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俏神探》 一 身陷狼吻 除了山还是山,除了林还是林。 两腿酸痛难当,浑身就跟散了架似的,吴妍望了望即将沉下的夕阳,恨恨地决定,再也不走了,死也不走了。旁边正好有一棵大树,吴妍一屁股坐了下来,背靠在坚实粗壮的树干上。这样子舒服多了,她满足地叹了口气,肚子却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伸手取过背包,拉开拉链,吴妍不死心地将背包再次仔仔细细搜索了一番,终于不得不失望地住了手。这个背包今天不知已经被翻过多少遍了,就算曾经有过食物恐怕也早已荡然无存,何况压根就没有过。都怪自己太大意了,以为青鸾山上到处都是食品摊子,根本不必准备什么,谁知竟出现这种意外。唉,这该死的山上,怎么连一点能吃的野果都没有啊。 一丝凉风幽幽吹来,吴妍突然挺直了脊背,她本能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窥视着她。她警觉地朝四周仔细搜寻一番,却什么异常也没有发现,这林子实在太密了。天光渐淡,暮色渐浓,吴妍的心也在渐渐紧缩。危险在一步步逼近,吴妍站起身,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终于她看到有两点浅绿的微光在草丛中闪烁。 死亡的气息触手可及,吴妍开始后悔了。后悔今天来到青鸾山,后悔踏上那条小径,后悔钻进那个山洞。今日遭遇的一幕幕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今天是周末,又刚好赶完一个项目,难得轻松一回。一大早,吴妍便独个儿跑到效外的青鸾山,打算好好呼吸一回新鲜空气。青鸾山虽不高,但风景优美独特,离城市又很近,一年四季都不缺乏游客。吴妍到的时候稍微早了点,太阳才刚刚升起,只有稀稀落落几个游客。不过这正是吴妍希望的,自己本来就是来看山景的么,又不是来凑热闹。 爬到半山腰,忽见一丛灌木后有一条隐约可辩的小径通向浓荫深处。这青鸾山也来过好几回了,倒从来没听说过这条小径,吴妍微感好奇,想找个人问问,却见前后左右一个人影也没有。转念一想,通向哪里,走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今天纯粹是出来消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地。于是信步走了过去。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这一面是个小山坡,坡上稀稀落落长着一些半个人高的小松树。居高临下,视线很是开阔,吴妍一时兴起,将两手在嘴边围成一个喇叭,对着山谷“啊——”地大叫了一声。回声在山谷间碰撞激荡,阳光投射在山石上,泛出点点闪光,象是在回应着她。就在这时,吴妍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小径的尽头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山洞,而那个山洞此刻竟然,竟然环绕了一圈彩虹般的七彩光芒。 吴妍讶异地走上前,好奇地将手轻轻抚上彩虹。刹那间,双手竟似融入到了彩虹当中,指间隐隐有光波流转,发出圣洁的光芒。眼角的余光瞥见彩虹当中的山洞,心念一转,莫不是这山洞中有什么异常之处,才导致阳光折射,形成了彩虹? 缩回手,吴妍钻进了山洞。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山洞不仅小,而且浅,仅容一人侧身。吴妍不死心地在洞壁上敲打了半天,什么发现都没有,只好怏怏地钻出洞外。 洞外依然是一个缓缓的小山坡,朝阳依然悬挂在半空,发出耀眼的光芒,然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吴妍认真地想了想,突然呼吸一窒,差点“啊”地叫出声来,她知道异样的感觉来自何处了。 这天,格外的蓝。这树,格外的青翠。这空气,似乎也格外的清新。刚才,她明明记得这坡上只有一些稀稀落落的小松树,而现在,小松树摇身一变,成了顶着浓荫的不知名的参天大树。 是她记错了么?吴妍东张张,西望望。咦,脚下的小径呢?慌慌地转过身,更令她惊异的是,身后的小山洞竟也凭空消失了,只有一道光秃秃的石壁横亘在面前。吴妍疯狂地扑到石壁上,然而不论她如何拍打踢蹬,用尽了各种办法,石壁依然纹丝不动,连一条最细微的裂痕也找不到。吴妍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敲在壁上,声音沉闷,显然石壁是实心的,里面并未藏着不为人知的空间。 吴妍颓然坐到地上,她终于明白,自己刚才无意中踏入一道时空之门,早不知被转移到了哪个时空当中。吴妍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隐隐夹杂着青草和树叶的芬芳,令人神清气爽。她不禁苦笑,自己来青鸾山的目的,是想呼吸一回清新的空气,现在,这空气是够清新的了,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 肚子开始抗议,既来之,则安之,总得先设法找到吃的再说,吴妍决定到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可以裹腹的东西。谁知这山上的树林远比青鸾山密得多了,地形也复杂多了,没走几步便迷了路,不但没找到吃的,连石壁也找不着了。 象个没头苍蝇似的瞎撞了一天,现在,吴妍又累又饿地站在树下。天色越来越暗,前方那两点绿光也越来越刺眼。内心的恐慌在一点点蔓延,吴妍的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抓紧背包。 手指突然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圆筒形的东西,吴妍心下一喜,暗道方才紧张得过了头,竟然忘了这个。不过喜悦转瞬即逝,这么一个小东西,能挡得住眼前的危险吗? 那是一个小小的女子防狼器,还是前不久好友倩倩送给她的。她说,吴妍你是搞设计的,老是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你这么漂亮,又不想要个护花使者,没有点防备怎么行呢?千叮咛万嘱咐要她随时带在身上。当时吴妍还笑她多事,却不过她的情面,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带在身上。 想到这里,吴妍不禁暗生感激,又有点怅然若失,这一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倩倩呢。倩倩,你可知道,你给我的防狼器,没防着色狼,倒防到了真正的狼。 是的,前方正有一条狼,吴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它静静地蹲伏在草丛中,那两点绿光,正是它贪婪的眼睛。尽管脑海中百念杂陈,吴妍对于眼前这条狼却丝毫不敢放松,她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两眼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那可怕的绿光,生怕稍一疏忽便会葬身狼吻之下。 二 山林偶遇 手指悄悄地抓住防狼器,悄悄打开开关,悄悄抵在按钮上。这一切,吴妍做得很慢很当心,生怕动作稍大便会被狼瞧出端倪。很显然,那条狼正在等待最佳的捕猎时机,而自己,很不幸正是它的猎物。 一人一狼不知对峙了多久,四周安静得可怕,握着防狼器的手上已是冷汗涔涔。 突然,眼前绿光大盛,吴妍脑袋“嗡”地一下,顿时一片空白。她本能地将手挡向绿光,紧紧闭上眼睛,慌乱之间,根本不知道防狼器的开关有没有打开,也不知道有没有对准狼的要害。那一刻,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时间似乎也不再流转。 “呜噢——”只听得凄厉的狼嗥声不绝于耳,在山谷间来回击撞,仿佛四面八方都被狼的声浪给包围了。吴妍有一种错觉,那不只是一头狼的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声浪渐渐平息,耳边只剩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吴妍这才悄悄睁开双眼。天已然大黑,一轮皎洁的明月傲然挂在空中,月光下,方才气焰不可一世的恶狼静静地躺在草地上,原本盛满了欲念的眼睛黯然无光。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焦灼味,吴妍暗自庆幸,看来自己刚才胡乱一挡,竟把一头恶狼给摆平了。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说实在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呢。 在地上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吴妍提心吊胆地朝狼身上捅了捅,手里紧紧攥着防狼器,生怕下一刻恶狼便会突然从草地上跳起来。捅了好几下,恶狼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了无生气的样子。吴妍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饥饿和恐惧好象把身上的力气全部都给抽光了似的,吴妍软软地靠在树干上,只想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觉。 就在眼皮即将合上的那一瞬间,吴妍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她发现月光下,恶狼身侧有什么东西正反射出异样的光芒。吴妍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 只见狼尸的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支箭,地上还淌着一摊血,很显然这才是狼的致命之伤。箭插入肉中很深,几没至羽,足见发箭之人的力道非同寻常。吴妍摸了摸箭身,触手冰凉,隐隐透着一股肃然的杀气。 吴妍忙缩回手,起身朝林中搜寻。树林很密,浓荫蔽天,除了自己处身的这一小块地方,月光根本照不到地上,整个林子幽深黑暗得可怕。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经历没有灯光的夜晚,而且是独自一人,还在荒郊野外,吴妍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恐惧和无助的感觉,似乎比刚才面对恶狼时更甚。 “你在找我吗?”随着一声轻笑,一个带点沙哑,带点慵懒,却又好听至极的嗓音在上方轻轻扬起。 吴妍抬起头,只见一根横斜伸出来的树枝上,一个白衣人飘飘欲仙地站在上面,手里拿着一张弓。看不清面容,唯有一身白色长衣在清风中舞动,纱雾一般笼住全身,仿佛随时都可能乘风归去。 白影一晃,白衣人已然站在面前。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刹那间,吴妍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五月的阳光暖暖地抚慰着全身每一寸肌肤。 见吴妍张口结舌呆呆地望着自己,白衣人并不以为意,象是这种情形早已司空见惯。他轻咳了一声,仍是不紧不慢地说:“喂,我在问你话呢。” 吴妍这才回过神,想起方才的失态,脸顿时红了。她忙掩饰着自己的窘状,指着白衣人身上背负的弓箭,强作镇定地问:“是你射的?” “当然。”白衣人淡淡地回答。他蹲下身,翻看着狼尸,看到额头上几点焦灼卷曲的皮毛,微微笑道:“胆子不小哇。” “什么?”吴妍没听明白。 白衣人站起身,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吴妍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对恶狼时,不但没有吓得呆掉,还敢偷偷搞点小动作,难得。” 吴妍暗道侥幸,其实自己刚才离呆掉也差不远了,她讪讪地笑道:“人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嘛。” 随即又问:“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好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赶紧套套近乎,要不,在这荒山野岭,她该怎么度过这个夜晚啊。 白衣人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吴妍会有此一问。不过很快便答道:“我姓宫,名皓,字子凌,你就叫我子凌吧。” “好姓,好名字。”吴妍赞道。连她自己都觉得肉麻脸红,这叫什么话嘛。 宫子凌微微一笑,问道:“你手上那小玩意是什么东西,竟然能把狼毛给烧焦了,又没见到火光,也不象是炸药。” “这个啊,”吴妍沉吟着不知该如何解释。看眼前这人的装束,确然是个古人无疑,不过从服饰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跟他讲电啊什么的还不是对牛弹琴,弄不好他把自己当成怪物呢,于是支吾着说,“这是我的法宝,不能告诉你。” “切,”宫子凌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法宝,小孩子的玩意吧,你的命还不是我救的。” 这个人真是,就算救了别人也不必挂在嘴边吧,谦虚的美德到哪里去了。吴妍不服气地反驳道:“你可别小看这东西,就算你不出手,我也未必就被狼吃了。” “就凭这玩意?” “当然。”吴妍嘴上虽然逞强,其实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不过反正现在狼死都死掉了,死无对证,他总不可能再去找一条狼来让她试试吧。不知怎么了,其实这个人不但没有得罪她,相反还救了她,可她就是想跟他抬杠,这不象她平时的作风。也许她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刚才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的失态。 宫子凌笑了笑,走到吴妍先前站立的大树下,然后转身向吴妍招了招手:“你过来。” 吴妍不明所以地走到他身旁。 宫子凌手指前方说:“你看那边。” 吴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看倒好,这一看顿时花容失色,全身瘫软,再次跌坐到地上。就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另有一头狼躺在草地上,咽喉处插着同样的一支箭。她恍然大悟,难怪那头狼开头迟迟不肯行动,原来它是在等它的同伴悄悄绕到她的身后,好两下夹击呢。 三 神风 “怕了吧?”这家伙,不怜香惜玉扶她一把也就算了,竟然还俯下身,笑吟吟地研究着她面上的表情。 “我才不怕。”说什么也不能示弱。 “哦?”宫子凌一挑眉,“那就走吧。” “去哪?” “难不成你今晚还想呆在这儿陪这两头死狼?我可没这个雅兴。” 吴妍打了个激灵,她想陪这两个东西?笑话,躲都来不及,没准今后还会做恶梦呢。只是,她现在实在是爬不起来,又累又饿,加上害怕,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可是看到眼前这张该死的笑脸,求助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吴妍不吭声,宫子凌倏地收起笑容,皱了皱眉头,蹲下身抓起吴妍的一只纤纤玉手。 这一抓来得毫无预兆,他想干什么?这是在古代呢,难道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吗?