昨夜两人的情景。 他亟不可待,他小心翼翼,他趴在她身上,在她耳边急促的唿吸,间或的叫上一声「妙妙」,那低沉沙哑的声音,直接唤到她的心尖上。 乔玉妙脸上不由的一红,耳尖也烫了一烫,她抬起头,想看看齐言彻醒了没有,却撞到了他温柔的凤眸。 他抱着她,脸也微微有些红,似乎也在回忆昨夜的事情,也有些害羞。 「玉妙,醒了。」齐言彻说道,清晨初醒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恩,醒了。」乔玉妙点点头。 「夜里,睡得可还好?」齐言彻问道。 「恩,睡得很好,大约是因为累了,睡得倒是香。」乔玉妙道,在他怀里睡,睡的也安心,「我这么压着你睡,你是不是没有睡好?」 齐言彻轻笑一声说道:「你才多大分量,自然不是因为这姿势。」 乔玉妙抬了抬眸:「没睡好?」 齐言彻没有直接回答乔玉妙的话,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是说道:「昨天夜里辛苦你了。」 乔玉妙嗔了他一眼:「尽胡说。」 「妙妙,身子还疼吗?」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窝到他怀里,小声说道:「休息了一晚上了,已经不疼了。」 大手突然探到了她怀里,轻柔的抚着,他哑着声音说道:「妙妙,我昨儿夜里没有睡好,只想着……」
【132】桂花香淡淡,女儿香幽幽 食髓知味,尝过了味美,试过了销魂,这般贴在一起,身子总觉得燥热难耐。 他正当年纪,血气方刚,如何能耐得住? 齐言彻忍了一夜,这会儿便折腾了她许久,得到了纾解,又跟她腻歪了一会儿,他才放开了她。 因为是刚刚成亲,齐言彻有三日的婚假,这几日他都不用去上朝,在镇国公府里陪着乔玉妙。 虽然不用上朝,不过齐言彻有每日晨起习武的习惯,今日起晚是起晚了,但是既然起床了,他还是提了剑,到院子里练剑。 乔玉妙就叫人搬了个椅子,在他旁边看着他习武。 齐言彻剑术在大景朝当属一流,刃如秋霜,剑中带风。 剑锋寒光闪烁,有如白蛇吐信,青龙破风。他整个人有时轻盈,仿若飞燕起舞,脱兔穿行;有时急速,点剑而起,骤如闪电;有时气势磅礴,泰山千钧。 一套剑法行云流水,剑风四起,气势不凡。 内行看门道,内行看热闹,乔玉妙是个外行,纯属看热闹,然而,齐言彻相貌好,身材也好,这般练剑,充满阳刚力量之美,直看得乔玉妙脸红心跳,激动不已。 收了势,乔玉妙拍起了手。 「玉妙。」齐言彻走了过来。 乔玉妙拿出一条帕子给他擦汗,齐言彻就把脸凑了过来,乔玉妙嗔他一眼,帮他擦汗。 镇国公府,齐言彻是家主,乔玉妙是女主人,她没有公婆妯娌需要拜见认亲。成亲后的第一日当真轻松的很,除了腰有些酸,身子略微还有些不适。 白日里没事,乔玉妙就叫来了镇国公府的管事和管事婆子,问了问府中诸事。 —— 宣平侯府中。 乔玉琏在自己的屋子里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焦躁不安,今儿是八月二十一,昨儿是八月二十。 八月二十原是洪富贵跟他结利钱的日子,然而,昨日,在约好的地方,洪富贵压根就没有出现,连每次都会跟来的潘六子也没有跟来。 乔玉琏搓了搓手,腆着大肚楠,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洪富贵怎么没有来?潘六子怎么没有来?是不是洪富贵临时有什么急事,所以他们才没有出现。 他自己的银子,他偷偷从府中库房里拿出来的银子,他向朋友借的银子,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有两百万两银子,这些银子莫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银子会不会出什么事? 这个念头,在乔玉琏脑中一闪而过,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有事? 除了这一期,利钱是每个月都结的,本金也已经还了十分之一了,每次银钱往来都是走钱庄的,怎么可能有事? 乔玉琏摇了摇头,不会出事,一定是那洪富贵临时有事,不能及时当场。至于,那潘六子,一个泼皮无赖,大约是拐到哪里坑蒙拐骗去了,一想到坑蒙拐骗,这个词,乔玉琏心又有些怕,莫不是那潘六子坑蒙拐骗,坑到他头上去了? 随后,乔玉琏又摇摇头,想想潘六子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坑到他头上,那潘六子难道不想在京城混了吗? 乔玉琏在屋子里思来想去,思来想去,想了半天,终于喊了一个小厮: 「你去,你去找几个人到京城各个街市都寻一圈,去找一找潘六子那个泼皮无赖。」 「是。」小厮恭敬的答道。 「哎,等等,那个,京城里的大牢那里,也去打听打听,说不定那泼皮做了什么事儿,被逮到牢里去了。」乔玉琏说道。 「是。」小厮应声说道。 「快去,快去。」乔玉琏挥挥手,把那小厮打发了走。 乔玉琏搓着手,在屋子里继续走来走去。 —— 夜里,吃过了晚饭,乔玉妙便和齐言彻一起回了正屋里。 正屋的角落里,放着几个箱子。这几个箱子里放着的都是乔玉妙的衣物,这几个箱子是大婚之前提前搬进来的。 时辰还早,乔玉妙见没什么事情做,就开始整理起箱子来。她把箱子里当季的衣物和小衣从箱子里取出来,放到柜子里。 齐言彻坐在桌边,看着乔玉妙整理衣服,看了一会儿,便走到乔玉妙身边:「妙妙,累吗?歇一会儿吧。」 乔玉妙回头:「不过就是几件衣服罢了,累不着」 齐言彻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贴到她背上:「要不要我来帮个忙?」 乔玉妙推开他说道:「我的衣服,你又不知道,帮不上。」 「恩。」低声应了一声,齐言彻却没有挪动步子,双手抱住她的腰。 乔玉妙的两只手自由着,她便由他抱着腰,自顾自理着衣服。 齐言彻的双手抱在她的细腰上,掌心传来她腰身因为整理衣服的动作而轻微的移动,玲珑小腰一动一动。 他的凤眼眼眸慢慢暗了下来,温柔的眸光,也渐渐灼热起来。 突然,「啪嗒」一声,一本小册子掉了下来。 乔玉妙低头一看,脸上便是一烫,急忙俯下身子去捡,不过动作终究是比齐言彻慢了一拍。 齐言彻翻起刚刚捡起来的小册子。 「别看了。」乔玉妙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这本小册子,当真是本名副其实的小册子,不是因为大小,而是因为内容,这是她娘舒清,帮她放在箱子里压箱底,带到夫家的。 这是大景朝的规矩,出嫁之前,娘家人要教导将要出嫁的女儿,夜里如何伺候夫君行房。只是这教导实在羞于启齿,所以才改用小册子,让要即将出嫁的女子自个儿看,由教导改成了自学。 也不知她娘从哪里弄来这小册子的。这图画的栩栩如生,清晰生动,里面几乎毫髮毕现,细节之处更是重点突出,连人物脸上的表情也惟妙惟肖。 乔玉妙伸手去夺。 齐言彻便松了手。 乔玉妙抢过小册子赶紧转身,放到箱子最下面。 突然,她双脚离地,腾空了。 齐言彻把乔玉妙打横抱了起来:「妙妙,咱们早点进帐子吧。」 「现在时辰还早。」乔玉妙道。 「今儿时辰早,时间就多了。」齐言彻把人抱到了床上。 「天还没黑。」乔玉妙搂住他的脖子。 「正好,让为夫好好看看妙妙。」齐言彻嗓音黯哑。 把帷幔放了下来,现在天还没有全暗,灯也还没有点上,所以这会儿,齐言彻也不用再跑出去熄灯,便直接坐到床沿。 喉结滚了滚,看着被他摆在床上的美人。 初经人事的她,比之前更多了一份女人的韵味和娇美,眼角眉梢也带上了别样的风情。 …… 秋季桂花已然飘香,整个屋子里都充满了浅浅的桂香。 桂花香淡淡,女儿香幽幽。 他置身云雾之间…… 帐子里,春光一片。 …… —— 大婚后的第二日。 乔玉妙有些起不来床了,腰算背痛的厉害。 昨儿夜里,他折腾的太厉害,乔玉妙这才知道,新婚洞房花烛的时候,他有多克制。他是知她初经人世,所以特别小意轻柔。新婚之后的第一日,乔玉妙因为好好休息了一晚,倒也还好。 现在,到了第二日,乔玉妙终于知道厉害了。 她早上有些起不来,慵懒的躺在床上。 齐言彻倒是神清气爽的起了身。 乔玉妙瞪了他一眼,动了动,但是身子实在乏力,就又滑到被子里,接着睡觉去了。 齐言彻昨天夜里吃得饱,看到乔玉妙实在精神不济,有些心疼,不敢在早上再要她,就只抱了抱她,自己起了身。 起身走了几步,他就看到地上她的小衣和亵裤,她的亵裤似乎已经被撕破了一个角。 齐言彻脚步一滞,小衣亵裤都被远远的扔到了地上,这亵裤还被撕破了的。这些都是昨儿夜里,战况激烈时,他做的事情。 他脸微热,轻手轻脚的捡起地上她的小衣亵裤,折好,返回床边,放回床上。随后,他急急忙忙跑到屋子外头,练武起来。 今儿的晨练,格外的虎虎生风。 乔玉妙迷迷煳煳的,只听到外头隐隐传来齐言彻练剑的声音,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过去了。 直到日上三竿,乔玉妙才迷迷煳煳的醒过来。 齐言彻练好了剑,出了一身汗,他怕吵醒乔玉妙睡觉,就在隔壁厢房里,让小厮打了水,洗了个澡。 晨练完毕,洗好澡,齐言彻神清气爽的回了正屋。 他回了正屋,走到床边,想看看乔玉妙醒了没有。 撩开帷帽一看,只见乔玉妙坐在床上,背对着自己,刚刚穿好了小衣。 光洁的背几乎全都袒露着,只有一根红色系带,系在背后,脖子后面也有一根红色的吊脖,再上面,就是乌黑的垂髻。 乌黑的青丝,大红的系带,让整个儿背部显得白玉一般凝脂滑腻。 乔玉妙听到声音,便扭头朝齐言彻看去:「言彻,你练好剑了。」 「练好了。」他齐言彻坐到床上,双手握住她圆润的肩膀,府下身,在她的背上,轻轻落了唇。 「嗳,」乔玉妙想转身,被齐言彻止住了。 「莫回头,」齐言彻磁性的声音比平日沙哑了几分。 他抬起头,解开了她背后的红绳,小衣「啪」的松了开来。 「妙妙,」齐言彻说道,「回笼觉睡好了,该休息好了。」 …… 这么一折腾,乔玉妙到了中午才起了床。 下午乔玉妙空着,就把昨天还没有整理好的衣物一一整理好。 到了夜间,齐言彻又把乔玉妙拉到了帐子里:「妙妙休息了一个下午了。」 …… 乔玉妙气喘吁吁的趴在齐言彻的肩膀上,这男人精力充沛,实在…… 直到最后,乔玉妙说道:「言彻,明日是三日回门之期,我们还得回秀仪巷。」 齐言彻这才愿意收了势,恋恋不捨的放开了她。 —— 成亲后的第三日,是出嫁女子回门的日子。 这日,乔玉妙还是没能早起,太阳升得老高了,才起床。 「妙妙,起身了啊。」齐言彻晨练结束之后,进了屋子。 乔玉妙已经起身了,刚刚穿好衣服:「恩,起身了,你晨练好了。」 「好了。」齐言彻点点头。 「今儿是三日回门之期,一会儿用了餐,我们就出门吧。」乔玉妙说道。 「好,我去叫人备马车。」齐言彻说道。 「恩,」乔玉妙应道,「我回去见我娘亲和弟弟,让她们也准备准备,这两日就搬过来吧。」 齐言彻颔首道:「我已命人准备好了院子,就在正院旁边的院子,早点把你娘和弟弟接过来,也免得你担心他们。」 —— 宣平侯府书房中。 「爹,东西都准备好了,」乔渊说道,「伪造的文书已经弄好,人证也有好几个了,人证名单已经拟好。」 乔梁一拍桌子:「好,我现在就写摺子,我要状告万卷书图书馆以」讲座「为名,给一些官员和文人,提供结党营私的场所,为结党营私提供掩护。名为」讲座「,实为结党,是那些文人联合在一起,结成党派,谋取私利。」 「是,爹。」乔渊拱手应道。 「过一会儿,我进宫面圣,递上摺子,再把书信和证人名单,一併呈上,到时候,人证物证齐全,玉妙此番,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的。」乔梁浑浊的老眼,眸光阴狠。
【133】不是为这些,那是为什么(二更 「只要乔玉妙下了狱,我便有法子让她在狱中……,」乔梁声音冰冷,「让她在狱中,吃一些苦头……」 —— 齐言彻和乔玉妙吃过了早餐,收拾妥当。 「玉妙,外面马车备好了,我们出门吧。」齐言彻道。 「恩,好呀,我娘和玉珩说不定已经在等着了。」乔玉妙说道。 两人正准备要走,门口元路的声音传了进来,语气有些慌张:「国公爷,大门外,宗人府的郁宗正带了一队人马过来,说是奉旨前来,要带人回去审问。」 「宗人府?带人回去审问?」齐言彻眉心微微一蹙,「要带谁?」 「那郁宗正说,是要带夫人回去。」元路说道。 乔玉妙抬了一下眉,怎么回事?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言彻说道:「走,出去看看。」 「恩。」乔玉妙点点头。 乔玉妙和齐言彻并肩走到大门口,只见照壁前门厅处,站了几十个公服衙役。 这些衙役手持长棍,公服背后写了一个「宗」字,他们正是宗人府的衙役。为首的那人,一身五品官府,正是宗人府的宗正郁前德。 郁前德看见相携而来的齐言彻和乔玉妙,对着齐言彻拱了拱手:「是国公爷啊。」 「郁宗正,」齐言彻颔首道,目光朝四周看了一圈,「郁宗正这般兴师动众到我府上,所谓何事?」 「国公爷啊,」郁前德打了个哈哈说道:「我是来带尊夫人回宗人府审问的。」 齐言彻声音一沉:「带我夫人?宗人府倒是狂妄,如今竟然说要带人回去就带人回去,竟然到我镇国公府上放肆?」 郁前德嘿笑了一声:「嘿嘿,国公爷啊,我自然不是说带人回去就带人回去的。今儿早上,哦,就是刚才,宣平侯给皇上上了摺子。」 郁前德朝乔玉妙看了一眼,说道:「宣平侯的摺子上说啊,说镇国公夫人的那个万卷书图书馆,以开「讲座」为名,实则行那结党营私之事。这「讲座」其实就是给官员结党营私,提供场所和掩护的。皇上下了旨了,让宗人府和刑部共查此案。」 乔玉妙眼睛一眯,结党营私?她确实是在万卷书图书馆开了讲座的,但那是吟风弄月,谈论诗词歌赋的,请来的也都是那些文人墨客,虽然也有官员,但也是一些通过科举考试,诗词颇有造诣的人。讲座内容连时政都没有涉及,什么时候有结党营私这么一回事儿?八竿子也打不着边儿的事。 这分明就是构陷。 宣平侯府?乔玉妙沉吟,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像是冲着她来的,是宣平侯府冲着她来的。 郁前德上前一步,接着说道:「本来这案子该是刑部审的,没我们宗人府什么事儿。这不?您和尊夫人已经成亲,尊夫人已经是世家诰命夫人的身份了,既然是世家夫人,那就归我们宗人府管。皇上下了旨了,让刑部审问那些结党营私的官员,让我们宗人府审问镇国公夫人。」「镇国公夫人,」郁前德转向乔玉妙,「早听说镇国公夫人巾帼英雄,风採过人,今日一看么,夫人到这时,还能这般冷静沉着,果然了得。不过么,既然是皇上下了旨的,那么,还请夫人,跟我去宗人府住上几日,直到案情明了。」 「不行,」齐言彻沉声打断。 「国公爷啊,」郁前德道,「国公爷,我也是奉命行事。」 「断断不行,」齐言彻冷声说道,「我夫人并未做什么结党营私之事,不能跟你去宗人府。」 齐言彻声音冰冷,剑眉下沉,眸光锐利,如锋利宝剑寒光闪烁,射向郁前德。 郁前德吓得心肝一颤,心中直道,这镇国公是从战场上下来,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也是看惯了的,这么冷了神色,气势真是吓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他好容易稳下心神,色厉内荏的说道:「国,国公爷,这可是圣旨说的,又,又不是我郁前德要拿你夫人,再说了,皇上下旨,只是说带你夫人回宗人府审问,又不是真的定罪。 我们宗人府的宗令会查这案子的。若是这讲座真的没有结党营私的事情,到时候就会被放了。若是夫人真的犯了罪,那你拦着也没有用。 镇国公,你还想抗旨不尊不成?就算,就算你是镇国公,你也不能抗旨。你抗旨,抗旨就是大罪。」 郁前德心里有些怕齐言彻,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掩饰内心的惧意。 郁前德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齐言彻只沉声说了两个字:「不行。」 「你!」郁前德喊了一声,郁闷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郁前德也是个世家子弟,凭着祖上的荫封,靠着家里关系,谋了这个宗正的差事。 宗人府的主事官职是宗令,平日要管的事情很多。 宗正是宗令的手下,却是个闲差。 宗正的职责就是负责公侯世家子弟犯了事儿以后,带人回宗人府;带回宗人府以后,再进行看管的。 现在天下太平,世族子弟也没有什么人犯什么大事儿。至于那些纨绔子弟打架斗殴的那些事儿,算不得什么大事儿,靠银子和关系大多都能摆平了。没什么人是真的需要关到宗人府的。所以宗人府宗正一职闲得很。 作为世家子弟,郁前德也有世家子弟的毛病,他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喜欢赌博,是个十足的赌徒。 每日当差就是早上去点个卯,点卯之后,就开始熘号,熘到赌场里,一直赌到晚上,才会回家。 今天早上,他去点了卯,正准备要开熘,皇上圣旨就下来了,要他去镇国公府把镇国公夫人带回宗人府。 本来正想去好好赌上一把,现在却不能再去赌场,想好要做的事情,生生被打断了。他心中本来就不乐意,只想着赶快把差事办了,也好早些去赌场。可是没想到,他到了镇国公府,这镇国公不让他带夫人走,竟然耽搁了这么许久。 郁前德心里一急,便壮着胆子,大声说了一句:「怎么,镇国公,还真的想抗旨不尊不成?我,我也是带了许多衙役来的。」 齐言彻没有打理郁前德,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郁宗正,你在镇国公府稍候片刻,我去宫中求见皇上,至于郁宗正要带我夫人去宗人府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这......」郁前德迟疑道。 「我去吧,」乔玉妙握住齐言彻的手臂,抬眸说道,「无妨,言彻,我去吧。」 乔玉妙心道,为文官结党营私提供场所、提供掩护,这个罪名实在很大,所以皇帝才会下了令,让宗人府把她带过去审问。 所谓君无戏言。皇帝已经下了旨,现在也一定有很多人知道皇上下了这样一道旨。既然如此,那么皇上绝不可能收回成命。如果那样做的话,岂不是让皇帝自打耳光,承认之前下的旨是考虑不周的。 为君之道,最是忌讳朝令夕改,景宏做了那么久的皇帝,深谙为君之道,除非齐言彻可以立刻证明这罪名乃是构陷,要不然景宏绝对不会刚刚下了一道旨意,又立刻改了过来。 况且,这结党营私是犯了君王大忌的,是一个很大的罪名。被告了这样的罪名,那么自然是要被关押审问的,这是常理。 更何况,宣平侯府既然敢上书构陷她,那么一定做出万全的准备。各种伪证一定也是准备好了的,要不然乔梁是不会这么冒冒然上摺子的。 既然如此,那么关押审问她这个「嫌疑人」便是必须的一道程序。 齐言彻如果不能立刻拿出证据,证明她是清白的,那么不管齐言彻再怎么说,皇帝也不会改了圣旨的。 就算皇帝再宠爱信任齐言彻,也不会因为齐言彻的求情游说,而改变圣旨的。若是真改了,这会显得皇帝偏私齐言彻,处事不公。 皇帝毕竟是皇帝,他手下不止齐言彻一个臣子,若是那么偏帮齐言彻,让他如何平衡朝堂各方势力。  皇帝景宏是个明白人,也是深谙为君之道的人,他不会为了宠爱信任齐言彻,便把她被构陷的那么大一个罪名给压下来的。 乔玉妙心里明白,这宗人府,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走一趟的了。 至于她这莫须有的罪名,乔玉妙桃花眼凝着齐言彻,她这不是还有他吗? 她的手从他的臂膀滑到了他的掌心,反过来握了握他的大手,小声道:「应该非得走一遭了。」 齐言彻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对郁前德说道:「郁宗正,我同夫人一起去。」 乔玉妙一滞,拉了拉他,心中疑道,他怎么要跟她一起去? 齐言彻她是了解的,熟读兵法,有勇有谋,在战场如此,在朝堂亦是如此。他能简在帝心,处事也是缜密周全,绝不是一个只有匹夫之勇的人。 他是为了护她,要去宫里跟皇上求情,她是可以理解的,现在他既然同意她的做法,一定也是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他一定也明白,就算是去宫里求皇上,也是白去,皇上必然不会同意。与其去求皇帝收回成名,还不如好好想着怎么洗脱罪名。 可是,眼下他却要跟她一起去宗人府,两人如果都进了宗人府的大牢,谁给她洗脱罪名来着?他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他为什么要跟她一起进宗人府? 乔玉妙目光讶异的看着齐言彻。 齐言彻朝乔玉妙点了一下头,手重重握了一下乔玉妙,让她安心。 「嗳,我说镇国公,好端端的,你要去宗人府干嘛?宣平侯的摺子上写的明明白白,是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以「讲座」名义,为结党营私提供场所和掩护,圣旨上也写的明明白白,让宗人府把镇国公夫人带回宗人府审问,又不是你镇国公。」郁前德急忙说道,「镇国公啊,宗人府的牢房条件确实不错,但那也是要关起来的,镇国公,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啊?「 齐言彻道:「既然告的是我夫人……若是我夫人又错,那我这做夫君,自然也有错,我去宗人府受审也是应该。」 「镇国公,国公爷,您何必为难我?圣旨没说要带你回宗人府,这让我怎么抓你?」郁前德说道。 「若是要带我夫人走,我必随行。」齐言彻沉声说道,「我绝不允你只带夫人走。你确实带了不少衙役,我这镇国公府,也是有不少护卫的。镇国公府护卫训练有素,宗人府的这些衙役未必敌的过。」 「你......」郁前德气结。 「当时候场面难看,收不了摊子,你郁宗正也有责任。办事不利,你这宗正的位置……做的可牢靠?」齐言彻说道。 齐言彻声音一沉,目光锐利冰冷,身上仿佛藏了一个嗜血的煞神,让人望而生畏。 郁前德膝盖发软,他用力站直了身子,甩了甩袖子:「好,好,好,你要跟去宗人府,你就去。你要去就去,我何必拦着你?真是经耽误时间。」「国公爷,你记着啊,」郁前德说道,「是您自己要去宗人府的,到时候,可不要怪到我头上。」 齐言彻握了握掌心中乔玉妙的素手,偏头说道一句:「走吧。」 乔玉妙朝齐言彻看了看,她虽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跟她一起去宗人府,但是她信他自有原因。 「恩。」乔玉妙点点头。 于是,乔玉妙和齐言彻一起进了宗人府。 乔玉妙和齐言彻进了宗人府之后,齐言彻又执意要求和乔玉妙关在一间里。 郁前德见齐言彻这一尊煞神没有办法,赶又赶不走,惹又惹不起,心中十分无奈。他挥了挥手,只好让乔玉妙和齐言彻住在了一起。 郁前德心中又抱怨起宣平候来,宣平侯想要递摺子告乔玉妙,早几天也好的啊。 若是宣平候能早几天告乔玉妙,那个时候,乔玉妙还是一介商户,出了事情,归刑部管,跟他们宗人府没有关系,他便可以一边儿看热闹,一边儿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赌他的钱。偏偏宣平候要在镇国公和乔玉妙成亲之后再告,这个时候,乔玉妙是镇国公夫人,是宗妇,是一品诰命夫人,这么一来,这差事可就落到他们宗人府来了。 他今儿想好的逍遥日子,便要泡汤,这赌坊去不了,偏偏办差。 宗人府大牢的条件还是挺好的,不比那刑部大牢条件恶劣。 在宗人府大牢中,除了限制了人身自由,其实吃穿度用都还是不错的。 比如,齐言彻和乔玉妙现在被关着的这间,便是如此。 屋子宽敞,架子床,桌子椅子,一应俱全,除了这些必要的家什以外,还有一个小书案,书案上叠着摆了几本书,还有一只笔架和简单的文房四宝。 条件相当不错,只是这门是铁门,而这窗是铁栅栏。 门被关上了,房中,只剩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 乔玉妙抬了眸,正想向齐言彻问个究竟,只见齐言彻走到铁栅栏窗前。 乔玉妙一看,一只鹰停在铁栅栏窗户的窗台上。齐言彻的手臂钻过铁栅栏,伸手捉住这只鹰,从鹰爪上取下一只极为细小的竹管。 「飞鹰传书,」乔玉妙惊唿了一声,「用鹰也可以传递信息吗?」 「恩,」齐言彻点头道,「这是军中1别训练,用来传递军事机要。」 乔玉妙十分新奇,讶异的问道:「只听说过飞鸽传书,没有想到还有飞鹰传书。 「飞鸽传书,古已有之,民间也有很多人用飞鸽传书的,但是用在战场上却是不合适的,」齐言彻拿了竹管,放了飞鹰,走回到乔玉妙身边,「如今鸽子多为人工驯养,战场多在野外,草原或者山林,鸟有不少,鸽子却是很少见的,如果突然出现一只鸽子,很容易被发现,况且鸽子飞的低,一箭就射下来了,用来传递军中信息很不安全。」 乔玉妙想了想:「哦,所以就要用鹰,鹰本来就是野生的,不管是在草原还是在山林,出现鹰都很正常,不会惹人怀疑,而且鹰飞的很高,想要把老鹰射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她之前听说过所谓「弯弓射大雕」,正是因为勐禽飞的又高又快,射杀下来,十分不易,能从天空中射下鹰来的,都是厉害的神射手。除非碰到这种神射手,通常情况下,用飞鹰来传递消息是非常安全的。 齐言彻颔首:「正是如此,不过训练鸽子容易,驯服老鹰却是很不容易的,若是方法不当,反而还会被老鹰啄伤,不过军中有专人负责训练老鹰,用来传递军中机要消息。」 齐言彻唇角微微一勾,说道:「所以,即便你我都身陷宗人府,也不必担心。有这飞鹰传书,我就可以和外头传递消息。」 「这飞鹰传书安全的很,在京城里,还没有能捉住这飞鹰。要为你洗脱冤情,并不需要你我亲自出面。」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心思迴转,立刻明白了齐言彻的意思,有这飞鹰传书,齐言彻就可以遥控指挥手下的做事。而且,他和她都待在宗人府中,他们既然都被限制了人身自由,那么日后这结党营私案出了什么神奇的反转,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么一想,乔玉妙眉心一抬,就朝齐言彻凑了过去:「不仅如此,我们两人躲在牢里,还可以掩人耳目,避人耳目。」 齐言彻说道:「还不仅如此,图书馆「讲座」的事情,我并没有直接接触过,对这「讲座」,我也没有什么了解。对「讲座」最了解的人就是你。我若一人在外面,要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还需得花些时间;同你在一起,关于这讲座的事情,有什么不明白,直接问你就是。」齐言彻淡然一笑:「了解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破了这构陷之案。我有什么事情,还能同你商量。「 乔玉妙朝齐言彻笑了一笑,她这男人能在战场上屡获奇功,把鞑子打的几十年爬不起来,也是有道理。刚才,面对郁前德,不过也就须臾时间,他就能想到那么多。 「方才,我心里还在奇怪呢,你我都身陷宗人府,这冤情怎么查,没想到,有了这个飞鹰传书,你跟我一起到宗人府,还有那么多好处。难怪你非要进来,把那郁宗正气的鼻子都要气歪了。」乔玉妙臻首微侧,嫣然一下。 齐言彻摇了摇头,说道:「玉妙,我非要跟你一起来,却不是为了这些。」 乔玉妙顿了一顿,桃花眼一抬,好奇的问道:「不是为了这些,那是为了什么?」 ------题外话------ 有个好消息,接下来几天菠萝要每天9000更了。
【134】她脸一热,恨不能啐他一口 「你一个人进宗人府,我不放心,」齐言彻说道,「这次你进宗人府,是因为宣平候府构陷你。」 齐言彻声音淡淡,沁出了几分冷意:「我担心宣平候会使出龌蹉手段,借审问之名,暗害于你,或者让你受些活罪。之前,我不让郁前德带你回宗人府,后来,又执意陪你进来,都是担心有人想暗害你。」 齐言彻接着说道:「不管是在刑部大牢,还是宗人府大牢,都有过这样的事情。借审问之名,甚至还未审问,就行暗害之事,或者让人受些活罪的。」 乔玉妙一滞,桃花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柔意,嘴唇一动,说道:「多谢。」 齐言彻伸过手,绕过乔玉妙的背,把人揽到怀里,手握住她的玉璧,拇指隔着衣服轻轻摩挲着:「玉妙,莫要说这种话,听着客套得很。盼了许久,才把你娶进门,如今,你我新婚燕尔,却是要到这宗人府来,倒是我没有护好你。」 他低下头,柔声说道:「玉妙莫怕,万事有我。」 乔玉妙在他怀里窝了窝,手轻轻搭在他胸前,感受他坚韧紧实的肌肉:「我本来就不怕,现在,我就更不怕了。」 「恩,」齐言彻应了一声,磁性低沉。 他手收拢了一些,将她抱得更加紧些,寻到她耳边,突然放低了声线:「可惜,在这里,万事都不方便。」 「什么?」乔玉妙抬了头。 齐言彻俯在乔玉妙耳边,低语了几句。 乔玉妙脸一热,伸手摸到他腰间,想要掐他的软肉,一摸全都是肌肉。 小手被齐言彻一把捉住,他低声道:「别勾人,受罪。」 齐言彻将那小手摊开,十指钻进去扣紧。 乔玉妙和他十指相扣着,趴在他坚实的肩膀上,咯咯笑着。 齐言彻便扶住她颤动的腰肢,低语道:「等回了镇国公府……」 乔玉妙脸热,恨不能啐他一口。 从他怀里爬了起来,乔玉妙坐到一边座位上:「别光顾着说话,先看看那竹管里写什么?」 「恩。」齐言彻打开竹管,里面有一张小纸条,他打开一张小纸条,扫了一眼说道,「倒也没什么,是卫陌知我进了宗人府,问我现在情况如何?」 乔玉妙想了想,问道:「我们俩都进了宗人府,我怕我娘和玉珩会担心。」 「我让卫陌去一次秀仪巷,跟你娘和弟弟说一下你我现在的情况,让他们莫要担心。还有图书馆那里,也让他去安抚一下。」 齐言彻说着走到书案边,拿起纸笔写了几句话,再把纸塞到竹筒里。 他走回窗边,吹了一个特殊的口哨,那鹰又飞回到了窗台。 齐言彻把竹筒塞回飞鹰脚边的固定位置,再把鹰放走。 —— 宣平候状告万卷书图书管,「讲座」为文官结党营私提供场所和掩护,女东家乔玉妙被关入宗人府的大牢,镇国公护妻心切,也主动提出要进宗人府的大牢。 镇国公夫妻新婚燕尔,便双双被关入了宗人府。 万卷书图书管的「讲座」因为有结党营私的嫌隙,所以停止举办。而万卷书图书馆也因为这「结党营私」的罪名,而被迫关门。 乔玉妙和齐言彻被带到宗人府的当天,便有衙役到万卷书图书馆门口,将白色的封条贴在了万卷书图书馆的大门门口。 万卷书图书馆的大门,两条白色的封条,交叉着封住了大门。 声明远播的万卷书图书馆被封。 所有涉案人员,包括那些被宣平侯府指认的结党营私的官员和文人,全部都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事件一出,整个京城一片譁然。 一时间流言四起,各种猜测纷纷出现。 在整个京城中,受到震盪最大的就是平民出身的读书人,他们是万卷书图书馆最大的受益者,有些人甚至因为万卷书图书馆而改变了命运。他们是万卷书图书馆的常客,也是万卷书图书馆「讲座」的听众和追捧者。 现在,讲座「因为结党营私的罪名暂停,图书馆也因为结党营私的罪名暂时关门,这件事在读书人当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应。 当天下午,国子监一间宽敞的教舍之内,竟然聚集了众多国子监学生,这些国子监学生俱是家境普通的优秀学子,他们,自然也都是万卷书图书馆的常客。 「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宣平侯会突然告「讲座」其实结党营私的所在?」有人疑惑的问道。 「不知道啊。」 「事情来的突然,毫无预兆。」 「我也不知道。」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学生们纷纷摇头,都是不明所以。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桌子,说道:「这讲座我们许多人都是去听过的,讲座是由京城里有名的文人讲的,讲解的内容明明就是遣词造句,平仄对仗,用词用字,是讲怎么做诗,怎么写词的。连时事都从来涉及过,怎么可能是结党营私的所在?这分明就是宣平侯故意构陷。」 教舍安静了下来,学子们突然沉默了。 只过了几息时间,又有人说话了:「开「讲座」的先生,确实是有一些官员的,不过大多都是编修一类,并不是有实权的官员。再说,讲解的内容也就是诗词,何来的结党营私?」 又有人应道:「正是,万卷书图书管的讲座决计不会是什么结党营私的所在的。」 「莫非正是构陷?」 「我觉得就是构陷。」 「极有可能是构陷。」 教舍中突然又变得嘈杂起来,学生纷纷应和起来。 「你们莫要再做猜测了,这罪名一定是构陷的,因为,」有一个蓝衣学子握了握拳头说道,「莫要说那万卷书图书馆了,我有一位同乡,就在这结党营私的名单里,现在已经被关到刑部大牢里去了。我这位同乡,性子最是耿直,碰到什么不平事,都要说上两句的,他绝不可能为了私利而去结党的。如今。他却被指结党营私,真是可笑。哎,好好一个老实人,现在,他的家人都急坏了。」 教舍中,又慢慢的安静了下来,到处都有人默默嘆气的声音。 「我们作为寒门子弟,在万卷书图书馆受益良多,如今万卷书图书馆受了不白之冤,我们不能置之不管,总得做点什么。」一个面向成熟的书生突然提议道。 「说的有理啊。」 「说的是啊。」 「我们都在万卷书图书馆借过书的,如果没有万卷书图书管,以我等的家境,如何能看那么多种类的书?虽然说万卷书图书馆也是为了赚银子,但是我们也毕竟都受过万卷书图书管恩惠的。以德报德,滴水之恩,亦当涌泉相报,这是做人的道理。我们读书这么多年,若是在万卷书图书管面临不白之冤的时候,弃之不顾,那么便是枉读多年圣贤书了。」 「读书要学识,亦要明理。这位兄台说的极是。」 众人纷纷应和。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有人接口说道,「这万卷书图书馆对我们这些平民子弟的读书人非常重要,若是就这样被查封,那日后还有谁敢开再这样一家图书馆?没有图书馆,我们又要回到从前没有书看的日子了,如何是好?我们出力帮助万卷书图书管,是帮图书馆,同时也是帮助我们自己。」 「说的是,说的是,我们得让这万卷书图书馆继续开下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有书看,要不然,又要回到从前没有书看的日子了。」 「是啊,是啊。」 「是帮图书馆,也是帮我们自己。」 「是帮图书馆,也是帮我们自己。」 …… 应和的人有很多,质疑的人也有。 有人便质疑道:「帮图书馆?帮我们自己?我们不过是一些无权无势的读书人罢了,现在,我们身上虽然是有功名的,但是,要么就是还没有参加会试,要么就是今年参加了会试,但还没有放榜的。我们都不是为官的,没有官职在身,一群普通学子罢了,怎么帮万卷书图书馆?怎么帮我们自己?」 「这……。」 「这倒也是的,我们要如何才好呢?」 「只是怎么才能帮到这万卷书图书馆呢?」 这时有人突然提议道:」不如我们写联名信,对,联名书,我们可以联名上书。」 「联名书有什么用?我们都是学子,就算有了联名书,又怎么才能送到刑部,送到宗人府,甚至是送到皇上的面前?」有人摇摇头。 「我也觉得不可能。」 「我有个主意。」说话的是国子监刚刚参加完会试的卢干志。 卢干志说道:「从我们国子监出去的学生当中,有不少已经在朝中为官了。他们是可以给皇上参摺子的,不如我们先把联名书写好,然后找到一个从国子监出去的朝中官员,请他将我们的联名书递给皇上。如此一来,我们的想法就可以上达天听了。」 「干志兄这个主意好。」立刻有人应道。 「我也觉得干志兄所言有理。」 「干志兄的所言还是可行的。」 卢干志点了点头,转向旁边的林恩誉:「恩誉,你觉得呢?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林恩誉轻轻嘆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恩,如今也只能用这个法子试一试了。」 「好,」卢干志握了握拳头,「那就用这个法子。」 「恩。」林恩誉颔首。 「大伙儿都贊同吗?」卢干志朗声说道。 「同意。」 「我贊同。」 「没有异议。」 卢干志伸出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只是这联名信由谁来主笔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身边的林恩誉身上,众人随着卢干志的目光看去,也把木管落在了林恩誉的身上。 卢干志说道:「恩誉,你写的时文最好了,这联名书的主笔……」 林恩誉微微颔首:「若是大家都相信我的话,这联名书由我来起草吧。待我写完之后,给大伙儿看看,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到时候再做修改吧。」 —— 整个白天,宗人府的宗令也没有提审乔玉妙。 夜里,乔玉妙趟在了齐言彻身边。 因为有齐言彻在身边,乔玉妙虽然身在宗人府的牢中,心里却是安定得很。对于这件案子,她确实有一些担心的,但却不是十分忧虑。眼下,她反而对飞鹰传书的技能,很感兴趣。 她靠在齐言彻怀中,好奇的问他关于飞鹰传书的事情:「言彻,你刚才说,你收了竹筒之后,那飞鹰就会一直在空中盘旋,一直到你吹口哨让它再落到窗台,或者让它飞走?那是不是说不同的口哨,代表不同的指令?」 「确实如此,不同的口哨代表着不同的指令。比如,一声长音,就是让它飞走,几声短促的口哨,就是让它落下。」齐言彻说道。 「哦,果真如此,恩,那,它是怎么找到你的?」乔玉妙问道。 「这鹰受过特殊的训练,军中有秘法让它找到自己的主人。我是这鹰的主人,它自会找到我,但是换个人,它就找不到。」齐言彻认认真真的解答起来。 「那,那,」乔玉妙换了个姿势,趴在齐言彻的胸口,抬着头,一双桃花眼透着好奇,「这鹰平日里是被关起来的吧,若是你的手下没有放鹰出来找你,那可怎么办?」 齐言彻笑了一笑,摸了一把乔玉妙如绸缎般的青丝:「我手下之人,跟随我多年,战场同生共死,早有默契。我被关入宗人府,他们必会将鹰带到宗人府大牢附近,然后,把鹰放出来的。」 乔玉妙又转了身:「原来是多年战场同生共死的默契。我还想问问,就是,如果牢里,没有笔墨纸砚的话,那你们怎么飞鹰传书呢?」 齐言彻搂到她的腰:「我怀中有一管细笔和一小块墨,至于清水和纸,可以就地取材。没有纸的话,身上撕下一块衣料,也是可以的。」 乔玉妙抬起头,单手托着腮:「你每天都随身带很多东西吗。」 「也不是很多,以前在战场上,火石,匕首,伤药,小巧笔墨,盛水的小竹筒之类的,都是必须随身带着的,「齐言彻淡淡说道,「如今,倒是习惯了。」 「倒也真不容易。」乔玉妙点了点头趴回他怀里,在他怀里蹭了一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齐言彻被她这样在怀里蹭过来蹭过去的,眼神便暗了下来,胸口一团火便煨了起来。 只是,现在他们在宗人府的大牢里,万事不便,齐言彻也只能这样抱着她,受着小火慢炖的折磨。 两人就这么和衣而睡。 半夜里,乔玉妙正睡得模煳,被齐言彻的动静弄醒了。 她眼睛撩开了一条小缝,朦胧间,就看到齐言彻轻轻的把自己从怀里抱出来,抱到床上,让她自己睡好。然后,他轻手轻脚的起了身,坐到了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乔玉妙心里疑惑,开口问道:「言彻,你怎么起来了,是有什么变故吗?」 齐言彻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唿出一口浊气:「没有,你安心睡吧,我无事。」 「睡不着?担心?」乔玉妙问道。 齐言彻将手中茶杯里的凉茶一饮而净,幽幽说道:「身子燥热难挡。」 他正当年纪,身体又好,血气方刚的。 这会儿,他们才是新婚燕儿,他刚刚尝过那销魂滋味,现下,他怀里抱了个软绵绵的身子,让他如何受得住? 可惜,现在在宗人府的牢中,这铁门从外头锁着的,随时都会有人进来。深夜提审,也是经常会发生的事情。今儿是他们进宗人府的第一个晚上,万一那宗令想来个深夜提审的话,那狱卒进来带人,被撞见了,可如何是好? 乔玉妙脸一热,嗔了他一眼,咯咯笑了两笑,随后她便闭了眼睛,继续睡觉去了。 刚睡没多久,她就落入一个坚持的怀抱。 —— 而此时,郁前德快速走进一条小巷子里,进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 「郁宗正来了。」屋子里的男人转过身。 「乔大爷啊,是我,」郁前德打了个哈哈问道,「乔大爷约我深夜到此处,是为了什么事啊?」 乔渊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郁前德:「郁宗正,你看看吧。」 郁前德狐疑的看了一眼乔渊,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封,他一边伸手接过,一边讶异的问道:「哦?这是何物?」 乔渊和气的笑着:「请郁宗正打开。」 郁前德把信封开了个口子,往里一看,信封里装的全都是银票,看这架势,里头应该有两三千两。 他心一惊,手一颤,抬头看着乔渊,三角眼里有讶异,也有贪婪:「乔大爷,这是要……」 乔渊的目光也在这信封上扫了一眼,他心里有些肉痛,他是最喜欢银子银票的,平时他连自己的妾室都不想多花上一两银子,如今却要生生的拿出两千两,来打点眼前这个赌鬼。 可是他父亲交代的事,他却不敢不从,乔梁想要到宗人府疏通关系,让人在狱中给乔玉妙一点颜色看看,让乔玉妙在宗人府吃点苦头。而宗人府看管牢狱的,就是这个郁前德了。 乔渊和乔梁父子二人,在暗底调查过这个郁前德,知道这郁前德是个十足的赌徒。 是赌徒,就需要赌资,是赌徒,就必然爱银子。 对于这样的人,给他银子是最直接,也是有效的法子。所以乔渊和乔梁父子一合计,便用了贿赂这郁前德这一招。 「乔大爷这些银票是……」郁前德瞪着三角眼,看着乔渊。 「这些银票都是我们乔家备来给郁宗正的。」乔渊说道。 郁前德握着银票的手又是一颤,手心也开始发热起来。 他一个宗人府的宗正,正常的俸禄,一个月也就二十几两。平时他去赌坊,也只能是小赌一场,有时候三下两下就输光了。若是有这几千两银子,他还愁什么本钱?只是这么多银子该怎么拿…… 郁前德三角眼弯了弯,嘴角歪着,露出个笑来:「乔大爷,无功不受禄,这么多银子,这是要我……要我……啊?」 乔渊笑了一笑:「郁宗正是明白人,我也不绕弯子了,乔玉妙已经下了宗人府大牢了吧。」 郁前德眼睛一眨:「镇国公夫人?哦,是的,今儿早上被我带回去的……。」 乔渊说道:「这些银两就当是我们宣平侯府孝敬您的,还劳烦郁宗正帮个忙。」 「要我做什么?」郁前德问道。 「既然已经下了牢,那就让乔玉妙在宗人府吃点苦头,这苦头么,当然是越大越好,越痛苦越好,这些手段多得是,郁宗正不会不知道的。」乔渊面带微笑。 「对于这些,」乔渊接着说道,「郁宗正可是行家里手啊。」 「这……」郁前德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手中的信封。 「郁宗正为我们宣平侯府办事,我们宣平侯府必然不会亏待你。郁宗正手里的这些只是一半,事成之后,还有另外一半……」乔渊说道。 郁前德咽了口唾沫,说道:「乔大爷此话当真?」 乔渊说道:「自然当真。」 「除了这些,还有另外一半?」郁前德问道。 「一文不少。」乔渊颔首。 郁前德握着手中的信封,想着里头的银票,心砰砰的跳得厉害,他一咬牙:「好,这趟给乔家做的差事,我办了。」 「好,「乔渊对着郁前德拱手一礼:「如此,某恭候郁宗正的佳音。」 —— 郁前德怀揣着两千两银票回了宗人府,心情即是忐忑又是兴奋。 他一回到宗人府,便立刻去了乔玉妙和齐言彻被关押的牢房。 齐言彻听力本来就好,这会儿,因为美人在怀,跟本睡不踏实。他听到外头有声音,就立刻坐了起来,推了推熟睡中的乔玉妙:「玉妙,醒醒,有人来了。」 乔玉妙从睡梦中醒过来,双眼半睡不醒,迷迷煳煳的坐了起来。 牢房的门被打开了,郁前德走了进来:「镇国公夫人,跟我出来吧。」 齐言彻伸手一拦。把手挡在郁前德身前:「郁宗正,这么晚了,要我夫人出去,是为了什么事?」 郁前德三角眼一瞪,说道:「国公爷,宗令明日要审问夫人,我这当宗正便要连夜做一些笔录,明日,我也好呈给宗令大人看,宗令大人也好根据这些笔录来问话。」 「郁宗正,倒是勤勉,白天没有想起来要问话,这深更半夜的,突然就想起来要问话了。」齐言彻说道。 郁前德嘿嘿一笑,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郁前德也要是尽忠职守的臣子。镇国公夫人,走吧。」 齐言彻摇头说道:「不行。」 郁前德气结:「你,你,国公爷,你莫要多事,你莫要妨碍我公务。」 「好,」齐言彻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和夫人一起去,既然,要做笔录,我便一起去,若是夫人说的不够完整,我还可以补充。」 郁前德唿出一口气:「嗳,国公爷,你这不是妨碍我公务吗?」 「我同夫人一起,有什么不完整的,我还可以做一些补充,如何就是你妨碍公务了?还是郁宗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便与我知晓?」齐言彻问道。 「我哪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镇国公,你莫要血口喷人。」郁前德被说破了心思,狗急跳墙,语气也急了起来。 「好,那我就同夫人一起去。」齐言彻沉声道。 「你……」郁前德心中气结。他收了乔渊的银票,乔渊让他给乔玉妙一点苦头吃,他便想着随便找个机会,把乔玉妙带到审讯堂去,给她动点刑什么的,让这镇国公夫人,吃上一些皮肉之苦,他也好去拿剩余的两千两银子。 可是现在,镇国公挡在他的面前,跟本不让人靠近镇国公夫人,更不要说带去审讯堂受刑了。他还口口声声说要一块儿去笔录。有镇国公看着,他一个宗人府的宗正,那里敢当着他的面,对他夫人用刑啊? 郁前德心中有气,说话,便有些快了:「镇国公,镇、镇国公,我要问的是你夫人,又不是你,你做什么非得去啊,镇国公,你再这么妨碍公务,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齐言彻冷声道:「若是郁宗正想动武,守夜的这几个衙役,呵,郁宗正可以试试。」 齐言彻顿了顿:「还不走吗?郁宗正现在又不想做笔录了?」 郁前德一甩袖子:「走就走,走。」 郁前德心里发苦,郁闷得不行。今儿,他真是碰到克星了,这镇国公发了什么疯,什么事都要跟镇国公夫人一起,害得他都没有办法下手。 他收了乔渊的银子,乔渊让他暗中对付镇国公夫人,可是镇国公这么一副护妻的模样,看来他是跟这余下的银子没有缘分了。 郁前德趁齐言彻不注意,悄悄的瞪了他一眼,都是他害得他没了那剩下一半的两千两银子了。两千两银子啊。两千两银子啊。 至于,他已经收到手的那两千两银子,他收了就收了,断断没有退回去的可能。 他明儿就去赌坊,好好的赌他一场,试试自己的手气,说不定,运气好,一下子就可以发一笔大财。 郁前德把乔玉妙和齐言彻带到了审讯堂。 他本来是想把乔玉妙带出来以作笔录之名,让她受些刑,吃些罪的,没想到齐言彻非得跟出来。 郁前德问乔玉妙问题,齐言彻就在一旁盯着他,神情严肃,眸光冰冷。他撇见齐言彻的目光,就是吓得一哆嗦。 最后,郁前德只好随便问了几个问题了事,问完之后,就又带乔玉妙和齐言彻回了牢房。 经过这么一折腾,齐言彻倒是也真困了,搂着乔玉妙一块儿睡着了。 —— 几日之后。 晚饭过后,皇帝景宏在御书房里看奏摺,在他的面前,摊开着摆着两份摺子。 一份是宣平侯乔梁的,一份户部侍郎田禄的。 宣平侯乔梁的摺子,写的是万卷书图书馆以「讲座」之名,为结党营私提供场所和庇护。摺子里写明了结党营私官员文人的名单,以及人证的名单。除此之外,还有几分书信,书信的内容都提及了关于「讲座」结党营私的事情。 户部侍郎田禄的摺子,写的是国子监学生写了一份联名书,说是国子监的许多学生都是听过万卷书图书馆「讲座」,讲座内容均是吟风弄月,谈论诗词歌赋,连时事都没有涉及过,何来的结党营私? 而且万卷书图书馆可以让平明出身的读书人,也有机会博览群书,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应该发扬光大,若是因为一件冤案而封馆,岂不可惜? 这联名书也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字字珠玑,条例清晰,写的非常有说服力。 在联名书之后还有大约几十个国子监的学生,全都是平民出生的举子。 景宏看着桌子上摆着的两份奏摺,嘆了一口气。 「皇上,不如歇息一会儿吧。」一旁伺候的凌素馨说道。 景宏在批摺子的时候,喜欢让凌素馨在一边笔墨伺候,红袖添香。 因为每日都陪着景宏在御书房里批摺子,所以凌素馨对前朝大事多少有些了解,万卷书图书管这件事情,她也是知道。 不过,凌素馨为人谨慎,对于前朝发生的事情,她一向是不发表什么意见的,景宏批摺子的时候,她也不会说话打扰。 这会儿,她看见景宏盯着两份摺子看了快有小半个时辰了,这眉头也锁了小半个时辰。见他终于嘆出一口气,她才忍不住出言相劝:「皇上若是烦心,那歇息一会儿也好的,说不定歇息好了,就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景宏搁下硃砂笔,抬起头:「这事儿,素馨,你怎么看?」 「皇上是问……」凌素馨说道。 「万卷书图书馆的事情。」景宏说道。 凌素馨抬眸,说道:「臣妾一介妇人,前朝的事儿哪里懂得?」 景宏说道:「知你聪慧,有什么想法就说什么,不用有什么忌讳,朕先恕你无罪了。」 凌素馨想了想,柔柔的微笑了一笑:「好,那臣妾就说说,要是说的不对,皇上莫要怪罪。」 「说吧。」景宏道。 「恩,俗语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宣平侯的摺子和户部侍郎的摺子,各有各的说法,各有各有的道理。」凌素馨说道,「一个有人证有物证,一个有联名书,联名书上有那么多人的签名,算起来也是很多人证了。臣妾愚钝,倒是无法分辨真假。」 凌素馨接着说道:「只是,臣妾想,如今天下读书人,尤其是那些平民出生的读书人,莫不感激皇上,对皇上感恩戴德。这是因为皇上开了恩科,给了他们改变人生的可能。且不说那万卷书图书馆如何,只说那结党营私。 若是他们真的结党营私也就罢了,若是没有的话,皇上,这冤案却是万万不能有的。一旦冤枉了那些文官文人,冤枉了万卷书图书馆,那可能会让天下平民出生的读书人感到沮丧失望的。」 「皇上,臣妾,不知道这两张摺子谁真谁假,谁对谁错。臣妾只知道,这案子一定审得仔仔细细的,千万不能冤枉了那些从科举考上来的学子们。」凌素馨接着说道。 「恩」,景宏沉吟了一下,说道,「你说的有理,明日我就传宗人府的宗令和刑部侍郎,一起来问问,这案子如今审理的怎么样了。」 景宏和凌素馨正说着话,门外有太监说话:「皇上,丹悦公主求见。」 景宏和凌素馨对视了一眼。 凌素馨说道:「丹悦不懂事,这个时候来吵皇上,臣妾出去看看,让她去别处玩去。」 景宏摆了摆手:「素馨,让她进来吧。方才你不是说,要让朕歇息一下吗?还说歇息好了,说不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朕这便休息一下,让丹悦进来,朕和丹悦说说话,也好让朕休息休息。」 林素馨嗔笑道:「皇上,就知道宠丹悦。」 景宏哈哈一笑,朝外头喊过去:「让丹悦进来。」 景丹悦一蹦一跳的从外头走了进来:「父皇,你在批摺子吗?」 景丹悦走到景宏身边,脑袋凑到景宏身边,动作亲昵自然。 「丹悦,你莫要吵你父皇。」凌素馨说道。 「丹悦,你不在屋子里玩耍,怎么跑到御书房里了,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父皇?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父皇给你弄来。」 ------题外话------ 明天继续9000+更新,么么哒,比心心
【135】银两去哪里了 景宏十分喜欢这个女儿。他有好几个儿子,长子太子沉着稳重,二子也是聪慧过人,三子……对于儿子,他是不能宠的,这大景朝的江山,将来是要交到他们手里,切不可因为太过宠爱而养成娇纵胡闹的性子,他对儿子们的学业看得很紧,平素对儿子们也很严厉。 但是女儿就不一样了,女儿,是想怎么宠怎么宠,完全不用顾忌,更何况这丹悦公主还是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一个公主,他想给她最好的,把她宠到天上去,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他就是喜欢她娇憨可爱的样子。 「父皇,我不是来找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我今儿来是真的有事来着,」景丹悦脆生生的说道,「父皇,我是来求情的。」 「求情?」景宏有些疑惑,随即又呵呵一笑,他问景丹悦:「你来求情?呵呵呵,你是来为求情的啊?你的哪个宫女被罚了?」 「不是,我是来为乔家姐姐,求请的,乔姐姐啊,哦,就是现在镇国公夫人。」景丹悦点点头。 景宏滞了一滞,讶异的问道:「给镇国公夫人求情?」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案前的两本摺子。 「丹悦,不要胡闹了。」凌素馨按了一下景丹悦的肩膀,急忙说道。 凌素馨刚才所说的,虽然也是偏向万卷书图书馆的,但是话语之间,却是从皇上的角度考虑,而且言辞也是极为含蓄的。 现在,她的女儿却直接来求情,这事情毕竟涉及前朝结党营私这样的政事,所以林素馨才会这般着急的组织景丹悦。 她用余光观察了一下景宏,见景宏并没有动怒,这才放心下来。 景宏笑道:「丹悦为什么要给镇国公夫人求情啊?」 景丹悦说道:「恩,恩,因为我觉得乔姐姐一定不是坏人。」 景宏抬了抬眉,雪白的鬓髮随之抬了起来:「哦?丹悦怎么知道?」 「父皇,」景丹悦大眼眨巴了一下,挽上景宏的手臂,「父皇,我就是知道啊,就是知道啊。」 景宏呵呵一笑:「好,好,你就是知道。」 「父皇,」景丹悦摇了摇景宏的手臂,「父皇,那你放了乔姐姐可好?」 景宏轻嘆一口气:「现在还不行。」 景丹悦撅起了嘴,有些不乐意:「父皇怎么还不行啊?」 景宏笑道:「总是要把案子查清楚,不过父皇答应你,一定不会冤枉了你乔姐姐。」 景丹悦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恩,恩,乔姐姐,不会做坏事的。」 景宏把桌子上的摺子合了起来:「今日,朕也不想再批摺子了,摆驾吧。」 卢得富立刻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是,皇上。」 景宏颔首道:「摆驾关雎殿。」 卢得富应声念到:「摆驾关雎殿……」 关雎殿离御书房很近,并不需要坐轿子,步行就可以到了。景宏走在最前面,凌素馨牵着景丹悦的手走在后面,再后头,跟着一队太监宫人。 夜里,景宏便留在凌素馨的关雎殿里。 「素馨,安歇吧,」景宏说道,「最近一阵,是朕冷落你了,怨朕了吧」 凌素馨低头一笑,华彩照人:「皇上恩宠臣妾,臣妾岂会不知,哪里来得怨?」 景宏拉起凌素馨的手:「素馨,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咱们早些歇息,进帐子吧。」 —— 宣平侯府书房之内。 「爹,讲座暂停了,图书馆也被查封了。」乔渊说道。 「呵呵,」乔梁冷笑一声,眸光中是说不出的阴冷,「这是自然,我给皇上下的摺子言辞确凿,有物证,也有人证名单,以供刑部和宗人府审查。这么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这回玉妙如何还能脱身?」 「爹说的是,玉妙如今已经进宗人府了。」乔渊说道。 「恩,」乔梁浑浊的老眼显出几分得意之色,「一个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去开什么图书馆铺子,不知天高地厚,来惹我们宣平侯府,如今便要她后悔,就算她进了镇国公府的门又如何?」 「爹,只是……」乔渊说道,「镇国公跟着玉妙一块儿进了宗人府,这……」 「确实是出人意料……」乔梁说道,「没想到镇国公竟然这样护着玉妙。」 「爹,我已经找了郁前德,给了她他银两,让他在宗人府里,好生招唿招唿玉妙,只是如今镇国公也在宗人府……」乔渊说道。 乔梁胸口起伏了两下,吐了口气:「这齐家老大,一个大男人,竟然为了个女人,连牢也愿意下…齐家老大在狱中若是还护着玉妙……」 乔渊说道:「我们本想让玉妙在牢里就受一些苦的,没有想到……被齐大老大那么一搅和,估计很难成事。」 乔梁气结,胸前一股气闷在心口,无处释放。他抚了抚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却越发觉得心塞。 乔梁郁闷心塞,乔渊心里也难受,他心疼那两千两银票。这两千两银子到了那赌鬼手里,如何还能拿的回来? —— 宣平侯府厢房内。 乔玉琏在屋子里踱着步子。他手背在背后,踱过来踱过去。 「人找到了吗?」乔玉琏焦躁的问着面前的小厮。 「大少爷,没,没找着,洪福贵没找着,那潘六子也没找着。」小厮弓着身子。 「牢里找过了没有?」乔玉琏双眼一睁,走到那小厮面前,急促的问道。 「找,找过了,去牢里打探过了,这几日,没有一个叫潘六子的人被抓到府里。」小厮说道。 乔玉琏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小厮的领口,兇狠道:「都仔细找过了吗?」 小厮战战兢兢的说道:「回大少爷,都,都仔仔细细找过了。」 乔玉琏一甩小厮的领口:「怎会如此?」 小厮一个趔趄,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了。他躲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喘。 乔玉琏大口唿吸,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他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一张宣纸。乔玉琏定定的看着桌子上的宣纸。半晌,他拿起了这张宣纸。 手握着这张宣纸,微微的有些发颤。 这张宣纸是一张清单,是一份名单,上面清晰的写着他外借银两债主的清单。 文安伯府,五万两。 信武侯府,二十万两。 忠勇伯府,十万两。 安平侯府,四十万两。 …… 乔玉琏一共借给洪富贵两百万两银子。 这两百万两银子中,有两万两银子是他自己的,有五十万两银子是他从府里库房偷取出来的银票和票号。 宣平侯府一年的进帐,大约是两万两,除去开销,一年的结余不过只有几千两。 这五十万两银子是宣平侯府从祖上积累下来的,整个宣平侯府库房中,差不多也只有五十万两银子左右。乔玉琏这么偷偷一拿,几乎把宣平侯府中所有的存银全部都取了出来。 当然乔家百年积聚的财富,当然是不止这些的,还有一些不少珠宝玉器,古籍字画,田产房屋等等。 他自己的存银,加上宣平侯府中的银两一共有五十二万两,剩下的那一百四十八两银子都是他问别人借的。 这些人是他平日里交往的朋友,都是世家子弟。所借银两之中,有一些是他朋友自己的,有一些他朋友们偷拿家里的,或者是再问别人借的。 如此这般,才凑足了那两百两银子。 可是如今,洪富贵只还回来了二十万两纹银,还有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没有还回来,然而,洪富贵和潘六子都已经好几日不见踪影了。 这都已经过了好几日,洪富贵和潘六子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有结利钱,也没有再还过本金。 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这个念头再次闪过乔玉琏的脑中,乔玉琏心中一阵焦躁,又开始有些害怕。 若是真的出了事情,一百八十万两啊,一百八十万两啊,让他哪里去弄一百八十万两啊? 一百八十万两,若是就这么没了,那些世家岂不是会要了他的命。 乔玉琏想到这里,心里越想越担心,越想也害怕,手也越颤越厉害。 「找,再去找!」乔玉琏冲着躲在角落的小厮,喊了过去,「快去找!」 「嗳,嗳,是,是。」那小厮见可以离开,忙不迭应道,立刻往外退去。 「回来,你给我回来。」乔玉琏突然厉声说道。 小厮又战战兢兢的走了回来:「大少爷……」 「多带些人手,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去找,还有,拿些银子,再雇些人,帮忙一起找,满京城找,角落里,平时没人去的地方,都给我找一遍,我就不信了,就算翻遍整个京城也要找出来,找洪富贵,找潘六子,给我找。」 「是,是。」小厮弓着身子,连连点头。 「还有,要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这几日病了,」乔玉琏说道,「也到外头去,散布消息,就说这几日我病了,不能出去玩了,说我要在家里好生休息几日才行。等病好了再出来。」 「是,是。」小厮应道。 「那还不快去。」乔玉琏一脚踹了过去,踹到了小厮的心窝上。 小厮吃痛,跌到了地上了,捂着心口,爬了起来,往后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见小厮离开之后,乔玉琏一脚揣在凳子上,接着发狠似得直踹着凳子,一直到踹的累了,这才收了腿。 脚踢得有些疼,他收回腿,坐回座位,一想到那不知所踪的洪富贵,潘六子,那不知所踪的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这心里就瘆的慌,慢慢的害怕起来,害怕的身子都发抖起来。 —— 宗人府中。 乔玉妙坐在桌子前,手托着腮。 这几日,郁前德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宗人府的宗令倒是来审问过她几次,问了一些万卷书图书馆和「讲座」的事情,乔玉妙便一一如实作答。 因为有齐言彻坐在她身边,不管是宗令还是宗正,还是宗人府中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敢对她有任何的不敬。 现在,她在宗人府里,好吃好睡,除了被问过几次话以外,每日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屋子里有几本书,没事儿的时候,她还能随便翻两页看看。 在宗人府的这几日,倒是她穿越以来过得最悠闲的日子了。 只是,也不知道,她娘和玉珩怎么样了,万卷书图书管怎么样了?这结党营私的案件又进展得怎么样了? 齐言彻站在铁栅栏窗旁,从鹰的脚下取下了竹管,再从竹管里取出了纸条。 他放走了鹰,拿着纸条迴转过身,就看到乔玉妙正在桌边,拖着腮,心事重重。 「玉妙,在想什么?」齐言彻问道。 「恩?想的有很多。本来成婚后的第三日,我们应该去秀仪巷的,因为结党营私的这个案子,秀仪巷没有去成,反倒来了宗人府,」乔玉妙托着腮,嘆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我娘和玉珩怎么样了,是不是担心怀了。还有图书馆那里……」 齐言彻走到乔玉妙身边,坐了下来,「玉妙,莫要担心。上次飞鹰传信,卫陌同我说,他已经派人去秀仪巷那里通知了,说你我一切安好,让你娘和你弟弟不要担心。我也让他派人去图书馆那里安抚你的僱工。」 乔玉妙换了一只手托腮:「恩。对了,卫陌又给你飞鹰传信了?这案子审得如何了?」 齐言彻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这案子,进展的并不顺利。宗人府和刑部联合审案,但是这案子,并没有什么进展。正面有证据,反面也有证据,宗人府和刑部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扑朔迷离。宣平侯提供的证据充分,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可是,如今似乎也有一些证据,说明万卷书图书馆是被冤枉的。」 乔玉妙抬了眸,朝齐言彻看着。 「卫陌说,近日,皇上那里每天都会收到许许多多关于结党营私一案的摺子。有的说万卷书图书馆冤枉的,也有的说要让案子尽快结案的。」 「让案子尽快结案?」乔玉妙抬眸讶异道。 「有一些世家平日里对万卷书图书馆就有些不满,以前不太好说。现在,趁结党营私一案,正好可以落井下石。他们说宣平侯提供的证据,已然证据确凿,请皇上尽快做决断。」齐言彻说道。 「这么说来,皇上也面临着不少的压力吧。」乔玉妙问道。 「恩,皇上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也要顾及各方势力的。如今,有许多公侯世家,都催促皇上赶快把案子定下,皇上的压力确实不小。」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嘆了一口气。 齐言彻说道:「皇上如今已经发了话了,说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收任何人呈上来的任何关于图书馆的摺子。他如今只等着宗人府和刑部审案的结果,其他的一概不管。现在所有关于图书馆案子的摺子,通通挡在了御书房的门外。」齐言彻说道。 「关于这案子的摺子,皇上都不看了吗?」乔玉妙讶异道。 「恩,皇上他干脆就不看了。」齐言彻说道。 「如今这案子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啊。」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颔首:「看来,对于这个案子,我们需得行一些非常手段了。」 乔玉妙讶异道:「非常手段?非常手段是什么?」 齐言彻目光一沉,起身,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在宣纸上写起了字…… —— 这天夜里,乔玉妙和齐言彻依旧和衣而睡,两人躺在床上,抱在一起。 ------题外话------ 不好意思,小伙伴们,还是更5000不到咯。
【136】恩誉,你中了会元 八月,丹桂飘香。 桂树是十分常见的树种,整个京城许多地方都种有桂树。如今已是月末,整个京城似乎都飘着桂花悠然清新的香气。 「恩誉,走快些,前头是就是贡院了,」卢干志侧着头,对身边的林恩誉说道,「快些走,放榜的时辰快到了,一定有很多考生去看榜,若是走慢了,榜前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看都看不到。」 「恩,」林恩誉浅浅一笑:「其实也无妨,去看榜的人,看一眼榜单,看看自己是不是在榜单上,也就走了,就算我们排在外面,也可以很快能看到的。」 「总是想早点看到啊,恩誉,你倒是不急。」卢干志道。 「榜都要放了,结果如何已成定局,急也没有用。」林恩誉说道。 「话虽如此,心里总是急的,还是快些走吧。」卢干志说道。 「恩,好的。」 林恩誉知道这次考试对卢干志而言至关重要,不仅是对他的仕途,更是对他的终生大事,他能不能娶到信梁侯的千金,就看这次会考的成绩了。 信梁侯曾经允诺卢干志,若是他今年科举能金榜提名,就让他去提亲。 当然,这会试的榜,不是金榜,而是红榜,通过会试的人,叫做贡生,后面还有一个殿试,要过了殿试,才会放金榜,这才是真正的金榜提名。 不过,一般而言,殿试是不做删选的,就是说,如果过了会试,没有特殊情况的话,都是可以通过殿试的。 殿试只是把通过会试的贡生,排个名次来,排出一、二、三、四名,和头甲,二甲,进士,同进士。 是以,通过了会试的人,基本都会通过殿试。通过会试,基本上就等同于金榜提名了。 林恩誉见卢干志着急,便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大步朝贡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林恩誉和卢干志终于走到了贡院门口。 榜刚刚张贴出来,红底黑字的榜单贴在了贡院大门的旁边,因为时辰还不算晚,榜单前人不算多,却也不算少,榜前也已经围了好几层的人。 「去看看。」卢干志说道。 「恩。」林恩誉应了一声,两人并肩朝榜单走去。 不断有人从榜单那里走出来。 有些人兴高采烈,神清气爽,哈哈大笑。 有些人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神色悲伤的走了出来,脸上是绝望的神情,这个看来已是不惑之年的男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泪,他面无表情,只有一行清泪沿着眼角流淌而下。 林恩誉轻轻摇了摇头,心中产生几许怜悯之意,这中年男子读了几十年的书,看他的穿着也不是富贵人家出身,说不定是耗尽家财,才供他读书读到现在,看他神情木讷绝望,应该是没有上榜,也不知道背后有什么令人绝望的故事。 一张红榜,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有人一步登天,有人落到地狱。 人间百态。 卢干志看到那中年男子,也是心有戚戚,嘆了一口气,拉着林恩誉继续往前走。 卢干志拉着林恩誉挤到了榜前,抬头一看,只见这榜单第一位写的赫然就是林恩誉的名字。 「恩誉,快看,你快看,你中了会元了,你中了会元了,」卢干志兴奋说道,「怪不得你如此心定,原来是考得这般好。」 殿试第一名被称为状元,而会试第一名则被称为会元。 林恩誉抬头看着榜单,心中也是生出欢喜来。 他三岁启蒙,五岁入学,寒窗苦读十几年,博览群书,深入研读,如今终于得到了认可。 他知道自己的学识水平,相信自己可以通过会试,甚至可以名列前茅,不过要得会元,却又是极为不易的。 毕竟会元是第一名,要得这会元,实力必须有,但是还要看同届考生的实力,还要看主考官的喜好,总是有几分运气成分在里头的。 所以林恩誉这会元之名,在情理之中,却也在他意料之外。 被点了会元,就是自己的才学得到了众多考官的认可,若是殿试一切顺利,他便可以顺利进入仕途,到时候,再慢慢一番经营,他便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为国为民效力,做出一番事业来。 「恩。」林恩誉微微笑了笑,清朗的五官带上自信的风度和华彩。 林恩誉扫了一遍榜单,看到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卢干志的名字便是靠前的,林恩誉转向卢干志说道:「干志,你考得也不错啊,排名第五。」 卢干志嘿嘿一笑说道:「还好,反正,我也满意了。」 他转过头来,对林恩誉说道:「我们大景朝的会元啊,日后,你我同朝为官,可要互相照应啊。」 林恩誉连忙拉了他一把:「殿试还没有过,现在莫要胡说。」 卢干志连忙说道:「你看,我这不是高兴煳涂了吗?我得了第五,你得了会元,我一高兴,便有些口不择言了。」 看榜的人有很多,林恩誉和卢干志这一番对话,被不少人都听到了。 别人一听身边的这位就是刚刚中了会元的林恩誉,就纷纷过来打招唿。 会试第一是会元,殿试第一就是状元,大景朝殿试排名,很多情况下和会试排名是一样的。 得了会元的贡生,十有八九会是状元。若是得了状元,这就是朝廷重点培养的人才。日后,说不定飞黄腾达,一步登天。哪怕万一这会元没有成为状元,那么也是差不了的,提前结交一番总是没有问题的。 「这位就是本届会元林公子吧,幸会幸会。」 林恩誉见说话的人朝他拱手行了个礼,便也回了个礼:「幸会。」 「林公子,幸会,我是榜上第十,钱从善。」 林恩誉转了个身子,谦恭道:「钱公子,幸会。」 「林公子,我是帮上十五,日后还请多加提点。」 「林公子…。」 林恩誉一个一个回了礼,谦恭有礼,风华过人,当真公子如玉。 卢干志身为帮上第五名,虽然不及林恩誉,却也是值得结交的对象,也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唿,卢干志便也笑嘻嘻的跟人打招唿。 林恩誉和卢干志,本来想着看完榜,知道结果之后,就回去的。没想到,这么一耽搁,竟然费了好多时间,清早就到贡院门口,等他们返回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中午了。 他们应付完了周围人的结交,终于踏上会国子监的路。 两人走在回国子监的路上,边走边说着话: 「恩誉,我会试过了,这殿试如果不出意外的,应该也可以过了,哈哈,」卢干志喜道,「你可知,我如今可是双喜临门啊,这一喜啊,自然就是我过了会试,你也看到了,这二喜啊,你也知道的,我一会儿就去信梁侯府,告诉明秀这个好消息。我都过了会试,信梁侯应该会放我进去的吧。 哎呀,不对,不用我去告诉明秀,这个丫头,今儿一定火急火燎的派人出来打探消息了。这会儿,说不定啊,她已经知道了,正在家里欢喜呢,那我还要不要去信梁侯府啊?」 卢干志说话一向啰嗦,今日他过了会试,说起话来,更加没完没了的,林恩誉也习惯了,便随他说去。 「恩誉,你说我要不要去信梁侯府啊?」卢干志一转头,看见林恩誉正在出神:「恩誉,恩誉,你怎么了?」 林恩誉回神:「什么怎么了?」 「方才,我问你话,你走神了。」 卢干志说了一句,突然问道:「恩誉,你怎么了,看着面有忧色。」 他见林恩誉脸上的喜气渐渐退去,清朗的眉眼,却是带上了一抹忧色,不禁开口问道:「会试过了,不是喜事吗?你怎么这幅模样?」 林恩誉轻嘆了一口气:「点中会元,自然是喜事,我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我又想到万卷书图书馆的案子,如今玉妙还在宗人府中,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一想到这个,我便也欢喜不起来。」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卢干志说道,「户部侍郎已经把联名信呈上去了,相信皇上已经看到了。那么多人联名,多多少少总是会起一些作用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再说,事已至此,你担心也没有用,毕竟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你我虽然都已经过了会试,成为了贡生,但是不管如何,我们终究没有入朝为官,也做不了别的了。」 「恩。」林恩誉应了一声。 「至于乔姑娘,她毕竟进的是宗人府,而不是刑部,而且听说镇国公护妻心切,陪她去了,有镇国公护着,想来她总该没有什么事的,你就不要太担心了。」卢干志说道。 林恩誉滞了一滞,终是轻轻嘆了一口气。 两人走了许久,眼看国子监就要到了。 因为今儿是会试放榜,国子监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有不少,不少人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林恩誉这次会试得了一个会试。 凡是有人看到林恩誉,便会停下脚步,道一声恭喜,说上几句话。连国子监的老师们,看到林恩誉,也会他说上一句恭喜。 林恩誉便也一一回应。 从前,林恩誉因为岁考成绩出色,在国子监也是有些名气的,但那毕竟限于国子监范围之内的,国子监之外,知道的人也是有的,却不是那么多的。 然而,今日会试放榜,林恩誉被点了头名会元,那么,今后,他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国子监平民出身的学生了,他的名声会在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景朝,被人广为知晓。 后面还有殿试,若是殿试能被点为状元,哪怕只是前三甲,林恩誉都会成为整个大景朝政坛的一颗新星。 也许因为心中还有忧心的事情,也许因为性格使然,林恩誉并没有半分倨傲轻狂,他像平常一样谦和有礼,温文尔雅,温润如玉,淡然自若。 从贡院门口榜单之前,一直到回到国子监,一路上,林恩誉一言一行,已经为他赢得了不少美名。 林恩誉和卢干志走到贡院门口,却是突然看到有妇人拉着一个三岁的小童在哭泣。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加快了脚步向这妇人和小童走了过去。 「这位大嫂你怎么了?」卢干志看这妇人哭的凄悽惨惨,好不悲惨,便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大嫂子,你怎么在国子监门口哭啊?」 那妇人抬起头,看到两个国子监的学生,哭的更加厉害:「我,我,我也不知道我来国子监干什么,我就是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帮上我夫君?」 「大嫂子,你夫君,怎么了?」林恩誉讶异的问道。 「我夫君被抓到刑部大牢里去了。」妇人呜呜咽咽的说道,「我夫君被抓到牢里去了,家里就剩下我和孩子,夫君被抓到牢里去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让我和孩子怎么过日子?夫君,夫君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妇人一边儿哭,一边儿说话,话说的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林恩誉问道:「你夫君是不是因为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被抓到牢里去的?」 「嗳,嗳,就是图书馆的这个什么,什么结党营私一案,被捉到牢里去的。」那妇人说道。 「哇,哇,哇,我要爹爹,我要爹爹。」旁边的三岁小娃娃,听到娘亲,这么一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了,眼泪就像小溪一样,从眼角哗哗的流了下来。 「福儿莫哭,福儿莫哭,娘亲在,娘亲在,你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莫哭,莫哭。」那妇人看到自己的孩子大哭了起来,也顾不上向林恩誉和卢干志哭诉,立刻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孩子,安慰起来。 林恩誉和卢干志又对视了一眼。 孩子在娘亲的安抚下,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是抽抽搭搭的停不下来,那妇人也小声的啜泣着,母子二人都轻声抽泣,场面实在看着悽惨。 「大嫂子怎么称唿?」林恩誉问道,「你夫君被抓了,你怎么不去刑部衙门口喊冤,反而跑到国子监来了?」 「我,我夫家姓佟,」那妇人说道,「刑部衙门那里,我去过了,但是没有用。刑部衙门的人说,自从那什么结党营私案发生之后,衙门门口天天都有喊冤的人,喊冤的人那么多人,个个都天天到刑部衙门门口喊冤,衙门的人早就管不过来了。」 「衙门的衙役还说,官老爷们会审案的,有冤情的话,官老爷们都会查清楚的,查清楚了自会放了那些被冤枉的人。衙门的衙役还说,让我回家候着,若是需要我到衙门说话,自会有人传我去衙门的。」佟家嫂子说道。 「佟家嫂子,既然官府的衙役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安心回家吧,说不定过几天,你夫君就会回家来了。」卢干志说道,「大嫂子,你莫要担心,既然是冤枉的,那你夫君就一样会回来的。」 卢干志好言劝着这佟家嫂子。 可是佟家搜子却是不停的摇头:「不,不,我家夫君,我夫君是不一样的。」 「哦?佟家嫂子你夫君如何不一样了?」林恩誉说道。 「我夫君和被关押的其他人不一样的,不一样的。被关押的其他人都是正常人,是可以写字的。但是我夫君却不行的,我夫君跟本就写不了字。」 林恩誉一听,朗眉便是一扬:「根本就写不了字,这是何意?」 妇人眼泪又掉了一些出来:「我夫君,他根本就写不了字啊。」 ------题外话------ 这一章送给我大男二,林恩誉。 菠萝新建了一个群,现在还没有人,有兴趣的小伙伴过来看看五四一六六一九八五。谢谢乃们。
