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之庶女无敌》 第一章、缘尽缘起 京城,郊外,乱葬岗 “娘,你走了,我怎么办啊?娘,娘,娘……”叶绾哭的歇斯底里。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哭声里带着沙哑的疲倦感。 杂乱泥泞的地上,破草席子裹着一具面色惨白,身形消瘦的妇人尸体,嘴角鼻端有着丝丝黑血顺着雨水滑落地面。 夜幕缓缓降临,叶绾许是淋了长时间的雨,加之心情太过悲切。哭喊的声音渐渐就微弱了起来。身体软绵绵的靠着母亲的尸体,便晕了过去。 叶绾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温暖的床上。厚厚的被子上有着淡淡的檀香味,有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神奇魔力。 翕动着的已经起泡的嘴唇,叶绾发现却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嗓子眼里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深深的无力感瞬间奔涌而至。叶绾倔强的挪着身子,慢慢的倚着枕头靠坐在床上,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只是愣愣的看着被面发呆。有眼泪如细雨般寂静落下。 思绪恍惚就飘回了昨日。 “娘,药煎好了。”叶绾将药放在一边,伸手吃力的扶起躺在床上的母亲。 “绾儿,我们哪里有钱买药啊?莫不是……”母亲李氏虚弱的说道。叶绾看着面容憔悴,双颊微陷的母亲,乖巧的说:“娘,这是四娘偷偷给我送来的药。您放心吧。乖乖喝完,再睡上一觉,您就好了。” 李氏看着眼前懂事的女儿,很是心疼的抚摸着叶绾的头发。泪眼婆娑的说道:“都怪娘没本事。才让你小小年纪就受到如此苦楚。” 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辛苦劳作,原本该像府里其他姐妹般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叶绾。如今面黄肌瘦的像是个干瘪的豆芽菜般。只是双眼却是明亮清澈里透着狡黠的光。细看起来还是个美人胚子。 “娘,没事的。等将来我长大了。就赚很多很多的银子,带您离开叶府。”叶绾一边喂药,一边天真的说着。 “呕…..呕…..”正在喝药的李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鲜红的血色里夹杂着淡淡的黑。 “娘,娘,你怎么了?”叶绾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渍。连忙扶着李氏,一遍一遍的替李氏顺着后背。仿佛如此便可缓解李氏的痛楚一样。 “绾儿,不要害怕。娘没事。记住以后一定要小心,要好好的活着。不要替娘报仇。”李氏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极低。 “娘,我去求爹!让爹来救你。”叶绾抹了眼角的泪,准备起身向外跑去。 “不用了。这样也好。活着的时候不见,死了就更不用见了。只是苦了我的绾儿了,娘舍不得也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在这世间。”李氏拉着叶绾的手,哭着说道,声若细蚊。 叶绾抱着李氏哭喊着:“我不要娘走,娘走了,整个世界就剩绾儿一个人了。” 叶绾抱着李氏哭诉着,突然发觉李氏的手松松的垂落了下去。 “娘………”叶绾凄厉的大喊了一声。 同时,屋外一道炸雷响起。雨,倾盆而至。 磅礴大雨里,叶绾抱着李氏的身体,用瘦弱不堪的双手,奋力的想带娘亲离开这个冰冷的华丽宅子,离开那个弃她们娘俩不顾的男人。 可是叶绾太瘦弱了,根本拖不动。只是哭着在雨里与自己较劲。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府外挪着。跌倒,爬起,跌倒,爬起。雨水像是倾盆倒下般。 往年的秋日,何曾下过如此大的雨。 厨房负责杂活的老嬷嬷,看叶绾着实可怜,悄悄的拿了个破席子,卷了卷,又请人帮忙把李氏的尸体给抬到乱葬岗。 叶绾牵着李氏的衣角一路小跑着。 等到了乱葬岗,那两人便将李氏的尸体一扔,又晦气的摆摆手,连忙跑开了去。 想到此,叶绾伸手揉了揉额角,好缓解下脑海里的刺痛感。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叶绾无数次在心里问着自己。 自己和娘已经百般委曲求全的退让着,她们怎么就容不下自己和娘亲。只是因为娘是戏子,而且性格倔强些。所以不得爹爹宠爱,自己又是庶出,就要活得连叶府的下人都不如吗? 叶绾双手紧紧的攥着床边的被子,苍白的手面上青筋爆出,眸子里蹦出灼热的恨意。恨上天的不公,恨自己的弱小无能,恨叶府里所有的人。 脑海里着翻滚的滔天恨意,随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而打断。 “姑娘,你醒啦。来,喝点粥。”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和尚,年纪约莫15/6岁,端着托盘,缓缓走到床边。 “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叶绾边吃着小和尚喂着的粥,一边小心翼翼的问着。 “这是城外的安国寺啊。是淸悠师叔,带你回来的。”小和尚看着快见底的粥说着。 “我,要出去。我娘还在那,我不能让我娘一个人待在那,她会冷的。”叶绾挣扎着要起床。 “姑娘,你慢点。淸悠师叔说了,已经把你娘的尸体埋在了寺院后山的悔过崖边上。让你放心,等养好身体,再去祭拜。”小和尚情急之下伸手阻止叶绾下床。后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一说,连忙缩了手,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红着脸,小跑着出去了。 “谢谢。”叶绾低声的说着,缓缓躺了下去,拉着被子盖住头。泪,在黑暗里肆意。 被子,能给你无边的温暖和呵护且不离不弃。叶绾觉着。 再次醒来,已是三天以后。 屋外的阳光甚是刺眼,叶绾不得不伸手遮了下眼睛。等稍微适应了下,便抬步向外走去。 “请问,淸悠师傅现在何处?”叶绾双手合十行礼,向一个匆忙而过的微胖和尚问道。 “淸悠师叔?。”微胖和尚疑惑的看了看叶绾。又恍然大悟的摸了摸光头,腼腆的说着:“你是师叔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吧。师叔,现在在早课,你回房先等着,我禀告师叔后,师叔自会去寻你的。”说完,行了一礼,就匆匆跑开了。 叶绾,便郁郁的沿着原路返回。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秋日里的美景。 等到住的小院,看见满院都是雨后的落叶,便拿起墙边的扫帚,开始打扫起来。 在叶家的这些年,娘教会她的是隐忍,是小心翼翼,是揣测着所有人的心思战战兢兢的活着。 曾经,叶绾一度以为,只要自己勤快点,听话点。大娘就不会为难她和娘亲的。可是…… 思绪想到娘亲时,眼泪就又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顺着脸颊滑落在地上。 “怎么不好好躺着?”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叶绾,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看去。透过泪眼。只见一个身穿灰色僧袍,面目如星般的俊秀男子,缓缓向这边走来。 “你是淸悠大师吗?是来带我去见我娘的吗?”叶绾,低着头,双手绞着不太合身的粗布衣服的衣角。 “随我来吧。”淸悠看着眼前局促的小女孩,柔和的说着。 叶绾,跟着淸悠,迎着阳光走着,突然就觉着,这个不是很宽厚的肩膀,却身形挺拔的背影,怎么看起来就如此温暖呢? 此刻,她还不曾得知,这个看起来如此年轻的大师,在往后的岁月里,给了她毕生都还不了的情与爱,也给了她最深的伤害与折磨。 不知走了多久,身前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 “到了。”淸悠大师转身说道。 叶绾,看了看眼前这个凸起的坟包,连块墓碑都没有,就像母亲的一生,草草的来,草草的结束,如世上的草芥般。眼泪,无声落下。 “娘,你放心,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将来,我要让叶家恭恭敬敬的迎您回家,名入族谱。我,也会好好的,活成她们都需要敬仰的模样!”叶绾狠狠地在母亲的坟前发着誓。 良久,叶绾,转身跪向清远,哽咽着说:“大师,请您帮我。”说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抵着地面,倔强的不肯抬头。 叶绾此刻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意思。像抓住个救命稻草般不肯松手。 清悠看着这个瘦弱的小身影,双手背后,面向悬崖,衣袍被风吹的咧咧作响,眼前的山涧,薄雾弥漫,看不真切对面,就像看不清的将来。 “好。”一声淡淡的音准确的飘进叶绾的耳朵里,带着无比坚定的决心。 叶绾缓缓抬起头,带着泪光的眸子,望向崖边的身影,顿时就觉得从他那边有孤寂无边无际的笼罩而来。 原来,你与我,是一类人。 残阳如血,淸悠盯着山涧已经整整2个时辰了。而叶绾就老老实实的跪在不远处。低着头。眸子里有着坚定肆意生长开来。 “当…当…当….”不远处的钟声响起。那是寺院晚课的钟声。 “咦?你怎么还跪在这?”淸悠转身时,看见叶绾仍然跪在原地。连忙疾步上前。 “怎么不起来呢?你身子还没好,跪了这么久,要是再伤着腿了,岂不是我这个做师傅的罪过吗?”淸悠连忙伸手扶起叶绾。 “哎呀…..”叶绾一个踉跄,没有站稳,跌倒在淸悠怀里。 叶绾听着淸悠的关怀之言,心里像有股涓涓的暖流划过。 从前在叶府时,叶绾多羡慕爹给大姐二姐她们请来教学的先生。是个留着山羊须的老学究,很是严肃。如今自己也有师傅了。关键是自己的师傅比大姐她们的先生好看多了,也温柔多了。 叶绾双腿酸疼的连泪都出来了。嘴角却难得的有了微笑。 至少自己有一样是胜过了她们。 淸悠看着揉着腿的叶绾,缓缓的蹲了下来。柔声说道:“来,我背你回去。” 叶绾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缓缓的伏到淸悠的肩上。双手勾着淸悠的脖子。 此生,从没有过的安全感。闻着师傅身上的檀香味,和暖暖的体温。叶绾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从未有过的心安。 夕阳将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像是未来的长路漫漫般一样长。 12岁那年,母亲走了。可是,却送来了师傅,那个叫淸悠的和尚。 第二章、决心与静心 夜凉如水,星子两三颗的稀稀疏疏的挂在天际。 “叶家,四小姐?”淸悠眉头微微皱起,声调里带着浓浓的疑惑。 京城人人都知道,叶家老爷不仅富可敌国,还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虽身量未开,却都活脱脱都是美人胚子。叶家三美,一时传为佳话。风头无两。来提亲的人,把叶家的门槛都磨平了几层。却都被叶家老爷一句,女儿还小,给推了出去。 “我只是一个叶家里,姓叶的外人罢了!”叶绾自嘲的说着,又看了看灯影里,那个低头沉思的年轻师傅。 叶绾心里想师傅真是好看,像谪凡的仙人。 正看得入神,淸悠抬起头,目光清冷的说道:“你既已拜我为师,以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便叫我师傅吧。算起来,你我师徒之情也是缘分使然。那么,绾儿,你会永远无条件的相信我吗?” “会!”叶绾看着师傅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绾儿,绾儿,从来没有人能把自己的名字叫的如此的好听,师傅的声音低沉且温柔。叶绾此刻小小的心里忽然就被填的满满的。 自己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世上还有个师傅会轻轻的唤自己绾儿。 有一丝丝的粉红,从脖颈开始晕开在了脸上。 淸悠看着如此含情的叶绾,一时走了神。后又圈手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失神。 因着安国寺是出云国的皇家寺庙。也不能长久的收留叶绾这个女施主在寺内。 淸悠在城南有处宅子,面积虽不大,却也是清新雅致,于是等叶绾身体好转时,就安排过去那边落脚。 “漂泊大雨里,叶绾抱着母亲的尸体,任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周边的廊檐处大娘,三娘,还有爹都身穿华服对着叶绾指指点点,笑的肆无忌惮,笑的张狂无忌。” 叶绾极力的想喊出声音,可是嗓子却像被一只无名的手掐住般,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叶绾满头大汗的从床上惊坐而起,浑身无力的揉了揉光洁的额头。 自从母亲走后,这梦魇便如影随形般的夜夜入梦而来。 叶绾透过雕花的窗户处,发现外面有着透透的亮光穿过窗花,有着一道道的影子照在地上。 叶绾起身喝了口茶水,干涸的嗓子瞬间就像得到雨水滋润的旱地般,有着通体的舒服感。 可能是水有些凉,叶绾的精神稍微好了些,随手将一个绣着山水屏风上的素色大氅披在了身上。 打开门,满眼的银色,将叶绾的眼睛灼的有些疼,叶绾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就适应了,又紧了紧领口,双手哈气搓了搓手。 抬步走到院落里,院子的角落里,有一树红梅正凌雪而开,红的似火,在满眼的白雪里,更是耀眼。 叶绾看得出神。想着自己活着的卑微如草芥般,必体会不到活的如这红梅般轰轰烈烈。 落寞的低着头,正准备往回走时。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在了耳旁,却暖了心! 淸悠睡眠向来很浅,叶绾开门的吱呀声响起时,淸悠便起身了。 “又做噩梦了吗?”淸悠轻轻的将叶绾肩上的落雪拂去。 叶绾有些娇羞的低着头‘嗯’了一声。 说完,二人便各有心思的站在原地。一会便落了满头的白雪。叶绾想着:如此算是白头到老吗?心里窃窃的欢喜着。 淸悠心里却有着丝丝的担忧,叶绾太过安静了。安静的压根不像是个12岁的女孩。眼睛大却空洞,不似别的女孩般有着天真水灵的眸子。 入冬的第一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天。满世界银光素裹,白茫茫的真是干净、纯白。 天终于放晴了。在阳光的反射下,一不留神就容易晃着眼睛。 连续几日,淸悠都一大早带着叶绾,驾车来到城北的叶府门前。一呆便是一天。 叶绾冷眼看着这偌大的府邸,进进出出的,有衣着朴素的送菜老农,有穿着显赫的达官贵人,有呼来喝去的家丁小厮。一切都如旧。谁也不曾知道,也不会关心叶府有个四小姐,已经失踪多日了。 叶绾只觉着自己与娘亲这些年的委曲求全像是个天大的笑话般。了无生息的来,了无生息的走。 叶绾空洞的眸子里,渐渐的有了些火苗浮在眼底。慢慢的化成了熊熊烈火。 那些属于自己的,属于母亲的东西。都要一样一样拿回来!叶绾坚定的点了点头。 淸悠不再带叶绾去叶府了,而是让叶绾在院里抄写佛经。 “师傅,我这佛经要抄到什么时候啊?”叶绾揉着酸胀的手腕对着淸悠撒娇的说着,软软糯糯的。 淸悠笑着:“这才是女孩子家该有的样子。我的绾儿也该如其他富贵人家的小姐般天真可爱才是。”一边准备了热毛巾轻轻的附在叶绾的手腕处。 外面虽然天寒地冻,屋内却是温暖如春。配着袅袅的檀香。叶绾觉着心从未有过的安定。 想着师傅苦心的为自己筹谋,叶绾轻轻的环上淸悠的腰,脑袋靠在淸悠的胸口上。听着师傅渐渐变快的心跳声。 “师傅,绾儿将来什么都听你的。”叶绾发誓般的说着。 “佛经也抄的差不多了。等过些日子便回叶府吧。”淸悠用着无奈的口吻说着。 “回叶家?师傅,我不想回去。”叶绾恐惧的摇了摇头,仿佛叶家是比洪水猛兽还让人害怕的去处。 叶绾觉着,自己在叶家的这些年日子过的虽然清苦无比,但好在有娘作伴,日子过的倒也开心。现在娘去了,叶府对自己来说就是个寒冬里的冰窟罢了。全无半点温暖可言。 淸悠语气淡淡的,一针见血的说:“哦?那你在你母亲目前发的誓,你打算如何完成?” 叶绾低头,默然不语。 “让你回叶府,是对你的磨练,也是对你的考验。如何生存下去,更好的生存下去,考验的是你的本事。如果这关都过不了,何谈你那些誓言,何谈做我的弟子!”淸悠莫名的带着怒气,语气重重的说着。 “好!我回去。”叶绾,定定的说了句。眼神里有满满的信任。 叶绾觉着只要是师傅说的,不管刀山火海自己都会也都得去的。 不止为活命的恩情,更为那一丝不可多得的温暖。 淸悠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 叶绾走过去,伏在他的腿上,任由他温柔的抚着自己的发。 “绾儿,不要怪为师心狠。以后你会明白的。”淸悠呢喃着,眼睛望向虚空处,目光深邃。 昏暗的灯光下,画面定格的像是美丽的剪影。 “绾儿,今后在叶府一切当心。照顾好自己。将来的路,必将会是难上加难。”淸悠摸了摸叶绾的脸颊,又说道:我请了教学师傅在这,你得空,便回来这里。我隔段时间会检查你的功课。 “恩!有师傅在,绾儿不怕。绾儿也会好好学的。”叶绾重重的点了点头。 记得在叶府时,有一次,她去偷听大姐她们上课的时候,还被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学究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如今,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先生,于是暗暗的下了决心,一定好好学,不能辜负师傅的期望。 经过这段时日的休养,如今叶绾的模样像是即将要长开的花骨朵般明艳了起来。 第三章、回府与初见 叶绾身着孝衣,站在叶府门外,定定的看着鎏金的匾额,思绪万千。心里却是冷笑着:我叶绾回来了。你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咱们有冤的算冤,有仇的报仇。 “哪里跑来个小女娃,穿着孝衣在咱们叶府门口,平白招来晦气。”一个看门的小厮看见叶绾,急忙跑了过来,推搡着要叶绾离开。 “我要找我爹,我爹是叶逢春。你放我进去。”叶绾撕扯着要往里面冲,可是哪里敌得过五大三粗的小厮。 一个踉跄,叶绾重重的摔倒在地。手掌被擦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时叶绾的眼里映入了一双黑色带金色绣边的鞋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主。叶绾缓缓的将身子直了起来,看见眼前是个棱角分明,眉目硬朗,眼神却如同古井般毫无波澜,让人看不出深浅来的富贵公子。跟师傅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如果说师傅是苍翠的松柏青竹,眼前这位则是笔直安稳的楠树。 看着一旁点头哈腰的小厮,叶绾心思一动,眼角含泪的看着眼前的公子,轻轻的拽着他的衣角,说道:“求求您,帮帮我,我要找我爹。” 司马烈垂眸看着脚下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淡漠的抽出了被小女孩攥在手里的衣角,转身离开。 叶绾心里想着果然都是为富不仁的家伙!于是恶作剧般的很是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又拽住了司马烈的衣角。 一旁的小厮见着司马烈的眉头微皱的样子,很是很看眼色的将叶绾的手狠狠的打开,躬身请司马烈入府。一脸谄媚的狗腿子样。 叶绾吃痛的松了手,挣扎着站了起来,想继续找看门小厮去理论。被一旁的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给拉住了:“小姑娘啊,不要逞强。你找他们理论,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啊。”说完又递给叶绾一个馒头。 “谢谢,大娘。可是我要找我爹。我娘走了,临终前交代我来京城找我爹。我爹就住在里头,叫叶逢春。”叶绾委屈的抽噎着。 “小姑娘,别哭了。总会想到办法的。”说完又摇了摇头,往远处走去。 接下来的几日。 叶绾就跪在叶府门外的街道旁,抱着个墨色的骨灰坛子,脸上泪痕斑斑。看着可怜兮兮的模样。身前摆着一张字条:卖身葬母。 京城里传的最快的便是流言,最不缺的也是流言。茶余饭后的谈资像翅膀一样飞遍了全城。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我叶府门前闹事?”一个傲慢的声音传来,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缝隙,只见叶府的黄管事,缓缓踱步而来。 待到走到跟前,看清楚,竟然是叶绾,那个失踪了的叶府四小姐。黄管事一时也是慌了神。连忙往府内跑了去。 虽然叶绾母女在府里没有任何地位,放在平日里,那是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但是这些不能放到明面上来啊。 看见黄管事那小跑着的肥硕背影,叶绾低下头,嘴角斜着向上动了动。 “老爷,不好了。四小姐,四小姐,回来了?”黄管事晃荡着肥胖的身躯跑到了叶逢春的书房。 叶逢春新得了一本棋谱正兴致勃勃的在研究,忽的被打断,很是不悦的说道:“什么事如此慌张?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又疑惑的说道:“四小姐?” 黄管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恭敬的回道:“就是以前唱戏的李氏的孩子。您的四女儿叶绾。” 叶逢春恍然大悟,说道:“夫人不是说李氏带着叶绾回家乡去了吗?” 黄管事于是将外面的情况说了一通,又将最近的流言告诉了叶逢春。 叶逢春经商已久,最是看重名声。于是思忖片刻,便放下棋谱,匆匆的跑了出去。 叶逢春出了叶府的大门,便看到身穿孝服的叶绾跪在路边,疾步上前,一把抱住跪在地上的叶绾,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我可怜的女儿啊,是爹对不起你们娘俩啊。爹如果早找到你们,也不会让你们娘俩受这么大的罪啊。” 叶绾心里冷笑:明明养在府里十多年的妻女,一转眼便成了千里寻父的戏码。 看来往后有段时日京城的谈资便都成了,叶家老爷盼了多年的四小姐,终于寻回来了,沧海遗珠终得归啊。 “娘亲临终前让我到京城来找您。昨日来的时候,守门的护卫不让进。女儿虽年幼,也明白要早日让娘入土为安,见不着爹爹,就只得卖身葬母了。”叶绾抱着叶逢春哽咽的说道。很是委屈。 “乖女儿,现在找着爹了,万事有爹给你做主,爹以后不会再让你受苦了。”叶逢春心疼的替叶绾抹去了眼角的泪。 说完又吩咐一旁的黄管事,处罚了不长眼的奴才。 叶逢春看着叶绾的脸说:“你长的像你娘多些,可怜你那早去的母亲啊。”说完又搂着叶绾干哭着。 叶绾也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止不住的恶心,你何曾记得我娘半分!若不是在叶府这么些年,这场景,看起来真是好一场父慈子孝的重逢。 一顿互诉衷肠后,叶逢春觉着戏做足了。便拉着叶绾的手便回了府。 再次走向叶府的瞬间,叶绾,回头看了看那被风吹的四处翻飞的卖身葬母的纸张。 以前那个生在叶府,长在叶府12年的叶绾,那个无人知晓、受尽苦楚的叶绾,仿佛随那张纸飘散在了空中。 从此,自己便是千里寻父,历经艰苦而归的叶家四小姐,叶绾! 踏进叶府的大门时,叶绾嘴角轻扯,眸子里带着轻蔑的笑意!随即又隐匿在了眼底深处。 叶府大门关上的刹那,叶逢春的脸阴沉沉的像是下一秒就会下雨一样。拖着叶绾进了书房。 “逆女,还不跪下!我们叶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叶逢春手拿戒尺,厉声说道。 叶绾乖乖的跪下。头却昂着,死死的盯着眼前称为父亲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说:“我,娘,死,了!” 叶绾努力的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许的愧疚与悔恨,到头来,还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他有那么多得妻妾,旧的新的,像是开不完的花,他何曾还记得娘亲是什么模样。 叶逢春被叶绾的目光盯着后背有些发凉,平日里他都不太记得还有这么个女儿,也努力想回忆起叶绾母亲的模样,却只依稀记得些当年叶绾母亲的戏唱的不错,模样也不错,就是性子太倔。不像其他的妻妾会对他极尽温柔。她总是冷冰冰的,像是独自开在寒冬的梅花。后来新鲜感过了,便渐渐忘在了脑后,连带着对叶绾也是。 于是摸了摸鼻子,喝道:“小小年纪,如此胆大妄为,看来不请家法,你是长不了记性了。怎么不学学你姐姐们的贤良,净是给我惹些麻烦。” 说到气处,戒尺就啪啪的打在了叶绾身上。 “女儿,自知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自请离开叶家,不给家族蒙羞。”叶绾挨打也不哭,也不躲,只是平静的说着。 叶逢春苦笑了下,事到如今,也无可奈何了,就当家里添了付碗筷吧。说到底也是自己的亲骨肉。于是摇了摇头。又吩咐下人将叶绾带到祠堂,跪经三天,不得给吃食。 当叶绾跪在祠堂时,心里很是庆幸,终于顶着人尽皆知的叶家四小姐的身份进来了。这样,以后大娘她们行事必会收敛些,短时间内自己在叶府的日子也会稍微轻松些。 第四天,阳光晃眼,有风刺骨而来。 当脸色苍白的叶绾走出祠堂时,已然看见黄管事早已候在一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两个嬷嬷。 看见叶绾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带着阴阳怪气的调子说:“四小姐,老爷吩咐了,您,不必回以前的下人房了,府里的逸云轩还空着,老爷赏给您住了。说是毕竟是正经的主子,也不能住的太寒酸。” 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下人,让以后跟着叶绾,伺候左右。 “多谢,爹费心安排。”叶绾虚弱的道了谢。在丫鬟的搀扶下便离开了。 逸云轩,在府里算不得好的园子,靠近西北角,又远离内院居所,所以空置了许久。但是对叶绾来说,却是个好地方。一是,清净。二是,离北边的角门很近,方便进出。 第四章、下马威 “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是管不好这个家,有的是能管的人!”叶逢春双目圆瞪。微厚的嘴唇上下翻动着,脸色凛然的对着站在一旁的阮氏说道。 “老爷,您消消气。都是妾身的错。”阮氏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替叶逢春顺着胸口。“左右老爷已经妥善处理好此番事情了,况且绾儿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再不济就是家里添双筷子的事。” “你这些年在内院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回的事闹的满城皆知的,你给我仔细着点。”叶逢春眼睛眯成一条细缝,狠绝的说着。 “是,老爷。妾身知道该怎么做。必定待绾儿如亲闺女般。”说完施了礼便离开了。 叶逢春盯着阮氏的背景,原本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了些。自己的这个夫人是个聪明人。 来仪阁,叶府内院里最奢华的地方,雕栏玉砌,金碧辉煌。林木环绕,花圃成群。 如此贵气的院落,自然是叶府的当家主母阮氏的居住之所。阮氏是叶府老爷的原配妻子,掌管叶府后院几十年。素来严厉果敢。 “这个挨千刀的丫头,本以为都死在外面了,不想一回来就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事!”一身酱紫色衣衫的阮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 阮氏脸型略长,颧骨微微凸出,一双丹凤眼里透出的全是精明与算计。 一旁的叶紫曦挥手对着进来收拾的丫鬟说:“都下去吧,一会再来收拾。” 接着走到阮氏身边,轻轻的替其捶着肩膀:“娘,不要动气。一个黄毛丫头罢了。还能在您手下翻起大浪来?” 叶紫曦语气轻蔑,说着与阮氏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笑。 叶紫曦,是叶府的长女。加上容色倾城,又是嫡出。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一袭鹅黄色的袄裙,更是称的肤光赛雪。 阮氏欣慰的摸了摸女儿的手,柔声说:“曦儿,娘不是因为那个小贱种生气,娘为的是你爹今天将我训斥了一顿。你要明白,在这偌大的叶府里谁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接着又对着守在门外的丫鬟吩咐道:“绿珠,去仓库找些大小姐不穿的衣服来,等回头赏给新入府的四小姐。” “娘,这个我知道。”叶紫曦撒娇似的抱着阮氏的脖子甜甜的说着。 午后,日光正浓,叶绾倚着窗棂,看着院里的枯树,愣愣的发着呆。本来想着让府里的花匠们给移来些松柏和梅花。催了几次,那些个奴才却借故迟迟没有送来。 “四小姐,四小姐,夫人带着大小姐过来了…..”丫鬟很没规矩的直接推门而入。 叶绾也不在意,只是轻声回了句知道了。 “天可怜见的,我的心肝尖上的绾儿啊。”未见其人这哭声就传到屋里了。 “夫人,请恕绾儿不能给你行礼了。”叶绾一手撑着床,假装着要起来行礼的样子,一边又虚弱的往下倒去。 “夫人?”叶紫曦反问道。“我娘是叶府的当家主母,你该称呼一声娘,方才显得不失礼数。” “怎么就瘦成这样呢?”。阮氏连忙上前虚扶下,顺势坐在了床边,拉着叶绾的手,一边用手绢擦着眼角。“你爹也真是的,怎么忍心下的去手,女孩子家的将来要留疤可怎么好啊。” 叶绾心里冷笑连连,既然想演戏,我陪你演全套。 “大姐的衣服可真漂亮?是时兴的苏绣吧。可是绾儿在乡下时,除了自己的亲娘喊娘以外,其他的都喊姨娘啊。”叶绾天真的说着,又拉着叶紫曦的裙角摩挲着,很是羡慕的样子。 叶紫曦见状连忙把衣服抽开,嫌恶的用手掸了掸,往后退了些。 “紫曦,也不拘着叫什么?只要你妹妹高兴就好。”阮氏打趣道。 “可怜的孩子,回到家了,以后有啥需要的,尽管跟我说,不要客气啊,咱们都是一家人。”阮氏温柔的说着,一边轻轻的拍了拍叶绾的手。 “那绾儿以后叫您大娘可好,显得亲切。大娘您人真好,看着您,就想到我死去的母亲,她跟您一样的慈祥,一样的对绾儿好。”叶绾清澈的眸子含着泪水望着阮氏说道。 心里却腹诽着,这个阮氏,尖酸刻薄的样貌,哪能跟温柔的母亲相比。俗话说心慈则貌美。阮氏哪配! 阮氏被叶绾这一番话,噎得半天出不来气。讪讪的说道:“大娘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都是你姐妹们平时的衣服,太多了,拿些来给你,看你们年岁差不多,想来也是合身的。”说完,向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示意上前。 叶绾看着衣服,定定的,不说让房里的丫鬟收下,也不说不要。 阮氏眉头一皱:“绾儿,这些衣服虽是你姐妹的,确是一次没有穿过的,跟新的一样。” “谢谢大娘,绾儿只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漂亮的衣服,一时贪看了。倒是叫大娘见笑了。”叶绾一边吩咐丫鬟收下衣服,一边道谢。 阮氏又随身掏出一个精致的玉色瓷瓶,对着叶绾温言:“这可是大娘珍藏的雪花膏,治疗外伤有奇效。每日抹在伤患处,不出半月,可使肌肤光洁如初。女孩子家的身上留疤可不好。” 又说了些话,阮氏便推脱说要去盯着晚膳,离开了。临走时,又指了个叫绿痕的丫头,过来伺候。说是,怕老爷选的两个丫鬟太年轻,行事方面怕是不太周全。绿痕行事稳妥,对府里的事大大小小的都熟悉,伺候起来更妥帖些。 叶绾,又是千恩万谢的收下了。指了绿痕去外间负责一应事宜,心里却思虑着该找个信得过的人在身边才放心啊。 “绿痕,叫上咱们院里的所有丫鬟嬷嬷们都到屋内来。”叶绾低这头吩咐着。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绿痕停下正在收拾屋子的活计,恭敬的应了声“是”。 叶绾有些好奇的抬起了头。自打回府以来,不管是府里的还是院里的丫鬟小厮对着叶绾都是敷衍之极。更有些资历深的,那简直是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不知情的还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下人呢。 这个模样秀美清瘦的绿痕,不愧是大娘一手调教出来的。做事很是小心谨慎。 心思转圜间,屋内已经凌乱的站着人了。不多,加上绿痕才五人。 “四小姐,这是要干嘛呀?” “我这还有炉子上还熬着粥呢!” 几人低声的嘀咕着。绿痕咳嗽了一声。瞬间屋内就安静下来了。 叶绾直直的打量着众人,也不说话。直到众人气势稍弱,才淡然的开口道:“既然你们能到我逸云轩伺候,那也是咱主仆一场的缘分。伶俐聪明自然是好的,但是我觉着做奴才的忠心才是最重要的,也是能在在叶府长久下去的正途。” 众人各有心思的应和着。叶绾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轻扬:“日后在我院里发生什么事情,可别怪我不念情分。”如此狠戾的话,叶绾却说的轻柔。 众人只觉着一股寒气袭来。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各自忙了去。 绿痕狭长的双眸略过一丝疑惑。这四小姐是被附身了吗?怎么跟以前那个胆小懦弱的叶绾差别如此之大呢? 叶绾心里明镜似的。地狱归来的,能成佛的有几个呢? 第五章、中招 冬日的天悄没声的便黑了,叶府里确早是灯火通明,橘色的光晕,很是温暖的颜色。 叶绾换了件绣着荷花的素色衣裙,又让丫鬟梳了个简单发髻。 叶绾看着铜镜里自己的发愣。如果说目前最能让自己骄傲的是什么,除了师傅外,那就是她比府里的姐妹都要漂亮。 从前,听府里的老嬷嬷们说,娘,是出了名的美人。只是……她们都说自己像极了娘,那么她肯定也很美! 收拾差不多了,便叫上绿痕往倚翠阁走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传来断断续续的欢声笑语,好是一派合家夜宴幸福图。 叶绾,在门前,压了压心绪。略作整顿,便抬步进去。在走入屋内的瞬间,里面的笑语声戛然而止,一双双眼睛就盯在了她的身上,或错愕,或不满,或幸灾乐祸。 “爹,大娘,三娘,四娘,各位姐姐好,绾儿,因伤病来迟,望大家不要怪罪。”叶绾屈膝行了礼,甜甜的说着。然后恭敬的站在一旁看着叶逢春。 叶逢春见状又让下人在最下首的位置加了个凳子和碗筷,叶绾道了谢便坐了下来。 看着满桌子的各色菜肴,叶绾心里苦笑着。这些,她和娘从来就没有享受到过。今日,总算名正言顺的坐在这里了。 “呦,我道是谁呢?四妹,你这是不请自来啊。”大姐叶紫曦昂着下巴倨傲的说道。 “既然大姐肯叫我声四妹,那每晚的晚膳我怎么能不来呢?要是被外人知晓,还以为我这个外面来的丫头,没有家教,不懂规矩呢。再者说,大姐既肯认下我这个妹妹,一家人哪里来的两家话呢,吃个饭还得三请四邀的,那不倒是拘束了这份亲情了吗?大姐,你说是与不是啊?”叶绾夹了菜放在碗里,一边对着叶紫曦笑着说道。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牙尖嘴利的。如此不知进退,小心我手里的鞭子。”三姐叶紫筱恨恨的说道。 “爹,这就是你让我学习的榜样吗?那我可得好好学着了。”叶绾嗤嗤的笑着,然后看向叶逢春。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就听见筷子拍子桌子上的响声。叶逢春阴着脸,道:“食不言寝不语。” 果然,经叶逢春一吼,大家都默契的埋头吃饭,不再言语。 叶绾,抬头夹菜间,仔细的审视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最上首的叶逢春,方鼻大耳,一双眼睛虽小,却聚光,眼睛翻动间,也是心思已转了千百回。 大娘阮氏心思深沉狠厉,很是淡然的吃着饭。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叶莫寻,年17,被父亲派出去历练去了。女儿叶紫曦,年14,模样倒是出挑,性子确很是倨傲。 二娘唐氏,因难产而死,留下个女儿,叶紫澜,年13。据说从娘胎里带了些病症,身体总是病怏怏的。叶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果然脸色苍白,文文静静的模样,看不出个真切。 三娘莫式,很是有些姿色,难怪爹偏宠些,其女叶紫筱与自己同年,只是大了月份。这母女两也是一路性子,仗着有爹的疼爱,嚣张跋扈惯了的。叶绾想:这样的人,自是不需怕的。 再往下就是四娘刘氏,怯生生的一副小家碧玉般的模样,生有一子,叫叶莫问,年十岁,胖嘟嘟的很是可爱。叶绾瞧向他时,他乐呵呵的回应一笑。 一顿饭,所有人都吃的索然无味。叶绾倒不觉得,只是光顾着看人,饭菜也是没怎么入口,正思索着,回去让丫鬟们做些点心来填填肚子。 回去经过后院时,隐约听见,小花园的假山处有呜咽声传来。 叶绾先谴了绿珠回去准备吃食的,现今虽一个人,但倒也不惧,鬼神之说无非怪力乱神罢了,哪敌得过人心险恶。再说,自己曾在乱葬岗过了夜,还惧怕这些宵小之辈? “谁在那里,大晚上是要吓死人吗?”叶绾,厉声喝道。 只听假山处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再不出来,明一早,打断腿给撵出府去。”叶绾语气森然的陈述着。 等了一会,只见一个圆脸杏眼的丫鬟,疾步过来,跪在叶绾身前,低声求饶:“求主子饶命,求主子饶命”一边还拼命的磕头。 叶绾见状心稍微软了些,不自觉的声音便轻了些:“你叫什么?府里司何职?怎的夜晚在此哭泣?” 那丫鬟听到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凶狠,稍稍的抬了头,回答道:“奴婢福安,是府里厨房负责杂活的刘嬷嬷的女儿,只因母亲病重,奴婢才顶了这差事,可是母亲却因病重今天早些时候死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在母亲的汤药上了。想起母亲无法入土为安,所以,所以,一时没忍住。望主子恕罪。”说完头又重重的磕了下去。 叶绾看着眼前这个哭的泪人般无助的小丫鬟,一时走了神,想到暴雨里那个无助的自己。眼眶有些湿润。随即又稍稍摇了摇头,强忍着泪水。 “这个你拿着吧!多少值些银钱,去葬了你母亲吧。”叶绾伸手褪下手腕上的碧玉镯子。这镯子是大娘送来的,一看就是陈色偏差的,虽如此,但也不得不说叶府的东西,再差,还能差到哪去?只不过是和姐姐们手上的比较罢了。 福安慎慎的看着眼前这个如仙女般的主子,一时分不清主子的意图,于是跪在原地没有接。 叶绾笑了笑,仿佛看透她的心思般,走上前,蹲下,将镯子塞进她的手里。 “多谢主子恩赐。奴婢刚来叶府,不知主子是府里的哪位小姐啊?”福安朝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又深深的磕了个头。 冬日里的夜,滴水成冰。叶绾早早的便上床歇息了。因着多梦,所以睡的很是不安稳,翻身的时候,被后背传来的刺痛感给疼醒了。 叶绾这几日总感觉后背的伤处隐隐有着痛楚的酥麻感。起初不在意,以为是要长新肉了,所以有些痛痒也是正常。况且大夫也诊治过说不出十天半月就可痊愈。 忽的心思一转,疾步走到镜子前,轻轻的将伤口处的白色纱布轻轻掀开了。这一看,着实把叶绾吓的不轻。 铜镜里原本娇嫩的肌肤,一条条小指宽的暗红色伤口,交叉在背后。 伤口没有结痂! 叶绾低首思索间,余光瞥见妆台上的玉色瓷瓶。 惊觉到底还是自己大意了。 于是将瓷瓶里剩余的膏体跟先前大夫开的金创药膏做了对换。 一切准备妥当,又让守夜的丫鬟进来重新上了药。 一夜无眠。 第六章、恶心的就是你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些天都不见逸云轩的动静?”阮氏品着新进的云雾茶,问着跪在眼前的绿痕。 “奴婢自到了逸云轩,四小姐便指了奴婢负责院内的杂活,近身的事情从不让奴婢插手。”绿痕小心的回着话。 “哦?想不到这丫头是还有些心眼子在!”阮氏轻笑着。仿佛叶绾已是砧板上待宰的小白兔一般。 阮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边,又招手让绿痕上前,在其耳边低声交代了一番。 自从上次的雪花膏一事后,叶府总是平静的太过异常。 正在缝制衣服的叶绾一个晃神,手指便被刺破,叶绾连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吮吸了下。 自己怕不是杯弓蛇影,只是不知千头万绪的从何抓起。 夜,有乌鸦扑腾着飞过。 叶绾满头大汗的从床上惊坐而起,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定了定神,唤了守夜的丫头,让着打些热水来擦拭下身子。换身干净的衣衫。 “啊….啊…..”丫鬟掌灯后,便去打了热水来,进入内室看见叶绾的瞬间便惊声叫了起来,声音尖细,带着浓浓的恐惧。手里端着的盆也是“哐”的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分外刺耳。 叶绾正想发火,惊觉似乎哪里不对。这丫头,平日里倒也稳重,怎么的今夜?于是尽量平静的说:“怎么今日毛毛躁躁的?快去重新打盆热水来吧。” “小姐,小姐,你,你,的脸…...”丫鬟口齿不清的用手指了指叶绾的脸,一副见鬼的模样。 叶绾见状,赶紧下了床,来到梳妆的台子。一时就愣住了,镜子里那个满脸长满了红色疙瘩的人是自己吗? 叶绾,无力的闭上眼睛,整理了杂乱的思绪,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眸里已再无半点慌乱。 原来,在这等着呢! “明日一早回了老爷大娘,就说我着了风寒,身体虚弱,得有段日子不得去请安了。”叶绾平静的吩咐着。另外又让丫鬟准备热水,要沐浴更衣。 “是。四小姐。”丫鬟用颤抖的声音回着。 当褪下已经汗湿的衣服,低头看到自己原先洁白如玉的身子上,布满了红色的斑点时。叶绾,还是狠狠地惊着了。 好狠的手段,这是要自己的命吗?即使侥幸不死,自己这个毁了容貌的不洁之人,在叶府的境遇也是可以想象。 天刚拂晓,叶绾便轻纱拂面,匆匆的出府而去。 当淸悠看到从前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孩,如今的模样时也是吃了一惊。立刻吩咐去请了府里的郎中。 “怎么如此不小心?”语气里带着些许责备,更多的却是满满的心疼和爱护。温和的嗓音,听起来真是让人沉醉。 叶绾,在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恐怖模样时没有哭,看到全身的红疹时也没有哭。如今,对着淸悠的一句关怀,立刻全线溃败。立马扑了过去伏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师傅,我得离你远点的,会传染的。”叶绾忽然想到,惊慌的推开淸悠,离开这让人贪恋的温暖怀抱。 “没事的,师傅也曾得过一次水痘,郎中说过,将来是不会再得水痘的。”说完,又将叶绾搂在了怀里。 淸悠此时思绪翻腾,仿佛看到了额娘端着碗哄自己吃药的温柔模样。又想到自己对叶绾的安排是否太过残忍。不自觉的又将叶绾搂紧了些。 大夫检查完后,开了药方,又叮嘱得忌口,不得吹风。索性检查及时,要在等些时日可是能要人性命的,再不然等水痘成熟,破裂是要留下疤痕的。 但凡女子都偏爱自己的容貌,叶绾也不列外。 夜,叶府西北角的园子,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着火啦,快救火啊,着火啊,快来人啊,救火啊….”一时呼声四起。救人的,救火的,忙作一团。 “怎么回事,大半夜的都没个消停?”叶逢春满脸怒气的对着来报信的嬷嬷说着,一边示意莫式替自己穿衣。 今日,叶逢春歇在三娘莫式的碧霞阁,二人正浓情蜜意的温存着。这冷不丁被打扰了,哪有不气的道理。 等叶逢春到时,火已经扑灭。 “老爷,逸云轩里四小姐的正屋被烧毁了,其他的屋舍抢救及时,并没有被波及到。”黄管事看到自己主子来了,连忙谄媚的上前禀报。 “哟,这也是奇怪了,这么大的叶府哪里都不着火,怎么着就光烧四小姐这啊?”莫式阴阳怪气的说着。本来还想说是四小姐的命不好克咱们叶府之类的风凉话,却被一声嚎哭给打断了。 “我可怜的绾儿啊……”阮氏穿戴整齐的携着叶紫曦从远处疾步而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绾儿呢?绾儿还好吧。”阮氏朝叶逢春福了福身子,又朝着一边的下人厉声问道。 “爹,大娘……”叶绾见主角都已登场,从暗影里走出来,跪伏在地,低着头,委屈的哽咽着。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只是……”一旁的丫鬟语气顿顿的说着。 “有什么就说?有老爷在这会给你做主的。”三娘莫式抢先说着。 “奴婢刚听救火的小厮们说,在四小姐主屋的外墙角发现有火油烧过的迹象。”丫鬟磕着头,老老实实的交代着。 叶逢春眉头紧皱,又想起莫氏刚说的怎么就光烧四小姐的这里的话。心里已然有些头绪,不满的看着阮氏。 “老爷恕罪,都是妾身管理后院无方,才让这些个小人在绾儿这作祟,明日,妾身一定好好整顿内院,彻查此事,还绾儿一个公道。”阮氏察觉到叶逢春目光里的不满,连忙跪下,情真意切的保证着。 “爹,这也不是娘的错啊。谁知道是不是叶绾得罪什么人了?”叶紫曦连忙帮腔替母亲求情避嫌。 叶逢春瞄了一眼阮氏,也不言语。 其实对内院的事,他不是不知。只是不要过分,不要让自己烦心,他也就从不过问。 哪个大家族的后院不是如此。但有一条,就是得维护着叶府的形象。至少要在外人看来,得是父慈子孝,合家幸福美满的模样。 阮氏这次做的有些过分。千里寻父的女儿,进府时日不多,便葬身火海。到时外间还不知用什么传言来编排叶府。岂不让人看笑话。 “哼……”叶逢春甩了甩衣袖,又接着说道:“让你管着家,你就给我管成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传出去,我的脸往哪放啊?”。 “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会处理好这件事的。请老爷放心。”阮氏低着头说着。 叶逢春恨铁不成钢般的摇摇头,转身拉着莫式就要离开。 “请爹做主,绾儿现在居所被烧,又受了惊吓,想着整个府里除了爹和大娘能照拂一二外,再无他处。女儿知道父亲您为叶家日夜忙碌,不敢打扰。请父亲准许我到大娘的来仪阁养伤,若得大娘庇佑,那些个小人必不会如此放肆。请父亲准许。”叶绾大声的恳求着。 叶逢春转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叶绾,只是她周身都裹在了大氅里,看不真切。又想着要给阮氏点教训。对着阮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你那个来仪阁宽敞,绾儿就去你那住吧,等逸云轩整修好了,再回来住。想必有你这样的母亲在,绾儿的伤会好的快些。” 阮氏刚想反驳,见叶逢春语气坚定,也不便拂了他的意思。默默的道了声是。 折腾半宿,阮氏带着叶绾回到来仪阁。 深秋的夜,果然很冷。叶绾轻笑。 进到内屋后,等阮氏安排住处的时候,叶绾将披在身上的香色斗纹绣着合欢花的大氅上的帽子取了下来。 “大娘,绾儿今晚睡在哪里啊?”叶绾委委屈屈的看着阮氏。 “啊……”一边的叶紫曦,惊的捂住了嘴巴。 “绾儿,你的脸是怎么了?”阮氏故作镇定的问道。 叶绾从阮氏游移不定的目光里看到了些许恐惧又或者是恶心。 内心讥笑着想:恶心的就是你! “怎么了?是火太大烧到脸了吗?大娘,绾儿是毁容了吗?”叶绾伸手摸了摸脸。然后又惊恐的叫了起来:“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 “大娘,你得救救我啊。绾儿不想毁容啊。”叶绾一边哭,一边去拉阮氏的手。 吓的阮氏连忙站起来,往后退去。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知道?是她自己送去了粘上水痘病人脓液的衣服和叶绾的衣服混在一起的,才让叶绾得上的水痘。 叶绾又惊慌无措的去拉叶紫曦,叶紫曦吓的花容失色的向边上躲去,嘴里念叨着走开走开。 阮氏见状连忙叫了身边得力的嬷嬷。把叶绾连拖带拽的,安排到了来仪阁的偏殿去了。也承诺了叶绾明日一早就请大夫来诊治。 “娘,你怎么把她弄来了,脏兮兮的,传染到我们怎么办?”叶紫曦嫌恶的弹了弹自己的衣服,对着阮氏抱怨。 “今日的情状,你也看到了。你爹肯定已经以为是我们在后院惹是生非。已经生了大气。我是怎么也推脱不了的。”阮氏伸手揉了揉额头,声音里有着丝丝的倦意。 阮氏心里有些惊骇,这个叶绾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只是如今人在自己府里,是再不能出差错了。 次日,阮氏便回了叶逢春说叶绾之前已经病着,加之又受了惊吓,卧床不起。估计得静养些时日。 又连忙请了大夫来给叶绾治疗。吩咐叶绾安心静养。 只因为叶绾一大早就来请安,还要和她们一起用早膳。于是又好心的让叶绾在偏殿休息,一应膳食,全部送去偏殿。 阮氏可不想没事让叶绾到自己跟前晃悠哭闹。一是,想着叶绾得的水痘实在是恶心。二是,怕着病气传染给了自己和宝贝女儿。 叶绾脚步轻快的走回了偏殿,想到大娘和大姐的狼狈模样,眼角眉梢里透着满满的都是笑意。 第七章、福安与赏赐 “叫叶绾出来,本小姐来看她了。”叶紫筱笑意盈盈的携着丫鬟而来。眸子里有着快要溢出来的幸灾乐祸。 “三姐的性子真是自来熟啊,怎的一声四妹都不肯称呼啊。”叶绾取下原本拂在面上的轻纱。施施然的从内屋走出。 叶绾出来的瞬间,只听见一声尖叫划破偏殿的上空。 叶绾笑的有些嚣张,慢慢的走向叶紫筱,带着恶作剧般的狞笑。叶紫筱步步后退,惊慌的连平日里用来抽人的鞭子都忘记拿出来护身了。 “多谢三姐来看望,病重不宜留客。三姐请回吧。”叶绾见她已然受到惊吓。于是便冷然的下了逐客令。 叶紫筱不等叶绾说完,逃也似的便跑了出去。 叶绾冷笑,如此色厉内荏的草包,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 午后,也只有四娘李氏带着儿子莫问带走些补品过来看望,略坐了坐便走了。 只是莫问这孩子,看起来怯生生的,对叶绾倒是颇为亲近,四姐长的,四姐短的问个不停。 从前落魄时,整个府里也只有四娘带着莫问还算良善,经常救济叶绾母女。 只是当叶绾提到母亲死时口鼻处似有黑血时,李氏的神情闪躲游移。 叶绾狐疑的想着药是四娘送来的,可以依着往日的情分,该不会是她才对?是大娘?三娘?还是? 最让叶绾好奇的是,叶紫澜也过来看她了。二人之前也从无交情,着实让叶绾思虑了许久。 一时府里流言四起,说叶家四小姐,身患恶疾。被大夫人禁闭在来仪阁的偏殿里养病了。 得了清净的叶绾,难得清闲,不为琐事所扰,无事便专心看书,练字,作画。偶尔也做些女红。 想着等手艺好些了,便亲手秀个荷包送给师傅。 每每想到这个,总是满脸的小女儿情态,和一般含情的富家小姐一样,单纯美好。 当然也免不了恶作剧般的跑到阮氏母女那边去晃荡两圈。 待到逸云轩修葺完毕,叶绾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便差人回禀了阮氏,搬了回去。 新修葺过的屋子,果然是更精致些。院里也添了些松柏、桂树、梅花等等。平添了许多生机,好一派新气象。 叶绾心里想着这才像个叶家小姐的居住之所。之前的逸云轩,长久失修,处处透着败落的味道。府里又尽是些拜高踩低之辈,哪能对自己这个不受宠的四小姐尽心。 但是思来想去,这次因水痘一事,能让大娘吃瘪,又得了新住处,算来还是自己赚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落在屋内。 叶绾一手捧着书仔细的研读着,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来回的写着字。 叶绾管这叫一心二用,又看书,又练字。师傅却总说是投机取巧。笑着刮叶绾的鼻子,说:机灵鬼。 “小姐,外面有个叫福安的丫头,有事求见。”绿痕掀开帘子进来禀报。 “哦?让她进来吧。”叶绾掀了掀眉毛。放下手中的书,又吩咐着绿痕守在门外即可。 “奴婢福安,谢谢四小姐大恩。”福安进屋后,便恭恭敬敬的行了跪拜大礼。 叶绾抬头看了看她,发现她衣服虽然单薄破旧,却是整洁熨帖,略微泛黄的头发规规矩矩的用木簪子挽在脑后。一副干净利落的样子。 “找我。有何事?如果是谢恩,刚刚已谢过了。可以退下了。”叶绾带着审视的味道,淡淡的说着。 “奴婢受小姐大恩,不得不报。奴婢虽出生贫贱,母亲却时时教育奴婢要懂得知恩图报。奴婢一无所有,只得以身相报。望小姐收了福安在跟前吧。福安一定尽心竭力的伺候好小姐。”福安磕了头,又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子。 很多年后,福安都记得,那个午后,有阳光打在小姐的脸上,神圣且美好。 在听到福安一本正经的说着以身相报时,叶绾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时屋内春意四起。 叶绾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福安的眼睛,发现她的目光深处里有着诚恳与坚定。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叶绾相信自己,亦相信福安。 更何况,母亲走那日,若不是老嬷嬷相助…… 于是吩咐绿痕去回了大娘,收了福安做贴身丫鬟。 福安,福安,福气,安康。真是好名字呢! 只是自己这一生,怕是求而不得了。 难得冬日里暖阳高照,无风来扰。 为了前几日下棋输给了师傅,叶绾,连续这段时间都在棋艺上下足了功夫。 湖心亭里,叶绾手捧着棋谱,盯着棋盘,眉头紧锁,似是眼前的棋局陷入了僵持,不得方法破局。 叶逢春从后花园过的时候,抬眼看到不远处的叶绾正低眉思索着什么?阳光晃眼,有一瞬间,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温婉如水的江南女子。后来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呢?于是抬步走了过去。 福安看到走到近前的叶逢春,正准备行礼问安。被叶逢春打住了。 叶逢春久在商场,最是爱附庸风雅,家里收藏的古董字画,琴谱棋谱等等名家之作,数不胜数。但是对于棋艺一道,却是真心喜欢。看着眼前的残局,一把心思便被棋盘吸了进去。顺势坐在了叶绾的对面,仔细思忖起来。 叶绾惊觉有人坐在了对面,一看是自家爹爹,且面带疑惑。索性也不作打扰,与叶逢春各执一子,默契的推演了起来。 “哈哈…..想不到绾儿的棋艺如此精湛,爹爹今日也只赢了一子。”叶逢春心情大好,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爹爹的棋艺,才叫绾儿吃惊呢?女儿原以为爹爹就是个会做生意人的商人罢了!”叶绾嘟着嘴甜甜的笑着,自然的走过去挽着叶逢春的胳膊。 看着眼前的叶绾,叶逢春有些不明白。从前叶绾是胆小的,见了他也是躲的远远的。不想现今撒起娇来,也是如此的冰雪可爱。 不知不觉,天色已将暗沉了下去。 “改日我们父女在好好下一盘。”叶逢春拉着叶绾的手往亭外走去。一边说着:“现在,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当满屋子的人看到叶绾拉着叶逢春的胳膊有说有笑的走进来时,屋子里的人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老爷,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三娘莫式声音娇柔的迎了过来。 又用眼色示意叶紫筱,挤开了叶绾,一边一个,挽着叶逢春走向桌前。 大娘阮氏看着叶绾,疑惑的说着:“绾儿,也来啦。” “四妹,什么时候跟爹如此亲热了啊?”叶紫曦有点吃醋的说道。 “大姐这话从何说起啊。绾儿本就是爹的女儿,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自然是亲近了。”叶绾看着叶紫筱笑着说道。语气天真。 “是啊。想不到绾儿的棋艺都快跟我不相上下了。”叶逢春心情大好,原本就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棋艺,众人心里了然。以为是叶绾处心积虑的投其所好。 不想确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隔日一早,黄管事便带着一般丫鬟小厮带了些赏赐。 “福安,将爹送来的东西登记入库,棋谱留下即可。”叶绾看着屋子的赏赐对着一旁笑逐颜开的福安吩咐着。 “奴婢本来还担心着小姐在府里无依无靠的,怕受了那些个小人欺负,不想老爷如此看重小姐呢!”福安边登记,边说着。 叶绾笑而不语。她是从尘埃里走出来的,如今已是正经主子,再怎么欺负也不过是使些小绊子。有何可惧。 只是爹今日如此厚赏,只怕…… “最近多留意府里的动向,任何细枝末节都得向我禀告。”叶绾声音低沉的吩咐道。 “上次让你留意院里的丫鬟婆子,哪些可用哪些不可用?都调查清楚了吗?” “是,小姐。咱院子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除了绿痕,还有负责洒扫的小翠,负责厨房的王嬷嬷,其他的都可用。另外,我让其他的人都盯着这些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必定不让她们在咱院里生事。”福安仔细的回答着。 叶绾听完,满意的点点头。福安这丫头,看起来单单纯纯的,想不到做起事情来也是滴水不漏。 “只是小姐…..”福安语气吞吞吐吐的说着。 叶绾抬头说道:“我既然让你进屋伺候,你该明白的。有什么话就说吧。” “是,小姐。奴婢觉着留着绿痕在,始终是个隐患,不如…..”福安很是玲珑的未将话语说满。。 叶绾听完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福安。 接着又说:“时机未到,先留着还有用处。” 福安深吸一口气,说:“我就知道小姐最聪明。这样我就放心了。”说完就跑了出去,说要做桂花糖糕。 叶绾老气横秋的笑着摇摇头,转头看着院里的松柏。 为今之计,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小心应付着。 第八章、祸水东引 莫式的碧霞阁可是描金绘银的富贵地,整体的奢华程度连阮氏的来仪阁都望尘莫及。 “贱人,就会百般讨好爹的欢心。”叶紫筱想起先前叶逢春和叶绾对答间的亲昵模样气的牙根痒痒,随手就摔了手上的青瓷杯子。 “乖女儿啊,不生气,不生气。我们母女联手还怕她个十多岁的小丫头?”莫式走到叶紫筱面前,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头。 “可是娘,这才多少时日啊?叶绾这个贱人就哄的爹如此厚赐,这往后还得了……”叶紫筱恨恨的说着。 “小心使得万年船,是得想个法子压压她的气焰。”莫式阴测测的说着,鲜红的指甲来回划着桌面。 莫式这些年在阮氏的欺压下,可不想、也不能让叶绾来分叶逢春那为数不多的恩宠。 因着冬日气候多变,连绵的雨雪,来势缠绵。福安正伺候着叶绾用着早膳。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叶绾为着叶逢春的赏赐,吃的也是心不在焉。 都说冬雨添愁,此话果然不假。 绿痕一大早就禀报了叶绾,大娘阮氏着了风寒,卧病在床。虽说免了近日的请安问好。叶绾想着做女儿的总该聊表孝心才是。 于是携着福安撑着一把翠色描着着翠竹的油纸伞,一袭素色衣裙的叶绾,温婉的像是出水的芙蓉般,只是眉眼太过清冷,仿佛能盖过室外吐气成雾的寒冬。 叶绾到时,其他人都已到了。一一行礼后,在最下方铺着鹅羽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呦,四妹现在是贵人难请啊。得了爹的青眼,便不把大娘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了吗?”叶紫筱瞪着眼睛,语气里尽是讥讽。 叶紫筱一改往日的红色裙衫,换了一件天蓝色的短打夹袄。 “三姐。这是哪的话啊。绾儿即使年纪再小再不懂事,却也知道百善孝为先。因着为求大娘病愈抄录佛经,所以才迟到了些。望大娘恕罪。”说着又把起身对着阮氏福了一礼,又让福安捧了佛经呈上。 “四妹,倒是有孝心!”叶紫曦带着疑惑的语气说着。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难掩姿色,更是平添了些若风扶柳之姿。 “好了,我有些头疼,需要休息,无事就散了吧。”阮氏躺坐在床上,对着众人挥了挥手。不复先前的不容置疑的气势。 到底病来如山倒。大抵也是坏事做多的报应吧。 出了来仪阁时,雨也停了,有风萧瑟。三娘莫式连忙追上远处的众人,笑着说道:“刚得了些时兴的胭脂水粉和段子,免得差下人挨处送了,请大家到我的碧霞阁坐坐吧。”说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吩咐身边的碧玉去请了大小姐。 众人推却不得,又说说笑笑着往碧霞阁走去。 碧霞阁,位置极好,离老爷的书房又近。装修的是极尽华丽堂皇。 “三娘的碧霞阁,可真是好看。比大娘的来仪阁还要气派呢!”叶绾天真的说着。 主座上的莫式很是得意的笑着说:“也是老爷知道心疼人,才赏赐了这些个劳什子。”炫耀似的指了指房间里的昂贵摆设。 一旁的叶紫曦淡漠的掀了掀眼皮,不屑的在一旁哼了一声。 又吩咐下人准备了茶水点心。 一旁的叶紫澜品着茶,诧异的说道:“三姨娘的这茶,可是上好的明前龙井啊。” 莫式正准备搭话,却被一旁的叶紫筱抢着说道:“二姐,好灵的舌头啊,这可是爹着人特意给娘送来的。” 莫式难得羞赧似的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一旁脸色有些阴沉的叶紫曦。 好一顿宾主尽欢。众人起身告辞。 莫式又命人拿了些胭脂水粉和绫罗绸缎分给了众人。 给叶绾的是个绿色绣花的脂粉盒子,一打开香气四溢。 “这可是城里最好的胭脂水粉店齐顺斋的东西,别看这一小盒,可价值千金呢。”叶紫筱在一旁,高傲的说着。 “三娘,可真是大方。谢谢三姨娘。”叶紫澜语气轻柔,拿着一方上好的徽砚。 “多谢三娘赏赐,绾儿可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的胭脂呢。”叶绾只开心的道谢。仿佛得了稀世珍宝般。 一边的刘氏也是捧着新的布匹道着谢。她上面有个霸道的大夫人,有着跋扈的三夫人。她的日子也是不好过,只得在夹缝里委曲求全。 叶紫曦随意捡了样段子,也不道谢,福了福,就往外走去。 一番热闹后,众人纷纷告退。 “大姐,请留步。四妹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叶绾在花园的长廊处终于追上这快步疾走的叶紫曦。 “有什么事直说,我还得回去伺候母亲呢。”叶紫曦不耐烦的说着,神色倨傲。 “大姐,我看重三娘给你的天水碧的段子了,想拿这胭脂跟你换。”叶绾目带希望的看着叶紫曦。 叶绾看到,刚才在屋内时,叶紫曦的目光里些许的吃味。三娘给所有人的东西中,唯独自己的最是贵重。 “别人送的东西怎么好私下里换呢?况且这东西,我想要还能没有嘛?”叶紫曦嘴里虽推脱着。目光却在叶绾手上的胭脂游移。 齐顺斋的东西,京城里哪家小姐不想要。那可是限量预定的。 “大姐,你就当帮帮我吧。好不好?”叶绾哀求着,拉了拉叶紫曦的胳膊。 “那好吧,我是看你求可怜才跟你换的,可不许对旁人说。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贪图你的东西呢。”叶紫曦装作无可奈何的说着。 “恩。绾儿知道了。谢谢大姐。”叶绾开心的道谢。 夜里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墙根处的一丛竹子,左右摇摆,发出瘆人的沙沙声,似是择人而噬的毒蛇吞吐着信子。 “小姐,你也真是的,难得三姨娘大方一次,送了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就给了大小姐了呢?”福安娴熟的添着灯油不解的问道。 叶绾放下手中正抄录佛经的笔,又看了看字。叶绾的字体虽然清秀,落笔处却难掩笔锋。多了一份力道与霸气。 叶绾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说道:“齐顺斋的东西是好,可是用起来未必就那么好了。”语气难以捉摸。 “齐顺斋的东西那可是求也求不来的,怎么就不好用了呢?”福安分辨着。这丫头就是如此较真。 叶绾笑的调皮,回答:“等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福安噘着嘴不满的说道:“小姐,你真坏。这么吊着人家的胃口,是存心让奴婢这几日不用睡安稳嘛。” 叶绾高深莫测的笑着说道:“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第九章、恼羞成怒 冬日里的京城,有猫冬一说。人会像猫一样,窝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悠然的躲着寒冷的侵袭。 “小姐,你知道吗?听说大小姐病了。府里下人都在传说来仪阁是流年不利,怕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大夫人病刚好,大小姐又病了。 叶绾弹着琴,笑而不语。琴音如淙淙流水般丝丝透着情愫。混着袅袅的檀香,意境绵长。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三娘没来由的热情,真当自己看不出来。 再者说来,打开盒子的瞬间,她便闻到清淡香气里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苦味,若不是自己从小鼻子比旁人灵敏些,只怕也是闻不出来。齐顺斋的东西以品质取胜,卖予的都是京城里的大户人家,怎么可能会出如此疏漏? 所以,只有委屈你了。大姐! “曦儿,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脸成了这样。”阮氏着急的问着。女儿将来的好前程,将来还得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呢。叫她怎能不紧张、不着急啊! 叶紫曦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哭。 于是又招来近身伺候的丫鬟询问。可是府里接触的人来来往往甚多,一时也无头绪。 等大夫诊了脉,又检查一通后,仔细的回着话:“大小姐的脸是因为药物所致,依老夫看来估计有人在小姐平常用的胭脂水粉或是其他能接触到脸部的用品里做了手脚。”徐大夫是叶府的老人了,也是阮氏的心腹,自然知无不言。 “给我仔细的查!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阮氏语气平静的说着,任谁都可以看出那是潜藏在冰山下的火山即将要爆发前的平静。 徐大夫恭敬的应了声是,就检查起大小姐的一应物品。 当徐大夫拿着绿色的绣花盒子出现时。叶紫曦哭的更厉害了。 阮氏看女儿哭的伤心,也不忍责备,问了丫鬟绿珠才知晓。这胭脂似是莫式所赠。 阮氏恨的咬牙切齿。心思转圜之间,嘴角轻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碧玉上气不接下气的喊着跑向碧霞阁。 “什么事如此惊慌?”莫式看着新上色的绯色指甲,问道。 “您让奴婢留意四小姐,可是奴婢早些时候听来仪阁的嬷嬷们嚼舌根却说大小姐的脸,怕是要毁了。”碧玉慌乱的回着话。 “什么?怎么会是这样?我明明…..”莫式惊的站了起来,声音尖细的近乎刺耳。又神情不安的在厅内来回踱着步。 “你们不能进去,小姐练字时不喜欢被打扰的。”福安极力的阻挡着盛怒而来的莫式母女。 “啪”的一声,福安被叶紫筱狠狠的扇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的厉害。身子却直直的挡在莫式母女的前面,丝毫没有退让。 而绿痕几人见状却畏缩的远远的躲在了一旁。 叶绾听到屋外的动静,略作整顿,脸上带着微笑,迎了出来:“什么风把三娘和三姐吹来了。下人不懂事,怠慢了。请进。”叶绾侧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叶紫筱看着叶绾淡淡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正准备大声呵斥。被一旁的莫式拉着进了屋内。 叶绾心想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不像叶紫筱般沉不住气。 吩咐下人奉了茶,关了门后。莫式阴狠的说着:“好你个叶绾,为什么要算计我?” 叶绾品着茶,冷笑着反问道:“算计你?到底谁算计谁在先啊?” 叶紫筱气的脸色发红,大声的骂道:“谁允许你如此跟我娘说话的。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种。” 叶绾顿时脸色一沉,讥笑道:“野种?这我可不敢当。至于是不是呢?恐怕你得去问爹了。” 叶紫筱被呛了回来,一时无言。抬手就想给叶绾一巴掌。 叶绾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叶紫筱的手腕,很是用力,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叶紫筱看着叶绾瘆人的阴冷目光,气势弱了下去,步步往后退着。却有一时挣脱不了。求救似的看向莫式。 “我要是三娘,就乖乖躲回碧霞阁内,好好想办法自保。我这巴掌要是挨实了,你说爹是帮我还是帮你们这对嚣张跋扈的母女?”说完狠狠的把叶紫筱的手甩了开去。 莫式见情况讨不得好,恨恨的拉着叶紫筱离去。 “老爷,您看最近府里也不是很太平,先是绾儿的病,现在又到了咱们曦儿这了,为求心安,妾身想请青云观的道长到府内做场法事。”形容憔悴的阮氏向叶逢春建议着。 叶逢春摸着两撇八字须,说:“也好!内院的事情你也管了这么些年了。你自己拿主意即可。” 阮氏恭敬的应声退下。自己嫁到叶府20来年,一直苦心孤诣的为着叶府操持,如今容颜逝去,光得到丈夫的倚重又有什么用呢? 叶绾拿着煮熟剥壳后的鸡蛋,轻轻的在福安的脸上滚动着,福安的嘴里发出嘶嘶的抽痛声。 “小姐,你说这鸡蛋敷完脸还能吃吗?”福安忍者痛故作轻松的说着。 叶绾原本绷着的脸,瞬间犹如化开冬雪的春风般柔和了起来。 用手指点了点福安没受伤的额头部位,佯装怒气的说道:“下回再出现这样的事,你不必拦着,无故又让自己受伤,还得我这个主子来伺候你。” 福安被叶绾点歪的头,就定定的歪着脖子,说道:“那可不行,小姐你可是没看到三夫人那张阴沉的可以下冰雹的脸,着实吓人,我怕她进屋后伤着小姐了。” 叶绾心里一暖,语气温和的叮嘱着:“怎么说我也是叶家的四小姐,她一个姨娘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行凶,你就该学着绿痕她们早早的躲一边去。” 福安一听到绿痕就气的牙痒痒,语调上扬,扯着被掌掴的脸,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愤不平的说:“我才不要呢,我得照顾好小姐的。” “我娘曾经说过食言而肥。我对上天发过誓拼了命也要护着小姐的。我可不想变成个大胖子。”说着又用双手量了量着自己的腰身。 叶绾默然不语,只抱着福安良久。心里也发着誓:你既如此待我,我必护你平安。 第十章、反击 叶紫曦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要看出个花来才肯罢休。又问:“绿珠,你来看看,我的脸上是不是留下疤痕了。” 绿珠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看了看,只见自家小姐肤若凝脂,光洁如雪般的脸颊上哪有痕迹。仔细的回答道:“小姐的脸上并无疤痕,想来是痊愈了。” 叶紫曦又转身对着镜子照了照,狐疑的问道:“真的?” 绿珠一边给叶紫曦沏茶一边说着:“就冲着夫人对小姐您的用心,也该完全好了。” 叶紫曦这才展露了些笑颜。又让绿珠去请了四小姐午后到畅乐轩一叙。 畅乐轩,是个废弃的戏楼子。因规模太小,一直就搁置了。不大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墙上的藤蔓离开了花匠,生长的肆无忌惮,满院里攀爬。 叶绾到时,叶紫曦已经站在院子里了。遗世独立的样子。叶绾见只有她一人,于是挥挥手让福安也守在了院外。 “大姐,怎么如此有雅兴约妹妹见面啊。”叶绾指了指四周破旧的环境。 “你为何要害我?”叶紫曦快步上前,鼻尖几乎都要抵到叶绾的脸了。 “害你?我何曾害你了,那盒脂粉可是三娘赏的。要说害,你得找三娘啊。怎的找妹妹我来了呢?”叶绾丝毫不退让的说着。 “牙尖嘴利的,论歪曲事实,我是比不过你。不过你给我记住了,这府里时日长久,从前我可以踩你如草芥,今后必定也会!”叶紫曦想到从前那个胆小怕事的叶绾,脸上浮出了畅快的笑。 “哦?你也会说从前,从前的那个叶绾已经随着她娘走了,今后的叶绾……”叶绾故意没将话说完,只是看着叶紫曦,目带凶光。 叶紫曦养在深闺,何曾有人对她有过如此狠绝的表情,一时被吓着,顿了顿又打起气势,甩着狠话:“这次是我不小心着了你的道,我看你能否次次都有好运能逢劫必过。” 叶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我相信上天总不会偏帮那些不择手段,心思歹毒之辈的。比如说你……”叶绾伸出纤纤玉手指着叶紫曦。 末了,才吐出最后几个字:和你娘! “人在做天在看。好自为之吧。”叶绾不顾身后气的浑身发抖的叶紫曦,翩然而去。 叶绾是吃定了叶紫曦不会将二人换了赏赐的事说出去的。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这么做。也算到了三娘莫式无缘无故的殷勤。所以才特意交代福安在入碧霞阁时将绿珠给支了出去。 人生无非是一场场非赢即输的赌局罢了。 初五, 天微微有些亮光时,叶府便热火朝天的忙了起来。 大娘花了重金请的青云观的观主张天师,到府里设坛祈福。 京城里传言张天师法力高深,得其道法护持的家族,必定是人丁兴旺,家宅安宁。 为的今日的祈福,大娘特意交代府里的所有人。从上个月末开始就日日沐浴熏香,日日吃斋,足足七日。 祈福的地点选在祠堂偏殿的院落内,此处乃是张天师夜观星象所得,说是上慰先祖,下荫子孙之地。 太阳初升,香案,贡品,香炉等一切已准备妥当。 只见一群身着灰色的道袍的道士鱼贯而入。又分方位站定。 最后是一位,头挽道髻,手拿浮尘,身后一口寒光宝剑,慈眉善目,悲天悯人的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白须老道进入阵中。想必就是赫赫有名的张天师了吧。 只见他脚踏罡步的来回走动,嘴里念叨着不知名的道文。 最后又拿出个古旧的罗盘,在各个方位走动起来。时而皱眉,时而摇头,最后站定在院子的东南角。 叶府,书房内。 张天师似是而非的说着玄之又玄的话语。 一旁的阮氏看着脸上有些不耐烦之色的叶逢春。对着张天师躬身说道:“请大师明言,如何才能破掉我们叶府的霉气之运,保我叶府家宅安宁。” 张天师正色道:“那就恕贫道直言了,府里有人今年命犯太岁。才至府里一直灾祸不断。”说完又是喊了声无量天尊。 叶逢春见问道正题,连忙问道:“敢问天师,该如何化解?” 张天师,又说:“化解倒是不难。只将犯太岁之人,近亲者隔离开来,下人们迁出府外即可。” 叶逢春这才松了口气,问道:“那该如何找出这犯太岁之人呢?” 张天师缓缓的从长袍的袖口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叶逢春。 叶逢春双手接着后,打开纸条上写着个字:狗。 阮氏疑惑的问道:“狗?” 张天师解惑道:“现已入冬之际,贫道夜观星象,推演占卜所得,府内凡是属狗之人,皆是犯太岁之人。” 叶逢春道了谢后,又吩咐黄管事打赏后,恭敬的送了张天师出府。 “你们干什么啊?”碧玉拉着想要锁上院落朱漆大门的嬷嬷们。 “老爷有令,封锁碧霞。无事不得外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嬷嬷说着。另一个在碧玉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个,将碧玉推到在地上。 吱呀一声,碧霞阁的大门被落了锁。 原本还在哭喊着要见叶逢春的莫式,见状只呆呆的瘫坐在地上。 昔日的欢好缱绻,却敌不过这道士的诛心之言。 阮氏一脸得意的看着桌子上的琉璃樽的花瓶,一手拿着剪刀修剪着花瓶里的菊花。嘴里念叨着:我要让你们明白这叶府内院里还是我做主。 “小姐,小姐,三夫人被禁足了!”福安捧着新择的几只桂花,小跑着进了屋内。 叶绾笑着看着福安。虽自己早有思想准备,却不想大娘下手如此之快。 “小姐怎么如此好静。也该向福安一样多走动走动,身体才会健健康康的。”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腮帮子。说:“小姐,你看我是不是又胖了些。” 叶绾看着做着鬼脸的福安。笑意渐浓,眼睛里都笑出了泪花。 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开心的笑过了。 静?都说人静心深。可是如若不步步小心。自己恐怕也早已命丧黄泉了吧。 “好吧,听我们福安的。回头你让府里的小厮在花园里给我扎个秋千吧。等开春了,闻着满院的花草香气,荡着秋千,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叶绾一脸满足的吩咐着。 第十一章、诛心 莫式被禁足后,叶紫筱跑到叶逢春那又哭又闹,撒泼打滚的,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全部上齐了。毫不顾忌叶府小姐的身份。气的叶逢春胡子都翘了起来。 最后被叶逢春狠狠教训了顿后,抽泣着跑开了出去。 “你看我这秋菊绣的怎么样?”福安一边俏皮的笑着,一边朝叶绾举了举手里的绣样。 叶绾才在叶府落定不久,日子自然不宽裕。差不多的绣活还得自己来。 “好,好,好…….”叶绾头也不抬的回答着,嘴角浅笑。 福安噘着嘴,佯装不满道:“小姐,你也太敷衍我了。看都没看就说好看。” 叶绾放下手中的绣样,抬头看了看福安的方向。福安的绣工的确不错,明黄色的菊花,枝叶翠绿,活灵活现的像是摇曳在秋风里。 看着看着,叶绾的眼前便浮现出那个一袭僧袍的挺拔背影。一时就失了神。 “小姐,小姐……..”福安看着主子,连忙上前在叶绾的眼前晃了晃手。 “死丫头,瞧把你嘚瑟的。”叶绾看着眼前的福安,伸手轻轻的点了下福安的额角。 “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绣样成了精将你的魂勾了去了呢。喊您几声都没答应。”福安揉着额头,调笑着说道。 叶绾难得的脸上露出绯色,甜甜的笑着,低头继续绣着眼前墨色的绣着翠竹的披风大氅,周边镶嵌着白色狐绒。 “呀,小姐,莫不是害了相思病了……我听府里的丫鬟们说…..”福安正兴致勃勃的说着,眼睛瞄着叶绾手上的大氅。 忽然看见叶绾神色紧张的朝自己摇了摇头,虽然很是疑惑,却也便不再言语了。 叶绾看见屋内的门框边有着些许黑影,不仔细看还真察觉不了。 不用思量叶绾也知道,肯定是绿痕又在偷听墙角。留个定时炸弹在自己院里,也实在是不方便。看来…….. 叶绾给福安使了个眼色,福安心领神会的轻轻的走到门边。猛的拉开了门。 “哎呦……”扑通一声,绿痕狠狠的摔了进来。 “绿痕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啊。”福安连忙上前搀扶,才搀扶着要起来。 福安脚又是一滑,两人又一起重重的跌了下去,福安顺势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绿痕身上。 一时间就混乱起来了。最后在两个力气甚大的嬷嬷帮助下。才结束了这个闹剧。 叶绾看着福安的小心思,强忍着笑意,板着脸,严肃道:“绿痕,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行事如此的不稳重。如今,在咱自己院里毛躁些,倒也不打紧,要是来日冲撞了哪个贵人,丢的可是大娘的脸,是咱叶府的脸。” “四小姐,恕罪啊。奴婢是看您和福安正聊在兴头上,没敢打扰,就在屋外等着了。四小姐明鉴啊。”绿痕忍者痛,连忙跪下磕头。 “好了,我也没说什么。你毕竟是大娘送来的人,传出去了坏了也是大娘的名声。我这也是为大娘着想。”叶绾坐在软塌上,看着眼前磕头求饶的绿痕,指尖敲着桌角。 散了众人后,福安端水进来替叶绾梳洗。“小姐,绿痕每次都这样,明里暗里的打听咱们院里的情况,你怎么不打发她走了啊。”福安疑惑的说着。 “她毕竟是大娘派来伺候我的,一般的罪名,怕是发落不得。”叶绾一边洗着手,一边思索着。 于是又吩咐福安派人仔细盯着绿痕,但凡发现点蛛丝马迹,就可一次拔起大娘安排在逸云轩的眼线。 万里无云,风清气朗,难得的好天气。叶逢春约着三五生意上的朋友在城里的品花阁里听曲赏舞。出门赴约经过外院的时候,听到两个扫地的嬷嬷躲在角落里嚼着舌根。 一个瘦脸却满是雀斑的嬷嬷笑着说道:“你听没听说,咱们府的四小姐,年纪不大,却跟外边的野男人有私情呢。”说完又警惕似的四下望了望。 另一个微胖的嬷嬷,不信的摇了摇头:“真的假的,我看着四小姐倒是文文静静的模样,不会的,不会的。”说着摆了摆手。 脸上有雀斑的嬷嬷见状伏在微胖嬷嬷的耳边一阵耳语。不时传出来阵阵“你懂了的吧”的窃笑声。 一旁的叶逢春听完,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拂袖而去。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何况这流言蜚语。 叶逢春想着不能让这败坏家风的事影响了叶府的名声。女儿家的名节最是重要。又想着自己一个男人,思虑着又让黄管事请了夫人阮氏过来。 叶绾看着满脸乌云的叶逢春携着一脸春风得意的阮氏联袂而来时,很是疑惑的迎了出来。 叶绾连忙招呼二人坐下,又亲自奉上了茶。“爹和大娘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啊。是有什么事情吗?”又一边吩咐福安拿来新采摘的菊花花瓣,放了些在叶逢春的茶水里。 “爹,女儿看你嘴角都起皮了,秋日里天气干燥,所以在茶里放了几瓣菊花,您尝尝,清热下火的。回头我让福安给您送点过去,你以后喝时,记得放点。”叶绾絮絮的说着,一边给叶逢春和阮氏端上茶水。 原本正准备一肚子火气的叶逢春被叶绾这细小的关心,顿时浇灭了不少。 一旁的阮氏看着情况不对,打发着下人都出去伺候着。又厉声对叶绾低喝道:“逆女,还不跪下。做了如此不知廉耻败坏家风的事情。还不知错!” 叶绾双膝一曲,直直的跪了下来,对着叶逢春:“爹,女儿不知做了何事,惹得大娘说出如此败坏女儿名节的事来。求爹做主。”说完重重的磕了个头。 “府里都传遍了,你私会野男人,还给这野男人做衣服。都是我这个娘管教不严,才让你做出来如此败坏我叶家门风的事情啊。”阮氏拿着手绢擦着眼角,眼神确是恶毒里透着幸灾乐祸。 “如此捕风捉影的事情,如今大娘未经查证就如此诬陷于我,如今府里绾儿就爹您一个亲人了,如果连您都不相信我,女儿就只有一头撞死在您面前,以正清白了。”说着就要起身,往桌角撞去。 叶逢春喝了叶绾泡的茶,有着淡淡的菊花香气。自己的这几个女儿,能如此用心的也就只有叶绾这个小女儿了。顺手就拉住要撞上桌角的叶绾。 “这要是撞实了,可不得毁容了。”叶逢春转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又对着坐在下首的阮氏说着:“既然绾儿,有此决心,就听听她是如何为自己剖白的。” 阮氏原本想快刀斩乱麻的给叶绾拿下,一边害怕事有变故,一边碍于叶逢春的面子又发作不得。顿时觉得如坐针毡般焦躁不安着。 “爹,大娘,女儿也不知道是哪些个小人无缘无故的想要败坏女儿的名节。女儿着实冤枉啊。”叶绾抽泣着又磕了头。 “你也别说做娘的没调查就来兴师问罪,那我问你你可有私下里做男人的衣裳?你一个闺阁小姐做男人的衣服干什么?”阮氏狭长的凤眼一横,语气如冬日里的寒风般刺面而来。 “女儿….女儿……”叶绾含含糊糊的说着,抬眼看了看叶逢春,又看了看阮氏。 “如此你是承认了?”阮氏心里大定。 叶绾像是下了决心般,抬头对着叶逢春哭着说道:“爹,你相信我,女儿没有做对不起您的事,更没有做对不起叶府的事。您得相信我啊。爹。”叶绾跪着挪到叶逢春的脚下,拽着叶逢春的衣角。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叶绾,做出如此下作的事,还有脸求情,你这让你爹乃至整个叶府的脸往哪里搁啊。”阮氏面目狰狞的像是要吃人的兽般,狠狠的一个巴掌打在了叶绾的脸上。叫嚣着要严惩叶绾。 “啪”的一声,仿佛一声冬日里的炸雷般,余音绕梁般的环绕在这屋子里。 叶绾如凝脂般的脸上登时就浮现出一个通红的五指印,很是醒目。叶绾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般,全然不在意。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坐上的叶逢春。 第十二章、脱险 叶逢春很是失望的摇着头,看着低头抽泣的叶绾,一时心烦,也无心想管这破事,打算由着阮氏发落。起身正准备离开时,只见一个圆脸丫鬟捧着件衣服冲了进来。“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婢福安,有话要禀。”福安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福安进来的突然,叶逢春和阮氏都还没反应过来。还没等到回应,就听福安已然开口,徐徐的将事情道了出来。 “老爷,夫人,你们误会四小姐了。这件大氅,是四小姐亲手缝制的想要送给老爷的。”福安哭着说道。 叶逢春狐疑的看向叶绾。而一旁的阮氏则心头一惊。 “马上不是要到老爷的寿辰了嘛,四小姐想着再名贵的礼物,都抵不过自己亲自做的大氅来的有新意又暖和。”说着又拉着叶绾的手递到叶逢春面前,“老爷,您看,小姐为了缝制这件衣服把手都刺成什么样了。奴婢心疼四小姐,就想着要帮忙,还被小姐训斥了,小姐说给自己亲爹的礼物,一针一线都得自己亲自做才最贴心、最暖心。” 叶逢春被说的一阵感动,眼眶微红。又看着叶绾指间满是细小的针眼。心疼的将叶绾扶了起来。 “你说给老爷就是给老爷的?说不定…..”阮氏故意将话未说完。 “老爷,您看大氅的最底下的外侧是不是刺了个”春”字?”福安将捧在手上的大氅恭敬的递到叶逢春手上,又说道:“小姐说了,老爷的名讳里带个春字。又有一年之计在于春之说,预示着咱们叶府的生意长青不败,欣欣向荣。” 叶逢春摸着柔软的狐皮大氅,果然在左侧最下面的地方发现了个工整的用金线绣着的”春”字。很是醒目。 阮氏跟着又发难道:“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叶绾看了阮氏一眼,低声回答:“女儿原是想给爹一个惊喜,没想到喜倒是没有,却尽让爹受了惊吓了,早知道,早知道,女儿就不做这大氅了。”说着就拿了绣筐里的剪刀,想把大氅给剪碎了。 叶逢春连忙拿了大氅,说道:“女儿给爹的心意,怎么能随便绞了呢?况且爹很喜欢绾儿的礼物。” 又对着阮氏发着怒气:“你看看,你看看,让你管着叶府,你就这么管着府里的下人的,无事就到处嚼主子的舌根,给我查,查到就直接杖毙。要让他们知道,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务必以后不再出现如此捕风捉影的事。” 阮氏看着叶逢春大动肝火,连忙应是。又害怕惹祸上身,连忙借故离开了。 叶逢春看着委屈的叶绾,安抚道:“绾儿,这次让你受委屈了。”说着又拍了拍绾儿的手。 叶绾断断续续的抽噎着:“女儿自从回府,自问处处小心谦让,不想还有人想要加害于我。” 叶逢春不满的说道:“你是我叶府正经的四小姐,你跟谁都不必谦让小心。有爹给你做主,你放心啊。” 叶绾破涕为笑,微微点了点头。 叶逢春看到叶绾脸上鲜红的指印,内心里有着些许的愧疚与不安,连忙让黄管事取了珍藏的昆仑雪莲膏,吩咐福安给叶绾上药。 接下来的几日,府里的风向就变了。自三夫人因犯太岁被紧闭在碧霞阁后,偌大的叶府里,叶逢春去的最多的地方竟然是——逸云轩! 叶逢春看着眼前乖巧安静的叶绾说道:“绾儿的伤要是好了,就来陪为父下盘棋,让为父看看绾儿的棋艺进步了没有?” 叶绾一边吩咐吩咐福安拿了棋盘,一边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爹,这回看绾儿怎么杀你个片甲不留。” 本来也不是奉承的话语,此刻的叶逢春听来怎么就如此的顺耳与受用呢。满眼笑意的看着叶绾,脸上的皱纹瞬时堆积在了一起。 叶绾执了黑子,颇为轻松的走着棋子。叶绾看着眉头微微皱起的叶逢春,想着:有些事,终究是回不去了。 从前12年的不闻不问,从前母亲的受尽苦楚,从前……叶逢春永远不会知道,亦不会明白。 逸云轩不时有浑厚的笑声和银铃般的笑声交应着传出,回响在叶府的上空,回响在有心人的眼里。 一盘棋结束,叶逢春只觉得浑身有说不出的舒爽。又与叶绾一同用了晚膳,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烛光摇曳,映着镂空的窗花,忽明忽暗。 福安拿着药膏仔细的替着叶绾包扎着手指的伤处,心疼的说着:“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 “既然想不被看穿,就必须得假戏真作,感动自己,才能感动他人。事情我自己得做,话可以由你说。”叶绾微肿的眼睛里,布满着淡淡的血丝。 叶绾自嘲的笑了笑。真是可悲啊!至亲的家人之间竟要如此虚情假意般的维系着表面上的家和万事兴。 “这次也多亏你机灵,爹原本就多疑,要不是你,这次我也是在劫难逃了。”叶绾垂下眼帘,有着深深的无力感。自己从未主动害过任何人,为何这些人要咄咄相逼呢? “奴婢虽然不识字,但是“春”字,奴婢还是知道的。只得匆忙的将你未绣完的“清”字改成了“春”字。”福安有些后怕的说着。 叶绾安抚的拍了拍福安的手背。将福安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手中。 此刻,叶绾明白了。有些人生来就是毒如蛇蝎。不会因为你的心善而选择放过。 像很早以前娘讲的故事:农夫与蛇! 叶绾将事情的始末从到到尾仔细的捋了一遍,自己做大氅的事情,也算是很隐秘了。大娘能如此掌握到逸云轩的动静。 看来这个绿痕是留不得了!不过…… 叶绾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投桃报李,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十三章、离间 叶绾吩咐福安去库房里找来前几日叶逢春送来的西域传过来的镶着红宝石的雕花鎏金簪子。叶绾拿在手上仔细的看着,红色的宝石颜色通透可是难得的珍品呢! “小姐,这么好的东西真要赏给她吗?这不是糟蹋东西嘛?”福安撅着嘴巴很是不解的问道。 “财帛动人心,端看她敢不敢收了!”叶绾转着手上的簪子,眼里波光流转。 “绿痕姐,小姐让你进屋呢?”福安对着绿痕笑意盈盈的说着。 “四小姐,要找我?”绿痕很是疑惑的反问着。自从福安来了之后,所有内屋的事情,四小姐可从不让自己接触的。难道?莫不是?之前大氅告密的事情四小姐是要找自己算账吗? 于是上前挽着福安的胳膊打趣着说道:“我的好妹妹,给姐姐透个风呗,你可是咱们院里最得四小姐器重的人呢。” 福安神秘的瞧了瞧四周,然后附在绿痕的耳边低声耳语道:“四小姐,说姐姐做事得力,要好好赏赐呢。总要让府里的人知道,咱四小姐是个恩赏分明的主子。瞧把姐姐你紧张的。” 绿痕听到福安如此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胸腔。又与福安寒暄了几句,连忙整理了下衣衫头发,撩开屋外厚重的门帘。一进屋顿时觉着一股暖流扑面而来。 “奴婢给四小姐请安。”绿痕恭敬的行着礼。 “你到我院里多久了?”叶绾轻划着茶盏,温言说道。 “奴婢自四小姐回府就伺候在您身边了。”绿痕略显拘束的立在一边回着。 “恩!果然是大娘身边的人,行事很是稳妥,将这屋里屋外的事情处理的那是井井有条。也让我省了不少的心思。”叶绾夸奖着微笑说道。然后拿着红宝石的簪子走到绿痕的身边,轻轻的将簪子插在绿痕的发髻上。 绿痕看着叶绾,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也想不清楚哪里不对,又见叶绾拿着如此华丽漂亮簪子赏给自己。连忙推脱说着:“四小姐,伺候主子,是做奴婢的本分,您的礼物太贵重了。”说着连忙将簪子送还给叶绾。 叶绾将绿痕面部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绿痕眼里有着很是火热的情绪一闪而过。叶绾笑着说:“这也是给你的嘉奖,也是给府里所有的人看看,我叶绾也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不是一味的小家子气的。”说着又用双手附在绿痕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 绿痕见是如此,于是千恩万谢的收下了。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绿痕都戴着那支红宝石的簪子。因着叶绾想吃木薯粉做的丸子,便谴了绿痕去大厨房里领些回来。 “绿痕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啊?”三娘的近身丫鬟桑儿抬步上前与绿痕并肩走着。 “四小姐想吃木薯粉的丸子,我去大厨房那领些。回头做给四小姐。”绿痕回应着。然后用手拢了拢头发。 “呀!好漂亮的簪子啊。”说着桑儿就抬手摸了上去。却被绿痕将手打了下来,说道:“仔细着点,这可是西域来的珍品呢,摸坏了你可赔不起呢!” “绿痕姐真是好福气啊。不像我们望云阁,何曾有这么好的东西呢。果然府里的好东西都在大夫人那。”桑儿羡慕的说道。 “这是四小姐赏的,据说整个府里就这独一支呢。四小姐说我做事尽心特意赏赐给我的。大夫人可没那么大方的…..”绿痕像是说开了般的滔滔的往外说着。 “还是姐姐你有福气啊。不比我在这这清水衙门般的地方,一年到头也得不到啥好的赏赐。”桑儿不满的抱怨着。 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花园的隔断处,一个微胖的身影看着绿痕走远的方向看了看,鬼鬼祟祟的略作停顿后,匆匆的离开了。 灯火通明的来仪阁内,阮氏如同怒目金刚般的端正的坐在屋内的暖炕上。 绿痕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头低低的垂直。泪啪嗒啪嗒的滴在地上,连着额头渗出的丝丝汗水。屋内寂静的就算掉下根针都可听见。 绿痕知道,大夫人如此静默的时候就是生了大气。如同海啸来临前的风平浪静。 “绿痕,你跟我身边多少年了?”阮氏语气冰冷的问道。 “奴婢自小就跟在夫人身边,如今已有十余年了。”绿痕低声的回答着,摸不清阮氏的路子。 “既然知道我对你的恩情,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和那个野丫头合起伙来给我下套。”阮氏双眼充血,手掌重重的拍在梨花木的桌子上。 沉闷的啪的一声,直敲进了绿痕的心里,绿痕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辩白着:“奴婢没有背叛夫人您啊。奴婢是冤枉的啊。” “哦?没有背叛我?那好,你再替我娘做件事。我就信了你。”叶紫曦说着将手上的一个纸包扔在绿痕面前。 绿痕颤颤微微的将纸包拿在掌心。 “你将这粉末倒进四小姐的茶水中,你走后,你的家人我自然会好好照顾的。就看你忠心与否了?”叶紫曦冷笑着吩咐道。 “夫人,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叶府的小姐啊。求夫人、小姐开恩啊。”绿痕满脸泪痕的哭求着。 “我看你的忠心还是留着对叶绾去表明吧。”阮氏起身缓缓的走到绿痕的身边,狠狠的将绿痕发髻上的红宝石簪子一把给拽了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簪子应声而断。 “就凭你?也配戴如此好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叶紫曦不屑的冷嘲热讽着。 “叶绾给你三分颜色,你就觉得自己可以开染坊了?人啊……还是得有自知之明!”阮氏轻划着茶盏,语气森然的说着。 绿痕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着:“夫人,小姐,绿痕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知道错了。” 阮氏放下杯子,用眼神示意立在身边的嬷嬷。嬷嬷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狞笑着将颤抖着的绿痕带了出去。 第十四章、嫁祸 漆黑如墨的夜里,不时传来野猫的叫声,依稀夹杂着呜咽的哭喊声。 绿痕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地上,嘴巴里被塞了一团棉布,双眼惊恐的流着泪。拼了命的挣扎着蹭着地面,往后挪动着。嘴巴里呜呜咽咽的有声响传出。 李嬷嬷和赵嬷嬷一左一右的用擀面杖粗的棍子往绿痕身上招呼着,满脸的褶子在这暗夜里像是只母夜叉般。 “就是要让你知道,咱叶府里,除了老爷那就是只有咱夫人最大,再无其他的阿猫阿狗。” “瞎了你的狗眼,尽串着那个野蹄子算计夫人。” 李嬷嬷和赵嬷嬷许是年纪大了,狠狠的打了一会,楞在原地直喘气。绿痕刚挨打时,还左右的挪动想要躲避着。可惜手脚被绑,行动受阻,只得生生的挨着打。 一双眼睛充血的睁的圆溜溜的。像是个死尸般蜷缩的躺在草丛里。 李嬷嬷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绿痕,说道:“不要给我装死,就可以逃得了挨打。夫人可是交代了,务必让你长长记性。明白到底谁才是叶府真正的主子。” 一边的赵嬷嬷看着地上的绿痕。插着腰,喘着气说道:“怎么没动静了?不会是……” 李嬷嬷连忙蹲了下去将绿痕嘴巴里的棉布给拿了出来,又用手在绿痕的鼻端处试了试。这才惊恐的发现,绿痕的呼吸已经很弱很弱了,明显呼进去的气越来越少了。 “这可怎么办?夫人只交代说教训教训就可以了。不想这丫头咋就这么不禁打呢!”李嬷嬷搓着手,在原地来回走动着。显示着内心的强烈不安。 赵嬷嬷明显的老练许多,压了压慌乱的思绪,对着李嬷嬷说道:“既已打死那就打死了,区区一个奴婢罢了。夫人也不会严惩咱们,但是未必其他人不会借机生事。” “你在这守着,我去禀了夫人。看看具体怎么处理。”赵嬷嬷吩咐完,就匆匆离开了。 “什么?死了?”阮氏惊讶的音调都略微提高了些。虽说只是个奴婢,生死都在主子手里,但无事处死奴才。传出去到底名声也不好听。 阮氏一边用手指敲着桌沿,发出脆脆的“嗒…..嗒…..”声。赵嬷嬷恭敬的立在一旁。 须臾,阮氏的脸扬起得意的笑,招手示意让赵嬷嬷走到近前,低声耳语的交代着。 话未说完。赵嬷嬷满是褶子的脸上也荡漾起笑意。低声的说着:“高,实在是高!夫人真是好计谋啊。” 阮氏很是受用的呷了口茶,志得意满的挥手让赵嬷嬷去办事了。 隔日,一大早一群人围在花园的池水处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这不是逸云轩的绿痕吗?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就这样去了。” “是啊。这是拿我们奴婢不当人吗?你看看绿痕身上都没块好地了。” “谁让咱命贱呢!” 一群人围在花园的池塘边上,窃窃私语着。地上躺着一具浑身满是伤痕,且湿漉漉的女尸。竟然是——绿痕! 说是早起准备早膳的桑儿发现的,看到时尸体已经浮起来了呢。桑儿也是吓的不轻,尖叫着就晕厥了过去。 忽然有个丫鬟似是知道内情般的神秘的说着:“我昨天听逸云轩的嬷嬷说,绿痕是得罪了四小姐,说是挑拨四小姐和老爷的父女关系来着。没想到,今天就发现这样的事。”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一副你们都懂得的表情,叹息着擦了擦眼角。 消息不胫而走,长了翅膀般的传了开去。叶绾很是好奇,去书房请安的路上。所有下人见了她都避之如蛇蝎般惶恐。 “怎么回事啊?绾儿!你院里的人怎么无故溺毙在花园池塘里了?”叶逢春很是苦恼的说着。 “女儿不清楚爹在说什么啊?”叶绾疑惑的回着话。 “你院里那个叫绿痕的丫鬟,一大早被发现溺死在花园里。浑身还都是伤!”叶逢春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叶绾的表情,见叶绾真的不知情般,才出言解释道。 “绿痕,死了?”叶绾不可置信的呢喃着往后退了一步。 心里想着阮氏真是狠毒,都不查证下就草草结束一个人的性命。俗话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阮氏吧。 “虽说下人的命都是咱叶府的,要杀要剐那都是随主子的心意,但是这个绿痕又无大错,你怎的就如此狠毒呢?传到外边去,落个叶府欺辱苛待下人的名声也不好听啊。”叶逢春抱怨着。 “你要是用着不喜欢,直接回禀你大娘,发落出去便是了。怎的行事如此张扬呢?” 叶绾想着难怪来的路上所有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是如此怪异。 “爹,女儿真的没有。昨晚一整个晚上绿痕都不在逸云轩内。爹若不信可以着人去查。再说绿痕是大娘的派来服侍女儿的人,女儿就是再不懂事,也得回禀给大娘处置啊。”叶绾恭敬的说道。 叶逢春摇了摇手,示意叶绾不用说了。“现在府里都传遍了,不管此事是否与你有关,此刻都与你有关了!”叶逢春意味深长的说着。又吩咐黄管事将叶绾紧闭在逸云轩内。无事不得外出。 “没想到咱还没动手,绿痕就自己消失了。只是连累我们被关紧闭了,跟三夫人一样咯。”福安嘟囔着抱怨道。 叶绾很是珍惜这难得的清净。仔细的在日光下,做着针线,是一个绣着青竹的香囊。 一针一线绣的很仔细。送给师傅的,一定得是最好的!叶绾嘴角含笑的低头绣着。不时将垂下的一缕头发勾着放到耳后。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小姐,你怎么还有心思绣这些个劳什子,赶快想想办法洗清嫌疑啊。”福安在一边干着急的跺着脚,有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咱既知道是谁下的手?目的是什么?如此的明箭来袭,我若招架不住,岂不是白白损了叶府四小姐的这名头。”叶绾平静的说着。 福安看着自家小姐如此沉着模样。心也稍稍平静了些。 叶绾看着福安笑的胸有成竹。招手让福安过来,附在福安的耳边低声交代着。福安的表情渐渐的舒展开来,连连点头应是。 第十五章、计中计 京城的南门外的官道上,一辆破旧的板车上,破草席子裹着一具面目青紫的女尸,仔细一看正是绿痕。前面赶车的精瘦汉子旁坐着的正是叶府的李嬷嬷。 “真是倒霉透顶,怎么摊到这么晦气的差事,还好夫人给了不少的银两,也算不虚此行。”李嬷嬷自顾自的低语着,又颠了颠腰侧的荷包,分量着实不轻。 又想起大夫人临行前的交代,乡下人哪懂这些道道。自己这趟算是赚的盆满钵满的。 出了官道,路就变的崎岖不堪,颠的李嬷嬷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架了,才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到了一个规模不是很大的村子里。最终在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李嬷嬷下了车,活动了下身体,走上前去扣了门:“有人在吗?” “谁啊?”一个沧桑的女声响起,伴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吱呀一声,两扇破旧的木门应声打开了。 老妇人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整齐的嬷嬷问道:“您是?” 又思索着自家是没有这样的富贵亲戚的,语调里多了一丝丝的敬意。 “老姐姐,您是汪翠花的母亲吧!”李嬷嬷说着亲热的拉着老妇人的手热情的说着。 老妇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慎慎的看着李嬷嬷。忽又想到汪翠花不是十多年前战乱时,为了讨口吃的,卖给叶府的女儿嘛。 这边一想起来,心里就莫名的有股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难怪前些日子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一边又侧着身子请李嬷嬷进了屋。 “是的,翠花是我闺女。您是?”老妇人迎着李嬷嬷坐了下来,很是拘谨的拿了个有豁口的碗,用热水冲了几遍,递给了李嬷嬷。说着:“您喝点水。” 李嬷嬷看着还飘着油渍的水,端在手上后,立马又放在了一边。微红着眼睛哽咽的说道:“老姐姐,今天来呢,是有件事要跟你商量。您可得要挺住啊。” 老妇人见得李嬷嬷如此表现,不觉自己也跟着红了眼睛,无奈的说着:“已经这样了,最坏还能差到哪里去啊。”说着环顾着指了指四处冒风的茅草屋子。 “绿痕,哦不,翠花没了!”李嬷嬷叫惯了绿痕,一时还没改过来。 “什么?”老妇人顿时瘫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形如疯妇。 李嬷嬷连忙拉起瘫坐在地上的老妇人,说道:“原是卖给叶府的丫头,生死不论,那都是叶府的人。只是绿痕这丫头,自打进府就跟了夫人,这么多年来很是尽心尽力。也是我家夫人菩萨心肠,想着绿痕虽然走的不明不白的。好歹也是主仆一场。于是这才求了老爷恩准让奴婢送了绿痕的尸身回来。”说着又念了句阿弥陀佛。 老妇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听完这些话,挣扎往外跑去。当看到板车上的绿痕时,也是情真意切的扑了上去,哭喊着:“我可怜的闺女啊……..” 李嬷嬷连忙上前安慰着,又陪着落了几滴眼泪。 “多谢大夫人恩典啊。多谢大夫人恩典啊。只是刚刚听嬷嬷说我家闺女走的不明不白。还请嬷嬷明说,我们虽是穷贱的人家,但也不能让闺女不明不白的就死在外头了啊!”老妇人擦着浑浊的眼泪说道。 一旁的绿痕的爹是个瘦的皮包骨头的老汉,只低着头抽着旱烟。长年累月的农活赋予的就是一条条如刀刻般的皱纹。 “老姐姐啊。绿痕自打进府就跟了咱家夫人,小妮子又聪明,做事稳当活络,那可是咱夫人眼前的贵人啊。只是秋日里,咱府归来个四小姐,夫人也是心慈,想着这四小姐从小在外长大,如今刚进府,怕是不习惯。这才指了得力的绿痕去伺候。不想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李嬷嬷说道动情处用手绢擦了擦眼角。 “真是造孽啊。多么好的一个丫头啊。怎么就忍心呢?身上被打的可是没一块好地啊!”李嬷嬷跟着又说道。 说着又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到了老妇人的手中,说道:“夫人想着主仆的缘分,又想着如若不是自己将绿痕指着去伺候四小姐,如今也不是这般境况。夫人这点心意您就收下,好好的给翠花办办身后事。” 又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哎,谁让咱们做奴婢的命贱呢!老姐姐啊,咱还是认命吧。”说完又看了看老妇人的脸色。很是满意的说要告辞,回叶府复命了。 老妇人千恩万谢的送了李嬷嬷出门,直到远远的看不见马车了,这才回了屋。 刚回屋坐下不久,门便被重重的推开了。满身酒气的青年男子叫嚷着:“娘,我饿了。赶快给我准备点吃的。” 这是老汪家的独苗,名叫汪学智从小骄纵惯了的。如今也是20好几了,却也未曾婚娶,吃喝嫖赌那是样样都来,整日的花天酒地的混在外面。这些年也庆幸是绿痕明里暗里的往家里接济了不少,这日子才过的下去。如今这颗摇钱树可是连根都断了。 醉眼朦胧的汪学智眼睛忽然撇到桌子上放着一锭银子,立刻双眼放光的扑了过去,将银子揣进内兜里。吹着小曲就往屋外走。有钱了,自然好吃好喝自然就来了。 老妇人到底是年纪大了,反应着实慢了几拍,看着儿子拿了钱连忙拦着儿子的去路。“那可是你姐姐拿命换来的,你拿走了,你姐姐的身后事可咋办啊?” 汪学智正想着喝完酒还可以去丽春院找相好的好好温存温存。兴致正高,看着眼前的母亲越发的碍眼,一个抬脚就将老妇人狠狠的踢了出去。 然后快速的离开了。不顾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原本在一旁抽着旱烟的老汉,看见自家婆娘被踢倒在地,连忙上前查看。很是无奈的摇着头。老汪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 搀着老妇人起来后,二人又商量着连夜将绿痕埋在了离家不远的山坡处。 第十六章、顺天府 隔日,已是日上三竿。冬季的山林间虽有青松苍翠如春,但还是掩饰不了冬日万物凋零的落寞。“呜…..呜…..”的有阵阵的狂风吹过,声响似是呜咽的哭声。 汪学智难得清醒的回到了家中,一锭银子在丽春院里过了夜,自然心情大好。只是这银钱着实太不禁花了。正捉摸着回家怎么捞些银两出来。 “你这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汪父拿着细长的旱烟杆子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学智他爹,你不要打了。你不要打了。”汪母见汪父是动了真气,下手没个轻重。连忙劝着架。 汪学智倒是机灵,还没挨着打,就往汪母的身后躲,说道:“我是兔崽子,不肖子,那你是什么?你就是兔崽子的爹。” 汪父被气的一口气窝在胸口,没上来。脸色顿时有些青紫,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汪母见状,又赶紧让汪学智扶着汪父进屋内休息。汪学智看父亲情况不似作假,心里略过一丝不安,也是难得听话的照着做了。 待到汪父昏昏沉沉的睡去了。一旁的汪母则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儿子。顺便将昨夜绿痕的事情也说了个通透,只想着让儿子给拿个主意。 汪学智原本很不耐烦母亲的絮叨,只在听到自己的姐姐惨死于叶府时,眼睛滴溜溜的就转开了。于是笑着让母亲照顾着父亲。风一般的就跑了出去。 汪母看着儿子的背影,又拿手抹了把眼角的泪。手上的皮皱的像是松柏的树皮般,粗糙,开裂。 汪学智连忙找了两个平日里关系较好的狐朋狗友。一番商议下,又承诺事成后请着去喝花酒。于是一拍即合的按计划来行事。 三人先是将绿痕的尸身给挖了出来,虽是冬季,气温较低。但尸身挖出来的时候,多多少少的还是跟活人不一样,有着沉沉的死气弥散四周。 一阵冷风吹的汪学智打了一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于是连忙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叨着:“姐,你也不要怪弟弟我啊,我这也是想为你伸冤啊。姐,你一定要保佑我啊。” 其实,汪学智与绿痕是没有打过照面的。绿痕被卖给叶家的时候,汪学智还在汪母的肚子里。 所谓的亲情,不过也是汪家的赚钱工具,生前是,死后也是! 绿痕对此,不是不知,只是人生在世,有些缘分羁绊总是割舍不了。 三人匆匆的将绿痕的尸身用破旧的床单裹了起来,像是扔东西般的将其扔在了班车上。 “驾…..”一声吆喝,一声鞭响。吱吱呀呀的板车向着京城的方向绝尘而去。 三人过了长长的护城河桥后,问了路人方向,直接驾车往东北方向去了。 当看到牌匾上的“顺天府”三个大字时,三人很是默契的对视笑了下,仿佛胜券在握,又仿佛看到了往后锦衣玉食的生活。 汪学智整了整衣服,拾级而上。来到门前的鸣冤鼓上。拿起棒槌,狠狠的在鼓面上敲了起了。 “梆….梆….”沉闷的鼓声四下里传散开来。好事的人会心的想着又有好戏看了。自古都是如此,看事不嫌事大。否则这一眼可以看到头的生活哪来的乐趣。 不一会,一个身形微胖的身穿捕快服的衙役出来了,一张嘴一口酒气扑面而来。厉喝道:“敲什么敲,也不看看什么时辰,有冤明日再来。”说完推搡着把汪学智往外推去。 “官爷,您帮帮忙,我这可是有天大的冤情啊。”汪学智卑微的像是摇尾乞怜的狗般,唯唯诺诺的絮叨着说着。 衙役刚跟兄弟们喝的正兴起,被打搅了酒兴,正是一身牢骚,没处撒气。于是“噌”的一身抽出了腰侧的刀,嫌恶的说着:“老子管你什么冤情,再不滚,小心我的刀。” 汪学智三人也是窝里横的主,在家那是作威作福的一副天王老子来我都不怕的主,如今对着个小小的衙役就怂的跟个狗熊似的。再三确认衙役已经离开了。这才狠狠的往地下啐了一口浓痰,声音也不像刚来般的小心翼翼,恢复了往日的腔调:“等老子有钱了。看我不整死里。” 于是三人凑了钱,找了个最便宜的客栈开了一间房,对付了一宿。 第二天,难得的好天气,惠风和畅。暖暖的日光,照着整个处处琉璃瓦,遍地是黄金的出云帝都。好一派天家富贵地的景象。 汪学智三人难得的没有睡了懒觉,稍作整顿后就往顺天府去了。银子一天没拿到手就不算自己的,汪学智很是积极的想替素未谋面的姐姐伸冤。 “嘣…..嘣…..”沉闷的鼓声响起,惊的不知哪个富贵人家的鸟园里扑腾腾的飞出一行鸟来。盘旋在空中,发出脆脆的叫声。 一个瘦高个的衙役冷漠的带着汪学智进了堂中,汪学智看着四周面目冷峻的立着两排衙役,手里拿着廷杖。 “啪”的一声响起,惊堂木拍在桌子上的脆响。接着就是廷杖杵地的声响。衙役们很是齐整的喊着“威武”,音调拖的很长。 汪学智哪里见过这个架势,抬头看见堂上挂着的“明镜高悬”四个鎏金大字,两边又立着“回避”与“肃静”的牌仪。只觉着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堂中,恭敬的磕了头,断断续续的说着:“请青天大老爷做主啊。”只来回重复着这句话,再无其他。估计也是吓的不轻。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状告何人?可有诉状?”堂上做着的身材滚圆的正是顺天府尹赵之敬。 顺天府,可是天子脚下的衙门。主管整个京城内所有的刑事案件。赵之敬能稳坐顺天府尹之位,可见一斑。 “小人汪学智,只因姐姐惨死叶府。这才来击鼓鸣冤的,小人家里贫困,并无诉状。”汪学智稍微适应了些,恭敬的回答着。 赵之敬眼珠一转,一时没想起来叶府是哪个府邸。整个京城的水可是深着呢。一不小心得罪了哪尊大神,自己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一旁的主簿季师爷,是个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人,一双细长的小眼睛,精光微露。附在赵之敬的耳边提醒道:“是,出云首富——叶府。”语气里有着意味深长的提醒之意。 “既说叶府杀害你姐姐,可有证据,状告叶府何人呢?”赵之敬继续问道。 “回青天老爷,我姐姐的尸身正停在衙门外,全身上下可是被打的没一块好地啊。溺死在水里的。大人一看便知。我姐姐绿痕是叶府四小姐的丫鬟。小人要状告的正是叶府四小姐!”汪学智这会子心神定了下来。言语逻辑倒是通顺了不少。 赵之敬又吩咐衙役将绿痕的尸身搬到了堂上。然后命侯在一旁的仵作了仔细的检查。 “回禀大人,身上是有鞭打过的淤痕,至于是不是溺死的,得做进一步的检查。”仵作回应着检查的结果。 “既如此,等仵作检验结果出来,此案明日再审。另外去请被告人叶府四小姐。退堂!”赵之敬惊堂木一拍。 围观的人群听的正是精彩,忽然听到明日再审,嘟囔着四散开来。但是光是叶府四小姐这个谈资就够了,不虚此行,在这么冷的天气里站了半日。 第十七章、通气 等回到了后堂,赵之敬立即吩咐季师爷递了拜访的帖子到叶府,约了叶逢春在宴宾楼一聚。叶家那可是出云的首富。古语有云自古官商一家。何况这个叶府与京城的各个势力都有交情。自是得罪不起。 日到中空,赵之敬早早的就到了宴宾楼的雅间里等候着。不一会儿,大腹便便的叶逢春就笑呵呵的到了,拱着手寒暄道:“赵兄,今日怎么有如此雅兴啊!” “叶兄啊,无事便不能你我兄弟二人喝喝酒,听听戏了?”赵之敬连忙起身迎到了门前,客气的说着。 二人落座,酒菜上齐后,赵之敬摸着鼻头,一幅欲语还休的模样。 叶逢春于是屏退了左右,待到颇有情致的雅间里只剩下二人时,赵之敬这才说道:“叶老哥啊,小弟我这可是遇到个棘手的事啊。还望老哥指点一二。” “我就是一生意人,你们官场的事,我哪里懂得啊。”叶逢春谦虚的摆了摆手,都说京城无小官。虽说顺天府尹的官职不高,但是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的强,做生意嘛,讲究个和气生财。 “可是这件事和您的叶府有关,小弟我可拿不准主意。特来问问老哥。”赵之敬夹了个花生米,边嚼边说着。 “哦?和我叶府有关?”叶逢春疑惑的反问了句。 “今天一早,有人击鼓鸣冤,说叶府的四小姐将其姐姐给活活打死了。叫什么来着…对了,是个叫绿痕的丫鬟。”赵之敬简洁的陈述了过程。然后瞄着看了叶逢春的表情,可是没看出些门道。 “原来是她啊。是有这么个事情。这丫头不知怎么的失足溺死在了府里的池塘里。怎么说是在叶府里被害死了呢?我叶府虽不是富贵人家,但也不至于为难下人。更何况这绿痕的卖身契还在我叶府呢。”叶逢春面无表情的说着。 “叶老哥,您这就是说笑了,整个出云,那是您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啊。”赵之敬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替叶逢春斟了酒。奉承的说道。 “老哥啊,您也得替老弟我想想啊。顺天府尹的位子,可是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一着不慎,老弟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啊。”赵之敬苦笑着喝了口酒。 “赵老弟,就冲你给老哥通这个风,老哥领你的情,该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必不让你为难,再者也让全京城的人看看我叶府到底是怎样的人家。”叶逢春底气很足的说道。 推杯换盏间,聊的都是京城里的局势。待到都有醉意的时候,才出了宴宾楼的门。 叶逢春闭目端坐在马车里,对着黄管事吩咐道:“回府后,请夫人到书房见我。” 叶逢春坐在楠木椅子上,书房里的温度暖的让人昏昏欲睡。丫鬟掀开厚厚的门帘,端上一杯浓浓的茶,让叶逢春解解酒气。 “老爷,您急着找我有事。”阮氏行了礼后,问道。 叶逢春看了阮氏许久,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个花来才肯罢休。绕过书桌后,站定在阮氏的面前。 “啪”的一声响起,叶逢春狠狠的给了阮氏一巴掌。 阮氏眼睛里立马有泪水夺眶而出,一手抚着火辣辣的脸,看着叶逢春哽咽道:“老爷,妾身这是做错了什么?” “你自己做的好事。不是让你把绿痕的事处理好吗?怎么如今处理到顺天府去了。我看叶府也不用再京城待了,我丢不起这个人。”叶逢春拍着自己的脸大吼道。 “妾身只想着绿痕在我身边多年,伺候又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才安排人将其尸身送回她老家去的,妾身也实在是不知道事情怎么会闹到顺天府去了。”阮氏也很是吃惊的回道。抽抽噎噎的。 “还好今天顺天府的赵大人一发现就知会我了。只是怕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啊。”叶逢春很是烦躁的来回踱着步子。 阮氏一时也想不出好的主意帮着叶逢春解忧。于是只在一旁擦着眼泪。连抽泣的声音都放的很轻,生怕惹着叶逢春再次发火。 阮氏试探性的说道:“要不多给些银两,平了这事?” 叶逢春摇了摇头,说道:“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还是问题吗?我叶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钱,能买回叶府的名声?” 叶逢春看着泪眼模糊的阮氏,想着此时发再大的火也于事无补,得赶紧想办法解决。但又拉不下脸安抚阮氏,只得挥挥手让阮氏退下。 叶逢春喝了酒,又发了一通邪火。胸口正闷闷的难受。黄管事在门外说道:“老爷,四小姐来了。” 叶逢春眉头微皱,回道:“让她进来吧。”语气清冷。 “爹,这是在为绿痕的事情伤神?”叶绾看着叶逢春一只手抵着额头轻轻的揉着。很是自然的走上前去,双手温柔的替叶逢春揉着太阳穴。 “你听说了?”叶逢春舒服的闷哼一声,接着反问道。 “这么大的事,况且又事关女儿。女儿怎能不知道?”叶绾回答道。 “一个奴婢罢了,死了就死了。只是咱叶府的名声,怕是…..”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叶逢春无奈的说道。 “既此事与我们叶家无关,哪里还需要理会这些。清者自清。”叶绾略带傲气的说着。 叶逢春拍了拍叶绾的手示意其停下,说道:“你想到的太简单了。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 “女儿明白。只是事关女儿的名声,更是事关叶府的名声。若爹信得过女儿,女儿愿意与汪家对簿公堂,必不让这起子小人污了我叶府的名声。”叶绾定定的说着。 叶逢春有些看不明白叶绾。只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眼中的笃定与自信。心里想着反正此事也没更好的解决办法。于是狐疑的点了点头。 叶绾笑着行了礼,说道:“爹,您放心。绾儿有分寸的。”眼神坚定。 叶逢春笑了笑,挥手示意叶绾退下。自己的这个女儿怕是不简单啊! 第十八章、对簿公堂 叶绾在得知汪家的事情后,就让淸悠帮忙查了下汪学智的为人与汪家的背景情况。心里更是笃定此事有蹊跷。 按理说绿痕已卖身在叶府,那生是叶府的人,死是叶府的鬼,不必知会其他任何人的。居然有人处心积虑的想要用绿痕的死来算计自己。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全局已然明了,自是胸有成竹。 隔日的天阴沉沉的布满了乌云,寒冷的西北风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即是在这如此恶劣的天气,也阻挡不了顺天府门前围着的一圈圈的人群。 京畿重地,赵之敬也不敢怠慢,将府衙所有能用的人都用来维持秩序。见场面被控制住,这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又在心里抱怨着想道:自己拿着个芝麻小官的俸禄,操的却是全京城的心啊。 汪学智跪在堂内,神色紧绷,虽经过昨日的威压锻炼,到底是底气不足。赵之敬端坐在位子上,神色也是有些焦急。不是来人说叶家四小姐要亲自来与原告人对簿公堂吗?不会临时有了怯意决定不来了吧。 赵之敬正胡思乱想着,只见围观的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段路出来,一个明眸皓齿,长发及腰的高挑纤瘦的女子,款款而来。神色自若,眼神尤为清亮。赵之敬见到过的美女也不少,只是气质如此淡然宁静的女子,还真没有。叶逢春真是好福气啊! 叶绾走到堂内,按着礼数行了礼。丝毫不见慌张。仿佛走在自己的花园般,闲庭信步。 回过神的赵之敬,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升堂…..” “威武…..” 赵之敬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很是满意。需要的就是这种威慑的力度。全场安静了下来。 “请原告和被告各做陈词。”赵之敬说道。 “草民汪学智,姐姐绿痕是叶府四小姐的丫鬟,不日前被人溺死在水里。求青天老爷做主啊。”汪学智带着哭腔说道。 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相互咬着耳朵。一旁的叶绾似是听不见般,仍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哦?你确定要状告我?”叶绾向着汪学智走了几步,反问道。 汪学智看着眼前眉目清冷的女子,顿时觉得惊为天人,一时看呆了。反应过来后,才顿顿的说道:“我得为我姐姐讨个公道。”明显的毫无底气。 “那我问你,你可得听仔细了。第一,绿痕究竟是怎么死的?第二,可有证据是我所为?第三,绿痕究竟算是你汪家的人还是我叶府的人?”叶绾看着汪学智一字一字的问道。 “我姐明显是被淹死的,大家都说是你所为。我姐当然是我汪家的人了。”汪学智一时没了主意,按着叶绾的问题一一回答着。 “我想问问大人,经仵作检验,绿痕真正的死因是什么?而且既无人证也无无证,赵大人找我这闺阁之人到府对峙,合适吗?传出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我叶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叶绾抬头看着赵之敬,语气毫不客气的质问着。 “今日我过来,一是来澄清自己,二来是状告汪家,毁我清誉,毁叶府清誉。”叶绾又看着汪学智。 只见汪学智顿时惊讶的嘴巴张的老大,好大一会都没合上。额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被汗湿的后背,被冷风一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心里正盘算着,自己这回不要是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当场就有了些想放弃的念头,后悔自己不该被猪油蒙了心,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击鼓鸣冤。 说完叶绾呈上了诉状,又将绿痕的卖身契一并给了赵之敬。说道:“大人,我已将绿痕的卖身契呈上,请大人明辨,绿痕到底是我叶府的人还是他汪家的人啊?”玉指轻轻的指向了汪学智。 赵之敬仔细的看了看证据,抬头说道:“绿痕的确早已卖身叶府,叶小姐的诉状我顺天府也接下了。” “汪学智,你可有人证物证?你姐姐绿痕是被四小姐所害?如果没有,那本官可是要判你个扰乱法度之罪。”赵之敬疾言厉色的说着。 “小人,小人,并无证据。只是就算姐姐已卖身叶府,偌大的叶府也不能如此虐待人啊。将我姐姐全身上下打的没一块好地儿,请青天老爷做主。”汪学智现在骑虎难下,只得极力争取。 “你无故盗取我家下人的尸身?竟然还敢污蔑污蔑叶府!”叶绾避重就轻的说道。 “不是我盗取的,是叶府的婆子送到我家去的,走时还给了一锭银子。”汪学智急忙辩解着。 叶绾冷笑道:“你说我叶府害你姐姐溺死,哪有杀人者还将尸体送回的道理?你的所作所为,莫不是贪图我叶府的银子?我可是调查的清清楚楚,你在丽春院有个相好的,又欠了赌坊一大笔的债。你敢说不是另有所图?” 汪学智一边用手抹着额上的汗珠,一边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被叶绾问的思绪全乱,只重复着这几句话。 “还请大人明断。”叶绾福了福身子说道。一旁围观的人倒吸了口凉气,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纷纷指责汪家人不厚道,利用死人来赚钱。 赵之敬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全场瞬间寂静下来。“本官宣布,汪学智状告叶府四小姐一案,全无人证物证,纯属子虚乌有,栽赃陷害。” 汪学智听完审判,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嘴里叫嚷着:“你们官商勾结,草菅人命,我要去告御状。” “来人,将这大胆狂徒给我押下去。”赵之敬厉喝道。 叶绾见汪学智狗急跳墙也不着急,对着赵之敬说道:“请大人稍等。我出云向来以理服人,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但如今也没有办法了。不能了让我们叶府背了苛待下人,还要背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绿痕自小进入叶府,行事也算稳妥,服侍主子也算尽心。自打我回了叶府,娘便指了绿痕过来伺候我。起初倒是很尽心尽力。只是后来……”叶绾有些为难的模样。 “我家小姐就是心太善了。才让这起子小人蹬鼻子上脸的,今日拿了些绢布,明日拿了些首饰,最可恶的是将我家老爷新赐给四小姐的西域来的红宝石簪子也拿了去。”福安在一边接了话说道。 “要是搁别人家发生这样的事,必是报了官或是发落出府的。我家小姐心善,还一直帮着说是自己赏给下人的。不想却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这绿痕竟然私自将府里的所得,与外人相勾结,想换了银钱,接济汪家。”福安说的咬牙切齿。 “结果前几日,因为分赃不均,被外面的人给打了个半死。这才失足落在府里的池塘里。真是恶人有恶报。”福安说的声情并茂,将故事的来龙去脉说的很是清楚。 “请大人做主,还我一个清白,还叶府一个清白。”叶绾对着赵之敬恭敬一拜。有泪凝于睫。自是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 “大人,他们胡说,他们胡说,我姐姐是被溺死的。是被溺死的。”汪学智被两个衙役压在身下依然大吼着。 “来人,传仵作。”赵之敬喊道。 “回大人,死者是因外力导致脾脏破裂而死,并非溺死。小人在死者的肺里并未发现异常,可见是死后才落入水中的。”仵作将检验的情况做了禀告。 汪学智听完后直觉摊上了大事了,一口气憋在胸口,晕死了过去。 “望大人见谅,刚才说的要状告汪家就作罢了吧,说到底也是可怜人,且我与绿痕也是主仆一场。就算了吧。”叶绾情绪似是不高的说着。 又吩咐福安请人葬了绿痕,又给绿痕老家的父母送去了些银两。汪学智则被监禁半个月已示小惩大诫。 围观的人,一阵感动,有几个妇人更是用衣袖擦着眼泪。在府里无依无靠的小姐,遇到如此欺辱主子的奴才,却还以德报怨。真是善良温婉的典范啊。 一时叶府四小姐的美名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十九章、夜探 折腾了一天,叶绾也是神色厌厌的打不起精神,许是白日里耗尽了心神。连晚膳也没怎么吃,就匆匆回到逸云轩休息了。 乌云遮天的暗沉到了晚些时候,被呜咽的狂风吹的散开了去。天空顿时疏朗了起来。久居京城的人,必会知道这是下雪的前兆。 果然到了亥时,屋外就簌簌的下起了雪粒子。叶绾神色带喜的任由福安将藕荷色的斗篷披在身上。 “小姐,这么晚出去,又不让奴婢陪着。女婢着实不放心啊。”福安帮着叶绾系着脖颈间的带子,又理平了斗篷边角的皱褶。 “一会我走后,你就躺在床上,以防有人问起。”叶绾交代着。又拍着福安的手说道:“放心吧,去我师傅那,没事的。再说从前你没来的时候,我自己不也一个人过来了嘛。” “那现在我不是来了嘛,自当得护着小姐周全的。”福安老神在在的说道。模样可爱至极。 “你呀,嘴巴碎碎的,像是个老婆婆一样,当心将来嫁不出去。”叶绾嬉笑着刮了福安的鼻尖,心头微暖。 福安娇羞着跺了跺脚,又催促着叶绾早去早回。叶绾笑意盈盈的提着灯笼往外走去。 福安看着叶绾欢快的背影,心里叹息着想道:自己家的小姐也只有每次去她师傅那时才会有如此小女孩的情态。像是自己早前过年时得到娘准备的新衣裳时的模样。 深夜的街道,万籁寂静。叶绾脚步轻盈的在大街小巷里穿梭着。雪粒子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发出欢快跳跃的声响。 “叩....叩....”叶绾轻轻的扣着门。 门内传出疾步而走的声响,“吱呀”一声门开了。欢伯笑的满脸的褶子都堆在了一块,说道:“姑娘来了啊。少爷等了许久了呢。赶快进来,别冻坏了身子。”拉着叶绾便进了院子。 欢伯只将叶绾送到院外就退下了。叶绾这才发现真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踟躇着在院子里看着那树红梅。 清悠却是耳聪目明,叶绾的脚步声虽轻,清悠却也是早早的就听到了。大概是心有所挂,自然更是灵敏。于是起身,打开了糊着明纸的镂花木门。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立在暗夜里,借着昏暗的暖黄灯光,映着灼灼红梅,当真是一副美人赏梅图。 叶绾听到开门的声音,偏着头缓缓的转过身来。只见屋内的黄色光束逆着斜斜的打在了清悠的身上,清悠负手而立,神色悠远。仿佛是谪世的仙人般,风姿绰约。 一时二人相对无言,时光仿佛在此刻戛然而止般。 “绾儿来了!怎么不进屋?一会着凉可别哭鼻子说药苦啊。”到底是清悠最先反应过来,言语温和的调笑着。 “哪就那么娇弱了,从前在叶府的时候.....”说着说着叶绾就说不下去了。比起现在的锦衣玉食的日子,从前的日子那是比尘埃还低的去处。 清悠见状,连忙邀着叶绾见了屋内。叶绾一进屋就被一股暖暖的带着檀香气息的包围了。心思稍微平静了些。于是木木的将斗篷解下,挂在一旁的屏风上。 清悠泡了上等的明前龙井,缓缓的泡着茶,动作娴熟自然。叶绾一时看的失了神。等到了第三道时,清悠才缓缓的将玉色的茶壶高高的举起,缓缓的倒入杯中。有热气袅袅升起。 “发什么愣呢?快过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清悠温和的说道。 叶绾依言坐在了清悠的对面,轻轻的呷了一口,顿时唇齿生香。有一股股暖气缓缓的从身体里四散开来。 “怎么了?看着兴致不高啊。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说给为师的听听,师者,授业解惑也。”清悠缓缓的说道。 “师傅,我杀人了。虽然人不是我杀的,但到底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叶绾垂下了眼帘说道。 “你是说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说道底也是有因才有果。若不是她受了你大娘的指使监视你,你也不会用计想要将她赶出去,这才让其毙命于你大娘的手中。说到底还是你大娘心思太过歹毒。”清悠安慰的说道。 “可是师傅,绾儿还是心有余悸,最近总是做噩梦,梦到我娘,梦到绿痕。”叶绾低声的说道。 “人无伤虎意,虎却有害人心。你这么做也是为求自保,情非得已而已。”清悠说道。“再者,想想你的母亲,从前善良忍让,还不是处处受尽欺凌,到最后.....”清悠继续安慰道。 “嗯,其实道理绾儿知道,只是临了到了自己的身上,却总是参不透,悟不明。”叶绾看着清悠说道。 清悠见状,招手示意叶绾过来。叶绾走过去,缓缓的将头伏在了清悠的膝上,清悠用手缓缓的抚摸着叶绾那如瀑的长发。 莫名的清悠就想到那句“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嘴角浅笑。只是这一笑一闪而过。这寻常的情爱,从前不属于自己。 伏在师傅的膝上,叶绾莫名的心安与舒服。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虽说晚膳后也小憩了一会,不过也睡的不安稳,噩梦连连。 清悠听见叶绾浅浅的呼吸声,于是轻轻的将叶绾抱起,仿佛是抱着个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神色温柔的看着怀里的娇俏人儿。虽在睡梦里,却也眉头微蹙。 清悠仔细的将叶绾的被子盖好,坐在床头,伸手抚摸着叶绾的柳叶细眉。仿佛如此便能抚平叶绾内心的不安般。 清悠脑子里一会想着要是带着叶绾远走天涯未必也不是一件好事,一会想着自己的身不由己,绾儿的执念已然深重。到底是人生无从选择。 今生求不来的,只得祈求来世,你我再无羁绊,平平淡淡到老即是最最美好的事。 清悠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着。自己的一生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多年从无选择的权利。只能被命运的双手推着一直向前。 清悠转头看着呓语不断的叶绾,想着:绾儿,对不起!你的一生,注定是要毁在我的手里了! 第二十章、叙旧 刚到卯时,叶绾便醒了,睁开眼睛的时候,余光里便看见淸悠倚在床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簿簿的嘴唇,柔和的侧脸。叶绾从未觉着谁的光头能如此的好看。 叶绾怯怯的伸手摸了摸淸悠的脸,此时淸悠的嘴里冒出了模糊不清的呓语,吓的叶绾连忙缩回了手,脸上迅速的爬上了一抹晕红。 叶绾连忙起身,拿了披风,轻轻的盖在淸悠的身上。淸悠忽然就伸手抓住了叶绾,嘴里念叨着依稀是说着:额娘,不要走。叶绾也没在意。想着自己得快回去了。 叶绾转身出门的瞬间,有泪自淸悠的眼角滑落。 掀开门帘的瞬间,一股寒风袭来,叶绾紧了紧披风,疾步消失在茫茫的雪景里。 “阿弥陀佛,我的小姐,你可算回来。”福安一边双手合十的说着。一边灌了汤婆子递到了叶绾的手上。 “小姐,下次可不要让奴婢干这么提心吊胆的事了。奴婢可是担心了一整夜没睡呢。”福安抱怨着,又手脚麻利的倒了热茶。 “知道了,我的好福安。”叶绾娇嗔着说道。 “说到底这次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发现绿痕死的蹊跷。这次我必是凶多吉少啊。”叶绾拉着福安坐下,说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呢。” “奴婢看的也不真切,只是昔年在乡下时,也看到过溺死的人,那腹部可是鼓鼓囊囊的,而绿痕却没有。奴婢原本也没想那么多,只是随口一说罢了。”福安被叶绾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羞红着脸说道。 “只是到底是低估了大娘的狠毒,可怜一条鲜活的如花般的生命就如此香消玉殒了。可怜她的父母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叶绾无奈的摇着头。 “小姐也无需如此伤神,说到底也是大夫人的错。再说你私下也给汪家父母送去了不少银钱了,绿痕若是地下有知,对小姐那也必定是感恩戴德的。”福安安慰着说道。 果然,天还没亮就有嬷嬷来传话说要让叶绾去陪着叶逢春用早膳。 自从莫式被禁足后,平时放在人堆里都无人想起的四娘刘氏倒是红火了起来。这不叶绾携着福安踏着雪正往着刘氏的望云阁去呢。 “绾儿给爹,给四娘请安。”叶绾看着从内屋走出来的叶逢春和刘氏行礼。刘氏正仔细的替叶逢春整理着衣服。很是细心。 叶逢春也听说了昨个的事情,又看到叶绾如此知趣懂事,很是高兴的说道:“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礼多了,就缺少家庭情趣了。下了这么大的雪,可得让下人仔细着点啊。” 叶绾甜甜的笑着应着。刚坐定正准备用膳,门外一个圆脸胖乎乎带着瓜皮帽的男孩跑了进来,跺着脚,双手哈着气搓着手。 “咦?四姐也来了啊。莫问给爹,给娘,给四姐请安。”叶莫问一本正经的行着礼,模样很是率真可爱。 “来,来,来,到娘这来。赶快吃口热乎的,冻坏了吧。”刘氏向着儿子招着手,慈爱的说道。 “小少爷一大早就吵着要堆雪人,这不一进屋就吵着冷了。”一旁的丫鬟桑儿掩着嘴笑着说道。 叶逢春看着如此温馨和睦的一幕,内心微暖。从前自己只觉得这刘氏虽有些姿色,但是胆子小,话也不多。自然少了些情趣。只是如今看来,却是个温柔贤良外加贴心的。虽年纪也不小了,却难掩眉目间的慈祥与温和。 这个早膳,叶逢春比之平时足足多吃了一倍。 待到叶逢春离开,屋里只剩下叶绾与刘氏,莫问又带着桑儿去玩雪去了。 “四娘,早些年多谢您的恩德。绾儿没齿难忘。”叶绾说着就跪了下去。从前在府里若不是刘氏常常接济,估计自己与娘亲早就一同去往极乐世界了。 刘氏连忙扶着叶绾,说道:“也怪我自己没有本事,要不你娘,我那可怜的姐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四娘,千万不要如此说,要怪也只能怪造化弄人,怪我娘福薄罢了。”叶绾哽咽着回道。自己的娘亲这一生真是不值得。 “将来你或者莫问有任何问题,只要我能帮忙的,必不会推辞。”叶绾郑重的承诺着。 “嗯。在这府中,你我都得小心。”刘氏意有所指的说道。 一时二人相对无言,忽然一道清脆的童声传来:“四姐,四姐,你快过来呀。看看我堆的雪人怎么样啊?” 叶绾朝着刘氏示意下,然后缓步向外走去。 “四姐,你看。”叶莫问指着院子里的雪人,满是骄傲的神情看着叶绾说道。 “这个胖胖的是爹,这个眉目慈爱的是四娘,这个小小的是你,只是旁边这个是谁啊?”叶绾仔细的看着眼前的雪人,看到最边上的那个时疑惑的问道。 “这个是四姐你啊。”叶莫问天真的说道。又嘟囔着说:难道不像吗?四姐都没认出来!然后又跑过去这边修改下,那边添了点。忙活开了去。 叶绾听完这话就楞在原地。自己这个小弟,也真是个实在心肠。 叶绾记不清是多大岁数时发生的事情,只记得有一回,府里的孩子们在一处玩耍,莫问肉肉的小手拿着糖人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跑着。然后手里的糖人被一个稍大的孩子给抢了去。莫问哭的那叫一个伤心。 这一幕恰巧被叶绾发现,于是提了手上的扫帚,打跑了那帮孩子,抢回了糖人。只是撕打中糖人掉了地上,虽然抢回来了,但是却不能吃了。 那时的莫问就睁着大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叶绾。拿着糖人一步一回头的往远处走去。走了一大截又小跑着回来,将糖人塞到了叶绾的手上。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如此的奇妙,就是这一次,叶莫问往后总是喜欢粘着叶绾,奶声奶气的叫着四姐。帮着叶绾扫地,帮着叶绾干活。将好吃的点心偷偷的藏起来,带给叶绾吃。 叶绾觉着那时候的日子真是苦里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甜,一丝丝的温暖,就会觉得无比的知足。 叶绾看着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的叶莫问。笑着摇着头。从前四姐帮你抢回糖人,此后四姐也会护着你万全的。 只一样,希望莫问要永远保持一颗真挚,真诚的心。不为世俗所染。 第二十一章、计谋 大雪初霁,整个京城都被这纯白的颜色包裹着。俗语有云:下雪不冷,化雪冷。就快到农历新年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千丝万缕。 阮氏正为着接下来的腊月二十四的祭灶节忙的焦头烂额。一大早府里的管事和嬷嬷们就齐齐的聚在了来仪阁,汇报完了各项事情后。阮氏这才边揉着太阳穴,边说道:“曦儿,你也得好好学着些管家的事了,书本上的所学必定是死的。将来你可是要嫁入出云最高贵的人,后宅事情最是复杂,你可得好好跟娘学学。” “娘,女儿还小。还要多陪您和爹几年呢。”叶紫曦娇红着脸,撒娇似的将头靠在了阮氏的肩上。 阮氏难得面露微笑,温柔的抚着叶紫曦的背。自己的这个女儿,模样自是不必说的。就是性子得稍微在磨一磨。将来要是入了王府,那可是要吃亏的。 原本以为将那个狐媚的莫氏给关了禁闭,不想倒是便宜那个闷不作声的四姨娘刘氏。最可恨的还是那个叫叶绾的小贱蹄子,几次三番的让自己吃瘪。这叶府的后宅真是斗也斗不尽啊。 阮氏又想到自己从十六岁嫁到叶府,都斗了大半辈子了。还怕这些?长日无事,若是这后宅如一滩死水般,倒也失了乐趣。 “夫人,几个姨娘与小姐来请安了。”绿珠自从绿痕走后,行事愈加的谨慎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步了绿痕的后尘。 一群人按着座次挨个坐定。阮氏又命人上了新得的高山云雾茶,此茶清新甘冽,茶香绵柔悠长。 “四妹妹可真是好手段啊,姑娘家的抛头露面的为叶府挽回声誉。”叶紫筱语带讥诮的说道。 “三姐这说的哪里话,再说此事事关绾儿自身清白,自不可让那些个居心叵测的人坏了我叶府的清誉。”叶绾呷了口茶,淡然的继续说道:“况且这也得好好感谢大娘的善心,若不是大娘将绿痕的尸身送回去,这以后的事怕也不会发生吧!三姐说这话,是要对大娘问罪吗?” “你,你,你……”叶紫筱气的说不出话来,俏脸涨的通红,只玉指指着叶绾说着。然后负气的坐下不再言语。 “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无意义。这也多亏绾儿机敏,才减轻了我的负累。你们这些做姐姐的要好好学学你妹妹,也替叶府多分担分担。”阮氏调笑着转移话题。 阮氏为了这事被叶逢春可是好好的训诫了一顿。丝毫不顾阮氏多年的操持家务的辛劳。自是不愿在此时再提起这伤心往事。 “妹妹,最近可是府里的大红人啊。伺候老爷也是挺辛苦的吧。”阮氏的话语带着明显的醋味对着四姨娘刘氏说道。 “伺候老爷,不敢,不敢说辛苦。这是妾身的本分。”刘氏怯怯的回着话。 “那可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自己可要抓紧了。”阮氏看着三姨娘空着的座位,然后盯着刘氏语带警告的说道。 刘氏小心翼翼的应着。低着头,细细的喝着茶。 “娘,这几天为了准备祭灶节的着实是辛苦了。我让小厨房准备了东阿阿胶一会给娘送来补补身子。”叶紫澜很是贴心的温言说道。 “还是澜儿最贴心,竟比我的亲生女儿还有孝心。曦儿,你可得好好学学。”阮氏笑着,带着宠溺的眼神看着叶紫曦打趣道。 “这都是女儿应该做的。”叶紫澜看着脸色微变的叶紫曦,低声回答道。 “好了,好了。没事就散了吧。”阮氏揉了揉额角说道。 碧霞阁,金碧辉煌的装饰风格,配上皑皑白雪,自成另一番的风景。只是朱门紧闭,门可罗雀的情形。比之昔日的门亭热闹真是天壤之别。 就连现在府里的下人都绕着碧霞阁走,人情冷暖可见一斑。加之莫氏平时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如今稍见落魄,就人人避之惟恐不及。不似现今正红的四夫人,为人谦和,对待下人也是宽容。 “娘,你可得想想办法啊。要是再不解除禁闭,我们在叶府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你没见着今天去来仪阁请安,她们是可了劲的奚落我。”叶紫筱眼睛通红的对着莫氏哭诉道。 从前莫氏得宠时,毫不夸张的说,叶紫筱可是叶府的一霸。谁人见了不得绕道走。 “乖女儿,不哭了。娘正在想办法。”莫氏看见女儿的眼泪,一颗心都揪成了一团。 “娘,你是没看到,府里尽是些拜高踩低的,前几日我就想吃个南北杏炖鹧鸪。厨房里的那起子小人就推脱说四夫人府里早就定下了,说老爷晚上要用。没有其他的了。”叶紫筱絮絮的说着。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就不相信老爷如此不念旧情。”莫氏恨恨的说着。从前刘氏那个贱人还不都是对着自己姐姐长姐姐短的,现如今都敢跟自己争东西了。 真是老虎不发威都当病猫来戏弄吗? 莫氏黑黑的眼珠子一转,顿时有计涌上心头。只是…… “赶快去备水,我要沐浴。”莫氏对着丫鬟吩咐道。 “夫人,现在现烧热水,估计稍等一会。”丫鬟小心翼翼的回道。自从夫人被关了禁闭,那可就是个炮仗脾气,不点都能着。 原本还战战兢兢的等着挨打挨骂的丫鬟,被莫氏的一句话给惊住了。 “不用,给我准备一桶冷水即可。”莫氏吩咐道。看着愣在原地的丫鬟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冷水也要等吗?还不快去准备。” 回过神的丫鬟连忙逃也似的离开了。 “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呀?”叶紫筱疑惑的问着。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次得下点狠招了。”莫氏咬着满口银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对了,最重要的是筱儿你好好配合,务必将你爹给请到咱碧霞阁里。”莫氏对着叶紫筱很是郑重的交代着。 叶紫筱拍着胸脯保证道:“娘,你放心,我一定把爹请来。不让娘白白受这个罪。” 莫氏欣慰的点着头,眼前的困境能不能解除,就得赌一赌叶逢春对自己是否还念着往日的情分。 人生不就是一场或大或小的赌局吗?再不济还能差到哪里去呢?还有比一个人像个金丝雀一样被关在这华丽而冰冷的宅子里更遭的境遇吗? 第二十二章、苦肉计 果然下半夜开始,莫式就高烧不断,浑身像是煮熟的虾子般,泛着诡异的颜色。 丫鬟碧玉被吓的不轻,不停的用浸了凉水的毛巾替莫式敷着额头,想以此来降降体温。 “娘,你可不要吓我啊。我之前跟你说的都是气话。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叶紫筱哭成了泪人般。 以往的叶府三小姐那是只有让别人哭的份,到底是个小女孩,很是无措的趴在莫式的床边一直簌簌的哭着。 “不行,我要去找爹,爹来了,娘就好了。”叶紫筱像是想起什么般,站起来的时候太过用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了地上。还好碧玉眼疾手快,伸手给扶住了。 莫式的手稍微用力的握了握叶紫筱的手,已经被烧的起皮的嘴唇,上下翕动着。迷迷糊糊的微睁着眼看着叶紫筱。 叶紫筱连忙附耳到莫式的嘴边,依稀听到:筱儿,别去。等天快亮的时候再去。我病的越重,解禁的可能就越大。 叶紫筱听到莫式低到嗓子眼的声音,眼泪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一边点着头已是听到了,一边紧紧的握着莫式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着。 才到卯时,叶紫筱就一脸倦容的跑着去了望云阁。碧玉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一路小跑着。因着雪天路滑,叶紫筱一路跌了好几次,到了望云阁时,已是头发散乱的披在脑后,浑身上下也满是泥泞,哪里还有昔日叶府三小姐的威风? “砰…..砰…..”叶紫筱拼命拍打着朱色大门上的环扣。巨大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雪夜里,很是刺耳。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回头不扒了他的皮!”叶逢春睡的正香,被这巨大的敲门声给吵醒,很是不高兴的抱怨道。 “想来也是有什么急事吧。府里的下人再不懂事也不会这时候来的。我伺候老爷穿衣,先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刘氏温言的劝和道。一边又坐起身来,给叶逢春批了件墨色的狐皮大氅。 “老爷,四姨娘,门外三小姐求见。”桑儿隔着帘子对着里面回话。 这边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就蹿进了屋里,然后跪在了地上。嘴里哀求道:“爹,求你救救娘吧。筱儿求您了。求您开开恩吧。” “怎么回事?好好回话。这一大早的成何体统?”叶逢春看着跪在地上很是狼狈的三女儿,散乱着的头发,冻得发紫的脸庞,还有脸上的眼泪与鼻涕。 “爹,求求你救救娘吧。求求您了。”叶紫筱只大哭着重复着这句话。 叶逢春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转身对着跟在叶紫筱身后而来的碧玉,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回老爷,三姨娘从昨晚子时开始就发起了高烧,奴婢想着要请郎中过来瞧瞧的。可是三姨娘硬是不肯,说自己是禁足之身,不宜与人接触。自己硬扛着。这会子已然被烧的犯了迷糊了,还请老爷发发慈悲,救救三姨娘吧。”碧玉虽言语悲切,语带哽咽。到底是思路清晰的将整件事说了个明白。 “那怎么不早来禀报,若是三夫人有个好歹,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叶逢春恨恨的说道。 “奴婢与三小姐原本想早点来禀告的,只是三夫人不让,说是不能搅了老爷休息。”碧玉磕着头解释道。 “帮我更衣,我去瞧瞧。”到底是疼爱了多时的女人,叶逢春吩咐着刘氏。 “是,老爷。天还未亮,雪天路滑,您虽着急姐姐的病症,但也得注意安全啊。”刘氏连忙帮着叶逢春更衣,又细心的吩咐下人一会出门的时候,多备几盏灯笼。 刘氏倚着门框看着叶逢春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莫式的这一病算是病的恰是时候啊。而自己的日子怕是又要难起来了。又想到多少年都过来了,以后也不会再差到哪里去的。 待到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消失在夜色里时,刘氏这才发觉自己只批了件大氅站在这风口里,于是悻悻的回了屋,却再无睡意。 叶逢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莫式时,还是吃了一惊。从前那个莫式烟视媚行的颇有风情,如今却虚弱至极,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莲儿,我来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叶逢春喊着莫式的闺名说道。 而迷迷糊糊的莫式只觉天旋地转,想要答话自是不可能的。 不一会,郎中带着药箱匆匆赶来,诊了脉后,对着叶逢春回道:“这幸好发现的早,要是再迟个一丝半刻的。那就不好说了。” 叶逢春厉声对着跪了一屋子的下人们喝道:“你们这些下人,到底怎么服侍三夫人的?我只是因为犯冲这次才关了三夫人紧闭,又没说不准就医。谁给你们的胆子如此不尽心的?” 众人噤若寒蝉的应着。一旁的叶紫筱见状,连忙擦了泪,安排了众人抓药的抓药,熬药膳的熬药膳。只留下叶逢春与莫式。 天刚亮的时候,服了药的莫式,烧渐渐的退了下去。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在床边打着盹的叶逢春时,心里泛起了丝丝的甜意。虚弱的说道:“老爷,你怎么来了?忘了道士们交代的事了?” “筱儿,一早哭着来请的我。况且看到你病成这样。我怎能不来。”叶逢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说道。 莫式的眼泪自眼角滑落,呜咽着说道:“我还以为老爷嫌弃妾身年老色衰,再也不来碧霞阁了呢。早已忘了世间还有莲儿这么个人呢。” 叶逢春见莫式说的动情,也想起昔日的两情缱绻缠绵的日子。将莫式的手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里说道:“怎么会忘呢?不会忘的。” 莫式苍白的脸上有丝丝红晕升起。有推脱着想休息。让叶逢春晚些时候再来。 待到叶逢春离开后,莫式一颗吊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胸腔。刚刚强打着精神与叶逢春说了会话。这会只觉乏累的很,想着自己的这出苦肉计算是成了。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俗语有云:见面三分情。只要叶逢春能来,莫式自信是能留得住他的。那这所谓的禁闭,就是形同虚设,犯冲一说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第二十三章、解禁 暖暖的日头升起,连带着温度也急速的上升着,屋檐上的冰凌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连带着地面上都是成片的湿漉漉。 “娘,你好点了吗?”叶紫筱难得的很是贴心的亲自喂着药。 “娘没事了。筱儿放心吧。”莫式轻轻的拍着叶紫筱的手,示意不想喝药了。 “还好这次爹念了旧情,要不娘你要我可怎么办啊。以后可不能这样吓我了。”叶紫筱心有余悸的说着。又拿了搁在一旁的小碟蜜饯拣了一颗送到莫式的嘴里。 满嘴药苦味的莫式,再吃了颗蜜饯后缓解了不少,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不少。心思转圜间想道:这苦肉计既已生效,就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筱儿,你让碧玉进来,我有话要交代。顺便将我妆台上的匣子拿来。”莫式靠在软枕上吩咐道。 “夫人,您找我。”碧玉一身装扮很是干净利落,心思也是玲珑剔透。 “碧玉啊,你是从娘家就跟着我了。这回也多亏你了。筱儿毕竟年纪太小,遇事容易慌张,成不了此事。”莫式招手示意碧玉上前,又从匣子里拿出个成色上好的翡翠玉镯,套在了碧玉的手上。 “夫人,这可使不得啊。这些都是做奴婢的本分。可不敢收如此贵重的赏赐。”碧玉一边褪下玉镯,一边惶恐的跪下谢恩。 莫式连忙拉着碧玉的手阻止她的行动,说道:“这是给你的赏赐,你就说着。我这还有事要你去办。” “奴婢谢夫人赏。不知夫人有什么交代?”碧玉疑惑的问道。也不再推辞收下了镯子。 莫式示意碧玉附耳到近前,低声的交代着。碧玉不时的点着头以示明白。 晚膳时,阮氏就绵里藏针的劝说着叶逢春,毕竟张天师有言犯太岁一说。如今已到年关,为求叶府万全。还是少去碧霞阁为好。 另一边又谴了府里得力的嬷嬷前去伺候。又安排着让郎中住在府里的客房,以保无虞。 叶逢春见阮氏安排的很是妥当,又言之凿凿。想着自己不去也好,免得看到莫式又是梨花带雨的模样,自己也是不忍。再者莫式现在病着,伺候起来也不方便。 “回夫人,老爷今晚宿在了望云阁,让您不必等了。”丫鬟战战兢兢的对着莫式回禀道。 莫式双手将蚕丝被面揪起了一团褶皱,双眼微微眯起,也不言语。果然不出所料,大房那边自然不会轻易让自己脱困的。还好自己有后招。 嘴角牵起一抹媚笑说道:“行了,知道了。退下吧。” 丫鬟很是狐疑的想着。难道三夫人这是脑子被烧坏了?搁着往常那是肯定污言秽语,摔东摔西的招呼而来的。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却晓得要远离危险,于是三步并作两步退了出去。 “小姐,你说三夫人这怎么好端端就病了呢?”福安从绣筐里分拣着颜色各异的丝线。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一样,不惹到我逸云轩,自然是相安无事。”叶绾头也不抬的抄着佛经。 然后轻叹一口气继续感叹道:“怕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这宅院深深,时光愈发显得格外漫长与难熬。人心最是抵不住这长日寂寞。若无争斗,大抵这日子便会如同枯井里的水一般,过的再是无味罢了。 经过一日的阳光照射,地上的雪化了一些,漏出斑斑点点的原貌,漏出丝丝翠绿的松柏,枯黄的花草树枝,以及屋檐上愈来愈小的冰凌。 “老爷,三房的碧玉有话要禀。”黄管事对着书房里研究棋谱的叶逢春说道。 叶逢春也不言语,只挥了挥手示意让她进来。 “参见老爷,奴婢有话要回。”碧玉恭敬的行礼。 “莲儿那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情?”叶逢春有些不悦的问道。大抵也是嫌弃莫式事情太多。 “回老爷,夫人烧已经退了。只是昨晚一直梦魇不停。”碧玉简洁明了的回答道。 “那就去请郎中,找我有何用?我又不会治梦魇。”被打扰了研究棋谱的兴致,叶逢春赌气的说道。 “夫人的意思是,许是先前受了惊吓,也无大事,想着请寺院的师傅们来诵经祈福,送走梦魇鬼魅即可。”碧玉见叶逢春神色似有不耐,于是赶忙解释道。 “那就去办吧。这点事就不用来回了。”叶逢春嫌恶的挥着手让碧玉离开。 碧玉得了准许,行了礼便退了出来。 将将未时一过,便有一行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六字真言,为首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和尚,神色淡然的模样仿佛画里的佛陀般,一看就是个得道的高僧。 碧玉又引着众人到了碧霞阁外不远的小佛堂里念经驱魔。一行人围坐成了一个圈,一只手齐胸举着,掌心向外。另一只手持着108颗的佛珠,大拇指翻飞间,配合着低低的诵经声,顿时让人有种心情平静的魔力。 莫式一早就被安排在了小佛堂的隔间里,听着满堂的佛音入耳,双眼微闭。似是入定般的接受着佛经的洗礼。 刚刚看到碧玉朝着自己微微的点了点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这一局总算是赢了。虽然过程受了些皮肉之苦,看只要结果美好,其他便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似的。 经过了整夜的祈福诵经,莫式的梦魇之症果然就好了。府里就传言开来,说请的果然是得道高僧。法力如此高深。传的那是玄之又玄。 出云国,佛道并存。自是发展鼎盛。叶府生意遍布四海五湖,每年初一都会到京城著名的佛道寺院烧香祈愿。以求新的一年,生意平顺,节节高升。 叶逢春闻言,于是匆忙赶到了小佛堂,见到为首的老和尚,一把雪白的胡须长长的垂至胸口,时间赋予和尚脸上的是一副看透世态的睿智模样。 叶逢春双手合十,说道:“大师有礼。” “你我皆是一样的人,贫僧法号了悟。”老和尚一脸的宝相庄严。 “多谢大师,解了内人的梦魇之苦。”叶逢春出言谢道。 “佛说普度众人。这也是积德的事。”老和尚言简意赅的说道。 “还是大师佛法高深,这才能驱魔散鬼。”叶逢春又双手合十的行了一礼说道。 “只是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了悟摆了摆手示意叶逢春不用恭维,又语焉不详的说着。 “大师有话尽管讲。”叶逢春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老和尚。 “贫僧夜观星象,配以佛法参悟到三夫人的梦魇之症起因于碧霞阁的困顿之象。今时今日虽以佛法暂得压制。只怕贫僧一走,会有复发之险。”了悟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似是心有不忍。 “那大师可有解决之法?先前有高人说内人犯了太岁,所以这才禁足在了碧霞阁内。大师您慈悲为怀,一定要救救内人啊。”叶逢春拱手说道。 “一派胡言,果然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算得上高人。新年已到,星象也早有转换。犯太岁一事早已于上月结束。还好贫僧来的及时,要不就白白送了一条性命了。”了悟大师悲悯的看着叶逢春。 “既无犯太岁一说,那自然是不必再禁足。”叶逢春满头是汗的说道。 “如此便再无不妥,三夫人只要多接触些人气,梦魇之症自然可以不治而愈。”了悟交代完,起身便要告辞。 叶逢春再三相留,奈何大师去意已决。遂又着人打赏了丰厚的香油钱,恭敬的送了大师出府。 第二十四章、慰藉 因到了年关,按着往常的惯例,京城里的宵禁也推迟了些,只是巡防的士兵却多了起来。 碧玉小心谨慎的出了叶府,疾步往城南方向走去。一路行来,处处红灯高照,颇为喜庆。 碧玉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匾额,上面写着“悦来客栈”。心里很是不屑,还说是得道高僧,行事却如此贪图享受。 问了掌柜后,又顺着楼梯来到地字三号房。抬手正准备敲门,只听里面传来,杯盏相撞的声音,以及划拳劝酒的调笑声,不时的还是冒出几句荤话。听的碧玉一阵脸红。 略微调整了些心思,抬手敲门,开门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瘦小和尚,满嘴的酒气,问道:“你找谁?” “你师父在吗?就说叶府三夫人来兑现承诺了。”碧玉嫌恶的用手绢掩着口鼻。 小和尚回话后不久,只见先前那个道貌岸然的高僧一副最足饭饱的模样,嘴里叼着根剔牙的细棍,满眼迷醉的上下打量着碧玉说道:“东西带来了吗?” 碧玉依言从贴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老和尚的手里,说道:“这是三夫人承诺你的三千两银票。” 碧玉看着老和尚拿着银票在手上来回的拍着。也不言语,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引得屋内的一群人哄堂大笑的说着秽语。 莫式在听完碧玉的回禀后,心情大好的连夜打理着自己水葱般的指甲。原本还有些虚弱的身体也像是打了鸡血般恢复了过来。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莫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里透红的肌肤,媚眼如丝的风情。丝毫不似30来岁的妇人。竟是个豆蔻年华的娇小姐。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高兴的,自然就有忧愁的。 “贱人,想不到这禁闭就这样给解了。”阮氏手掌狠狠的拍在桌子上,一口银牙咬的咯咯直响。 “娘,您是叶府的当家主母。那些个人哪个不得在你手下过活。这次是她们幸运,往后就未必了吧。”叶紫曦走上前替阮氏轻轻的捶着肩膀,温言安慰道。 “来日方长,我倒也看看,着偌大的叶府,到底是谁说了算!”阮氏把玩着手上的玉镯,言语有着莫名的自信。 有月当空,漫天的星子点缀在泼墨般的夜幕上。想来明日又是个好天气呢! 叶绾托着腮看着屋外浓浓的夜,发着呆。过几日便是祭灶节。再然后就到新年了。 这是母亲走后的第一个新年。 母亲在时总觉着无论住在哪里?无论吃的什么?无论有无新衣?叶绾都觉着有暖暖的归宿感。母亲在,则家在。 想着想着,下意识的就有眼泪一颗一颗顺着脸颊,到手臂,滴落而下。 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又无人诉说,只觉憋闷的慌。又想起护国寺的师傅淸悠。虽未提前联系,但是还是挡不住叶绾想要去别院里看看的心思,哪怕师傅不在。看看师傅看过的书,睡过的床,也是好的。 别院,那是叶绾此刻心中的家! 跟福安交代了下,便偷偷的从北门溜了出来。叶绾深吸了口气,笑着想果然外面的空气就是新鲜些。 虽已是戌时将近,但是京城的主街道确是灯红酒绿,来来往往的人依然络绎不绝。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叶绾看着这繁华的夜生活,这千姿百态的景象,心情莫名就好了些。连带着脚步也欢快了些。 一路上走走停停,四处看看。从前总有忙不完的活,虽偶尔也出来闲逛,但奈何囊中羞涩,叶绾还记得那时看着一串串通红的冰糖葫芦时,买不起,就舔着嘴唇,呆呆的看了许久。 心里想着有一日有钱了,就买许多的糖葫芦,早上吃,中午吃,晚上还吃。只是如今虽有足够的银钱,但是却怎么也不想吃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了。 时移世易,大抵求而不得的,如今虽唾手可得,却再也不复昔日的念想。 如此闲逛着,到了别院已是亥时,开门的依然是欢伯,看到叶绾时,满脸的惊讶,接着抚着山羊须小道:“你们师徒俩真是心有灵犀啊。” 听了这话,换了叶绾错愕的问道:“师父也在?”语气里有着雀跃的欣喜。原本只想来看看而已,不想师父也在。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叶绾脚步轻快的提着裙角往别院的书房小跑而去。叶绾自是知道此时虽是夜深,但师父肯定在修行念经的。 “师傅,师傅,绾儿来了。”此时的叶绾像个小女孩般轻快的推门而入。 盘坐在蒲团上的淸悠将手上转动的念珠停了下来,慢慢的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女孩,宠溺的说道:“深更半夜的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进门也不知道敲门。”虽言语是责备,但是眼神的笑意确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师傅……绾儿也不是对谁人都是如此的。”叶绾吐着舌头辩白着。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了?年底京城里也比较乱,一个女孩子家的得注意安全。”淸悠看着做着鬼脸的叶绾说道。 “师傅,我觉着你比我娘还要啰嗦哎。”一句话还没说完,叶绾的眼帘便低低的垂了下去。气氛一时也沉寂了下来。 “又想起你母亲了。”淸悠的这句话不是问话而是肯定的问道。 “恩。晚上过来时,看着这繁华红尘,就越发替母亲不值。母亲从来都没机会好好享受这世间繁华,却……”说着说着叶绾就说不下去了。 淸悠走上前去,轻轻的将叶绾的头揽到自己的胸口,温柔的抚着叶绾的头发,低头就闻到叶绾头发上的淡淡香味。似有似无的萦绕在淸悠的口鼻间。 “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师傅你说真是这样吗?”叶绾想着母亲大概是世上最最善良的人了,却是受尽屈辱,含冤而死。 “世上最复杂的便是人心。师傅也没有弄明白这个问题。”淸悠看着虚空,眼神空洞的呢喃道。 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恶呢?圣贤给的答案怎么就与生活赐予我们的如此大相径庭呢? 清冷的夜,两颗孤寂的心离得如此的近,温暖着彼此,扶持前行。 第二十五章、送灶节的风波 腊月二十四,祭灶节。出云俗称“小年”。这天晚上家家户户均行“祭灶神”的仪式,送灶王升天。以求来年五谷丰登,衣食无缺。 这天天还未亮,整个叶府都忙活开来了。准备今日送灶王爷的所需物品,糖果、清水、料豆、秣草等等,猪、牛、羊的祭品。而清水、豆料此类都是为灶王爷的坐骑所准备的。 祭祀的地方选在祠堂边上的偏殿,阮氏亲自在偏殿监督着,务必让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不得有半点差错。 因着前面的种种,如今阮氏在叶逢春的跟前越发的不得脸了。从前虽无情爱之意,但叶逢春念在多年持家有道的功劳上也算是敬重有加,算得上相敬如宾。 如今的情形,阮氏可是不敢有半点放松,生怕再惹火叶逢春,回头连那点少得可怜的敬重也被消磨殆尽了。 阮氏掌管叶府多时,自然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很是顺利的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后,这才谴了下人去请叶逢春。 想起莫式那张狐媚子的脸,阮氏的火就不打一处来。手上的蚕丝手绢都快被攥成了一团。果然这个莫式身子一好,叶逢春就连续几日歇在了碧霞阁。 男人,果然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阮氏如此想时,思绪里却带着自己都发觉的些许的嫉妒之情。 “果然还是姐姐能干,这不大的功夫就将一切准备妥当了。这要是换了我啊,肯定是忙不过来的。”叶逢春带着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的走了过来,站在叶逢春身侧后的三姨娘刘氏温言嘉许道。 “妹妹说笑了,这也是做姐姐的该做的。”阮氏微笑着摇着手,谦虚的说道。 “你这马屁是拍错了,安排个送灶神的祭祀,能有多难?换了我也是可以的。老爷,你说是不是啊。”莫式先很是不屑的对着刘氏翻着白眼,后又挽着叶逢春的胳膊,撒娇的摇着叶逢春,言语甜腻。 叶逢春笑着用手捏了捏莫式的脸颊,说道:“对,对,对。” “老爷,那可说好了,明年的送灶神祭祀就交给我来操持了啊。”莫式见着叶逢春心情不错,话赶话的说着。 叶逢春看着眼前瞬间脸色沉下来的阮氏,一时左右为难。吱吱呜呜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想着就是谈最难的生意,也没那么费劲,如今对着妻妾却无从着手。无奈的摇着头笑着想,古人果然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娘说这话就僭越了。我娘是妻,您是妾。我娘是当家主母,若是交给您办了,传到外面,咱叶府的名声也不好听啊。”叶紫曦走上前挽着阮氏的胳膊淡定的说道。 莫式顿时被气的撅起了嘴,不依不饶的对着叶逢春使着小性子。叶逢春安慰着拍了拍莫式的手,又低声在莫式的耳边说了几句。莫式这才笑逐颜开的继续说笑着。 阮氏看着眼前如此亲昵的二人,像是吃了苍蝇般的恶心。胸口似是放了块巨石般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虽然心里五味杂陈,阮氏还是得体的微笑,招呼着叶逢春前来祭拜、上香送灶王爷上天。众人依次站定。 叶逢春站在香案的前头,虔诚的行了礼,又将手上的香插入了香炉中,然后按着辈分次序一一的上香。 叶绾是倒数第二个,等待的瞬间,右眼皮却跳个不停。按照莫式睚眦必报的性格,身子好了重得恩宠是一回事,上次的禁闭之仇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四姐,四姐…..”叶莫问拽了拽叶绾的衣袖,小声的提醒着。 叶绾这才发现,原来轮到自己上香了。于是转头感激的冲着叶莫问笑了笑。缓步走到香案前。 经过叶紫筱的旁边时,只觉着裙边似是被踩了一下。叶绾也没在意,只以为叶紫筱在使小性子。 叶绾恭敬的行了礼,把香插进香炉的瞬间,一道尖叫声响起。接着便是杂乱的哭喊声,怒吼声。 “啊…..小姐,你的衣服。”福安惊恐的看着叶绾无火自燃的衣裙,吓的一时忘了救主,楞在了原地。 叶绾低头看着衣服上有着幽蓝色的火焰,吞吐着火舌,连忙将夹袄与襦裙给拖了下来,扔在一边。 看着忙做一团的下人们,和早已吓的退到门外的家人们。叶绾又一次感受到原来世人称颂的亲情就是大难领头各自飞?更何况是如此的“大难”。真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而叶绾刚脱下衣衫的瞬间,香案后面的垂地的明黄色帷幔忽然也着了起来,因着冬日屋内干燥,火焰借着风势,四处蔓延了开来。火势,瞬时就大了起来。 叶绾出来的时候,已有成群的家丁、小厮拎着水桶在救火了。叶绾悄悄的示意惊魂未定的福安将自己尚未烧完的残留衣物悄悄的藏了起来。 叶逢春脸色铁青的站在院落里,双眼眯成了一条线。阮氏在一旁厉喝催促道:“快,快救火,烧着祠堂了,仔细你们的皮。” 好一通忙乱后,一众人看着眼前还冒着烟雾的屋子,都不敢言语。好好的一个送灶神祭祀就被着无情的大火给搅和了。 “是不是年纪大了?办起事了就力不从心了。我记得你从前办事很是稳妥,怎么如今却只会给我挑事,不让人省心,连交代的小事也办不好。”叶逢春朝着阮氏大吼道。连着年纪大的锥心之言都出来了。 天下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容颜,不在乎岁月的无情侵蚀?阮氏听到叶逢春竟然如此说,眼泪就簌簌的往下掉,哽咽的辩白着:“老爷,我明明都检查清楚了。不会有疏漏的。定是有人动了手脚的。妾身冤枉啊。” 叶逢春看着虽算不得梨花带雨,到底女人一哭,还是很烦躁,说道:“你是这个叶府的当家主母,谁人有这个胆子来算计你。你不算计…..”叶逢春一时没收住话。 “妾身问心无愧,望老爷明察,务必还妾身一个公道。”阮氏定定的看着叶逢春。 叶逢春看着阮氏眼下的乌青,就知道阮氏为着祭祀也是用了心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好了,索性这次抢救及时,没有烧到了祠堂。” 说完又揉了揉眉心,交代阮氏务必查出真相后,又摆手让阮氏退下。生意上的事已然千头万绪,如今自家后院又是破事不断。饶是铁打的人也有心力交瘁的时刻。 叶逢春坐在黄梨木的太师椅上,昏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 第二十六章、洞察 由于上午的偏殿走了水,虽在节日里,但整个叶府的多了些沉闷,少了些节日的欢乐气氛。 逸云轩里,福安惊魂未定的抚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小心脏,说道:“还好小姐没事,否则奴婢就该自责死了。”福安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歉疚之意,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叶绾。 “索性冬日里,衣服穿的比较多,否则只怕是要毁了容貌的。”叶绾抚着自己的脸,手指略微有些颤抖。 叶绾也很不明白,当发现衣衫着火时,居然能那么冷静的审时度势,脑子转的飞快,没有尖叫,没有慌乱,将着了火的衣衫褪下后,从容的走到了门外。 “小姐,可真勇敢。你是没看到,当时那场面,大夫人她们像是一群四散而开的鸭子般,尖叫着往门外挤着出去。”福安捂着嘴巴笑着比喻描绘着当时混乱的场面。 叶绾也轻轻的笑开了,原本有些紧张后怕的心思稍微平缓了些。又皱着秀眉问道:“福安,当时我上香的时候,你可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不对劲的地方?”福安念叨着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子。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学究的小老头般。 叶绾看着如此的画面,笑出了声:“想不出来就算了。” “今日的火灾,必定不是天灾。无论是大娘的计谋,还是三娘的暗箭。不管这次的事情矛头是对着谁的。我们都不得不防着点。”叶绾正色的对着福安说道。 “可是小姐,常言道明箭易躲,暗箭难防。这次咱们要怎么防啊?”福安不解的问着。 “那倒无妨,只要将这摊子水给搅浑了,让她们自顾不暇即可。”叶绾轻扯着嘴角,胸有成竹的回着福安。 “奴婢虽然听不明白,但是惟小姐的命是从就是了。”福安俏皮的朝着叶绾福了一礼。笑的眼睛弯成了一弯月牙。 忙活了大半日,还没用膳呢。叶绾又吩咐福安去准备饺子。祭灶节,吃饺子。那可是出云多年来的习俗。从前也都是母亲亲手包的,虽然都是素菜馅的饺子,只是那味道,从此是再也吃不到了。 等饺子的空当,叶绾又仔仔细细的将上午祭祀时的事情又过了一遍,不时的点头然后摇头。神色很是困惑。 所有的事情捋了一遍后,并无发现任何疑点。叶绾正暗自怪自己不够小心谨慎时,传来了一声“哎呀”的惊呼声。 抬眸正看见福安端着饺子进来了,嘴里嘟囔着:我明明很小心的,怎么就被绊倒了呢? 一股饺子的香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还有着米醋的香味。 电光火石间,叶绾似是想到了什么?紧走几步,抓着福安的手臂急切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福安被叶绾如此着急的举动吓了一跳,吱吱呜呜的回道:“奴婢没说什么啊?就是进门时不知怎么的被绊了一下。” 叶绾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眉眼带笑的对着福安说:“你可真是的福星啊。” 福安看着一惊一乍的叶绾,疑惑的将手背放在了叶绾的额上,然后又放在自己的额上试了试,说道:“没发烧啊?小姐这是被吓傻了吗?” 叶绾调皮的刮了福安的鼻子,将托盘端在自己手上,说道:“我没事,就是想通了些事情。一时高兴的忘行了。” “那奴婢就放心了,奴婢还以为您是魔怔了呢。”福安看着吃着正香的叶绾深深的松了口气。 鲜美的饺子配上江浙的米醋,那可是人间一绝。明白了是谁在放暗箭,叶绾原本绷着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些。 上香时,自己明明走的很是稳当,叶紫筱为什么要绊倒我呢?为什么又不直接绊倒好让自己出洋相或是受伤?而仅仅只是一个踉跄。 “福安,让你偷偷留下的未烧尽的衣物你放哪里了?”叶绾对着正在收拾屋子的福安问道。 福安停下手上的活,从胸口掏出未烧完的衣衫,递给了叶绾。 叶绾仔细的将这衣衫左右翻了几遍,但是未发现任何异常。叶绾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动错了心思,方向错了? 但是鼻子翕动间,叶绾似是闻到了些异样的味道。夹杂在屋子里的檀香里,似有似无的。 叶绾又将衣衫放在了鼻端,仔细的闻了起来。果然被烧过的地方味道最浓,说不清是什么怪味,类似于一股蒜臭味。 叶绾一时也想不明白,只吩咐福安仔细的将着衣衫好好的收了起来。待回头问了师傅,问清了个中缘由,这可是最好的证据,可得好好的留着呢。 另一边阮氏在叶逢春那手足了委屈,一回到来仪阁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阮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着一个青瓷花瓶举的高高的,却一直摔不下去,倒不是舍不得,叶府家大业大,就算摔掉一屋子的瓷器那也是小事一桩。 只是叶府当家主母的身份不允许阮氏做出如此有失身份的事情,阮氏很是无力的将花瓶放下,瘫坐在了椅子上。 阮氏此刻多想也任性一次,毫无顾忌的任性一次。这些年外人看来的权利与威风,此刻却显得如此的嘲讽。 “娘,您没事吧,您开门啊。”叶紫曦在门外焦急的哭喊着。 “娘,您开开门,再不济您得想想大姐啊。您这样可把大姐吓坏了。”叶紫澜在一旁帮腔着劝慰道。 阮氏抬着头将眼底的泪水给憋了回去,又整了整头发与衣物,沙哑着说道:“进来吧,门没关。” 叶紫曦听完这话就红着眼睛推门冲了进来,看见阮氏除了眼睛有些红肿外,其他倒也还好,这才稍微定了心神。伏在阮氏的怀里,哽咽着说道:“娘,您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可吓坏女儿了。” 阮氏摸着叶紫曦的头发,语气恢复了以前的声调:“娘没事,就是想静一静。想个明白今日发生在偏殿的事情。必定要给你爹一个交代的。娘可不能白白背了这个黑锅。” “恩,好在过几日,哥哥就回来了。到时必定会帮着找出证据,还娘一个清白的。”叶紫曦仰着头安慰着说道。 果然阮氏听到儿子叶莫寻就要回来了,脸上露出了些笑容。不管是谁在背后捣鬼,这叶府从前在自己手里,如今再自己手里,将来必定还会在自己手里的。 一旁的叶紫澜看着眼前相互依偎的母女,眼底闪过一瞬的情绪,是羡慕,是嫉妒,亦或是恨? 第二十七章、联手 草草的用了午膳后,又因走水折腾了一上午,到底是个小女孩,叶绾挨着软和的床铺便沉沉的睡去了。 福安看着叶绾睡着后缓和下来的眉眼,自己家小姐到底是个才12岁的小女孩,平时无论怎么处事淡然,遇事冷静。可能外人看来觉得小姐太过孤高清冷,只有自己知道小姐私下里可很是可爱呢。 福安替叶绾紧了紧被子,然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叶绾睁开眼时,有着一瞬间的恍惚,不知今年是何月的错觉。问了时辰,才惊觉不过小憩了半个时辰。 叶绾喊了几声福安后,进来的确是一个年龄稍大的丫鬟,对着叶绾行礼后回道:“四小姐,福安去碧霞阁了。安排让奴婢进来伺候。” 叶绾自顾自的笑了起来,午睡前是交代福安去一趟碧霞阁的,邀着三姨娘和叶紫筱晚上共同来看场好戏的。 这样私隐的事情交给别人自然是不放心,况且这传话也是个技术活,说的太轻,太不明白,都失了意义。要点出重点,吊足胃口才可以。这才郑重的交给福安去办。 福安这丫头,心思活络,口齿伶俐。叶绾暗自腹诽想着自己这是未老先衰吗?怎么就这么健忘呢? “小姐这是在笑什么呢?说出来也让奴婢一同高兴、高兴。”丫鬟调笑着替叶绾更衣梳妆。 原本调来逸云轩,还挺不乐意的,想着就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将来肯定也连带自己没了好运势,不想眼前这个貌似天仙的主子,不声不响的就在叶府立住了脚。而且自己的这个主子,为人也和善,时不时的也得了不少的赏赐。 “想起福安早先说要用瓮装了干净的雪,埋在院里的梅花树下,等来年取出来泡茶。不想忙起来就都忘了。”叶绾应着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回府已有数月,到底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闺阁,各种膳食营养跟得上了,连着自己的肤色也是如凝脂般的白里透着红,不似从前的蜡黄色。 “这点小事,交给奴婢了。哪要劳烦福安妹子。”丫鬟大包大揽的保证着。 正说话间,厚重的门帘被掀开,福安搓着手到暖炉旁取着暖,笑着说道:“小姐,交代的事办妥了。”语气里带着一股浓浓的讨赏的意思。 “你看看,你看看,得了便宜还卖乖。平日里你的一应穿戴比府里哪位侍女的差了?”叶绾指着福安打趣道。 福安撅着嘴巴,说道:“还指着能得到小姐几句夸奖呢!不想一进门就被埋汰。” 叶绾看着福安鼓得像是个包子般的脸颊,故意沉声说道:“这还说不得了。得,改明儿你来做这个叶府的四小姐。” 福安听了这话,很是受用的喜滋滋的拉着那个年龄稍大的丫鬟跑了出去。 叶绾这才沉思着想,三姨娘,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敌人的敌人未尝不可以做朋友啊。 晚膳过后,叶府里一片沉静。偶有风声划过树梢,窸窸窣窣。 花园深处里亮起一抹黄色的火光,在风中摇摇晃晃的几近熄灭。 两个身形粗壮的嬷嬷一边烧着元宝蜡烛,一边嘴里念叨着:要怪你就怪自己命不好吧,我们这些下人也是听命行事。,你一路走好。以后逢年过节我们不会忘了你那份的。 二人正是来仪阁的李嬷嬷和赵嬷嬷。 忽然一阵寒风吹了过来,原本就不是很旺盛的火苗顿时就熄灭了。 “啊……”“啊…..”几乎同时两声尖叫响起,划破寂静的夜空。 “她来了,她来了….”李嬷嬷吓的脸色煞白的尖叫着,慌不择路的向花园外跑去。 “哎呦…..”李嬷嬷被路上的石块绊了下,跌倒在地。直以为是被鬼抓住了脚,双脚四下蹬着。双眼紧张的往四处来回张望着。 忽然,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的从远处飘来。双眼乌青,有两道血痕顺着眼睛滑落而下,浑身上下滴着水,带着沉沉的死气,往跌倒的李嬷嬷这飘来。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害的你,你不要带走我,不是我…..”李嬷嬷双手在眼前胡乱的划着。声音也没有往日里的底气,仿佛如此就可驱散身前有着虚无缥缈的灵体般。 赵嬷嬷见如此情状,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自己这些年,手上可是沾了不少的血,于是逃命似的跑开了。 逃走的瞬间依稀看到远处有亮光移动着,向着这边缓慢而来。 “夫人,不好了。”赵嬷嬷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仪阁报信。 正打算宽衣就寝的阮氏,面带不悦的说:“嬷嬷这是怎么了?” 赵嬷嬷神色为难的看着阮氏,欲语还休的样子。 阮氏沉声问道:“到底怎么了?”毕竟赵嬷嬷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对自己也最是忠心。 “夫人,您恕罪!”赵嬷嬷说着便跪了下去。“我和李嬷嬷二人晚上到花园深处想烧些纸钱给绿痕,好让绿痕早去超生,不来纠缠我们来仪阁。不想李嬷嬷现在年纪大了,胆子却越发小了,被吓的又喊又叫,吐露了不少秘密。” “什么?”阮氏声调不自觉的变的尖细。缓缓的跌坐在床上。 少许,又穿戴整齐的携着绿珠匆匆往花园走疾步走去。心里只希望叶逢春没有早她一步到。 另一边莫式给叶逢春沏了杯碧螺春,说道:“前几日听绾儿说花园里的红梅开的正盛,说是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赏来另有一番情致呢。” 叶逢春白天里为了偏殿着火一时,都没怎么吃。到了晚膳,就多食了些。现在腻腻的倒是有些不消化,想着走一走,美人在侧,雪夜赏梅,倒也不失一桩美事。 于是说道:“绾儿倒是好情致啊。走,我们也去附庸风雅一番。” “老爷去哪,妾身就去哪。”莫式拿了斗篷给叶逢春披上。 叶逢春捏了捏莫式的脸,坏笑着一把拉着莫式的玉手往花园方向缓步而去。 二人正有说有笑的挑灯看着小池塘里的锦鲤,红的,黄的,混色的一窝窝的围在一起争着鱼食,溅起了一朵朵的水花。 两声尖叫突兀的响起,吓的莫式将手上的鱼食盒子都掉在了地上。叶逢春也很是不悦的皱起了眉。 “什么声音啊?怎么叫的如此凄厉,老爷,我们还是回去吧。”莫式像是受了惊吓的小鹿般直往叶逢春的怀里钻。 “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牛鬼蛇神敢在我叶府撒野!”叶逢春安抚的拍了拍怀里的莫式,嘴里却厉声说道。 说完就拥着莫式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提灯的小厮与丫鬟。 第二十八章、惩罚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阮氏到时,只见李嬷嬷被两个小厮死死的压在地上。李嬷嬷神色惊恐的对着阮氏叫道:“夫人,快跑啊,绿痕来寻仇了。” 李嬷嬷如有神助般的从小厮的手里挣扎着爬了起来。拉着阮氏的手就要跑。 叶逢春大喝道:“还不将着疯婆子给拉开,伤着夫人了。你们担待的起吗?”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李嬷嬷死死的制住。李嬷嬷双目圆睁,拉着阮氏的手却不松开,嘴里一直念叨着:夫人,快跑! 叶逢春面色冷然的指着阮氏嘲讽道:“李嬷嬷刚刚言语中交代了绿痕的死因,你还有什么话说?说到底还是绾儿替你这个当娘的给做的善后,否则我叶府的脸都要丢遍全京城了。” “姐姐,你怎么就如此的心狠啊。可怜绿痕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就走了。再怎么说也是跟了您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不济就算养条狗,那也是有感情的,你怎么…..”莫式拿着手绢抹着眼角,指着阮氏,火上浇油的说着。 只是手绢遮住的眼角哪有半滴眼泪!而嘴里的慈悲之言却也化作了嘴角的一抹冷笑。 因着事发突然,打了阮氏个措手不及,一时无法脱身的阮氏,只得软绵绵的跌坐在地上,低着头不言语。心思却在急速的转动着。思量着应对之策。 “爹,您怎能无凭无据的就怀疑自己的妻子呢?李嬷嬷如今已然得了失心疯,疯子的话又怎可尽信?娘这些年在府里的任劳任怨,您就只当看不见了吗?”叶紫曦看着颓然在地的母亲,泪如雨下的争辩着。 母亲一辈子要强,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阮氏跪倒在地,哭着说道:“老爷,您开恩啊。李嬷嬷是自小看着妾身长大的。于我有着如同养母般的恩情,求老爷开恩啊!”说完又是重重的磕了头。既不着急撇清关系,又不承认绿痕的死与自己有关。 叶逢春咬牙切齿道,语气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啊,你啊…..”指着阮氏又说不下去了,甩了衣袖转身就要离开。 刚走了几步想到事情还没解决,又回头吩咐道:“如此恶毒的婆子,府里自然是留不得了。直接杖毙。谁要再求情,一并给杖毙了。” 阮氏听完只慎慎的跌坐在地上。嘴巴张了合,合了张如此反复几次,最终没有说出求情之言。想着已然成为疯妇的李嬷嬷还不忘关心自己。又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双手重重的捶在了地上。直到血肉模糊都感觉不到痛。 阮氏满脑子里都回荡着叶逢春的冰冷的言语,如剔骨的刀般,狠狠的刺入了心脏。多年的夫妻恩情到底还是如流水般一去不复返了。 叶逢春看着阮氏,似是失望的摇了摇头。携着莫式转身离开。 莫式带着胜利的微笑看着地上的正妻阮氏,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这么些年了,也终于有自己高高在上的时候,看着地上那形如怨妇的阮氏。 “娘,你这是干什么啊?冤有头,债有主。李嬷嬷的仇咱们会替她报的”叶紫曦拉着阮氏的手抱进怀里,阻止着阮氏自残。 阮氏抬眸看着远去的众人,眸子里精光乍现,带着瘆人的怨毒与狠厉。 “三娘,深夜造访我逸云轩所为何事啊?”叶绾笑意盈盈的亲自替莫式斟着新沏的碧螺春。 莫式带着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着叶绾,这才惊觉从前的瘦的跟豆芽菜似的黄毛丫头如今似是换了模样般,出落的越发的水灵与聪慧。 轻呷了口茶,问道:“你怎么知道阮氏的陪嫁嬷嬷今晚会发疯?又何以肯定我一定会带着老爷去后花园?” 叶绾熟练的从小火炉上拿下金黄色的吊环小壶,往紫砂壶里添了些,又替莫式斟了一杯。这才回答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知道自然会有人来告诉我,大娘的陪嫁李嬷嬷最是信奉鬼神之说。” 看着垂眸沉思的莫式,叶绾继续说道:“还有个成语叫做贼心虚。不知三娘可曾听过?” 莫式狐疑的看着笑着正甜的叶绾,这还是当初那个见人就往后躲的叶绾吗?如此心计,只望这次不是与虎谋皮。问道:“那第二问题,为什么是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必这个道理三娘该比我懂。你我二人昔日里受了她多少细碎功夫的折磨,如今难得有把柄在手,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的。你说呢?三娘?”叶绾的这一声三娘叫的莫式浑身鸡皮疙瘩直起。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叶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似是关心的说道:“三娘,是绾儿屋子的火炉不够暖吗?怎么都打寒颤了呢?” 莫式赶紧摆手示意不是,又推脱着夜已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叶绾看着莫式明艳的背景消失在光影里,嘴角微微扬起,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隔日,来仪阁内,一片肃穆。然而不能明目张胆的给李嬷嬷送送行,只得烧点黄纸元宝来尽一尽心意。 一早上绿珠就来报,说李嬷嬷已经走了。没受多大罪,到底是年龄大了,挨了几棍子便去了,只是临走时还念叨着阮氏的乳名呢。 阮氏这边还没听完,眼泪就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溢出。叶紫筱连忙挥手让绿珠出去,安慰道:“娘,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您细想想,一来,这装神弄鬼的人是谁?二来,爹从前也没有晚上散步的习惯吧?”叶紫曦一语中的的将疑点说出。 阮氏擦掉了眼泪,又定了定神,才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是啊。一时悲切,倒是不如曦儿看得通透了。左不过就是咱府里的人罢了。” “只是能将我来仪阁里的人的喜恶给摸得一清二楚,这点咱可不得不防啊,不能再在同样的地方吃两次亏!”反应过来的阮氏,心思迅速的转圜起来。 “回头我让绿珠和嬷嬷留意咱们院里的每一个人,务必揪出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来。”叶紫曦面露狞色的将茶盏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溅出一摊子的茶水。 “左不过这两日,你哥哥就要回来了。他回来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些了。”阮氏想着在外历练的儿子叶莫寻,那可是整个叶家的长子,将来叶府的继承人。有了这层保障,自然万事皆安。 叶绾将抄录好的佛经交给福安,交代着一并与元宝蜡烛烧给绿痕。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死了还一次又一次被别人利用。叶绾到底心有不忍。 以害人始,必将以害己终!阮氏这次终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罢了! 第二十九章、原由 莫式从逸云轩走出来一段距离后,这才转身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逸云轩。心里暗自嘲笑着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被这个少不更事的丫头给糊弄住了。又想到叶绾那笃定的眼神,和不知从哪散发出来的掌控全局的自信。 “筱儿,你说叶绾知不知道偏殿的火,是咱们做的手脚?”莫式看着自己水葱般指甲,颜色鲜红的像是夏日的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叶紫筱一边吃着从南方漕运而来的荔枝,一口咬下去,满嘴生香。叶紫筱露出很是享受的表情说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语气带着不屑一顾的意味。 莫式摇着头,细长的眉毛像是卷曲的虫般,蜷缩在了一起,额上有着细细的抬头纹在灯光下忽隐忽现。内心隐隐的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又想到叶绾现在的谈吐,却理不出头绪,正烦躁间,抬眼就看到叶紫筱正一口一个的剥着新鲜的荔枝。荔枝的肉像是玲珑剔透的珍珠般,泛着水润的光泽。 莫式走了过去,伸手点在了叶紫筱的额头,说道:“吃,吃,就知道吃。将来还怎么指望你啊?” 叶紫筱揉着发红的额头,撅着嘴说道:“有娘在就好了啊。以娘的恩宠,自然是不必担心的。” 莫式看着眼前撅着嘴的女儿,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想起自己费了千辛万苦保住了胎儿,到生产,到慢慢的抚养着长大。个中滋味非人母不能体会。 莫式轻轻的将叶紫筱搂入怀中,心里想着就算拼了自己的老命也要护着宝贝女儿一生的平安与荣华。 “娘,你今天怎么了?咱不是已经借机踩了大娘一脚了吗?该高兴才是啊?”叶紫筱被莫式搂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往后挪了挪脑袋说道。 “娘没事。只是与你大娘斗了这么些年。我自问还是比较了解你大娘的。这次只是个小挫折,等她缓过气来,你我的日子怕是就要难过了哦。”莫式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在这四方的天地里,斗了这些年。阮氏倚仗的是权利,而自己倚仗的只是叶逢春那虚无缥缈,时有时无的宠爱罢了。 福安将软枕放在叶绾腰后,说道:“小姐,三夫人先前如此的算计我们,就这样的放过她了?”福安的语气里带着不满。她不明白小姐怎么就能如此自如的与三夫人合谋呢?难道就没有恨吗? “瞧瞧,瞧把我们福安给气的。有个成语叫做来日方长,你没听过吗?”叶绾低眸看着绣着花枝的被面,笑着说道。 看着福安不解的样子,又跟着解释道:“双拳难敌四手,我回叶府不久,根基未深。怎能树敌太多?只得从中和着稀泥,以求自保。” 福安这才恍然大悟般的张大了嘴,反应过来后点着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叶绾看着头点的跟小鸡啄米般的福安,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又想到早前吩咐福安将那日未烧完的衣物送到师傅那,让博文多学又见多识广的师傅看看,能否找到些蛛丝马迹来。于是问道:“让你把未烧尽的衣服送到别院,那边可有什么回话?” “有,说明日让你晌午过去一趟。”福安边熄着屋里多余的烛火,最后只留下两盏油灯,原本亮堂的屋子,一下子就昏暗了下来。 叶绾看着忽高忽低的烛火,烛影晃动间,带着催人入眠的魔力。眼皮似是压了千斤石般,眨了眨就沉沉的睡着了。 福安原本还想等着叶绾吩咐呢,不想转过身时这才发现叶绾已经入睡。于是悄悄的关了门退了出去。 冬日里的阳光,似是可有可无般,在这西北风呼啸而过的季节,更突显着这光丝毫温度都没有。像是凉薄的人心。 叶绾裹着厚厚的大氅,寒风将长发吹的四处翻飞,叶绾吸了吸鼻子,疾步向别院走去。 欢伯特意留了门,看着叶绾冻的微红的鼻尖,连忙拉着叶绾到书房烤火。 一进书房,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冷热交替,直让人不舒服。叶绾来回的走了一会,这才适应了房间内的温暖。看着这简洁,干净的房间,叶绾就觉得心安。脸上不自觉的就浮起一抹微笑。 淸悠师傅就是那个自己在溺水时抓住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而心里所有的依赖与心神便在这个人身上再也无法移开。 淸悠走路原本就轻,到了门前,叶绾竟都未发觉。淸悠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清瘦的女孩。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蜕变成迷人的蝴蝶般。可以独自展翅飞翔。 说实在的,此刻淸悠很是欣慰。欣慰自己的识人断人的眼光,欣慰叶绾如今在叶府有能力足以自保。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淸悠出言问道。 叶绾的思绪被打断,看着眉目平和的淸悠说道:“没什么?就忽然想到遇到师傅后,生活上的变化。” “那说说这变化,你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淸悠反问道。 叶绾歪着脑袋想了许久,说道:“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却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现在的自己那是以师傅为模板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发展而来的。不似从前的胆小懦弱,遇事知道了沉着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知道了但凡是想要的,都得自己努力去争取。等等。 不喜欢现在的生活,那是就目前看来,自己还是不太习惯这尔虞我诈的日子。提心吊胆的极尽讽刺。只叹自己没有生在平常人家。 淸悠笑着说道:“人生可以选择的事情很少很少,因果循环,因缘际会,自有天定。岂是你我凡人可以违逆的。” 叶绾见淸悠说的无奈,想了想也是,既然选择不了,那就努力的保护好自己想护着的人,想护着的事。 “师傅,上次送来的焚烧未尽的衣物,师傅可看出哪里有不妥之处吗?”叶绾岔开这略显沉重的话题。 “有些想法,但是得结合现场来佐证。绾儿,你仔细的说说那日的详细情况。”淸悠皱着眉说道,然后走到一旁的紫檀软塌坐了下来。 叶绾将那日的事情娓娓道来,事无巨细的都说了出来。一旁的淸悠不时的点头,或是摩挲着下巴。 待到叶绾说完,淸悠的表情才舒缓了开来,说道:“这样一来,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是什么原因?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叶绾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西域有一物,粉末状,极易燃烧,名唤白磷。低温下燃烧会出现淡蓝色的火焰,而大面积燃烧则会产生白烟,且伴有明显的蒜臭味。”淸悠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等到淸悠话语落下,叶绾便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说道:“难怪叶紫筱会无缘无故的想绊倒我,原来是想将白磷洒在我身上,而且祭祀时,多为香烛的烟气,即使有蒜臭味也不明显。再者,帷幔烧着时,烟雾也很大。加上当时情况紧急,人人自危,就更不会有人关注这些了。” 淸悠点着头示意,不知是赞同叶绾的推敲,还是赞赏叶绾的聪慧。一叶落而知秋。 第三十章、归来 既然知晓了着火的根源,那这凶手应该就是碧霞阁的那位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咯!叶绾恨恨的想着。 复又想到李嬷嬷的事,算是阴差阳错的激化了大娘与三娘的矛盾,也算是值了。 “笑什么呢?像是个得逞的小偷似的。”淸悠看着笑着像个狡猾的狐狸般的叶绾问道。 “没什么。误打正着罢了。”叶绾笑靥如花的回答着。如羊脂玉般的肤色有着淡淡的绯色。 淸悠一时不注意便走了神,缓过来时心里直默念着罪过、罪过。如此豆蔻年华般的美好,最是穿肠毒药。 “师傅,过几日就是过年了。您在寺院还是在别院啊?”叶绾私心里想着除夕夜自然跟师傅一块守岁才算得过年呢,于是带着满眼期待的看着淸悠。 “应该会在安国寺的,不过…..”淸悠不确定的说着。最终没有将“不过”后面的“你如果来,我自然会来的”,给咽了回去。 叶绾的脸色也随着淸悠的话语由原本的希冀变成了落寞。这是没有母亲陪在身边的第一个年。此刻,叶绾多希望淸悠说出一起过年守岁的话语。 气氛因着一个想说不说的人,一个想要不要的人而略显尴尬起来。事事往往都是如此,你不言,我不语,便如此错过的比比皆是。 腊月二十八,天阴沉沉的,有呼啸的西北风狂卷而过。阮氏站在叶府的正门外,不时的左右张望着,神色慌张中带着期待。 “娘,咱们还是回去等吧。哥哥回来自然会第一时间去来仪阁请安的。外面的风太大了,冻坏了身子,哥哥可是要责怪我服侍不周的。”叶紫曦挽着阮氏的胳膊劝道,一张略施粉黛的脸被冻的有些发紫,瑟瑟的立在冷风中。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哥哥怎么还没到呢?来信不是说晌午就能到吗?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吧?”阮氏絮絮叨叨的说着,似是要听到回答的看着一旁的叶紫曦。 叶紫曦见劝不动阮氏,脸上的神色有些不高兴,过了好大一会,才回道:“娘,哥哥那么大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又在冷风中立了许久还不见回来,阮氏这才携着女儿回了来仪阁。 “驾”一声呼喝响起,伴着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宽敞的街道上两匹骏马拉着的华盖马车快速的飞驰而过。 叶莫寻侧躺在铺满狐皮的马车内,一边喝着美酒,一边上下其手的在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身上游移,惹得女子娇笑连连。 “停!”叶莫寻在车帘内吩咐道。驾车的马夫生的五大三粗,一看就是驾车的好手。手上的缰绳一紧,急速奔跑的马匹一个直立,嘶鸣两声,然后稳稳的停在了悦来客栈的门口。 叶莫寻掀开车帘子,跳了下来,又伸手扶了刚刚再车内厮混的美艳女子,带着讨好的意味说道:“隽娘,你先在这住下,回头等我禀报了父母,再来接你。” 隽娘抬头看了看这悦来客栈,门口的人络绎不绝,四层的楼宇,古色古香的青砖黛瓦,这才撒着娇说道:“那你可不能忘了人家。奴家等你来接我过门。”女子说完在叶莫寻的腰间轻轻的拧了一下。摇摆着柳腰往客栈走去。 叶莫寻咽了下口水,心里想着要不是着急回家,非得把你就地正法了不可。连忙疾走了几步,赶了过去,在隽娘的翘臀上狠狠的抹了一把,这才坏笑着罢休。 隽娘是叶莫寻在江州历练时,认识的姘头。叶家的生意都有专人打理,而叶莫寻心思又不在生意上,又自视盛高的以为叶逢春只让他来走个过场,将来好继承家业。 如此想着,自然万事备懒。长日无事,与朋友喝花酒时遇到了蒙着细纱的隽娘正在舞着一曲胡璇舞,柳腰轻摆间竟是满满的异域风情,极致魅惑。 混迹风月场所多年的隽娘在得知叶莫寻是叶府的大公子时,自是百般讨好,那体贴的就差把叶莫寻给供起来了。哄的叶莫寻心甘情愿的为自己赎了身。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跟着叶莫寻来到了京城。 “这半年在江州可学到了什么?”叶逢春看着眼前一身锦袍的叶莫寻,瘦高的身材与眼下的乌青色,更显示出纵欲过度的私生活。 “爹,儿子这回可是可用心的学了。早起贪黑的学习生意上的事呢。”叶莫寻对着自己的爹还是很敬重的,虽说不出意外整个叶府将来是属于自己的,但是以防万一还是得伺候好老头子。 叶逢春看着油嘴滑舌的叶莫寻。叹了口气,就让其退下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了解的,叶莫寻在江州的所作所为,自己并非全然不知。只是如今叶府内男丁凋零。也算是矬子里面拔将军罢了。 从叶逢春那出来后,叶莫寻深深的吐了口气,原本以为还要挨好一顿训,不想如此顺利就躲过去了。于是满脸笑意的往来仪阁去请安了。 “娘,娘,我回来了。”还未到来仪阁,叶莫寻就大声的叫喊着。 听见熟悉的声音,阮氏一时都红了眼睛,连忙迎了出来。叶莫寻看见阮氏恭敬的跪下行了礼。 阮氏抚着叶莫寻的脸,哽咽着说道:“瘦了,瘦了。”一边将叶莫寻虚扶而起。 叶紫曦也对着自家哥哥行了礼,打趣道:“娘,您这就是实打实的偏心了,我哥这哪里瘦了。这不跟走时差不多嘛。” 阮氏破涕而笑拉着一双儿女进了屋:“你看看你妹妹这一张嘴,将来可得许个什么样的人家啊!” 叶紫曦娇羞着一张脸,转身背对着阮氏坐着。叶莫寻笑着问道:“就凭我妹妹这绝世容颜,将来是非王侯将相不嫁的。” 说来也奇怪,兄妹间的缘分就是如此的神奇。一向不靠谱的叶莫寻,对着自家的妹子确是真心的疼爱。 记不清小时候因为犯了什么错,叶逢春要打叶紫曦,一旁小小的叶莫寻就抱着叶逢春的腿哭着喊不要打妹妹。又有一回叶紫曦甜甜的喊着哥哥我要树上的小鸟,叶莫寻便将长衫别在腰间,上树去掏鸟窝。 好一番寒暄热闹后,叶莫寻想着原本约着喝酒叙旧的好友,这才在阮氏依依不舍的眼神里出了来仪阁。 “哥,你不在府里的这半年,府里可发生了很多事呢。连我和娘都吃了好几次暗亏。”叶紫曦与叶莫寻并肩走着。 “什么人如此大胆?连当家主母都敢为难?是不是那个狐媚的莫式?回头等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叶莫寻气不打一处来的大喝道。 “你还记得从前那个四妹吗?”叶紫曦伸手掩了叶莫寻的嘴巴,示意其小点声。 “四妹?”叶莫寻语气很是疑惑,又恍然想起的说道:“就是那个住在杂货间的那个小乞丐?” “恩,她现在可是正正经经的叶府四小姐了。连爹都对她青眼有加呢。”叶紫曦语带酸涩的又将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听完叶紫曦的话语,叶莫寻摩挲着下巴。忽然就觉得有挑战的事情做起来才有意思。如果叶绾还是从前那样,那弄死她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就显得毫无成就感可言。 第三十一章、旧友 叶莫寻这边刚与叶紫曦分开,便吩咐近身侍从黄旺准备马车。黄旺是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尖嘴猴腮的模样处处透露着谄媚与猥琐。自小便被黄管事安排伺候在了叶莫寻的身边。 黄管事如此的安排也是有自己的心思。自己伺候在叶府现任掌事者身边,而自己的内侄伺候在下任继承者的身边。抱着叶府这根大树,自然是可保黄家几代得有庇荫,富贵不断。 “少爷,马车备好了。我们这是去悦来客栈吗?”黄旺微曲着身子,带着调侃的语气。 叶莫寻看着笑着猥琐的黄旺,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去品花阁,我约了旧友喝酒听曲来着。” 黄旺低声应了是,熟练的驾驭着马车绝尘而去。快到品花阁时,路上的行人车马渐渐的多了起来,吆喝声,叫卖声,一派繁花似锦的太平盛世的景象。 品花阁的美人,那可是全京城男人趋之若鹜,为博美人一笑,不惜为之一掷万金的销金窟。 品花阁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要想一亲芳泽,那就只得公子哥们各凭本事了。只要姑娘自己愿意,付了银两,品花阁是不干涉的。 先前就有户部尚书的庶子喝了酒,酒壮色胆,想要对姑娘用强,结果被人打断双腿给扔了出来。面对如此打脸的事情,户部尚书却直接揭过,绝口不提。 有此事在先,京城中人更是对着品花阁的幕后神秘老板敬重三分。慢慢的就形成了品花阁这不成文的规矩。 又因为可望而不可得的猎奇心理,品花阁多年来生意却一直红红火火,更是京中达官贵人附庸风雅之首选。 叶莫寻推开雅间的门时,只看到对面的窗户边立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身穿墨色玄衣,腰垂玉珏。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主。 左侧立着的是大理寺卿汪曾祺之子汪止礼,肤色偏白的王公子,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虽是冬日,却依然手执折扇,很是风雅的调笑着。 右侧立着的是户部尚书凌云秋之子凌天傲,一身小麦色的肌肤,身材也颇为壮硕,一看就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当朝哪位将军之子呢。 只见二人都颇为恭敬的对着立在窗边的人说笑着,言语之间也很是拘谨。听见推门的声音,二人同时侧身迎了出来。 “叶兄,多日不见。现在是贵客难请啊,一会可得自罚三杯啊。”汪止礼咧着嘴调笑着迎上前来。而凌天傲就立在窗边对着叶莫寻拱了手以示招呼。 “我来给你引荐下,这位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司马睿。”汪止礼言语恭敬的介绍道。 叶莫寻正准备跪下行礼,司马睿伸手托着叶莫寻的手臂,不让其跪下。说道:“想必这就是出云首富之子叶莫寻叶兄吧,久闻大名,果然虎父无犬子。今日才得一见,实乃人生一大憾事啊。” 叶莫寻听得三皇子言语并无高高在上之气,又将自己捧的高高的。很是受用的笑着躬身回道:“三殿下抬爱了。今日能认识三殿下,才是草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凌天傲见人都到齐,于是张罗着大家依次落座。坐在上首的自然是司马睿。 司马睿看着三人有些拘谨,于是举起酒杯豪爽的说道:“今日能与当世仁杰一起饮酒赏乐,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说完仰头就将杯中酒喝尽。 叶莫寻三人也都笑着正要起身陪着喝酒,司马睿连忙伸手往下按了按,说道:“今日无君臣之分,只当是寻常朋友间的作乐就是。要不就显得生分了。” 叶莫寻等人见三皇子也是真性情,几杯烈酒下肚,气氛逐渐就热闹了起来。推杯换盏间从京城形势,天下民生聊到到歌舞曲乐等等。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只差是当场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才肯罢休。 酒逢知己千杯少,古人诚不欺我啊。不知不觉已到戌时,叶莫寻已是醉酒微醺。黄旺附身在叶莫寻的耳边低语道:“少爷,我们该回了。今天才回的京城,不比我们在江州。” 叶莫寻这才反应过来,是要回去了。于是踉跄着站起来拱手对着三皇子说道:“请殿下恕罪,原本想着要与大家彻夜长谈的,只是今日才远足而归,自然要陪陪父母,以敬孝道。” 司马睿摆了摆手说道:“百善孝为先。叶老弟,好样的。来日方长,咱们改日再聚。” 听到叶莫寻要走,汪止礼与凌天傲也不好再留,于是也推脱着也要回家敬孝道一道出了门。 司马睿站在窗口,看着楼下走路踉踉跄跄的三人,面色沉静,哪里还有刚才醉酒的模样,眼里精光外露,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觉得这个叶大公子怎么样?” 不知何时,司马睿的背后站着一个一身黑色衣衫的清瘦男子,整张脸上覆着银色的面具,只漏出一双杀气四溢的眼睛,和紧闭着的薄唇:“草包。”男子回答的简洁明了,语气森然。 “哦?”司马睿很是诧异的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黑衣男子。心里想着果然太子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这识人的眼光真是毒辣到极致。 “难怪太子殿下对林绝先生赞赏有加。果然名不虚传。”司马睿毫不掩饰的赞赏道。 “多谢三皇子赞赏,属下愧不敢当。”林绝不卑不亢的回答着。说不上恭敬,又说不上造次。 司马睿皱了皱眉,看着林绝,林绝丝毫不见惧意与其对视着。良久,司马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着转身下楼。 叶莫寻在黄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墨砚楼走去。经过前厅时,只见叶逢春正负手站在光影里。神色阴晴不定。 “老爷,您还没睡呢?”黄旺架着叶莫寻向着叶逢春打着招呼。 “爹,你怎么长了四个眼睛啊。”叶莫寻模糊的双眼,看东西起了重影,踉跄着脚步伸手要去抓叶逢春。 叶逢春看着眼前的不成器的儿子,顿时火冒三丈。吼叫到:“来人啊,给少爷醒醒酒。” 有小厮快步走了进来,愣愣的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不知道用何方法醒酒?叶逢春见众人不敢行事,说道:“给我用水浇醒他。” 一个小厮快步的跑了出去,不一会用盆端了水过来,正准备兜头给浇下去,只见阮氏哭喊着走了过来,一把将盆给打翻,“哐当”一声,水盆落地,溅起一地水花。 “老爷,你这是要干嘛呀?您要是不待见我们母子,就赶我们娘俩出府去吧。大冬天的一盆冷水浇下去,您这是要我儿子的命啊。”阮氏抱着摊在地上的叶莫寻哭的是一把鼻滴一把泪。 叶逢春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着阮氏说道:“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被阮氏这一顿搅和,惩罚自然是进行不下去了。叶逢春一甩衣袖,愤然离开了。 阮氏将醉酒的叶莫寻送回墨砚楼后,又亲自替叶莫寻脱了外衣,擦了脸。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来仪阁。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万事还是得自己来筹谋。阮氏躺在床上一时思绪万千。 第三十二章、掌掴 叶莫寻揉着太阳穴,嗓子眼像是要冒火般的烧着难受,于是起身走到桌子前,连喝了三、四杯的水,这才缓了过来。 黄旺一早就侯在了屋外,听到屋子里有了动静,连忙进来伺候在侧:“少爷,你可算醒了。老爷昨晚交代,让您酒醒了之后,过去一趟。” 叶莫寻摇了摇脑袋,依稀记得昨晚回来的时候是遇到了叶逢春。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是着实记不清了。 一旁的黄旺见状上前替叶莫寻揉着太阳穴,又很是机敏的将昨晚的事情徐徐的道了出来。 叶莫寻皱着眉,心里寻思着这回又要挨批了。复又觉着谁让是自己老子呢?骂就骂吧,将来这叶府不还是自己的嘛。 于是穿戴整齐后,心不甘情不愿的往书房走去,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爹,您找我?”叶莫寻站没站相的晃悠着身体问道。 叶逢春看着吊儿郎当的叶莫寻,气的牙根痒痒。说道:“老子还不能找儿子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一身的酒气。” “我那是应酬,您从小不就教我自古官商一家吗?我跟几个官家的公子喝喝酒,拉拉关系,将来咱叶府遇到啥事,不也多个门路吗?”叶莫寻不屑的狡辩着。 “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脑子,别人是什么脑子?还应酬呢?那你到说说你这些年为叶府生意做出什么贡献了?”叶逢春毫不留情的反问道。 叶莫寻顿时就愣住了,吱吱呜呜的说不出话来,僵着脑袋盯着大理石的地面,右脚在地面画着圈。 “爹像你这么大时,那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你看看你…..”叶逢春用颤抖的手,指着面前的叶莫寻,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再怎么样,那也是你的种。”叶莫寻小声的嘟囔着。想着要平复叶逢春的怒气,于是去了桌子前倒了茶,恭敬的奉上。 叶逢春喝了口茶,怒气稍稍平息了些。叶莫寻瘦削的脸上漾出了邀功似的笑:“爹,你猜昨天我遇到谁了?” 叶逢春看着笑成一朵花似的叶莫寻反问道:“谁?” “我遇到三皇子了。三皇子这个人可真是没话说,为人平和,一点皇室架子都没有。跟我们几个那可是称兄道弟的。”叶莫寻眉飞色舞的说着,唾沫芯子直乱飞。 “什么?”叶逢春惊呼了一声,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整杯茶水直接倒在了身上。叶逢春丝毫不在意,四下的瞅了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顺手抄起桌上的镇尺,不由分说的就往叶莫寻身上招呼而去。叶莫寻毫无防备的挨了一击,连忙跳着脚的在屋子乱窜开来。 守在门外的黄旺意识到事情估计闹大了,一路狂奔的跑到来仪阁去搬救兵。 阮氏到书房时,看着被追着到处躲的儿子,直直的冲了过去拦在了叶逢春身前。见叶逢春喘着粗气的将扬起的手放下来后,这才跪倒在地,拉着叶逢春衣衫的下摆,哭诉道:“老爷,寻儿再怎么说也是您亲生的啊,就算犯了什么错,你怎么就忍心下如此狠手啊。” 叶莫寻见到靠山来了,躲在阮氏的后面低着头,看起来像是受了极大委屈般,心里却偷偷的乐开了。还是娘疼人些。 “寻儿要是做错了事,老爷您帮着纠正就是了。寻儿昨儿才回来。老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呀?”阮氏说的动情,泪水哗哗的往下流着。 叶逢春看着地上哭着抱成一团的母子二人,这满腔的怒火愣是被憋在了胸口,狠狠的将镇尺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镇尺断成了几截。 “你出去吧。我和你娘有事商量。”叶逢春挥手让叶莫寻退下。叶莫寻如蒙大赦般弹跳而起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你看看,过完年都18了,还是每个正形。”叶逢春很是嫌恶的指着叶莫寻的背影说道。 阮氏心里也觉着自己的儿子是该收一收心了:“老爷,寻儿过完年也18了。俗话说成家立业,自然是先成家后立业。等给寻儿物色个厉害的妻子,好好管管这泼猴的性子。” 叶逢春很是同意的点了点头,娶个妻子收收心看看能不能改了这毛躁的性子:“也好。这事你张罗着吧。” 阮氏这才破涕为笑的替叶逢春换了先前被茶水浇湿的长衫,说道:“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咱们的寻儿都快娶媳妇了。妾身还记得寻儿才生下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才这么点大。”阮氏双手微张示意了大小。 叶逢春一时有所感触,将阮氏的手反握在掌心,说道:“这些年,你也辛苦了。” 阮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感动的顿时就红了眼睛。依偎在了叶逢春怀里。 阮氏突然就觉着到底是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片刻的温存呢?十年?还是二十年? 叶莫寻低着头揉着刚刚被打着的臂膀,想快些赶回去好睡个回笼觉。宿醉又加上早起,脑袋如今也是昏昏沉沉的。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看我不剥了你的皮。”叶莫寻被撞了一个踉跄,气急败坏的吼道。抬头只看见一个眉眼淡然,唇不点而红的豆蔻女子,一身浅绿色的银狐皮对襟旋袄,配上流云纹百褶裙。只是这模样怎么有些熟悉呢? 叶绾被疾步而来的叶莫寻撞着后退了好几步,直抵到了水边的栏杆上才停了下来,后腰被抵的生疼。叶绾皱着眉抬眸看着眼前的瘦高男子,果然是冤家路窄啊。 “新来的吧,怎的如此不懂规矩,撞着大少爷了,还不过来道歉!”黄旺对着叶绾大声吼着,言语极为张狂。 “小姐,走的这么急,也披件大氅,冻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福安小跑着过来替叶绾系上了一件锦色狐绒的大氅。 叶绾感激的看着福安,笑了笑。然后转身看了看黄旺,最后将目光定在了叶莫寻的身上。 “大哥,这些年的礼仪规矩都白学了吗?撞了人,连声道歉都没有吗?”叶绾目光如炬的盯着叶莫寻。 叶莫寻被盯着有些毛躁,狐疑的说着:“你是?叶绾?”又上下逡巡着审视了许久,想着从前的叶绾脏兮兮的穿着粗布麻衣,跟眼前这位差距也太大了些吧。 “怎么大哥这才出去半载,怎的就连妹妹都不认识了。”叶绾调笑着说道。 叶莫寻看着眼前的这张带着不屑的脸,早上在叶逢春那受的气,叶紫曦之前的话语都蜂拥而至。满腔的怒火似是找到了发泄处般。 几步走到叶绾跟前,捏着叶绾的下巴,狠狠的说道:“从前不是见着我就跑吗?如今怎么就不跑了?” “从前无知,如今不惧。”叶绾被捏着下巴,只得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叶莫寻看着叶绾清亮的眸子,火气更大,其实自己更想看到叶绾哭着跪在地上求饶的模样。“啪”的一声响起,气急败坏的扬起手给了叶绾一个巴掌。 叶绾白皙的脸庞登时就显出了红色的巴掌印,嘴角也渗出了丝丝血水。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叶莫寻,没有怒气,没有畏惧,仿佛不带一丝情感般的朝着叶逢春靠近。 “好事成双,既然打了右脸,左脸顺便也给打了吧。”叶绾将左脸侧着伸到叶莫寻的跟前说道。 叶莫寻一时没想明白这闹得哪样啊?于是下意识的往后面退着。 一旁的福安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连忙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二人中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回大少爷,小姐正要去书房找老爷下棋,误了时辰回头老爷要怪罪的。”说完就闭上了双眼。 预期中的巴掌没有落下。叶莫寻看着叶绾说道:“这次算你走运。”然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叶绾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看着叶莫寻的背影,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戾气。 第三十三章、对自己下手 “小姐,您没事吧。”福安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吓的面色发白,啪嗒啪嗒的调着眼泪上前替叶绾擦了擦嘴角的血水。 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叶绾的脸就肿了起来,叶绾自嘲的笑着,嘴角上扬时扯到了伤处,被疼的倒吸了口凉气:“福安,别哭。你是没有看见从前我受的罪,否则现在你就只会觉着不过是一巴掌罢了。” 福安听了这话,心疼的无以复加,抱着叶绾哽咽的喊了声小姐,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叶绾拥着福安,平淡的说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这巴掌可不能平白的就挨了。” 作恶的人,如若不得到相应的惩罚,那么天道何在呢? 叶绾轻轻的推开福安。扬起手毫不犹豫的就往自己的脸上重重的打了下去。啪,啪,的响声在冷风里四散而开。 福安哭着拉着叶绾的手哀求道:“小姐,您这是干啥呀?” “做戏就得做全套了,一巴掌换不回来什么的,福安!那么十巴掌呢或者更多呢?”叶绾似是没有痛感般的继续打着自己的脸。 福安见劝不了叶绾,就直直的跪了下去,左右开弓的往自己的脸上打了起来。 既然保护不了小姐,那么就让福安陪着小姐一起受罪吧。 叶绾看着倔强的福安,眼里的泪忽然就收不住了,一把扑过去拉住福安的手,不让她再打了。 主仆二人看着彼此肿胀泛红的脸,眼里带泪的就笑了起来。 是时候收些利息了! 福安搀扶着叶绾回了逸云轩,叶绾躺在床上交代着:“你就说我病了,不能陪着爹下棋了。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福安心领神会的应了是。匆匆的往书房赶去。 福安到时,阮氏将将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福安恭敬的行了礼。阮氏狐疑的看着福安红肿的双颊,正准备开口询问时,福安已经快步走近了书房,阮氏对着伺候在旁的绿珠使了个眼色,然后才施施然的离开了。 “回禀老爷,小姐今日病了,不能来陪老爷下棋了。特谴了奴婢来回话。”福安言辞闪烁的回着话。语气也像是受了极大惊吓般的断断续续。 叶逢春余气未消的看着福安,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似的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定是你们这些奴才伺候的不够用心。” 福安听完就委屈的哭了起来,直直的跪了下来,扬起了脸说道:“老爷,冤枉奴婢了。奴婢对四小姐可是忠心耿耿的,一应事宜没有不尽心尽力的。” 叶逢春看着福安肿起的脸颊,带着审问的意味问道:“你的脸是怎么了?” “奴婢,奴婢,自己不小心摔的。”福安眼神闪躲的说着。 叶逢春更觉着此中有事,厉声喝道:“摔的与打的你当我都分不清了吗?不如实招来,直接打发出去,卖去青楼。” 福安瑟缩的哭着挪到叶逢春的近前,咚咚的磕着几个响头,抬头的时候额上瞬间就起了包:“望老爷恕罪,小姐交代让奴婢不能说的,说是家和往事兴。不能让老爷为难的。” “原本小姐一早就带着奴婢过来的,路上遇到低头赶路的大少爷,撞倒我们小姐不说,还说了好些杂种之类的难听话语,小姐气不过,争辩了几句,不想被大少爷生生给打晕厥了过去。”福安言简意赅的哭诉着将事情的经过道了出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么多年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绾儿现在怎么样了?”叶逢春语带关怀的问道。 “小姐只怕是不太好。一直呓语不断呢。”福安因着脸颊受伤说话也不利索了。 叶逢春来回踱了几步,还是往逸云轩的方向走去。一来是看看叶绾的伤势如何,二来,也是劝劝这个实心眼子的女儿,莫要与其大哥生了隔阂,闹僵了就不好了。毕竟家和万事兴,自己也能省些心。 躺在床上的叶绾,听到门外的声音,知道福安的事是办成了。叶逢春来到床前看到叶绾脸上的伤时,还是吃了一惊,好好的一张脸肿的像是发开的包子一样。 叶绾缓缓的睁开眼,看到眉目微皱的叶逢春:“爹,您怎么来了。”说着作势要起来行礼。 叶逢春连忙伸手阻拦说道:“身上有伤就不必行礼了。只是委屈你了。” “不是让你不要说的吗?真是多嘴。”叶绾对着福安责怪道。 “不怪她,是我让她说的,要不然爹也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啊。”叶逢春示意福安出去,心里有着一丝丝的内疚。 “爹,女儿自知在这个家里无人照拂,事事都是小心谨慎。不想……”叶绾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掩面低声的抽泣着。 “爹也知道你的心思,宁愿自己吃亏,也不想家宅不宁,是难得的识大体。只怪你这大哥骄纵惯了的。”叶逢春提起这个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叶绾听得叶逢春的言外之意是不打算追究了,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截,垂着泪说道:“女儿自知人微言轻,只是如今打了做妹妹的还好,自家人忍忍就过去了,这要在外面得罪了皇亲国戚,或是权臣贵族的那连带的可是咱叶府遭殃啊。” 叶逢春忽的就想起叶莫寻说过的三皇子。自己掌管叶府多年也就与一些高官贵族有些私交,从不牵扯皇家内院之事,如今这个不识趣的东西居然替叶府惹上了这样的人物,心里也是打起紧来,大声对着门外喊道:“黄管事,去告诉大少爷,自己去祠堂领罚。想通了再出来。” 听得绿珠传回来的消息,阮氏连忙准备了东西,到逸云轩的门口时遇到了正往外走的黄管事,于是问道:“黄管事,这是要去哪啊?” “回夫人,老爷罚了大少爷去祠堂,让奴才去传话呢。”黄管事拱手回答道。 “黄管事,稍等等,说不定事情有转机呢!”阮氏意有所指的说道,携着绿珠往主屋走去。 “绾儿,听说你病了,娘来看看你。”阮氏一副慈祥和蔼的模样说着进了屋,又朝着床边的叶逢春福了福:“老爷,也在呢。” 叶逢春想着自己前脚来,阮氏后脚就到,估计也是知道事情的经过。很是厌恶的说道:“求情就不必了。你若再敢哭闹,这个年我就让寻儿在祠堂过了。” 叶逢春不等阮氏开口,直接将阮氏的路给堵死。 阮氏见心思被戳破,尴尬的笑着说:“我就是来看看绾儿的。老爷说什么呢?妾身实在不知。” “即使如此,那你们娘俩好好聊聊。我先走了。”叶逢春又安慰了叶绾几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三十四章、受罚的叶府大公子 待到屋里只剩下二人时,阮氏看着躺在床上的叶绾,出言道:“绿珠一早就将消息传递于我了,我也找寻儿核实了。现如今你是何用意啊?”阮氏的脸像是戏曲里的变脸般转为狰狞的怒色。 “大娘,这是作甚?受了欺辱的人可是我!”叶绾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语气平静,阮氏狠狠的用着捏着叶绾的下巴,逼着叶绾与自己双眸对视,仿佛要从叶绾的清亮的眸子里找寻着缘由。 “寻儿只不过是打了你一巴掌而已,你却煽动老爷罚了寻儿去祠堂受罚。”都说龙有逆鳞,那么这一双儿女便是阮氏的逆鳞,阮氏的眸子里瞬间蹦出强烈的怒意。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碎叶绾的下巴般。 叶绾只定定的看着阮氏,像是看个跳梁小丑般,然后从鹅羽软枕的下面摸出一把精巧的匕首,锃亮的锋刃透着寒光,阮氏像是预知到危险般,猛的就往后退了几步。玉指指向叶绾怒喝道:“叶绾,你想干什么?” 叶绾只是笑,笑的肆意,笑的张狂:“干嘛?要解恨吗?来呀,朝这里狠狠的戳下去啊。”叶绾将匕首掉了个头,把手对着阮氏的方向,然后又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 阮氏看着似是疯魔般的叶绾,说道:“有病就好好养着吧。要是再生事,别怪我不念旧情。”说完快步离开了。门被狠狠的关上。 叶绾内心苦笑,你何时念过旧情。从前自己卑如蝼蚁,你还不是见着还要踩上两脚。如今自己已然是叶府的四小姐,那么想要再踩上一脚,只怕也得要付出些代价吧。 祠堂里,一条长凳上趴着的正是叶府的大公子叶莫寻,两边的小厮手持长棍,一下一下的往叶大公子的身上招呼着。 “都没吃饭吗?给我使劲打,要是在不使劲,与大少爷一同受罚。”一旁监督着的叶逢春对着小厮吼道。 两个小厮闻言,再也不敢留手。“三、四、五……”小厮的报数声,和着叶莫寻杀猪般的嚎叫声。 匆匆赶来的阮氏直接扑到了叶莫寻身上,哭着:“老爷,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打寻儿了。都怪妾身教子不善,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两个小厮见到这样的状况,扬起的棍子一时定在半空,面面相觑后又转头看向叶逢春。 叶逢春心里像是吃了苍蝇般的堵得慌。每次要责罚儿子,阮氏就出来哭闹。才导致现如今叶莫寻这不知所谓得性格。 “将夫人给拉开,继续给我打,今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得给我打满十棍。”叶逢春被气得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七、八、九、十…..”报数刚一结束,叶莫寻就直直的从长凳上滚了下来。一动不动的晕厥了过去。 阮氏见状,凄厉的大呼一声,就挪了过去将叶莫寻抱在怀中,对着叶逢春说道:“要是寻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就跟着去了。” 叶逢春无奈的摇着头,看着眼前的闹剧。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都当自己是傻子吗?叶莫寻的裤子里是不是垫了厚厚的棉花,而行仗责的小厮真的就是使了全身力气打的吗? 待到叶逢春走远,阮氏这才对着怀中的叶莫寻说道:“你爹已经走了,可以了啊。地上凉,仔细着凉了。” 叶莫寻这才跳了起来,将塞在衣服里的棉花给取了出来,没事人般的得意说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阮氏擦了擦眼泪,佯怒道:“以后行事给我小心点,不要总是让娘担心。” 叶莫寻点头称是,然后心里对着叶绾的恨又多了一分。等回头,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冬日的夜,来的急且快。白天里有着暖阳还好些,夜间的天气真是哈口气都能结成冰。 暗黄色的灯光下,叶绾与福安相互替彼此上着药,碎花蓝的瓷瓶里装的是上好的消瘀去肿的良药,淡绿色的药膏均匀的抹在脸上,有阵阵的凉气四散而开。 “福安,下次在遇到这样的事,可不能如此了。我有办法的。”叶绾心疼的说着。 “都怪奴婢没本事,护不了小姐。”福安有些歉疚的说道,头垂的低低的。 “从来都是主子护着奴才的。只是连累你跟了我这不得宠的四小姐。”叶绾的语气里带着些无奈。 “我跟你说说我以前在叶府的生活,你就会明白的。”叶绾像是陷入了噩梦般的回忆里般眉头蹙起。 “从前在叶府时,我总是有扫不完的地,洗不完的衣服,冬天的水,可真冷啊。那个时候大少爷也就是我哥哥,总是爱欺负我。往我身上扔虫子,揪我的头发,往我身上泼水,将我为数不多的衣服剪碎…..”叶绾带着回忆的神色,像是回忆上辈子的事般,絮絮的道来。也像是说着别人的事一样,带着笑。 只是这笑落在福安的眼里,那就成了苦笑。 福安听着听着就哭了。自己虽然生在穷苦人家,可到底也是兄友弟恭,阖家幸福。 “好了,别哭了。接下来的新年,我们得更加的小心了。只怕…..”叶绾叹了口气说道。 “无论何时,福安都会陪着小姐的。”叶绾将福安搂进怀里,心里感叹着。 到底人与人还是有区别的。自己与福安不过是一根镯子的情谊罢了。却换来福安如此的忠心相随。而有些人,自己曾一味的忍让,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辱。 回到墨砚楼的叶莫寻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将屋子里的东西摔的个稀巴烂。这才喘着气的骂道:“好你个贱种,竟敢鼓动爹来责罚我。” 门外的黄旺听得屋内的动静停了下来,端着茶水进了屋:“少爷,休息下吧。喝口茶润润嗓子。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叶莫寻喝了口茶,觉得干涸的嗓子顿时舒服了些。斜着眼睛看着黄旺说道:“你小子有啥主意?” 黄旺谄媚的在叶莫寻的耳边低声的耳语着,叶莫寻不时地蹦出一句好,很好。 听完黄旺的计划,叶莫寻很是赏识的看着黄旺坏笑着说道:“你小子不错。”说完又拍了拍黄旺的肩膀。 第三十五章、初遇 镇国将军府——顾府! 那可是整个出云国万民皆知的地方。镇国将军顾飞扬顾老将军那可是随着当今陛下打下江山的社稷功臣。出云稳定后,陛下钦赐为镇国大将军,世袭罔替。 顾老将军虽是武将,对待敌人那是虎胆雄威,如今虽天下太平,但北漠、南疆提到顾飞扬的名字那可是闻风丧胆。不想顾老将军却是个惧内的。一生只娶了夫人韦氏。 相传顾老将军年轻时带兵出征,中了敌人奸计,负伤逃亡期间,被身为医女的韦氏所救。自此成为一段佳话。陛下感念其夫妻情深,特下旨封韦氏为一品诰命夫人。 顾云凡,镇国将军府的独子。京城谁人不知顾公子是个风流倜傥的雅人呢。琴棋书画诗,礼乐骑射舞,那可是样样精通,唯独一样不会——武功。 顾云凡生的是浓眉大眼、肤白貌美,最让人受不了的是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加上风流不羁的性子。那可是京城里不少富家小姐的春闺梦里人呢。 “我一会要去趟叶府,看看老朋友。你去将我从边关带回来的那坛子醉春风拿来。”顾老将军对着正在替自己更衣的韦氏吩咐道。 韦氏年纪四十上下,生的温婉贤良,一双杏眼含笑的回着道:“喝酒就喝酒还得找个会老友的由头不成?” “在家里喝不成,那只得出去喝了。”顾老将军睁着无辜的大眼颇为委屈的说道。 “都老夫老妻了,还没个正形。”韦氏娇羞着红了脸打趣道。 “爹,听说你今日要去叶府,孩儿也想去。”二人正眉目传情,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推门而入。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你看你哪有点世家公子的样子。”顾老将军看着眼前嬉皮笑脸的儿子。 “娘,你看爹,一回来就教训我。”顾云凡拉着韦氏的胳膊撒着娇。 “好了,好了。你就让他去吧。如今凡儿过完年也18了,多带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韦氏被求的没办法,对着丈夫建议着说道。 见到顾将军点头,聂云凡高兴的跳了起来,小跑着去换衣服去了。因着从小不爱练武功,父亲可是没少打自己,最终在母亲的强烈建议下,这才送去了整个出云最好的学院——岳麓书院。这一求学就是整整三年。 如今终于能见到昔日的小叫花子了。那个像小猫一样的总是躲在一旁的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水汪汪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般。 “镇国公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小人有失远迎。望恕罪。”叶逢春听到下人来报时,连忙放下手上的账本迎了出来。 “叶老弟,你这么客气,下回老哥可不敢再登门了啊。”顾将军打着哈哈的说道,中气十足的样子。 “小子聂云凡,给叶伯伯请安。祝叶伯伯身体康健,吃嘛嘛香。”聂云凡对着叶逢春拱手行礼。 “这是云凡?都长这么大了啊。不服老是不行咯。”叶逢春看着聂云凡感慨着。又迎着顾氏父子进了客厅。 聂云凡跟在二人身后,听着二人忆苦思甜的说着的话题,一时插不上话,只得百无聊赖的东瞅瞅西看看。 说到叶府与顾府的渊源,那得回到几十年前,顾将军彼时带兵死守边关时,不想有叛军投敌,将所有粮草付之一炬。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看着十几万兵马眼看就要支撑不住。那时刚接管叶府的叶逢春得知此事,连忙连夜从全国各地紧急调来粮草,解了顾将军的燃眉之急。自此二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爹,您和伯伯说话,孩儿见花园的梅花开的正盛,想去看看。”聂云凡对着叶逢春拱手问道。 “凡儿,不得无礼。”顾将军剑眉微微皱起。 “无妨,到了叶伯伯这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叶逢春和颜悦色的说着,又吩咐下人领着聂云凡去花园赏花。 “孩子在这,也不自在。你就让他自己逛吧。这回咱哥俩可得好好叙上一叙。”叶逢春笑着说道。 “好,我带了一坛子醉春风,一会你可得好好品品。”顾将军声如洪钟的大笑着。 聂云凡在小厮的带领下东晃晃西荡荡的,虽是冬日里,叶府的里,依然是翠绿一片,丝毫无冬日的万物沉寂之感。偶尔点缀其间的红梅,松柏,更显得生机勃勃。 左右哪里的景致都一样,聂云凡问逛的有些无趣,问道:“先前你们府里有一对母女的奴仆吗?住在内院的杂货房里的。” 小厮不明所以的看着聂云凡摇了摇头。 聂云凡着急的摸了摸头,说道:“母亲大概四十岁左右,长的很漂亮,人也很温柔,女儿有一双大眼睛,清亮清亮的。”聂云凡对着小厮比划着,眼睛里带着希冀的目光。 小厮很是纳闷的想为什么不直接说名字。叶府上下成百上千的人,谁知道是那个呢?于是木讷的摇着头。 聂云凡无语的甩着衣袖,来回的踱着步子,懊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不问问她的姓名呢?如今近在咫尺却寻不到。真是憋屈。 小乞丐,你到底叫什么呢?还在叶府吗? 叶紫澜带着丫鬟连翘去来仪阁请安问好。最近大娘的脾气古怪的很。可是自己却不得不去。想要在叶府里生活下去。委曲求全必不可少。 母亲早逝,一路走来,若不是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察言观色。顺着大娘的心意,只怕要不了多久自己便随便只给了哪位权贵给做了妾吧。 身为庶女,能求的,不能求的都身不由已罢了。正愁眉不展的思忖着,忽然就撞到了一道温暖的肉墙。 “啊…..”叶紫澜脚下一滑直直的往后面跌了过去,吓的惊呼一声,摇晃着着双手想抓住什么般,也只能闭着眼等摔倒在地了。 聂云凡来回踱步时,转身的瞬间只觉有一抹娇软撞上了自己,于是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了这芊芊细腰。 入眼处是一个身着淡粉色的衣裙的姑娘,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惧而剧烈的颤抖着,面色有着异于常人的白。小巧的嘴唇被贝齿咬得有些发白。 “姑娘,你没事吧。”聂云凡出言问道。 原本以为注定要摔倒的叶紫澜在听到这低沉的男声时,才惊觉一双有力的手缠在了自己的腰间,从未与男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的叶紫澜,顿时脸上就火辣辣的悄然变成了绯色。缓缓的睁开了眼,只看到一个浓眉大眼的俊俏公子带着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反应过来的连翘连忙走上前来,双眉横竖的说道:“哪里来的登徒子,还不放开我们家小姐。”连翘拉开了聂云凡的手,将叶紫澜护在了身后。 “我,登徒子?你见过这么帅的登徒子吗?”聂云凡指着自己问道。 “再说来着要不是我及时扶住了,你家小姐可就要摔个四脚朝天了。”聂云凡跟着傲娇的说着。 说完也不等一脸气氛的连翘回话,潇洒的转身就走了。 叶紫澜看着一身月白色衣衫的背影,嘴角莫名就有了一抹笑意。从未见过哪个男子的眸子如星子般清亮,纯洁。 缘分一词,不外如是吧。 第三十六章、除夕 除夕,又称大年夜、除夜、岁除,是指农历每年末最后一天的晚上,它与春节首尾相连,是一年之中人们除旧布新、祈福禳灾的日子。是出云国最重要的传统节日之一。 这一日家家户户忙忙碌碌或清扫庭舍,迎祖宗回家过年,并以年糕、三牲奉祀。这一天一家人一起吃团圆饭。还要通宵不眠的与家人一起守岁。另外贴门神、贴春联、贴年画、挂灯笼,放鞭炮自然也必不可少。 年三十,一大早整个叶府就像炸开了锅般的忙碌了起来。清扫卫生的,准备晚膳的,贴春联的,阮氏有条不紊的亲自张罗着过年的一应事物。事无巨细的一一查看。不想重蹈先前的覆辙。 叶绾早早的就打发了福安去回了阮氏,因伤病在身,不能参加晚上的家宴了。阮氏自然也乐见其成,少个碍眼的人在眼前,心情自然更舒畅些。 叶绾又想起前些日子跟师傅提起的除夕之夜,会不会到别院守岁。虽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但是倔强如叶绾,还是想着要去别院守岁。 过年自然是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才叫过年呢。叶绾想着想着便觉着脸颊发烫。 与其守着叶府一大家子小心应付,还不如躲个懒,去看看师傅。 年夜饭,定在了花园边的倚翠阁。倚翠阁,是个三层的古朴小楼,临水而建,既可登高远眺,也可临水赏花,红烛高照,应着夜色,闻着空气里淡淡的几缕梅香。自是惬意至极。 夜色渐浓,外面的暗夜里,传来或近或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或有焰火升天而起,五颜六色的点亮了夜空。 叶逢春一袭暗金色镶边的夹袄,眉眼带笑的端坐在首座上,旁边的阮氏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着五福捧寿纹样的绛紫色纻丝大袄,天上簪着金色镶玉的发饰,雍容华贵的微笑着看着众人。 再往下,左侧坐着身着暗红色镶着金边的狐裘袄子的三姨娘,烛光摇曳更显得莫式的娇羞可爱来。一旁的四姨娘刘氏打扮的倒是素净些,穿着宝蓝色的织锦窄袖襦裙,只自顾自的逗着一旁的儿子叶莫问。 右侧坐着依次是叶莫寻,叶紫曦,叶紫澜,叶紫筱,按理说,叶绾虽因病缺席家宴,位置该是留着的,但是大眼一看,却无叶绾的位置。 叶莫寻穿着一身藏蓝色的长袍,端起酒杯对着叶逢春说道:“祝爹身体康健,心想事成。祝叶府财源广进,更上一层楼。”说完仰头满饮杯中酒。 叶逢春被这一番话说的高兴,也是咕噜一声将酒喝完,然后看了看这团圆的幸福时刻,忽然就觉得好像好了些什么?偏头问道:“绾儿,怎么没来?” 阮氏笑着言语道:“绾儿身上有伤,吹不得风寒。一早就回了说不参加今晚的夜宴了。” 叶逢春点了点头就没放在心上了。 叶紫曦穿着一身浅紫色的对襟小袄,也俏生生的站了起来,对着叶逢春举杯:“祝爹娘伉俪情深,白头到老。” 叶逢春看着眼前如花似玉般的女儿很是满意的一饮而尽。 穿着粉蓝色窄袖夹袄的叶紫澜正准备站起来敬酒时,不想却被一袭红衣的叶紫筱抢了先:“祝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长命百岁……”一连串说了好些成语,直噎得这位三小姐涨红了脸。 叶逢春看着如此可爱娇俏的闺女,素日里其他几个女儿都比较畏惧自己,只有这个三女儿,从小就胆子大,敢揪自己的胡须。 一张脸圆乎乎的叶莫问,身着一身素色长袍,到显得与这花团锦簇似的有些格格不入,正准备端起果酒敬酒来着,被母亲刘氏偷偷拽了下衣角,于是又安然端坐下来。 叶紫澜在丫鬟连翘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说道:“女儿以茶代酒,祝爹福泽延绵,祝叶府怡安百年。”说完垂下了眼睑,安静的坐了下去。 叶逢春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儿,笑着饮了酒,不咸不淡的模样。 “还好四姐今儿没来,否则轮到我敬酒时,爹恐怕都醉了。”叶莫问童言无忌的一番话语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叶逢春抚掌大笑,问道:“你就不怕你四姐听到了,回头打你屁股。” 到底过完年就11了,听到屁股这类词还是红着脸争辩着:“四姐人可好了。她才不会呢。” 如此模样,又是惹得满堂哄笑。 逸云轩本就离着倚翠阁不是很远,叶绾披着一件黑色的带帽子的大氅,脸埋进暗影里,听见风里传来的忽大忽小的笑闹声。 只定在原地抬眸看着灯火通明的倚翠阁,忽然就有无边的寂寞席卷而来。于是垂下眼帘,朝着角门走去。 从来热闹嬉笑都是属于他们的,自己注定是孤独的。这一刻叶绾觉着自己与这个世界都是格格不入的。自己像是个冷漠的旁观者。 走到街上时,叶绾落寞的心情在这人来人往的人潮里,在小孩子拿着烟花的笑脸里,瞬间消弭不见。 看着街上到处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照亮着每个匆匆回家的行人。此刻,生命静谧且美好。 正愣在原地发呆的叶绾,忽然觉着裙摆有人在拉扯,低下头时,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约莫四五岁的小孩正拉着自己的衣角说道:“姐姐,姐姐,给你烟花。”声音奶声奶气的。 叶绾俯下身子摸了摸小孩的头,接过烟花问:“真的要送给姐姐吗?” 小孩似有不舍得歪着脑袋思索着,最后转身看了看远处的暗影里。 叶绾也很是好奇的随着小男孩的目光看去,只见青悠正一脸笑意的站在人潮中。 叶绾的眼睛忽然就发涩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模糊的看着不远处那个如同春风般的男子。 世上最懂自己的人是他,是那个给自己新生的师傅,他是个和尚,一个叫青悠的和尚。 叶绾想着,他一定是上天派来的神明,为什么每次难过的时候,他都一定会出现,带着温暖与希望。 第三十七章、守岁 “师傅,你不是说不一定来别院吗?怎的又来了?”叶绾走上前仰头看着青悠问道。 清悠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出了寺院,只知道原本在打坐的心总是难以静下来,于是走着走着便到了别院的方向,似是宿命的召唤般。 清悠的眼神里飘过一丝迷茫,温言道:“想着你一个人,所以就来了。” 叶绾只觉着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一下子原本空虚的内心瞬间就被塞得满满的。低首将被风吹乱的发拢到耳后。 二人默然不言的一前一后的往别院走着,周遭满是鞭炮声和嬉闹声。叶绾看着不远处的清瘦背影,在灯光下将背影拉成长长的一条。叶绾低着头踩着淸悠的影子嘴角含笑的一步一步的缓缓走着。 从前娘说了个传言,说只要踩了心爱的人的影子走一段路,将来就会恩爱到老。那时的叶绾不懂情爱,如今只觉着跟着师傅,大概是天下最幸福得事吧! 开门的欢伯满脸惊讶的迎着淸悠进了屋子,说道:“少爷,您要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身边也不跟着个人,这要出了事,我可怎么像死去的老爷交代啊!” 淸悠安慰的说道:“没事的。隐修一直跟着,你放心。”说完又掏了红包递给了欢伯说了声新年好。 欢伯脸上的担忧之情这才稍稍缓了些。又招呼着人准备夜宵。想着除夕之夜,如今能有绾姑娘陪着守岁,苦了这些年的少爷,今年该是高兴的吧。 叶绾虽得淸悠照拂,但是对淸悠确是一无所知。听到隐修这个名字,虽然好奇,但也很知趣的没有发问。 淸悠对着叶绾说道:“你先去偏房,给你娘上炷香吧。我去厅房等你。” 叶绾应了是,先前带回叶府的不过是悔过崖随意装的一坛泥土罢了。 叶绾看着几案上冰冷的排位,眼泪就模糊了双眼,复又伸手将泪抹去,深吸了口气,说道:“大过年的,流眼泪不吉祥。娘,我现在很好,您在那边就不要担心我了。师傅是您派过来保护我的吗?他待我极好。虽然在叶府的日子有些难熬,但是我会努力的活下去,活的好好的。” 如此絮絮的说着,不知不觉的就半个时辰了。起来的瞬间,叶绾的双腿酸麻的几乎直不起来。缓了好一会才往厅房走去。 和叶绾分开后,淸悠便往书房去了,掀开书房墙壁上的挂画后,又摁开了方形的暗格,然后轻轻一拧,只听一声低沉的石门移动的摩擦声响起。 淸悠进到昏暗的密室内,身后的石门就缓缓关了起来。淸悠将长明灯一一点亮。瞬间明亮起来的密室内,摆满了一个又一个的排位。淸悠走到最上首的两块漆红的排位前,跪了下去。 “母亲,孩儿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孩儿累了,是真累了!”淸悠不似人前的淡然,满眼的都是憔悴,那种身心俱疲的累。 “所有人都跟我说,少爷,你该这样的。所有的事情我从无选择。娘,您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淸悠的话语有着说不出的无奈。 淸悠说了很长时间的话语,又从怀里掏出手绢,挨个的将每个排位都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亦将从前不堪的过往缓缓的回忆了一遍。 回忆里,满是血腥,满是痛苦。淸悠逃也似的出了密室。才惊觉已是满头大汗。 回忆,是梦魇般的恶魔。挥之不去,沁入骨髓。 叶绾到厅房时,发现欢伯已然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肴,大多是素菜,也零星的有几样荤腥,问道:“师傅呢?” “少爷去书房了,一会就来。”欢伯笑着回答道。 正说话间,淸悠从门外进来,叶绾莫名的就觉着师傅的情绪有波动,一种秋日萧索衰败的颓废感。 叶绾只觉得心脏的位置忽的就一下子收的紧紧的,又想着除夕之夜该是欢欢喜喜的模样,调笑着说道:“师傅,绾儿的新年礼物呢?” 淸悠看着叶绾俏皮的伸着如玉脂般的手,终是露出笑颜:“你个机灵鬼,少不了你的。”又轻轻的将叶绾的手打了下去。 真个别院除了欢伯,就只有几个嬷嬷,淸悠放了话。几个人围在一桌,吃了一顿别样的团圆饭。 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是命运将所有人聚拢,相互取暖的玩闹着。叶绾觉着比在冰冷无情的叶府,这里更温暖些。 虽说好要守岁的,但是才过亥时,欢伯就推脱说人老了,要早点休息。于是原本还热热闹闹的书房里,就剩下叶绾和淸悠。 “师傅,你给我准备的什么礼物啊?”叶绾眨巴着眼睛满带渴望的看着淸悠问道。 淸悠笑着摇了摇头,又刮了叶绾的鼻子,说道:“在几案的抽屉里,自己去看吧。” 叶绾从抽屉里拿出个紫檀木的方形盒子,雕龙画凤的做功很是精细。单是这个盒子就不是凡品。盒子的里面用黄色的丝锦铺满,丝锦上有个玉扳指。叶绾拿起玉扳指看了看,有灯光照来,只见玉扳指经呈现出透亮的色彩。 “师傅,着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的。”叶绾连忙将扳指放进盒子里,又把盒子递到淸悠的怀里。 “送你的,便是你的。不喜欢就扔了吧。”淸悠作势要扔,叶绾连忙将盒子揽进怀里。 “这个玉扳指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于我来说很重要。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了。你得好好的保护。”淸悠长叹了口气说道。 叶绾摩挲着盒子,点头应了是。暗自发着誓就算拼了命也会保护好这玉扳指的。 又偷偷的取来一节冰蚕的丝线,将扳指穿了起来,挂在了脖颈处。扳指与肌肤接触的瞬间有着一阵冰寒。不一会就被体温焐热。 叶绾捂着胸口,面带羞涩。只觉着自己与师傅的距离从未有过的亲近。 叶绾突然就惊呼了一声,说道:“师傅,你都送了我礼物。可是绾儿都没有送你礼物。”然后皱着眉头仔细的思索起来。 淸悠回了声无妨,又自顾自的捧着书仔细琢磨了起来。 夜,慢慢的静谧起来,吵闹的鞭炮声终于也消停些了。叶绾与淸悠相对而坐,各执一子,对弈着等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第三十八章、挑拨 景宣十五年,大年初一。 天还未亮,便有鞭炮声次第的响了起来,接着像是赌气般的有着震天的响声噼里啪啦的传来。 叶绾早早的就醒了,摸着心口上的玉扳指,眉眼瞬间就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透着欢愉。起身后,又偷偷的从袖口里将前些日子绣的荷包拿在手上摩挲着。 暗自想着这样的生日礼物会不会寒碜了些?又想到先前娘亲留给自己一颗陈色甚好的东珠。于是将东珠放在双面绣的荷包里。 出门的时候又将荷包交给欢伯,让欢伯交给师傅,终究还是有些女儿家的娇羞在。 欢伯一副过来人的表情看着叶绾,笑的很是明了的样子应下了。 欢伯将荷包交给自家少爷时,难得看见淸悠嘴上说着人在寺院内,要这劳什子也无用。只是嘴角却不自觉的扬起好看的弧度。小心的放进衣服的内侧,妥善保管着。 叶绾这才刚回到逸云轩,便有脆生生的童声传进来:“四姐,四姐。” 叶绾嘴角扬起,自然知道是那个宝贝似的弟弟过来了。正准备起身迎接,就见一道影子冲了进来。拿起桌上的景泰蓝茶壶,自顾的喝了三、四杯水。 “四姐,我来找你一起去给爹请安。”叶莫问擦着嘴角气喘吁吁的说道。 “那你娘呢?没跟着来?”叶绾好奇的问道。四姨娘刘氏可是最心疼这个宝贝儿子。 “我嫌她太磨叽了,就先跑过来了。”叶莫问自来熟的拿着桌子上山药糕吃的津津有味。说话的声音都是模模糊糊的。 叶绾看着嘴角满是糕点细屑的叶莫问,伸手用手绢轻轻的帮着擦掉:“慢点吃,又没有人和你抢。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让福安多做些,送到你那去。” 叶莫问用鼓鼓囊囊的嘴巴,笑着回道:“还是四姐最懂我。” 说话间,四姨娘刘氏温软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绾儿,莫问没给你添麻烦吧。” 叶绾起身行礼:“没有,莫问很是懂事的。” 三人有说有笑的往着前厅方向而去,经过花园时,只见不远处浩浩荡荡一行人往这边走来,叶绾本想着装作看不见,继续往前走,不想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四妹吗?” 不用看,叶绾也知道这是叶紫曦的声音。于是压下心绪,转身面带微笑着行礼道:“绾儿给大娘请安。给大哥、大姐、二姐请安。” 阮氏看着叶绾的脸除了有些红外,似是已经痊愈般。心里很是不痛快。当着整个叶府所有人的面,落了寻儿的面子。毁了容貌那才叫解恨呢。 “四妹的心向来是如此宽吗?我要是被人掌掴了,就躲在自己院内,不出来吓人了呢。”叶紫筱语带讽刺的说道。 “大姐的夸奖绾儿着实当不起。整个叶府那可是大哥最为年长,做妹妹的自然已哥哥马首是瞻。”说完挑衅似的看着一旁的叶莫寻。笑的意味深长。 最先反应过来话里意思的是阮氏,于是打趣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的,偶尔起了些龃龉,过了便还是嫡亲的关系。” 叶莫寻冷哼了一声,疾步走开了,经过叶绾身边的时候狠狠的推了一把站在叶绾身边的叶莫问出气。 叶莫问一时没在意,一个没站稳就摔在了地上。磕手掌撑地时,刮擦在了鹅卵石上,瞬间就有丝丝鲜红的血色流出。 阮氏一行似是得胜的将军般笑着从叶绾身边路过。阮氏更是说着风凉话:“寻儿也是不小心,妹妹你多担待了。大新年的就不要给老爷添堵了。”话语间有着明显的警告的意味。 叶绾让福安去取金疮药,又交代四姨娘身边的桑儿去取了热水。刘氏就只是抱着满脸委屈的叶莫问默默的垂着泪。 刘氏自问这些年在叶府,从来都是步步退让,为的就是保着叶莫问能够平安成长。如今连哭都不能肆意,却也落得个如此的下场。 “四娘,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莫问受伤的。”叶绾对着刘氏道歉。 “也不怪你,这么些年不都是这样。早习惯了。”刘氏擦着眼泪,语气带着浓浓的无奈。 福安和桑儿行事倒是利落,不一会就回来了。叶绾又让二人带着叶莫问去偏房里给叶莫问擦洗伤口上药包扎。刘氏转身想跟着去看看,却被叶绾拉住了。 “四娘,福安她们行事仔细,你放心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叶绾拉着刘氏说道。 刘氏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叶莫问离去的方向,然后点了点头,跟着叶绾往湖心亭的方向走去。 “四娘,你可听过一句成语叫做前车可鉴。”叶绾问道。 刘氏虽是性子怯懦,可到底还是个聪明人,“知道又有何用?我到底只不过是个妾罢了。能保着我的莫问平安长大已是万幸。不求其他。” 叶绾觉着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又说道:“那四娘可知又有俗语树欲静而风不止。” 刘氏皱眉思索着。叶绾又说道:“我跟我娘从前就是一味的忍让,才导致我娘惨死。当然我娘的性子刚烈,不似四娘能屈能伸。可是您再看看这些年,比之昔年的我们又好得了多少?” 刘氏听到此,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比我清楚?你觉着等将来他继承了叶府,你和莫问在叶府还有立足之地?”叶绾直指问题的根源反问道。 “到底是自家兄弟,莫寻不……”最后一个“会”字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刘氏比谁都清楚阮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氏求救似的看着叶绾说道:“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叶绾见刘氏心思已然动摇,说道:“四娘,好好想清楚。莫问已经十一岁了。等你想明白了。未来的路你自然是知道该怎么走的。” “爹,对你未必没有情愫,好好把握吧。莫问的前程是好还是坏?终究还是握在你这个当娘的手里。”叶绾拍了拍刘氏的手说道。 第三十九章、警告与回忆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包扎好的叶莫问一脸笑意的对着湖心亭喊道:“娘,四姐,等误了时辰,爹可是要怪罪的。” 三人到厅房的时候,众人已然落座,说说笑笑的一派其乐融融阖家欢乐的景象。 “绾儿,祝爹身体康健,祝叶府步步高升。”叶绾行着大礼恭敬的磕着头。 “莫问,祝爹身体康健,祝叶府步步高升。”叶莫问跟着叶绾朗声的说道。 上座的叶逢春满意的点着头,问道:“绾儿的伤可是还未痊愈?从前你可是从不迟到的?” “绾儿的伤已无大碍,多谢爹关心。只是……”话还未说完,一旁的刘氏就接着话茬说道:“是莫问不懂事摔伤了手,绾儿是陪莫问上药才来迟了,还望老爷不要怪罪。” 刘氏有些心虚的不敢看叶绾,低首回答着。此时得罪阮氏是不明智的。刘氏多年的性子想改也非一朝一夕之功。 “莫问受伤了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绿珠,回头把我那珍藏的止血药给送到望云阁去。”阮氏很是得体的说着。 “莫问过完年也十一了,怎么还是如此毛躁的性子。以后可得注意。”叶逢春看着圆脸的叶莫问说道。 叶莫问吐着舌头应了是。一应的跪拜行礼,祭祀祖先等流程走下来。已然是傍晚时分。 天边有一簇簇的云朵,被夕阳的余光映成奇形怪状的橘色云团。光与暗交替的时间。 叶绾看得有些入神,只听福安的话语传入耳朵:“三夫人万福。”说着又扯了扯叶绾的衣角。 叶绾行了礼,问道:“三娘,如今就没有话要对绾儿说吗?绾儿可还等着您的解释呢?”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对我娘说话!”叶紫筱作势就要上前理论,摆出一副泼妇骂街的姿态。 叶绾不堪她,只是微笑着看着莫式。莫式被叶绾的这种表情看的有些发慌,出言道:“筱儿,你先回去,我和你妹妹说会话。” “娘,你跟她有什么说的。”接着又看到莫式的眼色,于是跺着脚,气呼呼的转身离开了。 叶绾也让福安先回逸云轩盯着早起煨着的南北杏炖鹧鸪。“那绾儿就陪四娘走走吧。”叶绾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落后半边身子的距离跟在莫式身后。 走了一段距离后,莫式有些收不住这沉默的气氛,“到底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对于之前的事情,三娘就不打算对绾儿说声抱歉吗?另外,您还欠绾儿一声谢谢呢!”叶绾笑的俏皮。 “的确是你透露的消息让老爷知晓了绿痕的死因,只是要是没有我的配合,你也就空有消息吧。更别说摆那个贱人一道。”莫式丝毫不顾及形象称呼阮氏为贱人。 “三娘真是一笔一笔算的透彻啊。只是先前大姐险些毁容一事,若不是绾儿洞察先机,只怕绾儿这张脸就要毁了吧。”叶绾用手指轻轻的自上而下划着自己的脸。 莫式面露尴尬,咳嗽了一声,奉承道:“如今你不是安然站在我面前吗?自然还是绾儿你技高一筹。” 叶绾嘴角轻扯,说道:“从前绾儿不懂世事,才会受尽苦楚。如今嘛自然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是……”叶绾故意将尾音拉的很长,然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里透过一瞬间的森冷。 莫式莫名的就打了寒颤,苦笑着说道:“我也就求个明哲保身。”心里却思忖着如今你连叶莫寻都敢拉下水,我自然得避避锐气。让你们狗咬狗。依着叶莫寻的性子,估计你叶绾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到时候有你求我的时候。 叶绾又笑的甜美说道:“自然,我心里还是很敬重三娘的。”说完行了礼,翩然而去。 莫式看着叶绾清瘦却挺的笔直的背影,银牙紧咬。如今在这府中无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我一脚了?连着一个才回府的小小庶女也敢如此猖狂! 复又阴测测的笑着,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过年的夜,总是显得热闹非凡,五彩的烟花在空中肆意的绽放。天空里布满了星子。想来明日一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小姐,明日去安国寺上香用的东西都备好了。”福安一边仔细的掰着手指算着要带的东西,一边回着话。 “就住一晚上而已。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叶绾无奈的摇着头看着堆成小山似的包袱。 “那可不行,我可得照顾好小姐的。”福安固执的又加了些东西。 叶绾想着明日去安国寺祈福,定要给师傅一个惊喜。不知道师傅见到自己时会不会大吃一惊呢?想着想着就自顾自的拿着书掩面偷着乐开了。 福安看着自家神经兮兮的小姐,摇了摇头。自己小姐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复又心疼起来。人前的伪装只是要在这叶府里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如今这般痴痴的笑着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其实自己比小姐幸运多了。自己就一个任务那就是照顾好小姐即可。而小姐呢?却要无时无刻的警醒着,堤防着。福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着,自己怎么就不能生的再聪明一些呢?这样就可以帮到小姐了。 “小姐,奴婢可听说了,安国寺那可是皇家的寺院,等闲人是进不得的,也就是咱叶府。寻常人家哪有这般福气。奴婢还听说安国寺可气派着呢。”福安喋喋不休的将白日里从下人那里听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叶绾笑而不语。这次听爹说,也是得了镇国将军府的顾老将军的便利,才得进得这天家寺院。想到顾府就又想起曾经那个容貌出挑的顾大公子——顾云凡。 叶绾记得有一回自己在做杂役的院子里洗着衣服,冬日里的衣衫很是厚重,沾了水后基本比瘦弱的叶绾还要重些,叶绾吃力的将衣服从水池里拿出,用瘦弱的肩膀举起棒槌一下一下的敲着。 叶紫筱和叶莫寻几人闲来无事,先是在远处用石子往池子里丢石头,溅起的水花很快就将叶绾的衣服打湿了。叶绾想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眼里噙着泪水,咬着嘴唇,继续的洗着衣服。 不知是谁,扔的准头不对,一块石子就扔到了叶绾的额头上,瞬间就有血顺着叶绾的额头缓缓流下。叶莫寻几人见到如此狼狈的叶绾在一旁捂着肚子叫嚣道着贱婢,野种之类的浑话。 那时的叶绾只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滴着。 这时只见一个身着月牙色锦袍的公子拿着长竹竿将叶莫寻等人给轰走了。又走到叶绾跟前仔细的替叶绾包扎了伤口,用白色的纱布缠成一个兔子的耳朵形状,看着灰头土脸的叶绾说:你看,这样就很好看了嘛。 叶绾当时只记得他是自己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男子。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多年后叶绾学到了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用来形容最是贴切。 顾云凡说:小乞丐,以后我保护你!他们要再来欺负你,我就替你教训他们。我爹可是顾将军,可威风了。 叶绾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神采飞扬说着要保护自己的顾云凡是多么的光彩照人。 再后来,叶绾最期待的事就是等顾云凡的到来,不止是他会带来好吃的点心,他还会毫不嫌弃的跟着自己一起吃粗茶淡饭,说着京里有趣的事,教自己吹笛子……叶绾从记事起的惨痛童年里,多亏有这个行事仗义的顾大公子,才让困苦的生活多了一丝丝的甜蜜。 再往后,便失去了联系。叶绾曾偷偷的听到叶逢春的谈话,大致猜到顾公子是去远方求学了。 世上的事总是如此。错过,有可能就是一生!很多年后,叶绾想起,若顾公子一直留在京城,那日母亲病危,叶绾求的必是他,那么后来的事,是否就可以重写? 很多时候,人不得不认命。像遇到顾云凡,像遇到淸悠,像往后那些深不可测的漩涡,逃脱不了,挣脱不掉。 顾云凡的承诺竟是一语成谶! 第四十章、草木皆兵 安国寺,坐落于城外的落霞山上,传言曾有得道高僧在此渡劫成仙,于是当今圣上大兴土木,在此处修建了安国寺,借以保佑出云世代繁昌。既是出云皇室祈福祝祷之地。天家威严,自然更显得庄严肃穆。 隔日一早,叶府一行十来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安国寺的方向缓缓驶去。出了城外几里地后,叶绾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青石铺就的官道上,行人如织,马车如龙。好是一番热闹景象。 出了官道,又往南行了几里土路,这才到了落霞山的山脚。因着通往安国寺的路只允许皇室使用,叶绾一行,不得不停下来收拾行李。 福安搀扶着叶绾下了车后,叶绾深吸了口气,这山林间的空气虽是清冷,但是若有若无的带着些草木的精气,闻一闻也是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叶绾先前虽然来过安国寺,但是走的都是山间小路,如今也是第一次走寺院的正门。 高耸入云的山峰,云雾环绕,又有皑皑白雪覆盖其上,远远看去竟似仙境一般缥缈灵动。近处一条蜿蜒而上的台阶忽隐忽现的布在这苍翠的山峦上,如一条盘踞在此的龙一般。 落霞山,因此处夕阳落山之美恍若彩霞般得名。整个山脉青松遍布,又间次的分布着梅园,竹园,桃园等等各种珍贵的奇花异草。 “许久没有闻到如此清新的空气了,咱们这拾级而上,一来显得诚心,而来也可以锻炼身体,看看这周遭的美景,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叶逢春抚着肚皮朗声说道。 叶莫寻看着这山势挺拔且陡峭,撇着嘴巴说道:“这爬上去不得要了我半条命了。” 叶莫问拉着叶绾的手说道:“四姐,你要是累了,我来拉着你。” 叶绾伸手捏了捏叶莫问的脸,笑着打趣:“如今我们莫问也是男子汉了,知道疼女孩子了!” 叶莫问脸瞬间就臊的通红,甩开叶绾的手,顺着巨石铺成的台阶往上跑去。 一行人三三两两的顺着石阶往上走,渐渐的就拉开了些距离。叶绾瞧见走在前面的叶莫寻跟着他身边的黄旺一直低声在商量着什么,间或的往着叶绾的方向看了看。 “小姐,大少爷这肯定没憋着好屁,你看他笑的贼眉鼠眼的样子,看着就让人生气。”福安也察觉着不对,愤愤的说道。 “谨言慎行,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他是主子,你是奴才。要是被大娘听到,我可保不了你。”叶绾出言制止了还想说话的福安。 福安吐了吐舌头识趣的不在说话。只搀着叶绾缓缓的走着。不时的看着周边的奇花异草。好奇宝宝般的问着叶绾。 叶绾的右眼皮忽的就跳个不停,于是上下打量着众人,缓缓的放慢了脚步,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有个供人休息的凉亭,叶绾便携着福安到里面休息片刻。 待到其他人都已经只依稀能看到个背影时,叶绾这才对着福安问道:“可带了画眉的青黛?” “青黛倒是有,可是都在小厮们搬运的行礼里,谁还随身带着啊。”福安替叶绾捶着腿回答道。 叶绾心里闪过一丝焦虑,没有写字的东西可怎么提前通知师傅,注意防范呢?转眼的瞬间看见远处似是又炊烟袅袅升起。 叶绾展颜一笑,问道:“那生火的火折子你该不会没带吧?” “火折子?自然是带着了,可是小姐你要这个干啥?”福安被叶绾忽如其来的问题给绕的云里雾里的睁着圆圆的杏眼问道。 叶绾俏皮的一笑,然后让福安去旁边拣了一些枯树枝。将捡来的枯枝拢成一团,拧开火折子点着后,又不等烧尽,就匆匆的将火熄灭了。 叶绾又将随身携带的一方苏绣手绢拿了出来。平整的铺在石桌上,然后将未燃尽的树枝攥在手里,写道:今日到寺,恐有危险,请师傅周全一二。叶绾。叶绾写的是小楷,秀气的字体却难掩笔锋。 “等到了寺院后,你偷偷的将这个交给一个叫淸悠的和尚。记住,务必要小心。”叶绾神色凝重的将手绢交给了福安。 福安也觉察出事态的严重性,郑重的点了点头,“小姐,你放心,拼了命我也会完成任务的。” “傻丫头,也不是危险的事,只是此事一定要避开所有人。只得你知我知。”叶绾看着一脸严肃的福安说道。 福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说道:“那小姐您还吓我,就送个东西。我会小心的。” 安国寺建在山顶的平台上,等叶绾爬到山顶时,虽在冬日里,但已然出了薄薄的汗。叶绾不停的用手当扇子般不停的扇着。 到了山顶处,俯瞰远眺而去,真是应了那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气的意境。叶绾看的是心神澎湃,只差双手拢成喇叭状大喊几声。 “当……当……”的撞钟声回响在山谷中,久久不衰,颇有些“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意思。钟声厚重悠远,配着空气中淡淡的烟火气息。 叶绾只觉整个灵魂都得到了洗涤,得到了升华。也难怪师傅愿意在这佛门之地清修。的确是个渡人渡己的绝佳妙地。 巨大的平台周边用汉白玉的栏杆围着,参天的古樟树环绕在侧,平台中央两个巨大的香炉立在殿前,青烟袅袅升起,散在空中。带着附近的空气里都是香烛的气味。 寺庙的主体是个七层的宝塔状楼阁,金碧辉煌的寺院,配上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的屋角飞檐,古朴中透着贵气,贵气中自然少了些平常寺院的清冷之气。 正门的匾额上写着“大雄宝殿”四个鎏金字体。据说是当今圣上在安国寺落成之日亲笔所题。叶绾看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只觉有凌厉的天威扑面而来。 叶绾看着四下无人,估摸着被寺院里的沙弥引着到厢房去休息去了。于是对着福安吩咐道:“福安,我有些乏了,你去准备些热水,回头我要沐浴更衣,虔诚礼佛。” 福安应了声是,就匆匆的退下了。叶绾想着以福安的机灵劲办事肯定错不了,于是对着正殿供着的塑了金身的菩萨,跪了下去,三叩九拜的行着大礼。 只希望这次是自己多想。万事小心为上。从前都是太低估了人性之恶毒。才备受苦楚。如今自然是草木皆兵。但愿这次是自己小人之心。 第四十一章、隐修与隐逸 福安去往后殿的路上,被一个眉目秀气的年轻和尚给拦住了:“后殿乃是佛门重地,女施主还是回去吧。”说完双手合十的拦在路中央挡住福安的路。 福安也知道这是皇家寺院,放肆不得。只得撅着嘴巴,脸上带笑的说着:“这位小师傅,我是来寻故人的。你就行行好放我进去吧。”说完扯着年轻和尚的衣袖撒着娇。 长年不见女色的和尚何曾见过如此阵仗,听得姑娘家的软言相求。顿时就臊红了脸,连忙后退几步,连着说了几个阿弥陀佛,“还请女施主自重,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小僧……” 福安看着臊的说不出完整话的和尚,笑的直不起腰来,心里觉着这小和尚可真是有趣。又想到信还没有交到淸悠的手上,心生一计,一脸坏笑道:“你要不放我进去,我就喊了,说你非礼我。”说着就慢慢的走向年轻和尚。 年轻和尚看着一脸坏笑的福安,吓的连连后退,连着声音都颤抖着:“后殿是不能进的,主持交代过的。” 福安见和尚仍然坚持,又转圜了心思说道:“那行,我不进去。你给我传个话。你告诉淸悠师傅,就说故人来访。” 和尚摸了摸光亮的脑袋,低声呢喃道:“没听说淸悠师叔有故人啊?”又问道:“那女施主贵姓?” 福安想着为了安全起见,于是走到路边拣了个枯树叶,交到和尚的手里:“你把这个交给淸悠师傅,他自然会来见我的。” 和尚看着福安说的笃定。于是接过叶子,然后往后殿走去。 福安笑着冲着和尚的背影喊道:“小和尚,你叫什么啊?怎么那么可爱呢?” 和尚一个踉跄,一路小跑着,很快消失在曲折的长廊里。 年轻和尚一路都红着脸,低着头思索着,主持总是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见着要躲的远远的。又说色戒是佛门第一大戒。和尚很是苦恼,想着福安圆圆的包子脸,觉着还是很可爱的嘛。哪有像老虎那样的凶猛? “哎呀……”和尚只觉得撞上了一堵肉墙惊呼了一声。 “怎么回事?如今山里贵客较多,怎能如此毛躁?冲撞贵客了该如何是好?”淸悠面带不悦的说道。 年轻和尚一抬头看见是淸悠师叔连忙双手合十行礼:“师叔,外面有位女施主找您。说是您的故人。我问她贵姓,她只从路边捡了个泛黄的树叶让我交给你。” 淸悠接过树叶,已然明白。又对着年轻和尚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年轻和尚刚转身就被淸悠叫住:“那是我俗家的表妹。记住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年轻和尚点头应了是,跌跌撞撞的跑开了。 福安正百无聊赖的来回踱着步子,转身只见不远处一个眉目清冷,容貌俊逸的和尚,虽穿着灰色僧袍,却也难掩风采。于是迎了上去,福了福:“小姐,让我把东西交给你。”说完看了下四周,见无行事诡异之人,然后从袖口将手绢递给淸悠。 “你不问问我是谁?就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我?”淸悠挑着眉问道。 “小姐总是说长的最好看的就是淸悠师傅。错不了的。”福安甜甜的笑着回答。福了福身子就走了。 淸悠看着这个长相略显憨厚的丫头,实在确是个玲珑剔透之人。笑了笑,觉着外貌果然是个颇具欺骗性的伪装。 淸悠想着叶绾不会无故托身边的丫鬟来送信,叶绾这丫头性子里的倔强从她入府至今受到的算计都从不求助自己就可见一斑。 淸悠的屋子在后殿的最东南角落里,独门独户的一个小院子。淸悠将门关上后,这才掏出手绢,手绢上几个小楷的黑色字体映入眼帘:今日到寺,恐有危险,请师傅周全一二。叶绾。 淸悠笑了笑想道真是个傻丫头,哪里需要落款?你的字都是我教的,我能不能认识吗? 淸悠走到烛火前,将手绢放在暖黄的火焰上方,在火焰即将烧到手绢时,又将手绢快速的抽了回来。放进了怀里的内兜,贴身收藏着。 “隐修!”淸悠对着暗影里喊了一声。 “主子有何吩咐。”暗影里有个人影缓缓出现,棱角分明,眼神冷峻。头发挽成个髻用个木簪斜斜的簪着。 “你去关注下叶府的情况,主要是大房一家,以及三房一家。其他稍稍注意即可。如有异动即可来报。”淸悠双手背在身后下着命令。 “是。”隐修的回答从来简洁明了。说完一个眨眼就失去了踪迹。 看着隐修消失的方向,淸悠陷入了沉沉的回忆里。那时自己还是有权有势的人物,偶然在路上一对逃难的兄妹。淸悠清楚记得那个妹妹瘦瘦小小的窝在稻草堆里,脸色苍白的吓人。 当时哥哥见到自己一行人穿着举止不凡,就不顾疾行而来的马车,跪着拦在了路中央,拼命的磕着头:“求求大人,救救我妹妹吧,二蛋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恩人的。” 好在马夫御马纯熟,淸悠自马车上下来时,只见男孩的额头上已满是血渍,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往下留着。可见这头磕的有多重。 淸悠问道:“救你妹妹可以,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男孩停住了磕头,一双眼睛里带着感激与说不清的透彻明亮,像是溺水的人将死时看到远方行来的船般,带着对生的希望。 男孩坚定的说道:“只要能救活我妹妹,二蛋一无所有,只将这条命交给爷。” 淸悠不知当时自己是被男孩的眼神感动了还是怎么的?吩咐了随行的大夫治好了那个女孩的病。 再次告别时,淸悠对着男孩说:“遇到了也算缘分一场。这些银子你拿去吧,好好照顾你妹妹。”淸悠示意一旁的下人将一袋沉甸甸的银两交到男孩的手里。 男孩拉着妹妹恭敬的磕了头。也不言语。不知行了多少里的路,欢伯掀开车帘说道:“少主,那两个孩子一直跟在马车后。” 淸悠叫停了马车,原地休息的等着男孩赶上来。男孩似是见到马车停住了,就立在远处,也不靠近。 淸悠走上前去,看着穿着破烂不堪的兄妹问道:“怎么一直跟着我?” 男孩盯着露在外边的脚趾头,说道:“爷是二蛋的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我兄妹二人的命从此就是爷的。”说完又拉着妹妹跪下了。 淸悠仰头看着蓝色的天空,说道:“跟着我未必有拿着这些银两好好生活来的自在。你可想好了?” 男孩抬眸看着淸悠肯定的说道:“不后悔。爷是我遇到最好的人。” 淸悠不在言语,只是摇着头。世上哪里来的最好的人? 淸悠将二人交给欢伯,并赐名:隐修与隐逸。 第四十二章、螳螂捕蝉 安国寺所有的香客都安排在后山的院落里。男客与女客是分开的。男客住在东厢房,女客住在西厢房。而东西厢房的中间有个铁门,到了晚间是要落锁的。 一来是出云风俗如此,出门在外男女是不同住的。二来是断绝男女之事,恐玷污了佛门清净之地。 叶莫寻坐在桌子边悠然的品着茶,安国寺的云隐茶那可是京中一绝,万金难求。此茶采自落霞山脉的高寒之地,入口清冽,回味悠长。 “大少爷,东西都准备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小的马上去准备。”黄旺躬身说道。 叶莫寻四下看了看,这厢房虽说面积小了些,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于是点了点头,招手示意黄旺到跟前来。 黄旺几乎是跟着叶莫寻一起长大,一直伺候在侧,自然主子的一举一动都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附耳到近前,只听叶莫寻开口说道:“上次你说的事情,如今办来,可算得好时机。” 黄旺看着一脸坏笑的叶莫寻,附和着伸出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还是少爷高瞻远瞩。” “先前备下的迷香,小的一直贴身带着呢。”说着从胸口的内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蓝底碎花瓷瓶。 叶莫寻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问道:“这就是江湖传说的半步倒?” “少爷好眼力,正是此物。只需少许,连一头成年的牛都可以放倒的。”黄旺拍着马屁的嬉笑着。 “好,不愧是我的心腹。回头厚赏。”叶莫寻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这都是做奴才的应该做的。只是这东西厢房有一墙之隔,入夜也有巡逻之人?”黄旺皱着眉头思量着。 叶莫寻一听也在理,摩挲着下巴良久说道:“要不从内部攻破?” 黄旺一副好学的模样问道:“如何从内部攻破?” “你一会将大小姐叫来。说我有要事相商。”叶莫寻也不着急解释,吩咐着黄旺去传话。 黄旺也是个聪明人,眼珠子一转,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少倾,一袭白衣的叶紫曦款款而来,形如弱风扶柳,肤白赛雪的脸蛋上挂着犹如春风般的笑脸。 “哥哥,你这么着急找我来所谓何事啊?”声音如出谷黄鹂般清脆柔婉的叶紫曦问道。 叶莫寻将妹妹迎进屋后,又走到门前四下看了看,吩咐黄旺守在门外,将门关好后,这才说道:“哥哥叫你来,自然是又好事。先前叶绾那个野丫头算计了咱们不少。妹妹想不想报仇雪恨,看着那个野种身败名裂?” 叶紫曦看着面露狞色的哥哥,用手帕轻掩了嘴巴,说道:“难道哥哥有良策?” “那是自然,只不过此事需要妹妹你搭把手,方才能成事。”叶莫寻定定的看着叶紫曦的眼睛说道。 “若能出了这口恶气,妹妹任凭哥哥差遣。”叶紫曦摸了摸如剥壳鸡蛋般的白嫩肌肤恶狠狠的说道。 “好。不愧是我的好妹妹。你只要在入夜后将此物吹如叶绾的房间,然后……”叶莫寻为防止隔墙有耳,又悄悄的将接下来的安排一一告诉了叶紫曦。 此时的叶莫寻二人,全然不知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已然被暗影里的隐修听的一清二楚。 “娘,你看大姐最近越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但凡府里新到了什么好的东西都到她那里去了。”叶紫筱抱怨对着莫式撒着娇。 “咱们府向来不都如此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况且这些年你还没有习惯?”