就算他是帅哥,就算他是超级大帅哥,那也不可以啊,吴妍本能的开始挣扎。 “别动。”宫子凌沉声喝道。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近在耳畔,男性的气息扑面直来,吴妍不禁愣了愣。就见几根手指稳稳地搭上了自己的脉搏,原来如此,真看不出他还通医理呐,是个人才,吴妍在心里默默地替他打着分。 那手指,白皙而修长,比自己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人。 过了片刻,宫子凌收回手指,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微弯成个弧度。 “我没病。”吴妍垂下头,低声说,手不禁缩了缩,悄悄抵住几近痉挛的胃。 宫子凌没有说话,站起身,将手指举到唇边,打了个唿哨。 片刻,只见一道白光闪电般疾弛而至。吴妍仔细一瞧,原来是匹神骏非凡的白马,全身上下如同白雪堆就,唯有两只眼珠黑如点漆。但见它一副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模样,然而一到白衣人面前却又象个小孩子似的,亲昵地在他身上蹭了又蹭。吴妍不禁暗暗喝彩,唯有这样的马才能配得上眼前这人。 宫子凌宠溺地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从马背上取下一个袋子,从袋中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吴妍面前。 吴妍顿时两眼放光,抢也似的一把抓过,急急塞入口中。那似乎是一块饼,似乎做得很精致,也似乎很美味,不过她现在可没工夫细究。眨眼光景,手上又变得空空如也。 “咳,咳。”糟糕,噎住了,这下子丢脸可丢得大了,吴妍一阵猛咳,小脸憋得通红。 “唉,急成这样,又没人跟你抢。来,喝点水。”宫子凌递过水壶,又腾出一只手在吴妍背上轻轻拍着。 吴妍接过水壶,喝了几口水,终于顺过气来。可是吃了点东西,肚子却更加饿了。 看着吴妍可怜巴巴的眼光,宫子凌无可奈何地摊摊手:“我也没有了,这是临出门前顺手拿的,原本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 沉吟了一下,又说:“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眼看一抹白影就要消失在黑黢黢的丛林中,吴妍忍不住叫道:“不要。” “怎么?”宫子凌顿住身子。 “万一又有狼怎么办?” 白影瞬间又回到面前,宫子凌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容,促狭地说:“本以为真的很勇敢,原来却是个胆小鬼。” 吴妍咬了咬嘴唇,没有回答。没办法,此情此景,不示弱也不行啊。 “放心,我就在附近。”宫子凌抚摸着马儿油光逞亮的脑袋,安慰说,“神风很有灵性,如果查觉到危险,它会通知我的。” “神风,是马儿的名字?” “是的。神风,记住,照顾好这位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妍觉得马儿真的点了点头。它看了吴妍一眼,又温驯的望着它的主人。宫子凌则赞许地拍拍它的头,转身走开,眨眼间不见了身影。 吴妍勉强站起身,看着马儿喃喃地说:“神风,你真的很不一般呢。你都这么出众,你的主人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神风不屑地瞥了吴妍一眼,又抬头望着天。 吴妍忽略掉它不屑的目光,因为她很想同它做朋友,朋友嘛,就得体谅,得给它时间了解自己。 “你是说他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对你来说,他就是天?” 马儿转首望着主人离开的方向,眼中饱含着脉脉温情。吴妍心里泛起一点酸酸的味道,有点象是嫉妒,却不知到底是嫉妒人还是嫉妒马。 “我也觉得他不是寻常人物。” 想了想,他究竟是什么身份,还真是拿不准。虽然她平时很喜欢看侦探推理方面的书,虽然她通常玩猜测身份的游戏都稳操胜稳券,可这毕竟是在古代,连什么朝代,什么地点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而且,他似乎真的,真的很不一样。 叹了口气,又说:“神风,我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在这个地方我什么人都不认识,除了你主人。其实,跟他也不知道算不算认识,我只知道他的名字,连他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呢。你愿不愿意呀?如果愿意,就让我摸摸好不好?你长得好漂亮。” 神风偏过头看着她,吴妍莫名的有点紧张。真是的,自己竟然紧张一匹马。神风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它低下头,凑到吴妍面前。吴妍见状大喜,试探着在它头上摸了摸,它的皮毛真软,真滑。 见神风并不反对,吴妍慢慢加大了抚摸的范围。神风微微眯缝着眼,很享受的样子。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吴妍的手指刚要抚上,它却忽地睁开眼睛,吴妍倒吓了一跳,忙缩回手。 只见它的眸光温顺地落在她的身后,并轻轻地喷了个响鼻。吴妍忙转过身,就见一身白衣的宫子凌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下,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他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或者还有别的什么。 四 猜测身份 他的手中提着一只中箭的野兔,动作可真够快的。 他一定很适应野外生存,看他生火烤肉的动作是那么有条不紊而且迅捷。油滴落在柴火上滋滋作响,诱人的香气盈满鼻翼。胃依然空虚,却没有刚才那么难熬,那么想得到充实,究竟吃过一点东西的缘故吧。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吴妍一手托着腮帮,止不住地想。 抬起头,刚想开口问他,却见他也正好转首想说什么。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口,笑了起来。宫子凌问:“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在青鸾山当中。” 原来也叫青鸾山。 “青鸾山外面呢,又是什么地方?” “青鸾山位于碧梧境内,你既然来到这儿,怎么会不知道?” “啊,那个,我迷路了。”碧梧?没听说过。不好再问下去了,以后再慢慢打听吧,换个问题好了。 “那么,现在是什么朝代呢?” 宫子凌皱紧了眉头,黝黑深邃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她。吴妍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同他对视,尽管他的目光并不犀利。好一会儿,他才将视线转向火堆上烧得喷香的野兔,淡淡地答道:“苍野皇朝,庆嘉三年,当今皇上是宣德帝。碧梧位于皇朝南部,是皇上胞弟定南王的属地。还有什么问题吗?” 苍野皇朝,从来没听说过,原来是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时空,看来今后的路,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没有了。你刚才不是有话对我说吗?该你了。” 他闻言一笑,舒展了眉头,看着火光轻声说:“我也想知道你的名字。” “吴妍”二字差点脱口而出,被她硬生生给逼了回去。想起了过去她的名字老是被朋友们取笑,说怎么听怎么象“无颜”或者“无盐”,通常她都是付之一笑。可是现在,眼前这人有着一副让女人都要嫉妒的容貌,俊美而又不失英挺,柔和中透着刚强,让吴妍真的觉得“无颜”了。 一抬头,瞅见几朵浮云伴着天际的明月,心想自己不就象这些云朵一样吗,随风飘浮不定。于是闷闷地说:“我叫朵云。”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也不算是欺骗他吧。 “朵云,好特别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你的来历吗?” “对不起,现在还不能。我只能告诉你,我迷了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知道什么谎言都瞒不过他,干脆直说更好。 “你想回家?你家在哪?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你帮不了的,没有人帮得了我。” “那你准备去哪?总不能老在这山里转悠吧。” 吴妍沉默不语。 他也不勉强,伸手取过兔肉,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她。诱人的香气把肚子里的馋虫通通给勾了出来,吴妍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一张嘴咬下一大口,哇,外焦而内嫩,真香啊。 看着她的吃相,宫子凌笑着摇摇头:“慢点吃,小心别又噎着了。” 嘴塞得满满的,吴妍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 他不是不饿,忙碌了这大半天,他也早饿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这个女孩两眼放光、喜悦兴奋的样儿,仿佛这是天下至乐之事一般,他竟然觉得比吃到自己口中还要满足。 结果是宫子凌只略略尝了几口,其余的都被吴妍一扫而光。摸着饱涨的肚子,吴妍仍然感到难以置信,自己竟然一口气吃掉这么多东西,这在平时,相当于她三天的饭量呢,而且,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喂,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吃饱了,总得找点事来消磨。 “你看我象什么人?” 没想到他会反问,吴妍愣了愣,她真的有点看不透他。想了想,试探地说:“我看你象个大侠。” “呵呵,”宫子凌有点意外的样子,“杀兔大侠?” “不,”吴妍正色道,“大侠,要有一颗济危助困的心,要有一身凛然正气,不在乎杀了什么,强盗杀的人才多呢。” “哦?对我评价这么高。是不是因为我救了你?” 这个人真是,没半点正经。白了他一眼,吴妍又说:“不过说你是大侠,好象又不尽然。” “怎么讲?” 怎么讲?在这荒山野岭,神出鬼没跑到树枝上,从狼吻下救了她,还有一匹神俊非凡的白马,不就象武侠小说里的人物么。可是他在不经意间,却又处处透出掌控别人,掌控事态发展的能力,或许他是什么帮主掌门之类的人物。然而,那些人,能有他这样尊贵的气质吗?看他的皮肤,看他的衣着,明明应该是个享尽荣华的主儿,可他烧兔肉的动作又是那么的娴熟。 “你象个傲游江湖的大侠,又象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很矛盾。我看不透,也想不透。”老老实实地回答。 宫子凌眼中诧异一闪而过,迅疾恢复了常态,笑道:“先卖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明天?” “嗯。天色已晚,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个晚上,明天你到我家不就知道了。”“啊?”吴妍脸微微涨红,“我又没说要去你家。” “这,”宫子凌倒呆了一下,光顾着嘴快说出自己的打算,却忘了问问人家的意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喂,我救了你两次命呢,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哪有两次?”这个人,老是把救人二字挂在嘴上,生怕人家忘了他的恩情似的,说他是大侠还真是抬举了他。 “怎么没有?如果没遇到我,你不是被狼吃掉,就是自己饿死。” “就算是吧。大恩不言谢,恩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有机会一定会报答恩公的。”真酸,这么文绉绉的话居然能够说得面不改色,吴妍自己都要佩服自己了。 “怎么报答?” 真会顺竿爬。 “这个,我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你说吧。”好歹救了自己一命,就大度点吧。 五 以身相许 宫子凌唇角勾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真的?那我可说了。以身相许如何?” “开,开什么玩笑。”吴妍当真傻眼了,结结巴巴地说。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是在捉弄自己吗? “如果我说不是开玩笑呢?”宫子凌面不改色,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那怎么可以?” “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一没家世,二没钱财,还能怎么报恩?以身相许不是最好的方式吗?凭我的条件,若是换了别人还不早高兴得晕过去了。我主动提出来,你不是应该感到受宠若惊吗?喂,你该不会是故意在吊我胃口吧?” 这个人,真是自大得可以,吴妍对他的感激之心顿时丧失大半。平心而论,有他这么出色的一个情人的确是让所有人艳羡的一件事,可是,他们才刚认识,哪里谈得上什么感情。何况,以身相许岂不是很不平等,听他的口气,他身边定是不乏女人。 “我说不可以,其实是替你着想,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你要怎样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长这么大,吴妍还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可是眼前的形势,身处密林之中,危险还没有过去,还得依靠宫子凌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替我着想?”宫子凌颇有点意外。 “你们这儿,一个男人可以娶三妻四妾,甚至更多的女人吧?” “当然,在哪不是一样?”这还用问吗,宫子凌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可是在我们家乡,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也只能嫁一个男人。所以,如果你娶了我就不能再娶别的女人,那不是害了你吗?” “原来是这样啊,”宫子凌咧开嘴笑了,“还有这么奇怪的风俗。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你就入乡随俗好了。” “很抱歉,我怕是做不到。我这个人心眼很小,不可能与其她女人分享一个丈夫。如果你非要强迫我这么做,万一我情绪失控,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说不定会闹得你家宅不宁呢。” 不知怎么的,吴妍总觉得宫子凌在听了这番话以后,脸上的笑容漾得更开了。是自己眼花,还是他没听懂自己的话? “原来你是个妒妇啊。” “妒妇?”吴妍强行捺下心头的怒火,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没错,在你们这儿是把我这样的人称作妒妇。所以,为了你的幸福,还是请你打消那个念头吧。” 宫子凌摸着下巴,看了吴妍好一会,才笑道:“说得也是,为了一棵小草而放弃整座森林,确实不划算。