【137】你想帮她们? 林恩誉一听,朗眉便是一沉:「根本就写不了字,这是何意?」 妇人一听,又落了一些眼泪:「我夫君,他根本就写不了字啊。」 「佟家嫂子,你莫要哭了,你老是这么哭着,话都说不说清了。」卢干志,在一边急道。 「佟家嫂子,你慢慢说。」林恩誉说道。 「嗳,嗳,两位莫要见怪,我说给你们听,说给你们听啊。」佟家嫂子说道。 「好。」林恩誉温和的回答。 佟家嫂子用袖子擦了眼角,忍着泪意,说了起来:「是这样的,我夫君原来也是国子监的学生,后来,他科考考了一个进士的功名。因为笔墨功夫好,他就在翰林院做了一个从七品的检讨,」佟家娘子接着说道,「可是后来,我夫君因为意外,双手受了伤,两只手的手筋都断了。他的手是用不上力的,手用不上力气,也没有办法提笔写字。」 「然后呢?」卢干志问道。 「这会儿,出了那个什么万卷书图书管结党营私的案子,说我夫君是结党营私的一员,据说还有什么书信作为证物。来抓人的衙役说,刑部有我夫君写的书信,这信可以证明夫君参与了结党营私」妇人期期艾艾的说道,「可是我夫君跟本就没法提笔写字啊。」 「什么?」卢干志说道,「你夫君根本写不了字,这么说来是有人伪造了书信,说是你夫君写的,然后以此为证据,说你夫君参加了结党营私。」 佟家嫂子点了点头:「恩,公子,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这…。」卢干志转向林恩誉,「恩誉,是宣平侯府伪造书信,蓄意构陷。」 林恩誉点了下头,转向佟家嫂子,接着问:「佟家嫂子,那你到国子监门口是做什么呢?」 「我去了刑部衙门,衙役让我回家等着,只说如果官老爷需要招我问话,他们自会来找我,让我回家等着就是。我回了家,等了几天,可是官老爷还是没有来找我。 我心里着急,就去了翰林院,我夫君是翰林院的检讨,平日里主要做编纂的差事,他在翰林院是有不少同僚的。 我想着,我夫君的同僚也是官身,说不定能有门路可以救我夫君。所以我就跑到翰林院,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帮我夫君。可哪里知道,别人一听是关于结党营私案的,都避之不及,根本没有人肯来帮我。 刑部衙门不来找我问话,夫君的同僚也不愿意帮忙。我走投无路,就领着孩子,到国子监的门口来看看,我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试试运气罢了。」 「恩,」林恩誉说道,「佟家嫂子,你刚才说,你夫君的手手筋已断,无法握笔,没有办法写信,但是刑部衙门却拿出了你夫君写的书信,并以此为证,说你夫君结党营私,是这样吗?」 「嗳,是这样的,公子说的不错,」佟家娘子抽搭了两下,「就是这样的,我夫君是冤枉的,他真的是冤枉的。」 「佟家娘子,你夫君的手是什么时候坏的,他的手筋是什么时候断的?」林恩誉问道。 「有半年了。」佟家娘子说道。 「半年?已经有那么久了。」林恩誉心道,现在是八月末,半年前,才是两月末,图书馆是三月十八开张的,二月末图书馆都还没有开张,更不要提讲座了。那时讲座的影子都还没有。 「恩,是已经很久了,我夫君的手筋断了之后,就不能胜任翰林院检讨的差事了,所以他就一直待在家里了。 虽然他回来以后,俸禄并没有断,我们一家人也还能靠着他的俸禄过日子。只是夫君却因为不能再提笔了,心中总是闷闷不乐的。」佟家搜子说道。 她顿了顿抽泣了一下,接着说道:「后来,万卷书图书馆开办了讲座,请我夫君去讲课。我夫君在家中待了好久,心头正闷。有这么一个讲座,可以让他一纾胸意,他就非常欢喜的去了。谁知道,竟然,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恩,你夫君因为手筋断了无法握笔,所以留在家修养,这件事情,翰林院的人都知道吧。」林恩誉问道。  佟家嫂子抹了把眼泪,把孩子往怀里揽了一揽:「恩,翰林院的检讨们,还有编修们,都是知道的,但是他们却……」 「你夫君因为意外,手筋断了,可有找大夫来看?」林恩誉仔细问道。 「有找大夫看的。」佟家嫂子答道。 「这大夫,现在还找的到吗?」林恩誉问道。 「我们请的就是回春堂的李大夫,他一直都在回春堂里问诊的。」佟家嫂子答道。 「好。当初的方子可还在?」林恩誉接着问道。 卢干志目光中露出几分狐疑之色了:「恩誉,你这是要……」 林恩誉接着同佟家嫂子说道:「佟家嫂子,方子可还在?」 佟家嫂子继续点头应道:「在的。」 「方子可有大夫的签字和开方子的日子?」林恩誉接着问道。 「有的,李大夫是回春堂的正经大夫,不是那些游方郎中,他方子开的认真,方子上该有的东西都有。」佟家嫂子说道。 林恩誉沉吟片刻,说道:「佟家嫂子,你先带着孩子回家。虽说你夫君被抓到牢里去了,但是你还有孩子要照顾,你回家好生照顾孩子。至于你夫君一事,我们身为国子监的学生,对万卷书图书馆涉及结党营私一案,会尽力想法子的。」 「嗳,嗳,好的。」佟家嫂子忙不迭的应道。 林恩誉和卢干志把佟家嫂子劝了回去,在佟家嫂子临走前,林恩誉又问了她,她夫君的姓名和家住在哪里。 佟家嫂子抽抽答答的走后,卢干志和林恩誉才继续往国子监里头走。 「恩誉,这佟检讨可真够冤枉的,明明手都断了,跟本就无法动笔,竟然还被人伪造了书信,说他结党营私,他也因此入了狱。」卢干志嘆了一气,「唉,真是冤,真是冤啊。」 「是啊,佟家嫂子带着孩子,也真是够可怜的。」林恩誉应道。 「哎?对了,恩誉,你方才问佟家嫂子那么多关于她夫君的事情,是不是想帮她?」卢干志狐疑的问道。 「是的。」林恩誉答道。 「我看你问的这么仔细,就猜到了,」卢干志顿了顿说道,「我也想帮她啊,可是,恩誉,我们帮不了啊。」 林恩誉一顿,继续走路,没有回答。 卢干志继续絮絮叨叨的说道,「我也想帮佟家嫂子,我也想帮镇国公夫人,这不没办法嘛?」 卢干志脚步一顿,说道:「不如我们再去找找户部侍郎田禄?我们一起去田侍郎府上,把佟家嫂子的事情告诉田侍郎。我们再同田侍郎一起商议商议,确定一下该怎么办,看看是不是要搜集好关于佟家嫂子的证据,请田侍郎再给皇上写封摺子。」 林恩誉思索了一会儿,应道:「试试看。」 卢干志迟疑了一下说道:「恩誉,我还是想先去一次信梁侯府,去见一见明秀,等我回来,我再和你一起去田侍郎府上。」 「恩,好,也不急在一时半刻,」林恩誉说道,「我先回校舍了,你回来之后,到校舍找我吧。」 「好。」卢干志答道。 —— 卢干志和林恩誉道了别,林恩誉回了国子监的教舍,而卢干志则去了信梁侯府。 信梁侯阮达听到下人禀报,说卢干志求见,他便在堂上见了卢干志。 阮达已经知道卢干志会试通过了,对卢干志态度比之前和蔼了很多。当然,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此前阮达已经暗中调查过卢干志了。卢干志虽然是阮明秀的表亲,但是关系很远,一表三千里,两家这关系并不密切,除了偶尔的场合,两家也没什么来往。 阮达调查了卢干志的家世背景,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为人处事。虽然卢干志还是有一些地方,让阮达不满意,但是卢干志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虽说性子还有些不稳,还需要打磨,但是总体而言,他是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 此外,他的女儿阮明秀一心只在卢干志身上,阮达看得分明。既然如此,他这个当父亲的,就不做一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只要卢干志能好好的对待阮明秀,他便不会加以阻止。 信梁侯向卢干志问了几句话,卢干志一一作答之后。 随后,卢干志赧然的问道:「侯爷,能否让我见一见明秀,哦,见一见阮小姐?」  信梁侯端起茶杯,握着杯盖,杯盖在茶杯的杯沿擦了记下,茶杯和杯盖相接触,发出轻微的响声。 卢干志也紧紧握着茶杯,他心里有些紧张。 堂中,安静了一会儿,信梁侯说道:「府里花园景致不错,卢公子去府里花园逛一逛吧。」 信梁侯说罢,又对旁边伺候的老僕说道:「让人去知会一下小姐,就说卢公子来了,我请他在府里花园逛一逛,让她代我引卢公子在花园里逛一逛。」 卢干志顿时心花怒放:「多谢侯爷。」 老僕引着卢干志进了府中花园,阮明秀也很快就出来了。 「表哥,」阮明秀看到卢干志,远远的就喊了过来,「表哥。」  「明秀,是我,」卢干志快步走了过来,「侯爷让我进府里来逛逛花园的。」 卢干志呵呵一乐:「让你作陪。」 「知道了,」阮明秀嫣然一笑说道,「表哥,你来,我带你逛逛,我们信梁侯的花园是以精巧奇出名的,一步一景,有时候啊,走着走着,前头就突然没有路了,可是走到路的尽头,却又豁然开朗。我们府中花园的路,绕软弯弯的,很容易就迷路了。」 阮明秀带着卢干志走花园了走了一会儿,穿过一个假山的山洞,走到假山山顶。山顶上有一个凉亭,人站在凉亭里,视线很好,可以看到大半个信梁侯府。 人走在府中花园,跟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这会儿到了山顶,才看到了整个侯府大半的面貌。 这么一看整个侯府当真精巧繁复,奇特别致。 两人站在山顶休息,卢干志说道:「明秀,今儿会试放榜了,我得了第五名。」 阮明秀歪过头,咧开嘴笑道:「表哥,我知道了,我可一早就知道,我爹知道了,我娘也知道了。要不然,以我爹的性子,可不会这么容易就放你进府的。表哥,恭喜你了。」 「明秀,等我过了殿试就来向你家提亲,」卢干志说道,「我就是怕委屈了你,之前过了会试,确实挺高兴的,但是刚才看了你家的花园……明秀我可没有法子弄出这样一个花园来,可真是委屈了你了。」 阮明秀咯咯的直笑:「我要花园做什么?」 「信梁侯让我来看花园,我本来以为,只是找个理由,好让你我见上一面。现在看到你家花园,我知道信梁侯是别有用意的,他让我别骄傲自满,要戒骄戒躁的。」卢干志道,「看来,日后,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功课还要更加用心一些,殿试还要考得更好一些才是。」 「我爹就是这样,那么多绕绕弯弯,讨厌的很,嗳,别管他。」阮明秀说道。  「那是你爹,不能不管他。」卢干志急忙喊道。 「嘿嘿,反正现在别说我爹爹了。」阮明秀嗔道。 「恩,明秀,这几日,你都在做什么啊?」卢干志说道,「也没见你来找过我的,你这几天都没有出去吗?」 阮明秀摇摇头:「我没有出去啊,我在家里忙着呢。」 「在家里忙?明秀,你在家里忙些什么?」卢干志疑惑的问道。 「跟以前差不多,我在家里学习如何掌管内院打理后宅,如何看帐,管理庶务。」阮明秀歪着脑袋,回答道。 「啊?还在学这些啊,不是不学了吗?」卢干志神色微变,「那人你不会也去相看了吧?」  阮明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都上了门了,我哪里还会去相看?至于学的那些东西啊,我娘说了,不管是谁,都是要学的。」 卢干志闻言心里一暖,看着阮明秀笑语嫣然,心里便是一盪。 趁她不注意,卢干志便在阮明秀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唇一落下,卢干志突然一呆,少女的脸颊那么娇嫩柔软,唇上就传来柔软的触感。少女的味道怎么那么香,只一瞬,整个人就像被包围了一样。 卢干志呆呆的,周身的血液慢慢的加快流动。 阮明秀也是一呆,随后,脸上便涨得通红:「表,表哥,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我,看着欢喜,就没忍住。」 阮明秀连忙别开眼,脸上的红晕,分外妖娆好看。 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别扭的都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阮明秀问道:「表哥,那个万卷书图书馆的案子,你知道了吗?」 卢干志点点头:「我自然是知道的。」 阮明秀唉了一声:「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玉妙怎么会被抓到宗人府里里头去?也不知道这玉妙怎么样了?」 卢干志说道:「明秀,你莫要太担心了。镇国公陪着镇国公夫人一起去了宗人府,有镇过公在,她总不会吃什么大亏的。」 「嗳,玉妙也真可怜。这图书馆才开了多久啊,就碰上了以这种事情。」阮铭说道。 卢干志说道:「说起来,我们国子监也做了一些事情的,请户部侍郎给皇上递摺子,让他把我们写的联名书给了皇上。一会儿,我和林恩誉还准备一起去户部侍郎府上。」 ------题外话------ 今天下午7点有二更的。
【138】他便也护她一护(二更) 「恩,我求了我堂叔,让他带我去宗人府,看望玉妙。」阮明秀道。 「你堂叔?」卢干志疑道,「你堂叔是哪个?」 「就是大长公主的独子,阮安。他和宗人府的宗令交情很好,宗令是宗人府的主事人,整个宗人府都听他的,」阮明秀说道,「过一会儿,我堂叔就要带我去宗人府了,你来的时辰可真是巧,你要是晚到一会儿,我就去宗人府了,我们就见不上面了。」 阮明秀转了一个身:「哎,本来啊,我想求堂叔和姨奶奶,哦,就是大长公主去,给皇上求个情的。」 「你堂叔和你姨奶奶不答应吗?」卢干志问道。 「不是他们不答应。」阮明秀说道。 「那是怎么了……」卢干志好奇的问道。 阮明秀摇摇头:「现在,对于万卷书图书馆的案子,皇上已经不看任何摺子,也不听任何建议了,谁说的,他都不听。皇上说,他只等着宗人府和刑部审案的结果。」 「皇上不看摺子了?」卢干志疑惑道。 「恩,是这样说的,」阮明秀点头头,「所有关于万卷书图书馆的摺子都被挡在御书房门外,而且,他也不听任何人的求情。哦,自然,皇上也不会听那些催他结案的人。」「竟然如此……」卢干志低头喃喃说道。 —— 离开信梁侯府之后,卢干志便急急忙忙回到国子监。 他去校舍找了林恩誉。 林恩誉看到卢干志回来了,说道:「干志,你从信梁侯府回来了,我们这就去田大人那里吧。」 「不用去了,」卢干志摇摇头,「哎,不用去了,去了也没用的。」 林恩誉疑惑道:「去了也没用?干志,出了什么事?」 「嗳,」卢干志往屋子里看了一圈,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我刚才去了一次信梁侯府,见了明秀。明秀告诉我,皇上最近已经不看任何关于万卷书图书馆的摺子了,所有关于结党营私一案的摺子都被挡在了御书房的门外。」 「所有的摺子都挡在御书房外?」林恩誉抬眸,确认道。 「明秀这么说的,应该是不会有错的。」卢干志说道。 林恩誉低下头,半晌也不说话。 「恩誉,本来我们想着找田大人商议一下佟家嫂子的事情,看一看有没有可能给皇上上个摺子什么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可能了。」卢干志道。 「给皇上上摺子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林恩誉说道。 「是啊,」卢干志说道,「就算田大人上了摺子,皇上也不会看。而我们,我们跟本就没有机会让佟家嫂子的事情,上达天听。」 「上达天听?」林恩誉沉吟了一声,陷入了思考。 「是啊,没有可能上达天听,没有可能。万卷书图书馆真冤,被捲入的那些官员文人真是冤。恩誉,咱们明明知道他们是被冤的,却也帮不上忙,唉,恩誉……」 卢干志絮叨的说着话,只听林恩誉幽幽说道:「不一定。」 「恩?」卢干志问道,「什么,恩誉,你说什么?」 「不一定帮不上忙,」林恩誉轻声说道,「不一定不能上达天听。」  「上达天听,我们?」卢干志说道,「恩誉,你别胡说了,如何上达天听?」 林恩誉默了一默,轻轻吐出两个字:「殿试。」 「什么?」卢干志大声惊唿,「什么?殿试?恩誉,你莫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林恩誉摇摇头。 「恩誉,」卢干志说道,「你,你,那是殿试,三年一次,由过了会试的贡生参加,由皇上亲自担任主考。殿试,何等严肃之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是我唯一可以面见皇上的机会,」林恩誉说道,「按照规矩,殿试由皇上亲任主考。在殿试中,皇上还会挑几个考生,即兴问一些问题。我会试被点了会元,殿试上,极有可能被皇上挑中,当面回答皇上的问题,我可以借这个机会……」 「可是殿试……」卢干志接着说道,「恩誉,若是惹怒了皇上,龙颜大怒的话,你怎么办?你本有大好前程,你是仕途正是前途无量,若是在这个时候,惹怒了龙颜……」 林恩誉不语。 「恩誉,其实,你若是殿试过了,被点了状元、榜眼,探花中的任何一个,你一样可以面圣的,」卢干志说道,「不如到那时。」 林恩誉摇了摇头,你的说法,刚才我也考虑过了:「现在殿试还没有开始,等殿试放榜又要等上好些日子,就怕时间来不及。若是晚了,案子判下来,那些无辜的官员文人也好,图书馆也好,还是玉妙也好…… 如果他们被定了罪,那么事成定局,为时已晚,若是真的如此,我怕自己一生都不会心安。」 林恩誉接着说道:「若是拖到殿试放榜,事关重大,又涉及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我如何敢拖?」 「那你就押上自己的前程?」卢干志说道。 「前程自然重要,我在殿试上提及此事,并不一定真的会毁了自己的前程,」林恩誉说道,「再说,若是为了前程,让我置此事不管,我却是做不到的。」 林恩誉笑了笑,笑容格外温和。他确实想要锦绣前程,确实想要做出一番事业,这也是他寒窗苦读的目的。然而,他却不想成为那种为了仕途,不要良心的人。一桩大冤案,在他面前,他若是不管不顾,那他日后为官是不是可以更加没有原则。 而且,案子所涉及的人,是他心底的人,虽然没有缘分…… 镇国公可以为了护她,主动进入宗人府的大牢,那他便也护她一护吧。 「恩誉,你再想想仔细吧,」卢干志说道,「你再想想。」 林恩誉笑道:「好,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殿试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殿试之前,宗人府和刑部已经把这件事情弄清楚了,玉妙和那些官员文人也都被放出来了,也不一定。」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卢干志离开信梁侯府之后,阮明秀就跟着阮安去了宗人府,看望乔玉妙。 「玉妙,你怎么样啊?」阮明秀一进门,就跑了进来,握住了乔玉妙的手。 「我挺好的,」乔玉妙说道,「明秀,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的,是我堂叔带我来的,我堂叔和宗人府的宗令十分相熟,所以就带我进来了,」阮明秀说道,「我一听说,你进了宗人府,心里着急得很,又担心你的处境,所以就去求了姨奶奶和堂叔,堂叔才答应,带我进宗人府看你的。」 「来,快坐吧,我们坐下说话。」 听阮明秀这么一说,乔玉妙便明白,阮明秀是由阮安带到宗人府来看她的。阮安和宗人府相熟,她是知道的,当初齐言彻被关到宗人府的时候,也是阮安带她到宗人府看齐言彻的。 乔玉妙心下动容,知道这个热情明艷的姑娘完全相信她,十分担忧她。 「嗳,好的。」阮明秀刚要坐下,便看到了旁边的齐言彻。 「国公爷。」阮明秀连忙行了个礼。  齐言彻颔首道:「不必多礼。你们姐妹说说话吧。」 说罢,齐言彻便坐到书案前,拿起一本书册,翻了起来,给乔玉妙和阮明秀两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乔玉妙拉着阮明秀在坐桌子边坐好:「明秀,宗人府的牢房条件不错,我虽然被关在宗人府,除了不能出去以外,倒也没有受什么罪。一切安好,只是现在案子一直没有结果……」 阮明秀点点头:「我也听说了。唉,这可怎么办啊?」 乔玉妙笑了笑说道:「没关系,我也没什么事。我也许久没有见你了,你最近怎么样了?」 「我?」阮明秀突然脸一红,说道,「我也挺好的,会试放榜了,我表哥榜上有名,而且还是第五,我爹和我娘,基本已经同意我们的事了。」 乔玉妙眨巴了一下眼,眼里露着几分促狭说道:「明秀,看来,我很快就可以喝到你的喜酒了。」 「还没有殿试呢。」阮明秀忸怩了一下。 「哦,对了,」阮明秀突然说道,「你知道这次会试的会元是谁吗?」 「是谁啊?」乔玉妙问道。 「恩,你也认识的,是我表哥的同窗。」阮明秀说道。 乔玉妙一滞,想了想,心中隐隐有了答案:「是……林恩誉?」 「是的,是的,」阮明秀大幅度的点了两下头,「就是他,就是林恩誉。」 「原来真是恩誉,」乔玉妙说道,「恩誉的才学过人,学识不一般的好,他被点中会元也是名至实归,」 齐言彻正在书案前看书,耳边刮过「林恩誉」的名字,他的手便是一顿。 立刻把注意力从书籍上转移到乔玉妙和阮明秀的对话上,不过,阮明秀和乔玉妙却是不再提林恩誉的事情了。 「恩,明秀,最近宣平侯府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乔玉妙问道。 「宣平侯府?」阮明秀想了想说道,「宣平侯,写了摺子,说万卷书图书馆的」讲座「实为结党营私。」 「除了这件事呢?」乔玉妙问道。 「除了这件事情以外,」阮明秀歪着脑袋想了想,「倒是没有别的事情了。」 「是吗?」乔玉妙低声道。 乔玉妙心中算了算日子,洪二狗和潘六子已经逃离京城有近二十日了。上次结算利钱,是在八月初十,论理,八月二十也应该结一次利钱的。如今已经过了近十日了,乔玉琏应该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那些借给乔玉琏银两的世家子弟也应该问乔玉琏追讨本金和利钱了。 也不知道是那些世家子弟信任宣平侯府,还是乔玉琏找了什么理由,使了什么缓兵之计,这些借了银子给乔玉琏的世家子弟竟然还没有闹起来。 乔玉妙想了想,她或许可以给这件事情加把火了。 阮明秀和乔玉妙说了一会儿的话。 过了一会儿,阮明秀被狱卒喊了出去, 阮明秀和乔玉妙两人手拉着手,依依惜别,又说了好一会儿话,阮明秀才离开。 这天晚饭过后,鹰又飞到铁栅栏窗台上。 齐言彻解下飞鹰脚下的竹筒,打开竹筒里的纸条,一看,剑眉就锁了起来。 「言彻,」乔玉妙说道,「让卫陌他们帮我一个忙吧。」 「好,要他们做什么事?」齐言彻问道。 乔玉妙说道:「能不能让他们到外面散步消息,就说乔家大少爷,乔玉琏被人骗了两百万两银子。」 齐言彻剑眉一抬,笑道:「玉妙,是想用流言的法子吗?」 乔玉妙嘿嘿一笑:「这可不是流言,这可是事实。」 齐言彻笑道:「洪富贵的事情,你准备要收尾了?」 洪二狗以及潘六子的假户籍文书都是齐言彻帮忙弄的,所以乔玉妙要坑乔家一大笔的事情,齐言彻一直都是知道的。齐言彻常年带兵打仗,最是知道兵不厌诈,兵不血刃。 乔玉妙托起腮,眼里透出几许狡黠,点点头:「嗳,差不多该收尾了。言彻,你说,宣平侯府一共有多少银子?」 齐言彻说道:「具体我不知道,不过两百万两,足够让宣平侯府倾家荡产了。」 乔玉妙嘿嘿一笑。 「好,我去让卫陌他们照你说的做。」齐言彻说道。  「恩。」乔玉妙应道。 齐言彻在书案前写了一行字,搁下笔,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 乔玉妙忍不住问道:「言彻,怎么了?」 「是结党营私案子的事情,」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一抬眸:「案子怎么了?」 「宣平侯府找了一些人证,来指证万卷书图书馆的」讲座「涉嫌结党营私,为那些官员文人提供结党营私的场所和掩护,」齐言彻说道,「如今这些人证,都住进了刑部衙门,以方便刑部侍郎等官员可以随时询问,当然,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这些人证,这是一些大案要案常用的做法。」 「恩。」乔玉妙应了一声。 「你也知道,之前我派人混入了刑部,想从这些人证身上找突破口,想让他们说出实情来。」齐言彻说道。 「我知道,」乔玉妙说道,「所谓非常手段,就是不能明着来,而是暗着来。所以,你让手下的人假扮成刑部的衙役或刑部的官员,混入刑部。或是直接审问,或是旁敲侧击,目的就是想让这些证人说实话。」 齐言彻颔首道:「然而,却没有什么成效。这些人证口风都很紧,死咬着万卷书图书馆的」讲座「不放,而我的人毕竟是混到刑部衙门的,行事总会有所顾忌,手段也不能太过激烈,所以,我的人没有能让这些人证说出实情。」 「原来是这样,」乔玉妙托起腮,细细思索了一会儿,「言彻,这些人愿意做伪证总是有原因的,不如我们来个各个击破。」 齐言彻抬了眉心:「你是说……」 「这些做伪证的证人一共有几人?」乔玉妙问道。 「一共有五人。」齐言彻说道。 「这人数说多也不多,」乔玉妙想了想说道,「任何一个人愿意出来作伪证,一定有各自不同的原因。如果是贪银子,乔家给了他多少银子,我们就给他更多的银子。如果乔家许了他前程,我们就许他更大的前程。如果乔家照顾他的家人,我们许他家人更好。如果乔家拿了他的家人威胁他,那我们就去解救他的家人。」 乔玉妙接着说道,「首先,我们要知道这五个作伪证的证人,各自到底是为什么作伪证。」 齐言彻接口说道:「然后,我们才能根据这个原因,来个各个击破,让他们说出实情,只要他们能说出实情,那么乔家的证人,就会成为我们的证人。」
【139】倒底欠了多少银子?(一更) 乔玉妙眯了眯笑道:「嗳,就是这样。」 齐言彻说道:「如此说来,倒是不应该急着去刑部衙门,而是应该先调查清楚,这些证人为什么要做伪证,然后对阵下药。」 乔玉妙嘿嘿一笑,眼里露出几许狡黠之意。 「好,」齐言彻说道,「我立刻就给手下之人下令。」 齐言彻转回身,提起笔,接着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一笔小楷写的密密麻麻。 随后,他拿着宣纸走到窗边,唤来了鹰,将宣纸放进竹筒,绑在了鹰的脚边。 鹰飞走后,齐言彻迴转过身,见乔玉妙正坐在桌边,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模样甚是可爱,便走去把乔玉妙从椅子抱起来,抱到了自己腿上。 他搂着她的手臂,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亲昵了一会儿,「这案子拖了那么许久,幸好我同你一起进来了,虽然不能真的行房,却能随时相见,总好过见不到你,每日相思的好。」 乔玉妙听他又说荤话,便又想掐他的腰,却又想到她这么随便一摸,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软肉,只能摸到肌肉,便只好收回了手。 —— 宣平侯府厢房内。 乔梁靠坐在软榻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茶是上好的红茶,香气浓郁芬芳。 他四肢随意的摊开着,全身放松,眼睛半瞌半闭,偶尔睁眼喝口茶,舒服的闭一闭眼睛,又重新睁开。 在他的身边跪着一个侍女,在他的脚边左右各跪着一个侍女。 三个侍女同时握着粉拳头,在给乔梁捶背捶腿。 外头,老僕樊良喊了进来:「侯爷,我们府的大门口,来了不少人。」 乔梁半闭着老眼,声音透着一股惬意的慵懒:「门口来了不少人?都是什么人啊,他们都是来做什么的啊?」 老僕樊良说道:「都是世家子弟,有文安伯府的大少爷,信武侯府的小少爷,安平侯府的大少爷,忠勇伯府的二少爷,他们说他们是到宣平侯府,来,来问大少爷要债的。」 乔梁眼睛一睁:「要债?问大少爷?」 乔梁心道,玉琏这几日看着挺乖巧的,难道又惹了什么事了? 他这几日一直在关注万卷书图书管「讲座」一案,到没有关注府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作为一家之主,他总还是留了一分心在府里的。 据他所知,乔玉琏近日都乖乖待在府中,乖巧的很。他还想着玉琏终于长大懂事了,不再像从前那样,没事就往外面跑。 怎么现在却有那么多世家子弟的来宣平侯府要债来了? 听这些世家子弟的名头都是玉琏平日交好的几家人家。莫不是玉琏之前在外面玩乐的时候,让别人垫付了银子?莫不是玉琏进了赌坊,染了赌博的恶习,然后找朋友拆借银子吧? 乔梁想了想,便又重新趟到软榻上,说道:「既然是来找玉琏的,就让玉琏去见他们,若确实让别人垫付了什么花销,那就还给人家,免得落下个欠债不还的坏名声。」 「侯爷,大少爷说他不见这些人,」樊良说道,「大少爷现在正在自己屋子里,大少爷说他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乔梁闻言又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玉琏身子不适?我早上还见到他用早饭,并没有看到他身子有什么不适的。恩,也许是突发了什么身子不适,请大夫了没有?」 樊良说道:「大少爷那边,似乎并没有请大夫。」 乔梁讶异道:「怎地没有请大夫?小病及时治了,也免得拖成了大病。」 「是,」樊良恭敬的应了一声,「那外头的那些世家子弟呢?」 乔梁说道:「你去外头跟他们说一声,就说玉琏现在身体不适,不便见客,让他们过几天再来来。」 「是。」樊良应道。 乔梁把樊良打发了出去,重新躺了下去,半眯着眼,享受几个丫环卖力的伺候。 过了一会儿,樊良又走到了门口:「侯爷。」 「又有什么事情啊?」乔梁声音中带上了几分不悦。 「侯爷,还是方才的事情,」樊良说道,「门口几位少爷,都不肯走,都说咱们府的大少爷骗了他们一大笔银子,他们都赖在门口不肯走。说一定要要大少爷给他们一个交代。」 乔梁眼睛勐然一睁,他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了。 竟然同时有好几个世家弟子同时到了宣平侯要债,而且就算知道玉琏身体不佳,也不肯离去。 乔梁心中暗道,玉琏突然说自己病了,莫不是因为害怕这些世家子弟,所以才躲起来不见人的。玉琏到底欠了别人多少两银子,要那些家底殷实、平日向来挥霍无度的一帮贵族弟弟出来要帐。 乔梁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隐隐觉得乔玉琏欠下的银子,大该数量是挺大的。 「都下去吧。」乔梁把给他捶背捶腿端水的丫环们都打发走了。 丫环们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是,侯爷。」 见人都走了,乔梁这才起身,对门口的樊良说道:「走吧,去门厅那里看看吧。」 如果玉琏真的是生病了,那让他好生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 至于这门外的世家子弟…… 他亲自出马,到门厅看一看,若是涉及的银子不多的话,他当场就替玉琏还了。 若是所欠的银子多的话……他便安抚他们,让他们先回家候着,到时候他再还上就是了。 「是,侯爷。」樊良应道。 乔梁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走到厢房的门口,看到门口的樊良,说道:「走吧。」 乔梁带着樊良,往外头门厅照壁的方向走去。 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乔梁听到了乔玉琏的喊声:「阿爷,阿爷,阿爷,等等。」 乔梁闻声,脚步就停了下来,回头看到了一路狂奔而来的乔玉琏。他的大肚腩因为飞快奔跑而一颤一颤的。 乔梁朝远远奔过来的乔玉琏看看,见他脚步飞快,脸色红润,没有半分生病的迹象,心里不禁十分狐疑。 待乔玉琏走到乔梁面前的时候,乔梁便狐疑问道:「玉琏,你不是病了、不宜见客吗?看上去,你精神倒是相当的好,你这在自己屋子里,谎称有病,是想躲开门口那么多人追债吗?」 乔玉琏普通一声,跪在地上:「阿爷,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外面那些人一定会要了我的命,他们一定会要了我的名的。」 乔玉琏人不聪明,不过这点他却是很清楚。他欠的银两实在太大,若是还不出来,那些人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他之前谎称自己有病、不宜外出。他让人告诉他的那些债主,他因为生了病所以不能及时跟他们结利钱,还本金,等他病好了,他会去跟他们把利钱都补上,把本金都还上。 他一边称病不出,一边让人满京城找潘六子和洪福贵。 可能是因为乔玉琏之前每次都按时结利钱,信誉很好。也可能是因为,有宣平侯府这个招牌在,也有可能,是因为只晚了一期的利钱,日子尚短。所以,那些世家子弟的债主们竟然信以为真,没有上门来闹。 可是现在,这些人同时上门要债。 乔玉琏躲在家里,害怕得很,听下人禀报说,乔渊要去门厅,找那些世家子弟,知道这回他是再也瞒不住了。 与其再隐瞒下去,还不如过来主动坦白加求救。 「阿爷,你救救我啊。」乔玉琏跪在地上对着乔梁就是叩头。 乔梁疑惑的说道:「救命,外头那些世家子弟,不是都同你交好的吗?他们为什么要害你?」 乔玉琏跪在地上,低着头说道:「因为,应我欠了他们的银子。」 乔梁说道:「欠了银子,就会要你的命?玉琏,他们也都是积累好几代的世家子弟了,同我们宣平侯府一样,家底丰厚着。岂会因为一点银两就要你的命?再说我们宣平侯府,也不是没有银子,他们也知道我们宣平候是十几代的世家,簪缨世族,玉琏,你多虑了。」 乔玉琏极为小声的说道:「这回我欠的银子,有些多。」 乔梁说道:「有些多?有多少银子。」 「我,我,我总共,我一共欠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了。」乔玉琏极为小声说道。 乔梁一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玉琏,你说你欠了多少银两?」 乔玉琏说道:「我,我欠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乔梁老眼一睁,顿时如遭雷噼:「什么?一百,一百八十万两?」 他身子往后踉跄一步,身后樊良扶了一把,乔梁勉强站着,只是胸含着,背也有些弯。 乔梁毕竟是颇有些阅歷的老人,不至于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直接倒下了。另外,他心中多少还存了几分侥倖的。 站直了身子之后,乔梁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嫡长孙,吐出一口浊气,厉声说道:「说,倒底怎么回事?一百八十万两,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一百八十万两是多少银子?你是不是稀里煳涂的立下字据,说要给别人一百八十万两?」 乔梁语气十分兇狠,一句接一句的说,但是说到最后,话语间有些中气不足。 「不是这样的。」乔玉琏轻声说道。 事到如今,乔玉琏哪里还敢再隐瞒半分?就把事情的整个过程都老老实实的给乔梁交代了。 从潘六子介绍他认识洪福贵开始,一直说到他借给洪福贵银子,每过十日结利钱,后来还借了朋友的钱,再借给洪福贵,随后,洪富贵和潘六子两人同时消失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乔梁。 「你自己借给洪福贵五十二万两,你,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乔梁沉声说道。 「是,是我们府里的,」乔玉琏说道,「两万两银子是我自己的,还有五十万两,是我们府里。」 「我们府?」乔梁问。 「我,偷了爹的钥匙……」乔玉琏说道,「库门的钥匙和银两票号箱子的钥匙,我都偷拿了……我是府里的大少爷,管库房的下人,也没管我……」 「你,你竟然拿了府里五十万两的银子!」乔梁一双腿显些站不住,「你,你把我们宣平侯府库中存银全拿走了!」 乔梁身子半靠在樊良身上:「剩下的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都是问人借的?」 「恩。」乔玉琏轻声的应了一句,头几乎埋到地上。 「借据都写好了?」乔梁靠在樊良身上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写好了,签了字,按了手印的。」乔玉琏说道。  乔梁腿彻底一软朝后跌去,身后樊良抱住乔梁,樊良把乔梁扶到抄手游廊的石凳上坐好。 乔梁只觉得胸口突然极闷,仿佛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他眼前发黑,仿佛有浅灰色的星点闪烁着。  他大口大口的吐着浊气,浑浊的老眼里是震惊、失望,还有那么几分害怕。  乔玉琏突然向前跪走了几步,发疯似的抱住了乔梁的腿:「阿爷,阿爷,你救救我,我也是被人骗了的,我也是被人骗了的。 那洪福贵说的好好的,真真的,每过十天都会跟我结一次银子的,本金也还了我二十万两,我哪里想得到他们会不见,他们怎么会就这么不见了?」 乔梁突然在乔玉琏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这巴掌乔梁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五指手印赫然出现在了乔玉琏的脸上。  「阿爷……」乔玉琏吃痛,银子的事情捂不住了,他害怕加上脸疼,二十岁的男人,眼眶竟然红了起来,「阿爷,阿爷。」 「你枉为我宣平侯府的嫡长孙,别人给你下套,你就往里面跳,还足足借给他两百万两,那么贪,还如此蠢。」 乔梁捂住胸口,脚用力一踢,把原本抱着他腿的乔玉琏踢翻在地上:「本来只以为你是贪玩,只是因为年纪尚小,身上有一些世家子弟常见的坏毛病罢了,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蠢笨。」 乔玉琏屁股摔的生疼过,心窝也是一疼,本来只是装病,被乔梁那么一踢,屁股定然淤青,心口也花了老大一会儿功夫才喘过气来。 他勉力重新爬起来,爬到乔梁脚边,却不敢再抱住乔梁大腿,只是害怕加上疼痛,他竟然真的哇哇哭了起来:「这套看着太真,这套下得太深,我也是一时煳涂啊,阿爷,我也是一时煳涂。」 乔梁正想再骂,门房小厮走了过来,看到乔梁和乔玉琏这样一幅模样,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说道:「侯爷,门口的那些少爷公子,都回去了。」 乔玉琏顿时送了一口气,歪坐在地上。 乔梁也松了一口气看着地上自己的嫡长孙,白白胖胖,大肚子挺在外面,二十岁的年纪,竟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歪坐在地上。 这就是他的嫡长孙,他宣平侯府未来的主事人。原本以为他只是因为年纪小,身上有一些世家子弟常见的坏毛病也是很正常的,年纪长上去,这些毛病自己会好,很多世家子弟都是这么过来的。 乔玉琏已经弱冠,乔家近日正在给他说亲,只是乔家未来当家主母的人选自然是要慎之又慎的,选了选去,便也拖了下来。 不过乔梁已经打算好,在年内给乔玉琏说好亲,明年就可以完婚。 等成了亲之后,乔玉琏说不定就能成熟起来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嫡长孙竟然是如此蠢笨之人,如此蠢笨之人。 ------题外话------ 二更是晚上7点哦。
【140】败家子常见,能那么败家的还是头一次见 「跟我进书房。」乔梁沉声说道。 乔梁颤颤巍巍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由老僕樊良扶着,慢幽幽的向侯府书房的方向走过去。 乔玉琏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疼跟在乔梁后面。 到了书房,乔梁又让人去把乔渊赶快喊来。 乔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父亲唤得十分着急,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书房。 乔渊走进书房,看到书房的情景,愣了一下。 只见乔梁坐在书案之后,脸色发白,整张脸都是崩紧了的,老眼透着怒意,放在书案上布着褶子的手,似乎还些发颤。 而乔玉琏则是跪在地上,头垂着,衣服有些脏,头髮也有些凌乱,眼眶发红,眼角还有几许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的。 乔渊心里一紧,连忙朝乔梁行了一个礼:「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玉琏又做了什么顽劣的事情,惹爹生气了?」 乔梁抽出笔筒里的几支毛笔,用力朝地面掷了出去,毛笔分散的落在乔玉琏的身边,发出啪啪的响声,有一支还砸到了乔玉琏的手上,乔玉琏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乔渊对于乔玉琏这个嫡长子一向都是十分宠爱的。 他最是吝啬小气,把银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唯独对这个长子,还是挺大方的,平日的开销也是随便乔玉琏花的。毕竟乔玉琏是传承他血脉的人,也是他日后的继承人,让他早用一些银两,乔梁并没有觉得有多肉痛。 看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儿子,被打的这般悽惨,乔渊有些心疼,他便又向乔梁行了一个礼说道:「爹,这是怎么了?」 「你让他自己跟你说。」乔梁怒喝道。 乔渊转向了乔玉琏:「玉琏,出了什么事?」 乔玉琏闻言,又抹了一抹眼角的几滴眼泪,期期艾艾的把事情的整个经过又告诉了乔渊。 乔渊一愣,问道:「玉琏,你说,是多少银子?」 乔玉琏抽泣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说道:「亏空有一百八十万两。」 乔渊倒抽了一口冷气,冷气一抽,差点提不上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爱银子,他费尽心思,剋扣二房的嫁妆,剋扣乔玉珩的药钱,甚至为了让乔玉珩早点丧命,他不惜换了乔玉珩的药,想要亲手谋害自己亲侄的命。 作为一个书香门第的嫡长子,一个爱财如命却生在书香门第的嫡长子,他不能出门经商,长期的压抑,让他的内心更加扭曲。 他所做的全部,就是希望自己可以把宣平侯府所有的财产都据为己有。 可是现在,一百八十万两的银子,几乎已经是宣平侯府全部的银两了。 若是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就这么追不回来了,就这么赔给那些世家子弟了,那么他们宣平侯府就会倾家荡产,他们乔家十几代的积累,就会毁于一旦。 他出生在宣平侯府,这几十年的经营,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之前,他父亲乔梁让他给宗人府的宗正郁前德两千两银子,他都觉得肉痛的紧,如今一百万十万两银子,那是多少个两千两。 这不是让他肉痛,而是让他心痛,不是身上剜下一块肉,而是剜下他的心,把他的心头头肉一块一块的割下来,心房血淋淋。 这个时候,乔渊,哪里还管得上乔玉琏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嫡长子?当即,一个附身,用出全身的力气,一个大巴掌打到了乔玉琏的脸上:「你这个败家子!败家子。」 公侯门第,世家子弟,败家子、纨绔子弟多得是,这在大景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像乔玉琏这么能败家的,在大景朝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乔渊气得浑身发抖,口中喃喃念到:「一百八十万两,一百八十万两。」 念了一句,反手又抽了乔玉琏一个巴掌。 「啊。」乔玉琏痛的惨叫了一声,嘴角流出一行鲜血,他张开嘴,往外一吐,一颗牙混在一滩血水当中。 乔渊和乔梁不同。 乔梁虽然是一家之主,不过毕竟他年纪已经大了,刚才又因为受到了刺激,他自己双腿还发着软,虽然也是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打了乔玉琏一巴掌,把乔玉琏打得很痛,但是力道毕竟有限。 乔渊却正值壮年,用劲全身力气打上这一巴掌,力道要大上很多,而且,他骤然听到自己毕生追求的该属于他的银子,突然一下,就很有可能凭空消失,这一时之间爆发出的掌力,正是巨大无比。 乔玉琏被打落了一颗牙,左脸一个血手印,右脸两个血手印,脑子也被打的嗡嗡做响,这个而是二十岁的男人,竟然哇哇的哭了以来。 哭了一声,余光扫到对他怒目而视的乔渊和乔梁,只好收了大哭的声音,跪在一边小声的抽泣着。 乔渊怒视着乔玉琏,胸口又起伏了两下:「败家子。」 乔渊喘好了气,便转过身子,对乔梁说道:「爹,我们现在怎么办?方才听玉琏所说,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其中有五十万是我们宣平侯府库中的银两。」 说到这里,乔渊心似乎又抽痛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但是还有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是玉琏向各个世家借的,还写了借据,签了字的。这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那些世家必然会找我们宣平侯府追讨。而玉琏也是着了别人的道,整整一百八十万两纹银,都是被那什么洪富贵和潘六子骗走的。」 乔梁重重啪了一下桌子,发出啪的声音:「赶快去找那潘六子和洪富贵了。若是可以把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都追回,此事也就解决了。」 「找,找过了,」乔玉琏轻声说道,「没找着。」 乔梁又拍了一下桌子:「接续找,接着找。」 乔玉琏缩了缩脑袋,不敢再说话。 「那些世家那里,我也知道他们必然会找我们乔家追讨,白纸黑字的借据写着,我们哪里可以抵赖?」乔梁嘆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希望能拖上一拖,让这些世家能宽限一些时日,等我们把那潘六子和洪富贵找出来。」 乔渊点了下头:「涉及的银两那么大,玉琏问别人借的,都是几万,几十万两银子,这些银两,对哪家都不是什么小数目,就怕那些世家不愿意……」 乔梁说道:「我承了这宣平侯的爵位也有几十年的,在京城世家面前多少有些面子,由我出面书画,希望这些世家看在我的面上,可以宽限些时日。」 父子二人,正说着话,门口老僕樊梁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门房那里传话过来,说是有不少人求见。」 乔梁一滞,抬头朝门口位置问去:「不少人求见,求见我?」 「侯爷,正是,不少人要求见侯爷。」樊良说道。 「是谁?」乔梁问道。 「是文安伯、信武侯、安平候、忠勇伯。」樊良在门口应答。 每说一个名字,乔梁的脸色就冷了一分,乔玉琏的心也凉上一分。 乔梁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老樊,把他们都请到堂上,说我一会儿就来。」 「是。」樊良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乔梁又在书案前坐了一会儿,看着跪在地上的乔玉琏,他冷声说道:「先把玉琏关到祠堂里跪着,让他给乔家列祖列宗磕头认错,没有我的批准,不准站起来,也不准有人给他送饭吃。」 乔梁又对乔渊说道:「不要让你媳妇再给他送吃的,给他送垫子,或者给他把风让他休息。你媳妇以前做的这些事情,当我不知道吗?纵容他,成了什么样子,败家子!关起来,给我好好的罚。我先去堂前应付那些人,回头再好好想想怎么罚玉琏。」 乔渊应声道:「是,爹。」 乔梁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去了正堂。 宣平侯府的正堂之中,大约坐了四五人人,俱是锦绣华服,每一个人都是京城世家中分量不轻的人物。 他们这般济济一堂倒也难得。 这些人物齐齐到了宣平侯府,若是在平常,乔梁一定十分欢喜,这么多人都到宣平侯府来捧场,显得宣平侯府十分有面子。 然而现在…… 乔梁深吸一口气,迈进了正堂,硬生生的在沉着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脸:「几位大驾光临,宣平侯府,今日蓬荜生辉。」 说罢,乔梁便走到堂中间,向几人微微拱了拱手,行了一个平辈之间的礼。 堂上几人,看到乔梁进了屋子,便也起了身,朝乔梁行了礼。 「宣平侯。」 「侯爷。」 乔梁走到主位上:「文安伯,信武侯,请坐,忠勇伯,安平侯,请坐,请坐。」 乔梁端起茶杯,问道:「也不知道今日几位侯爷,伯爷,联袂到我宣平侯府上来,是为了什么事啊?」 「我们一起到宣平侯府来,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话的是安平候,安平侯四十来岁,一身月白长衫,风度翩翩,但是说话的气势却是绝不输人的。 「呵呵,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为什么要到宣平侯府来,宣平侯岂会不知道,宣平候何必跟我们绕圈子。」文安伯话说的不阴不阳,眼眸也有些阴森。 文安伯说道:「方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拿了借据,到宣平侯府,要找你的嫡长孙要债,宣平侯府居然把他关在门外,莫说还银子了,竟然连见都不见他一面。」 文安伯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搁:「怎么?宣平侯府是觉得我们文安伯府的门第太低,迈不进你家那么高的门槛呢?」文安伯勐然拔高了嗓音,「还是想借了银子,赖帐不还呢?」 世家之间通常的处事方式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文安伯这番质问话说的很不客气,和世家只见通常的处事方式,完全不一样。 然而,在场的其余几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异议。几人都是默默的看着乔梁,目光或是冷淡,或是阴森,或是气势逼人。 乔梁的背嵴渐渐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几位侯爷,伯爷,莫要误会。方才,几位少爷来宣平侯府,都说是来玉琏的,这几日,玉琏不巧正好病了,正在家中卧床休息,不便见客,所以才让人知会门房,告诉几位少爷,玉琏一时无法见他们,让他们改天再来,如此而已。」乔梁打了哈哈说道。 「是吗?」文安伯冷冷说道。 安平侯说道:「我们的子侄辈都是平日里交好的朋友,我们几家之前关系也是不错的,既然宣平侯说是误会,那我便不计较了。只是也不知道贵府大少爷欠下的银两什么时候能还?」 「这……」乔梁额头也沁出了几许冷汗。 见乔梁说的有些迟疑,忠勇伯便从怀中取出一张宣纸,也不跟乔梁多说什么话,直接递给了乔梁。 乔梁接过一看,这宣纸不是别的,正是乔玉琏写下的借据,上面还有乔玉琏的签名,还有他按下的手印。上面所记录的金额赫然就是二十万两纹银。 握着手里的借据,乔梁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其他的几人,看到忠勇伯的举动,便也纷纷从怀里取出借据,递给了乔梁。 「宣平侯,你自己好好看吧,白纸黑字写的分明啊。」文安伯把借据甩给了乔梁,声音带着森然。 乔梁看着这一张又一张的借据,手便微微发抖起来,他知道,乔玉琏借的银子不止这四家,还很多家,若是到时候,他们也一起过来追债的话…… 乔梁脸上的笑快要扯不住了,老脸也越发的难看:「这借据白纸黑字,写的分明,既然是我们宣平侯府嫡长孙签的借据,那么我们宣平侯府,自然是会还的。」 「好啊。」文安伯问道,「那就请宣平侯还吧。」 乔梁扯下了嘴角,保持这微笑:「还请文安伯稍安勿躁。」 文安伯道:「宣平侯莫要废话了,快把银两银票还出来。」 「呵呵,」乔梁勉强笑了一笑,「刚才我已经说了,既然是我宣平侯府借的,那么我们自然会还的,但是各位的借据都是几十万两的银子,我们宣平侯府也不是一时能拿的出来的,我们还是需要筹备银子的。」 「那我们今日就在这里等你筹备银子了。」安平侯说道。 「就是,宣平侯,你现在就筹银子啊,现在就筹银子啊,我就在这里等你筹银子,」文安伯说道,「怎么了,还是宣平侯想来个暖兵之计,有拖无借,是么?」 「你,」宣平侯气结,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喉咙口,「文安伯,我们宣平侯府也是世袭罔替的世家,书香门第,簪缨世族,门第至少不会比你文安伯府低,你怎可这样跟我说话?」 「簪缨世族?」文安伯幽幽说道,「可不要变成赖帐世家。」 「你说什么,岂有此理?」乔梁强撑着说道,「黑纸白字写得分明,我们宣平侯府难道还会欠债不还?」 「那就还啊。」文安伯道。 「我们宣平侯府必然会还的,只是希望各位能个宽限些时日,等我们周转来了银钱,一定会还。」乔梁说道。 「周转钱?就怕周转来周转去,让你们宣平侯府赖了帐。」 「还请宣平侯赶快还清银两。」武安侯说道。 众人纷纷应和,大堂里混乱成一片。 乔梁见场面失控,只好实话实说:「诸位,诸位,听我说,不瞒大家说,我们宣平候的银两确实出现了一点问题。玉琏问各位府上少爷借银子,是为了借给一位名叫洪福贵的江宁富商,好赚取利钱。我们宣平侯的银两和诸位府上的银两都已经借给了这位江宁富商,只是近日这位江南富商洪福贵,他不见了踪影。我们正在找他。」 乔梁顿了顿,接着说道:「相信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洪福贵,等我们找到洪福会,一定把所欠银两如数归还。」 ------题外话------ 推荐文文:淡胭脂《豪门婚宠之诱妻入局》 【这是傲娇总裁扑倒小白兔医生,一起虐渣渣的故事情】 「身败名裂的如何?」参加前男友婚礼,准新娘宋妍附在她的耳畔,轻声问道。 苏浅暖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不如你来告诉我,这一巴掌的滋味如何!」 面对众人惊愕的眼神,苏浅暖巧笑嫣然。全场寂静。唯有一欢快鼓掌。「不愧是本少爷的女人,够威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俊美男子坐于轮椅之上,眉目飞扬,慵懒恣意。
【142】珍珠玛瑙、翡翠玉石、古玩(一 「宣平侯这话说得奇怪,宣平侯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一直找不到洪福贵的话,就一直不还银子吗?」文安伯冷冷说道,「我已经听说了,你们宣平侯府被人骗了两百万两银子,怎么着?你们宣平侯府被人骗了银子,还要京城各个世家陪你一块儿损失不成?」 安平侯说道:「江宁富商也好,洪富贵也好,我一概不知,我只知这借据是宣平侯嫡长孙写的,也是宣平侯嫡长孙签了字,按了手印的。至于,宣平侯府和江宁富商之间的恩怨,与我们并无关系,我也没有兴趣知道其中细节。」 忠勇伯说道:「我们府上从不和商人往来,更不会借银子给一介商户,这回出借银子几十万两,只是看在宣平侯府百年世家的信誉。正如安平侯所说,我们府上和那江宁商户全无往来,完全不认识,家中子弟只是把银子借给乔大少爷而已。」 文安伯轻拍了一下桌子:「宣平侯,你一直推三阻四的,想做什么?」 乔梁心口一闷,他是世袭罔替的侯爵,是宣平侯府的当家人,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现在竟然被这么多人群起攻之,逼他还债,乔梁只觉得心中绞痛。 然而,事到如今,乔梁也只好腆着脸,放低了身价,恳求道:「我们几家都是京城的世家,抬头不见低不见,今日,宣平侯府这银钱确实出了问题,还请几位高抬贵手,宽限些时日,我们已经派人抓紧时间找那洪福贵了……」 安平侯说道:「宣平侯,你的嫡长孙向我们府上借了四十万两银子,我们安平侯府,比不得宣平侯府家大业大,这四十万两银子对我府上至关重要,也请宣平侯可以体谅。」 乔梁嘆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在坐的各位行了一个礼:「此事确实对不住各位了,还请各位看在我们同是京城世家的份上,……」 乔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文安伯突然打断:「行了,宣平侯,你不用行礼,也不用道歉,赶快把银子还出来才是正经。」 乔梁话说到一半,礼也行到一半,这般被文安伯打断了,生生的卡在当中,十分尴尬。 他微抬眸,见再坐的几位都默默坐着,默认了文安伯说的话,顿时血气一阵翻涌,他往后跌坐在椅子上。 门口老僕樊良的声音又传了进来:「侯爷,门口又有几人要拜访侯爷。都是……都是……」 樊良的声音有些迟疑:「他们都说,是来宣平侯府要债的。」 乔梁的胸口突然被砸上一块具大的石头,心口一阵剧痛,不能动弹。 安平侯看乔梁这幅模样,嘆了一口气:「宣平侯,我再给你十日时间,过了十日,我再过来。到时这几十万两银子,是一定要讨回的。」 「好,」文安伯说道,「既然安平侯这么说了,那我也过十日再来。宣平侯,若是过了十日,你还不还银子的话,我就写摺子到皇上那里告你欠债不还,骗人财产。到时候,封你的府邸,抄你家产,你莫要后悔。」 乔梁胸口又是一疼,指着文安伯:「你,你……」 文安伯起身,一甩袖子:「告辞。」 安平侯也站起了起来,看了一眼乔梁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剩下的忠勇伯几人也都是嘆了一口气,跟着走出去。 乔梁捂住胸口,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了出去。 待文安伯几人离开之后,樊良连忙走进了堂屋。 「侯爷,您身子觉得如何?老奴派人去找大夫。」樊良欠着身子问道。 「心口的位置疼的厉害,你命人去找大夫吧。」乔梁有气无力。 「嗳,是,侯爷。」樊良躬身应道。 犹豫了一下,樊良迟疑的问道:「侯爷,门口的那些人……老奴去门口说侯爷身子不适,不宜见客吗?」 乔梁一听,门口还有一波催债的人,顿时心口剧痛,眼前一片模煳,两眼止不住的一闭,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 乔梁病倒,乔渊又愁又悲,乔玉琏依旧跪在乔家祠堂上,整个宣平侯府一片愁云惨雾。 文安伯、安平侯等人已经离开,临走前,在宣平侯府放出话来,说是过了十日再来。十日之后,他们一定要讨回乔玉琏所借的银两。若是十日之后,宣平侯府还是不还银子的话,他们就要联名给皇上写摺子,向皇上请旨,查封宣平侯府,抄了宣平侯府的家财,用以还债。 那第二波来要债的人,因为乔梁晕倒,是没有能见到乔梁的。 他们在门口碰到了从宣平侯府出来的文安伯等人,向文安伯等人打听了一番,知道他们准备十日后再来,便也一起约好了十日后再来,若是十日后,宣平侯府不还钱,他们就也跟着一起联名上书,也好让皇上下旨抄了宣平侯府的家,他们也可以收回借出去的银子。 —— 第二日,乔梁幽幽的醒了过来,他把乔渊叫到了床前。 「爹,您醒了,」乔渊站在乔梁的床边,恭敬的说道,「爹,您现在身子感觉好些了吗?我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不忙,不用急着找大夫,我事情同你商量。」乔梁说道。 乔渊看着眼前的老父。他的老父为了让宣平侯府在京城世家中更有地位,更有名望,而汲汲钻营了一辈子。 他的父亲,真强好胜,整个乔家都是他父亲的一言堂。然而,现在,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老人,躺在床上,脸色惨白之中透着黄气,整个儿都有气无力,只是过了一夜,他的头髮就白了许多,脸上的褶子似乎也多了很多,一双老眼愈加的浑浊,浑浊的似乎要失去了光明。 乔渊对乔梁的感情,一直都是敬畏大于父子之情,也正因为他对乔梁的敬畏,才让他在乔家隐藏甚至压抑自己对钱财的喜爱。然而,现在乔渊看到乔梁这幅模样,心中突然产生了几分凄凉。 「爹,您有什么要事情要儿子做的,儿子听您的吩咐。」乔渊说道。 「渊儿,我们宣平侯府,必须要在十日之内把那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凑齐。」乔梁说道。 「爹!」乔渊急忙说道,「爹,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爹,这……」 乔梁摇了摇头,气息虚弱:「渊儿,这借据是玉琏写的,玉琏签的,玉琏是我们宣平侯府的嫡长孙,他借了银子,就是我们宣平侯府借了银子。借据白纸黑字写得分明,这笔银两我们是必须还出来的,逃不掉的。」 乔梁喘了一口气,已经有些气若游丝:「我本来想着,我们家赶紧把这洪富贵和潘六子找出来,再让文安伯和安平侯那些世家,宽限上一些时日。若是能够找到洪富贵和潘六子,追回银两,就能把银子还上了。可是现在,洪富贵和潘六子完全没有踪影,而文安伯那些世家,也紧逼追债,唉。」 乔渊嘆了一口气。 「文安伯那些世家贵族,说十日之后,就会再来宣平侯府,若是十日之后,我们宣平侯府不能把银子还给他们,他们就会皇上联名递摺子,说我们宣平侯府欠债不还,甚至会给我们宣平侯府按上一个骗人钱财的罪名。」乔梁说道。 乔梁说了两句话,气息有些不足,身边的老僕樊良,连忙上前给他递了一杯水。 乔梁喝了几口水,顺了顺气,才接着说道:「这些银两的数目实在太大,又是京城这么多世家同时告状,只怕皇上一怒之下,会抄了我们宣平侯府,把那些抄出来的财物还给那些联名上书的世家。」 乔渊微微点了点头。 乔梁说道:「与其让皇上下旨抄家,再把抄出来的财物,还给那些世家,还不如我们主动把拿出银两,还给那些世家。这样一来,我们宣平侯府的名声,好歹可以保住,我们宣平侯府虽然被人骗了银两,但还是如数归还了所有借来的银两。我们宣平侯府没有借钱不还,跟没有故意骗那些世家的银两。」 「是的,爹。」乔渊应了一句。既然这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一定要还出去,那么与其让皇上来抄家,还不如他们主动拿出来。可是,一想到这一百万四十八万两银子,乔渊的心又是一阵阵的抽着疼。 「所以,渊儿,我们宣平侯府必须在十日之内,凑出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还给那些世家。一定要凑出来,不能他们去给皇上联名上摺子,」乔梁说道,「渊儿,我们这回要打落牙齿活血吞了,这苦只能咽到肚子里。不管如何,总是要维持宣平侯府的名声,我们宣平侯府是言而有信的人家。」 乔渊心知,这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他们宣平侯府必然是要拿出来的。这一遭他们逃不掉。心头肉再被剜的血淋淋,他也只好点头:「好,知道了爹。」 「府里的五十万存银已经没了,要拿出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只能变卖库中的东西。那些值钱的东西,都是变卖了吧。」乔梁气若游丝。 「是,爹。」乔渊应道。 「我们先把银子还上。随后,接着找洪富贵和潘六子。不管怎样,先把银子垫上,日后,若是能找到洪富贵和潘六子,再追回银子,也是一样。」乔梁躺在床上,浑浊的老眼之中,闪着一丝仅存的希望。 「查找洪富贵有什么音信吗?」乔梁接着问。 乔渊摇了摇头:「我们的人几乎翻遍了整个京城,至今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钱庄那里我也去了。钱庄的人说,洪富贵存在钱庄的银两,已经在八月十日当天,全部提走了。八月十日之后,洪富贵便再也没有和钱庄有任何往来。爹,我是怕,是怕……」 乔渊看了一眼乔梁,迟疑的说道:「离上次结利钱,已经有二十来天。若是潘六子和洪富贵有心要逃,这会儿怕已经出了京城,不止是出了京城,二十来天的路程,若是有马车,已走了很远的距离。往南走的话,可以走到江宁,往北走的话,已经可以走出我们大景朝的疆域了,我们宣平侯府立足于京城,在京城找个人,还能找找。若是出了京城,只怕,只怕……」 乔梁一滞,幽幽说道:「渊儿,先把所欠的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给还了吧。」 浑浊老眼突然显出一抹阴森:「潘六子和洪富贵,接着找,若我们宣平侯没有这个本事找到……等我们还了银子以后,我就给皇上上摺子,向皇上诉苦,请皇上下旨派刑部和各个地方官员一块儿查,到死我也要把潘六子和洪富贵给找出来。」 「是,爹。」乔渊说道。 乔梁一嘆,使了好大的力气说道:「差不多了,你就照办吧,你去把大夫叫来吧。」 「是,爹。」乔渊应声到。 乔梁的手微微抬了一抬,朝外挥了一挥。 乔渊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大夫给乔梁看了病,说是情况不太好。 乔梁本来年纪就大了,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心脉已经受了极大的损伤。心脉收了损伤,是治不好的。只能靠好好养着来延续性命,而且要注意保持情绪平稳,不能再受刺激。若是再受刺激,极有可能危及性命。 接下来几日,乔梁就躺在床上静养,乔渊则负责将府中的财物一件件的变卖出去。 乔渊看看一件件宝贝,变卖出去,他仿佛就像在受凌迟的酷刑。 他最是爱财,而如今,府中的各种宝贝,却经由他的手,由他亲自变卖。 卖出一件东西,他就被割上一刀,卖出一件东西,他就被割上一刀。这一刀一刀,钝刀子割在身上,就是凌迟酷刑,直到最后,这刀便割到他的心头。 珍珠玛瑙,翡翠玉石,首饰头面,珊瑚屏风,古玩字画,典籍孤本,还有落地的梅瓶,白玉的摆件,黄花梨的家什…… 一件一件,流水一般,从宣平侯府的库房被搬了出来,又一件一件的从宣平侯府被运了出去。 其中有不少是稀世珍宝。为了赶在十日之内,凑足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有不少都是被贱卖的。京城中不少世家,竟然因为宣平侯府的急卖,而以低价买到了好宝贝,捡了个漏。 —— 十日之后,宣平侯府的库房,已经被搬空,库房之中,空空如也。 十几代的积累毁于一旦。 乔渊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四肢无力的摊在库房空荡荡的地面上,他四仰八叉的躺着,闭上了绝望的眼睛。 除了府库中的宝贝之外,乔家在京城城郊的庄子,以别人的名目开的铺子也全都卖了。连乔家最大最赚钱的产业、利丰解库也盘给了别人。整个宣平侯府的产业,就只剩下宣平侯府的这座宅院了。 乔梁由樊良扶着,去了一次祠堂,他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给乔家的列祖列宗磕了很久的头。他认错,他认罪,在他当家主的时候,祖上积聚下来的财富,就这样一扫而空,什么都没有剩下。他愧对列祖列宗,他是乔家的罪人。 乔玉琏在祠堂里跪了十日。这十日,前几日,乔玉琏每日里就只能喝水不能吃东西,后几日,他每日能吃一些几块糍粑,以防饿死。乔梁吩咐的,让人看着不让乔玉琏这罚受的偷工减料,乔渊气乔玉琏,所以也不让自己夫人给乔玉琏把风让他偷懒。 乔梁去祠堂请罪的时候,看到了乔玉琏,就让乔玉琏起来。 短短十日,乔玉琏便已经瘦了一圈,原本白胖的乔玉琏,仿佛被放了气的气球,干瘪了不少。 他的膝盖已经跪坏了,每走一步就是钻心的痛,根本就没有办法走路,最后由几个小厮架回了屋子。 乔玉琏回了屋子之后,他娘便立刻找了大夫给乔玉琏看病。 大夫说乔玉琏这膝盖算是毁了,若是照顾的好,日后能走几步路,但是也走不了多久,而且还会经常受到疼痛的折磨。 ------题外话------ 银子的事情,写的差不多了,下一章回归结党营私的案件。 么么哒,比心心,爱你们……
【142】事成 —— 宣平侯府变卖了府库中所有库存,终于凑满了一百四十八万两银子。 在十日之期到来之时,宣平侯府把所欠的银两都还清了,而宣平侯府也因此倾家荡产。除了宣平侯府的这座宅院以外,宣平侯府已经一无所有。 还清了银子之后,乔梁让樊良扶着他,他拖着病体,进了书房,又把乔渊叫到了书房。 「渊儿,洪富贵和潘六子,有,有什么消息了吗?」乔梁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微颤。 「爹,」乔渊低下头,摇了摇头,「爹,没有任何消息。」 「唉,」乔梁嘆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打开了一本空白的摺子,他提起笔,开始落笔写字。 「爹,您这是要……」乔渊问道。 「我,我给皇上写摺子,」乔梁说道,「我要给皇上写摺子,我要告诉皇上,我们宣平侯府被人设局骗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我要给皇上哭诉,我要请皇上下旨让刑部、让刑部追查我们宣平侯府被害倾家荡产一案。」 「是,爹。」乔渊心道,若是以他们宣平侯府一府之力,是无法查到洪富贵和潘六子的下落的。那么,就让大景朝的刑部衙门查案,刑部衙门的捕快可以在整个大景朝行走,也可以让地方上的府衙一起协同办案,比他们一个宣平侯府的力量要大得多。 乔梁的摺子写的是声泪俱下、声情并茂。 丹田,这份摺子就呈到了皇帝景宏的手上。 景宏现在已经不看任何关于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的摺子,但是别的摺子,他还是看的,所以乔梁写得这份摺子还是被送到了景宏的案上。 景宏打开这份摺子,把摺子的内容扫了一遍,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一边的卢得富找了个当口,给景宏倒了茶。 景宏把摺子往书案上一放,说道:「这个宣平侯,他当大景朝的刑部,是他们自家开的不成?」 卢得富倒好了茶水,见皇帝说话,也不敢退下,拎着茶壶,欠着身子,在一旁恭敬的站着。 凌素馨正在书案边研磨,她见景宏突然发怒,手便是一顿。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见到景宏满脸愠怒,连忙低下头继续研磨,只是动作比刚才轻缓了很多。 景宏指着书案上的摺子:「之前,宣平侯写了摺子,说万卷书图书馆涉嫌结党营私,这是大案,朕自然是要让宗人府和刑部联合审查的。现在,宣平侯又写了摺子,说他们家的嫡长孙被人骗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又让朕派刑部追查。」 景宏声音提高了一些:「他那嫡长孙是个傻的不成?能被人骗了那么多银子?」 凌素馨搁下墨,柔声说道:「皇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万卷书图书馆的案子,到现在也没有什么结果,刑部为了这个结党营私的案子,已是焦头烂额,哪里还能再分出精力,去查一个世家被骗银子的案子?」景宏摇了摇头,「真是添乱。」 景宏嘆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哎,论起来,这被骗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数目具大,又是世家被骗,也确实已经足够让刑部立案了。」 他想了一想,拿起硃砂笔,在摺子上写起了批示。 景宏还是把这宣平侯府被骗一案,交给了刑部,让刑部立案。但是,他让刑部先调查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的案子,等结党营私的案子结案以后,再调查宣平侯府被骗一案。 他在给宣平侯摺子的批示上写着,结党营私的案子是关乎国家朝政的答案,是要先审的,宣平侯府被骗一案只涉及一家,所以要压后。他让宣平侯稍安勿躁,慢慢等着,等结党营私一案结案,刑部空下来以后,再审他们家被骗的案子。 当天晚上,乔梁收到了皇帝景宏给他的批示,他看到这硃砂批示的内容,手一抖,头一晕,便又昏了过去。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天晚上,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刚刚在宗人府吃完了晚饭,齐言彻就收到了飞鹰传书。 看完信中内容,齐言彻剑眉眉心微微一蹙:「玉妙,那日你跟我说,要对那些做伪证的证人,採用各个击破的手法,让他们说出实情,」齐言彻说道,「此后,我的人就一直在用这个法子来对付那些作伪证的证人。」 乔玉妙坐在桌前,臻首微侧:「是啊,你跟我说,卫陌他们一直在用这个法子了。这几天,你还说,这个法子是颇有成效的。」 「恩,是的,这个主意极好,夫人聪慧过人。」齐言彻颔首,转向乔玉妙,眸光是欢喜之中带上了欣赏之意,「对于那些做伪证的证人,若是宣平侯府给他银两,我们就给他更多的银两,若是宣平侯府许他前程,我们就许他更大的前程,若是宣平侯府控制了他们的家人,用来胁迫,那我们就解救他的家人。」 乔玉妙嘿嘿一笑,点了点头。 齐言彻接着说道:「如今已经过了十几日了,这五个做伪证的证人当中,有四个已经答应翻供了。只是,还有一个人却依旧死死咬住万卷书图书馆不放,不愿意翻供。」 乔玉妙疑惑的问道:「啊?言彻,这个人是什么情况?」 「此人即没有收宣平侯的银子,也不是为了将来的前程,宣平侯也没有绑了他的家人,要挟他。」齐言彻说道。 「那是什么情况?」乔玉妙抬了抬娥眉。 「宣平侯不知道是无意还是为了故意招揽,曾经帮助过他,」齐言彻说道,「宣平侯对他有恩,他为宣平侯做伪证是为了报答宣平侯的恩情,所以,他至今都不肯翻供。」 「今天夜里,我手下之人,会把此人从刑部大牢里捉出来,捉到军营,」齐言彻说道,「也好对他用一些军中刑讯的手段。」 齐言彻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不过,这人是卫陌他们偷偷的从刑部衙门捉出来的,明天天亮之前,必须送回刑部衙门。要不然,明天一早,刑部衙门发现突然少了一个证人,那就麻烦了。」 齐言彻在房中走了两步:「今晚请况如何,卫陌会随时同我飞鹰传信。」 「嗳。」乔玉妙点点头。 因为今天夜里,卫陌会把事情的进展,用飞鹰传信的方式,随时向齐言彻禀告,而齐言彻也会根据卫陌的禀告,随时向他发布命令。为了不错过任何一次飞鹰传信,齐言彻决定夜里就不睡觉了,免得因为他睡着了,错过了飞鹰的到来。 齐言彻没有睡觉,乔玉妙就也不睡觉陪着他。 两人坐在床上,依偎在一起。 乔玉妙半坐在床上,手挽过齐言彻坚实的手臂,把头靠到他的肩膀。 齐言彻伸手把乔玉妙揽到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大手拿住她的一缕青丝,放在手里把玩:「玉妙,你早些歇息,不用担心。」 乔玉妙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不睡,就要陪你熬着。」 齐言彻搂紧了她,看着她迷煳着显出几分困意的桃花眼,有些心疼:「玉妙,眯一会儿也好。」 乔玉妙「恩」的应了一声,在他怀里,闭目养神起来。 过了一会儿,飞鹰传书就来了,说是已经把这最后一名人证从刑部衙门里偷出来了。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飞鹰传书来了第二次,说是已经开始对这个人证开始进行盘问。 再过了半个时辰,飞鹰传书再一次到来,说是这个人证死咬着万卷书图书馆不啃放,他们开始用一些刑讯的手段逼供了。 子夜时飞鹰传书再次带来,这人证依旧还是不松口。 齐言彻从床上起了身,走到书案前,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乔玉妙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 二更天,飞鹰传书又来了。 「怎么样了?」乔玉妙从床上探出了身子。 齐言彻摇摇头:「不行,还是不行。」 齐言彻抬头道:「没想到此人竟是在军中歷练过的,卫陌他们施了一些刑讯的手段,对他没有起效。明天天亮之前,卫陌必须把他送回刑部衙门,所以卫陌他们也不敢採用过于激烈的手段,行事终是有所顾忌。」、 乔玉妙半坐在床上,眯着眼,脑中极快的思索着对策。 过了小半刻种,桃花眼突然一睁,乔玉妙眼前一亮,说道:「言彻,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让他说出实情。」 齐言彻目光转了过来:「什么主意?」 「天亮之前,必须把这证人全须全尾的送回刑部衙门,所以卫陌他们行事便有所顾忌。他们做事不能过于激烈,我却知道一个法子,既可以让人毫髮无损,也可以让人无法忍受。若是用这个法子,定能让这个伪证的证人老实交代。」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浓眉微微向上一扬:「玉妙有什么好法子?」 「密闭空间。」乔玉妙说道。 「密闭空间?」齐言彻疑惑道,「何解?」 乔玉妙略微侧过头,思考了一会儿,便简明扼要的给齐言彻解释了起来:「简单来说,就是把人关起来。」 乔玉妙说的言简意赅,齐言彻却是没有听明白,他几不可见的抬了眉心,眉眼透着疑惑。 乔玉妙微微一笑,接着解释起来:「我说的这个关起来,和一般的关起来,却是不同的。我说的这个关起来是把人关在一个漆黑一片、没有光线的狭小空间里,恩,比如,哦,就像是关在一个漆黑的小笼子里。没有窗户,门也是隐蔽的,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任何东西,混沌一般的狭小空间。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之中,这伪证的证人必然挨不过一个时辰。」 这个方法,乔玉妙是从前世看过的一本着名心理学书上学来的。乔玉妙前世是小说网站的责任编辑,最大的优势就是看过的书多。小说看过的有很多,其他类型的书涉猎自然也不会少。这本心理学的书给乔玉妙的印象非常深刻。 这本书上说,任何人都是有一些密闭恐惧的,在一个封闭的坏境中,人会觉得不安和害怕。当然,这种密闭恐惧,有人很严重,有人却很轻微,在日常生活中,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但是,在极度黑暗狭小的密闭空间中,这种恐惧就会被放大无数倍,超过两个小时,就会让人害怕到精神崩溃。在这本书里,也提及到,在现代,这种方法在某些极少的特殊场合,还会被应用到。 眼下,既然齐言彻必须要在天亮之前,把这个证人全须全尾的送回刑部衙门,不能让人在他的身上看出什么刑询的痕迹,那么就可以用上这个法子。 乔玉妙心道,这个伪证的证人是为了报恩,才帮助宣平侯做伪证的。然而,报恩,是可以有很多方法的,却不能这样助纣为虐,不辨是非。他为了一个人恩情,去害另一个人,甚至是去害另一群无辜的人,让许多无辜的人受到不白之冤,让这些人的家人担惊受怕,痛苦难当。她用上这个法子,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她相信只需要一个时辰,这人就会因为心里上受不了,而说出实话。 齐言彻对这个法子还有些疑问:「玉妙,这法子听起来十分简单,不知道是否有用?」 「左右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何不试试这个法子?试过了,就知道有用还是没有用了?」乔玉妙说道。 「好,」齐言彻朝乔玉妙点了下头,「那就用玉妙的法子试试吧。」 齐言彻说罢,走到书案前,将乔玉妙所说的方法写到宣纸上,塞进了竹筒,让飞鹰带走。 乔玉妙干脆也下了床,走到书案前,从书案上抽出一本书,再走回桌边,坐了下来,随意的翻起书页。 齐言彻坐在书案前看书,乔玉妙坐在桌子前看书,两人手里各自拿着一本书,在屋子里静静的看着书,做着伴。 时间慢慢的流逝。 快四更天了,飞鹰传书终于到了。 齐言彻立刻放下手中书籍走到窗前,抓住老鹰,解下竹筒,取出其中纸条。 一眼扫完纸条上的内容,齐言彻薄唇嘴角便微微往上一扬。 「怎么样了?」乔玉妙问道。 齐言彻回头,沉声道:「事成。」 最后一个伪证的证人答应翻供,卫陌他们不放心,还让这个伪证证人,写下翻供的供词,并且签字画押。至此,这个伪证证人,连同此前那四个证人,一共五个证人,都已经答应翻供。 乔玉妙对着齐言彻,勾了勾唇,两人相视而笑。 人证们既然答应翻供,就一定会供出是乔梁唆使他们做伪证的事实和经过。如此一来,乔梁的人证就成了乔玉妙的人证,就成了乔梁构陷乔玉妙的人证。 齐言彻迅速走回书案,略一思索,摊开宣纸,在宣纸上写下了给卫陌他们的下一步命令。 他写了一封信,说这五个证人都会翻供,并且会指认乔梁故意构陷万卷书图书馆。 这封信,齐言彻让卫陌送给大长公主的独子,阮安。 阮安和齐言彻是忘年之交。阮安为人正直,因为他是大长公主景蓉的独子,身份独特,地位特殊。最重的是,阮安和宗人府的蔡宗令相熟,在宗人府蔡宗令面前,是说的上话的。 齐言彻让卫陌把这封信送给阮安,请阮安把五个证人都会翻供的消息告诉宗人府的蔡宗令,并且把最后一个证人签字画押了证词,一併给阮安送过去,让阮安转交给蔡宗令,而蔡宗令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转达给刑部,刑部必定会重新审问这五个人证。 当然,为什么这五个证人会突然翻供,卫陌又为什么会有最后一个证人的证词,这并不重要。 阮安应该可以猜到,宗人府的宗令应该可以猜到,刑部侍郎应该也可以猜到。但是既然已经有了结果,那么过程如何就不重要了,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齐言彻写好下一步的指令,让鹰把指令带给卫陌。 他走到桌子边,拉起乔玉妙的手:「宣平侯人证一事,已经解决了。现在天也都快亮了。玉妙,可是睏乏得紧?」 乔玉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当才倒还不觉得,现在却是觉得又困又累。你也一个晚上没睡了,一定也困了。」 齐言彻笑道:「我们赶快上床睡一会儿,趁着日头还没有升起来,能睡一会儿也好。」 齐言彻说罢,把乔玉妙打横抱了起来,他把乔玉妙抱到了床上,自己在她身边趟了下来,张开手臂,把人揽到了怀里。 乔玉妙在齐言彻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手轻轻压在他结实的胸肌上,安安心心的睡觉去了。 ------题外话------ 推荐友文:《豪门重生之宋氏长媳》 当年,她是出身豪门潜力无限的青年歌唱家为了爱情,不惜隐退换来的是什么?是子嗣艰难,是举步维艰。那个爱她的男人最终身死,她也在受尽折磨之后被害身亡! 重活一世她仍是豪门之女,步步为营,只为復仇雪耻!爱她的,她要一生相护,害她的,她要叫他们生不如死!名门才女,浴血归来,我才是豪门长媳!