莫式反问道。 叶紫筱一时无言以对。只撅着嘴巴,低声的嘟囔着:“我就瞧不起她那轻狂的样子,仗着自己有些姿色,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 莫式转念一想,自从上次绿痕一事后,阮氏对着自己的碧霞阁可是越来越苛刻了。从吃穿用度,到月例花销等等那是使了多少的绊子。 如今既有此良机,不小惩大诫。只怕这阮氏就要翻天了。觉着咱碧霞阁好欺负似的。 “碧玉,上次去咱府里作法的大师你还记得吗?”莫式问着正在替自己揉腿的丫鬟问道。 “记得,三夫人怎么想起问这个了?”碧玉不解的抬眸问道。 莫式将手上的金镏子,以及脖颈上的赤金璎珞长命锁一并交到碧玉的手中说道:“你将这两件东西交到他的手中,就说我有事要他办。办好了自有重赏。” “只是奴婢对这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找得此人啊?”碧玉颇为为难的看向莫式。 “他原本就是安国寺的杂役,去厨房寻他即可。”莫式又将计划说与碧玉知晓。好来个里应外合,挫一挫大房的锐气。 “这才解气呢,看她以后还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叶紫筱神气的昂首说道,又对着莫式撒娇:“还是娘聪明。” “娘这辈子就只能是做了别人的妾,可不能再让我的宝贝女儿再走上这样的路。如今走的每一步都是为了将来你能许个好人家,为人正室。”莫式忽然就感慨起来,摸着叶紫筱的头发一遍又一遍。 一向无忧无虑的叶紫筱此刻也难得的感叹觉得女人一辈子要争的要求的只是嫁得好个好夫婿罢了。 迟一步到来的顾将军才到安国寺就直奔着叶逢春这来了。 “顾兄,怎的来的这样迟?”叶逢春迎着顾将军落座。 “还不是我家那臭小子,磨磨蹭蹭的。”顾将军抱怨着,连着喝了几杯茶水这才缓过劲来。 看着如牛饮水般的顾将军,叶逢春调笑道:“老哥,这可是上好的云隐茶,在外面那可万金难求的。像你这般牛饮,哪能品出此中韵味来?” 顾将军双眼圆睁,似是铜铃般,摸着脑袋说道:“管它是什么茶,不都是用来解渴的嘛。” “最近听说你儿子最近跟三皇子走的有些近啊!三皇子可是当今太子的左右手,老弟你可得当心些啊。”顾将军虽一介粗人,但是对朝中动向却颇为了解。 “谁说不是呢?想我执掌叶府这么多年,从不涉及朝中党争,为的就是保着我叶府满门的荣华富贵与平安啊。”叶逢春无奈的摇着头,自己苦心孤诣的远离朝堂,不想到头来还是躲不开啊。 都说富不过三代,估摸着叶府的好日子也怕是要到头了! “我听说当今圣上的身体似是大不如前了?可属实?”叶逢春将声音压得极低问道。 顾将军也是左右看了看,然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叶逢春看着窗户上摇曳的树影,淡淡的说道:“起风了。” 第四十三章、错认 叶紫澜觉着在屋里待着有些憋闷的慌,又想到来时的路上见景色甚美,对着贴身丫鬟连翘说道:“我出去走走,你留在屋里收拾下行礼。” “奴婢可听说了顾府的公子这回也随行过来了,小姐说不定能遇到呢。”连翘说的很是暧昧。上次在花园里被顾云凡救下后,叶紫澜便偷偷的让连翘去打听了消息。 连翘是从小跟着叶紫澜一起长大的。情谊非比一般。更何况叶紫澜早年丧母,在叶府中无人照拂,只得靠着自己的九曲心思,在大娘阮氏的手下战战兢兢的活着。 因着听话与安静,虽没有大小姐那般风光,倒也活得似是个正经主子。叶紫澜如今已然十四,等到明年及笄,若是不出差错,大娘阮氏给随便指个人家做妾也是可能的。 自从花园初次相遇,叶紫澜便觉着世上的男儿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眉目俊朗,眸如星辰。后才又听连翘说才情更是全京城首屈一指的。一颗芳心便怎么也按捺不住的悸动,脑海里也时不时的萦绕着他的微笑。 叶紫澜娇羞着红了脸,给了连翘一个白眼,只是这白眼却平添了些许的娇媚与嗔怪。“你这死丫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连翘在知道叶紫澜是在开玩笑,笑着回答道:“撕了我的嘴,看谁给你去打听消息。我现在可是戏文《牡丹亭》里的春香,作用可大着呢。再说来着,小姐最是疼我,自然是舍不得的。” 叶紫澜被连翘这一打趣,脸都红到耳朵根去了,轻跺了下脚,转身就小跑着出去了。 冷风拂面有着刺骨的寒意,原本有些发热的脸这才稍微好了些。叶紫澜原本就好静,听着寺院里的诵经声,闻着清冽的空气,心情莫名的就好了起来。连带着脚步也轻快了些。 大概是因为连翘的那句:顾家公子今日也随行而来了。心里有着期盼,所以日子便畅快了起来。 闻着丝丝梅香,不知不觉叶紫澜便到了后山的一处梅园,放眼望去真是犹如花海一般,红梅,白梅,照水梅,绿萼梅,素心梅等等。叶紫澜惊叹大抵天下的梅花种类这里是收齐了吧! 叶紫澜踮着脚,轻轻的拉下一树红梅,置于鼻端,便有淡淡的花香传来。叶紫澜像个小女孩般一会看看这个,一会闻闻那个。天真烂漫的样子真是人比花娇。 走到花圃深处,正赏着含苞待放的梅花,忽然只见一个黑影从远方飞奔而来,连着几声狗吠传来。只见一个全身乌黑的大狼狗,吐着猩红的舌头,往这边飞奔而来。叶紫澜吓的花容失色,连忙提起裙摆,往后面跑去。 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还没跑几步,叶紫澜只觉脚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而狼狗已然到了近前,围着叶紫澜转圈圈,又凑到叶紫澜的近前嗅着鼻子。吓的叶紫澜尖叫出了声,又用披的大氅护住自己的脸。 “小黑,到这来。”顾云凡在远处冲着黑狗叫道。只见黑狗听到呼喊,摇着尾巴就向顾云凡跑去,很是开心的样子。 叶紫澜浑身瑟缩着闭着眼睛等着狼狗的血盆大口咬来,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里了,再听到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温厚嗓音响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安定了下来。 果然是上天间的缘分,居然又再次遇到了。叶紫澜似乎忘记了刚刚的险情,带着些许喜悦想着。 “姑娘,姑娘,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顾云凡见一个体态纤弱的女子摔在地上,还以为被小黑咬伤了,连忙上前问道。 叶紫澜在听到顾云凡的第二声姑娘时,才反应过来,只见一个修长的手伸到自己近前。叶紫澜颤颤微微的将自己的玉手交到这双大手上,一个猛力,自己就被拉起来了。 “咦?”顾云凡待看到叶紫澜的全貌时疑惑的出了声,只觉得眼前这个“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姑娘,似是在哪里见过般。 “姑娘,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顾云凡以为小姑娘家受到惊吓,说不出话来,又问了一句。 “多谢公子搭救,我并无大碍。”叶紫澜心里闪过一丝丝的失落,果然他没有记起自己。又看到坐在一旁吐着舌头的黑狗,于是下意识的往顾云凡的身边靠了靠,求救似的拉着顾云凡的衣袖。 “姑娘,你别怕。小黑就是长的有些凶,其实性子很可爱,很黏人的。”仿佛要验证自己所说不假般,又蹲下摸了摸黑狗的脑袋。 “姑娘怎的孤身一人在此?还有我看姑娘有些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顾云凡摸着脑袋有些尴尬的问道。 “在屋子里待着有些闷,就出来走走。”叶紫澜不敢抬头看顾云凡,只低着头回答,一张脸烧的滚烫。复又说道:“顾公子真不记得了?先前你在叶府也救过我一次呢!” 顾云凡经这一提醒,猛然想起,“哦……我就说着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原来你是叶府的……”顾云凡不知叶紫澜在叶府的身份,扬在半空的手指半天没放下来。 叶紫澜抬眸看着有些尴尬的顾云凡说道:“我只是叶府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神色里带着说不出的凄迷,眸子里有着透亮的光一闪而过。 看着眼前形容姣好的女子,顾云凡就有些恍惚,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也曾以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眼神,说过这样的话,情不自禁的就说道:“小乞丐。” 叶紫澜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可不就是个乞丐的样子,于是笑着点了点头。若换了平时,谁人敢这样说自己,那可是要发大脾气的。 顾云凡一个激动就抱起叶紫澜在原地转着圈,“小乞丐,我走这些年你可有想我?当初走的太急没来及跟你打招呼,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叶紫澜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给淹没了,只觉得这天地都在旋转,自己像是这个展翅的蝴蝶般在花海里飞翔,一阵风划过,有花瓣随风飞舞。 叶紫澜真个人都懵了,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只听到顾云凡说什么生气之类的话语,连忙应和着说道:“不生气,对你,我永远不会生气的。” 一阵闹腾,顾云凡将叶紫澜放下,两人喘着气坐在地上。顾云凡问道:“小乞丐,你娘还好吗?” 叶紫澜的脸色瞬间就暗沉了下去,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回答道:“我娘早就不在了。” 顾云凡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我无心的。那这些年你一个人在叶府孤苦伶仃的,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吧。” “这次我回京就不走了。将来就由我来保护你好了。你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我会像从前一样保护你的。”顾云凡又很是洒脱的拍着胸脯保证。 叶紫澜这么多年一个人在叶府,个中所受的委屈非旁人所能理解,如今听到顾云凡说着你不会是一个人了,我会保护你的,诸如此类的话语,眼泪在眼眶里滚了又滚,断了线的珍珠般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 顾云凡平生最见不得女人哭,一时也乱了阵脚安慰道:“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样的爱哭。” 叶紫澜有些狐疑,自己小时候的事,他怎么知道的?再说自己从小极少哭的,因为知道哭也没有用。复又想着可能是安慰之言吧。 看着顾云凡抓耳挠腮的着急模样,叶紫澜莫名的就破涕为笑了。 第四十四章、结个亲家? 叶紫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到暮色时分,只见连翘对着自己笑的极其暧昧,“我怎么在这了?”叶紫澜明明记得自己靠在顾云凡的肩膀上听他说话来着。 “小姐可是好睡,到累得人家顾公子了。”连翘掩嘴偷着乐呵。 “死丫头,你这是要急死我啊,到底怎么了?”叶紫澜有些着急的问道。 “是顾公子背着你,把你送回来的。”连翘一字一字的加重回答着。 叶紫澜的心忽然就觉得被泡在了蜜罐子里般,复又患得患失的说着:“男女授受不清,会不会给顾公子带来麻烦啊?” “小姐,你这还没过门呢?怎么就处处替着顾公子着想呢?”连翘有些不满的说着。 叶紫澜娇羞着将脸几乎要埋到被子里了,低声的嘟囔着哪有。 叶逢春与顾将军喝茶时聊到儿女的婚事问题,知晓顾将军的意思是顾家公子年纪也不小了,想着两家的交情,若是能结个亲家那自然是好的。而叶逢春也有此想法,二人是一拍即合。 趁着准备晚膳的其间,叶逢春想着堂堂镇国将军府,叶府一介商贾,若能结亲,也属高攀。自然属意于自己的大女儿叶紫曦,论年龄,论身份,论才情样貌与顾府更般配些。 “我今日与顾将军一番叙旧,想着要是能结个亲家,来个亲上加亲就好了。这样的好事我自然想到咱们的宝贝闺女,你觉着顾家那小子配咱们曦儿如何?”叶逢春划着茶盏笑着问道。 阮氏素来心高气傲,自觉顾将军年事已高,顾府的威风已不似从前般威风,于是悻悻的说道:“这么好的事,老爷怎么就不想着你的其他女儿了?” 叶逢春被阮氏的阴阳怪气的言语说的有些恼,“那好,我的澜儿,筱儿,绾儿,虽年岁上有些差距,可以先定个亲,让顾府公子等个一年半载再正式迎娶也是可以的。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说我偏心。” “就凭我们曦儿的样貌才情,那要嫁的最低也得是个亲王、王爷。他这个式微的顾府算个什么东西。”阮氏自得的说道。 叶逢春气的只说了一句:“妇人之见,妇人之见。”果然是养在内宅久了,头发长见识短,坐井观天还如此洋洋自得。 皇室的水自己都一直不敢趟,就你一介妇人还想插上一脚?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逢春挥手让阮氏退下。徒劳的争执也无用,再者来说指不定顾家小子看上谁了呢? 天入黑后不久,就传了晚膳。两家人难得的据在了一起。虽是素食宴,但到底是皇室所属,道道菜都是精品珍馐。 众人按着辈分落座后,除了叶绾早早派人来禀报说感染了风寒,不宜参加家宴,以免传染外。其他人均未缺席。 席间的顾云凡那可是出尽了风头,无论是叶逢春和顾将军谈论的京中局势,还是生意之道,还是闺阁女子间的胭脂水粉都能接得上话,且说的头头是道。 叶紫澜看着笑得一脸温煦如冬日暖阳般的顾云凡一时就走了神。一旁的叶紫筱在桌底拉着叶紫澜的裙角低声说道:“二姐,你这是干嘛呢?” 反应过来的叶紫澜红着脸低声回道:“没事。”自顾的吃着菜,不去理会一脸狐疑的叶紫筱。 顾云凡吃着有道秘制豆腐口感爽滑,想着从前小乞丐最是贪吃,又看着叶紫澜只低着头吃面前的醋溜黄瓜,于是也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替叶紫澜夹了这道菜。因为中间又隔着叶紫筱和叶莫问,只得站起身来,将菜送到叶紫澜跟前。 叶紫澜正想着小心思,怎么突然就觉得气氛怎么安静下来了呢?抬起头时,只看到伸长了手的顾云凡将菜放到自己的菜碟子里。左右环顾了下,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顿时觉着坐立难安,红着脸行了礼便告退了。 不明所以的顾云凡正准备起身出去看看怎么了,却被韦氏给喊住了。坐下来后正自顾自的吃着菜,突然感觉气氛不对,这才发现所有人都以一种不可描述的表情看着自己。 顾云凡虽然神经有些大条,但被这么多人盯着吃饭到底有些尴尬,于是苦笑道:“大家不要客气,吃。” 顾将军看着自家儿子如此的不解风情,很是默契的和叶逢春对视了一眼,两人就抚掌笑开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原来这自家小子早已盯上了叶府的二小姐了啊。 顾将军很是欣慰的想着小子这点还是随自己的。 韦氏看着叶紫澜纤弱的背影消失在暗影里,想着叶府的二姑娘模样倒是不错,就是这身子骨有些病怏怏的,只怕不能为顾府传宗接代啊。于是对着一边眉头紧锁的莫式问道:“姐姐,您家的这个二丫头是从小带的弱症吗?” “澜儿这孩子也是命苦,自小就没了娘,是我一手带大的。性子安静,为人温婉贤良。只是从前因是早产,所以从娘胎了带了这弱症,这么些年,遍寻名医,到底也是没隔了根。”阮氏说到伤心处用手绢擦了擦眼角说道。 “这丫头从小就心思重,怎么跟顾少爷早就相识也不跟为娘的说一声。”阮氏跟着又解释了一句。 韦氏心里到底是没底。复又觉着只要凡儿喜欢就行,实在生不了孩子还可以再取的嘛! 叶紫澜一口气就跑回西厢房的住处,因跑得有些急,才进门就觉着有些呼吸不过来气,连翘倒了温水,又取了药伺候着叶紫澜服下。 “小姐,你说顾少爷今天什么意思啊?”连翘抚着叶紫澜的背,替叶紫澜顺着气。 叶紫澜自然知晓连翘问的是饭桌上顾云凡替自己夹菜一事,于是红着脸摇着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叶紫澜想着,除了娘以外,顾公子是这个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了。从未有人能带给自己如此的安全感。 “我看顾少爷是想挑明关系呢?好让老爷同意你们的事呢。”连翘絮絮的猜测着。叶紫澜听着也觉得舒心。 若从前受过的苦,遭过的罪,最后化为能遇到你,那便也是值得的! 第四十五章、定亲 既是想结这个亲,两家便都忙活开来了。儿女的情况,大老爷们自是不必操心,一应交给内子来操办。 “凡儿,你跟那个叶府的二小姐怎么认识的?”韦氏看着风姿绰约的儿子问道。 顾云凡继续玩着手上的九宫锁,头也不抬的回答:“老早就认识了。小乞丐人很善良的,就是爱哭鼻子。” 韦氏心里一惊,那就是自小的情谊了,算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说实在的她最看好的还是叶府的大女儿叶紫曦,又是嫡出长女,样貌才情那都是个顶个的出挑,“你看你也不小了,你爹的意思是想和叶府来个亲上加亲,你可有意见?” 顾云凡听到这话,放下手上的活计,看着韦氏说道:“娘,孩儿还不想成亲。成亲过后就不自由了。你看爹最怕的人就是娘你了。” 韦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玉指戳了戳顾云凡的额角,“就数你最会插科打诨,这次你爹可是动了真心思的。我看你叶府的二丫头也算合得来,不如就顺了你爹的意思?” “小乞丐虽然很好,但是我们也有三年多未见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现在就谈婚论嫁,未免有些草率。娘,您也不想您儿子下半生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吧。”顾云凡撒着娇说道。 韦氏思索着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自家老爷的脾气那可是爆的很,笑着对顾云凡说道:“真拿你没办法。要不你们先定个亲?这样回头我也好向你爹交代。” 见顾云凡不做回答,又跟着威胁一句:“若这样你还不答应,娘可就不管这事了。直接让你爹来处理。” 顾云凡从小到大那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家的这个爹,于是悻悻的答应了韦氏的建议。 韦氏这边又劝慰着顾将军,叶府的二丫头明年才及笄,所以先定个亲,等明年再操办婚事也不迟。 顾将军略一思索觉着夫人言之有理,于是又快到斩乱麻的将顾府祖传的玉珏交到叶逢春的手上,调笑着说交了聘礼,这儿媳妇算是跑不掉了。 另一边,阮氏携着绿珠也到了叶紫澜所在的玉兰居,“澜儿,你跟顾府的公子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娘都不知道呢?真是儿大不由娘啊,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阮氏拍着叶紫澜的手颇为感慨的说道。 “澜儿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娘亲的,澜儿也是才认识的顾公子。”叶紫澜谨慎的回答着。 “恩!想必你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你爹的意思呢是想和叶府结个亲家,来个亲上加亲。不知澜儿意下如何?”阮氏想着反正不是自己亲生女儿,也就走个形式,于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叶紫澜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糯糯的说着:“但凭爹娘做主。” 阮氏想着事情如此顺利就办完了,掩着嘴巴挡着阵阵的困意。也不再停留,起身回自己的牡丹居休息了。 月如银钩,挂在天边,在厚重的云层移动间,忽隐忽现。夜里的风势很大,吹着松柏的枝叶间摩挲着的声音,似是游移不定的蛇群般。悉悉索索的更是平添几分诡异之色彩。 还好寺里的僧人做晚课,有诵经声随风四散在院落里。约莫辰时左右,东西厢房间的布满铁锈的大门就被落了锁。 叶紫曦看着手上的精致瓷瓶,左右翻着的看了又看,嘴角带着一抹阴毒的笑,“如意,你说就这小小一瓶粉末,就能置人于死地?不对,那是比死更痛苦的事。” 如意打小就被大夫人安排伺候着大小姐,对叶紫曦的睚眦必报的性子很是了解,“既然大少爷费劲力气弄来的,必定不是凡品。再说来着,大少爷可是您的亲哥哥,打小最疼的就是小姐你了。” 叶紫曦听着如意的话,心情大好,又问了时辰,这一有所期盼,瞬间就有着度日如年的感觉。叶紫曦只迫不及待的想看着叶绾身败名裂的凄惨模样。 夜,渐渐深了。一道黑影在叶绾的白芷居缓缓出现,是一个一身黑衣,身材纤瘦的女子,表情冷漠淡然对着叶绾拱手说道:“姑娘,主子吩咐今晚有我来保护你。” 叶绾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打扮的干净利落的黑衣女子,原本女子都是行福礼,不想她却像男子一样拱手示意,看来也是个江湖儿女,“师傅可有交代什么?” “主子说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来了便杀了。”隐逸看着一脸平静的叶绾也很诧异,寻常女子遇到这样的事,自是吓的花容失色,哭哭啼啼的。不想眼前这位看似娇弱的绝世女子,竟有如此胆色! 叶绾看着隐逸,只觉一股杀气从其身上迸发而出,这样的煞气也只有再杀过无数人后才会有的,这个叫隐逸的女子,很是不凡! “你行走江湖,身上可备有迷香之类的毒物?”叶绾丝毫不惧隐逸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问道。 “有这把剑就够了。”隐逸指着腰间,复又说道:“不过我又能让人昏迷的暗器。”说完掀开了衣袖,手腕上赫然绑着个袖箭。 叶绾瞥了一下隐逸的腰间,依稀可以看出是把上好的软剑,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另外,主子还交代要你小心三夫人那边。”隐逸又补充说道。 叶绾嘴角轻扯,摩挲着茶盏,想着果然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这是柿子捡软的捏吗? 也不怕胃口太大,磕了自己的牙。既然你不仁,便也不能怪我不义了。此刻的叶绾像是只狡猾的狐狸般,露出狡黠的笑。 隐逸看着叶绾上扬的嘴角,以及眸子里一闪而过的阴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自已也算杀人无数,怎的就被吓着了呢?果然少主看上的人,自有其过人之处。 叶绾看着时辰已晚,于是吹灭了蜡烛。暗夜里双眸迸出幽暗的光,死死的盯着门的方向。 “小姐,白芷居的灯熄了。”如意一直守在门边看着对门的情况。 “等半个时辰后在行动。”叶紫曦强忍着困意说道。为保计划顺利进行这点苦还是受得了的。 如意点了点头,“小姐,一会我去吧。必不会误了你的事。” “那可不行,我得亲手收拾叶绾这个贱人。”叶紫曦恨恨的说道。 第四十六章、黄雀在后 半个时辰后,叶紫曦猫着腰出了门,因着西厢房的建筑是呈环形建造的,叶紫曦只要顺着廊檐走便可,轻轻的走到白芷居门前,正准备往屋内吹着半步倒。只觉脖颈处似是被蚊虫叮咬了下的疼痛,接着便双眼一黑。直直的往后倒去。 在即将落地的瞬间,一道黑影快速飞过,将叶紫曦拦腰搂住。接着隐逸又按着叶绾的吩咐将白芷居的木牌拿下来,放入袖口。 如意正焦急的在门口张望着,只觉有道清风划过,自己便失去了意识。隐逸将叶紫曦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出门的时候将门口的木兰居的木牌摘下,然后换上了叶绾白芷居的木牌。 冷哼一声然后消失在暗影里。心里却想着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个叶绾姑娘。这九曲心思,谁惹上了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隐逸又来到叶紫筱的门外,凝声摒气的听到屋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又拿出刚刚叶紫曦还没派上用场就被自己收缴而来的半步倒,用手指沾了唾沫,轻轻的将门上的明纸戳了个洞,往里吹了些许的半步倒。 等到屋内全然无了声响,隐逸推门而入将叶紫筱拦腰抱起,又回到了叶绾的玉兰居,走到门前时,又顺手将木兰居的门牌挂上。 福安见到隐逸扛着三小姐回来,连忙迎了上去,将叶紫筱放在床上,安顿好之后,三人退了出来,全部去到了叶紫筱的杜若居。 才一出门,就感到了夜间刺骨的凉意,原本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 好戏就要开始了。这会子怎么能睡着呢? 丑时一过,只见院墙上有一道黑影匆匆掠过,在西厢房的院子里兜兜转转了一圈,然后又很仔细的看着每个院落的名称,终于在白芷居的门口停住,悄悄的用匕首将门打开,闪身进入了屋内。 少倾,只见黑衣人肩上扛着个东西,脚尖点地,消失在暗夜里。 “小姐,你可真厉害。像是戏文里的那个谁来着?”福安挠着脑袋,明明人名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叶绾故意等了好一会才说道:“你想说的是不是料事如神的诸葛亮啊。” 福安恍然大悟的拍着额角,“对,对,我说的就是他。” 暗夜里,叶绾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福安那像是熟透的苹果般红彤彤的脸。于是掩嘴轻轻的笑着。极力压低的笑声,连着一旁的隐逸也感受到了主仆二人的情谊。 正说笑间,只听隐逸“嘘”了一声。叶绾二人心领神会,立刻止住了笑声。透过门缝看着屋外如墨般的黑夜。 以着叶绾二人的目力看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部分都是听着隐逸在转述。隐逸自小习武,内功深厚,目力自然非比常人。 “这人似是安国寺的人,很熟悉西厢房的布局,径直的往着姑娘的房间去了。”隐逸转述着看到的情景,又加上了自己的猜测。 叶绾想着,还真是能力通天啊,居然安国寺的人都能买通。可见,钱财是个好东西啊。 叶绾这边还在思索着,只听隐逸说道:“人走了。”然后就听到福安深深的舒了口气。这一晚上的折腾,这下也算是转危为安了。 三人又等了一会,这才悄悄的回到白芷居。 “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记得顺便把木牌子给换回来,别漏了马脚。”叶绾想着危险已经解除,就让隐逸回去休息吧。 “主子交代过,要整夜守着姑娘的。我不回去。”隐逸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双手环着熊,一副你要怎样就怎样,我就不走的模样。 叶绾想着对付这样的人就不能硬碰硬,得往软处使劲,“都折腾大半夜了,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儿一早还得看好戏呢。” 隐逸依旧是一副冰山脸的模样,依然不为所动。 叶绾心思一转,说道:“想必师傅现在也还没睡吧。咱么这除了这么大的事,他估计也是整夜不眠了。要是有个人能报个平安就好了。” 叶绾故意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福安,意思是说可惜我俩都不会武功,出不去啊。 隐逸瞪了叶绾一眼,一个闪身消失在有着浓雾的夜色里。叶绾看着晃动着的窗户,原来外面竟然起雾了。 叶绾冲着隐逸消失的方向轻声的说了声谢谢。不知是说给淸悠的,还是说给隐逸的。 “小姐,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福安盯着叶绾有些犹疑的问道。 “你我之间没有当讲不当讲一说,以后有话你就说。我不会怪罪你的。”叶绾拉着福安的手回答道。 “小姐,原本可以斩草除根的。为何?”福安的语气里带着不明白与不确定。 叶绾苦笑道:“你看出来了!是,我可以将叶紫曦放在我的房间里,让三娘的人带走。然后将叶紫筱放在叶紫曦的房间里,让大哥的人带走。只是这样,她们二人就必没有活路了。” “可是小姐,这次要不是你事前有所察觉,且有淸悠师傅帮忙。那你就没有活路了。她们那些人心思歹毒,是不可能放过你的。”福安有些焦躁的说着。替叶绾的心慈感到不值。 “可是说到底,她们是我的姐姐。福安,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叶绾也有些自责的回答道。 福安看着有些落寞的叶绾,就心疼的无以复加。恨自己多嘴惹小姐不开心。“我们家小姐最是心善。将来也会有好报的。时辰也不早了,睡会吧,明日一早肯定有的闹了。” 被福安一提醒,叶绾觉着困意顿时就席卷而来。刚挨着床就沉沉的睡去了。这一夜的折腾,耗的是心力,耗的是所剩不多的亲情。 福安看着睡梦里仍然睡不踏实的叶绾,呢喃道:希望小姐将来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也祈祷那些个小人懂得知恩图报。想着想着便倚着床睡着了。 隐逸原本是打算打死也不走的。只是在听到叶绾说主子可能整夜不休息。心里就开始担心着急了。果然是关心则乱,大抵主子,就是自己这一生的劫吧。 隐逸苦笑着想着,脚尖轻点,几个起落便到了淸悠的禅房外。发现屋里的灯果然亮着。 “主子,事情已办妥。叶姑娘让我带话给您说让您放心,早些休息。”虽然心里有些吃味,但是隐逸还是将叶绾的话给带到了。 “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辛苦了,隐逸。”淸悠放下手中的佛珠说道。 隐逸应了声是,退出来后远远的看着淸悠房里的灯熄了之后,这才转身离开。 从被淸悠救起的那一瞬间,隐逸觉着自己的人,自己的这颗心就不属于自己了。这都属于那个如今叫淸悠的人。那个给了自己新生的人。 第四十七章、各有算计 杨霸天是叶府众多护卫中的一员,因着身材壮硕,又练了几年的拳脚功夫,这才在叶府谋了个差事。傍晚时分大少爷身边的黄旺找了过来,一出手就是五千两银票。直看的杨霸天猛的吞了好几口吐沫,眼睛死死的盯着黄旺手上的银票。 杨霸天虽是一介武夫,到底也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想着出手如此阔绰,想必所求的事情必然很是棘手。于是搓着手问黄旺:“旺哥,兄弟那人钱财替人办事。但是更心疼自己的小命,你若不说清楚,兄弟这银票可不敢收。” “做哥哥的还能害你不成?再说来着要不是看你小子平日里还算不错,这么来钱的活,也不会找你。”黄旺拿着银票拍在手掌上。 “晚上让你去西厢房那边,掳一个人出来即可。而且到手之后你可以为所欲为。”黄旺使了个你懂得的猥琐表情,笑的很是淫,荡。 杨霸天连忙摇着手说道:“哥哥呀,你这不是害小弟我嘛,西厢房住着的那可都是叶府的小姐。这差事我可不干。” 黄旺又凑近了些劝道:“叶府将来当家作主的是谁?那肯定是大少爷。既然大少爷有这样的要求,咱们做奴才的是不是得给办妥了,等将来大少爷当上了叶府的主人,咱们好歹也算是功臣,自然鸡犬升天。” 听着黄旺如此一说,又看了其手上厚厚的银票,杨霸天有些心动。 这些自然逃不出黄旺的眼睛,于是说道:“有大少爷罩着,你怕啥。再说来着,等你将叶绾就地正法了,说不定还能娶个小姐回去当媳妇呢。” 杨霸天思索了片刻,将黄旺手上的银票拽了过去,又抽出一千两塞到黄旺的手里,将剩下的银票揣进怀里,又啐了口谈,说道:“头掉碗大的疤,这事老子干了。” 晚上的一切都很顺利,杨霸天到叶绾的白芷居外,贴在门上听屋内的动静,果然屋内一片死寂,大小姐的半步倒还真是管用,进屋后,直接被子一卷将床上的美人扛在肩上,施展轻功,就往山下飞驰而去。 闻着似有如无的处子淡淡体香,杨霸天的魂都被勾走了。只觉下腹处传来阵阵燥热,只恨不得就地将这娘们给正法了。 如此疾驰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离后山很远的一个破旧的土地庙里,杨霸天将肩上的人放在一边,又掏出火折子生了火,虽身上燥热难耐,但到底是深夜的寒冬,火焰缓缓升起,柴火堆里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像是放鞭炮庆祝喜事般。 杨霸天搓着双手,将被子轻轻的往下扯了下,露出了一张绝色的美人脸庞,借着昏暗的火光,杨霸天猛然发现不太对劲,原本高昂的欲望瞬间就熄灭了。 自己这是劫错认了!虽说内院的小姐夫人甚少露面,但是年前保护夫人去寺里还愿,是卷圆见过大小姐一面的。 不信邪的杨霸天揉了揉眼睛,又将叶紫曦挪到靠近火光的地方。这一看,杨霸天顿时就跌倒在了地上。 这回大少爷估计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想着性情暴烈的叶莫寻,杨霸天激灵灵的打了个寒噤。已然吓的六神无主,只想着要跑,逃得远远的。于是将火堆里添了足够的柴火,又将叶紫曦往火堆的方向挪了下。 做完这些,杨霸天便往山下飞奔而去,只恨不得自己再多长两条腿。 叶紫曦再次醒来时,是被冻醒的,揉着头疼欲裂的额角,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只依稀记得去迷晕叶绾时,接着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唤了好几声如意都没人应。 一睁开眼,叶紫曦就傻了。这是哪里?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接着连忙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发现衣服还算齐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又想到按着出云的习俗,女儿家的彻夜未归,传出去是要损了清誉,只怕到时没有哪个贵族公子敢娶这么个不洁之人的。 叶紫曦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寒冷只能来回的踱着步子取暖,看着破庙外的夜色,想着只要自己能在天亮前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回去,自然相安无事。 但是刚走到破庙外面,漆黑的夜,呼呼的风声,以及左右摇摆着的树影似是鬼魅般的张牙舞爪着,叶紫曦又将脚收了回来。躲在角落里抽泣着。 后来实在冷的收不住了,这才看着屋子中央的火堆有零星的火点忽明忽暗的,于是随手抓了把干草,想试试看能不能将火引着。好在运气不错,天公作美,一阵穿堂风刮过,火堆里冒气一阵烟雾后,接着便有火光渐渐大了起来。 叶紫曦连忙又四下找了些干柴给添上,裹着被子,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看着被风吹的左右摇摆的火焰,心里升起无尽的委屈,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着。 想自己堂堂叶府嫡出大小姐,平时那是能呼风唤雨的主,不想如今却落魄至此。心情大起大落间,只觉困意来袭,最后只得将希望寄托在疼爱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身上。 等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能找到这来就好。自己目前能做的唯有等待! 碧玉揣着三夫人给的东西,左绕右绕的走了好些路,才在一个小沙弥的带路下,找到了正在厨房忙活着的先前的假扮和尚的男子。 “郑有才,有位女施主找你。”小沙弥对着一个瘦高的男子喊道。 郑有才在身上擦了擦手,然后问道:“在哪呢?”厨房里传来一阵哄闹声,说着荤话,说是相好着找来了。 小沙弥一听就红了脸,只着不远处的树林,然后就跑开了。 碧玉看着眼前的瘦高男子,怎么也跟先前在府里那个得道高僧联系起来。这才惊觉到底是自己见识少,这天下之大,易容术之精湛非自己所能了解。 “这是夫人让给你的定金,出门在外没带那么多银票,事成后另有三千两奉上。”碧玉将东西递到郑有才手上说道。 郑有才打开手绢,拿出里面的赤金长命锁放在嘴边哈了口气,又用衣角擦了擦,对着阳光处看了起来,然后才收到怀里问道:“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第四十八章、后手 碧玉谨慎的四下看了看,又示意郑有才靠近了些,低声说道:“夫人,让您今晚到西厢房带走一个人,叶府四小姐叶绾。” 郑有才有些惊讶,问道:“这么危险的事情,恐怕……”郑有才搓着手指,想坐地起价。 碧玉翻了个白眼说道:“夫人说了,掳走了,就算你的了。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碧玉故作媚态,又故意将语调说的暧昧之极。 郑有才也是个色中饿鬼,听到如此说法。又想起前些日子见到的叶绾,也是个容色倾城的水灵姑娘,不觉浑身就燥热起来,咽了几口吐沫,说道:“好勒,这活我接了。”又想着自己什么样的女人没玩过,只是这富家小姐的味道还真没尝过,看来今晚得开个洋荤了。 碧玉看着一脸淫笑的郑有才,颇有些嫌恶,交代说道:“记得是白芷居。” 郑有才拍着胸脯说道:“这地方我闭着眼都能走,你让夫人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 夜里郑有才很是驾轻就熟的来到白芷居的门外,听到屋内没有动静后,这才进屋,扛着美人,便消失在黑夜里。 郑有才知道后山的果园处有个屋子,这个时节是无人住的。于是扛着“叶绾”就往此处飞奔而去。想着一会就能把美人搂在怀里好好疼惜,不觉的又加快了几分脚程。 到了小屋后,郑有才将肩上的美人放在床上,又点了灯,猴急的走到床边掀开了被子,入眼的是一张娇俏可人的脸庞,郑有才也是一阵狐疑,看着床上的美人泛着嘀咕,怎么跟先前见到的叶家四小姐不一样呢?眼前的姑娘顶多也就占个美人的末端,到叶绾那倾城的容貌,淡然的气质还是差了一些的。 该不会是自己掳错认了吧?复又仔细的想了事情的每一个细节,发现自己并没有哪个地方疏漏了。于是将蜡烛拿到了近前,仔细打量起床上的“叶绾”。 这一看差点就将手上的蜡烛给扔了出去。躺在床上的分明就是,就是三夫人的女儿,叶紫筱啊。 郑有才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见人不忘的本事倒是真的,他清楚记得那日去叶府时,就是眼前这个女子一直跟在三夫人的身侧,喊着娘。 原本还满脑子龌龊思想的郑有才,这下可慌了神了。要说叶绾那是爹不疼也没娘疼的小姐,说是先前丢了许久才自己回的叶府,可见是多么的不招人待见。但是叶紫筱不一样,她是叶逢春最疼的女儿,也是三夫人的心头肉。 郑有才自然知道这个三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要是知道自己掳错了人,还把她的女儿给带到这荒郊野外的。坏了清誉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事。 郑有才来回的踱着步子,想着解决的法子。看着屋外夜色正浓,又似乎隐隐起了雾气,于是灵机一动,直接把叶紫筱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不就可以了吗? 于是夹着叶紫筱往西厢房的方向飞奔而去。安顿好一切之后,郑有才的耳朵抖动了几下,似是有微弱的谈话声,寻着声音,郑有才停在了叶绾的白芷居。屋内自然是福安和叶绾正在谈心。 郑有才心里一喜,想着果然还是上天眷顾,总算没有让自己今晚空手而归,正想偷偷潜入房间强行将叶绾打晕带走。 忽听得有破空声传来,一道暗箭从暗影里射出,力道极大,郑有才一个不小心,肩膀被刺中,心里大叫不好,居然小瞧了这叶府的四小姐。于是捂着受伤的胳膊,脚尖点地,飞速的向着后山逃窜而去。 暗影里的隐修,见人已经跑远,也不算追。一来小鱼小虾不值得。二来以防调虎离山。隐修继续盘坐在有着浓密树叶的树枝上,盘腿调息着。 少主果然是聪明,料事如神。要不是少主事先吩咐自己过来守着叶姑娘,只怕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天边刚蒙蒙亮,太阳将升未升,映着天边有着橘色的红。看来今日又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说来也奇怪,自从年前下了场大雪,这过年期间,天气竟热的似初春般的温暖和煦。 如意揉了揉酸疼的脖颈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蜷缩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一时慌了神,脚往前伸的时候,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有微光透了进来。 如意这才发现自己是在衣柜里,只是自己怎么会到衣柜里去了呢?昨晚自己等小姐回来的时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如意一阵惶恐不安,连忙从衣柜里爬了出来,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铺,顿时吓的失去了半条魂魄。跌跌撞撞的往阮氏的房间跑去。 阮氏正端坐在妆台前,由绿珠竖着发髻,只斜眼看着满脸焦急的如意说道:“这一大早的,着急忙慌的是出了什么事吗?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静,这样才显得我们叶府调教出来的人是个懂规矩的。” 如意直直的跪了下去,拼命的磕着头,求饶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阮氏诧异的想着这个如意向来也是个懂事的今日这是犯了什么大错要来自己这讨饶,“起来回话,到底怎么了?” “小姐,小姐,不见了。”如意断断续续的将这几个字说完。 阮氏突然就站了起来,走到如意跟前,双手死死的钳住如意的双臂,力道出奇的大,恨不得嵌到如意的肉里。双目充血的问道:“你给我仔仔细细的说。若有半句不尽不实的,即刻卖到妓院去做娼。” 如意忍者双臂上传来的疼痛,将先前的计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阮氏沉吟着不说话,手指敲着桌沿,良久才吩咐着:“绿珠,你去大少爷那传话,让他带着所有能用的家丁小厮给我去找,翻了天覆了地也要把曦儿给我找回来。” 说完又遣开了所有下人,只一人独坐在屋内,眉头紧锁似是在思索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 阮氏无比的清楚女孩子家的清誉是何等的重要。自己的曦儿可万万不能毁在这莫须有的流言里。 往深了想,却又猜不透到底是谁将曦儿给掳走的?是叶绾?阮氏摇了摇头,叶绾怎么有如此的实力,那还会有谁呢?难道是莫式?平常也就她最会惹事。 思忖良久也不得头绪,于是打起精神唤了丫鬟进来梳妆,叶紫曦寻回来前。自己要做的就是安抚好所有人,别让人发现叶紫曦不见了。 第四十九章、迷药? 莫式一早起来便哼着小曲,心情大好的样子,连带着对着下人也和颜悦色了许多,不似以往在府里的那么颐指气使。 因着在寺里祈福,也不宜穿的太过鲜艳的色彩,莫式难得的穿了件素净的衣裳,愈发的显得温和了许多。待到梳洗打扮完毕,携着碧玉往叶紫筱的房间走去,想着一会一道去用早膳。 缓步走在廊檐下,莫式眼睛撇着看了叶绾的房间,见房门紧闭,嘴角扬起了一股讥诮的微笑。想着阮氏那老娘们毕竟是当家主母,少不得要给她三分薄面,你叶绾算个什么东西,老娘一出马还不是手到擒来。 “筱儿,起来啦。一会该用早膳了。”莫式喊了几声见床上的女儿丝毫没有动静,心里闪过一丝慌乱和不安的想法,于是走到床前伸手推了推叶紫筱,见仍然没有反应,又加大了几分力道。 正常熟睡的人这样摇晃怎么也该醒了吧。可是床上的叶紫筱像是个死尸般一动不动,莫式又伸出一根手指,颤抖着往着叶紫筱的鼻端伸去,整个心脏像是有万马奔腾而过般,感受到指尖有着温热的气息传来。这才瘫软着坐在了床边。 缓了好大一会,莫式才将眼前的情状给捋了一遍,吩咐道:“赶快去请郎中,就说三小姐病了。”又对着碧玉说道:“请老爷过来。就说三小姐出事了。” 叶逢春因为高兴,昨晚和顾将军秉烛夜谈,这会子还想再眯一会,不想被黄管事给打断了,不悦的问道:“这大清早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能等到早膳后再说?” 黄管事笑着陪着不是,又招手示意门外的碧玉进来,“回老爷,三小姐出了大事,三夫人请您过去做主。” 叶逢春虽被搅了清梦,但一听到是叶紫筱这丫头出了事,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在寺院里,还能出了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跟着夫人去叫三小姐起床,却怎么也叫不醒,只怕……”碧玉言简意赅的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下。 “什么叫做叫不醒?啊?”叶逢春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不觉声音就提高了几分问道。一旁的黄管事很是有眼力劲的伺候着叶逢春穿衣。 阮氏看着熟睡的叶紫筱,不时的擦着眼角的泪,听见屋外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连忙起身迎了过去,看见叶逢春的瞬间,就“扑通”直直的跪在了叶逢春面前,那膝盖碰撞地面的声音,让叶逢春都不觉龇了下牙齿,觉得疼的慌。 “老爷,您可得给筱儿做主啊。好在这次筱儿没事,若要筱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不活了。”莫式哭的梨花带雨,言语悲切。叶逢春只看得心疼到不行。 “不是说筱儿是睡着了吗?可请郎中了?”叶逢春将莫式扶了起来,莫式作势就靠在叶逢春的胸前,哭的肝肠寸断。 “只怕,只怕是睡的太熟才不好呢。如今怎么叫都不醒。老爷,这可怎么办啊?”莫式哽咽着说道,又用拳头轻锤着叶逢春的胸口。 叶逢春一边安抚着拍着莫式的背以示安慰,一边对着碧玉问道:“请郎中了没?” 碧玉屈膝行了礼,回答道:“已经去请了,想来这会应该到了吧。” 莫式的一顿嚎哭,引得西厢房的诸人都围到了这边看热闹。 阮氏走出房门的时候,正看到叶绾从白芷居里走出来,目光交接的瞬间,叶绾清晰的从阮氏的圆睁的眸子里看到了不可思议与不可置信的意思来。 叶绾朝着阮氏福了身,又微笑的向着阮氏走过去,佯装不解的问道:“大娘早。大娘可知三娘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哭的如此的凄惨?”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三娘一向来都是一惊一乍的性子,芝麻大的事情都能说的比西瓜还大。”阮氏不屑的说着。 叶绾四下环顾了一遍,惊讶着问道:“大姐呢?大姐怎么没出来?从前她可是爱看热闹了。我去叫她吧。”说着就往叶紫曦的房间走去。 阮氏一听,连忙拉住叶绾的胳膊,“你大姐昨日着了风,有些头疼正在静养休息呢。我们去看看你三娘吧,说不定真出了什么事呢?” 也不等叶绾回话,拉着叶绾就往叶紫筱的房间走去。 叶逢春看着床上的叶紫筱,有一阵子的晃神,筱儿这丫头最是爱闹腾,全然一点没有大家闺秀的安静模样,以前叶逢春总是打趣说叶紫筱将来嫁不出去,如今看着安静睡着的叶紫筱,心里竟然有着那么一丝丝的不是滋味。 这边阮氏携着一行人刚进了屋,就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和尚背着个药箱匆匆的赶了过来。 叶逢春连忙挥手示意人群往后退了退,给郎中让个空间,碧玉眼明手快的搬了个凳子放在床边。 和尚一边给叶紫筱号着脉,一边眉头紧锁的似是在思索着什么。隔了一会,才对着众人道:“诸位请放心,女施主没事,只是吸入了大量的迷药这才陷入了沉睡不醒的状态。” “呀!迷药?”莫式一阵后怕的捂着胸口尖叫了一声。 叶逢春的眼睛瞬间就眯成了一条缝,带着审视的目光逡巡着,看着屋内的每一个人,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小女孩下手呢?又看到叶绾与叶紫澜立在屋子的边角,又觉得是针对莫式或者是筱儿吗? 和尚又拿出了一个碎花的瓷瓶,交代着和水服下即可。叶逢春吩咐着黄管事送和尚出门,这边碧玉连忙倒了水又取出药丸,让着叶紫筱服下。 一刻钟左右,就见叶紫筱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一屋子的人,脑子昏昏沉沉的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啊?” 莫式哭着扑到床上,抱着叶紫筱说道:“筱儿,你可吓死娘了。” 叶逢春圈手干咳了两声,“行了,筱儿刚醒,你让她缓缓。” 莫式擦了眼泪点头应是,复又看着叶逢春:“老爷,这些贼子如此胆大妄为,请老爷一定要替筱儿讨回公道啊。”说完又眼角斜看着阮氏的方向。 叶逢春点头算是答应了,然后吩咐众人离去,只留下莫式照顾叶紫筱。 第五十章、找回 “筱儿,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莫式虽然先前检查过叶紫筱的衣衫还算整齐,依然还是不放心的追问起来。 叶紫筱揉着脑袋,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莫式看着女儿如此痛苦的模样,也不再追问,心疼的扶着叶紫筱躺下。脑海里有道光闪过,不对。刚刚立在门边角落里的人,是叶绾! “碧玉,你还记得刚才在大夫人后面站的是谁吗?”莫式以为自已是眼花看错了,又问了在倒水的碧玉。 碧玉提着茶壶,刚才人多眼杂,自己又忙着喂药,于是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哐当”一声手上的茶壶摔在了地上。心里惊诧:怎么会是她呢?她不应该会出现在这的啊。 看着楞在原地的碧玉,莫式就更加笃定了,刚刚那人就是叶绾! “郑有才明明接了咱们的活了?只是……”碧玉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所在。 莫式想了想吩咐道:“悄悄的去厨房看看,那个郑有才还在不在?” 碧玉恍然大悟,怕不是这郑有才收了好处,却不办事?估摸着以郑有才的个性还真能办出这样的事来。 叶逢春在回东厢房的路上,低声吩咐着黄管事一会早膳时,找几个轻功较好的护院,挨个房间给搜查,务必要将这背后之人给找出来。 碧玉到厨房处一问,才知道郑有才告了假,说是发烧了。这下碧玉更是敢断定这个郑有才是卷了三夫人的首饰,然后跑路了。于是气呼呼的转身回去禀告莫式。 而卧在床上的郑有才,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牵扯着受伤的胳膊一阵钻心的疼。这次算是终日打雁,这次却被雁给啄了。 叶莫寻带着手下得力的几人分头往各个方向飞奔而去。叶莫寻满脸的戾气,恨的牙根直发痒。暗暗的发着誓,最好保佑自己的妹妹没事,否则上天入海都要将这个龟孙子给办了。 跟在身旁的一个精瘦汉子,皮肤黝黑,笑起来一排白色的牙齿尤为明显,“少爷,奴才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莫寻不耐烦的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找不到大小姐,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精瘦汉子连忙点头应是,跟着解释道:“少爷,这落霞山方圆上百公里,要找到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再者说了,这荒郊野外的常有野兽出没,咱们耗得起,可是大小姐等不起啊。” 叶莫寻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着精瘦汉子,“你小子说的有点道理。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好方法,只要能找到大小姐,重重有赏!” “奴才,马九。找大小姐那都是奴才分内的事,不敢讨赏。”马九笑着奉承道。 跟着又说道:“按奴才观察,咱们这次跟来的护院里,除了杨霸天不知所踪外,其他人可是都在。” 叶莫寻这才幡然醒悟想到会不会是这个叫杨霸天的杂碎把曦儿给绑了?那么理由呢? “黄旺!”叶莫寻喊了黄旺一声,只见黄旺像是闻着腥味的狗一般,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来。 “杨霸天失踪了!”叶莫寻看着黄旺一字一字的说道。 黄旺听到这句话,吓的双腿发软,跪倒在了地上,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说道:“少爷,小的不知情啊。奴才自小跟着少爷,对少爷的忠心那是日月可表,青天可见的。”边说边往地上磕头,也不顾地上细小的石子。磕了几下就见红了。 叶莫寻思虑着黄旺或许真不知情,这小子一向精明,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想必他也不会做,“好了。只是想问你关于杨霸天的事,又没说是你做的,瞧把你吓的。” 黄旺这才松了口气,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完完整整的交代清楚。 一旁的马九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快速的转动着,说道:“少爷,奴才有一计或许可行。” 叶莫寻正一筹莫展,听到马九的话,连忙问道:“什么方法?” 马九故作神秘的说道:“奴才在寺院里看到后山的花园有一条狗,很是聪明。” 叶莫寻正想发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狗,还后山花园的狗。等等……反应过来的叶莫寻抚掌大笑,又重重的拍了马九的肩膀说道:“你小子不错。回头到我身边伺候吧。” 狗的鼻子多灵光啊,只要拿了曦儿的近身东西给狗闻一闻,自然能带着寻到曦儿。 叶紫曦看着外面的天色由漆黑到昏暗再到现在的天亮,这才发现从未有过哪个夜晚是如此的难熬。 恍惚间听见有狗吠的声音传来,草木皆兵的叶紫曦吓的连忙躲到了断了半截的佛像后面,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在心里祈祷着来的千万不要是坏人。 待到声音进了,又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心想来的居然有好几个人,豆大的泪珠簌簌的往下低落,为了不发出声响,牙齿死死的咬着嘴唇,直咬的嘴唇发白,有丝丝血迹沁出。 叶莫寻跟着狗后面一路小跑到眼前这个破旧的寺庙,这才发现狗狗就一直绕着寺庙转,于是双手拢成喇叭状喊道:“曦儿,你在这吗?哥来救你了。” 起先缩在角落里的叶紫曦以为自己听到的事幻觉,都说人临死前是可以看到幻觉的。等到喊道第三声时,叶紫曦才扯着嗓子喊道:“哥,我在这里。”喊了约莫两声,就再也喊不下去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叶莫寻听到回应,接着又听到哭声,连忙寻着声音找到了躲在佛像后面的夹层里缩成一团的叶紫曦。脸上布满泪痕与污渍,哪里有昔日叶府大小姐的半分仪态。 叶逢春看着叶紫曦就红了眼睛,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嘴巴。骂着自己没保护好妹妹。又轻轻的将叶紫曦拉了出来。安慰道:“曦儿,你没事吧。” 原本已经快要止住泪水得叶紫曦在听到哥哥的关怀之语,眼泪又收不住的往下流,“哥,你怎么才来呀,都吓死我了。” 叶莫寻很是自责的说着对不起,走上前将叶紫曦搂在怀里。这才发现叶紫曦的双腿似是毫无力气般,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叶莫寻的身上。 叶莫寻拍了拍叶紫曦的脑袋,说道:“都这么大人了,害不害臊。哥哥背你回去。”说完就背对着叶紫曦蹲了下来。 叶紫曦轻轻的伏在叶莫寻的背上,心里有着片刻的安宁,“哥,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疼我。记得那个时候,只要我说哥哥我走不动了,你就会跑过来背我的。” 叶紫曦说着说着声音就渐渐小了下去,直至有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叶莫寻想着自己的妹妹估计也是累坏了也吓坏了吧。否则也不至于话还未说完就睡着了。 一路上黄旺和马九几次来说要换叶莫寻休息下,他们来背大小姐,可是都被叶莫寻拒绝了。 血缘关系大抵就是如此吧。在叶莫寻的眼里,叶紫曦从来都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着哥哥的粉嫩小女孩吧。 第五十一章、有苦说不出 早膳过后,黄管事戳着手站在叶逢春的门外,来回的走着,心里思量着这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不久前派出去查三小姐被迷晕的护院发现了些东西。 “进来吧!”叶逢春对着门外喊道。其实黄管事刚到门口时,他就已经发觉了。 “老爷。”黄管事躬身行礼,双眉微皱,嘴角轻撇,一张脸有些泛红,似是醉酒了般。 “说吧!查到什么了?”叶逢春一双小眼睛里瞬间射出精光,被盯着的黄管事只觉后背都沁出了汗。 原本还想卖大夫人和大少爷一个人情,毕竟自己的侄子在叶莫寻身边。自己跟在叶逢春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叶逢春是个笑面虎,看起来和善,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冷血自私的人。若是被他知晓自己撒谎,估计自己这条小命也怕是保不住了。 “回老爷,是查到了些东西,只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黄管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回答道。 叶逢春见着自己能听到真话了,缓步走到桌边坐下,说道:“尽管说。不用顾忌。” “护院在大小姐的房间搜出此物。”黄管事双手将瓷瓶递给了叶逢春。 叶逢春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正准备打开,被黄管事叫住了,“老爷,切莫打开。小的已经找郎中鉴定过了,是药力极强的迷药,且跟三小姐被迷晕所用的药是一样的。” 叶逢春双手紧握,手面青筋暴起,将瓷瓶紧紧的握在手里,“去将夫人和大小姐请来。” 黄管事应了声,躬身退了出来,心里想着果然是老狐狸。 阮氏正焦急的在屋子内来回的踱着步子,不时的向着门外张望着,正抬眸间就见黄管事从远处走来,似面带愁容。 “夫人,老爷请您和大小姐过去一趟。”黄管事躬身说道。 “老爷找我和曦儿?可说什么事了?”阮氏看着黄管事打探着问道。 黄管事眼珠子一转,看了看左右。阮氏也是个聪明人,立刻屏退了左右。“夫人,老爷这次可是动了大气。您得小心啊。”黄管事善意的提醒道。 “黄管事具体可知是为了何事?万事总得有个由头。”阮氏将手上的玉镯褪下,放在了黄管事的手中。 “下人们在大小姐的房间搜到了些证物,就是迷晕三小姐的迷药。”黄管事将玉镯放进怀里,走近几步,低声耳语道。 阮氏惊呼一声不可能,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好在黄管事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好心提醒道:“夫人切莫乱了阵脚,眼下得给老爷个合适的解释,平息老爷的怒气方为上策。” “小的还得去请大小姐,夫人您稍作整顿便去找老爷吧。”黄管事躬身行礼转身往回走时被阮氏叫住:“不用去了。大小姐是失踪了。我随你去见老爷吧。”说着理了理头发与衣服,昂首踏出了房间。 该来的总是得来,躲也躲不掉。如今只盼曦儿能平安归来。至于叶逢春那边由自己应付即可。 阮氏进了屋子里,这才发现叶逢春负手而立站在窗口。阮氏知道叶逢春如此平静的表面下埋藏着多少的怒火,直直的跪了下去,声音哽咽的哭诉道:“妾身自知百口莫辩,请老爷恕罪。只是曦儿已经失踪整整一夜了。寻儿一早带人去找,至今未归,您让我这个做娘的,怎么能放心?” 叶逢春眉头一皱,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问道:“曦儿失踪了?怎么不早点来报?偏偏我请你来,你才说曦儿失踪?” 叶逢春看着阮氏,大概是见多了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如今看起来只觉得烦躁与恶心。哪里有当年一见女人流泪,就想揽着美人入怀好好疼惜的心思。 “妾身也是早上听了曦儿的近身婢女如意来报,才知道曦儿失踪的。这才吩咐了寻儿带人立刻去找。老爷您也知道,女儿家的名声是何等的重要。我可学不来三房的那一套,妾身只想着寻儿能早点找到曦儿,好掩盖住此事,不能白白的累了我们曦儿的清白呀。”阮氏一边磕着头一边哭诉道。 叶逢春仔细的将阮氏的话过了一遍,发现也无蹊跷之处,又想着曦儿素来有些傲气,怕是不为有此下作手段。那么到底是谁想要嫁祸给曦儿呢?又迷倒筱儿的目的何在? 阮氏看着一言不发的叶逢春,说道:“妾身所说,句句属实。老爷若是不信可着人细细查问。” “为何曦儿失踪不早早告诉与我知晓?若事情如你所说,那这人究竟想要从我叶府得到什么?”叶逢春似是自问自答般的呢喃着。 阮氏回答道:“妾身如今年纪大了,自然处处不得老爷待见。如今曦儿丢了,我想着等曦儿找回来再来禀报老爷的。不想……” 叶逢春叹了口气,阮氏自到叶府这么些年,也算尽心尽力,于是上前将阮氏扶了起来,说道:“夫人,你也别太担心。咱们曦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阮氏见得叶逢春温言服软,眼圈顿时又红了。“老爷,这次在安国寺这样的皇家寺院都能出事,那背后这人可想而知。” 叶逢春诧异的看向阮氏,原先只以为阮氏是个闺中妇人罢了,不想还有些见识,一语惊醒梦中人。大抵这事是跟皇家脱不了干系了?叶逢春一时也吃不准。 何曾想事情哪有如此复杂,只是闺阁间的小打小闹罢了。 “老爷,夫人,大少爷将大小姐找回来了。”门口有个喘着粗气的声音传来。 阮氏离开了叶逢春那还算得上温暖的胸膛,跑到门边翘首等待着,问来传话的小厮:“大小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小厮恭敬的回话:“回夫人,大小姐一切安好,请夫人切莫担心。” 听到这回话,阮氏吊着的一颗心才落回胸腔。她多怕从小厮嘴里听到的回答是大小姐不行了,大小姐受重伤等等诸如此类的坏消息。 第五十二章、梅园谈心 正双手合十的祈祷着菩萨保佑,抬眸间只见叶莫寻背着叶紫曦缓缓朝着这边走来,叶莫寻的脸上挂着汗水,一张脸热的通红,喘着粗气:“爹,娘,曦儿找回来了。” 阮氏擦着泪水迎了出来,吩咐丫鬟将叶紫曦带回房间休息,又拿着手绢替叶莫寻擦着汗水:“在哪找到曦儿的?她,她可有受人欺负?”欺负一词阮氏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其说出口。 叶莫寻想了想,摇了摇头回答道:“曦儿说自己被冻醒后,就发现自己在一座破庙里,身上衣服倒是齐整。” 阮氏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胸口,吩咐道:“寻儿,管好所有下人的嘴巴。若是有不听话的,直接……”阮氏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妹妹的清誉还有一辈子的幸福就靠你这个当哥哥的了。”阮氏看着儿子感慨道。 叶莫寻笑着回答道:“娘,您这说的哪里话。曦儿可是我唯一的亲妹子。我不向着她向着谁啊。” 这边交代清楚,阮氏又带着叶莫寻去给叶逢春回话。叶逢春听完后只觉得整件事更加的扑朔迷离,百思不得其解。 “啊……”一声尖叫响起,满头大汗的叶紫曦从床上惊坐而起。守在床边的阮氏赶紧将叶紫曦抱在怀里安慰道:“曦儿,别怕。娘在这里呢。” 叶紫曦感受到母亲温暖的怀抱,低低的抽泣着:“娘。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 “我们曦儿将来可是有皇后格的命数,怎么可能会出事呢。”阮氏轻拍着叶紫曦的背,出言安慰道。 叶紫曦破涕为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出去是要杀头的。” 阮氏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想着从前叶紫曦是有些傲气的。如今出了点事,人到变的谨慎起来了。这一点很好,不管是皇上的后宫亦或是王公贵族的后院从来都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唯有小心谨慎才能怡安百年。 “告诉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原本本的将所有的细节告诉娘。我倒要看看是何人在作祟。”阮氏看着叶紫曦定定的说道。 叶紫曦将叶莫寻的计划到后来自己的偷袭不成反而莫名的晕倒,然后再醒来时已经在很远的破庙里都仔细的说了一遍。 阮氏低眸思索着,所有的环节只在叶绾那出了问题?可是叶绾也只是个弱女子,如何能有这般的能耐?难道有帮凶?一时理不出头绪的阮氏揉了揉额角,“曦儿,你再休息会。娘在这陪着你。” 叶紫曦乖巧的点着头,在莫式的搀扶下缓缓的躺进了温暖的被窝里。 “小姐,奴婢打听到大小姐也平安回来了。”福安悄悄的对着叶绾说道。福安带着崇拜的眼神看着叶绾,“小姐,你怎么知道三小姐和大小姐都会平安无事的啊?” 叶绾笑着伸出玉指点了福安的额头,回答道:“你想啊,三娘派出的人与大哥派出的人都必是心腹,当他们发现自己绑错人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福安歪着脑袋回答:“要么将大小姐她们放回来,要么就自己直接逃跑。”福安原本还想说会不会直接杀掉,但是转念一想心腹不可能会干出这事。 叶绾欣赏的看着福安,这丫头是越来越聪明了,一点就透,“所以,你看三姐就被平安送回来了。而大姐却没有?你出去打探下,看咱们府里跟来的人里少了谁?” 福安笑的像是得逞的狐狸般,点头应是。转身出去打探消息去了。奴婢与奴才间总有流传不完的八卦,自然消息最是灵通。 福安拿着食盒在厨房走了一圈,就打听到原来随行而来的护院里有个叫杨霸天的昨夜畏罪潜逃了,至于什么罪就无人知晓了。只知道叶老爷亲自下了江湖追杀令,赏金是十万两。 福安心想既是畏罪潜逃那罪名肯定不小,又不肯报官那肯定是极其隐私的事情,比如叶府大小姐遭贼人掳走,彻夜未归。 福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心想着恶人自然不得好报。这还是遇到自家小姐如此心善的,依着自己的性子那是不必可怜那些个小人的。 阳光微暖,静谧而悠闲的午后,叶绾很是谨慎的换了福安的衣服往后山的花园走去。中午的时候隐逸来传话说师傅想见自己一面。 看着满眼的梅花,闻着醉人的梅香,叶绾张开双臂,眯着眼前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忽然有醇厚的嗓音响起:“只有保住了性命,才有机会看尽这山川美景,世间繁华。” 叶绾转身行礼,无奈的说道:“师傅,如此大好美景在前,你怎的说如此煞风景的话,真是扫兴。” “忠言逆耳罢了。”淸悠负手而立,乌黑的眉毛微微扬起。 “多谢师傅。要不是您,绾儿估计就糟了她们的毒手了。”叶绾也感慨的叹了口气,神情有些落寞。低着头看着脚尖被踢的坑坑洼洼的地面。 “只是绾儿,如今你聪明有余,性子终究还是太过良善。你有没有想过易地而处,她们会放过你吗?”淸悠一双黑眸看着叶绾,仿佛要看到叶绾的灵魂深处才肯罢休般。 道理自然是懂得,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到底还是多出了几分身不由已。 “可是师傅,到底她们还是我的姐姐。我……”叶绾抬头看着淸悠,有阳光斜斜的从他的身后打过来。愈发的称着淸悠的眼神迷离而又神秘。 淸悠重重的叹了口气,用近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么伤我最深的还是我的亲哥哥呢。绾儿,我只是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自古都是多情总被无情伤。大抵做个冷血之人才不会被最亲近的伤害吧。 淸悠看着眼前有光打在脸上的绝色女子,不由的伸手抚着叶绾乌黑的秀发,说道:“绾儿,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叶绾有些疑惑淸悠突然冒出的话语。只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似是谪仙般的男子。虽一袭灰色僧袍也难掩其出尘之姿。 淸悠原本想告诉叶绾那晚若不是自己留了后手让隐修守在叶绾身边,只怕现在的叶绾也是残花败柳之身,声名狼藉之辈了。思索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很多事情,也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痛,才知道悔。痛过、悔过才知醒悟,才会明白生命的真谛是什么?那就是无穷无尽的孤独! 阳光在侧,梅香环绕,将这师徒二人的身姿刻画在这冬日午后的剪影里。 第五十三章、户部尚书来提亲? 最终安国寺叶紫曦与叶紫筱背迷晕一事被叶逢春强势给按住了。毕竟事关两个女儿的清誉。莫式得知此事不了了之后还好是哭闹了一番,被叶逢春发了大火后,才委屈的接受此事。传出去的话自己女儿还要不要做人了? 回府的隔日,叶府迎来了一位稀客——户部尚书凌云秋携着内子与女儿一道来访。 “老爷,户部尚书来访。您看……”黄管事很是疑惑的问道,也揣测不透叶逢春到底是借鉴还是不接见。只捧着拜帖躬身站着。 叶逢春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细细的思量着从前也只有自己这个生意人上门拜访这些个官家人,怎么今年反到是倒了过来了呢?这是这样的人物是开罪不得的,做生意嘛讲究的是以和为贵,虽不能结交成挚友,但也不能结仇。 “赶快将凌老爷迎进客厅,我稍后就来。”叶逢春吩咐道,顺手将拜帖扔在了桌子上,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这户部尚书背后站的是太子,说到底叶逢春还是不想卷入这皇家纠纷里,只是如今看情势怕也是躲不开了。 叶莫寻自从算计叶绾的事失策后,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正想着去客栈找隽娘好好发泄发泄。正好也有些时日未见到美人了。想着就觉得下腹顿时燥热了起来,快步的往府外走去。 “黄旺,马车准备好了吧。”叶莫寻转头问着黄旺。只听哎吆一声,顿时有香气弥漫在自己的口鼻处。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冲撞了本小姐。”只听一声娇喝响起,叶逢春扬起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眼前是一个满脸怒气的娇俏女子,一声红色短袄,打扮的甚是利落,一双剑眉在女子当中也很少见到。 “小子叶莫寻,不想冲撞了小姐,望小姐海涵。”叶逢春陪着笑脸,拱手作揖赔罪。 女子确是不依不饶,骂道:“哪里来的东西,穿的倒是人模狗样的,别以为道歉就没事了,回头让我爹把你给下大狱了。” 女子说的趾高气昂,眼睛恨不得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叶逢春好歹也是出云首富的嫡长子,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正想回骂过去,不想一旁的黄旺倒是站了出来。 “我们公子可是叶府的大少爷,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也敢辱骂我们家少爷,我看你是活腻了吧。”黄旺撸着衣袖往女子身边走去。 女子倒也不惧,只定定的看着叶莫寻,说了一句:“原来你就是叶府的大公子。”说完也不待叶逢春二人反应过来。狠狠的撞开了黄旺朝远处走去。 黄旺也是个心思玲珑之人,看着女子的穿着与气度,自知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于是就悻悻的楞在原地。 待到人影消失在转角处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我们会再见面的,叶莫寻。” 被这小小的插曲一耽搁,原本火急火燎的心情倒也平静了不少。晃晃悠悠的坐着马车往客栈去了。 叶莫寻自然不知道刚刚遇到的女子就是今日来拜访叶府的户部尚书之女凌天娇,也是他的好朋友凌天傲之妹。 “凌大人,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草民叶逢春有失远迎啊。”一身暗色长衫的叶逢春自偏殿处含笑走来,拱手行着礼。 “无妨,叶老弟坐吧。不必如此客气。”凌云秋端坐在上方头也不抬的品着茶说道。 叶逢春的心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隐藏了下去。这是要给自己下马威吗?一来,自己客套的行礼,这凌傲天也不起身稍作表示。二来,这到人家做客哪有坐主位的道理? “不知凌大人贵步临贱地,所谓何事啊?我们叶家可是历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叶逢春很自然的坐在左侧下方的位置,打趣着说道。 凌云秋放下茶盏,摆了摆手说道:“不关公事,此次叨扰叶老弟,是为了一件私事。” “哦?私事?不知是何私事啊?能帮上忙的只要凌大人言语一声,草民力所能及的必然不会推辞。”叶逢春狐疑的皱了皱眉,复又打着包票。 凌云秋抚掌大笑,“说来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端看得叶老弟的意思了。” 叶逢春真是猜不透,笑着回答:“凌大人就不必绕弯子,吊草民的胃口了。有事您就直说吧。” “好,叶老弟也是痛快之人,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听说您家的大公子至今尚未婚配,我膝下有一女名天娇,年16。想配与你家公子,你看可使得。这样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凌云秋三言两语将今日的目的倒了出来。 叶逢春心思一转,就想到这估计是太子的意图,想拉拢叶府,将叶府与太子府拴在一条线上,俗话说一条线上的蚂蚱,是蹦不了两个方向的。 “多谢凌大人抬爱,只是这亲事我叶府怕是高攀不起啊。”叶逢春连忙站了起来,拱手回道。 “叶老弟,这是何意思啊?难道我的千金还配不上你儿子?”凌云秋狠狠的拍了下桌子,面带不悦的说道。 “是犬子高攀不上您尚书府啊。犬子顽劣怕是误了令千金啊。”叶逢春陪着笑脸。 “我说误不了就误不了,你若在推辞就是看不起我尚书府咯?”凌云秋双眉一竖,反倒将了叶逢春一军。 叶逢春撇了撇嘴说道:“虽然说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为了儿女的幸福,草民斗胆说一句,只要两家孩子情投意合,这桩婚事我自是答应的。能攀上您尚书府的亲家,草民可是求之不得啊。也是整个叶府的荣幸。”叶逢春又软软的将问题踢到了孩子的身上。 凌云秋心里想着这叶逢春果然是个老狐狸,今天看来也不能逼得太紧,要是闹翻了,太子那边怪罪下来,也不好交差。于是笑着回道:“那一言为定。咱们能不能做成亲家,这事交给老天来定。” 二人各怀心思的对视了一眼,捧着茶杯喝了一口茶,说起了京中趣事。 第五十四章、叶逢春的打算 来仪阁内,一身绛紫色宫裙的户部尚书夫人文氏端坐在上首,品着香茗,得体的含笑说道:“妹妹这来仪阁装饰的真是华丽。可让姐姐羡慕的紧呢。”说着又指了指手上的茶盏,“还有这茶,是上好的云雾茶吧。入口清冽,回味悠长。平常人家可是少见的。” “姐姐,您实在是过誉了。我们叶府只是一介商贾之家,比不得姐姐的尚书府名声在外,那平日里上门求着办事的人得把尚书府的门槛给磨平了吧。”阮氏陪着笑脸看着眼前的宫装妇人。虽然看起来是一副和善模样,只是这说话做事处处透着强势,就比如这上首的座位,自顾自的便坐了上去。 二人正有说有笑的时候,一个俏丽的女子跑了进来,对着文氏撒着娇,“额娘,你可是让我好找啊。” 文氏笑着替凌天娇擦着额角的汗说道:“娇儿,来见过叶夫人。” 凌天娇这才转过身来,虚虚的行了个礼,说道:“耶夫人安好。”阮氏正准备说一句不必多礼,不想这凌天娇居然就自顾自的转身对着文氏说着悄悄话。全然不拿自己当外人。 阮氏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如此不懂礼数的女子,将来估计是嫁不出去了。因之前老爷交代过,这户部尚书开罪不起,要好生的招待着,阮氏自知轻重,默默的陪着笑脸,坐在一旁喝茶。心里却盼望着这母女二人赶快走了才好。 “娘,这里实在是无聊,我到前面去找爹了。”凌天娇也不跟阮氏见礼,转身就跑开了。 文氏略有些尴尬的笑着解释道:“这丫头自小被我们家老爷惯坏了,是没规矩惯了的,还望妹妹你不要见怪啊。” 阮氏很是违心的笑着回答道:“姐姐哪里的话,我看令千金活泼的很,很是讨人喜欢呢。” “果真?”文氏面露喜色的问道。 阮氏笑着回答:“那是自然。我一看就很投缘呢。” “那要是说给你做儿媳妇,你可满意?”文氏就着话茬接着说道。 阮氏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又连忙用手绢擦了擦嘴角,疑惑的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今日我和老爷过来,就是想撮合下两个孩子的婚事。”文氏喜上眉梢的自顾说着全然没有观察到已经楞在原地的阮氏。 阮氏见文氏说的兴起,轻扯着嘴角,说道:“孩子的婚事,自然有我家老爷做主。我这一介妇人也……” 文氏见到阮氏将话题转开,也不好再说。只笑着说着闺阁间的趣事,调节下颇为尴尬的气氛。 “你个死人,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隽娘将门开了个缝,手指轻点着叶莫寻的胸口,身子斜斜的倚在门边上,穿着一身的粉色衣裙,将身体的曲线勾勒出迷人的弧度。 叶莫寻看着眼前的美人,顿时全身就燥热了起来,一把抓住胸前的玉手,狠狠的亲了几口,说道:“我的好隽娘,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我这刚回京事情太多了,再说我要是常往这里跑,别人会说闲话的。” “好你个叶莫寻,只想拿老娘完完吗?既然怕闲言碎语你就不要来啊,还巴巴的把人家接到京城来。”说着说着就带着哭音了,推搡着将叶莫寻往门外挤,想着将门给关上。 到底是女人家的力气,叶莫寻一个闪身就钻进了屋子,抱着隽娘就亲吻了起来,有粗重的喘息声传出,显示着这满满的情欲。 隽娘挣扎着狠狠的将叶莫寻推开,叶莫寻一个踉跄退了好几步跌坐在床上。隽娘抹着眼泪说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你今天要不给我说出个子丑演卯,你就别想上老娘的床。”说完就跺着脚转身背对着叶莫寻。 叶莫寻起身从背后将隽娘抱住,轻咬着隽娘的耳垂,说道:“隽娘,你别着急,我答应你的名分,一定会做到的。你放心。若不是真心喜欢你,我又何必千里迢迢把你带到京城来。” 隽娘只感觉有阵阵热气吹向自己的脖颈处,有着酥麻的感觉走遍全身,顿时身子就软绵绵的依靠在叶莫寻的怀里。浑身泛起了阵阵的热意。 听得叶莫寻如此说着,这才止住了哭声,转身双眼迷蒙的看着叶莫寻,轻轻唤了声“叶郎”就将头埋进了叶莫寻的胸膛。 叶莫寻看着隽娘充满媚态的模样,积压了数日的情,欲在这一刻爆发而出,抱着隽娘往床边走去。不时有娇,喘与调笑声传来。 满屋春意渐浓,如此直至下半夜才将将停歇。隽娘躺在叶莫寻的胸前问道:“叶郎,你会永远对隽娘这么好吗?” 叶莫寻估计是体力消耗殆尽,迷迷糊糊的回道:“会。” 隽娘笑着亲了亲叶莫寻,然后带着满足看着锦帐的顶部,看着看着就有了睡意。 午后,有眼光斜斜的照进书房,光影里有细尘上下翻飞。叶逢春挥着毫笔,在宣纸上写着四个大字:独善其身。 古语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只是现在叶府虽是出云首富。那也是数代累积而来。叶家有祖训不得参与皇室争斗。 叶莫寻看着这四个字,摇了摇头,似是写的不好,用手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黄管事进来回话,看到地上满是白色的纸团,知道叶逢春是遇到烦心事了,说道:“老爷,大少爷来了。” “寻儿,你如今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你可知昨日户部尚书来我叶府的意图?”叶逢春负手站在窗前。 “孩儿不知。”叶莫寻摸着脑袋考虑了良久如实回答道。 “凌大人想将其千金嫁到我们叶府来。嫁于你做夫人。你可愿意?”叶逢春转身看着叶莫寻问道。 “那个凌家千金人漂亮吗?漂亮的话,我就娶。”叶莫寻笑着回答。 叶逢春看着不成器的叶莫寻深深的叹了口气,自己这几年的身体越发的感觉大不如前了。只是将叶府交到此子的手上,只怕是要断了叶府的基业啊。等将来到了地下,该怎么想列祖列宗交代啊。 “你可知凌大人此举的用意?户部尚书还需要求着我们这穷酸商贾来嫁女儿?这些问题你就没有想过吗?”叶逢春恨铁不成钢的咬着牙说道。 叶莫寻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回答:“这不是有爹您想着吗?自然用不到孩儿想。我还想着若是娶了凌家妹子,那凌天傲岂不成了我大舅哥了。” 叶逢春见叶莫寻这样的模样,下面的话也就生生的咽了回去,说道:“只一样,不允许你娶凌家小姐,其他任何人都可以。” “任何人都可以?”叶莫寻狐疑着反问了一句。 “只要不涉及党争的都可以。”叶逢春回答的坚定。说完又摆了摆手让叶莫寻退下。 看着如此不成器的叶莫寻,叶逢春心里想着这叶府可不能毁在自己的手里,好在叶府还有个男丁,虽性情柔和点,倒也聪明,调教调教还是可以成材的。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也是时候做第二手的准备了。 第五十五章、妥协 隔了几日,京城莫名的就传开了,户部尚书要与叶府结为亲家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竟然闹到人人皆知的地步。 “这个老狐狸,到底是算漏了一步。”叶逢春气的脸成猪肝色,地上摔的都是碎的瓷片。 “老爷,您消消气,如今事情未落定,咱们好好筹谋,总会有机会翻身的。”阮氏上下抚着叶逢春的胸膛,替他顺着气。 “他以为闹到满城皆知就能逼得我叶某人就范。也真是低估了我叶逢春的道行。此事到最后还是女子吃亏些。这个凌云秋倒是也舍得这个宝贝闺女。”叶逢春冷笑着说道。 “你抓紧替寻儿相个差不多门当户对的人家,放话出去就说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已私定终生。我看他还敢不敢把女儿嫁过来。”叶逢春吩咐着阮氏。 阮氏应了是。心里却早已有了人选。自己娘家的外侄女就是最佳人选。 消息像是长了翅膀般,传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其中不乏好事者的猜测,大概的意思是说户部尚书之女凌天娇是个厉害性子,想着棒打鸳鸯,将叶莫寻与其青梅竹马的表妹给拆散了。 户部尚书府,凌云秋将手上古色古香的瓷杯掷在了地上,哐当一声有细碎的瓷片炸裂着四散而开。 “爹,您可得给我做主。定不能饶了叶府那起子小人。”凌天娇拉着凌云秋的胳膊撒着娇,泪眼汪汪的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样。 凌秋云安慰的摸了摸女儿的秀发,点了点头,说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云梯。咱们这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会有你来求我的时候。” 凌云秋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透着胸有成竹。又用手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娇儿,你下去吧。回头看爹怎么收拾叶府,必让他们登门致歉。” 凌天娇转眼就笑开了花,在凌云秋的脸上亲了一下,一蹦一跳的出去了。凌云秋看着女儿消失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宝贝闺女那可是心尖上的人,自小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主。 凌云秋转身去了书房的密室,将字条塞进一个密道里。纸条写着:计划启动。做完这一切凌云秋心情大好的哼着小曲,似是已经看到叶逢春在自己身前卑躬屈膝的模样。 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的冬季确是个异样的暖冬。日光暖暖的似是情人的怀抱,有微风拂面,竟如春日惹人醉般。 一只雪白的信鸽在叶府的花园上空盘旋几圈,然后一个俯冲落在了叶府书房外的廊檐下的栏杆上,扑腾着翅膀“咕咕”的叫了几声。 黄管事听到响声随手拿了花生米,走到栏杆处,喂了鸽子几粒花生米后,将鸽子腿上的密信给拿了下来,接着将鸽子往天空一抛,只见白鸽一个扑棱就消失在蔚蓝色的天空。 “老爷,又有密信来了。”黄管事看着面色铁青的叶逢春,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小了一些,恭敬的将密信呈上。 叶逢春面无表情的将密信打开,入眼是一行草书,鬼画符似的。叶逢春的眉头皱起,抬头纹一道道的隆起。 这是叶府用来传递信息的专用密文,历来只有叶府的掌事者知道。为的是防止信息即使落入旁人手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封密信了。大致的意思都一样,叶府边境的几处生意出现了纰漏。南方漕运而来的几船水果,特产,被当地的知府查出了夹带私盐,暂时被扣住了。北方走官道的一批狐裘等也被查出异常,被扣押了。 叶逢春做生意这么多年,自认黑白两道该走道的都走道了,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此事就是有人针对叶府?而近来自己得罪的也只有太子一边。 偏偏这几批货物都是京中权贵人家所定,若不能按时交货,那么叶府在京城的名声怕就得臭了。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信。如果失信于人,只怕…… 叶逢春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在书房里踱着步子,虽然知道了这幕后之人是谁。但是思忖良久也是无计可施。 久经生意场的叶逢春自是个能伸能屈的人。韩信都能忍了胯下之辱。更何况如今有人给叶府送来个如花似玉的儿媳妇呢。何不就欣然接受呢? 如今的境况自然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太子想要借助叶府的财力。未免也想的太简单了吧。 “黄管事,你准备拜帖,我要去趟户部尚书府。”叶逢春像是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笑脸,丝毫不见刚才的心思深沉。 黄管事应了是,又见叶逢春的心情似是好了些,大着胆子问道:“老爷,这是想到应对之策了?” “既然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送个儿媳妇过来,我干嘛不要呢?”叶逢春抚掌大笑回答道。 黄管事将拜帖递到了开门的小厮手上说道:“叶府叶逢春前来拜访。” 小厮上下打量了下黄管事,说道:“你且门外候着,我先去通传。”说完啪的一声就将大门给关上了,差点就将黄管事的鼻子给夹住了。 黄管事也是个要面子,何曾吃过这样的闭门羹,揉着鼻尖走到马车边,说道:“老爷,稍等,已经去通报了。” 叶逢春嗯了一声,就闭目养神了。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叶逢春满肚子的牢骚无处发泄,只得不停的着黄管事上前去询问。只是这尚书府的小厮压根不卖黄管事的面子,回回都被怼了回来,像是个丧家之犬般灰溜溜的奔波于马车与尚书府的大门之间。 尚书府内,凌云秋怡然自得的品着茶,不时的听着小厮来汇报门外的情况,嘴角咧着轻蔑的笑。 “黄管事,再去问问。真当他是天皇老子不成,再不出来。就直接打道回府。我叶府百年基业还怕他不成?”叶逢春满脸怒气的说道。 黄管事苦着一张脸,正准备去问问情况,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身常服的凌云秋带着笑脸,拱手说道:“叶老弟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望叶老弟不要怪罪啊。” 叶逢春整理了下心情,笑着回道:“无妨,也才到没多久。”叶逢春故意将“没多久”这三个字咬的重重的。 “叶老弟莫怪,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刚刚正在处理棘手的事情,还望叶老弟海涵啊。”凌云秋拱着手说道,对叶逢春的阴阳怪气的语气视而不见。说完又侧身迎叶逢春进了府内。 第五十六章、害喜 “不知叶老弟这次登门拜访所谓何事啊?”凌云秋虽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依然佯装不知的问道。 叶逢春撇撇了嘴,看向上座的凌云秋说道:“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凌大人这又是何必呢?犬子与令千金的婚事我答应了。” “哦?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想必叶老弟也是想通了。”;凌云秋捧着茶盏笑的有些猖狂。 俗语有云:民不与官斗。那么商贾就能与官斗了?真是笑话,即使是出云的首富也不可以。 “您这边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叶府能拿得出来的,必不会落了尚书府的面子。”叶逢春心里像是有上百只猫在挠一般,但是面上却不得不带着笑意。 凌云秋摆了摆手,说道:“叶老弟是咱出云的首富,又是嫡长子娶妻,相信叶老弟是不会亏待我们娇儿的。” “那是自然。既然如今是一家人,那么我叶府的货什么时候可以放行。”叶逢春单刀直入的提着要求。 凌云秋有些惊讶的看着叶逢春,没想到他会提的如此直接,“在你出发来来尚书府时,消息已经送出去了。如今咱们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凌云秋走到叶逢春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叶逢春陪着笑,拱手说道:“那以后还得仰仗太子多照顾了。” 凌云秋暗自吃惊,这事情未免办的顺利了吧,笑着回说:“那是自然。” 回去的路上,叶逢春盘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传承千年的“三纲五常”可不是只在书本里写着,那是浸到骨子里,浸到血液里的规则。 无论这个凌天娇在家里是多么的恃宠而骄,到了叶府那就是另一番的田地。叶府里的每一双眼睛都能将其盯的死死的。 “老爷,您怎么想起来到凌府去了?”阮氏得到消息后,心里也是猜到几分,但是不听到叶逢春亲口说出,自然不安心。自己这个夫君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何况只是娶妻这样的小事。 “你在这正好。我已经答应让凌府的千金嫁给寻儿做妻。你着手就可以准备了。我与凌大人已经商议好,挑了个吉日,三月初十。”叶逢春吩咐着阮氏准备婚礼一应所需。 “可是老爷,前些日子不是让妾身替寻儿另寻一门亲事吗?妾身选的是娘家的外侄女,名唤阮青娅。也已经订好了日子。您看这事该如何……”阮氏办事也是雷厉风行,得了叶逢春的吩咐就传信回了娘家,也是知根知底,也就将日子给定下了。不曾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叶逢春不点头,自己该怎么向娘家人交代?于是搓着手上的绢子,语带迟疑的看向叶逢春。 跟着又说道:“妾身的这个外侄女不光样貌可人,更难得的是端庄贤惠之极。是个难得贤内助。不像某些人那可是跋扈惯了的娇千金。” 叶逢春定定的看着阮氏,只看着阮氏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说道:“无妨,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是正常。一并让你外侄女同日嫁进来,做个平妻。也好挫一挫凌云秋的锐气。” 阮氏送了口气,附和着说道:“那是自然,有人分宠,那个凌府千金自然就没有其他心思,处处盯着咱叶府了。” 近几日,隽娘觉着自己越发的贪睡了,一日总要睡六、七个时辰,就这样还觉得睡不够。总以为是冬日里犯了懒罢了。 刚刚客栈的小二送来午饭,都是自己平日爱吃的,像是白玉蹄花,酱香肘子,外加几个素菜。看坐到桌子前,胃就翻腾着往上倒着酸水,侧着身子干恶了起来。 一旁还未走出门的小二,看着隽娘吐的实在可怜,好心提醒道:“姑娘,你还是找个郎中来瞧一瞧吧。我看你的样子像是害喜了。” 隽娘听到“害喜”一词,激灵灵的打个寒颤,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想着自己的月信有好几个月没来了。 妓院里为着姑娘能接客,有着推迟月信的药方,隽娘从前月信不准也是常有的事。原本以为是药物所致,看来这次很有可能就是怀了叶莫寻的孩子。 小二还准备叮嘱几句,只见隽娘起身就把他往外推,顺便打赏了一锭银子,“去请个郎中过来,剩下的赏你了。” 小二掂了掂手上的银子,笑的一脸谄媚,如此大方的客人还是少见的,“得嘞。保证给姑娘请全京城最好的郎中来。” 关上房门后,隽娘倚着门靠着,手摸着平坦的小腹,自言自语的说着:“我的好儿子,你可真是娘的福星啊。” 隽娘先前还在考虑怎么能进了叶府的门,她也有自知之明,毕竟有着青楼的身份在,也不求正妻之位,只想求个侍妾的身份。叶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可保自己此生荣华富贵。不在飘零在外,无依无靠。 想着肚子里的小生命,隽娘又吃了少许的饭,这边正犯困想着睡个午觉,就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谁啊?门没关,进来吧。”隽娘将软枕架高了些,斜斜的靠在枕头上。 推门进来的是小二,跟在小二后面的是个背着药箱的郎中,年龄有些大,花白的胡子,背有些驼,面色倒是红润的似是婴孩般,慈眉善目的模样。 “姑娘,这是京城济世堂的苗大夫,那医术可不比宫里的御医差。”小二说的兴起,朝着隽娘伸出个大拇指,意思是这个苗大夫是首屈一指的好。 隽娘对着苗大夫微微点了点头,将细白瓷的手腕伸了出来,说道:“还请苗先生好好替我诊上一脉。若是真如小二所说,必有厚赏。” 苗大夫也不说话辩解,只将药箱放在桌子上,拿出脉枕垫在隽娘的手腕下,又取出一方丝帕覆在隽娘的手上,轻轻的将手搭在隽娘的脉搏处,摸着下巴处的胡须,双眼微眯的感知着。 少倾,苗大夫说道:“姑娘,您这是有喜了。只是胎像不稳,我开些固胎的方子,你按时服用即可。另外,姑娘体质虚寒,无事也要多出去走走,晒晒日光,也有利于胎儿的成长。” 隽娘听得郎中的话,顿时眼圈就红了,哽咽着说道:“谢谢,苗先生。”然后又取了两锭银子塞到苗大夫的手上,恭敬的将大夫送出门外,又吩咐小二跟着去取药。得了好处的小二自是干脆的应下了。又说着:“姑娘,您放心,药熬好了,我给您送到房间去。” 隽娘微笑点头,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第五十七章、试探 接下来的几日,天气好的时候隽娘会按照大夫的嘱托去客栈的院子里走上一走。 客栈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自然也是流通的最快。隽娘虽听的只言片语,但是稍微串起来,便也知道了个大概。 叶府大公子叶莫寻将要迎娶户部尚书凌云秋之女凌天娇,另外还要赢取其青梅竹马的表妹,阮青娅。可谓是坐享齐人之福啊。 听得如此的消息,隽娘浑身就冷了下去,难道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样没了吗?她不停的问自己甘心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自己能有幸从青楼那个魔窟出来,自是万般不愿回去。于是让小二秘密的递了封信给叶莫寻,让叶莫寻晚上来客栈一叙。又在粉红信纸的左下角印上自己的唇印。有着说不出的暧昧。 叶莫寻收到隽娘的粉色信笺时,嘿嘿的笑着,最后又在隽娘留下的唇印上亲了一口,仿佛这才能解这燃眉之急。闻着信笺上淡淡的香味,不觉浑身就燥热了起来。心里想着:女人果然是磨人的妖精,看晚上爷怎么收拾你。 夜色刚刚降临,叶莫寻就匆匆的出了叶府,往客栈赶去。 隽娘强忍着睡意,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房间装饰的焕然一新,又将素色的瓷瓶里添了几枝百合,另外又折了几枝红梅放在窗前的几案上。 接着又将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从前都偏爱些颜色鲜艳的头饰衣衫,想着大抵叶莫寻也看腻了。于是将头发直直的放在身后,又挑了一件白色的宫裙,略施粉黛。 隽娘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忽然就叹了口气,若不是早年闹饥荒,娘亲为了救病危的弟弟将自己卖给了青楼,那么自己现在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清纯而又娇羞的模样。 叶莫寻猴急的推开门,进屋后就将门给关上,然后抱着隽娘在其脖颈处啃了起来。有着浓重的喘息声,隽娘清楚的感受到有强烈的欲,望扑面而来。 “瞧你急色的样子,漫漫长夜,何必急于一时呢?”隽娘嫣然一笑,勾着叶莫寻腰间的束带往桌子边走去。 叶莫寻看着媚态尽显,却又打扮素净的隽娘,只觉浑身燥热,喘着气说道:“隽娘,你今天可真漂亮。” 隽娘娇羞着低下头,说道:“叶郎,你就没看看今天这房间有什么变化吗?” 叶莫寻这才四下看看,果然布置的很是温馨,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甜气息。说道:“光顾着看美人了,哪有心思看这些个。” 隽娘撅着小嘴,佯怒道:“这可是人家花了一个下午布置的。”说着又指了一桌子的酒菜说道:“叶郎,你也尝尝我的手艺,看合不合胃口。” 叶莫寻只知道隽娘是有些才情的,不想还会做饭,感动的走上前将隽娘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里。 “哎呀……”隽娘一个惊呼,将手抽了出来,放在嘴边吹气。 叶莫寻看着有些红肿的手指说道:“做菜时受的伤?又不是没有银两,你又何必亲自做呢?” 隽娘有些生气的抽回手指,转身说道:“那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不领情就算了。”说着说着就带了哭音。 叶莫寻把隽娘的身子轻轻的扳了回来,又将其受伤的芊芊玉指放在嘴巴里含住。隽娘娇羞着红着脸,拉着叶莫寻落座,又替叶莫寻与自己斟了酒。 都说酒后吐真言,待到叶莫寻醉酒微醺的时候,隽娘看着叶莫寻,眉目含情的问道:“叶郎,你什么时候娶我回叶府啊?” 叶莫寻一双手很不老实的在隽娘玲珑有致的身材上游走着,说道:“隽娘,你在等等。前些日子我爹刚给我说了两门亲事。你可知那个凌天娇就是个母老虎。那个所谓的表妹我压根就不认识。” 隽娘听着叶莫寻絮絮的说着,言语里丝毫都没有要迎娶隽娘进门的打算。隽娘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失落,“我相信你!但是如果你骗我,我就……”说着就抬起头了,看了叶莫寻一眼,在其肩膀上轻咬了一口。意思就是你要骗我,我就咬死你。 叶莫寻被隽娘这一挑逗,浑身的血气翻腾,只觉得燥热难耐,将隽娘横抱而起,向床边走去。 夜色旖旎,满屋春意横生,爱与情,欲在此刻都不重要了。或许叶莫寻贪恋的只是隽娘的身体,而隽娘贪恋的只是叶莫寻身后的一世安稳。又或许他们之间有着情份在。 早晨的日光透过窗户斜斜的照进屋内,不时传来几声街上摊贩的吆喝声,叶莫寻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美人,又低头亲了下隽娘的额头。正准备起身,就觉得腰上传来一股力气。又缓缓的躺了下去。 隽娘环着叶莫寻的腰,说道:“叶郎,我跟你说个好消息。”说完又在被窝里拉着叶莫寻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叶郎,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你高兴吗?”隽娘带着期望的眼神看着叶莫寻,只是渐渐的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叶莫寻听到隽娘说的话,惊恐的迅速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真的?” 隽娘看着面露惶恐而不是喜色的叶莫寻,翻了个身,将脸对着帷帐,低声的嗯了一下。 叶莫寻坐了起来,缓了好大一会,才匆忙的穿着衣服,等穿戴整齐,才对着床上的隽娘说道:“孩子不能要。这些钱你留着,落完胎后,买点补品,好好的休养。” 将一沓子银票放在桌子上后,叶莫寻逃也似的离开了。隽娘的眼角有泪无声的顺着脸颊落下,不一会就将枕头的一片给浸湿了。 隽娘走到桌子前,看着一沓子的银票,狠狠的将其攥紧在手里。从前青楼的六姨说男人都靠不住的,自己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出言反驳。如今看来,自己才是个笑话。 隽娘稍微仰着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在青楼这些年,眼泪最是廉价的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又低头看着腹部处,用手摩挲着,自言自语道:“儿子,咱娘俩的大好前程还是得靠你了。” 第五十八章、上元节 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元夜、灯节。京城的元宵之夜,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们赏灯,猜灯谜,吃元宵。自是热闹非凡。前人曾有诗句云: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 “小姐,今晚上有灯会,你去看吗?”福安用着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叶绾。 叶绾想着自从安国寺回来后,很是难得的消停了几天,家宅安宁。想着去看看也无妨。但是面上却假装没看到福安的表情,迟疑的说着:“可是我今天的字还没练完?” 福安有些泄气的低下头,喃喃的道:“写字啊!奴婢可是帮不了你。要是针线活还是可以帮忙的。”说完就深深的叹了口气,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的正准备要出去。 叶绾看着像是霜打的茄子般的福安,一时没憋住,笑出了声,“字没写完,可以明天再写。” 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楞在了原地,想明白后就红着脸,要上来挠叶绾的痒,“小姐就知道欺负奴婢。也让你尝尝奴婢的厉害。” 叶绾最怕挠痒,被福安如此一闹,连忙告饶道:“我的好福安,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下一回再也不敢了。” 福安这才满意的停了手,双手叉着腰,像是个地主婆似的耀武扬威着。复又看着因笑的厉害而稍微有些喘的叶绾,连忙倒了杯茶来压惊,“小姐,您没事吧,是福安造次了。”说着就跪了下去。 叶绾喝了茶,感觉好了些。伸手扶起眼前这个模样可爱的丫鬟,“不是说了吗?以后你我二人在时,不用多礼。” 说完又低下头,有些失落的说道:“我也好久没有笑的如此畅快了。” 福安见叶绾情绪不高,于是调笑着说道:“小姐,我听说元宵节的灯会,每年都有好多俊俏的公子哥都会去的。戏文里不都是才子佳人缘牵在此的吗?”说着双手托腮,一脸的向往模样。 叶绾莫名的就想到了淸悠,脸上迅速滚烫了起来,伸手点了福安的脑袋,说道:“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学好,脑子里整天的都想些什么呢?” 福安也不躲,只是痴痴的看着叶绾笑。笑里带着意味深长的意思。 黑夜缓缓拉开帷幕,一轮银盘似的明月挂在树梢上,相比日光的热烈,月光清冷。看着漫天的星光,真是应了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晚膳时福安就一个劲的叮嘱叶绾,说小姐,还是少吃点吧,等到了灯会那,好吃的多了去了。说完还掰着手指头一一的算了起来,什么糖葫芦啊,藕粉糖糕啊,酱香梅子啊,等等。 长安街,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所在,整条街东西走向,几乎横跨了整个京城。为了掩人耳目,叶绾特意让福安去找了件月白色的长衫,又将头发绾了个髻,用青色的玉簪的固定。手上也很是风雅的拿了把瞄着山水的折扇。 主仆二人换好衣服后,偷偷的从角门溜了出来。二人相视而笑,俨然成了富家公子带着小厮出来赏灯的。 只见整个京城俨然已经变成了灯的海洋,人生鼎沸的不时有吆喝声,喝彩声传来。处处张挂彩灯,路边巨大的灯轮、灯树、灯柱等,满城的火树银花,十分繁华热闹。 远远望去,犹如白昼般,蔚为壮观。特别是那精巧、多彩的灯火,难怪前人有诗句留下“作灯轮高二十丈,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五万盏灯,簇之为花树。” 福安很是兴奋的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一边护着叶绾,一边又目不暇接的看着小摊贩卖的新奇玩意。着实忙的不可开交,只恨不得多长两双眼睛,多长两双手。 叶绾平时也是清冷惯了的,偶然碰到这样摩肩擦踵的盛会,在开始短暂的不适应后,到后来演变成兴奋的拉着福安闲逛了。 若是有热闹可心的日子,谁又会不喜欢呢?大抵也没有人是天生的喜欢孤独吧。 长安街的中段,有一圈人围了个大圈子,不时有喝彩声与唏嘘声传来。叶绾拉着福安凭借女子娇小的身形,排除万难挤进了最里层。 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含了一口酒,猛然喷出,便有熊熊火焰燃气。又见一个头戴花布的年轻女子抛着圆球,上下翻飞的看得人眼花缭乱。还有胸口碎大石,叠罗汉,等等。 叶绾跟福安只顾着在一旁拍着手,兴奋的喊着叫着加油。全然不知道背后拥挤的人群中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悄悄的靠了过来,用细长的手指伸向了叶绾腰间的荷包。 顾云凡自从外出求学后,也是回京过的第一个元宵节。于是用过晚膳后,就偷偷的一个人溜了出来,向来自由散漫惯了的也懒得带小厮。 顾云凡在人群里看着杂耍,看到精彩的时候不时的鼓着手掌。又很是嫌弃的看着旁边的一对主仆,看着像是个富家公子。只是这富家公子虽长的眉目清秀,却在一旁又蹦又跳又喊的像是鼓噪的知了般。 顾云凡摇了摇头,想往边上挪一挪,以避开这主仆二人的魔音灌耳的摧残。眼角的余光突然就瞥到有一个细长的手指正伸向这富家公子腰间的荷包。 顾云凡大声叫道:“小心你的荷包。”只是周围的声音太大,压根就听不见。顾云凡一边连蹦带跳的比划着想要引起富家公子的注意,一边又往着这边挤了过来。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步路,顾云凡挤到近前时,喘着粗气的趴在富家公子的耳边大吼道:“你荷包被偷啦。” 叶绾正看的精彩呢,不时的呐喊几声助威。突然就觉得温热的呼吸在耳边吹过,接着就是一声大喊,震的叶绾连忙捂着耳朵,有一瞬间的失聪。 还没反应过来的叶绾,只觉得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拽着自己往人堆里扎去。叶绾反应归来时,连忙用另外一只手拉着正看得眉飞色舞的福安。 福安一个踉跄,发现叶绾正被人拉着往人群外跑去,也连忙跟了上去。 第五十九章、巧遇 挤出人群后,叶绾又被拉着跑了一会,这才使劲的甩开前面男子的手,面带怒气的说道:“你是谁?想干什么啊?” 顾云凡一心就想着要追回叶绾的荷包,顾不上解释,想拉起叶绾的手追在不远处奔跑的小毛贼。 一回头却发现落了空,这才回头看了看,只见这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双手环在胸前,像是看疯子一般看着自己。 福安像是老母鸡般护着叶绾,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顾云凡问道:“你要对我们家小……公子做什么?”福安突然想起叶绾的装扮,硬生生的将小姐一词给咽了回去。 顾云凡看着眼前圆脸的小厮,很是着急的拱手说道:“小兄弟,你误会了。我是看你荷包被偷了,才着急拉着你追那个小贼的。”说完指了指一条小巷里一抹奔跑的黑影。 叶绾狐疑的看着顾云凡,眼前的这个男子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仿佛在哪见过一般。这乌黑的恶眉毛,和脸颊上的酒窝。 当手伸到腰间时,叶绾的脸色还是变了。惊呼一声:“福安,我的荷包被偷了。” 福安也看看自己的荷包,果然也不再了。对着顾云凡吼道:“既然看见小偷,怎么不早点说。” 顾云凡被福安这一吼,楞在了原地。这是什么情况?好心当作驴肝肺了。于是面带不悦的说道:“知道了,还不追?” 三人连忙朝着小巷里跑了过去。京城的巷子实在是太多,寻常人进来后,恐怕都得迷路。顾云凡带着叶绾二人在小巷里左转又绕。最终也成功的迷路了。 跑了好一阵子,都看不见贼影,福安抱怨道:“哎,你认不认识路啊。” 顾云凡一听自己这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给你们抓贼,到头来落不着好就算了,还三番五次的被讽刺,于是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我累了。你们自己去抓吧。还有本公子有名有姓,姓顾,名云凡。” 福安被顾云凡一呛,气鼓鼓的靠在墙角不说话。 叶绾这会也平静了下来,想着贵重的东西都贴身放着,荷包里就有些碎银子,追不追得上也无所谓,于是略带歉意的上前拱手说道:“顾兄,莫要见怪。我家这小厮是没规矩惯得。今日多谢顾兄提醒与帮忙。” 顾云凡见叶绾服软,这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位公子,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樱桃小口,看起来甚是俊俏,“无妨,谁让本公子心善呢。刚才也怪我一时情急没说清楚,换做任何人遇到此事都会先问上一问的。” 叶绾听得眼前这位样貌出挑的顾公子如此说,更是有些歉疚,“顾兄若是不介意,一会小弟做东,感谢顾兄的帮助。” 顾云凡朝着叶绾摆了摆手,说道:“看不出小兄弟还是个性情中人,这情我领了。还不知小兄弟名讳呢?” 叶绾想了下,就借了弟弟的名字一用,说道:“小弟姓叶,名莫问。” 顾云凡看着身材有些单薄的叶兄弟,站了起来大大咧咧的将手搭在叶绾的肩上,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带你去见识见识。” 叶绾有些别扭的晃了晃肩膀,只是顾云凡的力气很大一时挣脱不开。福安在后面嘟囔着:“色狼。” 三人兜兜转转的问了好几个商贩这才出了小巷,到了主街道上来了。这一出来才发现三人走了很多冤枉路,居然回到了起点处。 顾云凡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悻悻的说道:“失误。失误。” 福安在一旁翻着白眼嘲讽着说道:“早知道你不靠谱了。”叶绾看着二人斗嘴的场面,就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时忘形,露出原本婉转动听的声音。 顾云凡纳闷的回头看向叶绾:“我怎么觉着叶兄的声音比女孩子的都好听呢。莫不是……”顾云凡慢慢的走向叶绾,在叶绾的身上闻来闻去,只觉有淡淡的香味传来,很是好闻,但又不同于女子用的脂粉香气。 福安见状连忙挡在了二人中间,插科打诨道:“男人跟男人靠那么近干嘛。你个变态。” 顾云凡摸着鼻尖,哂笑道:“就闻一闻又不会少块肉。”说完就搭着叶绾的肩膀,一把搂了过来,二人并肩的走着。又像是奸计得逞般的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福安做鬼脸。 叶绾因为力气挣脱不开顾云凡的魔掌,只得求救似的看向福安。福安几次拼命的想挤进二人的中间,想将二人隔开,只是顾云凡一只手就将她推的远远的。又对着叶绾说道:“你们家的下人真不懂事,怎么还老想跟主子并肩走。” 福安无奈的朝着叶绾摇了摇头,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二人身后。 走了一截,又看到前面有一批人围着一个做灯笼的店面,店面是个二层小楼,青砖灰瓦,大门的一侧挂着半副上联,右边的下联确是空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大门中间拱手对众人说道:“今日我家主人特在此设下灯联,若有对上者,重赏。”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喝彩声与掌声。有人在问“所谓的重赏到底是什么?” 有人念着上联“走马灯,灯走马,灯熄马停步。” 也有人手托下巴,眉头紧锁的思考了起来。顾云凡向来对着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最是感兴趣。难得安静的盯着上联看着。 叶绾也来兴趣,拿着折扇不停的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不一会就露出一副淡定的笑容,心中已然有了下联。 只见有人到了摆在门口的桌前写下了下联,老者看了看后,摇了摇头。示意对的不满意。 顾云凡很是风,骚的撩了下额前的留海,偏头对着叶绾说道:“我可是想好了。”说完就大踏步的走上前去。 顾云凡将衣角一撩,双腿稍微岔开了些,手腕用力,写完后,顾云凡很是满意的看了一遍,然后转身举在了身侧,问着叶绾:“叶兄,你看我这对的怎么样?” 叶绾顿时眼前一亮,先不说对的怎么样,顾大公子的字是草书,龙飞凤舞的很是潇洒飘逸。跟其不拘小节的性子倒是有些相像。古人说“字如其人”,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第六十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叶绾点了点头,又轻声的念出下联“风车转,转风车,风停车止行。”然后就细细的品鉴起来。对的还算工整,只是这气势上倒是弱了些。 顾云凡倒是很享受众人的赞赏,不时报以微笑,先是朝着左侧的人群点了点头,又朝着右侧的人群笑了一笑,最后站定在叶绾的正前方,很是傲娇的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叶绾。 叶绾无奈的摇着摇头,想着这顾兄真是个小孩心性,不就是想要夸奖嘛,给你就是了。于是拱手说道:“顾兄大才,小弟甘拜下风。”说着又微微欠了身。 顾云凡很是得意的笑了笑,“叶兄,一看就是读书人,不上去试一试。可是有重赏的。” 叶绾笑着回道:“我看顾兄言谈举止,想必也是不在乎这重赏的人吧。” 顾云凡摆了摆手道:“叶兄此言差矣,天下人都只有嫌钱不够多的,哪有嫌钱多的道理?” 叶绾觉着顾云凡说的也对,一时接不上话,只在一旁笑而不语。顾云凡见状又激将道:“我看叶兄也是读书人,就不想上去试上一试。” 叶绾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的福安见状,倒是愤愤不平的说道:“我家公子才情好着呢。对出的对子肯定比你好。”说完就瞪大了双眼看着顾云凡。福安想着输人不输阵,这气势上可不能弱了。 顾云凡定定的看着叶绾,眸子里透出的意思是:你看你家小厮都把你吹上天了,你还不试试? 叶绾将气鼓鼓的福安拉倒身后,对着顾云凡拱手:“那小弟就献丑了。” 转身的瞬间,顾云凡愣住了,只觉先前很是拘谨的叶兄,突然就有华光透出一般。那是一种叫做自信的魅力。 叶绾走到桌子前,挑了一只紫毫笔。顾云凡暗自吃惊,这紫毫笔尖锐而锋利。不想这叶兄看起来文弱,性子里却掩藏着锋芒。 叶绾将宣纸铺平,又用镇尺压住边角,福安自觉的走上前去磨墨。叶绾将毛笔在砚台上顿了顿,一手拢起宽大的衣袖,一手一笔一划的写了起来。 叶绾刚停下笔,只见白发老者满脸激动的站了起来,连说了三个“好”字。 只见福安满脸骄傲的将叶绾的下联斜着横在胸前,然后面向众人。顾云凡只觉得叶兄的字体端正秀气,却又难掩笔锋。再细看对子“飞虎旗,旗飞虎,旗卷虎藏身。”也不觉的说了个“好”字。 叶绾平时也少见这样的状况,对着众人拱了手,就退到一边的暗影里了。顾云凡靠了过来说道:“果然真人不露相。叶兄真是好才情啊。我甘拜下风。” “顾兄,你言重了,小弟愧不敢受。”叶绾连忙躬身回礼。 二人正说着话,白发老者走了过来,“今晚所有对子里,当属二位的最佳。我家主子有请。”说完就侧身伸手示意二人进屋。 叶绾有些不确定的看着顾云凡。顾云凡倒是不在意说道:“正主来了。我们去看看今晚的重赏到底有多重?”说着就下意识的抓住叶绾的手,往屋内走去。顾云凡的手掌传来是柔弱无骨的小手。很难想象刚刚笔锋凌厉的字体出自这样的手里。 叶绾挣脱不开,只得红着脸跟着顾云凡进了屋内。叶绾暗自庆幸如今灯光昏暗,无人发现自己的窘迫模样。 老者引着二人进了屋子,又顺着入门左手边的木质楼梯上了二楼,二楼的空间显得开阔些,中间只用一架八仙过海的屏风隔着。依稀见到屏风后坐着一个身着墨色衣衫的人,看身形应该是个男子。 “主子,人已经带到了。”老者恭敬的回着话。 “福伯,辛苦了。你先下去吧。”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冷的金戈铁马般的气息。 福伯恭敬的应了是,然后朝着顾云凡与叶绾拱了手转身去了楼下。 “二位仁兄,过来坐吧。”依然是冰冷的低沉男声。 叶绾有些不悦,顾云凡倒是无所谓的拉着叶绾绕过屏风坐到了圆桌前。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的冷峻男子映入眼帘,一张薄唇紧闭,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叶绾看着眼前的男子,眉头微皱,接着就想起当初自己设计入府时,曾遇到此人,被其推搡开后,双手还曾受了伤。当时只觉这人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人,自己为报复还偷偷在其衣袍上偷偷擦了鼻涕。 如今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男子替二人倒了茶水,又伸手示意二人品尝。顾云凡倒是不客气,细细的品了起来。叶绾抿了一小口就放下杯子。 “司马兄,怎么今日有空出来啊。你这茶,不错!”顾云凡很是熟稔的模样对着男子说道。 男子依旧面无表情的回道:“福伯来回禀时,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镇国将军顾府的公子。真是英雄出少年。” 叶绾看着二人年岁也差不了多少,怎么这叫司马的男子一副上位者的姿态。忽然灵光一闪,司马可是国姓。难道眼前这位是皇子?复又惊诧的看着顾云凡原来这个潇洒不羁的男子是镇国将军之子。 “只是不知这位是?”司马烈看着神游物外的叶绾,对着顾云凡问道。 顾云凡一拍叶绾的肩膀说道:“这是我新结识的好兄弟,叶公子。” “哦?整个京中姓叶的能数得上来的就只有出云首富了。不知这位叶公子是叶府的?”司马烈带着审问的意味看向叶绾。 叶绾很不喜欢司马烈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耐烦的回道:“怎么只允许非富即贵的人家才能出个人才?小子虽姓叶,确是个寒门之子,不值殿下一提。” 司马烈更是惊讶,顾云凡认出自己那是先前就认识,这个面目秀气的叶老弟短短几句话就猜出自己的身份,着实是个聪慧之人。 司马烈双眼微微眯起,像是要将叶绾看个通透般,烛火晃动间,司马烈忽然发现叶兄弟的耳垂上有着几不可见的点,于是明了的扯了下嘴角。 第六十一章、争锋相对 “怎么觉着叶兄似是对本王很不满,本王以前得罪过叶兄?”司马烈的目光敏锐且准确的察觉到叶绾的情绪。 叶绾暗自肺腑咱们结仇的可是早得很呢。面上确是冷冷的说道:“草民不敢。”很明显的将彼此的距离拉开了。 顾云凡察觉气氛不对,打着哈哈的说道:“叶兄,忘了给你介绍了,这位是五皇子司马烈。” 叶绾连忙起身打算行礼,却被司马烈叫停了。“叶兄的对子对的极好。不知师承何处啊?”司马烈问道,想着能不能问出叶绾的身份。 说到师傅,叶绾的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出淸悠的身影,但是面上依然防的滴水不露,“家师也是籍籍无名的之辈,说了殿下也不知晓的。” 司马烈见话语又被堵了回来,眉头皱了起来,带兵打仗多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眼前这个身材单薄的叶兄倒是有几分胆色。 顾云凡看着司马烈的神情有些微的变化,又插着话问道:“殿下所说的重赏是什么?若是寻常的金银等俗物就不用拿出来了。” 司马烈将目光转到顾云凡身上,神情冷漠的说道:“你又不是第一,送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云凡被如此呛了一声,悻悻的不再言语,心里暗想着,既然不是第一没重赏,叫我上来干嘛?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但是碍于司马烈的身份,只得紧闭嘴巴。 司马烈就直直的看着顾云凡,目不转睛。偏着头打量着屋子的顾云凡似是察觉了司马烈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让自己回避。 于是低声嘟囔着,起身往楼下走去。叶绾看着顾云凡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时,“殿下用不着如此,我对您所谓的重赏不感兴趣。”说完就起身行礼,想要离开。正常的人,谁愿意对着一块冰山脸,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欠你钱似的。 “叶姑娘,就丝毫不好奇这重赏到底是何物?”司马烈将杯子举在眼前,指腹摩挲着杯底说道。 叶绾就保持微躬的身子定在了原地,问道:“殿下口误了吧?”“叶姑娘”三个字着实吓着了叶绾。 “有没有口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司马烈手指指了下屋顶又指了下铺满地毯的地下,似有所指的说道。 叶绾惊诧于司马烈的观察入微,眉头微皱的想着到底哪里露出了马脚?司马烈看着面容姣好的叶绾,心里隐隐有着期盼,不知道换了女装的叶绾会是什么模样? “叶姑娘,还是坐吧。不知叶姑娘是叶府三朵花里的哪一朵啊?”司马烈的声音像是精确算计过的一般,声调低沉的不带丝毫波动。 叶绾依言坐下,被戳到软肋后,嘴角轻扯,有些负气的说道:“你觉得是哪一朵就是哪一朵。” 司马烈也是狐疑,这叶姑娘是吃了枪药了吗?还是自己得罪她了?怎么言语里透出的都是不满。复又想到大概从前从未有人有如此的胆量吧,如今才对着这个女扮男装的叶姑娘青眼有加。 叶绾这回直接以速雷不及掩耳之速的起身行礼,然后不待司马烈说话,就“蹬蹬”的跑下楼,心里想着跟这样的人多呆一秒钟都是煎熬啊。 司马烈看着纤细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微笑,想着这叶姑娘有些意思。本王就不相信这重赏就送不出去了? 要知道皇五子那可是京城多少待字闺中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 顾云凡正跟福伯聊的火热,听到楼梯传来声音,只见叶绾像是没见着自己一样低着头往门外走去。 顾云凡连忙跟了上去,兴致勃勃的像是个好奇宝宝般一个劲的问道:“重赏的什么啊?叶兄。” 叶绾被问的不耐烦,回道:“管它是什么呢?反正我不在乎。” 顾云凡虽然性子活脱,但是心思倒也聪慧,岔开话题说着:“叶兄,我们去喝酒。保准你所有的烦忧之事都可尽数消除。” 叶绾停下步子,问道:“你把这地方吹嘘的这么好,我自小在京中长大,怎么从未听过有如此的地方?” 顾云凡睁大了双眼,像是见着鬼了般的围着叶绾转了两圈,嘴巴发出“啧啧”的唏嘘声,“叶兄,你真是比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还要大家闺秀。身为男子,居然连品花阁这等人间妙地都不知道?”语气里带着深深的鄙夷之情。 叶绾听到原来说的是青楼,一张脸瞬间就红了。低声说了句流氓,转身就离开了。福安见顾云凡还想追着上去,于是张开双手拦在顾云凡的前面,“你个小流氓。” 等到叶绾走的稍微远些了,福安才瞪着眼睛,警告着说道:“不准跟来。”说完就小跑着往叶绾的方向追去。 顾云凡站在原地,伸手撩了下额前的刘海,双手拢成喇叭状,喊道:“小叶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叶绾听到这个称呼,惊得一个踉跄。如此自来熟的顾云凡居然在认识自己不到两个时辰的时候,居然给自己起了个像是太监一样的昵称。 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按照惯例,叶逢春今晚是要宿在阮氏的来仪阁的。因着叶莫寻的事情,叶逢春一早就让黄管事通知了阮氏,又着人知晓刘氏晚上宿在望月阁。 刘氏在整个叶府是个没有存在感的人,除了先前莫式被困时,得宠一时。莫式一出来,则又变回了原样。好在刘氏也是个平和性子,荣辱不惊的,一直倒也相安无事。 叶逢春到望月阁时,正看到刘氏坐在灯下缝补着衣裳,侧脸被暖黄的烛火光照的蒙上一层的光晕,岁月似是格外惜疼这个平和不争的女子。叶逢春恍然间觉得刘氏还是当年那个温婉贤良的模样。 刘氏抬手在发间摩擦着针线,看到叶逢春正痴痴的站在门外,起身软言道:“老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进来呢?虽说今年的冬日格外暖和些,但夜晚气温还是很低的,小心着凉了。”说话的其间,刘氏已经将热茶倒好放在叶逢春的手上。 第六十二章、落实 叶逢春从前只觉得刘氏啰嗦,如今听来这絮絮叨叨的话语里,竟然听出了那么几分温暖。拉过刘氏的双手包在自己的手掌里,说道:“不是让你别等我了吗?家里又不是缺你衣服了,干嘛还要缝缝补补的。” 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刘氏的眼眶就红了,“老爷,我下次知道了。”说完就将头埋在了叶逢春的胸前。 刘氏从来都是如此温顺。曾几何时叶逢春觉着这样的女子是没有趣味的,像是一道没有任何味道的佳肴。只是岁月变迁,千帆过尽,才觉着岁月静好,不外如是。宠辱不惊,平和自得。 “娘,娘,外面的灯会可好看了。”叶莫问气喘吁吁的跑进了屋内,言语里透着兴奋。 刘氏擦了擦眼角,连忙坐直了身子,声音略微有些沙哑,“问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了?” 叶莫问没想到叶逢春也在,愣了下,有些拘谨的行礼喊了声:“爹。” 叶逢春发现了叶莫问在对着刘氏与对着自己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有些吃味,笑着问道:“问儿,最近学问上可有长进?” 叶逢春也知道若不是嫡子太不知长进,自己未必会注意到这个憨厚老实的庶子。说到底父子之间还是掺杂了算计,也难怪与孩子之间生疏至此。 “回爹的话,问儿最近可是很努力在学的。连夫子都夸我了呢。”叶莫问很是礼貌的回答着,语气里带着满满的自豪感,像个小大人般。 叶逢春捏了捏了叶莫问肉呼呼的嘴巴,很是高兴的说道:“那就好。这才像我叶逢春的儿子。” 叶逢春心里装着事情,看着虎头虎脑的儿子,忽然就觉着从前自己是怎么了?放着如此懂事可爱的儿子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刘氏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画面,眼睛里酸涩起来,有泪花闪现。从前日夜期盼的不就是这样的吗? 渐渐的叶莫问对叶逢春的畏惧感就少了些,三人好一阵闹腾,许是白日里玩的辛苦,叶莫问靠着刘氏就睡着了。 叶逢春吩咐下人将叶莫问带下去休息后。温暖的屋子里就剩夫妻二人相对而坐,不时有灯花爆出声响。 “时候不早了,我伺候老爷休息吧。”刘氏体贴的给叶逢春洗脚,更衣。叶逢春的脚泡在水温正好的盆里,长长的吐了口气。白日的辛苦被这热水一泡,倒也舒服了些。 “月儿,问你个事,你可得老实的回答我。”叶逢春喊着刘氏的小名。 “恩。”刘氏点了点头低声回应。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你希望问儿将来继承叶府吗?”叶逢春正色问道,满脸的严肃。 刘氏惊讶的张着嘴巴,不假思索的说道:“我只希望问儿平安健康一生即可。不求其他的。” 跟着又说道:“老爷,您这个叶府当家的这些年做的舒心吗?况且......”刘氏想说叶莫问只是个庶子罢了,想了想终未说出口。 叶逢春叹了口气,拍了拍刘氏的手背以示安慰。“我知道你担心问儿的身份,只是咱叶府的继承人必是贤者才能胜任。无关身份。” “老爷的意思是?”刘氏疑惑的问着,见着叶逢春点头,于是又开口求道:“若是老爷真有这打算,妾身也不敢阻拦,只盼老爷不要太过宠爱问儿,至少明面上......” 叶逢春看着满眼带着哀求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昏暗的屋内,刘氏睁着眼睛看着锦帐的顶端,耳边是叶逢春粗重的呼吸声,一番云雨后,叶逢春便沉沉的睡去了。 满怀心思的刘氏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不知此刻的心里是惊喜多些?还是担忧多些?自己唯唯诺诺这些年也只想保着问儿平安长大。如今只怕是得......刘氏放在被子里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暗自下着决心,为了问儿,自己是可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 来仪阁内,气氛平静的有些诡异。桑儿伏在地上,事无巨细的回禀着今晚望月阁的一切。阮氏寸许的指甲划过桌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桑儿即使不抬头也知道盛怒之下的阮氏是何等的模样,死死的将头抵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思虑良久,低声说道:“夫人,还有一事奴婢听的不真切,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阮氏虽然生气,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隔着门,奴婢听的也不真切,只依稀听到什么机会,继承,之类的词。”桑儿低着头将自己听到的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原本怒气正盛的阮氏,听到这样的话,却显得更为的平静。“机会?”“继承?”老爷不会无缘无故的对着不受宠的四姨娘说这样的话,既然说了那就是动了什么心思了。忽然想到整个叶府除了寻儿这个嫡长子,还有一个庶子,叶莫问。难道? “桑儿,莫问今年多大了?”阮氏喝了口茶,压了压满腔的怒气。 “回夫人,二少爷过完年十一了。”桑儿虽然不明白阮氏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但还是本能的如实回答着。 阮氏嗯了一声,又对着一旁的绿珠使了眼色,示意其送桑儿出去,另外该打赏的还得打赏。毕竟这银子下去了,这事情才能办得成。 “夫人也累了,该休息了。”绿珠一边说着,一边引着桑儿出门,出门后,绿珠又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了桑儿的怀里,叮嘱道:“好好替夫人办事,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 桑儿掂了掂手上的荷包,笑的很是谄媚,“那是自然。还望姐姐在夫人面前替妹妹多多美言几句啊。”说完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绿珠的手中。 绿珠很是自然的将银子放进衣袖里,说道:“一定。” 桑儿是个身形小巧的女子,年龄约莫二十来岁,生的一副苦瓜脸。自从嫁了府里的小厮后,更是受尽了折磨,偏偏这个家里的又是个烂赌的主。一输钱就喝酒,一喝醉就往死里打桑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桑儿是丧门星。 桑儿在望月阁虽然也是一等丫鬟,只是跟着刘氏这样不受宠的主子,一应的赏赐与用度自然是比不了绿珠与碧玉等人,平日里自然也受了其他人的不少的冷嘲热讽。 一日中午的闲暇间隙,桑儿躲在假山的背后偷偷地擦着眼泪,前一日的晚上家里的有把她打了一顿,用的小孩手臂粗的棍子打的。正巧阮氏路过,得知桑儿的情况,赏了些金银不说,还警告了桑儿的男人。 这天下可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这一点桑儿明白。所以后来阮氏让自己盯着望月阁的一举一动。桑儿也只得默默的做了阮氏的眼睛。 第六十三章、警告 一夜辗转难眠的阮氏,一大早就着人将叶莫寻找了过来。叶莫寻睡眼惺忪的抱怨道:“娘,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非得这么早说呢?再说了就算天塌了还有高个的顶着呢,轮不到咱的!” 阮氏伸手狠狠的点了下叶莫寻的额头,“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还有心思睡觉?” 叶莫寻额头受疼,顿时精神了些,伸手揉着额头问道:“到底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阮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叶莫寻重复了一句,又说道:“再不用点心,回头整个叶府就要拱手送人了。” “送人?送给谁啊?”叶莫寻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笑着问道。像是阮氏说了个天大的玩笑一般。 阮氏看着叶莫寻如此模样,气的浑身都在发抖,解释道:“你别忘了,府里你还有个弟弟。再者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知晓。我这刚得到消息,你别成天的自以为是的认为这叶府是你的囊中之物。” 叶莫寻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道:“娘的意思是爹有可能将叶府交给小弟?” 阮氏点了点头,说道:“你弟弟今年也十一岁了。生的也是乖巧伶俐。” 叶莫寻目露狠色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道:“为保万全,我偷偷的将他作了?”话语里丝毫没有兄弟之间的情谊。 阮氏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如今老爷对你已有颇多不满,这件事咱们得从长计议。” 叶莫寻面上闪过一丝不屑,心里很是无谓的想着只是个伸手就可碾死的庶子而已,要什么从长计议? “知道了。娘,没事我便告退了。”叶莫寻话语上顺着阮氏,打着哈欠的起身离开。 阮氏原本还想张口嘱咐几句的嘴巴微张着,复又摇了摇头,想着果然儿大不由娘! 是日,有雷声在天边轰隆隆的响起,乌云几乎覆盖了半边天空,原本透亮的白天,瞬间就像是到了傍晚般,有像是扭曲的蛇般的细长闪电,间或闪过,一明一暗间照着天边忽明忽暗。 一阵狂风呼啸着而过,便有豆大的雨滴倾盆倒了下来,砸在屋檐树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桑儿扶着刘氏小跑着到凉亭躲雨,“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说下就下了?”桑儿替着刘氏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抱怨着说道。 刘氏看着乌云压顶的远方,心里想着这雨一时半会是听不了了,索性坐在了廊檐下的木质长凳上,斜眸看着被水汽与雾气蒸腾的有些模糊的花园。 自从叶逢春说过那些话后,有还几个夜晚刘氏都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她看到阮氏笑的张狂肆意的扭曲脸庞,手上拿着满是鲜血的匕首,地上趴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刘氏忍不住好奇的一步一步挪到尸体边上,费力将尸体翻过来的瞬间,就满头大汗的尖叫着醒来了。因为它砍到的是叶莫问苍白的小脸。 “夫人,我去给您取件斗篷来,淋着雨回头别着凉了。”桑儿关切的说着,见刘氏神情恍惚没有回应,就转身跑进了大雨里。 “妹妹,真是好雅兴啊。这是在赏雨呢。”一道讥诮的声音将刘氏的思绪拉了回来,回过神后,发现阮氏携着绿珠正站在自己的身前。 “姐姐,来了。妹妹只是被大雨困在此处罢了。”刘氏起身行礼,声音低低的,柔柔的。抬眸看着阮氏的笑脸时突然就与梦境里的面目狰狞的阮氏重叠了起来。于是只低着头不看阮氏。 阮氏看着弱不禁风的刘氏,心里莫名就蹭蹭的冒着火,就知道装可怜,博人同情与怜爱,真是矫情,“虽说咱姐妹日日都见,怎么看着妹妹像是清减了不少呢。想必也是心思太过的缘故吧。” 阮氏的话语说的阴阳怪气,好在刘氏这些年也是惯了的,回道:“许是问儿这几日有些咳嗽,所以焦心了些。” “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这些做母亲的更是操心至极,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些自然只有做了母亲的才能了解。妹妹你说是不是。”阮氏亲热的拉着刘氏的手挨着坐在了木凳上。绿珠很是识趣的在亭子的一角站定。 “姐姐说的是。大少爷也是得姐姐精心照顾,才能如此的成才成人。”刘氏有些心虚,恭维着说道。 这话要放在平时,阮氏听到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现在听来,只觉刘氏的话里满满的都是讥讽,仿佛刘氏说的是大少爷如今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是自己一手教出来似的。 心里虽有不快,面上却带着笑:“妹妹这是说笑了,我看问儿才被妹妹教的乖巧懂事呢。老爷还经常跟我说问儿聪慧机敏呢。” 刘氏的心里咯噔一下,只是讪讪的笑了笑。有些坐立不安的尴尬。 阮氏低眸扫了一眼刘氏,又说道:“妹妹入府这些年,虽不像三房那个恩宠不断,到底有着问儿这层,老爷也是疼爱有加。” 刘氏点头应是。阮氏又说:“古语有云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时候守得住眼前的就已经是上天开恩,若还想着要的更多,只怕是满天神佛也不会答应的。”阮氏双手合十,笑面菩萨似的。 刘氏心扑腾扑腾的跳的厉害,面上却极力的维持着平静,想着会不会阮氏知道了些什么?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常言说道长幼有序,该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在什么样的位置,若是心术不正,那就是僭越了。那可是要遭报应的。”阮氏俯身对着刘氏说道,语气阴测测的透着狠劲。 刘氏的额角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冷风一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小声的回着:“那是自然。” 阮氏很是满意刘氏怯生生到有些害怕的模样,像是得胜的将军凯旋而归般,带着满脸的骄傲。 说完就携着绿珠撑了油纸伞,消失在雨雾里。刘氏看着阮氏消失的方向定定的看了很久。 雨,在风里斜斜的落下,偶尔有水滴飘落进了亭子里,刘氏就这样静静的坐着,连着侧着的半边身子被细密的雨水给打湿了都不知道。 “啊呀,夫人你这是在干嘛呢?怎么被打湿了都不知道往里坐一坐呢?”桑儿拿了雨伞,后面跟着一个小丫鬟,怀里抱着个绛紫色的斗篷。 桑儿的一声惊呼将刘氏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回过神后,只觉有无边的寒意从内而外的渗了出来。 第六十四章、遇害 刘氏只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好在桑儿眼疾手快的将其扶住,否则这要一头栽在了地上了那还了得。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好几日,刘氏的病也缠绵了好些时日。大夫诊治后只说了是心悸受惊和寒气侵体。开了药后,又提醒着要卧床静养,切记不要忧思过度。 先前得了刘氏叮嘱得叶逢春虽心里有些担心刘氏,于是忙碌间只抽空去望月阁看望了一次。 叶逢春看着脸色苍白的刘氏,连着唇上都没了血色。叶逢春坐在床边,拉着刘氏的手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是前些日子淋着雨的缘故吗?” “老爷,我......”刘氏还未开口,声音就哽咽的说不下去了。叶逢春安抚着拍了拍刘氏的手。 良久,刘氏的声音幽幽的响起,说着连日来的噩梦,说着前些日子阮氏的言语警告,说着对未来的担忧。 叶逢春听着就皱起了眉头,与刘氏之间及其隐秘的闺房言语,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传入了阮氏的耳朵里?复又一想隔墙有耳,有心之人自然可以听了去。大概这望月阁也是不干净的! 叶逢春安慰着说道:“月儿,你也别担心。万事还有我。自然不会让问儿与你受到伤害的。” 刘氏的心稍微安定了些,环腰抱住叶逢春,将下巴抵在叶逢春的肩膀上,低声的抽泣着。这眼泪里带着些不安,带着些感动。 傍晚时分,雨稀稀落落的就停了,雨后的空气里寒冷里透着些清新,让人闻之欲醉。入夜,便有月光倾泻而下,清冷里带着些幽森。 “福安,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只是早晚就得把我喂成个胖小姐了。”叶绾摸着肚子嗔怪,一边还想着晚膳时分的那道白玉蹄花。 福安笑嘻嘻的连忙泡了杯浓茶递给叶绾,“小姐,你现在就是太瘦了。胖了些才好看呢。” 叶绾喝了口茶,入口就是浓浓的苦味。许是用了太多的荤菜,心里泛起了阵阵的腻,“福安,你陪我出去走走吧,顺便赏赏月,消消食。” 福安应了是,又很贴心的准备了暖炉,与斗篷。叶绾看着福安忙碌的身影,心里泛起丝丝的蜜意。 大抵被人如此用心的照顾着,放在心上,任谁都会开心吧。这种情愫不同于亲情,不同于爱情,也不同于友情,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慰藉。 雨后的花园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湿漉漉的很是滑腻,福安一手提着灯照路,一边扶着叶绾小心翼翼的走着。 叶绾看着落了满地的树叶与花瓣,很有些秋风扫落叶的凄凉之感。脚下一滑,险些就摔倒在地,好在福安及时给扶住了。 “小姐,这么晚了还非得出来消食,你看这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吧。”福安埋怨着说道。福安原先的建议是在逸云轩里来回走个几圈就可以了。 “这不是有你在嘛,再说不也没摔倒吗?咱们的逸云轩才多大的地,早就看腻了。”叶绾狡辩着说道。 福安无奈的翻着眼睛,想着左右你是小姐,于是更加小心的伺候着。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先前绿痕说是被溺死的池塘边上,叶绾看着泛着黝黑之色的水面,因着反光有着深不见底的错觉。 “福安,你说绿痕在那边会怪我吗?”叶绾的声音低低的。 福安说着:“奴婢从不信鬼神之言,若是有,自然先该去找那些害她之人,小姐良善,从未主动害过人。鬼神若是有眼有心,自会分辨是非的。” 听着福安说的笃定,叶绾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有冷风吹过,吹着灯笼左右晃了晃,晕黄的光左右摇摆着照亮着方寸之地。 叶绾紧了紧领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 二人刚穿过假山下的石洞想抄个近道回逸云轩,却听见不远处似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带着微弱的说话声。 叶绾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轻声的“嘘”了一声,又示意福安将灯光熄灭。二人猫腰藏在假山的石洞内。 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似是走走停停的在张望着。又有低声的嘶哑嗓音飘过,“想不到这小子看着年龄不大,却也一身膘啊。” 又有一个声音稍细的男声说道:“这些高门大户的少爷自然是大鱼大肉,鲍鱼燕窝的吃惯了,不长膘才怪。”语气带着吃味的醋意。 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出二人是正往着这边走来,叶绾与福安警惕的往里面缩了缩。若是被发现,只怕不管小姐不小姐的身份,都会被灭口的吧。 “呃......”许是紧张过度,福安打了个嗝。叶绾连忙用手捂住福安的嘴巴,害怕声音将外面的人给引了过来。 “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打嗝?”沙哑的男声停住了脚步小声的说着,神色警惕。 稍细的男声说道:“你就别疑神疑鬼的了,快点完事。回头到春满楼好好爽一爽。”说完就嘿嘿的笑着。 沙哑男声听到春满楼,也嘿嘿的笑着,想着雨后的深夜,谁会没事跑到这来呢?再说来着前些日子不是还有传闻说一个嬷嬷在花园被吓疯了。 于是二人继续抬着一个麻袋往池塘走去。听着二人略微有些重的喘息声,可见所抬之物该是个重物。 叶绾与福安听到“扑通”一声,似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后,又等了一会,确定外面的人已然走远,这才缓缓的探头走了出来。 先前二人的言语中涉及“少爷”一词,叶绾顿觉心惊,叶府里只有两个少爷,大少爷叶莫寻那可是嫡长子,对付他的人估计还没出生呢吧。那么这个少爷基本可以确定就是自己那个很是可爱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叶莫问! 想到此处,连忙拉着福安往池塘边跑去,心里默念着莫问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四姐这就来救你。 好在花园的池塘是活水,才不至于下了这么些天的雨后没有导致水位上涨。才到池塘边上就听见呜呜的声音传来,又有水花扑腾的声音。 福安连忙掏出火折子想要点着灯笼,只是紧张的手一直颤抖着,点了两次才将灯笼点着,暗黄色的灯光仿佛带着希望的光。 叶绾拿过灯笼,伸手往池塘里照了照,只见离岸不远处有个扎了头的麻袋浮在水面,先前的挣扎这会似是弱了些,不仔细看都看不出动静。 叶绾一着急,就要将斗篷解下跳下水里去救人。却被福安一把拉住了。“小姐,你会水吗?” 叶绾摇了摇头,复又想着不管会不会水,自己这个弟弟是救定了。否则自己的下半生怕是永远活在自责与负疚里了。 有些事,做不一定得到好处。但是,必须得做!原因只为自己,为自己的良心。 第六十五章、脱险 福安拉住叶绾后,说道:“小姐,此人你必须救吗?” 叶绾借着灯光看着一脸严肃的福安“嗯”了一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昔年的照拂之情。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福安看着叶绾坚定的神色,麻利的脱下身上的夹袄,因着袄子里的棉絮遇到水便重了起来,不能回头人没救上,还将自己给搭上了,“既然小姐说救,那奴婢就算拼了命也帮您把人给救上来。” 说完,福安一个跃身,扑通一声跳入寒冷的河水里了。 叶绾红着眼睛张口想叮嘱福安一定要小心,只是想着怕打草惊蛇,,只用手死死的捂着嘴巴,低低的呜咽着。 又想着天黑,怕福安看不清方向,强忍着悲痛与惊慌,将灯笼提着伸手照着河面,好在麻袋扔的离岸边不远,福安几下就游到麻袋的边上。 寒冬的水可真是有着入骨的阴冷,福安冻着发抖的手颤颤巍巍的摸着找到麻袋的口子,将麻袋上的紧系的绳子给解开,然后将里面的人夹在肩窝下,艰难的往岸边游去。 虽然距离岸边不远,福安到底是女子,加上冻得发僵的身体,福安只觉自己的力气快要耗尽了,近在咫尺的距离,如今看来却像是远在天边,福安的脑袋里胡思乱想着若是自己走了,小姐可怎么办? 叶绾在岸边看着渐渐慢下来的福安,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般,也顾不得其他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的喊道:“来人啊,有人落水了。来人啊,救命啊。” 凄厉慌张的声音迅速的传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巨石入水惊起的一圈圈的水纹。 喊完又对着福安喊道:“福安,你给我听好了。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坚持住,马上就有人来了。你若死了,我至死都不会原谅你的。”话没说完就呜咽哭了,用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至死也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许是声音太过凄厉,有护院几个闪身便到了跟前,又轻点水面一手一个将水里的二人拎在半空,一个转身便落在了叶绾的身边。 叶绾看着已然昏迷的福安,脸颊冻得发紫,又看了看另外一个,果然是叶莫问。 叶绾擦了擦眼泪,平复着心绪一一对着赶来的人吩咐道:“你将二少爷与福安送到逸云轩。” “你去准备热水。”“你去请郎中。” “你去请爹。”“你去请四姨娘。” 一番吩咐完赶过来的仆役,叶绾疾步跑回逸云轩,让院子里的嬷嬷与赶过来的小厮分别把叶莫问与福安各自用热水泡了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将屋内添了些碳炉。顿时屋子里就泛起了热意。 好在府里有专门的郎中,平时住在前院,主要负责整个叶府所有人头疼脑热等小毛病的诊治。叶绾先前吩咐下人先将府里的郎中先请来,又让人去府外请京城的名医。 府里的郎中是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背着个大大的药箱,小跑着进了逸云轩。先给躺在床上盖了好几层被子的叶莫问把了脉,然后摇着头对着叶绾说道:“回小姐的话,小的无能,看不出小少爷的病症。” 叶绾看着不时擦着额头的郎中,颤抖着问说了句:“那可有生命危险?” 郎中躬身回道:“从脉象上来看是无生命危险的。只是......” 叶绾当然知道郎中不想把话说得太满,也不纠结其中,吩咐道:“我的贴身婢女也昏迷不醒,你也给看看。”说完引着郎中到了偏殿的屋子。 叶绾看着脸色苍白到吓人的福安,心里七上八下的,郎中诊完脉后,又起身将厚重的被子掀开到只剩一层时,双手交叉的按在了福安的腹部处,几次按压后,有浑浊的水从福安的嘴角流下。 叶绾连忙用手绢手忙脚乱的替福安擦着嘴角。擦着擦着眼眶就酸涩了起来,有泪模糊了双眼,叶绾低声的说着:“福安,我的好福安,我不准你有事。你一定要醒过来啊。” 说着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滑落在福安苍白的脸上。郎中见将福安腹部的积水按压出来后,后退几步拱手说道:“小姐不用伤心,这位姑娘应该是无碍了。休息几日便可痊愈了。” 叶绾眸中带泪的笑着说道:“果真?” 郎中摸了把下巴的胡须,做着高人状,说道:“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叶绾悬着的心终于在郎中的话语后稍稍缓了些,喃喃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如果福安因此出事了,她的下半生漫长的岁月里会有多少的遗憾与悔恨。 一片漆黑的深水里,福安不停的挥动着双臂,双腿用力的蹬着,她仰头看见神情焦急的叶绾,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叶绾的眼里滑落,福安用尽了全身力气却始终在原地不动,于是着急的张开嘴巴大喊:小姐,不要哭。我没事的。只是嘴巴张开的瞬间,便有带着淤泥腐臭味的水灌进了嗓子眼里。 “咳咳咳咳......”连着几声的咳嗽声,福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入眼处不是冰冷漆黑的河水,而是满屋子的人。 接着身上的感觉渐渐恢复了过来,顿时就觉着脸上莫名有着冰凉的触感。眼睛睁开的瞬间,就看到叶绾通红的双眼,以及显而易见的喜色。 福安拼命的想抬起手替自家小姐擦掉眼角的泪痕,可是无论怎么用力,整个手臂重似千斤般的没有动静。 毫无血色的双唇上下翕动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小姐,别哭。福安没事的。福安最不愿意看到小姐的眼泪。” 叶绾看着福安缓缓张开的双眼,渐渐从木然到回府些许神采,这才抚了抚胸口,双手合十的念了声“阿弥陀佛”。 从前叶绾是不信佛的。只是人在无助的时候总会想要向着上天期许着,哀求着。 叶绾知道福安的意思,点了点头示意其不要说话,又轻轻的将福安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哽咽着说道:“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说完又替福安掖了掖被角。福安似是看着叶绾无事,提着的精神一下就泄了下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叶绾擦了擦眼角吩咐下人们好好照顾福安。又往正殿走去。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六十六章、噩耗 叶绾还没踏入正殿,就听到里面传来呜咽的哭声,哭声里带着浓浓的隐忍,不用猜叶绾也知道自然是四娘刘氏。这哭声不似别人般的嚎啕大哭,大抵刘氏这些年的退让,才造就了今天就算再过悲痛也只是低声的呜咽。 “四娘,你也别太伤神,府里的郎中说暂无生命危险,再过一会就有名医过来诊脉了。”叶绾走上前拍了拍趴在床边哭的浑身颤抖的刘氏。 刘氏抬眼看了看叶绾,只见叶绾双眼通红,又想到今晚若非叶绾,只怕自己的孩子已然沉尸在冰冷的河水里了,于是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道:“谢谢你,绾儿。” 叶绾朝着刘氏使了个眼色,刘氏心领神会的止住了哭泣,吩咐屋里的人都出去候着,说是一屋子人空气不流通。 “四娘,问儿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怎么无缘无故遭此横祸?”叶绾语气凝重的说道。 刘氏惊讶的张着嘴巴,问道:“问儿,不是自己掉进河里的?”语气里带着的疑问只怕是自己也不相信。 “不是。我隐约间听到的好像是受人指使,要除了莫问的!四娘,你好好想一想,是不是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叶绾带着回忆的神情说道。 刘氏一个激灵,似是想起什么,复又言辞闪烁的解释道:“没有,没有得罪什么人。绾儿,你也知道四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得罪人呢?” 叶绾双眸捕捉到刘氏神情的变化,也不着急拆穿,似是自言自语般说着:“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处。我这次也是侥幸遇到了,若是下次呢?下下次呢?只怕......”叶绾将音调拖的长长的。 刘氏听着叶绾的话语,吓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喃喃道:“是的,她终究不会放过我的问儿的。” 叶绾见到刘氏心神恍惚,引导着说道:“四娘,有什么难处?你若不说出来,绾儿也不知道怎么帮您啊。” 刘氏抬眸定定的看着叶绾良久,几次张开了嘴又都合上了。叶绾又说道:“四娘,对我的情谊,绾儿无以为报。四娘只要明白一点就是我不会伤害问儿的,这就足够了。四娘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宜开口,绾儿也不请求。” 刘氏想着多个人也多个帮手,况且绾儿自从回到叶府后,自己这个旁观者清,自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刘氏抬头看着面露疲倦之色,眼眸里却带着坚定之意的叶绾,拉着叶绾的手说道:“绾儿,四娘相信你。你对问儿的情谊四娘都明白。” “四娘,您放心。莫问是绾儿的亲弟弟,绾儿拼命也会护他周全的。”叶绾反拍着刘氏的手以示安慰。 刘氏这才将叶逢春的打算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叶绾听完后,眉头便皱了起来。如此说来,今晚的事情大半是出自阮氏的手笔了? “如此看来,大娘已然知道爹的打算。这才对你出言警告。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你与爹如此私密的对话内容呢?只是为何又突然下杀手呢?”叶绾一语中的将问题的关键给指了出来。 刘氏将叶逢春怀疑望月阁有内鬼的推测说给了叶绾听。叶绾点头示意赞同。只是为何如此仓促的想要莫问的命呢? 二人正愁眉不展的思索着,只见莫式小跑着跟着叶逢春推门进了屋内。 下人来报时,叶逢春也是吃了一惊,这胆子也太大了,在叶府内也敢动手?看来这叶府是得好好的理一理了。 叶逢春阴沉着脸,问道:“问儿还好吗?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 刘氏看了叶逢春一眼,先前憋住的眼泪,又簌簌的往下滑落,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叶逢春又看向叶绾。 叶绾朝着叶逢春使了眼色。叶逢春这才屏退了左右,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叶绾恭敬的跪下,回道:“求爹一定要救救问儿。”一旁的刘氏也跟着跪下磕着头。 “那是自然。问儿可是叶府的二少爷。我的亲生儿子。”叶逢春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说道。 叶绾回道:“爹您忙于生意之事,今日能救得,明日能救得,那么后日呢?” 叶逢春听到叶绾如此反问,带着狐疑的语气问道:“什么意思?绾儿你是说有人要害问儿?”跟着又喝道:“刚才来回禀的奴才不是说是失足落水的吗?” 刘氏解释道:“问儿向来懂事乖巧,怎么会大半夜的去湖边呢?况且要不是机缘巧合,被绾儿发现这一切,只怕老爷是再也见不着问儿了。” 刘氏说完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厥了过去。 叶绾又将晚上所遇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与叶逢春听。叶逢春“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喘着粗气说道:“反了天了,都当我这个老爷是死的吗?” 一旁看着好戏的莫式,连忙将叶逢春的手放在嘴边吹着气,安慰道:“老爷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又倒了杯茶递到叶逢春手上。 “啪”的一声脆响,杯盏四溅而开。黄管事听得里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回禀:“老爷,郎中来了。” 叶逢春虽然生气,到底还是想着自己儿子的,连忙让郎中进了屋。来得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早些年可是在宫里当差的御医,年纪大了后辞官在京城开了间药坊,也算是造福一方,积德积善的事。 老者诊了脉,又在叶莫问的身上摸了摸,最后又吩咐随行而来的小童将叶莫问扶坐在床上,仔细的检查了后脑的地方。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老者神色凝重的说道:“贵府公子,是被人用钝物敲击脑后导致昏迷不醒,又在冰冷的湖水里泡过受了寒。只怕......” 刘氏听到大夫的话,惊呼一声就直挺挺的往后倒了过去。叶逢春连忙吩咐下人将刘氏服了下去,又面带紧张的神色,说道:“大夫,有话请直说。” “公子的颅内因钝物敲击,留有淤血。老夫虽行医多年,也不敢有百分百的把握说一定能治好小公子。”大夫摸着花白的胡须说着。 叶逢春神色有些难看,拱手很是客气的说道:“还请您老多多费心,至于能否痊愈那就得看天意了。” 大夫点了点头,回道:“老夫自当尽力。”说完又把一群人往外赶,说道:“老夫要行针,你们都回去吧。明日一早来即可。”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没动,叶逢春放了话后,这才一一的出了屋子。 第六十七章、回忆 阮氏匆匆赶到逸云轩时,叶绾一行已在偏殿等候着郎中的消息。 “姐姐,这真是姗姗来迟啊。”莫式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讥诮讽刺阮氏的机会,绞着手绢满脸得意的替叶逢春按摩着肩膀。 阮氏满脸担忧之色,向着叶逢春行礼后,问道:“老爷,问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落水了呢?是不是小孩子贪玩,一不留神脚下打滑所致?这也太不小心了。” 刘氏看着自顾自的说着话的阮氏一双眼睛瞬间就充血似的圆瞪着,银牙咬着咯咯作响,像是择人而噬的母兽。要不是站在身后的叶绾将其死死的暗在床上,又俯身在刘氏耳边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刘氏这才放弃了挣扎,她又如何不明白阮氏在叶府有着根深蒂固的势力,想要扳倒她,堪比愚公移山。 叶逢春冷着脸不言语,一旁看着热闹的莫式确是接着话茬,“姐姐说的什么话?莫问向来是懂事胆小的,断不会深夜到池塘边去的。妹妹可是听说莫问是有人蓄意谋害的。” 莫式将“蓄意谋害”四字说的重重的又拖着尾音,定定的看着阮氏。 阮氏神色自若,丝毫不在意莫式挑衅似的目光,又对着刘氏安慰道:“妹妹,你要不要太担心了,莫问吉人自有天相,又有郎中在,自然会转危为安的。” 刘氏也只斜躺着卧在床上,默默垂泪,也不答话。 叶绾看着脸色微变的阮氏回道:“大娘,您别介意。四娘也是伤心太过,这才......” 阮氏摇了摇手,示意并不在意。转身问着叶逢春,“老爷,夜也深了。您还是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盯着即可。” 叶逢春定定的看着阮氏,似是不认识这个与他同床共枕几十载的妻子。但是仔细一看,出了眼角眉梢多了些皱纹,其他并无改变。 容颜依旧,只是心却不似从前般单纯了吧!叶逢春忽的想起多年前大婚之日,阮氏一袭红色嫁衣,甚是美艳,娇羞的低着头喊他相公。 再看看眼前的这张满是算计的脸,叶逢春深深的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莫式正想跟着伺候,叶逢春头也不回的说道:“都不必跟着了。我去书房。” 前脚叶逢春才走,莫式就揉着眼角,“哎呀,这一夜闹腾的,人家的眼角的鱼尾纹都出来了。”说着就扭着柔弱无骨的腰肢回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叶绾陪着刘氏坐在床边,低声的安慰着。阮氏想着上前安慰几句,便回去就寝了,这大半夜的折腾谁能受得了。 刚走到近前,只见刘氏像是疯魔了般,狠狠的将阮氏退了一把,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从齿缝中冒出,“若是问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就算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会与害死问儿的人同归于尽。” 阮氏没有防备,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在绿珠眼明手快将她扶住,看着刘氏眼里满满的抱着同归于尽的戾气,阮氏心里有过一丝慌乱划过。 但是面上又不能露出怯意,强装着镇定的模样,说道:“念在你伤心过度的份上,这次就不计较了。你好自为之。”说完就转身携着绿珠缓步离开。 叶绾将几乎半边身子挂在床沿外的刘氏拉回床上躺着,又仔细的将被角掖好,“四娘,你这又是何必呢?” 刘氏恨恨的说道:“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这些年在叶府她受了阮氏多少细碎的折磨,恐怕也只有自己知晓。 叶绾安慰道:“四娘,此事得从长计议。这点你该比绾儿清楚。” 刘氏平躺着睁着双眼,眼神涣散的虚虚看着帷帐,泪水顺着眼角不停的滑落。 叶绾说道:“四娘,你好好休息。”说完放下帷帐,熄了灯。 这样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夜,刘氏睁着眼睛想了许多。想着从前未出阁时的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心态。盼着一场得一有心人,白头不相离的情爱。 那时的她在烟雨江南的水乡里活得自由自在,家里做着小生意,虽不富裕,倒也衣食无忧。 后来有一年的庙会,她带着丫鬟偷偷的溜出去看庙会,偶遇了叶逢春。叶逢春打眼一瞧就喜欢上了柔婉的刘氏。但是那时的她心里面装的满满都是饱读诗书的表哥。 叶逢春几番求亲不成后,于是凭借叶府庞大的财力,将刘府的生意给逼入绝境,几乎快经营不下去了。叶逢春含笑带了丰厚的彩礼上门。于是她的父亲含泪给她跪下,求她救救刘府的一大家子。 刘氏看着满屋子的一家老小,含着泪点头答应。就这样从此她就成了叶府的四姨娘。 才入府那会,叶逢春自是疼爱有加,日日歇在望月阁。只是渐渐的叶逢春便不再来了。即使偶尔来也是平平淡淡的。 好在上天垂帘,她怀孕了。那时候她也不是刚入府的新人了,自然知道要将孩子生下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于是她偷偷的找了叶逢春,让叶逢春安排其到京郊的别庄待产生子。对外称是四姨娘为求叶府平安自请到城外的水月庵里带发修行一年。 刘氏清楚的记得生产那日,那撕心裂肺得疼痛,以及虚弱到无法动弹时,听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的满足感。 看着怀里皱皱巴巴的叶莫问,刘氏的心从来没有过的整颗心被塞得满满的。 只是如今,问儿生死未卜。在叶府这些年里,无论是叶逢春的宠爱还是金银财物,她从来都不争不夺,只偏安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刘氏开始恨自己的懦弱,恨上天的不公。自己要的那么少,为何上天还要狠心夺走呢? 刘氏放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都没有察觉。心里想着:问儿若是没事就好。有事的话,替问儿报完仇后就去陪他。 叶绾轻轻的推开偏殿的门,有热气扑面而来,看着床上睡着却依然眉头紧锁的福安,叶绾伸出纤细的手指将福安细长的眉毛慢慢抚平。 叶绾低声喃喃着:福安,我叶绾欠你一条命。 人与人的差距还真是大。世上有的是背信弃义的人,有的是面上笑的灿烂,背后给你一刀的人,有的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 只是她何德何能呢?自母亲走后,遇到了师傅,遇到了福安。有个词叫做“物极必反”,叶绾如今是相信了。 第六十八章、怒火 清晨的日光,洒在满地狼藉的花园里,有鸟声啾啾的叫着,追逐着上下翻飞,让原本寂静的叶府多了一丝热闹。 叶绾扶着刘氏在门外焦急的候着,刘氏略微肿胀发红的眼睛,以及眼下的乌青,昨晚肯定是个不眠夜。 “四娘,郎中可是退下的御医,医术在京城也是首屈一指的。莫问交给他您就放心吧,必会还你个蹦蹦跳跳的儿子的。”叶绾调笑着,想安慰焦躁不安的刘氏。 刘氏对着叶绾苦笑了下,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又拍了拍叶绾的手,最后转头定定的看着屋子的门。 晌午的时刻,太阳的光线稍微有了些温度,也更加刺眼了些。“吱呀”一声,木门应声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郎中,许是年纪较大,又如此熬夜费心神,更是疲态尽显。 刘氏连忙迎了上去,像是溺水时抓住的救命稻草般,细长的手指紧紧的抓住的老者的手臂,带着期许的目光问道:“我儿子怎么样了?” 老者似是被刘氏抓的有些痛,有些不悦的皱眉说道:“老夫已经行了针灸,端看得二少爷能不能熬过今天。若是今晚可以醒,那就无大碍。要是醒不来,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救不回来的。” 刘氏定定的立在原地,这样的消息对于她来说,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无非就是无能无力的无穷无尽的等待罢了。 刘氏顿时就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了出去,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用着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喃喃着说道:“问儿,会好的。问儿,好不了了。” 叶绾吩咐小厮带着郎中先去休息用早膳,然后再带着郎中去给叶逢春回话。 叶绾转身时看到刘氏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坐在地上,嘴巴里念叨着不知是什么的话语。“四娘,我们去看看莫问。莫问醒来看到你这样会害怕,会难受的。” 刘氏在丫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屋内走去。看着床上双颊微红,呼吸均匀的叶莫问,刘氏的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 抚着叶莫问的头发,刘氏絮絮的说着话,“问儿,你怎么还不醒呢?马上要上学了。” “问儿,娘做了你最爱吃的桃花姬。” “问儿,花园里的了小天鹅长大了些,可爱极了,娘带你去看。” “问儿.......” 叶绾站在一旁听着如此普通的话语,却有满满的酸涩填入心房。曾经她的娘亲也是如此温柔的唤着绾儿长绾儿短的。只是如今是再也听不到了。不觉眼眶就有泪花浮现。 不知何时,叶逢春悄然出现在了屋内,看着形容憔悴的刘氏,又悄悄的退了出去。此时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叶莫问,更不知道如何面对泪眼婆娑的刘氏。 “黄管事,我看你的叶府总管一职是做了太久,想要退位让贤吗?”叶逢春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如今在叶府内居然出现这样的事情,关键出事的还是叶府的二少爷,这让身为叶府总管的黄管事着实难辞其咎啊。 继前段时间的叶府护院掳走叶府大小姐一事,到今天的叶家二少爷被袭一事,可见整个叶府的安全是差到了何等地步。 黄管事弓着腰,不时抹着额上的汗珠,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回老爷,二少爷落水一事,属下昨晚连夜就开始查了。现在已略有眉目。” 叶逢春斜着眼睛瞥了一眼黄管事,说道:“哦?查出来。直接带到书房。我要审一审。” 待到叶逢春走远,黄管事这才直起了腰,对着跟在身后的小厮大喝道:“还不给我去查,查不出来都给我滚出叶府。” 一众小厮被黄管事如此已和,低着头四散而开。 黄管事往地上啐了一口痰,自言自语的说着:“这帮小兔崽子,尽给老子惹麻烦。老子不好过,你们也休想好过。” 阮氏看着黄管事渐行渐远的身影,对着身侧的绿珠说道:“你去问下黄管事,我先前要的做春衣的缎子送来了没?” 绿珠应了声是,朝着黄管事消失的方向追去。 “黄管事,您走慢点。等等我。”绿珠提着裙角小跑着喊道,不想这黄管事这一双小短腿,走起路来还挺快。 黄管事转身看到跑着气喘吁吁的绿珠,此时虽然心烦气躁,但是绿珠毕竟是阮氏的心腹,于是笑着问道:“原来是绿珠姑娘,找老夫何事?” “夫人,差奴婢问问做春衣的布匹到了没?”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环顾了四周,又缓缓拉着黄管事到了假山的背后。 “到底何事?你这丫头怎么神神叨叨的。”虽说这黄管事年纪都可以当绿珠的爹了,但是还是有意无意的摸着绿珠柔弱无骨的小手调笑着。 绿珠面露不悦,取出帕子擦了擦手,说道:“夫人交代二少爷落水一事,黄管事做做样子即可,不必深究。” 黄管事颇为为难的说道:“你也知道老爷这次是动了大怒,只怕想要蒙混过关恐怕行不通吧?” 绿珠给了黄管事你个你放心的神情,“夫人,已经找好了替死鬼。你跟着做足样子即可。况且此事办好,夫人有赏。老爷你也记一大功。岂不是两全其美。” 黄管事定定的看着绿珠良久,仿佛是分辨着绿珠话里的真假,复又笑着恭维道:“夫人既然如此说了,小的照办就是。” 绿珠看着躬身说着话的黄管事,刚刚因被这老色狼占了便宜而涌起的阵阵恶心感,瞬间就好多了。摇曳着姿态转身离开了。 黄管事看着绿珠婀娜多姿的背影,狠狠的咽了下口水,整颗心里像是猫抓似的,心里猥琐的暗想着早晚要将这蹄子给弄到床上。 叶莫问落水一事,闹得整个府里气氛甚为凝重,黄管事这次是卯足了力气,要彻查此事,整个府里的小厮,护卫,丫鬟,嬷嬷无论职位高低,是否得宠,凡是昨夜在叶府值班的都一一被带去询问。 黄管事也是个聪明人,根据所有人的口供相互印证及推测,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确定了两个嫌疑人。 第六十九章、李代桃僵 傍晚时分,残阳如血,有成群的乌鸦啼叫着扑棱着翅膀盘旋在叶府的上空。 叶逢春仔细的打量着着眼前这两个年轻男子,一个生的瘦小,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穿的是府里小厮的衣服。另一个稍微壮实些,生的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穿的是府里护卫的衣服。 二人倒也不求饶,只跪在原地。身上和脸上都布满了伤痕。显然在带来之前都受过严刑拷打。衣服像是破布一样挂身上,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染成了一条条的红。 叶逢春对着躬身守在一旁的黄管事问道:“老黄,你跟我多久了?” 黄管事被叶逢春突如其来的一问,顿时僵在了原地,回道:“小的跟在老爷身边已有二十余年,老爷还未继承叶府时,小的就伺候在老爷身边了。” 叶逢春目光看向远处,神色有些怅然,“既然都知道!那么谁给你的胆子,敢拂了我的意思。” 黄管事被叶逢春的厉喝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磕着头辩解道:“老爷,奴才不敢啊,就算借给奴才千百个胆子,奴才也不能做出逆了您吩咐的事啊。”这黄管事说的声情并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着忠心。 “我之前明明交代,若是查出什么头绪,直接带来见我。谁给你的胆子私自上刑的?”叶逢春怒目圆睁,像是个暴走的兽一样来回的走动着。 “老爷,您不知道,这些个刁徒,嘴巴可紧的很,若不用些刑,只怕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奴才也只是想着替老爷您分忧,一时也没顾上老爷您的吩咐。望老爷看在奴才这些年尽心伺候的份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吧。”黄管事磕着头,言辞恳切的哭诉着。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份供词,递给了叶逢春。 叶逢春一把拿过供词,走到窗前仔细的看了起来。少倾,才皱着眉头抬起头来。这供词详细的写出了叶莫问遇害的起因,以及暴徒行凶的过程。 瘦小的男子叫程勇,壮实点的男子叫余拙。二人是远房的亲戚。因着兄弟二人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前些日子欠了赌坊不少的银两,这利滚利的越欠越多。赌坊是什么样的地方。叶逢春比谁都清楚。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去处。 走投无路的兄弟二人就动起了歪心思。一日偶遇二少爷跟府里的小丫鬟们玩闹。露出挂在脖子上的如意长命锁。 二人倒也聪明,知道不能急于一时,于是连着踩点、计划。因着赌坊那边扬言要剁了二人。兄弟二人这才匆忙决定于昨晚下手。 不想二人盗窃时,被二少爷发现了。二人惊慌失措间,竟然失手将二少爷打晕了。于是二人一番合计,横竖都是死,打算趁着夜色将二少爷抛入水中。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不想叶莫问命大,被叶绾给遇上并救了下来。 叶逢春扬了扬手中的纸张,狐疑的问道:“事情就是这样简单?” “这供词千真万确,审问时还有许多人在跟前的,奴才做不得假。”黄管事解释道。 叶逢春陷入了沉思。这份供词太过完美,况且绾儿曾说过行凶的二人有言语间透露出是受人指使。 只是如今事情已然明了。想要在深究只怕…… 黄管事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叶逢春,忽然惊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双手呈上,“差点忘了,在二人的住处找到了二少爷随身之物。” 叶逢春定睛一看,没错这块正是叶莫问周岁时自己送的那块如意长命锁。于是淡淡的说着:“好了,你起来吧。跪来跪去的也不嫌累的慌。” 黄管事听到这话,悬着的心这才放回了胸腔,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缓缓的起身,站在一旁。 叶逢春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程勇二人,从来被抓的嫌犯,不管做没做过恶事,总是叫几句冤的,这二人却像是哑巴似的低着头。难道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叶逢春摇了摇头,自然是不信。 “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二人直接杖毙。”叶逢春将手中的一摞纸张扔在地上,冷着脸说道。 “这件事,你亲自盯着。”叶逢春看着黄管事吩咐道。 黄管事躬身应是,又唤了守在门外的护院,将程勇二人拖死尸般的拖了出去。 黄管事出了书房,反手关上书房门后,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夫人这银子也不是好拿的。老爷生性多疑,这回要不是大夫人有先见之明。 偷偷的让绿珠将二手爷的随身之物交给了自己,只怕自己叶府总管这个位子是要保不住了。 想着一会盯着处决完这两个替罪羔羊,就可以去怡红院好好的爽上一把。于是双手附在身后,大步的往远方走去。 “什么?”刘氏惊的坐直了身体,双手死死的攥着蚕丝背面,几乎要将这背面给撕裂。 “四娘,你可不要动气。早知道就该瞒着你了。”叶绾看着面色狰狞的刘氏说道。 “居然让那个贱人给躲过去了?老天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呢。”刘氏恨恨的说着。 叶绾连忙用手捂着刘氏的嘴巴,“四娘,这话可说不得。被大娘听去,又少不得用细碎的功夫来折磨你。” “我还怕她作甚?若是问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刘氏的眼泪就夺眶而出。 “四娘,如今虽动不得她,未必今后都没有机会。四娘还得珍重身体,莫问的前程还得靠您去挣呢。”叶绾将刘氏揽在怀里安慰道。 刘氏似是想通了般,止住了泪水,低声说道:“谢谢你,绾儿。” 叶绾又吩咐丫鬟端来小米熬成的粥,“四娘,先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了。” 刘氏只像个木偶般,张嘴,下咽。味同嚼蜡的吃完了一小碗粥。 刘氏这一刻才明白,天下间能靠的就只有自己。叶绾说得对莫问的前程还是得自己去挣。既然叶逢春给不了公道。那么今后这公道便由自己去争。 黑暗的夜里,刘氏的眸子似是散发出惊人的光彩,直直的射入虚空。 第七十章、各有心思 叶逢春看着黄管事离开的方向,对着虚空里说道:“去查一查刚才二人的情况。我要知道这二人的所有信息。” 却不见有人应答,只有开着的窗户有着细小的晃动。几乎微不可见。 对于黄管事的说辞,叶逢春也非全然相信。他自二十岁接管叶府,将叶府的生意扩张到如此地步。靠的就是他凡事都得疑上三分的性子。 夜幕缓缓降临,城郊的树林密簇簇的隐在暗夜里。不时有野鸟惊飞而起,发出瘆人的聒噪声。 黄管事双手环胸,站在一处高高凸起的土丘上,看着灯火通明,似是星子般密布在远处。想着完事后就可以去见见老相好,好好的爽上一把,不觉就咧开了嘴。 “还不赶快动手,是要等关了城门吗?”黄管事对着身后的两个壮实男子吩咐道。 身后两个穿着的衣服被虬结的肌肉鼓鼓的撑了起来,微微凸起的太阳穴,一看就是外练的好手,二人狞笑着像是看死尸般的看着地上五花大绑的程勇与余拙。 程勇剧烈的挣扎着,挪着身子往后退着,眼睛里都是对死亡的恐惧。张开的嘴巴发出像是被人扼住脖子的声音,“嗯嗯啊啊”就是说不出来话语。 一旁的余拙倒是老实,满眼里布满了死灰色,大概只是难逃此劫,索性也就不做挣扎。虚虚的看向远方。 黄管事听到后面传来呜咽之声,举了举手,示意带来的护院稍微停下。蹲下身子看着程勇,几乎将都快贴近程勇的鼻尖,说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兄弟二人既然收了大夫人的好处。自然就该替大夫人担了这罪责。” 程勇绝望的张大嘴巴,发出夜枭般的声响。呜呜咽咽的传在这寂静的树林里,和着阵阵的松涛声。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将来可不要找错人了。”黄管事看着程勇那双怨毒的眼睛,拍了拍他的嘴巴。起身往远处走去。 路过护院的身边,交代道:“手脚麻利点。完事后,一会儿带你们去爽一爽。” 二人嘿嘿的笑了起来,点头应了是。 黄管事只听到身后传来两声闷哼,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挖土的声音。这个大夫人行事真是利落与狠绝。想着自己也算是与虎谋皮,只讪讪的摇了摇头。 归根到底,也都是利益纠缠的结果。 护院二人三两下就挖了个浅浅的坑,将已然死绝的程勇二人,给踢到坑里。又用脚将泥土踢向坑里。做完这一切就往黄管事的方向走去。 程勇二人的尸体就直直的放在浅坑里,手脚都伸在外面,只有腹部处有些许潮湿的泥土。 黄管事走后不久,不远处便有猩红色的暗光急速向这边奔跑而来。那是野狼闻着血腥气而来。 明日一早,这里就什么都会没有了。除了浸了血色的土与累累的白骨。 来仪阁内,阮氏有些焦虑的在屋内踱着步子,这次能不能把事情办的漂亮,还得靠着黄管事配合。 夜色渐浓,绿珠疾步走进屋内,行礼后又附在阮氏的耳边低语道:“夫人可安心了。” 阮氏长长的舒了口气,这件事终于是暂时落下帷幕了。也好在是自己得到消息后筹谋在先。否则只怕这后果不堪设想。 再得知叶莫问落水后,阮氏心里有过一丝丝的窃喜。恶毒的想着叶莫问这庶子怎么就不当场淹死了呢? 后来又得知叶逢春怀疑到自己这边,于是又偷偷的将叶莫问随身的长命锁给偷了出来,又吩咐绿珠找了两个替死鬼。 这两个替死鬼,一个是欠了赌债无力偿还,一个是家里的老婆生病无钱医治。这真是应了那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阮氏又怕这二人临时变卦,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给银两的时候,又将二人给毒哑了。另外又以二人的家人性命为要挟,这才放心的由黄管事带着人到叶逢春跟前回话。 阮氏心里自然清楚叶逢春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只是如今死无对证,且已然是盖棺定论了。想来也是无事了。 “寻儿,都叫你不要插手此事了。你怎么就不听娘的话呢?这回要不是娘机警,只怕此事也不好善了。”阮氏对着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的叶莫寻说道。 “娘,你不也说没事了嘛。再者说了,您是叶府的大夫人,我是叶府的嫡长子,怕那些个人做啥。”叶莫寻拿着瓜子往嘴巴里扔,不屑的说道。 阮氏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想着叮嘱两句要叶莫寻接下来要消停些。叶莫寻却起身往外走去,只留下个背影,“娘,无事。我回去休息了。” 阮氏看着儿子玩世不恭的态度,心里确是想着既然寻儿如此的不着调,那就让自己这个做娘的多费些心思吧。 转身又对着绿珠吩咐道:“四姨娘那边你也多注意点。留意叶莫问那小子的情况。” 绿珠应了是,“夫人,刘氏那边有桑儿在,应该不用担心。只是三姨娘和四小姐那边……” “叶绾那边还没安插人进去吗?”阮氏不悦的说道。 绿珠惶恐的连忙跪下,求饶道:“夫人恕罪。四小姐那边先前我们的人都已经被其找了理由尽数除去了。奴婢也几次想安排新人进去,只是四小姐……” 阮氏自然明白,现如今的叶绾自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也不再责怪绿珠,“好了,只要她在叶府一日,还是得归我这个母亲管,谅她也翻不来大浪。你起来吧。” 绿珠眼珠子一转,说道:“等四小姐及笄了,随便指了个人家,以后就烦不着夫人了。” 阮氏很是受用的听着绿珠的话。叶绾今年已经十三,左不过这一年半载就可以嫁人了。到时候自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况且女儿家的婚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自然有她叶绾来求自己的时候。 绿珠看着阮氏心情不错,又说道:“三姨娘那边,夫人打算怎么办?” 阮氏低眉品着茶,头也不抬的说道:“还按以前的办。吩咐那边的人,都给我仔细着点,务必不能让她怀孕。” “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断。”女人堪比花朵,花开时分,自然得人怜爱。只是岁月无情,这莫式只怕也有自己这人老色衰这一日。而叶府也将会有新的花朵代替其承受雨露。 阮氏嘴角轻轻扬起。恩宠算什么?自己要的是握在手里权利。恩宠只是一时,握在自己手里的那才让人安心。 第七十一章、疯了 不知不觉间,正月就结束了。叶莫问一直也没有醒来。刘氏像是接受命运的安排般,不再每天的哭哭啼啼。而是每天带着浅笑,坐在床前跟叶莫问说话,或是在天气晴好的时候,推着叶逢春从异域带回来的轮椅,带着叶莫问去花园里吹吹风,晒晒日光。 这一日,刘氏正仔细替叶莫问擦着脸,看着床上似是睡着的叶莫问,许是长久不晒太阳,皮肤比之前更显白皙,脸也比先前圆了一圈,刘氏摸着叶莫问的脸颊,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刘氏总觉着就这样说着说着,总有一日床上的人儿会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软糯着回应喊自己娘。 正晃神间,耳边突然传来似有似无的幽幽的声音。“水……”“水……” 反应过来的刘氏惊的掩着面低低的哽咽起来,“问儿,乖。娘这就去给你倒水。” 刘氏小心的将叶莫问扶起,靠在自己的怀里,又小口小口的喂着叶莫问喝水。看着仍然迷糊的叶莫问在喝了几口水后,又沉沉的睡去。 刘氏小心的将叶莫问放平在床上,又仔细的掖紧了被角。想着先前郎中的交代,若是叶莫问有苏醒的迹象,那么离痊愈就不远了。 经过先前的教训,刘氏这次是万万不能让叶莫问再次深陷险境。只是若是问儿醒了,该怎么躲掉这暗箭难防的算计呢? 刚刚还喜极而泣的刘氏,这会却愁云满布,紧锁着眉头,手上的绢子被绞成了一团。 桑儿发现自家主子自二少爷昏迷后,这脾气就越发的古怪了,不复从前的温婉贤良。整日里只将自己关在二少爷的屋子里,也不许任何人靠近,嘴里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似是魔怔了般。 桑儿想着大夫人先前的交代,不得不硬着头皮想要靠近二少爷的居所,探听点消息。再被四姨娘一番厮打之后,就只敢远远的在二少爷的望海楼外徘徊。 昨夜被大夫人身边的绿珠好一通训斥后,桑儿一大早就煎好了药,又准备了刘氏素来爱吃的点心,胆战心惊的送到望海楼。 如今的望海楼,所有小厮与丫鬟都被四姨娘打发走了,桑儿提着食盒,走在这似是无人居住的宅子,虽是白日,但也总觉着鬼气森森的感觉。 于是加快了脚步,到了二少爷的住处时,又在门外踟蹰良久,正打算上前敲门。只听到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呼救声。 “问儿,我是娘啊。你仔细看看。我是娘啊。”刘氏满头大汗的看着死死咬住自己胳膊的叶莫问大喊道。 叶莫问散乱着的头发,像是个疯子般。只顿了顿,就又张嘴咬了下去。 桑儿听到里面的呼喊声,在门外焦急的喊道:“四姨娘,你怎么了?要不要帮忙?”自从上次吃了亏后,桑儿这次很时谨慎的在门外问道。想着得到回应再进去也不迟。 “是桑儿吗?你赶快进来救我。”刘氏朝着门的方向大声喊道。 桑儿听到“救”这个词,顿时紧张了起来,一把推开了木门,入眼就将桑儿吓傻了。顿顿的站在原地良久。叶莫问形如路边的乞丐般,死死的咬着刘氏,双手还不停的抓向刘氏的头发。 刘氏见桑儿一副失了魂的模样,有些气急的喊道:“你个死丫头,还不来帮忙。” 桑儿连忙将食盒一扔,从背后一把抱住叶莫问的腰,想要将其往后拖着。叶莫问似是感觉到了腰间的力道,像是发现了好玩的玩具一样,松开了原本咬着刘氏的嘴巴。 双手将桑儿环在腰身的手抓住,到底是男子,一个使劲就将桑儿的手给掰开了。然后一个转身,正面对着桑儿,一个劲的傻笑。 桑儿只觉得叶莫问脸上的笑,那种笑容痴痴的,傻傻的,不似正常人的笑。不时还有口水从嘴角低落。像极了以前村子里傻子的笑。顿时心里就慌了。 又觉得自己的双手像是被把巨钳给钳住了,使了全身力气也没挣脱开。 叶莫问似是玩的起兴,于是拉着桑儿的双手,在原地转了圈圈。桑儿只觉一个踉跄后就被一把巨力给转了起来。 天旋地转间,一时也忘了呼救。只觉得胃里有东西翻滚着往上漾着。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刘氏惊呆了似的瘫坐在地上,垂着眼泪,喊道:“莫问,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快停下来啊。”只絮絮的重复着这几句话,也忘了让人来救桑儿。 桑儿只觉得像是过了许久后,叶莫问忽的松开了手,惯性使然,桑儿几乎是飞了出去,跌出去很远,像是被抽了骨头般,软软的瘫在地上。 眼冒金星双眼发黑的捂着胸口就吐了出来。 叶莫问闻到了屋子里有丝丝甜腻的食物香气。这才松开了桑儿的手,寻着气味满屋子找了起来。 不多时就在门边的角落里,找到了散落在地上的精致点心,也不嫌脏,直接从地上捡起就往嘴巴里送。 刘氏高喊了句:“问儿,不要。掉在地上的脏,不能吃了。” 叶莫问很是警惕的看着刘氏,将食盒和地上的食物拢在一起,抱在怀里,恶狠狠的看着刘氏。见刘氏没有要上前来抢的意思。 然后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大快朵颐的吃着。末了,打了个饱嗝,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的向床边走去。 不多时,就有匀称的呼吸声传来。桑儿缓过神来,缓缓的挪向刘氏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四姨娘,二少爷这是疯魔了吗?” 刘氏看着嘴角仍有一丝秽物的桑儿,厉声喝道:“我的问儿,没有疯。此事若是你宣扬出去,我就扒了你的皮。” 桑儿看着面露狞色的刘氏,连忙点头回道:“是。只是二少爷这样也不是办法。总得要请人来医治的,不然……” “对,对,对,要请大夫的。”刘氏说着就褪下腕上的镯子,然后想了想又将头上的头饰也一并拿下来,塞到桑儿的手中。 “桑儿,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人了。问儿这次就靠你了。你悄悄的请大夫来,就说我生病了。”刘氏紧张兮兮的交代着桑儿。 看着桑儿远去的背影,刘氏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转身往屋内走去。 第七十二章、幸灾乐祸 桑儿去请大夫的时候,绕了个道走了来仪阁的附近,偷偷的将消息告知了绿珠。 “夫人,大喜。”绿珠笑意盈盈的掀开帘子说道。 “何喜之有?看把你高兴的。”阮氏笑着打趣着。 “桑儿来报说叶莫问疯了。”绿珠笑的有些得意回答道。 “果真?”阮氏惊的站了起来问道。接着脸上就露出了喜色。一连说三个“好”字。 “果然天不负我啊。看来连诸天神佛都站在我身边啊。”阮氏笑着说着,又吩咐绿珠帮忙整理下妆容。这么好的场景,她自然得盛装出席,看一看那个只会一味装可怜的刘氏。如今真正的可怜起来,又是什么样的一番模样? “妹妹这怎么一个下人也没有呢?好歹也是个正经的姨娘,如此这般成何体统。传出去了还以为我们叶府连几个下人都用不起呢。”阮氏看着清净的望海楼,心里窃喜,嘴上却佯装着不喜问道。 “姐姐这是说笑了,只是问儿病了,大夫交代要静养,我就打发下人在外边伺候了。”刘氏沙哑着嗓子回道。 阮氏看着刘氏红肿的眼睛,又听到其嘶哑的嗓音。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关怀的拉着刘氏的手:“妹妹也莫要担心。自己的身子要紧。老爷这边你和三姨娘那边也要伺候好了。” 阮氏说着就要往里屋走去,刘氏连忙拉住阮氏的手说道:“姐姐留步,问儿刚刚才歇下。” 阮氏故作狐疑的问道:“才歇下?不是一直昏迷不醒的吗?” 刘氏见语露破绽,有些局促的说道:“这不是大夫不是交代要静养吗?” 阮氏怪里怪气的回道:“我就去看看孩子,不会扰了他休息的。”说完就拂开刘氏的手,自顾自的往里面走去。 刚走到屏风处,就有软枕扑面飞了过来。吓的阮氏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在绿珠伸手灵敏,挡在了阮氏身前,伸手将软枕给挡开了。 阮氏虽然早知叶莫问疯魔一事,但是如此猝不及防的一击,倒是让阮氏懵在了原地。醒过神后,站在远处,看着床上玩的正欢的叶莫问。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来了。将来这叶府必定是属于寻儿的了。 只见叶莫问在床上蹦蹦跳跳,床上的被褥被撕成了一条条,里面的棉花被扬的到处都是,像是翻飞的柳絮,又是鹅毛般的白雪。 叶莫问的眉毛上也粘了不少,像是个白眉的猴子般,上蹿下跳的蹦跶着。一副很是欢快的模样。 刘氏听到动静,红着眼睛上前,“姐姐没伤着吧。问儿自早先醒来就这样了。”说着又将袖子撸了上去。雪白的手臂上,几个猩红的牙印赫然出现在阮氏眼前。 阮氏看着刘氏手臂上几处渗着鲜血的伤口,携着绿珠就往外间走去。生怕一个闪失,被咬的就是自己了。 “妹妹你也不要太难过,好歹这不是行了嘛?再者说了,问儿昏睡了那么久,突然醒来,一时不清醒也是有的。” 刘氏垂着泪,哽咽着说道:“我知道的。这样总比睡在床上来的强些。好歹也能吃能动。” “那是自然。只是妹妹请大夫瞧过了吗?不要怕花银子,银子不够你言语一声,我去账上给你取。万不能耽搁莫问的病情啊。”阮氏很是体贴的安慰着。 刘氏感激的行礼道谢。阮氏见该看的也看到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推脱着说有事,离开了望海楼。 叶绾得到消息时,连忙携着福安往望海楼走去,只是出门没看黄历,在路上遇到了莫式母女。 叶绾行礼说道。“三娘与姐姐也是得了消息来看望弟弟的吧。” 莫式笑着点了点头,而一旁的叶紫筱翻着白眼嘟囔着:“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走哪都能遇到呢?” 叶绾也不生气,笑着回道:“三姐这是说笑了,叶府就这么大的地,三姐要想不遇到绾儿,赶忙托大娘给你说个婆家,嫁出去不就好了!” 叶紫筱到底是个姑娘,被叶绾一打趣,顿时红着脸僵着脖子,说道:“好你个叶绾,女儿家的满嘴的嫁不嫁的,你羞不羞。果然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叶绾听到叶紫筱如此说,顿时沉了脸,走上前几步,讥笑着说道:“不像有些人,有娘教跟没娘教一个样。” 又对着莫式行礼后,转身先行进了院内,又对着福安调笑着说道:“如此不知进退,将来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就是个笑话咯。”声音有些大,定能传到身后人的耳朵里。 “娘……”叶紫筱跺着脚对着莫式撒娇。莫式安抚的拍了拍女儿的手说道:“逞这口舌之快有何用?你这边有娘在。她?哼……”莫式的话语里满是不屑。 叶紫筱这才露了笑颜,挽着莫式的手说道:“嗯。这会子可得好好看戏。跟这蹄子生气无用。” 叶莫问醒来后,也不说话,只自顾自的玩耍,不让任何人靠近,但凡有人靠的近些,叶莫问就像被侵入领地的兽般,龇牙咧嘴的吼着。 刘氏原本想着让小厮们进来收拾下屋子,不想还没靠近就被叶莫问疯狂的攻击了,但凡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刘氏在一旁焦急的喊道:“不要还手,你们不要还手,仔细伤着我儿子,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打算上前钳住叶莫问的小厮面面相觑的楞在原地,远远的跟叶莫问对峙着。 叶绾跟莫式一前一后到了内屋,看着眼前翻飞的棉花,都傻了眼。床上立着的满身白毛的几乎看不出来模样的是叶莫问?从前那个憨厚可爱的叶莫问? “四娘,莫问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变这样了?”叶绾上前安慰着刘氏,开口问道。 刘氏哽咽着说道:“我也不知道,问儿突然醒来后就开始攻击人了。”说完又将伤口露了出来。 莫式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倒胃口,用手绢捂着口鼻说道:“这怕不是中邪了吧?我听人说中了邪的人才会性情大变的。从前莫问多乖巧的孩子啊。”莫式的语气分不清是惋惜还是幸灾乐祸。 刘氏像是幡然醒悟般,求救似的一把抓住莫式的手臂,“姐姐,你先前不是认识得道的高僧吗?请来给问儿驱驱邪,多少钱我都愿意的。” 莫式被刘氏这一抓,手臂都被抓的生疼,连忙抽开了去,又防备似的后退了几步,说道:“我知道了。” 莫式见着情况有些失控,想着热闹既已看了,于是逃也似退了出去。 第七十三章、吃货的本质 刘氏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远远的看着在屋子里自娱自乐的叶莫问。只觉得双腿有麻木感传来,这才转身想要离开。 转身的瞬间,才惊讶的发现叶绾还在。于是扬起一抹带着歉意的笑,“绾儿还在啊。你也别怪我怠慢了。” “四娘说的哪里话,如今莫问眼前这样的情况,最伤心的自然就是四娘你。”叶绾走上前抱住刘氏。 一直强装坚强的刘氏一时没收住,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原先想着躺着就躺着好歹还活着,如今想着痴傻就痴傻,好歹也可以蹦蹦跳跳的。人啊,真是贪得无厌。我现在就想着问儿若是能好,拿我的命换,我也愿意的。” 一向自诩口才了得的叶绾,这回真是觉着词穷。脑海里翻滚着安慰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不一会就觉得肩头有丝丝的凉湿的感觉传来。那是刘氏的眼泪。 刘氏这段时间也是心力交瘁了,渐渐的声音就微弱了下去。叶绾示意福安帮忙将刘氏扶到外间的软塌上休息,又命人拿了新的被褥,又在屋子里添置了一个暖炉。 福安看着原本就瘦弱的刘氏,现在看来两颊微微有些凹陷,眼角挂着泪痕,有些心疼的低声说道:“小姐,四夫人也真是可怜。如今二少爷这般模样,也不亚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啊。” 叶绾紧锁双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复又吩咐道:“福安,你去厨房拿些好吃的点心过来。”在福安快要走出屋子时,又加了一句:“一定要是莫问素日爱吃的。” 叶绾提着食盒往里间走时,被福安一把给拉住了。“小姐,你这样去受伤了怎么办?” “莫问打小跟我最亲近,如今虽然痴傻,想来也不会伤害我的。”叶绾伸手想拂开拉住自己的福安。 福安撅着嘴巴,不松手。嘀咕着:“四姨娘还是他娘呢。你没看见四姨娘胳膊上的伤口,那叫一个恐怖。那可是下了死力的咬的。” 叶绾见挣脱不开,于是转身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所以让你备了糕点。一个人再怎么变。口味是不会变的。我投其所好,这样他就不会伤害我了。况且我是一定要去的。” 福安点了点头,看着叶绾坚定的眼神,于是慢慢的松开了手。自家小姐想做的事,任何人都说不动的。这一点福安无比的清楚。 于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叶绾身后,想着如果有事,也好挡上一挡。叶绾在走到离叶莫问约莫五六步的距离时,叶莫问就开始警觉起来,嘴里发出低沉的吼声,似是在警告叶绾不要靠近。 叶绾就在原地坐下,慢条斯理的打开食盒,拿出一碟碟精致的点心。然后小口的吃了起来,不时发出满足的声音。 叶莫问原本警觉的姿态,在闻到点心的香味时松懈了下来,翕动着鼻尖,不时的舔着嘴唇。用一种极其渴望的眼神看着地上的点心。 叶绾也注意到叶莫问的变化,于是将碟子往叶莫问的方向推了推,又指着碟子说道:“莫问,你看这是栗子糕,这是芙蓉卷,这是蟹黄糕。这都是你爱吃的,四姐给你带来了。” 说完又带着笑朝着叶莫问招了招手,示意其过来吃东西。 叶莫问虽然痴傻,到底也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于是缓缓的挪着去拿碟子里的点心,第一回时速度极快,拿了两块栗子糕就跑回床角蹲着,三两口吃完后。又飞快的来回拿了几次。 再到后来,叶莫问似是感知到叶绾的善意,胆子就大了些坐在叶绾的对面将点心抱在怀里大口大口的吃着,不时冲着叶绾傻笑。 叶绾看着叶莫问吃的着急,于是又示意福安倒了水,叶绾将水试探着递了过去时,没想到出奇的顺利。 看着吃着满嘴都是糕点细屑的叶莫问,叶绾拿出手绢伸手想替其擦一擦,叶莫问顿了顿后,觉得叶绾没有恶意,又低头对付着怀里的美食。 趁着叶莫问如此安静的时候,叶绾又吩咐福安将梳子拿了过来,仔细的将叶莫问杂乱的头发给梳了个髻。 福安在一旁看的是胆战心惊,生怕叶莫问一个暴起伤了叶绾。只是没成想事情竟然出奇的顺利。叶莫问就如同乖巧的布娃娃般,任由着叶绾折腾。 叶绾忽然就有些晃神,仿佛此刻叶莫问还是个正常人。像以前一样喊着自己“四姐,你帮我梳头呗。” 吃饱的叶莫问打了好几个哈欠,于是就抱着蜷缩成一团,头枕着叶绾的腿,就睡下了。温顺的模样,叶绾怎么也不能与先前狂躁的叶莫问联系起来。 叶绾想着,人的本性大抵是不会跟疯不疯,傻不傻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就像莫问如今依然单纯,谁给他好吃的就对谁毫无戒心。 叶绾胡思乱想着,如果此时不是自己,换成叶紫曦或者是叶紫筱,莫问是不是还是一样的全无戒备呢? 想完又笑着摇头,整个叶府的人情冷暖到何等地步,没有人比她清楚。她们只会在一旁嘲笑,或是落井下石罢了。 福安看着熟睡的叶莫问这才放下心来,“小姐,你可真有办法。” 叶绾笑着摸了摸叶莫问的发,低声道:“一个人的情感,是有依赖性的。就算如此,莫问应该还是记得我的吧。” 福安有些崇拜的看着叶绾,莫名的就觉得这个年纪小小的女子此刻却散发着雄浑的母性光辉。 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时,叶莫问还没醒,长长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大夫仔细的诊脉后,几乎要将额下的花白胡须给秃噜没了。 叶绾有些着急的问道:“大夫,我弟弟怎么会这样呢?” 大夫满脸不得其解的样子,低声道:“没有道理啊。从脉象上来看全无任何异像。怎么会突然就痴傻了呢?” 叶绾有些落寞的说道:“连您也看不出来哪里出错了吗?” “天下之大,人体之奥妙,我未能窥其皮毛一二。惭愧惭愧。”大夫红着脸拱手道别。 复又说道:“既然令弟能醒来,将来也有痊愈的可能。我观其脉象跟常人无异。” 叶绾想着既然御医都瞧不出来,那么回头求求师傅,寻着江湖上的神医来替叶莫问瞧上一瞧。必会有办法能治好莫问的。 第七十四章、迁出叶府 人们似乎对看热闹有着超乎想象的执着,中午时分整个叶府就传遍了叶府二少爷痴傻了的消息。 “二少爷人挺好的,对咱们奴才也和气。怎么突然就遭了此劫呢?” “莫不是得罪了冤魂,被鬼上身了吗?” “二少爷小小年纪就疯了,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二少爷这样,最伤心的是四夫人。你们没看见,现在四夫人都瘦的脱了形了。” 这样的议论在府里随处都可以听到。叶逢春负手站在厅里,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个儿子算是废了,先前还想着留着作为备用。不想天不随人愿。 叶逢春摇了摇头,如今莫问这般模样,只怕是不适合再留在叶府里。堂堂叶府不能有个痴傻的公子让人徒增笑柄。 叶逢春的眯着的眼睛里有着光忽明忽暗的闪着,看不出情绪的变动。 “黄管事,若是问儿的事今天传出了叶府。你就提头来见。另外府里若是再有人议论,直接杖毙。”叶逢春言辞狠厉的说道。 黄管事看着面色阴沉的叶逢春,躬身应了是。又雷厉风行的行了雷霆手段,将叶莫问痴傻的消息给生生按了下来。 华灯初上,虽然也府里灯火通明,烛光暖黄,却依然暖不了厅内的凝重的氛围。连一贯喜爱说笑的叶紫筱也很是识趣的挨着莫式坐着,小声的跟莫式交流着。 下午时分,黄管事传来消息晚上要全家一起吃饭。所有人不得缺席。 叶莫问似是对叶绾颇为信任,于是叶绾就用了美食引着叶莫问跟在自己身后跑,将叶莫问也带了过来。 因着害怕叶莫问突然犯病搅了大家吃饭,只在大桌旁支了个小型的方桌,由叶绾陪着坐在一侧。 叶逢春咳嗽了一声,然后斜睨着看了看阮氏。下午的时候叶逢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阮氏,一来想听听阮氏的意见,二来想着此事必定会对不起刘氏,心有愧疚。这消息还是由阮氏来说更妥帖些。 阮氏在听到叶逢春的意思时,心里滑过一丝的窃喜,但是明面上又说了不疼不痒的话语。大致的意思是:叶莫问毕竟是叶府的二少爷之类的,若是送走了,只怕刘氏得寻死觅活的云云。 叶逢春听着也烦躁,不耐烦的说道:“到底是一个儿子重要?还是整个叶府重要?” 阮氏见意思已经说清,于是低声应和着:“当然是咱叶府重要。” 阮氏喝了口茶,挺直了腰背,说道:“如今莫问的情况,想必大家也清楚。晚上呢把大家都叫来也是想着集思广益,大家给出出主意,接下来该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全部看向阮氏,阮氏有些心虚的将眼神瞟向别处。 莫式最先开口,语气里带着深明大义,说道:“如今莫问这般模样,只怕是不适合待在叶府了吧。一来叶府人多口杂不利于莫问养病,二来于叶府的名声也不好听。” 叶紫筱在一旁符合着说道:“咱家在郊外不是有几处宅子吗?让莫问弟弟去那养病不更是清净嘛。想来病也会好的快些。” 一旁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的刘氏,恨恨的看向莫式母女。然后又求救似的看向叶逢春。此事只要叶逢春发话,想来这些人也翻不起来浪花。殊不知此事就是得了叶逢春的首肯才挑明了说的。 叶逢春在接触到刘氏的目光后,很是淡然的将眼神移向了手上的玉扳指,自顾自的来回转动着。对刘氏的求救不做回应。 难得的阮氏居然也符合起死对头莫式的话语,说道:“难得妹妹如此通情达理,居然与姐姐想到一处去了。” 此话一出,刘氏便反应过来了。若是自己不同意那就是自己不懂事,不通情达理,不识大体咯? 叶绾气不过,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大娘,三娘此言差矣。我叶府乃出云首富,难道容不下一个亲生骨肉?再者说了,若是将莫问迁出府,只怕在外头清誉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又对着叶逢春行礼说道:“爹,您不是教导我们做生意与做人一样要行得正坐得端,才是立足之根本。如今小弟只是病了,怎么就要迁出叶府了呢?” 原本想要哭诉一番的刘氏被叶绾抢先了。一群人被叶绾慷慨激昂的陈词给镇住了,定定的看着满脸涨得通红的叶绾。 “绾儿,你不懂。你久居深闺,自然不明白生意场上的利害。再怎么说莫问也是我的亲骨肉。但是为前程计,只得委屈问儿了。”叶逢春用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着,然后死死的看着叶绾。仿佛只要叶绾敢顶嘴,下一秒就会被赶出叶府般。 叶绾更想张嘴反驳。看到刘氏递来一个摇头的动作。想了想还是缄默了。刘氏行了大礼,噙着泪道:“既然老爷心思已定。妾身也不敢妄求。只求陪在问儿身边。望老爷恩准。”说完就磕了三个响头。 阮氏不阴不阳的说道:“妹妹莫要乱了次序,三纲五常里,咱们首要的任务可是伺候好老爷。有了老爷,才有我们的一切。” 叶逢春摆了摆手,示意阮氏不要说了,又对着刘氏说道:“念在莫问还小,你又一副慈母心思。你便跟着莫问去吧。” 刘氏道了谢。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叶逢春决定的事,是不可能改变的。与其自己在这里哭闹,惹人厌烦。倒不如平静的接受,好让其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歉疚之意。这样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另外一方面,刘氏觉着离开叶府这个魔窟,这样对自己,对叶莫问都是有利的。到了郊外,可以生活的更舒心,更自在些。 叶绾看着一旁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叶莫问,想着痴傻也有痴傻的好处,最起码只要有吃的,就可以无忧无愁。活的自在快乐。大抵是所求的越少,越简单,人自然会活的更幸福些。 复又有些担忧起来,如果刘氏母子去了郊外,那么自己想要照顾一二也是鞭长莫及啊。若是阮氏存了什么坏心思。只怕以刘氏的小聪慧怕是招架不了。 叶逢春也很是诧异的看向刘氏,先前他还以为今晚会是一场眼泪与鼻涕齐飞的一场闹剧,不想如此的平静的就给解决了。 第七十五章、后路 夜色朦胧,一弯银钩远远的挂在树梢上,二月里的夜,气温依旧寒冷入骨。 叶绾裹紧了大氅,眼神里带着落寞说道:“都说帝王家无情,我看咱这富贵人家才是无情无爱的。” 叶绾其实也明白在这样的人家求亲情,事多么可笑、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撇开自己的惨痛经历不说,就叶莫问一事,就可以看出叶逢春是个多么冷血的人。 叶绾自嘲的笑了笑,看着福安又说道:“福安,你说我问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很可笑。” 福安思索着回答道:“奴婢读书少,但奴婢知道虽然小姐现在锦衣玉食,却也不开心。奴婢虽虽出生微贱,但是奴婢父母恩爱,家庭和睦。” 叶绾总结着说道:“可见一个人开心不开心与这富贵权势全无半点关系。” 到底没有一个人的人生是完满的,有了情爱就想着要权势,有了富贵就淡薄了情爱。人之所求无非是可望而不可得的。 “小姐,怎么这会子想着去望海楼探望四姨娘?”福安不解的问道,搓着手跟在叶绾的身侧快步走着。 “我担心莫问与四娘。早前四娘在叶府,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又有莫问这么可爱的儿子。到底也不会被太过冷落。只怕迁到别院,长久下来,怕是……”叶绾对着福安说出心中的担忧。 “小姐思虑周全,天高皇帝远的,只怕四姨娘的往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福安恍然大悟的应和着。 叶绾看着一片漆黑的望海楼,只有微弱的灯光从主屋照出,静悄悄的像是在旷野里般。 福安走上前叩门,金属般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晚甚是响亮,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一道疲惫的声音响起:“谁啊?” 叶绾看着刘氏瘦削的脸颊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显得尤为恐怖,“四娘,是我。绾儿。” 听到是叶绾的声音,刘氏的情绪明显高了些,说道:“怎么大晚上跑来了?仔细受凉了。”说着就拉着叶绾往里屋走去。 叶绾有些不解的问道:“院里的下人呢?怎么您亲自来开门?” 刘氏深深叹了口气,“拜高踩低是奴才的天性。如今我与问儿都要迁出叶府了。自然不得人待见。” 跟着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样还落得个清净。” 叶绾薄唇微微抿起,反问道:“连桑儿也如此?” 刘氏有些欣慰的回答:“桑儿倒是还尽心尽力,我打发她下去休息了。” 叶绾点了点头,又意有所指的说着:“这样也好。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刘氏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叶绾。难道她也察觉出来桑儿有些异样?复又想到叶绾自回府后的种种似是换了个人般。想来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才隐晦的提醒着自己。 刘氏拍着叶绾的手,“是的。连自己的夫君都靠不住,何况只是个下人呢?” 叶绾从刘氏的言语里听出了无限的失望,安慰道:“四娘在叶府这么些年,难道还未看透吗?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清楚。” “都说出嫁从夫。我从未奢求他独宠我一人,只希望危难时刻他能救我母子一把,不想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刘氏说着就拿手绢抹着眼角。 虽说刘氏嫁入叶府虽非本意,但这些年的情爱欢好到底她还是将叶逢春放在心间的某个地方。 叶绾有些晃神,想着从前总是看着天空发呆的母亲,眼中里带着的期许与回忆,是不是母亲对叶逢春也有情意呢? “我知道爹这次是伤了您的心。只是如果您与问儿迁出叶府,您考虑过后果吗?”叶绾转开话题,脸上带着严肃的表情的问道。 刘氏微微一愣,又浅浅的叹了口气。“绾儿,你的担心也正是我担心的。只是如今骑虎难下。我也无方。” 刘氏自回来后就打发了下人出去,将自己锁在屋内,在黑暗里低低的哽咽,想着痴傻的叶莫问,想着前途可以预见的坎坷。 其实若只是自己一人,刘氏倒也不惧。索性也就是一个死字。只是如今问儿的情况,容不得自己有着丝丝的懦弱退避之意。 叶绾清了清嗓子,说道:“四娘,你若信我。此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刘氏抬眸,眼中泪水弥漫,几乎看不清叶绾的表情。颤抖着声音问道:“当真?” 刘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看着叶绾,没有考虑眼前这个小女孩是不是真的能帮上自己。只目带希冀的看着叶绾,双手死死的钳住叶绾的双臂。 叶绾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忽然大力的紧抓,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叶绾就带了早膳等在了书房的门外。木质的托盘上有几碟颜色鲜艳的可口小菜。食盒里有早上现熬的燕窝粥,与蒸得软糯的包子。 黄管事伺候叶逢春更衣时,说道:“老爷,四小姐一大早就侯在门外了。” 叶逢春自然知道叶绾与刘氏感情甚好,想来也知道叶绾一大早所求何事。于是吩咐道:“你就说我身体抱恙,不见任何人。” 黄管事出来传话时,叶绾似是知道结果般,也不恼,笑着对黄管事说道:“黄叔,麻烦您跟爹说,就说绾儿亲手煮的早餐,想与爹一同用膳。其他一概不谈。” 复又撅着嘴巴俏皮的加了一句:“若是爹还不答应,您就说我新得的棋谱就直接烧了,以后再也不跟他下棋了。” 叶逢春听到黄管事的回禀,抚掌大笑。不想自己这个女儿还有这样顽皮的一面,这是要将他一军啊。 吃饭的时候,叶绾拉家常般的试探着提起了刘氏昨晚的情状。只见原本吃的正香的叶逢春缓缓的放下了碗筷。感叹似的说了一句:“绾儿,爹这也实属无奈啊。” “女儿自然知道爹的苦衷。爹这些年苦心孤诣的支撑着叶府这么大的生意,着实辛苦。只是若是将四娘与问儿迁出叶府也太过无情了些。 且不说会让四娘寒心,传出去毕竟也不好听。”叶绾絮絮的说着,不时的看着叶逢春的表情,见其没有动怒,“女儿倒有一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说完就歪着脑袋定定的看着叶逢春笑个不停,一副机灵鬼的模样。 第七十六章、以保无虞 叶逢春心情似是不错,“不妨说来听听,若真是好法子,爹重重有赏。” “前些日子咱们去的安国寺,爹觉得怎么样?”叶绾问着叶逢春。 叶逢春有些诧异,回道:“环境清幽,佛音重重,是个静心的好去处。” “若是将莫问送到此处呢?一来安国寺是佛门清修之地,又有天威庇佑对二弟的伤势也有所助益。二来对外就称莫问良善,愿弱冠前去往安国寺清修以求佛祖庇佑我叶府。”叶绾笑的狡黠。 叶逢春略一思索,一拍大腿叫了声“好!”这样既可以对刘氏有所交代,对外面也可粉饰太平。比先前将刘氏母子赶出叶府来的要更妥帖些。 “既然爹说好,那此事爹是答应了咯。”叶绾笑的甜腻。又跟着说了句:“那爹可不能耍赖皮,记得欠了绾儿个重赏啊。” 叶逢春抚掌大笑,问道:“那咱们绾儿要什么重赏?只要爹有的,都允了。”叶逢春大手一挥说的豪迈。 叶绾眨了眨眼睛,思索了会,说道:“绾儿暂时还没想到,先记账。等回头想到了,再向爹来讨要。爹,你可不能忘了啊!” 叶逢春笑着答应了。用完膳又拉着叶绾下了一盘棋,才再黄管事的催促下离开了书房。 叶绾到望海楼时,叶莫问正在院子里的草丛里翻腾着,像是在找蛐蛐。听到叶绾的脚步声,警觉的抬头,对着叶绾傻傻的笑着,然后一蹦一跳的将手上的蛐蛐送到叶绾面前,嗯嗯啊啊加着比划良久,叶绾才明白叶莫问是想将蛐蛐送给自己。 叶绾心里滑过一丝感动,摸着叶莫问的发,这才发现原来叶莫问如今都快跟自己差不多高了。要微微抬着手臂才能摸到叶莫问的发。 叶莫问见叶绾接下了蛐蛐,又开心的跑到一旁去找另外的。叶绾吩咐福安取来玻璃的瓶子将蛐蛐装进去。 “四娘,我事先未跟你商量,就作了如此的安排你不会怪我吧。”叶绾小心翼翼的将早上与叶逢春的对话讲给刘氏听。 刘氏眼眶微红,摇着头,“怎么会呢?这样已经是最好的了。” 叶绾将刘氏揽入怀中,“这样虽然你与莫问不能经常见面,但是可以确保莫问的安全。” “真的吗?只要问儿能平平安安,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哪怕一辈子见不着我都甘愿。”刘氏流着泪说着。 叶绾安慰的抚着刘氏的背,说道:“四娘,放心。一来安国寺是皇家寺院,他们想要伸手,也得掂量掂量。二来,安国寺内有熟人,可保莫问周全。” 刘氏惊诧的问道:“熟人?” 叶绾自知口快,连忙掩饰道:“从前认识的。” 刘氏见叶绾神色有些闪躲,也很自觉的不再追问。谁还没个秘密呢?只要真能护着问儿的安全即可。 午后的日光有些晃眼,明亮亮的照在这个古朴厚重的城里,连以往腐朽与衰败的气息都被掩盖在这倾城的日光里。 已有月余未见到师傅了,叶绾掩饰不住内心的小雀跃。按照惯例走过长长的街道与巷子,貌似从前总是在夜里出行,像是隐藏在黑夜里的梦貘。 如今在这晴好的日光里,走在这青砖碧瓦里,看着擦肩而过的行人。叶绾觉着幸亏那日遇到了师傅,否则就该冻死在荒郊野外里。 那么活着的一世,留下的就是无尽的痛苦回忆罢了。哪能如现在这般体味着这人间美好。 叶绾看到淸悠时,有些诧异的发现一向云淡风轻的师傅竟然难得的面上带着憔悴之色。 叶绾试探性的关怀着问道:“师傅,是遇到了什么事吗?”又自然的走到淸悠的身后替其揉着太阳穴。 随着叶绾的靠近,淸悠的口鼻间就有淡淡的香气传来,接着就是微凉的手指按在了太阳穴处,淸悠舒服的不自觉就闷哼了一声。“没什么?就是最近总是睡不好。” 复又问道:“你昨夜飞鸽传书说有重要事情找我?到底是何事?”淸悠知道叶绾若不是遇到难事,她是不愿意麻烦任何人的。即使这个人是她的师傅。 “我的弟弟现在痴傻了,我想……我想……”叶绾有些难以开口的扭捏着说道。 淸悠直接接过话茬说道:“你想把他安排到安国寺!”叶绾惊诧淸悠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到底师傅还是了解她的。 “嗯!”叶绾点了点头。又解释道:“原本爹是打算让其迁到郊外的别庄去。只是我怕……” 淸悠摇了摇手,那是一双修长且白皙的手,“我明白。此事我会照应一二的。在师傅这你不用如此拘谨小心。” 叶绾的手被淸悠的温暖手掌轻拍着,一抹羞红悄然就爬上脸颊,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谢谢!师傅。只是往后莫问要麻烦您了。” “无妨!绾儿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照顾好他的。”淸悠承诺着。叶绾的心里流过一丝丝的暖流。热乎着整个心脏。淸悠的那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直说到叶绾的心底里去了。 “师傅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怎么会睡不好呢?”叶绾有些担忧的问道。 淸悠轻叹了口气,目光又旁若无人的射向了虚空。很久之后才惊觉将叶绾晾在了一旁,带着歉意的说道:“没事。没事。对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叶绾透过窗户看着已然夕阳西下,于是点了点头。带着满心的担忧转身离开。 “主子,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欢伯躬身在一旁提醒着依然保持着叶绾离开时的坐姿的淸悠。 淸悠的思绪忽然就快速的倒退着,接着就看到暮色已浓。点了点头,“该用膳了。” 欢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少主,是不是他们又在逼你了?” 淸悠有些落寞的垂下眼帘。“欢伯,不怪他们。从前的仇、从前的恨,终是要报的。只是我还没做好准备。” “欢伯老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少主珍重自身。”欢伯有些英雄迟暮的感叹着。 “欢伯,机会只有一次。若不能一击即中。那么大家这么多年的隐忍算是白费了。我不能冒这个险。”淸悠絮絮的说着,言语里有说不出的负累。 第七十七章、真傻还是装傻? 欢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面容,淡然里透着些憔悴。再也不复当年那个意气风发、长发飞扬的盖世模样。 “少主。多思无益。咱们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欢伯安慰着。 淸悠摩挲着虎口,淡淡的回了声“嗯”,跟着就起身往屋外走去。饭还是要吃的。自己的这具皮囊从前不属于自己,如今就更不属于自己。 欢伯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就有泪花汹涌而出,少主这些年心里的苦,自己是看在眼里的。 叶逢春办事也到不拖拉。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下来。剩下就安排了叶莫寻这个长子亲自送弟弟叶莫问去安国寺。 叶绾再得知是叶莫寻送莫问上山后,去求了叶逢春自己也要随行,想亲自送一送弟弟。叶逢春也没怀疑,就答应了。只当女儿家想出去踏个春罢了。 阮氏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但是依着阮氏小心谨慎的性子,于是临行的前一天,派人请了叶莫寻到来仪阁一叙。 “娘,你又有什么事情找我?”叶莫寻满头大汗的走近来仪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咕咚、咕咚的大口喝了几口。语气都是不耐烦。 “你喝慢点,别呛着了。【零↑九△小↓說△網】这是火急火燎的打哪来啊?”阮氏走过去轻轻替其顺着背,以防喝水太急给呛着了。 “有几个朋友说要谈些事情。对了,娘您怎么没事给我找了这个差事。随便找个人送那个傻子不就可以了。干嘛非得让我去!”叶莫寻抱怨着阮氏的多管闲事。 “你不要有事没事就跟那那些个狐朋狗友鬼混,也要试着接手叶家的生意。否则将来偌大的叶府交到你手里,那还了得?”阮氏絮絮的念叨着。 叶莫寻摇了摇手,说道:“现在不是有爹在吗?哪里轮得到我管。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况且我现在也是在拓展人际关系。你们女人家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阮氏被叶莫寻这一呛,气的浑身发抖,复又想起来找他的正事,说道:“娘觉得你弟弟的事情有些蹊跷,所以才跟你爹说让你接了这个差事。”一来对外也是好听,兄友弟恭的。二来,想叶莫寻在路上试探试探。 “娘的意思是?”叶莫寻反问道。眼睛斜斜的看向阮氏。 阮氏点头回道:“是的。娘想让你借此机会试探叶莫问到底是真傻还是装疯?” 叶莫寻笑的意味深长,伸着大拇指,“还是娘想的周到。【零↑九△小↓說△網】”又问道:“真傻又如何?装疯卖傻又如何?” 阮氏笑的胸有成竹,“此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此去安国寺虽走的都是官道,但若是抄近路就必然要走林间小路。若是一不小心遇到悍匪呢?”阮氏斜睨着眼睛。 叶莫寻猛的一拍大腿,连叫了三声好,“还是母亲想的周到,如此一来。就可永绝后患。而且深山老林的也抓不到任何把柄。” 第二日一早,叶府的门外,一排十来辆的马车。除了叶绾跟着去,叶紫曦也不知怎么的也吵闹着要出去转一转。 “四娘,你也不要担心了。安国寺那边我已安排妥当了。”叶绾站在刘氏的身侧安慰道。 泪眼婆娑的刘氏定定的看着随着丫鬟走上马车的叶莫问,“绾儿,此去我就把莫问交给你了。” 叶绾点了点头,说道:“四娘,请放心。” 叶莫问只当是出去玩耍,一脸的高兴,掀开帘子,对着叶绾嗯嗯了几声,大致的意思是催促叶绾也快上来。 刘氏红着眼圈,朝着叶莫问摆摆手,以示告别。这一别,只怕再见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刘氏虽有不舍,但是只要一想到先前叶莫问的遭遇。 再浓烈的不舍也比不上自己儿子的平安顺遂。刘氏昨夜一夜未眠,忙着替叶莫问收拾行装,冬衣、春衣、鞋子、袜子。这一收拾整整塞满了两辆马车。 下半夜就坐在床边仔细的看着熟睡的叶莫问。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又像是要将叶莫问的样貌印在脑海里。 车辙滚动时发出的吱呀声似是一曲离别的歌。刘氏呆呆的站在门前,看着马车由大变小,直至看不见也不肯离开。只觉得心里突然就空落落的缺了一块。 叶莫问如今是识不得离别的愁绪,坐在马车里兴奋的捧着装在玻璃瓶子的蛐蛐逗着乐呵。身边零散着都是平时不离手的小玩意。 “少年不识愁滋味”大抵是应了此时的景。若是能够识得这离别愁,大抵也只能叹声“天凉好个秋”。 叶绾看着玩的正欢的叶莫问,心里觉着也许这样对莫问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正常人般的生活,大抵也不会顺遂吧。 叶绾倚着铺满软垫的马车,在颠簸的车辙声里,渐渐有了睡意。 再次醒来时,是被马匹的嘶鸣声和突然停车时的惯性给摔倒在马车内所惊醒。叶莫问也受了惊讶,咧着嘴巴哇啦哇啦的大声哭着。 叶绾掀开帘子正想开口训斥马夫,却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慑住了。只见马车的四周被一群蒙面的山贼给围住了。 前面唯一的一条小径也被圆木树杈给拦了起来。叶绾心里想着这也太衰了吧。 传言悍匪山贼那都是杀人不眨眼,财色都不放过的主。如今陷入这重重包围该如何是好呢? 叶绾先闭眼深吸了几口气,待稍微平静了些,才四下打量了起来,看看有没有适合逃生的路线。只是当视线看到叶莫寻时,叶绾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讥笑。原来在这等着呢! 寻常人见了悍匪肯定是吓的屁股尿流,虽说叶莫寻是叶府长子,颇有见识,只是依他色厉内荏的性子,若是见了真的悍匪还能安然坐在马上?说出去鬼能相信。况且叶莫寻最宝贝的妹妹叶紫曦也在马车上,若是真出事,估计也早该带着她跑了吧! 那么只剩一条,叶莫寻是有恃无恐。 叶绾将头发散乱放下,又将脸上摸了把灰,缓步走到叶莫寻跟前,小声的问道:“哥哥,去安国寺不是应该走官道吗?怎么走到这地方来了?” 叶莫寻端坐在马上与悍匪对峙着,说道:“我想抄近道,早完事早点回去。谁想到……”,叶莫寻朝着不远处努了努嘴。 第七十八章、路遇悍匪 一群悍匪忽然见马车上下来一位身量纤纤的女子,只是这脸上满是灰土,头发散乱着。穿着也是素净的很,想必是叶府的随行丫鬟,于是不时说着荤话调笑着。 “小妞,不如跟我做个压寨夫人吧。” “姑娘,跟我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美人,我是外面山寨最英俊的,更我你不吃亏。” 更有几个死盯着叶绾看,口水都快滴下来的一脸猪哥像。叶绾强自按下了心头的怯懦与恶心。又向前走了两步,笑意盈盈的说道:“各位好汉,小女子这蒲柳之姿哪能入得了各位爷的眼呢。顶多也就做个洒扫的丫头罢了。” 听得女子声如珠玉般悦耳。又说的如此乖巧的话语。一群人哄哄的大笑着。 叶绾又故作神秘的稍微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若论美人,这里正好有一位。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堪称凌波仙子下凡。各位今天可是有眼福咯。” 其中一个独眼的男子,摩挲着下巴,舔了舔嘴巴,“哦?那老子可得见识见识了。” 叶莫寻恼怒着骂着叶绾,“好你个叶绾,有你这样出卖自家人的吗?吃里扒外的东西。” 叶绾转身走到叶莫寻身边,低声的说道:“哥哥,你这是再说自己吗?”说完又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叶莫寻一眼。 叶莫寻有一瞬间的失神,难道这丫头是察觉出来了么?可是这怎么肯能呢? “想必叶府大小姐的名头,各位好汉都听过吧。”叶绾大声的说着,缓缓走到叶紫曦的马车边上,说道:“大小姐,你就下来跟各位好汉打个招呼吧。兴许好汉还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咱们呢。” 叶紫曦听到外面的动静,一颗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她只想出来散散心罢了。何曾想会遇到悍匪,一个差错,自己的名声只怕是要毁了。 又听到叶绾在外面煽风点火的,引得一群悍匪狼叫着起哄。顿时只觉胸中怒火肆意,一把掀开车帘,伸着纤纤玉指指向叶绾,怒骂道:“好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说完就跳下马车,满脸通红的像叶绾小跑着过来。 叶绾也是机灵,见叶紫曦向着自己过来,于是顺着外围小跑着,“大家伙看到了吗?叶府大小姐美不美?” 悍匪齐声笑着回答:“美!” 叶绾做着鬼脸,看着跟在身后小跑着的叶紫曦,又喊道:“想不想要?” 悍匪又齐声回道:“想!” 叶紫曦到底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一会就跑不动了,叉着腰停在原地喘息着。恶狠狠的抬眸看着叶绾。 独眼的悍匪扛着大刀,缓步走到场中央,看着脸色潮红的叶紫曦,咽了口水,大笑道:“果然是个美人。” “都说大户人家的小姐贤良淑德,温婉似水。我看这叶府大小姐脾气够辣的,适合爷的口味。”独眼大汉一个伸手就将叶紫曦抗在了肩上。 叶紫曦忽然被悬空,惊呼着捶打着独眼男子,只是这样的力道落在独眼男子的身上,无异于挠个痒痒罢了。 “兄弟们,今天逮了个大鱼,咱们回山寨好好庆祝。”说完一个扬手招呼手下带着叶府一众人往深山走去。 叶紫曦被吓的不轻,哭喊着:“哥,哥,快救我啊。哥!” 叶莫寻见自家妹妹哭的伤心,挤到独眼男子身边说道:“这位好汉,放了我妹妹吧。”说完伸手递了一沓银票过去。 独眼大汉斜眼看了下叶莫寻,心想这个富家公子是脑子坏掉了吗?自己是打劫的,现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自己的。还需要你拿着我的东西再来送给我? 独眼大汉示意身边的手下将叶莫寻给押到后面去。 叶莫寻正想分辨几句,看到悍匪脸上狰狞的疤痕,又把话咽了回去。 叶绾贼兮兮的凑到叶莫寻的身边,问道:“哥,你们不去救姐姐啊。你看她哭的那叫一个惨啊。” 叶莫寻得怒火正无处发泄,于是对着叶绾吼道:“都是你这个贱人惹的祸。”说完扬起手想要打叶绾。 叶绾倒也不惧,只低声说了句:“哥,戏做的差不多就行了。只是苦了大姐了。你说如果大姐知道是你……” 叶莫寻原本要落下去的手在听到叶绾的话时,就定在了半空。疑惑着问道:“你都知道了?” 叶绾正想回话,突然听到马车上叶莫问闹开了,许是没见到叶绾,有些害怕。叶绾连忙往马车跑去。 掀开帘子时,叶莫问一下就扑到叶绾怀里,哇哇的哭着。许是哭累了,过了一会叶莫问就睡着了。 叶绾想着眼前的境遇,有些不明白就算是叶莫问事前安排要除去自己与莫问,也犯不着拿叶紫曦做幌子啊?叶绾的右眼没来由的跳了几下。 叶莫寻听着妹妹的哭喊声,一颗心像是猫挠般的难受,只恨不得那独眼男子肩上扛的是自己。又腹诽着娘不是安排好了吗?那么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小姐,怎么好端端的官道不走要抄小路?又怎么不凑巧的遇到了山贼?”福安有些不安的问着。 “原以为是叶莫寻的把戏,只是目前看来却不像?难道是我想多了?”叶绾回道。 福安嘟囔着抱怨道:“说不定是苦肉计呢?” 叶绾思索着摇了摇头。复又想到了时辰后,若是人未到,师傅定能猜到自己出了事。 目前来看,自己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只要等到师傅来就好了。 然后又将先前叶莫问带着的一盆宝贝似的已然摔破的兰花里的泥土涂在了福安的脸上,现在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因为是山路,叶紫曦又被扛在肩上,一番颠簸下来,只觉得整个胃都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原本红润的脸色也变的煞白。许是叫喊的累了,嗓子冒烟似的干涸,只默默的掉着眼泪。 才走没一会,就有人叫嚣着让所有人下马车,然后挨个给蒙上了黑色的眼罩,双手被绑在身后。 “老大,前面的路马车过不了,直接步行回山寨吧。”叶绾听到有人说。 叶绾只觉先像是在往高处走,然后又往低处走了一阵。中间似是经过一段长长的带着浓重湿气的地方。 如此兜兜转转许久,终于在叶莫问哼哼唧唧的时候停了下来。 第七十九章、悍匪老窝 眼罩被摘下时,叶绾伸手挡住了叶莫问的眼睛,自己也是闭了好一会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叶绾仔细打量了下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小型的村落。有小孩满地跑着,有妇孺笑着闲聊。好奇的打量着叶绾一行人。 叶莫问有些瑟缩的往着叶绾的怀里靠了靠,似是对眼前陌生的环境有些畏惧。 有人大喝道:“将人给压到牢房,给我看好了。财神送上门来,可不能轻易的就送走了。” 又有人吆喝着:“兄弟们,喝酒去!”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一间茅草屋子,一行二十来个人就像牲口一样被赶到昏暗带着潮湿的小屋子里。有女眷低声的啜泣着。 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叶绾环顾了下四周,这才发现叶莫寻与叶紫曦竟然不在这里。叶绾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想着叶莫寻这回是要手足相残,杀了莫问与自己吗? 难道就不会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顾念下这一丝丝的血缘亲情吗?叶绾自嘲的笑着,有些人的冷血程度远超过你的想象。 一间稍微大些的屋子,上面挂着“议事厅”的牌匾。叶莫寻站在屋子中间,神色傲然的说道:“戏做差不多了,还不将绳索给少爷我解开咯。” 独眼男子抚掌大笑:“解开?我的大少爷。放着这么大的金山银山不要,估计连老天都会看不过去的。” 满屋子的人哄堂大笑,独眼男子又摸了把叶紫曦的脸,一脸坏笑。 “你们什么意思?”叶莫寻有些慌张,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什么意思?叶府的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都在我手上。你说我什么意思?”独眼男子摸着下巴一字一句的说着。 “那人钱财与人消灾,你们这是不讲江湖道义,传出去就不怕人笑话。”叶莫寻找了个理由义愤填膺的骂道。 独眼男子瞪大剩余的一只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兄弟们!这个人跟咱们强盗说江湖道义?脑子没病吧!” 又是一顿嘲笑声,叶莫寻脸色涨红,喘着粗气,挺着胸膛说道:“你若不放了我们。回头我爹要是报了官,你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独眼男子又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笑的都直不起腰,“报官?这深山老林官府要是能找到,还能留我们到现在?况且叶府大公子要杀叶府二公子的新闻,你说要是传遍京城,会不会很热闹呢?” 叶莫寻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拿两眼死死的瞪着独眼男子。 “来人,将这二人给押下去。咱们兄弟好好喝一杯。”独眼男子大手一挥豪气的说道。 叶绾听到开锁的声音,警觉的往后挪了挪,将叶莫问抱进怀里。死死的盯着门的方向。 门打开后,只见有两道人影被踉跄着推了进来,发出了两声惊呼。叶绾借着外面的光,看见被推进来的是叶莫寻和叶紫曦。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自己错了?这不是叶莫寻布的局?还是叶莫寻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所以再来一出苦肉计? 叶紫曦双眼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恶狠狠的看向叶绾,恨不得啖其肉喝气血的声调,“都怪你。你个贱人!” 叶绾冷笑一声道:“怪我?我让你跟着来的?我不说他们就发现不了你了?那么我又要怪谁呢?”说完就定定看着跌坐在角落的叶莫寻。 叶绾见叶莫寻垂头丧气的坐在暗影里,语出讽刺道:“我的好哥哥。你就不跟你的好妹妹解释解释眼下的情况?” 叶紫曦尖叫着:“都死到临头了,还想挑拨我与哥哥的关系。你个坏心肠的贱人。”到底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骂来骂去也就只有贱人这样的词。 “是不是挑拨,你自己去问问你最亲爱的哥哥。”说完叶绾就不再言语,搂着叶莫问找了个角落坐下。 叶紫曦见叶绾说的信誓旦旦,于是艰难的挪到叶莫寻边上,试探性的问道:“哥哥。她说的是真的吗?” 叶莫寻烦躁的摸了摸头,张了张口又实在是说不下去。又低着头盯着地面。 叶紫曦突然就有些神经质的喊道:“哥哥,那么她说的是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恨死你了。”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着。 叶莫寻听到妹妹一哭,心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于是不满的说道:“都说了不让你来,你还非要过来。” 叶紫曦只觉委屈到了极致,自己已然受了这么大的羞辱,哥哥还凶自己。又有些怵叶莫寻,只低低的呜咽着。 叶莫寻见自己话说重了,又安慰道:“紫曦,你别哭了。都是哥不好。” 叶紫曦听到哥哥服软也就不再哭了,低声的问道:“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叶莫寻骂了一句,解释道:“娘想要借此机会除了叶莫问,这才安排了这些劫匪,不想这些劫匪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用咱们来换赎金。” 叶紫曦有些不解:“叶莫问不是已经疯了吗?再说又送到寺庙去了。干嘛又要多次一举?” 叶莫寻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就怪娘,要不是她整天疑神疑鬼的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叶紫曦又怯怯的问道:“哥,那现在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呢。” 叶莫寻有些烦躁,回了句:“不知道。”他现在满心的希望只放在叶逢春拿了赎金来赎人。在拿到赎金前想必那些人也是不会动自己的。 透过小小的气窗,叶绾可以看到已然到了傍晚时分,听着外面喝酒划拳的声音,想必自己现在未到寺院,师傅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只是茫茫深山,师傅该怎么找到这隐蔽的窝点呢? 议事厅里,一群光着膀子露出结实肌肉的悍匪们,一个个喝的满面潮红,大着舌头说着荤话。 “老大,今晚你可有的艳福了。”一个精瘦汉子举着海碗对着独眼男子笑着那叫一个贱。 独眼男子也嘿嘿的笑着,断断续续的说道:“你别说这大家闺秀就是有味道啊。那个腰肢啊就是软,那个皮肤啊就是滑。不像庄稼里的娘们,个个糙的跟爷们一样。” 说完一群人就哈哈的笑了起来,起着哄说要闹洞房。 好在独眼男子还算清醒,带着警告说道:“你们给我听好了。那是我们的财神,谁都不能动。谁要是……”。说完就亮了下放在身边的砍刀。 跟着又说道:“要是忍不住,咱们寨子里不有的是娘们嘛。喝完酒,兄弟们尽情的爽。”说完仰头干了一海碗酒。底下一群悍匪哄闹着说好。 第八十章、暗生情愫 淸悠从入定中睁开眼时,看着日头已经偏西了,于是对着暗影里问道:“绾儿还没到吗?” 隐修冰冷的声音响起:“没有。”回答的一如既往的简洁明了。 淸悠有些狐疑的皱着眉头,按着脚程这时候早应该到了,怎么还没到呢?于是吩咐道:“沿途的暗哨有看到叶府的马车吗?” 隐修一个闪身消失在密林里。淸悠想着难道绾儿出事了?要不怎么入定时总是心神不宁? 少倾,隐修来报,沿途没有发现叶府的马车。说是有人看到叶府的马车抄小路走了。 淸悠薄唇紧闭,暗想走小路更应该早点到了。如此看来就应该是出事了。 “除了绾儿,叶府还有谁在送行的行列?这些人里有人回叶府吗?”淸悠理了理思绪问道。 隐修自然明白自家少主的意思,也埋了暗桩在叶府以便传递消息。“叶莫寻与叶紫曦也随行。目前没人回叶府。” 淸悠点了点头,摩挲着指腹,又吩咐道:“让手下的人调查下,附近所有势力分布。无论大小都要调查详细。若是能搭上门路的,都让卖个面子给帮忙查查。” 隐修应了是,便着手去办了。淸悠手持佛珠,立在窗前,看着残阳如血。莫名的持珠的手就有颤抖,心里也有些烦躁,低声的呢喃着:“我只是担心徒弟罢了。” 身负着血海深仇,情爱一词,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只是他何曾知道,“情不知所起”不单单是戏文里的一句话。 爱与不爱,,从来不由人,也不由心! 夜色渐浓,淸悠就站在原地,似乎是在跟自己较劲,不知道饿,也不知道渴,连小沙弥送来的晚膳也没动一筷子。 叶府书房,叶逢春正捧着账本在仔细的核算着,手在算盘上上下翻飞,很是熟练的样子。 忽的一声破空声急速传来,一道箭飞速的朝着叶逢春飞射而来。叶逢春似是不知般依旧低首拨着算盘珠子,霹雳巴拉的发出声响。 在利箭即将飞到叶逢春的书桌前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急速飞驰的箭牢牢的抓在手里。然后又一个翻身朝着外面追了过去。 叶逢春眼里精光四射,看着箭头的位置上绑着白色的字条,于是取出蚕丝的手套谨慎的拿下了纸条,平摊在桌子上。 纸条上赫然写着:你儿子女儿在我们手上。我们只求财。若是你报官,就等着收尸吧。准备一百万两银票明日送到城外十里坡。见钱放人! 字体杂乱,可见水平不高。又用鲜红的血迹所写,有阵阵的腥味传出。看着白纸上的猩红字体,叶逢春薄唇紧闭。“黄管事,派人快马加鞭去安国寺看看少爷小姐是否在寺中。” 作为出云的首富,这样的暗杀与绑架每年都会来上这么几出。叶逢春倒也没那么紧张。凡是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情。 不一会儿,一道黑影闪身进了书房,拱手道:“主子,来人轻功极好。让他跑了、不过我断了其一臂。” “你带人去查一查少爷今日的行车路线。然后放出话去,白道黑道多少还是得给我叶某人些面子的。”叶逢春吩咐着。像是围捕困兽的猎人般。 待到黑影消失在夜色里,叶逢春又对着门外喊道:“黄管事,去请夫人到书房来。” 阮氏看着书桌上的醒目字条,带着哭音道:“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出意外,寻儿他们几个是被强盗给掳去做人质了。”叶逢春叹了口气说道。 阮氏听到黄管事的传话时,心里一喜,以为是事成了。估计这会子是找自己来商量叶莫问与叶绾的身后事的。 当看到血色的字条时,莫名的心里就是一惊,皱着眉头,喃喃着道:“寻儿和曦儿被绑架了?” “老爷,你可要想想办法,一定得救救孩子们。”阮氏哭着哀求道。 叶逢春的目光捕捉到阮氏面上表情的微小变化。若真是毫不知情,那么看到字条时就该哭了。怎么问了几句后才哀求着流泪。叶逢春想着,难道此事内有蹊跷? 隐修匆匆赶回来时,已是夜深时分,他诧异的发现少主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站姿,立在床边。山上的夜风有多么刺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想着若是隐逸知道了,定要埋怨自己不尽心,没有照顾好少主。于是拿了披风给淸悠披上。 淸悠似乎是走神了,直到隐修将披风给附上肩头了才反应过来。不似平时机警与灵敏。 “怎么样?查出什么了吗?”淸悠的语气带着些紧张。他是有那么一丝害怕从隐修的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 隐修走到桌边看了看没动的晚膳,倒了杯热水递到淸悠面前。丝毫不理会淸悠焦急的表情。 淸悠有些无奈。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想着到底谁是主子。他从来都是被吃的死死的那个。 “查到了。叶姑娘应该是被附近一个叫沙家寨的乌合之众给绑了去的。这帮人行事极其嚣张,**掳掠无所不干。官府几次围剿,但苦于林深难寻,一直未能剿灭。”隐修说着调查的结果。 “可以找到这帮人的老巢吗?”淸悠的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言语却极其平静。 “道上有认识的朋友,愿意帮忙。少主放心”隐修知道自己少主是动怒了连忙回答。 “你安排几个好手跟着。”淸悠吩咐着,起身往屋外走去。 “少主,明日一早再去吧。夜晚山路难行。”隐修提着意见。在看到淸悠清冷的目光后,才缩了缩脖子,闭嘴不再言语。 月光下,深山密林里,几道黑影快速在树尖上疾行。带着破风声。 叶逢春有些焦虑的在原地踱步,阮氏见叶逢春心情不好,也不敢大声的哭泣,只低低的抽噎,不时拿着手绢擦着眼角。 约莫到了子时,黄管事才匆匆的来回禀,说叶莫寻一行抄小路,遇上了山贼。稍一打听才知道是个坏事做尽的亡命之徒。这些人聚集在一个叫沙家寨的地方。 阮氏听到贼人如此穷凶极恶,一面懊恼着自己这次是瞎了眼了,与虎谋皮还害了自己的一双儿女。于是哭的更是伤心。 叶逢春皱着眉,摩挲着下巴问道:“知道这个沙家寨在什么地方吗?” 黄管事摇头:“这沙家寨行事极其隐秘,所以……” 叶逢春很是不悦,思索片刻后,又吩咐道:“明日准备好银票。跟我去趟十里坡。” 第八十一章、盖世英雄 虽说叶逢春此人心性凉薄自私,但到底几个孩子都在贼人手中,散点钱财若能消灾自然是好的。 思索再三后,又写了封密信,让手下的人递到顺天府尹赵之敬手里。想着若是有不测,也能照应一二。 拂晓刚过,天蒙蒙亮,山间的气温比山下略微低了些,起了淡淡的雾气。淸悠一行人,在这块林子已经绕了好几圈。 淸悠因着心里焦急,语气自然就重了几分,问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进山寨的路?” 被问话的是个瘦肉的像小鸡仔的男子,一双眼睛倒是乌黑明亮,摸着脑袋讪笑着回答:“贵人们,别着急。我也只来过这山寨一回,还是被蒙了眼睛的。容我再找找。” 一旁的隐修看着淸悠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冷的说了句:“天亮之前,若是找不到入口,你也就不必见今日的太阳了。” 瘦小男子被着冰冷到似是从地底发出的声音给吓着了。瑟缩着点头应是,仔细在周边的草丛处翻来翻去,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没错啊,就是这里,怎么就不见了呢?” 淸悠想着怕这男子被吓糊涂一时给忘记了。于是出言说道:“若是找到入口,自然有你的好处。” 如此又转了几圈,终于在一抹草丛的背后,发现了个一人蹲着可行走的山洞。一行人猫着腰缓缓的进了去,行了一会,里面的空间渐渐就大了起来。一行人谨慎的走着,脚步声几不可闻。 隐修走在最前面,忽然停住,扬了手示意所有人停下,暗器飞射而出,只听一声闷哼自暗影里传出。 隐约看见洞口时,隐修一个飞身先出去打探下整个山寨的人员分布与地形情况。 淸悠想着这地方果然是个藏身的好去处,易守难攻,且又不宜发现,若是将来能利用起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据点。 许是自恃此处比较隐蔽,山洞里只埋了两三个暗哨,但是碰到隐修这样的高手,也就只有自认倒霉了。 不多时,隐修便探查回来,里面住了大约三四十户人家,粗略估计下有战斗力的有约30人左右。 淸悠招手示意跟来的几人上前,“务必一击即中,不能让其有伤害人质的时间。若是完不成提头来见。” 几人低首整齐的应了是,声音虽小,但是整齐划一,颇有气势,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几人分配好任务后就各自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淸悠看了眼先前带路的男子,吩咐道:“你就在这候着。”说完也一个闪身朝着叶绾关押的地方飞奔而去。 独眼男子因昨晚醉酒,好好折腾了先前掳来的女子。此时正打着震天的呼噜,睡的正香。忽然只觉脖间有冰冷的触感传来,激灵灵的打了个颤,猛然睁开眼睛,只见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像是吐着信子的蛇。 “好汉饶命,好汉有话好好说。”独眼男子一面求着饶,一面盘算着怎么解除眼下的危机。 正准备脚蹬被子,将来人给盖住,好借机脱身,只是刚想要动,脖子间就传来刺痛,有温热的血顺着脖颈缓缓往下低落。 “再动一下试试!”隐修的语气像是数九的寒冬,兜头给独眼男子浇下了一盆凉水。心想这回算是遇到硬茬了。 隐修先将其点了穴,然后五花大绑的给绑到了议事厅。其他人也是迅速的将所有人都一一给绑到了议事厅。 二三十个睡眼惺忪的悍匪,都被扔点了穴在了大厅处。等着淸悠来处置。 因身处险境,叶绾睡的很浅,虽未听到动静,但是空气里依稀有淡淡的檀香味传来。叶绾悄然的起身,走到门口处,轻声的唤道:“师傅,是你吗?” 淸悠很是诧异,难道自己的轻功就差到如此境地了?连不会武功的叶绾都能感知到?也轻声回应道:“是我!” 一句轻描淡写的“是我”。叶绾的喉头一紧,眼眶一热,就有泪模糊了眼睛。先前遇到悍匪时为了照顾莫问虽然也害怕,但是忍住了。如今得了依靠,便再也忍不住了。 淸悠听见里头传来低低的轻啜声,温言道:“绾儿别怕。师傅替你报仇。” “我们的关系暂时先不要公开,你一会就假装不认识我即可。”淸悠叮嘱着叶绾。如今自己与叶绾的关系还不宜公开。自己在暗处多有方便,能暗地里处处留意着、保护着叶绾。 门哐当一声被踹开时,惊的小屋里的人都尖叫出了声。都以为是悍匪来抓人了。有女眷已经抱在一起痛哭出声了。 叶紫曦眯着眼睛,透着微薄的亮光,只觉门外立着个身姿挺拔的身影。在有着薄雾的清晨里站成了一幅盖世英雄的图画来。 只见那人缓步走进屋子里,双手合十道:“各位受惊了。小僧安国寺淸悠。”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干净。 叶紫曦莫名的就红了脸,好在躲在暗影里也无人看见,一颗心怦怦的跳个不停。叶紫曦拼命的张大眼睛,想看看这个叫淸悠的和尚到底生的是何等模样?想必生的定是俊俏好看。 淸悠又问了是否有人受伤,所有人是否都在屋子里。说话间又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暗的灯光在小屋里亮起,带了无限的希望。 叶紫曦清楚的瞧见了淸悠的眉眼,乌黑的眉毛,坚挺的鼻子,薄唇微红。果然很是好看呢。叶紫曦正看得走神。 一旁的叶莫寻见到有人来救,于是起身拱手道谢:“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回头让我多给贵寺捐点香油钱。聊表谢意。” “无妨。既然莫问施主已然是我安国寺出家之人。自当来营救。”淸悠淡然的看了一眼偎依在叶绾怀里的叶莫问说道。 叶莫寻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心想这出家人怎么这样不懂礼数。于是也不再自讨没趣又退回到叶紫曦身边坐下。 叶莫寻想着不让谢就不谢,还省了银子了呢?只是他哪里知道安国寺本就是国寺,会缺他那点香油钱? 又过了一会,隐修附在淸悠的耳边说所有贼匪全部伏法被拘在议事厅内。淸悠点了点头,看着众人说道:“各位可以出去了。外面自然有人接应各位出去。” 第八十二章、芳心暗许 叶莫寻在听到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后,催促着叶紫曦快点。叶紫曦扭捏着回答:“哥,你先出去,我稍微整理下再出去。” 叶莫寻很是不解的摇了摇头,大步跨了出去。心想这些女孩子就是麻烦,都是死里逃生的人了还想着要顾及容貌?果真匪夷所思。 只是他何曾识得女儿家的小心思。世人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大抵此刻叶紫曦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吧。 叶紫曦拢了拢有些乱的发,又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衫裙角。再三确认后,这才款款走出角落,朝着淸悠走去。这越是靠近就越是紧张。 “哎呀”一个踉跄,叶紫曦因为走神被脚下的一截木头给绊了一下,只得闭着眼睛等摔倒的悲惨时刻,叶紫曦想杀了自己的饿心都有了。怎么能在他的面前出丑呢? 没想到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臂弯里,叶紫曦睁开眼睛,只看淸悠清亮的眸子近在眼前,略带关怀的温言道:“姑娘,你没事吧。” 说完又双手合十念叨着“罪过”。叶紫曦一张脸只滚热的烫,鼻端充斥的都是淸悠身上那淡淡的檀香味。 叶紫曦轻声的道了声谢。然后小跑着去外面找叶莫寻。叶绾是最后走出屋子的,将一切看进眼里的叶绾,莫名就有些负气。 于是气鼓鼓的拉着叶莫问从淸悠身边走过。还嫌弃淸悠站在门前碍事,重重的推了下淸悠。 淸悠心里滑过一丝蜜意,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想着这丫头就会耍小性子。 叶紫曦一步三回头的看向身后时,正看到淸悠那不着痕迹的笑意。满满的几乎都要溢出眼睛来。 叶紫曦突然就觉着世上男儿千千万,大抵都比不过眼前这个眉眼带着笑意,温暖如冬日阳光的淸悠吧。 想着突然就有些忧伤,只是他是个和尚。大概这情花是不会开花结果的吧。复又想到和尚不是可以还俗的吗?那么…… 叶莫寻有些诧异的看着叶紫曦,自己这个妹妹是不是被吓傻了,怎么一会笑一会愁眉苦脸的。就是戏曲里的“变脸”也变的没有如此的快吧。 “妹妹,你没事吧?”叶莫寻试探性的问道。 愣了一下的叶紫曦转头看着叶莫寻,有些心虚的回答道:“我没事。”说完就拉着叶莫寻的胳膊随着众人往外面走去。 待到众人的身影消失在山洞处的拐角。淸悠对着隐修说道:“去看看这些悍匪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吩咐隐修,“你去将寨子里所有的老幼妇孺都给带到议事厅的外的小广场上。” 隐修虽有些不解淸悠的意图,但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他下意识的就领了命令然后去办事。 阳光从山间缓缓升起,带着温暖照向这个静谧的山谷。淸悠有些晃神,倘若将来事成之后,避世隐居于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叶绾在做饭,在织布,自己扛着锄头从田间归来,闻着饭菜香气的满足感。淸悠轻轻的晃晃脑袋。自嘲的想着自己这样的人怎配有这样的生活呢? 不一会儿,广场上就站满了人,彼此交头接耳的谈论着站在台阶上的淸悠。 隐修喊了声:“安静!”果然大家看着隐修一副冰山脸。也就识相的安静下来。 淸悠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朗声道:“我佛慈悲,愿化为怒目金刚,除去世间疾恶之辈。” 隐修从里面拉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大汉挣扎着,被隐修一脚踢在膝盖处,大汉一个趔趄直直的跪在众人面前。 淸悠看向众人,又指了指大汉问道:“此人可有作恶?” 底下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嗫嚅着嘴巴,没敢言语。隐修往前站了一步,说道:“你们不用怕。此乃安国寺的高僧。此次也是机缘巧合,可救你们于水火,你们但说无妨。” 听完此话,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哭着扑到淸悠脚下,咬牙切齿看着大汉,眼里冒出瘆人的光,说道:“他就是个禽兽。奴家原本山下的农家女,只因被其看中,被掳进寨子里,受尽凌,辱。” 淸悠又问众人:“她所言是否属实?” 底下之人见有人做了出头之鸟,有些就默默的点了头。 淸悠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对着大汉说道:“你可知罪!” “老子知啥罪,世道本就如此,弱肉强食。如今老子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眼睛一闭,头一抬一副慷慨就死的模样。 淸悠见此人已认罪,看了眼隐修。隐修知其意思,于是拖着大汉往屋后走去。接着便是一声惨叫传出。 接下来的审讯无比顺利,群情激昂的众人几乎争先恐后的说着悍匪的罪行,更有人跑回去拿了鸡蛋,菜叶一股脑的扔向了悍匪。 最后被带出来的是寨子的当家的,那个独眼壮汉。独眼壮汉只冷艳看着众人,也不言语。众人被其气势所压制,一时也都噤若寒蝉不再做声。 场面瞬间诡异的安静下来。淸悠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戴着黑色的眼罩,眉目间虽有戾气,但是看其挺的笔直的腰杆,想来也是个有骨气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了我兄弟们。要杀要剐冲我来。”独眼大汉哼了一声说道。语气里竟听不出半分的求饶语气。 淸悠淡淡的说了句:“好!那今日我便成全了你。” 隐修正准备将独眼汉子给拉下去,忽然一位头发苍白的老人家冲了上来,一把抱住壮汉,哭道:“我的儿啊。” 独眼汉子扑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娘,孩儿不孝,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 说完又磕着头求着淸悠,“出家人慈悲为怀,我娘一生未做过坏事。您饶了她吧。” 淸悠说了声好。然后让隐修将人带了下去。老人一时悲伤过度也晕了过去,淸悠又派人将老人给送回屋子。 这边得了自由的众人,一阵欢闹,然后各自收拾东西,在指引下离开了寨子。 淸悠看着这杂乱的场面,复又神色疑惑的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呢喃着何为恶?何为善? 第八十三章、招揽 待到整个峡谷里都安静下来,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的归于平静。淸悠吩咐着身边的人,转身走进身后的屋子里。 少倾,先前被带到屋后的三十余人,应该已经被处决的人,又活生生的在隐修的冷喝声中排着队被带到了淸悠的面前。 淸悠从左往右的看了看所有人,那双带着睿智着的眸子直看到人心底的深处。被看到的人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这些悍匪也是遇人无数,那些看起来穷凶极恶的人未必可怕,可怕的是那些心思深沉,让人生不如死的谋算者。 既然做得了悍匪,自然是不怕死的,刀口上舔血吃饭的,了不得就是头掉碗大个疤罢了。众人看着淸悠那深不见底的黑色眸子。莫名就心里生了惧意。 淸悠淡然的说道:“给我个不杀你们的理由!”如此平静的话语,与手持佛珠身穿僧袍的得到高人模样,与眼前这说话间定人生死的景象,真是冰火两重天。 众人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人颤抖着说道:“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当真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奶娃。” “佛语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小的愿意皈依佛门。” 几乎所有人都叽叽喳喳的开始陈述着各自的理由。唯有独眼大汉僵着脖子,冷眼的看着淸悠,也不出言讨饶。 似是嫌有点吵闹,淸悠扬起了手,示意众人不用再说。待到厅内再次恢复平静,淸悠漠然的声音响起,“记住,你们第二次的生命是我给的!” 听到这样的话语,有反应快的已经感激涕零的在磕头了。渐渐的屋子里就充斥着脑袋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淸悠示意隐修将人带下去,独独留下了独眼大汉。此人虽跪在地上,腰杆子却挺的笔直。从头到尾未曾磕头求饶。淸悠的心里有些高看此人。 隐修将人带到广场外,命所有人分了三排站定。又让人每人发了个龙眼大的黑色药丸。 “这是我独门秘制的毒药——半月醉。若是半个月内没有我的解药,内脏会慢慢腐烂。最后不治而死。”隐修语气清冷,说出来的话直让人浑身战栗。 底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面对着死亡与受人摆布。出于本能的抗拒,一片静默里,终是没人敢尝试。 隐修冷笑道:“看来不给点颜色,诸位是不打算吃咯?” 众人自然看得出隐修浑身散发出的戾气,那是鲜血与生命铸就而成的。果然有少数几人将药丸送入口中。 忽然一个精瘦的汉子,一个闪身像着出口跑去。只是还未跑了几步,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不识抬举的东西。谁人还想想她一样的就尽管跑。”说完就双手环胸定定的看着众人。 经过如此震慑,一众人都乖乖的将药丸吞了下去。只是面上的神色比死了爹娘老子还得的悲戚。 “你们也别如此嘴脸,咱们少主是个仁慈的。将来少不得你们的好处。”隐修的话说的毫无说服力。 底下众人暗自腹诽,强逼着吃毒药,这也叫仁慈? 隐修最是不擅长做人思想工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额角。旁边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笑着站了出来:“你们也不用讶异。只要你们把交代的事办妥了,金银财宝自然不在话下。肯定比你们做强盗来的强。另外也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但是侍奉主上,从来只有一条,那就是忠心。” 随意招揽来的人,自然是不能立即拿来用的。只得如此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男子又一脸和蔼的笑道:“少主心慈,你们跟了少主,自然少主也得照顾你们一家老小。” 底下众人听得如此说,脸色稍微好了些,有几个聪慧的脸色却不甚好看,却也不敢过多言语。 淸悠亲自将独眼大汉的绳子给解开,“你叫什么名字?” 独眼大汉哼了一声,扭头看着其他方向。打算不回答淸悠的问题。 淸悠笑了笑,眼睛略微眯起,“我看你那老母亲……” 果然独眼大汉噌的一下就转过头来,怒火中烧的吼道:“江湖道义,都是祸不及叫家人。你这个披着僧袍的恶棍。” 淸悠也不言语,只定定的看着独眼大汉。二人对峙良久,最终在独眼大汉败落告终,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独眼龙——梁虎是也!”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你愿意跟着我吗?”淸悠毫不掩饰的说出了拉拢之意。 梁虎一时摸不清淸悠的意图,狐疑的看着淸悠问道:“跟着你?” “对。跟着我!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跟着我虽有荣华富贵,但是道路极其艰难,随时有性命之忧。”淸悠观察着梁虎的表情说道。 淸悠看着梁虎面露沉吟之色,跟着说道:“先不着急,你先考虑着。” “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未用手段。比如外面的人都服下我秘制的毒药。”淸悠笑着说道,再快走出门时,又回头说了句:“你娘这会应该醒了。去看看吧。” 梁虎回到住处时,看见淸悠的人正在喂着老母亲喝药。不由心里生了些好感。 “娘,你感觉怎么样了?”喂药那人见梁虎进来,将药碗放进梁虎手上便退了出去。 “好多了,多亏刚刚那位小哥。要不娘这把老骨头就交代在这了。虎子,一会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老人似是精神不错,絮絮的说道。 再出来时,梁虎直接找到淸悠说道:“跟着你可以,只是我娘……” 淸悠淡然:“我来照顾。不只是你凡是跟着我的弟兄,他们的亲眷都由我来照顾。这点以后你会慢慢了解。” “如此便再无顾虑了。”说完就单膝跪了下去,喊了声“少主”。 淸悠将其扶起,问道:“你也不问跟着我是什么?就不怕我干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梁虎抚掌大笑,“这点眼力劲小的还是有的。”单从一行人武功高强却不滥杀无辜,且行事纪律严明,又有爱心。跟着这样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 再者说了,老母亲以后有人照顾,自己也安心些。 傍晚时分,密林深处传来一声巨响,似有山石崩塌的声音传递开来,又有一团云雾似的浓烟经久不散。 第八十四章、贼心不死 叶逢春一早就到钱庄取了厚厚一摞的银票,五千两一张,足有二百张。叶逢春心里腹诽这些个山林贼匪,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 后又行色匆匆的赶往顺天府,好在与顺天府尹赵之敬私交颇好,昨日在回信中已然答应顺天府愿意为京中平安贡献一份力量。 叶逢春到顺天府门前时,只见府衙前立着两排身穿铠甲,腰挎大刀的官兵。一片肃杀的景象。 比之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如今可算得有几分精气神了。叶逢春拱手恭维道:“赵府尹真是高义啊。叶某代京城的百姓谢过赵大人。” 赵之敬如此爽快的答应叶逢春的请求,一来是二人私交不错。二来,这城外的匪患一直未能清除,到底也是如鲠在喉。想着此事不管成与不成对自己都有利。若是落败,也落得了个名声在外,若是侥幸功成,自是大功一件,于来年的政绩考核可是说是添上隆重的一笔。 赵之敬也拱手回应,谦虚着道:“这也是我顺天府的职责所在,实在谈不上高义一词。” 二人又商量着,这贼匪着实狡猾奸诈,不得不防。只得安排赵大人带着手下潜伏在外围,叶逢春带着银票往十里坡跟贼匪交涉。 只是在十里坡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叶逢春正抱怨着只听山林深处传来一声巨响,吓的叶逢春直抱着头四下找个角落藏了起来。 许久之后见未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衫。 赵大人带着一群官差从远处赶来,看着密林的深处有浓烟似云朵般升起。 “此事必有蹊跷,赵大人要不随我去探查一番。”叶逢春试探着问道。 赵大人有些迟疑,毕竟深山老林,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事情发生。但又想到若真查出些东西,自然是好处多多。 一行人按着烟雾的方向行进,原本用来杀人的利器,如今用来开路,砍砍野草与藤蔓正是合适。 待走到近前,才看到依稀看出是个洞口的模样,如今却被散落的巨石给堵的严严实实的。 赵大人走上前去看了看,疑惑的看着叶逢春问道:“难道这就是悍匪的寨子?” 叶逢春也四下看了看,摸着下巴分析道:“极有可能,你看这乱石下的杂草。若是被这些杂草一遮挡,就算打旁边走过,也是发现不了的。” 赵大人又问:“那么是何人炸了这出口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听见此话,叶逢春一个激灵,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赵大人的意思是?寻儿与曦儿她们还在里面?” 正暗自神伤,忽然有个皮肤黝黑的衙役禀告道:“大人,小的四下搜索了下,发现草丛里脚步杂乱,看来是被很多人践踏之后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叶逢春猛然抓住衙役,只把衙役吓了一跳,问道:“此话当真?” 衙役点了点头。叶逢春这才吐了口气,喃喃的道:“果然天佑我叶府。寻儿他们想来是没事了。” 复又疑惑着,那么谁人能先于自己找到悍匪的藏身之处,寻儿他们眼下人又在何处呢?所有问题杂乱的充斥在脑海里。转念又一想,只要人是安全的。自然是可以找着的。 一行人又在四周探察了一番,发现毫无收获后,这才在夕阳映红了半边天时,离开了山林。 叶绾等人在安国寺僧人的引导下,岔了小路,终于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的时候,看到了安国寺。 所有人都像瞬间被打了鸡血,也不顾那堪比天高的石梯,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山上跑去,似是山上有金山银山一样。 叶莫问有些走不动了,哼哼唧唧的拉着叶绾的手,叶绾到底是女孩子,一路行来,半拖半拽的将叶莫问带到山脚下,实在也是无力在往山上走了。于是找了山脚的凉亭坐下休息。 想着只不过月余时间,自己居然又一次来到安国寺。先前在安国寺遇到的险境,好在自己细心,察觉了端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正暗自思索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叶莫寻一张大脸凑了过来,吓了叶绾一大跳,笑的有些谄媚的问道:“四妹,这一路行来,也是辛苦了。要不我带着莫问先上去?” 叶绾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腿,又看了看随行的一拨人,想着现在已经到了安国寺,叶莫寻就算再大胆也不敢造次,行出过分之事。 又见着叶莫寻一脸赔笑的样子,心想估计是怕回府后自己告状,如今来卖个乖巧,讨个人情。想着既然有人贱吧嗖嗖的来讨累,何不成全了呢? “如此谢谢大哥了。只是莫问怕是不会跟你走呢?”叶绾笑着回道。 “谢什么?都是自家兄弟。”然后又从衣服里掏出一块糕点,对着叶莫问摇了摇。 叶莫问这个小吃货,结果就真的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叶绾楞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的。 福安看着跟在叶莫寻身后小跑着的样子,有些担忧的问道:“小姐,就这样放着二少爷跟了去,不会出事吗?” 叶绾笑着摇了摇头,眼前这嬉闹的情景才真正的是寻常的兄弟之情吧。 福安见自家小姐一副淡然模样,也坐了下来,替叶绾揉着腿。 叶绾此时是着实走不动了,另外也存了些私心,想等着师傅,回头一起上山。 叶莫寻在石梯转弯后,终于山下的凉亭不在视力范围内后,才换了一副面孔,戏谑的看着追在身后的叶莫问。 叶莫寻先将糕饼放在泥地里沾了灰尘,又抹上了松树枝上的树油,末了又吐了口痰在糕饼上,这才立在原地一脸坏笑的看着即将跑到眼前的叶莫寻。 叶莫寻将糕饼递给叶莫问,叶莫问自是乐得高兴,喘着粗气,等气稍微匀些后,三口两口就将饼给吃到肚子里了。 叶莫寻看着吃着正香的弟弟,一个没忍住,几乎都要吐了出来。转过身的瞬间,心里自是乐开了花。 如此这般还不是疯傻了?复又想到阮氏的计谋,实在觉得是多此一举。好在这次自己福大,否则只怕是得交代在那土匪窝里了。 叶莫寻又嫌弃的看着叶莫问,动了心思想要甩开叶莫问,于是趁着叶莫问休息的时候,偷偷的往山上跑去。 叶莫问回头见到人已不见,也不哭也不闹,只安静的趴在平滑石头上,不一会就传出细微的打鼾声。竟然就幕天席地的睡着了。 第八十五章、秋波暗送 叶绾跟福安正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茬,连日的劳累使得眼皮只觉千斤重般,只恨不得用根柴火棍子给支将起来。 福安看着倚着凉亭的叶绾,头一点一点的似是小鸡啄米般。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细算起来还是酸涩更多些。 山上的天气可比不得山下,虽是日头高照,也是有着丝丝的寒意。福安正要起身将身上的夹袄脱下来给叶绾盖上。 叶紫曦皱着眉头走了过来,嘴里嘟囔着抱怨着,看见睡着的叶绾,气更不打一出来,几步走到叶绾跟前,伸手将推了叶绾一把,讥笑着道:“你倒好兴致,还有心思睡觉?” 叶绾正半睡半醒间,被叶紫曦猛的推了一把,一个激灵就醒了。世上最让人讨厌的事莫过于扰人清梦。 “昨个夜里我看大姐你不也睡的香甜?还打呼噜了呢?”叶绾笑着回答道。 叶紫曦涨红着脸狡辩着,但是实情到底是受了惊吓,又走了好些山路,可不得累坏了这千金小姐。 叶紫曦看了看叶绾说道:“你走开,这地方我要坐。” 叶绾笑而不语,起身往旁边诺了些,留了个一人的位置:“姐姐这会子不上去,过会可就要天黑了。姐姐难道不害怕吗?我可听说这里时常有野兽出没的!” 叶紫曦听着叶绾幽幽的声音,瑟缩着倚着柱子抱膝坐着,嘴上还不认输:“你都不怕,我怕啥?” “姐姐这是承认你与我是一样的人咯?”叶绾笑意盈盈的讽刺道。 叶紫曦便不再言语,想着要不是等着自己的盖世英雄凯旋归来,谁又愿意在这寒风里与自己讨厌的人共处一室呢? 想着想着就红了脸,于是把头偏向了另一边,看着远处如泼墨画似的层层林海。 叶绾听得先前叶紫曦的言语之中,似是要在此休息,只是为的是哪般呢?要是搁在从前她肯定是急匆匆的要上山洗漱一番的。 几番思忖下来,也是毫无头绪,只是先前的睡意确是全无半分。索性携着福安往林子里去转了转。 先前就一脸不快的福安,离了亭子后,就抱怨着:“奴婢就是看不惯大小姐这霸道的样子。但凡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直接取来。” 叶绾轻笑:“你既已知晓她的性子,又何必与她置气。”但是心里还是划过一丝落寞,她是叶府的嫡女,又有母亲宠爱,哥哥疼惜。到底还是有娇气的资本的。 哪像自己,除了师傅与福安外。便一无所有了吧! 福安满脸的愤愤不平,说道:“也就小姐你好性子,如今荒郊野地里怕她作甚。” “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让一让又何妨。况且她这样的性子将来有吃亏的时候。”叶绾解释道。 “小姐的意思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福安搀着叶绾在林间缓缓走着,闻着空气里的松香味,似是人也轻快了些。 叶绾笑着看着这个伶俐的丫头,点了点头。在亭子里与叶紫曦待在一块,着实是让人难受。虽说有秀色可餐一说,但是再漂亮的外貌,配上这样的性子,真让人兴趣缺缺。 暮色渐沉,天边有一簇簇火红的云朵,似是成片的木棉花。叶绾与福安寻了个高处,坐在草地上看着这夕阳美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看着成群的鸟儿飞过,连鸟儿都知道天色晚了要归巢。极目远眺,那么自己如今等的盼的人怎么还没回来呢? 叶绾忽的又想到自己的情状,跟着戏文里那些盼君归的幽怨夫人有何区别?不觉整张脸就热了起来。 回过神的瞬间,只见山下依稀有人影在错落的松树间忽隐忽现。是僧袍的灰色。叶绾站了起来,往山下迎了过去。 内心的喜悦涌上心头,虽然也知道依着师傅与隐修的的能耐,那些个悍匪就是个摆设,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着。 如今看着师傅平安归来,又怎能不高兴? 淸悠看见叶绾从山上下来时,脸上虽有疲态,但还是有着掩饰不住的高兴。叶绾也顾不得福安在旁边,直扑到也淸悠的怀里。 感受着这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叶绾此刻是无比的安宁与满足。多么庆幸上天派来师傅温暖自己如寒冬般的人生。 淸悠有些愣住了,叶绾从来都是克制的人,就算是再喜欢,也只藏在心里。不似今天这般的热情。 不觉薄唇微微的扬起了好看的弧度,只是这样的热情喜欢的很呢! 淸悠抚着叶绾的瀑布般的秀发,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担心师傅。”叶绾抽着鼻子回答道。接着又羞红着脸离开这让人眷恋的怀抱。 淸悠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原来被人惦念也是件让人如此快乐的事。 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三人也没多做停留往山上去了。 “隐修呢?怎么没跟在身边?”叶绾疑惑的问道。 “我让他先回去了。跟着我多有不便。”淸悠回答道。 叶绾张了张嘴原本想问寨子里的情况,想了想还是没问。只跟在淸悠身侧走着,抬起眸子便是师傅那恍若天人的侧脸。 经过凉亭的时候,因着天色暗了,加上叶绾的心思太重,一时也忘记叶紫曦还在亭子里。 “恩人,你可算回来了。叫人好等呢。”叶紫曦从暗影里款款走出,仪态万千。一双眸子里亮晶晶的似是一汪秋泓。真真如是下凡的仙女似的。 “恩人不敢当。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法号淸悠。”淸悠双手合十行礼回道。 “虽是如此说,但淸悠师傅救我等于危难之间,请受小女子一拜。”叶紫曦柔声说着,很是端正的行了礼。一双眸子似是长在淸悠身上。 淸悠被叶紫曦如此热切的盯着,生出了几分厌烦,面露难色,摆着手示意叶紫筱不必多礼。 复又提起天色已晚,还是抓紧赶路来的要紧。叶绾看着叶紫曦如此情景,只觉心里不快。暗自腹诽着你那所谓的矜持呢?你那所谓的高贵呢? 只见叶紫曦已然紧跟在淸悠的身后,絮絮的说着话。叶绾轻跺着脚,也跟了上去。跟在了淸悠的另一侧。 第八十六章、女人的直觉 叶紫曦斜着眼睛撇了下在另一侧的叶绾,又观察到淸悠的身子似是离着叶绾更近些,心里更是不痛快。 自小到大,但凡是自己想要的,还从来没有人敢争的呢?也不管叶绾看不看得见,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往淸悠的身边又靠了一靠。 福安跟着三人身后,发现了这奇怪的情景。原也不是很宽的石阶,三人齐齐的挤在一块,叶绾几乎都是挨着栏杆走着。 叶绾只以为叶紫曦在作弄自己,很是无奈的慢走了几步,跟淸悠拉开些距离,直往左边走去。 叶紫曦像是得胜的将军般,昂起了下巴,似是只骄傲的孔雀。淸悠的脸上有着不快。一门心思只想靠近淸悠的叶紫曦却全然没见。自顾的往着淸悠身边靠。 “女施主,贫僧这边没有路了。”淸悠开口说道。 叶紫曦看了看几乎被自己挤到石阶边上的淸悠,顿时有些尴尬的往边上挪了挪,低声的说了声抱歉。 淸悠不自觉的往叶绾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是放在一般人眼里,也只当是平常。只是若将心思放在心仪男子的女子看来,却是可以看出许多来。 叶紫曦有些不快,暗自咒骂着叶绾是个狐媚子。连着和尚都不放过。复又想到这不是也顺带骂了自己吗? 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身子就直挺挺的往后倒了去,想着身后就是长长的台阶,这要是跌了下去,只怕是活不了命了。 尖叫着闭着眼,不想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臂弯里,口鼻间传来淡淡的檀香。叶紫曦吓的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似是八爪鱼般缠在了淸悠身上。脑袋不自觉的靠近淸悠的胸膛。耳边传来胸腔里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淸悠有些尴尬的咳了两声,“女施主,已经没事了。” 叶紫曦这才张开眸子,四下看了看,羞红着脸往上面跑去了。蹬蹬的赏了几个台阶后又转身对着淸悠说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看着叶紫曦翩跹的身姿,以及刚刚眸子里满满的情意。叶绾大概有些明白这位姐姐的心思。 “师傅,你没事吧。”叶绾看着立在原地的淸悠问道。 淸悠摇了摇头,少了叶紫曦的絮叨,二人一路也少有话语。叶绾看着延伸到天际的石阶,心里想着若是这条登天梯永远没个尽头,只要有师傅在。也是好的!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天上已有星子三两颗挂在空中。入了夜山上越发的冷,叶绾瑟缩着双手环着,似是如此就能温暖些。 淸悠解下身上的外衣,套在了叶绾的身上。 “师傅,那你怎么办?”叶绾说着就要把外衣递还给淸悠。 淸悠又将外衣按在了叶绾肩上,“我没事。你身子弱!回头该着凉了。” 叶绾眼眶一热,也不再推辞,将衣服裹紧了些。闻着熟悉的味道,似是将这深山的凉气给隔绝了起来。再无半点寒冷的感觉。 又行了一段,忽然传来低低的呜咽声。随着风四散而开,也听不真切到底是哪个方向传出的。 淸悠扬起手来,示意叶绾与福安禁声停下。叶绾低声的问道:“师傅,这是什么声音啊?” 淸悠凝眉仔细的辨听了起来,少倾看着不远处的一个休息的大平台望去。叶绾也随着淸悠的目光看过去,“在那边吗?” 淸悠久居佛门,自然不怕这些妖魔鬼怪的传言。再者世上若真有鬼怪,遇着了人,只怕该害怕的应是那鬼怪吧。 淸悠正想抬步过去瞧上一瞧,到底是何人在此作祟。就被叶绾拉住了,“师傅,我跟你一起。” “我先过去看看。一会就回来。”淸悠解释道。 叶绾并不放手,喃喃道:“我一个人害怕。” 淸悠看着一副委屈模样的叶绾,点了点头答应了。越是走到近前,声音就清晰了起来。呜呜咽咽的似是人的哭声。好不委屈的哭音。 “谁在哪里?”淸悠出言向着哭声的传来的方向问了问。 哭声似是被这一问给吓着了。声音戛然而止。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再装神弄鬼,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淸悠的声音重了几分。 被淸悠一声怒喝,哭声又响了起来。不似先前的呜咽,这回是哇哇大哭。 叶绾一听这哭声很是熟悉,心里一惊,难道是莫问?可是莫问不是跟着哥哥先上山了吗?于是试探的出言问道:“莫问?我是四姐。是你吗?” 暗处的哭声越发的大了起来,如此叶绾就更加肯定是叶莫问了。于是想绕过淸悠往那边走去。 淸悠一把抓住叶绾,“小心有炸。” 叶绾焦急的拂开淸悠的手,“师傅,没事。是莫问。” 叶绾走到近前才发现叶莫问可怜兮兮的坐在地上,脸上的泪水混着泥灰,直变成了个大花猫似的。 叶绾又心疼又好笑的走到近前蹲了下来,似是看到了熟人,叶莫问一把扑到叶绾的怀里。哭的声嘶力竭的。双手死死的环着叶绾的腰,直勒得叶绾喘不过气来。 叶绾安抚的拍着叶莫问的背,软言的哄着说一会到山上有好吃的。叶莫问这才抽抽噎噎的止了哭泣,一脸委屈的抬眸看着叶绾。 叶绾掏出手绢替他擦了擦脸,“真的。四姐何曾骗过你。” 淸悠打量着窝在叶绾怀里的叶莫问。因为光线较暗,只看了个大概,是个圆脸略微有些胖胖的小子。有些怯怯的样子,模样倒是乖巧讨喜。 “二少爷怎么在这?我就知道大少爷不靠谱,早知道就让二少爷跟着咱了。也免了在这山郊野外受吓挨冻罢了。”福安看清楚地上的人是叶莫问愤愤的抱着不平。 