不过,也奉劝你一句,在我们这儿,如果你不能入乡随俗,怕是嫁不出去了。” “那就不嫁好了,干嘛非要嫁人。再说了,没准哪天我就回去了呢。” “好吧,我同意你的提议,我们换种报恩方式。” 他终于被她说动了,终于同意她不必以身相许,可是吴妍的心中却泛起一种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反正你也无处可去,就到我家住上一年如何?” “你要我去做什么?” “还没想好,总得先考察你能做什么吧。放心,不会让你做丫头。” 我倒宁愿做丫头呢,吴妍暗忖。不过正如他所说,自己反正也无处可去,不如到他家去蹭蹭饭吃也好。这么说,他还又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呢,只是不知他真正的居心何在。 “可是你家人会同意吗?我是说你父母和妻子。” 不明不白带个人回去,一住就是一年,总得家里人同意吧。看他的年龄,大约二十五六的光景,估计是成家了。想到这里,吴妍心里又是一紧。 “我父,父亲早已仙去,母亲同大哥住在一起,离碧梧有千里之遥。至于妻子,我尚未娶妻,遑论生子。所以,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只要我点头就行了。” 听他的口气,颇有点苍凉的味道,吴妍不禁恻然。但听说他还是单身,心里却似乎又有点雀跃。 “那我会不会影响你的名节?” 宫子凌莞尔:“我的名节,岂是你能影响得了的。呵呵,你是怕我影响你的名节吧?” “我才不怕,反正在你们这儿我嫁不出去,也不打算嫁人。” “那就说定了,你到我家住一年。一年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我不要你报恩,你也不必再认为欠了我什么。” 定了就定了,如果老天要她在这儿呆上很久,她会遵守约定。但是如果老天让她很快回到原来的世界,可就怪不得她爽约了。 见吴妍点头,宫子凌欣然道:“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吴妍早就又累又乏,现在吃饱喝足,未来又有了着落,困意顿时席卷而来。她把背包放在地上,头枕在背包上面,偎着暖暖的篝火,一合眼便沉沉睡去,连晚安都忘了对宫子凌说。 吴妍睡得很香,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回到了父母的家里,而不是她工作的城市。妈妈做了她最爱吃的饭菜,浓郁的香气引得她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她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只是这香气也太真实了吧,真实得不象是在做梦。 吴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方淡蓝的天空,还有婆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摆。刚才果然只是梦一场而已,吴妍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重又闭上了眼睛。 “醒了?醒了就起来,不要偷懒,呆会还要赶路呢。”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昨日非常的经历一骨脑儿涌至眼前,吴妍的睡意一扫而光,她马上坐了起来。见宫子凌正在烤着一串鲜鱼,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间,吴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梦中闻到的香气就是这个呀。 再见晨曦中的宫子凌,依然神清气爽,淡定从容。他总是一副超然物外的样子,好象任什么事情都不放在他的眼里,不能左右他的情绪。不过,比之昨晚,少了几许神秘,多了几分纯净。 六 下山 宫子凌抬首看了她一眼,继续烤着鱼,淡淡地说:“就快好了,别急。” 我才不急呢,昨晚的兔肉还没消化完,不怎么饿。偷偷白了他一眼,吴妍问:“你在哪捕的鱼?” 宫子凌抬了抬下巴:“喏,那边。” 吴妍打算先去洗洗。刚站起身,恍觉一样白色的东西从身上滑落到地面,捡起来一看,原来是件白色的披风。初看只是白色一片,细看才发现披风上用银丝和一种半透明的丝线绣着非常精美的图案,做工十分考究。 想必是昨晚自己睡着了之后他给盖上的,吴妍心头一热。她把披风递至宫子凌面前,轻声说:“谢谢你。” 宫子凌并未答话,只是接过披风,放到神风背负的行囊中,又坐下来专注地烤着鱼。 地上的狼尸不见了,自然是宫子凌的功劳。 顺着宫子凌指的方向,在湖边洗了把脸。湖水清澈见底,树叶、草尖上的露珠晶莹欲滴,空气是难以想象的明净,丝毫没有大城市中常有的灰蒙蒙,象是罩着一层烟雾的感觉。几只小鸟鸣唱着飞过,好一个空山鸟语。此情此景,美好得一点也不真实,象是一个梦。吴妍低叹,如果是梦,还真有点想永远留在梦中,虽然更想念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想念爸爸妈妈。 早餐吴妍只吃了一条半大的鱼就吃不下了,尽管那鱼烤得十分鲜美。 宫子凌打趣道:“你的本性我昨晚就领教过了,在我面前不必再充斯文了吧。” 这才是我的本性好不好?吴妍白了他一眼,换来他一阵哈哈大笑。 神风在不远处啃吃青草。吴妍走上前,用手指轻轻梳理它的鬓毛。象是在回应她,神风把头拱到她怀里轻轻磨蹭,怪痒痒的。 “你先上马吧,看来我们只好共乘一骑,将就一下了。”宫子凌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共乘一骑?也是,在这山林中,单靠两条腿得走到何时。不过,吴妍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骑马?” “不会?我还以为你是个驯马高手呢。”宫子凌的声音明显高了好几个分贝,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认为?”不会骑马不也很正常吗,难道这个地方的人都会骑马不成?这又不是牧区。 “神风从来不让任何人靠近它,除了我和照顾它的马夫。想当初,为了让它接受马夫,不知想了多少办法,至今它也最多让他带出去散散步,洗刷洗刷身子而已。可是它跟你却这么亲近,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原来如此。 “可能是因为我把它当成朋友,我是真心的,它能感觉得到。” “唔,不管怎么说,它喜欢你就好,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你带到山下。来吧,我帮你上马。” 吴妍只觉得身子一轻,人已经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宫子凌也跃上马背,伸手拉过马缰绳,神风便风驰电擎般朝山下奔去。 吴妍几乎是跌坐在宫子凌怀抱中,身后是他高大的充满男性气息的身子,两旁是他环绕的手臂,他的呼吸一波波冲击到她的头顶,她的脖颈。头一次与异性如此近距离接触,而且还是这么个要命的魅力非凡的异性,吴妍的心象是就要跳出胸膛一般。她只能僵直了身子,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她却不知道宫子凌比起她的窘状也好不到哪里去。迎面而来的风把吴妍的发丝吹拂到他的脸上,脖子上,鼻孔痒痒的,想打喷嚏,忍耐的滋味真不好受。该死的,以后一定不许她再这样披头散发。唉,这个女人居然不肯委身与他。碰又碰不得,不能被她看轻了,推,好象又有点舍不得推开,他宫子凌几时变得这么窝囊了。 快到山脚,远远地看见一小队人马正朝山上行来,身上的衣饰在朝阳下闪闪发光,竟然是盔甲。 吴妍指指那些人,问:“他们是士兵吗?” “不,是王府的侍卫。” “王府?哦,就是那个定南王府?” “是。” “那,呆会我们要不要下马给他们让道?”看电视里面,老百姓都得给官兵让道的。 身后传来一阵闷笑。 “当然不。你不是说我象大侠吗?大侠就得有大侠的气势和威风,对不?” 他理解的大侠总是跟自己的有点出入。 “不是的,大侠才不是这样的呢。” 吴妍正想着该如何跟他解释,说话间那队人马已经离得近了。当先一人一摆手,一行人同时停住马,不再前行,并且整齐地下了马。宫子凌却丝毫不减马速,朝人群直撞过去。眼看就要出现人马相撞的惨相,吴妍吓得几乎要尖叫出声。 七 揭开身份 说时迟,那时快,神风长嘶一声,昂首挺立,两只前腿向上高高扬起,吴妍一下子跌到宫子凌怀里。神风稳稳地停在了那队侍卫面前。 没等吴妍回过神来,就见眼前齐刷刷地跪倒一大片人,听他们朗声说道:“王爷,属下接驾来迟,望王爷恕罪。” 王爷?谁是王爷? 宫子凌淡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都起来吧。你们怎么来了?” “谢王爷。” 站起身,为首一人禀道:“回王爷,昨晚王爷一夜未曾回府,又没交待去了何处,属下等着急,就分头出府寻找王爷。幸好王爷平安归来。” 抬起头,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惊喜交织,然而他们的目光却齐刷刷射向吴妍。 同时被这么多男人行注目礼,何况与宫子凌保持着这么样一个尴尬的姿势。吴妍忙挣扎着想脱离宫子凌的怀抱,却被他一只手紧紧捺住,动弹不得。吴妍脸“腾”地一下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宫子凌闷哼一声,一拉马缰,神风紧跑两步,从侍卫头上一跃而过,朝山下飞奔而去,马蹄在身后扬起好大一片尘土。 侍卫们面面相觑,这是他们的王爷吗?他们的王爷从来喜怒不形于色,镇定冷静得好似不是凡人。可是今天,王爷一大早就跟吃了豹子药似的,冲他们发火不说,他的怀里,神风的背上,居然还坐着一个女人。而且,那女人还紧紧靠在王爷怀里,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这天,真的要变了。 一直奔到山下,宫子凌才拉了下缰绳,神风乖乖地停了下来。 宫子凌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伸手给吴妍,虎着一张脸说:“下来。” 吴妍赶紧扶着他的手下马。今天这场骑马游戏够惊险,够刺激,她受够了。这个人是怎么了?一张脸说变就变,刚才还跟她有说有笑的,转眼就拉得老长,好象谁欠了他债似的。 宫子凌从行囊中取出披风,不由分说给吴妍裹在身上。 吴妍莫名其妙地说:“我不冷。” 宫子凌冷哼道:“你看你穿的什么衣服。” “衣服怎么了?”长袖t恤,牛仔裤,很贴身,很青春靓丽啊。昨晚跟他处了一晚,也没见他有什么意见。 “穿得那么薄,裹得那么紧,还让不让我那些侍卫活了?想搞得天下大乱吗?”想起刚才侍卫们直勾勾盯着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样子,他就想吐血。 原来是这样,吴妍撇了撇嘴。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的专制加封建,看在他是古人的份上,世界观受局限,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还好现在是春末夏初,如果再晚上两个月,穿短袖,哦不,穿吊带裙穿过来,那才气死他呢。想到这里,吴妍面上不禁露出笑意。 “你还好意思笑?不知廉耻为何物。”宫子凌越说越是火大。 “我不知廉耻?那你呢?刚才干嘛抱着我不放?想趁乱占我便宜?” “就凭你?”宫子凌轻蔑地看了吴妍一眼,“能让本王想占便宜的人还没出生呢。刚才没看到神风要起跳吗?本王是怕你摔下去。你摔伤了倒不要紧,可是本王的脸往哪搁?堂堂定南王,竟然让一个女人从自己的马背上摔下来,传出去岂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为什么刚才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好象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她的身子紧偎在身上的感觉是那样美好,让他禁不住想永远拥着她。可是这种想法,嘴上自然不能承认,尤其是在她面前,他可不想被她看成登徒子。 却不知道吴妍被他那番话差点气爆了。贬低她,还一口一个本王,这笔帐,本姑娘会记住的,以后慢慢算。压下怒火,换上笑容。 “我说王爷,你真要带我回府吗?你连我的来历都不清楚,就不怕我是狐狸精变的?” “我听说狐狸精都是又聪明又美丽。你就算是狐狸精,也是狐狸精里面最差最笨的那个,何足为惧?” 狐狸精哪能跟她相提并论呀,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嘴上却死也不肯承认。 又贬她,吴妍暗恨。 “常听人说侯门深似海,你的王府自然更加深不可测了。” “什么意思?” 八 寄居王府 “意思就是说,我进去了之后还能不能出来?我不是卖身为奴,你得答应我可以自由进出王府,否则我只能想别的法子报恩了。”或者不报,他是王爷,什么都有,哪需要她报什么恩呀。 “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常带你出来逛逛。” “你是王爷,自然是个大忙人,不必劳您大驾,我自己逛就行。” 看到吴妍面上期盼的表情,宫子凌心一软:“放心,会让你如愿的。” “真的?太好了。”虽然不了解王府的状况,想必他能答应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心里对他的气消掉了大半。 他居然是个王爷,自己还瞎说他是什么大侠,真是丢尽了未来女神探的脸。未来女神探是她给自己的称谓,没少被同学和同事笑话。在她的世界,她最多只能在脑海中勾画勾画侦探梦而已,到了这个时空,想圆这个梦恐怕更不容易了。其实他那一身贵气也只有王爷的身份才配得上,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随便穿到一座山林里,也能撞上一位王爷,捡到一张金饭票。 “得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侍卫们被王爷的异常举动弄得呆愣了好一会,加上坐骑的速度比神风差得远了,直到这时才急冲冲赶来。 没等人停稳,宫子凌便吩咐道:“张烈,你速去王府,叫人把我的马车赶来,我在这儿等着。” 为首的侍卫答应了一声,飞速去了。 王爷的马车自然华贵无比,又宽敞又安稳,坐在上面舒服极了。让她坐马车,她能理解,堂堂王爷总不能在大街上与一个女人共乘一骑。她想不通的是,宫子凌放着好好的神风不骑,非要跟她挤一辆马车。累了吗?不象。想找个人聊天?可他上车老半天了一个字都没说过呢。想起上车时那些侍卫暧昧的眼光,她就觉得脸上发烧。 直到马车进了一座极大的府第,当然是他的王府,他才低声对吴妍说:“我们在山林相遇的事,你别对任何人说,一个字都别说。” “为什么?怕人笑话你是杀兔大侠,杀鱼大侠?” 横了她一眼,宫子凌气恼地说:“我是怕人真把你当成狐狸精。” 马车在府内转悠了好久,终于在一处院落停了下来。一下车,吴妍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只见地上五颜六色跪了一大片人,吴妍忙躲到宫子凌身后,这些人跪的可不是她。 见他们下车,地上的人齐声唱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宫子凌皱了皱眉头,沉声道:“都起来吧。” “谢王爷。” 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立刻把宫子凌包围了。 “王爷,您总算回来了,昨晚臣妾担心得一晚没睡呢。” “王爷当然不会有事,臣妾每天都在为您上香祝福呢。” “王爷还没用早膳吧?臣妾为您炖了滋补汤,王爷您用一点吧。” “王爷……” 奇怪的是,尽管她们互相挤挤搡搡都想凑到宫子凌面前,引起他的注意,可是谁也不敢当真挤到宫子凌身上,连他一片衣角也不敢碰到。可见这些女人的地位,吴妍不禁有点可怜她们了。 古代的男人没有娶妻,不等于他们没有女人,这点吴妍很清楚。这些女人的地位比丫头好不了多少,甚至还不如有些地位较高的丫头。 