【143】殿试 第二天下朝之后,阮安从卫陌那里收到了齐言彻的信。 他看完了信,当即就去了宗人府,找到了正在为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而焦头烂额的蔡宗令,把五个证人都会翻供的消息,以及第五个证人签字画押的证词给了蔡宗令。 宗人府宗令姓蔡名子华。这蔡子华自从收到圣旨,接下皇上交办的差事以后,就寝食难安。 这桩结党营私的案子,事关重大,牵涉颇广,皇上又十分看重,而案子本身又破朔迷离,有着许多互相矛盾的证据。蔡子华为了这个案子,压力很大,每天都焦头烂额的捻鬍子,他引以为豪的美鬃,都要被他捻得要掉光了。 现在,他听到阮安给他送来的信息,看到这第五个证人签字画押的证词,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便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刑部。 刑部侍郎葛忠明收到消息,也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就去了审讯堂。 葛忠明命人将这五个证人一个接着一个的依次带到了堂上,挨个儿审问了一遍。 审问的结果,果然如阮安所说,这五个证人全部都翻了供,众口一词,都说是宣平侯施了手段,让他们为宣平侯做伪证,陷害万卷书图书馆,陷害「讲座」,陷害众多的官员和文人。 宗人府宗令蔡子华和刑部侍郎葛明忠,得到了五份新的,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供词。他俩这屁股又哪里还坐得住,双双结伴,又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御书房,想要到御书房求见皇帝景宏,他们想尽快向皇帝景宏禀报这件事情。 现在正是上午时间,又已经下了朝。这个时候,通常而言,景宏是会待在御书房看摺子、批摺子的,所以宗人府宗令蔡子华和刑部侍葛明忠,便赶到了御书房求见皇上。 然而,一到御书房,两人却被告知,皇上不在。 皇上不在御书房呆着,而是在金銮宝殿。 两人听御书房守门的太监那么一说,才一拍脑袋想起来,今天是殿试的日子。此时,皇上应该是在金銮宝殿上当殿试的主考官。 殿试何其庄严肃穆?对于贡生本人也好,对于整个国家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事情,谁也没有那么大胆子去打扰。 两人只好站在御书房的门口,等着皇帝景宏从金銮殿回来。 —— 今日的金銮宝殿同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 平时,金銮宝殿只有一个座位,那就是皇帝景宏宽大的宝座。大殿上,是没有座位的,每日早朝时,朝臣都是按照次序站着的。 然而,今天,金銮殿的殿中拜放了近百套桌椅,每张桌子面前,都坐了一个考过了会试的贡生。 皇帝景宏依旧坐在金銮殿宝座上,在金銮殿的前端,还站了十几个朝臣,他们都是这场殿试的考官。考官虽多,但是主考官只有一个,就是皇帝景宏。 这殿试的座位是根据贡生会试考试的名次排的,所以殿上第一排第一个座位上,坐着的就是本届会元,林恩誉。卢干志会试排在第五,所以坐在第五个座位上。 现在还是笔试的阶段,笔试的题目是由皇帝景宏当场现出的考题。考题只有一道,就是按照皇帝景宏出的题目,写一篇策论。 景宏坐在金銮殿宝座上,看着殿中奋笔疾书的近百名考生。 这些考生,有的尚未弱冠,有的已经是不惑之年。有的锦缎鲜衣,有的却是穿着布衣。等殿试结束,放榜之后,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将会进入仕途,成为朝廷的官员,成为他的臣下,为皇帝为国家所用。 景宏的目光在殿上近百贡生身上,慢慢的扫了一遍。 他的目光落到了坐在第五位置上的卢干志身上。 景宏点了点头,是个俊朗不凡的少年人,他之前已经听信梁侯阮达说过了,这个少年是信梁侯未来的女婿。 那日听信梁侯阮达说起卢干志,阮达一会儿说他才情出众、一表人才,如何如何的好,一会儿又说他性子还有些急躁,如何如何的欠调教打磨。 当时,景宏心里就觉得好笑,阮达说卢干志的模样和语气,和这世上大多数岳父看女婿说女婿的模样和语气一样,一边儿觉得女婿好,一边儿又觉得女婿有很多缺点。 景宏也是当岳父的,这种感觉他自然明白。等哪一天,他最宠爱的女儿景丹悦成亲的时候,他也会这样一边儿觉得女婿有各种优点,一边儿,又会在很多地方看女婿不顺眼。 景宏收回了神思,他看着卢干志,心道,也不知道这卢干志策论写得怎么样,不过他既然会试考到了第五,想来是差不了的。 景宏把目光从卢干志身上挪开,继续在考生们的身上一个一个的扫过来。最后,他的目光定在了坐在第一位置上的林恩誉身上。 景宏之前已经知道,本届会试的会元年纪尚不及弱冠,却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如今真在殿上看到他,景宏心中更生出几分欢喜来。 他见林恩誉,朗眉星目,眉清目秀,神情严肃,带着自信华彩,神态不骄不躁,自有一股沉稳气度。笔挺的坐在桌前,器宇轩昂,手里握着一管笔,奋笔疾书。 景宏点了点头,目光透着欣赏。他为帝几十年,一生阅人无数,看到这个少年,仿佛看到了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他心中欣喜,想着这少年如果在宦海中打磨歷练几十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会被打磨成一块举世无双的美玉,也许林恩誉可以成为他的能臣,甚至可以成为太子登记之后的左膀右臂。 此时此刻,在景宏心中,他已经有了本次科考状元的人选。 笔试结束了,林恩誉和卢干志都搁下了笔,交了卷子。殿上所有的贡生,都把卷子交了上去。 随后,景宏点了几个贡生,现场问了几个问题,让考生们当场口头作答。卢干志也被点到了,他的回答虽然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稚嫩,但是已经相当不错了。 最后,景宏点到了林恩誉。一番对答,更是让景宏惊喜连连。 回答完问题,林恩誉说道:「皇上,学生尚有一事想说。」进了殿试,回答了皇帝景宏的问题,他便是天子门生,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官身,不能自称为臣,但是自称为民也不合适,自称学生就是最合适的了。 此时的卢干志已经回答完问题。他坐在座位上,听到林恩誉,这么一说,立刻心道了一句「不好」,他心中急道,恩誉不会真的要讲佟家嫂子所说伪造书信的事情了吧?他不会真的押上自己的前程要给万卷书图书馆和那些被关起来的官员文人喊冤了吧? 景宏听林恩誉这么一说,便和蔼的笑了笑:「哦?你接着说,朕听着。」 「学生是想说学生在国子监的前辈、翰林院检讨佟白博的事情。」林恩誉说道。 卢干志一听,见林恩誉果然是要说这件事情,心里不停的喊着:「糟糕,糟糕。」但是金銮宝殿之上,他又不能上前捂住林恩誉的嘴,额头上都急出了一层汗,只好心中默默的求祖宗保佑,保佑皇上不要龙颜大怒。 「佟白博?」景宏想了想,他的记忆之中并没有佟白博这个人。翰林院检讨是从七品的官职,官职太低,他应该是没有关注过的,景宏有些好奇:「你提他做什么?」 「回皇上,佟白博半年之前,因为一场意外,双手手筋皆断,无法提笔写字。这佟白博从半年前开始,就无法写字。但是,近日,却有人伪造书信,说是他写的信,并以此作为证据,说他涉嫌万卷书图书馆」讲座「结党营私一案。 皇上,佟白博从半年前开始,就无法书写,而万卷书图书馆开张至今尚不足半年,讲座更是近日才开办的,佟白博,佟检讨是不可能写出涉及」结党营私「的书信来。」林恩誉说道。 闻言,景宏当即神色就是一变。 一来是因为听到林恩誉所说的内容,在作为物证的书信当中,竟然有一封信,出自一个双手残废之人,显然这书信是伪造的。 二来,是因为,景宏之前明明已经说过,他不看任何关于结党营私一案的摺子,也不听任何人关于这个案子的建议。自从他发了话以后,整个大景朝,再也没有人敢在跟前提起一个字,没想到这林恩誉竟然如此大胆,敢在殿试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当面跟他提起。 大殿上,那近百个考生和十几考官,都十分震惊。 「结党营私一案,勿要再提。」景宏一挥手,说道。 一个考官立即喝道:「竟然在殿试上提起结党营私的案子,小心治你大不敬的罪,还不赶快闭嘴。」 林恩誉朝大殿宝座,欠身拱手行了一礼,这一礼行的不卑不亢,却能让人看出他内心的恭敬。 「学生并非京城人士,而是出生在京城以南的一个山村中。学生父亲是一名秀才,在家乡开了一家私塾,以为生计,母亲也是普通农户人家出身。」林恩誉说道。 景宏心中有些奇怪,不知道林恩誉突然提到自己的出生做什么。他默默看着林恩誉,等他继续说。 林恩誉接着道:「学生寒窗苦读十年日,不敢有一日懈怠,今日才有这殿试的机会。殿试至关重要,是否要在殿试上提及万卷书图书馆一案,是否要提及佟白博的事情,对学生而言,实在两难。」 林恩誉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从进入学堂开始,一直到进入金銮殿殿试,学生从不敢忘了初心。学生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能进入金銮殿面圣,跟学生寒窗苦读有关,却更是因为皇上开了恩科,我等平民出身的学子才有机会得以面圣。学生和其他贫寒出生的子弟一样,对皇上敬重、爱戴感激。」 林恩誉欠了欠身,又对景宏行了一个礼:「忠君爱民,为君分忧,是我等贫寒子弟的初心。如今,结党营私一案,许久没有定论,学生却在无意间偶然得知了佟白博、佟检讨的事情。 学生不敢不说,不敢为了获得殿试的好名次,而不提佟白博的事情,更不敢为了自己的前程,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景宏默默的听完林恩誉说的话,垂了眼,不说话。 金銮殿静谧无声。 景宏抬眸,微微一笑:「林恩誉,殿试就是殿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的做法都十分不妥。朕惜才,这便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愿意收回刚才所说的话,朕便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殿试还是殿试。你若是不愿意的话……」 景宏顿了一顿,沉声说道:「朕会命人把你赶出金銮殿。你会试的结果,会元的身份一併取消。三年之后,你再重考吧……」 林恩誉滞了一滞:「谢主隆恩,谢皇上没有治学生的罪。学生愿意三年后,重考会试。」 景宏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林恩誉。 林恩誉一袭青衫,坦然而立。 景宏挥了挥手:「带下去吧。」 林恩誉被人从金銮殿上带了出去。 卢干志眼看着林恩誉被人从殿上带了下去,重重垂了一下自己的腿,长嘆了一口气。 —— 殿试结束,景宏从金銮殿摆了架回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宗人府宗令蔡子华和刑部侍郎葛忠明,已经在房外等了很久了。 景宏一回来,两人便立刻求见。 景宏在御书房里见了蔡子华和葛忠明。蔡子华和葛忠明将五名人证全部翻供,指认宣平侯教唆他们作伪证的事情,告诉了景宏。 景宏震惊,又将林恩誉在金銮殿上所说的关于佟白博的事情,告诉了蔡子华和葛明忠。蔡子华和葛明忠听了之后,也都极为震惊。 之后,景宏又命蔡子华将乔梁带回宗人府审问。同时,他又命葛明忠彻查佟白博被伪造书信一事。 结党营私一案的案情发生了急剧的反转。 —— 这日晚上,景宏手里握着一管狼毫,狼豪上沾了鲜红的硃砂。 他不是在看摺子,而是在阅卷。 殿试选取的人才,都是大景朝官场的新生力量,对国家的延续和发展十分重要,所以景宏非常重视。作为殿试的主考官,作为一个勤劳的皇帝,景宏亲自阅卷。 现在,他的手里握着林恩誉的殿试卷子。 景宏看着手中的这篇策论,深深的嘆了一口气。 这篇策论不是写的不好,而是写的太好了。字字珠玑,言之凿凿,鞭辟入里。 景宏又嘆了一口气。他爱才惜才,眼看一块美玉,被自己赶出金銮殿,他也非常可惜,他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让林恩誉过三年,重新再来参加会试。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谁又能保证不会出什么变故呢? 景宏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君无戏言,他这一生,说出口的话,很少会再改。然而这一回,他却改了。 他仔仔细细把林恩誉写的策论看了一遍,最后他没有真的把林恩誉会试和殿试的成绩取消,而是给了他一个进士最后一名的名次。 以林恩誉的答卷,他完全可以被点状元的,景宏把他定成进士最后一名,是对他的一种惩罚。 然而,景宏依旧给了他一个进士的出身,这样一来,就可以给他委派官职,让林恩誉进入官场,为朝廷效力。而林恩誉,从此以后就是大景朝众多大小官员中的一员了。 由于林恩誉从会试第一名变成了进士最后一名,所以会试第二名被点了状元,会试第三名被点了榜眼, 卢干志因为殿试发挥得很好,往前挤了一名,成为本届探花。 原来会试的第四名依旧是第四名,是本届传胪。
【144】案情基本明了 宣平侯府中,乔玉琏双手扶着床沿,一步一步慢慢的挪着步子,试着走路。 他的膝盖已经坏了,每走一步,膝盖就是一阵疼痛,他不敢在腿上使太多的力,身体一半的力气靠双手支撑在床沿。 「大少爷,您还是歇着吧,」乔玉琏身边的小厮顺方在一边小心翼翼的劝着,「大夫说了,您这膝盖、膝盖是受了损伤的,是要养着的。大夫说了,您这膝盖好生的养,等养好了,还是可以走几步路的。」 乔玉琏没有理会小厮顺方的劝诫,依旧硬撑着沿着床沿走了几步。 「大少爷,您膝盖刚刚收了损伤,您不休养,就这样开始走路,怕是对膝盖损伤更大。大夫说了,若是膝盖不能养好,受到更大损伤的话,日后恐怕就不能走路了。」顺方接着轻声劝慰道。 乔玉琏闻言,勐然回头,兇狠的说道:「你说什么?你说谁不能走路了?一口一个大夫说了,一开一个大夫说了,我是你主子,还是大夫是你主子?啊?谁说小爷我不能走路了?你说的?你说小爷我不能走路了?」 顺方被乔玉琏吓了一跳,连连应道:「不,不是我,大少爷息怒,小的一时说错了话?」 「说错了话?说小爷我不能走路,小爷偏偏走给你看。」 乔玉琏说罢,双手慢慢的松开了床沿,他转过身,朝床边的桌子走了过去:「小爷我偏偏走给你看看。」 失去了双手的支撑,全身的重量就全部都压到双腿上。乔玉琏向桌子方向走过去,膝盖上突然承受了更重的重量,每走一步,膝盖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路才走了几步,还没有走到桌子,乔玉琏就因为无法忍受膝盖的剧痛,腿一软,「咚」一声响,整个身子一起摔倒了地上。 乔玉琏坐在地上,膝盖上传来的疼痛和无法走路给他带来的挫败感,让乔玉琏忍不住哇哇哇的大哭起来,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顺方挪了两步走了过去,想把乔玉琏从地上扶起来,乔玉琏看到顺方走过来,便一脚踹到了顺方心窝。 「嘶。」乔玉琏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的膝盖因为刚才的动作太勐,一阵剧烈疼痛袭来,把乔玉琏疼的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乔玉琏不敢再动,收了腿,坐在地上,继续呜呜的哭了起来。 顺方心窝处被勐然踢了一脚,向后踉跄了几步,手扶住墙,才勉强站住,他捂着发疼的心口,远远的看着乔玉琏哭。 宣平侯府外院的厢房中,乔渊正在跟老管家乔全说话。 「全叔,家里的那些僕役下人都发卖出去了吗?」乔渊说道。 乔全在心里嘆息了一口,说道:「回大爷的话,大部分都发卖出去了,厨房里就留下一个厨娘,另外老爷,大爷,大少爷,老太太,太太,几位姨老太太,姨太太那里都各留个一个贴身伺候的,除此之外,还有留了一个杂役,一个护院,一个粗实婆子。 其他的下人全都卖了,一共卖了三十八个丫环,三十个婆子,二十个小厮,一十二个粗使,另有若干护院,厨娘,园丁各七人。」 乔渊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宣平侯府倾家荡产,存银没有了,府库中的宝贝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宣平侯府实际掌控的那些铺子都没有了。 没有积累的财富,也没有了能够进帐的铺子,宣平侯府家大业大,开支也大,宣平侯府已经入不敷出,根本无法承担原本巨大的开销。 所以,乔渊就命老管家乔全把府里的下人奴僕,都发卖了出去,只留下一些必要的下人,毕竟把那么多下人奴僕都卖了,不仅可以节省开支,还能收到一笔卖奴僕的收入。 过了一会儿,乔渊问道:「全叔,府里减少了那么多人口,开支可够了。」 乔全说道:「回大爷的话,咱们宣平侯府是朝廷封了爵位的世家,朝廷每个月是会发一些俸禄的。若是省着一点用,这点俸禄,倒也可以让府中剩下的这些人,温饱无虞。只是……」 「只是什么?」乔渊问道。 「只是侯爷如今正病着,大少爷的膝盖也受了损伤。大夫说了,侯爷需要养心脉,大少爷需要养膝盖,这养都需要吃药,要吃药就要费银子,」乔全说道,「靠朝廷的这点俸禄,怕是付不起药钱了。」 乔渊一滞。作为有朝廷封号的侯府,宣平侯府同其他京城世家一样都是有俸禄的。但是这些俸禄金额极少,更多的,只是象徵意义。 整个京城,没有任何一下世家是靠俸禄过日子的。这微薄的俸禄只能勉强维持发卖了奴僕之后缩水了的宣平侯府。 然而,现在宣平候府还有两个要用药的病人,靠俸禄根本跟本就不够药钱的。 乔渊吐出一口气,没有药钱,就只能断药了,除非…… 思索了一会儿,乔渊想到了他们现在住着的这宣平侯府祖上传下来的府邸。若是卖了这偌大的宣平侯府,就可以有不少银子了。 思绪划过乔渊的脑中,随即,他又犹豫了。 他父亲乔梁应该不会应允,而且他也捨不得。 如今宣平侯府已经倾家荡产,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这府邸了。这是府邸在他父亲百年之后,应该是属于他的,这是他仅剩的财产了。如果真的卖了这府邸,去给父亲和儿子买药花费掉,他心中不舍。 然而,若是不卖掉,就没有钱给乔梁和乔玉琏买药。如果没有钱买药,乔玉琏的膝盖就彻底废了,他会成为一个不能走路的残废,而乔梁更是会命不久矣。 乔渊内心无比挣扎,他可以为了银子,剋扣自己侄女的嫁妆,甚至谋害侄子的性命,再他看来,银子比侄子侄女重要得多。 可是,乔梁毕竟是生他养他的父亲,而乔玉琏是他注入最多情感的嫡长子。事到如今……乔渊心中挣扎,犹豫不觉。 挣扎了许久,权衡了许久,乔渊终于决定,还是要卖了祖宅,为了老父的性命和儿子的身体。 乔渊忍着心中极度的不舍,去乔梁的卧房中,准备和乔梁提议卖了宣平侯府这庄祖传的府邸。 乔渊刚刚走到乔梁院子的院门,管家乔全,就小跑着赶过来寻他,脸上神色显得非常匆忙:「大爷,门厅那里宗人府的郁宗正带了一班衙役来了。」 「什么,郁前德?」乔渊问道,「他来做什么?」 「回大爷的话,郁宗正说他奉旨前来,是来带侯爷回宗人府审问的。」乔全说道。 乔渊心里一紧:「什么?」 「郁宗正来带侯爷去宗人府审问。」乔全重复了一遍。 「我爹知道了吗?」乔渊问道。 「还不知道,」乔全答道,「侯爷上次昏迷了一天,后来被大夫施针救醒之后,就只一直容易犯困想睡觉,大爷,侯爷这会儿正睡着呢。」 「知道了,」乔渊答道,「我去照壁那儿看看。」 乔渊走到门厅照壁的位置,就看到郁前德带了十几个衙役站在门厅的位置。 乔渊打了个哈哈,说道:「原来是郁宗正大驾光临,不知郁宗正来访,有何贵干啊?」 「乔大爷,您也甭废话了,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到宣平侯府,带宣平侯回宗人府的。」郁前德说道。 「好端端的,郁宗正怎么要带家父去宗人府?」乔渊好声好气的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郁前德说道,「我只是奉了旨意过来带人。至于为什么?乔家大爷自己去问皇上不就得了。」 「郁宗正说笑了,我哪里有这福气可以得见天颜呢?」乔渊说道,「只是家父年纪大了,而且最近又生病了,身子不大好,受不得那些牢狱之苦,能不能通融通融,让家父留在家中?若是宗令有什么要问的,我自会带家父去宗人府,问好之后,我再把家父带回来。」 「这可不行,宗人府带人问话,一向是带回去关押候审的,哪有待在自己家里的?宣平侯要是跑了怎么办?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郁前德语气因为不悦而上扬。 今日天气正好,正是开赌的好日子,郁前德在宗人府点了卯之后,正准备开熘去赌坊过上几把手瘾,谁知道又有圣旨让他来带人了,竟然还是为了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的案子。不过这一回不是镇国公府,而是宣平侯府。 郁前德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既然圣旨要他带人回宗人府,他就只能带人回宗人府。 郁前德去不成赌坊,只能一脸晦气的到了宣平侯府带人,站在门口说了许久的话,耽搁了许久的时间,连宣平侯的人影都没有看到,郁前德心里有些不痛快,脸色也开始难看起来。 「呵呵,」乔渊笑了一笑,朝郁前德的方向,走进了一步,「郁宗正,还请借一步说话。」 郁前德也向前走了一步:「乔大爷,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说吧,不要耽误我办差。」 「郁宗正,我们也不是初次见面了,郁宗正可还记得那日半夜,在巷子里小屋中的事情?郁宗正,那时,你答应我做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做成。此事,也就算了。 只是,看在你我二人也做过买卖的份上,您就通融通融吧。」乔渊说道。 郁前德小三角眼瞪了一瞪,他立刻明白了乔渊所说的话的意思。他说的是乔渊曾经在半夜里给了他两千两银子的事情,当时乔渊要求郁前德在宗人府的牢里给乔玉妙一点颜色看看,结果乔玉妙由齐言彻护着,郁前德一直都没有机会下手。 至于,这两千两银子,早就被郁前德输在了赌场里了。 乔家被骗了很多银子的事情,郁前德是听说了的,他怕乔渊让他把银子还出来,更怕别人知道他和乔家的交易,小三角眼滴熘熘这么一转,立刻说道: 「乔家大院,你约莫是看错人了吧。我之前根本就没有见过乔家大爷,不过我这人长的就十分面善,很多人初次见我,都说以前是见过我的。想来乔家大爷,也是如此。」 「你!」乔渊一滞,「你不认帐。」 乔渊自然知道,想让郁前德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原本以为可以凭着当初有过往来的交情,好让这郁前德通融通融,哪知这郁前德当即翻脸不认人,竟然说他认错了人。 「乔家大爷,你是想抗旨不尊,还是怎么地?我可是奉了旨意来拿人的,乔家大爷你可不要推三阻四了,弄的大家都不好看,」郁前德瞪着小三角眼说道,「想想之前,我去镇国公府上带镇国公夫人,连镇国公都一块儿带进去了,怎么着,你们宣平侯府还想抗旨不尊不成?」 郁前德嘿嘿一声说道:「若是乔家大爷还挡在门口,就甭怪我不客气了,你这宣平侯府可没有人家镇国公府那么多好身手的护卫用来看家护院吧。」 乔渊气结:「你,岂有此理。」 「我奉圣旨来拿人,什么岂有此理,狗屁。」郁前德啐了一口,朝身后说道,「上,跟着我,进去逮人。」 「且慢,」乔渊说道,「我们宣平侯府就算没有什么护卫,但也是书香门第,百年世家,容不得你放肆,既然皇上下了旨,要家父去宗人府,我去喊就是,倒是不用劳驾郁宗正了。」 郁前德嘿然一笑:「早知道乔家大爷如此深明大义,也可以免了我一番口舌。乔家大爷,就把宣平侯请出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了。」 乔渊冷哼一声,甩了一下宽大的广袖,转身走进了府里。 郁前德在照壁的位置等着,等了许久,等得快要没有耐心的时候,乔渊终于带着乔梁出现了。 郁前德正要骂上两句,骂乔渊乔梁架子大,让他等了那么久,但是一看到乔梁的模样,郁前德便立即不说话了。 只见这乔梁白髮苍苍,满脸褶子,不像是个六十岁左右的人,看着反倒像是七老八十。 乔梁身子十分瘦弱,浑浊的老眼毫无神采,脚下也没有什么力气,由一个老僕和乔渊左右两边架着,才勉强站着,看着几乎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郁前德走上前,吊儿郎当的行了个礼:「侯爷,我奉了圣旨,来带你回宗人府,你跟我走吧。」 乔梁气若游丝的问道:「为,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知道为什么,我还想知道为什么。」郁前德说道,「走吧,想知道为什么,进了宗人府,你就知道了。」 「郁宗正,」乔渊说道,「家父如今病重,是离不得药的,就算进了宗人府,这药也是不能停的。」 郁前德看了看乔梁的模样,大约是因为自己白白收了宣平侯府两千两的银子,心中终究有那么一点心虚,他撇了一下嘴说道: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等宣平侯进了宗人府之后,你们每日把煎好的药送到宗人府,我叫人把药给宣平侯端去,让宣平侯喝了就是。」 「好,多谢郁宗正了。」乔渊心道,因为卖了下人僕役,他手头上还有一些银两,可以勉强撑上几日的药钱,至于卖府邸的事情,现在也没法子跟父亲说了,只能先拖着了,拖过一日是一日了。 —— 乔梁被郁前德带回了宗人府。 宗人府和刑部继续调查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五个人证都已经翻供,有一封书信确定是伪造的,案件的实情基本已经明了。 ------题外话------ 小伙伴们,菠萝的洪荒之力暂时用完了的说。明天还是早上7点更新一章,没有二更了,么么哒,比心心。
【145】结案 案件的实情基本已经明了,是宣平侯伪造物证,嗦教他人做伪证,构陷万卷书图书管的「讲座」是结党营私的场所。 因为案件实情基本明了,刑部的那些衙役捕快们,有了行动的方向,他们终于发挥出了衙役捕快应有的查案能力。 他们将京城所有有能力模仿他人字迹,并能伪造书信的人,都调查了一番,很快,他们就找了那个为宣平侯府伪造书信之人。 这人招认,是他根据宣平侯府提供的内容和笔迹伪造了书信。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宗人府里,只剩下半条命的乔梁,终是无法抵赖,招供了所有的罪证。 在殿试之后的第三日,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终于结案了。 皇帝景宏震怒。 乔梁构陷万卷书图书馆的「讲座」,几乎把整个大景朝的朝堂耍的团团转。 幸好,现在案情已经水落石初。反之,如果这个案子,没有调查出来,万卷书图书馆被定罪,那么多文人官员被定罪,那将成为一起大冤案。 大景朝的朝堂将被打破平衡,皇家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会有所下降。景宏一直力求的,科举出身的文官和世家抗衡的局面,也会因此而倒退。 景宏震怒之余,心中更是后怕。 一怒之下,景宏将宣平侯夺了爵,将宣平侯府在大景朝世家名录中除去。 从此以后,大景朝再也没有宣平侯府。 书香门第,百年世家,从此不復存在。 除了夺爵,景宏本来还想把乔梁抓起来受杖刑,打他个十杖。但是宗人府宗令蔡子华告诉景宏,乔梁如今只剩下半条命了,别说十杖了,只怕这一杖下去,乔梁立马就呜唿哀哉了。 景宏思考了一下,对于世家而言,除非谋反之类的大案,一般是不会有死罪的。 京城那么多世家,若是把乔梁活生生打死了,就算乔梁真的是活该,也免不了让其他世族产生兔死狐悲的心态。这是景宏不希望看到的。 更何况,杖刑就是要把人打疼了打伤了,才有威慑力,才能让人畏惧,才有刑罚的作用。一杖打死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 最后,景宏下的圣旨是,皇恩浩荡,念在乔梁老迈,他的杖刑就免了,由他的儿子乔渊待为受刑。 于是,乔渊被带到了宗人府,在宗人府的刑讯堂上,结结实实的挨了十记杖刑。 这杖刑跟平时宣平侯府里罚乔玉琏打的板子,是不一样的。那真的是手臂粗的木杖,由负责行刑的专人打的。 每一杖下去都能让人疼的生不如死,但却又偏偏死不了,紧接着又来下一杖。 乔渊这十记仗刑,被打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每打一下,他就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因为极度的疼痛,他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待十记杖刑用完,乔渊的臀股处已经皮开肉绽,肉几乎被打烂了,成了血肉模煳的一片。 偏偏,他还活着,还清醒着,死不了,受活罪。 喉咙因为痛苦的喊叫而嘶哑,身上的冷汗,让他浑身都湿透了。 乔渊被人架着送回了宣平侯府;而气若游丝只剩下半条命的乔梁被宗人府的衙役从宗人府赶了出来。 樊良把乔梁从宗人府接回了乔家;乔全给乔渊请了大夫。 眼下,乔家有三个病人:损了心脉的乔梁,坏了膝盖的乔玉琏,还有一个就是刚刚受了仗刑,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乔渊。 三个病人,治病吃药都要银子。宣平侯府被夺了爵,现在,连俸禄都没有了,连温饱都成问题,更不用说治病吃药了。 之前,乔家已经入不敷出了,但是因为卖了奴僕下人的缘故,乔渊手头上还有一些卖下人所得的银子。 但是这些银子数量终归有限,在没有俸禄的情况下,这些银子要用来吃穿和治病,很快就会用完了。 乔渊终于和乔梁提议,把乔家祖宅给卖了。 乔梁本来是不愿意的,乔梁觉得自己对不起列祖列宗,要以死向列祖列宗谢罪。 乔渊便在一边好言相劝。 最后,乔梁终究是捨不得自己这条已经行将就木的老命,也想着活人比列祖列宗更重要,他终于同意了乔渊的建议,卖了乔家的祖宅。 —— 乔玉妙和齐言彻也终于可以离开宗人府了。 结案的当天,宗人府宗令蔡子华亲自到齐言彻和乔玉妙的房门,恭恭敬敬的把他们从牢房里请出去,又亲自把他们送出了宗人府的大门。 卫陌得到消息,就驾了马车到宗人府的门口接齐言彻和乔玉妙。 齐言彻和乔玉妙出了宗人府,上了马车。 车轮滚滚,马车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镇国公府。 乔玉妙跟着齐言彻下了马车。一下车,她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声:「妙妙。」 乔玉妙抬头一看,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娘,舒清:「娘亲。」 「妙妙,」舒清提了提裙摆,小步快走,来到乔玉妙的跟前。 她在乔玉妙面前站定,垂凤眼红红的,眼眸中泪意盈盈,她突然伸手,紧紧握住乔玉妙的双手:「妙妙,回来了啊。」 「哎,娘,」乔玉妙浅笑道,「娘,我回来了。」 舒清泪水在眼眶里一转,在眼角滑落了下来:「我家妙妙,又受苦了。」 乔玉妙反手握住舒清的手:「娘,我没有受苦,虽然被关在宗人府不能出来,但是吃的好,睡的好,还真的没有收什么罪。而且,我还不用管图书馆的那些琐事,瞧,我还长胖了呢。」 「尽胡说,有没有受什么伤?」舒清泪眼朦胧的,仔仔细细的看着乔玉妙的脸,又退开了一步,朝乔玉妙身上仔仔细细的看。 乔玉妙见舒清恨不能当场把自己衣服脱了,检查她有没有受伤,便笑道:「娘,你瞧,我好好的呢,真的,没有受伤,没有受罪,也没有受苦。」 舒清仔细打量了一番乔玉妙,见她神色没有任何痛苦之意,反而脸色红润,起气色也好,状态看着相当不错,点头说道:「嗳,嗳,好,好,没有受罪就好,没有受苦就好,娘也就放心了。」 乔玉妙看到舒清眼角下的乌青,心中便明白舒清大概是为了自己的事情,晚上担忧的没有办法睡觉。 虽然她已经让齐言彻,用飞鹰传书派卫陌通知舒清,说自己一切安好。但是亲娘就是亲娘,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她还是被关到了宗人府的牢中,舒清是不可能不担心她。 舒清唇角向上翘起一个弧度,终于露出了笑脸,但是眼睛一眨,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又从眼角滑了下来。 舒清又哭又笑,乔玉妙看着心中动容,她拍了拍舒清的手:「娘,让你担心了,现在,我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娘,姐姐回来了,我们要高兴才是,娘,你莫要哭了。」乔玉珩站在舒清身边,挽着舒清,劝了起来。 「玉珩,这几日,身子如何?」乔玉妙转向乔玉珩。 「姐姐,我的身子无碍,我每日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就是每日想着姐姐,担心姐姐。」乔玉珩说道。 乔玉妙看着自己的弟弟,少年人长的飞快,才二十天不见,乔玉珩身量又长高了些,隐隐有了抽条的迹象。他身子依旧单薄,但已经不像在乔家时那么虚弱了。 他的眼眶四周也有些红,澄澈的垂凤眼也蒙了一层雾气,眼睛用力睁着,似乎不想让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 乔玉妙伸手摸了摸乔玉珩头顶上的两个垂髻:「玉珩真是懂事,姐姐没事。」 「玉珩啊,」乔玉妙喊了一声,又转头对舒清说道,「娘,我们进去说话吧。」 「嗳,嗳,进去说话,进去说话。」舒清忙不迭的点头。 齐言彻站在一边,见乔玉妙母子三人说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说道:「我们进去吧。」 今儿齐言彻和乔玉妙回来,镇国公府是开了正门的。 镇国公府的下人们,由管家和几个管事婆子带着,在照壁门厅的位置,排好了队,迎候齐言彻和乔玉妙的归来。 齐言彻和乔玉妙一踏进门槛,所有的下人都齐齐行礼。 「恭迎国公爷回府,恭迎夫人回府。」 「恭迎国公爷回府,恭迎夫人回府。」 回府之后,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先是回了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衣裳。 随后,乔玉妙去了正院缘明院旁边的院子,绿榕院,找舒清和乔玉珩,而齐言彻则是去了正堂。 齐言彻被关在宗人府二十天,军中各种事务都耽搁下来了,现在他已经回来,很多公务都等着他决断。 齐言彻就让卫陌把主要的几个统领喊到镇国公府,他在大堂中,询问这二十日来,军中发生的大小事务,处理耽搁下的事务。 乔玉妙去了绿榕院,找舒清和乔玉珩。 回了府,乔玉妙才知道舒清和乔玉琏已经搬进镇国公府了,住在离正院最近的院子,绿榕院。 「娘,你们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乔玉妙问道。 「妙妙,我们三日前就搬进来了,」舒清说道,「三日前,卫陌到秀仪巷来找我,跟我说,万卷书图书管的案子,已经基本明了,你和姑爷很快就可以从宗人府出来了。 卫陌还跟我说,姑爷请我们早日搬到镇国公府。这样啊,等你和姑爷从宗人府出来,我们一家就可以在镇国公府团聚了。 所以啊,三天前,我们就收拾了一下东西,卫统领,哦,还有其他几个统领,还有,姑爷的小厮元路,也一块儿来帮忙搬的家。」 「哦,原来是这样。」乔玉妙点了点头。 她心道,之前,齐言彻并没有跟她说过,他已经让卫陌把舒清和乔玉珩接到镇国公府来的事情。他应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乔玉妙算了算日子。三日前的那个夜里,她和齐言彻几乎彻夜未眠,他们通过飞鹰传信给卫陌他们传递信息,用了「密闭空间」的法子,让最后一个作伪证的证人,答应了翻供。 之后的第二日,也是三日前,那是殿试的日子。 齐言彻告诉她,卫陌在飞鹰传信上说,林恩誉在殿试时,向皇上说了一件关于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的事情。说是,有一个已经双手残废无法握笔的人,被人伪造了书信,陷害入狱。 而那天,刑部也重审了五个作伪证的证人。 乔玉妙想了想,齐言彻应该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觉得万卷书图书馆很快就会结案了,所以就派了卫陌去秀仪巷把舒清和乔玉珩接到镇国公府。 好给她一个惊喜,好让他们母子三人可以在第一时间,在镇国公府团聚。 乔玉妙抬起头,朝正堂的位置看了过去,正堂里,他正在处理公务。 她垂下桃花眼,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他有心了。 「恩,就是这样的,」乔玉珩说道,「卫统领说的没错,过了三天,你和姐夫真的回来了,姐姐,我本来还在担心呢,你们果然回来了,我心里真是欢喜得紧。」 乔玉妙笑了笑说道:「那秀仪巷里的其他人呢?黑宝呢?」 「都来了,都来了,」舒清笑道,「你出嫁的时候,绿罗就跟着你一起到了镇国公府。这会儿,窦妈妈,阿珠也来了,连黑宝也跟过来了。 窦妈妈和阿珠也住这个院子,不过,今儿一早,我就让她们去了秀仪巷。 三天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些匆忙了,我屋子里,拉下了一些东西。所以,今天我就让她们回秀仪巷帮我拿过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舒清说道:「没想到今天你和姑爷就回来了,她们倒是错过了,没有办法到门口来迎你。」 乔玉妙笑道:「恩,都来了就好。那黑宝呢?」 「在后面花园里玩呢。」乔玉珩说道。 「刚才啊,我们都到照壁那儿去迎你和姑爷回来。照壁那儿人很多,怕黑宝不懂事,到处乱钻,所以就没有把它带到门厅,而是把留在了院子后面的花园里,」舒清说道,「这里的花园比秀仪巷的小院子大多了,黑宝一过来,就在花园里使劲撒欢,它啊,可喜欢这个院子了。」 …… 乔玉妙在绿榕院里,和舒清,乔玉珩聊了一会儿家常,又到花园里逗弄了一会儿黑宝。黑宝看见乔玉妙,兴奋的在石椅上和花圃间,乱窜乱跳,还在乔玉妙脚边窜来窜去,在她裙摆扑来扑去,仿佛恨不得扑倒乔玉妙怀里去,可惜腿太短,跳了跳去,就只能跳到乔玉妙的腰。 …… 晚饭的时候,乔玉妙,齐言彻和舒清、乔玉珩,一起在堂前吃了一顿团圆饭。 晚饭以后,舒清带着乔玉珩回了绿榕院。 齐言彻陪着乔玉妙回了缘明院,和她腻歪了一会儿,就又回到了正堂。 齐言彻被宗人府关了二十日,耽搁的公务实在太多,白日里处理不完,所以吃过晚饭之后,他又去了正堂继续处理公务。 而乔玉妙则回了屋子,命人打了一桶热水,她要好好的洗个澡。 宗人府里条件不错,但是却洗不了澡,只能让人打上一面盆的热水,每天擦个身,擦个头髮。到现在,她已经有二十天没有好好的洗过一个热水澡了,身上难受得很。 今天晚上,她终于可以好好的洗上一个热水澡了。 热水很快就准备好了,乔玉妙让绿罗领着几个小丫鬟退了出去。 她脱了自己的衣服,跨进簇新的木桶里,坐了下来,一瞬间浴桶里的水晃荡了起来,水波荡漾,水面上漂浮的桂花花瓣也一盪一盪的,细细小小的乳白色花瓣随着涟漪,撞到她娇嫩的肌肤上。 热水的水汽夹杂着桂花的香气,包裹住她。 「恩——」乔玉妙舒服的喟嘆了一声。 ------题外话------ 小伙伴们,菠萝洪荒之力已用完,今天木有二更了。不用等哦,我们明天继续,么么哒。
【146】难道她们都知道了吗? 浴桶旁边摆了一个黄花梨的面盆架,面盆架的第一格摆了一个黄铜脸盆,往下第二格摆了一块玫瑰胰子,一块香帕,和一块大方巾。 乔玉妙坐在浴桶里,一伸手正好够到第二格的玫瑰胰子和香帕。 她取了玫瑰胰子和帕子,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遍。 洗干净之后,她用大方巾随意的裹住了自己身子,把外头丫鬟们喊了进来,让她们换了一次热水。 浴桶里换上了新的热水,洒上了新的桂花花瓣。 丫鬟们退了下去,乔玉妙解开大方巾,再一次跨进了浴桶,坐了下来。 热气缭绕,桂花的香气随着升腾的热气,也萦绕着乔玉妙的身子。 舒适的热水,幽淡的香气,让乔玉妙身上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舒坦的无以復加。 真的好解乏啊,乔玉妙坐在浴桶里,舒服得恨不得要哼哼起来。 —— 齐言彻终于处理完了公务,他从正堂走了出来,直奔正房。 走到正房门口,他看见房门口竟然站了不少丫环,连乔玉妙的陪嫁丫环绿罗也站在门口侯着,他心中有些疑惑,便问道:「夫人呢?」 绿罗答道:「国公爷,我家小姐,正在沐浴。」 齐言彻滞了一滞,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恩,知道了。」 说罢,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绕过一座山水屏风,就看了一个大浴桶。 浴桶雾气升腾瀰漫。在雾气之中,一个美人肌肤胜雪,她的一头青丝披散着,就像乌黑的缎带一直飘到水面上。 美人的整个身子都在水面之下,水面上,只能看看到优美修长的脖子和清晰的锁骨。水面以下,被黑色的青丝挡住了。 齐言彻喉结滚了滚,声线也平日哑了一些:「妙妙在沐浴啊?」 乔玉妙看着站在自己正前方的齐言彻,脸上有些发热:「嗳,是啊,我在洗澡。」 「洗好了吗?」齐言彻凤眼一黯,声音哑了许多。 「洗,洗好了。」乔玉妙说道,「已,已经洗好了。」 「恩。」齐言彻用鼻音应了一声。 他别开眼,声音黯哑:「既然洗好了,那,我,帮你擦干吧。」 「啊?」乔玉妙娇唿一声,「你说什么?」 齐言彻转回目光,想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双手放到乔玉妙的胳膊底下。 「啊,言彻,等等,我自己出来,我自己出来就行。」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没有回答她,一用力,就像抱一个小娃娃一样,把乔玉妙从浴桶里抱了出来,再把她放到地上,让她站好。 肌肤刚刚从水里出来,更显得细腻光滑,饱满润泽,凝脂滑腻,肌肤上偶然会有几滴水滴,将人衬得如同一颗出水芙蓉。 齐言彻咽了口唾沫,说道:「我帮你擦干。」 …… 夜里,乔玉妙已经精疲力尽,浑身酸软,混身都没有力气。 齐言彻又命人将热水送进房内,齐言彻从面盆架上把热水端到了床边,看到窝在被子里的乔玉妙已经一动不动,筋疲力竭,只有桃花眼还挣开了一缝,朝他看着。 薄唇往上勾了勾,齐言彻凑到乔玉妙耳边轻声说道:「出力的是为夫,妙妙怎么乏成这样了?」 乔玉妙用只睁了一条缝的朝他瞪了一眼,又伸手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随后翻过身,背对着他,不理他。 齐言彻追了过来:「妙妙若是实在觉得乏了,就睡吧,我帮你洗。」 乔玉妙睏乏的把只剩下一条缝的桃花眼彻底闭了起来,在黑暗里胡乱点了点头,便迷煳过去了。 齐言彻帮乔玉妙擦洗好,又把自己收拾妥当,把脸盆放回面盆架上,回到床上,把乔玉妙揽到怀里,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始睡觉。 …… 这天夜里镇国公府烧了一夜的热水。 丫环们因为要在主子需要的时候,端热水到正屋里去,所以,正院的几个丫环也是一晚上没有睡觉。 直到东方微明,丫环们见正屋已经很久没有要水了,又听正屋里似乎十分安静了,这才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毕竟她们一早就要起床干活的,趁现在天还没有大亮,还可以赶紧睡上一小会儿。 厨房烧水的厨娘和烧火的粗使也终于可以收工了。 …… 天亮了,乔玉妙听到了齐言彻起床的动静,过了一会,她又在朦胧中听到齐言彻压低了的声音:「夫人还在睡觉,莫要吵到她。」 乔玉妙唇角微微勾了一勾,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等乔玉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绿罗带着几丫环,进来伺候乔玉妙起身。 乔玉妙惊奇的发现,进来的几个丫鬟,包括绿萝在内,各个都是眼下乌青,精神不济,其中有一个还直接打起来了哈欠。 她心里觉得十分奇怪,这些丫环怎么了,难道昨天夜里她们都没有睡觉吗?她倒是真的夜里没有怎么睡觉,直到东方微明的时候,齐言彻才放她睡觉。 想到此,乔玉妙突然意识到是怎么回了。 昨天夜里,她睏乏的厉害,跟齐言彻两个人又一直是那种状态,头脑也不是很清醒,现在睡醒了,她这才意识到了。昨天夜里,齐言彻和她折腾了许久,其间,是要了好几次热水的。 要水的时候,齐言彻向门口喊一声要水,便会有丫环走进屋子,把一面盆的热水和两块干净的帕子,送到屋子里来。 丫环退出去以后,齐言彻就会从拔步床的帐子里走出去,把装了热水的面盆和干净的帕子拿到拔步床里。 乔玉妙心道,这么说起来,昨天夜里,这些丫环一直在屋子外面随时待命,等着齐言彻喊要水。这些丫环昨天夜里大概都没有睡上多久的觉,所以现在才一个一个的都是满脸困意。 乔玉妙脸一热,心道,那昨天夜里她和齐言彻荒唐了一个晚上的事情,绿罗,还有这些丫环岂不是全知道了?不止是这些丫环,说不定府里的好多下人都知道了。 只是,夜里要水,是这个时代贵族世家的规矩,她也不好直接给改了。 她朝那些一脸疲惫的丫环看了一看,心中想着,日后,要让给她们排个班,让她们轮流值夜,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一块儿熬夜了。 乔玉妙在丫环们的伺候下,刷了牙净了面,穿好了衣衫,梳好了头,收拾妥当。 「小姐,国公爷一早起来去早朝了,」绿罗说道,「下朝之后,国公爷到正屋里来了一次,见小姐,还是睡觉,就又走了。国公爷说,他去军营了,吃晚饭之前会回来。」 「恩,知道了。」乔玉妙说道。 乔玉妙心道,新婚那会儿,齐言彻有三日的婚假,如今三日婚假已经过完,他每日是要上朝的。 他本来就是每天都要去军营的,现在耽搁了二十天,他事情多,更加要去处理事务。 那她是不是也该去万卷书图书馆,把万卷书图书馆重新开起来了? 乔玉妙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下午去一次万卷书图书馆,看看情况。 「小姐,在屋子里摆午饭吗?」绿罗问道。 「嗯,好。」乔玉妙应道。 丫环们在屋子里摆了饭,乔玉妙便在屋子里吃好了午饭。 午饭过后,乔玉妙对绿罗说道:「绿罗,我下午要去一次万卷书图书馆,让外院备马车吧。」 「哎,是,小姐,」绿罗应道,「我这就去。」 「对了,等一下,」乔玉妙咽了一口唾沫,她朝一边站着的几个丫环看了看,说道:「下午,我不在府里,你们几个也不用伺候着了,你们下午都各自回屋休息吧。」 「是,夫人。」几个丫环纷纷应道。 「都退下吧。」乔玉妙说道。 几个丫环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乔玉妙对绿罗说道:「绿罗,你去让外头备好马车,吩咐好了,你也回屋子里歇息去吧。」 绿罗说道:「小姐,今儿早上,我比其他人起得要晚些,现在倒也不困,小姐要去万卷书图书馆,我想跟着小姐一起去。万卷书图书馆关了二十日了,我也想去看看的。小姐,您让我跟着您一起去吧。」 乔玉妙见绿罗虽然眼下有乌青,但是看着精神还是不错的,就点了点说道:「恩,好,那你随我一起去吧。」
【147】东家回来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位处京城城北的万卷书图书馆。 乔玉妙带着绿罗下了马车,只见万卷书图书馆门口站了很多人。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平民出生的读书人他们把图书馆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人虽然多,却并不嘈杂吵闹。 大约是因为万卷书图书馆是读书人心目中选书借书的圣地,是需要静心静读的场地,所以,哪怕这里只是图书馆的大门外,哪怕图书馆大门紧闭,众人也只是小声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突然有人发现了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乔玉妙,那人愣了一下,随即压了嗓门,低唿一声:「是,是,镇国公夫人。」 随着这声低唿,图书馆门口围着的众人,都转过来,看向乔玉妙。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朝乔玉妙拱手行了一礼:「镇国公夫人。」 于是,众人便纷纷给乔玉妙行礼,或是欠身,或是拱手: 「镇国公夫人。」 「夫人好。」 「国公爷夫人。」 乔玉妙微微一福,向众人回了一个礼。 「听说镇国公和夫人刚刚从宗人府出来,镇国公和夫人可是一切安好?」 「敢问镇国公夫人,这图书馆,还会开吗?什么时候再开?」 「请夫人重开万卷书图书馆管,这万卷书图书馆对我们等贫寒学子十分重要。」 众人纷纷向乔玉妙问话。 乔玉妙微微颔首说道:「镇国公和我昨日刚从宗人府出来,我们一切安好。多谢诸位关心。万卷书图书馆自然是会再开的,还请各位让一下路,让我进去看一下情况。」 「嗳,好的,让路让路。」 「是,是,还请夫人早日重开万卷书图书馆。」 众人说着,便便纷纷往两边走,给乔玉妙让开了一条路。 乔玉妙带着绿罗,沿着众多读书人给她让出的路,向万卷书图书馆的大门走过去。 走到大门口,乔玉妙发现大门口原本贴着的封条不见了,只有两条叉形封条的印子,还残留在红漆大门上,隐隐可见。 大门上并没有挂锁,乔玉妙推了推,门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把门栓栓上了的。 乔玉妙心道,看来图书馆里是有人的,有人从里面把图书馆的大门拴住了,难道是宁文信吗? 她拉起大门上的圆环,正想要叩门,大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乔玉妙一看这,开门的并不是宁文信,而是蒋荣祖。 「东家,你来了。东家,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蒋荣祖说的兴奋,四十岁的人,却像少年人一般喜不自禁。 「嗳,是我回来了。」乔玉妙点头道。 「方才,我在里面,听到外头好像有人在说夫人什么的,我就想着是东家来了。我跑出来看个究竟,哈哈,果然看到了东家,」蒋荣祖说道,「东家,我快进来吧,大伙儿都在呢。」 「嗳,好的。」乔玉妙点头说道。 景荣祖一脸兴奋,让开了身子,让乔玉妙和绿罗进了万卷书图书馆。 走进院子,走进图书馆的小楼,蒋荣祖兴沖沖朝大堂里喊过去:「真的是东家,我就说是东家,真的是东家,我说的没有错。」 乔玉妙走到大堂门口,堂中宁文信等人听到起蒋荣祖的喊声,便纷纷迎到了大堂口。 「东家,」宁文信说道,「东家,您终于从宗人府回来了,我们也好放心下来了。」 「恩,回来了。」乔玉妙说道,「宁掌柜,走,我们到堂中说话。」 「嗳,嗳。」宁文信连声答应道。 乔玉妙带着绿罗走在最前头,宁文信带着众人走在后头,转回了图书馆的大堂。 乔玉妙的目光向在场的众人都扫了一边,万卷书图书馆的原班人马,应该都在这里了。 「宁掌柜,图书馆被封的这段日子,你们是如何过的?」乔玉妙问道。 「回东家,图书馆出事的当天,我们被官府派来的衙役从图书馆里赶了出去,这些衙役赶快把万卷书图书馆给封了,」宁文信说道,「我们被赶到图书馆外面,即是震惊,又是害怕,正是不知所错。」 「那后来呢?」乔玉妙疑惑的问道。 「没过多久,镇国公手下的一个统领过来了,同我们说,夫人是被冤枉的,很快就会洗脱冤情,叫我们不要太过担心,」宁文信接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既然是镇国公手下的人说的,总是不会错的,我也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安心了不少。」 「随后,」宁文信说道,「我便在图书馆附近找了一家客栈住着,随时关注结党营私一案的进展。其他的人,我叫他们先各自回家等消息,一旦东家从宗人府里出来,我就立刻通知他们。」 乔玉妙点点头,应了一声:「恩。」 宁文信接着说道:「昨天,我在街上打听到消息,说是万卷书图书馆一案已经结案了,您和镇国公也从宗人府里出来的。 于是,我昨日便逐一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回到万卷书图书馆。今日,人基本都来齐了。除了一个护院和一个门房,因为家里急着用钱,另外找了差事以外,其他人一早就都来了。我让他们在把万卷书图书馆好好打扫了一下,等着东家回来。」 宁文信说着说着,也激动了起来:「东家果然来了。」 乔玉妙听着宁文信跟她细细讲述了,她进宗人府这段日子里,万卷书图书馆发生的事情。 她点了一下头,心中对宁文信的做法十分肯定,也对这个老掌柜在危机之下的处事能力也非常赞赏。 她颔首道:「宁掌柜临危不乱,真是不易,宁掌柜辛苦了。」 宁文信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微的颤意:「不辛苦,不辛苦,东家回来了就好,东家回来了就好。」 乔玉妙的目光在图书馆大堂里扫了一圈,见图书馆大堂十分整洁,显然已经是整理过了,又转过身对大家说道:「谢谢各位了。」 「东家客气了。」 「应该的。」 众人纷纷应和着。 乔玉妙微微思索了一下,现在万卷书图书馆万事俱备,已经可以直接重新开张了。 于是她便下令都:「季家嫂子,祝家嫂子,把柜檯收拾一下。」 「是,东家。」两人应了一声,便走到柜檯前收拾东西去。 「蒋先生,柜檯收拾好以后,你带着其他三个小二,到柜檯前坐好,准备好开门迎接顾客。」 「是,东家。」蒋荣祖激动的说道。 「席伯,你带着护院们,到院中候着,一会儿进来顾客多话,你们负责维持秩序。」 「嗳,东家,走咧。」 「宁掌柜。」乔玉妙转向了宁文信。 「东家。」宁文信应了一声。 「走,随我去大门,我们去把大门打开,」乔玉妙沉声道,「万卷书图书馆今日重新开张。」 「嗳,是,东家。」宁文信应道。 每个人各司其职。 万卷书图书馆重新开业。 —— 晚饭之前,乔玉妙带着绿罗重新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乔玉妙和绿罗随意的聊着天。 「绿罗,咱们万卷书图书馆,今天也重新开张了,这结党营私这个案子,如今也算彻底了结了。」乔玉妙说道。 「恩,是啊,总算过去了。小姐在宗人府的这几日,我……」绿罗顿了一顿,「那段日子,我想起来就后怕。不过,现在,现在总算是过去了,过去了。现在万卷书图书馆也重新开张了,国公爷和小姐都从宗人府里回来,可以恩恩爱爱的过日子了。」 乔玉妙浅浅一笑说道:「绿罗,明日,我同你再到万卷书图书馆来,明日,你看看图书馆有什么书籍要补充的。如果有什么书籍要补充的话,你就到云落书坊去找陆明生採买一批书来。」 「好的,小姐。」绿罗应道。 既然提到了陆明生,乔玉妙看着绿罗,想了想便开诚布公的直接说道:「绿罗,你如今也不小了,有什么打算吗?」 绿罗讶异的问道:「小姐,我有什么打算?」 乔玉妙微笑道:「对你自己的终生大事,就是你的婚事,有什么打算啊?」 绿罗俏脸一红:「小姐又打趣我,我没有什么打算,就想着好好的伺候好小姐,好好把图书馆採买的事务做好了,我没有旁的什么打算的。」 「是吗?」乔玉妙促狭的笑了笑,凑了过来,问道,「绿罗,那陆明生呢?」 绿罗一愣,随即俏脸涨的通红:「小姐,你说什么呢,什么,什么陆明生啊。」 乔玉妙微微一笑:「你同我一起经歷了许多,你我说是主僕,其实我心里就当你是家人、妹妹一般的。」 绿罗抬眸,大眼亮闪闪的:「小姐……」 乔玉妙收了笑,神色认真:「绿罗,终生大事何其重要,马虎不得,我当你是自家妹妹,自然要管的。我认真的问你,你也认真的回我。若是你和陆明生真的没什么,你便直接告诉我,不提就是。 若是你和他有情愫,我自然会想法成全你们。绿罗,你好好想想,你和明生……」 绿罗别开眼,微微点了下头:「恩。」 乔玉妙浅浅一笑,没有什么特别的惊讶,如她之前所料。 「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乔玉妙问道。 「上个月的时候,他说他喜欢我……」绿罗声音说的极轻,脸上红的都快要滴出血来。 「那你……」乔玉妙试探的问道。 绿罗垂下头,轻轻点了一下:「嗳。」 「那……明生可有说对你们将来的打算?」乔玉妙问道。 绿罗摇摇头:「还没有。他和我是同年生的,比我大些月份,现在也只有十六……」 乔玉妙低头想了想,说道:「恩,年纪倒也不是最大的问题,不过你们俩认识的时间尚短,倒也是不急。」 乔玉妙图书馆开张至今也不过只有半年之久,他们认识应该也就只有半年而已。 平日里,绿罗都跟在自己身边,只有图书馆需要採买书籍的时候,绿罗才会去云落书坊,才会有机会和陆明生见上一面。 他们接触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很多,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尤其是这样。与其匆匆忙忙谈婚论嫁,还不如让他们多一些时间接触。 想了想,乔玉妙接着说道:「绿罗,平日里,你若是想去云落书坊,或者要和明生一起出去玩,就尽管去,不过,要跟我说一声你去哪里,也免得我担心。」 绿罗红着脸,咬了下唇:「嗳,知道了,小姐。」 乔玉妙拍了拍绿罗的肩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小妮子脸皮薄得很,一说到这个,她就一副脸红忸怩的模样,她关心她的情况,问一个大概也就是了。 —— 乔玉妙回到镇国公府的时候,齐言彻已经从军营里回来了,在屋子里换上家常的衣服。 乔玉妙走进屋子的时候,齐言彻刚刚把衣服换好,看到乔玉妙走了过来,就迎了上来。 「玉妙,回来了。」齐言彻道。 「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乔玉妙抬眸问道。 「刚回来,」齐言彻说道,「一回来就换外衫,现在外衫刚换好。」 说罢,他张开手臂,把乔玉轻轻抱在怀里,在她鬓边嗅了一口香气,才放开她:「在宗人府里待了二十多日,耽搁了好些事情,白日里都不能和你待在一块儿而了。」 乔玉妙抬眸朝他一看,笑道:「你自去忙你的,我图书书馆也是百废待兴的。」 「今儿,图书馆重新开张了?」齐言彻道。 「刚刚我去了图书馆,下午重新开张的。」乔玉妙道。 「恩,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齐言彻道。 乔玉妙笑道:「没什么事需要国公爷亲自出马的,图书馆一切都好,今儿下午开张也很顺利。」 「在你这儿,我总是没有用武之地,」齐言彻笑道,「可是饿了?我们去堂屋里用晚膳吧,边走边说。」 「走吧,时辰也不早了,说起来也真的有些饿了。」乔玉妙笑道。 齐言彻拉起乔玉妙的手,钻进她的指缝。交叠的衣袖下,十指相扣。 两人刚刚走出屋门,乔玉妙就见到正院大丫环拂冬正守在门口。 拂冬看到乔玉妙和齐言彻走出门,连忙给他们两人行了一个礼:「国公爷,夫人。」 「什么事?」齐言彻淡淡问道。 拂冬说道:「守门的婆子,刚刚过来送了一封书信,是给夫人的。」 「给我的书信?」乔玉妙疑惑的一抬眉。 「是,夫人,」拂冬点了点,把信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接过信一看,这信封上果然写着「镇国公夫人亲启」,又看了看寄信人,这信竟然是林恩誉写的。 齐言彻余光扫到信封上「林恩誉」,三个字,手便是一顿。 乔玉妙拿着手里的信,心里却十分狐疑,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林恩誉了,林恩誉突然给她写信,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她略一思索,便打开了信封,当场看了起来。 信里的内容并没有多少,一共只有几十字罢了。 这信是林恩誉跟她道别的,信上说他殿试结束了,不管如何,终是得了进士的出身。 他的官职也安排下来,因为名次不好,不能留在京里当京官,而是外放去京城往北一个名叫阳山的县城,担任县令。 明日,他要离京北上,就不当面和她道别,所以书信一封知会她一下,也请她转告乔玉珩。 乔玉妙低头想了一想。 关于林恩誉的事情,齐言彻已经告诉她了。林恩誉因为在殿试上提起了万卷书图书馆的事情,惹怒了皇上,他会试第一的成绩,原本是状元的人才,结果成了进士最后一名。
【148】人生,有相遇,就有离别 乔玉妙知道,按照大景朝的规矩,殿试放榜之后,官职就会安排下来。 通常来说,像状元、榜眼、探花以及名次靠前的进士,会安排留京任职。因为京官的品级相对会比较高,升迁也比较容易。 比如说翰林院最小的官职检讨一职就是从七品的官员,平日所做的事务,不过就是些编纂、修订、记录罢了。 而地方上,一县之长、知县一职也不过只有从七品,和翰林院检讨是一样的品阶,但需要做的事务和承担的责任却要大上很大。 此外,在翰林院中升迁也比较容易,由从七品的检讨,升到五品的侍读,通过好好的经营和歷练,是很有可能的。而地方上,要由从七品的知县,升到五品的知州,机率小之又小,多少人在知县的官位上直接熬到了白头。 所以,那些名次考前的进士,是朝廷的重点培养对象,一般会让他们留在京里当京官,当了一段时间京官之后,就会给他们升迁。升到五品、六品之后,再将他们下放到地方上歷练,这样他们一到地方上就是一方大员了。 这样一来,他们升迁就会快上很多,而不用在知县这种官职上死熬了。 至于他们到了地方之后,会怎么样,就要看个人的发展。若是发展好的话,他们就会有机会被调回京城,重新成为京官。 再回京城时,作为有地方为官经验的佼佼者,他们回京城之后,就不会再是小官,而极有可能是侍郎之类的高官,再歷练了一番,甚至还有可能入阁。 林恩誉因为殿试名次不佳,排在了最后,所以按照惯例,他被外放到了地方,到北方阳山县当知县。 乔玉妙心中一嘆,她和林恩誉相识很久,对他满身才华,也是知道的。她对他虽然没有生出过男女之情,但是心中却欣赏他的为人和才华。 她的脑中突然浮出,和他初次相识的情景。 那时候的他,还只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人,带着家中给他准备的束脩,只身一人来到京城求学。 在安平街上,他显些被人讹了进国子监的束脩,急得额头冒汗,但依旧身如松柏玉立。 后来,再见他时,他已经是国子监的高材生,褪却青涩,周身多了自信的华彩和沉稳的气度。 如今,他已经考完了会试,考完了殿试,即将初涉官场歷练,成为一县的父母官了。 林恩誉要离开京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同样的,林恩誉要离京远去,乔玉妙心中怅然。 齐言彻见乔玉妙久久也不说话,神色有些惆怅,便问道:「怎么了?」 乔玉妙把林恩誉给她的信,递给了齐言彻。 「言彻,我想去送送他的。」乔玉妙说道。 林恩誉此番离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京城,任期三年期满之后,有可能回来,也有要十几年,甚至再也不回京城了。 很有可能,不再相见。 朋友相交一场,曾经也是想谈甚欢,而且林恩誉还在殿试上向皇上提了结党营私的冤案,帮了万卷书图书馆,也是帮了乔玉妙。 林恩誉此去阳山,乔玉妙生出想要去送送他的想法。 她坦诚的看着齐言彻。齐言彻是知道林恩誉曾经想向自己提亲的。在城北远郊的桃花林下,齐言彻还问过她林恩誉的事情。 乔玉妙怕齐言彻多心,便坦诚的直接跟齐言彻说:「言彻,我想去给林恩誉送个行。」 齐言彻转过头,他其实知道乔玉妙和林恩誉并没有男女私情,但是心中莫名就泛起了几许酸意。 「好。」齐言彻点点头。 齐言彻别过了脸,顿了一顿,咽了一口唾沫:「我陪你一起去。」 乔玉妙勾唇一笑,他这是肚子里泛酸水了。 桃花眼带上了几分促狭之意,她探头,朝齐言彻的凤眼看过去,眨了下眼。 「林恩誉在殿试上,提了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向皇上禀告了佟白博双手残废,但是被人伪造书信的事情。他这么做,帮了你我一个大忙。 我陪你一同去送行,自然也是应该的。」齐言彻说得一本正经,冠冕堂皇。 乔玉妙嫣然一笑,手钻到他长袍的广袖之下,扣住的他指,重新和他十指相扣,她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知道啦,我的夫君,我们去用晚膳吧。」 —— 第二日,齐言彻下朝之后,就命人备了马车。 上马车的,除了齐言彻和乔玉妙以外,还有乔玉珩。 昨天下午,乔玉妙把林恩誉要去阳山县上任的消息告诉了乔玉珩,她也告诉乔玉珩,她会和齐言彻一起去城北门外给林恩誉送行,乔玉珩便执意要跟来,说也要送一送林大哥。 乔玉妙见乔玉珩说得坚决,又见他这两日身体状况不错,就应了下来,带着乔玉珩一块儿,去给林恩誉送行。 乔玉妙坐在马车上,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言彻,你怎么知道恩誉是这个时辰启程离京城呢?」 「我命人打听的。」齐言彻答道。 「你的人打探消息,还真是厉害,连林恩誉什么时候启程出发离京,也能打探出来。」乔玉妙感嘆道。 齐言彻笑道:「倒也不是我的人厉害,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是吗?」乔玉妙凑过去,嗔道,「还卖关子?」 —— 北城门外的官道边,停了一辆简朴的马车,车头一匹栗色的壮马打着响喷,原地踏几下步子。 林恩誉站在马车旁边,一身淡青色的长衫,并未束腰,整个人修长挺拔,仿佛一颗青翠的松柏,淡然而立,气度不凡。 他拱手行了一礼:「田侍郎。」 说罢,他又向户部侍郎田禄身后的众人拱手行礼道:「诸位,多谢相送。」 「恩誉,」田禄说道,「你会试是会元,本是状元的人才,但是因为你在殿试上提了结党营私的冤案,所以殿试的名次,成了最后一名。你也因此不能留京,只能做个外放的官员,做个知县。」 「不过,」田禄话锋一转,「阳山县是北方重镇,而且人口众多,你身上责任重大。莫要因为不能留京……」 林恩誉自然明白田禄没有说完的话,莫要因为不能留京,心中不满,心情失落,所以不尽心做事。 他微微一笑,说道:「田侍郎放心,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恩誉自是懂得。为官一方,我也明白肩上的担子。殿试的事情,是我顺应本心而为,我并没有任何悔意,自然也不会因为不能留京,而有所懈怠。」 田禄点了点,目光中露出欣赏之意:「恩誉,很多人寒窗苦读几十年,就是为了可以考出个进士,好到地方上当个父母官。 然而,你本是状元之才,本可以留在京里,谋求更好的前程,现在却只能外放到县城去当个知县,对于你而言,在刚刚进入仕途的伊始,你就收了挫。」 田禄接着说道:「虽然不能留京,但是你也莫要灰心,如今的朝堂是史上难得的清明之治,皇上也是明君。你在阳山上做出的政绩,皇上自然是看得到的。恩誉,你的仕途还很长。」 林恩誉说道:「多谢田侍郎。我读书读了很久,现在能去县里歷练一番也是好的,多知道一些普通百姓的事情,受一些挫,也是好的。田侍郎方才也说,仕途很长。」 「恩。好,」田禄说道,「我等你回京。」 「恩誉。」卢干志走到林恩誉旁边,一手搭在他肩膀,另一只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敲了一拳:「在国子监的时候,曾经日日相伴苦读,如今分别在即,再相见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真是让人心里难受得紧。」 「干志。」林恩誉温和的说道,「你在京城为官,自己保重。」 卢干志用力垂了下林恩誉的肩膀:「你也保重。」 「好。」林恩誉点头道。 卢干志又用力在肩膀上砸了一个拳头:「时常书信来往。」 「好。」林恩誉点头。  卢干志又用力在林恩誉肩头一砸,说道:「我的提亲信梁侯已经应下了。等大婚的时候,你须得从阳山县赶过来喝喜酒。不要说路途遥远,公务繁忙。路途再远,公务再忙,也得来喝我的喜酒。」 「一定捧场。」林恩誉点头。 卢干志眼圈有些微微的泛红:「一言为定。」 「决不食言。」林恩誉也伸手在卢干志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哟,原来探花郎好事将近啊。金榜提名,洞房花烛,人生三大乐事,探花郎一下子就占了两个了。」 「恭喜卢探花。」 「恭喜啊,卢公子。」 「恭喜,恭喜。」 卢干志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林恩誉,向众人做了个揖:「多谢诸位,多谢诸位。」 经过那么一打岔,送别林恩誉的悲伤气氛,突然缓解了不少,众人都嘻嘻哈哈的说着卢干志好事将近。 过了一会儿,有人站到林恩誉面前,长身一揖:「多谢林公子在金銮殿上提及在下,让在下及时洗脱冤情。」 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林恩誉在殿试时提及的,双手手筋皆断,无法握笔的佟白博。 由佟白博起了头,十几个人都向林恩誉长身作揖:「多谢林公子。」 这些人都是结党营私一案,受了冤被关到刑部大牢里的官员文人。他们被放出来之后,知道林恩誉押上自己锦绣前程,在殿试时,向皇上当面提出佟白博的事情,为了结党营私一案的结案,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他们知道林恩誉却是因此错失状元之位,直接落到了进士最后一名,也因此无法留京为官,而是要去北方阳山县任职,心中都感念林恩誉的恩情。 对他们这些当事人来说,若是不能洗脱冤屈,那么他们的仕途将会结束,甚至身家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所以今日,这些被结党营私一案牵扯到文人官员,知道林恩誉要离京,都到北城门外来给他送行。 林恩誉见这么多人都给他行大礼,连忙也对着众人长身作揖:「诸位不必行礼,快起来,快起来。」 来送林恩誉的,还有国子监的诸多学生,出了卢干志以外,还有**,**,等平日里和林恩誉交好的学生,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学生。 林恩誉同众人做了别:「多谢诸位相送,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都回去吧。」「林公子走好。」 「林公子,多保重。」 「恩誉,上马车吧。」 林恩誉点了点头,正要转上,走向马车,突然听到一声唤:「林大哥。」 他寻声而望,只见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乔玉珩,便唤道:「玉珩。」 乔玉珩小跑,来到林恩誉跟前,仰头看着林恩誉:「林大哥,我是来给你送行的。」 林恩誉温和笑道:「玉珩,近日身子如何?功课如何?」 乔玉珩说道:「身子已经越来越好了,功课也每日都在看。」 「玉珩,你等等,」林恩誉说着,走到马车边。他上了马车,很快,他又从马车上下来,手里拿着一本册子。 「玉珩,这本册子,你拿着,是平日里我的一些心得,对你也许有用。」林恩誉说道。 乔玉珩接过这册子,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乔玉珩年纪毕竟小,还不太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手里握着这本小册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 乔玉妙和齐言彻也已经下了马车。 乔玉妙看到这里聚集许多人,不是几人,不是十几人,而是几十人,甚至可能有上百人。有官员,文人,学生…… 她终于明白刚才齐言彻说的话了,他说她到了就知道,她现在果然知道了,有这么多人都来给林恩誉送行,那么肯定有很多人知道林恩誉的行程安排。有那么多人知道,那打听起来也就很容易了。 她远远的看着一下车就冲出去的乔玉珩,见他眼眶微红,便知道乔玉珩现在心里是极为不平静的。 乔玉珩幼年丧父,上面也没有兄长,他无父无兄,林恩誉是他接触过第一个比他年长的男子,而且又有着不一般的才华,有时常跟他讲课。 对于乔玉珩来说,林恩誉是良师益友,也是兄长。 如今,林恩誉离京,乔玉珩以后怕是很难再见林恩誉了,心中难免十分惆怅。 「谢谢,林大哥。」乔玉珩说道,「对了,林大哥,我姐姐和姐夫也来了。」 林恩誉一滞,抬头便看到了正向这里走过来的乔玉妙和齐言彻。 林恩誉迎着乔玉妙和齐言彻,走了过去。 周围送行的人,有人认出了齐言彻,也有人认出了乔玉妙。 「看,是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来了。」 「果真是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来了。」 林恩誉走到乔玉妙和齐言彻面前,对乔玉妙喊道:「玉妙。」 又转向齐言彻,对齐言彻拱手一礼:「国公爷。」 「林公子不必多礼,」齐言彻颔首道,「林公子于殿试上,向皇上禀告了佟检讨的事情,为结党营私一案的真相大白,起到重要作用,我夫妻二人也因为案件结案,而得以离开宗人府。今日,得知林公子离京,特来相送。」 「多谢国公爷。」林恩誉说道。 「恩誉,」乔玉妙说道,「此去阳山,路途可远?」 林恩誉转向乔玉妙,星目看着她,只见她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比秋日的艷阳更加明媚,整个人也比之前更加明艷动人,眼角眉梢带上了娇媚的风情。 他对她一定是极好的,林恩誉心道。 星眸垂下了一瞬,又连忙抬起,温和的笑容,如同秋日的暖阳,和煦温柔:「马车约摸两日的路程。」 「嗳,」乔玉妙点点头,「路上自己多保重。到了阳山,人生地不熟的,万事慢慢来。」 林恩誉笑了笑:「我省得,玉妙,多谢,你来送我。」 乔玉妙摇摇头:「殿试的事情,倒是我该谢你。」 两人简短又说了几句。 乔玉妙看着林恩誉,脑中又浮现出林恩誉初来京城时的青涩模样。如今他青涩褪去,看不出来因为进士名次不佳而落寞失望,不及弱冠之年,却已沉稳有度。 时辰已经不早了,林恩誉即将离开。 友人远离,不知归期,乔玉妙心中怅然,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恩誉,一切顺利。」 林恩誉依旧温和一笑:「好。」 …… 林恩誉后退两步,向来送他的所有人长身作揖,跟众人做了别。 秋日的阳光和煦明艷,微风轻抚,天高气爽。不远处的翠云山,深绿之中,偶尔泛起一片一片金黄色,分外好看。 林恩誉转身,走向马车。 立在车头,他又向众人拱手行礼,终于进了马车。 ------题外话------ 戈壁村的小娘子/浅尾鱼 种田种田种田,温馨的种田文! 女主穿越,肤白貌美大长腿。男主重生,宠妻百分太上瘾。
【149】他越发显老了 这日黄昏,乔玉妙已经从万卷书图书馆回来了,齐言彻还没有从军营里回来。 左右没有什么事情,乔玉妙就让正院里的丫环们,把院子里桂树上的桂花都摘下来。 因为乔玉妙喜欢桂香,所以在大婚之前,齐言彻就让人在院子栽种了五棵桂树。 现在已经是九月,有些桂花还是盛放的状态,有一些却已经是有凋零的迹象。 趁着桂花花期还没有结束,大半的桂花还是盛放的状态,乔玉妙便让人把桂花摘下来,免得等桂花枯萎就迟了。 桂花用处很多,花开在树上的时候,香气清幽,是最天然的薰香。从树上摘下来以后,桂花也有很多用途,可以做成干花,可以做成桂花蜜,可以做成桂花糕,比如水晶桂花糕、杞子桂花糕之类。 桂树是寻常之物,乔玉妙喜欢它的香气,喜欢用它做成的糕点和蜜饯,也喜欢它上善若水,平凡却滋润众生的品格。 「小姐,」绿罗说道,「桂花都摘好了,那些盛放的都全都摘下来的,有一些已经凋零了的,就没有摘下,等它们自己落下。还有少数桂花,开得晚,竟然到现在还是花骨朵,也没有摘下来。」 「好。」乔玉妙点点头,把正院里的丫环们都叫过来,让她们整理刚才摘下来的桂花,把里面不小心摘进去的枯叶,虫子,灰土等都小心的捡出去。 过了一会儿,绿罗和拂冬把一筐子已经整理检查过,去了枯叶虫子的桂花,抬到院中的石桌子上。 乔玉妙走到石桌前,看着眼前一筐子的桂花,心中极为欢喜。 「先把这筐子放这儿吧,我要挑一些出来,做桂花的干花。挑剩下的,再拿到厨房去,让厨房做糕点,或者做桂花花蜜。」乔玉妙说道。 「是,小姐。」绿罗应了一声。 「是,夫人。」拂冬说道。 于是,乔玉妙就在石桌边,开始捡桂花。她要将那筐桂花里,花瓣最完整、花形最漂亮的桂花,捡出来。 当齐言彻回到镇国公府,走到正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景。 一个娇美俏丽的妇人,微微低着头,光洁的额头侧面落下一缕乌黑的碎发,臻首娥眉,肌肤胜雪,红唇点朱,专注的看着眼前满筐嫩黄色的桂花。 她手里还握着一朵桂花,桂花细细小小的花瓣,衬得一双素手更是纤长如玉,白璧无瑕。 一件浅黄色的襦裙露出了对襟的领子,外头一件淡紫的褙子,是由妆花缎所制,上面勾着细巧的淡黄色细白碎花,把美人衬得恬淡沉静,却又娇媚撩人。 一天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齐言彻走进了院子。 「国公爷。」院子里的丫环们看到齐言彻走进来纷纷福着身子行礼。 齐言彻随意的点了下头,便朝乔玉妙径直走了过来。 乔玉妙听到众人行礼的声音,抬了头:「言彻,你回来了。」 齐言彻走到乔玉妙身边:「今儿略微耽搁了些时辰,紧赶慢赶,总算在晚饭前赶回来了。你在做什么?」 乔玉妙臻首微侧:「我让人把院子里桂树上盛开着的桂花摘下来了。现在,我正在挑桂花,想做一些桂花的干花。」 齐言彻在乔玉妙身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是把大的挑出来吗?」 「捡大的挑,不过还要看花瓣是不是完整,花型是不是好看。把又大又好看的挑出来,留着做干花,剩下那些就吃了。」乔玉妙唇角一挑,桃花眼晶晶亮。 「哦?」齐言彻应道,从筐子里抓了一把桂花,说道,「那我也帮你一起挑。」 乔玉妙咯咯一笑,说道:「夫君,你的手练剑练出了那么许多茧子,粗糙的很。握剑是不错,就是挑这么小的花……我还是自己来挑吧。」 齐言彻唇角一扬,剑眉柔了下来,探到乔玉妙身边:「妙妙这是嫌弃我手粗糙了?」 乔玉妙脸一热,用手肘推了他一把:「我自己挑,用不着你帮忙。」 齐言彻轻笑了一声,从手里的一把桂花里,挑出了一两朵桂花,放在石桌上。 乔玉妙好奇的探过来一看,发现他竟然挑的不错,这两朵花,花瓣饱满,形状完整,倒是比她自己挑的还要好一些。她便不在管他,随他挑花去。 乔玉妙让人摘花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人稍微挑了一会儿花,日头就跌到地平线以下去了。光线已暗,已经没有办法在挑花了。 乔玉妙突然低唿了一声:「啊呀,光顾着挑花了,我们晚饭都没有吃了。言彻,你倒是不饿啊?」她可是一回来就吃了糕点的,难道他也吃过了。 齐言彻笑道:「做了一天的公务,又饿又乏,回来陪夫人挑桂花,一时倒也忘了。」 乔玉妙又用手肘推了推他:「天都要暗了,去吃饭吧。」 「好。」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起身,齐言彻便也起身。 在转身一瞬间,乔玉妙捕捉到齐言彻眉眼间似乎有一抹淡淡的忧色,虽然唇边带着笑意,但是眉心有些拧着,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担忧着。 他有心事,乔玉妙暗道。 按下心中疑惑,乔玉妙和齐言彻一起吃好了晚饭。 晚饭过后,乔玉妙说道:「言彻,今儿天气晴朗,外头夜色正好,这会儿刚刚吃好饭,肚子又饱得很,不如我们去园子里散散步吧,看看园子的夜景吧。」 齐言彻颔首倒:「好,去园子里走走。」 两人屏退了伺候的丫环小厮,手牵着手,走进了花园。 今儿是弦月,但是天气晴好,夜色倒也分明,夜幕笼罩,深黑一片,仿佛深邃的见不到底,又仿佛低垂的抬头就是。 弦月弯弯,月光清清。 乔玉妙和齐言彻在花园里的鹅卵石小路上慢悠悠的走着。 乔玉妙偏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齐言彻,确认了他眉宇间隐隐存在的忧色,终于开口问道:「言彻,公务上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了?」 齐言彻一滞,他并不是一个把什么都放在脸上的人,别人一直都觉得他喜怒不形于色,没想到他些微的心事便被她看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他在她面前,特别放松,所以心中有忧思,便显现出来,也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特别细心,些微的差异,她都能看出来。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让他心中一暖。 手里本来轻轻握着素手,便一下子握紧了:「倒不是公务上的事儿,而是朝堂上的事儿。」 果然有事,乔玉妙侧过头:「朝堂上是怎么了?」 「朝堂上的事,两件事。」齐言彻道。 「哦?两件事,哪两件事?」乔玉妙也捏了一下齐言彻的手,用拇指在他粗糙的手背上握了两下。 两人慢悠悠的走着,边走边说。 「自从万卷书图书馆结案之后,朝堂便起了变化,」齐言彻说道,「朝堂上的文官一向是分为两种的,一类是世家出身的,一类是科举出身的。皇上一直在其中做着平衡,谁也不能压过谁一头,倒也一直相安无事。但是现在……」 齐言彻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在却是不同,因为万卷书图书馆被冤结党营私一案,是簪缨世族的宣平侯府陷害了很多科举出身的文人,如今冤情昭雪,结党营私一案也已经结案,却让那些科举出身的人,对世家更加不满。 现在朝堂上,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自发的针对世家,处处针对世家。」 「那,」乔玉妙问道,「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又如何?」 「京城众多世家,在朝堂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对朝堂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小了,」齐言彻接着说道,「世家在大景朝的朝堂上日渐式微,我看他们是不会甘心的,有时候,这些世家也会在朝堂是反击。皇上是个明君,朝堂也十分清明,以前上朝的时候,朝臣们虽然也会偶有矛盾,但是基本上还是和气太平的,至少面上都还是过的去的。」 「那眼下这朝堂?」乔玉妙问道。 「时常针锋相对,剑拔弩张。」齐言彻说道。 「原来是这样的。」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看着乔玉妙,安抚着说道:「我虽然有世袭罔替的爵位,不过却是因军功而得的,而且我也算不得文官,所以朝堂上的这场纷争,说起来,倒也与我无关。只是朝堂如今的情景,实在让人忧心,我看皇上心烦的很。 先是万卷书图书馆的冤案,又是朝堂争斗的厉害,皇上这两日头髮都白了不少。」 乔玉妙点头说道:「恩,原来如此。」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便走了进来。 「玉妙,走累了吗?做一会儿吧。」齐言彻把乔玉妙拉近凉亭里,把她拉到凉亭的座位上,让她坐下来。 「还有一件事呢?」乔玉妙好奇的问道。 「还有一件事,算起来就不是朝堂的事情,还是大景朝的事儿了。」齐言彻说道。 「那么大的事情?北边的鞑子又来犯了?」乔玉妙问道。 「不是,北边的鞑子已经被打的元气大伤,想恢復元气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哪里来的力气,进犯我大景朝。」齐言彻说道。 「究竟是什么呢?」乔玉妙问道。 「今年夏秋之际,大景朝的北部,就是京城以北的地界,大旱。那个时候,因为有些官员隐瞒不报,所以皇上以为只是比往年雨下的少了一些,干旱了一些,却没有想到是大旱。」齐言彻说道。 「北方大旱?」乔玉妙说道,心思微微转了一下,这个时代通讯十分落后,人口流动也很少,一个地方发生了什么,都要靠当地官员,通过驿站,给京城递摺子,说明情况。 若是当地官员有心隐瞒的话…… 俗话说,天高皇帝远,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北方大旱,当地官员没有报到京城里来,皇帝自然是不知道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乔玉妙问道。 「现在已经是深秋,正是收穫的时节。五谷应该都已经收割了,但是现在,粮食收成不足往年的三分之一。北方已经有不少流民往南走,现在竟然已经有一批流民到京城门北城门外了。」齐言彻说道。 「已经这么严重了?」乔玉妙抬了头,问道,「言彻,我们大景朝一向富庶的啊,只要皇上肯救灾,这一年的旱灾,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齐言彻摇头说道:「大景朝一向都是藏富于民的,国库中的积累并不多,而且,因为北方鞑子经年来犯的缘故,每年军费开支也是极大。我们去年秋季才从北方边境回来,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停战了一年多而已,短短一年,也积累不了什么财富。」 「大旱大灾,流民到了京城,」乔玉妙嘆了一口气,「碰到天灾,老百姓总是最可怜的。」 「皇上命我派了队伍从北城门出发,一路向北前行,去看一看路上到底有多少流民。」齐言彻说道,「我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也不知道流民到底有多少,若是流民太多,受灾的人太多,国库又不充盈……」齐言彻说道,「皇上忧心得很。」 乔玉妙点点头,唏嘘道:「皇上是个勤政爱民的皇帝,现在碰到大旱,肯定心里难受。」 两人说了一句话,齐言彻对乔玉妙说道:「玉妙,对了,皇上跟我说,让我带你进宫来着。上次你面圣,是在你我成婚之前。照理,在你我成婚之后,我婚假结束之后,我们就该进宫面圣的,没想到出了结党营私一案。现在案子已了,我们该去一次了。」 「什么时候去?」乔玉妙因为已经去过一次宫里,心中便十分坦然。 「你如果明天有空,我们明天就去。」齐言彻说道。 「那就明天吧。」乔玉妙说道。 两人又在凉亭说了一会儿话,终于手牵着手,从花园走回正院。 夜里,两人梳洗好之后,就进了帐子。 乔玉妙穿着小衣,睡在齐言彻的怀里。 齐言彻的胸堂结实韧性,乔玉妙最喜欢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枕得非常舒服,而且还极有安全感。 齐言彻原本只是想好好睡觉,也让乔玉妙好好休息的。 他自己身体好也没有什么的,但是女儿家的身子到底要娇嫩上许多。若是老是晚上睡不好觉,难免会伤身子。 所以齐言彻只是抱着她,并没有想多做什么。 但是手里抱着香喷喷,软绵绵的女儿身,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手放到她背后小衣系带的结上。 …… 第二日,乔玉妙在御书房又见到了皇帝景宏。 景宏倒也没有跟她说什么,只是象徵性的问了些话,又说,如今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已经结案,让乔玉妙好好的把万卷书图书馆开下去云云。 这是乔玉妙第二次见到景宏,她发现这一次见到景宏,他已经同上一次有了很大不同。 景宏年过半百,比普通富家翁要显老一点。上一次,她见到他时,他虽然两鬓已白,但是总体来说还是精神矍铄的。 但是,这次,乔玉妙却发现景宏比她上次所见越发显老了,两鬓全白不说,皱纹也越来越多,双眼不如之前有神,精神也有些不济,连背也佝偻起来了。 景宏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便显得十分疲惫,他挥了挥手,就让乔玉妙和齐言彻退下,大概是觉得夫妻二人前来拜见,自己说了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有些不妥,就说道:「御书房后面的小园子里菊花开的正好,既然来了,就去看看。」 「是,皇上。」乔玉妙和齐言彻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新文《盛爱绝宠:权少撩妻有术》紫若非 他是海市的神秘来客,一手掀起海市商海风云,外界传说的那个心狠手辣,冷厉风行的楚天集团神秘掌权人,南宫二少。没人知道唯一能牵动他心中波澜的会是一个还未成年的野丫头。 她是无父无母,失去记忆的孤儿,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却站在了那个令无数女人神往的南宫二少的身边,只需微微一笑,就能博得二少一片欢心。