又看着叶绾似慈母般安慰着叶莫问,其实叶绾也就比叶莫问大了三两岁。莫名心里就升起一丝丝的烦躁。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赶路吧。”淸悠看着一直窝在叶绾的怀里叶莫问催促道。 叶绾这才拉着叶莫问站了起来。看着天上的星子与山顶的灯光交相辉映,竟分不出个区别来。 叶莫问畏畏缩缩的拉着叶绾的衣袖,不时的偷偷打量着模样甚是好看的淸悠。只是当眼光接触时,就有缩到叶绾身后。 似乎痴傻了的人,只觉越发的准。叶莫问有些害怕这个看起来温柔平静的和尚。直觉告诉他淸悠时不喜欢自己的。 第八十七章、姐弟情深 如此这般倒是陷入了个死循环中,叶莫问愈发的害怕,就将叶绾的胳膊抱的更紧,只恨不得长在叶绾身上。 淸悠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心绪受到了影响,着实是不应该,也就强忍着只看着脚下的石阶。心里默念佛经。许久才恢复了平静。 思绪得以平静,观察力自然就更是敏锐。淸悠依稀在叶莫问的眸子深处看到些许细微的到几乎看不见的波动。 虽心有疑惑,但是见叶绾对其爱护有加,又生得一副良善模样。也不做他想。今后在安国寺,自有时间相处。淸悠一直相信,再聪明的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师傅,莫问的情状你也看到了。留在安国寺里,就劳烦您多费心了。”叶绾安抚着拍了拍叶莫问的手,想让其不要抓的那么紧。 “那是自然。有我在一日,必不叫任何人欺负他的。再者佛门清净之地,自然也比山下浊世来的干净。”淸悠淡淡的说着宽慰之言。 叶绾轻嗯了一声,目光里带着感激之色看向淸悠,剪水般的眸子里似是能射出灼热的光来,直让淸悠不敢与其对视片刻。 待到到了山顶寺院,已有小沙弥事先收到消息备好了热水供众人沐浴解乏,另又备了一桌素宴。 “淸悠师傅,可真真是个神仙似的人物。”福安伺候着叶绾沐浴更衣。 “不知将来何等模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说完又打了下自己的嘴巴,似是意识到淸悠是个和尚,不能婚嫁的。 叶绾被热水这一包裹,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只觉得世间再也没有比泡澡更舒服的事情了。尤其是在爬了这么些的山路后。 眯着眼睛小憩着,耳边响着福安絮絮叨叨的说话声。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淸悠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那时而发怔的身影,以及不时蹙起的眉。 叶绾总疑心师傅是有事情瞒着自己。而且那件事情一定很惨烈。 “姑娘,不好了。叶施主这会正闹开了呢。”门外响起小沙弥焦急的声音。 叶绾忽的睁开眼睛,有热气萦绕在侧。福安连忙帮叶绾更衣。连头发也来不及梳,任由其散落着披在身后。 二人一路小跑着到了叶莫问的房间外。只听里面有泼水声与吵闹声传出。 叶绾一把推开木门,气急败坏的走了进去,只看到叶莫问光着膀子站在澡桶里,对着小沙弥们泼水,乐得合不拢嘴的。不时还发出啊啊啊的叫声。 小沙弥们全身上下落了不少水滴,地上更不用说,一大片水汪汪的,竟似个鱼塘。小沙弥们未免被殃及,只得躲的远远的冲着叶莫问劝道。 叶莫问原本泼水正欢,只看到叶绾正沉着脸站在不远处,原本捧在掌心想要泼出去的水,愣是没泼出去,慢慢的从指缝中流了干净。 叶绾原还想要好好教训下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只是看到叶莫问一脸委屈的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时,心就软了下来。 叶莫问儒动着嘴巴,像是在说,你看,不是我先动手的。是洗澡水先惹的我。 叶绾先是给小沙弥们说了抱歉,然后打发其去换衣服。然后又吩咐福安去取了热水,自己亲自伺候这难缠的二少爷沐浴。看看这厮还敢造次不? 果然这叶莫问见着叶绾就像老鼠见着猫一般,老老实实的坐在浴桶里。虽是痴傻,但到底还知晓男女有别。起初还有些扭捏不适。被叶绾一通怒喝就又老实了。 叶绾一边替叶莫问擦着背,也知道叶莫问已然听不懂自己所说,但是还是忍不住絮絮的嘱咐着:“莫问,将来你就得在这生活了。可不得如此讨人生厌。要听淸悠师傅的话。” “你也不要怪四娘,她也是忍痛把你送到这里来的。实属情非得已。否则世上哪个当娘的能如此狠心肠。” “你以后在寺院里,跟着师傅们静心潜修。等哪一日大好了。再回叶府,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今咱们既然实力不如旁人,就只得韬光养晦,古语有云知耻而后勇。你定要记得,叶府里还有个记挂你的娘,和姐姐。” 满室都被热气所笼罩着,看不真切,叶莫问的眼角有晶莹的泪花浮现,顺着脸颊滑落在浴桶里,落水无声。 叶绾只觉得叶莫问出奇的安静。直以为是睡着了,又试探的喊了声:“莫问,洗好了。自己穿衣服吧。姐姐出去候着。” 见人没反应,又跟了一句:“一会我们去吃好吃的。去晚了可就没了。” 叶绾还没走出屋子,就听水声哗啦啦的,接着就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不觉就笑了。 “咱们这二少爷可真是个奇葩,凡是只要跟吃的有关,肯定是要跟着跑的。”福安促狭的打趣着。 少倾,就见叶莫问披了衣服一脸焦急的跑了出来,生怕叶绾先去了将好吃的给吃完了。出门看见叶绾还守在门外,这才摸着脑袋傻傻的笑着。 叶绾见其衣冠不整的,头发散乱着,于是又将其推回屋内,替他将头发挽个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又将衣服收拾整齐,这才去用晚膳。 推门而入时,不想除了淸悠在,一旁居然还坐着叶紫曦,一袭淡紫色绣花衣衫,眉如远黛,朱唇微启,这精致的面容,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叶紫曦正一脸含春的带着笑意跟淸悠说着话。不想被闻到香味后兴奋的嗯嗯啊啊乱叫的叶莫问给搅了,一双秀眉只恨不得拧在了一块。 “姐姐一早就上山了。怎么也没用晚膳吗?”叶绾带着叶莫问落座。 “没有。原本就一路风尘,自然要好生梳洗一番。这不就拖到了现在嘛。”叶紫曦绞着一缕鬓发,看着淸悠回道。 叶莫问是两耳不闻桌上事,自顾的往自己碗里夹菜,直到堆成了小山似的,这才眉眼带笑的大快朵颐起来。 叶绾虽心有不快,叶紫曦这样的作势,看着淸悠紧闭的薄唇,与眉间的神色。自然知晓,叶紫曦这样的人物自然是落不得淸悠的眼中的。 于是只安心的小口吃着饭,又看着叶紫曦吃瘪的模样,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第八十八章、是不是男人? 叶紫曦见桌子上就只自己一人喋喋不休的说着话,顿时觉得无趣,又见淸悠一副眼观鼻鼻观心自顾的吃着饭。 不想自己一腔热情倒是贴了冷屁股,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一时间怒火中烧。只推说吃饱了,便匆匆离了席。 “师傅,觉着我大姐怎么样?是不是貌美如花,可当得起秀色可餐二字!”叶绾瞧着淸悠打趣道。 淸悠只觉得叶紫曦甚是热情,不似闺阁女子的半分矜持。“你姐姐对任何都这样吗?” 叶绾笑意更盛:“师傅,你可是独一份呢。”叶紫曦一向来都是眼高于顶,何曾对人热络过。 “那我以后可得躲着她远点了。免得像牛皮糖似的粘上了便撕不掉了。”淸悠说的一本正经,全然不给叶紫曦半分颜面。 叶绾眨巴着眼睛,问道:“我可是要一辈子缠着师傅的。”说完又意识到一辈子这样的词多少是有些暧昧的,娇羞着红了脸,跑了出去。 淸悠夹菜的筷子就定格在了半空,然后嘴角轻扯。心里蜜簇簇的泛起一丝甜意。 然后又看着叶莫问将几样自己爱吃的菜全部倒进自己的碗里。像是个护食的小鸡仔似的。 叶紫曦心情低落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块,心里还暗骂着淸悠是个好不解风情的傻瓜。然又想到毕竟久在佛门重地,自然清心寡欲些。比不得外间的浊世公子。 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状,暗想但凡是自己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妹妹吗?”叶莫寻从暗影里窜出,想着是要吓一吓叶紫曦的,不想被叶紫曦一声惊呼,反倒自己被吓了一跳。 “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叶紫曦伸手掐了下叶莫寻的臂膀处,撒着娇的说道。 “这是谁欺负了我的好妹妹,竟让我这妹妹如此心神不焉的。”叶莫寻说话间就撸了撸袖子,想要找人算账去。 叶紫曦一时嘴快,“还不是那个淸悠。”说完又掩了口,推脱着说没事没事。 “就是那个一脸佛气的小子?”叶莫寻对着淸悠的印象是言语不多,一副悲天悯人的慈悲模样,对着谁都是一副淡然疏离的距离感。只是模样倒是生的齐整。颇有些风姿。 “妹妹这是看上那小子了?”叶莫寻调笑着说着浑话。 “哥哥这是说的什么话?只不过是感念他救了你我性命,想着去感谢一番,不想却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叶紫曦见四下无人言语上也就不再谨慎。 “凭我妹妹的花容月貌,居然还有男人能不动心?除非他就不是个男人。”叶莫寻摸着下巴想了许久才下了结论。 叶紫曦也是自负貌美,心下也是起了疑惑。莫不是当真如哥哥所说? 叶莫寻看着妹妹眉头紧锁,于是宽慰道:“妹妹其实也不用担心,只需试上一试便知晓了。” “哥哥有何良策?”叶紫曦惊喜的一把抓住叶莫寻的胳膊,眨巴着眼睛看向叶莫寻。 叶莫寻示意叶紫曦附耳过来,叶紫曦睁大了眼睛,臊红了脸,“哥哥,这样不好吧。” “就去试一试罢了,又不是要……”叶莫寻觉着接下来的荤话不好说出口,就嗯嗯呜呜的掩饰了过去。 叶紫曦倒也到了知晓人事的年纪,不觉脸上燥热,但又赖不住心里的好奇,一颗心只觉如爪子挠墙般的难受。 叶莫寻见着妹妹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将自己平日里用的些催情药物从怀里掏了出来,然后放在叶紫曦的手中。 “东西我给你了,放在水里让其饮用即可。至于试不试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又吹着口哨消失在了暗夜里。 因回来的晚,用完膳已是月上中空,折腾了一日,淸悠点上檀香后,略静了静心,便盘腿在了蒲团上开始每日的晚课。 长串的佛珠在手里匀速的翻飞着,一颗一颗这么些年摸过无数遍,一百零八颗的菩提子哪颗是什么触感都了然于心。 也亏得入了佛门,否则这胸中滔天的戾气,这血海的深仇,只怕也会折磨着淸悠变成了恶魔。 “叩,叩,叩……”有轻轻的叩门声传来。淸悠面露愠色,自己打坐时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这个规矩寺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淸悠想不作理会,那人觉着无趣自会离开。不想却如此执着,一直敲门。 “进来吧!”淸悠开口道。 叶紫曦听屋子里没动静,又见屋内亮着灯。只以为淸悠一门心思躲着她,于是更是下了死命的敲门。 叶紫曦推门进屋,见淸悠依然盘腿坐在蒲团上,没有起身迎客的意思,倒也不恼。 “淸悠师傅,这么晚还在念经呢。”叶紫曦走到淸悠的身后站定,软言问道。 淸悠有些诧异听到的竟是女子的声音。今日寺里的女客也就叶府的几位,只是女客的厢房到了夜间是要落锁的。 “叶姑娘,这会不在休息。怎么找到了贫僧这里。只是孤男寡女的,怕是徒惹了是非,损了姑娘的清誉。”淸悠依然端坐在地,连眼睛都未睁开。只是言语里也是下了逐客令的。 叶紫曦心思只在淸悠身上,只以为淸悠是在关心她,全然感受不到淸悠言语里的疏离之感,回答道:“用完膳后,略走了走。不想回去时,已经落锁了。偌大的寺院,我只认得你。所以只得向你来求助了。” 淸悠这才起身,想要唤人去开了锁,将叶紫曦给送了去。哪想叶紫曦竟自顾的走到桌子前坐了下来,“师傅,好生不谙世事,竟有这样的待客之道?只让客人自己倒茶喝吗?” 淸悠客气的说道:“只是夜已深,姑娘也不便久留。故未曾以茶相待。徒增话柄罢了。” 叶紫曦笑着回道:“我讨一杯茶喝,喝完师傅便送我回去。” 淸悠看叶紫曦说的坚决,也只得去泡了茶水,想着快些喝完也就快些走了。 淸悠倒了茶,也只远远的站着。叶紫曦又说道:“哪有客人喝茶主人却站着的道理?”说完也只一双妙目盯着淸悠看。 淸悠无奈只得在叶紫曦的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叶紫曦这才满意的举起酒杯,“我以茶代酒,谢谢淸悠师傅今日的救命之恩。”说完仰头便一口喝尽。 淸悠也举杯喝尽,只觉茶水入口稍微有些涩,只以为是自己的茶叶放多了,也未曾在意。 第八十九章、想要用强的? “茶既已喝完,小僧便送叶姑娘回客房。”淸悠起身时,只觉双眼有些迷蒙,眼前的景看不真切,另有觉着脸上连带着下腹处蹭蹭的冒着火。 淸悠向来也是谨慎小心之人,只算漏了女人心。又何曾想到叶紫曦这个黄花闺女会有闺房迷情之用的药饵。叶紫曦虽是闺阁女子,行事却是大胆无比,得不到的东西向来都是宁愿毁掉的性子。 淸悠单手支着桌边,摇了摇头。心里清楚自己是中了算计。立刻暗下运功逼毒,不想一运功,加速了气血运转,只觉浑身燥热难耐。恨不得脱了衣服才爽快。 叶紫曦看着双眼迷蒙含情的淸悠,到底是未经事的姑娘,顿时红了脸,往后退了退,又忍不住离开淸悠的双眸,斜睨间已看得淸悠的胸前的衣服已然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露出精壮的胸膛来。 淸悠强忍着想要杀了叶紫曦的心,低喝了一声:“隐修!” 叶紫曦正看得出神,只觉后颈被一个重击,双眼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淸悠更是忍的难受,双眼充满了血色,交代着:“将她送回去。”说完一个闪身就往外飞奔而去。 隐修看着状态似乎不对的淸悠,正想开口挽留,不想淸悠已然走远。看着软软躺在地上的美人叶紫曦,自问自答道:“送回去?送哪啊?” 直接一个抄手将叶紫曦抗在肩上,似是扛个货物般。若是此时叶紫曦是醒着的吧,只怕得气得破口大骂隐修这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木头人。 淸悠此刻满脑子里出现的都是女子曼妙的身姿,婀娜多情的舞着,露出平坦的小腹,当中领舞的是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飘飘似仙女般灵动。面上覆着轻纱,看不清面容,但黑白分明,双眼含情的眸子确是无比的熟悉。 淸悠踉跄着走到白衣女子身边,一把搂住女子的杨柳细腰,轻轻的将面纱给拂去,露出的一张精致绝伦的脸来,竟然是叶绾! 淸悠一面暗骂自己禽兽,一面又实在舍不得离开这温柔乡。慢慢的便沉醉在了其中。 叶绾刚谴了福安下去休息。正准备上床休息。忽然窗户被打开,一道身影飞扑了进来,接着便是熟悉的檀香味钻入了口鼻中。只是今日却多了些男人的野性气息。 叶绾原张开呼救的嘴巴就定住了。师傅一进来就抱着自己,将头埋在肩窝处不停的摩挲着。 “师傅,你被闹了。我痒……”叶绾轻声的求饶着,吴侬软语。又轻轻的推了推淸悠。 淸悠觉得被如此温言挑逗,只觉浑身燥热难耐。一个横抱就将叶绾抱在怀里,往床边走去。 美人在怀,又有阵阵幽香萦绕鼻端,淸悠闷哼了一声,压在了叶绾身上。作势就要亲下去。 叶绾这才发现师傅今晚的不同之处。双目充血,喘着粗气。跟往日里那个不起波澜的淡定模样竟是天壤之别。 “师傅,你被这样。师傅……”叶绾双手抵在淸悠的胸口,阻止着淸悠即将要伏下来的身子。只是奈何气力太小,眼看师傅那俊逸的脸庞以及粗重的呼吸即将到了自己鼻端。 叶绾的眼泪夺眶而出,顺着眼角滑落,呜咽着喊着师傅。 淸悠感觉自己的嘴角处有冰凉的触感,咸咸的,耳边传来隐忍的呜咽声,不觉回过神来。看着被压在身下的叶绾正哭的梨花带雨。 想到自己如此的禽兽行径,只拿了手狠狠的扇了自己几巴掌。沙哑着嗓音说了声抱歉。 然后略作停顿一下狠心离开身下的柔软。脚尖点地,消失在暗影里,徒留下左右摇晃的窗户。 叶绾躺在床上,眼泪断了线珍珠的往下落,师傅这是怎么了?难道从前的温文尔雅都是装的吗? 又仔细的回想起遇到淸悠后的种种,一夜竟未合眼。只觉心神涣散,提不起半分兴趣。 淸悠悲愤羞愧之余,身体的热度即使在寒冷的夜风里也无丝毫减退的迹象。不知不觉间已奔至后山的梅园处。 只见月光下,有波光粼粼的水纹反射而来,淸悠也顾不得其他,一个纵身便跳入了寒潭中。如此才觉得舒服些。 意识逐渐恢复过来后,略作思虑,对叶紫曦只恨得牙痒痒。好在没有酿成大错。否则此生只怕再也无颜面对绾儿了。 待到体温正常了,淸悠才从寒潭中走出,回到院子里时,隐修很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咦了一声,问道:“少主,怎么还有晚上洗澡的嗜好?只是洗个澡怎么连衣服也一起洗了?” 淸悠递过去一个杀人的眼神,隐修自觉说错话,便不再言语。 淸悠换好衣服出来后,隐修正讨好着端了茶来赔不是。淸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谨慎的问道:“茶哪里来的?” 隐修有些无语的指了指桌子上的茶壶。 淸悠咬着牙,回道:“这杯茶赏给你了。” 隐修有些纳闷,但是对淸悠的话还是听的。正端着杯子往嘴巴里送,被淸悠给喝止了,“还整天吹嘘自己是天下少有的高手,竟没发现这茶有异样吗?” 隐修这才皱了眉,放在鼻端闻了闻,又取出银针试了试也毫无异样。心里觉着今晚少主是不是病了。怎么行事如此诡异,又疑神疑鬼的? “男女欢好,除了动情之外。也可借用外物。”淸悠神色有些阴鸷的说道。 隐修正色,想着淸悠先前的症状,单膝跪下说道:“小人护主不力。请少主责罚。” 淸悠平静的说道:“吃一堑长一智,也算给咱们一个教训。往后更得谨慎行事。” “是那个女人做的?”隐修试探的问道。心里觉着大家小姐该不至于到如此地步吧。复又想到自家主子那貌比潘安的样貌,也未可知啊。 “我也是一时失察,才着了她的道。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淸悠负手站在灯影里,像是地狱归来的魔。 隐修私心里真是替那个叶府的大小姐捏了把汗。自己的少主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惹谁也不能惹着他啊。 别以为淸悠生的一副慈悲面孔,就是好欺负的主。那就大错特错了。依着淸悠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将来这叶紫曦是在劫难逃了。 第九十章、离别苦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有脚步声,有鸟鸣声,次第响起,远远望去,薄雾缭绕,真是仙境般的去处。 淸悠立于窗边整整一夜,思绪翻飞,太多人的面孔像是剪影般呼啸着飞过,太阳似是在积蓄力气,噌的一下便出现在云层上。 淸悠唤来小沙弥吩咐道,因身体不爽。今日谢绝见客。另又叮嘱只叫叶府的人留下叶莫问即可。 福安准备伺候叶绾起床更衣,推开门时,却见叶绾已然穿戴整齐的端坐在梳妆镜前,愣愣的发着呆。 “小姐,洗脸水给您打来了。您擦把脸吧。”福安麻利的将毛巾浸湿,拧干递给叶绾。谁知叶绾竟似没听见一样。 福安又叫了一声小姐,叶绾这才反应过来,接过毛巾胡乱的擦了把脸,眼神游离。 “小姐,您没事吧?我瞧着您眼下乌青,是昨夜没睡好吗?”福安关切的问道。 叶绾回了声没事,又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想着昨晚淸悠的所作所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厌恶?欢喜? 最后思虑良久,找了个确切的词,尴尬! 一道锐利的箭自窗户外飞射进屋里,直直的钉在床柱子上,箭尾因为力道之大,还不住的打着颤。 叶绾警觉的扭头看向窗外,除了四下摇摆的树枝,并无人影。又走到床柱边,费了老大的力气将箭给拔了出来。 箭尖的位置赫然有一封信! 叶绾只看信封上的“绾儿亲启”四字。字体遒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师傅的字。 信的内容不长,也就寥寥数语,却将昨晚的事情交代了清楚。又一并说了好些道歉的话语。 叶绾将信抱在胸口,眼眶就涌起了泪花。她就知道师傅不会这样的。如今误会得以解开,叶绾也觉得轻松不少,师傅还是自己的师傅。 叶紫曦揉着酸痛的后脖颈处缓缓的斜靠在软枕上,记忆有一瞬的空白。 明明昨夜是在淸悠的房间里,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呢? 叶紫曦揉着额角,依稀只记得自己给淸悠的茶水里下了药,然后就记得看到淸悠精壮的胸膛后,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复又想到自己的猜测已然得到了证实,就觉得一切便都值了。 淸悠是个男人。真正的男人! 叶紫曦修长的手指绞着一缕鬓发烟视媚行的笑了起来。 隔日一早叶逢春便带着府中护院来到安国寺,又一应添了香油钱。数目自然是连出家人都拒绝不了的。 自昨夜回府后未见到一众子女,便猜到众人只怕是先到了安国寺过夜了。 福安来报说叶逢春已经到了,叶绾有些吃惊,然后稍作休息,又去接了叶莫问,二人一起往会客室赶去。 叶绾到时叶紫曦与叶逢春已经在里头了。叶紫曦正挽着叶逢春的胳膊撒着娇,软语的说着此次惊心动魄的悍匪贼窝之行。说到动情处还掉了几滴眼泪。 “父亲,您怎么来了?”叶绾施施然的自屏风处走出。 叶莫问似是有些怕叶逢春,只站在叶绾身后拉着叶绾的衣角,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几盘点心。 “绾儿来了。爹也是担心你们兄弟姊妹的安全,这才带了人来迎你们回去?”叶逢春摸着额下的胡须说道。 “爹,这次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淸悠师傅,要不是他,只怕爹您是再也见不到我们了!”叶紫曦哽咽着说道,只是眼角哪有半滴眼泪。 叶逢春点了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叶府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爹已经捐了一大笔香油钱了。” “莫问可安排拜哪位高僧为师了吗?”叶逢春对着叶莫问发问。 叶莫问向来只管自己逍遥,何曾管过别人,一时答不出来,吱吱呜呜的想搪塞过去。 叶逢春正准备发火,只见叶绾行礼回道:“弟弟已经拜在淸悠师傅的门下,作了个俗家的记名弟子。” 叶逢春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清字辈在安国寺也算是二代弟子里的翘楚了。当得起叶家子弟的师傅。“绾儿,此事办的极好。” “只是一直听你们说淸悠,到底这淸悠是个何方神圣?爹可要当面好好谢谢他。”自打到了山上听得最多的就是淸悠这个人,一时也是起了好奇之心。 正准备起身去拜访这位高僧,却见门外进来个模样秀气约莫十来岁的小沙弥。 “各位施主,淸悠师叔交代,因身体抱恙,今日不得见客。让施主留下莫问师弟即可自行下山。”小沙弥双手合十行着礼。 “什么?”叶紫曦与叶绾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目光灼灼的看着小沙弥。 见到众人探究的神色,叶绾才惊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异常。于是强忍着担忧,没有继续问下去。 叶紫曦确是藏不住事的,说道:“救命恩人卧病,我自当关心关心的。”说完又转脸看向小沙弥。 “施主莫要担心。师叔只是偶感风寒,加之昨日劳累过度。静养几日便可痊愈。”小沙弥语气稚嫩的回答道。 “既然此次无缘得见,那就等下回。老夫自当亲自上门拜访。”叶逢春大手一挥回答道。 叶逢春见叶莫问既已安排妥当,便安排着众人下山回叶府。 原本正吃的开心的叶莫问似是听到叶绾要走,连点心也不要了。只拉着叶绾的胳膊。 “大小莫问就与绾儿亲近些,不想如今已这般模样,还是惦记着绾儿。”叶逢春看着叶莫问的小动作,一时有感而发。深深的叹了口气。 叶绾一时也无方,只任由着叶莫问拉着自己,就当临行前的送别吧。 穿过正殿,便到了前院,院里有两颗二人合抱粗的松树。叶绾双手将叶莫问的肉呼呼的小脸扳正对着自己,也不管叶莫问听不听得懂,仔细的叮嘱着:“莫问,在这不比家里,要听淸悠师傅的话。” “不要总是惦记吃的,将来吃成个胖子,就讨不到媳妇了。” “照顾好自己,天冷记得加衣。” “记住你在这里过的好。四娘在府里才能过的好。” “姐姐以后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如此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直到福安在远处催促着,叶绾这才依依不舍在叶莫问的脑门上亲了一口,转身往山下跑去。 也生怕自己跑的慢了,见着叶莫问的眼泪就又心软了。 叶莫问似是听懂了叶绾的话语,竟也不哭不闹,只眼圈微红的看着叶绾下山的方向良久。 第九十一章、识破伪装 清悠还是心中还是放不下,于是偷偷的立在高处目送叶绾离开。转身时看到不远处的叶莫问。满脸愁容,拳头死死的紧握着垂在身侧。 都说痴傻的人不懂情绪的表达,眼前的叶莫问的面上几分的离愁,几分的愤怒,几分的无奈。 清悠双眼微眯,透出睿智的看透一切的光。叶莫问这小子有些能耐,居然能骗过绾儿。若不是刚刚情绪的外泄。只怕自己也被蒙在骨里,做了个睁眼瞎子罢了。 “去把你莫问师弟带过来。”清悠对着身边的小沙弥吩咐道。 少顷,怀里抱着一堆吃的叶莫问一脸傻笑的跟在小沙弥的身后。 “师叔,莫问师弟带到了。”小沙弥双手合十恭敬的行礼。能够伺候在清悠师叔的身侧可是件很自豪的事情呢。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 每月的讲经会上,除了主持,也就只有清悠师叔的座无虚席,场场爆满。这天降的好运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小沙弥伺候的愈发的尽心。 师叔让去请莫问师弟时,小沙弥还有些害怕,寺里的人都说师弟是个傻子,小沙弥也怵得慌。 四下找了个遍居然没找着,后来遇到了个好心的师兄说找那个傻子就得往有好吃的地方找去。一定能找到的。 小沙弥摸了摸光亮的脑袋,思索片刻,露出了个纯真的笑容,往厨房的方向跑过去。还没到厨房,就听见一阵阵的抱怨声。 进了厨房,小沙弥就傻了,双眼圆睁,眼前这哪是素日整洁的厨房啊。这就是鸡窝啊。地下到处是菜叶,面粉,水渍。 一群师兄们正四下围堵着似是个灵巧的猴子般的莫问师弟。不想师弟这个胖猴子师弟身姿倒是矫健,左闪右躲的居然在师兄们的包围下给跑了出来。 叶莫问正回头伸着舌头做着鬼脸。转身时没想到门口还站了个模样秀气的小光头。一时没刹住,直往小沙弥身上扑了过去。 小沙弥一个不察,就被叶莫问压在了身下。后背磕在了门槛上,钻心的疼。 一群师兄们这才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叶莫问一把按住,给抓了起来。 小沙弥揉着后背,对着师兄们行礼,“各位师兄,清悠师叔要请莫问师弟去问话。” 师兄们一听是清悠要找,连忙松开了手,又对着叶莫问厉喝,“一会到了师叔那,可得听话。短不可如此胡闹,否则以后就不准来厨房了。” 其他的不知道。但是说到不准来厨房蹭吃的,叶莫问还是知晓的。连忙乖巧的点着头。 小沙弥看着怀里抱着一堆包子,点心的叶莫问,直捂着嘴巴偷笑。又不放心一会若是在清悠面前失了分寸,于是叮嘱道:“清悠师叔脾气可好了,对人也温和。你一会他问你答就可以。切不可多惹事端,师叔爱静。” 叶莫问似是不满喋喋不休的小沙弥,伸手往小沙弥光亮的脑袋上摸了去。 小沙弥像是炸了毛的鸡仔似的,一蹦三尺高,大叫道:“我娘说了,男人的头是不能让人摸的。” 叶莫问很是满意小沙弥的反应,又想伸手去摸。小沙弥见状连忙跑着躲开了。叶莫问也顾不得吃的了,连忙追了上去。 最终小沙弥还是没能躲掉叶莫问的魔爪,头被摸了好几把。看着笑的前仰后翻的叶莫问直红了眼圈。 清悠示意小沙弥先出去。小沙弥出去之前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叶莫问,示意其好自为之。 叶莫问旁若无人的在屋子里转开了,摸摸摆件,看看佛龛,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清悠的目光就随着叶莫问移动着。叶莫问似是很讨厌被人盯着的感觉,狠狠的瞪了眼清悠,又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叶莫问,不用装了。”清悠呷了口茶,语出惊人。清悠明显看到叶莫问的身体僵了一下,虽然很短,还是没逃过自己的双眼。 “你姐姐既然托我照顾你。我自然会好好的照顾你。只是我喜欢坦诚的人。若是你现在还要装模做样的,我也只能让你回叶府了。整个安国寺这点主还是做得了的。”清悠淡然的说着。 叶莫问思索片刻,收起了傻笑,一脸严肃的看向笑面虎似的清悠。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了破绽。自己可是连四姐都瞒过了,清悠又是怎么识破的呢? “你怎么看出来的?”叶莫问几步走到清悠面前,眼睛里透着威胁的目光。 清悠一挑眉:“哦?小子还有点血性。不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叶莫问很是不满清悠如此傲慢的态度又问道。 “早先时候你送绾儿走的时候的目光出卖了你。”清悠看着满脸通红的叶莫问。 叶莫问神色有些落寞,喃喃道:“到底还是疏忽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说完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清悠瞥了叶莫问一眼,“我既然答应你四姐,自会护你周全。” 叶莫问似是想到什么,又盯着清悠问道:“你喊四姐绾儿,你跟我四姐到底什么关系?” 清悠忽的就有些上士起这个胖乎乎的小子,至少在心神慌乱的情况下还能提炼出言语中的破绽。 “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有机会你问你姐姐吧。”清悠回答道。 叶莫问很是较真,自觉跟清悠的博弈中输了,自己底牌尽显,而对清悠却一无所知。双手攥拳吱吱的想着。 清悠挑衅着问道:“怎么还想要打你的救命恩人?” 叶莫问看着一脸笑意的清悠,几次提起了拳头又放了下去,想着已自己三脚猫的功夫只怕连人家的衣角都摸不着吧! 清悠很是悠闲的品着茶,叶莫问想了又想,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叶莫问磕头行礼。 清悠对叶莫问的喜爱更深了些,知进退的人才能活的更长久,忍一时之辱以图后报。 叶莫问见清悠没有反应,只以为自己诚意不够,头磕的震天响。 “做我徒弟可是没那么舒服的,我可不会像你姐姐一样心慈手软的。”清悠笑的像是个狡猾的猎人,只等叶莫问这个猎物上钩。 叶莫问僵着脑袋回答:“我不怕。” 清悠笑而不语,心里道等过了第一关希望你还能如此不服输说一句我不怕。 第九十二章、先收点利息 叶紫曦单手支着下巴,目光游离的盯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慎慎的发呆。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淸悠那疏离的笑。 没有道理啊?娘说了,天下的男人都一样,都喜欢美女。那么是自己不够美吗?怎么那个木头就是不动心呢? 患得患失间,又匆匆跑到梳妆台那,看着镜子里罗衾虚虚的披在肩上,露出一块炫目的雪白。眉眼慵懒多情,这样的女子整个出云只怕也是找不出来几个的。怎么就打动不了他的心呢? 如意有些诧异的看着自打回来就经常自言自语的叶紫曦,只以为叶紫曦这次出去是被悍匪给吓着丢了魂了。 故而服侍起来更是小心谨慎。生怕主子一个不称心,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如意,你说我美吗?”叶紫曦盯着镜子仔细的瞧着。 如意觉着凭良心讲论外貌叶紫曦自然是美的。只是却不似四小姐那般让人看的舒服。自家小姐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小姐可是咱们府,乃至整个京城的美人呢。”如意甜甜的说道。 叶紫曦这才露了笑颜,吩咐如意给梳妆打扮。 夜里,有大风肆虐,屋外的树影被吹的东西摇摆着,印在窗户上像是张牙舞爪的兽。 因着连日的辛苦,叶紫曦早早就睡了。半夜里口有些干燥,喊了几声,竟无人应答。只得自己起身倒水。心里又将如此玩忽职守的守夜丫鬟给咒骂了个遍,想着明日一定要禀明母亲,好好治一治这些个懒丫头。 叶紫曦只觉得屋外呜咽的风声,似是冤屈的魂在哭泣,只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桌子旁,拿着茶壶的手颤抖的厉害,几次才将杯子给倒满,仰头喝下,就跑回床上,用被子蒙着头。 如此一番惊吓,睡意自然全无,连带感官也清晰了许多。竟生出几分错觉,似那呜咽之声竟是越来越近。最后几乎都能感觉出那浮在耳畔的呼吸声。 叶紫曦捂着耳朵,蜷缩在被窝里。心里念着阿弥陀佛。想着邪不胜正。如此一阵虔心祝祷,这才感觉呜咽之声渐渐远去。 于是大着胆子,慢慢的将头从被窝里伸了出来,四下看了看。暗影里一片寂静,除了窗户上的树影婆娑外,也无不妥。 心神稍稍放松了些,用手捂着胸口。暗自舒了口气。 余光不经意扫过窗户时,直觉数九寒冬被浇了一盆冷水。全身激灵灵的颤抖起来,牙齿也咯咯的作响。 只见树影摇曳间,有一道人形的白影缓缓自地面向上升去,又有长发翻飞。 叶紫曦吓的脸色惨白,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娘,你可得救救我啊。”叶紫曦一大早就跑到来仪阁哭诉着昨夜的诡异之事。 阮氏见叶紫曦哭的梨花带雨,又见其精神涣散,眼下乌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吩咐绿痕将昨夜的守夜丫鬟给传唤了来。 秋月是昨晚的守夜丫鬟,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阮氏见着如此其姿态,更是怒火中烧,喝道:“好个奴才。服侍主子不知尽心,要你还有何用?” 秋月被阮氏一喝,眼泪哗哗的流着,也忘了为自己辩白,只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不许哭!仔细想想,昨夜可有发生什么离奇的事情?”阮氏素日的威势自成。 秋月死死的咬着嘴唇,想止住哭泣。只是嘴唇都渗了血,还一抽一抽的哽咽着,回道:“回夫人。素日奴婢服侍主子没有不尽心的。这点院里的如意姐姐那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昨晚是怎么了?一觉竟是睡死了过去般。” 阮氏询问似的看向如意,见如意点了点头。知道秋月没有撒谎。那么事情既然如此蹊跷,必然有鬼。 阮氏嘴角轻扯,既然想装鬼吓人,那么就让你成为真正的鬼! 第二晚,阮氏谴了几个得力的嬷嬷反散在叶紫曦的院子里,又挑了些粗使的丫鬟。直将叶紫曦的汀芳阁围城了个铜墙铁壁。只怕是飞进个蚊子,都逃不出去吧。 一行人守了整整一夜,竟什么都没发生。底下人虽敢怒不敢言,到底私下里还是会抱怨几句的。无非是大小姐娇气,无事找事之类的。 阮氏想着叶逢春最恨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于是也就不好在安排人守夜。只安慰叶紫曦是因为先前劳累过度,许是眼花了也未可知。 叶紫曦也有些将信将疑。难道真是自己眼花了吗?复又想到守夜的嬷嬷么是什么都没捉到的。 叶紫曦还是有些害怕,又唤了如意在外间的软塌上陪夜。这样才稍稍安心些。 夜深人静时,叶紫曦又听到了呜咽声忽远忽近的飘进屋子里。于是轻声的喊了如意。同样的是毫无回应。 叶紫曦只得蜷缩在被窝里,想掀开被子跑出去呼救,又害怕见到鬼影。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提心吊胆的流着泪等着天亮。 阮氏一早又听到女儿的哭诉,多少也有些不耐烦。但是看到叶紫曦的双眼不太聚焦,精神也憔悴许多,实在狠不下心来,又安排了人守夜。 结果当然扑了个空。如此又反复了几次。叶紫曦终于精神到了奔溃边缘,直接给魇住了。 白日里总是疑神疑鬼的自言自语,夜晚就整夜的不睡觉只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又命人彻夜的点着烛火。 府里渐渐的就起了流言,说先有二少爷无故痴傻一事,现今大小姐也成了这般模样,只怕叶府是着了不干净的东西。 阮氏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实在无方,只得报了叶逢春。叶逢春也耳闻些流言蜚语,又看到形容憔悴的叶紫曦,只将责任都归于阮氏照顾不周。 世上哪来的鬼魂之说?叶紫曦这分明是病了。病了就得请郎中。 何况哪有人那么无趣去惹叶府的大小姐?另外叶紫曦是个闺阁女子,甚少在外行走,自然不可能与人结仇。 阮氏被叶逢春一顿好骂,直委屈的抹着泪。这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不也是病急乱投医嘛!但是这样的话只能心里想想,断断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郎中诊治过后,又开了些安神宁心的药方。叶紫曦这一病足足养了十来天这才痊愈。 第九十三章、就问你怕不怕? 隐逸跟隐修虽是双生子,但是性子却是大相径庭。隐修是哥哥,性子孤冷,不苟言笑。隐逸是妹妹,虽同为杀手,但是隐逸更倾向于消息的收集与提炼。最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从来都是敢爱敢恨。 自回来听隐修无意间提起淸悠竟被叶府的大小姐给下了药。好奇之余,心里竟升起了不可抑制的怒火。 于是便有了前面说到的叶紫曦被吓病的事。隐逸正说的绘声绘色,不时传来快意恩仇的爽朗笑声。 淸悠一脸铁青的站在兄妹二人的身后。神色阴晴不定。 隐修细心,警觉性也高,淸悠进来时,隐修就一个劲的朝着妹妹使眼色。都说双生子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只是说的兴致正高的隐逸,哪里感受到隐修的龇牙咧嘴,挤眉眨眼是在传递暗号? “是闲着没事干了吗?”一道清冷的男声在身后飘来。隐逸吐了吐舌头,转过身行礼。 “少主,您也别怪隐逸,她也是气不过,想替您出出气罢了。您就看在她也是好心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隐修见淸悠神色阴沉,先开口求饶。 淸悠其实也不是真责怪隐逸。这兄妹自打跟了自己,一直忠心耿耿。即使后来,自己一无所有,也不离不弃。细算下来,比起自己给予的银两,淸悠一直觉着终是自己欠他们兄妹二人的多些。 淸悠笑了笑伸着手指点了点隐逸的额头,“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隐逸一见到淸悠的笑容,就知道他并未生气。于是也没大没小的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我就知道,少主最疼我了。” 隐逸是有主仆尊卑之分的,虽然少主仁慈,但是自己得谨守本分。看着隐逸如此没大没小的样子,直恨的牙痒痒。但是对着自家妹妹,到底是毫无办法。 隐逸挺了挺自己的胸膛,说道:“哪里小了?” 隐修一脸黑线的立在原地。若是可以真不想有这样的双生妹妹。真够丢脸的,哪有女孩子家是这样的。 “你这样将来谁人敢娶你。”淸悠无奈的摇了摇头。 “谁说我要嫁人了。我要一辈子跟着少主,一辈子跟着哥哥的。”隐逸咬了口苹果,含糊不清的说着。 复又说道:“我原想直接将那娘们给毁容的,想着怕少主心疼,就扮鬼给稍微吓了吓,不想她胆子那么小……” 淸悠干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的处境。然后见隐逸居然还絮絮的说着,于是就打发兄妹二人去休息。自己也落得个清净。 这两兄妹,一个三锤打不出个闷屁,一个话多的只想拿针缝了她的嘴。若是中和下那就最好不过。 天刚蒙蒙亮,小沙弥了悟就悄悄的来到叶莫问的床前,深吸了口气,然后对着叶莫问耳朵的方向大声喊道:“师弟,起床啦……” 一脸睡意惺忪的叶莫问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呢喃着哀求道:“小师兄,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再睡一刻钟,如何?” 叶莫问这几日总算理解了先前淸悠那鬼神莫测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从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每天累的像狗一样,几乎是站着都能睡着。 只是大多时候叶莫问还有些享受这被虐待的生活,痛并快乐着! 了悟是自己揽了每天督促师弟起床的差事的,为的就是看看叶莫问讨饶的时刻,还有只在叶莫问不清醒时才会喊的师兄二字,虽然被冠以“小”字。 但是向来知足的了悟,还是乐此不疲的担当了如此重的任务。 了悟这几日也是积累些斗争经验,对付赖床的叶莫问颇有些心得。先是拿了盆与锅铲在屋内敲打。 开始几日还奏效,敲一会叶莫问便不情不愿的起床,隔了几日,便是想免疫了般,再无用处。 了悟研究了许久,才发现叶莫问在耳朵眼里塞了棉花,隔绝了声音。 于是了悟又想了个更绝的方法。直接端了盆水,兜头给叶莫问浇了下去。 每次看着叶莫问一蹦三尺高的模样,了悟就觉得很解气,先前被他摸了那么多次头的大仇终于得报了。 淸悠向来不管事,只将叶莫问交给了隐修。叶莫问第一次见到冷酷的隐修时,谈不上喜欢。 当隐修稍稍露了些手段,叶莫问双眼泛光的缠着隐修,左一句师傅,右一句师傅,鞍前马后的伺候开来了。 隐修一面享受着小跟班的侍奉,一面又变本加厉的训练着叶莫问。不知情的人若是看见了,只以为二人是有着夺妻之恨,杀父之仇呢。 训练的第一天,隐修在叶莫问的腿上绑了铅块。让叶莫问顺着后山跑。叶莫问作为叶府的二少爷多少也学了些拳脚功夫,只是从前仗着身份,学的也不用心,只虚虚的学了几个招式。 如今真刀真枪的开练,中午时分叶莫问就直接瘫在了地上,说什么也不起来了。 隐修也不管他,只当放他个午休的时间。下午隐修直接拎小鸡仔似的又监督着叶莫问开练,若是跑慢了,手上的鞭子就毫不留情的甩了过去。 整个后山都回荡着叶莫问的惨叫声,与咒骂声。吓的鸟儿都四散着飞开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膳,叶莫问只觉得自己就剩下一口气了。全身酸痛的像是被拆了骨头的肉泥,软绵绵的提不起半分力气。 挣扎着用了晚膳,叶莫问正想上床休息,又被隐修提溜着给放到了浴桶里。 叶莫问张嘴骂了起来,其实骂来骂去就那几句。在接触到温暖的水温,和闻到淡淡的中药味。以及四肢百骸传来的舒适感。叶莫问大致明白了隐修的用意。 隐修冷眼一瞥,只留给叶莫问一个潇洒的背影。了悟一边加着热水一边絮叨着:“隐修师兄昨日就命我将你泡澡需要的中药备齐,今天又熬煮了一个下午。师弟,将来你可不能忘本,忘了师兄我的付出。” 叶莫问有些感动,想不到这个冰块脸居然还挺细心。知道凡是过则废! 就这样在隐修的鞭策下,叶莫问坚持了一天,两天,三天…… 到了后来,叶莫问竟养成了习惯,起床也不用了悟来催促,练功也不用隐修提着鞭子跟在身后,连原本有些虚胖的身体也在悄悄的发生着变化。 心有所想,心有所念,故能持之以恒,永不松懈。 第九十四章、婚期将近 来仪阁内,一身绛紫衣衫的阮氏端坐在上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下个月初十就是儿子叶莫寻的大婚之期。 凌天娇这儿媳妇模样还算尚可,就是脾气稍微厉害了些。又想到自家儿子也是个没正行的,有个厉害的媳妇儿管管也是好的。 最要紧的是这个儿媳妇那可是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热着的主。嫁于寻儿后,对于寻儿将来的前途那可是多有助益的。 另一方面,叶紫曦调养一段时间后,身体精神逐渐也好转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衫,更称的肤光赛雪。 “娘,您一早叫我们过来是有啥喜事要宣布吗?”叶莫寻翘着二郎腿,又见阮氏心情不错,于是出言打趣。一双眼睛直盯着倒茶丫鬟的身上。 自打隽娘这个姘头怀孕后,虽也在风月之地泄泻火,但到底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更吸引人些。 “都快要成婚的人了,怎么还没个正形呢?”阮氏笑的慈祥。 叶莫寻似是想到凌天娇那咄咄逼人的气势,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大叫:“我可不娶那个母老虎。” 阮氏招手示意叶莫寻坐下,“女孩子家有点小脾气是正常的。等成婚后自然会听你话的。况且你爹亲口答应的婚事,还有你反驳的机会?” 叶莫寻细想也对,自己也算久在花丛过。调教女人还是有的是法子的。遂也安下心只等做新郎官。 阮氏自打叶莫寻的婚事定下,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婚礼所需的一应物件。叶府虽是出云首富,但到底商人在出云的地位还是比较靠后的,结上户部尚书这样的亲家,也算得高攀。 自然一应物件那都是要最好的,务必要把寻儿的婚礼办的红红火火。 阮氏又看了看只在一旁偷笑的叶紫曦,“曦儿也不小了。连你那闷葫芦般的二妹妹都定了镇国将军府,虽说镇国将军现今也算不得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算得不错的人家。咱们曦儿如此模样的人物,自然要找个更好的人家。” 叶紫曦只红着脸低头喝茶,脑海里浮现的确是淸悠俊秀异常的脸孔。 叶莫寻看了看妹妹,咦了一声,对着阮氏说道:“娘,我到认识个绝妙的人物。配咱妹妹那正是郎才女貌。” 阮氏有些嫌弃的打趣道:“你外头那些狐朋狗友的,就不必说了。没的糟蹋了你妹妹这样的人物。” 叶莫寻摆了摆手,似是再说此话诧异,又伸手比划了三根手指。 叶莫寻所指的自然是回京才结交的三皇子司马睿。经过此番处下来,只觉得三皇子真是风流睿智的人物。模样自不必说,更是个没架子的皇子,待人接物也很是亲和。 “三?”阮氏呢喃着,脑海里将整个京城的适龄男子,却也没想到是谁? 叶莫寻看着母亲皱着的眉头,似是找到了存在感,咳嗽了几声,又理了理衣领,正襟危坐,说道:“我说的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儿子,最是个亲和不过的皇子。三殿下司马睿!” 司马睿阮氏到是听过。虽不得当今圣上的垂爱,但是自身倒也争气,文武双全,才貌双绝。在京城的公子里,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叶莫寻见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厌厌的说道:“三皇子这样的人物,都不要?那估计只得天上的神仙来配了。” 阮氏反应过来后,目露喜色问道:“寻儿此话当真?可有几分把握?” 叶莫寻点了点头,“等回头喝酒时,我探一探三殿下的口风。依着咱们曦儿的样貌才情,是个男人那都会喜欢的。” 阮氏大喜。若是曦儿得入皇家,那可是不可多得的造化。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只是咱们曦儿那可是得做正妃的,若是侧妃……”阮氏也知叶紫曦的心气高,那是断断不会为人侧室的。 “那是自然的。”叶莫寻拍着胸脯做着保证。 叶紫曦看着二人一言一语的似是就要将自己的婚事定下似的,撒着娇说道:“我不嫁人。我要陪着娘。给娘尽孝的。” 阮氏眼圈有些泛红,都说女儿是小棉袄,果然这些年没白疼,满怀欣慰的说道:“娘最大的心愿就是你们兄妹二人过的好。娘就知足了。” 此话说的倒是发自肺腑。情真意切,直说的叶莫寻二人眼圈都红了。 “娘,您先前怎么那么不小心找得那是什么样的人,我跟妹妹差点都回不来了。”叶莫寻很不合时宜的又将先前的事给翻了出来。 阮氏也很无语,怎么就遇到这样的人心不足的悍匪,说好的拿钱办事,不想临时就变卦了。只听到叶逢春传来的消息,阮氏直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想着若是一双儿女有个好歹,自己也就跟着去了。 叶莫寻见阮氏似是有些感慨,自知问错了话,又转开话题说道:“娘,我就说你疑神疑鬼惯了的。” “就拿咱们被悍匪劫了去,我冷眼看着,叶莫问只知道畏畏缩缩的拽着叶绾的衣角,要么就扯着嗓子嚎哭。” “另外……”叶莫寻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我也留了个心眼,也试探了一番。” 阮氏有些意外叶莫寻居然还有这样的脑子!问道:“怎么个试探法?” “我将混了泥土,鼻涕的点心拿给他吃,他居然毫不犹豫,开开心心的就吃下肚了。”叶莫寻很是傲娇的挺了挺胸膛,一幅正准备接受夸奖的模样。 叶紫曦听着只觉反胃,连忙拿着手绢掩了樱桃小口。 阮氏倒是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想着此法虽然有些低俗,但是试上一试也是好的。若是正常人只怕是吃不下的吧! “娘,这下您尽可安心了吧。”叶紫曦想着母亲为着哥哥也是殚精竭虑,如今隐患竟除。自当可以安枕无忧了。 阮氏摇了摇头,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又吩咐叶莫寻:“寻儿,你回头安排个人监视着叶莫问。也不必日日看着,只隔三差五看个情状,回来禀了即可。” 叶莫寻虽觉着母亲是太过小心谨慎了。又不想扫了其兴致。只应承了下来。至于做与不做那不还是在自己嘛! 第九十五章、隽娘的打算 春意渐浓,日光渐暖,三月初的天气,暖风薰得游人醉。整个京都似从冬眠里渐渐苏醒来,散发出惊人的活力。 隽娘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自打怀孕以来,叶莫寻来客栈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起先还乐得新奇,一味的买了好些婴孩用的小玩意。对着隽娘也是照顾有方。 只是渐渐的叶莫寻就不怎么来了。只吩咐近身伺候的黄旺不时送些银两,送些药膳过来。 隽娘伸手将一桌的饭菜全部给扫到了地上,油渍与菜叶四溅而开。掌柜的听到楼上的动静,只摇了摇头,吩咐:“待一会再上去打扫吧。没的又自讨没趣。” 小二虽先前得了楼上不少的好处,只是楼上那位姑奶奶最近脾气大的很,直把人仅有的耐心也给折磨殆尽。如今基本上是闹得太不像话了,才会腆着笑脸进去收拾。 小二多多少少也打听到些楼上那位的故事,只隐约听说是被人养在外头的姨娘,如今怀孕了,就被人抛弃了。所以脾气越发的古怪起来。 隽娘生着闷气,看着地上油渍渍的菜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客栈的人伺候起来真是越发的懒散了。 隽娘越想越气,直拿脚跺着地面,楼下的掌柜抬头看了眼楼上传来的咚咚的声响,楼上的姑奶奶又闹开了,于是递了个眼色,示意小二去楼上瞧个究竟。 毕竟住在客栈,若是有个好歹,那可是说不清的事。 小二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没声音,只以为是出了事,连忙推门进去。前脚刚迈进去,脚下一个打滑,双手扑腾着,似是受了惊吓的大白鹅。 隽娘看着小二的狼狈模样,笑的前仰后合,心情也好了些。 最终是扶着门框才站稳了些,苦着脸说道:“我的姑奶奶,你这是何苦呢?这粮食糟蹋了多可惜啊。下一回姑奶奶要是不吃,直接赏给小的吧。” 隽娘看着蹲在地上的收拾的小二,又联想到自己的从前。不也是一样的讨好着客人,为的就是那些许的银两。 隽娘轻笑道:“好。以后不吃的。都赏了你。” 小二抬头看着隽娘,有些闹不明白。这姑娘正常起来也是温柔的很。为人也大方敞亮。于是安慰道:“姑娘,你成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对腹中的胎儿也不好。” “孤身来到京城,又人生地不熟的,出去也不过在客栈的院落里走走罢了。这四方的地,我都走的腻烦了。”隽娘摸着小腹,眼波暗沉了下去。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 小二倒也是个伶俐的,见气氛有些凝重,又说道:“京城每天可是有许多新鲜的事,姑娘可要听一听。” 隽娘长日无聊,有人说话解闷自然是乐意的,于是又打赏了小二些碎银子,“以后没事就上来给我说说京中的趣事。说的好,自是有赏。” 小二伸手接过碎银子,揣进怀里。恭维的笑着,“姑娘要是不嫌弃小的嘴笨,小的自然是愿意的。” 客栈,酒肆可都是消息传递的发源地。小二久在此处,所听所闻那可都是第一手的消息,甚至连皇室的秘密都传的有板有眼。 “要说最近的大事,那可是得数出云首富叶府的长子与户部尚书之女的婚事。”小二一边打扫着卫生一边将最近传的热闹的新闻说来。 “婚期定在这个月的初十。” “有钱人家的阵仗就是不一样。聘礼,那可都是成筐成箩的。” 小二也是个嘴快的,说的起劲,也就没注意隽娘的神色。只当是她听的出神呢。说的更是卖力。 隽娘再听到叶府长子时,神色还是僵了下。到底他们二人才是门当户对的。自己不过是个青楼里的欢场女子。说起来连妾也是不配的。 正顾影自怜,只听小二重复着问道:“小的记得,您的相公也是姓叶的。只是不知是叶府里哪位公子啊?” 隽娘自嘲的笑了笑,回道:“他叫叶莫问。” 小二原也没在意,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合上。“姑娘说的是叶府的大公子叶莫问?” 隽娘神游物外的机械的点了点头。 小二顿时对着隽娘升起了同情之感。这大户人家的门岂是那么好进的? “姑娘你也想开些,摊上这样的人,也是冤孽。若是能抽身……”小二安慰着说道。 小二也见多了这样的事,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图个新鲜也是有的。若是女子心存贪念想着要怎样?只怕会落得个惨烈的下场。 “抽身?为什么要抽身?”隽娘自知身份微贱,也不妄求。只求做个侍妾。将来也有个瓦遮头的地方。 如今的这般景象,要自己往哪里抽身呢?再回那个看人脸色的火坑里吗?绝不! 隽娘对着叶莫寻到底还是有情分在的,于是拿了笔墨写了封信,让小二给递到叶府去。 信里只是诉说了思念之情,想晚上一叙,以解相思之苦。 隽娘想着若是叶莫寻晚上来了,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那么大家就相安无事的过日子。 如若叶莫寻晚上不来,亦或不打算对自己负责。那么就别怪自己撕破脸皮。 隽娘整个下午都在镜子前打扮,一会将头发挽起,一会将头发散开披在身后,一会挑了件桃红色的衣衫,一会又试了件粉红的衣衫。 对镜新妆,为的就是心上人晚上来时,能看到个精心装扮的美人。 夜色渐浓,隽娘觉得屋内有些憋闷的慌,于是推开窗户想透透气,有微风拂面,直叫人心旷神怡。隽娘深吸了口气。看着远处次第亮起的橘色灯光。 何时那盏盏的灯光里,有一束是属于自己的呢? 隽娘又命小二准备了一桌精致的酒菜,只等叶莫寻前来。 渐渐的隽娘就听不到楼下喝酒划拳的声音,人来人往的声音。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 此时已是亥时!再过一会今天就结束了。 隽娘笑的凄苦。到底是高看了自己,高看了男人对于情爱时所给的誓言。隽娘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在对面的空杯上倒酒。 隽娘将酒杯举起,接着一饮而尽。 这是一杯了断酒。敬从前的恩爱欢好,敬从前的缱绻缠绵,敬从前的海誓山盟! 自此,情爱全无! 第九十六章、亲上叶府 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从企盼到失望,从失望到心寒。隽娘觉着自己所求的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 自打在江州初遇叶莫寻,虽也知他是个浪荡的富家公子哥,但是奈何那时没禁得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一心只想着得遇良人,自此就可跳出火坑,过上相夫教子的常人生活。不想终究是自己多虑了。 隽娘呆呆的坐了一宿,直到听到院内传来忙活的人声,才伸手擦了擦早已泪痕已干的脸颊。 暗自下着决心就算是死,也得死在叶府的门前! 有微光自窗户投进屋内,隽娘起身时全身都有些发麻。定了许久才缓和了些,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时,只见有火红色的光晕印在东方。 今日可真是好天气呢!适宜出行…… 隽娘又吩咐小二打了热水,又让其帮忙雇了辆马车。平时最爱打扮的隽娘今日只用清水洗脸后却不再用脂粉。脸色略显暗沉,形色有些憔悴,薄唇也不再是娇嫩的颜色,而是苍白的不带一丝血色。 隽娘伸出纤长的玉指摸了摸脸颊,轻扯嘴角笑的有些苦涩。这样我见犹怜的姿色,才会赢得同情吧。 “红颜弹指老,未老恩先断。” 大抵这样的衰败容颜,男人必不会喜欢的吧! 隽娘又挑了件白色的衣衫,乌黑的秀发直直的披在身后,又从绣筐里将剪刀塞到了衣袖里。 这一去自是颜面情爱全无,带着破釜沉舟的非死即生的心情。 成功则罢了,自有活路可寻。若是失败,左不过一死,也好比过大千世界却无容身之处来的更折磨人。 隽娘端坐在马车内,只感觉马车行进的有些慢,周遭传来的是带着浓浓生活气息的热闹,小贩的吆喝声,熟人间的招呼声,驴马的啼叫声。 隽娘伸手掀开了帘子,看着怡然自得的行人,步履轻快,不疾不徐。仿佛觉着上天只将所有苦难加诸于自己一人身上。 绕过了几条主街道,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叶府的大门前。马夫掀开车帘,又伸出自己的胳膊让行动不便的隽娘扶着自己的手下了马车。 隽娘看着气派的朱红大门,门前昂然立着一对石狮,形象栩栩如生,往上是鎏金大字的匾额“叶府”。 江州是个小地方,隽娘又长在烟花之地。这样气派的家门自是没有见过,一时有些看呆。 “哪里来的娘子,别站在这里碍事。”叶府的小厮见门前久站着个身着白衣,神色憔悴的美妇,上前推搡了一把,让其赶快离开。 隽娘一个没注意,往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笑着往小厮的手里塞着银子,说道:“求小哥帮个忙,递个话给你们大公子,只说隽娘来访即可。” 隽娘语带讨好的求着,这的样软言相求似是长在血肉里般,信手拈来。 小厮上下打量着隽娘,将银子塞进怀里,说道:“我们家少爷岂是你说见就见的。无事走远些,再来纠缠就对你不客气了。” 隽娘知道小人难缠的道理,也不与其争辩。又说道:“那麻烦您将话传给黄旺也是一样的。” 隽娘又塞了些银子在小厮手里。双眼含泪的哀求着。 小厮一听黄旺的名字,又将隽娘打量了一番。只见其腹部微微隆起。倒也乖觉,思虑一番后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等等。我去传话。至于见与不见,那得看旺哥的意思。” 隽娘抹了把泪,千恩万谢的陪着小心。抬眸的瞬间,眼里迸发出森然的冷意。 有朝一日自己若做了姨娘,成了主子。自有你好受的时候。 因着叶莫寻的婚期将近,整个叶府忙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只恨不得多生两只脚用来走路。黄旺作为叶莫寻贴身伺候的。更是忙的脚不着地。 这正忙着对着礼单,听到有人喊了声“旺哥”。黄旺抬头撇了一眼,看来人似是前院看门的小厮,也就不太在意,自顾的忙着,许久问了句:“找我有事?” 小厮见黄旺正忙,也不敢打扰,只在一边候着,听到黄旺问话,连忙拱手回道:“门外有个美妇人说要找您。” 黄旺先是一愣,想着难道是自己相好的?但仔细一想又不大可能。又问道:“长什么模样?” 小厮很是神秘的凑了过来,低声说道:“模样甚是俊俏,只是看来似是有了身孕。”说完又一脸八卦的看着黄旺。 黄旺一惊,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隽娘。少爷自江城带回来的歌妓。 黄旺连忙吩咐道:“你悄悄的从偏门把她带到后院的废旧屋子去。记住一定要避开人。” 小厮一副懂了得的表情跑了出去。 “娘子,旺哥答应见你。请跟我来。”小厮侧身在前面带路。 隽娘道了谢。跟在小厮的身后,从正门到偏门看着不远,着实绕了一大圈才到了西边的一个角门。 隽娘有些迟疑的在门外站了站,又听到小厮的催促声,索性一咬牙就跟了进去。 黄旺这边得了消息,连忙小跑着去禀告叶莫寻。 叶莫寻正在试大婚穿的红色新郎服。见黄旺满头大汗的跑进屋子,于是屏退了左右,问道:“什么事情如此大惊小怪的。” 黄旺喘着粗气回答:“少爷,隽娘来了。” 叶莫寻原本咧着的嘴巴,忽然就闭合了。喃喃道:“她怎么来了?” 叶莫寻想不通的是流水一样的银子给她花,又送了好些东西去客栈。怎么还不知足跑到府里来了? 黄旺也跟着提醒了一句:“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我看这是来者不善啊。” 叶莫寻听得这样一说,心里升起了一丝烦躁,自己素来是怕麻烦的,于是吩咐道:“一会你去见她。只说我不再府里,让她开个数,拿了钱就不要再来纠缠了。” 黄旺点头应了是。想着此事交给办。那油水还不是赚的盆满钵满的。想着心里就乐开了花。 黄旺到时只见一袭白衣的隽娘正站在树下发愣,“姑娘,怎的跑来叶府了?没的也不怕给少爷惹麻烦。” 隽娘转身只看到黄旺,又往来路张望了几眼:“他怎么没来?” 第九十七章、撕破脸皮 “少爷大婚之期将近,忙着去散帖子去了。姑娘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黄旺回答道。 隽娘听到黄旺这样的话,更是怒火中烧,挺着肚子靠近了黄旺大喊道:“跟你说也是一样?你说这孩子是姓叶还是姓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隽娘话说的刻薄。黄旺倒也不在意,笑着说道:“姑娘也不必恼火。少爷交代了,让您开个数。只求您以后别多做纠缠,免得白白糟践了昔日的一番情爱欢好。” 隽娘如遭雷噬,身子一软直往后退了几步,挨着树干才得以站稳,喃喃的重复着黄旺刚才的话语。 “多做纠缠?”“多做纠缠?” 那么这一年的缱绻温存到底算什么呢? 黄旺还想说点什么?好让隽娘知难而退。只是隽娘像是丢了魂似的,摇晃着纤弱的身子往院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些什么。 黄旺有些无语。这事就这样结束了?那么回去该说个怎样的数字叶莫寻才不会起疑呢?这飞来的一笔横财就是这么的简单到自己的口袋了。 小的时候看戏文“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戏码。那时候总是轻蔑的嗤之以鼻。不就是个男人嘛、离了也是可以活的好好的。 只是临了到了自己身上,再也没有那样的洒脱。有的只是说不清的情绪。失望?心痛?或是哀莫大于心死? 隽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客栈,只是看到床上柔软的被子,顿时只觉困意来袭,顾不得任何的事情,只将自己包裹在被窝里。 有温暖渐渐升起,隽娘沉沉的睡去,只是眉间的愁却似跗骨之蛆般也进了梦里。 梦里隽娘看到自己给叶莫寻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叶莫寻待自己也和先前一样,温柔多情。一切都是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梦醒才是最残忍的时刻。眼前是有些泛旧的帷帐,以及透着腐朽气味的老旧客栈。 隽娘几次三番的下定决心要嫁进叶府,只是每每想到叶莫寻,心里又升起一丝不忍。她不想逼迫他就范,亦不想断了他大好的前程。 只是自己这一味的为他着想换来的是什么?一味的委曲求全换来的又是什么? 换来的是他连面都不想见,只残忍的换了一句多做纠缠! 隽娘仔细给自己上了妆,挑了件桃粉色的衣衫,虽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但是身形却不显臃肿,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泽。 隽娘到叶府门前时,已是日上三竿,叶府的大门正对着主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 守门的人似是换了一班。隽娘并没见到昨日传话的那个小厮。隽娘看着热闹的街道,想着此时正好! 隽娘直直的朝着叶府大门的位置跪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隽娘今日所说若有半点虚假,必叫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周围有行人渐渐围拢了过来。隽娘等着人稍微多些了,才擦着眼泪说道:“小女隽娘,江城人士。年前随着叶府大公子来到京城。” 众人一听居然跟叶府大公子有关,一双双眼睛发出兴奋的光。 “谁料前些日子被查出已然有孕五个月。” 人群都看向了隽娘的腹部,发出了惊呼声。这样的事情哪个富家公子没遇到过?只是叶府大公子即将大婚,又遇到这样的事。只怕是有一场好戏看咯。 “不想叶莫寻这个负心汉,竟然要抛弃我们母子。更是找了好些人想要强行打掉我的孩儿。将我赶出京城。” “小女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叶府大公子。也不贪心求其他的。只求叶家看在腹中之子乃是叶氏血脉。给个安身立命之所。就算为奴为婢小女也无怨言。” 隽娘做起戏来也是七分真情,三分假意。又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直引得围观的女子也悄悄的抹着眼泪。 众人也起哄着要叶府给个说法。守门小厮见这边闹开了,连忙赶过来要将隽娘给拖走。 隽娘见小厮凶神恶煞的赶了过来,见周围看客们也都识趣的往后退了退,并无上前相劝的意思。心下一冷。从袖子里掏出把锋利的剪刀,直对准了自己的肚子。 围观的人齐齐的嘘了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你们不要过来,再上前可就是一尸两命。我看你们谁担待的起。我怀的可是叶莫寻的种。”隽娘说的疾言厉色。 小厮听到此话,面面相觑一时也不敢上前,一人悄悄的退出了人群,想来是去报信去了。 “我可怜的孩儿,可惜你还未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要去了。你别怕,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孩子,你也别怪娘狠心。要怪就怪你那软蛋的爹。娶了个母老虎,如今就放着咱们娘俩自身自灭。” 隽娘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剪刀高高的扬起。只看得围观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周围的人看着一个孤苦无助的女子,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如此不顾脸面,不顾死活?心里都腹诽着叶府的仗势欺人,又同情隽娘的遇人不淑。 周围有人提议,“姑娘,你去顺天府去告叶府吧。想来还能得个说法。” 又有人附和,“你知道什么?顺天府尹跟叶家老爷那可是至交。去了也是讨不到好的。” 隽娘心里冷笑,叶府不是好脸面吗?自己就这样闹,闹到人尽皆知,闹到整个京城都当叶府是个笑柄。端看得叶府老爷还不处理? 隽娘抚着小腹,哭的声嘶力竭,哭声忽高忽低的变换着,直让人觉得别厥了过去。 有人劝慰道:“姑娘,你也看开点,别跟自个较劲。像叶府这样的人家你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又有人说:“姑娘,拿些银两。见好就收吧。回头再中个暗箭啥的,只怕也没命享。好歹也护住孩子。” 周围的人啧啧的点头称是。大家族里的肮脏事大家伙都心照不宣。 “我一个小女子,为了跟叶莫寻来京城跟家里都闹翻了。如今你们让我去哪?让我的孩子去哪?天大地大竟无我娘俩的容身之处。还不如去了算了。免得留你在世间受苦。”一番哭闹隽娘体力渐渐不支。软软的就躺在了地上。 “如今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叶府的门前,好让我的孩儿记住,是他那个狠心的爹,逼死我们娘俩。定要血溅叶府大门,只盼我的孩儿到了地府还能认祖归宗,不能孤零零的做个孤魂野鬼。”隽娘似是回光返照般,又腾的坐了起来。恶狠狠的赌咒着。 第九十八章、叶府对峙 尖利的剪刀扬起的瞬间折射出炫目的反光,有些胆子小的已然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血腥的场面。 隽娘见叶府内走出个穿戴齐整的姑娘,想必也是个有头脸的。于是故作了姿态,想着要给叶府一个下马威。 “姑娘,不必装腔作势了。我家夫人请您府内一叙。”绿痕也见过不少地痞无赖,自是知道隽娘的心思。也不拿正眼瞧她,只翻着白眼看向天空。 隽娘看着绿痕的穿着打扮不似一般的丫鬟,就坡下驴的说道:“夫人既然想见我,我自当拜见的。只是……”隽娘伸手揉了揉酸胀的腿,意有所指的说道。 绿痕轻蔑的哼了一声,心道这还没成为咱叶府的姨娘呢,就这样摆谱,将来那还了得。又想起阮氏的饿交代,要好生请姑娘进府。 绿痕最瞧不起这些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只吩咐身后的两个嬷嬷:“既然姑娘有孕不便,就烦请嬷嬷小心伺候着。” 嬷嬷自然心领神会,一左一右的走上前去要搀起隽娘,隽娘见已占了上风。也就不再推辞。 复又对着众人跪下,哽咽着磕头道:“小女子,如今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如今进了叶府,来日若是有好心人见不到我娘俩平安出府,只盼着帮忙报个官。隽娘给你们磕头了,谢谢。” 隽娘此话一出,有心人自然听得明白。这有权有势人家背地里的肮脏勾当那是多了去了。 绿痕板着脸回道:“姑娘此话差矣。我们叶府又不是吃人的盘丝洞,怎么就出不来了?” “你家少爷就要娶个母老虎回家,将来一应事物自然都得听她的。哪还有我们娘俩的立足之地。”隽娘任由两个嬷嬷搀着。哭的梨花带雨。让人闻之都忍不住悲从中来。 再者户部尚书之女凌天娇那是横行霸道惯了的。这一点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怕此事要是传到她耳朵里,指不定还能出什么幺蛾子。众人又同情的看了看虚弱的隽娘。 绿痕见着隽娘也不是一味好相与的,于是朝着嬷嬷使了眼色。搀着隽娘入了叶府。 众人见没有好戏看了,也三三两两的嘀咕着四散开了。 隽娘知道绿痕不待见自己,也就不再言语,只留心的看着极尽奢华的叶府,亭台楼阁间苍翠簇簇,又有假山流水镶坠其间,端的是一处人间仙境。 走过正厅,客厅,又行过一处花园,虽是初春的天气,但是却四处可见盛开的花儿朵儿。 山重水复疑无路,绕过一座假山,一座装饰的极为华丽的宅子出现在了眼前,匾额上写着“来仪阁”三个烫金大字。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像是犬齿交错的兽只待猎物近前。 绿痕将隽娘带到了院子的偏殿,嘱咐道:“你略坐坐,我去请夫人。”快要走出门时又回头交代,“屋子里的陈设不要乱动,仔细摔了,磕了,你可是赔不起的。” 隽娘知道是自己一时忘行了。自小到大何曾见过这样漂亮的屋子,一时看呆罢了。想着不久的将来自己也可以住进来。又抚着腹部喃喃道:“儿子,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对于绿痕的一副看乡巴佬的表情看自己,也全然不在意。在青楼那会,什么样的污言秽语没见识过,绿痕这也只是毛毛雨啦。 隽娘正仔细的拿着架子上的一个青瓷花瓶正啧啧的看着,只听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声。连忙慌张的将花瓶放回去,一时没放稳,花瓶晃了晃几乎要摔下来。好歹自己眼疾手快给扶住了。这才松了口气。 门外站着个气质高贵的美妇人,若不是眼角些微的细纹,端是看不出年龄了,穿着一件绛紫色的绣花袄子,手上捧着个精致的墨色描金手炉。 一双眸子比之常人略显细长些,尽透着算计。嘴唇略薄,更显得是个刻薄的性子。 隽娘知道正主来了,连忙迎到门口,恭敬的行礼,“给夫人请安。祝夫人青春永驻,平安顺遂。” 阮氏在门口也是打量了一会隽娘,只觉眼前的女子眉梢眼角尽透着风尘气,又是一副小家子气。心里自是看不起的。也不言语,抬脚直接进屋端坐在主座上。 隽娘有些尴尬的楞在原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过门即是客。姑娘也别客气,过来坐吧!”阮氏这客套话说的丝毫不带感情,尽显敷衍之意。 隽娘一看阮氏的架势,自知在阮氏这定是讨不了好的,道了谢依言坐在了客位。 阮氏也懒得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姑娘今日在我叶府门前这样一番吵闹,所求的是什么?你我心里有数。说个数吧。”阮氏轻轻的着热茶,毫不在意的说道。 “夫人既然知道我所求什么?想必就不会让我说个数了。”隽娘想着既然阮氏不给自己好脸,自己也没必要拿着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没的叫人瞧不起。 “哦?姑娘这胃口也太大了吧。仔细撑着胃了!”阮氏挑眉看向隽娘。 “小女子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为人正室。只是身为母亲,总得为腹中孩儿谋个安身立命之所罢了。夫人以养育过一子一女,这一点想必应该深有体会吧。”隽娘在阮氏的目光下,略显有些不自在,复又强装着气势,轻笑着回答道。 “我叶府那可是整个出云都有头有脸的去处,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得来的呢?”阮氏出言讽刺。心下自是鄙夷这个不知进退的不识好歹的野丫头。 隽娘脸色稍微沉了沉,出言威胁道:“夫人这意思是没的谈咯?”说完就起身往外走。 双脚跨出门槛后,背对着阮氏站定森冷的说道:“既然夫人不给我活路,那么明日就替你的孙儿收尸吧。左不过一头撞死在叶府的石狮子上。也叫我的孩儿知道是谁如此狠心的将他杀害。冤有头债有主的也好日日纠缠着。” 阮氏听到隽娘这样的诅咒,心想若是逼急了,这样的事她必是能做出来的。没的又坏了叶府的名声。回头老爷责怪起来,只怕也不好解释。于是朝着绿痕使了眼色。 “姑娘这是做什么?夫人也只是说的一时气话罢了。”绿痕连忙笑着追了过来,挽着隽娘的手臂解释道。 “夫人也是气大少爷怎么不一早来禀报。没的让姑娘与孩子在外面受苦。” 隽娘见阮氏放了软话,也很是识趣的不再闹腾,跟着绿痕又坐了回去。刚坐下便有丫鬟端来茶水与一两样精致的点心。 第九十九章、斩草除根 隽娘自是洋洋得意,此一时彼一时,像叶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最是惜护名声。同样的位置先前坐时就无茶水。可是如今呢? “夫人,您也别怪隽娘心狠。我一个弱女子也实在是无方啊?”隽娘说着就呜咽着哭了起来。 “那依着姑娘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办?”阮氏试探着问道,既然不知道对方的底线,索性让她自己来提。 “多谢夫人体恤。我原也不敢奢求什么的,只是怕苦了这孩子。”隽娘起身行礼。 阮氏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好歹也是叶家的血脉,只要不亏待孩子即可。只是有句话叫做母凭子贵。 阮氏心思一转道:“你既跟了寻儿来了京城,自然对寻儿也并非无情。只是你该明白寻儿眼下的婚事是何等的重要,那可是关系到他将来的前途。” 隽娘温婉的点头道:“夫人,这点隽娘怎能不知?隽娘别无所求哪怕为奴为婢陪,可以着孩子平安长大即可。” 阮氏心里冷笑,到底还是放不下荣华富贵。“既如此你就安心生产,等回头把孩子过继到凌姑娘放下,这边叶府在补偿你些银两。你看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隽娘当场就愣住了,这个阮氏果真难缠,又将孩子要回叶府,又将自己扫地出门。合着到头来就是借自己的肚子生个孩子?天下哪有这般轻巧的便宜的事。 “夫人,你好狠的心肠啊。你这是要生生拆散我们母子啊。说句犯上的话,若是当年有人要把您与莫寻分开,您愿意吗?”隽娘哭的跟泪人似的,跪在地上回道。 阮氏冷哼一声。心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物,也敢与我相提并论。 “我刚刚的建议,是最妥善的法子。一来你也可以得一笔盘缠,回家乡嫁人也好,做个小生意也罢,那都是一条生路。二来,孩子留在叶府必不会让他吃苦的,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叶府小少爷。”阮氏出言道出了利弊。 起身往外走时,经过隽娘边上又顿了顿,“你仔细考虑考虑。” “绿痕,雇辆马车好生送姑娘回客栈。” 隽娘不想阮氏如此行事,不待自己分辨,只给了个选择。看眼前的情形,若是不依,只怕是前路难测啊。 醉酒微醺的叶莫寻刚回到叶府,便被守在门边一脸焦急的绿痕给拦住了,“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夫人可生了大气呢。” 叶莫寻双眼惺忪的盯着绿痕,只觉这丫头肤光赛雪,怎么比平时可爱三分呢。伸手在绿痕水蛇般的腰肢上狠狠掐了一把,坏笑着说道:“娘能生什么气?绿痕姑娘可别拿我打趣了。” 绿痕看着叶莫寻如此模样前去回话必是不妥,于是吩咐黄旺先将叶莫寻扶到偏殿,准备了醒酒汤,又准备凉水给擦了脸。 见到叶莫寻稍稍清醒些,又将今日隽娘的好一通闹腾说与叶莫寻听。 叶莫寻借着酒劲骂了几句,又有些后怕的问道:“爹知道这件事情吗?” 绿痕打趣道:“怎么酒醒了,知道怕了?夫人暂时按了下来,只是怕也瞒不了多久。夫人找你去商量个法子。好消了老爷的气。” “逆子,还不给我跪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此事要是传到你爹的耳朵里,仔细你的皮。”阮氏看见一身酒气的叶莫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自己这是着急上火的,他倒好还有心思去喝酒? “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得赶紧想个法子解决此事才可啊?”叶莫寻跪在厅中,求救的看着阮氏。 阮氏气的剧烈的喘着气,反问道:“怎么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 “娘……”叶莫寻跪着挪到阮氏边上,拽着阮氏的衣角撒着娇。 阮氏看着叶莫寻的模样,又可怜又可气。到底是自己身上调下的肉。左右自己都要操心的。 我想了个法子,可一了百了。说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叶莫寻吃惊的定在原地,结巴着说道:“娘,此事不必做的这么绝吧!隽娘腹中的毕竟是的孩子。” “你是没见到今日那隽娘那得理不饶人的模样,若是我们做的稍稍不如她的意,只怕她闹起来,就更收不了场了。”阮氏解释道。 “再者说了,等天娇嫁过来后,孩子还是会有的。”阮氏伸手将叶莫寻扶起来,安慰道。 叶莫寻心底到底有些不忍,毕竟同床共枕那么久,这点情分还是有的。正准备出言求饶,却被阮氏打断,“娘知道你心软,此事不必在意。人手我已经安排好了。” 叶莫寻此时就已经醒了,呆呆的瘫软在地上。 阮氏见不得叶莫寻为了个女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吩咐黄旺将叶莫寻给架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隽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了客栈,只觉得困倦不堪。连日的殚精竭虑饶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何况还是个孕妇。 夜色深重,有浓雾弥漫着整个街道。一道黑影在屋顶上急速飞驰。依稀是往着悦来客栈的方向。 因睡得早,隽娘此时竟被饿醒了。摸着肚子里直闹腾的小家伙,下床点了灯。想着桌子上还备着的点心,又倒了杯茶。正准备填饱肚子。脖间传来冰凉的触感。 “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隽娘手上的山楂糕吓的掉到了地上,颤抖着声音问道。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姑娘自是得罪了了人。”一道低沉粗重的嗓音传来。 隽娘只感觉脖间有刺痛传来,吓的大喊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这有银子,只要大侠放了我。小女子愿意双手奉上。” 隽娘感觉剑刃离自己脖子稍微远了些,知道对方是动心了,“其实大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派你来的,是叶夫人吧!” 黑衣人见情况不对,又想起叶夫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角色,“冤有头债有主,姑娘死后只记得找谁寻仇即可。”说完就一剑刺了过来。 隽娘心里大骇,但是力量悬殊太大,挣扎已是徒劳,于是只得闭眼等死。 想象中的刺痛并未传来,睁眼只有满眼的黑暗。隽娘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着,摸索着躲到了桌子底下。摒着呼吸蜷缩着抱成一团。 第一百章、救人的居然是? 暗夜里,有身影上下翻飞,以及微弱打斗的声音。少倾,在一声闷哼声后,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烛火再次亮起时,也就很短的时间,只是于隽娘却比几个时辰还长。 “出来吧。想杀你的人已经死了。”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隽娘虽不知外面什么情况,显然已经被发现,于是颤抖着身子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跪在地上一味的磕头:“求您看在我已经有孕的份上饶了我们母子吧。” “此处已经不安全了,赶快收拾下东西随我离开。”女声催促着。 隽娘这才大着胆子打量着四周,只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个人,一身黑色的衣服,看着块头是个壮实的男人。 眼光向上看去,入眼的是一个眉目清冷,斜眉入鬓的冷艳女子,穿着紧身的夜行衣,将纤细的身材突显的凹凸有致。 “谢谢姑娘大恩。只是不知姑娘?”隽娘从慌乱中定了神,私想着在京城并无认识的人,那么救自己的人是谁呢? “赶快收拾东西,迟了想走都走不掉了。”女子的催促声再次传来。 隽娘一听到还有变故,吓的连忙站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收拾着重要的东西。左拿右拿的只装了两个包袱。 冷艳女子一边警备着,斜眼看了隽娘收拾的两个大包裹,嘲讽道:“拿些值钱的东西即可。你这大包小裹的是要搬家吗?” 隽娘想自己一个孕妇,再带两个包裹只怕是跑不远。于是只从包袱里将值钱的首饰与银子拿出来塞进怀里。 冷艳女子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施展轻功,揽着隽娘的腰从窗户跃了出去。 这边刚落地,就依稀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声音,“人呢?” 好在落下的地方是客栈的外墙,郁郁葱葱的满是花草,二人借着夜色藏在此处倒是难以察觉。 待到楼上平静了下来,冷艳女子才拉着隽娘往城北走去。 隽娘亦步亦趋的跟着,到底体力有限,慢慢的就跟不上冷艳女子的步伐。“姑娘,我们这是去哪儿?我快走不动了。” 冷艳女子这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离着自己已然有段距离的隽娘,回道:“自然是安全的地方。否则等着那些人再杀过来?” 隽娘听到此话,吓的四下看了看,心有余悸的又拍了拍胸,脯。又咬着牙快走了几步。 在小巷里七弯八绕的终于在一间普普通通的院落前停了下来。冷艳女子在门上轻扣了三声。开门的是个年轻的圆脸姑娘,看打扮似是个富贵人家的丫鬟。 “快进来吧。”丫鬟迎着二人进屋,又一副警惕的模样四下看了看,将门关上。 许是走了一段时间的夜路,隽娘被迎进亮堂的客厅时,眼睛有些不适应,用手遮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屋里的亮光。 屋子的陈设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老旧。但是主座上端坐个十三四岁的妙龄女子,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衫,神色自若的喝着茶。模样生的那叫一个俊俏,想来再等几年必是个大美人。 隽娘久在风月之地,见过的美人也不再少数。只是眼前的少女却与之前见得人都不太一样。气质上多了些清冷疏离。有着淡淡的距离感,让人亲近不起来。 “姑娘,坐吧。想必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叶绾轻描淡写的说道。又示意福安上茶。 隽娘一看救自己的那个女子与开门的丫鬟都站在主座女子的身后,自知遇到正主了。于是屈膝跪下道谢。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请受小女子一拜。”隽娘虽不知眼前这气质出众的女子救自己的目的,但是礼多人不怪。 叶绾等她行完礼,才吩咐福安上前将隽娘搀起。 “姑娘,就不好奇我为何救你?”叶绾问的直接倒是让隽娘一愣。 隽娘自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是觉得开门见山的似是不妥,不想倒是被坐上的少女提前问了出来,“小女子无财无貌的,自然猜不出!” 叶绾轻笑,也不打算打哑谜,说道:“论起来,我应该称呼姑娘一声大嫂的。” “大嫂?”隽娘泛着嘀咕。复又想到什么,直直的盯着叶绾看,很是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是叶府的?” “这是叶府的四小姐。”福安在一旁解释道。 隽娘更是被绕晕了,杀自己的人来自叶府,救自己的人也来自叶府。这叶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至于这声嫂子能不能被放到台面上来,这还得看你了。”叶绾继续说道。 隽娘看着叶绾,觉得这的确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吗?怎的对着她比对着阮氏还让人猜不透,还让人起鸡皮疙瘩呢? “四小姐,请恕小女子愚笨,不知姑娘的意思是……”隽娘反问道。 “按理说你肚子里怀的是我们叶府的血脉,本应该是要名入族谱的。只是……”叶绾见话已说清楚,剩下的隽娘自会脑补。 “我救你也是冲着我那未出生的小侄子的面子。”叶绾跟着又说道。 隽娘狐疑的看向叶绾,想着这四小姐难道目的真如此的单纯? “怎耐我身份卑微,连累了孩子也入不得叶府。”隽娘说到痛处抽噎着。 “俗话说母凭子贵,但是到你这里就变成了子凭母贵。不光为了孩子,也为了你自己,难道就不想争上一争?”叶绾反问道。 “我怎么不想。只是你也看到了,我这才一闹,就有人来要我们母子的命。”隽娘急切的表着自己的心意,又带着期盼看向叶绾。 隽娘看着叶绾云淡风轻的姿态,连忙跪了下来,“求四小姐怜悯,若是心愿得成。愿为牛马,供驱在侧。” 叶绾觉着这个隽娘也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愿求了师傅派了隐逸过来帮忙。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以后再府中也自当互为倚望才是。”叶绾放下茶盏,亲自扶起了隽娘。 “此话当真?”隽娘有些怀疑的问道。 “我有本事救你出来。就有本事让你堂堂正正的进叶府。”叶绾直起身子的身子瞬间,隽娘只觉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无比的自信。 “嫂子暂且在这修养。等我消息即可。记住切不可私自出门。否则出了事,我怕也救你不得。”叶绾满脸严肃的警告着。 隽娘这好不容易抱着个救命稻草。况且又见识过阮氏的心狠手辣。自是小心谨慎的按着叶绾的交代行事。 第一百零一章、逃婚 “什么?”阮氏将檀木桌子拍的一阵晃动,可见是动了大气。 “一群废物,居然能让个怀孕的妇人给逃脱了。” “夫人也不必动气,她一介妇人,想必也是翻不起什么大浪。”绿痕一边给阮氏顺着气,一边宽慰道。 “这些废物,没一件事是办得能让人省心的。”阮氏脸颊胀的通红。 正抱怨着,外间说是黄管事来请夫人到书房去一趟。阮氏心里咯噔一下,自知叶逢春必是知道了此事。 “老爷,您找妾身来是为了寻儿的婚事吗?”阮氏先发制人的岔开话题。 “寻儿大婚所需的一应物件,都准备齐全了。妾身都确认三遍了。必不会出错的……” 阮氏一进门就絮絮的说开了,直到看到叶逢春的目光里的审视,这才闭了嘴巴。垂手立在一边。 叶逢春仔细打量着阮氏,除了松弛的皮肤,以及就算是脂粉也覆盖不住的皱纹。阮氏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处理起事情了越发的没了章程? 空气似是瞬时凝固住了。这样的僵持在叶逢春的话语声中被打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今日一早自己就被请到户部尚书府,挨了好一顿训。自己也是要面子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老爷……”阮氏有些结巴的说着,但最终没说下去。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点来报,害得我今日在凌云秋那老匹夫那丢尽了颜面。”叶逢春拍着自己的脸,打的满脸横肉直打着颤。 “老爷,妾身也是心疼你诸事繁忙,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让您操心受累。只是不曾想事情会变成这样的结果。”阮氏擦着眼泪回道。 “不想让我受累?结果呢?”叶逢春一脸气氛的拍着手反问。 “现如今尚书府让我给个说法,你说我怎么办?”叶逢春焦急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着。 今日一早便让黄管事去客栈寻那女子,不想人已走了。眼下该如何给人交代呢? “老爷,为今之计也就只有一个字,拖!”阮氏试探的提了意见。 “拖?”叶逢春摸着胡须琢磨起来。目前看来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只要拖到叶莫寻大婚,那么此事就可以不了了之了。 叶逢春这才露了笑颜,说到底还是自己胜了那老匹夫一筹。 “小姐,咱们为什么费那么大周折救一个不相干的人?”福安很是不解的问道。 先前无意间撞见在叶府外闹事的隽娘,回来也只当个趣事说与叶绾解闷的。不想小姐却未卜先知似的,料到了隽娘有难。这才连夜飞鸽传书,让淸悠师傅派来个帮手。 福安第一次见到隐逸时,并不喜欢她那冰山脸。跟谁都欠她银两似的。暗下还想淸悠师傅派个女子来是何用意。不想隐逸却顺利的将隽娘给救了回来。 另一重,福安觉着隐逸看向夜晚的饿时候,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 “她腹中的胎儿何辜?还未睁眼来世上走一遭,便要陨灭在大人们的尔虞我诈里吗?”叶绾轻叹了口气说道。 另一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先前阮氏那样算计莫问,以至莫问痴傻,远盾安国寺,与四娘母子分离。如今自然是时候先收点利息。 但凡能让阮氏受堵的都是自己需要争取的。 “只是小姐,我看那个隽娘,也是个有心计的。别回头做了个白眼狼,反咬咱们一口。到时咱们可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出了。”福安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叶绾轻笑,意思是说难道这点防备我还没有吗? 且不说隽娘心计到底多深,自己是全然不惧的额,大不了见招拆招。自己能让她生,亦能让她生不如死。 再者,进了叶府只怕隽娘也自顾不暇吧。那个凌家千金可是个有名的泼辣人。怎会容下隽娘在自己前头生下儿子。 还有个阮氏不时在一旁使点绊子。只怕到时自己不说,隽娘也会自动靠过来的。 试问整个叶府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何况隽娘也是个聪明的,自会知道如何抉择的。 户部尚书府内。 凌天娇一副小厮的打扮,身后背着个包袱,看着其吃力的模样,想必这包袱里必是塞了不少东西。 自从年后,一向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爹爹,竟然在不争求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婚事就给顶下了。 最关键的是居然是嫁给叶府那个瘦高瘦高的软脚虾——叶莫寻! 这已经是凌天娇第n次的逃婚计划了。 背着如此沉重的包袱,又要躲着来来往往的小厮,丫鬟。还没走出内院,凌天娇已经是香汗淋漓了。 伸手将包袱往肩上送了送。正想从假山后伸出头来瞧一瞧情况。 “小姐,您还是回去吧!”身后传来无奈的男声。 凌天娇欲哭无泪的转身,只见两个侍卫也是很无奈的看向自己。 尚书府里的侍卫对着凌天娇也很头疼,若是要离家出走,您就不能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吗?您就不能只带些银票吗? 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凌天娇的包袱里塞着的是自己睡习惯的金丝软枕,心爱的布娃娃等等。唯独就没有带银两。 这样的消息传开,府里的下人在谈到小姐时都忍不住笑上一场。当面自然是不敢的,凌天娇的性子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哄好了自然一切好谈,哄不好那挨一顿揍也是有的。 在侍卫们的护送下,凌天娇撅着嘴巴到了书房。 “爹,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凌天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捂着耳朵大喊着。 “娇儿,你听爹的话。爹还能害你不成?”凌云秋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小疼的紧。上前将凌天娇的双手拿下来哄着说道。 “这都是你第几次要逃走了?怎么就不死心呢?”凌云秋看着桌子上的包袱,笑着刮了下女儿的鼻尖。 “爹,跟您说多少次了,没事不要老刮人家的鼻子,你看现在都不挺了。”凌天娇抱怨着说道,显然没将逃婚失败的阴影放在心上。 事实上,她也未曾想真正的出逃。只是想给爹一点点教训。虽说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言,但是好歹也得提前知会一声啊。 于是依着自己的性子,才上演了一出出逃婚的戏码。 第一百零二章、是你? 凌天娇的母亲文氏也在一边帮腔说道:“娇儿,你就听你爹的话,且不说叶府那富可敌国的财富,将来可都是传到叶莫寻这的。另外这叶莫寻虽是个软脚虾,要不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的脾气。” “娘,哪有人这样说自己闺女的。”凌天娇撒着娇说道。 凌天娇虽然平日里行事张扬,但是到底是个闺阁女子,对婚姻的大事到底是有些忐忑,听得父母如此说,心下倒是安定了些。 哥哥凌天傲也附和着说道:“小妹,哥哥看人不会错的。叶莫寻这小子为人也是豪气正直。等回头你们成婚后,我就是他大舅哥,以后若是敢欺负我妹子,哥哥替你出气。” 凌天娇想着瘦高的叶莫寻在壮实的哥哥手下求饶的场景,顿时就乐了。 “只是爹、娘,这几日叶府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毕竟事关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女儿也怕所托非人。”凌天娇想到日前的传闻,面露忧色的说道。 “男人嘛,逢场作戏也是有的。小妹无须担心。等你嫁了过去,叶莫寻想来也就可以定定性子了。再者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再大也越不过你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的。你就安心嫁过去享清福吧。”凌天傲抢着话头安慰道。 凌天娇跺着脚红着脸转身就跑开了,连宝贝似的包袱也不拿了,远远的传来一句,“哥哥也要娶个厉害的嫂嫂好好管一管呢。” 凌云秋看着女儿花蝴蝶般翩跹的身姿消失在树影之间,又对着妻子文氏说道:“一转眼娇儿都要出嫁了。毕竟是做人家媳妇,回头你也好好跟娇儿说说,不比在家里,性子要稍微收敛些。” 文氏点了点头,心里很是担忧,毕竟嫁到凌家这些年,在婆婆手下也经了许多事。像叶府这样的人家,后宅必也不是风平浪静。 若是娇儿嫁过去后,一举得男。将来的日子或许会好过许多。 听雨楼,是个小四合院。面积虽不大,但是被叶紫澜收拾的倒别有情趣。叶紫澜正在花架下托着粉腮想着心思,出神的看着不远处的一丛绿草。 “小姐,小姐……”连翘连喊了几声也不见叶紫澜应答,于是绕到了叶紫澜身前,伸手在其眼前晃了又晃。 “死丫头,这是干什么呢?”叶紫澜嗔怪道,语气低低的,一听便是中气不足。 “奴婢还以为小姐的魂儿给春日里的花草给勾了去了。喊了许多声竟也不应下。”连翘是叶紫澜的贴身丫鬟,感情自是不一般,打趣着说道。 “小姐,莫不是在想姑爷?”连翘眨巴着眼睛凑向叶紫澜问道。 叶紫澜有些心虚的避开了连翘的眼光,娇羞着红了脸,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好你个蹄子竟知道瞎说,哪里就是姑爷了?” 嘴上虽如此说,心里却蜜簇簇的泛起了阵阵的甜意。 连翘咂巴着嘴巴,连连的摇头,小姐这是中毒不浅啊。姑爷顾云凡,自己可是见过的。生的那叫一个丰神俊秀,文采飞扬。对待下人们也都是和善和善的。全然没有半点架子。 想着小姐在叶府虽然没有缺吃少穿的,但是到底没有母亲在身边,一应事物都得小心谨慎,活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想着再过两年,小姐及笄后便可以嫁入顾府,到时有个疼人的姑爷,小姐也终于能过些好日子了。 “连翘,前些日子送到顾府的香囊,不知道顾公子收到了没?”叶紫澜咳嗽了几声问道。 连翘见许是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回屋里拿了披风给叶紫澜披上,又拿了手炉塞到叶紫澜怀里,这才回道:“送到了。顾公子还说要过来谢谢小姐美意呢!” 叶紫澜很不喜欢这样客气到疏离的回话,觉着像是一般的朋友间的护送礼物。无关情爱。连翘看到叶紫澜的眼眸渐渐暗沉了下去,也就不再多言。 又暗自打着嘴巴,自家小姐一向来多思,自己只图一时嘴快,回话怎么就没过脑子呢? 叶绾刚刚从叶逢春的书房出来,原本只是来请安问好,不想又被叶逢春拉着下了一盘棋。 其间叶绾也试探性的问了叶逢春关于日前隽娘来叶府闹的事情。叶逢春只是叹气,也想不出个良策来应对。只打算用“拖”字诀,先让叶莫寻成婚,其他的都往后再议。 叶绾正低头思索着如何将隽娘不漏痕迹的给弄到叶府,只见铺着五彩的鹅卵石地面上印出个黑色缎面的靴子来,叶绾于是往左边挪了挪,不想那人也往左挪了。 叶绾又往右给让了位置,那人似是较真的也跟着往右挪了去。 “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饶是好脾气的叶绾也被逼急了,开口厉声问道。 抬眸的瞬间,对上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嬉皮笑脸的一脸欠揍模样。 “走路都不看路的人还有理了?”顾云凡看着眼前这个虽双眸带怒,却带着距离感的美人,笑着反问道。只是这眉眼看着怎么就那么熟悉呢? “强词夺理!”叶绾也不打算与其纠缠,正想从其身边绕过去。不想胳膊被顾云凡一把抓住。 “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顾云凡看着叶绾试探的问道。 原本回书房取叶绾丢下的大氅,赶来时看到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正在纠缠自家小姐,那叫一个歇斯底里,大叫着跑了过来,“好你个登徒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顿挠。待到看到顾云凡的正脸时,也是愣了一下,长得帅就可以欺负我家小姐吗?自然是不行的。只是挠人的力道明显小了些。 一阵闹腾后,顾云凡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你是上元节那晚的……” 叶绾跟福安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手持折扇,一笑的时候脸上浮现的酒窝。是上元节那晚帮着自己抓贼的顾兄。 “说什么呢?上元节我们并未出门,想来你遇到的是我的弟弟莫问吧?”叶绾不想被认出来,故布疑阵的回着话。只赌一把顾云凡应该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顾云凡摸着脑袋讪笑道:“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原来是莫问兄弟的姐姐。失敬失敬。刚才是我失礼了。” 顾云凡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道着歉。 福安被顾云凡这夸张的表情给逗乐了,捂着嘴痴痴的笑着。 第一百零三章、狐狸精? “公子是来找莫问的?那只怕这一趟是要白跑了,莫问现今不再叶府,去安国寺静修了。”叶绾福了福身子以示回礼。 “姑娘,误会了。我是来看望叶伯父的。”顾云凡回道。 “我们小姐是叶府的四小姐,什么姑娘、姑娘的。”福安在一旁纠正着。 顾云凡狐疑着问道:“四小姐?”说完自知问的太不礼貌,又自报家门,“我叫顾云凡。镇国将军之子。” 叶绾毫不在意别人知不知道叶府还有四小姐这件事。只又打量了一番顾云凡,原来这就是二姐的未来夫婿啊。 “顾公子,请自便。我得回去了。”叶绾行了礼回道。 抬脚走过鹅卵石的时候,脚下一个打滑,身子直直的往后倒了过去,叶绾知道身边没有抓手,直得紧闭双眼等待着磕在鹅卵石上。 左右是逃不过,要躺上一阵子了。 叶绾自己都没尖叫,福安在一旁却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小姐……”伸手扶时却扶了个空。 顾云凡听到叫声,好在离着不远,直一个滑步,滑到叶绾身下,只做了个人肉垫子。 叶绾还奇怪着,怎么摔倒了也不疼呢?只听身下传来叫苦声,“姑娘,没事了。你可以起来了吗?” 叶绾连忙在福安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是顾公子在给自己当人肉垫子,这才免了自己的皮肉之苦。 顾云凡一个鲤鱼打挺,帅气的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尘,问道:“四小姐,你没事吧?” 叶绾有些想笑,这个人都摔成这样了,还不忘耍帅。又觉得顾云凡也是细心,先前福安不过才嘱咐一句,这会子称呼就从姑娘改成了四小姐。 “我没事,多谢顾公子搭救之恩。”叶绾恭敬了行了礼。 “不用客气。应该的。况且美人都是用来救的。”顾云凡调笑着说道。 叶绾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哪有自己夸自己是英雄的?真真是厚脸皮。不觉就轻笑着起来。 顾云凡有些看呆了。只觉叶绾这一笑称得上嫣然一笑,春色无光。难怪古人有云: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福安在一旁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用以提示顾云凡别失了身份。 顾云凡这才反应过来,尴尬的摩挲着衣袖。想着是自己唐突了佳人,于是也久留,拱手就离开了。 叶紫澜正无精打采的在院子里静坐,突然外面传来丫鬟咋咋呼呼的声音:“小姐,小姐,顾公子今日到咱们叶府来了。” 叶紫澜原本还准备责怪丫鬟不失礼数,大呼小叫的。听到顾公子来了叶府,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顾公子怎么这时候来了?”叶紫澜的眸子里透着光彩,拉着小丫鬟焦急的问道。 小丫鬟喘着气,一字一顿的回道:“听说是顾将军让顾公子来请安问好。” 叶紫澜见消息准备,提着裙角正准备出去,看着自己一身的素色衣衫,于是又回到屋子里让连翘给重新梳妆换衣。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小轩窗,正梳妆。大抵小女儿的情思只在这细小微末的事情上吧。 “瞧把小姐给高兴的。”连翘给叶紫澜梳头时打趣着。 叶紫澜嘴上狡辩着没有,只是眸子里溢出的可都是满满的开心与幸福。 连翘打开衣橱,挑了件绯红色的衣衫,又挑了件桃粉色的衣衫,叶紫澜都不满意。最后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衫。 连翘见叶紫澜选了这件,直捂着嘴巴偷笑。自己姑爷可不是最喜爱穿月白色的长衫。 叶紫澜想着此时叶逢春定在书房,于是携着连翘往书房赶去,想着等顾云凡请过安后,出门就可以偶遇。 刚过假山就听到远处依稀有声响传来,叶紫澜素来谨慎,手指放在唇边示意身后的连翘安静,主仆二人借着假山为掩体,不想却看到了让人气愤的一幕。 叶绾居然对着顾云凡有说有笑的,二人貌似很是熟识,叶紫澜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连翘气的是牙痒痒,小声的骂了句:狐狸精。 接下来发生的更是让叶紫澜想杀了叶绾的心都有了。又觉着叶绾似是佯装着摔倒,引起顾云凡的注意,并且顾云凡竟然为了救叶绾,甘愿当肉垫子。 叶紫澜的青葱般的指甲深深的嵌入肉里,竟都没觉得痛。只双眼怨毒的看着叶绾。 自己从小到大,一无所有。为了在阮氏的手下生活,不得不乖巧安静,不得不无欲无求。 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个如意郎君,却又冒出个狐狸精想要抢夺属于自己的幸福。 其他的任何事情,自己都可以忍。唯独顾云凡不可以! 自打第一眼见到顾云凡,叶紫澜就知道这辈子是逃不出情之一字的魔爪。他的笑,他的洒脱不羁,他的一切,都是叶紫澜的命中注定! 叶绾早已经走了,叶紫澜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抬头看看日光,竟然移了一大截的位置。 连翘看着胸口起伏不定的叶紫澜,知道她是动了气。也就未出言打扰。 不一会儿,就见一袭月白色衣衫的顾云凡潇洒飘逸的走来,连翘推了推叶紫澜,“小姐,顾公子来了。” 叶紫澜定了定神,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才款款的自假山后走出来。 “咦?小乞丐你怎么在这。我正想去找你呢!”顾云凡看着面色苍白的叶紫澜,见其眼圈微红,关心的问道。 “你今日怎么得空来府里?”叶紫澜温言问道,一双美目盯着顾云凡看,只恨不得将顾云凡的样貌给刻进脑海里。 顾云凡抱怨着说道:“还不是我爹,说要多巴结巴结未来岳父,将来好少要些彩礼。”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紫澜只觉得脸上烫的厉害,娇羞着别开了头。 顾云凡却似没发现,自顾的说着:“小乞丐,你上回托人送来的香囊,可真好看,我日日都带着呢。” 说着就从腰间的犀角带上解下个绣工精致的香囊,递到叶紫澜跟前。 叶紫澜的心忽然就被填的满满的,从未有人对自己如此的上心。 对着这唾手可得的幸福,叶紫澜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出现,所有阻挡自己得到幸福的人都该消失! 第一百零四章、隔阂与试探 “哎呀……”福安跟在叶绾的身后神游物外,一个不小心就撞到叶绾的后背,额头撞的生疼,正揉着额角。 叶绾被撞了个踉跄,转身问道:“今天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小姐,我刚才好像看见二小姐了。只是没看的真切。”福安嘟囔着解释道。 叶绾莫名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刚才遇到的顾公子不仅是自己上元节遇到之人,更是叶紫澜的未婚夫。 心下更是凛然,不知道叶紫澜看到了多少?是否会计较?若论对叶府里人的评价,叶绾对叶紫澜还是高看一眼的。 不仅是自小一个人在阮氏手下生活,竟也做到了平安度日。更为的是那份同病相怜。跟叶绾比起来叶紫澜更懂得隐忍,更懂得趋利避害。相比较而言叶绾某些时候性子却固执,耿直,原则性更强些。 “福安,一会回去你将前些日子老爷赏的画给二姐送去。素日里她最爱作画的。”叶绾有些心虚的吩咐道。像是被追赃的贼似的,小心的陪着不是。 “连翘姐姐,在忙什么呢?”福安捧着精致的描金画盒问道。 “福安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到我们听雨楼来了。”连翘起身迎了过去。心下腹诽素日来与四小姐也并无交集。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家小姐前几日得了卷名画,想着满府里除了二小姐外怕还是没人能品鉴一二呢!遂让我送了来。”福安将画递到连翘跟前。 连翘虽心有疑虑,也不好让福安空等着,只伸手接了。又道了谢。 “姐姐绣的这些花草就跟快活了似的,可不能藏私,得教一教妹妹。”福安看着绣筐里的一方丝帕夸赞着。 “妹妹谬赞了,姐姐我的手艺也就凑合,哪能当得起妹妹如此称赞。若是妹妹不嫌弃,姐姐自是愿意与妹妹讨教一二的。”连翘将画交给小丫鬟后,拉着福安坐在廊檐下讨论着绣工。 二人又是笑闹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小姐,你说这四小姐打的什么主意。怎么好端端的送来这么名贵的画。”待到送走福安,连翘回屋时正看到叶紫澜捧着画愣愣的走神。 “什么意思?”叶紫澜轻蔑的说出这几个字。 叶绾原也对画画一事,并无多大天分,正巧又遇到先前的误会,想着送过来示好罢了。 只是叶紫澜生来多思,想着素日里来与叶绾井水不犯河水,并无交集。如今突兀的送来这么名贵的画作。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是想道歉吗?还是想用好处来夺走顾云凡? 叶紫澜看着眼前的画作,双眼几乎蹦出火光来,只恨不得当场将这画给烧了。 紧抓着画轴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来回好几次,才吩咐连翘将画作给收到库房。 “既然四妹如此心意,那么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叶紫澜又恢复昔日的病歪歪的模样喃喃着说道。 自己的听雨楼如今是什么样的光景,自然是比不得叶绾新贵得宠。样样都是好的。于是指了指绣筐里的香囊吩咐道:“连翘,回头将这香囊作为回礼给四小姐送去。” 连翘点了点头。虽知这回礼是寒碜了些,但是四小姐说好听点是叶府二小姐。只是除了月例,也无其他的体己钱。 只落得个表面风光罢了,内里实在是捉襟见肘。但凡是自己能动手的,都得自己动手。偶尔也不得不做点针线上的活,贴补贴补。 好在四小姐也是从穷苦日子里过来的。礼轻情意重,想来是不会在意的。 “小姐,今日到听雨楼送画,连翘倒是挺热情的。只是二小姐却是恹恹的,没看出喜色。”福安歪着脑袋总也想不透。 叶绾笑着回道:“二姐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物。安安静静的,喜怒不形于色。” 虽这样安慰着福安,叶绾心里猜测着大抵是叶紫澜心思重,眼见着比自己活的还差的叶绾如今飞上高枝,得了爹的青眼,也有打赏自己的时候。 将心比心,到底心里也是会不平衡的。 哪曾想叶紫澜在意的却只是一个人,和虚无缥缈的臆想。 隔日的午后,天气渐渐回暖,春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叶逢春一时兴起,技痒难耐,又着了黄管事请叶绾到书房下上一盘棋。 “爹,再过几日就是哥哥的大婚之日。只是那个叫隽娘的姑娘如今不知在何处?”叶绾执着白子的玉手轻轻的落在棋盘上。 “管她在何处作甚?还指望着她再来闹一场?”叶逢春有些不悦的反问道。 “爹爹怎么这时犯起了糊涂?”叶绾只盯着棋局问道。 “此话怎讲?”叶逢春执着黑子却没落下,只看着叶绾等着回答。 叶绾嫣然一笑,回道:“爹怎么不细想想,这个隽娘既然敢闹一回就能闹第二回。依着咱们叶府的关系。哥哥大婚,满京城的权贵谁人不来贺上一贺。讨杯喜酒喝。若是大婚那日……” 叶绾见叶逢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就不再继续往下说。叶逢春食指与拇指夹着棋子,来回的摩挲着。 “黄管事,满京城给我搜,务必找出那个叫隽娘的。”叶逢春对着立在一旁的黄管事吩咐道。 叶府的名声可不能坏在这一粒老鼠屎上。 “老爷,若是找到了,该……”黄管事请示着问道。 叶逢春眯着眼睛回答:“若是听话,给点银两打发出京即可。若是不听话……”叶逢春的语气顿时森冷了起来。 叶绾盯着似是吐着信子的毒蛇般的父亲,心里直觉得恶心。好歹那肚子里也是你叶逢春的亲孙子。 复又笑意盈盈的看向叶绾,“绾儿提醒的有道理。来咱们接着下。” 叶绾勉强的笑了笑,再下却已无半分心思,不时就被叶逢春的黑子给团团围住。输的那叫一个彻底。 “绾儿,今儿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这棋下的可不是你的水平啊。”叶逢春笑着问道。 叶绾调笑着只推脱是昨夜未睡好,这才让叶逢春得了空。 叶绾觉着叶逢春跟阮氏不愧是一家子人,心思都是歹毒至此。复又愁上心头,答应的让隽娘入府,眼看着叶莫寻大婚之日将近,这可怎么办呢? 第一百零五章、误会尽除 寂月皎皎,叶绾虽手捧书香,却满盘心思都在隽娘入府此事身上。福安见叶绾捧着的书许久都未翻一页,又看着叶绾凝眉沉思的样子,也跟在一旁焦心。 “小姐,若是实在无方也不必苦想,不如去淸悠师傅那走走,倘或心情开朗些,说不定良方自然就来了呢?”福安歪着脑袋给着建议。 叶绾听到福安提起淸悠,脸上一阵燥热,莫名就想到前阵子在安国寺的夜晚。那个喘着粗气将自己压在身下的师傅,那个宁可自己憋着,也不愿伤害自己的师傅。 叶绾此时想来,竟也不觉得到底是女孩子家的娇羞多些还是其他的情绪多些? 想着也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躲着,自己在世上就师傅这么一个亲人了。也是该去看一看了。 福安见叶绾未有动作,但到底服侍一场,于是取了斗篷,又拿了手炉。“小姐,再不走可就得天亮了。” 叶绾被福安这一打趣,红着脸嗔怪着,披上斗篷,将手炉抱在怀里,消失在夜色里。 欢伯开门时见到是叶绾,那叫一个喜上眉梢。连忙迎着叶绾进屋,一路上絮絮的说着:“姑娘有好些日子没来了。从前来的倒是勤。” “姑娘,可不知道少主在别院都等了好些日子了。” “咱们少主,自小就话少。他虽不说,老奴也知道定是在等姑娘的。” “这别院,除了姑娘,少主可没带过别人来过。” “老奴也从未见过少主对哪个人如此的用心。” 叶绾一路听着欢伯絮叨的声音,心里蜜簇簇的就升起了丝丝的甜蜜。 谁人不想被别人放在心上,用心珍藏? 叶绾先前的丝丝紧张与尴尬,都在欢伯的一番言语里烟消云散。 叶绾推门进屋时,难得没见到淸悠在打坐。往日里十次九次来见到的都是在打坐。 “师傅。”叶绾轻轻的唤了一声。只低头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绾儿来了。进来坐吧。”淸悠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尴尬,只是面上强忍着罢了。 “师傅……” “绾儿……”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眼光触碰的瞬间又都各自别开,有些尴尬的转眼看向其他地方。 “你先说……” “你先说……” 二人又言语一致的开口说道。最终还是在叶绾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 淸悠圈手附在唇边,咳嗽了两声,说道:“绾儿,对不起!那晚并非我本意……” 淸悠一直都不爱对人解释。他坚信的是信我的人自然信我,不信的人解释来的又有何用? 但是话不由心,淸悠简洁的将那晚的前因后果说与了叶绾听。 叶绾听完后,心里一直暗存的隔阂瞬间消失无虞。心里泛起的是阵阵的心疼。又想起走那日以为师傅不来送行只是怕见面尴尬的托词。不想是真的病了。 “那师傅可尽好了?”叶绾语出关切的问道。 淸悠看着叶绾的盈盈关切之心,心里一阵暖流划过。回道:“好了。” “绾儿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淸悠观察甚是细微,从叶绾刚进门便看出一二,想着二人隔阂已除,于是出言问道。 叶绾又将前些日子向淸悠借隐逸一事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说完才发现自己也是愚钝,隐逸回去自会向淸悠禀告的。 “绾儿是在担心如何引隽娘入府?”淸悠呷了口茶,笃定的说道。 “师傅高见,绾儿正是为此担忧。只是略作试探后,只怕想进叶府是难上难啊。”叶绾轻叹一声,心里满满的失望。对着人性的失望。 淸悠薄唇微抿,修长有力的手指哒哒的敲着桌子。叶绾见淸悠在思索,也就不再出言打扰。 “绾儿,可想到何良策?”静默许久后,淸悠忽然开口问道。 叶绾有些含羞的点了点头。“绾儿是想了个法子,只是得要借助师傅才能施行。” “哦?”淸悠有些诧异,不想叶绾小小年纪,居然能想到应对之策。“说来听听……” “古语有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既然我爹不愿让隽娘入叶府,那么就用全京城的口水逼我爹就范。只是……”叶绾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说道。 “好,好,好……”淸悠拍着桌角,连说了三个好字。称赞之情溢于言表。又看着叶绾身上所散发出的睿智与自信的光芒。 心里更是窃喜,当初自己也算慧眼识珠,捡得如此璞玉,稍见雕琢,便锋芒见露。想必未来必可名满天下。 淸悠一贯言语甚少,如今情绪显露,直夸的叶绾红了脸。躲在了一旁。 “好。绾儿不必担心,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淸悠长身站起,负手而立。言语中的自信仿佛这样的事办来似是信手拈来般轻巧。 隔日午后,叶府书房,叶逢春将珐琅掐丝的花瓶,茶具摔的满地都是,胸口剧烈的喘息着大吼道:“气死我了,气死为了。” 阮氏在一旁安慰道:“老爷莫要动气,咱们从长计议,慢慢筹谋。” “从长计议?寻儿大婚之日马上就到了。哪来的时间让你从长计议。”叶逢春怒目圆睁,恶狠狠的说道, 晌午时分,凌云秋来过叶府,只将叶逢春骂了个狗血淋头。偏偏这事叶府做的不在理,只得硬着头皮陪着不是。 “都怪你。要是隽娘初次来闹时,你把事情处理好了,或者将其留在府中,哪来这些糟心事?”叶逢春瞧着阮氏就是一肚子气,出言抱怨道。 阮氏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啊。自己这是吃力不讨好。如今只落得个埋怨。看着叶逢春盛怒也不好犟嘴,只默默的擦着眼泪。 今日一早,满街上都传散着写满戏文的书籍。内容大致是:叶府大少爷为攀附权贵,竟狠心抛“妻”弃子。 戏文的内容套用了《铡美案》中陈世美抛弃秦香莲一事。 到了午时,客栈,妓院里的说书人似是闻到风向。一水的都说起了叶莫寻的“光荣事迹”。 如此一来,整个京城的流言蜚语都直指叶府! 什么“攀附权势”、“教子无方”、“只知满身铜臭的商贾,不知礼义廉耻的叶府”等等各种污言秽语四散而开。 更有甚者居然扔了烂菜叶,泼了粪便在叶府门前。直气的叶逢春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第一百零六章、 成了! “禀告老爷,门外有人扔了个字条。”屋外的小厮有些畏惧的回着话。 叶逢春心里一禀,让人将字条送了进来。不用打开叶逢春也猜到是谁人送来的。只是要求是什么呢? 叶逢春打开字条,字迹算不得好,工整秀气罢了。大致的意思是:两条路选择,一是迎娶隽娘入叶府作个侍妾,二是,鱼死网破。 叶逢春眉头紧锁,思忖良久也未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应了隽娘的要求,那么户部尚书府那边也不好交待。若是不应其要求,只怕还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只怕叶府的脸面是没地方放了。 叶逢春将字条递给阮氏,阮氏看了后,一脸的愤怒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居然敢威胁我叶府。” 叶逢春听着阮氏放着狠话,顿时火冒三丈,先前派了黄管事拖着关系,满京城搜遍了也没找着人,另一方面又派暗卫走了黑道,竟也没查出个头绪。 只确定隽娘并未出城,想着这样的隐患竟存在于身边,更是觉着浑身都不自在。 又似是使了全身的力气却打在棉花上似的,顿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阮氏见在此也讨不到好,只推脱着说是还有礼单等事要忙连忙出了去,生怕走得慢了又招来一顿骂。 看着阮氏逃也似的身影,叶逢春一口气险些未提上来,这满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得自己费神。竟无一人可以解忧。 满心的愤懑无处排解,只得吩咐让人请了叶绾来下棋以暂排忧心。 叶绾到书房时,正看下人们在打扫地上的碎瓷片,知道叶逢春定是生了大气,虽不知为何事,但是眼前如此情状,必是棘手。 “爹,这是怎么了?动了这么大的气。这没几日就是哥哥大婚,爹难道不高兴吗?”叶绾福了福身子问道。 叶逢春没好气的说着:“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那不成器的哥哥。竟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刚才来的路上听得下人们说了些,都是些污言秽语罢了,爹您也不必在意。只是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如此抹黑我叶府?”叶绾这话说的颇有深意。 叶逢春先前是被气糊涂了,经叶绾这么一说思来想去顿觉此事蹊跷,这隽娘乃一介青楼女子,孤身到了京城,哪里来的能力避开自己地毯式的搜索? 只怕这背后另有高人支持吧? “哦?绾儿言之有理。此事定是有心人蓄意谋划的。那么依绾儿看来,要解决此事,可有良方?”叶逢春见叶绾机灵。话语虽不多,却句句掐中要点。试探的问道。 叶绾莞尔一笑,俏皮的回道:“若是绾儿帮爹解决了此事,那么爹要怎么赏绾儿呢?” 叶逢春被叶绾这一逗,抚掌大笑了起来,一扫先前的焦躁,“若绾儿能将此事解决,爹就赏你个好婆家,好夫婿。” “爹……女儿在帮您解决问题,您还取笑女儿。况且女儿还想着陪着爹多几年呢。”叶绾娇羞着脸回道。 叶逢春稍稍收了笑意,回道:“爹先前答应绾儿一件事。如今在答应你一件事如何?” 叶绾眨了眨眼睛,似是再权衡利弊,“那好,这样爹就欠绾儿两件承诺了。” 叶逢春摸着胡须说道:“那得要解决这件事再说。” 叶绾随手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字条,瞅了瞅,又对着叶逢春笑道:“此事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叶逢春“哦?”了一声,做了个一副愿闻其详的手势。 “绾儿看到这封字条如今更加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隽娘要的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给自己以及腹中的胎儿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罢了。” “只是若绾儿没猜错,爹和大娘先前的办法无非是杀人灭口。”叶绾看向叶逢春问道,“爹,不知绾儿猜的可对?” 叶逢春点了点头。叶绾又继续往下说:“从隽娘的行事看来,可以看出对哥哥还是有情分在的,想来今日出此下策,也是被逼无奈。” “若是爹能准许隽娘入府,那么此事不就解决了吗?况且我叶府偌大家业也就多两张吃闲饭的嘴罢了。”叶绾笑意盈盈的看向叶逢春。 听到此处叶逢春也算是明白了,先前自己是走入死胡同了。怎么就没往此处想?等隽娘进了叶府那还不是在自己手里? “况且爹您真忍心杀死自己的亲孙子?”叶绾见叶逢春面露游移之色又跟着补了一句。 叶逢春喃喃的道:“只是凌云秋那边该怎么交代呢?” 叶绾“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爹,您真是忙糊涂了。那隽娘又不拘身份,又不求排场,找个日子把人抬进来即可。况且人在咱们府里,还能出什么乱子?” “再者等凌家姑娘嫁到咱们府里,就是咱叶府的人,事实已成她还能说什么呢?况且男人三妻四妾实乃常事。再不济,关起门来,也是家事罢了。” 叶逢春的脸渐渐的舒展开来,笑意渐浓,满脸的肉只堆的连眼睛几乎都找不着了。 “好。叶府上下几百号人,唯有绾儿可为我解忧啊。”叶逢春心情大好,吩咐黄管事重赏了叶绾。 又拉着叶绾下了盘棋子,对着叶绾更是越看越喜欢。又有些后悔早些年怎么就冷落了这么个冰雪聪明又善解人意的女儿呢? “只是我遍派人手满京城的搜,也未搜到隽娘的行踪。咱们的意思可怎么传递出去呢?”叶逢春执着棋子一时有些犯难。 叶绾俏皮的眨着眼睛,“爹,这样的事情哪里要您劳神?只传了哥哥,将此事交于哥哥办即可。” 叶逢春恍然大悟,年轻人的事,自己找不着,未必寻儿找不着。小两口有些秘密的幽会地点也是有的,毕竟自己也从年轻过来的。 叶逢春抚着胡须笑着揶揄道:“绾儿小小年纪,怎想到这样的层面的?莫不是看上哪家公子了?” “爹,女儿可是帮您解决问题了,您还来打趣我。”叶绾娇羞着跑了出去。远远传来一句话,“棋局不准动,等晚些时候,女儿再来陪爹爹下。” 叶逢春很是满意的点点头。绾儿可真是贴心小棉袄啊。很是懂事!知道一会自己要传叶莫寻来问话。于是自己寻着由头退了出去。 这样的眼力劲可真是不可多得啊。可惜不是男儿身,否则叶府交给绾儿是必能发扬光大的。 第一百零七章、隽娘入府 叶莫寻这几日因着流言蜚语,只托病不出门。连每日的请安问好也免了,只不想在叶逢春面前露脸讨骂。 不想这会子竟然是黄管事是亲自来请,也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去问安。 “爹,您找我有何事?”叶莫寻倒也乖觉,直接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何事?你还有脸问何事?”叶逢春怒极反问,一脚踹在叶莫寻的胸口,将其踹到在地。 叶莫寻向来是畏惧叶逢春的,倒地后也不重新跪好,只躺在原地不再动弹。 叶逢春看着儿子如此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随手摸了几案边的镇尺扔了过去,叶莫寻倒也机警,一个翻身给躲了过去。 叶莫寻哭丧着脸问道:“爹,事情已然发生了,你如今这般生气也是于事无补啊。” 叶逢春听得儿子这样的回答一口老血几欲喷了出来,颤抖着伸出手指向地上的叶莫寻怒骂道:“逆子,逆子。” 叶莫寻见父亲的脸胀成了猪肝色,也吓的不清,连忙起身替叶逢春倒了茶,又帮着叶逢春轻抚背部,替其顺着气。 “爹,您就是再生儿子的气,要打要骂也随您。只求也得顾着点身子。”叶莫寻这话倒说得情真意切。 叶逢春心里好受了些,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满京城都是流言蜚语,都是对着咱叶府的。” “如今为平流言,有件差事交与你去办。此事务必给我办成了。”叶逢春正色道。 “请爹吩咐,儿子自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叶逢春跪在地上表着决心。 叶逢春看着拍着马屁的儿子,摇了摇手,“我答应将隽娘以侍妾的身份接入府中,此事你去办最合适。” 叶莫寻脸上大喜,问道:“爹,此话当真吗?” 叶逢春点了点头,又叮嘱道:“此事务必给我办成了,否则仔细你的皮。” 叶莫寻下意识的往后畏缩了下,但到底是欣喜大过害怕。对于隽娘虽说不得爱的多深,但昔年在凉州,独在异乡到底也是慰藉了一段飘零的旅程。 再者隽娘的腹中之子乃是自己的亲儿子。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若不是碍于隽娘的身份,与父母的反对,私心里还是想将隽娘接入府中的。如今得到爹的首肯,怎能不高兴? 男人嘛,总有着无穷尽的占有欲。想着隽娘将来在别人身下婉转承欢,自己的孩子叫别的男人父亲,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况且美人在怀,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叶绾出了书房,就直接携着福安往隽娘的住处赶去。 隽娘正在院子里散步,只是步伐凌乱,可见心不静。在这四四方方的院落里,只能见着四四方方的天,心里又有些担忧这半路杀出来的好心人——叶府的四小姐。 到底是存了何居心要帮自己?又想从自己这得到什么呢? 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隽娘的思索,抬眸看向门外,来人正是叶绾。 “恩人,您怎么来了?是有消息了吗?”隽娘赶忙迎了过去,虽身子不便,却也福了福身子。 叶绾扶着隽娘的手臂,拍了拍她的手,笑着回道:“嫂嫂好福气。此事成了!” 隽娘红着眼眶,似是不敢相信的呢喃着:“果真?” 叶绾伸手摸着隽娘微凸的腹部,笑着回道:“当然是真的,定是我那侄儿心疼娘亲,在府中保佑着嫂子呢。” “请四小姐受我一拜,此等恩情如同再造。来日若用得上隽娘,隽娘自当肝脑涂地以报小姐恩情。”隽娘自知此事的艰难,不想叶绾如此用心,竟将此事一力促成。 叶绾托着隽娘的双臂不让其行礼,“嫂子不必多礼。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嫂子入府后,只当与我不认识,也不必太过亲近。”叶绾盯着隽娘仔细的叮嘱着。 隽娘虽心有狐疑,面上却点着头应了是。 叶绾又面露忧色提点道:“嫂子一入叶府,一定要谨慎小心。你的处境想必自己也清楚。万事小心。” 隽娘只觉心中一暖,单从阮氏的行事来看,以及凌家姑娘的累累“战绩”来看,将来必定不会是一帆风顺。 突然觉得腹中似有胎动,隽娘伸手抚了抚肚子,面露温柔的慈母之色,喃喃道:“孩子,为了你。娘愿意付出一切。” “爹这会肯定让哥哥来寻你了,只是嫂子想想哪个地方能让哥哥寻到。”叶绾看着一脸母性光辉的隽娘,竟是难得素净美丽。 “悦来客栈吧。真个京城我只知道这个地方。”隽娘虽万般不愿去那个差点丢掉性命的地方。 为不露出破绽,叶绾吩咐福安去雇了马车,先秘密送隽娘去悦来客栈等候。 隽娘脚才迈进客栈的大厅,就听到一声惊呼,“姑娘,您可算回来了。您这几日虽不在,房间却一直为您留着的,屋子里的东西小的们可是丝毫未动,” 像隽娘这样出手大方的住客,那可是相当少的。再说住宿的费用都是叶家大公子月结的。小二热情的迎着隽娘上了楼。 隽娘这边才坐下,便听到屋外蹬蹬的脚步声,这样的声音,自己有多久没听到了。 隽娘抿了口茶,笑的云淡风轻。从前的夜夜期盼,落到如今也只付之一笑罢了。 “隽娘,隽娘,我爹答应了!我爹答应了!”叶莫寻一路扯着嗓子喊着,言语里说不出的开心。 “叶郎,何事如此高兴?”隽娘调整下心情,笑容温柔的看向推门而入的叶莫寻。 叶莫寻冲了进来,一把将隽娘的手攥在手心里,说道:“隽娘,我爹答应可以娶你入府了。只是名分上……” “这些隽娘都不在乎,只要咱们一家三口能一直在一起就好。”隽娘伸出纤纤玉指抵在叶莫寻的唇边示意其不要说了,又将头埋进其胸膛里。像只猫咪似的蹭着。 叶莫寻莫名的就有些感动,将隽娘紧紧的搂在在怀里。口鼻间充斥的都是隽娘头发上淡淡的茉莉花香。 隔日一早,便有四人抬的花轿停在了悦来客栈门口,花轿上只点缀了些红绸,随行的也只有丫鬟四人,并无乐队随行。实在朴素至极。 隽娘立在窗边看着楼下的寒碜景象,不免苦笑,身为女子谁人不愿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只是一早便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第一百零八章、拉拢 即使放在寻常人家女儿出嫁,也是有三媒六娉,明媒正娶的。更有母亲哭嫁一说。 看着眼下的寥寥几人,更觉清冷。更无鞭炮鸣响添乐,无唢呐丝竹助兴。 轿内倒是细心铺了鹅羽软垫,隽娘轻蔑一笑,迎娶这等大事都如此草率,又何必在这些小事上贴心呢? 轿子抬得倒也平稳,隽娘觉得轿内空气污浊,掀开帘子时,正看到叶府朱红色的正门,府前的两个雄狮依旧昂然着姿态,更几日前的并无分别。 只是时移世易,先前只是个在叶府门前撒泼打滚的走投无路的妇人,如今却是抬着进府的姨娘。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样百转千回,接下来谁又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由偏门进了叶府,隽娘的心又沉了一截,府内一切如常,哪里有半分的喜气? 秋爽居,是个二进的院落,离着叶莫寻的墨砚楼也近。如今已然被重新打扫修葺一番,自有一番新气象。 处处张灯结彩,树枝,门楣上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窗户上也都贴了大红喜字,进门的大厅处,燃烧着一对龙凤花烛。 叶逢春与阮氏正端坐在主位上,脸上看不出个喜悦来。 叶莫寻见隽娘的轿子落在了门口,连忙迎了出去,又将红绸的另一端递到隽娘手上,一对新人缓缓走向大厅。 叶逢春与阮氏原也不打算来的,好在叶绾提醒这隽娘虽看起来无依无靠,但端着从先前行事看来却并非如此。 既然已经将婚礼一应都从简办了,人家也无怨言,若是大婚之日连父母双亲都不露面,只怕是不妥。 叶逢春细细想来,觉着也对。既然别人给脸,自己也不好做的太绝。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参加这所谓的婚礼。 “新郎、新娘到!”一旁的黄管事朗声唱和着。 隽娘小心的跨过火盆,站定在厅房的中央。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毕,隽娘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恭敬的递到叶逢春手上,娇怯怯的喊了声:“爹,您喝茶。”叶逢春含糊的应了声,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隽娘。 隽娘又递了茶给阮氏,喊了声“娘。”心里确是百般的别扭,对着要杀自己的人,着实提不起亲近之感来。 阮氏也就草草的端起杯子,只在唇边过了下。将红包塞进隽娘手中。 “送入洞房!” 因着要避人耳目,所以接亲的队伍出发的早,一番礼毕后,天竟未亮。 叶莫寻拿着喜称挑开隽娘头上的大红盖头,唤了声:“娘子。” 隽娘稍稍适应了屋里的灯光,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虽算不上华丽无比,倒也齐全,鲜红的鸳鸯背面,背面上洒满了花生、桂圆、莲子、红枣。 隽娘看着如此用心的安排,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感动,将头埋进叶莫寻的怀里,哽咽道:“相公。” “大喜的日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叶莫寻安慰道。 “妾身只是高兴罢了。”隽娘擦了擦眼泪娇羞着说道。 叶莫寻起身走到桌子旁倒了两杯酒,“喝了这杯合衾酒,才算真正的礼成。才算得真正的夫妻。” 隽娘双眸似是一泓秋水般含情看向叶莫寻,仰头喝下满杯的酒。灯光下,露出白皙的如天鹅般的颈项。 叶莫寻看了看外间,见天色尚早,吞了吞口水,一把抱住隽娘,胡乱在其脖颈处啃了起来,直引得隽娘发出阵阵的**********夫君,不要……”隽娘双手抵在叶莫寻的胸膛上,低声的求饶着。毕竟怀着身孕,若要行周公之礼,只怕也是不妥的。 只是隽娘这微弱的抵抗,落在叶莫寻的眼中那就是赤裸裸的挑逗。喘着粗气说道:“已经五个多月了,想来也是没事的。宝贝,我的好宝贝,让相公好好疼你……” 隽娘也是久旱逢甘露,早已是意乱情迷。只胡乱的回应着叶莫寻的热情。 满室春色旖旎,情爱渐浓! 隽娘在此醒来时,叶莫寻已不在枕侧,想来去忙着明日的大婚之事了。摸着淡淡余温的被子,隽娘此时有说不出的满足之感。 想着虽不是明媒正娶的媳妇,但是礼数不可废,不能让人落了话柄,是该去给阮氏请安的。 “来人啊!”隽娘侧卧着躺在床上对着屋外喊道。 少倾,进来个打扮利索,眉眼清秀的丫鬟,“姨娘,您醒啦。可有什么吩咐。” “现在什么时辰了?”隽娘问道。 “回姨娘,已经晌午了。姨娘是起床吗?”丫鬟恭敬的回着话。 “你将院里的丫鬟、婆子都给我叫来,好让我认识、认识。”隽娘一副慵懒的模样。 当真应了那句:侍儿扶起娇无力。 这丫鬟办事倒也利索,一小会就将院子里的人给叫了进来,两个大丫鬟,两个小丫鬟,两个粗使婆子,共六人。 “既然你们进了我秋爽居,那以后就是我的人。在我这是容不小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的。” 一应下人都噤若寒蝉的应了是。 隽娘又笑着说道:“我也是个好相处的。只要你们安分守己,做好分内之事,好处自然是有的。” 说完又命先前的丫鬟到妆台处取了匣子里的碎银子,赏了众人。 众人自是喜笑颜开,连忙磕头谢恩又说了好些祝福之语。 隽娘见恩威并施已然见效,于是只留下那个秀气丫鬟伺候自己洗漱更衣。 隽娘拉着丫鬟的手,将自己腕上的镯子褪下,带到丫鬟的细腕上,说道:“姑娘,姓什么?加什么?” “姨娘,这可使不得。”丫鬟连忙跪了下来,将镯子递还给隽娘。 “奴婢本姓王,入府后夫人赐名流苏。” 隽娘抹了抹眼泪,拉着流苏的手,“你也是知道的,先前我闹的那出自是个笑话,如今得爹恩准有幸嫁入叶府,只是到底是孤身一人。” “我一见流苏姑娘甚是亲切,就跟自己姐妹一样。往后可请妹妹多多照顾才是。” 流苏见推脱不得,只得收下镯子,“谢谢姨娘厚待。以后定当好好服侍姨娘,不敢有二心。” 隽娘这才笑着拉起流苏,又拉了好些家常。一来二去,基本上对叶府的内院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又见流苏应答处事很是稳妥。心下更是满意,“好妹妹,以后偌大叶府里,咱们就是同舟共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奴婢身份卑微,不敢担姨娘的这一声妹妹。”流苏惶恐着回道。 隽娘叹了口气,喃喃道:“若论身份,我未必比你高贵,都是一样的人罢了。” 第一百零九章、立威 隽娘想着初次见婆婆,又知阮氏是个不好相与的,只让流苏梳了个简单发髻,只用素玉簪子挽了个坠云髻。又挑了件水蓝暗花梅纹百褶裙。 “姨娘,这样一打扮可真是好看。”流苏看着铜镜里的隽娘夸赞着。 隽娘又左右的照了照,才娇笑着回道:“就你嘴甜。” “时候也不早了,陪我去给娘请安吧!” 穿过花园时,正巧遇到一位身着枚红色绣花对袄的美**人,眉眼之间顾盼生辉。旁边立着的是位身量未开的女孩,一身红色短袄,倒是别有一番青春活力。只是略微抬起的尖下巴透着傲慢。 流苏连忙附在隽娘耳边耳语道:“这是三姨娘莫式,以及三小姐叶紫筱。” 隽娘顿了顿,一脸和气的迎了上去,行礼道:“三娘安好,紫筱妹妹安好。先前从远处看只当是府里哪位姐妹花在这赏花呢?”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莫式被这一顿夸赞,虽不喜隽娘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别,你这声妹妹我可担当不起,留着去喊大姐吧。”叶紫筱一脸的嫌弃,偏着头玩弄着身边的花骨朵。 隽娘虽心有准备,只不想这叶紫筱如此不给面子,尴尬的满脸通红,似是熟透的苹果般。 莫式见状,陪着笑脸道:“你也别见怪,这丫头素日被我给宠坏了,是个没规矩的。” “妹妹这是真性情,我怎么会怪罪呢。喜欢还来不及呢。”隽娘说着正想走上前拉着叶紫筱的手以示亲热。不想被叶紫筱给躲着开了。 为掩饰尴尬,只得推脱着要去给阮氏请安,匆匆的离开了。 莫式见隽娘走远,这才不悦的对着女儿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平白的又得罪人。” “得罪就得罪了,怕她作甚?况且她那样的出身,我才不愿搭理她呢。谁让她巴巴的凑上前来讨人嫌的。”叶紫筱撅着嘴巴嘟囔着跑开了。 “姨娘,您也别在意。三小姐一贯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对谁都这样的。”流苏见隽娘的脸色阴沉,于是出言安慰道。 隽娘点了点头,给自己加油打气。如今这才哪到哪啊。正主这会还没出现呢! 隽娘立在门外等通传的片刻,看着富丽堂皇的来仪阁,处处描金绘银,极尽奢靡。相比较下,自己的秋爽居那就是个贫民窟。 隽娘在嬷嬷的指引下到了正厅,阮氏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金线衣衫,正端坐在桌前用膳,见隽娘来了连眼皮也未抬下,自顾的吃着饭。 阮氏的身边坐着个身穿鹅黄缕白银青罗长裙,肤白赛雪,一双美目顾盼含情,气质如兰似菊。温婉典雅,当真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尽透贵气。 “媳妇给娘请安,祝娘玉体安康。”隽娘恭敬的跪下行着大礼。 良久,阮氏才恍然大悟般的对着一旁的丫鬟喝问道:“糊涂东西,姨娘来了怎么不言语一声,若是姨娘跪出个好歹来,仔细你们的皮。” 隽娘虽心里腹诽着,明明是自己想要给立威,偏偏拿丫头们做戏。面上讪笑着回道:“娘,您莫要动气,媳妇皮糙肉厚的跪一跪不打紧的。况且今日第一次见娘,媳妇跟孙子给您跪一跪也是应当的。” “你是皮糙肉厚,可是我那孙子可是金贵的很呢。”阮氏出言揶揄道。 叶紫曦素来心气高,最是看不上欢场的女子,连个正眼都不瞧隽娘,只淡淡的说了句:“嫂子来了。”便不再言语。 “你倒是闻着香味来的吧,正赶上午膳,没吃的话就一起用膳吧。”阮氏虽再不喜隽娘,也不好一直将其晾在一边,于是吩咐丫鬟添了碗筷。 隽娘自知不讨阮氏喜欢,也不再出言说着讨喜的话,只偶尔夹面前的几样菜,浅尝了几口。 “怎么?我这里的菜色不对你的胃口?”阮氏出言讥讽道。画外的意思隽娘也听得明白,无非是嫌弃自己小门小户出生,还好意思嫌弃饭菜不好。 隽娘带着歉意笑了笑回道:“娘这是说哪里的话,这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了。只是怀着身孕,胃口本来就浅些。想必娘在怀莫寻时也是一样的吧。” 阮氏被隽娘这一呛,只翻了个白眼不搭理这个话茬。 隽娘倒也心细,原本自己面前的一道白玉虾仁,先前叶紫曦还夹了几筷子,自己吃了过后就再也没动过,后又仔细留意了下,果然是自己动过的菜,阮氏等就再也没有夹过。 隽娘心里簇簇的就升起了团团火气,心里暗想,就算你们在嫌弃,如今我也成了叶府的儿媳妇。也是可以和你们同桌吃饭的主子。 既然你们清高,那索性就都别吃了。想到此,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桌上的所有菜都夹上一筷子。 “娘,我吃饱了。”叶紫曦看着将筷子在菜里翻飞的隽娘,只与阮氏打了招呼,便离了席。 “你不是说不想吃吗?怎么这一会子的功夫又想吃了?”阮氏也知道隽娘的心思反问道。 “媳妇也不知道为啥,可能肚子里的孩子见着奶奶了,倍感亲切,这才导致媳妇胃口大开,也未可知啊。”隽娘摸着肚子笑着回答道。眼里满是挑衅的光。 阮氏直气的牙根痒痒,又想起叶逢春先前的叮嘱,说只要是隽娘不惹事,就随她吧,就当叶府行了善事,救了一对母子。 绿珠福了身子,识趣的道:“姨娘慢用,夫人用完膳该去午休了。” 阮氏配合的打了个哈欠,在绿珠的搀扶下往内室走去。 有幽幽的声音传来:“吃完了,吃好了,就自行回去吧。” 隽娘为了恶心阮氏母女,吃的太急,又荤素不忌的都吃上了两口,这会子直恶心反胃。 “姨娘,您这又是何必呢?争得这一时之快。将来这日子可还怎么过啊?”流苏抚着隽娘的背,神情似有不忍。 都说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 既然这梁子一早就结下了,且又是个死结。就算自己再百般委曲求全,也不会得受阮氏喜爱的,也就没有必要巴巴的去献殷勤。没的叫阮氏看了笑话。 况且今日之事,也算是各有胜负罢了。谁也没有占得谁的便宜。顶多算个势均力敌。 若是生下儿子,将来也未必没有出头之日。这深宅大院里,比的不就是谁比谁熬得更长久些吗? 第一百一十章、大婚 三月初十,宜出行、会友、嫁娶,忌破土、探病。 这样的大日子,可是叶逢春找了观里的老道,结合叶莫寻与凌天娇二人的生辰八字,给推算出来的黄道吉日。 说若是今日大婚,可多子多福,可恩爱白头,可平安顺遂。 天还未亮,整个叶府就忙活了起来。那叫一个热闹。来来往往的小厮嬷嬷都是小跑着在办事,生怕误了大少爷接亲的好时辰。 一身盛装的阮氏站在厅内,吩咐着下人们。 “迎亲的队伍,以及聘礼都准备妥当了吗?” “招呼客人的糕点茶水谁在负责?” “一应的酒水,菜肴都备齐了吗?” “府里各处的喜字都贴了吗?” 阮氏虽打理叶府多年,到底也未经历这样繁复的事情,一早便将莫式与刘氏请了过来帮忙。 今日叶府大少爷大婚之日,来的可都是满京城的权贵,各项安排那是容不得一丝丝的马虎出错。 辰时一到,外院便有鞭炮声传来,接着就是锣鼓敲着喜乐,叶府门外,着一身暗红色的新婚礼服的叶莫寻,胸前别着个大红色的团花绸缎,正满脸堆着笑堆着围观的众人拱手道谢。 又有小厮点了炮竹,霹雳巴拉的一阵响后,烟雾还未散去,便有三四个嬷嬷拿了好些糕点、干果等洒向了人群。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闹的叫着好。 为求排场,地上的红毯是直接排到户部尚书府门前的,算起来可不止是十里红妆。 叶莫寻骑着高头大马,满脸笑意的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八人抬着的花轿,以及抬着聘礼的众人,浩浩荡荡的竟看不到尽头。 一路上唢呐、锣鼓声,鞭炮声从未停歇,两边跟着的婆子不时向路人散着糕点、糖果。好让人沾沾叶府的喜气,也讨个吉利的话。 “老爷,夫人,姑爷的花轿快到了。”小厮扯着嗓子喊着。 “爹,娘,女儿就要嫁人了。以后也不能在二老跟前尽孝了。望二老珍重身体,勿以女儿为念。”凌天娇红着眼睛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凌云秋也眼角发涩的说道:“只要娇儿以后过的幸福,爹也就放心了。” 文氏抹着泪将女儿扶起,又亲手将头上的盖头给掀了下了,盖头落下的瞬间,文氏之觉心里似是少了一块般,难受的紧。只偏着头,压着声音低低的哭泣着。 凌天娇今日凤冠霞帔,大红色的喜服称的肤色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细腻白嫩。 户部尚书府门外,响起震天的鞭炮声。迎亲队伍已经到了。 有小厮在凌云秋的耳边耳语说着叶府送来的聘礼,乃是七七之数的大礼。 凌云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撇眼快速的看了一眼,各色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古玩字画等等。琳琅满目的摆在大厅里,直叫人咂舌。 这样的聘礼,即使是皇子成亲亦不过如此吧。 凌云秋今日算是赚足了面子。满意的点着头。 又吩咐凌天傲将凌天娇的嫁妆添了好些东西。 古往今来,无论是聘礼还是嫁妆讲究的都是个平衡。如今叶府如此的大手笔,自己好歹也是个户部尚书,自然不能落了面子。 再者嫁妆准备的丰厚些,自己的宝贝女儿嫁过去亦可以再夫家站直了腰说话。 凌云秋端坐在主位上,叶莫寻恭敬的磕了头,喊了声“岳父、岳母。” “莫寻,我将我最宝贵的珍珠交给你了。你以后可得好生待她。”凌云秋拉起叶莫寻的手又拉凌天娇的手,将二人的手叠在一块。 “岳父大人请放心。我以后会待娇儿好的。”叶莫寻看了看跪在一旁的美娇娘,出言保证道。 凌云秋只觉老眼酸涩发胀,眼泪几乎就要流出。于是别过脸,挥着手让叶莫寻接着新娘走。 凌天傲背着自家妹子往门外走,对着叶莫寻说道:“以后我就是你大舅哥了。记得对我妹妹好。否则我可饶不了你。” 叶莫寻拱手笑着回道:“那是自然。大舅哥。” 凌天娇覆在哥哥宽厚的背上,想着即将要离开生活多年的家,离开父母、哥哥,一时百般滋味在心头,眼泪簌簌的往下流着。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怎么哭了呢?”凌天傲感觉到背上丝丝的凉意出言问道。 “哥哥,人家今天出嫁,以后就远离父母哥哥了,怎的就不能伤心落泪了。”凌天娇哽咽着回道。 “同在京城,隔得又不远,想家的时候就回来看看。”凌天傲出言安慰道。 凌天娇这才稍微好受了些,虽说出嫁从夫,嫁到叶府后就是叶府的人,但是偶尔还是可以回娘家看看的。 文氏倒也安排的妥帖,怕凌天娇到了叶府后没有得力的下人伺候在侧,除了打小就跟在凌天娇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碧荷与碧月外,又挑了两个年纪稍大行事稳重的嬷嬷跟着。 凌天娇坐在软轿内,听着外面奏着的喜乐,一时怅然若失,就这样自己就出嫁了,从此就换上了另一重的身份,叶家的少奶奶。 母亲总是说做了别人的妻子,一丈之内为夫,万事都得听从夫君的。只是自己冷眼瞧着母亲的一生,唯唯诺诺的跟在父亲的身后。 凌天娇觉着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后叶莫寻是必须要听自己的。凌天娇暗暗的下着决心。 轿子落地后,便有人起哄着让叶莫寻去踢轿门,大致的意思是轿门踢得狠,娘子将来必是温婉顺从。 叶莫寻一掀衣服下摆,正要抬脚去踹轿门,不想凌天娇一个出其不意,也踹了出来。叶莫寻一个没站稳,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才在小厮的搀扶下站稳,连头上的瓜皮帽都歪了。 众人起哄,调笑着说叶莫寻娶了个凶悍的媳妇,将来只怕是个妻管严了。 叶莫寻脸上挂不住,又狠狠的踢了几下轿门,这才将新娘迎了出来。 喜娘又将红绸的一端递到凌天娇的手上,搀扶着让凌天娇跨了火盆。 正厅的主座上,叶逢春着一袭暗色圆点长衫正眉开眼笑的看着一对新人,阮氏的脸上也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虽是连着两日都喝了媳妇茶,但今日这茶似乎更香醇些。 礼毕后,凌天娇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屋子,叶莫寻自是要留在前厅招呼客人。 今日的叶府可算是齐聚了整个京城几乎所有的权贵。 第一百一十一章、皇子来贺 叶府的门前可谓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叶逢春和叶莫寻立在大门处迎着客人,今日的客人可是一个都开罪不得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那也是非富即贵的。 刚送进去一批客人,中间的空档正想躲个懒,只见不远处一辆八马拉着的华丽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叶莫寻倒也机灵,立刻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衫,迎了上去。 唱客的小厮正准备张口,却被下了马车的三皇子司马睿给制止住了,“恭喜,叶兄弟娶得佳人啊。” 叶莫寻见是三皇子来了,只觉脸上倍有面子,正要行跪拜大礼,却被司马睿给拦住了,“三皇子大驾光临,真是受宠若惊啊。” “这就受宠若惊了?惊喜可是在后头呢?”司马睿笑的神秘,躬身朝着马车拱了拱手。 叶莫寻也是疑惑,只见马车上走下个身穿常服的公子,身形微胖,圆圆的脸上堆着公式话的笑容。周身散发着无形的贵气,让人看来心生敬畏之情。 “太子殿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叶家大少爷,今日的新郎官。”司马烈指了指叶莫寻介绍道。 叶莫寻连忙跪了下来,行着礼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叶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国之栋梁啊。今日无君臣之分,本宫也只是来讨杯喜酒喝的寻常公子。”司马杰说着客套话,又命身边的随从将叶莫寻给扶了起来。 叶逢春见儿子再行大礼,知道是来了大人物了,连忙迎了过去。见到来人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脸上直冒着冷汗,生怕着招呼不周,惹来祸事。 “草民叶逢春拜见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祝殿下福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叶逢春颤巍巍的行着礼。 司马杰见状,连忙上前亲自将叶逢春扶起,“叶老,不必客气。今日叶老娶儿媳妇,本宫也来凑凑热闹,讨杯酒喝。” “太子殿下能光临寒舍,实乃我叶府天大的福气啊。”叶逢春说道。 司马杰又招手示意身后的奴才捧上一个暗红色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珍珠手钏。一共十二颗,颗颗皆是精品,光彩夺目。 “这珍珠手钏,乃是昔日剿灭东海匪患所得。今日令公子大婚,权当作贺礼,还望叶老不要嫌弃啊。”司马杰的话语虽是谦逊,只是微微扬起的下巴竟显着上位者的傲气。 叶逢春亲自街道手上,正要磕头谢恩。被三皇子给托了起来。 “叶老不必多礼,礼数一多,到显得生疏了。”三皇子笑着说道。 叶逢春躬身应了是,又吩咐叶莫寻赶紧引着二位皇子进入内堂喝茶休息。 叶逢春本想亲自迎着太子入内的,不想太子体谅今日来往宾客太多,若是不留人在门前迎往,也是失了礼数。 好不容易送进去两尊大佛,叶逢春拿袖子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珠。深深的舒了口气。眼角的余光扫到街上又来了两位大神。 一身墨色长袍的五皇子司马烈,正推着轮椅上神色漠然的九皇子司马衍往这边走来。 叶逢春叹了口气,调整下心情,连忙笑着迎了过去。 “五皇子,九皇子殿下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叶逢春恭敬的行着大礼。 “叶老请起,今日令公子大婚,乃整个京城的盛世。本王带着九弟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司马烈武人出身,言辞倒是简洁明了。 叶逢春暗自琢磨,这五皇子一脸冷漠,九皇子又一脸漠然,这真的是来贺喜的吗? “殿下,快里面请。”叶逢春侧身,又亲自引着司马烈往内厅走去。 “本王久在军营,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贺礼,这是我昔日狩猎所得的虎皮一张。聊表心意。”司马烈吩咐手下将虎皮呈上。 叶逢春看了一眼,心里一惊,这是整张的且是稀有的黑虎皮。看着毛色鲜亮,自知不是凡品。连忙磕头谢恩。 今日这二拨皇子都送来这么名贵的贺礼。如今叶府也是身在其中,想来也是无法抽身了。 “今日我叶府真是蓬荜生辉啊。一下子来了四位皇子。这往前倒五百年,往后倒五百年,只怕也没有哪户人家能有此殊荣啊。”叶逢春侧身带路,一边笑着说道。 “哦?太子和三哥已经到了?”司马烈低声的呢喃道。 叶逢春将司马烈二人安排在了雅间里,又客套了几句,推脱着要迎客又退了出来。 “五哥,我不想来这里,你干嘛非让我来。”九皇子司马衍抱怨着说道。 司马衍,皇子中排第九。因为小时候染上了瘟疫,自此落下个双腿残疾的毛病。自打知道再也不能行走,脾气也越发的古怪刁钻。以至于府里的下人是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未能如他的意。 “衍儿,你都多久没出过门了。该出来散散心了。否则早晚可是要憋坏的。今日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给我待到酒席散了。”司马烈先是温言相劝,后又觉着力度不够,又下了死命令。 司马衍虽心里烦躁,但也知道诸皇子里也只有五哥对自己是真心的。只闷闷的不说话,自顾的推着轮椅到床边,看着园子里的景色。 司马烈无奈的摇摇头,自己是最不擅长处理安慰人这样的事情,若是在军中,遇到不听话的一顿胖揍自然就学乖了。若是一顿不行就两顿三顿,总有服软低头的时候。但是像衍儿这样的真是拿他没办法。软硬不吃的主。 屋内一时无言跟一墙之隔的外间的热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外间的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的甚是热闹。 司马烈抬眸的瞬间正对上对面雅间的太子探寻的目光。司马烈只冷着脸朝着太子躬身行了礼。 “三弟,你说这一向独来独往的老五今日怎么也来凑热闹了?”太子也朝着司马烈点头示意。 三皇子也凑到窗前看了看,看到对面的屋子里的桌子上摆着两个玉瓷杯子,知道不止司马烈一人,又让人打听了下,才知道那个残疾的九弟今日也来了。 “太子殿下,不用担心。想来五弟也只是陪着九弟来散心罢了。”三皇子恭敬的回道。 太子点了点头,又笑着道:“你我兄弟,无人的时候只喊本宫哥哥即可。喊什么太子殿下,听着多别扭啊。” 司马睿低头应了是。心里却道生在皇族,哪来的骨肉亲情?哥哥,你可真是天真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云瑶公主 出云的规矩是男女不同席。叶逢春在前面忙着接待男宾。阮氏自然是在后院张罗起期待随行而来的女宾。 按着阳历算已是四月,春日的天气温暖和煦,阮氏倒也是心思玲珑,命人在花园处,摆了酒席。 欣赏着满园春景,闻着春日的气息,喝着美酒,品着美食,岂不美哉。 京中妇人的聚在一起,无非就是讨论些时兴的妆容,缎子等以及各家的小姐、公子的婚配问题。 文氏一双眼睛只来回的打量着叶府的四朵花,叶紫曦像是穿花的蝴蝶般在人群中帮着阮氏招待客人。容貌自是不必说,水灵灵的似是出水的芙蓉。更别提才情学问那也是不比男儿差的。 叶紫澜身量稍微瘦些,脸色也略显苍白,只安安静静的跟在叶紫曦身后,又有着叶紫曦的光彩遮挡,一般人也是很难注意到叶紫澜的弱风扶柳之姿。 叶紫筱倒是个活泼性子,也不怕生,跟着各府的小姐们正有说有笑的玩闹着。 文氏左右寻了寻,问了身边的嬷嬷:“叶府不还有个四小姐吗?从外面寻回来的,先前听亲家母说是颇得叶府老爷的疼爱呢。” 嬷嬷四下打听了下,指了指抄手的游廊处。文氏只见绿意盈盈的藤蔓下立着个形容清冷的女子,容貌清新脱俗,又似空谷幽兰。正巧笑盼兮的跟着跟前的丫鬟说笑。 “这位四小姐也太不懂事了,一家人都在忙。独她一人在这躲懒偷闲。”嬷嬷似是有些看不惯的说道。 “家里的老小,大多都偏爱些罢了。也是个有福气的。”文氏笑着回道。 嬷嬷又接了一句:“若是论持家过日子,老奴觉着叶府大小姐那叫一个好呢。端看她行事大方得体。难得是个稳重的。” 文氏点了点头,很是同意嬷嬷的意见。 “妹妹,这是在看什么呢?莫不是在挑儿媳妇?”镇国将军夫人韦氏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文氏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姐姐这是在笑话妹妹吗?只是京城里盛传叶府三美,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听说顾府跟叶府已经订了亲了,不知令郎挑的是叶府哪位小姐啊?” 韦氏苦笑道:“是澜儿那丫头。” “这么好的儿媳妇姐姐怎的不高兴吗?”文氏察言观色的问道。 “你也瞧见了,澜儿的身子素来娇弱。我们顾家又是一脉单传。只怕……”w韦氏有些忧心的说道。 文氏先前瞧着叶紫澜的模样就不是个好生养的。又安慰的拍了拍韦氏的手。 京城谁人不知顾家公子素来也是个混世魔王,随性惯了的。 “妹妹这才将女儿嫁进来,莫非还想要再娶一个回去,你们家天傲也老大不小了,该成婚了。”韦氏话题一转又回到了文氏的身上。 “托姐姐吉言,若是能够亲上加亲,那自然是更好了。”文氏笑着回道。 “公主到……”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当今圣上多子,膝下只一位公主。自是疼爱的紧,才出生就得了圣上钦赐封号的殊荣。人称云瑶公主。 一身镂金刻丝飞仙束腰绿纱裙,称的柳腰盈盈一握。公主年龄虽不大,但到底有天威庇佑,自有一番皇家气势。 只是这一张口,就惹的众人低低的笑着:“本公主还是第一次参加婚礼呢。可新奇了。”尽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般的天真可爱。 各家小姐们见公主随和,也都簇拥着上去套近乎。你一言我一语的不时有咯咯的如同银铃般的笑声传出。 各府的夫人们也很自觉的不去打扰着年轻姑娘们的乐趣,围坐在桌子前低声的交谈着,不时看向清脆笑声的地方看了看。 复又感叹着时光易逝,从前未出阁时三三两两的姐妹们聚在一起,可不是也是这番模样,嬉嬉闹闹的总有说不完的话。 叶绾原本是不想凑热闹的,只是哥哥大婚,做妹妹的若是不出现。自是不好。只得躲在廊檐下偷个闹中取静。 阮氏又说前面人手不够,又让福安去帮忙。福安一走,叶绾就越发的无聊。随手摘了朵花,低着头一瓣一瓣的撕着花瓣打发时间。 云瑶公主在众人的一番的闹腾下,只觉心里闷闷的,瞧着廊檐这边清净,吩咐奴婢不准跟着,悄悄的往廊檐处走来。 许是叶绾窝在柱子后面,云瑶公主也未在意,看到时之吓了一大跳,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叶绾看。 叶绾感觉到身前的光线似是便暗了些,这才不悦的抬眸看了看,入眼的是一个粉条玉琢的似是个瓷娃娃般的小姑娘。 叶绾伸手捏了捏云瑶粉嫩的小脸蛋,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呢?是不是迷路了?告诉姐姐,姐姐帮你去找家人。” 云瑶还未从惊吓中缓过来,脸颊就被人给捏住了。一时又觉得新奇,从前除了父皇可没人敢捏自己的嘴巴呢。 眼前的姐姐似乎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得好好逗一逗她。复又觉着叶绾不仅样貌温婉可人,连声音也似水一般的柔和。 “姐姐可真好看,比父皇宫里所有的娘娘们都好看。跟云瑶的母亲一样的温柔呢。”云瑶公主的声音软糯软糯的直听得人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叶绾向来聪慧,听到父皇一词,便知眼前的小姑娘必定就是那个被当今圣上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云瑶公主。 “你叫云瑶?司马云瑶?”叶绾笑的意味深长的问道。 云瑶好奇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姐姐一样漂亮,这样才能招来好看的额驸。”云瑶一本正经的说道。 叶绾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直笑的肚子疼。云瑶这丫头,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找好看的额驸,真不知道平日里是谁教的。 没想到接下来云瑶更是语出惊人,“姐姐笑什么?只有两个好看的人在一起才能生出好看的宝宝呢。云瑶将来要生一对好看的龙凤胎宝宝的。” 叶绾直接石化在了原地。这皇家调教出来的姑娘果然早熟,果然虎虎生风啊。 “云瑶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就知道了。若是你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计较他俊美与否的。”叶绾扶着云瑶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云瑶自是听不懂,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想着叶绾。模样可爱至极。 第一百一十三章、不损人会死吗? 云瑶出生在皇家,身边遇到的都是些谄媚之人,行事说话恭敬谨慎,何曾遇到叶绾这样不卑不亢,像是对待普通人一样的温言软语。 “那姐姐可以做的我朋友吗?”云瑶低着头绞着手指低声的问道。 “我在家里只有一个弟弟,正好缺一个漂亮的妹妹呢。”叶绾笑着拉起云瑶的手说道。 “真的吗?我说的是真正的朋友,可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云瑶惊喜的几乎是叫了出来。 “自然是真的。你看我知道你是公主还没行礼呢。”叶绾也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不行。我们得拉钩,要不以后姐姐会变卦的。姐姐可是云瑶的第一个朋友呢。”云瑶高兴的在原地转着圈,宫装的裙摆漾成一抹好看的弧度,在花藤的树架下,似是不知人间烦愁的精灵。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要变了,谁就一辈子找不到如意郎君。”云瑶拉起叶绾纤细的小指,扣在自己的小指上,来回的拉动着。 “哟,不是一直装清高的嘛,这会子不还是巴巴的哄着公主开心,真是让人恶心。”叶紫筱满脸嫌恶的语出讽刺。 声音有些大,直引得满园子的人都侧目看向了叶绾。 叶紫曦也在一旁附和道:“我这四妹妹一向是清闲惯了的,不想还能把公主这样的贵客招待的如此开心,真是难得呢。” 众人的目光几乎齐刷刷的都聚焦在了叶绾身上,三三两两的低声耳语着,不时就飘到叶绾的耳朵里。 “这就是早前自己寻回来的四小姐啊,模样倒是水灵,只是行为做派哪里像是富贵人家的闺阁小姐。” “真是不懂礼数,今天什么是什么日子。自己一味的躲懒,让自己的母亲与姐姐们忙碌,真是不孝。” “果然是在外长大的,自然比不得在府里长大的。” 叶绾被这么多人盯着,倒也不惧,微笑着起身恭敬的行了礼。 “让各位夫人、小姐见笑了。绾儿给大家陪个不是。绾儿原本就是粗笨的,也多亏娘体谅,心疼绾儿怕给累着。二来,今日哥哥大婚这样的大事,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娘不让绾儿帮忙也是应该的。”叶绾故作天真状的说道,说完又施了一礼。 众人里的小姐且不算,各府夫人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何况见着叶绾生的貌美,嘴巴又甜。自然是不能放到台面上,以防以后抢了自己亲生女儿的风头。 “都说叶府有三美,我看这传言得改改了。要改成叶府四美,才对!”有人起哄着说道。直引起众人掩嘴而笑。 “绾儿无艳之貌,怎敢与姐姐们相提并论。”叶绾羞红了脸喃喃的说道。 众人更觉得先前的猜测没错,只觉着叶绾聪明可爱,说话行事也很是稳妥。 叶紫筱暗自生着闷气,原想借机好好让叶绾在众人面前出丑的,不想到是让叶绾占得先机,给大伙博了个了乐。 “今日难得众位夫人小姐齐聚一堂,正是春光胜好,单坐着聊天岂不无趣?各府小姐中不乏有才貌双全者,何不每人拿出自己擅长的,以娱宾客,如何?”叶紫曦轻声说道。 不想人群中附和说好的人居多,叶紫曦连忙安排人去准备了笔墨纸砚,又拿了一应所需的乐器。 叶绾见众人情绪高涨,自己又不想掺和进去,正想偷偷溜走,落得个清净。 “四妹,这是要去哪儿?”叶紫筱见叶绾要溜,一心只以为是叶绾无才害怕出丑才想要逃走。这样的落井下石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呢?于是大声的喊了一句。 众人的目光又再一次聚焦在已然即将要走到院落拱门边的叶绾身上。 叶紫曦也嗔怪着说道:“四妹,你这是往哪走呢?今儿咱们可是东道主,咱们姐妹自然得抛砖引玉。带个头才是。”说着就走上前将叶绾给拉了回去。 “各位夫人别见怪,我这妹妹素来内向、胆小。没见过今日这样的大阵仗,一时有些紧张罢了。”叶紫曦又对着众人解释道。 叶绾心里只觉好笑,既然大家都这么着急的想看自己出丑,那么救随了他们的心愿吧。毕竟别人将脸都准备好了,不打是不是也不太好。 叶绾佯装着娇羞的模样,直往叶紫曦的后面躲着。又很是无辜的说道:“姐姐,人家只是想去方便一下的。” 众人有眼尖的自然也猜到叶紫曦的意思,只见叶绾几次想挣脱叶紫曦拉着的手而不得,就知道这个看起来端庄大方的叶府嫡女,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叶紫曦连忙甩开叶绾的手,说道:“那还不快去。” 见叶绾小跑着离开,又害怕是尿遁之计,又开口补了一句:“大家都在等你的才艺展示呢,记得快点回来啊。” 云瑶虽年纪小,但是心思也活络。知道叶绾在叶府的情形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好,先前见着叶绾被欺负,几次想出言相帮的,都被叶绾拿眼神给制止了。 云瑶原以为叶绾是要逃跑的,于是偷偷的跟在叶绾身后。 “姐姐,你这是要临阵脱逃吗?”云瑶一副识破奸计的样子。 “姐姐,我是那样的人吗?只是跟她们待在一起着实无趣,也着实闷的慌。”叶绾无所谓的说道。 “姐姐,难道不担心一会回去会当众出丑吗?”云瑶面露忧色的说道。 “出丑?为什么会出丑?”叶绾双手一撑,坐上了木质的扶手上。 云瑶先前也听说叶绾是在叶府外长大的,只以为是什么都不懂的。但又不好意思明说,双手背在身后扭捏着晃来晃去。 叶绾见着云瑶公主一副的样子,也不想立马解释,笑着回道:“云瑶,待会让你看场好戏啊。” “姐姐,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云瑶不死心的继续提醒道。 叶绾无所谓的耸耸肩,这样的小场面,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索性她们还不知道自己会什么,不会什么?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想要拖自己下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自己在全京城人面前出丑,乃至身败名裂。 只是这如意算盘这次算是打错了。 再者说了,越是出其不意,反差越大,一会这巴掌打在脸上才越发的响呢。 云瑶看着叶绾如此放松,也就不再纠结,二人又闹腾了好一会,见时间差不多了。才手拉着手往园子走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才艺展示 “还以为四妹妹不会来了呢!正要遣丫鬟们去请呢。”叶紫筱阴阳怪气的说道。 “三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今日高朋满座,妹妹虽不才,但是规矩还是懂的。”叶绾嫣然一笑的回着。 叶紫筱最是看不惯叶绾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就跟是个看破红尘的得道高人似的。 一时又无话回过去,只撅着嘴巴悻悻的转身离开。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也附庸风雅一回,来个以才会友。各位小姐,也不拘会个什么,只管上台展示,让大家伙看着高兴。”叶紫曦巧笑盼兮的说道。 有人说道:“紫曦姐姐今日是东道主,理应第一个上场,大家说对不对。” 听到大家的簇拥声,叶紫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莲步轻移站到了场中央,朝着众人福了福。“既然大家如此盛情,紫曦若是再推辞,就显得小家子气了。只是诸位妹妹们才情皆在我之上,姐姐我只好抛砖引玉,少不得献丑了。” 叶紫曦最拿手的就是琴声,早就命人取来了一尾七弦古琴。琴身精致修长,整体呈暗色,只是在阳光的照射下似有隐隐的红色。 此琴乃是把古琴,名《九濯》。是早前叶逢春游历时偶然所得,后赠与了叶紫曦。 “今日,家兄大婚,奏一曲《凤求凰》,也算应景,还望姐妹们指点一二。”叶紫曦端坐在琴边,一边调整音调一边说道。 只见叶紫曦修长的玉指清扫琴弦,便有动听的音调响起,这首《凤求凰》本就是恩爱缱绻的曲子,配上古筝如泉水叮咚的音色。更是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众人似是意犹未尽般,都痴痴的闭目凝思着。或许是对着昔年的少女情怀的缅怀,或许是对着心上人的欲语还休的娇怯。 “大小姐的技巧固然是炉火纯青,更难得的是竟然领悟了此曲中的精妙之处。让人闻之欲醉啊。”文氏很是满意的频频点头。心想这样的女子若是嫁入凌府,也是傲儿的一场造化啊。 “此曲甚是精妙,当得起余音绕梁四字。”有人附和道。 下面上场的是叶紫澜,一袭绯色长裙,称得叶紫澜弱风扶柳般的身姿,略显雅静的面庞上带着温柔的浅笑,先是对着众人行了礼,也不言语。 自顾的走到几案前,动作轻柔熟稔,将宣纸铺平,又用镇尺压了角,略凝思了片刻,便取了毛笔画了起来。一派温婉顺从的模样。 “你家云凡也是个有福的。虽这二姑娘有些弱症,端看着模样才情那也是世间少有的。”文氏低声的跟着韦氏交谈着。 “二妹素来善于丹青之道,想来要用些时间,不如直接请出我三妹来给大家助兴。”叶紫曦欠了欠身对着众人说道。 早已跃跃一试的叶紫筱直接来到了场上,对着众人抱着双拳,像是久经江湖的侠客般。又着了一身红色绣花夹袄,颇有些女侠的风范,一脸英气。 众人自是眼前一亮,这样鲜红的颜色也只有再这样如花的年纪里穿来才正合时宜。满满的都是活力,就是满园的春色也遮挡不住。 叶紫筱打小就是调皮惯了的,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子偏爱些女红,诗书。硬是缠着叶逢春闹了许久,才让叶逢春答应,后来跟着府里的护院学了些拳脚功夫。 叶紫筱是存心要在众人面前露露脸的,选了一套剑舞,既有女儿家的柔美,也有男子般的英气。这样的心意,只怕全京城能想出来的也没几个吧。 叶紫筱立在场中,亭亭玉立,只见手往腰上一抹,便有银光乍现,果然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 叶紫筱单手耍着剑花,又姿态蹁跹的跳着舞蹈,力与柔的完美展现。 听到众人的隐隐的唏嘘声,以及夸赞声,叶紫筱更是得意。软剑只舞的虎虎生风。“咻咻”的竟有着破空声。 又在原地旋转开来,下身的裙摆在快速的旋转中似是孔雀开屏般的转成优美的弧度。 叶紫筱见目的已经达到,准备以一个天女散花的招式结束。 招式的精妙在于脚尖轻点地面,施展轻功向上到一定高度后,旋转着身姿落下。 只是天不遂人愿,叶紫筱虽想得美好,不想脚尖点地时,似是碰到了光滑的鹅卵石,一个不小心竟踉跄了一下。 好在急中生智,借着滑力,行了个一字马。草草的结束了表演。 叶紫筱臊红了脸向着众人抱拳,一脸阴郁的跑下场,眼里似乎含着泪花。 叶紫曦见状连忙上场转移话题,“想来二妹的画作应该好了。请大家鉴赏一二。” 只见两个奴婢拿着长长的宣纸走到场中央,宣纸上所作的景色跃然纸上。画工相当了得。 岸边的垂柳似是迎风摇摆着枝条,蝴蝶竟也似飞起来了般。最难得的是纸上扑蝶的人物,表情自然流畅,竟似个真人似的。 只看得众人啧啧称奇,纷纷赞妙。 “此图还未取名,请娘亲赐名。”叶紫澜对着阮氏行礼,很是恭顺的说道。 阮氏很是满意的笑着点了点头,想着还是二丫头懂事,最会讨人欢心。 “此话主要布景在于扑蝶,不如就***日扑蝶图》如何?”阮氏看着画作思忖良久说道。 众人又是一顿恭维附和。心里自是明白这样的名字庸俗至极,着实糟蹋了叶紫澜的一番辛苦 只见叶紫澜在画作的留白处写上了《春日扑蝶图》几个字,字体娟秀雅致。复又让丫鬟取来一个精致刻着梅兰竹菊的古朴画筒。 叶紫澜怀抱画筒,莲步轻移至韦氏桌前,娇羞着低声说道:“澜儿想把此画献给夫人,聊表敬意。望夫人不要嫌弃澜儿技拙。”因为害羞,苍白的脸上映着绯红的云。 韦氏这个未来的婆婆在一旁夫人们的羡慕眼光下将画作收下。很是满意的拉着叶紫澜坐在自己身边。这亲热劲竟似是亲母女似的。 “姐姐大喜啊。可是娶了个贴心的好儿媳啊。”文氏在一旁艳羡着说道。 阮氏颇有些不高兴的看了看韦氏的方向,心里暗自腹诽果然女生外向,这还没嫁过去呢,就急着讨好未来婆婆。没的还叫人以为自己是苛待了庶女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打的是谁的脸呢? 叶紫曦不屑的看了看正与云瑶公主窃窃私语的叶绾,心里暗自嘲笑着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能沉得住气呢。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说笑?要是换成了自己只怕是很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呢。 “下面有请我的四妹,给大家表演……”叶紫曦一副颇为为难的样子,求救似的看向叶绾。 众人只以为叶绾长在外头,自然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才艺。叶紫曦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无非也就是想给叶绾难堪罢了。 叶绾也不恼怒,伸手掐了把云瑶粉嫩的小脸蛋,低声说道:“好戏开始了。睁大眼睛哦。” 叶绾微笑着对着众人点头,神情不卑不亢,丝毫也不怯场。淡定自若的走到几案前。 “绾儿,自幼长在外边,自然比不得府里的姐姐们才艺出众。今日哥哥大婚,原本不该献丑而贻笑大方的,怎奈姐姐们盛情相邀,只得腆着脸上来试上一试。不足之处还望大家海涵。”叶绾福了福身子,微笑着说道。声音轻柔灵动。 “不知妹妹今日准备的什么才艺?”人群中有人好奇的问道。 “妹妹也不会其他才艺,只写副字祝哥哥大婚之喜吧!”叶绾嫣然一笑的回道。 写字,这也算得才艺?但凡在场的闺阁小姐,哪个不会写字?叶家这四小姐这是要藏拙吗? 复又想到这四小姐生在外头,想来也不会其他才艺,写字,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至少解了眼下的窘境。 叶绾走到几案前,将宣纸裁成自己需要的尺寸,福安不在身边,叶绾怕别的丫鬟磨得墨不够均匀,又自己上手研磨。 闲庭信步的悠然模样,竟似在自己的屋子里一样随意洒脱。 “来人,取一块黑色的布条过来。”叶绾准备好一应事物,又吩咐身边的丫鬟道。 丫鬟有些不明所以,只悄悄的看了看叶紫曦的方向,见其点了头,才转身去取了来。 叶绾将布条拿在手上,对着叶紫曦说道:“姐姐可否上来检查下,这黑色布条是否会透光。” 叶紫曦谁也狐疑,但是既然叶绾开口,只得微笑着上台检查了一番。 众人见叶绾花样百出的只以为在拖延时间,做个噱头罢了。只冷眼瞧着接下来的好戏,端看这叶绾怎么收尾。 “此黑布没有问题。”叶紫曦仔细的检查了几遍,又亲自蒙上眼试了一试回道。 “既然姐姐已经检查过,那就再麻烦姐姐一次,亲自把黑布蒙上妹妹的眼睛。”叶绾又出言求道。 “妹妹这是要作甚?再做的都是京中的熟人,是不会笑话妹妹的。妹妹又何必做此姿态呢?”叶紫曦看似好心的出言劝慰道。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这叶绾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叶绾便不再言语,只微笑的看着叶紫曦。叶紫曦一副对着不听话的妹妹很是无奈的表情将黑布覆在了叶绾的眼睛上。末了系起来的时候可是用了狠劲。 “就算你再怎么花样百出,也免不了要出丑的。这就是差距!”叶紫曦趁着系黑布的空档附在叶绾耳边说道。 “那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再者说了,我丢脸,丢的也是咱们叶府的脸面。姐姐难道不是叶府的人?”叶绾轻言回击道。 叶紫曦不再理会,只想着事实胜于雄辩。端看着你一会怎么在众人面前丢脸吧! 叶绾略微平复了下心境,玉指依次在笔架上轻轻的划过,最后挑了一支最粗的狼毫笔。 京中闺阁女子多写小楷,图的是字体秀气,所选的毛笔都是细小的软亳笔。哪里会如叶绾般选择男人用的狼毫笔呢? 叶绾虽蒙着眼睛,但是还是习惯的将眼睛闭上,毛笔准确的落入砚台内,蘸了墨水后又丝毫不做停留,提笔落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有外行的人在嘲笑着叶绾装腔作势,写个字罢了竟然还蒙着眼睛。 众人中有内行者,一个人的写字的姿势、神态、心境都可影响字体的好坏。这叶绾如此浑然忘我的的意境实属难得。于是脸色稍变,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边上联似乎已经写了一个字了,不想此事叶绾左手又迅速的在笔架上拿了另一支毛笔,一样干净利落的蘸墨落笔,竟似与右手执笔一样顺畅。 更奇特的是,叶绾的右手一直在写着字,并未停下。 众人只圆睁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这叶绾是要一心二用。左右手同时书写。更绝的是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 叶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为外物所动,下笔精准,丝毫不见拖沓。对子写完,又往边上给挪了挪,在事先准备好的横批上,又写了四个字。 待到叶绾落笔,将眼上的黑色布条给摘下,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满园除了虫鸣竟无半点杂音。 “绾儿,献丑了。”叶绾依旧笑着对着众人行礼。 身后有丫鬟等墨迹稍微干了些,举着对子走到场中。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横批是“天作之合”。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这字体笔锋凌厉,字体圆融。从整体意境上看颇为大气。若不是亲眼所见是叶绾所写,只怕都以为是男子写的呢。 寻常女子哪里能写出这样气势的字? 众人啧啧称奇的的争相的走上近前品着字。叶紫曦见状,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了,气的胡乱的绞着手里的绢子。只恨不得将手绢给撕碎了。 “不知四小姐师从何人,竟能写出这样的字来。论字,实乃女中翘楚也。”有三三两两的小姐们围着叶绾说笑起来。 坐在上首的夫人们,个个都是成精的人物。不说今日叶绾的字写得到底有多好。单论她自外面回到叶府后,在府中无依无靠,竟然能活的如鱼得水,就可见一斑。 此女将来必定非池中之物。众人的心里明镜似的,都围着叶绾套着近乎。这样的人,这样的字,虽不一定能结交上,但至少是不能为敌的。 接下来的表演除了舞蹈,茶道,女红,若是单论起来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叶绾的蒙眼双手作字的技艺,实乃是让人震惊。况且字体大气磅礴,比起那些名字差的只是时间的历练罢了。 叶绾为人素来谦逊有礼,不似叶紫曦等多少有些傲气,很快就有各家小姐们打成一片。 想必自此,叶绾的芳名只怕要传遍整个京城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又杠上了? “姐姐,你可真能装。”云瑶有些负气的撅着嘴巴说道。她觉着既然是朋友就该坦诚相待的,叶绾居然还是瞒着她了。 “生气可就不好看了。”叶绾哄着云瑶。又跟着解释道:“姐姐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只是依着你那活泼性子,我前脚跟你说了,后脚满园子的人就该知道了。” “如此这般,你哪里还能见到如此精彩的场面呢?”叶绾朝着叶紫曦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云瑶点着头,应和着说道:“也对。”后又察觉到似乎不妥。这不就间接承认自己是个守不住秘密的话唠了吗? 于是伸着魔爪想要挠叶绾的痒痒,叶绾素日最怕这个了,平日里只要福安伸出双手叶绾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叶绾娇笑着往远处躲去,云瑶也是追的开心,张牙舞爪的紧跟在身后。 毕竟是在自己家里,左躲右闪的就将云瑶给丢开了。正回头看着身后是否有“追兵”呢,叶绾只觉撞到了墙上。 “怎么这么倒霉?”叶绾揉着额角喃喃的抱怨道。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怎么撞到人也不知道道歉吗?叶府就是这样教的规矩?” 这声音怎么听的这么熟悉呢?抬眸的瞬间,叶绾只觉真是冤家路窄,又遇到了这个不识礼数、毫无怜悯之心、自以为是的面瘫心冷的家伙。 “规矩自然是对人的。至于那些没事挡在别人前头的,自是不必道歉。”叶绾讥诮着出口反讽道。 “原来是你?”司马烈剑眉一挑,也认出了眼前的这个身材清瘦,气质悠然的女子正是先前上元节所遇之人。 “五皇子殿下贵人事多,想必认错人了吧!”叶绾立即回嘴道。心里觉着就算上次司马烈识出自己是女扮男装,今日自己一袭女装,难道他还能识人不忘,将自己给认出来? “上元节之夜,叶姑娘也是很没礼貌的连着赏赐也不要就跑走了。”司马烈不给叶绾侥幸的心里一点缓冲直言道破玄机道。 “殿下可真是好记性。小女子佩服。”虽是奉承的话,叶绾说来确是咬牙切齿。 “这么长时间了,叶姑娘可想好要什么了?”司马烈出言问道。 “五殿下,此话什么意思?”对着司马烈,叶绾总是一副戒备的状态,小心的问道。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像是蛰伏的狼。 “本王答应的事从未食言过。既然叶姑娘才智过人得了上元节的魁首。自然是要给奖赏的。”司马烈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蹦出几句话。 叶绾原本想着推辞一番,后又觉着如果不答应这面瘫脸跟自己杠上那还了得。从先前短暂的接触来看,这样的人最是固执,俗话就是轴。 “既然殿下盛情。小女子也就不推辞了。我要殿下答应我一件事。但是这件事我现在没有想好,将来想好再告诉殿下。”叶绾狡黠的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 “好!” 叶绾没想到司马烈的回答如此的干脆简洁。于是试探着问道:“你就不怕我让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即使是也无妨!”司马烈淡然的回道。 叶绾无奈的翻着白眼,心里腹诽着这样没有怜悯同情之心的冷血家伙自然是不会在意什么道义之类的。 “无事,草民就告退了。”不想与司马烈多做纠缠,叶绾福了福身子告辞。 “五哥,刚才那位姑娘是谁啊?”司马衍推着轮椅从假山后出来。 “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司马烈朝着叶绾消失的方向牵起了嘴角。 “真是难得啊,我还是第一次从五哥的嘴巴里听到用很有意思来形容一个女人。”司马衍笑着意味深长。 “就你话多。”说完径直走上前推着司马衍往前厅走去。 司马烈对人向来冷血严肃。对着军中的手下自是不必说,那就是想着法的折腾。但是对着女子也都是如此,永远一副生人勿进的姿态。 京城有一段时间还盛传着五皇子久在军队,实乃好的是男风。 流言一出,直让满京城的闺阁女子哭湿了枕巾。 “五哥,刚才那个姑娘到底怎么个有意思法,说来也让弟弟听上一听。”司马衍手指在腿上一下一下的点着。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与其他的姑娘不太一样罢了。”司马烈回道。 司马衍暗自腹诽,这样的回答也叫回答吗? “哪里不一样了?”司马衍没好气的继续追问道。 “其他的女子见到我要么噤若寒蝉,要么热情似火。虽说今日也才见了第二次,但是总感觉她对我没有好感,时时的对我存了戒备之心。说个话也是呛声呛语的,总是一副要抬杠的样子。”司马烈难得的将事情解释的如此之清楚。 “难道五哥这是动心了?”司马衍开着玩笑颇为暧昧的问道。 “自从……”司马烈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往下说。 司马衍自知戳到了哥哥的伤心处,也识相的闭了嘴巴。早些年。五哥是真心实意喜欢过一位女子的,只是后来却无辜惨死。以至于五哥抱憾至今都未婚娶。 “对了,刚刚在假山处,五哥可有察觉?”行了一段路后,司马衍开口问道。 “你也察觉了?”司马烈反问道。 司马烈想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罢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叶紫澜自从上次窥得叶绾与顾云凡之间的事情,叶紫澜是夜夜不得成眠,只怕一个不留神顾云凡就被叶绾勾了去。 叶紫澜自知貌不如叶绾,又带着个不足之症。今日见得叶绾初露锋芒,自觉才情也逊色于叶绾。愈发的不安起来。 见到叶绾跟云瑶公主嬉闹着跑远,也悄悄的跟了过去。不想瞧见了叶绾与一男子在隐蔽处私会。男子身材颀长健硕,虽穿着常服,但是看着气度,自知也非常人。 心下对着叶绾更是不齿。既然有着相好的了,怎么还狐媚着想要勾引自己的顾云凡。真是不知礼义廉耻。 “姐姐,你可让我好找啊。”云瑶出其不意的从后面蹿了出来,伸手摸像叶绾的腰间。 叶绾只咯咯的笑着求饶。 “云瑶,怎么没回去园子里跟着众人吃茶闲聊。”叶绾微微喘着气问道。 “每年的聚会都大同小异,实在是无趣。”云瑶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那云瑶可愿到姐姐的逸云轩走上一走?”叶绾出言相邀。 云瑶自是拍手称快,拉着叶绾就往前走。 第一百一十七章、左右逢源 司马烈推着司马衍道前厅时,众人皆起身行礼。 司马衍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司马烈只抬手示意众人免礼。 “五弟,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太子今日都便服前来,又体恤众人免了跪拜之礼。”司马睿这番话直指司马烈端着皇子架子,又越过太子之上行事,实在狂悖至极。 司马烈素来目中无人,只当没听见司马睿的话语,朝着太子抱拳,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雅间。 司马睿饶是性子再好,也是黑着一张脸,甩着衣袖,愤愤道:“仗着自己的几分军功,就如此目无兄长,实在是孺子不可教也。” 众人也楞在原地,面面相觑,都说皇子间诸多不和,不想竟不和至此境地。这五皇子素来不拘小节,竟见着太子也只是按照江湖儿女的似的抱拳行礼而已。 “无事,无事,大家继续畅饮美酒。”司马杰挥手示意众人不必拘谨。 众人应是,见到太子入了雅间,外厅的众人才渐渐的又热闹起来。 少倾,叶逢春便携着叶莫寻站在厅房的东北角,手持酒盅,对着众人压了压手,示意安静。 又干咳了两声,朗声道:“今日犬子大婚,承蒙各位抬爱,拨冗前来参加犬子的婚宴。叶某满饮此杯谢谢众位大驾光临。”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边上有侍女将杯中酒倒满,叶逢春说道:“第二杯,我们大家一起敬太子殿下,以及几位皇子殿下。叶某何德何能,只是一介商贾,犬子大婚,竟然惊动太子与诸位皇子们,着实受宠若惊。这也是我叶府的无上光荣啊。” 叶逢春举杯先是对着太子的方向示意,又对着五皇子方向举杯示意。这才一饮而尽。 场中的格局明了,叶逢春原想着太子为尊该是先敬才是。左思右想又觉着似又冷落了五皇子。为了两边都不得罪,只得拉着众人一起敬了诸位皇子。 如此一锅端,倒是谁也怪不到自己身上。 今日到府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京中权贵之人。叶逢春丝毫不敢怠慢,携着叶莫寻挨个敬酒。等外厅的一应人等都应付妥当,又仔细的思索片刻却无遗漏或招呼不周的地方。 最终还是先到了太子的雅间。“今日诸事琐碎繁忙,招呼不周,还请太子殿下及三皇子殿下莫要怪罪。” “草民自罚三杯,以示歉意。”叶逢春也不待太子劝阻,连着喝了三杯烈酒。 “本王与令公子私交甚好,按辈分来算,该称呼一声叶伯父的。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司马睿笑的一脸谦逊连忙起身迎着叶逢春坐在了太子的下首。 叶逢春这样富可敌国的人,自然有让皇子屈膝奉承的资本。 叶逢春推脱了一会,见三皇子执意,太子也放话说是今日无君臣之分。只得略有不安的坐下。 “太子殿下今日能够光临寒舍,实乃草民意料之外啊。草民敬太子一杯。”叶逢春起身端起酒杯在太子的杯身偏下处轻轻碰了下。 “叶老着实客气了。如今犬子娶得佳人。往后咱们也就是一家人了。本宫今日前来也是应当。”太子很是给面子的也满饮了杯中酒。 户部尚书乃太子一党的肱骨之臣。这在京城里,也算不得什么机密。虽不是人尽皆知,但凡稍稍留心朝政的都有所耳闻。如今尚书之女嫁到了叶府。那往后自然就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草民乃一介商贾,能娶得这样的儿媳妇实属高攀。”叶逢春谦逊的说道。 “叶老也不必妄自菲薄,以叶府的财力来说。倒是凌家的女儿高攀才是。否则以犬子这样风姿出众的人物,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三皇子适时的接过话茬恭维道。 三皇子这么些年在太子手下兢兢业业,自然知道以太子殿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这样的恭维之语是不适宜亲自说出口的。 “不敢当,不敢当。商贾之人自来都属于下九流。不敢当三皇子的谬赞。”叶逢春两颊微红似是醉眼朦胧的说着。 太子正意欲张口再说几句,看到三皇子使的眼色,又神色自若的坐了回去。 “二位殿下稍坐,草民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失陪一会。”叶逢春见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推脱着出了雅间。叶莫寻见状也跟着出来了。他可不想单独对着一脸严肃的太子。实在无趣的很。 “三弟,刚才为何不让我多说几句,也好拉拢一二。”太子似有不悦的问道。 “太子殿下,如今叶逢春是咱们一条船上的人,那是跑不掉的。今日听其话语间的意思,似是还在游移。咱们也不能逼得太紧。若是恭维太过,只怕是乱了主次。张弛有度才是正理。”司马睿解释着说道。 叶逢春出来喝了下人们早已备好的醒酒茶,略微休息下,又往五皇子那边走去。 “殿下,今日的酒菜可还满意。小老儿实在是琐事缠身,未能亲自招呼二位殿下,还望殿下恕罪。”叶逢春人未到声先到。 “叶老爷,不必客气。”司马烈回道。 “为表歉意,小老儿自罚三杯。”叶逢春连忙又饮了三杯。 司马烈见状倒也实在,自顾的也陪了三杯酒。叶逢春虽看似面露醉意,内里可清醒的很。皇子们的细微动作都逃不出这老狐狸的眼睛。 “多谢殿下体谅。”叶逢春又恭敬的行礼。也算是谢刚才的陪酒之情。刚刚在太子那边可没这待遇。 虽听说这五皇子久在军营,不想行事如此不拘小节。 “叶老爷,请坐。”司马烈伸手示意到。 司马烈久在军营,养得一副鹰般锐利的眼色。见叶逢春稍有拘谨,于是也只说着些琐碎趣事,又来回的喝着酒。 一时气氛倒也融洽。不似刚才在太子那边只一位的试探。 叶逢春想着叶府素来与司马烈无交集。今日突然造访。一番推杯换盏间又不道出来意,于是只得先发制人问道:“犬子大婚,殿下来便是我叶府的无上光荣,又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草民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叶老爷,你也不必挂心。今日主要是想带着九弟来凑凑热闹。他久不出门,我怕他憋坏了。叨扰之处还请见谅。”司马烈直言不讳的回答道。 叶逢春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理由竟是这般简单。 司马烈观察入微,于是补充道:“叶老爷不必费心猜测。刚刚所说都是实情。况且我一向在外领兵。” 第一百一十八章、怪我咯? 叶逢春见司马烈目光如炬,丝毫不似作假。又想着五皇子向来在外领兵,不涉党争。自然就没有理由来拉拢叶府。 “五殿下,心胸坦荡,倒是老夫落了俗套了。自当自罚一杯。”叶逢春满饮一杯表了歉意。 司马烈又陪了一杯,回道:“叶老爷若是要忙,自顾忙去吧。我与九弟自娱便是。” 叶逢春见司马烈说的真诚,行了礼便退出了雅间。 司马烈乃铁血沙场之人,生平最是不喜朝堂上的那些肮脏龌蹉的阴谋诡计。太子如今有人独大,继承大统应是顺理成章之事。 却无端猜忌,在朝中结党营私,倾轧其他皇子。但凡看哪位皇子稍显异态,总是想尽办法铲除异己。 如此残害手足,置兄弟间的情谊不顾。好在司马烈不在京城,没有接触到权利中心。又颇得军中众人的拥护。 九皇子身体残疾,几乎足不出户。这样太子才未对司马烈与司马衍二人有诸多为难之处。 自然依着司马烈的性子,也是素来不喜与太子打交道,能敷衍则敷衍。太子即使不喜。倒也觉着放心。 这才导致了今日相遇竟似陌路的局面。 逸云轩。 “姐姐,就住这样的地方?”云瑶盯着有些朴素的屋子。 “这些都是外物,不值一提。公主进去瞧瞧就是。”叶绾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瑶颇为好奇的进了院内,院子虽小,布置的确是清新雅致。院角的一丛翠竹,顺着院墙的一拢花草。略短的游廊覆满了绿藤小花。中央的位置留有一方石凳,还有个秋千架,间或着一树梅花,月桂,松柏等,整体观来,倒有些田园之风。。 屋内也不似寻常人家的摆设。东西两侧的厢房全部打通,中间只以山水屏风隔开。这样一来倒显得通透,阳光也充足。东边的隔间是书房,西边的则是就寝之处。 一番参观下来,云瑶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高人姿态的品评道:“姐姐,真乃一妙人也!” “云瑶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荤话。”叶绾嗔怪着捏了捏云瑶的嘴巴。 “姐姐的字怎么就那么写的那么好呢。相比之下云瑶的字实在是如蚯蚓爬过似的。”云瑶自从看了叶绾双手写字,且字体笔锋凌厉大气。羡慕的紧,忍到了这会子终于忍不住了。 旁边伺候的丫鬟捂着嘴窃窃的笑着指了指角落里一个大缸,“若是公主写过的墨能填满外面的大缸,字自然会跟我家小姐一样的。” “我家小姐为了练字,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呢。手腕经常红肿只得冰敷才稍稍管用些,饶是这样还不肯歇息呢。”丫鬟见公主冰雪可爱又没有什么架子,大着胆子回着话。 云瑶只听得瞪圆了乌黑的眸子,喃喃道:“看来这辈子是没希望将字练好了。我可懒了。” “别听丫头们胡说,都是夸大其词,吓唬你呢。”叶绾安慰道。 “不过万事离不开个勤字,多练练自会变好的。” 云瑶参观的时候又看到了软塌上的棋局。一时也来了好胜之心。虽字写的不如叶绾,就想着下个棋来挣回点面子。 “确定要跟我下棋?一会输了可别哭鼻子。”叶绾嫣然一笑,颇为自信的说道。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云瑶也被激起了斗志。想着自己的棋艺那可是国手教的。连师父们都经常夸奖自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更是自信满满的回道。 果然,叶绾将手上的白子落下,笑着说了句:“你输了。” 云瑶只撅着嘴巴,哭丧着脸回道:“姐姐,不带欺负人的。”对心里却叶绾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正准备再下一局,来个一决雌雄呢。外面有嬷嬷来传话,云瑶回宫的时间到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的时间过的这么快。”云瑶有些不悦的抱怨着。 叶绾安慰道:“以后有时间欢迎公主随时来玩。” 云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真的吗?”复又低下头,喃喃道:“可是父皇最近看的严,总是盯着人家做学这个学那个的,烦都烦死了。” “作为礼尚往来,姐姐得空便去看望你如何?”叶绾问道。 云瑶这才高兴的露了笑脸。“那妹妹自当扫榻相迎。”说完还学着文人的样子拱手行礼。 将公主送至大门外,又是好一顿依依惜别,叶绾再三答应了要去看云瑶。云瑶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登上马车离开。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虽才相识短短几个时辰却似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 “出来吧!”叶绾对着暗影里说道。 一道极其让人讨厌的声音响起:“四妹可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八面玲珑这样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妹妹了吧。”叶紫筱自暗影里走出来。 “我当是谁在暗影里鬼鬼祟祟的呢,原来是三姐啊。”叶绾出言反讽道。 “好你个牙尖嘴利的叶绾。”论能说会道满叶府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叶绾吧,叶紫筱被呛直气的想一鞭子抽在叶绾身上才解气。 “三姐这是什么表情,这是要吃了妹妹我吗?”叶绾讥笑着说道。 叶紫筱的性子就似炮竹一般,一激就着,扬起鞭子作势就要抽向叶绾。 叶绾倒也不惧,微笑着回道:“我要是三姐,这一鞭子就不会落下。今日哥哥大婚。你若是不懂事的将我这妹妹给打的血肉模糊。你说爹爹会饶了你吗?” 看着叶绾一副笃定的表情,叶紫筱只觉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偏偏叶绾说的在理。况且娘也说过在叶府里说都可以得罪,唯独不能得罪的人就是叶逢春。 叶绾轻扯嘴角,淡然的转身离开。叶紫筱无处撒的怒火,直让身边的树木遭了秧。叶紫筱这一鞭子一鞭子的是使了狠劲,嘴里还骂骂咧咧着。只当眼前的树就是叶绾似的狠命的抽着。 叶紫筱今日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而叶绾却是一鸣惊人成为众人的焦点。更重要的是叶绾也不知施了什么邪术。竟将云瑶公主给哄的团团转。 这样一想叶紫筱又想起先前草地上是没有鹅卵石的,后来怎么就有了呢?要不是那一颗破石头,自己能出这个洋相吗?搞不好就是叶绾在背后搞得鬼。 若是叶绾此时知道叶紫筱心里所想,只怕也是要吐血三升的吧。怎么就无缘无故的做了冤大头,做了替死鬼了呢?要记恨也得恨老天啊,干嘛要恨自己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有人欢喜有人愁 叶家大少爷大婚,这是何等的喜事。除了京中的权贵人士得入叶府外,平民百姓凑着热闹之余,也得了不少好处。 叶府准备了流水席供前来贺礼的平民们。无论平头百姓,还是乞丐卖艺之人,有心的送个小物件,没有余力的上前说几句吉祥的话语,也是可以入席。 流水席虽比不上府内宴席的精致,但是鱼肉各类荤菜那是应有竟有,比之普通百姓家的伙食自是好上不少。 十里长街上的人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那叫一个热闹。京中人士说起叶府无一不伸出大拇指叫好的。 叶逢春自小聪慧过人,自打经营生意以来更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叶逢春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逢上哪里遇到洪灾、旱灾的。也不吝惜财力,帮上一把。 所以这些年来,叶府的生意越做越大。都是因为叶府的名声在外,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但凡买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府商行。 夜幕降临,叶府的大红灯笼成片的亮起。光线竟似白日里一般。 “姨娘,您好歹吃口东西吧。”流苏站在桌边面露焦急之色的劝道。 隽娘神色有些疲倦,低声的回道:“我不想吃。” 流苏哽咽着说道:“姨娘,您不顾着自己,好歹也念着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提到腹中之子,隽娘的眸子才稍微有些光彩。看了看桌上的燕窝粥,和几碟精致的小菜。 人的欲望也真是无穷无尽。早前没有进府时,想着若能进府求个安身立命之所便可。如今得偿所愿,又想着要是有着叶莫寻的些许宠爱就好了。又腹中之子乃是庶子,若是自己不早筹谋,只怕将来也会受罪…… 隽娘机械的将粥送到嘴巴,味同嚼蜡般的吞咽,然后再良久在细细的吃上一口。 按理说叶莫寻早前那样弃自己不顾,应该是去他全然无半分感情的。只是今日天还未亮便有震天的鞭炮声,有不绝的锣鼓喜乐传来,有来往的恭贺之声。 不觉心里还是有狠狠的失落,想着今日叶莫寻身着喜服,在众人的祝福声中,娶来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想着便有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无声的落入碗中。 “姨娘,您这又是何必呢?依着少爷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那是肯定的。”流苏安慰着说道。 隽娘点了点头。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到了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了。世上哪个女子愿意将心爱的男子与他人分享呢? “一整天都待在屋子里,着实闷的慌,流苏你陪我出去走走吧。”隽娘看着窗外灯火通明,映着皎皎月色,这样的美景岂可辜负。 流苏搀着隽娘走到院门处时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嬷嬷给拦住了。 “姨娘,少爷吩咐了今日您不得出秋爽居,若是闷的慌在院子里走走即可。”一个满脸褶子的嬷嬷回道,神情颇为不敬。 “大胆,一把年纪了,怎么没人教过你怎么回主子的话嘛?”流苏颇为不忿的回道。 另一个嬷嬷“呸”了一声嘀咕着:“就是个不受宠的姨娘罢了。装什么正经主子。正经主子可是墨砚楼那位。” “咱们这做奴才的自然是听命行事,只是这府里是听少爷的还是听姨娘的?”嬷嬷撇着嘴看向隽娘。 “你……你们……”流苏气的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指着眼前的两个嬷嬷。 “姑娘,您也别为难咱们做奴才的。若是觉得奴才做的不妥,只回了夫人便是。”嬷嬷不客气的回道,伸手将院门给带了起来。 “姨娘,您别在意。府里的奴才都一个德行。将来姨娘生下小少爷,自然有她们来巴结咱们秋爽居的时候。”流苏看着隽娘神色阴晴不定安慰道。 “没事。”隽娘低低的回道。自顾的转身回屋子里。 从前受过比这更过的羞辱,那时怎么就不会如此的伤心难过呢? 都说怀了孕的女人,情绪总是大起大落。隽娘如此的安慰自己。 从中午开始,叶莫寻就一直在招呼客人。饶是酒量再好,到如今也是醉眼朦胧,连路都走不周全。 “少爷,您慢点。”黄旺在搀着叶莫寻一步一晃的回墨砚楼。 洞房花烛夜,乃是人间四大喜事之一。虽昨日才入的洞房,到底未能尽兴。 再者说来,凌天娇这个娘们那是个泼辣货,平日里少不得给些颜色,只是想到即将要将这样的女人压在身下,听着其婉转承欢。叶莫寻就感到无比的兴奋。 “走快些,春宵一刻值千金呢!”叶莫寻笑的极其****催促着黄旺。 凌天娇一袭大红嫁衣端坐在床边,心里腹诽着成个婚怎么就那么麻烦。盖着大红盖头不说,还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所有耐心即将耗尽时,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就又将盖头重新覆在头上,心里莫名就有些紧张与忐忑。 虽平日里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只是今夜就要完成从女孩到女人的蜕变。从凌府大小姐道叶府少夫人的转变。 又听人说过,第一次貌似很痛的!于是更加不安的绞着手上的绢子。 “夫人,我回来了。你相公回来了。还不过来伺候。”叶莫寻酒壮怂人胆大声的呼喝着。 凌天娇原本的不安瞬间就化作了愤怒,这是要反了天了。竟敢指使自己这个千金大小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黄旺见状附在叶莫寻耳边说道:“少爷,还没掀盖头、喝交杯酒呢。” 许是吹了些凉风,又听到黄旺的嘱咐,叶莫寻这会子清醒了不少。将黄旺赶了出去,又将门给关上。 “夫人可真美。”叶莫寻娶了桌上的秤杆挑开凌天娇的大红盖头。灯光下直照的凌天娇双眸含情似怨似嗔的看向自己,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刚刚是谁大呼小叫着要我来伺候来着。”凌天娇撅着嘴巴嗔怪道。模样甚是娇俏可爱。 叶莫寻哂笑着,倒了两杯酒,“夫人,天色已晚。喝了这杯合衾酒,早些歇息吧。” 凌天娇从未被一个男子用如此炽热的目光盯着瞧过,只觉浑身由内而外散出阵阵热气。娇羞着饮下杯中酒。 叶莫寻见着凌天娇如此的娇羞模样,更是yu火难耐。一把将凌天娇搂在怀里。 龙凤花烛彻夜长明,满屋春色旖旎。自是风情无限。 夜静了,有虫鸣,有微风划过,间或着有丝丝若有若无的****** 第一百二十章、叶绾遭难 叶绾坐在临窗的软塌上看书,正觉得的口渴,“福安,给我倒杯茶来。” 许久不见动静,于是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竟然忘了福安让大娘临时征用去了还未回来。又想到依着福安叽叽喳喳的性子,这逸云轩想必也不会如此冷清。 “小姐,您要的茶。”不时有小丫鬟端上来新沏的茶水。声音低低的。 “怎么?你很怕我?”向来近身的事都是福安亲自打理的,院子里也就两个丫鬟两个嬷嬷罢了。 “没有,只是小姐身边都是福安姐姐伺候的,奴婢很少到屋内伺候,有些惶恐。”小丫鬟的头低的几乎都快到了胸口。 叶绾也不愿强人所难,不再多做解释,“你先下去吧。” 丫鬟应了是,小心翼翼的躬身退出屋子。也说不清为什么对着四小姐总是怵得慌,比看到厉害的三小姐,高贵的大小姐还要怵。 叶绾有些好笑的想着,自己生的也不算难看吧,怎么就畏惧到如此地步呢? “哎呀……”嬷嬷的脑袋似是被什么砸到了,吃痛的惊呼了一声。 低头寻找凶器时只见一个白色的纸团滚在了一旁。是谁这样的无聊拿纸裹了石头到处乱丢。 准备拿着物证去门外寻找真凶的,捡起来的瞬间只见白纸上浸透着乌黑的墨渍。 嬷嬷虽不识字,但在叶府多年。心想事情必不会那么简单。 “小姐,有人丢了个纸团进院内。奴婢不识字,又怕误了事,特送来让小姐看看。”嬷嬷躬身在门外禀报,生怕打扰了叶绾的安静。 “进来吧。”有温柔的声音传出。 嬷嬷将纸条恭敬的呈上。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叶绾将纸条展开,入眼的字迹凌乱不堪,毫无章法。连幼童的字都不如。 上面写道:若不想你与五皇子的奸情传遍京城。亥时花园见。 叶绾的秀眉微皱,问道:“你怎么捡到的纸条?” 这样的小物件放在白日里都不显眼,晚上的灯光昏暗,怎么就让嬷嬷捡到了呢? 嬷嬷只以为是扰了叶绾,又见她面露异色,有些畏惧的颤颤巍巍的回道:“奴婢刚出了厨房,就被这纸条给砸中了,奴婢看纸条上有字。怕是重要的信件。这才拿来禀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嬷嬷在我院里也有段时间了,你的忠心我是看在眼里的。你这次做的很好,很细心。院里每个人赏三个月月例。”叶绾笑着回道。 嬷嬷很是欣喜的磕头谢恩。连额上的疼痛都忘了。 叶绾拿着纸条上下的仔细端详起来,这样的字迹自己确信从未见过。又看了纸条也是普通的纸。可见写字条的人很是谨慎小心。 只是今日与司马烈也纯属偶遇,到底是谁跟着自己或者是偶然碰到了呢?这人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钱财或是其他? 思虑良久也未得头绪,揉了揉太阳穴以解头疼。又想着只要有目的在,不管是何牛鬼蛇神总会现有露出真身的时刻。多思也毫无助益。 看着屋外月色皎洁,算算也快到时辰了。略作收拾,又将字条折成片状,压在了几案上的铜灯底座下。 “小姐,这么晚还出去吗?”丫鬟体贴的问道。 “月色如此美好,我去花园逛逛。”叶绾笑着回道。 白日里最是生机勃勃的花园,到了夜间也总是阴森森的,树叶在微风的轻抚下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叶绾是个无神论者,对着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更是不信。大抵也只有心胸坦荡之人才会无所畏惧吧。 叶绾自问所做之事从来遵从本心,亦无害人之念。虽手上偶有血迹,那也是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叶绾寻了个环抱粗的古树背面站定,静静的等着神秘人物的出现。 少倾,有轻轻的且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听不出具体几人,叶绾猜测约莫二、三个人。 “这次事情若是办得好,那赏钱可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暗影里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听声音似是个年纪稍大的妇人。 “是啊。我要买个宅子,然后给儿子娶房媳妇。”有另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附和道。 “你说,那四小姐会不会不来啊。那咱俩岂不是白等了。” 叶绾自暗影走出来,说道:“我当是谁呢?说吧。找我何事?” 听这声音丝毫不惊慌,对路也很熟悉。想必也是叶府内的人。听声音想来是府里的嬷嬷。 突然冒出的声音将二人吓了一跳。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四小姐可别怪我们啊。”有个胆大的嬷嬷平静的回道。 “既然知道我是叶府的四小姐,谁给你们这些奴才这么大的胆子,来行刺叶府小姐的?”叶咄咄逼人的问道。 一步一步从暗影里走出,有微弱的光打在脸上,可见一脸的清冷。 “别跟她废话。那人也是不好相与的。拿了钱财,等离开京城,那自是另一番活法。”嬷嬷话语里透着狠绝,丝毫不为叶绾的气势所迫。 财帛动人心。可见背后的人是下了血本了。竟然买通奴仆想要犯上弑主。 叶绾见情势不对,正想张口大呼。两个妇人已然欺身上前,用粗粝的手掌捂住叶绾的嘴巴,另一个则将叶绾的双手固定在身后,让其动弹不得。 叶绾拼命的挣扎,奈何嬷嬷的力气甚大,几次挣扎无果后,也就认命般的平静了下来。 “平时看着一副清高样,如今死到临头,不还是像个畜生一样垂死挣扎。” “快点动手,一会将人交出府去,咱们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只见另一个嬷嬷掏出手绢,覆在叶绾的口鼻处。 叶绾只觉有异味传来,接着眼皮似有千斤重般慢慢的合上。 意识归于一片模糊。 眼睛闭上的瞬间,叶绾唯一的念头是:师傅,绾儿都来不及跟您说声谢谢,说声再见。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有光照在很远处,淸悠的脸越来越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两个嬷嬷四下瞧了瞧,将叶绾装进预先准备好的木箱里,抬着往叶府的偏门走去。 “咕咕咕……”嬷嬷在门内叫了三声。 只听外面也和了三声鸟叫。嬷嬷将木箱交到外面两个黑衣人的手中。才喜滋滋的将门给关上。 事情既然顺利办妥,剩下的自然是讨要赏金的事情。两位嬷嬷嘀咕着往内院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求救 “小姐,我回来了。可累死我了,你可不知道……小姐?”福安捶着脖子揉着肩膀还没进门就开始抱怨着。 说了一长串的话,见屋内没有回应。心里还暗自想着小姐经常说自己太过闹腾了些,只是日子若都过的古井无波的,哪还有什么意思?就得高高兴兴,红红火火的才是。 福安找遍了整个屋子也没见着叶绾的影子,看了时辰已经亥时过半了,这么晚了小姐能去哪呢? “福安姐姐,您这抓耳挠腮的在干嘛呢?”丫鬟一副见鬼的模样说道。 福安有些尴尬的掩饰道:“没干啥啊。小姐去哪儿了?” “小姐不在屋子里吗?”丫鬟狐疑的问道。 “不在啊。我找了一圈都没找着。”福安突然就有些不安的说道。 丫鬟拍了拍额角,恍然大悟似的说道:“瞧我这记性,刚才嬷嬷进屋找了小姐,过了不久小姐就出去了。说是去花园逛逛,还不让人跟着。” “什么?小姐这么晚出去,竟然没人跟着。”福安的声调瞬间提高,几乎是用吼的。想到之前二少爷的遭遇,想想都不寒而栗。 福安连忙谴了丫鬟让嬷嬷来问清当时的情况。听完后又更加的不安起来。 连忙带着院里的人提着灯笼往花园赶去。只是几人将花园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未找到叶绾。 “姑娘,兴许是走叉了。小姐这会子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呢?”气喘吁吁的嬷嬷说道。 福安着急的几乎要落泪了,听得嬷嬷的一番话,提起裙角连忙往回跑去。 将逸云轩也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叶绾的踪迹,原先的猜测,恐怕是应验了。 想到这样的结果,福安止住了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招来众人一一作了询问。 如今不是害怕与伤心的时候,小姐是要等着自己去救的。 问了一圈也没有问到有用的信息,叶绾一时气急,胳膊一挥让众人下去,又叮嘱众人务必守口如瓶,不得将小姐失踪的消息给透露出去。 “砰”的一声矮桌上的青铜灯盏给福安打落跌在软塌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福安手忙脚乱的将铜灯的火给浇灭。 脑子里一团浆糊似,只有一个声音救小姐。只是却找不到方向,正焦头烂额的在原地转圈。余光忽然就瞥见矮桌上有一个纸团。 福安连忙将纸团打开,顿时就楞在了原地。原本抱有的仅剩的最后一丝丝的希望,在打开纸条的瞬间被无情的摧毁了。 福安只瘫软在地上,掩面而泣。恨自己为什么不一直守在小姐身边。哪怕是死,好歹也有个伴。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孤单。 渐渐的呜咽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哭。 电光火石之间,福安的脑袋里灵光一现。小姐从前交待过的,有事去别院找淸悠师傅。 福安抬手抹了把泪,拼命的奔向暗夜里。 剧烈的喘息声,以及剧烈跳动的心脏,福安张着嘴巴大口的吸着气。双腿似是灌了铅的机械的上下动着。 “开门……”福安的嗓子几乎干的发不出声音了,弯着腰拼着最后一份力气抓住门环,狠狠的扣门上。 “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的清晰。听到屋子里传来脚步声,福安靠着门边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欢伯听见敲门声,颤巍巍的批了件衣服去开门,打开门时,只见脚下有个女子直直的倒进了院内。 欢伯很是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事,这才提了灯笼照了照,入眼是一张圆脸的小丫鬟。 欢伯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疑惑,复又认出这个姑娘是叶绾的近身侍女。 福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待神志稍微清醒些,又一个激灵惊坐起来,喊道:“快去救小姐。” “姑娘,你先休息下。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少主了。想来后半夜应该就可以到了。”欢伯劝慰道。 “可是小姐……”福安有些担心时间紧迫,焦急的抓着欢伯枯树般的手问道。 欢伯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想必以叶姑娘的聪慧必能争取到时间等我们去救援的。” 福安这才稍稍安定些,若是想杀人何不直接杀了岂不省事。将人掳了去,自是别有所求,想来今夜该是安全的。 叶绾醒来时,满眼的都是黑色,自己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叶绾觉着难受,挣扎想要换个姿势,这才发现双手被捆在身后。眼睛也被蒙住。 叶绾定了定神,仔细感受着传来的震动。自己应该是在类似箱子这样的容器里,或是被抬着或是被放在马车上。 叶绾挣扎着往后挪了挪,倚着箱子慢慢的坐了起来。 有些懊悔自己不该如此托大。果然好奇害死猫。 若不是想着在内院,该不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吧,只是忘了叶莫问一事。 许以重利,这些个奴婢自然是敢铤而走险的。 如今已然成了瓮中之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许是药劲还未过去,叶绾想了一会就又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 隐修原本不想打扰淸悠休息的,只是欢伯素来行事稳重,若不是要紧事情,自然也不会连夜加急送来消息。 “少主,欢伯送来飞鸽传书。”隐修将细小的字条递到淸悠手上。 隐修清楚的看到隐修的脸色由泰然自若转向愠怒。眉头紧皱,薄唇抿成一条好看的弧度。 “隐修,你随我下山。”淸悠说道。语气里透着森然的冷意。 “可是少主,已是半夜。若不是要紧的事,明日一早再下山吧。”隐修出言劝阻道。 淸悠也不回话,给了隐修一记冷眼,自顾的走出屋子。 “少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要连夜下山?”隐修挡住淸悠的去路问道。 淸悠楞在原地,随即一掌拍在隐修的肩头,“绾儿,出事了。我得去救她。” “少主,单靠你我二人偌大的京城何时才能找到叶姑娘?”隐修扶着肩膀问道。 淸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关心则乱。对着隐修吩咐道:“将消息传给京中的弟兄,就算挖地三尺也务必将绾儿给我找出来。” 隐修许久没有见过淸悠如此失态的样子,只揉着肩膀应了是。 淸悠到别院时,已经拂晓时分,更深露重,连衣服上都布满了细密的水珠。 “少主,来报信的是叶姑娘身边的丫头福安。还带来了一张字条。”欢伯迎着淸悠进屋,将字条交给淸悠。 第一百二十二章、福安与隐修 入眼便是“五皇子”、“奸情”这样的字眼,淸悠的心里滑过一丝莫名的酸意。 定了定神,又将字条上寥寥数字仔细看了几遍。发现无论从字体到纸张都毫无破绽可寻,于是伸手将纸条伸进燃着的灯芯处。 火舌迅速的将细长的纸条燃烧殆尽,徒留下几抹灰烬。 “淸悠师傅,你一定要救救小姐。”福安听到院里的动静,挣扎着下床跪在淸悠面前沙哑着嗓音哀求道。 “若是能救小姐回来,福安什么都愿意做的。” 淸悠弯腰将福安扶起来,回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绾儿完完整整的带回来的。” 看着淸悠笃定的眼神,福安的心稍稍定了些。 福安又断断续续的将嬷嬷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淸悠摩挲着手上的念珠,思忖着各种可能性。只是此事发生的蹊跷,既无前因,又无后果。如今的状况无异于大海捞针。 目前唯一肯定的是,叶绾今夜在京城! 只要明日派人盯住所有城门的入口处,守株待兔等着可疑人物出现即可。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福安,你休息一会,天亮前务必回到叶府,稳住叶府众人。”淸悠交代着。 “淸悠师傅,我出来时已经交代院里众人务必守口如瓶的,您就让我留在这等小姐吧。”福安低低的啜泣着。 “我还有其他的任务交给你,事关绾儿的安危,如此你还不回去吗?”淸悠淡漠的问道。 福安睁着泪眼点了点头,“只要能救出小姐,就是让我上刀山下油锅也是愿意的。” “你回去,等天亮后留意下整个叶府有无下人要告老还乡或者是打算离开叶府的。”淸悠面露凝色的交代着。 福安点头应是,“师傅请放心,福安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就起身往门外走去。淸悠师傅虽说天亮回去即可,但是早点回去心里也好受些。 淸悠看着一瘸一拐的缓步走着,觉着叶绾何其有幸能有这样的忠仆留在身边。又对着隐修说道:“你送福安回府,然后留在叶府盯着,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福安姑娘,少主让我送你回去。”隐修几步就赶上了福安。 福安有些气闷,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伸手扶一把吗?站在一边像是个门神一样,要你来送又有何用?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回去呢? 若是放在平时福安定是要好好数落隐修一番的,只是眼下的情况真是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来说教。 福安低声的哦了一下算是回应。 隐修倒也奇怪只静静的跟在福安身后,既不说话也不嫌慢。 福安想着后面有个冰山脸跟着,烦躁的回道:“淸悠师傅没教过你要怜香惜玉吗?” 隐修很是诧异的看向突然回头对着自己生气的福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难怪,从前除了妹妹外,是没有跟其他女孩子接触过,所以跟木头的似杵在原地。 “我说话你没听见吗?你个大木头。”福安见隐修默不作声更是一肚子火。 喊完后,又捶着自己不争气的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隐修算是见识到了。这个一会子哭一会子凶人的女孩就是真实的写照。 隐修从来没哄过女孩子,只愣愣的走上前将手绢递给福安。 福安此时哭的正是伤心,也顾不得仪态什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接抹在了递来的手绢上。 待到哭声稍微小了些,隐修才试探着问道:“你怎么哭了?” 福安哽咽着一字一顿的回道:“我走不动了,可是我还要回去救小姐的。”说着又拼命的捶打着自己的双腿。 “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隐修不疼不痒的冒出这句话。 福安顿时像是炸了毛的母鸡似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隐修的鼻子喊道:“你懂什么,小姐的任何事在我这就是大事。更何况小姐现在身处险境,我却帮不上任何忙。” 说着便有豆大的泪珠自圆睁的眼睛里落下,福安伸手擦了又擦,可是眼泪似是怎么也擦不干净似的。 隐修被眼前这个含着泪珠眼神倔强的福安给镇住了。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若是少主出事,自己不再身边只怕也是会疯的吧。 隐修缓缓的走到福安面前,蹲了下去。说道:“我背你。这样回去快些。” 福安被隐修这突然的开窍弄的有些发懵,又想着男女授受不亲,略微迟疑后才轻轻的趴在了隐修的背上。 隐修的背宽厚温暖,有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福安许是哭累了,靠着隐修的肩膀隐隐的就有了睡意。 在眼睛快阖上的瞬间,轻轻的在隐修的耳边说了句“谢谢。” 隐修轻轻的将福安托起,碰到女子柔软的躯体,脸上一阵的燥热。没想到福安这圆脸的可爱丫鬟,居然这么轻。 脚尖点地,轻松的跃上屋顶。月上中空,一道黑影跳跃在京城的半空中。 “小姐……”福安一声惊呼做了起来,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躺在自己的床上,又见窗外依稀有了点点的亮色。 想着刚刚梦里满身是血的叶绾在地上扭曲着说:福安,救我。福安,快救救我! 福安连忙起来,又将院里的人召集起来。 “小姐今日身体不舒服,需要卧床休息。” “另外今日早上一应的事都不用做。小姐交代了,你们今日只要留心看看府里是否有下人请辞的。如若发现即刻来报,若情况属实小姐有重赏。” 众人虽然怀疑,但是难得落个清闲,找人这样的事无非就是四处插科打诨,聊聊是非八卦罢了。这样简单的事情还有重赏。众人自是眉开眼笑的应了是,四散着打听消息去了。 吩咐完事情,福安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般,虚虚的退了几步跌坐在软塌上。 “小心。”有一道清冷的男声响起。 “谁?”深宅内院哪来的男人,福安惊觉的低喝道。 见到暗影里走出个身材颀长的黑袍男子,福安才长舒了口气,不满的说道:“走路悄没声的,想吓死人啊。” 隐修也不想与她争辩,“怎么不多睡会,天还没亮呢。” 福安叹了口气,喃喃道:“我梦到小姐浑身是血的样子,你叫我怎么睡得着?”说完就双手掩面低低的啜泣着,哭声里带着隐忍。 隐修也不知怎么了,想着手绢用过了,于是只木木的撩起袍子的一角递给福安擦眼泪。 第一百二十三章、头绪 福安哭的泪眼朦胧,也没在意,拿起衣角就擤起了鼻涕。 向来有洁癖的隐修,只觉浑身有万千只蚂蚁爬过一样,拳头攥了又攥,无奈的将头转向别处。 屋外渐渐的有了鸟鸣声,有了脚步声,有了微微的光线透过窗户照进屋子。 隐修算是真正的体会到女人是水做的这样的话。福安已经整整哭了半个时辰了。 隐修立在原地抬头看着屋顶的横梁替福安计时。 “有人来了。”隐修一把拽过衣服,警惕说道。 福安擦了擦眼泪,眼睛肿的像是个核桃般。惊慌的说道:“你快躲起来。” 福安此刻心里想着的是若是被人发现有男人在逸云轩内,只怕到时是有口也说不清了。夫人她们还不知怎么编排小姐呢? 隐修点了点头。转眼就消失了。 福安原本推着隐修往里屋躲的手,突然感觉有微风划过,接着回头时隐修人已消失不见了。 福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暗道自己是哭傻了吗?隐修可是会武功的! 单从昨夜他将自己背着回逸云轩,路途中自己睡的安稳,便知其轻功了得。 “福安姑娘,福安姑娘。”嬷嬷还没进院内就有粗粗的嗓音传来,言语中透着喜色。 福安连忙迎了出去,一脸期待的问道:“嬷嬷是查到什么了吗?” “那是,老婆子在叶府可是待了大半辈子了,打探这点消息还不是手到擒来。”嬷嬷颇为傲气的回道。 狗有狗道、猫有猫路。 下人们唯一的乐趣便是在闲暇的时间嚼舌根。在苦中寻点乐趣。 福安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嬷嬷的胳膊,焦急的问道:“快说!” 嬷嬷被福安抓的吃痛,也知道轻重,言简意赅的将听来的消息告知了福安。 “嬷嬷,你去禀告老爷和夫人就说四小姐身体不适,今日不能去请安了。”福安打发着嬷嬷去回话。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隐修,隐修你还在吗?”福安小声的唤着,声音压的极低。 “隐修……”福安见喊了几声也没回应,还以为隐修已经走了,转身嘀咕着就要离开。 “啊……” 眼前一个倒挂着的人头正好出现在福安的面前,吓的福安尖叫着往后连退了几步。 只见隐修正以倒挂金钩的姿势,双腿勾住横梁吊在半空。 福安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埋怨道:“每次都这样,想吓死人吗?” “有消息了。府中有两位嬷嬷今日一早就请辞了。一位姓秦,一位姓钟。你速将消息传给淸悠师傅。” 隐修丝毫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简洁的回了“消息已传递”几个字之后就消失了。 福安原本正想开口教训教训隐修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刚张开了口,人却不见了。直气的在原地跳脚。 “少主,叶府传来消息了。”欢伯一路小跑着摇着手中的字条。 淸悠看完后,吩咐道:“欢伯,吩咐京中的人手,时刻注意着这两位嬷嬷。直接将人捆了带到这里。我亲自审问。” 欢伯应了是。反手将门带上,想着少主许久没有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说过话了。以至于自己差点忘了从前的少主也是个意气风发的谦谦公子。 叶绾在箱子里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经过一番颠簸之后,原本污浊的空气,似是清新了不少。 只是清新的空气里,似是扬起了阵阵的灰尘,直呛的叶绾连连咳嗽着。 叶绾半睁着眼睛,入眼似乎是个废弃已久的柴房,四方的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叶绾被随意的扔在地上,先前的灰尘就是叶绾落地时扬起的。 “怎么还不醒?” “许是药劲太强,这会子还没缓过来。你去取些水来,浇上一浇就醒了。” 有低沉沙哑似是夜枭般般的声音响起。 少倾,一身黑衣蒙面的瘦小身材的男子提着一桶水,直接将水倒在了叶绾的头上。 然后二人狞笑着看着似是落汤鸡般的叶绾。 叶绾原本犯着迷糊的脑袋,被这透心凉的井水一浇,直打了几个寒噤,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们是谁?若是为钱财,我可以许你们更多的钱财。比那个人给你们的多上两倍。”叶绾冷眼盯着眼前的二人。虽是在暗夜里,却射出两道清冷的光。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唯有以利诱之,若是眼前的二人能被说动,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 “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了。果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一个不小心就着了这娘们的道了。”一道沙哑的嗓音回道。 叶绾心里一惊,“果然”一词表示背后的人显然很了解自己,于是提前叮嘱了眼前的黑衣人。 “出门在外,无非就是求个财。谁给的银子不是银子呢?”叶绾继续说道,挣扎着靠在墙边,面上丝毫不见惧色的继续说道。 “况且谁还会嫌弃银子多呢?我要是二位好汉,就两边的银子都拿。想来这些银两也够二位下半生衣食无忧了。” “哟。这娘们有些意思。”高个子的黑衣男子,蹲了下来,伸手捏住了叶绾的下巴,逼着叶绾与自己对视。 叶绾下巴被粗粝的指腹捏住,有些吃痛,又自知挣脱不开,也就不做那徒劳之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眼前蒙面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只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三角眼,不时有精光闪过,微微凸起的太阳穴显示着眼前这人是个外练高手。 “咱们兄弟在道上虽不是什么名扬天下的角色,但是也懂得江湖规矩,姑娘就不必巧言令色,为自己开脱了。”高个男子狠狠的甩开叶绾,不屑的说道。 “我也不是为自己开脱,我们家做生意的,生意做不做得成,无非就是看卖家与买家能不能达成一致。二位好汉求财,我求命。” “如果我给自己的命定价一万两,想来爷不会有商量的余地。那么十万两?二十万两?五十万两呢?”叶绾的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继续笑着说道。 叶绾此刻赌的就是人心。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事处处可见。 叶绾见二人似有沉吟之色,继续道:“既然你们敢接这个活,那也该知道我是叶府的四小姐。叶府的财力想必你们二人也知晓。” 矮个男子偷偷的将高个男子拽了出去。不时屋外就隐约传出了争吵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受尽折磨 “大哥,你不会动心了吧。你可被那娘们给忽悠了。别忘了……” 高个男子略一沉思,“嗯”了一声。似是同意了矮个男子的意见。 “啪……”一记鞭子抽在了叶绾身上。 “好你个贱人,差点着了你的道了。”高个男子啐了一口,狠狠地骂道。 叶绾只觉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只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喊出声来。眼神里透着狠绝之色盯着高个男子看。 高个男子被叶绾眼里射出的光给镇住了,心里冒着丝丝的凉意。复又觉着自己堂堂男子汉,混迹江湖多年,怎么就被眼前的小娘们一个眼神就给吓到了呢? 于是又抽了叶绾几鞭,以发泄心中的不满。打完又催了一口浓痰。将鞭子塞到身后矮个男子的手上:“好好看着这娘们,天一亮我们就出城。” 待到高个男子走远,矮个男子才转身进屋,将破旧的门给关上。搓着双手,色眯眯的说道:“小姑娘,我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不会像我大哥那样粗鲁的。” 叶绾从矮个男子的有些泛红的眼睛,以及粗重的呼吸声里,感到他那浓浓的情yu。 先前因为挨了鞭子,倔强如叶绾直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也未喊叫一声。有丝丝的血腥气滑落到嘴里,带着甜腥气。 看着矮个男子那猥琐的表情,叶绾突然觉得无比的恶心。杀人不过头点地罢了。若是要受到这种羞辱,自己就咬舌自尽。 “这位大哥,咱们有话好好说,只要有钱,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叶绾已经退无可退,只缩在墙角。做着最后的努力。 矮个男子看着如同负伤的猫一样缩在墙角,因为被浇了水,额头、鬓边的长发上偶有水滴落下,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露出玲珑有致的曲线。 昏暗的灯光下,更平添一分情趣。 “小娘子,你就从来了我吧。何必便宜别人呢。我会好好疼你的。”矮个男子摩挲着双手,慢慢靠近叶绾,伸手想解开叶绾的领口的口子。 叶绾乘其不意,狠狠的咬住了男子的手指。 男子吃痛,另一只蒲扇般的手掌就打在了叶绾的脸上。叶绾只觉一股巨力打在脸上,半边脸都麻木了,头晕眼花的直直的侧着倒在了地上。 “妈的,等过了今日,卖到那种地方,还不是千人骑万人骑的货,跟老子装什么清高。”矮个男子看着手指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又狠狠的踢向叶绾的腹部。 叶绾似是煮熟的虾般,蜷缩成了一团。嘴角有血汩汩流出。 矮个男子越想越气,又不解气的一把揪住叶绾的头发,在叶绾的脖颈处乱啃了起来。 叶绾的泪缓缓流下,使出全身的力气,偏头狠狠的撞在了男子的头上。 男子猝不及防被这一撞,只跌坐在地上,捂着头,正想赏几个耳光来教一教这娘们什么叫做听话。 碰到确是叶绾视死如归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矮个男子爬了起来,看着叶绾决绝的眼神,也知这样的大家小姐性子是烈。若是被逼急的。搅和了这单生意。只怕是得不偿失。 于是又狠狠的往叶绾的身上抽了几鞭子,才不干不净的说着荤话走了出去。 叶绾原本绷紧的神经,以及放在牙齿上的香舌,才松了回去。憋着的一口气泄了下去,叶绾只觉浑身无力软软的躺在地上。 看来今晚这一劫是逃过去了。只是师傅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找过来的。 如今叶绾的精气神都松了下来,整张脸只传来麻麻的刺痛感,有着热热的痛。 晌午时分,别院的后门处停了一辆马车,两个方长大汉分别扶着两位年龄稍大的嬷嬷进了院内。 “少主,人带来了,在大厅。”欢伯禀告着。 淸悠自打坐中睁开了眼,也只有自己知道平日里诵来颇能平复心境的佛经,这会子也只能自欺欺人罢了。 淸悠端坐在檀木椅子上,淡然的吩咐道:“将人给我浇醒了。” “哎呦……”两位嬷嬷惊呼着睁开了眼,四下打量着。发现眼前坐着个慈眉善目的年轻和尚。 “这位大师,不知您抓我们这些老婆子来有何吩咐?”嬷嬷似是察觉出淸悠才是主子,于是出言问道。 淸悠冷笑道:“话我只说一遍,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撒谎……” 淸悠的表情一贯的淡然,连语气也是毫无起伏,只是落在嬷嬷的耳中确是催命的判官一样。 两位嬷嬷连忙磕头求饶。淸悠扬了扬手示意将其中一位嬷嬷带到旁边的房间审问。 这样,只要二人的口供对不上,自然能分出真伪。 “说吧,你们把四小姐送去哪里了?”淸悠连眼皮都没动的问道。 “大师明鉴,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您开恩啊。”嬷嬷老泪纵横的将头磕得砰砰作响。若是放在平常人眼里只怕早就心软了。 淸悠也不说话,只盯着眼前的嬷嬷。渐渐的终于失去了性子,对着立在门边的人使了眼色。 银色的剑光一闪,一道血线滑过半空。 “啊……”嬷嬷的叫声凄厉惨绝,双手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鲜血自指尖汩汩流出。 淸悠似是事不关己一般,自顾的喝着茶。待到嬷嬷平静了些。 “再不说实话,就是另一只耳朵。” “再就是双眼,舌头。” “最后是双手,双脚。” “不要考验我的耐心,不信你可以试试。”淸悠的话语说的平淡。 地上的嬷嬷却是瘆得慌,只哀嚎着说道:“说,我什么都说。” 只是交代出来的确是毫无用处。嬷嬷说传话的是个模样很生的丫鬟,任务也只是将叶绾迷晕送到侧门口交给对接的人即可。 淸悠摩挲着念珠,仔细的辨别,想从嬷嬷的话语中瞧出些端倪。思忖良久,也未得出个所以然。 复又走到隔壁的房间,将手段再次施展了一番。得出的信息和刚才的一样。淸悠的面上露出了一丝焦急之色。 目前离绾儿出事,已经过了一夜加半天了。 如今叶府这条线已断,想来只有等守着城门的兄弟们能传来消息了。若是到了下午再无消息就只得满城搜索了。只是时间上来得及吗? “少主,这两个……”欢伯附耳问淸悠。 淸悠只缓缓吐出一个字:“杀。” 第一百二十五章、终于等到你 欢伯自打年轻的时候就跟着淸悠的父亲,可谓是看着淸悠长大的,从变故发生至今,欢伯亲眼见证了那个手执利剑,武能是叱咤沙场的常胜将军,文能是舌战群儒的庙堂高士。 为求心安才拜入佛门以求渡己。自此变得清心寡欲,无悲无喜。如今乍然见到淸悠眼中的一抹森然,欢伯只觉得老怀欣慰。终究殷殷热血还在。 欢伯朝着手下使了眼色,手下的大汉得了示意,只拖着两位嬷嬷往外外走。 嬷嬷只以为是放自己出去,满脸堆着笑容,强忍着疼痛说道:“谢谢大师不杀之恩。谢谢大师慈悲为怀。” 两位大汉只像拎着小鸡仔似的就出去了。 殊不知这一去便是阴阳相隔。要怪也只能怪贪心不足,惹了不该惹的人。 人生在世最要紧的就是擦亮眼睛,否则无意中得罪人就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叶绾躺在冰冷的地上整整一夜,虽然又饿又冷到底身处险境,只强撑着一夜都未合眼。嘴角的血渍都已凝干,结成了暗褐色的血痂。 “吱呀……”的推门声响起,自屋外照进明亮的光来。 叶绾只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光线的强度。 “大哥,只要将这娘们送到边境的军营里,咱们哥俩就可以拿到剩下的银子了。”矮个子搓着手一脸兴奋的说道。 高个子走到屋内,伸脚踢了踢地上的叶绾,“起来,别给大爷装死。” 许是受凉了,叶绾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使了全身的力气身子却未挪动半分。 “时间不早了,你将她装进箱子里,一会我们出城。只要出了城咱们就安全了。”高个男子吩咐道。 晌午时分,日头正好,微风和煦。早长鹰飞,正是人间四月天。 京城的北门。 “下一位。”巡守的士兵挨个检查着要出城的每个人。 “马车上拉的是什么?”士兵指着马车后面的黑色木棺问道。 矮个男子笑的一脸谄媚,凑到了士兵的身边偷偷的递了一锭银子。低声说道:“还请官爷行个方便。” 士兵掂了掂银子的分量,眼前这人道还算识相,于是挥挥手让放行。 矮个男子拱手道谢。直到过了长长的护城桥。矮个男子才长长吁了口气。 好日子即将来临了。 只是二人还不知晓,这边刚出城,那边刚刚收了银子的人已经将消息给递了出去。 “少主,有消息了。”欢伯一脸兴奋的跑来报信。 淸悠看完消息后,原本紧皱的双眉,这才舒展开来。 “少主,要不要让人把那两个家伙带到别院来,听后少主发落。”欢伯躬身问道。 淸悠冷笑道:“这样的人没必要带过来,免得脏了屋子。” 淸悠想亲自去接叶绾,也要亲手除去伤害叶绾的那两个家伙。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总该让这些人知道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欢伯见淸悠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半空中,连忙喊道:“隐逸,保护好少主。” 城外的官道行人如织,二人见已然安全出城,也就放松了警惕。似是踏春的游客般优哉游哉的。 下了官道,路变得越来越崎岖了,高个男子抱怨着跳下马车,“他妈的,什么破路,颠的老子骨头都快散了。” “大哥,不如休息会吧。我去撒泡尿。”矮个男子捂着肚子说道。 高个男子嫌弃似的挥手让其快去快回。 一刻钟后,高个男子抱怨着:“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矮个男子虽不善言辞,但人却机警,想必有变故,于是吐掉含在嘴中的野草,跳上马车,猛的甩了一记鞭子。 “驾……”马匹吃痛的前蹄离地,疯了似的往前跑去。 原本昏昏沉沉的叶绾躺在木箱里,猛然的加速,使得叶绾的头部撞向了箱壁,直接晕了过去。 淸悠双手负在身后,淡然的站在路中间。看着飞奔而来的马车。不躲不避,像是看死人般的盯着马车上的高个男子。 高个男子大喊道:“死秃驴,不要命了,还不闪开……”话还未说完只觉脖颈处一痛,人直挺挺的摔下了马车,滚了好几圈才昏死在草丛里。 隐逸猛的拉住缰绳,“吁……”一声长长的马嘶声后,马车在离淸悠只有几尺的位置停了下来。 淸悠难得的夸奖着说道:“做的不错。” 隐逸很少见到淸悠如此直白的夸赞,只觉得满心里都是蜜意。就是拼了命,她也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到少主的。 于她而言,淸悠就是生命的灯塔。是她存在的意义。所有想要伤害淸悠的人或事都得从她的尸体上跨过去。否则绝无可能。 淸悠轻盈的一跃,上了马车。手掌凝聚内力,一掌出,长而厚重的棺盖直直的飞了出去。“哐当”一声落在远处的草丛里。 淸悠有那么一丝的迟疑,内心里有些抵触看到木箱内的情形。因为此刻他也不明白内心居然是害怕多过惊喜,害怕见到木箱内的是一张惨白的脸,以及一具毫无生机的躯体。 定了定神后,猛然瞧进木箱内,入眼是蜷缩成一团的叶绾,若不是胸口有着微微的起伏,淸悠都不敢想象她还活着,浑身湿透的不知是水还是血渍。素色的衣衫上布满了长长的鞭痕。 苍白的侧脸上有着猩红的手掌印。 淸悠双手握拳狠狠的捶在木箱上,发出闷哼的声响。恨自己的大意,恨自己没能照顾好叶绾。 淸悠解下自己的外袍将叶绾裹住,伸手将叶绾从木箱内抱出,那小心的模样似是护着绝世的珍宝。 叶绾恍惚间以为自己是撑不过去了,才会出现幻觉。鼻端里充斥着誓熟悉的檀香味,以及那令人依恋的温暖怀抱。 原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出现的是那个温暖自己短暂一生的师傅,那个神色悠远的,模样好看的淸悠。 叶绾牵着嘴角布满伤痕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喃喃的喊了声:“师傅!” 那笑像是心愿得意满足的笑。像是对着世界的诀别一样凄美与惨烈。 淸悠见怀中的饿叶绾眼皮似是动了动,于是出言喊道:“绾儿,我来救你了。” “绾儿,师傅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绾儿,那些坏人师傅已经杀了。师傅替你报仇了。” “绾儿,你要撑住。我们一会就到家了。” 叶绾只觉耳边有一只蚊子似的一直“嗡嗡”的作响。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第一百二十六章、活着就好 淸悠见怀中的叶绾头一歪便不再有声息。只觉双眼似是被风沙迷住般,有着酸涩的感觉。 他记不清是多久前自己也曾仰天长啸过。恨苍天的不公,恨命运的不平。 那是个血流成河的雨里。不似今日般的艳阳高照。 只是抱着怀中轻如柳絮的叶绾,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所求便是,只要绾儿能活着就很好。 只要绾儿活着就好! 活着就好! 淸悠恨不得将全身的内力尽数灌到脚底。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划过,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快速的疾驰着飞退到身后。 隐逸的眼角有淡淡的泪痕,她无声的更在淸悠身后,即使全力而施的淸悠她自然是追不上的。 只是哪怕只要有个淡淡的背影,留着让她有个方向可以追逐即可。这样早晚她都会追上他,然后站在他的身侧。 像个影子似的。一如既往,这样就很好。 隐逸几乎没有见过如此失控的淸悠,双眼充血的抱着叶绾往京城的方向飞驰。对自己的呼喊竟似听不到般。 淸悠将叶绾轻轻的放在床上,又不放心的伸手在叶绾的鼻端试了试,见有微弱但却温热的鼻息,原本提起的一颗心才稍稍平静下。 平静下来后才惊觉自己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浸透,光洁的额头上有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得了消息赶来的福安,看到叶绾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时,跪在床边“啪啪”的扇着自己的耳光。 “都怪福安没用,没能保护小姐。” 福安的嗓子已经沙哑,只“呜呜”的任由泪水滑落。 “福安姑娘,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叶姑娘浑身湿透,还在发烧,你先将叶姑娘换件干净的衣裳,再检查下伤口。”欢伯到底见过世面,冷静的交代着。 福安连忙用衣袖胡乱擦了泪水,点头应是。 “少主,我们先出去吧。”欢伯喊了好几声后,淸悠才反应过来。 男女有别,自己这会子居然给忘了。只念了声佛号走了出去。 福安给叶绾解衣服的时候,因是血液已经凝结成了痂,福安已经是很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叶绾的伤口,只是每次撕掉沾血的里衣时,昏迷的叶绾都紧皱着双眉,发出一声闷哼。 福安看着叶绾雪白的玉体上狰狞的布满了鞭痕,血肉翻滚的带出一道道长长的印记。 福安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叶绾带血的里衣尽数褪下,又取了热水仔细的擦拭叶绾的身体后,才将淸悠留下的金疮药缓缓的涂在叶绾的伤口处。 许是药力的缘故,上了药的伤口有着丝丝的酥麻感,即使在昏迷中叶绾也扭动着身子以缓解疼痒。 福安的眼泪一直就没停过,只恨不得替叶绾受了这些苦楚。 福安耐着性子将叶绾的伤口上了药,确定没有遗漏,才仔细的将所有伤口给包扎好。才发现叶绾的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师傅,师傅……”叶绾仿佛坠入无间地狱受着烈火焚烧之苦般,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求救似的喊着淸悠。仿佛喊着淸悠,似乎伤痛就会减轻些。 福安将血衣端出去时,对着淸悠说道:“淸悠师傅,小姐在睡梦中一直在喊您,您进去陪陪她吧。” 淸悠看着福安手中的血衣,直将手上的念珠攥的咯咯作响。 淸悠坐在床边,伸手将叶绾额上被汗湿的头发给拢到耳后,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发烧泛着苹果红。 原本瘦削的脸颊因受了大力的掌掴,眼下还未消肿,鼓鼓的似是包子般。 淸悠居然没来由的轻扯了下嘴角,以前绾儿能动的时候,对着旁人总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对着自己却会偶尔的撒娇。 淸悠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多谢佛祖听到自己的祈愿将绾儿还了回来。 福安还想进去伺候时,被守在门外的欢伯给拉住了。 “让少主守着叶姑娘吧。” 福安朝着屋内望了望,然后又点了点头。想必小姐也是愿意淸悠师傅守在身侧的吧。 淸悠不时的替的叶绾换着额上的丝帕,用以降温。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天边的火烧云红的似火,一簇簇的堆在天空中。空气弥漫着春日的气息。那是青草、是花朵、是生命的味道。 夜色渐渐拉开帷幕,淸悠守在床边整整一个下午都未挪动。 叶绾依旧昏迷着,只是偶尔会叫着痛,会抓紧淸悠的手掌,会说胡话。胡话里除了娘以外就是淸悠。 “师傅,师傅……”叶绾梦到淸悠用一把吹可断发的利剑狠狠的刺入自己的腹中,惊叫着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檀香味,熟悉的帷帐,熟悉的一切。终于等到师傅了。 “绾儿,你感觉怎么样了?是不是饿了?”淸悠温言的问道,眸子里带着丝丝的紧张。 叶绾原本想笑一笑好让淸悠放心,只是扯到伤口,又吃痛的轻嘘了一声。 “师傅,我没事。都怪绾儿大意,害得师傅为我担心了。”叶绾有些负疚的不敢看淸悠的眸子。 “没事就好。”淸悠见到叶绾醒过来,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师傅,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费了不少心力吧。”叶绾问道。 淸悠回着先前发生的事情,又让守在门外的福安将熬好的燕窝粥给端了进来。 福安立在床边原本想着淸悠毕竟是男子喂人吃饭这种事想来是没有做过的,还是得自己来。 不想淸悠将叶绾的身后垫了个软枕,躺做了起来。又端过碗,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的吹凉后,送到叶绾的嘴边。 叶绾从未见过如此温暖的淸悠,只娇羞了脸,小口小口的吃着,只觉着以前吃着寡淡无味的燕窝粥如今吃起来竟带着丝丝的甜。 “师傅,你也去休息吧。”吃完粥后,叶绾看着淸悠眼下的乌青出言劝道。 “师傅不累,你好好休息。师傅就在这守着你。”淸悠将被角给掖紧。 叶绾也不在坚持,带着满心的欢喜,闭上眼睛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师傅,明日一早就送我回叶府吧,福安拖不了多久的。”叶绾提着建议。 淸悠嗯了一声,自顾的转着手中的佛珠。 静谧的夜里,只剩下两道浅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叶绾偷偷的睁着一只眼,灯影下淸悠的轮廓分外的美好。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竟是这般的甜蜜。 第一百二十七章、妻与妾 秋爽居的烛火从黑夜燃到白昼。 隽娘躺在床上,大红色的鸳鸯缎被,鸳鸯软枕,昨夜还与郎君情话绵绵,恩爱软语。只是此刻叶莫寻却宿在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乡里。 隽娘的眼泪簌簌的顺着眼角滑落,落在软枕上无声无息。 “姨娘,时候不早了,您要不要去给少奶奶请个安。”流苏见隽娘眼睛微肿,犹疑着提了建议。 “亏得身边有你时时替我留意着。”隽娘微微一笑拍着流苏的手。 凌天娇是叶府正儿八经的少奶奶,往后若想在叶府过的顺遂些,少不得要放低姿态。即使这个人是自己最不想见的女人。 从前什么难缠的客人没有见过,隽娘拢了拢头发,转眼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墨砚楼。 凌天娇难得一脸娇羞的依偎在叶莫寻的怀里。手指在叶莫寻的胸膛上划着圆圈。 叶莫寻一把抓住凌天娇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夫人,你这可是在玩火啊!” 说着就在凌天娇不盈一握的腰肢上狠狠的捏了一把,顺着腰线慢慢的往下滑落。 凌天娇光洁的肌肤被粗粝的指腹划过,浑身起了战栗,浑身无力的娇chuan着。 双眼迷离的看向叶莫寻。叶莫寻一声闷哼翻身将凌天娇压在身下,喘着粗气叫了声“娇儿”。 初尝云雨的凌天娇,哪里受得了叶莫寻这样的情场老手的挑逗。娇羞着往叶莫寻怀里躲。 二人正要行将好事。不料却被门外的话语给打断了。 “少爷,隽姨娘来请安了。” 好事被打断,叶莫寻发着牢骚,好你个婆娘是存心来打扰老子的好事吗? 凌天娇心里咯噔一下,疑惑的问道:“隽姨娘?” 叶莫寻也知道这样的事早晚是瞒不住的,想着趁着情谊正浓,先让二人见上一见也好。 “就是前段时间闹的很凶那个。”叶莫寻一边穿衣一边说道。 凌天娇听到叶莫寻居然瞒着自己先纳了妾,只哭着向叶莫寻扔着枕头:“好你个没良心的。大骗子,昨晚还说要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的。如今这算什么?” 叶莫寻自知理亏,上前抱住凌天娇安慰道:“这都是我以前犯的错。从今往后相公自然只疼爱你一人的。你就大度些,只当府里多养了一张嘴吧。” 凌天娇不依不饶又被叶莫寻死死的抱在怀里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樱桃小口就狠狠的咬在叶莫寻的肩膀上。 叶莫寻吃痛也不躲,只任由凌天娇咬着。凌天娇似是感觉口中有一股腥甜味,才知道自己下口太重,又别着性子不肯道歉。 叶莫寻好言安慰道:“好了。如今也是正经的叶家少奶奶了。赶快起来梳洗打扮。别让人看了笑话。乖……”说完又在凌天娇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凌天娇想着叶莫寻的话说的也有道理,连忙唤了丫鬟进来替自己梳妆打扮。 “小姐,奴婢觉着不管你容不容得下那个狐狸精,至少表面上得做足功夫。这样姑爷才会觉得你识大体。况且您是正妻,她只是个侍妾。在小姐您的手下还怕她翻出什么浪花来。”碧月将一支琉璃珠颤枝金步摇插在凌天娇的发髻上。 凌天娇看着镜子的新妆女子,双眸似是一泓清泉,一副眉目含情的娇羞模样。无声的点了点头。 隽娘坐在偏厅里等了许久才见到叶莫寻携着凌天娇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款款自屏风后走出。 “妹妹隽娘,给夫君、给姐姐请安。祝贺姐姐新婚大喜。”隽娘连忙起身行礼,一副乖巧胆怯的小家碧玉模样。 凌天娇抬眼仔细的打量了隽娘一番。果然是别有一番韵味。只梳了寻常的发髻用一根银簪固定,又着了素色的衣衫,整个人倒是清爽干净。只是眉眼间隐隐有一股风尘气息。 “妹妹有孕在身,不必多礼。你我以后得齐心协力好好服侍相公才是。”凌天娇的话语说的是颇为亲近,只是姿态却高傲之极。只掀了掀眼皮子说道。 叶莫寻没想到凌天娇居然如此懂事,很是高兴的拍了拍凌天娇的手说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凌天娇撇了一眼隽娘娇羞道:“妹妹还在这呢,夫君怎么就没个正形呢。” 隽娘的双手在宽大的袖口里握了又握,只当看不见似的额,捧着茶盏自顾的喝茶。 看来传言有误啊。都说这凌家的小姐嚣张跋扈,眼前的这位可是温婉得体的很呢。 看着凌天娇一身的绫罗绸缎,头上朱钗玉饰一看就非凡品。再看其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自非自己这个青楼女子可比的。 “夫君待姐姐可真好,让妹妹羡慕的紧呢。”隽娘调笑着说道。 “夫君待妹妹也会一视同仁的。”凌天娇回道。 少倾,叶莫寻便被叶逢春传去回话。屋子里只剩下凌天娇与隽娘二人。 “哎呀,装贤惠什么的可真累啊。”凌天娇原形毕露的揉着脖子一步一步走近隽娘。 隽娘有些惊诧的往后缩了缩回道:“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我可担不起你这声姐姐。看年纪,你该比我大不少吧。”凌天娇一脸坏笑的看着隽娘。 “少夫人,你想干什么?”隽娘有些心慌的问道。 凌天娇一把捏住隽娘的下巴说道:“记住自己的身份。否则……”凌天娇眼光下移直至隽娘的腹部处。 隽娘下意识的双手护住腹部,“你想干什么?别忘了现在可是在您的院里。” 凌天娇的笑的张狂肆意,“妹妹,不必紧张。只要妹妹安守本份,姐姐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必会好好待相公的孩子的。” 凌天娇的玉手轻轻的刮过隽娘的肚皮。 隽娘心里翻腾着滔天巨浪,面上却陪着笑;“妹妹一定谨遵少夫人教诲。不敢越雷池一步。” 凌天娇见已起到威慑作用,又笑着搀起隽娘。“妹妹有着身孕,乃是叶府的功臣,不必如此多礼。” “妹妹还未去给婆婆请安吧。咱们姐妹一起吧。”凌天娇亲热的挽着隽娘的手一路有说有笑的往来仪阁走去。 隽娘一时摸不透凌天娇的路数,只小心翼翼的应付着。 “少夫人,婆婆似乎有些不喜欢我这媳妇,一会儿还望姐姐多帮衬些。妹妹自知愚钝,不比姐姐聪慧讨人疼。还望少夫人怜惜我们母子。”隽娘示弱的套着近乎。 凌天娇嘴上笑意渐浓,心里却腹诽着你什么身份,能让你入了叶府已是格外开恩,还妄想讨得婆婆的欢心,真是痴人说梦。 第一百二十八章、护着她就是护着我 “媳妇给娘请安。” “媳妇给娘请安。” 两道柔顺的女声响起。阮氏很是高兴的朝着凌天娇招了招手,示意其上前。 “难为你这么有心,这么一大早就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阮氏笑着拍了拍凌天娇的手,很是满意自己这个儿媳妇。 “下人们伺候的可还尽心,若是有怠慢的,只管回了娘,娘替你做主。”阮氏笑着说道。 凌天娇撒娇着往阮氏的怀里钻,“谢谢娘。人家都说媳妇跟婆婆是天敌。我看娘就很亲切就跟自己的亲娘一样。” 被凌天娇这样软言一哄,阮氏只恨不得多笑出几道皱纹来。 隽娘见自己不受人待见,也不想留在这讨人嫌,只推脱说身体不舒服,便退了出来。 “还是嫂子懂事识大体,不似那些个小门小户的,来请个安吊着个脸子给谁看呢?”叶紫曦一边恭维着凌天娇也不忘踩下隽娘。 凌天娇很是受用的拉着叶紫曦的手说道:“都说叶府的女儿个个出挑,如今一见,可见传言属实。看我这大姑子,这样貌就是天仙见了也得羞愧的不敢露面啊。” 叶紫曦被人这么赤裸裸的夸赞,只羞红了脸,低声说道:“嫂子说笑了。” “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娶到个这么能说会道的媳妇。”莫式的话虽是恭维之言却说的怪里怪气的。 “我娘贵为正妻,三姨娘乃是侍妾。三姨娘可真是好教养啊。到教娇儿开眼了。”凌天娇为讨阮氏开心,挺身而出出言讽刺道。 “你身为晚辈跟我娘如此说话,也没见得你的教养好到哪里去啊?”叶紫筱吐着舌头做着鬼脸看着凌天娇。 “尊卑自在人心,岂非旁人一己之力可以改变的。”阮氏朝着凌天娇摆了摆手淡然的说道。 “妾身乃一介女流,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但妾身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伺候好老爷,老爷便是妾身的天,妾身的地。”莫式轻扯嘴角笑的意有所指。 “红颜弹指老,满园子的花,可见哪一朵常开不败的。”阮氏笑着回道。 莫式气结,想着早上梳妆时眼角的鱼尾纹似是增加了两道。哼了一声自顾的出去了。 “娘,您就不生气?”凌天娇看不惯莫式这般目无尊卑的张狂样子,狐疑的问着阮氏。 阮氏轻笑着回道:“习惯了就好。” “还是娘大度,可谓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凌天娇继续恭维着。 “这是你四姨娘刘氏。”阮氏介绍着。凌天娇听话的行了礼。入眼的是个清瘦娴静的妇人。 刘氏点头会意,也不言语自顾的端坐在椅子上。 “这是你二妹妹叶紫澜。” 叶紫澜连忙恭敬的行礼,喊了声“嫂子”。 凌天娇伸手将叶紫澜扶起,只觉模样倒是秀美,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说话也是轻声轻语的和善模样。 “你四妹妹今日一早回了,说是病了。今日怕是不得见了。” “另外,你四姨娘的儿子叶莫问早前去了安国寺为府祈福,如今也不再府里。” 凌天娇很是懂事的伺候在阮氏身侧,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肩揉腿的将阮氏哄的是团团转。 “娘,你看那个凌天娇的轻狂样子,竟敢这样明嘲暗讽羞辱咱们。”叶紫筱挥舞着手上的鞭子拿着满园的花草出着气。 “筱儿,说了多少次了遇事不要冲动。今日她说个两句,我们又不会少块肉,最主要的是老爷的心在谁那里。”莫式舔了舔嘴唇,一脸魅惑的说道。 “况且有个隽娘在,就算她娘家是户部尚书府,那又如何。有她头疼的时候。没事多往秋爽居走动、走动。”莫式心中自有算计。 叶紫筱这才露了笑颜,挽着莫式的胳膊撒娇:“还是娘聪明。” 京中别院。 “少主,这么着急找隐逸来所谓何事?”隐逸拱手问道。 “隐逸,你跟我这么久,想必也猜到我找你来所谓何事了吧。”淸悠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转着佛珠说道。 “少主心思,做奴才的哪里能猜得到。”隐逸的话里透着丝丝的不满。 “又无旁人在跟前,怎么自称奴才。我何时将你们看成了奴才。”淸悠摇着头语出无奈道。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主子可以不计较,做奴才的可不敢忘了身份。”隐逸有些负气的回道。 “从小到大你每次心情不好时,才会如此的较真。”淸悠说道。 “隐逸生是少主的人,死是少主的鬼,除了待在少主身边,其他任何地方隐逸都不去。”隐逸着急的辩解道,话说出口又觉得话语里有些歧义的暧昧之言。 淸悠起身缓步走到隐逸面前,淸悠的身材颀长,隐逸只得抬头看着这个自己陪了许多年的男子。 他的笑,他的泪,他的荣极一时,他的一无所有,他的剑眉,他的薄唇,他的一切的一切,隐逸都如数家珍,珍藏在心里。 她怎能不知淸悠叫她来的用意。淸悠抬手摸了摸隐逸的头,像小时候一样。 那时候练功受尽苦楚,隐逸倔强从不喊苦,心里的执念就是学好了武功才能不拖累少主,才能保护好少主。 那时候淸悠总是用着心疼的目光看着自己。 隐逸的心愿是一辈子陪在淸悠身边的,生死勿论。 “隐逸,就当我求你。只有你在她身边,我才能放心。”淸悠温言说道。 淸悠无比的清楚,若不是隐逸亲口答应。只怕这丫头还不知道会做出何等决绝之事。 对于她的忠心,他从未有过半丝的怀疑。 隐逸的眼中酸涩难耐,那个犹如神邸般的男子居然为了另一个女人来求自己。 “好!”隐逸从齿缝中挤出这个字。 心里对着叶绾有说不清的情绪,嫉妒?羡慕?恨? “护着她,便是护着我。”淸悠又淡淡的说了一句。 隐逸的心似是被生生的刺进一把利刃。血流不止,疼痛难忍。只因这一刀是淸悠给的,那个她这辈子,乃至下辈子都不会生恨的男人。 淸悠何曾不知隐逸眸子里的情感,何曾看不见此刻她眸子中的痛楚。只是自己已经是个被上天遗弃的人,是不配拥有爱的。 借着叶绾的事情,生生的断了隐逸的念想。总好比时间拖得越长,痴念越重。 情爱纠缠,最忌拖泥带水。这一点淸悠无比的清楚。 隐逸终究未忍住,转身消失在黑暗里。淸悠抬头看了看墨色的天空,有细雨纷纷落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隐逸入府 “绾儿,隐逸以后就跟着你了。”淸悠看着脸上毫无血色的叶绾说道。 “师傅,那你怎么办?”叶绾抬眸看向淸悠。 哪一个正常的和尚身边会跟着如此多的高手,且在偌大的京城办起事来能毫无掣肘。叶绾知道淸悠是个有秘密的人。只是若他不说,叶绾自不会问。 叶绾始终相信一点,就算整个世界都背叛了自己,那么还会有一个人会站在自己这边。那个人就是淸悠。 反之亦然。 “隐修留在我身边即可。”淸悠回道。同样的痛,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那种看着在乎的人在深受磨难。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句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是多么的让人抓狂! 叶绾点了点头,看着脸色漠然的隐逸,叶绾知道她是不愿的。 “以后就要麻烦隐逸姑娘了。”叶绾感激的说道。 鸡鸣声似是声声的提醒着要离开了。 “师傅,绾儿走了。”叶绾在福安的搀扶下缓步走着,整个人虚弱的几乎半张身子都倚靠在福安的怀里。 转身时,又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声谢谢。 淸悠立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叶绾,强忍着心里想要送叶绾的冲动。 隐逸看着淸悠眸子里一闪而过的不舍,担忧等掺杂着诸多情绪的眼神,顿了顿远远的跟在了叶绾的身后。 福安到底是女孩子,气力终究有限。走了一段路后,直喘着粗气对着后面的隐逸喊道:“喂,说你呢。你家少主派你来,可不是到叶府当大小姐的。还不过来帮忙。” 隐逸愣愣的看着撅着嘴巴喋喋不休的福安。有那么一瞬间就觉着活成像福安这样子的貌似也不错。 到底是师傅的人,叶绾轻声的说道:“福安,没事的。要是累了咱么就休息下再走。” 看着叶绾苍白的脸色,以及虚弱的说话声,福安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又催促道:“说你呢。怎么做个事情这么磨磨唧唧的,要是小姐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向你家少主交代。” 福安想着有淸悠这尊大佛在,看你还不听话? 隐逸依旧冷着一张脸缓步走到叶绾的另一侧,将叶绾架了起来。 福安这才絮絮的说道:“这才像话嘛,非得让人家抬出淸悠师傅来。” “对了。等到了叶府后,我得好好教教你怎么当奴婢。别以为做个奴婢那么简单,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时以主子的事为先,事事替主子思虑在前……” “还有记得收起你那张冰山脸,府里的人可不都是像我们家小姐那么好说话的,再者年纪轻轻的就该多笑一笑。” 一路上福安絮絮叨叨的交代着各种注意事项。 隐逸终于忍不住了,寒声说道:“再多说一句话,就割了你的舌头。” 福安这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个黑衣女子是个武功卓绝的杀手。于是吐了吐舌头,识相的不再言语,不时瞄一眼隐逸,生怕一个不留意自己的舌头就不保了。 隐逸心里有些好笑,果然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有了隐逸的帮忙,不时便回了逸云轩。 “福安,你带着隐逸去换身衣服,稍作休息去来仪阁请安。顺便禀告了大娘,好名正言顺的收了隐逸。”叶绾交代着。 福安应了是。想伸手拉着隐逸退下。看着隐逸的一张脸,又缩回了手。 福安这会子有些怵隐逸,自是讨好的将先前叶绾赏的好些漂亮衣裳通通的拿了出来让隐逸挑选。 隐逸向来只穿黑色紧身衣,如今看着扑了满床的花花绿绿的衣服,一时也花了眼睛。 “有没有黑色的?” 福安睁大了眼睛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隐逸,无语的说道:“你见过哪家的奴婢穿黑色的衣服?” 又一脸好奇的围着隐逸转了一圈,嫌弃似的说道:“你不会从小到大都只穿这身衣服吧,胭脂水粉什么的也没用过?” 见隐逸不作回应,只当她是默认了。咂巴着嘴颇为可惜的说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脸蛋跟身材。” 接着又讨好的说道:“你若是放心的话,就一切交给我吧。一定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隐逸审视的看了看自信满满的福安,想着也没其他法子,于是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福安见到隐逸点头,高兴的忙活了开来。 福安将隐逸盘起的头发给放了下来,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如瀑般披在了身后。因着头发长久盘起,初放下来有些卷曲,福安又取了茉莉花水仔细的将头发给篦直。 将头发挽成了双丫髻,前额用刘海盖住。许是常年训练的缘故,隐逸的肤色不似闺阁小姐们般的白嫩,呈健康的小麦色。 福安又稍稍用了胭脂水粉。如此一番下来。镜中活脱脱出现了个美女。又取了一件青色的丫鬟制服给隐逸换上。 福安拍了拍手,很是满意自己的杰作,将隐逸带到一面穿衣镜跟前,说道:“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隐逸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从前都是跟一群糙老爷们一起训练。从未着过女装。如今心里自是忐忑不安。 隐逸缓缓睁开眼睛,一瞬间只以为镜子中的美人儿是自己吗?精致小巧的脸蛋,被福安用胭脂勾勒的柔和了许多。樱桃薄唇用胭脂画出了美丽的唇形。 从前露在外面的额头,也被刘海覆盖住,更显得一双眼睛锐利有神。一身绿色的衣衫,称得身量纤纤。 隐逸有些不适应,扭捏着想要脱下衣服来。 “人家费了那么多功夫,你竟然如此不领情。再说来着一会还得去来仪阁请安。你若是先前的装扮,到时为难的可是我们家小姐。”福安说着说着眼泪就簌簌的留下,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 隐逸最怕女人哭,只觉得脑海里一阵轰鸣,回道:“你别哭。我不脱还不行吗?” 福安似是变脸般的破涕为笑,拉着隐逸出门:“一会到了来仪阁,你别说话。跟着我做就可以。” “在府里可不比在外头,一言不合随着心意想杀就杀。但凡富贵人家的后院,自古都是阴谋诡计不断,杀人于无形。更有胜者是让人生不如死。”福安的情绪低落下来,缓缓说道。 见隐逸露出不解的神色,于是说道:“没事。以后你见多了自然会了解我所说的并非我言耸听。” 隐逸点了点头。许多年后,隐逸回顾往事才惊觉今日福安所说的只是皮毛。女子间的争宠夺爱远比面对面的厮杀来的阴暗诡谲。 第一百三十章、长见识了 叶绾看着福安拉着焕然一新的隐逸进来时,说道:“女孩子嘛,能在打扮的好看的年纪好好打扮自己也是一种福气。” 隐逸被叶绾这一番打量弄的有些不好意思。福安在伸手在背后拽了拽隐逸的衣服,示意其要进入角色, “多谢小姐赞赏。”隐逸磕磕绊绊的冒出了一句话。 福安一副我很厉害吧的表情邀功似的看向叶绾。 福安见时间还早于是让人准备了早膳,小姐现在身子虚,一会去请安少不得又要费时费力。自然是吃的饱饱的才有力气应付。 传早膳的间隙,福安说道:“小姐,您先前失踪的时候咱们院里的人可算是尽心尽力。奴婢私自答应要打赏她们的。” 叶绾嫣然一笑:“你现在是咱们逸云轩的管家,自己拿主意即可。” 福安点头应是。又盛了碗粥递到叶绾手上。 “你们也劳累一晚上了,坐下来一起吃吧。”叶绾说道。 隐逸看了看福安未有动作,也就立在了一旁。 “小姐,主仆有别。虽然小姐对咱们是姐妹之谊。但是奴婢得时时守着规矩。外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院,伺机寻着错处,想趁机踩上一脚。”福安回的有理有据,叶绾也不好再说什么。 隐逸看着表面看起来咋咋呼呼的福安,竟是个心思细腻的,处处的为着叶绾着想。复又想起淸悠。 福安之于叶绾,隐逸之于淸悠。 隐逸看着一路行来的雕梁画栋,小桥流水。有钱人当真是懂得享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二姐?”叶绾见着前面走着的似是叶紫澜,试探的喊了声。 叶紫澜转身的瞬间,有一阵的恍惚。那个原本该被卖去做军妓的人怎么又好端端的出现在叶府里了? “二姐?”叶绾又喊了一声。 叶紫澜这才反应过来,强压着心中的疑惑与恐惧,寒暄着回道:“四妹,身体好些了吗?” 叶绾也察觉到叶紫澜的不妥,心中也打着疑问,回道:“今日好些了,想着礼不可废,还是得给大娘请安的。” 叶紫澜笑着点点头。双手有些不知所措的绞着手绢。 到来仪阁时,已有一身华丽锦衫的凌天娇伺候在阮氏身侧,热情的模样哪里似是个媳妇,竟是亲女儿般。 “给大娘请安。”叶绾恭敬的行礼。 “绾儿来了,身体可好些了。昨日下人来报,为娘的还想着去瞧一瞧呢。不想被琐事给绊住了。”阮氏品着茶语气不咸不淡的说着。 “多谢大娘关心。绾儿好些了。”叶绾福了福身子回道。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叶府四小姐吧。果真是个美人呢。瞧这模样就是西施在世也得礼让三分呢。”凌天娇掩唇娇笑着。 单看叶绾苍白的颜色,说“病如西子胜三分”也无大过。只是这语调阴阳怪气的让人听着不舒服。 “嫂子这一身衣衫首饰可真是华丽至极,光彩夺目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福安贴心的在椅背上放了软枕,叶绾倚着软枕笑着回道。 凌天娇正沉浸在叶绾的夸赞之词里洋洋自得。听到四周传来隐隐的压得极低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时被叶绾给揶揄了。 论天下之财富,谁人能出叶府其右呢? “好你个叶绾,胆敢如此戏弄本小姐。”凌天娇气势汹汹的冲到叶绾前面喝问道。 “嫂子可别忘了身份,你嫁到我叶府就是叶府的少奶奶,哪里来的本小姐一说。莫非嫂子是不拿我叶府当家咯?”叶绾丝毫不惧,迎上凌天娇的目光淡然回道。 果然阮氏的脸色稍微变了变。凌天娇见众人在场也不好发作。低声在叶绾耳边恶狠狠的警告了一番又退到了阮氏身边。 “都是一家人。”阮氏打着圆场。 “大娘说的是,还望嫂子不要见怪啊。”叶绾轻扯嘴角看向气呼呼的凌天娇。 “澜儿,澜儿……”阮氏喊了几声后叶紫澜才应了声。 “娘,你说什么?” “澜儿,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阮氏问道。 叶紫澜只推脱着昨夜未休息好,才导致有些走神。 “前些日子让你绣的花样可绣好了?”阮氏问道。 叶紫澜回了是,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取了来交于阮氏。 到底不是亲生女儿,也就不太在意。只敷衍了两句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 叶紫澜向来规行矩步,断是不会出现如此的疏漏。叶绾狐疑的将目光从叶紫澜身上移开看向了门口处。 只见莫式、叶紫筱以及隽娘三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子,行礼后又按着辈分做了下来。 “这样亲亲热热的饿才好嘛。才像一家人的样子。”阮氏的语调里分不清是褒义还是贬义。 “想必这位就是四妹吧。真真是个美人儿呢。”隽娘亲热的走上前拉住叶绾的手仔细的打量着。 “绾儿,给嫂子请安。”叶绾懂事的行礼,与一般人家的闺阁小姐并无两样。 立在阮氏身旁的凌天娇听到叶绾竟然称呼隽娘这个侍妾为嫂子,气的满脸胀的通红。 “真是个懂事的。比不得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隽娘意有所指的说道。 凌天娇颇为鄙夷的撇了撇嘴,这个隽娘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不讨阮氏的欢心,就拉帮结派的跟着同为妾侍的莫式,眼下又想拉拢着这个野路子的叶绾。 莫式掩嘴轻笑道:“这世道多得是狗眼看人低的,习惯就好。” 阮氏最是瞧不上莫式这轻浮模样,出言道:“自古尊卑乃是定数,有些人就算费劲心力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姐姐说的是呢。只是你何曾见过花园里的花有过一枝独秀的时候。”莫式最是忌讳别人说自己是妾的身份,出言回道。 如此一番唇枪舌剑,明朝暗讽直让一旁的隐逸看着咋舌不已。 临散场时,叶绾想起正事还未办:“大娘,绾儿昔日的乡下姐妹走投无路前来投靠。绾儿想把她收为近身侍婢。” 福安朝着隐逸使了眼色,隐逸低着头跪在地上恭敬的行礼。 阮氏瞧着隐逸模样倒也乖巧,想着一个乡下丫头罢了。自己若是不允,依着叶绾的性子自会找叶逢春。 阮氏又被莫式一番言辞气的不轻,揉着额角说道:“你院里人本来就不齐。我瞧着这丫头也是个可怜见的。随你处置便是。” 叶绾道了谢,携着福安与隐逸退出了来仪阁。 第一百三十一章、有对比才有差距 “福安,你留意下最近二小姐的动向,记住一定要小心,二姐可是个聪明的,记住千万别漏出马脚。”叶绾小声的交代着。 “小姐,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福安傲娇的抬了抬下巴说道。 叶绾嫣然一笑,调笑道:“是,是,是。咱们福安最是能干的。” 隐逸不觉的嘴角上扬看着眼前感情甚好的主仆二人。 墨砚楼。 “什么?大少爷又去了秋爽居了!”凌天娇的心里似是倒了一整坛的醋,红着眼睛大声喝道。 碧荷上前安慰道:“小姐,大少爷一个月也就去个三两回罢了。说起来还是小姐更得姑爷欢心呢。” “对啊。秋爽居那位也就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罢了。否则姑爷看都不会看她一眼的。”碧月附和道。 凌天娇回道:“我就见不得那蹄子的轻浮样子。” 可是天下的男人哪有不喜欢楚楚可怜的女子呢? “小姐,奴婢觉着咱们也得加把劲,只要小姐怀上孩子,想必姑爷自会疼爱有加的。”碧荷试探着提着建议。 凌天娇低眉思索着碧荷的话,她不是不知道若是有个孩子,那就是叶府的嫡长孙。 但是又一思量,若是任由隽娘生下孩子,难保将来不会威胁到自己孩子的地位。 思忖良久才出言吩咐道:“碧荷,怀孕一事也不可只靠天意,也得来点人为的助力。你去问问母亲要些助孕的良方。” “碧月,你时刻留意着秋爽居那边的情状,必不能让那蹄子平安生下儿子。” 秋爽居内烛光长明。 “相公,你听听,儿子在踢我呢。”隽娘一脸惊喜的说道。 叶莫寻也是第一当爹,自然是新奇加惊喜。闻言立马将耳朵放在隽娘凸起的肚子上。隔着光滑的锦衣果然可以听到肚子里传来隐隐的胎动。 叶莫寻心情大好的亲了亲隽娘的肚皮:“这么活泼好动一定是个儿子。况且你近日又爱食些酸的。” 隽娘撅着嘴巴撒娇道:“非得是儿子才喜欢,女儿就不喜欢了?” 叶莫寻将隽娘揽入怀里,又在其眼睑上亲了亲说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的。” “相公,你会永远对奴家这么好吗?”隽娘低声软言说道。 叶莫寻刮了下隽娘的鼻尖:“傻瓜,我当然会一辈子对你好了。还有咱们的儿子。” 再次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隽娘的心里却没有掀起半点的涟漪。不复当初那种羞涩的窃喜。 如今心里却是患得患失的不安与忐忑。 隽娘贪恋的深吸了口气,似是要记住叶莫寻身上的味道。虽贪恋这温暖的怀抱,但是也知道如今自己怀有身孕,是不能服侍的。 “相公,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墨砚楼吧。否则姐姐该发脾气了。”隽娘推了推叶莫寻。 叶莫寻拍着胸口豪气的回道:“那个娘们向来小气,你不必理会她。若是她为难你,你告诉我,为夫替你做主。” 隽娘颇为感动的擦了擦眼角。 “隽娘知道相公的心在秋爽居即可。不求其他的。”隽娘又依偎到叶莫寻的怀里。 隽娘一开始就知道在叶府里自己什么都不是,唯独抱着叶莫寻这棵大树。凌天娇越是嚣张跋扈,她就越要温柔体贴。 有对比才会有差距。 在隽娘软言的相劝下,叶莫寻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墨砚楼。 “姨娘,少爷一个月也来不了咱们这几回。你怎么还将少爷给推走了呢?”流苏不解的问道。 隽娘淡然一笑:“如今我月份渐足,伺候起来也不方便。既然这样,还不如让他永远记得我的好。让他一辈子记得是欠我的。” 流苏年纪轻轻自然不懂得这些,只木然的点点头。 “还回来做什么?有本事你就待在秋爽居别回来了。”叶莫寻刚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嗔怪声。 “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回秋爽居了。”叶莫寻颇为不爽的回道。每次只要去过秋爽居,凌天娇都要闹上好几天别扭。 同样的伎俩,一次两次可以算作可爱,三次四次就只会让人生厌罢了。 凌天娇在屋子里暗自生着闷气,见屋外没了声音,气的跺着脚跑去开门想看看叶莫寻这个没良心的是不是真的走了。 凌天娇才刚探出身子,只觉腰肢一紧就被人从后面结实的给抱住了。 “不是回秋爽居了吗?怎么还厚脸皮的躲在这。”凌天娇嗔怪着用纤纤玉指点了点叶莫寻的胸口。 “你来是我老婆,我哪里都不去。”叶莫寻不由分说就堵上了凌天娇的嘴巴。 凌天娇只觉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榨干了,大口的喘息着,全身无力的躺在叶莫寻的怀里。 看着怀中的美人一副任君采撷的娇艳模样,叶莫寻只觉浑身燥热难耐。抱着凌天娇一脸坏笑的走向床边。 夜色浓郁,满室春意无边。 “小姐……”福安喘着粗气的大叫着。 叶绾苦笑,这丫头咋咋呼呼的性子何时才能收敛点呢。不过想想又觉得若是人人活的枯井无波岂不是毫无乐趣可言。 “小姐,你猜我查到什么了?”福安喝了一大杯的茶,一脸讶异的说道。 叶绾知道福安素来知道分寸,能让她如此惊讶的必定不是小事。 “关于二姐的?”叶绾试探性的问道。 福安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回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说吧查到了什么?”叶绾淡然的问道。 “奴婢辗转问了许多人,才知晓先前绑架小姐的那两个嬷嬷之前都跟二小姐院里新来的一个丫鬟有过接触。小姐,你说会不会……”福安有些不敢继续往下猜测。 叶绾“嗒”“嗒”的敲着桌面,双眉紧锁。如此看来先前的事必定与叶紫澜脱不了干系。 只是原因是什么?她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会不会是有人栽赃嫁祸呢?被人胁迫而不得已为之? 况且叶紫澜这些年与世无争的。也犯不着如此恶毒的对付自己。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叶绾久思不得其解,只得作罢。反正这次侥幸逃脱,如今自己已有防备,若是其在动手,自己也能提防一二。 况且真相自会在时间的拣选里缓缓露出水面。 “对了,隐逸才来这,你多让着她些吧。”叶绾交代着福安。 福安撅着嘴巴调笑道:“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呢。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叶绾作势就要打,福安咯咯的笑着躲开了。其实自打听叶绾提起过隐逸的身世后,福安就越发的心疼起隐逸这个整天冷着一张脸的少女。 