宫子凌冷淡地说:“别叫了。谁让你们来的?都回去吧。” 院子顿时安静下来,一群女人花容惨淡,噤若寒蝉,唯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宫子凌回头对吴妍说:“走吧。”抓起她的一只手,大踏步朝前走。 吴妍冷不防被他一拉,加上披风太长,拖曳到地上,踉跄了一下,忙用另一只手提起前面的半截披风,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步伐。低着头在女人群中穿过,吴妍根本不敢抬头看她们一眼。手被宫子凌紧紧握着,身上是宫子凌的披风,吴妍知道这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她们的目光是刀,她恐怕早就皮肉无存了。 九 王爷的贵客 但是吴妍一点也不怪她们,反而为她们叫屈。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怎么能这样对待她们?不管怎么说她们也是他的女人啊。昨晚他说过的话又在耳畔回响。“以身相许如何?”如果说刚听到这句话她心里还有一丝丝的窃喜,那么现在,她心里剩下的只有愤怒和酸楚。难道他想让她也象那些女人一样,整天争风吃醋,还得给他下跪,被他冷落? 心里难受得要命,吴妍想挣脱他的手,可是他的手上却加大了力度,让她挣脱不了,不过脚上的速度倒放得慢了。直到进入一个厅堂,把她拉到一张椅子跟前,他才定住身形,松开她的手。 “坐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抬起头,瞬间发现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是忧伤吗?是痛楚吗?已经冲到嘴边的怨责的话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在意,只是在回想着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回到王府,不,从一坐上马车开始,他就变了,变得有点冷酷,有点无情。还是怀念山林中那个温和可亲的他。 “朵云。”有谁在她耳边轻声呼唤。 朵云?好熟悉的名字,在哪听过。 见吴妍还在傻傻发呆,宫子凌只好推推她:“朵云,在想什么呢?” “什么?”吴妍猛然回过神,朵云可不正是自己么。 “府里管事的人都到齐了,给你介绍下。”宫子凌指着一位五十上下,面白微髯的人介绍道,“这是管家宫福,府里所有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他。” 吴妍心里暗赞,到底是王府的管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贵胄富绅呢。她站起身,笑道:“你好,管家。以后可得麻烦你了。” 宫福忙躬身道:“不敢。朵云小姐,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见他居然自称奴才,吴妍暗暗惊异,开始懊悔刚才没有注意听宫子凌是怎么介绍她的。 “这位是张嬷嬷,负责内府的人员分配,调动。” “这位是……” 一一介绍完毕,宫子凌背负双手,同吴妍并肩站在一群人面前,朗声说:“我再重申一遍,朵云小姐是府里的贵客,今后你们得好生侍候着,不得怠慢。” “是。”众人齐声应道。 “还有,朵云小姐在府内所有地方均可自由出入,任何人不得阻拦。” 一听这话,吴妍残存的一点坏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看来这家伙挺守信用嘛,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只听宫子凌继续说:“朵云小姐生性活泼,王府的规矩礼仪太过繁杂,她就不必遵守了。” 这家伙才真是神哪,什么话都说到她心坎里去了,现在她什么也不必担心了。 但见宫福躬身问道:“启禀王爷,朵云小姐的住处安排何处?” 宫子凌想了想,说:“暂且住在绿萝轩吧,拔吟雪和揽月过去服侍。其余的粗使丫头你和张嬷嬷看着安排。” 此语一出,满场皆惊,除了吴妍。要知道,听风、飞花、吟雪和揽月乃是王爷身边风花雪月四大贴身使婢,当初从宫里带出来的,如今一下子就分给吴妍两个,还住在绿萝轩,这朵云小姐当真来头不小哇。 听得“咝咝”的抽气声不绝于耳,吴妍不明所以地看着宫子凌。宫子凌对她微微一笑:“累了吧?我让人带你先去歇着,用过午膳我再带你到府内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宫子凌的微笑再次震惊了全场,原来他们的王爷还能笑得这么温柔啊。 宫子凌的微笑也再次温暖了吴妍的心,原来他还会对她微笑。直到晚上,躺在陌生的床上,她的心里也还是暖暖的。蓦然发现,原来她是这么在意他的微笑,吴妍的心变得沉甸甸的。 十 各别心思 又回想起白天,当她沐浴之后,吟雪和揽月替她穿上漂亮的古装,挽上别致的发髻。未施脂粉,未点朱唇,已足以使她们惊为天人。两个人眼睛张得大大的,好半天才赞叹道:“朵云小姐,您真美啊,王爷真有眼光。” 瞪了她们一眼:“别胡说,我跟王爷只是普通朋友。” 是普通朋友吗?心里还是有点发虚,其实自己只是来报恩的,来蹭饭吃的,而朋友之间至少应该是平等的。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抿嘴笑笑,没再说什么,毕竟还摸不准新主子的脾气,不敢乱开玩笑。吴妍知道她们不信,也懒得解释,这种事只会越描越黑。 绿萝轩中居然有一面能照见全身的镜子,看到镜中美若天仙的人儿,吴妍都不敢相信那是她自己。向来被人当作野丫头的她,没想到还挺适合古装的嘛。 午餐和晚餐都是与宫子凌一起在绿萝轩用的,他带她转了转府内主要的几个地方,王府实在太大了,一次不可能逛完。他的态度尽管温和,眼中却是波澜不惊,即便是看到她改装后的样子,吴妍不免有点失落。 向来一沾枕就梦周公的她今晚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是因为不习惯这张床吗?这床太大了,大得空虚,这床太华丽了,华丽得冷清。索性披衣起床,站在窗前,望着如水月色,想起了月光下一身白衣的他。就在那个时候,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心就失落了吧。 又想起了那一院子的千娇百媚,心里怪不是滋味,毕竟他与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他不是说过吗,他不会为了一棵小草而放弃整座森林,象他这样的人,能懂得真正的爱情吗?在他眼里,自己终究只是个妒妇罢了。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之间的爱情够惊天动地的了,到后来,司马相如还不是不能免俗,讨了几房小妾。这古代的男人啊,何况自己又如何能与卓文君相比。罢了,趁现在陷得不深,赶紧抽身吧,别对他抱任何幻想,否则只会落得一辈子的痛苦。不论如何,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回家的路,不是吗? 无声地叹了口气,吴妍关上了窗户。 她不知道,在距她不远的另一处楼阁,也有一个人静静地倚在窗前,望着天际的明月。他在回想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面对恶狼镇定冷静的她,捧着食物狼吞虎咽的她,篝火边婴儿般熟睡的她,她真是个特别的女孩。还有,天知道今天他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没有对改装后的她手足失措。 自从遇见她,举动就变得不受控制了。昨晚竟然对她说出以身相许的话,那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今天又不计后果地让她住到绿萝轩,怕她受委屈,还特地派吟雪和揽月去照顾她。 可是,宫子凌的脸色黯淡下来,自己真的能给她幸福吗?早上刚一下车,就被一堆的莺莺燕燕包围,他没有想到她们会到他的房前来等他。虽然她躲在他的身后,他看不见她的脸,但是他能感受到她的怒气与不屑,他只有死死拽着她,匆匆逃离。 她对他,恐怕只有报恩的心吧,一想到这点,宫子凌心里就憋得难受。或者,在确定能带给她幸福,能保证她的安全之前,应该控制住自己的心,至少不能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思,否则…… 无声地叹了口气,宫子凌关上了窗户。 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床后吴妍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想回到床上再睡一觉吧,这又不是在自己家中,总不能太率性了。宫子凌没来,吴妍独自吃的早餐,倒也落得个自在。 吴妍无事可做,宫子凌没给她安排事务。突然想起昨天经过街市的时候,从车窗望出去,似乎挺热闹的样子,吴妍顿时精神一振,既然来了,何不出去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总不能白来一遭吧。 主意打定,吴妍兴冲冲地冲出绿萝轩。昨日宫子凌带她去过王府几个主要的地方,对于出府的方向吴妍心里大致有个底,对自己认路的本领吴妍向来自信满满。 可是没走几步,吴妍便懊恼地停住了脚步。 十一 出府受阻 原因无他,只因吟雪和揽月两个丫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这两个丫头,总是跟她寸步不离,吴妍不明白这是不是王府的规矩。或许她们是为了便于服侍她,可向来自由散漫惯了的吴妍如何享受得了这种超级待遇。平时倒也罢了,今天出府可不能带上她们两个。 吴妍使劲揉了揉脸,放松面部肌肉,这才回身笑道:“两位姐姐请回吧,我自己走就好了。” 看她们的年纪不象比自己大,不过叫声姐姐总没错吧。 两个丫头互相对视了一眼,面有难色地说:“朵云小姐,奴婢怎能丢下您一个人呢?服侍您是奴婢应该做的。” “我就随便走走,不需要人服侍。你们先回去吧,我逛逛就回。” “可是,我们至少得有一个人随在您身边,不然王爷会责怪我们服待不周的。” “王爷不是说过我在府内不必遵守任何规矩礼仪吗,所以你们不要顾虑太多,有什么事我会承担的。还有,你们以后在我面前别再自称奴婢。”人生来都是平等的,不过这种道理估计她们一时也接受不了,以后再慢慢开导吧。 谁知两个丫头一听这话,顿时脸色惨白,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朵云小姐,您不想要我们了吗?是嫌弃我们服侍得不够周到吗?”抬起头,眼中珠泪盈盈欲滴。 这是哪跟哪呀,吴妍无可奈何地把她们从地上拖起来,解释说:“我没有嫌弃你们,我是把你们当做好姐妹,所以以后你们在我面前也不要再讲什么礼节。我要你们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你们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两个丫头这才破涕为笑,嗔道:“朵云小姐,刚才您可吓死我们啦。” 吴妍调侃道:“怕了吧?怕就别再跟着我,否则当心我让王爷把你们换掉。” 两个丫头吐了吐舌头,当真不再跟了。 吴妍心情愉快,一路哼着小曲,寻觅出府的道路。这王府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走了老半天,才远远望见一道宽敞的大门,依稀记得昨日在马车上有经过的。吴妍心下一喜,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跨出大门,便被两个家丁模样的人给拦住了。两个人上下打量了吴妍一番,傲慢地问道:“姑娘是要出府吗?” 两个家丁而已,耍什么威风,吴妍在心里鄙视过他们,忍抑地答道:“是呀。” “可有腰牌?” “什么腰牌?” “当然是出府的腰牌,连这个都不懂吗?没有腰牌,所有的女眷都只能呆在内府。” 女眷?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人了?那群女人中的一个吗?吴妍忍住怒气,耐心地解释道:“我不是女眷,我是王爷的客人,王爷说过我可以在府内自由行动的。” 两个人讶异地看着吴妍,好一会儿,其中一个才试探地问:“请问您是朵云小姐吗?” 吴妍点点头。 只见两个家丁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个人弯下腰,躬身谄笑道:“对不起,朵云小姐,王爷特意交待过,没有他的允许,不能让您出这道内府的大门,所以,奴才也没有办法,请朵云小姐体谅奴才。” 原来这还只是内府的大门,连这道门都不让她出去,还说什么自由行动?吴妍抬高了音量,质问道:“当真是王爷的命令?他是什么时候说的?” 家丁感受到吴妍的怒气,头垂得更低,小心地答道:“是昨日午时特意交待的。” 午时?是在他当着她的面宣布说她可以在府内自由出入之后,看来是真的了。这家伙,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吴妍越想越气,撇开家丁,“蹬蹬蹬”地朝府内跑去。 十二 美男出浴 直到吴妍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两个家丁才敢站直身子。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朵云小姐呀,真美,难怪。” “是很美,可是脾气也很冲呀,王爷当真受得了?” “没准王爷就喜欢这种脾气呢,倒是我们,今后可得当心了,别又象今天这样得罪她。” “那是。” 宫子凌到底住在哪呢?吴妍循着昨日马车经过的路径,来到昨日马车停驻的院落。这回她看清楚了,大门上方挂着一副大大的牌匾,匾上“翠烟居”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翠烟居,听起来不象王爷居住的地方,王爷住的不是应该叫什么殿的吗,或者这个王爷与众不同。 吴妍走进去,里面静悄悄的,有丫头看见她,立刻垂首静立在一旁。吴妍径直走进昨日呆过的厅堂,一进门,就见飞花正在指挥几个小丫头做着什么,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看见吴妍,飞花马上停下手中的事务,走到吴妍面前,恭敬地招呼道:“朵云小姐。” 吴妍问:“王爷在吗?” “回朵云小姐,王爷在里面。” 吴妍抬起腿往里便走。 飞花忙扯住她:“别,朵云小姐,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他还没起床吗?”看他的样子,不象是个会睡懒觉的人,不知怎么的,吴妍脑中闪过一群婀娜的身影,心里更不是滋味。 “王爷早就起床了,只是……” 没等她说完,吴妍便挣脱身子,奔向通往里间的门。她正在气头上,他不是说过她可以自由出入吗,她就自由出入给他看看。 里面是一道长长的走廊,没有人。远远地听见某个房间有低低的人语声,还有别的什么声响,吴妍奔过去,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 飞花一直跟在吴妍身后拼命想阻止她,无奈她跑得没有吴妍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妍跑进那个房间。飞花只得停下脚步,现在再想阻止已经晚了。果然,短暂的几秒宁静之后,房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接着便见吴妍双手捂着脸,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脚步声伴随着宫子凌的哈哈大笑声。 吴妍一口气跑到外面的小花园里,站在一棵花树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子里面混乱不堪,耳边回响的都是宫子凌嘲弄的笑声,眼前闪动的都是刚才看到的情景。刚才,她一怒之下闯进房间,结果,刚好,恰巧,很不幸地就被她看到一幅美男出浴图。 吴妍进去的时候,宫子凌刚刚沐浴完毕,站在浴池边上,听风和另外一个服侍的小丫头赶紧把浴袍披在他身上。