【150】我有一笔银子可以用 乔玉妙和齐言彻行了礼,告了退,出了御书房。 一转弯,走到御书房后的穿堂中,乔玉妙就看到小公主景丹悦在呜呜的哭泣,大眼睛肿肿的,眼角眼泪流淌成一条清澈的小溪,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拿着一块帕子,一边儿擦着眼泪,一边呜咽。 一个宫女在她身边,好言劝着。 廊角突然转出两个人来,景丹悦似乎也是吃了一惊,瞪着两只水泡眼,朝乔玉妙和齐言彻看着。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乔玉妙连忙福了一下:「丹悦公主。」 齐言彻也作了一个揖:「公主。」 「镇、镇国公,」景丹悦说道,「乔、乔姐姐。」 景丹悦朝两人看了看。一看到齐言彻,她就想到齐言彻曾经在御书房的厢房中凶过自己,又看到齐言彻高大的身形、威严的神情,那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眼角沁出的泪水就更多了。 她又看了看乔玉妙。一看到乔玉妙,她突然哇哇的大哭了起来,一瞬间竟然泪如泉涌。 乔玉妙和齐言彻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狐疑之色。 眼看着景丹悦一边儿看着自己,一边儿越哭越厉害,乔玉妙连忙走到景丹悦面前:「丹悦公主,这是……」 丹悦公主抽抽答答的说道:「北方大旱……北、北方大旱……」 乔玉妙点点头:「北方大旱,怎么了?」乔玉妙心中疑惑,北方大旱再怎么,也跟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扯不上关系。 「我在史书上看到、看到前朝,还有大景朝开朝的时候,都有大旱大涝之灾,」景丹悦抽抽搭搭的说道,「当时、当时都有公主亲自去受灾之地,代表皇上去安抚那些受了灾的百姓,被使书记载下来,名垂千古。」 景丹悦看着乔玉妙,接着道:「那日,乔姐姐跟我说,女子也可以开的铺子,也可以做那些通常是男子做的事情。 以前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以前只我知道女子就是应该待在后院里的,以前我只知道天下是男子的,女子的前程就是一桩好婚事。」 其实乔姐姐跟我,也说了没几句话,但是我就觉得乔姐姐说得是另一个,另一个,恩,另一个世界一般。「 景丹悦说着说着,停了哭泣,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这两天,先生们教我们学史书,我原本不爱听先生讲课的,但是这史却还好,我就当听故事一般听着。「 乔玉妙几不可见的抬了抬眉心:」听到了前朝公主和大景朝以前公主的事情?「 」虽然,这不是先生着重教的地方,却是我觉得最有趣的部分,「景丹悦点点头,」大景朝幅员辽阔,每隔几年就会有天灾,大旱大涝也是时有发生的。「 」有公主去受灾之地安抚百姓,慰问流民,所以你也想去了?「乔玉妙问道。 景丹悦抽了一下说道:」乔姐姐说女子可以不用待在闺阁中,守在后院中。我又看到史书上说的那些事情,我就想着我也要去北边儿受灾之地,以大景朝公主的身份,代表父皇,安抚灾民,我也想为父皇分忧,我也想做一些事情来。「 景丹悦收了眼泪,抽抽的跟乔玉妙说了许久,乔玉妙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景丹悦是大景朝最受娇宠的公主,性子纯真。虽然已经十二快十三岁了,但是依旧懵懂天真,对人生,对现实,都还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用乔玉妙前世的话来说,就是三观尚未形成。 而那日在关雎殿中,乔玉妙偶然说的几句话,却给这个快十三岁的小姑娘,打开了一扇窗户,仿佛让她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了女子可以走的另一条路。 后来,她又看到了史书上说的前朝和前代公主的所为,就想着效法古人,也去那旱灾之地,代表皇室,安抚慰问灾民。 所以,她就去皇帝景宏那里说了自己的想法。 景宏一口拒绝了她,只说北地流民众多,非常不安全,不许她去。 景宏还说,她若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地方官员还要分出精力财力,来接待她。公主代表皇上亲临,接待规格自然不能小了,吃住也自然不能差了,再加上公主仪仗一路向北,要费上不少银子。 沿路官员本来是忙于救灾之事,如果公主来了,他们还要分出精力去接待,于救灾也是不利。 景丹悦自小要什么有什么,景宏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再加上景宏对景丹悦一向宠溺,景丹悦第一次被景宏拒绝,就跟景宏吵闹起来了。 景宏大约因为朝堂之事本就心烦,就呵斥了景丹悦几句。 景丹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凶过,齐言彻那次除外。 这回被最疼爱自己的父皇呵斥,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又实现不了,简直就是双重打击。 一出御书房,她就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越哭越委屈,越哭越难受,这一哭就哭了很久。 刚才,乔玉妙和齐言彻是从御书房外头进的御书房,所以并没有看到景丹悦。 这会儿,景宏让乔玉妙和齐言彻到御书房后面的花园逛逛,欣赏菊花,所以两人是从御书房后面出来,这才碰到了呜呜哭泣着景丹悦。 乔玉妙听完景丹悦说的话,微微思忖了一下,觉得景宏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公主代表皇家安抚灾民,效果总是有些的,但也有些劳民伤财,而且安全因素也确实需要仔细考虑。 」丹悦公主,那现在,你有什么打算?「乔玉妙问道。 」我想着再过一会儿,再去求求父皇试一试。「景丹悦仰着脑袋,看着乔玉妙,眼神里竟然有那么一丝儿执着。 乔玉妙想了想:」丹悦公主,其实倒是有一个折中的法子,可以试一试,不过也不定真的管用。「 」乔姐姐,你快说说,是什么折中的法子?「景丹悦昂着头问道。 」去北方受灾之地,就要离开京城,皇上和凌嫔娘娘必不放心你的安危,而且确实劳民伤财,「乔玉妙说道,」若是丹悦公主真的有心,不如帮助一下京城北城门的难民。「 乔玉妙说道:」那些难民就在城门,不用远离京城,相较之下,保证公主的安全,要容易很多。而且公主仪仗从皇宫到城门不过一个时辰罢了,不离开京城,就不需要地方官员出来接待,也不会太过劳民伤财。「 景丹悦歪过脑袋想了想说道:」流民都在城外,京城里治安一向好,我的仪仗从皇宫摆到北城门,又有护卫随行,恩,恩,一定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仪仗一切从简,我是去安抚流民的,不用太过铺张浪费。「 乔玉妙点点头:」到了北城门之后……那些难民本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只是因为没有吃的,才成了难民。但是,丹悦公主,你也不可乱跑,有句话,叫安全第一,请丹悦公主一定要记得。「 景丹悦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是想为父皇和大景朝做点什么,可不是想给父皇添乱,我可不会乱跑。乔姐姐,你放心吧。「 」如果丹悦公主一定要到皇上那里去求个结果的话,可以用这个说法,不去北方受灾,而是去京城北门,「乔玉妙说道,」丹悦公主,皇上有皇上的考虑,公主去皇上那里求上一求,若是皇上还是不答应,公主也不要强求,毕竟皇上是公主的父亲,更是大景朝的皇上,他自有他的考虑。「 景丹悦点了点头:」乔姐姐这折中的法子,果然好,我一会儿而就去问问父皇。「 乔玉妙和齐言彻夫妻二人和景丹悦道了别,在御书房的花园里逛了一会儿就回府了。 —— 在回程的马车上,齐言彻握着乔玉妙的素手。 而乔玉妙则将车窗的帘子拉开了一条缝,看着窗外的景色。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现在北方大旱,京城城门外已经聚集了一部分流民,也不知道流民到底有多少,会不会进到京城里来,京城街市这番繁荣的景象又可以持续多久。 乔玉妙放下帘子,回头问道:」言彻,城门外的那些流民,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流民数量倒是不多,都聚集在北城门外,「齐言彻说道,」朝廷已经帮他们在北城门外安置下了,每日给他们施粥度日。「 」恩,那就好。「乔玉妙说道。 回府之后,两人刚刚转过照壁,就看到卫陌在堂前侯着。 卫陌看到齐言彻和乔玉妙两人回来,连忙迎上来:」国公爷,去北边儿打探消息的将士,回来了。「 」如何了?「齐言彻说问道。 卫陌从怀中取出一封邸报,递给了齐言彻:」国公爷,这是邸报。「 齐言彻打开一看,神色一变。 他转过头,对乔玉妙说道:」玉妙,邸报上说,往南来京城的流民有近十万之数。我现在要立刻进宫,见皇上。「 」嗳,「听到这个消息,乔玉妙也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那你快去吧。「 齐言彻点了点头,便立刻转身离开了。 —— 这天夜里,齐言彻很晚才回来。 睡觉前,乔玉妙和齐言彻在正屋里说着话。 乔玉妙坐在桌子边,托着腮问道:」言彻,情况怎么样了?「 齐言彻在乔玉妙身边坐下,他轻嘆了一口气:」北方一场大旱,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进十万流民正在朝京城北门而行,国库并不充盈,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银两来赈灾。「  」这么严重了。「乔玉妙道。 齐言彻接着说道:」皇上命我派兵守在北城城门外,主要是维持秩序。另外,皇上也命京城府衙和户部共同救济那些流民。「 乔玉妙急忙说道:」共同救济流民?十万流民,救济的过来吗?还有那几十万流离失所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齐言彻神色一暗。 乔玉妙心中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可能救济的过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乔玉妙突然抬头:」言彻,我倒是有笔银子,或许可以派上用处。「 齐言彻转过头:」你是说乔家的?「 乔玉妙勾唇一笑:」就是乔家的,是我从乔玉琏那里骗来的那笔银子。「 乔玉妙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摸了一下茶壶的肚子,正是温热,她给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齐言彻,又倒了一杯给自己。 她说道:」我一共从乔玉琏那里骗来了两百万两银子,除去后来我还给他们的二十万两银子,一共有一百八十万两。 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是宣平侯府作为世袭罔替的世家,十几代的积聚。不仅仅是银子的积累,连府库所藏,也悉数变卖,他们才凑足了这一百八十万两银子。「 她低头轻啜一口茶:」之前,我还支付了一些利钱,现在我手中还有一百五六十两万银子。言彻,若是这些银子都用来赈灾可好?「 」若是有那么一大笔银子用来赈灾,确实可以解朝廷燃眉之急。「齐言彻说道。 」这笔银子,本是宣平侯府的,「乔玉妙说道,」乔渊把玉珩的药换了,差点就把他害死了,乔梁为了宣平侯府的颜面,又想把这件事压下来,还不让我和玉珩提这件事。「 乔玉妙说道:」后来,我和玉珩都被乔梁除了宗籍,一起到了秀仪巷,玉珩离开了那个狼窝,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乔家先是剋扣我嫁妆,剋扣玉珩的药钱,后来还差点害死了玉珩,「乔玉妙说道,」我才用潘六子坑了乔家一笔,没想到这乔玉琏那么贪心……「 她嘿嘿一笑:」嘿嘿,乔玉琏那么帮忙,直接帮我把他们乔家弄得倾家荡产了。那个时候,我设局给乔玉琏下套,本来就不是为了银子。「 齐言彻说道:」我知,你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出气。「 乔玉妙咯咯笑道:」夫君知我,那时候万卷书图书馆生意正好,我已经不缺银子了。 她一笑:「现在我就更不缺了。当初,我就想着这笔银子,我是不想要的,想着自己来个劫富济贫什么的。现在北方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又缺银两,我正好可以把这一百五六十万两银子捐出来。」 齐言彻颔首道:「好。」 顿了一顿,齐言彻又道:「玉妙,你是打算把银子给皇上用以赈灾,还是自己用银子救助流民呢?」 乔玉妙唇角微扬,笑眯眯的看着齐言彻,桃花眼亮晶晶的。 齐言彻瞭然的笑了笑,如墨的凤眸也带上了笑意。 他们心中都想到了同样的答案。 乔玉妙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睛一眨:「对,就是要交给皇上。」 齐言彻也抬了茶杯,照着乔玉妙的样子喝了一口茶:「交给皇上,确实更好。」 乔玉妙点点头,赈灾救助灾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需要京城府衙、户部、护城兵马司、禁军各方配合,涉及採买粮食,煮粥施粥、发放物资、维持秩序方方面面,岂是她可以做得了的?这一点乔玉妙万不敢托大。 另外,如果她自己搭了粥棚去施粥、给流民送物资的话…… 量少还好,那是做好人好事。量大,甚至比官府赈灾的力度还大,难免会引起官府注意,搞得不巧,还会得到个和皇家挣功的猜忌。 还有一点就是,这些银子毕竟是乔家的银子,是乔玉妙从乔玉琏那里骗来的,不管如何,严格意义上从律法来说,这些银子都是赃款。 赃款需要洗白,有什么比去国库里滚上一圈更好的了? 齐言彻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便道:「妙妙想的周全。只是,这银子上交给朝廷,皇上必然会问这银子是如何而来的,到时候,妙妙打算怎么说?」 乔玉妙想了一想,正色道:「如实相告。」 齐言彻颔首道:「好,我明日下朝以后,回府接你去御书房,求见皇上。」
【151】求一幅墨宝 东方泛白,又是一日。 大景皇宫御书房内。 乔玉妙站着书房正中,半低着头,垂着桃花眼,齐言彻站在她的身边。 她已经把自己如何设局坑乔玉琏,从宣平侯府那里坑来一百八十万两银子,现在还剩一百五六十万两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了景宏。 御书房里一片静谧,乔玉妙手心开始微微冒起汗来。 刚开始听到乔玉妙所说的,景宏十分震惊,但是他为帝几十年,什么风浪没有见过,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景宏默默地审视着乔玉妙,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审视这个女子。 以前他是知道乔玉妙的,也知道她的不寻常,知道她以二嫁之身成为了镇国公夫人,知道她开了以租书为营生的万卷书图书馆,做的比男子还出色。 可是景宏以前并不以为意的,他的江山幅员辽阔,有一两个奇女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发现这个女子比她想像的更加不寻常,她竟然可以这样不动声色的让一个世家倾家荡产。 景宏审视着乔玉妙,心中暗道,她为什么要设局坑宣平侯府。齐言彻陪她一起来,她如今又愿意把这一百多万两银子捐献出来,其中,必然有隐情。 略微思索了一下,景宏便问道:「你既然已经得了那么多银子,又为什么要捐给朝廷?」 乔玉妙答道:「原本我设局,就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因为和乔家的恩怨。」 景宏问道:「什么恩怨?」 于是,乔玉妙又把乔渊如何剋扣她嫁妆,如何剋扣乔玉琏的药钱,换药想害死乔玉琏,以及他们姐弟二人从宣平侯府出来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景宏。 景宏默默的听完了乔玉妙说的话:「倒是没有想到,其中还有那么多的隐情,如此说来,我削了宣平侯府的爵位,倒也是没有错的。」 乔玉妙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既然景宏这么说,就是不会怪罪她了。 刚刚松下一口气,只听景宏又道:「把银子都上交国库,你想要什么?」 乔玉妙一滞,手心又浮出了一层汗,她仔细思量了一番说道:「臣妇并无所求。」 顿了一顿,乔玉妙接着说道:「若是可以的话,臣妇想求一妇墨宝,一幅」万卷书图书馆「的墨宝。」 御书房中又是一片静谧。 过了许久,只听景宏淡淡的应了一声:「恩。」 乔玉妙又是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景宏又问道:「丹悦想去城北安抚流民,是你给她出得主意?」 乔玉妙滞了一滞,如实答道:「是,皇上,是臣妇的建议。」 「为什么要给丹悦出这个主意?」景宏问道。 乔玉妙说道:「回皇上,丹悦公主天真可爱,然而,这并不是她最大的优点,皇上恕罪,丹悦公主的优点本不容臣妇置喙的。」 「你说吧。」景宏淡淡说道。 「是,皇上,」乔玉妙福了一福,「她最大的优点是天性纯良,丹悦公主说,她想为她父皇分忧,想为大景朝做出一些事情了。臣妇想着,丹悦公主有这番纯良心思,又有了想为大景朝做些事情的想法……所以臣妇就给丹悦公主提了这个建议。」 乔玉妙知道自己眼前坐着的这个皇帝,勤政爱民,对自己要求很高,要平衡朝堂,也要平衡后宫,对自己的儿子们都十分严格,景丹悦似乎是他情感的一个宣洩口,他对景丹悦有应必求。 然而,孩子长大了,终究会有自己的想法,也终究会离开父母。 景宏嘆了一口气说道:「言彻。」 「皇上。」齐言彻行礼。 「丹悦去城北安抚流民,你沿途互送,护她安全。」景宏说道。 「是,皇上。」齐言彻抱拳应道。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乔玉妙手心已经是湿漉漉一片了。 在回程的马车上,齐言彻把乔玉妙揽到了怀中。 在这个舒适而熟悉的怀抱中,乔玉妙觉得格外安心。 —— 过了一日,皇帝景宏真的给乔玉妙写了一幅字,不是「万卷书图书馆」,而是「大景万卷书图书馆」。 多了两个字「大景」,就意味着这图书馆不是一般的图书馆,而是有皇家身份的图书馆。 有了这「大景」两个字,又有了景宏的墨宝,万卷书图书馆已经铁板钉钉打上了皇家的烙印。 万卷书图书馆中所有人均是欢心鼓舞。 乔玉妙命人将景宏的墨宝做成匾额。 「歪了,歪了,放正些,放正些。」蒋荣祖站在图书馆大门前,一脸兴奋的看着工匠把匾额挂到图书馆大门的门楣。 「往这边儿歪了啊,过去些啊。」蒋荣祖一脸兴奋的说道。 工匠按照蒋荣祖的指示,把匾额挂到了大门上。 乔玉妙远远的看着,笑眯眯。 过了一会儿,万卷书图书馆开了门。 来得早的顾客,看到了门口正在挂匾额。 只见这匾额和之前的不同,现在的匾额是金框蓝底金字,上面龙飞舞的写着「大景万卷书图书馆」。 对着这匾额,顾客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万卷书图书馆换匾额了啊。」 「果真是,这匾额看着比之前更气派了啊。」 「可不是,嗳?瞧这匾额,这匾额是金色的大字。」 「大、景、万、卷、书、图、书、馆,这是……」 蒋荣祖迎上来哈哈说道:「这是,这就是,这就是皇上的墨宝,是咱们当今皇上的墨宝,哈哈哈,就是,哈哈哈。」 「果真,原来是皇上的墨宝,怪不得看上去,如此气势不凡。」 「皇上一笔书法果然是功力深厚,气象万千。」 「确实确实。」 「哦,对了,恭喜万卷书图书馆得到皇上墨宝。」 「恭喜万卷书图书馆。」 「是,恭喜万卷书图书馆,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 蒋荣祖与有荣焉:「多谢多谢。」 乔玉妙站在一边,笑眯眯。 —— 大景朝皇宫花园中。 景宏带着几个得宠的嫔妃在后花园中散步。 「皇上,今儿天气真好,正是散步的好日子,」曾莞婷道,「再过几天,天约摸就要往冷了走了。」 「恩。」景宏淡淡的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曾嫔说的是,今儿天气确实暖和,」凌素馨应道,「出来走走正合适。」 曾莞婷娇媚一笑,如今的她已经是嫔位了,虽然在嫔位上是排名最后一名,但确确实实是货真价实的嫔位,是和她姑妈一样的嫔位,是和凌素馨一样的嫔位, 听到凌素馨这么喊她,她心中暗自得意。 景宏和几位嫔妃走到了花园一处凉亭中。 凉亭外,菊花开得正好,皇宫花园里的菊花都是名贵品种,又有大景朝最好的园艺匠人来打理,所有菊花都是精品,都是盛开的状态,大朵大朵的盛开着,流光溢彩,不同凡响。 曾婉婷娇笑着站了起来:「皇上,这菊花开的真好啊。」 余下几个嫔妃纷纷应和到: 「可不是嘛?这菊花开的好。」 「菊花开的真好啊。」 曾莞婷咯咯一笑说道:「皇上,臣妾这两日,得了一首小词,是关于这菊花的,皇上,你给臣妾指点指点吧。」 景宏淡淡道:「近日莞婷怎么如此有雅兴?近日已经听你做了好几首诗了,而且做的都还不错,才情比以前长进了不少,莞婷这两日是在学做诗吗?」 曾莞婷从怀里拿出一条帕子放在唇边,说道:「皇上真是慧眼如炬,臣妾这两人可不就是在学诗词对仗嘛。」 曾莞婷朝凌素馨睨了一眼:「宫里头的姐姐妹妹们,才情个顶个的好,像凌嫔姐姐,是我拍马也是赶不及的,这会儿可不是要好好学着点。」 凌素馨浅浅一笑:「妹妹说的过谦了,妹妹的才情也是极好的。」 「姐姐才是过谦了呢。」曾莞婷咯咯笑道。 说罢,曾莞婷又转向了景宏:「皇上,臣妾吟给你听听吧。」 景宏看着花园中的菊花,点头道:「那你就吟吧。」 曾莞婷朝前走了两步,一边儿走,一边儿跟着脚步吟着小诗:「柳色参差掩画楼,晓莺啼送满宫愁。年年花落无人见,空逐秋泉出御沟。」 「皇上,您给指点指点吧。」曾莞婷说道。 「恩,不错,确实写的不错。」景宏说道。 「谢皇上夸赞。」曾莞婷浅笑道。 随即,她垂了眸,这跟本就不是她写的,而是乔玉姝写的。 在乔玉妙和齐言彻大婚之后,曾婉婷又去了一次乔玉姝的住处,她告诉乔玉姝,她能力有限,无法阻止乔玉妙和齐言彻大婚。 当时,她问乔玉姝倒底要不要答应帮她捉刀代笔。 她可以负责乔玉姝的吃穿用度,可以让乔玉姝住到一个舒适的地方,可以派丫环伺候。 然而,乔玉姝仿佛魔怔了一般,一定要她毁了乔玉妙,毁了乔玉妙的婚事,毁了乔玉妙的好日子。 于此同时,乔玉姝仿佛是想要给她一点甜头似的,为她捉刀代笔写了四五首关于秋日的诗词,词风婉约,带着闺怨的意味。乔玉姝的诗,大概因为她的经歷,所以愈发凄婉动人。 她拿到了这几首诗,一首一首的,吟给了景宏听,引得景宏对她的才情赞赏不已,也因为那些婉约的诗词,而对她愈加怜惜。 而她,也因此得了嫔位。 「皇上,」曾莞婷娇笑道,「今儿,我命人准备了玉竹赤羊汤。这玉竹赤羊汤,最是和胃润中,健脾生津。里头又放了些枸杞,当归温补之物。」 曾莞婷接着说道:「上一回,我也让御膳房准备过,这玉竹赤羊汤,肉嫩不膻,口味浑厚。臣妾觉得喜欢,所以就让御膳房又准备了,晚膳以后,御膳房会送到臣妾那儿。皇上,这玉竹赤羊汤甚好,一会儿,您不如到臣妾那儿尝尝。」 景宏点点头:「你有心了,晚膳以后朕去你那儿。」 曾莞婷欢喜说道:「是,皇上。」 「恩。」景宏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曾莞婷落后一步,年轻的脸庞竟然显出几分狠厉之色,眸光中一片阴暗。 她已经骑虎难下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用了乔玉姝那几首诗,让皇上以为她才情卓着,以为她性子哀婉,心思敏感,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都不是属于她的,这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若是乔玉姝不再给她写诗,谎言一旦被戳破…… 如果被皇上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欺骗了皇上,欺君之最,她如何能承受的起? 她想要盛宠,也怕谎言被拆穿以后,她所不能承担的后果,她一定要让乔玉姝继续为她写诗,为她捉刀代笔。 凌素馨听到景宏的话,脚步滞了一滞。 步子缓了,也慢了,慢慢的,落到了最后。 她的手肘突然被人碰了一下,凌素馨转过头,正是跟了她许久的宫女知书。 「娘娘,可是走神了?」知书凑在凌素馨耳边低声语,小声的说着话,声音极轻,只有两人可以听到。 凌素馨回过神说道:「恩。」 「娘娘可是因为皇上晚上要去曾嫔那里?」知书轻声的安慰道,「娘娘不用担心,在皇上心里头,最重要的还是娘娘你。」 「我无妨。」凌素馨轻声道,只是一双美目,总是多了几分黯然。 知书在心里嘆了一口气,继续安慰道:「娘娘,再过一阵子,娘娘就要封妃了,娘娘可不就熬出头了。」 「旨意还没有下来,知书,你莫要多说。」凌素馨说道。 「恩,奴婢省得,奴婢省得,」知书道,「娘娘放心,娘娘行事周全,处事谨慎,奴婢服侍娘娘多年,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恩,」凌素馨微微点头,「快走吧。皇上和曾嫔已经走到前头去了。我们这样落在后头讲话,实为不妥。」 「是,娘娘。」知书应了一声。 凌素馨加快了脚步。她确实快要封妃了,这是皇帝景宏口头跟她说过的,因为原来四妃之一的淑妃因病去世,妃位空出来了,皇帝说她会升她为妃。 对于妃位,凌素馨嘆了一口气,她在后宫谨言慎行,处事周全,却又如履薄冰,她确实是这后宫中受宠最久的女人,然而,后宫之中那么多女人,…… 有妃位,总也是好的。 —— 过了几日,皇帝景宏下了三道旨意。 第一道圣旨是封凌素馨为淑妃。 第二道圣旨是封景丹悦为德仪公主。 按照大景朝的规矩,公主是在及笄以后,才有封号的。丹悦公主没有及笄,平时后宫中的嫔妃就叫她丹悦公主,但是现在,景丹悦要代表天子去北城门安抚流民,总不能还叫丹悦公主,丹悦毕竟是公主的闺名。 平日里,后宫众人、皇亲国戚,喊上一声「丹悦公主」自然是没有问题,如今她要去城北安抚流民,总不能还让人叫她闺名。 所以景丹悦虽然没有及笄,景宏却提前给了景丹悦一个封号,德仪。 第三道圣旨是让太子监国。 这三道圣旨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对于前朝后院都没有什么影响。 第一道圣旨是封妃,只涉及后宫,凌嫔受宠多年,又是嫔位第一的,封她为妃,本来就是理所当然。 第二道圣旨是给公主封号。景宏宠爱景丹悦,大景朝前朝后宫人人都知道,更何况一个公主罢了,给她一个封号,不会引起什么波澜。 第三道圣旨是让太子监国,立太子已经很久了,如今太子也已经年近三十,让太子监国,也是很正常的。 三道圣旨一下,大景朝的前朝后宫都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却又似乎暗潮涌动。
【152】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又过了几日,北城门外的流民越来越多了,齐言彻也越来越忙,有几天,他是子时才到的家。 这日,齐言彻回府难得得早,不过天色也已经黑了。 回了正屋,乔玉妙把齐言彻家常的衣服递给了他,又把他换下的衣裳接过来。 「晚膳用过了吗?」乔玉妙问道。 「在城门那里随便吃了点东西。」齐言彻把家常的衣服换好。 「嗳,现在还早,我让厨房再送点东西过来。」乔玉妙说罢,便到门口吩咐了一句。 「玉妙,你吃过了吗」齐言彻问道。 「吃过了,你之前派了人过来,说你不回来吃晚饭,让我自个儿吃来着。」乔玉妙说道。近日齐言彻一直都不回来吃饭,但是,他每天都会让人回府通传,说上一句,他正在北门忙,不回来吃饭了,让她自个儿吃。 虽然,乔玉妙见不到齐言彻的人,但是心里还是十分暖融的,毕竟他每日都在跟她通传行踪。 「恩,吃过了就好,」齐言彻说道,「这几日,公务确实有些忙了,皇上让我维持北门外流民的秩序,我也不敢怠慢。一来,这是皇上的旨意,二来,毕竟事关京城的安危。」 齐言彻顿了一顿,把乔玉妙揽到怀里,温香软玉入了怀,他的胸堂便觉得温暖而舒适,一整日劳碌的辛苦,一扫而空。 低下头,在她髮际边轻轻落了唇:「玉妙,你我大婚到现在,两月还不到,之前因为万卷书图书馆的案子,你我就进了宗人府。现在,因为北方大旱,我又整日在北城门外,忙于公务。不能多陪着你一些,冷落了你,是为夫的不是。」 乔玉妙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口:「说什么冷落,事从权宜,北方大旱,流民都往京里走,这事又紧急又重要。再说了,我每天去万卷书图书馆,也忙得很。」 齐言彻握住她的小手,按到了自己的胸口,笑道:「夫人最是能干。」 他低下头,找到她耳边,轻声道:「其实是为夫在白日里想念妙妙,每天天不亮就起身上朝,随后就去北城门外。回府的时候,就差不多要就寝了。一整日都看不到人。」 他双手交叉放到乔玉妙的背后,把人抱得更紧。 乔玉妙便也伸手环住他的腰身。 齐言彻嗅了一口她的身上的香气,接续说道:「等忙完了这一阵子,一定要妙妙,多陪陪为夫。」 乔玉妙在他怀里,嫣然一笑。 两人拥抱了一小会儿,乔玉妙抬起头,问道:「城门外的那些流民如今如何了?」 「如今流民越来越多,管起来也越来越难,就怕这些流民乱了,甚至暴动,往京城城门里沖,」齐言彻说道,「不过好在有你那一笔银子。那一百五十多万两银子,解了朝廷了燃眉之急。」 「朝廷用这笔银子,从南方採买了米面粮食、棉衣锦被等物资。现在还没有入冬,河水尚未结冰,水路十分通常,这些从南方採购买来的大批物资,已经通过水路到达了京城,这些物资也都已经分发给了流民。 城门外,设了数十个施粥棚,每日都施粥给这些流民。流民不用挨饿,也没有冻着,就不会闹事,北城门外,虽然流民人数众多,但还算有秩序。」 齐言彻缓缓的跟乔玉妙说这北城门的情形:「说起来,如今北城门这般井然有序,还要多亏你的那笔银子。」 乔玉妙展颜一笑,说道:「那些流民该谢谢以前的宣平侯府才是,宣平侯府倾家荡产,牺牲那么大,倒是可以让很多流民安稳的度过这个灾年。」 齐言彻一笑:「是该谢谢你才是。」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厨房也端了饭菜过来。 齐言彻之前在北门已经吃过了一些东西,却是没有吃饱吃好的,现在见家里热菜热汤又有娇妻相伴,就又吃了一些。 等齐言彻吃好之后,乔玉妙又让人把碗筷收拾了去。 随后,夫妻二人又接着说起话来。 「今日,本也应该要到深夜才能回来的。」齐言彻说道。 「那怎么今儿回来得比前几天早了?」乔玉妙坐在齐言彻身边,问道。 「说起来,跟你也有些关系。」 乔玉妙抬了眉,讶异的看着齐言彻。 齐言彻说道:「你之前给德仪公主出了主意,让她到北门外安抚流民,皇上也恩准了,还让我负责德仪公主的安全,护送她进出京城。」 乔玉妙听了,便来了几分兴致,坐直了身子,问道:「今儿丹悦公主,哦,德仪公主去北门安抚流民了?」 齐言彻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原本也不知道,今儿早上散朝之后,接了圣旨,送德仪公主去北门安抚流民,后来又送她回宫。镇国公府离皇宫很近,所以送完德仪公主,我就回来了。」 「哦,怪不得今日你能早些回来,」乔玉妙说道。 乔玉妙单手托起腮,问道:「德仪公主去北门安抚流民,是怎么样的情景,说来听听。」 齐言彻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德仪公主倒是要比预计的做的更好一些,本以为是个宠坏了娇蛮公主,没想到,这一路上她都挺乖巧的,到北城门外也没有乱走乱跑。我本来还怕她不懂事,在北城门外到处胡乱走,我们的人要护住她,也是一桩麻烦事儿。」 「那到底是怎么个安抚法?」乔玉妙问道。 「北城门外,搭了个简易的高台,公主带了幕离站到高台上,说了一些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是说代表皇上安抚流离失所的受灾百姓,皇上和朝廷不会弃他们不顾,会帮助他们一起度过灾年,诸如此类。」齐言彻说道。 「恩,德仪公主是皇上的最宠爱的女儿,由她亲自出面说这些话,那些流民一定安心了不少。」乔玉妙说道。 「确实,虽说,这番说辞是翰林院几个官员事先准备好,交给德仪公主,让德仪公主事先背下来的,并不是公主自己的说辞,但是德仪公主身份使然,她的出现,代表了皇上的态度,她的话,代表了皇上的意思。」齐言彻说道。 「而且,德仪公主还是一个看着就善良无害的小姑娘,那些流民看了,心里也会觉得暖上一些。」乔玉妙说道。 「恩,妙妙的主意出的好。」齐言彻说道。 「就是说了几句话吗?」乔玉妙换了一只手接着托腮问道。 「后来,还按照预定的路线走了一圈,看到有幼童,就把预先备好的糕点给这些幼童,看着这些幼童把糕点吃下,德仪公主做的倒也是有模有样。」齐言彻说道。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见时辰不早了,两人就洗漱了一番。 齐言彻趁乔玉妙不注意,一个公主抱就把她抱了起来。 乔玉妙低唿一声,勾住他脖子,嗔道:「你抱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没有腿,走得了路。」 「让你少走两步路也好。」齐言彻道。 「在北门外忙了一整日了,你胳膊不酸吗?你也不嫌累。」乔玉妙道。 齐言彻低下头,轻声道:「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 又过了几日,北门门外的流民越来越多了,不过秩序倒也还好。 现在京城里的百姓大多都知道北城门外,聚集了很多流民。因为这些流民在北城城门秩序还不错,也没有流民冲到京城里来的事情,所以京城的百姓,还是该干活的干活,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 不过,毕竟有几万的流民在京城北门以外,整个京城的气氛不再是从前的悠闲欢乐,气氛紧张了不少了,路上的行人也少了不少。 整个京城很多铺子的生意都受到了影响。 不过,万卷书图书馆的生意却依旧红火,来万卷书图书馆借书的基本上都是读书人,既然是读书人,书不可一日不读,功课一日不可废,所以那些读书人依旧需要来借书,而且,因为万卷书图书馆换了匾额,如今的万卷书图书馆,不是一般的图书馆,而是有皇家背景的图书馆。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所以万卷书图书馆的生意不但没有少,而且更加好了。 这日下午,乔玉妙吃过午饭,按照惯例,下了楼,准备去图书馆的院子里,走一走,散散步。 她下了楼梯,走到大堂里,穿过一小截大堂,走出了大堂。 刚刚走出大堂没多远,就听到有几个学生,在议论北门流民的事情。 「你们听说了没有,今天一大早德仪公主又到北门外头去安抚流民了?」 另一人问道:「今儿又去了吗?我之前听说过德仪去北门外安抚流民。」 「之前的那一次,我也听说了。听说,德仪公主说了,朝廷会负责这些流民,皇上也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是啊,这一次北方大旱几十年也难遇一次,但城门外的那些流民都被安置得十分妥善,没有挨饿,没有受冻,还有公主亲自出面安抚,稳定人心。」 「那么多流民,安置好他们,朝廷一定出了不少银子,皇上还派了公主出来安抚人心,咱们皇上真是爱民如子啊,身为大景朝的子民,活在这样的太平盛世,也是我们的福分。」 「皇上好,这德仪公主也好,以公主之尊,竟然愿意亲自出城门安抚流民,也实在不易,听说这位德仪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这么看来,也难怪皇上会喜爱这位小公主。」 「正是,听听这德仪公主的封号,德仪德仪,有德行,又有仪容,可见皇上对德仪公主的喜爱。」 乔玉妙听得几个顾客的说话,微微一笑,便不再理会,走出了大堂。 她慢悠悠的走出了图书馆的两层小楼,刚刚在石径小道上走了几步,就听到图书馆大门的方向传来闹哄哄的声音。 乔玉妙心中好奇,平日里,图书馆的大门虽然也一直是人来人往的,但从来没有那么嘈杂吵闹过,她便不自觉的朝图书馆大门走了过去。 越往外走,人声越是大,越是吵闹。 只听周围有来往的人小声说话: 「是公主仪仗。」 「德仪公主的仪仗来了,德仪公主的仪仗到万卷书图书馆来了。」 「真的是德仪公主吗?德仪公主真的到万卷书图书馆来了吗」 「真的是,真的是。」 「是德仪公主的仪仗来了,马上就要到了。」 乔玉妙闻言,娥眉轻轻往上抬了一抬,景丹悦到她的万卷书图书馆来了? 心中疑惑着,她加快了脚步,刚刚走到万卷书图书馆门口,便见到一辆垂着黄色帷幔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在马车的前面有十二个骑兵开道,最后的两个骑兵手里,手里各执这一面旗幡,骑兵之后,跟着几个太监和宫女,在马车的后面还跟了一队跑步的兵卒。 在马车的一侧,齐言彻骑着马跟随。 乔玉妙跟看齐言彻,又看到这样的仪仗,心中暗道,果然是景丹悦过来。 马车在图书馆门口停了下来。 齐言彻跨下马来,向乔玉妙走了过来。 马车的车门打开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头上带着幕离,体态轻盈。 「真的是德仪公主来了。」 「德仪公主来了,我们是不是该行礼?」 「什么时候行礼,行什么礼?」 「你担心什么,德仪公主到万卷书图书馆来,这图书馆的东家一定会出来接驾,到时候,我跟着一起行礼就是了。东家行什么礼,我们行设么礼就是。」 「对,对,我们跟着图书馆的女东家行礼,她行什么礼,我们跟着行男子相对应的礼就是了。现在,咱们不要盯着德仪公主看了,恭敬着些,免得被治上一个不敬德仪公主的罪名,现在德仪公主的声望可是高得很。」 「是,是,兄台说的是。」 乔玉妙耳边是嗡嗡的议论声,一个又尖又细的男子声音喊了过来:「德仪公主的仪仗已到,镇国公夫人接驾。」 乔玉妙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说话的一定是个太监。 她正想上前一步,迎接景丹悦,却听景丹悦朝这说话的太监呵斥道:「那么凶做什么,不得对我乔姐姐无礼。」 景丹悦说罢,脚步轻快的朝乔玉妙走了过来,头上幕离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而晃动。 「乔姐姐,我到万卷书图书馆来了。」景丹悦欢快的走到乔玉妙跟前。 乔玉妙勾唇一笑:「欢迎德仪公主到万卷书图书馆来。」 「乔姐姐,不要叫我德仪公主,新得了这个封号,听着不习惯,旁人也叫叫也就罢了,乔姐姐莫要这么叫,还是叫我名字吧。」景丹悦说道。 乔玉妙不敢托大,不过也没有拂了景丹悦的好意,便叫了一声:「丹悦公主,今儿怎么有空到万卷书图书馆来了?」 景丹悦说道:「今儿早上,我去了北城门外安抚流民。今儿下午,我要去津元禅寺上香,为流民和大景朝祈福。」 乔玉妙点了点头。 景丹悦接着说道:「我想着乔姐姐的万卷书图书馆,我还从来没有来过。乘着这次出宫,我就想来看看,也想乔姐姐同我一起去津元禅寺祈福。」 「请我一起去?」乔玉妙问道。 「我想让乔姐姐同我一道去津元禅寺,」景丹悦说道,「所以就让镇国公带我一起来了。」 乔玉妙闻言,抬头朝一边的齐言彻看了一眼。 齐言彻朝乔玉妙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乔玉妙便也回了一个甜美笑容。 「乔姐姐,你可答应吗?」景丹悦问道,「你同我一起去津元禅寺好吗?」 乔玉妙笑道:「好,丹悦公主,我同你一起去津元禅寺。」
【152】低垂的眼眸阴暗一片 乔玉妙和景丹悦一起上了马车,齐言彻跨上马,骑马走在马车边。 公主仪仗重新启程。 原本在万卷书图书馆门口围观的顾客们,这会儿面面相觑,说好的接驾呢?说好的行礼呢?公主的仪仗就这么走了吗? 面面相觑之后,便是交头接耳的议论。 「之前,我就听说,万卷书图书馆的背后有皇上的影子,当时,我还不信来着,现在,可是终是信了。」 「你不信?我可早信了,你看看,这万卷书图书馆的匾额都是皇上的亲笔。」 「不止是亲笔,而且还写着」大景万卷书图书馆「。」 「匾额也就罢了,方才德仪公主对镇国公夫人,可是亲热得紧,还唤她什么来着,什么来着,哦,是乔姐姐。」 「万卷书图书馆的女东家和德仪公主熟稔得很。」 「是啊,连公主都要尊称一声姐姐,这东家可是了不得。」 「图书馆也是了不得。」 —— 德仪公主的仪仗向津元禅寺前进。 因为津元禅寺是依山而建的,通向津元禅寺的道路只有青石铺就的石梯,所以马车行进到山脚下,就再也上不去了。 景丹悦让人把马车停在山脚下,把仪仗队伍也留在山脚下,自己带了几个宫女太监、一队兵卒,和乔玉妙一起步行上山。齐言彻自是相随保护。 几个护卫走在最前头为景丹悦开道。 现在正是深秋时节,眼看就要入冬,天气渐凉,出来游玩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城北门外都是流民,不管是京城里的普通百姓,还是世家子弟,都不会轻易出北门。 而北门外的流民,又被齐言彻的人管着,不让他们随便乱跑。 是以,这条通向津元禅寺的石阶道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偶尔碰到有几个胆子大的京城百姓,或者有几个外乡慕名而来的香客,兵卒们会把他们驱赶到路边,让他们给公主让道。 乔玉妙走到景丹悦旁边,她可以感觉得身边的小姑娘,十分兴奋。虽然她头上带着幕离,脚步轻快又雀跃,这份欢喜,是没有假的。 想想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正是贪玩的年纪。因为身份使然,她很少出宫玩乐。从出生到现在,绝大多数时侯都是待在后宫中的,今天可出宫上翠云山津园禅寺,对她而言也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突然,前头开道的兵卒速度缓了下来,最后停下来了。 乔玉妙和景丹悦也停下了步子。 「前头怎么了?」景丹悦问道。 「我也不知道。」乔玉妙摇摇头。 她探着头朝见面望着,只见几个兵卒正在赶人,让前面的行人让开道,但是似乎这前面的行人,并不十分配合。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我们让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吗?我是可是齐国公府的。」 「这是我们齐国公府的老太太,正要去津元禅寺上香。」 「怎地要让我们老太太让道?」 一个兵卒说道:「原来是齐国公府的老夫人,不过这里是公主的轻简仪仗,德仪公主就在后面,还请齐老夫人让一下道。」 「原来是德仪公主的仪仗,那我们往旁边让一让吧。」 最后一个说话人的声音,乔玉妙是听得分明,不是别人正是乔玉妙的前婆婆,齐国公府的老太太,齐言彻的继母,齐季氏。 方才,因为有僕从遮挡住了视线,齐季氏如今的模样和之前又有很大的差别,乔玉妙一下子倒是没有认出来。 现在到声音,乔玉妙便不自觉的想齐季氏望过去。 在乔玉妙印象中,齐季氏虽然已经四十岁,但是保养得当,每日施着粉末,浓淡相宜。她身材原是微胖,有些发福,脸颊和下巴上略有些赘肉,看着风韵又贵气。 然而,现在的齐季氏却比之前瘦了几圈,没有了从前的丰盈,看着整个人都干瘪了。脸上也因为干瘦,显出皱纹来,在眼周,在鼻侧都有明显的褶子,走路也显出几分佝偻来。 只听齐季氏接着说道:「只是老婆子最近身子不爽利,走的慢了一些,还请不要见怪,我们这就让道。」 齐季氏说着,便命人往路旁边走。 因为这一耽搁,狭窄的石径小道上,就积聚起了一些路人。 现在这个时候,出北门来津元禅寺上香的人很少,只有非常虔诚的信男少女,才会雷打不动的到津元禅寺来上香的。 这几个因为堵路而停在石径道边的路人,救赎经常来津园禅寺上香的香客。乔玉妙站在景丹悦旁边,只听得有几个香客说道: 「你看,齐老太太又到津元禅寺来上香了。」 「是啊,齐老太太最近来津元禅寺,十分勤快。她呀都是为了求子,真是虔诚,这不又来了?」 「现在北城门外,那么多流民,这齐老太太身子看上去也不大利索,她竟然还是过来上香了。」  「可不是为了求子吗?哦,说起来也不是求子,应该说是求孙。听说不久前,这齐国公又有一房妾室有了身子,不过很快就落胎了。」 「作孽啊!」 「唉,齐国公娶过两次亲,还纳过几房妾。两位嫡妻,还有那么多美妾,竟然也生不出个儿子来,哦,别说儿子,连个女儿没有生出来。」 「就看看我家的,我就一个婆娘,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生。」 「你这憨货,你还要几个婆娘,小心回去被你婆娘知晓了……」 「可惜了了,我没有个爵位能让我儿子继承,这齐国公倒是有爵位,可惜啊,到他这一代就结束了,也没个人继承。」 「齐国公的爵位可不是世袭罔替的,而是递减的。」 「管他是世袭罔替的,还是递减的,那也得有人承爵不是,齐国公又没有后人,没有后人,断子绝孙了。」齐季氏由卢妈妈搀着,慢慢的走到了路边。 「老太太,您慢着点儿。」卢妈妈说道。 「嗳,好,这山路实在难走,我这一把老骨头了,爬了会儿山,就觉得小腿肚难受。」齐季氏嘆了口气说道。 「老太太,您每过几日就来津元禅寺为国公爷求子,津元禅寺里的菩萨和佛祖念在老太太一片虔诚,也会给国公爷送个大胖儿子,给您送个大胖孙子来的。」卢妈妈说道。 「但愿如此吧。」齐季氏嘆了一口气说道。 「老太太,这山路崎岖,最近,您身子又不大好,」卢妈妈顿了顿说道,「您真心诚意拜菩萨拜佛祖,菩萨佛祖会知道的。只是您也要念及一下自己的身子啊。来这津园禅寺毕竟要走一段山路,不如老太太下次就不要亲自山上了,在府里设个佛堂,在府里的佛堂参拜也是一样的……。」 齐季氏摆摆手说道:「府里佛堂只受一家的香火,这津园禅寺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寺庙,受万家香火的,十分灵验。不过就是一段山路,走得确实辛苦。走得辛苦才能显出我诚心来。」 「唉,」齐季氏又嘆了一口气,说道,「言衡的那个小妾,兰香,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子,没想到一不小心又没了。大夫说,兰香已经落了两次胎,看她的脉象,就算她再有了身子也很难保住,就算再有了身子也很容易落胎。」 「老太太不是已经给国公爷又纳了一房妾室了吗?这一回一定可以生一个白胖小子出来的。」卢妈妈扶着齐季氏转过身,面向石阶山路。 「我确实是已经给他又纳了一房妾氏,但是看着言衡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欢喜之意……唉,希望这一回,能怀上吧。」 齐季氏边转身,边说话,转向正在石阶上行进的德公主仪仗。 她突然一顿,扶着卢妈妈的手用力一抓,瞬间,卢妈妈的手背就被抓出了几块红印。 卢妈妈吃痛,眉头蹙紧,却也不敢真的叫出来,抬起头看着齐季氏,只见齐季氏目光直愣愣的看着前方,神情错愕。 卢妈妈便顺着齐季氏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便也是一呆。 只见在德仪身边走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府里的二太太,现在的镇国公夫人,乔玉妙。而镇国公以半步的距离走在德仪公主和乔玉妙的身后,护着她们。 卢妈妈心里一惊,连忙转头看向齐季氏:「老太太,这,这是……」 乔玉妙见齐季氏和卢妈妈都在看着自己,她的脚步也顿了一下,略微想了想,侧身对着齐季氏福了一福,没有说话,便站起身来,迈了步子,继续向前走。 她这样微微一福,也算是对前任的亲婆婆和现任的继婆婆周全了礼数,但是对于齐季氏她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也懒得多说话。这么行了个礼之后,她便继续往前走。 齐言彻以半步的距离跟在乔玉妙和景丹悦身后,自然也看到了站在路边给公主仪仗让道的齐季氏一行人,也看到了乔玉妙给齐季氏行了福礼。 他和齐言衡虽然已经分了家,但是齐季氏毕竟是他的继母,所以齐言彻便转过身,对着齐季氏作了一个揖:「母亲。」 「言、言彻。」齐季氏磕巴了一下,应道。 「我有公务在身,便不和母亲多做寒暄了。」 齐言彻说罢,便收了礼,转身继续向前,快步走了几步,跟上了乔玉妙和景丹悦。 齐季氏呆呆的看着齐言彻和乔玉妙双双离去的背影,只觉眼也疼,心也堵,胸口塞得厉害,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喉咙口。 干枯的布满了褶子的老手,抓着卢妈妈的手背,越抓越紧,卢妈妈手背上的红印也变成了几道血印子。 —— 祈福结束以后,齐言彻派了一队人马把乔玉妙送回了镇国公府,他则护送景丹悦回了皇宫。 把景丹悦送到皇宫之后,齐言彻正想离开,却被卢得富喊住了。 「镇国公啊,镇国公留步,皇上派咱家过来唤您,皇上传您去御书房面圣。」卢得富说道。 「好,多谢卢公公通传。」齐言彻说道。 「镇国公客气。」卢得富点了下头,把齐言彻带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已经站了好几个朝臣,他们正和皇上景宏讨论北方大旱的事情。 齐言彻进了御书房,行了礼,便在一旁听着,等皇上问他话的时候,他再站出来回来。 景宏翻着手中的邸报:「这北方的流民越来越多了。」 户部侍郎田禄欠身答道:「回皇上,因为今年旱灾严重,有些村子,整个村落颗粒无收,庄户无以为生,只好往南走。北边有些村落……」 户部侍郎田禄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十室九空。」 景宏轻嘆了一口气,肩膀因为疲惫和无奈而松垮了下来。 他继续翻着邸报,突然手一顿:「看这邸报上的消息,赣州府的阳山县,出来的流民比旁的县要少上一些,莫非这阳山的灾情要比得县要好上一些?」 田禄微微抬了抬,又恭敬的欠了身:「回皇上,这阳山县所受的灾和别的县是一样的。」 景宏放下手中的邸报,抬头问道:「哦?那这阳山县……」 田禄答道:「皇上,大约是因为这阳山县,刚刚上任的知县,治理一县之地,颇有些手段……」 「阳山上刚刚上任的知县?」景宏抬了眸,「这刚刚上任的知县是谁?」 田禄拱手一礼:「是本届殿试进士末位,林恩誉。」 景宏手一顿:「原来是他。」 齐言彻闻言几不可见的抬了抬眉心。 而景宏在一愣之后,唇边渐渐浮起了一丝久违的笑意,若隐若现。 「田禄,让林恩誉写一份摺子上来,说说他是如何在大灾之年,治理这一县之地。」景宏说道。 「是,皇上。」田禄应道。 景宏沉吟了一下:「朕先看看他的摺子再说……」 话说到一半,景宏又道:「等他写好摺子,再送到京里,需费上不少时日。田禄啊,你替朕拟一道旨意,把这林恩誉升为赣州府的同知,让他给赣州的知州做个帮手。」 「是,皇上。」田禄低头应道。 —— 后宫花园中。 「丹悦,今儿出宫安抚流民,可有乱跑?」凌素馨眉眼带着笑意,看着景丹悦。 景丹悦挽起凌素馨的胳膊,说道:「娘,我可没有乱跑,乖巧得很。我把那套说辞背得滚瓜烂熟的,站在那高台上,说的一字不拉。」 凌素馨拍了一下景丹悦的手,说道:「我们丹悦如今长大了,会为你父皇分忧了。」 母女二人在花园里手挽手说着话,却没注意到几步之外的迴廊转角处,曾莞婷带着一名宫女默默地站着,注视着她们。 「娘,我今儿下午,还去了津园禅寺,给那些流民祈福。」景丹悦说道。 「恩,我已经知道喽。」凌素馨说道。 「我还先去来了万卷书图书馆来着,邀了乔姐姐一起去的津园禅寺,」景丹悦说道,「娘,我想唤乔姐姐到宫里来玩,娘,你说好吗?」 「好,镇国公夫人是一品的世家命妇,行走宫中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凌素馨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唤镇国夫人进宫?」 「恩,」景丹悦歪着脑袋说道,「娘,我想明天一早就唤乔姐姐到宫里来玩可好?」 凌素馨摇了摇头:「明天一早就唤镇国公夫人立刻进宫,有些不妥,不如,明天派人去镇国公府通传,让镇国公夫人后日进宫,这样更为妥当。」 「恩,还是娘想得周到,不过就是晚了一日罢了,后日就后日。」景丹悦道。 母女二人说说笑笑,在迴廊转角阴影处,曾婉婷低垂的眼眸中,阴暗一片。 ------题外话------ 后面一段,要解决曾莞婷和乔玉姝的事情了。
【154】她们究竟想做什么 又过了一日,齐言彻散朝之后,把乔玉妙送到了宫中,他便自己去了北城门。 乔玉妙在离宫门不远的一间厢房里坐着。 「镇国公夫人,您先坐会儿,已经有人去关雎殿那儿通传了,一会儿,关雎殿就会派人来接您过去。」一个十七、八岁扎了双髻的宫女对乔玉妙说道。 乔玉妙微微颔首道:「好。」 「镇国公夫人,那您在这儿歇着,奴婢先告退了。」那双髻宫女微微欠着身。 「你自去忙吧。」乔玉妙说道。 双髻宫女恭敬的屈膝一福:「是。」 这宫女退了出去,乔玉妙便百无聊赖的坐在位子上,等着关雎殿派人把她接过去。 过了一小会儿,另一个粉衫宫女走了进来:「镇国公夫人,奴婢是德仪公主派来接镇国公夫人的,请镇国公夫人随奴婢来。」 「好。」乔玉妙点了下头,起身跟着粉衫宫女走出了厢房。 今儿早上刚刚下过一场秋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走在外头,身上已经觉得有些凉了,又因为刚刚下过雨,地面上的青石板还有些滑。 地虽然滑,但这粉衫宫女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冷,她步子却走得很快。 粉衫宫女走在前头引路,乔玉妙跟在她身后,也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只是地上湿滑,这路便走得有些艰难。 两人走了一会儿,乔玉妙止住了脚步,问道:「这位姑娘,关雎殿似乎在那个方向。」 乔玉妙是来过关雎殿的,对于关雎殿所在的位置大致有个概念,关雎殿离御书房不远,是在后宫的正南位置。 今日,她从皇宫的西南偏门进得宫,应该直接往东走,走到皇宫正南就可以了,可这粉衫宫女却带着她往北走,乔玉妙心中有几分疑惑。 粉衫宫女脚步一滞,脸色微微一变,随即笑道:「镇国公夫人记性真是好,关雎殿确实在那个方向,不过德仪公主却不在关雎殿里。德仪公主现在正在外头玩耍。方才,奴婢正伺候着公主玩耍,有宫女来通传说镇国公夫人到了,德仪公主便命奴婢到西南偏门来接镇国公夫人。」 乔玉妙朝这粉衫宫女看了一眼:「今儿早上下了一场雨,天气凉了不少,公主兴致倒是高。」 粉衫宫女恭敬的笑道:「德仪公主年岁小,所以爱玩乐。不过主子们的想法,奴婢们自是不能置喙的。奴婢守好本份,尽心伺候好就是了。」 乔玉妙点点头,目光盯着粉衫宫女:「姑娘看着面生,也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粉衫宫女顿了一顿,随即说道:「奴婢名唤烟雨。」 乔玉妙见这烟雨在报名字前,竟然犹豫了一下,心中便生出几分警觉来了。她不过就是问个名字罢了,报个名字有什么好犹豫的? 烟雨? 这烟雨方才说,景丹悦正在外头玩耍,而她则在一旁伺候着。既然能被景丹悦带在身边伺候的,一定不会什么粗使宫女,一定也是得景丹悦信任的人。 乔玉妙见过景丹悦也有几次了,景丹悦身边常跟的几分宫女,她也都见过。虽然她不知道景丹悦常带的几个宫女叫什么名字,但她可以肯定她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叫烟雨的粉衫宫女。 乔玉妙心中狐疑,这后宫里头龌蹉事情多得事,莫不是有人要给她下套? 不过她心中警觉归警觉,怀疑归怀疑,却并不是十分肯定。毕竟,她见过景丹悦的次数有限,说不定,那几次这烟雨正好不巧,正好没有被景丹悦带在身边,也不一定的。 于是,乔玉妙带着怀疑,继续跟着这名唤烟雨的宫女在皇宫里走着。 走了约莫一刻钟,烟雨把乔玉妙带到了一间屋子。 「镇国公夫人,德仪公主让奴婢把您带到这里,她说她一会儿就会过来的,」烟雨说道,「德仪公主应该就快到了,夫人,您先坐一会儿吧。」 乔玉妙在这屋子里打量了一圈,这屋子里摆了一张软榻。说是软榻却也十分宽大,就算一人完全躺下,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软榻上铺好了织锦褥子,上头还摆了一条叠好了的薄锦被。一对金丝牡丹秀的靠背,左右各放了一只。 除了这张软榻之外,屋子里还有两把黄花梨的圈椅,两把圈椅之中放了一张小四方的小几,小几的面儿很小,堪堪只摆了一个茶壶和一对茶杯。 乔玉妙看了一圈,便在一把黄花梨的圈椅上坐了下来。 烟雨站在一边儿:「劳烦镇国公夫人在这儿等一会儿,公主一会儿就到。」 「烟雨,」乔玉妙说道,「德仪公主在哪里玩耍?这里附近有什么地方好玩的?」 「哦,这里附近啊,」烟雨停顿了一下说道,「这里附近有一个花圃,花圃里有了不少秋菊,秋菊开得正艷,各种颜色都有,五颜六色,奼紫嫣红。德仪公主让我们把花圃里头的菊花花瓣,挑着不同颜色,採下来一些。说是採回关雎殿,用针线把这些花瓣都串起来,做成一幅五彩的门帘,挂在她的卧房门口。」 乔玉妙颔首道:「原来如此,宫里的菊花一定开得非常漂亮。」 「可不是,那花瓣啊,颜色鲜艷不说,而且就像缎子一样细滑。」烟雨说道。 「恩,烟雨方才也在花圃里採菊花花瓣吗?」乔玉妙问道。 「是啊,德仪公主吩咐我们去采的,奴婢又岂敢躲懒?」烟雨笑道。 乔玉妙点了下头,垂下了桃花眼,他的目光落在了烟雨的裙摆和露出裙摆外的绣花鞋。 花圃地上都是泥土,刚刚下过雨,地上应该非常泥泞。 而烟雨的裙摆干净得纤尘不染,她绣花鞋上也没有沾上任何泥水。 乔玉妙已经肯定这烟雨所说的必然是假话,她垂着眼,按下心中的惊讶和不安,沉下心,慢慢的分析起来。 烟雨根本就没有在花圃中採过什么菊花花瓣,那么,也就没有在景丹悦身边伺候,甚至有可能她原本就不是景丹悦身边的丫环。 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乔玉妙心道,无非就是想让自己跟着她走,想让自己进这间屋子,想让自己安心的在这间屋子里,待上一会儿。 她究竟想做什么? 「镇国公夫人,」烟雨说道,「大概是菊花花瓣还没有采完,德仪公主说要采许多不同色儿的花瓣。要有足够的花瓣,才能制成一条门帘子。」 烟雨说罢,走到乔玉妙身边,拿起茶壶,把茶壶里的水倒进了一个茶杯,递给了乔玉妙:「镇国公夫人,喝口茶吧。」 乔玉妙接过了茶杯,茶杯一摸,是温热的。 她朝这茶杯里看看,清澈橙黄的茶汤,看不出什么东西,也没有任何异样的问道。可是,这茶杯怎么会是温热的?现在天气正凉,一壶热茶放着,很快就会变成凉茶。 烟雨从宫里走到宫门口附近,接了她,再到这间屋子,怎么看都要两刻种的时间。若是烟雨事先准备的,现在肯定已经凉了。这茶水一定是有人刚刚放进来的。 是有人知道烟雨会把她带到这里来,所以事先准备了茶水。 这茶水很可能有问题。 乔玉妙心里暗自思忖,把她骗到这里来,又给了她一杯很可能有问题的茶水,到底想干什么? 而她倒底该怎么办? 若是她不喝这茶,她们是不是还有什么更阴损的后招,她想知道她们究竟想干什么。 她不如来个将计就计,好好的看看,这烟雨和她的同伙,倒底想干什么? 乔玉妙吹了吹茶杯上漂浮出来的热气。 烟雨笑道:「奴婢刚刚摸了摸茶壶,试了试冷热,这茶水是温热的,不烫也不凉。」 「恩。」乔玉妙应了一声。 随即,她佯装喝了一口,却是含在嘴里,没有咽下去。 一息之后。 「咳咳,咳咳,」乔玉妙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一边儿咳嗽着,她把茶杯搁到桌子上,又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捂着嘴,继续咳嗽:「咳咳,咳咳。」 趁这个机会,她把口中所有的茶水全都吐在了锦帕中,为了以防没有吐干净,她还吐了好几口唾沫出来,见嘴巴里的茶水,吐了个一干二净。 烟雨见状连忙走到乔玉妙背后,抚着乔玉妙的背,帮她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乔玉妙终于咳嗽好了,说道:「最近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这不,我不小心感了风寒,本来已经好了一些,今儿早上一场秋雨,这天气又突然冷了许多,我又咳嗽起来。」 烟雨连忙说道:「最近正是秋末,即将入冬,天气渐冷,最是容易生病的,镇国公夫人可要注意些身子,得了病,自个儿受罪难受。」 乔玉妙连连应道:「可不是这个理。」 她心中暗道,如今她佯装喝了这茶水,却也不知道这茶水原本的作用是什么,她朝烟雨睨了一眼,见到烟雨正用眼角偷偷注意着自己。 乔玉妙灵机一动,便道:「瞧我,许是这风寒上了头,怎么觉得又些晕,又有些困。」 她用手摸了摸脑袋,目光从手指缝里朝烟雨看过去,只见烟雨闻言嘴角突然显出喜意。 于是,乔玉妙便假装又晕又困,受不了:「实在受不住,很想歇息一会儿。」 说罢她便闭了眼睛,趴在小几上一动不动。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这烟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惊唿,没有叫救人,甚至里抽气的声音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乔玉妙只听到几声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娘娘,镇国公夫人已经昏迷了。」是烟雨的声音。 「恩,这蒙汗药是我从我爹那里要来的,药效果然很好,那么一会儿,就已经把人迷昏了过去。」 乔玉妙竖着耳朵听着,娘娘?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但却不是凌素馨,凌素馨的声音要更加柔和一些,这声音……是她,曾莞婷。 「是啊,娘娘,镇国公夫人只喝了茶杯里的一口茶,过了小半刻钟,就喊着又困又晕,随后就昏迷过去了。」烟雨说道。 「恩,」曾莞婷应了一声,「不过我爹跟我说,这药效虽然好,但是却持续不了多久的。过一会儿,镇国公夫人就该醒来。」 「娘娘,那我们得抓紧着些。」烟雨说道。 「倒也没有这么快,时辰快到了。」曾莞婷说道。 时辰快到了?乔玉妙心中疑惑,什么时辰,这曾莞婷究竟想做什么? 「是,娘娘。」烟雨应道。 「这时辰,我是算准了的,到时候,乔玉妙应该还没有醒,就算不巧,她醒了,那么半睡半醒间,效果就更好了。」曾婉婷说道。 「娘娘自是算无遗策。」烟雨应道。 曾莞婷咯咯一笑:「你呀,尽会捡些好听的说。得了,一会儿要做什么,你知道吗?」 「娘娘已经吩咐过奴婢了,奴婢怎么敢忘了?」烟雨说道,「奴婢去把人引到这屋子里来。」 「呵呵,」曾莞婷呵呵笑了一声,又正色道,「德仪公主唤镇国公夫人进宫,镇国公夫人已经进宫了,但是关雎殿来接镇国公夫人的宫女却找不到镇国公夫人了。」 烟雨藉口道:「那是自然,因为镇国公夫人被奴婢接走,引到这儿来了。」 「镇国公夫人在宫里丢了,这可是多大一件事儿啊。」曾莞婷笑道。 「关雎殿的凌妃娘娘和德仪公主一定急坏了,现在应该在到处找镇国公夫人来着。说不定已经惊动皇上了。」烟雨说道。 「镇国公夫人不见了那么久,应该有很多人都在找她。」曾莞婷说道。 烟雨说道:「奴婢这就出去,找到那些正在搜寻镇国公夫人的宫女太监们,若是能碰到凌妃和德仪公主就更好了。奴婢就跟他们说,奴婢见到镇国公夫人了,让他们跟奴婢走,奴婢带他们去找镇国公夫人。」 「快去吧,」曾莞婷说道,「等下,帮我倒杯茶水,我在这儿看着。」 「是,娘娘。」烟雨拿起桌子上的的茶壶,将其中的茶水倒进了另一个杯子里。 乔玉妙听着倒茶的流水声,心中暗道,她刚才明明看到小几上只有一个茶壶和两只茶杯的。所以烟雨一定是用这小几上唯一的茶壶给曾菀婷倒水。 而桌上的两只茶杯中,一只茶杯已经被她用了,那么烟雨一定是把那茶壶里的茶水倒进了另一只茶杯里。 烟雨把那唯一茶壶中的茶水,倒到了另一个茶杯中给曾菀婷喝。如此看来,这茶壶中的茶水是没有问题,茶壶的茶水里并没有蒙汗药,有问题的只是她刚才喝的那杯茶。 也不知道,烟雨和曾菀婷是对茶杯做了手脚,还是烟雨在给她倒茶时,才放的蒙汗药,总之,只她刚才喝的那杯茶,才是有问题。 乔玉妙心道,曾菀婷这法子果然歹毒。 只要把有问题的那杯茶倒干净,那么剩下的那杯茶也好,茶壶里的茶也好,都是没有问题。 她若是着了她们的道,事发以后,要是她分辩说,茶有问题,那么经过查核,就会发现,这茶水根本就没有问题,而她就会百口莫辩了。 「你快去吧。」曾菀婷说道。 「是。」烟雨应了一声,走了门,反手关上了门。 「嗳,等等。」曾菀婷喊了一声,急忙追到门口,把房门打开。 烟雨正站在门口,见房门又突然打开,便回头疑惑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曾菀婷:「娘娘?」 「这里位置偏僻,不过距离宫里的制衣局不远,」曾菀婷从怀中取出一件递给了烟雨,「前几日,我让宫里的制衣局给我新制了一件衣裳,估摸着,现在也应该已经制好了。你拿好我的对牌,就说,你是奉我之名,到制衣局取定制的衣裳,经过这里,正巧看到了镇国公夫人。」 「是,娘娘。」烟雨说道。 「你先去制衣局把那衣服取了,然后再去前头找那些搜寻镇国公夫人的宫女太监。」曾菀婷说道,「如此一来,就更不会有人怀疑你说的话了。」 乔玉妙听得两人在门口说话,就趁机把眼睛撩开了一条缝,见门口曾菀婷正背对着自己,跟门外的烟雨说着话。她便悄悄的把自己喝过的那杯加了料的茶水,和烟雨刚刚给曾菀婷倒的那杯茶水,换了个位置。 ------题外话------ 荐好友文新文《八块八:高冷总裁带回家》文/陈小笑 不小心把前男友的哥哥给睡了,怎么办?急,在线等! 熊宝贝要哭了,生平第一次上俱乐部找「少爷」,竟然误惹上了罗市第一黄金单身汉。 「帅不帅?如果比前男友还帅,那就把男友哥哥发展成现男友啊!」 熊宝贝偷瞄了眼身旁帅得惨绝人寰的男人,啪嗒,口水滴了下来——but……最终,熊宝贝留下8块8补偿费,逃之夭夭。
【155】罗裙半解,露出香肩 换好了茶杯的位置,乔玉妙立刻恢復原来的姿势,闭上了双眼。 「是,娘娘。」那烟雨应了一声。 「快去吧,动作快一些,千万不要误了事,」曾菀婷道,「快去吧。」 烟雨福了一福,转身离开,往制衣局的方向快步而行。 曾菀婷重新把房门关上,返身走回到小几,在小几边的另一把黄花梨圈椅上坐了下来。 她抬头朝房门的望了一眼,似乎在等待什么。收回目光,她端起小几上靠着她一边的茶杯,喝了起来。 一边儿喝着茶,一边儿时不时朝房门的方向看上一眼。 乔玉妙头闭着双眼,静静的听着曾菀婷的动静,听着她轻轻的喝水声。 过了一会儿,乔玉妙听到杯子被搁到小几上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咚」一声,重物撞击的闷响上。 随后,屋子里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 过了很久,屋子里依旧一片安静。 乔玉妙又等了一会儿,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她从眼睛缝里看出去,只见曾菀婷头靠在黄花梨圈椅的靠背上,半个身子靠在圈椅的扶手上,一动不动。 乔玉妙用睁开一条线的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曾菀婷,确认她确实已是昏迷状态,这才放心的完全睁开了眼睛。 乔玉妙站起身,走到曾菀婷的跟前,看着曾菀婷,眯起了眼睛,竟然敢哪暗算她。 她的目光转到小几上,小几上放了两杯茶。 一杯是靠近曾菀婷加了料的茶,曾菀婷已经喝了大半了,只剩下一小杯茶水,留在杯底。 另一杯则是没有人喝过的正常的茶水。 乔玉妙稍微想了想,拿起那杯加了料的茶水,将其中的茶水倒在厢房软榻边的一株盆栽中。 桌子上剩下的那些杯茶水是没有问题,茶壶中的茶杯也是没有问题的。 曾菀婷醒了以后,若是想说,她是因为喝了府里的茶水,所以昏倒了。那么桌子上的茶壶和剩下的那杯茶水都是没有问题的,曾菀婷将是百口莫辩了。 把茶水倒掉之后,乔玉妙便走到门口,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出了门之后,乔玉妙把这门虚掩起来。 乔玉妙出了这个屋子,却并有离开,躲到附近一棵参天大树的后面。 她倒是想看个究竟,虽说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但是她还想亲眼验证一下,这曾莞婷和她的宫女倒底要干嘛。 只过了一小会儿,乔玉妙就看见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大约二十岁左右,腰间配着一把剑,他一身短打,是皇宫里护卫的装束。 乔玉妙到皇宫里来了几次,经常看到穿着这种衣衫的带刀侍卫在皇宫里走来走去的巡逻。是以,这护卫的公服,乔玉妙是认识的。 只是宫里的护卫到这里来做什么? 乔玉妙屏住唿吸,继续观察。 只见这短打护卫走到房门口,伸手轻轻扣了两下门,门内并没有人应答,他便推开了掩上的门。 乔玉妙双眼一眯,对曾莞婷的谋算,她算是知道了大概了。 把她骗到宫中一处偏僻的厢房内,再把她迷晕,又让一个男子进了厢房…… 乔玉妙歪了歪脑袋,她记得她刚才可是看到这厢房里有一张宽大的能容下两个人的软榻。软榻上褥子、垫子、被子齐全…… 曾莞婷想做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不就是想污她与人有染,在这间厢房里与人通姦。 自古以来,这种诬陷层出不穷。虽然这种法子又下作又俗气,又没有新意,却因为有效又有轰动性,所以一直被人使用。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用到她身上来了。 若是她真的中了计,被人看到她和一个男子衣冠不整、相拥相搂的躺在一张软榻上,她肯定立刻就会被人扣下一个与人通姦的罪名。 至于她为什么要到宫里来和人幽会,她怎么跟那男人认识的,这些细节,跟本就不会有人关心。 在这个古代,若是一个寻常土生土长的已婚妇女被人这样捉姦在床的话,那基本就是把人往死里逼,就算没有被逼死,那一辈子也算完了。 好狠毒的心思。 乔玉妙是穿越而来的,她没有那种名节比命还要重要的迂腐思想,就算真的被诬陷了,也不会要死要活的。而她的夫君齐言彻也不是什么蠢人,他也不会被这诬陷的把戏给骗了去的 可是,不管如何,如果她真的中了招,那么她本来就有些许争议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 刚刚和齐言彻订亲那会儿,她先后嫁兄弟二人的事情,世人各有各的看法,对她有赞赏,有怀疑,有诽谤,充满争议。 后来,随着她和齐言彻顺利大婚和时间的推移,这些事情已经慢慢退出了世人的谈资。又因为万卷书图书馆的事情,她在世人心中的声誉越来越高,尤其是在读书人当中。 若是曾莞婷的诡计的得逞,那们她就会受到抹黑,她先后嫁给齐言衡和齐言彻兄弟二人的事情,就会重新被世人八卦出来,和这起与人通姦的事情混在一起,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即便有一天真相大白了,世人也不一定会相信,流言蜚语就伴随她一生。 乔玉妙眉心蹙了起来,曾莞婷如此歹毒,要这样陷害她。 不过么…… 现在厢房里的人,并不是她,而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曾莞婷。乔玉妙静静的躲在大树背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远处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她偷偷的往外看去,只见十几个宫女和太监,连走带跑的,往这个方向走来,他们脚步匆匆忙忙,神色焦急。 为首的那一个,正是刚刚引她来此处的粉衫宫女,烟雨,她的小臂上还搭了一件衣裳。 「就在这儿,我刚刚就是在这里看到了镇国公夫人,我给镇国公夫人行了礼之后,就退下了。我退开几步之后,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镇国公夫人进了那间屋子了。」粉衫烟雨说道。 「红莲,你是说你看到镇国公夫人进了那间屋子吗?」有一个个子娇小长相甜美的绿衫宫女问道。 「是的,烟雨,曾嫔娘娘给我对牌,让我去制衣局为她取回刚刚制好的新衣裳,」粉衫宫女抬了抬手臂,把手臂上挂着一件衣裙抬起来,展示给众人看了一眼,又收回了手臂,「我路过这里就碰到了镇国公夫人,行完礼退开之后,回头看见镇国公夫人进了这间屋子。」 乔玉妙把自己的身体隐藏到了大树背后,她眉心微微一抬,心中暗道,听粉衫宫女和绿衫宫女刚才的对话,那粉衫宫女原来是叫红莲,跟本就不叫什么烟雨,而那绿衫宫女才叫烟雨。 乔玉妙又小心的朝那绿衫宫女看过去,这绿衫宫女,也就是真正的烟雨,她是见到过的。 这真正的烟雨才是景丹悦身边常带的几个宫女之一。 而那假烟雨,是真红莲,却是曾莞婷身边的宫女。 烟雨看着娇小甜美,而红莲高挑瘦削,两个人从外表看,毫无相似之处。 乔玉妙暗道,若是她真的中了曾莞婷下的套,事后,她如果分辩说,有一个叫烟雨的宫女把她带到厢房里来,那么此烟雨非彼烟雨,真正的烟雨跟本就没有带她过来,而那假烟雨…… 宫中的宫女数以万计,让她哪里去找? 绿衫真烟雨问道:「刚才你碰到镇国公夫人,没有给她指路吗?没有告诉她关雎殿的方向?」 假烟雨真红莲说道:「镇国公夫人没有向我问路,我也不知道镇国公夫人要去哪里?怎么给她指路。 不过,镇国公夫人脚步匆忙,脸色看着好像很慌张,恩,很紧张的模样。我只是个宫女,也不好多问,行了礼就赶紧退开了。」 「红莲,你刚刚看到镇国公夫人进了这厢房,」绿衫的烟雨说道,「也不知道镇国公夫人走了没有?」 粉衫的红莲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烟雨连同众宫女和太监纷纷点头应和:「那我们去看看吧。」「好,去看看。」「说不定镇国公夫人还在里头。」「是啊,还没过去多久,镇国公夫人应该还在里头。」「走走,去看看。」 一众宫女和太监在烟雨和红莲的带领下又向那厢房走了几步,一直走到门口。 烟雨敲了敲门:「镇国公夫人,你在里头吗?」 里头没有人应答。 她又「扣扣」的敲了敲门,夫人,你在里头吗? 还是没有人应答。 烟雨狐疑的看了看红莲:「红莲,没有人应答,莫不是镇国公夫人已经走了?」 另有宫女和太监应道:「看着像是已经不在了。」「镇国公夫人大概已经走了吧。」 「本来还以为找到了,没想到还是没有见到镇国公夫人的人影。」「看来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吧。」 「等等。」红莲突然说道,「等等,我想起来了。」 「红莲,你又想起来什么了?」烟雨问道。 「我想起来了,哦,方才,我看到镇国公夫人的时候,见她咳嗽咳的很厉害,脸色也很不好,她好像生病了,似乎还病得有些严重。」红莲急忙说道。 她已把宫女和太监们都引到这屋子门口了,又怎么可能轻易又让她们离开。 她急忙找了个理由,她一定要把他们留下,把他们引到屋子里去。 红莲接着说道:「我分明看到镇国公夫人进了这厢房的,到现在也没有过多久。我看她看着身子不大好,莫不是,莫不是在里头晕过去了。」 「真的?」烟雨问道,「哦,你刚才说,镇国公夫人,看着神色慌张,莫不是因为她身子不舒服,所以着急的要找一个休息的地方。」 「烟雨,说不准啊。」红莲点点头。 「好,那我们推门进去看看,」烟雨说道,「万一镇国公夫人真的昏倒在里面了,我们也可以把镇国公夫人救出来。」 宫女和太监合计了一下决定推门进去看看。 于是红莲和烟雨,一起推开了门。 乔玉妙本来是躲在大树后面的,听到这里,微微思索了一下,就从大树背后转了出来。 刚刚走出大树,她就听到许多宫女和太监惊唿的声音: 「啊——」 「我的娘啊——」 乔玉妙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走到那屋子门口,伸长了脖子,探了头,往屋子里一看。 这一看,果真辣眼睛。 软榻上趟了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抱在了一起。 男人就是刚才进屋子的短打护卫。 他的上衣已经全都脱了,光着膀子,露出幽黑而粗糙的皮肤,胸口结实的肌肉上还有一条伤疤,黑色的伤疤像一条百足虫趴在胸口,百足没入肉里,有些狰狞。 他的怀里躺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美人的腰带是松开了的,衣衫从肩膀上掉了下来,露出一个雪白的香肩,赤裸的香肩白中透粉,靠在男人幽黑的肌肉上,分外明显。 衣衫滑落到肩头以下,脖颈处的肌肤也暴露了出来,连里头翠绿的小衣也露了出来。 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昏迷不醒的曾莞婷。 男人和女人的身体紧紧抱着,缠绕在一起。 烟雨和几个宫女看到这样香的场景,低唿着转过了身,一个一个都涨红着脸。几个太监也有些为难的别过来脸。 红莲睁大了眼睛,指着软榻上的两个人:「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娘,娘娘,怎么会是……」 乔玉妙探了头,把门里的情景看了个遍,啧啧了两声。 突然她伸手从红莲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烟雨啊。」 红莲和烟雨同时回了头。 「镇国公夫人,您怎么在这里啊?我们终于找到您了,凌妃娘娘和德仪公主都急坏了。」烟雨说道。 乔玉妙睼了一眼旁边的粉衫红莲,对烟雨说道:「我正在附近走动,还碰到了烟雨,哦,不是,瞧我名字都叫错了。」 她转向红莲,眯了眯眼:「是碰到了,红、莲。」 红莲的手指从曾莞婷的方向转到了乔玉妙的方向,她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你,你,镇、镇国公夫人,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啊?红莲啊,你不是说,你刚刚还看到我在这附近啊?」乔玉妙浅浅笑着,和蔼可亲。 「你,你,是人,是鬼?」红莲指着乔玉妙,磕磕巴巴。 乔玉妙微微偏了头:「是人,是鬼?你说呢?」 红莲看着乔玉妙精緻的五官,人畜无害的笑脸,突然嵴背发凉,头皮发麻,全身不自觉得发抖,见鬼了…… 「红莲,你,你这是?」烟雨见红莲的模样,不禁问道。 几人在门口简短的说了几句话,只听一声尖叫:「啊—」 门口的所有人都寻声望了过去。 软榻上的曾莞婷已经幽幽的转醒,她看到自己衣衫不整,腰带松着,肩膀赤裸着,躺在一个光膀子男人的怀里,肌肤相触着,搂抱在一起。 她连连尖叫一声。 这怎么可能?不是应该,是乔玉妙衣衫半解的和男人搂在一起的吗?怎么,怎么变成她自己了? 那男子看到怀里的美人醒来,低下头,竟然开了口,对曾莞婷温柔的说道:「你醒了?你我之事已经被人知晓了。」 曾婉婷连连摇头:「不,不是我,搞错了,不是我……」 那男子接着说道:「你我这幅样子……再否认也没有用了。」 曾婉婷眼眶突然泪水充盈,嘴唇抖了起来:「不,不……」 「我对你的心思日月可鑑,即便被人发现了,还是如此,我对你的心意此生不变。」男子把曾婉婷紧紧抱在手里,温柔的说着情话。 曾莞婷眼角流下绝望的眼泪。 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得,一边哭,一边挣扎着,试图推开这个男人,想从这个男人怀里挣脱出来。 男人岂容她逃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低下头,试图去亲吻她的红唇。 ------题外话------ 推荐神棍的脑洞文:《不娶何撩:男神求负责》 华夏帝国背景,重生系统文,三观基本正常~甜宠女强双强双c爽文向的,都阔以来!原谅我一生放荡不羁爱1v1! 女主墨辞,胸大腿长心肝黑;男主林寒野,据墨辞说,人傻钱多好骗!(excuceme?) 总之,拈花惹草霸气吝啬不要脸黑心肝女主x深沉痴情奸诈多金黑肚子大尾巴狼男主!
【156】后宫嫔妃,竟与侍卫苟且 曾菀婷一手抵住那男人的胸口,另一手挡住男人的脸,试图推开他的脸,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把她的手挪到一边。 在亲到曾莞婷唇角的一瞬间,曾菀婷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蒙汗药药力还有所残留,并没有完全消退,而曾莞婷刚刚醒来,就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一番又惊又吓的,她受不了刺激,竟然就这么又昏了过去。 那男子看到曾菀婷又昏过去了,也不再继续亲她。在众人面前,他轻柔的把曾菀婷平放到床上。 他拿起了床边的佩剑,从床上站起来。 他把那剑从剑鞘中拔了出来,顿时寒光一闪。 门口的宫女和太监们,看到这男人拔剑,都是一惊,宫女们吓得花容失色,而太监们也发出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乔玉妙也是脸色一变,这男人要做什么,难道是要杀人灭口吗? 她心思迴转,转念一想,却在心中否定了这个想法。 看刚才的情景,这男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弄错了人,他应该根本就不认识曾菀婷。他不认识曾菀婷,也不认识乔玉妙。 他应该只是受人所託,到这间厢房来,把厢房中昏迷的女子衣衫弄乱,然后跟她来一出偷情的戏码。 所以他抱着曾菀婷,说了那么许多温柔情话,仿佛真的海誓山盟,山无棱,天地决,乃敢与君决,简直跟真的一样。 这些话应该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为的就是让过来的太监和宫女们相信,他和怀中的女子是有私情的。 既然这一切本就是做给别人看的,那他做什么要杀人灭口?一定不是。  不是杀人灭口,那这男子举剑拔剑又是为了什么? 乔玉妙看了看那浑身肌肉的男子,再看看身边的宫女和太监… 不管为什么,万一这男子真的发难起来,不管是她也好,这些宫女和太监也好,只怕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她们所有人都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既然不可能打过,那就趁早脚底抹油,赶快开熘。 一句「快跑啊」,已经在喉咙口了,乔玉妙嘴张到一半便卡住了,要喊的话也顿时咽了下去。 只见那光膀子的男子,将那把剑径直插入自己的腹中,剑锋入肉,发出了啪的顿响,剑入肉的地方,血渗了出来,流成了一条小河。 他咬了牙,用尽最后的一丝的力气,把这剑从腹中拔了出来。 鲜血顿时从剑入肉之处飈了出来,以喷射状向前喷去。 鲜血洒的到处都是,软榻的褥子上,锦被上,靠垫上,还有软榻前的地上,都是点点块块的鲜血,软榻上的鲜血,还从褥子上一滴一滴的往地上流。 整个厢房顿时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浓重血腥味。 「啊——」 烟雨红莲同时发出了剧烈的惊叫声,声音比刚才那声更加尖锐刺耳,更是带上惊恐。 乔玉妙也连忙别开眼,她前世只是一个普通的网络编辑,这一世,她的夫君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她可不是。 这般血腥的场面,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见到过。 她胆子并不算小,但是这般的场面,她依旧不太敢看,当然,她也不想看。 这男人还有最后一口气,他用最后一口气趴到曾菀婷身边,断断续续的说道:「你我虽然两情相悦,但是今生却是无缘,若是有来世,我们来世再聚,希望我们来世可以堂堂正正做一次夫妻。」 男子说完这句话,倒在软榻上,躺在曾菀婷旁边,慢慢的咽了气。 乔玉妙心里十分震惊,这男子竟然会用剑自尽。 原本她以为,他只是为了诬陷她,被曾莞婷找来演戏的,现在看来,他不是来演戏的,他分明就是来送死的。 心思一动,乔玉妙便也想明白了。 他是来诬陷和她通姦的,就算现在他不自杀,那么扣上一个和镇国公夫人通姦的罪名,之后,他也逃不了一死。 就算死不成,也是生不如死。 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当场自裁,看上去,就像生死追随,就像姦情被发现之后,为爱而亡。 横竖都是一死,当场自裁,可以营造出更好的效果,可以让诬陷看上去更加真实可信。 死无对证,人都死了,就无法说出真相,那个被诬陷的人,就会被坐实通姦的罪名。 既然一定是要死的,而当场自杀有那么多好处,他当然会选择当场自杀。 这么看着,他真的就是来送死的。 只是…… 乔玉妙十分疑惑,他为什么愿意来送死?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愿意来送死?为了帮助曾莞婷诬陷她,就愿意赴死? 他和曾莞婷什么关系?他是曾莞婷的什么人? 乔玉妙在心里摇摇头,他根本就不认识曾莞婷,要不然他一进屋子,看到曾莞婷晕倒在椅子上,就应该救曾莞婷,而不是按照计划,脱了曾莞婷的衣服,和她搂抱到一起,躺到床上。 他应该只是收到指令,让他到这间厢房,把厢房中一个昏迷的女子抱到床上,造出两人正在通姦的假象。 等被人撞破之后,他就挥剑自杀,造成为情而死的假象。 乔玉妙仔仔细细思考着。 所以……这男子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帮曾莞婷来陷害她? 乔玉妙想了片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 宫女们的尖叫声,很快就引来了宫中当值的护卫们。 后宫宠嫔和宫中护卫通姦,在皇宫东北角的厢房之内行苟且之事,被一群宫女和太监撞上,捉姦在床。 后宫出现如此污秽之事,景宏震怒。 「咳咳,岂有此理,朕的后宫竟然出了如此丑事,」景宏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布满褶子的眼袋挂在眼下,眸中盛怒。 卢得富急忙给景宏端上了一杯茶水:」皇上,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咳咳。」景宏又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脸色阴沉。 「是。」卢得富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又端着茶杯,退到了一边。 景宏吐出了两口浊气,平缓一下心中怒意。他虽然怒极,然而家丑不能外扬,更何况事关皇家的颜面。 「得富,」景宏说道,「那通姦护卫的尸体,直接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是,皇上。」卢得富欠身应道。 「曾嫔,」景宏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厌恶之色,「给她一杯鸩毒,死了之后也丢掉乱葬岗去。」 卢得富垂着眼眸:「是,皇上。」 「去吧。」景宏有些无力的抬了抬手。 卢得富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办事了。 —— 曾莞婷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宫中的死牢里了。 她躺在一堆干草上,干草杂乱,硌得她浑身疼。 她朝周围看了看,牢房的墙壁因为常年潮湿而渗着水滴,墙上似乎还有一些暗红髮黑的血迹,曾莞婷看到那些发黑的学血迹上渗着水滴,背嵴发凉,怕得手脚发软。 一只黑的大老鼠,从墙角跑了出来,从她面前串过。 她吓的一抖,身子缩成一团,抱着吓得发抖。 她也是衣食无忧长大的,进了宫,吃穿也没有短过,后来受了宠,更是锦衣玉食。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连忙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她为什么在这里? 曾莞婷想到她昏倒前的一幕,心往下一坠,脸上瞬间一片死寂。 那么多人看到了,那么多人都看到她和一个男人,衣冠不整,抱在一起,躺在软榻上。 她被人抓姦在床了,她是后宫的宠妃,被人发现与人通姦,她如何还有命在? 说不定,说不定,那毒酒或者白绫已经在路上了…… 曾莞婷面如死寂,躲在死牢中的一角,一动不动,只有身子瑟瑟发抖,抖得连牙齿都在打颤。 不,不是她,她是冤枉的。 曾婉婷眼眸突然有了生气,她是冤枉的,她没有与人通姦。 如果她和盘托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干净了,她会不会能留着一条命。 她只是想陷害镇国公夫人,还没有陷害成功,她只是想陷害,但是没有成功,只是陷害未遂罢了。 曾莞婷心道,陷害没有成功,这个罪名要比与人通姦,轻上一些吧,她会被贬为庶人,会受一些活罪,但皇上说不定还会留她一条命吧。 一定是这样的,只要她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说出来,说不定不用死了。 她不想死,她想活。 她站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刚刚想喊出一声「冤枉」,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二、二叔,」曾莞婷一愣,「二叔,你怎么来了?」 老门口站着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身形高大,头髮稀少,鹰钩鼻子,眼神阴鹜。 「二叔,你来救我了?」曾莞婷眼睛崩出别样的华彩,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稻草。 曾正盛皱了皱眉,说道:「莞婷,出了什么事?这里是后宫死牢,我能进来看你,着实费了不少功夫的。长话短说,捡要紧的告诉我,我随时都可能离开。」 「我,我不知道?」曾莞婷摇摇头。 「你不知道,」曾正盛又蹙了一下眉头,「你知道什么说什么?」 「哦,」曾莞婷点了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曾正盛。 包括她派宫女把乔玉妙引到厢房,宫女把乔玉妙用蒙汗药迷晕。等乔玉妙昏倒之后,她就在厢房里坐着,等着那个护卫过来。 不知怎么的,她就失去了意识。 等醒来的时候,她正衣衫不整的和一个护卫躺在软榻上,那护卫意图非礼她,她又惊又吓的又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这死牢里。 「如此蹊跷?」曾正盛说道。 「二叔,我也搞不明白,我明明是想诬陷乔玉妙与人通姦的,怎么反倒变成了我自己?而是后宫嫔妃与人通姦是死罪,二叔,你救救我吧。」曾莞婷殷切的说道。 曾正盛面露不悦:「为了帮你正宠固宠,你问家里要的,家里都给你了。你要迷药,家里给你找来了上好的蒙汗药,连你要一个死士,我也给你安排了。你想让死士做的事情,我也吩咐他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曾正盛面容阴沉,眉毛一沉:「浪费了人,浪费了物,你竟然把自己弄到了死牢里。一名死士,就这样白白没了,你以为养一个死士容易?」「二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二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阴差阳错?」曾莞婷见曾正盛冷着声音,支支吾吾,唯唯诺诺的说道。 「哼,」曾正盛冷哼一声,「家里为你提供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让你成为宠妃,成为皇上身边说上的话得人,你倒好,问家里要着要那,争宠没有争上,倒是把自己弄到牢中。」 「二叔,二叔,我有法子的,我有法子的,」曾莞婷见曾正盛面带怒意,便连忙说道,「我有法子,我只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皇上,那我就不用死了。」 曾正盛声音一沉:「全部告诉皇上?」 「是啊,」曾婉婷说道,「我去告诉皇上,我没有与人通姦,我是清白的,我只是想陷害镇国公夫人,但是没有成功罢了,我没有与人通姦。」 曾正盛的脸色越发阴沉下来:「你要告诉皇上,那你怎么跟皇上说曾家养了死士,你怎么跟皇上说曾家养死士是为什么?」 「这……,我……,我,」曾莞婷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有,」曾正盛一顿,咬着牙说道,「你怎么跟皇上说,我们曾家的死士竟然混到了皇宫之中,成了皇宫的侍卫?」 这……我……,」曾莞婷突然说道,「可是,二叔,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该不到十八岁,二叔,我,我怕,我怕……」 曾正盛阴着脸不说话。 「我一定要告诉皇上,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了,」曾莞婷喃喃说道,「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了,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了。」 说着,曾莞婷眼角便哗啦啦的留下了眼泪:「我不想死,二叔,我只能说,二叔,救我……」 曾正盛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寒光,他的声音如同从冰窖深处传出来:「是吗?」 曾莞婷泪眼朦胧的点点头。 突然她觉得自己腰间一松,她抬头一看,只见曾正盛手里握着她的腰带。 「二叔,」曾莞婷刚想问曾正盛抽走她的腰带做什么,突然喉头一紧。 她的喉咙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她窒息的感觉随即袭来…… 曾莞婷勐的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握住绑在她脖子上的腰带,想把这让她无法唿吸的腰带从脖子上扯下来,但是她扯不下来,力气也越来越小。 挣扎了许久,她终于没有了动静,四肢瘫软,没有了鼻息。只一双大眼瞪得正圆,里面是不解,是恐惧,是绝望。 曾正盛松了手,在牢房里布置了一番,才离开了牢房。 —— 「皇上。」卢得富轻声的喊了一下。 「事情办好了?」景宏低着头,看着手中关于北方大旱的摺子。 「皇上,老奴带着毒酒去地牢的时候,曾嫔已经死了,」卢得富说道,「是自尽的。」 景宏放下手中的摺子,抬头说道:「自尽了?在牢里?」 「回皇上,自尽了,用腰带挂在铁栅栏窗户的铁栅栏上,是掉死的。」卢得富说道。 景宏有些惊讶道:「挂在窗户的铁栅栏上?」 「正是皇上,脸上还挂着泪水,眼角都是泪痕。」卢得富说道。 景宏眼中浮出几丝厌恶的神色:「丢到乱葬岗去,让她和她的姦夫,凑到一起去吧。」 「是,皇上。」卢得富应道。 —— 出了这样的事情,乔玉妙也没有心思留在宫里,和景丹悦玩耍,随便找了个藉口,告退出了宫。 乔玉妙回到镇国公府之后,命人给北城门外的齐言彻递了个口信,让他晚上尽量早点回来,她有事要跟他商议。 乔玉妙本想着,让齐言彻稍微早点回来,不要等到子时才到家,那样太晚,她也没有办法好好的跟齐言彻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倒是没有想到,齐言彻吃过午饭就回来了。 ------题外话------ 明天更新时间还是早上7点哦,不见不散……