第一百三十二章、杀鸡儆猴 “小姐,四小姐怎么平安回来了?她会不会知道是我们……”连翘神色慌张的说道。 叶紫澜倒是淡定,平静的说道:“慌什么?之前交代你的时都办妥了?” “办妥了。绝无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连翘心有戚戚的回道。 “那就好。只要没有证据她就拿咱们没有办法。就算知道又怎样?”叶紫澜修剪着白玉瓷瓶里的花朵。 “那小姐还要不要……”连翘又试探的问道。 叶紫澜摇了摇头,原本是想除去叶绾这个情敌,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命大,也罢就当给个教训,让她警醒警醒也好。 一计不成,想再施一计,依着叶绾的聪慧,必是会无功而返的。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反正叶府里不喜欢她的人大有人在。 是日,请安完后。 “二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怎么连着几日都躲着妹妹呢?”叶绾叫住走在前面的叶紫澜。 “四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姐姐可是听不懂。”叶紫澜笑着温言回道。 “听不听懂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做人做事不要丢了自己的良知。”叶绾轻笑,审视着看着叶紫澜说道。 叶紫澜回道:“妹妹这话是越说越玄乎了。姐姐都被绕晕了。” “二姐如此冰雪聪明,细想自会明白的。”叶绾见看不出个究竟调笑着道。 “若论聪慧二字,整个叶府妹妹若论第二,谁人敢认第一。”叶紫澜一改从前的温柔寡语,竟口齿伶俐的跟着叶绾对答着。 “从前恕妹妹眼拙,竟不知道姐姐的口齿如此伶俐。妹妹真是甘拜下风。”叶绾福了福身子,携着福安离开。 “这二小姐从前最是和蔼,今天怎么像是个斗鸡似的,掐住就不放了?”走得远些后福安低估着。 叶绾暗笑,被人戳中痛脚岂有不着急之理? 如此看来就更加的肯定先前被绑架一事,叶紫澜必定是有参与,只是不知道是扮演的何种角色?原因又是为何? “小姐,您说刚才四小姐的一番话,是不是……”连翘见着叶紫澜的脸色有些不好,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叶紫澜点了点头,算是变相的印证了连翘的猜测。果然这个叶绾不是省油的灯。 “小姐,咱们是回去还是在园子里逛逛。”连翘问道。 叶紫澜微笑着回道:“去大小姐那。” “大姐可真是勤勉,还在练曲子啊。”叶紫澜温言行了礼。 “二妹来了。”叶紫曦语气淡然,说不上亲热,说不上疏远。带着一贯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些年叶紫澜也是习惯了,丝毫不在意。又带着些无奈的说道:“整个叶府里,也只有大姐这最舒服。” “怎么了?”叶紫曦被吊起了兴趣问道。从前虽然叶紫澜也跟在自己身边,但只是像个会动的人形娃娃。很少言语。今日竟然言语里带着些许落寞。 “还不是府里那起子小人。”连翘适时的插着话。 “就你多嘴,谁让你说这些来扰了姐姐的清净。”叶紫澜佯怒着喝道。 “妹妹这就是见外了。咱两从小一块长大。那感情可比亲姐妹还亲呢。若是有人欺负你,姐姐帮你出气。”叶紫曦亲热的拉着叶紫澜的手,又示意连翘继续说。 “今日遇到四小姐,莫名其妙的将我们小姐好一顿教训。” “前日遇到三小姐,那眼睛都长到头顶上了,都不拿正眼瞧我们家小姐。” “还有那个隽姨娘,仗着自己有身孕,阴阳怪气的可会揶揄人了。” ……… 连翘倒豆子似的将所有事情都说了个遍。叶紫澜就默默的捶着泪。 叶紫曦也似是感同身受般,“何止是你家小姐。连我这个叶府的嫡女她们也照样都不放在眼里。” 叶紫澜哽咽道:“我原本就是庶女,在叶府又无依无靠的。少不得受些冷眼。只是大姐这样的身份,岂是她们那起子人可以随意糟践的呢?” 听得叶紫澜如此一说,叶紫曦心里燃起了簇簇的火焰。眸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精光。 “妹妹。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再怎么说你也是叶府正经的二小姐。”叶紫曦安慰着拍了拍叶紫澜的手。 “这些年也多亏姐姐时时照拂,澜儿才好过些。”叶紫澜面露感激之色。心里却腹诽这些年饶是自己处处谨慎,还不是受尽你的眼色。 叶紫曦叹了口气,叶绾自打回了叶府后竟变了个人似的,不像以前那样怯怯懦懦,胆小怕事。先前几次都吃了暗亏。如今想要对付只怕也是有些难度。 那个嚣张跋扈的叶紫筱最是没大没小,偏偏莫式又颇得叶逢春的青眼。即使动起手来,除非是大是大非的大错,否则也是徒劳。 目前看来也就只有那个整天拉帮结派的隽娘。一来她入府不久毫无根基,二来她这样的出生着实不适合再待在叶府。 叶紫曦轻蔑一笑:“不给点颜色给她们瞧瞧,真当自己可以开染坊了?” “那是自然。要让她们知道整个叶府那都是倚仗着娘和大姐的。”叶紫澜低声的附和着。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 “妹妹也不必动气,慢慢等着看好戏吧。”叶紫曦一副胸有成竹的说道。 “多谢姐姐垂怜。那澜儿回去了。”叶紫澜福了福身子。 “小姐,二小姐此番前来的目的只怕……”丫鬟如意看着叶紫澜的弱风扶柳的背影说道。 叶紫曦的指尖划过琴弦:“还用你来提醒,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无非就想借我的手去教训教训那些人罢了。” “那么小姐的意思是?”如意试探着问道。 “那些人最近是张狂了些,是时候给点提醒了,否则真以为自己在叶府可以横行无忌了。”叶紫曦看着自己青葱般的指甲说道。 “那么此事要禀告夫人吗?”如意问道。 “暂时不必。等事成之后,我要给娘一个惊喜。”叶紫曦摇了摇手说道。 “对了。你最近派人多留意下隽娘的日常起居。” “小姐的意思是……”如意疑惑的问道。 叶紫曦手指敲着桌子,吐出一个成语:“杀鸡儆猴。” 很显然叶紫曦是打算以隽娘这个软柿子为切入口。已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况且来日方长,剩下的人自得好好筹谋,一个一个来收拾。 第一百三十三章、察觉有异 “姨娘,刚熬好的酸梅汤。”流苏将碗放在隽娘的旁边。 “姨娘,恕奴婢多嘴,您这几天的脸色怎么越来越不好了。”流苏有些担心的说着。 隽娘原本正神思倦怠,让着丫鬟给蓖头发来缓解头痛,忽然心思一凛,谴退了丫鬟,问道:“流苏,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贪食酸梅汤的。” 流苏扳着手指算了起来:“说来也是奇怪,前些日子姨娘虽爱食酸梅汤,左不过一日也就两小碗。这几日不知怎的,贪起口了,一日竟要食上七八碗。” 流苏说着说着连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疑惑的看向隽娘。 “你也察觉出不对劲了?”隽娘反问道。细思起来最近这几日腹中的胎儿也不似先前般的活泼好动,自己也是倦怠贪睡。 如此一想,更觉后背直冒冷汗。自己每日都有府中郎中诊脉安胎,连一应的汤药也是按着吩咐郎中吩咐一碗不落的喝下。 如果不是郎中的医术太次,那就是…… 隽娘的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只觉得胸口闷的慌,干恶了几声。 “姨娘,您没事吧。”流苏吓的连忙替隽娘抚着后背,又倒了杯清水给隽娘压惊。 隽娘一把抓住流苏的手,低声的交代着:“你将这酸梅汤悄悄的给四小姐送一份。” 流苏楞在原地喃喃道:“四小姐?” “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看见了。”隽娘郑重的提醒着。 流苏应了是,又扶着隽娘上了床。听见隽娘嘴里一直嘟囔着冷。流苏又拿了两床被子给隽娘盖上。 晚膳时分,府里大多数人都在伺候着主子用膳。 流苏将酸梅汤装在食盒里,悄悄的往逸云轩走去。 流苏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跟踪。才上前敲门。 “怎么是你?”开门的是福安。见到是流苏也是吃了一惊。 “福安姐姐,我家姨娘让我来找四小姐。”流苏着急的解释着,说着就往院子里钻。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人发现似的。 福安侧着身子迎了流苏进屋,又吩咐院里人仔细的盯着院门处。 “小姐,秋爽居的流苏来了。”福安俯身在叶绾耳边说道。 叶绾心思一动,这隽娘也是个聪明的,入府后也是按照交代假装与自己不相识,只一味的靠近莫式母女。今日居然派着心腹悄悄前来,想必是发生了处理不了的事情。 “奴婢流苏给四小姐请安。”流苏恭敬的行礼。灯影下的叶绾手持书卷,一派的娴静雅致。 这个四小姐在叶府里一向独来独往。怎么好端端的姨娘要来求她呢? “起来吧。你们姨娘让你来有事吗?”叶绾目不斜视的继续看着书。 “姨娘让奴婢送一碗酸梅汤来。”流苏将食盒递给了福安。 “酸梅汤?没让你带什么话?”叶绾狐疑道。况且二人的关系知道的人甚少,就算要送酸梅汤也应该是送到碧霞阁,而不是自己的逸云轩。 “没有。只是……”流苏看了看守在一旁的福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无妨。有事就直说。”叶绾回道。 “姨娘最近身体越发的虚弱了。近日又总是贪食酸梅汤。所以……”流苏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交代着。 叶绾的目光从书上移开,双眸看着桌子上的蓝色碎花瓷碗里盛的暗褐色的液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有消息后自会通知你的。” 流苏见叶绾说的如此敷衍,只以为是推脱之辞,连忙磕头哀求道:“求四小姐怜悯,救救我家姨娘,也救救您的亲侄子。” 叶绾冷哼一声:“亲侄子?他的亲姑姑可是叶紫曦,叶府大小姐。” “福安,送客。” 流苏还想再求,见到福安朝自己使了眼色,连忙闭了嘴巴。擦了擦眼泪起身离开。 “福安姐姐,您可得帮帮我们姨娘。在四小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流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福安的手求道。 福安善良、心软,见不得人受苦,拍着流苏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我家小姐是个面冷心热的。你放心吧。等有消息了,自会通知你。另外让隽姨娘这两日自己小心些。” 流苏点头应是。福安将流苏送至院门处,又仔细的看了四周见我异样,连忙推着让流苏快些回去。 “小姐,你说这隽姨娘送一碗酸梅汤来所谓何事?”隐逸难得的开口问道。 叶绾轻笑回道:“隽姨娘倒也机警,一察觉饮食有异,就来求助于我。” 福安撇嘴道:“算她还有些眼光,知道满府里就数咱们小姐最有善心。” 隐逸有些着急的看着打哑谜的主仆二人,但又不好开口询问。 叶绾朝着福安使了使眼色,福安才心领神会的拉着隐逸解释了先前的一番因果。 叶绾看着隐逸恍然大悟的表情:“隐逸,一会你将酸梅汤带到别院让师傅帮忙查一下。” 隐逸还是不喜欢女子般的福身行礼,只拱手示意。发觉错了后,才僵硬的福着身子行礼告退。 稻花乡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听着屋外的蛙声虫鸣,叶绾揉了揉手腕,将发上的银簪拿下,挑了挑灯花。算算时辰隐逸也该回来了。 又看着福安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似是小鸡啄米般的打着瞌睡。不由的轻笑起来。 一阵轻风划过,屋内多了道黑影。 隐逸拱手将一个字条递到叶绾的手中。 叶绾看了看字条,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师傅,有让你带话吗?” 隐逸摇了摇头,思虑良久后又点了点头,带着些酸意回道:“少主说让你小心,切不可逞强。” 听到说话声,福安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嘟着嘴说道:“隐逸,你回来啦。”说完又换了个姿势趴在桌角又睡着了。 叶绾的心里像是划过一道清泉,嘴角扬起一抹娇羞的甜甜笑意。 “对了,你明日偷偷的将字条给送到秋爽居。”叶绾将字条折成一小块递到隐逸的手中。 隐逸接过纸条放进袖口里。突然觉着自己这才开始有用处起来,不像是个只会吃闲饭的。以前有什么事情,叶绾都是交代福安去安排的。 “时候也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叶绾肚子和隐逸交代,又使了眼色示意隐逸将福安给带下去。 原先还有的丝丝困意,在隐逸带回来的简短话里被驱散的毫无影踪。 听着屋外似是飘起了细雨。叶绾执笔写下:春雨贵如油。 想了又想,最终提笔写下一句诗。 “何时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第一百三十四章、罂粟之毒 天刚拂晓,一袭紧身衣的隐逸已然准备妥当,借着朦胧的天色,几个跳跃就消失在清晨的薄雾里。 “姨娘,你感觉好些了没?”流苏替着隽娘梳妆。 “好些了。自打没有昨日没有食用酸梅汤,身体稍稍好转了些,只是还是乏的很。怎么也睡不够。”隽娘揉了揉额角虚弱的回道。 “许是伤了根本,一时恢复不过来也是有的。”流苏安慰道。 隽娘点了点头,喃喃道:“不知道四小姐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姨娘您别怪奴婢多嘴,我昨日去送酸梅汤,看四小姐就是在敷衍罢了,咱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流苏撅着嘴巴不满道。 隽娘笑了笑回道:“你想多了。整个叶府若论真心帮咱们的也就只有四小姐了。” 流苏见隽娘说的笃定,也不好扭着其意思。只木然的点头应是。 “谁?”隽娘看着梳妆台上的一抹暗影惊呼道。 隐逸一个翻身从梁上轻跃而下,将手中的纸条扔到隽娘的身前。双手环胸立在屋子中。 原本惊呼着要大叫出声的流苏再见到隐逸的正脸时,才伸出手指颤抖着说道:“你是四小姐身边的丫鬟?” 隽娘自知力量悬殊极大,若是她动手自己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用的。于是撇了一眼隐逸问道:“是四小姐让你送消息来的?” 隐逸点头应是。隽娘打开纸条仔细看了看,接着就发出一阵阴测测的笑声,直让流苏泛起了鸡皮疙瘩。 隽娘的笑声尖细,似是被人掐住脖子后从嗓子眼里挤出的声音。音调里带着苦涩,带着无奈,带着癫狂。 “好,好,好!” “我隽娘自入府一直安稳度日,不曾想过害任何人。不想这些人却是如此的心狠手辣,连还未出生的婴儿都不放过。”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隽娘的眼角噙着泪花,恶狠狠的说道,眸中透着狠厉的光。 “姨娘,您没事吧,切莫动气,否则会伤及胎儿的。”流苏看着形容疯妇的隽娘,流着泪安慰道。 “怎么能不动气,你瞧瞧她们这起子人的精细功夫。”隽娘将纸条揉成一团扔在流苏脚下。 流苏捡起皱巴巴的字条,打开入眼只有两个字:“罂粟!” 隐逸如同是个局外人似的,冷眼的看着眼前的闹剧,眼神轻移也瞥到字条上的两个字,罂粟。 罂粟,是一种美丽的植物。花朵艳丽夺目。但是结成的果实却可制成毒药,杀人于无形。 训练自己的师傅曾将说过,在自然界中,越是漂亮的,越是颜色鲜艳的,就越是有剧毒。动物,植物,乃至人都是如此。遇到记得一定要远离。 “好歹毒的心思啊。在酸梅汤里加入少量的罂粟,多食自会上瘾,且酸梅汤性寒,食用过量后自会对胎儿有损,严重的是会导致滑胎的。”隽娘咬牙切齿的说道。 孩子没了,自己在叶府又不受待见,可以预见的就是无非是在叶府孤独终老亦或是无辜惨死。 隽娘这才察觉出隐逸还立在一侧,拢了拢头发略带歉意的说道:“让你见笑了。麻烦你转告四小姐,谢四小姐救命之恩。还请四小姐能看在昔日情分上,出手相助一二。” 隐逸点了点头。闪身消失在屋子里。隽娘原本还想打赏一二以慰劳隐逸奔波辛苦。看隐逸走的干脆,想着叶绾那什么好东西没有,又自嘲的笑了笑。 流苏有些后怕的说道:“还好这次姨娘机警,否则只怕……” 隽娘回道:“流苏,你仔细留意院里的人,务必要揪出这个下毒之人。另外,以后一应的饮食,你辛苦些亲自盯着。” “姨娘说的哪里话,服侍姨娘乃是奴婢的本分。”流苏回道。 隽娘拉着流苏的手温言道:“好在身边还有个你。处处为我留心。否则我只怕是死都……” “姨娘,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奴婢尽心也是应该的。主子荣耀,咱们做奴婢的才荣耀。”流苏哽咽着回道。 “查出内奸后,别急着动手,带到屋内,我要好好的问问究竟得了什么样的好处,胆敢谋害叶家的子孙。”隽娘咬牙叮嘱道。 流苏是隽娘的心腹,秋爽居的众人对她自是有三分敬意。 “给姨娘熬制的酸梅汤好了没?”流苏走到小厨房自然的问道。 “快熬好了。”有个小眼睛的丫鬟回着话,脸色有些暗沉,流苏记得名字叫青芷。 流苏围着炉子转着圈子,笑着说道:“姨娘说了这几日的酸梅汤格外的爽口,说要好好赏一赏制酸梅汤的人呢。” “奴婢谢姨娘赏。”青芷喜上眉梢的福身行礼。 “妹妹也不要藏拙,是不是有什么秘方,也教一教姐姐,等以后也讨一讨主子的欢心。”流苏拉着青芷的手热情的说道。 “姐姐谬赞了。哪里有什么秘方,就是熬煮时,多加了一味中药罢了。”青芷有些受宠若惊的回道。 “一会儿酸梅汤好了,记得亲自端到屋子里送给姨娘。”流苏临走前叮嘱着。 “啊?一向不都是姐姐亲自来端的吗?”青芷有些疑惑的问道。 流苏笑着回道:“刚不是说了吗?姨娘有赏,你自然得去谢恩的。” 青芷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多谢姐姐提点。” 流苏笑道:“用心做事,好处自然多多的。” “奴婢青芷,给姨娘送酸梅汤来了。”青芷立在门外小心的禀告着。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进来吧。”屋里传出隽娘慵懒无力的声音。 “奴婢青芷给姨娘请安。”青芷恭敬的行着跪拜的大礼。 “起来吧。听流苏说你虽是新来的,但是做事很是稳妥。”隽娘低眉说着话,看不清表情。 “谢姨娘夸奖,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青芷回道。 “那么就赏你一碗酸梅汤吧。”隽娘示意立在旁边的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笑着走上前,一左一右的强行将一碗酸梅汤给灌了下去。 许是灌得着急了些,青芷咳嗽着呜咽哭道:“姨娘饶命,奴婢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得姨娘生了大气。若是伤及胎儿,奴婢真是百死莫赎啊。”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死不悔改。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谁给你的胆子胆敢谋害叶府的长孙。”隽娘厉声喝道。 青芷自知事情败露,只觉全身无力,软软的瘫坐在了地上。 隽娘见其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害怕有变,连忙吩咐道:“将她给我捆了,关在柴房。等我回了少爷,再行责罚。” 第一百三十五章、论演技的重要性 “姨娘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青芷大叫着求饶道。 隽娘被扰的头疼,只挥手示意嬷嬷们动作快些。嬷嬷们见得隽娘的眼色,也不手软,一个往青芷嘴里塞了布团,堵住嘴巴。 青芷双眸含泪,惊恐的发出呜咽之声。另一个嬷嬷只往青芷的腰间掐去。青芷摇晃着身体想要躲开,奈何嬷嬷的力气太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只任由着嬷嬷一左一右的给架了出去。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秋爽居是少了她吃的还是少了她穿的,竟联合外人来毒害我。”隽娘气不过将手上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姨娘,好在现在认识抓住了,那么接下来……”流苏睁大眸子看向隽娘。 “对。你一会去请大少爷过来。”隽娘才恍然大悟的招呼道。 流苏轻笑着应了是。 叶莫寻正从书房回墨砚楼的路上,回着头跟着黄旺正有说有笑的。忽然面前就冲出一个丫鬟跪在了面前。 “大少爷,您可得给我们姨娘做主啊。”流苏算准了时机大声的哭喊着跪在了叶莫寻的面前。 “你不是隽娘跟前的丫头吗?怎么了这是?”叶莫寻诧异的问道。 “大少爷,您快去秋爽居瞧瞧吧。您要是再不去只怕就见不着姨娘跟小少爷了。”流苏拼命的磕着头,额上瞬间就有殷红的血液流出。 叶莫寻怒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说着就往秋爽居疾步而去。隽娘的肚子里时他的第一个孩子,心急如焚的喝问道。 流苏只一个劲的哭,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断断续续的回着:“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姨娘,大少爷已经往这边来了。”嬷嬷进门小声的提醒着。 隽娘回了声知道了,然后端坐在梳妆镜前,抬起素手缓缓的将唇上的鲜红唇色给抹干净,又抹上了些许的水粉,唇色立即苍白了起来。 又用画眉的青黛在眼下均匀抹开。又用手绢沾了水将脸上的水粉擦拭干净。最后将原本梳的整齐的发髻给放下,乱乱的披在身后。 隽娘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苍白的容颜,撇了撇嘴邪魅一笑。 又缓步走到床边,侧卧着躺下,狠狠的在腿上掐了一把。有泪顺着脸颊滑落。 “隽娘,隽娘,你怎么了?”叶莫寻满脸焦急之色的闯进了秋爽居。 “大少爷,您小点声。姨娘这会子好不容易眯上会。”嬷嬷大着胆子伸手略微阻止了下叶莫寻。 叶莫寻虽着急生气,但到底是听在耳朵里。于是也不在出声,疾步走进内室。 入眼是形容憔悴的隽娘,侧卧在床上。眼角有未干的泪痕。颤动着的长睫毛预示着即使在睡梦里想必也是不安稳的。 当真是一副可怜的模样。叶莫寻只觉整颗心似是绞在了一起般的难受。 叶莫寻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走到外间对着屋子里的下人怒喝道:“叫你们好生伺候姨娘,你们就伺候成这样了?要是小少爷跟姨娘有什么好歹,我让你们统统陪葬。” 跪在堂中的一众奴婢只低声的哭诉求饶着,又你看我,我看你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叶莫寻也察觉不对劲,指着一个老嬷嬷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嬷嬷略张了张嘴又低头拜服在地。并不打算言语。 叶莫寻又指着流苏道:“你是隽娘的贴身丫鬟,你来说。” 流苏极力的隐忍着哭声,看了看众人,又求救似的看向叶莫寻。 叶莫寻只快急疯了,叉着腰来回的踱着步子,说道:“你说。要是隽娘责怪起来,就说是我的主意。” 流苏恭敬的行礼道:“大少爷,咱们姨娘心善,不让做奴婢的嚼舌根,若是谁人说了,姨娘就赶谁人出去。” “说,到底怎么回事?”叶莫寻直气的额上青筋暴露,咬着牙一字一字道。 “姨娘的饮食里被人下毒了。若不是发现的及时,只怕,只怕……” “大少爷您今日就见不到姨娘跟小少爷了。” 听见流苏的泣血之声,叶莫寻只觉浑身都气的发抖,到底是谁那么的大的胆子胆敢谋害自己的亲儿子。 “求大少爷一定要为姨娘做主啊。姨娘为了怕大少爷烦心,一直一个人硬撑着。这次要不是太过严重。奴婢也不会大着胆子去求大少爷的。”福安磕着头哭诉道,可谓字字悲切。 “好!好!好!”叶莫寻略一思索着整个叶府也就凌天娇这个娘们对着隽娘怨念极深。 “是不是相公来了?”许是叶莫寻的声音太大,只听里间传出虚弱至极的声音。 “隽娘,我来看你了。”叶莫寻正要抬步进去看看隽娘。 隽娘回声道:“相公还是不要进来了,奴家现在容颜憔悴,着实不宜面见相公。” 叶莫寻心里顿时升起了浓郁的怜惜之情,柔声道:“隽娘,在我眼中,不论何时的你都是一样的美丽。”说着便走进了内屋。 隽娘听到脚步声,连忙侧着身子将脸转向床的内侧。叶莫寻坐到床边伸手将隽娘的身子给扳了过来,柔声道:“隽娘,你也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隽娘缓缓的撑起身子,双手勾住叶莫寻的脖子,哽咽着说道:“就这样抱着我。好不好。” 叶莫寻伸手将隽娘紧紧的抱在怀里。心里有着一阵阵的酸涩。隽娘这么体贴懂事的女子,那个母老虎怎么就容不下她呢? “相公,你也不要怪罪姐姐。姐姐也是因为爱着你,才会如此的……”隽娘依偎在叶莫寻的怀里柔声劝阻道。 叶莫寻攥了攥拳头,狠狠的说道:“为夫不会白白让你受委屈的。” “相公,我不想让你为难。姐姐的家事如此的好,难免的骄纵些。咱们就稍微迁就些吧。”隽娘一味的劝着叶逢春不要为自己报仇。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叶逢春细想着平日里凌天娇盛气凌人的模样,满肚子的火气之欲冲出胸膛。 隽娘抚着叶逢春的胸膛,安慰道:“好在这次孩子与我都没什么大事。相公也不必为此大动肝火。相公与姐姐是新婚,若是被户部尚书那边知道。于相公的前途也有损害的。但凡是对相公不利的,都是隽娘不愿意看到的。” 叶莫寻将隽娘搂的更紧了些,又低头在隽娘的发上吻了吻。 得“妾”如此夫复何求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黑暗料理 “隽娘,你放心。为夫会照顾好你和咱们的孩儿的。”叶莫寻柔声的做着保证。 隽娘嗯了一声,低声说了句:“我信你!” “姨娘,那个投毒的丫鬟被押在柴房里,嬷嬷们让我来请示下该怎么处置?”流苏立在屏风处问道。 “如此没心肝的东西,直接杖毙。”叶莫寻大手一挥怒气冲冲的说道。 “相公就不把人提过来问一问,就如此相信妾身的话嘛?”隽娘斜睨着叶莫寻一眼,眸中尽带着柔情。 “但看你苍白的脸色,以及眼下的乌青就知道了。”叶莫寻伸手将隽娘落下的发给拢到耳后。 再者来说谁人愿意伤害自己、伤害自己的孩子来陷害别人呢?若真有这样的人,那也不配为人了! “相公既如此说,就按相公说的办吧。不过好歹主仆一场,允许其尸身回乡安葬。”隽娘吩咐道。 “相公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隽娘嫣然一笑的问道。 “怎么会呢?我只觉的隽娘太过善良了。这样很容易吃亏的。”叶莫寻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我有相公护着就可以了。再者说了咱们儿子就快出生了,就当为儿子积点善缘吧。”隽娘娇羞着将头靠在叶莫寻的肩上柔声说道。 二人又温存了许久,叶莫寻才在黄旺的催促下离开。 “姨娘,你说大少爷这次会为咱们做主吗?”流苏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隽娘冷哼了一声,连一个丫鬟都知道叶莫寻是不会真正的去得罪凌天娇的。果然在男人眼里,只要有足够多的利益与诱惑,儿子与妻妾又有什么重要的? “青芷解决了?”隽娘冷声问道。 流苏回道:“已经按照姨娘的吩咐交代下去了。杖毙后直接扔到乱葬岗。” “那就好。也让府里的那起子小人看一看,得罪我隽娘是不会有好下场的。”隽娘随手拿了一颗葡萄塞进嘴巴里轻咬着。 夜凉如水。 “少爷,您今晚真的就宿在书房了?”黄旺一副不相信的问道。 叶莫寻看到黄旺的反应,更是坚定了分房睡的念头,点了点头说了声是。 虽然明面上不能得罪凌天娇,但是冷暴力还是可以坚守一二的。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吓的叶莫寻一个激灵。 “姑爷,小姐让我来问下您何时回房休息?”碧月在门外轻声问道。 “你告诉娇儿,今日公务繁忙,可能要晚一些,你让夫人早些休息。”叶莫寻定了定神朗声回道。 “好的。小姐让我端了她亲自炖的鸡汤,给姑爷补补身子。”碧月一边说着,一边将鸡汤放在叶莫寻手边。 “鸡汤我一会喝,没事,你就可以回去了。”叶莫寻看了看立在一旁盯着自己的碧月说道。 “可是姑爷,小姐交代了要奴婢看着您把鸡汤喝完才可以回去。”碧月有些为难的回道。 叶莫寻挠了挠脑袋,一个头两个大,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睛一闭,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就将一碗汤喝下。 只是这鸡汤的味道,真是不敢恭维。居然放了胡椒粉! 叶莫寻被辣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黄旺连忙倒了茶给叶莫寻漱口,如此只将一壶茶喝完才稍微好了些,只是舌头麻木的没有了知觉。 碧月倒也聪明,见情况不对趁乱就退了出去。 凌天娇最近几日为了讨叶莫寻的欢心,日日亲自下厨房,做了各种“美食”。还让人盯着一定要叶莫寻全部吃下去。 只是凌天娇身为千金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出的食物真的是让叶莫寻真是哭笑不得。偏偏凌天娇还自我感觉良好。 “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叶莫寻大着舌头吼道。 黄旺在一旁打着哈哈说道:“少爷,这也是夫人的一片心意啊。” 叶莫寻瞪了黄旺一眼,计上心来,嘿嘿的笑道:“以后夫人送来的汤,就赏你了。”说完就同情似的拍了拍黄旺的肩膀,一副自求多福的神情。 黄旺苦着一张脸哀求道:“少爷您就饶了我吧。” 叶莫寻嘿嘿的笑了笑,想着没了凌天娇那个娘们的折腾,自己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碧月,送去的鸡汤姑爷喝了吗?”凌天娇手指绕着鬓边的一缕长发问道。 “回小姐,姑爷一口气就喝完了。一滴都未剩呢。”碧月笑着回道。 凌天娇笑着说道:“这才像话嘛。这可是我熬了一下午的心意呢。” “那是,自打小姐嫁到叶府,姑爷对着小姐可以百依百顺呢。可让其他人羡慕到眼红呢。”碧荷一旁帮腔着说道。 凌天娇被二人一阵热捧,心里蜜簇簇的泛起了丝丝甜意。 “对了,姑爷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凌天娇梳着头发问道。 “小姐,姑爷说今日公务繁忙,让您早些休息。只是……”碧月有些迟疑的问道。 “只是什么?有话就说,不要留半截。这是要让我来猜吗?”凌天娇看了看青葱般的指甲。 “只是奴婢看到姑爷书房的软塌上备了枕头和被子,只怕……”碧月瑟缩着往后躲了躲,说话的声调越往后就越低沉了下去。 果然凌天娇的脸色冷了下来,双臂一扫,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一股脑的被扫到了地上,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脂粉气。 碧荷揉了揉鼻子,强忍即将要打出的喷嚏,细声安慰道:“许是姑爷这些时日因为公务繁忙,想一个人静一静吧。” “静一静?哪里有人一静就静小半个月的。”凌天娇歇斯底里的大吼着。 “碧月,给我更衣。我倒要去问一问这个没良心的。要静到什么时候?”凌天娇气呼呼的吩咐着。 “小姐,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若贸然前去,扰了姑爷,只怕这些日子的付出就要付之东流了。”碧荷劝解着。 “倒不如明日一早,准备好早餐,再仔细的问一问姑爷的真是想法?”碧月机智的附和着道。 凌天娇略作思索,见夜色已深,若是一番折腾,只怕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好了。你们下去吧。我要休息了。”凌天娇负气的说道。 碧月与碧荷见自家小姐难得的居然被劝住了,只舒了口气,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 出嫁前凌夫人可是千叮呤万嘱咐的要保护好小姐的。只是自家小姐的性子那是听人劝的主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敲边鼓 天刚蒙蒙亮,凌天娇便起床梳妆,又吩咐下人准备了几道精致的小菜,熬了小米粥。 叶莫寻正睡的香甜,更有美人入梦。忽然就被一阵嬉笑声给吵醒了。 “谁啊?找死吗?看我起来不剥了你的皮。”叶莫寻在软塌上辗转着翻了几个来回,双手捂着耳朵怒喝道。 “说谁呢?”凌天娇伸手揪住叶莫寻的耳朵,阴测测的说道。 叶莫寻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睁开眼睛,入眼是笑的诡异的凌天娇。 “你一大早来这干什么?” 凌天娇听得叶莫寻的语气带着些不耐烦,正想加大手上的力气,却被碧月给制止了。 “相公连日辛苦,妾身给您准备好了早餐。让您好好补一补。”凌天娇像是掐着嗓子在说话,声音怪异的很。 叶莫寻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上下打量着凌天娇:“说人话。” “给你脸面你不要,是吧?”凌天娇恢复正常的音调粗声回道。 “我这边有黄旺伺候着,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叶莫寻将凌天娇的手给打掉,毫不领情的说道。 凌天娇气的几次想把带来的食盒直接砸到眼前这个人的脸上。 凌天娇又想起在府里时娘亲教的招数:女人的眼泪是男人的克星。 “人家还不是心疼你吗?”凌天娇挤了几滴泪水柔声的撒着娇。 叶莫寻看着凌天娇的样子,只觉得反胃。这个女人怎么就一刻都不能消停呢? “黄旺,进来伺候我更衣。” 又转头对着凌天娇说道:“对了,没事你就可以回去了。” 凌天娇见自己如此低声下气的,竟然只换回叶莫寻的冷言冷语。直气得一佛升天。 “哐当……”一声食盒应声散落了一地。 “你就跟黄旺过一辈子吧。”凌天娇怒喝着,转身就跑了出去。 叶莫寻看着满地狼藉,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女人更女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如果凌天娇有隽娘一半的温柔与懂事,自己就该烧高香了。 “小姐,你走慢点,仔细别摔着了。”碧月跟在身后小心的提醒着。 “小姐,奴婢觉得此事有蹊跷,姑爷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想必事出有因吧?”碧荷在一旁疑惑着问道。 凌天娇闻言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疑问道:“难道她发现了?碧月,你去查一查青芷那边是不是暴露了?” “应该不会吧?咱们就只是略施小计教训、教训她罢了,就算姑爷知道叶不该生了如此大的气啊?”碧荷不解的说道。 少倾,碧月面色仓惶的小跑着回了墨砚楼。 “小姐,不好了。青芷死了!”碧月尖着嗓子喊道。 “什么?怎么好端端就死了呢?”凌天娇踱着步子问道。 “奴婢打听到说是得罪了姑爷,姑爷生了大气直接让人拖出去杖毙了。”碧月抚着胸口说道。 凌天娇冷哼一声,叶莫寻对下人从来不管不问的,青芷是犯了多大的错?能让叶莫寻动了这么大的气,定是秋爽居那个狐狸精给蛊惑的! “狐狸精,定是那个狐狸精给教唆的。”凌天娇喃喃的重复着。 “小姐,青芷出事了。那咱们的事姑爷岂不是……”碧荷提醒着说道。 凌天娇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百转千回,想着怎样来补救了。 “爹,今日的心情怎么这么好?说出来也让绾儿乐上一乐。”叶绾笑着挽上叶逢春的胳膊。 “生意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懂。”叶逢春拍了拍叶绾的手说道。 “我还以为是隽嫂子要生了,爹快要当爷爷了,所以才开心的呢。”叶绾说着自己的猜测。 叶逢春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点着头:“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一晃我都老了,都是要当爷爷的人了。” 说话间,已有丫鬟将棋盘给准备好了。 “爹,正值壮年,哪里老了?”叶绾笑着回道。 叶逢春抚掌大笑:“就你会哄爹高兴。”说完轻点了叶绾的额角。 福安在一旁掩嘴轻笑:“老爷跟小姐如此模样,可真是父慈子孝呢。” “说起隽姨娘,奴婢可听说……”福安正说的起劲,叶绾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福安见状,也就停了话头。 叶逢春皱着眉,笑着问道:“怎么绾儿还有秘密不能让爹知道的?” “都是丫头们间的流言蜚语罢了,做不得数的。”叶绾尴尬的回道。 福安抢着争辩道:“才不是呢。我可是听隽姨娘身边的流苏姑娘说的,断然不会有假的。” 叶逢春看了看叶绾,又看了看福安,说道:“哦?都说了些什么?也说来我听听?” 福安见叶绾的脸色沉了下来,只立在原地不敢言语。 “无妨,你只管说。有我给你做主呢!”叶逢春做着保证。 福安又撇了一眼,回道:“禀老爷,隽姨娘身边的流苏姑娘说有人给隽姨娘的饮食里下毒,若不是及时发现,想来连孩子都保不住了呢?” “据说现在隽姨娘还卧床不起呢。” “府里的人都在传说是少夫人容不下隽姨娘……” 福安越说越兴奋,一时忘了礼数。没察觉到叶逢春阴沉下来的脸色。 叶绾咳嗽了几声,打断福安道:“爹,都是下人们在嚼舌头根子罢了。你也不必动气。” 说完又亲手泡了茶递到叶逢春手边。 叶逢春划着茶盖,双眉紧锁。既然隽娘已经嫁入了叶府,那就是叶府的人。更何况她的腹中还怀着自己的亲孙子。 凌家的这个女儿怎么如此的不懂事,用手段怎么就不挑个时候呢? “爹,棋盘摆好了。”叶绾伸手在叶逢春的眼前摇了摇,开口问道。 叶逢春反应过来后,笑着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大哥成婚了,那就由他自己来解决吧。咱们父女俩好好杀一盘。” 老规矩,叶绾执白子,叶逢春执黑子。 “爹,女儿说句不中听的,若是知道如此,早先就不建议爹将隽嫂子给接近府里来了。” “若是放在外头,想必怎么还是有条活路的。”叶绾执着白子喃喃的说道。 叶逢春思忖良久落下一子,双眼微眯的看了看叶绾,见其面无异色,才摩挲着下巴。想着好歹是自己的亲孙子,无论如何还是得保住的。 若是被隽娘身后的人知道,到时候再满京城的流言蜚语,这让叶府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早产 “寻儿,可知为父找你来所谓何事?”叶逢春看着有些畏缩的儿子问道。 “孩儿不知。”叶莫寻有些拘谨的回道。 “既然你已经成亲了。有些事情为父的也不该多做干涉。但是前提是不能给咱们叶府抹黑。”叶逢春抚着衣袖说道。 “爹,孩儿不明白您的意思。还请您明示。”叶莫寻挠着脑袋疑惑的问道。 “关于隽娘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这件事我希望以后都不要再发生了。隽娘是怎么进的叶府,你也应该清楚。同时作为一个优秀的男人,如何处理好内宅的事也是必学的事情之一。”叶逢春语重心长的拍了拍叶莫寻的肩膀。 “是。儿子也明白。已经安抚过隽娘,也惩罚了下毒者。这样的事情就不劳爹费心了。儿子能处理好的。”叶逢春诧异的看向叶莫寻。 “那就好。”叶逢春挥手示意叶莫寻退下。 “姨娘,您可真是大少爷心尖尖上的人啊。大少爷让人送来好些东西呢。”流苏摸了摸光滑的锦缎,又看了看首饰珠宝,兴奋的说道。 隽娘倒是不在意,随意瞥了眼,就自顾的忙着给指甲上色。 “姨娘,难道不开心吗?”流苏有些不解的问道。 “值得开心吗?”隽娘反问道。 自己和腹中之子差点命丧贱人之手。得来的不是公正的判决,拿这些金银珠宝过来是要恶心人的吗? 流苏看着隽娘瘆人的目光,又缩了回去。 隽娘嫌弃似的挥手道:“将这些东西收入库房。” 说完又走回里间,拿起绣筐里未完成的肚兜继续绣了起来。绣筐的边上还摆着已经绣好的虎头鞋与虎头帽。 隽娘感觉有胎动传来,伸手抚了抚腹部,柔声的说道:“宝宝乖,娘亲正在给您绣肚兜呢。”肚子里的孩子似是感受到隽娘的温柔抚摸,居然真的就安静了下来。 母子连心。 隽娘的眼中泛起阵阵酸涩,这样的眼泪属于幸福。 “姨娘,这些绣活留着奴婢来就行了。仔细伤着眼睛。”流苏体贴的劝慰着。 “你不懂,母亲为孩子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等将来你有自己的孩子就知道了。”隽娘温婉的笑着。 流苏红着脸低声道:“姨娘,你说什么呢?奴婢要一辈子伺候在姨娘身边的。” “傻丫头,我知道你忠心。只是身为女人,总要找个依靠的。”隽娘拍了拍流苏的手说道。 “姨娘,你……”流苏一脸惊恐的指着隽娘说道。 隽娘疑惑的看着吓的脸色苍白的流苏问道:“怎么了?瞧把你给吓的。” 话未说完,隽娘只感觉嘴角传来一股腥甜味。隽娘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鼻端,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啊……”隽娘捂着肚子大叫了起来。 “姨娘,你怎么了?”流苏惊慌着扶住了隽娘,想搀着其到床上休息。 隽娘紧紧的抓住流苏的衣袖,一字一句低声道:“快去请大夫。” 流苏留着泪点头道。回身出去的时候,瞥见隽娘坐过的凳子上有丝丝的血迹。 流苏惊的六神无主,拿手捂住了嘴巴。呜咽着跑了出去。 “大少爷,不好了。姨娘她快不行了……”流苏一路跑着一路叫喊着。 正准备出门的叶莫寻听到流苏的喊叫声,直楞在了原地。怒喝道:“到底怎么回事?” 流苏只伸出双手,纤纤玉指上有丝丝的血迹,喃喃道:“血,到处都是血……” 叶莫寻见状只觉三魂丢了两魂般的,踉跄了一下,好在黄旺眼疾手快给扶住了,“少爷,你可要挺住啊。姨娘还等着你去救呢。” “黄旺,赶快去请最好的大夫来。”叶莫寻定了定神吩咐道。转身疾步往秋爽居赶去。 “隽娘,你怎么样了?”叶莫寻闯进内屋,一把拉住隽娘的手放在怀里。 隽娘只虚弱的抬了抬眼皮,嗫嚅着嘴唇似是想说什么。 叶莫寻将耳朵附在隽娘的唇边,只听到虚弱已极的话:“相公,救孩子,救孩子。” 叶莫寻的耳朵传来温热的触感,以及微弱的呼吸声。点头应道:“隽娘,你会没事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到了。” 隽娘说了几句话,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隽娘,隽娘……”叶莫寻抱着隽娘哭喊着。 “少爷,少爷,大夫来了。”黄旺拉着个年迈的老者往内屋跑来。老者被黄旺拉着直喘着粗气。 老者拿出脉枕,又取了细绢盖在隽娘的腕上,手指搭上脉搏,抚着花白的胡须,眯着眼睛仔细的感受着脉象。 “大夫,隽娘她怎么样了?”叶莫寻焦急的在边上搓着手问道。 老者故弄玄虚的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吵闹。 “要是治不好隽娘,我就让你陪葬。”叶莫寻怒喝道。 “咦?” “从隽姨娘的脉象来看,是接触了大量的麝香才导致的先兆型流产。”老者抚着胡须淡然的说道。 “麝香?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叶莫寻看向跪在外间的众人喝问道。 “奴婢也不知道。自从先前的酸梅汤事件后,姨娘的一饮一食都是奴婢亲自盯着的。断不会出现这样的疏漏的。” “这一点奴婢愿意性命担保。”流苏哭着辩白道。 “酸梅汤?”叶莫寻双手紧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叶莫寻此刻想要手撕凌天娇的心都有了。肯定是那个贱人不满隽娘有孕再先,所以才三番五次的想要除掉隽娘。 “黄旺,去将那个贱人给我叫来,若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叶莫寻恶狠狠的说道,只是终究未将后面的狠话给说出来,诸如“我就杀了你”、“我就休了你”等等。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叶莫寻也头脑如此的清晰着分析着利弊。 “屋子里不要留这么多人,打扰病人休息。” “另外,赶紧将稳婆给请来,一应的东西也要备齐。” “我开一剂催产药,赶快煎了,让姨娘喝下。” “其他的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大夫一条条的吩咐着。 叶莫寻看着一屋子哭哭啼啼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喝道:“都聋了吗?赶快去准备。” “快!快!快……” 整个秋爽居顿时炸开了锅似的,每个人都紧张兮兮的忙活着,若是姨娘有个好歹,大少爷只怕是要生吃了秋爽居所有人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产子 “什么?那个贱人要早产了?”凌天娇疑惑的问道。双眉紧锁,想着先前也就在酸梅汤里添了一味罂粟罢了。再怎么也不至于早产吧?再说了她不是聪明的早已经发现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凌天娇来回踱着步子,喃喃的念叨着。 “小姐,咱们还是去看看吧。”碧月建议着说道。 “可是莫寻会不会生我的气啊。”凌天娇有些忐忑的回问道。 “不会的,姑爷那么疼小姐,不会为了那贱人生小姐气的。”碧荷跟着说道。 “真的吗?”凌天娇有些迟疑的反问道。 “再者说了,于情您是叶府的少奶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您如果不过去,传出去别人会以为您是没有气量的,容不下姨娘。” “于理,作为未来叶府的当家主母,自然要照顾到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宜。” 碧月与碧荷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利弊。 “好了。那咱们去吧。可以看一看那个贱人痛不欲生的样子,也未尝不是一件高兴的事。上天如果开眼,最好让她胎死腹中才是。”凌天娇想通后打算以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过去打个酱油。 “是的。如今这府中,出了事情还有老爷,还有夫人,还有姑爷呢。再怎么也轮不到小姐头上的。”碧月强调着说道。 凌天娇到秋爽居的时候,满府里的老老少少的已然都一脸阴沉的立在大厅里。 这是凌天娇第一次到秋爽居,从前是觉着自己高贵的出身世犯不着贵步临贱地的。 看着眼前这个二进的小院子。凌天娇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如此寒酸的地方才配那贱人的侍妾身份。 “媳妇给爹,给娘请安。给姨娘请安。”凌天娇挤出两滴眼泪朝着众人行礼。 叶逢春满眼失望的看了看凌天娇,又摇了摇头。阮氏也有些不快的朝着凌天娇使了眼色。 哪只凌天娇没注意道,自顾的说着:“我听说妹妹这出事了,就连忙赶了过来。妹妹没有事吧?孩子也没事吧?” 叶莫寻看到打扮着花枝招展的凌天娇,又见其一副假惺惺的模样,顿时气的双眼血红。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扬手就是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啪……” 凌天娇睁圆了双眼,楞在了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已然麻木的,传来阵阵刺痛感的半边脸颊。哭道:“你打我。” “你居然打我。” “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打我。” 叶莫寻正怒火中烧,听到凌天娇嘴里不干不净的,正要扬手再来一个巴掌,却被阮氏给拉住了。 凌天娇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大吼大叫道:“好你个叶莫寻。你有种。有本事以后都别来找我。”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不知是伤心呢还是害怕叶莫寻再次发疯。 众人都被叶莫寻突如其来的这一巴掌给镇在了原地。不想一向惧内的叶莫寻今日居然大展雄风,给了凌家的千金一巴掌。 “还不快给我去追。去给娇儿道歉。”阮氏伸手点了点叶莫寻的额角,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叶莫寻转过脸负气的说道:“不去。要去你去。” 叶逢春看着闹哄哄的秋爽居,只觉胸口发闷,甩了衣袖冷哼一声就走了出去。 叶莫寻看着嬷嬷丫鬟们来来回回的端着的盆里、拿着的毛巾都是血,满眼都是红色。直无奈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佛祖保佑之类的祈祷之语。 阮氏见凌天娇负气离开,又担心凌天娇回娘家去告状,到时候难做的还不是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于是携着丫鬟的手也离开了秋爽居,刚好她也不想待在这满是血腥气的不详之地。 正主都走了。莫式见着隽娘的情势想来是不太好。也不顾昔日的情分,说着风凉话道:“紫筱啊,院里的小厨房是不是还煨着汤呢吗?不回去瞧着,只怕是要浪费一锅好汤了。” 说完就携着叶紫筱一扭一扭的离开了。 如此刚刚还满屋子人的秋爽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叶绾和痛不欲生的叶莫寻二人。 “小姐,您不能进去。都说产妇的屋子不干净的。”福安挡住了叶绾往里屋走的路说道。 “没事。连乱葬岗我都带过,还怕这个?”叶绾拿开福安的手,继续往里走。 越往里走,血腥气越重。见或者有稳婆的呼喊声传出:“姨娘,用力啊。” “用力啊。已经看到头了。” “快,再去熬一副催产药来给姨娘服下。” 乱哄哄的一团乱。叶绾拿着手绢捂着鼻端,向里张望的看了下。 “姨娘,现在怎么样了?”叶绾抓住流苏问道。 流苏红着眼睛回道:“回四小姐。姨娘怕是不好了。因是早产,加上姨娘这些日子身子弱,如今已然使不上力。” “告诉大夫与稳婆,务必保住姨娘母子。”叶绾吩咐道。 眼光回撤时,瞥见了放在桌子上的绣筐。叶绾缓步走了过去,将虎头帽与虎头鞋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又走到梳妆台前看了看胭脂水粉。 “不好啦。姨娘,晕过去啦。”有丫鬟惊呼道。 大夫也顾不得避嫌,被推了进去。老者翻了翻隽娘的眼皮,摸着胡须道:“姨娘乃是体虚导致的力竭。待老夫行针后方可苏醒。至于能不能安全身下小少爷,要看姨娘的造化了。” 叶莫寻听到里屋的动静,几次想要起身进去瞧上一瞧,都被黄旺抵死的给挡住了。 “少爷,您就听小的一句劝吧。产房进不得啊。若是您有个好歹,小的百死莫赎啊。”黄旺也顾不得礼仪,只死死的抱住叶莫寻的腰肢。 叶莫寻一番挣扎未果。又抱着头到了角落蹲了下来。 “少爷,您放心。里面稳婆与大夫都在。况且四小姐也在里头照应着,必不会让姨娘跟小少爷出事的。”黄旺喘着粗气的安慰道。 叶绾见情况不妙,走到了隽娘的床边,只见床上躺着个脸色苍白,满脸汗珠的女子,薄唇毫无血色的不时嗫嚅着。 叶绾走上前,拉住隽娘的手,又俯身在其耳边说着话。 说来也会奇怪,也不知叶绾在隽娘耳边说了什么,隽娘忽的睁大了双眼,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接着就是无限的轻松与看不到头的黑暗。 叶绾抽出被隽娘握住的手,几道深深的指印落在这纤纤的玉手上。 叶绾深深的松了口气说道:“走吧。想来这边也没事了。” 第一百四十章、各方心思 “好你个叶莫寻,竟然敢打我,我爹娘从小到大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 “好你个没良心的。” “快,快。把东西收拾好了,咱们回凌府。他要是不磕头道歉,不八抬大轿的来抬我。我就一辈子都不回来。” 凌天娇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愤恨的说道。 “小姐……那个咱们真的要回去吗?”碧月为难的试探性问道。 “回,当然回。我要告诉哥哥,让他替我出气。”凌天娇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肯定说道。 碧月见状,将原本的“嫁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之类的安慰之言给生生的咽了回去。也缩着脖子在凌天娇凌厉的眼神下去收拾东西了。 “这是干嘛呢?都给我住手。”阮氏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颇为不悦的厉喝道。 众人见是阮氏,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只楞在了原地,左右张望着。 “给我收拾东西,别忘了你们可都是我凌府的人,卖身契可不在叶府这。”凌天娇一声厉喝的说道。 众人都是凌天娇的陪嫁,只无奈的低头收拾着行礼。 阮氏虽心有不满,还是堆着笑:“娇儿,你这是干嘛呢?夫妻间有些摩擦是常有的,哪有动不动就回娘家的道理。听娘的话,不回去了啊。回头我好好教训莫寻那小子,让他给你来赔罪。” 凌天娇阴着脸,躲着了阮氏伸来的手,阴阳怪气道:“你媳妇可是秋爽居那位,正在给您生孙子呢?我是哪门子的媳妇,还不是呼之则来呼之则去,想打便打的奴婢罢了。” 阮氏听凌天娇如此的不听劝,自己好言好语的来说和,还落了个不好? “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常事。你若是回去了,就不怕秋爽居那位趁机夺走了莫寻。到时候可别怪为娘的没有站在你这边。”阮氏一甩衣袖寒着脸便离开了。 凌天娇正想张嘴还口,见自家婆婆一脸不快的离开。心觉是不是自己做的过分了。又细想阮氏的话也有道理。 若是隽娘生个儿子,自己又不在叶府,只怕叶莫寻的整个人和整颗心都要被那狐媚子给勾了去。 碧月看着凌天娇的神色阴晴不定,知道她是动摇了。但是碍于面子估计不好说出口,于是自作主张的挥手示意下人们下去。 “小姐,我觉得夫人说得对。咱们要是此时走了,一来这诬名就永远除不掉了。都会以为咱们是畏罪潜逃罢了。二来,若是这时候给秋爽居留了空间,只怕大少爷就要被迷的神魂颠倒了。”碧月分析着说道。 “是的,小姐。我觉着夫人还是向着咱们的,要不然也不会跑过来说这些话了。” “若是咱们回去,自然也少不得要听夫人与老爷的唠叨,只怕小姐你也不愿意吧。”碧荷一边将行李归位,一边说道。 凌天娇撅着嘴巴坐到凳子上,喃喃道:“难道就白挨这一巴掌吗?我气不过……”说着就重重的拍了拍桌子。 碧荷连忙上前阻止,“仔细伤着手。”说完又倒了杯茶让凌天娇压压惊。 “小姐,来日方长。还怕这仇报不了吗?再者说了小不忍杂乱大谋。”碧月出言安慰道。 “夫人,您也不要生气。少夫人只是被气昏了头罢了。再说您这不也是为了少爷吗。”绿珠看着脸色阴沉的阮氏出言安慰道。 “若是她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我说的是为她好的。若是她不听劝,哼……”阮氏冷哼一声。 咱们叶府又不是泥人捏的,就算真闹开了,就凭他小小的尚书府还奈何不了。再怎么算吃亏的都是他姓凌的。 “夫人真是为了这个家殚精竭虑啊。”绿珠奉承的说道,搀着阮氏回了来仪阁。 “小姐,咱们回逸云轩吗?”福安搀着脸色发白的叶绾心疼的问道。 叶绾毕竟只是个少女,何曾见过生孩子这样的场景。虽然已经出了产房,可是鼻端充斥的都是血腥气。直让人反胃。 叶绾干恶了几声。福安连忙上前抚着她的背,说道:“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咱们跟姨娘也没那么深的交情,您又何必如此呢?” “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叶绾有气无力的回道。 “好。好。小姐说的都有道理。”福安敷衍着回道。搀着叶绾往回走去。 叶绾察觉到路似是不太对,说道:“咱们先不回逸云轩,去书房找爹。” “小姐,您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想着这个,顾着那个的。你就不能为你自己想想嘛?”福安红着眼圈大声的说着。 “好福安,等去了书房见了爹后,我就回去休息。什么都不干。”叶绾看着福安低声说道。 福安摇了摇头,终究是拗不过叶绾。 “恭喜爹,当爷爷了。”叶绾笑着喊道。进门时只见地上满是细碎的瓷片,知道叶逢春是生了大气的。 “你从秋爽居来的?”叶逢春转头看向叶绾。额上的抬头纹似是舒缓了两道。 叶逢春原本正生着闷气。自己前脚才交代过叶莫寻,话音未落地,竟然就发生这样的事。亏得自己还觉着成婚后叶莫寻似是成熟了些。敢在自己面前拍着胸脯保证说能处理好。 只是到底还是高估了这个儿子。 “是的。绾儿恭喜爹当爷爷了。隽姨娘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叶绾吩咐下人重新备了茶送来。 “果真?”叶逢春的嘴角不自觉的咧开了几步走到叶绾跟前问道。 “瞧把您给高兴的。绾儿还会骗爹不成?”叶绾笑着回道又顺手给叶逢春倒了杯茶。 “快,随我去秋爽居看看我的大胖孙子。”叶逢春高兴的拉着叶绾的手就往外走。 叶绾又将叶逢春给拉住了,道:“爹,孙子什么时候看都可以。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孙子。” 叶逢春听出叶绾的言外之意,双手背后反问道:“绾儿的意思是?” “爹,这次隽姨娘生产,绾儿是陪在身侧的,当时的情形何等的危急,绾儿感同身受。” “隽姨娘先前的酸梅汤被人下毒导致身体虚弱,如今又被人设计用了麝香,才导致这次早产。” “若不是大夫与稳婆技术超绝,只怕您就见不到您的亲孙子了。” “既然府里有人三番四次的下手,难保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爹,您能保证隽姨娘和孩子每次都那么幸运吗?” 叶绾一字一句的说道。说到动情处还落了几滴眼泪。 这些问题叶逢春不是不知道。只是先前未曾放在心上。如今做了爷爷,难免心里一软。 “好了。这事爹放在心上了。回头让你娘负责隽娘的一应起居。若是有半分差池,只管找你娘便是。”叶逢春笑着刮了刮叶绾的鼻子。 自己的这个女儿可真是心细如发,聪慧机敏啊。 “还是爹想得周到。有大娘眷顾,自然是再无不妥了。绾儿替隽姨娘和孩子谢过爹的厚爱。”叶绾福了福身子,俏皮的说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小少爷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姨娘生下个小少爷。母子平安。只是隽姨娘力竭晕厥了过去。”流苏福身回道。 叶莫寻大喜,一把拉住流苏问道:“当真?” 流苏红着眼圈点头道。叶莫寻正想进去看看孩子,却被流苏拦住。 “大少爷,里面污秽,等打扫干净您在进去吧。”流苏说道。 叶莫寻细想也对,只乐开了花似的,在外厅搓着手来回的走着。 “恭喜少爷,恭喜姨娘,喜得贵子。”一屋子丫鬟嬷嬷们跪地道贺。 “赏。秋爽居的下人们伺候姨娘尽心,赏三个月月例”叶莫寻心情大好,豪气的说道。 “谢大少爷赏。”众人这才松了口气,露出笑脸谢恩。 “对了,你们分别给爹和娘报喜,让二老也乐上一乐。”叶莫寻刚是高兴昏了头,居然忘记让人去报喜。拍了拍脑袋吩咐道。 “孩子呢?抱出来我瞧瞧,看看长得是像隽娘多些,还是像我多些。最好还是像隽娘多些吧,隽娘生的好看。”叶莫寻激动的压根就坐不下来只来回的踱步。 嬷嬷掩嘴笑着回道:“回大少爷,因不是足月生产的,孩子也虚弱的很。所以由乳母和大夫仔细的照顾着。这事可千万马虎不得。” “我的大少爷,才生下的孩子才这么点大,眼睛都未睁开,哪里看得出长的像谁多些?”一个脸颊微红的嬷嬷比划着婴孩的大小,调笑着。 叶莫寻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窘迫的摸着鼻端,连应了几声“嬷嬷说的是。” “那隽娘怎么样?我可以进去看看嘛?”叶莫寻探寻着问道。 流苏从里间出来回道:“现下可以了。只是姨娘还在昏睡着,只怕是说不上话了。” 叶莫寻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里间,虽然熏了些香,但是还是难掩屋子里的血腥味。但是到底喜悦盖过了一切。 叶莫寻走到床前,拉着隽娘的手放在胸间,紧紧的握着。床上的人儿,鬓角被汗水打湿,贴着脸颊,脸色苍白的看着毫无血色。哪里似从前那个明艳动人的隽娘。 “隽娘,辛苦你了。咱们有儿子了。咱们有儿子了。一会等爹来赐了名字,我再来告诉你。” “隽娘,你好好养病,等好了,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都是为夫的大意,差点害了你,害了孩子。以后就算拼了命我也会保护好你们母子的。” 叶莫寻的喉头有些哽塞,眼圈微红的说道。 隽娘似是有些意识了,紧闭的眼角滑落两滴泪水。被叶莫寻握着的手,也稍稍用些力的回握住叶莫寻的大手。 叶莫寻大喜过望,大声的喊道:“隽娘,你能听见我的话,对不对?” 隽娘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睛缓缓的睁开了。入眼是叶莫寻颇为担心的凝重神色。 “莫寻……”隽娘有些干裂的嘴唇缓缓翕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叶莫寻将耳朵附在隽娘的嘴边才听清楚了些。 “孩子呢?孩子……” 叶莫寻声音放低了些回道:“孩子在乳娘那,你放心。” “男孩?女孩?” 叶莫寻音调里透着喜色道:“男孩。是个男孩。” “莫寻,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叶莫寻的眼角又是一阵酸涩,轻轻的抱住隽娘以示安慰。 “莫寻,我不想你难做,你别怪姐姐了。好不好……”说完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叶莫寻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顾着我干嘛?复又想到凌天娇素日的厉害劲来。 叶莫寻在隽娘光洁的额头亲了亲。吩咐道:“仔细照顾你们姨娘。事情办的好重重有赏。若是姨娘有半分差错,仔细你们的皮。” 叶绾几乎是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前面的叶逢春。可见对于这个孙子,叶逢春的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即使对着孙子的母亲颇有微词。 “爹,瞧把您给着急的。孙子在秋爽居还能跑了不成。”叶绾调笑着说道。 叶逢春哈哈大笑着回身看了叶绾一眼。转身时正看到阮氏一众人迎了过来。 “恭喜老爷。” “恭喜爹。” 众人行礼道贺。叶逢春心情大好。携着众人往秋爽居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倒是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 黄管事见众人落座,对着嬷嬷们吩咐道:“还不快将小少爷抱来给老爷夫人瞧瞧。” 嬷嬷有些犹疑,求助似的看向叶莫寻。 叶莫寻拱手道:“还请爹娘见谅。因为隽娘是早产,孩子还太虚弱。不宜接触外间的浊气。已经交由乳娘与大夫好生照顾着了。” “哥哥这样的大喜事还要藏着掖着啊。咱们一大家子过来这秋爽居可不就是想瞧一瞧这孩子吗?”叶紫筱嘴快的回道。 叶莫寻颇为不悦的看向叶紫筱,正要回嘴,却被阮氏抢先了道:“女孩子家的知道什么?自古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如今媳妇是早产。可不得注意些。” 叶逢春也抚着胡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叶紫筱毫无眼力劲的还想争辩两句,却被莫式给强行拦住了。 “只是爹,孩子的名字暂未定下。还请爹赐名。”叶莫寻躬身说道。 叶逢春朗声道:“可得起个好名字。”说完就双眉紧锁的起身在屋子里跺着步子。 “既然这孩子早产,身子又弱。不如就叫叶少武吧。况且刚好也是到了少字辈。”叶逢春凝思片刻后说道。 “果然是好。希望这孩子以后能成为身体强健的武将。”莫式恭维着说道。 叶逢春大笑道:“等将来再有孩子就取名叶少文。这样咱们家就是文武双全了啊。” 莫式瞧了瞧众人,似是察觉少了人,于是出言问道:“哟,这样大喜的日子。全家人都到了。怎的就不见莫寻媳妇。是觉着咱们一整个叶府都抵不过她户部尚书府吗?” 莫式的话语说的阴阳怪气的。叶逢春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阮氏回道:“她既然嫁到我叶府就是我叶府的人,跟尚书府有什么关系。只是先前被莫寻的一巴掌给伤了心。正在院子里哭呢。” “同为女人,这点心思,妹妹还不懂吗?” 莫式轻笑道:“姐姐说的是。只是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胡乱来的?” 叶逢春最是见不得女人们牙尖嘴利的争风吃醋。原本很好的心情,还打算晚上让人准备晚膳,全家人一起乐上一乐的。看到这般情景,顿时就失了兴致。 第一百四十二章、到底是谁呢? “小姐,小姐,不好了……”有焦急的声音传来。 碧月连忙迎了出来,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不要大喊大叫的。拉着丫鬟到了一旁低声问道:“小姐,好不容易才睡下了。你这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丫鬟焦急的羞红了脸,分辨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好好说话。”碧月神色微敛道。 “秋爽居那边传来消息,隽姨娘母子平安。老爷夫人都过去了。若是咱们不过去,只怕……”丫鬟定了定神说道。 “好了,我去禀告小姐,你先下去吧。”碧月略作思忖转身去了屋内。 “小姐,小姐……”碧月轻声的唤着熟睡的凌天娇。见其不醒,又伸手轻轻的推了推。 凌天娇的起床气碧月是见识过的。有些畏惧的喊道。 凌天娇睡的正香,总觉得耳边有蚊子似的声音一直嗡嗡的想着,甚是烦躁。 “找死啊。还能不能让人睡个觉啊。”凌天娇惊坐而起,大声的骂道。 “小姐,你不要动气。奴婢有要事禀告。秋爽居那位平安产子了。你说咱们要不要备礼过去瞧瞧。老爷夫人都已经过去了……”碧月站在稍远的位置眼睛一闭,将想说的话一股脑给说完。 凌天娇原本扬起的拿着软枕的手臂就定在了半空。满腔的怒火在听到碧月的话后似是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瞬间被浇灭。 凌天娇的心里乱哄哄的。她可以想象的出秋爽居那里现在是何等的热闹。 碧月原本闭着眼睛等着挨骂的,只是许久不见动静,心下好奇偷偷的睁开一只眼看了看,只见凌天娇似是失了魂般的坐在床上流泪。 “小姐,您没事吧。”碧月试探的问道。 凌天娇只觉心里难受的紧,于是拉着被子又重新躺回了被窝。 “小姐,那咱们不去秋爽居了。”碧月问道。 良久,从被窝里传出一声低语:“你去库房挑件东西,送去秋爽居。” 碧月应了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藏在被子里的凌天娇。从小到大凌天娇只有在极其伤心的时候,才会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阮氏有些忐忑的看着立在窗边的叶逢春。从秋爽居出来后就被黄管事请到了书房。 “老爷,找妾身来所谓何事?”阮氏率先打破沉默问道。 “有些事情我原本不想说的,总以为你能处理好。只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一句。隽娘虽然身份低贱,但所生的乃是我叶氏的血脉。所以不得有失。你明白吗?”叶逢春盯着阮氏问道。 阮氏福身道:“再怎么说也是妾身的亲孙子。自不会让孩子出事的。” 叶逢春伸出手指指着阮氏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以后若是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为你是问。” 阮氏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回道:“是。妾身会尽力的。” 叶逢春回道:“不是尽力。是要万无一失。” 阮氏离开书房时,心里空落落的。多年的夫妻情分,多年的辛勤操劳到头来换来的就只是冷冰冰的几句话。 “小姐,您不是说不要跟隽姨娘走的太近吗?怎么这会子听说姨娘身体好些了,就巴巴的带着礼物去秋爽居。”福安不解的问道。 “隽娘这次的早产颇为蹊跷,我要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虽然已经给爹提过醒了,但保不齐有意外。如今敌人在暗,岂不是随时都有危机。” 叶绾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姨娘,四小姐来看您了。”流苏掀着珠帘对着侧卧在床上的隽娘说道。 隽娘对叶绾感激到无以复加,挣扎着想起身迎接。叶绾紧走几步连忙将隽娘按住了。 “你我又何必如此客气。”叶绾拉着隽娘的手微笑着说道。 “妹妹三番四次救我于水火。姐姐感激不尽。”隽娘想起前些日子生产时的险象,不觉红了眼圈哽咽道。 “嫂子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你不觉着这次你早产来的有些蹊跷吗?”叶绾凝眉问道。 隽娘也狐疑着想了想:“这几日我也好好琢磨了下,可是想了又想竟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那这就危险了。麝香一味,于女子来说是大伤之物。若不将这源头给找出来,只怕整个秋爽居都得深受其害。”叶绾颇为担忧的说道。 “妹妹此话有理。”隽娘点头示意同意叶绾的观点。 隽娘眼光下移时余光瞥见叶绾白皙的手上有着几道深深的印痕。带着歉疚说道:“这是那日我抓的吗?” 叶绾抽出手,用宽大的衣袖遮住玉手,回道:“没事。没事。” 隽娘红着眼睛说道:“那日若不是你陪在我身边,只怕我与少武都不在人世了。” “嫂子,你记住我那日我说的话。活着,才有希望。”叶绾回道。 隽娘点了点头,想起那日迷迷糊糊间叶绾在耳畔的耳语的话。 “你,活着。孩子才能活着。” 就是凭着初为人母的这股子执念,才拼着最后一口气在昏迷前将孩子给生了下来。 “整个府里,除了她还能有谁如此的针对我。她嫉妒我得莫寻宠爱,嫉妒我有孕再先。还有先前的酸梅汤一事。” “想来她是见酸梅汤未能算计到我,于是又心生一计。以麝香来毒害我与腹中的孩子。”隽娘将蚕丝的背面揪成了一团,恶狠狠的说道。 叶绾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可是其他人也得小心。包括三娘。” “我虽跟爹旁敲侧击过此事。但是人力有尽时。嫂子还是得处处小心些。” “多谢妹妹苦心安排。既然上天让我活了下来,自然不会让那起子小人再来伤害我的孩子。就算拼了命我也会保护好少武的。”隽娘的眸中闪过一丝慈爱,慈爱里带着坚定。 “嫂子,您也别嫌弃。我带了些礼物过来恭贺嫂子喜得贵子。”叶绾示意福安将东西拿来给隽娘过目。 “让妹妹破费了。”隽娘示意流苏手下。 叶绾看了看流苏离去的方向,说道:“嫂子院子里的下人用的可还舒心。若是发现有人形迹可疑的,可千万不可姑息。自己身边的人若是不可靠,无异于在身边放了颗定时炸弹。” “流苏倒还用心。其他的也就那样吧。自从出了青芷的事后,想来她们也会收敛些。”隽娘叹了口气说道。 庭院深几许,住在里头的人,看似是活的光鲜亮丽,可这一步步走的何等的辛苦与小心翼翼实非常人所能理解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放低姿态 “小姐,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姑爷很久都没回来墨砚楼了。”碧荷抱怨着说道。 凌天娇不爽的回道:“我也知道他很久没回来了。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他绑在这里吧。” “小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碧荷往后退了几步试探着问道。 “说。”凌天娇最不喜欢着这种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没好气的说着。 “奴婢觉着男人都喜欢温柔的,懂事的女子。若是……”碧荷看着凌天娇可以杀人的眼神,不觉的往门边挪了挪位置。 “你是说我不温柔,不懂事?”凌天娇猛的一拍桌子,一条腿抬起搭在了木凳上,怒目圆睁的用手指着自己问道。 “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碧荷几乎要夺门而逃了。 凌天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姿势,忽然就觉得也许碧荷说得对。哪里有闺阁的女子如此的模样? “那是不是我温柔一点,听话一点。莫寻就会回心转意?”凌天娇闷闷的坐了下来喃喃的念叨着。 女人一旦动了真心。整个人、整颗心都放在了思慕的男子身上。不可自拔。 “小姐,自打隽姨娘生了小少爷后,咱一次也没去过。虽然也送了礼。只是落在其他人眼里未免觉得咱们不够大气。”碧月附和着说道。 凌天娇玉手摩挲着杯盏,思忖着碧月的话。良久对着二人说道:“碧荷你去准备礼物,我亲自去瞧一瞧隽姨娘和小少爷。” 经过这段时日乳娘和大夫的精心照顾,叶少武的身体是一日好似一日。没想到才出生时就跟梅干菜似的瘦黑的婴儿,如今长成了皮肤白白,眼睛大大的萌孩子。 漂亮的事物谁不喜欢呢?况且又是叶府多年来第一次添新丁。小小的秋爽居整日的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叶逢春看到孙子的笑容后,更是乐的合不拢嘴,大手一挥打算收拾一个宽敞的院落让隽娘母子居住。 隽娘只推脱着说在秋爽居住习惯了,不愿挪动。如此更是让叶逢春高看了一眼。 叶莫寻更是一日不落的日日住在秋爽居。有一回隽娘觉着这样也不是个事,长此以往,难免会招了凌天娇的记恨,于自己和孩子都无利。 于是推脱着说在月子里伺候起来也不方便。更是三番五次的让叶莫寻回墨砚楼居住。 叶莫寻却是满眼柔情的亲了亲隽娘,回道只要守着隽娘母子即可。 着实让隽娘感动了好久。如此隽娘也就不再纠结,只安心的享受着短暂的天伦之乐。 刚得了空便偷着跑回来的叶莫寻正看着摇篮里的叶少武,似是怎么看也不看够似的。一脸的慈父模样。 隽娘坐在床上绣着个鲤鱼跃龙门的大红肚兜,一脸满足的笑着道:“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的,你可别把这个小祖宗给我弄醒了。否则就你自己带。” 叶莫寻回头笑着不正经的说道:“儿子,你看你娘亲吃醋了呢。爹去哄哄你娘亲去。” 说完就腆着脸凑了过去,拿着肚兜看了看说道:“这些活交给下人去做就可以了。你现在可是叶府的大功臣,哪里用得着做这些。” “整日里躺着人都懒懒的,提不起精神。为儿子做这些,也是为娘的一份心意。”隽娘解释着说道。 叶莫寻拉着隽娘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笑着说道:“得妻贤惠至此,夫复何求啊。” 隽娘红着脸,抛了个娇羞的媚眼给叶莫寻。将绣针在发间细细的摩挲了下。 如此岁月静好的模样,直让叶莫寻看呆了。 “大少爷,姨娘。少夫人来了。”流苏撩开珠帘禀告着。 “她怎么来了?居然还有脸过来!”叶莫寻愤愤的说道,语气里带着疑惑。按着他对凌天娇的了解,她是不可能放下身段到秋爽居来的。 只是他何曾明白女子的心一旦交给了某人,便会低到尘埃里以求那个人哪怕只是一个回眸。 “莫寻,姐姐来也是好意。你可别让我难做啊。”隽娘拉着叶莫寻的胳膊撒着娇。又对着流苏吩咐道:“你就说我月子里不方便行礼相迎,请少夫人进来坐。” 凌天娇进里间时,没想到叶莫寻也在。看着二人正是你侬我侬的情景,心里的只酸溜溜的。碧月见凌天娇楞在原地,悄悄的拉着凌天娇的衣角。 “相公也在啊。”凌天娇有些不自在的套着近乎说道。 “嗯。我刚好得了空,来看看孩子和隽娘。”叶莫寻也淡淡的回着话。说完又看了看隽娘,二人极为默契的相视一笑看向边上的叶少武。 凌天娇的拳头在衣袖里握了又握,最终还是笑着迎了过去。生活教会她的不止是妥协,还有隐忍。 “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呢。得相公护佑在侧,又有如此冰雪可爱的儿子。真是让姐姐羡慕的很呢。”凌天娇笑着逗弄着摇篮里的婴孩,语气里带着羡慕与酸涩。 “姐姐,说笑了。等过些日子姐姐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别看孩子这么小,可会闹腾人呢。到时候姐姐就知道其中的辛苦了。”隽娘笑着回道。不清楚凌天娇忽然来访的用意,只得小心应付着。 “姐姐我哪有妹妹你这么好的福气,一举得男。你看我入府这么久,还是没有动静。”凌天娇有些低落的抚着平坦的小腹。 “妹妹若是有什么巧法子,可不要藏拙,也跟姐姐说一说吧。” 隽娘笑着回道:“哪有什么巧法子。这种事情还是得看夫妻二人的。”说完就红着脸低下头。 听得隽娘如此话语,凌天娇一时也红了脸,颇为尴尬的立在了原地。 “对了,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太爽利,未能亲自来道贺祝妹妹喜得贵子。今日带了些小玩意给妹妹赏玩,权当赔罪了。还请妹妹不要怪姐姐先前做的糊涂事。”凌天娇吩咐碧月将一应物什端了进来给隽娘过目。 隽娘瞧了瞧,吩咐流苏收下,说道:“都是自家姐妹。姐姐着实客气了。” 二人又聊了好一会,落在旁人眼里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亲姐妹般的热情。在叶少武的响亮的哭声里,凌天娇才告辞出了秋爽居。 “姨娘,少夫人送的这些东西,你瞧瞧要不要留着一两样把玩。”流苏问道。 隽娘哄着孩子,回道:“往后只要是她送来的东西一律收到库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者小心无大错。叶少武本就体虚,断容不得半点差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出游? “小姐,好无聊啊。”福安撅着嘴巴念叨着,手里的绣线被理成了一团乱麻。 叶绾无奈的看着福安躁动不安的样子,这妮子就没有安静的时候。隐逸虽然换了女装,但多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是一时能改变的,双手环胸的站在一旁看着百无聊赖的福安。 “小姐,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去逛街吧。”福安手指缠着绣线摆弄着。 “要不然我们去看看小少爷也可以啊。我可喜欢小孩子了。” “以前二少爷没事还总爱往咱们这跑,如今二少爷去了安国寺,也不知怎么样了?” 福安絮絮叨叨的提着建议。 说到安国寺,叶绾提起的笔停在了半空。思绪就飞回了残阳如血的那个傍晚,一袭僧袍的淸悠立在悔过崖的边上,飘飘欲仙的模样。那样的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姿。 复又想到叶莫问,那个可爱单纯的弟弟,如今是否好些了? “小姐,小姐……”福安见叶绾看着虚空发呆,于是伸手在叶绾眼前摇了摇。笔尖的墨滴在了纸张上晕成了一副泼墨似的画。 叶绾回过神后斜睨着看了一眼福安。 “小姐,要不咱们去别院啊。隐逸都好久没见到淸悠师傅了。”福安笑的调皮,冲着叶绾吐了吐舌头。 隐逸有些着急的解释道:“你自己想出去,干嘛拉上我?” 叶绾想了想,也有些日子未见到师傅了。说不想那是假话。只觉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意思。 叶绾搁下毛笔,看了看窗外的几枝迎春。说道:“这么好的春光岂可辜负。” 福安闻言直接蹦了起来,喊道:“小姐万岁。” “只是咱们不去别院,咱们去安国寺。刚好许久未见问儿了。”叶绾笑着回道。 福安应了是,出去准备马车等路上所需的一应物品。 春日里游人如织,只等出了城门几里地后,人才稍稍的少了些。马车的速度才渐渐快了些。 福安像是第一次出门般,兴奋的趴在马车的小窗户边看着路边的风景。 叶绾则闭目养神。脑子里闪过的是那个惊心动魄的夜里,是那个千里奔袭的相救,是…… 后山。 了悟拿着鞭子不时的挥舞着,发出阵阵的破风声。 “还不快些,小心回去晚了,只能吃些残羹冷炙了。”了悟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喊道。 跟先前才来安国寺那个虚胖的叶莫问比起来。现在的叶莫问更结实了些,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叶莫问赤裸着上身,正汗流浃背的双手抱头的一下一下做着蛙跳。叶莫问如今的肤色呈着健康的小麦色。 叶莫问跳一下,就自顾的呢喃着道:“好你个了悟,待会等我空闲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嘴里念叨着什么呢?快点,再快点。”了悟抽着鞭子笑着喊道。也只有在小师弟训练的时候自己才能过过嘴瘾。 虽然知道等会定是逃不了被叶莫问一顿胖揍。还是乐此不疲的抓住这难得自己占上风的时候。 “小师兄,多少个了?是不是可以回去吃饭了?”叶莫问喘着粗气问道。 了悟愣了愣,刚刚有一瞬间的走神,忘记了数到哪里了?于是摸着脑袋回道:“我忘了。要不重头开始吧。”说完就一阵风的跑开了。 身后传来叶莫问杀猪般的嚎叫:“小光头,让我逮到你就死定了。” 叶绾在前面大殿上了香,然后才到了后院找淸悠。 高处不甚寒。 虽是午后,被山间的风一吹,竟也泛着丝丝的寒意。 “师傅。”叶绾轻轻喊了声。淸悠应了声。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怎么突然想到来安国寺了?”淸悠出言问道。 “额……我有点想莫问了。所以……”叶绾的脸上传来阵阵的热度。但是因着羞涩,还是将后面的“也有些想师傅了”给省略了过去。 “最近叶府可有什么动静吗?”淸悠嗯了声后继续问道。 “这阵子因为先前隽姨娘的事情,这会子的视线都转移到了我那才出生的侄子身上去了。”叶绾伸手将被风吹乱的发拢到耳后。 “那就好。总之你自己一切小心。走吧,我带你去看看莫问。” “这孩子很努力……”淸悠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前面。叶绾低着头看着绣花鞋的鞋尖。小步的跟在淸悠身后。 有微风划过,风里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和春日里的清香气。 “小师弟,你给我留一点。”了悟吃饭吃的比较慢,看着狼吞虎咽的叶莫问,连忙将所剩不多的菜捡到自己的碗里。 叶莫问因着最近几日的训练量加大,饭量也呈直线上升。又因为在佛门圣地。食不得荤腥。于是叶莫问就经常偷偷的在后山狩猎,打了些野兔、野鸡打打牙祭。 了悟哪里抢得过叶莫问,嘴巴里塞得满满的,又满眼着急的,眼睁睁看着叶莫问将最后一根白菜送进嘴里。 叶莫问昂了昂骄傲的头颅,打了个满足的饱嗝,示威似的看了看了悟。随手拿了根细棍剔着牙齿,潇洒的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就楞在了原地。眼前出现了个熟悉的人,那个素来疼爱自己的四姐——叶绾! 叶绾看着几乎脱胎换骨的叶莫问。眼眶有些微热。 虽然先前听师傅说过叶莫问的情况。可是亲眼看见眼前这个高了些,瘦了些,也精神些的叶莫问,还是没忍住,眼泪簌簌的留下。 “四姐,难得来看我,怎么就哭了呢?”叶莫问迎着叶绾落座,做着鬼脸说道。 叶绾破涕为笑,拉着叶莫问的胳膊左右看了看:“来让姐姐好好看看。” “四姐,我娘她好吗?”叶莫问的声调低了些。 叶绾拍了拍叶莫问的肩膀:“四娘很好,只是有些想念你。只是你要记住,你好,四娘才会好。” “多谢四姐费心周全。否则只怕我与娘早已命丧黄泉了。”叶莫问道谢。 “咱们姐弟还客气什么。”叶绾擦了擦眼角回道。 “我听师傅说你很努力,只是万事不可急功近利,得徐徐图之。姐姐知道你想什么,但是磨练自己可以,千万别伤着自己就好。” 叶莫问点了点头。自己自打来了安国寺后,就一直铆足了劲的没日没夜的训练自己。只恨不得一口吃成个胖子。 “静待时机。”叶绾定定的看着叶莫问说道。 想要回叶府,想要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这些都得仔细筹谋。否则就只会功败垂成,重蹈覆辙罢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基情满满 叶莫问点了点头,回道:“姐姐,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吃的小胖小子了。”说完又拱了拱手臂,示意叶绾上前摸摸他日益发达的肌肉。 叶绾嫣然一笑,回道:“不管怎么样,在我眼里你都是那个胖乎乎的样子。” 叶绾乌溜溜的葡萄似的眼珠转了转,看向了门外喊道:“既然二少爷现在清修惯了,你将带来的榛子酥、核桃酥、桃花姬……” 话还未说完,叶莫问像一道风似的留着哈喇子飞奔了出去。叶绾笑着摇了摇头,心想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于是喃喃的将未说完的话轻声说完:“给扔了出去。” 叶莫问一把将福安手中的两个食盒给抢了过去,打开后香气四溢,叶莫问满足的吸了口气,随手捡了一个放在嘴里,闭着眼睛细细的嚼着,带着满满的回忆之色。 “多谢四姐。”叶莫问含糊着道了谢。对着叶绾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跑开了。 “了悟小师兄,小师兄……” 福安笑着说道:“小姐,我刚才看二少爷还以为换了个人似的,只是一看到吃的就原形毕露了。” 叶绾笑着颔首,看着叶莫问远去的背影。真心希望若是可能叶莫问永远保持这一份赤子之心。不为外物所侵蚀。 叶莫问跑回住处,对着了悟扬了扬手中的食盒,炫耀着说道:“小师兄,你看看我四姐给我送吃的了。这可是京城最好吃的糕点了。” 说完又打开食盒,用手掌作为蒲扇,朝着了悟的方向扇着风。 了悟有些低落的说道:“哦,知道了。”说完就继续忙自己手里的事情。 叶莫问察觉到了悟情绪的波动,猜到了悟是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从小孤苦无依的被寺院的僧人捡回来养大的。 人总是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于了悟就是亲情。 于是笑的贱兮兮凑上前去,用肩膀捣了捣了悟说道:“你看我多有心,拿了食盒就跑回来找你。一块都还没吃呢?” 了悟笑着看着凑在眼前的大脸,伸手将叶莫问推了出去,喊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真是睁眼讲瞎话。” 叶莫问顺着了悟所指的方向,伸手摸了摸嘴角,尴尬的哂笑道:“呵呵……这被你发现了?” “真的,我就吃了一块。”叶莫问伸出一根手指。 了悟翕动着鼻子凑到近前,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伸手就拿了好几块榛子酥塞到嘴巴里,嘴巴瞬间就被涨的鼓鼓的。 叶莫问不想一个不察居然损失了这么多心爱的糕点,一脸的痛心疾首指着了悟:“你……你……” 了悟狼吞虎咽的很快就将嘴巴里的糕点给消灭了,直噎的伸长了脖子,连忙灌了几口水,又拍了拍胸口,才缓了过来。 叶莫问看着了悟不怀好意的眼神,连忙将食盒护在怀里,往后退了退。 了悟舔了舔嘴角的细渣,满脸渴望的走向叶莫问。 “这是我姐姐带给我。是心意。是心意。你知道吗?”叶莫问被挤到了墙角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刚刚不是说是拿了与我分享的吗?难道是你言不由衷是拿来朝我炫耀的?”了悟的表情瞬间有欣喜转为心痛,真是堪比喜剧里的变脸。 叶莫问最是看不得了悟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于是妥协着说道:“好吧。好吧。那我来分,咱们两一人一半。” 于是二人达成了共识,坐在桌子的两端,叶莫问数着:“你一块,我一块。” 偶尔趁着了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划给自己两块。 等到分完了之后,二人都看着桌上的两堆。很明显的一推多些,一推少些。 了悟看了看叶莫问,突然说道:“不用分了。谁吃得多谁占便宜。”也不等叶莫问同意,就巴拉着往嘴巴里送。 叶莫问见状也是急红了眼睛,毫不认输的将嘴巴也塞得满满的。 不时,满满两食盒的糕点就被消灭完了。二人摸着肚皮,瘫坐在椅子上打着饱嗝。 “怎么样京城里的糕点好吃吧。京城里还有好多其他好吃的,比如叫花鸡啊,荷香糯米排骨啊……”叶莫问作回忆状。 了悟露出向往的神色,他自小就在安国寺,从未见过尘世的样子,“那小师弟,你怎么不回去,非得赖在咱们安国寺里当和尚,当和尚有什么好的。” 叶莫问的神色暗了下去,说道:“时候未到。等时机成熟我就带你下山到京城里去潇洒,我带你吃遍京城的大街小巷,然后吃遍天下的美食。” “好。一言为定。”了悟艰难的伸出手掌想来个击掌为盟。只是隔着桌子,二人都拼命的努力也未够得着。 最后还是叶莫问略微挪了挪身子,这才将击掌给落实了。 “山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了悟双手枕在脑后幻想着自言自语。 叶莫问想了想,低声回道:“等你下山后,你就会觉得还是山上好。至少这里人心寡淡,山下却是处处都有算计,人人都是***膨胀,永不满足。” “师傅,谢谢你将莫问教的这样的好。这段时日,他成长了很多。”叶绾诚心的道谢。说完又自嘲的笑了笑。师傅给予自己的那么多,岂是这一两句道谢之言就可表达? 清悠手持念珠,看着在院子里打拳消食的叶莫问与了悟,“也是他有慧根,肯努力。否则任何人都救不了。这一点上你们姐弟倒是很像。” 叶绾轻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道理我懂。” “隐逸就是小姑娘的性子,有时候会任性些。你不要太在意,放心用着便是。”清悠说道。 叶绾伸手拢了拢发,回道:“隐逸很好。多谢师傅费心安排。” 清悠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快,这才几句话叶绾都道了好几遍的谢。怎么好端端的就有了距离感呢? 若是搁在以前,叶绾时而也会露出小女孩的心态对着自己撒娇的。只是如今到底是自己改了叶绾?还是遇到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逼着她变成这样呢? “师傅,告诉了莫问我们的关系吗?”叶绾问道。 清悠摇了摇头,“他曾经问过。只是我没说。等什么时候你自己跟他说吧。” 叶绾嗯了一声,心里思量着该怎么跟莫问说呢?说是师徒关系?那么仅仅只是师徒关系吗?说兄妹?那么仅仅是兄妹吗?亦或是其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第一百四十六章、传信 望云阁,虽是春日里的花团锦簇,却是难掩其清冷之意。自打叶莫问去了安国寺清修之后。原本就喜静的刘氏。就越发的安静了。 先是遣了好些个奴才出去,只留了近身的丫鬟嬷嬷共四人。更将厅房改成了佛堂。佛龛里供着个玉质的观音佛像。 又回了叶逢春说儿子在外祈福,自己也要为叶府供上一份自己的心力。免了日常的请安问好。于是脱簪代发修行,只穿一身素净的灰色长袍。 长伴青灯古佛。 刘氏虽然性子怯懦,到底还是聪明。她很清楚阮氏知道叶逢春的意思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放过叶莫问的。 于是痛下决心,想到让叶莫问装疯卖傻送到安国寺去出家。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要与自己的孩子分隔两地,是何等的残忍。 只是为了保住叶莫问的性命,她也无从选择。 刘氏为了避免少受阮氏细碎的折磨。遣了阮氏的眼线出去,只留下自己的心腹。另外又代发修行,断了叶逢春的一应恩宠。用来保全自身。 她无比的清楚靠着一个男人的歉疚之意,至少在叶府不至于活的太过凄惨。 “四娘。”叶绾轻声的喊了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念经的刘氏。 眼前的刘氏脱去了脂粉的粉饰,更显得清丽无双,一双眼睛更是楚楚动人之极。 “绾儿,你来了!”刘氏眼睛并未睁开。自己的望云阁现下无异于冷宫。除了叶绾,估计再也无旁人愿意踏足吧。 “嗯。四娘,我去看了莫问了。”叶绾说道。 刘氏的身子明显的颤了一下,转头对着叶绾说道,神色里的急切之色,打破了她惯来的冷静:“莫问,他,他还好吗?” 短短几个字,话未完眼睛里就泛起了阵阵的晶莹。 “好。莫问很好。他很懂事。也很努力。”叶绾怕刘氏担心急忙回道。 刘氏这才松了口气,她生怕从叶绾的嘴里听到叶莫问不好的消息。于是喃喃道:“好,就好。” 末了又反应过来叶绾的用词是懂事,努力。心里猜测着叶绾想来也是发现了真相。否则哪里会有人这样形容一个痴傻之人? 刘氏带着歉意看向叶绾说道:“绾儿,你不会怪我吧?” 叶绾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绾儿,你也知道当时的情况多么的复杂。少一个人知道,莫问就少一分危险……”刘氏拉着叶绾的手徐徐的解释着。 叶绾伸手轻轻掩住刘氏的嘴巴打断了刘氏的话:“四娘,您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也都理解。”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莫问拜了清悠为师傅,连师傅都说莫问有悟性,肯努力,将来必会有一番大作为的。”叶绾继续说着。 刘氏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好,好,好!”她还曾不知道莫问的努力大半也是为了她,怕她在叶府里受苦受难。 叶绾扶着刘氏的肩膀安慰道:“四娘,你应该高兴的。难得莫问这么有孝心。” 刘氏擦了擦眼泪点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保全自己,不让莫问担心。 叶绾掏出一封信递给刘氏,“四娘,这是莫问写给你的信。” 刘氏颤抖着双手接过信。将信封捂到自己的胸口,似是抱着封信就能感受到莫问的体温一样。 “四娘,以后每月我会让隐逸过来,你写好回信交给她即可。”叶绾又说道。 刘氏拉着叶绾的手,感激道:“绾儿,谢谢你。” “四娘,比起您之前为我们做的。这点算什么呢?”叶绾回道。 刘氏张了张嘴,又没说话。只低首将信封拆开,仔细的读了起来。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似是怎么也看不够。 叶绾说的莫问很努力果然不假。从前叶莫问的字写的像是蚯蚓爬过似的,如今白纸上的黑字,已然字体端正,初露笔锋。想必假以时日,必会写得一手好字。 看着泪中带笑的刘氏,叶绾悄悄的往外走去。这一刻让四娘一个人待着更好些。 刚走出门外时,又回头叮嘱着:“四娘,记住看完就烧了。以免多生枝节。” 刘氏点了点头,眼神未曾离开信纸半分。 “小姐?”福安看叶绾的情绪有些低落出声喊道。 叶绾很是羡慕莫问与四娘的母子情深,想着若是自己的娘亲还在…… “小姐,是不是想娘了?福安也很想自己的娘,只是若是当娘的泉下有知,大概唯一欣慰的就是看着自己的子女能够活的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吧。”福安出言安慰道。 叶绾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碧蓝如洗的天空,低声道:“娘,女儿定会活的好好的!” “福安,我的脚好酸啊。”叶绾对着福安撒娇道,声音轻轻柔柔的。 福安没好气的回道:“知道啦。我已经让隐逸先回去了。一会咱们回去热水已经备好了,玫瑰花茶应该也沏好了……” 主仆二人正没大没小的相互打趣着,一道含着醋意的声音响起。 叶紫曦从远处走来,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的叶绾,出言讽刺道:“还知道回来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跟哪个野男人私奔了呢?” “大姐这话说的,我只是去探望下弟弟罢了,况且安国寺乃是国寺。大姐这样说也不怕给叶府招来祸事?”叶绾轻笑的回击道。 “事实是怎么样的,你我都清楚的很。”叶紫曦回道。 “哦?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叶绾笑着回道。路过叶紫曦身侧时低声的说道:“迷情之药……” 叶紫曦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心下又狐疑到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如此隐秘之事呢?定是自己想多了。 叶紫曦在意的只是叶绾可能会遇到清悠而已。她看上的东西从来不允许别人染指半分。 刘氏将信伸向火盆,眼看火舌就要将纸张给点燃,刘氏又将手缩了回来。如此已经反复好几次了,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虽然叶绾交代过一定要将信件给烧掉,不能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但是这不仅仅是一封信,它是自已与莫问之间存在的仅有的联系。心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喊叫着留下这封信,留下这封信。 刘氏到底没能忍住内心的蛊惑,取了一个匣子,将信放在嘴巴亲了亲。又仔细的将信抚平然后放在匣子内。悄悄的放在挂画后面的秘密机关里。 夜里,刘氏难得的睡了个安稳觉。梦里她们母子团圆,叶莫问成婚还有了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过敏 自打先前凌天娇服软在先,又一味的表现的贤良淑德。隽娘知道自己在月子里伺候起来也不方便。 又深知叶莫寻是个那样的人物,于是就软言相劝,叶莫寻心里早已是饥渴难耐,只等找个机会就回去墨砚楼,一亲美人芳泽。 “小姐,这可是夫人从外间得来的上好坐胎药,您可不要浪费了。”碧月盯着凌天娇手中的汤药,见还留了些底,于是出言劝道。 凌天娇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这坐胎药实在是太苦,直喝的人舌头都发麻。 但是俗语有云:良药苦口利于病。抱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心态,捏着鼻子,一仰头将剩下的给喝完。 碧月先递了杯浓茶给凌天娇漱口,碧荷连忙将上好的蜜饯端了过来:“小姐,尝尝新制的蜜饯。” 凌天娇连吃了几个,才觉着口中的苦味稍稍淡了些,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怎么别人怀孕生子就那么简单,到了我这里就得受尽苦楚,天天喝这些汤药。” “要是有用就罢了,若是没用这罪岂不是白遭了?” “小姐,夫人来信不是说了吗?这怀孕的事急不得,得放松心情。越是着急越是不得呢。”碧月在一旁附和着说道。 “索性这些日子姑爷一直宿在咱们墨砚楼,小姐还是像以前一样得姑爷恩宠。怀孕不就是早晚的事情吗?”碧月也帮腔答道。 凌天娇听得二人如此说,心里却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叶莫寻虽日日睡在枕侧,但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凌天娇觉着叶莫寻的目光看着隽娘时有着温柔、有着爱怜等等情绪。看着自己时就跟看着陌生人一样,要么就是满眼的***罢了。 “都是那个狐狸精给迷惑的。”凌天娇恨恨的说道。将这一切的罪责都算到隽娘的头上。 碧月只以为凌天娇是在为孩子的事情闹心,出言安慰道:“小姐,您不必着急。按着大夫所说的,很快就能有孕的。” “你懂什么?每次都说很快就能有孕,只是你看看现在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凌天娇越说火气越大,直拿着手捶打着小腹。 碧月见状连忙哭着上前拉住凌天娇的手,“小姐,您这是干嘛呀?仔细伤着自己了。” “小姐,您要是心里有气,您打奴婢吧。”碧荷拉着凌天娇的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小姐,就算您不信奴婢所说,总得相信夫人啊。这药方可是夫人费尽了心思所得的。若是按照方子吃药,小姐定能怀孕的。” 凌天娇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伸手将跪在眼前的碧荷与碧月虚虚的给扶了起来。 “姨娘,不好了。小少爷一直哭闹不止。不停的吐奶呢。这可怎么是好啊?”奶娘扯着大嗓门喊着。 隽娘听到喊声,只觉三魂丢了两魂似的,直直的往后倒去,好在流苏眼疾手快将其扶住了。又对着进来回话的奶娘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如此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要是吓着了姨娘,仔细大少爷揭了你的皮。” 流苏心想着小孩子家吐奶乃是常事,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奶娘被流苏一通吓唬,连忙跪倒在地,哭道:“姑娘,错怪我了。小少爷自打出生就是我在照顾,那就是自己家的孩子似的。虽说从前也偶有吐奶。只是今日却是吐奶不止,而且身上烫的厉害。” 流苏一听,心下一凛。连忙吩咐院子里的人去禀告大少爷,又差人回了老爷与夫人。 隽娘迷糊中听得奶娘的回话,眼泪似是断线珍珠般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滴,又捶胸顿足的痛哭着:“老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你要这样对待我的孩子。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这个当娘的来。” 叶莫寻赶来时,只见秋霜居里乱成了一锅粥。隽娘披头散发的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哪里有半分做主子的仪态。 叶莫寻大吼道:“都给我住嘴。” 满院子里的人都像被定住了般,都愣愣的看向叶莫寻。 叶莫寻吩咐道:“流苏,扶姨娘到里屋休息。” “大夫派人去请了吗?” “奶娘,你给我说说到底是何情况,每一件事都要说。” 叶莫寻看着摇篮里原本活泼可爱的孩子。现下脸色发紫,气息奄奄的,许是因为不舒服,哭的太用力,嗓子都哭哑了,只发出了低低的哼哼声。 叶莫寻脸色铁青的怒喝道:“要是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陪葬。” 叶逢春跟阮氏来时,正见叶莫寻在撒着火气,问道:“莫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段时间看着孩子不是很好嘛?怎么突然就……” 叶莫寻没好气的说道:“定是这群下人们惫懒,没尽心伺候的缘故。” 屋子里跪满了下人,以及阵阵呜咽着求饶的声音。 一群人正焦急的等在外间,叶莫寻更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时也安定不下来。见大夫出来,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臂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大夫摇了摇头。 叶莫寻只以为孩子是不行了,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大夫又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过敏了。因为小少爷从小体质就弱,所以病情才显得严重。” “记住以后花粉啊、柳絮啊一类的切勿给带到小少爷的屋子里。” “老夫开几服药,回头煎了让小少爷喝下,再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大夫的话说完,众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奶娘怯怯的抬眸看向大夫,问道:“只是小少爷如今什么东西都喂不进去,这药只怕……” 大夫抚着下巴的白须回道:“无妨,汤药可由乳娘喝下,化作***如此小少爷即可痊愈。” 叶莫寻对着大夫拱了拱手道谢,又亲自将大夫送到门外。吩咐黄旺跟着去取药。 阮氏板着脸看着一众下人喝道:“刚刚大夫所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自是算不得冤枉你们。到底是谁如此不小心居然将花粉一类的带到屋子里。” 一种奴仆只跪在地上低声呜咽,间或着交头接耳的回忆着到底是谁? 阮氏见无人出来领罪,厉声喝道:“再无人出来认罪。就别怪本夫人不念旧情。秋霜居的众人都给我杖毙咯。” 众人闻言大哭道:“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 阮氏将众人看了个遍,又问道:“你们仔细想想,只要指出这凶手。你们就可以逃过这一劫。” 第一百四十八章、坑的就是你! 众人略作思忖后,都脸色一变。噤若寒蝉的低下了头。 阮氏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知众人是知晓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又笑面虎似的说道:“只要你们说出来那个人是谁,我就饶了你们其他人,如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又将身子伏在了地上,并不言语。 阮氏见这情况,气的脸色发青,喝道:“来人,将这些贱婢给我拉下去杖毙。” “娘,不要啊。”隽娘扶着墙壁挪到外间虚弱的说道。 流苏连忙上前将隽娘搀扶住,隽娘看着阮氏摇着头哭道:“娘,您就不要问了。也不要逼迫她们了。我可以保证,不是她们的错。” 阮氏有些不解的看着隽娘。都说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如今自己的孩子被伤害,这隽娘看起来竟然只想着息事宁人? 叶莫寻却冲上来抓住隽娘说道:“到底是谁?你说……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还在叶府,伤害我的儿子。” 隽娘原本就虚弱,被叶莫寻这样大力的摇晃,只觉天旋地转的眼前直冒着金星。 “大少爷,您放开姨娘。我说,我说……”流苏哭着想要掰开叶莫寻的手,几番努力实在是掰不开,于是着急的说道。 叶莫寻放开了隽娘,又双眼圆睁的看向流苏。 流苏又流着泪看向隽娘说道:“姨娘,你处处为她着想,她却三番五次的想要害你,这次更是伤了小少爷。你又何必为她多做遮掩呢?” 隽娘垂着眸偏头让开了流苏的目光。缓缓的走回里间。 “还不快说……”阮氏厉喝道。 流苏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的嘶哑着喊道:“是少夫人,是少夫人,是少夫人……” “什么?” “什么?” 两道疑问的声音响起。叶莫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先前放的狠话,无异于在打自己的嘴巴。凌天娇什么样的身份?就算少武真的有什么事情,只怕自己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吧。 叶莫寻握拳重重的捶在了柱子上。 “怎么会是少夫人?若是让我查到你在说谎,我就把你卖到妓院去。”阮氏厉声问道。 流苏跪伏在地磕头说道:“奴婢不敢撒谎,不信夫人可以问问满院子里的人。” “姨娘就是太过心善,总想着以和为贵。所以才几次深处险境,如今连小少爷也……” 众人中有人附和道:“是的,这些时日少夫人来咱们秋霜居最是勤快。” “是呀。我那日看见少夫人的发上簪着一朵杜鹃花。” “奴婢也看见了。” 叶莫寻暗自懊恼着,起先还以为凌天娇这娘们是改了性子的,也很庆幸凌天娇与隽娘相处的越来越好。不想这毒妇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小姐,听说秋霜居那边的小少爷出了事。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碧荷出言问道。 凌天娇笑着逗弄着眼前的鹦鹉回道:“去,自然是要去的。这样的好戏本小姐怎么能错过呢。碧荷,你去准备些上好的药材。” “媳妇给娘请安.”凌天娇见众人都在依次行着礼。 “听说少武这孩子身子不爽,我准备了些上好的药材带来给妹妹,希望能派上用场。” “咦?怎么没看见妹妹?”凌天娇自顾的说着话。 说完才察觉到众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只以为今日的装扮甚是惹眼罢了。 叶莫寻看了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凌天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瞥见其发上的杜鹃花。一个箭步冲到凌天娇身前。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落下。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甚至凌天娇的脸上还僵持着保持着笑容。 凌天娇不解的看着叶莫寻,单手捂着脸颊说道:“你打我。你居然打我。叶莫寻。你就是大混蛋。” “是你,是你?一定是你。你们不都是想我走嘛?好,我走。”凌天娇伸手指向众人,形如疯妇般的大吼大叫着。 叶莫寻气急的回道:“你要走,我们叶府叶不留。只是话得说清楚,你这样三番五次的毒害叶府子嗣,叶府是断断容不得如你这般心如蛇蝎的女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整个叶府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是不是?”凌天娇对着众人尖着嗓子说道。 阮氏出言打着圆场:“娇儿,这次是你不对。赶快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这话明显偏向凌天娇。 只是情绪失控的凌天娇哪里听得出阮氏的维护之意,回道:“道歉?我为什么要道歉?” 叶莫寻一把拽下凌天娇发上的杜鹃花,狠狠地扔在地上,用脚踩碎。“若不是你日日带着杜鹃花来秋霜居,少武怎么会因为花粉过敏,险些丢了性命。” 凌天娇被叶莫寻突如其来的一抓吓了一跳,连着被拽掉的还有一小撮头发,凌天娇也顾不得疼痛,只喃喃道:“不可能,不会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若是我知道少武对花粉过敏,必不会……” 凌天娇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透过泪眼看着众人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只觉自己的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凌天娇分不清此刻心里是对枕边人的不信任而伤心多些,还是因为所有人对自己的误解而伤心多些。只觉得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 凌天娇哭着跑回了墨砚楼,直接扑在了床上。这次连让碧月她们收拾行李回凌府的话都未说。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凌天娇再不济也不会对这么可爱的婴孩下手的。你们为什么都相信我呢?为什么?”凌天娇无声的问着自己。 “小姐……”碧月还想出言安慰,碧荷冲她摇了摇头,将她拉到了一边。 “让小姐静一静吧。”碧荷说道。 二人无奈的点了点头。反手关上门,守在门外。 “我从未见过小姐这么伤心过,叶府的人真该死,如此的诬陷咱们小姐,我总得回了老爷夫人才是。”碧月愤愤的说道。 “我也见不得小姐受委屈,只是若是告诉了老爷夫人,只怕小姐日后再叶府的日子就更艰难了。”碧荷若有所思的叹息道。 “只是叫我眼睁睁看着小姐受委屈而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碧月颇为不平的说道。 碧荷想了想说道:“小姐的心结在大少爷那里。解铃还须系铃人。” 碧月有些欣喜的回道:“对,只要姑爷能来哄哄小姐,自然万般委屈都会顷刻间烟消云散的。只是怎么才能让姑爷相信咱们小姐呢?” 碧荷略作思索,附在碧月的耳边轻声耳语的说着。 第一百四十九章、端午节 时近六月,天越发的热了起来,早起的太阳便晃眼的很,明晃晃的挂在空中。郁郁葱葱的林木间,依稀已然有几声蝉鸣传出。 福安看着绣筐里各色的香囊,嘟囔着问道:“小姐,年年都有端午节,今年有什么特别的吗?干嘛要准备这么多的香囊。” 福安虽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功夫可是一刻都未停。熟稔的分着丝线。 叶绾莞尔一笑,心里盘算着这满绣筐的香囊是不是够了。自然这香囊有些是不得不做的。比如给叶逢春的绣着梅花图案内里放了些清新提神的药草,给大娘阮氏的绣着秋菊图案内里置了些安神的花瓣。 姐妹间的自然就随意了些,按照个人的喜好照着样子全都交给了福安去做。 其他的诸都如给隽娘的是一个精致的绣着双莲并蒂的,给叶少武的是绣了个小老虎。 给叶莫问的叶绾做的仔细,又很是贴心的在里面添了些蚌粉。因着叶莫问日日勤练功夫,放些蚌粉用来吸汗乃是最佳。有用五色丝线缠成的, 做好了后,又吩咐福安用五色丝线缠了,又在下端打了些璎珞才算完事。 最重要的那个香囊,连福安都不知晓。每日夜间叶绾都是悄悄的绣着。被福安这个大嘴巴知道了,往后又多些玩笑的话柄。 这个香囊的面上绣的是一丛青竹,根根笔挺修长。内里放了些杜若,杜若气味清淡,想来师傅是不会嫌弃的。 再者杜若乃是有情的花儿。这一点上叶绾是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于是更是谨慎着害怕被福安发现。 “你知道什么?这满府里上上下下的功夫,哪个不要打理?虽说跟咱们交情近些的也就四姨娘和隽娘。但是其他人少不得也得周全一二。”叶绾伸手点了点福安的额角解释道。 福安撅着嘴巴回道:“人啊。就是这么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已。真是的,都不知道累吗?依着我的性子,不喜欢的就连敷衍都不用。” “如今好歹我在爹面前还得了脸面,都少不得要小心翼翼的应付着,要是按着你所说的,只怕过不了几日咱们逸云轩就剩下这座空房子了。”叶绾打趣着说道。 福安翻着白眼,佯装无奈道:“奴婢也只是不想小姐活的如此辛苦罢了。没的就讨了一顿说教。” “瞧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劲也不知是随了谁?竟敢埋怨起主子来了。”叶绾看了看隐逸指着福安笑道。 “人家都说跟什么人待久了自然就随什么人。小姐,你说我随了谁的性子?”福安俏皮的反问道。 “好你个福安,竟然如此促狭,都敢揶揄起我来了,看我不禀告了爹,将来把你许给个厉害的人家。让你未来的夫君好好管教你。”叶绾也佯装着生气回嘴道。 福安知道叶绾乃是玩笑话,只是心里却生了悲凉之意。一时的兴头顿时就弱了下去,低声道:“福安是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的,小姐去哪我就去哪。我才不嫁人呢!” 叶绾伸手将福安的发给拢到耳后,柔声说道:“傻福安,身为女子总得找个归宿的。” 福安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回道:“若是有朝一日小姐可以过的不那么辛苦。福安愿意嫁人。” 叶绾的眼前瞬间就模糊了,抱着福安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心里下着决心只要有自己一日必会护着福安,定要给福安许个好人家,风光大嫁。 端午家宴,设在了临水的楼阁处。因着入夏蚊虫多了起来。一早阮氏便命人将楼阁的四周用纱帐给围了起来。如此既可吹着徐徐春风,又可看着满园春色。真是一举数得。 叶逢春立在白玉栏杆边,看着流水叮咚,自假山处处汩汩流出,又有轻风扶着纱帐飞舞再侧,鼻间呼吸到的是满园的花草香气,只觉神清气爽。 “这次的事办的很好,你费心了。”叶逢春拉着阮氏的手拍了拍。阮氏不想突然得了叶逢春的温言夸奖,不觉泪凝于睫,这样的场景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叶逢春见状伸手替阮氏擦了擦眼角:“如此高兴的日子,怎么还哭了呢?” 阮氏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低声道:“妾身是高兴。” 说话间陆陆续续的人已到了差不多。叶逢春与阮氏自然坐在上首,往下一些是莫氏与刘氏。 这些日子在大夫的精心调理下叶少武的身体也逐渐好了起来,今日阖家团圆的日子,隽娘也是带着孩子早早便过来了。 叶莫寻许是第一次当爹,对着儿子总有逗不完的乐趣,这会子又拿着拨浪鼓直引得叶少武咯咯的笑个不停。 其他一众姊妹也按照座次做好。 叶逢春看着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样子,老怀欣慰的感叹道:家和万事兴啊! 福安附在叶绾耳边说道:“从前看着大少爷不着调,不想当了爹后竟似换了个人似的。” 叶绾笑了笑回道:“一时新鲜罢了。且看以后如何……” 叶逢春又想到值此阖家团圆的日子,叶莫问却因为自己一直在安国寺祈愿积福,不觉将目光落在了下手的刘氏身上。心里泛起丝丝的愧疚。说到底让她们母子分离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 又觉得几日不见刘氏,这刘氏却越发的温婉可人起来,虽只是一身素色袍子,梳了个简单的道髻,更显得一张小脸精致耐看。 叶逢春听到孩子咯咯的笑声后将目光移到了叶莫寻那,复又皱着眉对着阮氏低语道:“怎么凌家那丫头没通知吗?怎的没来?” 阮氏知道叶逢春的意思,凌天娇的娘家可是尚书府,又是叶莫寻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样的家宴若是不来,只让一个侍妾伺候再侧,只怕也是不妥。 “回老爷,一早就通知过了。只是媳妇儿回话说身体有恙不得前来参加家宴。”阮氏温言回道。 叶逢春暗自腹诽,哪里来的身体有恙,只怕是还憋着上回的气,不肯来罢了。想着既然请了你不来,回头即使说破天,理也是在叶府这边。于是便不再多想自顾的喝着酒。 “来,咱们满饮此杯雄黄酒。愿叶府顺遂平安。”叶逢春举杯朗声道。 底下众人都笑着举杯附和。 众人三三两两的喝酒玩笑,没有人在意这家宴上少了谁,或是谁又没来。叶绾瞧着上首的刘氏神情有些落寞。 自然知晓这样的天伦之乐,本该有叶莫问在场的。只是…… 叶绾很是细心的察觉到,举着酒杯遥遥的敬了刘氏一杯酒。眼神交汇间,甚过千言万语。 第一百五十章、登徒浪子? 叶绾将该敬的酒敬了一圈后,就推脱着不胜酒力携着福安出了汀兰水榭。 果然外间的空气都好些呢。叶绾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不想日头有些毒,连忙拉着福安往树荫底下躲去。 只见回廊下挂了好些菖蒲与艾草,尤其是艾草的气味原本就冲鼻,如今风一吹,只觉到处都是艾草的刺鼻味道。 “小姐,要不咱们去花园走走,那儿花多,指不定能将这艾草气味给掩盖住了。”福安建议道。 叶绾想了想觉着正好可以顺便赏赏花,岂不是美事一桩。 走到花园的水池处,叶绾只觉浑身热的难受,又见湖水清澈见底,又有各色的锦鲤在湖底游弋,一派悠闲的模样。 叶绾做贼似的四下瞅了瞅,见四周无人,于是对着福安吩咐道:“福安,你看着些,我去戏会水。” “小姐,你可不会水的,你不怕吗?仔细可别伤着了。”福安有些担忧的问道。 叶绾摇着手说道:“你看这湖水清可见底,自然是不深的。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福安知道叶绾的脾气,想做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只一脸紧张的看着叶绾。 叶绾将鞋袜给脱了扔在一旁,将裙角稍稍提高了些以免被水给浸湿了,一双玉足在水里拍打着水面。 叶绾只觉得透心的凉快,笑着朝着福安招手喊道:“福安,这水可凉快了。你也来啊。” 福安往树荫下挪了挪,摇着头回道:“奴婢怕水。” 叶绾于是也不管她,只自顾的玩着水,不时有锦鲤游过叶绾的脚背,叶绾原就怕痒,直惹得叶绾娇笑不止。 “好你个鱼儿,居然敢欺负到本小姐头上,看我怎么教训你。”叶绾一时来了兴致。站在水里的石头上,弯腰想捞起水里的鱼儿。 水里的锦鲤倒是聪明,感觉到水面的波动就四散着游开了,过了一会儿见没事,又挑衅似的晃晃悠悠的游了回来。 更有一条红色的鱼儿专顺着叶绾的脚背周围游来游去。 叶绾气急,连忙伸手去抓,不想脚下的石头长年浸在水里上面布满了青苔,脚下一滑,人直直的就往水里倒去,吓得叶绾尖叫出了声,懊恼着刚才怎么不听福安的劝阻。 无奈只得挥舞着手臂,等着落水,忽然只觉腰身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给带到了空地上。 叶绾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喘着气。福安见状也连忙跑了过来,将叶绾护在身后,转过身时只见一脸笑容的顾云凡正双手环胸的看着自己,福安暗道可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每次小姐出事都能遇到这货呢? “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福安恶狠狠地警告着,连忙俯身将叶绾的鞋子给穿上。只是慌乱间穿了好一会才将鞋子给穿上。 “你就这样感谢救命恩人的吗?本公子可真是长见识了。”顾云凡手里的折扇敲打着手掌说道。 “呸……好你个登徒浪子,三番五次想占我家小姐便宜。还妄想着我们道谢。”福安像只炸毛的母鸡似的,愣愣的往前冲。 顾云凡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啊。” 定下心神的叶绾连忙整理下仪容,上前朝着顾云凡福了身子,回道:“福安造次了,还望顾公子不要见怪。” 顾云凡朝着福安挑了挑眉毛,似是再说瞧见了没,这才是懂礼数的。 “无妨。本公子向来大度,大人不计小人过。” 福安低声道:“真是不要脸,哪有这样自己夸自己的人。” “请公子再受小女子一拜,谢公子搭救之恩。”叶绾又恭敬的行礼道谢。 见到叶绾如此的客气,顾云凡倒有些不自在了,摸了摸鼻尖,回道:“姑娘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罢了。何况能救姑娘这样的美人,也是在下的福分。” 福安在一旁嗤之以鼻的翻着白眼,想着前面几句说的倒是人话,后面就原形毕露了吧。说到底还是个登徒浪子罢了。只是披了张好看的皮罢了。 福安又看了看顾云凡,更加肯定的点了点头,果真是披了件好看的皮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边的酒窝,可真是好看…… 似是察觉出言语中的不妥之处,顾云凡拱手道:“说起来我与莫问兄弟交情不浅,帮助他的姐姐自然不算什么的。” “若是顾公子还是来找莫问的话,只怕又得无功而返了、莫问去安国寺清修,只怕很长的时间内都不会回来的。”叶绾轻声回答,语调柔和而缓慢。 顾云凡摇了摇手,说道:“这次不是来找莫问兄弟的,我老爹得了几坛子好酒,非得让我亲自送来给叶伯父。” 叶绾轻笑着,从称呼里可以看出这顾公子跟顾老将军的感情肯定很好,叶绾福了身子回道:“那就不打扰顾公子办正事了。再次谢过。” 顾云凡将折扇往后腰上一插,大摇大摆的往汀兰水榭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履上足如雪,不着鸦头袜。” 这样的词句,福安自是听不懂,只觉这位顾公子是个怪人。叶绾不觉的理了理衣裙盖住脚面。脸上浮现一抹云霞。 “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否则老爷该问起了。”福安搀着叶绾连忙往回走去。 回到汀兰水榭时,顾云凡正跟叶逢春侃侃而谈着,竟似是个忘年好友似的。 见到叶绾进来,顾云凡朝着她点了点头,叶绾也回了半礼。 叶紫澜自顾云凡进来后,一双妙目就未曾离开顾云凡半分,见到顾云凡与叶绾竟然似是老熟人般的打招呼,一颗心就跟手上的帕子一样揪成了一团,只双眼怨毒的看向了叶绾。 叶绾只觉如芒在背似的环顾了四周,只见等目光移到叶紫澜身上时,叶紫澜异样的将目光移开了。 “你去查一查,叶绾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叶紫澜小声对着连翘吩咐道。 连翘见叶紫澜脸色凝重,只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应了是就连忙小跑着出去打听了。 不时,连翘回来附在叶紫澜的耳边低声的汇报着,叶紫澜的脸色像是夏日雷雨前的阴云般黑沉沉的罩了满脸。 叶紫澜心里恨到,好你个狐媚子,就会一味的装可怜,博得男人的同情。这次又假装落水让顾公子来个英雄救美的戏码。 叶紫澜寸许的指甲直嵌到肉里,都感觉不到疼痛。暗自想着,上次算你走运。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次次都这么走运? 第一百五十一章、龙舟赛 端午佳节,普天同庆。 出云历来的传统是在端午佳节之日会在护城河划下赛道。供参赛的队伍比赛,若是能拔得头筹的队伍,可得当今圣上钦赐的宝物一件,更有机会得圣上召见。 五皇子府内。 “殿下,咱们这次真的要参加一年一度的端午龙舟大赛吗?”福伯年纪稍大,满是皱纹的脸上最让人注意的是跟别的老者不一样的眼睛。他的眼睛透着睿智的光。 司马烈大马金刀的端坐在上首回道:“从前不在京中,自然能躲得过去。如今太子一党满京城的放话,若是不应战,只怕是……” “殿下言之有理。只是这比赛咱们赢也是错,输也是错。参加的意义是什么呢?”福伯一语中的说出重点。 这场龙舟赛,若是赢了自是将太子给得罪了,若是输了还不如不参赛。 司马烈大笑着摆了摆手回道:“无妨,我只是一介武将。在朝中又毫无势力。我母亲也只在嫔位。太子这一次的目标自然是风头无两的七弟了。” 福伯摸着胡须思索片刻笑道:“原来如此。如此咱们就做好陪衬,看好戏就是了。” 太子府内。 林绝的脸依旧覆盖在银色面具之下,只露出平静的双眸与薄唇。 “三弟,这次龙舟赛的事情你可安排妥当了。”太子出言问道,神情极为倨傲。 司马睿恭敬的回道:“太子殿下请放心。这次咱们一定能将七弟给比下去,夺得魁首。” 太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只是……” 林绝清冷的声音响起:“为保完全,属下亦留下后手,太子殿下请放心。” 太子这才舒了口气,松松的斜靠在檀木椅子上。 见太子似露了疲态,二人非常知趣的退了出来。 “林先生果然心思机敏,原来早就为殿下做了筹谋。只是不知道林先生的后手是?说出来也让本王心里有个底。”司马睿将姿态放低不耻下问道。 林绝瞥眼看了一眼司马睿,冷冰冰的回道:“三殿下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为妙。否则到时候太子殿下震怒,只怕非你我所能担待的。” 说完朝着三皇子拱了拱手,转身就离开了。司马睿立在原地,看着长长台阶下渐行渐远的林绝,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个林绝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偏偏又不知给太子殿下灌了什么迷汤,太子殿下对其颇为信任,连自己这个弟弟都稍稍往后排了些。 司马睿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恨恨的想道总有一天要将林绝踩在脚下,然后揭开他那自以为神秘的银色面具。看一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能将堂堂出云的太子控制在手中。 换上一身男装的叶绾悄悄的从侧门溜出了叶府,身后跟着的自然是隐逸与福安。 隐逸自是不喜欢热闹的,只是想着龙舟赛人多口杂,若是叶绾有个不测,只怕少主是要担心的。于是也跟着出来了。 叶绾原也不想凑这个热闹。早年的龙舟赛她也曾偷偷的跑出来看过,只是人山人海的,自己拼了命的往里挤,被推搡,被踩脚无数次,终未能挤到前面。 若不是福安从前几日就开始念叨着龙舟赛,又日日耳提面命似的提醒着,生怕叶绾忘了似的。叶绾觉着若是自己这一趟不出来,只怕接下来的半月里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福安兴奋的拉着叶绾说道:“小姐,自打元宵节出来玩了一次。这都快入夏了才出来第二次。” 叶绾轻笑:“女子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偷跑着出来,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福安笑道:“是,是。最该感谢的就是小姐你。若是福安跟了一般人家的小姐,自是没有这等机会的。” 叶绾圈手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了几声。 福安识趣的拿手打着嘴巴,“呸,呸……哪里来的小姐?是公子才对。” 只是前脚才说的话,后脚就给忘了,一会看了看路边摆着的陶瓷娃娃,又瞅了瞅五彩的风筝…… 一路上竟未有喊累的时候,叶绾无奈的摇着头,想着福安这样活泼的性子看的竟是些女儿家的东西,若是有心人一看便知这一行都是女子罢了。 不过好在身边有个武功高手——隐逸。否则叶绾是断不会让福安如此的放飞自我。 云鹤楼,是护城河边上最大的酒楼。主体是一座五层的古朴建筑,青砖黛瓦,飞檐画角。自有一番别致情趣。又有几树垂柳倒映河面,微风划过,水面微波粼粼,偶有水鸟飞过,漾起圈圈的涟漪。 每年龙舟赛时,云鹤楼那是千金难求一间雅间。因着临河而建,乃是观看龙舟赛最佳的地点。所以京中贵族好多都是提前几个月预定。饶是这样若不是京城的权贵,就算有钱那也是订不到的。 “小二,给我们小……公子来个雅间。记住要视线最好的。”福安一进云鹤楼就大声的喊道,声音还故意憋的粗粗的。 正在忙活着的小二,似是见惯了这样的暴发户,抬了下眼皮又自顾的忙去了,直把福安气的跳脚。 旁边有位贵公子解释道:“想来几位是外地来的吧。这云鹤楼可是观赏龙舟赛的最佳地点,所有雅间几个月前就被预定了。哪里还能留到现在。你再怎么喊也是无用的,因为压根就没有了。” 叶绾轻笑,朝着那位贵公子拱了拱手以示谢意。转身就要离开。 福安气鼓鼓的低声骂道:“什么破地方,以后请我来我都不来。” “莫问兄弟,不是说你去安国寺了吗?怎么挡不住山下的诱惑是不是?偷偷跑来看龙舟赛?”顾云凡一把搂住叶绾的肩膀,用一副我懂得的语气说道。 叶绾只觉肩头一缠,就被人搂在怀里,仰着头看过去,只看到了光洁的下巴和侧脸好看的弧度。心道怎么回事?一出门就能遇到这顾公子。 隐逸见状,一只手已然搭在顾云凡放在叶绾肩上的手上,若是顾云凡有所不轨,只怕这只手就得断了。 叶绾连忙朝着隐逸使了眼色,示意起不要紧张。否则伤了顾云凡,只怕自己以后就出不来了。 福安转身时正看到顾云凡以颇为暧昧的姿势将叶绾搂在怀里,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末了又呛声道:“怎么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啊。” 顾云凡也不恼怒,只觉这莫问兄弟的肩膀怎么如此的柔软与窄。哪里似是个爷们的肩膀? 第一百五十二章、赢家是谁呢? “真是不巧啊?本公子刚好定了个雅间,而且位置极佳。想来观赏起龙舟赛来那叫一个清晰啊。”顾云凡撩了下额前的刘海,笑着对着福安说道。 叶绾挣扎着从顾云凡的魔爪中逃脱,拱手回道:“我想起来了,家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我先回去了。告辞。” 叶绾转身才走了几步,就被顾云凡长臂一伸勾住了后脖领子给拉了回去。 顾云凡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喜欢逗弄眼前这个容易害羞的莫问兄弟。 “相请不如偶遇。再者说了,你若是回了叶府,就不怕……”顾云凡朝着叶绾挑着眉毛。似是好心的提醒。 只是在叶绾看来,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若是顾云凡真的无聊到去告状,自己岂不是露馅了? 福安在一旁正天人交战着的想着,虽然这顾公子为人有些问题,但是不影响去看龙舟赛啊。大不了以后再远离些就好了。 福安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叶绾。另一边顾云凡也满眼笑意的盯着叶绾。 叶绾最后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顾公子盛情相邀。” 顾云凡大手一挥,搭着叶绾的肩膀,笑着往楼上走去,“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气。” 小二见顾公子来了,连忙在前面带路。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福安更是瞧不上眼的低声嘟囔着“狗眼看人低”。 顾云凡果然没有说谎,雅间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临河的一面将窗户打开,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极目望去,碧波千里,百舸争流。远处稀稀疏疏的停了约莫二三十条龙舟, “哇……”福安第一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趴在窗口挥手大叫着。从前因为看龙舟赛的人太多,官府都会派重兵维持秩序。 那时候一般人鲜少能到近前观赏龙舟赛。只得远远的凑着热闹,听着欢呼罢了。 “怎么样?本公子挑选的位置还不错吧。”顾云凡撩了下衣角,坐在了桌边看着叶绾笑着问道。 叶绾环顾下雅间的摆设,墙壁上挂着字画,以及山水图案的屏风。虽布置的全无半分奢华,却处处透露着田园的惬意。可见这间客栈的老板是个不俗之人。 叶绾点了点头,回道:“顾公子果然眼光独到,虽然这雅间算不得最好的,但是就位置而言,却是无可挑剔。想来也是顾公子能力范围内能选到的最好的了吧。” 叶绾俏皮的朝着顾云凡眨了眨眼。顾云凡见老底被揭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回道:“莫问兄弟真是聪敏过人,为兄佩服。”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新闻。云鹤楼位置好的雅间基本都落在当朝权贵的手里,依着顾老将军的昔日的权威,能得到这样的雅间已是极限。 “小……公子,快来看,龙舟赛马上要开始了。”福安意识到口误连忙掩嘴改口喊道。 叶绾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顾云凡先请,来者是客。总不能喧宾夺主吧。 顾云凡也不推辞,起身走到窗前。只是余光扫到隐逸时,稍稍作了停留。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不简单,单从她的站姿可以看出此女绝非常人。 她的右脚微微朝前,身子朝着门或窗的位置倾斜,这是标准的应对紧急情况的最佳姿势。另外顾云凡察觉到此女的眼神冷静而不带情感。想来死在她手下的人不再少数。 隐逸也察觉到顾云凡探究的目光,只往叶绾身边挪了挪。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就是保护好要保护的人最重要。 虽然她恨叶绾将少主的目光夺了过去。但是每每想到少主那日夜里所说的话“护着她就是护着我”。 所以即使恨,她也会拼了命的保护好叶绾。不为其他,只为少主嘱咐时那郑重的眼光。 顾云凡感受到隐逸的警觉,笑着将目光转到河面上。随着一声震天的锣声响起。高高昂起的龙形船头箭一样的划开水面,向前飞驰而去。 周遭都是人们的欢呼声,呐喊声,助威声。 刚开始,所有龙舟几乎都挨在一起,看不出真切来。也分不清哪个龙舟属于哪个势力。 慢慢的就分成了三个梯队。最前面的有约莫有八艘,中间的最多约莫十来艘,最后面的已然落后了不少,虽然岸上不时传出唏嘘声,但是还坚持着往终点划去。这样的船队属于重在参与型,来凑个热闹罢了。 每条龙舟都配有一个鼓手,一个舵手,二十位划手。 司马烈精心挑选了手下二十名士兵作为划手,自己也亲自上阵做舵手。因着是长期在一起训练,默契岂是常人能比。 司马烈作为舵手,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不让自己的龙舟落后太多,亦不会将自己放在最前头。 司马烈观察到,太子殿下与七皇子殿下的船队应该各有二个,相互的胶着在了一起。一艘盯着一艘,等龙舟稍靠近些,竟有用船桨做武器,相互攻击的。不时便有人负伤。 整个航程过半,第一梯队还剩下五艘龙舟。而太子与七皇子的船队各折损一只。 太子见情势不利,拍案而起喝问道:“这就是你的万无一失?” 司马睿小心的回道:“是弟弟无能。还望皇兄莫怪。弟弟是低估了七皇子那边的能力这才导致了……” “行了,你不必解释了。好在林先生的后招已埋下,我倒要看看老七这回还怎么赢本太子!”太子哈哈的大笑起来,并未为眼前的失利太过烦心。 司马睿疑惑的看了看林绝,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子能让太子如此的确信胜利已然在握呢? 另一边七皇子司马炎倒是悠然自得的品着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殿下难道就不着急吗?”立在一旁的贴身太监海公公问道。海公公长得颇为年轻俊俏,若不是竖起的兰花指,只怕也是个寻常的富贵公子哥。打小就伺候在七皇子身边。颇得七皇子的信任。 依偎在七皇子怀里的女子娇笑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样的俗语,公公难道没听说过吗?” 眉眼间竟是千般风情流转,红唇娇艳欲滴,如瀑的黑发散落在七皇子的怀里。 “还是清瑶最懂本宫的心。”七皇子大喜,摘了个果子办含在嘴里,又喂到怀中女子的嘴里。 清瑶伸出丁香小舌将果子含到嘴后,又在七皇子的嘴边流连许久,直到感觉身体微软,才不舍得离开七皇子的薄唇。 第一百五十三章、捡了个第一 顾云凡双手背后立在窗前,眼神带着些犹疑,他的不笑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有些严肃,不似平日的温和。 “莫问兄弟,对这场比赛怎么看?”顾云凡轻扯嘴角对着叶绾问道。 福安毫不知趣的横插一嘴道:“怎么看?当然是睁眼看咯。” 叶绾被福安这一本正经的讲段子给逗乐了,莞尔一笑,嫣然无方。顾云凡有着一瞬间的走神。这样的笑容,依稀有着熟悉的感觉。 只是脑海里飞速转过,也未曾想起。 每年的龙舟赛,虽说皇家是不参与的。但是多年来早已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各位皇子间暗自支持着船队,以此作为竞争。 叶绾知道眼下炙手可热的无非就是当今太子与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七皇子。而看着赛程已然过半,留在前面的五条龙舟。其中各有两条必有属于这两位皇子。 只是不知这多出来的这一条,究竟属于谁呢? 叶绾笑着回道:“比赛尚在进行。一切皆有变数。不可言。” 顾云凡挑眉“哦”了一声,定定的看着叶绾。这个比女子还俊俏的叶莫问果真是聪明。回答的滴水不漏。 顾云凡也已看出这场比赛的最终输赢会落在这第五条龙舟上。 司马烈的船在最右侧的水道。一直保持着落后半个船身的距离。 赛程过半后,原本单独为战的两条龙舟纷纷想着各自的船队靠拢。 “怎么办?七皇子那边也留了后手。”一个肌肉虬结的满脸横肉的男人对着另一条船大声的喊道。 另一条船上的精瘦男子朝着满脸横肉的男子,壁画着手势,示意一对一的盯住对方的船只。其他的就只能凭实力了。 二条船做了简单的交流后,朝着七皇子剩下的两条船靠拢了过去。 七皇子这边的人也警醒了起来,舵手朝着众人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四条船分做两个战场,争相的斗了起来。两条船稍稍有些靠近时,划手们就以船桨为武器,拼命的或刺,或打的拍向对方,力求制造出伤害,少了划手,这样对方得速度就会降下来。自己这边的胜算就大了些。 “居然敢打我。兄弟们给我往死里打。” “兄弟们。给我使劲的揍,等赢了比赛,银子,女人就都来了。” 刚开始时,众人还顾及着规则,只有等船只靠近了后才动手,船只分开就继续划船。 慢慢的许是有人见血了。众人的情绪似是被调动了起来,不管不顾的都打红了眼。 末了众人以浆为剑,也顾不得划船,只顾着相互的厮打在了一块。最后七皇子一方似是占了下风。 舵手见状,知道再拖下去最后肯定是自己这方输。输倒是不可怕,只是想起七皇子那阴测测的笑容,舵手就不寒而栗。 于是作了个大胆的决定。调转了船头,又命划手拼命加速。狠狠地撞向了太子一方的船。 因着距离太短,太子一方的船躲闪不急,两条船“轰隆”一声巨响撞在了一起。 接着就见两条船倾斜着缓缓沉到了水底。 岸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 “什么?”七皇子原本自信满满的神色在听到属下禀报时终于露出了不满。 清瑶修长的手指轻抚着七皇子的胸膛,安慰道:“殿下请息怒,好在他们办事还算机警,相出这同归于尽的招。这样咱们与太子那边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了。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司马炎伸着舌头舔了舔嘴唇,嗜血道:“势均力敌才算有意思。至于鹿死谁手……” “殿下英明,最后赢的一定是咱们的。”清瑶大红色的指甲划过司马炎的薄唇。 司马炎嘿嘿的笑着,顺手在清瑶水蛇般的腰肢上重重的掐了一把。直惹得清瑶发出了不知是痛苦还是享受的惊呼声。 太子看着两船相撞后,气的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司马炎,在朝堂与我作对,如今一个小小的龙舟赛也与我作对,到底有没有将我这个太子,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都怪属下无能。”林绝单膝跪在地上请罪。 太子看了看林绝,原本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咽了回去。一甩衣袖转身背朝着众人。 林绝又说道:“现在又回到了一比一的局面。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这只船了。” 太子语调不爽的回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司马睿见状,心里颇为不高兴,自己稍稍出错就挨了一顿骂,如今这个林绝也失利了,不想太子却不发一言。 只是能见到林绝在太子面前吃瘪,司马睿的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快意的。 司马烈见主航道上的争斗如此激烈,很有先见之明的躲到了边上去,至于船速还是控制在落后半个船身的距离。 如今的局面是太子一方的,七皇子一方,以及捡了个便宜的五皇子。 经过先前激烈的对撞后,如今剩下的两方都谨慎了许多。船距稍稍拉大了些。各自做着最后的冲刺。 两方的舵手对眼下的形式判断似乎一致。都对着五皇子打着手势,想要拉拢到自己一方,以一对二胜算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司马烈采取的是两不相帮,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又将船速稍稍降了些,拉开了更大的距离,以此示意自己无意争第一。 “本宫这个这个五弟,就是这样的耿直性子。”太子心情有些好转的伸手指着水面上说道。 司马睿朝着窗外看了看回道:“是的。五弟打小就是个孤僻性子。跟咱们诸皇子间都不来往,除了那个残废的老九。” 见到自己的船稍稍领先于七皇子,太子心情大好的说道:“看来这次魁首咱们是拿定了。” 七皇子素来依仗着得父皇的宠爱,从来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如今能赢他,岂不是大快人心。 七皇子的船队见太子一方的船队已然有领先的趋势,又看了看这边的划手露有疲态,于是大喊道:“咱们赢不了,也不能让太子赢。” 于是鼓点密且急的响起。七皇子一方的船想着撑着最后一口气,将太子一方的船给撞沉。这样好歹也算是平手。到时候对着七皇子也有个交代。 “轰隆……” 连续三次的撞击,终于两条龙舟被河水吞没。除了水面上扑腾的人影外,再无半分涟漪。 浩浩荡荡的水面上,徒留下不知所措的司马烈。岸边的众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沉船给惊呆了。 如今整个水面只剩下司马烈一条船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划过了终点。 这是赢了第一吗?司马烈有些茫然的看着岸边躁动的众人,摸了摸鼻尖。 第一百五十四章、互相欣赏 “这下可算有意思了。想赢的赢不了,不想赢的偏偏又赢了。”顾云凡打开了折扇摇了摇,转身坐回了桌子前,自顾的倒了杯茶品着。 叶绾点了点头,“不知这赢的是何人?” 顾云凡故作神秘的用手指在桌面写下了个“五”字。 叶绾秀眉微皱反问道:“是他?” 老实说叶绾对这个五皇子的印象及其的不好,傲慢、冷血、没有怜悯之心等等。只是为何他又来参加这龙舟赛。 从先前的比赛来看,他是不想赢第一的,只是如今倒好,不仅得罪了太子连七皇子也得罪了。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莫问兄,在笑什么呢?说出来也让我们一同乐一乐。”顾云凡调笑着说道。 叶绾收起笑意,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五皇子是个缺心眼的罢了。” 顾云凡睁大了眼睛,回道:“莫问兄还是慎言,咱们这五皇子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小心……” “背后说人并非君子所为。”雅间的门应声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看着叶绾冷言说道。 顾云凡起身行礼道:“什么风将殿下这个魁首给吹来了?” 司马烈抬手示意顾云凡不必多礼回道:“外面想找我的人太多,借你这躲个清净。” 莫名得了第一的司马烈,刚刚上岸时,就收到了几份请帖,有太子的,有七皇子的。都想请司马烈小酌几杯。 只是司马烈素来最是讨厌与这些搅动风云,卖弄权谋之人一起饮酒,这只会让人觉得无比的恶心。 顾云凡摇着折扇,一副我懂的表情。迎着司马烈入座。 “叶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司马烈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男装打扮的叶绾,说实话果然好看的人怎么样打扮看着都让人舒服。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女子,否则她的眼底怎么带着疏离与厌恶呢? “殿下此言,着实让草民受宠若惊。”叶绾一脸冷漠的回道。谈不上恭敬也谈不上不恭敬。 “怎么叶公子不应该害怕吗?当众侮辱皇子是缺心眼,你该当何罪?”司马烈很是不喜欢叶绾这样的态度,拍着桌子怒喝道。 叶绾应声跪下回道:“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若是殿下要惩罚草民,草民无话可说。” 司马烈浓眉一凛,他很不喜欢叶绾此刻倔强的眼神,似是对一切都不在意般,于是回道:“起来吧。本王大人不记小人过,况且还欠着你一个承诺。” 司马烈原本想着好男不跟女斗一词。只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谢殿下不杀之恩。”叶绾道谢。只是语调里怎么也听不出半点的感恩戴德之意。 司马烈挑了挑眉,也不打算与叶绾纠缠下去。 “殿下,怎么有闲空参加今年的龙舟赛。”顾云凡不解的问道。虽说司马烈是一介武将,但是论起聪明才智当不输任何一位皇子。 司马烈讪笑道:“如果本王说是意外,你信吗?” “信。”顾云凡点头,朝着司马烈举起手中的杯子。 从先前的比赛过程中可以看出司马烈只是个打酱油的,并无夺得第一的心思。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司马烈饮下杯中酒感叹道。 叶绾看着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谈笑风生。一个冷峻刚毅,一个谦谦公子。两个不同性子的人竟能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叶绾忽然就觉着这个叫司马烈的男子也没那么讨厌,至少比起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子,司马烈毫无架子,一派江湖人的豪爽之气。 “本王脸上有花吗?怎么叶公子一直盯着看?”司马烈察觉到叶绾的目光,故意出言为难道。 叶绾的脸瞬间浮现出一抹晕色,回道:“没有。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好奇什么?难得本王今日心情好,有问必答。”司马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既然殿下凡事看得通透,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叶绾问道。 司马烈轻扯嘴角回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与不想就能左右的。” 叶绾这一刻忽然就感觉到眼前的男子眼里闪过的无奈与寂寞。复又想到世人何尝不是如此呢?一样得身不由已,一样的无可奈何。 管它是贵为天子,还是走卒商贩,都不过是在各自的世界里各有掣肘罢了。 “草民以茶代酒敬殿下。愿随心而行,不负初心。”叶绾举起杯子说道。 司马烈难得的眼里冒出一丝赞赏之意,回道:“好一个随心而行,不负初心。这句话本王记住了。” 顾云凡也端起杯子凑了上来道:“若不是身份有别,此情此景真想来个义结金兰。” 叶绾笑道:“若是有心,何必在乎形式。若是无心,亲兄弟也不过如此罢了。” 司马烈难得遇到这样爽快又一语中的的明白人,拍着大腿连说了三个“好”字。 司马烈开始重新估量起这个叫叶绾的女子。她太过与众不同。不似寻常富贵小姐的骄矜与做作。虽看着年龄不大,说起话来却是颇有禅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顾云凡莫名的就想起这句诗。今天此时念来正合时宜。 “既是如此,就该坦诚相待,你说是不是?”司马烈坏笑着看向叶绾,好像在说你还想隐瞒吗? 叶绾有些无奈回道:“那是自然。” 说完就将发上的玉簪给拿了下来,如瀑般的黑发直直的披在了身后。 顾云凡见鬼了似的,张大了嘴巴,伸手指着叶绾,结巴了许久都未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福安瞪了眼顾云凡,似是再说瞧吧,被我们家小姐的美貌给镇住了吧。 顾云凡拍着脑袋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就算是双生子也未必有如此相像的吧。莫问兄弟,你可瞒得我好苦啊。” 说完伸手就拍向叶绾瘦削的肩膀,复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于是尴尬的又将手缩了回去。摇着折扇讪笑着。 “也不是故意瞒着顾公子的,只是女孩子行走在外多有不便。还望顾公子替叶绾保密。”叶绾带着歉意说道。 顾云凡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自言自语的带着哭腔说道:“聪明被聪明误啊。本公子这一世英名啊。” 司马烈看着将秀发放下的叶绾,更是平添了几分女孩子家的温婉与柔和。再看她言笑晏晏的样子,不觉就有记忆中的模糊影像与叶绾重叠在了一起。 顾云凡只顾暗自懊恼,丝毫未曾想起这个叫叶绾的女子带给自己的熟悉感来源于儿时的一段相守的时光。 第一百五十五章、京城三帅 夕阳西下,整个河面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岸边垂柳依依,少了白天里的喧嚣,平添了一番静谧。 福安丝毫没有欣赏此等美景的闲情逸致,拿手悄悄的戳了戳叶绾的后腰处,示意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否则……”叶绾福身就要离开。 “我送你。” “我送你!” 一道声音温厚,一道声音粗犷的男声同时响起。司马烈与顾云凡对看了一眼,颇有些尴尬。 “咱们一起走吧。刚好消消食。”顾云凡率先打破沉默的气氛说道。 再出门时,叶绾又换成了男人的装扮。 暮色渐深,道路两旁依次亮起了灯光。似是霓虹,似是星子,摇曳在初夏微凉的夜里。 饶是在京城这样生产帅哥美女的地方。叶绾一行三人着实太过吸引人的眼球。 一个身形挺拔的冷峻男子,一个手持折扇温润如玉的公子,一个形容俊俏的谦谦君子。 三人走在街道时,不时有些胆大的女子居然走上前来将香囊啊,手绢啊一类往三人怀里塞。塞完又娇羞着跑开。 司马烈与顾云凡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应付起来很是娴熟。只是司马烈的比较直接,将怀中的东西悉数给扔了出去。丝毫不顾及身后女孩子们失望的眼泪。 顾云凡还是一贯的玩世不恭的样子,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不时对女孩子们挥手。怀里的东西一样不落的照单全收。 最让这两个男人饱受打击的是,三人中居然是叶绾这个假男人收到的礼物最多。 司马烈暗自腹诽这都什么世道啊。叶绾除了俊俏些,身无四两肉的小身板,估计一阵风都能吹倒。哪里招人喜欢了?难道现在京中女子的眼光都差成这样了? 顾云凡丝毫不在意的附在叶绾耳边调笑道:“想不到叶兄弟如此的受欢迎啊。”顾云凡特意将兄弟一词说的重重的。 叶绾原本就没处理过这样的情况,听得顾云凡如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模样,更是显得有些慌乱。将怀中的东西往顾云凡怀里塞去。 然后加紧了步子,连忙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被这么多同性用如此暧昧的眼光看着,着实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叶在绾轻拍着胸脯似是身后有择人而噬的猛兽追赶似的。 “想不到以本公子的倾城容貌,居然能让全京城的女子为之倾倒。哎,有时候长得好看些,也是一种负担啊。”顾云凡叹了口气,又及其自负的伸手撩了额前的刘海。 福安撇着嘴巴在后面嘟囔着:“切。我冷眼看着就数你收到的礼物最少吧。” 顾云凡装作没听见似的,长臂一伸,将司马烈与叶绾一左一右的给勾住。笑道:“当然了,以五殿下和叶家小姐的容貌自然是可以与本公子比肩的。” 司马烈嫌恶的将顾云凡的手打开,叶绾也丝毫不留情面。身子一低也脱离了顾云凡的魔掌。 徒留下顾云凡空张着双臂在风中凌乱。 夜色已深。屋外蛙声连连,微风习习。 叶绾托着腮透着纱窗看着浓浓的夜色。虽白日里有些疲累,但是难得夜色寂静,从容安好。 “小姐,你觉得顾公子好呢?还是五殿下好呢?”福安有些花痴的掰着指头喃喃的说道。 叶绾神游物外哪里听到福安提的问题。想着清悠颀长的背影,以及怀中淡淡的体温。叶绾忽然就觉着纵使世间男儿千千万,大抵也敌不过心间半点挂念。 “小姐,要是累了,就去休息吧。”福安又伸手在叶绾的眼前摇了摇。 叶绾回过神后“啊”了一声。 福安又自顾的念叨着:“顾公子模样倒是挺好的,就是人臭美了些。再者说了他已经名花有主了。配给了二小姐。至于五殿下嘛,虽然人冷冰冰的。又有些无趣。但是很有男子气概,跟京城里那些油头粉面的贵公子真是云泥之别呢。” “原来我们福安思春了。可是现在是夏天呢!”叶绾调笑道。 福安娇羞着脸跑开了,复又回头说道:“我是在替小姐选婿呢。” 叶绾对着福安的背影说道:“等下次见了司马烈,我就建议殿下把你给收了。” 福安从门边伸出半个脑袋回道:“小姐去,我就去咯。” 墨砚楼内。虽是夜深,凌天娇却辗转反侧的难以入眠。一脸烦躁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又伸手抚了抚胸口,喊道:“碧月,给我倒些水来。” 碧月应了是,连忙递了杯水给凌天娇:“小姐,您已经几日未睡好了,等天一亮我去给您请个大夫瞧一瞧吧。” “没事,就是有些恶心罢了。许是天气热了的缘故吧,不碍事的。”凌天娇语气奄奄的说道。 碧月的眼圈有些红了,小姐已经连续几日恶心加上浅眠,眼见着见天的就瘦了下去。怎么能让人不着急呢? 又因为跟着姑爷闹矛盾,一直扭着性子不肯请大夫过来瞧。说是不愿意麻烦叶家的任何人。 喝了水后凌天娇感觉稍稍好了些,又躺了下去。碧月隔着帷帐轻轻的打着扇子。想着等天一亮就悄悄的去请大夫过来,不管受怎么样的责罚,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姐受病痛折磨。 隔日,天一亮碧月就匆匆的去禀告叶莫寻。 “大少爷,我们小姐病了。您就发发慈悲过去看看吧。”碧月在门外苦苦哀求着。 叶莫寻一早被人扰了清梦,不耐烦的说道:“身体不舒服就去请大夫。找我作甚?我又不是灵丹仙药,让她看一眼就好了?” 碧月张口准备再求,被一旁的黄旺给打断了,悄声说道:“姑娘,大少爷正在气头上,你赶紧去请大夫,等晚些时候再来请少爷吧。” “多谢黄旺哥提醒。还请黄旺哥在少爷面前多替我们小姐美言几句。碧月感激不尽。”碧月福神行礼道。 黄旺嘿嘿的笑着,上下打量着碧月,见着丫头颇有几分姿色,于是大着胆子伸手抚摸着碧月的柔荑。 碧月羞红着脸,将手抽了出来,然后逃也似的跑开了。黄旺看着如惊慌小鹿般跑开的碧月直吞咽了口水,暗自道:“早晚看爷不收了你。” 碧月强忍着眼泪,又去请了大夫。以前在凌府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到了叶府,小姐不受待见,连带着自己这个当下人的都受尽冷眼。 碧月暗自替小姐不值,替自己委屈。 第一百五十六章、怀上了! “走,出去,都给我出去。”凌天娇知道碧月请来了大夫,正大发脾气的吼着。 碧月哽咽着道:“小姐,大夫都来了。您就让他诊诊脉吧。” “是啊。小姐。您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若是有个好歹,您让奴婢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碧荷也附和着求道。 大夫见里屋传来争吵声。只守在外厅静静的等候着。 “出去,都给我出去。”凌天娇捂着耳朵,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碧月知道凌天娇的倔强性子,也是无法。对着大夫道歉:“大夫,真是抱歉,让您白跑一趟了。”说完往大夫的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大夫见有赏钱可拿也就没说什么,拱手离开。 刚出了院门,碧月就追了出来,说道:“请留步。还请大夫给我小姐开一些药吧。”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这老夫一无所知,怎么开药呢?”大夫有些无奈的说道。 “我家小姐最近总是恶心想吐,贪睡却又浅眠。不知是何缘故。”碧月连忙说道。 大夫摸着胡须思量着说道:“看症状似是有喜了。只是具体的还得切过脉象才可以肯定。” 碧月睁大了双眼一把抓住大夫往屋子里走去,高兴的问道:“真的吗?” 大夫被拉着一个踉跄,回道:“十有八九是了。” “小姐,大夫说您可能有喜了。”碧月红着眼睛兴奋的几乎要喊出来。 凌天娇撑着侧起了身子回道:“真的吗?赶快将大夫请进来。” 凌天娇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就高涨了起来。若是有孕,自己在叶家人面前就可以抬起头来,重新得到叶家人的青眼。 大夫诊脉后,拱手道喜道:“恭喜少夫人,已有二个月的身孕。” “果真?”凌天娇似是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 大夫笑着回道:“老夫行医几十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只不过少夫人的胎像有些弱,待老夫开些固本培元的安胎方子。” 凌天娇大喜:“多谢大夫费心。我就将腹中孩子的安危交于你了。等孩子平安诞下,自然说不得你的好处。” 凌天娇连忙拢了拢头发,一边吩咐碧月送大夫出去,顺道去取药。一边又喊了碧荷进来伺候着梳妆。 “小姐如今有了身孕,这些香料还是不要用了吧?”碧荷试探着问道。 凌天娇想着也心有余悸,这深宅大院的女子有多少孩子折在这香料之上。于是点了点头说道:“给我梳个发髻即可。今后屋子里的一应香料都给我收起来。” 凌天娇如今只恨不得马上看一看叶府所有人的嘴脸是变的怎样的快。 “走,咱们去秋霜居。”凌天娇看着铜镜里如花的容颜,轻扯嘴角说道。 隽娘正拿着拨浪鼓逗弄着摇篮里粉雕玉琢的婴孩,嘴里哼唱着江南小调,吴侬软语的很是悦耳动听。 婴儿眨巴着大眼睛,咧着嘴巴冲着隽娘咯咯的笑着。 “姨娘,不好了。墨砚楼那位气势汹汹的往咱们这来了。”流苏附在隽娘的耳边低声说道。 可以说满叶府里隽娘最不畏惧的就是这个仗着娘家的权势毫无顾忌的凌天娇。先前自己只不过是略施手段,就将叶莫寻牢牢的抓在手中。 这回倒要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隽娘嘴角牵起一抹轻蔑的笑,吩咐着奶娘带着小少爷下去。又理了理衣裳,带着满脸的笑意迎了出去。 “今儿什么风把姐姐这样的贵客给吹来了。” 凌天娇看着眼前这个满脸堆着笑意的女子,莫名就觉得十分的恶心,回道:“按年纪来算,你可比我大上不少,若是我受了你这声姐姐,岂不是把我给叫老了。” 隽娘表情丝毫看不出变化,依旧笑着回道:“是,少夫人!” 凌天娇颇为受用的点了点头,用手插着后腰,挺了挺丝毫不明显的小腹,说道:“将少武抱来我瞧瞧,有些日子没见着,还真是有些想念这个小家伙呢。” “对不起,少夫人。孩子刚刚睡下,相信少夫人慈心,必然不会吵醒少武的吧?”隽娘笑着反问道。 凌天娇见隽娘一个侍妾居然敢公然顶撞自己这个正室,长久积压下来的怒气。这会子一下子涌上心头,巴掌狠狠地落在了隽娘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该怎么样跟本夫人回话?”凌天娇收起有些发麻的手掌,颇为解恨的说道。 隽娘强忍着想要扇回去的冲动,先前的几番胜利,差点让她忘记了尊卑有别的礼数。 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侍妾的身份永远是摆脱不了的。 “是。妾身谨记少夫人的教诲。”隽娘捂着半边脸,恭敬的回道。 “既然知道了,还不将少武报过来给我看看。”凌天娇厉声喝道。 流苏看了看隽娘,见到隽娘点头,才匆匆的进了里屋。 凌天娇看着襁褓里眨巴着大眼睛的叶少武,只觉心里泛起无限的母爱。想着等到自己腹中的孩儿这般大时,也会是这样一副让人怜爱的模样吧。 凌天娇水葱般的长指甲,轻轻的划过叶少武粉嫩的小脸。 一个不留神,凌天娇的指甲划破了婴孩娇嫩的肌肤。叶少武吃痛,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隽娘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凌天娇的手上将孩子给夺了回来,见到自己儿子脸上那道细长的血痕。 隽娘只恨不得将凌天娇给碎尸万段已泄心头之恨。 凌天娇被叶少武的哭声给吓着了。又被隽娘大力的一撞,一个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少夫人,你好狠的心啊。幼子无辜,即使你狠毒了我。怎么能对孩子下狠手呢?”隽娘形如疯妇般伸手指着凌天娇恶狠狠地说道。 凌天娇看着隽娘像是吃人的模样,下意识的回道:“我无心的。我无心的。” 接着就感觉小腹处传来痛楚,直痛的脸色发白,连话也说不利索。 碧月一看顿时慌张了起来,对着隽娘大骂道:“好你个贱胚子,若是我家小姐跟腹中的小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 说着碧月就拉扯着上前找隽娘理论,流苏见状连忙将孩子给抱了下去。 隽娘忽的反应过来,知道凌天娇是怀孕了,连忙让人将凌天娇给扶到床上,又让人去请了大夫。 凌天娇的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额上有豆大的汗珠不时渗出。凌天娇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等罪责,只扯着嗓子叫,声音那叫一个凄惨。 不知道的还以为正在生孩子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问罪 “小姐,你要坚持住啊。姑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碧月听凌天娇叫的凄惨,哭着扑在凌天娇的身上说道。 隽娘看着乱成一团的屋子,心里也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凌天娇与腹中的孩子平安无事。至少在秋霜居是不能出事的。 否则只怕自己苦心得来的一切就会如落花入水,付之东流罢了。 流苏见六神无主的隽娘愣愣的发着呆,于是悄然的附到隽娘的耳边说道:“姨娘,如今少夫人在我们秋霜居出了事,无论事情是不是咱们的错,到时候承受老爷雷霆之怒的必定是咱们。所以……” “姨娘,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小少爷考虑考虑,早作打算啊。” 隽娘忽的警醒过来,此番若是凌天娇有个三长两短,依着老爷的性子,肯定会为了安抚户部尚书的怒火,而将这个黑锅甩给自己来背。 到时候谁来照顾少武呢? 隽娘不敢往下想了。连忙安排着下人们去挨个报信。又让流苏准备了一套素色衣衫换上。 脱簪请罪的跪在了秋霜居的正门处。 “大少爷,不好了。隽姨娘将少夫人给推到了。”碧荷哭着喊道。 叶莫寻原本心情大好的正要出门。听到这样的事只以为是二人争风吃醋罢了。于是毫不在意的掀着眼皮回道:“这么大人了。跌一跤用得着如此大惊小怪的?” 碧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道:“可是小姐她怀有身孕了。只怕……” 叶莫寻心头一惊,一把将碧荷给拽了起来问道:“有了身孕?怎么会有了身孕?”他清楚记得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未宿在墨砚楼了。 “大夫说的已经有孕两个多月了。奴婢不敢撒谎。”碧荷有些惶恐的看着叶莫寻回道。 叶莫寻知道若是凌天娇有个三长两短的,只怕他那个老丈人定是要不依不饶的。先前就因为冷落了凌天娇,他那大舅子就明里暗里的给提了醒。 若是凌天娇的孩子再保不住,只怕…… 思及此,叶莫寻连忙抬脚往秋霜居敢去。心里一团乱麻似的。又想着一向懂事乖巧的隽娘这会子怎么就如此不省心的跟凌天娇动了手呢?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叶莫寻无奈的摇了摇头。接下来有的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娇儿,娇儿,你怎么样了啊?”听得丫鬟禀告后匆匆赶来的阮氏。果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阮氏见得一身素服跪在门口的隽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脚去踢向了隽娘的肩窝,隽娘一个不稳就被踢倒在了地上。 “好你个没教养的贱胚子,若是我的嫡长孙子出了任何事情,看我不剥了你的皮。”阮氏恨恨的说道。 隽娘从地上爬起来,又端正的跪好,哽咽道:“都是妾身不好,不小心误伤了姐姐。还请娘顾念自己身体,不要气坏了身子。” “现在娇儿还没事,穿这身死人衣服在这哭给谁看啊。”阮氏怒喝道又是一脚踢了过去。 叶莫寻进门正巧看到这一幕,又思及隽娘素日的好处来。连忙迎了上去劝道:“娘,您请稍安勿躁。先看看娇儿的情况。再来发落隽娘也不迟。” 叶莫寻搀着阮氏见内屋时,又朝着隽娘使了眼色,让其不要在阮氏火气正旺时来触这个眉头。 隽娘见叶莫寻心里还有自己,多少有些欣慰。于是起身恭敬的跟在了阮氏身后,伺候左右。 二人正焦急的等在内厅,只见大夫一脸凝重的走了出来。 “大夫,孩子怎么样了?娇儿还好吗?”阮氏连忙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 大夫摸着额下长须,叹了口气。等吊足了众人的味口,才开口道:“少夫人原本身子就弱,加上心情郁结。胎像本就不稳,如今又受到别人大力的推搡,情况着实不妙啊。” 阮氏还未听完,只觉双眼一黑,头晕眼花的往后倒去。好在叶莫寻伸手给接住了。 “那到底孩子还能不能保得住?”叶莫寻焦急的问道。 大夫思索了片刻,回道:“想要保住孩子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今后无论在汤药上还是饮食上都得万分小心,切不可出半分差错。” 阮氏听得还有希望,心情自是转好。于是连忙点头应了是。 “除却这些,另外少夫人的心情也得照顾到。不能似现在这般郁郁不欢。否则就算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回天乏术啊。”大夫又交代道。 阮氏连忙推了推叶莫寻,说道:“你可听到了。等一会儿娇儿醒了。你可得好好表现。千万不要在惹她生气。仔细伤着我的乖孙子。为娘的拿你是问。” 叶莫寻见阮氏情绪激动,连忙附和着称是。 “那大夫,现在可以进去看看我儿媳妇吗?”阮氏问道。 “可以。但是人数不宜过多。否则空气不流畅,于胎儿无益。”大夫回道。 阮氏闻言只让叶莫寻跟着进了里屋。 “娘,娇儿好害怕。娇儿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凌天娇见着阮氏哭诉道。苍白的脸上两道泪痕清晰可见。 阮氏红着眼圈抓着凌天娇的手温言安慰道:“好孩子。只是虚惊一场。好在人没事。” 凌天娇更觉委屈,哭的更大声了些:“都怪媳妇无用。若是孩子有个不测,媳妇怎么对得起叶家的列祖列宗。” 阮氏温柔的替凌天娇擦了擦眼泪,回道:“都是那糊涂人不懂事。才伤了你和孩子。这回娘帮你做主,回头好好教训教训那个不懂礼数的。” “乖。安心养病吧。万事有娘在呢!”阮氏安慰道,又转头交代叶莫寻留在屋内好好陪陪凌天娇。 凌天娇红着眼圈回道:“多谢娘疼爱。娇儿一定好好养病。给叶家添一个健健康康的嫡孙。” 隽娘听到大夫的话后,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此次总算是有惊无险。 只是不料原本满脸笑容的额阮氏从里间走出,见到立在一旁的隽娘时,眉头一皱厉声喝道:“隽娘,你可知罪?” 隽娘闻言跪下磕头道:“媳妇儿无心之失。还请娘从轻发落。”隽娘知道阮氏不喜欢自己,心知这回阮氏必会借题发挥,好好惩戒自己一番。 “你可知道你一句无心之失,差点害得咱们叶家失去了一个嫡长孙。”阮氏板着脸问道。 “是。媳妇知罪。”隽娘见阮氏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也不愿多做哀求只额头触地回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惩罚 “为了小惩大诫。自即日起,少武有我亲自教养。你给我好好闭门思过。没的教坏了我的孙子。”阮氏不容分说的下着决定。 将孩子从自己身边生生的夺走,这无异于是对隽娘最大的惩罚。也是对世间任何做母亲的女子最大的惩罚。 “娘,媳妇儿知错了。求娘不要将少武带走,他还那么小。”隽娘哭着用膝盖挪到阮氏的脚边拉着阮氏的衣服哀求道。 “为了杜绝后院内的夺宠之风。这次我必定不会心慈手软的。”阮氏将裙摆从隽娘的手中抽出。 “娘,您也是做母亲的。怎么能那么残忍,将少武从我身边带走。娘,媳妇儿求您了。要打要骂媳妇都认了。只求娘大发慈悲,不要将少武带走。”隽娘几乎是哭喊着哀求道。 阮氏看着地上苦苦哀求的隽娘,心里升起了丝丝的快感。仿佛自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神一般,控制着眼前的女子的喜怒哀乐,生死荣辱。 “你好自为之吧。若是认真思过。说不定等哪一日,我心情好了。说不定会让你看一看少武也说不定。”阮氏带着笑意,弯腰在隽娘的耳边轻声说道。 隽娘全身的力气似是被抽走了般,软绵绵的瘫在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声音在嘶喊着“少武被带走了”。 阮氏很是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杰作。隽娘如今脸上的死灰之色,更是让阮氏想要仰天大笑。 “等少夫人身体好些了。就挪回墨砚楼。” “另外,将小少爷带到来仪阁由我亲自教养。秋霜居上下闭门思过。” 阮氏轻声吩咐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 “姨娘,您已经在地上坐了几个时辰了。仔细着凉了。”流苏有些不忍的劝道。 隽娘似是没听见般,依旧呆呆的瘫在原地。 “姨娘今日蒙受冤屈,连小少爷都被带走了。也不见大少爷来求个情。”流苏抱怨着喃喃念叨着。 隽娘嘴角轻扯冷笑一声:“男人,不都是如此。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如今凌天娇怀有身孕,将来诞下的就是嫡长孙。加上凌天娇的娘家乃是堂堂尚书府。自己算什么呢?不过是一介歌姬罢了。 拿什么去跟别人争? 隽娘的耳边忽然就传出忽远忽近的婴孩啼哭声,于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只是因为双腿盘曲的时间太久,已经麻木。几次努力都未站起。 只哭喊着道:“流苏,快扶我起来。少武在哭。扶我去看看。” 流苏见隽娘的神色恍惚,于是哽咽的说道:“姨娘,少武已经被抱去来仪阁了。” 隽娘如遭雷噬般,早先的记忆纷涌而来。是啊,少武在来仪阁不知道能吃的饱,能穿得暖吗? 隽娘痴痴的笑着,头一次后悔当初自己做的决定。若是当时不是自己执念太深,一心想着叶莫寻,现在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但是到底是自由的。 不似在这深深庭院里,身不由已,连跟孩子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流苏哭着劝道:“姨娘,你可不能灰心。小少爷还在来仪阁内等着你去接呢。” 隽娘冷笑道:“接?拿什么接?” 真是一招不胜满盘皆输。如今想要翻身,只怕是比登天还难呢。 “谁?”流苏对着屋外浓墨的夜色喝问道。 隽娘苦笑道:“如今的秋霜居恐怕连鬼都不会踏足的。” 更何况这朱红大门从外落了锁,整个秋霜居无异于是个牢笼。若非武功卓绝之人,轻易是进不来出不去的。 武功? 难道是她? 隽娘的眸子里升起丝丝的希望之光。果然不时就传来细细索索的声响。虽然细小,但是在这寂静的夜,若是用心听,还是可以听见的。 自暗影里走出一个身材瘦削高挑的女子,眉如远山不画而黑,眼若秋泓半分清冷半分含情,朱唇不点而红,当真是秋水为肌玉为骨。 这样一张绝色的脸庞在暖黄的灯光里越来越清晰,带着希望与光明而来。 隽娘扑通一声跪在叶绾面前,哭着哀求道:“四小姐,你一定得帮帮我。求求您,帮我将少武要回来,否则我身不如死啊。” 叶绾将隽娘扶起,淡然道:“收起你的眼泪。然后咱们再谈。” 隽娘强忍着落泪的冲动,拼命的咬着嘴唇,直到嘴里传来一股腥甜的味道,才堪堪止住颤抖的身体。 “说一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绾问道。 凡事有因才有果,只有了解了来龙去脉,处理起来才好对症下药。 隽娘理了理思绪,简单明了的将今日的经过一一道明。 叶绾眉头微皱,依着凌天娇的性子,无非就是过来耀武扬威一番罢了。只是偏不凑巧伤着了叶少武。从而引得隽娘抓狂,进而伤了腹中胎儿。 世上之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倒是这个阮氏真是见缝插针,落井下石的好手啊。 隽娘见叶绾久久不说话,几次张了嘴又将话头个咽了下去。目带希冀的看着叶绾。 “好了,,此事我已然明了。只是将少武接回你的身边并非易事。得寻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叶绾回道。 隽娘听见事情有转机,又双眼带泪的给叶绾磕头谢恩。叶绾伸手将隽娘给托住,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天下没免费的午餐。帮你,就是帮以后的我。” 隽娘虽有些疑惑,但还是表着忠心回道:“多谢四小姐再造之恩。将来若有差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既如此,你安心的在此闭门思过。”说完叶绾起身就要离开。 隽娘还想问一问怎么将少武给接回来,有无计策?只是看着叶绾并无告知的意思,只是终究未能忍住。 “哎……四小姐。” 叶绾的脚步略顿了顿,回道:“隔几日我会让隐逸递些少武的消息过来,其他的你就不必问了。安心等消息即可。” 隽娘伸着的手久久的立在半空中,像是要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你为什么要帮她?”隐逸难得的开口问道。 叶绾轻笑回道:“算是提前卖她个人情罢了。” 隐逸却觉得事情并非只是如此。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总觉得叶绾的行事自成一派。除了相互利用的算计,必定还存在着其他的心思? 至于是怜悯之情或者寡淡的亲情亦或是其他? 第一百五十九章、喜与愁 “小姐,这下咱们可出了这口恶气了。”碧月兴奋的说着。 自从到了叶府自家小姐这个堂堂正妻就处处被妾侍给压着。如今好不容易占得上风,怎叫人不痛快呢? 碧荷边整理着满屋子的礼物,说道:“说到底还是老爷和夫人最疼咱们小姐。这不一听说小姐有孕,就着人送了好些东西来。” “这上好的野山参,这攒金枝的软枕,这触手生温的玉扇……” 说完碧荷又撇了撇嘴,看着叶府众人送来的东西,虽说也都是上好的东西,可是落在碧荷眼里却是怎么看的不顺眼。 又暗自骂道:“一家子的穷酸样。” 凌天娇听到碧月说到父母,想着几经几月未见,不知二老身体可还康健。又抚着自己的小腹轻轻的摩挲着。 当真应了那句养儿才知报娘恩。 不觉就红了眼眶。碧月见状连忙安慰道:“小姐,切莫伤心。等过些日子小姐临盆之际,是可以让夫人来陪伴的。” “况且大夫交代过,小姐不可思虑过度。为了小少爷也得高高兴兴的。” “是呢。小姐,您今日可是没瞧见隽姨娘那个凄惨模样,当真是痛快。”碧荷附和着说道。 凌天娇看着碧荷一副大仇得报的痛快劲,不觉又笑了起来。 索性今日叶莫寻鞍前马后的小心伺候着,又早早让人来信说晚上宿在墨砚楼。如今一切都正往好的方向发展,自己又何必顾影自怜呢? 如今只安等着自己生下叶府的嫡长孙是了。 户部尚书府内。 “多谢菩萨保佑我娇儿顺利怀上子嗣。还望菩萨不要嫌弃奴家贪心不足。望菩萨保佑娇儿一举得男。”文式虔诚的佛龛前磕头祝祷着。 早前凌天娇在叶府的遭遇,她不是不知,只是碍于身份,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落了个干着急的份。 每次对着凌云秋哭诉时,又免不了挨上一顿骂。凌云秋总是说妇人家的头发长见识短。况且凌天娇当时无孕,又做错事再先。 每每听到凌云秋甩着衣袖说着娇儿的性子都是你惯坏的,如今也得让她知道知道厉害,好收敛些。免得坏了我的好事时。 文式的心就像是处在寒冬数九里一般。透心凉。自己的亲生女儿竟就比不得他那所谓的前朝大业吗? 如今得知娇儿有孕,叫她怎么能不高兴?这样以后娇儿在叶府好歹也就有个依靠了。 “夫人,我回来了。”凌云秋喝的醉醺醺的在门外喊道。 文式连忙擦了擦眼泪,起身迎了出去。刚到门前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于是边替凌云秋更衣,一边念叨着:“老爷,您现在身体不好,怎么就不听劝呢?怎么又喝那么多的酒。” 凌云秋似乎心情大好的挥手将文式给拨开,结巴着回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的懂什么?今日太子殿下设宴,我能不喝吗?我敢不喝吗?” “况且这酒我是为我自己喝的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凌氏一族,为了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凌云秋满屋子的晃悠着一会指着横梁,一会指着屏风撒着酒疯。 “老爷您不要生气,傲儿那孩子我会去说的。”文式倒了杯茶想让凌云秋醒醒酒。 酒杯刚递过去就被凌云秋给打翻了。 “好好的孩子,都是给你惯坏了。今日喝酒还害得我被同僚笑话。满朝中跟我差不多大的都带孙子了。你看傲儿现今还单着,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呀。”凌云秋伸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大声的喊道。 文式的眼圈红着道歉道:“都怪妾身教子无方,害得老爷被人嘲笑。妾身几经托了媒人给咱们傲儿相亲了。想来也快了。” 凌云秋闻言才露出了笑容,回道:“这就好。这就好啊。” “老爷,今日叶府那边来信了。说娇儿有孕了。”文式低声的回着话。 凌云秋闻言只抚掌大笑道:“好啊。果真是我的好女儿,这样他叶府跟着太子之间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凌云秋现在是一门心思巴结着太子这个未来的新君。从将女儿嫁入叶府从而拉拢叶府站到太子一方可谓费尽心思。如今娇儿有孕,不日若诞下儿子,这关系就更牢靠了。 这回他凌云秋可是在太子跟前可是立了一大功啊。 “对了。你传话过去,务必让娇儿好好养着。另外准备些补品给娇儿送去。”这会子稍稍清醒了的凌云秋吩咐着说道。 “这些不用老爷吩咐,妾身得了消息便差人送过去了。”文式温言回道。 凌云秋拉着文式的手拍了拍,柔声说道:“辛苦夫人了。” 虽是老夫老妻,文式还是红着脸,轻声回道:“这些都是妾身应该做的。” 夜色撩人,微风飒飒。一派初夏的模样。 阮氏见睡在一旁的叶逢春辗转反侧的竟难以入眠。于是侧起身子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让人进来打扇。” 叶逢春轻叹了口气回道:“不是天气热的缘故。只是心里有事罢了。” 阮氏将头埋在叶逢春的胸膛,温言道:“你我夫妻几十年,老爷您说出来,妾身说不定能帮你分忧呢?再不济倒到苦水,心里也好受些。” 叶逢春轻抚着阮氏的长发,只是目光游移间,竟见阮氏已然有些白发。 “今日下人来报说儿媳妇有喜了。你可知我为什么没有亲自去看望?”叶逢春问道。 “老爷诸事繁忙,不能事事亲到也是常有的事。况且娇儿懂事,必不会放在心上的。”阮氏回道。 叶逢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若不是户部尚书先前多番逼迫,我是万万不可能结这样的亲家的。” “老爷,是顾及凌家身后的太子?”阮氏皱着眉狐疑的问道。 叶逢春点了点头,回道:“如今娇儿有喜,只怕将来我叶府更是躲不过了。” 阮氏虽久在内院,但是思维却是敏捷,闻歌而知雅意。当今圣上如今身体欠缺。底下皇子间的争斗必定是惨烈之极。如此看来娇儿这一胎,当真怀的不是时候啊。 “那老爷的意思是?”阮氏抬眸看向叶逢春问道。 叶逢春也垂眸看向阮氏,无言的点了点头。 多年的夫妻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阮氏握紧叶逢春的手。既然你不愿意做,那么就由我来做吧。 叶逢春在阮氏的额头亲了亲,说道:“辛苦你了,夫人。” 阮氏回道:“前头的事妾身帮不上忙,只是内院的事必不会让老爷烦心的。” 第一百六十章、百花宴(上) 隔日一早的晨昏定省,除了有孕的凌天娇与被罚禁闭的隽娘以及安心礼佛的刘氏外,皆全部到了来仪阁,为的是云瑶公主下的请帖。 “想必今日让大家来的目的,你们也都清楚。”一袭绛紫色衣衫的阮氏对着众人说道。 “大娘说的是云瑶公主历年来举办的百花宴?”叶紫筱目带惊喜的问道。往年大娘都已年纪太小不让她参加,今年怕是没有借口不让她参加了吧? 想着能在全京城的权贵人物面前露上一手,好弥补前些日子在大哥大婚之日的过失。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阮氏点了点头:“筱儿说得对。就是为了一年一度的百花宴。这次公主下了谕旨说是百花宴乃是年轻女孩们间的游戏,咱们这些家长若是去了难免扫兴。于是今年特定下了规矩让各府们的小姐参加即可。” “那我可以去吗?”叶紫筱兴奋的问道。 “咱们叶府的女儿名声在外,望你们几个谨言慎行,给咱们叶府再添光彩。”阮氏没有理会叶紫筱自顾的说着训诫的话语。 众小辈恭敬的应了是。 “虽说京城盛传叶府有三美,但是绾儿归来已久并未再外走动,这次就跟去见识见识吧。”阮氏抬眸看向叶绾,见叶绾只是如平常般的道谢。 按着阮氏的意思原本是不愿叶绾过去的,因着叶绾前些日子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隐隐有盖过曦儿的势头。无奈这次云瑶公主点名要叶绾前去。 叶绾道了谢。心下却狐疑着阮氏这是转了性子了吗?这样的事按着以往的惯例她该是百般阻挠自己前去才对的啊? 既来之,则安之。思索良久也无头绪,于是只得安慰自己多思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有什么事值得这么开心吗?”叶绾看着一蹦一跳的福安问道。 “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公主府是什么样的呢?”福安边哼着歌边兴奋的说道。 叶绾坏笑着说道:“可是大娘交代了这次去只能带一个贴身丫鬟。” 福安错愕的看着叶绾问道:“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见呢?那小姐想带谁去啊?” 福安绞着帕子,睁着无辜的大眼盯着叶绾看。 只看的叶绾都觉着若是要说带隐逸去,都有些不忍。 叶绾强忍着笑意,正色道:“我也是第一次去公主府,况且暗箭难防。只怕……” 福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般,用肩膀捣了捣隐逸,颇为不舍得交代着:“这次就便宜你了。我将小姐完完整整的交给你,要是小姐回来少了一根毫毛,唯你是问。” 隐逸难得的憋着笑配合着叶绾朝着福安拱手道:“谨遵福安总管的命。” 福安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双手背后大步往前走去。 在后面的叶绾和隐逸相视一笑,接着就换成了停不住的大笑。直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福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凶巴巴的追了回来,嘴里念叨着:“让你们欺负我,让你们欺负我。” 隐逸有轻功在,想要近身几乎不可能。福安的重点就落在叶绾身上。直挠的叶绾连连求饶才作罢。 阮氏将其他人支走,独留下叶紫曦与叶紫澜。阮氏拉着叶紫澜的手笑着说道:“澜儿,这些年也就你最贴心,也最懂为娘的心思。” 叶紫澜福神低声回道:“澜儿这些年得娘悉心照顾,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阮氏看着如此乖巧的叶紫澜,满意的点头。相比较于叶紫筱的嚣张跋扈与叶绾的聪明机敏。叶紫澜这样安静却聪明的性子,最是好控制。 这么些年,阮氏对叶紫澜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只当是叶府里养了个高级点的丫鬟罢了。 好在叶紫澜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吃穿用度也不在意。万事也不抢紫曦的风头。一直如同绿叶一般衬着叶紫曦这躲红花。 “娘,你放心吧。这次曦儿一定能艳压群芳,不会丢咱们叶府的脸的。”叶紫曦挽着阮氏的手臂撒着娇。 丝毫不将叶紫澜放在眼里。满心只觉得母亲的打算实乃多此一举。 只是叶紫曦有这样自负的资本。无论是出生,样貌还是才情。 叶紫澜见母女二人亲昵的模样,不觉心里发酸。福神行礼便退出了来仪阁。 “小姐,您也别在意。夫人惯来是这个样子的。”连翘见叶紫澜的神色不好于是出言安慰道。 叶紫澜感激的看了连翘一眼,回道:“都十几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只是大小姐的性子也太目中无人了些。”连翘有些不满的说道。 叶紫澜轻蔑的笑道:“这样的性子才好。越是自负的人越是输不起。端等着看好戏吧。” 连翘虽是不解,但是见到叶紫澜的神色稍稍好了些,于是也附和的点着头。 好在自己是幸运的,遇到了顾云凡,否则的话阮氏还不知道将自己许配给什么样的人家。想到顾云凡潇洒不羁的模样,叶紫澜的脸顿时变成了绯色。 “娘,你说明日的百花宴我穿什么衣服好呀?”叶紫筱兴奋的将柜子里的衣服一股脑儿的都拿了出来。一件一件的在镜子面前比试着。 “好了,筱儿。你就不能安静些吗?”莫氏有些不悦的看着乐成一团的女儿。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这么聪慧怎么就生出个没头脑的呢? 明日的宴会,齐聚的可是全京城的有才有貌的女子。依着叶紫筱的模样与才情是万万出不了头的。可怜这孩子却不自知。 她的那些花拳绣腿,在府里哄一哄叶逢春就罢了。出了门那是要贻笑大方的。 只是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费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心头肉,莫氏看着一脸欢快的叶紫筱,着实不忍打破她的美梦。于是温言道:“还是穿你最爱的红色衣衫吧。咱们筱儿穿红色最是英气。” 叶紫筱想了想也对。跑过去在莫氏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回道:“谢谢娘。” “筱儿,有句话娘不得不提醒你。明日的宴会百花争艳,切不可强行出头。万事低调为上。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哪家权贵,只怕咱们在府里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莫氏温言的提醒着。 叶紫筱见母亲的神色凝重,于是听话的回道:“知道了,娘。我到时就跟在大姐身后不说话就是了。” 莫氏刮了刮叶紫筱的鼻子,低声道:“你个鬼灵精!” 第一百六十一章、百花宴(中) 公主府,是当今圣上赐予云瑶公主在京中的别院,亦是云瑶公主将来的陪嫁。位置极佳不说,更是依着皇宫不远处而建。 当今圣上诸多皇子,唯独云瑶这一位公主。自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 叶绾下了马车,抬头看着正楷书写着的烫金大字“公主府”。又见门前立着两尊威风凛凛的麒麟石像。 琉璃为瓦,玉做墙。当真是奢华至极。 皇家之地,自是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威势。 “哇……果真气派”福安惊讶的张了嘴巴,愣愣的看着气派的公主府。 叶紫曦不悦的转头看了看,以大姐的身份教训道:“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小心嘴角流下的口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的可是咱们叶府的脸。” 说完又目带厉色的将一行十来个人给看了个遍。 “四妹,管好自己的下人。丢了自己的脸是小,若是到了里头还如此不知进退,就别怪做姐姐的严厉。”叶紫曦剐了一眼叶绾说道。 叶绾轻笑着回道:“妹妹知道错了。必会管教好下人,不让姐姐为难的。” 叶紫曦点了点头,然后摇曳着身姿往府里走去。 福安有些歉意的看向叶绾,眼眶红红的。叶绾拉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大姐只想杀鸡儆猴罢了。故意挑中了咱们罢了。” 况且刚刚随行来的奴婢哪个不是一脸的错愕之情?叶绾轻笑真当我就是那个软柿子? 叶绾这一抹坏笑,似是盛开的罂粟花般,蚀骨毒药般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哎,哎……人都走了,还要看多久啊。”司马衍玩味的催促着愣愣立在原地的司马烈。 司马烈回过神来,继续推着司马衍,回道:“这个叶府的四小姐,果然有些意思。” “怎么一向不近女色的五皇子殿下,这是动了凡心了?”司马衍难得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意。 “聪明的人一向都会吸引人的目光,更何况是聪明的美人呢?”司马烈并不直接回答,丢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司马衍坏笑着回道:“我只知道聪明的美人很多人都喜欢。只怕下手晚的,到时就只能干瞪眼咯。” 听到司马衍的话语,司马衍的心里泛起烦躁之意。于是伸手轻拍了司马衍的脑袋,“小小年纪,脑袋里整天装的都是什么啊?” 司马衍不悦的回道:“五哥,男人的头是摸不得了。何况我也不小了。” 司马烈见自己这个九弟难得能够说上几句玩笑话,不觉心情也好了些。不枉费自己一大早就去九王府将这货给拉了过来。 云瑶公主举行的百花宴,顾名思义请的都是京中的名门闺秀。只是耐不住宫里娘娘们的软磨硬泡,非得让几位皇子也过来参加。 云瑶虽年纪小,但是生在皇家,诸位娘娘们什么心思,自是一清二楚。无非就是想让诸位皇子在挑一挑合适的女子为妃罢了。 至于何为合适?除了才貌这些外物,自然就是身份与地位。 云瑶着实无奈,想着不能只请太子与七皇子。于是就顺势也请了其他的皇子。这样既可以堵住悠悠之口,又不得罪人,岂不一举数得。 “民女叶紫曦携妹妹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叶紫曦福身说道。 云瑶对着叶紫曦摆了摆手,示意其不要多礼,又一蹦一跳的跑到最末的叶绾身边。拉着叶绾的手甜甜的说道:“绾姐姐最会骗人,还说要来看望云瑶的。” 叶绾笑着回道:“这回不是来了吗?” 云瑶撅着嘴巴不依不饶道:“这次不算。等下次我单独请姐姐过来。” 叶绾躬身行礼打趣道:“是,谨遵公主之命!” 云瑶见叶绾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不悦的道:“姐姐以后要再这样拘着这些虚礼,云瑶可就不认姐姐这个朋友了。” 叶绾笑着摸了摸气鼓鼓的云瑶,附耳说道:“开玩笑的。我这次可是带了礼物来了。一会让福安悄悄的给你。” 云瑶有些好奇的睁圆了眼睛问道:“是什么呀?” 叶绾看了看叶紫曦一行人阴的要滴下水的脸色,知道如果云瑶公主再待在自己这边,冷落众人。 公主她们是没胆量恨,只怕这所有的怒气都得到自己身上了。于是朝着叶紫曦的方向努了努嘴。 云瑶公主也是个人精,于是双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说道:“多谢诸位姐妹,能够赏光,参加今年的百花宴。希望大家能玩的开心。” 说完又俏皮的朝着叶绾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说看,我表演的不错吧。 叶绾掩嘴轻笑,果然还是个小孩子性子。 叶紫曦直气的牙痒痒,这个叶绾到底给公主惯了什么迷魂汤。自己才是叶府的嫡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冷落。 偏偏叶紫筱很不识趣的在一旁翻着白眼,说道:“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妹才是咱们叶府的嫡女呢?” 叶紫曦一甩广袖,恨恨的说道:“尊卑生来就注定。庶女终究是等不上台面的。” 这句话虽然说的是叶绾,眼睛却是看着叶紫筱说的。 自古嫡庶有别,叶紫筱直被噎的涨红了脸。也愤愤的不再言语。 “今日,本公主在园中藏了不少宝物,大家请自便去转一转。若是寻到了,就当时本公主赏赐的。今日咱们只论姐妹,不分君臣。”云瑶脆生生的说着。 众人可不敢将此话当真,恭敬的行礼。然后三三两两的散开去寻宝了。 云瑶公主跑到叶绾身边探头问道:“姐姐,到底给我带的什么礼物啊?” 叶绾笑道:“不可言。”直把云瑶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对了。绾姐姐你跟我来,一会儿我介绍几位姐妹给你认识。”云瑶拉着叶绾往花园深处走去。 “到底是谁值得咱们公主如此的重视啊?”叶绾被云瑶拉了个踉跄,小跑着跟在了云瑶身后。 云瑶也俏皮的回道:“就不告诉你。” 原本还想从叶绾脸上看到一丝焦急之色,只是看了一会,叶绾依旧保持着一副淡淡的从容微笑。不觉有些挫败感。 叶绾看着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云瑶回道:“其实我也挺好奇的,只是掩饰的好罢了。” 云瑶一笑,两道眉毛似是弯月般的很是可爱,撒娇着回道:“姐姐就会作弄云瑶。看云瑶怎么收拾你。” 说完就哈了口气,想要挠叶绾的痒。叶绾看见云瑶伸出的魔爪,吓得连忙躲到了福安的身后求告讨饶。 第一百六十二章、百花宴(下) 云瑶将叶绾带到了一处临水的水榭处。匾额上写着“知雅”二字。字体是飘逸随性的草书。 “林霜姐姐,云央姐姐。”云瑶朝着亭子里的两道倩影招手喊道。 四人挨个坐下后,云瑶介绍道:“这位是聂林霜。宰相的孙女。这位是聂云央,也是宰相的孙女。” 又指着叶绾说道:“这位是叶府的四小姐。” 三人默契的点了点头。又相互的打量起来。 聂林霜,浓眉大眼。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笑起来也很真诚,不似一般女子的笑不露齿。 聂云央,眉眼精致,待人接物得体大方。只是行事间有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与傲气。让人不敢亲近。 聂云央也打量着叶绾,眼前的女子梳着简单的发髻,却难掩芳华。难免升起了争斗之心,笑着说道:“叶姑娘,真是蕙质兰心,气质出众啊。” 叶绾也笑着回道:“不敢当聂姑娘如此谬赞。聂姑娘才是女中翘楚。” 聂林霜的声音相比较其他女子来说要稍微粗些,说道:“叶姑娘不必谦虚,我听公主说令兄大婚之日,叶姑娘露了一手,可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林霜佩服。”说完豪气的朝着叶绾抱拳行礼。 叶绾回道:“林霜姑娘谬赞,云瑶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夸大其词罢了。” “哪有?绾姐姐的字写的可好了。”云瑶摇着头肯定的说道。 聂云央笑着回道:“叶姑娘不必过谦,依着云瑶的眼光,她说好自然是极好的。” “等有机会,一定要见识见识。”聂林霜有些期待的说着。 “择日不如撞日吧,叶姑娘就在这表演一下,如何?”聂云央说的傲气,语气里充斥不可拒绝的意思。像是在酒楼里欣赏舞姬的歌舞似的。 福安气不过,冷冷的哼了一声。 叶绾却毫不在意的回道:“真是不巧,妹妹前几日伤着手腕了,只怕今日是表演不了了,下次吧。” 叶绾说得不卑不亢,落在聂云央的眼里那就是不敬,只用着审视的眼光扫了下叶绾的手腕处,回道:“既然如此,那就下次吧。”说完就推脱去赏花,自顾走了。 云瑶拉着叶绾的手臂查看了下,满是关切之色的问道:“姐姐,哪里受伤了?” 叶绾与聂林霜相视一笑,聂林霜打趣道:“公主真是关心则乱,居然听不出叶姑娘的是推托之词罢了。” 云瑶佯装生气,将叶绾的手甩开,喃喃道:“绾姐姐,你这是欺骗我纯真的感情。” “我姐姐向来就是这咄咄逼人的性子。还望叶姑娘莫怪。”聂林霜道着歉。 “话不投机半句多罢了。谈不上怪不怪的。”叶绾无所谓的回道。言语中多了一份随性与大度。 “好。妹妹这个朋友林霜交了。”聂林霜豪气的说道。 叶绾也轻笑回道:“有姐姐这样的朋友,绾儿求之不得呢。”说完就以茶代酒向着聂林霜举了杯子。 聂林霜见叶绾丝毫不矫揉造作,更是喜欢,也举杯示意。 云瑶看着二人惺惺相惜的模样,又些吃味的说道:“你们二人倒好,将我这个“媒人”给忘了吗?” 叶绾笑着看向了云瑶,示意云瑶举杯,三人的酒杯碰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也预示着三人间的闺阁友谊自此开始。 云瑶是个活泼的性子,坐不了一会就拉着聂林霜去看众人的战果去了。 “小姐,你怎么不跟着去啊。也好跟公主巩固下情感啊。”福安不解的问着。 叶绾回道:“世间的情感亲疏,不以一方的刻意求全才得长久的。” 臭味相投一词,叶绾觉着此刻用着就甚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亲密程度,不在于一方的有意维护。 道家有云:无为有处有还无。 又有志同道合一词。说的就是真正的朋友是有着相同的性子,这样的朋友才能长长久久。不然费尽心机都乃镜花水月一场罢了。 更何况刻意讨好得来的情谊,犹如沙堆上的城堡,一碰就碎。有与无又有何区别呢? “小姐说的是,免得旁人嚼舌根说咱们巴结着公主呢?”福安点了点头按着自己的思维方式回道。 叶绾摇了摇头,真是鸡同鸭讲。不过福安说的也是实在话。 “谁,谁在哪里?”一个醉酒微醺的声音的传了进来。 叶绾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微胖,满身锦衣的男子,一步一晃的走了进来。叶绾心思转圜间,既能入得公主府的怕不是一般的贵公子吧? 司马杰在前厅被七皇子司马炎呛了几句,心情颇为不快。只拿了酒壶想在后花园里散散心,不觉间竟有了醉意。 掀开飘飞着的细纱帷幔,入眼是一个瘦削高挑的女子,眉如远黛,气质清远的女子。一身素色的衣衫衬的肤白如雪,黑发如瀑。当真是云中仙子一般。 司马杰看着有些着迷,嘴里念叨着胡乱之语:“仙子,仙子……” 说着就晃悠着伸手要来抓叶绾的芊芊玉手。 叶绾瞧得来人虽已醉酒,但是可以看出有股子皇家之气,又见其腰间坠着的玉佩乃是皇子专用。 隐逸警惕的做出防御的姿态。叶绾轻声道:“一会无论他做什么,切勿轻举妄动。” “民女叶绾给殿下请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叶绾侧身躲开司马杰的一抓。又不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哪位皇子,只称了殿下。 司马杰见一抓落空,有些不悦的大喝道:“本太子想要的女人,还从未失手过。”说完就双手一环,向着叶绾抱了过来。 叶绾大惊,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就是当今太子?果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司马烈跟着这个太子比起来,当真是英明勇武,举世无双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比较,不由对着司马烈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些。虽然司马烈冷酷了些,但到底还是个正人君子。不似眼前这个孟浪之人。 “今日小女子有幸遇见太子殿下,真是三生有幸。”叶绾躬身行礼,又示意隐逸扶着司马杰入座。 司马杰见美人温言话语,不觉心情好了些。只是人将将坐下,只觉后劲一痛,眼前一黑,趴在了石桌上。 叶绾看着隐逸说道:“咱们走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公主走后咱们也走了,袭击太子的事咱们可担当不起。” 隐逸朝着司马杰的方向呸了一口,她生平最讨厌这样轻薄的男子。更何况这个人长得是肥头大耳,有碍观瞻的。看了都让人恶心。 第一百六十三章、动情的叶府三小姐 叶紫筱是第一次参加百花宴,对一切都新奇的很,左右跟家里的姐妹都合不来,于是携着碧玉四下的逛了起来。 司马烈在前厅看着太子与七皇子争锋相对,吃个饭都不让人吃得安稳,于是带着司马衍到了后花园醒醒酒。 “世人都说天家富贵好,哪里知道是天下间最最绝情的地方。”司马衍嫌恶的说道。 “只是你我一早就没有了享受寻常人家的阖家欢乐的机会。”司马烈淡然回道。 司马衍叹了口气,回道:“若是有的选,来世就做个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吧。逍遥一生,快意江湖,岂不痛快。” “先活好这一世再说吧。”司马烈笑着回道。伸手想要摸司马衍的头,只是想到先前司马衍的话,于是将手又收了回去。 “淫贼,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公主府……”叶紫筱听到花园假山处有男声传来,于是厉声喝问道。 脚尖点地,伸手将腰间的长鞭甩了出去,软软的鞭子再内力的驱使下竟似长棍似的,直直取向了司马衍的面门。 司马衍倒是不惧,微笑着看着半空中满脸怒气的娇俏女子。 司马烈眉头微皱,哪里来的没有眼力劲的女子。伸手将鞭子抓住,又绕在手上几圈,稍稍使力,就将叶紫筱给拉了个踉跄。 叶紫筱见蛮力是拼不过,于是舍弃了鞭子,一个后翻,退了几步才站稳,一脸怒气的喊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到公主府撒野,看我叶紫筱今天怎么收拾你这淫贼。” “叶紫筱?你是叶府的小姐?”司马烈剑眉微皱的问道。 “本小姐是叶府的三小姐叶紫筱是也。”叶紫筱抬起下巴颇为骄傲的说道。 “既然你是叶绾的姐姐,本王今日就不计较你大不敬之罪了。”司马烈冷眼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叶紫筱冷言道。 叶紫筱见这淫贼居然入戏大胆,气的就要打上来。 许是闹得动静太大,这会子就围了一群人。云瑶见司马烈立在场中,跑着搀着司马烈的胳膊道:“五哥,九哥,你们不在前厅怎么跑到后花园来了?莫非……” 云瑶贼笑着朝着司马烈眨眼,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司马烈只觉额上三道冷汗流下。这个妹子年龄不大。整天鬼灵精似的脑袋里到底装的啥呢? 叶紫筱见云瑶喊司马烈为五哥。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只觉双腿发软直直的跪了下去,带着哭音求饶道:“民女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是五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司马衍冷嘲热讽道:“哟,姑娘刚才的厉害劲哪去了?还说我五哥是淫贼,你见过这么仪表堂堂的淫贼吗?” 叶紫筱一时语塞只磕着头。 叶紫曦见情况不妙,唯恐这个面色冷峻的五殿下发火,殃及叶府,于是也跪了下去求饶道:“民女叶府大小姐叶紫曦教导妹妹无方,扰了殿下的清净,还望殿下看在叶府的面子上饶了小妹这一次。” 司马烈心里冷笑,你叶府的面子值几个钱?也值得本王给?但面上却说道:“无妨,记住下次不要如此莽撞才好。” 叶紫曦笑着恭维道:“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叶紫曦眼见出了这样的闹剧,在公主府里是没脸待下去了,于是请示了公主带着众人提前离开了。 叶紫筱有些畏惧的看了看立在场中的司马烈,心里泛起丝丝的慌乱。五皇子殿下不仅武功高强,身材颀长健硕,跟京城里的那些软脚虾一比,真是云泥之别。 叶紫筱悄悄的又看了了一眼司马烈,跟在叶紫曦的身后离去。脸上带着一抹娇羞。 “都怪你。让咱们叶府丢尽了脸。回去看爹怎么收拾你。”叶紫曦原本还想借着百花宴大展身手的,如今却被叶紫筱的莽撞给搅和了,这叫她怎么能不生气。 叶紫筱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里,也懒得搭理一脸怒火的叶紫曦。只回道:“至于爹要怎么罚我。那是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打小叶紫筱就不把她这个大姐放在眼里,处处跟她作对。叶紫曦满心只想着快些回去参上一本,好让爹跟娘好好处罚下叶紫筱。 “对了,那个叶绾呢?”叶紫曦对着丫鬟问道。 “回小姐,四小姐好像还在公主府。”如意回答道。 叶紫曦喃喃的应了声。想着留着叶绾在后头收拾烂摊子也好。若是自己留在公主府,只怕是要被众人的口水以及眼光给淹没了。 如今让叶绾尝尝这样的滋味当真也是痛快事一件啊。 叶绾将太子给敲昏后,于是带着福安也在后花园多个清净。不巧将这个闹剧全盘给看了下来。 这个叶紫筱这回吃了莽撞性子的亏,想来下次就会收敛点了。京城这里随便拣个人出来,那可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岂是能随意开罪的? 其实她猜测着依着司马烈冷酷无情的性子,必是不会轻易放过叶紫筱的。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大度放过了她。 想他堂堂的五皇子,战功赫赫,况且虽然接触不多,但叶绾看得出来,司马烈岂是会因为叶府的财力而卖这个面子呢? 难道还有其他隐情不成? “当真痛快。”福安很是解气的说道。 从前在叶府里叶紫筱那可是横行霸道的主。何曾有过这样备受惊吓的狼狈模样。况且还是在全京城的大家闺秀的面前。 叶绾瞧着福安的模样,回道:“她的性子出这样的事情只是早晚的事,不必太过惊讶。若是这次能吸取教训还好,若是不能,往后有你看好戏的时候。” 福安点头回道:“奴婢就是高兴。” 待到众人散去。司马烈推着司马衍往回走。 “五哥,今天这事办得可不像你啊。”司马衍意味深长的说着。 “只是卖叶府个面子罢了。”司马烈一脸冷漠的回道。 “面子,想你司马烈纵横沙场多年,何曾给过任何人的面子,就连父皇的面子……”司马衍狐疑的看着司马烈说道。 司马烈的嘴角牵起一抹笑,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的确当时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聪慧机敏的女子,那个气质温婉的女子,那个似谪仙般的叫叶绾的女子。 “哟,我们冷面杀神的司马公子居然也会笑?”司马衍见司马烈久不应声,回头正看到司马烈嘴角含笑的一幕,于是出言揶揄道。 司马烈给了司马衍一个爆栗,回道:“没听说过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吗?” 司马衍捂着痛处,不满的嘟囔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小仙女 司马睿见太子离席后久久未归,于是寻了过来。只见太子趴在了石桌上一动不动。 上前探了探太子的鼻息,手指传出微弱的呼吸。司马睿这才放下心来,原来太子是被打晕了。 复又心思转圜,见四下无人,手指摸到了怀中的匕首,几番挣扎后,终究为落实到行动上。 “来人啊。护驾……护驾……”司马睿惊呼的大声喊道。 先前因为后院尽是女眷,不方便护卫出入,于是护卫只将外围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如今听到院内的呼救声。几乎全部涌进了后院。 要知道今日的都是京中的贵人,伤了谁,都少不了要受责罚的。 “怎么回事?太子哥哥怎么了?”云瑶着急忙慌的推开众人挤了进来,拉着司马睿问道。 要知道太子如果在公主府出事,就算她是圣上捧在手上的珍珠,只怕也活罪难逃啊。 “小妹,不要担心。太子殿下只是晕了过去,并无大碍。”司马睿将几乎要晕厥过去的云瑶扶住,温言说道。 云瑶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剧烈的喘息着,红着眼圈抱怨道:“三哥,既然没事你大呼小叫的干什么?吓死我了。” 司马睿悻悻的回道:“我这不也是担心太子殿下嘛。所以才……” “都是死人吗?还不快将太子殿下给救醒。”云瑶对着护军们厉声喝道。 如今这般一闹,只怕这百花宴今日是开不成了。这要传出去,让她堂堂的出云公主面子往哪里搁啊。 只怕明日自己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这让云瑶怎么能不生气。 有随行而来的御医给太子行了针。太子悠悠的转醒,只觉脖颈处传来阵阵的酥麻感。 司马杰睁开醉眼惺忪的眸子,看着四周围满了人,个个都露出关切的眼神。 司马杰摇了摇头,稍稍清醒了些,心下想着自己明明是跟仙女在一起的呢? “小仙女?小仙女?”司马杰拨开众人,四下找了找喊道。 云瑶惊呼道:“太子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云瑶只以为太子这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如此的胡言乱语。吓得小脸都白了。 太子怒喝道:“你们没事到这内院来干什么?把小仙女都给吓走了。” 天子一喝,自是威震四方。众人都跪下求饶。 司马烈见没好戏看了,于是推着司马衍就要离开,转身时见假山处的一角似有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你乖乖在这待着,我去去就来。”司马烈一个闪身就跟了过去。 “哎……”司马衍只来及对着司马烈的身影伸了伸手轻哎了一声。 自己这个五哥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的。 果然是她,司马烈轻笑道:“叶绾姑娘,如此行色匆匆的,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隐逸听到似有破空声,于是警觉的将叶绾护在了身后。见到是司马烈后又躬身退到了叶绾身后。 司马烈带着些欣赏的目光,看了看隐逸。说道:“你这护卫不错。这天下间能有这份警觉的着实不多。” “多谢五殿下夸奖,隐逸会的都是些花拳绣腿罢了,若是得了殿下这样的夸奖,只怕是会骄傲自满的。”叶绾笑着回道。 “先前我家三姐对殿下多有得罪,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叶绾代三姐再次谢过。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殿下觉着民女还适合再留在公主府吗?”叶绾福身道谢。语气淡然的回道。 司马烈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喜,他不喜欢叶绾此刻客气道疏离的感觉。他以为至少经过云鹤楼的事情后,怎么说也算的上是脸熟的朋友,只是看着叶绾应对合宜的样子,自己与旁人又有何区别呢? “太子殿下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叶姑娘就丝毫的好奇之心都无?”司马烈审视的看向叶绾。 叶绾依旧笑着回道:“好奇害死猫。这道理民女虽愚笨,但也知道。草民只是一介布衣,不想掺和进皇家的事里。” “哦?叶姑娘如此着急的想要走,就不怕别人以为你是心里有鬼,畏罪潜逃吗?”司马烈薄唇微抿,双手环胸的盯着叶绾说道。 若是寻常女子听到司马烈这诛心之言,只怕是早已吓得哭的梨花带雨的跪地求饶了吧。 叶绾神色如常的回道:“殿下是在跟民女开玩笑嘛?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叶绾再不懂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为叶府招来祸事的。换做是殿下,殿下会吗?” 司马烈双眼如猎鹰般的盯着叶绾,似是想要从叶绾的表情上看出些端倪,只是却什么也没瞧出来。 “叶姑娘,不必对本王如此戒备,再怎么说云鹤楼的情分还是在的。”司马烈侧过身子示意叶绾可以走了。 “情分”一词落在叶绾的耳中,只觉臊红了脸。福了福身子道了句:“后会有期。” 司马烈看着叶绾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低声说了句:“后会有期。” “爹,娘,你们可得给曦儿做主啊。”叶紫曦一回到叶府就跑到叶逢春跟前哭诉。 “怎么了?不是参加百花宴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阮氏将叶紫曦扶起来,着急的问道。 叶逢春颇为不悦的说道:“女孩子家的稍微遇到点事就知道哭,如意你来说。”叶逢春指着丫鬟如意吩咐道。 如意恭敬的行礼,然后缓缓的将今日公主府里的事一一道来。 “什么?”叶逢春听得只恨不得将叶紫筱给掐死。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会惹事的女儿来。一掌拍在楠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水都震了出来。 阮氏在一旁火上浇油道:“筱儿这孩子就是被惯坏了。这回才惹到了五皇子。还好这五皇子大度,否则就连累咱们叶府满门了。” “况且这一回是侥幸躲过了,只怕下次,下下次呢?” “来人啊,还不去将这个逆女给我带过来。”叶逢春气的直喘着粗气。自己在这京中尚且要小心翼翼,虚以为蛇。她只是个小小女子,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叶府就是有再大的基业也是不够败的啊。 阮氏连忙上前替叶逢春抚着胸口,“老爷,切莫动气,孩子有错好好教育便是。好在这次未酿成大错。” 叶逢春怒道:“等到大错铸成就已经迟了。” 阮氏嘴上安慰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爽快。这次倒也看看那个狐媚子莫氏该怎么收场? 第一百六十五章、鞭打 叶紫筱知道自己这回闯了大祸,一回叶府就躲到了碧霞阁内。 “娘,您可得救救我啊。”叶紫筱哭着趴在莫氏的膝上。 莫氏虽然生气,但是还是心疼更多些。气的玉手直发着颤,指向叶紫筱说道:“都跟你千叮咛万嘱咐的,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瞧吧,这回出事了吧?” “娘,您就不要骂我了。赶快想想办法吧,否则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叶紫筱泪眼朦胧的看向莫氏。 莫氏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只得自己出马了。 “夫人。老爷让奴才来传三小姐到前院有话要问。”黄管事在门外说道。 叶紫筱温言瑟缩着往莫氏身后躲了躲,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紧抓着莫氏的衣角。 莫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回道:“知道了。黄管事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黄管事素来行事最是圆滑,于是临走前又叮嘱了句:“还请三小姐速去,若是迟了只怕老爷就……” “筱儿,为今之计只能让你受些苦了。否则你爹那边只怕不好交代。”莫氏似是下定决心似的说道。 “筱儿听娘亲的吩咐。”叶紫筱这会子倒是乖巧的小声应和道。 莫氏伸手将叶紫筱腰间的长鞭给拿下来,说道:“筱儿,你忍着些。” “娘,真的要打吗?不能想想其他办法吗?”叶紫筱畏惧的看着莫氏扬起的鞭子,满眼泪花的看着莫氏。 莫氏虽是不忍,但是还是咬着牙说道:“这口气得让你爹出了,否则他的责罚只怕是比我这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紫筱自知这顿打是跑不了了,于是呜咽着跪在了原地。 “如意,去拿块毛巾来。免得一会子小姐鬼哭狼嚎的,我又舍不得了。”莫氏吩咐道。 “啪……啪……” 鞭子落在叶紫筱身上的响声,似是鞭鞭打在了莫氏的心里。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叶紫筱的额上渗出冷汗,脸色苍白的似是白纸似的,嘴中塞着的毛巾只被咬出了血。 叶紫筱知道不能再让娘担心了。就算挨了鞭打,也未吭一声。只是越是如此,莫氏扬起的鞭子力道就渐渐弱了下去。 末了只抱着叶紫筱哭着道:“罢了,罢了。娘就算拼了老命也会跟你爹求情的。” “娘,你不要哭。筱儿不疼的,真的不疼的。”叶紫筱伸手想要擦掉莫氏眼角的泪,只是抬起的手还未摸到莫氏的脸颊。就虚虚的又垂了下去。 “筱儿,筱儿……”莫氏看着怀中不再动弹的女儿,只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大声的喊道。 “快请大夫,小姐晕过去了。”莫氏对着如意几乎是用吼的喊道。 “人呢?怎么还没来?”叶逢春的声音几乎低沉到时从胸腔里直接挤出来的音调问道。 阮氏回道:“许是耽搁了也未可知,老爷不必动气。” “逆女,逆女……”叶逢春将手中的杯盏狠狠地掷在了地上。 “老爷不好了。三小姐晕过去了。”如意哭着跪在地上禀告着。 “怎么回事?早不晕晚不晕的,怎么老爷一传唤就晕了过去了呢?”阮氏的眸子射出一道厉光,直直的看向如意。 如意有些畏惧的往后缩了缩,回道:“三夫人听说三小姐闯了大祸,于是气急的给上了鞭刑,小姐乃金枝玉叶,哪能受得了如此重的责罚,疼的晕了过去。” 叶逢春冷冰冰的说道:“这个不孝女,被打死了才好。也好落得个清净。” 如意还待说些什么,看得叶逢春如此盛怒,也只得闭嘴。 “对了,回去告诉三姨娘,等那个逆女身子好些了,直接将她锁进祠堂。好好给我面壁思过。”叶逢春余气未消的说道。 如意看着脸色阴沉的叶逢春,低声应了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阮氏此刻心里却是无比的痛快,让莫氏这个贱蹄子亲手将自己的女儿给打晕了。这样的好戏她怎么能错过呢? “老爷,我还是去碧霞阁看看吧。指不定还闹成什么样了,如此也不成个体统。”阮氏提着建议道。 叶逢春思索片刻,觉着阮氏所言也有理。于是挥手示意众人都出去。自己也好得个清净。 “绿珠,你去取一些伤药过来,咱们去碧霞阁凑个热闹。”阮氏嘴角轻扯的吩咐着。 “娘,这回咱们可以出口气了。”叶紫曦颇为解恨的回道。 “筱儿,都怪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否则娘这下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啊?”莫氏的泪似是断线珍珠般的往下滴。 “妹妹这是怎么了?哭的好是伤心啊。”阮氏掀开珠帘走了进来。 莫氏听到这样依旧让人讨厌的声音,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阮氏此行来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出丑的样子。岂能让她遂了心意。强忍着悲伤迎了出来。 “姐姐真是贵步临贱地,算一算姐姐有多久没来过妹妹这碧霞阁了?”莫氏微笑着回道,除了眼圈有些红肿,竟似个没事人一样。 “想来也有十来年了吧。妹妹日日去我的来仪阁,怎么也该我来一回妹妹的碧霞阁。妹妹难道不欢迎?”阮氏细长的眉毛微挑道。 “姐姐真是好记性。妹妹佩服。只是今日妹妹身子有些不爽,只怕是不能留客了。”莫氏抚着额头声音虚弱的回道。 “也是,搁着谁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不舒服的。”阮氏嘲笑着说道。 莫氏张了张嘴,又服软似的回道:“姐姐说的是,都是妹妹教女无方。才给叶府惹来这么大的祸事。” “老爷说了,让我来看看。没的失了体统。让下人们看了笑话。”阮氏不容置疑的回道。 “让老爷与姐姐费心了。”莫氏恭敬的行礼赔罪。 “费心倒是谈不上,老爷交代等筱儿醒后,直接锁进祠堂闭门思过。”阮氏将叶逢春的意思稍稍做了变动。将“身子好转些”送去祠都堂改成“醒后”立即送去祠堂。 莫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连声音都尖细起来:“什么?筱儿有错。妾身已经狠狠地责罚过了。只是筱儿如今身受重伤,岂能去祠堂那种终日不见阳光的地方。” “我不相信老爷会如此心狠。我要去找老爷。”莫氏转身就要出门。 “老爷如今怒火未消,妹妹若是不怕老爷动了雷霆之怒,就尽管去吧。”阮氏轻抬眼皮的回道。 莫氏刚刚迈出门槛的脚,顿时就僵在原地。如今去求情无异于是火上浇油罢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身在局中 莫氏手扶着门框立了良久,接着转身跪在了阮氏的跟前。哭诉道:“还请姐姐念在筱儿年纪还小的份上……” 阮氏抬手打断莫氏接下来要说的话:“妹妹,你也别怪姐姐不帮忙,只是老爷的话……” 莫氏跪着挪到了阮氏跟前,哀求道:“可是筱儿如今满身是伤,若是此时送到祠堂禁闭,只怕会落得满身的疤痕。女孩子家的这往后可如何是好啊?” 阮氏得意的笑着,看着眼前像只可怜的狗般摇尾乞怜的莫氏,这些年莫氏仗着叶逢春的偏爱,何曾将她这个夫人放在眼里。 “妹妹。你就不要让姐姐我为难了。姐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阮氏叹息着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莫氏还不死心,继续哀求道:“姐姐,妹妹也知道此事难办,只是恳请姐姐给筱儿多一点的时间,哪怕一点点就够了,让筱儿的伤好些了再去祠堂悔过。” “姐姐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将心比心,恳请姐姐成全妹妹这一回吧。” “妹妹必定感恩戴德,牢记姐姐大恩。”莫氏拼命的磕头。 直磕的头上泛起了血色,额头碰地的声音。只让人听了都觉着疼。 阮氏见目的达到,又看着莫氏狼狈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既如此我就在跑一趟,求求老爷开恩。” 莫氏听到阮氏放话,连忙道谢道:“多谢姐姐垂怜之心。妹妹再次谢过。” “好了,说了这会子话也乏了。就不打扰妹妹照顾筱儿了。”阮氏揉着额角说道。语气带着说不出的讥诮之意。 “姐姐好走。”莫氏福身行礼道。 阮氏刚走,碧玉连忙将莫氏搀着坐下,又找来金疮药给莫氏的额角上药,碧玉跟着莫氏多年,知道莫氏是个好面的性子,哪里能像今日这样的服软。 “姨娘,真是苦了你了。只是您又何必如此的求夫人呢?”碧玉抹着眼泪替莫氏上药。 “她不就是想看我苦苦哀求的模样吗?若是能救筱儿,成全她又何妨。”莫氏恨恨的说着,双手几乎要将桌角给掰了下来。 “好在为小姐争取了些时间。只是让姨娘为难了。”碧玉回道。 莫氏点了点头,为了女儿就算是要她的命她也不会不给的。 “你去打点一下,顺便准备些药膏,衣服好让筱儿带去祠堂。”莫氏吩咐着。 碧玉应了是,转身下去打点一应事宜。 “好了,不要生气了。等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叶绾拉着云瑶的手安慰道。 今日的百花宴被弄得一团糟,不得不提前结束。云瑶似是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拉着叶绾的手,回道:“这次说好了。绾姐姐可不得食言啊。” “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也折腾一天了。”叶绾朝着云瑶挥手叮嘱道。 “小姐,咱们就应该早些回去的。错过了家里的好戏,真是亏大发了。”福安有些不满的嘟囔着。 “又没有人拦着你,你要想看,就早些回去呗。”叶绾打趣着回道。 福安哼了一声道:“小姐这说的什么话,福安市那种不讲义气的人吗?怎么会丢下小姐,自己一个人跑回去呢?” “算你还有些良心。”叶绾轻笑。 “好戏自然少不了你的,一会回去咱们先去找爹。我先闭目养会神,到了叶府再叫我。”说完叶绾就闭目靠着起伏的马车睡着了。 隐逸看着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眉头紧锁的叶绾,从前练功辛苦的时候,她也曾幻想着来世做一个大家闺秀,平平谈谈的过完一生。 只是到了叶绾身边才深深体会到大户人家的闺秀岂是那么好当的?像叶绾这样聪慧机敏的女子尚且要步步小心谨慎。 隐逸低声问福安:“小姐,从前过的也是这种日子吗?” 福安思索了片刻,叹气回道:“我也跟了小姐不久。听府里的老嬷嬷们说先前五姨娘与小姐不受宠,过的是连咱们下人都不如的日子,后来五姨娘惨死,小姐不知所踪,再后来小姐回来后,日子才稍稍好了些。” 隐逸眸子里的光暗淡了下去,这个看起来如此孤高清冷的女子,竟活的如此的艰难与不平。 想来若不是那时得了少主相救,只怕世上再无叶绾这个人了。也难怪少主对着她有着别样的感情,大抵是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之情吧。 车轮咕噜噜的在叶府门前停下。 “小姐,咱们到家了。”福安轻轻喊着叶绾。 叶绾的眸子应声睁开,细看起来眼里却无半分睡醒后的惺忪。 “绾儿给爹请安。”叶绾看着坐在书桌前愣愣发着呆的叶逢春福身道。 叶逢春抬眸看了一眼,声音里满是疲累,不悦道:“怎么这会子才回来。” “三姐得罪了五殿下,大姐不管不问的就跑了回来。绾儿身为叶府的女儿自当要善后。”叶绾恭敬的回道。 叶逢春觉着叶绾所说之言也对,于是声音柔和了些:“几个儿女中,也就你能给爹分些忧愁。可惜啊,可惜……” 叶绾上前替叶逢春揉着额角,回道:“爹是说,可惜绾儿是女儿身吗?” 叶逢春看了看叶绾,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 “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绾儿虽不才,但也愿意替爹分忧的。”叶绾轻笑道。 “对了,公主府那边,你怎么善后的?”叶逢春似是不经意的出言问道。 “五殿下这个人,绾儿虽不敢说百分百的了解,但是几番接触下来,他虽然为人冷漠淡然了些,但也不失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况且以咱们叶府的财力,他多少也得给些薄面的。爹,也无需太过担心。”叶绾温言回道。 叶逢春闻言,又重新审视了自己这个女儿,她什么时候跟五殿下有过接触的? “你什么时候跟五殿下有过交情的?”叶逢春似有不悦的问道。 “也谈不上交情,只是见过几面罢了。”叶绾以为叶逢春是守着男女之防才如此的问的。于是出言回道。 “这次绾儿做的很好,只是以后还是少和皇室的人来往。”叶逢春叮嘱道。 叶绾凝思片刻道:“爹,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如今自打大哥娶了凌家嫂子。咱们叶府已然身在局中。一味的像是撇清关系只怕是不能了。” 叶逢春更是讶异于叶绾的敏锐眼光,叹了口气道:“你到看的通透,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乞巧节 农历七月初七。 牛郎织女的传说,是多少闺阁女子梦寐以求的感情。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八月的天气,炙热无比,日头似是烈火般炙烤着大地。绿叶被晒的耷拉着叶子,奄奄的。除了聒噪的蝉鸣,日夜不息的鸣着。 “这该死的鬼天气,是要热死人吗?”福安一边替叶绾打着扇子,一边抱怨着擦着鬓边的汗珠。 “心静自然凉。”叶绾无奈的摇着头。 福安不屑的撇着嘴巴,看了叶绾,又看了立在一旁桩子似的隐逸。见二人竟都未流汗。于是暗道难道真是自己心不静?才会如此的怕热? “四小姐,老爷有请!”黄管事在门外传话。 叶绾嗯了一声。有些狐疑按理说这个时间爹应该是在处理事务的,不会招自己过去下棋的才对。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黄叔稍等,绾儿换件衣衫就来。”叶绾温言回道。 黄管事跟着爹几十年,对于大事的判断,岂是后院妇人所能比拟的。叶绾贵为小姐,尊称他为一声黄叔。自是给足了他面子。 “是。四小姐不必着急。”黄管事呵呵的笑着。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难得有个懂事的,还肯将自己这个下人放在台面上,不觉言语间就柔和了些。 “黄叔可知爹这会子传绾儿过去,所谓何事?按理说爹这会应该正在忙啊?”叶绾不解的问道。 黄管事被叶绾这一口一个黄叔给叫的那一个舒爽,抚着胡须回道:“这个奴才也不太清楚,老爷说好像是有贵客登门。” 叶绾见黄管事说的也不清不楚,心下更加疑惑。什么样的贵客来拜访还得要自己这个女儿去作陪? “爹,今日怎么有兴致这个时候传唤绾儿过来陪您下棋啊?”叶绾推门进入书房时,甜甜的说道。 叶逢春圈手放在唇边干咳了几声,略显尴尬的对着上首的司马烈说道:“让殿下见笑了,小女没规矩惯了的。” 司马烈摆手道:“无妨,若是都紧守着规矩,就少了些寻常人家的欢乐了。” 叶绾愣了愣,又恭敬的给司马烈行礼,道:“民女给殿下请安。” 司马烈笑道:“叶姑娘,不必多礼。怎么说咱们也是老熟人了。何必那么见外。”说完又似有似无的撇了撇叶逢春。 叶绾直气的牙痒痒,这个嘴没遮拦的司马烈,知不知道这样的话语会毁了一个女孩子家的清白,又在叶逢春探究的目光下定了定神,回道:“殿下身份高贵,民女不敢高攀。” 前些日子因为叶紫筱一事,叶逢春是坐立难安,于是挑了些上好的礼物派人送到五殿下府上,说是聊表谢意。 不想今日五殿下今日竟然亲自登门,将礼物原封不动的给退了回来。 在与司马烈的交谈之中,言语中透露着司马烈对着叶紫筱的大度,不是卖了叶府的面子,似是为了叶绾。 叶逢春思索再三,觉着司马烈可能对着绾儿有意思,于是才派人将叶绾请来,想一探究竟。只是眼前这两人的对话,又隐隐充斥着火药味,哪里似是情人的模样? 当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让人看不清啊。 于是心下想着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们自个处理吧。 “怎么?叶姑娘是觉着本王不配做你的朋友?”司马烈看着脸色铁青的叶绾笑着问道。 叶绾扯了扯嘴角,一字一句道:“民女不敢。” 叶逢春见状,生怕叶绾一个不察又将这个五殿下给得罪了,只好出言打着圆场:“我这个小女儿啊。是没规矩惯了的,殿下切勿见怪。” “原以为叶老爷经商有道,不想教女也很有方啊。叶姑娘的才情与机智。本王佩服的很啊。”司马烈见叶逢春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说话间语气也缓和了些。 “论起机智才谋,民女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哪里比得上殿下的胸中自有丘壑。”叶绾恭维着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难得殿下来一趟叶府,不如就赏个脸在叶府用晚膳吧?”叶逢春躬身问道。 司马烈看了看外间太阳虽已西斜,但是还见得阵阵热浪,索性今日没事。又看了看叶绾挑衅似的回道:“如此也好。劳叶老爷费心了。” “殿下哪里的话,殿下能留在府里吃饭,实乃叶府的荣幸啊。这样您先跟小女聊着,草民先下去准备晚膳。”叶逢春躬身退出书房。 经过叶绾身边时,又低声叮嘱着:“绾儿,好好招呼殿下。切勿惹殿下生气。” 叶绾有些无语的点头。哪有自己的老爹将自己的女儿与一个陌生男子留在一个屋子里的? 。叶绾莫名就觉着有些尴尬不安。一方面是来自司马烈如炬的目光,一方面是突然安静下来的诡异气氛。 司马烈看着叶绾良久,见其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似是将自己这个客人给忘记了。司马烈想着难道自己的魅力下降了,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听叶老爷说,你的棋艺了得,来陪本王下一盘吧。”司马烈出言打破这安静的氛围,提着建议。 俗话说观棋局如同观人一般。先前见识过她的字。这回见识见识她的棋艺。 “殿下有命,民女不敢不从。”叶绾的声音说的怪异。直让人以为是司马烈仗着身份强迫叶绾下棋了呢? 果然,棋才刚刚开始下,就见叶绾带着怒气似的处处紧逼,一子都不让司马烈。 司马烈笑了笑看着叶绾执子凝眉思索的叶绾,笑道:“你这可不像是跟殿下下棋的样子哦?” 叶绾一心只想着给这个自大狂些许教训,于是回道:“都说战场无父子。棋局自然也不分君臣。” “除非殿下自动认输,承认自己棋艺不如我这个女子。”叶绾挑衅似的白了司马烈一眼。 司马烈看着如此可爱的叶绾。只觉得这个白眼翻的也颇为风情万种。若是输给了眼前的女子,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的颜面何存? 于是接下来的整盘棋局下的那叫一个胶着,步步暗藏杀机,处处皆是陷阱困局。 叶绾的额角渗出了些许的汗珠,素手执着的白子渐渐的从不假思索的落子到如今下子都要思量半天。 原先只以为这个司马烈只是一介武夫,不想这棋艺也如此的精湛。 司马烈这边也不轻松,对于棋艺一道自己原先也是不爱的。只是老九素日最爱下棋,无奈自己陪着下棋多年,慢慢的棋艺也是水涨船高。 第一百六十八章、私会野男人? “小姐,姨娘让奴婢给您送些补品跟药材。”碧玉隔着门对着在祠堂里思过的叶紫筱轻声的喊道。 “放下吧。”叶紫筱的声音虚虚的,不似往日里的清脆活泼。 “小姐,有件事不值当讲不当讲?”碧玉将一应东西塞进屋内,有些迟疑的说道。 “什么事如此紧张兮兮的。”叶紫筱有气无力的回道。 “奴婢听说今日五殿下登门拜访了。奴婢只怕……”碧玉私心里以为五殿下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于是带着担心的问了一句。 “什么?殿下来了?”叶紫筱惊呼一声,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牵扯后背的伤,疼得直吁气。复又想到自己如今在禁闭,想要出去当面请罪好见上一面也是不能了。 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碧玉担忧道:“小姐?小姐?” “我没事。殿下如今还在府里吗?”叶紫筱缓了口气问道。 “在的。如今老爷和四小姐在书房陪着呢!听厨房说殿下晚上还要留下用晚膳呢?现在厨房都快忙炸锅了。”碧玉絮絮叨叨的将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 “什么?又是叶绾那个贱人。”叶紫筱低声的骂道。双手将床柱子抓出了五道细长的痕。 如今自己有伤在身,便宜了叶绾那个小蹄子,竟然可以在殿下面前露脸。 “怎么还不认输吗?”司马烈一脸坏笑的看着眉头紧皱的叶绾笑着说道。 叶绾双眸紧盯着棋盘,思索良久也不得解困的法子。额上浸出了细密汗珠。 “殿下棋艺高湛,民女甘拜下风。”叶绾倒也不扭捏,大方承认了自己败于司马烈。 “叶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能与本王下成这样的世上也找不出几人来。”司马烈抚掌大笑道。 叶绾只觉头上三道冷汗,这货就不知道收敛些,有这样夸女孩子的吗? 叶绾苦着脸赔笑道:“殿下夸人的方法可真是别出心裁呢。” 司马烈却丝毫不自知的继续说道:“改日介绍九弟与你认识。想必他会喜欢你的。” 叶绾只觉这天真是聊不下去了。哪有人动不动就拿喜欢一词来说事的。 叶逢春其实早就进来了,见二人棋局正酣,也就未打扰一直兴致勃勃的在一旁看着。 又想着观棋不语真君子。况且下棋的是五殿下。只在一旁看的是抓耳挠腮的,恨不得立马拉人下一盘棋好解解馋。 “回殿下,晚膳已备好。您看……”叶逢春见司马烈似是心情不错语言问道。 司马烈见外间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摸着肚子道:“不想这一局下了这么久,还真有些饿了呢?” “对了,一应的女眷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只留下叶姑娘即可。”司马烈素来喜欢清静,又不喜人多拘谨。 叶逢春愣了愣,带着探究的目光又看了看一旁的叶绾躬身应了是。 晚宴设在了汀兰水榭。景致自是不必说,最主要的是水榭临水而建,晚风吹过,夹着水汽,倒是让燥热难耐的温度稍稍缓和了些。 微风轻拂,漫天星子。当真是以天为幕,以地为席,风雅之至。 “叶老爷,果真是会享受。如此神仙地,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司马烈举起酒杯遥遥的敬了一下叶逢春。 叶逢春受宠若惊,连忙举杯迎合。 司马烈又将酒杯朝着叶绾举了下。叶绾似是没看见般,自顾的发着呆。 “绾儿,绾儿……”叶逢春低声的喊道。 叶绾反应过来,看了看叶逢春夫人颜色,于是举起杯子道:“许是先前下棋耗了心神,不想走神了,还望殿下恕罪。” “都说不要见外了。在本王这没有这些虚的规矩。人一拘谨就失了情致了。”司马烈有些不悦叶绾动不动的告饶。 叶逢春见状连忙附和道:“殿下说的是。只是天家威严,岂有不惧之理。” 叶绾见夜色渐深,心里急的似是热锅上的蚂蚁。今日七巧,原本跟师傅约定好的今晚在别院一聚的。 只是看着兴致正高的司马烈,只怕是没机会脱身了。 叶绾饮了几杯酒,推脱着不胜酒力,然后趁机让福安去别院只会一声。说自己晚些时候过去,不能与师傅一起用晚膳了。 七巧之夜的京城,人满为患。处处红灯高照,丝毫不比年节的人少。 “小姐,咱们偷跑着出来没事吗?”如意小心翼翼的跟在叶紫曦身后。 叶紫曦拍着手中的折扇,一派男子的装扮。模样俊逸非凡,直惹得不少的小姐妇人侧目观望。 “怎么就不长记性呢?我现在是公子,公子呀。”叶紫曦拿着折扇敲了敲如意的头叮嘱道。 如意摸着脑袋,嘟囔着:“叫了这么些年的小姐,哪能一下子就改过来嘛。” “不过这夜市,的确是好看啊。娘整天拦着不让我出门,难得出来一次,可得好好逛一逛。”叶紫曦开心的东瞧瞧西看看,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全然不似平日里端着大小姐架子的叶紫曦。 如意小跑着跟在叶紫曦身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小姐丢了。回去可就不好交代了。 “咦?”如意看着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闪过。 “怎么了?如此神不守舍的。”叶紫曦伸手推了推如意。想着如此好玩的地方,怎么还有心思发愣呢? “奴婢刚才好像看见福安走过去了。”如意揉着眼睛狐疑的说道。 “什么?叶绾身边的福安?”叶紫曦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 “许是人太多了,奴婢眼睛花了也未可知。”如意不确定的回道。 叶紫曦可不管那些,不管真假,若是能抓住叶绾的把柄,这趟出来也是值了。 “她往哪边去了。”叶紫曦抓住如意的手臂问道。如意吃痛用另一只手指了一个方向。 叶紫曦连忙拨开人群,往福安消失的方向追去。 等到稍微进了些,叶紫曦瞧得真切果然是福安那个丫头。只有福安一人,那么叶绾呢? 叶紫曦远远的跟在福安身后,一双美目只恨不得长在福安身上。 不知为何,叶紫曦觉着福安这么晚出来的目的必定不简单。况且五殿下指明要叶绾作陪,而作为贴身丫鬟的福安怎么能偷偷跑出来呢? 福安转过几个巷道后,在一个民居门前站定。四下瞅了瞅,见无异样,才伸手扣门。几声叩门声过去后,有个黑衣男子开了门将福安迎了进去。 叶紫曦虽隔着有些远,但是瞧得却是真切。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 福安这丫头是偷跑出来私会野男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守株待兔 叶紫曦看着福安消失在不远的民宅内,对着身后的如意道:“咱们先回去吧。今晚可是有好戏看了。” 如意对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叶紫曦很是无语。将将还是一副不将这夜市给逛完誓不罢休的意思。怎么只跟着个丫鬟的后面一段路就又改变主意了? 只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很自觉的顺从着自家小姐的命令。 “娘,娘…”叶紫曦一路颇为兴奋的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来仪阁。 阮氏正为着今晚五皇子留在府里用晚膳却不让内院众人请安问好,独独留了叶绾这丫头。 这让她怎么能够不多想呢?若是叶绾攀上五皇子这颗大树,将来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况且秉着你过的很好,我怎么可能过的好想法。这是阮氏不愿意见到的。 “怎么偷跑出去了?”阮氏抬眸看着眸中带着光彩的叶紫曦问道。 叶紫曦有些无语,阮氏的目光真是一针见血,又笑着问道:“娘,你猜我为什么这么高兴?” 阮氏狐疑的将叶紫曦打量了一番,笑着打趣道:“难不成捡着银子了?” 叶紫曦撒娇着回道:“娘,你女儿我就这么点出息吗?”说完就附在阮氏的耳边将刚才所见给说了一遍。 阮氏的眸子也渐渐染上一层喜色,问道:“真的吗?” “自然不会有假。”叶紫曦点了点头肯定道。 阮氏真是觉着上天真是开眼,这无异于自己想睡觉,便有人送了枕头过来。 不管是福安出门与人私会,还是替叶绾传信。只要抓住了,必能让叶绾痛上一痛。或者断其爪牙。 阮氏思索片刻,吩咐手下嬷嬷今晚守在侧门处。就来个守株待兔,务必要抓个正着。 叶紫曦见一切安排妥当,眸子里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似是胜券在握了般。 推杯换盏,酒过半巡间。夜间的风凉爽了不少,吹着人难得泛起阵阵舒爽。不似白日里的风带着火一般。 “今日感谢叶老爷盛情款待,本王很少吃的如此舒心了。”司马烈拱手道谢。起身就要告辞。 叶逢春脸上堆着笑意躬身回道:“殿下哪里的话。殿下肯纡尊降贵来我叶府做客。实乃草民的荣幸。” “既如此,免不了日后多有打扰了。”司马烈顺着叶逢春的话往下说。 叶逢春一愣,又见司马烈说的真切。又看了看叶绾,一副了然的意思道:“草民必定洒扫再前,恭候殿下大驾。” “对了。下次再来时,可能会带上我那九弟。也好让他跟叶姑娘切磋切磋棋艺。”司马烈的脸因为喝了酒泛着红光。这话似是对叶逢春说的,只是目光却是直直的看着叶绾。 叶绾福身道:“那民女可得好好练一练了。否则只怕要丢殿下的脸了。” 司马烈看着叶绾,虽然她极力的想要维持素日的平静。只是眉眼里偶尔闪过的一丝焦灼。哪里能逃的出司马烈如炬的目光。 司马烈忽然看到远处暗夜里的半空中,似有星子闪烁,与天上漫天的星光交相辉映。 七夕之夜。那是有情人的节日。莫不是? 司马烈的胸腔里闷闷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浅浅不悦的神色。 “叶老爷,请留步。告辞。”司马烈转身,一个轻跃,潇洒上马。 “殿下。好走。有空再来。”叶逢春躬身道。 等哒哒的马蹄声几乎听不见了,才直起了腰。喃喃道:“越是想远离的。就越是身在其中。果真都是命啊。” 叶逢春眼里的醉意瞬间就没了。定定的看着黑暗的远方。 前路未知,只得小心筹谋了。 “爹,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早一点接触权利的中心,咱们也可早一点做准备。”微风将叶绾的声音吹的四散而开。 叶逢春看着青丝翻飞,目光清冷的模样,到嘴边的责怪之言又咽了回去,道:“绾儿,今日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要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叶逢春懂。比任何人都懂。 哪怕这个人是目前在朝堂毫无根基的五殿下。 只是谁又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呢?叶逢春大腹便便的转身回府。 整个酒席间,叶绾一颗心早已飞到了别苑。 匆匆赶回逸云轩,梳洗一番。又挑了件绯色的裙子换上。 叶绾原本想让隐逸留在院内以防万一。只是看到隐逸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到底于心不忍。 隐逸想见清悠的心情,只怕不比自己少吧! “师傅……”叶绾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柔声喊道。 大抵心里喜欢着一个人,就连叫着他的名字也是口齿生香的吧。 “进来吧。”屋内传出低低的男声。 “师傅,今日都怪那个司马烈突然到访,所以才……”叶绾解释着。 清悠摆手示意不在意这些,转移话题道:“如今已经几个月没下雨了。想来今年大旱,必会动荡。” 叶绾听得清悠的一声轻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清悠似是心有担忧,浓眉微微皱起。直看的叶绾想伸手抹平他眉间的忧愁。 “绾儿,你回去也做些准备。尽人事,听天命吧。”清悠道。 叶绾点头道:“爹,是个聪民人。想来咱们想到的。他也可以想到。” “我说的是积善积德的事。你要做的是说服你爹。大旱之后,难民必然增多。咱们能帮多少是多少。”清悠解释道。 叶绾恭敬的答应了。想着师傅当真是个心怀天下的和尚呢。 隐修看着守在门外的妹妹问道:“她对你还好吧。” 隐逸回道:“很好。” “那就好。叶姑娘也是个可怜人。你多顾着些。”隐修又道。 隐逸看了看兄长,道:“我知道的。就算……” 隐逸想说的就算她将少主给抢去了。就算为了少主。她也会拼命的保护好叶绾的。 有些人的爱是占有。而有些人的却是成全。 就算做不成你的爱人,哪怕守在你身边也是好的。 刚过子时。清悠看着打着瞌睡却强忍着的叶绾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叶绾睡眼朦胧的撒娇道:“师傅,今天能不能不回去。” 清悠有瞬间的恍惚,叶绾有多少时日未曾这样撒娇了,于是带着宠溺的眼光柔声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叶绾乖巧的点头。带着丫鬟缓步消失在子夜空旷的街道里。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都这会子了,哪有什么人啊?”有个身材略显壮硕的嬷嬷抱怨道。 “夫人交代的事。咱们做好便是。少说多做才是正理。”另一个嬷嬷但是看的通透出言劝道。 第一百七十章、福安被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叶绾嘴里念着这句诗。心里泛着丝丝的甜意。夜间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叶绾的嘴角不觉扬起一抹满带柔情的笑。 隐逸像是个影子般,跟在叶绾身后,每一步的距离都保持着恰到好处。其实跟着叶绾去别苑时,只是远远的看了少主一眼。只是这样的一眼,已然足够支持她走一段很远很远的路。 “困死了。走快点啊。”福安此刻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连走带跑的想着快些回到自己的床上。 福安的声音虽然不大,只是静谧的夜里,足够居心叵测的人听见。埋伏在暗影里的嬷嬷们,听到声响。一窝蜂的跑了出来将福安给按住了。 福安被暗影里冲出的人给吓了一跳,只觉要叫喊出声,好提醒落在身后不远的叶绾。只是声音还未叫出来,嘴巴已经被一双粗糙的老手给捂住了。 福安奋力的挣扎着,无奈挣脱不了。只发出呜呜的低声呜咽。 “想不到这小蹄子,力气倒是不小。”其中一个嬷嬷示意另外一个嬷嬷出手。 福安只觉后脖颈处一痛,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隐逸虽然走神,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耳朵微微抖动着,伸手将叶绾拦了下来,低声道:“小姐小心,前面有诈。” 隐逸将叶绾拉到路旁的树丛里,又闪身消失在黑夜里。 隐逸看着一群人将福安福安打晕,又架着将其往叶府里拖。隐逸心里一惊,是叶府的人! “小姐,是叶府的人将福安带走了。”隐逸低声的回着。 叶绾暗道不好,自己的行踪被人知晓。此次若不是福安这个冒失的丫头,只怕自己三人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叶绾定了定神问道。 隐逸来到叶府不久,况且又在夜里,自然认不出。只摇了摇头。 叶绾也不再问。想着管它是什么人,一会儿回去自会露出真面目来。 “隐逸,你带着我悄悄的到四姨娘的住处。”叶绾思索片刻道。 隐逸点头伸手将叶绾纤腰一揽,足尖点地,几个跳跃消失在黑夜里。 “谁?”虽已是深夜,但刘氏还在持珠念佛,摇曳的烛火影影绰绰的,在门打开的瞬间如豆的光几乎要被风吹着要熄灭了。 “四娘,绾儿有事相求。”叶绾面露焦急之色说道。 “好。绾儿要四娘怎么做,尽管说便是了。”刘氏见一贯处事不惊的叶绾竟然面露紧张,自知事情难以解决。但是叶绾于她的恩情,于莫问的恩情。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足以还上。 叶绾抓住刘氏的双臂,一字一句道:“今后无论谁人说起,您记住,一定要记住,就说今天整晚我都与您在一起,研讨佛法。” 刘氏点了点头道:“就只是这样?” 叶绾也知道四娘为人谨慎。于是道:“多谢四娘。” 刘氏拉着叶绾的手道:“绾儿,四娘不问你为何要我这样做。但是四娘要提醒你,一切注意安全,珍重自身。” 叶绾的眸中带着点点泪花,轻轻的嗯了声。道:“绾儿已经不是从前的叶绾了。四娘放心。” 刘氏也知道叶绾行事稳重,便不再多言,倚着门框看着叶绾瘦削的背影满满的消失的晕黄的灯影里。 “姐姐,你生了个好女儿啊。但愿你在天之灵保佑这孩子少受些苦难吧。”刘氏双手合十的祈祷着。 “小姐,这一转眼就到了下半夜了。下次奴婢可不跟你一起了。你还是带福安去吧。”隐逸抱怨着推着门说道。 叶绾道:“越发的没大没小了。只是与四娘说话说的晚些了罢了。” 推开门的瞬间,只见屋子内灯火通明,阮氏一脸严肃的坐在上首。福安似是睡着了般软绵绵的瘫在了地上。 叶绾面露惊色道:“大娘,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怎么来了逸云轩。若是早些让人来告知一声,绾儿就不在四娘那呆这么久了。” “咦?福安这是怎么了?” “看大娘的样子,等候许久了吧。” 阮氏看着一脸茫然的叶绾。心下冷笑。这骗骗其他人还可以,想骗我可是没门。 “哦?这么说绾儿一直在刘姨娘那里咯?”阮氏对叶绾的问题避而不答,自顾的问道。 “怎么就想如此简单的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的吗?” “说好的主仆情深呢?” 叶绾一脸无辜的看着得意的阮氏,问道:“大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魔怔了?” 阮氏冷笑道:“到底是谁魔怔还未可知呢?” 叶紫曦见叶绾死到临头还嘴硬,笑道:“你的贴身奴婢福安被府里的嬷嬷捉到深夜与男人私会。你别告诉我此事你事先毫不知情?” 叶绾也冷静的带着无辜的口气反问道:“那么姐姐对如意的所有事情也了解的清清楚楚咯?奴婢虽为奴籍,但到底也是活生生的人,有些自己的秘密也是人之常情啊?” “来人啊,将这个贱婢给我浇醒了。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咱们叶府做事向来是不会冤枉一个人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阮氏嘴角轻扯的轻蔑一笑道。 “哗啦”一盆水浇下。福安揉着后脖颈处,余光看到阮氏的得意到令人憎恶的脸庞。心下一惊,想来也猜到了一二。 “贱婢,还不从实招来。免得受皮肉之苦。”阮氏厉色道,将手上的杯子狠狠地顿在了桌子上。溅出零星的茶水。 福安双眼一歪,原先灵动的眸子变成了斗鸡眼,嘴角也开始流出了口水,傻傻的说道:“麻衣子,红帐子,里面住着个白胖子。白胖子,笑哈哈,断了身体,丝来连。” 阮氏见着福安一副傻傻的模样,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低声吩咐着身边的嬷嬷。 不时嬷嬷端来了一盆滚烫的热水,里面放了几个煮熟的鸡蛋。 “福安,这么晚了,想必你也饿了吧。盆里面有香喷喷的鸡蛋,赏给你了。”阮氏温言道。 福安听到有吃的,口水直流了一地。丝毫不顾忌盆子里的热水。伸手就将里面的鸡蛋捞了出来,然后迫不及待的往嘴巴里送。 叶绾的心里似是被千刀万剐了一般,难受的紧。一样的无能为力,一样的额无计可施。从前救不活娘,如今连福安也救不了。 自己算什么,到底有什么用,转来转去到头来想护着的人一个都没护住。 第一百七十一章、她会功夫?(为2000张推荐票加更) 叶绾强忍着眼里肆意翻滚的泪意。将头转向一边。她害怕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忍不住让隐逸救了福安,然后远走高飞。 只是这样就枉费了福安所受的苦了。福安的心思她懂,亦如福安懂她的心思一般。 福安似是不知道痛般,将滚烫的鸡蛋塞到嘴巴里,很快一双玉手就起满了水泡,嘴巴也给烫肿了。隐逸攥了攥拳头,看了看叶绾,最终也别开头不忍看着福安。 “呵呵……真是装得一手好演技啊。只是事实已定。即便如此装疯卖傻,只怕也是死罪难逃了。”叶紫曦冷笑着看着已然面目狰狞的福安。 叶绾也不悦道:“既然大姐一口一个事实已定。那么福安的奸夫是谁?可有人证?物证在哪?” “大娘跟大姐深夜造访我逸云轩,如此虐待我的贴身丫鬟不说。照大姐的意思是要将我这个妹妹装猪笼给游街示众吗?”叶绾缓步走到叶紫曦跟前,双眼直直的盯着叶紫曦的眸子。 又道:“明日一早绾儿自会向爹禀告,求一个真相,求一个公正。绾儿虽一介庶女,又无母亲照拂。但是也断断不会让人欺负上门的。” “大娘与姐姐想必也累了吧。恕不远送,请吧……”叶绾走到门前冰冷着脸,一副送客的表情。 阮氏笑道:“告诉老爷?好啊。但愿绾儿明日也能这般理直气壮。” “时候也不早了,绾儿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可是有好戏看呢。”阮氏笑着回道。 “走。”叶紫曦一边呵斥着一边让随行的嬷嬷架着福安离开。 隐逸忍了又忍,看了看叶绾居然还未有动静。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出手将两个嬷嬷给拍飞了老远。 两个嬷嬷许是年纪大了,如此一摔,发出了杀猪般似的嚎叫,“杀人啦,杀人啦……” 阮氏转身正好见到这幕,低声道:“这丫头会功夫?” “绾儿这里真是卧虎藏龙啊,一个小小的丫头竟有这么好的身手。真是让为娘的大吃一惊呢。”阮氏轻笑道。又发现了一样秘密,今晚这夜熬的还是颇有价值的。 知道叶绾的底细越多,日后对付起来就越顺手。 “大娘许是眼花了吧。隐逸一个乡下丫头,做惯了农活,力气大些罢了。哪里称得上大娘的一句卧虎藏龙。”叶绾分辨道。 “好你个叶绾,怎么跟娘说话呢。”叶紫曦看不惯叶绾的轻狂样子双目圆睁怒喝道。 “天道好轮回,像大姐这样整夜难以入眠的,只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大姐不懂吗?自己睡不着也不该带着人搅了别人的美梦吧。”叶绾也言辞激励的回了过去。 叶紫曦直气的说不出话,颤抖着伸手指着叶绾。 “好了,既然绾儿想将福安留下就留下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好歹主仆一场,总得留个时间给人家告别。”阮氏佯装大度的说道。 其实阮氏无非仗着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了,就算叶绾再笨也不会拿自己的一世荣华来赌。再者若是叶绾真的连夜将福安送走,那么就算是畏罪潜逃,更是落实了福安的罪责。 叶紫曦长袖一甩,冷哼了一声跟着阮氏离开了逸云轩。 叶绾见阮氏已经走远,将门给关好。眼泪再也忍不住,怎么擦也擦不尽。 隐逸已经将福安抱到里间的床上。叶绾看着满嘴是血泡的福安,脸上血色尽失。额上的汗珠豆粒般的滑落在枕侧。 叶绾拉着福安的手道:“傻福安,你怎么那么傻呢?不值得的,不值得的。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你犯不着为了我……” 叶绾说着就说不下去了,玉手捂着嘴巴低低的呜咽着。 “现在哭有什么用?早知道如此,怎么不让我早点出手。”隐逸语气颇为不好的说道。福安是个热心肠的姑娘,自打入府以来,隐逸可是得了福安不少的帮助。 隐逸只是气愤,气愤叶绾的见死不救,气愤叶绾此时的假惺惺。 “你走开,我要将福安带到别院去,有少主在,必定能护着福安,也必会护着福安的。”隐逸伸手将叶绾拉开,自顾的想要将福安带离这是非之地。 叶绾怒极反笑,反问道:“将福安带出去是最简单的方法,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是你知道吗?如此福安**的罪责就落实了,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就背负这样的污名过一辈子吗?第二,福安的奴籍还握在大娘手上,你让她以后无名无分的活在这个世上吗?第三,你可知福安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是为了我,她是为了我。” 隐逸原本抱着福安的手渐渐就松掉了。喝问道,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叶绾:“那咱们就眼睁睁看着福安受罪吗?什么都不做吗?” 叶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眸中闪过一抹狠厉的眼色,道:“这个仇我迟早要百倍千倍的让她们还回来。” “仇当然要报。只是眼下该怎么办呢?那个阮氏蛇蝎心肠,过了一夜还不知能想出些方法来对付福安呢。”隐逸有些着急的问道。 叶绾揉了揉额角,整整一日的劳累,叶绾着实有些吃不消,低声吩咐道:“你去找些上好的药材来替福安上药,福安最宝贵她那灵巧的双手,若是毁了,只怕是不会饶了咱们的。我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隐逸虽着急,但看着叶绾苍白的脸色上竟露的疲态,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应了声就去办事了。 隐逸看着福安满是血泡的手,仔细的替她上着药,虽然在昏迷中,可是每次隐逸将药棉落下时还是可以感受到福安颤抖的双手。 不觉就红了眼眶,从前就算训练再苦再累,那也是心里带着期待,有着想要一生一世守护的人。如此才咬着牙坚持下来。 可是福安,你呢?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她值得吗?她连救你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受苦。 福安,你醒醒啊,你告诉我为了她值得吗? “小姐,小姐你快走啊。你快走,她们来了,她们来了……”福安的身子不断的扭动着,嘴里呓语不停。 她真的就那么好吗?值得你在睡梦中还不忘保护她吗? 满头大汗的福安突然睁开了眼睛,大口的喘息着,不顾手上的伤抓着隐逸的肩膀问道:“小姐呢?小姐没事吧。” 隐逸突然就来了火气,吼道:“她就那么好,值得你不惜自己的命也要维护吗?” 福安的嘴巴几乎都张不开了,只双眸肯定的看着隐逸,依稀说着:“值得!” 隐逸别开脸擦了擦眼泪,将福安按回床上,柔声道:“小姐没事。你别担心。” 福安这才放心了些,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第一个要求 “娘,把福安交给叶绾真的没事吗?”叶紫曦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阮氏冷笑道:“就怕她不动手脚呢?” “娘,这是什么意思?”叶紫曦不解的问道。 叶紫曦到底太过年轻,心思沉不下来。 阮氏嗔怪着到:“你啊。自己好好想想…” 叶紫曦闻言秀眉微皱,不一会儿脸色就舒展开来,道:“倒是女儿愚笨了。” “哦?那说来看看。”阮氏脸上露出欣赏之色问道。 “如今咱们也只是唱了出空城计。若是叶绾此时将福安送出去。那岂不是坐实了福安的**罪。如此自然不用咱们费心。怕只怕……”叶紫曦犹疑着未将话说完。 先前福安将双手伸进那么滚烫的水里,也未见她露出半分不忍之色,当真是个绝情的。 看起来素日里的主仆情深,怕只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吧。 阮氏轻笑道:“此局乃是个死局。无论叶绾做何选择,都将不会好过。” “还是娘英明。运筹帷幄,早前咱们几次折于叶绾之手。这次终于能出口恶气,当真是痛快。”叶紫曦笑着应和道。 母女二人当真是一路性子,心思歹毒。 “隐逸,你下去休息吧,我守着福安。”叶绾吩咐道。 隐逸原本不想离开,看着叶绾神色坚定,又知道她是个倔强性子,语气也放柔了些:“小姐,还是您去休息吧。我照顾福安也是一样的。况且明日…”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陪福安一会,然后去给爹请安。”叶绾看着时辰索性就不打算睡了。 隐逸面露喜色道:“小姐想出办法了?” “嗯。无论如何福安我是一定要保住的。她就跟我的姐姐一样。比亲姐姐还亲…”叶绾坐在福安的身边,伸手将福安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几缕秀发给顺道耳后。 隐逸看着烛影里温柔的叶绾,眉目含情,嘴角带笑。这是隐逸入府以来未曾见过的叶绾。 “为保万全,等天一亮若是我未回来。你就带着福安出府。去找师傅。”叶绾拉着隐逸的手郑重的说道。 隐逸点了点头。 叶绾起身朝着隐逸行礼:“谢谢你。若我天亮之前未传回消息,答应我一定要将福安平安带出去。” 隐逸看着目光灼灼的叶绾,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 她不该对着叶绾生气,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姐,对不起。隐逸不该…”隐逸屈身道歉。 叶绾托起隐逸道:“不必道歉。替我好好照顾福安即可。” “可是小姐,你会不会有危险?”隐逸有些担忧的问道。 叶绾轻笑安抚道:“再怎么说我也是叶府的四小姐,左不过就是禁闭几日罢了。没什么大事的。” 隐逸这才安心了些,若是叶绾有个三长两短的,不光少主那边不好交代,怕是福安醒来也该将自己给唠叨死了。 鸡刚鸣过一遍,叶绾便简单梳洗一番去往叶逢春的居所。 “烦请黄叔进去通报一声,就说绾儿有要事相求。”叶绾求道。 黄管事看了看天色,有些为难模样。他知道叶逢春若是没休息好是有起床气的。 若是这个时候去打扰,不是自讨没趣吗? 叶绾见黄管事面露迟疑之色,又撒娇道:“黄叔,你就帮绾儿一次吧。绾儿求您了。” 黄管事被叶绾这一求,只摇着头硬着头皮进屋通传去了。 “老爷,让您进去。”不时黄管事就出来道。 “绾儿给爹请安。扰了爹休息。实在是绾儿的罪过。”叶绾行着跪拜大礼道。 “什么事值得一大早来请安?还行如此大礼?”叶逢春面露愠色问道。 “昨个深夜,大娘跟姐姐深夜设伏,将女儿院中晚归的福安给擒住。给安了个**的罪名,又用了重刑。女儿身为庶女,又谨遵孝道。不敢忤逆大娘。只是连自己的婢女都保护不了。绾儿…”叶绾说着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流。 “深夜设伏?重刑?**?”叶逢春将重点的词给过了一遍。狐疑的看着叶绾道:“那你这一早过来就是为了个丫头求情来着?” “绾儿不敢求情。只希望爹能明查,不使一人含冤。况且**这样的大罪让一个女子如何受得。就算将来沉冤得雪,可如何自处啊?”叶绾拜服着磕头。 又道:“绾儿所求只是个公平,就算衙门判罪也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全。若是只单凭一张口就断定福安有罪,穿传出去也污了叶府的名声。” 叶逢春笑着道:“我这还没说什么,倒是惹的你说了一大通。” “爹……”叶绾娇羞着嗔怪喊了一声。 叶逢春眉头一皱道:“奴婢虽为奴籍,但主上宽免,伺候起来才尽心。你放心吧,爹心里有数。” “女儿替福安谢爹。自打娘走后,女儿身边就只有福尽心安伺候在侧。”说着又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着说道。 “好了。你也别哭了。一大早哭哭啼啼的不成个样子。”叶逢春有些不耐烦的摇着手。 原本就未休息好,被叶绾这一哭闹更是头疼。 叶绾笑着起身走到叶逢春身边替其捶着肩膀。 叶逢春闭上眼睛享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笑着到:“绾儿,你这算是行贿吗?” “这算是女儿的孝心。”叶绾俏皮着回道。 “绾儿这手上有几分功夫。以前有练过吗?”叶逢春疑惑道。 叶绾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落寞,低声道:“从前娘在世时,绾儿经常……” 叶逢春心里划过一丝不忍,从前到底是苛待了叶绾母女,于是安慰着拍了拍叶绾的手。 “对了,爹。如今已经几个月未落滴雨了。”叶绾出言转了话题。 叶逢春一惊,自己这个女儿当真是有些眼光。真是可惜了… “只怕今年又要饿殍遍地了。”叶逢春叹了口气道。 “爹说的是。天灾虽难免,人祸却可避上一二。”叶绾此话说的颇有深意。 叶逢春诧异的转头看着叶绾,来了兴致问道:“绾儿此言何意?” “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叶府贵为出云首富,自当尽上一份力。只是这份力人们是记在咱们叶府头上还是其他人头上?爹,可得要早做打算!”叶绾福身说道。 叶逢春凝思道:“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绾儿自己观史书,悟出来的。还请爹饶了女儿妄议家事之罪。”叶绾见叶逢春脸色有异福身道。 叶逢春看真眼前身姿绰约,如花似玉的叶绾。暗自叹息若是寻儿有半分绾儿的心思,当可保叶府百年不衰。 第一百七十三章、巧言善辩 说话间,阮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抬眸见叶绾已经伺候在旁,面色如常道:“绾儿,倒是勤谨。一早就过来给老爷请安了。” “大娘哪里的话,孝顺父母都是女儿该做的。况且大娘与姐姐今日来的也很早啊。”叶绾笑着回道。 阮氏笑意更深道:“老爷,下人们昨夜逮住个丫鬟,竟然私会男人,深夜方归,恰巧被巡夜的嬷嬷逮个正着。还请老爷示下,此事如何处置。方能不损害我叶府的颜面。” 叶逢春的目光里带着探究。阮氏是什么样的人他岂会不知道。又何必逮着绾儿不放,又有什么样的仇恨,非得置她于死地不可? 难道偌大的叶府竟容不得个叶绾?论起来终究还是你阮氏欠叶绾母女多些。 “哦?那可有人证?物证在哪里呢?若是被我发现有人无故造谣生事,扰乱后宅安宁。定不轻饶…”叶逢春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阮氏见状连忙跪下道:“妾身不敢妄下结论。况且妾身乃当家主母,还不屑为难个奴婢。” “女儿和如意亲眼看到福安今天晚上进了一处民宅。爹若是不信,自可差人去查探。想来眼见为实。到时候看她还怎么狡辩。”叶紫曦按捺不住张口辩解道。 “哦?黄管事你跟大小姐走一趟。记住我要的是实情,听的是实话。”叶逢春吩咐着,目光定在了黄管事身上。 黄管事行事圆滑,难保言不由衷。被叶逢春这一盯,只觉额头渗出汗珠。 “福安,现在何处?”叶逢春又问。 “回老爷,福安被绾儿强行留在了逸云轩。”阮氏回道。 叶逢春皱眉道:“强行?” “回老爷,绾儿身边的隐逸似是会些功夫,嬷嬷们也实在无法带走福安。”阮氏余光扫了一眼叶绾回道。 “居然有会功夫的丫头?绾儿,你怎么说?”叶逢春又打量着叶绾。 这个丫头的秘密可真不少啊! “回爹的话,隐逸曾对绾儿有救命之恩。女儿见她在京中孤苦无依,于是禀告了大娘将她收到院里做个洒扫的丫头罢了。至于功夫嘛,那就是无稽之谈。隐逸生于鲁地,自小又做惯了粗活。力气自然是非常人能比。”叶绾轻笑着回道。 “想来夜晚困顿,大娘看错了也未可知呢。”叶绾对着阮氏说道。 阮氏原想要争辩几句,只是碍于身份又缄默着闭了嘴。想着过会曦儿她们回来看你还如何能言善辩,难道还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福安受了刑,这会子昏迷着呢,只怕人是来不了了。”叶绾回道。 “怎么?夫人还动了私刑?”叶逢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来。 “妾身没有。是福安她自己…”阮氏正说着却被叶绾打断。 “大娘这话说的,哪里有人会自残到将手伸进滚烫的开水里捞鸡蛋。又哪里会有人将滚烫的鸡蛋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呢?敢问一句,若不是有人逼迫,大娘会这么做吗?”叶绾一脸天真的连声问道。 阮氏气急,无奈又无话辩解,只对着叶逢春道:“妾身没有做过。” 叶逢春面上露出不悦道:“在证据未足的情况下对奴才动刑,夫人可真是好度量啊!” 阮氏心中一凛道:“妾身不敢。” “爹,你可是没看到福安的双手与嘴巴被烫的满是血泡,一个不慎只怕是要毁了容貌了。若是最后查出福安无罪,只怕是要寒了整个叶府下人的心了。”叶绾唏嘘不已道。 阮氏此刻只恨不得将叶绾的嘴巴给封起来,如此的巧言令色。当真让人厌恶。 “回老爷,老奴随大小姐探查民宅回来了。”黄管事躬身道。 黄管事又瞥了一眼阮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既然查到了,就说。瞎看什么?”叶逢春厉喝道。他最不喜欢自己的人如此模样。 “是。老奴去查访时,屋里只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说是福安的远方亲戚,福安昨夜就是去拜访这位老人。” “另外,老奴也走访了周边的邻居。印证了老者的话,平日就老者一人居住。”黄管事躬身将调查结果说出。 叶紫曦与阮氏楞楞的跪在地上,脸上满是讶异之色。原本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就突然变了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叶逢春的眸子里满是厌恶之色,看着阮氏道:“你这是当家主母该做的事吗?竟然无故如此苛待下人,当真是蛇蝎心肠。” 阮氏红着眼圈分辨道:“可是福安她半夜才归。” 叶绾接话哭道:“就算福安偷懒晚归了些,大娘也不必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虐待福安。更是诛心之言的污蔑福安**,您这让福安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阮氏气的浑身发抖。正要反驳几句。 “我看你最近管家有些力不从心,这样吧你先休息些时日,家里的事交给莫姨娘就是。”叶逢春不容分说的下了决定。 “老爷……”阮氏身子一软瘫在地上哭喊道。 “无事就下去吧。好好给我静静心。”叶逢春嫌恶的挥手示意阮氏退下。 叶绾也行礼欲退下,好回去瞧瞧福安的伤。 “绾儿,你留下陪爹用膳。”叶逢春道。 叶绾先是错愕,然后恭敬的应了是。然后又借故让下人们将消息传回逸云轩。 “绾儿谢爹袒护之情。”叶绾行着大礼道谢。 叶逢春正色道:“绾儿,爹不管你有多少秘密。只一样记住你是叶府的人,身上流的叶家的血。” 叶绾恭敬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终生不忘。” “这一次爹站在你这边。许诺你的两件事,现下就剩一件事了。”叶逢春得意的笑着。像只得逞的老狐狸。 叶绾笑道:“爹倒是丝毫亏也不吃,明知道福安是冤枉的。” 叶逢春看着叶绾嗔怪的小女儿情状,调笑道:“你忘了爹是干什么的吗?” 果然是做生意的,精打细算惯了的。 “看来绾儿得多像爹学习。好多存一点爹的许诺。以备不时之需。”叶绾俏皮的说着。 “一会儿吃完饭,陪爹下盘棋,顺便说一说你对大旱的看法。”叶逢春抚掌大笑道。 叶绾乖巧的点头应是。 “娘,爹他是老糊涂了吗?如此偏帮着叶绾…”叶紫曦愤愤不平道。 阮氏轻哼道:“他老糊涂?”同床共枕几十载她何曾不知叶逢春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只是叶绾一个黄毛丫头罢了,能拿的出什么让叶逢春动心呢? “娘,都是曦儿不好,连累您了。”叶紫曦看着失魂落魄的阮氏心有歉疚道。 阮氏挤出一抹笑道:“不关你的事。这次是咱们大意了。自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不想却……” 转念又想,有些事情早知道也好,有先前种种作为前车之鉴,日后行事就得更加小心谨慎。 只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宜了莫氏那个贱人。 只要寻儿这颗大树屹立不倒,自己这个当家主母就永远倒不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一语成谶 烈阳高照,炙烤这大地。路旁的树叶耷拉着叶子,一副恹恹的样子。 皲裂的田地里,是一排排干枯泛着黄的秧苗。 京城远郊的路上,一队队难民相互搀扶着往京城赶。 都说京城遍地是银子,随便捡一捡都能填饱肚子。 “爹,您坚持住,咱们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到了京城就有吃的了。”小男孩干瘦发黄的面颊上,嘴唇起了白色的皮。面露焦急之色道。 中年男子瘦的只剩了皮包骨,虚弱的缓缓挪动着步子,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看着竟似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似的。 “狗儿,爹没事。”男子声音低低的回道。 狗儿扶着男子到路边的树荫下休息,又伸手将腰间的水袋给拿出来,递给男子道:“爹,您喝水。” 男子将水袋放在唇间,只将唇角浸湿,凸起的喉结,山下动了下做了吞咽的动作:“爹喝完了,狗儿也喝。” 狗儿将水袋拿到手上时,掂了掂,眸子暗淡了下去,爹根本就没有喝水。 狗儿的眼圈涌上一层水雾,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时就换上了一副笑脸:“爹,狗儿不渴。”说完又将水袋挂在了腰间。 “狗儿,爹有些累了。休息一会。”男子的声音透着虚弱,低低的几不可闻。 狗儿看着男子闭上的双眸,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男子的身边。 梦里狗儿看到了一汪清泉,泉水甘冽。庄稼地里一片绿油油的禾苗… “狗儿,今年收成好了。爹就送你去学堂,读书识字将来做大官。” 狗儿无比兴奋的在田野里跑着,学堂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只是家里一贫如洗懂事的他虽然向往却从来不提。 如今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让开,让开…”有大力将狗儿给推倒在地。狗儿睁开眼时,看到的依然是满眼的热浪,三三两两穿着破衣烂衫的行人。 原来是个梦吗? 狗儿揉了揉眼睛,往边上挪了挪,又看向男子的方向,男子以诡异的姿势卧倒在不远处,嘴角带着笑意。 “爹,爹…”狗儿摇着男子良久都没动静,但依然固执的唤着。 “哭丧啊,到一边哭去。真是晦气。”先前占了狗儿位置的人不耐烦的喊道。 狗儿擦了擦眼角怒道:“我爹只是睡着了,他不会不要狗儿的。” 一行人看着小花猫似的狗儿,嘲笑道:“死了就死了,还少受些罪,不信你看看你的还有鼻息,还有体温不?” 狗儿愣住了,颤抖着将手指放在男子的鼻端,果然没了气息。 狗儿低着头,眼泪簌簌滴落。入土为安他还是懂的,不过以他瘦下的体格自是搬不动男子,只得在原地挖着坑。 一捧土,一捧土,从天明到天黑… 路过的行人看到只无奈的叹息,并无上前帮忙的意思。 相比而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早一步到京城早一步解脱。 狗儿费力的架着男子的胳膊,拼命的往坑里拖。 短短的几步路,狗儿拖了许久。待到将男子埋好,狗儿恭敬的磕头。 又将水袋取下,倒在了男子的坟前。说是坟其实就是个土丘。 “小姐,咱们去帮帮他吧。”福安心有不忍的说道。 叶绾从安国寺回来的路上见到了这一幕,定定的立在远处看了良久。 一样的面黄肌瘦,一样的无能为力,一样的倔强。 看着狗儿如今的样子,叶绾又想到了那个大雨瓢泼的秋日。 娘也是如此被自己埋在了无人知晓的野地里。 “来,喝点水吧。”福安将水袋递给跪在地上的狗儿柔声道。 狗儿抬头,只看见一位似是仙女的姐姐温柔的对着自己笑。 狗儿以为自己是要死了嘛?否则怎么会见到如年画里走出的仙女呢? “发什么呆呢?喝吧…”福安将水袋塞到狗儿手里。 狗儿有些拘谨的拉着衣服的下摆,看了看福安,又看了看叶绾。咽了几口吐沫,将水袋交还给福安道:“我脏,若是喝了,仙女姐姐就不能喝了。” 福安轻笑,心疼的摸着狗儿的杂乱的头发,说:“姐姐不嫌弃的。喝吧…” 狗儿看着被塞回来的水袋,里面发出水波荡漾的感觉,睁着大眼道:“真的吗?” 福安红着眼圈道点头。又转身对着叶绾哀求道:“小姐……” 狗儿只喝了几小口,就将水袋还给福安。 叶绾走上前蹲在狗儿面前道:“能告诉姐姐,为什么将仅有的一点水,倒在了坟前?” 狗儿的眼光迅速的暗沉下去,低声道:“狗儿知道,爹每次喝水都是装的,只是浸湿了嘴唇却不喝。如今爹死了,狗儿什么都没有,只有这点水了,最起码让爹在底下能喝一次水。” “那么你自己呢?”叶绾哽咽着问道。 “这里离京城不远了,人们都说京城到处有吃有喝的,若是到不了京城,也好下去跟爹做个伴。”狗儿认真的说着自己的打算。 叶绾摸了摸狗儿的脸颊道:“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愿意吗?” 狗儿看着亭亭玉立的叶绾,有光线斜斜的照在叶绾身上,似是镀上了一层光晕。 狗儿看着有些呆了,木然的点头。 叶绾转身往马车走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自己微薄的力量,终只是蜉蝣撼树罢了。天下之大,难民无数。到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复又叹了口气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马车缓缓的向京城驶去。快到城门时,被堵在了城门外。 先前碧波荡漾的护城河,如今也依稀可以看见河底的淤泥,想来这点水也熬不了多少时日。 “怎么回事?”叶绾隔着帘子问道。 马夫问了问回来道:“小姐,难民太多城门被堵住了。” 叶绾想着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京城中突然涌进这么多难民,怎么维持安全? 偷盗,抢劫的比比皆是。饿到了极致,谁还管得了礼义廉耻,法度规矩。 顺天府尹最近这些日子只怕也是焦头烂额,否则也不会限制入城的难民。 “你去跟守城的官兵说叶府的马车,他们自会放行的。”叶绾交代着。 狗儿还未缓过神来,仙女姐姐的权利如此大吗?连官兵都不怕? 不时便有官兵开出了一条道路让叶绾的马车进城。 “他们怎么能进城?”难民里有人喊道。接着人群里附和着问道。 官兵们不屑道:“也不看看你们什么身份,能跟人家比?那可是叶府的马车。再叫就别怪官爷不客气了。” 官兵蹭的一声拔出佩刀,威胁着喊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苦思对策 进了城内,隔着帘子依旧可以听到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发出的乞讨声,嚎哭声,怒骂声… 如今的京城到处都是各地逃荒而来的饥民。 只是等待他们的不是随处可得的金银,甚至连填饱肚子都不可能。 另一面京中贵族依旧是声色犬马,逍遥度日,丝毫不受天灾的影响。 如此天壤之别的生活,富的流油,穷的饥寒交迫。 差的就只是出生罢了。有些人生来就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些人生来贫贱,即使拼尽全力,也只能得个温饱。 若是不曾见到,不曾有此对比,只怕饥民的心里不会升起如此的怨恨。 饿极了的人会拼命的想要去找活下去的方法。仅仅只是为了活下去。 京中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不时有抢劫案,盗窃案发生。 连一向来夜晚最为热闹的烟花柳巷,如今都因宵禁而倍感冷清。 但凡要出门的公子哥,如今身后都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 叶绾看着杂乱的街道吩咐道:“先去别苑。” “师傅…”叶绾有些不好意思的喊道。 清悠看着跟在叶绾身后只露出半个头,好奇张望着的狗儿。 这已经是叶绾送来的不知道第几个孩子了。一百?或是更多… 清悠吩咐欢伯将狗儿带下去洗漱,吃饭。 狗儿有些畏惧的拉着叶绾的衣角,睁着因为瘦削而凸起的大眼紧张的看着叶绾。 “福安,你跟着一起去吧。”叶绾吩咐道,如此狗儿才稍稍平静了些跟着出去了。 “绾儿,你可知整个出云有多少饥民?你这样能救得了几个呢?”清悠缓缓的说着,言语里透着冰冷,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或是高高在上的神一般,不带情感的说道。 “师傅,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只可恨绾儿身为女子,不能在朝堂上拼死力谏,求陛下开粮仓救百姓。”叶绾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带着愤怒的说道。 清悠看着气的满脸涨的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的叶绾道:“当今陛下如今年迈,加之性格多疑。你以为满朝文武就没有明白人嘛?” 叶绾无言,如今的出云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老者,再无半分盛世的清明。 “可是,师傅…”叶绾恨恨的说道。 清悠安慰道:“你也不要着急,等京中再乱点,乱到底下人镇不住了,灾情的严重性才能上达天听。如此……” “只是这一等,将有多少无辜的人失去生命,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叶绾沉声道。 “知道又能如何,徒增烦恼罢了。有时候做个睁眼的瞎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清悠的话语里透着些许的情绪波动。 叶绾又何尝不知道,太过聪慧,活得太过通透,苦的只是自己罢了。 “只是师傅,您让我留意难民里适龄的孩童然后带到这里交给欢伯,能让绾儿是为何吗?”叶绾试探着问道,言语里带着小心翼翼。 她知道这样的话是不该问的。只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清悠垂眸看着叶绾:“以后你自会知道的。” 叶绾看着清悠并无解释的意思,也不好再问。 心里有一丝丝的难过,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师傅,可是他却身怀秘密,从没对她坦白过。 如此单向的依赖,让叶绾感到不适。难道她在他的心里就什么也不是吗? “爹,您找我?”叶绾才回府就被叶逢春叫了来。 “绾儿这是从外面才回来?”叶逢春见叶绾的鞋子上有些细尘问道。 叶绾虽然讶异叶逢春的眼力,但面上丝毫不乱道:“绾儿,出去看了看。”说完就垂下眼眸,神色恹恹。 “哦?都看到了什么?”叶逢春问道。 “惨不忍睹,人间地狱。”叶绾一字一字的说道。 叶逢春叹道:“虽然已经吩咐下去对灾区的庄子都免了租子,只是也于事无补。” “爹如此善举,只是如今大旱,不管免不免租,农民也都无粮可交啊。”叶绾回道。 叶逢春何尝不知道这只是表面功夫,只是图个心安罢了。 “爹,咱们各地粮仓也有不少存粮吧,不如……”叶绾试探的提着。 