吴妍只见眼前白影一晃,宫子凌的身子便完全罩在浴袍之下,天地良心,她可是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吴妍脸上又是一阵燥热,捂住脸的手说什么也不敢放下来。这家伙,大清早的沐什么浴嘛。 “没想到,你还知道害燥呀。” 沐浴完的宫子凌神清气爽,刚才吴妍的窘样让他笑不可抑,他很久没有象这样开怀大笑了。 吴妍放下手,嘴硬地说:“我才没有害燥,男人的身子我见得多了。”在游泳池见的。 “那你脸红个什么劲?” “那是,那是被水蒸气熏的。” “哦。”宫子凌了然地应了一声,俯下身,凑到吴妍跟前,用暧昧之极的语气说,“放心,我不会让你负责的。”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么说,你还想对我负责?” “宫——子——凌——”吴妍忍无可忍地暴喝道。她恨恨地转身怒视宫子凌,可是甫一转身,却又赶紧转了回来。 只见宫子凌身上随随便便披了件衫子,胸前大敞,湿漉漉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说不出的性感和不羁。这家伙,衣冠不整地跑出来,存心想诱人犯罪呀。 有丫头搬了张躺椅过来,宫子凌舒舒服服地躺卧在上面。听风和飞花一个替他梳理头发,一个替他轻轻按摩。 “你来,是找我有事吧?”宫子凌问。 他不问,吴妍倒差点忘了。再次转过身,还好,他的衣着齐整得多了。 吴妍气咻咻地质问道:“你不是说过我可以在府内自由出入吗?怎么说话不算数?” 十三 改装 宫子凌顿时明白这丫头所为何来,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我没有说话不算数啊,刚才你闯进来看我洗澡,我也没怪你,不是吗?” “哼,你少来装蒜,刚才我想出府,可是门口的家丁不让,还说是你特意吩咐的。”特意二字加重了语气。 “哦,那个呀,出了府,当然就不在府内了。” 嗬,跟她玩文字游戏呀。 “可是昨天早上,坐上马车之前,你就答应过我会让我出府的。” “是答应过让你出府,可我没答应让你随意出府。” “为什么?怕我逃走赖帐不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她当然不会逃走,且不说有约定,在这儿好吃好喝的,还有人侍候着,这种好事到哪去找呀。当然,如果让她找到回家的路,那就难说了。 “你一介小女子,虽说不是什么美女,可毕竟是一个年轻女子,孤身走在大街上会引人恻目的,会有什么危险也说不定。你要是出了事,我还得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岂不是很麻烦。再说,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我答应过的事当然会做到,是你自己没给我安排事务嘛。”生怕他真的想出什么难缠的事来刁难她,吴妍干脆将他一军,“在大街上会有什么危险?难道你的治下这么差劲吗?” 宫子凌面色一沉:“好女子就得在家乖乖呆着,在哪不是这样?天底下多的是饥不择食,见了女人就抓狂的男人,那些人才不管你是美女丑女呢。” 再三抵毁她的容貌,真是可恶,不过现在可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吴妍转了转眼珠,问道:“你说来说去,不让我出府的理由无非只有一个,只因为我是年轻女子,对吧?” “没错。你还不算笨嘛。” “如果我能消除这个因素,是不是就可以出府了?” 飞花正好替宫子凌梳好发髻,宫子凌站起身,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折扇,拿来在手里摇啊摇的。他对着吴妍左看看,右瞧瞧,突然“嗤”地笑道:“难道你还能马上变成个老太婆不成?” 变成老太婆岂不糟蹋了她这花容月貌,吴妍白了他一眼:“你就说行不行吧。” 宫子凌抬起头看着天,悠悠吟道:“东风何时至,已绿湖上山,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 天气好正好出门游玩啊,好端端的吟什么诗,抒什么情嘛,吴妍在心里把宫子凌痛骂了千百遍,嘴上可不敢说出来,生怕惹怒了他。 宫子凌终于低下头,看看吴妍憋得通红的小脸,笑道:“只要不是年轻女子,我放行。” “真的?”吴妍顿时两眼放光,跳了起来,“太好了,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说完一蹦三跳地冲出翠烟居。身后,宫子凌深邃的眸子紧紧地追随着她跳动的身影,直到吴妍消失在门外,他还久久地凝望。 吴妍以最快的速度一路奔回绿萝轩。吟雪和揽月正在门口翘首以待,看到她回来喜不自胜,忙扯住她笑道:“朵云小姐,你可回来了,真怕你出什么事。” “在府内能出什么事呀。你们俩赶快帮我一个忙,去找一套我能穿的男装,我急着用,越快越好。”扮成个翩翩佳公子倒也不错。 吟雪和揽月到底是王爷身边的丫头,神通广大,不大工夫便找来好几套符合吴妍身量的男装。吴妍用白布裹了胸,挑了套淡雅的穿上,往镜前一站,只见镜中人儿面如敷粉,目若朗星,看上去倒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好一个俊美的少年。 十四 放行 压低音量,放粗嗓子,问身后:“象吧?”不错,象十六七岁变声期男孩子的声音。 半晌没听到回答,吴妍转过身,只见两个丫头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傻了似的。伸手在她们面前晃了晃,唤道:“醒醒,醒醒。” 两个丫头才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赞叹道:“朵云小姐,你这样子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孩子呢,幸好我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是吗?”吴妍一手环住吟雪,一手环住揽月,坏坏地笑道,“来,香一个。” 两个丫头脸“腾”地一下红了。 吴妍呵呵笑道:“不逗你们了,我得去找王爷了。” “穿成这样去找王爷?” “就是要穿成这样去找他。”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对了,刚才王爷派人来传话说他在书房,让你去书房找他。” “书房在哪?”问明路径,吴妍独自一人来到书房,照例不许吟雪和揽月跟着。 书房是一座两层的楼阁,楼下正对门是一个小厅,几个侍从静默地侍立在里面,见到吴妍,脸上无不露出诧异的神色。 没等他们开口,吴妍便问道:“王爷在吗?” “这位公子是要找王爷?” “是啊,他在吗?” “王爷吩咐过,今天不见任何人,公子请回吧。” 为什么每次找他总有人阻拦? “是他让我来这儿找他的。”团团扫了一眼,发现正中有一道楼梯,直觉告诉她,宫子凌就在楼上。于是迈开步子就朝楼梯口走去。 几个侍从脸色马上变了,忙冲过去挡住楼梯口,连声说:“公子你不能上去的。” “是王爷自己要我来书房找他的,干嘛不让我上去?” “从来没有人能上去的,公子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宫子凌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怎么回事?” 侍从们顿时噤了声,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吴妍见宫子凌正站在楼上俯视着她,身后的门半开着,心下一喜,高声叫道:“宫子凌,啊不,王爷,你总算出来了,他们不让我上来。”一高兴,宫子凌三个字脱口而出,差点忘了在人前给他留点面子,也忘了改变声音。 宫子凌淡淡地说:“让她上来。”转身进了房间。 吴妍得意地朝侍从们扮了个鬼脸,拔开他们挤上楼梯。这回没有人拦她,也没有人想到该不该拦她,侍从们都呆掉了。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敢公然叫王爷的名讳不说,声音忽男忽女,而王爷竟然,竟然让她上去。 吴妍走进房间,见宫子凌正在书桌前埋首忙碌着什么。听见她进来,宫子凌头也不抬地说:“把门关上。” 吴妍轻轻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前,见宫子凌在披阅一些折子,大概是公文吧。吴妍迫不及待地问:“这个样子可以出去了吧?” 宫子凌瞅了她一眼,笑道:“现在我知道该让你为我做些什么了,来替我磨墨倒是不错。” 吴妍撇撇嘴:“我又不是书童。” “你这样子不就象个书童吗?” “拜托,象个书生还差不多。对了,刚才你让我上来的时候,那些人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因为我这书房是禁地,从来不许任何人上来。”宫子凌说得云淡风轻。 “啊?”这回轮到吴妍震惊了,“既然是禁地,我看我也不好久留。” “你想出府可以,但有条件,必须从后门出去。绿萝轩离后门不远,我吩咐张烈派人值守,都是昨天下山时见过的,你出府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问题。”吴妍赶紧答应。不就是从后门出去吗,她还嫌前门远呢。 “还有,以后别在府内穿男装。后门有一个小房间,你可以带吟雪或者揽月在那儿为你改装。” “可以,可以。”只要能出府,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喏,拿着。”宫子凌递过一样东西。 十五 初闻审案 “什么?”吴妍接过一看,原来是块玉佩。 “有两个人已经在后门等着了,你呆会把这玉佩给他们,他们便知道你是谁。他二人武艺高强,随你一道出府足以保证你的安全。”换言之,她也别想从他们眼皮底下逃走。 “这个就免了吧,别人一看不就都知道我是王府出来的人了,那有啥意思。” “他们并不是王府的奴才,没有人认识他们,你放心。你也别想避开他们自己偷偷溜走,没有他们陪同,张烈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那好吧,”吴妍勉为其难地答应,以后再慢慢想法吧,“还有什么?” “嗯,午时前回来。把这个带上,出门在外有用。”宫子凌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吴妍。 吴妍打开荷包,见里面是一些碎银,还有几张银票,搔搔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我倒忘了这个,你想得真周到,多谢了。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去吧。”宫子凌一挥手,又埋头看着折子。 吴妍一溜小跑出了房间,轻轻掩上房门,便急冲冲地赶往后门。午时前就得回来,要求真苛刻啊,早上经这么一折腾,现在离午时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看着吴妍匆忙离开的身影,宫子凌悄悄地叹了口气,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后门值守的人果然都是熟识的面孔,吴妍被他们带到旁边一个小房间内。房内坐着两个人,一身青衣,身形高大,见到吴妍马上站了起来,但并不行礼,神情冷峻。吴妍递过玉佩,其中一人接过看了看,点点头,仍是不发一言。 吴妍偷偷吐了吐舌头,问道:“两位大哥,我们可以走了吗?” 两人微微唅首。 吴妍并没有目的地,她就是出来闲逛的,东边走走西边瞧瞧,身后两个人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不注意细察,根本看不出他们是一伙的。一路逛下来,吴妍也算看明白了,敢情这两个人身份非同小可,被宫子凌派来陪她这个小小女子逛街,恐怕是心有不服吧。管他呢,不妨碍本姑娘就好。 一个摊贩正在做糖人,吴妍瞧得有趣,买了一个拿在手中把玩。就见拐角处涌过来一大群人,一边走还一边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只听一个声音说:“我早就说不来吧,这个案子本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今日重审,连一个字都没改,一下板子都没打,真是无趣得紧。” 另一个声音说:“原以为王爷指定重审,定是其中另有曲折,哪知还是老样子。不过,明天到刑场可有得热闹看了。” “那到是。” 吴妍好奇地问摊贩:“大叔,他们在说什么啊,又是案子又是刑场的。” 摊贩上下扫了吴妍一眼,叹了口气说:“公子是外地来的吧?那边拐角过去就是知府衙门,这些人都是去看知府刘大人审案的。唉,听他们的口气,阿牛定是明日问斩了。” “案犯叫阿牛?大叔你认识?” “阿牛靠打柴为生,过去我用的柴火都是跟他买的。挺老实的一个小伙子,不知怎么的就,唉。”摊贩摇了摇头。 吴妍赶紧追问:“大叔,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牛真是个忠厚本分的小伙子,从来不做缺斤少两的事。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有时短个钱他还主动提出来让我们先欠着。认识他的人谁不说他好啊。老天真是没长眼啊,这么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成了盗窃犯和杀人犯了。” 说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吴妍头疼地说:“大叔,你详细说给我听听,好吧?” 十六 案情 摊贩拿出个凳子让吴妍坐下,说:“也好,反正现在没什么生意,我就原原本本说给你听。这是三个月前的事了,三个月前的一天,城东郊罗家村的罗员外突然一大早跑到衙门状告阿牛,说他偷了罗小姐的首饰银钱,还杀死了林三。 “罗员外你听说过吗?他是城东有名的大户,他来报案,刘大人自然重视,马上派人去阿牛家,阿牛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衙役们在阿牛家一搜索,不费吹灰之力就在阿牛枕边搜到一个包裹,里面装的正是罗小姐丢失的财物。 “阿牛被衙役押送到知府衙门,证人也都到齐,甚至连林三的尸首都抬上了公堂。原来阿牛家就在罗家村附近,他每天上山砍柴都要经过罗府后院,从墙外正好可以看到罗小姐的闺房。可能是那天突然起了贪念,趁着天黑摸到罗小姐闺房。他每天看着,自然对情况熟悉,轻而易举便盗得了财物。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刚一翻出墙外,正巧撞上路过的林三。林三见墙内平白跳出个人来,身上还背着个包裹,便扯开喉咙大叫。阿牛急了,想堵住林三的嘴,两个人便撕打起来。扭打的过程中,阿牛把林三推跌在地,林三的后脑勺正好撞在一块尖石上,因此毙命。 “罗府的二管家听到叫喊,从后门的门缝里看到阿牛把林三推到地上,然后落荒而逃。还有一个路过的村民也看到了。但是他们两个当时都吓傻了,没有想到要抓住阿牛。等他们回过神再看林三,林三已经没气了。” 吴妍一直大睁着眼专注地听着,到这时才说:“整个过程都很详尽,好象亲眼看到一样。大叔,这些都是阿牛亲口供出来的吗?” “不,有些是证人供述的,有些是罗员外推测的,不过阿牛都承认了。” “听你开头的描述,阿牛不象是个很看重钱财的人。” “可不是吗,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那些事真是阿牛做的。但是人证物证俱在,阿牛自己也承认了,不由得人不信啊。阿牛自己是不看重钱财,但他家里还有个老娘,阿牛很孝顺的,说不定他想让他娘过上好日子呢,谁说得准。” “我刚听到那些人提到打板子,刘大人经常打人板子吗?会不会是屈打成招?”好象古代人审案动不动就把人打得皮开肉绽,这种情况下不招才怪呢。 “刘大人审案打人板子是常事,有时还动用大刑。其实谁审案都一样,有些人证据都摆在面前了还不肯招,不打怎么行呢?怪的就是这个案子根本没有用刑,阿牛连一下板子都没挨,就全部供认了,可能他自己也知道抵赖不了吧。” “也没有人威胁他?” “没有。上次审案我也去看了,阿牛开头还一副气忿不平的模样,可是一见到林三的尸体,整个人就跟傻了似的。