【157】夫人,过一会儿再睡 乔玉妙在府里用好午膳,回了正屋,想进屋子休息一会儿。 刚刚走进屋子,就听到门口拂冬和绿罗请安的声音:「国公爷。」 乔玉妙朝门口一看,只见齐言彻径直走进屋子。 齐言彻走到乔玉妙跟前:「玉妙。」 「言彻,你回来了?」乔玉妙抬头。 「回来了,」齐言彻颔首,「府里来人给我传口信,说你找我有事相商,所以我就赶回了。」 乔玉妙心中一暖,便道:「我确实有事要同你说,所以才叫的人去北门传口信,想让你早些回来。倒是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回来。耽误公务了?」 「无妨的,现在北门外的秩序还算整齐,况且还有卫陌他们在那里顶着,我离开倒也无妨。我让他们有什么事情,立刻用飞鹰给我传递消息,」齐言彻拉过乔玉妙的手,将她的素手放到自己的掌心:「你既然有事情找我商量,我自然要赶回来的。」 「那过一会儿,你还去吗?」乔玉妙问道。 「今天就不去了,明天再去。」齐言彻应道。 「恩,今儿在家里好好吃顿晚饭。」乔玉妙拉开柜子,从里头取出齐言彻在家里常穿的便服,递给了他。 齐言彻解了腰带,脱了外衫,接过了乔玉妙递来的常服。 他套上了常服,乔玉妙走过来,随意的帮他系腰带。 齐言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娇妻,见她低着头,肌肤白璧无暇,极长的睫毛在空中延展,这般随意的帮他繫着腰带,却让他感受带她别样温柔,眼角眉梢带着妩媚风情,这般温柔和妩媚妖娆结合在一起,让他情不自禁摸上了她细嫩的脸颊。 乔玉妙抬头。 齐言彻便趁机在她唇边偷了一口。 乔玉妙嗔了他一眼,把他拉到桌边:「过来,我们坐下说话。」 「好。」齐言彻浅笑了一下,坐到乔玉妙身边。 「言彻,我确实有事要跟你说。」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见乔玉妙说的认真,便也正了神色:「玉妙,怎么了?」 于是,乔玉妙就把今天早上在后宫的经歷,仔仔细细的跟齐言彻说了,从她被假烟雨引到皇宫北面、假装喝下有料的茶水开始,一直说到,她换了茶水,让曾菀婷昏倒,以致于曾菀婷被人撞见捉姦在床的事情。 乔玉妙每说一句话,齐言彻的眉宇就冷了一分。 等乔玉妙说话的时候,齐言彻已经是双拳紧握,额头上暴起的青筋若隐若现,眼眸里是疾风骤雨一般的盛怒。 乔玉妙知道齐言彻平日里脸上表情并不多,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他现在盛怒的模样,应该已经是气极。 齐言彻确实是怒不可遏,胸中怒意,如惊天骇浪般翻腾。那曾菀婷用心险恶,行为下作,害他妻子。 「现在那个男人当场自杀了,曾菀婷作为后宫宠嫔,被那么多人看到她与人通姦,大概也逃不了一死,两个人都死了。」 齐言彻冷然说道:「死的快了些。」 乔玉妙嘆了口气:「害人不成反害己。言彻,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至少有两处,我想不明白。」 「哪两处?」齐言彻问道。 「言彻,我和曾莞婷确实没有什么交情,以前也发生过口角,」乔玉妙说道,「但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曾莞婷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功夫来陷害我?就因为她和我曾经有过几句争执,有些,恩,有些不合常理。」 齐言彻转过头,思索起来。 「还有一个,哦,」乔玉妙说道,「言彻,那个男人,哦,就是那个护卫,他为了陷害我直接过来赴死,言彻,那护卫是什么人,他是曾莞婷什么人?还是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会为了陷害,命都不要了。」 齐言彻眉眼一沉。 「言彻,他,他当场举剑,自杀了。」一想到刚才那血腥的场面,乔玉妙还微微有些心悸。 齐言彻见乔玉妙神色间有些发憷,便伸手把她揽到怀中。 乔玉妙本来坐在齐言彻的身边,这便顺势趴到了他的胸口。 在皇宫里,看到这两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血腥场面,她确实有些心悸,不过因为性子沉稳,而她也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到也没有真的害怕到什么程度。 不过,既然他回来了,靠在他怀里,她便舒舒服服的趴在他胸口。 他的胸肌紧实饱满,又有韧性,就算隔着衣服,也能感受的出来。她整个人一瞬间就被他的气息包裹,被他浓重而阳刚的气息包裹,她莫名安心。 手搭在胸口,脸也贴在他胸口。 齐言彻握起她的素手,摩挲了一下,凑到她耳边,柔声道:「妙妙莫怕。」 「恩,」乔玉妙在他胸口点点头,「倒也没有怎么怕,只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稍有些憷。」 齐言彻用手在她背后抚摸了一下:「这件事要查彻底才行。」 乔玉妙在他怀里,抬起脑袋:「引我到那间屋子的宫女叫做红莲,是曾莞婷身边的宫女,曾莞婷是必死无疑的,也不知道那红莲怎么样了?」 齐言彻想了想说道:「大景朝歷来没有主子犯错,奴婢要株连,一块儿处死的规矩。只要她没有被查出帮主子传递消,就不会被处死。」 乔玉妙想了想:「应该不会,曾莞婷和侍卫通姦,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事情。」 「红莲?我想法子把她弄出宫,审问一下。」齐言彻说道。 「那是宫里的宫女,能把她弄出来吗?」乔玉妙臻首微侧。 「若曾嫔还是宠嫔,确实不易,」齐言彻说道,「不过现下,这红莲原来的主子,因为与人通姦,免不了一死,红莲也不再是宠嫔的宫女。」 乔玉妙重新趴下,手压在齐言彻的胸口。 「通常来说,这种宫女,虽不用处死,但应该会被打发去做粗使的。弄出来一会儿,倒也不会太过显眼,审问好之后,及时丢回去,不会引人注意,」齐言彻说道,「玉妙莫要担心。」 「嗳,」乔玉妙应了一声,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了头。 她眯了眯眼:「把人弄出来之后,我来审她,保管让她有什么说什么,一字不落的交代清楚,而且也绝不敢把你抓她出宫审问的事情,说出来。」 齐言彻眉眼轻轻一抬:「妙妙有什么妙计?」 乔玉妙嘿嘿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这天下午,齐言彻都留在镇国公府里和乔玉妙待在一起,他难得在府里悠闲的过了一个下午,和心爱的娇妻待在一起。 这天夜里,齐言彻把乔玉妙揽在怀里睡。 乔玉妙脑子里思考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有些睡不着,就在齐言彻的怀里翻过来翻过去,趴过来趴过去。 怀里的娇妻只穿了一件小衣,整个身子这样在他身上蹭过来蹭过去的,齐言彻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手搂到她的腰身,吐出一口浊气:「妙妙,睡不着吗?」 「我在想白天的事情。」乔玉妙说道。 「莫担心,」齐言彻说道,声音有些暗哑,「妙妙要是无法入眠的话,不如和为夫讲个故事吧。」 「讲什么故事?」乔玉妙说道,「关于战场的故事?想听故事了?」 齐言彻笑了笑说道:「捡个你喜欢的讲。」 「恩?我喜欢的啊,」乔玉妙眨巴了两下眼,说道,「我喜欢的?我喜欢的就我喜欢的。那,我跟你讲个鬼故事,嘿嘿,从前啊,有个女鬼,她叫聂小倩,有一天,她碰到了一个书生,叫宁采臣……」 乔玉妙缓缓的讲着她前世看过的一个动人爱情故事,声音婉转温柔。 她缓缓的讲,他静静的听。 帐子里安宁而温馨。 乔玉妙讲着故事,注意力便从白日发生的事情转移了开去,她不再想白天的事,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正在讲的这个故事。 一个故事讲完,她就觉得有些睏乏,昏昏欲睡。 迷迷煳煳中,她才意识到齐言彻的用心,他是想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要总想着白天的事情,难以入眠。 闭着眼,勾了勾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正想睡觉,一只大手突然探到了她怀里。 男人的声音哑哑的,磁性的,带着粗重的唿吸,在她耳边响起:「妙妙,过一会儿再睡。」 「恩?」乔玉妙迷迷煳煳的应了一声。 娇媚的声音带着慵懒,在安静的帐里,格外诱人。 齐言彻喉结翻滚了一下,把人从怀里,缓缓翻到了床上。 …… 酣战结束,乔玉妙这回是真的又困又乏,浑身没有力气,只想着睡觉了,嘴里只叫着:「真困真乏,要睡觉了,要睡觉了。」 齐言彻温柔的笑了一笑,向外头要了水,随后,帮她擦洗干净。 他帮她盖好被子,从床上起了身。 穿好了衣服,他出了房门。 在夜色中,他穿过抄手迴廊,走过穿堂,进了书房。 他连夜找来了手下之人。 「去查查一个叫红莲的宫女,之前是曾嫔的宫女,」齐言彻下令道,「尽快把她从宫里弄出来。」 「是。」 —— 第二日,乔玉妙依旧去了万卷书图书馆,傍晚,也依旧像平常一样回了镇国公府。 如今,已是入冬,院子里桂花都谢了,府中的菊花也凋零了大半,乔木枝头,枯黄树叶时不时掉下几片,唯有长青的松柏依旧青翠盎然。 天也越发的冷了,白日里有太阳还算好些,傍晚,天色渐暗,天一下子冷上好多。 乔玉妙命人把之前已准备好的炭盆拿出来,在府里正院常用的几个屋子,外院的书房、厢房、常用的小厅,还有舒清和乔玉珩院子里的卧房和常用的屋子,都摆了炭盆,燃了起来。 屋子里若是有人,就把碳火燃得旺些。 屋子里若是没有人,炭盆就燃得暗些,温在那里,好让府里主子一进去,就可以把炭盆燃旺起来。 炭盆刚摆好,天色就彻底暗了。 乔玉妙原本以为齐言彻今天会很晚回来,毕竟他昨天吃过午饭就回来了,基本上一天都没有处理公务。所以乔玉妙猜想他今天应该会很晚回来。 不过没有想到,天色刚暗,齐言彻就回家了。 齐言彻进了屋子,看到乔玉妙正在屋子里查看炭盆,便走了过去。 「玉妙,那红莲抓出来了,你之前和我说,你要亲自审她,」齐言彻说道,「走,我接你去审她。」 「抓出来了?」乔玉妙惊讶的说道,「这么快。」 「抓出来了。」齐言彻说道。 「那我们这就走吧。」乔玉妙说了一句。 「外头风大,加件衣服。」齐言彻说道。 「嗳。」乔玉妙加了件薄袄子,跟着齐言彻出了镇国公府,上了马车。 漆黑的夜色中,马车驶出了京城北门。 马车停下了,齐言彻拉着乔玉妙的手下了马车。 乔玉妙一下马车,就看到一幢平房,这平房看着十分简陋,像是临时搭建的。 平房门口,两队士兵分列在门口两边,他们一动不动,仿佛漆黑夜色中的两排石象,然而挺拔而立,嗜血的煞气,扑面而来,仿佛夜色中随时等候头狼发号施令的群狼。 只那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夜幕中亘古不变的璨璨星辰,永远守护心中忠诚的信念。 耳边只听齐言彻说道:「这是临时建起来的平房,自从流民到了北城门外,我便奉旨在此维护秩序,这座平房,是刚来北门时临时搭建,近日我都在这里处理公务和军务。」 乔玉妙点点道:「恩。」 「随我来。」 齐言彻拉起乔玉妙的手,走向那临时搭建的平房。 「国公爷,夫人。」两排士兵同时行礼。 齐言彻淡淡点了一下头,拉着乔玉妙进了屋子。 屋子里,卫陌看到齐言彻和乔玉妙进了屋门,急忙快步迎上行礼:「国公爷,夫人。」 「人在何处?」齐言彻颔首道。 「国公爷,在后头的小屋子里,」卫陌说道,「人是敲晕了带出宫的,现在还没有醒。」 「还昏迷着?」齐言彻冷声说道:「用冷水泼醒。」 「嗳,等等,」乔玉妙阻止道,「在弄醒她之前,我先要布置一下。」 齐言彻转过头,看向乔玉妙,眉眼一抬:「布置一下?」 乔玉妙桃花眼扑扇了一下:「恩,布置一下。」 —— 红莲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空屋子里,屋子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人躺在地上。 门紧闭着,几扇窗户半开不开,月光从窗户中照了进来,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冰冷惨白的光影。 冷风唿唿从窗户吹了进来,在经过窗户打开的缝时,发出了悽厉的唿喊呜咽声。 突然一阵风吹了过来,窗户晃动了起来。 「吱呀——」 「咯吱——」 「嘭——」 窗户各种声音相继发出。 冷风吹在红莲的身上,她冻得咯咯发抖,浑身打着冷战,背嵴发凉,头皮发麻。 「有,有人吗……」红莲的声音有些发颤,「有,有人吗……」 红莲从地上撑着坐起来,慢慢的站起来,身形还没有站稳,突然看到窗外一个白色的人影闪过。 红莲一惊,一屁股跌倒在地上,她抬头看着窗外:「谁,是谁在那里……」 悄无声息……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人回答她。 「我,我看错了……」红莲喃喃自语,「原来,原来是我看错了……」 话音刚落,窗外又有一个白影幽幽的飘了过去…… 红莲向后爬了几步,全身都发起抖来。 「红莲……红莲……」一个女人声音突然幽幽的在夜色里响起。 「红莲……红莲……」女人悽惨的呢喃上又响起来了。 「谁,是谁,是谁在叫我?」红莲惊恐的问道。 她回了头,突然看到了一个女人,面色惨白,一身白衣,一双桃花眼定定的看着她。 「啊——」红莲突然发出了一声悽厉的惊叫。
【158】真的不是我 「你、你究竟、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别的什么、什么东西?」红莲惊得退了几步。 「你说呢?」乔玉妙面无表情,脸上刷了一层面粉,她也做不出任何表情。 一张惨白的脸,毫无血色,毫无表情,幽幽的、慢慢的,说着话,在漆黑的夜色里…… 效果格外好。 时人多信奉佛神鬼怪,像乔玉妙和齐言彻这样不信佛神、不信鬼怪的人并不多。 乔玉妙是因为穿越而来的,所以不信这些。 而齐言彻则是因为从战场归来,看惯了生死,也看多了修罗场的场景,就像他说的一样,若是他相佛神鬼怪的话,他早已不知死多少回了。 然而,红莲是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子,对神佛有敬畏之心,对鬼怪也有从骨子里透出的恐惧。 前天,在宫里,乔玉妙大变活人似的,从在屋子里昏迷着,变成毫髮无损的走在路上,而她的主子却莫名奇妙的成了那通姦之人。 红莲乍然看到乔玉妙,受了惊吓,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问乔玉妙是人还是鬼? 也许当时红莲只是受到惊吓才脱口问出来的,但却给了乔玉妙一个灵感,她可以利用时人对鬼怪之物的恐惧心理,吓一吓红莲。既然,红莲当时脱口问了这么一句,哪怕她只是因为受了惊吓,不及思考而说的,她的心中也对乔玉妙是人是鬼产生了一丝儿的疑虑。 就这一丝儿的怀疑,也可以生根发芽,也可以燎原之势。心底一丝的恐惧,也可以放大到让人身心崩溃。 是人,还是鬼,这个问题,红莲在宫里已经问过乔玉妙了,乔玉妙当时做了相同的回答。 『你说呢?』这个回答模稜两可,似是而非,却是最让人毛骨悚然。 「你,想做什么?你,别过来……」红莲大幅度的摆着手,眼里已是惊恐万状。 「我来要债的,欠我的,都给我还出来,还出来……」乔玉妙压低了的声音,在夜色里飘飘荡荡。 「我,不是我,不,不是我,」红莲摇着手,结结巴巴,「那个,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要来找我。」 「冤有头债有主,你就是债主,我来要债——」乔玉妙继续说道。 「你的债主不是我,不,不是我,是娘娘,是曾嫔娘娘,是曾,曾莞婷,」红莲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看眼前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女人,紧闭的眼睛沁出了几滴眼泪。 「曾莞婷?」一脸惨白,面无表情的乔玉妙似乎迟疑了一下,「胆敢骗我?曾莞婷和我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害我?」 「真的,真的,她为了争宠,所以才害你的,是为了争宠。」曾莞婷说道。 「竟然敢骗我,她要争宠,与我何干?」乔玉妙说道,「你定是骗我,想把我诳过去,你休想得逞。」 乔玉妙冷着脸,慢悠悠的向前跨了一步。 「不,不是,我没有骗你,是乔玉姝,是因为乔玉姝,」曾莞婷眼泪被吓了出来,哇哇的吓了出来。 「乔玉姝?说清楚,若真的是乔玉姝……也算不到你头上了。」乔玉妙说道。 「我说清楚,我说清楚,不要算到我头上,不要算到我头上,」红莲流着眼泪,跪倒在地上,「我都说。」 接着,红莲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求饶,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乔玉妙。 她告诉乔玉妙,曾莞婷因为想争宠,所以想找乔玉姝给她捉刀代笔写诗,而乔玉姝则让曾婉婷毁了乔玉妙。曾莞婷毁了乔玉妙,乔玉姝才会一直帮她捉刀代笔。曾莞婷是为了让乔玉姝给她写诗,才答应了乔玉姝的要求。 「如此说来,果真不是你?」乔玉妙说道。 「不是我,不是我……」红莲跪在地上,给乔玉妙磕了一个头,「真的不是我。」 「果真?」乔玉妙又问。 「是真的,不仅仅是这次,上次她也想害你,她想毁了你和镇国公的婚事。」红莲说道。 「说清楚。」乔玉妙幽幽的问道。 「乔玉姝让曾莞婷毁了你和镇国公的婚事,曾莞婷为了拆散你和镇国公,就去找了德仪公主,她劝德仪公主请皇上下旨把镇国公赐婚给德仪公主,也好拆散你和镇国公。」红莲说道。 乔玉妙在心里愣了一愣,没想到德仪公主当初吵着要嫁给齐言彻,竟然还有这么一层隐情。 「既然不是你,我便不会来找你清帐。」乔玉妙说道。 红莲松了一口气,跪坐在自己的腿上。 「不过……」乔玉妙接着说道。 红莲心里一紧。 「今天夜里,我来寻你的事情,切不可与外人说,活人不能说,死人也不能说,如若不然,我就会到你梦中,拔了你的舌头。你若是能做到,过一会儿,你自会回到刚才所在的地方。」 「天机不可泄露,我明白的,我觉不跟任何人说,」红莲说道,「我绝对不会提。」 乔玉妙毫无表情的点了下头。 「不过……」乔玉妙说道。 听到不过两个字,红莲抖了抖。 「那男人是谁?」乔玉妙缓缓的说道。 「男、男人?」红莲没有反应过来,迟疑的问了一声乔玉妙。 「用来诬陷我与人通姦的男人,就是后来抱曾莞婷的那个男人。」乔玉妙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红莲说道。 「不知道?」乔玉妙声音阴冷无比,她上前了一步。「我只知道,」红莲道,「我只知道是娘娘,是曾莞婷找娘家人帮忙,这男人是曾莞婷的娘家找来的,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了?」乔玉妙又上前一步。 「我真的不知道了。」红莲在地上往后爬了几步,她摇着头哭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要杀我。」 乔玉妙又突然向前了几步,走到红莲跟前,半府下身,轻声道:「不知道吗?」 正待她正想再问,红莲突然两眼一闭,昏了过去,歪在地面上。 与此同时,一股骚臭的气息散发了出来,乔玉妙低头一看,只见红莲大腿中间的衣衫已经湿了。 她撇了一下嘴,竟然吓尿了。 乔玉妙俯下身,拨弄了两下红莲的胳膊,确认她确实已经昏迷,就打开了屋子的门。 「玉妙,审问完了?」齐言彻进了屋子。 「言彻,这红莲知道的事情,应该都已经说清楚了,」乔玉妙说道,「你在外头,听见了吗?」 齐言彻拉起乔玉妙的手:「这红莲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乔玉妙见齐言彻握着自己的手,便也回握了一下:「言彻,关于那个侍卫的事情,我看那红莲知道的也就这么点了,我都把她吓成那样了,她还坚持说她不知道这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恩,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齐言彻看了一眼吓晕在地上的红莲,点了下头:「应该都说了。」 他回过头,对卫陌等人说道:「送回原来的地方。」 「是。」卫陌等人领命离开了。 「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曾莞婷这样害我是因为乔玉姝,」乔玉妙说道,「曾莞婷抵不住受宠的诱惑,为了当个宠嫔,想让乔玉姝为她捉刀代笔为她写诗词,又被乔玉姝引诱,才来害得我。」 齐言彻凤眸一垂,一、字、一、顿:「乔、玉、姝。」声音很轻,却是万年寒潭深处的冰冷。 齐言彻转向乔玉妙:「玉妙,去前面厢房把脸上的面粉洗了,把衣服换了吧。」 乔玉妙点点头:「走吧。」 进了厢房,齐言彻命人端了温水进来,他把热水端到乔玉妙面前:「玉妙把脸洗干净吧。」 「还是先把衣服换回来吧,也免得你着凉。」乔玉妙说道。 刚才,乔玉妙想扮鬼怪吓唬红莲,就把自己装扮了一番。 脸上的面粉和身上的白衣都是就地取材。 离这里不远就是流民聚积之地,这里存放了不少将要发放给流民的米粮。这些米粮中,就有一些面粉。 这面粉当然不是乔玉妙前世吃的那种又白又细的面粉,而是又糙又黄,不过薄薄在脸上打上一层面粉,这效果勉强还能凑活。 至于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其实是齐言彻的中衣。 刚才,乔玉妙让齐言彻把中衣脱下来,套在了自己外衫的外面。 他身材高大,他的中衣,套在她的身上,宽宽大大的。 这中衣对齐言彻而言是过膝的长度,对乔玉妙来说就差不多要及地了。 除了腰身是用腰带扎起来的以外,整个中衣在乔玉妙身上,飘飘荡荡,那吓人的效果实在太好。 不过这么一来,齐言彻就少了一层中衣,袍子直接就穿在身体上了。 「今天夜里冷得很,你快把中衣穿进去吧。」乔玉妙说道。 「也好。」对于娇妻的关心,齐言彻自是欣然接受。 乔玉妙一笑,就将中衣的腰带结了开来。 齐言彻看着乔玉妙解腰带,突然喉结上下滚了滚。 乔玉妙穿着齐言彻宽大的中衣,在红莲眼中,是瘆人的鬼怪,可是在齐言彻这个不信鬼怪,还知道前因后果的主儿眼里,就是另外一种感觉。 不是瘆人,而是风情。 她玲珑有致的曲线,被他宽大的中衣包裹着,妖娆的身段看似都被遮住了,但是却又显现出来了一点,前头有些微凸,后头有些微翘,余下就全凭想像……对于齐言彻来说,除了想像以外,还有脑海中的回忆。 狭长的凤眼中眸光一黯。 乔玉妙把齐言彻的中衣脱了下来,递给了齐言彻:「快穿上吧。」 齐言彻接过中衣,放到一边,把身上的袍子和外衫都脱了,露出紧实的胸膛和劲瘦的腰腹。 他拿起手边的中衣正要套起来,乔玉妙突然走到他跟前,在他结实的胸口偷袭了一把。 齐言彻胸口顿时一热。 那小手在胸口轻轻抚了一抚,又迅速退去,那连那小手的主人也躲到一边去了。这般轻轻撩拨他一下,又退开了去,真是勾人。 齐言彻朝门口看了看,那里站着他几十个值夜的兵卒,想要在这里问她要个痛快,是不可能。他只好吐出一口浊气,作罢。 齐言彻将中衣套上,再将袍子和外衫套上,系好腰带。 乔玉妙则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把帕子沁在温水里,将脸上的面粉仔细擦去。脸上敷的一层面粉出去,小脸又恢復了白里透红,娇艷动人的本来面目。 齐言彻穿好衣服的时候,乔玉妙也已经把脸洗好了。 收拾妥当之后,两人便一起上了马车。 夜色已深,路上已经没了行人,只一辆马车在路上疾驰,从北门进入了京城,再一路向京城中央地带的镇国公府行进。 车外北风呜咽,车里,垂下的厚重车帘把寒风彻底挡在了车外。 同车厢外的寒冷相比,车厢里暖融融。 齐言彻把乔玉妙抱起来,让她面向自己,坐到他腿上。 「言彻,在马车上呢。」乔玉妙推了推他,挣扎着想从他身上下来。 「恩,」男人大手锁住她的细腰,不让她逃离,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 下马车的时候,乔玉妙低着头,跟本不敢抬头朝车头的车夫看上一眼。进了府,到回正屋的路上,她时不时的朝齐言彻瞪上一眼。 —— 回了正屋,等乔玉妙睡着以后,齐言彻又起身离开,在夜色里,他吩咐道:「找到乔玉姝现在落脚的地方,找到之后,立刻告诉我。」 「是。」乔玉姝被乔家除去宗籍,赶出家门以后,就一直住在那小巷子里逼仄的一进房子里。 乔玉姝在闺阁中也算小有些名气,后来嫁给齐言衡,又被齐言衡休了的事情,也闹得很大,很多人都知道。 是以,乔玉姝的住所打探起来并不是件难事。 第二天上午,齐言彻的手下就打探到了乔玉姝的住所,并且禀告给了齐言彻。 齐言彻收到消息,想了想,立刻去了万卷书图书馆,找到了乔玉妙。 齐言彻道,「我的人已找到乔玉姝的落脚点,她几次害你,玉妙,我知你一向有主意,倒也不想瞒着你直接处置了她,你……」 齐言彻话没有说完,乔玉妙便说道:「言彻,我想见见她。」 「你想见见乔玉姝?」齐言彻问道。 「嗳,」乔玉妙点头说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齐言彻问道。 「好。」乔玉妙应道。 —— 天气渐冷,这日,乔玉姝加了一件袄子。 这袄子是去年做的,已经有些旧了,不过好在完好无损,披上了薄袄子,乔玉姝便觉得暖和了一些。 不过,这屋子终年阴暗潮湿,也没有燃炭盆,屋子里终是冷飕飕的,甚至比屋子外头还要冷上一些。 乔玉姝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便又觉得冷了。她身子本就虚弱,如今坐在这阴冷潮湿的屋子里,坐久了,还是坐不住。 她起了身,走出屋子,慢慢的在一方小院子里踱着步子。走了几圈,却是越走越冷。 她便想着出院门,上街找一处有阳光的地方,也好取取暖。 刚刚走到门口,只听「轰」一声巨响,院门被砸开了。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乔玉姝看着眼前几十个便装的男子,惊叫道。 「乔玉姝。」乔玉妙走到众人前。 「你,是你?」乔玉姝惊讶指着乔玉妙,「你,你来做什么?」 她看了看乔玉妙身后的那些便装兵卒:「镇国公夫人?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乔玉妙淡淡看了一眼乔玉姝:「曾莞婷死了。」 「死了?」乔玉姝滞了一滞,脸色一变。 乔玉妙点头道:「她为了让你给她捉刀代笔,答应了你条件,来陷害我,结果反而害死了自己。」 乔玉姝眼眸众划过阴鹜之色。 ------题外话------ 明天轮到乔玉姝了
【159】她轻飘飘一句话,仿佛有万斤重 乔玉姝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你都知道了?」 「恩,知道了,」乔玉妙说道,「知道你让曾婉婷害我。」 乔玉妙目光直逼乔玉姝:「我倒是觉得奇怪,你为何一定要害我?」 「我为什么一定害你?呵呵,既然你已知道,是我让曾婉婷做的,告诉你就告诉你,」乔玉姝冷笑一声说道,「因为我见不得你好。」 乔玉姝嘴角扯出一丝自嘲来:「论诗词才情,我胜上你许多,论相貌,我也不比你差,论名声,论举止,我也丝毫不逊于你。你可以去齐国公府做二太太,可以去镇国公府做镇国公夫人,而我,我却只能做个填房。」 「你自请下堂,我却要去做那填房,」乔玉姝手紧紧抓着自己的下摆,将那新加的半旧袄子,抓出了一道道的褶子,「你命好,生来就是嫡女,我却命好不好,生来就是庶女。」 乔玉姝就像发泄一般,就心中压抑了许久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话越说越多,神色也越来越阴沉,一直到显出几狞色。 「我不信命,我不想去做那填房。嫁给齐言衡,非我所愿。为了日子好过,我还得虚与委蛇,真是令人作呕。」乔玉姝说道。 乔玉姝发泄一般的说着话,乔玉妙静静看着她,也没有打断她。 乔玉姝接着说道:「我不信命,不信我的命会那么差,也不信你的命就会那么好。你自请下堂了,还能嫁进镇国公府,不。我不信,我要让你和我一样,过上这般凄悽惨惨的日子。」 乔玉姝脸色狰狞,说到最后,大口喘着气。 乔玉妙朝乔玉姝看了一会儿,思索了片刻,轻轻问道:「你就因为嫉妒我,把自己搞成这样?」 乔玉姝突然一滞,脸上狰狞的神色顿在那里,眸子有些愣神,又有些疑惑:「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就因为妒忌我,妒忌我的出身,妒忌我的亲事,好好的日子不过,把自己搞成这样了?」乔玉妙说道,她没有厉声厉色,只是用平常的语气问话。 「你,你说什么?」乔玉姝又是一呆,随后胸口仿佛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乔玉妙摇摇头:「我不觉得我的命哪里好了,也不觉得你的命哪里差了,你不信命,我也不信。你是魔怔得不轻。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幅模样。」「咯咯咯,呵呵呵,」乔玉姝呵呵呵笑的好不瘆人,眼角却是流下一行清泪,「我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幅模样,我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幅模样,……」她突然抬起头,看着乔玉妙:「是我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的,你说的没错,是我,是我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真狠,当真狠,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乔玉姝眼角的泪水仿佛两条来自地下的溪水。 乔玉妙眉心微蹙:「乔玉姝,你魔怔得不轻,魔怔也就魔怔了,还去害人,直接间接被你害的也有好几个。」 乔玉姝突然紧觉的看着乔玉妙,身子也往后一缩:「你都知道了什么?你现在要对我做什么?」 她看了看乔玉妙身后那些便装的兵卒:「你过来倒底想要干什么,你来找我报仇的?你要怎么多付我?」 乔玉妙淡淡的看着乔玉姝。 美人,三分天生,三分靠养,剩下的便是靠衣着靠打扮。 当初的乔玉姝,杏脸桃腮,明眸皓齿,皮肤细白如上好的瓷器,身段窈窕,常常穿着一身浅色素雪娟裙。 素雪娟裙,质地轻盈,色泽柔和。乔玉姝每每玉步轻移,便如仙子下凡,出尘脱俗,她身形偏瘦,如扶风弱柳,一笑一颦皆楚楚动人。 然而现在的乔玉姝,穿着一身半旧的袄子,袄子里面看上去也穿了不少衣服,大约是因为怕冷,这衣服便一件一件叠起来穿,不像从前那样从里到外,仔细搭配。身体看着有些臃肿不看,领口上的脖子又瘦得惊人,甚至可以看到脖子上的骨头。 脸色没有原来的白中带粉,而是惨白的毫无血色,还带着不健康的黄气,脸颊上的肉瘦得凹了进去,颧骨高高凸起,原来一双烟波迷离的眼,没了生气,就像死鱼的眼睛,配着她狰狞的神色,仿佛来自地狱的女鬼。 她没了衣装,身子坏了也得不到将养,原本天生的美貌,如今也全然不见。 乔玉妙朝四周看了看,这屋子逼仄的紧,又因为终年不见阳光,透出阴郁的气息,让人从心里发寒。 乔玉妙的目光重新落在乔玉姝的身上:「你现在这幅样子,我需要对付你吗?」 乔玉姝一滞,明白了乔玉妙的意思,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万斤重砸到了她心里。 她心中那些极度的不甘、嫉恨、痛苦,与她而言,不过轻如鹅毛,她根本就不屑与她为敌,根本就不屑对付她。 乔玉姝呜呜哭了起来,她这一辈子究竟算什么? 她一边哭,一边悽惨道:「没了贵女的出身,被夫家休了,被娘家抛弃,每日残羹冷炙,住在阴冷逼仄的屋子,身子也已经毁了,呵呵呵,确实不用你再做什么了。」 乔玉姝轻笑几声:「我身子也毁了,身份也没了,又冷又饿,活着就是受罪,受罪……」乔玉姝流着眼泪,嘴里喃喃的说道。 乔玉妙淡淡的朝乔玉姝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乔玉姝定定的看着乔玉妙离开的背影,那一身上好的绸缎,浅鹅黄的缎子,上透勾勒了绯红细小的花瓣,花瓣颜色有神有浅,竟是栩栩如生。 乔玉姝认得,那是上好的妆花缎。 妆花缎包裹着的背影,比之前更加妖娆曼妙。 乌黑的青丝挽成一个垂髻,上头插了一根翡翠点翠步摇,那垂下的玉铃兰花,随着她的步子轻轻的一摇一摇。 单看背影就是一个倾城美人。 乔玉姝看着乔玉妙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泪水纵横,又哭又笑。 乔玉妙一走出院门,齐言彻就迎了上来:「玉妙。」 「嗳,走吧。」乔玉妙应道。 两人上了马车,齐言彻把乔玉妙送回了万卷书图书馆之后,自己又回了北门。 在那临时搭建的平房里,齐言彻坐在案钱,眉目冷如寒冰。 方才,乔玉妙进了乔玉姝的住处,和乔玉姝说话,他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护着乔玉妙,以防那乔玉姝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害了他的娇妻。 人虽然没有进去,但院子里两人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乔玉妙对乔玉姝说,乔玉姝如今这副悽惨的模样,已经不需要她再出手对付。 这话齐言彻是听到了的。乔玉姝如今确实已经从云端跌到泥里,他也知乔玉妙并不屑出手了,但是他却…… 齐言彻唤来了卫陌。 「卫陌,如今乔玉姝的住所是乔家的产业?」齐言彻说道。 卫陌说道:「回国公爷,不是乔家的产业,是乔玉姝生母身边的一位管事妈妈原来的住处。这位管事妈妈现在还继续待在乔家,她丈夫死了,女儿出嫁,没有儿子,这屋子没有人住,就给了乔玉姝住。 如今乔玉姝的一日三餐也是由这位管事妈妈的女儿照料。」 齐言彻沉吟片刻,冷声说道:「让人取些银子给那管事妈妈的女儿一家,让她们不再管乔玉姝的一日三餐,那屋子也收回,不再给乔玉姝住。」 卫陌领命道:「是,国公爷。」 齐言彻沉默了一小会儿,接着说道:「此外,乔玉姝若是身边有存银的话……也一併取走吧。」 「是,国公爷。」 —— 天越发的冷了,院子里乔木的树叶都已落下,树枝光秃秃的在空中伸展,花圃里的菊花都已经凋谢,整个院子一片萧瑟。 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丫环婆子们都躲进屋子里避风,偶尔有几个办差的下人,都是步履匆匆的,想尽快走进屋子。双手是插在袖子里取暖的,身子也是缩紧了的。 在乔玉珩的屋子里,对角各燃了一对炭盆,上好的无烟银霜碳,燃得通红通红,热气直往上冒。 与屋外的寒风凌冽不同,屋子里是温暖如春。 乔玉珩靠在软榻上的靠背上,蔡鹤正在给乔玉珩搭脉,乔玉妙和舒清站在一边看着蔡鹤搭脉问诊。 黑宝趴在地上,难得的安静,一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也朝蔡鹤和乔玉珩看着。实在耐不住的时候,就在地上打个滚,或者双脚立起来,搭在软榻的边缘上,朝软榻上的乔玉珩看看。 黑宝,当初是齐言彻送给乔玉妙的,乔玉妙自是十分喜欢黑宝,但她每天都去万卷书图书馆,跟黑宝相处的时间倒是不多,反倒是乔玉珩每日待在家中养病看书。 黑宝是他最忠诚的朋友,一人一狗时常凑做一堆玩耍。 现在,一家人到了镇国公府,乔玉妙跟齐言彻住在正院,没有跟乔玉珩和舒清住在一个院子。乔玉妙见乔玉珩和黑宝感情好,知道这一人一狗谁也离不开谁,现在他们搬到镇国公府,也不存在什么安全问题,所以乔玉妙就将黑宝留在了乔玉珩身边,让黑宝每日和乔玉珩相伴。 乔玉珩从乔家出来以后,一直都由蔡鹤治病,到现在已经快一年了。 因为蔡鹤医术高明,镇国公府条件好,乔玉珩将养的也好,如今乔玉珩面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身子虽然也还单薄,比之前却也好了很多,身量也长高了不少。 蔡鹤搭好脉,收回了手,笑道:「玉珩的身子,将养的不错。到了明年开了春,等天气暖和一些了,就可以去进学了。」 「明年开春,就可以了?」乔玉珩惊喜道。 蔡鹤捋了捋鬍鬚,点了一下头,笑道:「可以了。」 搭脉问诊之后,蔡鹤又重新给乔玉珩开了新的方子,让乔玉珩按照新的方子喝药。 乔玉妙打发了屋子里的婆子去抓药,将蔡鹤送出了门。 —— 这几日,乔玉妙的日子依旧和往常一样,白日里去图书馆,日落了就回镇国公府。 因为蔡鹤说,等明年天气暖和了,乔玉珩就可以出府上学,乔玉妙便开始打探起来京城适合的学府来,也好早作准备。 另外,她还找了一个西席,让西席给乔玉珩上课,为明年上学做准备。 在大景朝,世家子弟也好,官员子弟也好,或者贫寒出身的读书人,都会去适合的学堂上学,若是有条件的话,有些世家会在家里开族学。 通常来说,世家的小姐们,会在家里请了西席和嬷嬷教导,而男子一般不在家里读书,而是上学堂。 因为上学堂是认识同龄人的一种交际方式,对今后的发展也有益。 二来,学识渊博、声名在外的好老师,一般是不愿意到人家里去做西席。所以好的先生,都是在一些出名的学堂里教书的。 乔玉珩虽然身子好了些,但也要等到明年天暖了才能出府上学堂。 乔玉妙见乔玉珩身子比以前好了很多。以前,只有在状态好的时候,他才能看一看书,看一会儿书,就需要休息很久。现在,他每日看书的时间也比之前长了很多。 有镇国公府的名头,找西席也比较容易了一些。 找来找去的,乔玉妙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佟白博。 佟白博是进士出身,当年金榜上,名次也是不错的,所以才能留在京里,进了翰林院,当个检讨。因为诗词造诣,颇有名声,还到万卷书图书馆的讲座,讲过课。 可惜,因为双手残疾,不能继续当官了。虽然双手残疾,但是学识还在,来给乔玉珩当个西席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乔玉妙便想法子,联繫到了佟白博。 佟白博原是国子监的贫寒学生,家境也一般。因为有进士的功名在,他的俸禄还是有的,但是俸禄毕竟有限,他又没了升迁的可能,而且因为不能为官,俸禄以外的那些收入,他都是没有的。 家里虽然温饱无虞,但也算不上太好。 是以,镇国公府要请他当西席、给镇国公的内弟教书时,他便也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每日早上到镇国公府给乔玉珩上一两个时辰的课。 —— 这几日,齐言彻又回来的很晚。 在这几日之前,北城门外的那些流民,秩序还算不错,经过一段时间的管理整治,已经井井有条。 这几日之前,齐言彻每日日落时分就会回府和乔玉妙一起吃晚饭,有时候,回来的比乔玉妙还要早些。 不过,这几日,他事情又突然多起来了。 北城外的流民越来越多,现在已经有数万名流民,而天气却是一日比一日冷。 天气一冷,每日需要吃的东西就更多,煮粥做饭需要的柴火也更多,保暖用的被子衣服,也更多。 朝廷渐渐的又开始捉襟见肘了。 乔玉妙那一百五十多万两银子,前一阵是帮了朝廷很大的忙,可是如今已经过了两个月了,流民人数越来越多,需要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再多的银子,也经不住数万人在寒冬里一日又一日的消耗。 而且天气还会越来越来,直到隆冬的来临。 因为寒冷和飢饿,北城门外,那数万的流民也越来越不好管了。 这日,齐言彻又是在睡前才到的家。 他走进正屋的时候,乔玉妙正在洗漱,准备睡觉,齐言彻便跑过去,也不管她手里还拿着帕子,就抱住了人。 因为烧着炭盆,整个屋子都是暖融融的,乔玉妙的脸颊红扑扑的,分外诱人。 齐言彻看着欢喜,在她脸颊上落了唇,亲了一口,才放开了人。 乔玉妙嗔了他,便又自管自的净面。 洗好脸,她回头一看,见齐言彻正在看她,便问道:「现在北城门,形势如何了?」 齐言彻轻轻摇了摇头,默了一默:「如今朝堂上,对北城门外的流民争议颇大,有不少人向皇上近言,说要将这些流民驱离京城。」
【160】柔和的声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驱离?」乔玉妙惊讶道。 「驱离,」齐言彻点头,「主要是京城一些世家向皇上进的言。说是数万流民聚集在京城门外,是十分危险的。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而能用来救助流民的银两却越来越少。万一哪天,这数万流民暴动,失去了控制,都向京城里闯,后果不堪设想……」 乔玉妙臻首微侧:「那有人反对吗?」 「有许多人反对,」齐言彻说道,「之前,德仪公主代表皇家安抚流民,她曾经说过,皇上和朝廷不会弃他们于不顾。若是为了京城的安全,就弃流民与不顾的话,朝廷便会失信于民,朝廷在百姓中的声誉便会一落千丈。 齐言彻接着说道:」那些反对的人说,京城的流民都是大景朝的子民,朝廷如何能弃他们于不顾?他们现在是流民,以前不过是大景朝的普通百姓,若是将他们驱离,便是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乔玉妙轻嘆了一口气,天灾降临,在她前世的现代社会都让很多人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更何况是古代。 」言彻,还换衣裳吗,还是漱洗好了直接睡了?「乔玉妙抬眸问道。 」夜已深,直接睡吧。「齐言彻说罢,向外头喊了一声,让人端了帕子、热水、胰子之类洗漱用的东西。 待齐言彻洗漱好,夫妻二人便手拉着手向拔步床走去。 乔玉妙想着齐言彻刚才说的话,边走边问:」言彻,关于北门外的流民,皇上是什么意思?「 齐言彻眉宇间闪过一抹忧色:」朝堂上吵的厉害,皇上也没有下决断,就这么一直拖着。近日皇上的身子似乎也不大了,在朝堂一直咳个不停,说是前一阵不小心感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大好。「 乔玉妙挽起齐言彻的手臂:」太医院里的太医医术高明,有他们照看皇上的身子,你也不用大过担心。「 」恩,「齐言彻把乔玉妙拉到床边,」到床上来吧。「 」嗳,「乔玉妙应了一声,解了腰带,脱了襦裙,往被子里头一钻,躺到拔步床靠里的一边儿。 齐言彻见乔玉妙已经趟好,便也脱了外衫袍子,掀了被子,趟到乔玉妙身边,熟门熟路的把乔玉妙揽到了怀里。 乔玉妙便顺势趴到齐言彻的胸口。 齐言彻一边儿摩挲着她的后背,一边儿道:」我回京之后,每日都会上朝。在外领兵的时候,也偶有回京上朝的。我从来没来见过朝堂上吵得这般厉害。 那些世家官员说,为了京城的安全,需得把流民驱离京城。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很多人也是出身平民,他们坚持说,朝廷要对流民负责,还说要让京城那些世家出银子。 让世家出银子?他们又哪里会愿意?如今的朝堂,吵吵嚷嚷,争执不休。「 齐言彻跟乔玉妙缓缓说着话。 娇妻软绵绵的身子抱个满怀,心里十分满足。他侧过身,换个姿势抱住乔玉妙,把头搁到乔玉妙的头顶:」玉妙,睏乏吗?早些睡吧。「 乔玉妙搭在齐言彻的胸口,轻声问道:」言彻,那你的意思呢?你是想驱赶那些流民,还是想让朝廷把那些流民继续安置在北门外?「 齐言彻突然身子一紧,随即他长长嘆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身体舒缓下来。 他收紧了手臂,把乔玉妙抱的更紧一些,让乔玉妙的整个身子都贴紧他,他才能感觉得安慰。 」妙妙。「齐言彻用脸在乔玉妙的髮髻边摩挲了一下。 乔玉妙伸手安抚了一下齐言彻的背:」若是要驱赶流民的话……你作为京城守军统领,现在又负责北门外流民的秩序。 「若是,」乔玉妙顿了一顿,「若是皇上真的决定要驱赶流民的话,那一定会派你去吧。」 齐言彻苦笑了一下:「恩,若是皇上真的决定这么做,极有可能就是我去。戎马生涯许多年,到头来要把自家百姓往死路上赶。此事,我自是不愿做的。」 乔玉妙拍了拍齐言彻宽阔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不会的,换个皇帝,这事儿还有可能,但咱们现在这位皇上,向来爱民如子,断不会不顾百姓,弃流民与不顾的。所以,他也不可能让你去驱赶流民的。」 「恩,」齐言彻应了一声,接着苦笑了一下。 乔玉妙想了想,接着说道:「可是,言彻,若是皇上决定在北门外继续安置流民的话,那么救助流民的银两很快就会用完。那些流民一旦暴动,就会往京城里沖,而你作为京城守将,保卫京城也同样是你的责任。」 齐言彻嘆了口气:「我会有分寸的。」 「言彻,莫担心,办法总是有的。」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默了一默,说道:「睏乏了吧,早些睡吧。妙妙说的对,不用担心,总会有法子的。」 齐言彻揽住乔玉妙的胳膊,让她趴到自己怀里。 乔玉妙换了个姿势,心里想着刚才齐言彻说的话,许久也没能入睡。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感觉到齐言彻把她从怀里抱了出来。 齐言彻把乔玉妙抱到床上放好,便起了身。 他正要往外走,手臂突然被拽住了。他回过头,看到乔玉妙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正朝自己看着。 「玉妙,还没有睡着?」齐言彻重新坐到床边问道。 「言彻,那么晚了,你去哪里?」乔玉妙说道。 「难以入眠,想出去练一会儿剑。」齐言彻说道。 「因为流民的事情?」乔玉妙问道。 「恩。」齐言彻顿了一下,应道。 「别去了,言彻,我有话同你说,」乔玉妙说道:「关于北方流民的事情,我有一些初初的想法,你若是还没有睡着,就听我说说。」 齐言彻的凤眼,在黑夜里顿时一亮:「妙妙有什么法子?」 乔玉妙坐了起来,齐言彻便坐到她身边,把被子在她身上盖好:「莫着凉。」 乔玉妙微微笑了笑,捉住被子,盖好:「你别打岔了。」 「好。我听着。」 乔玉妙歪着脑袋说道:「即不用驱赶流民,也不用那些世家捐出银两、安置流民。」 「世家不捐银两齣来,朝廷就没有银两可用;没有银两可用,就不能救助流民;不能救助流民,流民早晚暴动;流民暴动,京城就会被殃及,」齐言彻沉吟了几句,转头看向乔玉妙,「莫非妙妙有什么两全之法?」 乔玉妙嘿嘿笑了一声:「不要驱离流民,也不要直接拿出银子去救助流民。而是……」 乔玉妙顿了一顿说道:「让流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齐言彻凤眸一睁,凑过来:「妙妙说得详细些。」 乔玉妙点了下头,正色道:「我也只是有个大概的想法。言彻,你看京城北门外,翠云山连绵不断,山林深处,荒芜人烟,翠云山的山脚下又有大片的土地没有用过。 与其让这些流民都聚集在北城门外,随时都可能因救助不利而发生暴动,不如干脆在京城北面,开闢一大片土地,建立新的村落、新的县城。」 齐言彻问道:「妙妙是说,在京城北面建立新城。」 乔玉妙微微点头。 据她所知,在古代的灾难史上,每一次天灾,便造成一次人类的迁徙,从受灾的家园,走到更合适居住的地方。这是自然规律,也是社会发展的必然过程,是阻止不了的。 若是驱赶流民,便是把几万人往死里逼。若是流民留在京城城门外,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暴动,祸及整个京城,天灾就会酿成人祸,事态一发而不可收拾。 对于流民,堵不如疏。 既然,天灾之后,人口迁徙不可避免,那么,朝廷需要做的就是帮助他们迁徙,让他们建立新的家园。 乔玉妙说道:「流民本也是老实本分的普通百姓,是我们大景朝的子民,他们受了天灾所以才流离失所,才会从自己的家乡跑出来。既然他们失去了原本的家园,就让他们在新的地方重新建一处家园。 有了新的家园,他们便会感恩朝廷。受过苦的人,便会更加珍惜新的生活,他们绝不会暴动,京城城北门口的也不用积聚那么流民。」 齐言彻沉吟了一下:「另闢新城,这个法子确实不错,却也不容易。」 「嗯,对那些流民来说,他们新建家园,必然会非常积极,定会有一分力就出一份力,有十分力就出十分力,他们做不了的事情,朝廷就可以出手帮助他们。」 乔玉妙边想边说。 「嗯,翠云山上树木茂盛,土地肥沃,建造新城所需要的材料,可以就地取材。屋子建好了,冬日里就不用在外头挨冻。」 「嗯,现在虽然已经越来越冷,但好在没有真的进入隆冬,不如趁现在让他们开荒种地,还可以种些萝蔔白菜什么的,种出来可以果腹,也可以换取粮食。」 「嗯,朝廷可以统一採购种子,分发给这些流民,让他们种植。」 「今年还可以多开垦出一些土地,等明年开春了,就可以春播,种粮食,到了秋天就可以收穫了。」 乔玉妙讲的零零碎碎,天马行空,齐言彻便安安静静听着。 「恩,翠云山上,常年没有人烟,一定会有不少动物,天虽然冷起来了,但还没有下雪,若是有会打猎的,还可以进山打猎。」 「恩,这些流民本来是普通百姓,原来是有各自营生的。会种地的就让他们接着种地,会做木工的就让他们接着做木工。会打铁的,就让他们接着打铁。会织布的,就接着织布。会制衣服的,就接着制衣服。会打猎的,就接着打猎。」 「恩,朝廷需要做的,就是把他们组织起来,让他们自己动手,建立家园。当他们有办不成的事情时,朝廷才出手相助。若还缺少一些原料,就让朝廷给他们提供。这样一来朝廷就需要付出的银子就会少上很多。」 乔玉妙缓缓的,零碎的讲着自己的想法。 齐言彻听着听着,突然掀开被子,站了起来。 「言彻,你要去练剑?」乔玉妙眨巴了下眼。 齐言彻一勾唇说道:「不去练剑了,我去写摺子。」 说罢,他转过身,双手扶住乔玉妙的脸颊,在她的红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起身离去。 乔玉妙想了想,便说道:「等等啊,我同你一起去。」 齐言彻笑道:「外头凉,我也怕你休息不好。」 乔玉妙嗔了他一眼,自顾自从床上爬了起来。 齐言彻便走回来,把她抱下床,又帮她穿好衣衫,随后,他又迅速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两人走到门口时,齐言彻突然迴转身,把乔玉妙紧紧揽在怀里。 他把头埋到她颈窝,低语道:「妙妙是世间无双的妙人儿,得你为妻,为夫何其幸也。我只怕爱你不够,护你不周。」 面对齐言彻突如其来的表白,乔玉妙愣了一下,随即,双手还上他劲瘦的腰身。 心中仿佛一股温泉流淌而过,在冬日里格外温暖。 她独自一人穿越而来,如今生母幼弟都在身边。 而镇国公府,就是她的家。 抱着她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 乔玉妙让齐言彻从颈窝里起来,又勾住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 她踮起脚尖,在他浓浓的剑眉眉心处,极轻的落下一吻。 齐言彻身子一进,抬头看她,撞见了那潋滟的桃花眼,满是温柔的情意,仿佛冬日的暖阳,洒在他身上。 突然,抱紧了她。 「妙妙。」一声低沉的轻喃,柔和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 夫妻二人进了书房,点了蜡烛,一边儿商量着,一边儿写摺子。 摺子写好时,已是东方泛白。 齐言彻随意的吃了点东西,换了朝服,便准备去上朝。 「言彻,这摺子所写的事情,你准备在早朝的时候说吗?」乔玉妙问道。 齐言彻略微思索了一下:「不是,现在朝堂上闹哄哄的,乱成一片。建城事情,十分复杂,如今的朝堂并不适合讲这么复杂的事情。所以,我打算下朝之后,先将摺子递到御书房去。皇上自会批摺子的。」 —— 散朝之后,御书房内。 「咳咳咳,」景弘突然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凌素馨放下手中的墨,转到景宏的背后,抚着他的背,给他顺气:「臣妾去唤太医。」  「不,不用,不用唤,」景宏边咳边说。 他咳了一会儿,才停下来。 凌素馨从案上拿起茶杯,递到景宏的嘴边:「皇上,先喝口水。」 景宏「恩」了一声,就着凌素馨的手喝了一口水,又顺手拿起案上的一本摺子。 「皇上,您看摺子已经有一会儿了,这会儿不如歇息一下吧。」凌素馨说道。 「不用的,咳咳咳。」景宏说着又咳嗽起来。 「皇上,身子要紧,您休息一下。您不休息,臣妾这回可就不依了。」凌素馨嗔道。 景宏见凌素馨难得露出这样的小女儿神态,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也不想拂了她的心意,便说道:「好,看完最后一本,看完这一本,朕就歇息。」 景宏翻开了这本摺子。 这本摺子非常厚,景宏看到落款是镇国公齐言彻,心中便有些讶异。 除了战报,齐言彻很少上摺子,更是从来没有上过这么厚的摺子。 带着心中的疑惑,景宏仔细的看起了齐言彻的摺子。  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 边看边思考,边看边划圈,一支硃砂红笔,在摺子上圈圈划划。 林素馨十分着急,却也不敢再出言相劝,方才她娇嗔似的劝诫已是逾越了,现在见景宏看摺子看得专注,哪里还敢再说?她只好在旁边侯着,心里再担心他的身体,却也不敢打扰。 景宏看着摺子,心中暗道,建立新城? 这法子好,这摺子写的也好。可以让流民有家可回,朝廷也可以节省不少银两。 只是,建新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组织数万人迁徙,组织他们劳作建城,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的朝臣们,有谁有这个能力去做这件事情。 忽然一个名字浮现在景宏脑中:「林恩誉。」
【162】她不敢也不能绕过屏风,跟他说话 赣州知州的府上,林恩誉坐在小厅的客座上,等着知州钟承庭。 「林大人,我们老爷说他换身衣裳就过来,还请林大人稍候片刻。」一个青衣小厮,给林恩誉上了茶。 「好。」林恩誉应道。 小厮上了茶,给林恩誉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林恩誉一人坐在客座上侯着。 殿试放榜以后,他因为名次不佳,只做了个外放的官员。 最初,他是到赣州府一个叫阳山的县城,做个知县。后来,他升迁至赣州同知。 他在阳山县任期未满,就被破格提拔做了赣州同知。 升任来的突然,时间也很仓促,他收到调令,便急急忙忙的从阳山县赶到了赣州城。 到了赣州城,他也没个落脚的地方,最初几天他是住在驿站里的。 原本,他想在赣州城里租一套院落落脚,但因为大旱和流民的事情,他每日公务繁忙,便也顾不上找院子落脚,所以就一直住在驿站里。 在驿站住了一阵子以后,那赣州的知州钟承庭知道了这件事,钟承庭就邀请林恩誉去自己府上暂住。 说起来,这钟承庭到赣州任知州,也没有多久。 前任的赣州知州因为瞒报灾情而被革职查办。钟承庭是从外省临时调到赣州任知州的。不过他比林恩誉还是早来了不少时日,已经在赣州置办下了府邸,举家都迁过来了。 钟承庭让林恩誉先在自己府上住着,等找到了合适的院子,租下来之后,再搬出去。 当时,钟承庭跟林恩誉说,如果林恩誉暂住钟府,他和林恩誉就可以随时讨论公务,晚上也可以在一起处理公务。 驿站是在赣州城外的官道上的,而钟府却离府衙极近,住在钟府,去府衙也比较方便。 流民和大旱的事情,确实比较紧急,钟承庭又热情豪爽。盛情难却之下,林恩誉便答应了下来,从驿站搬了出来,在钟府暂住。 今儿是沐休的日子,林恩誉和钟承庭都不用去府衙。尽管是沐休,但是两人都放不下公务,便约好了到这个小厅里讨论公务。 钟承庭是林恩誉的上峰,林恩誉便提早了小半刻钟到,在小厅里候着钟承庭。 现在,钟承庭还没有到,林恩誉便坐在客座上,打量起这间小厅。 这间小厅比正堂要小上不少,但是墙上挂了许多书法,楷书、行书、草书都有,横幅竖幅交错,写的内容有警句,也有诗词,整个小厅仿佛透着一股浓浓墨香。 林恩誉将墙上的几幅书法看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幅字。 这幅字很特别。 这是一整幅面儿的蝇头小楷。 林恩誉心里觉得奇怪。在墙上挂字,这很正常。很多读书人都有这样的爱好。 然而,那些字,不管横幅也好,竖幅也好,不管行书也好,草书也好,多是大字。字数不多,但每个字都是很大的,挂在墙上,远远望着,便一目了然。 像这样一整幅密密麻麻的工笔小楷挂在墙上,着实少见。 林恩誉心里疑惑便站起身来,走到这幅书法的面前,想仔细看看这工笔小楷的特别之处。 刚刚走到那幅字前,林恩誉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恩誉,我来了。哦?你在看墙上的字?」 林恩誉一回头,看到了阔步走来的钟承庭,他立刻行礼道:「钟大人,是我来早了。」 钟承庭哈哈一笑,向墙上扫了一眼:「你在看这幅字?」 林恩誉浅笑道:「素闻钟大人喜爱书法。今日一见果然如世人所说,连这厅中的墙上都挂满了书法。其他的书法都是大字,唯有这一幅是蝇头小楷。满墙的大字中,便显得有些特别。我一时好奇,就走过来看看。」 钟承庭捻着自己的一把美鬃,双眼微微一眯,笑道:「恩誉觉得,这幅字如何啊?」 林恩誉闻言,便又重新看起墙上挂着的这幅工笔小楷:「这字端正小巧、娟秀清新、带着几分委婉含蓄。满篇小楷看下来,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柔和的诵读。这一笔工笔楷书,神形具备,是难得的佳作。只是……」 林恩誉迟疑了一下:「钟大人,莫非这一笔工笔小楷,是出自女子之手?」 钟承庭把鬍子从上到下捋了一遍,笑了一声:「哈哈,恩誉好眼力,这字正是出自女子所做。嗳,实是我那小女儿胡乱写的,写完之后,非要让我挂到墙上。」 林恩誉朝钟承庭看着,见他眼角眉梢的带着几分得意,便知他是以女儿的书法为荣的,也是极喜欢这幅字的。要不然,就算女儿再胡闹,他也不会把她的字挂到墙上。 林恩誉礼貌一笑说道:「钟大人千金的字,当真颇有造诣。」 钟承庭笑道:「我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顽劣,一个比一个愚顿,读书功课没有一个是出彩的。倒是这个小女儿从小喜欢读书,天生钟灵隽秀。 倒不是我自夸,我这女儿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才识却不输于这世间的许多男子。一笔书法已是自成一派。」 林恩誉道:「钟大人过谦了,公子和千金都是人中龙凤。」 钟承庭摆摆手说道:「不说他们了,今儿是沐休,我们不用去府衙,恩,今儿天气又好,我们也别憋在厅里了,走我们去院子里,找一处避风且阳光好的去处,叫人泡上一壶好茶。你我边喝茶边谈公务。」 「听钟大人的安排。」林恩誉拱手道。 「好,走。」钟承庭爽朗一笑,和林恩誉一起出了小厅。 钟承庭带着林恩誉走到院子里一处背风又有阳光的地方,他命人搬来简单的木桌木椅,又命人泡了一壶好茶,随后,便和林恩誉开始谈起公务上的事情。钟承庭为人处事十分豪爽,但心思却不粗糙,反而很是细腻。他能从知县的位置上熬到知州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蠢人,混迹官场多年,自有几分眼力和心计。 眼前这位同知,虽然官位比他低,论起来还是他的下手,但是他对这位新任的同知早有耳闻。他知道他是本届会试的会元,只因在殿试上触怒了龙颜,才失了状元的名头。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失了状元的名次,但林恩誉在殿试上的所作所为,却为他在读书人和文官中赢得了美誉。 如今,他担任知县不过只有几月,就从知县的位置升到了同知,还是皇上亲自发的调令。 这不是触怒龙颜,而是简在帝心,皇上心底有他林恩誉的名字,他的前途就是不可限量。 钟承庭知道,现在他是林恩誉的上峰,但是日后,谁知道自己的仕途是不是还要靠眼前这位年轻人。 官场上峰迴路转、起起落落,谁说的清楚。 所以,他在林恩誉面前不敢托大,尽量摆出一副礼贤下士、平易近人的模样。 林恩誉对人一向是彬彬有礼,更何况面前的钟承庭,论官职,是他的上峰,论年纪,是他的长辈,他自然也是恭敬有礼的。 两人在花园里讨论公务,认真而热烈,气氛十分融洽。 而花园迴廊的隐蔽处,站着两个女子,远远的看着他们。 「小姐,林大人和老爷好像在院子里谈论公务。」说话的是一个十三四的丫环,长像普通,但是一边说话一边儿眨巴着眼睛,看着伶俐可爱。 「恩,雁儿。」回话的是雁儿的主子,知州府的小姐、钟承庭的么女钟若初。 钟若初轻轻的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远远的看着院子中的父亲,和正同自己父亲讲话的林恩誉。 「小姐,林大人在那里,不如我们去打声招唿吧,也好让林大人见到小姐的美貌。」雁儿说道。 钟若初朝雁儿瞪了一眼。只这一眼却没有半点杀伤力,惹得那小丫头咯咯轻笑。 「雁儿,小声些,莫要让爹爹和,和林大人听到了。」钟若初说道。 「小姐胆子真小,都不敢上去跟人见个礼。」雁儿说道。 钟若初俏脸一红,青春娇嫩的脸庞顿时浮上了一层晚霞般的红云:「我,我是胆小。再说,他是外男,我是闺阁中的女子,他和爹爹在谈公务,我自当迴避才是,若是迴避不及,见个礼就是,哪有自己凑上去的道理?」 雁儿自小跟着钟若初,两人情同姐妹,说起话来也很随意。雁儿听钟若初这么说,歪着脑袋说道:「小姐可以假装没看到,先走过去,再假装突然看到林大人和老爷,再行礼,不就成了。」 钟若初红着脸,嗔道:「你这小丫环,哪里那么多鬼主意?我可假装不来,你要说我胆小,我就胆小好了。」 雁儿吐了下舌头:「小姐,莫要生雁儿的气,就当雁儿胡言乱语。」 钟若初嘆了一口气,抬眸继续往林恩誉看着。 只见他一身淡清色长衫,气质淡然沉稳,眉目清朗,俊逸不凡。 钟若初爱看书,她曾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她曾想,这世间哪有这么好的男子?一定是古人杜撰。 当时,她只是一笑而过,不以为意,直到不久前,她见到了林恩誉。 钟若初远远的看着林恩誉,渐渐的看得入了迷,亮晶晶的杏儿眼中慢慢浮上了温柔的情意。 雁儿看到钟若初这般痴迷的模样,心中嘆了一口,恨不能大叫一声,好让那林大人往这边看上一眼。 院子里,林恩誉专注的和钟承庭说着公务,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身后,有一双美目远远的痴迷的看着他,就像当初他远远的痴迷的看着别人。 —— 午后,钟若初正在自己的小书房里练字,雁儿在书案边给她研磨。 「小姐的字越发进近了。雁儿虽然看不懂,也看得出小姐的字写得好,看着就赏心悦目的。」 钟若初说道:「还不够好,还要多练练才是。」 「上次老爷说小姐的字如泣如诉,娟秀委婉,自成一派,雁儿也觉得好看。小姐的字就像是把女儿心思都融到字里,温柔含蓄,心思慧敏。」雁儿说道,「老爷对书法研究那么深,老爷说好,就一定是好的。老爷还说小姐的字,比府里的少爷们都好。」 钟若初道:「练字需要静心,哥哥们是男子,年少时,自是要好动一些的,等哥哥们心思沉下来,自然也会写好的。我也只会写这工笔小楷,让我写大字,我可就不会了。」 雁儿笑道:「小姐,您每次写字,一坐就要坐上许久,坐久了就容易冷。我去把碳火燃的旺些。」 「嗳,去吧。」钟若初说罢,继续在宣纸上写字,脑中却渐渐浮现出上午,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身长玉立的身影,想到那身影,她心弦便微微颤着,笔峰落下的字也越发柔和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钟若初面前的宣纸,已经写了大半。 突然,门口出现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钟若初抬头,疑惑的问道:「外头怎么了?怎么那么嘈杂?」 「刚才院子里还安安静静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这么吵了,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雁儿说道。 「小姐,我出去看看?」雁儿接着道。 「嗳,你去看看吧,不知道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钟若初说道。 雁儿应了一声,便转身,打了帘子走了出去。 只一会儿,雁儿就跑了回来,一手打起帘子,一手扶着门框,大口喘着气,显然只一路疾跑回来的。 钟若初见状,急忙问道:「雁儿,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雁儿摇摇头:「没有,没有,出什么事?」 「那你做什么这么慌张?」钟若初杏眼大睁,好奇道。 「是,是林大人要走了。」雁儿说道。 「什么?」钟若初心里一惊。 「是皇上亲自下的调令,要把林大人调到京里去,说是林大人要升官了。」雁儿说道,「老爷说要恭喜林大人升迁,今晚,让厨房好好备下酒菜。」 雁儿喘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外院的婆子刚刚从外头採买了许多食材,正往厨房里运。方才,路过这里的时候,运菜的车翻了,许多下人都赶来帮忙,所以才这般吵闹。」 「他,他什么时候走?」钟若初小声问道。 「说是后日就走,」雁儿说道,「调令来得急,明儿林大人去府衙交接公务,把手头的公务交接给别人,后日,他便启程南下,去京城。」 「小姐,小姐……」雁儿见钟若初不说话,便唤了她两声。 钟若初垂下了杏眼,手里还握着一管细巧的羊毫,墨汁慢慢的从笔尖滴了下来。 一滴墨汁滴在了宣纸上,慢慢晕开。 满页的工笔小楷,顿时模煳成一片。 …… 傍晚,钟府开了宴席。 因为男女不能同桌,宴席便开了两桌,一桌是男子,另一桌是府里的女眷。 林恩誉坐在男子的那一桌,而钟若初在另一桌。 两桌之间摆了一张榉木底的山水绣屏风。 钟若初看不到林恩誉的样子,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她是知州家的千金,她是大家闺秀,她不敢也不能,饶过这一方屏风,跟他说上一句话。 她只能屏息凝听,听他清润的嗓音,听他温和的笑声。 —— 夜里,钟若初洗漱好后,就坐到了床上,她头脑里乱乱的,思绪飘着飘着,就飘到了他的身上,飘到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 在他来府里住之前,她就听自己父亲提起过他,说他才情过人,前途无量。 那时,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一个初涉官场,意气风发的青年人。
【162】会不会另有一人,能让我如此欢喜 她爹倒是和她提过,会请林恩誉到府里来暂住,不过她不知道具体的日子。 后来,有一日,她从书上看到一个拆字令,这拆字令书上只有题目,没有答案。钟若初想来想去,也不得其解,就跑到书房去找她父亲,钟承庭。 钟承庭十分宠爱钟若初这个么女,平日里,钟若初也时常去书房找他,所以,钟若初解不出书上说的拆字令,就想到了去书房,向钟承庭求教。 走到书房门口,钟若初敲了敲门:「爹,你可在里头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钟承庭开的门:「初初?」 「嗳,爹爹,」钟若初突然停了一下,「呀,爹,你是在忙公务吗?倒是女儿莽撞了。」 钟承庭「恩?」了一声。 钟若初温和道:「方才,我看到书上的一个拆字令,我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下句来,所以就来寻爹爹,求教拆字令之解。」 钟若初笑容娇美,声音婉转:「走到门口,才突然想起来,今时不同往日,爹爹新任赣州知州不久,又有大灾和流民的事情,整日忙于公务。方才,我着急火燎的,就像往常一样来找爹爹求教,倒是忘了现在爹爹很忙。」 钟若初接着说道:「打扰爹爹了,我,我这就回去了,恩,回头等爹爹空了,再问爹爹。」 「不忙,不忙,」钟承庭说道,「爹确实在忙公务,不过解个拆字令的时间,还是有的,是什么拆字令啊?」 钟若初甜甜一笑:「恩,爹爹,这拆字令是这样的:淼字三杯水,秋心略有愁,水水水,举杯浇愁愁更愁。」 钟承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拆字令十分巧妙,把淼字拆成了三个水字,这……」 钟承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便笑道:「爹殿试放榜之后,就开始当官。几十年,忙于公务和应酬,这拆字的基本功夫倒是荒废了。现在,也只有书法一道还算擅长。」 钟若初小脸有些失望:「原来爹爹也解不出下句了,看来,我是得不了这解了。」 钟承庭不忍小女儿失望:「初初,爹解不出来,不过爹知道一定有人解的出来。」 钟承庭心道,他解不出来,但是书房中还有一人,那就是新任的同知林恩誉。 林恩誉是今年刚刚参加的科举的,会试得的是会元,殿试时若不是因为特殊原因,状元也应该是他的。林恩誉一定可以解的出来。 于是,钟承庭就对钟若初说道:「初初,你等等啊。」 钟承庭转过身,说道:「恩誉啊,我那女儿有个拆字令解不出来,这拆字的功底我荒废了许久,还想请恩誉帮个忙。」 钟若初吓了一跳,没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刚才她听爹爹叫他恩誉,那应该就是新任的赣州同知林恩誉了。 她俏脸一红,心中直道自己莽撞。 只听书房里传来一个清润温和的声音:「钟大人客气,恩誉自当尽力而为。」 钟若初听到男子温和好听的声音,便不禁朝书房里头看过去。 因为门口有钟承庭挡着,钟若初也看不完整,看不到他的长相,只看到了他半个身子。 只看到他穿一身天青色的袍子,料子说不上多好,但是剪裁得体,贴合的穿在身上,显得身长玉立。不是很健壮,但也没有半分书生常有的单薄柔弱,纤秾合度,恰到好处。 钟若初抿了下嘴唇,心里突然生出要把这个男子看个完整、看个究竟的想法。 意识到自己想法,钟若初脸上一烫,她怎么那么不害臊。 钟承庭接着说道:「好,我那女儿的拆字令说这样的。」 钟承庭说道一半,发现这拆字令他只记得大概,记不完整。于是,钟承庭就转过身,向钟若初问道:「初初,你刚才说的那拆字令是什么来着?」 钟承庭这么一转身,就把整个门口都让了出来。 视线豪无阻隔,钟若初终于完完整整的看清了林恩誉。 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挑了起来。 只见他星目明亮眸光柔和,就像晴朗夜空里如水的月色。目清秀,横眉远黛,肌肤白中透着健康的蜜色。 笔直的立在书房中,就是玉树临风,就是松下之风。 他眉眼间有几许意气风发,周身又有书卷气包裹,气质淡然沉稳,这般结合在一起,让他有着与众不同的华彩。 钟若初心跳的极快,又似乎停了心跳。心中只有一句话,君子当如玉。 长在心底十五年的花骨朵,仿佛突然开始绽放。 失了平日的乖巧伶俐,钟若初突然愣愣的。 「初初,你说的那拆字令是什么?」钟承庭见钟若初呆呆的不说话,就又问道。 钟若初这才回过神来:「哦,是,是,淼字三杯水,秋心略有愁,水水水,举杯浇愁愁更愁。」 林恩誉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拆字令确实巧妙,若说下句……磊字三块石,白水成深泉。石石石,月落松间石上泉。」 「哈哈哈,」钟承庭爽朗一笑说道,「这下句接的好,接的好。」 林恩誉对钟承庭欠身道:「钟大人过奖了。」 钟若初支支吾吾:「谢、谢谢。」 林恩誉淡然有礼:「不必客气。」 听到林恩誉跟她说话,钟若初突然行了个福礼:「女儿先告退了。」 也不等钟承庭或者林恩誉回答,她一跺脚,转过身,落荒而逃。 这就是钟若初第一次见到林恩誉的情景。 她坐在床上,在心里,细细品着当时的情景,还有后来,每一次偷偷看他时的情景。 想他的一言一行,想他的举手投足。 眉眼儿慢慢的弯了下来,脸颊上也慢慢红了起来。 「小姐,你还不睡啊?」雁儿问道。 「嗳,睡不着。」钟若初说道。 雁儿瞭然的点点头:「林大人后日就要走了,小姐你可有什么打算吗?」 听到雁儿这么说,钟若初心里突然一空。 原本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她放在心里,偷偷喜欢,可以时不时远远的看上一眼的, 可是现在这个人现在却要离开。 钟若初生在官宦人家,全家一直跟着爹爹搬家,爹爹调到哪里任职,他们全家就搬到哪里。 所以,钟若初心里清楚,为官之人迁调是很正常的。她能认识林恩誉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她爹正巧和林恩誉同在赣州为官。林恩誉这一走,她和林恩誉莫说结缘,能不能见上一面还是两说。 「小姐,你没有什么打算吗?」雁儿问道。 钟若初幽幽嘆了一口气:「我能有什么打算?」 雁儿嘟嘟嘴:「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胆儿小,去问上一问,又不会掉块肉。」 钟若初朝雁儿瞪了一眼:「你瞎说什么啊?」 雁儿吐了吐舌头,闭了嘴。 钟若初默默地坐在床上,过了许久,她突然说道:「把针线盒,和我那没有绣完的荷包拿过来。」 雁儿应了一声:「嗳。」 —— 第二日早上,钟若初拿着荷包,走到府里的一片竹林。 她知道林恩誉一定在这林子里。 林恩誉虽然是个读书人,身体却不柔弱,也比较注意锻鍊身体的。 每天早上,他都要到林子里走上大半个时辰,锻鍊身子。 钟若初很关注林恩誉,对林恩誉的习惯,十分清楚。 「雁儿,你在林子外头等着,我,我进去看看。」钟若初说道。 雁儿咬着唇,极为认真的点点头:「嗳,小姐。」 「恩。」钟若初应了一声,走进了林子。 她很紧张,心咚咚跳得厉害。 她虽然是娇宠的官宦小姐,但一向乖巧柔和,只因她天生性子怯懦内敛,怕生腼腆,喜静不喜闹,不喜欢人多热闹,只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书,静静的练书法,一笔书法练的倒是极好。 今天,她要做的事情,将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做的最大胆的事情。 将荷包送给心仪的男子,在大景朝并不是少见,可是对她来说却是千难万难,昨天夜里她不知挣扎了多久,绣了一夜的荷包,一夜都没有合眼。 因为心里挣扎,指尖也不知道被扎了多少针。 她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勇气,要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给一个男子送荷包,表达钦慕之意,这是她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 钟若初走进了林子,远远的看到了林恩誉颀长的背影。 她紧紧的握着手里的荷包,额头上竟然浮着一层薄汗。 她还没有跟他说上话,脸已经涨的通红。 一句「林大人」卡在喉咙,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恩誉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便转过了身。 钟若初吓了一跳,慌忙把抓着荷包的手,放到了背后。  见钟若初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林恩誉心中有几分疑惑,便上前一步跟钟若初打了一个招唿:「钟小姐。」 钟若初听他温润的声音唤这自己,心弦便是一颤。 怯弱腼腆的性子让她恨不能夺路而逃,但是双脚却似乎像钉了钉子一样,一步也动不了。 「林大人,」钟若初说道,「恭、恭喜林大人高升。」 「多谢。」林恩誉说道。 钟若初咬了一下唇,说道:「我备了一份薄礼,还请林大人收下。」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眼前的男人,脸上烧得发烫,一咬牙把手从背后伸到了前面,把那荷包递向了林恩誉。  她不敢抬头,她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余下自己的心跳,和眼前仿佛发光的男人。  林恩誉低头一看,见一只洁白小巧的素手握着一只小巧的荷包。 荷包是浅紫色的,针脚细密精緻,上头绣了一朵浅白的兰花,边缘是一圈青丝绣成的团云。 林恩誉看着荷包,顿时一愣。 兰花高洁优雅,是对人的赞誉,青色的团云图案,寓意平步青云。 而青色的丝线绣成团云,青丝青丝,和情丝谐音,团云又有团圆的意味。 林恩誉抬眸,朝钟若初看去,她双颊生晕,杏眼低垂,一手握着荷包,一手绞着衣角。 他心思通透,也已有过年少慕艾的经歷,对于男女之情,早已明了。现在看到钟若初这副模样,便立刻明白了钟若初的心思。 他长身作揖:「多谢钟小姐抬爱,无功不受禄,这礼,还请钟小姐收回。」 听到他疏淡有礼的声音,钟若初如一头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浇到她的身上,浇到她的五脏六腑,也浇到她心里。 心顿时冰凉。 她的手顿在那里,抓着荷包越抓越紧,手也有些发抖,眼眶里也慢慢有泪水充盈。 林恩誉见钟若初这幅模样,心里有些不忍,不过他还是又欠身作了一揖,说道:「在下当不得钟小姐的厚礼。」 钟若初嘴唇抖了抖,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用尽力气,也只能向行了一个福礼。 突然转身,她一路小跑,跑出了林子。 —— 这天晚上,钟承庭到钟若初的小书房来找她。 「爹爹。」钟若初起身相迎。 钟承庭走进小书房,在圈椅上坐了下来。 钟若初给钟承庭奉了茶。 钟承庭看着钟若初欲言又止。 钟若初觉得奇怪,便问道:「爹,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钟承庭点了下头:「我是来跟你说你的终生大事的。」 钟若初俏脸一红说道:「爹爹,说什么呢,女儿想留在爹娘身边好好孝敬爹娘。」 「哈哈,初初,」钟承庭说道,「爹也捨不得你出嫁,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初初,你觉得,林恩誉怎么样?」 钟若初手一顿,脸色一白:「不,不好。」 「怎么不好了,林恩誉出身虽然差了一点,但是品行才学都是极好的,他如今升了官,品级和爹是一样的,」钟承庭说道,「你是我的女儿,配他也足够了。你俩正是相配,若是他日后还能高升,那女子高嫁也是自然的,你的出身也是不差的。」 钟承庭为人还爽,心思却是细腻,又是个疼女儿的,婚姻大事,原该是父母之命,不过钟承庭还是先来问一问女儿的意思。 「爹倒是觉得这桩婚事若是能成,也是一桩美事,」钟承庭接着说道,「你若是愿意,明儿一早,我就跟林恩誉说去。不过如此一来,你就要远嫁京城,爹爹有些不捨得,不过林恩誉又确实是个上佳人选。」 「不,不好,」钟若初咬着唇,连连摇头,「不好。」 「怎么了?」钟承庭疑惑的问道,「林恩誉冲撞过你了?」 「不,不,」钟若初连连摇头说道,「没有冲撞过。」 「初初儿,那你……不喜欢那林恩誉?」钟承庭目露狐疑。 钟若初一愣,一咬牙,点头说道:「我不喜欢。」 「原来如此,」钟承庭点点头,瞭然的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此事就做罢。」 —— 钟承庭走后,雁儿小声的说道:「小姐,你为什么要骗老爷,你明明……说不定老爷去跟林大人说,林大人就答应了呢?」 钟若初说道:「他没有收下我得荷包,也一定不会答应爹爹的。若爹爹跟他说了,他再拒绝……我不想让爹爹难堪,也不想让他有一丝儿的为难。」 雁儿摇摇头:「小姐胆小又心软。」 钟若初瞪了雁儿一眼:「走吧,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卧房休息了。」 雁儿答应道:「是,小姐。 主僕二人进了卧房,雁儿伺候着钟若初洗漱就寝。 雁儿见钟若初已经睡下,就轻手轻脚的向屋子外面走去,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一阵低声啜泣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只见钟若初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被子轻轻抖动,呜呜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雁儿长嘆一口气。 —— 又过了一日,正是林恩誉启程回京的日子。 钟承庭在大门口给林恩誉送行,钟若初带着雁儿远远的看着。 「小姐,你不去送送林大人吗?」雁儿问道。 钟若初摇摇头:「不去了。」 说完,她便依旧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里。 「小姐,咱们回去吧,」雁儿说道,「林大人走了,事情过去了。」 「嗳。」 钟若初垂了杏眸:「雁儿,你说,我这一辈子,还会不会另有一人,能让我如此欢喜?」 ------题外话------ 关于林恩誉的事情,需要说明一下。文文的主线还剩下五分之一左右,快的话四月下荀,慢的话,五月上旬,就能写主线大结局了。林恩誉还有其他配角的故事,在主线里,估计来不及写完,会在大结局之后,另开番外以短篇的形式写。配角的结局都会写清楚哒。 谢谢小伙伴们不离不弃,不嫌弃我每天更得少,请小伙伴们继续陪伴我一阵子吧。
【163】突然听到婉转的女子声音 景宏下了圣旨,在京城往北不远的地方,另闢新城,新城取名为安州,意为安居乐业之州。 这安州新任的知州是不及弱冠之年,但在官员文人之间颇有声望的林恩誉。 景宏顾及着林恩誉毕竟年轻,又下令让户部侍郎田禄协助林恩誉,让他在林恩誉需要的时候,给他帮助和支持。 除此之外,景宏还给了林恩誉随时面圣的特权。 论理,知州是五品的外放官员,不能上朝,也不能随时求见皇上,但是景宏特批,让林恩誉在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见他。 另外,景宏命齐言彻继续维护流民的秩序,防止流民有什么不规矩。 齐言彻和林恩誉一武一文,开始筹备建立京城。 安州建城事宜,如火如荼的开始进行起来了。 这日一早,齐言彻就从家中去了北门。 乔玉妙倒是没有去万卷书图书馆,而是待在家里。 绿罗走过来问道:「小姐,外头已经马车备好了,小姐还打算去图书馆吗?」 乔玉妙摇摇头:「你到外头叫车夫先休息着,我今日不去图书馆了。还有,绿罗,去请大夫过来。」 「小姐,你身子不舒服?」绿罗问道。 「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只是我葵水晚了好几日了。」乔玉妙说道。 绿罗大眼一亮:「小姐,您,您莫不是,莫不是有了身子?」 乔玉妙笑了笑说道:「我拿不准,说不定只是因为这两日累了,所往后延了。」 乔玉妙顿了一下:「不过我葵水一向准时,倒从来没有推迟过,现在都推迟好几日了,也很有可能是有了身子的。嗳,绿罗,不管如何,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 「我去找蔡神医。」绿罗说道。 「不用去找蔡神医,蔡神医平日里事情多,玉珩的病,别的大夫治不好,才请的蔡神医。我不过就是想找个大夫确认下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子。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用请蔡神医,」乔玉妙说道,「平日里,喊府里常用的金大夫就成了。」 「嗳,小姐,那我去唤金大夫。」绿罗说道。 「快去吧。」乔玉妙应道。 「嗳。」绿罗转身,打了璎珞帘子,就往外跑。 乔玉妙见绿罗走得急,连忙在她身后,喊了一声:「让车夫们先散了。」 只这一眨眼功夫,绿罗却早已不见了身影,乔玉妙轻笑摇摇头。 —— 过了一会儿,绿罗就领着金大夫进了屋子。 金大夫在乔玉妙腕上一搭,大约过了小半刻钟,他收了手,拱手一礼说道:「恭喜夫人,是喜脉。」 「小姐,是喜脉。」绿罗说道。 乔玉妙心里也是欢喜:「谢谢,金大夫,绿罗送金大夫出去,给金大夫包个大红包。」 「谢谢夫人。」金大夫给乔玉妙拱了拱手。 绿罗把金大夫送了出去。 过了一小会儿,绿罗又回来了。 「绿罗,马夫,还没有散吧。」乔玉妙说道。 「还没散,我现在就让车夫散了。」绿罗说道。 「不用了,」乔玉妙说道,「我去一次北门,把这消息告诉国公爷。」 「小姐,你如今有了身子,该在府里安胎才是,怎么能舟车劳顿呢?」绿罗说道,「等国公爷夜里回来再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乔玉妙想了想说道:「我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再说京城里道路平坦,不会颠簸。如今,这安州才刚刚开始建,流民都还积聚在北门外,言彻应该也就在北门外,我们坐马车到北门,到时候,让车夫找人通传一声就是了。」 说着说着,乔玉妙突然嘴角一勾,眉梢一挑,桃花眼里露出调皮的任性:「我就是想早点让他知道。」 她性子沉着,遇事都要权衡再三,冷静沉着。 不过这会儿,她却不想再冷静了。 她第一次有了身子,有了他的骨肉。女人这个时候,就是会想着第一时间跟自己的男人分享的。 其他的什么顾虑,通通见鬼去。 任性一回就任性一回。 「绿罗,走,咱们去北门。」 —— 马车车轮滚滚而行,一路出了北城门。 马车在城门外一处僻静之地,停了下来。 再过去,就是流民聚集的地方,乔玉妙不敢托大,不敢贸然闯进流民聚集的地方,所以就在城门外不远处停了马车。 正巧一队兵卒巡逻到了这里,乔玉妙让车夫喊住这几个兵卒,让这几个兵卒到前面去通传,说是镇国公夫人来了,请镇国公抽空过来一次。 兵卒一听是镇国公夫人,便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去通传去了。 乔玉妙就和绿罗在马车等着。 过了一会儿,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大,穿过厚厚的马车车壁,传进了马车车厢。 怎么突然就这么吵了?乔玉妙心中疑惑,莫不是齐言彻来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是齐言彻来了,也不会那么吵的。 于是,乔玉妙就好奇的拉开了一半的车帘。 车帘一拉开,声音就没了阻隔,直接传了进来。 因为声音吵闹的声音实在太响,倒是让乔玉妙听得十分清楚。 「我家人多,自然应该多分一点,你家人少,凭什么分得那么多?」 「你家人虽然多,但都是妇孺,要了种子去,也没有用,你们能种的过来吗?我们家人虽然少,但个顶个的壮劳力,为什么就不能多分些?」 「这白菜种子和萝蔔种子就这么多,该哪家分的多,哪家分的少,谁说的清楚?」 乔玉妙听了这吵闹的声音,心中便是瞭然。 前面,大约是在分种子,好让这些流民去山脚下开垦种地。但是种子的数量毕竟有些,大家都希望自己家能分得更多的种子,这才争执不休。 争执不断升温。 刚刚开始,只有一两家在争吵,因为这一两家的领头,参与争执的人越来越多。 「我家人多,需要吃的就多的,多分一点种子怎么了?」 「你们家这群贱妇,只知道吃,你们能种地吗?」 「我们能织布做衣裳,就不能吃口饭了?」 还有人说道:「我家还有两个小娃娃,要长身体,可千万不能断了口粮的,请官老爷们行行好,多分我们一些粮食。」 在闹哄哄的吵架声中,有一个男子吵的最是厉害,这人个子高,圆腰粗膀,脸颊上生着两块凸起的横肉,眼睛狭长,露出了几分兇相:「我家定是要多分粮食的。」 说完,他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矮个子,那矮个子立刻说道:「凭什么你家就要多分啊?你还讲不讲道理了。」 矮个的这么一说,立刻有人应和道:「凭什么多分,你长得胖,就能多分些种子吗?」 「就是,还讲不讲理?」 矮个的眼睛滴熘熘那儿一转,见情势已经差不多了,便大声说道:「也不知道官府怎么确定哪家分得种子多,哪家分得种子少?」 那高个说道:「可不要是谁跟官府的人关系人好,谁就可以一些粮食。我们可是粗人,都不懂怎么跟官府的人套近乎,要是这样,我们只能和西北风了。」 矮个子说道:「这官府怎么定谁家应该分的多些,谁家应该分的少些。」 高个子接着说道:「对,怎么确定谁家多,谁家少,可不能暗底里定?」 矮个子说道:「官府的人到底分?莫不是谁塞了银两,就给谁的吗?: 这一高一矮说了一会话,流民们也纷纷应和:「就是,官府打算怎么分?」 乔玉妙坐在车里,看到外头这样的情景,不禁蹙了蹙眉。 这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有些不对劲,他们这样扯开嗓门大喊,不像是两人间的争执,而是像是故意吵闹起来,让大家都听到似得,就像是故意出来捣乱的。 不管在什么时代,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流民受了灾,吃了一段时间的苦,都不想再受苦了,好不容易建立了安州,要分发种子,让他们种,他们都唯恐自己分少了。 经那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挑了头,流民便也纷纷的应和起来。 刚开始,只是互相之间争执。 到后来,这矛头就指向了官府,在这一高一矮两人的带领下,众人都质问官府怎么保证公平分种。 争执还在继续,乔玉妙忽然看到一个绯红色颀长的身影,正是她已几月未见的林恩誉。 在乔玉妙印象中,林恩誉很少穿艷的颜色,这一身绯红应该是官府,官服的胸口是一只展翅而飞的仙鹤。 在绯红官袍的映衬下,气质淡然的林恩誉,更加俊逸,也显出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林恩誉站到一侧的高台上,流民们看到一身官服的林恩誉上了台,突然安静了下来。 林恩誉单手负在身后,声音温和,却能让人信服:「诸位乡亲,本官是安州新任的知州,这次分种子,由本官亲自监管,定会保证分种公正合理,不偏不倚。」林恩誉说道。 流民们面面相觑,知州大人亲自出来说话,应当是没错的了。知州大人说不偏不倚,就应该是不偏不倚的。 只是…… 流民们心底还是存着一丝儿怀疑的。 这新任知州说的话可靠吗,是不是骗他们的? 心里怀疑着,这些流民却不敢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 流民们互相看看,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这时,那高个流民又道:「知州老爷,咱们流民这么多,种子就这么点,您倒是说说这种子该怎么分?」 这高个的一说,原本不敢说话的,不知道怎么说话的,也应了起来: 「这种子该怎么分?」 「也不知道知州老爷打算怎么分种子?」 高个的眼角上扬,透出几分得意来。 矮个的眯眯眼,又忽然一睁,朗声喊道:「知州老爷,您是咱们安州的父母官啊,您倒是给我们说说,这种子,您准备怎么分?咱们都是流民,都指望着这些种子过活呢。您说出个具体章程、一二三四来,我们才能信啊,要不然,您说的公正合理,不偏不倚,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流民,可不敢信啊。」 矮个说的这些话,口气已是很不客气的了。 台上站着的那可是官老爷,流民们都不敢说话,冲撞了官老爷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只是……这矮个的说的话,也没错,流民们静静地看着台上身着官服的林恩誉。 林恩誉淡淡的扫了一下那矮个的,又收回目光。 他温和说道:「诸位乡亲,这高台之下设了十个点,一个时辰之后,同时发放种子。」  「我们家能拿多少种子?有争抢怎么办?」矮个的又问道。 林恩誉说道:「请诸位乡亲在这十个点前排好队,不可插队。每人二两种子,童叟无欺,不多不少,若是没有来排队的,就不发种子,只有实际到场排队的,才发种子。不得代领。」 林恩誉说到此处,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有特殊原因需要带代领的,必须到我这里申请,本官允了,才能代领,除了本官以外,任何人说都没有用。」 乔玉妙点点头,在物资匮乏的时期,按照人头按需分配,也不失为一种暂时性的好法子。 而且,林恩誉的举措也已经考虑的十分全面了. 林恩誉顿了一下,说道:「若是哪家妇孺多,种不了那么多,可以请别人帮着种。若是出不起银子,以物交换也可以,替人制衣当厨娘也可以,只要双方愿意。」 台下流民们应道:「这法子倒是好。」 「若真的这样做的话,倒是可以。」 「要是这样的话,倒也不错,谁来排队,就发给谁种子,童叟无欺,很公平啊。」 「是啊,我们家女人家多,到时候领了种子,找别人帮忙种种,到时候,我们给人几身制好的衣裳,人家应该愿意的吧。」 「走,走,咱们去排队吧,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开始分种子了。」 流民们正要赶着要去排队,突然只听一声大喊:「慢着!」 喊话还是那高个的,他眼里闪过一瞬阴鹜,朗声说道:「知州老爷说每人二两就每人二两了?缺斤短两这种事,官府以前又不是没有做过,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足有二两?」 那高个的继续说道:「呵呵,还有,为什么是每人二两,不是每人三两四两,朝廷发的种子,说不定啊,这安州的官,发种子的吏,都已经贪墨剋扣了一层了。」 这高个的话一出,北门之外,顿时安静了下来,流民们都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台上新任的年轻知州。 林恩誉早已不是初到京城时的青涩书生了。 莫说殿试的坎坷,就是为官之后,他虽然为官的时间不长,但是经歷的事情却不少。早已沉稳有度。 他看着高个矮个两个流民,心中也是明了。 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官府放种,一定别有用心,另有目的。 高个的刚才说的话,已是对朝廷的大不敬了,他可以命人把他捉起来。 若是真的把高个的捉起来,现在这事情是可以得到平息了, 然而…… 林恩誉看着台下黑压压一片,心中明白,他若是真的把那高个抓了起来,只怕在这些流民心中,就不会再信任他,不信任朝廷,甚至还会觉得他是因为被说中了,而恼羞成怒。 这人不能抓…… 不抓的话,现在该如何是好。 林恩誉在心中找寻合适的办法,然而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他面色沉稳,心中却开始焦急。 而台下那高个子,眉梢又开始显出得意之色。 「恩誉,」就在此时,林恩誉突然听到一个婉转的女子声音。 ------题外话------ 推荐天才宝宝《末世尸王暖宠妻》 尹薏苡是个骗子,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骗子。 俗话说的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碰到点事情,正常,很正常。 但是这个黏着她不放当储备粮的丧尸城主也未免太不符合常理了。为什么她受欺负的时候,这人是第一个冲出来的?难不成被当做储备粮,丧尸还有护食的功能了?