叶逢春看着异想天开的叶绾。作为生意人,他是有先见之明的,于是早早的就低价收购了好些粮食屯着。 如今旱灾如期而至,叶逢春的心里有着几分自豪。 只要再压一压,他手上的粮食出手就能赚上好几番。 这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肯定。 “胡闹,女孩子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可知整个叶府要养活多少人?若是没有钱,谁又愿意为你卖命?”叶逢春怒喝道。 “可是爹…”叶绾还想说服叶逢春。 叶逢春又出言将其打断道:“绾儿,你想说什么爹知道。只是心善不能当饭吃。就算咱们倾家荡产也未必能救到所有人。” 叶绾见叶逢春露出不悦,想了想便不再言语。 “这样的事就交给朝廷来处理吧。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叶逢春看着叶绾情绪低落开解道。 师傅与爹的想法竟然出奇的一致。难道真的是自己想错了吗? 思虑良久,叶绾理清了思绪,有些事该做,不管结局如何,都该做。为的只是不负初心。 “福安,咱们去一趟公主府。”叶绾这忙的跟陀螺似的,离开书房后又直奔公主府。 “小姐,你慢点。这火急火燎的是要干什么啊?”福安插着腰大口喘息着。 “救人的大事。你说急不急…”叶绾回道。 “绾姐姐,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云瑶看着满头大汗的叶绾好奇的问道。 在她的印象里,叶绾一直是个注意礼数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叶绾不由分说的拉着云瑶就往外走,丝毫不顾及满脸诧异的云瑶道:“咱们边走边说。” “哎……你慢点。”云瑶被拉着一个踉跄跟着叶绾出了公主府。 叶绾什么也没做,只是拉着云瑶在大街小巷里闲逛。 “姐姐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拉我来逛街啊?”云瑶来回的瞧着。 不时有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到跟前乞讨。 有面黄肌瘦的小女孩为了抢半个掉在地上的馒头被人打骂着。 有年过花甲的老者虚弱的躺在角落里等死的模样。 云瑶的眼中渐渐有了泪花,生在皇室的天之骄女,何曾见过这样的人间疾苦。 在她的眼里这是个天下太平的盛世,人人吃饱穿暖。 可是…… 第一百七十六章、义卖会 云瑶走着走着就看不下去了,扑到叶绾怀里哭道:“绾姐姐,他们怎么那么可怜啊?我们帮帮他们吧。” 叶绾轻声安慰着,拍着云瑶的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果然没猜错,依着云瑶善良单纯的性子,见到这样的事情必然不会无动于衷的。 只是…… 叶绾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终究还是利用了可爱的云瑶。 “云瑶不哭了。咱们帮他们就是了。”叶绾温言道。 “可是怎么帮呢?”云瑶睁着泪眼看向叶绾问道。 叶绾略做思索,狡黠一笑,附在云瑶耳边低低说道。 只见云瑶的脸色由悲伤慢慢的转成了喜色,不时的点头叫好。 “只是京中这么多人?咱们都得请来公主府吗?”云瑶问道。 叶绾神秘一笑道:“姐姐可是做足了功课,已经将所需的名单给列了出来。” 云瑶哦了一声,一副原来你早有预谋的样子指着叶绾。 叶绾也不是存心利用云瑶,于是哂笑道:“那这个忙,公主是帮呢?还是帮呢?” 云瑶小手一挥道:“如此有意义的事我怎么会拒绝呢?” 叶绾趁机拍着马屁道:“还是咱们云瑶最善良,最可爱。” 云瑶很是受用的点着头。 隔日一早,但凡京中稍有权势的人家的小姐都收到了公主府的请帖。 大致的意思是让诸位小姐带上自己的得意之作到公主府一聚。云瑶公主要举办个文秀义卖大赛。而评判则是京中的贵公子的拍卖金额。 至于得意之作多多益善,可以是女红刺绣,可以是字帖书画,可以是绫罗绸缎,可以是香囊扇坠……… 果然京中女子都是挤破头的搜罗着奇珍异宝,以求在写所谓的文秀大赛上崭露头角。 这样一来,就可以在全京城的俊俏公子面前博个名声,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能觅得贤婿呢? 三日后,公主府内。 云瑶正做着最后的检查工作。为的不止是帮助人,而且这样新奇的义卖会她还是第一次举办呢,当真是兴奋。 更是有模有样的筹备起来。务必要一雪百花宴的耻辱。 云瑶命人在花园的空旷处搭了台子。底下设了桌椅供来参加的公子哥们。 桌子上摆了精致的点心,间或着又摆了几束花园采摘的鲜花。 至于小姐们则被安置在台后的隔断处。 公主府外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女子们都是精心打扮过的带着得意之作到来。穿着端是精致玲珑,只让人看花了眼睛。 晌午时分,云瑶见众人差不多到齐了,于是走到台上朗声道:“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能参加云瑶举办的义卖会。” 底下一片掌声叫喊声响起。 云瑶压了压手继续说道:“想来大家也知道,今年大旱的灾情,那么我宣布此次参赛作品的义卖所得全部用来赈济灾民。而义卖不收金银,只收粮食。若是哪位公子有看得上眼的作品,请用粮食喊价,最后自是价高者得。” 底下又是一片拍马声…… “还望诸位公子多献爱心哦。”云瑶俏皮的笑着说道。 “下面我宣布文秀义卖大赛现在开始。” “有请第一位参赛者,聂府大小姐…” 只见聂云央面覆轻纱,身姿蹁跹的走到中央,手里拿着的是蜀锦织的缎子。 底下众人更是瞪大了双眼,想要一睹芳容,只隐约看了个大概,心里那叫一个百爪挠心。 “我出十担米。”有人喊道。 接着就传出讥笑声,“十担米也好意思说出来?当真是寒酸。” “我出一百担。” “我出一百五十担。” …… 云瑶冲着叶绾做了个鬼脸,没想到才开始就如此热火朝天了。 云瑶还曾天真的问过:“若是那些公子事后抵赖怎么办?” 叶绾笑道:“怎么会呢?咱们请的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他们连脸都不要,不怕全京城的人笑话,咱们也没啥损失啊。” “可是这样一来,收集的粮食就少了啊,咱们能救的人就少了。”云瑶掰着手指算道。 “公主的面子这天下几人赶不给,若是真有人如此那就是欺君之罪。”叶绾安慰道。 云瑶仔细一想也对。对叶绾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随着一位位身材婀娜,眉目含情的闺中女子的出场,气氛达到了空前的高涨。 底下坐着的贵族公子们拼了命的想博美人们含笑的眼神。 日光西斜,染透了西边的云彩。 “今日的义卖会多谢诸位公子的慷慨解囊,各位公子拍下的东西一会儿离开时自有下人奉上…至于粮食嘛,诸位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是不会赖我这小女孩吧。” 如此一般打趣,惹的底下众人哄堂大笑。 有人喊道:“公主放心,粮食自会有人送到公主府,只多不少,毕竟也是积德行善的事。” 众人附和点头。 云瑶揉着脖子抱怨道:“这几天可真是累坏了。” 叶绾莲步轻移走到近前,替云瑶揉着肩膀,说道:“姐姐的手法可好。” 云瑶闭着眼睛享受着,忽然道:“将来谁人有幸做了姐姐的如意郎君,只怕也是个享福的。” 叶绾微红着脸道:“好你个小蹄子,小小年纪从哪听来的浑话。” 说着就伸手朝着云瑶腋下挠去。 云瑶挣脱不得,求饶道:“好姐姐,放过云瑶吧。咱们还是先算算账吧。” 叶绾轻喘着擦了擦额前的汗珠,点了点头。 二人头抵着头凑在一起,仔细的盘算起来。 云瑶念着:“张公子,五百担。李少爷,一千担。吴世子,一千五百担……” 因着人数众多,等算下来,已然天色已黑。 叶绾舒了口气道,清亮的眸子里透着难以掩饰的喜色,问道:“终于算完了。你猜总数是多少?” 云瑶揉着正恶的咕咕叫的肚子,问道:“多少?多少?” 叶绾故作神秘的伸出了手掌比划,直让云瑶急的在一边跳脚。 “足足有四万担呢!” 云瑶的嘴巴张成了原型,惊讶道:“居然有这么多。那就好了,可以救很多很多的人了。” 叶绾起身朝着云瑶行大礼,道:“叶绾带难民给公主行礼,谢公主的仁慈之心。” 云瑶不悦道:“姐姐这是作甚?云瑶这么做是应该的。” 其实云瑶如此干脆的答应叶绾的请求,除了善心与好奇外,也存了为其父皇分忧的意思。 大量饥民流离失所,百姓食不果腹,圣上也为此烦恼许久了。 叶绾想着等粮食陆陆续续到位了,就可以开设粥厂赈济灾民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邀功 叶绾刚下了马车,就看到黄管事一脸焦急的守在门外,来回踱着步子。 “四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老爷正四处找你呢!”黄管事见是叶绾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爹?黄叔知道所谓何事吗?”叶绾狐疑着问道。 黄管事摇头道不知。 叶逢春正泼墨挥毫的练字,笔走龙蛇,写的竟然是草书。 叶绾没敢打扰,静静的立在一旁,待叶逢春的笔尖落下最后一笔,才开口问道:“爹,您这么晚找绾儿前来所谓何事?” “回来了?还以为你会留在公主府呢?”叶逢春的话语里听不出是正常还是讽刺。 叶绾笑道:“爹此话何意,这儿是绾儿的家,不回来还能去哪?” “你如今是长本事了。胆敢瞒着我行如此悖逆之事,若不是寻儿告诉与我,你还打算瞒我多久?”叶逢春怒道。 “爹,请息怒。绾儿这么做一来是不忍心看这么多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二来,也是为了咱们叶府。”叶绾老实的交代着。 叶逢春皱眉看着叶绾,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爹,且等上几日,自会有一大笔的单子送上门来。爹只管在家等着数钱就是。”叶绾难得傲娇的说道。 叶逢春见叶绾说的自信满满,出言问道:“你哪里来的自信?” 叶绾轻笑着将今日的一应安排说了一遍。 叶逢春的脸色渐渐缓了过来。慢慢浮现出了笑意。听到最后抚掌大笑,颇为自豪的指着叶绾。 “爹,您也不看看绾儿是谁的女儿。”叶绾撒娇道。 叶逢春大笑连说了三声好字。自己这个女儿不仅模样生的好,更难得的是竟然有个做生意的头脑。这一点随自己。 “绾儿,以后有这样的事,还得提前知会爹一声,免得爹担心。”叶逢春温言道。 叶绾低声应了是,又道:“夜已深,爹还是早一点休息吧。绾儿就不打扰了。” 叶绾走到门外,又转身探头嘱咐道:“爹,记住价钱一定要提的好好的,都是有钱人,不赚他们的赚谁的啊?” 叶逢春笑道:“知道了。这点头脑爹还是有的,真当爹老糊涂了不成?” 了却的心头的大事,叶绾难得的轻松了些,临窗月下,抚琴奏乐。 盼一个太平盛世,盼一个温暖人间。 “小姐,如此得名声的事情你怎么让给了云瑶公主了呢?”福安不解的问道。 叶绾解释道:“第一,你家小姐没有公主那么有威势,那么有号召力。第二,如此招人嫉妒的事,我不能做,以免树敌太多。但是云瑶有天家身份,自有皇威庇护。” 福安点了点头道:“哦…福安可想不了那么多。” 隐逸来了个神补刀,“你眼里除了吃的,恐怕也没有其他了吧…” 叶绾赞同的点头应和。福安只臊红脸,轻跺着脚跑了出去。 说是去找些点心安慰下自己受伤的心。 “什么?爹没有惩罚叶绾?居然还赏赐了好些东西?”叶莫寻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报信的小厮。 叶莫寻昨日参加了义卖会,回来就像叶逢春说了叶绾的错处。 原本想借此机会,一雪母亲被暂夺管家之位的仇。也好让母亲心内稍稍宽慰些。 只是不曾想这结果就是天差地别。 “绾姐姐……”云瑶甜甜的喊着,提着裙摆小跑着进了逸云轩。 叶绾将手中的书放下替云瑶擦了额角的汗道:“这会子怎么有功夫过来?该收的粮食都收完了?” 云瑶点了点头,自夸道:“那是。这点小事还能难道本公主?” 叶绾看着云瑶一副快来夸我的模样,故作看不见的问道:“真的就那么顺利将粮食给收齐了?” 云瑶撇着嘴巴道:“姐姐真是料事如神,是有几位纨绔公子一直拖着。可是本公主也不是吃素的,我就每日登门拜访,端瞧着他们能忍到何时…” 叶绾玉指轻点在云瑶的额角道:“也就你这妮子能干出这样的事。” 云瑶揉着额角撒娇道:“那也是他们不守契约再先呢。否则本公主哪有那个闲工夫管他们。” “对了,你匆匆忙忙赶过来所谓何事?”叶绾问道。 云瑶撅着嘴道:“如今粮食已经到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把粮食分给灾民吗?” 叶绾轻叹道:“这些粮食也只能维持一部分人一时的温饱,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受叶绾的情绪影响,云瑶也垂下眸子道:“那怎么办呢?” 叶绾深吸一口气道:“暂且先将眼前的事给解决了吧。其他的以后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明日起在公主府外设粥厂,灾民可免费食用。另外城门内外皆设立粥厂。” “另外,为了避免人多造成危险,云瑶你去你哥哥们那借些府兵来帮忙维持秩序。” 云瑶仔细的掰着指头记着叶绾说的话。 叶绾滔滔不绝的说着,末了才发现云瑶以看怪物的神情看着自己。 “怎么这样看着我?”叶绾问道。 云瑶颇为不平的道:“都一样食的五谷杂粮,姐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竟然思虑出那么多事。换了云瑶可就想不了那么多。” 叶绾轻笑摸着云瑶的秀发道:“你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了。” 云瑶才不相信摇头道:“姐姐也未及笄呢!” 叶绾故作神秘在云瑶耳边低声道:“因为姐姐有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师傅呢。” 云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反应过来后又缠着叶绾问这个神秘的师傅究竟是谁? 叶绾无奈的指了指叠成一摞的书籍。 云瑶苦着脸道:“原来是书啊。可是云瑶最不喜欢看书了。” 古语有云:腹有诗书气自华。 读书能使人明理,能让人通透。 经叶绾的一番指点,粥厂倒也有模有样的办了起来,有条有理的运行了起来。 云瑶颇有成就的看着井然有序的排队取食的人群,以及大家目光中投来的感激之色。 更有人将她比作活菩萨,还编了些朗朗上口的儿歌口口传唱着: 天上神,地上仙。 京城住着个活神仙。 云里月,风中现。 活神仙就在那公主府。 瑶池水,蟠桃肉。 公主府里有个活菩萨。 只是让叶绾没想到的是,云瑶请来帮忙的竟然是司马烈。 叶绾问云瑶为何请的是他? 小妮子一副天真的回道:“因为所有兄弟里,五哥最凶啊。能拿来镇场的。” 这回答直让叶绾乐得喷了含在口中的茶水。 若是司马烈知晓自己的亲妹妹竟如此评价自己,只怕也得吐上一口老血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来,给爷捶个腿 司马烈倒是也耿直。一般主人家的客套的说几句欢迎下回再来,换做常人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司马烈却不一样,真的带着司马衍再次拜访叶府。 叶逢春听到下人来报时,着实吃了一惊,两位皇子到访,当真是受宠若惊,虽然这两位皇子只是个闲散王爷,可到底尊卑有别。 “二位殿下,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赎罪。”叶逢春行礼笑道,热情的迎着二人入府。 “叶老爷不必拘礼,还望不要嫌弃本王叨扰就是。” “我这九弟闷葫芦起的整日待在府里,本王又久在边关,细算下来,也就与叶姑娘稍稍投契些。” 司马烈僵住想要摸司马衍的头发的手,司马衍颇为不悦的暗道:明明是你自己想来,还非得拉着我来做借口。真是阴险。 叶逢春何许人也,闻言连忙朝着跟在身后的黄管事使了眼色,让其去请四小姐。 “我这弟弟最爱琢磨棋艺,听叶姑娘说您府中有珍藏的棋谱,可不要藏私啊!”司马烈说道。原想笑着来说,只是嘴角的肌肉似是抽搐般竟也笑不出来。 这话一出口,似是赤裸裸的讨要一样。 叶逢春跟在身后苦笑道:“不会,不会。九殿下若是喜爱,草民必定双手奉上,聊表敬意。” 只是这话说的着实违心,端看着嘴角抽抽的胡须便知。 司马衍冷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就看看而已。你不必如此肉痛成这个样子。” 叶逢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囧的只陪着傻笑。 这个九皇子当真是一根筋的性子,平常人即使看出来,也不会如此直接说出来吧。这闹的气氛多尴尬啊…… “那个叶绾怎么还没来?难道要本王亲自去请吗?”司马衍看着摆好的棋盘心里技痒难耐,出言抱怨道。 司马烈看着叶逢春投来的求救似的目光道:“九弟,叶老爷的棋艺也是炉火纯青的,不如二人先杀一盘如何…” 司马衍看着叶逢春圆滚的身材,喃喃道:“人参没有,有个萝卜也是好的。” 司马烈又道:“我去外面转转。” 二人正专心棋局,也就没有多做在意,直摆着手示意其安静些。 “三小姐,您慢点…”丫鬟心有余悸的提醒着。 如今叶府乃三姨娘当家,若是三小姐有个意外,只怕自己也难逃其咎。 “都跟你说不要跟着我了,烦不烦啊,你若是在多说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叶紫筱威胁着拔出腰间的匕首在丫鬟的脸上轻轻划过。 丫鬟颤抖着身子,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拼命的点头。 叶紫筱又来刀背拍了拍丫鬟的脸,一脸得意道:“这才乖嘛。” “啪…啪…啪…” 司马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平生最讨厌这种仗着出生好些就把人不当人的主子。 叶紫筱寻着掌声传来的地方看去,一袭墨色玄衣的司马衍从假山出走出,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 叶紫筱莫名的有些惧怕,红着脸小声道:“民女给殿下请安。” “看来叶三小姐是忘了上回的教训,还是嫌弃禁闭的时间太短,不够你好好思过。”司马烈冷声道。 叶紫筱跪下辩解道:“回殿下,都是那奴才不懂事,况且我只是,我只是吓吓她而已。” “哦?那看来是本王冤枉你了?”司马烈挑眉反问道。 复又指着丫鬟道:“你说!” 丫鬟早已吓的魂不附体,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司马烈道:“瞧,都被吓成这样了,还说只是玩笑?” 叶紫筱咬着嘴唇不再说话,心里恨不得将这丫鬟给千刀万剐,居然敢害自己在殿下面前出丑? “好了。下去吧。”司马烈看着叶紫筱就烦,出言赶道。 叶紫筱恭敬的行礼退下。 司马烈又道:“等等,过几日本王还会再来,可不希望看这个丫头有半分损伤。” 叶紫筱原以为司马烈的这一句等等,是要跟自己说些什么,不想却是为了这个其貌不扬的丫头。 满心怨气奈何也不好发作,只应了是。转身离开时狠狠的剐了一眼丫鬟。 “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司马烈对着树丛处朗声道。 叶绾缓步自隐蔽处走出,笑道:“殿下真是好大的气性,一来就要吓唬草民的姐姐。” 司马烈嘴角一扯道:“若不是你的姐姐,本王未必还肯多说这一句。” “哦?如此叶绾可得谢谢殿下了。”叶绾福身道。 司马烈看着笑颜如花的女子,怎么说的话就如此的不中听呢? 叶绾见惯了叶紫筱的跋扈性子,如今又是莫氏当家,依着她的性子只恨不得尾巴都翘上天了。 如今被司马烈一通修理,希望她能吸取点教训,否则只怕又得闭门思过了。 见得司马烈虽是个粗人,但是倒也心细,端看得他最后一句话便知是个有心人。 “正巧要去找你呢?”司马烈说道。 叶绾狐疑自己与司马烈素来无交集,怎的要来找自己? “叶姑娘,不觉着还有些事情也得谢谢本王吗?”司马烈理着衣袖说道。 叶绾好奇问道:“殿下此话何意?” “这就是叶府的待客之道?”司马烈说道,言外之意是难道就让本王站在这里说? 叶绾暗自腹诽,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站着说几句话能将你累着?还是带兵的呢?肾虚吧? 可是面上却吩咐福安将附近的亭子给打扫出来。 叶绾指着亭子里的摆设道:“如此,殿下可还满意?” 司马烈点头道:“勉强可以入眼吧。” 叶绾撇嘴想:我家就这样,又没有人巴巴的求着你来,来了还嫌东嫌西。 “殿下刚才所说之言,请恕叶绾愚笨听不出来殿下的意思。”叶绾接着问道。 “本王听说义卖会,办粥厂乃是你的主意。那么让云瑶来求本王维持秩序也是你的主意咯?”司马烈抬眸扫了一眼叶绾问道。 叶绾轻笑道:“如此殿下怕是误会了,主意是民女出的不假,至于请谁人来维持秩序,那是云瑶自己的主意。况且至于为何请的是殿下,殿下可去问问公主,想必公主的答案殿下会喜欢听的。” 复又想到云瑶的回答,立马就忍不住了笑意。 “本王还听说最近来找叶府买粮食的王公贵族可是不少。你说这种事我要不要告诉云瑶呢?”司马烈一脸坏笑的看着叶绾说道。 叶绾心中一惊,道:“看来若推脱说民女的初衷只是为了救济难民,殿下也不信咯?” 司马烈端详着叶绾,似是要从其眸子里看出个究竟来,只是叶绾丝毫不惧,很有些行的端做的正的意思。 “若是叶姑娘说,我便信。”司马烈道。 叶绾有些不信,费劲心思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出言道:“叶绾初心的确是救济灾民,只是实施过程中碰到了,殿下也知道叶府是做生意的,若是放着这样的便宜不占,岂不是要人神共愤?” 司马烈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叶绾又求道:“还请殿下替民女保密,不要告诉云瑶。若是她知晓了,只怕要找民女来闹,叶绾着实吃不消呢。” “保密可以。只是本王有什么好处呢?”司马烈笑道。 “那殿下想要什么条件呢?”叶绾反问道。 司马烈略一思索道:“一时想不出,先记账吧。不过坐的久了,脖子有些酸。”说着晃了几下脖子。 叶绾哪里看不出他的用意,咬着牙上前替司马烈揉着肩膀。 用了吃奶的力气也未见司马烈眉头皱下。 司马烈暗自高兴,依着叶绾的腕力,想要弄痛自己只怕是难。 于是闭眼享受着叶绾的“虐待”,不时说道:“这边,对,再往下” “是没用早膳吗?使点劲…” 叶绾心里道以后要离这个恶魔远着点,没的被吃掉骨头了,还不自知呢? 看来外间传言也未可尽信。至少自己遇到的司马烈就很阴险狡诈。 “如此,殿下可还满意…那么殿下答应的事?”叶绾笑着问道。 司马烈大手一挥道:“本王可不是那种不守信的人。” 叶绾暗想那可不一定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认了个皇子弟弟 司马烈看着叶绾谄媚讨好的笑里带着一丝的不甘,一丝的愤怒,一丝无奈的情绪。 觉着心里无比的舒爽。 叶绾看着一脸享受的司马烈小人得志的样子,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叶绾再一次见到司马衍时,还是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怎么先前不还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想要找人来切磋,怎的这会子害羞了?”司马烈打趣道。 司马衍原本只是习惯如此,被司马烈如此一说,不觉脸色微红,暗道:害羞你妹啊? 复又想到他妹妹不也是自己妹妹吗? 叶逢春见状调笑道:“既然正主来了,草民就让贤啦。”说完就拉着叶绾入座。 “五哥说你棋艺甚好,师从何人?”司马衍直接问道。 叶绾诧异于他如此直接的性子道:“自学成才。也是五殿下抬举,民女的棋艺哪能上得了台面呢。” 司马衍也很讶异叶绾不卑不亢的回答。不似旁人那般曲意讨好的小人情态。 “你不必自谦,五哥又不是傻子知道你让他的,否则以他那半吊子棋艺能赢过谁啊?”司马衍丝毫不顾及司马烈的面子说道。 叶绾轻笑道:“九殿下可比某些小人有意思多了,叶绾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司马衍瞪大了眼睛看着叶绾伸出来的纤长的玉手,加之夏日穿的轻纱,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朋友”一词。于他这个天家之人而言,无异于可望而不可即的。 愣了许久摆在叶绾的催促下伸出修长的手指跟叶绾碰了碰。 “既然当我是朋友,一会就不要来虚的,我可不是五哥。”司马衍因为少见阳光的苍白脸色上有了一层红晕。 “那是自然,高手过招那可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我还没有自负到让你棋子后还能赢的地步。”叶绾颇为豪迈的说道。 全然没有在意二人的称呼都从本王,草民改成了我。 司马烈的神情有些不好看,在见到有说有笑的二人时。 只是又不得不应付着一边滔滔不绝分析着时事的叶逢春。 还别说这个叶逢春虽是个生意人,倒是有几分见识,对时事的把握很是准确。 不觉司马烈就被带了过去,便无暇分心看叶绾这边。 司马衍越下越心惊,叶绾的棋艺远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 她的棋艺不似寻常女子般的谨慎小心,固守己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是跟久经沙场的将军似的,大开大合间以攻带守。 一路下来,竟是个巾帼女英雄,全然不似坐在对面的娇柔形象。 末了,司马衍一个走神,以一子之差输给了叶绾。 叶绾抬眸看着司马衍,一时口无遮拦道:“除了师傅外,许久没下的这么痛快了。” 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只恨不得打自己的嘴巴。 叶绾见司马衍有些走神,竟未听到自己的话,于是舒了口气,拍着胸脯暗道好险。 “你赢了。”司马衍没想到以自己浸淫棋艺多年居然输了,虽然只是一子。但是心里还是不好受,只愣着发呆。 叶绾伸手摸了把司马衍的头道:“就输了一局,用得着如此失魂落魄吗?” 司马衍如遭雷噬般的看着叶绾结巴道:“谁让你摸我头的,额娘说男人头摸不得的。连五哥都不敢………” 叶绾看着这个梗着脖子胀红脸的司马衍,就跟看到自己的弟弟叶莫问一样,只觉可爱无比,丝毫没在意眼前这个可是九殿下。 复又摸了一把司马衍的脸颊道:“等你成了男人时在说这话,现今你就事是个小屁孩。” 司马衍何曾遇到如此大胆的人,结巴着指着叶绾道:“你就是女流氓。” 说完就偏过头去,气鼓鼓的不再看叶绾。 叶绾见状连忙上前学着太监尖细的声音道:“小叶子,给九殿下请罪。” 司马衍看着一脸谄媚的叶绾,强忍着笑意道,又将头偏向另一个方向。 叶绾又道:“还说是朋友呢?这点玩笑都开不得,你说我女流氓我叶没生气啊。” 司马衍被叶绾如此一激将,转头道:“那是你先动手摸我头的。否则……” 只是转过头来的司马衍正看到叶绾冲着自己做鬼脸,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这一篇翻过去了。一会儿我让福安准备写我亲手做的点心,你带回去,算是道歉啦。”叶绾温言道。 司马衍的眼角有点酸涩之意,亲手做的点心,有多久没有人给自己做过了? “那你得发誓以后都不能摸我的头了。”司马衍有些戒备的看着叶绾。 叶绾思索片刻举起手冲天发誓道:“以后若是在摸司马衍的头,就罚我嫁不出去。” 说完挑衅的看着司马衍,似是在说怎么样,我这誓发的够毒吧。 复又在心里道反正我是打算一辈子跟着师傅的,没想过要嫁人的。 司马衍见叶绾言辞恳切,表情真挚,低声说道:“好,那我原谅你了。” “这才乖嘛。走,我带你出去转转。顺道看看我的逸云轩。”叶绾以一副大姐大自居的样子,拍了拍司马衍的肩膀。 司马衍看了看司马烈的方向,正要张口打个招呼,却被叶绾捂住嘴巴,推了出去。 “你以后可不要老一个人闷在府里,外面的世界精彩着呢…”叶绾柔声道。 又在心里跟了一句即使外面的世界也有无奈。但是也不能失去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心。 一路上一个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个偶有回应的听着。 司马衍都不觉着今日所说的话比之前几年说的话加起来都要多。 这个叫叶绾的女子,似是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吸引着他靠近,亲近。 她有时候话唠似的一个劲的说话,有时候又眉目低垂的安静下来。 那么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如此宾主尽欢的用了晚膳。叶绾吩咐福安大包小包的准备了好些点心。一股脑塞给了司马衍。 司马烈几乎看傻了眼,这还是自己那个难缠的弟弟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呢? 司马衍直觉得无比的窘迫,心里却泛着蜜意。 “怎么,没我的吗?”司马烈双手一伸调笑道。 “你喊我一声姐姐,我就给你准备。”叶绾忙中回了一句。 司马烈悻悻的摸着鼻子,道早知道自己就不讨这个没趣了。 “记住,回去要吃完啊。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若是被我知道你敢丢了的话,有你好看。”叶绾又絮絮的念叨着。 司马衍笑着看着忙碌的叶绾,心里的暖意似是冬日里的暖阳。照在人身上那叫一个舒服。 叶绾看着司马衍远去的背影摇手,边上的司马烈突兀的来了句:“谢谢你。衍儿许久没这么开心了。以后他能常来找你吗?” 叶绾没想到一向来冰冷的司马烈竟也有如此柔情的时候。 “当然可以啊。我可是他的姐姐。” 原来叶绾在花园时,问了司马衍岁数,居然跟莫问同岁。于是百般刁难,司马衍被磨的实在无法,只得屈服在叶绾的威势之下,认下了这个姐姐。只是却未叫过。 叶绾到无所谓,来日方长,总会有叫的时候,万事开头难嘛! 第一百八十章、阮氏回归 “娘,你何时能拿回掌家之权啊?”叶紫曦抱怨着。 今日一早丫鬟去库房拿着燕窝罢了,谁知道库房管事的竟然百般推辞。 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很何况她依然是叶府的大小姐。 “娘…你快想想办法吧。否则只怕叶府很快就要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叶紫曦红着眼睛抱怨道。 阮氏这些日子也是受尽了莫氏的冷嘲热讽。不仅日日来说些风凉话,连一应的吃穿用度也百般克扣。 她最是看不惯莫氏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拢着头发说着:姐姐如今是个享福的,哪里知道持家的辛苦。 阮氏也也不愿逞口舌之利,索性也不言语。自己当了这么些年的掌家之人,个中辛苦岂是莫氏所能了解的。 “曦儿,乖。再忍忍吧。咱们现在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即可。”阮氏低声安慰道。 “对了,你嫂子现在怎么样了?”阮氏问道。 自从自己失去了掌家之权,这个媳妇儿就借口胎儿月份已足,着实不方便来回奔波。 可是私下里却日日去给莫氏请安问好。 “她还不就那样,仗着自己有身孕,谁也不放在眼里。”叶紫曦不满道。 人果然稍显落魄,就能清楚身边的人到底是何嘴角。 阮氏冷笑,凌天娇真是身在险境而不自知。她到要看看到时候她是以何等的可怜样来求人。 “老爷,这个月的账本,您先过目。”莫氏将一摞账本放在叶逢春的书桌边。 叶逢春嗯了一声,拿起账目仔细的看了起来。渐渐的脸色就变了。 等将最后一本账本放下,冷笑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莫氏佯装不解道:“老爷要妾身说些什么?” 叶逢春大手一挥将面前的账本扫落在地大喝道:“我还有糊涂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莫氏心惊果然请外人做的账,就是不靠谱,还是被这老狐狸发现了。 “老爷说什么?妾身着实不知啊。妾身一介妇人,哪里懂得这些?”莫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 叶逢春失望的摇了摇头,原本对莫氏寄予厚望的心思瞬间淡了下来。 由莫氏来管家还不如由阮氏来管,至少阮氏心里装的是叶府。就算为了寻儿她也会全力的打理好一切的。 而莫氏的性子到底浅薄了些,小家子气了些。眼里竟是些蝇头小利。 账本上动的手脚虽说银钱对于叶府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千里之提溃于蚁穴。防微杜渐的道理还是懂的。 叶逢春又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顺便好好给我管教管教筱儿,她如今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叶逢春想起前几日司马烈随口提到叶紫筱苛待下人之事。 “可是老爷……”莫氏哭的梨花带雨哀求着。好不容易到手的权利与荣华富贵就这样拱手失去了吗?她不甘心… 只是看着叶逢春铁青的脸色,只呜呜的哭着,并不敢出言辩白。 她深知叶逢春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 叶逢春颇为头疼的揉着额角,这个莫式除了在床第间风情万种之外,也只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罢了。 如今偌大的后宅要管理,少不得要去请阮氏。 “黄管事,去请夫人。”叶逢春吩咐道。 阮氏看到黄管事前来时,心底的大石终于落下。 莫氏有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楚。果然撑不了多少时日,就捉襟见肘了。 管理个偌大的叶府,大到外间的人情往来,小到府内的一针一线,那都是有章法可依可寻的。若是错上了半分,只怕是要惹人笑话,丢的可是叶府的脸。 “老爷,您找我。”阮氏福身道。 叶逢春笑着迎了上去道:“夫人,这些日子可清减了不少。” “老爷教诲妾身不敢忘,日日闭门静思已过。”阮氏柔声道。 “你也知道上次的事我若不做做样子,对府里上下也不好交代。为夫的为难之处,你可知道?”叶逢春握着阮氏的手温言道。 “老爷说的哪里话,咱们夫妻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妾身都懂。老爷也有老爷的掣肘。”阮氏温柔的看着叶逢春道。 “既如此为夫就放心了。即日起家里还是由你来管。由你管我才能放心,才能省心。”叶逢春抚着阮氏的肩好言道。 阮氏接管后宅之后,第一时间就到了碧霞阁。 “妹妹整日都抱怨持家辛劳,如今倒是可以长久的清闲了。妹妹,你说是不是呢?”阮氏语出讽刺道。 莫氏看着下人们将先前自己为屋子里添置的瓷器,字画一件一件给取了回去。心里都在滴血。哪里还顾得上跟阮氏较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姐姐说是不是?谁也算不准往后会发生什么?既然该拿的东西都拿走了。妹妹就不留姐姐了。”莫氏可不想看着阮氏的嘴脸出言赶客。 阮氏轻笑道:“不着急,先前的账姐姐还要找妹妹好好理上一理。亏空的部分,只怕……” 莫氏看着阮氏阴毒的笑容,揣测着难道要自己将亏空给填上,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呢,惊呼道:“什么?” “妹妹不用惊讶,算好了,我会派人通知你的。”阮氏轻蔑的笑着转身离开。 莫氏这回真的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以为占了便宜,不想却吃了大亏。 “娘,媳妇来看你了,恭喜娘重得掌家之权。”凌天娇撑着后腰缓步走着。 “娇儿,来了啊。不是说身子不便就不必来请安了吗?若是我的乖孙儿有个闪失那可怎么是好。”阮氏笑着摸了摸凌天娇隆起的腹部。 “相公忙于外间之事,媳妇替相公尽孝道也是应该的。”凌天娇甜甜说道。 阮氏虽心里厌恶至极,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笑脸:“还是娇儿懂事。来人将外间新进的血燕给少夫人送去。” 凌天娇大喜谢道:“多谢娘疼爱。” “娘,对着这个两面三刀的人何必对她如此客气,还浪费那名贵的血燕。”叶紫曦愤愤不平道。 阮氏笑的高深莫测,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凌天娇哭的还在后头呢! 叶绾丝毫不讶异于阮氏这么快就重掌大权,迟早的事罢了。不为其他就凭一个叶莫寻她也有复位的机会。 叶绾算了算隽娘也是时候该出来了… 因为接下来只怕叶府又要不太平了,既然乱索性就乱的更彻底些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百试不爽的苦肉计 “娘,您前些日子不管家,可不知道,如今叶绾在爹跟前可得见了。一个劲的卖乖讨好,当真让人恶心。您看看这会子叶绾又被爹请到书房去了。”叶紫曦满带醋味的说道。 从前叶逢春带着一众女儿,也无太过的亲疏,叶紫曦身为嫡女,自是稍稍严厉一点,偏疼爱活泼好动的叶紫筱。至于叶紫澜与叶绾那都是差了不少。 如今亲疏竟有如此差别,这让叶紫曦怎能不气? 阮氏重新掌管后宅大权,人员更替,账务梳理,忙的事焦头烂额,哪里有空换这些芝麻大的小事。 “哇……哇……哇……” 有婴孩的啼哭响起,卯足了劲的哭喊声听着直教人想要抓狂。 “绿痕,绿痕,还不让乳娘将孩子抱出去,吵的人头疼。”阮氏揉着额头,不耐烦的喊道。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不要来烦扰夫人吗?你有几个胆子敢在此时过来的若是夫人恼怒只怕有你受的!”绿痕将奶娘拉出去,低声提醒道。 “绿痕姑娘,可是小少爷他生病了……”乳娘辩解着,一脸的心疼。 绿痕见乳娘不开窍,摇头道:“要知道同样是少爷,那也是不同的,墨砚楼那位肚子里的才是正经的小少爷…至于这位嘛,端看着二少爷如今的下场便知一二。” 绿痕虽说的清楚,但到底是自己一手带着的孩子,乳娘于心不忍,还欲开口求个大夫来诊治一二。 绿痕的脸拉了下来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回去吧。生病就喂点药,小孩子家的生病也是常事。” 被绿痕一阵推搡,乳娘只得含泪抱着少武离开。 浮云蔽月,夜色朦胧。虽已入了秋,可白日里依旧燥热难耐,好在晚上清风徐来,倒也惬意。 “小姐,人来了。”福安附耳说道。 叶绾示意将人带进来,看着模样是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奴婢乃小少爷的奶娘尤氏,给四小姐请安。”尤氏恭敬的行礼道。 叶绾笑道:“奶娘,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还请四小姐大发慈悲救救小少爷吧。若是迟了,只怕……”尤氏磕头哭道。 叶绾又问道:“小少爷如今养在大娘处,有事只管去禀告大娘即可,怎的舍近求远来求我呢?” 尤氏哽咽道:“如今夫人忙于后宅之事,千头万绪的自是顾不上小少爷。况且小少爷乃隽姨娘所生,所以…所以…” 叶绾心里明了,少武乃庶子又有个不受待见的娘,小小年纪就要受此苦楚。 “满府里姨娘小姐那么多,怎的就偏偏跑到逸云轩来求救?”叶绾抬眸问道。 尤氏回道:“隽姨娘于奴婢有恩,奴婢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小少爷的。况且姨娘交代过,若是事情非奴婢能解决的,就让奴婢来找四小姐。” 叶绾这才放下心来。隽娘既如此放心尤氏,自然不会有差错。 “好了,此事我知道了。”叶绾回道。 尤氏见叶绾回答的简洁,言语中又未透露出要救少武的意思,磕头道:“还请四小姐发发慈悲救救小少爷。” 叶绾在福安耳边耳语几句后,便让福安送尤氏出去,丝毫没搭理尤氏的意思。 尤氏一脸茫然,任由着福安拉了出去。 “福安姑娘,这小姐的意思是?”尤氏试探着问道。 福安笑着拍了拍尤氏的手安慰道:“满府里就属咱们小姐最心善。你且附耳过来。” 尤氏依言靠了过去,一阵耳语后尤氏有些畏惧的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福安解释道:“你若是真心疼小少爷,让他们母子团聚才是正理。” “可是…可是…”尤氏有些举棋不定的结巴道。 “还可是什么,受一时之苦,却能母子团聚,还是你愿意看着小少爷一直在夫人那受尽苦楚。”福安声音重了些的叮嘱道。 尤氏咬着嘴唇下定决心拼一把。 福安又道:“成败在此一举,务必要情真意切。” 尤氏点头道:“奴婢知道,不会让小姐一番苦心付之东流的。” 福安又不放心的叮嘱道:“机会只有一次,得把握好了。” 尤氏道谢离开,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的紧紧的。不为其他,就为襁褓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少武,她也要拼上一拼。 隔日晚膳。 因着午后与叶逢春下棋一时忘了时辰,于是便留下陪叶逢春用膳。 “绾儿的棋艺是越发的进益了,爹如今老了,不是绾儿的对手了…”叶逢春笑道。 “爹如此夸赞就不怕女儿骄傲自满吗?况且爹可不是老了吗?都是带所以的人了…”叶绾俏皮的回道。 叶逢春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前段时间着实太忙了,也许久未见过少武这个大孙子了。 于是吩咐道:“黄管事,去将少武抱来我看看…” “说起来绾儿也许久未见侄儿了,正思念的紧呢。今日沾了爹的光,也让做姑姑的抱一抱少武。”叶绾轻笑道。 叶逢春指了指叶绾道:“就你嘴甜。” 不时乳娘便抱着小少爷到了书房。叶逢春面露喜色将少武抱在怀里,道:“怎么感觉轻了些?” 复又感觉少武恹恹的不动,不似前些日子好动好哭的活泼样子。 心下本就狐疑,怒道:“怎么回事?让你们照顾小少爷就给我照顾成这样?” 襁褓里的少武似是受了惊吓般,干哑着嗓子巨了两声,又伸着小手划拉了几下,就又沉沉睡去。 叶逢春余光扫过,见少武的手臂上有淤青的紫痕。 勃然大怒道:“来人,将伺候小少爷的一应人等给我拖出去杖毙。” 叶绾见叶逢春大怒,连忙上前劝慰,见到少武手臂上的紫痕,只吓的捂着嘴巴退后了几步,哽咽道:“谁这么心狠居然连孩童都不放过,当真是蛇蝎心肠啊。” “还不是这起子奴才,伺候不尽心。要你们何用?”叶逢春越说越火,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奶娘给踹翻在地。 尤氏哭着磕头,也不求饶。 叶绾抹着泪道:“爹,稍安勿躁。少武养在大娘处,大娘是何等人物,必不会让这些奴才肆意妄为的。必要彻查清楚给少武做主啊。” 叶逢春眉头一皱,阮氏御下向来严谨,难道是? “黄管事去将伺候小少爷的人给我关起来,挨个给我问,务必给我问出事情的原委来。”叶逢春吩咐道。 又补了一句道:“记住悄悄的。” 黄管事叫叶逢春生了大气,恭敬的领命去办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母子团聚 许是声音太吵,少武又哭了起来,叶逢春哄了几句,见不起作用,更是气急。 唤了丫鬟婆子过来也未见好转。一时无计可施。 叶绾红着眼圈道:“爹,要不让隽姨过来试试,都说母子连心,只怕少武也是想娘了。” 叶逢春并未搭话,只来回踱着步子。 叶绾见火候未到,于是走到奶娘面前厉声道:“老爷面前难道还不说实话吗?” 尤氏磕头道:“求老爷救救小少爷,就算老爷再怎么罚奴婢,奴婢都毫无怨言。” “说,给我交代清楚少武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叶逢春怒目圆睁道。 尤氏却支支吾吾的,神情躲闪。 “你要清楚整个叶府谁才是真正当家做主的。”叶绾威胁道。 尤氏又磕头道:“奴婢贱命死不足惜,只是心疼小少爷与隽姨娘罢了。” 说完就将衣袖往上拉了拉,入眼却是吓了叶绾一跳,直惊呼出了声。 只见尤氏的白皙的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恐怖至极。 “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叶绾掩嘴问道。 “老爷恕罪,奴婢想保护好小少爷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连自己也…”尤氏哽咽的几乎说不下去。 “夫人前些日子失了掌家之权心情不好,可是小少爷乃是婴孩,哭闹也是常事,不想惹怒了夫人,所以才……这些日子夫人重新管理后宅,后宅之事千头万绪的自是烦闷,加之小少爷生病更加爱哭,所以这些日子更是……” “若不是老爷今日召见小少爷,只怕小少爷与奴婢是没有活路了啊。”尤氏几度说不下去。 “那怎么不早些来禀告老爷。”叶绾问道。 “奴婢不敢啊。夫人说若是奴婢敢透露出去就要了小少爷的命。说反正是个庶子,死了便死了。奴婢实在不敢拿小少爷的命赌啊…”尤氏分辨道。 叶绾红着眼睛摸了摸少武的额头惊呼道:“爹,少武还在发烧!” 叶逢春也探了探,连忙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小少爷低烧已经几天了,奴婢去求夫人,可是夫人非但不听还将奴婢打成这样。”尤氏将衣袖又往上拉了一截,伤口真是触目惊心。 叶逢春脸色铁青的也不说话。 “爹,绾儿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叶绾问道。 等了一会儿见叶逢春没有搭话,就继续说道:“绾儿求爹,等这一回少武好了,将他送回姨娘身边抚养吧。一来大娘实在是繁忙,为叶府劳心劳力,也着实无暇在照顾少武。二来,嫂子原先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对隽姨娘的惩罚也够了。再者,世间唯有离别苦。少武小小年纪就要与生母分离,遭受如此苦难,爹难道就无半分怜悯之心吗?” 叶逢春见叶绾说的条理清晰,言辞恳切。想着先前惩罚隽姨娘只是权宜之计,做给凌府看的。 如今看来当日之事也必有蹊跷。 “传话下去,让隽姨娘赶紧过来守着少武。”叶逢春吩咐道。 叶绾与尤氏的目光对碰了下,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你,护主有功。以后好好服侍少武,好处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叶逢春指着尤氏夸道。又命人赏赐了些金银。 “奴婢谢老爷大恩大德。必定尽心尽力侍奉主子。”尤氏面露喜色道谢。 “姨娘,您还是再吃点吧。”丫鬟见隽娘几乎没动过筷子劝道。 已经有几日未曾传消息进来了,不知少武可好。加之天气炎热,胃口就更小了。 “我没胃口,你们吃吧。”隽娘说完自顾走到绣架前,看着还未绣完的肚兜,都说小孩子长的快,不知这样的大小如今少武还能不能穿? “姨娘,老爷让您过去前厅。”丫鬟说道。 隽娘狐疑,叶逢春此时找他做什么?难道是莫问出事了?难怪昨夜刺绣时刺破了手指… 思及此,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往前厅赶去。 “媳妇给爹请安。不知爹找媳妇来所谓何事?”虽然慌乱,但礼数到底没忘。 隽娘看着叶绾以及伺候少武的奶娘都眼圈红红的,心下大骇,一把抓着奶娘的手臂神色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少武出事了?” 叶绾安抚道:“嫂子,切勿太过伤心,少武只是有些发烧,已经找大夫过来瞧了。” 隽娘才稍稍平静了些,哽咽道:“那少武现在好些了没?” 叶绾夜跟着红了眼圈道:“果真是慈母情怀,关心则乱了。” “对了,嫂子赶紧谢过爹,爹已经答应让少武回到嫂子身边,由嫂子亲自抚养了…”叶绾连忙拉着隽娘的衣服提示道。 隽娘乍听到这样的喜事,先是一愣。缓过来后跪下行着大礼道:“媳妇多谢爹。必定竭尽全力抚养好少武,不辜负爹的信任。” 叶逢春见话已经由叶绾说出来,也就不好再收回去。道:“你先去看看少武。” 隽娘抹了把眼泪,道了谢。就着急忙慌的往里间走去。 叶逢春心里憋闷,见没什么大事,就回了书房。 “隽娘,多谢四小姐大恩。”隽娘恭敬的行着大礼。 叶绾上前将其搀起道:“姐姐不必如此,再怎么说少武也是我的侄儿。况且母子分离的痛苦,绾儿也感同身受。” 隽娘含泪道:“四小姐几次救我于水火,如此大恩,我实在无以为报…” 叶绾轻叹道:“只是此次让少武跟奶娘都受委屈了。” 隽娘又朝着尤氏行礼道:“多谢。” “姨娘这是作甚,说句僭越的话,少武打小就喝奴婢的奶长大,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此次能救少爷出虎口,奴婢怎能不尽心。”尤氏感叹道。 一番话说的隽娘的眼泪如断线珍珠般的低落。 “四小姐,能筹谋让我们母子团聚已是大恩,怎敢抱怨。况且若是连这点苦都受不得,那也不配做我隽娘的儿子。”隽娘虽说的厉害,只是眼底都是柔情。 叶绾见屋里也没什么事,隽娘又一心在少武身上,于是携着福安便回逸云轩。 “小姐,你三番五次的帮隽姨娘,就不怕得罪夫人吗?”福安问道。在她看来此举有些得不偿失。 叶绾轻蔑笑道:“从前我与娘亲就是太过顺从,娘才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反正再坏也不过如此,无所谓得罪不得罪了。” 福安喃喃道但愿隽姨娘是个知恩图报的吧。 其实叶绾心里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不愿见着少武小小年纪便与母亲分开。 对于这点说是亲情也好,善心也罢,更多的怕是心里的一点执念吧! 第一百八十三章、生了个什么? “什么?那个贱人居然出来了,居然还将小贱种也送回她身边咯?”凌天娇听到这个消息,怒了中烧,玉手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碧月将凌天娇的手拿到嘴边吹着气,心疼道:“小姐,仔细您的手。” 碧荷听到响动也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说道:“小姐,您都快生了。千万动不得气。” 碧月取了药酒替凌天娇揉着手掌,附和着说道:“等小少爷出生了,管她是个什么狐媚子,小姐都是叶府的大功臣。未来的当家主母,还怕她作甚?” 凌天娇细想着也对,只是咽不下那口恶气。 “娘,您可得为娇儿做主啊。”凌天娇红着眼圈哭道。 “又怎么了?”阮氏眼睛一翻,一副看你这回又有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隽娘那个罪妇如今居然被解禁了,而且还将少武送回去由她抚养,那么娇儿受的苦谁来陪?”凌天娇娇滴滴的撒娇道。 阮氏一脸无语道:“你受的罪?你受了什么罪?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做的事真当旁人不知晓?还有脸来我这哭闹。” 凌天娇不想阮氏反应这么大,有些悻悻的,嘟啷着:“可是…可是…” 阮氏也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的。 命令是叶逢春亲自下的。她能有什么办法?问了一圈的人,都是三缄其口,半点口风都不透露。 阮氏正着急上火着,哪想凌天娇这个没有眼力劲的居然往枪口上撞,这会子不拿你撒气还拿谁的? 凌天娇在阮氏这吃了瘪,带着一肚子气回了墨砚楼。 回去的路上凌天娇捂着隆起的腹部,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瘫在地上大喊大叫道:“好痛,好痛啊…” 碧月也是个年轻不经事的,看到这种情况一时也是被吓的六神无主。 “来人啊,救命啊…”只在一旁哭着大喊着求救。 碧荷缓过来后,提起裙摆就跑着去找人来帮忙。 “什么?要生了?”阮氏大惊道。 先前叶逢春交代的事情还未办,居然就要生了? 都怪前段时间心思未在这,可是当初那是做了保证的,想着叶逢春铁青的脸色,阮氏连忙叫人进来吩咐了几句。 然后并未直接去墨砚楼,而是先去了书房找叶逢春。 “老爷,寻儿媳妇快生了?”阮氏小心的看着叶逢春的脸色说道。 “什么?要生了?你怎么做的事,不是跟你说过这个孩子不能要,不能要…”叶逢春大怒拍着手喝道。 “都怪妾身办事不利,还望老爷息怒。妾身正设法补救,必不让老爷为此事心烦。”阮氏躬身解释道。 叶逢春愠怒道:“临时抱佛脚,只怕会多留破绽,你这也叫补救?” 阮氏喏喏的不敢搭话,等见叶逢春稍稍平息了些,才道:“妾身已做了万全的打算,必不会留下破绽的。” 叶逢春转身看着阮氏,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是做的什么万全之策的表情。 阮氏道:“一应的丫鬟、婆子、稳婆、大夫等等妾身都换成了咱们自己人。至于娇儿娘家带来的人,妾身会将她们或支开或拖住的。” “另外,我让人去外面买了一个才出生的小猴子,来个狸猫换太子。必定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如此一来,生下怪胎乃是不详之兆,凭他凌府也无话可说,还得求着咱们叶府不能休了凌天娇。” “至于真正的孩子,老爷您看……”阮氏这一通说下来倒是无懈可击。末了又询问似的看向叶逢春。 一个小生命的生与死就在叶逢春的一念之间。 “埋了吧。永绝后患。另外娇儿以后也不必有孕了。”叶逢春冷冷的下着决定。 冷静到亲手杀死的仿佛是别人的孙子似的。 阮氏的眸子闪过一丝不舍,又点头应了是。 这到底是寻儿的嫡子,是寻儿的血脉延续。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忍。 “对了,以后少武那里,你就不用太费心了,有什么事我会解决的。”叶逢春对着阮氏即将要跨出门外的背影道。 似乎对着少武好一点,再好一点,就能弥补自己亲手杀死孙子的负罪感。 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哪怕是富可敌国的他。 阮氏愣了愣道:“老爷您是什么意思?” 叶逢春冷笑道:“难道还要我一件一件说清楚?你自己做的什么事还不知道?即便你好意思听,我都不好意思说。” 阮氏被叶逢春这一顿冷嘲热讽直接给整懵了。 自己这是做错了什么? 叶逢春不待阮氏回话就挥手示意其赶紧去解决眼前的事。 复又自嘲想着,说阮氏狠毒,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啊…啊…啊…” 阮氏还没到墨砚楼,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阮氏心里腹诽真是矫情,自己当年生莫寻也未如此惺惺作态吧。 “夫人,您可来了。小姐她……”碧月有些害怕的朝着阮氏行礼。 “慌什么?生孩子都这样。”阮氏一脸不悦道。 “对了。娇儿就快生了。你们两去凌府报喜。”阮氏吩咐道。 “可是奴婢想陪着小姐…”碧荷怯怯的说道。 府里的下人都畏惧这向来行事果毅的掌家夫人。 阮氏眉毛请挑道:“让你去你便去。况且产妇屋中不宜有女子在场,不吉利。再者就算你在这守着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回去报喜讨个红包。” 碧荷还想说些什么,被碧月拉了拉衣服下摆,便不再做声。 阮氏又让凌府过来的嬷嬷去厨房帮忙烧水,准备吃食。女子生孩子那是大损元气的,得好好进补,又说怕府里的人不知道凌天娇口味。 支开了所有人后,阮氏又将心腹全部给掉了过来,仔细的守着产房,务必不留下蛛丝马迹。 “娇儿…娇儿…”叶莫寻听得屋子里传来的惨叫声,焦急的就要往里冲。 阮氏连忙拦住道:“产妇的屋子不干净,男子更是进不得的。” 叶莫寻才止住了身子对着屋里大声喊道:“娇儿,你莫怕。我在屋外陪着你。” 阮氏闻言劝道:“生孩子时间较长,只怕是要一夜呢?况且少武身子有些不舒服,还指望你这个当爹的去哄哄呢。” 一番连劝带推的终于将叶莫寻给推了出去。 “少夫人,用力啊…”稳婆在一旁加油。 凌天娇只觉下身似是被撕裂了一般,有着钻心的痛。 凌天娇咬着牙坚持着,她无比的清楚她对这个孩子有多么的期待,也无比的清楚这个孩子于她而言多么的重要。 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 “少夫人,加把劲啊,使劲啊,已经看到头了。”耳边传来稳婆的喊叫声。 凌天娇如有神助般拼进了最后一丝力气,然后在稳婆惊恐的叫声里晕了过去。 最后的一丝意识想的是,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让稳婆给吓成那样! 第一百八十四章、生了个猴子 凌云秋与文氏听到碧月来报喜说凌天娇就要生了。 凌云秋抚着胡须大叫了几声好,而文氏就在一旁激动的擦着眼泪。 “亲家,恭喜恭喜。”凌云秋拱手道。 叶逢春回礼道:“同喜同喜啊。”说着迎了凌氏夫妇进了花厅喝茶。 “希望娇儿这回生个大胖小子,这样叶府就后继有人啦。”凌云秋笑道。 叶逢春也难掩喜色道:“孙子孙女都是我叶府的骨血。一样一样的。” 生孩子也是因人体质而异,有些人不费力就生完了,有些人却得痛苦哀嚎几日才能生下孩子,更有些人是因难产而死的,自古都有生孩子那是在鬼门关走上一遭的说法。 二人正心情大好的说着京中情势,只见一位小厮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一脸惊恐的道:“老爷,不好了。有怪物啊。” 叶逢春一拍桌子怒喝道:“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竟然敢让自己在亲家面前丢脸,当真是不想活了! “少夫人生了个怪物,全身长着黑毛,恐怖极了…”小厮满脸恐惧,言行无状的比划着。 “什么?你再说一遍。”凌云秋一把揪住小厮的衣领问道。 小厮似是被吓傻了般,傻笑着重复回道:“少夫人生了个怪物,生了个怪物啊…” 文氏听到此话,惊呼了一声“娇儿”就晕了过去。 一时间花厅也乱了起来。 不时阮氏也匆忙赶到花厅,见众人神色有异,于是对着叶逢春点了点头。 “亲家母,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凌云秋问道。 阮氏抹着泪道:“老天啊,我们叶府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何要如此惩罚我叶府,惩罚叶府的子孙。” 凌云秋见阮氏哭的伤心,心里也信了大半。 “老爷,这不详之婴该如何处置。”稳婆抱着个襁褓问道。 凌云秋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了襁褓的一角,只看了一眼,便苍白了脸色退了几步才站稳。 入眼是个毛孩,浑身黑黢黢的毛发,眼睛凸起,手指细长…简直就是个人形的怪物。 叶逢春顿了顿道:“亲家,您保重啊,为今之计咱们得先将消息按下来,否则只怕我叶府与凌府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凌云秋到底见过世面,略做调整,再睁眼时眼底已无半分慌乱道:“亲家言之有理。” “只是这孩子………”叶逢春询问似的看向凌云秋。 凌云秋想了想,与叶逢春交换了个眼神,二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他们想到了一起去了,那就是这个怪物留不得。 “如此凌府这边的就交给我负责,叶府这边就麻烦亲家了。”凌云秋做着分工。 文氏抽泣着朝着叶逢春与阮氏行礼求道:“娇儿如今就麻烦亲家照拂了。” 阮氏上前拉着文氏的手道:“姐姐放心吧,娇儿我是当亲女儿来看的。” 原本两家同庆的喜事,转眼就成了讳莫如深的隐秘私事。 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尽的虚弱。耳畔似乎有隐忍的哭声。 “水…水…”凌天娇只觉口干舌燥,喃喃的念着。 碧月擦了擦眼泪道倒了杯水,又将凌天娇扶起,一点一点的喂着。 原本开开心心的去报喜,回来却连众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绕着墨砚楼走,甚至看像自己的眼神都像是怪物似的。 几番问询却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 进了屋子后,却发现原先挤满了人的屋子如今竟连一个伺候端茶倒水的人都没留下。 只留下因诞下孩子,脱力昏迷的凌天娇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 喝了些水后,凌天娇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眼皮翻动间,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哭成泪人的碧月与碧荷。 然后便是冷冷清清的带着血腥气的屋子,全然没有父母关切在侧,没有下人道贺讨赏,没有鞭炮声…… 没有孩子的哭声…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凌天娇反应过来后,挣扎着抓住碧月问道。 碧月看了看碧荷,语焉不详,眼神闪躲的回道:“小姐您先好好休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孩子早晚还是会有的。” 看着碧月的表情,凌天娇心里一个咯噔什么叫孩子以后还会有的?为什么自己生下嫡孙却如此冷清?为什么连莫寻也不来看自己? 一时间千万个问题涌进了脑海里,凌天娇只觉脑子似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的痛。 “孩子,我的孩子…”凌天娇推开碧月挣扎着要下床,不想到底气虚,直直的从床上摔了下去。 凌天娇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向门口爬着,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孩子。 碧月与碧荷流着泪水将凌天娇给搀扶到了床上。 “小姐,您要保重身体啊。” 凌天娇平躺在了床上,任由泪水自两侧滑落,一副生无所念的模样。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碧月与碧荷的絮语对话。 “你真看到了吗?”碧荷问道。 碧月心有余悸的点头道:“嬷嬷带出去埋的时候,我恰巧路过,远远看到似乎是个毛猴子,全身长满了黑毛,尖嘴猴腮的样子。着实吓人。” “况且老爷千叮咛万嘱咐,此事万万不可让小姐知晓。” 碧荷点了点头道:“老爷也是为小姐好,若是让小姐知道只怕是要伤心死。” 碧月叹了口气道:“不如咱们就骗小姐说产下了死婴。” 碧荷也附和道:“如今看来只有如此了,依着小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若不这样说,只怕也瞒不住。” 叶绾得到凌天娇要生的消息后就派了隐逸盯住了墨砚楼。 隐逸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对叶绾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叶绾早已料到凌天娇怀孕至今竟然毫发无损,若想要下手,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有心人怎么会错过呢? 隐逸看着稳婆将一个男婴与一个狗崽子做了调换。 又将男婴交给嬷嬷送了出去。隐逸一直小心跟着,嬷嬷将男婴放在乱葬岗后就匆匆离开了。 隐逸想起叶绾的交代说到底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能救就帮上一把吧。 隐逸依着叶绾先前看好的人家,是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夫妻两人到中年膝下却无所出。 隐逸将男婴放在门口后,敲了敲门,听到屋里有动静后,就施展轻功藏在了不远处。 直到看到夫妻二人一脸欣喜的将男婴抱进了屋内。 隐逸有些好奇,叶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有时冷若冰霜,有时清冷孤傲,有时撒娇卖萌,有时看起来什么都不关心,私下却比谁都善良,比谁都热心。 那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中秋家宴 叶府的上空因着凌天娇产子一事,笼罩在阴云密布之下。 连月圆人团圆的喜庆节日,都显得有些清冷寂寥。 “爹,嫂子的事您也别想,天灾人祸,岂非一介人力可以更改影响的。”叶绾落下一子道。 看着叶逢春满脸愁容,心思全然不在下棋上,这不拿在手上的黑子只怕给摩挲的秃噜皮了。 “嗯。为父也知道。只是苦了你嫂子,苦了那孩子。”叶逢春叹气道。 叶绾冷笑,果然坏事做多了,良心终归是不安的。 “爹这样做也是为了叶府考虑,也是为了大哥跟大嫂考虑。当真是慈父情怀。”叶绾安慰道。 叶逢春将手中的棋子放下,“不下了。” 叶绾走上前替叶逢春揉着太阳穴,“今日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的喜庆日子。爹您就不要多想了。” 叶逢春点了点头,拍了拍叶绾的手臂,到底还是女儿贴心。 “老爷,晚膳准备好了,设在汀兰水榭,您看……”丫鬟回道,求救似的看向叶绾。 叶绾挥手示意其下去,“爹,咱们去吃饭吧。刚好看看少武这些日子重了没有。” 果然听到活泼可爱的少武,叶逢春脸色好些了,拍着大腿舒了口气:“好。咱们去吃饭。” 阮氏自知叶逢春的情绪不高,不光菜色准备的清淡,连一应的装饰也都素雅的很。 只因为莫氏有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叶逢春面前招摇,被叶逢春狠狠的给骂了一顿,说府里才失了一个孩子,打扮的很花蝴蝶似的给谁看啊?没心没肺的东西。 莫氏自打入府后,仗着年轻有姿色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哭成了个泪人似的,也不见叶逢春哄上一哄。 叶逢春看了看叶莫寻边上的主位是空着的,凌天娇这丫头就是死心眼,这么久还没走出来。 又朝着隽姨娘招手,示意将少武抱过来给自己瞧瞧。 自从少武回到隽娘身边后,小脸都胖了一圈,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叶逢春心情大好,将少武抱在怀里一阵逗弄,少武的小手倒是有些力气,一把揪住叶逢春的胡须。 叶逢春吃痛的轻嘘了一声,笑容却更深了些。众人见叶逢春露了笑脸,气氛也就活跃了起来。 阮氏见状双手轻拍,便有歌姬舞姬自帘后缓步而出,一时间丝竹声脆,舞姿蹁跹。 叶紫曦举杯道:“女儿祝爹娘身体康健,福泽绵长。” 叶逢春面露喜色的看着底下一众子女心里的烦闷一扫而光。 全家人其乐融融的一派温馨场面,没有人注意到所有座位里空了一个。 墨砚楼内,凌天娇倚在门边呆呆的看着深邃的夜空,一轮银盘似的月儿挂在空中,月色姣姣,可惜人却不能团圆。 像此刻她不能守在爹娘的身边,还有她那才出生就已离世的孩子也不能守在身边一样… 死婴,乳娘惊恐的表情,以及无论是叶府还是凌府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神情… 凌天娇醒来以后,似乎是一夜间就长大了。从前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凌天娇与孩子一起消失了。 她的丈夫自打生产之日便再未踏足墨砚楼,府里的下人见着她就跟见了鬼似的尖叫着跑开… 她就像是被隔离开来的住在叶府里的外人吧。 在这抬头就是四方四角的天的地方,孤独终老。 文氏来看她时之一个劲的劝说,娇儿,叶府真不错,你发生这样的事,姑爷也没计较,你也不必如此较劲,孩子总会有的,好好的在叶府待着。 凌天娇觉着此刻被无边无际的寂寞给包围着,随风而来的有着丝竹管乐之声,欢声笑语。一派阖家幸福的画面。 凌天娇的泪无声落下… “小姐,你已经站了几个时辰了,进来休息休息吧。”碧月担忧的说道。 凌天娇也不抗拒,任由碧月拉着进屋,像是个牵线木偶般的听话。 碧荷偷偷的抹泪,道:“小姐,您又何必如此呢?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况且小姐还这么年轻呢…” 凌天娇伸手抚着自己的脸颊,“往后?我这样的人哪里来的往后…” 碧荷道:“小姐,您可要振作起来啊,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秋爽居那位与姑爷双宿双栖吗?你就真的甘心吗?” 凌天娇的眸子忽然就燃气簇簇的火焰,直燃了自己,亦灼伤了旁人。 “是啊。他们一家三口此刻正享受着天伦之乐,凭什么自己在这顾影自怜?凭什么她的孩子就平安活着自己孩子却一出生就夭折了?老天是如此的不公平居然让这贱人的孩子克了自己的孩子。否则一直有胎动的健康宝宝怎么就夭折了呢?” 凌天娇无比的愤怒着,心里想着就算自己得不到幸福,那么你们也休想… 凌天娇在院中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就一袭新衣的去给阮氏请安。 阮氏也才将将起身,听到下人来报时,无比的狐疑。 “媳妇给娘请安,还请娘原谅前些日子媳妇的不足之处。”凌天娇恭敬的行礼,言语柔和。 阮氏自问难道这凌天娇改了性子了? “你才失了个孩子,伤心在所难免,我也是做娘的人,自然懂得。只是难得看你调整过来,娘高兴还来不及呢。”阮氏拉着凌天娇的手柔声道。 渐渐地叶府里的人就感觉到了凌天娇的改变,似是换了个人一样。 不再骄横,不再跋扈,连对着下人也温言细雨的。 起初很多人还谣传是被恶鬼附身了,慢慢的人们就适应了如此温婉贤良的少夫人。 “小姐,您说少夫人是不是中邪了,所以才导致性情大变的?”福安疑惑着问道。 早上福安去库房取些木薯粉做丸子,不想走的太急,撞到了早起散步的凌天娇。 不想凌天娇揉着撞痛的手臂柔声嘱咐道:“下次小心一些…” 直让福安傻了眼愣在原地,都忘了行礼道谢。 “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哪有鬼神之说,只不过是人心难测罢了。”叶绾回道。 “可是小姐,您是没见着,如今少夫人真的是性情大变…”福安辩解道。 叶绾不再纠结,想着无非是看透了些从前没有看到过的事情。想清楚了从前没有悟透的人生真谛。 出嫁前,她是凌府的掌珠,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要天上的月亮只怕凌云秋也不会拒绝的。 可是自打到了叶府,凌天娇终于初尝了人间的冷暖,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顺着她的。 成长的代价就是遍体鳞伤的痛与经历。 第一百八十六章、肥肉,都想抢 是岁,西北大旱,饿殍遍地。竟出现人吃人的惨状。 俗话说的官逼民反,西北各地大小官员,为保头顶乌纱帽,虚报灾情,又强行按下灾民爆乱。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最终爆乱发展成了揭竿起义。打着“推到昏君,建立新政”的口号。 一路竟入无人之境般,直逼江南富庶之地。 所经之处,烧杀掳虐,无恶不作。一时间民怨沸腾,哀声四起。 而朝廷上对于暴民的看法又分为七皇子的镇压派,与太子的招降派。 金銮殿内,一改往日的庄严肃穆之感,争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那叫一个面红耳赤。 高高的龙椅上坐着个面目威严的老者,此人正是当今的陛下,司马楚。 司马楚虽年逾六十,却依然身姿挺拔,龙行虎步,若不是眼角的细纹,与发白的胡须真瞧不出岁数来。 司马楚冷眼看着朝堂上争着的双方口沫横飞的场景,说不出的厌恶与头疼来。 他知道此事无论是太子还是七皇子都想揽到自己手下,一来可以建立政绩,二来也可以讨得自己的欢心。 “天下之大,莫非王臣,那可都是父皇的子民,按照七弟的意思是要父皇下旨亲手镇杀自己的子民吗?如此民心何在?民意何在?”太子义愤填膺的指着七皇子怒问道。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穷山恶水出刁民,若是此番父皇行怀柔之策,只怕不是这些悍匪就要直逼京城了,咱们司马家先烈撒尽热血打下的江山难道要拱手让人吗?如此怎么对得起司马家的列祖列宗!”七皇子也出言反击道。 太子脸色涨的通红指着七皇子道:“你这是跟兄长讲话的语气吗?” 七皇子拱手冷笑道:“如今咱们就事论事,为的是替父皇分忧解难,怎的太子殿下无端又扯起礼数作甚?” 太子转身朝司马楚行击道:“还请父皇早做定断,以安百姓之苦。” “父皇,儿臣以为如今当行铁腕之事,否则只怕内乱将起啊…”七皇子也躬身说道。 “乱世才用重典,如今父皇当政,天下清明,难道七弟以为父皇所治的乃是乱世不成?”太子反问道。 七皇子被太子摆了一道,连忙辩解说道:“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些刁民若是不给些教训,只怕是要胆大包天了。” 太子正欲还口,却被“啪”的一声,手掌拍在龙椅上的清脆声响给打断了。 群臣跪下喊道:“陛下息怒。” 司马楚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道:“叫你们来是替朕分忧,不是让你们来添堵的。” “儿臣知错。”太子与七皇子磕头道。 “此事,朕心里有数。”司马楚不容分说的下着决定。 一时满殿大臣面面相觑着懵在了原地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 “退朝……”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 太子府内。 茶盏瓷器被摔碎的声响不绝于耳。 “可恶,可恶至极…”,太子喘着粗气骂道。 “林公子,您可来了…殿下在里头可生了大气呢。”守在门外的小太监一脸救星来了的惊喜,正想拉着林绝说上几句。 看到林绝冰冷的眸子,又缩回了手提醒着说道:“殿下自打下朝回来后,就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头。您还是小心些……” 林绝点头,然后推门进去时,一个景泰蓝的花瓶飞了过来,林绝稍稍侧身,花瓶挨着林绝的耳边飞到了门外,摔了个稀碎。 “让臣来猜上一猜,陛下对暴民一事还未定夺!是吗?”林绝嘴角轻扯,自信满满的反问道。 太子嗯了一声,复又想到刚刚才下朝消息不可能传的那么快,那么他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的?”太子狐疑的问道。 “殿下的表现有两种可能,一是陛下未做定夺,二是采纳了七皇子的建议。可是殿下并未采取后续措施,可见是第一种可能。” “另外,论起揣度圣意,属下虽不如殿下,但也可猜到一二。”林绝解释道。 太子的情绪稳定了些,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又拉着林绝去了偏殿商议此事。 “那依着你的意思,眼下咱们该如何处理,父皇的圣意咱也摸不透。”太子满脸愁容的问道。 如今七皇子势头正盛,隐隐有盖过东宫的苗头,这让他这个太子当的真是坐立不安,所以急需办一件漂亮的事来拉拢朝臣。 而且七皇子已是五珠亲王,再近一步就得跟自己比肩了。 “殿下稍安勿躁,如今这样的僵局比的就是能忍得住,静下心来。其实依着暴民的人数来看,实乃疥癣之患。无论圣上采取何种措施,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如此看来陛下的用意可能是想考量考量殿下与七殿下的能力吧。”林绝娓娓道来。 太子眉头微皱,摸着下巴,觉得林绝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出云虽不如早前一样的盛世,到底根基深厚,这些暴民实在也不必放在心上。 “那依着林先生的意思,咱们就静观其变?”太子反问道。 “以静制动。咱们就由着七殿下去撺掇,咱们陛下最是多疑,七殿下若是一味的拉拢朝臣,只怕到时候,相比之下陛下会觉着太子殿下您更成熟稳重些吧。”林绝冷声道。 太子抚掌大笑,拍着林绝的肩膀夸赞道:“有林卿在,实乃本宫之幸啊。” “属下不敢当殿下如此夸赞,定尽心竭力辅佐殿下荣登大宝。”林绝拱手道。 七皇子也一脸阴郁的看着底下的谋臣,你们倒是给些建议啊。个个似是闷葫芦般的看着就让人生气。 清瑶软言说道:“殿下切莫动气,左不过太子不也没得到这个差事嘛!” 七皇子将清瑶在自己身上游走的玉手给抓住道:“本王要的是赢,而不是势均力敌。” “好了,你们也去活动活动,多拉些支持的人。”七皇子摆手道。 众人应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如今咱们稳压东宫一筹,若是行事太过,只怕会物极必反啊…”清瑶有些担心的说道。 七皇子的大手从清瑶的后背一路往下滑去,直到弹性惊人的翘tun才停止住,道:“你懂什么?若不让众臣知晓本王的魄力,他们岂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本王。” “况且太子在身份上已占尽了优势,若是本王再不出挑些,拿什么与他争。” 清瑶轻喘着,吐气如兰道:“都是清瑶短视了。” 七皇子见怀中娇艳欲滴的女子,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样,一个翻身将清瑶压在了身下。 满室春色旖旎,风光无限。 第一百八十七章、天上掉馅饼 皇宫,御花园。 “父皇,您终于想起来云瑶啦。”云瑶挽着司马楚的胳膊撒娇道。 司马楚伸手捏了捏云瑶的嘴巴道:“你可是父皇的开心果,父皇怎么会忘呢。” 云瑶觉着嘴巴,掰着手指算着:“父皇可有小半个月内召见云瑶了。” 司马楚想着近日为了暴民一事,着实忙的焦头烂额,于是拍着脑袋,笑着反问道:“真的有那么久吗?” 云瑶道:“可不是嘛!” “爹,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说出来女儿也帮您分担、分担。”云瑶拍着胸脯做小大人状。 司马楚抚掌大笑,“朕的云瑶长大了,还知道替朕分忧了。” 接着心思一转,问道:“为的是西北暴民一事,你太子哥哥和七哥哥吵的不可开交。” “太子哥哥跟七哥哥最是无趣,出了事就去解决嘛,有什么好吵的。”云瑶绞着鬓边的一缕长发道。 司马楚眼神一凛,道:“哦?云瑶有何高见,说来看看。” “呐,暴民为什么成暴民,还不是没的吃没得喝被逼上绝路的嘛。”云瑶天真的说着。 司马楚的神色暗沉了下来,嘴巴抿成一条线。 云瑶似是没看见般,继续道:“既是如此,朝廷派人去安顿好灾民不就好了嘛。” 司马楚又问道:“那若是暴民顽固不化呢,又当如何?” “那还不简单,我出云国兵强马壮还怕他们作甚?”云瑶笑道。 司马楚略一思索,云瑶虽是小女儿之言,细思下来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件事该派谁人去呢? “怎么样,云瑶聪明吧。”云瑶邀功似的问道,眨巴着大眼看着司马楚满眼期待的等着夸奖。 司马楚反应过来笑道:“哈哈,云瑶最得朕心。” 御书房内。司马楚将折子狠狠的掷在了地上。胸口剧烈的喘息着。间或着圈手覆于咳嗽着。 “皇上,保重龙体啊。”李公公一边捡着奏本一边安慰道。 这个李公公跟在圣上身边已经几十余载,若说这世上最会揣测圣意的必定是这李公公。 李公公虽头发花白,但精神倒是矍铄,满脸堆着笑意。单看面相却是和和善的模样。 “逆子,逆子啊…”司马楚怒喝道。 如今奏本上写的都是慷慨之词,大概的意思就是按照七皇子的意思,早日派兵镇压。 司马楚最是注重名声,若是此次血腥镇压了暴民,将来史书工笔不知要怎样来写?后人又将如何议论。 况且这个逆子仗着自己的宠爱,拉拢朝臣,结党营私。真是好大的胆子。 李公公笑着回道:“陛下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心疼诸位皇子。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司马楚笑道:“你个老东西,说的就跟你养过儿子似的。” 李公公垂着的眸子闪过一丝落寞,却笑着道:“奴才哪有这等福气。” “都说七皇儿最像朕,可是如此自负,做事不知轻重的性子哪里像朕了?”司马楚说道。 李公公陪笑道:“所以还得倚仗陛下调教才是。” “只是暴民一事拖久了也无益处。这些老匹夫就会出些杀与不杀的主意,当真是无用。”司马楚寻思道。 李公公伺候在侧,听见司马楚的低语,知道陛下有了自己的决断。 “李公公,去宣五皇子进宫来见朕。”司马楚思索良久道。 暴民一事领头的必得有一位皇子来坐镇才可镇得住民心。 且这位皇子也要熟悉军队,才能服众。即使暴民不受控制,退也可武力镇压才是。 满眼望去,符合这两点的也就只有自己这个耿直的五皇子。 他久在军中,治军严明。加上做事负责又不会徇私。 此事交给他来处理是最佳的人选。 “什么?父皇召儿臣进宫?”司马烈很是不解的想着。 自己一不会拍马,二不会哄人,况且素日来父皇也不曾单独召过自己。 “儿臣给父皇请安。”司马烈恭敬行礼。身姿挺拔,不卑不亢的态度让皇帝的眼前一亮。 从前倒也没怎么在意,如今对比着一看倒是也挺出类拔萃的。 “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谓何事?”司马烈出言问道。 “暴民一事,你有何看法。”皇帝开门见山的问道。 司马烈拱手回道:“儿臣久在军营,对政事实在不知。望父皇恕罪…” 司马楚挥手道:“你不必如此拘谨,在外咱们是君臣,在内咱们可是父子。” 司马烈道:“儿臣愚钝,确实不知如何回答。” “朕想把暴民一事交由你来处理,你可有胆量接手。”司马楚言出激将道。 司马烈心里更加狐疑,此事朝堂上争的最凶的不是太子跟七弟吗? 怎么好端端的又想到自己呢? “儿臣必定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司马烈无比清楚只要是司马楚下的决定无人能更改,于是朗声应了下来。 司马楚见司马烈答应的干脆笑道:“如此甚好,朕会知会户部尚书与兵部尚书全力支持你的。” “孩儿愚钝,还望父皇指点一二。”司马烈拱手问道。 司马楚道:“此次暴民一事,以和平解决为主,若是能招安最好。若是不能再行镇压。” “儿臣领命,必不让父皇失望。”司马烈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李公公在一旁笑道:“看着五殿下出去的背影,颇有几分陛下当年的影子。” 司马楚笑道:“看东西,朕的孩子不像朕像谁啊?” 李公公笑着回道:“那是自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嘛。” 司马楚摸着胡须道:“这个烈儿就是性子太直了些,为人不知变通。” 隔日,早朝。 司马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暴民一事给定了下来。 命户部尚书拨了钱粮,用于灾后重建生产之用。 命兵部尚书准备五千精兵,随司马烈出行赈灾。 又下旨封司马烈为赈灾特使,亲赐尚方宝剑,若在赈灾过程中发现贪官或不作为者,直接斩立决。 满朝文武又是被一道道旨意给整懵了。如此好的差事怎么就落到这个一根筋的五殿下手上了呢? 太子与七皇子连忙飞鸽传书到底下,千万不要以身涉险,因小失大。 自己这个兄弟那可是出了名的谁的账都不买的主啊。 司马烈做事倒也雷厉风行,反正差事已经接下,用心做好就是。尽管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人,或想看笑话的,或想趁机弹劾的… 司马烈只安心准备着,更是直接闭门谢客,让有心来套近乎的人,直接断了念想。 第一百八十八章、打不得,缠死你 魏良跟在一脸严肃的司马烈身后,一个不留神撞到了突然止住步子的司马烈后背上。 “可恶,如此耽搁下去,何时能将事情给办完。”司马烈怒道。 从前在战场上就算遇到在凶猛的对手,司马烈也未曾退缩过,如今对着些腹中尽是些阴谋诡计的文臣,当真是毫无办法,打又打不得。 当真让人抓狂。 “殿下,是不是在户部跟兵部那碰钉子了?”魏良揉着鼻子问道。 “那群老匹夫心里哪里有灾民,想的都是自己的小九九。”司马烈恨透了这样的人,却无半分办法。 “那眼下该如何,若是拖的太久,只怕会惹怒了陛下。”魏良担忧的说道。 司马烈心烦意乱,如今户部推脱着粮食不足,调运需要时间为由。一直未能将粮食发放到位。 至于兵部更是离谱,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群老弱残兵,总共也才一千人。 如此这般让司马烈就是有心办事,也着实无方啊。 “陛下,将这样的事交给五殿下,就不怕殿下各有掣肘吗?况且五殿下从未接触过政事,只怕……”李公公一脸笑容的说道。 司马楚笑道,“老东西,别以为就你知道的多,朕能不晓得自个儿子的性子吗?让他历练历练吧。” 李公公道:“陛下为着皇子们当真是殚精竭虑啊。” “我朝向来立贤不立长,如今朕也老了,是该考虑了。”司马楚叹气道。 “陛下正当盛年,自然……”李公公恭维着说道。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司马楚打断。 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知道的,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不及以前了。 从前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那也是精神抖擞的,如今却是不行了。 岁月无情,就算是万人之上的帝王也不可避免。 “五哥…”司马衍难得主动出府,远远瞧见司马烈就喊道。 “你怎么来了?”司马烈好奇问道。 司马衍撇嘴道:“听说父皇派了一件棘手的事给你办。我过来瞧瞧。” “瞧什么?瞧你五哥束手无策的样子还是来看笑话?”司马烈揶揄道。 司马衍无语道:“你在别处受了气可别拿我来撒气。我找你可是有正事。” “哦?你…有正事?”司马烈反问道。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司马衍结巴道:“就许你们有正事,我就不能有了?” “有事就说吧。我可忙的很呢…”司马烈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居高临下道。 司马衍有些拘谨的样子,扭捏着没有开口。 司马烈道:“有事就说。我可没时间跟你耗。” “那个我技痒,想找人切磋…”司马衍见状急声辩解道。 司马烈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调笑着说道:“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司马衍红着脸道:“五哥,你说什么呢,我只当她是姐姐罢了。况且…” 说着司马衍的眸子就暗了下去。 司马烈见状也不再玩笑,回:“好吧,咱们去叶府。走之前陪你去一次,再回来只怕要几个月后了。” “怎么想起来到姐姐这来了…”叶绾笑着迎上去,对司马烈恭敬的行礼。对着司马衍却是如同常人般问好。 司马烈心里有些吃味,自己和叶绾认识在先的吧,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上次输棋后,本王回去可是痛定思痛,这回是找场子来的。”司马衍微微抬起下巴傲娇的说道。 阳光打在侧脸上,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养眼的很啊。 叶绾笑道:“在进步的可不止你一人。” 二人笑着闹着,往花厅走去,徒留下司马烈在风中凌乱,自己这是被无视了吗? 司马烈摇着头,跟了过去,自顾的坐在廊沿下,倚着柱子,长腿随意搭在护栏上,眼神出奇的迷离。 叶绾余光里撇了撇司马烈,正看到其仰头喝酒的模样,喉结滚动着。 怎么今日的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呢? “看什么呢?”司马衍提醒道,有些生气,这可是对对手最大的蔑视,居然在双方厮杀时分神?真当自己赢定了? 叶绾轻咳道:“没什么。” 又拿眼示意了司马烈的方向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遇到烦心事了。”司马衍的话头打开就收不住了,徐徐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个遍。 叶绾不时点头示意在听,末了,疑惑的问道:“你说陛下派他去处理赈灾一事,他不会一怒之下将灾民给杀了吧?” 在叶绾的眼中,司马烈就是个只会行军打仗的粗人,都说军中人一言不合就拔刀动枪的… 司马衍瞪圆了眼睛道:“不可能。五哥虽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可是心地却很善良,不是弑杀之人。你放心吧。” 叶绾思虑了下,也对,看他对司马衍便知,否则陛下也不会将这差事交给他。 于是对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些许的愧疚感。 司马衍告辞时,自是少不了带走了叶绾做的糕点。 倒不是说叶绾的手艺有多精湛,难得的是亲手做的情意。 趁着司马衍去拿糕点的功夫,叶绾走到司马烈身侧道:“还在为赈灾一事苦恼?” 司马烈喝了口酒道:“本王一日不出发,灾民就一日要受苦。可惜…” 司马烈的话语透出满满的不愤与无奈。 叶绾问道:“若是依着殿下的性子,殿下会怎么处理眼下的困局?” “若是依着本王的脾气,早把兵部和户部两位尚书给揍到服软。”司马烈握拳重重锤在身侧的柱子上。 “那么殿下以为陛下为何将这差事交给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武人来处理,而不是七殿下或是太子,论能力他们就办不了吗?”叶绾又出言问道。 司马烈转眼看着叶绾,面前这个眉目含笑的女子,眸子中透着的智慧与自信的光芒当真耀眼。 “自是觉得本王性子耿直,做事不会徇私舞弊。”司马烈回道。 说完司马烈的眸子中就冒出喜悦的光,伸手一把将叶绾抱住。道:“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你。也替灾民谢谢你。” 叶绾只觉得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口鼻处充斥的都是淡淡的皂角味。 以及温暖似火的怀抱。这拥抱比师傅的更热切,更让人窒息。 司马烈高兴过后,意识到自己的错处,道:“叶姑娘,对不起。刚才一时忘形,是我鲁莽了。” 叶绾红着脸低声道:“没关系。”接着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次日,司马烈带人日日堵在兵部与户部尚书的府前,要兵与要粮。 户部尚书跟兵部尚书那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对方又是身份贵重的皇子。 尚书官居一品,打不得,缠也缠死你。 果然不出几日,兵部的人员配齐到位,虽然不是强兵悍将,倒也看得过去。 户部尚书也不堪其扰,将一应的赈灾物资一样不少的给准备好。 送走了司马烈这个瘟神,两位尚书可都是长出了口气。 第一百八十九章、心动的感觉 御书房内,司马楚心情大好道:“想不到这小子还有这一手。” 李公公躬身将泡好的雪顶含翠放到司马楚的手边笑着说道:“陛下,什么事情如此的开心,说来也让奴才等跟着乐上一乐。” “想不到烈儿一根筋的性子,却能想到如此之绝的法子,真是可惜啊,不能目睹两位尚书大人的表情啊…”司马楚有些惋惜道。这两位可都是有名的难缠。 着实想不到一向耿直的司马烈,却能如此顺利的解决眼下的困局,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司马烈自己倒没出现,就让人在尚书府仔大喊。从早到晚未有停歇,直闹的满京城人尽皆知,是因为两位户部大人的原因才耽搁了赈灾一事。 这样大的黑锅他们可没胆子背,回头一个不小心顶上的乌纱帽外给丢了,就得不偿失了。 “看来陛下慧眼识珠,将此事交给五殿下想来是稳妥的。”李公公恭维道。 顾府内,顾将军横眉怒目的对着顾云凡喝问道:“就让你去叶府送个东西,怎么的,还能累着你啊?整日在外面跟狐朋狗友厮混…” 顾云凡躲在母亲的后面道:“送东西哪有送的那么勤的,隔三差五就让我去,别以为爹你的那点心思我不知道。” 看着有母亲护着,顾云凡大着胆子回嘴道。 顾将军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只将茶盏给震了起来,抚着胸口咳嗽道:“逆子,逆子啊…” “老爷,您消消气。云凡还不给你爹认错。”夫人朝着儿子使眼色。中间做着调停。这对父子真是上世的冤家,动不动就吵。 “孩儿不孝,还望爹见谅。”顾云凡吊儿郎当的道歉。 顾将军道:“知道不孝就给我将东西送去叶府。” 顾云凡还得还嘴,见母亲使了眼色,于是不情不愿的应陈了下来。 才踏出顾府的大门,又想起前些日子见到的女扮男装的叶绾,倒是个有趣的美人,于是此行倒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 “叶伯父,我爹让给您老送些酒。”顾云凡拱手道。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自己这个岳父看着眼前长身玉立,顾盼神采的女婿也是越看越喜欢。 “云凡来啦。回去告诉你爹不用如此客气,有点好东西都想着我这个老头子。”叶逢春面露喜色道。 “对了,我也得了些好东西,一会回去的时候捎上。” “多谢伯父。”顾云凡拱手道谢。 二人正说话,叶绾掀开帘子娇笑着走了进来道:“爹,又找绾儿来下棋么?” 说完才惊觉屋子里似是有客人在,福身道:“绾儿不知父亲有客人在,倒是唐突了。” 叶逢春抚着额头道:“看我这记性。” 说着又要介绍二人认识。顾云凡将折扇拿在手掌上敲了敲,道:“叶姑娘,这回算是第一次真容相见,有礼了。” 叶绾福身算是回应。 叶逢春一听便道:“原来云凡认识绾儿啊。” “有过几面之缘,伯父这个女儿,当真了得,才情不输男子啊。”顾云凡夸奖道。 叶逢春知道顾云凡虽风流不羁,倒也颇有才情,心气也高。寻常人自是入不得眼的。 只是如今当众夸奖绾儿,只有一条那就是绾儿的确有过人之处。 “顾公子谬赞,叶绾实在不敢当。”叶绾回道。 “这也是伯父教女有方啊。”顾云凡恭维道。 叶逢春摆手道:“说起这个伯父倒是惭愧,对于绾儿教育更多的还是她娘亲…” 叶绾的心里泛起了恨意,他当然不配,如今的自己是娘和师傅一手调教出来的,与眼前这个哂笑的男人毫无半分关系。 叶逢春正是忙的时候,于是吩咐叶绾送顾云凡出去。 “小叶子,你可听说这些日子京中盛传的五殿下的英勇事迹?”顾云凡自来熟的说道。 叶绾翻了个白眼,能不能不要叫一个姑娘家如此的称呼。 “听说了。”叶绾回道,言语并无半分热切。 顾云凡丝毫不在意,自顾的说着京中的趣事,小到哪位公子八卦新闻,大到朝廷的新动向。都是信手拈来,侃侃而谈。 叶绾身处内院,消息闭塞,不觉就听的入神了。不时也插话点评一番。 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竟有些相见恨晚伯牙子期的感觉。 顾云凡越聊就越心惊,不想以一个女子的才华对朝廷政事也有自己的见解,当真是女中诸葛。 “小叶子,好不夸张的说,你可是我认识的人中,少有的聪慧且通透之人。”顾云凡出言夸道。 叶绾秀眉一挑,笑着回道:“原以为你只是附庸风雅的贵公子罢了,不想却是满腹才情,当真让小女子佩服。”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同时笑了出来,觉着如此的互相恭维当真是无趣。 “酒逢知己千杯少,如今以茶代酒,小叶子你从经往后就是我唯一认可的红颜知己啦。”顾云凡举着茶盏笑着说道。 叶绾轻笑:“能被风流倜傥的顾大公子引为知己,实乃叶绾的荣幸。” 复又想到红颜知己一词,附带着都是君子美人的郎情妾意。 叶绾红着脸,伸手将额前的发勾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顾云凡定定的看着眼前人美如画的场面,想起一句诗词: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顾云凡看着有些痴了,心口的位置扑通扑通的快去跳动着。 大概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吧。顾云凡想着。 得了下人禀报,叶紫澜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之情,让流苏取了件月白色的薄衫,又画上了精致的妆容。 女为悦已者容。临窗画眉,对镜贴花,但凡女子若是动情,这样的小事也能琢磨出丝丝的甜意来。 “小姐,今日可真好看。想必姑爷见了必会念念不忘的。”流苏笑着说道。 只是话音未落,就瞧见叶绾与顾云在亭子里谈笑风生,竟丝毫不顾男女有别之大防。 看着神采飞扬的顾云凡,以及他看向叶绾时眸子里闪过的清亮。 叶紫澜的胸口一阵翻腾,嘴角溢出腥甜的血迹。 流苏被吓的不轻,说话间都带着哭音,又拿着手绢将叶紫澜嘴角的血迹给擦干净。 “小姐,姑爷跟四小姐未必就是您看到的样子,您别多想。”流苏安慰道。 叶紫澜哪里不知道,那样灼灼的目光,她也曾如此看过顾云凡。 身体的疼痛哪里有心痛来的更让人绝望! 自己在叶府从来不曾争过什么,只淡然的过活。如今顾云凡这仅有的人,自己想要过一生的人,她怎么就那么恬不知耻的去勾引他呢? 第一百九十章、巫蛊之术 叶紫澜是昏迷后被抬回听雨楼的,大夫诊治后只说是急火攻心。开了几副药交代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叶府里对谁该尽心,对谁该敷衍,他无比的清楚。 “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您这样只是苦了自己,姑爷不知道,看不见。四小姐只怕是乐的看笑话呢。”连翘出言反问道。 叶紫澜心里何尝不清楚呢?只是这次她等不了了,于是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连翘见状连忙附身过来帮忙。 叶紫澜嘴巴翕动着:“去找大姐来。” 连翘哽咽道:“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找大小姐来干什么?” 叶紫澜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紧紧的抓住连翘的手。 连翘抹着眼泪道:“小姐,您就安心休息吧,奴婢这就去请大小姐。” “大小姐,我们小姐病了,想请您过去一趟。”连翘恭敬的行礼道。 “病了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看不了病的。”叶紫曦眼皮都未抬的淡淡说道。 “只是小姐说有要事与大小姐商量。大小姐您就看在我们小姐病重的份上,去瞧一瞧吧。”连翘磕头哭道。 叶紫曦眉头微皱,自己这个妹妹素来胆小怕事,话又不多。怎的这次就指名道姓的要见自己呢?难道真的有要事相商吗? “好了。你也别哭丧着脸了。怎么说也是姐妹一场,我去瞧瞧就是了。”叶紫曦有些不悦道。又吩咐丫鬟取了些药材带上。 叶紫曦看着脸色异常苍白的叶紫澜,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病的这么重了?” 连翘红着眼睛,神色却有些慌张回话道:“奴婢不知道。奴婢…” “你也不必隐瞒,照实说就是了。”叶紫曦厉色道。 连翘伏在地上并不答话,没有小姐的命令她不敢乱嚼舌根。 叶紫曦正想发火,只见叶紫澜微弱的声音响起:“大姐,你不必为难她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叶紫曦拉着叶紫澜的手问道。传来的是冰冷的触感。 “大姐,妹妹从小到大未求过你什么,现在有一事相求。还望姐姐……”话未说完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叶紫曦虽说对这个妹妹没有太多情分,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看着虚弱至极的叶紫澜,叶紫曦转头吸了吸鼻子。 “嗯。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叶紫曦温言道。 “妹妹这一生唯一的企盼就是顾公子,不想叶绾连这仅有的希望都要残忍的夺走。”叶紫澜恨恨的说道。抓着叶紫曦的手用尽了全力。 “那妹妹的意思是?”叶紫曦虽有些痛,但是觉着跟一个病人计较叶也没意思。 “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叶紫澜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这一口气一送下去,叶紫澜的眸子迅速的暗了下去,声音也变的几不可闻。 叶紫曦只得附耳才听得清楚一些。末了叶紫曦做着保证:“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是了。” 叶紫澜听到这话,才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想不到叶紫澜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不想心思却如此深沉。 可见情爱一事,真能让人蒙了心智,盲了眼睛。 叶紫曦轻蔑一笑,叶绾我看你这次往哪里逃。 夜色深重,薄雾弥漫。 一道黑色的身影在逸云轩外一闪而过,接着便在院内逗留了片刻后,又退了出去。 烛火摇曳,灯光昏暗。 “启禀大小姐,事情已办妥。”黑衣人蒙着面,看不清楚样貌。 “做的好,下去领赏吧。”叶紫曦笑道。 她知道隐逸会些功夫,叶绾又聪敏机警,叶紫曦不得不等隐逸出去送信的片刻,抓住这个间隙行事。 “老爷,二丫头这个病似是加重了些,大夫看过只说心悸受惊,好好调养,只是却总不见好,只怕是招了邪祟…”阮氏出言道。 叶逢春嗯了一声道:“这事你看着办,刚好最近也不太顺,你去请人来做场法事吧。也好安心些。” 阮氏闻言,心里大喜,要的就是叶逢春这句话。 于是命人花了重金请来城中青云观的得道高僧到府上作法驱邪改运。 观主青莲居士乃是个仙风道骨的奇人,在京中可是颇有名气。 “贫道观叶府上空遍布乌云,看来府中似有人做邪法害人。”老道摸着花白的胡须一脸悲天悯人道。 “居士真乃神人啊,我家二女儿如今重病不起,是不是也是比缘故?”阮氏大惊问道。 老道一进门后,也不用人带路,手掐法决,脚踩星罡…竟然一路就往叶紫澜的听雨楼行去。 众人直呼神奇。只恨不得下巴掉了一地。 老道站在叶紫澜床边,也不见诊脉,只拿了符箓与一柄桃木剑。 上下舞动,竟有呼呼的风声四起。末了又大喝一声,将符箓扔了出去,长剑一挥,只见符箓无风自燃,缓缓飘落在地。 说来也怪,符箓烧完的灰烬和水让叶紫澜服下后,多日不醒的叶紫澜居然立刻就醒了。 还轻声喊着渴了、饿了。 老道擦了把额角的汗珠自言自语说道:“这是谁?居然如此歹毒的心思谋害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 阮氏一听连忙求道:“还请大师施法,莫让府中其他人再受迫害。” 老道抚须道:“度人即是度已。贫道就是拼着一身修为散尽,也要找出凶手,不让其危害世人。” 老道又手指掐诀,闭目感应着,不觉停在了逸云轩的门口。 有人惊呼道:“这不是四小姐的居处吗?” 老道不由分说冲了进去,往着西北的角落一指道:“邪物就在此处。” 阮氏大惊,厉声吩咐道:“来人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凶物来。” 叶绾此刻不在院内,逸云轩的嬷嬷们面面相觑,但是看到夫人疾言厉色的样子也不敢上前阻拦,有人趁乱悄悄跑了出去给叶绾送信。 “挖到了,地下有东西。”不时就有人喊道。 “将东西拿过来。”阮氏喊道。 下人们捧着着全身漆黑的匣子,匣子上面刻满了不知名的野兽。样子狰狞可怖。 老道见状惊呼一声,“竟是比邪物,难怪,难怪啊…” 匣子打开后,是一个人形的木偶,上面贴了符纸,又扎满了银针。 “巫蛊诅咒之术…”老道惊呼道。 阮氏闻言厉喝道:“快,给我看看人偶背后的生辰八字是谁的?” 下人将字条撕下交给阮氏,阮氏看着脸色就变了,“是澜儿的八字。是澜儿的八字…” “到底是什么仇怨,要姐妹相残啊…”阮氏流着眼泪哭诉道。 “澜儿,我可怜的澜儿…” 第一百九十一章、百口莫辩 秋来风景美如画。 只是欣赏着美景的心情,被一道慌乱且惊恐的声音给破坏殆尽。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是院里负责厨房的嬷嬷。 叶绾虽有不悦,但是对院里的人都还是了解的,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 “小姐………”到底年纪大了,一番奔波后嬷嬷喘着粗气话都说出去整句来。 叶绾察觉嬷嬷的神色有异,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嬷嬷咽了口吐沫,点头道:“有个白胡子老道,带着夫人一行人去了咱们院子里,说什么有人行诅咒之术,而且在院子里挖出个古怪的黑匣子。” “什么?小姐怎么会做那种事!”福安愤愤不平道。 叶绾心里也咯噔一下,又迅速整理了思绪,脱罪怕是不能了,如今只能看着怎样才能受最小的罪责。 “小姐,你赶快想想办法啊…这会子夫人怕是满府里搜小姐呢…”嬷嬷有些着急的提醒道。 “嬷嬷,你先回去吧。”叶绾吩咐道。 嬷嬷虽面露焦急之色,也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一步三回头的往回走。 叶绾又携着福安往前院找叶逢春,诅咒之术乃是大忌。只能看自己这些日子鞍前马后的伺候在侧,叶逢春这个爹究竟有多喜欢自己这个女儿,亦或是装的? “小姐,老爷交代任何人不准打扰,您还是别进去了。小姐…”小厮终是没拦住叶绾。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后,叶绾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叶逢春脸上扬起的怒气,见到一脸委屈的叶绾时,到底是没能发出来。沉声问道:“今日是怎么了?从前你可是最懂礼数的。” “爹,女儿只问您一句,在您心中女儿品性如何?”叶绾红着眼圈,却依旧倔强的抬着下巴。 “绾儿素来勤谨恭敬…怎么好端端的这么问。”叶逢春回道,又示意福安将叶绾给扶起来。 叶绾磕了三个响头,“有爹您这就话,至少这世上还有至亲之人愿意相信我,绾儿虽死无憾。” 叶逢春眉头紧锁,这是闹哪一出啊?又着急的问道:“到底是怎么了?” “还请老爷,给咱们小姐做主啊。夫人一早带着个道士,装神弄鬼的在逸云轩内挖出个黑色匣子,非说咱们小姐私下行巫蛊之术…”福安哭诉道。 叶逢春额前的抬头纹堆了一层又一层,巫蛊之术? 叶逢春,思索片刻道:“起来吧,咱们去逸云轩瞧一瞧,锣对锣,鼓对鼓的当面说个清楚,必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绾儿但凭爹爹做主。”叶绾起身恭敬的跟在叶逢春身后。 快到逸云轩时,叶逢春又改了主意,先让叶绾回去与阮氏对质,自己在一旁以旁观者的眼光来看此事,说这样能看的真切。 “夫人,四小姐来了…”丫鬟低声在阮氏耳边说道。 “大娘,真是好大的阵势,带着一窝子人趁着绾儿不在,是想要抄家吗?”叶绾阴阳怪气的先发制人发难道。 阮氏是任由那个嬷嬷去报信的,不想叶绾居然还能如此淡定,冷哼一声讽刺道:“好你个叶绾,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竟还有脸在这大放厥词?” 叶绾轻笑道:“官府审案还得有个章程,还会给犯人辩白的机会,大娘这架势是打算在绾儿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绾儿的罪行落实吗?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娘可真是费心了…” 阮氏脸色铁青道:“论起牙尖嘴利,你若认第二,恐怕不会有人敢认第一。众目睽睽之下在你院子里挖出此物,你还想狡辩吗?还想指黑为白,指鹿为马吗?” 阮氏一双细长的眸子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直逼着叶绾走来。 叶绾却也不惧:“哦?绾儿自己的院子都不知道有此物,大娘又如何知道的?况且大娘又怎么知道此物就是绾儿的,栽赃陷害的事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 阮氏指了指立在一旁的道士,道:“这可是京城里最负盛名的青莲道长,要不是道长仙法高深莫测,咱们又如何能找得着如此隐秘之物,若不是咱们发现的早,只怕澜儿就要被你诅咒至死了…” 阮氏说的言之凿凿,末了又假惺惺的抹了抹眼泪。 “澜儿性子最是和缓的,从未与人红过脸,你怎么就那么狠的心啊……” 在阮氏的精湛演技之下,都纷纷的对着叶绾指指点点。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人心隔肚肚啊,看着都和和气气的模样,不想私下却是如此…” “真是世风日下,妹妹居然要害死亲姐姐…” 叶绾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丝毫不在乎众人的低声谴责。 “哦?阴谋被戳破,你这是无言以对了吗?”叶紫曦看着不在言语的叶绾讽刺道。 “清者自清。我没害过任何人,也不知道我的院子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东西?”叶绾淡定的回道。 叶紫曦几步走到叶绾跟前道:“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东西?那自然是你心思歹毒,恨极了澜儿能得到幸福,而你却没有…你就是赤裸裸的嫉妒。” 叶紫曦的口水几乎都要喷在了叶绾的脸上,叶绾轻笑:“哦?大姐可真是绾儿肚子里的蛔虫啊。这都知道?” “坏人难道会在自己脑门上刻上我是坏人的字吗?况且满府里还有人会陷害你一个小小的庶女吗?”阮氏出言道。 “叶绾自知无法洗清自身,大娘想要如何处置,看着办吧。”叶绾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回道。 阮氏气极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叶绾笑道:“大娘想要一个被冤屈的人该是什么样的态度?感恩戴德?” “来人,将逸云轩一干人等给我捆起来严刑拷问。”阮氏咬牙切齿道,眸子里都是胜券在握的满足感。 “慢着,姐姐不是说绾儿嫉妒二姐才行的巫蛊之术吗?那么大娘岂不知道这是叶绾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又何必如此着急的想要屈打成招吗?” “大娘,这是心虚吗?还是其中另有隐情呢?”叶绾的声音阴测测的。 阮氏道:“我如何行事,不用你个罪人来指手画脚。”只是语气却弱了些。 于是又吩咐手下的嬷嬷将叶绾与逸云轩众人给关在了院内。 “待回禀了老爷后,再行处置,免得有些人说我这个当娘的心狠手辣。”阮氏阴阳怪气的说着。 见好戏收场,众人心满意足的散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花园里,秋菊盛开,颜色各异。端得是比春日里还要夺目。 凌天娇似是走出了失子之痛的阴影里,整个人都变的热情而随和。 “小姐,你看那边开的并蒂凌云,像极了小姐跟姑爷呢…”碧月笑着说道。 作为女子,凌天娇知道只要自己放下大小姐的架子,曲意逢迎,加上凌府的后盾,叶莫寻对着她虽谈不上爱,却也颇为敬重。 只是这样委屈求全而来的表面恩爱的样子骗得了他人,骗得了自己吗?骗得了自己的心吗? 相比较而言,每个月叶莫寻宿在秋爽居的日子终是比她这个无子的正室要多些。即使这样她也不得不掩藏起自己的妒意,强装着大度,劝着说妹妹那边一个人带着少武,虽有着下人们,倒也是辛苦,相公没事去多陪陪妹妹吧。 天知道她说这些话时,自己都觉得无比的恶心。 凌天娇冷笑着走上前,将其中一支给掐掉,又道:“这样还像是恩爱缱绻的样子吗?” 她深知这样的貌合神离将要维持多久,直到叶府需要找另一个能生出嫡孙的女子时。 “少武,叫娘。”花丛那头有嬉笑声传来。 “娘亲…” 有一道低低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接着便是玩笑声,恭贺声。 隽娘一把抱住眼前胖乎乎的儿子亲了又亲,少武会叫娘了。 眼角流出晶莹的,带着幸福的泪。 她前半生被亲爹卖进青楼,受尽苦楚。如今上天眷顾,有了相公,有个聪慧的儿子,有了个家! 即使拼掉了性命她也要守护住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凌天娇悄悄的拨开一抹花丛,透过缝隙看去,入眼就是母子逗乐的温馨画面。 凌天娇有着一瞬的走神,若是她的孩子还在,要比少武小一些,长的肯定比少武好看些…… 只是造化弄人,她的孩子不在了… 前段时间大夫来请平安脉,告诉她一个令人无法置信的消息。 大夫说:少夫人,因为产后心情抑郁,未能调理好身体,伤及内里,只怕以后很难有孕了。 凌天娇看着大夫闪躲的眸子,知道大夫顾及她的心情,说的模棱两可些,好让自己带着希望。 可是她心里却无比的清楚,此生她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低落尘土里无声无息。像是她那个未来得及睁眼看看这个大千世界,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小姐,您不要伤心,大夫都说了等养好了身体,还是有希望的…”碧荷有些心疼的劝道。 她自小服侍凌天娇,从前那个凌天娇是多么的神采飞扬,多么的光彩照人,只是如今,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身份,到底是时光无情,改变了人生。 凌天娇看着少武一颠一颠的朝着隽娘挪去,脸上嘟起的笑容,似是冬日里的暖阳照进人心。 忽然凌天娇的心里就划过一个想法,少武还小,若是隽娘不幸暴毙,那自己岂不是就可以顺利成章的将少武养在膝下了吗? 凌天娇被自己忽然涌上心头的邪念吓了一跳,又看了看少武的可爱模样。 逃也似的跑开了… 凌天娇一口气跑回墨砚楼,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您不要下奴婢啊。”碧月哭着在拍打着门。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你们不必担心。”凌天娇回道。 碧荷与碧月闻言也不敲了,一人一边的守在了门外。 凌天娇趴在床上,心里的念头似是疯长的藤蔓一样,将脑海里占的严严实实。 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杀了隽娘,少武就是你的了。 良久,凌天娇抬起头,眸子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冷静与疯狂。 她决定要将少武夺到自己身边来抚养,那么隽娘就是唯一的绊脚石。 挡我者死! 凌天娇轻念出这句话! 沉浸在幸福里的隽娘,丝毫不知道有一场针对她的惊天阴谋正缓缓的像她靠近这呢。 “小姐,你刚刚怎么不为自己多辩白几句呢?绾知道老爷可是听着呢…”福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道。 叶绾淡定的笑着回道:“话不在多,说在点子上就可以了。殊不知言多必失呢。” “小姐这都火烧屁股的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笑呢。如今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要剁要切就随夫人的心意了。”福安满脸焦急的说道。 倒是隐逸难得开口道:“整天还跟我吹牛说跟了小姐最久,最懂小姐的心思,如今牛皮吹破了吧…” 叶绾轻笑,看着一脸茫然的没有反应过来福安抓耳捞腮的模样。 “你见过小姐打过没准备的仗吗?”隐逸双手环胸道。 福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说道:“难怪小姐不着急呢,原来是早有主意了。” 福安撅着嘴巴道:“那小姐也不早说,害的我在一边干着急。” 叶绾回道:“此次大娘明显是有备而来,我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全身而退,如今只能是尽人事了。” “啊?”福安与隐逸同时惊呼道。 惊呼过后,福安又神秘兮兮的凑到叶绾跟前小声问道:“小姐,你就透露一丢丢,也好让福安安心啊。” 叶绾伸手点了点福安的额角,道:“事情既然要解决,就得找突破口,那么突破口在哪里呢?” 福安皱眉思索着,又掰着手指算着,末了一脸无辜的看向叶绾。 隐逸一针见血道:“那个牛鼻子老道?” 叶绾投给隐逸一个赞赏的目光,复又给了福安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 “那入夜后我去找少主,必定能让那个老道露出原形,有多少秘密吐多少秘密。”隐逸道。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刑具。隐逸做杀手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硬骨头呢! 叶绾点头,“如此还不保险。咱们得多做几重打算。方才能保万无一失。” “隐逸,你辛苦些,将匣子里再放些东西进去。”叶绾眸子里闪过一抹讥笑。 “另外,能悄无声息的在我逸云轩来去自是的必是江湖中人。让师傅也查一查,务必将此人抓住。人赃并获,我看她到时候还怎么狡辩。”叶绾又跟着吩咐道。 福安见没自己什么事,于是走上前指着自己道:“小姐,那我呢?” 叶绾轻笑打趣道:“你嘛,负责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要捣乱即可。” 福安耷拉着脸小声辩解道:“我哪有捣乱嘛!” 叶绾轻笑道:“你啊。负责给我做好吃的即可。对了,一会儿我想吃藕粉糯米糖糕。” 福安闻言,小跑着去厨房准备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三重保障 红袖楼,在京城里算不上出挑的地,今晚生意却是出其的好。 “呦…大爷您来啦…快里面请。”老鸨风情万种的喊道。 来人是个面无白须的中年男子,面无三两肉,眸子却出奇的泛着亮光。 “去将最漂亮的姑娘给我找来…”男子开口说道,指间夹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对着满眼放光的老鸨摇着。 老鸨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眼前的银票,随着银票的摆动,直把自己的眼珠晃成了斗鸡眼。 “姑娘们,接客啦…”老鸨将银票拽到自己手里,不着痕迹的验了真伪,满脸堆笑的喊道。 “大爷,楼上雅间请。姑娘们一会儿就到,随您挑。”老鸨虽半老徐娘,眉眼却是风情尽显。 男子伸手占了点便宜,大笑着往楼上走去。 钱,果然真是好东西啊! 不时便有五六位面容娇俏,身材各异的女子站在雅间内。 男子大手一挥,豪迈的道:“姑娘,我全要了。” 老鸨先是疑惑,接着就是大喜道:“大爷,可是真男人呢…” 接过银票后,老鸨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奴家就不打扰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 更有美人环绕在侧,当真是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快活事。 男子正欲行欢好之事。余光忽然发现暗处不知何时立了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 “你是谁?”男子警惕的问道。 清悠得到隐逸的传回的消息后,立刻派人去搜罗这个青云观和青莲道人的消息。 不察不知道,这个青云观打着驱邪改运的旗子,暗中行肮脏之事。 而出现在人前道骨仙风的老者,实是有人易容装扮的。 “我若是你,就该担心自己而不是问我是谁?你说对吗?青莲道长!”隐修冷笑道。 男子心中一惊,来者何人竟有通天本事知道自己的真身? “不知少侠前来所谓何事?兄弟若是不介意,这些美女都给你了。”男子还想拉拢隐修。 隐修也不做答话,一个箭步将男子给打晕了,往肩上一抗,消失在黑夜里。 “将他给我浇醒了…”清悠负手而立吩咐道。 隐逸来报时,听了叶绾的计划,他居然开始担心起陷害叶绾的人。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此不开眼呢? 青莲道长被浇醒后,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带到一处类似牢狱的地方,身旁就摆着各种刑具。 青莲暗道这次是碰到硬茬了。 “还请各位大侠饶命啊。我愿拿出所有身家来赎我这天贱命。”青莲一醒来就求饶道。 清悠笑道:“你到乖觉。” “钱财,我倒不缺,只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做罢了。” “还请大侠吩咐,小人必定尽心竭力完成任务。”青莲回道。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前些日子你拿了叶府夫人五千两银票,去陷害叶府四小姐,如今我需要你去叶府当真叶逢春的面解释清楚。”清悠说道。 青莲心下一惊,这人真能手段通天不成?为何拿了多少银票他都知道。但是如此有损信誉的事,若是做了,他还用在京城混吗? 于是扭捏道:“少侠,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清悠对着隐修道:“我交给你了。看来某些人还是看不清形势啊。钱,挣到了。却没命花,你说这多可惜啊!” 隐逸闻言上前点了青莲的麻穴,果然隐修还没起身,就听到青莲的讨饶声:“我答应。我答应。” “识时务者为俊杰。”清悠笑着说道,明明是和善的言辞,青莲听来就跟是地狱的魔鬼说出的话似的。让人瘆得慌。 “你也别想着逃出京城或是去求援。因为那都没有用,他想杀的人,还没有能逃掉的。”清悠离开时又指着隐修对着一脸冷汗的青莲威胁道。 接着又将一颗药丸塞进了青莲的嘴里。青莲捂着嗓子哭道:“你给我吃的什么啊?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 清悠回道:“如此更省心些,就算你临阵脱逃,也会回来求我的。” 清悠看着一脸菜色的青莲,吩咐隐修将他送回去。 青莲再次醒来发现竟躺在自己的床上,细思极恐,昨夜的人当真得罪不起,于是连忙起身往叶府赶去,生怕去迟了小命就保不住了。 下半夜,万籁俱静。 隐逸一身夜行衣,悄然的摸进了来仪阁,一番摸索后,在一处暗格里找到了那个黑匣子。 将事先准备好的人偶放了进去。 另一边,想要找出夜间将匣子送进叶府的人,确实花费了些时间。 清悠派人将阮氏身边的人这段时间接触过的外人做了一一的排查。 好在内院之人接触的人也不多,否则只怕排查就得耗费不少时日。 最后发现阮氏的丫鬟绿痕最近出入个一个不起眼的布庄数次。 一来以叶府的财富,有自己专用的裁缝,二来,以阮氏的身份,用得着去这么不起眼的布庄吗?只怕整个布庄加起来也入不得阮氏的眼吧。 如此一番顺藤摸瓜,倒是将布庄的底细给察的一清二楚。 布庄乃是江湖组织的联络点,平常接一些杀人越货的事。 清悠暗自腹诽不想这个阮氏深闺妇人却有这般见识,连江湖组织都能联系的上,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啊。 “隐修,你去将人带过来。”清悠吩咐道。 “只是…”隐修犹疑着问道。 “尽量低调一点,咱们的身份特殊,小心为上。不过,若是负隅顽抗者,就不必留了。”清悠知道隐修的疑问,自顾的回答着。 “小姐,天亮了…”福安身了个懒腰道。 叶绾回道:“去准备些早膳,今儿肯定是有的闹了,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好好看戏呢。” 福安看叶绾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也轻松了些,笑着说道:“奴婢最喜欢看自打嘴巴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啦这样的戏码。” 叶绾也被福安的毒舌给逗乐了。 才将将用了早膳,就有人来传话说老爷有请。 叶绾与福安相视一笑,果然所料不差! 叶绾到时,偏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了,该来的不该来的,居心叵测的或是落井下石的。 “妹妹当真是心大,出了这样的事还能好睡。当真让姐姐佩服呢!”叶紫曦见着叶绾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出言讽刺道。 叶绾笑着回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若是有人夜夜不成眠的,只怕是亏心事做多了吧。大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呢?” 阮氏眼角抽了抽,想着秋后的蚂蚱罢了,看你还能蹦哒到几时? 于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搭话。 第一百九十四章、当面对质 叶逢春脸色铁青的看着众人,这个家永远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好了…”叶逢春大喝道,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巫蛊之术非同小可,总得要弄得清清楚楚的,不让人含冤,也不让小人得逞。夫人,说是不是?”叶逢春抬眸看向阮氏。 阮氏看着叶逢春探究的目光,心下一惊难道他知道些什么了?于是陪笑道:“赏罚自当要分明,如此才能服众的。” 叶逢春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澜儿卧病不起,夫人找来青云观的道士来作法,不想在逸云轩内发现了匣子中行巫蛊之术的木偶。此事公说公理,婆说婆有理。家丑不可外扬,如今就当面对质,把事给理明咯!”叶逢春正色道。 “爹办事公允,绾儿没有意见。只是我与二姐素来无恩怨,要咒也得咒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女才是。”叶绾率先开口问道。 叶紫曦怒目道:“好你个心肠歹毒之人,等二妹事了了,你以为你不会害我?如此来为自己分辨,未免也太牵强些吧?” 叶绾抬眸笑着问道:“凡事总得有个动机,说句不敬的话,二姐有什么地方是值得绾儿妒忌到非害死她不可?” “顾云凡!”叶紫曦脱口而出。 “姐姐又不是二姐与我肚子里的蛔虫,怎的知晓是为了一个男子呢?如此妄加揣测,当真是护妹心切还是另有隐情呢?”叶绾盯着叶紫曦的眸子问道。 阮氏见状,开口道:“那从你府中撅出来的匣子,你有作何解释?” “绾儿,无言以辩。”叶绾回道。 阮氏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原以为还得要费一番口舌呢,不想这叶绾却如此轻易就伏罪了。难道是知道事已成定局,知道不可逆转。 “既然绾儿已认罪,老爷,您看怎么处置呢?”阮氏问道。想要打铁趁热将叶绾的最给落了。 叶逢春不解的看向叶绾道:“绾儿,是认下此罪了?” 叶绾轻笑道:“爹,素来知道绾儿的性子,这样残害手足之事,绾儿做不出来,当然不认罪。” “你不为自己剖白,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清白,难道红口白牙的装个可怜,掉几滴眼泪来博个同情不成?”叶紫曦面露狞色讽刺道。 叶绾看了看叶紫曦一脸的愤慨之色,也不回她的话,只定定的看着叶逢春。 叶逢春看着叶绾目光清澈,行事坦荡,心下也犯起了狐疑道:“绾儿,可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否则为父……” 叶绾恭敬回道:“绾儿自知父亲夙夜辛劳,实不敢再让爹劳神费力。” “只是……” 阮氏有些疑惑,都这个时候了却不见叶绾脸上露出半分慌乱之色。 “有话就说吧…无妨。”叶逢春抬手示意叶绾继续说下去。 “绾儿,自是有证据。只是怕水落石出之后,有心之人怕是在府中将会颜面尽失,如此但是绾儿罪过了。”叶绾轻笑道看着阮氏说道。 阮氏从叶绾的眸子里看出一丝志得意满来,不由心下一惊,但是心想叶绾此举无非是强弩之末罢了,出言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况且又都是自家人。” “哦?那希望一会儿有些人可不要后悔哦?”叶绾意味深长的笑道。 “爹,女儿想一观黑匣子。既然大娘以此物来定绾儿的罪,也得让绾儿死个明白吧。”叶绾恭敬道。 叶逢春点了点头看向阮氏,阮氏吩咐身边的丫鬟将黑匣子捧到叶绾跟前。 叶绾看得仔细,边边角角也未放过,又将里头的木偶拿了出来,仔细看了一番后,笑着道:“还请父亲一观,看能不能得出与绾儿一样的结论。” 叶逢春看了看只是普通的木匣子,木偶也无异样之处,于是摇着头道。 叶绾缓步走到中央朗声道:“就凭这个匣子就可还我清白。” 众人一阵狐疑,都不相信的摇着头。 “第一,既然此匣子埋在泥土里,为何成色尚新,且无半分损害。第二,制作木偶的布料。父亲让人去查查就知道这样的布料逸云轩是没有的。” 叶紫曦连忙反驳道:“你这都是猜测罢了,说不定匣子质量好呢?说不定布料你去别处取来的呢?” “那么敢问姐姐,巫蛊之术这样的大事,你会大张旗鼓的跑去别处取布料,且每次都小心翼翼呵护着埋起来?”叶绾反问道。 叶逢春闻言吩咐黄管事拿着木偶去查了布料的来源。 不时,黄管事来禀告:“回老爷,木偶身上的乃是前些日子才送到府里的云锦,老爷只赏了夫人跟莫姨娘。” 莫氏惊呼连忙撇清道:“老爷赏给妾身的云锦,妾身还未动呢。” 叶逢春又将目光转向阮氏。阮氏迟疑着回道:“云锦,妾身赏给曦儿做衣裳了。” 叶绾冷笑道:“既然布料绾儿都没有,又怎会做了木偶来行诅咒之术?” 莫氏也帮腔道:“是呢!如此看来这背后栽赃陷害之人当真是心思歹毒,抓到了该千刀万剐的。” 叶紫曦跪下辩解道:“女儿没有,女儿贵为嫡女,应有尽有,怎么会害妹妹呢?” 叶绾冷笑道:“同样的理由也送给姐姐,顾云凡。姐姐见二姐觅得佳胥,心生嫉恨罢了。” 叶紫曦抬眸死死的看着叶绾:“你这是诛心之言。” 叶绾便不再看到道:“姐姐也知道是莫须有的罪责,怎么先前用到妹妹身上就证据,用到自己身上就是诛心之言了呢?” “爹,女儿没有,没有…”叶紫曦哭着辩解道。 “爹,大娘,如此可能证明绾儿的清白了?”叶绾问道。 阮氏抢在叶逢春前面道:“只怕是有些不能服众呢?” 叶绾嘴角牵扯,心道原也不想撕破脸皮的,只是频频相逼,就怪不得自己了。 “爹,女儿还有人证。不知…”叶绾看了看众人问道。 对于巫蛊一事叶逢春本就怀疑,如今看来只怕是另有隐情吧。 转头看向阮氏,“夫人以为如何?” 阮氏莫名有些心慌道:“若如此当真是好的,可以还绾儿清白了。” “老爷,门外有个被绑住的黑衣人跪在门前。说要赎罪。” “老爷,青云观青莲道长求见,说是来负荆请罪的…” 小厮一前一后的进屋禀报。 阮氏闻言,脸色苍白的瘫在了椅子上。 “夫人,您怎么了?”绿痕哭着喊道。 看着突然昏厥的阮氏,叶绾心里冷笑着事到临头,你的厉害劲哪去了呢? “如此爹可还要大庭广众之下传唤人证了?”叶绾俏皮的问道。 第一百九十五章、底线 叶逢春看着叶绾的表情,他到底是低估了自己的这个女儿。 眼前的事情已然明了,幕后主使就是阮氏,真当他瞧不了见阮氏微动的眼皮子吗? 复又感叹到人心难测,这争来争去让人不得安生的到底是为了哪样? “来人啊,将夫人挪回来仪阁,将门外两个人带到书房来。绾儿你跟着来,其他人都散了吧。”叶逢春吩咐着。 叶紫曦目光似是能喷火般,直直的看着叶绾。 叶绾路过她身边时轻声说了句:“有些人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当真是可悲啊。” “你……” 叶紫曦看着阮氏已走远,心里颇为担心,于是衣袖一甩,哼了一声便疾步离开了。 “当真是蠢货。”叶绾低声说道。阮氏等人一而再而三的迫害自己,真当自己是软柿子,可以任人随意捏的吗? 叶逢春看着跪在地下的二人,身上毫无被严刑拷打的痕迹,看来并非屈打成招,问道:“老老实实交代吧。” 青莲道士抢了先道:“都是贫道贪财,夫人前些日子拿了五千两银票,说让贫道配合着演一出戏,贫道一时动了贪恋,想着事情也简单,便鬼迷心窍的答应了。不想害了四小姐平白受了冤屈,贫道实在该死…” 说着就打着自己的耳光。末了又将银票奉上。 叶逢春皱眉,思忖着眼前这人话的真伪,若是真的,那他又为何会心甘情愿来请罪呢? 这背后到底又有谁在推动呢? 青莲道士见叶逢春没有收回银票的意思,于是悄悄的又将银票给塞回袖子里了。 “我乃江湖人士,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问对错。”黑衣人说的简洁明了。 叶逢春终于没忍住好奇的问道:“那为何你会回来澄清?” “有人绑了我过来的。”黑衣人回道。 叶逢春又看向了青莲道长。 “我也是被人威胁的。”青莲应和道。 叶逢春又看向了一脸淡然的叶绾,他总觉得此事与叶绾脱不了干系。 “好了,你们走吧。”叶逢春挥手道。 二人同时露出惊诧的表情,似是不相信如此轻松就让走了,反应过来后,缓步往后退着,嘴里道着谢。 叶逢春探究的看向叶绾道:“现在书房里就剩我父女二人了,有什么事情敞开了说吧。” “父亲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切都是绾儿的错咯?”叶绾的眸子透出冰冷的目光。 “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问问绾儿如何……”叶逢春是想问清楚叶绾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突兀。 “爹也不必费心探查,你查不到,我也不会说的。”叶绾回道。 “大娘她们几次三番的迫害于我,我念着父亲,顾着叶府,才百般忍让,但并不代表我动不了她们…”叶绾语气森然的说道。 叶逢春愣在了原地,这样的叶绾让他有些不认识了,甚至是有些害怕。 算起来他叶逢春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于是圈手放在嘴边轻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你这是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那父亲当过绾儿是女儿吗?若不是绾儿机警,只怕早已身首异处。大娘呢?她坏事做尽,照样活的逍遥自在,父亲,你告诉绾儿,公义何在?我的命就如草芥活该被害死吗?” 叶绾喘着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发泄着心中的烦闷。 “爹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外间的生意已让我自顾不暇,家里自然有照应不到的地方…”叶逢春的语气软了些道。 “爹,绾儿不是在怪您,只是我叶不是泥人捏的,况且泥人还有三分气性呢。若是再有下次,别怪女儿不念旧情。” 叶绾绷着脸冷声说道。 叶逢春颇为不悦的皱眉道:“你这是在威胁我我这个父亲吗?” “绾儿不敢,只是烦请爹传个话罢了。”叶绾呷了口茶,淡然的说道。 叶逢春看着叶绾的样子,一股无名火涌了上来,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父亲也好自为之,早做打算吧。叶莫寻什么样的性子,爹比我清楚…若是将来由他继承叶府,只怕…呵呵…”叶绾轻蔑的笑道。 说到此处,叶逢春原本僵直的身子,又软软的做回了椅子上。揉着额角无奈的叹气道:“即使如此,你也不用指望…” 叶绾轻笑:“爹真是高看叶绾了,叶府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无比的恶心,包括我身体流着的血…” 叶逢春看着叶绾如此嫌恶的表情,知道自己想错了。 “言尽于此,绾儿告辞。若是爹觉着叶绾这个女儿可有可无,叶绾立马就走,绝不带走一针一线,端只看着叶府还要不要脸,要不要在天下立足了…” “绾儿……”叶逢春垂下手臂,颓然的靠在椅背上,叶绾,你那么恨叶府还回来做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呢? 又想起叶绾先前咄咄逼人的气势,跟平日里的温柔可人的女孩当真是判若两人啊。 看来是得好好整治整治后宅了。否则只怕惹了大麻烦,到时候添堵的还是自己这个叶府当家的。 叶绾踏出书房后,忍了许久的泪还是落了下来,若不是为了娘,若不是心里还隐隐的带着对亲情的企盼,她又何必回这个四方四正的冰冷宅子里。 福安看着前面叶绾抖动着的肩膀,心里难受的很。她知道小姐若不是气急,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对着老爷,小姐虽有恨,但也有敬重与爱。 “小姐,您还有我,还有隐逸,还有清悠师傅…”福安抱着叶绾安慰道。 叶绾点了点头,将头埋进福安的肩窝里,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师傅… 此刻,叶绾无比的渴望能见着清悠,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不说,看着就好。 隐逸的心里此刻除了嘲讽就是心疼,嘲讽的是一家人活不成一家人的样子,心疼的是叶绾小小年纪便要承受着这些残酷的冰冷的现实。 待到屋子里人都走开后,阮氏睁开眼睛道:“娘没事。只是刚才的情形我若不晕倒,以后该如何在叶府自处。”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这都能让叶绾翻盘?”叶紫曦不解的问道。 阮氏思索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暗处有人帮她。否则以这次如此精密的计划,她定无逃脱的可能。” “那爹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叶紫曦担心道。 阮氏回道:“不会,否则也不会单独带人去书房问话了。” 阮氏知道,叶逢春现在需要她,需要她的娘家,所以才不会…… 只是却无关于爱! 第一百九十六章、疯魔 凌天娇自梦里醒来,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噩梦,而是因为美梦。 她梦到少武奶声奶气的敢自己娘亲,跟在自己身后要抱抱,模样极其讨喜,她蹲下身子将少武抱在怀里,软软糯糯的触感,鼻端传来的是香甜的奶香味。 接着她又看到自己的孩子,以及追赶二来的隽娘。 “小姐,做噩梦了吗?”碧月掀开帘子焦声问道。 凌天娇一把抓住碧月的手兴奋道:“碧月,你可知道,我又梦到少武了,我梦到他喊我娘了。” 碧月看着凌天娇,哽咽道:“嗯,小姐早些睡吧,明日一早咱们就去看小少爷,好不好!” 凌天娇终是按捺不住,急声道:“我等不了了,我要将少武接到我身边来抚养。” 碧月道:“小姐,你又说胡话了,小少爷娘亲健在,怎么会……” 碧月话未说完就领悟到凌天娇的意思,不确定的问道:“小姐的意思是?” “对!既然没有天灾,咱们就来个人祸,我一定要将少武抢到我身边。”凌天娇坚定的说道。 在她短短的年华里,她从未如此刻般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奴婢誓死追随小姐。”碧月发誓道。 她清楚小姐这一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这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是何等残酷的事。有着少武陪在膝下,小姐的正室之位才万无一失。 秋爽居内,笑声不断,回荡在叶府的上空。 都说秋日寂寥,添了孩童天真烂漫的笑容倒也丝毫不觉着。 “少武,到娘这来…”隽娘摇着拨浪鼓对着几步外的孩子诱惑道。 少武如今长高了些,正在学走路,踉踉跄跄的往隽娘的怀里扑。 等抓到了拨浪鼓就咯咯的笑个不停,当真是让人喜爱。 少武拿着拨浪鼓,又在隽娘的脸上亲了亲。隽娘的心里似是被灌了蜜似的,甜丝丝的。 “姨娘,如今您可是苦尽甘来了,少爷虽不说每日都来,却日日着人送些小物件给姨娘,当真是将姨娘放在心尖上呢。”流苏看着隽娘的笑容恭维道。 隽娘稍稍顿了顿,她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她如今有的一切,多亏叶绾一手成全。 只是前些日子,叶绾受难。自己却未能相帮,到底是心有歉疚。 “姨娘,您的药熬好了。”丫鬟端着一碗褐色的药汁立在一旁。 最近这些时日,叶莫寻虽常来探望,但宿在秋爽居的日子却越来越少了。 隽娘知道自己已是孕育过的身子,身材到底是走样了。 于是暗中请了大夫,得了一个偏方,日日都用着,不想却有些效果,腰身瘦了些不说,连妊娠纹都淡了些。 如此更是日日一碗不落的喝着。 “流苏,看着些小少爷,我有些困了,去眯一会儿。”才喝过药,困劲就来了。隽娘吩咐后就往里屋走去。 “姨娘最近越发的贪睡了。”流苏应下了又调笑着说道。 隽娘听得流苏的玩笑话,心里咯噔一下,但是困意汹涌,只暗想自己想多了,但凡是药不都一样嘛。 隽娘睁开眼时,正看到叶绾抱着少武在逗弄着,少武似乎也很喜欢叶绾这个姑姑,咯咯的笑着。 “糊涂东西,四小姐来了,怎么不叫醒我。”隽娘对着下人怒喝道。 “嫂子不必动气,我看你睡的香甜,不忍让下人扰了嫂子清梦。”叶绾道。 “流苏,把少武抱下去。我也四小姐说会话。”隽娘亲切的拉着叶绾的手坐下。 待到屋子里人都退了出去,隽娘就直直的跪了下去道:“前些日子四小姐遭人陷害,隽娘未能及时筹谋相救,当真愧疚之极。” “嫂子这是做什么?这点事绾儿还是能处理好的,这不也没事嘛?”叶绾扶起隽娘,又伸手在原地转了一圈。以示自己的确完好无损。 隽娘自嘲道:“倒是忘了四小姐的本事了,当真是白担心一场了。” “不知妹妹今日前来所谓何事?”隽娘疑惑着问道。 先前叶绾交代过二人不必表现的太过亲密。如今…… 叶绾笑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少武罢了,有些日子没见了,到是想念的紧。如今抱起来都重了好些呢…” “小孩子长的就是快,才做的衣裳没穿过几回就又小了…”隽娘絮絮的说着少武的趣事。 叶绾又问道:“墨砚楼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说来也奇怪,凌天娇自打生了孩子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为人也和缓了些,不时也来看看少武,倒不见有其他不妥之处。”隽娘皱眉回道。 “那就好。我还怕她一时恼怒,会对你和少武动手呢。如此看来倒是我多心了。”叶绾点头道。 隽娘笑着回道:“要说盖我也不是没有可能,若说害少武我看不太可能,你是没瞧见,她每回来都是恨不得一刻不闲的将少武抱在怀里。” “况且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她眸子里的柔情是装不出来的。” “那我就放心了。”叶绾笑道。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的秉性岂是那么容易更改的。 但是从凌天娇的行事来看,当真是在同样的皮囊里有个不同的灵魂不成… 又暗自笑自己这些日子身处阴谋之中,倒现在仍是心有余悸。 “小姐怎么对隽姨娘那么好?”福安又问了这个问题。 自打上次福安问过这个问题后,叶绾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 最后看清了内心,只道是幼子无辜,不忍看着少武重蹈自己的覆辙罢了。 于是也就能照应便照应着,慢慢的这样的守护就成了习惯。 习惯了便不是那么容易改掉。 墨砚楼内,凌天娇来回踱着步子,神色焦急的念叨着:“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小姐,您别着急。咱们这次做的这么隐蔽,想来不会出差错的。”碧荷柔声劝慰道。 碧月有解释道:“为求稳妥,小姐您忘了吗?咱们用的是慢性的毒药。从接触药物,到病发还有一段时日呢。” 凌天娇哂笑着拍着额头道:“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看来是我太着急了…” 碧月道:“忍了这一时,小姐的好日子可在后头呢。” 凌天娇点了点头,眼前似是能看到将来某个日光晴好的午后,夫君在侧,少武承欢膝下的幸福场景。 凌天娇也分不清自己对少武的执念,到底是出于对隽娘的嫉妒,或是对自己失去孩子的慰藉,亦或是功利的想要保住自己正室的位子。 只一样,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她都必须要得到少武。 无疯魔,不能活! 第一百九十七章、给你的警告 叶紫曦左思右想也觉得不对劲,脑海里重复的都是叶绾在耳边低声说的那句:被别人当枪使却不自知的人最是可悲。 叶紫曦后知后觉想到:这不是变相说自己蠢笨嘛! 但是又觉着叶绾的话不无道理啊,叶紫澜如果自己有本事自己怎么不上,偏要拉上自己呢? 自己当时怎么就一头热的被她所谓万无一失的计策给打动了呢? 越想越生气,于是乎气冲冲的就跑到了听雨楼去找叶紫澜算账。 “啪…”的一个巴掌落在了叶紫澜苍白的脸上,顿时一道鲜红的掌印浮现在了脸上。 “大姐…”叶紫澜捂着被打的脸,眸中带泪的喊了一声,语气悲切。 叶紫曦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又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嗫嚅着嘴巴说道:“这巴掌是你陷我于不孝不义的代价。” 叶紫澜哽咽道:“大姐,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主意是你出的吧,又千方百计的在我面前装可怜,拉我下水。如今可倒好,被叶绾反咬了一口…你让我娘的脸往哪里搁啊。好在爹将事情给按了下来,若是真捅了出去,我与娘都不用活了…如此就遂了你的心愿了吧…” “再看看你,好深的算计,此事无论成与不成,于你都是没有损失。叶绾败了,你不费吹灰之力就除掉了个劲敌。我若败了,你也可以看场好戏。坐山观虎斗,鱼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戏码你倒是用的娴熟啊…” “早前看你闷不做声的着实可怜,才让你跟在我身后伺候的,当真是没想到会咬人的狗不叫…” 叶紫曦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说到最后就越来越口无遮拦。越发的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了。 叶紫澜只觉半边脸火辣辣的,又被叶紫曦一阵乱骂,眼前金星乱飞,一口气没喘上,直直晕了过去。 丫鬟见状,哭着大声喊道:“杀人啦,大小姐杀人啦…快来人啊…救命啊…” 叶紫曦也是做贼心虚,见有人往这边走来,于是对着丫鬟威胁道:“回头再找你算账。”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溜走了。 叶紫澜再次醒来时,脑子里都是叶紫曦的锥心之言。 对!她是可怜,可是那又怎样,可怜就活该被欺负,活该被抢走男人吗? 叶紫曦的一巴掌将叶紫澜彻底的打醒了,若是想要保住自己的东西,就得比任何人都要狠,狠到所有人都惧怕你为止。 既然跟阮氏已经决裂,那么往后在叶府就得更加的小心。况且还有个情敌需要对付。 叶紫曦一路跑回来仪阁,捂着胸口喘息着。 “曦儿,你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阮氏关切的声音。 叶紫曦慌乱回道:“没什么,走的急了些,有些喘罢了。娘这会子要往哪里去?” 叶紫曦看着装扮妥帖的阮氏问道。 阮氏垂下眸子,声音也低了些道:“终究还是躲不过的,你爹派人请我去书房。” “娘…”叶紫曦轻唤道,眼中都是担忧。 阮氏拍了拍女儿的手安慰道:“没事的,顶多也就是一顿责骂罢了。不会有事的。” 多年的同床共枕的夫妻,就算没有情爱在,情分总还是有的。 “妾身给老爷请安。”阮氏一进门就跪下行了大礼。 叶逢春看了看阮氏,道:“起来吧。” “妾身自知难逃罪责,还望老爷念在曦儿年轻,放过她吧。”阮氏求饶道。 叶逢春嘴角轻扯,阮氏心里的小九九他是一清二楚,直接道:“你也不用如此假惺惺的。我既然私下召见那两个人,你就该知道我并无深究的意思。” “况且家丑不可外扬…你下得来脸为难小辈,叶府却丢不起这个人。” “妾身知道错了,以后必定不再犯了,还望老爷息怒。”阮氏回道。 “绾儿这孩子不简单,你以后还是少惹她,我护得了一次两次,护不了三次四次…”叶逢春叹息道。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疲累。 “老爷的意思是?”阮氏有些不明白,狐疑着问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连一向见多识广的老爷都直言说叶绾不简单? 叶逢春怒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让你给我安分守己点,不要处处给我惹事。” 阮氏虽心里仍有疑窦,但面对盛怒的叶逢春她也不敢再追问。 “妾身知道了。”阮氏恭敬道。 “只是此事就如此揭过了吗?她不追究了?”阮氏又问道。 “你瞧瞧你,自己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就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叶逢春气呼呼的回道。 阮氏暗自腹诽,可是这次事关身家性命叶绾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作追究吗? 换了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 “绾儿,也是卖我个面子罢了,你别存侥幸的心理。若是有下一次,我第一个饶不了你。”叶逢春警告道。 阮氏点头应是。又道:“澜儿的病好了些,却整日心神不宁的。问了才说是亲眼瞧见绾儿勾引她未婚夫顾公子。老爷您看此事……” “澜儿打小就听话懂事,从来不惹事。这回受了这么大委屈,又病了这些日子…” 叶逢春皱眉道:“绾儿勾引云凡?” “澜儿亲眼见到的,否则也不会伤心成那样。”阮氏解释道。 “此事我知道了,回头我去问问绾儿。你也好好安慰二丫头,她打小心思就细,容易多想。”叶逢春回道。 “况且澜儿与云凡的婚约是两家人一同定下的,不会出现变化的。” “没事,妾身便退下了。”阮氏回道。 “你等等,这几日你去庙里烧个香拜个佛吧。”叶逢春交代道。 “老爷是有烦心事?”阮氏问道。 叶逢春点头道:“娇儿的孩子毕竟是咱们给……这几日我总是梦见那孩子…” “老爷,不用如此自责,您做的一切都是顾全大局,为叶府的百年基业做打算,再者说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妾身安排的,真要索命就让他来索妾身的命吧。”阮氏言辞激烈的说道。 许是年纪大了,叶逢春的心思也重了些,叹息道:“终究是我们的错。你去烧个香,我心里也好受些。” “是,老爷。妾身明日就去。再抄写佛经烧给那孩子就是。”阮氏回道。 “嗯。你看着办吧。”叶逢春摆手示意阮氏退下。 前头叶府的生意已然是自顾不暇,希望阮氏能听进去自己的劝诫之言,若是再生事端。只怕…… 第一百九十八章、胡萝卜加大棒 司马烈到了西北地区后,原本是想踏踏实实完成圣明,好早些回去复命的。 谁知道官场中那么多的道道,随意的一件小事吩咐下去,执行起来就是各种困难险阻。 哎呦,我这暴脾气。 司马烈当及将所有人招集到了演武场。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我这个京城派来的赈灾大臣。” “当然我也知道,在我手下做事必定会损害某些人的利益。” “但是你们要知道,这粮食物资是发给灾民的…你们若是每个人都贪上一些,积少成多,就有很多人因为你们要背井离乡去逃荒,也会因为你们而妻离子散。” “今天我把底线将亮了出来,说了该说的话。不服的就上来一战,若是有人赢了本王,这赈灾特使就让他来做。” 司马烈将手中的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铿锵声。 司马烈虽未身着铠甲,但是长发无风自动,气势如虹。 底下众人先是被司马烈的气势给震慑住了,接着就有人喊道:“殿下此话当真吗?” 又有人低声道:“京城来的都是花架子,要不你上去试试?” 更多人持怀疑观望的态度,等着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 “都是一群怂蛋吗?只敢背下玩弄阴谋的小人吗?”司马烈朗声骂道。 底下有人忍不住了,一声大喝,跃上了比武台,拱手道:“廊坊赵平,请殿下赐教。” “京城司马烈,请赐教。”司马烈也拱手报家门道。 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就赢得底下不少人的好感,在大多数人的认知你,但凡是做官的还是京城来的官,更何况还是为皇子,那不都眼睛长头顶上的,看人都不用正眼的吗? 赵平身形高大,一身腱子肉,相比较而言司马烈的健硕身材,显得就有些小巧了。 司马烈单掌向前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平一个猛虎扑食就奔向了司马烈,他倒也聪明,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打算以自己的身材优势压倒司马烈。 司马烈为了震慑众人,也为表公平,将手中的长枪扔在了一边,以一双肉掌接下了赵平的双臂。 场面变成了力量的角逐。底下的叫喊声此起彼伏。都是军营中人,崇尚的都是力量。 司马烈刚碰上赵平的手臂,只觉一股大力自手掌传到全身,司马烈往后退了几步,左脚后撤,右脚前弓,才堪堪化解了赵平的攻势。 到底是低估了对手。 底下众人又齐齐嘘了几声,不时有讽刺之言,类似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赶紧下去回家喂奶去吧。 赵平也是心中一惊,要知道自己的力气鲜少有人能扛得住。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眼前这个皇子倒是有几分真材实料。 于是也起了好胜之心,场面陷入胶着的状态。 两人的脸上都渗出了汗珠。底下众人也都屏气静神的等着比赛的结果。 司马烈噱头已经做足,暗用内力,将赵平震了出去,刚刚落在比武台的边缘位置,却未掉下去。 底下有人喊道:“行不行啊,不行老子上。” 只有身处其中的赵平知道,司马烈突然爆发的力气有多大,他摆了摆被震的发麻的手,等缓和了些,拱手道:“殿下好功夫,赵某服了。” 这个赵平面上看起来是个粗人,心思却细腻,他清楚司马烈完全有能力将他打的抱头乱窜,只是司马烈却没有,连最后都控制精准的未将他给震下台去。给自己留足了面子。 既然司马烈如此够意思,他也不能短了,心悦诚服的单膝跪下行礼。 整个军营里的人差不多都在司马烈的手下过了招,才开始司马烈还留了手,最后看了看乌泱泱的人群,下手重了些。 直到最后不得不把上台的人打的到鼻青脸肿的才震慑住后面的人。 司马烈喘着粗气吼道:“还有人吗?” “既然没有,接下来的若是有人敢违抗命令,烧杀掳虐者,杀无赦!” 这句话用了内力,气势如虹… 良久底下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殿下威武,殿下威武…” “来人啊,上酒。喝了这杯酒,咱以后就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司马烈大声喊道。 有人将备好的酒拿了上来。 “干……” 响彻天际的一个字回荡在演武场上空,久久未曾散去。 司马烈带兵打仗多年,军中多为血性男儿,交心即可。 得到军营众人的支持与拥护,应付起来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接下来便是各地的地方官,土霸王…这样的人最是难缠。 司马烈的嘴角扯出一抹阴狠的笑,小鬼难缠?那就打到你屈服为止。 隔日,司马烈便将地方官给招集道到了自己的行军帐里。 “今日百忙之中将诸位找来,一来是相互认识下,二来,也讨论下接下来的赈灾流程。还望诸位多多支持才是…”司马烈举杯道。 先礼后兵。若是不动刀枪能摆平那是最好。毕竟自己也不是一味只爱武力解决问题的嗜血暴力狂吧。 “殿下,您客气了。朝廷能心系百姓,派您来赈灾,下官们感激不尽。必定会全力配合殿下的。”众人附和道。 司马烈冷笑,当真是狡猾的狐狸,说的都是好听话,办的却都不是人事。 司马烈正色道:“有些事,本王还得提前说清楚。本王跟你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官员都不一样。本王眼里可容不得半点沙子。” “赈灾就是赈灾,别给我在背下做小动作,诸位可能对本王不太熟悉,回去调查调查…本王久经沙场,武人性子,若是脾气上来,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 司马烈斜睨这众人,都是神色各异,有不动神色保持微笑的,有嘴角轻扯面露不屑的,有目带忧色迟疑不定的… 司马烈冷笑暗道这些老匹夫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杀鸡儆猴的戏码还是做一做的。 “来人啊…将人给我压上来…”司马烈冷言道。 接着有士兵压着一个满身血痕的男子,似是受伤不轻,低着头模样看不真切,几乎是看着士兵架着进来的。 “将他的头抬起来…在坐的各位恐怕有老相识的。”司马烈寒着脸道。 士兵一把揪住男子后脑的头发,将男子的脸露在了众人面前。 有人惊呼道:“老李?” 司马烈笑着道:“李成何,竟然胆敢在我手下贪污赈灾物资…这就是下场…” 司马烈看着众人道:“这还是轻的,若是贪污的在多那么一点点…只怕你们看到的就是她的项上人头了。” “殿下一心为民,臣等愿意追随…”众人恭敬行礼道。 司马烈虽然知道这话都不是真心之言,但是无所谓,听话办事即可。 如此一番的拉拢以及威慑,接下来的赈灾任务进行的出奇顺利。 司马烈在西北地区的名声一时大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双重截杀 司马烈的赈灾之行,在扫清障碍后,高速运行之下,两个月取得了初步的成效,灾民重拾了再建家园的信心。 于是司马烈带着亲兵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尽快向圣上递上赈灾的折子。 京城,太子府。 “什么?不是让你给下面的人打过招呼吗?老五怎么可能那么顺利的解决好赈灾的事情呢?”太子愤怒的说道。 司马睿在一旁安慰道:“命令是传下去了,可是比起性命来说,其他都是浮云,司马烈杀鸡儆猴,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哪敢不从。毕竟老五的暴脾气那可是连父皇都头疼的…” 林绝神色冰冷的道:“只是办成了一件小事罢了,殿下也不必如此动气。咱们的敌人可是七皇子。” 太子神色稍缓了些,“林先生,此言有理,老七最近活动的有些太频繁了…” 反正司马烈只是一介武人,又是个毫无根基的郡王罢了,不足为惧。 但是错失了赈灾这么大好的良机,用来拉拢人心。心里一想起来就不舒服… 待到林绝走后,太子笑着对着司马睿吩咐道:“老三,不要让老五回来的路上太过舒坦了…” 司马睿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回道:“太子放心,臣弟会办妥的。” 同样的事情七皇子府内叶在发生。 为了减少一切可能对帝位产生威胁的人祸事,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打压皇子的机会。 如今司马烈虽第一次办差事,却如此干净利落的完成了,圣意难测,谁也不能保证圣上会对司马烈不青眼有加? “驾…驾…” 几匹骏马飞驰而过,扬起阵阵的烟尘。 “殿下,休息一会儿吧。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到京城了。”亲兵建议道。 司马烈想着赶了半天路,再者剩下的路程已经不远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前面有个茶寮,咱们去歇歇脚。”司马烈下马道。 “小二,上壶凉茶,再来三碗面。”亲兵喊道。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用特有的腔调应答着,尾音拖的很长。 “殿下,荒郊野外的,您将就下。”亲兵说道。 “没事。”司马烈简洁回道。现场上与士兵同吃同住,野草树根什么没吃过,有面条就已经很不错了。 “客官…您的凉茶跟面条…请慢用…” 亲兵伸手将银子抛了出去,小二轻松准备的接住,掂了掂道:“谢大爷赏。” 司马烈眼里精光微露,这小二有功夫! 接着又暗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人敢在这样的位置开店?不说强盗土匪了,就是毒蛇猛兽夜够他受的。 小二有意无意的撇着司马烈这边,见一行人喝了水也吃了面,心里放松了些。 上面不是说这些人精明撇武力高强吗?不照样中计了?也没见着有多聪明啊。 小二算着时间,在心里数着数,一、二,三还未数到,三人头一低趴在了桌子上没了动静。 小二将肩上搭着的毛巾甩掉,轻蔑一笑喊道:“兄弟们,出来吧。” 原先的客人,加大厨一起坏笑着站了起来。 “早知道这次任务这么简单,就不用咱们亲自出马了…” “小心为上…去将他们给绑起来。” 司马烈感觉有人靠近了,一步,两步,司马烈一个暴起,出其不意的横出了一剑,接着拿着绳子的男子捂着脖子直直的倒了下去,脸上保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至死他都不明白不是中了蒙汗药了吗?怎么会没事呢? “大家小心,点子扎手。”余下的六人一脸谨慎的将司马烈三人围了起来。 “说吧,什么人派你们来的。你们可知刺杀皇子,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司马烈端坐着冷冷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带头的人问道。 司马烈冷哼道:“就让你们死个明白。第一,茶棚是新搭建的,周围有新鲜的泥土。第二,你刚才接银子的身法,透露出你会功夫。第三,试问这样的地方哪个傻叉会来开店?” “动手…”司马烈话刚说完,大喝一声。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亲兵也暴起杀向了贼人,出其不意的将对方的阵型给打乱。 司马烈见这伙人身手不弱,手下二人有些吃力,于是飞身加入战团,拖住四人。 一对一,很快对方的两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二人又回头支援司马烈,四对三,战斗一时胶着,眼见手下的体力渐渐不支,司马烈拼着两败俱伤的打法,不顾肩窝受伤,将对手给一剑穿心。 三对三,敌人自然占不到便宜。很快敌方就只剩一人苦苦支撑。 “留个活口。”司马烈喊道。 三人围了上去。那人见逃生无望,嘴角带着轻蔑的笑道:“活口?想都别想。” 话音未落,就七孔流血直直倒了下去。 司马烈上前检查了一番,并无发现。心道这伙人训练有素,乃是死士。 “你怎么了?”一个亲兵抱着另一个喊道。 司马烈走过去,发现昏迷的亲兵腋下有剑伤,且伤口发黑。 “把他带回去吧。”司马烈摇着头道。心里很不是滋味。 另一个亲兵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骂道:“狗日的…” 怕回京途中再生事端,司马烈二人快马加鞭,一路未曾停歇。 “殿下,前面就到京城了。想来那些人再大胆,也不会在京城外动手吧。”仅剩的亲兵说道。 司马烈点头,看着已然在眼前的巍峨城墙,夹着马肚子,往前赶去。 官道两侧的密林里,有蒙面黑衣人低声道:“老大,算时辰该到了吧。” “嘘……有马蹄声,很急…” “大家做好准备…” “拉…” 一张大网应声出现横在马路中央。 “吁……” 司马烈眼明手快拉紧了缰绳,极速奔跑的骏马,嘶鸣着几乎直立起了身子,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官道上抢劫?”亲兵厉喝道。 一伙黑衣人自树丛后窜出,也不答话,就直接杀了过来。 司马烈见杀死四溢,脚尖轻点马背,迎了上去。 这伙人只有四人,身手明显比先前那伙高了许多。 一番激战后,亲兵以身体做盾牌大声喊道:“殿下,快走。” 司马烈身上已然受了重伤,见拼下去也只能白白送命。辜负属下拼死求得的一线生机。 司马烈顿了顿,飞到马背上,掏出匕首在马屁股上扎了一下。 马匹受痛,仰天嘶鸣,箭一样的飞了出去。 “老大…” “不用追了…任务已经完成。” 第二百章、搭救 秋日的落霞山,别有一番情致。绿色与黄色交织,更有成片的枫树林,红色似火。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叶绾掀开帘子出身的看着那车外一直后退着的景色。愣愣的出神。 “二少爷真是好福气,有小姐这样心疼人的姐姐。当真是前辈子修来的福分呢。”福安念叨着,看着偌大的马车几乎连下脚的地儿都没了。 三娘亲手为莫问做了些衣服,让隐逸带给叶绾。 于是就有了此次秋日落霞山二日游。 福安就是个话唠又道:“说起来,小姐就招小男孩喜欢,除了莫问从前在府里就爱缠着咱们小姐,如今又多了个九殿下,最爱厚着脸皮来讨要糕点。” 叶绾笑着想,貌似福安说的也对。只是莫问与九殿下都是善良的孩子。所以才招人疼嘛。 “小姐,秋日里百花落尽,有什么看头的。”福安好奇的也凑了过来,看着外面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叶绾自打出城后就一直看着外面。 “咦?小姐,你看那匹马上好像躺了个人呢?”福安指着树丛里一匹黑色的骏马道。 叶绾被福安一惊一乍的给扰乱了心思,抬眸看去,果真马背上趴着个人。 “小姐…”福安问道。其实她想问叶绾要不要去看看。但是怕自己多嘴会招来麻烦。 叶绾让车夫在离马匹不远的地方停下,怕离的近了,马匹受了惊吓将人给摔了下来。 “小姐…”福安拽着叶绾的衣袖道。意思是怕危险不让叶绾过去。 隐逸一下了马车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于是拦在叶绾身前道:“有血腥气,小心点。” 三人小心翼翼的走到黑马边上,黑马打着响鼻,又似乎感到来人的善意,便不在挪动自顾的低头吃草。 隐逸示意叶绾站远一点,自己上前将男人的头用剑柄抬了起来。 叶绾心里一惊,居然是他。可是他不是去赈灾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附近?他贵为皇子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到底是什么人伤了他?一系列的问题接踵而至。 叶绾看了看四周,觉着无埋伏,但又害怕有追兵。连忙吩咐道:“隐逸,快将他抬到马车上去,迟则生变。” 隐逸知道叶绾的担忧。于是叫了马夫过来帮忙,将司马烈给抬上了马车,然后鞭子一扬,绝尘而去。 那匹黑色骏马,似是有灵性般,保持着一定距离一直跟在马车后。 “小姐,这不是五殿下吗?”福安将司马烈脸上的血渍擦掉后惊叫道。 叶绾皱眉警觉道:“小声点。” 福安吐了吐舌头,低声道:“他可是殿下,什么人敢把他伤的那么重呢?” 叶绾笑道:“等他醒了,你自己问他?” “奴婢可不敢…”福安有些畏惧司马烈的冰山脸。 “小姐,咱们现在掉头回去,东西怎么办啊?”福安看着被司马烈压在身下的礼物道。 “京城内安全些,如果此时去安国寺,难保不会遇到追杀司马烈的人。”叶绾解释道。 至少天子脚下,官道上他们不会如此大胆的。 入城后,叶绾让隐逸去租了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将司马烈安排好。又让隐逸去请了大夫。 临走前叮嘱隐逸要找个看起来小一点的医馆。 福安烧了热水道:“小姐,咱们怎么不送他回七皇子府。” 叶绾找来剪刀,费力的将沾了血水已经黏在伤口的衣服,慢慢的给剪开。 “既然敢刺杀皇子,想来此人来头不小,况且司马烈有皇命在身,现在重伤回来,你让陛下怎么想?”叶绾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解释道。 福安撇开眼睛,尴尬的说道:“小姐,这………” 福安捂着眼睛指着床上几乎半裸着上身的司马烈,羞红了脸。 叶绾先前救人心切,倒也没在意。如今福安一说,夜跟着红了脸,跟着解释着说道:“救人不分男女。” 于是让福安把热水放下,自己又硬着头皮替司马烈擦拭着身子。 健硕的胸膛上,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正是这有力的呼吸声,才让叶绾肯定司马烈只是受伤太重,才晕厥了过去。 否则就算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让隐逸找庸医来。 看着司马烈身上的伤口,有旧伤,有新伤,几乎遍布全身,叶绾的鼻头酸酸的… 她自己怕痛,想着这得受多少次伤才能留下这么多的疤痕。 虽然叶绾擦拭时已经很小心了,但是碰到伤口处还是能感受到司马烈的痉挛。 司马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觉得全身脱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听天由命吧!司马烈祈祷着,若是有好心人相救,男人就与他结拜。女人他就娶她。 这是司马烈最后的想法。 有阵阵的疼痛传来,司马烈掀了掀眼皮,朦胧中看到一位绝色女子。神色里有着担忧或是心疼? 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让司马烈下意识的抓住女子的手低声问道:“你是谁?” 叶绾不想司马烈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力气却那么大,吃痛的挣扎着。 “你弄痛我了!”叶绾说道。 司马烈想,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是她?真的是她吗? 接着意识又模糊了起来。 郎中过来时,看到司马烈满身的剑伤时,连忙就往外跑。这样的明显是有仇家的,他可不想为了几两银子,丢了性命。 “你再动一步试试…”隐逸拦在门口,剑尖抵在郎中的咽喉处。 在隐逸冰冷的目光里,郎中给司马烈检查了身体,开了止血药。才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叶绾想着身子既然已经都擦了,该看的也都看了,也不在乎上个药了。 “嘶……” 司马烈感觉手臂处传来重物压迫的麻木感,于是挣扎着想动一动。 叶绾睡觉一向比较轻,司马烈一动她就醒了,睡意朦胧的问道:“你醒啦!” 语气平淡的像是素日的请安问好。 司马烈看到是叶绾,心里第一个反应是晕倒前的祈愿还算数吗? “是你,救了我?” “要不然你以为呢?仙女吗?”叶绾没好气道。 要不是大夫吩咐说要等过了今晚能退烧就没事了。 她才不会整夜守在这个冰山脸身边。 “我们现在在哪?” “京城!别人救了你,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叶绾又呛道。 “谢谢!”司马烈说道。心里却腹诽道对一个受伤的人还压着他的手臂,也好意思? 复又想到,老天还是挺站在自己这边的,若是救自己的是个胖子,或者满脸麻子,自己怎么办呢? 第二百零一章、我会娶你的 司马烈想着想着嘴角就扬起一抹弧度。 叶绾想莫不是烧傻了?被呛了,居然还自顾的傻笑? 于是走上前,手背贴在司马烈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又试了试自己的。暗自疑惑不烧啊? 司马烈的额头传来一阵蕴凉问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受的伤?” 叶绾没好气道:“寿星公上吊,我是嫌命不够长吗?能动你堂堂五皇子的,能是普通人嘛?” 司马烈想着也对,那么自己模糊中见到的仙女就是她咯? 又审视到,有些小?要娶她估计还得等个一两年呢! 司马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嫁娶的事。 “还是得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司马烈正色道。 司马烈一正经起来,叶绾也不好意思再呛他,低声回道:“不用客气,换成旁人我也会救的。” 司马烈挣扎着起身找衣服。 叶绾见状吼道:“自己伤的多重不知道吗?没事起来瞎晃悠什么?” “我得回去递折子给父皇,否则…”司马烈回道。 叶绾不管,强行的想把司马烈往下按,无奈身高差的有些多,司马烈许是被抓到痛处,嘶了一声,直直的倒在床上。 叶绾下意识想要扶司马烈,无奈由于惯性,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司马烈的身上。 司马烈痛呼一声,只这满怀的柔软与幽香,让他有一瞬间的走神,手臂下意识的搂住怀中的纤纤细腰。想着或许再痛一点,他也可以忍受的。 叶绾听到惊呼声,知道司马烈身上有伤,一时也慌了神,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无奈腰部被手臂环住,又跌回了司马烈精壮的胸膛里,感受着司马烈升高的体温,以及胸腔里跳动的心。 “淫贼,快放开我家小姐。”福安进门就看到叶绾被司马烈搂在怀里。 只觉自己小姐被欺负了,撸着衣袖就上前帮忙。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叶绾给拉了起来。 “好你个恩将仇报的淫贼,我家小姐为了救你,连弟弟都未去瞧,又一夜未合眼,你就这样欺负她吗?”福安义愤填膺的说了一通。 叶绾看着司马烈绑好的绷带上渗出了血迹。知道先前的一番拉扯中,伤口又裂开了。 于是私下扯了扯福安的衣袖,低声解释道:“福安,你弄错了。是我没站稳,才摔倒在他身上的。” 福安狐疑的看着叶绾,觉着自己鲁莽了,而且还骂了冰山脸这个皇子。于是灰溜溜的跑出去了。 叶绾没好气的说道:“伤城这样还不老实待着…你就作吧…” 话虽说的狠,手上却没停歇,取了药与绷带,给司马烈重新包扎。 司马烈双手枕在脑后,垂眸看着神情仔细认真的叶绾娴熟的给自己换药。 原来被人照顾的感觉还不错。 “这几日你在这好好休养,哪里也不要去,否则伤口再裂开,我就不管了。”叶绾威胁道。 司马烈很是受用这样甜蜜的威胁,回道:“遵命。” 叶绾轻笑,这个冰山脸居然还会开玩笑,还以为是个面瘫呢! “至于面见陛下,早一天晚两天也不必在意,借口还不是随便说,想来陛下也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叶绾交代着。 司马烈有些失落问道:“你要走了?” 叶绾给了他一记白眼,道:“我还得给我弟弟送东西去。如此来回又要两天时间。原本说好的两天回去,这回恐怕要四天了。” “你弟弟?亲弟弟?”司马烈问道。 叶绾摇头道:“同父异母罢了。只是莫问打小就爱黏着我,虽然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如今他一个人在安国寺,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要去看望的…” 看着叶绾的眸子闪过一丝落寞,司马烈猜测她是回忆到不好的地方了,:“你们姐弟感情可真好…” 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 “你和九殿下的感情也很好啊。”叶绾回道。 司马烈笑道:“老九没出事前,最是调皮,后来腿断了之后,性情大变,不爱出门,也不爱搭理人…若不是本王脸皮厚,只怕…” “我以后官你绾儿可好?”司马烈突然问道。 叶绾愣住,绾儿是昵称,只有亲近的人可以叫。但是看着司马烈眸子里的渴望与企盼。叶绾心软了,点头。 “绾儿,以后可以对老九好些吗?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司马烈道。 叶绾又翻着白眼道:“我就说衍儿的厚脸皮跟谁学的?原来是你啊。真是大的不好就教坏小的。你不知道,衍儿现在隔三差五就跑到叶府,又是讨吃又是讨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堂堂出云皇子是被人虐待了吗?没吃没穿的…” 司马烈错愕的张大了嘴巴,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司马衍吗?自己不过是离京两个月而已,就“移情别念”了吗? 这个兔崽子是忘了这些年自己的好吗? “我若是对他不好,就该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不给吃也不给穿的。”叶绾跟着说道。 司马烈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我就知道我司马烈看上的人,必定是善良的。 叶绾又絮叨着:“真是的,以前有莫问,现在又多了个衍儿,我这就是操劳的命,看来往后都得待在厨房里,当个厨娘了。否则只怕是填不饱这两个人的胃。” 看着笑靥如花的叶绾,司马烈看得有些呆住了。 脱口而出:“绾儿,将来我会娶你的。” 叶绾睁大了眸子看向司马烈,心道我只不过顺手救你罢了,你不用感动到以身相许的地步吧?况且她已经有了师傅,不会考虑其他人的。 司马烈反应过来后,觉着自己唐突了,于是叶尴尬着道歉。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叶绾看着窗外的夕阳道:“天儿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前时,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转头道:“那个我有心上人了。” 司马烈一个激灵翻身做了起来,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这是拒绝我?” 叶绾点头,然后迅速离开了。 司马烈摸着下巴,本王这样帅气的,有权的,有财的,你都不要?你确定? 又自问自答道:“司马烈,看来你的魅力值有所下降啊。否则绾儿怎么对你避之唯恐不及呢?” 司马烈就在这样的自我反省与审查中睡了过去。 叶绾也红着脸想这个司马烈是脑子烧坏了吧,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婚姻,是两情相悦的事。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轻易说出来呢? 第二百零二章、郡王变亲王 待到叶绾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时,司马烈才收回了目光。 先前眸子里的一丝温柔消失殆尽,剩下的全是森冷的寒意。 敢动他的人?做好被报复的准备吧。 那两个亲兵跟着他从现场归来,感情自是不一般。 司马烈看了看简陋的屋子,突然发现了一件囧事! 叶绾没给他准备衣服… 难道要这样裸着上身出去吗?还是她故意不准备,想借机看看自己的身材? 司马烈意yin着,嘴角带笑。 于是走到窗边,对着天空发出了暗箭… 不时便有黑衣人出现在门外。 “属下给殿下请安…”话未说完见司马烈浑身裹着跟木乃伊似的。 “属下该死,救驾来迟…” 司马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笑道:“没事。有几件事你去给我查清楚了。” “是…”黑衣人恭敬回道。 “第一,给我找件衣服来…” 原本低头等着司马烈吩咐的黑衣人,抬头一脸诧异的看着司马烈。 司马烈轻咳一声继续说道:“第二,给我查一查,京中究竟是谁敢对本王动手?” “第三,去调查下叶府的四小姐,叶绾。记住只能暗查,越详细越好。” 黑衣人领命后,消失在夜色里,少倾,便送来一件玄色长袍。 “殿下已经回京,不回府里吗?”黑衣人问道。 司马烈剑眉微皱,道:“暂时不回。等伤好些再回去。况且敌暗我明。你查清楚后,直接将消息传到这里来。” 司马烈心里还有另一层意思,这是叶绾跟他的秘密基地,说不定绾儿顾念他的伤,还会再来看他的…怎么着也得等上一等。 叶绾办完事就直接回了叶府,一是司马烈的伤势并无大碍,静养即可。二是见面也挺尴尬的。 “小姐…小姐…”福安喊道。 叶绾回道:“我听见啦,这么大声,想吓死人啊…” 福安委屈道:“奴婢都喊你好几声了…再说您都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了,却都没有翻过页。而且书也拿倒了…” 叶绾尴尬的低头才发现自己捧着本倒了的书看了一个时辰。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自打从破屋回来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跟丢了魂似的…”福安嘀咕着说道。 叶绾摇了摇头,都怪那个司马烈,干嘛一本正经的说要娶她? 搞的自己现在都心神不宁的。 “没事,就是有些担心殿下的伤…”叶绾回道。 福安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发挥她热爱八卦的性格,凑到叶绾跟前,做贼似的低声问道:“小姐,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五殿下了…” 叶绾丢给她一记白眼。福安丝毫不在意,自顾的掰着手指道:“五殿下虽然是个冰山脸,脾气又臭,人黑了点…但是他个子高,身材好,长得也好看,至于脾气不好,以后可以调教的嘛…” 叶绾简直佩服福安的脑洞,于是骗说自己想吃枣泥山药糕,打发她去厨房忙活去了。 叶绾有些纳闷着想,难道我是觊觎他的美色吗?否则怎么会胡思乱想呢? 又觉着自己不专一,应该一生一世跟着师傅才对的嘛。 脑袋里像是千头万绪的被打乱的丝线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到底是武人体魄,不出三日,司马烈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回头看着眼前破败的屋子,他没有等来叶绾的再次光临。 司马烈命人将房子买了下来。想着第一次嘛,总得留个念想。 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说:我会娶你的。 “殿下,您是回府还是?”属下问道。 司马烈道:“备马,本王要进宫面圣。” “哦?烈儿回来了?”司马楚对着进来禀告的李公公问道。 “是的,陛下。五殿下自离京赈灾已有两个月。如今凯旋而归,正在殿外求见呢。”李公公回道。 “赶快让他进来吧。”司马楚吩咐道。 “儿臣给父皇请安。这是此次赈灾的奏章。”司马烈行礼,双手举着奏章。 李公公将奏章递到皇帝的手上。皇帝仔细看了看,见奏章条理清晰,用字准备,不由的点了点头。 “嗯,此次朕将于你办的事。办得相当不错。听说西北那边人人都称赞五殿下贤德。”司马楚笑道。 “儿臣不敢当此称赞,都是父皇心系天下,如此才有百姓之福。儿臣不敢居功。”司马烈惶恐道。 皇帝笑道:“你不必紧张,事情做的好自然就得有赏。” “能为父皇分忧,实乃儿臣的福气,不敢讨赏。”司马烈一板一眼的回道。 皇帝对着李公公道:“你看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些。要是换了其他皇子那都是急忙磕头谢恩的。” 李公公眯着眼睛道:“五殿下实在,就要靠陛下多偏疼些了。” 司马楚不容置疑道:“君无戏言,朕说赏那就得赏,况且烈儿先前战功累累,也当得起亲王这个称呼。就封烈儿为秦王。加赐皇珠两颗。” “儿臣谢父皇隆恩。”司马烈行大礼谢恩。 “好了。你先退下吧。在外奔波两个月回去好好休息。”司马楚嘱咐道。 “儿臣告退。”司马烈拱手退出御书房。 “烈儿这孩子就是实在,晒黑了不说,也瘦了好些,估计许多事都亲力亲为,否则也不至于…”司马楚说道。 李公公笑着道:“都是陛下教子有方。” 司马楚笑着吩咐道:“一会儿去传旨时,记得挑几样好东西一道送过去,以示朕的心意。” “陛下爱子心切,老奴照办就是…”李公公拱手道。 果然,傍晚时分,宫里传旨的公公就到了七皇子府。 不对,以后就是秦王府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五子司马烈,骁勇善战,德才兼备,文武兼修,逸群之才,着册封为双珠亲王,钦此。”太监念完后,将圣旨递到司马烈的手中。 “谢父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又拱手祝贺道:“秦王大喜啊…” 司马烈拱手回礼,又示意属下打赏。 待到送走宣纸的公公后,满府的人又跪下齐声贺道:“给秦王请安。” 司马烈道:“不必如此多礼。跟以前一样即可。” 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想要通知的人居然是叶绾!而不是九弟司马衍。 正寻思着,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九哥这才一回来,就如此热闹啊。又封秦王,又得赏赐的。” 司马烈冷笑道:“怎么样?你嫉妒,羡慕,还是恨?” 司马衍看怪物似的看向司马烈,心里道这还是我五哥吗?出去赈趟灾罢了,居然还会开玩笑了? 第二百零三章、母亲的祭日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秋雨寂寥,雨打芭蕉,淅淅沥沥的细雨已经飘了第三天了。 去年此时,同样的雨天,母亲惨死,如今才过去一年,怎么就觉着有一辈子那么长呢? 叶绾抬眸看了看香案上供着的通体漆黑罐子。 那时她抱着母亲的骨灰,带着跗骨嗜血的恨意回了叶府。 只是本性里的良善,终是一次又一次放过那些处心积虑想要害他的人。 叶绾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屋子外的细雨,天空灰蒙蒙的也让人压抑的慌。 眸子里没来由的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也对娘说,自己会活的很好。努力的活的很好。 好到让那起子小人需要仰望的高度,那么她们也就没有害她的胆量。 隐逸远远的看着叶绾,这样的叶绾不多见,柔柔弱弱的模样,不似平日里的老气横秋,运筹帷幄,安之若素。 只是看着怎么就那么让人心疼呢?心疼到想要上去给她个拥抱,借个肩膀。 可是依着隐逸的性子这些她是做不出来的,于是她捣了捣难得安静的福安,朝着叶绾的方向努了努嘴。 福安叹了口气,一副操心大妈似的表情,理了理衣衫,走了过去。 叶绾觉着仅有的昏暗的光线被一团黑影给覆盖了,知道必定是福安。心下不由一暖。 “小姐,我有个绣花的地儿不太明白,您过来教教我呗。”福安眨巴着眼睛,一脸求知欲的看着叶绾。一动不动。 叶绾终于没忍住,被这样长时间的盯着到底也是挺怪异的,转身一指点在了福安的脑袋上,“小妮子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福安揉着脑袋委屈道:“都说大脑门有福,若是小姐将我的额头给点平了,丢了福气,以后福安就缠定了小姐。” 叶绾笑着被叶绾拉到绣架前,绣架上是一幅卍字的蚕丝被面。 这是叶绾准备烧给娘的,原是打算自己亲力亲为一示孝心的,只是福安看着自己受累,硬是磨了许久,叶绾无奈也只得答应由福安帮衬着。 修长的如羊脂玉般的玉指轻轻扶过绣架上的料子。娘,一生未曾享福。死后再做这些有用吗?大抵只是活人的安慰之举吧。 “小姐,您这两日怎么了?恹恹的不说话,也不练字,也不下棋的…”福安有些担忧的问道。 “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叶绾答非所问的说着。 “小姐要出门?”隐逸准确的抓住叶绾话外的意思问道。 叶绾点头淡淡的说道:“过两日是娘的祭日,我得去看看她。” 福安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香案上的漆黑盒子,道:“夫人的骨灰咱们不是日日供着的吗?怎么………” 叶绾自嘲的笑着回道:“那只是娘坟前的一捧土罢了。若是娘不能入得叶府祠堂,我怎会带她回来受苦。” 福安恍然大悟的点头。又问:“那夫人的坟埋在很远的地方吗?” 叶绾想了想道:“远又不远。在安国寺的后山。悔过崖边。” 远,是距离的长短。不远,是心里的思念。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同样适用于亲情间的生离死别。 福安闭目,双手合十祈祷着,若上天体念小姐孝心,就让雨停下吧。 清悠原本最近几日是要到附近的寺院去讲经的,想着这几日叶绾一定会来的,于是推脱着雨天路滑,山路难行,将日期给推后了。 为着心里冒出的这丝杂念,清悠吓的打坐了一整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绾成了他行事里不得不考虑的一部分。 比如听到她在叶府受难,他会生气。比如此刻他为了见她一面推迟了行程。 这些下意识的考虑,让清悠有些惶恐。 何时叶绾成了他心里的亲人?亦或是其他的… “少主,京城传来消息似是有人在调查叶姑娘。”隐修说道。 “知道是谁吗?” “新晋的秦王,司马烈。”隐修回道。 清悠狐疑道:“是他?”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查绾儿做什么?于是吩咐道:“吩咐下去,派人保护好叶姑娘。” “是。可是据传消息的人说只是调查,并无其他意图。”隐修解释道。 清悠的语气莫名含了一丝愠怒,回道:“小心为上。你去安排吧…” 只有清悠自己知道这怒气是冲着自己发的,他气一听到关于叶绾就乱了心神,慌了方寸,也气叶绾左右了他的情绪。 心诚则灵。果然到了傍晚时分,雨渐渐就停了。 刚好先前打算带给莫问的东西这次一并给带过去。 否则这小子就又该念叨了。 叶绾看着福安一样一样的点着数。不觉嘴角上扬。 马车在车夫的吆喝声里缓缓驶向城外。 叶紫澜一脸怨毒的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转头对着丫鬟吩咐了几句。 这个叶绾见天的往外跑,难不成外面有金子不成? 否则就是有见不得光的秘密。叶紫澜冷笑着,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扳倒叶绾的细枝末节。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雨后的落霞山,空气清新,薄雾萦绕,似是仙境般的缥缈梦幻。 顺着登山石阶,金黄色的银杏落叶铺满了一片,又有似火的枫叶点缀其间。 “一会儿到了山顶。福安你将东西带去给莫问,隐逸你去告诉师傅。我先去悔过崖。”叶绾吩咐道。 “可是小姐…”福安担忧道。小姐身边不跟着人,她怎么能放心呢? 叶绾安抚道:“安国寺乃国寺,不会有事的。” 福安还待劝说着,被隐逸给捂住了嘴巴,这个福安聪明时聪明,笨起来怎么就那么笨呢? 小姐将她二人支开,明显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跟自己母亲说说体己话罢了。 悔过崖,地势较高,云遮雾绕的隐在浓雾里。 叶绾这一年也到过安国寺数次,只是从未到悔过崖来。 不是不想,而是害怕,害怕母亲看到她活的小心翼翼的模样会心疼,害怕母亲知晓她的午夜梦回的彻夜难眠会不安。 今日,是母亲的祭日。她不能不来。 叶绾跪在湿湿的泥土上,有凉意自膝盖处传来。絮絮的说着一年来发生的事情,有好的有不好的。但是总体来说还是好的多些。 比如话唠的福安就是个开心果,比如淡泊的师傅其实很会心疼人,比如冷酷的隐逸话虽少心地很善良,比如莫问…… 末了,叶绾喃喃道:娘,您放心好了。绾儿会好好的。一定会好好的… 转身时泪珠在空中划出个优美的弧度落在湿润的泥土里。 有风呜咽,似是母亲温柔的耳语! 第二百零四章、叶紫澜的挑衅 悔过崖浓雾弥漫,寒风烈烈。 不远的隐蔽处立着一袭僧袍的俊秀男子正瞧着叶绾的方向。 若说论了解叶绾,清悠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他知道叶绾来时必定会先到这里来的。 于是他不自觉的早早的便守在了这里,即使知道在悔过崖叶绾是不会有危险的。 清悠耳尖动了动,似乎还有其他人?在仔细听时,却没有了。 于是暗嘲自己是草木皆兵,关心则乱。这悔过崖来人甚少,说不定是跑出来的野兔也说不定。 “四姐,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叶莫问的言语虽有责备之意。但是手上却不慢,将福安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 福安撇嘴道:“二少爷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咱叶府虽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内里是个什么样的去处,二少爷又不是不知道…那起子人何事有消停过?” 叶莫问往嘴里塞点心的手忽然就愣住了,将嘴巴里堆的满满的点心吐掉,连忙抓着福安问道:“四姐出事了?” 福安很是满意的打量着叶莫问,心道这小子还有些良心,又自豪的说道:“没有。以咱们小姐的聪慧,她们哪是对手。” “那四姐怎么不来看我,只派你来。”叶莫问似是不信,追问道。 福安翻了个白眼,道:“小姐去清悠师傅嘛了,一会儿就来。这不怕你嘴馋,先让奴婢把吃食给送来…” 叶莫问摸着脑袋傻笑,又拿起食里的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接着又跑着去找小师兄炫耀去了。 福安看着乐的屁颠屁颠的叶莫问,摇了摇头,心道果然是个有福的。能无忧无虑的也挺好的。 清悠看见叶绾要起身,许是跪的久了,起的又突然,踉跄着没站稳,清悠几乎都要冲出去扶了。末了还是忍住了。 见叶绾扶着墓碑站稳了,才稍稍放了心,然后抄近路先一步回寺里了。 “师傅…”叶绾的这一声叫的有气无力,人也恹恹的没有精神。 清悠皱眉道:“去过悔过崖了?” “嗯。”叶绾低低的回道。 清悠安慰道:“逝者已矣,活着的还得看开些…” 叶绾眼圈渐渐就了红:“师傅,我懂。可是…可是…” 话没说完,眼泪就落下。很多事情知道是一回事,临了到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比如此刻叶绾虽知道母亲已走了一年,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难过。 清悠上前,温柔的将叶绾拉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 叶绾靠在师傅清悠的胸膛上,心里莫名的就安定了些。 只是今日师傅的衣服有些潮湿,难道师傅也刚从外面回来?叶绾的心里泛起阵阵甜蜜。 被人如此的关心,当真是幸福啊! 言语,在此时就是累赘。只要静静的一个拥抱就好。 “四姐…四姐…”叶莫问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可见跑的飞快。 叶莫问推门而入,对着清悠行礼喊了声师傅。其实私心里他是有些畏惧这个不苟言笑的师傅的。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佛陀。 “怎的如此不知礼数,也不敲门…”叶绾嗔怪道。 叶莫问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道:“一下次不会了。这不是着急见四姐嘛。” 接着又在叶绾面前转了一圈。身上的衣服似是小了些,有些不合身。但是看得出叶莫问很高兴。 “手脚倒是快,将三娘做的衣裳都穿上了。”叶绾打趣道。 “四姐,我听福安说,她们又为难你了,我娘没事吧…”叶莫问道。 叶绾回道:“三娘如今深居简出,潜心向佛,倒是清净。至于我嘛,她们还不够格来为难我,小打小闹罢了。” 叶莫问将胸脯拍得砰砰响,道:“等我长大了,就好好保护娘跟四姐,不让再她们人。” 又跟着道:“四姐,你看我武功可有进益?”说完就在屋子比划了开来。 叶绾红着眼点头,看着一板一眼打拳的叶莫问,姿势娴熟,可见是下了苦功夫的。 清悠道:“你们姐弟这点倒是相像,都一样的有股子不服输的韧劲。” 相聚的时刻总是短暂。回去时天已放晴,蔚蓝色的天空上朵朵白云飘荡,连微风都似是含情而来。 “果然还是清悠师傅的话管用,什么都不说就将小姐给哄的高高兴兴的…”福安打趣道。 叶绾红着脸看向窗外,风在林梢,鸟儿在叫… 回到逸云轩时,竟然意外的有人在等她,正是叶紫澜。 叶紫澜穿了件月白色的衣裙,悠闲的似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似的:“你回来了?” 叶绾看着一脸温柔笑意的叶紫澜莫名的就有些心慌。 “二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逸云轩?”叶绾笑着问道。 “妹妹诸事繁忙,这又是从哪回来的啊?”叶紫澜抬眸看向叶绾。这样的神色带着看透一切的自信。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去安国寺看看莫问罢了。”叶绾淡定回道。 “倒是姐弟情深啊…这样倒显得我这个二姐不称职了,下回再去妹妹带姐姐一道,可好?”叶紫澜的语气怪怪的。 “只不过真的只是去看二弟而已,没有其他了吗?” 叶绾看着意味深长的叶紫澜,将下人们都遣了下去。 “如今屋子里就剩你我二人了,有话直说吧…”叶绾冷声道。 “秘密被人发现,妹妹这是要恼羞成怒了吗?”叶紫澜起身踱着步子说道。 “不懂你在胡说些什么?”叶绾回道,心里却紧张了起来。 叶紫澜走到香案前,将漆黑的盒子给举了起来道:“姨娘的骨灰真的在这里?” 叶绾发现时已经迟了一步,咬牙上前道:“叶紫澜,你在干什么?将我娘的骨灰放回去,否则…” 叶紫澜打断道:“否则怎么样?杀了我吗?” “你也不用假装了,盒子里装的根本不是姨娘的骨灰。姨娘现在被埋在安国寺后山悔过崖边,是也不是?”叶紫澜面目狰狞的一字一句说道。只恨不得吃了叶绾。 叶绾松了口气,原以为是师傅或是莫问的事暴露了。有一瞬间她动过杀了叶紫澜的心思。 如今看来只是发现母亲的秘密罢了。 “那又如何?二姐想以此要挟我?那就打错算盘了…”叶绾冷笑着回道。 “要挟?我当然知道这样的事就算说了出去,也掀不起半点涟漪…”叶紫澜露出森冷的笑。 叶绾狐疑问道:“那你这又是为何?” “为何?是我认识顾公子再先,是我跟顾公子定下的婚约,你为什么要去勾引他?为什么要夺走我为数不多的幸福?”叶紫澜带着讽刺咬牙切齿的说道。 “如今,只是一个警告。若是你再不知检点,下次碎的可不是就简简单单一个盒子,而是你,叶绾!” 叶紫澜形如疯妇般,语气却冷到骨髓里说道。 “哐当…”一声,骨灰盒子应声碎裂。 一地的泥土溅的满屋子都是。叶绾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门口喊道:“滚…给我滚!” 否则她不敢保证不会撕了叶紫澜。 叶紫澜笑的张狂,看着叶绾脸上的怒气与悲伤,她无比的痛快…享受着复仇带来的快gan。 第二百零五章、敢动本王的女人 叶紫澜刺耳的狂笑声回荡在耳边,叶绾瘫坐在地上,双手将散落的泥土归拢到一起,一时情急找不到罐子,就用衣服将泥土兜住。 娘,对不起,摔疼了没有? 都是女儿不好,活着的时候未能保护好你,死后连你的骨灰我也保护不了,是女儿没有用…… 叶绾絮絮的呢喃着。全然没有听见大声叫喊的福安与神色紧张的隐逸。 福安原本觉着病歪歪的二小姐人虽冷冰冰的,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杀伤力。也就没太在意。 没想到在进屋时,看到的是满地的狼藉被摔碎的骨灰盒子,以及失魂落魄双手满是鲜血的叶绾… 福安大声的喊着: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啊?叶绾居然都没动静,福安又摇了摇叶绾依然没有动作。 瘫在地上自言自语,不时落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福安慌了,抹着眼泪就往外跑,她要去找清悠师傅,小姐最听他的话了… 刚跑到院门就撞上了司马烈。福安隔着泪眼看不清楚来人,转身就跑开了。 “这不是绾姐姐的贴身婢女吗?”司马衍狐疑着说道。 司马烈闻言眉头一皱,也顾不得司马衍几步跨进了逸云轩。 入眼是叶绾满是鲜血的手,以及那死灰色的眸子…这还是那个以及认识的眸中带着睿智与冷静的叶绾吗? 隐逸在一边干着急着,又不敢挪动叶绾,怕刺激到她。见进门的是司马烈于是福身行礼,“殿下也看到了,今日不宜留客,请回吧。” 司马烈走了过去,猿臂一抄就将叶绾和你抱客起来。 叶绾原本还踢腾着脚,见腰间护着得东西还在也就消停了,任由司马烈抱着。 这样熟悉的温暖的怀抱,当真令人眷念呢! 叶绾的眸子缓缓的合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滴,她累了,太累了! 司马烈看着叶绾失魂落魄的模样,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只恨不得叶绾手上的伤是伤在自己身上,由他来代替她痛。 又吩咐下人找来药膏想要将叶绾的手给包扎上,无奈叶绾的手紧紧的护着衣服里的东西,司马烈也不敢硬来,只将外侧的伤口上了药。 “到底怎么回事?”司马烈满脸阴沉的问着隐逸。 “今日二小姐突然来找小姐,然后小姐就这样了。”隐逸回道。 司马烈额上的青筋暴起,想着看来是叶府的二女儿所为咯? “她怀里护着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护的那么紧?”司马烈又问。 “那是小姐母亲的骨灰…”隐逸声音低低的回道。 司马烈喉头一紧,为了个死去的人值得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吗?就算你母亲泉下有知见你如此,她会安息吗? 傻丫头,怎么就傻的那么可爱呢! 司马烈又在心里道:果然我司马烈看上的女子都是重情重义的。 先前让人去查叶绾,陆陆续续也有些消息传来,大概也知道叶绾与她母亲相依为命,在叶府过着的是怎样的日子,后来她母亲惨死,叶绾消失一段时间后回归叶府,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从前只听说有人悲伤一夜白头,当初听来只以为是传言。 如今看着叶绾,他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悲痛欲绝,才能让人不顾一切投入火海里,然后浴火重生。 司马烈有些心疼,心疼叶绾的倔强,懊恼自己在她受苦受难时,没能陪在她身边… 叶绾在梦里看见了母亲,母亲还是从前的容貌,带着慈祥温柔的笑,对着叶绾招手,绾儿,到娘这里来… 叶绾拼命的跑啊,跑啊…却怎么也跑不到看似近在咫尺的母亲身边…急的流着泪,咬牙继续跑… 好不容易跑到近前时,扑入母亲的怀抱时,余光瞥见的却是叶紫澜狰狞的笑,和手里扬起的刀子… 叶绾尖叫着,拼命想要挣脱… 接着是师傅的声音忽近忽远的传来…带着力量与宽慰。 叶绾目露凶光,怒喝道:你们这些小人在外面算计我就算了,在梦里居然也缠着我不放,真当我不敢杀你们吗? 接着一切如梦幻泡影般的消失了,一切归于黑暗。 叶绾又沉沉的睡去。 司马烈的胸口被叶绾撞的生疼,但是他无暇顾及这些,眸子里都是担忧与心疼,见叶绾平静些,他又将叶绾放平,仔细的替叶绾擦着额上的汗珠。 虽笨手笨脚的,去小心翼翼…… 原来,温柔起来的司马烈,也真吓人呢! 福安一路跑到别苑,砰砰的把门敲的震天响。 “谁啊…”欢伯不悦的声音响起。 打开门时,福安冲了进去,四下找了一番道:“清悠师傅呢?清悠师傅呢?” 欢伯被福安一撞,显些踉跄着摔倒了,心里想这丫头今日怎么冒冒失失的? 福安蹲在地上失声痛哭,似是希望离自己与小姐越来越远一样。 “少主,最近要去讲经,这会不再城里的。”欢伯解释道。又一脸茫然的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福安,摇了摇头。 “咦?欢伯,这是哪家姑娘在这嚎啕大哭啊…老远就听见了。”隐修问道。 福安似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了看,隔了泪眼看不清楚,用衣袖擦了擦看清楚是隐修后,起身一把将隐修抱住道:“隐修,师傅呢?师傅呢?快去找师傅,我家小姐失了魂了…失了魂了…” 话未说完身子一软就倒在了隐修怀里。 隐修虽不明所以,看到福安如此方寸大乱的模样,也知道定是叶绾出了事。 “大胆,你是什么人胆敢闯入我家小姐闺阁?”丫鬟怒喝道。 司马烈大手一挥,丫鬟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吓的不敢说话。 司马烈一脚将门踹开,见一个容貌秀美脸色苍白的女子正临窗而立。 “你是叶紫澜?”司马烈沉声问道。 叶紫澜被吓了一跳,不觉得点了点头。 司马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捏住叶紫澜天鹅般美丽的颈项,叶紫澜只觉呼吸不过来拼命的捶着司马烈的手。 只是这力气对于司马烈来说,无异于隔靴搔痒罢了。 “你给我听好了,以后再去找绾儿麻烦就不是像今天这样简单了。”司马烈狠狠一甩,叶紫澜似是个布娃娃般被扔到了桌边。腰间被硌的生疼。剧烈的喘息着。 她能感觉到男子眸子里的怒意与疯狂,死亡从未离她这么近过。 可是他说绾儿,难道是叶绾吗?可是叶府只有一个绾儿… 所以叶紫澜不能认输,抬眸恶狠狠的看向司马烈。 司马烈冷哼一声,“再有下次就要你的命!” “本王司马烈…” 叶紫澜看着司马烈的背影喃喃道:居然是他,竟然是他,新晋的秦王殿下! 想着叶绾受伤,有人这样的维护,自己呢?自己受的苦受的难就该被无视吗? 心里蹭蹭的燃气熊熊火焰,嫉妒的火,不甘的火… 凭什么老天将一切美好的都给了叶绾,将苦难给了自己… 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叶紫澜心里极度扭曲的呐喊着…对命运的不公,对叶绾的恨! 第二百零六章、雨夜守护 入夜后,叶绾就发起了高烧,呓语不断。 司马烈怒气冲冲跑出去警告了叶紫澜一番,又连忙赶了回来。 隐逸有些为难道:“殿下,天色已黑,你看…” 司马烈嗯了一声,又自顾的替叶绾换着毛巾,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隐逸是在提醒他天色已黑,他不适宜待在这了。 司马烈在心里哼哼,反正将来要娶她的,怕什么?但是面上还是很不舍的往外走去,女孩子家的清誉比较重要! “你好好照顾绾儿,我就在外头,有事你让人出来言语一声。”司马烈将毛巾塞到隐逸手中,大踏步离开。 隐逸想这个五殿下真是奇怪,怎么对小姐那么好呢? 就为先前的救命之恩? 得了消息的叶逢春忙完手头的活便赶到了逸云轩看望叶绾。 远远的看见门口立了个男子,走近些才行礼道:“草民给五殿下请安。” 司马烈正为着叶绾的事烦心,见到叶逢春便冷言道:“叶老爷这是去哪儿?” 叶逢春见微知著,知道司马烈的不悦,愈发的恭敬道:“小女生病了,草民过来看看。” “叶老爷来得到及时,再迟点只怕女儿的病也该好了。”司马烈讽刺道。 叶逢春郁闷着,这五殿下今日是吃了枪药了吗?说话阴阳怪气的。 “不知殿下在此………” 司马烈道:“本王是陪九弟来找叶姑娘的哪想碰到叶姑娘生病。就帮忙照顾下。这不天黑了,本王身为男子,在里面待着也不方便…” “绾儿生病,倒让殿下受累了,草民实在惶恐,如今绾儿有下人们照顾,等绾儿身子好点了,我让人立刻去皇子府通知一声。改日必带着绾儿上门道谢。”叶逢春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堂堂皇子,守在女子院外,跟伺候在侧也差不了多少的。自己女儿的清誉是要还是不要了? 司马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将头转向一边。 叶逢春摇头,又吩咐下人搬来桌椅,准备了晚膳。 一来司马烈是皇子开罪不起,况且来着是客也不好让人饿着。 “奴婢给老爷请安。”隐逸虚虚的行了礼。 “绾儿这是怎么了?”叶逢春问道。 “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二小姐将姨娘的骨灰盒给摔碎了,小姐就变成这样了…连大夫也诊治不出来…”隐逸回道。 叶逢春狐疑想着,澜儿素来安静,还会跑到绾儿院里闹事? 难道先前她们说的绾儿与云凡的事是真的?否则依着澜儿的性子是断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叶逢春看着床上躺着的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又听隐逸提到叶绾的娘来,心里难得的有了一丝愧疚之意。 司马烈见叶逢春从进屋到出来用了差不多盏茶的功夫,心里冷笑,果然就是来走个过场。 叶逢春看见司马烈眸中的轻蔑之意,也不悦司马烈的霸道。拱手行礼也不言语就从司马烈边上走了过去。 深秋的夜里,已有了几分寒意,司马烈对着几乎缩成一团的下人道:“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下人面面相觑,又私下得了老爷的招呼要伺候好殿下。于是愣在原地,并不离开。 司马烈暗自腹诽,妈的,老子难得发个善心,夜深露重的,体谅你们罢了,不想却都不领情。 于是厉喝道:“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听不懂吗?” 下人们见司马烈动了火气,于是逃也似的散开了。 司马烈想,果然好好说话就是不好使,非得疾言厉色才行! 冷风里依稀有打更的声音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司马烈盘腿坐在地上,修炼内功,以抵御夜间的好冷。 “有人…” 司马烈的眸子猛然睁开,双眼如电似的看向树丛深处的方向。 以叶府的防卫,来人居然能避开所有耳目来到这里,看来是冲着绾儿来的,心里又暗自庆幸自己未离开,否则绾儿就危险了。 脚尖点地,施展轻功悄然往树丛那边飞去。 清悠得到隐修的飞鸽传书时,是在讲经休息的间隔里。 叶姑娘,病重。五个字直让清悠原本平静的内心,翻起了滔天巨浪。 也顾不得其他,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寺院里。好在这次讲经的寺庙,离京城不远,一路狂奔… 终于赶在城门下钥时入了城,休息片刻用了些晚膳后,就继续往叶府赶去。 只是在靠近逸云轩时,惊然发现院外竟有高手守护。 清悠虽心有牵挂,但想到自己身份特殊,只得咬牙往府外奔去。又将僧袍撕了一块将脸给包上,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路过前院时,顺手又拿了件小厮的衣服换上。 虽一路疾驰,但是还是未能甩掉后面的尾巴。 司马烈没想到来人如此警觉,见形势不对,点头就走,更不想轻功如此的好,于是也激起了司马烈的好胜之心。 二人一前一后的在夜里京城的上空你追我赶。 清悠想着既然甩不掉,就挑了一间废弃的宅子落下,双手背后等着司马烈。 “跑啊,你倒是跑啊…”司马烈见来人停下,大喝道。 “你到底是谁?去叶府做什么?有什么目的?”司马烈见来人不说话又连声问道。 “只是看望故人罢了,少侠又何必如此穷追不舍?”是一道苍老的声音。 司马烈狐疑着想叶绾的娘亲已死,哪来的上了年纪的故人。只以为来人耍诈,不由分说,一掌就劈了过去,带着破空之声。 清悠见来势凶猛,躲闪不及,只得迎着拼了一掌,二人各退了三步。 司马烈想来人竟与自己拼了个旗鼓相当,也收起了轻视之心。 “咔嚓…” 有一道细长的闪电划破天际,司马烈准确的发现来人的手掌白嫩,骨节微凸,这明显是个年轻男人的手,为何又要装腔作势的学老人的声音蒙混自己呢?当真是居心不良。 于是又与清悠缠斗在了一起,一声闷雷响起,接着就是瓢泼的大雨。 清悠与司马烈拼了百十来招,并未分出胜负。于是拼着挨了司马烈一掌,借着后退之势,一个闪身消失在雨夜里。 “小心调虎离山…”远远传来一句提醒。 司马烈一拍大腿,暗自恼火,刚只顾着打的痛快,没想到还有这茬。 于是又飞驰回了逸云轩,见叶绾无事才放心的守在门外。 “阿嚏…”司马烈打着喷嚏揉着头疼欲裂的额角。 隐逸兴奋的喊道叶绾醒了。司马烈听到此话傻笑着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一个病才好,一个又病倒!生个病还会传染不成? 第二百零七章、她是本王要娶的女人 清悠中了司马烈一掌,真气逆行,嘴角溢出的血丝混着雨水滴落。 撑着最后一口气,敲响了别苑的门,好在欢伯年纪大了,睡眠浅,稍有动静便醒了。 打开门时,发现清悠脸色苍白浑身湿透的躺在门外。 欢伯连忙让人将清悠给抬了进去,又让郎中仔细的瞧了瞧。 听见大夫说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变可痊愈,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才落了下去,长舒了口气。 这个时间少主不应该在讲经吗?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还与人动手并且受了内伤?一系列的疑问涌向欢伯的脑海里。 莫不是少主的身份暴露了?思及此只吓的欢伯整夜未能成眠。 天刚拂晓,清悠便醒了,看着守在身边的欢伯苍老的容颜,心里有瞬间的怀疑,自己跟他们的坚守有意义吗? “少主,你醒了啦…”欢伯连忙去倒了水又让下人准备些流食。 欢伯突然就跪在清悠面前磕头道:“还请少主珍重自身。此次少主不打招呼一个人进城,又跟人动手受了重伤,若是您有个好歹,让我怎么跟老主子交代…” 欢伯说的老泪纵横。清悠做着保证回道:“欢伯,您快起来。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不让隐逸离开我的身边。” 欢伯这才好了些:“少主身负的使命非同小可,万万不可有半点差池…否则这么多年的心血岂非付之东流,老主子在天之灵岂能安息…” 清悠带着歉意道:“欢伯,您老都守了一夜了,下去休息吧…我知道分寸的,以后不会以身试险的。” 清悠看着欢伯颤颤巍巍的略显佝偻的背影,眼神空空的盯着远处。 秋风扫落叶,秋雨凭添愁。叶绾在潮湿的细雨里醒来的。 “福安,我饿了。”叶绾睁开眼后的第一句话。 福安连忙将熬好的小米粥,配了爽口的小菜,端到了叶绾的床前。 叶绾似是真饿了,竟连吃了三小碗,才心满意足的笑道:“福安的手艺是越发的好了。” 福安见鬼了似的,说道:“小姐你若是心里苦也别憋着,哭出来就好了…” 叶绾一指点在了福安的脑袋上,“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 “小姐,你不记得昨天的事了?”福安不解的问道。 叶绾的神色明显暗了下去低声道:“记得…” 只是自己伤心的死去活来,悲痛欲绝,顶多也只能换来那些人的冷眼与嘲笑罢了。 即是如此那又何必呢?没的自己一脖子吊死,才遂了他们的心愿呢。 “没事了。我答应过娘要好好的活着,更不会自轻自贱,让那起子小人看笑话的。”叶绾嘴角上扬说道。 福安扑了过去抱住叶绾哇啦哇啦的哭诉道:“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奴婢想去别苑找清悠师傅来安慰你的,只是却扑了空…” 叶绾疑惑,那昏迷前那个温暖的怀抱是怎么回事呢? “对了,小姐。昨天可是五殿下照顾你,守着你一天一夜呢?”福安继续说道。 “说起来这个五殿下,看起来凶巴巴的,不想待人倒是个君子,顾着男女有别,竟在雨夜里站了整整一宿。早上隐逸出去时,发现他都晕过去了。” 叶绾着急的问道:“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回去了吗?” 福安道:“嗯,淋雨后有些发烧,送回皇子府静养了。” 叶绾道原来是他! “那师傅昨夜来了吗?”叶绾看向隐逸问道。 隐逸看着叶绾投来的带着希冀的目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少主,他并没有来。” 叶绾低低的哦了一声,又躺了下去。 叶紫澜被司马烈一通威胁后,非但没有后怕,心里更是扭曲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早起路过逸云轩时见到司马烈竟守在内外,又听丫鬟们议论说五殿下对四小姐有情。否则堂堂一个皇子怎么会在雨夜里守整整一夜呢? 叶紫澜听者有意,暗道叶绾算你倒霉了,注定你这辈子是要毁在我叶紫澜手里了。 于是让人在京城里四处散播司马烈与叶绾的jian情。 流言蜚语,尤其是事关皇室的流言更是让人津津乐道。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司马衍拿着不知从哪拔的野草,在司马烈的鼻端轻轻的滑动着。 “阿嚏…”司马烈打了个喷嚏就醒了。 看着司马衍一脸坏笑的样子,抱怨着说道:“好歹我也是个病人,而且是为了你家要姐姐才生的病…你就如此对待恩人?” “别以为你心里的小九九能逃出我的法眼…”司马衍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 司马烈道:“莫名其妙…” “京城里都传遍你跟绾姐姐的事了,你还想要狡辩?老实交代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说我也是半个媒人…”司马衍跟在司马烈身后念叨着。 “什么意思?什么叫传遍了我跟绾儿的事?我跟绾儿有什么事值得传的?”司马烈觉出一丝不对劲,问道。 司马衍摇头,“我也是听下人们说的,说的有板有眼的,我还以为真的呢!” 司马烈暗道糟糕,看来是有人居心叵测要坏叶绾的清誉。 司马烈穿上衣服,连忙往叶府赶去。 “殿下,怎么又来了?还嫌害的我们家绾儿不够惨吗?我清清白白的一个闺女就这样被毁了,你让她以后如何见人啊?”叶逢春面露不悦,语出讽刺道。 司马烈想着眼前这位可是未来自己的老丈人,不好开罪,于是笑道:“本王此次前来就是为解决此事的。况且你不愿见绾儿受到伤害,难道我就愿意?” 叶逢春一时摸不准司马烈的意思,于是悻悻的,请了司马烈到了内堂详谈。 “这是我母妃留下的玉佩,虽算不上价值连城,于我却是视若瑰宝。本王将此物交给绾儿,算是本王的提亲之物。”司马烈开门见山将腰间的双鱼阴阳玉佩解下放在桌子上。 “什么?这就是你解决的办法?”叶逢春不可置信的反问道。 “难道岳丈有更好的办法?”司马烈突然改口笑着问道。 叶逢春摸了摸脑袋,在懵逼的情况就多了个皇子女婿? 不对,这事经过自己同意了吗? 渐渐的流言就止住了,因为五皇子府放出消息,司马烈与叶绾两情相悦,早有婚约。 司马烈更是豪气的放出话来:她,是我司马烈要娶的女人。怎么身为男人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有错吗?用得着你们在这瞎着急? 再有乱嚼舌根,搬弄是非者,本王就亲自割了他的舌头! 第二百零八章、小乞丐竟然是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是此刻顾云凡心理最准确的描述。 他单手托腮,看向虚处,眼神空洞,明显的满怀心思,无处诉说,一腔热情,空对日月罢了。 “少爷…少爷…”小厮见叫了几声没理,索性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反正自家少爷那是最随和的。 “干什么?没看到本少爷在思考人生嘛,添什么乱啊?”顾云凡打开小厮的手抱怨道。 小厮一脸得意的模样说道:“奴才可是打听到一件惊天的大新闻,听不听随少爷咯?属下告退…” 小厮说完就佯装离开,顾云凡一把拉住他道:“什么新闻?” “满京城都传遍了,叶府四小姐重病,五殿下疼惜,又觉男女有别,于是站在雨夜里守护了一夜…当真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小厮说的那叫一个吐沫横飞,精彩万分,自觉比说书的先生还要厉害似的… 只是睁开眼时却找不着顾云凡的身影。 顾云凡在听到叶绾重病时,一颗心就揪在了一起,难受的很…心里有着牵挂,也顾不得听故事。起身就往叶府赶去,亲眼见着她平安才能放心些。 而对于青梅竹马的小乞丐,叶紫澜。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是因为分别几年?还是因为常人所说的女大十八变…如今相处起来,总觉得差了好多…竟似是换了个人一样… 叶紫澜温柔娴静,与她说话,她也不怎么搭话,只静静的听着,温柔的看着他。不似从前虽然爱哭但鬼精灵似的… “小乞丐,我来看你来了…”顾云凡虽心里担忧叶绾,但只得找个由头先去探望自己这个未婚妻。 “顾少爷,可把您盼来了…小姐在里头您快去劝劝吧…都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可把奴婢急坏了。”丫鬟迎了出来絮絮叨叨的说着。 叶紫澜坐在里屋的暗影里,抽抽噎噎的听见顾云凡来了,心里顿时开出了一朵花,擦了擦眼泪,迎了出来。 “小乞丐,你怎么了?”顾云凡目带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着四妹有殿下这样的良人不离不弃守护左右,一时感怀罢了。”叶紫澜解释道。 顾云凡的情绪低了些,喃喃道:“那小叶子的意思呢?她愿意吗?” 叶紫澜心思何等细腻,他居然称呼她为小叶子… 况且她说殿下的事,无非是想听顾云凡说一句:我也会像殿下守护叶绾一样守护你的。 可是终究事与愿违… “有如此身世显赫,且关怀备至的良人,想来绾儿是愿意的吧…”叶紫澜轻声回道。 顾云凡突然性质高了些,笑道:“连你也不太肯定,那就是此事也并非传言般的那样了…” 说完从怀里掏出个造型精致的玉钗放在桌子上道:“小乞丐,这是给你的礼物,我去问问小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会儿回来再陪你说话…” 叶紫澜摩挲着玉钗,满眼绝望的看着顾云凡跑开的身影。 她想谁要你送的劳什子,要的无非是你能陪在我身边多说说话而已。可是你为什么就不懂呢? 偏偏又跑去逸云轩,去找叶绾那个贱人,即使知道她已经有了个司马烈,你也不死心吗? 叶紫澜的将玉钗紧紧的攥在手里,柔夷被硌的生疼也毫无知觉,眸子里燃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还没到逸云轩,顾云凡就身子一震,空气里似有似无传来的是笛声,是自己教小乞丐的那首童谣… 吹笛的人要么技术生疏,乃初学者,要么就是心有旁骛,曲子不长,却吹的断断续续。 顾云凡顺着笛声,一路走来,抬眸看到的竟是逸云轩。 顾云凡在内外踟蹰着许久,推门进去后,入眼便是立在一株金桂旁吹着笛子的叶绾。 身量纤纤,衣裙阙阙,微风扶过,竟似要飞天而去般。 眼眸含情,眉间有思,哽咽处竟有泪花点点。 顾云凡看得有些痴了,痴的并不仅仅是叶绾惊为天人的美貌与姿态。而是它手中持的短笛。 同样的短笛他也有一个。若果是真的那么叶紫澜就是假的,她又为什么要骗他呢? “顾公子什么时候来了?下人们也不通传一声…”叶绾嗔怪道。 顾云凡几步走上去,抓住叶绾的胳膊,满脸正色的问道:“这笛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叶绾被抓的有些吃痛,挣扎着想要摆脱顾云凡的钳制,不悦道:“顾公子,请自重。” 顾云凡自知唐突了,道:“小叶子,莫要见怪,是我鲁莽了…只是事关我的朋友,所以着急了些…” 叶绾神色缓了些,带着回忆的神色道:“早些时候,我跟娘亲在叶府不受待见,过的日子连下人都不如,那时候叶府所有的人都欺负我,唯独有个人,他不嫌弃我脏,肯跟我玩,还送我吃的,教我吹笛子…可是后来他突然就消失了…再后来娘也死了…” 顾云凡的眸中有点点泪光,原来她才是他的小乞丐。 “小乞丐…”顾云凡轻声喊道,语带梗塞。 叶绾皱眉问道:“什么?你怎么知道他给我起的诨号…” 顾云凡从怀中掏出同样一柄短笛,“我的上面刻着郎骑竹马来,你的上面刻着绕床弄青梅…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叶绾知道笛子上歪歪扭扭的刻着的字,泪眼朦胧,却又不敢置信的道:“你是云凡哥哥?你是云凡哥哥…” 顾云凡点头,将叶绾抱在怀里,任叶绾在怀里捶着他的胸膛。 “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呢?害的我胡思乱想了很久,难过了许久,也想了许久……” “娘死了…你也不在了…我…” 叶绾哽咽着断断续续的说着。 顾云凡的眸中带着久别重逢的喜,带着当年来不及告别的悔,带着好在将真正的小乞丐找回的庆幸… “我回来了。必定会像以前一样保护你,这一回再也不离开了。除非死别,外无生离…”顾云凡将叶绾紧紧的搂在怀里。 “云凡哥哥,将来我可是要称呼你二姐夫的,二姐敏感细腻,你以后还是跟绾儿保持距离吧…”叶绾眸子低垂的说道。 顾云凡有些动怒道:“你可知,若不是她骗我,顶了你小乞丐的名字,我怎么会………” “什么?你是说你错把二姐当成我了?”叶绾狐疑着问道。 顾云凡点头,否则他怎么会答应要定亲呢? “绾儿,这些年你过的好吗?”顾云凡温柔的看向叶绾问道。 叶绾语气低落的回道:“再不好,如今也都好了,可惜娘她是看不到了…” “那京中盛传你与五殿下…”顾云凡扭捏着问道。这个问题他如果不问只怕今夜是睡不着了。思前想后最后还是问出口了。 “云凡哥哥,怎么也落了俗套…谣言止于智者。”叶绾轻笑道。 顾云凡也跟着笑,这个笑发自内心。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缺憾的三年,咱们补上就是了… 第二百零九章、退婚 顾云凡离开叶府时,带着满足,带着笑意。 好在没有铸成大错之前发现真相,否则只怕要抱憾终身了。 顾云凡想着自己与叶紫澜已有婚约,还得早做决断,否则芳华易逝,耽误了叶紫澜的幸福也是不妥。 所以退婚一事,势在必行。 “娘,这些活交给下人来干就行了,仔细伤着您的眼睛。”顾云凡替母亲揉着肩膀道。 韦氏心里道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少来这一套,还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定是闯了祸过来求饶的。 “今儿怎么有空来看看娘了。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韦氏揶揄道。 “娘…孩儿前段时间太忙了。所以…不过日后会多陪陪娘的。”顾云凡陪着笑脸说道。 “你啊…有什么事就说吧…”韦氏嗔怪了一眼道。 “还是娘最懂孩儿…”顾云凡大喜道。 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凡儿的意思是你错认了叶紫澜,而叶紫澜又将错就错骗了你?”韦氏惊呼道。 顾府乃是将军府,哪里容得了品性不端的女子来当儿媳妇。没的带坏了顾府的名声。 “若事情果真如此,这婚咱们还是早退了的好。回头等你爹回来,我与他好好商量商量…”韦氏皱眉说道。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况且老话有说娶错媳妇,那可是毁三代的… 夜幕降临,星子眨眼,风过无痕。 叶绾临窗而立,思绪万千。今天的是乃是她刻意为之。 总得让有些人知道做尽了坏事总是要受到惩罚的。否则天道何在?天理何在? 那首童谣的曲子,那柄短笛,她曾经原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吹起了。 虽然一早她便认出了顾云凡,那个在自己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带给自己快乐的人。那个温润如玉般的男子,那个行侠仗义的男子,那个风流不羁的男子… 因为叶紫澜是她的二姐。当她看见二姐眸子里透出的情愫,她知道叶紫澜也是个苦命的,或许同病相怜吧,叶绾觉着叶紫澜是该得到幸福的。 可是后来的所作所为,让叶绾着实觉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有道理的。 尤其是在叶紫澜将母亲的骨灰摔碎后那种带着报复似的狞笑让叶绾觉着,叶紫澜已经入魔了。 她不再是那个轻声低语,温柔安静的叶紫澜,她变成了地狱归来的魔鬼。 她哪怕用百分之一的心思站在叶绾的角度想想,就该知道叶绾受过的困难何其的多。叶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安慰自己了吗?没有… 反观叶紫澜,却一味之只道抱怨命运的不公,别人的不好…何曾从自身去考虑过。错都是别人的,可怜的就只有自己? 由爱生恨,由爱疯魔… “小姐,咱们今日所做,对顾公子是不是有些不公平…”福安最是心善,于心不忍道。 叶绾轻叹口气:“云凡哥哥不会怪我的,况且今日只是我与他重逢的日子罢了,没有其他目的。若是有,也只能怪她太不知道珍惜了…” 福安点头道:“是的。二小姐奴婢从前看着样样都是好的。只是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福安一脸痛惜的摇了摇头。 叶绾的思绪又飘向了远处,是啊。变,谁人是一成不变的。大家不都一样吗?迫于现实做出调整,但是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就要在别人身上创造痛苦来寻求自我安慰。 叶紫澜总以为是老天欠她的,所有的欠她的,可是别人呢?哪怕是阮氏不也得在叶逢春面前委曲求全,刻意承欢… 比如叶绾,早前的事不提,回府后所受的算计,所遭的难,岂是常人所能想象的,若都一门心思如叶紫澜所想,这偌大的叶府只怕顷刻间就崩塌了。 到底谁也不欠谁的,谁都没有权利与义务为你的人生买单。 所以,能做的只是不断的提高自己,武装自己,强大到翻手能挣脱牢笼,覆手能看破阴谋诡计。 从最初见到顾云凡时有些热泪盈眶想要冲你上去告诉他,我才是你的小乞丐。 到后来他与叶紫澜定亲,慢慢的叶绾就不那么在意,他是不是能认出自己来。 私心里叶绾倔强的以为但凡刻在心里的融到骨血里的人或思念,是不会被认错的。 就像自己一样,第一眼就认出了顾公子是她心心念念多年的云凡哥哥。 多年后,叶绾才发觉出这件事的本质就是男人之于女人的区别。 感谢顾云凡在她那段暗淡到几乎看不见未来的时光里,所给予的温暖与慰藉,感谢他从未忘记过这世上还有个叫小乞丐的叶绾。 或许他怀念的只是当时的小乞丐,柔弱,爱哭,像是抱紧救命稻草一样将他示为她那时的人生支柱。并非是现在叶绾呢? 如今的叶绾,聪敏,果断,冷静,不再一味的只知道挨打,也知道还手。也知道怎么去谋算… 时光赋予的,现实境遇造就的,这样的叶绾,想必顾云凡不会喜欢的。 他值得拥有单纯且美好的女子与他共度一生。因为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的赤子之心。 不知是凝视夜色过久,还是思虑过度,眼角有晶莹闪过… 顾老将军夜里听得夫人的一番描述,他也觉着这样的女子不适合自己儿子,不适合顾府。于是倒也干脆,做事嘛就得快刀斩乱麻。 隔日一早便携着重礼往叶府去退亲。 “叶老弟,许久不见。如今都带孙子辈了,精神却越发的足了。”顾将军拱手说道。 “哪里…哪里…顾老哥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叶逢春笑着亲自迎顾将军往前厅去。 “不知今日顾将军前来所谓何事啊?”叶逢春知道顾将军武人性子,脸上藏不住事,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问道。 顾将军轻咳了几声,叶逢春会意,挥手让伺候的下人都出去。 “老哥,这是有什么秘密,如此的小心谨慎啊…”叶逢春故意怪笑着压低声音问道。 “你个老匹夫,敢笑话老夫…”顾将军气的吹胡子瞪眼骂道。 “咱哥俩什么关系,有事您就直说,能办的绝无二话。”叶逢春大手一挥颇为义气的说道。 “说起来还有些难为情呢,我家那小子你也知道,没和个定性。前些日子说错将二小姐认成了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如今事情明了了,死活不愿耽搁二小姐的前程…所以…”顾将军摸着脑袋颇为尴尬的说道。 叶逢春何等人精,反问道:“退婚?” 顾将军咧着嘴点头。 第二百一十章、自杀 叶逢春摸着额下胡须,双眉微皱,末了才笑道:“既然顾老哥说了,又是澜儿隐瞒在先,那这婚约取消就是。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只是女孩子家的脸皮薄,这退婚一事能否就咱们知道,先瞒上一阵子,等时机合适在对外说…” “还是叶老弟思虑周全,一切听你的就是了。”顾将军拱手道。 叶逢春心里却是满满的恼火,若不是看在昔年的交情份上,只怕早就让人把顾将军给轰出去了。 婚姻岂是儿戏,一会儿定亲一会儿退婚的,真当咱们叶府女儿没人要吗? 再者说了那个顾云凡一看就是浪荡公子哥,有什么好的?哪里配得上自己温柔娴静的女儿! 如此客套了一番,顾将军便推脱家里有事出了叶府。 上了马车后,顾将军抹了抹额头的汗,小兔崽子竟会给你爹出难题,他虽是粗人,也看得出叶逢春的不悦,所以才只待了一会便出来了。 真是上辈子欠这兔崽子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实力坑爹吗? 若这样的事再来几次只怕老命都要交代在这了。真是比起打仗还让人头疼啊。 按着规矩,退婚这样的事乃是内帷间的事情,可是自家夫人面子薄,又觉得阮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啪吃亏了。于是在夫人的软硬兼施下,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差事。 叶逢春等顾将军一走,就派人将阮氏请了过来商量对策。 自打上次陷害叶绾一事后,叶逢春对着阮氏很有些距离感,除了日常的公事外,基本没有召见过,这突然派人来传话,倒让阮氏心头一喜,连忙拢了拢头发,问身边的丫鬟:“你看我这衣服是不是艳了些?” 绿痕笑道:“哪有?夫人风华正茂,穿什么都好看的,等闲还穿不出衣服的高贵来呢?” 阮氏很是受用,又用了些胭脂水粉,才匆匆赶去书房。 “妾身给老爷请安。”阮氏柔声行礼道。 叶逢春抬眸看了一眼阮氏,浓妆艳抹的看着就让人厌烦,不清楚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岁数吗?打扮的端庄大方就是了。还以为自己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吗? 殊不知女子爱美,哪里分年龄与身份?端看着有没有悦己者罢了。 “老爷此时找妾身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吗?”阮氏问道。 从前叶逢春遇到烦心事也是喜欢找自己过来,一来是倾诉,二来也可以帮忙出出主意。 叶逢春有些嫌恶的将眼睛给转向别处道:“嗯。是有件事有些棘手,找你来商量商量。” 阮氏心里喜滋滋的,到底他叶逢春是离不开自己的。 “妾身愿意为老爷分忧解愁…”阮氏笑着回道。 “今日顾将军一大早过来了,为的是澜儿与云凡的婚事。”叶逢春说道。 “不是定过了等明年澜儿及笄后就嫁过去吗?如此都等不及了吗?”阮氏轻笑着打趣道。 叶逢春摇头道:“是来退婚的。” 阮氏的表情立刻就僵住了,道:“退婚?怎么好端端就退婚了呢?这前些日子不还郎情妾意的,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叶逢春也无语道:“谁知道呢,年轻人的事也说不准。” “那顾府那边就没给个说法,难不成真当我叶府好欺负不成?想娶就娶,不想娶就退婚?”阮氏愤愤的说道。 叶逢春心里也不舒服,如此反复无常,耍猴玩呢!“顾将军只说是云凡将澜儿错认为儿时的青梅竹马了。” “那也不能说退就退啊,如此我们澜儿以后还怎么嫁人啊…”阮氏语气不平的说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但是碍于跟顾府的交情,我已经答应了退婚。但是此事还得缓缓的跟澜儿说,她心思重,没的别出什么事了。你抓紧时间,走动走动,看看没有合适人家的公子,再给澜儿定一门亲事…”叶逢春将自己的打算道出。 阮氏道:“如此也好,依着咱们澜儿的模样才情,想要什么样的找不着,又不是非他们叶府不可…” “嗯,如此此事就交给你了。你多费些心,澜儿娘走的早…”叶逢春温言道。 “老爷放心,澜儿就跟妾身亲生的一样,一定给她挑个乘龙快婿,比那个顾云凡好一百倍,一千倍,让他们后悔去吧…”阮氏絮絮的说着。都是女人家的愤慨之言。 来仪阁内,阮氏正跟叶紫曦说着自己的烦恼,这合适的青年才俊岂是马路上的东西说拿来就能拿来的。 既要说亲就不得不考虑家世,背景,人品,样貌,才情…… 门当户对一事最是重要,哪能那么快就能定下来… “娘,这事有什么烦的。挑一个差不多的就是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来妹妹也不会有异议的。妹妹素来最是听话懂事呢…”叶紫曦笑着说道。 况且依着叶逢春的性子,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如今只是有气在心上,才关心的多些,等过些时日,就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里是真的关心叶紫澜? 阮氏细想也对,很是满意的看着叶紫曦道:“我的曦儿长大了,能为娘分忧了呢。” 出了来仪阁后,叶紫曦轻蔑一笑,“如今也有你栽在我手上的时候……” 这次她倒是学乖了,要是搁着以前肯定二话不说,闯到听雨楼对着叶紫澜一阵冷嘲热讽。 只是如此倒是痛快了,可以看着叶紫澜痛苦悲伤的表情。那么接下来呢?父亲与母亲既然都想先瞒着,自己却不懂事的去挑事,挨顿骂是跑不了了,这又何必呢? 叶紫曦在丫鬟耳边吩咐几句后,就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这次远远看戏就是了! 连翘去库房领月例时,在隐蔽处听到丫鬟们嚼舌根,于是好奇的听了几句,这一听着实吓的不轻。 “这是怎么了?”叶紫澜看到神色慌张的连翘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连翘眼神闪躲的就往里屋冲。 叶紫澜察觉有异,又想连翘是自己的心腹,若是都不可靠,自己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于是又悄悄的派人去打听。带回来的消息让叶紫澜呆呆的坐了一夜。 退婚?他凭什么退婚?要退婚也得是自己先提,轮不到他顾云凡。 复又想到自己不过是顶了小乞丐的身份活在他身边罢了,他自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小乞丐,而不是她叶紫澜! 叶紫澜的眼角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苦笑着,接着就是疯狂得狞笑,然后是大哭… 累了,她太累了… 一道白绫自自横梁飘下,分外刺目… 闭眼时,她看到了自己娘亲温柔的笑,对着她招手… 第二百一十一章、带着恨,活下去 “来人,救命啊…二小姐上吊自杀啦…” “二小姐自杀啦…” “二小姐上吊啦…” 一声声凄厉的呼救声划破了寂静的早晨,有鸟扑腾着翅膀惊慌着飞走。薄雾轻飘,早晨的天儿,泛着丝丝冷意。 叶逢春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又恼怒道,这个阮氏到底是上了年纪了,才保证过会处理好退婚一事,转头来澜儿就自杀了。 将这个差事交与她来处理,当真是错了。 叶紫澜拂晓时屋内传来的歇斯底里的或哭或笑的声音,直让下人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连翘倒是尽心,虽不敢劝,但道尽心尽力的守在门外。 戛然而止的寂静,以及稍后传来凳子被踢翻的声响。让连翘心里一惊,也顾不得挨骂,推门进了屋子。 入眼便是被吊在半空,胡乱着踢腾的叶紫澜,一张小脸吓的苍白,连忙将椅子垫在叶紫澜脚下,又大喊着叫来两个嬷嬷,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叶紫澜弄了下来… 只是此时叶紫澜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一张脸苍白如纸,雪白的脖颈处一道深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快去请大夫,快…”连翘抱着叶紫澜哭着喊道。 被吓傻的下人被连翘一吼,连忙飞也似的跑出去呼救。 似是屋子里有择人而噬的鬼怪般。 “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世上男儿千千万,您又何必如此在意那顾公子呢,他不知道珍惜你,那是他眼瞎,看不到小姐你的好…如今您这样自轻自贱,为的又是哪般呢?若是您真的去了,可有人会为你流一滴泪?”连翘哽咽着缓缓说着。 叶紫澜闭着眼睛,将脚下的凳子踢翻,接着就是脖颈处传来窒息般的紧勒感,呼吸开始困难,意识开始模糊… 依稀看见连翘冲进来时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眼底的泪花。 送自己最后一程的,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丫鬟,连翘! 一片混沌,看不着边际的黑… 耳边有嘈杂的,絮絮叨叨的声音… 阮氏听到下人来报时,第一反应不是叶紫澜的危险,而是遭了,这下该怎么跟老爷交代呢? 于是带着怒气赶去听雨楼,真是的,要死也挑个时间啊,竟会给人添麻烦。 连翘看着没过一会儿便被人挤满的小小屋子。真的很想大笑一场。 真是讽刺啊。听雨楼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了。因为地处偏远,加之小姐性子寡淡,来的人少之又少。 不想这才出事,便乌泱泱的围了一群人,那么其中有几人是出于担心而来的?又有多少人是来看热闹的? 如此一家人不像一家人,也难怪小姐会想不开! “澜儿,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就忍心丢下娘先走了呢?你若是受了委屈,你跟娘说,娘给你做主,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阮氏哭着说道,当然干嚎的成分居多。从眼角竟未有半分湿润便可知晓。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有丫鬟推开人群大声的喊道。 连翘求救似的拉着大夫哀求道:“大夫,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小姐吧…” 大夫吩咐众人出去等候,自己诊治需要安静,而且人多太过嘈杂也不利于病人休息。 叶逢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阮氏,阮氏自知办事不利,心虚的低头不敢看叶逢春的眼睛。 少倾,众人看着大夫从里间出来,一双双或是希冀或是探寻的目光落在大夫身上。 大夫被如此多人盯着看,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好在救的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众人这才长嘘了口气,放下心头大石,连坐姿都慵懒了些,不似刚才背都挺的僵直。 “阿弥陀佛,好在这次有惊无险…”阮氏双手合十的祈祷着。 “来人啊,将二小姐给我看好了,再出现这样的事,为你们是问!”叶逢春对着听雨楼的奴婢们厉声吩咐道。 叶紫曦却阴阳怪气的附和道:“看得了人,也救不了心,若是二妹一心求死看也是看不住的…” 话虽说的刻薄,理却是这个理。 叶逢春一时也想不出其他更好办法,又对着阮氏道:“你也抓紧替澜儿找一个好人家,等明年嫁出去就好了。” 叶逢春这话说的像是丢掉一个旅途中背着的重物似的,嫁出去就好了! 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最后的安排吗?在女儿险些惨死的情况下。 当真凉薄至此。 叶绾看在眼里,心里拔凉拔凉的,似是有穿堂风吹过,透心凉! 见无好戏看,众人慢慢的就都散了。独独叶绾留到了最后。 “小姐,咱们也走吧。”福安嫌恶的劝说道。 “好歹姐妹一场,她虽无情,我却不能无义。”叶绾轻笑道。 叶绾起身走到里屋时,连翘正喂着将将苏醒过来的叶紫澜喝药。 见叶绾进来,连忙将叶紫澜护在身后说道:“四小姐,我家小姐病重,实在不宜留客,您请回吧。” “连翘,你出去吧,我单独跟二姐说会话。”叶绾笑着说道。 连翘却不动身,叶绾笑道:“你倒是忠心,众目睽睽下,我能把你家小姐怎么样?” 连翘这才将信将疑的退了出去。末了又警惕道:“小姐,有事您就叫奴婢…” “姐姐真是好福气啊,有个这么忠心的奴婢。”叶绾走到床边坐下。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如今可看够了,你得意了?如今我被退婚,一无所有,你开心了?”叶紫澜声音虽弱,却一字一句的带着强烈的恨意。 “开心?我为什么会开心?就因为你过的比我惨?我就该开心?”叶绾连番反问道。 叶紫澜惨然一笑:“对了,如今我连这样的资格也没有了…” “二姐,你可知小乞丐是谁?那是我叶绾!你可知若我一早与顾云凡相认,会有你什么事?你可知当初见你对她有情,我曾下定决心将秘密永远埋葬…” 你何曾知晓,若你不是我二姐,你早就没命了… 叶紫澜惊恐的看向叶绾凑近的脸,反应过来后,痴痴的笑着。 原来从头到尾,她的爱,她的恨,她都一切都只是个笑话。 叶绾随便的一个诡计就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叶紫澜用着可以吃人的目光盯着叶绾,自己不会再做傻事,她要用余生去亲眼看着叶绾如何身败名裂,如何众叛亲离… 让她尝一尝自己今日受的苦!叶紫澜将眼角的泪擦去,淡然道:“多谢妹妹今日开解,来日方长,咱们不死不休…” 叶绾转身离开,泪如雨下… 宁愿你带着恨活下去… 二姐! 第二百一十二章、再相见 原本要死要活的叶紫澜居然奇迹般的好了,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正常的请安问好,正常的说笑逗乐… 对于下人们背后的议论全然当做没听见似的,自顾的活着,活在自己的世界,活在自己的恨里… 慢慢的,事情就淡了,提起的人少了… 在这喧闹的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谈资,总有源源不断的新闻出现,这样的旧闻只能被掩埋在时光的灰烬里。 初听到叶紫澜自尽的消息,顾云凡的心里满是愧疚之意,他想总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意愿,去伤害另一个人。 于是携着重礼去赔罪,想求得叶紫澜的原谅。 叶紫澜却没有开门,只淡淡的说了句:此生你我不必再见! 等顾云凡挫败的转身离开时,叶紫澜还是流泪了,只是心里却在咆哮,为什么要原谅?原谅你,好让你心安理得的去跟叶绾在一起?她做不到… 她要顾云凡带着对她的愧疚过一辈子,她要顾云凡永远欠她一条命,她要横亘在叶绾与顾云凡中间,永远,永远! 这辈子终究是你们欠我的!叶紫澜转身不在看顾云凡慢慢消失的背影。 至少可以在心里留下一瞬定格的美好! 顾云凡去看叶绾时,叶绾如朋友般接待了他,依然如从前般的熟络,喝茶谈天,只是顾云凡总觉得他与小乞丐的中间隔了不止未见的三年,亦或是越不过去的鸿沟。 临走时,叶绾对他说:云凡哥哥,等有一天你真正看透自己内心时,你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顾云凡沉默点头。他问自己,对小乞丐的执着是为了什么?若是真相不被拆穿他很可能就跟叶紫澜过了一辈子。 那么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呢? 他看不清,也理不明… 所以,他选择逃避,选择去游历,选择在阅尽百态后,找回自我。 司马烈再次来叶府时,是跟着司马衍过来的。 这是自谣言之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司马烈有些拘谨的傻笑着,叶绾倒是神色如常的跟司马衍打闹。 “绾姐姐你说以后该叫你姐姐还是叫你嫂子呢?”司马衍坏笑道。 叶绾也不恼,笑道:“当然是姐姐,将来谁你姐夫还是未知数呢…” 司马烈在一旁着急的抓耳捞腮道:“那可不行,本王可是当着天下人的面说要娶你过门的,你若是嫁给其他人,那本王颜面何存啊!” “况且你还收了本王的聘礼呢…” 叶绾笑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说完将玉佩塞回司马烈手中,道:“此物殿下还是好好收着吧。等将来遇到心仪的女子再……” 话未说完,司马烈就板着脸,将玉佩走塞到叶绾手里:“本王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 走了几步又回来叮嘱道:“你平日出门小心些,你病的那晚,本王在你院外遇到一个蒙面高手,武功路数很杂,本王只知道是个年轻的男子,身上有股子似是檀香的味道。不过好在本王武功高强,那贼人中了我一掌,落荒而逃…” 想像中的夸赞没有,崇拜的眼神也没有,叶绾的心里咯噔一下,抓着司马烈着急的问道:“那人伤的重吗?” 司马烈狐疑着看着叶绾,她的眸子里有担忧与关切,只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贼人,司马烈心想丫头脑子坏了吧,怎么不是该对自己道谢,再关心一番,然后最好再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 “中了一掌而已,能有什么大碍…”司马烈无所谓的回道。 叶绾哦了一声,却暗自腹诽你长得五大三粗的,我师傅比较瘦弱,哪里受得了你那一掌。 司马烈见叶绾神情恍惚以为她是累了, 转身离开时,又补了一句:“本王看上的女人也逃不掉。” 司马烈心里那叫一个火啊。这女人还有没有点眼力劲啊。自己这么一个优质夫婿别人那是想求也求不到,偏她还要往外推。 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亏得自己还提醒她要小心。 真是不识好歹的女人。 叶绾听到清悠受伤后,一颗心都飞到了别苑。 几乎是连赶带推的将司马烈兄弟两给送走了。 接着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别苑,她要亲眼看见师傅无恙,才能放心。 欢伯开门时,不似平日那么热情,冷冰冰道:“姑娘还知道来啊…” “师傅呢…师傅在吗?”叶绾着急的问道,也顾不得欢伯言语里的讽刺。 欢伯没好气的回道:“还死不了…” “师傅的伤好了吗?伤的重不重?”叶绾关切的问道。 欢伯见叶绾一脸担忧,也不好再说什么,示意叶绾进去自己问清悠。 叶绾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低声喊:“师傅,您伤好些了吗?” “他告诉你的?”清悠没有直接回答叶绾的问题,转而问起叶绾知道他受伤的原因。 对于京城里穿得满天飞的流言蜚语,他也想假装不在乎,可是心不会骗人,总有酸溜溜的时候。 “嗯。他无意中提起的,我一猜就知道是师傅,这世上就只有师傅才会对绾儿如此的好…”叶绾的声音低低的,柔柔的,这样的话落在清悠的耳朵里就变成甜甜的。 清悠转身道:“他那点功夫还伤不到我,不碍事的…” 叶绾看着清悠面色红润如常,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些。 “那京中的流言…”清悠佯装无意的问道。 叶绾顽皮的笑道:“原以为师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知道打坐念经呢,不想还………” “谣言止于智者,如此师傅还要问吗?” 清悠赧然,到底是自己落了俗套了。 叶绾又絮絮的说着叶紫澜的事,顾云凡的事… 末了,叶绾问:“师傅,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不等清悠回答,叶绾又自答道:“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 清悠看着叶绾苦恼的模样,回道:“遵从本心,不问对错。” 叶绾默念着这八个字,面露顿悟之色,世上之人千千万万,每个人都有自己处事的行为准则,但是通常人们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选择对自己好的,有益处的,摒弃对自己坏的,有危险的。如此就算不得遵从本心而为。 而叶紫澜的事情叶绾明知道这样做是错的,却因为心里的一点亲情之念,宁愿叶紫澜一辈子恨自己,也要让她有活下去的理由。 多年后,叶绾也曾在深夜里痛恨过自己此时的心慈手软… 她亲手造就了一个魔鬼,毁了自己原该顺遂的人生! 第二百一十三章、慢性中毒 冬日,昼短夜长。总觉着眨眼的功夫就又天黑了。 “姨娘,姨娘…”流苏有些担忧的推了推睡的一脸安稳隽娘。 隽娘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子,罗裳半掉,香肩微露,一张樱桃小口,将开未开,着实是风情万种。 “什么时辰了?” 流苏看了看屋子外头的夜色道:“姨娘您这些日子越来越嗜睡了…要不要?” 隽娘自己早些时候也察觉有异,偷偷的找了外边的大夫瞧了瞧,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处。 倒也放心了些,只当自己是产后身子虚了,才有些嗜睡。 只是如今每天卧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每天总有八、九个时辰是睡着的, 剩下的时间虽人是醒的,却也懒懒的不想动弹。 再听流苏如此一说,心下也是大骇,世上稀奇古怪之事何其多。 自己这样必事出有因,于是小声的吩咐道:“回头将消息递给四小姐,让她来秋爽居一聚。” “是,姨娘。只是四小姐会费这个心思吗?”流苏狐疑着问道。 流苏知道的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四小姐与姨娘无亲无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对姨娘的事如此尽心呢? “跪下。”隽娘怒喝道。流苏不明就里,依然跪了下去。 隽娘道:“流苏,你是我贴身的丫鬟,有件事你必须清楚。没有四小姐就没有我隽娘,也不会有小少爷。四小姐心善,这点你不该怀疑。以后对我如何就对四小姐如何。你可知道?” “奴婢记住了!”流苏点头回道。 北风呼啸,夜色如墨。 “小姐,这个隽姨娘也是的,大晚上的这不是折腾人嘛,若是将小姐冻出个好歹来,奴婢必不与她善罢甘休的…”福安将斗篷给叶绾披上,又取了斗笠,只恨不得将叶绾给从头到脚都包起来。 叶绾笑着回道:“哪里就那么脆弱了,又不是瓷做的。且隽姨娘又不是好事的性子,既然扫流苏偷偷的递来消息,想必是有些不能明说的事情。” 又转身对隐逸说:“咱们走吧。要去早回,免得被人发现,徒增麻烦…” 如今自己这个逸云轩那可是个宝地,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走在寒风凛冽的夜里,叶绾莫名就想到了这句。 叩,叩,叩… 三声轻声的扣门声,里头传来流苏谨慎的问话:“谁?” “故人!”叶绾回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个缝隙,流苏瞅了许久见叶绾将斗笠拿下来,才匆忙将叶绾给迎进了屋子里。 “妹妹来了,寒风刺骨,劳烦妹妹跑这一趟了。姐姐在此谢过。”隽娘为怕在暖和的屋子里又睡着了,于是也守在门外,吹着寒风人到清醒了些。 拉着叶绾手时,感觉手上传来的冰冷,一时有些歉疚。 叶绾见隽娘一见面就行了大礼,心下已知道了几分,连忙将隽娘扶起来。 “嫂子如今可是咱们叶府的功臣,有夫君护佑在侧,少武承欢膝下,该是最得意的,怎么竟面有愁容似的?”叶绾笑着打趣道。 隽娘叹了口气道:“妹妹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今只是表面风光些罢了。哪里当得起得意二字。只求可以平安陪伴少武长大,看他娶妻生子便罢了。” “平安?叶绾虽不懂医术,但看着嫂子面露富态,两颊微红,皮肤竟比未生养过的女子还好?莫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吧?”叶绾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隽娘也点头,但语气带着愁绪道:“若是单看起表面来,倒是能吃能睡,身体也无痛处。只是哪有常人每日要睡八、九个时辰,且还睡不够的?只怕睡的太多未必见得是件好事啊?” 叶绾皱眉,这的确不太正常,但也知道隽娘心细,又问道:“嫂子既然找我来了,想必已是找过大夫瞧过了,大夫怎么说的?” 隽娘点头道:“为求小心,我从外头找了大夫瞧过,说是一切正常,又说些是产后带的体虚之类的场面话…” 接着又道:“若不是实在无方,也不敢深夜劳动妹妹的。” 叶绾沉思,如此到的确值得推敲一二,正常的人自是不会如此嗜睡的,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平日里的吃食,一应穿戴,到胭脂水粉,可都是可靠的人经手?”叶绾思索良久问道。 若要出问题,必在其中哪个环节。 隽娘摇了摇头,道:“这些我都交给流苏去管了。她我是信得过的…” 叶绾对着外间道:“流苏,屋子里有些冷,进来添些碳。” 流苏应了声,麻利的取了碳,然后进来伺候。 “流苏,你跟着姨娘也有些日子了,若是姨娘有异,你猜是何人所为啊?”叶绾似是平常的一问。 流苏闻言,看了看隽娘,见到隽娘点头后,才恭敬回道:“四小姐,我家姨娘真的出事了?” 面上露出的惊骇以及悲伤的神色不似作假。 “整个府里最看不惯我家姨娘当然是墨砚楼那位了,除了她还有谁?先前的麝香,罂粟一事,如今又……”流苏恨恨的咬牙说道。 叶绾看着这模样竟与福安有几分相似的呢! “那院子里可有二心之人?”叶绾意味深长的问道。 流苏想了想道:“之前的人都是夫人挑的。至于少夫人有没有插手,目前还没有苗头,奴婢虽有心处处留意,但是院里的事千头万绪,到底有顾不到的地方…”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叶绾吩咐道。 待到流苏出去后,隽娘连忙问道:“妹妹可瞧出哪里有不妥之处了?” 叶绾轻笑道:“嫂子,当真以为我是那孙猴子吗?火眼金睛的就能看出一切吗?” “那……”隽娘欲言又止的问道。 叶绾覆上隽娘的手道:“嫂子,放心,我找高人来去问问。这几日你小心应付着些…” “若是真有人心思缜密至此,咱们可得小心了,若不能一击将其击倒,只怕后患无穷啊…”叶绾抬眸看着窗外,借着昏暗的灯光,似有雪花飞舞。 看来明日就可以赏一赏这银装素裹的琉璃景色了。 只是这满世界的白,也遮不住这院里的丑陋与不堪。 “隐逸,你久在江湖,可知有一种毒药能令人每日昏昏欲睡,且查不出任何异样的?”回去的路上叶绾轻声问道。 隐逸思索了片刻,回道:“奴婢没有听说过,不过小姐所说的症状,奴婢见过,似是南疆的蛊毒之术…” 叶绾嘴角轻扯,当真是好精细的功夫。 居然会是蛊毒之术? 第二百一十四章、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别苑内,昔年的一树红梅凌霜而开,在白茫茫的雪色掩盖下,竟也不逊色。 “师傅,这苗疆的蛊毒可有解法?”叶绾好奇的问道。 出云国地处富饶的中原地带,南边是湿热的南疆国,北边是酷热的北漠国。但是对于南疆的神奇蛊术也是略有耳闻的。 “此毒名唤千日醉,取冬眠之物的内脏,至于瓮中让毒虫吞食,待到蛊虫蜕皮之时,将蛊虫与退下的皮一同晒干,研碎,最后密封于高度的酒里。埋于地下数载,方得这千日醉。若是有人日日服下这千日醉。不出百日,自会一睡不醒。”清悠的话缓缓说来,听得叶绾心颤不已。 到底是谁能有如此精密的算计? “而且服下这千日醉之人,身体与常人无异。就连大内御医若非知晓南疆蛊术,也是诊治不出来的,那个隽娘倒是好福气啊。”清悠笑着讽刺道。 叶绾看清悠的神色似是带着些回忆往昔的感觉。不觉出言问道:“师傅,那您又何以知道如此清楚呢?” 清悠楞了一下,解释道:“为师闲暇时分,博览全书,偶然在一本游记上看到的。是以知道一些。” 叶绾哦了一声,又暗怪自己多心。接着又试探着问道:“那书中可有记载解毒的方法吗?” 清悠思索了片刻,道:“时间长了,有些记不清了。待为师回去查一查。想来这解毒之法必不会简单的。否则这天下之人岂会谈蛊色变!” 叶绾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此番若是隽娘有个好歹,最难受的怕是少武这个孩子了。 “还望师傅多费心了。”叶绾福身道谢。 清悠回道:“你我师徒不必如此。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叶绾点了点头,原本还想多待会再走的,既然师傅说了想必一会儿也要去忙了,又见外头的雪似是小了些。 素色绣合欢花的斗篷映在雪景里,竟看不真切,转眼就消失在雪色里。 清悠舒了口气,南疆,多么近又多么远的词。如今提来心里竟也未能全然古井无波。到底心有挂念,所以每每提起,总是心神颤动。 否则就算他学贯古今,通晓天下事。也不可能对千日醉如此的熟悉。那可是苗疆不外传的制蛊秘术。 好在绾儿还未起疑,否则自己该怎么交代呢?果然撒一个谎,就要撒无数个谎去圆。 千日醉的解法,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里面的一味青竹虫乃是南疆特有的物种,如今身在出云,就算快马加鞭估计也来不及了吧。 绾儿说隽娘一日睡八、九个时辰,想来服用千日醉已经有段时日了。 花园内,不时有婴孩咯咯的笑声传来,打破了冬日里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寂寥之感。 “嫂子,真是好兴致呢。大雪天的也不怕冻着孩子。回头可不要心疼的掉泪呢。”叶绾远远的走了过去,打趣道。 “不打紧的额,孩子身上三把火,哪里就那么娇弱了。咱们少武以后可是个男子汉呢。妹妹这是从哪来呢?”隽娘也笑着回道。 “况且少武第一次见雪,可开心了呢!” “初雪之日,去城隍庙上了柱香。”叶绾一边逗弄着少武,一边回道。 叶少武穿着暗纹的棉袄,带着瓜皮帽,张开小手直往叶绾怀里钻呢。直惹得叶绾也咯咯的笑着。 趁着下人们嬉闹着打雪仗,叶绾在隽娘的耳边低声道:晚上留灯。 隽娘点头,又笑道:“少武,娘亲抱抱。仔细弄坏了姑姑的衣服。” 叶绾将少武递给隽娘,福身回了逸云轩。自打上次跟叶逢春摊牌之后,叶逢春倒也少传叶绾去书房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隔阂的。 夜,因着皑皑的白雪,倒是反射出些许的亮光。 叶绾一时玩心大起,专挑了有白雪覆盖的地儿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出个长长的脚印来。 回头看时,一条歪歪扭扭的脚印延伸至黑暗的边际。 这样的痕迹,待明日便不会再存在了。叶绾抬头看着墨色的天幕,一片片雪花似柳絮翻飞而下。 隽娘白日听到叶绾的暗号说晚上要过来,强忍着睡意,实在忍不住就拿针扎自己。 流苏听到敲门声后,忙着将叶绾引进屋子。叶绾脱下披风,往火炉那靠了靠,暖着双手。 隽娘见叶绾的脸冻得通红,有些过意不去,道:“这样冷的天气,还要妹妹跑一趟,姐姐这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 叶绾见状安慰道:“下雪不冷化雪冷的道理嫂子还不知道,这哪里是冻的,不过是一时贪玩,与隐逸打了会雪仗,这会子手才有些冷的。” 隽娘陪着笑,暗道哪里有人这么大晚上的打雪仗,不过是安慰自己之言罢了。想着眼角就泛起了泪花。 “嫂子,你所中之毒我查到了些头绪……”叶绾言语之中带着闪躲之意。 隽娘笑道:“妹妹但说无妨。我有心理准备的,哪怕是说明日即死去,我也没什么后悔的,只是放心不下少武罢了。” 叶绾又将清悠所说的复述了一遍。只是将百日之内必定毒发一事给省了过去。留个希望也是好的。隽娘眸中的神采渐渐退去,低低的啜泣起来。 “嫂子,你也别哭。既是毒药,自然就有解药。不说为了少武,就是为了背后行阴谋诡计之人,咱们也得好好的活着,否则岂不是遂了他们的心愿了。”叶绾出言安慰道。 隽娘点头,道:“道理姐姐都懂,只是心里难过罢了。哭上一哭,心里好受些。再者为了少武,我也会坚强的。我要好好的活着,护着少武健康长大。” 叶绾看着隽娘眼中的坚定之意。女子原本柔弱,为母则刚。 “嫂子,这几日可留心过院子里是否有可疑之人。这千日醉必是通过饮食茶饮进入人体,姐姐的日常饮食都是小厨房准备,那么下毒之人也必在其中。”叶绾凝神分析道。 隽娘也疑惑道:“上次你来过之后,我就仔细的留意了院子里的人,并未发现不妥之处。” “哦?那就奇怪了。这毒药莫不是还能自己长翅膀飞来不成?”叶绾皱眉呢喃道。 隽娘一时也无头绪,只摇着头。 “为保完全,姐姐以后的食物与水,我让隐逸晚上送来。你将每日小厨房送来的菜偷偷的留一点,交给隐逸,其余的悄悄倒掉……” “只是如此一来,姐姐就要受苦了。”叶绾叮嘱道。 隽娘笑道:“无妨,都是苦日子过来的。还怕熬这几天?” 第二百一十五章、内鬼 岁寒大雪,禽鸟俱绝。 叶绾斜卧在炕上,一手捧书,一手环着个精致的手炉。屋子里还燃着炉子,屋内满室生香,屋外白雪皑皑。 “咕咕……咕咕……” 透过明纸糊的窗户,瞧见窗下飞来只鸽子,细看才知脚下绑了个小竹筒。叶绾让隐逸将鸽子抱了进来,拿下鸽子脚踝处的纸条后,吩咐福安拿了些玉米与花生米喂鸽子。 这才一天的功夫师傅竟就查到千日醉的解毒之法了?想着师傅如此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心里升起阵阵暖意。竟比暖炉还管用,全身都暖洋洋的。 展开细长的纸张,内容大概是:解毒之法已查出。只是需要一味南疆特有的虫子——青竹虫为药引。望静候佳音。 叶绾凝眉思索,这千日醉之毒解起来竟如此的麻烦?好在发现的及时,否则就算大罗神仙在世,只怕也回力无天啊。 既是解药已然有了着落,那么是时候将潜藏在秋爽居下毒之人给揪出来了。 叶绾单手托腮,凝神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没看一会儿,眼睛竟有些发晕。低眉揉着额角的瞬间,一计涌上心头。 既然背后有人指使,那么若是隽娘出事,想必那人必会在第一时间传递消息用来邀赏。只要将来人给盯住。顺藤摸瓜,自然可以…… 秋爽居小厨房内。 “姨娘这几日越发的爱睡觉了,你们将每日的吃食送到屋子里,由我伺候姨娘用膳即可。”流苏按照隽娘的吩咐说道。 “对了,姨娘最近胃口也浅,做些她素日爱吃的菜,尤其是那道清蒸鲟鱼隔一顿便做一回吧。” “流苏姐姐,姨娘这是怎么了?自打生了小少爷后怎么就如此贪睡呢?”一个圆脸的小丫鬟凑到流苏跟前问道。 流苏看了她一言,冷声道:“咱们做奴才的,伺候好主子才是正事。其他的别瞎打听,回头让姨娘知道,少不得要挨骂的。” 众人应是。流苏是隽娘身边的人,少不得是要给些脸面的。 待到流苏出了厨房后,里面的嬷嬷往地上啐了一口,骂咧咧道:“真当自个儿是个角了,还给老婆子使脸色。” “就是,小妮子仗着姨娘信任,越发的张狂了。”有嬷嬷附和道。 “瞧她那狐媚子劲,竟不知上梁不正下梁歪。回头让大少爷收了做个通房的,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可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不是?”有人讽刺道。 小厨房传来阵阵的带着隐忍的呵呵的嘲笑声。 殊不知这嘲笑声是嘲的别人呢?还是嘲的自己? 午后,雪渐渐停了。 隐逸趁着中午时分,悄悄的潜入秋霜居,将叶绾的计策说与隽娘知晓。 隽娘听完后,想着在身边留着这样的毒瘤也着实不放心。今日是自己,明日就不晓得会不会是少武,一想到此处,就更是心惊。 为求万全,隽娘又仔细的将叶绾的计策给重复了一遍,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隽娘与流苏只要演好戏即可,至于盯梢这样的事,就交给了隐逸。 依着隐逸的功夫,想必若是有人急不可耐的通风报信,必是逃不过她的法眼。 隐逸临走时将一颗药丸塞到隽娘手里。然后点头,转身就消失在暗影里。 “不好了,来人啊,姨娘断气啦……” “救命啊,快请大夫啊。姨娘断气啦……” “救命啊……” 随着流苏的一声惨呼,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也都被惊醒了,连忙穿戴好,奔了主屋去瞧个究竟。 这一瞧,着实被吓得不轻,只见隽娘横卧在床上,嘴角有白沫混着血迹,双目圆睁,头发散乱的躺在床上。 模样及其惨烈,竟是死不瞑目。 不知是否是门窗未关紧的缘故,有阵阵寒风吹过,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响声。 连素日里胆子最大的嬷嬷都吓得脸色惨白,尖叫着跑了出去。 一时间秋霜居炸成了一锅粥。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圆脸的丫鬟,名唤翠儿。随着众人进屋远远的瞧见隽娘的惨状后,嘴角轻扯上扬。 趁乱悄悄的从侧门出了秋爽居。 翠儿,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模样生的乖巧,今年大旱时,随着亲人逃难到了京城,无奈弟弟染病,危在旦夕。于是卖身叶府为奴,换了些银子。救了一家人的命。 可是弟弟却是不学无术的,又染上了赌瘾。如今正如过街老鼠般的东躲西藏,翠儿心里虽气愤,到底也不忍心见着唯一的弟弟出事。 一日在花园处伤心哭泣时,遇到了和善的少夫人,少夫人二话不说给了她一千两的银票。翠儿吓得都不敢接了,从小到大都未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少夫人却微笑着将银票塞到她怀里便走了。翠儿当时只以为遇到了活菩萨。不想却是遇到了个披着羊皮的狼。 后来少夫人就威胁她:天上掉馅饼的事,你也信?你凭什么认为这馅饼就一定落在你的头上?你是比别人长得好看些?还是比别人好看些? 话我撂下了,听不听你自己考虑,若是按照乖乖的听话行事。这一千两就算你的报酬,事成之后再给你一千两,外加你的卖身契。让你回乡。如何? 若是不从,我就去报官,说你偷了本夫人的银票。私自送出府去给你弟弟。你说官老爷是信你还是信我呢? 另外你弟弟的命可在我手里?想清楚再回答哦? 看着少夫人的笑,翠儿哭着点头。 答应将千日醉掺在隽姨娘的饮食里。 翠儿疾步走着,想着走快些,再快些。仿佛希望就在眼前了。马上她就可以拿着一千两的银票,回到家乡去,回到父母的身边。 墨砚楼! 翠儿果然是少夫人的派来的内鬼。 冬日里,凌天娇歇息的早,如今冒然被打扰,难免不痛快,喝道:“谁啊?” 碧月低声道:“翠儿。” 凌天娇的神色立马清醒了过来,她等这一日等的太辛苦了,连忙吩咐道:“赶快让她进来。” “成了?” 翠儿才一进屋凌天娇就问道。翠儿点头道:“成了。奴婢亲眼所见隽姨娘暴毙的惨状。那么少夫人先前所说之话是否……” 凌天娇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肆意张狂,竟似疯魔了一般。少武,她的少武,很快就能回到她身边了。 “当然,我向来说话算数。只是事情未结束,少武还未回到我身边,你恐怕还得等一等吧。”凌天娇说道。 “可是,少夫人,你明明……”翠儿急忙问道。她先前不是答应自己只要隽姨娘死了就放自己自由吗?为何又临时变卦。 “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否则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凌天娇不耐烦的威胁道。 翠儿流着泪被下人们几乎是推出了门外。 第二百一十六章、夜审 翠儿被嬷嬷一掌推到在雪地里。只嘤嘤的哭着。 嬷嬷们嫌恶似的往地上啐了口吐沫,说道:“姑娘还是想清楚的好,能为少夫人做事,那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一味的哭哭啼啼装可怜给谁看呢…” 吱呀一声,朱红色的大门被重重的换关上,这一声,也重重的敲在了翠儿的心里。 她何曾不知道,有些事开头了,便没有回头的机会。 只是身为奴婢,知道又如何?结果不还是得做。为了她自己的命,为了她不成器的弟弟的命。 雪夜难行,北风呼啸… 只是这冷,哪里比得上心里的冷,比得上这往后无望的生活! 许是心思太重,连回到了秋爽居才反应了过来。 原本该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的秋爽居,如今居然黑灯瞎火,丝毫没有人声。寂静到都能听见落雪时的莎莎声。 翠儿的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秋爽居居然如一做荒废的宅子般,处处透着诡异,处处传出森冷的寒意。 呜……呜……呜…… 一时不知是风声,还是鬼哭的声音,又见眼前似有一道白色的披头散发的影子自半空中飘过。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气,死人的凉气… 啊……啊……啊…… 一声凄厉如同夜枭般尖利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 除了阵阵的回响,竟无其他半分动静。 翠儿跪在雪地里,也顾不得寒冷,一个劲的磕头,直将前面厚厚的雪层磕出了个凹窝,露出里面黑色的泥土。 “姨娘饶命啊…姨娘饶命啊…” “奴才不是有意要害你的,奴才也是被逼的,少夫人拿奴婢弟弟的性命威胁,若是奴婢不答应,她就要杀死奴婢的弟弟,奴婢不得不从啊…” “姨娘饶命啊…” 翠儿早已吓的肝胆俱裂,自顾的竟将事情的缘由吐露了个干干净净。 有灯光次第的亮起,不时就照得秋爽居内亮如白昼。 翠儿抬眸看去时,因光线强烈,不得不伸手遮住了眼睛。只是透过指缝看去,老爷、夫人、少爷、连带着原本该死去的隽姨娘也好端端的立在廊沿下。 翠儿已知死罪难逃,软软的瘫坐在雪地里,眸子里带着将落未落的泪。 “好你个翠儿,我待你不薄,却不想你如此歹毒…竟要加害于我…”隽娘咬牙切齿恨恨的说道。 “奴婢不是有意的,可是奴婢不得不做啊…”翠儿轻声的分辨着。 “来人啊,将这贱人给我捆下去,仔细给我拷问,直到将所有事情吐露干净为止。”叶莫寻厉声喝道。 “既然人已抓到,大家就不必站在这寒风里受冻了,去屋子里说吧。”叶绾提着建议。 众人按坐次依着身份坐下后,隽娘就跪在了叶逢春面前。哭诉道:“媳妇自知身份低微,原配不上叶府这样的大门大户,只是媳妇自打进了叶府后,恪尽本分,从未动过害人的心思…媳妇死不足惜,若将来少武有个三长两短……还望爹做主,还媳妇个公道。” 叶逢春看着披头散发,哭成泪人似的隽娘,几乎跪不住趴睡在了地上。心里有不忍。 只是如今太子势大,凌天娇又是尚书大人的爱女,只怕如今也是动不得的。 此事怕是要委屈眼前的人了。 阮氏也只其中关系,出言道:“今日时间也不早了,老爷也早些去休息吧,处理后宅的事还是交给妾身来处理吧。” “是呢。老爷,妾身院子里准备了您爱吃的宵夜,老爷可过去?”莫式抛着媚眼柔声问道。 叶逢春笑道:“好。此事就辛苦夫人了。”说完拉着莫式的手离开了。 阮氏又拉着隽娘避开众人,到了里间加以劝慰。 “隽娘,这次真是委屈你了。也怪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本事管理好后宅,才让下人们有胆子居然敢毒害主子…”阮氏拉着隽娘的手安慰道。 “娘,您这话严重了。也怪媳妇太过大意了,才着了道。只是……”隽娘见阮氏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也出言说了自己的不是。 阮氏点头夸赞的说道:“果然是个懂事的。” 复又叹了口气道:“你可知咱们叶府虽然表面风光无限,其实内里每走一步都不得不小心翼翼。想必凌天娇的背景你也知道。你也知道凌天娇跟你不一样,你与寻儿是有感情在的,可是她不一样,她是尚书大人强行施压,逼着叶府就范,老爷也是无法,这才让莫寻娶了凌天娇,否则依着她那骄横的性子,我也是百般不愿的……” 隽娘听得有些发愣,这些事她从前并不知晓,还以为凌天娇与叶莫寻乃是青梅竹马,不想富可敌国的叶府在权势面前也是颇有掣肘啊。 “娘的意思,媳妇明白了,好在这次有惊无险。”隽娘很是懂事的福身道。 阮氏更是满意的点头。跟着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这次是委屈你了。回头让莫寻挑着好东西,好好补偿你才是。” “媳妇嫁进叶府,那就是叶府的人,为叶府受这点委屈不算什么的。”隽娘柔声道。 阮氏见目的达到,便拉着隽娘有说有笑的走了出去。 “事情已经明了,是翠儿心怀愤恨,不满主子,才心思歹毒的想要谋杀主上。待明日回了老爷,直接杖毙,以正视听。” “明日让府里所有下人、小厮旁观行刑,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阮氏吩咐完之后,打发着众人都散了。 叶绾走了一段路,见四下无人,又折回了秋爽居。 “姐姐,怎么就轻易答应了阮氏的说法!”叶绾狐疑着问道。 生死攸关的大事,隽娘的性子怕不至于大度至此吧? 隽娘无奈的叹了口气回道:“阮氏什么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今日之事无论我答应与否,她都会按下来的。既是这样我何不顺了她的意思,卖个乖,也好落个好印象。” 叶绾思索着隽娘所说也不无道理。凌天娇有尚书府作为后盾,就算她真的杀了隽娘与少武,叶逢春也不会动她分毫的。 叶绾又好奇的问道:“那翠儿可有交代,这千日醉是如何悄无声息的下在饮食里的?” “流苏刚刚来报了,翠儿已经交代了。她将这千日醉每日取一点融入料酒里,而我又素来爱吃鱼虾一类,料酒自是少不得的调味。如此……”隽娘叹息道。 人心险恶,当真是防不胜防呢?谁会想到日日所用的料酒里掺了可以夺人性命的毒药呢! 图穷匕见,此时可见凌天娇的意图已然再明显不过。 去母留子! 第二百一十七章、落空 其实,真正算起来凌天娇也是受害者,自小被捧在手心里,满心以为自己是掌珠,是千金。 可是父亲却为了政事,毫不犹豫将她嫁给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又在两家的博弈里,失了孩子,从一个单纯的跋扈小姐变成了心思深沉的深闺妇人。 带着得体的笑,以及不得以的大度。 “小姐,不好了。翠儿被擒,只怕眼下什么都已经招了。小姐要不要想一想应对之策?”碧月惊慌的说道。眸子里都是真相被公布于众的失措感。 凌天娇嘴角上扬,淡淡的说道:“应对之策?不必了。我这样的人活着与死了并无分别。他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凌天娇接着就是…” 凌天娇坐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美人。那是一张美丽的却毫无生机的脸。精致了妆容,贵气的饰品,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美好。除了那暗淡的眸子… 凌天娇又换了一身鲜亮颜色的衣裳,捧着暖炉端坐在暖炕上,眼神似是盯着紧闭的门,又似看向虚空… 碧月与碧荷只偷偷在一旁啜泣着,这样的小姐,她们从未见过… 有急促的脚步声,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样早的清晨,这样静谧的冬日,这样带着怒气的脚步声,是他来了! 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子,叶莫寻! 砰的一声,门被暴力的推开。入眼是叶莫寻铁青的脸色。 “说,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害隽娘,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相公。”叶莫寻几步冲到凌天娇面前,鼻端几乎要触及到凌天娇的脸。 凌天娇抬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叶莫寻,冷笑道:“相公?你又何曾将我看成你的妻子?你对我何曾有半分的情意?” 看着凌天娇眸子里泛起的晶莹,叶莫寻的怒气被堵在了胸口。发不出来… 对凌天娇他说不上爱,也说不上不爱,年轻漂亮的女子,他都喜欢…只是这喜欢里有爱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就是你谋害人的借口吗?”叶莫寻的声音明显淡了些。 “借口?凭她一个歌舞姬也配让我凌天娇找借口?”凌天娇骄傲的抬起下巴,目光丝毫不惧的对上叶莫寻的眸子。 是的!这是她最后的骄傲了,那就是她的身份! 叶莫寻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一拳捶在边上的矮几上,力道之大将矮几上的鎏金香炉给震翻在桌子上,扬起一阵烟尘。 “我入府时她已有身孕,又与你恩爱异常,世上哪里有女子能忍受得了如此?后来费尽心思后,我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我可以感觉他在我的腹中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长大。”凌天娇的面上露出了慈祥的温柔的笑意,手缓缓的抚着腹部。 “生产之日,那种疼痛,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有第二次。当时我多希望你可以在我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陪着我就好…” “可是嬷嬷们说孩子的位置错了,怕是生不出来了。我当时唯一的信念就是那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怀胎的孩子,哪怕是拼了自己的命,我也要将他生下来,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我生下了他,模糊中我听到了他响亮的啼哭声…那一刻,我心里无比的欣慰,我的孩子,他来了…” 可是等我醒来时,一切都变了。碧月她们红着眼睛跟我说,孩子因为难产窒息而死。连母亲也劝我想开些… 可是你们怎么能如此的残忍,不让我这个做母亲的看一眼自己的孩子,便将他草草的埋了,埋在野外冰冷的地里。 我无数次在梦里梦见他对我说,娘,我冷,我冷…… 凌天娇又哭又笑的絮絮说着,慢慢的语气阴冷了起来,带着恨,带着不甘… “难道这就是我的命吗?我不信,凭什么她就可以有孩子,有你的疼惜,我却一无所有。若不是她的孩子克了我的孩子,我也可以做个好母亲的,叶莫寻,你可知我这一辈子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再也不会有了…”凌天娇几乎是嘶喊着说出了这番话。 叶莫寻的眼角有些涩意,他眼中的凌天娇是明亮的,欢乐的。不是眼前这样泛着灰败的色彩。 “自己不如意,就要剥夺别人的来安慰自己吗?凌天娇,你可知道你生下的是个怪物,是个怪物…我们叶府与你们凌府是绝对不允许有怪物存在的…所有人为了安慰你这个大小姐,才编了个借口说是胎儿在腹中太久,生下来便是死婴。你可知,你该恨我的,恨天,恨地,就是不该恨隽娘的。此事与她毫无关系。”叶莫寻说完,转身决绝的离开了。 凌天娇软软的倚着墙坐着,满脑子里都是怪物,怪物,怪物… 其实私下里她也曾听下人们偶然说起,自己虽起疑,但到底是选择相信母亲所说的,生下的是死婴! 如今从叶莫寻口里说出来,何其的讽刺,何其的残忍,她的心瞬间就像是被利刃来了个对穿。有呼啸而过的夹着雪花的风穿过… 凉凉的,空了一块… 凌天娇保持这样的姿势从天明坐到天黑,眼泪从未间断过的滑落,她从未如此的寒冷过,于是不停的呢喃着冷,好冷! 碧月吓坏了,连忙准备了好几个暖炉放在屋子里。凌天娇才稍稍好了些。 隽娘到墨砚楼时,所有人都惊呆了。这时她来干什么?碧荷一脸戒备的看着隽娘。 隽娘进门时,看到的是缩成一团的凌天娇,那样的娇小,那样的无助… 那日大婚,她远远的瞧着一身红色嫁衣的凌天娇,娇艳如花,神采飞扬… 她曾无比的羡慕过凌天娇,她被人呵护着长大,又有好的家世…她的一切一切都是得意的… “你来了…”凌天娇抬眸看了一眼道。 隽娘回道:“嗯。我来了!只想问问少夫人一句这一切值得吗?” “就算今日我身死,你如愿得到了少武,可是莫寻的身边还会不停有别的女人…到时你又将如何?” 凌天娇暗自问着自己值得吗?她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她何曾不知道叶莫寻的身边会有无数的年轻的漂亮的姨娘… 只是她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这是她仅有的骄傲,她的抗争… 无所谓值不值得,这都是她的选择… 隽娘何时走的她不知道… 此刻,她无比的累,无比的虚弱,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至少被窝会给她温暖,在这寒风刺骨的冬日雪夜里! 第二百一十八章、怎么哄女孩子? 司马烈最近有些困惑,自从上次将额娘送的玉佩塞给叶绾后,看着叶绾冷静的面容,他很奇怪通常女子收到这样的礼物,不是该欣喜若狂?流着泪将他抱住,再有就是给他一个香吻?为何叶绾没有这样的感动呢? 司马烈皱眉想着,女人心海底针,此言倒是不假! 底下一众手下都随着司马烈左右手换着托腮的姿势,也歪着头跟着一道歪着脖子。 末了,有人提着胆子咳了几声问道:“殿下,您这是?” 司马烈这才恍然大悟,这会子正在跟手下商量来年的军队人员调动事宜。怎么好端端就走神了? 司马烈圈手置于唇边轻咳了几声,用来掩饰尴尬。又想到司马衍先前的话:我又没有喜欢过女孩子,也没成过亲,你问我如何讨女孩子欢心,我怎么知晓? 司马烈恍然大悟,司马衍没经验,自己这些手下可都是有家室的人?三妻四妾的,经验肯定丰富之极! 复又想到这样问会不会招来手下的嘲笑?又觉着现在事态紧急,不问出个解决办法,自己又不放心,自己绾儿聪明貌美,难保有心人惦记… “那个,不好意思。走神了。”司马烈这歉道的更显尴尬。 底下众人干笑回着无妨。 司马烈咬了咬牙,下定决心似的问道:“再坐诸位在战场上那自是不必说的,各个神勇无比。只是不知在哄女孩子方面是否也颇有经验呢?” 话未说完司马烈就是老脸一红,底下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就是哄堂的大笑。 原来殿下这是为情所困啊! 司马烈一直身在军营,一直未娶妻纳妾,早前在军营里还有谣传说司马烈是好男风,对女子不感兴趣。所以才一直未有婚娶。 如今回京,接触到心仪的女孩一时手足无措也属正常。 “难得殿下也春心荡漾,属下们自当全力相助。”军营的人说话直接,豪气的说道。 “不知哪家的姑娘这么幸运能被咱们殿下给相中了?”有人好奇的问道。 司马烈想着自己在军中立得威严只怕往后就没有了。有些踟蹰的回道:“叶府的四小姐,明知顾问。你们别磨叽,有主意就给出出主意,没有的就给我闭嘴。” “我家那婆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个大胡子男子回道。 有人不同意:“女人,是用来疼的。武力哪里能解决问题。” 众人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相互交流了下,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烈看着一众粗人荤素不忌的开起了玩笑,一手捂着额头,痛苦道,自己脑袋是被驴踢了吧,否则怎么会想起来问他们呢?那些个胭脂俗粉怎么能跟自己的绾儿比呢?当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好了,问你们也白问了,你们都下去吧。我静一静。”司马烈挥手道。 众人安静了下来,终于有人提出了些可行的意见。道:“我家婆娘每次生闷气时,我就给她买些礼物,发簪,衣衫,胭脂水粉…等到晚上再好好温存一番,自然就好了,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司马烈眼神一动,这个前半部分的意见还是可以采纳的,女孩子不都喜欢被人呵护吗?至于温存嘛,等成婚后,自然,嘿嘿…… 司马烈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问到了主意,就将众人给轰了出去,拉着司马衍去逛街,给叶绾挑些礼物。 何记布庄。 “客官,里面请…”小二热情的将眼前这两位气质不凡,穿着不俗的财神爷给迎到了店里。 掌柜的见来了金主,亲自出来接待:“不知二位公子是给自己订衣服还是送人?” “送人。”司马烈惜字如金道。 “把你们这时兴的布料衣衫拿来我瞧瞧…”司马衍冷声吩咐道。 掌柜冲着小二使了眼色,不一会儿小二就抱出了一堆的五颜六色的布料衣衫来。 “二位公子,这就是店里最好的衣服了,您看看…”掌柜的恭敬道。 司马烈看都没看道:“每一样给我来一件。” 司马衍翻着白眼想,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为零,这样的事还要自己这个做弟弟的来烦神。 “五哥,你知道绾姐姐穿多大尺寸的衣衫?你又知道绾姐姐喜欢什么样的颜色花式?拜托送礼也用点心好吧…”司马衍反问道。 被司马衍一提醒,司马烈也恍然大悟,自己一无所知,若礼物送差了,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惹的绾儿厌倦嘛? “那九弟,你说该送些什么?素日里你跟绾儿比较近乎?”司马烈蹲下身子,一脸谄媚且认真的看着司马衍问道。 司马衍老神在在的点着头,很是享受司马烈的不耻下问,道:“绾姐姐素来高洁,这等俗物岂能入得了她的眼?” 司马烈见司马衍分析的有些道理,似是抓住了救星般的问道:“那九弟可有什么好的意见?” 司马衍道:“意见嘛?总是有的,不知五哥打算怎么报答弟弟我呢?” 司马烈抬手就在司马衍的脑袋上拍了一下,沉声道:“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了染坊不是?” 司马衍吃痛的捂着脑袋,回道:“俗话说送礼得投其所好…” 司马烈如梦初醒般的被点醒了,抬着步子就往城中的古董店,墨宝斋去了。 司马衍暗道真是见色忘弟的家伙。眼见司马烈就要消失在人海里了,连忙推着轮椅跟了上去。 两个大男人在城中逛了一下午,最后挑了一本旧式的棋谱,一本前人的字帖真迹,一架名相思的凤尾古琴。 “哎呀…累死了。这可爱打仗还累啊…真不知道女孩子对逛街哪来的那么大的热情?”司马烈回道府上后抱怨道。 又问道:“咦?九弟你说这礼物我是让人送到叶府?还是自己亲自送到叶府呢?” 司马衍冷笑道:“有些人不是用人人前,不用人人后,两副嘴角的吗?” 司马烈陪笑道:“我的好弟弟,五哥的终生幸福就握在你手上了,你就忍心见死不救?” 司马衍抬着下巴很是满意的说道:“这态度还差不多…” 司马衍叹了口气无奈道,这最后还是得自己出马。 “明日一早我去看绾姐姐,你跟着我就是,到时候送礼物不就水到渠成了?” “啊?” 司马衍无语,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失望模样道:“你不会说,礼物是为了感谢她对我的照顾的吗?