问他什么他都点头,叫他画押他也画,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他死了,我不是故意的。” “真奇怪,他会不会精神失常了?” “不会。审讯完毕押进大牢前,他娘拼命冲上去对他说,阿牛,不是你做的,你去对知府大人说,你是冤枉的。阿牛却很平静地跟他娘讲,娘,我不冤枉,我不是故意杀他的,但杀人偿命,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娘,孩儿不孝,以后不能再侍奉您了。可怜他娘啊,这三个月每天都跑到衙门口喊冤,眼睛都快哭瞎了。” “衙门就在拐角那边吗?” “是,一拐过去就到了。” 吴妍站起身:“谢谢你,大叔。” 摊贩叹了口气,继续忙活生意去了。 没见到那两个人的身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当然她可不认为自己幸运地摆脱掉监视了。懒得管他们,吴妍信步朝衙门走去。 十七 府衙门口 一转过拐角,果见一座威严的衙门矗立在面前。只可惜衙门口冷冷清清,只有两个衙役和一位老妇人。都怪宫子凌啦,害她没看成真实版的古代审案过程。 老妇人应该就是阿牛的娘了。走近细看,只见她衣着褴褛,头发花白,神情呆滞,眼角还噙着泪水。但她并没有哭泣,只是呆呆地望着衙门口,眼中是深深的绝望。而两个值守的衙役却对她视而不见,当她不存在一样。也难怪,三个月来,每天来此上演一出为子鸣冤的戏码,估计他们也麻木了吧。 吴妍感到深切的悲哀。她上前扶住老妇人,柔声问道:“大娘,你是阿牛娘吧?” 老妇人大概没想到吴妍会搭理她,这三个月来她受够了人情冷暖。起初还有人同情她,安慰她,可是后来,他们渐渐地对她无动于衷了,再后来,干脆一见到她就躲得远远的。这时一听吴妍问她,忙死死抓住吴妍的胳膊,抓得吴妍生疼。泪珠一串串滚落下来,老妇人大哭道:“公子,我儿冤枉啊,阿牛他冤啊。” 吴妍慌道:“大娘,你别哭啊,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牛是个老实的孩子,从来不会占别人一分便宜。知子莫若母,阿牛他爹死得早,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这孩子我最了解,他是不会干伤天害理之事的。” “大娘,你就说说看,出事前的那个晚上,阿牛都干了些什么?” “那天阿牛和平常一样,上山砍柴回家,吃过晚饭,天一黑我们就睡了。睡到半夜,我被开门的声音惊醒了,走出房间,见阿牛正悄悄推开大门进来。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他去了趟茅厕,他说话的声音一点也不惊慌,根本不象做了坏事被人抓住之后逃回来的样子,所以我也没有怀疑什么,我们就又睡了。第二天早上,我做好了饭,阿牛还没起床,平时他都是很早起的。接着衙役就来抓他了。公子,阿牛如果杀了人,他怎么不逃走,还安安稳稳地睡大觉呢?” 吴妍心里暗叹,大娘啊,你这么一说,正是证实了你儿子有做案的时间和嫌疑哩,难怪没有人能帮你。 老妇人又扯着吴妍絮絮叨叨地说着阿牛如何如何的善良忠厚。旁边的衙役大概见吴妍衣着不俗,上前劝道:“公子,这个老大娘神志不清,尽说胡话呢,你跟她扯不清楚的,还是算了吧。” 吴妍见也再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便劝老妇人说:“大娘,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阿牛的事情我会帮你的。” “真的,”老妇人喜出望外,“公子,您真是个大好人哪,老身先谢过了。”说完便要跪下去。吴妍忙掺着她不让她跪,好说歹说了半天,她才千恩万谢地回家去了。 如果阿牛明天真的被斩,她不疯了才怪呢,望着老妇人离去的背影,吴妍一阵心酸。她从荷包里摸出一块较大的银子,塞到一个衙役的手中,笑道:“两位大哥,请你们喝茶。” 两个衙役一见银子,顿时眉开眼笑,连声说:“好说,好说。” 吴妍便问:“两位大哥,可否告诉小弟抓阿牛的始末?” 较高的衙役抢着说:“不瞒公子,那天抓阿牛,我二人也在场。我们进去的时候,那小子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头儿一把把他抓起来,我就从他枕头底下搜出那包赃物。见我拿出包裹,那小子还想扑过来抢,说我平白无故抢他的东西,头儿一拳就把他给打翻了。 “然后头儿就对他说,罗员外告发他盗了罗小姐的财物,赃物既获,问他还有何话说。那小子只是嘿嘿冷笑,说到了大堂便知分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淋的样子。哪知到了大堂,一看林三的尸体,那小子立马就傻眼了,一问一点头,全部给招认了。” “刘大人平常审命案都会把尸体搬到大堂上吗?”吴妍觉得有点奇怪。 十八 绯闻 一衙役回答道:“一般都不会,由仵作把尸体的情况描述出来就行了。” “那么,那天是谁提出要把林三的尸体带上大堂的呢?” 两个衙役对望了一眼,犹犹豫豫地说:“好象是罗府吧。” “这样啊,那个林三又是什么人呢?” “他呀,”衙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笑道,“就是城东的一个小混混,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无所不为,没少跟衙门打交道,死不足惜。” 吴妍点点头,笑道:“两位大哥,多谢了。阿牛现在关押在何处?” 问明路径,吴妍别过衙役,径往狱所行去。刚转过一个街角,迎面差点撞上两堵肉墙,吴妍赶紧煞住脚步。她暗叹了口气,嘟哝道:“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 两堵肉墙,正是宫子凌派来保护外加监视吴妍的两名青衣人,面无表情地对吴妍说:“王爷吩咐过,请您午时前必须回去。” 吴妍陪笑道:“两位大哥,还不知怎么称呼呢。” “宫正。” “宫直。” 冷冷的声音。 奇怪,宫子凌不是说他们不是王府的人吗,怎么也姓宫?名字还是配对的呢,难道是兄弟?长得不象啊。 “宫正大哥,宫直大哥,你们也看到了,刚才那个老大娘多可怜啊。她儿子明天就要问斩了,要是她儿子死了,你们说她还能活下去吗?” 依然是冷冷的语调:“那个案子刘知府已经审过了。” “可是我发现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的疑点,王爷肯定也在怀疑,所以才会让人重审。再不抓紧时间来不及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两位大哥就帮帮忙吧。”吴妍说完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她知道她这副模样最能打动人了,过去她想求爸爸哥哥,堂哥表姐们帮忙的时候,总是装出一副可怜样,每每都能让她如愿以偿。 果然,宫正和宫直在她企盼的目光下没坚持多久便软化下来,点了点头。 吴妍“腾”地跳了起来,高兴地叫道:“太好了。宫正大哥,宫直大哥,你们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阿牛娘一定会感谢你们的。” 宫正和宫直大概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称赞过,立刻面红过耳,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吴妍怀着雀跃的心情拔步往前走。没走几步,一股诱人的香气随风飘来,引得吴妍肚内馋虫大动,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一抬头,见是一家酒楼,看样子还不错。转念一想,如果给阿牛带点酒菜去应该更好沟通吧,于是转身走进酒楼。 小二一见吴妍,马上点头哈腰迎上前招呼:“这位公子,里边请。” 吴妍大刺刺吩咐道:“做几样你们店里最拿手的好菜,外加一坛最好的酒,装在干净的食盒里,我要带走。尽快,还有,酒要小坛的。”大了她拿不动。 见宫正和宫直立在身后,笑道:“两位大哥,你们也吃点吧。” 宫正和宫直摇首道:“不了,你赶时间,呆会我们轮着去吃。” 吴妍心下感动,看不出这两人倒是冷面热肠,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三人坐在一张空桌前等着,旁边一张酒席上,一群人正喝得热闹。 忽然听到一个人说:“喂,听说了吗?王爷昨天带了一位朵云小姐回府,据说美若天仙呢。” 另一个人道:“我也听说了,据说王爷对她宠得不得了。” 又一个人说:“不会吧,我可是知道的,王爷从来不近女色。姹紫嫣红那些女人哪一个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当年其中一个被送进王府前,我曾有幸见过一面,时至今日,仍然念念不忘,犹如昨日才见一般。就是那样的人,王爷都看不上眼,他哪可能轻易对哪个女人动心。” 当先一人不服气地说:“虽说王爷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天底下的女人都想嫁给他,胃口被宠刁了,可王爷说到底也是个男人啊,是男人就会对女人动心。我还听说了,王爷让朵云小姐住在绿萝轩呢。” “真的?”酒楼四面八方都是抽气声。 十九 大牢 “那还有假,”那人得意洋洋地说,“我有个亲戚在王府干办,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昨天王爷两顿饭都是在绿萝轩吃的,今天还让朵云小姐进书房了呢。你们应该知道吧,在王府,书房可是禁地,除了王爷谁都不能进的。” 吴妍在一旁听得面红心跳,她没想到这些人会这样看她和宫子凌。其实,宫子凌对她哪有那层意思呀,他对她时冷时热,还老是贬她,她不过是个还债的罢了。不过,这些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早上她才去了书房,中午就给传出来了。他们说的绿萝轩和书房是怎么回事?好象里面大有名堂,回去可得好好问问。 又一人高声问道:“那王爷有没有住在绿萝轩呢?” 耳边立刻充斥着猥鸷的笑声。 “听说没有呢。” “哦。”又是整齐划一的应和声,很失望似的。 吴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旁的宫正和宫直也僵直了脊背。 幸好这时小二提着个食盒颠颠地跑过来,高声叫道:“公子,您要的酒菜已经备齐,请过目。” 吴妍略略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多少钱。” “一共二两三钱银子。” 吴妍不知道二两三钱银子是多大一锭,取出荷包,倒出几锭银子在桌面上,对小二说:“要哪块你自己拿吧。” 小二取出一锭中等大小的银子说:“公子,这锭略略富余一点,您请稍等,小的马上给您把找头送来。” 吴妍一摆手,说:“不必了,多出来的赏给你吧。” 小二立刻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哈腰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吴妍收起荷包,站起身,狠狠地瞪了邻桌一眼,快步走出酒楼,胸口的气息才稍稍平复一点。 身后宫直埋怨道:“大哥,刚才你干嘛扯住我,那些王八蛋就该好好教训教训,竟然敢在背后取笑王爷。” 宫正道:“二弟,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忘了我们今天的任务了?再说,你堵得了这个人的嘴,还堵得了所有人的嘴?由得他们去吧,跟这些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吴妍听到身后的对话,心道,原来他们还真是兄弟呀。 很快到了狱所。有钱就是好办事,吴妍顺利地被带到了关押阿牛的大牢。 牢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堆稻草充作床铺,阿牛便坐在稻草上发呆。吴妍进去,他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吴妍见他浓眉大眼,长相虽说不上英俊,但五官端正,眼中没有丝毫狡烩之气,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吴妍放下食盒,取出酒菜,在地上一一摆好,说道:“阿牛啊,明天你就要被砍头了,趁今天头还在,不如好吃好喝一回。” 见阿牛没反应,吴妍又说:“过了明天,你想吃都吃不成了。你是将死之人,难道还怕我在酒菜里面下毒?” 阿牛总算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漠然地说:“我不认识你。” “你是不认识,可你娘认识我。” 阿牛望着吴妍,嘴唇犀动,欲说又止。 吴妍又道:“这些东西其实是你娘托我带给你的。你娘她自己没钱买,也进不来,只好在大街上见人就求。本公子恰巧路过,见你娘那样子,唉,就当本公子发个善心吧。” 吴妍说完,自信满满地看着阿牛。 二十 暗访罗家村 果然阿牛马上跳了起来,脸憋得通红,颤声问:“我娘,我娘她,她怎么样了?她怎么没和你一起进来?” 吴妍晒道:“狱卒不让啊,原来你还知道关心你娘啊。” 阿牛怒道:“她是我娘,我怎么会不关心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认罪?如果你死了,你娘怎么办?你可知道,这三个月来她每天都到衙门口为你喊冤,人憔悴得不象样子。明天你死了,你以为你娘还活得成吗?” 阿牛颓然坐到地上,痛苦地说:“可是人毕竟是我杀的,杀人偿命,我有什么办法?我真是不孝,对不起我娘。” “你跟我说说看,你是怎么杀林三的。” “那天我,我在罗府的后墙外撞上林三。我们,我们打了起来,他的力气没我大,我一把把他推到地上,他杀猪似的尖叫着说痛。我没理他,那个恶棍,我恨死他了,我啐了他一口,扭头就走。走出几步,听到他在后面叫,血,有血。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从地上坐起来,一手捂着后脑勺,一手指着我大骂。我还是没理他,直接走回家了。我没想到他会死,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他,虽然那家伙真是该死。” “为什么说他该死?” 阿牛忿恨不已地说:“他天良丧尽,无恶不作。” 吴妍沉思着说:“你是说你离开的时候,林三从地上坐了起来,还开口骂你?” “是啊,所以我也没想到他会死。可能,可能是后来血流得太多了吧,唉。” “那,罗小姐那包首饰钱物又是怎么回事?” “公堂上审案的时候不是已经回答过了吗,就是那么回事。” 吴妍紧紧地盯着阿牛的眼睛,说:“我想听你亲口再说一遍。” 阿牛被她盯得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结结巴巴地说:“我,那天我趁天黑,爬进罗小姐的闺房。她和丫头都睡着了,我,我便偷偷把值钱的东西搜了一包带走。” “你是从哪爬进去的?” “窗口。” “哪个窗口?” “啊?哦,就是面向后墙的那个。” 吴妍察言观色,见阿牛一提到偷窃之事,便目光躲闪,语焉不详,不由心下起疑。但再三盘问,阿牛死死咬定是自己从窗口爬进罗小姐的闺房盗窃了那包财物,其余的便不肯再说了。吴妍见再问不出什么,只得离开。 宫正和宫直守在狱所门口。吴妍出来,对二人说:“两位大哥,我猜阿牛可能不是杀人凶手。时间紧急,能否请两位大哥再帮我个忙?” 二人点点头。 吴妍大喜道:“烦请宫正大哥和我一起去趟城东郊的罗家村。请宫直大哥帮忙打听死者林三的情况,他与案中其他几人有何关联,还有,他现在葬于何处。” 罗府的后墙乃青石彻就,罗小姐的闺房紧靠后墙,同一色的青石修彻,雕梁画栋相当陈旧,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后墙离闺房不远处有一道小门,木门紧闭,大概就是罗二管家说的那道门了。后墙外是一大片农田,正是农闲时分,十分空旷,也十分寂廖,吴妍看得直皱眉头。 正好一个老农牵着一头牛走过,吴妍叫住他打听道:“老伯,我听说这个地方前阵子打死了人,是吗?” 