【164】莫不是有了身子? 林恩誉循声望去,看清了说话的人,心中一滞,口中轻喊了一声「玉妙」,便跳下高台,朝乔玉妙大步走过去。 他三步并两步的,迅速走到乔玉妙身前,在距她一臂的位置,又生生的停了下来。 她已为人妇,是镇国公夫人。这里聚集了很多人,流民、小吏、官员、兵卒,他是不能离她太近的,免得她遭人非议。 他跟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星眸微微朝下,看着眼前娇美的脸庞,眸中闪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玉妙,许久不见你了。」 乔玉妙说道:「嗳,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你了,知道你高升了,如今已是安州的知州。恭喜你。」 林恩誉唇边浮起一抹浅笑:「都是为皇上办事罢了。」 他顿了一息,又疑惑的说道:「对了,玉妙,你今儿怎么到北城门外了?」 「哦,我是来找言彻的。」乔玉妙说道。 林恩誉眸光忽然一暗,她原是来找他的。 不能让众人看出端倪,也不想在她面前失了态,他便迅速稳了心神,恢復成平常的温和模样:「玉妙,镇国公待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恩,我本应送你过去的,不过现在倒也走不开,不如,我派人送你过去。」 乔玉妙摆手说道:「不忙,不忙,恩誉,已经有巡逻的士兵去通传了。」 「哦,是这样。」林恩誉点了下头,轻声应道。 乔玉妙一笑:「恩誉,我下马车,走过来,其实是为了分种子的事情。」 「分种子?」林恩誉疑惑道。 「分种子!」乔玉妙点头。 「玉妙的意思是……」林恩誉迟疑道。 「就是如何公平公正、不偏不倚的分种子。」乔玉妙勾唇笑道。 林恩誉急忙好奇的问道:「玉妙,你,你是不是什么好主意?」 乔玉妙说道:「恩,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帮上忙。」 林恩誉问道:「有什么好主意?」 乔玉妙道:「你刚才说,台下设置了十个点,一个时辰之后,这十个点就开始分发种子。我是想着,除了种子,每个点还可以备上印泥和白纸笔墨。 每个领了种子的人,报上姓名,由官府之人记下姓名,再由领种子的人按上手印。如此一来,谁领了种子,谁没有领,多少人领了种子,便一目了然了。」 林恩誉说道:「玉妙是说,流民来领了种子,就把他的名字记录下来,再让他按上手印。」 乔玉妙应道:「这样便可以记录下种子发放的具体情况。一共发了多少人也一目了然,一共发放了多少种子,也可以核算出来。」 林恩誉想了想说道:「朝廷给了安州种子的数量是有记录的。到时,核算出一共发放了多少种子,跟朝廷给的种子数量,核对一下,就可以看出这种子有没有缺少的了。」 乔玉妙点头说道:「只要数目能对上,所有人都会无话可说。」 「玉妙说的是。」林恩誉说道,「我这就让人去准备笔墨和印泥。」 「等等啊,」乔玉妙说道,「这只是第一步。」 「哦,」林恩誉轻笑道,「倒是我心急,玉妙的第二步是什么呢?」 乔玉妙正色:「公平秤。」 「公平秤?」林恩誉疑惑道。 乔玉妙解释起这公平秤的意思:「在这里设一桿公平秤,每个领了种子的人,都可以用这杆公平秤,重新称一次种子的重量,看一看,领到的种子,重量是否足两,有没有缺斤短两。一旦发现有短缺,立刻报上来。」 公平称的这个东西,在乔玉妙前世是司空见惯的。 在普通百姓每日进出的菜场里,就经常可以看到。这公平秤的作用,就是让买菜的人,买了菜以后,再到公平秤上復秤一次,看一看有没有缺斤短两。这主要是防止那些黑心的菜商,在秤上做些手脚,卖出来的东西分量不足。这是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群众的智慧。 不过,在大景朝却没有这公平秤的说法。 林恩誉心思一转,立刻明白了公平秤的好处,他欣然说道:「玉妙此法甚妙,我立刻让人去安排公平秤。」 「恩,好的,」乔玉妙说道,「赶在一个时辰之内,现在又耽搁不少时间了。」 「恩,」林恩誉应了一声,说道:「玉妙,这次,多谢你了。」 乔玉妙摆摆手:「我不过是耍耍嘴皮子罢了。」 林恩誉眼神突然一柔,星目温和,唇边带上的笑意也温暖得像冬日的暖阳:「是玉妙聪慧。对了,玉妙,你是想回马车里,还是想接着在外头看看。若是想看,设公平秤、分种子,我就带去棚屋里坐坐。」 乔玉妙说道:「马车车厢里逼仄,坐久了也觉得闷,倒不如看看你们分种子。」于是,林恩誉把乔玉妙和她身后跟着的绿罗,带到高台边的一个屋棚。 这屋棚是临时搭建的,只有顶棚没有墙,四面透着风,屋顶用竹片做了架子,上头覆上了稻草。 虽然没有墙,不过好在今天天气好,暖阳当空,也没有风。 屋棚里,摆了不少布袋,布袋子一个个都是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装满了的。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这次需要分发的种子。 除了这些布袋子以外,还摆了几套桌椅,是供在场的官员们休息的。 几套桌椅边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应该都是安州新任的官员,他们看到了自己的上峰、林恩誉过来,都起身给他行了礼,林恩誉一一应下。 随后,他把乔玉妙和绿罗领到一个没有人坐的空位上:「玉妙,你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儿吧。」 「嗳,恩誉,你自去忙吧,不用招唿我了。」乔玉妙说道。 林恩誉应了一声,又招唿了在屋棚里伺候的老婆婆给乔玉妙和绿罗倒了两杯热茶,这才转身离开,去忙公平秤和分种子的事情了。 乔玉妙在屋棚里喝着热茶,远远的看着。 林恩誉做的,比她想的更好。 她只是动动嘴皮子,想了个点子而已,然而,需要把她的点子落到实处的,却是林恩誉。 林恩誉命几个衙役进京城买秤,还在流民当中选取了几个年纪长些的,一起去。 这几个人在成为流民之前也是乡绅之类、比较有地位的人,在北门外的流民中,也是德高望重,颇具声望的。 林恩誉让这几个人跟着衙役一起去买秤,是做给流民们看的。让他们知道这秤不只有官府的衙役,还有他们自己人一起去。 过了一会儿,一桿秤被运了过来。 林恩誉重新站上了高台,把这公平秤的用法,说给了这些流民听。 随后,他又请了几个对秤比较在行的流民,检查了一下这桿秤。 如此一来,流民们心服口服,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那一高一矮两人,见势不对,便隐没到人群中,想悄无声息的熘走了。 林恩誉一直关注着两人,便悄声吩咐几个衙役尾随这一高一矮两个流民,若是可以,就找个机会,把这二人逮回来,若是没有机会,就跟踪着他们,但是切不可打草惊蛇。 两个衙役听了林恩誉的吩咐就悄悄的跟了出去。 —— 乔玉妙坐在屋棚里,看着林恩誉有条不紊的布置着,从买秤,验秤,准备笔墨宣纸和印泥,一直到,设点,指挥衙役搬运种子。他都是游刃有余,丝毫没有出什么差子。 乔玉妙在心里感嘆一句,他能升官升的那么快,也不无道理。满身才华,心思玲珑,办事妥当,遇事沉稳,皇上是个明君,他这样的人才不用,还能用谁?所以林恩誉才能以不及弱冠之年,就能官居正五品,成为一州的父母官。 十个点都设好了,虽然分种子还没有开始,但是每个点前面都已经排起了好长的长龙。 乔玉妙看了一会儿,突然一阵睏乏之感席捲而来。这睏乏之意,与她之前所感受过的睏乏之意都不一样。现在的这种睏乏简直就要把她身上所有的精力都在一瞬间抽走了一样。 眼皮一下子耷拉一下,上下眼皮,仿佛被黏住了一般。 乔玉妙想撑上一撑,可是这突如奇来的困意实在太厉害。 乔玉妙撑了一会儿撑不住,就趴到桌子上,想休息一会儿。 「小姐,你怎么了?」绿罗问道。 「我无事。就是突然困得厉害,无妨的,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乔玉妙说道。 「小姐,咱们去马车里休息。」绿罗说道。 绿罗叫了一声乔玉妙,见她没有回应,似乎已经睡着了。 「小姐,」绿罗推了推乔玉妙,「小姐回马车睡吧。小心着凉。」 「别叫她了,我让人去拿毯子来。」 绿罗回头一开,是林恩誉过来了。 「林公子,哦,林大人。多谢林大人。」绿罗急忙侧身福了一福。 「不用客气。」林恩誉说道。 刚才他正站在高台上看分发种子的准备情况。 他居高临下,台下的情景一目了然,自然也看到了趴倒在桌子上睡觉的乔玉妙。他便立刻赶了过来。 「嗳,谢谢,谢谢林大人。」绿罗说道。 「唐婶子,去库里拿条毯子来。」林恩誉转过头,对屋棚里的老婆子说道。 「是,林大人,老婆子这就去,这就去。今儿虽然天气好,但是就这么睡着了,也容易着凉。可不能让贵人着了凉。老婆子这就去库里拿条最好的新毯子来。」那名唤唐婶的老婆子立刻应了一声。 唐婶子很快就把毯子拿了过来了,这毯子是用来救助流民的,虽然质地普通,不过是全新的。 绿罗看了看那毯子,虽然觉得这毯子质地差了点,但是既然是新的,还能保暖,便道了一声谢,接了过来。 她把这毯子盖到了乔玉妙的身上。 林恩誉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乔玉妙睡着的侧颜,白皙的肌肤如上好的瓷器,泛着红润的光泽。 他突然想到曾经的一个午后,他在秀仪巷的堂屋里也看到过她在阳光下睡觉的侧颜。 睡着了的她,安静而可爱。 林恩誉心弦微颤,心中那悸动的感觉,仿佛又要拨弄他的心弦。他挪不开眼,目光便凝在她的睡颜上。 当齐言彻收到下人的通传,过来找乔玉妙的时候,就在这简陋的棚屋里看到了这样的情景。 她趴在桌子上,安静的睡着觉,而林恩誉则站在旁边,目光凝着她的睡颜。 想也不想,他立刻走上前去,走到乔玉妙身边,挡住了林恩誉的视线。 「国公爷。」绿罗看到齐言彻,便立刻一福。 林恩誉的视线突然被挡住,才惊觉自己有几分逾越,他连忙收了神,拱手行了行礼:「国公爷。」 齐言彻淡淡点了下,目光带着几许冷意掠过林恩誉。 林恩誉别过眼,心中微嘆。 齐言彻转向绿罗,轻声问道:「夫人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绿罗应道:「小姐说她突然睏乏的厉害,就想趴着睡一小会儿。」 齐言彻蹙了下眉,莫不是她身子哪里不舒服了? 「恩。」齐言彻走到乔玉妙身边,正想把乔玉妙抱了起来。 大概是齐言彻的动静弄醒了乔玉妙,乔玉妙睁开了眼。 「言彻,你来了?」乔玉妙睁眼看到面前的齐言彻,眯眯眼,笑了起来。 「听人禀报说,你来了,我就立刻赶了过来,」齐言彻说道,「听绿罗说,你突然觉得睏乏的厉害,所以就睡着了,妙妙,你身子还有哪里不适?我先送你回府,可好?」 乔玉妙嘿嘿一笑:「不好,不好,我还有话没有说呢,你也不问问我,特地赶到北门外找你,是做什么?」 齐言彻说道:「你的身子最要紧,这样突然就犯困要睡觉,可不让人担心。」 乔玉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旁边唐婶子接了话:「贵人莫不是有了身子了?我那会儿刚有了我家老二的时候,也老是犯困,一犯困起来,那是挡也挡不住,忍也忍不住,就想着随便找个地方,倒头就睡下了。」 唐婶子也是这北门外的流民,在做流民之前,是庄户人,一辈子待在田里,没见过什么世面,人却十分朴实,也很热心。 看到乔玉妙突然犯困睡觉,就忍不住乐呵呵的说道起来。 林恩誉听到唐婶子的话,愣了一下。
【165】日子过得悄无声息 齐言彻闻言,也是一愣,手脚顿在那里,保持着刚才半抱着乔玉妙的姿势。 胸口起伏了一下,狭长的凤眼凝在乔玉妙刚刚睡醒的娇艷脸庞上。 目光是狂喜和激动,语气却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妙妙,是真的吗?」 乔玉妙嫣然一笑,眉梢扬了一下,随即咯咯轻笑一声:「我到北门外来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啊。」 「老婆子就说嘛,定是有了身子才会这样的,呵呵呵,呵呵呵。」唐婶子笑了起来。 「真,真的?」齐言彻低沉的声音又问了一句。 「恩。」乔玉妙轻点了点头。 眼中的狂喜再也无法抑制,他把她打横报了起来。 「言彻,你发什么疯?」乔玉妙低唿一声,嗔了起来。 齐言彻哈哈笑了一声:「怕什么?」 把乔玉妙抱好之后,他一路奔到不远处的马车。 他把乔玉妙抱上了马车,关上了车门。 夫妻二人躲在马车车厢狭小的空间里,与外头嘈杂熙攘的人群,隔绝了开。 林恩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一切,星目垂着,眼眸底下便是一片阴影。 齐言彻把乔玉妙抱到软榻上,让她在软榻上半躺着,再坐到她旁边,盯着她的肚子看。 乔玉妙推推他:「做什么盯着看,魔怔了吗?」 齐言彻道:「在看我儿。」 乔玉妙噗嗤一笑。 齐言彻看了一会乔玉妙的肚子,把乔玉妙抱了起来,把人抱到自己的怀里。 抱住她,想搂得紧些,又怕弄伤了她,想搂得松些,又觉得和她帖的不够紧。 终是不敢搂得太紧,只好五指扣住她的手指,在她耳边轻低语,声音极轻极柔:「妙妙,辛苦你了。」 —— 夜里,齐言彻命人在卧房里多加一个碳盆。 镇国公府的银霜碳本就是极好的,现在又加了一盆,屋子里更加暖和。 乔玉妙坐在床上,在小衣外头,只披了一件襦子。 齐言彻让她好生休息,便早早跟她一起上了床。 乔玉妙睡不着,坐在床上看书,这本书是一本话本,也是关于战场英雄的,是今年新出的话本,题材跟乔玉妙当年写的《岳英传》有几分相似,应该是看到《岳英传》火了之后,跟着写的。 乔玉妙心里暗笑,跟风之作,真是在哪里都有。 乔玉妙在看书,齐言彻在看乔玉妙。 看了一会,他凑了过来,趴到她肚子旁边,掀开了她的襦子。 乔玉妙一低头,见齐言彻正在掀她的衣服。 她拍了一下他的髮髻,无奈的笑道:「言彻,你做什么呀?」 齐言彻抬头朝乔玉妙看着:「炭盆燃的旺,不会着凉的。我就看看。」 说罢,他便低下头,把她的小衣也撩了起来。 细瘦的小腰露出来了,正是不盈一握,白嫩嫩的肚子也露出来了,肌肤细腻,小腹平坦,没有一丝隆起。 「看着和从前一样,」齐言彻说道,「我儿在里头?」 乔玉妙拍了一下他紧实的肩膀,嗔道:「这才多久,哪可能看得出来?恩,他现在说不定还没有一片儿指甲大。」 齐言彻道:「真是小。」 乔玉妙乐了起来。 齐言彻看了一会儿肚子,就忍不住摸了摸,「我儿」没有摸到,光洁细腻的触感,却从指腹传来,他将脸轻轻的贴了上去。 凤眸便暗了下来。 乔玉妙起初并没有发现,直到听到他轻轻喘了一口,大手往她小衣里直钻。 她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娇声:「言彻,这刚刚怀上,不能,不能行房,你,你忍上三月,三月过后就可以了。」 齐言彻默了一会儿,哑着声音说道:「妙妙,不用担心为夫,我忍得的。」 大手探着,却不敢乱动,他趴在她小腹边,喘了几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坐会床头。 过了一会儿,见时辰差不多了,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就躺下来睡觉。 齐言彻把乔玉妙揽到了怀里,觉得不满足,又把她抱到自己身上,又把乔玉妙抱回身侧,他把乔玉妙抱来抱去,仿佛恨不得把她融到胸口里去。 乔玉妙蹬了一下腿,在被子里踢他一脚:「你还睡不睡觉了,你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让人怎么睡觉?」 齐言彻这才放开了她,不敢再动,只乖乖把人搂到怀里去。 乔玉妙在他怀里拱了一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她闭上了眼,也有些睡不着觉。 如今,她腹中有一个小生命,那是她的骨血,她的孩子。 她孤身一人穿越而来,现在已经彻底是这个时代的人,在这里,她有亲人,有爱人,也有了他和她的血脉延续,有了她的孩子。 她真正是这个时代的人,以一个现代人的灵魂,融到这个时代。 她前世是一个普通的网站编辑,这一世也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没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想法,也没有权倾朝野的野心。 万卷书图书馆蒸蒸日上,又因加上了皇家的背景,图书馆的生意更加红火了,知名度越来越高。 这就是她在大景朝的事业。 留着初心不改,有着现世安好。 这就是在这个极度男权的社会,她全部的所求。 —— 因为现在还在怀孕初期,乔玉妙也不敢托大,不敢再到处乱走。 得知怀孕的第一天,她任性一回也就任性一回。任性好了,理智就要回归。 乔玉妙知道,怀孕的头三个月,胎还没有长牢,是要小心一些的。等过了三个月,通常来讲,这胎就长牢了,到时候就要注意锻鍊身体,保持良好的体力,已备生产了。 现在刚刚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胎,让腹中胎儿长牢了再说。 所以乔玉妙不敢乱走,但是每日,他会在院子里走上几圈,保持最基本的活动。 怀孕初期,乔玉妙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适,除了吃饭之后,偶有反酸烧心以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连吐也没有吐过。 她最大的反应,就是特别容易睏乏,特别想睡觉,身子比较疲懒。 因为她身子易乏,又刚刚怀孕不久,所以她也不怎么去万卷书图书馆了。过个两三日,去上半天也就是了。 万卷书图书馆的掌柜、宁文信已是独挡一面的人物。以前,乔玉妙就尽量放权给他,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现在乔玉妙把万卷书图书馆全权交给了宁文信,图书馆依旧井然有序,没有出过任何岔子。 乔玉妙怀孕以后,齐言彻执意要请蔡鹤给她瞧瞧。 蔡鹤说她身子底子好,胎相也怀得极稳,建议她不要另外吃安胎药了。 乔玉妙自是应下来了,既然自己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很好,那么能不吃药就不吃药。是药三分毒,再温和的药,说不定也有不为人知的副作用。 蔡鹤见乔玉妙听他的意见,同意不吃药,也很高兴。毕竟这个时代的贵妇人,一旦怀了孕,不管有病没病,不管有没有必要,都要吃个安胎药才能放心。殊不知怀孕是人最自然的生理现象,人的身子自会调节的很好。乡野村妇怀孕从来不吃药,身体也是很健壮的。 药虽然不吃,但是乔玉妙每天坚持晒太阳,吃骨头汤等钙质丰富的东西,用来补钙。 另外,她也命人多给她准备青菜之类的绿叶植物,用来补充叶酸。 乔玉妙虽然是第一次怀孕,托前世铺天盖地广告的福,她却知道孕妇是需要补充钙和叶酸的。 因为京城位置偏北,现在又是冬日的时节,绿叶菜并不多,齐言彻知她想吃,便命人从南方运菜到京城来。 在南边儿,新摘下的小白菜,放到袋子里,挂到最好的快马上。快马加鞭,一天一夜,赶到京城,送到了镇国公府的小厨房里。 倒是有几分,红尘一骑美人笑,无人知是青菜来的意思。 乔玉妙本来还想找深海鱼类来吃吃,不过打听了一下,这个时代似乎没有人吃深海鱼。她想着,大约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捕鱼技术还不过关,渔民们只能抓到浅海的鱼,抓不到深海的鱼。她便也只能做罢。 —— 日子过得悄无声息。 隆冬终于降临,京城北面的安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建了起来。 大景朝从来没有那么快,把那么多屋子,同时建了起来。 百姓自住的屋子,安州的中心安州城的府衙和城墙都建好了。 以前,朝廷有什么工事要做的话,首先要召集民夫。然而,建立安州城,北城门外的流民,就是现成的民夫,不用另找。 因为是建立自己的家园,这些流民干活的时候,非常的卖力,根本不用官府催促,所以安州才会建得那么快。 已经有流民陆陆续续住进了新家,翠云山脚下的荒地也都被开垦出来,新垦出的土地上,一直可以看到,有辛勤的农民在劳作。 当乔玉妙听到齐言彻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心里就想着,日后,这安州一定是一个繁华富庶的所在。 安州是整个大景朝离京城最近的州府,里面的老百姓又都是吃过苦,一心想过好日子的流民。这安州又是他们亲手建起来的,怎么会不珍惜?况且,还有林恩誉这个能干的知州。 虽然现在的安州只是有了一个雏形,但是乔玉妙觉得日后那一定是个规模大的州府。 —— 这日,乔玉妙起得晚,醒来的时候,发现齐言彻正在屋子里。 乔玉妙奇怪的问道:「言彻,今儿似乎不是你沐修的日子吧,难道是我记错日子了。」 齐言彻走到床边,看着刚刚早起、还带着几分睡意的娇妻,笑道:「妙妙,你没有记错日子,今天确实不是我沐修的日子。」 「那,那你怎么没有去上朝啊,还是今天散朝,散的早,你已经回来了,」乔玉妙带着几分睡意,「还是我醒得太晚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也不是,」齐言彻说道,「想起身了吗,我替你去拿衣裳。」 「起身了,」乔玉妙说道,「嗳,言彻,你也不用去北门外了吗?是不是流民们都搬到了安州,所以,北门外就没有流民了。」 齐言彻递了襦裙给乔玉妙,笑道:「不是,我今儿告了假。」 乔玉妙眨巴了一下眼睛:「告假,怎么了?」 齐言彻笑道:「莫急,一会儿就知道。」 乔玉妙穿起了衣衫,嗔道:「你还跟我卖关子啊。」 「起了身,咱们去院子里走走。」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狐疑的看了看齐言彻,慢慢的穿好了衣服。 绿罗和拂冬进来,伺候乔玉妙洗漱。 洗漱好以后,乔玉妙和齐言彻就在院子里散步起来。 「今年还没有下过雪呢。」乔玉妙说道。 「恩,今年下雪晚,不过也应该也快了,妙妙,想下雪?」齐言彻问道。 乔玉妙说道:「我喜欢看雪景,现在冬天,院子里景色不好看,要是下了雪的话,那可就好看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乔玉妙抬头一看,惊喜说道:「瞧,是喜鹊,现在天气那么冷,还能看到喜鹊啊。」 喜鹊虽是留鸟,冬天不会飞到南边过冬,一年四季都留在原处,但是冬日天气寒冷,鸟儿们,多会躲在一个温暖的角落里过冬,能在树枝上看到喜鹊飞过,对冬天来说,却是难得。 齐言彻正色道:「喜鹊,是报喜的,今日看到喜鹊,莫不是今日有什么喜事?」 乔玉妙正要说话,就见一个外门婆子远远的走了过来。 「夫人,有您的帖子。」那外门婆子走到乔玉妙跟前,行了一个礼,把手里的帖子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接过帖子,打开一看,笑道:「呵呵,喜鹊果然是报喜的,真的有喜事。」 齐言彻眉眼一抬,问道:「是什么喜事?」 乔玉妙笑道:「是明秀的喜事,她很快就要跟她那隔了不知几代的远房表哥成亲了,就是那个卢干志。」 乔玉妙说道:「有情人忠成眷属,可不就是喜事一桩?我说怎么今日那么难得看到了喜鹊,原来是提前给我报喜来了。」 齐言彻浅浅笑道:「喜事,确实是喜事。不过那是别人家的喜事,不是我们家的喜事。我们家院子里飞来的喜鹊,应该给我们家报喜才是。」 乔玉妙回过头,朝齐言彻嘟了一下嘴:「明秀是我的好友,她的喜事,我自然替她高兴。」 齐言彻不置可否,只问道:「是在什么时候?」 乔玉妙说道:「就在下个月了。」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外门一个管事,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国公爷,国公爷,有圣旨,有圣旨,有圣旨下到府里来了。」 乔玉妙眉心一抬,圣旨?什么圣旨要下到镇国公府里来。言彻,今天告假一天,待在府里不出门,莫不是因为知道今日会有圣旨到。 乔玉妙朝齐言彻看了过去,只见他唇角微杨,眉梢也攀上了喜意。 齐言彻说道:「玉妙,走吧,咱们到外院去接旨。」 「恩。」乔玉妙应道,「咱们快去吧。不要让宫里头传旨的公公等久了。」 「好。」 齐言彻应了一声,拉着乔玉妙的手,走到了外院。 传旨太监已经在正堂里等着了,看到齐言彻和乔玉妙进了正堂,就站起身,把手中明黄色的捲轴夹在肘子里,向齐言彻和乔玉妙拱了拱手,微笑说道:「国公爷,夫人,咱家是皇上派来,到镇国公府来宣纸的。」 齐言彻点了下头,说道:「有牢公公了。」 「国公爷不必多礼,」传旨太监说道,「那咱家也不跟二位多寒暄了,先宣旨了。」 「好。」齐言彻说道。 那宣纸太监把夹在手臂上的圣旨,拿在手里,双手捧着,大声说道:「镇国公夫人、齐乔氏接旨。」 乔玉妙一愣,她接旨,旨意竟然是下给她的? 接旨,怎么接?乔玉妙正想跪下接旨,只听旁边齐言彻转头吩咐道:「去拿个垫子来给夫人。」 说罢,又对传旨太监说道:「内人怀有身孕,还请公公通融。」 传旨太监热情笑道:「好说,好说。」 很快,垫子就拿来了,乔玉妙跪在垫子上,齐言彻陪着跪在她身边,正堂里伺候着的一熘儿下人,都齐刷刷跪了下来。 传旨太监笑眯眯的点点头,这才打开了明黄色的捲轴。
【166】那老匹夫又来了? 传旨太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夫人,齐乔氏,敏慧聪雅,特封为县君,赐号嘉敏,钦此。」 乔玉妙一愣,这是封她为县君,封号为嘉敏,那她日后就是嘉敏县君了。 乔玉妙是有一个封号,是她在嫁给齐言彻之后,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但是这个一品诰命夫人的封号是因为她嫁给齐言彻的缘故。齐言彻是镇国公,她作为镇国公夫人,就是一品诰命夫人。 县君却不一样,这是一个爵位,一个女子的爵位,就像男子封爵公、侯一样,女子也有爵位,比如郡君,县君,乡君之类的。 女子的爵位和男子的爵位不一样,不成世袭,也不可能有任何权利,但是有一点却是相通的,就是可以领朝廷的俸禄。俸禄虽然不大,但是象徵意义却是极大的。 乔玉妙有原主的记忆,在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又曾经看过很多话本,对大景朝女子封爵位的事情,也是有些了解的。 皇帝的女儿称公主,亲王的女儿称郡主,至于其他的女爵,比如县君,乡君的,在大景朝开国初期,也是时常分给世家和有功之臣的夫人和女儿的。但是现在,除了公主和郡主以外,封女爵的并不多,要封也是皇室宗族之人,也就是景姓一族的女子,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封的。至于外姓女子,封女子爵位的少之又少。 皇帝竟然封她一个县君的爵位。 思绪一闪而过,乔玉妙却有几分不敢相信。 齐言彻见乔玉妙愣在那里,就笑道:「玉妙快接旨吧。」 乔玉妙这才回过神:「嗳,嗳。」 接了旨,她心中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送走了传旨太监之后,乔玉妙拉着齐言彻回了房,又把屋子里伺候的丫环妈妈,打发到外面去。 乔玉妙问道:「言彻,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儿了?就是下旨封我县君的事情。」 齐言彻颔首道:「知道了。」乔玉妙又问:「那你今天告假在家里,就是为了陪我在家里接旨。」 「恩,是的。」齐言彻应道。 乔玉妙说道:「皇上不是个昏聩之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封我一个县君的封号。若是说,因为之前,我给皇上捐了一百五十多万两白银的话,恩…… 乔玉妙思索了一息,说道:「也不会是因为这个的。那个时候,皇上给万卷书图书馆提了一副字了,正在图书馆的大门口挂着呢。再说事情过了那么久了,应该也不会是因为这个缘故。 言彻,既然你早就知道皇上会封我县君,那你一定也知道原因吧。」 齐言彻给乔玉妙倒了杯热水,递给她:「知道。」 乔玉妙眯了眯,说道:「你现在还想卖关子吗?」 齐言彻摇摇头,笑道:「之前没告诉你,只是想着,让你高兴高兴,现在自然要对县君和盘托出的。」 乔玉妙双手搁在桌子上,侧着身子,对着齐言彻:「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齐言彻说道:「不是因为那一百多万两银子,而是另有原因。」 「是什么?」乔玉妙微抬眉心。 「关于安州建成的摺子是我写的,但是主意的却是你出的,」齐言彻说道,「我给皇上递了摺子之后,皇上就招我进御书房,问我这安州的事情。问话的时候,我跟皇上提过,这建立安州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乔玉妙说道:「是因为你跟皇上说,这建立安州的主意是我出的,所以皇上就封了我一个县君的封号。」 齐言彻说道:「此其一。」 「其二呢?」乔玉妙问道。 齐言彻道:「那日你到北城门外,想出了公平秤的主意。那时,流民聚集地就在京城的北城门外。离京城那么近,皇上自然十分关注,在那里也是有不少耳目的。」 「原来是这样啊。」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说道:「如今安州已经建成,流民之患已基本解决,皇上知道你有功劳,自然要嘉奖于你。」 乔玉妙托起腮,眯着眼睛笑,县君,嘉敏县君,听着就觉得好听……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乔玉妙听到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她觉得奇怪,起身走到门口,打了璎珞帘子,朝门口探出身子,只见丫环们都拿着扫帚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怎么了?」乔玉妙问道。 绿罗说道:「小姐,是外头下雪了,鹅毛大雪呢。拂冬招唿着丫环们去院子里扫雪呢。」 「下雪了?」乔玉妙问。 「嗳,刚刚突然下起来了,只一会儿,就下的好大了。」绿罗说道。 「恩,知道了,你们去忙吧。」乔玉妙说罢。 绿罗应了一声,也拿起了一把扫把。 乔玉妙回了屋子,笑吟吟的对齐言彻说道:「早上还说今年怎么还没有下雪,这会儿就下雪了。」 「你方才说,喜欢雪景,那我们出去走走,看看雪景。」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一笑:「好啊,言彻,走。」 夫妻二人合撑着一把伞,走到了院子里。 雪如柳絮,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大片的雪花,在天空中曼妙起舞。 雪落在素面油纸伞上,油纸伞面上就覆了一层薄薄的雪,将伞下相依而行的一对璧人,和这漫天的飞雪隔绝了开去。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便走出了正院,去了府里的花园。 花园比正院大上很多,而且山石树木,小道亭台的,雪景自然也应该更好看一些。 齐言彻一手打着伞,一手牵着乔玉妙,慢慢走在去花园的路上。 穿过抄手迴廊,拐过一个月洞门,视线豁然开朗。 整个花园银装素裹,粉雕玉砌。 雪已经小了下来,不过依旧在下。鹅毛的雪片变成了细小的雪珠子,没有之前大雪纷飞的景致,却别有清雅的意味。 乔玉妙朝花园里一看,只见白雪皑皑的雪地里,已经有人在玩雪了。 乔玉珩和黑宝,一人一狗,在雪地里撒欢奔跑。 黑宝身上落了不少雪,雪落在一身漆黑的皮毛,黑白分明,脑袋上有一片雪,衬出它的大眼和黑宝石一样明亮。 乔玉珩头上带着锥帽,身上披了一件蓝色的斗篷,垂凤眼透着少年人特有的欢喜。眉心的硃砂痣,在白雪皑皑中,更加鲜艷。 乔玉妙心里感嘆,她这个弟弟真是漂亮得紧。 乔玉珩的西席,佟白博站在离乔玉珩不远的地方,偶尔参与一下乔玉珩和黑宝的活动。 舒清站在抄手游廊的另一端,远远的看着他们。 「娘亲。」乔玉妙唤了一声,便朝舒清走过去,齐言彻便跟着一道走过去。 乔玉妙走道舒清跟前:「娘。」 齐言彻欠身:「娘。」 舒清垂凤眼弯弯的看着齐言彻,笑眯眯的说道:「嗳,言彻。」 「娘,今年下雪下的晚,这才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乔玉妙说道,「我们也来看雪景了。」 「嗳,我和玉珩,还有佟先生,也是刚刚到这里,」舒清说道,「原本,玉珩是在上课的,看到下雪,他就央着我,说要出来玩雪。佟先生说,少年人想出来玩雪,也是自然,难得一日,就让他出来玩玩。」 乔玉妙点头道:「嗳,是啊。玉珩才十一二岁,这个年纪原该是活泼好动的,偶尔出来玩玩也是好的。」 舒清说道:「恩,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允了,就是玉珩身子毕竟弱,让他在雪里玩上一小会儿,我就会喊他回屋子,万一感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嗳。」乔玉妙应了一声。 「妙妙,你如今已有了身子,在外头站一会儿,就赶紧回屋子吧。得了风寒,哪是什么好玩的?」舒清说道。 乔玉妙浅笑道:「我哪里就这么金贵了。」 舒清道:「你哪里就不金贵了?」 乔玉妙笑了起来:「在娘亲眼里,我哪里都金贵。」 舒清瞪了她一眼:「可不就是金贵,可别大意了。」 乔玉妙笑笑,舒清说的絮叨,与天下的母亲都一样,这唠叨源自母亲不带算计、不加思考的关心,也是最自然的表达。 她不嫌唠叨,只觉得温暖:「娘,我省得,我在花园里看一会儿雪景,一会儿就回去。」 佟白博和乔玉珩,看到了长廊里的乔玉妙和齐言彻,便快步走了过来,黑宝抖了抖身上的白雪也一颠一颠的跟在后头。 「姐姐,姐夫,」乔玉珩唤道,「你们也到花园里来了啊。」 「国公爷,夫人。」佟白博欠身拱手。 乔玉妙和齐言彻应了一声,又随意的说了几句话,乔玉妙便说道:「玉珩,你到着黑宝去玩吧,我有话问问佟先生。」 乔玉珩应了一声,带着黑宝离开了。 乔玉妙对佟白博说道:「佟先生,我想问问玉珩的课业。」 佟白博欠身说道:「夫人请问。」 乔玉妙说道:「佟先生,到了明年春天,玉珩就要进学堂了,我正在给他寻个合适的学堂,只是玉珩从未上过学堂,我也不知,他现在学识如何,适合什么学堂,所以想来问问佟先生。」 说起乔玉珩这个学生,佟白博语气便带上了几分骄傲:「玉珩啊,他虽然没有上过学堂,但聪慧过人,又极有灵气。原本我以为他没有上过学堂,所知应该不多。倒是没有想到,他基础还是不错的。 不仅如此,我教什么,他很快就能学会,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玉珩学得极快,比很多在堂里学习的同龄人都要好上几分。」 乔玉妙淡淡一笑,她弟弟聪明,她早就知道。 「佟先生,依你看,玉珩适合进什么样的学堂?」乔玉妙问道。 「大景朝最好的学府是国子监,不过,国子监只收有功名在身的学生,多是各地的举子,」佟白博思考了一下,惋惜说道,「国子监怕是不行。」 「国子监自然是不行的。」乔玉妙笑道,佟白博真是爱徒心切,这国子监的学生都是要参加会试的举人,乔玉珩就算再聪慧,却是连个秀才的功名也没有的。 她点头道:「依佟先生所见,玉珩适合去什么学堂?」 佟白博说道:「京城中有一个学堂,名曰厚德书院,是官学,有不少世家子弟在里头读书,里面有不少名师,就玉珩现在的进度,去这家书院最为合适。」 「好,谢谢佟先生。」乔玉妙颔首道。这厚德书院一定极好,要不然也不会有很多世家子弟去那里读书,佟白博也不会这般推崇。 以镇国公府的名头,付出足够多的束脩,乔玉珩要去那里读书,也不是什么难事。 乔玉妙向佟白博问了一下关于这厚德书院的详细情况,又跟舒清聊了几句怀孕之后的身体状况,便和齐言彻一起回了正院。 —— 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下的小,却是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也没有停。 第二清早,整个京城,都覆上一层晶莹洁白,繁华喧闹的京城仿佛换了一个洁净无暇的天地。 因为时辰尚早,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道路上的积雪也没有融化。 乔渊搀扶着桥樑,走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口。 「爹,您小心着些,地上滑,莫要摔了。」乔渊说道。 桥樑脚步打着颤,身形左摇右摆的晃着:「就算我虽然年纪大,这点路还是能走的。咳咳,路再滑,天再冷,老夫也要到这刑部来讨个说法。」 「恩。」乔渊应了一声在心中嘆了口气,将乔梁扶好,「爹,小心着些。」 乔梁和乔渊父子走到刑部衙门口,找到守门的衙役。 乔梁对那衙役说道:「老夫求见刑部侍郎。」 那衙役嗤笑一声:「乔老爷又来了,刑部侍郎?咱们葛大人,哪是你说见就能见上的?我在刑部当差当了那么多年,还没有跟咱们葛大人当面说上一句话的,都只能远远的看着行礼。你来门口说想见就想见了?」 「老夫自是不同的,老夫是,是,曾是宣平侯。咳咳。」走了许久的雪路,乔梁有些体力不支就把身体一半的重量,压在乔渊身上。 「宣平侯?乔老爷你说的那是什么陈麻子烂谷子的事儿了。咱们大景朝早就没有什么宣平侯,宣平侯府那院子现在都改了姓了,」衙役说道,「老子叫您一声乔老爷,那是客气,别给你三分颜色,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乔梁指着那衙役,怒急攻心,手指发抖:「虎落平阳被犬欺。」 衙役双目一瞪:「骂人?谁是狗,老东西,狗娘养的。」 「你,你!」乔梁气得眼球突出,突然心口巨疼。他捂着胸,四肢无力,若不是身后乔渊托着,早已摔在地上。 乔渊道:「爹,莫动气,莫动气,您心脉受损,动不得气。」 乔梁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乔渊的手臂,勉强稳住身形,对那衙役道:「你出言无状,老夫可以不计较,但你需得为老夫通传。皇上答应我的,答应我的,乔家被骗一百多万两银子,让刑部查的,皇上说过,等结党营私的案子结了之后,让刑部来查的。」 衙役说道:「皇上也是你可以污衊的,还皇上说过的,圣旨拿出来。」 乔梁说道:「皇上在摺子上给我批过的,只是在搬家的时候,那道摺子,不知怎么的,就找不到了,老夫真的没有胡说,这是真的。」 那衙役挥了挥手:「空口无凭的,你还敢拿皇上说事,还不赶快滚,要不然,把你抓到牢里,治你个大不敬。」 「你,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乔梁浑浊老眼几乎血丝崩裂,浑身都气的发抖。 刑部衙门内,刑部侍郎葛忠明,手里端着茶杯,皱着眉头问道:「门口,乔梁那老匹夫又来了吗?」 他面前一个衙役抱拳答道:「又来了,和他儿子一起来的,说是要刑部查他们家什么被骗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事情,还说是皇上答应他的,在门口不依不饶的,不肯走呢。」
【167】笑容如早春第一缕轻清风 葛忠明眼眸闪过厌恶,他捏了捏眉心,心中暗道,若不是这个老匹夫诬陷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皇上就不会下旨,让刑部和宗人府一起查案。 为了这个案子,他曾经茶不思饭不想,睡觉也睡不着,睡着了还会在午夜做噩梦,梦到被皇上责怪办事不利。 那段战战兢兢的日子,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都是拜乔梁那老匹夫所赐。 至于乔家被人骗得倾家荡产的事,他也是知道的,稍稍想想就能知道,乔家嫡长孙是被人骗了的。 对此,葛忠明十分不屑,真是蠢货。 什么样的家养出什么样的子弟。什么样的败家子能一下子把一个世家败得倾家荡产? 他也有几个儿子,虽然天资有高有低,性子各不相同,但行为举止都是规规矩矩,资质较差的那个也绝不会蠢成这样。 乔家的案子,他实在不想管。 对于乔梁说的,什么皇上批过摺子让刑部负责调查…… 这摺子,他是没有看到过的。皇上倒是跟他私底下口头吩咐过,让他不要插手乔家的事情。 皇上既然这么说,他当然是要照着做的,除非他不想在大景朝的官场混下去了。 葛忠明揉了揉眉心说道:「叫人把乔梁父子二人赶走。」 那衙役应了一声,出去办事。 —— 刑部衙门口,几个衙役气势汹汹的沖了出来,每人手中拿了一根手腕粗的长棍,向着乔梁乔渊就沖了过来。 他们倒也不是真的打人,只在空中乱舞一气,把乔梁乔渊赶走。 乔梁和乔渊见那棍子乱舞着过来,吓得直往后退,一直退到离刑部衙门十丈开外的路边。 衙役们见乔梁父子已经走远,便冷哼着回了刑部大门。 乔梁手捂着胸口,浑身发抖:「好,好,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衙役们早已经走远,乔梁颤抖愤怒的声音,除了乔渊和他自己根本就没有人听到。 「爹,我扶您回去吧。」乔渊道。 —— 乔家把宣平侯府祖传的院子卖了之后,现在租住在一条小巷子里。 乔梁祖孙、家里女眷、还有仅剩的几个家僕,十多口人,都挤在四五间屋子里。 回了住处,乔渊先把乔梁送回了屋子,扶着乔樑上了架子床。 「爹,今儿您也走了不少路,这会儿,先歇息一下,」乔渊说道,「一会儿药箭好了,我再让人端进来。」 「好,咳咳。」乔梁应道。 乔梁趟在架子床上,闭了眼休息。乔渊坐在一边儿的木凳上,陪着坐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唿吸声,这才轻声轻脚的走了出去。 出了屋门,乔渊反手将门关上。 屋子里,乔渊一离开,乔梁的睁开了眼睛,他吃力的从枕头底下的摸出了一块对牌。 这块对牌上写着宣平侯府四个大字,是以前在宣平侯府使用的对牌。这快对牌很小,比宣平侯府其他的对牌都要小上许多,只有人的一截指骨那么长,然而,这块对牌却是纯金所制,是歷代宣平侯才能有的对牌,象徵着整个宣平侯的最高权利,是乔梁的父亲传给他的,可以动用宣平侯府的所有人力物力资源。 不过现在宣平侯府没有了,这块对牌,也就是一块普通的金子罢了。 乔梁满是皱纹的老手在对牌上,来回摩挲,胸口又开始隐隐发痛。 宣平侯府传到他这一代,世袭罔替的爵位没有了,十几代积累的财富没有了,一家人在偏僻的小巷子里苟延残喘。 心口作痛,浑浊的老眼因为有了几许泪意,而闪出光亮来。 门口隐隐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乔梁听到那是乔渊和老管家乔全在说话。 方才乔渊一出屋子,管家乔全就来找他。 「大爷。」乔全说道。 「什么事?」乔渊问道。 「大爷,是大少爷的事情。」乔全看了看乔渊的脸色。 「大少爷又怎么了?又闯了什么祸了?」乔渊问。 到如今,乔玉琏是个什么德行,乔渊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对于这个他从小宠这的儿子,原本他以为乔玉琏只是有些顽劣,有着世家子弟的一些通病罢了,现在他已经知道,乔玉琏是有多蠢笨,多么不堪雕琢。 听到乔全说大少爷有事情,乔渊第一反应就是,乔玉琏又做了什么蠢笨之事,又闯了什么祸。 只是,因为在乔梁屋子的门口说话,乔渊和乔全所说的话,乔梁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 乔渊以为乔梁已经睡着了,而且在宣平候府时,屋门木材高档厚实,关了门之后,屋子里面的人是听不出来的。 如今换了小巷子里寻常人家的屋子,他哪里想得到,这屋门木料不好,用料又薄,人在屋子门口讲话,屋子里的人,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大爷,刚刚您和老爷去刑部衙门的时候,大少爷到我这儿,把用来开销的银子全给抢走了。」乔全说道。 「什么?这个小畜生!他抢钱做什么,他人呢?我去把他抓回来,好好的打一顿板子。」乔渊怒道。 「大少爷,他说,他说,他在春香院,看上了一个,一个粉头,说是跟那米大行首长的有几分神似。」乔全看了一眼乔渊,随即低下头说道。 「这个小畜生,乔家如今这般情形,他还要去狎妓,岂有此理?」乔渊顿时勃然大怒。 乔渊骂了两句乔玉琏,想着要去春香院找乔玉琏,却也没忘了再多问一句家里的情况:「乔全,开销的银子全给他抢走了,家里开销怎么办?我再给你几十两银子,开销。」 乔全摇了下头:「大爷,现在乔家人不多,几十两银子开销也也可以花一个月的,但是老爷的药钱,一副就要三两银子,一天吃两幅,就是六两,一个越就近两百两银子,这还是把一些珍贵药材去了的。老爷的药没几天就要吃完了,这几天,要去抓新药了。」 「这…,这个如何是好?」乔渊说道。 「三爷哪里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乔渊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所说的三爷,便是他的三弟。 乔梁有三个儿子,长子乔渊,次子乔浩,也就是乔玉妙的父亲。长子,次子都是嫡子,还有一个庶子叫乔海。 乔梁完全不在意庶子,庶子不能继承爵位,分家之后,庶子不过就是乔家的一支旁支罢了。 而乔渊对乔海这个庶弟,更加是看不顺眼。就算是庶子,分家之后,也是分财产的,他连一母同胞亲弟的儿子都容不下,怎么可能容得下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弟? 他一早就找了个错处,把乔海赶出了乔家,算是提前分家了,至于给乔海的分家银子,他以各种名目给扣下来,只给了乔海一点点银子,就把他打发出了乔家。 乔梁只在意会继承爵位的长子,对于庶子根本就不在意。 如今乔家丢了爵位,没了银子,乔家父子这才想到这庶子,乔海。他们想着若是乔海有出息的话,他们便可以投奔乔海,这才让管家乔全去打听乔海的事情。 乔全说道:「也是打听到一点的,说是三爷十分喜欢赌博,把身家都赌输了,现在不仅没有什么银子,还欠着不少赌钱。」 乔梁一顿,若是乔海还欠了很多赌债的话,便千万不能去他家投奔了。万一乔海要他们帮着还银子呢。乔家现在自顾不暇,哪里有多余的银子去帮他还债的? 乔梁道:「我给你有些银子,你先去把爹的药给抓了。」 「是,大爷。」 「去吧,玉琏那里,我去寻他,」乔渊咬牙切齿:「这个小畜生,看我不好好的收拾他。」 —— 屋子里,乔梁把门口两人的说的话,一字不拉的听了清楚。 浑浊满老眼的晶莹,终于落了下来,眼泪在他脸上的褶子里,纵横交错。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纯金对牌,口中喃喃说道:「不孝子,不孝子,都是不孝子……老夫,老夫也是不孝子,老夫对不起乔家的列祖列宗。」 他说着,把手里的纯金对牌,勐然塞到了嘴里,用尽人生的最后一点力气,把纯金的对牌吞到了肚子里去。 喉管剧痛,紧急着胃也是一阵剧烈的钝痛。 「啊…。啊…。啊。」喉咙里发出痛苦压抑的低声呻吟。 很快,这呻吟声也消失了,他没有了气息。 —— 门口,乔渊和管家乔全又说了几句话。 「乔全,你自去忙吧,我去春香院抓那个小畜生了。」乔渊咬牙说道。 「是。」乔全应了一声,便退了开去。 乔渊站在原地嘆了一口气,突然看到乔家的老僕樊良端着一碗药过来。 「樊伯,老爷的药煎好了?」乔渊问道。 「大爷,药煎好了,我这就去给老爷端去。」樊良答道。 「恩,刚才老爷在床上睡觉,你进去轻声着些,看看老爷有没有醒。若是老爷还没有醒,莫要吵醒他,等他醒了再把药重新热一下就是了。」乔渊说道。 「是,大爷。」应道。 「去吧。」乔渊挥了挥手。 见樊良端了浓黑的药汤,进了乔梁的屋子,乔渊便也转过身,向大门走去。 脚步还没有跨出门槛,他突然听到乔梁的屋子里,传出一声苍老的嘶哑压抑的喊声「啊」 紧接着,就是「哗啦」一阵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音。乔渊心一沉,脚步一顿,勐然转身,大步走向乔梁的屋子。 门是虚掩着的,乔渊用力一推门,只见樊良跪在床边,嘴里喃喃说道:「老爷,老爷,没有生息了。」 乔渊上前一步,往床上一看,只见乔梁双目瞪在外面,死前似乎受到极大的痛苦。脸上,褶皱的沟堑里都是泪痕,双手无力的放在被子上。 「爹。」乔渊一声低沉压抑的痛乎。 …… 乔梁死了,死在第一场雪后的早上。 乔渊匆匆将他入了殓,到路上请了游方僧,给乔梁做一场法式,草草的将乔梁葬了。 …… —— 隆冬漫长,再漫长的隆冬,也有过去的一天。 镇国公府正院里,冰雪已经消融。 那些高大乔木,远远的看着,还是光秃秃的,但是凑近了看,可以发现枝头已经一朵一朵的绿芽。 再过一阵子,乔玉珩就要去学堂念书了,厚德书院进学的名额,乔玉妙已经得了。就等着天气再暖和一些,乔玉珩便可以上学了。 乔玉妙的身孕已有两个月,她怀胎怀的稳,除了疲懒易犯困以外,也没有什么反应。 乔玉妙掐算着日子,想着再过一个月,她就可以慢慢锻鍊起来了。齐言彻每天晚上,都会趴到乔玉妙肚子旁边看看她的肚子。 这天晚上,齐言彻还是习惯性的趴到乔玉妙小腹这里,开始掀她的衣服,露出洁白平坦的小腹。 「妙妙,两个月了,日日都看,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来?」齐言彻抬起头,朝向乔玉妙。 乔玉妙放下手里的书,把书搁在他背上,笑道:「听府里生过孩子的妈妈说,有了身子,要过四、五个月才会显怀。」 「四、五个月?」齐言彻起了身,悬空的趴到乔玉妙身上,背上的书滑落到床褥上。 「恩。」桃花眼一弯,乔玉妙点点头。 「哦,我儿长的真慢。」齐言彻应了一声,双手撑在乔玉妙旁边,悬空在乔玉妙上方。 乔玉妙听到齐言彻每天都对着她的肚子,我儿我儿的叫,便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齐言彻:「也不一定是儿子,也可能是女儿。」 齐言彻从高处看着乔玉妙,笑道:「儿子是我的孩儿,女儿也是我的孩儿,我所求的就是母子平安或者母女平安而已。」 乔玉妙一笑,桃花眼中潋滟柔和的目光,就像早春的一缕清风,柔的,轻的,软的,一直钻到人的心里。 齐言彻低头看着娇美的妻子,桃花眼里缱绻温柔,脸颊泛着红晕,红唇不点而朱,当真诱人。 齐言彻喉结一滚,低下头,就在她唇边落了个唇。 不满足于蜻蜓点水,舌尖撬了红唇 …… 乔玉妙脸上愈加红润,唇也更加娇艷。 齐言彻凝视着乔玉妙娇嫩端王脸庞,看了一会儿,侧过身,把乔玉妙抱到了怀里,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沙哑:「妙妙。」
【169】踏青 乔玉妙在齐言彻的臂弯里,手搭在他的胸口,他胸口的起伏有些急促,知他忍耐,乔玉妙打算帮他转移注意力。 「言彻,这几日,你都回来的挺早,流民是不是都搬到安州去了?」乔玉妙问道。 齐言彻听娇妻问,便也认真的回答起来:「恩,屋子建好不久,北门外的那些流民就搬到建好的新家了,流民过了许久苦日子,谁都不愿再风餐露宿的。现在北城门以外,已经没有什么流民了。我每日在北城门外,也没有什么事,只是皇上还没有下旨让我撤离,我也不好擅自撤开。不过,倒也没有事做,傍晚,时辰差不多了,我就回来了。」 「流民的事请,总算过去了,」乔玉妙回到齐言彻的臂弯里,在他臂弯里挪挪好,「每日上朝,朝堂上如今怎么样了?」 齐言彻闻言停顿了一下,嘆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怎么了?」乔玉妙问道。 「今日上朝的时候……。皇上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精神看着也不大好,说两句话就说不动了,因为皇上支撑不了了,所以早早的就散了朝。」齐言彻被乔玉妙一问,真的转移了注意力,想起早朝的情景,眉心微蹙。 「早些天就听你说过,皇上身子不大好,咳嗽的厉害,精神也不好,」乔玉妙说道,「这会儿又病了吗?早春里乍暖还寒的,中午热,早上晚上冷,很容易得病,皇上年纪大了,事情又多。」 齐言彻道:「不是新得的病,是从去年冬天开始,就一直都没有好透过,时好时坏,断断续续,到现在已经越来越严重了。看情形,不大好…。朝堂上的事情,也不大好。」 「恩?早朝吗?」乔玉妙问道。 「恩,早朝。还是吵。吵吵嚷嚷,越吵越厉害,还是因为门第之间的争斗。」齐言彻说道。 「门第之间,言彻,你是说世家出身的官员和科举出身的官员吗?」乔玉妙问道。 「正是,以前两派的争斗,皇上还能压上一压,现在我看皇上有些力不从心,」齐言彻说道,「万卷书图书馆结党营私一案之后,科举出身的官员似乎容不下世家封荫而得来官位的官员,世家出身的也会反抗,如今两派已经水火不容,不死不休,似乎一方要除去另一方而后快。皇上现在身子也不好……」 乔玉妙也在心中嘆口气。 夫妻二人沉默了一会了,乔玉妙抬头说道:「言彻,今儿明秀,跟我下了帖子,下个月清明,她想约我去踏青来着。下个月,我这身子也三个月,肚子的孩子应该已经长牢了,我便答应了她。不过我也不敢冒冒然就是去爬山,就找一处平地走走路,我跟明秀也好说说体己话。」 「清明踏青?」齐言彻说道,「好,出去走走也好。你们定了地方,到时候,我送你过去,我会找几个得力护卫随行保护。到了时辰,我再接你回来。」 「嗳。」乔玉妙应道。 大景朝现在正是太平盛世,京城百姓尤其富庶,治安十分好,除了街市上偶有些泼皮无赖以外,并没有什么安全隐患,在盛夏时,很多人家都是敞开着门睡觉的。所以,乔玉妙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经常扮成普通人家的女子,独自一人在街上乱逛的。后来,嫁进镇国公府,平时进出一般只带丫环婆子,驱车的车夫,并没有护卫跟进跟出。这也是一般大户人家女眷出门的惯例,贵女们一个人进出不方便的话,带上丫环婆子也就是了。 不过齐言彻一向护妻,觉得哪怕没有什么歹人,被人不小心冲到撞到,也是不行的,所以还是带上护卫随行保护来得好。 知道齐言彻是出于关爱,乔玉妙也没有反对,便应了下来。 夫妻二人在床上,说了一会儿话,便搂在一起睡觉。 乔玉妙如今已经习惯把齐言彻的肩膀当枕头,在爱人怀中睡觉,这种亲昵的肢体接触,是无声的最好的感情交流,舒适又踏实。 她喜欢他的肩膀和胸口,不管是静静躺着的时候,还是缠绵的时候。 —— 这天夜里,大景朝的皇帝景宏把太子景盛喊到了自己的寝宫里。 景宏十八岁的时候,皇后生下了景盛。景盛是景宏的嫡长子,很早就被定为太子。景宏给他取名为盛,就是希望他能开创一个盛世大景朝。 如今太子景盛已过而立之年,三十有二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景盛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方鼻,一身四爪金龙的明黄袍子,颇具气度。他参政议政多年,现在已经监国多时,周身已经颇具帝王风范,和喜怒不行于色的威严。 景宏半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太子。想起当年自己风华正茂,初登大宝的情景,想起当年他嫡长子哌哌坠地,他万分欢喜的情景。 光阴似箭不等人,不经意间,一晃就过了三十二年,连他的嫡长子都已过而立之年,已是独挡一面,已初具一代帝王的风度。 他确实是老了。 想他为帝几十年,兢兢业业,从不敢怠慢半分。 他为大景做了许多事,可是也有很多事,他还没有来得及做。 「盛儿,坐吧。」景宏说道。 「是,父皇。」景盛应了一声。 贴身伺候着的卢得富立刻给景盛搬来了一张官帽椅。 景盛坐了下来。 「得富啊,你退下去吧,让所有人都退下去吧。」景宏抬了抬手,手指轻轻一挥。 「是。」卢得富应了一声,带着寝宫里所有伺候着的宫女太监退了下去。 整个寝宫只剩下景宏和景盛,整个大景朝最高贵的一对父子。 「盛儿啊,最近朝堂上的事情,你怎么看?」景宏说道。 「父皇说的是,世家出身的官员和科举出身的官员,他们之间的争斗?」景宏问道。 「恩,你怎么看?」景宏问道。 景盛略一思索,说道:「父皇曾经跟我说,为帝王之术,其中重要一则,就是平衡之术,不能让朝臣结党营私,为自己谋私,更不能让一家独大,平衡各方势力,对于皇权才是最有利的。 只是两方若是争斗的太厉害,也是为不妥,若是争斗的太厉害,这些朝臣就会为争斗而争斗,把争斗凌驾于国事之上。 朝堂上有恰当的争斗,是最妥当的,不能没有,让一家独大,也不能争斗的太过厉害。」 「哦?」景宏道,「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景盛看了看景宏,说动:「若是儿臣,儿臣会给双方各自一些警告,给他们敲敲钟,让他们适可而止,不要得寸进尺。」 景宏闻言,低头沉默了一会儿。 景盛看自己的父皇不说话,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有没有让自己的父皇满意,但是他不敢出言相问,只要默默坐在椅子上,静静候着。 过了许久,景宏终于开了口:「盛儿,平衡之术,你理解得不错,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今时不同往日,父皇是说,这平衡之术,在今时已经不合适了?」景盛问道。 「平衡之术,对帝王而言,永远都合适。然而,平衡之术,却敌不过大势所驱,四个字。」景宏说道。 「父皇,还请父皇明示。」景盛说道。 「盛儿啊,现在的那些世家已经传了十代十几代了,已经不是大景朝立朝时,那些按照功劳封爵的世家了。当年那些封爵位的人,都为大景朝立朝立下不少功劳的,都是人中龙凤,世间英才。 如今一代一代的传下来,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是靠着祖上传下来的爵位,过着日子,谋的官位,一代又一代的,如今这些世家子弟多得是顽劣不堪,不堪重用之人,如何还能当得起大景朝的栋樑。」景宏说道。 景盛听着景宏的教导,仔细思索着。 景宏接着说道:「况且,世家传到现在,这世家已经财富积聚了很多,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现在世家的家主凡是都先考虑自己的家族,至于忠君爱国,对他们来时,只是一个名头,一个幌子。」 「父皇的意思是说,以后应该重科举,轻世家?」景宏问道。 「那些世家子弟,祖上毕竟是为大景朝立国大功的,我们景家是不能做卸磨杀驴的事情,所以留着他们,荣养着就是了,却不能因为他们祖上的功劳,而去用一些无能之辈,甚至是纨绔子弟,不能因为他们祖上的功劳,就把朝堂要事交到他们手上。 当然,若是世家中有英才,该用的也是要用的。用贤用才,而不是看他们的出身。 世家在大景朝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除去的,朕登基几十年,在世家和科举之间行平衡之术,不过就是权宜之计,已经平衡了几十年了,到现在世家已经日渐式微,总有一天,我大景朝朝堂,是为贤是用,这便是大势所趋,盛儿,你也是你日后该做的事情。」 景盛说道:「父皇思虑的周全,儿臣受教了。」 「咳咳咳。」景宏突然剧烈咳嗽出来。 景盛心中一沉,急忙从位子上坐了起来,来到景盛的床边,关切道:「父皇,父皇,你身子如何?」 景盛心中焦急,在景盛背后,抚了两下背:「父皇,儿臣给您端茶过来。」 他在桌子上倒了一杯清茶,递给景宏:「父皇,您这几日身子不舒服,儿臣为您侍疾。」 「咳咳,不用,」景宏喝了一口茶,等咳嗽平復下来之后,说道,「朕身子不适,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侍候的事情,自有得富来做,宫里头那么多太监宫女,难道还是白养着不成,你莫要让朕失望就好。」 景盛默了一默,点了下头:「儿臣,儿臣定会竭尽全力的。」 景宏点头说道:「你退下去吧,出去的时候,把卢得富叫进来,朕想歇息了。」 「是,父皇,那孩儿便先告退了。」景盛说罢。 「去吧,咳咳,咳咳。」景宏道。 —— 转眼便是三月,正是仲春之际。 乔玉妙的身子已经有三个月了,小腹已经微微有些隆起,不过穿了衣衫,还看不出来。 三月初十便是清明节,这乔玉妙和阮明秀约好了踏青的日子。 去年清明的时候,阮明秀就给乔玉妙下了帖子,请她一起出来踏青。后来,阮明秀因为要在家学打理后宅,琐碎礼仪,所以不能出家门。为此,阮明秀特意跑到秀仪巷来,跟她道歉。 今年两人都各自嫁为人妇,便再相约一起踏清出游。 因为乔玉妙有了身子,刚刚满了三个月,虽然说满了三个月之后,孕妇可以开始适度锻鍊身子,以备生产,但是乔玉妙毕竟已经疲懒了三个月,孕妇锻鍊这种事,还要讲个循序渐进的,所以乔玉妙并没有准备爬山,或者走远路。 她和阮明秀在城门外,选了一块青草绿地,准备在这片青草绿地上走走坐坐,说说体己话,也就是了。 齐言彻把乔玉妙送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又让护卫守护的。 乔玉妙原本以为齐言彻只是打算让护卫们跟着守护,没想到,齐言彻竟然让护卫们驱赶了草地上的人群,在草地上腾出一片空地儿,专门让乔玉妙和阮明秀两人活动,不许任何人接近。 乔玉妙和阮明秀在这块草地上走路说话,周围围了一圈侍卫,各个凶神恶煞,孔武有力的,周围的人是无人敢接近。 乔玉妙瞪了一眼齐言彻,也就随他去了。 齐言彻将一切安排妥当,确保娇妻安全舒适。 他和乔玉妙约好了来接的时间,又嘱託了护卫统领一番,这才离开。 「玉妙,玉妙,」阮明秀说道,「看镇国公这架势……早就知道镇国公宠妻宠得很,今日一看何止宠得紧,我看他恨不得要把你含嘴里了。」 「明秀成了亲之后,越发了不得了,倒是会取笑我了,是因为我现在有了身子,他怕我磕着碰着,被人撞了,所以才这样的,以前我可是满京城跑的。其实,哪有容易被撞了。」乔玉妙说道。 「紧着你腹中的孩儿,也是紧着你,世上多少男子觉得生孩子是女人天生该做的,根本就不会管上什么。」阮明秀说了几句,便凑过来说道,「玉妙,说起来,怀了身子,感觉如何,我听人说,有人怀了身子可是难受的紧的,吐啊吐的,可以把胆汁都吐出来。」 「我倒是还好,也没有受什么罪,就是容易犯困,不过到现在也已经好了,身子也没有不妥的。」乔玉妙说道。 「恩,有了身子,就可以有个小娃娃了。玉妙的小娃娃一定很可爱,肯定是粉雕玉琢,等生下来,我一定要亲两口。」阮明秀。 乔玉妙抬头朝阮明秀看了看,眸中带上几分促狭之意,便说道:「明秀你喜欢小娃娃啊。」 阮明秀认真的点点头:「我可喜欢小娃娃了。」 乔玉妙一本正经的说道:「你喜欢小娃娃找我可没用,你要找你夫君才行。」 阮明秀一滞,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玉,玉妙,你说什么呢。」 乔玉妙看阮明秀,明艷热情的小姑娘,眼角眉稍,带上几分柔媚,便在心里暗自一笑。 「走,走,坐了许久,说了一会儿话了,」乔玉妙说道,「咱们走走路,走上几步路,也算是踏了清了,好歹意思意思。」 「恩,随意走走,反正我们还可以边走边说话的。」阮明秀说道。 于是,二人便在没有行人的空地上,慢悠悠的散着步。 ------题外话------ 写到主线最后一块内容啦
【170】国公爷,请借一步说话 乔玉妙和阮明秀边走边说话,两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小女人,凑在一起,各自说着婚后生活。 差不多到了时辰,齐言彻便坐着马车,赶过来接乔玉妙。 「玉妙。」齐言彻下了马车,大步向乔玉妙走过来。 乔玉妙朝他招招手,他走到她跟前。 随后,乔玉妙跟阮明秀道了别。 阮明秀道:「玉妙,时辰不早了,你如今有了身子,早些回去吧,我的马车就停在旁边,我也回去了。」 「嗳,回头见。」乔玉妙说道。 阮明秀也说了一声:「回头见」。 乔玉妙正想转身离开,突然见阮明秀眼睛一亮,听她惊喜唿道:「表哥。」 乔玉妙一回头,便看到了正大步往这里走的卢干志。 和卢干志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他从前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其中一个便是恩誉。 卢干志大步走到最前头,其他的几个人也跟了过来。 「表哥,你怎么来了?」阮明秀扬着脸问道。 「我不是约了从前的同窗好友一起踏青的嘛?我们踏青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这踏青也结束了,这不正在往城门走?我们在回程的路上,经过这里。 你跟我说过,你和镇国公夫人约好在这里踏青的,我想着,时辰不早了,你们大约也结束了,所以我就跑过来看看。若是你们也好了,我就可以和你回家了。」 卢干志说絮絮叨叨的。 阮明秀点头道:「我和玉妙,已经说好话了,这会儿正要回去呢。」 「那我可来得巧了。」卢干志说道。 阮明秀甜美一笑,大眼亮晶晶。 卢干志和阮明秀说了几句话,便转了身,对齐言彻和乔玉妙拱了拱手:「国公爷,夫人。」 「不必多礼。」齐言彻说道。 「卢公子。」乔玉妙微微福了一福。 和卢干志一起过来的几人,也走了过来。 诸人向乔玉妙和齐言彻见了礼。 齐言彻颔首道:「诸位不必多礼,我同夫人先回去了。」 「国公爷走好,夫人走好。」 众人纷纷应道,林恩誉也在人群中欠身行礼。 几人道了别之后,齐言彻和乔玉妙并肩往马车走去。 走到马车,齐言彻把乔玉妙扶上了车厢。 正想上马车,齐言彻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转身一看,一身月白长衫的林恩誉已站在他面前。 林恩誉朝敞开的车厢看了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目光转到齐言彻身上:「国公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齐言彻一滞,他和林恩誉认识许久,在安州城建之时,也是相互帮衬着的,不过他对林恩誉总是心有芥蒂,而林恩誉对他虽彬彬有礼,然而,除了公务上的事情,从不说旁的话。 这会儿,林恩誉急匆匆跑过来,拦住他,还要跟借一步说话,出人意料。 齐言彻眉心几不可见的微抬了一下,沉默片刻,便道:「好,等一下。」 说罢,他大步跨上马车,同坐在软榻上的乔玉妙说道:「玉妙,安州林知府找我说几句话,我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乔玉妙点头道:「嗳,好。」 齐言彻重新下了马车,又把马车的车门关好。 齐言彻离开以后,乔玉妙又突然犯困起来,她打开摆在一边的薄被子,在自己身上盖好,闭了眼睛休息。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齐言彻站在马车车门口:「林知州,我们去路边说话。」 林恩誉应道:「好。」 两人走到路边的偏僻处。 齐言彻淡淡的向林恩誉看着:「林知州要同我借一步说话……是为了什么事?」 林恩誉微微欠了下身:「国公爷,可还记得冬季时,在北城外门发放种子的事情?」 「记得。」齐言彻道。 林恩誉道:「国公爷,当时那些流民争吵不休,又对官府起了各种质疑,其中挑头的是一高一矮两个流民,在下当时就对这两个流民起了怀疑,便命人跟踪他们,找准机会把他们抓住。」 「哦?」齐言彻说道,「林知州把那一高一矮的两个流民抓住了吗?」 「抓住了,抓进了安州府衙的大牢里,」林恩誉说道,「这安州府衙是新建的,府衙的牢房也是新建的,这两个流民成了进安州府衙大牢的第一和第二人。」 齐言彻说道:「审出什么了吗?」 「审出来了,」林恩誉说道,「费了些手段,这两人终是说出了事情。」 齐言彻的目光从林恩誉脸上掠了一下:「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他们也是替人办事而已。他们原也是真的流民,在北城门过了一段风餐露宿的日子。有天,有人找到他们,让他们在发种子的时候,当场捣乱,最好这分种子进进不下去,或者让整个分种子的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齐言彻问道:「他们是在为谁做事?审问出来了吗?」 林恩誉说道:「审问出来,说是曾家的。」 齐言彻一顿:「是哪个曾家?」 林恩誉答道:「御史大夫京城北申胡同的曾家。」 齐言彻思索了一下,在脑海中搜索出了林恩誉所说的曾家:「原来是曾家。」 齐言彻微微蹙了下眉头,这个曾家…… 此前他的妻子在宫中险些被曾嫔曾莞婷陷害与人通姦。这曾莞婷因此丢了性命。 这个曾莞婷就是出自御史大夫曾家的。 齐言彻心中暗道,当时,为了诬陷乔玉妙,有一个事先安排好的宫中侍卫,当场自杀了。这个侍卫应该也是曾家的人。 为了陷害乔玉妙,而当场自杀,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是不会有人愿意这么做的。 齐言彻想到了一种人,那就是死士。 蓄养死士就是为了让他们去死的,只有死士才会这样说死就死。 齐言彻心道,曾家竟然能在大内安插死士。 只是,曾家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在大内安插侍卫? 他们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在皇宫大内安插为自己的死士? 这曾家到底想做什么? 「林知州特地将我拦下,又告诉我这件事,是想做什么?」齐言彻问道。 林恩誉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查到这两人为曾家做事之后,便着手去查曾家,想查明这曾家为什么想要扰乱流民放种?」 「没查出来?」齐言彻问道。 林恩誉神色一暗:「确实,确实……。曾家……我查曾家的时候几乎一无所获,查不到这曾家到底为什么要搅乱给流民放种。」 「是以……林知州告诉我此事,是想让我来查?」齐言彻问道。 「若是国公爷愿意查这件事,曾家的事情,定会水落石出。」林恩誉说道。 「林知州是安州的知州,安州放种,有人捣乱,林知州爱民如子,作为一方父母官,当然是要一查到底的。」齐言彻淡漠道。 林恩誉说道:「安州离京城极近,流民之事,不只关系到安州,对整个大景朝也十分重要,何况,我听说,这建安州城的主意是……」 林恩誉顿了一下说道:「是尊夫人的。」 齐言彻一滞:「此事,我知晓了。」 林恩誉追问:「那国公爷打算……」 齐言彻说道:「此事,我自有主意。」 「国公爷……」 林恩誉正要再说,齐言彻却道:「林知州,此事我已知晓,内人还在马车车厢里等我。」 「如此,倒也不好耽误国公爷了,」林恩誉浅浅笑了笑,欠身拱了手,「国公爷走好。」 「恩。」齐言彻轻轻颔首,大步离开。 齐言彻回到马车车厢,看到乔玉妙正靠在靠背上睡觉,微微勾了勾唇。 他坐到她身边,尽量不碰到她,以免吵到她睡觉。 随后,他拉开车帘,探出身,命车头的车夫驾车回府。 乔玉妙的困意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么酣畅的睡了一会儿,也已经睡饱了,齐言彻动静虽然小,乔玉妙还是醒来。 「言彻,你回来了啊?」乔玉妙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说道,「方才我突然觉得十分匮乏,就在榻上歇息了,我是不是已经睡了很久了?」 「没有睡多久,」齐言彻道,「林知州跟我说几公务上的事情,我就回来了,一回来,你就醒了。」 「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乔玉妙问道。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些公务上的琐事罢了。」齐言彻说道,「那会儿在北城门外,他是新任的安州知州,我负责维护北门外的秩序,和他一起共事了一段日子。现在安州已经建成,北门以外没有流民,我也已经撤离北门,不过还留了一些琐事交代。刚才林知州就是问我一些琐事的。」 「恩,」乔玉妙应了一声,她挑开了一般的车帘,向外看去,外头春色正浓:「仲春景色真是娇美。」 齐言彻凑过来,笑道:「不及我妻。」 乔玉妙推开他的胸口,嗔了一眼,回头接着看春色迷人。 齐言彻笑了笑,重新坐正身子,想着刚才林恩誉同他说的话。 御史大夫曾家找了人扰乱安州放种,又在大内之中安插了死士。 林恩誉查到曾家,就查断了线,一无所获。 他心中疑惑,这曾家到底是什么来路? 联想到此前,在北门街,他曾经被北方鞑子的余将用箭射伤,莫不是这曾家也同北方鞑子有关?想要乱了大景朝的秩序,甚至想谋害皇上? 齐言彻想到了这个可能,却又觉得不太可能,北方鞑子是游牧为生的,骑马射箭是一把好手,但是让他们长时间的谋篇布局,甚至还能养几个汉人的死人,要安插到大内来,又显得不太可能。莫不是北方鞑子出了什么惊世之才,出了个异类? 一路上,夫妻二人相依的靠在一起,乔玉妙在看窗外的景色,而齐言彻去则是在想曾家的事情。 回到镇国公府以后,齐言彻把乔玉妙送回了正院,自己去了书房,招来了心腹手下,让他们去查一查御史大夫曾家的来歷,查一查他们同北方战败的鞑子是否有什么关联? —— 曾家家主,曾敬正在一间小厅里踱着步子,他的二儿子曾盈在一边儿站着,默默看着曾敬背着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曾敬终于停下了脚步:「老二,我们安插在太医院里的人,今儿给了我消息,说是皇上一定是熬不过今年的,应该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 曾盈说道:「爹,消息可准确?」 「消息,应该是准确的,皇上,今年才五十一,原本以为怎么着也得再过上两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曾敬说道,「老二,爹现在没了注意,你说,该如何是好?」 曾盈沉吟片刻,问道:「爹,咱们是给六爷办事的,六爷那里怎么说?」 曾敬说道:「我收到消息,就派人去六爷那里传信去了,六爷这会儿应该也知道了。」 曾盈说道:「恩,爹,具体如何行事?我们也做不了主,要听六爷的。不过我想,现在能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四个字,加快进程。」 曾敬摇摇头:「如何加快,如今,安州已经建成,北城外的流民都搬进安城了,流民之患也已消除,流民安置的如此好,我们也不能给太子安上一个监国不利的罪名。景盛牢牢坐在太子之位上,那六爷就半点机会都没有,我们曾家想靠从龙之功,谋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没了可能。」 曾盈说道:「太子监国的这一段日子,京城门外,这么多流民的事情都能妥善解决,皇上肯定很满意,景盛这太子之位根本无法撼动,我说的加快进程,自然不是这个。」 「老二,你有什么好主意?」曾敬急切的问道。 曾盈正想说话,外头有僕人的声音传了进来:「老爷。」 「什么事?」曾敬沉声道。 「六爷来了。」外头老僕说道。 曾敬立刻说道:「快请六爷进来。」 很快,一个二十三、四岁左右的男子走进了小厅,这男子正是方才曾敬口中的六爷,景宏的六子景皓。 「六爷。」 「六爷。」 曾敬和曾盈二人行了礼。 「快起来吧,」景皓虚扶了一把说道,「曾大夫,我收到你的消息之后,便立刻赶了过来。你给我的消息是,父皇他…。」 曾敬点点头:「不错。」 景皓沉吟着,似乎是在思考对策,脸上没有半点担忧,伤心的神色,仿佛景宏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人。 景皓排行老六,母亲身份低,他父亲原本就是宫中制衣局中最好的绣娘,有一次她到景宏寝宫送新制好的衣服,这衣服原本是应该交给卢得富的,但是她一时没有见到卢得富,却被景宏看见了。 皇帝景宏见她娇憨可爱,临时起了意,一次欢好,就怀上了景皓。 景皓的母亲,也被升为嫔位。 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景宏也更加注重继承人的。 对于景盛,景宏为他请名师,仔细辅导他的功课,景盛确实是出色的,但是景皓却更加出色,四书六艺、弓马骑射射,无一不精,不过景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景盛身上,从没多看他一眼。 景皓想了想,没有接这个话题下去,而是说道:「方才很多世家子弟,都到了我殿中,给我送银子,这些世家真是富裕,就方才,一出手就给我五万两银子。我知道他们的心思,无非就就是想让我早日登基,让我站在世家一边,多打压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 「六爷怎么说?」曾盈说道。 「自然是答应了他们的,我需要的不过就是他们的银子罢了,有银子才好办事,」景皓说道,「你们曾家才是我所倚重的。」
【171】去一次万卷书图书馆 「若是我能事成,你们曾家就是从龙之功,我自不会亏待的,」景皓说道,「那几个世家,每年冰敬炭敬的孝敬上来,说是支持我登上大宝。一旦指望他们真的为我做些什么,却是指望不上的。每次都是推三阻四,都怕惹祸上身。」 「呵,」景皓冷哼一声说道:「他们就像是在做买卖出份子钱。若是我能事成,他们这些世家就可以彻底翻身,不必像现在这样,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若是我败了,对他们而言,不过就是费了些银子罢了,世家还是世家,并没有旁的损失。 我心里明白的很。」 景皓和太子景盛,长得有几分相似。景皓也是国字脸,大眼,不过比景盛瘦上一些。不比景盛沉稳矜持的气度,看着有些浮躁激进。 曾敬连忙说道:「我们曾家,唯六爷马首是瞻,为六爷肝脑涂地,我们曾家对六爷忠心不二。」 曾敬说罢,双手抱拳,弯腰行礼,曾盈也跟着自己的父亲行礼。 景皓见自己一番敲打,收到了上佳的效果,唇角便斜斜一勾。 他正色,热情的把曾家父子扶了起来:「瞧你们父子二人,刚才都说了不必行礼,你们怎么又行礼了,你们是我心腹,不用这么客套。」 「是。」曾敬感激涕零的站了起来。 曾盈也站好。他见旁边感动地几乎要落泪的父亲,心里感嘆,术业有专攻啊,他的爹爹谋权布局不怎么样,这拍马熘须的功夫,却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曾敬一番作态,让景皓十分满意。 景皓说道:「你们曾家的忠心,我自然是知道的。言归正传,如今我父皇身子不好,已经是熬不过今年的了,你们二人可有什么对策?」 「这…。」曾敬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看儿子,说道,「我们曾家但凭六爷吩咐。」 景皓眼中流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来:「曾嫔在宫里怎么样?」 景皓说的曾嫔并不是曾菀婷,曾菀婷已经死在后宫里了。他说的是曾菀婷的姑姑,也就是曾敬的女儿、曾盈的妹妹。 曾敬说道:「不大好,之前,还偶尔可以承宠的,后来我那孙女菀婷出了事,所以她也受到了牵连,菀婷固宠不成,反倒是累得她姑姑也不能得宠了。」 「恩,」景皓眸中神色越发不满,「你们曾家也是,就这么由着个小妇人胡为,竟然还帮她。幸好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那死士的身份,并没有被人知晓,真是万幸。若是那死士的身份被揭露了出来,你们曾家一个都逃不了。」 「六爷教训的是。」曾敬连忙说道。 景皓唿出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显得和颜悦色一些:「过去了就过去了,如今曾家的两个嫔妃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虽然没有死,但是也已失了宠。北城门的流民也都已经妥善安置了。之前,我们使得的其他手段,都没能动摇太子的地方,如今,只有死士可以用了。」 景皓沉吟了一会儿:「父皇这身子已经不行了,今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归西了。时间紧迫,想要让父皇改立太子,何其之难。」 景皓把目光转到曾盈身上说道:「曾盈,你一向是计谋百出的。到了这个时候,你可还有什么主意吗?」 曾盈说道:「属下倒是有一个主意的,就是不知道六爷是敢还是不敢?」 景皓笑道:「曾盈啊,有什么好主意就快告诉我,可别卖关子。」 曾盈连声说道:「岂敢岂敢?就是此事事关重大。其实说穿了就是一个博字。不过,这赌注却是极大的,要压上六爷的身家性命。」 景皓收了笑,疑惑的问道:「哦,曾盈你说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曾盈一笑,笑意带着彻骨的寒意:「这主意,说穿了也就两个字,逼宫。」 景皓神色一变,连站在旁边的曾敬也是一脸惊色。 曾盈笑道:「六爷,就像您刚才所说,时间紧迫,旁的那些细水长流的事情,都已经来不及弄了。 现在,我们唯一可以用的就是死士了,利用死士到皇宫中逼宫,逼迫皇上写下诏书,改立六爷为太子,然后将皇上除去……」 曾盈嘴角擒着冷酷的笑意:「逼宫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法子。如今看来,这还是唯一可行的法子。不过一旦被发现,这死无全尸,便也逃不了。」 景皓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最后,他牙根一咬说道,声音有些发狠:「既如此,博一场就博一场,大不了一死,若是不博,眼看太子登基,日后每日上朝,我都要向他跪拜……」 曾盈淡淡一笑,说道:「六爷有魄力,一定能成大事。」 景皓哈哈哈大笑:「曾盈,好,借你吉言,逼宫之事,还是要仔细谋划,算无遗策才行。」 曾敬突然说道:「六爷,我觉得此计并不可行。六爷,虽然我们在宫中安插了不少死士,但是六爷,您别忘了,城门口还有禁军的。」 景皓说道:「曾敬,你是说镇国公齐言彻?」 「正是,」曾敬说道,「禁卫军就在北城门之外,若是皇宫大内出了岔子,禁卫军很快就会从最近的门,进入皇宫。」 「镇国公确实一个麻烦。」景皓又开始低头沉吟。 「六爷,这镇国公确实一个麻烦,却也不是不能解决。」曾敬说道。 「哦?曾敬你有什么法子?」景皓问道。 曾盈点了下头:「我听说镇国公夫人如今已经怀了身子。这镇国公最宠她的妻子,他的妻子又有了身孕……」 景皓说道:「恩,确实如此。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曾盈,你的意思是……」 曾盈说道:「我想法子把这镇国公夫人给绑了,若是镇国公想要做什么,也要顾及自己的妻儿骨肉。」 景皓然道:「绑了镇国公夫人,要挟镇国公?」 曾盈说道:「正是,能抢的就用抢的,不能强的,就用哄的,骗。」 「好,就定此计。」 —— 这日诗酒会散的早,齐言衡喝得微醺,从诗酒会出来,往家里走,步子因为酒意有些飘。 在到一处胡同口,突然听到一阵女子悽厉的唿喊声:「啊!你放开,别抢我的铜钱。」 随即,他又听到男子的声音:「抢你的东西?你一个乞丐婆子怎么可能有那么铜钱?还躲在小巷子里数铜钱,一定是偷来的。快点给我。」 「这真的是我的铜钱,是我的铜钱,这是我的活命钱,是我当了冬天的袄子才换来的几个铜钱,不要抢。」 这女子的声音,齐言衡听着有些耳熟。 他寻着声音走进一个小巷子里,只见一个男子正在抢女子手心里的东西。 女子紧紧握着手心,而男子一根一根的掰着女子的手指,想把她手心里的铜钱抢走。 齐言衡此时还有几分酒意,见小巷子里,有男子抢女子的东西,便有些不平,大喊一声道:「住手。」 男子乍然听到有人大喊,连忙松了手,回头一看,一个华服锦衣的男子正站在巷子口,对他怒目而视。 那男子见齐言衡衣着华丽,知道他家世背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只好做罢。 「富贵闲人,就爱多管闲事。」那男子嘟囔了一句,甩甩手就走开了。 男子离开以后,那女子低头说道:「多,多谢。」 「不必客气。」齐言衡说道。 突然,齐言衡一愣,他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心中十分震惊。这女子正是被他休了妻子乔玉姝。 现在的乔玉姝和以前的乔玉姝简直判若两人,齐言衡之前也没有认出来,这会儿听着声音,再仔细辨认,这才认出来。 他惊讶的说道:「你,你怎么竟然到如此田地?」 乔玉姝在闺阁中时,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 可是现在,脸色蜡黄,脸上瘦的几乎没有半两肉,颧骨高高凸起,脸上似乎还有一个伤疤,头髮黏煳煳的粘在了一起。 她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颜色暗黄,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单衣上有不少破洞,几条布条耷拉下来。褴褛不堪。 乔玉姝闻言一抬头,也认出了齐言衡,也是一愣:「你,你,怎么是你?」 「你,怎么,怎么……」齐言衡支支吾吾的说道。 乔玉姝一转身,正想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她刚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齐言衡喊她。 「等等,」齐言衡说道,「我身上带了些银子,你,你拿去吧。」 乔玉姝脚步一滞。 齐言衡嘆了一口气:「我放在地上了。」 他从怀里取出几块银子,放到地上:「银子在地上了,你自己来拿吧。」 说罢,齐言衡又看了看乔玉姝的背影,转身离开。 乔玉姝听着背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已经流干了眼泪,又重新涌上了眼眶,从眼角滑落。 —— 过了月余,乔玉妙的肚子又大了一些,穿了衣服也可以看出来。 现在,她每日都会在镇国公府的花园,走上一圈。她也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去万卷书图书馆了。 今天天气好,晴空万里,微风暖。 早上吃好早饭,乔玉妙便想着去一次图书馆看看。 她让绿罗喊人备了马车,带着绿罗,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乔玉妙习惯性的拉开帘子,朝外头看着繁荣的京城街景。 流民的事情已了,京城又恢復了往昔的热闹,至于朝堂上的纷争,到现在为止,对百姓并没有什么影响。 街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不过,乔玉妙从车窗外看到的,除了热闹的街景,还有三、五个护卫。 自从清明节踏青回来,每次乔玉妙出门,齐言彻都会命护卫跟着乔玉妙,在她左右保护着。 乔玉妙自不会扶了齐言彻的好意,而且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子,能有侍卫跟着,也可以更安全一些,就算京城治安好,没有歹人,有了护卫随行也能防止意外。 只是,护卫们在马车旁边走动,总是会阻挡乔玉妙看街景的视线。 乔玉妙看了一会儿被侍卫们挡了一部分的街景,就觉得有些无趣了,放下了帘子。 转过头,乔玉妙看到坐在锦凳上的绿罗,神色又些异常。 原本明亮的大眼半垂着,眸光暗淡,这脸也拧着的。 乔玉妙心里奇怪,就问道:「绿罗,你这是怎么了?」 绿罗听到乔玉妙喊她,突然回神说道:「啊,小姐。小姐,我没什么事啊。」 乔玉妙笑道:「你跟了我那么许久,你有心事当我看不出来啊?脸都拧成一团了,还说没有心事。」 乔玉妙示意道:「说吧,绿罗,你究竟是怎么了,碰到什么不如意的事情了?」 绿罗摇摇头。 「不能告诉我?」乔玉妙轻声问道。 「不,不是,」绿罗急忙道,「小姐如今有了身子,我怎么能让小姐为我烦心?」 乔玉妙说道:「是什么烦心的事,你这么不说,可不让我更烦心?绿罗,恩,莫不是因为,因为陆明生?」 绿罗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陆明生做了什么事,惹得你这般犯愁?」乔玉妙问道,「若是他欺负你……」 「没有,没有,明生没有欺负我。」绿罗连连摇头。 「绿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明生不是两情相悦吗」乔玉妙问道。 「是,是两情相悦的,明生把他和我的事情告诉他娘,」绿罗说道,「他娘没有允。」 乔玉妙眉心微微一抬:「陆明生的娘不允许陆明生和你好。」 绿罗点了点头:「他娘说,我是个丫环出身的贱籍,他们家是商贾人家,虽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正正静静地百姓,是京城里的殷实人家。什么好闺女找不到,要找一个丫环出生。」 绿罗接着说道:「他娘让他好好的找一个闺女,不用大家闺秀,在京城里也找一个殷实人家的小家碧玉过日子。」 「是因为陆明生的娘啊。」乔玉妙问道,他知道陆明生极为孝顺。 前年秋日里,云落书坊因为《岳英传》的缘故,生意一下子大涨。 为了能够存放更多的话本,陆明生请了工匠班子到云落书坊里来盖仓库。 陆明生的母亲十分喜欢书坊后头院子的景致,这一动工就破坏了院子的景致。 陆明生便让人把仓库的工事用栅栏拦起来,这样人进进出出,就看不到这工事。 后来,因为工期紧,工匠班子因为捨不得花钱请人,仓库的墙还压伤了人。
【172】曾家想做什么 「那陆明生怎么说?」乔玉妙问道。 在大景朝,大户人家的丫环除了被家中男主子收房以外,也有可能被配给府里的男僕。不过,也有很多情况下,丫环到了年纪,做主子的小姐和夫人,会备上一份不薄的嫁妆,给了卖身契,还了丫环自由之身,让她们嫁到好人家去。 乔玉妙和绿罗名为主僕,不过相依相伴那么久了,已有了家人一般的感情。对于绿罗,乔玉妙自然是盼着她好。她也希望绿罗能嫁到一户好人家,到时候,她就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让绿罗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至于绿罗的卖身契,她随时随地都能销毁了。 不过再怎么样,绿罗这做个丫环的出身是改变不了的。 陆明生的母亲若嫌弃的是绿罗曾经做过丫环……那么,绿罗是丫环出身,这事儿无法改变。 不过,不管陆明生的母亲是怎么想的,陆明生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 「明生他……」绿罗咬了下唇说道,「他跟我说,他一定会说服他娘的,让我等着。」 乔玉妙蹙了下眉,问答:「若是他说服不了呢?」 「我……我不知道。」绿罗摇摇头。 乔玉妙微微嘆了一口,见绿罗面露忧色,便安慰她说道:「我家的绿罗,可是个顶好姑娘,能看上他们家的陆明生,是他们家的福气。」 乔玉妙接着说道:「绿罗,若是陆明生不能说服他娘,而是听了她的意思,不再同你往来的话,那说明他还不够坚定,你也不用太过伤心。 若是陆明声拗着他娘的意思,一定要跟你好的话,那你也要再仔细想想。毕竟成亲对于男子和女子是不一样的,女子成亲之后,就要嫁到人家家里去,天天对着一个看自己横竖不顺眼的婆婆,这日子可不会好过。那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绿罗抬了头,贝齿又咬了下唇:「嗳,小姐,我知晓了。」 乔玉妙和绿罗在马车车厢里说着话,时间就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已到了万卷书图书馆。 到了图书馆之后,绿罗去找宁文信问书籍採买的事情,而乔玉妙则是去了二楼她给自己弄出来的办公室。 那些从镇国公府带出来的护卫一同上了两楼,乔玉妙办公室的门口守着。 —— 京城曾家。 「老二啊,我收到消息,说是镇国公夫人去了万卷书图书馆。我们想去镇国公府绑了镇国公夫人,根本就不可能。不过这图书馆么……」曾敬唇角上钩着。 曾盈说道:「爹,图书馆自然不能跟镇国公府相较。图书馆是做租书买卖的地方,不比镇国公府戒备森严。是以,我们想从图书馆把镇国公夫人弄出来,要比从镇国公府弄出来,容易许多。」 曾敬说道:「老二,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听人禀报,镇国公夫人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就不像从前那样,每日都去万卷书图书馆了,几日才去上一次。现在是去的是越来越少了,今日,离她上回去万卷书图书馆已经有十多日了。 若是我们不抓紧这次机会把镇国公夫人给逮出来的话,下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会再到万卷书图书馆。」 曾敬接着说道:「还会耽搁了六爷的大事。我听六爷说,逼宫的事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现在只在等恰当的时机。应该也就在近日了。 若是我们能在这个时候,绑了镇国公府夫人。等六爷逼宫的时候,以镇国公夫人和她腹中孩儿为要挟镇国公,让镇国公别管六爷逼宫的事情,甚至有可能,让镇国公站到我们这边儿来,帮我们做事。 那六爷必然大事得成。」 曾盈点头道:「爹,说的是。」 曾敬藉口:「老二,此事若是能成,我们曾家就又是一份大功。等六爷大事得成,我们曾家就不会只是个小官。老二,我派人去知会六爷,你派人去那万卷书图书管绑人。」 曾盈却是没有答应,沉默了片刻,他说道:「爹,话虽如此,但是,就算在万卷书图书馆,这镇国公夫人也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让我们给绑出来的。」 「老二,你这是怎么说的?」曾敬疑问道。 「爹,根据刚才收到的消息,镇国公夫人就算到万卷书图书馆,身边也是带了七八个侍卫的。镇国公宠妻,世人皆知,他给他夫人配的随身侍卫,一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身手应该也是十分了得的。」 曾盈接着说道,「在来回途中,这些侍卫一定会包围着马车随时保护,在万卷书图书馆,也一定会相随左右,就算镇国公夫人进了屋子,这些护卫也会在门口、窗户等位置看着的。」 曾盈看着曾敬慢慢的给他分析:「这些侍卫都不是泛泛之辈,都是箇中高手,我们就这样派几个人去万卷书图书管绑人出来,不可能成事的。 就怕这人没有绑出来,反而打草惊蛇。若是让镇国公知道了,若是他有心一查,万一被他查出来些什么,我们曾家岂不是坏了六爷的大事。」 曾敬一顿:「老二,你这么一说,爹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的。只是机会难得。若是这回不能把镇国公夫人绑出来,日后就更加机会渺茫。我实在有些不甘。」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不能蛮干。」曾盈说道。 「老二,」曾敬说道,「既然你已经有主意了,呵呵,那就说吧。」 曾盈也是一笑,说道:「我们不能直接绑,但是可以引镇国公夫人出来,将镇国公夫人引到我们派去的人面前,只要我们的人离镇国公夫人足够近,就可以趁镇国公夫人不备,立刻把镇国公夫人抓住。等侍卫发现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带着镇国公夫人离开了。 曾盈说道:」爹,你让我好好想一向。咱们得把这局设好才行。我们需得找个伸手极好的人,还要让他有机会接近镇国公夫人。「 」好好,镇国公夫人每次去万卷书图书管都要待上大半天的,现在时辰还早,不过老二,怎么也得尽快了。「曾敬说道。 」好,父亲,我知道了。「曾盈应道。  —— 此时,齐言彻正在营帐中问话,他招来了手下心腹之人。 」那曾家查的怎么样了?曾家和北方鞑子是否有什么关系?「齐言彻坐在主位上,淡淡的问道。 」国公爷,关于曾家,属下已经查了许久,并没有发现这曾家和北方鞑子有任何的关联。「一个短打的统领站在齐言彻的正前方,欠着身子,答着话。」 「没有?」齐言彻眉心微蹙,「这曾家不是北方鞑子?跟北方鞑子也没有往来吗?」 短打统领说道:「回国公爷,这曾家是京城之人,从祖上四、五代,就一直待着京城,没有离开过。我等查了曾家四五代的事情,可以确定这曾家绝不会是北方鞑子的人。」 「曾家有没有派人去北方草原,有没有和北方鞑子有过书信往来?」齐言彻说道。 「回国公爷,这些都已查过。这曾家没有同北方鞑子有过任何往来,就算是在鞑子全军覆没时,曾家和鞑子也有什么往来,」那短打拱手一礼,「属下无能,无法查出曾家和北方鞑子的关系。」 「恩,你先出去吧,」齐言彻淡淡应了一声,挥退了这个短打统领。 待这统领离开以后,齐言彻眉心突然蹙了起来。 —— 乔玉妙正在办公室里随意的看着帐册,突然听到窗外吵吵嚷嚷,又是哭又是,笑又是叫的,心里觉得奇怪。 过了一会儿,这吵闹声愈演愈烈,声音直传到乔玉妙二楼的办公室里来。 大概因为说话的人多,声音又有些远。乔玉妙听不清楚人们具体在说么,只能听到嗡嗡的巨响。 眼见这声音越来越想,乔玉妙从刚开始的疑惑,变成担忧,莫不是这万卷书图书馆出了什么事情? 于是,乔玉妙就让门口的护卫去楼下把宁文信找来。 很快,宁文信就上了楼,进了乔玉妙的办公室, 「东家,您找我啊?」宁文信问道。 「嗳,宁掌柜啊,这外头声音怎么那么吵,听着好像是图书馆院子门口方向传来的,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乔玉妙问道。 「回东家,方才,我在大堂里,也听了这吵闹,就去门口跑了一趟,把门口的事情,问了个清楚。」宁文信说道。 「究竟是什么事?」乔玉妙问道。 「万卷书图书馆门口来了两个人。一个年长的妇人和一个年轻的妇人,她们是一对婆媳。那年长妇人的儿子,哦,也就是那年轻妇人的丈夫,今年会试落了第。」宁文信说道。 乔玉妙点了下头:「然后呢,宁掌柜。」 宁文信接着说道:「老妇人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已有四十多岁。会试已经参加了五六次。单单考这会试,就花了十几年的功夫。但这会试却是屡试不第。会试过不了,殿试自然也没有资格去。 嗳,说起来,这天下落第的举子多了去了。他花了十几的时间,但有人花了一辈子的时间,还照样没有考上,也不知道这书生有什么好想不开的。」 乔玉米抬起眉心,疑惑的说道:「想不开?难道他自尽了?」 宁文信点点头说道:「是啊,他自尽了,说是落第之后,郁郁寡欢了一整个冬天,都没有缓过劲来。前几日,他到万卷书图书馆附近,在万卷书图书馆门口的一面墙上勐然撞了上去了。」 乔玉妙震惊:「什么?撞墙?撞墙自尽?死了吗?」 宁文信点头说道:「恩,死了,撞得不巧,当场就没了气。 他撞墙之后,我很快就知道了,打听了他的住址,让人把他的尸体送回去,又命人重新煳了一遍外墙。」 「科举屡考不中,确实值得同情,可因为这个,就去自尽,」乔玉妙摇摇头,「让他的母亲妻子怎么办,真是没有担当的男子。 天下读书人那么多,通过科举,鲤鱼跃龙门的人毕竟是少数。科举落第的人多得是。嗳,他为了没有考中进士就自杀,可怜又可悲,可怜他的母亲和妻子。」 「东家说的是,说起来,我们图书馆的蒋荣祖,也是科举考试考不上的。他却是想着家人的,知道这么多年,家人供他读书不容易。他在科举没有建树,却是知道要赚钱养家。」宁文信说道。 「蒋先生心地善良,」乔玉妙接着说道,「门口那对婆媳过来又是为什么?」 「那做婆婆的说,他儿子自尽那一日,她在家中等儿子回来吃饭。谁知道等来等去,却是等来了儿子已经死了的噩耗。过了一会儿,她儿子的尸体就被人抬了回来。 她看到自己儿子冰冷的尸身,一下子就晕了过去。在床上躺了几日。今天她好容易养好了,能下地来了,就赶紧到万卷书图书馆来了。」宁文信说道。 乔玉妙眉心一抬:「她到万卷书图书馆来做什么?」 宁文信说道:「那做婆婆的说,他儿子是在万卷书图书馆门口撞死的,魂儿就应该还在万卷书图馆的门口。她要过来找她儿子的魂儿,跟他儿子说说话。 这会儿,这做婆婆的,正领着她的媳妇,在图书馆门口,哭爹喊娘。她们婆媳二人周围围了不少人。东家,我们图书顾的顾客都是贫寒出身的读书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也会兔死狐悲。」 宁文信说道:「那些围着的人要么感嘆,要么上前劝慰,所以外头闹哄哄的,声音很大。」 乔玉妙想了想说道:「宁掌柜,你去帐上支十两银子。那一对婆媳是真的可怜,你去取十两银子给这两人,再安慰一下他们,让我们早些回去吧。」 「是,东家,东家心慈。」宁文信说道。 乔玉妙说道:「宁掌柜快去吧。」 「嗳。」宁文信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乔玉妙依旧待在屋子,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外头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了,虽然还有一些,比之前要小上一些。 乔玉妙安心了不少,便又翻开帐册,继续看帐。 突然,外头的声音大了起来,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大。 「小姐,不好了。」绿罗在门口喊道。 「绿罗,怎么了?进来说话。」乔玉妙说道。 绿罗走进了屋子,说道:「宁掌柜正在院门口,走不开,宁掌柜让我赶紧跑过来跟您说。」 「恩。」乔玉妙点头,「快说吧。」 「门口那做婆婆的妇人,这会儿也撞了墙。好像,好像说已经没气了。」绿罗说道。 乔玉妙一惊:「那做婆婆的也自尽了?」 绿罗咬着唇,急切说道:「也自尽了,就在刚才。」