如此,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司马烈一掌拍在司马衍的肩膀上叫了声好! 全然没看到痛的龇牙咧嘴的司马衍! 第二百一十九章、出师不利 冰雪琉璃世界里,司马烈一早就穿了件新做的暗纹玄色长袍,很是臭美的想着,依着自己如此俊美的容貌,还怕你叶绾不动心? 司马衍正做着美梦,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睡个懒觉,赖个床了。可是却被司马烈在一旁和尚念经似的念叨着全无睡意。 “你衣服好看,很熨帖,你头发束的整齐,一点也不乱,你……” 司马烈这才笑道:“那就好,九弟你快些起来,咱们去早点,就能在叶府多留会,就能多守着点绾儿了…” 司马衍只恨不得吐了一口老血,恋爱不止降低智商,也会使人疯狂… “二位殿下里面请,稍作休息,小的去找老爷过来…”小厮恭敬的带路道。 “不必了。九弟今日是来看望四小姐的,本王作陪被拉了过来,就不必叨扰叶老爷了,路本王认得,你下去吧。”司马烈厚着脸皮道。 司马衍只听得两眼发直,待小厮走远了些问道:“到底谁拉着谁啊?” 司马烈笑着赔不是,见司马衍不买账,想着以后要靠他的地方还多,于是见四下无人,躬身行礼道:“哥哥知错了,还望弟弟见谅。” 司马衍憋着笑,心里无比的舒坦,从前只有五哥住弄他的份,真是天道好轮回啊,也轮到他吃瘪了吧! 二人正旁若无人的打趣着,不想一道女子娇笑的声音传了过来。 “民女叶紫筱,参见二位殿下。”一身红色衣衫的叶紫筱自假山后走出,走在白雪里,竟格外的显的灵动娇俏。 司马烈轻咳了一声道:“你都看见了?” 叶紫筱掩饰不住的笑意,点了点头。觉着以前看起来冷峻严肃的司马烈,私下竟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于是壮着胆子调笑道:“民女是瞧见了,不知殿下打算用什么让民女封口啊?” 司马烈剑眉一横道:“你若敢说出去,我就……” 叶紫筱见司马烈的威胁毫无力度,越发的大胆起来:“殿下就如何?难不成将小女子打一顿不成?” 叶紫筱一语双关,说着先前义卖会一事。司马烈这才回忆起来,难怪眼前的女子看起来有些熟悉。 “原来碰到熟人了,不错如今看来比上次是懂事了些。”司马烈回道。 意思是指难道非得教训一顿之后才会长记性吗? 叶紫筱红着脸没有说话,又低低道:“这个方向不是去书房的路,府里的奴才越发不会做事了,殿下可要带路?” 司马衍冷声道:“不必了。五哥陪我来看绾姐姐的。” 叶紫筱的神色突然就紧张了起来,又想起前些日子疯传的谣言,说司马烈要娶叶绾。 心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哪都有叶绾轻的事,当着司马烈的面又不好发作,于是低声道:“那也巧了。我正要去找四妹赏雪呢。不如一道吧!” 叶紫筱说完不待司马烈说话,就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如此司马烈虽心有不悦,原本还想来个二人世界的,眼下看来是没机会咯! “绾姐姐,衍儿来看你了…”才到逸云轩的大门司马衍就喊了起来。 叶绾正为着隽娘解药一事而烦心,隽娘如今虽断了千日醉的毒药,但是到底服食了多日,药力早已浸入肌理。若是不早日拿到解药,只怕隽娘也熬不过冬日了。 忽听得外间传来司马衍的叫声,心头一喜,忙着迎了出去。 只是出门就愣住了,一下子来了三个人。司马衍正对着自己做鬼脸,司马烈感觉有些局促,一向与叶绾不对付的叶紫筱一双美目只恨不得长在司马烈身上。 叶绾轻笑着上前行礼,心道这下子热闹了。 众人进屋坐下,叶绾又吩咐福安上了茶与点心。 气氛安静的有些尴尬。司马衍倒不似是客人般,自顾的吃着点心道:“还是绾姐姐这的点心最好吃。” “算着日子你也该来了,早就备好了你那份,一会儿走的时候别忘了带上。”叶绾笑着回道。 司马烈别提有多难受了,被叶紫筱盯着,原本准备好要对叶绾说的话忘的一干二净不说,只能干瞪着眼看着叶绾与司马衍说笑。 “三姐今日真是稀客啊。不知今日前来所谓何时啊?”叶绾问道。 叶紫筱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愣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回道:“我见雪景醉人,想邀妹妹去花园赏雪来着,没成想碰到了殿下。所以就一道过来了…” 叶绾暗道,咱们姐妹什么时候有这样深的感情了?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司马烈用脚狠狠的踢着司马衍的轮椅,大致的意思是赶快想办法把人给我清走了,我要跟绾儿单独说会话。 司马衍挑衅似的看了司马烈一眼,司马烈立马露出求饶状,司马衍满意的清了清嗓子道:“赏雪好啊,不如请三小姐带本王去花园逛逛吧。想来三小姐不会拒绝的吧?” 叶紫筱一愣,皇子说的话她也不好说不,于是点头道:“这是民女的荣幸。” 原以为是四人一道去赏雪的,不料才到门口司马衍又道:“五哥你留下来帮着绾姐姐把我一会儿要带回去的点心给打包起来。你可不能偷吃,我一会儿回来要检查的…” 又对着身后的叶紫筱道:“三小姐咱们走吧。” 叶紫筱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司马烈不情不愿的出了逸云轩。 “有什么事说吧…”叶绾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直接问道。 司马烈嘿嘿的傻笑道:“咱们绾儿就是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叶绾翻着白眼道,这么拙劣的演技想不看出来也难吧。 司马烈拍了拍手示意下人将礼物拿了过来。道:“送给你的…” 说完就立在原地,幻想着叶绾喜极而泣的拥着自己,在自己脸上轻啄一下的动人场面。 末了,只等来了叶绾的一句:“无功不受禄,殿下请收回礼物吧。” 司马烈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这可是老子花了一整天买来的,你居然敢不要? 叶绾看得出司马烈送的礼物是用了心思的,样样都对她的胃口,说不喜欢那是骗人的,可是无缘无故收人礼物不是自己的作风。没的又让人生了误会,传了谣言。 “其实,这是谢谢你照顾衍儿的谢礼。谢谢你让衍儿如今开朗了些,所以这些东西你没有理由拒绝,况且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选不出来这么好的礼物,都是衍儿的心意。本王算借花献佛吧。”司马烈语气平淡的说道。 叶绾想了想,若是不收一会儿还不知道要怎样闹腾呢,于是笑着收下礼物道:“如此谢谢殿下美意。民女却之不恭了。” 司马烈这才舒了口气,这送个礼咋就那么难呢? 说好的感激涕零呢?说好的香吻一枚呢? 司马烈呕着气暗道,本王就不信邪了还有女子能对本王这个高富帅免疫? 第二百二十章、设局 司马烈此次的送礼大计,可谓是铩羽而归。不仅没得到佳人的拥抱与香吻,反倒被叶绾略显疏离的态度给伤着了。 正暗自神伤之间,一道暗影飘进屋子后,单膝跪地道:“回殿下,先前您让属下办的事情,已略有眉目。” 司马烈顿时来了兴致,敢动他手下的人,敢动他。做好本王报复的准备吧! “回禀殿下,先前在殿下归途中截杀殿下的是两路人马。都是江湖上的小帮派。一个是七杀帮,一个是黑风寨。这两个帮派干的都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小的辗转查实最近雇佣他们的分别是三皇子与七皇子。” “另外,叶府四小姐的消息小的已记录在册,请殿下一观。”黑衣人恭敬的将册子呈上。 既然正主找到,咱们的帐也该算一算了。就先从太子开始吧。三皇子那代表的就是太子。 司马烈邪魅一笑,眼里透出狡黠的光,一场狩猎游戏即将开始。 据说猫在抓住老鼠之后,通常都会戏弄一番,然后才吃掉。司马烈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是人就有***,有***就有软肋,为财?为权?为色? 太子殿下可是众所周知的好色之徒。虽明着要装作贤德来,暗地里可搜罗了不少的美人。 “吩咐下去,让芸儿准备妥当,咱们就单等着鱼儿上钩就是。”司马烈扬起一抹阴冷的笑,似乎胜券在握。 这样的自信,与在叶绾跟前的拘束劲当真是天壤之别。 “是。属下告退。”黑衣人闪身退下。 红袖添香,美人在侧。 大抵是世间所有男人都拒绝不了的诱惑。 京城里,近来最热闹的去处无非就是新开的霓虹阁。 装修的别具一格不说,里头的女子都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轻歌曼舞,醉酒微醺。 要说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那背后可都得有人撑腰的,只是这霓虹阁任是有心人怎么查,竟也查不出这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一时间被传的更加的神秘。 有好事之人在霓虹阁内挑事,当场就被挑断手筋扔了出去。行事狠辣直接。有人推测背后乃是江湖势力。 华灯初上,霓虹阁里却早已人满为患。 据说今日霓虹阁的花魁芸儿姑娘将会拍卖初夜。 这让满京城的贵公子可都卯足了暗劲,想要博得佳人的青眼。 芸儿轻纱拂面,露出一双深邃的蓝色眼睛,穿了件薄如蝉翼的透明镶着珠子的衣衫,行动间腰肢如同四月里翻飞的柳条。 随着一声节奏欢快的充满异域情调的曲子响起,芸儿走到舞台中央,朝着众人行礼道:“芸儿一舞为各位贵客助兴。” 底下传来阵阵的叫喊声,鼓掌声。 只见灯光暗了下来,只留一束照在舞台中间,芸儿雪白的玉足点地,身体随着乐曲缓缓动了起来,柔弱无骨的躯体舞出了令人咋舌的弧度。 旋转,跳跃,长袖飞舞,如瀑的黑发随着每一次的跳动似是有生命般的也跟着划出优美的弧度。 霓凰羽衣舞… 曲停舞止,满堂鸦雀无声,接着就是雷鸣般的掌声。 此舞魅惑,多情。 “芸儿在闺房里等待今晚的有缘人。”芸儿对着众人行礼。一只眼睛微闭着俏皮着说道。 只留个众人一个无限遐想的背影。 楼上雅间里,化身寻常富贵公子哥的太子殿下一脸痴迷的看着芸儿离去的方向。 暗自想着,这样的尤物,放到今天才发现,当真是暴殄天物。 昏暗的烛影里,林绝的眼睛里划过一丝嫌恶。 “芸儿姑娘已经等在闺房中了,你们还在等什么呢?”舞台上有人喊道。 底下众人似是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掏出银票喊道:“我出五千两。” “五千两也好意思说,没的dian污了芸儿姑娘,我出一万两。” “我出二万两…” ………… 司马杰撇嘴讽刺道:“一群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来人啊。拿着我的令牌,去告诉他们,芸儿姑娘今晚是本太子的,看看他们谁敢跟本太子争…” 下人恭敬的接过令牌离开后,太子看了看身后的林绝道:“要不本王也替林先生叫一个作陪?这样风花雪月的地方,如此严肃岂不扫兴?” 林绝拱手道:“谢殿下抬爱。小的责任是保护好殿下您,实在不能分心。” 司马杰见他说的坚决,也不好硬劝,自顾搂着怀里的美人喝酒。 暗道本王就不相信这天下真有坐怀不乱之人? 少倾,下人将令牌还给司马杰,又笑着道:“恭喜殿下,得偿所愿,芸儿姑娘已经在雅间等候。还请殿下移步…” 司马杰嘿嘿的笑着,自己想要的还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 春宵一刻值千金,何况是这样媚骨天成的绝色妖姬。司马杰急不可耐的就往雅间走去。 林绝也跟着去了,到了门口时,司马杰有些不悦道:“守在门口即可。” 司马杰觉着这林绝就是太轴了些,若不是自己交代,这家伙指不定跟着进了屋子。没的唐突了佳人。 林绝有些担忧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本太子还对付不了?”司马杰不耐烦的打断林绝的话。 自顾走进屋子,然后将门啪嗒一声给关上了。 “美人,我来啦…”司马杰搓着手往里间走去。 芸儿娇羞的抬眸看了一眼司马杰,又行礼道:“芸儿给公子请安。” 声音柔和婉转,只听得司马杰骨头都酥了。 一把将芸儿抱在怀里,猴急的嘟着嘴就要亲上去。 芸儿似是个泥鳅般,身子一矮就从司马杰的怀里逃脱,走到桌子前倒了两杯酒,柔声道:“漫漫长夜,公子着什么急嘛。芸儿清白之身,今夜难免紧张,不如公子陪芸儿喝些酒助兴吧…” 司马杰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扔在一边,一把将芸儿横抱而起,****着往床边走去。 公子,芸儿头好晕啊… 公子,公子… 司马杰迷迷糊糊的耳畔传来芸儿柔声的呼唤。 芸儿将伏在自己身上已然昏迷的司马杰推开,嫌恶的啐了一口,暗道就凭你这样的也配占老娘的便宜? 若不是主子交代,早就一刀解决了事了。 芸儿谨慎的张望了下,走到墙边,然后打开暗门,将司马杰扔了进去。 复又走到窗户前,将窗户打开,接着又饮了杯酒,软软的昏睡在了床上。 主子交代过,做戏得做全套。 第二百二十一章、戏耍 林绝立在门外,许久未听见屋子里的动静,心下大疑,但又想起素日来司马杰最烦这个时候被打扰。 也对,男女欢愉的美好时刻若是被搅扰,搁谁谁也会发火的吧! 林绝又站了会儿,越发觉得不对劲,轻声的敲门喊道:“公子?公子?” 见屋内半丝动静都没,心下大骇,一掌将门震开,疾步走到里间,入眼只有芸儿酥胸半露,极尽魅惑的斜躺在床上。哪里还有司马杰的影子? “芸儿姑娘?芸儿姑娘?”林绝拍打着芸儿的脸语露焦急的喊道。 可床上的美人却无半分动静。 林绝警醒的四周看了看,只见窗户开了个缝,被北风带着来回的发出吱呀声。 又见桌子上倒着的酒壶,林绝用手蘸了点,置于鼻端轻嗅,暗道不好,是迷魂散! 复又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往下看了看,有一排脚印延伸到光线照不到的地方。 林绝眉头微皱,飞身到了地下,屈膝看了看雪地上的脚印,按着脚印的深度,寻常成年人没这重量,必是带着重物或是背着个人… 堂堂太子夜不归宿,这要被有心人知晓,还不大作文章,抓住这个把柄,说太子德行有亏云云… 林绝又暗自懊恼想着,这个司马杰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看见美色就走不动路了。如今倒好… 人直接失踪了… 只是有一点林绝想不明白,既然对方如此处心积虑,怎么会留下粗心到留下脚印让自己有迹可循呢? 为什么放着芸儿这样的大美人不顺带给掳走呢?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钱财?权利? 太子殿下乃是偷偷溜出来的,不宜大张旗鼓的搜索,林绝吩咐着手下,一将芸儿姑娘控制起来后给弄醒,她是整个事件的参与者,想必会提供些线索的,当然也不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二来不管留下的脚印有没有用,都得派人去追踪,假如是敌人的障眼法或者是因为太过匆忙而来不及掩盖踪迹呢? 雪夜里寒风呼啸,一队队身影在暗影里飞速移动着。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司马杰迷糊间,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睁眼后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绑在刑具上。 四下打量着竟发现在一间满是刑具的屋子里。烧的通红的烙铁,拔指甲的钳子,暗红色的鞭子…… 不时有哀嚎声细细的传来,让人不寒而栗。 “来人啊。救命啊…”司马杰扯着嗓子喊道。 他有些害怕,有些畏惧,在这如同地狱般的地方,他的身份,他的荣耀,似乎并不能起到任何作用,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要钱吗?我给…要权吗?我也可以给…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求求你们…”司马杰哽咽着哀求道,对着空气歇斯底里。 良久,有脚步声传来,司马杰抬头看着铁门的方向。 从暗影里走出两个人,准确来说不知道是不是人,一个有着牛头,一个有着马脸。 司马杰只以为入了无间地狱,此刻牛头马面是来带走自己的魂魄的。 只闭着眼睛拼命的挣扎,大喊大叫着的疯魔状态,哪里还有半分皇家天子的威仪! “罪犯司马杰,你可知罪?”有威严的声音响起。 “知罪,知罪…”司马杰连连点头重复着说道。 躲在暗处的司马烈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平时看着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模样,内里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罢了。这样的人物也就落了个出生好罢了。否则这样的资质也配承继大统?当真是笑话,这是要将司马家的江山给断送掉吗? 司马杰絮絮的交代着自己的罪行,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似是想到什么一样。 他不是在跟芸儿共度春宵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种鬼地方? 司马烈冷笑,蠢货还不至于无可救药,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想来再过一会儿七皇子的人马就该到了吧。 司马烈在将太子抓获后,就派出暗卫将消息传到了七皇子那。 依着七皇子谨慎的性子,未必会全信,但是必不会放过此次能狠狠踩上太子一脚的机会。 如今自己在暗处,他们在明处,算起来还是自己占了先机。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打了个暗语,人便齐齐的都撤走了。井然有序,丝毫痕迹没有留下。 司马烈心情大好,他知道这样的小打小闹,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只是能恶心他们一把,倒也痛快,否则只以为这天下都尽在他们手上似的。 前面有脚步声,四五人,脚步匆忙,落地无声,一听便知是个中高手。 司马烈隐在暗影里,借着雪光依稀看到领头的身形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再哪里见过。 “林先生,奴才等沿着脚印一路找过去,并无发现。” “林先生,芸儿姑娘醒了,也未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林绝有些心烦的摆了摆手,道:“给我继续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在天明之前将太子给我找出来…” 林绝正准备转身回霓虹阁亲自审问芸儿,不想一道黑影极速而来对着林绝拱手道:“林先生,七皇子府有异动。” 林绝冷笑,深更半夜的必有蹊跷,怎么把他们给忘了,难道太子是被七皇子那边给算计了? 七皇子带了一队人行动迅速的往字条上的位置奔去。 这样的机会不管是不是陷阱,岂有白白放过的道理? 这是一间破败的院落,久无人居住的样子。 司马炎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一停。侧耳仔细听了听,然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听到屋子里传来的是熟悉的求救声音。那是他的太子哥哥! 司马炎挺直后背,理了理衣服笑着道:“走,咱们去救自己太子殿下…” 屋子里被人设计成天牢的样子,司马杰赤裸着上身,披头散发的被绑在刑具上。 这模样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司马炎幸灾乐祸的嘲笑道:“呦,本王当是谁在这呼救呢?声音如此凄惨,着实让人闻之心软呢。原来是太子殿下呢。” 司马杰只恨不得立马晕过去算了,也比看着司马炎这小人得志的嘴脸来的痛快。 “只是深更半夜的,太子殿下这是干什么呢?”司马炎意味深长的笑道,“难道殿下还有这种嗜好?” 又顺手拿了鞭子,在司马杰身上轻轻划过。 司马杰浑身起了战栗,道:“七弟,这深更半夜穿戴整齐的又是为何?莫不成?” 司马炎立马摇手道:“本王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想来是殿下树敌太多,如今得以见到殿下如此狼狈模样,当真不枉漏液前来…” 司马杰直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一口咬在司马炎身上,这才解恨。 一道闷哼响起,接着就是烛火被灭,混乱的打斗结束后,司马炎命人将油灯点着,只是空空的架子上哪还有司马杰的影子。 司马炎脸色阴沉的骂了声废物,甩着衣袖离开。 第二百二十二章、解药 林绝跟在司马炎身后,果然找到了太子。于是趁其不备,将司马杰给救了出来。 “废物,一群废物…”司马杰将茶盏茶杯全部扫落在地。 想他堂堂太子,竟然受到如此屈辱,受屈辱也就算了,竟然还被死对头老七给逮了个正着,让他颜面尽失,这让他如何不动气。 这个时候旁人是不敢劝的,林绝却毫无畏惧,冷声道:“殿下,也该冷静下了。” 司马杰将手中扬起的青瓷瓶子给缓缓放了下来。 “先生说的是。是本太子气昏头了。”司马杰声音平静了些。 “殿下此次落入别人算计,好在有惊无险。否则只怕…”林绝说道。 司马杰也有些狐疑,把他抓起来,却没有杀他,也未以他为要挟,索要钱财,权利。那么此举的意义又是为何? 林绝也摇头道:“属下也未参透其中原委,只是此人行事似乎是恶作剧般,但是咱们也不得不防…” 司马杰点头赞同。 林绝暗道,吃了这次亏,想来司马杰该安生些时日了。 司马炎虽看了一出好戏,但到底未能真的有所斩获,况且送来消息之人,是敌是友,也未明朗。 以他的不是朋友就是敌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是断不会容得下这样的隐患存在的。 才回府就让人按着蛛丝马迹务必找出幕后之人来。 只是见惯了太子眼高于顶的样子,能亲眼见到司马杰的惨状,倒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 隔日早朝,金銮殿前。 “呦,太子殿下真是勤勉,这么早就来了。”司马炎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 司马杰轻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道:“七弟不也一样吗?” “那可不一样,臣弟是高兴的一夜未睡,有些人恐怕不是吧?”司马炎意有所指的怪笑道。 司马杰的脸抽了抽,回道:“七弟说笑了。有人欢喜有人愁罢了,但愿七弟往后只知高兴而不知忧愁…” “该说殿下是好气度呢?还是该说殿下忘性大呢?同样的事若出在弟弟身上,只怕要找个地洞钻起来再也不见人才是…”司马炎大笑着离开。 司马杰看着司马炎张狂的模样,双眼微眯透出一丝阴狠的光。 来日等自己登上宝座,看你还能笑的如此畅快?只怕也得冲自己摇尾乞怜吧! “师傅,当真就一点其他办法也没有了吗?”叶绾神色担忧的问道。 隽娘的千日醉之毒,眼见着就要到百日了。如今却缺了一味药引这可如何是好。 前几日去瞧隽娘时,她都在睡着,神色安详,面色红润。看起来当真跟睡熟的常人一般。 少武许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只一个劲的哭,想要往隽娘怀里钻,就连从小带着他的奶娘也无方。 清悠摇了摇头,叹息道:“若是有其他法子,也不会拖到现在了…” 又劝慰道:“生死有命。绾儿你尽力了。奈何天命难违,人力终是有尽时…” 叶绾的眼睛瞬间模糊了,抬眸看着清悠道:“可是师傅,知道又怎样呢?心还是一样会难受的…” 清悠将叶绾揽到怀里,绾儿性子到底纯良,即使看尽世态炎凉,人心难测,却依旧如此善良。 那么自己对她的安到底是对呢?还是错呢? 叶绾神色恹恹的,提不起半分精神。福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脑海里灵光一闪就想透了其中的关翘。 “小姐,小姐,奴婢想到了,想到了…”福安咋咋呼呼的大喊道。 叶绾嗔怪道:“福安,你何时才能有女孩子家的安静样儿。你这一惊一乍的可是又想到做什么好吃的了?” 福安撅着嘴巴道:“才不是嘞,奴婢想到怎么救隽姨娘了。” 叶绾疑惑道:“哦?怎么救?” 虽然心里想连着师傅都没有办法解决的事,你还能解决? 福安骄傲的说道:“奴婢有时也觉着自己怪聪明的。许是跟着小姐久了的缘故吧。” “就会贫嘴,有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叶绾轻笑道。 “咱们之前都走了歪路,老是把希望都寄托在清悠师傅身上,却忘了正主。这毒既然是少夫人下的,那她自然是有解药的…”福安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叶绾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在福安的脑门上亲了一口,道:“福安,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福安红着脸低声说了句:小姐真流氓。 起身就要往墨砚楼去,走到门边却又止步了。 解药,给与不给都在凌天娇一念之间。自己若是贸然跑去,只怕也不一定能要到解药。若是一个不慎,惹怒了凌天娇,她再来个破罐子破摔,打死不给,旁人也拿她没辙。 那么派谁去,机会更大一些呢? 叶莫寻。凌天娇同床共枕的丈夫,二人虽是因利益结合,但凌天娇未必对叶莫寻无情。否则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机。 “哥哥可知,隽娘如今时日无多了,至于能不能救回,端看哥哥有没有这份心了。”叶绾直入主题道。 叶莫寻听说叶绾派人来请自己时大为疑惑,不想才踏进屋子就听到如此让人震惊的消息。 “叶绾,你什么意思?”叶莫寻抓住叶绾的胳膊问道。 “你以为隽娘如此贪睡乃是体虚之故?又何曾见过哪个常人能每日睡十来个时辰的?隽娘是中了一种名唤千日醉的毒。若无解药必死无疑。她是怕你担心才故意瞒着你的。”叶绾继续说道。 叶莫寻连退了几步道:“当真就没救了吗?” 叶绾回道:“若是有解药自然可救,只是这解药能不能拿到,就得看哥哥的本事,跟想就隽娘的决心了。” “只要能救隽娘,我什么都愿意做的。”叶莫寻做着保证。 “下毒之人是凌天娇,至于怎么拿到解药,哥哥看着办吧。”叶绾冷声道。 “什么?居然是她。”叶莫寻惊讶着说道。 “哥哥好自为之吧。隽娘的性命如今握在你手里。救与不救在于你。少武以后有没有亲娘疼爱,也在于你一念之间。”叶绾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她赌的是叶莫寻对隽娘有情,对少武有爱。 “你来了。”凌天娇看了看眼前这熟悉到陌生的枕边人。 “娇儿,你知道我会来?”叶莫寻反问。 “为了她,你会来的。”凌天娇说的心酸。 叶莫寻拉着凌天娇的手道:“娇儿,都是一家人,何必呢?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正妻。这点永远不会变的。” 凌天娇将手抽出道:“你若跪下求我,我便给你解药。” 叶莫寻挣扎了许久,一撩衣袍就要下跪。 凌天娇却哭出了声音,转身道:“不必了。解药在桌子上。你拿走吧。” 叶莫寻将桌上那个青瓷瓶子攥在手里说了声谢谢,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边时,顿了顿,对着里间道:“若是有一日,你也身在险境,我也会毫不犹豫的下跪的。” 凌天娇闻言,再也止不住眼泪,嚎啕大哭。 到底上辈子是个冤家。今生来偿还罢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女人的嫉妒 隽娘的毒解了,大夫说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叶绾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叶莫寻倒是高看了一眼。不想这样的纨绔公子,也会有想要拼劲全力去保护的人和事。 一面为着隽娘开心,一面又替着凌天娇不值。叶绾没曾想叶莫寻会如此顺利的拿到解药。 当然中间叶绾也先小人了一把,将解药拿给清悠确认无异后才给隽娘服用了。 为此还跟叶莫寻吵了一架。叶莫寻梗着脖子说,我相信娇儿,她那么骄傲一个人。说给肯定给真的,否则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给的。 叶绾事后想着也对。到底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来男女间的情爱纷争,自己从未看透过。 隽娘好了以后,还特意带了少武过逸云轩给叶绾道谢。谢叶绾赐予她入了叶府,谢叶绾替她保住少武,谢叶绾给她以新生。 叶绾回说,解药我没本事拿来的,要谢去谢叶莫寻吧,是他从凌天娇处求来的解药。 隽娘泪目,依旧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叶绾于她的恩情等同再造,此生想来是还不完了。 司马烈看了手下调查来的信息,越看越气,越看越心疼。他仿佛有些可以理解叶绾的清冷与疏离不过是在受尽苦楚,看透炎凉之后的一种自我保护罢了。 她讲自己筑在堡垒里头,隔绝外间的一切,小心翼翼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为的只是害怕外受到伤害。 司马烈暗骂道,叶峰春就是个王八蛋。自己若是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必定是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哪里还能让她受如此的委屈?叶逢春tm的就不配为父亲。 想着叶绾从前受的苦,遭的罪,司马烈有些感慨,感慨于感同身受,感慨于自己的过往。 因为生母身份卑贱,又早早的死于宫中算计。以至于他一早就没了童年。 后来稍大些,他自请去军营历练,为的是学好了本事,不再让人欺负。 后来才渐渐明白,有些事不是你武功高,你占理就是你赢。世上除了黑与白,还有灰。 很多事说不清,算不明。 又想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那时候年纪小,一把弓,一把剑都比他要重。每次汗流浃背想要放弃时,总咬牙倔强的坚持着。 为的是一朝可以扬眉吐气… 为的是再站在那人的面前时可以得到些许赞赏的目光。 司马烈看着虽是年轻,却满是老茧的手。原来世上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又看到叶绾归来后,所做的一切,好在千帆过尽,见过世间丑恶,她还能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保持对美好的向往。 这样的叶绾,坚强到让他心疼,倔强到想要疼她入骨。 司马烈暗自下着决心,这样的女子,他会好好的珍惜,好好的对待,珍视着如同绝世的宝物。 不为其他,只为她值得拥有幸福。 叶紫筱自打再次遇见司马烈之后,一颗芳心早已暗许。她瞧不上京城里油头粉面的贵公子,觉着他们少了男子气概。 而久经沙场的司马烈满足了她对于梦中情人所有的想象。 复又想到司马烈的眼中只有叶绾一人,何时拿正眼瞧过自己,心里更是燃起了恨意。 恨叶绾挡了她的道,狐媚的勾引了司马烈。 她总得做些什么,去阻止,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叶紫筱这样的女子,一旦爱上了。便毫无章法,毫无底线可言,她要的就是占有。 占有司马烈的人,占有司马烈的心。 可是,如今叶绾在司马烈的眸子里,在司马烈的心里。 雪后初晴,百无聊赖的福安正打着珠络玩,不时又将手中的丝线给搁在一边,双手托腮看着外头晴好的天气。 叶绾将毛笔放下,看着宣纸上的字,虚空又比划了几下,待墨迹干了些,随手将纸张给拿到了一边,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 福安瞧了瞧道:“小姐,我看字挺好看的娃,你怎么还不满意呢?” 叶绾轻笑着回道:“夏虫不可语冰也。” 福安虽不知什么意思,大抵也猜得出是揶揄之言。撅着嘴巴道:“小姐,奴婢要不出去走走,只怕还没过完年就得裁新衣服了。” 说完就指了指略微有些紧绷的腰间。 叶绾揉着手腕,看了看阳光照射下的雪景,当真另有一番精致。 “好吧。为了咱们福安不变成胖姑娘,以后嫁不出去,一直赖着我,咱们还是出去逛逛吧。”叶绾打趣道。 福安原听着叶绾前面的玩笑话正面露不喜呢,接着又听到叶绾答应要出去。自是乐的忘乎所以… “还是等隐逸回来,咱们一起去吧。”叶绾看着着急忙慌的福安说道。 福安却道:“隐逸是个最没情趣的,将来还不知哪样的人家能看上她呢?” 福安又学着隐逸的声调说道:“还是不要出去了。不安全。” 叶绾轻笑,这个福安学的还真有几分隐逸的样子。 叶绾想着隐逸自小都混在男人堆里,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也想带着她出去看一看。 无奈福安总在一旁催促,于是留了个字条,便被福安拉着跑了出去。 因是年下的缘故,京城比平时更热闹了些。 熙熙攘攘的人群,或三五成群的聊天,或走走逛逛的独行侠。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叶绾看着这热火朝天,满是生活气息的景象。突然就觉得生命无限的美好。 过往所历经的苦难,都不过是过往云烟罢了。 眼下所拥有的幸福才是实实在在的。 比如师傅,比如福安,比如莫问,比如… 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司马烈略显拘谨的脸。 叶绾摇头笑道,怎么就有他呢? “小姐,你快来啊。这里有玩杂技的,可厉害了呢。”福安拉着叶绾就往里头钻。 别看福安的身板小,力气倒是大,过五关斩六将的就带着叶绾挤到了前头。 场中被人群围城了一个圈,有口里喷火的,有头顶大缸的,有喉间抵着长枪的… 福安看的精彩,在一旁又蹦又跳的,大叫着鼓掌加油。 末了,又非常大方的给了打赏。 “小姐,我就说该多出来走走吧,沾沾人气儿,人也舒坦些,否则整日闷在屋子里,岂不憋坏了…”福安絮絮叨叨的说着。 “哎呀…我的钱袋呢?”福安一摸腰间大喊道。 叶绾四下看了看,见一个行踪可疑的男子,手里掂着的可不就是福安的钱袋吗?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追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失踪 福安看着叶绾追了过去,原本想说的是好在荷包里没放多少银两,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还能不长记性吗?自己可是在里面的衣服缝了个暗兜。 看着叶绾即将要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也跟着追了过去。 叶绾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时,发现已经到了偏僻处,心下暗道坏了。 哪里有小偷如此明目张胆的敢拿偷来的东西招摇呢? 看来是中计了。 叶绾正准备往回走,转身就被两个蒙面大汉给拦住了。 “小娘子,还挺俊呐。”其中一个人用着不知哪里的方言说道。 眼神极尽猥琐,上下打量着叶绾。 叶绾强忍着恶心,平复了心情道:“两位好汉,听口音是外地来的,若是求财,咱们好商量。若是图谋其他的,小女子虽反抗不了,自尽的能力还是有的。到时候只怕二位就要落个人财两空,白忙活一场了。说不定还要面对无穷无尽的追杀,只能过着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日子。” “呦呵,小娘子还挺厉害,到底是叶府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够味,一般女子遇到这样的是,早就哭的歇斯底里了…”其中一人说道。 叶绾心下一惊,这伙人是有预谋的,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何?笑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和气生财的道理二位应该比我清楚,若是二位肯放了我,多少钱开个数…就当交了个朋友。日后江湖好相见…” 二人见叶绾说的淡定,丝毫不惧,又低声的商量几句后回道:“咱们兄弟虽做的见不得人的事,但是信义二字还是知道的。姑娘也不必费心挑拨了。” 其中一个男子,不等叶绾呼救,冲了过来点了叶绾的穴道,然后往肩上一抗,快速消失在人流里。 福安追过来时,发现已经不见了叶绾的踪迹,急的眼里都是泪花,又在周围找了找。 蹲在地上就哭了起来,小姐丢了,都怪她非吵着闹着要出来玩,否则小姐这会正在家里练字呢… 福安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刮子,定了定神,才想到要去求救。 老爷自是不可能了,至于是别苑找清悠还是去找五殿下呢? 福安最后决定还是就近找五殿下吧。一来,别苑有些远。二来,清悠也不一定在。综合下来还是找司马烈来的快些。 “守卫大哥,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叶府故人有急事求见。”福安跟着守卫的官兵求道。 “叶府?故人?没事不要来捣乱,再纠缠不休,别怪我不客气。”侍卫拔刀威胁道。 另一个冷言讽刺道:“若人人都说来找殿下的,都说是故人,那我们殿下岂不是得忙死了…” 福安跪下哭着道:“求求您给通报一声,我家小姐等着救命呢。况且见了殿下,我有没有说谎自有验证。” “去,去,要哭去一边哭去,没的在咱们皇子府前招来晦气。”侍卫嫌恶的踢了踢福安。 “京城里想要见咱们家殿下的女子那是多了去了,你这种伎俩落伍啦…”其中一个讽刺道。 福安想着叶绾生死未卜,也顾不得其他,跪在了五皇子府前,磕一个头,喊一句:“福安,求见五殿下。” 守门的侍卫见福安额头都磕出了血,又害怕出了什么事,看着福安如此执着,也不似说谎。若所言属实,到时只怕自己也担待不起责任来。于是留一个守门,一个进去禀报。 司马烈正在书房练字,都说想让两人的心靠的更近些,就得从她的爱好兴趣着手。 这不司马烈刚从司马衍那学的下棋,这会子得空又练起了字。 “启禀殿下,门外有位叶府来的叫福安的姑娘求见。”侍卫禀报着。 原本还要发火的司马烈,在听到叶府,福安两字时,顿时高兴了起来。 难道丫头转性了?看到自己的好了?所以才派福安来传话的? 戏文里男女主不都是靠丫鬟传情的吗? 于是咧着嘴问道:“人呢?怎么没请进来?” 侍卫一下子懵了。门外那姑娘说的是原来真的… 于是支吾着回道:“在门外。” 司马烈怒道,好你个没眼力劲的,若是得罪了福安,回头她在叶绾跟前说几句坏话,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算了。我自己出去迎接…”司马烈想着,如此才更显诚意。 侍卫只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这还是一向冷血的,孤高的殿下吗? 司马烈迎出来时,也是惊着了,福安满脸血渍的跪在地上。 “福安,出什么事了?”司马烈将福安扶起来焦急的问道。 福安哽咽道:“殿下,你可出来了。快救救小姐吧。她不见了…” 司马烈剑眉一竖,安抚道:“福安,你别哭,仔仔细细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本王好理理线索,磨刀不误砍柴工。知道吗?” 福安喝了口茶,理了理思绪将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司马烈暗道,青天白日,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大胆,当真是狗胆包天。 “福安,你先稳定下情绪,然后回叶府等着,若是绑匪求财,必会有消息传回叶府。”司马烈吩咐着。 福安点头,又道:“那小姐?” 司马烈拍着胸脯道:“绾儿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本王一定还你个完完整整的小姐来…” 福安喜极而泣,道:“殿下,你人真好。” 司马烈很是受用,回道:“那回头你可得站在我这边。” 福安想了想,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不行,自己可是小姐的人。当然在不危害小姐的情况下,出些力也是可以商量的嘛。 司马烈派人送福安回叶府,福安一看到隐逸,顿时就慌了。 若不是她鼓动小姐出门,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隐逸一脸冷漠的问道:“小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福安哇的一下子就哭了,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把小姐弄丢了,隐逸,你打我吧…” 福安抓着隐逸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打。 隐逸连忙喝问道:“别哭,忍住。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听了事情的始末,隐逸点了点福安的额头,道:“小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就内疚一辈子吧。” 说完就脚尖点地,往府外飞去,想来也是求救了。 福安守在逸云轩内,越等心就越慌。 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有殿下和清悠师傅在一定不会出事的。 最后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安静下来。 只能跪在佛龛前,虔诚的祈祷着… 第二百二十五章、我来了! 司马烈的心剧烈的跳动着,如今的情势竟比昔日面对的千军万马还要紧张。 那是他认定的女子,他想要好好疼爱,好好照顾的女子。 老天不会残忍到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吧。 司马烈仰头喝了口烈酒,对着暗卫吩咐道:“全部出动,掉出所有暗棋,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又啐了一口,暗道自己是乌鸦嘴。哪来的死要见尸? 又厉声道:“务必将人完完整整的给我带回来。否则提头来见……”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声。 司马烈冷静了下,仔细的回忆起福安说的每一个细节。推敲起来。 第一,绑架叶绾是事先有预谋的。 第二,动机暂时不明。 第三,出城与否也不知道。如果没出城,那倒好办。若是出城那就麻烦了。解救起来要耗费不少时间,不知道绾儿还能不能… 司马烈摇了摇头,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又收起思绪,往叶绾最后失踪的地方走去,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又问问了附近的人家与商铺,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个在草丛处捉迷藏的小孩指着一个方向说,有两个黑子蒙面的男子,扛着一个漂亮姐姐往那边走了。 司马烈心下一惊,那是出城的方向。人算不如天算,看来得大范围的撒网了。 隐逸匆忙到了别苑后,才知道清悠不在,正准备传信给清悠,却被欢伯给拦住了。 “隐逸,还是瞒着少主吧。上次叶绾出事,少主连夜淋雨赶回京城,受了内伤不说,卧床好几日才缓了过来。你该知道,少主的身子不似常人,经不起这样折腾…”欢伯说的沉重。 隐逸想了想还是缩回了手。 欢伯又安慰道:“叶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况且你不也说了嘛。五殿下已经派人去救了。咱们的底子未必有五殿下的强。即是如此,就不必让少主跟着干着急了。你安心回去等信息吧…” 隐逸点了点头。离开时心里有丝丝的不安。 何时起她也如此在意叶绾了?一听她出事就飞奔着回来求救,按理说她该庆幸的…可是心里却满满都是担心。 相比较而言,她更害怕见到若叶绾真的出事,少主眼里的痛。少主心里的空。 福安听到身后的动静以为是叶绾回来了,回头见是有些失魂的隐逸,有些失望道:“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 “清悠师傅在别苑吗?他派人去救小姐了吗?”福安又紧张的问道。 如今的情况,多一分人力,就多一分希望。 隐逸有些心不在焉道:“通知了,少主已经派人去找了。” 福安这才安定了些,又跪下来继续祈福念经。 叶绾再次醒来时,是被颠醒的。同样是狭小的逼仄的空间,叶绾自嘲道,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每每都被塞进这黑漆漆的柜子里。 叶绾仔细听了听,马车似乎是行走在乡间土路里。颠簸的身子都怪散架了。 叶绾心惊,这是出了京城了。而且走的不是官道。 如此师傅他们要寻找起来必定困难重重。 又想到这是远离京城的路,那么绑架自己的人不是为了求财。 但又不似是劫色。他们到底要带自己去哪里?为的什么? 结合此前与绑匪为数不多的对话,才惊觉是有人背后出钱雇的他们来绑架自己的。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司马烈焦灼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连叶府那边也安静的让人心慌,没有索要赎金的字条… “吩咐下去,城里派人留意就可以了,剩下的全部出城去找,一部分沿着官道找,一部分走小路找,记住但凡能歇脚的无论茶楼酒楼还是茶棚都要问一问。”司马烈冷静的吩咐道。 “咱们快马加鞭赶了这么远的路,想必也不会有危险了,不如停下休息会吧。” “不可大意。再往前走走,有座破庙,咱们去那歇脚。” “我看那姑娘长的水灵,不如…咱们…嘿嘿…” “不行。你不要一碰到女人就走不动路,色字头上一把刀。” 接着就是马鞭扬起的破风声。 “驾……” 叶绾依稀听到外边的对话,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好在他们点穴后没将自己绑起来。 叶绾将头发上的银簪拔下,攥在手心里。 士可杀,不可辱! 寒风呼啸而过的野外,破败的庙宇里,一堆火光带着暖暖的热死升腾而起。 叶绾被扔到了火堆旁的干草里。 “给她边上也点堆火,没的给冻死了。” 命令下去没多久,司马烈就收到属下传来的消息,发现可疑踪迹。 司马烈冷笑,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爷的女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司马烈的眸子里射出一道冷冽的寒光,似是择人而噬的猛兽。 冬日半夜的温度,滴水成冰。司马烈抓着缰绳手几乎都冻的失去了知觉。 满腔的怒火却烧的他红了眼睛。千万个折磨人的法子在他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他定要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叶绾正睡的迷糊,梦里福安朝她招手喊她用膳。 身上似有重物压的喘不过气来,睁开眼后却发现了一张满是横肉的泛着油光的脸。 见到叶绾惊醒,吓的一把将叶绾的嘴给捂住。 头埋在叶绾的脖颈处,乱啃着。 叶绾拼命的挣扎着,强忍着泪意,偏头躲闪着。心里泛起了阵阵的恶心。 哪怕是死,也不能被这禽兽给糟践了。 叶绾将衣袖里的银簪攥到手里,趁其不意,狠狠的插在那人的脖子处。 那人吃痛,抬手就是一个巴掌,只打的叶绾嘴角溢出丝丝血迹,昏昏沉沉的眼冒金星。 那人将银簪拔出扔了出去,恶狠狠道:“他娘的,敢扎老子。一会儿看老子怎么折磨你。” 说着就一脸****的要解叶绾的衣服。 叶绾眼角的泪滑落,全身无力的只能闭眼等死。 不对,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一时间心如死灰。 哐当一声,原本破旧的门被司马烈一脚踹开。 入眼的情景,只叫司马烈怒发冲冠,一剑杀了过去,将正在解叶绾衣服那人的手齐齐给切断。 鲜血散了一地,那人蜷缩着哀嚎着。 司马烈心疼的看着叶绾眼角的泪,将披风解下,轻轻的将叶绾裹住。 叶绾感觉到有人触碰,尖叫着剧烈挣扎着。唯独没有求饶。 司马烈心疼的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他怎么就没好好保护她呢? “是我。绾儿…是我…”司马烈柔声道。将叶绾紧紧抱在怀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叶绾安静了些。回手抱着司马烈。 贪恋着他怀里的安全感,眷念着他怀里的温暖。 若是放在平时被叶绾这样紧紧的搂着,他会高兴坏的。 只是眼下却是五味杂陈,心酸的,心疼的,自责的…… “我来了。”司马烈柔声道。 接着转头吩咐道:“将人给我带回去,这账咱们慢慢算…” 被制服住的男子,看着司马烈冷冽的目光。心下明白,自己若不死,落在他手里只怕也会生不如死。 于是舌尖抵着牙齿。有黑血自口鼻出流出。 “这个死了,那个给我看好了。”司马烈看着在一边疼的打滚的男子道。 说完又轻轻的将叶绾抱起来,小心翼翼的似是捧着个稀世的珍宝,道:“绾儿,咱们回家。” 叶绾昏过去前,听到的最为暖心的话。 他说,咱们回家! 此心安处即为家。比如此刻在他温暖的怀里。 第二百二十六章、本王的女人你也敢动? 叶绾像只睡熟的猫,几乎蜷缩成了一团。如远黛的秀眉拧在眉心处。司马烈想将她放在床上好让她睡的安稳些,只是她的手紧紧的将她的衣襟给抓着。 司马烈可以清楚的感到叶绾的无助与害怕。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着自己。 司马烈你还是是个男人吗?为什么连自己的女生都保护不了? 叶绾睡的很不安稳,呓语不断似乎是喊着:师傅,师傅…救救绾儿,绾儿害怕… 眼角的泪湿了金丝软枕… 司马烈有些吃味,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师傅是谁?为何即使在昏睡中也如小女孩般带着惊慌求救于他? 难道叶绾口中的师傅就是横亘在自己与她之间的关键? 可是看到叶绾白皙的脸颊处鲜红的掌印,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 叶绾迷迷糊糊睁开眼时,透过窗户看见有微薄的光,只是分不清是雪的反光,还是清晨的日光。 接着先前的记忆慢慢回来了。在自己被欺负时,有一位神勇无比的英雄救下了她。依稀记得有着高大威猛的身形,至于长相? 叶绾想不起来了。全身的知觉也渐渐回来了。右手似乎有重物压着,叶绾费劲的动了动,结果手臂处传来的酥麻感,直让她轻呼出了声。 司马烈因为一夜奔波,守着守着就睡着了。司马烈素来警觉,叶绾稍稍有些动静,她便醒了,一脸担心的问道:“绾儿,你感觉还好吗?饿了吗?渴了吗?” 司马烈神情紧张的又是试着叶绾额头的温度,又是絮絮叨叨的念叨着。 叶绾只想笑,原来这个大块头也有温柔的时候…只是牵起嘴角时碰到了伤处,疼的直嘘气。 “我没事。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叶绾虚弱的说道,干裂的嘴唇以最小的幅度开阖着。 司马烈倒了杯茶,将叶绾扶在自己的肩窝处,一点一点喂着。生怕一不小心将叶绾呛着了。 喝了水后叶绾的精神稍稍好了些,只是眸子里透出的依然是灰暗的恹恹之色。 许久,她语气平静的开口说话,平常的像是再说别人的事似的。 “福安好不好,她肯定哭坏了,也肯定内疚死了,其实若有人真心害你,躲到哪里都躲不掉的。隐逸呢?她肯定也着急,只是不会哭…” 其实她后面未说完的话是师傅呢? 她想着的是清悠以盖世之英姿救她出阿鼻地狱。 司马烈将叶绾的被角掖好,安慰道:“还有心思想着别人,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万一我来迟半步,后果就……” 司马烈话未说完,就见叶绾将头给别了过去,眼角有泪。 司马烈拍了拍自己的嘴,暗道真是欠抽。 “绾儿,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守在你边上的。福安那我派人报过平安了。”司马烈柔声道。 叶绾轻声道了谢。原来他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囚室里,断手的男人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看着满眼的刑具,心里只恨不得自尽了事。 只是如今死对于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当烧的通红的烙铁嗞啦一声按在他断腕处的伤口时,带着烤肉的气味瞬间弥漫在囚室里。 痛,无以言语的痛。痛到连嘶叫都哑然。 不用再尝试其他刑具,他便招了。 雇佣他们的是个年轻的女子,个头不高,看穿着打扮不像是小姐之类的主子。应该是个丫鬟… 眼角处有一颗痣… 司马烈下令暗查,将叶府所有女眷中眉角有痣,且年轻的女子通通搜罗出来。 最后,发现只有一人附和所有的特征。 司马烈又命手下做了画像,拿给断手男子,男子点头的瞬间,司马烈手起刀落。 这样的人渣,就不配活在世上,尤其是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情况下。 司马烈拿着画像递给叶绾时,叶绾笑了,笑的有些瘆人… 画像中的人,明显就是碧玉。 莫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那么害她的究竟是莫氏还是叶紫筱呢? 她与这二人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会对她下此狠手呢? 司马烈不管不顾道:“管它为的什么?做了便是做了,就该得到教训,否则天理何在?岂不是唆使坏人作奸犯科?” 叶绾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司马烈的火爆脾气,互送着叶绾回逸云轩后。就随手抓了个奴婢带路,满脸乌云密布,黑着一张脸往碧霞阁走去。 “小姐,五殿下往咱这来了,只怕是来找小姐的呢?”丫鬟高兴的回禀着。 叶紫筱一脸的讶异与欣喜。暗道果然除了个叶绾,这风水就转到自个这了。 “你看我这发髻歪了吗?衣衫颜色是不是旧了些…”叶紫筱紧张的问道。 丫鬟笑着安慰道:“咱们小姐那是天生丽质,任谁见了都要被迷的神魂颠倒的…” 叶紫筱娇羞着道:“死丫头,就知道贫嘴。去将我存的好茶拿出来招呼贵客。” 叶紫筱满脸笑意迎出去的时候,迎接她的却是司马烈重重的一个耳刮子。 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直让叶紫筱懵了,一时忘记了疼痛,忘记了哭泣,忘记了喊叫…… 一只手捂着被打的脸颊,另一只手撑着地。 心里重复的一句话是:他,居然打我! “把那个叫碧玉的贱种给我交出来,否则别怪本王掀了你的碧霞阁。”司马烈双眼泛着冷光,怒吼道。 “你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难道就凭你王爷的身份就可以如此目无法纪吗?”叶紫筱红着眼圈问道。 司马烈冷笑:“不分青红皂白?是不是要我把证据传的满京城都是你才满意?一句话,碧玉你交还是不交?” 丫的,看你嘴硬到何时? 叶紫筱的脸色突然变的惨白,身体颤抖着,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做的事了?这是要为叶绾报仇吗? 于是依旧嘴硬道:“殿下说什么民女不知道。” “好…好…好。”司马烈怒极反笑伸手指着叶紫筱。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来人啊。将碧玉给我绑出来,有违抗者,窝藏者,一律就地正法。”司马烈厉声道。 “对了,三小姐。希望一会儿公堂之上你还能如此的镇定。”司马烈讽刺道。 一心想要害别人身败名裂,本王看真是上天有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算过分的吧。 叶紫筱被吓的六神无主,直接晕厥了过去。 她不敢想象自己做的事若被传的满京城都是,那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司马烈冷笑,原来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居然如此不经吓? 第二百二十七章、心结 莫氏从叶逢春处回来,才进门便听到满院子里的人都噤若寒蝉,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院子中,叶紫筱满脸悲戚的瘫坐在地上。 莫氏顿时心疼不已,也不问青红皂白的喝问道:“哪里来的狂徒敢在我叶府撒野…” 说完冲了上去,想将司马烈给推开,无奈力气有限。又转到叶紫筱身边将女儿给扶了起来。 叶紫筱见靠山来了,这才放声大哭了起来,趴在莫氏的肩上抽泣着。 莫氏只以为女儿被欺负了,怒目圆睁喝道:“来人啊,还不将这登徒浪子给我擒下…” 院外的小厮与嬷嬷有认识司马烈的愣在原地不敢动。 “你们好大胆子,快放开我,竟然敢到碧霞阁来闹事,等三夫人回来,我让她剥了你们的皮…”碧玉虽被押解着,嘴巴却不饶人。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回殿下,罪犯带到…”侍卫恭敬的行礼道。 莫氏虽气急,但殿下二字是何等的分量她还是知道的,一时间想要陪着笑脸赔罪,又满心的愤怒,脸上的表情纠结在了一起,当真是精彩。 正欲开口说些软话,司马烈吩咐道:“将人押回去…” 又对着莫氏道:“若想要人叫叶逢春来找我…但是给我想清楚了,这脸是要还是不要了…” 碧玉见莫氏没有阻止的意图,哭着大声喊道:“三夫人,救我啊,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三夫人。” “聒噪!”司马烈剑眉微皱道。 手下的人倒会做事,一个手刀将碧玉给打晕了。 莫氏被司马烈的气势给吓住了,待人走远后,才反应过来,厉声问道:“哭,哭什么哭…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的殿下动了如此大的怒气?” 叶紫筱从前都是被莫氏捧在手心里的,一句重话都未曾说过,如今被莫氏这一喝,吓的连忙止住了哭声,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强忍着泪意。 叶紫筱一顿一顿的将设计叶绾一事给说了明白。 莫氏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才明白司马烈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要保住叶紫筱的名声,就让叶逢春登门致歉,否则…… 只是这事若是让老爷知晓,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莫氏一时怒火攻心,反手就是一巴掌,道:“自己惹的祸自己去解决,到我这哭有什么用?如今长了胆子了,居然不跟我商量就私下行事,这下好了吧…咱们娘俩往后在叶府也不用活了。” 叶紫筱这会害怕了起来,抱着莫氏的腿哭道:“娘,筱儿知错了,您救救筱儿吧。女儿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事了。” 莫氏看着泪眼汪汪的女儿,心下一软。思索片刻后,就将叶紫筱五花大绑带到了叶逢春跟前。 “妾身教女无方,给老爷丢脸了。还望老爷责罚。”莫氏行着跪拜大礼哭道。 叶逢春刚刚才听到司马烈大闹碧霞阁一事。正狐疑着原因。眼见莫氏这负荆请罪的样子,心里有了个大概。 这筱儿与司马烈是命里犯冲吗?怎么总是不对付。 叶逢春也不问话,只冷眼看着莫氏。 “筱儿年纪小,不懂事。是做了些伤害绾儿的事,可是都是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罢了。这不绾儿不也好端端的在逸云轩待着吗?这个五殿下一心想为绾儿出头,不顾及大体,强闯碧霞阁不说,还让人带走了碧玉。后院,乃是女子居处。它虽贵为皇亲国戚。这打的可是老爷您的脸啊。而且那个司马烈嚣张至极,临走前说要想要人,让老爷您亲自登门致歉才可呢?”莫氏颠倒黑白的扭曲着事实。 叶逢春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司马烈也就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竟如此不知进退,真当他叶逢春是软柿子随意可捏的吗? 莫氏又哭着道:“妾身这就带着筱儿去给绾儿请罪,要杀要剐随她便,只要她能原谅筱儿,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啊。”莫氏哭着假心假意的说道。 叶逢春冷声道:“暂时不必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叶绾自回到逸云轩后,就没见着福安,一问才知道。福安这丫头因为内疚不敢见自己。只躲在门外不时探头的张望,做贼似的小心翼翼的。 “好了。进来吧。也不怕脖子给抻长了,回头变成个长颈鹿,又该赖着我不走了…”叶绾笑着打趣道。 福安这才扭捏着走了进来,未说话就先哭了起来,“都怪福安不好,让下姐身处险境,福安真该死…” 叶绾一把抓住福安扇着嘴巴的手,道:“坏人行坏事,不因为我在府内,或在府外。只是碰巧罢了,你也不必自责。” “小姐知道是谁人干的此等恶毒之事?”福安睁着泪眼抬眸问道。 叶绾轻叹一声,点了点头。从前她只以为叶紫筱只是有些小姐脾气,跋扈些罢了。心思该是单纯善良的,不想竟也如此狠毒,一出手就是把人往死里整。 全然不顾姐妹间的情意,虽然也谈不上情意,但到底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啊。她怎么就能如此的狠心呢? “老爷安好。”门外丫鬟问好。 叶绾收起纷繁的心绪,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爹说会话。” 叶逢春仔细的看着神色恹恹的脸色苍白的叶绾良久,“绾儿,适可而止你知道吗?是非得要搅和的叶府颜面全无,你才肯罢休吗?” 看着叶逢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叶绾忽然就笑了,笑的心寒,笑的凄凉,她步步忍让,想要顾念的亲情,竟是如此的可笑。到头来全都是自己的错。 难道她生来就只能被欺辱,而不能反抗,何况她还未反抗。 “爹,一进门就质问女儿,丝毫不问女儿的伤势如何…这就是当爹该做的?还是觉着我这个女儿不甚重要,死了便死了。”叶绾厉声问道。 “莫氏不是说只是筱儿的玩笑恶作剧罢了,你又何必夸大其词的说着生死。又何必让司马烈带人大闹碧霞阁,又带走碧玉,这不是打我们叶府的脸吗?”叶逢春带着怒气回道。 叶绾惨笑:“三娘说你便信,女儿说就是狡辩?” 叶绾拉开脖颈处的领子,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红色掐痕,印在叶逢春的眸子里。 叶绾冷笑道:“如果这都只是玩笑般的恶作剧,那么女儿认了。不介意跟三姐多玩几次这样的恶作剧。” 叶逢春这才惊觉自己先前因为莫氏琐所说的话,一门心思都放在司马烈的嚣张跋扈上,全然没曾想过她话里的真假。 司马烈他不熟悉,却也知道他若不是气急断不会如此鲁莽,又想到叶绾素来温和,若不是生死之事,也是不会动怒的。 “若是无事,爹可以走了。”叶绾将领子理好,神情冷漠的下着逐客令。 叶逢春有些尴尬的想说些安慰之言,但是又发现自己以什么姿态来说呢? 叶逢春无比清楚的感觉到叶绾的哀莫大于心死。 他觉着,从此他将失去一个女儿。 多年后,垂垂老矣的叶逢春回忆往事时,最最后悔的事便是将叶绾亲手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第二百二十八章、断指 看着叶逢春离去的背影,叶绾拿手背擦了擦眼下的泪珠。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痛苦多些,原来自己看重的,一心想要维护住的亲情,在他们眼里就一文不值。 “小姐?”福安有些不放心的喊道。 叶绾勉强的挤出个微笑示意自己没事。 又想到这个司马烈当真勇猛,竟直接跑到碧霞阁去拿人。也不怕传出去被人耻笑赫赫战功的五殿下竟只会欺负女人。 又想到叶逢春所说,似乎是要给叶逢春立个威。 说不感动那是假话。司马烈做的桩桩件件那可都是为自己考虑的。 “福安,准备些礼物。咱们去谢谢五殿下。这次多亏他了…否则你只怕是见不着我了…”叶绾吩咐着,语气听不出任何异样。 只是如“再也见不着我了“这样的话语落在福安的耳朵里,犹如拿刀子在挖心般难受。 到底是受了怎样的屈辱之事,小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福安默默的流着泪,转身去准备礼物。 出门时不巧又碰到了叶逢春,二人见面颇为尴尬的沉默了许久,叶绾先开口道:“出去?” 连爹这个字都未喊。 叶逢春也不好怪罪,点头道:“你也出去?” 叶绾点头,“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怎么也得正式的道个谢。” “你也去五皇子府?”叶逢春讶异道。 叶绾看了看备了重礼的叶逢春,恍然大悟,又讽刺道:“您这是去贿赂司马烈,让其保守秘密,为您的三女儿名声着想呢?还是为了您的四闺女去谢司马烈的活命之恩呢?” 叶逢春被叶绾的话噎住了,一时无话反驳,又想着自己去的理由是第一个。当然也不全是,更多的是为了叶府的名声。 叶绾见着叶逢春连辩白着说几句好话的意思都没有,想着还是换个时间再去吧,否则碰着面了尴尬不说,到时候见到血淋淋的真相,叶逢春去司马烈那的意图,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叶绾转身离开,走了一段后又改变了初衷,如果自己不去,岂不是代表自己认输了?那些害人之人都好好的活在世上,凭什么自己要躲闪呢?要躲也该是那起子人躲才对。 再出门时,看到莫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着叶逢春催促着。 叶绾冷笑,原来是一家子去司马烈那,看着架势是想一哭二闹三上吊来讨公道吗? “想不到叶老爷动作倒挺麻利的,本王前脚才离了叶府,后脚叶老爷就登门拜访了。”司马烈大马金刀的坐在主座上笑着说道。 叶逢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被小辈当众如此揶揄,一张老脸哪里挂的住? 回讽道:“殿下,青天白日的闯进草民家里拿人,凡事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跟身份可没有关系。况且只是草民家里女儿间的恶作剧罢了。殿下,又何必横插一手呢?” 司马烈大笑,暗道这个老狐狸看事情倒毒,于是很无赖又很霸气的回道:“满京城里谁人不知本王在追求绾儿,本王的女人被欺负成这样了,若是再不出声,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说我司马烈是个软蛋吧…” “草民不敢。”叶逢春陪着小心道。 “既如此那叶老爷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司马烈问道,只是看表情就是一副若是处理的达不到自己满意,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草民想着,家事嘛,一家人哪里来的隔夜仇,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知殿下以为如何?”叶逢春试探着回道。 司马烈瞪着眸子,不想这叶逢春能偏私至此,心里越发的替叶绾不值,心疼起叶绾来。正欲反驳几句,一身素色衣衫的叶绾神态自若的走了进来。 “爹的说法,绾儿自然是赞同的,若是三姐也能体验一把绾儿所受的伤害,绾儿无话可说,只当是姐妹间的胡闹。三姐,你说呢?”叶绾笑着看向缩在莫氏身后的叶紫筱问道。 莫氏撇着嘴道:“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不好端端站在这吗?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不依不饶的…” “三娘说的也对,反正不是什么大事,让三姐体验一下又何妨呢?至于分寸的拿捏就由五殿下监督,毕竟当时的情景五殿下亲眼所见…大家以为如何?”叶绾笑着回道。 这些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刀子不是割在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有多疼。 叶逢春的脸色阴沉的可以下冰雹了,拉着叶绾走到一角低声道:“绾儿,你就不能看在爹的面子上,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无理取闹?”叶绾被气的无语反驳,给别人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居然还要强迫人去原谅,不原谅的话就是无理取闹,当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件事我绝不妥协,若不是看在你是我爹的份上,你以为叶紫筱有命活到现在?我这次只想给她点教训,否则她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错。”叶绾有些失控的吼道。 “难道真要爹当众给你跪下吗?爹这么做不是为了筱儿那丫头,而是为了叶府。”叶逢春无奈的说道。 叶绾回道:“若是能在不损害叶府的情况下,我做任何事你都不管?是不是?” 叶逢春看着目光坚定的叶绾,末了终于妥协的点头。 叶绾冷笑道:“那一会儿希望爹能忍得住,不要心疼你那三女儿,否则拼着玉石俱焚,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我说得出做得到。” 叶绾眸子里蹦出的强烈的恨意让叶逢春心惊。他知道若不让叶绾出了这口气,只怕又会生出无数事端。 “三娘,可考虑清楚了?”叶绾冷笑着问道。 莫氏不回答,只求救似的看向叶逢春。 叶逢春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一侧,装作看不见,不再帮腔。 “如此,还是本王出个主意吧,让三小姐自断一指,如此事情就结了。大家以为如何?”司马烈颇为大度似的说道。 叶绾轻笑着点头,一群人的目光落在了叶紫筱身上。 叶紫筱被吓的不清,只拼命的往莫氏身后躲,哭的声嘶力竭。 莫氏扑通一声跪在叶绾面前哀求道:“绾儿,三娘求你了。你放过筱儿吧。有什么怨气你冲我来…” 叶绾看着眼前抱做一团的母女二人,心里一软,有娘护着的疼着的孩子真好。 司马烈看到叶绾眸子里闪过的一丝犹疑。于是开口道:“本王金口已开,命令自然不好收回。” 拍了拍手掌,一道黑影闪过,一截玉色的小指滑落在地上,零星着有几滴鲜血。 第二百二十九章、你会嫌弃我吗? 叶紫筱还没来及尖叫,左手的小指已然飞了出去,自此她就是个残缺的人了。 而这一切都拜这个叫叶绾的女人所赐。 莫氏感到脸颊上有湿热黏稠的液体,手摸到后黏腻腻的,放在眼前一看,惊吓着叫出声,“血,血啊…” 复又看着软绵绵靠在自己怀里的叶紫筱,不知何时已经晕了过去,垂在地上的左手下是一滩浓稠的血液。 莫氏看着叶绾,双眸射出一道食人的目光,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叶绾也惊魂未定,说要惩罚与亲眼见到惩罚是两回事。司马烈怎能不和她商量就私自动刑了呢? 叶逢春看了看雷厉风行的司马烈,愣在原地的叶绾,带着啼哭不已的莫氏离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爷,咱们的筱儿一辈子都毁了,谁愿意要一个残缺不全的人啊?”莫氏哭诉道。 叶逢春被哭的厌烦,怒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上次关禁闭时我就交代过,要好好管一管筱儿,可是你呢?你倒好,自己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女儿就活该被算计?” 叶逢春一肚子牢骚的甩袖离开,莫氏长长的睫毛挂着泪珠,将落未落,终于还是忍住了。 “叶绾,谢谢殿下的救命之恩,谢谢殿下的报仇之恩,谢谢殿下为叶绾做的一切,叶绾无以为报,请受叶绾三拜。”叶绾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司马烈的心里很不好受,就算他费劲心力的帮她,她都还是这样的与他生疏至此。 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叶绾。 “你知道原因的,本王帮你并不是图你的一句谢谢。本王……”司马烈神色有些落败的说道。 叶绾的脸顿时起了绯红,似是三月里的桃花。粉嫩里透着娇艳。 叶绾原本想回句,难道你还想让本小姐以身相许吗?想了一想还是算了吧。 要是司马烈厚着脸皮回一句,本王要的就是这个。那自己岂不是下不来台了。 气氛一时有些静默,司马烈干咳了几声,道:“衍儿,这两天天天往我这跑,我怕他太闹腾,扰了你休息,所以一直拦着。你出事,这家伙可急坏了。” 叶绾轻笑,想着司马衍冷着脸一副无赖的模样。 又问道:“那碧玉呢?殿下打算怎么处置?” 司马烈皱眉道:“这还用问吗?这丫鬟倒也识时务,还没用刑呢,就招了个干干净净。” 叶绾正想张口说几句求情的话,希望司马烈从轻处置。 司马烈抢先一步开口道:“绾儿,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事情到了自个身上,就看不透了呢?你一味的心软退让,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到时候吃苦受罪的还是你自己,我救得了一次,那么以后呢…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内疚到疯了的…” 叶绾点了点头,司马烈说的对,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事实证明司马烈说的是对的。 “谢谢你。殿下。”叶绾低声说道。 司马烈板着脸道:“你喊九弟都是衍儿。以后无人就喊我阿烈。不准拒绝。” 叶绾诧异的看着司马烈。这有些太亲密了吧。 “对了,一会儿先别回去,我让人把九弟接过来,否则他不知道还要闹我到什么时候呢。”司马烈安排完之后,就自顾的忙去了。 又吩咐府里的嬷嬷带着叶绾逛逛皇子府。 司马烈的府邸多了些武人的直接明了,没有太多庭院的弯弯绕,就是满眼的开阔。 叶绾有些失神,想到自出事后就没有见到过师傅。 搁着以前他就算不来,也会递消息给自己的。 这次,终于是嫌弃自己是个麻烦,不愿再替自己出头就算了,连只言片语的安慰之言也没有吗? 叶绾苦笑,想着若是自己有个只会惹事的徒弟,天长日久也是会心生厌烦的吧。 “绾姐姐,五哥只说你没事,没亲眼见着我可不放心。五哥是个粗人,我哪里放心…如今看来除了精神短了些,其他倒还好。”司马衍推着轮椅在叶绾轻笑身边转了一圈说道。 司马烈在一旁黑着脸,自己把这小子接来,是来拆台的吗?哪里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哥哥?还粗人?本王要是粗人,只怕你就见不着你绾姐姐了。 叶绾笑道:“哪里就那么脆弱了,这不是好好的嘛!”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姐姐以后千万要小心…”司马衍小大人似的叮嘱道。 一阵闹腾后,叫天色已晚,叶绾起身告辞时,司马烈坚持要派人想送。 叶绾坚持说要静静,又让隐逸露了一手。司马烈才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与隐逸过招后,心里有些疑惑这个叫隐逸的招数怎么那么熟悉呢? 夜色浓郁,司马烈突然意识到隐逸的招数跟那个雨夜里的黑衣人似有相同之处。 “来人,去查查绾儿身边那个叫隐逸的丫头。”司马烈沉声道。 出了五皇子府,叶绾向着叶莫的方向看了看,又往着别苑的方向看了看。 不觉间,就走到了别苑的门口,叶绾在门口踟蹰了许久,几次将抬起敲门的手放了下来,她有些害怕,害怕听到师傅淡然说着:绾儿,你不在需要我了。 末了,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离开时,自暗处传来温和的男声。 “怎么不进去?”清悠自暗处走来。 叶绾有些紧张的低下头道:“怕扰了师傅的清修。” “这话不老实,你知道的我这个时间一定不在打坐的,更何况即使在打坐,你来了……”清悠的眸子里透着睿智。 叶绾像是做错的孩子般跟在清悠身后进了屋子。 “说吧,怎么回事?为师看你神色不太好。”清悠柔声道,伸手将叶绾额前的发给拢到耳后。 叶绾再也管不了许多了,直接扑倒清悠的怀里,将头埋在清悠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 “师傅,你是不是不要绾儿了,嫌弃绾儿只会惹事。师傅你别不要绾儿,绾儿以后乖乖的…”叶绾的泪将清悠的胸前打湿了一片。 清悠抚着叶绾的长发安慰道:“傻丫头,瞎想什么呢?为师怎么会不要你呢?” 其实,清悠还想说句:你是我在这世上最牵挂的人了。想了想终未说出口。 “绾儿差些就见不到师傅了,可是师傅都不似从前那样不关心绾儿,师傅,你可知道当时绾儿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也不能让那绑匪得逞。”叶绾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清悠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他知道也猜测出欢伯他们瞒着他关于叶绾的事。 为师永远都不会嫌弃绾儿的! 第二百三十章、又是一年 有了叶紫筱的断指做例子,叶府相对的平静了一段时间。 叶绾似是住在叶府里的客人一般,除了与隽娘,与素日深居简出的四娘刘氏有走动外,其他的要么对她避之如蛇蝎,要么对她恨之入骨髓。 除夕之夜,灯火通明,烟花绚烂,鞭炮声不绝于耳。 叶逢春虽着人来请她参加家宴,但叶绾哪里不知道他只是做个表面的功夫,与其一会儿在家宴上闹的不愉快,还不如直接称病不去来的自在。 福安带着丫鬟婆子们在剪窗花玩,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叶绾看着就觉得心里暖暖的,想着过一会儿要去陪着师傅守岁,心里有期待,时间便显得流逝的格外慢些。 “小姐,你看奴婢剪的和合二仙怎么样?”福安拿着栩栩如生的剪纸小心翼翼捧到叶绾面前讨着夸赞。 叶绾笑道:“咱们院里就属福安最是心灵手巧。” 正厅里的家宴倒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样子,空着的位置,一个是叶绾,一个是远在安国寺的叶莫问。 “真是好大的性子,请都请不来了?难不成真当自己不是姓叶的?要学那哪吒似的,削肉还父,剔骨还母,自此与叶府划清界限不成吗?”莫氏阴阳怪气的讽刺道。 “再不愿意又如何,身子里流着的不还是叶府的血。再者说了如今不还住在府里头,每月拿着府里的月供…”阮氏难得的与莫氏意见相同。 “装什么清高与可怜,弄的好像咱们一家人都欺负她,容不下她似的,搞不好去殿下那告个状,倒霉的又不知道是谁咯…”叶紫曦撇嘴应和着。 叶逢春看着一家子人冷嘲热讽的,哪里有吃年夜饭的心情,将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食不语,寝不言…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安安静静吃顿饭了…” 一桌子人瞬时静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叶逢春。 这年夜饭吃的着实憋屈,大家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就草草的结束了。 “这叶绾二字如今成了禁忌了吗?连提都不让提。你看爹刚才那脸拉的是又臭又长…”叶紫曦抱怨着说道。 阮氏无所谓道:“不提就不提。要是我有这样个女儿,也得气个半死。” 叶莫寻也跟着道:“要我说叶绾那就是被爹惯坏了,才会如此胆大妄为,不分尊卑…若是换了我,一阵责罚,端看她还能如此骄横?” 阮氏闻言劝道:“今儿除夕不提那晦气之人,咱们一家子热热闹闹守岁,迎新年。” 叶绾看着原本精神百倍的信誓旦旦要守岁的众人头点着小鸡啄米似的,赶紧打发她们下去休息。 “按以前一样的,福安留下,隐逸跟我去别苑即可…”叶绾穿戴整齐道。 福安打着哈欠点头,说完就要往床上钻。 深夜的街道,偶有父母带着孩子在门前放烟花。稀稀落落的有欢声笑语传出。 欢伯开门时,似是知道是叶绾来了,拱手拜年道:“姑娘,过年好啊。” 叶绾受宠若惊,连忙回礼道:“叶绾祝欢伯健康长寿,福如东海。” “你来啦…”清悠总是不用转身就能准确的猜出是叶绾来了。 叶绾又行礼道:“祝师傅心想事成,新年新气象。” 说完又俏皮的伸出双手讨要着红包。 清悠难得的开了个玩笑,一脸正经道:“不好意思,忘记准备了。” 叶绾撅着嘴巴,佯装生气,谁知清悠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个精致的盒子。 叶绾准确无误的把盒子抢到手里,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里是一对造型别致的耳环。 光彩夺目,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珍品。 “谢谢,师傅。绾儿很喜欢。”说完就忙不迭的找来镜子想试一试。 清悠看着忙来忙去的叶绾,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他多想要守住这最美好的依赖,最纯真的笑容。 只是等过完年后,怕是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到底他有他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因为那是无数人的鲜血铸就起来的希望之光。 “师傅,这是绾儿给您的新年礼物。”叶绾也将一个木质的盒子塞到清悠手里。 又叮嘱道:“现在不许打开,等绾儿离开后才可以看的。” 屋子里燃着的暖炉,点着的檀香。二人各执一子,相对而坐。虽静默无言,却满是温情。 屋外红烛高照,白雪做底,红梅簇簇,又有翠竹几颗点缀在旁。虽不如春日里百花争艳,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自打上一次欢伯他们瞒着叶绾身处险境却不告知于他,清悠事后动了大怒。 只差以性命相逼,欢伯等人才意识到这个叶绾在少主的心里有多么的重要。 自此见着叶绾更是客气万分,一副以少夫人相待的感觉。 对于这些,叶绾自然不知,在她心里只要能待在清悠身边就好,如此她才会觉着自己不是无根的浮萍,飘飘荡荡无所依靠。 “师傅,你许的什么新年愿望?”叶绾好奇的问道。 自打认识清悠,他都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只是叶绾知道他偶尔走神时凝望虚空的眸子里,沉沉的都是心事。 清悠道:“愿望?” 他的愿望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拿回原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不管前路有多坎坷,有多曲折,他都不能退缩,唯有前行! “你呢?”清悠反问道。 叶绾原本想的是将娘的名字写入族谱中,可是如今她有些犹豫了,娘亲真的希望回叶府吗? 福安正睡的香甜,耳边却总有声音絮絮叨叨着,似是夏日里扰人清梦的蚊子。 “谁啊,找死是不是…”福了安被吵醒后翻身坐起后大声的斥责着。 只是睁开眸子后就愣住了,坐在床边的居然是司马烈。 除夕之夜,宫中宴饮,当真是无趣的很。就光听着太子与七弟之间的明争暗讽。 哪里有丝毫团圆的乐趣?生在帝王家,原就不该奢求寻常人家的亲情。司马烈喝了几杯闷酒,等宴席散了后,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叶府的门外。 看着鎏金的叶府二字,司马烈想了想还是施展轻功想去逸云轩看看叶绾。 那个他发誓要娶回家的女子。 司马烈被福安一吼,也愣住了问道:“怎么是你?” 福安见谎言编不下去,只好在司马烈清冷的目光下招出了实情。 什么?她居然陪着她师傅守岁去了? 什么?师傅居然是男人? 孤男寡女,岂有此理。难道不知道自己名花有主了吗? 还敢出去勾三搭四? 第二百三十一章、新年的血案 虽是新年里,近日的京城上空笼罩在阴霾之下,不复新年里的热闹与欢乐。 为的是大年初一的早晨,在主街道上发现了一具尸体。 若是死的是个贫民百姓,倒就罢了。可是死的是堂堂工部侍郎秦松的独子,秦镇。 可怜秦松年逾五十,膝下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更令人震怒的是秦镇的死相极其恐怖。被人扒光衣服扔在雪地里,挖眼断舌,之后残忍的割断手筋脚筋。 让他受尽折磨后,在冬夜里寒冷的北风中绝望而死。 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双眼圆睁,死不瞑目。身下是一滩被冻住的成暗褐色的血迹。 工部侍郎秦松见到儿子如此惨状,当场哀嚎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太子殿下,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秦松老泪纵横的跪在司马杰面前。 工部虽比不得户部这样的油水丰厚。但是现在满朝文武都盯着这件事。 若是自己这边不做些什么,只怕是得寒了多少人的心。这样哪里还有人敢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 “出现这样的事,本太子也很痛心,天子脚下竟然出现如此丧心病狂的杀人狂魔。当真是让人心寒啊。”司马杰示意站在一旁的司马睿将秦松扶了起来。 “老臣家中就这一个独子,老母听见这样的噩耗,已经卧床不起。还希望殿下能伸张正义,还老臣的儿子一个公道。”秦松掩面道。 “秦大人,你放心,你跟着殿下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殿下的为人吗?殿下那可是最有担当的。秦大人,逝者已矣,您还要善自保重啊,等着殿下为犬子讨回公道。”司马睿帮腔说着。 将秦松的情绪安抚下来后,又派人送其回家休息。 “真是扫兴,大新年就出这样触霉头的事。”司马杰面露不悦的抱怨道。 新年的第一天好彩头没占到,却碰到这样棘手的事,换谁也得心烦啊。 “殿下,您稍安勿躁。此次秦大人一事,咱们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否则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司马睿提醒道。 “林先生,此事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司马杰问道。 林绝双手环胸,冷声道:“此事属下会暗下查探,不管与那边有没有关系。属下都可以保证与那边扯上关系。然后只要让秦松在圣上面前真情表露,龙颜大怒,派人彻查,如此岂不是一箭双雕。” 司马杰拍案叫绝道:“好。好。如此就麻烦先生费心了。” “为殿下办事,乃是属下本分罢了。”林绝躬身道。 “不知林先生打算斩断七弟那边哪个臂膀啊?”司马睿眯着眼睛问道。 林绝看了他一眼冷声道:“无可奉告。” 说完也不顾脸色铁青的司马睿,朝着司马杰拱手后,便径直退了出去。 “殿下,您看……”司马睿有些不满道。 司马杰摆了摆手道:“世间大凡身怀诡谲之才的,莫不是性子怪癖些,三弟你也别介意。如今用得着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司马睿阴险的笑开了道:“是,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卸磨杀驴这样的事他们做的也不在少数。还怕多这一次?况且荣登大宝之后,谁还愿意在身边放个不稳定的炸弹呢? 秦镇被杀一事,如同热油里滴入了清水般,瞬间炸开了。 传到最后竟有了京城中出现了蒙面大侠,行侠仗义,杀贪官,除恶霸这样的传言。而秦镇就是第一个。 往后还有更多的受害者,一时京中的贵公子们人人自危。 话说这个秦镇自小就是被捧在手心里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养成了嚣张跋扈,眼高手低的性子。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但凡看得上的稍有姿色的女子没有能逃出其魔爪的。 但是碍于其爹工部侍郎的身份,大多数冤案都被直接按了下来。 对于受过秦镇毒害之人来说,听到这样的消息,无不欢呼雀跃,烧香拜佛。庆幸老天开眼收了这混世魔王…免得他再糟践更多女子。 司马衍一早就准备好了新年礼物到叶府给叶绾拜年。 原想绕过司马烈自己偷偷跑去的,没成想一出门就被司马烈给逮了正着。 只得哭丧着脸跟在了司马烈后头。 “五哥,你要找绾姐姐就自己去呗,干嘛每次都拿我做借口。”司马衍一针见血道。 司马烈沉声道:“本王愿意,你有意见?” 司马衍看着他威胁的目光,很没有原则的摇了摇头。 叶绾昨夜在别苑待的有些晚,这会子刚起床,便听到福安跟衍儿交谈的声音。 “九殿下倒是会挑时间,这会子奴婢刚准备了早膳,殿下要用些吗?”福安笑着行礼道。 司马衍却不客气道:“好啊。刚好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呢…” “贪吃鬼。一来就想着姐姐院子里的美食。”叶绾调笑道。 “绾姐姐,新年好。”司马衍拜年后,又伸手递了礼物。 叶绾有些哽咽道:“居然还有礼物收?” 接过礼物后,又将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司马衍。 “新的一年要乖乖的…”说着就往司马衍的头上摸了摸。 司马衍这回倒没有躲,也没有出言拒绝。 似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虚空里的相互慰藉。 “五殿下,新年好。”叶绾看了看司马衍身后的司马烈行礼道。 司马烈将礼物递到叶绾手中道:“只有礼物,没有红包…” 司马衍抱怨道:“这么些年了,身为弟弟的我怎么就没有收到来自哥哥亲手准备的礼物呢?” 司马烈翻着白眼,想到自己真是脑子短路了才会跟他一起来… “就你话多,平时从我这得的好东西还少了不成?”司马烈伸手按住司马衍的肩膀,暗自用劲威胁道。 司马衍倒也识时务,连忙对着叶绾求饶。 看着叶绾的目光,司马烈只得松了手。 “你听说了吗?今日一早工部侍郎之子秦镇惨死一事。”司马烈问道。 叶绾心下一惊,连忙问道:“在哪里发现的尸体?” 司马烈看叶绾反应有些过头,狐疑的看着叶绾道:“在南门主街那块。” 叶绾有一瞬间的失神,手中的筷子一个没抓紧,掉在了地上。 司马衍抱怨道:“五哥,正用着膳呢,说那些打打杀杀的,是诚心不让人吃吗?你瞧,把绾姐姐的筷子都吓掉了…” 叶绾勉强的挤出一抹笑道:“没事的。” 心里却慌乱无比,昨夜守岁回来的迟,路过的恰巧是南门的主街那片。 难道世上竟有如此的巧合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二章、彻查 司马烈如鹰般敏锐的眸子看着如此失态的叶绾。 叶绾素来平稳,怎会好端端的听到杀人一事就如此失礼呢? 又联想到叶绾昨夜是漏液而归的,会不会? 用完早膳,司马烈费劲心思才将司马衍支了出去。 “现在屋子里就剩下你我二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吧。”司马烈开门见山问道。 又瞧见叶绾闪躲的眼神,继续道:“昨晚我来看过你,可是你不在。福安说你去跟你师傅一同守岁去了,要迟点才回来。所以本王大胆的猜测,你在回来的路上是不是遇到些什么事情了?比如关于秦镇的…” 叶绾见司马烈将话说的如此清楚,也就不再隐瞒。徐徐的道出昨夜之事。 叶绾昨夜过了子夜才归,路过南门大街时,隐约听到巷道里有打斗声跟求饶声。 听着声音着实凄惨,叶绾心下好奇,又仗着隐逸跟在身侧,于是大着胆子猫着腰悄悄的走了过去。 借着屋外悬挂着的昏暗灯光,叶绾瞧见一个穿着打扮富贵的俊俏公子,被一伙蒙面人在殴打着。 看着蒙面人出手的狠劲,嘴里念叨着:好你个秦镇,仗着你爹的威名,做尽了坏事。如今落在爷手里,也算是天道轮回,你倒再张狂个给爷瞧瞧啊… 秦镇求饶道:各位好汉,从前我被猪油蒙了心,才犯下许多混事,还请各位好汉高抬贵手,给秦某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保证以后一定本分做人,再也不犯了。 黑衣人冷哼道:那些被你羞辱过的女子也曾苦苦哀求你,你可曾发过善心,绕过她们? 叶绾听到这也听出了个大概,秦镇的名字她也是听说过的,有名的色胚。常年混迹青楼勾栏之地不说,走在街上看到容貌出众的良家女子,那也从来没有放过的。 因着他有个事事都向着他的老爹,屡次犯事无果后,就愈发的胆大妄为了。 如今碰到硬茬子了,哪里顾得上脸面,还不是如同一条狗似的摇尾乞怜。 “啊…啊…啊…啊…” 四声惨叫,似是被人捂住嘴巴后的呜咽的叫声。 “杀了你这败类,没的脏了老子的手。你这样的人渣就该老天收了。如此也让你体会一把绝望…慢慢等死吧…秦公子!”黑衣人说道。接着是啐口水的声音。 叶绾虽想着这样的人渣除去了当真是大快人心。可是看着暗影里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秦镇,以及冷风里带来的浓重的血腥气。 叶绾提着裙摆走了过去,只见秦镇已然躺在血泊里。一双空洞洞的眼眶看着自己。 叶绾吓了一跳,惊叫着往后退了几步。 隐逸见状连忙将叶绾护在身后,又上前仔细检查了秦镇的伤势,“回小姐,他手筋脚筋被挑,失血过多,是活不成了。咱们快走吧,没的惹祸上身。” 叶绾抚着胸口点头,连忙往来路走去。 隐逸刚抬起脚,感觉被什么东西拿住一般。低头一看才发现秦镇用嘴咬住了自己的衣角。 隐逸抬腿想要将秦镇给甩开,却不知是自己使的力太小还是秦镇咬的太紧。竟然没甩开。 隐逸看了看即将走远的叶绾,一时着急也没想太多,直接出剑将衣袍割开,然后疾步追上了叶绾。 司马烈皱眉,“依着你的意思当真如传言那般是有人看不惯秦镇的所作所为,所以才想要替天行道?” 司马烈总觉着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一时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又吃味的问叶绾:“那个隐逸是他的人?” 司马烈虽说的隐晦,但叶绾却听懂了,点了点头。 “你师傅就如此的好?”司马烈问道。 叶绾轻笑道:“师傅,于我是家人。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叶绾。” 看着叶绾一提到她师傅脸上洋溢起来的满是骄傲的表情,司马烈就双拳紧握,恨不得立马把叶绾的师傅抓来,好好揍一顿。 “那如果有一天我与他一同有危险,你会选择先救谁呢?”司马烈明知答案,却依然开口问道。 叶绾想了想道:“先救你!” “为什么?”司马烈心里窃喜问道。 “我欠你一条命…”叶绾不假思索的回道。 司马烈的神情暗淡下去道:“仅仅如此吗?” 叶绾点了点头,仅仅如此。 “那么为什么不先救他,你欠他的也很多啊?”司马烈问道。 叶绾回道:“我与师傅间不存在这些的。若是真要论起来,只怕几辈子我也还不清的…” 司马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溃败,这就是差距。 他与她之间,终是隔着躲不开的客气与疏离。 叶绾也察觉到司马烈眸子里的一丝落寞。 其实他也不明白司马烈为什么就认定她了。对她如此的照顾,救她于水火,为她得罪人。 终于在太子殿下几番探查无果后,秦大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恨意,即使明白过年期间乃休沐时期,也递了请安折子,到陛下跟前那是好一顿哭诉。 陛下盛怒,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胆敢挑战皇威。下令巡防营协助京兆府尹,彻查此事。务必将歹徒缉拿归案。 “陛下,切勿动气,有巡防营与京兆府办事,想来那贼人也是跑不了的。”李公公劝道。 司马楚眸中冷光寒冽,这伙贼人居然敢挑朝中重臣之子动手,又选择新年的第一天。 当真是胆大包天,是要视法度于无物,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前脚秦大人才出养心殿的门,后脚太子与七皇子的折子便递了进来。 内容大致都一样,无非痛骂贼人行事张狂、悖逆。末了的目的都是请旨主审秦镇一案。 司马楚余气未消,怒极反笑道:“你看看,这就是朕的儿子,手伸的尽是这样的长。秦大人这才进宫请的安……” 李公公眼珠子动了动,笑着回道:“殿下们也是一心想为陛下分忧罢了,所以……” “哼……为朕分忧?朕看是为了朕的宝座吧!”司马楚冷声道。 他的皇位如何得来了的,这些年如何权衡制约朝中势力的,他无比的清楚与通透,亦无比的多疑与猜忌。 “那这折子是原样退回还是?”李公公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 司马楚想了想,未加朱批原样退回,实乃不妥。又觉着二人折子中所提的需要一位皇子坐镇,案子方能定人心。 思忖良久开口道:“去请烈儿过来。” 李公公恭敬应是。心里明镜似的。很多时候,争与不争,能争与会争之人。 都远不如置身事外之人,来的让人放心。 第二百三十三章、查案 司马烈接到传召时,也是懵了。自己这个爹不疼没娘爱的皇子,自打上一次经手个赈灾案。本以为会得圣上欢心的。 没成想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疼不痒的,这会子怎么又想起来传召了呢? “给父皇请安,祝父皇龙体康健,福泽绵长…”司马烈行礼道。 司马楚摇了摇手道:“虚礼就不必了。你可知朕如此急召你进宫是为了何事?” “儿臣愚钝,不知。”司马烈剑眉微凛回道。 “你可知工部侍郎之子秦镇被残忍虐杀一事?”司马楚问道。 司马烈道:“儿臣听说了些。只是大多人对于他的死都拍手称快。可见平日里仗着家中权势也做了不少民怨沸腾之事。” 司马楚又摇头道:“秦镇若真是坏事做尽,自有律法可依。只是这伙来路不明之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京中行凶,当真可恶至极。” “父皇所言有理,是儿臣目光短浅了。”司马烈回道。 “为父找你来,就是想将此案交给你来查…”司马楚道。 “儿臣惶恐,父皇还是将此事交给太子或是七弟吧。毕竟他们对京中更熟悉些。”司马烈推辞道。 司马楚冷哼一声道:“交给他们俩?必不能彻查到底,究其根源出来。而你,为人实诚。办事稳妥,朕很放心。” 司马烈见司马楚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再拒绝:“儿臣多谢父皇信任。必定追查到底,将凶手缉拿归案。还死者一个清白,还百姓一个公道。” “好…好。”司马楚抚掌大笑道。又吩咐李公公取来尚方宝剑。 “朕赐你尚方宝剑,让巡防营和京兆府尹全力配合你,望你利用好手中利剑,早日破案。”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所托,早日查出真相。”司马烈恭敬的接着剑道。 司马烈一时有些头大,手里拿着的尚方宝剑似有千斤重。这样棘手的事,竟然莫名奇妙的到了自己手里。 司马烈揉着额角,摸不清陛下的意思。是觉着自己不怕得罪人吗?还是? 这块烫手山芋,如今是想要甩也甩不开了。只能硬着头皮,查出真相。 司马烈又想单靠明面上的调查只怕难有进展,先是派了自己的暗卫去搜罗消息。一切关于死者秦镇的消息。另一方面还得去找叶绾聊聊,毕竟她在事发现场,可能有许多细节还没被发掘出来。 想着又能见到叶绾,薄唇微微上扬,暗道凭着自己的模样,身材,出身难道还输给她师傅不成? 领命的暗卫又想到前翻司马烈的吩咐让查一查隐逸的底,于是拱手道:“殿下,您先前吩咐查四小姐身边隐逸的底,如今是查还是放一放?” 司马烈薄唇微抿,道:“也查了一段时间了,一无所获吗?” 暗卫跪下道:“属下无能,还望殿下恕罪。” 司马烈挥手示意去下去,交代道:“既如此,眼下只探查秦镇一案即可。” 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是何能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竟然连一点消息都查不出,难不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况且看叶绾对其的信任程度,想来是不会对绾儿有危害的。 只是绾儿的师傅到底何许人也?竟有如此的能耐? 次日,暖阳高照,有冰棱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许是温度高了些,前些日子存的积雪逐渐的融化开来。露出事物原本的颜色。 司马烈骑着马,想着这回没带拆台专业户来搅局,想来是可以与绾儿好好的独处一番的。 “呦,殿下来咱们逸云轩可真是勤快呢?”福安如今对着司马烈稍稍熟悉了些,又有叶绾撑腰,自是有恃无恐的打趣着。 又四下张望道:“今日怎么没带九殿下前来呢?奴婢刚好做了山楂糕呢。” 司马烈哪里听不出福安话里的揶揄之意,说他从前都是借着司马衍的掩护来的。如今居然敢单枪匹马前来,当真稀奇… “牙尖嘴利。本王此次前来为的乃是公事,你家小姐呢?”司马烈正色道。 福安狐疑的看着司马烈,满眼的疑惑。也是,自家小姐乃一介女流。哪里来的公事。 于是一副我懂了的意思,贼笑着指了指屋子就跑开了。 司马烈暗自感叹,这年头说个实话咋还就没人信了呢? 叶绾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福安进来了,头也没抬道:“来,帮我研墨。” 司马烈愣了一下,悄然走了过去打起了下手。 看着叶绾执笔,用腕力,落笔快狠准。一气呵成的写了“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的佛语。 字体端正,笔锋收敛。与第一次见她时写的字,略有不同。如今更稳了些。更收了些。 叶绾似是不满意,伸手就将纸张揉成了一团,抬手想扔的时候,眸子正对上司马烈含情脉脉的双眼,一时也忘记了羞涩。 “殿下什么时候来的。下人们也不通传一声。衍儿来了吗?”叶绾躲避似的四下张望了下。 司马烈挑眉道:“怎么?本王就不能单独来找你了?” 司马烈故意将“单独”二字着重说了出来。 叶绾赧然,道:“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若是秦镇一事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忙。” 司马烈哦了一声,很是讶异于叶绾的未卜先知。末了,就贼贼的笑开了。把叶绾准确的猜测之言,归于二人的心有灵犀。 “昨日父皇召见,将秦镇一事全权交与本王来处理。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所以,本王只好再来打扰了,希望绾儿仔细的想想,所有的细节都将是破案的关键。”司马烈回道。 叶绾有些吃惊,皇帝居然将此事交给了五殿下。而不是炙手可热的太子与七皇子。 可见皇帝也不是人们所传的年老昏聩之人。至少他清楚的知道司马烈是能给他最真实的结果之人。 而太子二人,只会借机拉拢势力,至于结果……… “殿下吩咐,岂敢不从。”叶绾嫣然一笑道。 司马烈看着有些发呆,心想本王看中的女人,真tm好看。 叶绾又仔细的将那夜的事回忆了一遍。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司马烈又命人将叶绾所说记录下来。打算回去再研究研究。 此案事出蹊跷,又在深夜,想要找证据只怕是难上加难啊。 “那个隐逸,是你亲自带进府的?”司马烈临走时问道。 叶绾有些狐疑的点头。 司马烈想了想,又直接道:“此人,可以尽信吗?” 叶绾又点头道:“我信她。” 司马烈看着叶绾坚定的纯净的目光,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第二百三十四章、线索 出了叶府,司马烈径直去了顺天府。 赵之敬正与巡防营统领申筑商讨秦镇被杀一事。 见司马烈双手背后,悠然走来进来,连忙迎了出来,拱手行礼道:“五殿下,亲临顺天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赵之敬甚是恭敬的引着司马烈坐了上首。 相比较而言,申筑就冷淡了些,只行礼却不言语。眼神不卑不亢,倒是让司马烈高看了一眼。 “陛下,让本王全权查处秦镇被杀一案。不知二位目前查到了哪些线索?可有办法破案?”司马烈的眼神看着赵之敬,又看了看申筑。 赵之敬抹着额头渗出的冷汗,结结巴巴道:“回殿下,目前暂未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况且案件发生在深夜,难以调取人证与物证。只怕破案还得需要些时日。” 申筑神色淡然道:“属下正在等仵作的检查结果。想来一会儿会有些头绪出来的。况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里来的完美犯罪…” 司马烈点头表示赞同。“既如此本王与二位一起等仵作的验尸结果。” 都说死者为大。秦老大人不忍儿子死后再遭罪,抵死不同意仵作验尸,后来迫于压力,一来家里的老母亲只哭瞎了眼,要替唯一的孙子报仇,二来,既告了御状,若是不配合也着实不妥。后来一想若能给儿子一个公道,倒也值了。 仵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眼神冷静锐利,一双手修长无比,竟不似普通老人般的如同枯树皮一样。出奇的白净。 “回禀大人。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子时到丑时。死因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人体失温。死者手筋脚筋皆被挑断。眼睛被挖,舌头被割。可见凶手手段极其残忍。”仵作言简意赅的将验尸结果说了出来。 司马烈皱眉,如此看来也无可用信息,“就这些?” 仵作有些迟疑的看了看赵之敬。 赵之敬轻咳一声,朝着司马烈拱手,道:“此案由五殿下亲审,有什么话只管回五殿下即可。” “本王久在军营,最看不得动歪心思之人。既然陛下将此案交给本王。那么本王就得负责,就一定得查出真相。仵作,有话就说。不必瞻前顾后,有事,本王兜着。本王兜不住的还有尚方宝剑,还有陛下在…”司马烈冷声道。 仵作这才放心道:“属下在检查尸身时,发现死者咽喉部位,似有异常。只是秦公子乃贵人,属下不敢私自做主。还请殿下示下。” 司马烈皱眉,要在死者身上动刀,只怕秦松知晓后又要到殿前去哭诉了吧。 “你有几分把握可以肯定秦镇咽喉处有东西?”司马烈正色问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得不问清楚。 仵作下巴微抬道:“属下做仵作做了三十余年。可拿项上人头做保证,死者咽喉处必有东西。” “如此,就按你的想法来。不过本王要的是结果。否则本王也保不了你。”司马烈答应道。 赵之敬却开口劝阻道:“殿下,此事还是三思为好。若是不与死者家属商量便动了死者遗体。只怕到时也不好交代啊…” 司马烈摆手道:“相比较而言,本王更看重能不能还死者一个公道。若是秦大人有何异议,让他来找本王就是。” 赵之敬这才笑着应是。心头的大石算是放下了。否则若是秦松到时找自己来闹。自己这乌纱帽是咱还是不要了? 有五殿下撑腰那自然就更好了,有皇子的身份在,量他秦松也不敢做什么过分之事。 申筑开口道:“依属下看还是得从秦镇的私人关系来探查。杀人,无非是为财,为色,为仇,为怨…” 司马烈点头,吩咐道:“言之有理,申统领你就负责排查死者生前的人物关系。赵府尹,你就负责审查可疑之人。如此双管齐下,希望能早日破案。” “是。属下领命。” “是。下官领命。” 午膳时分,仵作就兴致冲冲的过来禀告,喜形于色。可见是有所发现。 “启禀殿下,属下在死者喉管里发现了一块半截的玉,以及一小块碎布。”仵作说着就把托盘往司马烈跟前送。 司马烈久经沙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神色自若的看着托盘上的东西。 一旁的赵之敬哪里见过这等秽物,脸色苍白的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司马烈将那一小半的玉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玉的成色极好。如果是凶手所有,那么这个凶手非富即贵。 又将碎布拿起看了看。布料略微粗糙了些,似是京中下人们的衣衫。 司马烈大笑道,指着仵作夸赞道:“你,很不错。” 又命人赏了些金银。 如此看来,事情倒是有头绪可寻了,不似先前无头苍蝇似的。 “属下以为,这两样东西若是凶手所有,秦公子拼死想留给咱们的线索。那么咱们只要按图索骥,按着玉的质地以及碎布的材质全京城来比对,岂不是很快就可水落石出…”申筑分析着说道。 司马烈却拧眉道:“只怕没你说的那么容易,一来,京中贵族权势比比皆是,此事只可暗查不可明访。否则就算有尚方宝剑在,只怕也无济于事。二来,这布料许多府中都用此布料,排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申筑思索片刻觉着有理,又问道:“那殿下有何良方?” 司马烈苦笑道:“哪里有什么良方?无非是些死功夫罢了。这两条线索咱们要跟进。但是也不能放弃寻找其他线索。” 申筑举杯道:“属下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申筑乃贫苦出身,靠着自身的努力才做到巡防营的统领。原先先入为主,只以为司马烈跟京中不学无术的贵公子一样。 只是今日看来,却知道自己错了,端看他龙行虎步,神采奕奕,就知是个练家子。不似那些绣花枕头。 又从他的行事来看,一派武人的耿直风范。全然不似阴谋诡谲之人。 二人喝的正酣,赵之敬扶着腰,一脸苍白的倚着门道歉:“让殿下见笑了。” 司马烈与申筑相视一笑。这个赵之敬也是个不做实事的,否则堂堂京兆府尹,怎么见了个证物就吐成这个德行。 推杯换盏间,申筑见司马烈毫无皇子的架子,行事坦荡大方。心里更是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二人相谈甚欢,一旁的赵之敬只尴尬的陪着笑,全然插不上话。 第二百三十五章、牵扯 司马烈明面上虽松松垮垮的只吩咐顺天府与巡防营稽查线索。内里却一刻都不敢放松,仔细的分析着所有的证据,证词。 经过这些时日的明察暗访,差不多理清了秦镇的人物关系。 说来这个秦镇也是个奇人,但凡每次惹事都跟女人有关。当真是风流无双。 比如,去年三月为了百花楼的百合姑娘就跟人起了争执,将人给开了瓢。 去年七月为了路边卖胭脂一位妇人将人家夫君给活活打死。 …… …… 通篇看下来,都是些秦老大人可以摆平的事。 最后,司马烈的目光落在了最新的一条上。 唯独这一条,秦松这个工部侍郎不管用。为的是得罪的是兵部尚书的儿子。 霓虹阁里,秦镇曾与兵部尚书之子葛浩起了冲突,当时葛浩带的人比较少,所以吃了不小的亏。逃跑时叫嚣着要找人弄死秦镇。 贵公子间最重视脸面,何况被人打的如同丧家之犬般,颜面扫地,若是不找回场子,这以后就不用在京城混了。 说来也奇怪,依着葛浩的性子想来是会大张旗鼓的找人把秦镇给揍一顿。找回面子。不想却一直没有动静。 司马烈吩咐道:“去查查这个葛浩。尤其注意那玉的碎片是不是出自葛府。” 如果当真是葛浩所为,那就热闹了。一个尚书之子,一个侍郎之子。 叶绾想着司马烈的救命之恩,于是找了隐逸又仔细将那晚的事给过了一遍。 “什么?”叶绾惊呼一声,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隐逸回忆起来当时自己的衣服有一小块被秦镇攥在了手里。心下暗道坏了。若是司马烈真要查起来,早晚能查到隐逸身上的。 如果再往下查,会不会连师傅他们也能查得出来。 叶绾有些慌神,难怪上次司马烈走时,说了奇怪的话,让自己注意隐逸。莫不是他已经查到了什么? 叶绾有些坐不住了,事关师傅她不敢马虎,带着福安就往五皇子府去了。 “什么?绾儿来了?”司马烈听到下人的禀告,先是吃惊然后就是暗喜。 心道这才几日不见,绾儿就如此的想自己吗?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又整了整衣服,迎了出去。 司马烈看着叶绾将福安也打发出去伺候,一心只以为叶绾与他想说些悄悄话,于是心里美滋滋的也屏退了左右。 司马烈搓手道:“绾儿,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叶绾看着有些不自在的司马烈回道:“是的。事关隐逸。我不得不来。” “隐逸?”司马烈呢喃一声。 “嗯。我与隐逸遇见秦镇被杀一事,殿下也是知晓的。今日与隐逸想为殿下多找些线索,才核对出我算漏了一事。”叶绾回道。 司马烈一副愿闻其详的抬手示意叶绾继续说。 “敢问殿下是不是在秦镇身上发现了一小块布料…”叶绾直接问道。 司马烈下意识的点头。 复又问道:“你不要说那块布料是隐逸的?” 叶绾笑道:“殿下聪慧,绾儿拜服。” 说着就将隐逸的衣角为何会出现在死者手里给说了一遍。 司马烈点了点头,道:“那绾儿此次前来的意思是?” 叶绾回道:“隐逸没有杀人,这点我可以用命保证。还望殿下明查。” 司马烈牵了牵嘴角,暗自嘲笑道真是囧大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露出了受伤的表情,恹恹道:“就没有其他的事了?比如顺道来看看我的?” 叶绾赧然,低下头没敢看司马烈捂着胸口一脸伤痛的夸张表情。 “殿下,人命关天。”叶绾轻声提醒道。 司马烈心道,若按照叶绾所说那么查布料一事就毫无意义了。 “只是证物已在,顺天府已经在排查了,恐怕?”司马烈有些为难。 “绾儿相信殿下,此等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叶绾笑着反问道。 司马烈被叶绾如此夸赞,心里轻飘飘的,很是受用。 要知道,叶绾可从来没有如此直接夸过他呢。 司马烈又坏笑道:“那,本王有何好处呢?” 说完眼巴巴的看着叶绾。 叶绾被看的有些不自在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您还欠我一个要求呢?” 司马烈恍然想起,那年灯会他与叶绾初见时,叶绾一副警觉的像刺猬一般的见人就扎的样子。 于是摇了摇手,道:“小事一桩,就不必动用那次机会了。留着以后用吧。” “那叶绾替隐逸谢谢殿下成全,否则真要查起来少不了又得解释,当真麻烦。若遇到的是不管事的,指不定拿了隐逸顶罪,也未可知。”叶绾意有所指的说道。 司马烈笑道:“就如此信不过本王的为人?” 叶绾解释道:“不是信不过殿下,是信不过这官场。” 司马烈剑眉微皱,叶绾所说乃是实情,如今官场中能踏踏实实做事之人凤毛麟角。 吏治混乱,人人自危。不复开朝时的清明之象。 朝代更替的先兆便是吏治腐朽,也是时候换换新的血液,还天下人一个清明的天下了。 说话间,司马衍被下人推着进来了。 看见叶绾故作惊讶道:“绾姐姐,也在呢?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他哪里不知福安都立在门口,叶绾能不在里头吗? “就你嘴贫,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司马烈没好气道。 “我也是好心,知道父皇派给你个艰巨无比的任务,这不来看看五哥有没有给熬瘦了…”司马衍调笑着说道。 “只是没想到有人比我先到一步罢了。”司马衍朝着叶绾眨了眨眼睛道。 叶绾有些害羞的辩解道:“我找你五哥是有正事。小小年纪不学好,脑袋瓜子里都装些什么呢?” 叶绾走到近前,顺手就在司马衍的头上摸了一把。 司马烈揉着眉角,看着眼前笑闹的二人。 心里生出无限的满足来。他要保护好他和她。让他们永远可以这样无忧无虑的笑与闹。 “五哥,我从未见你对哪个女子如此用心过,这次是真的吗?”司马衍神色正经的问道。 司马烈点头,无言。 司马衍觉着这样正好。绾姐姐成了自己的嫂子。以后他们俩吵架,自己该帮谁呢? 复又觉着,依着绾姐姐的性子,还是多可怜可怜五哥吧! “傻笑什么呢?”司马烈狐疑的看着傻笑不止的司马衍。 夜色寂寂,寒风凛冽… 一道挺拔的身形,在暗夜里格外的引人注目。 似是孤独的王者,逡巡着自己的天下。 第二百三十六章、疑云重重 司马烈想着既然布料的线索已经毫无价值了。又答应了叶绾所求之事,正想安排人去将布料给调换下。 灯罩里的烛火有些微的晃动。司马烈道:“查的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果然不出殿下所料,那碎玉是葛浩所有,是家传的玉佩,原先是日日带着的,最近去没见着他带了。而且,属下也留意了下尚书府下人们的衣衫。偷偷对比过,跟证物的衣料是一样的。”暗卫仔细的禀报着。 司马烈的眉头紧皱,这事有意思了。绾儿是不会骗他的。那么隐逸的布料哪里去了呢? 况且这样岂不是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 背后操纵这一切的是何人呢?他的目的又是为何呢? 从面上来看,工部侍郎是太子的人,兵部又是七皇子的势力。 这翻云覆雨的黑手到底想干什么呢? “散步消息出去,就说本王已查出相关证据,希望罪犯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司马烈吩咐道。 暗卫虽心有疑惑,却恭敬的应了是。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得消停咯。 次日,原本门可罗雀的五皇子府莫名就热闹了起来,门庭若市。 第一个登门拜访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虽推说是兄弟间的新年走动。 但言语之间都是百般试探杀害秦镇的凶手到底是谁? 见司马烈油盐不进,也就悻悻的不再问了,转而叮嘱着让司马烈一定要秉公处理,不要徇私枉法辜负父皇的信任云云。 司马烈只撇着嘴应是。神情冷淡。 太子见如此不受待见,只推脱着有事,略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这些年也没见走动,怎的今年就来了?”年轻的小厮一副不爽的嘴脸讽刺道。 司马烈冷笑,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太子来的意思他懂…无非就是怕他不能将此事处理妥当,伤了秦大人的心,也损了他在朝中的威望。 如今父皇年迈,太子虽立,但是有个风头无两的七皇子。到底也是不能放心。 自古皇位承继更迭,那可都是险象环生,最后荣登大宝之人无不都是心狠手辣,心细如发之辈。 “好了。自个知道就行,不必宣之于口。早知道祸从口出,太子也是尔等能议论的。”司马烈叮嘱道。 年轻小厮吐着舌头,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这边话音未落,就听到屋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五哥,新年好。七弟给你拜年了。”司马炎拱手道。只是眸子里的傲慢显示着言不由衷。 “真是稀客啊。难得七弟这个大忙人还能记得本王这么个闲散人…”司马烈拱手回礼。 “五哥这说的哪里话。弟弟给凶长拜年那不是应该的嘛。”司马炎毫不在意司马烈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回道。 “五哥也是难请。往年新年聚会请都请不来的。这不弟弟这次学乖了,亲自上门邀请,五哥这回不会还不给面子吧。”司马炎又说道。 “哦?七弟往年有请过本王吗?本王怎么不知道?”司马烈反问道。 司马炎有些尴尬的朝着身边的奴才喝道:“定是奴才们办事不利,所以才…” 司马烈摆了摆手,示意其不必再说了,道:“既然七弟亲自来请,本王准时参加就是。” “还是五哥大度。那弟弟可就扫榻相迎,静候五哥大驾光临了。”司马炎拱手笑道。 接着又是话题一转问道:“父皇交给五哥的案子可是棘手的很,不知五哥……” 又拍着脑袋,懊恼道:“依着五哥的手段,想来已经快结案了吧…” 司马烈不想跟他弯弯绕,直接开口道:“七弟也不必如此旁敲侧击,本王办事只看真相,不谈人情。刚刚太子殿下来了,本王也是如此回的。” 司马炎脸色一沉,又恭维道:“那是,那是。五哥办事弟弟还能不放心嘛。” 司马炎心里那叫一个不爽,暗道不就是个不受宠的亲王罢了,摆着一副冷脸给谁看呢? 要不是父皇赏脸,你以为本王会来你的府上? 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寒暄几句后,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推脱着离开了。 这边正想休息片刻,下人又来传工部侍郎秦大人来访。 司马烈一脸无语的吩咐着下人将秦老大人迎了进来。 秦大人,许是因为丧子之痛,伤心过度的缘故。原先还算硬朗的身体,这回竟佝偻着腰了,全身的精气神似是一夜之间全散尽了,如同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 司马烈伸手将想要下跪行礼的秦大人给扶了起来。 秦大人浑浊的老眼里,泛着泪花,看的司马烈怪不是滋味的。 纵然秦镇再不是个东西,在他的眼里就只是他的儿子罢了。 “秦大人,您节哀。”司马烈安慰道。 秦松抹了把泪,哽咽道:“下官听说殿下已经查出些头绪,不求其他,只求殿下如实禀告陛下,好让我儿死的瞑目啊…” 司马烈又道:“那是自然。父皇既然把此事交与本王。本王必定不会徇私枉法,辜负圣恩。秦大人放心吧。” “老臣代犬子,谢殿下大恩大德。”秦大人不顾司马烈阻拦,恭敬的磕头道谢。 “秦大人不必客气,这都是本王应该做的。”司马烈回道。 看着秦大人一步一缓的蹒跚模样,司马烈有些不明白,既是自己种的因,怎么就接受不了,承受不住这果呢? 若不是秦松自小娇惯这独子,养成秦镇无法无天的脾性。哪里有后面的一切,乃至丢了性命? 更何况,若是真算起来,那些被秦镇欺辱过的女子,以及被他杀害的人。这些人的冤屈又该找谁去算呢? 如今秦镇被杀只因他身份特殊就该彻查到底?普通之人死了就该死吗? 司马烈心里的公正,不止是找出杀害秦镇的人。也得替被秦镇所害之人讨个公道! 眼见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司马烈站在高处,有风烈烈,远远望去高高低低的屋子,次第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远处有烟花在半空中爆裂开来,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华。虽短暂却绚烂无比。 看着千千万万盏的灯火,司马烈忽然就想到叶绾。 想着多年后,叶绾在油灯下缝着衣服,见自己回来,温柔道:“阿烈,打猎回来啦。锅里热着饭菜,赶快洗手吃饭吧。” 如此平常而稀疏的场景。终是可望不可即的臆想。 生于帝王家,安稳度日怕是不能的。 “殿下,有人来访。”小厮的声音打破了司马烈的思绪。 兵部尚书,葛布,终于还是来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推动 灯火通明的厅里,葛布压在屋子里埋头踱着步子,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葛布,长脸,眉目硬朗,一看就知是个有功夫的人。眸子里精光微露。 能稳坐兵部尚书一职多年,可见其手段非凡。 “葛大人,漏夜来访,不知有何指教啊?”司马烈冷声问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葛布一跳,很快就稳定下来,拱手道:“殿下聪慧,岂能不知下官的来意?” “难不成葛大人是来给本王拜年来了?”司马烈反问道。 “殿下也是杀场归来的血性男儿,下官也就不绕弯了。下官此次前来是为小儿葛浩所来。请殿下明查,小儿实乃被冤枉的。”葛布恭敬的行着大礼。 司马烈皱眉道:“愿闻其详。” “小儿与秦镇是有争端不假,只是却并非杀人凶手。”葛布神情有些激动道。 “本王并未查出凶手就是令郎,怎的葛大人就来求饶了?”司马烈双眼微眯盯着葛布看了看。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虽然让人放出消息说手里握有证据,却并未公布证据是什么?嫌疑人是谁? 难道这葛尚书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做贼心虚。 葛布有种被看透的感觉,好多年没有这种被人气势所迫成这样了,后背微微渗出汗珠,道:“小儿虽莽撞些,却断不会做出虐杀人这样的事。还请殿下务必彻查,不使一人含冤。” 司马烈见葛布说的坚定,心里也有些疑惑,问道:“那么秦镇被杀时,葛公子在哪?可有人证?” “那晚,浩儿的确带人将秦镇给教训了一顿。真的只是教训而已,并无伤他性命。后来就直接回家了。随行的家丁可以作证的…”葛布急忙解释道。 司马烈心里也大概猜出葛布为何前来了。无非是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定能查出葛浩与秦镇的过节,又怕自己会敷衍了事,拿了葛浩顶罪了事。 所以才着急前来辩解一番。 “家丁是你葛府的人,是做不得人证的?”司马烈冷静的回道。 葛布也是关心则乱,否则以他兵部尚书的见识,能不知道吗?于是略显尴尬的牵了牵嘴角道:“让殿下见笑了。” “无妨。此次大人前来的意思本王明白了。自会仔细求证的,令郎若是被冤枉的,必定会还他清白的。”司马烈回道。言语中有赶客的意思了。 这一日,单单应付这些人精就够伤脑筋了。当真比打仗还让人辛苦些。 葛布闻言大喜,又见司马烈露了疲态。拱手道:“如此下官多谢殿下。就不打扰了…” 司马烈看着光影里葛布高大的身形,脚步踏实稳重。 其实秦松与葛布年龄差不了多少,看着精气神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的。 一个万念俱灰,一个满怀希望。 司马烈捏捏了鼻翼处,沉思道若果葛浩所言是真的,真的只是教训了秦镇,那么秦镇到底是被谁杀的? 为何又要栽赃于葛浩呢? 从葛浩教训秦镇到叶绾路过,短短的时间差里,究竟是何人能如此精准的训练有素的行事呢? 一时间,千头万绪竟理也不明白。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透,司马烈便被家丁慌张的声音给吵醒了。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秦松不知从哪得的消息说是杀死秦镇的凶手是葛浩。于是一早拖家带口的去葛府堵人,这会子正拉着葛大人要去面圣呢…” 司马烈猛然清醒过来,来不及思考消息是如何透露出去的,连忙换了衣服往皇宫赶去。 又派人通知了赵之敬与申筑带齐证物,去御书房面圣。 司马烈到时,等太监回话的空挡,只听见御书房内传来秦松有气无力的哀嚎声,和葛布声如洪钟的辩解声。 “儿臣参见父皇,愿父皇……”话未说完,司马楚就直接打断了司马烈的请安话。 “行了。不必多礼。秦侍郎如今拉着葛尚书来对质。朕也不甚清楚内里究竟,你那边查得怎么样?可有证据?”司马楚揉着额角问道。 司马楚年纪大了,又一早被吵醒,难免头疼。 “儿臣已经让顺天府尹以及巡防营统领前来,父皇既然让二位大人协助儿臣调查,儿臣想还是三人都在场更好些。”司马烈回道。 “如此就稍等片刻。”司马楚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他实在不愿意听到秦松与葛布两人无休止的争吵哭闹。 当真是比后宫里争风吃醋的妃嫔还烦。 秦松张开着的嘴巴在看到司马楚不悦的脸色时,识相的没有再哭闹。 赵之敬难得的可以在皇帝面前露脸。心思一时也活络了起来,全然不顾司马烈阴沉的脸色,以及颇为不悦的申筑。 自顾的将两件物证呈给了陛下,又邀功似的将先前调查的结果一股脑儿的给了说了出来。 司马楚见赵之敬说的有条有理,问道:“葛尚书,这碎玉是否你们葛家所有?这碎步是否你府里下人所有?葛浩又是不是与秦镇有过节在先?” 三个尖锐的问题直直扔给了葛布。但是御前回话,又做不得假,只硬着头皮应了是。 秦松老泪纵横一把揪住葛布的衣领,哽咽道:“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只是力气有限,拳头落在葛布身上却是不疼不痒的。 “放肆,陛下自有圣断,堂堂一品官大员,如此撒泼,成何体统…”李公公一拂尘打在秦松的手上。 “还请陛下做主,还秦镇一个公道啊。”秦松不停的磕头道。 而葛布虽跪着,腰背却挺的笔直,道:“陛下,亲眼所见未必属实,臣的儿子臣知晓,他虽鲁莽些却也知道轻重,断不会行如此残忍之事。望陛下圣裁…” 司马楚有些头疼,看了看司马烈。 司马烈回道:“父皇,儿臣奉旨彻查此案,不敢徇私…” 正回着话,衣服下摆被人重重的拉扯几下。见申筑朝他使着颜色。 于是将原本“再给儿臣些时间查个清楚”改为“目前只查到了这些” 秦松见状害怕有变,又道:“陛下,既然人证物证俱在,还请陛下圣断。” 司马楚被吵的头疼欲裂道:“此事朕自有定夺,你们都跪安吧。” 说完就由李公公搀着往后头走去。 秦松恨恨的剐了一眼葛布,而葛布却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司马烈。 司马烈却一心都在揣测申筑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八章、落定 秦镇被杀一案已然到了如今的地步,如何定罪那已经是皇帝的事了。 只是司马烈如何叶想不明白这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云鹤楼,雅间。 申筑将司马烈的酒杯添满。 “殿下,就不问下官为何阻止殿下的话头。” 司马烈苦笑道:“如何不明白,只是眼下已成既定事实,除非葛布有通天的本事。否则案子是翻不了的。” 申筑有些讶异于司马烈的通透,道:“既知如此,殿下又何必非得查个水落石出呢?如今这般就是最好的结局。京中势力盘根错节,查得越深,错的越深。” 司马烈仰头喝下杯中酒,道:“虽然葛浩也不是个东西,死了也就死了。可是……” 依着司马烈骄傲的性子,如此被人牵着鼻子走,暗中有人操作了一切,若他笨些,查不到也就罢了,偏又查了个一知半解,他岂能没有怒气? “殿下回京没多久,见不惯也是常事。想当初我才回京城时,跌跌撞撞碰的满头是包,才约摸的知道为官之道。”申筑眼神露出回忆之色道。 “多谢申统领今日提点之恩。否则本王就是揽祸上身了。”司马烈举杯道。 申筑举杯道:“殿下客气了。” 醉酒微醺,外间虽寒风刺骨,但身上却燥热不已。 不觉间又走到了叶府。司马烈笑了笑,何时逸云轩成了他下意识里想去的地方? 脚尖点地,一个跃身便进了叶府。 “谁?”隐逸暴喝一声道。 福安原本拿着的托盘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司马烈看着出手迅速的隐逸,道:“是我。” 隐逸收回劈出的一掌,掌风吹的司马烈额前的碎发往后飞扬而起。 “殿下,就爱这悄无声息的来吗?”福安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打趣道。 司马烈笑道:“我来看看绾儿…” 说着自顾的走到门边,掀开厚重的帘子,有淡淡的香气和着暖流扑面而来。 灯影下的叶绾,手持书卷,娴静圣洁的如同仙子一般。 司马烈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我媳妇真漂亮。 叶绾对温度的变化尤为敏感,有丝丝的冷风侵入屋内。 斜眼就看到醉眼朦胧的司马烈倚着门框站着。 一脸的迷醉。 叶绾见他没有进来的意思,也就装作没看见似的,自顾看着手中的书。 “哎呀,殿下您这是干啥呢?站在门口望风呢!”福安先前闻着司马烈身上的酒气,做了碗醒酒汤。 司马烈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福安小声点:“我们家绾儿这样最美。” 福安顺着司马烈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小姐这跟平时也没有变化啊? 司马烈许是酒力上来了,口干舌燥的烧的慌,顺手就将福安手里的醒酒汤给喝下了。 “这么晚过来,有事吗?”叶绾走到门边看着司马烈问道。 司马烈摇头,又道:“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秦镇一事,我听说了。算是结案了吗?”叶绾问道。 司马烈死是找到宣泄的地方,一股脑儿的将所有事情吐了出来。 末了,酒清醒了些,觉着这么晚待在这着实不妥,推脱着明日有事离开了。 叶绾感叹京城的水,果然是深。难怪叶逢春从前不愿与高官皇室打交道。 如今看来颇有先见之明。 隔日一早,司马烈递了两道折子。一道是关于秦镇,一道关于葛浩。 既然背后之人利用他的手推进事情的发展。那么他也不能如了此人的意。 两本奏折罗列出秦镇与葛浩二人历年来所犯的罪,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等等十数条罪状。条条都是死罪。且附上证词证据。 陛下看后,龙颜大怒。以教子不善为原由分别将秦大人与葛大人降职处理。 七皇子与太子双方不睦已久,哪里能坐等如此良机错失而不做些什么? 于是又搜罗了证据,以权谋私,滥用职权等罪责参奏到陛下跟前。 陛下盛怒,直接隔了秦大人与葛大人的职位,发配边疆。以儆效尤。 司马烈没成想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己只不过据实上了奏本,却引来了这样的后果。 连带着让太子与七皇子的势力都削弱了不少。 太子府内。 司马杰的怒吼声隔着老远就听见了。 “林先生,你不是保证过的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连带咱们也失了个工部侍郎。”司马杰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殿下稍安勿躁,请听林某一言。”林绝丝毫没有畏惧开口解释道。 “如今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司马杰不悦道。声音到底小了些。 林绝是他的幕僚,是他的智囊,为他如今的地位,出力不少。 “林某虽能暗地里谋算,却也不是神仙,算不出人心。属下算不出司马烈的性子竟耿直到如此地步。事情了结后竟又上本参奏,如此才连累咱们失去葛大人这样的臂膀。虽细算下来咱们是吃亏些,但并不是没有补救的法子。如今咱们要做的就是盯紧这多出来的两个空缺,若是此事咱们能抓住时机,将咱们的人推上去,岂不是一举多得。”林绝冷静的分析道。 司马睿在一旁原想看看这个恃才傲物的林绝如何承受太子的雷霆之威。不想却被他如此轻而易举的给圆了过去。 司马杰的脸色瞬间柔了下来,和颜悦色道:“林先生此言有理。刚才本太子也是怒极攻心,言语稍重了些,还望先生海涵…” 林绝拱手道:“殿下乃未来的一国之君,岂会犯错?都怪属下一时不查。才惹得殿下动怒。是属下的过错。” 司马杰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欣赏林绝的聪明绝顶,也肯重用他。是因为林绝是个知进退的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养条毒舌在身边,岂不是养虎为患? “殿下,如今之际还是让咱们的人推荐些得力的人上来才是。咱们能想到的,七皇子那边也必定能想到。所以此事宜早不宜迟…”林绝提议道。 司马杰道:“好。若是事成,本太子要好好赏一赏先生。” “属下先谢过殿下赏赐。”林绝恭敬行礼道。 司马烈听着外头下人们的议论,一时有些晃神。 权势如云烟,顷刻间崩塌,往前一步荣华富贵享用不尽,退后一步万劫不复连累家族。 短短一日间,葛府与秦府,抄家,流放,墙倒众人推。 这是司马烈回京后见过的最直接的官场权利倾轧的血淋淋的现实。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空缺之争 七皇子府内,司马炎一脸阴郁的看着底下跪着的众人。 原本以为按照工部侍郎这出苦情戏码,可以有所斩获。 没成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一群蠢货…”司马炎骂了一声。 底下众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末了,清瑶柔声劝抚道:“殿下,这局咱们未必是输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盯住眼前的空缺,这可是块大肥肉。若是能安插咱们的人进去,那么这局咱们就赢的漂亮了。” 司马炎的脸色顿时乐开了花,捏着清瑶精致的下巴道:“还是美人最能为本王解忧啊。” “你们也听到了,回去挑几个可靠的人才,咱们争取把这两个空缺给握在自己手里。”司马炎吩咐道,言语里有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是……”众人松了口气,好歹殿下的怒气是消下去了。 “好了,无事便散了吧。记住下面的事情不容有失,否则……”司马炎威胁道。 众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美人,你说本王该如何犒劳你啊?”司马炎双手不老实的在清瑶的身上上下游走。 清瑶双眼迷蒙,娇唇鲜艳欲滴似是待人品尝的樱桃般。 司马炎呼吸渐渐重了起来,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清瑶的嘴中发出不知是吃痛的叫声还是舒服的叫声。 声音极尽魅惑。 司马炎一个翻身将清瑶压在身下,喘着粗气道:“清瑶,你怎么就那么迷人呢?” 清瑶嘤咛一声,一双玉腿勾住了司马炎的腰,将二人紧密的贴在了一起。 司马炎的吻来的密且急,落在清瑶的脖子,耳垂。 清瑶只觉浑身的力气似是被抽干了一般,任由司马炎予取予求着。 司马炎只觉下身处传来阵阵的火热,急不可耐的脱了衣服,又将清瑶的衣服一件一件给褪去。 满室春色无边,春光旖旎。 一阵重重的剧烈的撞击后,司马炎闷哼了一声,喘着气翻身平躺在床侧。 清瑶额前的发被汗水打湿后熨帖在额前,清瑶偏头靠在司马炎的胸前。右手在司马炎健硕的胸膛画着圈。 清瑶很是享受这样的感觉,也只有在此时她才觉着她是司马炎的女人。 他是属于她的。 司马炎抓起清瑶的柔荑,放在嘴边亲了亲。 “清瑶,你将来就是本王的皇后。”司马炎许诺着。 清瑶满足的笑道:“只要能陪伴在殿下身边,清瑶不在乎名分的。” 聪明如她,岂会不知但凡皇后必定出身名门,有足够势力的母家。反观她呢?一无所有,一介红尘女子。 可是身为女子,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只要他对她有情即可。她可以不在乎名分,不在乎一切。只要分一点点在乎,一点点情分即可。 独自莫凭栏,司马烈手里拎着个酒壶,不时往嘴里送一口。烈酒如火烧般入喉,能短暂让他的心好受些。 他没想到自己的二本奏章,即是秦家与葛家的催命符咒。 间接来说,他就是刽子手,祸害数百条人的刽子手。 他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较真,若不是自己固执的按照自己天真的想法来行事。若是自己没有递奏章给父皇,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呢? 身后有清缓的脚步声传来,司马烈没有回头语气有些冲,道:“不是吩咐过,不要来打扰本王吗?” 叶绾往前走的步子,轻声道:“如此那我走了。” 司马烈猛然回头,看见叶绾正巧笑盼兮的立在暗影里。 衣炔翻飞,青丝飞舞,有飘飘飞升而去的轻盈之感。 司马烈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叶绾抱在怀里。 他从未如此进的接触过她,柔软,瘦削的触感。以及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似是安抚他的良药。 “谢谢你,绾儿。”司马烈说的轻柔,且正式。 叶绾从未见过这样的司马烈,从前的他孤傲,冷血,后来慢慢接触后知道他只是不太会与人打交道罢了。他只是外冷内热罢了。 司马衍满脸焦急的去找叶绾求救时。叶绾还不相信,她以为他无坚不摧,他无所不能的。 只是如今亲眼见到有些脆弱的他,有些孤单的他。莫名心里就软了一块。 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即使他的拥抱如此热烈,热烈到让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叶绾依稀有记起那一夜,他踹开门时的怒吼声,以及将自己小心翼翼抱在怀里,轻声说,绾儿别怕,我带你回家。 叶绾反手搂住司马烈的腰,柔声道:“你还记得上次我出事那次吗?福安总以为是她拉着我出去,所以我才遭了毒手。为此她内疚的几乎要杀死自己。” “绾儿,你想说什么?”司马烈声音有些干。 “很多事情有前因才有后果,葛家与秦家的事,你只是个导火索罢了。即使没有你,也会有旁人。你可明白?你的出现,只是加速了他们的灭亡而已。”叶绾柔声道,轻抚着司马烈的背。 司马烈点头道:“我知道,可是看着秦家与葛家被流放的妇孺孩童,总是心有不忍。” 叶绾心想,这还是战场上杀人如麻的司马烈吗?竟如此的心软… “战场上,你也如此优柔寡断吗?”叶绾反问道。 司马烈回道:“当然不是,战场上那是敌人。可是……” 叶绾看着司马烈的眸子道:“这里也是战场,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司马烈愣在原地,看着灯光下的叶绾,心里不由的暖了起来。 原来被人安慰是件如此美好的事情。 “更深露重,殿下要我陪你在这里挨冻吗?”叶绾歪着头笑道。 司马烈这才恍然大悟,看着叶绾有些冻紫的脸色,连忙心疼的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叶绾批上。 司马烈从未有如此的渴望时间暂停在这一刻。 她与叶绾灯下谈心的这一刻。 此刻,他与她的心无比的靠近着。从未有过的近。 司马烈后来审视了自己,觉着自己怎么就能那么矫情呢?还没绾儿一个女子看的通透。 何必拿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呢? 无论是葛府还是秦府,所犯的罪桩桩件件没有一件是诬陷他们的。 叶绾也有些恍惚,她忽然就有些分不清,对司马烈的情感是感恩呢?还是其他? 如果说感恩为何与师傅给她的感觉不一样呢? 在师傅面前,她无比的安心。 在他面前,她偶尔会紧张,会心跳加速,会羞红了脸。 第二百四十章、路遇求救 御书房内,司马楚咆哮着将面前盛堆的奏章推倒在地。 长长的奏折散开后,交叠着散落一地。 李公公连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奏折给拾起来。 陛下盛怒之下,就算最受宠的嫔妃都不敢陪在其身侧。唯独这个李公公敢。 李公公跟随皇帝多年,自皇帝还是郡王时就服侍在侧。朝夕相处的时间比任何都多。 “逆子,逆子啊。都当朕是死了吗?啊…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左右朝廷用人。当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司马楚抱怨道。吹胡子瞪眼的喘着粗气。不时咳嗽几声。 李公公将奏章摆好后,又倒了杯茶,递到司马楚手上道:“陛下,保重龙体啊。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孩子,好好教教便是。” “你是不知道,如今空出来的职位,虽算不上肥缺,但这些逆子都挖空心思的想将自己的人给塞进去,当朕是瞎了吗?老眼昏花了吗?啊…”司马楚喝了口茶,嗓子润了些,又念叨开了。 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愈发的容易动怒,愈发的爱唠叨些。 李公公笑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奴才无福,挨了一刀子,是不配有人养老送终的。” “哎…老东西。最近朕总觉得容易疲累,做事也力不从心。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司马楚看着李公公斑白的鬓角,感叹道。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哪里说的老呢!”李公公奉承道。 司马楚笑着指了指李公公,他心里无比的清楚,纵为帝王至尊,于世间面前亦无特权… 强如秦始皇求仙问药一心想要长生不老,到头来还是黄土一捧罢了。 只是司马家的江山断断不能葬送在自己手里。 “陛下若是不喜欢太子与七皇子举荐的人,不用就是了。没必要生这么大的气。龙体要紧啊。”李公公试探性的低声劝道。 司马楚点头,将二人的奏折朱批后,让李公公给送了回去。 冬日暖阳高照,晒的人暖洋洋的不想动弹。 “绾姐姐,云瑶有些日子没来了,你可想我?”云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叶绾。 仿佛若是叶绾回答个不想,都觉得是罪过。 叶绾笑道:“自然是想的。不像你那九哥,得空便来我这逸云轩要吃要喝的…” “九哥?九哥自打双腿坏了以后,除了五哥外都不大在外走动的,姐姐是怎么劝好他的?”云瑶满脸好奇的问道。 “缘分吧。”叶绾轻笑道。 又跟了一句:“不过你和衍儿不愧是一家子的,贪嘴的毛病是一模一样,满汉全席都喂不饱你们,巴巴的只相中逸云轩的糕点…” 云瑶被叶绾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手上动作却不慢,又塞了个藕粉桂花糕。嘴巴被塞的鼓鼓的,说话都不清楚:“那是自然,姐姐这的糕点那可是最好吃的…况且我与九哥本就是一家,自然趣味相同的。” “那你五哥怎么不这样呢?”叶绾反问道。 云瑶被问住了,结巴道:“五哥那是个特例,整天板着个脸,九哥后来都是被五哥带坏的…” 叶绾掩嘴轻笑,云瑶说的也对啊。第一次见衍儿时那张臭脸跟司马烈还真有些像呢。 “呃……”云瑶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打了个饱嗝。又摸着肚子闹说撑死了,要出去走动走动。好消消食… 叶绾被她缠着无法,只得舍命陪君子了。刚要起身就被福安拦住了。 “小姐,奴婢已经害了你一次了,不能害你第二次。这回小姐不能出去。”福安紧张兮兮的拉着叶绾的胳膊说道。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没事的。这回有公主在,而且我让隐逸也跟着。”叶绾安慰道。 “可是…”福安心有余悸,但又找不出话反驳。 云瑶却小手一挥,颇为霸气道:“福安,你就放心好了。本公主一定会完完整整将姐姐给带回来的。” 福安原本还想回句“你自己都是小孩子,顾全自己就不错了,还能照顾我家小姐”。想了想毕竟身份有别。 “那一切小心。”福安满眼担忧的说道,目送叶绾离开。 “这回要碰到坏人,本公主定要他们好看。没的还以为咱没人还是咋的…”云瑶丝毫不惧的扯着大话。 因是过年期间,加上天气晴好,街上的人络绎不绝,摩肩擦踵的。 这不没走一会尽出了些薄汗。 云瑶就跟入了水的鱼儿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只是苦了跟着伺候的奴婢们,满头大汗的跟在云瑶后头,生怕这个活菩萨有个三长两短的,就没法交代了。 谁让她是圣上最疼爱的小女儿呢! “哎呦…”云瑶被人大力一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吃痛的惊呼一声。 “大胆刁民,竟敢撞本公主,是嫌命太长了吗?”云瑶揉着屁股怒骂道。走在奴婢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长的极其好看的不知是男子还是女子的人。脸色苍白而惊慌,不时扭头往后张望着。 眼睛虽大却没有了神采,容貌精致的似是个年华里的散财童子似的。 “大胆。撞到云瑶公主还不跪下赔罪。”侍女怒喝道。 那人被侍女一吼,吓的连忙抱住了头,跪在原地瑟瑟发抖。 云瑶一时不忍,伸手想将地上的人给拉起来。不想手才碰到衣服那人就惊叫着胡乱划拉着双手。 云瑶也被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 叶绾似是察觉出地上之人的异样,待安定些后,才府下身子柔声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看郎中?” 似是被叶绾眸中的善意所感染,那人摇了摇头。 “让开…都给我闪开…”几道低沉的声音响起。不远处几个孔武大汉将人群拨开径直走了过来。 地上那人瑟缩着抱着了一团,眸子里都是惊恐与慌乱。 “好你个贱胚子,害得老子追了三条街,你倒是再跑啊…”几个大汉往地上啐了几口,又用脚狠狠踢着地上的人。 那人不哭也不闹,只蜷缩成一团抱着头。 “将这小子给我带回去,哥几个好好教教他,如何给我学乖点…”有位大汉狞笑着说道。 听到此话,原先被踢被打都没有动静的人,居然惊恐的叫了起来,跪了起来,一把抓住叶绾的衣摆,目光里泪光点点,满是哀求的看向叶绾,嘴里呢喃着:求求你,救救我。 叶绾有些失神,她从未见过这样可怜的带着希冀的目光。大抵母亲死那天,她也是如此的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这人,我救定了! 大汉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伸手就拎起地上那人的衣袖,拖着就往来路走。围观的人看几个大汉气势汹汹,也不敢上前劝阻,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大汉很是得意的狞笑几声,得意于众人威慑于他们的威势之下。 那人的手苍白而细长,渐渐的就不得不松开叶绾的衣角。 只是眸子一直乞求的看着叶绾,有薄薄的泪雾,只是随着被拖行的越来越远,眸子里仅有的一点光叶暗淡了下去,慢慢变成了死灰色。 那是一种比绝望还要无望的神色,可是他才那么小,究竟要受到怎样的折磨才会出现在孩子的眸子里? 叶绾正要开口让隐逸救下这孩子。不料缓过神来的云瑶,双手叉腰自身后走了出来,满脸怒气道:“好你个仗势欺人的狗东西…天子脚下竟敢如此张狂。今日本公主就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些狗腿子。” “呦呵…小姑娘长的不赖啊,过来大爷好好疼你…”大汉一脸猥琐的说道。朝着云瑶猛吞咽着口水。 “还救人呢?顾好自己再说吧…”有个大汉摩挲着双手上前就想拿下云瑶。 “蠢货。这人本公主救定了。”云瑶丝毫不惧,冷哼一声立在原地看着伸过来的魔爪。 大汉手还没伸到公主身边,便被侍女一剑斩了过去,若不是大汉有些功夫在身上,反应够快,这手今日怕是就要留在这了。 “点着扎手…撤。”大汉见云瑶穿戴华贵,身边又有高手护卫。知道惹到了不能惹之人。大声喊道。 “这会才想到要走,只怕是迟了呢…”云瑶冷哼道,又示意身边的护卫将几人给围了起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惹到贵人,这孩子既然贵人看上,就当个玩意儿送与贵人了。还请高抬贵手…”大汉拱手服软道。 俗话说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是也不看看惹到谁了。 云瑶不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似是几人的头头,道:“刚才的猖狂劲呢?再使出来本公主看看…” 大汉心里一惊,原来是公主。这下是闯了大祸了。只怕回去主子会要了他们狗命的。 “草民鲁莽,冲撞了公主,还望公主恕罪。”大汉很识相的跪下行礼。 此事若是闹大了,暴露了主子的秘密,自己就别想活命了。 “狗仗人势的东西。本公主不管你们是哪家的狗,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下次再被我发现行凶逞恶的,管他是谁,本公主立刻让父皇抄了他的家…”云瑶怒喝道。 几个大汉点头应是,全然没有刚才盛气凌人的气势。哈巴狗一样的讨饶。 “还不快滚,等着本公主请你们吃饭不成?”云瑶看着几人就来气怒喝道。 几个大汉连滚带爬的往人堆里钻,跌跌撞撞的消失在人海里。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一声声“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直快将云瑶的耳膜给震破了。 云瑶很是江湖气的朝着众人挥手,很是享受着众人的赞许之言。 叶绾看着几个大汉消失的方向,眸中精光微露,对着隐逸轻声吩咐道:“跟着他们。查查他们的底,自己小心。切勿打草惊蛇。” 隐逸点头,迅速朝着大汉消失的方向移动着。 叶绾看着浑身抖的厉害的小孩,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他身上,温言道:“没事了,坏人已经走了。” 那孩子抬眸看了看叶绾,许是因为迎着光的缘故,只觉眼前的女子似是被镀上了一层光,气质高贵,温和典雅的如同仙子般。 叶绾看着愣愣发呆的孩子,以为是被吓坏了。又道:“你可以回家了。坏人被打走了。” 说完又拿了碎银子塞到他手里。 “快回家吧,否则你爹娘该着急了。”云瑶看着瘫在地上的一小团的孩子说道。 “姐姐,你看云瑶今日威风吗?”云瑶抬着小巧的下巴邀功似的问道。 叶绾轻笑捏了捏云瑶的嘴巴道:“厉害。咱们公主大人最是有大侠风范。” 走了一段距离,云瑶无意间回头时,看着刚刚才救下的孩子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 “姐姐,那个孩子一直跟在咱们身后,看着怪可怜的,不如咱们帮帮他吧。”云瑶的声音有些低落的说道。 叶绾笑着转身走到那孩子跟前问道:“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可好?” 孩子摇了摇头。又伸手拉着叶绾的衣角,只拉了一点点。似是怕弄脏叶绾衣服似的,怯生生的看着叶绾。 眸子里倔强,有坚定,有渴求,混合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你想跟着我?”叶绾试探着问道。 孩子点了点头。 “姐姐,他已经很可怜了。你就帮帮他吧,就当多收个丫鬟吧。”云瑶哀求道。 叶绾看着孩子异常漂亮的眸子里透着的希冀,点了点头。 云瑶很是自来熟的对那孩子说道:“你别怕,绾姐姐人可好了。做的糕点比御膳房的都好吃。以后跟着姐姐,可有口福了。” 孩子睁大眸子,看着絮絮叨叨的云瑶,似是被她的热情感染了,也不那么怕生了。 对着云瑶笑了笑,点头。 这一笑,让云瑶看呆了,孩子原本长就长着一张妖孽般的脸,这一笑堪比一笑倾城。 云瑶又咋咋呼呼的跑到叶绾跟前哭诉:“不活了,不活了。这怎么长的就长那么好看呢…” 叶绾轻笑着,回头看了看那孩子。果然生的极美。柔柔弱弱的模样真让人心生疼惜呢。 回到逸云轩后,叶绾吩咐福安准备了吃食,看着狼吞虎咽的孩子,云瑶笑道:“姐姐整日里说我没个女孩子样,这下有她垫底,轮不到我了吧。” 这边刚吃完,热水就备好了,叶绾又让下人带孩子去洗澡,只是那孩子却紧抓着胸前的衣服,直往角落里躲。 “洗完澡,换身衣服人也舒服些。”叶绾柔声道。 云瑶就直接了当的拉着那孩子往浴桶那走去。 眼见就要被云瑶拖到浴桶那了,那孩子低声的说了句:“男女授受不清,我自己来就好。” 云瑶当场就愣住了,猛的撒开手干嚎道:“不活了,连男孩子都长的那么好看。” 叶绾也有些吃惊,看着沐浴后穿着叶莫问的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 细长的眼睛,含情的眸子,身量纤细,若是他不说,谁人都会把他当做女孩的吧。 “你叫什么?”叶绾问道。 “萧瑟。”男孩低声回道。 “那些人为什么抓你?”叶绾又问道。 萧瑟的神情变的惊恐而慌张,又蹲在地上抱着头,低低的啜泣着。像是只受伤的小兽般。 叶绾轻轻的抚着他的发,柔声道:“既然你想说,我就不逼你了。一切等明日再说吧。今夜就好好睡一觉。” 云瑶有些尴尬道:“他是个男子,留在姐姐这怕是不妥吧。” 叶绾点头道:“的确不妥。不过我替他想到个好去处。” “五哥。”云瑶的眸子晶亮晶亮的说道。 叶绾嫣然一笑道:“答对了。” 她没有意识到,为何这一次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不是清悠。而是那个面瘫脸司马烈。 第二百四十二章、非人的虐待 萧瑟,炸听起来当真是颇有诗意的名字。 可是萧瑟又有秋日寂寥的意思,当真如眼前这个俊美而妖异的孩子眸子里如耆耋老人般的古井无波。 好似千帆过尽,有的只是看透一切等死的苟且。 “来,我给你梳头。”叶绾朝着萧瑟招了招手。 萧瑟有些拘谨,有些小心的小步挪到叶绾跟前,原想跪在地上的,却被叶绾按着坐在了凳子上。 叶绾从前给叶莫问,给司马衍都梳过发髻,如今梳来到也娴熟。 发髻用一根簪子固定在头顶,如此一番收拾,萧瑟看起来更显精致漂亮。瘦削的身材,闪躲的眼神,薄薄的嘴唇,真是我见犹怜。 “萧瑟,可以跟姐姐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些人为什么?”叶绾又试探着问道。 萧瑟死灰的眸子里有泪珠晶莹,直直跪在叶绾身前,磕头道:“姐姐,求求你救救他们吧…求求你…救救他们…” 叶绾狐疑的皱眉,柔声引导着问道:“救谁?若是你不说清楚,姐姐怎么帮你呢。你不用顾虑我们,有云瑶公主在,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是不惧的。” 萧瑟的心里有些挣扎,那是比地狱更恐怖的去处,他不想连累救自己的恩人。但是又很担心还在里头的朋友。 听到叶绾说有公主给撑腰,心里稍稍安定些了。即使救不成,她们还是可以自保的,那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想来没那个胆子敢招惹公主的。 “我原本是郊外农家的孩子,因为早几年收成不好,又欠了地主家不少的租子,家里孩子又多,爹娘实在没办法,刚好有大户人家到村子里招小厮下人。来招人的管事说富贵人家的要求多,要样貌端正的,爹实在无法,于是便带着我去想着换些银钱贴补家用也好,另外一方面我也不至于饿死,虽是做下人但到底有口饭吃。可是谁成想,这一走就如同在地狱里走了一遭般…”说到最后萧瑟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 这泪,是累积多年的委屈与心酸。是埋藏许久的宣泄,是对命运何其残忍的无声抗诉。 叶绾将萧瑟轻轻的揽进怀里,安慰了许久,怀里的人才渐渐止住了哭泣。 萧瑟抹了抹眼泪,看着叶绾衣服上湿了的一大块,很是惶恐的一直道歉。 叶绾温柔道:“没事。回头换一件就是。然后呢?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瑟的眸子里突然就冲满了恨意,无边无际的恨意。 萧瑟咬牙道:“那就是地狱,不对,那是比地狱更恐怖的地方…”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以为真的是去当下人。一路上管事的对招来的孩子也算客气,虽吃的不算好,但总归能吃饱。这对于那时的我们是多大的诱惑啊。想着好日子就要来了。可是到了京城后,管事的将我们带到一处宅子。对我们说大户人家的规矩多,你们要先学规矩。于是我们一行几十个小男孩都乖乖的在宅子里学规矩,有饭吃,有衣穿,有先生来教我们识字,弹琴,跳舞……” “这样的日子当真是神仙似的,每日只要学好了先生所教的,就不会挨打,不会挨饿。可是慢慢的我就发现身边年龄稍大的都被带了出去,再也没回来过。” 叶绾打断萧瑟的低语:“他们要的都是容貌俊美的男子?” 萧瑟点头继续道:“因为我聪明学东西又快,所以颇得管事的喜爱,对我也算照顾。有一日,管事的神秘兮兮的将我单独叫到他的房间里,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推杯换盏间,我只觉浑身软绵绵的,但意识却无比的清晰……他们狞笑着向我又来……” 萧瑟全身剧烈的颤抖着,声音也尖锐了起来,找了个墙角缩成一团。低低的啜泣起来。哭声里带着隐忍。 萧瑟再也不想回忆起那夜,那些狞笑着的禽兽,那些肆意践踏他的客人。以及那永远看不到头的黑暗。 “不想说就别说了。现在没事了,你安全了。别怕…别怕…”叶绾轻声安慰道。 良久,萧瑟抬眸看了看叶绾,下唇有道深深的齿印,沁着血迹… “后来,我就被安排去伺候不同的客人,帮他们套取想要的信息,如果哪次做的不好,就会被打,被虐待…” “被打的多了,就知道花心思去取悦客人,去迎合客人,这样才能得到想要的信息。因为我听话,做事也尽心,所以他们对我的戒心也就没那么强烈了。昨日我寻了个空挡,便偷偷的跑出来…接下来姐姐也知道了…” 萧瑟将头埋在双膝间,瘦弱的肩膀一耸一耸的。连哭都依然不敢大声。 就算是死,他也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这样任人蹂躏,被人摆布的日子他过够了。 好在他遇到了云瑶,遇到了叶绾。 当时他被人拖着要带回去时,手指松开叶绾衣角的那刻,叶绾没有动作时,他是真的无比的绝望。 没有什么比前脚有了希望,后脚就是绝望。来的更让人绝望。 可是就在他认命的那刻,奇迹却又出现了。那个可爱的女子云瑶又站了出来。将那些禽兽给打跑了,救了自己。 果真是天不绝我啊。哪怕过程曲折些,但是只要结果是好的就可以。 他,终于脱离了魔窟。 叶绾这会子才觉得词穷,他不懂如何安慰萧瑟,才能抚平他千疮百孔的伤。 叶绾也不敢去想,要如何的心智坚定,才能在这非人的折磨下活着。 想想自己先前只是险些被糟蹋就被吓的六神无主。 相比较于萧瑟长年累月的折磨,自己所经历的又算什么呢? 叶绾喟叹一声,长长的… 活着,有时候比死更艰难。 叶绾很多次在心里暗骂过老天的不公,如今对比起来,才觉着世上过的比自己凄惨的人比比皆是。 书上虽也有记载,前朝,由于圣上颁布法定不允许在朝官员去青楼等地。所以私下里就产生了这样的利益链。 这些人前显贵,道貌岸然的官员,拿着朝廷的俸禄,私下里却与禽兽无异,个个脑满肥肠的只顾自己的一时欢愉,却不知…… 这些人渣就该被凌迟处死。叶绾恨恨的想着。 她从未如此恨到想要杀人。这些人不配为人,是披着人皮的魔鬼而已。 萧瑟许是哭累了,只倚着墙角睡着了。 叶绾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过了一夜。隐逸却没有回来。 隐逸,有危险! 叶绾有些惊慌的确认着。 第二百四十三章、隐逸有难 隐逸得了叶绾的吩咐,原本有些担心自己走后叶绾的身边无人保护,若是出了事,只怕少主会将她赶出去的。 又知晓叶绾的倔强性子。想着跟公主在一起,想来也不会出事。 刚巧自己心里也有些疑惑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牛鬼蛇神能把人折磨成这样?自己要好好会一会。 于是悄悄的跟在了那几个大汉的身后,一路追寻而去。 追到一座废弃的宅子后,那几个大汉竟然在隐逸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隐逸心里冷笑,此处定有暗道。 四下探寻一番后,果然有一堵墙是空心的,敲起来的声音也与实体店的墙不一样。 隐逸又仔细的瞧了瞧,发现不远处有个石头,有些突兀的被埋在草堆里。 隐逸不知道暗道后头有多少人,武功怎样?踟蹰了许久并未暗下机关。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谁?”隐逸警觉的低喝道。 正准备起身时。只觉脖颈处一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那刻,隐逸想着若是那起子人敢对自己动手,等出去以后定要将那些混蛋的命根子给切了,好让他们做不成男人,后悔到死。 又想着若是死了,以叶绾的聪明必能联系到少主跟哥哥为自己报仇。 迷糊间隐逸听到剧烈的争吵声。 “是长了个猪脑子吗?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不要张扬不要张扬,你们可倒好,不仅满大街的抓人,还得罪了云瑶公主,居然还被公主的人跟到了密室基地来了,真是一群蠢货…” 有啐痰的声音。有求饶的声音。 “老大,我们也不想的,可是这回跑的事萧瑟那小子。您也知道好几个贵人都相中他了,若是被他跑了,您也没法交代不是…” “呸…那结果呢?人不还是丢了,连老窝都快被人端了…” “可是老大,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有低声的狡辩传来。 接着就是一片寂静,有人来回踱步的声响。 “吩咐下去,基地暴露,将若有人都转移到安全地方。” “是…” “那她怎么办?”有人指着躺在地上的隐逸问道。 “捆好了,留在这吧。只公主那边找到人后,不再继续追查下去,否则你我就别想活命了…” “那不如直接杀了,省得麻烦…” “不可。就当卖公主个面子,一个小喽啰罢了。” “立刻赶快去将所有人转移,手脚都干净利落些,转移后清除所有痕迹,传话出去,风声太紧,暂停一切活动。” “是…” “将这个女人给绑好了。明天估计公主的人就该来救她了。” 隐逸脖颈被敲打的时候,远在安国寺身边的隐修也闷哼一声,摸了摸脖颈处。 “怎么了?”清悠有些好奇道。隐修向来不会无缘无故发出声音来的。 “没事,就是脖颈处不知为何似是被人狠狠敲了下。有些吃痛。”隐修莫名的回道。 接着二人同时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隐逸出事了!” 都说双生子之间有心灵感应。此话倒是不假,隐修与隐逸间无论哪一个受了伤,另一个都可以感受到。 以前才开始训练时,隐逸身体比较弱,磕着绊着的身上到处都是伤。 而同样的位置,隐修身上虽没有明显的伤痕,却也会莫名的有疼痛感。 清悠带着隐修连夜下山,隐逸有没有事,出了何事?得问过叶绾才知晓。 清悠脑海里转着的都是隐逸武功不错,尤其轻功了得,就算打不过跑也是可以跑掉的。如果连她都毫无还手之力,那么此人的功夫得有多强?绾儿现在又如何了? 叶绾连忙叫了福安就往别苑赶去。 马车上叶绾的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手心里潮湿湿的都是冷汗。 “欢伯,师傅在吗?”叶绾见门一开就自顾的往里冲。 清悠听到外头传来叶绾焦急的声音,心头的大石才放了下来,绾儿没事,可是叶绾声音里那份不安,预示着隐逸真的出事了。 “叶姑娘,我家小妹怎么样了?”隐修抓住叶绾的手臂着急的问道。 “对不起,隐修。我不该让隐逸一个人去冒险的。”叶绾低声道歉。 隐修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愠怒道:“她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我去救她。” 叶绾有些吃痛的皱眉,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的嘛?你怎么会什么也不知道…”隐修怒吼着,摇晃着叶绾。 叶绾啜泣着,连声道歉。 “隐修,让她进来,我来问问绾儿…”清悠吩咐道。 隐修转身双手握拳,手上青筋暴起,狠狠的砸像了墙壁。 那可是他相依为命多年的妹妹,那可是他发誓要用生命保护的妹妹。 如今生死未卜,而他却无能为力,叫他怎么能不着急,不生气? “隐修,你冷静下,也进来听听,绾儿行事素来稳妥,想必是惹到大麻烦了。”清悠冷声道。 隐修这才想了想,自己的这个妹妹武功不弱,人也机灵,看来是真的惹上劲敌了,否则怎么连求救的信号也没发呢? 叶绾红着眼圈进屋,哽咽着懊恼道:“师傅,对不起。我不该让隐逸一个人去的,我怎么就没多想想呢?” “到底怎么回事?”清悠问道。 叶绾理了理思绪,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以及今早萧瑟所言的,一并说了出来。 良久,清悠开口道:“看来是一伙地下势力,专门从事这样肮脏的勾当。通常这样的势力背后,都有大人物撑腰,否则在京城这样鱼龙混杂之地是支撑不下去的。” “那隐逸有危险吗?”叶绾神色焦急的问道。 清悠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这伙人原本就见不得光,自是不愿将事情闹大,否则撕破了脸,谁都得不到好处,他们既然知道来人是公主的人,想来是不会动手杀人的…” 叶绾刚才全身紧绷着的,这才软绵绵的坐了回去。 “隐修,你让京中人手,四下打听隐逸的下落。”清悠吩咐道。 又对着叶绾道:“昨日那几人的样貌,可还记得…” 叶绾点头,心下明了。自顾的走到书桌前,将几人的画像作出。 “隐修,再派一部分人调查这几人的动向。找到他们,就找到隐逸了。”清悠又道。 隐修领了命令,连忙转身下去安排了。 “绾儿,吓坏了吧…”清悠柔声道。 叶绾摇头,“没有。只是担心隐逸的安危罢了。若是隐逸有个好歹,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清悠暗道,这就是叶绾,如此的良善,如此的感怀。 第二百四十四章、敢欺负我的人? 叶绾不知道清悠在京中有多少势力。 于是试探性的低声建议道:“师傅,要不要我去找五殿下帮帮忙,或许能快些,毕竟在京城五殿下还是有些手段的…” 叶绾话未说完就见清悠的脸色变了变,虽然很细微,但叶绾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我自己的人自己会救,不必麻烦他。”清悠的声音里透着冷意。 不知何时叶绾与这个五皇子居然走的这么近了? 近到隐逸出事,她会想到找他帮忙。依着绾儿疏离客气的性子,若不是真正的熟悉,她不会想到要求他帮忙的。 清悠的心有些不痛快。莫名的… “师傅,我只是想着多一个人帮忙机会会大一点。”叶绾解释道。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清悠的心就更乱了,连带着语气也重了些:“我说过,不必。隐逸我自会救的,没事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清悠转身,不再看叶绾。 叶绾有些尴尬的立了一会儿,轻声道:“师傅,那我先回去了。您也别太着急,隐逸会安全回来的…” 叶绾心里患得患失,暗自想着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吗?她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清悠。 后又推脱想着估计是因为隐逸失踪,着急上火的原因。 不得不说,有着叶绾的画像找起人来就方便多了。 还没过午后,隐修就找到了那座宅院。 搜寻一番无果后,正纳闷着整座院子并无生活过的迹象。忽然就听到若有若无的撞击声。 原来有暗道! 隐修又仔细的将屋子检查一遍,最后终于找到了暗道的机关。 小心翼翼顺着台阶下去,才在密室的角落里发现被绑着的隐逸,这下悬着的心才落下。 连忙上前将隐逸给救了出来。 “狗娘养的,等老娘出去看不弄死你们…”隐逸愤愤的骂道。 将身上的绳子狠狠扔在地上,满脸都是怒气。终日打雁,今日却被这群龟孙子给算计了。 她隐逸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隐修剪自家妹子没受伤,精气神还如此的好,嘲笑道:“姑娘家的,竟说着粗话,将来还要不要嫁人了。” 隐逸横眉道:“谁说我要嫁人了,我要一辈子缠着你的…” 隐修无语的摇摇头,不打算分辨,反正从小到大就没吵赢过她。 “你们怎么那么迟才来救我…办事效率真是越来越低了,回去要跟少主好好说说,让你们再回炉重造,好好给训练训练…”隐逸不满的说道。 隐修抚着额头,暗道自己没事那么着急救她干嘛,早知道没危险就该让她多关会儿。 “那群孙子孙子什么来头?等老娘腾出手来,整不死他们就不姓隐…”隐逸余气未消的问道。 隐修正色道:“你还是少惹事了,那伙人来头不小,没的又栽他们手里,还要我来救…” 隐逸狐疑道:“真的?” “他们专门找好看的男童、女童给圈养起来,教他们技艺,用来套取达官贵人口中有用的消息。”隐修缓缓说道。 隐逸睁大了眸子骂了一句:“畜生。” 用这些长相俊美的男童、女童来陪那些糟老头子,当真让人恶心。 隐逸的双手攥的紧紧的。一拳捶在了墙壁上,有墙灰簌簌落下。 她不敢想,若是当初垂死之际遇到的不是少主,而是这伙人,只怕如今她就只是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工具罢了。 “那小姐救下那人呢?”隐逸又问道。 隐修摇了摇头,“你一会儿先回叶府还是别苑?” “当然是别苑了。我可是少主的人。”话说完,隐逸才反应过来,红着脸。 隐修想了想,又道:“你还是先回叶府吧,少主今天心情好像不大好,你还是别去打扰他了。” “为什么?”隐逸有些担忧的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欢伯说连叶姑娘都被赶走了…”隐修回道。 隐逸思索了片刻道:“那我还是不去自讨没趣了。” 连小姐都被赶出来了,自己再去也是添堵罢了。 “小姐,隐逸回来啦…”福安哭着鼻子,大声的喊道。言语里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回来啦。回来就好…”叶绾看了看隐逸,哽咽道。 “小姐,咱们救回来那人呢?我听哥哥说了,那些人就是畜生。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隐逸着急忙慌几步走到叶绾跟前问道。 “接下来?你是说?”叶绾反问道。 隐逸重重的点了点头,“若是让那些杂碎还活在世上,只怕还有数不清的孩童要遭殃呢…” 叶绾纤长的玉指在桌面敲击着,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道:“此事做起来不易,咱们都从长计议,要做就要做到彻底,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隐逸有些看呆了。她原以为叶绾会选择明哲保身的。不想却还有这样的霸气。 “一切但凭小姐筹谋吩咐。”隐逸恭敬的行礼道。 “隐逸,去请云瑶公主来,就说萧瑟醒了…” “福安,去请五殿下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相商…” 叶绾冷静的吩咐着。 有些人,原不配活在世上的。 果然如叶绾所猜测,司马烈先到的。 “绾儿,这们着急找本王来,是想本王了吗?”司马烈调笑着说道。 叶绾无语道,有些人就活该看他在那自怨自艾才是。稍稍缓过来些,就又油嘴滑舌的。 “请殿下一会儿看出戏,一切等看完戏后,咱们再说…”叶绾说着就将司马烈往屏风后推去。 司马烈原还想多问几句,看着叶绾将玉指放在唇边示意其禁声。 于是乖乖的躲了起来。 “萧瑟醒了吗?快带我去看看…”不时云瑶清脆的声音便传来了。 “醒了。可是你确定要听他的故事吗?听完可不许哭鼻子…”叶绾笑着看向云瑶。 云瑶道:“本公主最喜欢听故事了。赶快…赶快…” 说完就盘腿坐在软蹋上,随手拣了个果子放在嘴里。一副听故事的闲散模样。 叶绾摇头,希望你听完故事后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虽着一身下人的粗布衣裳,却依然难掩其绝色容光。 萧瑟记得叶绾跟他说的话,要想救他的同伴,唯有公主可以。 随着萧瑟低沉的冰冷的声音响起,那些肮脏的血腥的画面如同一幅幅画卷呈现在了云瑶的眼前。 云瑶的眸子中有着泪花,泪中带着愤怒。 “真是岂有此理,我要禀告父皇好好严惩这些坏人。”云瑶怒喝道。 “公主稍安勿躁,若想将无数跟萧瑟一样还在受尽苦难的人给解救出来,咱们还得好好谋划。”叶绾将哭成泪人的云瑶搂进怀里安慰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静待时机 云瑶看着可怜兮兮的萧瑟,这么漂亮而美好的人,怎么可以忍心如此对待他们呢? 若换成了自己必定好生养着,看着养眼也是极好的啊。 越想越气,踱着步子道:“我一定要让父皇剥了那些人的皮。胆敢如此欺负咱们萧瑟,不知道他是本公主罩着的人嘛?真是气死我了…” 屋子里有一时的寂静。 公主的话里有话啊。只是云瑶却不自知,依旧絮絮叨叨着,末了是在众人眸子里的揶揄之色给盯得发毛。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讷讷的躲在叶绾身后,羞红了脸。 “女孩子家的,言语也不注意些,没的丢了咱们皇室的脸。俗话说女生外向,果真没错。”司马烈冷着脸自屏风后走出,揶揄道。 云瑶喊道:“五哥,躲在这里听人家说话就是君子所为了?就不丢人了?” 司马烈虽冷酷了些,旁人看着是有些畏惧的,可是云瑶是谁啊?那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她怕过谁啊。一句话直接就呛了回去。 “好了。怎么好端端的一见面就呛起来了。找你们来是商量萧瑟的事。”叶绾打着圆场道。 云瑶这才恍然大悟,想到一会儿还有事求司马烈,立马换了一副忠心耿耿小太监的嘴脸,腆着笑拉着司马烈入座,又恭敬的倒了杯茶,问道:“五哥,多半是累了,妹妹给你捶捶肩,揉揉腿?” 司马烈很是受用的闭眼享受着,许久开口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有事就说吧…” 云瑶开心道:“就知道五哥最善良,最仁慈,最帅了。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可不能对着我这小女子反悔啊…” 云瑶这迷魂汤着实厉害,啪啪几句话就让司马烈没法拒绝了。好的坏的都被这丫头说了。 “以前不知道以为萧瑟是女子,所以才让绾姐姐收了他当个丫鬟的,可是萧瑟是男子,再留在姐姐这,也是不妥…所以…不如…那就…” 云瑶笑的贼嘻嘻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司马烈。 司马烈明知顾问很是煞风景的问道:“然后呢?” 云瑶叹了口气,在背后对着司马烈指手画脚,大致的意思是朽木不可雕也,人家都说这么明白了,还装傻,难怪一直找不到皇嫂呢。活该。 “五殿下府上,家大业大,想来也不缺一张吃饭的嘴吧。”叶绾轻笑道。 司马烈很是欠抽道:“话虽如此,可是我与他非亲非故的,为何要帮他?” 云瑶鼓着腮帮子道:“五哥,你还有没有同情心,有没有良知啊。萧瑟多可怜啊,况且萧瑟长这么好看,即使带回去什么也不干,光看看也是好的呀。” 云瑶说着又捏起萧瑟的下巴好让司马烈看清楚些。 司马烈暗道,老子他妈的又不是兔子。要这么好看的男子在府上干什么? 叶绾知道他是故意使坏,喃喃道:“有些人既然不愿帮忙就算了,我去找师傅好了。师傅对绾儿最好了,一定不会拒绝绾儿的请求的,福安,送客…” 司马烈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心里头恨不得将叶绾给就地正法了。当着他的面还敢提她那师傅,真当自己不存在是吗? “云瑶说的对,长的这么漂亮带回去做个花瓶也是好的。”司马烈摩挲着下巴审视道。 云瑶朝着叶绾眨了眨眼,又悄悄的对着叶绾竖起大拇指。 一物降一物。叶绾这一招以退为进当真运用的纯熟无比啊。 “五哥,萧瑟去你那,你可得好生给我照顾着,我不定时要去检查的,若是有个闪失,我就去父皇那告状,说你欺负我…”云瑶叉腰警告道。 司马烈苦笑,我的小姑奶奶,这世上敢欺负你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吧。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跟你作对啊。 “那些行恶的坏人呢?咱们怎么办?”云瑶撸着袖子,一脸替天行道的说道。 叶绾想了想说道:“静待时机。先由五殿下暗中调查搜集证据,等到时机成熟再由公主到陛下跟前揭发此事。” “京中势力盘根交错,如此倒也稳妥,况且这样的地下交易,多半都有朝中重臣做为后盾,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么就做好万全准备,然后以雷霆之势,将其连根拔起。否则一旦打草惊蛇,这伙人闻风而逃,将来行事必定更加谨慎,如此就得不偿失了。”司马烈也正色道。 “萧瑟,你可愿再等上一等。”叶绾平静的问道。 萧瑟恭敬的磕头,“草民贱命一条,幸得贵人不弃,费心周全。感恩不尽,来世必定衔草结环,徐图以抱。” “如此,你收拾下,等下跟着殿下回去吧。殿下是自己人,你不必担心。”叶绾吩咐道。 萧瑟又对着司马烈磕头:“多谢殿下收留。” 司马烈看着萧瑟,行事进退有礼,温文尔雅。正好近前缺个书童伺候。 “五哥,你跟姐姐聊聊,我带萧瑟去收拾行礼了。”云瑶丝毫不避讳,拉着萧瑟的衣袖就往外走去。 “此事做成不一定有功劳,做不成就会惹祸上身。考虑好了,非趟这趟浑水不可?”司马烈分析道。 叶绾点头道:“你说的我也明白,也想过。有些事遇到有能力便帮上一帮吧。成了自是功德无量,不成至少也尽力了,无愧于心。殿下以为呢?” 司马烈看着眼神坚定的叶绾道:“既如此,本王也只好舍命陪美人咯…” 私心里却是一小女子都能如此不惧邪恶,自己堂堂七尺男儿,若是退缩了,那不成怂蛋了吗?还配为热血男儿吗? “谢谢你。殿下。谢谢你肯收留萧瑟,在你那我放心些,至少可以保证萧瑟是安全的,况且必要时,他这个人证也必不可少。”叶绾说着自己的打算。 “还叫我殿下?”司马烈不悦的抬眸四下看了看。 叶绾心领神会,想起那日他说以后没人的时候叫他阿烈。 “谢谢你,阿烈。”叶绾低声又说了句。 司马烈这才满脸喜色,故意装作听不见道:“说什么本王没听见。” 叶绾红着脸道:“没听见就算了。” 司马烈心里甜丝丝的都是暖意。很是耍着无赖道:“绾儿,再叫一声。我喜欢听你喊我阿烈。” 叶绾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又低声道:“阿烈。阿烈。阿烈。” “如此够了吧…” 司马烈心花怒放,一腔喜悦无人分享,于是伸手就将叶绾环腰抱起来,在原地转圈。 叶绾只觉耳畔有风呼呼而过,天地都已不在。 司马烈感受着手里的不盈一握,心里无比的满足着。 第二百四十六章、京中飞贼 聚元阁,是皇城里放置稀世珍宝的地方。禁军环卫,可谓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禁地。 负责打理聚元阁的小成子是个瘦小的太监。长的老实憨厚。 今儿一早依例进聚元阁打扫卫生时,突然发现当中一个翡翠双头玉樽不见了。 “啊……”小成子惊慌失措的尖叫出声,跌倒在了地上。面色苍白。 要知道这屋子里随便一样东西丢了,那要的就是他们的脑袋,他们的命。 穿着铠甲的禁军听到喊声立刻冲了进来,见屋子里并无异样,喝问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小成子指着空出的位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玉樽被偷了…” 李公公得到下人传来玉樽被盗的消息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此时,司马楚正在御书房里生了大气。 “父皇,儿臣以为选人得选贤,太子殿下举荐的人学识暂且不论,单人品就有很大问题。试问一个人得人品都有问题,如何能身居要职,上为陛下分忧,下为百姓谋福…”七皇子冷声嘲讽道。 太子也不甘示弱,回击道:“七弟选的人也未见得好到哪里去,既然说任人唯贤,那么七弟如此明目张胆的任人唯亲,要置父皇于何地?只当父皇是老眼昏花了吗?” 司马炎惶恐道:“儿臣不敢。还请父皇明鉴。” “七弟不敢?可是事却做出来了,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说重了那可是欺君。若真论起来那可是要被斩首的…”司马杰陈胜追击, 司马炎一时语塞,指着司马杰道:“都说兄友弟恭。太子哥哥如此步步紧逼,就算陛下杀了儿臣,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了…”司马楚被这两个儿子吵的头疼,怒喝一声。 手中把玩的玉器被摔的四分五裂。 司马杰与司马炎二人见司马楚动了怒气,也不敢再造次。恭敬的跪下道:“父皇息怒,保重龙体。” “滚,都给我滚出去…”司马楚捂着胸口怒喝道。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声。 李公公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进来替司马楚顺着气,声音颤抖着道:“陛下,龙体要紧啊。跟孩子们较什么劲呢?好好教就是了…” 司马楚喝了口茶,气顺了些,颤抖着手指着门口的方向,道:“逆子,逆子啊…” “陛下既然不愿用二位殿下举荐的人,索性自己安排人就是。也省得二位殿下惦记着,没的再吵着陛下了。”李公公小心的提着建议。 司马楚看了看李公公,道:“你个看东西,真当朕没想到嘛?只是这两个空缺,用人得仔细些。不得不慎重考虑…” 李公公又道:“既如此,何不等开年后再做论断。” 司马楚叹了口气道:“如今只能这样了。对了,朕刚刚听外头有人来请见,所谓何事啊?” 李公公替司马楚揉着额角,小心道:“是聚元阁的小成子,一早发现阁中的一个玉樽被盗了…” “什么…”原本闭目养神的司马楚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喝问道。 “是监守自盗?还是其他?” “回陛下,已派人查过,并无痕迹显示是自己人所做,又在外墙的横梁处发现有钢丝勒过的痕迹,所以…”李公公仔细的说着。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重重禁军守卫,居然还能将东西给丢了,都是死人吗?啊…”司马楚一拳捶在扶手处。 李公公连忙将司马楚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道:“陛下,仔细伤了手。” 司马楚将手抽了回来,道:“去将禁军统领倪震给朕叫来…” “是…”李公公应声退出了御书房。 禁军统领倪震,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实大汉。为人耿直异常。当初陛下也是看中他的忠心才破格提拔重用的。 统领府。 “李公公,这个时间您不伺候在御前,怎么有空光临寒舍啊?”倪震拱手道。 李公公道:“陛下有旨,宣禁军统领倪震入宫觐见。” “臣遵旨。”倪震行礼道。 倪震虽人看起来五大三粗,心却细,凑到李公公跟前问道:“还未请教公公,陛下这回……” 李公公瞥了一眼倪震道:“聚元阁被盗,陛下盛怒。倪大人好自珍重啊。” 倪震道谢,心里暗思道,宫中守卫全有禁军负责,这次聚元阁被盗,只怕自己是难辞其咎啊。 “臣倪震,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倪震磕头行礼。 司马楚只冷眼看着跪在远处的倪震,那可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论忠心他倒是不疑有他。也不叫起,冷声道:“你可知罪…” 倪震额头点地,回道:“臣知罪,护卫不利,才让贼人有机可趁潜入聚元阁偷走宝物,臣罪该万死。” “这次偷的是宝物,下次拿的就是朕的项上人头了。”司马楚须发皆张的怒喝道。 或许人越老,对于死亡的畏惧就越深。 倪震心下一惊,原来陛下的痛处在于怕死。既然知道症结所在,也好对症下药。 “臣罪该万死。一定重新部署兵力,加大巡逻力度。以确保万无一失。另外,请陛下开恩,准许臣戴罪立功。将贼人捉拿归案,以正天威。”倪震一边说着接下来的对策一边表着忠心。 果然,司马楚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道:“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七日之内不能给朕个满意的答复,提头来见。” “是。臣谢陛下开恩。必定全力以赴,查出真相,不负圣恩。”倪震磕头道。 “倪统领,这是怎么了?霜打茄子似的…”司马烈正准备入宫,不巧就遇见了耷拉着脑袋的倪震。 因为昔日倪震与司马烈同在军营中,有同袍之情。又加上二人性情相投,彼此关系倒也亲近。是司马烈为数不多的朋友。 “京中出现了个大盗,陛下盛怒,命我七日破案,否则提头去见,殿下让我如何神气的起来?”倪震苦笑道。 飞贼既如此有本事,能在重重守卫下盗走宝物,武功自是了得,现场除了发现钢丝的勒痕,并无其他线索,这案子叫他怎么破呢? “一醉解千愁。走,喝酒去…”司马烈一手搂着倪震的肩膀道。 倪震一听有酒喝,一扫刚才的倒霉样,神采飞扬道:“不是好酒我可不喝…” “珍藏的绍兴女儿红。不好的,哪里能入得了您大统领的口啊…”司马烈调笑道。 倪震干笑两声道:“知我者,司马兄是也!” 去他娘的盗贼案。万事等酒醒再说。 实在不行,掉头也就碗大个疤。 要死也得做个醉死鬼! 第二百四十七章、时机成熟 接下来的京城可谓是风声鹤唳,巡防营日夜加派人手巡逻。连多年不实行的宵禁也重新启用了。 这京中大盗似是凭空消失了般,再无踪迹可寻。 司马烈令暗卫私下查探萧瑟一事。 这么多的人每天吃喝拉撒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如果这一行人在京城,就一定得解决生活需求。 除却大户人家每日开销惊人外,寻常人家如果量太大了,那就可疑了。 于是暗卫顺着司马烈给出的线索,守在各个菜市处。仔细的观察着每一个商户。 龚老头在西市的菜摊子有些年头了,做的都是熟人的生意。 可是前些天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到他的摊子前丢下两锭银子,丢了个字条,让他隔个三五天送些新鲜蔬菜到字条上的地址。 又叮嘱若是差事办的好,还另有赏赐。 龚老头小本生意,哪里见过这么多银两,心花怒放的捧着银子愣愣的点头应是。 龚老头是个生意人,自然知道这样的贵客是得罪不起的,每回送菜都是挑了又挑,只恨不得挑那些嫩的可以掐出水的菜… 又想着伺候好这样的大户人家,以后这生意不还是源源不断的就来了。 想想做梦都能笑醒了。 这一日,龚老头又精心准备了几筐新鲜的蔬菜,搬上毛驴拉的小板车,哼着小曲就送菜去了。 殊不知身后已经被人跟上了。 暗卫远远的跟着龚老头的身后,看着他进了一间平常的屋子,记下位置后,便退了回去。 司马烈交代过,万事小心不能打草惊蛇。 “什么?找到位置了?”司马烈惊讶的反问道。 “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在各大菜市排查,终于在西市查到可疑菜农,于是一路跟踪,大致确定了那伙人的踪迹。属下谨记殿下吩咐没有跟的太近,远远的就退回来了,想来那些人是没有发现的。”暗卫仔细的回道。 “好。派人盯住那菜农。等时机成熟再动手…”司马烈吩咐道。 “是。”暗卫应是后,又闪身退出屋子。 自玉樽被盗已经过去四天了,倪震这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的踱着步子。下巴上的胡子都快被秃噜个干净了。 如今顺天府,巡防营,加上自己的禁军,三管齐下,就算那贼是孙悟空托世,只怕也是插翅难逃吧。 只是所剩时间已经不多了,难道自己真的要栽在这小阴沟里不成? “倪统领,这是成了大家闺秀不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司马烈打趣道。身后跟着申筑。 “我的好殿下,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没看到我头发都急白了吗?”倪震说着就低着头将自己头上的几根白发扒拉着让司马烈看。 “车到山前必有路,倪统领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说不定等大盗玩腻了,将玉樽悄无声息送回来,也未可知啊…”司马烈安慰道。 倪震睁大眼睛看着司马烈,我去,有这样安慰人的吗?若是再让人悄无声息的将东西送回来。自己的老脸还要不要了?就算陛下不责罚,自己也无颜苟活于世吧。 “走,喝酒去。我跟申统领特意找你喝酒去的。一醉解千愁。”司马烈诱惑道。 “不去。”倪震斩钉截铁道。回答的坚决无比。 司马烈叹息一声,“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一品白。入口棉柔,回味悠长啊。” “什么?一品白?你从哪里找来的如此好酒。”倪震悻悻的凑上前来着急的问道。 “某些人不是不去吗?这样好的酒本王与申统领共享咯。”司马烈转身朝申筑使了眼色,二人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申筑朝司马烈伸出一根手指,接着第二根,还没将第三根手指伸出。只见倪震已经大笑着跟了过来,嘴里念叨着:“唯美酒与美人不可辜负也。” 推杯换盏间,三人都有了醉意。 “要是让老子逮到那偷玉樽的龟孙子,老子非得废了他不可…”倪震大着舌头说道。 申筑附和道:“那人想来还在城内,只是不知道躲到那个乌龟壳里去了。” “也不知道他偷玉樽的目的何在?缺钱吗?那为何只偷一个玉樽,顺带多拿几个,岂不是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司马烈也道出自己的疑问。 申筑皱眉道:“殿下所言甚是,如此看来那贼人是想证明自我,还是想挑战皇威?” “管他娘的什么目的,让老子逮到了,不剥了他的皮…”倪震愤愤道。 “反正还剩几天时间,你的禁军加上申筑的巡防营,还有顺天府,再加上我的府兵…咱们就是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得帮你把那孙子给挖出来…”司马烈拍着胸膛道。 “好兄弟…”倪震举杯。 司马烈与申筑也举杯,三人仰头喝下杯中酒。 双眼迷蒙,醉酒微醺。司马烈跌跌撞撞的又到了逸云轩的门外。 司马烈坐在墙头,看着暖黄灯影下的叶绾,透过明纸的窗户,模模糊糊的竟不似真人般。 又见隐逸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叶绾的眸子便看向了自己这边。 司马烈暗道,还是暴露了! 于是腆着脸从墙头跃下,往屋子里走去。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还有心思去喝酒。”叶绾嫌恶的把司马烈往外推了推。满身的酒气呛的人难受。 “绾儿,你交代的事我能不放心上吗?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司马烈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一副你还不夸我的表情? “已经找到那伙人的位置了?”叶绾有些讶异于司马烈的办事效率。 “是的。眼下就等合适的时机了。”司马烈回道。 “即如此喝那么多酒做甚?”叶绾反问道。 “陪禁军统领倪震喝的,最近为聚元阁被盗一事,他可是伤透了脑筋。”司马烈解释道。 司马烈随意的一言,叶绾却放在了心上突然心生一计。 于是让福安熬了醒酒汤,待司马烈清醒些,连忙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烈,我想着不如利用一下玉樽被盗一事,引着倪震带人去搜查一番。如此也算大功一件,到时功过相抵,再让云瑶做做功夫,倪统领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呢。”叶绾兴奋的说着。 司马烈听完叶绾的计策,拉着叶绾的手,道:“还是绾儿向着我。” 叶绾红着脸,抽出手道:“我这是为了萧瑟,为了那些孩子…” 司马烈咧嘴一笑,将叶绾搂在怀里。“剩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在家等着好消息吧。” 离开时转身看着烛影里身姿摇曳的叶绾。 心里美滋滋的道:绾儿,有你真好! 第二百四十八章、一窝端 因着宿醉,倪震正睡的香甜,就被司马烈一阵狂吼给震醒了。 揉着额头道:“这一大早的扰人清梦,这是干啥呢?” 司马烈道:“昨日府里暗卫无意间发现可疑人物。你还不速速起来随我去抓贼犯。难道这项上人头真不想要了不成?” 倪震这才清醒了过来,问道:“此事当真?” 司马烈无语道:“本王是那种不分轻重之人嘛?啊…” 倪震有些不好意思道:“大恩不言谢,等抓回贼犯,咱们痛饮三百杯。” 二人出来时,申筑已经带着精锐守在了门外。 暖阳高照,西市菜场内,原先龚老头的摊位,一位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不时有熟人向着青年男子打招呼。 “小龚啊,今日怎么是你来看摊子呢…” “老龚呢?偷着躲懒去了吧…” “我看啊,回家享清福去了,这也算子承父业嘛…” 青年男子笑的憨厚,回道:“我爹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快,所以我替他老人家看看摊子…” “爹他老人家虽在病中,心心念念的记挂着的就是这摊子。” 众人一阵笑闹。有的道:“这老龚啊,就是一辈子劳碌命…没事在家含饴弄孙不挺好的嘛…” “还是小龚这孩子有孝心…老龚啊,也是个有福的…” “各位,我去送菜了。摊子麻烦各位照看些啊…”小龚指了指满满一板车的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边上的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摆着手道:“去吧。摊子我们帮忙照看着,没事的…” “多谢各位叔伯婶子,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小龚道谢后,一声吆喝赶着驴车就往西门去了。 走到半道,不知哪里来的醉汉撞在自己的菜筐上,只气的小龚扬起了鞭子,才将那醉汉吓走了。 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户是贵客,千万马虎不得。 又仔细的将压坏的菜给剔除了,又重新将菜码整齐了才颇晦气的摇头继续赶路。 到了地方后,里面的人见是个生面孔,隔着门小心的问道:“往日都是龚老头来送菜的,今日怎么换人了?” “回老爷的话,家父这两日身子不爽,所以才由我来代劳。”小龚恭敬的回道。 屋子里的人很是小心的又仔细看了看小龚,容貌有几分相似,又仔细看了看左右,见无可疑之人,这才开了门,让小龚进了院子,又喊了几人帮忙卸货。 三下五除二下完货后,就将小龚给赶了出来。 小龚虽好奇,但是又想着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怪异。也就释然了。掂着手中的碎银子就往回赶了。 “殿下,这就是贼人的贼窝吗?”倪震有些不解的看着破旧的屋子低声道。 “最不起眼的地方才最安全,这样的民居整个京城遍地都是,若不是府中暗卫机缘巧合发现,鬼才能找到。”司马烈解释道。 “一会儿行动务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院内众人制服,否则狡兔三窟,院内有个密道机关什么的,放跑了罪犯再想抓回来可就难了。”司马烈跟着又叮嘱道。 倪震舔了舔嘴唇道:“老子的人头就看这回可。岂有不用心之理…” “况且整个京城都是咱们的人,只要他露面,就算插翅也难飞了。” 倪震朝着身后招了招手,一行人小心翼翼的往民居围了过来。 离的近一点后,就听到院子里头传来沉沉的抱怨声,“每天不是青菜萝卜,就是青菜豆腐,恨不得一点荤腥不见。饿着里头的贱蹄子就是,干嘛连带着咱们也跟着受苦。” “谁说不是呢。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两人正往厨房搬菜筐,只觉脖颈处一痛,被打晕了过去。 一行人继续往里推进,里面的人见喊了几声竟无人应答,才惊觉是出了事了。正想张嘴发出警告声,却一把冰凉的利刃搭在脖子处,张开的嘴巴只得慢慢的合上。 留了两三个没打晕,分别给问了情况。有无暗道?几个出口?总共有多少人?领头是谁?等等… 片刻后,将三人供出的消息仔细比对下。竟然出奇的一致。 这种情况要么提前是对好口供的,要么这几人都是软蛋,禁不住吓,就都倒豆子似的全盘托出了。 果然在厨房的菜厨后头,发现了密道的入口。 一行人迅速潜入,将里面的人给制住。 除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还有个留着八字须的满脸阴鸷的男子的负隅顽抗外。可是在司马烈等三人的围攻下,几个回合便将人给拿下了。 到底是申筑警觉,每个人都往脸上揍了一拳,将板牙给打落在地。 “这么老套的自杀手段,现在还在用?”倪震惊呼道。 “栽在老子手里,老子不让你们吐干净了所有秘密,老子他妈的就跟你姓…”倪震啐了一口,狠狠的说道。 其他的都是些面目姣好的男子,身着白衣,躲在暗无天日得地下室里,后来倪震统计了下,将近一百人。 好在带来的都是心腹,不消片刻便将场面给控制住了,无一人逃脱。 “说,将玉樽藏在哪里了?”倪震往大汉的头上狠狠的就是一巴掌。 大汉委屈着脸道:“大人,小的就是个打杂的,不知道啥玉樽…” 倪震又看了看那个阴鸷的男子,看着似乎是个领头的,问道:“他们不知道,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不要挑战爷的耐心…” 倪震拿着匕首在阴鸷男子的脸上轻轻划过,威胁道。 “呸。别说老子不知道。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阴鸷男子往倪震吐了口痰,阴测测的说道。 好在倪震躲得快,否则只怕要恶心死。 “你不说,我就没办法了?来人啊。挖地三尺也给我将玉樽找出来。就这么大的地,你猜我找不找得着呢?”倪震拍了拍男子的嘴巴笑道。 司马烈心里知道这里并无玉樽,劝道:“赶紧先将这里的人给送到天牢慢慢审问,我看这不只是偷盗这么简单的事…” 司马烈用眼色示意了鱼贯而出的男子。 申筑点头道,“我也觉着此事没有那么简单。还是仔细审问,上报给陛下才是。” 三人亲自压着重犯出门,才走到门口就有侍卫大喊道:“启禀统领,玉樽找着了…” 司马烈满脸疑惑,暗道不可能啊。可是看到侍卫手中拿着的可不就是玉樽,如假包换。 司马烈暗道,天下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 有太多的疑点,解释不了。如同上次秦镇被杀案一样。 司马烈总觉着背后有一双无形的翻云覆雨手在推动着京城里的暗流。 倪震很是不屑的又给了阴鸷男子一巴掌,道:“不是嘴硬吗?老子看你在嘴硬?啊…回头在刑部大牢里头流水的刑具前,希望你还是如此的够种。” 阴鸷男子狠狠的剐了一眼倪震,丝毫没有惧色。跟一般被抓的人求饶害怕的样子全然不同。 难道他是有恃无恐?亦或真的是铁骨铮铮? 第二百四十九章、神助攻 御花园,翠梅园… 云瑶挽着司马楚的胳膊,看起来竟似寻常人家间父女的亲昵状。 云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逗得司马楚哈哈大笑。 天威不可冒犯。又有天子君临四方。 司马楚所有的孩子,都畏他,惧他。唯独这个小女儿天不怕地不怕的有些英气。 最爱跟他撒娇,也唯独她敢拔自己的胡须。 许是年龄渐老,对于这样的寻常亲情更是无比的渴求。 而能满足他心里对这份亲情的唯有云瑶这小妮子。 所以,众多皇子公主里,司马楚最疼爱云瑶。 好在云瑶是个善良而单纯的性子。没有依仗着宠爱,恃宠而骄。依旧一副开心果的本性。 “父皇,云瑶听李公公说您近日来总是咳嗽不止。云瑶知道国事繁琐,但父皇龙体重要。寻常人家到了父皇这个年纪,都是在家含饴弄孙享清福呢…”云瑶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司马楚无比的舒心,暗道还是朕的小棉袄贴心啊。 只是若是此话换了任何一位皇子来说,只怕司马楚就得起了疑心,想是不是想谋权篡位来着。 “朕都听云瑶的,还是云瑶最心疼朕啊。可见朕素日没白疼你。”司马楚哈哈笑着,伸手捏了捏云瑶的琼鼻。 “云瑶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父皇连日操劳,连在年里都忙的见不着人影。如今天下太平,国富民强的,父皇也该偷偷的躲躲懒才是…”云瑶一本正经的说着。 “女儿家的胡话,天下大事,岂能掉以轻心?”司马楚伸手一指点在云瑶的光洁的额头上。 “可是云瑶就一个父皇,当然要好好保护着。不能让他累着了…”云瑶撅着红唇撒娇道。 司马楚目光看向虚空,轻叹道:“可知朕为太子,乃天下人的父亲。” “父皇,云瑶跟您说一件趣事。说完父皇一定会对云瑶刮目相看的…”云瑶看司马楚的神色悠远,岔开话题道。 “哦?说来听听,看看朕的宝贝公主有干出啥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来…”司马楚满脸揶揄道。 心里只以为是女儿家的恶作剧罢了。 “前几日,女儿跟要姐姐去逛街,没想到天子脚下,竟有人猖狂无比,青天白日的就当街行凶,女儿自是看不过。于是将坏人打的落花流水…”云瑶边说边比划着,脸上表情也是丰富至极,直惹的司马楚乐开了怀。 “父皇,你说云瑶是不是很有侠女风范。”云瑶说完眨巴着眼睛,等着司马楚的夸赞。 “虎父无犬女,云瑶古道热肠,很有朕年轻时的风范。”司马楚笑道。 可是被夸赞后云瑶却没有露出喜色,神色泫然,眸中泪珠隐现。 “得了夸奖怎么还哭了呢?”司马楚将脸凑过来问道。 云瑶憋着嘴道:“云瑶原以为天下若有人都跟云瑶一样,有父母的疼爱,吃得饱穿的暖,不想……” 司马楚的眸子闪过一丝狐疑之色。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云瑶想着以后要做个替天行道的女侠,把天下的坏人都绳之以法,不让他们作恶。”云瑶双手握拳,信心满满的回道。 “父皇,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坏,萧瑟要不是遇到我与绾姐姐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萧瑟?绾姐姐?”司马楚反问道。 “萧瑟,就是我们救下的那人。绾姐姐,是叶府的四小姐。对云瑶可好了。”云瑶连忙解释道。 “那些人搜罗了好些长的好看的童男童女,把他们当动物一样圈养起来,等差不多了,就拉出去让他们陪人睡觉…”云瑶丝毫没有察觉司马楚的脸色安了下去,自顾的说道。 李公公见状咳嗽了几声。 云瑶这才停了话头,道:“李公公跟着父皇久了,连咳嗽都一起了吗?” 李公公笑着说不敢,只推脱说梅园香气甚浓的缘故。 “女儿家的口无遮拦,睡觉这样的荤话是跟谁学的…回头得好好问问教你学问的老师。”司马楚的音调重了些。 “父皇,云瑶只是照实说的嘛,你是没见着萧瑟长的可好看了呢…可是却被迫…”云瑶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司马楚喝道:“好了,朕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云瑶,跪安吧…” 云瑶狐疑的屈膝行礼道:“云瑶告退。” 李公公一路伺候着司马楚回了御书房。 “看东西,你说云瑶这丫头今天所说的跟倪震今天呈报上来的案子有没有关系?”司马楚冷声道。似是在问自己,又似在问李公公。 李公公用薄荷脑油给司马楚揉着太阳穴,笑着回道:“公主什么样的性情陛下比奴才更清楚。况且公主所救之人乃发生在好几天以前。可是倪统领昨日因为追查玉樽案,连夜审问后,才牵扯出这肮脏的案子。” 司马楚抬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李公公,良久才开口道:“你说的也在理。不过……” 李公公神色一禀,知道眼前这个伺候多年的主子,终究是谁也不信的。 “陛下,您先休息会,奴才去盯着给您熬的药…”李公公很识相的退了出来。 李公公反手将门带上。司马楚对着暗影里吩咐道:“将公主救人一事给我查清楚。另外查查公主最近跟谁走的近。对了,再查查叶府的四小姐。” “是。”简短而有力的回答。 司马楚单手撑着额头,心里却静不下来,历朝历代像这样养些男宠的也有。 但凡出现这样的事,牵扯必定甚广。 如若彻查到底必定朝局动荡,若是不查依着倪震的直性子,必定以死相谏的。 云瑶离开皇宫后就直奔逸云轩去了。她也满肚子的疑惑,父皇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失常的。 “怎么样?陛下什么态度?说了要彻查吗?”叶绾看着一脸心事的云瑶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父皇今儿人怪怪的,正说着话呢,突然就说自己累了,让我跪安了。”云瑶皱眉回道。 “就没有其他的话了?”叶绾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觉。 云瑶想了想摇头。 叶绾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难道只是陛下多疑?或是有其他的打算? 又将所有的事情理了一遍。才发现整件事情发生的有些蹊跷,从云瑶救了萧瑟后,就突如其来的来个玉樽被盗案。 又歪打正着的在萧瑟案里发现了玉樽。 世上哪有这样巧的事? 叶绾沉思着,许久也未从千丝万缕额里理出个头绪来。 似乎背后有一张大网从天罩下,以天地为局,所有身在其中的人都是棋子。 第二百五十章、疑犯被杀 影卫,是司马楚暗地里培养的死士,专门为司马楚解决明面上不便解决之事,排除异己。 “陛下,微臣前几日所奏之事陛下尚未回复,不知…”倪震拱手问道。 司马楚嗯了一声道:“此事朕知道了。” “那陛下…”倪震又跟着问道。 话未说完李公公咳嗽了几声。 正准备接着再请示时,李公公又圈手置于唇边咳嗽起来。 倪震很是不悦的朝着李公公瞪了一眼。 “好了,无事就跪安吧。”司马楚挥手道。 倪震只得悻悻的退出了御书房。 要知道这可不是件小事,从几个大汉的口供里可以得知这是个有组织有背景的团伙。 以美色来套取朝廷重要信息。 这是何等的重罪,陛下怎么就不重视呢?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陛下怎么就对他的折子不管不问呢? 心情不爽的倪震出了宫门就直奔申筑那儿了。 司马烈前些日子交代过了,说自己不想惹是非上身,让倪震明面上不要与自己有过多接触。 至于私下里嘛,那是该喝酒喝酒,该划拳划拳。 倪震当时还摸着脑袋不悦道:“不是说君子之交嘛,怕他个球啊…” 司马烈解释道,小人难防。 倪震虽不全明白,但还是顺了司马烈的意思。这不就来烦申筑。 “申筑,申筑…”倪震扯着嗓子大喊道。 “倪统领这是要将我府里的屋顶给掀了不成?”申筑迎了出来揶揄道。 “找你喝酒来了。”倪震才不管申筑言语里的揶揄,挥着手道。 “我猜,陛下是不是还没下旨意吧?”申筑意味深长的问道。 “是啊,也不知道陛下咋想的,不说查也不说不查…倒是那个李公公每回我一说话他就咳嗽。当真是有毛病。”倪震皱眉不悦道。 申筑拍了拍倪震的肩膀,道:“倪统领,回头你该备份厚礼去谢谢这位李公公…” “呸…还谢他?要不是看他是御前的红人。老子早就废了他了…”倪震不满道。 申筑回道:“你也知道他是御前红人,这个李公公伺候圣上几十年,若论揣测圣意,他排第二,无人敢做第一。况且你递了几次折子,陛下有回吗?今日你当面请旨时,陛下可有回应?” 倪震这才恍然大悟,拍着大腿道:“原来如此。我就说这个老太监干嘛跟我作对来着。看来是得备份厚礼好好谢谢他。” “可是陛下对此事怎么就不重视呢?”倪震不解的问道。 申筑凝眉,此事他与五殿下也猜测过,想来这样的案件牵扯甚广,若是不能斩草除根,是会春风吹又生的。更何况京中势力盘根交错,轻易怕是动不得的,否则朝局动荡,只怕到时陛下也无法力挽狂澜。 “喝酒,喝酒…这样的事只在陛下一念之间,哪里轮到咱们操心,咱们只要看好罪犯,做好本职,其他的就看圣意如何了。”申筑打着哈哈道。 倪震一想也再理,也就敞开了心思,又觉着用杯子喝酒不过瘾,让人给换了大碗。 申筑哭丧着脸道:“倪统领,看你这架势,是想把小弟的藏酒给喝个底朝天啊…” 倪震大手一挥,很是无赖的回了一句道:“正有此意。” 天牢。 暗影重重,有呜呜咽咽的似有似无的哭声,到处充斥着霉变腐朽的气味。 通常越往里关的就是越重要的犯人。 阴鸷男子此时正坐在冰凉的地上,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歪头靠在墙上。 男子还真有些气概,在大牢流水的刑具前,竟真的只字未透露。倪震所得的口供,都是那几个小喽啰的供述。 夜色深重,此时正是下半夜的侍卫交接时间。 一批侍卫打着哈欠跟来换班的另一批侍卫打着招呼。 又有个领头的忽然大喝道:“都给我警醒着点。我里头关着的那可都是要犯,若是有个好歹,咱们的脑袋可都甭想要了。” “是。”侍卫恭敬的行礼。 恰巧此时,暗影里有几道人影飞快的潜入了天牢里。 时间短短的就呼吸的瞬间。 “谁?”阴鸷男子低声问道,看着地上淡淡的影子,他知道木门外有人。 “是我。”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阴鸷男子听到熟悉的声音,满是惊喜的牵起了嘴角,艰难的抬头看向木门外一身夜行衣的身影,道:“你终于来救我了。再迟来一步,我只怕要交代在这了。” “快,快救我出去…”阴鸷男子见外面的黑衣人没有动静,连忙催促道。 “主子有令,你必死无疑。”黑衣人寒声道,手里举起一个精致的袖箭对准了阴鸷男子。 阴鸷男子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喃喃道:“我不相信。主子不会如此待我的。况且我什么都没说,我没有出卖主子…” “这是主子的命令…只有死人才能永久的保存秘密。”黑衣人冷声道,并不听阴鸷男子的解释。 “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放我走吧,我以后隐姓埋名。再也不来京城了。求求你了…”阴鸷男子的眼里终于有了慌乱,有了害怕。没有面对倪震他们的那种淡然。 黑衣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行动。 另一间囚室里,黑衣人手持利剑,寒光乍现,几声重重的倒地声几乎同时传来。 那几个大汉,眼睛圆睁,咽喉处有一道细细的伤口。 待黑衣人走远了些,才有汩汩的鲜血流出。 “还不快些动手,再迟就走不了了…”另一个黑衣人催促道。 立在阴鸷男子门口的黑衣人,被人一催促,轻声道,抱歉。 接着是咻的一声飞出的利箭。 阴鸷男子只觉脖子处一凉,有温热的鲜血流出。 到死他都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死在自己人的手里。 小贾是才来的新兵,今天是第二次守夜。 老兵欺生,指使他去巡逻。说是巡逻,只是例行公事,提着灯笼在牢里转一圈即可。 可是深夜里的天牢,回响的都是呜咽的鬼哭声,阴森森的着实吓人。 小贾提着灯笼,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一路小跑着迅速挨个看了下,想着快些离开这鬼地方… 只是走到最里面的几间时,空气越发的冷了下来,污浊的空气里有浓浓的血腥气。 小贾只觉得脚下似乎有黏腻腻的液体,于是提着灯笼低头向脚下照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出。 小贾看着地上暗褐色的血迹,吓的手上的灯笼都没拿稳,掉在地上,烛火熄灭。 小贾双腿发软,裆中就是一阵湿热的尿骚味。 看着鬼影重重的天牢,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天子一怒 醉酒惺忪的倪震正准备拥着美人入睡。却被外头催命似的敲门声给扰了兴致。 “大半夜的这是催魂啊,天大的事明天再说…”倪震捏了捏怀中的美人怒喝道。 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歇。 倪震披了件外衣,骂骂咧咧的打开门,正准备发火,看见副统领一脸焦急的神色附了过来。 这副统领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人持重。心下咯噔一下。 “统领,大事不好了。牢里的罪犯全部死了。” “什么?”倪震惊喝道。 天牢是从来都是只有进没有出的地儿。又有重兵把守,就算轻功绝顶也绝不可能杀人后全身而退。 “是所有犯人都死了?还是?”倪震抓着副统领的肩膀问道。 “只有玉樽被盗案,您带回来的那几人,全部一剑封喉。”副统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倪震捏了捏眉心,道:“你去请巡防营的申筑去天牢。” “是。”副统领拱手应是,转身离开时,又被倪震给叫住了。 “悄悄的也叫上五殿下。” 寒风刺骨,却是满天星子。想来明日又是个晴好天气。 天牢内,因囚犯被杀,通道上的油灯尽数被点着,灯火通明的让原本阴森森的天牢,居然有了些人气。 司马烈蹲着检查了死者的伤口道:“一剑封喉。可见来人是个用剑高手。至于那个阴鸷男子,眉心一道短箭。也是精准无比。大致是袖箭一类的暗器所发。” “而且所有死者伤口发黑,可见那些人是有多么的小心。杀人灭口。”申筑补充道。 “这下可倒好了。案子还没审,罪犯倒是死绝了。”倪震双手一摊颇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司马烈想了想道:“时辰也不早了。等天一亮,你就去回禀陛下吧。此事非同小可,还得有父皇来定夺。” 倪震点头道:“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司马烈摩挲着衣袖,暗道天牢只有一个入口,又有重兵把守,那么这些杀手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如何出去的呢?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有内鬼。 三人正琢磨着囚犯被杀一事,只见一个身形高大,三角眼的男子一脸堆笑的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刑部尚书,郭闽宇。 “郭大人,可真是姗姗来迟啊。温柔乡里待多了,只怕腿也软了吧。”倪震阴阳怪气道。 这事毕竟出在刑部天牢里,这叫倪震怎么能不起疑。 “倪统领,这说的哪里话。年纪大了,难免反应慢了些,不比你们年轻人啊。”郭尚书笑着回道。 “哦?听尚书的意思是精力不继,难以胜任尚书一职,打算退位让贤吗?”倪震是个天不怕地不怕性子,谁都敢怼。 郭尚书嘴角抽了抽,明显脸色沉了下来,一甩衣袖道:“发生这样的事,也非我愿。倪统领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是给谁看呢?” “事情出在郭大人的刑部天牢,如此森严的守卫,杀手却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去自如,杀了要犯。你说这事怪谁?难道怪我吗?”倪震直接给呛了回去。 郭闽宇心下一惊,他能漏夜敢来,也是害怕别人到陛下跟前胡言乱语… 于是又满脸堆笑的拱手道:“倪统领此言有理。只是这刑部大牢历来都是按例安排守卫,交班巡逻那是一样不敢怠慢的。倪统领这样说,是存心要栽赃我一个懈怠之罪吗?” 倪震板着脸正想呛回去,却被申筑给抢先了,和稀泥道:“郭尚书此言差矣。如今要犯被杀,若是陛下怪罪下来你我都逃不了要受罚。如今之计,只能全心协力,查出要犯被杀一事。将功补过。如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必再相互推卸责任了。眼下查案要紧。” 司马烈一挑眉挥手道:“这趟浑水本王就不参与了。没的惹祸上身,回去睡觉了…” 说完就自顾的打着哈欠往外走去。 “五殿下怎么在这?”郭尚书狐疑的低声呢喃着。 许是年纪大的缘故,司马楚的睡意越来越少了。鸡才叫了头遍,就醒了。再无睡意。 正琢磨着玉樽被盗一案衍生出来的人口买卖案。就听李公公轻声的喊道:“陛下?陛下?” 司马楚轻嗯了一声,以示自己醒了。 李公公这才掀开厚厚的帷幔,低声道:“天一亮,倪统领,申统领,以及刑部尚书郭大人就侯在殿外了。要宣他们进来吗?” 司马楚狐疑道,这三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一起来请见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宣。”司马楚揉着额角道。 “臣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这一大早的就来请见,是出了什么事吗?”司马楚呷了口茶问道。 郭尚书正想开口回禀,却被倪震一步上前拱手回话给抢了先。 倪震上前回话时,故意摆弄下腰间的佩剑,剑鞘直直的打在郭尚书的大腿上。 虽冬日里的衣服厚些,只是被这么一撞,也有些痛意。 郭尚书闷哼了一声,揉着痛处,狠狠的剐了倪震一眼。 倪震言简意赅回道:“启禀陛下,昨日半夜时分,玉樽案所带回来的罪犯被发现惨死于刑部大牢里,无一幸免。” 郭尚书双眼圆瞪,自己这是哪里招惹了这瘟神了,用得着强调死者是死在刑部,大牢吗? 这是嫌弃自己死的不够快吗?说好的团结一致呢? 人与人最基本的信任呢? 司马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死在大牢里头的?无一幸免?” 倪震回道:“回陛下。却实死在天牢里面,全部一剑封喉。可见来人武功之高,手段之残忍…” “郭尚书,对此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嘛?”司马楚冷眼瞧着郭尚书问道。 郭尚书的额头立马沁出了汗珠,跪下道:“陛下明查,天牢所有当班侍卫已经悉数被控制起来,定能查出这吃里扒外之人。” “这就是你替朕打理的刑部?天牢是怎样的去处,任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来去自由,你这是让整个刑部拱手让与他人,却不自知吗?啊…”司马楚连声厉喝问道,全身气的都在发抖。 郭尚书只颤抖着磕头求饶。 “查,给我彻查。若是不能给朕个满意的回复,你这刑部尚书也就不必再做了。”司马楚喝道。 郭尚书应了是,连滚带爬的出了御书房。 倪震与申筑转身告退时,却被司马楚给叫住了。 “你们二人留下。朕有话要交代。”司马楚有些疲累的揉着额角,坐回龙椅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天威不可犯 郭尚书故意放缓了脚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看时却不见倪震二人的身影。 心下已然明了。转身立刻去了七皇子府。 司马楚也不说话,只低头揉着额角,看不见脸上的情绪。 倪震是个急性子,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被申筑拽了衣角给制止了。 良久,司马楚抬头,眸子里有着惊人的狠绝之色。 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进刑部大牢将人犯给灭口。是可忍孰不可忍。 先前的顾忌在如此盛怒之下瞬间分崩瓦解。 “倪震,申筑听旨。朕命你们无论如何查出真相,揪出幕后黑手。” “臣遵旨。” 申筑接着又问道:“陛下高瞻远瞩,必知此事牵扯甚广。不知查到何级别为止。还请陛下明示。” 司马楚双眼寒光一闪,道:“是人皆可查。” 他要让那些背后藐视君威的人,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这是朕的令牌,持令牌如朕亲临。你们放开手给我查,务必将这些鼠辈给我揪出来。”司马楚冷声道。 “臣必定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查出真相。” 倪震恭敬的接过令牌。 司马楚又吩咐道:“你们二人先暗里搜查证据线索,等时机成熟时再一击而起,务必斩草除根…” “是。臣遵旨。”二人对视一眼恭敬的退出御书房。 “老东西,是不是朕年纪大了,心肠软了,才让这些个白眼狼如此的肆无忌惮。”司马楚问道。 李公公笑着回道:“陛下,春秋正盛,哪里就老了。陛下仁慈,是那起子糊涂东西自个不知足罢了。” “你啊你,就会说些中听的话。”司马楚笑着指了指李公公道。 李公公笑道:“奴才不敢妄言,句句属实,否则不成了欺君之罪了吗?” 司马楚面上虽有了笑意,心里却早已汹涌澎湃。有股嗜血的冲动。 想必时间长了,那些人是忘了自己如何登上的皇位,那时的京城连地都是红色的。 有蛰伏的兽,缓缓睁开了眸子,血红色的目光透着嗜血的狞意。 “五哥,你昨夜是干啥去了?怎的这个时辰还在睡觉?”司马衍扯着嗓子喊道。 “殿下在休息,你可别吵着他了,否则…”萧瑟拦在门前好心的提醒道。 司马衍打量着眼前的人,瘦高的个子,脸色苍白。虽是男子的打扮,长的却是妖异,实在是辨不出个雄雌。 “你不认识我?”司马衍反问道。 萧瑟见来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又见腰间挂着的玉佩,想起从前那些人让自己熟知京中权贵。一番思索后道:“您是九王爷?” 司马衍有些吃惊,从他先前的反应来看显然是不认识自己的,短短一会就能认出自己,可见眼力劲不错。人也聪慧。 “你就是云瑶整日念叨的那个绝色美人?”司马衍问道。 “回殿下。小人萧瑟。”萧瑟行礼道。 “你这在鬼叫什么呢?”司马烈揉着眼睛开门道。 “我要去找绾姐姐,问你去不去?”司马衍问道,眼底里都是满满的促狭的笑意。 司马烈顿时来了精神嘀咕了一句去,接着就连忙更衣洗漱去了。 萧瑟看着司马烈推着司马衍就要出去。张了几次嘴却都没有开口。 人嘛,该有自知之明的。他只是个奴才,哪敢提要求。虽然五殿下待他很好,但是感恩之余,他也不敢逾越了。 按捺住心里想跟着去看看叶绾的心情。 正暗自生着闷死呢,就听见远处传来司马烈颇有磁性的声音。 “萧瑟,跟着伺候吧。” 萧瑟的眼里隐隐有了泪珠。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将他所想的看在眼里。更何况他还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萧瑟小跑着跟在了司马烈身后,像是个无声无息的影子。 福安看见司马烈兄弟俩远远走来,就揶揄道:“九殿下,你这隔三差五的就往咱逸云轩跑,也不怕把我们小姐给吃垮了。” 司马衍厚着脸皮道:“别人求本王去,本王还不稀罕呢。” 福安心里道,就是个吃货还给自己找什么借口。 “小姐在练字,二位殿下怕是要稍等了。” 司马烈点头,示意福安去忙自己的,他们自个进去就是。 小轩窗,正梳妆。到了叶绾这就换成了小轩窗,正练字。 有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进屋子,打在叶绾的侧脸上,有着淡淡的光晕。更显着皮肤细腻白皙。 “绾姐姐的字是愈发的进益了,假以时日只怕大师们也得自愧不如了…”司马衍看着桌子上散着墨香的字体说道。 叶绾笑道:“二位殿下怎么有空光临寒舍?” 话却是对着司马烈问的。按理说他不该正忙着追查萧瑟一案的嘛? “事情有变,也算是忙里偷闲陪衍儿过来看看。”司马衍回道。神色有些凝重。 叶绾又咦了一声道:“萧瑟也来了。” 萧瑟行礼道:“萧瑟谢小姐再造之恩。” 叶绾看了看萧瑟,点头道:“脸上有了些血色。身子也壮实了些。可见五殿下府上油水不错。” 司马烈摸着眉心道:“哪敢不用心啊。否则咱们家的混世大魔王岂不是要拆了我五皇子府。” 叶绾心里挂念着案子的进程,于是唤福安将司马衍跟萧瑟带下去吃新制的梅花糕。 “殿下刚刚此话是什么意思?”叶绾拧眉问道。 “天牢里的囚犯昨夜被杀。倪震一早就去御前禀告了。”司马衍沉声道。 叶绾低眉沉思,道:“天牢这样的地方,岂是那么容易潜入的?莫不是?” 司马烈道:“我与你也有一样的疑惑。只是兹事体大,还得由父皇来定夺才是。” 叶绾疑惑的喃喃道,她总觉着此事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绾儿,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司马烈问道。 叶绾回道:“阿烈,你有没有觉着自从上次秦镇一事,到玉樽被盗案,再到现在的萧瑟一案有很多蹊跷的地方。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动着整个事情的发展。” “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司马烈抓着叶绾的手回道。 叶绾点头。分析道:“目前虽看不出幕后之人的真实意图,但是看其手段,收拾的都是身有污点之人。似是个替天行道之人。” 司马烈颇为自信的回道:“狐狸总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叶绾点头道:“查案我不帮不上忙,只能做做后勤事物了。” 说完指了指桌上摆着的一盘精致的酱香梅子。 司马烈捡了一个放在嘴里,直酸的口水四溢,扭曲着脸看着笑成一团的叶绾。 酸,也变成了甜! 第二百五十三章、信件被偷 叶紫澜如今活的愈发的静默。除了每日的请安问好。 从不与人亲近。不似从前般对着阮氏对着叶紫曦还虚以为蛇。 自打被退婚后,若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只恨不得她一脖子吊死在屋子里。 只是哪能都能如旁人的愿,她要活着,活着看叶绾如何身败名裂。 “大姐,可否借一步说话。”叶紫澜神情淡漠的说道。 叶紫曦警觉的上下打量着叶紫澜,似是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警惕的回道:“二妹,有事?” 叶紫澜面无表情的回道,言语也丝毫不留情,道:“若不是有事,你觉着我会找你说话?” 叶紫曦的脸色变了又变,攥着粉拳轻蔑道:“如今是你来找的我,听不听全在我一念之间。妹妹自打被退婚后,脾气可愈发的古怪呢,好在我这姐姐大度,不会与你计较的,没的降低了身份,沾染了晦气。” 说着就带着胜利似的微笑,转身婀娜着身姿离开。 叶紫澜脸上神色不变,道:“既然找你说,就知道是个你不会不听的消息。听不听在你,反正将来后悔的肯定不是我…” 叶紫澜看着叶紫曦的步子在自己说出一个名字后而止住。 嘴角牵起一抹嘲笑。 她说的是:叶莫寻。 叶紫澜很是傲然的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话:若是想听就来听雨楼。来不来随便你。 叶紫澜说的随意。只是越是这样,叶紫曦的疑心就更重。 事关那个事事都向着自己的哥哥,她一时有些踟蹰。 可是如今叶府就哥哥这个嫡长子可以继承家业。那么哥哥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叶紫澜手里呢? 想了又想,思了又思。末了还是决定去听听。反正听一听也不会少块肉。 若是叶紫澜的消息真有用,自己这边也可以早做对策,若是无用,她自有办法让叶紫澜知道耍自己的代价。 叶紫曦冷笑,端看的你叶紫澜还能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叶紫澜坐在软蹋上,手里捧着精致的暖炉,桌子上有袅袅的茶水热气徐徐升起。 “大小姐真的会来吗?”丫鬟狐疑的问道。 叶紫澜嘴角轻扯,语气肯定道:“会!” 叶紫曦是什么样的性子她能不知道。空有几分姿色的花架子罢了。她小心翼翼的如同影子般的跟在她身后十几年。 所以她笃定叶紫曦会来。 果不其然,晚膳过后不久,叶紫曦就大张旗鼓的带着一溜子嬷嬷丫鬟,浩浩荡荡的来到听雨楼。 “小姐料事如神。大小姐带着一行人往咱们这来了。”丫鬟笑着回道,心里讶异于自家小姐的算计人心之准。 “你们一会儿守在门外,摔杯为信号。记住了吗?”叶紫曦小心的吩咐着。 对于叶紫澜这样的疯婆子,连死都不怕。她不得不防,所以做了万全的准备。 “大姐,真是好大的阵仗啊…”叶紫澜透过窗户看着立着的一排排人笑道。 叶紫曦面露囧色,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叶紫澜讽刺道:“你可是叶府的嫡女,怕我这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庶女做什么?” 讽刺之余多半掺杂了些许苦涩。 叶紫曦没有做声,冷眼看着踏上的叶紫澜。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苍白的毫无血丝的脸色,神情淡漠的样子。突然觉着这样的人,自己是没有必要怕的。真要打起来,自己一只手就可以轻易制服她的吧。 “大姐,是要这样与我说话吗?”叶紫澜抬头看着叶紫曦说道,又伸手指了指隔着桌子的空位。 “我很忙。有什么话快说。”叶紫曦坐下后催促道。 叶紫澜不慌不忙的拿起桌上半旧不新的茶壶,给叶紫曦倒了杯茶。 看着叶紫曦狐疑的目光,自己端起茶盏一口而尽。又示威似的将杯底朝着叶紫曦的方向举了举。 “既是要听故事,有茶可品岂不美哉?”叶紫澜笑道。 叶紫曦端起茶杯,只用唇沾了一点,道:“茶也喝了。你可以说了。” 叶紫澜垂下眼帘,是了,她是嫡女,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大约也瞧不上自己这里的。 再抬眸时,笑道:“从前叶莫寻在府中最大的威胁是谁?” 叶紫曦有些不悦,再怎么说叶紫澜都不该直呼哥哥的名字,道:“明知故问。自然是那个已经痴傻了的叶莫问。难道还是那叶绾不成?” 叶紫澜又呷了口茶,意味深长的看了叶紫曦一眼,道:“你就如此肯定叶莫问已经傻了?” “是啊。哥哥亲自验证过的。还能有假?”叶紫曦下意识的回答道。 “眼见可不一定为实。你看那叶绾永远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可结果呢……”叶紫澜恨恨的回道。 叶紫曦被叶紫澜笃定的神情给震慑住了,难道真的有假? “多多留意刘氏的屋子。想来你与大娘会有所收获的。对了,将来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功臣。”叶紫澜笑道。伸手做出送客的手势。 叶紫曦听的云里雾里,问道:“为什么帮我?” 叶紫澜一字一顿压低声音道:“只要是她在意的,我都要毁掉。” 眸子里火焰熊熊。 叶紫曦被吓了一跳,夺门而逃,这样的叶紫澜就是个恶魔。 但是这样的理由她信。 叶紫澜身子软软的靠在软枕上喃喃道:四娘,莫问。对不起。你们的安稳人生终是毁在我手上了。 刘氏的院子,如今俨然成了个佛寺。走在院外远远的就可以闻到浓浓的香烛气息。 叶府里的勾心斗角,似乎都与她无关般。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为叶莫问祈祷。 叶逢春感念其情深,一应的吃穿用度自是不缺。 起初念经拜佛,那是心有所求,可是慢慢的刘氏就真心喜欢上这种无欲无求的日子。 没有叶逢春,没有争斗。没有别人。 院子里整日的有敲木鱼的嘟嘟声传出。一声一声很有节奏,缓慢而沉重。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刘氏就将藏在密匣里的一封封的信件,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似是看着信件就能看到远在安国寺的儿子一般。 夜色寂寂,屋外北风呼啸… 思念绵长,心里波涛汹涌… 刘氏走到暗格处,拿出珍藏的木匣。 打开的瞬间,脸色突变… 匣子是空的。里头的信件竟然全部不翼而飞了。 刘氏惶恐的又将匣子翻过来倒过去的摇了许久。 末了,才瘫坐在地上… 屋外有风呼啸而过,哐当一声门似是被人大力推开一般… 寒风刺骨。 刘氏想,秘密终究是保不住了,那么她的莫问是不是又要再次身处险境了? 她,悔不当初。 第二百五十四章、惊慌的阮氏 来仪阁。 阮氏将一封封信快速的一扫而过,脸上的神色阴沉不定。 握着信纸的边上的手,青筋暴露,恨不得将这薄薄的信纸给捏碎了。 单手一挥,将桌子上的所有信件以及杯子一同扫落在地。 上下翻飞的纸张,以及应声而碎的瓷片。散落了一地。 常年打雁,居然被雁给啄了眼。这让她怎么能不生气。 “娘,索性咱们发现的早,这会子想办法还来得及。”叶紫曦安慰着上前抚着阮氏的背道。 阮氏知道叶逢春是万千个瞧不上自己的儿子。可是那又怎样?只要叶莫问消失,将来这偌大的叶府不还得交到自己儿子手里。 “曦儿,你这次做的很好。”阮氏拍着叶紫曦的手,很是欣慰的夸赞道。 叶紫曦心里美滋滋的,暗道难得叶紫澜做了件好事。 “娘。这都是应该的。女儿知道哥哥好了,娘才安心。况且整个叶府也就哥哥跟娘对曦儿是真心的好…” 阮氏点了点道,“这才是我的乖女儿。” “只是曦儿怎么知道刘氏藏了这些信件,从而得知叶莫问那贱种居然在装疯卖傻…”阮氏狐疑的问道。 叶紫曦可不想让叶紫澜抢了自己的风头,于是解释道:“四娘,虽然自叶莫问去了安国寺后就潜心问佛,可是天下哪有对自己孩子不管不问的母亲?所以女儿就派人留意了…” 阮氏点了点头,自己这个女儿如今真是懂事了。 “娘,那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叶紫曦问道。 阮氏思索道:“首先咱们得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叶莫问装傻一事,你爹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你哥的处境就危险了。若是只是刘氏的计谋,那还好办些,安国寺四处深山环绕,野兽出没。多花些银子的事罢了。” “还是娘思虑周全。”叶紫曦恭维道。 阮氏揉了揉额角,若是可以谁又愿意如此的殚精竭虑,费心周全呢?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有丫鬟气喘吁吁的呼喊声传来。 阮氏皱眉不悦道:“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的?” “夫人,老爷晕倒了…”丫鬟神色慌张的回道。 阮氏惊呼一声,许是起的太急,眼前一黑,只得扶着桌角定了定神才急忙往前院赶去。 叶莫寻最近在霓虹阁找了个姘头,唤琉璃。 琉璃虽算不上漂亮,但是胜在眉眼间的风情无限。胜在言语里的吴侬软语。胜在对叶莫寻的千依百顺,曲意承欢。 这些都是叶莫寻在家里所得不到的。凌天娇虽从前娇纵些,但是床第间倒也是琴瑟和鸣。只是后来突然就变得冷冰冰的,对他再无半分期盼。 隽娘生了少武后,身材自是不比以前未生育时那般柳腰纤纤,加之又一门心思在孩子身上,对着叶莫寻也不似从前那般上心。 青楼里的女子,哪有只专情于一人的。加之琉璃在床第上有那么几分功夫。一来二去的也有些常客。 如此,叶莫寻就不乐意了。某次欢好之后,他说,我给你赎身吧。 琉璃心里感动之余,却无比的清楚她这样的出身,是断断入不了叶府的。只流着泪道不愿意。 叶莫寻再一次醉酒后,找琉璃时,老鸨却推说琉璃病了。 叶莫寻清楚她是在别人的床上,在别人的身下娇柔婉转。借着酒胆他将那男人给狠狠揍了一顿。 不巧被打的男人是刑部尚书同胞哥哥的第七子。算来那可是刑部尚书的亲侄子。 叶逢春一听赶紧四处托人说和,这才将事情给摆平了。 叶逢春看着耷拉着脑袋立在一旁的叶莫寻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将茶盏给扔了过去。 叶莫寻低着头没看到,茶盏直接落在了脑袋上。 好在水只有八分热,但是在抬头时,有血顺着额头流下。 “不成器的东西,我不求你有多大的本事,只求你不要四处给我惹事。你看你倒好…”叶逢春气的胡子都在抖。 “爹既然觉得儿子不成气候,索性以后将叶府拱手让给旁人就是,儿子不稀罕…”叶莫寻怒极,说着浑话。 从小到大,在叶逢春的眼里何曾有瞧得上自己的时候。 索性今日翻脸,就翻的彻底些吧。 反正叶府也没其他继承人了。老子看你这看东西归西后,这叶府还能给旁人不成? “滚,给我滚…出…去…” 叶逢春气的眼前直发黑,一口老血喷出后,直直倒了下去。 叶莫寻也被吓傻了。一时忘了脑袋上的伤,起身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快传大夫。” 阮氏到了书房,见叶莫寻的额角流着血,惊慌着问道:“寻儿,你这伤怎么回事啊?你爹又是怎么了啊?” 叶莫寻拨开了阮氏的手,不耐烦的回道:“我这都是小伤,只是爹被我气的吐了好大一摊血…” “这爷俩有话就不会好好说嘛?怎么就伤成这样了。”阮氏哽咽的拿着手绢替叶莫寻擦着血迹。 “娘,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气爹的,若是爹有个三长两短,我……”叶莫寻有些慌张的回道。 阮氏再听完叶莫寻絮絮的话后,才理清其中的关系。 叶逢春若是醒来,只怕对叶莫寻就更有隔阂了。 若是此时叶莫问再好好的回来了。 阮氏摇了摇头,这样的场景她想都不敢想了。 “你啊你,你就不能放些心思在生意上吗?没事给你爹帮帮忙,解解忧。整天混在胭脂堆里也难怪你爹动了大气。”阮氏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 叶莫寻突然声音就提高了些,几乎喊着说道:“怪我,都怪我。我也想帮爹的忙,可是爹给机会了吗?永远只会说我什么都不会,你们给过我机会吗?” 说完就怒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叶莫寻自小就是个散漫性子,读书不用功,一味的躲懒。成年后,叶逢春也让他去管理铺子历练学习。可是叶莫寻眼高手低,又目中无人,将店里的老伙计给赶走不说,后来生意不好。叶逢春怪罪又有百般借口说辞。 这样的人,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与不足。所有的错误都在别人。 阮氏叹息道,示意小厮跟了出去。 “大夫,老爷他怎么样了?”阮氏问道。 大夫回道:“没什么大碍,怒极攻心。以后要注意不能让病人情绪太过激动。我再开些安神宁息的药。” 阮氏吩咐丫鬟送大夫出去。心里一团乱麻似的坐在床边。 眼前的男子,双眼微闭,唇色苍白。哪里还有昔年意气风发之姿。 阮氏轻叹,摸了摸叶逢春的脸,眼角有泪闪现。 第二百五十五章、叶逢春的托付 前几日夜里,刘氏一脸惊慌的跑到逸云轩。 直直的跪在叶绾跟前,哭诉道:“绾儿,你救救问儿吧。都怪我不好,我不该不听你的劝告将莫问的信件私自藏起来。今夜那些信件全部不见了…绾儿,都怪我浪费了你的一番苦心安排了。” 刘氏不时的打着自己的耳光。 叶绾一时愣在原地,她没曾想过刘氏会将那些信件私自留下。 复又一想,大抵是做母亲的想留个念想吧。 于是温言安慰道:“四娘,您先起来。咱们再想办法就是,况且事情未必有咱们想的那么遭。” 刘氏哽咽道:“我知道这样信件有多重要,所以收的很仔细,藏在暗格里,从未示于任何人。如今无故消失,可知是有心人为之,你叫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叶绾眉头紧锁,道:“安国寺乃是国寺。就算她们想安插人手也不是易事。况且有清悠大师照拂一二,想来一时三刻是出不了什么事的。四娘,尽可宽心。” 刘氏这才止住了抽泣,抬眸看向叶绾,疑惑道:“当真?” 叶绾点头又道:“既然他们已经知晓莫问装傻一事,想来必有动作,如今她们在暗,我们在明,得仔细防范着才是。” 刘氏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点了点头道:“绾儿,就靠你了。” “莫问是我弟弟,我自会尽心竭力的。四娘放心。好生照顾自己,千万别让我跟莫问分心才是。”叶绾又拉着刘氏的手叮嘱道。 叶绾又命隐逸飞鸽传书与清悠,让其最近一段时间多多留意,务必保护好叶莫问。 年下里的喧闹声,鞭炮声不绝于耳。 天边有乌压压的黑云,翻涌而至。北风呼啸而过,带着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福安将暖炉放在叶绾的手里,又往碳炉里添了些银碳。 福安搓着手道:“看着天边的乌云,只怕是要下好大一场雪了。到时候奴婢多收集些雪水,来年好泡茶喝。” “你看着办吧。”叶绾盯着窗外暗沉的天气,随意的答了一声。 心里想的都是叶莫问一事。前几日父亲被叶莫寻这个不成器的给气到一病不起。 自从与叶逢春生疏后,叶绾与许久没有见过这位父亲了。 说到底终究是他赐予她一场生命。让她有机会见识这人间悲与乐,生离与死别。 心底有丝丝的担忧,但是却倔强着没有去探望。 “小姐,是在为二少爷的事烦心吗?也对,大少爷只一味的吃喝玩乐,若是我是老爷,也不会要他继承叶府的,没的将叶府偌大的家伙给霍霍完了。”福安嘴里念叨着。 叶绾突然警觉,在这样的当口知道叶莫问的事,只怕她们会狗急跳墙。行狠绝之事。 主仆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话。却听寒风里依稀传来敲门声。 叶绾狐疑,这样风雪欲来的冬日夜晚。会是谁呢? 自己这逸云轩,虽在叶府之内,却又独立于叶府。 除了刘氏,只怕也没人会踏足吧! 没想到来人却是黄管事! “黄叔,漏夜前来所谓何事?”叶绾轻声问道。 “四小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黄管事笑道。 “四小姐,老爷有请。” 叶绾愣了一下,不确定的回道:“爹,找我?” 黄管事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看着躺在床上的叶逢春,叶绾有一瞬间的失神。 任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任你富可敌国,权倾天下。终抵不过病势来袭。缠绵于病榻… 从前的叶逢春腆着肚子,手持玉珠,逢人带笑。眸中精光微露,可谓是志得意满,运筹帷幄。 可看着眼前侧卧在床上的叶逢春,眼神浑浊无光,脸色苍白,哪有半分天下首富的样子。 只是一般生病的老者罢了。 “你来了…”叶逢春的声音低低的,有气无力。 “找我何事?”叶绾回道。 两人的开场,如此的生疏,如此的尴尬。 叶逢春叹了口气,他没有称呼一声绾儿,她亦没有喊他一声爹。 “这么晚找你来,爹有事相托…”叶逢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何事?”叶绾依旧不愿多言。 叶逢春看着面无表情的叶绾,也知道她心里窝着火。 “绾儿,爹都这样跟你说话了,你难道非要如此吗?”叶逢春咳嗽道,情绪有些激动。 “再怎么说你身上流着一半我叶逢春的血,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生是叶府的人,死也是叶府的鬼。” 叶绾冷笑道:“父亲,这是用人人前,不用人后啊。” 叶逢春抬眸定定看着叶绾道:“你若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只是若叶府没落,于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你觉着这些年我有得过叶府的好处,还是我娘得过叶府的好处?对你们而言,我只不过是在叶府里恰巧姓叶的外人罢了。你何曾将我当成是叶府的女儿过…”叶绾的情绪也激动起来道。 叶逢春垂眸,叹气。 “你哥哥的性子想必你也知道,散漫无大志。叶府将来若传到他手里,死后哪里还有颜面去见列祖列宗…所以,绾儿。爹求你…若是爹一病归西,我情愿由你来继承叶府…”叶逢春的眸子里有点点泪花。希冀的看向叶绾。 叶绾有些吃惊,他不曾想过叶逢春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为了叶府他倒是好胆色。胆敢将叶府交于自己这样的女流之辈手里。 叶绾冷哼道:“我要这叶府有何用?我要的你不知道。我也从未得到过。” “爹,你真是好狠的心,好深的算计。你这是要将我这一生都奉与叶府吗?为叶府生?为叶府死?” 叶逢春低声道:“绾儿,难道你要让爹死不瞑目吗?爹这一辈子都献给了叶府,唯有这一件事放不下,你就不能成全爹吗?” 叶绾看着叶逢春乞求般的目光,道:“我从来不稀罕这些。若是你真有心。将莫问接回来。保护好他,由他继承叶府吧。” 叶逢春看着叶绾模糊而清瘦的背景问道:“你什么意思。” 叶绾冷笑着回道:“莫问,我替你保护这么长时间了。你若真心为叶府考虑,接他回府。小心呵护,不要让他落于别人的算计中,自己好生教着,以莫问的聪敏,想必可以担此重任。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叶逢春颓然的靠在软枕上,无论如何,她心里有着叶府。 叶绾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有片片雪花肆意飞舞,她苦笑着垂眸,眼角有晶莹落下。 财富于她不过是浮云罢了。她要的此生终究是不可得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叶莫问遇袭 雪花飘飘,北风呼啸。天亮时分屋外已是一片的琉璃世界。 眼看着正月十五就要到了。叶逢春会接莫问回来吗?她这样的将莫问推出去真的对他好吗? 又想到即使她不说,她们也会想方设法的逼迫着莫问现出原形… 既是如此,就由她来说吧。 叶绾又给叶逢春写了张字条。内容是:作为回报。我希望娘的名字能名正言顺的入叶氏族谱。 叶逢春打开字条后,苦笑着,到底是怎么了?一家人不像一家人的。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当真是笑话,当真是讽刺。 天刚蒙蒙亮,许是雪光反射的缘故,竟比平时显得亮些。 叶莫问如今已经不需要小师兄费劲心思去叫他了。 习惯已经养成。叶莫问迅速的洗漱完毕,只着了件单衣便到院中练功了。 扎着马步,出拳如风。 如今的叶莫问高了些,也壮了些,最难得的是整个人的精气神起来了。眸中带着清亮与锐利。棱角也愈发的分明。 几套拳法下来浑身已被汗湿,在极寒冷的空气里,整个人的周身都有雾气萦绕。 “师弟,吃早饭了。”了悟缩了缩脖子对着外头喊道。 听到要吃早饭,叶莫问连忙收工,随意用冷水擦了身体。 “啊…怎么又是稀饭馒头,都没有点荤腥。我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你看我最近都瘦了呢…”叶莫问虽抱怨着,手上却不慢,稀饭喝的呲溜呲溜响。 了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捏了捏叶莫问伸过来的手臂,手臂上有隆起的肌肉。撇了撇嘴道:“你这也叫瘦?” 了悟这边一个馒头才吃了一小半,叶莫问已经吃了五、六个了。稀饭也已经见底了。 叶莫问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饱隔,摸着肚子道:“好撑啊…” 看着外头白雪皑皑,景色别致,叶莫问突然心生一计。 于是讨好似的靠近了悟,顶了顶他的肩膀道:“小师兄…” 了悟一副见鬼似的模样,连忙与叶莫问拉开了点距离,每次只要叶莫问喊他小师兄,那就准没好事的。 “你又要干什么?”了悟警惕的问道。 叶莫问笑的贱兮兮的又凑了过来道:“知我者小师兄也。” 然后就趴在在了悟的耳边轻声的耳语起来。 了悟有些怕痒的缩了缩脖子,眼睛圆瞪着,先是点头,后又一个劲的摇头。 “不行,不行。前两日清悠师傅才交代过的,你如今是重点保护对象,轻易是不能出去的…”了悟摆手道。 叶莫问斜睨着眼睛,语带诱惑着说道:“你不去可以,那回头我打了野兔,狍子什么的。你可别流口水。” 叶莫问闭着眼睛,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似是眼前就有个烤的金黄色的流着油的兔子肉般。 了悟单纯的眨了眨眼睛。上一回叶莫问打了只兔子,分了他一小半,起初他只是看着叶莫问大快朵颐的样子,以及充斥在鼻端的香味,猛的吞了吞口水。 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眨巴着眼睛看着叶莫问塞到自己手里的烤兔肉。 叶莫问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话都不太清楚,道:“佛祖不是说过了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 说完不待了悟反驳,就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兔子腿塞到了悟的嘴里。 “如此,不吃也得吃了吧…”叶莫问笑着看着愣在原地的了悟。 了悟的嘴里满是外焦里嫩的肉香味。思索片刻,便也顾不得清规戒律,大快朵颐起来。 末了又想,为什么佛经里不准吃肉呢?肉,是多好吃的食物啊。 想起先前吃肉的经历。了悟只觉嘴里生津。咽了咽口水点头道:“那怎么偷偷去,否则让清悠师傅知道,我可是要受罚的…” 叶莫问笑着一把搂过了悟道:“那是自然。咱们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师兄弟。” 了悟暗自腹诽道,真要师傅怪罪下来,恐怕你跑的比兔子还要快,还兄弟呢? 要不是看在烤兔肉的面子上,谁愿意搭理你啊… 说干就干,二人将工具准备齐全,又带了一把米就往后山走去。 积雪已然没过脚踝处,加之山路原就难行。二人走的有些慢。 “你快些,否则等到了后山天都黑了。”叶莫问停下脚步对着身后裹的严严实实的了悟喊道。 了悟喘着粗气回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见到吃的就跟红了眼的水牛似得。” 叶莫问就是看不惯了悟磨磨唧唧的性子,连忙往回走了几步拉着了悟的手连拖带拽的往后山赶去。 “咦?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来的脚印?”了悟几乎是被叶莫问拽着在走的,低着的头见到雪地上一排杂乱的脚印狐疑着问道。 后山荒僻,除了野兽,鲜少有人来,那么这些脚印是谁的呢? 叶莫问没好气的道:“真笨,你以为偌大的安国寺,人人都守着清规戒律的?少不得有人跟咱们一样出来打牙祭的…” “可是…”了悟正要辩解几句。就被叶莫问打断了,“可是什么?咱们早点捕到猎物,就可以早点安抚肚子里的馋虫了。” 了悟见叶莫问的兴致那么高,也不愿败兴,于是闭了嘴,紧紧的跟在叶莫问的身后。 到了密林深处,选了个合适的地点,将捕兽夹掩埋在雪地里,又在表面撒了些小米,又放了根新鲜的胡萝卜。 一条长长的引线延伸到远处大树的背面。 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 二人躲在树后,双目囧囧有神的盯着远处。 索性运气不差,不时便有个灰色的大肥兔子,警惕的四下望了望,才蹦哒着往胡萝卜这挪。 叶莫问屏气凝神,手心里都已冒汗,又紧了紧攥着的绳子。 心里暗数着,一,二,三… 咔哒一声,兔子被夹住了。叶莫问大叫道:“了悟,看到没,莫问出手,可是那手到擒来…” 叶莫问正举着兔子炫耀,四周突然有森冷的杀气围拢而来。 叶莫问将兔子放在地上,抽出腰间的软剑,警惕的四下看了看,朝着与了悟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四个身穿黑衣的人手持利剑,呈一字状围拢着追了过去。 了悟见状也顾不得劳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跑去。 心里暗道,莫问你可要坚持住啊,我这就去搬救兵了。 “你们到底什么人?”叶莫问停住脚步厉声问道。 黑衣人将叶莫问围住,狞笑道:“怎么不跑了?老子最喜欢看别人垂死挣扎的模样…” 叶莫问知道来者不善,也不废话,一个暴起朝着一人攻去。 双拳难敌四手。 一番缠斗,叶莫问身上已经几处挂彩。鲜红的血迹落在白雪上,分外醒目。 叶莫问暗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叶莫问躬身呈弧状,双眼精光微露,以自残的方式,用手臂处深可见底的伤口,换了北边的一个空挡。闪身飞了出去。 一路埋头疾奔,索性仗着对地形熟悉之便,才堪堪与黑衣人拉开了点距离。 只是雪地里不辨方位。当看到熟悉的环境事,叶莫问暗骂了一句我草。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 竟然跑到了悔过崖。 第二百五十七章、坠崖 看着从四面包抄而来的黑衣人,叶莫问手持长剑,有鲜血顺着手腕流到剑柄处。 领头的黑衣人一挥手,示意众人围拢而上。 叶莫问缓缓的往后退着,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直到身后传来哗啦啦碎石子跌落深渊的声音,才止住了后退的步子。 双眼充血的看着黑衣人,退无可退,唯有拼死一搏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安国寺乃国寺。岂容你们如此放肆。” 领头的冷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说完就作了个一起上的手势。几人飞扑着袭向叶莫问。 叶莫问手中长剑横扫,将几人逼开。 就算是死也得拉上个垫背的。 叶莫问只盯着武功相对最弱的那个。一阵猛攻,全然不顾后头几人的攻势。 平日里苦练的扎实功底生死之间瞬间融会贯通了般。 被叶莫问盯住那人许是个新手,整个人被叶莫问如同猛兽下山般的打法给吓住了。 一个劲的往后退,对着其他三人道:“快将这疯子给杀了…” 听着身后呼啸而来的风声,叶莫问知道若被围起,死,只怕到时都难。 叶莫问双眼圆瞪,大喝一声,以无可匹敌的气势刺出了最后一剑。 对面的黑衣人也圆睁着眸子,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心脏处的剑。 叶莫问情急之下,身体微侧,黑衣人的剑从肩胛处透体而过。 “啊……啊……” 背后的风声已近,叶莫问嘶吼着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躬着背以身体的重量推着黑衣男子往悬崖处冲去。 寒风刺骨,极速的下降,有着瞬间的失重感。 再见了,娘。再见了,四姐。再见了,小师兄。 还有,师傅,徒儿没给你丢人,拖了个垫背呢? 耳畔传来黑衣人惊恐的歇斯底里的叫声。 声音里的恐惧,以及对生的眷恋。 叶莫问闭眼双手张开,在烈烈的风声里等待死亡的来临… 余下的黑衣人伸头看了看深不见底被雾气遮住的深渊。 以及同伴那撕心裂肺的叫声,由大及小,再到微不可闻。 “这样的深渊,必定是无活路的。”黑衣人道。 领头的有些婉惜的道:“没想到贵公子里也不全都是软蛋。叶莫问这小子有些血性。” 末了又啐了一口嫌弃道:“魏九这怂包,竟然被个新手给杀了,当真无用…” 领头的黑衣人在崖边站了一会,等到耳朵里只剩下呜呜的风声,才挥手退了出去。 若不是酬金诱人,安国寺这样的地方他是不敢随意踏足的。 了悟一路上跌跌撞撞的跑回了安国寺,嘴里一直念叨着莫问师弟,你要坚持住。 看到清悠时,只嘶哑着嗓子喊道:“救命。” 因为跑的太急,只能用嘴巴呼吸,嗓子里灌了冷风。 这会子说起话来都费力些。 清悠看着满身雪渍的了悟,察觉了不对,心思转圜,急声问道:“莫问出事了?” 了悟弯着腰不停的点头。 清悠神色微变,又问:“在哪里?” 了悟伸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喘着气回道:“悔过崖…” 清悠脚尖点地,施展轻功往悔过崖赶去。 当真是踏雪无痕。 隐修倒了个茶回来就只看到清悠的身影消失在雪色里。 连忙抓着了悟问道:“少主去干嘛了?” 了悟回道:“莫问师弟被人追杀,师傅去就他了。” 隐修满脸焦急之色,道:“哪个方向?有几人?” 了悟连忙回道:“悔过崖。四人。” 隐修听到四人时,心里稍稍平稳了些,依着少主的功夫,怕是没有多大危险。 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脚下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清悠看着悔过崖边洒落的点点血迹,又见着雪地里杂乱无章的脚印。 有一道血迹以及两道脚印延伸到崖边,戛然而止。 清悠愣在了原地,这样的同归于尽值得吗?为什么不多坚持一会等自己前来。 又该如何跟绾儿交代呢?当初她是那样郑重的将莫问交给了自己。 清悠看着云遮雾绕的深渊,除了呼啸的风声,别无其他… “少主…”跟着赶来的隐修将清悠往后拉了拉。 “回去吧…”清悠轻声道。 “那不找叶莫问那小子了?”隐修狐疑着问道。 “世间再无叶莫问了。”清悠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悲伤?婉惜?内疚? 隐修又四下检查了打斗的痕迹,末了确认叶莫问坠崖而亡。 “那叶莫问的死讯要不要传给叶姑娘…”隐修小心的问道。 清悠想了许久点头。 早知道与晚知道并不能改变什么。无非就是早一点悲伤与迟一点难过的区别罢了。 总得要过这一遭的。所以也无谓早晚了。 刘氏跪在佛龛前敲着木鱼,嘟嘟的声音不似平日里缓和的有着节奏。今日的声音急且乱。 刘氏这两日总是做同一梦,梦里莫问在呼啸的风声里跟她说着什么?可是风太大,她听不见,一个劲的往叶莫问那走,可是怎么走却也走不到叶莫问近前。 “咔嚓…” 刘氏手里的木鱼应声而断。她木木的看着手中断了的木鱼,心里有着无边无际的悲伤袭来,泪水没来由的簌簌而下。 她的心空落落的,似乎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又似被利剑穿透而过,拔剑后留下的窟窿里有风呼呼刮过。透心凉… 刘氏挣扎着起身,往逸云轩跑去。 她的莫问定是出事了! 当隐逸将字条交到叶绾手里时,叶绾的手莫名的颤抖着。不由自主。 叶莫问遇刺,坠崖而亡。节哀。 短短几个字,叶绾看了又看,末了才说服自己那个胖乎乎的爱跟在自己后头的莫问,那个贪吃的莫问,那个举着手臂说要保护自己的莫问真的就没了。 没了… 叶绾只默默地捏着字条,面无表情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着。 连泪都没有。 福安在一边也不敢哭出声音,偷偷的抹着泪。 “让小姐静一静吧。”隐逸拉住正要上前安慰叶绾的福安摇头道。 出门的时候遇到散乱着头发的刘氏。 刘氏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屋子… 叶绾只觉眼前有张熟悉的脸,一开一合的嘴巴满脸焦急的似是在说些什么?只是此刻她听不见也看不清… 刘氏见叶绾似是个失魂的人般,任她如何喊叫摇晃,她叶绾都没有反应。 刘氏慌了,目光下移见叶绾手里攥着着字条。 冥冥之中似是有着宿命的指引般,刘氏将字条从叶绾手里抽出。 皱巴巴的字条上写着的字让刘氏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叶莫问遇刺,坠崖而亡。节哀。 她的莫问,终究是没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财产你休想得到半分 梦里,刘氏再次见到了叶莫问,同样的急速下坠的呼呼风声。同样扯着嗓子喊却也听不见的对话,最后是满身鲜血的叶莫问挣扎着向刘氏伸出了手。 “莫问……” 刘氏尖叫着惊醒。入眼是叶绾拿着毛巾的手,以及她眼底里的悲伤。 都说母子连心,这次噩梦成真了! 刘氏定定的看着叶绾道:“都怪我。若不是我不听劝告将信件留下,莫问也不会死的。” 说着就下了死力的拍打着自己的头。 叶绾看着悲痛欲绝的刘氏,只得一把将刘氏抱住,来阻止她疯狂的自残。叶绾只觉怀里有巨大的挣扎,撞的自己心口隐隐作痛。 “四娘,您这是干什么?莫问他不会怪你的。您如此伤害自己,莫问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叶绾吼道,言语里多了些愤恨。 刘氏隔着泪眼看着叶绾道:“莫问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那莫问的仇呢?谁来报?”叶绾一针见血的问道。 果然,原本还剧烈挣扎着的刘氏瞬间安静了下来。喃喃道:莫问是被她们害死的,是被她们害死的。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刘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泪不受控制的簌簌往下落。刘氏咬着嘴唇,只将下唇咬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身体上的痛,远比心里的痛来得直接。刘氏的泪渐渐不再落下,身子也渐渐的不再颤抖,抬起的眸子里都是一簇簇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这个生来温婉如水的女子,第一次露出这样嗜血的带着地狱般的熔岩。要将一切伤害莫问的凶手给燃烧殆尽,尸骨无存。 “一定是她。”刘氏的双手紧紧的攥着,指甲深深的刺入肉里。 叶绾温言安慰道:“除了她还有谁如此的忌惮莫问的存在。四娘,咱们可得好好的活着,活着才能替莫问报仇,才能看着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落得个什么下场。” 说完又朝着福安招手,示意其将熬好的小米粥端来。 叶绾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又喂到刘氏嘴边。刘氏安静的一小口一小口吃着。 叶绾有些担心,放在以前刘氏一定会拉着自己的手问自己该怎么办?怎么给莫问报仇?刘氏从来都是个没主意的女子。 只是这次她只是愣愣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叶绾看着刘氏将一碗粥喝的见底了又安慰着让刘氏再休息会,道:“四娘,您先休息会。莫问的事咱们从长计议,必让她们血债血偿。” 看着带着泪痕入眠的刘氏,叶绾起身离开时,遇到了叶逢春。 “你四娘她怎么样了?”叶逢春小心的问道。 叶绾突然就有些想笑,笑叶逢春,笑自己,笑这个家。 “怎么样?是不是只有死了才算怎么样了。”叶绾冷笑着回道。言语里冲满了火药味。 叶逢春面露不悦,侧身想要进去自己瞧一瞧。只是路却被叶绾拦住了。 “四娘刚睡下,你别进去了。”叶绾低声道。 叶逢春剐了一眼叶绾,也不愿与她计较,甩着袖子就要离开。 叶绾低低的带着幽怨的声音随风入了耳中,她说:“莫问死了。被人推下悬崖而死。” 叶逢春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转身疾步走到叶绾问道:“你说什么?” 叶绾牵了牵嘴角,一字一字道:“莫问死了。现在你如愿了吧。好好的守着你的夫人跟嫡子去过你的日子吧。” 叶逢春看着一脸愤恨的叶绾,只觉浑身都失去了力气。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叶府? 先前叶绾说莫问只是装傻时,他无比的庆幸,无比的雀跃。比起叶莫寻,自己这个二儿子胆大心细,上进好学。是块璞玉。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撑起叶府的未来。 上天这是在在跟他开玩笑吗?给了他希望,为何又在短短的时间里给他如此沉重的失望。 接着又想到叶绾的话,莫问死了,被人推下悬崖,被人推下悬崖…… 叶绾的意思是,莫问是被人害死了! 叶逢春的脸阴沉的像下一秒就能下冰雹一样。匆忙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方向是来仪阁。 阮氏正伸手欣赏着自己鲜红的指甲。嘴角微微上扬。 “娘,何事如此高兴啊?”叶紫曦明知故问的问道。 “这次找的人倒还不错,做事干净利落。那个贱种跳崖而死。如此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说娘怎么能不高兴呢?”阮氏眼角的细纹几乎都堆在了一起。 叶紫曦点头道:“往后整个叶府可就尽在娘的掌握中了。” 心里想的却是等母亲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叶绾那贱人指给个乞丐。让她嫁给世人最肮脏最下贱之人。她最瞧不上叶绾那清高样。 叶逢春伸手就将守门的嬷嬷给推倒在地。怒气冲冲的直接进了来仪阁。 下人们不敢上前阻拦,只远远的喊道;“老爷,您来啦。” 阮氏闻言,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碰到了叶逢春。 叶逢春看着眼前这个涂抹着厚厚的脂粉的老脸,伸手就是一巴掌。 “啪……” 阮氏只觉半边脸都麻木了,身体转了个圈后,又摔倒在地。 “爹,您这是干嘛呀?”叶紫曦连忙上前将阮氏扶起,红着眼圈道。 叶逢春板着脸冷声道:“曦儿,你先回去。爹有话跟你娘说。” 叶紫曦看着叶逢春的脸色,拍了拍阮氏的手,才一步三回头的往门外走去。反手将门给关了起来。 “怎么不撒泼了?是心虚了吗?”叶逢春讽刺道。 阮氏捂着脸,哽咽道:“老爷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妾身一巴掌。只因你是妾身的夫君,莫寻的父亲。所以妾身受了。不敢有怨言。” 叶逢春冷笑道:“做了亏心事,还如此理直气壮?” “老爷说什么妾身不明白。”阮氏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痕迹。 “莫问的死,你敢拿莫寻跟曦儿来赌咒,此事跟你没有关系吗?”叶逢春厉声直接问道。 阮氏后退几步,眸中含泪,满是不可思议的回道:“老爷,莫寻和曦儿可是你亲生的,难道在你眼中还不如那个贱种吗?” 叶逢春冷声道:“就算你费尽心机除了莫问,那又如何?我可以告诉你。就算我将叶府拱手让与外人,也不会留给你们半分。” 阮氏看着叶逢春眼里的憎恶以及嫌弃。知道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难道真是自己太过狠毒,太过急于求成,所以到头来弄巧成拙,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二百五十九章、我要你死! 正月十五元宵节。天将暗沉下来,外头便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好不喜庆。 这冰雪铸就的琉璃世界,一片苍凉。 不同于其他人家的元宵佳节,阖家团圆之乐。叶府里的人虽也聚在了一块。却各带心思,一片静默。 阮氏的患得患失的惊慌,莫氏的幸灾乐祸,叶逢春的怅然若失… 最特别的便是刘氏,今日的她打扮的甚是华丽,脱去先前灰白的僧袍,脸上有精致的妆容,带着得体的温和的微笑。 似乎死的不是叶莫问。而是一个不相关的人似的。 叶逢春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逡巡而过。 最后停在了刘氏的身上,对着刘氏他心里到底是有些愧疚的。 叶绾垂着眸子看着眼前摆着的几样点心。若不是担心四娘,她是断断不会来这毫无意义的冰冷至极的家宴的。 “今儿是元宵佳节,愿花好月圆人长久。”叶逢春举杯朝着众人示意。 莫氏最是热络,连忙举着酒杯迎合道:“今儿难得人齐,当真是该庆祝庆祝的。” 叶紫筱自从断指后,人也不似先前般张扬明艳。只安静的端坐在莫氏身边。只是偶尔看向叶绾的方向眼光里带着深深的怨毒之色。 阮氏也举着酒杯不咸不淡的说道:“家和万事兴。” 刘氏心里宛如刀割般的看着众人的笑闹,对今日人齐,他们人是齐了。可是自己的莫问呢,在这团圆之夜,他却要躺在冷冰冰的崖底里。 “姐姐,这话说的最得妹妹的心意。好一个家和万事兴。只是若是家不和,就万事兴不起来了吧…”刘氏仰头喝下杯中酒。 从口腔到腹部有着阵阵的辛辣味,良久就转化成阵阵的暖意。 刘氏暗道,暖得了身子,也暖不了心。也换不回她的莫问。 叶逢春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知道刘氏今日如此反常的打扮,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今日乃元宵佳节,实在不宜闹的太过,于是干咳了几声道:“今日乃阖家共度佳节,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 刘氏看着叶逢春和着稀泥的说辞,心里只觉着吃了苍蝇般的恶心,索性死的不是你的儿子… “老爷说的对。是妾身失言了。”刘氏轻声行礼道。 “对嘛,过节就该高高兴兴的,这才有节日的气氛嘛…”莫氏也笑着说道。 刘氏将酒杯添满,举杯对着叶逢春道:“妾身敬老爷一杯,谢老爷多年的照顾。” 刘氏特意将“照顾”一词说的意味深长。说完就仰头满饮杯中酒。 叶逢春知道刘氏心里一时愤恨难受,也不愿与其计较,也仰头喝了一杯。 叶绾看着行为反常的刘氏,低声提醒道:“四娘,您酒量弱,仔细伤着身体。” 刘氏笑着回道:“无妨,今儿难得这么高兴…” 又倒了杯酒走到阮氏跟前,道:“妹妹也敬姐姐一杯,谢谢姐姐多年照拂之情。” “妹妹哪里的话,这都是姐姐应该做的。”阮氏有些讶异于刘氏面上的柔和笑意。举杯回道。 刘氏喝完杯中酒后朝着阮氏举了举杯子,示意自己干了。 阮氏仰头喝酒的瞬间,纤长的带着松散皮肤的脖子映在暖黄的灯光里。 像是引颈待戮的母鸡似的。 刘氏的双眼迅速染上一层血色,手中的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一个暴起,从衣袖里拿出一把露着寒光的匕首,隔着桌子朝阮氏直直刺了过去。 “啊……”阮氏吓的惊叫起来,一个不稳跌倒在了软垫上,眼见匕首的刀尖已然到了近前,情急之下只得抬手护住自己的脸。 女人,不管年纪,无论美丑,对于脸的爱护都深入骨髓。即使在如此情况紧急的情况下,阮氏下意识的还是选择护着自己的脸。 如此阮氏一手撑地,一手护着脸,胸口的位置便露了出来。 “贱人,还我儿命来…” 刘氏神色狰狞,犹如择人而噬的母兽,一刀朝着阮氏的心窝处捅去。 “噗嗤…” 利刃穿透肉体的声音。 刘氏双眼圆睁又用自身的重量把匕首往阮氏身体里送了送。 只剩下了匕首的柄露在外面。 刘氏看着已然昏迷的阮氏,胸口有大片大片的血涌出,心里无比的畅快。那是压抑多年的恨意的释放, 刘氏立在原地,仰天大笑,笑声里的肆意张狂,只是笑着笑着就有泪水滑落,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哭声。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所有人都被吓傻了。待到反应过来后,就是一片混乱。 下人们的尖叫声,哭喊声,求救声。 叶莫寻反应过来后,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脚就将刘氏踢倒在地,拔出腰中的佩剑,眼见就要刺到刘氏身上。 “隐逸。”叶绾声音里透着紧张喊道。 “当…” 叶莫寻的剑被隐逸打落在地,双眼血红的看着隐逸,又看了看叶绾道:“她该死…” 叶绾冷笑:“四娘该死,你娘就不该死,你就不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一向温顺的四娘行如此极端之事。” 叶莫寻低沉的回道:“我不管,胆敢伤了娘,就是该死。” 说完就欺身上前,只是到底是绣花枕头,不过两三招便被隐逸给制服了。 叶紫曦抱着脸色苍白的阮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刘氏瘫在地上,周遭的一切她似乎都没有听见也没看见,脑海里浮现的都是莫问的影子,他才生下来时皱皱巴巴的样子,他周岁时的样子,他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喊娘…… 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莫问,娘给你报仇了。娘杀了那个贱人了。你慢些走,娘这就来陪你… 说完就挣扎着爬了起来,往柱子上撞去… 叶绾吓的花容失色,喊道:“隐逸。” 好在隐逸轻功了得,后发先至点了刘氏的昏睡穴。 刘氏身体软绵绵的倒在隐逸的怀里。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似乎见到莫问在朝她招手。 叶逢春看着乱作一团的家宴,突然就觉得无比的疲累。 最近外头的生意被对手挤的缩水不少。在这所谓的家里得不到帮助,得不到安慰也就算了。 这些人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吗?整天的给他惹麻烦。 叶逢春摇着头,佝偻着身体缓缓的走出去。他需要安静,这里太吵了。 “带上四娘,咱们走…”叶绾冷声吩咐道。 叶莫寻看了看叶绾离开的方向终未追出来。他知道有隐逸在,他是占不到便宜的。 莫氏自顾的坐在一旁看着好戏,嘴里磕着瓜子。 这样狗咬狗的戏码看起来最是痛快。 第二百六十章、乱成一锅粥 叶莫寻一把将阮氏抱起,送回了来仪阁,又吩咐下人赶紧请了大夫。 叶紫曦只哭哭啼啼的跟在叶莫寻身后,抓着阮氏的衣角,喃喃道:“娘,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您还未看着曦儿出嫁呢。” 躺在床上的阮氏,失了血色的唇,以及胸口处触目惊心的一滩血迹。哪里还有素日里的厉害与威风。 叶莫寻被叶紫曦呜呜咽咽的哭声给哭的心烦,喝道:“娘还没死呢。哭个什么劲。若是真有事,还怕没有你哭的时候。” 叶莫寻从前也遇到这样棘手的事,如今母亲被刺,父亲却不管不问只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凌天娇似是个外人般,眼见出事就自顾的回了墨砚楼,隽娘是指望不上了,看着少武似是受了惊吓,只怕也有的忙了。 陪在边上的妹妹,素日里看着倒是颇为厉害,临出了事,却只会一个劲的哭。到底也是个没用的。 叶紫曦哭的更厉害了,从前她只觉得哥哥是爱护自己的,别人怎么诋毁他,她都装作听不见,如今母亲生死未卜,他居然说出如此昧良心的话。 于是扯着嗓子大喊道:“叶莫问,你就是个混蛋。你可知道母亲受伤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但凡你稍稍成器些,母亲也不会如此铤而走险。” “怪我,都怪我。出了事就都往我身上推,我什么也没干,怎么就都算到我头上了。”叶莫寻也来了火气,很是无赖的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吼道。 “母亲若不是怕父亲将来把叶府给了叶莫问,她会如此铤而走险的杀了叶莫问,以绝后患?今日四娘会如同疯妇一样刺伤母亲?说到底都是为了你。”叶紫曦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耍着无赖的男子是自己的哥哥吗? 叶莫寻冷笑道:“是我让母亲去争叶府的继承权的吗?是我整天想要算计叶府的家产吗?整天打着为了我的旗号,只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今儿我就明白的告诉你,我不稀罕继承叶府的家业,也不稀罕这富可敌国的家产。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就想做个闲散的富家公子而已。” 叶紫曦被叶莫寻这一通大吼,给震慑住了。圆睁着眼睛看着叶莫寻,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从来都是母亲说的,母亲说叶府只能在哥哥手里,母亲说叶莫问是威胁,母亲说…… 叶紫曦看着僵着脖子的叶莫寻,末了转身进屋等着消息。 外间的天色由暗,变成微亮,再变成透亮。 忙了一宿的大夫带着满脸的疲倦之色走了出来。 “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叶紫曦迎了上去连忙问道。语气带着闪躲与畏缩。一方面带着希冀希望大夫说娘没事。一方面又害怕大夫摇头说没救了。 大夫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好在刀尖插进的地方,跟心脏差了些距离。否则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的。” 叶紫曦的眼眶一热,喃喃道:“您的意思是我娘她没事了。没事了。” “暂时是稳住了。过了今夜若是烧退了,就没什么大碍了。仔细将养着便是。”大夫神色凝重的交代着。 叶紫曦道了谢,又吩咐丫鬟看赏,跟着去取药。 叶绾从家宴出来后,害怕刘氏再做傻事,只得吩咐嬷嬷们将刘氏带到了逸云轩。 刘氏恍惚间以为自己是死了,可是睁眼时却看到了熟悉的帷帐,熟悉的叶绾。先前的记忆才纷涌而来。 她刺死了阮氏,自杀未遂。 阮氏只茫然的睁着眼睛,不哭不闹。似是个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般。 “绾儿,你这又是何必呢?你救得了我一次,还能看得住我每次吗?我不能让莫问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上路,我要去陪他的。”刘氏缓缓的说道。声音低低的犹如从地底传来似的空洞。 叶绾偏头将眼角的泪抹去,强装着笑脸道:“四娘,您听绾儿一句。失去至亲的感受绾儿知道。当初娘亲走的那一日,我也曾想跟着母亲一起去了,好歹到了阴间还能做个伴不是,可是我知道娘亲希望我活着,比她在时要活的好。我相信莫问也是一样的,他定也希望四娘好好的活着,替他看一看这世界。” 刘氏听着听着眼角的泪,顺着脸颊低落在软枕里。 隐逸一脸凝重的走到叶绾跟前,俯身附在叶绾的耳边低声耳语着。叶绾的神情有着些微的变化。 透着模糊的泪眼,刘氏的心里却无比的透亮,哽咽着问道:“出了什么事?是老爷要赐死我吗?” 以她一个妾室胆敢刺杀正室,已是大逆不道,必死无疑的结局。 叶绾摇了摇头,思忖良久道:“不是。阮氏给救回来了。” 刘氏圆睁着眼睛直直的坐了起来,一把抓住叶绾的胳膊,问道:“怎么可能。我明明刺入她心脏的。不可能的。” “说是匕首刺偏了,所以才捡回了一条命。”叶绾低声道。 刘氏的双手紧紧的攥着背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像阮氏这样的狠毒之辈,上天都要放她一条生路吗? 刘氏灰暗的眸子里慢慢的就升起了恨意。此生她活着的目的就是要看着阮氏无比痛苦的活着。她能杀她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来日方长,走着瞧吧。端看着阮氏能否次次都这样幸运。 叶绾再次踏入叶逢春书房时,看见暗影里坐着的叶逢春,突然就觉着他有些可怜。 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找我来有事吗?如果是说叶府的事,我看就不必了。先前说过的话我不会改的。”叶绾冷声说道,转身就要离开。 叶逢春嘶哑着嗓子道:“你等等。” 叶绾止住脚步。 “绾儿,你可知叶府的生意现在如何了?”叶逢春问道,语气里带着负累感。 “这与我无关。从前叶府风光时,我跟娘也没过过一天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今叶府或落魄或依旧风光,于我都没半分关系。就算离了叶府,我也不可能比那时过的差。”叶绾冷声回道。 叶逢春垂下眼帘,问道:“你当真冷血至此?” 叶绾眼神狠厉的回道:“那该如何?你们如此狠绝的对我,对娘,对莫问,反过来却说我冷血?天下竟还有这样的道理?一句话,要救叶府不可能。” 叶逢春不想叶绾如此的决绝。只是这决绝的背后是得有多深的伤口累积而成的。 叶府的生意如今被逼迫着全线收缩。若是再无良策,只怕叶府百年的基业就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案件进展 叶逢春的眸子暗淡了下去,又继续道:“我知道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只是叶府终究是你的家,你身上流的是叶家的血。” 叶绾抬眸看了看叶逢春,道:“无事,我便回去了。” 这样得争执是无谓的,她改变不了叶逢春,同样叶逢春也说服不了她。 叶逢春叹了口气,身子又缩进暗影里。不再言语。叶绾顿了顿,转身离开。 叶逢春在这一刻突然就有些信命了。从前他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在外他是人人敬畏的叶府老爷,在内他是妻妾孩子的一片天。所有人都得围在他的周边,讨好着奉承着。 如今到了江河日下的境地,身边却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觉着自己活着一世,看似风光无限,内里却是孤身奋战。 万家灯火,千家乐。烟花绚烂,孩童笑。 倪震长长的舒了口气,抱怨道:“真他娘的累成狗了。整个年里都在忙这案子,还让不让人活了,都快忘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是啥滋味了。” 申筑笑着附和道:“我看大统领这些日子可是乐在其中呢。” 说完举起手里的酒壶朝着倪震举了举。仰头喝了一大口。全身顿时热和了起来。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也不枉这些日子的夙夜劳累,如今萧瑟一案的脉络依然清晰起来。 倪震发出爽朗的笑声,伸手指了指申筑,道:“就你眼睛毒,难怪五殿下整日里说你是个老狐狸。” 申筑也不恼怒,轻笑着回道:“那你可知五殿下说你是什么?” “什么?”倪震来了兴趣,凑上前来问道。 申筑贼笑着道:“就不告诉你。咋的……” 倪震看着申筑贼兮兮的样子,着实是欠揍,握了握拳头道:“不说,老子就打到你说为止。” 申筑也来了兴致,将酒壶放在一边,迎了上去。 一阵拳脚切磋之后,二人喘着粗气坐在地上。倪震道:“想不到你小子看着弱不经风的,身手倒还不错。老子许久没打的这么畅快了。” 申筑将搁在一旁的酒壶拿起,仰头灌了一大口。笑着没有答话。 倪震又不死心的挪了过来,用胳膊捣了捣申筑神秘兮兮的低声道:“五殿下称呼我什么来着?” “水牛。” 风里传来的是申筑似笑非笑的揶揄回应。 倪震在心里骂了一句我日。想了又想抚掌大笑,这称呼倒也贴切。 又紧走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揽住申筑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再怎么说也比你那个狐狸好听些。狐狸可最是狡猾善变的。不像水牛多老实可靠啊。” 心里又窃喜着想到,自己当真是诚实可靠如意小郎君是也! 申筑摇了摇头,正色道:“风也放完了。得回去整理线索了。你说陛下这回会有雷霆之动作吗?” 倪震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道:“圣意难以揣度,端看着开朝后陛下的旨意了。” 复又大笑道:“咱们做臣子的,只管做好分内之事。至于其他的,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申筑看着一本正经的倪震,眸子里有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 申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一个词:大智若愚。 元宵家宴,乃是宫中的大事。只是每年都是同样的花样,歌舞琴曲总逃不过这几样。司马楚看了这么些年。到底是失了兴致。 按着惯例,今儿是月中,按理司马楚是该宿在皇后处的。只是近日频频收到倪震的折子。心里压的都是此事。于是早早遣了李公公去传话,今夜单独宿在御书房。 袅袅的龙涎香婀娜着升到半空,然后消散。似是阳光下五彩的泡沫般。 司马楚单手支额,似睡非睡的坐在几案前。桌上摆着的是倪震呈上的调查结果。 随着调查的深入,真相却越来越让人心寒。那些拿着俸禄,在朝堂上道貌岸然的朝臣。私下里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般,欲壑难填。 朝廷开科举,选拔人才。选出来的就是这样的国之蛀虫吗?司马楚揉着眉心,到底是权力使人堕落,还是这些人本性如此? 李公公端了一杯杏仁茶,放在司马楚边上。又取了薄荷脑油轻轻的抹在司马楚的太阳穴处,力道不轻不重的揉着。 司马楚仰头靠着椅背,双眼微眯着,道:“老东西,你说朕这次要不要杀鸡儆猴,常言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放任这些蛀虫肆意妄为,只怕我出云就要毁在这些人手里了。” 李公公满脸堆笑回道:“陛下,奴才只是个阉人,国家大事奴才不懂。只一样,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乃天子,行任何事都是对的。” 司马楚点了点头。又想着真是年纪大了吗?否则此事若是搁在年轻时,哪里还用犹豫?即使血流成河,他也不会姑息养奸的。 七皇子府内,司马炎看着一众噤若寒蝉的谋士,脸色阴沉的似是下一秒就要拔刀杀人般。 “真是一群废物。无端端的怎么就牵扯到了刑部呢?” 有人低声的回道:“此事定跟太子那边脱不了关系。刑部向来以殿下马首是瞻。断不会卷入囚犯被杀一案中的。太子那边借机生事,想一举拔出殿下在朝中的势力。” 司马炎怒道:“都是废话,本王不知道是太子那边捣鬼的吗?本王要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既不能防患于未然,又不能事后补救。要你们是用来看的吗?” 众人低头齐声道:“殿下息怒。” 有个年龄稍长得老者,回道:“好在这次咱们事先筹谋,已将一应证据暗暗插入案子里,依着倪震的性子必能查出。这样就能将太子那边的礼部给拖下水。” 司马炎点了点头,道:“可是拿本王的刑部换他的礼部到底是有些吃亏的。” 老者又道:“这就得看陛下如何圣断了。若是陛下雷厉风行,杀鸡儆猴。咱们这盘也不算输。端看着后续里谁能占得先机,将自己人给安排下去。” 司马炎垂眸凝思,道:“此话有理。如今朝廷正是缺人之计。你们首要的目标的就是推荐合适的人才。务必要做的悄无声新,让旁人看不出是本王的人才是。” “是。”众人回道。 司马炎挥手笑道:“今儿元宵,扰了大家伙的团圆之夜。实乃是事情紧急。一会儿回去时,有礼物大家一并带上。” “谢殿下赏赐。”众人才舒了口气,依次鱼贯退出。 第二百六十二章、雷霆手段 景宣十七年,新年的第一次早朝。 乌压压的黑云笼罩在皇宫的上头,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呱噪声。 司马楚端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殿中的朝臣,年老的,年轻的。都是恭敬的执着笏板,按着品阶依次立着。 “前些日子,聚元阁被盗一事想必诸位都有耳闻吧。好在禁军统领倪震夙夜辛苦,将这伙胆大包天的贼匪给缉拿归案。” 底下有低声的赞赏声音传出。 司马楚手掌重重拍在龙椅的扶手上道:“但是总有些人目无王法,藐视君威。竟将关押在天牢内的囚犯竟数灭口。” “刑部天牢,易守难攻。入口处又有重兵把守,若是内部没有内奸相应,只怕是不能成事的。”有人拱手说道。众人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刑部尚书闻言连忙跪了下去道:“还望陛下明鉴,微臣自接任刑部尚书一职,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松懈。” “哦?