老农答道:“可不是吗。我们这儿向来太平,托王爷的福,家家都能安居乐业,谁知竟突然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死的那个人叫林三吧?我听说他在城里勾当,怎么会三更半夜的跑到这个地方来?” “谁知道呢?”老农朝罗府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对吴妍说,“公子你说这话可得当心点,那林三可能认识罗府的罗二管家。有一次我看到他们在那道门前说什么,一见我经过,马上就住口了。” “多谢老伯提醒。”吴妍指着墙内的二层小楼,又问,“老伯,那就是罗小姐的闺房吗?她一个罗府的大小姐,怎么住在这么冷僻的地方,房子又旧。我看罗府很大嘛,前面好象有很多新房子。” 二十一 掘墓 “公子,这你就不知道了。罗小姐的母亲死得早,现在罗府的夫人是续弦,她哪里会待见罗小姐。罗员外虽然疼爱女儿,可他毕竟是个大忙人,哪顾得上这些家小琐事。罗小姐倒真是个好人,对村里人总是和言细语的,求她帮忙,她也总是肯帮的。她以后能找个好婆家就好了,过好点的日子。” “那阿牛呢,他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牛那孩子心眼实在着呢。要说他失手误杀了人我还相信,可说他偷人钱物,打死我都不相信。这孩子真是可怜啊,不知怎么的就摊上了这种事情。唉。”老农长吁短叹着去了。 吴妍突然问宫正:“你看罗小姐闺房的窗户,好象离墙头挺远的,一般的人能攀上去吗?” 宫正审视了半晌说:“除非是会武功的人。” “如果是经常锻炼,臂力很强的普通人呢?” 宫正缓缓摇了摇头。 吴妍笑了,拍拍宫正的手臂说:“宫正大哥,你的武功自然是很强的了。你别抵赖,王爷跟我说过的。” 宫正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吴妍坏坏地笑道:“我想请你代我会会罗小姐。” “啥?”宫正吼道,“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 “嘘,小声点。”见一直冷着张脸的宫正失态,吴妍不禁暗笑,“现在四下无人,你正好去见她,是非成败就全靠你了。” 从罗家村回来,刚一踏上官道,迎面正好撞上宫直。一见是他,吴妍两眼一亮,马上问道:“查得如何?” “有点收获。” “说说看。” “那林三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居然看上了罗大小姐,都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发誓非她不娶。” 吴妍“嗯”了一声,点点头。 宫直接着说:“还有,罗二管家欠了林三一大笔赌债,林三死前的那阵子,一直在催逼罗二管家呢。” 吴妍沉吟道:“这么说,林三是去找罗二管家要赌债的。可是,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前去呢?” 宫直又说:“林三的坟我也打听到了。” “好,我们现在就去。” 林三是光棍一条,父母早亡,家里没人,所以死后就由官府胡乱葬在乱葬岗。幸得如此,吴妍才能大白天的掘人坟墓,因为乱葬岗地处荒僻,轻易无人前来。 吴妍的爸爸是法医,吴妍曾经看过父亲解剖尸体,所以这方面的知识懂得一点。林三的尸体已经腐化得只剩下白骨,后脑勺上有两处伤痕,一处浅得难以察觉,另一处则是个洞开的大口,可见乃是致命之伤。 回到城中,天色已晚。想起临出门前宫子凌曾叮嘱要她午时前回去,吴妍忧心忡忡地想,第一次出门就爽约,说不定他会朝自己大发雷霆呢,发脾气倒还罢了,如果以后再不让自己出门那才真叫糟糕。 吴妍一边想一边低着头只顾匆忙赶路,冷不防一个小孩斜刺里冲出来,一头撞在她身上,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地,吴妍“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二十二 花样美男 小孩慌道:“姐姐,你没事吧?” 吴妍一骨碌爬了起来,见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还倒在地上未曾爬起,她没好气地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孩这时才看清楚吴妍,咋舌道:“原来是位哥哥呀,对不起,刚才听你那叫声,我还以为是个姐姐呢。” 原来刚才事情来得太突然,没有想到要掩饰声音,吴妍自己也觉得好笑。见小孩还坐在地上,便伸手去拉他:“还赖在地上干什么?快起来吧。” 小孩却不肯起来,双手抱住脚踝,连声叫痛,眉脸都皱作一团。 吴妍皱起眉头说:“是不是脚扭伤了?让我看看。” “还是我来吧。”耳畔响起一个和煦如春风般的声音。 没等吴妍反应过来,一双莹白如玉的手已然搭上小孩的脚踝,轻轻地揉捏着。说也奇怪,尽管小孩疼得呲牙咧嘴,却拼命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吭也不吭一声。 再看玉手的主人,却原来是位丰神俊秀的年轻公子,书生打扮。吴妍心念一动,看那双纤纤玉手,还有他俊美的样儿,莫非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女扮男装?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那人的咽喉处,却赫然看到一个清晰无比的喉结。原来还真是位货真价实的美男呀,吴妍有点失落。 美男终于住了手,温和地笑道:“没事的,只是脱了臼,拉拉就好了。好,忍着点。” 他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人觉得非常安定。只见他的手轻轻地推拉了几下,小孩的脚便恢复了原样。奇怪,怎么她遇到的美男都会医术呀,宫子凌也是。美男又给小孩按摩了几下,扶着他站起身。 小孩试着走了两步,虽说走得还不太稳便,但脚踝处已经不疼了,他高兴地说:“谢谢你,公子。” 美男笑道:“别太用力,你的脚还需要休养几天,免得落下后遗症。” 吴妍放下心,问那小孩:“刚才干嘛跑那么急?后面有鬼呀?” 小孩垮下脸,嘟着嘴说:“姐,啊不,哥哥你说对了,后面真的有鬼。”说完朝街道对面努了努嘴。 吴妍朝他指的方向望过去,见街对面站着两个店员模样的人。见吴妍他们看过来,扔下一句:“小东西,算你今天走运。”便转身进了对面的一家店铺。店门上面挂着一个牌子,上书“济世堂”三个大字,原来是家药店。 “到底怎么回事?”吴妍问。 小孩苦着脸说:“我爹爹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整天说胡话。我只好把家中值钱的东西都给当了,换了几个铜钱来找大夫。谁知这家店仗势欺人,说我钱太少,不肯给我爹看病。我苦苦哀求他们好歹卖点药给我,却被他们给赶了出来。” 吴妍想了想,从荷包里倒出几块银子,递给小孩说:“我现在有急事,没时间帮你找大夫,这点银子你拿去吧,给你爹爹治病。还有,把当掉的东西再赎回来。” 小孩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美男抢着说:“我有时间,我陪他去。姑娘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朝吴妍微微一笑,扶着小孩径向济世堂走去。 吴妍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对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清澈的眼神,他的目光如同婴儿一般,纯净得没有一丝杂念。慢着,刚才他叫她什么?姑娘?难道他也看出来了? 二十三 生气 吴妍跺跺脚,却见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然走进济世堂,只得罢了。再看身后,宫正和宫直远远地站在街道另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不知是他们自恃清高不屑与她同行,还是宫子凌特意交待的。想到宫子凌,吴妍心里一咯登,赶紧朝王府后门奔去。 刚进王府后门,便见吟雪正在门口翘首企盼。见吴妍进来,吟雪一把扯住她,气急败坏地叫道:“小祖宗,你总算回来了。” 拉着吴妍到小房间匆匆换了女装,又催促她赶紧回绿萝轩。 “王爷正在绿萝轩等你,你再不回去,王爷怕是要派人出去找你了。” 听她一说,吴妍心下更是慌张,提起裙摆朝绿萝轩飞奔,全然不顾周遭惊异的目光,一向闲静的吟雪也只得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后。还没到绿萝轩,就见宫子凌紧锁着眉头迎面走来,身后并无旁人。见到吴妍,宫子凌面色一宽,随即黑着一张脸从吴妍身旁走过,看也不看她一眼,当她不存在似的。 吴妍自知理亏,忙转身追上宫子凌,扯住他的衣袖。宫子凌一摆手,挣脱衣袖,迈开大步继续朝前走。吴妍只得跑着跟在他身后,叫道:“喂,你听我解释呀。” 哪知宫子凌充耳不闻,越走越快,转过几个弯就不见了。吴妍跟不上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弯下腰喘了好一会才怏怏地回到绿萝轩。 吴妍有气无力地趴在一张竹榻上,想着刚才遇见宫子凌的情景。看样子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他会怎么处置自己呢?说不定以后再也不让自己出府了,吴妍最怕的就是这个。可是明天她不能不出府啊,不然阿牛这条命就完了。 不论如何明天非出去不可,以后要打要罚都由他。吴妍心一横,现在就去找他,把整件事跟他讲清楚,他不是让人重审这个案子吗,说明他也有所怀疑。想到这里,吴妍兴奋地站起身,却马上又颓然坐下,她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要不,就去翠烟居等他,他总不会不回来睡觉吧。可是,也难说得很啊,他回不回府还是个未知数呢,就算回府,还有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又想起了白天在酒楼里听到的那番对话,记得有个人说他不近女色,吴妍心里起了阵阵涟漪。但是,那些毕竟是小道消息,不是么?如果他当真不近女色,那些女人怎么会自称臣妾? 哼,连丫头的名字都叫风花雪月,足见是个风月老手。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闻到一股诱人至极的香气,这才想起今天白天几乎没有正经吃过东西,早就饥肠漉漉了。吴妍冲到餐桌前,抓起筷子就吃。管他呢,先填饱肚子再说,要和宫子凌抗争,也得有力气才行啊。 旁边吟雪和揽月忙拦着她:“朵云小姐,你还不能吃。” 吴妍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说:“吃东西事大,别拦我,有事等我吃饱了再说。”大概还有什么规矩之类的吧,关她什么事啊。 好容易填饱肚子,吴妍满足地叹了口气,却赫然发现,餐桌另一侧还有一副干净的碗碟。 “咦,那副碗筷是谁的?” “王爷一直在等你用晚膳,这会子怕是见你回来了,才叫人传上来的。” “什么?他还没吃晚饭?你们怎么不早说?”吴妍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动作那么快,我们都来不及阻止你。” 完蛋了,本来就在生她的气,这下子岂不是火上加油,气上加气。苦命的阿牛啊。 “赶紧撤了,重新再做一桌来不来得及?”吴妍想到个法子。 吟雪揽月为难地说:“就不知道王爷还要过多久才来。” 倒也是,做这些菜看起来挺费事的。 “要不,”吴妍犹犹豫豫地说:“我自己去做几个菜行不?就当是向他陪罪。” 吟雪揽月喜出望外:“朵云小姐,你肯亲自下厨那再好不过了,王爷一定会喜欢的。” 听她们这么说,吴妍倒打起了退堂鼓。这个宫子凌,打小山珍海味吃惯了的,怕是胃口极刁,从他自己烤的兔肉和鱼肉就可见一斑。她又不擅长做菜,别弄巧成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二十四 被偷看了 无奈两个丫头象是得到大赦一般,推推搡搡把她给弄到小厨房。揽月留在厨房里打下手,吟雪到绿萝轩等候宫子凌。 简直是赶鸭子上架嘛,罢了,罢了,谁叫自己多嘴。既然手艺不精,就来个有特色的吧,吴妍灵机一动,西餐他肯定没吃过,做法又简单。拿出一大块牛排腌好,又弄了几个清爽的小菜。面包她不会做,想起街上卖的糖人,叫人备好一块面团,自己动手捏了两个小面人。 忙碌了好半天,总算大功告成。菜肴装在精致的餐具中,点缀了鲜花和水果,卖相极好。揽月自小在宫中长大,可谓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食品,不禁连声赞叹。吴妍喜滋滋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小脸却顿时皱得苦瓜一样。 唉,这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还有那两个小面人,原本苗条飘逸的身子一经蒸熟竟变得臃肿不堪,活象两个大馒头。唉,他们可不就是馒头么。 吴妍撅着嘴,把东西一推,赌气说:“不要了,不要了,他爱怎么生气怎么生气吧,还能饿着他了?” 说完一顿足跑了出去,看得揽月暗笑,也只得快步跟上。揽月刚跨出厨房门,吴妍却突然煞住脚步,“腾”地转过身子。揽月没有防备,差点同她迎面撞上。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鼻尖几乎贴上鼻尖。 吴妍板着一张脸吩咐道:“把那些东西通通扔掉,千万不要给王爷看到,记住了。” 揽月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这两日吴妍待她们总是和蔼可亲,好姐妹一般,她也几乎忘了她是主子了,这时吓得只有点头的份。 见揽月应允,吴妍一扭头又往绿萝轩走,嘴里嘟哝着:“真丢死人了。” 揽月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差点笑出声来,忙掩住了口。 回到绿萝轩,宫子凌还没来。这回吴妍倒不敢出门了,宫子凌既然把晚餐都送到她这儿来,说明他随时都可能会来。只得派人去打听宫子凌的行踪,去了好几拔人都没打探出个确实的消息。 吴妍焦躁地在房内走来走去,心头暗恨,宫子凌啊宫子凌,如果我真要等你共进晚餐,这会子怕不早饿扁了。还有,明天的事可怎么办?越想越急,步子也越走越快,看得吟雪和揽月眼晕,劝她又不肯听。 不知是因为走得太急,还是房内太热,吴妍觉得身上热得发慌。遂解开外衣,褪至臂弯处,感觉舒服多了。一转眼却发现宫子凌赫然立在门口,吴妍吓得惊呼一声,忙扯上外衣,冲宫子凌大叫道:“喂,你怎么偷看人家,这样子很不道德的。” 宫子凌并不以为仵,跨进门来说道:“谁偷看了,这门大敞着呢,我看你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吧。” “到了门口也不吭一声,鬼鬼祟祟的,还说不是偷看。” 门外那些人都干什么去了?也不通报一声。还有,她派出去的那些人也不早点回来跟她报告,真是没用。 见吴妍杏眼圆睁,嘟起小嘴的样子,宫子凌不禁失笑:“又没看见什么,早上你把我看光了又怎么说?我可是关着门的。” “你还说。”听到周围传来强自忍耐的闷笑声,吴妍憋红了一张脸。她不知道,早上她闯进浴室看宫子凌洗澡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王府。一整天,王府都在津津乐道这件事,这个朵云小姐可真有趣,没准他们可以告别沉闷的王府生活啦。 宫子凌微微一笑,挥手斥退了所有的人。丫头们低着头,喜笑颜开地退到外面,关上了房门。她们又有新鲜事可以爆料了,想想看,得有多少人来讨好她们啊,服侍朵云小姐就是好。 宫子凌步至几前,伸手掂起瓶中一枝待放的鲜花,却不说话。 二十五 意外得助 吴妍咬了咬嘴唇,蹭至他跟前,低声说:“我今天没有守约,没有在午时前赶回来,是有原因的。” “我已经知道了。”宫子凌打断她的话,他看着她,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好象在斟酌该如何措辞。