【173】我看着觉得可怜 「绿罗,是怎么一回事?」乔玉妙急忙问道。 「方才,宁掌柜拿了十两银子走到图书馆院门口,将这银子递给那个做婆婆的。那个婆婆看到那十两银子,就突然哭天抢地起来,直说她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儿子,如今儿子都没有了,还要银子干什么,说她一条老命还留着做什么,还不如随了儿子一起去了。 那婆婆越说越悲惨,哭得也是越来越厉害,虽然她就突然起身撞,撞到了书院门口的那堵墙上。」绿罗说道。 乔玉妙蹙了眉心。 绿罗接着说道:「那婆婆撞了墙之后,头上就像开了花一样,献血直流,口中直说,终于可以跟儿子在黄泉路上团聚了。随后,那婆婆就倒了下去,有人给她探过鼻息,说是已经没有气了。」 「小姐,」绿罗焦急,「图书馆的院门口本来就站了很多围着看,那婆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撞墙,院子门口众人惊叫的惊叫,吵嚷的吵嚷的,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宁掌柜正在院门口维持秩序,他让我赶快回来给小姐禀告,但是我见宁掌柜似乎也已经焦头烂额。 我走的时候,那做媳妇的正在哭天抢地的,也说着要跟婆婆和夫君一起去。众人都劝着她,可是这媳妇毕竟是个女子,宁掌柜是男人,这周围旁观的人都多是男人,若是这媳妇真的去,去撞墙,那宁掌柜和旁观的那些男子也不好去拉扯一个寡妇。」 乔玉妙沉吟片刻说道:「绿罗,我同你一起去看看。」 绿罗急忙摇头说道:「小姐,您可不能去,外头人多,您有了身子,万一有人冲撞了可不得了。小姐,您想个别的法子吧,不如让图书馆的粗使婆子去看着那媳妇,我也一同去。」 乔玉妙想了想说道:「叫上几个粗使婆子一起去,绿罗,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有身子,自然不会去跟人拉扯,我只是去看一眼。你虽然说得清楚,不过,我还是要亲眼见到了,才能做出最佳的判断。恩,把那几个护卫也都叫上吧。」 「是,小姐。」绿罗应了一声。 于是,绿罗喊了院子里的两、三个粗使婆子,乔玉妙喊了门口的八个护卫,浩浩荡荡的十几人,一起走向万卷书图书馆的院子门口。 八个护卫,两个在前面开道,两个走在最后,左边和右边各有两个护卫保护着,绿罗跟在乔玉妙的身后,绿罗的身后跟着是哪个粗使婆子、 一行人走到图书馆院门口,左右两边的护卫将围着的人群噼开一条甬道。原本挤在一起的人群,这会儿便分裂成两边。 乔玉妙带着绿罗和粗使婆子在这甬道里慢慢的走到了那对婆婆媳妇的不远处。 走在乔玉妙的前面的两个侍卫立刻分开,一左一右的护着乔玉妙。 视线豁然开朗,乔玉妙看清出了眼前的情景,一个年迈的老妇人平躺在地上,头髮已经全白,额头已经开了花,鲜血将一半的白髮染成了鲜红的颜色,地上还有一大滩血水。一股血腥味让乔玉妙几乎作呕。 这老妇人的模样看着十分瘆人,乔玉妙乍然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将目光移到了跪在这老妇人身边的媳妇身上。 这媳妇面容还算清秀,就是面色蜡黄,脸色灰濛濛的,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布衣,发尾的髮髻用一根木簪子挽着,髮髻已经十分零乱,不少碎发从髮髻中散落下来。 这媳妇不停的哭着,眼角滑落的眼泪像小溪一般在从脸颊滑下来,嘴角颤抖着,喃喃的说着话:「我要跟婆婆和丈夫团聚,要跟婆婆和丈夫团聚,下黄泉,只要能团聚就好。」 看着好不悽惨,乔玉妙心中一嘆,心中暗道,科举考试果然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 科举可以更好的选拔人才,不过鲤鱼跃龙门,几个人能做到?很多人最后都会放弃科举一道,这也就罢了,既然不适合自己,换一条道走也是一样。就怕碰到这种想不开的,害了自己,害了家人。 这做老娘的,做媳妇的,才是可怜见地。 心中生起恻隐之心,乔玉妙便想着上前安慰一下这个媳妇,再出些银子好生安葬了老妇人。 这么想着,乔玉妙便向那媳妇走去,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却是一顿。 因为离那年轻妇人近了一些,看得也更清楚了一些,乔玉妙一眼瞥见了她的手,就是她的手。 她的手同她的脸不一样,十分的细腻。乔玉妙看她的衣衫只是普通的布衣,而且还是半新不旧。这样的衣着,可以肯定,这家人的家境普通,连京城普通百姓都比不得的,在整个京城最多只能算是中下。 这样的人家,作为媳妇,她如何能有这样细白的手,应该粗糙不堪,满是茧子才是。 这手那么细腻,实在有些怪异。 乔玉妙顿了足想了想,对身边的绿罗说道:「绿罗,你去把宁掌柜找来。」 「是,小姐。」绿罗应道。 绿罗转身在人群里找到宁文信,把宁文信喊了过来。 「东家。」宁文信欠了欠身。 「宁掌柜,关于这个撞墙死了的读书人,我还有一个疑问要问问。」乔玉妙说道。 「东家,请问?」宁文信说道。 「这读书人自己死了,他娘也死了,他的媳妇也喊着要跟着去,那他有没有孩子?」乔玉妙问道。 「这个……」宁文信回想了一下说道,「哦,那日我叫人将那读书人的尸体送回他家里,后来,送的人回来跟我说,他们家里人哭得十分悽惨,那人跟我说过,说他家中还有两个孩子的。」 乔玉妙眉心一蹙,再一次朝那年轻的妇人看了过去,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按照宁文信的说话,这年轻妇人应该有两个孩子,如今看她一心只想跟着丈夫和婆婆去黄泉团聚,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的孩子该怎么办。 为人母亲,除了个别情况以外,首先都会想着自己的骨肉,怎么肯能不管自己的孩子而一心求死? 一个是手太过细白,一个是根本就不管孩子死活。这两点,已足够让乔玉妙怀疑这年轻妇人的真假,说不定这妇人跟本就不是那读书人的妻子,而是假扮的。 她的脸和手完全就像两个人,极有可能是因为她的脸是被做过手脚的。 这事儿,乔玉妙自己就干过,当初她就是乔装打扮了一番,将自己改换了一个模样去利丰解库,把那张陆道子的假画当了两万两银子。 不过,她那会儿乔装打扮之后,却是不敢哭的,要是哭了,这妆可不全部花了,脸上会白一条黑一跳的斑斑驳驳。不过这年轻夫人看着脸上倒是干净。不过也有可能,她乔装手段更加高明一些。 心里既然已经有了疑惑,看什么都带着怀疑的心态。乔玉妙仔仔细细的看了那年轻的妇人,又去看那年老的妇人。 那年老妇人的手倒是粗糙的很,完全不似那年轻妇人的细白,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乔玉妙看了看那老妇人的额头,血肉模煳一片,血不停的流,看着十分可怕。 可问题在于这血实在太多了,多的有些不真实的。 这老妇人已经已经断气很久了。 乔玉妙算了算,从图书馆门口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然后是绿罗来向她禀报,再然后,她们叫上了侍卫和粗使婆子,她们一行人又一路走到了这里。 这么长的时间,这老妇人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在这种情况下,出血量应该会少上很多,怎么可能像一个活人的伤口一样,不停的汩汩流血。 这老妇人也有问题。 乔玉妙蹙了蹙眉心,这老妇人和年轻妇人,莫不是来骗钱的。她们装作是那死了的读书人的亲人,过来骗取同心,然而骗一些钱的吗? 她之前已经让宁文信给她们十两银子,莫不是她们嫌弃银子少了,再要来这么一齣戏?乔玉妙心道,看来是极有可能的,她本来已经打算出三五十两银子,好好的那老妇人安葬了,再留一些那年轻妇人,供她日后生活所用。 莫不是两个江湖老骗子的?手法还挺高明的。 乔玉妙勾了勾唇,倒是有胆子跑到万卷书图书馆来讹上她来了。 她脚步顿在那里,朗声说道:「老婆婆就这么躺在地上,我看着实在觉得可怜,绿罗,宁掌柜,你们去这里附近找一间没有人住的屋子,将老婆婆安置到那里。 这件事情虽然跟我们万卷书图书馆没有关系,但这老婆婆和这位嫂子看着实在可怜,我也是于心不忍。我们先把老婆婆的尸身安置到一处屋子,我们会负责出银子给老婆婆安葬的。」 乔玉妙这么一说,围观的众人便纷纷点头。 「这说话的镇国公夫人吧。」 「就是镇国公夫人,也是万卷书图书馆的东家。」 「这万卷书图书馆让我们这些贫寒出身的子弟也可以随时租上好书看看,现在又要出银子安置人家娘亲,看来这东家可真是个心慈的人。这老妇人的儿子死了,跟万卷书图书馆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万卷书图书馆不但没有将人赶走,还要帮着安葬。」 「听说镇国公极宠自己的夫人,除了夫人以外,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自然是宠,是从自己弟弟手里抢来了的,这样得的不容易,自然要宠着紧着的。」 「呸,你个嘴上没把门的,镇国公是多大的英雄人物,镇国公夫人多好多心慈的人,你竟然胡乱编排他们。」 「镇国公是个好人,镇国公夫人也是好人。我以前也听过他们的传言,不过现在,我最听不得的就是有人说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的不是。也不想想,若不是这万卷书图书馆,咱们这些贫寒出身的读书人能不能看到这么多书来?」 「就今天,这件事,也可以看出镇国公夫人的好来,哪怕是不相干的人,也会出手相助。」 「是啊,是啊。」 乔玉妙说了几话,围着的众人都交头接耳,声音又慢慢的大起来。 趁着周围说话声正大,乔玉妙连忙招来身边的两个侍卫,说道:「等绿罗和宁掌柜找到了地方,你们几个去把那躺在地上的老妇人给搬到他们找的屋子里去。」 「若是,」乔玉妙压低了声音说道,「若是躺在地上的那老妇人反抗的话,就制住她,强行把他带到那屋子里去,可别让人给跑了。」 齐言彻给乔玉妙派的几个护卫也都不是什么蠢笨之人,乍一听到乔玉妙说的,什么反抗,是有疑惑的,毕竟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反抗的。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其中应有蹊跷,于是便齐齐抱拳称是。 宁文信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又有绿罗帮着帮衬,很快就找到了一间已经荒废了但看着还算不错的屋子。 乔玉妙便让侍卫们去搬那老妇人,又对那小妇人朗声说道:「这位嫂子,你也一起来吧。」 那年轻妇人不疑有他,只当是一个可以接近乔玉妙的机会,便说道:「多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乔玉妙温和一笑,笑容人畜无害:「你受苦了,不必这么谢我。」 —— 京城曾府。 曾敬有些心烦意乱,在屋子里开始踱步子:「老二啊,到现在,也没有个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抓到镇国公夫人,你那法子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镇国公夫人发现,不知道有没有打草惊蛇?」 「老二啊,」曾敬说道,「要是被镇国公夫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怎么般,我们可不能坏了六爷的大事啊?」 曾盈说道:「这次我们做的十分小心,让两个有武艺的人去万卷书图书馆门口假扮失去亲人的婆婆和媳妇。那扮婆婆的人,更是武艺了得。只要那镇国公夫人接近了他们,他们就可以找机会抓住镇国公夫人,只要镇国公夫人到手,那些侍卫就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镇国公夫人跟本没有接近那两人呢?」曾敬说道。 曾盈摇摇头:「若是没有走过去的话,对我们而言,也就是失了一次机会而已,没有什么要紧的。」
【174】还不告诉我吗 在万卷书图书馆的门口,乔玉妙让一个护卫背起地上的老妇人,又叫年轻妇人跟在旁边,往那空置的小屋走去。 她和绿罗,则在剩下七个护卫的护送下,远远的跟在后面。 到了空置屋子,那护卫把老妇人背进了屋子,那年轻妇人便也一起跟了进去。乔玉妙、绿罗以及其他的护卫却是远远的,不紧不慢的,在后面朝那屋子走去。 护卫将老妇人的尸身摆在屋子里的一张板床上,转身走出了屋子,朝正慢幽幽踱着步子的乔玉妙走来。 一见那护卫走出来,乔玉妙便立刻吩咐道:「锁门。」 几个护卫一听乔玉极的吩咐,便迅速行动,「嘭」的一下,把那屋子的门关起来,「咔嚓」一声在外头落了锁。 乔玉妙对几个护卫说道:「先将这婆媳二人关在这里,你们在门口和窗下都守好,莫要让里面的人跑了。」 这讹人的一老一少两个妇人,已经捉起来了,天色也不早了。 乔玉妙现在已经有了身子,对于亲自审问这婆媳二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她便留下三个护卫,让他们好好看住着婆媳二人,再审问一番,然后,将她们二人丢到官府,让官府去处理这起讹人事件。 随后,乔玉妙便带着剩下的五个护卫,和绿罗一起回了镇国公府。 到了镇国公府的偏门,乔玉妙和绿罗下了马车。 刚下马车,乔玉妙就听有人唤道:「乔,乔姐姐,绿罗。」 乔玉妙扭头一看,这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云落书坊的东家陆明生,她便朝陆明生点了点头:「是明生啊,怎么站在门口,走吧,进府里去坐坐的。」 陆明生嘴一抿,脸颊上的一对酒窝十分明显:「不用,不用,不打扰乔姐姐了,我就是来找绿罗了。刚刚问了守门的婆子,说绿罗跟着乔姐姐出去了,所以我就在门口等着,等着你们回来。」 乔玉妙朝陆明生看着,男子少年时个子串得极快。乔玉妙第一次见陆明生的时候,陆明生跟她差不过高,现在陆明生也有十六七岁,比乔玉妙已高了半个头。身板也比之前宽厚了不少,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成年男子的模样。 「乔姐姐,」陆明生说道,「我能不能跟绿罗说上几句话?」 乔玉妙转头看绿罗,见绿罗贝齿咬着唇,目光看着地面,脸上浮着好看的红云。 乔玉妙笑道:「好,你们要不要进府里来说话?」 「不要,」绿罗急促说道,她抬起头,朝陆明生说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绿罗,我们去一边儿说话行吗?」陆明生说道。 「呵呵,」乔玉妙轻笑,「我先进去了,你们好好说会儿话,不着急的。」 绿罗脸一红,支支吾吾:「小姐……。」 乔玉妙呵呵一乐,跨过门槛,进了镇国公府。只听身后一对小儿女的说话声越来越轻: 「你要跟我说什么,说就是了。」 「绿罗,我们到一边儿僻静处说话,好绿罗……」 乔玉妙一进镇国公府,就要婆子丫环相迎,进了正屋,她喊了拂冬伺候着换了衣裳,又在屋子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绿罗才从外头走进来。 乔玉妙抬头一看,只见绿罗大眼眼圈红彤彤的,看来是哭过了,就问她:「绿罗,怎么哭过了。」 绿罗摇摇头,嘆了口气。 「是不是陆明生他因为他娘不允,所以……」乔玉妙问 绿罗又摇摇头,说道:「不是,明生说他娘还是不允的,明生让我再等等他的,还是和上次一样。他说了许多好话,也哄了我好久,说来说去的,还是一个等字。让我等,我也觉得没什么,我又不是急着嫁,只是心里觉得委屈,所以就哭了。」 「原来如此,」乔玉妙心道,这陆明生是个老实孩子,性子里还有些优柔寡断,既想孝顺老娘,又怕绿罗不高兴,更怕她不愿意等他,或者恼了他,和他离了心。 乔玉妙拍了拍绿罗的肩膀:「嗳,绿罗莫要伤心了,快去擦把脸,脸上都是泪痕。」 「嗳。」绿罗点点头,「那我先退下了。」 乔玉妙应了一声,绿罗从乔玉妙的正屋里退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齐言彻也回来了。 齐言彻走过来,把乔玉妙抱住,搂在自己怀里,然后习惯性的在她肚子上来回摸了摸,手搭在她的肚子上,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又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我儿今日乖了吗?可有没有闹到他娘亲啊?」 乔玉妙手搭在他胸口,嗔道:「那就那么点大,能闹什么?」 「恩,那他还算乖,若是闹到他娘,为父就要罚他了。」齐言彻道。 乔玉妙又瞪了他一眼:「还没有生出来,就惦记着要罚了。」 齐言彻温柔一笑,把乔玉妙从地上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乔玉妙坐在他大腿上,勾住他的脖子,笑吟吟的。那细软的唿吸,直喷到他耳鬓处。 齐言彻眸光微黯,低声道:「妙妙,如今都已经有四个月了。」 乔玉妙把脸埋到他肩膀:「嗳,四个多月了。」 「恩,好,等夜里。」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往她怀里一钻:「嗳。」 夫妻二人说着私房话,乔玉妙又把今天在万卷书图书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齐言彻。 「我原本还真信了这婆媳二人,觉得这读书人一死了之了,留下老娘和妻子悲痛欲绝,可怜见地。没想到,一老一少竟然是来讹钱的,真是有些气,不过我让人把她们两个捉起来了,等审问好之后,就丢到官府,让官府处理。」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笑道:「利用旁人的同情,讹诈钱财最可恨不过。不过夫人聪慧,这回她们可算栽了,作恶作久了,总会有一天得到报应。」 乔玉妙连连点头:「就是。」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门口拂冬喊了进来:「夫人,外院那边传话过来,说是今儿早上送夫人去图书馆的几个护卫有急事向您禀告,说是关于一个死了的老婆子的。」 乔玉妙眉心一抬说道:「好,让他们去外院那儿的偏厅,我这就来。」 齐言彻问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要这么急急忙忙的向你禀告,我跟你一起去吧。」 「恩。」 乔玉妙应了一声,夫妻二人便一起去了外院的偏厅。 厅中站了三个护卫,正是乔玉妙留在图书馆旁边那件屋子,看管那对婆媳的三个护卫。 他们看到齐言彻和乔玉妙走进了屋子,便齐齐欠身行礼:「国公爷,夫人。」 「起吧。」齐言彻说道。 待几人收了礼,乔玉妙问道:「刚才,通传的人说,你们有急事向我禀告,是什么事啊?」 一个护卫说道:「回禀夫人,属下无能,让那已经死了的妇人给跑了。」 乔玉妙惊讶的说道:「跑了?」这假装撞墙自杀的老妇人并没有死,这一点,乔玉妙早就已预料到了,她并不是因此而感到惊讶,她惊讶的是,就算她没有死,她怎么可能逃脱呢? 乔玉妙看着眼前的三个护卫,齐言彻派来保护她的人,一定身手不一般,怎么会轻易让人跑了? 那护卫接着说道:「夫人,我等原本以为这老妇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市井妇人,不曾想,这老妇人的武艺相当了得,我们三个加起来才勉强跟她打个平手。 因这妇人是突然发难,我等一时失察,竟然让她破窗而逃。」 乔玉妙讶异道:「你说什么?武艺了得?」 护卫接着说道:「不仅武艺了得,在打斗时,我听那老妇人发出的呵斥身,听着不像是老妇人的声音,而像是男人的声音。」 「男子的声音?一个男子,武艺高超,他扮成了一个老妇人,到万卷书图书馆门口来,假装自杀,这是为什么啊?」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眉心一蹙说道:「不是说有两个人?另一个年轻的妇人呢?」 那护卫接着禀告道:「另一个年轻的妇人,也会些武艺,武艺算是不错,不过跟那扮成老婆子的男子相较,却是相差了许多,所以没有逃出去。我们审问了这妇人,施了一些手段,终是让这女子招供出来。」 齐言彻问道:「招供了什么?」 「国公爷,根据这年轻妇人所言,他们两人到万卷书图书馆来,不是为了讹钱,而是为了抓人?」护卫道。 「抓谁?」乔玉妙问道。 「就是来抓夫人的。」护卫说道。 齐言彻手一顿,随即握成了一个拳:「什么人?」 「只说是他们听从曾家的吩咐,」侍卫说道,「御史曾家。」 「曾家?究竟哪个曾家?」乔玉妙疑惑道,她扭过头,看向齐言彻,「言彻,你知道是哪个曾家吗?」 齐言彻顿了顿,嘴角紧绷,眉心紧蹙,凤眸是一层压抑的愤怒。 过了几息,他点了下头,对那几个护卫说道:「你们退下去,自去领罚。」 「是。」几个护卫抱拳应道。 待护卫都走了之后,乔玉妙双手托着腮,看着齐言彻:「言彻,看样子,你是知道这个曾家的。」 「恩,」齐言彻说道,「你可还记得曾嫔,就是在皇宫里要诬陷你的那个?」 「曾菀婷?」乔玉妙说道,「曾家就是曾菀婷的娘家吗?」 「恩,就是曾菀婷的娘家。」齐言彻说道。 「这曾家到底为什么要抓我呢?」乔玉妙疑惑道,「我是挡着这曾家什么路了?」 乔玉妙想了想,接着说道:「上一次,曾菀婷想陷害我,是为了让乔玉姝捉到代笔。乔玉姝为曾菀婷写诗,帮曾菀婷争宠,而曾菀婷则帮她毁了我。这一会儿,曾家想抓我,又是为了做什么?」 「不对,不对,」乔玉妙说道,「上次曾菀婷想陷害我时,她的娘家,就是曾家也是出了力的。那死了的男子,就是皇宫中的侍卫,就是曾家的人。上次曾家帮助曾菀婷陷害好,这一次干脆来抓我了。这曾家倒是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次一次的。」 齐言彻双手握拳,说道:「玉妙,只怕这次不是沖你去,而是沖我来的。」 「冲着你?」乔玉妙说道,「言彻这话怎么说?」 「玉妙,如今你有了身子,我原本是不打算同你说的。」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笑道:「他们都已经要抓我了,难道你还不告诉我?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你如果不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下次再碰到怎么办?我连人家的目的都不知道。」 「恩,这会儿我也想告诉你的,说起来我知道的也不多。」齐言彻道。 「恩?」乔玉妙眉梢一挑。 齐言彻说道:「这曾家十分蹊跷,上一次,曾菀婷在宫中陷害你,那自杀的男子应该是曾家的死士。」 「大内侍卫是曾家的死士?」乔玉妙惊讶。 「恩,此其一。」齐言彻说道。 「其二,你还记得北城门那天发放种子的事情吗,有两个流民处处和官府针锋相对,引得场面几乎失控。这也是曾家所为。」 「其三,」齐言彻说道,「这此,他们竟到万卷书图书馆抓你。若是我所料不错,抓你是为了针对我。若是他们想害你,直接害你便是,何必要费心思抓住你。如此这般,应该是为了威胁我。」 乔玉妙娥眉紧蹙,单手托起腮,细细思考起来。 「我是在怀疑,这曾家是不是和北方鞑子有什么关系,所以才会针对我大景朝,我也派了人去调查曾家和鞑子之间的关系,」齐言彻说道,「不过是一无所获的。」 乔玉妙突然抬眉:「若是换个方向查呢?」 齐言彻从年少时开始,就出门带兵,与鞑子作战多年。所以碰到曾家的事情,齐言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曾家是否和鞑子有关。 然而,乔玉妙却是从现代穿越过来,最大的优势就是看过的小说多,对于曾家的事情,她却是闻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换个方向?」齐言彻凤眸带着疑惑。 「恩,不如去查查,这曾家在前朝后院,跟谁走得比较近,比如跟哪个后妃,哪个皇子,哪个世家之类的。」
【175】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齐言彻沉吟片刻,应道:「好。那就换个方向试试。」 —— 这天夜里,就寝前,拂冬把热水和帕子端进了屋子,便退了出去。 齐言彻取了一块帕子,沁到了面盆里。 「言彻,那是我的帕子,你拿错了。」乔玉妙伸手去拿面盆里绣着小花的锦帕。 「没拿错,我就是拿你帕子,今儿晚上,我给你洗脸。」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眉心一抬,找齐言彻眨巴了下眼。 「为夫给妙妙净面,这叫闺房之乐。」齐言彻道。 乔玉妙咯咯直笑,说道:「人家闺房之乐是画眉,我家夫君给改成了洗脸。」 齐言彻凑过来:「妙妙是怪为夫没有给你画过眉吗?」 乔玉妙一顿,说道:「可别,就你那整日握剑的粗糙大手,画个眉不知要画成什么样子了。」 「妙妙总是嫌隙我手粗糙,」齐言彻说罢,把手抚上乔玉妙的俏脸,指腹抚着她的脸颊说道,「这么轻的抚,不会疼。」 乔玉妙瞪了他一样,便又抢他另一只手里的帕子。 齐言彻不给,自顾自拧干了帕子,给乔玉妙擦了脸。 他低下头,凑近了小声说道:「玉妙,白日里说好的,等到夜里的,我小意一些。」 …… 进了帐子,齐言彻小心翼翼,温柔轻缓,后来,问外头守夜丫环要了水,夫妻二人抱着入眠。 乔玉妙有了身子,精力总不如从前。虽说,现在已经比怀孕初期好很多,但也总要易乏一些的,躺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熟了。 齐言彻听到怀里人,均匀的唿吸声,知道她已经睡着,就把她从怀里抱出来,轻轻的抱到床上。 他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从床上起了身,披上一件褙子,走出了屋子。 在月色中,齐言彻疾步走回白天他和乔玉妙听侍卫禀报的偏厅,重新把那几个侍卫唤了进来。 这几个侍卫走路姿势有些别扭,显然是已经领过罚了,不过精神还算不过。毕竟是常年锻鍊的青年男子,挨了几下军棍,虽受了皮肉之苦,但也不会真的打坏身子。 「那扮作老妇的男子,在逃跑之前,是否知道年轻妇人已经把曾家供了出来?」齐言彻问道。 「回国公爷,那男子并不知道,属下是在那男子逃走以后,再审问的年轻妇人。是以,那男子不知,」一名侍卫抱拳说道,「属下无能,让那男子逃了。国公爷,是否要我等把那男子追回来?」 「恩,」齐言彻沉吟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个男子,不用追。」 「是,国公爷。」几个侍卫应道。 「至于,那年轻妇人,」齐言彻说道,「在审问一次,把她知道的都问出来,等她都说完了……」 齐言彻沉吟一下,说道:「先留着活口。」 「是,国公爷。」 「退下去吧。」齐言彻道。 待几个侍卫退下之后,齐言彻又另唤了心腹之人到偏厅中,命他们再查曾家,查一查曾家近期,和前朝后宫之中,和谁接触多。 待办妥了这些事情以后,齐言彻才重新回了正屋,脱了褙子上了床。 见床上的乔玉妙睡得正香,齐言彻勾了勾唇,又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把人揽到怀里。 乔玉妙依旧在睡梦中,也没有醒,哼哼唧唧了两声,往齐言彻的怀里一钻,习惯性的找了最佳的位置,继续唿唿大睡。 —— 第二天,乔玉妙醒的时候,齐言彻已经去上早朝了。 她在拂冬和绿罗的伺候下,洗漱好,穿好了衣衫。 随后,乔玉妙便出了正院,在花园里散步。 她现在的身孕已经四个多月,快五个月了。怀孕初期的嗜睡的症状,已经好了很多。她也没有别的什么不良症状,每日好吃好睡的,身体十分健康。 不过,乔玉妙也不敢托大的,就算怀孕期间身体状态好,到最后,她还要经歷临盆分娩,这最好一道关卡。 这个时代,医学不发达,分娩全靠女人自己,一朝分娩,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对任何女人都是一样。 所以乔玉妙早作准备,从现在开始就要锻鍊身体,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有强壮的身体,才能有力气分娩,才能顺利的生孩子。 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乔玉妙便带着绿罗拐了舒清和乔玉珩的院子。 今儿是蔡鹤来复诊的日子,乔玉妙到的时候,蔡鹤已经瞧好了,他正在黏着鬍鬚,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乔玉妙不敢打扰,就去观察乔玉珩。 乔玉珩现在还是偏瘦,看着不是那么强健。不过已经没有病态,除了看着虚弱些,跟同龄的孩子,已没有多大差别了。他身量已经到乔玉妙额头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乔玉珩,虽然身子看着还单薄,但比之前已经好太多。 「恩,可以了。」蔡鹤说道。 「蔡神医,可以了?什么可以了?」乔玉珩抬起头,连声说道,凤眸亮晶晶的,透着希望的光彩。 乔玉妙也是眼睛一亮,看着蔡鹤。 蔡鹤捋了一把鬍鬚,笑眯眯的说道:「可以了,就是可以去学堂,可以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去上学堂。」 「真的?」乔玉珩从床上跳了起来,在屋子里跑了一圈,最后跑到乔玉妙面前,「姐姐,姐姐,我可以去学堂,我终于可以学堂了。」 舒清在一边抹着眼泪:「老天开眼,老天开眼,保佑我儿,保佑我儿。」 乔玉妙把乔玉珩搂在怀里:「对,玉珩,你可以上学了。」 她松开乔玉珩,转身面向蔡鹤,认认真真的对蔡鹤行了福礼:「谢谢蔡神医。」 「夫人,快起来,快起来,老夫当不起夫人的大礼。」蔡鹤说道。 乔玉妙执意行全了礼,才起身说道:「蔡神医对舍弟有再造之恩,如何受不起这一礼?」 —— 乔玉珩得到蔡鹤的许可,已经可以上学堂了,乔玉妙便开始打点起乔玉珩上学的事情。 她之前已经给乔玉珩选好了学校,是京城里出名的厚德书院。现在,乔玉珩真的可以上学了,乔玉妙开始派人联繫书院,为乔玉珩做入学准备。 —— 又过了几日。 齐言彻下了朝,回了镇国公府。 乔玉妙散好步,刚刚回到正院,就碰到刚回家的齐言彻。 「妙妙,走路走的累不累,若是累的话,就多休息多休息。」齐言彻说道。 「有些累,不过该走的,总还是要走的,」乔玉妙说道,「这对生孩子有好处,跟你说了,你也不懂,等到了生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齐言彻笑道:「我哪里不懂?不懂的,我就去问蔡鹤。你每日在花园里走路,我已经问过蔡鹤,蔡鹤说,这样对身体并无损伤,只有好处,所以我才随你走,只是看你走的累了。我…。」 齐言彻拉着乔玉妙走进正屋,看到四下里无人,才轻声说道:「看着心疼。」 乔玉妙戳戳他胸口:「自从我有了身子,你便尽捡好听的说。」 齐言彻浅浅一笑说动:「玉妙,早朝一结束,我就急忙赶回来了,我有事要同你商量。」 乔玉妙抬头问道:「什么事啊?」 「关于曾家的事情。」齐言彻说道,「那日,你跟我说,让我去查查曾家和前朝后宫之中,和谁往来很多,我便派人去查了。」 乔玉妙问道:「是不是查出什么东西了?」 齐言彻点头说道:「恩,确实是查出来了。」 「那是跟前朝有关,还是后宫有关?」乔玉妙问道。 「跟六皇子有关。」齐言彻沉声道。 「六皇子?」乔玉妙问道。 「六皇子,一般朝臣们都称唿他为六爷,」齐言彻说道,「我查出来,这曾家家中曾敬原是京城一名从七品的小官而已,不知道怎么被六爷看上。他成了六爷的人,为六爷办事。从此以后,曾敬平步青云,不断的升官,一直到坐到御史大夫。 我仔细研究了曾家家主曾敬的升迁情况,发现曾敬每一次升迁都有六爷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乔玉妙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曾家极有可能是在为这个六爷做事。曾敬的每一次升迁都同六爷有关,而六爷不可能无缘无辜的屡次帮一个人升迁,既然六爷一直在帮助曾敬加官升迁,那么曾家一定是在给六爷做事。 六爷帮助曾敬升迁,一来是对曾家的褒奖,作为曾敬帮他做事的赏赐。二来,是为了让曾敬更好的为他做事。毕竟,官位越大,权利就越大,权利越大,他能做的勾当就更多。」 齐言彻正色到:「我同你想得一样,原本我一直以为曾家是在为鞑子做事,没想到,竟然是在为六爷做事。」 「这么说来,曾家做的这些事情,就是六爷要做的事情。」乔玉妙说道。 「在皇宫大内中安插死士,送自家女儿到宫里争宠,扰乱安州建州向百姓发种子;再后来,想抓走你,全都是六爷要做的事情。」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一紧张:「这,这,这六爷,看着像是要,像是要夺嫡一样?」 齐言彻淡漠说道:「夺嫡,皇上又不是昏君,太子也是有德有才之辈,从最初的参政,到后来的监国,从来没有出过什么茬子,他六爷半分胜算都没有的,说什么夺嫡?」 「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让皇上废太子是根本就不可能的,那就,」乔玉妙就说到,「那就更可怕了。」 「此话怎讲?」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想了想问道:「那这六爷的生母在后宫中,得宠吗?位份高吗?」 齐言彻摇头说到:「这六爷的生母以前制衣局的一个宫女罢了,皇上一时性起,临幸了她。因为生了六爷,算是有功的,所以就给她升了嫔位。此后,她在后宫中并不得宠,后宫的事情,详细的,我也知道的不多。」 「恩,」乔玉妙点点头说道,「这六爷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生母位份不高,也不受宠。在这种情况下,六爷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这六爷想要夺嫡,就更可怕了。因为,俗话说的好,狗急要跳墙,谁知道六爷要做什么」 「妙妙,你是说……」 乔玉妙说道:「你之前跟我说,这次绑架是冲着你来,是要绑了我来要挟你的,要挟你什么呢?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六爷要做什么?」 齐言彻低头思索:「是么,如此说来?」 齐言彻突然抬头:「玉妙,你是说……」 「他想抓住我无非就是为了牵制你,他想牵你,无非就是忌惮你的禁军军权,忌惮你的禁军军权,言彻,他想夺嫡,又忌惮你的军权。」 乔玉妙慢慢的分析着,齐言彻变了脸色。 「玉妙,你是说,」齐言彻轻轻吐出两个字来:「逼宫。」 乔玉妙正了神色:「极有可能。」 齐言彻神色凝重,说道:「玉妙,此事……六爷想逼宫,确实极有可能。不过这只是你我的推断。我们现在所有的证据,只是关于曾家的;我们所有的依据,只有曾家和六爷来往过密,剩下便全是你我推断。这些并不能制六爷的罪,顶多也就是治曾家的罪罢了。」 乔玉妙点头道:「曾家只是六爷的爪牙罢了,治曾家的罪没有太多的意义,反而会让那六爷提高警觉,以后行事更加隐秘小心。」 齐言彻说道:「单凭我们的推断,我是不可能上摺子弹劾六爷的,甚至无法跟皇上禀告此事。皇子夺嫡,事关重大,何况还涉及逼宫,皇上的身子本来就不好了……」 乔玉妙托起腮,又开思考起来。 「我现在所能的做的,就是暗示提醒太子,让他小心为上,」齐言彻说道,「另外,再搜集寻找六爷逼宫夺嫡的证据。」 乔玉妙放下手,双手搁在了桌子上:「不如,不如来个守株待兔,瓮中抓鳖。」 齐言彻眉梢一扬:「守株待兔。」 乔玉妙说道:「是啊,既然他要逼宫,我们就等他逼宫,只要我们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守株待兔,等他一旦起事我们就来个瓮中抓鳖。」
【176】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几日 这几日,齐言彻又忙了起来。不过他坚持在晚饭前回府,和乔玉妙一起吃晚饭。吃好饭之后,就陪乔玉妙一起散散步。 若是事务实在多,忙不完的话,他就会在府中吃好晚饭后,去书房处理公务。 乔玉妙知道,齐言彻是在为曾家和六爷逼宫的事情做准备。有一次,他们吃好晚饭,齐言彻去书房,她在府里的散步,路过垂花门的时候,还瞥见林恩誉的身影。 乔玉妙猜测,林恩誉到镇国公府来见齐言彻,应该也是因为曾家和六爷的事情,倒是不知道他们两人什么时侯联繫上的。 这几日,乔玉妙也不是很闲。 乔玉珩上学了,他在家里待了十几年,终于可以上学。乔玉珩自然欢喜的紧,乔玉妙却不是很放心,乔玉珩虽然已经十二岁,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亲人,独自一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老师、同窗都是陌生人。不过,好在他有镇国公内弟的身份,乔玉妙也和厚德书院的老师都打好了招唿。 乔玉妙给乔玉珩安排了书童,贴身跟着,再备上一辆小马车,专门用来每日接送乔玉珩。府里的西席佟白博也没有辞退,让他继续每日到镇国公府。万一要是乔玉珩因为刚刚开始上学,跟不上进度的话,也可以由佟白博指点一二。 绕是乔玉妙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还是有点担心,每天乔玉珩从学堂里回来,乔玉妙总是要问长问短的。 乔玉珩便认认真真的一一作答。乔玉妙见他回答的时候,嘴角带着笑,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华彩,慢慢也放心下来。 —— 平静的日子只过没几日。 这一日,到了晚饭的时候,齐言彻还没有回府。 因为齐言彻很忙的时候,会到很晚才回来,所以乔玉妙也没有在意,她唤来了拂冬,吩咐道:「拂冬,到外院看看,国公爷有没有派人传口信过来说晚上不回府吃饭的?」 乔玉妙想着会不会门房的人疏忽疲懒了,没有及时把齐言彻的口信传个她。或者齐言彻的口信刚刚来,外院的下人还没有来得及传过来。现在,已经过了吃晚饭的时辰了,所以,乔玉妙就打发了拂冬去外院看看。 过了一会儿,拂冬打了璎珞帘子进了屋子:「夫人,守门婆子、外院管事那里都问过了,都说没有收到过国公爷的口信。」 乔玉妙「咦」了一声,齐言彻只要不回家吃饭,就会打发人到府里说一声,好让乔玉妙自个儿吃饭,不要等他。成亲到现在,从来没有不跟她说一声,就不回来吃饭的。 乔玉妙看了眼站在她面前说着话的拂冬,低头想了想说道:「恩,如果国公爷不回来吃饭的话,他总会打发人过来说一声,现在他还没有让人来传信,应该就是打算回来吃饭。大约是临时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所以没能及时回来。且等一等再开饭吧。」 「是,夫人。」拂冬应了一声。 绿罗说道:「小姐,您现在是双身子,经不得饿,不如让厨房弄些点心来,小姐也好垫垫肚子。」 乔玉妙说道:「好的,肚子有个小娃娃,我也捨不得饿着他了,那就让厨房弄点吃得来。」 「小姐,我这就去。」绿罗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少时,绿罗便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绿罗和拂冬一起,把食盒里的几叠糕点,放到桌子上。 几叠精緻的糕点,都是乔玉妙喜欢吃的。乔玉妙拿了筷子,捡着吃了几块点心,绝不着饿了,便不再吃糕点。糕点,她也爱吃,不过毕竟马上就要吃正餐了,她也不能多吃的。 她让绿罗和拂冬把桌子收拾了,又拿了一本最新的话本,坐在桌边,看了起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绿罗在屋子里掌了灯,蜡烛火苗一窜一窜的。 「小姐,」绿罗点了灯,回头对乔玉妙说道,「晚上看不清楚,我听老人说,有了身子的人要注意眼睛,双身子的时候,若是没有注意眼睛,年纪大了眼神会不好。小姐,这蜡烛虽然亮,但是火苗一窜一窜的,对眼睛可不好。」 乔玉妙呵呵一笑:「绿罗年纪不大,倒是会说老人言了。对了,国公爷还没有传信过来吗?」 绿罗摇摇头:「没有传来,我们要不要再去外院问问。说不定这会儿已经有国公爷的口信了?」 乔玉妙微微蹙了蹙眉问道:「绿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绿罗说道:「小姐,申时都已经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 「是吗?」乔玉妙低吟了一声,「府里平日是申时吃饭的,现在申时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言彻,还没有口信过来。」 「小姐,要不您先吃晚饭了吧,」绿罗说道,「国公爷最是紧着您了,您如果因为等国公爷,饿着了自个儿,国公爷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乔玉妙点了点,说道:「那就直接在屋子里摆饭吧,就我一个人吃,少摆些饭菜,简单点。」 「嗳,」绿罗见乔玉妙同意先吃饭,也是松了口气,答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又朝厨房过去。 乔玉妙坐在桌边,放下手中的话本,搁到桌上,眉心蹙得更紧了。这么晚了,看样子,齐言彻不会回来吃饭了。只是他怎么会没有派人回府说上一句。对于齐言彻的性子,乔玉妙最是了解,他不是那种稀里煳涂的人,而是严谨守信,沉稳有度。无缘无故的,他不会这样一句话都不跟她,就不回来吃饭。 她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儿忧虑,最近齐言彻一直在忙曾家和六爷的事情,夺嫡逼宫都是身家性命的大事,他莫不是碰上什么为难的事儿,只要不是碰上什么危险的事儿就好。 不过,转念一想,齐言彻从战场上回来,什么生死场面没有见过,什么危机没有遇到过。她相信他的能力。也说不定只是什么小事,恰巧耽搁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绿罗领着一个厨房的丫环进了屋子,摆了饭菜。 乔玉妙在屋子里简单的吃了晚饭。 等她吃完饭的时候,齐言彻还是没有回来,乔玉妙心中越发担心起来。 「绿罗,随我去外院看看。」乔玉妙说道。 虽然已是暮春,但晚上的天气还是有些凉,乔玉妙加了一件外衫,出了屋子。 走到外院,外院的下人们,看到乔玉妙出来了,便急忙行礼道万福,乔玉妙心里着急,随意的应和着,最后她看到外院的老管事冯荣,便说道:「冯伯,国公爷还没有口信回来吗?」 冯荣说道:「夫人,外院这里还没有收到国公爷的口信。」 「恩,冯伯,你带着两个府里的护卫,到军营里头去看看,看看国公爷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要是国公爷不再军营,就四处打探打探。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府里有事找他定夺,所以才出来寻他的。」乔玉妙说道。 冯荣立刻说道:「是,夫人。」 「你快去吧,带上两个人护卫一块去。」乔玉妙说道。 冯荣领了命,匆匆忙忙的就出了府。 乔玉妙心里越发的不安,不想回屋子,就在外院的一处偏厅那里等着。 「绿罗,你去给我拿本话本来,我在这里看一会儿书,」乔玉妙吩咐绿罗,随后她又改口说道,「算了,别拿了,拿了也是看不进。」 「嗳,小姐,您不必太担心了,国公爷什么样的人物,今儿大约就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身,说不定皇上,正在跟他说话,一时兴起,就说晚了,所以国公爷才没有办法给府里捎上信的,」绿罗说道。 乔玉妙点了点头,绿罗说的有几分道理,如果是在平时,乔玉妙也不会这样不安,可她知道现在齐言彻正在为对付六爷逼宫夺嫡做准备,这么大的事情,都是事关性命的大事,所以她才会这么不安。 在外院的厢房坐了许久,夜色越来越深,窗外已经漆黑一片,黑幕般的夜色中,除了偶尔可见的灯火之外,已经设么都看不出来了。 夜色越深,乔玉妙的心也越沉。 突然,静谧的黑夜之中传来冯荣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 乔玉妙身子险些一晃,勉强稳住身子,说道:「快让冯伯进来。」 冯荣跑进厢房,喘着气,话也说不连贯:「夫人,夫人,不好了,不,不好了,整个京城都,都戒,戒严了。」 乔玉妙心里一惊,倏地从桌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夫人,戒严了。」 「绿罗,给冯伯端杯茶。」乔玉妙说道。 绿罗连忙给冯荣到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冯荣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又喘了两口,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冯伯。你说整个京城都戒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说说。」乔玉妙说道。 「是夫人,」冯伯应了一声,说道,「老奴奉了夫人之名,出了府,去军营找国公爷,走到北门附近,就见到禁军士兵从北门列着队跑了城来,随后,偌大一个北城门」轰「的一声就关了。京城的城门平日要子时才会关门,现在亥时都没有到,就突然城门关了起来。」 冯荣接着说道:「夫人,我下了一跳,知道京城一定有了变故,就赶忙往回跑,在回来的路上,就听到有士兵在路上喊,京城戒严,让所有的人都回自己家中,不许在街上乱跑。」 「整个京城都戒严了?」乔玉妙低声轻喃了一句。 「是的,夫人,那些士兵在街上就是这么喊的,我走的匆忙,还不小心冲撞到了巡逻的统领,那统领问我为什么还在街上,我就说我是镇国公府的家僕,家中有事情请镇国公定夺,见国公爷还没有回来,就出门去军营里找他。」 乔玉妙一抬眸说道:「那统领怎么说?」 冯荣说道:「统领听我说,我是镇国公府的家僕,就放开我,态度也一下子和颜悦色起来,他让我赶快回府躲着,说现在整个京城戒严,任何人不能上街。刀剑无眼,当心不小心被伤到了,所以老奴就一路奔回来了。」 乔玉妙慢慢的坐回到了座位。 整个京城都戒严了,这么严重的事儿,大约宫里头是真的出现了什么变故了。 乔玉妙心里沉沉的,禁军驻扎在城门外,一般情况下,是不得进入城门的。现在,禁军从城门进了京城,整个京城又都戒严了。 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和六爷的事情有关。 夺嫡逼宫,六爷和曾家都是博上自己身家性命的,若是他们能成事,怕是连皇上也不会放过,更不要说齐言彻。齐言彻虽说这些天一直在做准备,她却不知道这准备做的怎么样了。就算做好了准备,也会有危险。 齐言彻的目标那么大,从万卷书图书馆门口那一老一少想绑架她就知道,曾家和六爷,早就准备针对齐言彻的。 明抢易躲,暗箭难防。道高一尺,摩高一丈。 乔玉妙越想越是心焦,脸色慢慢的发白。 「小姐,您别着急,国公爷一定很快就回来的。」绿罗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到一向沉稳的乔玉妙,失了方寸,便劝慰起来。 乔玉妙一抬头,看到绿罗忧心忡忡的脸色,又一眼瞥见管事冯荣满脸惊慌,以及周围其他伺候着的下人,都是慌慌张张,惊惶失措的模样,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她心里知道他不仅是他的夫君,还是整个镇国公服的主心骨。 她是镇国公夫人,她不能乱,要是她乱了,整个镇国公府都要乱了。 乔玉妙强稳住心神,仔细想了想,既然禁军进了京城说明一切还在他掌控中,路上的士兵听到冯荣是镇国公府的下人,态度立刻缓和起来,还让他赶快回府,不要出来。从一点也可以看出来,现在掌控全局的应该是齐言彻。 乔玉妙咽了口唾沫,说道:「京城应该是出了些变故的,国公爷职责所在,今天晚上自然是回不来了的。你们也无需惊惊惶。府里的丫环们都该休息的休息,该值夜的值夜。」
【176】国公爷回来了 乔玉妙接着说道:「府里的妈妈和小厮也是一样,几位主要的管事,今天夜里就辛苦一下,每隔半个时辰就在府里四处巡查一下,确保府里的秩序。」 「冯伯,你是府里的老管事了,今儿晚上,就和几个主要的管事辛苦一下。」乔玉妙说道。 「是,夫人。」冯荣应声道。 乔玉妙又遣了几个丫环小厮,把她的命令传下去,下达给整个镇国公府的所有下人。 随后,乔玉妙喊了镇国公府护卫的统领,让他加派人手,保护好镇国公府的安全,尤其是正门偏门的位置以及平日防护薄弱的位置。护卫统领领了命,去安排了。 乔玉妙在偏厅里坐着。 一会儿那护卫统领来禀报镇国公府的防护已经布置好了。 一会儿传令的丫环小厮又过来禀报,说是她的命令都传达下去了,丫环小厮们已经遵照她的吩咐,该睡觉的睡觉,该值夜的值夜。 又过了一会儿,镇国公府的几个老管事都来了,过来跟她商量,今天夜里轮流排巡逻的事情。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小姐,现在已经那么晚了,您还是要顾及着点儿自个儿的身子,您可熬不得夜,还是去歇息吧。」绿罗说道。 乔玉妙虽然心里担忧,但是身体确实已经睏乏的不行,如今她有孕在身,若是只有她一人的话,熬一夜也就熬一夜,但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娃娃,她也确实需要顾及腹中孩儿。 于是,乔玉妙便点了点头说道:「好,绿罗,我们回内院吧。」 回了正院,拂冬给乔玉妙端来了热水,绿罗伺候着乔玉妙洗漱更衣。 乔玉妙独自一人进了帐子。 躺在宽大的床上,她却难以入眠。自从和齐言彻成婚以后,她每日都是在齐言彻的臂弯里进入梦想的。成亲大半年了,早已成了骨子里的习惯。成婚以后,每日睡觉,都有他相伴,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过觉。就算刚成亲那会儿,在宗人府的大牢里,她也是在他怀里睡觉的。 成婚之前,乔玉妙都是自己一个人睡觉,每天也都睡的很香,可是现在一日身边没有他,就觉得十分不习惯。 齐言彻不在,这三进的拔步床显得更加宽大。偌大一张拔步床上只有乔玉妙一人,乔玉妙觉得床空落落的,她的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担心他的安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直到东方微明的时候,乔玉妙才勉强迷煳过去了。迷煳了没多久,她就又醒了。 乔玉妙看看窗外,天色已经亮起来,她便起了身。 门外值夜的拂冬听到动静,就走进来:「夫人,您起来了啊。」 乔玉妙点点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拂冬看了看乔玉妙眼下的青色,说道:「夫人,现在才是寅时,时辰还早,夫人,您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乔玉妙说道,「再睡也睡不着了,还不如早些起身。」 「是,夫人。」拂冬说道。 乔玉妙看着拂冬,问道:「拂冬,国公爷还没有消息吧。外头怎么样了?」她其实心里知道,应该是没有齐言彻的消息的。若是有齐言彻的消息,府里的下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向她禀告的。既然没有人向她禀告,那么就应该没有消息,只她不死心,还是要问上一问。 拂冬微嘆一口起,摇了摇头,说道:「府里还没有国公爷的消息,至于外头怎么样了,婢子不知。」 「恩,我知道了。」乔玉妙淡淡应了一句,「拂冬,我起身了。」 「嗳,这就端水去。」拂冬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待乔玉妙洗漱好,齐言彻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乔玉妙就带着拂冬和绿落,去了外院。 乔玉妙到了外院偏厅,找了老管事冯荣。 「冯管事,外面怎么样了?」乔玉妙问道。 「夫人,因为京城戒严,老奴也不敢上街走动,不过方才,老奴拉开了临街的一扇偏门,朝外头张望了一下。」冯荣说道。 「怎么样?」乔玉妙问道。 「街上依旧空无一人,」冯荣说道,「咱们府这扇偏门是临街的,现在这个时候,街上应该已经有不少人,但是老奴刚才从门缝里往外看,看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恩。」乔玉妙应了一声。因为一夜没有睡好,乔玉妙精神不大好。 过了一个晚上,齐言彻还没有回来,乔玉妙心里愈发担心。 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是,国公爷,是国公爷,国公爷回来啦,是国公爷回来啦。 乔玉妙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出了偏厅,寻着声音,朝大门,疾步而行。 绿罗和拂冬对视了一眼,也连忙提起了裙摆跟了上去。 走到门厅的位置,乔玉妙突然止住了脚步,她抬眼望去,齐言彻正堪堪跨进了门槛。 她朝着他望着,见他髮髻没有半分凌乱,一身绯红的公服,衬得人英姿勃发,下巴上一片青黑,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眠,只是一双凤眸带着柔和的笑意。 乔玉妙动了动唇,喃喃的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也望着她,见她桃花眼下也是青黑,眼里泛着晶莹的泪意,只是眼泪没有落下,在眼眶里打着转转,让桃花眼更加晶莹,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潋滟的波光流动着。 乔玉妙突然一提裙摆,朝齐言彻飞奔过去。 齐言彻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接住了人。 乔玉妙环住他的腰身,脸贴在他的胸口上,所有的不安,担忧,顿时一扫而空。 她的身孕已经快五个月了,已有明显的隆起,她扑在齐言彻的怀里,偌大的肚子隔在两人之间,乔玉妙只能翘着屁股,样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齐言彻勾唇笑了笑,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都是为夫不好,让夫人担心了。」 这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乔玉妙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转,终于忍不住从桃花眼的眼角处落了下去。 既然开始哭了,乔玉妙便不再忍耐,在齐言彻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将他绯红色的公服打湿了一片。 齐言彻见她哭,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把她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身劝慰:「妙妙,莫哭,妙妙,莫哭,我回来了。」 乔玉妙哭了一会儿,抬起来了,发现周围围着一圈人,都是府里的下人。他们或是低着头,或者别着脸,像是故意表明,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乔玉妙脸上一热,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嗔了一眼齐言彻,站直了身体。 齐言彻的手从乔玉妙的背后转到她的素手,钻到她指缝里,同她十指相扣。 「玉妙,咱们先回屋子吧。」齐言彻说道。 「走吧。」乔玉妙说道。 两人手拉着手,一路走进了正房,进了正房之后,齐言彻便直接拉着乔玉妙进了拔步床。 跟在后面的几个丫环,看到齐言彻和乔玉妙直接走进了帐子,吓了一跳,连忙帮他们把房门关上,在门口候着。 齐言彻把乔玉妙抱上了床,然后凑过来,半趴在乔玉妙的上方,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的肚子。 「昨儿夜里,六爷逼宫了,情况紧急,我又怕走漏风声,所以没有派人到府里传信。」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瞪了瞪齐言彻,他让她担心了一个晚上,现在倒知道解释了。 现在又来解释做什么,她早就猜到是六爷逼宫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没有跟她传信。六爷逼宫,是押上性命的大事,他不能跟她传信,她自然也是理解的,现在又跟她解释什么? 担心过了,哭过了,安心了。现在乔玉妙心里又有些气,别过脸,不理他。 齐言彻又凑了过来一些:「妙妙这是恼我了。为夫让你担心了。」 乔玉妙转过头,知道这事其实也怪不到他头上,勾上他的脖子,说道:「事情都了结了吗?」 「恩,基本都了了。」齐言彻说道,「事情一了,我就骑马出了宫,回府来见你。妙妙,你可莫要恼我。」 乔玉妙把手搭在他肩膀上:「不恼你,不过也不想再来下一次。」 「好,绝无第二次了。」齐言彻说着,便低下头,一口亲在乔玉妙的脸颊上。 他原本只是想轻轻触碰一下她的脸颊,只是这么贴近了她的脸颊,一股淡淡的幽香便钻到他鼻子里,这幽香是他喜欢的,也让他安心。 唇忍不住移到了她的耳边,在她耳鬓的位置,辗转起来。 她肌肤娇嫩,白中透着粉色,让他爱不释手。忙碌了一天一夜的疲惫,不知不觉的消失了,温柔的凤眸里也渐渐浮上了一层春情。大手搂住她的腰侧,上下划动。 乔玉妙推了推他的胸口:「言彻,你都一个晚上没有睡觉了,不累吗?」 「累。」齐言彻在她耳边低语。 「既然说累,那你还不休息?」乔玉妙娇声嗔道。 齐言彻低声道:「有什么比和妙妙亲近,更让人畅意和解乏的。」 他磁性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说着,唿吸有些急促的冲到她耳珠子,乔玉妙说道:「嗳,你都没有洗漱。」 「妙妙,又嫌弃我。」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朝他白了一眼,便勾着他的脖子压了压。 齐言彻低头在唇上亲了一口,瞥见她眼底的淡青和桃花眼里的疲惫,心里便也心疼她。他松开了她,躺在她身边,重新把她搂到怀里。 乔玉妙在他怀里抬了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齐言彻笑道:「捨不得妙妙累了,我昨儿夜里也没有睡觉,我们睡一会儿吧。」 「嗳,好。」乔玉妙点头,两人昨天夜里都没有睡觉,那么睡觉补眠才是正经事。 「只要妙妙不嫌弃没有洗漱就是。」齐言彻说道。 「谁嫌弃你了,就知道编排我。」乔玉妙道。 两人除了外衫,便在帐子里睡觉起来。 乔玉妙昨天夜里也是一晚上上没有睡觉,这会儿,齐言彻回来了,便好好的睡了一个回笼觉。这一觉,便睡了许久。 乔玉妙醒来的时候,齐言彻也已经醒了。 「醒了?」齐言彻道,「还睏乏吗」 「恩,睡了一觉,已经好多了,」乔玉妙说道,「言彻昨儿晚上怎么样了,危险吗?」 齐言彻说道:「此前,我把曾家在宫中安排的死士基本都查出来了,只按兵不动,命人一刻不停地盯着这些死士。今日,这些死士突然有了异动,我便知道,曾家和六爷要行动了。」 齐言彻接着说道:「幸好早有准备,六爷和曾敬带着人闯进皇宫之后,我命人,将那些死士一一除去,再把六爷和曾敬来了个瓮中捉鳖。六爷和曾敬带了不少武艺不凡的手下,禁军和他们在宫墙内外,打斗了起来。六爷带来得人全部浮诛,六爷和曾敬也被捉住了。」 夫妻二人躺在床上说了一会儿,看着快到中午了,就起了身。 齐言彻没有急着洗漱,而是让人烧了热水,又命人将浴桶搬进了屋子。 热水浴桶准备好之后,齐言彻就除了衣衫,坐进浴桶洗澡。 了 乔玉妙想起来,齐言彻回府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就让厨房准备了糕点。 很快装了糕点的食盒被送到了屋子门口,乔玉妙便起身走到门口,接了食盒回了屋子,又把食盒里的糕点糕点一盘一盘的拿出来,搁到浴桶边的架子里,让齐言彻饿的时候,可以吃上一两口。 做好这些,乔玉妙又重新回到拔步床里,她半坐在床上,看着光着膀子洗澡的齐言彻,看他结实任韧性的肩膀和胸膛。 她一边儿看着他,一边儿跟他说着话:「言彻,你一会儿,还要出去吗?」 「今儿,不出去了,」齐言彻说道,「昨天忙了一天一夜,今天就在家里休息了。」 「恩,在家休息休息也好。」乔玉妙应道。 「夺嫡那么大的事情,朝中自有重臣善后,我需要做的已经做完了,留了两个统领在那里就是了。」齐言彻说道
【177】皇上驾崩了(二更)(已替换) 齐言彻洗好澡的时候,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乔玉妙命人在屋子里摆好饭,两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 午饭过后,乔玉妙又和齐言彻一起在花园散了一会儿步。 散步回来,进了正屋,齐言彻终于还是没有放过乔玉妙,把人拉进帐子:「都快五个月了,妙妙,小心些就是了。」 …… 晚饭前,齐言彻又跟乔玉妙讲了一些逼宫的细节。从齐言彻所讲的内容中,乔玉妙可以听出来,他此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这次把六爷和曾家兜底打了,六爷和曾家全家已抓起来了。所以,齐言彻才会安安心心的在家里休息,和乔玉妙腻歪在一起。 事情过了就好。 晚饭的时候,乔玉妙让厨房备了酒菜,摆到内院的小厅里,夫妻二人打算在家里好好吃一顿酒菜。当然齐言彻是小酌,乔玉妙是以茶代酒。 菜摆上来了,两人才吃了几口饭,只听外门婆子慌慌张张的喊了进来:「国公爷,夫人,国公爷。」 乔玉妙眉心微微一抬,心里疑惑,逼宫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齐言彻也已经回来了,这婆子,这么慌慌张张的喊进来做什么?既然齐言彻说逼宫的事情已经了了,那就应该了了,这会儿又慌张什么? 齐言彻眉头也有些蹙起来,朝乔玉妙看了一眼,向门口问了过去:「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婆子站在门口喊着:「外院传来消息,说是宫里头传来了消息,皇上,皇上驾崩了。」 「啪!」齐言彻倏地把筷子放到桌子上。 乔玉妙心中也是咯噔一下,逼宫的事情刚刚了结,景宏就驾崩了。景弘从去年冬天开始,就一直在生病,这病缠缠绵绵的好不了,一直拖着。景宏勤政,生了病也不休息,大约因为过于操劳,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乔玉妙心道,昨天夺嫡逼宫,景弘在心理上应该又受到了巨大了刺激,毕竟亲生儿子为了谋权篡位要自己的命,哪个人心里不好受的。大概因为种种原因,叠加起来,景宏一时受不住,就归西了。 景宏年过半百,这年纪在大景朝虽然谈不上高寿,但也算不得短命了。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气,景宏无疑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大景朝能有如今的盛世,百姓能如此富庶,跟景宏几十年兢兢业业的为国操劳离不开的。 景宏驾崩,大景朝的百姓们失去了一个好皇帝,而对齐言彻来说,他失去了一个让他尊敬的长辈。 乔玉妙朝齐言彻看着,见他不言不语,神情肃穆,狭长的凤眼里露出震惊和悲伤之色。 乔玉妙悄悄的将桌子上的酒壶拿走,怕他因为伤神而借酒浇愁。 她握住他的手:「言彻。」 齐言彻反握住乔玉妙的手:「玉妙,我无妨的。」 乔玉妙点了点头:「嗳。」 齐言彻默默的不说话,乔玉妙便陪在一边静静的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饭。 皇帝今天驾崩,是为小殓。按照大景朝的规矩,皇上驾崩的当日,外臣是不能进宫的,只有后宫嫔妃们以及皇子皇女才可以在跟前哭的。齐言彻和皇帝景宏的关系再好,他也是外臣,是不能进宫,只能留在家里。 晚饭过后,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早早的进了帐子。 两人坐在床头,乔玉妙见齐言彻闷闷的不说话,就钻到他怀里,在他怀里蹭了蹭,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言彻。」 齐言彻低下头,习惯性把手放在乔玉妙的肚子上:「昨里我不在府里,孩儿乖吗?」 乔玉妙笑道:「言彻,他乖得很。你如何了?心里难受?」 「玉妙,」齐言彻低唤了一声,「恩,我生母早亡,我印象并不深刻,孩提的事情,也记不太清楚。我父亲也走得早。当年我承爵做齐国公的时候,是整个大景朝年纪最小的国公爷。」 「嗳。」乔玉妙握住他的手,听他讲自己的往事。 「因为承了爵,就国公,这爵位在大景朝异姓中已是最高,族中长辈对我都十分恭敬,军中那些老将更不用说,自是什么都听我的,」齐言彻说道,「说起来,好像没有可以约束我的长辈似得。」 乔玉妙心中瞭然,他年纪轻轻承了爵位,族中长辈,没有人敢真的把他当子侄辈约束管教的,至于那些军中老将,作为他的手下,怕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管教他? 「你心里把皇上当长辈的?」乔玉妙抬起脑袋问道。 「少年懵懂的时候,皇上教了我不少为人处事的道理,」齐言彻说道,「年少时,也有顽劣的时候,也被皇上斥责过,教训过。」 齐言彻说着把乔玉妙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一手摸着乔玉妙的肚子,继续说道:「如今想来,把我当子侄对待的,也只有皇上一人了。皇上驾崩了,我便想起年少时光,就算是被他骂,也显得弥足珍贵。」 乔玉妙听他说的平淡,却知他是极为伤心的。 生老病死,谁也不能逃过,故去的人故去,活着的人悲恸。 亲近的人故去,只有自己靠自己度过。 从悲恸到淡淡悲伤,再到悲伤消逝,只把人留在心里。 乔玉妙所能坐的就是认真聆听他说的话,他记忆里的年少时光,和他怀念的长者景宏。 突然,齐言彻话语一顿,身子一紧。 乔玉妙又抬起头,疑惑的看着齐言彻:「言彻,你怎么了?」 「他,他动了。」齐言彻道。 「啊,什么动了?」乔玉妙问道。 「肚子动了,我孩儿动了。」齐言彻凤目一亮朝乔玉妙看着。 乔玉妙一愣,孩子动了,莫不是胎动了,她用力回忆了一下,刚才肚子似乎是有冒泡感,但是感觉轻微,她的注意力在齐言彻说的话上,倒是没有在意肚子这个轻微的动静。 经齐言彻那么一提醒,乔玉妙也反应过来了,她好像是真的有胎动了。 乔玉妙连忙点点头:「恩,恩,刚才好像真的动了。」 齐言彻坐了起来,两只手都放在乔玉妙的肚子上,覆盖住乔玉妙的整个肚子。 他屏息凝神的感受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感受到:「玉妙,你有什么感觉吗,还动吗?」 「没有,就刚才一下,后来就没有动过了。」乔玉妙说道。 「恩,再等等,」齐言彻又感受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感觉,「莫不是睡觉去了?」 「是啊。」 乔玉妙抬头,表示认同,却撞进了他温柔的凤眸。 「妙妙。」 他低吟一声,唇覆了过来,撬开她的。 …… —— 第二日是大行皇帝大殓,齐言彻要进宫,乔玉妙作为一品命妇,外加县君的身份,也是要去的。 去了皇宫是要跪灵的。男子按照爵位官位的品级跪在一处,女子按照品级跪在另一处。 不过乔玉妙去跪灵,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齐言彻一早就同殿中伺候的卢得富打好了招唿。就连原来的皇后,现在的太后那里,他也请人递了话,照顾着他夫人一些,让她走个形式就得了。 宫里的女人们大多精明,没有人会去为难一个没有厉害关系,又身怀六甲的命妇,更何况镇国公为高权重,又极宠自己的夫人。连太后娘娘都愿意睁一只闭一只眼,谁愿意自找晦气。 所以,乔玉妙只需要跪上小半刻钟就可以了。 乔玉妙到了殿上,女子跪灵的地方,找了一个角落,跪了下来。 在她的前面和旁边,约摸跪了上百个女子,每个女子都哭得期期艾艾,凄悽惨惨,不过其中几分真意,几分假意,却是无人知晓。 在这些女子当中,却有一个声音,哭得尤其撕心裂肺。 乔玉妙半低着头,微抬眼眸朝着哭声看去,看到这哭声的主人,心里不由的一嘆。 「父皇,父皇,丹悦来给您叩头了,丹悦给您叩头来了,您睁开眼睛看一眼丹悦,好不好?丹悦以后再也不淘气了。」 景丹悦脸颊上都布满眼泪,大眼里有些呆呆的,似乎不相信她慈爱的父皇已经永远离她而去。 她曾经以为这样宠着她惯着她的父皇,会一直护着她,看她长大,看她出嫁,还能在她出嫁后继续宠着她,给她撑腰。不曾想,她的父皇竟然就这么离世了,丢下她不管了,再不能柔和的说一句:「丹悦啊,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父皇都给你弄来。」 娇宠的小公主似乎难以接受父皇的辞世,眼里是无法相信的执着,眼角是晶莹的泪水。 「父皇,您说最喜欢丹悦了,丹悦在这里啊,您看看啊……」 …… 乔玉妙把目光转向离景丹悦不远的凌素馨。 凌素馨作为家眷是侧着跪的,乔玉妙正好可以到凌素馨的侧身一身素缟,默默朝前看着,一如平日的淡然素雅。她神色悲伤,目光定定的看着远方。 乔玉妙心中暗道,凌素馨十五岁进宫,伴君十五载,心里对皇帝应该也是有感情的吧。 乔玉妙在殿上跪了一小会儿,就退开了。 因为齐言彻还在殿上跪着,乔玉妙就按照事先说好的说法,先坐马车回镇国公府。 回了镇国公府,乔玉妙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开始忙碌起来了。 乔玉妙招来了府里的几个主要管事,让他们把府里挂着的红灯笼都换成白色的灯罩和白色的蜡烛。 另外,乔玉妙又把府里负责衣裳的几个管事婆子都叫来了。让她们尽快制出一批素缟来,尽快让府上的下人们穿上白色素缟,若是白色的布料不够,就赶快去街上买。 早上乔玉妙和齐言彻两人就是穿着临时准备的素缟去哭的灵。 偌大的镇国公府,两匹白色麻料还是有的,也有手脚麻利的制衣绣娘,所以两件素稿很快就制出来了。不过阖府上下的人口有近百人,要制出那么多素缟就要组织人手,统一安排。 让全府穿素,是大景朝的规矩。 在大殓之后的二十七天,全京城都要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一百天内不准作乐。 是以,乔玉妙又传令下去,让全府的下人在这一个月内,不要唱歌弹奏,也让他们约束他们的家人,不要在这一个月内嫁娶。 等乔玉妙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齐言彻也回来了。 —— 五日之后,太子景盛继位。 二十七天后,全京城的人都脱下了素缟,一个月后,恢復了嫁娶。 大景朝的老百姓们慢慢恢復了往常的日子。 —— 夏日已至,乔玉妙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 傍晚,日头西斜,不像正午那么晒了,晚饭的时间又还没有到,乔玉妙就带了绿罗和拂冬花园里散步。 走着走着,乔玉妙听到一弯月洞门到门门洞里,有两个小厮在说话。 其中一个是乔玉珩的书童叫元良,另外一个是府里通传跑腿的小厮元新。 元良说道:「我少爷,可真是厉害,在书院里,先生们每天都夸他聪慧过人,才识不凡。」 元新说道:「看来,咱们玉珩少爷,将来一定大大的出息。」 元良说道:「可不是嘛?先生们都说我们少爷聪慧过人,他能不出息吗?你不知道,我们少爷去书院才几个月而已,书院里的很多公子,都已经念了好几年书了,这学问还没有我家少爷好。我觉得啊我们少爷是整个书院学问最好的,就算不是学问最好的,那也是最聪慧的。」 「元良,你如今贴身伺候玉珩少爷,是玉珩少爷最信任的人了,以后如果玉珩少爷飞黄腾达了,你在府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到时候,小弟还要请元良哥多多提携提携才是。」元新说道。 「好说,好说,」元良说道,「我们哥俩儿,什么都好说话。」 乔玉妙蹙了眉,从门洞后面走了出来。 元新和元良看到了乔玉妙,连忙行礼说道:「夫人。」 乔玉妙问元良:「你家少爷呢?你没有跟着他吗?」 元良说道:「回夫人,玉珩少爷这会儿正在沐浴,有别的小厮伺候着的,少爷让我自己先休息着,等吃了晚饭,再去书房伺候笔墨。」 ------题外话------ 因为早上一更系统抽抽了,多出来一章,所以加更了一章。已经订阅的小伙伴们,麻烦刷新一下。
【179】夫人要生了 乔玉妙说道:「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你家少爷应该已经沐浴好了。你跟我来,去找你家少爷。」 「是,夫人。」元良应道。 乔玉妙把元良带到乔玉珩的住处时,乔玉珩果然已经洗好澡了,他看到乔玉妙带着元良过来,讶异的问道:「姐姐,你来了,你把元良带过来了?」 乔玉珩向乔玉妙问了一句,又转向元良:「元良,你怎么回来了,我记得好些让你歇息来着。」 「我在花园里遇到元良,就把他带过来了,」乔玉妙说道,「玉珩,我带他过来,是有话提醒你,也是要罚一罚元良。」 乔玉珩不明所以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乔玉妙说道:「玉珩,你现在刚刚入学不久,无论先生如何夸赞你,你需得谨记谦虚二字,待人接物,切不可以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不仅你自己要谦逊待人,还要约束你身边的人。」 乔玉珩朝元良看看,元良红着脸,显得有侷促。 乔玉妙说道:「我方才听到元良说,玉珩少爷是整个书院学问最好的,或者是整个书院最聪慧的,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府里人多嘴杂,这话若是传出去了,被你的同窗老师们听到,你在书院中该如何与人相处?」 乔玉妙转向元良:「元良,你觉得自己主子好,自己主子厉害,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到处与人说主子学得最好,最聪慧。你是玉珩的书童,你的一言一行就是你家主子的一言一行。」 「夫人,元良知错了。」元良说道。 乔玉妙接着转向乔玉珩:「玉珩,你作为主子,也要约束身边的人一言一行,要向他们说明,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可以做,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玉珩,元良是你的书童,怎么罚元良,原该是你做主的,不过今天,姐姐先越俎代庖一次,你觉得可好?」 乔玉珩想了想说道:「姐姐,你说得对,我以前一直觉得,只要我自己待人谦恭有礼就行了,倒是疏忽了元良了。想想也是,我在书院里也好,在别处也好,元良是我的书童,他说了什么,别人就会以为我是这么想的。元良说的话,我也觉得不妥当,姐姐,你做主就是了。」 「恩,好。」 乔玉妙转向乔玉珩说道:「元良,念你是初犯,也不重罚你了,便罚你去府里的藏书阁,把藏书阁所有的藏书都擦一遍。擦完了,再回来做你主子的书童。」 「是,是夫人。」元良说道。 —— 整个夏天,乔玉妙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胎动也越来越频繁。 夏天天气虽然热,但乔玉妙也不敢偷懒,为了能够顺利生孩子,每天清晨和傍晚,她都要在府里的花园走上一圈,锻鍊身体, 转眼秋季来临,眼看分娩的日子越来越近,整个镇国公府都开始为乔玉妙生产而做准备了,镇国公府请了三个在京城颇有口碑的稳婆到府里,又找了两个奶娘。 乔玉妙是想自己餵奶的,但现在,她吃不准自己有没有奶水,奶水是否充足,所以请了两个奶娘备用。万一她生完之后,奶水下不来,可以让奶娘顶上来。 分娩用的床褥,帕子,巾子,剪刀,面盆,一套新的,都已经採买好了。採买好之后,乔玉妙命人将这些东西清洗一遍,用烈酒泡一遍,再用开水煮一遍,然后封存起来。 等用的时候,床褥可以直接用,其他的东西,用沸水再泡一次就可以用了。 这天清晨起床,乔玉妙突然闻到一股幽幽的清香,这清香乔玉妙最熟悉不过了。 「绿罗,外头桂花开了?」乔玉妙问道。 绿罗说道:「是啊,小姐,今年秋老虎厉害,这桂花总是不开,现在都快九月了,院子的桂花终于开了。」 「走,咱们去院子里看看,」乔玉妙说道。 「嗳,我去给小姐拿见外衫来给您披上。」绿罗说道。 绿罗转身,去柜子里取了一件外衫,给乔玉妙套上,主僕二人一起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四五棵老桂树都开花了,整个院子都瀰漫着桂花清远的香气。 「绿罗,我们在院子里走走。」乔玉妙说道。 「嗳,小姐。」绿罗应道。 「绿罗,对了,你和陆明生怎么样了?」乔玉妙捧着肚子边走边说。 「还是那样,前几天又跑过来找我了,说是让我再等等他,他一定会劝好他娘的,」绿罗说道,「反正,我也不急着嫁人。」 乔玉妙说道:「绿罗,你心里还是喜欢明生的吧?」 绿罗脸皮嫩,被乔玉妙这么一说,脸颊立刻泛起了红云:「嗳,他就是耳根子软了些,又特别听他娘的话,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人也老实,待我也挺好的。孝顺他娘亲,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地方,而且为了我们的事情,他和他娘拗到现在了。」 「既然是你心里喜欢的,那就等等吧,」乔玉妙说道,「你现在年岁还小,等一等也是无妨的,只是不要蹉跎了年岁。」 「嗳,小姐,我省得了,」绿罗应道。 「嘶——」乔玉妙突然吸了一口气,「绿罗,我小腹有些疼,」 「呀,怎么了?小姐?」绿罗急忙道,「这是要生了?」 「肚子像是要往下坠了,大概是要生了。」乔玉妙说道:「走吧,赶回屋子里去。」 「嗳,小姐,我扶您回去。」绿罗说道。 乔玉妙肚子隐隐作痛,却也不是很强烈,她知道自己应该只是刚刚开始。 回了屋子,乔玉妙冷静的指挥起来:「拂冬,去把那三个稳婆都叫来,绿罗,你把分娩用的东西都取出来,床褥铺好。」 说罢,乔玉妙又找了一个跑腿的婆子:「到外院通知管事冯荣,让他去宫里通知国公爷。」 此时,早朝刚刚散朝,齐言彻正往宫外走,步履沉稳,一走出宫门外,就看到冯荣站在门口,满头大汗,神色焦急。 「冯伯,怎么了?」齐言彻问道。 「国公爷,夫人,要生了。」冯荣说道。 「什么?」齐言彻确认道。 「夫人,夫人要生了。」 冯荣又说了一遍,再抬头时,齐言彻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片衣角的残影。 齐言彻迅速找到自己的马车,把马从马车上卸了下来,抢过车夫手里的马鞭,跨上马。 马鞭一扬,叱了一声。 马蹄飞奔,尘土四扬。 齐言彻直接骑着马进了镇国宫府,一直骑到正院门口。月洞门太小,无法骑马进入,他才下了马。 「夫人呢?」一进正院,齐言彻遇见一个婆子就问道。 「国公爷,夫人在屋子里,稳婆都来了,已经开始在生了。」那婆子说道。 齐言彻又急急忙忙走到正屋门口。 正屋门口站了十几个丫环,婆子,看到齐言彻回来,就齐齐给他行礼。 齐言彻胡乱应了两声,推门就要进屋,门口一个婆子连忙劝道:「国公爷,夫人在里面生该子,论理,女子一旦开始生孩子,男子就不能进去了。乔家老太太已经在里头照看了,有自家娘亲,看着,出不了岔子的。」 齐言彻手一顿,脚步便停在了门口,对那婆子点了下头。 「玉妙,妙妙,」齐言彻隔着门朝屋子里喊,「我回来了,我在门口。你怎么样?」 「言彻,现在刚开始不久,虽然有些疼,但还能撑得住。」乔玉妙从里头向外喊。 「我就在门外,不走开,有什么事情,你唤我一声就是。」齐言彻接着喊道。 「我知道啦。」乔玉妙喊道。 忽然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了开来,一个带着头巾的稳婆走了出来。 稳婆给国公爷行了个礼:「国公爷安,早听说国公爷最是心疼夫人,如今一看,国公爷和夫人当真琴瑟和鸣,恩恩爱爱的,真是让人羡慕。不过啊……」 稳婆笑眯眯的说道:「夫人在里头生孩子,现在还刚刚开始,还没到用力气的时候。老婆子让夫人省着点力,要是疼,就忍忍不要喊出来,免得浪费了力气,到真生的时候,没力气生了。国公爷,您和夫人这样喊来喊去的……呵呵,呵呵,夫人得节省些气力。」 齐言彻一滞,他也想到她身边温柔低语,但他也知道男子是不能进产房的,所以他才想到从门口喊进去,没想到,又被这个笑眯眯的稳婆阻止了。 这几个稳婆是整个大景朝都排得上号的,最是有经验,她说得话应该是对的。既然稳婆说不能大声喊,那他不喊就是了。 齐言彻问道:「夫人现在如何了?」 那稳婆答道:「夫人现在挺好的,夫人身子骨好,这胎像怀得也好,应该会挺顺利的。国公爷,您不用太担心。」 ------题外话------ 昨天一共更了两更。第二更是后来替换了的,小伙伴们不要忘了看哦。 今天写的比较短,明天再一更,后天应该就可以完结了。 谢谢小伙伴们的不离不弃,感谢乃们的陪伴,爱你们,么么哒。 —— 帮朋友推个文 《嫡女重生:农田贵妻》浅尾鱼 三十岁的未嫁人的老女人和四十几岁未娶媳妇儿的老男人 重生后各种不要脸的生活。 算命的说了:八字合、命定姻缘! 婚后生活定是:干柴烈火、春雷滚滚
【180】凤眸几许晶莹 齐言彻听了稳婆的话,放心了不少,点了下头,不再说话。 稳婆又行了个礼,告了退,转身回了屋子。 乔玉妙躺在新铺的褥子上,肚子开始阵痛,刚开始的时候,间隔时间长,痛得也不是厉害,乔玉妙便咬着牙捱着。 慢慢的,这痛越来越剧烈,间隔时间也越来越短,乔玉妙使劲儿咬着牙,因为疼痛,额头上浮出了薄汗。 「夫人,这会儿要开始疼起来了,您熬一熬,尽量不要叫出来,一叫这力气,就散了。」 乔玉妙疼得说不出话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腹坠胀疼痛,不是一点一处的疼,而是整个肚子的都在剧烈的钝痛,像是要把人生生的撕裂成两半一般。腰也开始酸起来,酸得就像要断了。 乔玉妙受不住,终于松了牙,呻吟起来。 「夫人的状况还不错。应该一会儿就能生下来。夫人是头胎,头胎是会生的痛些。」稳婆柔声安慰道。 乔玉妙说不了话,点点头。 齐言彻在屋子外,焦急的走来走去,双手握着拳。他想朝里头喊上一句,问问情况怎么样,但是稳婆说乔玉妙不能喊话,喊了会散了力气,他就只好忍着。 乔玉妙突然一阵钻心的剧痛,实在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 门口一齐言彻心顿时一抽,朝屋子门看了一看,迅速走回到屋子门口,伸手正要推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是一个稳婆的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条沾了血的帕子。 「夫人出血了?」齐言彻急促的问道。 「出血了,」稳婆说道,「生孩子自然是要出血的。」 齐言彻看着沾了血帕子,心中慌乱得无以復加,怎么出血了?帕子一半都有血。他戎马多年,看过的血实在太多,这半帕子的血和战场的场面根本不可相较,可是他却前所未有的心慌,还带上了一丝害怕。 他朝屋子里头看去,因为有屏风挡着,他什么也看不到,除了听到一声她惨烈的叫声,便什么都没有。因为不知她的情况,惊慌、害怕、担心、心疼,直绞着他的心。 屋子里的乔玉妙因为疼痛,眼眶里慢慢蒙了一层水汽。 因为疼,也因为委屈。 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受过这种痛。 「夫人,一会儿还要用力气,能不喊就不喊啊。」屋子里的另一个稳婆说道。 真疼起来,乔玉妙哪还管得了这个,一阵剧痛,她又悽惨的叫了一声。 「啊——」 齐言彻心一抽,立刻推开那个挡在门口拿着血帕子的稳婆,向屋子里沖了进去。 「妙妙。」 齐言彻转过屏风,看到床上的乔玉妙,头髮散乱,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好看的桃花眼里一层雾气,贝齿咬着唇,像是要忍住喊叫。 他脚步定在那里,心仿佛被割了一刀。 乔玉妙看到齐言彻进来,松了贝齿,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言彻。」 齐言彻反应过来,跑着来到床边:「妙妙,你怎么样了?」 乔玉妙忍着许久的眼泪,一看到齐言彻,就落了下来,呜咽了一句:「从未那么疼过。」 一句话说的齐言彻又是一阵心疼,抓住乔玉妙的手,就覆唇亲了上去:「受委屈了。」 门口那拿着帕子的稳婆也返身追回了屋子。 屋子里,三个稳婆面面相觑,饶是她们再有经验,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生孩子生到一半,男人冲进产房,女人娇嗔哭泣,还当着她们的面就这么亲起来的。 早听说镇国公宠夫人,何止是宠,恨不能替媳妇生去,她们今儿算是开了眼。 不过,这孩子……到底还生不生了? 一个稳婆好言相劝道:「国公爷,女人生孩子,确实是要遭一次大罪的,不过夫人身体底子好,胎像也好,过不了一会儿,就能生下来了。国公爷啊,您看,您是不是先出去等着,一会儿公子小姐出来了,就立马抱出来给您看。」 齐言彻回头,对那稳婆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儿呆着,就行了。」 娇妻的分娩,还要靠这几个稳婆,面对生孩子,他顿时生出几分无力感,不敢对这几个稳婆冷脸相向,只好说道:「几位就当我不在就是,内人就交给几位了,生好之后,镇国公府自会表示谢意。」 三个稳婆心中一喜,镇国公开口说会表示谢意,这谢意就不是一星半点的了,纷纷说道:「不敢当得国公爷的谢意,我们自会尽力而为,会尽力而为的。」 乔玉妙一声「啊」的痛叫,几个稳婆又开始忙起来。 稳婆们有了齐言彻的「谢意」,便也不管镇国公是不是在旁边。本来女子生产,男子不能入内,不过人家镇国公都不忌讳了,她们还管什么。 有齐言彻亲口承诺的「谢意」,又有齐言彻亲自「督战」,三个稳婆更加尽心卖力了。 「夫人,你尽量不要喊,吸气,吐气,再吸,再吐。」稳婆道。 乔玉妙尽量忍着不喊出来,有几次实在疼了,就喊上一声。每喊上一声,齐言彻心里就抽搐一下,心中直道,她那么娇柔的身子,怎能生生受上这样一份罪?这般痛楚,让个男人来受,也就罢了,岂能让她来受。平日磕磕碰碰,他都不捨不得,现在看她疼成这样,他可不心被刀剜着一般。 「夫人,快出来了,加把劲,我喊你用力,你就用力。」稳婆说道。 乔玉妙点点头。 腹中孩儿一点一点往下坠,一点一点往下挤,她咬着牙,听着稳婆的口令,顺着自己的本能。 突然腹中一空。 乔玉妙只听一个稳婆说道:「生出来了。」 接着,是婴孩响亮的啼哭声。 松了一口气。 「恭喜国公爷,恭喜夫人,是一位小少爷。」稳婆道。 「给我看看。」乔玉妙轻轻的说了一句。 「嗳,我抱来给夫人和国公爷看看。」一个稳婆说道。 乔玉妙看着这软乎乎的小包子,因为还没有擦洗,身上还有些血迹,浑身皱巴巴的,两只眼睛还没有睁开。 他闭着眼,哇哇乱哭,声音震天响。 心里一柔,看着看着,便挪不开眼。 「琛儿。」乔玉妙轻轻唤了一声。琛儿是乔玉妙和齐言彻事先给孩子起的小名,按照大景朝的规矩,婴儿出身满了周岁,才会有大名。周岁之前都是喊小名的,所以乔玉妙和齐言彻就先起了小名。 齐言彻看了看婴儿,凤眼柔柔的。 「国公爷,夫人,可看好了?孩子还没有擦洗,现在孩子落了地,得及时把身上的污秽擦了才行。」稳婆说道。 乔玉妙连忙点点头:「那,那赶快抱去擦洗吧。」 小包子抱走了,齐言彻又抓着乔玉妙的手,落了唇,抬头轻声道:「妙妙受委屈了。」 乔玉妙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再想说话:「我想睡会儿了。」 「快休息吧,放心,为夫在旁边守着。」齐言彻柔声说道。 「恩。」乔玉妙应了一声,就闭了眼睛。 所有的精神力仿佛都在刚才分娩的过程中被抽走了,她精疲力竭,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得沉沉的。 稳婆将婴孩擦洗干净,又小心翼翼的包在襁褓里,又抱到齐言彻面前,给他看。 「给我抱。」齐言彻说道。 三个稳婆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惊讶,古来抱孙不抱子,尤其是规矩多的大户人家,不过这位国公爷连产房都能待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稳婆把襁褓递给了齐言彻:「国公爷,刚生出来的孩子,全身都软得很,抱得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手臂需得托着。」 齐言彻学着稳婆的样子,把孩子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的看了遍。 转过身,狭长的凤眸里闪过几许晶莹。 —— 乔玉妙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一睁开眼,她就看到齐言彻靠着垫子坐在她旁边:「言彻,现在什么时辰了?」 「现在是戌时,」齐言彻道,「妙妙,你醒了,觉得身子如何了?」 「力气稍微恢復了一些了,」乔玉妙问道,「琛儿呢?」 「在隔壁的屋子,」齐言彻说道,「莫担心,有奶娘照看着。你醒了,我去让人把汤药端过来,是蔡鹤开的方子,温补的。你现在身子虚弱,喝些温补的汤药,对身子好。」 「好。」乔玉妙答应了一声,又说道:「让人把琛儿抱过来,我想自己餵奶。」 「妙妙,有奶娘了,餵奶辛苦。」齐言彻说道。 乔玉妙说道:「让人抱过来了,言彻,我自己奶他。」 齐言彻见乔玉妙说的坚定,便不再坚持,命人把琛儿抱进了屋子。 琛儿被抱进屋子的时候,正在哇哇大哭。 说来也怪,小婴孩一到乔玉妙的怀里,就立马不哭了,撅着嘴巴,想往乔玉妙怀里拱,又没有力气,只好用力撅嘴巴。 「我试试。」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帮这乔玉妙解了衣裳,乔玉妙把琛儿抱到怀里。 小婴孩本能的吮了起来,吮着吮着,便吮出了奶水。虽然吮的很吃力,奶水也不是很多。 乔玉妙放了心,虽然奶水还不多,但毕竟有了,现在还是刚开始,以后应该就会多起来了。 齐言彻从把手伸到乔玉妙的背后,让她靠在怀里。而她的怀里,是他刚刚出世的孩儿。 「妙妙,你受累了。」齐言彻在乔玉妙的耳边柔声说道。 餵好奶,乔玉妙把琛儿从怀里抱出来,抱到床上。 小婴孩靠着娘亲,唿唿大睡起来。 小孩子睡得香甜,乔玉妙问道:「言彻,琛儿的名字,你可有什么主意?」 虽然按照大景朝的规矩,孩子周岁才会有大名,但是父母提前私下里定好,谁管得着。 「想了许多,却也不知道到底该定哪个?」齐言彻说道,「妙妙,你等等,我取来给你看看。」 齐言彻说罢,从床上起了身,走到屋子里贴墙的一个小几,从小几上叠着一堆书中,抽出一本摺子。 拿着摺子,齐言彻返到床上。 「这是什么?摺子?」乔玉妙疑惑的说道。 齐言彻一笑,把摺子递给了乔玉妙。 乔玉妙打开摺子一看,里头写了许许多多的名字。 琛儿这一代,名字里是从「时」的,名字应该叫齐时什么什么的。 齐言彻的摺子上,写了约莫上百个名字,诸如齐时谨,齐时信,齐时业,在每个名字旁边,还写了这名字的出处,是出自哪本典籍,或者哪首诗词,旁边还有大致的释义。男子的名字和女子的名字都有。 乔玉妙失笑道:「你是什么时候,弄出来这么多名字的?平日看你忙得很,回家之后,也没有看你写过这些,你怎么弄出来的?」 齐言彻说道:「军中事务繁忙,不过也有,人不能脱身却又没有什么事情做的时候。碰到这种时候,我就开始琢磨孩儿的名字。有时觉得这个好,有时觉得那个好,备选的名字弄了许多,却定不下到底是用哪个。」 「这些名字有上百个,看着都挺好的。」乔玉妙说道。 「有时觉得每个都好,有时觉得每个都不够好,」齐言彻说道,「玉妙,你看看,你觉得哪个好啊?」 「这么多,一时半会儿的,我也选不出来,」乔玉妙说道,「我先看看啊。」 「不着急,现在琛儿才刚刚出身,离周岁还有一年,慢慢选就是,」齐言彻说道,「你刚生好孩子,现在不能用眼,夜里灯火晦暗,不要再看了。你我说说话,早些歇息。」 「嗳,那好。不看了吧。」乔玉妙应道。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乔玉妙就又睡觉了。虽然她戌时才醒,但是生孩子抽去了她太多的精力,所以又很快睡着了。 ------题外话------ 推友友文,《蚀骨缠绵:琛爷的心尖宠》花生粒着。宠文,一对一,身心干净,欢迎收藏! 他擒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脸。「你叫什么?」她星眸带着倔强,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咬牙道:「简折夭。」 他听言,竟勾唇一笑,轻笑道:「折夭?」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恶劣一笑,「你怎么不叫夭折?」她眸子一瞪。 纵使高高在上,受万人追捧的他,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了她尽折腰。