如此说来,还请大人好好说一说这行刺之人是如何进入天牢里的?难道这杀手竟似那戏文里的孙猴子般,会七十二般变化不成?”有人反驳道。 刑部尚书求救似的看向七皇子。此事他当真是百口莫辩。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尚有蹊跷,还需仔细调查,务必不使一人含冤。”司马炎拱手道。 司马杰也上前一步道:“七弟此话差矣。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是在其位而又没有相应的能力处理好一应事务。只怕就会如那蛀虫一般,迟早会暴露的。况且刑部乃掌管天下案件之所在,若主事之人上不能替君分忧,下不能为民伸冤。这样的官,要来作甚?” 司马炎气的咬牙道:“太子殿下此言有失偏颇。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还需要历练与提升。难道太子一生下来就会跑了不成?” 司马杰白了司马炎一眼,道:“这不能成为犯错之后的托辞吧。” 司马炎正要反驳,却被司马楚的一声怒喝给止住了。 “够了。成天就知道吵来吵去。凡事讲究的是证据。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朝廷不忠之人。”司马楚的眼睛在一众臣子的身上逡巡而过。似是扫描仪一般,只要一看便能辨别出人的善恶与真伪。 众人皆垂首静默,大殿里的气氛一时沉重了起来,连呼吸声都弱了下去。 “倪震!” “属下在。” “将囚犯被杀一案的调查结果说一说。”司马楚寒声道。 “是。属下奉圣上之命,暗查此案。对当晚所有值班的侍卫一一审问。发现只有在交班时,侍卫长曾将众侍卫给召集起来,进行了简短的训话。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杀手进入天牢。随后属下又将侍卫长给抓起来进行审问。所料不差他与杀手乃是一伙的。” “那些杀手杀人后,也是以此法杀人后再出了天牢的?”有人疑惑的问道。 倪震轻蔑一笑道:“当然不是。这伙杀手显然经过精密的算计。杀人后这些人就将夜行衣给脱下,换上早前准备好的侍卫衣服,静静的守在门口的暗影里。等巡夜的侍卫发现死人后,天牢必定大乱。到时候人多口杂,谁也注意不到谁。这伙人就可浑水摸鱼。大大方方的出了天牢。” “属下还在天牢的门后发现蒙面的黑布一块。” 刑部尚书软软的瘫在地上,自己管辖的刑部竟然出了内贼,自己当真是难辞其咎。于是跪在地上求饶道:“陛下息怒,臣治下不严才出了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臣领罪。” 司马楚的目光如阴毒的蛇般,泛着森冷的光,直直的盯着刑部尚书。怒喝道:“都到了这地步还不说实话吗?” “臣惶恐,实在不知陛下所说何事啊。”刑部尚书磕头道。 司马楚示意倪震继续说,“属下查玉樽被盗案,不想却牵出了令人发指的拐卖案。有人四处搜罗长相尚可的少男少女,将其囚禁培养成以色侍人从而套取朝中消息的棋子。” 满朝臣子的脸色各异,有愤愤不平的,有神色慌张的,有事不关己的…… “臣结合侍卫长的供词,又在尚书的家中搜罗出来往的信件数封,无奈写信之人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落款。但是从信中内容可知尚书可也参与其中的呢。所获证据均已呈给了陛下,如此尚书大人还要抵赖吗?”倪震脸色一沉怒道。 刑部尚书被这一喝,只跪着磕头求饶:“臣冤枉啊。还请陛下明鉴。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青天可表啊。臣冤枉啊。” 司马楚最是见不得这样摇尾乞怜的软骨头,道:“刑部尚书勾结贼人,罔顾法纪,知法犯法,滥用职权等罪责十数条。数罪并罚,尚书府成年男子一律斩首,女子皆收为官奴。所抄家产竟皆收回国库。” “陛下饶命啊。陛下……” 这位曾经位极人臣的刑部尚书如同丧家之犬般的被禁军拖了出去。 一朝荣宠,一朝灭门。 司马杰看着殿门的方向,带着旁观者的幸灾乐祸道:“啧啧……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已然官居一品大元。不想着为君分忧,整日里想着中饱私囊,当真是该死。” 司马楚冷眼看着众人,沉声道:“你们当中还有谁参与了拐卖童男童女,以出卖色相来谋取消息的。朕心里明镜似的。” “孙典,你可知罪?” 礼部尚书额上冒着细密的汗珠,直直的跪了下去,道:“臣,不知陛下所言何事?” “礼部乃一国的礼仪典范。你身为礼部尚书怎能知法犯法,行如此有违人伦之事。你可知那个叫萧瑟的?”司马楚沉声问道。 孙典的心头一震,知道秘密再也藏不住了。他虽熟读圣贤,知礼仪,懂廉耻。无奈却独爱男风,尤其最爱长相俊美的男子。 他第一次见到萧瑟的时候,就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个如同受惊小兽般的美艳男子。他痴迷于他满怀心事的眸子,痴迷于他的身体。 司马楚也知道这样的事不方便再细说,若真说来伤的也是皇家的体面,又问道:“孙尚书,你可知罪?” 孙典也知道陛下的意思,额头触地道:“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司马楚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孙典的识趣,开口道:“礼部尚书孙典行为有失,德行有亏,现革去礼部尚书之职,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京。” 孙典磕头谢恩:“臣谢陛下隆恩。”好在不似刑部尚书一样落得个家破人亡。 第二百六十三章、噩梦 一道道圣旨接连送往京城各处的府邸,但凡跟案件有牵扯的官员,轻则革职,重则灭门。一时间京中阴云密布,人人自危。 司马楚很是享受这样铁腕铁血的手段,似乎如此就跟回到年轻时一样。那样的满怀壮志,那样的胸怀天下。 北风呼啸的夜,即使大雪压城,也盖不住满是血腥味的街道。 申筑深夜到访,双眼透着清亮着带着些微兴奋的光,问道:“如今京中已乱。难道殿下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司马烈看了看申筑,冷声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本王只当没听过。申统领向来谨言慎行,望以后不要把这优点给丢了。否则招来祸事,如今这些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申筑没有理会司马烈言语里的警告之意,继续道:“太子庸碌,七殿下诡谲。难道殿下忍心看着我出云百姓未来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吗?难道殿下能忍心看着司马家的江山一朝倾倒吗?难道昔年的仇恨殿下已然忘怀了吗?” 司马烈看着义愤填膺的申筑,涨红的脸,以及梗着的脖子上暴露的青筋。道:“这样的事是由陛下定夺的,非你我之能更改的。难道你想本王背上弑君灭兄的骂名吗?况且这看似坐拥天下的位子,坐起来未必那么风光。” “如今京中的局势,殿下不是不知道,太子与七皇子的势力有所削弱,殿下虽在朝堂没有什么势力,但现在筹谋也还来得及,况且以殿下在军中的威望,那可是太子与七皇子难以企及的。若是殿下有意,属下愿意誓死追随。”申筑单膝跪下拱手道。眸子里满是希冀的目光。 唯独眼前的人能还官场一个清明的吏治,还百姓一个丰衣足食,还出云一个太平盛世。 “古往今来,你可知夺嫡之路那就是一条不归路,那就是一条白骨堆就的青云路。那就是一条血流成河的黄泉路。”司马烈神色凝重的回道。对于那个位置,他不是没有想过,他也曾想着只有坐上那至高的位子,他才能为额娘报仇,才能保住自己与九弟的命。 “属下代出云的黎民百姓求殿下三思。”申筑磕头哀求道。 “若是事成,你就不怕本王过河拆桥,杀了你?”司马烈回问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事历朝历代不胜枚举。 申筑的双眼坚定的看着司马烈道:“属下既然愿意追随殿下左右,看中的是殿下的品格。若是换成太子与七皇子,属下自是不信。但是若是殿下。属下相信你不会的。” 司马烈冷笑道:“权力是穿肠毒药,引人迷失。谁又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司马烈伸手将申筑扶起,又拍了怕他的肩膀道:“申筑,你回去吧。” “可是,殿下……”申筑伸手想要挽留司马烈,最后又将手垂下。看着慢慢消失在暗影里的颀长背影。 京中如今暗流汹涌,所有人都身在其中,随波而走。谁都没法抽身世外,尤其是皇室的人,无论是太子或是七皇子,都不会允许在通往至尊之路上有任何威胁存在。那么到时五殿下还会束手待毙还是奋起反抗呢? 申筑又觉着自己是太过心急了,于是摇着头双手背后,缓缓朝来路走去。 推开书房的门,有一股带着香甜气息的暖气扑面袭来。虽然再三交代过下人,身为武人不惧严寒,不必燃暖炉取暖的。 但是下人们还是贴心的在书房里燃了暖炉。比起屋外的冰天雪地,谁人不愿在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头待着。 只是寒冷可以磨炼人的意志,温暖使人堕落。那么今夜就让他彻彻底底堕落一次吧。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半睡半醒间。 司马烈看到了太子为登上至尊之位,派人一直追杀司马衍跟自己。自己一直退让着喊道:“太子殿下,我跟九弟愿意隐姓埋名,远走江湖,只求你放我们兄弟二人一条生路吧。” 太子一手执剑,仰天大笑,满是鲜血的双手举起长剑,剑尖直指司马烈道:“只有死人才会彻底没有威胁。所以我亲爱的弟弟,你们去死吧……” 长剑直直的刺透司马衍的心脏。司马衍双目圆睁,嘴角不时溢出的血沫,对着司马烈说:五哥,你快走。不要管我,你快走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就为了这样一个位子,值得吗?司马烈伸手将司马衍的双眸缓缓的抚摸合上。执着利剑想要与太子一决生死。 只是太子笑的张狂,一声令下。围在四周的弓箭手万箭齐发,自己的身体如同筛子般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般。 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缓缓后退的步子,以及身后云遮雾绕的万丈深渊。 一脚踩空,接着便是急速下降的坠落感。 接着镜头一转。司马烈面前的人换成了司马炎。 司马炎双眼嗜血,言语轻快道:“五哥,事到如今你还想挣扎吗?”只见他轻拍着手掌,就有侍卫架着个满脸是血,满身是伤的人走上近前。 “若是你自刎在此,我就放了你亲爱的弟弟。”司马炎扬手甩下一个匕首,匕首直直的立在自己面前的泥土里。 “司马炎,你还是人吗?他也是你的弟弟。”司马烈怒吼道。浑身气的发抖。司马炎就是个禽兽。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我数三声,你若不动手,我就一刀一刀的将你的弟弟凌迟处死。”司马炎笑的肆意张狂,伸手数着数字。 “一、二……” 这数字像是催命的符咒般,司马烈颤抖着双手将面前的匕首拿在手上。 远处的司马衍,低声的说道:“五哥,你不要管我。你走啊。去救绾姐姐,去救……” 司马烈的心里无比的愤怒着,横握匕首杀向了司马炎。司马炎怡然不惧,冷声道:“早知道你是个硬石头,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四周有长矛直直的刺入自己的身体里,眼前飘落的是司马炎一刀砍下的司马衍的头颅,司马衍再对他微笑。 意识渐渐模糊。接着自己变成了一道灵体,看着自己与司马衍的尸体被推入悬崖。 接着又看到叶绾被人算计,被人凌辱的场面…… 司马烈怒吼着瞬间惊醒,双手握拳,额上青筋暴露。浑身似是淋了雨般的湿漉漉的都能拧下水来。 司马烈揉着眉心。这样的梦太过真实。 第二百六十四章、往事如烟 隔着暖炉上袅袅升起的烟雾,司马烈依稀可以看到母妃温柔的笑。 司马烈喃喃道:母妃,烈儿该怎么办啊? 烟雾散去,司马烈徒然伸出的手缓缓的落了下去。 思绪回到多年前的夜晚…… 那时的自己约莫六、七岁的模样。正骑在木马上大声的喊着:驾,驾……手里挥舞着木质的长剑,小小的身子将母妃的披风披在身上。 一副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似的。端木秀儿含笑的问道:“阿烈,长大了想当什么呀?” 司马烈拍着胸脯道:“儿臣要做大将军。可以保护母妃。不让皇额娘和其他娘娘欺负母妃的。” 端木秀儿的眸子闪过一丝欣慰的泪光,摸着司马烈的脑袋道:“还是咱们阿烈最贴心。” 司马烈肉呼呼的手臂反手抱着端木秀儿,安抚似的拍着端木秀儿的背,奶声奶气道:“母妃不必伤心,阿烈会一直陪在母妃身边的。” 端木秀儿的低头吻了吻司马烈的脑袋,将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从他记事起,母妃就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经常愣愣的看着院落里的花草发呆,或是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轻叹。 哪怕是父皇来时,也是一副冷淡的疏离模样。 记忆里母妃是个绝色的女子,神情淡漠。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记得有一回他问母妃:母妃,为何九弟他们都有外公外婆啊? 端木秀儿的嘴角噙起一抹甜美的笑,道:咱们阿烈也有外公外婆的。只是母妃的父亲母亲在很遥远的地方。若是坐马车呢?要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到京城呢? 母妃又说,母妃的家乡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去处,那里四季如春,鲜花满地,那里天高海阔,那里自由自在…… 说着说着端木秀儿的声音渐渐就由兴高采烈转为郁郁寡欢。 司马烈小大人似的回道:母妃,不要伤感。阿烈长大了,带母妃回家乡好不好。阿烈要看看外公外婆的。阿烈一日不见母妃都会很想很想的,那么母妃离开自己的母妃肯定也很想念的吧。 看着司马烈绕口令似的说辞,端木秀儿的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想着就算思念成疾,只要有阿烈在,那么一切便都值得。 末了端木秀儿,又郑重的叮嘱道:阿烈,答应母妃,将来无论如何都不准让战火在母妃的家乡烧起,好不好? 那时的司马烈虽不懂,但还是懂事的点头。那是母妃心心念念的家乡,那是母妃所珍视的,他必然不会的。 “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往咱们这来了。”有丫鬟担心的声音传来。 端木秀儿揉了揉司马烈的脑袋道:“阿烈,咱们来玩个游戏,捉迷臧。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出来、否则就输了。输了,母妃就不高兴了。” 司马烈点头道了好,仔细的看了看,终于选定藏在的帷幔后头。他要看着母妃找不着自己急切的模样,司马烈怀怀的想着。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端木秀儿躬身行礼。 司马烈看着盛装而来的皇额娘,满脸怒意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的得意与畅快看着母妃。厉声喝道:“清嫔,你可知罪?” 皇额娘,是皇宫里头最讨厌的人了。她总是找母妃的麻烦,惹母妃流泪。可是小小的司马烈对她有些畏惧。因为皇额娘永远一副严肃的样子,从来不笑。 “臣妾不知犯了何罪,惹得娘娘生了如此大的气。”端木秀儿双眼平视着眼前华丽至极的女子。丝毫没有怯意。 “狐媚的东西。犯下如此不知廉耻的事,还不知悔改?来人啊,给我带人证。”皇后威严的声音响起。 皇后是后宫之主,她清楚皇帝是不可能属于她一个人的。所以她可以允许皇帝雨露均沾,但是却不能允许皇帝对一个女子动情动心。 眼前这个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的桀骜女子。她凭什么可以占据皇帝的内心?自己才是出云的皇后,皇帝唯一的妻子。 被侍卫压上来的是端木秀儿的贴身婢女。 “你的贴身婢女指认你与侍卫私通。此事你认是不认?”皇后居高临下的说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端木秀儿扬起精致的脸,冷声回道。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果然是外族的女子,当真是不知廉耻。”皇后的声音里满是鄙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皇后娘娘不必用此下作手段来诬陷臣妾清白。臣妾的清白,皇上心里明白。”端木秀儿寒声道。 “真是不进棺材不掉泪,想搬出皇上来压制本宫吗?”皇后尖细的护甲轻轻的划过端木秀儿的白皙的脸颊。 又俯身附在端木秀儿的耳边道:“陛下去安国寺祈福。今儿是回不来了。若是你懂事,本宫可以考虑放过那个孽种。” 皇后的眸子朝帷幔后头示意了下。 端木秀儿的脸色变了变,颓然道:“臣妾知罪。” 皇后满意的点头,又示意太监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匕首,毒药,白绫。 “自己挑一个吧。”皇后的声音虽轻轻的,却似催命的阎王似的。 端木秀儿看了看帷幔后头的司马烈,咬了咬牙将精致的玉瓷瓶握在手里。 到底是天家富贵,连刺死的毒药都装在如此别致的景德镇瓷器里。 “还望娘娘言而有信。”端木秀儿双目定定的看着皇后,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就仰头将毒药尽数喝下。 死,她从来没曾畏惧过。可是她放不下阿烈,放不下远在万里之外的家乡。 今日,便是解脱的日子。 皇后见状,轻笑着带人离开。 原本明日方归的皇帝,连夜赶回来时,只见到端木秀儿的最后一面。 端木秀儿躺在皇帝的怀里,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陛下,秀儿从未求过您什么。看在秀儿将要死了的份上。请您一定要答应我。” 皇帝哽咽着点头道:“秀儿,朕不会让你死的。你若死了,朕让太医院给你陪葬。” “秀儿走后,希望你不要疼惜阿烈。把他送到边关的军营里。答应我保护好咱们阿烈,好吗?”端木秀儿气若游丝的说道。手上却出奇的有力,紧紧的握住皇帝的手。 皇帝流泪点头道:“秀儿,朕答应你。答应你……” 话音未落,端木秀儿原本死死握住的手就松松的垂了下去。 司马烈抹了抹眼角的泪,母妃的仇他未曾忘记。刻在骨头里,融在血液里。 所以即使后来在军营了受尽苦楚,他亦不曾有半分怨念。他知道那是母妃拿命换来的。 带着母妃临终的期望,别人休息时他练功,别人玩闹时他练功。所以才有了后来战场上的杀神,才有了赫赫的战功。 他的梦想,他的安稳,他的生命,均来自于那个叫端木秀儿的女子。那个疼他入骨的母妃。那个即使到死也不忘为他安排后路的母妃。 这样的仇,你叫他怎么敢忘? 第二百六十五章、隐秘之地 悔过崖,风声飒飒,一袭僧袍的清悠立在崖边,狂风吹着衣衫烈烈作响。清悠清瘦的身形似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般,远远瞧去跟立马就要飞身而去一样。 绾儿有些日子没有来看她了。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她的弟弟吗?她是在怪他吗? 清悠有些晃神,身后隐修将一个披风披在清悠肩上。 “少主,您站在着已经很久了。仔细伤着身体。你若是病了,回头连累着属下也少不得要听隐逸的埋怨。”隐修低声的说道。只是想到隐逸插着腰对自己絮絮叨叨的样子,嘴角牵起一抹弧度。 “隐修,你说咱们这些年得筹谋,当真值得吗?”清悠轻叹一声道。话音在呼啸的北风里被卷的四散着消失。 “隐修兄妹二人的命是少主给的,属下不知值不值得,只要是少主想做的事,属下万死不辞。”隐修拱手郑重道。 寒风里,有疾驰而来的人影,到了近前跪在清悠身后,道:“启禀少主,众元老齐聚沙家寨,等候少主议事。” 清悠吐了口气,回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少主,如今京中形势已然成了危局,只要一根引火的信子,必将整个京城炸成一团乱麻。这些元老闻风赶来,当真是无耻之极。”隐修愤愤的回道。 清悠转身道:“走吧。咱们去会会这些老匹夫。” 躲是躲不掉的,唯有面对。 深山密林里,又有白雪皑皑,若不是熟识山路。只怕是要困死在这山林里。 清悠与隐修二人驾轻就熟,弯弯绕绕间就停在一处浓密的草丛旁。隐修警惕的四下环顾,然后伸手将草丛拨开,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似是一张巨兽张开的嘴,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穿过重重的机关陷阱,终于有亮光透出。清悠抬手稍稍遮住眼睛,适应了外间的亮光后,才放下修长的手掌。 “少主,您可来了。里头的那些老家伙架子大着呢,当真是难伺候。”梁虎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抱怨着说道。 若是此时叶绾在这,定会大吃一惊。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男子不就是当初那个将她们绑架的匪徒吗? 而眼前这个地方,不就是绑匪的老窝吗? 只是入口处不是被炸了吗?当时顺天府带着人可是亲自查过的。 可是俗话说狡兔三窟。梁虎虽是个不拘小节的匪徒,保命的心思却多。除了先前被炸掉的出口,在寨子后头的山壁处还有一条隐秘的出口。除了他,无旁人知晓。 好在这梁虎也是个有眼力劲的。被清悠收服后,很是献宝似的将出口之事告知了清悠。 清悠很满意梁虎的坦诚,照旧重用着。 只是依着清悠的聪明,自然也猜到此处定另有出口,原本是打算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问出这秘密,不想这梁虎如此的识时务。 “年纪大了,难免倚老卖老。不用理会就是。”清悠冷声的回道。 梁虎听到清悠如此说话,将手指按的咯咯作响,目露凶光的喃喃道:早知道就让那些个老东西尝尝爷的拳头。 清悠抿嘴忍住笑意,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那些老匹夫被梁虎打的满地找牙的狼狈模样。 原本吵吵闹闹的议事厅里,在清悠踏进的瞬间悄然安静下来。 清悠很自然的缓步走到上首坐下,眼神清冷的将众人看了一遍,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道:“怎么不吵了?若是凡事让你们吵上一吵,就能解决了。我就让你们日日在这吵。” 众人的脸色各异,有抽着胡须不以为然的,有露出羞愧之色的,有眼观鼻鼻观心的。 “少主,如今的出云国看似繁荣,实则已是朽木。想来不久就会迎来新一轮的混乱,这是个绝佳的好时机,若是咱们能抓住这机会,想来必能完成老主子的遗愿的。”有人分析道。 又有人反驳道:“咱们筹谋多年,万不可在这紧要关头功亏一篑。老夫觉着还是小心为上,咱们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况且司马楚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此人心计深沉,你们以为他就没有后手?若是此次咱们失败,咱们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吗?只怕是咱们这些老家伙到了地下也无颜面见老主子啊。” 说着就拿了衣袖擦了擦眼角浑浊的泪。 清悠手指不自觉得摩挲着椅子扶手上的豁口。心里明了眼前的众人大致分成了两派,保守派建议万事小心为上,切勿冒进。激进派觉着机会难得,当放手一搏。 看着众人吵的面红耳赤。清悠喝道:“够了。此事我自有主张。不劳诸位挂心了。” 对于清悠如此直接的言语,众人又是一阵龃龉。有说到底是年轻气盛,吃亏后就知道后悔了。有说少主气魄当真有老主子的风范。还有人说你有什么主意倒是说啊,也好让咱们帮着参考参考。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咱们这一把老骨头走过的桥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 “你们当真以为以出云的实力,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动乱起来?若不是少主苦心谋划,你们以为出云夺嫡的内乱会提前到来?”隐修寒声道。 众人一阵错愕,不可思议的看着面色平静的清悠,不想这个看似柔和的少主,竟有这样深沉的算计。 “既然少主心中有算计,那咱们这些老头就不参与了。只一样,希望少主不要忘了老主子最后的遗愿。不要忘了无数惨死的弟兄们的仇。” 清悠点头道,“咱们这些年犹如藏在地底的老鼠般,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回到故乡,闻闻家乡的空气,看看家乡的亲人。所以,这一仗,咱们不能输,只能赢。” 众人一阵静默,故土依旧在,若能落叶归根那死也能瞑目了。 “启用留在家乡的暗桩。必要时候挑起内乱。这世道,只有乱起来,咱们才有机会。”清悠沉声吩咐道。眸子里燃起熊熊的火焰。那是被压异多年的国仇家恨的释放,那是五万英魂的最后的呐喊。 许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清悠无数次的想过放弃。这条路太过艰险。只是每每闭眼时眼前那一张张满是献血的脸时,他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放弃。 他,身负着的是五万将士的遗愿。是在绝望里生出的一朵摇曳着的希望之花。 第二百六十六章、强抢民女? 大雪初停,日光暖暖的,连着呼吸都觉得沉重的京城,在晃眼的日光里,也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老百姓们除了关心自己的衣食住行外,对于权利的倾轧最是无感。不管是谁的天下,只要自己的日子能过开。 叶绾的心情郁郁的,为了叶莫问,也为了叶逢春。虽神色如常,但心里的天人交战旁人岂能知晓。 福安想依着往日的法子去请清悠师傅来安慰自家小姐,只是去了几趟清悠都不在。末了连隐逸都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指点在福安的额头道:“平时看你贼精贼精的,怎么只要涉及到小姐就变笨了呢?小姐将二少爷托付给少主照顾,却不想二少爷在安国寺里头出事了,你觉着这个时候两人相见,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彼此?真是猪脑子。” 福安撅着嘴巴,揉着被隐逸戳痛的额头,恍然大悟道:“啊呀妈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 复又觉着无端被隐逸戳了一个指头,于是蹑手蹑脚的想要偷袭隐逸,以报一指之仇。只是隐逸到底是练过的,一个闪身,福安就扑了个空,一个踉跄险些摔了个狗吃屎。好在隐逸给扶住了。 “小样,就凭你也想偷袭我?”隐逸傲娇的双手背后昂首挺胸的走开。 福安惊魂未定,暗自想着神气什么?这么凶将来嫁不出去变老姑娘,有你哭的时候。 正暗自腹诽着,就听见熟悉的轱辘声传来。福安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就把九殿下给忘了呢?小姐可是将九殿下看成自己的弟弟似的,有他陪着想来心情会好些的。 于是迎了出去行礼道:“九殿下,您可总算来了。您要再不来,只怕我家小姐就要闷在屋子里头生霉了。” 司马衍看着瘪着嘴巴,一副委委屈屈模样的福安,问道:“绾姐姐,她怎么了?” “想必殿下也听说了,小姐的弟弟,叶府的二少爷叶莫问死了。所以……”福安叹了口气回道。 又拉着司马衍的衣袖道:“小姐素日来对殿下不薄。还望殿下一会儿劝劝小姐。” 司马衍沉思了会,又换上笑脸大喊道:“绾姐姐,衍儿来了。” 叶绾抬起眸子看向门外,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司马衍欢快的语气里似乎给沉闷的屋子也带来了一缕清新的空气。 “上次带回去的糕点吃完了?还是衣服袜子不够穿了?”叶绾揶揄着打趣问道。 司马衍干笑着摸了摸头,尴尬的笑道:“还是姐姐了解衍儿。” “前些日子做了好些糕点呢,一会儿回去时多带些。鞋袜也做好了,也一并带回去吧。”叶绾说着说着神色就暗了下去。 多出的糕点与鞋袜是做了要给莫问送过去的。只是如今阴阳两隔。索性全部拿给衍儿也是一样的。 “姐姐对衍儿如此的好。衍儿也得知恩图报不是,难得今日天气好,姐姐跟衍儿出去逛逛,衍儿挑些礼物送给姐姐。”司马衍笑着提着建议。 叶绾看了看兴致勃勃的司马衍,但是的确提不起兴趣,于是婉拒道:“今儿身子软软的不得劲,改日吧。” “都说礼尚往来。姐姐既不愿收本王的礼物,这逸云轩往后本王可就不敢再来了。”司马衍佯装生气道。说着就转着轮椅往外推去。 “还是堂堂王爷呢,就属你最孩子气。”叶绾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去推轮椅。 司马衍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转头朝着叶绾笑的一脸灿烂,道:“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叶绾伸手在司马衍的头上摸了一把,语气狡黠的回道:“既然要送礼物,那今日我就不客气了。定要让你的王爷府好好肉痛一把。” 司马衍大手一挥颇为豪气道:“走起。” 街上的行人一如既往的多,行色从容。叶绾莫名想到一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此时虽不是国破家亡,但是京中的暗流汹涌。这些人就无丝毫警觉吗? “驾。驾……” 许是想事情太过入神,回过神来,疾驰而来的骏马已然到了近前。叶绾大惊失色,下意识的俯身将司马衍护在身下。 “吁……”有呼喝声,以及骏马长长的嘶鸣声。骏马扬起的前蹄被缰绳大力的一勒,转了个方向双蹄落地。 “贱民,找死啊。”一声厉喝,随着马鞭的破风声呼啸而来。 叶绾只觉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鞭子狠狠地落了下来。 叶绾吃痛的惊呼一声,抬眸正想要理论,就看见后头的马车上下来个身形微胖,一身锦袍的男子。 司马衍冰冷着一张脸,看着手持马鞭,一脸桀骜的男子,道:“你的命我记下了。” “这是谁啊,这么大的口气,连本王的人都敢动?哟,这不是我那残废的九弟吗?”司马杰笑着讽刺道。 又假模假样的喝道:“是瞎了狗眼了吗?得罪了九殿下还不下马来赔罪?” 那人很是敷衍的翻身下马拱手道歉。 司马衍一脸冷酷看向司马杰:“太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人来人往的闹市,这样的车速,是想要这些百姓的命吗?” 司马杰一脸无所谓的回道:“这不是没事吗?”一双眼睛却紧紧的盯在叶绾身上。 这样气质高雅的女子,他从未见过。温婉里带着些刚烈。不似旁人那般见着他就畏惧着磕头行礼。只静静的立在司马衍的身后,犹如开在闹市里的幽兰。 叶绾感觉到司马杰赤果果的目光。含着不加掩饰的占有与猥琐。 司马衍嫌恶的道:“太子,注意口水。” 司马杰这才回过神,伸手擦了擦嘴角,这才发现被骗了。冷笑着开口道:“你身后的婢女,本太子看上了。这是一万两买下她够了吧。” 看着司马杰那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欠扁表情,司马衍双手攥了攥,开口道:“姐姐,咱们回去吧。” 司马杰见二人转身就要离开,眼神示意身后的侍卫,拦住司马衍的去路,不由分说的想要强行将叶绾给带走。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这还有王法吗?”叶绾冷声喝道,用力甩开侍卫钳制的手。 “王法?本太子就是王法。本太子能看上你,那是你前几世修来的福气。来人,把人给我带回去。”司马杰狞笑着吩咐道。 司马衍素来不爱奴才跟着,这会只能干着急,慌乱中朝着就要上前的隐逸使了眼色,嘴角喊了声“五哥”。 隐逸也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对手又是太子殿下。转身就往五皇子府去搬救兵。 第二百六十七章、愤怒的司马烈 司马衍红着眼睛,双手握拳重重的捶在自己的双腿上,可是却没有痛感。 他恨自己的无能,若是自己双脚正常,他就算拼命也不会让太子如愿,置叶绾于险境的。 只是如今,他连反抗的资格的没有。于是红着眼睛道:“既然太子想要姐姐去府上坐客。那么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厚着脸皮讨杯酒后,否则太子的府衙大门朝哪边开,本王都不知晓呢。” 司马杰很是享受的看着司马衍额上暴起的青筋,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于是心情大好的回道:“难得九弟肯赏脸,本太子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只是不知九弟的轮椅能不能跟上本王新得的骏马呢?” 司马衍双眼欲裂的死死盯着司马杰,缓缓道:“那就不劳太子费心了。” 他万不可能让叶绾独身一人去太子府的。即使自己不能救得姐姐脱离险境,那么就算是死,他也要陪着姐姐的。 好歹以自己皇子的身份,太子若当真狗胆包天,那么五哥也会替他报仇的。 司马杰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溅起一摊泥水,司马衍避让不及,溅了满身的泥水。 看着司马杰扬长而去的背景,以及带着嘲笑的大笑声。 司马衍不顾所有人探究的目光,双手快速的划拉着轮椅。 只是马速太过,一小段路后就失去了司马杰的踪影。 可是倔强如司马衍,咬着牙依旧划快速拉着轮椅。 渐渐的手上的皮被磨破了,手臂也失去了力气。车轮上除了污渍便是鲜红的血色。 司马衍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滴落,有的落在眼睛里,有着涩涩的疼痛,模糊了前路。 只是方向依旧不变,太子府。他不能让姐姐一个人的。他无比的清楚以叶绾的性子,断不可能让司马杰如愿得逞的,所以哪怕是死,他也不能让她一个人… 隐逸只恨自己的轻功不能再快一些,一路飞奔到了五皇子府,也顾不得通传,直接飞身进府,接着就大喊道:“五殿下,小姐有难…” 声音用了内力,经久的回荡在偌大的五皇子府里。 司马烈正眉头紧锁,近日他总是梦见母妃喝下毒酒时的眼神。带着不舍,带着解脱… 还有叶绾,还有九弟… 恍惚间他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喊,小姐有难… 司马烈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太过敏感了。 只是耳朵里走清晰的传来一声小姐有难… 司马烈打了个寒颤,一把拿起桌上的长剑,寻声追了出去。 等司马烈到时,只见隐逸红着眼睛被自己的府兵团团围住。 “殿下,赶快去救救小姐,去晚了只怕…”隐逸有些说不下去了,目光希冀的看着司马杰。 司马烈又是一惊,隐逸的功夫不差,寻常问题是难不倒她的,如今让她能急红了眼的事,必定不是小事。 “到底怎么了?”司马烈强迫自己冷静,沉声问道。 隐逸言简意赅的回道:“小姐与九殿下逛街撞见太子殿下。太子垂涎小姐美貌,将小姐掳走了。” 司马烈皱眉,心里骂了句我草,老子的女人都敢动? 复又想着这几日的梦,难道自己想要置身事外的代价就是用亲近之人甚至自己的命来换吗? 司马烈脸色沉了下来,黑着脸冷声吩咐道:“传令下去,集合所有府兵。” 又对着暗影里吩咐道:“启用京中所有势力,不论代价将太子的隐藏势力给我一一拔出了。” 司马烈的眸子里带着嗜血的冷意。想要动我司马烈的女人,那就做好准备承受本王的怒火。管你是太子还是皇帝,哪怕是太上老君也不行。 “此去生死未卜,家中上有双亲,下有婴孩者出列。”司马烈冷声道。 良久却无一人出列。司马烈的眼睛一阵酸涩,这就是跟他出入死多年的兄弟。 司马烈对着众人拱手道:“多谢各位。” 众人齐声回道:“愿誓死跟随王爷。” 声音震耳欲聋,直达青天。 “好。这次若能平安归来,咱们兄弟当痛饮三百杯…”司马烈挥手。 众人上马朝着太子的居所疾驰而去。 隐逸看着有些震惊,司马烈是天生的王者。他有着王者的魅力与凝聚力。 不似少主的性子,疏离冷漠。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说少主不适合做个王者。 于她的私心来说,她希望少主可以快乐。哪怕只做个逍遥自在,寄情山水的江湖侠客,只要少主开心,她便开心。 司马烈一骑当先,手中的马鞭不时狠狠的抽在马背上。 心里默念着:绾儿,你可一定要坚持住啊。我来救你了。 司马烈不担心司马杰能得逞,叶绾虽看着柔弱,性子却烈。他怕叶绾在司马杰的威逼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来。 虽然日光甚好,司马烈此刻的心犹如坠入冰窟般寒冷,恨自己的犹豫不决,恨太子的骄横无理。 只因为他是太子吗?就可以如此为所欲为? 若真是如此才能护住自己心爱的人,那么那个至尊之位,他愿意去争,去抢。 太子除了东宫外,在京中有处院子。里头都是搜罗来的美女,司马烈眼神阴冷的看了看远方。 忽然司马烈的眸子就涩的难受,他定定的看着不远处那个瘦弱的身影。 心酸到无以复加。那是他的九弟,出云的郡王。 司马衍的眼睛越来越模糊了,只是心里有个执念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不可以晕倒,要救绾姐姐。 只是天怎么就有些黑了呢? 一道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前面,空气里有熟悉的问道。 司马衍犹疑着喊道:“五哥,快去救绾姐姐。快去…” 不知道为何,一见到司马烈,司马衍的眼里一热就流泪了。犹如垂死时抓住的救命稻草般,倾着身子紧紧的攥住司马烈的衣服。 司马烈的眼睛成了血红色,看着双手满是血污的司马衍,流着泪的无助样子。 记忆里只有司马衍母妃去世时他小小的人儿躲在帷幔后低低的抽泣。 就算他双腿被废时,他也是冷静的只一言不发,未曾流泪。 只是如今却哭的像个孩子似的。他知道司马衍心里的无力感,挫败感。 司马烈摸了摸司马衍的头,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完完整整的将绾儿带回来的。” 话未说完,司马衍就头一歪晕了过去。 看着司马衍苍白的脸色,司马烈都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暗骂道,司马烈你就是个怂蛋,自己的女人,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弟弟,你没能力护着。 你他妈的算哪门子男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杀神到来 司马杰有些好奇的看着安之如素的叶绾,从前被绑来的女子大多都是吓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的。或是知晓其身份曲意献媚的。 唯独眼前的女子不哭不闹,眼神清冷的看着远方。 司马杰有些不爽,似乎自己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未来出云的帝王在她的眼中跟一般的蝼蚁别无二致般。 司马杰伸手捏住叶绾的下巴,强迫她的眼神与自己的对视,出言道:“你可知入了本太子的府,荣华富贵那是享之不尽。” 叶绾看着司马杰微胖的脸盘,嘴里扯起一抹轻蔑的笑。暗道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相比较下司马烈那可就好看多了,棱角刚毅,鼻梁高挺,剑眉微挑,身材颀长健硕。 再看看眼前这一坨?除了眼里充斥的情yu,哪里有半分一朝太子的气质? 司马杰敏锐的察觉到叶绾这个笑里的轻蔑,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话音也冷了几分道:“本太子在与你说话呢。” 叶绾抬起眸子,不屑的甩了一句:“那又如何?” “你可知有多少女子做梦都想爬到本王的床上,本太子能看上你,那也是你的福气。若是能伺候好本太子,将来封你做个嫔妃,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司马杰的言语里充斥着满满的优越感。 叶绾冷笑道:“既然太子殿下有那么多追求者,多民女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如就放了民女,如何?” 司马杰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死死的盯着叶绾,似是野兽盯着猎物般,眸子里透着危险的光,道:“但凡本王看上的女人,还从来没有不能得到的。” 叶绾感觉到司马杰眼里燃起的浓浓的***。不觉的往后缓缓的退着。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攥着事先藏好的发簪。 自从接二连三出事后,尤其是破庙那次若不是司马烈及时赶到,自己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只能任由那禽兽糟蹋了。所以事后叶绾随身带着利器,以防万一。 至少在危险面前,虽杀不死敌人,但求能杀了自己。 她,从来都如此决绝。与其死的受辱,不如死的圣洁。 “美人,你是没体会过男女欢好的乐趣,否则你会舍不得本太子的。你放心,本太子会好好疼你的。”司马杰笑的淫邪,一个饿虎扑食般的扑向叶绾。 叶绾嫌恶的警惕着往后推着,一个闪身躲过司马杰的拥抱。 “小美人,你这又是何必呢?在这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本王虽有怜香惜玉之心,但是耐心有限,不要逼着本王动粗。否则有你好受的……”司马杰如同猫捉老鼠般的戏耍着叶绾。 虽然没有在叶绾的眸子里看到过多的惊慌失措,但是从她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她还是害怕的。 司马烈在离太子京中别院还有一条街的位置,让众人停了下来,冷声下着命令道:“你们将别院所有的出口给我看紧了,不管来的何人,或者从里头出来的是何人,格杀勿论。” “是。”众人齐声低低的应着。 隐逸却直接开口道:“不用看着我,我是肯定要进去的。” 司马烈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双拳难敌四手,加之隐逸武功不弱,若是自己分身无暇,必 要时也能护着叶绾。 守在门外的侍卫看着阴沉着脸而来的司马烈,正准备出手拦住。 利剑出鞘,寒光一闪,那人伸出的手齐肩被斩断了。司马烈点了他的哑穴,看着躺在地上的侍卫,脚狠狠地踩在伤口处。 目光却看着另外一个人,冷声道:“话本王只问一次,太子带回来的姑娘在哪里?” 那人只觉虾身一震湿热,腿一软就跪倒在地,颤抖着回道:“被太子殿下带回屋子里了。” 司马烈只觉怒火中烧,一双眼睛冲满血色,唰唰就是两剑,两人的脖子处有细微的剑痕,接着就是喷射而出的鲜血。 司马烈的长发无风自动,浑身满是鲜血,如同地狱归来的魔鬼一般,带着嗜血的杀意。 三步一杀,五步一吼。 一路留下了不少尸体,闻风赶来的侍卫都吓破了胆似的,只远远的提剑将司马烈围着,却都不敢上前。 司马烈如入无人之境般快步朝着司马杰的房间走去。 渐渐的司马杰就失去了耐心,将叶绾逼到墙角后,一个猛扑,将叶绾紧紧的搂在怀里,嘟着嘴巴往叶绾的颈项间一顿狂亲。 有湿滑黏腻的触感自脖颈处传来,叶绾只觉得无比的恶心。双手使了大力的捶着司马杰的宽厚的背。 司马杰狞笑着将叶绾扛起,往床边走去,狞笑着道:“装什么清高,等会看你怎么在本太子身下婉转承欢。到时候可别求着本太子说还要。” 一阵天旋地转,叶绾被司马杰狠狠地扔在了床上,好在被子柔软,否则只怕这一扔,自己都会被摔的七荤八素。 司马杰很是满意此刻叶绾的表现,警惕着受惊的往后缩在床角处。司马杰自顾的脱着衣服,一件,一件。直到剩下金黄色的里衣。以及微微凸起的腹部。 叶绾将手里的发簪换了个手紧紧握住,死志已萌,眼前的困境似乎也不那么可怕。脑子里居然又蹦出了司马烈。 若是司马烈脱了衣服,想必有六块腹肌!有健硕的胸肌!有肱二头肌…… 司马杰看着愣愣发呆的叶绾,自以为叶绾放弃了挣扎,正要行就好事,却被屋外惊恐的声音给打断了。 “太子殿下,不好了。不好了。五殿下入魔了。杀了咱们好些人,正往这赶来呢。太子殿下还是躲一躲吧。五殿下那在战场上的绰号可是杀神。如今杀红了眼,只怕是……” 好事被生生打断,司马杰一肚子火气,听到侍卫的话,满脑子的***瞬间退了下去。他是好色。可是更珍惜自己的命。 叶绾听到外间的话,手里紧握的簪子稍稍松了松,司马烈,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先前即使被司马杰轻薄她都忍着没哭,听到司马烈不顾一切的赶来救她。眼泪不争气的簌簌往下低落,怎么忍都忍不住。 叶绾屈膝抱着自己,心里除了暖暖的心安,便是担心,如此携兵器杀入太子别院,若是皇帝追究起来,司马烈是没有活路的。 心里却道,阿烈,若是皇帝怪罪下来,我与你一同担着便是。 司马杰随手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推门就要跑的时候,就看到满身是血的司马烈,冷着眸子手里提着的长剑还往下滴着暗红的血。 第二百六十九章、刀挟太子 司马杰看着犹如死神般的司马烈,又匆忙的往回跑。跨过门槛时,因为紧张过度,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稳住身形后,连忙将门给关了起来,又将桌子挪到门边抵着,才放心了些。 自己这个五弟有多嗜血,他比谁都清楚。早年间父皇独宠司马烈的母妃端木秀儿,母后担心父皇爱屋及乌,子凭母贵。于是设计让端木秀儿饮下毒酒。 按理说母妃去世,一般的小孩子都会哭的歇斯底里。但是司马烈却没有,只安静的看着前来吊唁的来来往往的人。 就在许多人都以为司马烈是失了魂的时候,司马烈以瘦小的身体,生生的咬断了一个宫女的喉管。 事后才得知,那个宫女就是母后指使的诬陷端木秀儿的人证。司马烈如同狼崽般的以自己的方式替他的母妃报仇。 许是端木秀儿死了,又出了这一档子事,父皇对司马烈的感情似乎也淡了。末了似是怕触景生情,把司马烈送到远在万里的边关历练。 从此鲜少过问。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立在门外的司马烈高大的身形,以及挡也挡不住的杀气。司马杰慌不择路间,看到了缩在床角的叶绾。 一个闪身就揪着头发将叶绾拉下了床,然后勒住她的脖子,又取出腰间的匕首抵在叶绾白皙的脖颈处,死死的盯住门的方向。 哐当一声,木门应声倒地。司马烈双眼欲裂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司马杰这孙子居然敢挟持叶绾。 “站在那别动,否则我就杀了她。”司马杰色厉内荏的喊道,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抵在叶绾的动脉处。 看着浑身是血的司马烈,叶绾莫名就觉着有些心疼,隔着泪眼喊了一句:“阿烈。” 司马烈似乎是清醒了些,眼底的血色渐渐退去,看着司马杰比了比手中的剑,将剑哐当一声扔的远远的,举起双手道:“你别伤害她。” 司马杰自觉是押对了宝,声调不免多了几分得意,道:“想不到咱们冰冷如霜的五弟还是个情种啊。” “放了她。有事冲我来。”司马烈冷声道。抬脚就要往里走。 司马杰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喝道:“再往前一步,我可不敢保证这美人还能活。” “她如果受了半点伤害,你以及整个院子里的人,本王保证没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本王说得出,做得到。”司马烈将脚收了回去,立在门口。 叶绾也无谓的笑道:“有个太子做陪葬,本姑娘就算死也值得了。” 说着又动了动脖子,想往刀刃上蹭。 司马杰暗骂了一声,都他妈的是疯子,一群疯子。哪里有人能如此的看淡生死。仿佛就如上街买菜般的简单。 “来人,将这府里的人都压到这里来。”司马烈沉声吩咐道。 接着便是乌泱泱的一群人被赶着跪在院子里,司马烈走到众人跟前道:“你们的命现在掌握在你们主子手里。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劝服你们主子放了那位姑娘,本王就放了你们。否则,一炷香本王杀一人。” 话音落下,有人抬了香炉过来,一点猩红的亮光在北风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燃烧。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你们可抓紧了。”司马烈笑着提醒道。 司马杰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司马烈打的什么主意。心想着任你计谋通天,本王只要有这护身符在,就不怕你不投鼠忌器。 “看来本王的话,你们事听不明白啊。”司马烈冷笑着提起一个眼睛滴溜溜的转的侍卫走到门前停下。 “看在你对太子殿下的忠心份上,让你死的痛快些。” 又温柔的对着叶绾提醒道:“绾儿一会儿场面太过血腥,记得闭着眼睛啊。” 叶绾吸了吸鼻子,忍着泪意。点了点头。听话的闭上双眸。 寒光一闪,有鲜血喷射而出,接着圆圆的头颅在空中翻飞着滚到了司马杰的脚下。 满屋子里都是血腥味。以及被吓傻的众人。 司马烈带着嗜血的笑回道:“点香。本王倒要替太子殿下试一试这些人的忠心。” 跪在地上的侍卫们有人受不住这样的惊吓,喊着:“太子殿下,您放了那位姑娘吧。您是太子,又是五殿下的兄长,五殿下不会对您如何的。” 司马杰圆睁着眸子,直直的看着失去头颅的尸体,软软的趴在门前,鲜血流了一地。满眼都是红色。 司马杰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何等尊贵。何曾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双手颤抖着连手上的匕首都几乎拿不住了。 躲在暗处的隐逸,瞅准时机,一个飞扑,将司马杰手里的匕首踢的插入不远处的柱子里。又单手一带,将叶绾给救了出来。 “小姐,您没事吧。”隐逸上下的检查者,生怕叶绾受了伤。 此时她也分不清自己的担心到底是来自于少主的嘱托,还是来自于自己不由自主的关心。可能是后者吧。 司马烈缓步走到屋子里,道:“司马杰,如今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可能是遗言哦?” 冰冷的刀刃贴在脖颈处,似是贴着皮肤游来游去的蛇,带着湿滑的黏腻感。 垂眸才发现那是剑刃上粘的浓稠的暗红色的鲜血。 “我可是太子,你若伤了我,父皇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司马杰颤抖着嗓音回道。 “哦?那太子殿下觉着依着目前的形式,父皇会放过我?”司马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回道。嘴角有着轻蔑的笑,和置生死于无物的洒脱感。 司马杰咽了咽口水道:“若是五弟能识时务,本太子就跟父皇说是兄弟间的龃龉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想来本太子这个当事人都不追究,父皇也不会迁怒于你的。顶多就罚些俸禄罢了。五弟,你觉得如何?” 司马烈冷笑,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长剑横扫。 “啊……”一通乱吼乱叫,司马杰双腿一软,抱头蹲了下去,下身处传来阵阵热意。 接着是四周飘散而下的头发。 司马烈的长剑将司马杰头上的发髻给削掉了。 “这是利息。新账旧账咱们往后慢慢算。”司马烈冷声附在司马杰的耳朵旁说道。 待到杂乱的脚步声走远后,司马杰才抬起眸子,目光里都是怨毒之意。 身为出云未来的王者,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死,本王要你们都去死。 第二百七十章、皇帝震怒 长空如洗,有着深邃的蓝,朵朵棉花般的白云不时变幻着形状,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雀掠飞而过… 日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如同情人温柔的臂弯。 叶绾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屋子,犹如从魔窟归来,深深的吸了口气,冰冷却清新的空气自鼻端沁入肺腑。 往日里不觉着,今儿觉着京中的空气也有如此清新的时候。今儿的太阳似乎也比平时里暖些呢… 司马烈惊魂未定,他不知道若是叶绾有个好歹,只怕他会发疯。也抬头看了看辽阔的天空,然后便定定的看着叶绾。 微风拂过,叶绾的鬓边有几缕散乱的长发随风飞舞。司马烈伸手想把叶绾的头发挽到脑后。只是伸出的手上满是血污,又悻悻的缩回了手… 只痴痴的看着眼前如画般的女子,好在老天有眼,没让她受伤。 叶绾察觉到司马烈细微的动作,心有猛虎,细嗅蔷薇,说的便是司马烈吧。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怕弄脏自己头发的模样。叶绾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阿烈,温柔起来真是要人命呢! 叶绾轻笑着将自己的手塞到司马烈的大手里,反手紧紧的拉住他的手。紧紧的… 司马烈的眸子闪过一丝惊喜,回应着将手里柔夷紧紧的包裹住。 “阿烈,谢谢你。”叶绾轻声的道谢。 司马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傻笑着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叶绾低头,将散乱的发挽在耳后,露出白皙泛着粉色的耳垂。 二人手牵着手走了很久,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心就跟蜜桶里般的,香甜,软糯。 叶绾抬眸看着司马烈棱角分明的侧脸,有些担忧的问道:“阿烈,你赶紧走吧。若是你父皇怪罪下来,只怕你的前程毁了不说,只怕会有性命之忧的。” 叶绾的手心里冒着冷汗。催促着推了推司马烈。 司马烈安慰似的将叶绾的手重新握在掌心,声音闷闷的回道:“天下之大,能逃到哪里去呢?再者父皇虽淡漠,但到底我还是他的儿子…” 叶绾点了点头。随他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连死都不怕,又有何惧呢? 司马杰就瘫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到神色。直到林绝带着人赶来时,才抬头低声的吩咐道:“把这个宅子给本王清理干净了。” “清理”二字说的咬牙切齿。 林绝看着犹如丧家之犬般颓废的司马杰,冷声道:“一个不留?” 司马杰冷漠的点头,这是他颜面无存的地方。他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地方存在于世。 还有院子里头的人,那是亲眼看到他所受的屈辱,他如何能容忍这些人继续存活在人间? 似乎把眼前的一切都毁灭掉,干干净净的从这里抹去。就能顺带着将自己所受的折辱也一并清理掉一样。 林绝冰冷着眸子,点了点头。 快到皇宫时,司马杰回头看了看,有浓烈的烟柱自远处升起,盘桓着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腾空而起。 司马杰冷笑着,暗道司马烈你就等着去死吧。 转身便如同换脸般的换成了一副哭丧着的表情,惶恐着往御书房的方向跑去,似乎身后有成群追来的野兽。 “父皇,您可得给儿臣做主啊,五弟他想杀了儿臣啊…” 空旷的紫禁城内,有声声凄厉的求救声响起,惊起鸟儿扑棱着翅膀成群的在空中胡乱的飞来飞去。 司马楚有些愠怒,想着堂堂一个太子,谁能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找你晦气?稍有个不如意就满宫里的鬼哭狼嚎的成何体统… 只是见到司马杰时,到底还是被吓住了。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身上零星有些暗褐色血迹的司马杰。心里隐隐升起了怒气。 对太子不敬,那就是对自己这个天子不敬。 又看到司马杰磕头哭诉时,伏在地上的脑袋。散乱着的头发,以及头顶露出的白花花头皮。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到底是谁胆敢如此折辱一朝的太子。 “别哭了。好好说…”司马楚很是瞧不上司马杰惺惺作态的样子。沉声怒喝道。 司马杰抬起头,委委屈屈的如同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回道:“儿臣今日出宫办事,不巧遇到了五弟,只因儿臣多说了几句,五弟他一言不合就对儿臣下了杀手。若不是儿臣躲的及时,只怕就再也见不着父皇您了。” 司马杰颠倒黑白,避重就轻的将事情简要交代下,言语间从头到尾自己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司马楚双眼微眯,审视的看了看司马杰,他知道司马杰的话语里不尽不实的成分居多。只是无论如何司马杰都是当朝的太子,司马烈若是动了手,无论轻重,那就是武逆之罪。 “此话当真?”司马楚狐疑着问道。 司马杰磕头哭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皇。”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司马楚点头道。 司马杰擦着眼角,道:“可是…” 司马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朕自有定夺。另外这些日子你就称病,好好在东宫给我思过,否则让别人看到你这样子,我出云的颜面何存啊…” “是。儿臣遵旨。”司马杰悻悻的摸了摸脑袋。触手是柔软的头皮。 古往今来,只怕是没有哪朝哪代出过秃顶的太子吧? 司马杰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司马楚,躬身退出御书房时,嘴角牵起一抹得意的笑。 思过又如何?丢了命才是大事呢… 但愿司马烈死到临头时,还能如刚才一般充满着血性,有着铮铮傲骨。 司马楚双手背后,在屋子里踱步,良久对着立在一旁的李公公问道:“老东西,你说此事?” 李公公满脸堆笑的回道:“搁在寻常人家尚且免不了兄弟间起个龃龉。再说都是陛下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呐…” 司马楚笑着指了指李公公道:“就你眼睛毒。” 他不是不知道司马杰的性子,也知道若不是被逼急了,司马烈是不会行出如此不计后果之事的。 只是他不得不顾全东宫的颜面,要知道东宫的颜面那就是自己这个皇帝的颜面。 再者,此事若是被吵的沸沸扬扬,闹的人尽皆知。不仅皇家颜面有损,到时司马烈的处境只怕是更艰难了。 司马楚思忖良久,觉着此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 于是立刻下了道圣旨,皇五子司马烈德行有亏,不敬兄长。褫夺封号,降为郡王,禁足五皇子府,无事不得外出。 第二百七十一章、万民请愿 司马烈额上青筋暴露,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身后来传话的小太监身体瑟缩着回道:“陛下圣旨已下,奴才断不敢胡说的。” 司马杰很是不解的想着,难道父皇对司马烈还有余情?否则怎么不杀了他呢? 司马杰森然的笑着,既然您不愿意下杀手。那么我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隔日早朝,群臣参奏皇五子司马烈行事悖逆,胆大包天。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刺杀本朝储君,罪当罚诛。 司马楚看着众大臣脸上的义愤填膺之色,暗道司马杰你就是个蠢货。老子这么的帮你,你却还要兴风作浪。 原来所有上奏的都是司马杰的人。 倪震皱眉道:“陛下明鉴。五殿下久在军营,军功赫赫。若是随意诛杀只怕会寒了我朝将士之心。另外五殿下素来不爱挑起事端,想来其中必有误会。还望陛下彻查此事,不使一人含冤。” 司马楚额上的皱纹更深了些,若不查,司马杰那边不依不饶,只怕司马烈是逃不过一死。若是真要查起来,损害的就是太子的脸面,打的也是太子的脸。 “此事朕自有安排。”司马楚冷声道。 众臣都是聪明之人,知道司马楚不想提起此事,都很识相的紧闭嘴巴。 龙涎香的香味混着热死蒸腾着散满了整个御书房。 司马楚单手支额,眼睛微闭,模糊间竟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看到了端木秀儿绝色的容姿,对着他巧笑盼兮。 轻声唤他:陛下。 接着梦境转换,脸色惨白的端木秀儿,双眼里带着怒气,恶狠狠的伸手就要掐住他的脖子。 她流着血泪问他:陛下,秀儿临死前你怎么答应秀儿的。您说过要好好护着咱们阿烈的。可是你却食言了。 梦里他看着端木秀儿满眼的愤恨以及失望,拼命的解释道:秀儿,朕没有,真没有食言。朕会好好护着咱们阿烈的。 接着便是端木秀儿越来越模糊的脸,越来越模糊的身影。 “陛下?陛下?”李公公轻声的唤着。 司马楚睁开眼睛,揉了揉眉心最近他梦见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难道秀儿要来带他走了吗? “什么事?”司马楚的声音透着疲累轻声问道。 “倪统领人已经侯在门外了。”李公公轻声道。 司马楚抬手示意让他进来。事情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司马烈虽被幽禁在自己府中,好在只要不出府,一切如常。 叶绾一听说司马烈被幽禁,吓的直掉眼泪。生怕后头有不好的旨意。日日往五皇子府。 司马烈随手拣起一块糕点往嘴巴里送。一脸的满足与幸福。 素日里他是不爱吃这些甜食的,但是叶绾日日做了送来。他也不好浪费叶绾的一番心意。 没成想吃着吃着便有些上瘾了,根本停不下来。难怪从前九弟总是吵着要去逸云轩蹭吃蹭喝的。 味道的确不错,酥脆软糯,香甜可口。更难得的是绾儿亲手为他做的。 司马烈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群孩子围着叶绾哭闹的场景。那是他们的孩子。 “傻笑什么呢?该你落子了…”叶绾一脸狐疑的看着沉浸在自己想象里的司马烈催促道。 司马烈突然双眼含情,目光炯炯的看着叶绾,隔着棋盘将叶绾的手握住,道:“绾儿,等过完年你及笄后,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叶绾想将手抽开,试了几次被司马烈握的太紧,于是只得作罢,羞红着脸低声道:“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司马烈知道她说的不是眼前的棋局,而是今日早朝时群臣的参奏,这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节奏。 “放心,这点自保之力本王还是有的。只是先前顾念着点兄弟间的情谊罢了。既然司马杰如此不识好歹,偏向自寻死路。本王成全了他便是。”司马烈的声音似是从冰窟里传来般的冷酷。 叶绾正色道:“真的有把握吗?” 司马烈双手展开,翻着白眼打趣道:“对你家男人,有点信心好不好…” 叶绾轻笑,反应过来时觉着自己就这样被卖了吗?还没谈个聘礼什么的呢?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司马烈看着面露赧然的叶绾,心道有这样的美人在,本王哪里舍得就这么死了呢。 太子在京中筹谋多年,根基深厚,司马烈的暗卫虽探查了不少消息,也断了太子不少眼线,只是到底寡不敌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他不是不懂。 只是若长久耗下去,于自己着实不利。况且若是不能让太子短时间内肉痛,他是不会惶恐到害怕的。 司马烈看着满身是伤,面露疲态的暗卫,沉声道:“咱们暂且先不动手。悄悄的把消息透露给七皇子那边。咱们来个坐山观虎斗,不时来补个刀即可。” 暗卫眸子一亮,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七皇子与太子不睦已久,这回算是有好戏看了。” 司马烈点头道:“另外,之前太子别苑里解救出来的女子,以及多年来受过太子荼毒之人都可以启用了。” 另一边,清悠看着隐逸的飞鸽传书,叶绾险些惨遭太子毒手,幸得五皇子所救。 清悠缓缓的将字条伸向灯罩里,看着火蛇将字条卷曲燃尽。 好个司马杰,京中之乱,便从你司马杰开始吧。 绾儿,又岂是你能动的?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叶绾,便是他的逆鳞。 隔日一早,太阳升起时,宫门外便乌央乌央的跪了一地的百姓。老弱病残者皆有。 这些百姓手持请愿血书,愿冤情能上达天听,恳请陛下为死伤者做主。 司马楚听到李公公来报时,也是吃了一惊。万民请愿这样的事,历朝历代纵观下来,很少出现。到底是哪位皇家之人能惹得民怨沸腾至此? 此事定要妥善处理,否则将来工笔史书记载在册的只怕就是骂名了。 当小太监将血书呈上时,司马楚眯着眼睛一字一字的看着。末了脸色苍白的叹了口气。 血书所告之人正是当今的太子殿下司马杰。 血书所言罪责桩桩件件皆有人证物证。如强抢民女,jian淫掳掠,以权谋私,杀人灭口等等。 总共大小罪名五十四项,当真用罄竹难书一词也不为过。 司马楚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他原只以为司马杰虽资质平庸些,但心怀仁慈。可堪当大任。 只是不想私下却是如此的残暴无道。 自己当初真真是瞎了眼,才会立这个逆子为储君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太子被废 现在的东宫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司马杰阴沉着脸听着奴才们不时的禀告。 “启禀太子殿下,京中四号暗线全部失去消息。” “启禀太子殿下,京中八号暗线也全部失去消息。” “………” 司马睿心里咯噔一下,按着奴才们的回禀,太子这些年苦心孤诣经营的暗线,算下来已经被拔出了七八成了。 照着目前的形势来看,剩下的一两成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天黑。 司马睿摩挲着下巴,道:“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能一夕间将咱们所有的暗线连根拔除呢?” 司马杰满脸憋的通红,几乎是从齿缝中吐出几个字:“司马炎。”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司马睿摇了摇头道:“司马炎的实力跟咱们不相上下,若单单是他恐怕还没那个能力吧。除非咱们这有……” “你是怀疑咱们这有内鬼?”司马杰也凝眉狐疑着问道。 司马睿点了点头。 司马杰又问道:“林先生呢,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见他人呢?” 小太监恭敬的回道:“一早便去林先生府上请了。可是林先生不在…” 司马杰有些不悦,往日里林先生可最是尽心的,今儿是去哪了呢? 司马睿眼珠一转,道:“太子殿下,臣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马杰没好气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司马睿堆笑着道:“这个林绝咱们对他可是一无所知。虽说他为殿下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可是如今见太子势弱,难保不起异心。” 司马杰凝思片刻,吩咐道:“来人啊。掘地三尺也要给本宫把林绝给我找出来。”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慌乱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个跌跌撞撞跑过来的苍老身影。 那是伺候他多年的老太监了。 司马杰揉着额角,暗道今儿已经够倒霉了。还能出什么更让人心冷的事呢… 老太监流着泪磕头道:“殿下,陛下盛怒,您可千万要小心啊…” 司马杰有些心烦意乱的回道:“父皇这又是为了哪般啊?” 老太监哭道:“听说一早宫门外万民请愿,状告太子殿下的罪责…” “什么?”司马杰惊恐着一把揪起老太监的衣领。直直的把他给拉了起来。 老太监只被勒得呼吸困难,脸色涨红。点了点头确认着。 司马杰颓然的放开老太监的衣领,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昨日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这才过了一夜,怎么就风云变幻了呢? 司马睿心里冷笑着看着瘫在地上的司马杰。 从前他在司马杰手下受过的白眼与奚落可不少。 面上却安慰道:“太子殿下,您可要稳住心神,父皇正等着您呢…左不过事情还没下定论,机会还是有的…” 司马杰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看向司马睿,道:“还有机会吗?” 司马睿点头。心里却道这东宫只怕是要易主了。 帝王之位,有能者居之。司马睿目光里透着勃勃的野心。远远的看着司马杰略微踏着肩膀的背影。 到底成王败寇,眼前的司马杰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盛气凌人的模样。 “儿臣给父皇请安,愿父皇万岁,万岁……” 话未说完,便有厚厚的一团带着血腥味的不团狠狠扔在了脸上。 司马楚冷眼看着畏畏缩缩的司马杰,喝道:“好你个心思歹毒得东西。你看看,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惹得名怨沸腾,不顾生死,请愿上书。你当真是朕挑的好太子啊……” “儿臣冤枉啊。儿臣……”司马杰哭诉着拼命的磕头。 “你自己看看,这万民书上哪一桩哪一件事是冤枉你的…”司马楚怒吼着问道。接着就是剧烈的咳嗽声。 李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替司马楚顺着气,道:“陛下,龙体要紧啊。太子犯错,您教育着就是,犯不着…” “你知道什么?这会子只怕满朝的言臣跟天下的百姓都等着看朕的圣断。”司马楚横了李公公一眼。 司马杰颤抖着打开了厚厚的布团,上面布满了歪歪扭扭的字迹,眼神扫过,往事历历在目,有些他记得,有些他记得不太清楚… 这里头的事有七八成都是确有其事。那么谁还会在意剩下的两成三是不是捏造的呢? 司马楚看着目光黯然的司马杰真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 费劲心思护着他,可是怎么他就不明白呢? “你觉着朕该如何处理此事?才能平物议,平民愤呢?”司马楚冷声问道。 司马杰虽蠢笨,但也知道此时大势已去,事已不可违。 于是恭敬的磕头道:“儿臣自知愚钝,德行有亏,忝居太子之位多时。实在难以继承大统。甘愿听从父皇发落。” 看着司马杰不再哭闹,一本正经的认错模样,司马楚有些于心不忍。 到底是打小就养在身边的皇子,情分自非比寻常。 “你既有这份认错的态度,朕也不能不顾父子之情。太子司马杰行事荒唐,残忍不仁,现褫夺太子封号,贬违庶民,流放陕北苦寒之地。” “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愿父皇身体健康,福泽绵延。不孝子就此拜别。”司马杰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这一刻司马杰心里无比的清醒,权利腐蚀人心,居高位者,哪里能独善其身。 从前他也有梦想,也有抱负,他要还出云一个国富明强的盛世。可是慢慢的他就迷失了,迷失在所有人的阿谀奉承,曲意承欢。 后来他就渐渐地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司马楚的眼眶微热,叹了口气吩咐道:“走之前去跟你母后告个别。” 司马杰应声退出了御书房。回身时有冉冉的日光升起,照在这琉璃瓦上,当真是金碧辉煌… 只是自此这所有的权利倾轧,这所有的天家富贵,还有这至尊的皇位都与他无关了。 他,只是庶民司马杰。 不对,他再也不能被冠上司马这样的皇姓了。 御书房外长长的阶梯,从前走来只觉短暂,今日走来却觉得无限的长… 司马楚颓然坐在龙椅上,脑海里浮现的是此事算是了结了。只是接下来呢? 东宫之位空悬,自己已年迈,满朝的文武百官只怕要惶恐着物色下一个站队的对象… 司马楚从未感觉到如此的累,从身体到心每个细胞都在喊累… 这人人仰望的位子,这用鲜血铸就的位子,坐起来也全然不似旁人看起来那么舒服… 龙涎香,袅袅升起,模糊了视线… 第二百七十三章、参与夺嫡 司马杰跟哭成泪人似的母后拜别后,心里升起阵阵的负疚。母后排除万难,助他夺得太子之位。这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反观自己呢?从未好好珍惜过这轻易得来的太子之位。才落得被流放的下场。 俗话说人走茶凉。这人还未走,那些闻风看热闹的人便大着胆子对他指指点点。 司马杰自嘲着笑了笑,这皇宫里的人不都这样吗?一贯的拜高踩低。 收拾东西的空档,司马杰抬头看了看住了多年的宫殿,竟是如此的陌生。 他不去想昔日里永远跟在身后的司马睿,如今避嫌似的躲到哪个角落去了,也不去想那个相助自己如同良师益友般的林绝,是不是事前有所察觉,所以闻风而逃了? 长长的巷道里,似是一条看不见归路的不归路。 朱红色的厚重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司马杰将肩上的包袱往上送了送。 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别无其他,跟在身侧的太监像是防贼一样盯着他,生怕他顺手带走一个物件似的。 当真有兔死狐悲之感,昔日如同狗般跟在他身边的人,竟无一人相送。 极目远望,远处的楼台上似乎有一抹明黄一闪而过。 司马杰的眼角有些湿润。此去万里之外,只怕是再无归期。 他无比清楚,自己先前的仇家太多太多,随便挑一个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他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似的。 一如从前他随口一说,便可以对别人的人生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 司马杰深吸了口气。这样冬日里晴好的天气,是再也见不着了。 一场尔虞我诈的算计里,终于以七皇子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放眼整个朝廷里,有哪个皇子有他这样的势力?又有谁能比他更适合入主东宫。 司马炎在府里大摆筵席,遍邀京中权贵。但凡有些眼力劲的,都巴巴的赶来赴宴。 酒过三巡后,司马炎醉眼朦胧的站起身子,对着众人拍着胸脯说道:“本王是怎样的性子,在座的各位很多人是了解的。简言之那就是恩怨分明,跟着本王的人他日本王自然投桃报李。若是站错了队,也就被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众人一阵静默,这个司马炎借着酒意,明面上说的是醉话,言语里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短暂的寂静之后,众人都哄笑着争相拍司马炎的马屁,表着忠心。 此时,司马杰还未出京城的范围。若是他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怕也得吐血三升吧。 人心善变,比之夏日的天气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楚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有风吹着黄袍猎猎作响。看着远处看不真切的司马杰远去的背影。 “老东西,吩咐下去护着他的命吧。”司马楚轻叹一声。 生于帝王家,情爱绝尘去。 回到御书房,司马楚神色恹恹的,末了又强打着精神看起手边的奏折。 “参见陛下。”影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御书房内。 “让你留意七皇子的动向,有什么消息吗?”司马楚双眸依旧盯着手里的奏折,头也不抬的问道。 “回禀陛下。太子在京中的暗线悉数被七皇子所灭,想来万民请愿一事与七皇子也脱不了干系。此刻七皇子正在府中大肆宴请,争相庆贺。”影卫恭敬回道。 司马楚皱眉道:“五皇子在太子一事中可有插手?” “陛下英明,五皇子到底回京不久,势力有限,顶多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罢了。”影卫如实回答着。 司马楚挥手示意影卫退下。伸手捏着眉心。 司马炎啊司马炎,你就如此的迫不及待想要庆贺吗?未免也高兴的太早些了吧。 司马楚对着司马炎这个儿子谈不上多喜欢。这个儿子有些小聪明却自负的很。若不是为了制衡东宫,他又怎么能入得了自己的眼里呢? 司马烈带着叶绾守在京城郊外的密林里。 看着昔日显赫的太子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下去往黄沙漫天的苦寒之地。司马烈突然就感到无比的紧张与担忧。 这样的结局,在夺嫡中已是最好的收场。 “阿烈,你没事吧?”叶绾察觉到司马烈情绪的变化,柔声的问道。 司马烈抬眸看向叶绾,开口道:“绾儿,若是我想参与夺嫡,你会支持我吗?” 叶绾愣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夺嫡之路何等的凶险,她虽未亲身经历,但也可以预见。 “夺嫡?”叶绾重复着反问道。 司马烈定定的点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叶绾。 “为什么?”叶绾狐疑着问道,他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要参与夺嫡了呢?为了自己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二人并肩的骑着马,马蹄哒哒。 司马烈浑厚的男声响起,带着低沉的痛楚,道:“绾儿,你可知道这次太子之事,我有多慌张,多害怕。若是你或者衍儿有个好歹,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还有母妃,那时我年幼,躲在帷幔后亲眼看着皇额娘将毒酒灌进母妃的口中……” 叶绾一时无言,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个看似强大的男子。言语此刻显得苍白无比。 “生在帝王之家,本就身不由己。即使我什么也不做。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放过我身边的人。所以,绾儿,你懂吗?”司马烈的眸子带着雾气看向叶绾。 叶绾点头道:“嗯。我懂。” 她怎么能不懂?那个冰冷的叶府,那场瓢泼的大雨里的无能为力。她知道那种拼命想要保护的人却不得的自责与失望感。 “绾儿,自此前途凶险。答应我,照顾好自己。永远不要以身涉险,好吗?”司马烈柔声的问道,眸子里传递出的却是无比的坚定。 叶绾微笑着点头,道:“从前苦日子过够了,好日子没有来临之前,我是不会死的。” 司马烈伸手一把将叶绾搂到了自己的马上。二人共乘一骑,叶绾偏头靠在司马烈的肩甲处,无比的安心。 “可是如今七皇子独大,况且他心思阴狠,不比前太子,你万事小心,切勿逞强。”叶绾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司马烈点头暗道,若是搁在以前哪怕玉石俱焚他也不惧,只是如今心里有了牵挂,自然百般珍惜性命。 我还得留着命与绾儿白头到老呢。 叶绾又问道:“阿烈,你觉不觉得前太子一事,是否进展的太过顺利了些?” 司马烈凝眉道:“你也觉察出来了?” 未知的躲在暗影里的势力到底是何人?为什么几次帮着自己?目的又是为何? 迷雾,遮住眼前的路。 第二百七十四章、漏夜召见 司马睿,是诸皇子里最会左右逢源之人。早年太子如日中天之时,也唯独他保持着与所有皇子皆有接触的人。尽管只是不咸不淡的关系。 但是遇到了总会给个笑脸不是? 如今太子失势,连累着他也颇为不受待见。生怕离着近了些会招来杀身之祸。 司马睿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心里慢慢的开始盘算起来。 剩下的诸位皇子中,除了心机深沉的七皇子,不懂变通的五皇子可以拿上台面。其他的要么庸庸碌碌,要么生患残疾。 谁又比谁更高贵呢? 太子之位,旁人做得,他便做得! 如今放眼望去也只有司马炎有些根基,但是依着他残暴冷血的性子,想来父皇睿智,定不会选择他来继承大统。 至于司马烈,那就是榆木疙瘩,一介武人。如今已被贬为郡王,毫无竞争力可言。 司马睿摩挲着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偏头问道:“让你们留意那个林绝,可有消息了?” 侍卫惶恐的跪下回道:“回禀殿下,此人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属下启用京中所有暗线,未能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司马睿双眼微眯,早前他就提醒过前太子,这个林绝虽有大才,只是这世间有才之人,哪里能够安心供人驱使? 果然一语成谶,林绝此人洞察先机,早早的便金蝉脱壳,溜了。 司马睿原先是想将其收归已用,眼下消失便消失吧。只要这样的谋士不做自己的敌人,便随他去吧。 司马楚近来觉着精神愈发的不济。早前每日批折子一批都七八个时辰都不嫌累。如今只看了二个时辰,只觉头晕眼花的。 李公公见司马楚放下折子,揉着眉心。于是趁着间隙端上了杯杏仁茶。又上前替司马楚揉着眉心,轻声笑道:“时辰也不早了,陛下若是累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司马楚嗯了一声,却不起身。偌大的御书房里除了暖炉里偶尔传出的哔啵声,满室静默。 “去请五殿下过来一趟吧。”司马楚伸手递着一块金镶玉的腰牌。 李公公狐疑着问道,连声调都略微高了些,更显尖细,道:“现在?” 司马楚点头道:“现在。” 李公公赶紧接着腰牌,想着此时宫门已经下钥,陛下却想召见五殿下,想来是不想其他人知晓。为保万全,还是自己这把老骨头亲自跑一趟吧。 五皇子府,不比其他皇子那般的皇子府,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布局颇有情致。整个五皇子府除了住处外,设计了好几处演武场。凭添了几分宽敞,肃穆之意。 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瞧见演武场中司马烈手持长枪,神色凝然,一把长枪武的虎虎生风,腾挪翻飞间,积雪四溅。纷纷扬扬的在暗夜里竟似真的落雪般。 老管家提着灯笼,小跑着到了近前喊道:“殿下,宫里头来了位公公。说有陛下口谕。老奴安排公公在偏厅喝茶,您梳洗下快去接旨吧。” 司马烈到偏厅时,见到来人竟是李公公,着实吃了一惊。拱手道:“下人眼拙,竟未认出李公公来,本王怠慢了。” 李公公笑着摆手道:“殿下您太客气了。” 李公公可以说是跟了父皇一辈子的奴才。更深露出竟劳动他老人家亲自前来,想来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 “不知公公漏夜前来所谓何事?”司马烈问道。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奉陛下口谕,宣五皇子司马烈即刻入宫觐见。” 司马烈跪在接旨,听到旨意后狐疑着抬眸问道:“现在?” 李公公笑道:“就算给老奴十条命,奴才也不敢假传圣旨啊。” 说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五殿下,请吧。” 昏暗的永巷,似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路的尽头是蛰伏着的兽。寒夜里的风,呜咽而过,似是皇城里经年里冤死的鬼魂的哭诉。 于司马烈来说,对着司马楚谈不上亲情,心里想起比之路人甲乙丙丁也好不到哪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司马烈恭敬的行礼。他摸不清司马楚的意图,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你来啦。速度到快。”司马楚抬眸看着长身玉立的司马烈。 “父皇召见,儿臣就紧急赶来了。”司马烈回道。 “你可知朕连夜召你进宫,为的何事?”司马楚问道。 司马烈依旧垂着眸子,“父皇圣意,岂是儿臣能猜度的。儿臣不知。” 司马楚眼睛直直的看着司马烈,眼前的司马烈处处透着恭敬,透着小心。跟满朝的臣子有何区别?虽说三纲五常里,君为臣纲再前。但是到底是不一样的,他是不止是臣子,也是他的儿子。 司马楚手掌重重的拍在椅子的扶手处,司马烈闻声抬眸正碰上司马楚锐利的目光。 “老实的告诉朕,朕的皇位你可曾有过惦念。”司马楚沉声问道。 司马烈闻言,心下大骇,连忙跪下道:“父皇明鉴。儿臣资质驽钝,不敢心存觊觎之心。况且父皇春秋正盛,若是儿臣心存此心,岂非谋逆。儿臣万万不敢。” 司马楚看着司马烈巧言善变的样子,暗道自己这个儿子看起来是个武夫,心思到底敏锐。 司马楚声音柔和了点,道:“你不必如此惶恐。父皇的身体自己知道,况且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东宫悬而未决,于朝政也多有影响。” “今夜没有君臣,只论父子。父皇问你一句,当真对皇位全无半分念想?” 司马烈愣了愣,分不清司马楚哪句话是真心,哪句话是试探,于是侧面回道:“想来太子之位立贤乃首要。父皇胸中自有丘壑。儿臣不敢妄断。” 司马楚苦笑着,即使他如此放低姿态,到底司马烈对他仍有戒心。 帝王家,自古便是绝情处。 “跪安吧。”司马楚轻叹口气,低声道。 司马烈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漏夜召见难道就为找自己来说几句话?又仔细的揣度着刚才应对间是否有不妥之处,思来想去却也理不出个头绪。 “老东西,你说朕做这样的决定是为他好还是害了他?”司马楚喃喃道,似是问李公公又似自问自答。 李公公扶着司马楚起身去歇息,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陛下的苦心,想来皇子们是能体会的。” 隔着重重帷幔,光线暗淡。司马楚似睡非睡,似醒非醒间又梦到了端木秀儿,她依旧是自己初见时的模样,回眸对着他嫣然一笑。 第二百七十五章、五珠亲王 隔日早朝后,李公公满面春风的携着圣旨再度来到了五皇子府。 司马烈一副不明就里的蒙圈样,看着李公公脸上堆起的褶子,只觉得一阵恶寒。 只是李公公脸上的笑意倒不似作假,司马烈心里略安定了些。 “皇五子司马烈接旨。”李公公尖声喊道。 司马烈一撩衣袍,跪下道:“儿臣接旨。” “皇五子司马烈战功赫赫,为人忠厚。先前受太子一事牵连,毫无怨言。如今事情水落石出,朕心有愧。恢复其亲王身份,加赐五珠冠。” 李公公宣读完圣旨后,笑着将圣旨放到司马烈手中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多谢公公美言。府中已备下薄酒,还望公公不要嫌弃。”司马烈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公公婉言拒绝道:“陛下那儿离不开人。这酒洒家改日再喝…” 司马烈闻言也不再相劝,只将一个荷包塞进李公公手里道:“府上清贫,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公公莫要推辞。否则就是看不起我这亲王了。” 李公公推脱了几下,这才收下塞到衣袖里,“殿下如今已是五珠亲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想必殿下也清楚。” “多谢公公提点。父皇那边还望公公多多美言才是。”司马烈笑着送李公公出府。 “好说,好说。”李公公示意司马烈留步。 坐在轿子里的李公公,手里把玩着一串成色甚好的翡翠手串。他在宫中几十年,什么样的主子没有见过?骄横无理的,心计深沉的,佛口蛇心的… 只是如司马烈这般如此知进退,不因得宠而骄矜,不因失宠而自轻自贱的。行事公正无私的当真是不多见。 一夕间,京中风向突变。司马烈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直让司马烈倍感头疼。 比起应付这些人精,战场厮杀就显得更痛快些。 忙了一天的司马烈揉着额角正想去休息,走到半道才想起下人之前来报,申筑还在偏厅等候。 司马烈拍着额头,转身往偏厅走去。 “殿下如今可是大忙人啊。这要想见一面可得提前预约。否则只怕是难咯…”申筑摇着头一脸揶揄的说道。 “你就别笑话本王了。若是可以本王宁愿去战场杀敌,也不愿面对这群老匹夫…”司马烈猛灌了几口茶苦笑着回道。 “陛下如今将殿下推到风口浪尖上。殿下还打算置身事外吗?”申筑开门见山问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啊…”司马烈回道。 “殿下的意思是?”申筑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这家伙终于是开窍了。 司马烈点头,拱手道:“往后还望申统领多多关照啊。” 申筑撇嘴道:“这会知道来拉拢我这样优秀的人才了?” 司马烈笑道:“难道本王就不能是贤能的君主了?” 二人相视大笑…世上万万人之中难得能遇到同路而行的人。 索性他们遇到了彼此。只因心中都有着殷殷的热血。 几家欢喜几家愁。 司马炎双眼充血的怒吼着,手中的长剑上有鲜红的血珠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往下滑落。 一片狼藉的屋子里,有几具婢女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自己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太子扳倒。如今父皇是老糊涂了吗?又封了个五珠亲王。 父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自己再花精力去斗司马烈吗? 那么除去了司马烈,会不会又有其他人呢?司马睿?司马衍? 司马炎将手中的利剑又狠狠的刺进了地上的尸体上。 利刃穿透肉体的声音,让愤怒的司马炎稍稍平息了些。 “来人啊。将这里打扫干净,尸体拖出去喂狗。”司马炎冷声吩咐道。 外间的奴婢颤抖着身体进屋,虽知道自家主子弑杀,只是亲眼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到底经受不住,有咬着嘴唇低低呜咽的,有转身扶墙呕吐的,有吓的面无血色的… 司马炎舔了舔嘴唇,他喜欢看别人害怕自己的模样。 这样他才觉着自己是至高无上的,是可以掌控别人生死的王者。 “殿下,您又何必动了如此大的气。当真是不值得。且不说司马烈本身就是个榆木脑袋,他在京中又无半分势力。他凭什么能争的过殿下您呢?左不过就是陛下忌惮殿下您一人独大。想找个人来制衡你罢了…”清瑶仔细的擦拭着司马炎的身体。 袅袅升起的水汽里,有水珠顺着司马炎健硕的胸膛滑落。 清瑶的玉手很不老实的在司马炎的胸膛划过。又吐气如兰的附在司马炎耳边柔声安慰着。 司马炎只觉耳边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伸手握住清瑶的手,猛的一拉,便将清瑶也拉进澡桶里。 司马炎邪魅一笑道:“陪本王洗个鸳鸯浴吧。” 清瑶娇笑着抛了个媚眼轻声回道:“妾身整个人都是殿下的…” 司马炎大笑着,大手一抄,便在清瑶的腰臀间流连… 即使隔着水,清瑶也感受到司马炎手掌上传来的热度,只觉浑身发软,娇chuan连连… 司马炎看着怀中美人,媚眼如丝,不觉气息都粗重了几分,将清瑶狠狠的搂进怀里,好让清瑶的身体紧紧与自己的贴在一起。 又将头埋进清瑶的颈项间,清瑶觉着脖子处有温热的触感,间或有着些微的痛。 迷蒙间,也不清到底是痛多些还是舒服多些… 一番云雨之后,司马炎闭着眼养神。 “殿下,如今可还有怒气了?”清瑶的脸透着粉嫩的红,柔声问道。手指在司马炎的胸膛上划着圈。 司马炎将清瑶的手握紧,道:“美人在侧,当真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清瑶娇笑着,胸前有阵阵的波浪晃动,雪白的一片,晃眼至极。 司马炎安静下来,也仔细的分析了下,司马烈当真不足以成为对手。 是自己杞人忧天呢?还是只是气愤于父皇的态度? 细想下来可能后者更多些吧! “虽说司马烈如今不足为惧,但是咱们也不得不防。毕竟他身后有父皇撑腰…”司马炎喃喃的自语道。 清瑶点头道:“殿下言之有理,咱们将司马烈扼杀在摇篮里,将来他就再无威胁,殿下也可安心…” 说完媚笑着,玉手一路下滑到司马炎的下腹处。 有炙热的***昂扬… 司马炎闷哼一声,一个翻身将清瑶压在身下… 一时春光旖旎… 第二百七十六章、姐妹联手 相较于叶逢春的焦头烂额,忙的脚都不沾地。叶府的内院当真是世外桃源,依旧风平浪静的过着夫人小姐的高贵日子。 叶紫筱坐在镜子前,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缓缓的将手套拿掉,露出只有四根手指的左手。 叶紫筱摩挲着断指的伤口处,嘴角扬起一抹阴鸷的笑。 是她毁了她的一辈子,是她让自己成为一个残废。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怎么就不去死呢? 昨日偶然遇见叶绾,看着她眉眼带笑的模样,叶紫筱的心里无比的愤恨着, 凭什么自己要活在无边的黑暗里,叶绾却活的风生水起。这不公平。 叶紫筱无比的清楚也自己的斤两不足以给叶绾造成任何威胁。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叶紫筱将写好的字条装进一个香囊里,对着下人吩咐道:“把香囊送到二小姐那。记住悄悄的,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否则……” 丫鬟看着叶紫筱眯起的眸子,颤抖着接过香囊点头应了是。 自家小姐自从被当众断了小指后,性情愈发的残忍与暴躁。对着下人非打即骂,稍有不如意就拿下人们撒气。 先前在叶紫筱身边服侍的丫鬟,不是脸被簪子划花了,就是手被热水烫伤了。更有甚者直接就失踪了。 虽推说是逃出叶府了,但到底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亲眼看到深夜里有嬷嬷抬着丫鬟的尸体出了叶府。 盖着的黑布被风掀起后,露出了一双圆瞪着的眼睛,以及垂下的一只没有手指的手。 叶紫澜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大夫每次来诊脉时,都会说些亦可亦不可的模棱两可的话。大约就是心情郁结,导致气血不畅,加上原先就体弱,要仔细将养着才是。 叶紫澜每回也都是乖巧的点头说知道了。只是转头心思就不自觉的想到从前的种种。 叶紫澜苦笑,身不由已就算了,连脑海也不停使唤。 想的都是自己因为被退婚,而成了全京城的笑话。而作为这所有痛苦的始作俑者叶绾如今却活的自由自在。 她的恨,从未有停止的时候。 连翘拿着羊绒的毯子盖在叶紫澜身上,摇头道:“小姐,您就听大夫一言吧。不要多想不要多思,养好了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将手里玉瓷碗递给了叶紫澜。叶紫澜伸手接过,仰头一口喝下。 眉头微微蹙起,这药真苦啊。可是再苦,能苦过心里的苦吗? 很小的时候她就懂得自己要乖巧,要听话才能不招人厌。很多事时候她看着叶紫曦对着阮氏撒娇说,娘这药好苦啊。曦儿不喝时。阮氏都会拿着备好的蜜饯或者糖果哄着叶紫曦喝药。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羡慕能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叶紫曦。她也想被人哄着疼着,生病时被照顾着。 有时她也会恨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既然不能好好的护着她,照顾她,为什么要将她生下来到这世上遭罪。 所以慢慢的她就养成了习惯,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哭闹,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关心。 索性再苦的药捏着鼻子喝下便是。 连翘看着神色恹恹的叶紫澜,暗自摇头,心较比干多一窍。自家小姐的心思重,所以才拖着病一直未见好。 “小姐,外头有个眼生的丫头,说是三小姐让她来送东西的。” 叶紫澜服了药,正昏昏欲睡的,被连翘的声音吵醒了。揉着眉心,暗道叶紫筱?她找自己干嘛? 她素来不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仗着自己母亲受宠,父亲疼爱,何曾将自己这个二姐放在眼里了? “让她进来吧。”叶紫澜低声吩咐道。 丫鬟进屋后行礼将一个香囊递到叶紫澜跟前就退了出去。 叶紫澜摩挲着手上精致的香囊,良久伸手解开香囊,取出里头的字条。 “今夜子时拜访,有要事相商。” 叶紫澜嘴角轻笑,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将手里的字条揉成一团,扔到暖炉里头,有火舌张牙舞爪的升起,然后迅速的熄灭。 一切能毁了叶绾,哪怕是让她难过的事,她都很乐意去做。即使合作的人是她不喜欢的叶紫筱。 夜悄然来临,在这深宅大院里,最是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每天的日子如同重复着昨日,然后日复一日。 “妹妹,让人来传话。又漏夜到姐姐这来,所谓何事啊?”叶紫澜垂眸喝着茶问道。 这是叶紫筱第一次到听雨楼来,路途远不说,宅子也有些小。比起华丽无比的碧霞阁来说,当真是有些寒酸。 “二姐当真是委屈了,住在这样的屋子里头。”叶紫筱的言语里有些讥讽的意思。 叶紫澜只当没听见,笑道:“什么委屈不委屈的,都住十来年了。习惯了。” “可是二姐原本是有希望住进更好的院子的,若不是叶绾横插一脚,二姐如今可正享福呢。”叶紫筱冷笑着说道。 叶紫澜的脸色变了变,沉声道:“妹妹若只是来冷嘲热讽的,那么可以回去了。若不是就开门见山道出来意。扭扭捏捏的倒不像妹妹的火爆性子。” 叶紫筱脸色微变,又很快换了笑脸,举起了左手,将黑色的手套脱下,露出小指丑陋的伤口,道:“二姐有夺夫之仇,我有断指之恨。想来二姐与我的心思是一样的。凭什么她叶绾坏事做尽。却活的心安理得。咱们受了伤害的就只能忍气吞声吗?我不甘心,姐姐呢?” 叶紫澜看着因为激动而脸色涨红的叶紫筱,以及她眸子里熊熊的恨意。暗道自己这个妹妹吃了这么些亏,终是也没有聪明多少。喜怒不形于色的道理不懂吗? 假如她倒戈相向呢? 叶紫筱有些按捺不住看着低眸沉思的叶紫澜直接开口问道:“干不干,二姐给一句话。若是这样的仇二姐也能忍了,妹妹倒也佩服。将来再也不来打扰二姐。” 似乎是叶紫筱的激将法起了作用,叶紫澜抬眸定定的看向叶紫筱,回道:“好。” 叶紫筱轻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二姐。如此咱们姐妹联手,必能报仇雪恨。” 叶紫澜冷笑道:“死,只是最轻的惩罚。我要她受尽屈辱的活着,肮脏卑微的活着。” 叶紫筱听着叶紫澜如同从地底传来的寒冷声调。浑身得汗毛直直的竖了起来。 果然会咬人的狗不叫。 叶紫澜的阴毒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第二百七十七章、招黑体质 司马楚这些日子有些烦恼,一方面他不喜皇子们拉拢朝臣,一方面又对司马烈的木讷感到头疼。 自从上次夜间谈话后,他原以为司马烈已经领会到他的意思。不想司马烈这个榆木疙瘩依旧我行我素的将所有想向他靠近的朝臣给拒之门外。 有一回司马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问司马烈:“你这整天冷着一张脸,哪里有贤臣敢上你的府上?” 司马烈却回道:“天下是父皇的天下,贤臣只要能对父皇尽责便是。” 对于司马烈这样的回答,司马楚当真是哭笑不得。自己与秀儿怎么就生出这样耿直的司马烈呢? 不过这脾气随端木秀儿多些,一样的宁折不弯。 司马楚于是就开始担心,经常跟李公公抱怨道,说司马烈这样的性子,早晚是要吃亏的。 李公公总是笑着回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长远。五殿下性情耿直,难免得罪人,这就得劳烦陛下多替五殿下担着了。 司马楚于是大笑着指着李公公道,你个老东西,说的就跟你有儿子似的。 李公公依旧带着笑回道,奴才可没那个福气,只是天下父母之爱子的心情大抵都是一样的。 当然一直争吵不休的就是先前萧瑟案里空缺出来的官职。每日的早朝都吵的沸反盈天,为的就是安插自己的人。 当然声音最大最响的就是七皇子司马炎。另外就是三皇子司马睿。至于司马烈就跟事不关己一样,冷眼看着。 只是司马楚一直未松口,司马炎与司马睿也摸不清司马楚的意思。但递上的折子却只见多不见少。 司马烈眉毛微挑,手中的棋子如同暗器般飞了出去。 外间传来身影翻飞的动静,接着就是熟悉的笑声:“哟,如今成了五珠亲王,连这脾气也是渐长啊。就这样迎接客人的?” 司马烈翻着白眼,道:“你见过哪家客人是翻墙进主人家的?” 申筑将棋子扔回了棋盘上,打着哈哈道:“此事都怪我啊。翻墙翻习惯了,如今带着倪统领也有样学样了。” 司马烈起身迎着二人落座,直接切入正题道:“如今朝中的眼睛都盯在这些空缺的官职上,不知二位可有什么想法?” 虽问的是二位,但是目光却是看着申筑。 申筑思索了片刻问道:“殿下觉着什么样的人适合做官?或者说为官之人是能力重要还是品格重要。” 倪震大手一挥道:“反正老子是不喜欢那些背后阴人,算计来算计去的文人。” 司马烈也皱眉,点头附和,斟酌着道:“能力又非先天就有。后天锻炼也是可以具备的。所以还是品格更重要些。如今官场的风气,都为官官相护,利益牵扯。拉帮结派。若想要改变这样的风气,必须从源头抓起。多选拔些品格高尚,一心为民,胸有抱负的人才是。” 申筑也点头,又问道:“那殿下觉得如今朝中谁是这样的人呢?咱们就照这样的模子来挑人,想来是不会出错的。” 司马烈看了看申筑,又看了看倪震。道:“本王要求不高,就你们两这样的就差不多。” 倪震嘿嘿的笑着,没想到会得到司马烈如此之高的评价。申筑却撇了撇嘴,暗道像老子这样的人才那可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人物。岂是想找就能找着的? 又起身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了约莫十几个名字,将字条交给了司马烈,一副操心命的苦笑着道:“这十几个人,殿下可放心用。” 司马烈单眼一扫,将名字悉数记下。这些名字有些他有印象,但是大多数都不认识,只默默的记下,然后将纸条扔在暖炉里。 “这些人我记下了。等有机会我会向父皇推荐的,至于用是不用,那就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申筑又道:“回头我让属下把这些人的详细资料给你送来。你多了解了解,接触起来也方便些。至于陛下用不用。我相信会用的。”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着七皇子与五皇子推荐的平庸之辈比起来。只怕自己推荐的人是在天上的。对比着来看,那就是云泥之别。 司马烈笑道:“但愿你的自信能维持到所有官员定下后。” 申筑挑衅似的回道:“要不咱们打个赌?” 原本插不上话得倪震,来了劲了,大叫着:“我给你们当公正人,怎么样?” 司马烈却是很扫兴的冲着二人咧嘴一笑,道:“本王从来不赌。”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全然不顾眼前还有二位客人呢。 倪震喊道:“哪有主人将客人晾着,自己却跑了的?” 申筑曲肘捣了捣倪震,道:“你没看出来他这是在赶客了吗?” 倪震摸着大脑袋,嘿嘿的笑着。解释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故意问的。” 申筑狐疑的看着倪震,似是再问真的吗?只看的倪震老脸一红。 又喃喃道:“哎,又得翻墙出去了。这翻来翻去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倪震却贼兮兮的笑着:“你不觉着这样才有意思嘛?跟偷情似的,多刺激啊。” 申筑一个踉跄,险些给摔了下去。暗道我勒个去啊。倪统领你这是重口味啊。 三个大男人也能想成是情人间的幽会。转眼看到倪震正冲自己嘿嘿的笑着,浑身只打了个冷颤。 逃也似的朝着倪震的反方向溜了。只留下了倪震在寒风中凌乱,喃喃道:“小申子是被我的帅气给震伤了吗?” 司马炎闻着杯中的美酒,看着眼前的黑衣人道:“都查出些什么了?” “启禀殿下。属下查出司马烈先前带着府兵去太子……前太子的别苑是为了救一位女子。”黑衣人察觉到自己的口误,立马将太子改成了前太子。 司马炎来了兴趣,暗道,想不到一向冷冰冰的司马烈,私下里还是个情种呢? “是哪家的女子?” 黑衣人回道:“叶府四小姐,叶绾。” 司马炎思索片刻道:“派人盯住这个叶绾。” 必要的时候也是个筹码。既然司马烈如此看重她,若是将来情势有变,也可以挟制司马烈。 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 易地而处,换成清瑶。他必定会舍小保大的。女人嘛,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为了个女人,居然敢跟前太子较劲,当真是愚蠢。 如此算来自己也算是司马烈的恩人呢,若不是他扳倒太子,只怕司马烈如今还是个郡王呢。 比之司马烈,他更冷血。所以唯有他才有资格继承大统。 第二百七十八章、不解风情 叶绾倚窗看着外间碧蓝如洗的天空,冬日晴朗的天气里,连天空都是如此的透彻与干净。 自从叶莫问坠崖后,她有多久没见过师傅了? “隐逸,师傅最近有递来消息吗?”叶绾不死心的问道。 隐逸摇了摇头,并没有答话。叶绾见身后一片寂静,即使没有见着隐逸摇头,心里已然明白。 只是师傅是自责才不忍见她吗?还是自己心里有过不去的坎,,亦或是有其他人的影响?让她不再那么依靠着清悠? 从前她总觉着全世界只有清悠与她相依为命。那么如今呢? “隐逸一会儿你将我做好的衣服鞋袜一并给师傅送去吧。”叶绾低垂着眸子吩咐道。 隐逸好奇的反问道:“小姐,你不去吗?” 叶绾轻声回道:“我就不去了。带我问师傅的好。” “可是,小姐。少主若是见到你去,肯定会很高兴的。”隐逸有些着急的回道。 叶绾不再言语。她害怕两人相处时的静默无言。害怕突然安静的气氛。害怕曾经可以对着撒娇的师傅,自此就消失再这寂寂的时光里。 所以她宁愿一味的退缩,想着要将这美好的回忆好好的守着。 隐逸有些失望的转身离开。差点与进门的福安撞了个满怀。 福安嘟囔着看着神色有些失常的隐逸,凑到隐逸跟前问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得了相思病。失了魂了?” 隐逸心里有些闷闷的,也不想与福安斗嘴,侧着身子想从边上绕过去。 福安越发的好奇,又堵在隐逸跟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跟掉了魂似的。” 说完又朝着叶绾的方向努了努嘴。 隐逸下意识的看向叶绾,隔着窗外的光,有着美好而柔和的侧脸。温婉而娴静。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着叶绾浓浓的心事。 “小姐让我去别苑给少主送趟东西。”隐逸叹了口气回道。心里暗道这两人真是奇怪。是自个跟自个较劲吗?明明都想想着对方,怎么就死磕着不见面呢?她着实不太懂。 福安的眼珠瞬间亮了起来,道:“去别院送东西?你看你精神恍惚的,我陪你一起去吧。否则你一个走神将小姐送给师傅的东西弄丢了,可就不好了。” 说着挽着隐逸的胳膊就往外走。 隐逸一不留神险些被拉了一个踉跄,道:“可是咱们两都去了,小姐怎么办啊?” 福安拍着胸脯道:“咱们小姐,你还不了解吗?她能看着外边的天空大半天呢。真不晓得这天空日日都见,还能看出个花来不成?咱们手脚利索点,送了就回来。耽误不了事的。” 隐逸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头看了看叶绾。只是身子却被福安拖拽着出了屋子。 走到半道隐逸才回过神来,带着审问的语气问道:“老实交代,这么热心肠的陪我去送东西,有何企图?” 福安似是奸计被识破般,一张圆脸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似的,结巴着为自己辩解道:“我…我只是在府里带的有些懒散了。想出来走走罢了。” 隐逸狐疑的将福安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意味深长的对着福安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福安被隐逸这一看,一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看着隐逸瘦削的背影,拍着胸口长长的舒了口气。连忙赶了上去。 难道真的有心有灵犀不成?难得的清悠居然在别苑。 自从前太子被流放后,清悠的时间多了些。原本可以直接回安国寺的。但是却拖着不想回去,内心里隐隐有着期待。 在看到隐逸和福安后,清悠的嘴角微微有了些弧度。只是往二人身后看了又看,却不见再有来人。 隐逸看到了清悠眸子里似有似无的张望,没有好气的道:“少主,这是小姐让送来的衣服鞋袜。可都是小姐亲手做的。是亲手做的。” 隐逸将一堆衣服举到清悠跟前,又很是强调了亲手二字。见清悠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局外人气个啥劲,气呼呼的就出了屋子。 福安看着屋子里的气氛颇为尴尬,于是挪到隐修边上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角,用眼神示意隐修跟她出来。 才出来屋子,隐修就抱怨道:“你叫我出来干啥?我的任务就是无时无刻的守着少主。若是……” 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双白皙的带着香味的小手给捂住了。隐修只涨红了脸,睁大眸子看着福安。 福安踮起脚尖一指点在了隐修的脑门上,颇为不屑的道:“当真是个榆木疙瘩。还能不能有些眼力劲了。你家少主明显就需要独处,你没看到他看那些衣服的眼神吗?啊……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隐修揉着额头,嘿嘿的笑着,恍然大悟似的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迎接他的是福安的白眼,以及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不屑一顾。你啥时候有想到过呢? 福安无语的摇了摇头,很是同情清悠,身边咋就不能换一个善解人意的护卫呢?自己要是清悠只怕早就被气得半死了吧。 鄙视完了之后,福安又做贼似的踮起脚尖附在隐修的耳边轻声道:“你跟我来。” 隐修只觉耳边有阵阵的温热,红着脸小媳妇似的跟在福安身后。 到了无人的拐角怪,福安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上头用细线系着的油纸包。 福安神秘兮兮的左看看右看看,将油纸包塞到隐修手中,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桃花姬,可好吃了。我悄悄给你留的。快吃吧。” 隐修将细线解开,里头的桃花姬或许是因为挤压,有些扁扁的,不成个形状。 福安气鼓鼓的夺过来就要往地上扔,嘴里念叨着:“我明明做的可好看了,怎么就……” 隐修却不干了,直接仗着臂长的优势,又一把给夺了回来,随手就捡了两个塞到嘴里,一脸满足的对着福安傻笑道:“真好吃,扔了怪可惜的。” 福安突然就被逗乐了,只是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泪花,隐修,你怎么就笨的那么可爱呢? 看着隐修鼓胀胀的腮帮子,以及嘴角的粘的粉末,福安掏出手轻轻的替他擦着嘴角。 隐修忽然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楞在了原地。连嘴巴都忘了咀嚼。眼前这个脸圆圆的,眼睛红红的,身材小小的福安。怎么就那么漂亮呢? “你真好看。跟我娘一样……”隐修很煞风景的甩了一句话。 福安的脸色变了又变,一跺脚将手中的帕子扔到隐修手上,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一边跑心里一边骂,真是个木头疙瘩,哪有这样夸女孩子的?谁要跟你娘一样啊?人家明明只是想做你的妻子嘛。 想着想着又不觉臊红了脸。 愣在原地的隐修一头雾水的冲着福安的背影傻笑,接着继续奋战着解决掉手里的桃花姬。 最后才发现手上还拿着福安丢下的手绢。擦嘴的时候鼻子端里传来的都是淡淡的清香。 “真香……”隐修深深的闻了一口,喃喃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未来嫂子 清悠静静的站了许久,才缓步走到桌子旁。桌上散乱摆着的衣服鞋袜。 清悠定定着看了一会儿,才犹疑着伸出修长的手指想要摸一摸。只是最后却缩回了手。 从前他问叶绾,为什么总是喜欢给身边的人做衣服鞋袜,还有吃的? 叶绾笑着回答,给自己的家人准备这些是最开心的事了。想着他们吃着开心,穿的暖心。那么自己也会觉得开心的。 清悠暗自问道,真的只是家人吗? 这段时间他不见叶绾,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拿着叶莫问坠崖而死的事情为托辞,不想看清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还是真的只为叶莫问一事自责而不愿见叶绾? 那年的秋雨里,他救下叶绾。跟当年他救下隐修兄妹。 他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只是拿他们当棋子罢了。所以隐修兄妹成了杀手,他也利用了叶绾。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况且情动实乃身不由己的事。 回去的时候,福安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嘴里也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总是不自觉的嘴角上扬。 隐逸狐疑的看着福安许久,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福安却毫无知觉。 “说,是不是捡到金子了?怎么这么高兴啊?”隐逸突然的喝问道。 福安吓了一跳,阴着脸看向隐逸道:“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 隐逸一副我早已看透一切的模样,端看着你招是不招的表情,双手环在胸前挡住了福安的去路。 福安摇着手,眼神游移的道:“没什么啊?就是天气好,所以心情好咯。真是的,心情好还需要理由吗?需要吗?” 福安说着又伸手指了指天空,佯装着气势汹汹的喝问了回去。 隐逸小人得志的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偷偷的藏了桃花姬?也不知道是谁还丢了帕子?” 福安连忙捂住隐逸的嘴巴,红着脸低声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跟踪我?” 隐逸将福安的手拿开,擦了擦嘴巴道:“捂过男人嘴巴的手还想捂我的嘴巴?” “那可是你哥哥?你也嫌弃?”福安鄙夷着说道。暗道不是双生子的感情都很好的吗?哪有隐逸这样的? 隐逸贼笑着道:“不打自招了吧?” 福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慌乱着反问道:“你跟踪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来套我的话?” “谁有那闲工夫跟踪你啊。我是在院子逛时,无意撞见的。”隐逸撇了撇嘴回道。 接着又很八卦的凑到福安跟前问道:“怎么样?隐修人虽然笨了点。但是落得个实在,你将来跟了他完全可以放心的。” 福安这会子也到放开了,整了整衣服,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下巴微微抬起,连声音也多了几分威严道:“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既然见着未来嫂子了,还不过来见礼。” 隐逸也颇为配合的上前施礼道:“给嫂子请安。” 福安强忍着笑意回道:“乖。将来嫂子会给你留意一处好人家的。” 说完还想伸手拍一拍隐逸的脑袋,以示慈爱。不想却被隐逸给躲开了。 四目相对,接着就是一阵狂笑。 末了隐逸正色道:“福安,将来一定要对我哥好。否则我这小姑子可饶不了你。” 福安的脸一阵燥热,低着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隐逸突然叹了口气道:“那一年闹饥荒,父母病死后,哥哥带着我一路逃荒,那时我只有五六岁的模样。哥哥每回都将讨来的饭或者挖来的野菜给我先吃,然后骗我说妹妹你吃,哥哥在外头已经吃过了。那时我多天真啊,竟然就相信了。后来有一次发现哥哥在舔我吃过的碗,我才知道哥哥宁可一直饿着肚子,也要让我吃饱。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好多的坏人,人贩子想抢了我去卖,哥哥那个时候也就七八岁的模样吧。抱着那个人贩子就咬。死都不肯放手。后来有一队官兵路过,那些人贩子才逃跑了。可是哥哥却被他们打的浑身是血,嘴里还念叨着,你不能带走我妹妹……” 隐逸的眼角有清亮的泪光,却没有流下。她很久没有哭过了。 福安默默的将隐逸揽到怀里,紧紧的搂着。哽咽道:“你放心。我会对他好的。用我的一生,用我的命对他好的。” 福安也不清楚自己是何时对隐修动心的。可能是小姐遇难,自己去求救时,隐修送她回叶府那晚,隐修搂着她的腰,在半夜京城的上空腾挪时吧。 隐逸吸了吸鼻子,笑道:“好在后来我们遇到了少主。是他给了我们新生。” 也是清悠,他们才觉着早前所受到的所有苦难都不算什么,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是个什么样子? 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奇迹。 福安擦了擦眼泪,抱怨道:“你哥那个木头疙瘩。竟然说我跟你们的娘差不多。” 隐逸噗嗤一声几乎都笑喷了。自己这个哥哥真的是朽木不可雕也啊。 看来这个红娘,自己是当定了。 回到叶府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隐逸掀开帘子进屋时,嘴角苦笑。暗道果然如福安所料,小姐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外头。 “小姐,小姐,东西已经送过去了。”隐逸低声喊道,生怕惊了叶绾的沉思。 叶绾低低的嗯了一声,道:“师傅,他可还好吗?” “少主还是老样子,不过看着清瘦了些。”隐逸如实回答着。 叶绾这才回眸,神色紧张的道:“怎么就不知道好生照顾着自己的身体呢?隐修也是的怎么不时时提醒着呢,到底是个糙老爷们……” 絮絮的说了一通,才意识到自己也只是干着急罢了。师傅的心思重,性子又倔。隐修自是劝不动他的。 “隐逸,你跟着我也有段日子了。我知道师傅他心思深重,又似乎在筹谋着什么?我不问他,也不会旁敲侧击的问你。只是不管你们打算做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你们都要好好的活着。”叶绾轻叹着说道。只是说道活着二字时,语气很重很重。 隐逸张了张嘴巴,末了还是没有说话,只重重的点头。 她想告诉叶绾,少主所有的故事。他的荣耀,他的苦难,他的仇恨…… 只是她不能说,少主曾郑重其事的对她说,如果有一日你告诉绾儿关于我的事情,那么你就不再是隐逸了。 所以,她怎么敢说。 他明明知道自己最在意的就是隐逸这个名字,这个身份。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赐予的。 在她心里,清悠犹如神邸。 第二百八十章、云游归来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顾云凡为了弄清楚对叶绾的情感,几乎游历了大半个出云。 到过湿热的南边,去过黄沙遮天的北边。喝过最烈的酒,听过最离奇的故事。 人生百态,不一而足。从前的诗酒风流皆都藏在饱读过的诗书里,如今心怀感恩来自游历过的大好河山里。 他可以跟乞丐们一同宿在野外的破庙里,也可以同强盗们喝酒到天明。 顾云凡抬头看了看城墙上的两个大字“京城”。 嘴角带着笑意,离开多日竟有几分倦鸟归林,落叶归根的错觉。 每个听雨的不眠之夜,他会想起看似严厉实则总是尊重他选择的父亲。会想起温柔慈爱的母亲。以及那个他放在心底的小乞丐… 再次站在叶府的门外,顾云凡的心里除了紧张,还隐隐多出了几分激动,几分期待。 他马上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小绾了。 顾云凡没有让下人通传,自顾的往逸云轩走去。 “小姐,您瞧今日的天气多好啊。咱们出去走走吧,不去远地儿,就在园子里头逛逛。郎中也交代过久坐伤身……”连翘极力的劝说着。 叶紫澜本就爱静,加之退婚一事就更不爱出门了,她厌恶看到那些异样的目光。 这些目光如同细小的绣花针般,刺痛人心,却不留痕迹。 末了,还是叶紫澜妥协了。不情不愿的披着斗篷在连翘的搀扶下出了院子,道:“好了,好了。算是怕你了。你这就是婆婆嘴,厉害的紧,我若是不去,只怕是要被你念叨死呢…” 叶紫澜难得心情不错,竟也和连翘开起了玩笑。 连翘也眉眼带笑着回道:“奴婢哪里就厉害了?说的就跟奴婢是吃人的猛兽一般…” 叶紫澜轻笑道:“是,是。咱们连翘那可是叶府里一等一的,将来哪个有幸能娶了你啊,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连翘红着脸,轻跺着脚低声道:“小姐就会拿奴婢寻开心。奴婢要一辈子跟着小姐的…” 主仆二人说说笑笑,气氛一时便热络起来。加之暖阳当空,照在人身上连心里头都亮堂了几分。 园子里头的几树红梅开的正甚,连带着清冷的空气里也有暗香浮动,大红的颜色,映在皑皑白雪里,甚是好看… 看的人心里也暖暖的。 只是自己是眼花了吗?那个立在梅树下的风尘仆仆的男子是他吗?听下人说他不是游历去了吗?何时回的京城呢? 叶紫澜的步子忽然就顿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半分,她怕搅了眼前的一片安宁,也怕搅了自己心里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片平静。 顾云凡路过园子时,忽然闻得梅香醉人,想着每到一处总会寄一些新鲜的玩意儿给叶绾。但到底是俗物。 于是随手折下一枝梅,聊表心意,倒也不俗。想来小乞丐会喜欢的。 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不远处那个清瘦的女子是叶紫澜。 她的目光里含着复杂的情绪,有恨意,有欣喜,有失望,有期盼…… 顾云凡摸了摸鼻端,遇到了也不能装作不认识,即使有缘无分,但好歹相识一场,于是走上前道:“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气氛一时静默,颇为尴尬…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端看着她瘦弱的身形,眼下的乌青,以及周身传出来的能量。她明显是不好的…狠狠的不好着。 叶紫澜有一瞬间的恍惚,觉着一切都未发生过,她与顾云凡依旧是有婚约的恋人,眼前的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顾云凡似乎瘦了些,黑了些,但壮实了点。整个人也内敛了些,脸上虽有倦意,但是精神到很好。 “才回来?”叶紫澜低声问道。 此时,她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掉头就走,恨自己为什么不甩他一个耳光,然后说一句永不原谅。 对于顾云凡,她终究是恨不起来。 顾云凡有些意外于叶紫澜的平静的问候,低声嗯了一声。 一时无言。 “去找她?”叶紫澜不死心的问道。 她明知道这是去逸云轩的必经之路,也猜到风尘仆仆归来的顾云凡定是连家也没回,便直奔这里,只是到底要听他亲口说出来。 顾云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点头。 叶紫澜在心里狠狠的将自己鄙视了一番。顾云凡的世界里除了叶绾便再无旁人。这个道理她懂,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去问呢? 话音刚落,人便转身离开。有泪迎风落下… 顾云凡看着叶紫澜离开的背影,突然就觉着瘦弱的背影里有着无限的惆怅与悲苦。 顾云凡挑了一枝开的最艳的梅花,放在路边,枝头朝着叶紫澜离开的方向。 愿你往后的日子平安喜乐。 初见到低着头在院门口徘徊的顾云凡,福安竟没认出来,只是有些担忧的让隐逸小心防范着。 近乡情更怯。大抵就是如此吧。 踟蹰了许久,顾云凡才鼓起勇气走进逸云轩,只是迎接他的却是福安与隐逸防贼似的目光。 “福安,你家小姐可在?”顾云凡有些不解福安防备的样子开口问道。 福安一个愣神,仔细打量一番才惊叫笑道:“原来是顾少爷啊…小姐在屋里头看书呢…” 顾云凡更是纳闷了,自己就只是游历而已,又不是变了个人,至于吗? “小绾这些日子过的可好?”顾云凡又问道。 福安眨着眼睛道:“好与不好你自己去瞧瞧便知。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时半伙也说不清楚。” 叶绾只觉眼前的光线一暗,似是有人挡在了身前。原以为是福安在恶作剧呢,想着不搭理她,过会觉得没趣,自己就离开了。 可是过了许久,人还在。 叶绾惊讶着抬头时正对上手持一束红梅,目光灼灼的顾云凡。 “云凡哥哥?”叶绾狐疑着喊道。 顾云凡点头道:“是我。小绾我回来了。” 叶绾的眼眶莫名一阵湿润,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突然站在眼前的那种惊喜与激动。 “什么时候回京的?”叶绾起身拉着顾云凡坐下,又亲自泡了茶。 顾云凡的眸子只盯在忙碌着招呼自己的叶绾身上,道:“刚回来,便来看你了。” 叶绾有些吃惊,这一打量顾云凡满身的风尘。受宠若惊之余又责怪道:“云凡哥哥该先回去看看顾将军跟夫人的。小绾这什么时候来都可以的。” 顾云凡急忙道:“可是我第一个想见的人是你。” 第二百八十一章、有种的单挑 司马烈虽暗地里参与了夺嫡,只是明面上却是撒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不问。更别提与朝臣来往了。 为此向来操心惯了的申筑,只能双目含泪,仰天喊冤,真他妈操蛋的人生啊。老子自打跟了司马烈,那就是操劳的命啊。 司马烈可不管申筑的哭诉,自顾的按着自己的节奏过日子。 想着今儿天气甚好,虽昨日才见得叶绾,这会子居然又想了。真是恨不得如同连体婴儿般的日日黏在一起。 才到逸云轩,就看见福安神色慌张的迎了上来。行礼道:“殿下,您来啦。” 司马烈皱眉道:“绾儿呢?她不再?” 福安不时回头看着屋子,结结巴巴的赔笑着回道:“小姐,小姐,她不在。殿下您来的可真不凑巧。” 只是福安这拙劣的演技哪能糊弄得了精明的司马烈。 司马烈挑眉道:“哦?那本王进屋等绾儿回来吧。” 说着就迈着长腿从福安身侧跨过,徒留下尴尬不已的福安在风中凌乱。 叶绾与顾公子原本没事,被她这一搅合却像是被捉奸在床似的。 福安后知后觉的吐了吐舌头,借口就跑了出去。省得一会子当了炮灰。 感情这种事最是复杂,她可不想掺和。交给自家英明神武的小姐自己个解决吧。 “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云凡哥哥这次回来后,还打算出去吗?”叶绾岔开话题问道。 顾云凡摇了摇头道:“此番游历,收获颇丰。谢谢你,小绾。要不是你的一番话。只怕如今我也只是个会掉书袋子的公子哥罢了。” 说着伸手将叶绾的手握在掌心。叶绾轻轻的往回缩了缩,无奈顾云凡却抓的更紧了。 顾云凡略显疲累的眸子,却泛着星光,含着情愫,深情的说道:“小绾,我想明白了,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这些日子我总是不停的问自己,对你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还是真正的想要厮守一生?” “自打我进门看到你之后,我就更加确信了。我喜欢的是你,从前的你,现在的你,将来的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的你。小绾,你也喜欢我吗?” 顾云凡清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叶绾,他多希望叶绾也回一句,云凡哥哥,我也喜欢你。 司马烈这一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顾云凡深情款款的看着叶绾,说着情话。关键是手还很不老实的握着叶绾的玉手。 司马烈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心中妒火中烧,好你个顾云凡不是说去云游了吗?竟然趁自己不在,敢打绾儿的主意,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本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要不你们继续,本王一会再来?”司马烈轻咳了一声,步子也踩得重重的,只恨不得将地下给踩出个脚印来。 言语里头的酸意,熏得整个屋子都是醋味。 叶绾将手抽了回来,心里却暗暗笑道,一向冷冰冰的司马烈,吃起醋来,也是蛮可爱的嘛。 “五殿下进门前都不敲门的吗?”顾云凡可不管他是不是皇子,是不是亲王。一脸警惕的看着不请自入的司马烈发问道。 “敲门?依着我跟绾儿的关系,自家人嘛,哪里用得着敲门这么见外呢?”司马烈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大步走到叶绾身边回道。 “就凭你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破皇子,小绾能看的上你?传出去也不怕笑掉别人的门牙。”顾云凡撇着嘴讽刺道。 接着又对着叶绾道:“咱们小绾可不是那等庸俗之人。” 司马烈额上的青筋突突的直跳,强行按捺住自己想要将眼前这个欠揍的顾云凡教训一顿的冲动,回道:“绾儿就喜欢我这样的四肢发达,可以保护她的男人。” 说着又很是鄙夷的将顾云凡上下打量了一下,举起拳头然后伸出拇指缓缓的朝下竖起。 顾云凡不屑的回道:“匹夫之勇罢了。小绾要找的肯定是能在思想上与她有共鸣的男人,像某些胸无点墨的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舔着脸往上凑才是。” 叶绾瞬间就阵亡了。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斗嘴,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谦谦君子云凡哥哥吗?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冷酷到底的司马烈吗? 她一定是在做梦吧。 只见二人如同战斗中的公鸡似的,僵着脖子狠狠的瞪着对方。连眼睛都不带眨的,似乎谁要是眨了眼睛,就输了尊严似的。 叶绾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两个如同孩子般的男人,轻声道:“要不你们两出去比一比?” 两人同时偏头问道:“怎么比?” 叶绾错愕的睁大了眼睛看啦看顾云凡,又看了看司马烈。看到二人脸上露出的认真神色。 叶绾只能暗自懊恼,难道你们就没听出来我说的是反话吗?反话…… 见叶绾许久没有回话,司马烈出言激将道:“是男人的,咱们出去打一架,谁打赢了绾儿就跟谁?” 顾云凡却不上当,讥笑道:“殿下真是好算计,以你的长处跟我的短处比。你也好意思?我若是说跟你比诗词歌赋,你可敢应战?” 司马烈黑着脸,没有答话。 听了二人的对话,叶绾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把二人推向门外。 “本小姐又不是货物,还谁赢了我就跟谁?谁给你们的权利来决定我的幸福的?走,走,都给我走……”叶绾怒气冲冲的吼道。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的关上。二人面面相觑的看着。 “都怪你,说言不逊。小绾又不是你的私人物品,还赢了就跟谁?亏得你也敢说?”顾云凡逮着机会就狠狠的数落着司马烈,丝毫不顾忌其皇子的身份。 司马烈看着一屁股坐在门前台阶的顾云凡,也不顾形象的坐了下来,回道:“凡是都是相对的,说的就跟你没错一样。” “那能一样吗?我跟小绾那是打小的情谊。我们是青梅竹马。你懂什么?”顾云凡微微抬着下巴颇为傲娇的回道。 司马烈泼着冷水道:“两情相悦又不是按认识时间的长短来算的。真是幼稚。” “你懂什么?小绾自小可怜,总是被叶府里的其他孩子欺负,可是这丫头性子倔啊。每次被欺负事打死不哭。等到了没人的地方就偷偷的抹眼泪。一来二去,我跟小绾就建立了深深的革命情感。那就是偷偷的作弄叶莫寻他们几个。后来我去求学,临走时将我心爱的短笛送给了小绾,小绾也答应会等我回来的。你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小绾哭的可伤心了。”顾云凡半真半假的说着过往的经历。想故意酸一酸司马烈。 不想司马烈突然就沉默了。他想,对顾云凡说谢谢你那些年对绾儿的照顾。至于绾儿的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吧。我会用我的命去照顾她一生一世的。 顾云凡被司马烈突如其来的一个熊抱,给愣住了。暗道不走暴力路线,该走柔情路线了吗? 只是不管你三十六计,还是七十二计。小绾,我是不会放弃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福安失踪 过完二月,天渐渐回温了,连着拂面的风也带了几分情,温柔的如同慈母的手拂过一般。 比起冬日里的惫懒,春日里人也勤快了些,叶绾在院子里头检查者前些日子种下的迎春,杜鹃等花。 心情之急切如同孕妇期盼着孩子快快降临一样,日日都要看上好几遭,若是看到打理过的暗褐色泥土上有抽出嫩芽的。那可是满满的成就感。 叶绾看着天边的晚霞,嫣然一笑。 人有时候多卑微啊。想的念的无非就是自己所求的。即使在细微的愿望一旦达成,那份喜悦也是发自内心深处真正的快乐。 就如此刻的她一般,有晚霞映天,有含情春风,有破土而出的新生命。有颗波澜不惊的心。 岁月静好。时光静默。 “福安,福安,去拿些水来,这泥土有些干呢。”叶绾看着有些发黄的泥土,下意识的吩咐道。 有婆子粗声的回道:“小姐,您忘了,福安姑娘去外头替您买丝线去了。” 叶绾这才恍然大悟拍着额角笑道:“瞧我这记性。” 俯身侍弄花草时,才发觉哪里有不对之处? 福安居然还没有回来?虽然福安有些贪玩的小性子,但是必定不会一去几个时辰都不回来的,而且看着天色已晚。 难道福安出事了?叶绾的心头闪过一丝不安。 “隐逸,隐逸?”叶绾声音有些慌张的喊道。 “小姐?您这又忘了。隐逸姑娘您不是一早打发出去给九殿下送东西了吗?小姐若是有什么事,跟奴婢说也是一样的。”婆子恭敬的回道,有些奇怪于叶绾神色里的慌张。 叶绾挥手示意婆子退下,喃喃道:“莫不是自己多想了?” 晚饭时分,叶绾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米饭,菜也基本没有动过。神色恹恹的坐在桌子旁。 婆子有些担忧是不是自己伺候的不够好,小心着问道:“小姐,今儿饭菜不合口味吗?要不奴婢让她们重新换些?” 叶绾摇了摇头,随意找了个借口:“有些疲乏罢了。不用换了。” 心里却道,果然少了福安在一旁咋咋呼呼的,连吃饭都不觉的香呢?又转头看着窗外的银月如钩。 福安定是出事了。只是为何隐逸也没回来?依着隐逸的武功寻常人是奈何不了她的。 困惑如同潮水袭来,叶绾有些不安的踱着步子。如今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思虑良久,才不安的走到书桌前,写下一封信。夹在自己最近看的书里。 为今之计,她能做的就只有一个等。 无论福安或者隐逸都无仇家,那么针对的就只能是自己。 想到二人暂时没有危险,叶绾这才稍稍安定了些。福安跟隐逸虽名义上是她的奴婢,可是在她的心里她们是姐妹,是家人。 缺一不可的。 想着眼下唯有养好精神才能应付接下来的未知变化。就算睡不着,眯着也可以养养神。正准备就寝时,外面婆子掀开门帘进来道:“小姐,外头有个眼生的丫鬟想要见小姐。” 现在什么时辰了?能有什么事找自己呢?还是个眼生的丫头?叶绾心里咯噔一下,冷声吩咐道:“带她进来。” “奴婢给四小姐请安。”丫鬟掀开头上的帽子行礼道。 叶绾也不叫起,抬眸打量着眼前的丫鬟,圆脸盘子,脸上有些麻子,样貌普通。 “说吧,大半夜的来我逸云轩所谓何事?”叶绾开门见山的问道,眸子一道厉光直欲看到丫鬟的内心里。 丫鬟明显有些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看了看立在一旁的婆子,依旧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 “嬷嬷,你先下去吧,有事我自会叫你。”叶绾吩咐道。 婆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反驳。自顾掀着帘子出去。她在逸云轩多时,小姐的性子还是能揣度几分的。明显这是动气了。 “现在屋子里就你我二人,说吧。”叶绾依旧死死的盯住眼前扔到人堆里都认不出的丫鬟道。 “欲救福安,立刻出叶府。”丫鬟一字一句说道。 叶绾皱眉,她知道眼前的丫鬟只是个传话的无关紧要的人,想来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打算为难她。 叶绾起身走到丫鬟身边转了转,离着近了她可以明显可以感受到丫鬟身上细微的颤抖,走到丫鬟后背时,叶绾从袖子里拿出藏好的镇尺,敲在丫鬟的后脖子处。 丫鬟只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叶绾伸手将丫鬟扶住,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丫鬟拖到自己的床上。然后换上了丫鬟的衣服。 又对着外头吩咐道:“我今儿累了,先睡了。你们不必进来伺候了。好生送姑娘出去。” 婆子隔着门帘应了声是。很是客气的送丫鬟出了逸云轩。 待丫鬟走远了些,才嘟囔着揉着眼睛,难道自己老眼昏花了。这丫鬟怎么好像比来时瘦了些呢? 福安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睁开眼睛,四周的墙壁上点着油灯,自己躺在冰凉的地下。 又摇了摇头,回想着,自己不是替小姐去买丝线了吗? 这是哪里啊?到处都透着阴森。福安扶着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四下查看着,这貌似是一件密室。 福安强压着心中的恐惧,双手抱着膝盖倚着墙壁缓缓又坐了下去。 想着小姐若是发现她不见了,必定会来救她的。嗯,一定会的。 所以她选择默默的等着。而不是歇斯底里的大叫着救命。既然别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自己掳了过来,那就算自己叫破喉咙也是无用。 复又想到,自己只是个丫鬟,又无仇家,他们为什么绑自己呢?略一思索,福安得出的结论是他们想对付的人是小姐。 福安一时就有些矛盾了。她一边盼着叶绾来救她,一边又担心着怕叶绾被人算计,若小姐真是为了就自己而有所损伤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这样矛盾的心思在脑海里纠缠不休,慢慢的福安又昏睡了过去。 吱呀一声,有暗门开合的声响。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 两道模糊的身影立在暗影里,其中一人带着狐疑道:“她真的会为了一个贱婢,而不顾自己安危?” 有一道清冷的声音嗤之以鼻道:“道貌岸然的人的通病。你放心好了。叶绾不会不管这个奴婢的。咱们等着看好戏就是。” 接着就是一阵怨毒的笑声,长长久久回荡在这密室里。 第二百八十三章、叶绾被虐 叶绾才出了叶府,暗影里就窜出了几道人影,叶绾机警的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将帽子掀开,用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项间,冷声道:“我要见着福安完好无损。否则拿着我的尸体,你们怕也交不了差吧。” 黑衣人一顿咬耳后,有个似是领头的上前一步,嘶哑着嗓子道:“跟我来吧。” 叶绾除了点头,也别无他法。只得警惕的远远的跟在黑衣人的身后。 心里却反复着思量着到底是谁呢?要用福安来要挟她?正思索间,抬眸看向前面的黑衣人时,突然惊恐的发现前面的人似乎少了一个。 正准备转身跑开时,只觉眼前一黑,被人给敲晕了。 闭上眼睛的瞬间,她有些懊悔,师傅当初怎么就不教自己功夫呢?而自己怎么也只知道躲懒,真的就不去学呢? 哪怕学个轻功。用来逃跑也是好的呀。只是世上哪有后悔药可卖。 模糊间耳边有低低的女声传来。 “把她关在这里真的安全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叶绾睁开眼睛时,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眼前似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似乎眼睛不太好使,鼻子却灵敏了许多。鼻端传来似有若无的药香味。叶绾心里大抵猜出策划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了。 叶紫澜,她有这个心计。叶绾曾以为只要时间一长,所有的仇恨都可以慢慢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只是叶紫澜如同捕食的兽,进攻之前藏起了全身的锋芒,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将猎物扑倒在地。 叶绾闭着眸子缓了好一会儿,再次睁开眼前时发现眼前除了叶紫澜之外,另一位居然是一脸恨意的叶紫筱。眸子里阴狠的光,只恨不得将叶绾生撕了般。 叶绾的头还有些晕眩,扶着墙站起来后,冷声道:“你们真是好算计,居然想到用福安来威胁我。” 说完又四下看了看,问道:“福安呢?你们把福安怎么样了?你们若是敢对福安下手,我必定百倍千倍的从你们身上找回来。” 看着叶绾恶狠狠的模样。叶紫澜心里无比的痛快,她就喜欢看着她着急却没有办法的样子。道:“福安?那丫头早就被我杀了。” 叶绾只觉浑身气血上涌,红着眼睛冲了过去一把就扼住叶紫澜的脖子,喃喃道:“你杀了福安,你居然杀了福安。我要杀了你……” 叶紫澜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叶绾居然在极端的愤怒下,能爆发出如此的力道。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对着一旁被吓傻的叶紫筱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救我……” 叶紫筱这才反应过来,伸手就将叶绾给掀翻在地。一脚重重的踢在叶绾的腹部,看着叶绾如同一个熟透的虾子般咳嗽着蜷缩在一起的模样。 叶紫筱如同疯魔了般,大笑着又往叶绾身上狠狠的踢过去。 叶绾只能抱着头任叶紫筱的脚落在身上。直到缓过来的叶紫澜拉住她道:“手脚轻些,要是打破相了,就卖不出好价钱了。” 叶紫筱这才停手,对着地上的叶绾啐了一口,喘着气道:“算你走运。” 接着又蹲了下来,一把揪住叶绾的头发,把自己断指的左手送到叶绾跟前,怒喝道:“要不是想看着你被千人骑的下场。我就一根一根把你的手指给剁下来喂狗。也让你尝一尝我的断指之痛。” 叶绾强忍着泪意,呵呵的笑着。她想哭不是因为被叶紫筱身体上的折磨,也不是寒心于算计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姐妹。她想哭,只是因为福安,那个整天乐呵呵的福安,那个心灵手巧的福安,那个说要永远跟她在一起的福安…… 可是自此以后,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福安了…… 只是现在她不能哭。哭,只能让眼前两个丧心病狂的人更加痛快。所以,她不能哭。 叶紫筱看着呵呵笑着的叶绾,喃喃道:“这也没怎么使劲啊。难道就吓傻了不成?” 叶紫筱又起身走到叶紫澜边上低声问道:“这要是傻了?还能卖出去吗?” 叶紫澜轻蔑一笑,走上前去,捏住叶绾的下巴,道:“装疯卖傻的,就以为能逃过此劫?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张脸,不管你真疯还是假疯,想要睡你的人可多了去了……” 叶紫澜狠狠的甩手,轻笑着道:“真是天道好轮回,比起你加诸于咱们姐妹身上的痛苦,如今也到了自食恶果的时候了。真是老天开眼啊……” 叶绾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腹部,冷眼看着已然疯魔的叶紫澜。恨,成了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这样的人生是多么的可悲啊。这大千世界,千姿百态。将自己禁锢在自己画的圈里。当真是可笑可笑。 “收起你那悲天悯人的表情。很快你就会感受到我曾经的痛苦了。叶府四小姐,自甘堕落,****无耻,委身勾栏之地。你说,这样的消息劲不劲爆?我倒要看看你在所有人的口水里,还怎么保持你的高傲,你的姿态?”叶紫澜怨毒的说道。 叶绾只觉得无比的恶心。这样的如花女子,怎么就有了蛇蝎般的心肠。只能闭着眼睛不再言语。 她不想再搭理这丑恶的两人,与她们再多说一句话,都能让自己少活一年。 人心善变,当真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地方。 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闭目不言的叶绾,叶紫澜二人也觉得无趣,冷冷的道:“你就在这好好的享受你为数不多的美好日子吧。” 离开的脚步声,以及暗门关上的声音。叶绾忍着疼痛,走到角落里屈膝坐下。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簌簌的流下。她恨自己的心软,恨自己的天真。她曾经真的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 只是到头来,到底是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是她连累了福安,是她害死了福安。 出了密室后,叶紫筱有些不安的问道:“怎么把她给送出去呢?若是五殿下发现叶绾不见了,只怕会满京城的搜,听说前太子就是因为带走了叶绾,才招了司马烈的报复,传言都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叶紫澜冷笑道:“放心吧。此事我自有妙计。保证司马烈查不到咱们身上。” 看着叶紫澜自信满满的样子,叶紫筱这才松了口气,道:“还是二姐好算计。” 心里却暗自庆幸,好在从前没有针对过这个二姐,否则自己有几条命经得起她的算计? 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第二百八十四章、隐逸与九皇子 隐逸心里头原是不愿来送东西的,这个九皇子就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见着她就非得缠着她,一会让她耍功夫,一会儿让她讲故事。 因着福安一早就出门了,到了中午都没回来,定是在外头野着呢。于是只得暗自生着闷气,往 而且隐逸一贯的冷漠的性子,哪里受得了司马衍这么作弄。只是又碍于身份,否则早就将这个九皇子给毒哑了。 反正都已经做轮椅了,说不出话那才叫一个清净呢? 她无数次在心里腹诽,京城人人都道九皇子因双腿残疾,脾气怪异,动辄就杀人泄愤,据说九皇子身边的仆从就没有谁能挺过一年的。 隐逸撇嘴嘲笑着,到底是谁传的谣言,站出来本姑娘保证不打死他。 “东西已经送到,奴婢告辞了。”隐逸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空,冷言冷语道。 司马衍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低低的嗯了声,也不似往日里的死缠烂打。 他从来都没有朋友,下人们对他是谄媚,是畏惧。后来那件事后,双腿又残废了。人就越发的自闭。 好不容易遇到了绾姐姐。又遇到了隐逸。只是隐逸看着他时,眸子里那毫无遮掩的厌恶,她又岂能每次都视而不见。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要看她刷枪弄棒,也不是想要听她说那些毫不着调的故事,他只是希望时间可以慢些,再慢些。这样隐逸就可以多陪她一会。哪怕只是一小会也很好。 只是没想到给她造成了这样的困扰。 隐逸有些好奇的垂下眼帘,看着耷拉着脑袋,跟是霜打茄子似的司马衍。突然心里就有了那么一丝不忍。 伸手捣了捣司马衍的肩膀,“喂,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哑巴了啊,平时叽叽喳喳的跟福安一样,这会子怎么不说话了?” 司马衍并不做声,转身推着轮椅离开,对着下人们吩咐:“好生送隐逸姑娘出去。” 他想着,反正自己再怎么坚持,到头来终究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倒不如就此终止。他,还是那个京中传言的诡异王爷。她,依旧做绾姐姐的婢女。 从此天涯相隔,形同陌路也挺好。 至少从未得到,便不会有失去时的痛。 隐逸暗骂着,好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回头让小姐不要再给这样怪里怪气,一会热情似火,一会冰雪满天飞的人送吃的,送穿的。这样的人就该永远在黑暗里待着。孤独终老才是。 只是负气着跺脚转身离开时,看着那一抹孤寂的背影。 心里有一阵的柔软。给自己找台阶下。暗道,哎呦,姐姐这暴脾气。还治不了你这小屁孩了?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于是又提起裙角追了上去。一脸不屑的道:“你说走,我就走。那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啊?” 司马衍瞬间阵亡,这又是闹得哪样啊?本王都打算抽身了,暗自神伤了。你又凑过来干啥啊? “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想留或是想赶人,还得你批准不成?”司马衍冷声道。 隐逸气呼呼的,好你个不知道好歹的破孩子,谁愿意管你的破事,我……我那也是为了小姐着想,免得你有个三长两短,伤心的可是自家小姐。 嘴上却不饶人,回道:“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就这样对待恩人的啊。” “这些都是绾姐姐送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本王要谢也得谢你家小姐。”司马衍横着眼撇了隐逸一眼回道。 隐逸张了张嘴,末了又什么都没说。她想如果告诉司马衍这里头大部分的东西出自自己之手,他一气之下会不会把东西扔了啊。 “是,是。你是王爷,她是小姐。你们身份相当。关我这奴婢什么事啊?”隐逸突然止住了脚步,手一松就往府外跑去。 先前二人因为斗嘴,也都没在意脚下刚好是个下坡路,如今隐逸突然这么一松手,司马衍的轮椅就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似的,飞一般的往下冲了出去。 司马衍惊呼了一声,只能闭着眼等死般感受着疾驰的速度,以及耳畔的风声。心里暗道,好你个隐逸,一言不合。你就想要谋杀……后面两个字终是没好意思想起。 隐逸听到司马衍的喊叫声,原以为是弄虚作假引她上套呢。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转身时只见轮椅飞一般的往下冲着。 隐逸只觉精神瞬间紧张了起来,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司马衍你一定不能有事啊。否则小姐会怪我的,否则你会怪我,要来这我怎么办?若是你再摔个残疾,那我岂不是得养你一辈子? 只是心里最深处,却是这一句。 否则,我会难过,我会自责的。 脚尖点地,身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只是到底隔了些距离。 隐逸分身过去时,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当初怎么就那么一门心思的想要学好轻功呢?原来所有的因缘际会,都在日后的点滴里显露无疑。 就如此刻般,为了救一个双腿残疾的性子古怪的皇子,他叫司马烈。 眼看着轮椅歪歪扭扭的就要撞上假山了。隐逸一个猛扑,抱着司马衍就滚落在地,因着惯性,二人又滚了好几圈,才卸去了力道。 隐逸在上,司马衍在下。 司马衍原本闭目等死的最后一刻,只觉脸上有一片柔软覆盖下来。接着是身体与身体的翻滚。 “你快压死我了。”司马衍红着脸说了一句很煞气氛的话。 好在隐逸一心只放在司马衍的伤势,也未在意,否则只怕司马衍真是不残也得残了。 隐逸上下着翻弄着司马衍的衣服,面露焦急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司马衍看着隐逸眸子里的担忧,一时忘了答话,嘴角微微上扬着在隐逸的脸颊处亲了一下。 隐逸瞬间就石化了,带着哭音道:“糟了,糟了。估计撞到脑子了。人都傻了……” 司马衍原本涨红的脸,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依着隐逸的性格,他偷亲了她。她要么给自己一巴掌,要么娇羞着跑开了,如今这是闹得哪出啊? “你再不起来,我估计真得有事了。”司马衍装着受伤,虚弱的回道。 隐逸这才注意到他嘴角浅浅的笑,一手就将刚刚撑着做起来的司马衍给推到在地。红着脸跑出了九皇子府。 刚出府就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身在监视着九皇子府。多年养成的习惯,隐逸便也躲在暗处,偷偷的跟盯住了那人。 等隐逸反应过来后,已经到了城外。且天色已黑。 说的不好听点,司马衍就是个废人。谁人会找人监视他呢?况且依着司马衍的聪慧,若是真有人监视,他岂会一点安排都没有? 况且先前那人不时的往后张望,隐逸曾以为他只是小心谨慎罢了。如今细细想来,多半是看自己这个鱼儿有没有上钩吧。 那么这人的目的何在呢?隐逸双眸泛着精光思索着。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调虎离山。 第二百八十五章、失去理智 隐逸察觉到不对劲后,立刻折身回了城中,索性途中没有遇到阻拦之人。 大概背后之人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没再设伏。 从南门进入城中后,隐逸略一思索,还是先回叶府还回叶府看看小姐是否安全。 “谁啊…大晚上的吵什么?”嬷嬷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急忙赶来的隐逸。 “小姐呢?”隐逸抓着嬷嬷的肩膀摇晃着问道。 嬷嬷被隐逸的神情给吓着了,回头指了指屋子。 隐逸连忙放开嬷嬷,想进屋查探。 “小姐吩咐了,不让人进屋的。”嬷嬷好心提醒着。 隐逸心里一个咯噔,暗道一声遭了。 掀开被子时,床上躺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看打扮似是个丫鬟。 隐逸揪着嬷嬷的衣领进屋后指着床上的人道:“小姐呢?让你看个人,眼皮子底下都能把小姐丢了,若是小姐有个好歹,我就要了你的命。” 隐逸一向来就冷冰冰的,除了跟福安近一些,院子里其他人见着她都有些畏惧。如今看着隐逸动了怒气,嬷嬷只吓的双腿发软,指着床上的女子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先前这丫头来报信,小姐单独留她问话,没过一会儿,小姐就说累了,不让人进屋打扰,又吩咐奴婢送这位姑娘出去……” 说到这,嬷嬷才恍然大悟,先前送出去的姑娘竟然是小姐。难怪看着背影清瘦了许多。 “福安呢?小姐不见了,她怎么也不知道?”隐逸又问道。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被自己猜中。 “福安姑娘自打早上出去,一直就没回来。奴婢也不知道。”嬷嬷瑟缩着回答着。 隐逸心里又是一惊,到底是谁这么好的算计。支开自己不说,因为自己会功夫,对付起来比较吃力。那么支开福安呢?为的什么? 隐逸心里大致有了判断,定是床上的丫鬟传了什么话,小姐才会瞒着所有人自己出去。 只是到底说了什么?小姐才能如此的不顾自己的安危,不留下只言片语就独自前往呢?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自脑海里闪现。 小姐要救的人是福安! 一定是这样。 隐逸厉声吩咐道:“把这丫头给我看紧了。若是有个差池,我剥了你的皮。” 想了想,还是将消息传给了清悠。其实私心里她不想清悠着急,不想清悠为了叶绾涉险。 只是想到先前他们瞒着叶绾受伤的消息,清悠知道后的怒气…… 隐逸还是妥协了。 接着又一刻不停的赶到了五皇子府。 事从权宜,隐逸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翻墙进了府中,朝着司马烈的书房赶去。 灯下司马烈正翻阅着史书,古语有云: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可是前人的智慧之言。 司马烈自知在朝局把握上颇有欠缺,这些日子正在恶补。 灯光摇曳,有飞蛾扑棱着翅膀,司马烈嘴角牵笑道:“你们就不能走一回正门吗?” 只是抬眸时脸上的笑意就僵住了,眼前立着的是气喘吁吁的隐逸。 看着隐逸脸上的凝重之色,司马烈心里也是一紧。隐逸轻功不错,若非紧急事故,想来她也不会拼着内力赶了过来。 “可是绾儿出事了?”司马烈剑眉微敛,沉声问道。 隐逸点了点头,简单的将事情经过,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司马烈暗自分析着,如今自己突然崛起,对谁最不利? 司马炎?或是司马睿? 倚着二人的心计,用叶绾来遏制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虽行为下作些,但若事成,谁又在乎这些呢?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 “这么短的时间,绾儿肯定还在城内。我立刻去找申筑,借用他的巡防营,想来必定事半功倍。你先回逸云轩等着,有信件或是消息立刻传来。”司马烈吩咐道。 隐逸想了想,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有少主跟五殿下在,只要小姐命还在,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清悠看着隐逸递来的消息,眸子里染上了一丝担忧,对着隐修吩咐道:“吩咐下去,全城戒备。务必将绾儿给我找出来。” 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他的心一直都不能平静下来。 佛经似是刻在脑海里般,由嘴巴吐出,下意识的念着。心里念着的都是叶绾的安危。 一天,两天,三天…… “什么?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司马烈怒喝道。 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叶绾一点消息都没有,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司马烈一颗心犹如火焚般的煎熬,于是顺手抄起手中的剑,他连太子都不怕,还怕他们? 既然他能不顾一切救绾儿一次,也能救第二次,第三次…… 谁让她是他的女人,谁让她是他的意中人。 万里江山,前程似锦。只是前路若是没有了你,要这天下又有何意义? 申筑瞧着司马烈阴沉的脸,暗道不好,只怕这倔驴子又要像上次一样了。只是陛下是何等人也,上次机缘巧合才能躲过一劫。 这次若是再犯,失去圣心不说,只怕到时连自己的命也保不住了。 申筑直直的跪在司马烈身前拦着他的去路,道:“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三思个毛线?本王的女人如今下落不明,你让本王如何冷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那么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谈何去保护天下万民,啊…你告诉我…”司马烈一把揪起申筑的衣领,鼻子几乎都挨到申筑的脸。愤怒的回道。 “申筑知道,殿下重情。只是申筑身为臣子,应当将后果告知殿下,至于殿下如何抉择,臣无权干涉。”申筑清亮的眸子看着司马烈。 “殿下可知此去便再无退路,更有可能前路便是死路!”申筑一字一句问道。 司马烈点头。 申筑又道:“如此殿下还是决定去,是吗?” 司马烈还是点头。 申筑摇着头突然笑道,臣看中的就是殿下重情重义的性子。今日你若不去,当真会让我瞧不起。 “殿下放心去吧。善后的事有我跟倪震,您就放心吧。”申筑回道。 司马烈拱手道:“有你们这帮兄弟,司马今生无憾。” “有殿下您这一句兄弟。申筑今生也无憾了。大不了黄泉路上,还能有个皇子作陪,当真是赚了…”申筑笑着回道。 司马烈拍了拍申筑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转身大步离开。 兄弟有义,他也不能无情。所以他选择只身前往。 第二百八十六章、单枪匹马 司马烈腰挎长剑,神色凛然,竟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壮烈之感。 又似独闯虎穴,射人先射马的热血英豪。 这样的感觉曾经只有在战场上才出现过,可是那时是为家国而战,如今是为心爱之人而战。 好在是夜晚,若是放在白日里,只怕是要引起骚乱的。 借着朦胧的月光,司马烈抬头看着鎏金的匾额,轻蔑一笑,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即将扑食的猎豹,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如同暗影里行走的兽,将全身的气息收敛起来,只等待伺机而动,一击即中。 基本上皇子府的格局大同小异,只是大小有别。司马烈悄无声息的在屋顶上极速行走着,看了看方位,在一处琉璃瓦覆盖的屋顶上停下,轻手将几片琉璃瓦小心拿下。 透过屋内昏暗的灯光,司马烈看到轻纱拂动,竟有几分月影窗纱的朦胧之美。 内力灌注到眼睛,可以清晰的看见床上女子如瀑的长发随着扭动的身子散发出波浪般的美感。 长发飞舞间,似有若无的露出一片雪白。看的直让人眼晕… 司马烈暗骂道,他妈的老子的女人丢了,你却在这逍遥快活… 只是到底耳力灵敏,屋内里传来的阵阵娇笑声,妩媚的挑逗声,以及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甚至各种因为激情到难以自制时剧烈的撞击声… 良久,一声带着解脱般的闷哼声后,是一片的静默与温存。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不是说男人在这个时候最是没有警惕吗? 司马烈暗自想着,又自嘲似的想了想,自己也是男子。 翻身破窗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女子的昏睡穴。 寒光一闪,长剑便搭在司马炎的脖子上。 司马炎因为在朝堂上占了上风,心情大好,这才放纵自己沉迷于肉体之欢。 大抵肉体上带来的欢愉,能比上那一片大好的夺嫡之路。 欢好之后,司马炎有些疲累,正昏昏欲睡间,只觉脖子处有冰凉的寒意传来。屋子里多了几分冷冽的杀气。 “谁…”司马炎原本的睡意荡然无存,沉声问道。 他是堂堂皇子,但凡有眼睛的都不会犯下诛九族的大罪。来人既然敢刀挟自己,无非为财为权。 只是倘若他知道来人是司马烈,估计就没那么有底气了吧。 诛九族?是要将整个皇族全部杀掉吗? “说吧。要钱还是要权。开个条件吧…”司马炎率先开口提道。 暗影里的人依旧没有回答。 屋外却传来整齐的划一的脚步声,有府兵在门外喊道:“属下刚听到您屋子里传来些许动静,殿下,您还好吧…” 司马炎感觉脖子上的冰冷一紧,于是带着愠怒回道:“三更半夜,能有什么事。扰了本王的清梦,仔细你们的皮。” 屋外的人说了句属下该死,就带着众人退下。 待到脚步声渐远,司马炎心里犯着嘀咕,这样冷静的人最难对付,于是开口问道:“侠士,想要些什么尽管说,买本王的命什么都值得。你开个价?” 那人有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道:“你身边的女人,活不错。我要了…” 司马炎暗骂道,敢情老子还给你演了一出真人版的活春宫。 丫的就是个变态偷窥啊。 “随意。喜欢就拿去吧。”司马炎无所谓的耸耸肩。 虽然他对清瑶有些特别的感情,但是跟自己的命比起来,那就不值一文了。 那人又开口道,言语里带着讥诮之意,骂了句“怂蛋”。 跟着又问道:“前些日子你们抓回来的漂亮女子呢?她,我也要…” 司马炎狐疑问道:“少侠胃口不错啊。两个能吃的下吗?” 那人冷声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告诉我那个漂亮女子在哪?” 司马炎暗自笑道,当真是有勇无谋的蠢货,被自己真真假假就绕了进去。 他府里近些日子何曾抓过一个女子?别说没有美女,丑女也是没有的。 如今正是建立威望的时候,他岂会那么不知趣的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况且这日后全天下的美女那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就这点要求,侠士怎么不早说呢?抓来的漂亮小妞关在密室里头,我带你去找她?”司马炎笑着回道。 司马烈一听,咬牙切齿道,原来绾儿真是被这孙子给绑来了。 要是绾儿有个闪失,老子他妈的就直接阉了他。 “走,快带我去…”司马烈威胁道。 司马炎嘴角轻扯,果然是个愣头小子。这样就乱了心神了。 缓缓起身,全身赤裸的站在暗影里。 司马烈直觉辣眼睛,随手扔了件衣服给司马炎道:“给我穿上…” 心里暗骂道,给老子秀身材呢,老子对男人可不敢兴趣。 司马炎边走边说道:“侠士听口音是西北人啊。本王看你身手不错,有没有兴趣跟着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司马烈冷笑着回道:“自由惯了。” 司马炎走到一个单腿立地的鹤嘴的油灯前。 “呵嗒…呵嗒…” 有齿轮咬合的声响传出。 接着有厚重的暗门打开的声音。 有一丝亮光透着门缝出现在屋子里。 司马炎想偏头看看来人是何模样。 “不许动。否则刀剑无眼伤了殿下就不好了。”司马烈威胁道。 只是这只够一人进入的门缝如同张大着的兽嘴,等着猎物的自投罗网。 “快。还不给我带路…”司马烈催促道。 司马炎笑了笑,神情自若的继续往前走着。 趁着自己进入密室而司马烈却依旧在屋内的距离差。 司马炎轻轻的按下了机关的按钮。接着身子一矮,滚地葫芦般的脱离了司马烈的挟制。 司马烈虽担心着叶绾,多年来养成的机警倒还在,这样的密室多有机关,他不得不小心。 只是还未反应过来,司马炎就逃脱了。密室的门也重重的关上。 司马烈见形势不对。一把隔着被子将床上的女子抗在肩上,翻身上了屋顶,消失在了暗影里。 司马炎看着遍寻无果的府兵,怒喝道:“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着。指着你们,本王早就伸手异处了。”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给我去查…挖地三尺也得给我将这人揪出来。” 府兵们听完如同大赦般的四散着逃了开去。 同样的事,司马睿也经历了一遭,只是他虽有小聪明,但是刀斧加身时,瞬间就怂了。 哭诉着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并无抓了什么漂亮女子。 第二百八十七章、是喜欢吗? 叶绾在暗沉的密室里,昏昏沉沉的不知待了几日。 偏头瞄了一眼看了看随意扔在地上犯着馊味的米饭上零星的几片菜叶。以及旁边一碗有些浑浊的水。 她们在饭菜或者水里动了手脚,否则她不会整日的迷迷糊糊着。 叶紫澜当真是好狠的心,在肉体上折磨她不算,居然还下三滥到用了这种手段。 可是她不能不吃,她要活着,活着才能为福安报仇,活着才能等到那个来救她的盖世英雄。 只是真的好累,好累,叶绾的眼皮犹如千斤重般,渐渐眸子就闭上了… 厚重的铁门因为老锈的缘故,开门的吱呀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暗道里。 “二姐,这真的有用吗?”叶紫筱不安的问道。 如今她对着病秧子似的二姐,真心有些内心深处的恐惧。 叶紫澜就是吐着信子,藏在阴冷潮湿里的毒舌。 尖利的牙齿,剧毒无比。 “你放心,吃过上次的亏,你以为我会蠢到再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二次吗?”叶紫澜冷声回道。眸子里带着笃定。 叶紫筱心里有些膈应。似乎叶紫澜的话里有话啊。是在影射她够蠢吗?一次又一次的栽在叶绾的手上? 面上却勉强挤出个笑脸,“既然二姐这么有把握,那妹妹就不用担心了。” “这药再吃几天就可以见效了,到时候……”叶紫澜似乎看着死人一般的,垂眸瞥了一眼叶绾。 眼神里带着复仇的快感,以及怨毒的恨意。 叶紫筱看了看如同恶鬼般的叶紫澜只觉浑身一阵发凉。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叶紫澜走出密室,抬头看了看墨色的天空上,如同一弯圆钩的上弦月。 心里忍不住的有些失落。如今斗倒了叶绾,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也没有心头大石落下的轻松感。 而是无比的茫然,无比的落寞,似乎前路再无期盼。 想着一会儿又要去陪那个人面兽心的男人,就忍不住的泛起阵阵恶心。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有人都会以为叶绾会被送出城,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只是如何将叶绾送到烟花柳巷里。 她可是做了不少准备,当然也做了牺牲。 比如,用她的美貌与身体换来将叶绾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去妓院。 “我的心肝宝贝,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了…”有一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后脖颈处。 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在她的身体上不断的抚摸着。 叶紫澜强忍着恶心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 那人嘿嘿的笑着,“等那人的神智迷失后就给你。左不过就这一两天罢了。” 叶紫澜这才笑着转身将头埋在男人壮实的胸膛。 男人很是满足的将叶紫澜横抱而起,往床边走去。 接着又起身想将油灯点着,这样漂亮的女子,他要亲眼看着她在自己的身下婉转承欢。他要清楚的看到她娇媚的模样。 叶紫澜伸手拉住要起身的男子娇羞道:“不要点灯了,人家会害羞的…” 声音娇柔魅惑。 只有在暗夜里,她才能说服自己眼前的男人是那个她心心念念的顾云凡。 男子有些不悦,心里道又不是没上过,还装什么清纯。 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就想点灯怎么着了? 豆大的烛光亮起,摇曳着火蛇翩翩起舞。 那是一个面貌俊秀,气质却极其猥琐的男人。 身材偏瘦,正搓着手往床边走来。 叶紫澜有一种梦境被打破的落差感。 烛光一亮,如同照妖镜般生生的把她撕个粉碎。 让她的丑恶原形毕露。 身上有重物压下来,叶紫澜闭着眼睛,两行清泪默默流下… 身上的男人终不是顾云凡。 而她,也不在是叶紫澜。 此刻她是地狱归来的魔鬼… 时间过去的越久,众人的耐心几乎被磨的消失殆尽。 司马烈的眼睛红的像是只兔子般。 “殿下,您已经好几宿没睡觉了,再这么熬下去,只怕叶小姐找回来了,你就不在了…”申筑劝慰着说道。 司马烈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疲惫道:“一日找不到绾儿,本王一日也睡不着觉。” 申筑摇了摇头,情根深种的人当真适合坐上那个位子吗?他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怀疑司马烈。 重情是他的优点,亦是他致命的死穴。 如今只差把整个京城给翻了个底朝天。却依然没有叶绾的消息。 清悠原本平静如水,丝毫不起波澜的眸子里,渐渐就有了担忧,有了不安。 他已经动用了京中所有的暗棋,可是依旧一无所获。 而且隐逸那边刚刚也传来消息,司马烈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清悠有些慌了,心里不住的向着满天神佛,祈祷着希望绾儿平安归来。 不知念了多久的佛经,清悠的心才稍稍的平静下来。 又将整件事情仔细的缕了一遍,隐逸被支走,福安又失踪了… 电光火石间,清悠似乎想到了什么? 对,福安。福安是叶绾出去的引子与目的。 叶绾失踪了,福安不论生死总归有迹可寻吧。 先前因为关心则乱,乱了阵脚,将所有的目光都盯在叶绾的身上。 所以查来查去却毫无用处。敌人存心想要对付叶绾,怎么可能会留下蛛丝马迹。 但是对福安就不会。她只是个棋子,用完就可以扔了。 所以,只要顺着福安这条线索来查,必定能有所收获。 “隐修…隐修…” 直到喊道第二声隐修才反应过来,茫然的应了一声,“少主,您叫我?” 福安失踪了,他的心里突然就慌了… 那个会偷偷将好吃的藏在怀里带给他的福安,那个会替他擦着嘴角细屑的福安… 隐修摸了摸藏在怀里的手绢,他都洗干净了。想等着下次见到福安时还给她的。 只是如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了? 怎么心会如此痛呢? “吩咐下去,所有人开始调查福安失踪那日的所有细节…”清悠冷静的吩咐道。 隐修眼前一亮,回了声是,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清悠有些失笑,这个榆木疙瘩也会有开窍的时候… 从前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少主。 如今他会担心的,会牵挂的,会想念的又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叫福安。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 却活的阳光,整日里笑呵呵的,一见着她连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还喜欢叽叽喳喳的絮叨个不停,能从天黑说到天亮,都不带休息…可是他居然不觉得厌烦。安静的做着听众。 她还喜欢数落他,说他不修边幅,说他是笨木头… 隐修想,这就是喜欢吗? 嗯,应该是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迷魂之术 叶紫澜看着躺在地下,如同死尸般的叶绾。转头对着瘦高男子道:“这样算不算药力已经生效了,今天可以动手了吧。” 瘦高男子看着渐渐失去耐心的叶紫澜,伸手在她的腰间狠狠拧了一把。笑道:“就如美人所愿。” 叶紫澜这才露出笑脸,伸出青葱般的玉指在男人的胸膛处点了点,柔声道:“我在外边等你…” 眼中媚态流转,千种风情尽在眉梢。 男子猛的吞咽了口水,满眼冒光的回道:“一会儿就完事。很快的…” 叶绾此刻只觉得自己漂浮在无尽的虚空里,软绵绵的不用思考,随波逐流着… 忽然耳边响起了念经般好听的声音,声音由缓到急,由轻到重… 叶绾不觉就沉浸在其中,意识渐渐模糊… “从现在开始你叫流年……” 叶绾低声的应和着:“我叫流年…” 男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轻吐了口气。 这迷魂之术总算是成功了。若不是贪恋叶紫澜的美色,他可不愿耗费功力去行这迷魂之术。 要知道在南疆,这可是禁术。当初他也是因为修习禁术,所以才不得不逃亡至出云的。 接着又从怀里取出个精致的木盒,打开后冒出一股冷气。 男子伸手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 轻轻的覆在叶绾的脸上,瞬间原本拥有倾城之貌的叶绾,似是换了一张脸般。 变得美艳无比,眼角眉梢透着的都是风情。 俨然一副久在红尘的女子。 男子有些讶异于叶绾的美貌,一颗心剧烈的跳动着,浑身燥热了起来。 伸手就要解开叶绾的衣服,反正都要送到勾栏之地去,还不如让自己爽一把,倒也不枉费自己一番辛苦。 叶紫澜在外边焦急的走来走去,她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成功,何况因利益才拉拢来的男子,终究也不够牢靠。 又等了一会,叶紫澜咬了咬牙也顾不得男子的吩咐,直接打开机关,冲了进去。 只见男子一脸猥琐之相,伸手正在解地上女子的衣服。竟然连自己进来这么大声响都未察觉。 叶紫澜轻咳了一声,看着地上躺着的女子。惊讶的睁大了眸子。 若不是她还穿着原先的衣服,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密室里就叶绾一个女子。 就算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眼前的女子是跟自己相处多年的妹妹叶绾。 叶紫澜俯身伸手摸了摸叶绾的脸,一样的有着肌肤的热度,与弹性。 当真是巧夺天工,惊巧绝伦。 男子脸皮倒也厚,脸色未变不疾不徐的起身,理了理衣服。 又一脸讨好的走到叶紫澜跟前。叶紫澜嫌恶的往后退了退。 这样的人,当真是恶心至极。 “只是这人皮面具有个弊端,不可以长时间戴着,否则脸会溃烂至死。而且这迷魂之术,也不是万能的,若是遇到记忆深刻的事,她还是会醒来的…”男子解释道。 叶紫澜笑道,“不要紧,只要在青楼里待上一段时间,就算她醒来又如何,我倒要看着她如何还有脸待在京城,如何还有脸苟活在这世上…” 男子皱了皱眉,这样带着怨毒的不顾一切的叶紫澜,跟在他面前那个搔首弄姿的叶紫澜当真是同一个人嘛? “你先回去等我,我还要好好跟我的妹妹告个别呢…”叶紫澜轻声说道。 男子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离开。 叶紫澜打量着眼前这个美艳的女子。 马上这个毁了她一生的妹妹就要被送到那个肮脏的地方,被很多个男人肆意践踏。 可是她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她用她的肉体换来了送叶绾去烟花之地的机会。 那么,这一切都值得吗? 恍惚间,眼前的女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迷茫而又疑惑。 女子撑着手坐起来后,有些害怕的又挪到了墙角,眨巴着眼睛看着叶紫澜,低声问道:“你是谁?我在哪里?” 叶紫澜似是有心试探,也疑惑着问道:“你是谁?” 叶绾只觉脑海里一阵刺痛,双手抱头缩在屈起的双腿间,喃喃的道:“我是…我是…流年?” “对,我是流年。我是个舞妓…” 叶紫澜的眸子微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眼前这个女子分明是叶绾,却有着不同的容貌,即将也有不同的人生。 “二姐,这位是…?”叶紫筱狐疑着问道。 叶紫澜笑道:“你觉得在这密室里除了你与我,还能有谁呢?” 叶紫筱撑大了眸子,一脸不可思议的围着叶绾转了两圈,“这是叶绾?这难道真是叶绾?” 叶紫澜点了点头。 叶紫筱这才恍然大悟,拍着马屁道:“原来这就是二姐那万无一失的计谋。当真是高啊…” “好了。你去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将叶绾送出去。哦…不对。将流年给送出去。送到她应该去的地方…”叶紫澜吩咐道。 叶紫筱面带喜色的应了声。自己的断指之仇终是得报了。 叶绾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怯弱着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女子。 她们看起来好凶啊。 还有哪里才是自己应该要回去的地方呢? 叶绾四下看了看,虽然记忆全无,但智慧依旧在。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关在一间密室里… 正四下找出路时,只见叶紫筱带着两个身形壮硕的男子走了进来,指着叶绾道:“这样的货色,你说值不值?” 两个大汉先前还有些懊恼什么样绝色的人儿能值那么多银两? 如今看到正主了,两颗眼睛恨不得都长在叶绾身上,不时吞咽着口水。 就算京城里的花魁们也不及眼前这位绝色女子啊。 “怎么样?这样的交易,你们不算亏吧。”叶紫筱伸手到大汉跟前,示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大汉很是豪爽的将银票交到叶紫筱手里。 叶紫筱又笑着凑到大汉跟前低语道:“还是个雏儿呢。你们有的赚了。” 果然大汉的眼里有亮光一闪而过。 既然钱货两清,大汉便带着叶绾离开。 只是令大汉不解的是眼前的女子居然乖巧听话的跟在他们身后,不哭也不闹。 以前遇到这样的事,大多都是寻死觅活的。有性子烈的,当场撞死的也大有人在。 只是看着叶绾柔柔弱弱的藏在自己身后,不时探出脑袋偷看着叶紫筱。 似乎对叶紫筱很是惧怕。 夜色迷蒙,雾气弥漫。 叶府偏门,有两位大汉带着一位女子行色匆匆的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百八十九章、快活居 叶绾看着外头黑黢黢的一片,心里有些害怕,紧紧跟在大汉的后面。生怕脚程慢了被落下了。 “头一次遇到这样好的差事,不费半分力气就将人给带回去了。” “谁说不是呢。” 其中一个大汉转着眼珠子,贼兮兮的凑到另一个人的耳边,笑着道:“瞧着姑娘长的那叫一个漂亮,不如咱们兄弟二人……” 另一个汉子显然也动了心思,回头瞧了瞧紧跟在身后的叶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老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还不知道?若是咱们兄弟二人图一时的爽快,回头把自己命给搭进去,岂不是不值?”大汉想了想重重的叹了口气。有着深深的惋惜。 另一个大汉也跟着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对。没的搭上自己的命倒是不值得。任她天仙似的人物,老子只当看不见罢了。” 若是此刻叶绾神识清醒,只怕得要好好感谢感谢那个素未谋面的老板娘。也好在那两人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如此叶绾才在不知不觉间躲过了一次劫难。 走了许久,又在巷道里七拐八绕的,就在叶绾快要累的打算瘫在地上不走时,前面二人在一扇院落的后门处停了下来。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后,里头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门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里头探出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来,颧骨高耸,下巴短促,一双吊梢眉陪着三角眼。 “什么事?”女子不悦的打着哈欠问道。 “人给您带来了?您要不要验验货?”大汉拱手陪着笑脸道。 女子眉毛一掀,只哦了一声。 大汉连忙示意另外一人将叶绾给拽到门前。 女子单眼一扫,身量纤纤,倒是个好胚子。只是不知这脸是个什么模样?于是掩嘴轻咳了一声。 大汉又很是识时务的伸手到叶绾的下巴,然后往上一顶。叶绾险些咬着了舌头,颇为不悦的瞪了身边的大汉一眼。 只是这横眉一瞥,落在女子的眼里那就是眉目娇嗔。端是个地上无天上有的美人胚子。 女子很是满意的点头。将三人迎了进去。又悄悄的问道:“来历清白吧?人可还听话?” 大汉笑道:“出身当然清白。最重要的就是听话乖巧。不像别的姑娘一听到青楼,那是寻死觅活的。这姑娘是个难得的乖巧。以后您用着保证省心。” 女子点了点头,“今儿天也不早了。你们先在这后院休息着。赶明儿一早让老板娘过目后,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大汉听完只呵呵的笑着,搓着手一脸不好意思的模样。 女子是何等人也。一眼便瞧出男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就卖个顺水人情道:“二位一路也劳累了。我找两个标志的姑娘给二位松松骨头,解解乏。可好?” 二人眼睛一亮,对着女子又是一番感谢。先前被叶绾勾起来的火,今晚上可得在其他姑娘身上好好泄上一泄。 吹灭烛火,哪个姑娘不是一样的?管她是貌若天仙还是丑若无盐呢? 女子摇风摆柳似的转身去安排了。要说这女子样貌算不上好看,只是个婀娜的身姿倒是出众。只看得二人猛吞口水,心猿意马。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背影杀? 许多新来快活居的姑娘,那叫一个贞洁烈女。所以大多都被安排在柴房里过上几天。给饿上几顿,渴上几天,会有一部分姑娘就想通了。 若是还有冥顽不灵的,直接找几个健壮的男子进去,好是一顿蹂躏。哪里还有不乖乖听话的? 因着叶绾生的漂亮,又听话乖巧。不哭不闹的。着实可人心疼。所以也就绵了这调教期。直接给安排在了一间精致的屋子里住下。 “姑娘好生歇着吧。以后啊,这就是你的家了。你四处看看,可还满意。若是平日里缺点什么。直接跟萍姐说啊。”女子娇笑着指了指布置的甚是华丽的屋子说道。 “流年谢过萍姐照顾。”叶绾福身行礼道,全无半分倨傲。 这可乐坏了萍姐,心道模样出挑,不想性情也讨人喜欢。当真是赚大发了。自己久在青楼,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但凡有些名气的,那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主,轻易可是开罪不起,毕竟还得靠着这些个金主赚钱呢。所以平日里少不得要忍气吞声些。 “流年?不错的名字。”萍姐点头称赞道。又拉着叶绾絮絮的说了起来。 “流年,可会些什么才艺啊?”萍姐拉着叶绾坐下,笑着问道。 叶绾只摇了摇头。一时也想不起来。只是落在萍姐眼里,就理解为不会任何才艺。 萍姐安慰道:“看你也是个伶俐的,不会没关系。回头请个师傅来教你。以你的出众之姿,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红遍整个京城的。” 叶绾红着脸低声道:“多谢萍姐夸赞。流年定会好好跟师傅学习的,不辜负萍姐的栽培之情。” 这话直说的萍姐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啊。若是快活居里头的每个姑娘都这样懂事,自己眼角的皱纹都能少好些呢。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萍姐见已过了子时。便打着哈欠起身告辞,道:“妹妹好生歇息着,有什么事明日跟姐姐说。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可得相互照应着才是。” 叶绾点头应是,又将萍姐送到门口,看着萍姐摆着柳腰,手摇圆扇离开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里她不喜欢这个地方。 只是自己到底是谁呢?除了知道自己叫流年外,其他的事为何会一片空白呢? 从先前与萍姐的对话里,叶绾总结了下。这里是一个叫快活居的青楼。而她流年已经被卖入快活居,将来会是快活居的一名歌舞伎。 虽然她知道青楼是所有女子的梦魇之处,但是放眼望去,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地呢? 她是谁?她的记忆究竟去了哪里? 所有的所有都只有等她自己解开谜底之后,真相才能浮出水面。 所以,叶绾决定留下来。但是也给自己设了个底线。那就是她不接客。宁死也不接客。这是原则问题。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底线。 叶绾这一觉睡的特别的不踏实,有许多熟悉而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她的梦里,有男有女,所有人的脸色都是焦急里带着担忧,冲着她一个劲的呼喊着。只是在梦里她听不见她们的任何声音。 只是所有人的口型里,似乎都带着一个“碗”字。 第二百九十章、帅气的老板娘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隐修终于查到了有关福安失踪的线索。 “启禀少主,属下们查到那日福安是出门买刺绣的丝线,后来有叶府的奴婢回忆说福安买了丝线后就回叶府了。”隐修回道。 清悠皱眉问道:“哦?什么时辰?为何这么肯定?” 隐修回道:“那个奴婢回忆说是午饭时分,因为她清楚的记得福安手里拿着许多五彩的绣线。” 清悠的眉头紧皱,如此此事便有意思了。福安原来是在叶府失踪的。 那么背后将绾儿掳走之人,也必定是叶府里头的人。 如此,事情总算理出了个头绪,剩下的抽丝剥茧就显得轻松了许多。 清悠暗自祈祷着,但愿时间还来及,但愿绾儿平安。 “让隐逸去给司马烈送信,就说查到掳走叶绾的乃是叶府里的人。” 隐修迟疑着问道:“真要将消息递出去吗?” 清悠点了点头。比起绾儿的安危,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初春的天气,温暖而和煦。叶绾在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里醒来。推开北边的窗户,对着的是一条河,河边有成排的垂柳,抽着嫩黄的芽,随风轻摆的柳枝,河里零星的几只鸭子。 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 叶绾伸了个懒腰,看着这样祥和的带着生活气息的画面,莫名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 人的记忆可以忘记,但是藏在骨子里的性格却永远无法抹去。 许是听到屋子里的动静,有两个约莫十来岁的丫鬟端着洗脸水,和漱口的盐水,恭敬的行礼道:“请流年姑娘洗漱,一会儿萍姐会带你去见老板娘。” 老板娘?叶绾听了好几次这个称呼,似乎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出于下意识的本能,叶绾只吩咐丫鬟梳了寻常发髻,又挑了件淡青色的衣裙。如此既素净又不至于太过显眼。 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叶绾这才惊觉自己的审美,以及自己似乎很是习惯有下人来伺候。所以暗自在心里记下了一条。 自己有可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萍姐一进门就看到身姿绰约的叶绾立在屋中,如瀑般的长发披在身后,身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当真是如同从画里走下来的仙女似的。 “哎呦呦,这是哪里下凡来的仙女,竟来到咱们快活居。昨夜真是老眼昏花了,竟没瞧个真切,咱们流年妹妹竟是这样标致的人儿。”萍姐拉着叶绾左看看右看看,唏嘘不已的赞赏个不停。 叶绾红着脸撒娇道:“萍姐若再这样一个劲的夸我,只怕我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呢。” 萍姐笑着回道:“咱生的漂亮,还怕人夸吗?这你可得习惯,将来变着法的夸你,哄你开心的人可多了去了。” “对了。丫鬟不是说今日要见老板娘吗?”叶绾狐疑着问道。 萍姐这才一拍额头,暗自抱怨着:“当真是见着美人就丢了魂似的,咱们赶紧去吧。莫让老板娘饿着肚子空等着。” 说着就牵起叶绾的手,往屋外走去。 老板娘的屋子在最顶层,整个顶层全部被打通,只以屏风隔了几个间隔。瞧着就敞亮,透过窗户可以瞧见京中的美景,当真是美不胜收。 叶绾暗道,这个老板娘倒是个有趣的人。 思索间,有一道略显中性的低沉嗓音响起,“久等了,各位。” 叶绾转身,只见到一位身穿月白色丝袍的贵公子款款而来,手持折扇,额前一抹刘海直遮住了半边脸,露出另外半边带着些许英气的俊秀脸庞。 叶绾正看的发呆,衣角被萍姐拽了拽,意识到自己是失礼了。也随着萍姐行了礼。 “凤萍给老板娘请安。”萍姐甜笑着回道。 叶绾狐疑着想道,眼前这位明明就是个翩翩佳公子,怎么好端端的称呼老板娘呢? 萍姐又故意咳嗽了几声,叶绾这才反应过来,道:“流年给老板娘请安。” 老板娘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娇俏的小娘子。眉眼娇媚,但是着装却是清爽,眼神却是清亮透彻。连自己一时也看不透。 “你叫流年?家乡何处?可有亲人?” 叶绾点头又摇头道:“我只记得我的名字,其他的一概不知。” 老板娘皱眉,颇为不悦的看着萍姐,依着快活居的规矩是不应该收来历不明的女子的。 萍姐被老板娘这一瞧,连忙吓着解释道:“奴婢也是看着流年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才大着胆子将流年带到老板娘面前的。至于留还是不留,还请老板娘定夺。” 老板娘又将目光转移到叶绾身上问道,“你可知青楼是何地方?” “知道。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叶绾回道。 “既然知道,你还愿意待在这里?”老板娘狐疑着问道。这于时间女子无疑是火坑的地方,她难道就不害怕? 叶绾垂眸低声道:“我自睁开眼睛就失去了记忆。除了这里我不知道要去哪,所以我愿意留下来。” 老板娘轻蔑的笑道:“你说留下就留下?当真是笑话,要想留下就得拿出些真本事,替老娘赚银子。” “好,一言为定。我替你赚钱,你让我留下。”叶绾直直的看向老板娘回道。 老板娘有些诧异于叶绾的勇气,在快活居里头能这样跟她说话的人还未曾出现过呢。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还望老板娘答应。”叶绾又继续开口道。 老板娘又重新的将叶绾打量一遍,这个女子似乎有些意思,于是问道:“什么条件?” “我只负责赚钱,但是不接客。”叶绾言简意赅的回道。 老板娘突然就笑出了声,直接骂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拜托,这里是可是青楼。别试图妄想着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立给谁看呢?” 说完就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痰。 “立给自己看啊。别人怎么看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虽然我失去记忆了,但是我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所以老板娘答应吗?”叶绾又问道。 “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老板娘将折扇合上,挑起额前的刘海笑着问道。 叶绾依旧冷静的回道:“‘答应就合则两利,我替你赚很多的银子。不答应,就将我这条命收走。” 老板娘有些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快言快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也丝毫不在意生死的女子。 “好啊。老娘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能在三日之内赚到一万两。我就答应你的要求,反之,你就得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包括接客。你敢不敢接?”老板娘挑衅似的看着叶绾。 叶绾轻笑着回道:“老板娘也不用行激将之法。接客是不可能了。输了我陪上这条命。你看这样可行?” “哦?这么说你是应战咯?”老板娘坐直身子诧异的回道。 叶绾挑眉道:“您说呢?” 老板娘的目光里莫名就多了一丝赏识。这样性子刚烈的女子,她许久没见过了。只是瞧着倔强的样子,倒是跟自己当初的模样有几分相似。 老板娘起身与叶绾伸出的手掌重重的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巴掌声。 一言为定,击掌为盟。 第二百九十一章、一万两的赌局 华灯初上,京中的夜才刚刚开始。 昏暗的灯光,慵懒的乐曲,以及正中央的高台上,露着蛮腰,轻歌曼舞的舞姬。 快活居向来特例独行,都是根据客人的喜好来点对应的女子。比如有公子爱好诗文的,那么陪他饮酒作乐的便是腹有诗书的气质美女。若是有喜爱舞蹈的,作陪的必定是身姿曼妙的妖娆女子等等…… 可是今夜,快活居难得的灯火通明,一改从前慵懒迷醉的氛围。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萍姐柳腰摆臀的走上高台处,对着众人笑道:“最近咱们快活居来了一位堪称国色的女子,名唤流年。生的那叫一个漂亮,称得上是秋水为神玉为骨。可称得上是京中小洛神。更难得的是流年不仅貌美似仙女,才情那也是一等一的好……” 萍姐说的绘声绘色,底下有性子急躁的人,已经不耐烦的叫道:“世上真有这样的十全十美的女子?快叫出来让爷瞧一瞧,若是真如你所言,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所言有假,今晚你可得亲自伺候爷。” 众人一阵哄笑。吵着要见正主。 萍姐混迹青楼多年,丝毫没有拘谨之意,媚眼横波,嗔怪笑道:“这位公子,那咱们说定了。一会你可不准躲赖啊。” 说着又对众人说道:“诸位可都看见了。一会儿可得帮萍儿作证才是。” 一颦一笑间,竟使气氛格外的热络了起来。 “萍儿蒲柳之姿就不多说了,免得招人厌烦,有请流年姑娘……”萍姐促狭着说道。 有阵阵的笛音的响起,二楼的台阶上站着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薄纱轻罩,行动间如弱风扶柳,精致的脸庞上覆盖着轻纱,朱唇一点红晕,若隐若现煞是勾魂。 一双凤眼清澈明亮,似一汪秋泓引人入胜。眸中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清冷的气质里带着些许高贵。 原本喧闹的快活居,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都被眼前的美色所震慑着,连呼吸都不觉的弱了下去。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这样出尘的气质,就连久在花丛过的浪荡公子一时都只是远远观赏者,丝毫无亵渎之心。 如同夏日里的荷花,高洁之姿,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又似空谷幽兰,神秘而感性。引人无限遐想。 “小女子流年,见过各位公子。”叶绾福身行礼。 声音轻柔曼妙,如潺潺的溪流沁人心脾,让人闻之欲醉。 底下有人起身拱手道:“流年姑娘客气了。鄙人武清,不知可有幸见一见姑娘真容。” 有人不满的嘲笑的道:“一开口就提要求,如此岂不是唐突佳人了。况且流年姑娘气质如兰,谈吐高贵,必跟一般凡夫俗子不一样的。” 叶绾微笑着颔首道:“要见流年真容也不是不可以。流年自小痴迷棋艺。愿意在此摆下擂台,若是诸位公子有能胜过小女子的。小女子愿意将其奉为座上宾,与其春宵一度。” 底下众人一阵哗然。纷纷抢着要上台。这时萍姐站了出来,对着众人道:“诸位请稍安勿躁,人人都有机会。请听萍儿说下规则。” 众人这才稍微安静了些,问道:“有什么规则快点说。别耽误我们时间才是。” 萍姐笑道:“京中男儿千千万,为了不让流年姑娘太过辛苦。与姑娘对弈者,请先到一旁交上一百两。以此为门槛。诸位以为如何?” 一百两对于这些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来说当真是九牛一毛。于是纷纷抢着上前去交银两。心里想着就算下不赢流年姑娘,能够近距离接触到姑娘,闻一闻姑娘身上的香味,也是这一百两的福气。 叶绾嘴角轻笑,看着挤成一团的男人。一百两一位,只要能下赢一百个人就算自己赢了。 况且今日乃是第一晚,等消息传出去后,京中那些贵族公子,或是好奇,或是桀骜,或是旁观。大抵都会来瞧上一瞧。 这众人口中的仙女儿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就是人性里的好奇与从众。叶绾浸淫棋艺多年,只要那些造诣深厚的大家不来,对付京中这些贵公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一晚,叶绾连续下了三十七场。中间并无停歇。只在前面几局中采取了一对一的法子。 检测到大致的水平后,又一人同时应战三位挑战者。 只是这些不学无术之辈,哪里是叶绾的对手,鲜少能有在叶绾手下撑过百步的。 “今日还有人要上来挑战吗?没有的话流年姑娘就要休息了。”萍姐对着众人问道。 听说叶绾要走,人群里有个醉酒的公子哥摇摇晃晃的上了台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嘟囔着:“都他妈卖身到青楼了,还跟老子装什么纯情。本公子今晚就要把你给睡了。让你知道本公子的厉害。” 说着就掏出一堆银票狠狠的甩在叶绾的脸上。 底下众人一阵起哄,眼睛都直直的看向叶绾。端看着她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 叶绾将散落一地的银票一张一张捡了起来。众人颇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原本流年那孤高的形象瞬间就跌落了谷底。 到底也只是个眼中只有红白之物的俗物罢了。 只是接下来的叶绾的动作,只让下头的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叶绾拿着一把银票,走到男子跟前,银票握在手里狠狠的甩了男子几个嘴巴。末了将银票仍回男子怀里。眼神冷冽道:“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老娘若是想要银子,随手一挥自会有人将大把银票奉上。若想睡到老娘,就只有一条路。有本事在棋盘上赢了我,我就有本事让你在床上欲仙欲死。” 说最后一句话时,叶绾很是俏皮的对着众人眨了眨眼睛,当真是魅惑天成,眉眼间尽是风情万种。 说完也不顾底下一群人快要掉到地下的下巴,自顾着学着萍姐走路的姿势,扭腰摆臀,虽是现学现卖,但也给众人留下最深的遐想。 快活居出了个神仙似的人物,人称京中小洛神。虽委身青楼,性子却是孤傲难驯。更是放下豪言壮语,若是有人能在棋盘上赢她,她便伺候着那人欲仙欲死。 当真是张了一张萝莉的脸,却有一颗汉子的心。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反差萌? 京中适龄贵公子或是狐疑,或是好奇,或是本着为京中男子鸣不平,定要会一会这位流年姑娘。到底棋艺能高到如何地步,竟敢如此小瞧我京中好男儿。 第二百九十二章、叶紫筱疯了 司马烈在得到隐逸的消息后,这才调转了方向,矛头直指叶府。 “隐逸,你在绾儿身边这么久,可知叶府里谁对绾儿最是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司马烈皱眉问道。 隐逸虽是半道才跟的叶绾,但是身边有个话痨的福安,好多事情虽未经历倒也知晓。 隐逸思索了片刻道:“若论最恨小姐的,无非就是那两个人,一个是叶紫澜,一个是叶紫筱。” “那么其他人呢?就没有嫌疑了?”司马烈跟着问道。 隐逸摇了摇头,道:“其他人毕竟都是长辈,如夫人与莫姨娘虽不喜小姐,但也不会花精力如此设计小姐。” 司马烈想了想觉得隐逸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将目光又转移到叶紫澜与叶紫筱身上,不解的问道:“她们二人为何会对叶绾有如此大的敌意?” 隐逸翻了个白眼,平日里看着挺精明一人,怎么到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反问道:“殿下这么多兄弟姐妹,难道都是兄友弟恭?” 司马烈撇了撇嘴,道:“你是说她们之间有矛盾?可是绾儿一贯的都不愿招惹事情的?” 隐逸斜睨了司马烈一眼道:“殿下可曾知道断指这样的事,对于一个女子的伤害无异于断胳膊,断腿一样的严重。叶紫筱的断指虽说是殿下所为,但是殿下乃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况且当日殿下也是为了小姐出头,所以才……自然这笔账都得算在我家小姐头上。” 司马烈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叶紫澜呢?我先前见过她一两次,柔柔弱弱的女子,想来不会如此心狠手辣吧?” 隐逸又是一记白眼飞了过去,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 “二小姐虽然看着柔弱,但是心思极重。先前与顾家公子是有婚约在身的。不料顾家公子最后变了心意,缠上我们家小姐。对于心上人二小姐自然是恨不起来,所以就将这一切又归到我家小姐头上。婚姻大事,乃女子的终身大事。眼见着到手的幸福被她人夺去,殿下觉着叶紫澜会就此放弃报复吗?况且昔日二小姐自杀,是小姐劝下来的。行的就是激将之法。” 隐逸说完后,又看了看想的出神的司马烈,心里暗道,原来太过优秀也是一种过错啊。 司马烈暗自沉思,如果不吹意外,那么绾儿失踪一事就是二人中的其中一人所为。 司马烈的手指哒哒的敲着桌面,末了吩咐道:“如此咱们分两个方向来查。叶紫澜那边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打算亲自去找顾云凡。依着他与绾儿的交情,想来是会帮忙的。况且叶紫澜对他有情,旁敲侧击起来也比较方便。” “至于叶紫筱那边,这丫头我见过,看起来张牙舞爪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怕内里也是个不中用的,不如咱们吓她一吓。没准也能炸出点东西出来。” 隐逸点头附和,拱手道谢:“小姐的事还请殿下多费心了。” 司马烈斜眸看了一眼隐逸,回道:“将来本王那就是你家姑爷。救自己媳妇那不是应当的。有什么好谢的。” 隐逸嘴角直抽抽,勉强挤了个微笑。心里却道,好你个厚脸皮的司马烈。说不定小姐更愿意做我家少夫人呢? 春雨贵如油。傍晚时分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一直到深夜都未停过。 断指之仇终于是报了。叶紫筱躺在床上却依然是睡意全无,仇报了那就怎样?她的手永远也恢复不了了。 眼前又浮现出司马烈狠绝冰冷的神情。即使是他狠心的亲手将自己的小指斩断。可心头萦绕的依然是他的身影。 叶绾不就生的漂亮些吗?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护着她爱着她。顾云凡是,司马烈亦是。自己到底又差在哪了? 情之一字,于女子来说就是飞蛾扑火的毒药。明知前途末路,依旧我行我素。 叶紫筱轻叹,听着屋外雨打芭蕉,眼皮渐渐重了起来,但愿今夜意中人能够入梦。 有湿湿的带着土腥气的风缓缓吹过。叶紫筱不禁打了个颤栗,翻身缩成了一团,继续睡着。只是这湿漉漉的带着寒气的风,怎么这么讨厌扰人清梦。 梦里司马烈正拉着她的手走在无边无垠的花海里…… 所以明知是梦,叶紫筱也挣扎着不愿醒来,只迷糊对着守夜的丫鬟喊道:“将窗户给我关起来。” 吱呀一声似是窗户被关上的声音。叶紫筱睡的稍稍安稳些了。只是没过一会又有寒风吹来,这次带着腐朽的气味,类似于死鱼的腥臭味。 “都跟你说了,让你把窗户关起来……”叶紫筱坐在床上大声的呵斥着。 只是回应她的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阴风阵阵…… 叶紫筱的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四下的看了看,只见有半扇窗户被风吹着吱呀作响。接着是一道黑影闪过,发出尖细的类似婴儿的哭叫声。 叶紫筱只觉浑身的汗毛都竖起了,后背冒着冷汗。缓缓走到窗前,这一看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一只黑猫。 身上关窗户的瞬间,突然一个惨白的人头自屋顶掉了下来,一双空洞的眼睛正对着叶紫筱的眼睛。 那双眼睛,她无比的熟悉,赫然是叶绾的眸子。只是不似生前那么灵动。 叶紫筱尖叫着抱头蹲了下来。哭着道:“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 脖颈处有被头发轻轻扫过的触感,叶紫筱颤抖着抵死不敢抬头,鼻端里都是湿湿的腥臭味。 “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叶紫筱尖叫着解释道:“不是我。主意都是二姐出的,把你卖去妓院都是二姐的主意,不管我的事。你要报仇去找二姐不要找我啊。” “你们好狠的心……下面好冷啊,你下来陪我吧。” 叶紫筱尖叫着突然起身往屋外跑去,“不要找我,不是我害死你的……” 白影见外头已有灯影摇晃,又有杂乱的脚步声急速赶来,只得闪身离开,消失在春日的雨夜里。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碧玉一把抱住叶紫筱焦急问着。 叶紫筱脸色苍白的呢喃着:“不是我,不是我……” 碧玉见状只以为叶紫筱是梦魇了,于是柔声安抚着送叶紫筱回屋休息。 好在灯火通明的,叶紫筱虽依旧精神恍惚,但倒也不再歇斯底里。只抱着身子缩在床角。 偏今夜老爷又宿在碧霞阁,碧玉也只得陪在叶紫筱身边,待明日回了姨娘,再做定夺。 第二百九十三章、心如死灰 白影几个纵跃便消失在茫茫的雨夜里。 “启禀殿下,隐逸该死未能套出叶紫筱的话。”隐逸有些懊恼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了原本清丽的容貌。 “怎么回事?以你的轻功该不会出意外才是啊?”司马烈皱眉问道。 隐逸回道:“话是如此,不想叶紫筱被吓破了胆,尖叫声引来了守夜的嬷嬷们。不过奴婢也不是全无所得。从叶紫筱的言语中可以肯定小姐与福安一事,乃是她与叶紫澜合谋促成的。而且……” 隐逸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一脸阴沉的司马烈。 司马烈见话音突然停下,抬眸看到隐逸复杂的神色,于是焦急的问道:“而且什么?是不是绾儿出事了?” 隐逸的胳膊被司马烈猛的一抓,只吃痛的低呼一声,往后退了去,道:“还请殿下冷静下。否则奴婢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的。眼下若殿下都不能冷静。小姐就真的没希望了…” 司马烈伸手捏了捏眉心,深吸了几口气,手指下意识的想敲打着桌面,只是手指落下时触及的却是一本书,叶绾最近在读《史记》? 司马烈想着叶绾玉指翻过的书页,是否还保留着她的体香。 于是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只见一张薄纸飘落了下来。 司马烈弯腰将纸张捡起,纸上是熟悉的墨迹。那是叶绾的字。 我若出事,必是叶府中人所为。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轻易放弃。等着你们来救我。 落款写的是绾儿。 司马烈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早些来查一查叶绾的房间呢? 若是早点发现字条,自己也不会走那么多的弯路。说不定现在绾儿已经找到了。 司马烈来不及细想叶绾所留书信的用词。 她写的是:等着你们来救我。 而不是等你来救我。 叶绾不知道到底是师傅还是司马烈会先看到这封信,所以才用了你们二字。 “隐逸,你说吧。只要绾儿还活着,什么本王都可以承受。”司马烈的眸子恢复了昔日的冷漠。 只是这冷漠的深处,埋藏着滚滚的热浪,等待着时机冲天而起。 “叶紫筱言语中似乎说她们将小姐卖到妓院去了。还说这一切都是叶紫澜的主意,不关她的事…至于是哪个妓院?小姐又为何不跑?这些奴婢都没来及问…”隐逸斟酌着缓缓说道。 司马烈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一拳狠狠的捶在了桌子上。笔架应声而倒,落了一地。 这些贱人心思居然如此歹毒,竟敢将叶绾送到妓院去。 不对?有疑点…… 自己的人在京中布下天罗地网,出京是不可能的,而且手下的人从未发现过叶绾。 另外依着叶绾的聪慧,必定会想方设法给自己留下蛛丝马迹。如同手上这封信一样。 但是全部盘查下来却一无所获,这不符合逻辑… “那个传话的丫鬟呢?”司马烈冷声问道。 他得从头梳理线索,务必不放过任何的细枝末节。 “被关在柴房里,殿下此刻要亲自审问吗?” 司马烈点头。虽然这丫鬟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能放过。 丫鬟双手被捆在身后,嘴里也被塞了布团,被隐逸推搡着扔进了屋子。 摇着头呜咽着跪下身子不停的磕头求饶。 司马烈蹲下身子,将眼前这个丢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丫鬟嘴里的布团给拿掉,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声问道:“话,本王只问一次。若是有不尽不实之处或是刻意隐瞒的。本王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死,对于你们这样的人才是最大的仁慈。” 说完狠狠的一甩手,丫鬟的下巴感觉脱臼了般的疼。眼前这个眼神阴冷的男子,虽然她不认识,但是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明白这样的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奴婢不敢有半丝的隐瞒,那日在街上,有个身形瘦高的男子拦住了我,说让我帮个忙,传个话。就给我十两银子。我当时也是财迷心窍了,想着就传个话就能赚十两银子。所以…所以我就一时昏了头…” 丫鬟拼命的磕头求饶。 司马烈暗道,又迁出个瘦高男子,看来真凶还不止叶家姐妹二人啊。 “姑且信你一次,不过这男人的相貌你可曾看清楚了?有没有明显的特征?”司马烈冷声问道。 丫鬟思索了片刻,道:“样貌我真的记不清了。可是我记得他说话的口音,不是京城人士,倒像是南边来的人。” “哦?你怎么如此肯定是南方人呢?”司马烈皱眉问道。 丫鬟低声回道:“我自小跟着父亲四海为家,卖艺维生。所以才可以分辨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人应该是南疆的人。不是咱们出云的人。” 司马烈心里咯噔一下,南疆?那可是与出云毗邻的国家。 只是绾儿只是叶府的庶女,南疆就算手再长,想要有所动作,也不该拿叶绾做鱼饵啊? 司马烈挥手示意隐逸将人带下去,“继续关起来。等事情结束后再行论断,” 隐逸心里也是吓了一跳,难道那边的势力已经侵入了京中? 难道他们绑走小姐,为的是背后的少主? 隐逸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竟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去请京中最优秀的画师过来,按着丫鬟的描述给我将那个南疆男子的画像给画出来…”司马烈对着属下吩咐道。 隐逸好奇的问道:“可是刚刚那丫鬟不是说不记得长什么样了吗?您又何必……” 司马烈轻叹一声回道:“但凡有一点希望本王也不能放过,能画多少画多少吧。总比什么也做不了干着急的好。” 隐逸点头,借口累了想回去休息,悄然出了叶府。 司马烈想着,如今叶紫筱吓傻了,是问不出来东西了。唯有从叶紫澜处下手了。 虽然他不喜顾云凡这样的文人酸样。但是为了绾儿他必须得跑这一趟。 细雨蒙蒙,隐逸也顾不得脸上的雨水,一路疾奔到别苑。 时间已然到了下半夜,可是少主屋子里的灯却还亮着。 虽然心里清楚,但是亲眼看到还是会心疼。 听完隐逸的话,清悠的眉头紧皱,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终于还是追过来了。 怎么是想要赶尽杀绝吗? 自己还未反扑杀回去,他们倒是先来了。 清悠冷笑着吩咐道,“将所有京中南疆之人的底给我摸清了。有异心者,杀无赦。” 是时候该回送给他们一份大礼了。 如此看来,到底是自己连累绾儿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病态的叶紫澜 司马烈到镇国将军府时,经过前院却看到了令他大跌眼镜的一幕。 细雨蒙蒙的微冷春雨里,顾云凡身着单衣,手提两个水桶,正似模似样的蹲着马步。 顾老将军老怀欣慰的道:“让殿下见笑了。犬子素来醉心诗书,不知怎的又突然迷上练功了…” 顾老将军虽这样说着,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是遮不住的。 司马烈看着咬牙坚持的顾云凡,心里对这个男人又高看了一眼,除却是情敌之外。他开始有些欣赏顾云凡了。 “顾公子这是打算要弃文从武吗?”司马烈笑着问道。 顾云凡一听到这令人生厌的声音就知来人是谁。将手中的水桶扔的老远。 走到司马烈跟前不悦道:“你来干什么?” 顾老将军伸手就是一个爆栗,道:“小兔崽子怎么跟殿下说话呢…” 说着又一脸臣教子无方,请殿下切勿见怪的表情。 顾云凡揉着头,转身就要离开,话不投机半句多,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正转身离开,手臂却被司马烈给拉住。 司马烈轻声道:“绾儿有难,本王有事相求。” 原本怒气冲冲的顾云凡听到这句话后,狐疑着看向司马烈。 眼前的司马烈似乎憔悴了些,眼下都是乌青。接着又警惕的问道:“殿下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哪里还用得着我这样的小喽啰?” 看着顾云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司马烈当场就怒了,一把揪住顾云凡的衣领,恶狠狠的道:“若不是绾儿有难,你以为本王愿意见你这酸不溜几的丑样啊…” 顾老将军见自家儿子有些吃亏,连忙上前打着哈哈道:“殿下,有事好说。” 接着又是一记爆栗敲在顾云凡头上,“小兔崽子,还反了天乐不成?好好回殿下的话。” 司马烈拱手道:“本王想跟顾公子单独谈谈,不知……” 顾老将军见司马烈下了逐客令,于是颇为担忧的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顾云凡。 “你爹倒是挺疼你的…”司马烈说道。 顾云凡摸着头呛声着阴阳怪气道:“对,疼。是怪疼的…” 心里又腹诽道,你要是喜欢你也来试试,保准不过两天就一头包,到时看你还疼不疼? 司马烈冲着顾云凡拱手,面目凝重道:“本王没跟你开玩笑,也不会拿绾儿的生命危险来逗乐,绾儿真的出事了。” 顾云凡揉着头的手,忽然就不动了,连表情都僵住了,不安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绾儿失踪很多天了,本王费劲人力才查到此事可能跟叶紫澜有关,所以……”司马烈轻叹一声道。 顾云凡一听,立马就拉着司马烈往外走,“走快点。我们去找叶紫澜问个清楚…” 司马烈当场就愣住了,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呢,不想如此简单? 司马烈拉住顾云凡,指了指他全身湿透的衣服,道:“你这打算去色诱叶紫澜?还是打算羊入虎口?” 顾云凡这才红着脸看着几乎贴在身上的衣服,红着脸跑回去换衣服。 再次站在听雨楼的外边,顾云凡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从前他错把叶紫澜当成了小乞丐,所以才答应了婚事。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谁,可是却依然伤害了叶紫澜。 身为男子,他没曾想过退婚这样的事,是会几乎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的。 那时错把叶紫澜当小乞丐那段日子,他虽然也曾困惑,但是她的才情,她的温柔,她的遗世独立,与世无争是真的曾吸引过自己的。 “小姐,顾公子想要见您,正在门外侯着呢。”丫鬟低声问道。 叶紫澜垂下眸子,终于是回不去了。他若知道叶绾是被自己设计陷害卖到妓院去的。只怕杀了她的心都有。 终究是一场冤孽罢了。 “带他进来吧。”叶紫澜低声道。 顾云凡看着暗沉沉的屋子,又看着坐在窗下如同个精致的布娃娃般的叶紫澜。 这样的她,除了有呼吸,有温度外,更一具行尸走肉没有任何区别。 垂着的眼帘里一片死寂,全无任何一丝情绪。 “你还好吗?”顾云凡试探着问道。 叶紫澜苦笑,好或不好有心人一看便知,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若只论衣食无忧便是好,那她便是很好。若论心有期盼,目带阳光,那她便是不好。 “坐吧。”叶紫澜依旧垂眸不看顾云凡。 顾云凡有些拘谨的坐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提起叶绾的事。 司马烈交代过,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问不出绾儿的下落,只怕绾儿就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你应该恨我的。而不是…”顾云凡轻声道,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叶紫澜突然就疯狂的大笑了起来接着就是流泪,伸手指着顾云凡哭诉道:“恨你?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恨不起来…当初若你无心,又何苦来招惹于我。把我原本平静的人生给搅的一团乱,却又狠心的转身离开…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顾云凡从未想过把叶紫澜伤害的如此之深,只低声道:“对不起。澜儿。我…” “不准叫我澜儿,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这样叫我?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若是有用,我把这三个字也说给叶绾听。你猜她会不会原谅我呢?”叶紫澜的眸子突然就迸发出惊人的怨毒。 顾云凡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把小绾怎么样了?” 叶紫澜又是一阵怪笑,这笑声凄厉如同夜枭般。直让顾云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都是她,若不是她狐媚着勾引你,让你退婚。我能落到如此下场吗?啊…我要让她百倍千倍的体会我当时的痛苦与绝望。”叶紫澜一会哭一会笑自顾的说着。 顾云凡浑身气的发抖,将叶紫澜扳着面向自己,道:“退婚的是我,伤害你的人是我,你怎么不连我一道收拾了…” “说…你把绾儿送到哪去了,你倒是说啊…” 叶紫澜的眼角带着泪痕,嘴角却在笑,清瘦的身子在顾云凡的摇晃下如同一个破布娃娃般。 连被被顾云凡钳住的双臂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看着毫无反应的叶紫澜,顾云凡顿时生出了阵阵的无力感。 于是咬着牙,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叶紫澜跟前,哽咽道:“澜儿,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求求你告诉我,绾儿她到底在哪里?” 叶紫澜的眸子撑的老大,喃喃道:“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给我下跪?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男人膝下有黄金,上跪君王恩师,下跪父母双亲。你居然为了她,连男人的尊严都不顾吗?她就那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一个这样的掏心掏肺吗?” 叶紫澜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情绪突然就不再激动了。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冷声道:“你走吧。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我要你记住,是你亲手杀死的我,一辈子记住…”顾云凡将匕首塞到叶紫澜的手里,胸口往刀尖上狠狠的撞去。 利刃刺透血肉,鲜血喷了惊然失措的叶紫澜一脸。 叶紫澜慌了,带着哭音喊道:“来人啊…来人啊…” 顾云凡的嘴里吐着血沫,拉着叶紫澜的衣角断断续续道:“不要让我死不瞑目…小绾在哪…” 叶紫澜将顾云凡搂在怀里,一手按着伤口处,触目是一片暗红色的血。 “为她搭上自己的命当真就值得吗?”叶紫澜流着泪问道。 顾云凡因为剧烈的疼痛已然说不出话了,只是目光却坚定。 “她,在快活居。”叶紫澜终于还是说了。 顾云凡在听到回话后,嘴角牵起一抹笑,接着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微不可闻,但是叶紫澜却听的无比清楚。 他对她说“谢谢”。 叶紫澜只楞楞的看着怀里的人浑身满是鲜血,眼睛紧闭,再无半分动静… 一颗心,有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她,亲手杀了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生命垂危 司马烈藏身带人藏在院子里头,在听到叶紫澜说出叶绾的下落之后,直接破窗而入。 虽刚也偷听到顾云凡与叶紫澜之间的对话。但是没成想这个顾大公子却是个实诚到不知该说蠢还是笨的人。 按理说套话就套话,苦肉计就苦肉计。怎么就非得往心口处去捅呢? 是要证明谁比谁更爱绾儿吗?当真是幼稚。 司马烈全然不顾一脸错愕的叶紫澜,将顾云凡放在床上,又点了穴道,护住他的心脉。对着外头喊道:“快去请大夫。” 做好一切后,司马烈冷眼瞧着叶紫澜,只是叶紫澜的目光却全在顾云凡的身上。不时抹着眼角的泪。 “绾儿的帐,等以后再跟你算。你刺伤顾云凡的事,本王倒要看你如何面对顾老将军的雷霆之怒。”司马烈甩袖走到门外。 跟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共处一室,着实让他恶心。 叶紫澜伸出苍白而细长的手指,摸了摸顾云凡的眉,他的鼻,他的脸。 她还有一句话想要问的,“即使叶绾如今沦为青楼女子,你可也不在乎吗?” 接着又苦笑道,倒是自己多虑了。他连为叶绾死都怕,还怕这个? 叶紫澜的脑海里豁然就想通了,似是被顾云凡的一腔热血给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从未有过的清醒。 她的恨也好,仇也罢。只不过是自己的心魔,是一场梦魇而已。 回过头去想一想,她恍惚间有些明白为何顾云凡或者是五殿下那么喜欢,那么在乎叶绾。 叶绾从前的生活过的那样的艰苦,比起那时的自己要苦上千倍。可是她却依然笑着应对。 她们两追根溯源,是一样的人。只是一个勇敢,坚强。一个懦弱,自私。 叶紫澜将顾云凡的宽厚的掌心放在自己的脸颊处摩挲着,泪眼朦胧。她在心里道:顾云凡,谢谢你赠我一场空欢喜。 是的,即使是一场空欢喜。是一场阴差阳错。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故事。 她依然心存感谢。感谢在她如同枯井无波的生命里,带给她一瞬间的繁花似锦。 哪怕只是一瞬间,她也知足。至少在她短暂的十几年里,她从未如此的开心过。 叶紫澜的眼泪似是流不尽般,擦了又落,落了再擦。 她想,这辈子终究是对不起顾云凡,对不起叶绾。更对不起自己。 大夫匆匆敢来时,顾云凡的唇已经泛起了白色,呼吸也弱了许多。大夫一诊脉,脸色略微变了变,对着司马烈道:“殿下,臣也只能尽力一试。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得要看他的求生意志了。” 司马烈一脸凝重,顾老将军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若是临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是…… “程御医,还请您务必尽力。”司马烈拱手回道。 程御医点头,又让药童帮着清场,只是叶紫澜却如同听不见一般,眼神涣散的拉着顾云凡的手。 司马烈直接走上前,想要强行将叶紫澜带出去。 没想到叶紫澜不吵也不闹,只喃喃的回了句,“要么杀了我,要么让你留下来看着他。” 司马烈被她眸子里那种不管不顾的疯狂给震慑住了。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些。 程御医也劝道:“叶姑娘你还是出去吧。一会儿拔刀跟缝合伤口。很是血腥。你看……” 叶紫澜低声道:“程御医您只管救他便是。我就在旁边看着。无论他是生是死,我都要亲眼看着。” 程御医抬头看了看司马烈。司马烈道:“随她吧。” 叶紫澜真的就乖乖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匕首一点一点从顾云凡的胸膛处拔出,有鲜红的血自伤口处汩汩冒出。 又见程御医用烧红的针,一针一针将伤口缝合起来,有淡淡的血腥气混着肉被烤熟的气味。 程御医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命总算给吊住了。至于能不能醒?何时醒?就要看顾公子自己个的造化了。” 叶紫澜低声问道:“顾公子活了吗?” 程御医看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于是也就没搭理,走到屋外跟司马烈回禀着情况道:“人算是救下了。只是何时能醒来,臣就无能为力了。可能过几天就醒了。也肯能一辈子也醒不了。” 司马烈皱眉道:“程御医,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除非大罗神仙在世,否则别无他法。”程御医摇头回道。 司马烈走到里间时,正看到叶紫澜端了水,仔细的替顾云凡将身上的血渍给擦干净,心里道顾公子最是爱干净的,他肯定不喜欢身上有这么多的血迹。 模样似是多年的夫妻般,融洽与和睦。 闻风赶来的顾氏夫妇,看到躺在床上的儿子时,连铁血战场多年的顾老将军也偏头抹着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而顾云凡的母亲更是哭的不能自已。叶紫澜上前想将顾夫人给搀起来,不想却被顾老夫人狠狠的推开了。 手掌撑地,摩擦着地面,有着火辣辣的刺痛感。 一向温婉的顾老夫人,见到自己的独子生死未卜的躺在床上。而罪魁祸首却还在自己眼前晃荡,这让她怎么能不恨? “啪……” 顾老夫人隔着泪眼上前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凡儿就是心善,怎么招惹了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 顾老将军强忍着心里的悲愤,将自家夫人给拉开了,冷言道:“既是你伤了我儿,老夫也不倚强凌弱。顺天府尹已经在来的路上……” 叶紫澜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痛般,自顾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哀求道:“你们怎么惩罚我,我都没有意见。只是我求你们让我看着顾公子一天天好起来。好不好,我求你们……” 说着又死命的朝着顾将军夫妇磕头,直到额头沁出鲜血也不曾停歇。 顾老夫人冷声道:“难道我还要留着你再伤害我家云凡一次吗?只要我还活着,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靠近我儿子。否则就算拼着同归于尽,我都不会同意。” 这个温婉从容的女子,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这样的决绝的狠话。只是因为躺在床上的是她怀胎十月,费尽心神照顾着长大的儿子。 即使当年顾将军一门心思想要顾云凡学武从军继承他的衣钵,她都不曾退让半步,拿着和离威胁顾老将军。最终,还是顾老将军做了退步。 这个从小到大被自己视如珍宝的儿子,怎么就糟了毒手了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悔悟 很快顺天府尹赵之敬就带着两队衙役赶了过来。 顾老将军身为镇国将军,现今虽无实权在手,但是也不是他这个府尹所能怠慢的。 “顾将军…”赵之敬拱手笑着问好。 顾将军因着顾云凡的伤势,只冷言道:“赵大人看着办吧。如今证据确凿,秉公处理就是。” 赵之敬不停的点头应是。接着就挥手厉声道:“来人啊,将人犯押回天牢。” 衙役们齐声道是。气势倒是不弱。 得了消息赶来的叶逢春连忙堆着笑,将赵大人拉到一边道:“大人且慢,待老夫去跟顾将军说一说,您看…” 说着就塞了一件精巧绝伦的鼻烟壶到赵之敬的手里。 赵之敬瞥眼看了看,知道是个稀罕货,加之素来与叶逢春也有些私交,面子自然是要给的。 于是抬手示意衙役稍后。 叶逢春腆着老脸凑到顾将军跟前拱手道:“顾兄…” 只说了两个字,便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依着他与顾将军多年的交情,他也知道这次的错是在叶紫澜身上。 所以他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叶紫澜求情。自己这个二女儿往日里是最省心的,最懂事的。怎么就犯下如此糊涂的事呢? 叶府如今已是风雨飘摇之际,那些曾经和他称兄道弟的人,一看无利可图,便都嫌恶似的退的远远的。生怕离的近了,就沾染上了霉运。 顾将军冷脸道:“叶兄也不必巴巴的赶来为自己女儿求情。同样是为人父母。也是顾及咱们多年的情分,所以才叫了顺天府前来处置。” 一番话说的叶逢春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起来算了。 想对比下,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来顾将军是不打算追究叶府的责任了。 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些,暗道女儿死了便死了吧。只要叶府没事就好。 叶逢春于是朝着赵大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可以动手了。 叶紫澜看着走进来的衙役,顿时慌了神,她并不是怕去昏暗潮湿的天牢。她只是想陪着顾云凡,见到他平安无事就好。 于是就跪着挪到叶逢春脚下哭着哀求道:“爹,女儿从未求过您什么,女儿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是恳求父亲劝劝顾将军让女儿伺候顾公子醒来。到时女儿自行去顺天府招认罪行…” 叶逢春不耐烦的将衣角从叶紫澜的手里拽了出来。冷哼了一声走到旁边站定。 似乎眼前的女子只是个陌生人般。而非他的亲生女儿。 叶紫澜又挪到顾将军脚下,哭着哀求道:“我知道把顾公子伤的如此的重,让你们担心,是我的错。可是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求你们的原谅,只求顾大人您开恩,让我照看顾公子直至醒来。只要顾公子一醒,我立刻就去顺天府…” 顾将军的脸色变了又变,没有答话。 “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子,有什么资格要求来照顾云凡。若不是你,云凡怎么可能会是这个样子。”顾夫人红着眼睛厉声的喝道。 顾云凡只觉身体软绵绵的,意识也游荡在虚无的空间里。 可是好吵,有哭声,有怒骂声,有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顾云凡缓缓的睁开眼睛,周遭的声音这才清晰的传入耳中。 那是娘的声音,可是怎么听起来那么愤怒呢? 胸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起不来了。因着疼痛又哼唧着出了声。 原本吵闹不停的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目光齐齐的落在顾云凡的身上。 顾夫人抹着眼泪坐到床前摸着儿子苍白的脸道:“你个死孩子,可吓死娘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也就不活了…” “什么死不死的。也不怕忌讳,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顾将军摸着脑袋笑道。 好在是虚惊一场。 “屋子里头怎么这么多人,吵的人头疼。”顾云凡轻声道。 顾将军立刻板着脸开始哄人了。 看着瘫在地上的叶紫澜只冷言道:“如今我儿已经醒了。二姑娘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吧。” 叶紫澜笑着点头,缓缓站起了身子。 他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娘,他们要带澜儿去哪?”顾云凡看着叶紫澜跟在衙役的后面低头往屋外走去。 顾夫人恶狠狠道:“她差点把你杀了。把她送官已经是轻的了…” 顾云凡突然就有些内疚,他的伤是自己弄的。 只是眼下即便解释怕也解释不清了。 “娘,你跟爹说咱们不告官了,好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澜儿的事…”顾云凡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一如小时候窝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模样。 见娘没有动静,顾云凡又故意咳嗽几声,道:“娘,孩儿如今重伤,轻易是动不得气的。若是澜儿有个好歹,儿子只怕也是挺不过去了…” 顾夫人翻着白眼,自然知道顾云凡的小伎俩。真是个讨债鬼,上辈子是欠他的。 于是起身走到顾将军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末了,顾将军拱手送着赵大人出了门外。 叶紫澜有些错愕,有些负疚,有些惶恐的立在门边。 她想上前去看看顾云凡的伤势,可是又害怕看见他那清亮的眸子。这份赤子之心,让她羞愧到无地自容。 只觉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般,自顾的演着拙劣的戏。 “澜儿,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曾给你造成如此大的伤害。”顾云凡低声道。 叶紫澜瞬间就泪崩了,“你说什么对不起?你凭什么说对不起?自始至终你从未爱过我,是不是?所以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是我的偏执,是我亲手给自己捏造的一场黄粱美梦。只是自始至终不愿出戏的只有我一人而已。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我一个人的歇斯底里罢了…” “澜儿,你是个好姑娘。你值得拥有个真正疼爱你的男子。”顾云凡虚弱的回道。 叶紫澜将头埋在双膝间,瘦弱的肩膀不停的抖动着。 顾云凡是多么的残忍,残忍到用自己的命,用自己的血,浇灭了自己苦心编织的一场幻境。 让她如同醍醐灌顶般的明白,自己与这个叫顾云凡的男人自此再无半分瓜葛。 顾云凡又道:“澜儿,你要好好的。” 说完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里有叶绾冲他甜甜的笑,一如小时候那样喊他:云凡哥哥。 叶紫澜苦笑,抬眸看着面色苍白的顾云凡良久。 她要把他的样子记在脑海里,这是她此生唯一活过的证据。 下辈子她一定早点到,在叶绾之前。 第二百九十七章、男友力爆棚 快活居里来了个貌似天仙的美女,眉如远黛,眼若星辰,气质典雅。如空谷幽兰,似天山雪莲。 若想一亲芳泽,共度良宵,只需交上百两,赢得棋局便可。 一时间京中文人雅士,富贵公子皆起了好胜之心。既想着一睹芳容,看看是否如传闻中一样有着天人之姿。又想着京中大好才俊遍地都是,可不能让个青楼女子给瞧扁了。 否则传出去丢的可是京中男子的脸面。 打赌的第二夜,当叶绾拿着银票满脸骄傲的走到老板娘跟前时,老板娘头也没抬道:“知道你赚了一万两。用不着显摆了。老娘我言出必行。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的。这一万两就当是你的赎身钱。以后你愿在这就留在这,想要走随时都可以。” 叶绾有些狐疑的看着老板娘,自己这是白天遇鬼了不成?人人都说青楼里的老鸨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怎的她遇到的这只,却是个食草的? “此话当真?”叶绾不确定的重复问道。 老板娘撩了额前的刘海,洒脱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呃…虽然老娘算不上君子,好歹江湖上也算个女侠。自然不会食言而肥。” 叶绾看着老板娘嗤嗤的笑着,心道自己肯定是善事做的太多了,所以才处处遇到好人。 “那流年先谢过老板娘。流年打算留在这里,但也不会白吃白住的,我会努力赚钱的。”叶绾笑着回道。 老板娘瞬间来了兴趣,凑到叶绾跟前道:“既如此要不咱签个契约?五五分怎么样?” 叶绾犹疑着签契约一事,说不定哪天她突然记起以前的事,突然要走签了契约岂不是束缚了自己? 老板娘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以为叶绾对分成不满意,又笑着说道:“要不六四?你六我四?你也知道我这又提供场地,又提供宣传的……” 叶绾反应过来时,只觉眼前一张大脸,吓的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回道:“契约就不用签了。我信你。其他就按你说的吧。五五就五五。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也不能让你吃亏不是…” 老板娘突然就愣住了,敢情自己说了那么多,她一句也没听进去?这脑子转的得有多慢啊。果然是受过伤的… “老板娘楼下的客人都挤满了,都吵着要见流年姑娘呢…”样貌猥琐的龟公一双小眼直盯在叶绾身上。 “知道了。知道了。让他们等会。流年姑娘梳洗完就立刻下去…”老板娘不耐烦的回道。 转脸又如同对待财神爷般的讨好着对叶绾说道:“流年啊,还累不累?累的话就休息会再下去?” 叶绾摇了摇头道:“老板娘,我先下去了。今儿可是开棋局的最后一天。” 司马烈混在拥挤的人群里,有些嫌恶的将挤到跟前的人给推开,找了个角落的地倚着柱子站着。 隐逸事先来查探过,却不曾发现叶绾。可是那种情况下叶紫澜是不会撒谎的。 所以司马烈决定还是自己来瞧一瞧。京中盛传的那个棋艺精湛,模样妖娆的女子,究竟有没有可能是叶绾呢? 司马烈敏锐的察觉到原本喧闹的快活居突然安静了下来。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窈窕,面覆轻纱的女子款款下楼。 司马烈皱眉,单看身形与叶绾确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容貌气质却大相径庭。 “流年承蒙各位公子抬爱,今儿可是棋局的最后一日,过期不候。还望各位公子不吝赐教哦。”叶绾对着众人福身道。 司马烈可管不了那么多,他必须确定这个叫流年的是不是叶绾。 一个纵跃,司马烈轻松落在叶绾的身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叶绾脸上的轻纱给扯掉了。 底下众人一阵惊呼,惊叹司马烈的大胆,惊叹流年的美貌。 “阁下未免也太猖狂了些,若贪图流年皮相,只管前来挑战便是,这样强行掀开女子的面纱,跟强盗又有何区别?”叶绾愠怒着讽刺道。 只是眼前这个身形高大,面目冰冷的男子,为何会在揭下她面纱的那刻,露出那样失落的表情? 难道她不够美吗? 司马烈看着眼前娇嗔的女子,眉眼间风情无限,哪里有半分叶绾的模样? 只是心底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难道叶紫澜真的说谎了? 底下有人起哄催促道:“还挑不挑战了?底下还有好多人排队呢?” 司马烈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挑眉问道:“若是我赢了你,你就陪我共度良宵?” 叶绾看着他自大的模样,心里一阵生厌,能下赢自己再说吧。况且良宵怎么共度那可是自己说了算,于是微微抬起下巴道:“那是自然。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呢,难道我没事闲得慌逗大家玩不成?” 司马烈跟叶绾下过棋的,对叶绾的下棋布局与手法是颇为熟悉。 虽然事情看起来匪夷所思,但是放眼整个快活居,唯有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流年姑娘嫌疑最大。 棋盘上黑白双方正正处于胶着状态。 叶绾有些心惊,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对她的棋路很是熟悉。总能未卜先知将她的路给堵死。 反观司马烈越下脸上的笑容就越深。她下棋的路数,她摩挲棋子的姿势,她皱眉时的表情…… 司马烈可以肯定,她就是叶绾。那个他担心了许久,找寻了许久的叶绾。 感谢上苍,她还活着。 叶绾抬眸间正看到司马烈带着笑意的眸子。心下一阵怒气。这局还未结束,胜负尚未分晓,笑什么笑?你以为你笑起来很帅吗? 最后一子落下,叶绾长长的舒了口气。抬眸看向司马烈,眼里全是小傲娇,似乎在说,怎么样?本姑娘还是赢你了吧。 司马烈只唇角带笑,长臂一勾,将叶绾搂进怀里,施展轻功,纵身飞出了快活居。 徒留下快活居内面面相觑的众人。 众人心里一阵疑惑,这他么的也行。原来美女都喜欢这个调调吗?下次咱也用强的? 叶绾的纤腰被司马烈的宽厚而温热的手掌紧紧的扣着。 “你个淫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叶绾气氛的不停捶打着司马烈。 只是这力道落在司马烈身上无异于挠痒般。 叶绾见这登徒浪子丝毫没有反应,张口就狠狠的咬在司马烈的肩膀处。 司马烈吃痛,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笑道:“在咬,我可就放手了。” 叶绾看着暗夜里脚下的屋顶,很识时务的不再动弹。 只气鼓鼓的瞪着司马烈。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柔软,司马烈这才觉着无比的心安。 第二百九十八章、夜空半日游 司马烈带着叶绾在京城的黑夜里看风景吹风时,听雨楼内叶紫澜看着顾云凡曾经躺过的床愣愣的发呆。 大夫一说顾云凡的伤势已经稳住时,顾老将军立刻就着人将顾云凡抬回了顾府。 先前难得热闹一回的听雨楼,如今只剩下影子与自己作伴。 叶紫澜将这听雨楼里的每一处都走了一遍,看了一遍。这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四四方方的院落,四四方方的天。以及一眼可以看得到终点的人生。 她,累了。真的累了。 今生造的孽,对顾云凡的,对叶绾的,她是还不清了。 一道白绫,在暗夜里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自横梁蜿蜒而下,如同盘在梁上的蛇,吐着蛇信,丝丝作响。 叶紫澜闭上眸子,将脚下的凳子轻轻踢倒。 来世她愿做个自由自在的小鸟,有广袤的天空,有无垠的大地,有微风,有细雨…… 遇到喜欢的人便停留在他门前的树上,看着他幸福。 意识渐渐模糊,她仿佛看见自己的母亲正慈祥的冲着她笑。原来她的母亲也是个温婉如水的美人呢。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叶绾有些担忧的问道。心里想着自己这样的一个大美人,若是眼前这人真的图谋不轨,要将她卖到别处去怎么办? “回家。”司马烈直接回道。 叶绾狐疑的打量着棱角分明的司马烈,有温柔的春风吹过,语气柔和了很多问道:“你认识我吗?” 心里却无限的向往,家,这样的词,听着就觉得无比的温暖。无比的安心。 “我是你男人,你说我认不认识你?”司马烈没好气的说道。她居然敢在那种地方对着别的男人搔首弄姿,当他不存在是吗? 想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狠狠的将叶绾搂进自己的怀里。 叶绾翻着白眼道,本姑娘的行情好着呢,未必会看你这样的,虽说吧,长的是有点好看,怀抱也很温暖。嘴上却毫不留情,道:“当真是笑话,大街上随随便便来一个男人跟我说他是我男人,我就得认吗?” 看着叶绾一副欠扁的模样,司马烈那叫一个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直接低头吻在了叶绾嘟起的红唇上。有丝丝的馨香与甜意。 叶绾睁大了眸子,伸手向推开司马烈,复又想到这样的高空,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得摔个粉身碎骨的,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忍忍吧。就当被猪啃了? 司马烈的吻急促而猛烈,叶绾只觉呼吸都困难了些。。正想张开嘴巴呼吸点新鲜空气,谁知道司马烈的舌头灵巧的伸到自己的嘴巴里。 叶绾想着这人怎么这么恶心呢?舌头与舌头的嬉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接吻?怎么感觉还不错呢? 司马烈似乎是吻够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叶绾的唇。意犹未尽的模样,以及眼底里慢慢涌起的***。 他看着怀里娇羞着的叶绾,又低头在她的眉间亲了亲,暗哑着声音道:“绾儿,谢谢你还在,谢谢你还能回来。” 叶绾抬起迷蒙的双眼轻轻的吐出两个字:阿烈。 司马烈只觉浑身一震,连忙问道:“绾儿,你想起来了,你记得我了是不是?” 叶绾伸手就在司马烈的腰间狠狠的掐了掐,“好你个登徒浪子居然敢欺负本姑娘。” 司马烈轻呼一声道:“反正你下棋输了,不是说要与我春宵一度吗?难道你想耍赖不成?” 叶绾红着脸道:“谁说我要耍赖来着。再说春宵一度又不是只能干那种事情,可以聊天、赏月、下棋……” 看着怀中的人儿认真的模样,司马烈又忍不住吻上了叶绾的唇,凉凉的带着温柔的触感。 叶绾躲闪不及,被司马烈吻了个正着。叶绾只觉胸口的空气被抽干了一样,浑身燥热着只想大口呼吸。 司马烈坏笑道:“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啊?” 叶绾喘息着,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没好气的反问道:“你猜啊?” 司马烈瞬间阵亡。通常女子遇到这样的问题不应该是娇羞的低下头吗?哪有她这样的一副理直气壮的回着你猜的? 司马烈想了想还是带叶绾回了逸云轩。 “你看,这就是你的家。还有没有印象?”司马烈柔声问道。 叶绾摇了摇头,脑海里依稀有些印象,,但是模糊的很。道:“原来我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呢。” “殿下,这人是?”隐逸听到响动后迎了出来,看着司马烈跟一个美艳女子神情亲昵,心里有些不悦问道。 司马烈将叶绾拉到亮堂处,笑道:“你猜?” 隐逸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容貌艳丽,身量纤纤。以为是司马烈的相好,板着脸道:“殿下深夜来访,就是来告诉我,这是你的新欢?” 司马烈瞧出隐逸的不对劲,扶着叶绾的肩膀在隐逸面前转了一圈,道:“你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隐逸又仔细的看了看,除了身材与小姐相像罢了,容貌与气质却是天壤之别,于是狐疑着道:“殿下,您可别开玩笑。” 司马烈正色道:“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记忆全无,又为何容貌全改?但是我敢肯定她就是叶绾,叶府的四小姐。” 隐逸看着司马烈一脸严肃,知道司马烈素来严谨,于是又仔细的想了想,突然惊呼道:“若她真是我家小姐,那我明白她为何会变成这样了。” 司马烈连忙问道:“你既然知道原由,那可有解救的法子?” “在南疆,有一种迷魂之术,可使人记忆全失,神思全无。如同穿线木偶般任人摆布。只是看小姐的样子,只怕施术之人也是个半吊子,否则小姐也不会还保持自己想法。”隐逸凝声回道。 “至于这样貌改变嘛,或用药物,或是外力。江湖之中总有能人异士,不乏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 隐逸取了一些菜汤里的油,顺着叶绾的脖子处抹了抹,果然有一层薄如蝉翼的皮卷起了一角。 隐逸小心的将整张人皮撕开,露出了叶绾原本的真容。 叶绾自己也是吓了一跳,心里暗道难道真如她们所说,自己是遭人算计。否则谁会把自己打扮成另外一个人,然后送到青楼去呢? 司马烈又取来铜镜放在叶绾跟前,低声道:“这才是你原本的容貌。记住你叫叶绾。不叫流年、你是叶府的四小姐。是我司马烈的未婚妻。” 通过铜镜看着肩膀后眼神坚定的男子,不管记忆是否存在。但是一个人是否真心对自己好。自己还是可以感知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识破身份 “你有办法救绾儿。”司马烈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沉声问道。 隐逸一惊,暗道司马烈好敏锐的洞察力。自己还什么都未说,他居然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的语气。反问道:“何以见得?” “其一,你能详细说出绾儿的病。,其二,在发现本王带回来的就是叶绾后,便没有露出担忧之色。这不符合你与她的一场主仆情深。”司马烈冷言道。 隐逸恭维道:“殿下好眼力。只是救小姐的本事我没有。能救她的是我家少主,也就是小姐的师傅。” 司马烈眉头微皱,他知道绾儿的师傅在她的心里占有何等的分量。他不得不担心。于是开口道:“到时候本王希望也在场。” “这个我做不了主。得问过我家少主。”隐逸回道。 “本王这是通知你们,而不是商量。否则本王就带绾儿回皇子府。反正早一点晚一点绾儿总会想起来的。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本王也会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司马烈的声音重了些。 很多事情,他不得不防。比如他花了心思却查不出叶绾师傅的真实身份。又假如绾儿会跟她师傅远走高飞呢? 隐逸嗯了一声又问道:“殿下,今晚不走了?” 司马烈道:“不走。本王要守着绾儿。” 隐逸拱手道:“既如此,那小姐就麻烦殿下照看一二了。” 司马烈没有作声,看着隐逸的身影矫健的如同一只灵巧的猫消失在屋顶的暗影里。 叶绾的师傅究竟是谁?为什么身边有这样轻功卓绝的属下? 司马烈揉了揉眉心,一阵倦意袭来。这些日子为了找绾儿,他几乎未曾合眼。今夜终于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人皮面具?迷魂之术?”清悠手持佛珠喃喃的重复着。 起先他想自己去救叶绾,只是考虑到身份问题,所以还是将救叶绾的事情推到了司马烈身上。 只是没曾想过,南疆的人竟然如此狠毒,他们难道不知道吗?若是一个不慎,不管是施术者还是叶绾都会有变成痴呆的可能吗? “少主,那明日您去不去救小姐?”隐逸见清悠许久没有答话,于是试探着问道。 清悠点头道:“去。迷魂之术,越早解除越好。拖得越久对绾儿的身体也无益处。” 还有一点他却没有明说,那就是解除迷魂之术是有风险的,虽然按着隐逸的说法可能施术者道行太浅。 但是还是有反噬的可能的。所以清悠不能说,否则隐修以及欢伯就算拼死也不会让他去的。 这一点他无比的清楚。 “少主,解除迷魂之术会有危险吗?”隐逸果然心细,犹疑着问道。 清悠回道:“没有危险。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也要让那些人瞧瞧咱们的手段。” 隔日一早,太阳刚刚自东方升起,只露出半边红彤彤的脸来。 司马烈有些讶异于那个走在隐逸前面半个身子的男子,赫然是个和尚的打扮。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袍。身材颀长,身形微瘦。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淡漠表情。 司马烈莫名就想起来寺庙里供奉的佛像的表情跟眼前的男子如出一辙,似笑非笑里带着看透一切的智慧。 待到清悠靠近了些,司马烈可以感受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叶绾的师傅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样的危机感来自于战场上多年的历练培养出来的敏锐。 “贫僧清悠,见过殿下。”语气淡漠,神色如常。 司马烈上下打量着清悠道:“原来你就是绾儿心心念念的师傅啊。真是久仰久仰。本王还得多谢情有师傅昔年对绾儿的照拂。往后便绾儿便交给本王照顾吧。” 司马烈一上来就宣示着主权。清悠嘴角轻扯回道:“佛家讲究缘法。绾儿的以后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殿下说了算。而是她自己说的算。” 司马烈碰了个软钉子,正想再分辨几句。却被挤到中间的隐逸给打断了。 “还是先给小姐治病要紧。” 清悠点了点头,自顾的往屋子里走,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显然之前是来过的。司马烈心里酸溜溜的,这个死丫头居然还敢让其他男人这么随意的进出逸云轩。 接着又负气似的跟着进了屋子。正想要推门进去却被隐逸给拦住了。 “让开。本王要进去盯着。否则某些人要是图谋不轨,绾儿岂不是要吃亏的。”司马烈伸长了脖子往里头看着,提高嗓音对着屋子里头喊道。 隐逸看着如此孩子气的司马烈,忍不住掩嘴轻笑道:“小姐身中迷魂之术,解起来比较复杂。一点马虎都不能有。所以还请殿下在屋外稍等片刻吧。” 司马烈悻悻的,嘴上不停的嘟囔着,只是到底没有往里冲。毕竟叶绾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隐逸强忍着笑意打趣道:“殿下还是坐下歇息会吧。时间还长着呢?” 司马烈来回的踱着步子听到隐逸的话直接啊了一声。心道糟了,这下可便宜那个和尚了。 “殿下放心吧。我家少主若是有心,恐怕也没殿下您什么事了。”隐逸出言安慰道。 司马烈这才想到和尚是不能成亲的,于是咧着嘴冲着隐逸干笑几声。 直到日落时分,清悠才一脸苍白的走出了屋子。显然这迷魂之术解起来也是破费精力的。 “隐逸,快进去照顾绾儿。”清悠低声吩咐道。 隐逸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清悠,见他再次点头后,才转身进了屋子。 司马烈上前拱手道:“多谢师傅的救命之恩。”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一掌劈向清悠。清悠一时不察,往后退了几步。正欲开口说话,却见司马烈又欺身上来。只得被动接招。 过了十几招后,司马烈远远退了开去,皱眉道:“果然是你。” 清悠心里咯噔一下,身份居然被这小子给炸出来了,只得装糊涂道:“殿下说什么?贫僧不是很明白。只是殿下无缘无故对贫僧出手倒是为何缘故?” 司马烈冷笑道:“难怪本王怎么查也查不出来呢?原来竟然是你。” 清悠继续装傻道:“我就是我,还能是谁?” 司马烈大手一挥道:“那日雨夜里与我交手的人是你吧。你刚路过本王身边时,本王就闻出你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对。那日的确是贫僧。听说绾儿病了,我来瞧她。不想与殿下起了误会。所以才……”清悠笑着回道。 司马烈将信将疑的看着神色自若的清悠,心思却都放在屋里的叶绾身上。索性也就不再多做纠缠。 第三百章、醒来 快活居里老板娘一如往常的慵懒着倚在软蹋上,玉手拣起瓷盘里的果子,随意的丢进嘴里。 “老板娘就不担心流年?”萍姐问道。私心里是不愿见到这么个活财神说被掳走就掳走的。 有果子的汁顺着老板娘的唇角滴落,有着别样的魅惑之感。 “流年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京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遍地无小官的地儿。” 萍姐回应道:“所以老板娘才那么善待流年,不像其他的姑娘那样但凡不听话就非打即骂。” “算你聪明,我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失忆,又为何被送到我这快活居,但是这样的人物能不开罪就不开罪。况且昨日来的冷酷男子,明显是认识流年的。而且我私下里听说,来人似乎是如今炙手可热的无殿下。你说,这趟浑水我该不该趟啊?”老板娘摇着折扇,一副运筹帷幄的目光看着萍姐。 萍姐这才恍然大悟,笑着恭维道:“还是老板娘高瞻远瞩啊…” 老板娘嘴角微微扬起,自己这局可是稳赚不赔的。单是流年赚的银两不算,自己的快活居名声可是实实在在打了出去。 叶绾很久没有睡的这么安稳了。记忆里似乎有许多陌生的场景与人物。摇风摆柳的,帅气任性的,灯光暧昧的… “福安…福安…” 叶绾的记忆停留在叶紫澜那狠毒的表情对自己说,福安被杀了。 眸子猛然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关切的脸。 隐逸与司马烈。 叶绾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湿润,又不死心的四处张望着,似乎下一秒就有熟悉的身影笑着从门口处走进来。手里拿着温热的粥。 “福安…回来了吗?”叶绾低声的问道。 看着叶绾期盼的目光,隐逸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是纸盖不住火早知道与晚知道并无区别。 于是冲着叶绾摇了摇头。 得到隐逸的肯定回答,心里最后一点希望如同幻影般破灭。 她的福安,再也回了不来了。 泪,无声垂落。 司马烈上前将叶绾的头搂进在的肩窝处,柔声道:“绾儿,我们已经给福安报仇了。” 叶绾并不抬头,依旧将脸深深的埋在司马烈的肩膀。 如果可以,她愿意什么都不计较,只求福安能够平安归来。 “隐逸,师傅呢?我刚才好像梦见师傅了…”叶绾隔着泪眼问道。 她朦朦胧胧间,看到清悠苍白的脸色,以及额上细密的汗珠。她有些担心。 “少主为了救小姐,精神受损,才将回去。等小姐身子好点再去看少主吧。”隐逸小心的回答着。 叶绾心道,果然自己就是命犯煞星,该是孤独一生的。 否则福安不会死,师傅也不会伤神,还有眼前的男子。 她看到他眼里的血丝以及眸子里透出的疲累。 若是没有自己,大抵他们都会好好的吧。 司马烈心里有些吃味,这个死丫头一醒来,为这个哭,为那个担忧。就是唯独不提自己。老子可是为了救你快得罪全天下的人了。 可是心里却又有些欣喜,至少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司马烈陪着叶绾用过午饭,费劲口舌才将司马烈打发回去休息。 傍晚时分,天边隐隐传来阵阵低沉的雷鸣声,有闪电似是要撕裂乌云密布的天空。 风声一起,便有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屋檐。 “启禀小姐,二小姐上吊自尽了。”隐逸犹疑着回道。 叶绾只神情淡漠的哦了一声,依旧摩挲着桌上的东西,写着东西都是福安身前常用的。 二姐死了便死了吧。对她的死叶绾谈不上“死的好”的痛快,也谈不上“怎么就自尽了”的悲伤。 权当只是个消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还有三小姐也已经疯了。”隐逸又说道。 下午的空挡叶绾已将这些日子的所有事情听了个遍。于是疑惑着问道:“不是就装鬼吓唬她而已吗?怎么好端端就疯了呢?” 隐逸回道:“是五殿下的意思,吩咐了替三小姐诊治的大夫,说既然心悸受惊,就不用医好便是。中间又命人吓了几次。所以往后怕是不能再作恶了。” 叶绾突然就觉得无比的悲凉,娘死了,莫问死了,四娘疯了,二姐死了,三姐疯了。 这还是个家吗?或许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吧。 “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隐逸迟疑的问道。 叶绾低声回道:“说吧。你我之间没有这些虚的。” “先前少主与殿下费劲心思才查出小姐是被二小姐所害,却不知道小姐被送到哪里去了。所以请了顾公子去套二小姐的话…”隐逸的话没说完,叶绾便从她的神情里猜了个大概,问道:“云凡哥哥出事了?” 隐逸点头道:“为了逼二小姐说出小姐的下落,顾公子伤了自己…”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叶绾有些生气,连忙下床就要往外走。 隐逸连忙拦着解释道:“殿下的意思是怕你着急,让奴婢等你稍稍稳定点再说。” 叶绾又问道:“云凡哥哥伤的重吗?” 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又让下人准备了上好的药带着。 隐逸点头道:“差点没救回来…” 当叶绾冒雨赶到顾府时,虽然顾老将军说话有些难听,但是她丝毫不在意。 她要亲眼瞧一瞧顾云凡的伤,要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 只是看到病床上那个虚弱的顾云凡时,眼泪似是落不尽的梅雨。 从前那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云凡哥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顾云凡似乎感觉到脸上有冰凉的湿意,以为是娘又在垂泪。 睁开眸子瞧见的却是多日不见的叶绾,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绾,别哭。我没事的。很快就又能动能跑的。”顾云凡的声音很弱,想伸手替叶绾擦掉泪水,手抬到半空却怎么也够不着叶绾的脸。 叶绾将顾云凡的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哽咽道:“云凡哥哥你怎么那么傻。若是你有个好歹,就算我活着也是活在内疚里,对你,对顾将军顾夫人…” “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所以你不用内疚,况且澜儿能如此疯魔也是当初因为我退婚的刺激。所以小绾别哭了,好吗?你一哭,我就手足无措了。”顾云凡声音弱弱的。 叶绾听了心里难受的紧,哽咽了嗯了声,心道,自己何德何能,又连累云凡哥哥险些丧命。 看着顾云凡睡着时依旧紧皱的眉头。心里难受到无以复加。 有些恩,有些情。这辈子终究是没法还清了。 第三百零一章、醋坛子 细雨蒙蒙的京城,粉墙黛瓦错落有致的建筑,让春雨里也多了一分柔和。 抽出嫩黄芽的柳枝,路边不知名的各色野花。 叶绾抬头看了看熟悉的别苑,自己有多久没来了,又有多久没见过师傅了。 欢伯过来开门时,脸色阴沉着没个笑脸,不似以往总是乐呵呵的热情招呼着。 叶绾笑着打招呼,自顾往清悠的静室走去。耳边传来欢伯拉住隐逸后的对话。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是嫌少主伤的不够重吗?” “小姐决定的事,我哪里能阻止得了。” “你也不想想,自打遇到她咱们少主受了多少次伤了?” “可是…可是…” 叶绾的眼帘垂下,心道自己果然是个不祥之人。狗憎人嫌到如此的地步。 隔着窗户依稀可以看到里头一袭灰色僧袍的清悠正在打坐。间或着有木鱼的敲击声。只是这敲击声不似往日般从容与平和,稍显凌乱。 “绾儿,来啦。身体可好些了吗?”清悠的声音一如从前般温和,带给人平静与安稳。 叶绾低声道:“好多了。师傅呢?身体可好点了?” 清悠道:“好多了。” 叶绾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热,哽咽道:“师傅,你骗人。你是不是为了救我。伤了自己?” “真的已经好多了。陈年旧疾罢了。不碍事的…”清悠听到叶绾低低的抽泣声,心里莫名一阵慌乱。 “那为何欢伯见了我是那副模样?那为何自打我进了屋子师傅都没曾正眼看我?”叶绾哭着走到清悠面前俯身,目光直直的看着清悠的眼睛。 清悠有些慌乱连忙将眼光撇向别处,他不忍看到她流泪心疼的样子。 叶绾的手有些凉,轻轻的抚在清悠的脸上。 叶绾有些明白欢伯的怨气了。这样苍白的脸色,这样暗淡无神的眸子… “师傅…” 只这一声师傅,带着太多的情绪,心疼,自责,担忧,委屈… 清悠的眼眶一阵模糊,双手轻轻的拍着叶绾的背。 良久,叶绾才止住了哭泣,红着眼睛将带来的党参乌鸡汤拿了过来。 她知道清悠信佛,吃斋。 只是受了伤,不进补些有营养的东西,身体怎么能够好的快呢? 叶绾用带着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语气道:“师傅,喝汤…” 清悠无奈的看了看叶绾举到嘴边的汤勺。 末了,还是张嘴喝下…入口格外的鲜美。 “我自己来吧。”清悠有些受不了叶绾哄小孩喝药般的表情伸手想拿过汤碗。 叶绾却不依,回道:“师傅,您就让我好好伺候你嘛。从今天开始我每天给你送汤,直到你身体好了为止。” 清悠原本想拒绝的,哪里就这么娇弱了。用得着天天进补? 可是看着叶绾坚定的眼神,知道这汤估计得喝上一阵子了。 同样的话,叶绾也对顾云凡说了。 顾云凡答应的倒是干脆,还嬉皮笑脸的回道:“若是日日能喝到小绾亲手做的汤,我这身子永远不好也没关系的。” 才隔了一天没见到叶绾,司马烈就有些走神了。 申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居然都没发现。 “殿下这身子倒是在这里与咱们议事,只是这心还指不定飞到哪里去了呢?”申筑调笑着说道。 倪震也嘿嘿的笑着,难得很是识趣的道:“留得住人留不住心也是枉然啊。申老弟,咱们还是撤吧。免得有人害了相思之苦。” “呦?看来倪统领是过来之人啊?当初也是如此思念嫂夫人的吧?”申筑坏笑着道。 倪震睁大了眸子道:“那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司马烈嫌这二人呱噪,直接一个闪身就消失在暗影里。 去哪自是不用说,肯定是逸云轩。 申筑的眸子染上一层担忧,这样长情的司马烈真的适合那个最是无情的至尊之位吗? 司马烈悄然来到逸云轩,却躲不过隐逸的耳朵,隐逸笑着朝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 司马烈轻手轻脚走了进去,正看到叶绾曲着身子,看着碳火上冒着腾腾热气的瓦罐。 不时用扇子扇着火,司马烈使坏的一把从后面抱住叶绾。 叶绾尖叫着喊着救命,只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绾儿,今儿可曾想我啊?” 叶绾没好气道:“想你做什么?亏你还是堂堂王爷,背后使坏算什么英雄好汉。” 司马烈挑眉道:“绾儿的意思是只要我从前面下手就明正言顺了?” 叶绾赏了他一记白眼,一时语塞道:“不想与你这登徒浪子多费唇舌。” 说完又自顾的照顾起眼前的炉火,司马烈深吸了几口气,道:“真香啊。还是绾儿手艺好,会心疼人…我的胃都快被你给养叼了,如今吃府里的菜,只味同嚼蜡般。” 说着就馋猫似的伸手去揭瓦罐的盖子,只是手还未到近前,就被叶绾一个蒲扇给打了回来。 “真是美的你,这一罐呢,是给云凡哥哥准备的,这一罐呢,是给师傅准备的。看你活蹦乱跳的深夜还翻墙到我这来,想来是不必进补的…”叶绾坏笑着回道。 司马烈瞬间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委屈道:“那我的呢?” 说着又凑到叶绾跟前道:“绾儿,你仔细看看,为了救你,你看,你看,我最近都瘦了…” 叶绾垂眸看了看,强忍着笑意伸手捏了捏司马烈的脸颊道:“嗯,看起来是瘦了些。不过这汤还是没你的份。” 司马烈生着闷死喃喃道:“你看你自己身子才好点,就为这个熬汤,为那个熬药,怎么就不关心关心我呢?” 司马烈曲着身子将下巴搁在叶绾的肩膀处。 叶绾笑道:“那好啊。你们换换,汤给你喝。回头让云凡哥哥跟师傅也对我这样撒娇,好不好?” 司马烈连忙厉声道:“他们要是敢如此。本王就剁了他们的手。” 接着又厚着脸皮道:“本王身子强健,自是不需要进补的。这汤还是留给他们两文文弱弱的人吧。” 叶绾被司马烈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咯咯直乐。 笑着笑着情绪便低落着问道:“阿烈,你说我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们对我如此的好?” 司马烈道:“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世上无人可及。” 叶绾困惑着道:“其实能被人惦记,被人关心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现在于我却是负担。对云凡哥哥,对师傅,包括对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你们的好…” 司马烈低声道:“我们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被珍重。不求回报的。所以不要有负担,跟随你的本心就好。” 叶绾轻轻的嗯了声。 就像叶绾为他们煲汤,却独独没有为自己准备。 他承认他心里其实早已打翻了醋坛子,酸的不能自已。 但是同时他也窃喜,绾儿跟他终于不再那么见外了。 相比较而言,他觉着自己与绾儿更近些。 若是绾儿真的如此冷血,对顾云凡或者清悠不管不顾,那么他也不会惦记上她吧。 至于汤嘛,先让这两家伙沾沾光,自己可是要喝一辈子。所以不急于一时。 第三百零二章、崖底山洞 昏暗潮湿的山洞里,有火光摇曳不定。山洞外有呼啸的寒风刮过,似是冤魂的哭喊声。 一个脸上满是胡须,头发散乱的男子坐在火堆旁,脸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痕,虽已结痂,但延伸到脖颈处的伤痕,可见要么是利器所致,要么是猛兽锋利的爪牙所致。 男子的手修长但是粗砺,有厚厚的茧,手指灵活的将一根根细长的藤条搓成绳子状。 男子身子底下扑了些干草,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破口的地方明显可以看到颜色稍稍深些,呈暗红色。 许是编绳有些累了,男子走到洞口处,对着外头雾茫茫的一片站立良久。直到有入骨的寒气袭来才浑身打了个寒颤,回到火堆旁。 有火光跳动间,映出男子稚嫩却满是愁容的脸。 若是叶绾此时能看到他,定会认出自己的弟弟叶莫问居然没有死,还好端端的生活在崖间的洞穴里。 叶莫问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火焰顿时蹿的老高,叶莫问盯着跳动的火焰楞楞的发呆。 “娘,四姐,你们还好吗?还有师傅千万不要自责,都怪我不听话,要是我待在寺院里,所有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还有了悟小师兄,没有人跟你抢吃的,抢喝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思绪又回到那日从崖顶摔落下来时的情景。 极速的坠落,带着强烈的失重感,耳畔充斥着呼啸的风,嘴巴里都是倒灌而来的凉气,说着嗓子直入肺部。 那个时候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假如上天能再给一次机会,他一定不妄自托大,一定会小心谨慎的护着自己的小命。 前段时间他总是做梦,总是浑身冷汗的半夜里醒来。她梦见娘亲披头散发的瓢泼在外面,梦见娘亲见着别人家的孩子总是痴傻着跑上去抢,嘴里念叨着:莫问不怕,娘来了。不怕啊… 又梦到叶绾对着新做的衣裳鞋子,以及许多的糕点,默默的垂泪。 还有了悟小师兄,总是一个人坐在门槛上发呆。然后将偷偷的将珍藏的不舍得吃的点心放在自己的床铺上… 后背重重的磕在岩石上,有着撕心裂肺的痛,浑身的骨头就跟散架似的… 眼前的光越来越暗,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谷底吗? 再次醒来时,是被生生冻醒的,许是气温较低,原本受伤的地方血迹迅速的凝结,倒也不至于让他流血虚脱而亡。 浑身除了冷,连痛都似乎轻了些,叶莫问试着挪动了身子,平日里翻个身子这样简单的动作,如今却费了许久的功夫,直到额头微微沁出了汗珠,才成功的由仰卧着换成了趴着的姿势。 叶莫问四下打量着,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在悬崖中间的一处凸出的平台上。往上看不到天空,往下看不到崖底。 叶莫问自嘲的想着,就这样困在半空中,到底是幸呢?还是不幸呢? 既然上天不忍见自己被摔成肉泥而死,自己就得好好的活着。 眸子转动间,发现不远处藤蔓密集的地方,似乎有两道橘色亮光一闪而过。 叶莫问心下大喜,果真天无绝人之路,居然有个天然的山洞。 于是用手臂的力量撑着往山洞那边挪去。留下身后是一道长长的印子。 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叶莫问却爬了好几个时辰。 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洞口厚重的藤蔓给掀开,许是处在山腹又有藤蔓做帘子将寒气隔开的缘故,洞里头的温度居然出奇的温暖。 叶莫问等眼睛稍稍适应了洞里的黑暗,又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另一只手拿着匕首。 未知数黑暗,总是让人恐惧。 叶莫问慢慢的向里头爬着。想着火折子还是省着点用好,于是伸手从地上捞了一把带着各色鸟毛的干草,然后点着。 看着火势渐渐大了起来,似乎带着温暖与希望。 待到火光将整个山洞给照亮时,叶莫问真是有一种才出狼窝又进虎穴的悲催感。 先前看到的两道亮光,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正是盘成一团似是在冬眠的巨蛇。 暗色的鳞片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一颗巨大的带着瘤子的蛇头耷拉在石头上,若不是鼻孔里有微弱的气息呼出。真的就跟是死了一般。 叶莫问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家丁挖土时挖到一条冬眠的蛇。顺手就将蛇给剁成了两截。 叶莫问还傻乎乎的质问家丁:你把蛇给砍成两段。它会痛的。 家丁笑着道:“二少爷有所不知,冬眠的蛇是没有知觉的。所以不管你把它砍成几段,它也不会感到痛的。” 那时叶莫问还以为只是家丁推脱的借口罢了。 只是如今看来倒像是真的。自己点了火,又爬着进了山洞这么大的动静,巨蛇居然都毫无动静。 折腾了一天,叶莫问只觉浑身再无半点力气,强忍着将周边的干草枯柴给归拢起来。 靠着火堆慢慢睡了过去。朦朦胧胧间只觉腹部传来咕噜咕噜的叫声。在空旷的山洞里尤为明显。 先前渴的时候就就爬到外边吃点雪,倒也解渴。 只是这雪,它也不抵饱啊。 实在没办法又将衣服里的棉花给抽了出来充饥。 末了,山洞里能吃的全部被吃完后,叶莫问的眼光又看向了另一侧的巨蛇。猛的吞咽了口水。 他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也管不了那么多。想着等天气一暖,巨蛇从冬眠里醒来。吃的第一个就是自己。 索性自己来个先下手为强,好歹就算是死也能做个饱死鬼。 叶莫问先是用石子往巨蛇那边扔了扔,发觉没有动静后,才挪着身子到巨蛇边上,用着全身的力气将匕首插入巨蛇的七寸处。 有鲜血汩汩流出,叶莫问也不觉得腥,只觉得这蛇血闻起来竟有几分香甜的气味。 喝了蛇血后,叶莫问的身子稍稍有了暖意。力气也恢复了几分。 又将蛇胆给挖了出来,整颗吞下。接着腹部处传来阵阵的温热。 如此过了几日后,叶莫问的伤竟然奇迹般的好了大半。 叶莫问又将蛇肉分成许多快,埋在外头的雪地里。 有吃有喝,这样总算也能维持一段时间了。 接着便是想着怎么出去的事情了?叶莫问仔细的观察了几天,看着垂下的细长藤蔓。冬日里已经枯黄。 叶莫问伸手试了试,发现太易折断。 想着等开春后,藤蔓新绿,到时候韧性十足,自己顺着爬上去。 剩下的便是漫长的等待。 好在熬过寒冬,春天已然到来,叶莫问将搓成绳子的藤蔓背身后,往崖顶出发… 第三百零三章、死而复生? 当叶莫问将匕首牢牢的插在崖顶的土里时,他很想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大喊几声… 自己终于是出来了。 自己终于可以回家了。 叶莫问强忍着心里的喜悦,一路小跑着往安国寺跑去。 嘴角带着忍不住的笑意。他想先跟师傅报个平安,然后立刻下山回叶府见娘和四姐。 他要好好泡个热水澡,然后吃四姐准备的糕点。 对,一定要吃个够本,把在崖底的几个月给补回来。 “师傅,师傅…我回来了…”叶莫问隔着老远便激动的喊道。 自打叶莫问坠崖而亡后,了悟做什么事情都恹恹的。还总是走神做错事。 此刻正拿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院子。只是扫了大半个时辰却都没挪过窝。 路过的师兄弟们都摇着头,想着了悟这是丢了魂了。 只是恍惚间怎么就听到莫问师弟的声音了呢?难道是自己思念太过,产生幻听了? 了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哂笑着继续他的扫地大业。 咦?不对啊…这声音怎么还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呢? 正暗自忖度间,就被一个长毛的人形怪物给拦腰抱了个结实,在原地转着圈。 了悟闭着眼睛大叫着:“救命啊,有怪物要吃人啦…” 叶莫问这才停了下来,将头发往后缕了缕。露出一张脏兮兮的脸,道:“了悟小师兄,是我啊。你仔细瞧瞧,是我莫问啊。” 了悟被转的头晕脑胀的,眼里直冒着金星,看着眼前的人,结巴着喊道:“鬼啊…” 叶莫问气急,伸手就在了悟的光头上来了两个爆栗。 “你见过哪家的鬼青天白日里出来的吗?” 了悟摸着被敲疼的脑袋,喃喃道:“也对哦。” 接着又警惕的往后退了几步,一脸严肃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装莫问师弟,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叶莫问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自顾的说道:“不知是谁吃过我的烤兔肉,偷喝师傅屋里的果酒,脏衣服不洗晒干后继续穿……” 叶莫问双手背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正说的起劲,却被了悟捂住了嘴巴。 “行了,行了…我相信你还不成吗?” 叶莫问这才笑着摸了摸了悟的脑袋。 了悟正准备说话,却被叶莫问提前给说了,“我知道,你娘说了,男人的头是摸不得的。” 了悟的眼里瞬间涌上一层泪雾,一把抱住叶莫问哽咽道:“你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叶莫问反手抱着了悟轻声道:“我舍不得你们,所以大闹了阎王殿,阎王爷奈何不了我,就又放我回来了。” 了悟隔着泪眼问道:“真的吗?” 叶莫问笑道:“当然是假的。你以为我是戏文里的孙猴子吗?” 接着又问道:“师傅呢?不再寺里吗?” 了悟回道:“师傅下山去了。得过些日子才回来。” 叶莫问点头,道:“了悟小师兄你去帮我准备洗澡水和吃的好不好,我很久没有痛快洗个澡,也很久没有吃到白面馒头了。” 了悟这才嫌恶的在鼻子前挥了挥手,往后退了几步道:“你这哪里是从崖底爬上来的,分明是从粪坑里爬回来的吧。” 叶莫问也来劲了,一个劲的往了悟身边蹭。 澡桶里的水已经换到第五桶了,了悟弯着腰对着屋子里的叶莫问喊道:“你这洗个澡可是要了我的命了。” 说着就往地上一坐,耷拉着眼皮道:“我是再也提不动了。” 叶莫问看着身上狰狞的伤口,如同一条条蜈蚣附在身上般。时时提醒着他的恨,他的仇。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悟端着的白面馒头与稀粥,散着阵阵的香气。 “这很疼吧。”了悟的声音低低的,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叶莫问,莫名就是一阵心酸。 若是换了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又一个人在崖底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他想都不敢想。自己可能会疯,会死。 虽然叶莫问没有细说在崖底的事,但是了悟心里清楚这是怎样一段非人的折磨。 叶莫问开玩笑道:“怎么样?有没有觉着我脸上多了块疤,更男人了些?你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下了山以后,跟在我屁股后头追着的美女那是一打一打的。” 了悟笑着点头应是,伸手拿着一个馒头堵住了叶莫问的嘴。 再次站在熟悉的门前,叶莫问有些晃神,往事历历在目,如同云烟一般散落在时间的长河里。 因为摸不清府里的情况,他不能再冒险,于是趁着夜色偷偷的潜入了叶府。 一路避开了府里的小厮丫鬟,来到了望云阁。 只是母亲所居住的望云阁如今却是大门紧锁,屋内也是漆黑一片,全然再无往日的半分热闹。 叶莫问心里一个咯噔,有不好的预感升起。 于是猫着身子往逸云轩走去。 没有福安在日子,逸云轩里也少了热闹,若放在往日里,此时主仆几人定是围在一起玩笑呢。 隐逸轻叹了口气,只是耳朵微动,手臂一抬,有袖箭飞射而出… “谁?” 叶莫问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了暗箭,低声道:“是我,叶莫问。” 