半晌方说:“今天下午确实很生气,但更多的是担心。本来以宫正和宫直两兄弟的本事不应该有什么问题的,但总是有点放心不下。” 吴妍万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冒出这番话,带着一丝喜悦,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期盼问道:“你会担心我?” 他怎会不担心她?一个下午他都坐立不安,担心她出事,担心她被人欺负,担心她受委屈,恨不得立刻出门去找她,又担心她回来见不到他。而她居然怀疑他的话。宫子凌把鲜花扔回花瓶里,负气似地说:“我是担心你偷偷跑掉,那样我多没面子。” 吴妍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原来如此。就说嘛,他堂堂一个王爷,身边美女如云,怎会在意她这么个小女子呢,真不该对他报什么幻想。吴妍懊恼地说:“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我答应过你要住满一年,我不会食言的。” “那就好。”宫子凌又恢复了平日里镇定从容的模样,“我今天设想过很多种你不按时回来的原因,就是没想到你居然为了阿牛的案子四处奔波。怎么样?有什么想法?” “我基本可以确信阿牛不是杀人凶手,也不是偷窃犯,此事另有曲折。我有一些猜想,但我还需要证据来证实我的猜想。阿牛明日午时就要问斩了,我只有明天一个上午的时间,你让我明天出去把这件事办妥吧,好不好?” “让你出去是没问题。你准备如何着手?需要我帮忙吗?” “最好是到公堂上再审一遍这个案子,可是今天刚刚重审过,不知道那个刘知府肯不肯。对了,你为什么让人重审这个案子呢?” “因为这个案子看起来太完美了,找不到一点漏洞。犯人认罪也太快,态度不合常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嗯,我也有这个感觉。碧梧所有的案子都要上报给你吗?”也许她今后可以找点事做。 “只有大案要案还有关乎人命的案子我才过目,其余的就由底下人处理了。” “哦。”也不错。想想,明天还真有需要宫子凌帮忙的地方,吴妍问:“明天你可不可以找人帮我把罗员外绊住?” “为什么?”宫子凌没想到她竟然开口提出这个要求。 吴妍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明天罗员外会找阿牛拼命,我需要有人绊住他,让他只能在公堂上见到阿牛,但是又不能让他察觉到那些人是故意在阻挠他。” “没问题。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想办法让我再审一次案子,可是,”吴妍偷偷瞄了一眼宫子凌,“可是不能让人知道我认识你。”如果让人知道她和宫子凌的关系,以后她还怎么在大街上混啊。 “要求还真多。”尽管有点不满她急于撇清和自己的关系,宫子凌还是答应了她,究竟还是有隐瞒她身份的必要。 宫子凌思忖了一会,说:“这样吧,明天你准备好状纸,和阿牛娘一起到知府衙门去击鼓鸣冤。如果刘知府肯受理便罢,若他不肯受理,你们就到王府门口来击鼓。” “王府门口还有什么鼓?” “王府那面鼓轻易是不能击的,击了它,就等于是找我告状,除非情有可原,否则越级告状者本身就得受罚。” “你当然不会罚我的,对吧?”这点得先问清楚了,马虎不得。 二十六 超级大款 宫子凌刮了刮吴妍的鼻子,唬道:“当然会,罚你把这个案子彻底调查清楚。” 吴妍大声应道:“遵令。” “你们来击鼓,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人送你们到知府衙门。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事情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吴妍心里乐开了花,瞅着宫子凌直笑。 宫子凌被她笑得发毛,横了她一眼道:“笑什么?有什么阴谋赶紧给我如实招来。” “嘻嘻,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傍大款,原来傍大款有这么多好处。” “什么是大款?”宫子凌听得一头雾水。 吴妍拍了拍他的肩,用暧昧的语气说:“你就是我的超级大款。”说完哈哈一笑,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跑到窗前,俯身探向窗外,望着夜空大声说:“今晚的月色可真好哇。” 宫子凌宠溺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什么是大款他不懂,不过只要她高兴,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超级大款。 只听吴妍又问道:“宫正和宫直真是兄弟呀?长得一点都不象。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们是结义兄弟。你看他们是什么来头?” “我看不出来,只是觉得他们很神秘。他们不是亲兄弟,却同姓宫,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后来改过的。武艺高强,隐姓埋名,他们过去肯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改姓宫,说明他们对你很服贴。嗯,没错,我看他们确实很违护你的样子。” “分析得差不离了。他们是什么来历,由他们亲口告诉你更好。我看他们也快对你服服帖帖的了。” 吴妍撇撇小嘴:“才没有呢。今天一直对我冷脸相向,为了求他们帮忙,不知费了我多少唇舌。” 宫子凌来了兴趣:“他们肯替你办事已经很不容易了。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求他们的。” “你干嘛老打听这种丢脸的事啊。我跟他们说阿牛可能不是凶犯,我得救他的性命,他们才点头的。” “他们帮你是为了救人性命,这么说,以后让他们跟着你我也放心了。” 吴妍吃了一惊:“你是说,以后还让他们跟着我?” 宫子凌点点头。 “还是饶了我吧。都跟你保证过了,我不会擅自离开的。” “你的保证我可不敢相信。再说,他们今天不也帮了你的大忙。就凭你一个人,我看你怎么去私会人家千金大小姐。还敢掘人坟墓,胆子当真不小。以后你用得着他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的意思是,以后还会让我查别的案子?” “那就得看你明天的表现了。” “太好了。”吴妍高兴得跳了起来,她终于可以圆她的神探梦了。 宫子凌笑笑:“别高兴得太早,还是早点睡吧,明天才有精神审案。我走了。” 说完转身欲走,正要打开房门,只听吴妍在身后叫道:“子凌,哦,王爷。” 宫子凌脊背僵了僵,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妍说:“以后没旁人的时候就叫我子凌吧,反正你也没把我当王爷。怎么,又舍不得我走了?” 吴妍绯红了脸,嗔道:“才没有呢。我只是想跟你道歉,刚才我不知道你没有吃晚饭。所以,你还是让人重新给你准备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有点遗憾。没关系,我已经让人把夜宵送到书房去了。” “这么晚了,你还去书房?” “你以为王爷那么好当么?所以以后你得替我多分担着点。” 离开绿萝轩,宫子凌独自走在通往书房的花园小径上,他向来不喜人跟随。刚才进入绿萝轩,他示意门外的人不要通报,所以才有了看吴妍脱衣的一幕。不过说实在的,他真没看见什么,就褪了件外衣而已,里面还穿着肚兜呢。 二十七 开堂 书房里还有一大堆的公务等着他处理,都是这两天积压下来的。昨天陪了吴妍一整天,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安排她出府的事。她走了之后,他根本无心办公,下午就更不必说了。 本来他只想做一个寄情山水间的闲散王爷,闲时一瓯酒,一壶茶,棋琴书画作陪,兴致来时又可畅游名山大川。这些俗务对他来说真是又繁琐又沉闷,否则当年他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了,谁知还是没能摆脱,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不过,今晚似乎有点不同,书房里还有一份特别的夜宵在等着他呢。刚刚他离开的时候,揽月偷偷告诉他,夜宵是朵云小姐亲手做的。宫子凌加快了脚步。 夜宵很别致,看上去也很诱人。宫子凌尝了一口,味道比起卖相差得多了,牛排煎得太老,汤汁调得太薄,可是吃在宫子凌嘴里却象是无上的美味一般。肯为他洗手做羹汤,他还不满足吗?很快,夜宵被宫子凌吃了个底朝天,只除了那两个小面人。 小面人圆滚滚的,憨态可掬,神态逼真。看上去是一男一女,男的负手挺立,女的在身后扯住他的衣袖,可不正是下午他和吴妍遇见时的情形么。这叫他如何下得了口?明天,他得找人来问问,怎样才能把馒头保留得长久。 吴妍晚上睡得很好,一大早就起床,精神抖擞,轻车熟路地到了后门,在吟雪的帮助下换上男装。宫正和宫直也已到了,临行前,吴妍对这二人说:“两位大哥,以后我可不可以不呼你们的姓?我不想让人把我和王府联系起来。” 两人对看一眼,说:“以后你就叫我们阿正阿直好了。” “那怎么行?”吴妍可不想托大,“我叫你们正大哥和直大哥吧。” 当下商量了行程。仍是分头行动,宫正去接阿牛娘,宫直和吴妍去找人写状纸,约好在知府衙门口会齐。 果不出所料,刘知府根本不理会他们,一行人只得来到王府。见到了传说中的那面鼓,果然不是普通的鼓,还专门有一个小亭子供着呢,门口还有两个侍卫把守。费了点周折,终于敲响了鼓,将状纸递了进去。 宫子凌没有出面,派了个陆干办把他们送到知府衙门。刘知府黑着一张脸,满心不情愿地走上公堂。公堂门外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差衙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齐喝“威武”完毕。刘知府一拍惊堂木,喝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阿牛娘马上跪伏在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啊,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阿牛是冤枉的。” 吴妍递上状纸,并不跪下,拱手道:“小生吴言,请刘大人再审一遍阿牛的案子,此案尚有许多疑点。”吴言者,吴妍也,算是恢复了本名吧。 刘知府怒道:“大胆刁民,到了公堂何不下跪?敢藐视公堂么?” 一旁的陆干办劝道:“算了,刘大人,且看他有何话说。” 刘知府只得说:“看在陆干办的面上,且饶了你这回。吴言,此案已经审过两遍,案犯已然伏罪,两番说辞并无二致,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吴妍道:“请大人把相关人等均传唤到堂,自然便知端的。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望大人允准。” 因是王府派人送来的,陆干办在一旁虎视眈眈,吴妍又口口声声人命关天,刘知府只得发下令牌,心里把吴妍恨了个半死。吴妍察言观色,知道刘知府心头这把火烧得不小,肚内暗笑,并不以为意。 须叟,阿牛被带上堂来,母子二人哭成一团。因昨日刘知府怕阿牛娘挠乱公堂,派人把她挡在门外,因此他母子已有三个月未曾见面。阿牛见他娘满头白发,形容憔悴了不少,懊恨不已。 很快,罗二管家和证人村民也被带到公堂,罗员外却没赶到,想必是还被宫子凌派的人给拖着。吴妍不理会罗二管家,先问那村民:“你亲眼看见阿牛杀人了?请你把当时看到的情景再说一遍。” 二十八 伪证 村民说道:“小人那晚睡前喝多了凉水,半夜内急,起来如厕。刚走到门口,听见好象有人在叫抓贼,小人一时好奇,就悄悄走过去看个究竟。正好看到阿牛把林三推倒在地,自己一个人逃走了。小人当时吓得呆掉了,后来看见罗二管家推开罗府后门出来,小人才敢走上前,和罗二管家一起查看,发现林三已经死了。” “阿牛有没有说过话?有没有为自己辩解,说他不是贼?” “没有,阿牛一个字都没说过,可能是自知理亏。” “你肯定?” 村民用力地点着头说:“小人能肯定。” “你是站在什么地方看的?有没有被阿牛发现?” 村民道:“小人站在村头的一棵大槐树下面,并未被阿牛发现。” 吴妍冷冷地看着村民,说:“据我所知,那棵大槐树离事发地点相当远,半夜三更,黑灯瞎火,阿牛又没有出声,你如何能够肯定凶手就是阿牛?” 村民万没想到吴妍会问这个问题,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那天,那天晚上,月亮很亮,月光正好照在阿牛脸上,所以,所以小人才认得。” 吴妍蹲到村民面前,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冷声说:“你大概记错了吧,那天是朔日,根本没有月亮。你可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向刘大人告你造伪证,污陷他人之罪。” 公堂外响起一片嗡嗡议论声。刘知府大力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村民,还不从实招来。” 村民吓得连连嗑头,颤声道:“小人,小人知罪,小人其实并未看清。大人饶命啊。” “启禀大人,他大概忘记了,事实上是我告诉他杀人者正是阿牛的。”吴妍身旁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 刘知府“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吴妍站起身,见说话者正是罗二管家。她上下打量了罗二管家一番,见他五十开外年纪,精明强干,目光炯炯,心内暗赞,不错,够冷静。 吴妍笑道:“这么说,罗二管家看得很清楚了?请你再描述一遍当时的情况。” 罗二管家从容不迫地说:“我的房间就在罗府后门附近。那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在叫抓贼,我赶紧起床,遁着声音来到后门。我不了解情况,不敢轻易开门,先从门缝里张了张,正好看到阿牛把林三推倒在地,然后逃走了。事发点就在后门前面,我看得很清楚,确实是阿牛。我打开后门走出去,他,”指了指那村民,“也跑过来,我们一起查看林三,发现林三已经断气了。” 吴妍问道:“我有点好奇,你好歹是罗府堂堂的二管家,为什么却住在后院?那地方好象又残旧又冷僻。” 罗二管家面不改色地回答:“后院没有旁人,而我向来喜欢清静。再说,大小姐也住在后院,总得有人照应着才好。” 吴妍用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微微笑道:“你有后门的钥匙,如果你想出门办点私事,又不想为他人所知,住在后院是再方便不过了。” 罗二管家怒道:“吴公子怎么尽说些不相干的话题?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罗府的事,天日可辨。” “对不对得起罗府,你自己明白。”见他终于发怒,吴妍神秘地笑笑,“告诉你一个秘密,昨晚林三给我托梦了。你想不想知道他跟我说了些什么?” 罗二管家铁青着脸,不置一词。 吴妍背负双手,在罗二管家面前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说:“他跟我说,你有一样东西放在他那。他告诉我那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今天早上我照他说的去找了找,果然被我找到了。” 吴妍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在罗二管家面前扬了扬,又塞回到袖内。罗二管家大叫一声,扑上前抓住吴妍的袖子,就想抢那东西,被一旁的宫正一把给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