【181】终章 新帝景盛登基之后,仍然按照大行皇帝在位时的做法,平衡世家出身的官员和科举出身的官员,并没有偏向任何一方,甚至还给科举出身的官员们一些警告,让他们注意着些分寸,不要闹得动静太大。 京城的世家们松了一口气,用了各种方式表示要效忠景盛。 科举出身的官员们,受到新帝暗中的警告,便也收敛不少。毕竟作为贫寒子弟,他们没有势力雄厚的家族背景,有的只是皇帝的信任。 于是,景盛的登基,皇权的更替,十分平顺,对于大景朝几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当官的继续当官,当吏的继续当吏,老百姓的日子也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而景盛也在登基半年之内,将皇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 乔玉妙终于出了月子。乔玉妙出月子,就意味着小琛儿满月了。齐言彻在府中大办满月酒,将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们都请到了镇国公府,来喝他嫡长子的满月酒。 这是镇国公府在齐言彻和乔玉妙大婚之后,办的最大的一场宴席。 乔玉妙刚刚出月子,这酒席,自然不是由她来操持,而是由舒清带着府里管事妈妈们一起操办的。 今儿一大早,舒清和管事妈妈们就忙起来了,而乔玉妙则半坐在床上。她刚刚餵好奶,琛儿吃饱了奶,躺在娘亲身边唿唿大睡。 「小姐,您也快歇一会儿吧,」绿罗说道,「您亲自餵奶,夜里都没法好好睡,趁现在得空,可得好好补上一觉。今儿府里办满月酒,一会儿客人们来了,您还得出面接待这些京城里大人物的家眷,那时候,想睡觉怕也难抽出空挡来。」 「好,那我现在睡会儿。」乔玉妙应了一句,就躺了下来,睡到自己儿子旁边。 她是自己餵奶的,奶孩子真是辛苦。旁的不说,只晚上睡不好觉这一条,就辛苦得很。刚刚睡着就被孩子哭声叫醒,长时间的睡不了一个囫囵觉,实在让人难受。 不过乔玉妙还是甘之如饴,孩子吃奶不过就是几个月的事情,于人的一生相比,实在短暂。短暂的辛苦,带给她的快乐和受益,却是无穷。 「小姐,您歇着,我退出去了。」绿罗说道。 乔玉妙「恩」了一声,绿罗转身出了屋子。 乔玉妙躺在床上,听到屋门口说话的声音。 「绿罗姐姐,外院传话过来,说是偏门那儿陆公子来找你了。你快去吧。」拂冬说道。 绿罗沉默了一息,才说道:「那我去看看,小姐这里,拂冬,要你照看着些了。」 「绿罗姐姐说得客气,你快去吧,莫要让人等了,夫人这儿,还有我们几个呢。」拂冬说道。 「我,嗳,我去了。」 绿罗说话的声音轻了,乔玉妙想也想得出来,绿罗一定是脸红了。 绿罗的性子,乔玉妙再熟悉不过,能干爽利,不管是府内的事情,还是图书馆採买书籍的事情,都办的妥妥贴贴,不过一说到男女感情,她脸皮薄得很,动不动就脸红。 她和陆明生的事情,府里的人慢慢都看出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别人打趣她一句,她要脸红上半天,害羞得紧。 乔玉妙本想敲打敲打府里的下人们,让他们不要乱说话,尤其不许他们打趣绿罗。不过,绿罗说,大傢伙儿心里都明白的很,就算真的不让他们说,他们心里也清楚,禁止他们说话,反倒不好,别人要说什么随他们说去,反正她和陆明生又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事情。 乔玉妙见绿罗想得通透,府里人提起陆明生和绿罗的事情又多半是善意的,便也作罢,不再提此事。 后来,别人和绿罗提起陆明生,绿罗害羞还是害羞的,脸红还是脸红的,不过也不像刚开始那天,恨不得半天不见人。 乔玉妙隐隐明白,绿罗会不在意别人打趣她,不在意别人说她和陆明生的事情,大概是因为她心里已经认定了陆明生了。 按理,府里的丫环们是不能随意进出外院,去外院,甚至出府,都是要有对牌的。不过绿罗是个例外,乔玉妙早就给了她进出的自由。 听着绿罗匆匆离开的脚步声,乔玉妙心道,也不知道陆明生这回过来,是不是能带来什么好消息。 念头在脑子里逗留了一会儿,乔玉妙抵不住困意,就睡着了。 等乔玉妙醒过来的时候,绿罗已经回来了。 「小姐,您醒了啊,客人已经来了不少了,女眷们在后院的几间厢房里休息,也有在府里花园逛着的,」绿罗说道,「小姐,您不是要去露个面?」 乔玉妙点头道:「让奶娘过来把琛儿抱到隔壁去照看着,我起身,出去看看。」 「我去叫奶娘。」绿罗应道。 等奶娘抱走了琛儿,绿罗便伺候乔玉妙起了身。 「绿罗,方才陆明生来找过你了。」乔玉妙问道。 绿罗一顿,说道:「嗳,他刚才来过了。」 「绿罗,陆明生他……」乔玉妙问道。 「还不是那副老样子,」绿罗应道,「今儿大好的日子,小姐,我们就不提明生的事儿了,可好?」 「那,那就不提了。」乔玉妙关切的看看绿罗,笑笑说道。 乔玉妙收拾之后,出了屋子。 外院,齐言彻在招唿男人,内院,则应该由乔玉妙这个女主人照应。不过满月酒不比别的酒宴,乔玉妙才刚刚出月子,内院又有舒清照应,所以乔玉妙只要露个脸,打上一声招唿,也就是了。 对于大多数人是这样,但也有例外。 乔玉妙把阮明秀拉到了一间没有人的小屋子里,两人说起了体已话。 「明秀,你身孕应该有三个月了吧。」乔玉妙说道。 「嗳,快四个月了,这小讨债鬼了,前一阵可把我吐得昏天黑地的,这会儿终于好多了。」阮明秀说道。 「现在终于能吃能喝了啊,」乔玉妙说道,「那你可得好好补回来,哦,不过也不能补得太多,吃得太多。」 「最近,我可是糟心着。」阮明秀说道。 「怎么了?哪里烦心着了?」乔玉妙问道。 「我那婆婆说我有了身孕,要给她儿子纳小呢?」阮明秀说道,「我在家里放了话了,若是表哥要纳个妾,我就回娘家,不再理他了。」 乔玉妙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你表哥怎么说?」 阮明秀放软了声音:「他,他说他绝不会要小的。」 乔玉妙松了口气:「你表哥能这么想就好。」 乔玉妙凑到阮明秀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阮明秀愣了一愣,小声问道:「四五个月了,小心些就可以吗?」 乔玉妙认真的点点头。 —— 前院,齐言彻忙着应对客人。他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是嫡长子满月,他心里的喜悦,攀上了眼角眉梢,凤眼透着春风得意,和人说话,也不似平日的威严,竟有几分四月春风的味道。 「国公爷,恭喜。」说话的是一身月白直缀的林恩誉。 因为曾家和景皓的事情,齐言彻和林恩誉接触多了起来,现在比较熟悉。所以嫡长子满月,齐言彻也把林恩誉给请到府上。至于其中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只要齐言彻自己知道。 「多谢,林知州。」齐言彻应道,凤眼里的春风得意更甚。 林恩誉当然看得出来,他浅浅一笑,温和道:「恭喜,恭喜。」 齐言彻和林恩誉说了几句话,便又去招唿别人。 齐言彻一走,林恩誉星目便垂了下来,掩去眼中一瞬而过的孤寂落寞。 「林知州啊,你也在这里啊。」有人了一声林恩誉。 林恩誉抬眸的瞬间,已经恢復了平日的模样,温和浅笑。 —— 光阴总是匆匆,转眼又是一年。 又是一年,桂花飘香。 景盛登基已经一年有余,皇权在握,帝位牢不可破。 他终于开始有所动作,频频向京城的世家出手。 身居要职、世家出身的官员,被他一个接一个寻了错处,罢了官。 他查到当年几个世家资助景皓的事情,掌握了一些证据,并以这些证据为要挟,逼迫世家放弃手里在朝中的权利。 景盛一步一步的进,世家们一步一步的退。 相应的,科举出身的官员在朝中掌握了大权,科举制度,在大景朝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 万卷书图书馆的生意也水涨船高,越来越好。 乔玉妙在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中常街,开了一家分店。 这家分店上下足有四层楼,里面藏书十万册,除了有经史子集、诗词歌赋等以外,还有话本,医书,机括等等类别。 中常街的这家万卷书图书馆更加大众化,通俗化,而城北原来的那家万卷书图书馆更加专业化,毕竟国子监是在城北的。 宁文信也升职了,从城北的万卷书图书馆掌柜,升职成了管理两间图书馆的大掌柜,手下两个掌柜,分别管理中常街的那家图书馆和城北的那家图书馆。 新升了职,宁文信踌躇满志。 在他进出两间图书馆的时候,他时常会想起,那个普通的午后,在城北郊外的那个庄户院子里,第一次见到乔玉妙的情形。 他的人生,就是从那个午后开始改变。 —— 乔玉珩已经十三岁,不再是孩童的模样,已经是少年人的样子。 乔玉珩生得好看,垂凤眼,皮肤白嫩,眉心一点硃砂痣十分鲜艷。小时候,他长得雌雄莫辩,现在长成少年,竟然难得没有女气,反倒清秀俊逸,成了一个翩翩公子。 每日上学下学的时候,经常有同窗的姐姐妹妹,躲在暗处,偷偷看他。 京城里有不少人家,拐着弯的托关系,找到乔玉妙这里,问她关于乔玉珩婚事的事情,透着想和乔玉珩的结亲的心思。 乔玉珩学识上乘,品貌一流,是镇国公的内弟,很多人有这样的想法,也是自然的。 乔玉妙都以乔玉珩年纪还小,不想那么早就定下,一一回绝。在乔玉妙看来,十三岁,实在太小了,还是等乔玉珩长大了,自己有了那种心思再说。 不过,有时,乔玉妙也会拿自己弟弟开玩笑:「玉珩啊,你有没有心仪的姑娘啊?要是有心仪的姑娘啊,姐姐去帮你说啊。」 乔玉珩一般会说:「姐姐,我还没有心仪的女子。以前,因为身子不好,不能去学堂读书,现在终于上学堂了,学功课都来不及,哪会有心思想这些?」 乔玉珩说的是真心话,他现在一心只在功课上。 以前,他是想着学好功课,出人头地,也好照顾自己姐姐和娘亲,让她们不再受苦。他的姐姐,他是知道的,她吃过许多苦,不过现在有姐夫照顾她,而且就算没有姐夫,她姐姐自己也会过得很好。 现在,他一心功课,是因为经史子集本就是他的心头好,也是因为他想珍惜现在能每日上学堂的时光,他缠绵病榻多年,差点死在宣平侯,现在的日子,得之不易。 至于亲事,他羡慕姐姐和姐夫的琴瑟和鸣,他希望自己若是成亲,也要像姐姐和姐夫这般。 不过他才只有十三岁,不用着急想这些。 —— 琛儿满一周岁了,乔玉妙和齐言彻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琛这个字最好,最后琛儿的大名就叫齐时琛。 齐时琛断奶不久,这会儿还是粘娘亲的时候,恨不得每日十二个时辰,和娘亲黏在一起,做娘亲的小尾巴。 对此,齐言彻表示不满,齐时琛老是贴身跟着乔玉妙,他就没办法和娇妻贴身。 这日,齐言彻美其名曰,男子从小就应当勇敢独立,把齐时琛丢给了奶娘,和乔玉妙一起,坐着马车,出了城。 「言彻,这片枫树林倒是不错,这荒郊野岭的,你是怎么发现这儿的?」 乔玉妙一下马车,就看到小一片枫树林,正值秋日,枫叶火红热烈。 「我们走走吧。」齐言彻说道。 「好啊,走走。」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让随行的几个护卫离远一些,夫妻二人就在枫叶林里,慢慢散着步。 「妙妙,能不能认出来,这是什么地方?」齐言彻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我可从来没有来过,这片枫叶林我从来没有来过。」乔玉妙说道。 齐言彻笑道:「我们走走,你再想想。」 乔玉妙疑惑的看着齐言彻,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想什么,我真的没有来过啊。」 两人穿过枫林,走到一片草地。 又穿过草地,看到山顶。 乔玉妙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山顶,她偏头,朝齐言彻疑惑的看了一眼:「这里是……」 乔玉妙迅速走到山顶,向下眺望,这里是一处断层。 断层,似曾相识。 「言彻,这里是。你被鞑子的副将射箭射伤,马车的马也被射伤,惊马带着我们一路疾驰,在雪地里到了一处荒郊野岭,然后,马车摔下断层,我们在车厢里挨了一夜的冻。」 「妙妙,认出来了啊,确实就是这里。」齐言彻说道。 「言彻,你竟然找到了,那个时候是大冬天,只有光秃秃的树木和雪地,没想到竟然还有枫林。」乔玉妙说道。 「咱们去断层下面。」齐言彻说罢,拉着乔玉妙走回了马车,上了马车,他又命车夫,沿着旁边的路,将马车驶到断层的下层。 「妙妙,那个时候,我们就是在这里过了一晚上的。」齐言彻说道。 「恩,就是这里。」乔玉妙道。马车里,齐言彻把乔玉妙揽到怀里,低下头,寻到她娇软的红唇,覆了上去。 心中悸动,一如从前。 ------题外话------ 他「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 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用沈从文的诗,作为文文的结尾吧。 —— 写到这里文文的主线结束了,妙妙和国公爷,会在他们的世界,继续过幸福的日子。 感谢小伙伴们几个月的陪伴,爱你们。 明天开始就是文文的番外了。谢谢乃们。 —— 答应给朋友推的文。 《病宠暖妻之夫色难囚》北堇(2pk求收,17号12点~20号12点)这是一个冷心总裁碰到一个偷心圣手被调教成忠犬暖男的故事。男女双处双洁,身心健康,盛宠小虐,欢迎来戳! 【情话篇】 她问:你的缺点是什么?他答:缺点你! 【斗嘴篇】 他说:媳妇儿,我上辈子是修了多大的福分,今生才能娶你为妻。她答:不是你修的福,是我做的孽。
绿罗番外(上)那家儿子上吊死了 乔玉妙看着忙进忙出的绿罗,放下手中的话本,说道:「绿罗,你今年十九了吧。」 绿罗止住脚步,转向乔玉妙:「小姐,上个月满十九了。」 「十九了,日子过得快,琛儿都三岁了呢,」乔玉妙状似随意的拉了一句家常,说道,「陆明生那里,还没有什么说法吗?」 「嗳,就那样了,」绿罗应了一句,「小姐,府里新採购的梅瓶,放哪儿好?」 乔玉妙见绿罗又这样不咸不淡的扯开话题,便脾气就上头:「绿罗,这陆明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要孝顺他娘亲,他自去孝顺去,何必来蹉跎你的年岁?让你等,让你等,让你左等右等。」 绿罗一顿,笑道:「小姐,您别怪他,也是我自己愿意的,再说我也不急这一会儿?」 「你不急,我还替你急。」乔玉妙说道。十九岁,搁她前世,还是个小姑娘家家,但是在这大景朝,却已经过了嫁人的年纪。乔玉妙自己,就算二嫁也不过只有十八岁的样子。 绿罗贝齿咬着唇,杏眼望着乔玉妙:「小姐,我,我就是急,又能怎么样?明生娘,嫌弃我是个丫环出身,紧咬着咬不松口。 再说,小姐,你也说过,女子嫁人不是嫁给一个男人,而是嫁个这个男人的一家,明生娘亲对我不喜,我就算嫁去他们家,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小姐,我在镇国公府,伺候小姐,吃穿从没有短过,府里下人们,对我也都挺客气,进进出出的,也都会叫上一声绿罗姐姐。连万卷书图书管里的小二,护院,也会唤上一声绿罗姑娘。 我不是日子苦哈哈的过不下去,非得嫁到他们家去,才能有口饭吃。」 乔玉妙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绿罗,要不我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小姐,是想打发我走了?」绿罗说道。 「绿罗,我哪里捨得你走了,只是陆明生那里......」 乔玉妙在心里默默的嘆了一口。 绿罗说得不错,在镇国公府,阖府上下谁不知道绿罗是她最信任的人,谁看到绿罗都会客客气气的。这几年,绿罗在万卷书图书馆负责採买,又跟着她进出各种场合,见了不少世面,现在的绿罗,已经不是当年懵懂的小丫头,行动利落,心中也是有几分傲气的。 待在镇国公府,跟着她,确实要比嫁到一个婆婆不喜欢的家里,要好很多的。 不过,乔玉妙看着绿罗,见她杏眼已经透出几分水汽来。 理智是一回儿事,感情却是另一回儿事。 绿罗从情窦初开,一颗芳心就落在陆明生身上,这一落就是四年多,有了这样一份情感,她怎么可能不想和陆明生成为眷属? 若是绿罗没有对陆明生种了深情,乔玉妙说不定还会觉得绿罗性行洒脱,看得通透。 可现在,绿罗分明就是爱而不得,因为外力的阻碍,没有办法和相爱的人走到一起。她是心里苦着不说,哪里是什么性情洒脱,看得通透。 绿罗又是一副非卿不嫁的模样,似乎是除了陆明生,她谁都不嫁。 乔玉妙心里看得明白,便也替绿罗难受起来了。 —— 云落书坊的后院中。 「娘,您在院子里新栽的海棠花,开花了,我陪您去院子里走走。」陆明生给他的娘亲,陆佟氏请安。 「好,好,明生啊,咱们去看看吧。」陆佟氏说道。 「走吧,娘。「 陆明生扶着陆佟氏在院子里散步。 陆明生今年也已经有十九岁了,褪去少年人的青涩,已经长成一个青年男子。身为一家大书坊的东家,陆明生已有大书坊掌家人的气度,只有脸颊上偶尔露出的小酒窝,还能隐隐让人看到他年少时稚气可爱的影子。 「近日,书坊的事情,忙不忙啊?」陆佟氏说道。 「是有些忙,我们书坊生意越来也好,万卷书图书馆那里,又正好来了单子,让我们书坊帮着採买。」陆明生说道。 「恩,事情再忙,你的亲事也不能耽搁成亲,明生哦,我跟你提的那几家姑娘,你觉得如何啊?」陆佟氏说道。 「娘,我心中已有了人选。」陆明生说道。 「别跟我说那个什么叫绿罗的,」陆佟氏说道,「那就是一个丫环,镇国公府的丫环也是丫环。再说了,你若是娶了镇国公府的丫环,旁人会怎么说我们,旁人会说,我们为了攀附上镇国国公府,娶了镇国公府的丫环。」 「娘,我,我不想娶旁的人了,」陆明生低声说道,「娘,你成全我吧。」 「那丫环哪里好了?娘的话,你也不听了,那丫环定是个狐媚的,把你的魂儿都勾去了,」陆佟氏说道,「我们家也算是富商之家,娘就是想你娶个门当户对的。」 「娘,您不愿意让绿罗进门,我也不想娶旁人了。」陆明生说道。 「那丫环哪里就那么好了,哪里就那么好了?」陆佟氏说道,「你想气死你娘啊,啊?」 「娘!」 —— 乔玉妙看着眼里湿润的绿罗,摇了摇头。 她默默思索了一会儿以后,让绿罗退出去,又唤来了府里的管事婆子,跟她说了几句话,吩咐她去做一些事情。 —— 过了几日,天气正好,陆佟氏带了一个老婆子去京城北门的津园禅寺。 到了下午,回家的时候,陆佟氏听到有人喊她:「陆嫂子,陆嫂子,陆家嫂子啊。」 陆佟氏回头一看:「原来是洪福家的啊。」 「陆家大嫂子,今儿出去了?」洪福家的是陆佟氏的邻居,两家当邻居已有几十年,相当熟稔。 「今儿天气好,我去了趟城北津园禅寺,这不,现在才回来。」陆佟氏的说道。 「洪福出门採买去了,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趁着天气好,也出了门,这不,我也刚回来。」洪福家的说道。 「左右没什么事,不如,去我家里坐坐吧,」陆佟氏说道,「我家明生也整日忙着生意,家里也没个说话的人,现在时辰也早,这都在门口碰上了,我们老姐俩也拉拉家常。」 洪福家的一拍大腿说道:「嫂子说得是。」 陆佟氏带着洪福家的进了院子,上了楼。 陆佟氏男人死得早,儿子毕竟隔了一代,现在她和儿子,只要一说婚事,就说不到一块儿去。 她平时也没个说话的人,这会儿跟年龄相仿的邻居说话,话便也多起来了。 陆佟氏说道:「洪福家的啊,来喝口水吧。咱们老姐两好好说会子话。 洪福家的问道:「好啊,陆嫂子,你今儿怎么想到去津园禅寺了,是去还愿呢,还是请愿呢?」 陆佟氏说道:「请愿,请愿,给我家明生请愿啊,求门好姻缘。」 洪福家的呵呵一笑说道:「你家明生,那么俊秀的小哥儿,哪家的姑娘不喜欢。陆嫂子啊,等娶了媳妇,你就可以抱孙子喽。」 陆佟氏正想跟洪福家的倒一倒苦水,说一说陆明生看上丫环的事情,只听这洪福家的又说了起来。 「说起来,陆嫂子,你可知道城西唐家出了事,唐家儿子上吊了。」洪福家的说道。 陆佟氏听洪福家的说起了八卦,倒也忘了说陆明生的事儿:「唐家,我倒是不认识,他家有人上吊了啊。」 洪福家的轻拍了下桌子:「是啊,他家儿子才十七岁啊。年纪轻轻的就吊死了,被人发现的时候,连舌头都伸出来,听着就觉得瘆人。」 陆佟氏说道:「才十七岁,什么事情要这么想不开啊?」 洪福家的说:「嗳,说是被父母逼的。」 「哎哟哟,哪有这样的父母,把自家儿子往死里逼啊?」陆佟氏说,「可怜见的,真是。洪福家的,这做父母是怎么逼他家儿子的?」 「陆嫂子啊,我跟你说啊,是这样的,」洪福家的说道,「那唐家的儿子啊,看上了邻居家的女儿。两人已经私下定了终身,那唐家父母,非得让自家儿子去娶故交的女儿,生生的把那对小儿女给拆散了。」 陆佟氏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 洪福家的继续说道:「嗳,那儿子劝服不了他父母,又觉得自己不能信守对心上人的承诺……唉,听说他自己本身就是个懦弱的性子,所以就……」 「是这样啊。」陆佟氏讪讪的说道。 「可不就是啊,那唐家父母现在可不得哭死了,养了十七的儿子,就这么被自己生生的逼死了,悔啊。现在悔啊,再悔也来不及了啊。」洪福家的说到。 「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儿子都死了,」洪福家的嘆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家有三个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两个可以给唐家两口子养老送钟。如果只有一个儿子,死得是独子的话,那唐家两口子可就更惨了。陆家嫂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佟氏喃喃说道:「是,是啊,可不就是这个理吗?」 「唉,」洪福家的接着说道,「唉,这唐家也真是的,跟自个儿孩子过不去做什么啊?」 「恩,是啊。」听了这件事,这陆佟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说话也没了兴致。 洪福家的和陆佟氏说了一会儿话,起身道:「我男人这会儿大概要回来了,我得去做饭了。」 洪福家的跟陆佟氏道了别。 出门以后,洪福家的拐到一条没有人的小巷子里,找到一个穿着半新绸缎衣裳的妇人:「这位妈妈,你让我说的话,我都说了。」 妇人从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洪福家的:「这银子,你拿好了。」 洪福家的接过银子,在手里颠了一颠,笑道:「谢谢这位妈妈了。」 —— 过了几日,陆佟氏带了一个婆子出门去街上採买。回来的时候,又被人叫住了:「陆家嫂子,陆嫂子。」 陆佟氏寻着声音,找到了说话的人:「原来是卢升家的啊。」 ------题外话------ 推荐文文:《重生之农女毒后》——福星儿 腹黑霸道的九爷,某日相中某个狡猾如狐的小女人,于是坑蒙拐骗,不择手段将某个小女人娶回了家,不料,小女人摇身一变,成了母夜叉。 这辈子,楚蘅只想找个庄稼汉,过过柴米油盐的日子,等入了洞房才发现,她找的庄稼汉,竟然是天煞的九王。 楚蘅想退货,九爷拒绝,商量之后,二人一拍即合,一边狼狈为奸的復仇夺权,一边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
绿罗(中)——先到镇国公府来拜见 「陆家嫂子啊,是我啊。真是巧了,我今儿回娘家,路过这里,远远的就看到你了。」卢升家的说道。 「那么巧啊,」陆佟氏说道,「我今儿是出门採买东西,这还没进家门,就听到你喊我了。」卢升是陆明生父亲的好友,陆明生父亲在世的时候,卢家和陆家经常往来,后来,陆明生父亲故去,两家人家便渐渐淡了往来。 「今儿天气实在太热了,这还是春季,昨儿还阴冷阴冷的,今儿却晒成这样,我衣衫穿多了,走了这些路,已经出了一身汗了。这在外头,也不方便脱掉衣裳,」卢升家的说道,「陆家嫂子,我方不方便去你家里更衣啊,把穿在里头的衣服脱了。」 卢升家的接着说道:「我这样走回去,大概还要走两刻钟,汗流浃背的在大太阳低下走,受不了啊。」 陆佟氏笑道:「方便,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快进来,今儿天气真是热得很,把里头的衣衫脱了,要不然这后面一程路,可有的你受了。」 「那就多谢陆嫂子了。」卢升家的说道。 陆佟氏把卢升家的带进了屋子,卢升家的在一间屋子里,把外衫里面穿多了的衣裳脱了去。 「啊呀,这下人轻松了。」卢升家的说道。 「卢升家的,快来喝口水吧。」陆佟氏说道。 「恩,谢谢陆嫂子啊。」 卢升家的喝了一口水,笑着问道:「陆家嫂子啊,你们家明生年纪也不了,亲事定下了吧。」 「十九了,没有定呢。」陆佟氏说了一句,正在想着怎么跟卢升家的继续说陆明生的事情,却又听卢升家的接着说了起来。 「陆嫂子,十九还没定,那可得抓紧了,陆家嫂子,我跟你说啊,我家邻居的儿子,才十五岁,婚事就定下了。你可知他们家定下的媳妇是谁吗?」 「是谁啊?」陆佟氏顺着卢升家的话,问道。 「哎哟,是武安侯夫人的贴身丫环。」卢升家的说道。 「丫环?怎么是个丫环啊?」陆佟氏说道。 「这丫环和别的丫环可不一样,」卢升家的说道,「这可是侯爷夫人的贴身大丫鬟。」 陆佟氏不屑说道:「那还不是个丫环吗?」 卢升家的说道:「陆嫂子,这你可就不知道了,侯爷夫人的大丫环,可不是粗使丫环。虽说身份是丫环,但是能做侯夫人丫环的,那礼仪举止,言行品貌,岂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能比的?不行是举止言行,而且也是极为能干的。」 陆佟氏将信将疑的应了一声:「是吗?」 卢升家的说道:「侯府那是多复杂的人家,侯府夫人是当家的主母,身边跟着的大丫鬟自然是侯府夫人的信任之人,是丫环,也是帮手。能得夫人信任倚重的大丫鬟,怎么会不能干?」 卢升家的朝陆佟氏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我这邻居啊,欢天喜地的,我看着都觉得羡慕。听说啊,这武安侯夫人啊,很喜欢这丫环,给她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嫁妆也就罢了,这大丫鬟出嫁以后,虽说会离开侯府,但在侯府认识不少人,多少有些情份,有些人脉在的,呵呵……」 陆佟氏说道:「你这邻居想攀附侯府啊。」 卢升家的说道:「说什么攀附不攀附的,男婚女嫁,光明正大,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说了,就算真的攀附又怎么样?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想攀附还攀附不上呢。也是我邻居家的儿子,生得特别俊郎,人也聪慧。」 陆佟氏若有所思:「是吗?」 卢升家的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哎哟,许久不见陆嫂子了,这一说啊,就说了那么久,我得走了。」 卢升家的离开了云落书坊,走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 小巷子里已经有一个身穿半新襦裙的妇人等着了。 「话都说了?」那妇人问道。 「都说了,都说了,你要我说的都说了。」卢升家的说道。 卢升家的说完,手里已经被摆了一锭银子。 卢升家的道了谢,心满意足的走了。 —— 陆明生正从云落书坊的门面往院子走,心里想这刚才乔玉妙派人跟他说的话,想来想去,决定按照乔玉妙的吩咐行事,装病。陆明生回了家,就躺到床上去了。「明生,你怎么了啊?」陆佟氏见陆明生一回家就上床,就跑回来关心。 「娘,我就是有些不舒服,娘,您不用担心。」陆明生说道。 「你这样子,娘怎么不能不担心快躺好,让娘看看。」 陆佟氏把手搭到陆明生的额头上:「额头倒是不烫。」 陆明生小声说道:「嗳,大概,大概只是累了吧。」 陆佟氏说道:「怎么累成这样。生意上的事情,还有掌柜,书坊里还养了那么多人啊。明生,你要注意着些身体,不要把自个儿累坏了啊。」 陆明生默了一默:「知道了,娘。娘,我想睡一会儿。」 「你睡吧。」陆佟氏说道。 —— 晚饭时分,陆佟氏问身边的婆子:「明生还没有醒吗?」 「还没有呢,一直都睡着,刚才有阿金去看过了,说是醒了了一小会儿,就又喊着累,睡觉去了。」那婆子说道。 「昨儿看着精神头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这样了?」陆佟氏说道。 「许是今儿碰上什么事儿,累到了吗?」婆子说道。 「那就让明生,好生休息吧。」陆佟氏说道。 到了第二天,到了平日起床的时辰,陆明生的屋子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陆佟氏坐不住了,她去了陆明生的屋子。 一进屋子,就看到了静静躺在床上的陆明生,睁着眼睛,向上看着。 「明生,已经醒了?」陆佟氏说道。 陆明生说道:「恩。」 「是不是还觉得不舒服?」陆佟氏说道。 「觉得不舒服,胸口觉得压得紧,难受得很。」陆明生道。 陆佟氏心里一紧:「胸口压得紧?可是病了,我去找大夫。」 「大概就是累到了。」陆明生说道。 「大意不得,都心口压着难受了,还能不请大夫吗?」陆佟氏说道,「明生,你先歇着,我这就找大夫。」 过了一会儿,大夫进了陆明生的屋子。 这大夫看着已有五六十岁,头髮花白留着白须,他搭了脉,思索了很久说道:「公子身子很好,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大夫,」陆佟氏说道,「可是明生他从昨儿傍晚开始,就躺在床上起不来,说是身子觉得累。昨天晚饭没有吃,今儿也没有吃东西,只说自己觉得累。后来,他连心口都觉得压着疼了。」 老大夫又仔仔细细的把了脉,老眼里满是疑惑,最后,他说道:「夫人,公子,你们另请高明吧。」 陆佟氏心里咯噔一下:「另请高明,大夫您这是什么病?」 老大夫说道:「老夫,治不了这位公子的病,老夫甚至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得的是什么病。老夫告辞了。 老大夫看着陆佟氏渐渐变白的脸色,嘆了口气,摇摇头,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老大夫喃喃的说道:「身子看不出什么病,心口又压着难受,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佟氏听到之后,心里立刻一紧,陆明生能有什么心事,她还不清楚吗,不就是为了能娶那个丫环吗? 这老大夫走了以后,陆佟氏又找了两个大夫来,说辞跟着老大夫大同小异。 —— 陆明生已经三天没怎么吃东西了,脸色蜡黄,眼里没了神采。这倒不是陆明生装的,正常人三天不吃饭,也是受不了的。 陆佟氏心不停的往下沉,有好几次都背着人偷偷哭。 陆明生是孝子,看到娘这么难过,心里也不好受。 但是,他知道这是他和绿罗最后的机会。乔玉妙愿意出手帮他,也只会帮他一回。若是他临阵倒戈,告诉他娘亲真像,坏了乔玉妙的计划,那她一定会气他不争气,气他对绿罗不真心。说不定以后,就算他娘松口,乔玉妙也不愿意绿罗嫁给他了。 他必须要坚持住,为了他和绿罗的将来,只能让娘难受一时,他也只能饿着。 这天又来了一个大夫,给陆明生把了脉,问了诊,就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位公子是因为有心事,郁结于心了。」 陆佟氏问大夫,该怎么治? 大夫说:「我是大夫,不是神仙,只能医身,不能医心。你问我怎么治,这我可没办法?我看啊,这位太太,你问问令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压在心里,帮他解了也就是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再好的身子也熬不住,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 大夫走了之后,陆佟氏就对着陆明生哭。 陆明生说道:「是儿子不孝,不能侍奉娘亲。娘,我也没有旁的要求,我许久没有见到绿罗了,能不能请她来看看我。」 陆佟氏闻言,突然大哭说道:「好,好,明生,只要你能好起来,让她来看看你也好,你要娶她也好,都好都好。」 陆明生眼睛突然有了华彩,轻声说道:「娘,你这是允了?」 —— 第二天,乔玉妙就收到了消息,陆明生的娘要陆明生把绿罗带回去看看。 乔玉妙想了想,对绿罗说道:「陆明生的娘松口了,允了你和陆明生的亲事,所以她让陆明生带你回去见见她。不过,不知道陆明生的娘倒底是怎么想的,说不定还想给你做规矩呢。」 「小姐,多谢小姐。」绿罗说道,她知道乔玉妙为她做的事情。 「谢什么啊。」 乔玉妙转头,对拂冬说道:「让外院婆子到陆家跑一趟,让陆明生和他娘,过两日,先到镇国公府拜见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呵呵,他们家当是我镇国公府的人是想娶回家就娶回家的吗?」 ------题外话------ 推荐好友新文《盛爱绝宠:权少撩妻有术》紫若非 他是海市的神秘来客,一手掀起海市的商海风云,外界传说的那个心狠手辣,冷厉风行的楚天集团神秘掌权人,南宫二少。却没有人知道唯一能牵动这个冷漠男人心中波澜的会是一个还未成年的野丫头。 她是无父无母,失去记忆的孤儿,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却站在了那个令无数女人神往的南宫二少的身边,只需微微一笑,就能博得二少一片欢心。
绿罗番外(下) 陆明生和陆佟氏到镇国公府来拜见,乔玉妙把齐言彻拉了过来。 齐言彻眉心一抬,说道:「你丫鬟的亲事,你做主就是,做什么要让他们来见我?」 乔玉妙眼一眯:「你过来露个脸就成,不用说话,点个头,恩一声就行,来吓唬吓唬人就是。」 齐言彻笑道:「点个头,恩一声,就能吓唬人?」 乔玉妙挤挤眼睛:「别人不行,你可以……」 这日,陆明生和陆佟氏一路走到镇国公府的偏门。 陆明生找到门口的婆子说道:「这位妈妈,在下是云落书坊的东家,陆明生,这位是我的母亲,我们是来拜见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的。还请妈妈通传。哦,对了,是府里一位管事妈妈到云落书坊来,知会我们的。」 守门的妈妈说道:「是这样啊,不过,就算是管事妈妈知会你们来的,镇国公府还是有镇国公的规矩,你们先在门口等一等,我进去通传。」 陆明生说道:「有劳妈妈了。」 守门妈妈转身进去通传,陆明生和陆佟氏在偏门门口等着,这一等就是一刻种。 「明生,怎么要等那么久啊?」陆佟氏问道。 「娘亲,国公府很大,这一来一回的,再加上当中通传等待,是要上一两刻钟的。」陆明生说道。 「哦,镇国公府那么大,」陆佟氏点点头,「大户人家规矩多。」 说话间,守门妈妈走了过来,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两位,进来吧,我带你们进去。」 守门妈妈带着陆明生和陆佟氏进了门。 陆佟氏跟在那守门妈妈的后面,看着这镇国公府院子里的景致。她个喜欢侍弄花草、装点园林的,云落书坊后面的院子就陆佟氏自己弄出来的,她一直以此为荣,可是这会儿,看到镇国公府里头的景致,她心中惊嘆。 镇国公府原来是皇家园林,大行皇帝在世的时候,赏赐给了齐言彻,其中山水树木莫不是真品,更兼有名家设计手笔,岂是一般富裕人家可以比拟的? 陆佟氏一边儿惊嘆,一边走,一边儿走,一边儿觉得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这镇国公府和她的院子比起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走了好一会儿,几人才到了垂花门。 守门婆子说道:「我是守门婆子,再往里,没有对牌,我是进不去的,会另有丫环给你们带路。」 守门婆子说罢,就向前喊了一声,唤了一个丫环来,让她给陆明生和陆佟氏带路。 陆佟氏朝着丫环一看,丫环穿着绸缎的衣裙,长相虽说不上有多美貌,却也是清秀可人,比一般人家的闺女要清爽气派多了。 「两位,跟我来。」丫环说道。 陆佟氏和陆明生就接着往里面走,越往里走,景色越是景致,陆佟氏也越是惊嘆。 一直走到一间屋子门口,那丫环说道:「国公爷和夫人已经在里头了,我给你们通传。」 丫环也不敢推门,也不敢敲门,只站在门口,提高了嗓音说道:「国公爷,夫人,云落书坊的东家和他的母亲来了。」 从门内传出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进来。」 「两位跟我来吧。」那丫环说道。 陆明生和陆佟氏就跟着丫头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就看到主位上的一对璧人。 齐言彻已是而立之年,气度越发威严,多年战场的经歷,又让他自带一身煞气,这般坐着,便如战神一般。 陆明生是认识齐言彻的,虽然慑于他的严肃,但毕竟已经见过齐言彻多次了。 陆佟氏却是不同。她是第一次见到齐言彻,一个常年呆在后宅,几天才出门一次的老妇人,看到齐言彻,顿时吓得腿有些软。 再看乔玉妙,乔玉妙待人一向和善,不过这回她叫陆明生和陆佟氏来是为了给绿罗撑场面的,所以,她的脸也有些板。 「国公爷。」陆明生给齐言彻行了一礼,又转向乔玉妙,「乔姐姐。」 陆佟氏见状也连忙行礼:「国公爷,夫人。」 「恩,」齐言彻果然依言「恩」了一声,「起吧。」 乔玉妙转过头,朝齐言彻眨了个眼,随后对陆明生和陆佟氏说道:「你们都坐吧,绿罗,给明生和陆太太上茶。」乔玉妙说道。 「二位这便坐吧。」 绿罗说着,又给陆明生和陆佟氏各倒了一杯茶。 她顺着位置,先把茶水递给了陆明生,说道:「喝茶。」 陆明生接过茶杯,眼睛凝在绿罗的脸上:「好。」 绿罗看了他一眼,便垂了眸看向别处,又将另一杯茶递给了陆佟氏:「陆太太,请您喝茶。」 陆佟氏先是被镇国公府的气派镇住了,后来又被齐言彻给吓到了,看到乔玉妙不辨喜怒板着脸,心里又忐忑不安。 而现在,绿罗却是客客气气的请她喝茶,鲜明对比之下,陆佟氏只觉得绿罗又温柔又贴心,接过绿罗递来的茶:「嗳,好,好。」 陆佟氏仔细打量着绿罗,只见绿罗杏眼红唇,比带他们进来的那个丫环要漂亮上许多,举手投足,爽利却又不失温柔。 她心中直道,那卢升家的说侯门丫环比小富人家的闺女更加金贵,也更加能干,说得果然没有错。而且,这绿罗还是国公府的,这镇国公府的门第,要比侯门还要高些。 乔玉妙唇角勾了勾,她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她随便说了几句家常,让陆明生母子二人退下去了。 —— 不出几日,陆明生就到镇国公府求见乔玉妙,向绿罗提亲。 乔玉妙跟陆明生就说了一句话:「女子成亲之后,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看她自己,也看她的夫君。」 陆明生也回了一句:「明生一定不会让乔姐姐失望的。」 —— 婚期快到了,绿罗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忧愁早已消散。 乔玉妙为她高兴,心中也有几分不舍。 出嫁前一日,绿罗突然跪在了乔玉妙面前。 「绿罗,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乔玉妙道。 绿罗不由分说的给乔玉妙磕了个头,才慢慢起了身。 绿罗看着乔玉妙,脑中是几年来,跟着乔玉妙进进出出,一起离开齐国公府,一起住进秀仪巷,帮着图书馆採买书籍,再跟着乔玉妙进了镇国公府。 如今,分别在即。 绿罗嘴唇抖了抖,眼泪就就哗哗从眼角掉了下来。 乔玉妙鼻子也是一酸,她连忙忍了泪意,笑道:「可别把眼睛哭肿了,明天,我们绿罗还要做个漂亮的新娘子,早些休息吧。」 「嗳。」绿罗别过头,吸了下鼻子,行了个礼,转身小跑,奔出了门。 夜里,乔玉妙躺在齐言彻的怀里,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齐言彻拍着乔玉妙说道:「虽说不能时时相伴,但都在京城里,云落书坊和万卷书图书馆又有生意往来,你和绿罗也是时常能见到的。」 乔玉妙点了下头:「绿罗和陆明生能成眷属。」 他拍着她的背,她在他怀里翻来覆去。 许久,乔玉妙终于迷煳过去了。 ------题外话------ 推荐文文《嫡女重生:农田贵妻》浅尾鱼 三十岁的未嫁人的老女人和四十几岁未娶媳妇儿的老男人 重生后各种不要脸的生活。 算命的说了:八字合、命定姻缘! 婚后生活定是:干柴烈火、春雷滚滚
林恩誉番外(一) 赣州钟府书房。 赣州知州钟承庭刚刚考教好小女儿钟若初的功课,他捋一把长及胸口的美鬃,满意的点了下头。 钟承庭抬起头,朝站在旁边的钟若初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说道:「若初啊,今儿胡同知又暗示我结亲的事情了,他的长子,比你大一岁,今年科举放榜,已经考中进士了,名次也还不错。虽然现在官职还没有安排下来,但是他成绩不错,他父亲又在官场经营多年,总有些人脉,他的官职一定差不了。胡同知说他的长子意属你,你……」 钟若初一滞,急忙说道:「爹,我可不着急嫁的,我还想在家里多侍奉侍奉爹娘。」 钟承庭说道:「初初儿,你今年已经十八了。你十四五岁的时候,我跟你说亲事,你说不着急嫁,不着急嫁,我也捨不得你那么早就出闺阁。只是,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能不急?」 钟若初咬了下贝齿,勉强笑了一笑:「爹,女儿还想再家里娇养一段日子,莫不是爹爹嫌弃女儿了?」 钟承庭说道:「爹爹岂会嫌弃你,爹是为你着急,这几年,也问了你好几回了,每次,你都回绝,爹爹知道你聪慧,这婚事的事情,爹爹却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钟若初低下头,看着自己裙底下露出来的云头鞋鞋尖,默默不说话。 钟承庭嘆了一口气:「算了,等到了京里再说吧。」 钟若初闻言,这才抬头笑道:「您在赣州任期满了三年,得了优的评定,这回调任到京里,升了官职。日后,爹爹,也一定会平步青云的。」 「爹现在就操心你的婚事。那胡同知的长子,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等到了京城,爹爹再好好替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夫婿。」钟承庭说道。 钟若初不回应,岔开话题问道:「爹爹,我记得这书房里有今年的新茶,我给您泡茶,爹,您看看我泡茶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说罢,钟若初就转过身,走到门口,探出了身,让小厮端了一壶热水进来。 钟承庭见状,也不再继续说定亲的事情,便道:「好,趁着这几天还在府里,泡茶还方便,爹要好好喝喝若初泡的茶。过几日,在路上,诸事不便,想要泡壶茶也要费劲了。」 钟若初把水壶放在书房里的几案上,从屉子里取出茶叶罐子,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去京城啊,日子定下来了吗?」 「恩,定下来了,正要跟你说,京城的调令来得敢,十天之后就走,」钟承庭说道,「对了,新的赣州知州,明天就到了,我只有十天的时间跟他交接公务,时间很赶。他到了赣州也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就请他暂住我们府上。这样一来,我和他有充足的时间来交接的公务,就连晚上也可以谈公务的事情,也可以帮他暂时缓解寻找落脚点的烦恼。」 「恩,」钟若初应道。 「说起来,这信任的赣州知州,以前也在我们赣州当过官的,而且也还在我们府上住过一些日子。」 钟若初手一顿,轻声问道:「是,是谁?」 「就是以前同知林恩誉。」 钟若初手里的茶叶罐子一歪,里头上好的明前龙井,悉数撒在了几案上。 钟承庭接着说道:「后来,林恩誉被调走,去坐了安州的知州,现在安州的三年任期已经满了,他被调回到了赣州做知州,看着是平调,他没有升官,不过安州是新建的小州,赣州是北方的大州,应该算是升了的。 何况林恩誉毕竟还年轻的,又只任过安州一州的知州,阅歷毕竟还不足。等他这赣州知州的任期满了,必然会被调到京城里,升任要职的。 爹爹为官几十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爹爹是不会看错的。 若初,若初。 …… 你怎么了吗?」 钟承庭看着钟若初一动不动的背影,疑惑了喊道。 钟若初这才回神说道:「我不小心,把茶叶罐子打翻了,罐子里头的茶叶都洒出来了,都是上好的明前茶,心里可惜。」 钟承庭哈哈一笑说道:「不可惜,不可惜,打番在几案上而已,这几案擦得干净,捡起来接着泡就是,爹爹不嫌弃。」 —— 这天夜里,钟若初在屋子里做女红。 雁儿在旁边忙来忙去的:「小姐,你刚才说,林大人又要到我们府上暂住了?」 「嗳,是啊,」钟若初回答道,「刚才爹跟我这么说的。」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小姐,说不定你和林大人还可以再续前缘。」雁儿转过来,笑嘻嘻说道。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钟若初嗔了一句。 「小姐,你的心思,老爷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很,这些年,老爷跟您提了好几家人家,你不答应,还不是因为您心里还放不下林大人嘛?」雁儿说道。 钟若初停了手中的女红说道:「我只是,只是心思还没有收回来,不想在这种状况下,匆匆嫁了人,这样对自己不好,对别人也,也不好。」 「那您的心思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雁儿歪了歪脑袋,说道,「恩,没有收回来就没有收回来,小姐,这次林大人又来暂住,您可得抓紧机会了。」 钟若初轻笑道:「又瞎说,他都走了三年了,应该已经有二十多岁了,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了。」 「小姐……。」雁儿抬头,看着钟若初嘴角浅笑,眼眸中却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恩。」钟若初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做手里的女红。 —— 第二日,钟府摆了宴,为林恩誉接风洗尘。 按照大景朝的规矩,在正是的场合下,男子和女子是不能同桌吃饭的,所以宴席上,钟若初坐在女眷的那一桌,和林恩誉所在的那一桌,隔了一张雕刻了山水图案的六扇面屏风。 屏风的六个扇面展开,视线被挡的严严实实的,钟若初看不到林恩誉的半片衣角,只能听到林恩誉清润依旧的嗓音。 林恩誉和钟承庭谈的是一些公务,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是一些公务上繁琐的小事,内容其实有些枯燥,但是钟若初觉得能听到他温和的嗓音就好了,不管是什么内容,都可以。 钟承庭和林恩誉两人谈完了公务,话题就转到了私事上来了。 钟承庭问道:「恩誉啊,你独自一人到赣州来,家眷都留在京城吗?」 「父母都在老家,我也想请他们到赣州来,但他们说年纪大了,也不想到处走动,就留在老家不出来。父母二人在老家安置了产业,又置了一些铺子田产,又有人伺候着,日子过得悠闲,更加不愿意走动。」林恩誉说道。 「说的也是,像你我这些,外放到地方为官的,说穿了就是宦游人,每隔几年就要换一个地方,尤其是你,前景广阔,必然是要换不同的地方的,你在赣州任知州,任期满了之后,应该也会调离,很有可能会被调任到京城。若是能调到京城,做了京官,才能算安定下来。」钟承庭说道。 林恩誉说道:「若是有一定能定下来,我再接父母到身边住,我也好在身边尽一尽孝道。」 「嗳,那夫人孩儿,也留在老家了?」钟承庭问道。 钟若初在隔壁的桌上听到钟承庭这样问林恩誉,心突然砰砰的挑了起来,她屏息凝神,全神贯注的听着。 「钟大人,我还没有娶妻,自然也没有孩儿。」林恩誉说道。 「恩誉,你尚未娶妻吗?你也有二十多了吧了。」钟承庭说道。 「以前是功课忙,现在是公务多,倒也顾不上成家的事情。」林恩誉说道。 「呵呵,恩誉,你一表人才,前途无量,何患无妻?」钟承庭心中暗道,这林恩誉人才品貌都是难得,和自己的小女儿倒是相配。不过,可惜,三年前,他就问过自己女儿,要不要他跟林恩誉提一提结亲的事情。他的女儿若初断然否定,似乎不太喜欢这个林恩誉。 钟承庭朝林恩誉看看,心里也不明白这个相貌堂堂,惊才艷艷的年轻知州怎么就没有得她女儿的青眼了。 钟承庭恨不能让拿出家长的气势,来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接把女儿嫁给林恩誉得了,不过又想想,这成亲后的日子,还是要小儿女自己过的,自己女儿既然不喜欢林恩誉,这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他真的那么坐了,女儿成亲后的日子,也不见得会好过。 想法在钟承庭心里转了一圈,最后,他还是作罢。 一场宴会,宾主皆欢,只有钟若初一颗心不上不下,失魂落魄。 —— 「小姐,那林大人,没有娶亲啊。」 夜里,雁儿看着半躺在床上发呆的钟若初说道:「我说的没错吧,小姐,林大人这次来可不就是老天爷也要让小姐和林大人再续前缘的。」 钟若初摇摇头说道:「他那样一个人,一定会有很多人家想跟他结亲的,可是他至今还没有娶亲,可见,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也不会一个容易动心的人。」 「嗳,小姐,太聪慧,看得太明白。我可不是夸小姐,这,这也不是什么好事,遇事畏首畏尾的,哦,对了,小姐本来就是个胆小的性子。」雁儿说道。 「雁儿,越发胆子打起来,这会儿还是知道编排起主子来了。」钟若初说道。
林恩誉番外(二) 过了一日。 雁儿在屋子里收拾物件,钟若初就独自一人去花园里逛逛。 走到园子里的桃花林时,钟若初突然看到林恩誉正站在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她顿住了脚步,这是三年前林恩誉离开之后,她第一次看到林恩誉。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素锦的长衫,没有任何饰物,便是温润如玉,便是松下之风,便是风华无双。 她远远的凝着她,眼里渐渐地浮出痴迷之色来。 钟承庭正在迅速往园子里赶,今天他和林恩誉约好了,要在园子里一边儿看春景,一边儿聊聊赣州府衙公务上的事情。 哪知今儿他起晚了,误了约好的时辰,这会儿便急匆匆的赶向花园。 刚刚走进花园,钟承庭就看到了站在园子空地里的林恩誉和站在一片桃花林里的钟若初。 他一愣,脚步也顿住。他看到自己女儿的目光,剪水明眸中眸光分明是爱慕和痴迷。他的女儿哪里是不喜欢林恩誉,分明就是爱慕欢喜的难以自持,才会这样躲在暗处,这样偷偷的痴迷的看着林恩誉。 钟承庭略微想了想,便放轻了步子,走到了桃花林的后面,从后面走到了钟若初的旁边。 「若初,」钟承庭轻声说道,「你是意属林恩誉的?」 钟若初被吓了一跳:「爹,爹,你怎么突然走到我身后去了。」 「初初儿,你是意属林恩誉的,既然如此,爹爹帮你说去就是了。」钟承庭说道。 「不好,不好,」钟若初一咬唇,连连摇摇头,「不好,不好。爹爹,女儿求您了,您别去说。」 「为什么别去说?」钟承庭说道,「你既然意属他,我觉得他也不错,堪配我女儿?」 「爹,女儿求你了,您别说。」钟若初说道。 林恩誉听到了钟承庭和钟若初父女二人的说话声,虽然听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也听到了说话声。 林恩誉便到桃花林,欠身作揖:「钟大人,钟小姐。」 钟承庭看看林恩誉,又转过头看向钟若初,只见钟若初秋水明眸祈求着看着自己。 他心里疑惑,终究捨不得违了女儿的意。 他对林恩誉说道:「恩誉啊,你等了一会儿了吧,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钟若初见状,立刻福了一礼:「林大人,爹爹,你们有事他们要谈,那我先告退了。」 说罢,钟若初便提起裙摆转身离开。 这天下午,钟承庭去找了钟若初,问钟若初倒底是怎么回事。他对钟若初说,若是钟若初不把前因后果说个明白,他就直接去问林恩誉。 钟若初被逼问的没有办法,就把实情告诉了钟承庭。原来早在三年前,钟若初就向林恩誉表白过,更被林恩誉毫不迟疑的拒绝了。 钟承庭知道了以后,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他的女儿钟若初相貌姣好,知书达理,聪慧过人,林恩誉为什么会这样毫不犹豫的回绝了自己女儿。 思索了许久,钟承庭得出了一个结论。林恩誉之所以会不喜欢自己女儿,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好。只要林恩誉知道自己女儿有多好,就一定会喜欢她的。 于是,钟承庭想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装病。 第二天,赣州知州钟承庭突发疾病,一病不起。 钟承庭一病,钟家上下都十分着急,尤其是钟若初。 钟若初十分担心,服侍着钟承庭喝药吃饭,侍疾了一整天。 到了晚上,钟若初见钟承庭已经睡下,便说道:「爹,您身子有恙,早些,休息,女儿先告退了。您也不要太操劳了。」 「若初,爹的病是小病,大夫说了,这病将养两日也就好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自己也早些休息。」钟承庭说道。 「嗳,女儿明白。爹爹放心。」钟若初说道。 「可是,爹爹却有一事,现在正烦恼着。」钟承庭说道。 「爹,你是因为什么事烦心啊,我帮得上忙吗?」钟若初问道。 「帮得上,帮得上,」钟承庭说道,「再过七八日,我们就要离开赣州南下去京城了。爹这病不是什么大病,到我们出发的时候,应该已经好了。只是我和林恩誉公务交接又该怎么办?」 钟承庭接着说道:「赣州那么大,整个赣州府衙事务繁多,有事关治安的大事,也有日常琐事。林恩誉就算再能干,毕竟年轻。赣州事务又多,本来有十天的时间可以交接的,但是,现在我这一病,又要耽搁上好几天,这可如何是好?」 「这……」钟若初说道,「爹,这个我如何能帮得上忙?」 钟承庭嘆了一口气,说道:「你那几个哥哥,哎,你也是知道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爹想找他们帮忙,爹也不放心啊。」 「那我……」钟若初嘴唇动了动。 「府衙里,爹是有不少手下的,有胡同知,还有不少幕僚,还有很多吏员,」钟承庭说道,「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学识能力并不及你,而且,他们先在是我的手下,日后就是林恩誉的手下了。」 钟若初问道:「爹爹是说,不方便让府衙中的人交接知州的公务。」 钟承庭说道:「确实如此,府衙中的有些事情,最好只有知州一个人知道,不能让手下的人知道。而且,若是让这些人跟林恩誉交接,我怕他们会有私心,将一些重要的事情隐瞒不说。不管怎么样,让我的手下去交接知州的事物,总是不妥,对林恩誉日后担任知州,管理下属十分不利。」 钟若初犹豫了一下说道:「爹,我是女子,可以吗?」 「可以,你身为女子,才识却是不输男人的,你又是我信任之人,是最恰当的人选了。」钟承庭说道。 钟若初想了一想,终于答应:「爹,那我该做什么?」 ------题外话------ 写了一些,就先发上来了。
林恩誉番外(三) 钟承庭说道:「在书房的书柜中,有几沓册子,里面记录的都是爹公务上的事情,只是内容有些混乱,你尽快将这几沓册子整理出来,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来问我。」 钟若初点点头。 钟承庭接着说道:「你整理好一册,就给林恩誉看一册。他在看的同时,你就整理下一册,整理好之后,再给林恩誉看,然后你整理再一下册。你们二人这样合作,就可以尽快把这交接公务的事情做完了。」 「好,爹,我一定家紧做。」钟若初说道。 「好在家里的书房足够大,容纳得下你们两人,让人在书房里再摆上一套书案圈椅,你们一个整理书册,一个看整理好的书册。」钟承庭说道。 「啊?爹,我们都在书房里,这,这与礼不合啊。」钟若初睁大眼睛,讶异说道。 「唉,说了那么多话,精力实在不济,病了就是病了,确实需要好好休息,」钟承庭说道,「你也好好休息去吧。」 「嗳,好的,爹。」钟若初见钟承庭露出疲惫之色,也不忍心让他再说话,便告了退,出了屋子。 —— 又过了一日,钟若初命人搬了一套书桌椅到书房里,与此同时,她也命人摆了一张屏凤放到书房里。 对于钟承庭提出的,要她帮忙公务交接的事情,钟若初其实是非常愿意的帮忙。只是她和林恩誉,男未婚,女未嫁,就这么一起待在书房里,有些与礼不合。所以,钟若初就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在书房的两个书案之间摆了一张十二扇的屏风。十二扇的屏风全部拉开是很宽的,完全可以把整个书房一分为二。 她和林恩誉分别待在屏风的两册,倒也算不得逾越。 到时候,再把书房门敞开着,再让小厮丫环们在里头伺候着,也可以避嫌。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钟若初派人喊了林恩誉来。 林恩誉身量高,钟若初微仰着头,脸颊烧得发烫,强压心神,把钟承庭跟她说的事情,说了一遍给林恩誉听。 林恩誉迟疑了一下,说道:「这,在下岂敢劳烦钟小姐?」 钟若初说道:「林大人,不必客气,这是家父交代的,我自当尽力。」 她不自觉的轻咬了一下唇,她这么说是要告诉林恩誉,她只是听从父亲的交代,才来帮忙的,让林恩誉不必谢她,也不必有什么别的顾虑。 她见林恩誉还有些犹豫,便接着说道:「林大人,若是怕会有损清誉的话,书房里是隔了屏风的,还有小厮丫环伺候着的,不会有损于林大人的清誉,请林大人放心。」 林恩誉急忙说道:「钟小姐,在下是男子,所谓清誉,于我并不重要。更何况,钟小姐的安排十分妥当。钟小姐是知州的千金,在下犹疑只是因为…。」 钟若初说道:「知州千金又如何了?林大人,父亲吩咐我帮忙交接之事,是为了公务。林大人即将上任赣州知州,即将成为赣州的父母官,赣州百姓将来的日子,都还要倚靠林大人。现在家父病倒,等过几日,家父病好了,我们也要启程上京城了。事从权宜,林大人和家父能顺利交接,才是重要的。其他的事情,林大人何须再顾虑?」 林恩誉朝钟若初看了看,只见那一汪秋水般的眸子闪着坚定之意,便点头说道:「好,那就要劳烦钟小姐了。」 钟若初轻轻唿出一口气,摇头微微一笑:「林大人不必客气。」 书房里,林恩誉在屏风的外边看地方志,钟若初在屏风的里面整理册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钟若初整理出了第一本册子,她从屏风的里侧转了出来,把整理好的册子递给了林恩誉。 林恩誉结果册子一看,首先入目的就是整页娟秀的小楷,字迹秀美工整,呆着婉约的灵动,仿佛涓涓细细在宣纸页面静静流淌,偶尔蹦出的一星点儿水花,就是女儿家最美好细緻的心思。 还没有看册子里写的内容,林恩誉就被小字吸引,竟然不自觉的欣赏品鑑起这字迹来。 「林大人,这册子里的内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是第一次替我父亲整理公务上的东西,若是有什么疏漏的,还请林大人不吝指出,我也好改正。」钟若初见林恩誉只是低头凝视着册子,看了许久,也不翻页,便疑惑的问道。 「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林恩誉说道,「钟小姐整理的很清楚,钟小姐这一笔小楷造诣不凡,方才便仔细欣赏了一会儿,倒是让钟小姐误会了。」 钟若初听到林恩誉夸她,心里一甜,反应到脸上,却是烧得发烫:「能入得林大人的眼就好。」 她慌忙低下头说道:「那林大人您先看着,我进去继续整理第二册。」 「有劳了。」林恩誉说道。 钟若初福了一福,復又转到了屏风里面。 有了整理第一册的经验,钟若初很快就把第二册也整理出来了。 「林大人,这是第二册。」 「好,多谢,」林恩誉说道,「钟小姐,书房里可有硃砂,我想借来一用。」 「有的,我这就取来给你。」 钟若初话说到一半,只听门口小厮喊道:「小姐,老爷那里让你立刻去一次。」 钟若初见小厮说的急,只当自己爹的病突然加重了,心里十分着急,抬头就对林恩誉说道:「林大人,我父亲喊我过去,硃砂在我的书案上,请林大人自己取来用吧。」钟若初说道。 「好,钟小姐,赶快去吧,硃砂我自己去拿就好。」林恩誉说道。 钟若初点了下头,便急匆匆跑了出去。 待钟若初离开以后,林恩誉转到了屏风里侧,只见小巧的书案上,果然放着一盒硃砂,他走过去,拿起硃砂,目光却无意间撇到一张宣纸。 这宣纸夹在几本尚未整理好的册子当中,因为宣纸比书册略宽上一些,所以有一条边露在外面,这露在外面的那一条边上,有几个字。 林恩誉一下子就被这几个字吸引了,这几个字比刚才册子上的字更加漂亮,娟秀婉约,透着女儿家的心思。 林恩誉是个读书人,自幼习字,也是喜欢好字的,这会儿便忍不住想要品鑑品鑑,于是,他放下手里的那一盒硃砂,把这张宣纸从册子里,取了出来。 字确实是好字,不过上面的内容……林恩誉觉得非常熟悉。 「淼字三杯水,秋心略有愁,水水水,举杯浇愁愁更愁, 磊字三块石,白水成深泉,石石石,月落松间石上泉。」 这是一副猜字令,看着十分眼熟,林恩誉记性好,虽然已经时隔三年,但是他稍微回忆了一下,就想起来,这拆字令的来源。 这拆字令是三年前,他初到赣州时,在这钟府的书房里,他为她解的拆字令。 也是在这书房里,不过已时隔三年之久。 林恩誉星目微微垂下,想起来了当年那个只得豆蔻之年的小姑娘,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咬着唇,用颤巍巍的手给他递来了一个荷包的情景。 林恩誉吐出了一口气,星目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把这宣纸又放回了原处,仿佛这宣纸根本就没有被他抽出来过一般。 从屏风里转出来,林恩誉走回到自己的书案前,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把硃砂拿过来了,他自嘲轻笑一声,交接公务时间紧,事情多,他也范煳涂了。 林恩誉,重新走到屏风里,余光扫到刚才那宣纸露出来的一条边儿,迅速收回目光,拿了那硃砂盒,走回了自己的书案。 过了一会儿,钟若初便回来了。 「林大人,可有找到硃砂盒?」钟若初问道。 林恩誉抬起头,突然发现眼前的钟若初和自己回忆里的豆蔻女子,一样也不一样,身量似乎长高了一些,身段也越发娇美柔和,明眸灵动依旧,少了几分稚气纯真,多了几分顾盼流转的妩媚。 心下一嘆,说道:「找着了,现在已经在用了,钟大人怎么样?」 「我爹没事,病已经好了一些了,」钟若初说道,「方才找我过去,是问我整理册子是否遇到难处,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还有问她,和林恩誉相处的怎么样,这句话,钟若初却是没有告诉林恩誉。 「那就好,希望钟大人能早日康復。」林恩誉说道。 钟若初道了谢,又重新转回了屏风里侧。 第二本册子整理好之后,很快又整理出来了第三册、第四册,林恩誉看得仔细,一边儿看,一边儿思考,还要用硃砂红笔,在册子上圈圈划划,他看的倒是比钟若初整理,还要慢一些。 天黑之前,钟若初离开书房,回了屋子,而林恩誉一个人呆在书房里,继续看白天没有看完的册子。
林恩誉番外(四) 夜里,书房里掌了灯,林恩誉还在看整理出来的册子。 门口小厮喊道:「林大人。」 林恩誉搁下手里的硃砂笔,抬头问:「什么事?」 「林大人,是小姐吩咐的,若是林大人亥时还没有从书房里出来,就让我们端一燕窝过来。」小厮在门口说道。 林恩誉滞了一下,说道:「进来吧。」 小厮端了一碗燕窝走了进来,摆到书案上,又退了出去。 林恩誉朝桌子上的燕窝看了看,端了起来,喝了一口,咸淡适中,正是他喜欢的口味。于是,他便一口接一口的,把整碗燕窝都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全身暖融融,连续伏案劳作的辛苦也顿时去了不少。而他的眼前突然浮出白日看到的那一双秋水般的明眸。 ……。 这一日又像昨日那样,钟若初在屏风里头整理册子,林恩誉在屏风外头看整理好的册子。 钟若初又整理好了一本册子,递给了林恩誉。 林恩誉想了想,指了几处看不明白的地方,钟若初一一记下,然后,去问了自己爹爹,再转达给林恩誉。 两人还就册子上的内容聊了几句,气氛也很融洽。钟若初红着脸,控制着心跳,跟林恩誉说话。说完话,两人又各自回了各自的书案,继续做各自的事情。 午饭的时候,很快就到了。 钟若初和林恩誉并不是在一处吃饭的。林恩誉在外院的厢房吃饭,而钟若初则回自己的闺阁,会有厨房的人把食盒送到钟若初的闺阁中。 林恩誉的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小厮请林恩誉去厢房里吃饭,林恩誉在经过门口的时候,不自觉的回头忘了一眼,透过屏风和墙壁的空隙,看到了还在伏案整理册子的钟若初,她端坐在一缕青丝从额间散落下来,青丝黑亮如绸缎,肌肤凝白胜雪。 林恩誉回过头,踏出了书房。 吃好饭回到书房,林恩誉看了一会儿册子,便觉得非常睏乏,昨天也夜里,他熬夜看册子,看到子时之后。这会儿,终于抵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小睡。 他在考中进士之前,也有过熬夜研读功课的时候,碰到熬不住困意的时候,就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就算睡不着,休息一会儿也好。 因为交接公务,事情多,时间又赶,他要在十天之内,把整个赣州的事务由个大概的了解,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要及时问钟承庭,过几天,等钟承庭离开之后,他是想问也没有人问了,所以林恩誉才会在昨天熬夜看册子。 这会儿中午吃了午饭,困意便上了头,林恩誉就像以前那样趴在桌子上小憩,不过因为心里担心着交接的事情,他也没有睡着,只是趴着小憩,闭目养神。 忽然身上一暖,紧接着就是一股好闻女子淡香。 林恩誉身子一紧,却不敢动,过了一会儿,身边没了动静,林恩誉才敢缓缓真开了眼睛。 他的背上已经被人披上了一条薄薄的锦被。 林恩誉星目垂了下来,再抬头时,目光看向了屏风看了过去,屏风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实,他什么都看到不到。 —— 又过了几日,林恩誉进了书房,踏进书房的时候,他透过屏风和墙壁的缝隙朝屏风里边看了一眼,屏风里侧空无一人。她还没有来。 林恩誉便走到自己的书案前,接着看书案上的册子。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钟若初还没有到到书房里来。 林恩誉抬头,又朝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每日都会早早的到书房里来,一般跟他是前脚后脚的时间,今日怎么还没有来? 心绪有些飘忽,他唤了书房里伺候着的小厮,问道:「你们小姐,今日是不是有旁的事情,不能过来整理册子了?」 屋子的小厮说道:「林大人,早上,我们小姐被我们老爷叫去了,小姐这会儿应该还在老爷那里,过一会儿就会来的。」 「好。」林恩誉点点头。 小厮见林恩誉不再问了,就退回了角落里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钟若初才进了书房。 钟若初看到林恩誉便福了一福:「林大人。」 林恩誉嘴角微翘,浅浅笑了一笑,站起来,前身回了礼:「钟小姐,不必客气。」 钟若初站直身子,说道:「林大人,我刚刚从父亲那里回来。」 「钟大人身子如何了?」林恩誉问道。 「我父亲身子已经康復了,现在已经无恙,多谢林大人关心,」钟若初说道,「明日开始,我爹就会到书房里来,跟你交接公务的事情。」 林恩誉愣了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道:「钟大人身子康復了就好。」 钟若初朝抬眸朝林恩誉看了一眼,秋水明眸带上了女儿家的情意,又迅速低下头,不敢看他。 林恩誉见她明眸顾盼流转动人,心弦似乎微微一颤,却似乎不是,愣愣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爹说了,今儿晚上,府里设宴请,宴请林大人。」钟若初轻声道。 「替我谢谢钟大人。」林恩誉说道 —— 钟承庭装病了好几日,今天终于「康復」了。 他虽然装着病,但是每日都关注着林恩誉和自己女儿的情况。得知他二人这几天相处融洽,钟承庭估摸着差不多了,所以他才又假装「康復」,又在府里招待林恩誉,探一探他的口风。 宴席上,钟承庭和林恩誉一边儿喝酒,一边儿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钟若初坐在女眷的一桌,侧着耳朵听着他们说话。 酒过三巡之后,钟承庭已经有些微醉,他说道:「恩誉啊,我那小女儿几年刚满十八,至今待字闺中,你有没有什么同僚同窗,年龄相仿,人才品貌又都不错的人选啊,若是有的话,能不能帮忙递个话啊,牵个线啊?」 ------题外话------ 推友友文,《蚀骨缠绵:琛爷的心尖宠》花生粒着。宠文,一对一,身心干净,欢迎收藏! 他擒住她的下巴,让她被迫抬起脸。「你叫什么?」  她星眸带着倔强,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咬牙道:「简折夭。」 他听言,竟勾唇一笑,轻笑道:「折夭?」  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恶劣一笑,「你怎么不叫夭折?」  她眸子一瞪。 纵使高高在上,受万人追捧的他,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为了她尽折腰。
林恩誉番外(五) 林恩誉笑道:「倒是没有什么适合的。」 钟承庭接着说道:「那还请恩誉留心着,若是有什么合适的,就同我说一声。」 林恩誉筷子一滞,默了一默,终是说道:「好。」 屏风另一侧,钟若初听到这一声「好」,心顿时一凉,仿佛她一颗暖热的心,被人丢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她突然拿起桌子上的一盅酒,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咳咳咳。」浓烈的刺激让钟若初忍不住咳嗽起来。 「若初!」 「初初儿!」 「这是怎么了,勐喝酒做什么啊?」 林恩誉听得屏风另一侧的声音,星眸一颤,睫毛微颤。 …… 酒宴散了。 钟承庭喜欢喝酒,酒量却是极差,这会儿醉的不醒人事,被下人送回屋子。 林恩誉对喝酒兴趣不大,喝得又十分节制,这会儿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独自一人往自己往住处走。 走到路上,他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钟若初。 钟若初大概是喝多了,步子有些不稳,踉踉跄跄的,一个小丫鬟正在扶着她。 小丫鬟力气小,扶不住人,钟若初走得摇摇晃晃,歪歪扭扭。 突然,小丫环一个失手,没有扶住人,钟若初眼看就要倒下。 林恩誉不及多想,上前,一把扶住了人。 因为没有控制好力度,用力用的大了,竟然直接把人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软玉一般的身子到了自己怀中,林恩誉身子一紧,整个人就像被施了法,定了身,一动不动。 他垂眸看着钟若初。 钟若初已经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眼睛半睁半眯的,似乎并没有认出来抱着她的人是谁。 她的脸颊因为醉酒而通红,如同夕照下的晚霞瑰丽秀美。红唇湿润微微翘起,眼睛半眯着透着迷茫之色。 在林恩誉的印象中,钟小姐一直都是安静文雅守礼,跟他说话,也是含羞带怯的。 三年前那次表白,她递给他荷包时,那双素手都是发颤的。 却不想现在她如此一幅娇憨妩媚的姿态靠在他怀里,女儿家的身子柔软的不可思议,倚着他的胸口。 林恩誉心弦一颤,仿佛沉寂多年的心又突然跳了起来,久违的悸动开始袭击他已经波澜不惊的心绪。 钟若初什么都不知道,喃喃说道:「淼字三杯水,秋心略有愁,水水水,举杯浇愁愁更愁。」 林恩誉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磊字三块石,心青便有情。石石石,人非草木岂无情?」 钟若初什么都没有听到,她依旧喃喃道:「淼字三杯水,秋心略有愁,水水水,举杯浇愁愁更愁……淼字三杯水,秋心略有愁,水水水,举杯浇愁愁更愁……」 林恩誉却是心中一凛。 石石石,人非草木岂无情?岂无情? 他慌慌张张的把钟若初丢给站在一边儿眨巴着眼睛的丫环:「照顾好你家小姐。」 说罢,便转身离开,脚步匆匆。 —— 雁儿扶着钟若初回了屋子,又给钟若初倒了一碗醒酒汤。 钟若初一碗醒酒汤下肚,又休息了一会儿,就慢慢的清醒过来了。 雁儿嘟着嘴:「这林大人也真是的,明明扶住了你,还把你丢给了我,见你醉成这样,也不把你送回屋子。」 钟若初道:「他扶的我?」 雁儿说道:「恩,他扶的你,还揽了你的腰,不过很快,他就把你丢给了你,也不你送回屋子。」 钟若初脸红了红,说道:「说什么啊,他一个男子怎么可能进了二门啊?」 雁儿撇了撇嘴说道:「那也该送到二门才行,至少不能就这么丢下你。我都看不下去。」 「许是因为,你是我丫环,所以他把我交给你。」钟若初说道。 雁儿嘆了一口气:「小姐,他这样对你,你又何必?我看胡同知的长子就不错……唉,你若是实在喜欢他,你再送他荷包试试?」 钟若初一顿,摇摇头:「雁儿,三年前,我已经问过他一次了,他回绝了我,现在我怎么可能再问他一遍?」 钟若初别过头幽幽的说道:「毕竟我是我爹的女儿,也是年满十八的姑娘家,就算我像泥土一般,我也是有几分自傲的。」 雁儿朝钟若初看了看,撅了撅嘴:「小姐哪里是什么泥土来?你是老爷的掌上明珠,是钟府的千金小姐,整个钟府谁不把您当个宝宠着,护着。也就是那个人,什么才高八斗的林大人,我看他是得了瞎眼病!」 ------题外话------ 写了一段,就先放上来啦。
林恩誉番外(六) 钟承庭康復以后,钟承庭就亲自与林恩誉交接公务。 林恩誉几日都没有见到钟若初,心中竟然起了几分怅然之意。 钟承庭和林恩誉交接公务,时间本来就很紧了,这日,又多出来事情要做,那就是接待宫里来的使者,这所谓的使者就是宫里的太监。 信任的皇上派了信任的太监,到北方重要的州府赣州府来巡视民情,考察官员。 钟承庭和林恩誉得到了这个消息,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的神色。京城里世家已经没落,渐渐退出了京城的权利中心,但是皇上似乎为了平衡权利,监督官员,开始用起身边的宦官了,时不时的会派一些宦官到地方上来巡视。 这回到赣州府巡查的宦官姓苗,刚刚从隔壁凉州巡查结束,又顺道拐到赣州府来了。 皇帝信任和重用宦官,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所以林恩誉和钟承庭都有些担忧。 不过,担忧归担忧,再担忧,这京城里来的使者总是要接待好的。 林恩誉和钟承庭,就算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把这京城来的苗公公接待好了。这是这苗公公见林恩誉和钟承庭,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这苗公公从宫里出来,到北方的几个州都巡查了一圈,愣是没有碰到什么撞轿子喊冤,喊钦差大人救命,这些戏文上常见的经典桥段。不仅如此,他没有抓到什么贪官恶官,这次巡查,几乎就是无功而返,没有什么政绩。没有找到皇上想要的东西,日后,他在皇上心目的地方怕是要下降了。 苗公公冷着脸,林恩誉和钟承庭只能好言相陪。 要接待苗公公,又要交接公务,林恩誉几乎忙的脚不点地。 —— 再过两日,钟家就要启程去京城了,钟家上下都在打点行装,为出发而做准备。 钟若初看着收拾好的包袱,发着呆。 「小姐,我们再过两日,我们就要启程了。」雁儿说道。 「恩。」钟若初随意的应了一声。 雁儿接续收拾东西。 「雁儿,又要同他道别了,」钟若初轻声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他来我们家住上一次也就罢了,却还要来住两次。我同他道别一次也就罢了,却偏偏还要再道别一次,伤心过一次了,日子久了,也就过了,为什么我还要再受一次,我大约是上辈子欠了他债,这辈子要来还的。」 雁儿撇撇嘴,摇了摇头。 —— 第二日一早,林恩誉走到书房,钟承庭也正好过来,两人在书房门口打了招唿,正想往书房里走,忽然听到有丫环喊了过来:「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小姐她不见了。」 林恩誉心一沉,钟若初不见了? 钟承庭急忙跑向那丫环:「雁儿,怎么了,什么叫小姐不见了?」 雁儿答道:「老爷,今儿早上,雁儿发现小姐床上没了人。」 「没了人?」钟承庭急道。 「恩,是啊,老爷,早上我想去看看小姐起身了没有。去了小姐的屋子一看,床上根本没有人,床褥还是温热的,但是人不在,奇怪的是,床上有一把绕了红丝线的剪刀。」雁儿说道。 钟承庭闻言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就站不住了。 林恩誉连忙扶了一把:「小姐大概只是早起在花园里散步,我们在园子里找找,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钟承庭连连摇头,手背拍了手掌,无奈道:「恩誉,你不知道,我在这赣州曾经办过一件大案子,抓的是一个入室盗贼。这盗贼名叫桑梓不盗财物,每次都找闺阁中的女子,哄骗或者用强,害人失了贞洁,是为淫贼。赣州府许多闺阁女子都受过他的害,」钟承庭说道,「只是这厮身上有些武艺,抓他不着,后来是老夫使了计策,设下埋伏,才把他抓住的。」 林恩誉心里一沉:「钟大人,现在这人……」 钟承庭说道:「抓到他之后,老夫气不过,对他用了重刑。只是这淫贼桑梓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武艺,脱身逃跑的本事了得,竟然被他给跑了。」 钟承庭声音有一丝髮颤:「桑梓每回作案,都会在女子床上留下一把饶了红丝线的剪刀。我怕着桑梓冲着我来的……」 钟承庭话还没有说完,林恩誉极快的过了一句:「我去找人。」便立刻转身,去找人。 钟承庭也即可带了人去找。 林恩誉迅速走出钟府,一出钟府的大门,他就止住了脚步。 没有没脑的,这去哪里找? 刚才他一时着急,什么都没有思考,就直接走了出来,走到门口,他这才意识到他连找人的方向都没有。 林恩誉稳下心神,饶着钟府找起了蛛丝马迹。 这种採花贼,与普通盗贼不同,一般的盗贼都会有同伙,但是採花贼多是单枪匹马,独来独往,不会有帮手的。 他一个人可以在钟府来去自如,但是要多带一个人就一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况且,听刚才那个丫头所说的话,既然被窝里还是热着的,那就是刚被掳走不久,加上多带一个人行动不便,一定离钟府不远。林恩誉走了没几步,果然被他看到了一处颇深的足迹,和一丛灌木的枝丫上一片锦缎的衣角。 他辨认一下脚印的方向,便朝着这脚印的方向,摸索着过去。 这採花贼大约是习惯了入室採花,对于虏人出府并没有什么经验,是以有所疏忽。所以脚印时不时的出现一个,而那衣角料,也不知道是钟若初故意为之,还是在经过树木枝叶因为刮擦而留下的,偶尔也可以见到一片。 走了一些弯路,费了一些时间,林恩誉终于走到了离钟府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 走到一间破旧的木门前,林恩誉迟疑了一息时间,毫不犹豫的撞开了门。 「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 林恩誉看到双脚被绳索困住的钟若初。 钟若初双眼被一块黑步蒙着,双脚被一根绳索困着,双手却是自由的。她的身边有一根断了绳子,应该是她磨断,或者想了别的法子弄断了的。 她手里拿着一根髮簪,正在用髮簪戳着脚上的绳索似乎,要把那绳索挑断。 大约是因为听到了林恩誉的脚步声,钟若初松开脚上的绳索,把髮簪指向了自己的喉咙。 「你是谁,不许靠近我,若是羞辱我,我一死了之就是。」钟若初冷声说道。 「做什么傻事?」林恩誉说道。 林恩誉的声音,钟若初最熟悉不过,听到熟悉的温和嗓音,她手一松。 「叮」一声,玉簪落了地。 她眼前的黑布慢慢被泪水沁湿了,嘴唇有些发颤:「你来了。」 「是我,」林恩誉大步走到钟若初的身边,为她解开脚上的绳索,「我来了,你怎么样?」 钟若初眼前的黑布突然湿润起来,流出来的眼泪把黑布沁湿了,她抽泣着说道:「我没事,有人把我从钟府虏了出来。我,我……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所以你想做什么傻事,自个儿性命都不要了?」林恩誉语气带着责备,他把钟若初眼睛上蒙着的黑布结了开来。 钟若初看到林恩誉,抱住他的袖子,哭了起来。 林恩誉一滞,犹豫了一下,终是抚上了她的背,放柔了声音:「没事了,莫怕了。」 林恩誉把钟若初带回了钟府,钟承庭自是千谢万谢,又命人去抓那採花贼。 钟若初回了闺阁。 「小姐,你没事吧,可把我吓死了。」雁儿道。 「我没事,雁儿,今日是他救了我。」钟若初说道。 「还好林人大及时赶到,可惜那恶人还是没有抓到。」雁儿道。 「恩,」钟若初应了一声,心绪却是极不平静,因为白日里被掳而后怕,想起林恩誉来救她的场景,心跳的飞快。 「雁儿,明天我想去谢谢林大人。」钟若初说道。 「嗳,小姐,那你赶快好生休息吧。」雁儿说道。 —— 第二天,钟若初便带着雁儿,去了书房。 这几天林恩誉和钟承庭一直在书房里忙公务,所以钟若初想着去书房,找林恩誉跟他道个谢。 不过,钟若初到了书房,却只见钟承庭,没见林恩誉。 「若初,你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啊?」钟承庭问道。 「爹,我来找林大人道谢,昨天,他救了我,我还没有谢过他,」钟若初说道,「本以为林大人会在书房和爹讨论公务的,所以我就到书房来了。不想林大人不在。爹,你在忙公务吧,那我先告退了。等日后碰到林大人,我再向他道谢。」 「恩誉他,哎,算了。」钟承庭道。 钟若初抬头,好奇的问道:「怎么了?」 「大概我们离开赣州之前,他都回不了了,这份谢意,日后,爹爹替你说吧。」钟承庭说道。 「回不来?林大人去忙什么了?」钟若初讶异的问道。 ------题外话------ 因为是写番外,所以其中细节,都略去了,就只写人物感情线了。
林恩誉番外(终)多谢你免我一生孤寂 「前几日,宫里派了苗公公当钦差到北方几个州府巡查,这几日正好巡查到赣州府。有人拦轿喊冤,说恩誉昨日侍强凌弱,失手杀了人。」钟承庭说道。 钟若初失声喊道:「怎么可能?」 钟承庭说道:「当然不可能,恩誉昨日出了钟府,是为了救你。更何况,恩誉品性高洁,性子温和,说他失手杀了人,怎么可能? 再者,他是官居高位,等我离开,他就是赣州知州。若是他真想恃强凌弱,作为知州,有的是法子,他用得着亲自动手杀人吗?简直滑天下之稽。 这事连普通百姓都能想明白,不识字的白丁都能看得出来。」 「那,那这宫里头来的公公看不明白吗?」钟若初说道。 「长年待在宫里,对宫外,尤其是地方上的事儿并不明白,不过也有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煳涂。这苗公公兜了几个州了,也没做出什么事儿来。林恩誉是大景朝风头正劲的官员,抓了他,那可算是苗公公的大功啊。」钟承庭说道。 「怎么可以这样冤枉人?」钟若初急得跺了跺脚。 钟承庭说道:「也不知道是谁诬陷的他。恩誉升迁太快,也许是挡了别人的道,也许只是有人红眼嫉妒。」 「爹,昨日林大人是来救我的,有我这个人证在,他不会有事的。」钟若初说道。 「恩誉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只怕他根本就没有告诉苗公公,昨日他救了你的事情。」钟承庭看着自己女儿欲言又止。 「没有告诉?这是为什么?」钟若初说道,「爹,那你快带我去见那苗公公吧,我去跟那苗公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这……」钟承庭迟疑的看着钟若初。 「小姐,你不要清誉了啊?」雁儿说道。 钟若初浑身一震,林恩誉根本就没有跟那苗公公解释,没有跟苗公公说他昨天其实是在救她。 他是为了维护她的清誉。 昨日她被採花贼掳走,其实那贼人不知何故并没有真的来得及侵犯她。即便如此,她被人从床上掳走这件事却是事实。若是弄得人尽皆知,那她的清誉就算是毁了。 女子清誉十分重要,且不说对婚事有极大的影响,这闲言碎语也将伴随她一生。 这次她被掳走,当天就被林恩誉找回来的,并没有隔夜,知道的人并不多。钟府里知道的人,要么是府里的父母,要么是府里的下人,连她那几个出门耍乐子的哥哥也不知道。 钟家治家严,所用的下人又都是有卖身契的,生杀大权都在钟家手里,自然也不敢乱说。 至于府衙里出来找人的捕快们,钟承庭也都打过招唿了,捕快们混迹公门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这说出来是要毁人清誉的。 总之,这件事情,虽然有人知道,但还在可控范围以内的,并没有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可是,若是牵涉到林恩誉就不一样了。 新任的知州被宫里来的使者抓了,这是件大事,莫说赣州了,只怕赣州之外,整个大景朝都有不少人知道了。 若是扯上这样一件案子,让苗公公知道林恩誉是在救她,那她被人掳走的事情,就会搞得世人皆知了。 钟若初咬着贝齿,眼睛里闪闪的,有些泪意。 钟承庭说道:「恩誉品性确实好,难为他赌上自己的前程…… 说起来,此事太过荒谬,说不定过几天就会真像大白,苗公公就会放他出来。说不定,恩誉也觉得此事太荒谬,又容易查证,所以才没有把救你的事情说出来。他许是觉得他就算不说,也会被洗清冤情的,毕竟清者自清。 这诬陷的手法也不高明啊。」 「万一他的罪名被坐实了呢,」钟若初道,「若是这样,我岂不是要愧疚一辈子?爹,你带我去见苗公公吧。」钟若初说道。 「这可能性不大,若初你不必太过担心。」钟承庭道。 「那万一呢?」钟若初说道,「就算是荒谬,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史上莫名其妙被定罪的官员,还不多吗?」 「这……」钟承庭语迟。 「初初儿,爹不是圣人,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先要考虑你的,对于恩誉,我想他应该会平安无事的,」钟承庭说道,「莫要再提去见苗公公的事了,爹是不会允的。」 「爹,」钟若初急忙道,「若是他出了事,您不会愧疚吗?」 钟承庭说道:「若是带你去,你被人掳走的事情,整个大景朝就都会知道,那时,爹才会愧疚。」 「爹,我……」钟若初急忙说道。 「莫再说了。」钟承庭挥手说道。 钟承庭和钟若初父女二人不欢而散。 钟若初回了自己的屋子,而钟承庭则继续留在书房。 直到晚饭的时候,钟承庭才知道,下午,钟若初带着雁儿偷偷出了府,不见了人。 钟承庭心中直道不好,钟若初应该就去找苗公公了。 天黑之前,钟若初回了钟府,钟承庭心急火燎的找钟若初问了话。 钟若初丝毫没有隐瞒,坦言自己偷偷熘出府去,打听了苗公公的住处,找到苗公公,并且向苗公公说了她昨日被淫贼掳走,又被林恩誉救了的事情。 雁儿朝钟若初看看,小声嘀咕道:「小姐平时看起来胆子那么小,真做起事情来,胆子可真够大的。」 钟承庭得知之后,只得长嘆一声,看着钟若初,无奈道:「你这痴儿啊。」 —— 又过了一日,林恩誉被放了出来,苗公公告诉他,是钟若初找他说了实情。真相大白,自然要把林恩誉放出去。 林恩誉被放出来以后,几乎一路跑着往钟府赶,他心中只惦记着钟若初的情况。 清誉对女子十分重要,他脑子一遍又一遍浮现出那日在小屋子里,钟若初用髮簪对着自己喉咙的模样。 为了清白,她连命都不要了。这会儿,为了他的事情,她连自己的清誉都不要了。 这又做的什么傻事啊? 林恩誉心里又是乱又是急。 然而,等他回到钟府的时候,却发现钟府已经人去楼空。他这才想起来,今日正是钟家离府启程去京城的日子。 僕从往来,人丁兴旺的钟府,如今已是冷冷清清。林恩誉愣愣的站在门口,心里突然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府中有一个老婆子守着院子,这老婆子看到林恩誉,便赶了上来:「是林大人啊,我们家老爷让老婆子跟您捎个话儿,京城那里赶着上任,来不及和您道别,让您勿怪。日后,有机会相见,他再和您把酒畅言。」 「嗳,谢谢这位妈妈,我知道了。」林恩誉心里空的有些疼,木讷的应了一句。 「林大人,我们小姐,也让老婆子跟您捎个话。」那老婆子说道。 林恩誉星目一闪,问道:「是什么话儿?」 「我们小姐说,您救了她,她不能做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小人。向苗公公说出实情,是她该做的,让您不必放在心上。」老婆子说道。 一时间,几日来的悸动、慌乱、欢喜、怅然,和眼下的担心,感动,失落,齐齐向林恩誉袭来。 三年来平静如水的心境,仿佛被微风吹出了涟漪,又仿佛被大风颳起了巨浪。 他闭了眼。 他已经不是那个初入国子监的青涩少年人,他早已是弱冠的男子。 事到如今,他岂会不知自己心中这些纷繁杂乱的情绪,是因何而起。 片刻之后,纷乱繁杂的心绪平静了下来,他终于下了决心。 「这位妈妈,钟大人他们走了多久?」林恩誉问道。 「倒是没走多久,差不多半个时辰吧。」老婆子说。 林恩誉说道:「府里可有快马?」 老婆子说道:「快马?有的,我们府里几位少爷都喜欢打马出游,所以府里养了马。这马带不走,又不适合套上绳索拉车用,所以都还留在府里。」 「好,快带我去牵马。」 …… 林恩誉骑马出了赣州城,沿着官道南下。 国子监是教习过骑马的,所以林恩誉会骑马,但他毕竟是个书生、文官,骑马并不擅长,这一路快马疾驰,林恩誉都快被颠得散了架。 不过他也顾不得这些,胡乱骑着马,沿着官道,一路追出了几十里。 过了大半个时辰,林恩誉终于看到官道上的一队马车。 看到那马车的标记,林恩誉确定那是钟家的马车车队无疑了。 他赶到车队边,朗声喊道:「钟大人,请下马车一见,我有话要说。」 钟承庭和夫人以及小女儿钟若初坐在一辆马车上。 钟承庭听到了林恩誉的喊声,便朝钟若初看去。 钟若初下意识的朝车门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了目光,心怦怦跳的厉害,却只低头,不说话。 钟承庭喊停了马车,下了马车。 林恩誉看到钟承庭下了马车,便急忙赶了过来。 「钟大人。」林恩誉一个翻身下了马。 「恩誉,你没事吧,这里离赣州府已经几十里了。你这是……有话跟我说?」钟承庭说道。 「钟大人曾跟我说过,钟小姐还待字闺中,钟大人问我有没有什么人选堪配钟小姐。我当时说,没有合适的人选。」林恩誉说道。 钟承庭摸了把鬍子,朝林恩誉看了看:「恩誉,你过来就是说这个?现在有人选了?」 林恩誉欠身作揖道:「钟大人,你看在下如何?」 钟承庭一愣:「恩誉,你,你这是何意?」 林恩誉道:「我向钟大人提亲,求娶令千金。」 钟承庭顿了顿,目光在林恩誉身上凝了一会儿,眼神一闪,放大了声音,朗声说道:「恩誉,你要来提亲,可是我那宝贝女儿说,她还想在家多娇养两年,所以……」 「爹。」婉转柔美的声音打断了钟承庭的话。 钟若初下了马车。 钟承庭瞭然一笑,回头对钟若初说道:「应不应,你自己说吧。」他转身,又上了马车。 「你就让他们俩这样自己说话?」马车里,钟夫人不满道。 「我年纪虽大,却不是迂腐之人,早晚都是自家人,拘泥什么礼啊。」钟承庭说道。 「老爷,夫人,林大人和小姐都不说话啊,」雁儿趴在车窗上,朝窗外看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来看去的,有什么意思。」 钟承庭嘆了一口气:「唉,女大不中留,娇养了那么久,现在心思只有别人了。」 —— 钟若初抬眸看着林恩誉,林恩誉也在看她。 眼前的女子有着明眸潋滟,眸光如秋水一般温柔,这般静静看着她,眼眸中透着的是无限的情意。 林恩誉心里一柔,唇边便挂上了温和的笑意:「我来跟你父亲提亲的,想余生与你相伴,你可愿应下?」 钟若初低下头,脸颊烧得快起火,她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垂着眼,递给了林恩誉。 林恩誉低头一看,这荷包针脚细密,上头的绣花栩栩如生,花样十分眼熟,正是三年前的那一只。 还是那双素手,还是有些发颤。 林恩誉心里柔软的无以復加,将那只荷包,连着那一双素手一起接了过来。 「多谢你。」林恩誉说道。 多谢你曾这般勇敢站在我面前, 让我看到你,让我喜欢你, 让我可以与你相伴, 免我一生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