隐逸秀眉一皱,欺身上前反手就是一掌,道:“撒谎也不寻个好点的由头。我家二少爷去年冬天已经坠崖而亡。” 叶莫问只得硬接着隐逸的攻势解释道:“隐逸姐姐,你听我说…” 隐逸冷哼道:“叫公主都没用…” 有灯光亮起,叶绾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哽咽着喊道:“隐逸快住手…” 说着几步走到叶莫问跟前,伸手顺着他脸颊的伤口摸了摸,道:“老天保佑,你还能回来…” 叶莫问哽咽着喊了声“四姐”,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姐弟二人好一顿哭诉后,叶绾欣喜的领着叶莫问进了屋子,又让隐逸去拿了好些糕点。 烛火如豆,叶莫问似乎瘦了些,面上的稚嫩褪去,多了几分坚毅。 听着叶莫问将一应事情交代完后,叶绾叹了口气:“好在苦尽甘来,总算是回来了。” 语气里有着说不尽的心疼。 “四姐,我娘呢?我才将路过望云阁时见里头似乎没人住了,我娘是换院子了吗?”叶莫问开口问道。 叶绾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叶莫问实情:“四娘因为你的死,悲伤过度,刺杀大娘失败后,人便痴傻了…爹虽未怪罪,但明面上却不能不做些样子,四娘如今被锁在望云楼内。不过你放心,里头我都打点过了。” 叶莫问的拳头握了又握,“四姐,我想去看看娘。” 叶绾点头,“等晚些时候我让隐逸带你去。” 第三百零四章、风雨飘摇 夜色朦胧,叶莫问随着隐逸潜入了望云阁,隔着窗户,借着如豆的烛火。 叶莫问瞧见刘氏虽然穿戴整齐,但是神情却很木然,手里紧抱着个破布娃娃,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叶莫问的眼眶一热,撇开头看向暗夜里。 这样的场景,他在崖底怎么想也没有想到。疼爱他的母亲居然疯了! 叶莫问稳了稳情绪,推门进了屋子,刘氏见到有人进来,害怕着将手里的布娃娃抱紧,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眼睛里的惶恐如同受惊的兔子般。 “不要抢我孩子…不要抢我孩子…” 嘴里重复着喊着同样的话。 叶莫问的眼前瞬间就模糊了,这就是爱他入骨的母亲,就连疯傻后都知道保护自己。 “娘,我是莫问啊。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小莫问啊…”叶莫问朝前走了几步道。 刘氏见来人又靠近了些,声音凄厉的喊叫着。 隐逸提醒道:“二少爷,姨娘如今神志不清,您切不可冒进,咱们慢慢来…” 叶莫问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的轻声说道:“娘,莫问回来了。可是您却不认识孩儿了。” 刘氏见来人不再靠近自己,人也消停了些,自顾的抚摸着手里的娃娃。 叶莫问絮絮的说着,也不管刘氏能不能听懂。 都说娘在,家便在。只是如今这个家得靠自己来撑起来了。他要保护好娘,保护好四姐… “娘,您早些休息。莫问明日再来陪你。”叶莫问神色柔和的道别。 门被关上的瞬间,叶莫问的眸子里蹦出滔天的恨意。 他所受的罪,母亲所受的苦,都拜那个人所赐。 他的嫡母,阮氏。 叶莫问的拳头握的咯咯作响,心道既然老天让我回来了,那么血债还需血来偿还。 “四姐,你就让我去杀了那个贱人吧。”叶莫问气急败坏的喘着粗气吼道。 叶绾厉声道:“杀人偿命的道理你不懂吗?原以为在崖底待了些日子,你的性子是被磨砺的沉稳些,不想还是如此毛躁…” 叶莫问踱着步子道:“那怎么办?还让那老贱人继续作威作福吗?我一刻都不想等了。大不了一命换一命。” 叶绾冷眼瞧着叶莫问道:“好啊。越来越有本事了。有种的你就去杀了她。端看着四娘的下半辈子该怎么过?” 叶绾一副反正我是不会管的表情。 叶莫问的气焰瞬间被浇灭,垂着脑袋道:“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看着那老妖妇享清福吗?” 叶绾冷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再看不惯又如何,她不还是照样做了叶府的当家主母几十年…既然咱们要做,就要往她最痛处插刀。死,可是最痛快的法子。岂不是便宜她了。” 叶莫问疑惑道:“最痛处?” 叶绾点头道:“她不是害怕大权旁落吗?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要为叶莫寻扫清障碍吗?那咱们就一点一点将她最在意的东西给夺走。” 叶莫问的眼睛亮了亮,道:“一切但凭四姐做主。” 叶绾点头道:“今夜早点休息吧,明日我带你去见父亲。” 叶莫问私心里有些抵触,他并不想见到这个只有血缘关系却毫无亲情可言的父亲。只是出于对叶绾的信任他还是点了点头。 心里隐约知道了叶绾的计划,很多事情还得从叶逢春处下手。 清晨的空气里带着微润的气息,风儿在笑,鸟儿在歌… 春天,万物复苏,处处皆有生机,当真是个有希望的节气。 叶逢春听下人来禀,说叶绾来请安时,心里微微一颤。他原本以为这个倔强的女儿会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不想到底是血浓于水。 只是若是他知道叶绾与叶莫问的真实目的,只怕是得落得个吐血三升的下场。 叶绾只微微福身道:“今儿我把人给你带来了。至于往后你有没有本事把人给护好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叶逢春对于叶绾这没来由的话,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见叶绾身后走出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 看到男子缓缓将头上的雪帽给退下,叶逢春的眸子撑的老大,满眼的不可思议与震惊。 “想来你们父子二人还有许多话要说,我这外人便不参与了。”叶绾冷笑着转身出了屋子。 叶逢春只觉眼眶微热,到底是天不绝我叶府。 在如此关键时刻,莫问居然回来了。 叶府如今已然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罢了。 叶府的百年基业,处处透着腐朽的气息,无论从体制到经营模式都沿用前人的智慧,丝毫没有变革创新的能力。 加之外头生意的劲敌钱府,以摧枯拉朽的势头,里应外合的迅速将叶府给掏空。 叶莫问冷眼瞧着这身形微胖,似乎多日不见,憔悴了许多的所谓父亲的男人。 即使此刻他的眸子带着的欣喜不似作假,但是比起这些年他所给予的伤害,便显得如此的恶心。 他,何曾尽到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又何曾尽到过做丈夫的责任? 叶莫问往后退了退,躲开叶逢春张开的想要抱他的手。 叶逢春有些尴尬的空举着手,末了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 “四姐说,你想把叶府交给我来管。既如此咱们就做下交接吧。”叶莫问冷声说道,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莫问,你非得这样跟为父说话吗?”叶逢春轻声道。 叶莫问红着眼怒吼道:“那你觉着我该怎么跟你说话?啊…若不是我命大,现在我已经死了。还有娘她从来顺从,不也落得如今的下场吗?” “莫问…”叶逢春终究是没有话来反驳。 “我如今只是拿回我应得的罢了…用我的命跟娘的病来换的,你当真是赚了的…”叶莫问讽刺道。 叶逢春的身子突然就佝偻了起来,他这一生算什么呢?到头来祖宗的基业他没能力保住。又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当真是自己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吗? 这个叱咤半生的男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过错。 “你看一看这些账本,然后再说你接不接管叶府的事…”叶逢春扶着桌角坐下,指着桌上的账本道。 叶莫问狐疑着翻看了起来,末了脸色微变讽刺道:“原来是剩了个空壳子了,我就想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原来是想将这烫手山芋交给我啊…” 叶逢春定定的看着叶莫问,心里翻江倒海的,面上却冷声道:“你给我滚…” 门被重重的关上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屋子里。 第三百零五章、接手叶府 叶莫问黑着脸回了逸云轩,叶绾一派淡定的模样道:“没谈拢?” “四姐,你可知如今的叶府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如果我现在接手岂不是自讨苦吃吗?”叶莫问抱怨着在叶绾对面坐下。 叶绾笑道:“叶府的情况我也知道些,爹这些年墨守成规,不思进取,拼的都是祖宗的庇荫罢了。你且等着吧,放眼望去,他能指望的人只有你了…” 叶莫问孩子气的回道:“可是背黑锅这样的事我可不干。” 叶府是毁在叶逢春手上,可不能自己做了冤大头。 叶绾轻笑道:“他做不好是他的事。你难道也没信心扭转乾坤吗?” 叶莫问挺了挺胸膛,末了又耷拉着脑袋,他还真没这个信心。 一来他对生意上的事不熟悉,二来叶府现今就如同病入膏肓的人,已然是药石无用,回天乏术。 叶绾又道:“只要他肯将叶府交给你打理。你就接着,将叶府做成你叶莫问的叶府。” 叶莫问的眸子慢慢浮现了一丝斗志,点头道:“四姐,我知道了。” 叶绾轻叹一声道:“看时间差不多消息已经到来仪阁了。走吧,咱们去看看大娘去…” 叶莫问笑着跟在叶绾身后,心道这老妖妇见着自己还不定什么表情呢? 自从被刘氏刺伤后,性命虽是无忧,但到底不比年轻时,落下病根不说,身子也一日不似一日。 “什么?你再说一遍,那个贱种居然没死,他居然回来了!”阮氏撑着桌角的手颤颤巍巍的,说着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心口处隐隐作痛。 丫鬟见状连忙取了止疼药,喂阮氏服下。 阮氏心里如同十五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的。问道:“大少爷呢?” 丫鬟恭敬的回道:“回夫人,大少爷已经好几天内回府了。想来…是因为外头太忙的缘故吧。” 丫鬟看着阮氏的脸色不对,瞬间话头一转。 阮氏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自己费尽心思替他铺就前路,不想这个不成器的居然还在外头鬼混。 她哪里不知道,叶莫寻何来的公务繁忙?只不定趴在哪个贱婢的肚皮上呢。 阮氏恨铁不成钢得拍了拍椅子的扶手,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讨债鬼呢。 许是怒气太盛,一时头便如裂开般的疼了起来。 “夫人,外头四小姐,和……和二少爷来请安了…”丫鬟的语气支吾的回道。 阮氏让人取了薄荷脑油,图在太阳穴处,轻轻的揉着,头疼才稍稍缓解了些。于是抬手示意让人进屋。 “大娘可真是会享受,又是揉肩,又是捶腿的…就算贵为国母,只怕也就只有这样吧…”叶绾笑着回道。 阮氏抬眸正欲开口,忽然就愣住了,跟在叶绾后头那个脸上虽有疤痕,但是看样貌的的确确是叶莫问无疑啊。 “给大娘请安。不知大娘的伤可好些了?”叶莫问嘴上说着请安,礼数上却无丝毫表示。 阮氏寒着脸,看着眼前的姐弟两,只觉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似的,膈应的慌。 “看大娘的表情,难道莫问弟弟死里逃生,大娘不高兴吗?还是有些人做贼心虚啊…”叶绾睁着大眼无辜的问道。 阮氏自知是来者不善,于是很明智的早早就屏退了左右。 阮氏阴沉着脸道:“有事说事,别阴阳怪气的。” 叶绾忽然左右看了看惊诧道:“怎么好些日子没见着莫寻哥哥了。如今咱们叶府已到了这样的地步,更该团结一致才能度过难关,您说是不是。可是大哥这不管不顾的,只顾着自己日日逍遥快活,任谁看了不寒心啊。” 阮氏沉声道:“莫寻好歹是你哥哥,岂有做妹妹的如此编排哥哥的,再不济还有老爷这个爹,我这个娘来教育,哪里用得着你在这指手画脚,当真是枉顾礼法。” 叶绾掩嘴轻笑道:“大娘还真是自信呢,您以为爹还愿意见着莫寻哥哥?” “你…”阮氏气急伸着颤抖着的手指着叶绾。 叶绾又挑眉道:“想来大娘还不知道呢,今儿早些时候爹可是单独召见了莫问。” 阮氏的脸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强自装着镇定道:“自古嫡庶有别,凭他一个贱种也配?” 叶绾咯咯的笑着,似是听到世上最好听的笑话般,道:“大娘做了一辈子的当家主母,做了一辈子父亲的枕边人,难道还天真的以为眼下在爹的眼里还有嫡庶之分?无非就是可以利用的人才与毫无利用价值的废材罢了。” 阮氏的嘴唇不住的翕动着,她太清楚自己的丈夫是何种人。 “大娘,您觉着您的宝贝儿子叶莫寻在爹的眼里头是人才呢?还是废材呢?”叶绾讥诮着问道。 叶莫问冷眼看着阮氏仓惶而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心里无比的解恨。 从前她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伸手想捏死谁就捏死谁。 如今就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图谋多年的希望是如何一步步落空的。 “大娘,来日方长。望您保重好身体,看着叶府怎样一步一步到我叶莫问的手里。”叶莫问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阮氏呆呆的坐着从日在中空到月落西山。 她这一辈子,算计来,算计去。防着这个姨娘,防着那个爱妾。 到头来机关算尽,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真是叶莫问掌管了叶府,只怕她的好日子便是到头了。 果然不出叶绾所料,隔了两日叶逢春便主动找上叶莫问,将叶府一应的生意全部交了出来,连同跟随他多年的暗卫。 叶莫问接过生意后,听着叶绾的建议,对所有生意做了整顿,但凡没有盈利的一律放弃。 然后集中资本加大在赚钱行业的投入。以牢牢把控住现有市场。 叶府从前是普遍撒网,各个行业都想染指。导致资金分散,难以调控。如今是重点培养,抓住现有优势。 如此一番雷厉风行,虽生意依旧大幅缩水,但好歹保住了根基,以图后起。 叶莫问虽对叶逢春有不满,但是遇到生意上不懂的地方,还是虚心的前去请教。 叶逢春见姐弟二人在短时间内扭转了颓势。心里也松了口气。 另一方面,叶莫问按照叶绾的吩咐积极培养新势力,肃清内鬼。一点一点蚕食叶逢春的影响力。 他可不想自己做出的成绩,一朝做了他人的嫁衣裳。 阮氏见大势已去,心有不甘但又无能为力。只能躲在来仪阁内生闷气,身子也愈发的不好。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楼塌了… 第三百零六章、看似平静 蝉鸣声不休,烈日照九州。郁郁葱葱的树木,耷拉着绿叶。 叶绾看着窗外蒸腾的热浪,如今叶府的生意总算是稳住了。 “四姐,接下来你还有什么打算吗?”叶莫问一身墨色玄衣,成长的愈发沉稳。 果然压力是使人快速成长的不二法门。 叶莫问夙兴夜寐,加之在清悠身边待了些日子。眼见开阔,思想锐意。 璞玉经过打磨后,自是光华耀人。 叶绾沉吟道:“叶府已然伤及根本,想要恢复往昔盛世已是不可能,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忍字。” 叶莫问点头道:“四姐言之有理,我也趁这段时间多学习历练一番。” “四娘,如今还好吗?”叶绾问道。 叶莫问叹口气道:“还是老样子,不过倒是不害怕我了。也肯跟着我到花园走一走。” 叶绾回道:“这倒是好现象,有志者事竟成,想来四娘在你的关怀下会渐渐痊愈的。” 正说话间,有丫鬟慌张来报,“四小姐,来仪阁那边又闹起来了。” 叶绾淡然回道:“慌什么?这些日子不都这样的吗?” 叶莫问冷哼一声,皱眉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依着我的意思就该把她这老妖妇给…” 叶莫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叶绾轻笑道:“这样才有意思呢。走,随我去看看这叶府的当家主母。” 叶莫问笑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免得看着恶心。” 叶绾到来仪阁时,阮氏正举着茶壶想往地上摔,见着叶绾莲步轻移而来。动作便顿了顿。 叶绾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嘴角带笑道:“如今叶府乃是多事之秋,人人缩减用度,以求共度难关,大娘这是作甚?这手里头的青釉茶壶若是摔坏了,可就再没有了。大娘可得三思啊,否则就得学着山野村夫般用粗瓷大碗海饮了…” 阮氏狠狠的瞪着叶绾,手上的动作到底是收了,将茶壶放在桌子上道:“我要的血燕。已经要了几回了。怎么还不送来?往日里我可是日日要吃的。” 叶绾冷面道:“大娘也会说以往了?如今叶府什么光景大娘不知道吗?若不是莫问归来接下这个烂摊子,只怕如今你们就得流落街头,无片瓦遮头之地了。” 阮氏一时语塞,叶府的情况叶逢春也跟他说过,只是不想真的如此严重?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着叶府百年的基业,小小的血燕怎么可能拿不出来? 叶绾虽不屑用这些细碎的功夫折磨阮氏,但到底也不是善茬,只吩咐了下人,温饱即可。 看着叶绾清冷的目光,等着叶绾走到了院门口才骂骂咧咧道:“你们这些个黑心肠的白眼狼,哪有这么虐待嫡母的……” 丫鬟有些气不过,道:“夫人也真是的,竟全然不顾脸面,日日叫骂,哪里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样子啊?” 叶绾冷笑,当家主母?她也配吗? 阮氏如今不过是他们豢养在叶府里的一只宠物罢了。 阮氏素来心气高,这些年来又养尊处优惯了的,如今却大权旁落,处心积虑为叶莫寻谋得的叶府继承人之位。也落到叶莫问手里,这让她如何能受得了。满腔的怨气只能付诸于口水仗之上。 此刻的阮氏如同泼妇骂街般… 午后的日头最是毒辣,连呱噪的知了声也因着酷热而弱了许多。 叶莫问难得得了个清闲,正在书房里头跟叶逢春后头学习。 不得不说,叶莫问的学习能力很强,是天生做生意的料,叶逢春所授之经验,往往能够举一反三… 叶逢春暗道,如果早些时候就好好培养叶莫问,只怕如今又会是另一番模样吧。 “嘭……”门被大力的推开,反弹着又来回晃了晃。 叶逢春抬眸正看见一脸怒气的叶莫寻,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爹,给我五千两…”叶莫寻开口就直入主题。 叶逢春那叫一个气啊。叶府现在什么个样子,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不说帮衬着家里头,居然还敢火上浇油,一开口就是五千两…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叶逢春气急败坏道:“没有。如今我已在家养老。府里府外都是你弟弟在打理。况且就算我有,也不会给你这个败家子…” “爹,你偏心。都是亲生的,你凭什么把叶府的财产都交给叶莫问。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自己那部分…”叶莫寻梗着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叶逢春气急,拐杖狠狠的点着地面,发出急促的嘟嘟声。 “逆子,逆子,你还有脸说这话,叶府的生意你是出过半分力,还是出过半个子。叶府危难之际,你又在哪里?如今倒好,好不容易你弟弟才将叶府给稳定住,你个没心肝的就来要钱…你的心是让狗给吃了吗?” 叶逢春说着就举起拐杖招呼在叶莫寻身上。 叶莫寻一边躲着,一边喊道:“我不管,大不了咱们分家,今儿你要不给钱,我就去告你们…” 叶莫寻一把抓住迎面打来的拐杖,伸手甩了出去。叶逢春不想这小子还敢还手,一个不稳就摔倒在地上,额头磕在桌角处,立刻就有鲜血流出。 叶莫寻见情况不妙,慌不择路的跑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我还会再来的,这家咱们是分定了。想独吞家产,门都没有…” 叶莫问有些想笑,看着父不成父,子不成子的一家人。 “既然大哥要分家,就别怪我不念兄弟间的情分。”叶莫问甩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 叶逢春捂着伤口,艰难的站了起来,他知道叶莫问是因为心里有这个家才没有为难阮氏,没有为难叶紫曦,没有为难叶莫寻… 若是这些个没脑子的,心里但凡有那么一丝愧疚,自是可保一生荣华。 但是每个人都有底线,阮氏整日的骂街,叶莫寻又一味的如水蛭般做个吸血鬼。 叶逢春看着叶莫问的背影,将原本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叶莫寻这边没讨到好,又跑到来仪阁去闹。 “娘,你们就把你那私房钱给拿出来吧,让儿子应应急。钱财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等您老归西了,不迟早是我的嘛。既如此早给晚给不一样嘛?”叶莫寻一进屋子翻箱倒柜的找着值钱的东西。 阮氏直接被叶莫寻的话给气的喷了一口老血。眼前一花,就晕了过去。 叶莫寻遍寻无果,将妆台上的几个首饰揣进怀里,急匆匆就跑了出去。 自从染上烟瘾后,他可不想体会那种没有烟抽的痛苦。 全然不顾已然昏迷的阮氏。 第三百零七章、分家闹剧 阮氏醒来时看着满屋子被翻的乱七八糟,胸中又是一阵憋闷。 “哥哥就是被您给惯坏的,如今倒好不管不顾的,只往家头要钱,也不看看眼下咱们是个什么境况。叶府内有叶绾,叶府外有叶莫问,咱们要想太平的在叶府待着,少不得得仰人鼻息。”叶紫曦如今倒是乖觉一边替阮氏抚着背,一边抱怨着说道。 阮氏正在气头上,听得叶紫曦的话,又骂骂咧咧的道:“那些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可不就巴望着我早点死嘛,我就偏不如他们的意,日日在他们眼前晃荡。” 阮氏心道整不死你们,我还恶心不死你们? 叶紫曦脸上有些挂不住,拉了拉阮氏的衣袖道:“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往日里你是如何对待他们的,如今他们不计前嫌没有为难咱们已是仁至义尽了。” 阮氏瞪着眼睛伸手在叶紫曦的胳膊上掐了几下,道:“我怎么就生出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你哥哥就只顾自己逍遥,你又是个胆小怕事的。我身为叶府的当家主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们就该受着…” 叶紫曦红着眼圈,也不辩驳,心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看眼下是什么局面。还以为是您当初一手遮天的时候? 待阮氏消停些后,叶紫曦才继续道:“哥哥,今儿提了分家的事,又将爹给推到在地摔破了头,我看这个家也是待不下去了,索性咱们就依着哥哥,分家也是条出路。” 阮氏眼珠子转了转,暗道叶紫曦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拿着家产去外头逍遥度日,岂不自在?省得在这讨人嫌。 复又想到,分家后又不能坐吃山空,财产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头,否则依着叶莫寻挥霍无度的性子,她可得带着叶紫曦露宿街头了。 只是她却没曾想到,依着叶莫寻混不吝的性子,若是讨不到银子只怕是会杀了她也未可知。端看今儿的事,便可知一二。 春困秋乏夏打盹,夏日的午后除了如同催眠曲般的蝉鸣,便是晒的有些卷曲的树叶纹丝不动的挂在树梢。 叶绾屋子里头难得用了冰块降温,又新做了些酸梅汤止渴,冰镇了新鲜的西瓜。 云瑶托着下巴,一脸少女心事的模样,道:“绾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叶绾抬眸问道:“咱们一向来最是爱闹的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突然变的如此的安静当真是让人不适应呢…” 云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左瞧瞧右看看,神秘兮兮的小声问道:“萧瑟这家伙当真是不识好歹,亏得本公主还亲自下厨给他做点心呢。” 叶绾掩嘴轻笑,昨儿才听司马烈说过此中的缘故。 云瑶不知从哪听的浑话,说要想留住一个男人就得先留住他的胃,于是这丫头便憋着劲,亲自下厨做了一堆看不出是个什么的黑不溜秋的糕点。 还自我感觉良好的带着满满的心意送到萧瑟的跟前。 睁着无辜的眼睛,一定要亲眼看着萧瑟将所有的“糕点”给吃完。 可怜萧瑟这小子,倒也能忍,在吃到第五块时,终究是忍不住了,借着尿遁便一去不回了。 这让咱们云瑶小公主可气的够呛,发誓再也不理萧瑟了。 司马烈说的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幸灾乐祸。 末了对着叶绾说,好在咱们绾儿手艺好,否则我只怕也得英年早逝了。 叶绾反问道:“不知这糕点,公主可曾自己尝过?” 云瑶红着脸摇头,过了许久才冒出一句让叶绾喷水的话。 “我看这糕点着实下不去嘴…” 叶绾暗道,果然是公主啊。自己都不敢吃的,别人便敢吃了? 也对,云瑶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公主,被所有人阿谀奉承惯了的,哪怕这糕点是毒药,只怕也得有人笑着说好吃呢。 叶绾突然莫名的心疼起那个绝美的男子。萧瑟,你就自求多福吧。 云瑶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嘟着嘴拨弄着绣框里的绢布,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绾姐姐,你这些鞋样子可真好看,是给五哥做的吗?”云瑶开心的问道。 叶绾回道:“他如今可是炙手可热的,巴结他的人多了去了。还怕没鞋子穿?” 叶绾又取出鞋样子道:“这个是给九殿下的,这个是给莫问的,这是给师傅的,这个…” 云瑶坏笑着道:“怎么不说了,这个是给谁的啊?” 叶绾娇羞着抢过云瑶举起的鞋样子,道:“你管给谁呢?” 云瑶眨巴着眼睛,突然道:“绾姐姐,你教我做鞋子呗。我亲手给萧瑟做一双,想来他会感动到哭的吧。” 叶绾抚着额头道了一声罪过,回头一想做鞋总比做糕点好一点吧,起码“毒”不死人吧! 叶莫寻躺在长椅上,吞云吐雾间,神色舒爽如同做了地上神仙般。 身侧有个柔媚的女子伺候在旁。 抽完一管烟后,叶莫寻的状态好了许多,起身整了整衣袍往叶府走去。 叶莫寻倒也聪明,把叶府上下所有小厮与婢女全部聚集在了一起妄图以舆论的压力让已方多分些家产。 不是说弱者通常更容易博得同情吗?如今他很明显就是弱者啊! 叶莫寻对着众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诉着叶逢春的偏心,叶莫问的冷血。 情状如同深闺怨妇抱怨不着家的丈夫似的。站在一旁的阮氏与叶紫曦只觉脸上滚烫,往人堆里缩了缩。 她们当真丢不起这个人。 “都围在这干什么?不想干的立刻给我收拾行李滚蛋。”叶莫问携着叶逢春自远处走来。 众人如同受惊的鸟兽般,以最快的速度散了。 叶莫寻颇为尴尬的张了张手道:“你们爷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是吧。” 接着就直接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道:“今儿要是不给钱,我就睡这不起了。明儿要是不给,我就睡府门口,让全京城的人瞧瞧叶府是个怎样的人家。” 面对叶莫寻如此无赖的行径,叶逢春直气的发抖。叶莫问冷笑着吩咐道:“就让大少爷睡在这,谁要是敢给他送吃喝送被褥的,就是跟我叶莫问过不去。” 被暴晒过的地有多烫,睡过的人才知晓。 果然叶莫问前脚才走,后脚叶莫寻就嘟啷着爬了起来。 这大热天的,他堂堂叶府的大少爷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阮氏原本还担心着怕宝贝儿子一时想不开伤着了自己。还未走到近前劝阻,就见叶莫寻拍着屁股走人了。 又是一口老血堵在胸口,直直的晕了过去。 第三百零八章、为了见到你,我愿意坚持 夜空中繁星璀璨,夜幕的降临驱赶了些白日里的燥热。 远处蛙声一片,万家灯火与漫天星子交相辉映。 隐修坐在屋顶上,手里拿着一块绣着花朵的手帕。 有细细的风吹过,鼻端里萦绕的都是手绢里淡淡的清香味,那是她的味道。 隐修抬头看了看夜空,鼻端微涩,无垠的夜空里的星子不断变幻着,拼成了那个女子或喜或嗔的表情。 自从遇到少主后,他的命便不再属于自己,他的心思都放在如何保护少主,如何完成少主的使命。 他,从来活着不为自己。 直到那一日,他看见她不顾一切过来求救时慌张的模样。 他的心里闪过一丝的心疼,她和她真是一样的人。 都是可以为了各自的主子,连命都不要的人,为的是昔年的救命恩情。 她每回来都偷偷给他带糕点,或是鞋袜,或是衣衫,衣衫是他爱穿的黑色。 她会嘲笑他笨,说他是块木头疙瘩。 她会…… 隐修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这样寂静的夜,当真不适合独处。可是他从来都是个独行侠,生命里除了少主,再无别人。 可是一想到生命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个笑颜明媚的女子,再也不会有人偷偷的关心他,照顾他… 隐修的眼角有清亮一闪而过,落在夏日的夜里,生命自此荒芜一片。 “你在那边还好吗?” 姜家村是个依山傍水的村子,村东头是地主姜大发的宅子,跟着附近村民的茅草屋比起来,这里就相当于龙王的宫殿似的。 粉墙黛瓦,小桥流水。 虽夜色已深,厨房如豆的烛光依旧亮着。 身材娇小的女子往水缸里挑着水,不时用衣袖擦着额角的汗。 因为先挨过了地主婆的打骂,如今也长了记性,不管地主婆交代了多少活,她只能咬着牙完成… 水缸里的水终于满了,映出夜空里一弯似钩的月。 也模糊的照出了女子清丽的容颜。 若是隐修在此,必然能认出那是他埋在心底的福安。那个世上最好看的福安。 事情回到叶绾被绑的那夜。 叶紫澜觉着福安的利用价值已经结束,于是让手下的人将福安给灭口。 世人唯有死人才能保密。这一点叶紫澜无比的清楚,她费劲心机设计叶绾,可不想为了一时的善心,一个微贱奴婢的命来冒险。 那两个男人将福安带出去时,正想动手时,其中一个男人转了转心思,想着这样容貌清丽的女子,卖到乡下给地主老财当个小妾或填房,岂不是一举数得。 其实他原本想着是直接将福安卖到青楼,但是仔细一考虑,若是卖到京中的青楼里,一个不小心被这丫头跑了,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刚巧自己的老家姜家村有个地主老财姜大发缺个填房的。 于是福安便被卖给到了姜家村。 姜大发是个五十来岁,身形胖胖的留着胡须的男子。依着福安看来那就是个行走的圆球。 早年间在外头跑生意,赚了些银钱,后来年龄渐长,便升起了落叶归根的心思。 携家带口的回到了姜家村,置了房屋与田地。当起了一方的土霸王。 姜大发第一次见到福安时,那小眼睛直冒着光,也不还价直接甩了三百两将福安给买了下来。 福安看着姜大发学着文人似的穿着长袍,手里拿着折扇。 画虎不成反类犬。 再配上他圆滚滚的身材,当真是颇有喜感。 当晚姜大发便按捺不住,偷偷的潜到福安的屋子里,想要成就好事。 却被福安当贼一样给兜头打了一顿。咱们福安可不是叶府的家生奴婢,那可是在田间地头辛苦惯的,力气自是不必说。 直打的姜大发抱头鼠窜,嗷嗷直叫。 福安自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于是见好就收。 点了烛火后,又柔声安抚着姜大发。替他上药。 又娇羞着说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哪里能不明不白的就给了姜大发,虽不能像正式那样三媒六聘,但是该有的结婚仪式还是得有的。 又捧着说,按着姜家这样的大户人家,自是该通知亲朋好友。大家好乐上一乐。也让大家伙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 姜大发原本还有些怒气,想着自己买回来的婢女罢了。正打算用强呢,被福安这逸温言劝慰。顿时就如被灌了迷汤般,云里雾里不知所谓了。摸着福安柔弱无骨的玉手直点头,说一切都随美人的心意。 大红色的嫁衣穿上后,福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美艳动人。眉间似有愁态。 宽大的袖子里,福安攥了攥精巧的匕首。那是隐修送她。 福安又想起那日隐修一本正经的样子将匕首塞到自己怀里说,漂亮的姑娘该带着防身的。 福安看着隐修木讷的样子,心里却甜滋滋的。他夸自己漂亮呢。 顺着记忆,福安嘴角牵起一抹温柔的笑。她跟自己说,为了再次见到你,我愿意撑到最后。可是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自己就用这把匕首结束生命。 红烛高照,媒婆将大红的盖头覆在福安头上,拉着她出去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 话还未说完,就见一个身形壮硕的高大女子,满脸怒气的冲了进来。 像是拎小鸡崽似的揪住了姜大发的衣领。 福安握紧的手,微微送开了些,手心里沁着汗水,黏黏的,湿湿的… 说要办婚宴,是因为被关在屋子里时听到外头的婆子嚼舌根,说姜大发有个发妻,那可是远近闻名的母老虎。这些日子回娘家奔丧去了。若是母老虎回来,见着姜大发娶了小妾,那可就有得闹了。 果不其然,闻名不如见面。眼前这个虎背熊腰的女子,当真勇猛至极。 福安故作惊恐状问姜大发这个母老虎是谁啊? 那女子直接怒目圆睁,将姜大发扔在一边,就朝着福安的脸上狠狠招呼了去。 两声清脆的耳刮子声响起。 所有宾客都看好戏的围在门外指指点点。 女子声音略粗,道你这狐媚子居然敢趁老娘不在,勾引我家大发,当真是不要脸。 福安又委屈的留着泪看向姜大发,眸中尽是温情。 女子看着二人眉来眼去,那叫一个气,直接暴跳如雷道,只要自己在一天,就让福安死了那份心。 福安摸着火辣辣的脸,心里却冷笑这就是自己要的结果。 自此,福安就成了姜大发家的奴婢。 自然也成了母老虎的眼中钉! 第三百零九章、相府的意图 司马炎为着在府中被劫持一事,大动肝火。雷霆之怒下,探查的消息倒是快了许多。 拒探子来报,那夜袭击司马炎并掳走清瑶的人极有可能是司马烈。 至于原由就是司马烈的相好失踪了,他误以为是司马炎所为。 司马炎眯着眼睛,难怪那日他语焉不详的问自己要美女,原来是在套自己的话。另外他在西北多年学个西北的口音也是手到擒来之事。 只是真当他司马炎是软柿子可以随意揉捏吗? 司马炎带着证据,亦真亦假的直接到司马楚的跟前哭诉。 控诉司马烈目无王法,夜袭七皇子府掳走弟媳。当真是禽兽所为云云。 司马楚却一反常态,呵斥司马炎夸大其词,不得消停。 一边又惩罚司马烈一年的俸禄,并责令其向司马炎道歉,归还司马炎的姬妾。 两相对比下来,亲疏可见一斑。 一时间京中风向突变,皆以为皇储之位,陛下属意于五殿下司马烈。 又有知情之人,翻出成年往事说司马烈之母乃是陛下昔年的宠妃,当年更是宠冠六宫无人能及。 如今陛下几番动作下来,大有子凭母贵之意啊。 聂忠国,乃是当朝宰相。是跟着陛下打下江山的功臣。 从不涉及党争,独善其身。前太子与司马炎都曾向其摇过橄榄枝,但是他并不为所动。 俗话说人老成精。聂忠国便是如此,他深知陛下最不喜皇子们在朝中拉帮结派。 所以多年来才能圣宠不衰,保得聂府满门荣耀。 只是眼下陛下已然年迈,且迷信炼丹之道。身体是大不如前。前些日子召集重臣于御书房议事时,聂忠国依稀从李公公慌张的神色里看出一丝端倪。茶盏的沿口处有一抹鲜红。 “来人啊。去把大小姐找来。”聂忠国对着身后的管家吩咐道。 不时,一袭淡紫色宫装的聂云央婀娜着身姿,从远处行来。 “云央给父亲请安。”聂云央福身行礼道,声音柔和,仪态端庄大方。 聂忠国看了看如花似玉的女儿,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可知为父找你来为的何事?” 聂云央摇头道不知。 聂忠国慈爱的摸了摸聂云央的头,缓缓道:“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咱们云央已经十六了。也是时候找个好人家了。” “爹…”聂云央娇羞着跺脚低头看着脸面。 聂忠国抚着胡须大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伦常理也。云央,心里可有思慕的公子?” 聂云央没曾想父亲会直接了当的问,一张脸红的如同熟透的苹果。 聂忠国试探着道:“五殿下司马烈,性情耿直,武人风范。七殿下……” 聂忠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聂云央给打断了,道:“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但凭父亲做主便是。” 说完就提着裙角跑开了去,如同翻飞的蝴蝶般。 聂忠国心里有了计较,自己这个女儿最是聪慧。先前自己对七皇子的评价还未说便被这丫头打断,想来对着司马烈是有几分心思的。 他曾经也想过若是在牺牲政权和牺牲云央的幸福中做选择。他也不知道自己会选前者还是后者? 记得云央才出生时,有云游的道士观聂府上空隐隐有紫气萦绕,扬言道,聂府必出凤格。 虽说是道士的疯言疯语,聂忠国倒底是听进心里去了,云央,可算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依着一国之母的水准调教的。好在云央这丫头倒也争气,无论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皆是上等。又论御下管理也是丝毫不差。 这让聂忠国更加坚信道士之言,聂府必出凤格。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聂府能名扬天下,名垂千古。 司马烈眉头紧锁,白日里有人来传信,聂相今夜到访。 聂宰相,是整个出云最刚正不啊的人。从来都不参与任何党争。只是如今突然造访自己这个皇子,为的是什么呢?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不是最突出的,最合时宜的太子之选。 难道真是谣言的功劳?依着聂相的智慧,怕是不会信的吧? 虽说这次父皇是明显偏向自己这边。但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殿下夙兴夜寐,当真是年轻人的典范啊。”有清朗的声音响起。 司马烈起身拱手道:“聂相深夜造访,本王有失远迎啊。” “殿下客气。”聂忠国笑着落座,又看了看左右。 司马烈意会,屏退左右后,道:“不知聂相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啊?”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司马烈直接了当的开口问道。 聂忠国也朗声道:“殿下快人快语,老臣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的了…” “臣想站在殿下这边。共谋千秋万载之事。” “哦?”司马烈狐疑着看向一派正气凛然的聂忠国。摸不清这老匹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殿下可能觉着老臣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唐突。只是如今陛下年迈,加之身体有恙。老臣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不得不为聂府打算…所以臣愿跟随殿下,万死不辞…”聂忠国说着就跪了下来,表着忠心。 司马烈一惊,连忙将聂忠国扶起,打着哈哈道:“聂相,行此大礼让本王如何受得起。” “聂相的心思,本王知道了。只是不知为何是本王呢?”司马烈皱眉问道。 “殿下乃性情中人,为人耿直。想来是不会做出过河拆桥之事。若换成是七皇子老臣就不敢托大,与虎谋皮到最后伤着就是自己。所以老臣看中的是殿下的心性。”聂忠国直言道。 司马烈嘴角轻扯道:“难道聂相就真的如此相信本王?” 聂忠国哂笑道:“为求双方都能心安,老臣有一计不知……” 司马烈挑眉,心道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吧。道:“愿闻其详。” 聂忠国呵呵的笑道:“臣有一女名唤云央,年芳二八,生的花容月貌,蕙质兰心。殿下如今已到弱冠,府里连个掌事的福晋都没有。老臣有意将小女许给殿下,不知殿下以为如何?” 司马烈笑道:“多谢聂相美意,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本王要花些时间消化,消化。” 聂忠国心里暗道,此子心智坚定,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一般人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怕是恨不得立刻点头答应了。 “既如此,殿下好好考虑便是。”聂忠国拱手告辞。心道剩下的就得看云央的本事了。 司马烈起身亲自将聂忠国送至门外。 心里一时不得平静。若是能得聂相相助,自然如虎添翼。这样的诱惑当真让人拒绝不了啊… 第三百一十章、斗智斗勇 东边才泛起鱼肚白,空气里便燥热了起来。 福安昨夜挑水,劈柴,打扫卫生一直忙到子时以后。这会子正睡的香甜。嗒吧着嘴巴似是梦到什么好吃似的。神情很是享受。 美梦正酣,却被一道河东狮吼被生生打断了。 “人都死哪去了,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早饭,是要饿死我吗?”地主婆的嗓音穿透力极强,对着福安的柴房吼着。 福安睁开眸子,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无奈的撇了撇嘴,这死肥婆惯会使这些小伎俩来折磨她。 这间屋子原本就小,又没有窗户,夏日里更是热的让人睡不着,福安的手臂上起了成片细细的痱子。 “夫人,您今日想吃什么?奴婢这就去做。”福安很是乖巧的回道。 如今跟着地主婆死磕,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到头来受罪的还是自己。 地主婆叉着腰,很是满意眼前这个狐媚子的态度,冷声道:“我今儿想吃小米粥,配肉包子。做去吧,半个时辰后若不送到我屋子里,仔细你的皮。” 说完就迷汤着水桶般的腰回去睡回笼觉了。 福安撇了撇嘴,眸子透出一丝狡黠,好在她这些日子摸透了地主婆的性子。 昨天夜里就将米煨在热水里了,这会子烧滚了即可,至于包子么?昨天她蒸了好些包子,为了怕天热给馊了,怕是又要挨一顿打骂。于是偷偷的将包子吊在水井里。想吃热一些便是。 半个时辰?福安打着哈欠想着在睡半刻钟,余下的时间也是绰绰有余了。 旭日东升,烈阳高照。今年的夏日真是格外的热。 都说胖子怕热,地主婆硕大的圆脸上沁着细密的汗珠,对着一旁打着扇子的丫鬟抱怨道:“是没吃饭吗?给我使点劲…” 末了又觉得不过瘾,自个又拿了把扇子摇了起来。 半个时辰,福安准时的将小米粥和肉包子送到饭厅里。 又很是贴心的舀了一碗送到地主婆的跟前道:“夫人,请用早餐。” 一旁的姜大发色眯眯的盯着福安的曲起的身段上,手里拿着碗也想福安给盛上一碗。 福安就当没看见似的,转身对着地主婆说厨房里还有活。 地主婆很是满意福安的做法,大口的喝着小米粥,发出呲溜呲溜的声音,福安都走到院子门口才都还能听见。 福安腹诽就这样的母老虎居然还有人要?心里有些替姜大发感到不值。 地主婆日日午后都要午休,这是雷打不动的作息习惯。 这也是福安难得可以小憩片刻的时候。 柴房里太热,福安倚着门框坐着,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个破扇子。 头点的小鸡啄米似的。 姜大发蹑手蹑脚的出了屋子,贼兮兮的跑到了厨房。 正见着美人香汗淋漓的倚着门框打瞌睡。 鬓边一缕长发湿湿的贴着肌肤,有晶莹的汗珠顺着雪白的肌肤滑向衣服里。 姜大发咽了咽口水,一脸猥琐的搓着手走向福安。 好在天气太热,福安睡的也浅,呼吸间只觉有浓重的酒气袭来,睁开眸子就见姜大发的一张大脸近在眼前,嘟着肥厚的嘴巴往自己的脸上凑。 福安尖叫着,顺势往后躺倒在地,才堪堪躲了过去。若真是让这姜大发给亲到了。 福安想着以后的饭就不用吃了,恶心的慌。 姜大发慌张的四下瞅了瞅,生怕若是惊到了母老虎这日子只怕是消停了不了了。 姜大发用手捂住福安的嘴巴,又轻声的“嘘”了声。 福安看着压在身上的姜大发,身子剧烈的扭动着想要挣脱姜大发的钳制。 只是福安的挣扎落在姜大发的眼里,那就是赤果果的勾引。姜大发只觉下腹处一阵火热,腆着脸就往福安的颈项间拱去。 福安张嘴就狠狠的咬在姜大发的手上。 姜大发吃痛的缩回了手,福安趁机就逃脱了魔爪。 接着就心有余悸的往母老虎的屋子跑去。 果然听到了动静,母老虎就很是机警的起身。正准备去外头瞧瞧动静。就见福安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 “夫人,你救救我。老爷他想…他想…”福安拉着母老虎的衣袖眼泪巴巴的哭诉道。 母老虎恨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暗道好你个色胚。老娘一个不察,就跑去偷吃。 母老虎狠狠在福安的身上掐了几下,疾言厉色道:“好你个狐媚子,大中午的穿成这样是想要勾引谁啊…” 说着又揪着福安的头发往边上甩了过去。 福安被狠狠的甩在地上,手掌摩擦着地面火辣辣的疼。 原本想解释几句是因为太热了,所以才穿的单薄了些。想着这两人沆瀣一气。拿着她撒气罢了。说了等于白说。索性也就不再说话。 “给我装死是吧。还不给我滚去干活。”母老虎喘着粗气怒喝道,又往福安的身上踢了几脚。 福安吃痛着佝偻着腰爬了起来,往外走去。 正遇到一脸堆着笑意的姜大发。 姜大发腹中邪火腾腾的烧着,日日得见美人,却不能上手当真是憋屈的慌。 “娘子,这大热天的怎么就动了那么的气,奴才们不懂事,我替你教训就是…”姜大发拉着母老虎往里屋走去。 母老虎又撇了一眼福安的背景,狠狠啐了一口,道:“狐媚子的东西。” 姜大发也歪曲事实道:“要不是她穿成那样勾引我,我是不会犯错误的。” 母老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往姜大发的下面看了一眼,回道:“若是惹火了老娘,仔细你下面的宝贝。” 姜大发只觉下身一凉,不自觉的双腿紧紧的拢在了一起。 走起路来,远远看去就跟个肥鸭子似的。 福安一瘸一拐的走回厨房,眼中忍着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由低低的啜泣转为大哭。 只是声音却也不大。若是此时在扰了母老虎,只怕又是逃不了一顿毒打。 福安曾经也想着既然母老虎如此不放心自己,干嘛不放了自己,如此岂不是皆大欢喜。 岂料母老虎倒也精明,说是这漂亮女人啊。赶是赶不尽的。今儿把福安赶走了,明儿姜大发又偷偷买了个来。自己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索性留着福安一个,既能干活,又能吊着姜大发的胃口。岂不是一举数得。 况且三百两银子呢。哪里能这样平白无辜的就放跑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试探叶绾 暴雨过后的京城,似是明亮了许多。燥热的空气里似乎也多了些凉爽之意。 聂云央看着翠绿的芭蕉叶上滴落的雨水。心里却自有一番计较。 聪慧如她岂能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况且虽只见过司马烈一眼,却早已芳心暗许。 雄姿英发,身形伟岸,眉宇硬朗,行走间自是有股气势浑然天成。哪里是京城里养尊处优惯了的少爷公子所能比拟的。 所以父亲那日的话并未说完,她便急急的打断了。 意思就是她很中意司马烈。 只是早前的时候司马烈似乎对那个叶府的四小姐很是上心。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 关于叶绾她是见过一面的,云瑶公主为灾民举办义卖会时,模样倒是出挑,才情嘛也算尚可。 只是如今司马烈乃是天定之人,将来必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凭什么能够站在他的身侧? 唯独自己有这个资格能够陪他权握天下,万世流芳。 隐逸进来禀告说相府的大小姐聂云央来访时,叶绾皱眉思量了许久才猛然记起那个孤傲的女子。 可是自己与她并无交集,怎么好端端的来个上门拜访呢? 聂云央看了看不算华丽,甚至在她眼中只能算是寒酸的逸云轩,莲步轻移走进去时,才觉里头别有洞天,院子虽不大,但收拾的倒有些情致。 花草相间,绿竹丛丛,爬山虎的绿叶只爬满了北边的院墙。郁郁葱葱的竟有了几分凉意。 心下不觉对这个潜在的对手多了几分警惕。 “聂姐姐来访,叶绾有失远迎,还望姐姐恕罪。”叶绾轻声说道。亲自迎了出来。 按理说叶绾不必如此热情,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的强。 “倒是姐姐我唐突了。听闻叶府遭了变故。原本想早些来看望妹妹,只是一直俗务缠身,竟拖到今日才得空前来。”聂云央回礼,又命跟着来的丫鬟婆子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叶绾单眼扫了一下,这礼够重的啊。 “这次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才是。”聂云央客气道,只是眸子里却是满满的优越感。 叶绾心里冷笑,真当自己是个睁眼瞎子吗?这个聂云央穿着蜀绣的衣裳,头上的步摇,玉簪皆是上品,肌肤白里透淡淡的粉。眉如远山,朱唇微启。 如果这也叫来的匆忙?这也叫没什么像样的东西?那么好吧,自己得承认自己很穷。 “姐姐来便来,还送这些名贵的东西当真让妹妹受之有愧啊。”叶绾笑着迎了聂云央进屋落座。 聂云央行动间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只觉屋子空间开阔,似是将几间屋子给连了起来,又用屏风做了隔断。 “妹妹这里真是别致啊。别看这外头看着不起眼,一到里头就能看见妹妹的蕙质兰心了。”聂云央笑着说道。 叶绾又将前几日司马衍送来的新进的雨前龙井沏上。 谁料到跟着聂云央前来的丫鬟看也不看微微抬着下巴,道:“我们家小姐等闲的茶是喝不惯的,奴婢这就亲自去给您泡茶。” 隐逸的脸色变了变,叶绾却不再意,自顾的品着茶香,想着来者不善啊。 聂云央嗔了丫鬟一眼,又略带抱歉的回道:“丫鬟被我给惯坏了,妹妹你可千万别在意。” “无妨。姐姐高兴就好。”叶绾笑着回道,又命丫鬟带着下去泡茶。 叶绾素来不喜欢绕弯子,直接开口道:“不知姐姐今日前来……” 聂云央笑道:“也没什么事,自从上次遇见妹妹就颇感亲切,无奈不得常常亲近,今儿得了空,这不就巴巴的过来了嘛。” 正说话间,又听见丫鬟嘟啷着道:还是首富的府邸呢,连新鲜的泉水都没有,这怎么泡茶嘛?没的糟蹋了这么好的茶叶。 叶绾脸色沉了沉,自己又没巴结着让你来。你们如此不请自来,居然还敢连番抱怨? 叶绾忽然将手中的茶盏给掷了出去。 聂云央与那丫鬟都吓了一跳,脸色一变正欲开口说话却被叶绾抢了先。 “糊涂东西,聂姐姐头次来咱们府里,怎么不好生招呼着。” 丫鬟委屈道:“小姐,奴婢是按吩咐拿了昨儿就殿下送来的雨前龙井的。” “做错事还犟嘴,当真是反了天了。若真是雨前龙井,依着聂姐姐的眼里力怎会品不出来?定是你们这些糊涂东西以次充好,糊弄于我…”叶绾厉声喝道。 聂云央神色一变,心里了然这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于是出言劝道:“妹妹,何必动气,为了个下人不值当的。” “倒让姐姐看笑话了。妹妹惯来不会管理下人,倒纵的她们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叶绾带着歉意笑了笑。 聂云央暗道,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妹妹真是好手段,姐姐可听说了那个九殿下可是出了名的难缠,不料妹妹竟然能与他攀上交情…”聂云央问道。 叶绾呷了口茶,道:“人与人的缘分罢了。谈不上手段不手段的。” “姐姐还听说这九殿下性子孤僻,诸皇子中也就五皇子与他亲近些,不知这传言是真还是假呢?”聂云央问道。 “这传言倒是不假。一个孤僻,一个冷傲。当真是绝配呢。”叶绾摸不清状况也就胡乱说着。 聂云央笑道:“五殿下骁勇善战,可是不少闺阁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难道竟也没能入得妹妹的眼?” 叶绾忽而就想到司马烈缠着她的样子,笑着回道:“凭他是谁?若不是真心爱我,疼我,护我之人。我可不稀罕。” 聂云央笑的意味深长道:“可是京里流传五殿下为了妹妹可是做了不少的事,得罪不少的人呢?” 叶绾正要回话,身边的丫鬟却插嘴道:“那可不是。五殿下对咱们家小姐可好了。整日的送这送那的不说,隔着几日便要来逸云轩坐坐。” 聂云央的神色变了变,喃喃道:“是吗?那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呢。” 叶绾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聂云央怎么一来所有的问题都是或直接或间接关于司马烈的? 叶绾陪笑道:“别听丫鬟们嚼舌根,没有的事。” 聂云央又道:“眼下五殿下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将来只怕是要一飞冲天的人物,俗话说同患难易,共富贵难。妹妹难道放心?还是甘愿做他众多宠妾里的一个?” 叶绾轻笑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但凡女子没有人愿意去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心爱的人。况且世间好男儿又不是只他一个。” 聂云央轻笑,果然她没看错,依着叶绾的骄傲性子,必定不能容忍为人妾室,即使有可能是个贵妃之位。 聂云央笑道:“妹妹真乃女中豪杰,有骨气。有气节。” 接着又叹气道:“可惜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父亲虽说疼爱于我,可是只要碰到事关前途之事。他还是选择要牺牲我的幸福。” 叶绾看着聂云央面露凄然之色狐疑着问道:“聂丞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也得用姐姐的幸福换前程?” 聂云央低声道:“政权新旧更替,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输的可是聂府满门。父亲也是无奈,只得让我嫁入五皇子府。” 叶绾只觉五雷轰顶,所有的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 原来聂云央今儿是来示威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生气了 叶绾心思转圜间,明白聂云央此次前来的目的。 敲山震虎。 “五殿下乃人中龙凤,难道也没入得了姐姐的眼?”叶绾用先前的话堵了回去。 聂云央道:“才子佳人的戏文看多了,难免心生感怀。自是如妹妹所言愿得一人心罢了。” “听着姐姐的意思,这门亲事是定下来了?还未恭喜姐姐呢。”叶绾笑着回道。 聂云央羞红着脸道:“父亲与殿下早已商量过了。想来是不会有错的。” 叶绾心里如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倒不是气司马烈的移情别恋,她是气司马烈的不坦诚。 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说呢? “姐姐名门闺秀,与殿下实乃良配呢。”叶绾挤出一丝微笑道。 聂云央抬了抬下巴道:“都是争权夺利的棋子罢了。五殿下想要争夺至尊之位,有了父亲的助力自是如虎添翼。殿下为求让父亲心安,娶了我。这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没有感情基础,哪里谈得上是良配呢?” 看着聂云央故作悲戚的样子,叶绾心里直犯着恶心。 她这不就是变着法的让自己知难而退吗?自己只是商贾人家不受宠的庶女,况且如今叶府没落,没了昔日的辉煌。于司马烈夺嫡之事全无裨益。而只有她,聂相的千斤才能带给司马烈助益。 “俗话说日久生情,姐姐天人之姿,想来但凡男子没有不动心的,姐姐多虑了。”叶绾苦笑着回道。 聂云央娇羞着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来日我与殿下大婚,妹妹可一定要赏脸前来啊。” 叶绾回道:“那是自然,如此佳话,妹妹自当亲自前往。” “与妹妹说话当真是投机呢,这都快误了回府请安的时辰了。”聂云央看了看外边的天气,推脱着告辞。 叶绾虚留了一番,送聂云央出了叶府。 “小姐,你干嘛对那个聂云央如此的客气?”隐逸有些气不过的说道。 叶绾轻笑道:“你既知道她今日来所谓何事,何不索性成全了她…” 心里虽有不满,但是想着两情相悦与否,可由不得她这个相府千斤的权势与利益来定的。 倘若司马烈当真是这样的人,往后不见也罢。 叶绾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雨后的落日。天边依稀有一道彩虹架在天际。 接着又想到若是福安还在的话,只怕是要气的跳脚了。 情来,情往。从来不由她。 那就由天定吧! 司马烈皱眉看着慷慨激昂的申筑,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殿下,这样好的事,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若是有聂相相助,这夺嫡之路,将会简单许多。”申筑拱手说道。 见司马烈没有反应,又道:“殿下若是不喜聂相,如今可先利用着,等来日事成之后,殿下已贵为一国之君,收拾他岂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司马烈沉声道:“如此过河拆桥之事,我若做了,跟司马炎他们又有何区别。” “那殿下还在犹豫什么?”申筑直接问道。 “聂忠国何等人也,他存的什么心思,我岂能不知。他意欲让其女儿嫁入府中为福晋。你可知…” 申筑皱眉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想助殿下事成之后,让自己的女儿做皇后?” 司马烈点了点头,他心里的帝后之位早已有了人选。 “可是殿下心里的人选是叶小姐?”申筑狐疑着问道。 司马烈点了点头。 申筑倒吸了口凉气,暗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夺嫡之路险象环生,聂相既已向咱们抛了橄榄枝,若是咱们不把握机会,将这样的人物推到司马炎那边,只怕后患无穷啊。”申筑一语中的的回道。 司马烈伸手揉了揉眉心道:“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 “叶小姐聪慧过人,不如殿下问问叶小姐的意思,想来依着她的眼界,能同意聂家小姐进入府里,也未可知啊。”申筑提着建议。 司马烈叹了口气,他也正在犹疑要不要告诉叶绾。 因为他吃不准叶绾的性子。他不知道说过之后,会有怎样的后果,若是因此失去了绾儿,那他夺嫡又是为了什么? 牛郎星与织女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 空气里有花草的香气,偶尔有蚊子飞在耳边。 司马烈与叶绾肩并肩坐在屋顶上,看着漫天星子。沉默无言。 “绾儿,我…”司马烈开口便说不下去了。 叶绾想了想,事情总要有人先说出口,道:“是聂宰相一事?” 司马烈撑大了眸子,一脸惊讶的看向叶绾道:“你怎么知道?” 接着心里又泛起了丝丝甜意,他以为是叶绾关心他,所以暗地里留心着。 “今儿聂云央来过了。”叶绾淡然道。 司马烈挑眉道:“她来这做什么?” 叶绾冷笑道:“事情既然已经定下了,还藏着掖着作甚?还未好好恭喜殿下觅得良缘呢。” 司马烈心里一急,直接将叶绾曲着的身子扳着面向自己,道:“她说什么你便信,难道我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人嘛?” 看着司马烈皱起的眉,眼底的痛。叶绾有些不忍,几乎都要伸手想抚平司马烈的眉。 只是脑海里又想起了聂云央的话,手又垂了下来。 “夺嫡之路何等凶险,你我都知道。若是有聂相一路护持,想来便会简单许多。”叶绾冷声陈述着事实。 司马烈怒火中烧,她这算什么?就这样把自己推到别的女人那里吗? 一拳重重的捶在瓦片上,碎石轱辘辘的滑下屋顶。 “那又如何,本王不靠他,照样可以夺得皇位。你为何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司马烈喘着粗气说道。 叶绾道:“既有捷径,又何必舍近求远,况且聂小姐天人之姿,配你也是绰绰有余。” 司马烈几欲抓狂道:“你就这么着急想把我推出去,好跟你的青梅竹马,好跟你的师傅,再续前缘吗?” 叶绾只觉委屈无比,眼角一阵酸涩,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却又扯到自己身上。 “我就是这样想的,你满意了吧。”叶绾负气的喊道。 说着就站起身来,往下走去。 “啊……” 一个没踩稳,就滚了下去。 司马烈飞身而下,将叶绾搂进怀里,缓缓落地。 叶绾眼睛通红的推开司马烈道:“谁要你救了。你去救你的聂小姐好了。” 司马烈咬牙道:“不可理喻。” 转身负气离开。 叶绾看着司马烈的背影,心里凄然,他居然凶她。他居然说她不可理喻。 第三百一十三章、相府的诚意 烈日炎炎,日光透着热切的白,司马睿有些烦躁的皱着眉头。 先前在自己府里被人给劫持,这口气还没出,就又从司马炎的口中得知,那夜劫持他的人居然是司马烈。 原本还指望借司马炎之手,好好料理司马烈,只是没成想父皇却以兄弟间的龃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 “殿下,殿下…” 有惊慌的带着喜色的声音响起。 “这一大早的鬼叫什么?”司马睿不悦道。 如今形势胶着,司马烈与司马炎斗的越凶才越好,这样以他的实力才能在夹缝中偷得一抹生机。 只是看着眼前的状况,司马炎与司马烈似乎都按兵不动,保持着僵持之势。 这让他怎么能不着急。 亲卫满头大汗的跑到屋子里后,眼珠子又四下转了转。 司马炎挥手示意屋里的人出去,道:“什么事?” 亲卫躬身道:“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不大好了。” 司马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声音也高了许多道:“说仔细点。” “是。宫里内应递出消息陛下咳血不止,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这会七皇子已进宫候旨。如此良机,还请殿下早做定夺。”亲卫回道。 司马睿双手背后,暗道如今宫里压着消息,外头并不知晓父皇情况,若是自己此刻打着救驾的旗号进宫清君侧。倒是师出有名,一举数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殿下请三思啊。”亲卫又劝说道。 司马睿想了想,与其这样在夹缝中耗着,不如豁出去博上一博,说不定能在这乱局中,占得先机。 司马睿性子倒是谨慎,吩咐道:“首先,确认宫中消息是否属实。其次,统计下咱们手中有多少可用之人。最后,放出消息皇七子大逆不道,意图谋反。” 亲卫应了是,连忙退出屋子做了安排。 司马睿的拳头攥了攥,手心有汗珠沁出。这样的时刻让司马睿又兴奋又担心。 清君侧,当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 过了晌午,宫里的消息就再也传不出来了。 司马睿更是疑心,若不是父皇出了事,他们为何又将消息死死锁住。所有内应竟都齐齐失去了联系。 午后又传来消息,司马烈入宫请安却被阻拦在宫门外。 夜色朦胧,圆月当空。 司马睿的府邸里站着一排排的身穿银色铠甲的士兵。 司马睿朗声道:“本王得到密报,父皇病重,皇七子司马炎意图篡位夺权,诸位可愿与本王清君侧。” “誓死追随殿下。” “誓死追随殿下。” 众将士齐声高喊,声音洪亮,直欲穿破天际。 一身戎装的司马睿抽出腰中长剑,剑尖指天。大声道:“出发。” 此时的司马睿,心里无比的激动着,过了今晚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王。 再也不用小心着揣度任何人的心意来过活了。 从前他依附前太子,受了多少奚落与白眼。 “什么人?”宫门守卫大喝道。 一身戎装的司马睿自暗影里走出来。 守卫行礼道:“原来是三殿下,只是宫门已经下钥,殿下若有事,等明日再来吧。” 司马睿冷笑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父皇身边怎可没人在侧?” 守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回道:“七殿下,今儿宿在宫里头。” 司马炎双眼微眯,冷声道:“再敢阻拦别怪本王无情。” 守卫道:“职责所在,还请殿下体谅属下的难处。” 司马炎正欲开口,一只利箭带着破空之声,已然插进守卫的胸膛。 守卫一脸茫然的看了看胸口处,直直的倒了下去。 还没明白咋回事,命却没了。 接着就是震天的吼声,厮杀声,有温热的带着腥甜味的血染红了宫门外的地。 司马睿舔了舔刀尖上的血,眸子里带着嗜血的***。 “启禀陛下,不好了,三皇子意图造反,带人杀进宫里了。正往御书房来的路上,还请陛下顾念龙体,移步后宫稍稍避一避才是。”太监慌张的跪地劝道。 司马楚最近的精神愈发的不济了,这会好不容易合上眼想眯上片刻,就被太监尖细的声音给吵醒了。 龙颜大怒道:“什么?造反?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 李公公连忙伺候司马楚更衣,劝慰道:“事情还没弄清楚,陛下切莫动气,龙体要紧啊。” 司马楚沉声道:“你个看东西也不必做老好人。司马睿这个逆子,朕如今还没死呢,就如此急不可耐的想取而代之吗?什么叫还没弄清楚?是不是要等这个逆子将剑架在朕的脖子上才算啊。” “来人啊,调集宫中守卫,前去阻拦司马睿。务必将这逆子给我擒来。”司马楚厉声吩咐道。 “是!只是若三殿下负隅顽抗,属下当如何?” 司马楚沉声缓缓说了四字:“格杀勿论。” 司马楚沉思片刻,想着擒贼先擒王,又招来影卫吩咐务必要生擒司马睿。 他到要好好问一问这逆子,到底是谁给的胆子居然敢造反? 月色明亮,照着宫墙泛着森冷的光。 厮杀的声音渐渐弱了,除了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这夜,太过寂静。连虫鸣蛙叫声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红墙金瓦的紫禁城,锁住了多少冤魂… 今夜,血流成河只不过是给这红墙抹上一缕新色罢了。 混乱中,司马睿手持利剑,勇往直前,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因为再往前一点,便是那至高的宝座。 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血雾,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不真实。 影卫在厮杀的人群里,找到了司马睿,悄然靠上前去,一个手刀便将亢奋中的司马睿给敲晕了。 失去主心骨的将士,在围拢过来的守卫跟前,瞬间就乱了阵脚。 司马睿清君侧的美梦在陪上这么多府兵和死士的命后,如同夏日的暴雨来去迅速。掀不起半点风浪。 明日的太阳照常升起,紫禁城依旧是紫禁城。只是颜色更透亮了些,那是鲜血染就的效果。 司马睿的行动如同夏日里的微风,吹过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有冰凉的水兜头浇下,司马睿甩了甩头,大口的呼吸着。 抬眸看见的是身穿明黄色龙袍,不怒自威的陛下,他的父皇。 “您不是…死了吗…”司马睿下意识的喃喃道。 司马楚脸色铁青:“你这逆子是巴不得朕死了,好继承朕的江山吗?朕告诉你,你休想。” 司马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个局。 而自己却蠢到一无所知。 第三百一十四章、倒霉的司马睿 亮堂的如同白昼的御书房里,一脸怒气的司马楚立在不远处,双眼带着探究看向跪在地上的司马睿。 司马睿,素来有些小聪明,爱玩些小把戏,但是性子谨慎。若不是有七八成的把握,他是不敢带兵创进皇宫的。 司马睿垂着头,暗道在夺嫡之路上,自己是再无机会了。只怕这次会连身家性命都不保啊。 想着怀有身孕的福晋,恐怕也会遭自己连累。 司马睿有些后悔,有些懊恼,当初真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才会想要趟夺嫡这趟浑水。 一将功臣万古枯。 如今自己落到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若自己能一力承担罪责,但愿父皇能念在血缘至亲的份上,放了他那未出生的孩子。 静,静默。油灯爆了灯花发出低低的声响。 “儿臣知罪。还望父皇明查。儿臣今日得到消息说父皇突然病重,司马炎意图控制皇城,儿臣也是关心则乱。一听到父皇有危险,脑子便一热,带领府兵进宫想要护着父皇安全。” 司马睿哭着辩解道。 司马楚冷眼瞧着,伸手将几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吼道:“担心朕的安危?啊…朕看你是想看看朕是不是断气咯。好来争夺这个位子是吧。” 司马楚大力的拍着椅背,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公公见状连忙上前替司马楚顺着气,安慰道:“气大伤身,陛下龙体要紧啊。三殿下此举想来也是事出有因的。” 司马楚剐了一眼李公公,李公公立刻弓着身子后退开来,噤如寒蝉,不再言语。 “儿臣万死不敢。”司马睿额头触地回道。 “不敢?朕看你胆子是大的很。竟敢未经传召,就带着府兵强行闯宫,这跟谋反有何区别?”司马楚怒喝道,双眼几欲突出。 “儿臣如今有口难辩…”司马睿话未说完便被司马楚一脚揣在心窝处,往后倒了过去,心口处火辣辣的疼。早已分不清是司马楚踢的那脚还是心疼。 “百口莫辩?你还委屈了不成?今夜带兵强行闯宫的难道还是别人吗?难道是有人拿着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来谋权篡位的吗?”司马楚喘息着又往司马睿的身上踢了两脚。 司马睿恭敬重新跪好,想着事情已成定局,自古成王败寇,多说也是无益。徒惹父皇生气罢了。 “儿臣自知罪孽深重,恳请父皇赐死。”司马睿磕头道。 司马楚有一瞬间的晃神,什么?他居然不求饶了? “儿臣谢父皇多年养育之恩,栽培之恩。” 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儿臣自知死不足惜,但请父皇顾念一丝父子之情。儿臣的福晋如今已有孕三月。还请父皇饶恕她们母子。儿臣再次拜谢父皇隆恩。” 又是一个响头。 “儿臣拜别父皇,愿父皇龙体康健,千秋万代。” “嘭…”的又是一个。 司马楚静静的看着平静的不再哭诉的司马睿。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再众多皇子中,司马睿虽不是他最疼爱的,可到底也是他亲生的。 如今这三个响头,就如同磕进他心里一般。 万般的不是滋味。天家富贵看似无上荣耀。只是这用鲜血与冷漠堆砌起来的富丽堂皇,到底冰冷。 高处不胜寒。 司马楚手撑着桌角,几乎有些站不稳了。脑海里回荡的都是昔年自己夺嫡之时的惨烈,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亲手杀了忠心耿耿的臣子。 血…满眼都是鲜红的血。 司马楚只觉头疼欲裂,眼前一黑便晕厥了过去。 司马睿跪着挪到司马楚身边大叫着:“父皇…” 这一声父皇叫的情真意切。 李公公也慌了神,连忙派人请了太医,又通知了皇后娘娘前来主持大局。 司马楚是被一群女子嘤嘤的哭声里醒来的。 “朕还没死,哭什么哭…”司马楚怒喝道。 皇后于是挥手示意众妃嫔退下,原先也只是打算让她们轮流侍疾的,不想到底是女人家的,一遇到事就只知道哭。 “那个逆子呢?”司马楚沉声问道。 皇后又命人拿了软枕,将司马楚扶着半躺在床上。又喂了药之后才缓缓道:“这样的事,臣妾也不好置喙,只让三殿下跪在外头,等着陛下醒来再发落。” 司马楚点了点头。 皇后又道:“到底也是宫墙内的事,臣妾已经吩咐下去,将消息给封锁住了。” 司马楚拍了拍皇后的手道:“辛苦皇后了。” 皇后带着得体的笑回道:“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况且这样的事传出去损害的可是皇家的体面,臣妾这才擅自做了主张。” 司马楚又道:“你办事稳妥,朕很放心。”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三殿下?”皇后试探性的问道。 见司马楚神色如常,心里也松了口气。 “逆子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连这样杀头的死罪都敢犯。”司马楚声音重了些。 皇后安慰道:“自古权利都是如此,让人蒙了眼睛,失了理智。想来三殿下也只是一时糊涂罢了。” 司马楚看了看皇后。眼前的女子依旧光彩照人,多年来养尊处优,浑身上下散发着国母的贵气。若不是眼角细微的鱼尾纹,司马楚都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是比自己还大几岁的。 到底是时光眷顾啊。司马楚想着自己鬓边的白发,轻轻叹了口气。 “陛下在看什么?是臣妾脸上有脏东西吗?”皇后笑着问道,丝毫不见慌乱。 司马楚摇了摇头道:“朕看着皇后,想起昔年大婚之日,皇后也如现在般明**人。只是那时更青涩些罢了。” 皇后掩嘴轻笑:“哪里还能如昔年貌美呢?臣妾记得那时陛下还是王爷,一晃眼,如今都有孙儿了。” 皇后伸手拢了拢鬓边的发,似乎想遮住那藏也藏不住的几缕白发。 司马楚心里咯噔一下,孙儿。又想起司马睿先前所求之事。 愣神许久之后,才吩咐李公公进来听命。 “皇三子司马睿,殿前失仪,不敬君父。实乃大不敬之罪。姑念福晋有孕,不足同罪。司马睿流放岭南,无召不得回。” 明黄色的圣旨上,带着墨香的草书,以及那抹朱红的印记。 皇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道:“到底陛下仁厚…” 司马楚笑了笑,司马睿既有前科,他就不得不防。虽饶了他性命,但是他的儿子与福晋却留在京中,如此他才能安心守在岭南。 自此,夺嫡之路便成了司马炎与司马烈两相角力的现场。 第三百一十五章、谈判的资格 司马楚精神虽不济,但是人却不糊涂。 从司马睿的言辞里,他清楚的知道此事背后定有人在捣鬼。 否则依着司马睿谨慎的性子,他不会如此鲁莽行事的。 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巍峨的高楼上,司马楚看着宫门的方向,他在这个位置已经送走一个儿子了。 如今这是第二个,想来此生是无缘再见了。 李公公垂手立在一旁,看着神色冷峻的司马楚。他伺候司马楚一辈子,何曾见过他有过些许的柔情。 或许得归功于时光,时光无情,教会了他人生不过匆匆数载,权倾天下如何?粗茶淡饭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捧。 看着司马楚不再威武的背影,李公公喟然长叹。没有人能痴长于岁月。从前的铁石心肠,杀人不眨眼。到如今也变成了心慈手软的常人罢了。 “陛下,奴才已经吩咐过了,到了岭南自会有人照应三殿下的。”李公公轻声道。 司马楚点头,没有应答,有微风吹起衣角。 司马睿转身看了看朱红色的宫门,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白云苍狗,眼前的朱墙金瓦,宫墙深深,自此再也与他无干了。 好在父皇念及骨血之情,饶过了福晋与他那未出生的孩子。 司马睿对着宫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一谢司马楚的养育之恩。二谢司马楚的不杀之恩。 从此山高水长,此生不复相见。 三皇子府突然遭难,让外间之人心惊之余。又暗自揣度着圣意。 唯有聂相一副高人模样,两耳不闻窗外的闲言碎语。 司马烈也因为生着闷气,他气叶绾的无理取闹,气叶绾对自己的不信任。也气自己怎么就那么不争气,让她影响着自己的心绪。所以连带着对司马睿流放一事也没太上心。 好在他身边有个管家婆似的申筑,事情一出便满脸带花似的笑着过来说与司马烈听。 也不管司马烈是不是挂着脸子,司马烈暗道自己怎么就交了这样的朋友呢?真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自己明明都这么烦躁了,难道看不出来吗? “三皇子这次无端被流放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三皇子这人阴的很,若是他留在京城,指不定什么时候咬咱们一口,到时咱们腹背受敌,只怕……”申筑说的吐沫横飞,兴致激昂。抬眸看到司马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压住自己强烈想要表达的欲望凑到司马烈跟前问道:“让人给煮了?” 司马烈不由分说,一拳捶了过去怒道:“你才被煮了,你全家都被煮了。” 接着就是一通老拳招呼了过去。 申筑那叫一个郁闷啊,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不就一句关心之言吗?咋了还不让关心了? 学想越气,几招过后也打出了火气。 直接飞身到了屋外,二人这一架是打的畅快淋漓,昏天暗地。 末了,都如同死鱼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申筑的左眼成了熊猫眼,司马烈的右眼一片乌青。 申筑这会子脑袋清醒了些,嘲笑道:“能将咱们堂堂司马大将军给气成这样的,除了那个叶家小姐,怕是也没别人了。” 司马烈撇嘴道:“本王愿意被他气,你管得着吗?” 申筑错愕的看了看天空,暗道古人诚不欺我。 果然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外头浓云密布,雷声阵阵,间或有闪电如蛇贯穿天地。 屋里的空气闷热烦躁,司马烈起身走到院子,感受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凉风习习。 原本躁动的心才稍稍平静了些,都说唯女子小人难养也。他都放低姿态去找她了,结果她倒好直接来个闭门不见。 碰了一鼻子灰的司马烈只能暗自生着闷死。 “殿下,老臣送给你的见面礼可还满意?”聂忠国朗声道,中气十足。 司马烈微微皱眉,什么时候他府里的人竟如此散漫了? 看着聂忠国的一脸得意模样,又转念一想心中已然明了。 原来,司马睿一事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当真是好手段啊。如此既能杀鸡儆猴,震慑自己。又能表示出投诚的决心。 “本王正在好奇呢,依着三哥谨慎的性子,必不会铤而走险。原来是聂相在背后推波助澜,当真是好手段啊。本王佩服。”司马烈笑着回道。 聂忠国笑道:“如此殿下可还有疑虑?” “聂相送了本王如此的厚礼,本王感激不尽,哪里还有半分疑虑可言?”司马烈回道。 “既如此那老臣和殿下从此就是一条心,一根舌头了。”聂忠国抚着胡须说道。 司马烈拱手道:“往后还要请宰相大人多指教才是。本王乃军中粗人,还望大人日后不吝赐教啊。” “那是自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知殿下打算何时迎娶小女过门?”聂忠国问道。 司马烈面露难色,支吾着没有回答。 聂忠国道:“殿下有何难言之隐尽了明说。” 司马烈叹了口气道:“聂小姐天人之姿,本王倾慕已久。只是眼下局势未明,于咱们乃是有利。若是此时本王迎娶聂小姐,只怕会得不偿失啊。” 司马烈稍作停顿,看了看凝眉沉思的聂忠国继续道:“如今明面上看来司马炎的实力远超本王。若是聂相能继续待在暗处,一来可以示敌以弱。二来关键时刻聂相在暗处起到的作用岂不更大?夺嫡之路历来凶险至极。想来聂相与本王一样也不愿拿着身家性命去赌吧?” 聂忠国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司马烈所言句句在理,他也无话反驳,只是若是如此,他日事成之后若是此子过河拆桥,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聂忠国语焉不详的说道。他想既然你司马烈想要我这帮手,那你不得拿点诚意出来吗? 自己这边可是一出手就将司马睿给除去了。 司马烈呵呵笑道:“即是合作,本王也不能空口白牙,光说不练。聂相出手大气,送了本王这样的厚礼。本王也不是小气之人,为求彼此心安,本王愿意与聂小姐私下先定亲。待来日功成之时……不知聂相以为如何?” 聂忠国大笑道:“若能如此,便再无不妥。老臣愿意为殿下鞍前马后。” 司马烈拱手行礼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聂忠国先是一愣,接着拍了拍司马烈的肩膀笑道:“你我一家人,齐心协力。必能事成。” 司马烈脸上堆笑,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哪里来的一家人? 第三百一十六章、耀武扬威 池塘里的莲叶已从接天莲叶无穷碧变成了留得枯荷听雨声。 秋雨连绵,也带走了盛夏的暑热。叶绾坐在回廊处,趴在漆红的栏杆上,楞楞的看着雨滴落在水面上,枯黄的荷叶里零星还有着几抹新绿,细细小小的圆盘,浮在水面深处的枯丛里。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虽不是故国不再,但情却是真的。 司马烈自从争吵后的几天隔着几日便来逸云轩。 叶绾心里原想着要敲打敲打这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家伙。 没曾想还没开始呢,人便已不再来了。 叶绾苦笑,大抵情爱缱绻是经不起丝毫的试探,推敲,琢磨。 说不定此刻他已是美人在怀,美酒在杯。快意人生呢。 哪里似自己这般听秋雨瑟瑟,万般情愁。 只是若司马烈知晓叶绾此时的想法,只怕是要气的跳脚,恨不得敲开这女人的脑袋看看她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 老子在外头拼死拼活,你却在这胡思乱想。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断天涯路。 天涯路断,望眼欲穿也不过如此。 归人却不在归途。 隐逸摇了摇头看着叶绾的方向,劝人她真是太擅长。杀人嘛倒是可以。 低垂的眼帘,又想起了福安。从前总是嫌弃她太过呱噪,喋喋不休的如同夏日里飞在耳边的蚊子。赶不走,又伤不到。 现今看来,若是福安还在,只怕小姐心情也会好些呢。 正在远处洗碗的福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用手背擦了擦鼻端,暗道定是有人在想她了。 聂云央看着妆台上摆着的红漆方形长盒。心里甜滋滋的都是暖意,嘴角不觉噙笑,白皙的脖颈处有一抹红晕。 盒子里头是司马烈派人送来的龙凤帖。 聂云央轻轻打开盒子,又将帖子拿了出来,摩挲着,似乎是摸着司马烈的脸一般。温柔而多情。 帖长尺余,写着“久仰闺名,愿结秦晋。”等等。 落款是司马烈的签字。一如他的人一般,冷傲决然。 “启禀小姐,殿下如今忙着前朝之事,已经许久没有去过叶府了。”丫鬟恭敬的回道。 聂云央略微抬起精致的下巴,心里暗道如此才算正常。 凭她貌似天仙,凭她才高八斗那又如何?男人对权利的渴望,他比谁斗清楚。 敢跟她堂堂相府的嫡女争,也不想想她叶绾是个什么身份? “你去准备些礼物,咱们去瞧瞧这位叶小姐。”聂云央微笑着道,伸手将那定亲的帖子仔细的收到袖兜里。 她倒要看看如今叶绾的憔悴模样。 她要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自不量力的叶绾。 “看妹妹神情委顿,是昨夜没休息好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发呆,仔细着了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叶绾抬眸时,见不远处撑着油纸伞的聂云央正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叶绾看着这伪善的笑,说不出的恶心。面上却也迅速的带着笑意起身迎了过去。 “还在下着细雨,姐姐这会怎么过来了?”叶绾问道。 “难得天气凉快了些,想着有些日子没见妹妹了,所以过来瞧瞧。” 说着就拉着叶绾仔细的看了看,道:“怎么看妹妹似乎清减了不少呢?” 叶绾低笑道:“天气酷热,所以饮食上到少了些,不碍事的。” “妹妹如今这样扶风弱柳之姿,当真是可怜至极啊。连姐姐都忍不住想要揽着妹妹入怀,好好疼惜一番呢。”聂云央笑着打趣道。 叶绾也回敬道:“姐姐风华绝代,站在姐姐边上,寻常哪还有人能注意到妹妹我呢。” 聂云央掩嘴轻笑,这样的奉承她听的多了,怎的今日听起来就如此的受用呢? “妹妹观姐姐面色红润,眉间似有喜色,莫不是喜事将近?”叶绾笑着问道。 聂云央娇羞着垂了眸子,静默不语。 她身边的丫鬟抬头挺胸骄傲的说道:“到底殿下还是心疼咱们家小姐,这不巴巴的派人送了龙凤帖到了咱们府。如此这亲事算是定下了,殿下如此急色,还怕我家小姐跑了不成?” 叶绾见丫鬟说的有鼻子有眼,狐疑着问道:“五殿下?” “可不是嘛,五殿下亲自送的龙凤帖子。连见着咱们老爷都改口称岳父大人了呢。那还能作假?”丫鬟又巧笑着回道。 聂云央低声嗔怪道:“就你嘴碎,没的让妹妹笑话来着。” 可是眉眼间的喜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叶绾只觉天地一阵晕眩,勉强扶着廊柱子才站稳了些,陪着笑脸道:“那恭喜姐姐觅得良配。” 心里却将司马烈骂了个体无完肤。以前娘说男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前脚跟你甜言蜜语,后脚就将别人揽入怀中。那时她不懂,如今到了自己身上。才知道此话当真贴切。 司马烈,就是个大骗子。信誓旦旦的在门外跟她保证此生只爱她一人。誓言犹在耳畔回响,可是司马烈那个混蛋居然已经与别人定亲了。 司马烈,你就是大混蛋。 “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差呢?”聂云央故作关心的问道。 叶绾心里冷笑道,你不就是想看到我如今这幅样子吗?一时也没有心思应付聂云央。 于是顺着话头道:“许是贪看秋色,着了些风寒。这会头有些晕沉沉的。多谢姐姐关心。” 聂云央见目的已达到,该看的也都看到了,于是心满意足的道:“即使如此那姐姐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姐姐改日再来。” “姐姐慢走。妹妹身体不适,就不送了。隐逸,好生送姐姐出去。”叶绾吩咐道。 隐逸应了是,正欲引着聂云央出府。 聂云央转身的瞬间,有一道刺眼的红飘落在地。 聂云央步子不减,似是不知道般。 叶绾蹲下身子,将长尺余的红色帖子捡起,犹疑片刻还是打开了。 红底黑字,分外醒目。入眼是熟悉的字迹。 “久仰闺名,愿结秦晋。” 叶绾苦笑,那她算什么?他空虚时的慰藉吗? “姐姐,你东西掉了。”叶绾强忍着泪意,追了上去。 聂云央瞧见叶绾手里的帖子,脸颊羞红的接过。 “谢谢。这可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叶绾笑着问道:“看姐姐如此紧张这帖子,难道是殿下写给姐姐的情诗吗?” 聂云央皱眉道:“你没看?” “姐姐哪里的话,妹妹再不懂事也知道不可以私看别人信件的。”叶绾依旧笑着回道。 聂云央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转身离开。暗道这龙凤帖乃是重头戏,居然落空了?当真是扫兴。 第三百一十七章、你有你的美娇娘,我有我的青梅竹马 一场秋雨一场凉。 罗衿不耐五更寒。隔日一早叶绾便觉嗓子有嘶哑的疼痛感。头也昏沉沉的,全身提不起半分力气。 “隐逸……” 声音低沉而无力。蚊子声般大小。 隐逸见过了时辰叶绾还没起床,想着素日里叶绾起居是很有规律的,狐疑着进屋喊道:“小姐,小姐?” 走到床前才发现叶绾脸色苍白,神色暗淡。手背放在叶绾光洁的额头上试了试。 有细密的汗珠,微烫。 隐逸心惊,连忙着人去请了大夫,又取了一床被子给叶绾盖上。 发烧,捂一捂,出了汗便好了。从前生病时,隐修说的。 又让人熬了一记浓浓的姜汤,让叶绾服下,祛除体内的湿寒气。 接着又想到身体的病容易治愈,心病只怕还得心药医。 自打昨儿聂云央来过之后,叶绾原本低落的情绪更是沉到了谷底,连晚膳都没用就推脱累了,早早便休息了。 如今京中形势日益复杂,少主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为了日后的大事做最后的准备。如此少主这条路是不通了。 又想起司马烈,可是五殿下如今已经定亲,且许久也不来逸云轩了。她也摸不准内里的情况。所以殿下这边也是指不上了。 思来想去还是那个翩翩佳公子,风流俊俏郎顾云凡最是合适。依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堪比城墙厚的脸皮。想来是可以逗乐自家小姐的。 隐逸正准备亲自去将军府去请顾大公子,才出了逸云轩的大门就与人撞了个满怀。 “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吗?”隐逸不悦的揉着额头道。 顾云凡看自己小心护着的笼子差点被撞翻在地,也不悦道:“居然还恶人先告状啊。” 隐逸听着声音有些耳熟,抬眸就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可见背后是不能说人。 “原来是顾公子啊。都是奴婢莽撞,冲撞了公子。奴婢该死。”隐逸笑着福身致歉。 顾云凡看怀里的笼子没有损害才悻悻道:“原来是隐逸姑娘啊,下次走路可记得慢一些。今儿撞了我,那自是没事。改日若是撞了其他贵人,恐怕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隐逸撇了撇嘴,难道读书人都是一个德行吗?絮絮叨叨个没完,跟个娘们似的。 垂眸就见顾云凡的怀里的笼子里有只雪白的兔子,受惊似的躲在角落里,翕动着鼻子,睁着红红的大眼睛瞧着隐逸。 隐逸到底也是女子,只觉心头一软,伸手就想把这小兔子抱在怀里狠狠揉搓一番。 顾云凡警惕的将笼子抱紧在怀里,生怕隐逸一个心喜将兔子给抢了去般,道:“这可是我送给小绾的礼物。” 隐逸呵呵笑着:“小姐生病了,刚巧奴婢还想去请您过来宽慰宽慰我家小姐呢。” 顾云凡一听叶绾病了,着急跟什么似的,将笼子塞到隐逸的怀里,转身就冲进了屋里。 叶绾觉得自己好久都没睡的这么香甜了。眼睛一睁开,只吓了一大跳。 床边的顾云凡单手握拳状支着下巴正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小鸡啄米似的。 叶绾嘴角微微扬起,看着顾云凡好看的侧脸。记忆回到小时候的傍晚,晚霞映红了半边天,有成群的蜻蜓在花园里飞舞,许是隔日有雨的缘故,蜻蜓都飞的很低很低。她与顾云凡追逐着补了好些蜻蜓。想着晚上把蜻蜓放进屋子里,那么母亲与自己就不用受蚊子的叮咬了。 可是顾云凡从来都不知道,每次他走后,叶莫寻他们总是寻着各种由头将她的蜻蜓给夺走,或踩死。 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哪里知道她的苦难,并非是他这个将军之子可以救赎的。 能救赎她的,唯有她自己。 只是那时候顾云凡给予她的温暖,让她懂得即使深处磨难,也得心存良善。 他的云凡哥哥从来都是这样护着她。从前是,如今亦是。 “小绾,你醒啦。渴不渴?饿不饿?”顾云凡面露焦色的问道。 叶绾轻笑道:“哪就那么虚弱了,云凡哥哥,你可别忘了,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尘埃里开出的花。” 顾云凡有一瞬间的晃神,似乎眼前的还是那个流着鼻涕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于是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柔声道:“女孩子家那么逞强可不好。但凡男子都喜欢娇娇怯怯,柔柔弱弱的女子。” “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叶绾关切着问道。 顾云凡拍着胸脯,很是男人的霸气回道:“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早就好了。” 自从上次打架输给司马烈之后,他可是痛定思痛。觉着叶绾可能不喜欢书生类型的男子,所以他破天荒的求着顾老将军交他功夫。 可怜顾老将军一把年纪若是知晓顾云凡学功夫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啥?只怕得气的两脚一蹬,昏死过去。 说好的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呢? 叶绾也察觉出顾云凡的不对劲来,总觉着看哪里都别扭。 “好了。我相信云凡哥哥是不会骗我的。”叶绾甜甜的回道。 顾云凡又故作神秘凑到叶绾跟前道:“我听隐逸说你最近神思恍惚,所以给你带了个神秘的礼物来给你解闷。” 叶绾高兴的问道:“是什么呀?” 平常的如同兄妹间在交换小秘密般。若是换成了司马烈靠的那么近,近到可以清晰感触到鼻端呼出的气息。她一定会脸红,一定会心跳加速,一定会手心冒汗。一定会不知所措。 可是换成了顾云凡,她却没有丝毫的不适。 到底还是有差别的。亲人与爱人之间的差别。 可是让她魂不守舍的司马烈如今已是别人的夫君,自此他的怀里,他的眼里,出现的都不会是她叶绾。 “好端端怎么哭了。”顾云凡心疼的伸手将叶绾眼角的泪擦掉。 叶绾吸了吸鼻子道:“没事,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一时感怀罢了。” 顾云凡笑道:“咱们小绾如今本事了,再也不需要云凡哥哥的保护了。” 叶绾凝眸看向顾云凡道:“那以后换小绾保护云凡哥哥,可好?” 顾云凡点头,动作轻柔的将叶绾额前的几缕发顺到耳后。 他知道,她的一声云凡哥哥让他只能做她的哥哥。 发了汗后,到晚间叶绾便恢复了精力。倚着门框看着外头隐逸拿着胡萝卜逗弄小白兔。 但凡女孩子,对这种毛绒绒的动物可真是半点抵抗力也没有啊。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隐逸也难逃此定数。 若是福安在的话,定要风风火火的张罗着给兔子盖个小屋呢。 第三百一十八章、醋坛子,翻了! 顾云凡因着叶绾的病,几乎日日往逸云轩报道。 叶绾有时候与他笑闹,有时候一个人静静的发呆。 顾云凡从丫鬟婆子的嘴里依稀听出了个原委,大概叶绾的委屈始作俑者便是那个司马烈。 别看司马烈如今炙手可热,别人得围着他转。他顾云凡可不吃那套。 从前还跟他呛声,还跟他打架,说要保护小绾一辈子,心疼小绾一辈子。 话音犹还在耳畔,这孙子居然就敢另结新欢,全然不顾小绾的死活,当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小绾的性子倔,如今再也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头的小乞丐了。可是他知道,小绾难受。 他最见不得叶绾难受。也见不得别人如此欺负叶绾。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蔚蓝色的天空上有成群的大雁飞过。 “云凡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呀?”叶绾看着兴致很高的顾云凡将手挣脱了出来问道。 顾云凡笑道:“这样好的天气岂可辜负?你整日闷在屋子里头,对病情也不利嘛。” 叶绾看着凑到近前的顾云凡无奈的摇了摇头,想着顾云凡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咱们先去城外香山上香,顺便欣赏香山的美景。中午就在山上的积云寺用膳,他们家的素食,那可是一绝。回头你可得好好尝尝。傍晚回城后去云鹤楼赏夜景…”顾云凡如数家珍的说着今日的行程。 叶绾的心情突然就明媚起来,笑意盈盈的看着顾云凡。 这样的顾云凡才是他原本样子,那样的洒脱不羁,那样的风流倜傥。 一袭月白色长袍,将他的温润如玉的气质衬托的淋漓精致。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 “云凡哥哥,答应我好不好,永远保持这样的赤子之心,好不好?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好吗?”叶绾轻声道。 顾云凡原本滔滔不绝的嘴巴瞬间就僵住了。如同此刻的时间被失了魔法被定格了一般。 良久顾云凡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心里却无比的坚定,他即使做不了她的命中注定。也要做她一辈子的守护者。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此时的香山,游人如织。顾云凡拉着叶绾避开了众人,挑了一条小径,顺着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 少了游人的喧闹,羊肠小道上多了几分秋的静谧。漫山的红叶似火焰般的发出炙热的红。 另一边却是终年苍翠的松柏,似是一场红与绿的盛会。 香山,虽就在京城边上,可是叶绾却一直无缘得见。从前是没机会,后来是没时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叶绾深吸了口气,转身对着不远处的顾云凡道:“云凡哥哥,你快点啊。” 顾云凡仰头看着笑靥如花的叶绾,光影朦胧间,顾云凡多想时间就此静止。 整个世界只有他与小绾。无杂事烦心,无琐事忧心。 远离尘世,逍遥自在。 一路上你争我赶,倒也乐趣无穷,似又回到儿时的单纯快乐。 登高望远,可以看见巍峨的皇宫,可以看到如同玉带般的河流遍布山间。落叶的金黄,枫叶的火红,松柏的翠绿,组成了一副秋日的五彩斑斓。 “云凡哥哥…你快看…”叶绾回头的瞬间,神情就愣住了。 司马烈与聂云央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可真是大煞风景呢。 对于他们两的事,司马烈就打算如此黑不提白不提给揭过去了吗?自从出事后,司马烈别说一个解释没有,连面都没有见着。 原来是有美人同游呢。 司马烈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身就见到神色异常的叶绾。那个让他动怒的女子,那个让他魂萦梦牵的女子,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感觉自己就是个负心的潘仁美似的。 聂云央带着笑意,又不着痕迹的往司马烈身边站了站,远远望去,就如同携手同游的恩爱夫妻般。 叶绾负气的挽着顾云凡的手,又温柔的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柔声道:“云凡哥哥,我饿了。你不是说寺里的素斋很有名吗?咱们快去吃吧。” 司马烈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状,额上青筋暴露。 自己为了大局,这样牺牲色相,这死女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跟着这小白脸来游山玩水? 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挽着别的男人的手臂… 聂云央也察觉了气氛的不对,也柔声道:“殿下,不如咱们也去尝尝素斋吧。想来妹妹不会介意吧。” 叶绾笑着回道:“我是没有意见的。都是云凡哥哥安排的。” 说着又抬头眨巴着眼睛看顾云凡,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顾云凡宠溺的摸了摸叶绾的头发,又刮了刮叶绾的鼻子,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看着二人如此亲昵的情状,司马烈双眼几欲冒出火来,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聂云央有些尴尬的冲着叶绾点了点头,提着裙角追了过去。 许是石阶路滑,还是聂云央跑的有些急,一个踉跄后眼看就要跌倒在地,司马烈一个飞身揽腰将聂云央救下。 四目相对间,聂云央看着司马烈冷峻的脸,脸上一阵燥热。 “你没事吧。”司马烈松开手后问道。 聂云央低声道:“美事,多谢殿下相救之恩。那素斋咱们还去吃吗?” 聂云央试探着问道。 司马烈心里堵着气道:“去,干嘛不去。” 真实的想法却是,当真本王的面都如此卿卿我我,本王要不盯着点,指不定还怎样呢? 叶绾看着英雄救美的戏码,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 “云凡哥哥,我走不动了…”叶绾故意提高音调道。 顾云凡心里有一阵的酸涩,她会为司马烈这样的置气,却从来不会为他吃醋。 接着又苦笑道,为了给叶绾找回场子,他打听到司马烈今日会带聂云央来香山。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拉着叶绾前来。 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可是为了叶绾,他甘之如饴。 顾云凡将折扇插在后腰处,一撩衣角在叶绾跟前半蹲着道:“小绾,我背你。跟小时候一样。” 叶绾的鼻子一酸,她到底在干什么呀?为了个不值得的人,再伤害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嘛? 顾云凡等了半天见没有动静,于是低声催促道:“来吧。哥哥背妹妹天经地义的。” 叶绾的泪无声落下。他懂她的负气,懂她的小心思。 “抱紧了,咱们出发咯。”顾云凡心情大好的背着叶绾冲了出去。 叶绾歪着脑袋轻轻靠在顾云凡宽厚的背上。 云凡哥哥,有你真好。 第三百一十九章、斗气 积云寺的素斋,远近闻名。若不是顾云凡是常客,又提前打了招呼,只怕今儿还吃不上呢。 积云寺的住持是个颇通文墨的和尚。与顾云凡的交情也是由诗文而起。 “顾施主许久不见,愈发的潇洒不羁了。”住持手持念珠迎了过来,又对着顾云凡背上的叶绾点了点头。 叶绾只羞红了脸,连忙从顾云凡背上下来,对着住持双手合十还礼。 住持将二人迎到一间环境清幽的雅间里,推开北边的窗户便是一丛绿竹。南边的窗户对着院落,几株芭蕉舒展着翠绿的叶子。 “多谢住持细心安排。”聂云凡拱手道谢。 顾云凡与住持寒暄时,叶绾一时无聊,便到院中散步。 院子虽不大,景致却是独特,一草一木皆是用心拣选过的。带着禅意。 “哎呦…”一声娇呼。 叶绾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聂云央的声音。 转身回屋时就瞧见聂云央几乎半个身子都依偎在司马烈的怀中,只恨不得长在司马烈身上似的。 又见司马烈一副关怀备至的神情。也对,美人在怀。当然得仔细呵护了。 回屋后就负气的将门窗全部关了起来。 “又瞧见他们了?”顾云凡笑着问道。 叶绾点了点头,只恨不得将手里的手绢给绞成碎末才罢休。 顾云凡撸了撸袖子,就要出去找司马烈算账。被叶绾给拦了下来。 “那小子仗着如今身份显贵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将你抛弃在一边,跟那个聂府千斤你侬我侬的…”顾云凡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 叶绾苦笑道:“趋利避害乃人之本性。夺嫡之路何等凶险,他选择对他有帮助的相府,也没有错,是我自己太过执拗罢了。” 顾云凡见状,只得岔开话题道:“待会你可得好好尝尝这里的素斋,保管你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回呢。” 叶绾掩嘴轻笑看着如同卖力做着广告的顾云凡。此时他的样子跟那些拿着锣鼓喊着,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的商家别无二致。 顾云凡不愧是学富五车,游历过三川五岳的人,从食材到做法,信手拈来,直逗得叶绾乐的咯咯直笑。 司马烈听着似有若无的笑声,心里烦躁的慌,伸手将筷子扔在桌子上,不满道:“一点荤腥都不见,这让人怎么吃啊。” 聂云央抬眸看了看窗外,心头一紧,原本很是正常的司马烈,怎么在遇到叶绾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会儿看着不顺眼,一会儿看那不舒服的。 “殿下,这是素斋哪里来的荤腥?若是殿下不喜欢吃,咱们不吃便是,等回城后,殿下想吃什么云央陪您去吃便是。”聂云央柔声劝慰道。 司马烈心里一阵急躁,喃喃道:“佛门清净之地,又是青天白日的,关着门窗成何体统。” 说着也不顾聂云央惊诧的神色自顾的走到对面顾云凡的雅间,一脚便将门给踹开了。 里头的顾云凡正往叶绾的碗里夹菜的姿势被破门而入的司马烈给打断了。 “殿下这怒气冲冲的破门而入,是为哪般啊?”顾云凡擦了擦嘴,打开扇子摇了摇问道。 “真是扫兴,云凡哥哥咱们接着说,某些人没有教养,咱们别跟他一般见识。”叶绾跟没瞧见她一样,自顾的跟顾云凡说话。 司马烈铁青着脸色道:“佛门清净之地,还望二位注意才是。” “嗯?这句话殿下是说给自己听的吗?才将见殿下在院子里急不可耐的将聂姐姐揽入怀中。”叶绾讽刺的回道,眼睛连瞧也没瞧司马烈一眼。 司马烈的拳头握的咯吱作响,一拳捶在了门框上,怒喝道:“顾云凡。” 说完又气冲冲的冲了进去,他辛辛苦苦的想要夺得那个位子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以后能保护好她。 可是她不但不理解,却跟顾云凡那小白脸勾勾搭搭的,诚心来气他。 聂相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不清楚吗?做戏就要做到以假乱真。他选择远离叶绾,不告诉叶绾真相也是怕聂相对她不利。 好,很好。叶绾你成功点着了本王的怒火。 司马烈一拳就打在顾云凡的脸上,顾云凡啐了一口,嘴角带着血丝。狠狠的回了司马烈一拳。 他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子,是不是未来的皇帝呢。敢欺负他家小绾,那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顾云凡自打习武后,力气倒增长了不少,一拳下去,司马烈的嘴脸也有了血丝。 叶绾见情状不对,暗道顾云凡哪里是司马烈对手,于是趁着顾云凡被打倒在地的间隙,整个人挡在了顾云凡与司马烈的中间。 司马烈原本要砸像顾云凡的拳头,在看到闭着眼睛横插进来的叶绾时,生生的又缩了回去。 “好…好…好…” 司马烈怒极反笑,伸手指了指叶绾。又指了指地上的顾云凡。 狠狠地踢开脚边的凳子,大步往外走去。 她居然为了顾云凡那小白脸挡拳头。 “殿下…殿下…” 聂云央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又追着司马烈去了。 心里却盘算着,这个叶绾究竟失了什么妖术,居然让殿下与顾云凡为了她大打出手。 此女若是不除,只怕自己永远别想走进司马烈的心里了。 女人有时候的敏锐堪比细作,比如司马烈这些日子虽从未见过叶绾,但是聂云央的心里却无比的清楚。叶绾,是横亘在她与司马烈之间的障碍。 “云凡哥哥,你没事吧。”叶绾搀着顾云凡站起来,有小心的替他擦着额角的血。 “没事。那小子可也没少挨揍……”顾云凡撇嘴道,牵扯到了伤口疼的直嘘气。 叶绾眼睛微红,轻笑道:“他那样的愣头青,你又何必跟他动手。” 顾云凡僵着脖子道:“就该让他长点教训,否则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该围着他转一样。” “云凡哥哥,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的。”叶绾有些心疼,有些歉疚的说道。 她清楚顾云凡这是在为她出气。 只是情浓情淡,聚散离合。上天早已注定。骄傲如她不会强求,不作挽留。 “可是…”顾云凡话未说完,便被叶绾给打断,“若是云凡哥哥为此受伤,小绾也会心疼,不会心安的。” “况且对他,我已再无牵挂,只愿相忘于尘世。” 叶绾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无比的坚定。 自此,各自安好,不再打扰。 顾云凡看着叶绾的侧脸,忽然明白他的小乞丐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第三百二十章、陛下召见 秋来,百花落尽,唯有秋菊独立寒霜。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老东西,你说今儿早朝烈儿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按着他的身手能在他手下讨到便宜的人可不在多数啊。”司马楚的精神稍稍好了些,似是回光返照般的,精神矍铄。 李公公笑道:“听奴才们嚼舌根,说是与镇国将军家的公子起了龃龉,这才……听说顾家小子也伤了不轻呢。” 司马楚抚掌大笑道:“朕记得镇国将军年轻时就是个倔牛脾气。不想生了个儿子竟跟他一般的性子。” 李公公心里暗道,圣心不可揣度,好在陛下没有因为喜爱五殿下而治顾家小子大不敬之罪。于是附和道:“年轻人火气旺盛,一时切磋也是有的。” “可知是为了何事?”司马楚突然问了一句。 李公公面上一僵,略带迟疑的回道:“想来只是意见不和吧?” 司马楚抬眸看了看李公公,沉声道:“说实话。” 李公公跪下身子道:“奴才听说,也只是听说是为了个女子。” 司马楚额头上的皱纹道道,他也曾年轻过,自知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美谈。 只是与臣子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一女子大打出手,当真有失皇家体面。 况且为君上者,唯一不能有的,也不能接触的便是情之一字。 “可知是哪家姑娘?”司马楚问道,言语里听不出个情绪。 李公公恭敬回道:“是叶府家的四小姐,名唤叶绾。听说是个知书达理的聪慧女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司马楚沉吟道。 司马烈如今福晋未立,若是真心喜欢将这叶家姑娘收到府里做个侍妾也无伤大雅。 但是唯独不可动情。这样的人家哪里配得上皇家子嗣? “早些时候云瑶就提过的那个叶家姑娘?”司马楚又问道。 李公公笑着应了是。 司马楚心中一动,道:“你去传旨,宣那个叶绾进宫来,让朕瞧上一瞧。” 心里道,定要看看到底是何绝色女子?能迷惑了自己的皇子与公主? 若当真是个心思深沉的狐媚子,如那褒姒,妲己之流的,是断断留不得的。 叶逢春如今虽不大管事了,但到底是叶府的掌事之人。一听说有圣旨到,只以为是叶莫寻在外头惹了事,心惊胆战的带着叶府众人迎着圣旨。 传旨的内监是个年轻面孔,脸上带着几分傲气,接完圣旨后,叶逢春又陪笑着将包好的银子塞到小太监的手中。 “敢问公公,不知陛下突然召见我家四丫头?”叶逢春笑着问道。 小太监掂了掂分量,才撇嘴回了句:“杂家只传话,至于内里是个什么情况也是不知?不过杂家瞧着四小姐,怕是个有福气的呢。你且安心便是。” 听得公公如此说话,叶逢春这才稍稍放了心。又恭敬的送了公公出府。 隐逸好奇的问道:“咱们素来也没见过陛下,怎的好端端的要召见小姐?” 叶绾也皱眉思索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要见便见吧,左不过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能吃人不成?”叶绾轻笑道。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没有个底。 天子君临四方,比那吃人的长虫更是渗人。 天还未亮,便有太监与嬷嬷来了叶府,引着叶绾入宫觐见。 叶绾对着嬷嬷福身道:“嬷嬷久在宫中,叶绾敬服。叶绾今儿头次进宫,礼数上却不知……” 叶绾说的娇怯,又让隐逸将包好的银子塞到嬷嬷怀里。 嬷嬷见银子分量不轻,更是喜上眉梢,声音也柔和些,道:“姑娘真是客气了。奴婢见姑娘真真似个天仙一样,定是个有福的。” 接着又絮絮的将宫中需要注意的事项,仔细的说了个遍。 “好在今儿派了嬷嬷来,否则叶绾只怕是要殿前失仪了,若是冲撞了陛下,那可就…”叶绾轻笑着说道。 嬷嬷也笑道:“姑娘记着老奴说的话,想来是不会出错的。” 透过马车的小窗,叶绾瞧见这人人都艳羡的紫禁城。 雕栏玉栋,朱墙碧瓦。路过长长的透着清冷的甬道。 眼前豁然开朗,回廊蜿蜒曲折,亭台楼榭间或分布。当真似人间天堂一般,极尽天家富贵。 叶绾立在御书房外,等着里头传召,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 “宣叶绾觐见…” 有尖细的回响声传出,叶绾在太监的指引下进了御书房。 如今才入秋不久,居然用起了地龙。又有气味甚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走了几步后背便被浸湿。 “民女叶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叶绾垂眸看着鞋尖恭敬的行礼道。 司马楚端坐在上位,只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走了进来,又有如空谷幽兰般清亮的声音响起。声音柔和却不露怯。 “抬起头来。” 叶绾听到雄厚的男声,依言抬起头来。 入眼是个身着明黄龙袍的老者,自有一股气势。 司马楚瞧见叶绾气质清冷,眉眼间似有隐隐傲气。 “果然模样尚可,只是不知才情是否如云谣所说的一般。” 叶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云瑶的缘故。 司马楚示意李公公准备了笔墨纸砚。 叶绾略微凝神,稍稍静了心,这才提笔落字。 司马楚看着李公公拿到近前的字,龙颜大悦,哈哈的笑了起来。 “国泰民安” 字体圆润,既不失女儿家的秀气,又多了几分凌厉的笔锋。 算不上上品,也算不上差。中规中矩。 司马楚心里了然,这丫头是留了几分力的。 “赏。” 司马楚大手一挥道。 “民女谢陛下赏赐。”叶绾暗自舒了口气磕头道。 “朕听烈儿说,你的棋艺也不错…陪朕下两盘吧。”司马楚不由分说道。 叶绾暗自怀疑着,依着司马烈的性子怎么可能跟陛下说这样的事?想必此事是陛下自己着人打听的吧。 “民女遵旨。”叶绾应声,走到软榻处,斜斜的坐了下去。 黑白棋子纵横交错间,司马楚才惊觉眼前这看似柔弱的女子,棋艺颇为凌厉,虽她百般隐藏,但到底在自己几番攻势下,露出了几分马脚。 结果可想而知,叶绾输了。 “民女棋艺疏浅,让陛下见笑了。实在罪过。”叶绾请罪道。 司马楚笑的意味深长,道:“你这棋艺比朕那几个儿子都强些,朕许久没下的这么开心了。” “民女愧不敢当。”叶绾可不敢当陛下的夸奖。 司马楚点了点头,又留叶绾共进午膳。 叶绾大惊,只得低头应是。 第三百二十一章、这杯酒,我喝 司马烈顶着个熊猫眼上早朝,众人明面上自是不敢得罪,私下里却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调笑。 哪里有半分朝廷重臣的模样,跟街边嚼舌头的妇人有何区别? 司马烈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顾云凡一早到逸云轩找叶绾一起用膳,却听院里的嬷嬷说叶绾一早就被接进宫里回话了。 顾云凡暗道一声不好。小绾素来跟陛下没有交集,怎的突然就被召进宫里了? 顿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若是陛下贪图小绾美色,给封了个妃嫔也不是不可能。 想了想,拔腿就就往五皇子府跑去。 司马烈举着手里的铜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眼睛周围有圈乌青外,也再无其他。 怎的那起子人就揪住不放了? 只是他哪里想到众人私下都以为是司马烈急色,这才被美人粉拳给揍了个熊猫眼。 正思索间,只听见外头闹哄哄的。问道:“外头是谁在吵闹?” 有侍卫道:“府外镇国将军顾公子在吵闹,正骂殿下呢。” 司马烈怒极反笑,冷哼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这个顾云凡当真不识好歹,自己还未去找他算账,他却送上门来?真当本王是个没脾气的吗? “司马烈,你个缩头乌龟,有种你出来。敢做不敢当,算什么英雄好汉。” 顾云凡丝毫不顾围拢而来的人群,自顾的对着府里叫嚣着骂道。 司马烈沉声道:“来人啊。将此人给拿下。” 顾云凡虽学了些拳脚,但哪里敌得过久经沙场的兵士。没过几招便被押着进了府内。 兵士将顾云凡押进厅内,便退了出去。 “亏你也自诩是饱读诗书的风流才子,学着泼妇骂街的姿态作甚?也不怕丢了你镇国将军府的脸。”司马烈讽刺着问道。 “为了小绾,我可顾不了那么多。”顾云凡很没形象的啐了一口愤愤道。 司马烈皱眉道:“绾儿怎么了?” 顾云凡冷笑道:“装腔作势的明知故问是吗?小绾一早就被请进宫了,你…” 话未说完,领口一紧就见司马烈面露紧张之色问道:“什么?绾儿进宫了?” 顾云凡点了点头,看着司马烈的神色不似作假,语气也缓了些,讽刺道:“咱们陛下,你的父皇是个什么样的风流人物,你我心里都有数,眼看就到午膳时分,小绾却没有出,你说我能不着急吗?” 司马烈不待顾云凡话说完,急忙出门翻身上马,往宫里的方向绝尘而去。 顾云凡追了出来,只吃了一鼻子的灰,喃喃道:“算你小子还有些良心。” 御书房内,不时便有丫鬟提着食盒鱼贯而入,李公公在一旁张罗着,有阵阵菜香在空气里流动。 “也不知道叶姑娘爱吃什么,就让御膳房随意准备了些。”司马楚笑的和蔼道。 叶绾惶恐道:“陛下所赐,必是好的。民女自是都爱吃的。” 司马楚笑道:“不必拘礼,动不动就磕头谢恩,倒是生分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况且三纲五常民女虽不才也是知道的。”叶绾恭敬的回道。 司马楚贵为圣上虽说客气,但她可得时时警醒着,万不能逾矩。 叶绾也只夹着面前的几道菜,这顿饭吃的当真是心惊胆战。 司马楚朝着李公公示意,李公公先是给司马楚倒了酒,又拿着酒壶给叶绾倒上。 司马楚举杯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这可是西域进贡来的葡萄酒。” 叶绾看着杯中暗红的液体,有着淡淡的果香味。 举杯道:“民女借花献佛,以此酒祝陛下福体康健,千秋万代。” 说完正欲满饮杯中酒,不料却被一根玉簪给打落在地。 落在暗色的地毯上,毫无痕迹。 李公公一脸紧张的护在司马楚跟前喊道:“护驾,护驾…” 司马烈请罪道:“儿臣一时情急,袖口里的玉簪飞了出去,扰了父皇的安,儿臣罪该万死。” 司马楚面露不悦道:“无传召而强行入内,你这是想造反吗?” 司马烈道:“儿臣不敢。” 司马楚冷笑道:“朕看你为了这个女人,就没有什么不敢的。” 面对司马楚突然的责问,叶绾也跪了下来,暗道,你们父子吵架便是,干嘛得扯上我呢? 当真是躺枪。 “父皇既要喝酒,儿臣陪您喝就是。”司马烈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酒,朝着司马楚举了举,便要饮下。 司马楚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厉声道:“放下。” 司马烈却没放,道:“儿臣自知圣意不可转圜,既然绾儿必须要喝这杯酒。那么,这杯酒,就由儿臣代喝。” 司马楚颤抖着指着司马烈怒道:“逆子。你这是跟父皇说话的态度吗?” “儿臣不敢,只是这酒父皇早晚要让绾儿喝,何不索性今日就由儿臣喝了。”司马烈扬起杯子就要饮下。 司马楚惊呼道:“不可。叶姑娘不胜酒力。往后朕不让她喝酒便是。” 司马烈心里松了口气,父皇终究还是松口了。 “想来父皇也累了。儿臣告退…”说着又朝着叶绾使了眼色。 “民女告退。” 叶绾跟着司马烈身后退了出去。 司马楚扶着桌角低声道:“你看到没?这逆子眼里哪还有朕这个父皇?” 李公公回道:“殿下也只是一时失了分寸。所以才…” 司马楚叹了口气道:“今儿司马烈擅闯御书房一事朕不希望任何人知晓。” 李公公回道:“是。陛下慈父心怀,想来殿下日后自会感知的。” 司马楚又道:“只是这个叶绾是留不得了。吩咐下去,务必做的干净些。” 李公公狐疑着问道:“看殿下今日的表现,若是杀了这叶姑娘,只怕…” 司马楚轻笑道:“她是烈儿的心魔,若不早早除去,只怕等我归去后,司马家的江山只怕就要落到外姓手里了。” 李公公这才恍然大悟的应了是。 不管叶绾有没有这个野心,背后有无人支持。他都不能拿司马家的江山去赌。 想要坐上这至尊之位,绝情断爱,那是必须的。 有了情爱便有了软肋。有了软肋便会失衡。 如同这后宫三千般,不可独宠,唯有雨露均沾才是王道。 这一点,司马烈年轻不懂。他却不能不提前给提点着。 司马楚转身的瞬间,瞥见桌上的酒杯里,空空的。 不觉露出一丝欣慰,这小子居然敢忽悠他老子。 第三百二十二章、愿君心似我心 叶绾低着头任由司马烈拉着,急步跟在他的身后小跑着。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块飞速划过的砖块。 叶绾清楚那杯酒的意义,若不是司马烈及时赶到,今儿她就得香消玉殒在这宫廷深深里。 或许被冠上任何一个罪名,然后她的尸首会被随意的扔在乱葬岗里,一如几年前与母亲一样的结局。 叶绾的手被攥的太紧,有些疼,司马烈的手心里有粘腻的汗珠… 手被攥的生疼,心却如同甘泉流过,清甜里带着甘冽。 她喜欢看司马烈在乎她的样子,即使是剑眉微皱,即使是面带怒气。 至少她可以肯定他是在乎她的,为了她,他甘愿与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去争,他甘愿用他的命去威胁他的父皇,来换取她的生。他宁可抛弃他即将得手的万里江山,为了她。 叶绾的眼前一片模糊,这是喜悦的泪。管他什么相府千斤,管他什么天下苍生。至少此刻,她确定面前那个男人是爱她的,愿意用他的命去爱她的。 这就足够了! 司马烈薄唇微抿,急促的呼吸声出卖了他看似平静的脸。 这死丫头,平时看起来一副精明样,怎么到了皇宫就变傻了呢? 若不是顾云凡来吵闹,若不是自己快马加鞭,若不是时间刚刚好,他不敢往下想了… 他有多害怕,有多慌张,看到的会是叶绾的冰冷的尸体。 推开御书房的门时,他多庆幸叶绾还没喝下那杯酒,那一刻,他顾不得殿前是否失仪,顾不得大好前程,顾不得一切… 他的眼里,心里唯独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她,若是救不了,就让他与她一起死吧。 叶绾眼角噙泪,嘴角带着得意的笑,紧走了几步,跟司马烈并肩走着。 “你怎么来了?”声音柔柔的。 司马烈没好气道:“我要是不来,今儿你就得死在这了。” “那你是舍不得我死吗?”叶绾故意问道。 司马烈强忍着想要掐死她的冲动,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道:“鬼才舍不得呢?我是怕…是怕那个顾云凡会因为你日日扰得本王不得安宁,所以才……” 说着就甩开叶绾的手,大踏步离开。 叶绾也不恼,嘻嘻的笑着,又凑上前去,挽着司马烈的胳膊,将头靠在司马烈宽厚的肩上。 “舍不得就舍不得嘛,这里又没有旁人,没人会笑话你的。” 司马烈撇了叶绾一眼道:“脸皮可真厚,哪里有女孩子家的半点矜持之意。” 叶绾嘟着嘴巴道:“若是在喜欢的人跟前都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自己,那么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司马烈喃喃道:“哪里来的这些歪道理。” 到底也没在推开叶绾,心里也甜滋滋的。她刚刚说的是“喜欢的人”吗?指的是自己吗?她可从来还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二字呢。 “老实交代,若是陛下不阻止,你真会喝下那杯酒吗?”叶绾抬眸看着司马烈。 司马烈停下脚步,看着叶绾清澈眸子里自己的倒影,道:“当然…是不会喝的。” 心里却道,我还没迎娶你过门呢?你还没给我生宝宝呢?我怎么可能轻易赴死。我要你,还有我都好好的活着,白头偕老的活着。 叶绾知道他在说反话,咯咯的笑着道:“干嘛不说真话?” 司马烈清了清嗓子道:“本王说的就是真话。哪里有人不怕死,不惜命的?你别太天真了,也别太感动了…告诉你,本王可是有婚约的人了。” 叶绾依旧笑着,柔声道:“我可不管。大不了你退婚便是。” 司马烈绷着的脸,这才松了下来,坏笑道:“怎么这会就如此大方了?也不怕本王将来三妻四妾?” 叶绾伸出如葱般的玉指绞着鬓边的一缕长发道:“我无所谓的,大不了我去找云凡哥哥,还有师傅给我做主便是。” 司马烈咬牙道:“你个死丫头,以后离他们远一点。否则……” “否则怎样?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叶绾坏笑着反问道。 司马烈看着叶绾嘟起的红唇,直接低头吻了上去。品尝着眼前的一抹甘甜。 叶绾只觉有浓浓的男性气息,拂面而来,微张的樱桃小口,被司马烈灵巧的舌长驱直入… 良久,司马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叶绾的唇,又轻轻的在叶绾的额头亲了下,将叶绾搂进怀里。 “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若是今日我来迟一步,我怕我会发疯的。” 叶绾将头埋在司马烈健硕的胸膛里,点了点头。 “那你也得答应我,以后都不能骗我,任何事都不能瞒着我。只能喜欢我一个人,一辈子对我好…”叶绾柔声道。 司马烈笑道:“我就说了一个要求,你就絮絮的说了那么多。当真贪心不足。” 叶绾痴痴的笑着,司马烈又宠溺的在叶绾的额头上印了一吻。 “你怎么也不问我聂云央的事?”司马烈好奇的问道。 叶绾狡黠的笑了笑,道:“那还不是我大度嘛,原谅你在外头沾花惹草的。” 司马烈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又刮了刮叶绾秀气的鼻尖。 他喜欢这样的信任。即使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她亦信他。 出了宫门,司马烈才惊觉后背早已汗湿,秋风吹过,竟泛起了丝丝凉意。浸入骨髓。 顾云凡正满脸焦急的在宫门外来回踱着步子。见叶绾出来,连忙迎了过去,左右的打量起来,直到确定叶绾毫发无伤之后,才长吁了口气问道:“小绾,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叶绾轻笑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了吗?” 顾云凡挠着脑袋道:“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嘛…” 司马烈故作高冷的咳嗽了一声,似乎在提醒顾云凡不要忘了他这个救命恩人呢。 顾云凡撇了他一眼,道:“嗓子有病,就吃药。” 说着就一把拨开站在路中央的司马烈,迎着叶绾往前走道:“一会儿咱们去云鹤楼,好好吃一顿,压压惊才是。” 司马烈沉着脸,一把将叶绾搂进怀里,宣示主权似的,对着顾云凡扬起了下巴道:“本王的女人,本王自会照顾的。用不着旁人来瞎操心。” 顾云凡还欲还嘴,见叶绾眉眼带笑的看着司马烈,眼中带情,笑中带意。 他知道,她的眸子里从来没有他。她从未用过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顾云凡故作潇洒道:“但愿你记住今天的话。” 叶绾看着顾云凡离去的背影,有一丝落寞。 虽心有不忍,但她必须得让他明白自己非他的命定之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因爱生恨 京中人家多爱种植桂树,一来意头好,二来好养活。 时值秋日,路边几树桂树,密簇簇的开着小花,或金黄,或暗红,秋风掠过,便有暗香浮动。沁人心脾。直教人心情也开朗了起来。 叶绾与司马烈二人因着误会许久未曾如此敞开心扉的嬉闹过。 叶绾将街边摊子上的京剧面孔带在脸上,冲着司马烈做着鬼脸。 司马烈神色一阵恍惚,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古朴建筑。 不觉间竟来到了这里。 匾额上赫然写着“快活居”三个飘逸的鎏金字体。 “你可还记得这个地方?”司马烈指了指快活居的方向。 叶绾看了看,狐疑道:“烟花之地,我也曾来过吗?” 司马烈挑了挑眉道:“进去看看便知了。” 叶绾看了看自己一身女装,又四下瞅了瞅,见不远处有间裁缝铺子,一溜烟的跑了过去,再出来时已然是个富家公子哥的打扮。 “既然司马兄盛情相邀,咱们去看看便是。”叶绾拱手粗声道。 萍姐正打着哈欠指挥着众人张罗着晚上的生意。 抬眸便见门口处两位贵公子谈笑着走了进来,一个身形高大,脸色冷峻,一个身材消瘦,面若冠玉。 于是一步三摇的上前招呼道:“二位公子快里面请。可有相熟的姑娘?” 叶绾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在司马烈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把,老鸨既然说了这话,自然是知道司马烈以前是来过的。 司马烈吃痛的吸了口气,又强自镇定对萍姐道:“给我们个雅间,上些好酒好菜…” “好嘞。二位楼上请。”萍姐狐疑着看了看司马烈,哪有到青楼不点姑娘的道理。又见叶绾生的秀气无比。忍不住心中一阵恶寒,难得来个看得过去的公子,不想却有这样的嗜好? 萍姐看着司马烈伸手将叶绾搂进怀里,神态亲昵的往楼上走着,一颗芳心瞬间碎了一地。 正暗自神伤间,只见司马烈回头叮嘱道:“一会儿让老板娘到雅间一叙,就说故人来访。” 萍姐应了是,眉头紧皱,突然想起这个神色冷峻的男子,不就是那日带走流年的那个五殿下吗? 萍姐虽不关心京中局势,但来喝酒的人说多了,也知道如今五殿下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千万可怠慢不得。于是匆匆的上了顶楼通知老板娘。 叶绾第一次来烟花之地,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不知为何却有些熟悉的感觉。 “今日怎的舍得陪我闲逛,你那些政务都不用看了?”叶绾笑着打趣道。 司马烈回道:“管那些个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明日再说吧,况且…” 叶绾心思转圜,看了看司马烈眸子里闪过的一丝不安,暗道司马烈今日御书房如此冲撞陛下,陛下这会子没有追究,等缓过来后,指不定会下一道什么圣旨呢。 “阿烈,为何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呢?我从前来过吗?”叶绾转开话题问道。 不管明日是何结果,她与司马烈一起承担便是。 司马烈挑眉玩笑道:“可见你就是个不安生的,竟也学着男子寻花问柳呢。” “殿下大驾光临,不知这回又想要带走我快活居哪位美人啊。”老板娘一身淡青色长袍斜披在肩上,露出一侧漂亮的锁骨。 司马烈拱手道:“老板娘哪里的话,上次事出有因。这不一得空就来谢老板娘的恩情了。” “呦,萍子,快去取笔墨来,能得五殿下的承诺,我可得好好留着证据。”老板娘调笑道。 “本王一言九鼎。”司马烈沉声道。 “我原先还好奇来我快活居不要姑娘作陪的,还真没有,原来是有美人在侧啊。难怪瞧不上我这里的胭脂俗粉。”老板娘带着审视的目光将叶绾看了个透。 “老板娘,当真好眼力。”叶绾轻笑道。 老板娘皱眉,思索片刻,有求证似的看向司马烈问道:“是她?” 司马烈点头道:“昔日绾儿落难,多谢老板娘照拂。” 老板娘摆了摆手道:“说谢就见外了。再者来说我也是收了银子的,流年在我这几日,可为我赚了不少银子…” 司马烈拱手道:“话虽如此,若不是遇到老板娘,只怕…” 老板娘笑道:“若我真的让流年接了客,只怕我这快活居早就不在了吧…” 司马烈笑道:“老板娘眼睛够毒啊。佩服。” 叶绾看着二人如同老友般的你来我往,正暗自腹诽着,就听老板娘道:“姑娘,好福气。好好珍惜吧。” 说完就带着一股“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洒脱之气,飘然而去。 叶绾道:“这老板娘有些意思,倒是个妙人。” 自从定亲后,聂云央便以五皇子府未来的女主人自居。 晌午到五皇子后,就从下人处打听到司马烈进宫去了。 至于原因似乎是因为镇国将军的公子来闹了一番。 眼见天色由明至暗,派出去的人早已回了话,司马烈早已出宫了,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子。 聂云央端坐在厅堂处,手上的手帕被绞的变了形。 “阿烈,你走快些,我有些困了。”叶绾因为喝了些酒,趴在司马烈的背上撒娇道。 司马烈却笑道:“本王偏要走的慢些,若是这条路看不到尽头才好,如此我便可以与绾儿一直走到天涯海角了。” 叶绾心里甜滋滋的,勾紧了司马烈的脖子。 聂云央见外头似乎传来说话声,急忙迎了出去。只是原本堆起的笑脸在见到司马烈背上的叶绾时,顿时僵在了脸上。 “殿下,您怎么才回来,人家都等你一天了。”聂云央强自按下心中的不爽,笑着迎了过去。 司马烈道:“你怎么在这?” 聂云央楞了楞,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道:“人家是你的未婚妻,在这里等你难道不可以吗?” 司马烈冷声道:“人也看到了。今日本王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 聂云央指了指叶绾道:“那她呢?” 司马烈沉声道:“本王的事还用你来指手画脚?既要做本王的女人,就该知道进退。女子以柔顺为德。难道妇徳从前没学过?” 聂云央贵为宰相之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咬着嘴唇,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道:“你别后悔。” 说完就转身消失在暗夜里。 叶绾偏着头在司马烈的脸颊上轻啄了下,道:“阿烈,今夜最是男人。竟也忍心看美人垂泪。” 司马烈佯装道:“那本王去把她哄回来?” 见叶绾许久没有应答,仔细一听才知这丫头居然睡着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相府对策 秋雨无声,平添寂寥。 聂云央带着满心的委屈,在雨里奔跑,也顾不得擦脸上的那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任由其模糊双眼,聂云央想不明白,无论是样貌,还是家世,她都自问不比那叶绾差,甚至要更好,可是司马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她? 她已经放低了姿态,放弃了骄傲去迁就他,这些难道他都看不到吗?他都不曾感动吗? 身后追来的丫鬟,看着立在雨里的聂云央,神情里带着灼灼的恨意,一时也不敢上前。 聂云央的指甲嵌入肉里,有鲜血流出,和着雨水滑落在地。 “阿烈,你这样不留情面的将聂云央骂走,就不怕她一气之下,站到你对头那边吗?”司马烈将叶绾抱到床上时,叶绾闭着眸子,轻声问道。 司马烈俯身在叶绾的眼睑处吻了吻。柔声道:“对你男人就这么没信心吗?即使少了聂府的支持,我也有五六成的把握。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等着将来做本王的皇后。” 叶绾缓缓睁开眸子,司马烈的鼻尖几乎都挨着她的,她好像从未如此近的仔细看过司马烈,他的眉,他高挺的鼻,他微薄的唇… 怎么就那么好看呢? 她虽不问司马烈的事,到底心有羁绊,也让隐逸留了心,五六成那是司马烈安慰她之言。真算起来若有三成的胜算,已是极限。 叶绾微微抬头,柔软的唇碰到司马烈的薄唇。 “我不稀罕什么皇后,我只想你好好的。” 司马烈看着叶绾深邃的眸子里,似是映着夏日夜晚清朗的夜空,繁星点点。 “绾儿,我答应你。若是事不可为,我一定尽力护住自己。你可要等我,无论成败,等我回来娶你…”司马烈的嗓音粗重了些。语气里带着隐忍。 有温热的气息拂在颈项间,叶绾垂下眼帘,不敢直视司马烈,她怕沉醉在他深邃而炙热的眸子里,不可自拔。 叶绾只觉身上一沉,司马烈已翻身压在她身上。有细碎的吻落在她耳后。 叶绾浑身软软的提不起半丝力气,柔荑虚虚的抵在司马烈壮硕的胸膛,眼角有泪滑落… 司马烈的脸上有一滴冰冷落下,所有的炙热在这一刻瞬间停滞,嘶哑着嗓子道:“绾儿,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你不要哭,你不喜欢我不会勉强的。” 看着司马烈眸子里的自责与心疼,叶绾轻声道:“我…我只是没有做好准备…” 司马烈点了点头,又在叶绾光洁的额头亲了亲,翻身下床。 “绾儿,你早些休息。” 叶绾看着司马烈离去的背影,心里泛起阵阵的甜蜜,如同春风拂面的舒爽,如同夏日暴雨过后的一抹清凉,如同冬日里热气升腾的一杯热茶。 屋外细雨飘飘,有雨滴落在廊沿下的石子上,滴答…滴答… 似是带着某种心安的魔力,叶绾带着甜蜜与满足进入梦乡… 聂云央回府后,因为淋雨着了些凉,加之又心情郁结,到了下半夜竟发起了高烧。 聂忠国一早便听下人来报,说她的掌珠生病了。 于是下了早朝便急急的赶了回来。 “这怎么好端端的去了趟五皇子府,回来就病了。”聂忠国沉声问着聂云央的贴身丫鬟。 丫鬟也不甚清楚的回道:“依稀昨儿个小姐是和五皇子怄气,加之又淋了雨,所以才…” 聂忠国又问:“可知是为了何事?” 丫鬟皱眉道:“似乎五皇子带了个女人回府,所以…” 聂忠国这才稍稍放了心,暗想着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到底是被自己给惯坏了。 “云央,身子可好些了?”聂忠国朗声问道。 聂云央一见着宠爱自己的父亲前来,万般委屈皆涌上心头,未语泪先流。扑在聂忠国的怀里,肆意大哭。 聂忠国抚着女儿的背,柔声道:“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欺负本相的女儿。云央,快别哭了。有什么委屈的跟爹说,爹替你做主。” 聂云央这才噘着嘴巴,睁着泪眼看向聂忠国道:“真的吗?无论是谁爹都为女儿做主吗?” 聂忠国没有答话,宠溺的刮了刮聂云央的鼻端。 “云央,你说司马烈这人怎么样?是不是万里挑一的好儿郎?”聂忠国问道。 聂云央轻轻点头,那是自然,她看上的男子还能差吗? “既是如此,你就该明白这样的男人身边是从不缺女人的。况且将来三宫六院的花花草草那么多,若是生气,气也气不过来的…”聂忠国又道。 “可是爹…他…”聂云央撒娇道。 “云央,你记住爹的话。你不止是你自己,也是未来聂府的希望。所以爹希望你明白,你可以喜欢司马烈,但却不能为此失了分寸。记住你可是未来出云的皇后。得有容人之量,这样司马烈才会觉着你懂事,识得大体。”聂忠国语重心长的说道。 聂云央还待反驳,看见聂忠国犀利的眼神,只低低应了声“女儿知道了”。 聂忠国又道:“这样的话,为父只说一次。若是再有下次,你这婚约便让给你的妹妹们吧。” 聂云央慌乱的抬起眸子道:“父亲,女儿知道错了。必定不会再犯了。” 聂忠国满意的点了点头,回道:“如此最好。你好好养病吧。回头为父再来看你。” “女儿恭送父亲。”聂云央福身道。 待到确定聂忠国出了院门外后,聂云央这才双眼通红的将屋子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个稀巴烂。 末了,趴在床头低低的呜咽着,哭声隐忍。 她知道,自己只是父亲苦心栽培的一颗棋子罢了。是父亲争权夺利的手段罢了。 打小她便知道,若是自己不好好读书,不好好练琴,不好好练习女红。她,便会失了宠。便会失去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为了博得聂忠国的欢心,她拼命,她努力。即使她无比的讨厌着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但凡有些微的松懈,她就将一无所有。 所以,才有了今日她。才有了誉满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称。 原本以为就算是棋子,总算也是上天庇佑,配得良婿。除却权势之外,她是真心喜欢他的。 只是天下间但凡是动了情的女子,哪里有能大度到将自己心爱之人拱手让与她人的。 她,做不到,做不到… 第三百二十五章、敲打敲打 聂忠国虽连恐带吓的给聂云央提了个醒。但是心里倒也生了几分不快。 如今司马烈还不成个气候,就如此拿腔拿调,丝毫不将他相府放在眼里,等来日继承大统,那还了得。 聂云央再有不是,那也是他相府的千斤,他可以教训引导,换了旁人那就是打的相府的脸面。 拂晓时分雨便淅淅沥沥的停了,待到这会已是艳阳高照。 叶绾伸了个懒腰,偏头就瞧见司马烈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瞧,环胸站着坏笑。 叶绾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伸胳膊,原本盖着的衾被便退到腰间。穿着里衣,自是多了一分朦胧之美。 叶绾嗔怪道:“还不转过去。” 司马烈笑着转身,道:“该瞧见的昨儿都瞧见了,这会子还害哪门子羞?” 叶绾迅速的穿好了衣服,自顾走到妆台前梳着头。任如瀑的长发披在身后。 司马烈听后头动静小了些,这才转身,只见叶绾玉手拿着桃木梳子,小指微微翘起,偏头梳着头发… 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 有一束细细的光线自窗缝透进屋里,有细尘翻飞,似梦似幻… 司马烈俯身将叶绾环腰抱住,又低头在发上亲了亲。 “登徒浪子…”叶绾娇羞道。 司马烈坏笑道,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道:“那这样的登徒浪子,你可喜欢?” 叶绾没有答话,司马烈又将叶绾手里的梳子夺了去,道:“你且坐着,今儿本王心情好,亲自给你梳头。” 叶绾惊诧道:“你还会梳头?” 司马烈颇为傲气道:“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果然,叶绾还是没猜错,司马烈笨手笨脚的折腾了许久,得不得法门。 叶绾故意讽刺道:“若是奴才都这般笨手笨脚,早就打发出去做粗活了。” 说着又将梳子夺了回来,利落的梳了个简单发髻。 妆罢低头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难得本王也想附庸风雅一回,不想倒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司马烈悻悻的道。 叶绾只咯咯的笑着,心里头暖暖的。他想学汉代张敞为其夫人画眉。只是画眉换成了梳头。 接着又想起张敞画眉乃是形容夫妻情深。不觉脸上一阵燥热。 又打趣道:“画眉可比梳头讲究多了。” 司马烈顺着话头道:“绾儿,如此急色想要嫁与我吗?” 叶绾嗔怪道:“油嘴滑舌。” 司马烈有厚颜道:“可不?本王的舌头滑不滑?” 叶绾顿时臊红了脸,不再答话,生怕一个不在意,又着了司马烈的道。 又腻歪了一番,用了早膳后,才依依不舍的派人送了叶绾回去。 灯火如豆,司马烈正皱眉听着属下禀告今日京中的消息。 萧瑟进来道:“聂相即刻就到…” 自从上次聂忠国不请自入后,司马烈心里颇为不爽,他的地盘可不想也不能让其他人插手。 所以一边揪出了可疑之人打发出了府,另一边又加派了人手。 司马烈冷笑,果然聂云央这才一回去,聂忠国就来兴师问罪来了。当真父女情深呢。 聂忠国很是诧异的看着守在门边的司马烈,心里道这是为上次自己不请自入的事来给个下马威吗? 于是脸上堆笑道:“殿下,耳清目明,老臣佩服啊。” 司马烈笑着回道:“聂相,里面请。” “小女素来被我惯坏了,若是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海涵啊。”才将落座聂忠国就请罪道。 这倒打司马烈一个措手不及,只悻悻道:“无妨。都是男人,看来还是聂相懂本王啊。” 聂忠国撇了撇嘴,偏又不好反驳,自己府里可也是妻妾成群。只嘿嘿的陪笑。 “静贵妃今儿病了,七皇子去宫里侍疾。此事殿下可有耳闻?”聂忠国突兀的问道。 司马烈皱眉,摸不清聂忠国的意图,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静贵妃乃是司马炎的生母,又颇得司马楚的宠爱,在后宫中可是能与皇后分庭抗礼的人物。 而当今皇后乃是聂忠国的胞妹,昔年司马楚夺嫡,聂忠国一路护持,忠心耿耿。 司马楚登基后,立聂家姑娘为后,聂忠国为相。只是到底福薄,皇后的大阿哥,三岁时暴毙。据说是一个小主答应不爽皇后,所以才设计毒杀了大阿哥。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司马杰,只是司马杰烂泥扶不上墙,被褫夺了太子之位,流放西北。 要不然哪里还有司马烈的事?东宫空悬,皇后乃至聂府自得尽早再做安排。 先前司马睿一事,宫禁森严,岂是司马睿与其府兵可以轻易进入的?若不是皇后与聂相里应外合,断了司马睿在宫中的消息来往,又安排了内应。与聂相里应外合,哪里有这么容易就扳倒一个皇子? 司马烈狐疑着问道:“莫非聂相觉着静贵妃此病来的蹊跷?” 聂相哈哈笑道:“这倒不是,只是贵妃娘娘素来不敬皇后娘娘,这也只是小惩大诫罢了。” 司马烈心惊,原来是聂忠国所为,转念又一想,聂忠国这个时候来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 敲山震虎!贵妃娘娘宠冠后宫多时,怎么早不惩戒晚不惩戒,偏偏远在这时候。 司马烈冷笑,不就是做给自己看嘛。他堂堂聂府既有扶持自己上位的实力,也有扶其他人上位的实力。 比如说,若是贵妃娘娘因病去世,司马炎被收到皇后膝下也是有的,再不济将废太子迎回来也未可知。 司马烈唏嘘道:“聂相真是好手段,本王佩服。” 聂忠国笑道:“与殿下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司马烈回道:“本王虽年轻,但也知道轻重,再怎么玩闹,也不会忘了聂相大恩的。本王的福晋之位永远都给云央备着,给聂府备着。” 聂忠国大笑道:“殿下说的哪里话。一家人岂有说两家话的道理。” 一番谈话,已至深夜。聂忠国见司马烈如此知进退,心下大喜,又仔细提了些意见,才推脱着夜深匆匆赶回府里。 司马烈自是放低这姿态,将聂忠国捧着,又感恩戴德的亲自将聂忠国送到门外。 看着聂忠国即将消失在暗夜里的背影。司马烈眼睛微眯,如同蛰伏的兽,发出森冷的寒光。 这老狐狸倒是好算计,敲打一番又给个甜枣。真当自己是个软骨头可以任他随意揉捏? 眼下聂相的实力,他不得不顾及一二,即使不为自己所用,他也不能将这劲敌推到司马炎一方。 第三百二十六章、悲催的叶绾 隔了几日,聂云央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般,带着点心来了五皇子府。 “前几天是我不懂事,还请殿下见谅。”聂云央柔声道。 司马烈有些诧异的看了看聂云央,心道如此傲气的聂云央居然对自己这么的放低姿态,可见聂忠国外在聂府也是说一不二的主,有几分手段的。 “你客气了。如今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也不用如此的客气。”司马烈无所谓的回道。 聂云央心中颇为不悦,他竟如此的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再怎么说她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好一个一条绳子的蚂蚱… “殿下,既如此喜欢叶绾妹妹,不如先将她给收到府里,这样也好一解殿下与妹妹的相思之苦。”聂云央善解人意的提着建议。 司马烈心里一阵疑惑,难道这聂云央是换了性子不成?于是开口道:“云央真是大度啊。只是不知将绾儿娶进府里,是做本王的侍妾?侧福晋?还是福晋啊?” 聂云央嘴角嗫嚅了下,终究没有说出让叶绾做福晋的话,只悻悻的笑道:“端看殿下的意思了。云央唯殿下马首是瞻。” 司马烈朗声笑道:“云央既如此识得大体,本王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这五皇子府的福晋永远都是你们聂府的,这是我与聂相的交易,所以,云央尽可放心。” 聂云央藏在袖子里的手攥了又攥,用得着说的如此明白吗?她到底是女子,对情爱也有期盼,难道他就不能稍稍顾及下她的感受吗? 非得将二人的关系掰扯的那么清楚吗?难道依着她的美貌,依着她的才情他居然丝毫都没动心吗? “殿下,当真好狠的心啊。可知云央并非是只为父亲才答应嫁与殿下的,云央是真的喜……”聂云央柳眉微蹙,眼神凄迷的看向司马烈。 只是话未说完,司马烈便开口阻止道:“你明知道本王将来是这天下最不可能专情之人,就不该有此妄想。” “妄想…妄想…”聂云央喃喃的念叨着,眼角有泪涌出,是啊。将来他就是出云的王,后宫佳丽无数,所以到底是她痴心妄想了吗? “那么她呢?为何她可以?”聂云央尖着嗓子问道。 司马烈略做沉思状,道:“她,不一样的。” 聂云央痴痴的笑着,问道:“她哪里就不一样了?” 司马烈回道:“本王也不知道,感觉罢了。” “她难道就丝毫不介意?”聂云央不可置信的问道。 司马烈撇了撇嘴道:“本王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她那个人,性子那样的骄傲…” 看着司马烈每每说到叶绾时,眼底不经意流出的那抹温柔,聂云央只觉心如刀割,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射向她心口的利刃。 他难道就不知道在一个深爱他的的女子面前,毫无保留的去夸赞另外一个女子,是何等的残忍吗? 聂云央朝着司马烈福了福身,转身泪如雨下。 她若是再在这里待哪怕多一刻钟,她恐怕都会疯。 难道就因为自己认识司马烈再后,便要永世不得翻身吗? 这一切都怪叶绾,都怪她狐媚着勾走了司马烈的心,都说时间是治愈情伤的良药。 若是叶绾在此时消失,永永远远的从司马烈的生命里消失,她有自信可以慢慢的占据司马烈的心。 聂云央的眸子射出一道阴冷的目光,道:“咱们先不回府,转去叶府。” 丫鬟低声的对着赶车的马夫吩咐着。 叶绾的身边除了那个会功夫的隐逸外,便再无有用之人。 聂云央嘴角轻扯,那么只要用计将隐逸或杀或引走便是。 “妹妹,姐姐路过此处,又来叨扰妹妹了。”聂云央未语先笑道。 叶绾也笑着回道:“姐姐能来妹妹这坐坐,那也是妹妹的福气,岂有嫌恶的道理。” 聂云央笑道:“若是殿下看到咱们姐妹二人相处的如此融洽,只怕是睡着也得乐醒了。” 叶绾狐疑着问道:“姐姐从五皇子府过来的?” “我新做了些点心,送去给殿下尝尝,不想殿下却一直夸赞妹妹,又说了好些与妹妹间的趣事,姐姐当真羡慕的紧呢…”聂云央笑着说道。 叶绾心里有些不快,司马烈何时如此大嘴巴了?居然将二人之间的密事说与旁人听? 聂云央察言观色道:“妹妹可千万别错怪殿下,都是我缠着殿下说的。姐姐也是想多了解些殿下的喜好,所以才…还望妹妹不要见怪才是。” 聂云央目露愧疚之色,起身就朝着叶绾行礼。 叶绾有些受宠若惊也起身回礼道:“姐姐说的哪里话…” “妹妹如此善解人意,难怪殿下喜欢的紧,就连姐姐我见了妹妹美貌也是怦然心动呢…”聂云央又夸赞道。 “姐姐蕙质兰心,乃大家闺秀的典范,妹妹该多多向姐姐学习才是…”叶绾回道。 聂云央拉过叶绾的手,轻轻的拍着叶绾的手背道:“殿下乃人中龙凤,将来必是出云高高在上的人物,你我姐妹自当要同心协力,后方不乱,殿下才能安心前朝之事。” 叶绾心里腹诽道,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有想过,权利腐蚀人心,若是将来司马烈继承大统,大权在握,天下美人尽在宫中。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是不可能接受与她人来分享她心爱之人的。 “姐姐此言甚是。只是…”叶绾正欲分辨却被聂云央打断。 “与妹妹这样聪慧的人儿说话就是省心,姐姐听闻殿下素来爱吃妹妹这的点心,还望妹妹不要藏私,也教教姐姐才是啊。”说完就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向叶绾。 叶绾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只悻悻的点头,“那是自然。姐姐若想学,妹妹一定倾囊相授。” “难怪殿下如此偏疼妹妹,当真是心灵手巧,善良可爱呢。”聂云央笑道。 叶绾一时心里千头万绪,只胡乱的应付着,又取了笔墨,将司马烈素来爱吃的几样点心写了下来,连着一应的做法都详细记录下来。 聂云央捧着纸张道:“妹妹当真写的一手好字啊。” 叶绾心不在焉道:“姐姐谬赞了。” 聂云央将方子收好,又道:“妹妹既如此大度,姐姐也不能不略做表示。今夜姐姐做东,在云鹤楼与妹妹畅饮几杯。还望妹妹莫要推辞才是。” 叶绾原本到嘴边的话,在看到聂云央的眼神后,又咽了回去,轻声应了是。 第三百二十七章、又失踪了? 叶绾自聂云央走后就一直神色恹恹的,单手撑着下巴,只楞楞的看着院子里的几丛金黄色的秋菊发呆。 她有些不愿意去想以后,可是聂云央几番提起,她不得不想。 那个对她温柔至极的男子,将来的某日也会对其他任何的女子说一样的话,一样的眉眼含情。 叶绾只觉光想,便心如刀绞般难受。她甚至觉着要不要将这段情爱葬送在萌芽阶段。 “小姐,云央小姐的宴你还去不去啊?”隐逸提醒道。 叶绾抬眸看着天边的晚霞,映着半边的天空染了红。 “去吧。她既如此盛情,我也不好太过。”叶绾轻叹一声道。 私心里她是不愿去的,聂云央这个人虽然对人总是未语先笑,只是这绵里藏针的人,她可不愿深交,着实费神。 “小姐既不愿去,不去便是。依着小姐的聪慧,随便找个理由推了便是。”隐逸狐疑着问道。 叶绾无奈的笑道:“你端瞧着她那人,是好相与的吗?若我今日找了理由不去,只怕她隔三差五便要来烦我,索性今日答应了便是。” 隐逸点了点道:“小姐说的也是。只是奴婢可不喜欢她这样的笑面虎。” 叶绾轻叹道:“谁说不是呢?” 隐逸又伺候着叶绾洗漱换衣,临走时又拿了件披风,秋来夜凉如水。带着防寒也好。 这些事从前都是福安负责的,自打福安死后,一向不爱在这些琐碎事情上用心的隐逸,也渐渐地留意了起来。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云鹤楼,建在护城河畔,推开三楼雅间的门窗,看着一轮圆月自河面升起。 皎皎月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天空上的圆月与水面上的圆月交相辉映,倒是别具一番景致。 聂云央早一步到了云鹤楼,神色幽怨的盯着平静的湖面。 “姐姐真是好兴致,站在窗边是在欣赏夜景吗?”叶绾笑着道。 聂云央将眼里的恨意藏进眼底深处,转身又换上笑脸道:“妹妹可算来了。若是再不来,姐姐可要亲自去请了。” “岂敢劳动姐姐大驾,姐姐如此盛情款待,妹妹哪有不来的道理。”叶绾笑着回道。 “妹妹合该如此,咱们姐妹日后就是一家人了。若是太过客套,倒显得生疏了。”聂云央迎着叶绾落座。 叶绾透过四四方方的窗看着远处暗夜里的一轮圆月。 花好月圆人长久。此时有桂香隐隐,圆月当空,只是不知这人能不能长长久久呢? “姐姐说的是。只是这一家人?妹妹不是太明白。”叶绾回道。 聂云央挑眉笑道:“难道妹妹对殿下无丝毫男女之情?” 叶绾垂下眼帘道:“妹妹所求只是一世一双人罢了。” 聂云央暗道,一世一双人?来日他成了出云的王。不还是照样三宫六院。 “妹妹切莫有此想法,到最后伤的还是咱们女子罢了。可怜天下女子皆痴心。”聂云央轻叹道。 话语里的几分落寞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叶绾而叹。 “妹妹不比姐姐名门闺秀,自小野惯了。最是受不得拘束。”叶绾意有所指的回道。 聂云央暗道,这做样子给谁看呢?于是故作惊慌道:“妹妹切莫这样想,没的殿下又要以为是姐姐我善妒,容不得妹妹呢?你可不知道,上次姐姐头次见妹妹与殿下时的恩爱场面,一时失控,可是被殿下数落好些日子呢…” 叶绾回道:“姐姐乃相府千斤,身份高贵。将来可是要做福晋的,所以殿下要求高些。” 聂云央笑道:“那就托妹妹吉言,若真是如此,姐姐倒是安心不少呢。” 说着举起手中杯子道:“这是云鹤楼的果酒,味美甘甜。姐姐敬妹妹一杯。” 叶绾也举起杯子,看着聂云央喝了,才小口抿了些。 一番下来,倒也是宾主尽欢。只是这表面的欢乐,都是二人尽心维持着的表象罢了。 云鹤楼外,叶绾看着聂云央上了马车后,才揉了揉额角。 有凉风拂面,吹散了脸上的热,叶绾只觉凉爽惬意。 “隐逸,你让马车远远跟着,你陪我走走,醒醒酒吧。” 隐逸抱怨道:“这个聂云央也真是的,还说果酒不醉人。” “她也是个伤心人罢了。”叶绾回道。 否则聂云央也不会将自己灌醉了。 她虽不知道聂云央此番如此“礼贤下士”的对她抛橄榄枝。 还是真如她所言,为讨司马烈欢心,所以才想要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隐逸冷哼一声道:“她算什么伤心人,我看她笑了一晚上,都替她累的慌,也不怕把下巴给笑脱臼了…” 叶绾咯咯的笑着指着隐逸吐着醉话道:“隐逸,你如今的样子,可越发像福安了。” 气氛突然静默,隐逸感叹福安若还在,定会嘲笑她变的婆婆妈妈的。 “小姐,天气凉了。”隐逸将披风披在叶绾肩上。 叶绾轻声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她该说的,对福安,对隐逸。 吹了些夜风,叶绾的酒气散了些,神思也清楚了些。 “隐逸,许久没见师傅了。他最近还好吗?”叶绾问道。 她有些想要逃离,与其将来深陷泥潭不可自拔。不如及早抽身也好。 隐逸眼神闪烁的回道:“奴婢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少主了。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叶绾笑道:“隐逸,我从来都不问师傅的真实身份,也不问你们真实的目的,因为不管师傅想做什么,他都是疼我的师傅,与我新生的师傅…” 隐逸一时无言。 突然,有细微的破风声传来。 隐逸伸手将叶绾推开,向利箭射出的方向看去,有黑衣人影一闪而过。 隐逸连忙走到叶绾跟前,将叶绾扶起,又神色紧张的将其护在身后,往马车那边退着。 在空旷的街道无疑自己二人就是移动的靶子。退到马车好歹也有个隐蔽之所,另外也可驾车离开,只要回了叶府,想来就无事了。 “小姐,你先上马车。”隐逸低声道。 叶绾此时早已酒醒,弓着身子进了马车内,才觉后背一阵发凉,早已汗湿。 隐逸正欲上马车,却被射出的暗箭阻挡了去路,只得朝着另一侧翻身躲过利箭。 身子刚落地,便有两个黑衣人缠了过来,身法奇特,出招狠辣。 隐逸一时脱身不开,对着马夫喊道:“快带小姐先走。” 马夫低着头,看不清样貌,听到隐逸的话后,只扬起了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 马匹受惊,长长嘶鸣一声便绝尘而去。 隐逸这才放心对付眼前二人。 第三百二十八章、谈判高手 马车疾驰,叶绾缩在角落里,虽说京中路面平坦,但不时也有石块与凹地,马车颠簸,叶绾为了保护自己,紧紧抓着扶手,尽力将自己缩成一团。 渐渐地马车速度平缓了下来,叶绾全身骨头都被颠的酸疼,伸手掀开车帘问道:“这是哪里?” 目光警惕的四下扫了扫,发现外头虽漆黑一片,但是借着月光她还是可以确定这个地方自己从未来过。 心下不由一紧,若真如自己所想,这些人是提前有预谋的,设计将隐逸给缠住,借着混乱将自己给带到这个地方。 “余伯,这是哪里啊?”叶绾又问道,看着暗影里的背影。 驾车的余伯年余六十,是叶府的老人了。叶绾看他做事尽心人也老实本分,才叫到了近前伺候。 只是眼前这人的背影壮实了些,看着全然不似年老之人,全无衰败的气息。 “你是谁?将我带到此处有何用意?”叶绾冷声直接开口问道。 那人转身将头上的斗笠拿掉,露出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 叶绾心里虽知这样的人大多都是刀口舔血过活的,面上却神色如常的提着裙角下了车,走到那人面前站定,双眼直视他那让人胆寒的眸子,道:“开个价吧,多少银子能买我的命。” 那人冷哼一声道:“姑娘好胆色。能在我秃鹰面前如此镇定自若的人可不多。” 叶绾笑道:“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活着。活着才有千万可能,我若一味的摇尾乞怜,你也不会放过我的,是不是?既是如此我还不如博上一博。财帛动人心,说的不定还能买条活路呢?” 秃鹰哈哈大笑道:“小娘子性子倒烈,若不是有任务在身,说不定咱们还能交个朋友呢。” 叶绾也笑道:“生意能不能做成,关键在于诱惑是不是够大。大哥,不妨划个道。我若是皱个眉,你立刻一刀杀了我。” 秃鹰看了看自信满满的叶绾,一时有些心动,接着又想到聂云央那冰冷阴鸷的眸子,寒声说,一万两,杀了她。但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她不死,便是你死。 秃鹰知道,聂云央是相府的千斤,那是他反抗不了的人。 “姑娘既是爽快人,秃鹰也愿交你这个朋友,只是那人我得罪不起,所以,对不住了…”秃鹰叹了口气说道,提刀便直取叶绾脖颈处,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 叶绾知道自己闪躲不了,只觉劲风拂面,喊道:“五万两…” 剑尖在离叶绾脖子毫厘之处停了下来,剑气将白皙的皮肤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叶绾喘着粗气道:“五万两买命,另外为求自保,我会换个身份生活,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秃鹰狐疑着问道:“换个身份?你怎么换?况且那人让我提着你的头去拿赏钱的?” 叶绾冷笑:“你觉得你能安然拿着赏钱去逍遥快活,别太天真了。我可是五殿下心爱之人,如果我出了事,殿下必会彻查,那人为求不露马脚,你觉得他会放你这个定时炸弹安然离去?” 秃鹰虽出身草莽,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唯独死人不会泄密的道理他自是知道。 “听姑娘的意思已经猜出是谁要杀你了?”秃鹰反问道。 叶绾冷笑道:“若是到死都做个糊涂鬼,岂不是笑话。” 接着又双眸定定的看着犹疑不决的秃鹰,道:“你久在江湖应该知道人皮面具,不巧我这正有一份。我这么做不光为你把后路留了,也是替我自己在考虑。她是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样的手段,你我都知道。就算你今日大发慈悲放了我,她既然可以雇你,就也可以雇其他人,我可不想拿我这小命开玩笑,日日活的提心吊胆。” 秃鹰皱眉,手里的剑从叶绾脖颈处拿了下来,垂在了身侧。 叶绾送了口气道:“你拿着六万两银子,就不在需要过这样的刀口舔血的日子了。随便找个小城,过一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岂不快哉。” “至于我嘛,世上再无叶绾此人。如此岂不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你以为呢?” 秃鹰已经三十好几了,一直瓢泼江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也曾想过攒够了银子就隐退江湖,过平常人的生活。 叶绾的话似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秃鹰拱手道:“愿听小姐安排。” 叶绾暗暗松了口气,道:“她既然要人头,你就去义庄拿个人头,最好血肉模糊才好,闺阁女子哪里能受得了如此的血腥场面,必定不会仔细检查的。另外我会将我贴身的玉佩交于你,她见了此玉佩必定会信你的。” “五万两,你三日后去快活居找一个叫流年的姑娘。她会给你的。”叶绾自不会忘了嘱咐这一句。 眼前这人可不是个善茬,钱自是不能少的。 秃鹰有些犹豫道:“这空口白牙的,我怎么相信你呢?” 叶绾冷笑道:“那你大可以杀了我,看看那人可会放你生路,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你觉得依五殿下如今的实力,你想下半生都活在提醒吊胆里吗?如果你愿意赌,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秃鹰仔细琢磨了会,又两相做了对比,两害相权取其轻嘛,比起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阴毒的相府小姐,眼前这女子倒是磊落了许多,也顺眼了许多。 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事情败露,得罪了那人,难道她还能揪着自己一辈子不放? 秃鹰道:“好。小的听小姐吩咐就是。” 秋风阵阵,叶绾激灵灵打了寒颤,后背早已湿透。 又仔细的将所有计划细节给交代了一遍,末了将司马烈送她的玉佩交给秃鹰。 “记住三日后去快活居找一个流年姑娘。她会给你银票。” 叶绾心情轻松了些,朝着秃鹰使坏道:“她难道没告诉你我是叶府的四小姐吗?跟我拼财,她可打错算盘了。即使叶府如今式微,也非她相府可比的。” 秃鹰尴尬的笑了笑,开口要价,坐地还价。这五万两还是要少了些。 只是看着叶绾有恃无恐的模样,又楞楞道:“我这人很知足的,五万两够了,够了。” 叶绾笑道:“知足常乐,不贪心,知进退的人才能活的长久。” 秃鹰不知为何看着叶绾的笑脸,浑身却起了鸡皮疙瘩。相比较而言她还是更喜欢面对张牙舞爪的聂云央。 这个叶绾,他看不透,也拿捏不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大悲大喜 那两黑衣人以缠斗为主,只将隐逸牢牢的困在包围圈里,待见到马车消失一段时间后,才打了个暗哨各自撤了。 隐逸有些窝火,看了看两人消失的方向,暗道:“下次再让老娘碰到,定废了你们。” 接着又往叶府飞奔而去,心里想着以防敌人留有后手,还是尽早回到叶绾身边才是。 一路狂奔,远远瞧见逸云轩的方向一片漆黑,心下有不好的念头升起。 若是小姐安全到家,必会等自己回来的。此时该是灯火通明才对。 隐逸把睡的正香的婆子丫鬟全部问了个遍,确定叶绾没有回来。 隐逸顾不得休息,又奔向司马烈处求救。 “殿下,小姐又不见了。”隐逸着急的说着。 司马烈眉头紧皱,这丫头是八字犯冲吗?怎么又失踪了? “怎么回事,仔细说说…” 隐逸喝了口茶,干涸的嗓子舒服了些,将今晚遇到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司马烈摩挲着下巴,沉思道,聂云央为何又去找叶绾?难道真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是为了巴结自己,去找叶绾讨教? 司马烈觉着聂云央怎么看也不是如此大度之人啊?况且这边刚与聂云央分开,怎么叶绾就遭到袭击了呢?而且据隐逸所言聂云央居然醉酒了? 监守自盗这样的事,她未必干不出来。 “派人去相府打探下消息。” “另外通知申筑,让巡防营也留意京中所有的可疑人员。” “隐逸,你随我一起到你们最后分开的地方再看看。” 司马烈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虽然心里依旧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 好在是晚上,没有行人,马车走过的痕迹虽浅,却也断断续续的有迹可循。 末了,司马烈在一处废宅里找到了马车,却没有发现叶绾的身影。 虽在司马烈的意料之中,但是心里却如地火焚烧般焦灼了起来。 拂晓时分,派去相府打探消息的人说,聂云央回去的路上遇到袭击,好在护卫们拼死相救,聂云央手臂处虽受了剑伤,人却安然回府了。 司马烈眉头紧锁,如此一来叶绾失踪一事,看起来却是更加扑朔迷离。 如果不是聂云央所为,那么又是何人想要对付她呢? 司马炎?阮式?还是? 但是如果是聂云央自导自演的苦肉计呢?她又会把叶绾给关在哪里呢?或者是直接灭口? 司马烈心里一阵发寒,不敢再想下去。 叶绾有些庆幸,前些日子司马烈带她去了一趟快活居,否则她也想不起来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熟悉的小门,叶绾重重的拍着门,饶是如此也过了许久才传来抱怨的嘟啷声。 开门的依旧是萍姐,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清瘦而漂亮,正对着她笑的欢喜。 她有些印象,道:“你不是前些日子跟在五殿下身边的姑娘吗?” 原本到嘴边的抱怨又换成了一句温言:“这么晚了,有事吗?” “萍姐,我找老板娘,烦请您通传一声。”叶绾笑道。 萍姐虽心里不乐意,道架不住人家是五殿下的人啊。于是先让叶绾进了屋,又命倒了些茶水,才摇风摆柳的往楼上走去。 心里也直打疑惑,老板娘睡觉时最恨被人打扰了,可是两头都是金佛得罪不起啊,只得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居然破天荒的老板娘一听说是那个女子,也没了起床气,笑着吩咐萍姐将人带上去。 “多谢老板娘上次的照拂之情。”叶绾福身行礼道。 老板娘将额前的刘海拨开,上下打量着叶绾道:“我也是收了你银子的,不必如此客气。怎么深夜到我这快活居来?难道缺钱了?” 复又想到她是司马烈的女人,哪里还有缺钱一说。 不想叶绾却笑着点了点头,道:“对,是缺钱了。不知老板娘这还收不收人了?” 老板娘顿时来了精神,原本侧卧着的身子腾的一下做直了起来。 “当真?他竟也肯?” 叶绾轻笑道:“我的事我自己决定,端只看老板娘肯不肯收了?” 老板娘将手中折扇敲的啪啪响,良久才一副壮士断腕的慷概就义般道:“死就死了,不过死之前我也得做个富死的鬼。” “那还得老板娘帮忙办一件事,派人去叶府将人皮面具给取来,我得以流年的身份来圈钱啊。”叶绾笑道。 老板娘狐疑的看着叶绾,为什么她好端端的不自己回去取? “你这是惹了事了?” 叶绾惊诧于老板娘的观察力,笑道:“被人追杀,只得换个身份活了?不知老板娘还收不收啊?” 老板娘一拍大腿道:“我是爱财,但提前得有命花啊,你若不说清楚,我是断断不敢留的。” 叶绾笑道:“聂府的千斤聂云央单恋五殿下,不想殿下却钟情于我,所以咯…” 叶绾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松了口气,原来是女人间的争风吃醋啊。接着又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腹诽道,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就是如此?”老板娘问道。 叶绾眸子清澈的回望着老板娘点头。 老板娘大手一挥道:“如此你便安心在这吧。” 说完又贼兮兮的问道:“关于分成的事,咱们能不能在商量商量啊?你看我这也算冒着风险救你一命,还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叶绾回答的挺干脆道:“那不如就三七吧。我三,你七…” 老板娘看神经病似的看向叶绾,敢情这丫头是傻了啊。连三七分这样的话就随口应承了下来? “条件和从前一样。”叶绾补充道。 老板娘拍着胸脯道:“口说无凭,咱们得立个字据。” 叶绾坏笑道:“签字可以,但我能不能先支点银两?我这也是买命的钱,否则你以为我凭啥能脱险,就凭我这张脸?” 老板娘很是爽快的答应道:“多少,你说个数。” 叶绾伸出一个巴掌。 老板娘毫不在意道:“五千两?回头我就让人给你送来。” “敢情老板娘以为我的命就值五千两?”叶绾撇嘴回道。 老板娘瞪大眸子道:“不会是五万两吧?” 见叶绾点头,连忙吓的将字据给收了起来道:“你这尊大佛,咱这小庙放不下,您别处瞧瞧去吧。” 叶绾在一旁咯咯的笑着:“骗你的啦。我自己可以拿些,还差一点你给我凑上就行。” 老板娘这才长舒一口气道:“我的姑奶奶,麻烦你下次有话能不能一次说完啊。” 叶绾坏笑道:“我还差二万两。” 老板娘顿时有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感觉。 只觉苦着脸点头同意。 第三百三十章、试探聂云央 有微光隔着窗户透进屋里,司马烈还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雕像般。 “殿下,奴婢回去问过了,小姐,小姐她没有回府。”隐逸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与焦灼。 屋内一片死寂,司马烈过了许久,才开口回道:“好,我知道了。” 隐逸在门口有些犹豫不决的来来返返几次后,还是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不是让你们别来打扰本王吗?”伴随着司马烈带着怒吼的嗓音有杯盏碎裂的声音传出。 隐逸隔着门道:“殿下,是我。如今小姐彻夜未归,又下落不明。奴婢觉着此事跟聂小姐定脱不了干系,所以奴婢斗胆,想请殿下去聂府问一问。” 司马烈听到隐逸的建议,如今叶绾失踪,有迹可循总比干坐着要强些,于是起身开门问道:“为什么觉得会跟聂云央有关?” 隐逸拱手回道:“一是直觉,女人的直觉,杀手的直觉。二是排除法,如今叶府中人对叶绾唯恐避之不及,加之叶莫问主事,那些人想必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另外小姐素来深居简出,与人结仇的可能性也不大。一番猜测下来,也唯有聂小姐走动机了…” “动机?”司马烈狐疑着问道。 隐逸一阵无语,司马烈素日里精明的很,怎么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透呢。 “俗话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殿下可千万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心…”隐逸回道。 司马烈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聂云央为了我而杀了绾儿?” 声音里透着不可思议。 隐逸无语的点了点头。 司马烈虽不能理解,但只要有希望,他也得试一试。况且隐逸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来人啊。备份厚礼,顺便将前些日子父皇赏赐的雪玉膏也带上,咱们去瞧瞧受伤的聂大小姐。”司马烈吩咐道。 若是此事真的跟聂云央有关乃至是跟聂府有关,拼着两败俱伤他也不会放过她的。 “小姐,您这又是何必呢?”丫鬟替聂云央上着药,见聂云央疼的直嘘气,又俯身往伤口处吹了吹。 聂云央冷笑道:“你懂什么?” 丫鬟委屈道:“奴婢自是不懂,可奴婢心里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小姐的健康与安全。您看您这伤口,若是将来留下疤痕可怎么是好呢?” 聂云央笑道:“傻丫头。这点伤算什么,只要能挽回殿下的心,哪怕要我死也是愿意的。” 丫鬟连忙呸了几次,道:“什么死不死的,小姐且不可乱说。小姐如此痴情,想必殿下定能感受得到的。” 聂云央娇羞着低头,又抚了抚手臂处的剑伤。只要叶绾一除,她自信以自己的美貌定能一举将司马烈拿下。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做戏就得做足,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她佯装成因为不慎露富,被贼人盯上。贼人贪财杀了叶绾妹妹,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受了伤。 为了得到司马烈,她宁可自己亲手刺伤自己。 说话间,外头有婆子道:“启禀小姐,五殿下来了。这会正往咱们院来呢。” 聂云央又是惊喜,又是娇羞,拢了拢头发紧张的对着身边的丫鬟问道:“你看我这头发乱不乱,衣服是不是素了些…” 丫鬟轻笑道:“小姐,您就放宽了心吧。依着咱们小姐的美貌,无论什么样都是美的。” 聂云央听着丫鬟促狭的打趣话,心里倒平静了几分,倚着软枕头假寐。 “云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啊?”司马烈故作焦急的问道。眉头紧蹙着进了屋子。见聂云央正睡着,连脚步都放慢了些。 这样细小的动作,落在聂云央的眼里那就是体贴,那就是关心,连嘴角都有细微的颤动。 “都怪下人们多嘴,原本也不打紧,倒累殿下惦记,又亲自过了看云央,倒是云央的不是了。”聂云央睁开眸子,虚弱的说道。 司马烈赶紧上前将原本要起身行礼的聂云央给按了回去,道:“身上有伤呢,不必在意那些虚礼。” 聂云央看着司马烈眸子里的关怀之色心里一阵暖流划过,如同春日里拂面的风,惬意而舒服。 “劳殿下费心了。”聂云央低声道。 司马烈却恨恨的道:“这些贼匪也太张狂了,天子脚下竟敢如此大胆,等明日奏请父皇,定要让巡防营的人好好治治这些人才是。” 聂云央安慰道:“殿下莫要动气,云央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只是…” 话未说完,聂云央便红了眼睛又哽咽道:“只是无辜连累了叶绾妹妹,云央听丫鬟们说,到现在还没找着呢?” 说着就拿手扇自己的脸:“都怪我没事好端端请妹妹吃饭作什么?若不是我,妹妹也不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 司马烈看着聂云央梨花带雨的模样,在第五个耳光时才一把拉住聂云央扬起的手,柔声道:“云央,你这又是何必呢?这样的事又不是你能料到的,你也不必自责。至于绾儿,咱们尽力找回来便是。” “殿下,你不怪我吗?不怪云央多事吗?”聂云央隔着泪眼看着司马烈。 司马烈冷声道:“怎么能怪你呢?要怪也得怪那些贼人太过张狂…” 聂云央直觉鼻头一酸,心里无比欣慰,看来这一剑当真刺的值得啊。 双手环着司马烈的腰,将头埋在司马烈的胸膛,低声道:“凭着殿下的实力加上聂府的势力,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妹妹给找回来,否则我只怕要寝食难安,负疚一辈子了。” 司马烈强忍着恶心,拍了拍聂云央的背,以示安慰。心里却骂到这演技当真炉火纯青啊。 若不是他心里得了隐逸的提醒,换做任何人只怕都会被感动,相信她吧。 许是情难自制,抱的太用力了些,聂云央轻嘘了声,原本包扎好的伤口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司马烈心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伤口若是不早早愈合,将来留下疤痕可别哭鼻子。” 聂云央低声回了句知道了。 司马烈又命人将自己带来的雪玉膏取来,亲自帮聂云央换药。 聂云央红着脸道:“殿下,不可以。有奴婢伺候就是了。” 司马烈将聂云央缩回的手紧紧的攥住,笑道:“怎么?不相信本王的技术吗?” 聂云央摇了摇头。 司马烈笑道:“早前在战场上本王可是练就了一身包扎的本领,你放心便是。本王轻些便是。” 第三百三十一章、露出马脚 感受到司马烈掌心传来的温度,聂云央便也不再挣脱,垂眸任由司马烈轻轻的将原本的纱布给解开。 看着司马烈如此专注而温柔的模样,聂云央的心在此刻化成柔软的棉花般。 从前冷峻的而棱角分明的脸庞,如今看来倒是平和了许多,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着,浓浓的剑眉。 聂云央只觉胸口处小鹿乱撞,怦怦的跳动有声。 司马烈仔细的将白色的纱布一一解开,再看到露出的伤口后,心口一凉,眉头紧皱。 聂云央察言观色道:“殿下,没关系的。” 她以为司马烈是心疼她手臂上那一道长长的如同蚯蚓般的伤口。 司马烈暗道,果然是你。聂云央的伤口切口的走向,不管是右手持剑还是左手持剑,都划不出这样的伤口。 司马烈为了仔细看看伤口,又嘟起嘴,轻轻的吹了吹。 眼里有一丝凌厉闪过,聂云央果然在撒谎,这样的伤口只有自己持剑才能造成。 那么绾儿的失踪必跟她有关系。 上药的时候司马烈的手故意重了许多,暗道这才只是利息罢了。 聂云央痛的直嘘气,但是看到司马烈漆黑的眸子,又强忍着痛挤出一抹笑来,道:“没事的,不疼的。” 司马烈冷笑,既然不疼那就再加几分力道,最后又狠狠地将纱布给打结系好。 聂云央光洁的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司马烈心里暗道,都这样了还不发脾气吗? 他哪里知道比起这疼痛,聂云央更在意的是他温柔的态度。 “你们都出去吧,云央累了需要休息。”司马烈沉声吩咐道,又扶着聂云央躺了下去。 聂云央抓着司马烈的衣袖问道:“我不困,难得殿下…” 这样缱绻的时刻,她怎么愿意错过呢。 司马烈将聂云央鬓边的发给拢到耳后,柔声道:“本王在这陪你…” 只是这样的柔情蜜意,在门吱呀一声关上后就戛然而止。 司马烈沉着脸道:“话我只问一次,至于后果你自己看着办。” 一道冰凉的利刃随着司马烈如同数九寒冬的冷言附在了聂云央白皙的脖颈处。 聂云央还沉浸在先前自我编织的美梦里一时没出来,笑道:“殿下,您这是干嘛呢?” 司马烈却嫌恶道:“收起你那让人恶心的笑。说,绾儿到底在哪?” 锋利的刀刃狠狠的抵在了聂云央的动脉处,有一丝的疼痛感。 聂云央这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烈,身体上的痛哪里有心里的痛更折磨人,前一秒还是甜蜜如在云端,后一秒就坠入了无间地狱。 聂云央眼眶一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哽咽道:“殿下,你觉着云央是如此不堪的人嘛?难道云央在你的心里就是如此的狠辣吗?更何况我与妹妹情同姐妹,我怎么可能,如果可以我多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 司马烈的手颤抖了一下,他冷眼的看着泪如雨下的聂云央,心思却极速的运转着,准确捕捉但聂云央最后几句话里的漏洞。 绾儿如今只是失踪罢了,为何聂云央如此肯定的说宁可死的是自己这样的话语。 “你杀了她?”司马烈只觉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般。脑海里重复着的事绾儿死了,绾儿被聂云央杀了,他还没有娶她,她怎么敢死呢? 聂云央被司马烈眸子里瞬间涌起的一层血色和如同实质的杀意给吓住了,本能的想往枕头里缩,以避开锋利的刀刃。 “你杀了绾儿,你竟然敢杀了绾儿。”说完就扬起匕首,狠狠的插向聂云央的心口处。 聂云央脸色苍白的如同纸人般,撑大的眸子看着匕首即将落下。 电光火石间聂云央喊道:“你要是杀了我,就永远别想见到她了。” 这句话如同魔咒般,司马烈手背上隆起的血管,聂云央看的无比的真切。 刀刃停在了聂云央心口上方毫厘之地。 聂云央咽了口吐沫,又道:“想要知道她的消息吗?跪下来求我啊,说不定本小姐心情好,就告诉你了…” 聂云央冷笑着,神色狰狞而可怖,如同地狱里的恶鬼般。 司马烈按住想要掐死眼前这个蛇蝎女子的冲动,冷声道:“怎么这会又不怕死了?” 言语讥诮。 聂云央冷笑道:“都怪我太傻,原以为你会回心转意,所以才来看我,所以才如此的温柔…没成想你是…” 司马烈嘴角轻扯,讽刺道:“回心转意?我们何曾开始过?聂小姐未免也太有自信了吧…” 聂云央如同被踩着尾巴的兔子,激动的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指着司马烈骂道:“都是你,是你负心在前,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的…都是你害死她的,是你。是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五皇子,司马烈。” 接着又对着虚空喊道:“叶绾你仔细看清楚了,你落得如此的下场,都是这个男人害的。记得不要找错人,报错仇了…” 司马烈再也没有耐心听着聂云央的疯言疯语,单手掐住了聂云央的脖子,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 聂云央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双手拼命的抓在司马烈的手臂上,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话:“她死有余辜。” 司马烈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聂云央挣扎的动静也小了起来。 他觉着如此杀了她,当真是便宜她了。甩手狠狠的将聂云央甩在地上。 聂云央眼前一片漆黑,缓了许久才觉肺部有新鲜的空气灌入,剧烈的咳嗽着,然后嘶哑着嗓子笑道:“她可是真可怜,死的时候跪在地上苦苦的求我放过她,像是摇尾乞怜的狗般。可是我怎么可能容忍这个贱人还活在世上,我命人将她的头给隔了下来,给我当求踢。” 司马烈的头皮一阵发麻,眼前这个有着美丽皮相的女子,就是个疯子,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我不会杀你,我要如你所愿娶你为福晋,然后借助你们的手登上至尊之位。然后当真你的面,一刀一刀,一个一个将聂府的人屠戮殆尽。本王不会让你死,死对于你这样的人太轻松了些。我要你看着你熟悉的每个人在你面前受尽折磨而死。而你,就是刽子手。”司马烈的嗓音冰冷的不带一丝温度。 聂云央原先畅快的神色忽然就僵住了,换成了惊慌的神色,嘴里喃喃道:“你不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司马烈将衣角从聂云央的手里抽出,又俯下身子一字一句道:“在你杀她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的。对吗?我的夫人…” “夫人”这个词聂云央从前有多期盼,如今就有多惊恐。 司马烈双眼微眯,射出一道怨毒的光,道:“本王要让你活着,活在自责里,活在这人间地狱里。” 聂云央只觉浑身一软,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她从未如此的后悔过。此刻她只希望叶绾能再活回来。 门被轻轻的关上,声音微弱的如同情人间的耳语。 这样隐忍的恨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外表一片平静,内里却是暗涌流动。 她也希望,门是被重重的关上的。 只是世间却无后悔药。 第三百三十二章、吓死宝宝了 司马烈不知自己是如何回的府里,只依稀记得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初次见面的地方,云鹤楼,叶府,等等… 回到府里后,便让人将府里的酒都搬到屋子里,自己一人倚着门滑坐在地。 不时,手边便堆满了空酒坛子,司马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因为喝的太急,被呛的直咳嗽,手里的酒坛子一个没拿稳,骨碌碌滚了出去。 但愿长醉不复醒。 司马烈仰头靠在门上,眼角有泪。念叨着:你怎么能死呢?你怎么敢死呢?本王还没有与你共度繁华,白首到老。如今便真的要阴阳两隔,此生无缘吗? 一边又甩了自己几个耳光,恨自己的贪心不足,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他争权夺利的目的是什么?他大概也迷失在夺嫡的路上。心里隐隐躁动的是那颗不安分的心,他的征服欲。 若不是他与虎谋皮,招惹了聂云央这样的歹毒女子,绾儿也不会受尽屈辱而死,说到底绾儿的死该归结到他的身上。 那是他得背负一辈子的债。和摆脱不了的梦魇。 酒精的作用,麻痹了思考的能力,司马烈觉得眼前金星乱飞,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酒,乃穿肠烈焰,焚忧解难。当真是好东西呢。 隐逸劝了司马烈去聂府后,便也回了逸云轩。看着一片冷清的院落,落叶零星几片,平添几分萧索之意。不觉心头一阵失落。 春日日,主仆三人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笑语不断,秋千被高高的推起,看着墙外的春色,好不自在… 夏日偷懒躲凉,待到傍晚时分,红霞漫天,有蜻蜓低低飞过,福安总是不安分的想去捉。 秋日里采了新开的桂花,馥郁芬芳,福安的手艺可真好,取一个小瓮,酿桂花蜜。 冬日里围着火炉烤火,福安总会取来一堆栗子,花生,红薯烤了吃。收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埋在院子里的腊梅树下,来年给小姐泡茶。 只是如今这空荡荡的院子里,除了自己便再无她人了。 隐逸的眼角有些湿润,她很久没有流过泪了。 想着小姐的屋子还是要收拾的,假如小姐突然回来了,看见屋子没打扫,会不高兴的,就连福安也会托梦给她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小姐吧。 是啊,她没有护住小姐。她愧对少主的嘱咐。犹记得那句“护着她就是护着我”,可到底隐逸让您失望了。 想起若福安还在,定会一手叉腰一刻不停的数落她,从天明到掌灯的样子,不觉又自顾的笑了起来。 小姐的屋子其实很干净,一夜之隔,却是面目全非。隐逸还是仔细的擦拭了起来。 到梳妆台边时,隐逸楞了楞,妆奁上的小抽屉似是被人打开过般,没有关的严实。 隐逸狐疑将抽屉打开,里头空无一物。接着就是满心狐疑,这是小姐放人皮面具的地方。怎么好端端的东西就不见了呢? 隐逸的第一反应是屋子里的人手脚不干净。于是将院子里的婆子丫鬟给召集了起来,细细的问了个遍。 有个婆子委屈道:“姑娘也是知道的,小姐的屋子从前都是福安姑娘负责的,如今福安姑娘不再了,都是姑娘你在伺候,咱们哪有资格打扫小姐的屋子。若是丢了什么物件,那可也怪罪不到咱们头上吧。” 隐逸性子冰冷,自是不讨喜。不像福安整天乐呵呵的,对着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 隐逸寒着脸让众人散了,又觉着自己关心则乱,连这点都没想透,那么这人皮面具到底去哪了呢?按着丫鬟们的说法是没有人进过屋子里的。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来人是个练家子,所以能避开院中的人,但是其他值钱的首饰一样未少,却独独少了这个东西又是何故呢? 萧瑟见司马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听说是恩人叶绾出了事,不禁感叹这世道当真是祸害遗千年,好人不长命。当真是天道不公。 从前殿下烦心,也从未有过这样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头拼命的灌酒。 于是也只得派人去请了司马衍过来,好歹让殿下的亲人陪在身边,也算种慰藉。 自从上次叶绾当着自己的面被前太子掳走,而自己也遭到百般羞辱后,司马衍又恢复了以往的性子,整日的忙着研究机关秘术,虽然他双腿已废,但是一颗保护在乎的人的心却依旧再跳动。 如今经过他改造的轮椅,处处藏着暗箭,身上也备了许多毒药。若再遇到之前的情况,虽然大局上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不会毫无反击之力。 “五哥,你开开门啊,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绾姐姐出事了?你告诉我,是那些下人乱嚼舌根的,是不是?”司马衍用力拍着门,声音里有几分哽咽之意。 司马烈模糊着睁开了眼,打开了门,有强光刺眼。司马烈转身躲到暗影里才好了些。 司马衍推着轮椅停在司马烈跟前,恨恨道:“你怎么不保护好她,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 双手揪住司马烈的衣服,拼命的摇晃着。 他的五哥从来不会这样的,除非绾姐姐真的出事了… 司马烈也不闪躲,喃喃道:“是我害死她的。是我…” 然后就一把拉住司马衍的手道:“衍儿,你杀了我替她报仇吧。” 眼神里的痛楚灼了司马衍的眼睛。 平静后的司马衍道:“五哥,绾姐姐那么善良的人,她不会怪你的,你告诉我是谁害的姐姐,我定要他们百倍千倍的还回来,以告慰姐姐在天之灵。” 司马烈的拳头紧握,对啊。眼下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他得替叶绾报仇雪恨,他要那个贱人活的生不如死。 隐逸正想出门将人皮面具失踪一事告知司马烈,才将出了院门就碰到一身长袍做男人打扮的云谣公主。 云谣公主听完隐逸的话,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原本还想着拉叶绾去逛街的… 隐逸看着哭的不能自已的云谣,想着还是把她带到司马烈那儿吧,好歹彼此有个安慰。 屋子里弥漫着的都是酒气,司马烈靠着墙坐在角落里,司马衍冷脸坐在轮椅上,静默而沉重。 云谣见两位哥哥如此模样,好不容易压下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道:“我原本还想拉着绾姐姐去喝花酒的,京城里都传快活居里来了个天仙似的人物,可是…可是…” 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 而一旁的司马烈原本暗沉的眸子里瞬间就涌起了希望的光。 第三百三十三章、还好你还在 司马烈腾的一下冲向了云谣,只吓的云谣往后退了几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一时忘记了哭泣。 “云谣,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什么?”司马烈抓着云谣的胳膊大力的摇晃着。 云谣睁着泪眼,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惹了司马烈发狂,怯怯的不敢抬头。 隐逸见状,若是再任由司马烈如此摇晃下去,只怕云谣的小命都没了,于是伸手点了司马烈的穴道,“殿下您冷静些,小姐出事我们每个人都难过,你也不能拿云谣撒气啊…” 司马烈心里腹诽道,谁敢拿云谣出气啊。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太长吗?只是快活居与流年这样的词,让他不得不多想。 隐逸又继续道:“殿下,您先冷静下,听奴婢说,今儿奴婢打扫小姐的屋子,发现了一件蹊跷的事,小姐藏起来的那个人皮面具丢了,最为可疑的是整个屋子只丢了那人皮面具。你说会不会…” 司马烈心头一惊,心里又多了几分肯定,他的绾儿还没有出事。他多想立刻飞奔到快活居问个清楚,但又有几分怯意。 世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抱着满满的失望去却带着如同坠入悬崖的失望回。 转念又一想,若是绾儿安然无恙,为何不回来?而是躲在了快活居。为何不留给他们消息,而是以流年的身份传遍京城。 绾儿做事历来最是细心,她如此做自有她的道理和计划。 如此一想,那么就可以解释为何逸云轩内独独只少了那人皮面具,与流年再度扬名几乎是同一时刻。 他不相信天下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叶绾还活着,以流年的身份活着。 司马烈想到此处,压抑不住心里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眼角有些湿润。 司马衍也皱眉道:“会不会是绾姐姐做的?” 隐逸狐疑着看了看他,清冷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私心里她也是如此认为的,小姐从前遇到那么多危急的事,都可以全身而退,或许这次也是可以的。 若不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她也不会巴巴的跑来找司马烈商量。 “隐逸,你还是给五哥解开穴道吧。我看他又哭又笑的,别给憋出病来了…”司马衍有些担忧的提醒道。 隐逸点了点头,将司马烈的穴道解开。 穴道解开的瞬间,司马烈如同脱缰的野马似的,将每个人都拥抱了一遍,嘴里念叨着:“她没事,她还活着。她没事…” 众人像看疯子一样的看着司马烈,心里都疑惑着莫不是司马烈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 司马烈好不容易压住自己想要仰天长啸的心情,将自己先前的推测说了一遍。 众人脸上也露出几分喜色,吵着要去快活居瞧个究竟。 司马烈却阻拦道:“绾儿既然不通知咱们,想来也有她的安排,咱们也不能如此莽撞,以防让她再次陷入险境。等到了晚上,咱们一起去快活居喝酒便是。” 众人虽然着急,听了司马烈的话倒也耐住了性子,毕竟事关叶绾的性命,大意不得。 况且叶绾素来主意多,她既然选择出事后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他们,想来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 众人只眼巴巴看着日头一点点的移动,从未觉着时间如此的慢过。 “云谣,你要不先回宫,等一有消息我就派人通知你,否则宫门下钥后,我也不好向父皇交代…”司马烈劝道。 云谣乐管不了那么多,抱着隐逸的胳膊不撒手回道:“你们一起去玩,怎的偏要让我回去。再说父皇最疼我了。到时我就说在五哥府里过的夜,想来父皇也不会怪罪的…” 司马烈看了看司马衍,司马衍双手一展,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司马烈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否则自己这个妹妹给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只怕整个皇子府都会被她给掀掉了。 为求稳妥起见,天一黑众人便出发了,走了快活居的后门,开门的是个形容猥琐的龟公,好在这龟公倒还有些眼力劲,见几人气质不凡,也不敢为难,躬身迎了进去。 “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五殿下吗?上次在我这当着我的面将我的摇钱树给拐走了,今儿又想来干什么呀?”老板娘拨开刘海,露出面容精致的另半边脸。 司马烈抬眸看向她,正色道:“我只问一句,流年还是那个流年吗?” 老板娘咯咯的笑着,“殿下这是说什么呢?绕口令似的,我可听不懂。” 司马烈一把抓住老板娘的胳膊问道:“是她吗?” 老板娘挣脱不开,索性也就直接一个转身靠在司马烈怀里,抛着媚眼,柔声道:“殿下,就是如此对待恩人的吗?” 司马烈铁青着脸色,将老板娘推开… 老板娘笑的更欢了,“看殿下的表情,难道堂堂五皇子至今还是个雏?” 此言一出直让其他几人咋舌。下巴几乎都快掉到地上了。 只有云谣一脸崇拜的看向老板娘,能让她五哥如此吃瘪的居然出现了,还是个及其帅气的女子。当真厉害至极。云谣禁不住悄悄冲着老板娘伸出了大拇指。 司马烈咬牙道:“你他妈还算个女人吗?” 老板娘娇笑着道:“是不是女人殿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看着几乎要暴走的司马烈,老板娘很是识时务的道:“为了你这么个人,气跑了我的摇钱树可不值当。” 司马烈暗自腹诽难道自己堂堂皇子,相貌堂堂,英姿不凡还抵不住叶绾那丫头不成? 只见老板娘眼珠子转了转,又风风火火的折回身子,凑到司马烈跟前问道:“殿下,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嘛?比如谢谢什么的,当然了口头上的就不必说了,我这人吧,喜欢实际点的东西。” 司马烈冷声道:“还没见着正主呢,到时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 “如此,奴家先谢过殿下厚赏。”老板娘回道,故意将“厚”字说的重重的。 司马烈无语道:“再不让她出来,我端了你的快活居。你信不信?” 老板娘这才咯咯的退了出去,不时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款款而来,身材清瘦,眉眼妖娆。 “奴家流年,给各位贵人请安。”叶绾福身行礼。 司马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也忘了叶绾没提前告诉他事情,将叶绾拉到一边喝道:“穿的花里胡哨的丑死了。” 又指了指叶绾的衣服道:“瞧这衣服露的…” 说完就脱了自己的外袍,盖住叶绾露出的香肩。 第三百三十四章、干柴烈火 叶绾咯咯的笑着,心里却无比的满足,一把将司马烈抱住,将头埋在司马烈的胸前,柔声道:“阿烈,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司马烈只觉一股幽香扑鼻,接着便是美人在怀,叶绾这一抱,让原本怒气冲冲的司马烈,顿时楞在了原地,也忘记质问她,双手自然的将叶绾的柳腰环住。 其他三人也是神色各异,隐逸是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释然而欣喜的表情。司马衍看着司马烈的反应虽不明就里,倒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唯独云谣撇着嘴替叶绾打抱不平,嘟啷着骂着司马烈。 隐逸笑着摇了摇头,看着眼前旁若无人,热情相拥的一对璧人,推着司马衍,提溜着云谣,便出了屋子。 “绾儿,你难道就不怕本王为了你而殉情吗?”司马烈问道。 叶绾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的,否则就算到了地下我也不会原谅你的。阿烈,答应我。将来不管咱们两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先走,另一个一定要好好活着。好不好?” 司马烈负气道:“还有下一次?你可知这次就已经吓死我了,你还想有下一次,本王绝对不允许。本王要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与本王白头到老。你听清楚了没?” 叶绾的双臂被司马烈攥的有些疼,她能清楚感受到司马烈心里的紧张与在乎。 “那我尽量。”叶绾回道。 司马烈被气的青筋暴起,一字一句道:“不是尽量。是一定…是一定。” 叶绾抬眸,司马烈的眸子里印出一张妖冶的面容,熟悉却陌生。 只是这面容柔媚的脸上,却有着一双含情脉脉的清澈眸子。 司马烈低头吻在叶绾的红唇上,一样柔软而冰凉的触感。 司马烈的吻霸道而狂野,灵巧的舌撬开叶绾的贝齿。带着强烈的占有欲,长驱直入。 挑逗着叶绾的丁香小舌。 司马烈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手在叶绾背臀处的曲线不断摩挲着,又将叶绾搂的更紧了些。 叶绾只觉浑身失去了力气,软绵绵的几乎是瘫软在司马烈结实的臂弯里。 被司马烈猛的搂紧,身体与身体贴合在在了一起,有一道炙热顶在她柔软的腹部。 叶绾睁着迷离的双眼,眉眼如丝,唇娇艳欲滴。低低的唤了声:“阿烈…” 司马烈只觉有一股热流冲上脑海,浑身燥热难耐。闷哼一声将叶绾横抱而起,走向床边。 叶绾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思绪渐渐清晰了些,红着脸道:“阿烈,他们还在外面呢。” 司马烈喘着粗气道:“你是本王注定要娶的女人。怕什么?” 叶绾还欲说话,却被司马烈的更加激烈的吻给堵住了嘴巴,只低声的娇吟着。 司马烈只觉浑身热血沸腾,细密的吻从叶绾晶莹的耳垂,到白皙的颈项,到精致的锁骨,到胸前的柔软。 叶绾只觉全身一凉,不知何时司马烈已经将她的衣衫褪去。本能的叶绾伸手想遮住胸前的娇羞。 司马烈却喘息着,将叶绾的手固定在床头,轻轻的含住胸前的樱桃。 叶绾只觉浑身一阵战栗,犹如成群的蚂蚁从肌肤上爬过,浑身不安的扭动了起来。 随着叶绾扭动的身躯,司马烈闷哼一声,呼吸又重了几分,满脸潮红,有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鬓边的发。 “绾儿,我爱你。”司马烈的声音带着某种隐忍与探究。 叶绾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双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司马烈,如藕般的玉臂勾住司马烈的脖子。 “阿烈,我也是。”朱唇微启,声音魅惑。 “绾儿,你会怪我吗?”司马烈只觉浑身都颤抖起来,小腹处的炙热几乎要让他失去最后的理智。 叶绾明白他所说的事。洞房花烛夜是每个女子由女孩到女人的蜕变,神圣而意义重大。她知道司马烈顾及她的感受,此时此地,虽还未成为夫妻,但他爱她,他亦爱他。 叶绾没有回答,玉手划过司马烈滚烫的肌肤,将最后一层隔阂褪去。 玉手顺着司马烈的胸膛,轻轻滑至小腹处,握住那抹昂扬。 司马烈感受着叶绾玉手上传来的一阵冰凉,倒吸了口气,露出舒服至极的表情。 只是这动作只如同饮鸩止渴般,司马烈的吻如同狂风暴雨般落下,释放着压抑许久的***。 叶绾只觉浑身也滚烫起来,有些难受的扭动着。 直到清楚的感受到有炙热进入身体里,痛,无比的痛… 眼角有泪滑落,玉手娇软无力的抵在司马烈健硕的胸膛上,想要将眼前这个罪魁祸首给推离自己的身体。 司马烈浑身一震,只觉进入了温热里,说不出的舒服,正欲挺动腰肢,却瞧见叶绾眼角的一抹眼泪。于是按捺住自己的***。 俯身吻在叶绾的眼角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绾儿,一会儿就好。” 良久,司马烈试着缓缓的动了动。 叶绾似乎适应了些,随着司马烈的动作,发出娇柔的嘤咛声。 这声音如同战场上发起冲锋的战鼓声,催促着司马烈要直捣黄龙。 司马烈喘息着,激烈的冲刺,有一股炙热喷涌而出。 此刻,灵魂与灵魂的契合。 叶绾靠在司马烈的臂弯里,脸上有未褪尽的潮红,自此,它的人,她的心便都只属于眼前这个叫司马烈的男人了。 司马烈有些疲累,闭着眼睛假寐,“绾儿,后悔吗?” “情过无悔。”叶绾回道。 司马烈猛的睁开了眸子,侧起了身子问道:“听你这意思,难道将本王吃干抹净,还想不负责任?” 叶绾突然就乐了起来道:“难道先前老板娘的话竟是真的?难怪某人恼羞成怒来着…” 司马烈咬牙道:“那…那又如何?还是刚刚本王的表现你不满意?” 说着又翻身将叶绾压在身下坏笑道:“要不咱们再试一次,保证让你满意…” 叶绾连忙道:“满意,满意…” 此刻她正浑身酸疼,哪里还能经得起再一次的折腾。 司马烈低头吻了文叶绾的额头,柔声道:“绾儿,我不想争那个位子了。从前争那个位置是想保护你,保护我在乎的人。可是自从我参与夺嫡,却多次连累你险些丧命…我想带着你,就我和你远走天涯,逍遥自在可好?” 叶绾的玉指轻点在司马烈的薄唇上示意其不必再说了。 “阿烈,骑虎难下的道理你难道不知道吗?就算你现在不争,你觉得司马炎会放过我们吗?来日一旦他登基,衍儿该怎么办?莫问该怎么办?”叶绾一针见血的反问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将计就计吧 是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天地辽阔,这繁华人世,容不下一个司马烈,容不下一个叶绾。 若是司马烈真的放弃争夺王位,伤害的不仅仅是他与叶绾的性命,还包括许许多多的人。比如申筑,倪震… “阿烈,我们不能自私到用他们的性命来换我们的幸福。若咱们真如此做了,与司马炎那样的人又有何区别,撇去如过街老鼠般的日子不说,咱们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叶绾回道,语气平淡。 司马烈紧紧的搂着叶绾的香肩,偏头吻了吻叶绾的头发,道:“既如此,咱们便孤注一掷,博出个未来。我要你与我一起看着锦绣江山,繁华似锦。” 叶绾鼻头一酸,感动之余,又有些患得患失的失落。 来日他便是出云高高在上的王,天下美人供其挑选,他还未记得今日的承诺吗? 退一步说,司马烈争夺皇位之举,自己也算亲手将他推上这条夺嫡之路。 只是若是心无挂碍,他又何尝不愿与他远走天涯,过着潇洒自在的神仙眷侣般的日子,逍遥红尘,快意恩仇。 只是她做不到,她不能不顾着许她新生的师傅,她一心护着的弟弟叶莫问。还有那个从未给过她丝毫温暖的爹,毕竟他是娘至死都还念着的男人,她身体里流着他一半的血。 叶绾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但愿来日,你还能记得今日的誓言。” “绾儿,你怎么到快活居也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你可知我差一点就把聂云央给杀了。”司马烈好奇的问道。 叶绾楞了一下,她先前的确未料到这一出。自己没有死的消息,越少人知道自己就越安全。就是没曾料到司马烈会为了她还得罪相府这颗大树。 “果真?”叶绾故作狐疑的促狭着反问道,模样俏皮可爱。 司马烈低头吻住她的唇,良久才分开,“如此你可还怀疑本王对你的真心?” 叶绾娇羞着往司马烈的怀里钻了钻。 司马烈又使坏的在她的柳腰上掐了掐。惹得叶绾连连告饶,她素来最是怕痒,哪里经得起司马烈如此撩拨。 司马烈心头微暖,他哪里不知道叶绾此次金蝉脱壳,多半也是为了他能够无后顾之忧的参与夺嫡。个中的凶险他岂能不知。 “聂云央既然要杀你,断不会让你轻易逃脱,你是使了什么法子逃出了写必死之局的?”司马烈皱眉问道。 叶绾笑着回道:“凭着本小姐的美貌,当然也少不了智慧。” 司马烈伸手捏住叶绾的下巴仔细端详着,“那倒也是,绾儿天人之姿,定能迷倒那行凶之人。” 叶绾正色回道:“是人都有***,我只是抓住那人心里最渴望的东西罢了。钱财与下半生的自由。” “哦?”司马烈挑眉道。 叶绾撇了撇嘴道:“我可是足足花了五万两银子,才堪堪保住这条小命,这不才可怜巴巴的卖身到快活居赚钱还债嘛…” 司马烈被叶绾故作委屈的神情逗乐了,“就凭几句话,那人就放了你了?” 叶绾道:“五万两加他下半生的幸福。不答应的人才是傻子吧。像他这样的杀手,心里对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样的生活最是期待。我都将财富与幸福拱手送到他面前,若是再不动心,我也没办法了。只能等你给我报仇了。” 叶绾说的轻松,其中险恶可见一般,若是一个不慎,自是香消玉殒。 “那你派人回去拿人皮面具,怎么也不留个字条呢?”司马烈问道。 叶绾回道:“既然聂云央对我已是除之而后快,我何不顺了她的意呢,自此世间再无叶绾此人,若是你再能对她稍微好些,还怕相府不鼎力相助?” 司马烈苦笑道:“好一个将计就计啊。可瞒的我们好苦啊。” “可是只怕你的计划该泡汤了,我这回为了你可是将聂云央给得罪彻彻底底的,只怕…”司马烈叹息道。 叶绾却笑道,伸手摸了摸司马烈的脸,道:“我相信已咱们五殿下的英姿,若是肯稍稍放下些身段,还怕美人不回心转意?” 司马烈佯怒道:“哪里有妻子拼命将自己相公往别的女人怀里推的,你就不怕本王一时把持不住,失了分寸?” 叶绾平静道:“该是我的便是我的,谁也夺不走。若是任谁都能夺走的,那也必定不属于我。” 司马烈又想起先前叶绾一副风尘女子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薄纱轻摆,香肩微露,一想到每晚快活居里那么多如狼似虎的男子都要盯着他的绾儿看,心里就一阵酸意。 “那也不必如此牺牲色相,委屈在这快活居里。区区五万两,本王还是给的起的。一会儿我就跟老板娘说,咱不待在这了。”司马烈恨恨的道。 叶绾回道:“你要将我带到哪里去?回皇子府?若是被聂云央发现怎么办?让她再杀我一次吗?况且依着聂相的聪慧,他必定会让你与聂云央先成亲的,难道你要我日日活在你们秀恩爱的眼皮子底下?” 司马烈被问的一时哑口无言,聂云央的聪明,他丝毫不怀疑,若是被她瞧出个端倪,岂不是又将绾儿置于危险的境地。 “你也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不会有其他人的。跟聂云央那只是逢场作戏,不是真的。”司马烈反驳道。 叶绾嘟着嘴回道:“女人都是善妒的,就算明知道是逢场作戏,我也会不舒服的。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多好。” 司马烈心头一阵狂喜,她的意思是她会吃他的醋吗? “而且在快活居又可以赚钱,又可以打探消息,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老板娘人很好,我在这又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再说这样的地方,任谁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里的。”叶绾分析道。 司马烈仔细琢磨了一遍,觉着叶绾所有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一想到叶绾要对着其他男子烟视媚行,心里就很不爽。 叶绾又安慰道:“比起咱们两的以后,这点委屈算什么?你要是真的那么在意,不如就加把劲早点成为出云的王,风风光光的将我迎回去就是。” 司马烈道:“那是自然。本王要十里红毯,凤冠霞帔,八抬大轿迎你回去。” “为长远计,你以后还是少来快活居,以免暴露身份。”叶绾叮嘱道。 司马烈委屈道:“那我想你怎么办?” 叶绾故作威严道:“忍着。” 司马烈一个翻身将叶绾压在身下,暗道既如此那今日便吃个饱才是。 第三百三十六章、登门致歉 秋高气爽,天蓝如洗。早间的太阳晒在人身上,暖暖的。连心也瞬间被塞的满满的。 司马烈有些不舍的在叶绾的额头上轻啄了下。然后转身去聂府,聂府这样的捷径,他必须牢牢抓住,有了他们的支持,自己才有可能尽快的登上皇位,才能名正言顺的将叶绾接到自己的身边。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好在奴婢发现了人皮面具不叫了,起了疑心。若是你真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少主,怎么对得起福安…”隐逸情绪低落的说道。 叶绾安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只是事从权宜,亦是没有办法的事。” 隐逸自然明白,越少人知道叶绾就越安全,于是又问道:“小姐如今已流年的身份出现,那叶府那边该怎么交代呢?” 叶绾平静的回道:“实话实说呗,你悄悄告诉莫问,只说我没事,其他一应的丧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越热闹才越好呢。” “那老爷那边?”隐逸犹疑着问道。 叶绾垂下眼帘道:“他便不必告诉了。” “只是如此小姐身边就无可用之人了,奴婢怕…”隐逸提心吊胆道。 叶绾回道:“在快活居里,你便放心就是。” “至于师傅那边,你帮着给递个消息,就说我一切安好。”叶绾低声吩咐道。 她许久未见过清悠了,不知从何时起,她觉着无清悠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她始终看不透他,他也似乎从来没有想让她走进他的世界。 只是,她不问,他不说。难道是想要往后形同陌路吗? 萧瑟自从跟在司马烈身边后,性情稍稍开朗了些,做事倒是有板有眼,细心且周全。 得了消息后,便带着一车的礼物在快活居两条街外侯着司马烈。 远远就瞧见司马烈嘴角带笑,眉头有喜的模样,迎了上去道:“殿下,今儿怎如此开心?” 司马烈皱眉问道:“有那么明显吗?” 萧瑟笑道:“有。” “殿下,让奴才准备的一应物品都在这了,您要不要检查下。” 司马烈撇了一眼马车,拍了拍萧瑟的肩膀道:“你办事,本王放心。走吧,咱们去聂府。” 萧瑟满脸诧异的楞在了原地,不是说叶小姐出事了吗?怎的昨个还借酒浇愁,今儿就如此的满怀心喜。而且去的居然不是叶府而是聂府? 都说女子的情绪变化够快,翻脸同翻书一样,今儿看来,只怕咱们着个殿下也不遑多让啊。 “启禀老爷,外头五殿下带了好些礼物过来,想给大小姐陪个不是,您靠些……”老管家为难的请示着聂忠国。 聂忠国短而粗得眉毛皱了皱,有些不明白司马烈的用意,昨个对云央那是说尽狠话,事情做绝。今儿怎么还有脸如此大张旗鼓前来请罪呢? 想起聂云央梨花带雨的模样,聂忠国心里闪过一丝不悦,对着管家吩咐道:“请殿下到书房用茶…” 心里却道,真当自己这相爷府都是没脾气的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司马烈在喝完第三杯茶时,才见聂忠国姗姗而来,拱手道:“还望殿下见谅,小女伤心,我这做父亲的也难受,昨夜陪着晚些,不想今日身子就抱恙了,到底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咯…” 若是放在平时依着司马烈的性子,让他干等半个时辰?那岂不是要把房子给拆了,今儿面上却无丝毫的不悦,嘴角带笑道:“都是本王的不是,昨儿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说了那起子混账话,惹了云央伤心,让您也跟着受累。” 聂忠国见司马烈态度恭敬,言辞恳切,很是受用的点了点头,嘱咐道:“下官说句倚老卖老的话,下官既然将小女许配给殿下,也不全是为聂府考虑,自然也希望云央能够过的幸福,能够与殿下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咱们聂府虽比不上殿下身份尊贵,只是云央到底也是下官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可从未动过一根手指,说过一句重话,没成想昨个哭晕厥了几回,让我这做父亲的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说完又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司马烈躬身道:“都怪本王太年轻,遇事不够冷静,这才伤了云央的心,其实昨晚出了聂府本王就后悔了,只是碍着面子没折回,这不一大早就带了些东西,想送给云央,好弥补下本王昨夜的过失,还望岳父大人多多美言几句才是。” 聂忠国心里讥诮,凭着自己的实力,还怕他个毛头小子,面上却和颜悦色道:“那是自然,为人父母者哪个不是掏心掏肺的为儿女好,只要你跟云央都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司马烈躬身应是,给足了聂忠国面子。 聂忠国又道:“我也有些累了,你去后院找云央吧。” 司马烈在丫鬟的引领下绕过曲折的长廊,来到聂云央的住处。 “本王要给云央一个惊喜,你们先下去吧。”司马烈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丫鬟不用通传了。 司马烈悄然走进门边,只听里头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嗓音有些哑。 “小姐,您快别哭了。您在这见天的抹眼泪,指不定殿下还在哪里逍遥快活呢…”丫鬟愤愤不平的安慰道。 司马烈嘴角轻扯推门道:“本王那也是一时气愤,还望小姐不要介意才是,原谅本王昨日的无心之失。” 司马烈用的戏文的腔调,又做小生手持折扇的躬身道歉模样。 那丫鬟只垂着脸不敢抬头,不知自己刚才的话殿下是否听见了。 聂云央的眼睛肿的跟两个核桃似的,也让司马烈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给整的云里雾里的。 “云央,我知道错了,昨夜我不该那么对你的,毕竟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将来可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我…”司马烈见聂云央没有反应,又自顾的走到聂云央跟前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歉着。 聂云央有些错愕的看向司马烈,也管不了那么多,伸手轻轻点在司马烈的唇上,阻止了他的道歉,又沙哑着嗓子道:“不怪殿下,都是云央的错,云央不该那么晚还拉着妹妹出门的。” 司马烈取出帕子,温柔的替聂云央擦了擦眼角的泪,道:“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怎么又哭起来了,再哭可就变成个泪美人了…” 聂云央哪里接触过男子如此的温言耳语,只觉整张脸都滚烫着,顺着司马烈揽在肩上的手,靠在司马烈的胸膛上。 心里无比的得意,果然胜利最终还是属于自己的。 命运之神垂青的终是她聂云央。 第三百三十七章、红白喜事 聂云央如同走在迷雾的森林里,有些找不着北。昨夜与今日只隔了几个时辰,世事变化,竟也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司马烈柔声道:“云央,咱们成亲好不好?本王娶你做王府的福晋,由你来管家。可好?从前是因为忌惮司马炎的势力,不得已才私下里定了亲,今时不同往日,父皇近来对本王颇为倚重,先前也是委屈你了,若果你愿意的话,本王即刻就派人三媒六聘,大大方方的将你迎娶过门。” 聂云央只觉幸福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让人怀疑它的真实性,几个时辰前司马烈还如同嗜血的兽般对她说,本王会娶你,然后要你亲眼看着你在乎的人一个一个死在你的面前。这会却又满目柔情的对她说,本王会大大方方娶她做他的福晋。 亦梦亦幻,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幻。 司马烈见聂云央垂着眸子并不答话,于是问道:“怎么?不愿意吗?那还是推一推再说吧…” 话音刚落,便见聂云央红着脸,娇嗔道:“一切都听殿下安排便是。” 司马烈笑道:“那好,我回去便着人安排此事。云央如此乖巧懂事,可真教本王不舍得离开呢。” 司马烈伸手捏了捏聂云央精致的下巴。 “此事全有殿下跟爹爹安排便是…”聂云央低声回道。 即使是美梦一场,她也宁愿不要醒来。这温暖的怀抱,这多情的眼神,这挺拔的身姿,无一不让她难以自拔。 “岳父大人,不知小婿的提议您看怎样?一来也解决了彼此的疑心,二来,也不算委屈了云央,如今只等您点头,小婿立刻着人去办。”司马烈又到聂忠国处问询意见。 聂忠国摸着山羊须,狐疑着问道:“云央同意了?她不生气了?” “云央懂事理,又体贴我。自是不生气了。”司马烈拱手回道。 聂忠国暗道,果然女生外向,昨个还哭着闹着说要一刀两断,架不住别人三两句甜言蜜语便又妥协了。 “既然殿下有这样的心,下官也替云央高兴啊。这样的喜事,下官岂有不同意之理啊?”聂忠国哈哈大笑道。 司马烈道:“多谢岳父大人成全。” 这左一句岳父大人右一句岳父大人直把聂忠国的心都给喊化了。 隐逸回到叶府后就直奔叶莫问的书房,又将丫鬟小厮支到门外。 叶莫问察觉到屋子里头的动静,终于将目光从账本上移到隐逸身上。 “正巧你来了,可是姐姐找我有事?”叶莫问问道。 隐逸上前几步,低声道:“小姐出门办事,暂且不回来了。一应的后事全由二少爷照办。” 叶莫问狐疑着问道:“后事?” 隐逸点头道:“对。后事。如今二少爷只当小姐不在了,等风头过后小姐自会回来的。” 叶莫问沉声道:“姐姐现在有危险?” 隐逸回道:“按小姐的办法做,小姐自然安全,若不做只怕是真危险了。” 叶莫问看了看隐逸道:“那我即刻让人准备着,就说姐姐溺水而亡,所有的丧葬流程我与父亲商议着按照叶府的规矩办妥便是。只是父亲他…” 隐逸打断道:“小姐交代过,她的事就不让让老爷知道了。少一个人知道,小姐也更安全些。” 叶莫问知道叶绾此次也是惹了大麻烦,否则也不会用诈死这样的手段躲避敌人。 来仪阁内,阮式的伤虽好了些,但身体却大不如前了,一个月里总有半个月是要卧床休息调养。 今儿难得天气晴朗,惠风和畅,阮式在丫鬟的搀扶下,想去花园里晒晒太阳,顺带着瞧瞧这花园里秋景美如画的景色。 “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阮式咳嗽两声问道。 丫鬟恭敬道:“没有任何动静…不过奴婢听说…” 阮式话音未落,就瞧见将大红色的灯笼换成了白色。又有人在门头上挂上白绫。 “这…这…怎么回事?”阮式尖着嗓子喊道,心里道,老娘如今这还没死呢,就急着…… 丫鬟赶紧道:“不是的。夫人您误会了。奴婢听说是逸云轩的那位前几夜因为回来晚了些,路上遇到绑匪,人便没了…” 阮式激动的颤抖着身体喃喃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丫鬟有些慌张的替阮式抚着背道:“夫人,您可仔细着点,郎中交代过了,您先前因为伤着心脉,轻易是动不得情绪的。” 叶逢春听着下人进来回话,原本持着的毛笔楞在了半空中,许久没有落笔。 有浓墨自笔尖流下,晕开在昂贵的宣纸上,映出了一朵形状不规则的花朵。 叶逢春偏头看了窗户下的棋盘,黑子白子错落着放在棋盘上,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昔日与叶绾临窗而坐,各执一子,一下便是半日的时候。 如今再看,已然恍如隔世般。 他与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下人们说,她死的惨,连尸首都没有,叶逢春的眼底有浑浊的泪浮现,是歉疚?是心疼?还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 十月初八,宜嫁娶,宜丧葬,忌出行。 一早便有成群的车马浩浩荡荡的宛如一条长龙般排在司马烈的府邸前。 司马烈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聘礼,替他做媒的乃是几位侯爷的一品夫人。 定亲的队伍缓缓的行走在京城的街道上,皇五子司马烈意欲迎娶聂相的千斤聂云央为福晋。 这样一段门当户对,强强联合的姻缘佳话,一时乃京中美谈。 对朝廷风向敏感者,从这桩婚事里嗅出了未来权势的走向,原先摇摆不定者,或心智不坚者都巴巴的赶到了聂府凑热闹。 行至半路上时,谁知从对面来了一队送葬的队伍,一群人身着白衣,漫天撒着纸钱,又伴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经幡上写了个大大的“叶”字。 京中的另外一件大事便是叶府的四小姐去世了。这个如同彗星般的女子,带着神秘的美感出现在众人的目光中,又似是天妒红颜,早早地便仙逝了。真叫人扼腕叹息啊。 定亲的队伍与送葬的队伍迎头碰上,双方又都互不相让,只得穿插着向着彼此的方向继续前行。 喜乐与哀乐齐鸣,白衣与红衣交错。原本聘礼上贴着的大红喜字,或多或少都落了些冥纸。 司马烈倒也没追究,一脸得意的往聂府行去。 第三百三十八章、风云突变 夜晚的紫禁城,少了白日里的巍峨感,在暗影里影影绰绰的竟多了几分森然之意。 司马楚的面上已成菜色,整个人的衰老都是肉眼可见。两颊微微下陷,饶是如此还依旧每天看折子好几个时辰。 “陛下,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御医交代过您这身子可得好好保养着才是…”李公公递上一杯安神茶,又点上安息香。 司马楚呷了口茶,动了动了脖子,李公公很是察言观色的走到司马楚背后,替其揉捏着肩膀。 司马楚闭目享受着,突然开口问道:“前些日子烈儿与相府千斤定亲一事,你觉得如何?” 李公公笑道:“殿下英武不凡,聂相千斤又是花容月貌,自是般配的。” 司马楚冷哼一声道:“老东西,惯会顾左右而言他,朕问的是聂忠国的真实意图,另外依着烈儿的能力能不能掌控得住以后的局势。” 李公公恍然大悟,又笑道:“这些事情奴才哪里能预见的,只是依着殿下的才智,想来是可以应付的,况且奴才听说雄鹰能翱翔天空,那是练习多次的结果。陛下就是操心太甚,身子才一直不见好的…” 司马楚偏头道:“你个老东西懂什么?朕如果不替烈儿多考虑点,依着他的性子,指不定能出什么事呢!” 李公公笑道:“陛下慈父情怀。” 司马楚又从鼻端挤出一声冷哼,继续闭目养神。聂忠国的心思他岂能不知,自己先前几番明显的偏袒,让精明如聂忠国已然察觉到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才想着用女儿来拴住未来出云地位最高的人。 一如多年前,他将他的亲妹妹送入自己府中。后来又成了出云的皇后。 只是烈儿到底年轻气盛,比不得自己当年,虽然太医院的太医日日来请平安脉,都说身体无大恙,只要好好静养便是。 可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身体内急剧衰败的脏器,以及越来越不济的精神。 虽日日听人喊万岁万岁万万岁,到底不是神仙,属于他的日子终究是不多了。 前些日子张仙人进贡的几粒仙丹,服用过后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司马楚盛怒之下将张仙人给杀了,于是更加的明白,时间无情,于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不管你是贩夫走卒,或是君临天下。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夜色迷蒙,起了淡淡的薄雾,司马楚梦魇了,最近他总是梦见司马烈的母妃,端木秀儿。穿着他初见时那件颜色绚丽的衣衫,头上满是银饰,脖子,手腕,脚腕出处也都是银制的镯子,上面有细小的铃铛,行走间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她的笑如同冬日的暖阳,可以温暖人心,她的眸子如同一汪清泉,清澈见底。 画面突转,端木秀儿脸色苍白躺在他的怀里,虚弱至极的对他说,答应我,照顾好烈儿,别让人欺负了他。 悲伤,悲痛,悲切… 李公公听见床上的人呢喃着:秀儿,别走。别走。 那时的出云政局新立,万废待兴,司马楚虽如愿登上帝位,但是手里所握的实权却不多,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死在自己怀里,所以只能万般无奈狠心的将烈儿送到边关的军营里,不管不顾。以求保住他的命,那是秀儿临终前最后的希望了。 再后来,他成了真真正正的帝王,身边却再无能令他心动的女子。 天刚拂晓,按着往常李公公掀开厚重的帷幔,低声道:“陛下,该起了。” 见床上毫无动静,李公公心里一惊又喊了句:“陛下,该起了…” 仍然没有回应。 李公公心下大骇,颤抖着身体伸手放在司马烈的鼻端,见有微弱但微热的气息呼出,这才松了口气,反手覆在司马烈的额头。 触手滚烫。再看司马楚的唇角已然起了皮,嘴里不停地呓语着,俨然是被烧的糊涂了。 李公公到底是服侍在司马楚身边多时,也不慌乱。分别让小太监去请了太医,又派人去请了皇后,以及贵妃娘娘。 李公公又想起前些日子司马楚将一个黄纸固封的匣子交于他,并交代若是自己有不测,便可拿出,以镇国本。 到底是主仆一场多年,李公公的眸子里有些许的湿润。他亲眼见证了床上这个病怏怏的男子如何一步步成为出云的帝王。亲眼见着他如何在波诡云谲的政局里纵横捭阖。见着他从年轻的潇洒王爷到如今的垂垂老者。 说句不敬的话,他已然把这个伺候一辈子的男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年少时分因为穷苦被卖入宫中,挨了一刀子家伙,成了个阉人。 那时自己瘦弱,又是新人,总是被老太监们欺负,有一日被司马楚瞧见了,顺手便救了他。可能在司马楚的眼里只是随意的一句话,与救个小猫小狗并无区别。于他而言却就是一辈子的恩情。 后来他到了司马楚的身边伺候,至今已然有四十余年。 他的一切,都是司马楚赐予的,他的所有都跟眼前这个男人休戚相关。 “奴才给皇后娘娘,给贵妃娘娘,给各位主子请安。”李公公吸了吸鼻子,对着一群莺莺燕燕的贵人主子请安问好。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就病的如此重了?”皇后娘娘凤仪威严喝问道。 李公公恭敬回道:“陛下勤谨,日日看折子,奴才也劝不住。另外前些日子张仙人进贡的仙丹,伤了陛下的根本,所以才…” 皇后娘娘叹息道:“陛下性子要强,朝政上的事自是不愿懈怠。只是炼丹这样的事,你作为陛下的贴身太监,又打小跟着陛下,自是该时时提点才是。” 李公公躬身赔罪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是奴才疏忽了。” 心里却道,陛下什么样的人,岂是自己这做奴才的可以左右的,你们这些正经的主子都劝不住,反倒来怪自己这个阉人没提醒?当真是笑话。 陛下病倒,宫中自是以皇后马首是瞻,皇后娘娘倒也雷厉风行,以陛下需静养为由,让一众嫔妃先回去,只留下侍疾的伺候,其他的皇子、公主若想见陛下,需请示后,才能入内探视。 病来如山倒,司马楚虽然醒了,人却不能动弹了,说是中风了,太医院用尽办法也是无计可施。 陛下病危,太子未立。朝局一时动荡不安。有拥护司马炎为太子的,有支持司马烈为太子的。争的那是一个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第三百三十九章、太子辅政 龙涎香袅袅升起,养心殿内寂静一片。 李公公守在司马楚的身边低头打着瞌睡。 “来人啊…来人啊…”司马楚的声音很弱,直到喊了几声后,李公公才凑到近前问道:“陛下,是要喝水吗?还是?” 好在中风乃是身体瘫痪,脑袋倒是很清醒,只是这样的清醒无异于一把锋利的刀,时时在折磨着司马楚的心。 他,一代帝王。也曾弯弓射大雕,也曾万人之中取敌首。没想到此时却成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只能躺在床上的废人。这样他如何能接受? “悄悄的请烈儿入宫,朕有事情要交代。”司马楚吩咐道。 李公公低声应了是。 当司马烈看到龙床上那个消瘦的,两鬓白发丛生的男子时,心里也不知道食的是什么样的滋味?按理说他应该恨司马楚的,只是如今看来只觉的他无比的可怜。 那个曾经站在云端,不可一世的帝王,终究敌不过时光匆匆,缠绵于病榻,跟一般人家的老者别无二致。 “儿臣参见父皇。”司马烈明知司马楚看不见,还是恭敬的行了礼。 司马楚听见司马烈的声音,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动了动手指,示意司马烈到近前来。 司马烈依言跪在了龙床的边上。 司马楚的双眼有些模糊,慈祥的看着眼前的司马烈,一如天下任何一个慈父般。 烈儿的下巴与眼睛像极了秀儿,鼻子有点像朕。司马楚突然动了想要亲手摸一摸司马烈脸颊的念头,只是手指动了动,终究没能抬起来。 “烈儿,朕想让你做太子,继承大统。你可愿意?”司马楚直接开口问道。 一路走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至尊之位,岂是外人看起来那么风光无限,权倾天下。个中滋味,多有掣肘又岂是外人所能看透的。 其实若真论起来,司马炎比司马烈更宜继承大统。司马烈性子太过耿直不懂变通,又心慈手软。这是他的优点,也是做帝王的缺点。相比较而言,司马炎做事果决狠戾,杀伐决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颇有几分帝王的霸气。 所以他才问司马烈愿不愿意做这个帝王。倘若司马烈不愿意,自己也不愿逼他,帝王之路何等辛苦,唯有自己知晓。他便赐他一世荣华,自由自在。 司马烈毫不迟疑的回道:“儿臣愿意替父皇分忧。” 司马楚嘴角动了动,心里却在苦笑,这样通天的权利,世间能有几人可以抵得住如此的诱惑。 “既然如此,父皇即刻册立你为东宫太子,为朕分忧。立聂相之女聂云央为太子妃,择日完婚。”司马楚缓缓说道。 司马烈狐疑的皱了皱眉,这太子之位得来的也太轻松了吧? “为何会是儿臣?” 司马楚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回忆的色彩,喃喃道:“这是朕欠你们母子的。” 司马烈有一瞬间的晃神,年少时在军营里受的苦楚,经年里所有累积的恨意,此刻全部烟消云散。 原来在他的心里是有母妃还有自己的。 “父皇难道不怕司马家的江山毁在儿臣手里吗?”司马烈反问道。 司马楚低声回道:“说实在话炎儿比你更适合当这个皇帝。但是父皇知道,烈儿将来会是个明君。能将出云治理的很好。” 知子莫若父。 司马烈道:“儿臣定不辜负父皇一番苦心。只是…” 司马楚接话道:“只是你不想娶聂家的千斤?” 司马烈诧异的看向司马楚,看来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外人看来一国之君那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只是身在其位,便知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新政推行颇有掣肘,权衡得失,纵横捭阖,皆是耗费心力之事。如今你根基尚浅,若不知道隐忍,只怕才将坐上帝位,就会被取而代之。所以即使你再不喜欢聂家小姐,你也得娶她,何况你娶的不是她,而是聂府的势力。”司马楚一口气说了许多,剧烈的喘息着。 李公公连忙倒了杯茶送到近前,因为司马烈跪在床边自己又不好上前喂水,但又不好开口让司马烈来喂,毕竟眼前这二位,一个是旧主,一个是新君,二人的隔阂又深,得罪谁都不是,只得捧着杯子干站在一旁。 司马烈反应过来后,朝着李公公招了招手,接过杯子亲自喂司马楚喝了水。 喝完水后,司马楚的脸色稍稍红润了些,不知真是这茶的功效还是喂茶之人的缘故。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一切听从父皇安排。”司马烈回道。 司马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没事你先回去吧,圣旨不日便会昭告天下。” “儿臣告退。”司马烈行礼后便退出了养心殿。 太子之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不知为何心里却无半分喜悦之情? “陛下,您要不要休息会?几位大人您明日再见也是一样的,又不急在这一时…”李公公见司马楚面露疲态劝道。 司马楚低声道:“没事。你安排几位大人按时入宫觐见便是。” 李公公只叹息着应了是。 司马楚将睡未睡间,听见屋中似有杂乱的脚步声,声音虽小,但不知为何自己却清楚的听见了。 “启禀陛下,几位大人到了。”李公公走到近前道。 “臣等给陛下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倒让这偌大的养心殿里传出了一丝回声。 而聂忠国赫然在列。 司马楚又命李公公将其扶起,对着几位心腹重臣道:“你们跟着朕多年,是朕的肱骨之臣,是出云的有功之臣。朕自知大限将至,为确保朝局稳定,皇五子司马烈人品贵重,历练有加,册封为太子,以继承大统。还望诸位要像辅佐朕一样辅佐烈儿。诸位可能做到?” “臣等谨遵陛下之意,定全心全意辅佐太子殿下,绝无二心。” 众人齐声回答。 司马楚又道:“另册封聂府千斤聂云央为太子妃,即日完婚,入主东宫。” 聂忠国拜谢道:“臣谢陛下赐婚。臣必定肝脑涂地,一心辅佐太子殿下。” 众人又对着聂忠国说着恭喜,眼前这位不仅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往后那可就是国丈了。此时不巴结还等何时? 司马楚宣布完所有事,只觉浑身再无半分力气,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 不日,司马烈被封为太子,聂云央为太子妃,一对新人,入主东宫。 朝堂之上在聂相与诸位大臣连手之下,所有质疑的声音全部被压下。 太子辅政。 第三百四十章、心有不甘 东宫太子已立,只是那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司马烈。 司马炎颓然的坐在椅子里,手里拎着个银色的酒壶,壶口朝下有点点甘冽随着司马炎小幅度的动作,不时流淌在绣着金色菊花,红色为底的波斯地毯上。 屋子里有醇厚的酒香四溢。 满府上下的人都不敢进去,从前还有清瑶姑娘能够劝慰一二。只是自从上次清瑶姑娘被司马烈掳走又送回来后,司马炎对她也冷淡了许多。 清瑶站在门外良久,如远山般的眉微微皱起,面上似有淡淡的焦急之色。 殿下,从来没有这样过。昔年她只是青楼里一个普通艺妓,能够做的就是如何取悦各色的男人,直到后来她遇见了司马炎,他霸道的对捏起自己的下巴说做本王的女人。 后来,她便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她懂他的理想,懂他的抱负,懂他的野心,懂他的***… 只是她从来不知道那个在它眼中永远顶天立地的男子,有一日也会颓废着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借酒浇愁。 “殿下,殿下,你还好吗?”清瑶轻声的问道,手指微曲,轻轻的敲在门上。 “滚,都给我滚…我如今一无所有了,你还留在这做什么?”司马炎咆哮着吼道,伴随着酒壶摔在地上的炸裂声。 清瑶的眼圈微红,哽咽道:“无论殿下将来变成什么样,在清瑶心里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更何况如今只是太子新立而已,咱们未必没有机会,难道殿下忘了自己曾经的宏图伟业吗?只要殿下不自暴自弃,咱们照样可以徐徐图之…” 司马炎醉眼惺忪,苦笑着呢喃道:“徐徐图之?本王为了这太子之位付出了那么多,斗倒了司马杰,斗跑了司马睿,终究没有算到父皇的心思。如今父皇圣旨已下,天下皆知他司马烈才是出云名正言顺的王。他若再有企图,那就等同于谋逆,难道他要做个被后世工笔史书记载成是个弑兄夺位的人吗?” 诚然这样的事,若是有机会他不是不会做,只是眼下朝中臣子,在聂相的左右下,完全成一边倒的趋势全部支持司马烈,连先前那些跟着自己的人,也都为了保住顶上花翎站到了司马杰那边。 如今他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他拿什么去争?拿什么去夺? 司马炎跌坐在地上,他的宏图伟业就如此付之东流了。如同黄粱一梦般,仿佛从前的种种努力,都只是一场费力不讨好的折腾。 “太子殿下,不知臣之前的提议殿下可有考虑?”聂忠国恭敬的问道。 司马烈沉吟着没有答话,聂忠国所提之事便无错处,司马炎狼子野心,如今看似心灰意冷,难保日后不会死灰复燃。按着聂相的意思为绝后患,自是斩草除根最是省心。 对于司马炎,虽无手足之情,但血缘到底是抹杀不了。如果每个登上帝位的人,都要绝情冷血,为了确保自己的权利握在手上,就不惜血流成河,那么他做不出来,如果他真的如此做了,与史书里记载的那些暴君又有何区别呢? “太子殿下,还请三思。切莫不可学那小女儿情态,养虎为患,将来动摇的可是出云的根本,苦的也是出云的老百姓啊。殿下还是早做决断才好。迟则生变啊。”聂忠国见司马烈面露犹疑之色,又跟着劝解道。 司马烈回道:“多谢岳父大人提醒,只是此事父皇早已有自己的打算。若是此时本太子再插手,只怕也是不妥…” 聂忠国双眼微眯道:“哦?” 司马烈道:“父皇既然能选我这无权无势的皇子为太子,看中的自是本王的心性。若是此时本太子对司马炎动手,只怕会寒了父皇的心啊…” 聂忠国道:“太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不知陛下是何旨意?打算如何处置司马炎?” “父皇年迈,自比不得年轻时的铁血铁腕,自是看中亲情骨血,已经下旨赐了封地,无旨传召,永不得回京。”司马烈回道。 聂忠国紧跟着问道:“封地在何处?” 司马烈道:“在山东。” 聂忠国有些担忧道:“山东乃富足之地,物产丰富。况且离京城也比较近…不知陛下此举是为何意?” 司马烈摇头表示不知。心里却又想起司马楚的原话,“我把炎儿放在山东,让他日日监督着你,让你不可有一日的懈怠。” 司马炎接到圣旨后,暗自冷笑着,父皇你这又是何必呢?愧疚吗?想要补偿吗?他把太子之位都传给司马烈了,又何必送给自己山东这样的富庶之地呢… 长长的车队蜿蜒着出了城门,司马炎调转了马头,看向青砖砌成的城墙,上头有手持缨枪的士兵。城门楼上的“京城”二字,因为年代久远,风雨腐蚀。只依稀能看出个大概。 这样熟悉的地方,此生不出意外他再也不能回来了。 “殿下,咱们该走了。”清瑶轻声的提醒着。现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只怕是到不了封地了。 司马炎冷哼道:“他都已经是太子了,难道还想要了本王这个弟弟的命吗?” 说完就一鞭子狠狠的抽在马背上,扬起一抹烟尘,绝尘而去。 老板娘磕着瓜子,有些八卦的问道:“你的小情郎如今都是太子了,而且又娶了太子妃。你就一点都不吃醋?” 叶绾放下手中的桃木梳子,道:“吃醋又如何,不吃醋又如何?若是他爱我,自会遵守对我的承诺,若他变了心,我吃醋又有何用?” 老板娘没想到叶绾的回答如此的冷静而清晰。有些诧异的问道:“难道他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也不派人给你送个信啥的,你也不担心?” 叶绾笑道:“我成天都想着要早日将欠你的钱给还清了,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老板娘摆手调笑道:“你这将来都是入宫做妃子的主子。我这一介草民,哪敢跟你谈钱啊?” 叶绾轻笑道:“果真如此想的?那我可就不还了…” 话还未说完,老板娘话风一转又道:“咱们做女人的,千万不可将自己的一生押在男人身上,得有自己的事业。” 叶绾一想,也对。假如司马烈抵不住皇权的腐蚀,沉醉在权利与美人的漩涡里不可自拔。难道她要一脖子吊死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与忠贞? 她可不是那样的女子,所以存点私房钱才是正经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他没碰过我 初雪微霁,相府的书房里却温暖如春,聂忠国满脸严肃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你说你们成婚也有些日子了,怎么就还没有动静呢?你可知太子现在就你这一个太子妃,你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就不想想办法呢,来日等太子继位,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到时候想要有孕只怕是难上加难呢?” 聂云央双颊微红,低声反驳道:“这样的事情,女儿怎么好意思主动嘛…况且…况且…” 聂云央娇羞着偏头看着火炉里忽明忽暗的银碳,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往下说了。 聂忠国恨铁不成钢道:“这样大好的机会不把握住,难道要等以后吗?若是此时你怀了孕,来日再诞下男婴,那就是未来当之无愧的太子,身份何等尊贵。你就是未来出云的皇太后。如此就可保我聂府百年不衰。” 聂云央眼圈微红,道:“爹,这样的事,哪里是女儿一人能完成的嘛?” 聂忠国听出话外的意思,狐疑着问道:“云央,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成婚至今,太子殿下还,还未碰过我呢?”说完聂云央就捂着脸躲到屏风后面,一张脸烧的滚烫。 聂忠国诧异的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的想到,这司马烈看着威武健硕,难道是个银样镴枪头?又或是早前在战场上受了伤,不能人事?更有甚者,都说久在军营之中,多有好男风者,难道?莫不是?否则以云央的美貌,天下也少有男子不动心的。 聂忠国又试探着问道:“那你们可曾睡一张床上?” 聂云央低声回道:“太子殿下勤勉,日日忙碌到深夜,大多时候都宿在书房,有时也回房里睡…” 聂忠国心下一惊,难道真被自己猜中了?若真是如此,自己的如意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 后又一想,不对啊。先前这个司马烈不是跟叶府的四小姐打的火热吗?甚至为了她还狠狠的伤了云央的心。既如此想必也不是好男风的缘故。 聂忠国思索片刻,转身走到紫檀木的书架取下一个木质的盒子,从里头取出一丸龙眼般大小的褐色丹药。 “云央啊,咱们聂府一门的荣耀就系在你一个人的身上了,夫妻之间呢,有些事既然太子不主动,咱们自个也得想想法子,毕竟你身为太子妃,未来出云的皇后,也该为皇室的血脉延续早做打算。”聂忠国笑着嘱咐道,又将丹药递到聂云央的手里。 聂云央拿起丹药看了看道:“爹这是什么呀?” 聂忠国老脸一红,年岁渐长,难免在床第间有些力不从心,这可是托人从外头弄回来的灵丹妙药,只这样一粒,可保男人整晚金枪不倒,当真是好东西呢,若不是为长远计,他还不愿意拿出来呢。 “这是为父从外头弄回来的灵丹妙药,男女欢好,有时不必动情,有此物便可。爹也是为了你考虑,虽如今你是太子妃,但是若一直无所出,不能替太子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在宫中恐怕也难以站住脚跟,更别提皇后之位了。”聂忠国叹了口气,颇为担心道。 聂云央将药丸紧紧攥在手里,聂忠国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宫中素来都有母凭子贵之说。况且同床共枕多日,他却从来不碰她,倒也让她的心里多了几分空虚之感。 难道自己就全然无半分吸引力吗? “多谢爹爹费心,女儿明白了。不会让爹失望了。”聂云央福身道谢。 聂忠国老怀欣慰的点了点头,也不枉费这么多年的精心培养啊。 是夜,有细小的如同盐粒的雪花自空中悄然飘落,东宫里唯有太子的书房依旧亮着灯火。 聂云央提着食盒,心里分不清是期许多些还是不安多些?食盒里放的是太子素来爱吃的点心。 只是今日的点心里头多了一味能让人情难自已的药。 “殿下,夜已深了,吃些点心,稍稍休息会吧。”聂云央柔声道。 司马烈将视线从成堆的奏折里转移到来人身上,今晚的聂云央明显是经过精心打扮的,一袭翠粉色的衣衫衬的肌肤晶莹剔透。头上也无太多繁杂的发饰,任由及腰的黑发披在肩上,用一根湖蓝色的丝带扎起。如此倒是比白日里穿着宫装多了一份娇俏可爱。 “你怎么亲自来了,下雪天的也不怕冻着了。”司马烈出言关心道。只是这关心的语气显得有些客套。 聂云央笑道:“殿下夙夜兴寐,臣妾自当服侍在侧的。” “如此倒是辛苦王妃了。”司马烈客气道,又伸手将聂云央递到嘴边的糕点拿在手上,然后在聂云央的注视下,放进嘴巴里,轻轻的咀嚼起来。 “殿下,臣妾的手艺比起宫里的御膳房如何?”聂云央莞尔一笑问道。 司马烈细细的品着,不时的点头道:“难得王妃有这样的心思,单凭这样的心意,御膳房也是拍马不及的。” 聂云央柔声道:“殿下惯会取笑臣妾的。” 司马烈吃了几块点心后,不知是书房里的火炉太旺的缘故还是其他的,浑身竟燥热难耐。 又见眼前的聂云央眨巴着眼睛的样子,像极了绾儿。司马烈揉了揉眼睛,这到底是叶绾还是聂云央他有些分不清了。 司马烈只觉怀中有一阵柔软靠了过来,浑身带着馥郁的香气,以及自己渴望已久的冰凉。 司马烈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儿,脑子里想的都是初次与叶绾温存时的场景… 司马烈低头看着怀中人儿娇媚的眼眸,低头便吻在了那红唇上,触感冰凉而柔软。 “绾儿…绾儿…我爱你…” 司马烈喘着粗气呢喃道。而聂云央在听到司马烈的呢喃之语时,身子一僵,瞬间就愣住了。他,到底是爱叶绾的。即使在意识全无的情况下,他依然念着的是那个该死的叶绾。 聂云央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推开眼前的男子,她多想告诉他,此刻在你怀中的,是我,是我聂云央,而不是她叶绾。 有晶莹的泪珠滑落,身下是一阵刺痛,聂云央咬着嘴唇,倔强的不想让自己喊出声音。 可是渐渐地,她也迷失在无边的快乐里了,双腿不自觉的盘在司马烈的腰间,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的娇吟。 直到拂晓时分,司马烈才沉沉的睡去,聂云央虽全身疼痛,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偏头看着司马烈棱角分明的侧脸。 无关爱与不爱,至少能站在他身边的人,一直都是她聂云央。这便够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怎么是你? 冬日的天亮的晚些,天空阴沉沉的,昨夜的小雪没有存下半分。 司马烈带着满足正想将手臂轻轻的抽出来,动作温柔而小心。只是原本温柔的眼神在看到臂弯里熟睡的女子时,瞬间愣住了。 如同被蛰了般,猛的将手抽了出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几乎要将聂云央给嫌烦下床。 聂云央羞涩的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只是锁骨处留下的点点草莓似的斑点,似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司马烈,昨夜的他是如何的激烈。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聂云央看着缩到床角处的司马烈,楞楞发呆的样子,担心的问道。 “怎么是你?”司马烈狐疑着问道。 聂云央的眸子有一瞬的暗淡,抬起头时脸上却有了温柔的笑,回道:“臣妾是殿下的妻子,伺候殿下原本也是分内的事。否则殿下以为该是谁呢?” 司马烈露出一抹慌张的神色,一个箭步跃下床,迅速的披上衣服就要往外走去。手附上门时又偏头说了句对不起。 门开的瞬间有呼呼的北风吹进屋子。 聂云央的眼角一阵湿润,他就嫌恶她至此吗? 为了他,即使在两情缱绻相爱时,他喊的是别的女子的名字,她也不曾想过要找他质问。 看着司马烈近乎落荒而逃的样子,聂云央的心如同水晶落地,被摔成无数个碎片。 聂云央平静的躺下,将头也埋进被子里,似乎躲在暗影里,便不那么难受了。 只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司马烈将自己关在偏殿里,满脑子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那么情不自禁?为什么他明明以为是叶绾的,为何一夜缠绵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聂云央?为什么有些片段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司马烈痛苦的将手插进头发里,倚着门缓缓瘫坐在地上。 他该如何跟叶绾交代呢?说他一时情难自已吗? “殿下还没出来吗?”问话的是已然恢复平静的聂云央,一样的微微抬起的下巴,略微垂下的眸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萧瑟不太喜欢聂云央这样目中无人的姿态,但是先前的经历让他很好的帮住自己的情绪,恭敬的回道:“启禀太子妃,殿下还未出来,连午膳都未用。” 聂云央的嘴唇微抿,吩咐道:“去拿着吃食过来,本宫亲自去劝劝殿下。” 萧瑟恭敬的应是,虽然他清楚殿下生气时不愿有人打扰,但是他不愿意提醒眼前的聂云央。触了霉头,下次她自然就会学乖了。 聂云央端了几样饭菜,热气腾腾的香气四溢直让人馋虫大动。 “殿下,我进来了…” 聂云央想着若是自己问可以进来吗?得到的肯定是否定的回答,索性她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推门就进去了。 司马烈正欲发火,见来人是聂云央,有些不自在的偏头看向别处,没太好意思吼出口。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终究是被自己给毁了。 “殿下,吃点东西吧。臣妾特意让小厨房的人准备的,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聂云央柔声道,将碗筷摆好。 “本宫不饿,你先出去吧。”司马烈冷声道。 良久没有动静,司马烈抬头看了看,见聂云央正默默抹着眼泪。 顿时心里也生了几分愧疚之意,于是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道:“那个本宫不是故意冲你发脾气的,只是最近烦心事有些多,所以…” 聂云央这才破涕为笑,拉着司马烈用膳道:“臣妾是殿下的妃子,殿下心情不好,作为妻子却不能替夫君分忧,是臣妾无能。况且咱们既是夫妻,殿下如此说倒是见外了,何况昨天…” 说着说着聂云央的声音便低了下去,满脸通红的不敢看司马烈的眼睛。 司马烈听到聂云央说昨夜,心里的负罪感瞬间爆棚,结结巴巴的解释道:“那个,云央…昨天是个误会,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聂云央娇羞道:“殿下是臣妾的夫君,夫君想要做什么,臣妾配合就是,殿下不必如此的…” 对着如此油盐不进却又温柔如水的聂云央,司马烈突然就觉得这件事只怕是解释不清了,只能是越描越黑。 司马烈有些着急的脱口而出道:“云央,昨天本宫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宫错把你当成了旁人,所以才……” 聂云央撑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烈,眸子里瞬间涌上一层水雾,几乎歇斯底里的喊道:“司马烈,我恨你。” 说完也顾不上礼数,提着裙角便跑了出去,心里的委屈如同汹涌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心里暗骂道,司马烈你就是个大混蛋。她明明都已经在装傻充愣的不想提起那个女人,那个即使是死也不消停的,隔在她与司马烈中间的那个女人。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不要紧的,无所谓的。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可是司马烈怎么就能那么狠心,一遍又一遍的将结了痂的伤口狠狠的撕开。 昨天躺在他怀里的是她聂云央,自己能不知道他伏在自己耳畔时喊的是绾儿,而不是云央? 为何他要如此反复的提起,来戳自己的心?他可曾知道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是何等的残忍? 即使她心里清楚他是这天下最不可能专情的人,不久的将来在他的呓语里会有许许多多的绾儿。 聂云央伏在床头,嚎啕大哭,瘦削的肩剧烈的抖动着。 萧瑟进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司马烈道:“殿下不去看看娘娘吗?奴才刚才瞧见娘娘可是哭的肝肠寸断呢…” 司马烈的气正无处撒,见有个碰到枪口上的,于是冷声道:“关你屁事。” 萧瑟看着脸色铁青的司马烈自顾的收拾着桌上还未动的饭菜。 司马烈猛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喝道:“本宫有说不吃了吗?平日里做事怎么不见得你如此勤快。” 萧瑟倒也不怒,又将饭菜摆好,问道:“殿下,饭菜凉了,要不要热一热再吃?” 司马烈赌气似的回道:“不用,本宫就爱吃凉的。” 说完就大口的扒着饭菜。 萧瑟诧异的问道:“殿下,还能吃的下去?” 司马烈的饭瞬间喷了出去,僵着脖子道:“本宫怎么就吃不下去了。” 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第三百四十三章、送你一场造化 山东的冬天比京城里要冷的多,屋里燃了足足的火炉,一片温暖。 雾气升腾的热水里,温着梨花酿。司马炎看着水汽袅袅升起,楞楞的发呆。 失了斗志的人,失了希望的人,除了每日的醉生梦死,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司马炎随手捡了颗花生米丢在嘴里,有美人将酒含在嘴里,轻轻的用樱桃小口将温热的酒渡进他的口里。 这样美人在卧,美酒在侧的日子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生活,为何他的眼里却只有不甘? 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纵然他心有抱负那又能如何?那个位子今生他是没有指望了。 “滚…滚…都给我滚…” 司马炎突然大吼着赶走了围在身边的美人,胸膛剧烈的浮动着,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直呛得眼角有泪涌现。 “王爷,外头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旧相识。”清瑶在门外低声请示道。 从前的司马炎是那样的张狂,虽也喜怒无常,但从不会像现在这般每日醉生梦死,活的如同行尸走肉般。 “不见…不见…本王谁都不见…” 司马炎冲着门外怒吼着。 “他说他叫林绝…”清瑶又按照来人的说话报了姓名。 果然,里头没再传来怒吼声,一阵脚步声响起后,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 迎面吹来一股浸入骨髓的寒风,司马炎的醉意也醒了几分,又确定了一遍道:“他说他叫林绝?” 清瑶恭敬的回了是,又问道:“那王爷是见还是不见?” 司马炎考虑良久,终究朝着清瑶点了点头。 这个林绝从前乃是司马杰的谋士,自己与前太子分庭抗礼时由好几次都吃了此人的暗亏。前太子势力瓦解后,此人便如同深秋的雾一般,在太阳的照射下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全无半丝痕迹。犹记得当时司马睿还花了大力气寻找此人,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只是如今自己只是个得了封地的闲散王爷,林绝来找他做什么? 投靠他?看他的笑话? 林绝只身一人,站在冰天雪地里,一袭墨色长袍在这白色里分外的显眼,也衬托着他的身形格外的清瘦。 林绝如同傲然的青松般立在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王爷,请您进去…”清瑶侧身引着林绝入内。 “多谢姑娘。”林绝的声音清冷而疏离。 清瑶略微点了点头,将林绝引到书房的门口。 “王爷在里头等着,您自行进去便是。” 清瑶说完,福了福身子便退开了。 林绝很是自来熟的进屋,将鹤氅脱下搭在屏风上。 “草民林绝给王爷请安。”林绝拱手行礼,身躯微微躬了个弧度,却不行跪拜大礼。 司马炎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与他交手多次的男子,除却敌对关系外,他对这个林绝还是有些欣赏的。 就如此刻,他虽身为奴才,却有傲骨。不像有些人从骨子里透出的都是奴性,都是谄媚。对于林绝就算他今日行的是大礼,他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气也不会少上半分的。 “你来找本王做什么?”司马炎开门见山的问道。 林绝笑道:“送你一场造化,端看得王爷有没有胆量要了。” 司马炎笑道:“山东乃富庶之地,本王如今就是这里的王,本王从前不知道,原来做个富贵的闲散人物也是件享受的事啊…” 林绝一双锐利的眸子似是要将司马炎看个通透,道:“是吗?可是我在王爷的眼里可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叫***的东西,虽然已到了几近熄灭的程度,但是只要时机成熟,便会化成熊熊烈焰…” 司马炎的笑定格在了脸上,冷声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绝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回道:“送一场造化给你,就看王爷敢不敢要了。” 司马炎耸肩道:“你觉着本王如今还缺些什么吗?” 林绝指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道:“王爷,不觉着自己的这里是空的吗?” 司马炎正色,审视的又看了看林绝,此人当真有些意思。 “哦?本王敢要如何?不敢要又如何?” 激将法于他而言,不起任何作用。 林绝回道:“王爷若想要,草民不才,可以助王爷实现心中所想。若是不想要,就当草民今日没来过便是。”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去,一步,两步,在抬起的右脚即将要迈出门槛时,身后响起了司马炎的声音,他赌对了。赌对了司马炎的野心不会就此熄灭。 “本王倒是很好奇,纵你有通天的手段,如今本王这样的人,你如何帮我实现心中所想?”司马炎冷笑着问道。 林绝拱手道:“王爷,至少还有一次机会能够翻身。就看王爷能不能破釜沉舟,抓住这次转瞬即逝的机会?” 司马炎的胃口被吊起来,顺着林绝的话问道:“你是指?” 林绝点头,道:“没错。陛下驾崩,诸位皇子回京守灵。这就是机会…” 司马炎道:“这一点咱们能想到,司马烈也能想到。他岂会不做万全的安排?” 林绝道:“所以这就要看王爷有多想要那个位子了。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千军万马又如何?只要司马烈一死,王爷觉着谁才适合坐上这至尊之位?” 司马炎摸索着满是胡渣的下巴,说实话他有些动心了。成,他便是出云的帝王。败,无非就是一死。俗话说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看着司马炎眼里渐渐升起的火焰,那是孤注一掷,疯狂无比的***。 林绝知道,自己此次没有白来。他的目的达到了。 司马炎起身拱手道:“先生大才,还请先生替司马炎谋划,事成之后,你就是出云独一无二的宰相。” 司马炎见状,连忙以礼相待,又抛出宰相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诱惑。 林绝也躬身道:“草民也是看向重王爷乃杀伐决断之人,愿意追随王爷,万死不辞。” “不知林先生可有什么详细计划?”司马炎着急的问道,拉着林绝入座。 林绝道:“为先皇守灵,太子肯定也在,到时王爷就是离太子最近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正面攻击,想来王爷也不是太子的对手。所以只有暗箭伤人,才来的神不知鬼不觉。” 说完林绝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袖箭,道:“此暗器名唤樱花漫天,中针之人绝无生还可能。到时王爷若是能悄无声息射出此针,王爷的大业便成功在望了。” 司马炎摩挲着精巧的暗箭,心里大喜过望。 第三百四十四章、星星之火 姜家村,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总共也就百十来户人家。而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便是村东头的姜大发家。 只是去年闹了旱灾,今年好不容易老天爷发了慈悲,风调雨顺,只是不想秋收前又闹了一场虫灾,铺天盖地的蝗虫,将原本长势喜人的庄稼给糟蹋了个干净。 加上年下这几场大雪,村里几乎每家都断了粮食,只得以野菜,糠米充饥,更别说交官粮与佃租了。 饶是如此,姜大发还日日带着手下里的人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全然不顾乡里乡亲的情分,要将乡亲们往绝路上逼。 傍晚时分,天空依旧飘着鹅毛般的大雪,整个错落里唯有姜大发家的烟囱里冒着滚滚黑烟,不时便有鸡汤的香味顺着风,吹到每家每户,落在每个人的心里。 大人们倒还好说,干咽了几口吐沫忍忍遍也过去了,小孩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整天吃不饱穿不暖的,个个饿的都面黄肌瘦的,看着着实让人心疼,偶然闻到炖鸡汤的香味,懂事点的就在父母身边默默地擦着眼泪,年龄稍微小点的,已经在地上打滚放赖的嚎哭了起来。只听得当家的汉子,都忍不住心酸。这都是个什么世道啊?还给不给人留条活路了? 眼看就要到年下了,家家户户别说年货了,能不能安然过了这个冬天都是未知数。 村里的一干老爷们,一合计这可不行啊。咱们姜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如今天道不仁,竟将咱们这些百姓往死路上逼,大人们活了一把年纪,死了也到无所谓,可怜孩子们,小小年纪就要受这样的罪。 村里年轻的把式们一番商议,实在不行咱就揭竿起义,好歹也做个饱死鬼,给老婆孩子留点东西才是。 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了,更不能活活给饿死了。 自然村东头那个富丽堂皇的宅子,那个日日飘着饭菜香味,那个即使在饥荒年里依旧整日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文唱段的地儿,自然成了首选。 况且姜大发素来心思狠毒,前些年村里有个老人欠了他些租子,因一时还不起,他竟活活让人把老者给打死了。种种罪行实在罄竹难书,村里人早就对他怀恨在心,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只是如今的境地哪还顾得上这些,只盼着吃饱了肚子做个饱死鬼。 连死都不怕,还怕他姜大发做啥? 是夜,万籁俱寂,约摸百十来号人站在姜氏祠堂的门口,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干活的农具,或是锄头,或是镰刀,或是菜刀… 有个身穿长袍的老者对着祖宗的排位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今我姜家村七百一十三口人的性命全都在今夜了。还望祖宗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一举拿下姜大发,让大家伙平平安安过个年。” 语毕,众人磕头。接着就分成两拨向姜大发的宅子包抄而去。 姜大发正剔着牙,哼着小曲,享受着福安的伺候。 如今的福安披头散发的,脸上也脏兮兮的,端着一盆热水进屋,然后蹲下身子将姜大发的鞋袜脱了,放进热水盆里泡脚。 许是白日里走了好些山路,姜大发的脚散发出阵阵的恶臭,福安不敢捂着鼻子,只好间歇的憋着气,否则只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吐。 姜大发长长的舒了口气,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椅子里,享受着脚底传来的阵阵舒爽,这样的水温刚刚好。 福安规规矩矩的伺候在一旁,不时加些热水,等姜大发有了吩咐,才赶紧蹲下身子,将他的脚擦拭干净。 然后逃也似的端着盆便出了屋子。 吹面而来的是刺骨的寒风,福安的眼角一阵酸涩,眼泪簌簌的往下低落。 “小姐,隐修,你们怎么还不来找我呢?福安就快要坚持不住了…” 姜大发虽人长的肥头大耳的,心思也不傻,三番五次不能得手后,便也猜到了福安的心思。于是明里虽不再用强,暗里可是使了不少绊子,想要逼着她就范,乖乖的自动投怀送抱。 故意将将滚烫的热茶打翻,将福安的手臂烫的通红。无数次将洗脚水踢翻,叫嚷着水温不是太热就是太凉。又暗中指使家中的恶仆不时去骚扰她… 此番种种,实非常人所能忍受的。好在后来姜大发又从一户欠他佃租的农户手里将人家的闺女掳了来抵债,这才稍稍将目光从福安身上移开。 “哐当…”一声巨响门似是被狂风吹开,又像是被人狠力的一脚踹开似的发出巨大的声响。 接着就是一群视死如归的庄家汉子手里拿着各式农具闯了进来,福安倒也机警,听到声响后第一时间便找了角落藏了起来。 “悄悄的把姜大发和他那母老虎似的婆娘给绑起来。若遇到反抗的一律给我宰了,否则传到官府那里,咱们全村人都得遭殃。” “人控制住后,咱们再清点粮食,每家每户平均分配。” 一听到分粮食,众人的眼里冒出了精光,鼓足干劲就往里冲。 不时便传出姜大发的暴怒声,以及母老虎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福安见屋子里乱成一团,猫着腰一路小心谨慎的摸着出了院子,出了大门后,福安一口气跑了很远很远,待到自己的腿如同灌了铅般再也抬不起来时,才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目光远远的看见姜家大宅,灯火点点,人声沸腾。 好在自己是逃出来了,福安抓了把雪塞到嘴里,干涸的嗓子得了雪水的滋润,瞬间舒服了许多。 在姜家大宅里每日除了做不完的活,她有多久没好好抬头看看天空了?即使今夜大雪纷飞,天幕低垂。 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庆贺声。 积压已久的不满与愤怒在这一刻被释放。姜大发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地主,愤怒的村名将姜大发家所有值钱的东西横扫一空,连舂米的石臼都不曾落下。 姜大发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雪地里,眼睁睁的看着如同土匪般的村名在他的家里将他多年的累积的财富一扫而空。 这比拿刀在他身上割肉还要来的更痛苦些。 得了粮食的村名似乎还是不能解恨,又一把火将宅子点着,这昔日里风光无限的去处,都在熊熊燃起的火光里一去不返。 这样的起义,在出云各地蜂蛹而起。 上位者永远不曾知道,也不曾懂为了能活下去,为了能让家人活下去,那些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农民能爆发出多大的能量。 星星之火,已然燃起! 第三百四十五章、相见欢 远远望去处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原本逃出魔窟的雀跃之心渐渐的熄灭了。 走了一夜的路,又冷又饿,最关键的是她好像迷路了。 冰天雪地里,若是她再走不出去,等待她的便只有死亡。 福安紧咬着嘴唇,艰难的迈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没过脚踝的积雪上缓慢移动着。 身后留下一长串的脚印,歪歪斜斜的延伸到看不见的天边。 “小姐,隐逸,还有那个榆木疙瘩隐修,原谅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原谅我不能亲口跟你的说一声道别。” 福安的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原以为逃出姜家大宅,便可以回京城,回到小姐身边。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福安只觉天旋地转,接着便是眼前一黑,跌倒在柔软的雪地里,只可惜不是柔软的棉花做成的被子。 空气里弥漫着松树燃烧后的松香味,以及混杂着肉被烤熟的焦香味,福安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发出抗议的叫声。 福安双手摸了摸肚子,警惕的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这是一间及其简陋的木屋。 除了自己睡的床,有个破旧的桌子,屋子中央生了一堆火,火堆上架着一个烤的泛着金黄色流油的不知名动物,兔子?山鸡? 此刻她没有心思去辨别,猛的咽了几口口水,睁着乌亮的大眼睛四下看了看,又死死的盯在火堆上的烤肉上。 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福安也顾不得许多,想着哪怕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啊,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火堆旁,伸手就撕了个腿下来,也不怕烫的往嘴里塞。 正大快朵颐的吃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个身形壮硕的男子,穿着一身动物皮毛做的衣裳,肩上扛了把弓箭。身后背着箭篓。 不期而遇的眼神交汇,两人都愣住了,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福安尴尬的笑了笑,举起手里吃的只剩骨头的肉道:“我就是想试试看熟没熟?” 短暂的惊讶过后,那人恢复了原样,自顾的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满是络腮胡子却老实巴交的脸来。声音低沉而响亮:“那肉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我看你也是穷苦人家的姑娘,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山里来了,要知道大雪封山,即使像我们这样的老猎手都容易失了方向,你这小姑娘不是送死吗?” 福安低着头,哽咽道:“我跟家人走散了。” 猎人叹了口气道:“好在是我遇到了,否则你只怕就要冻死在外头了。” 福安隔着泪眼道谢,心里想着到底是天不亡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又聊了一会,渐渐熟稔起来,福安零散的知道了眼前的人姓屠,是山下村子里的农户,因为今年收成不好,所以想趁着大雪,多打些野味贴补家用。 而这间木屋,就是屠猎户休息落脚的地方。 “屠大哥,你这年前能捕到多少猎物啊?”福安好奇的问道。 屠猎户爽朗的笑道:“今年雪大,估计会好点,皮毛啊,肉啊加在一起估计能卖个几十两吧…” 福安的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道:“那如果我请屠大哥护送我送回京城,我给你二百两。你可愿意啊?” 屠猎户睁大了眼睛,不信道:“二百两?” 先敬罗裳在敬人,他看福安一副穷酸样,只以为她在开玩笑,也没放在心上,打着哈哈便过去了。 福安也大致猜到他心里的想法,道:“那是自然,区区二百两我们叶府也不会放在眼里的。” “叶府?从前出云首富的叶府?”屠猎户经常去集市卖猎物,自然也是知道些京中的情况。 福安点了点头,道:“如此屠大哥也不愿帮帮我吗?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屠大哥若不送我回府,跟见死不救又有什么区别?况且都说送佛送到西,你就将我护送回去,到时福安必有重谢的。” 福安的嘴巴素来能说会道,直说的屠猎户连连点头,末了答应福安等雪停了,便护送她回京城。 福安高兴的几乎要尖叫了,拉着屠猎户的手臂又蹦又跳,道:“屠大哥,你人真好。都说好人有好报,来年你一定可以发大财的。” 屠猎户只摸着脑袋嘿嘿的笑着。 有了屠猎户的护送,整个行程就简单多了。走走停停三日后福安便看到了熟悉的城门。 一时没忍住,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原以为一辈子都回不来的,她做梦都想回来的地方。如今梦想成真,福安只觉恍惚如梦般。 福安才到了叶府门口就看见隐逸匆匆忙忙的从里头出来。 “隐逸…”福安轻声唤着,声音颤抖着。 隐逸原本疾步走着的步子瞬间就停住了,猛然的看向眼前那个披头散发,一身破烂衣裳的女子。眼中热泪滚滚,一把走上前将福安紧紧的搂在怀里,哽咽道:“你这死丫头,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呢?你可知道我们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他们说你死了。你可知小姐有多自责,隐修有多自责?” 隐逸絮絮叨叨的说着,福安的心瞬间就被填的满满的,她只是个丫鬟而已,能被人如此的惦记,如此的放在心上。她觉着之前所受的苦,遭的难便都值了。 福安轻轻推了推隐逸哽咽道:“我身上不干净,没的把你新衣服给弄脏了。” 隐逸刮了她一眼,又将福安的发拢到耳后,露出一张清瘦的脸来,心疼道:“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替你报仇。” 福安道:“我还嫌从前的包子脸不好看呢,如今可不正好了嘛?” “赶紧进去换身衣服,屋子小姐没让动,还保持着你走之前的样子。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若是她知道你还活着,定会特别开心的。”说着就拉着福安往里走。 福安顿了顿介绍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屠大哥。是他救了我,还好心送我回来的。” 隐逸打量着眼前这个老实巴交的人,见他只是尴尬的陪笑,于是拱手道谢,“多谢屠大哥送福安回来,这里是五百两银票,一点心意,万望千万不要推辞。” 屠猎户有些颤抖着接过银票,他原先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只是想着福安可怜,能帮就帮上一把。不想善心却有了回报。 福安又道:“屠大哥,谢谢你一路的照顾。以后若是有事就来找我,能帮的福安绝不推辞。” 屠猎户只嘿嘿的傻乐,点头说了声知道了。便转身离开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恍如隔世 “真不知道你是糊涂胆大呢?还是傻人有傻福呢?”隐逸有些后怕的说道。 福安不比她,有功夫傍身,这样一个青春貌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跟这样一个魁梧的猎户一起待了几天,假如这猎户半道起了坏心思,只怕躲也躲不了啊。 有袅袅升起的雾气,福安舒服的长吁了口气,她有多久没有好好洗个热水澡了,道:“除了相信他,我别无办法了。如果不是他我就冻死在外头了,如果不选择相信他我便不能如此快的见到你们。如果上天真要亡我,我福安认了。没有你们在身边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左右不过一死,好在上天垂怜,我安然回来了…” 隐逸听着听着鼻头一阵酸涩,福安虽说的轻快,只是个中凶险,她又岂能不知?若不是受尽折磨,她也不会说出坚持不下去,孤注一掷的话来。 隐逸嘴角微微扬起,道:“还不快些洗,一会儿带你去见小姐。” 福安狐疑道:“小姐不在叶府了?” 隐逸道:“事情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等回头你见了小姐,自个问他便是。” 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福安只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拉着隐逸就往外走,催促道:“快带我去见小姐吧。” 隐逸神色微敛,手指放在唇间吁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怎么吃了那么些苦,还是咋咋呼呼的,小姐的事是个秘密,对所有人都不能提起的。” 福安看着隐逸神色凝重,也知道兹事体大,玉手捂着嘴巴,睁着错愕的眸子点了点头。 隐逸于是借口带福安出门挑些东西,一路上及其小心谨慎的留意着四周,又七弯八绕的终于在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开门的是个形容猥琐的男子,只是面上堆起的笑容,再看到隐逸时瞬间变的尴尬起来,一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纠结表情。 “姑…娘。您来啦。”声音恭敬而又小心。 隐逸哼了一声,自顾的带着福安进了屋子。 擦肩而过时肩膀狠狠的撞向那个男人,只见那男人大叫一声哎呦,揉着肩膀往后退了几步,依旧陪着笑脸。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人怎么得罪你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福安的心里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好奇的问道。 隐逸冷哼一声道:“我都恨不得剁了他那双爪子,谁让他敢不知地厚的摸我的屁…” 最后那个“股”字愣是没好意思说出口,虽然隐逸平日里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骨子里可是个害羞的女子。 福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人眼睛是瞎的吗?胆敢惹隐逸的人,现今还全须全尾的活着,当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看着刚才那人见了鬼的表情,福安大概也猜到估计他在隐逸手里吃了不少的苦。 京城的夜,依旧醉生梦死,葡萄美酒夜光杯,夜夜笙歌。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出云各地暗涌流动,大大小小的起义此起彼伏。可是京城里的权贵却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岂不知他们的安稳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叶绾凝视着铜镜里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妖娆面孔。最近扮演起流年这个角色她是愈发的自如了。 这是与她之前截然不同的人生。新鲜里带着刺激。 叶绾嘴角轻扯,看着铜镜里垫着脚靠过来的身影。 眼睛被冰凉覆盖,一片漆黑。 “猜猜我是谁?”调皮的声音响起。 叶绾轻笑,隐逸从来不做这样调皮的事,若是不听声音,她真的以为蒙住她眼睛的是福安那丫头。 “隐逸,别闹了。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叶绾拨开眼前的手,转头向后看去。 该怎么样形容内心的变化呢?震惊?惊喜?不可思议? 豆大的泪珠,如同夏日午后的暴雨,倾盆而下。 “福安…” 叶绾艰难的吐出这许久不曾喊过的名字。 福安作势就要跪下去行礼,却被叶绾拖了起来。 “小姐,是我。我回来了。”福安哽咽着点头。 叶绾紧紧的抱住眼前的人儿,心里除了惊喜,便是感激。感谢上苍,能让这么善良的福安平安归来,能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 “小姐,你别哭,咱们主仆好不容易相聚,是高兴的事呢。”福安替叶绾擦着眼泪,可是自己的泪珠却如同断线珍珠般落个不停。 叶绾哽咽道:“什么主仆?以后可不许说,咱们三就是姐妹,比亲姐妹还亲的姐妹。” 叶绾说着又伸手拉住隐逸的手,三人围城一团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良久,几人才平复了心情,叶绾这才问道:“福安,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怎么瘦了那么多?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福安原本才忍住的眼泪,眼圈又红了起来,“原本那些人要杀人灭口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将我卖到一个财主家里做小妾,我百般不从,他们就将让我做了丫鬟,这回要不是村里人造反,我只怕也逃不出来。” 福安虽说的轻描淡写,叶绾却也知道她在那受了多少苦,原本光滑的玉手,如今却起了冻疮,红红的极为粗糙。 “造反?好端端的怎么造反了?”叶绾狐疑着问道。 福安想了想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这财主向来鱼肉乡里,今年又起了虫灾,想来若不是过不下去了,也不会不顾杀头的罪名,将财主家给抢劫一空,付之一炬的。” 叶绾点了点头,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福安的话似乎提醒了叶绾,如今陛下病危,太子才将登基,加之前年的旱灾还未缓过来,今年又起了虫灾,只怕老百姓们的日子当真是过不下去了。 叶绾神色凝重,将自己的推测写在信里,很是慎重的将信交给隐逸,道:“隐逸,速将信件传到司马烈那。” 隐逸点头应是,拿了信便飞身出了屋子。 福安好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是殿下出了什么事吗?” 叶绾的心里笼罩起一层乌云,希望自己的猜测只是自己多虑罢了。 “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罢了。”叶绾喃喃道。 福安笑道:“小姐,你这是关心则乱。殿下如今可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未来出云的帝王,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叶绾抬眸看了看福安,好在福安还是那个心思单纯而快乐的姑娘,没有因为所受的苦难而心怀怨恨。 只是希望事情能真如福安所言,一切只是自己多想。 第三百四十七章、皇帝驾崩 东宫内,司马烈好不容易将聂云央给请了出去,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却被门外的敲门声,让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这不才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自从上次与聂云央有过肌肤之亲后,聂云央就愈发的黏糊起来,见天的就往司马烈这跑,日日亲自送吃送喝不说,宽衣解带也是亲力亲为。 全然不顾司马烈阴沉的脸色,自顾的带着笑意做着自己的事,司马烈对付这样的事全无经验,打是打不得,骂又骂不走。当真如同牛皮糖似的。 “不是让你先回去吗?怎么又回来了?”司马烈没好气道。 萧瑟闻声推门而入,低声道:“有密信。” 司马烈顿时来了精神,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立刻就便的有精神了,带着笑意道:“她的?” 萧瑟点头道:“隐逸送来的,应该是吧。” 司马烈翻了个白眼,暗道亏你生的个好皮囊,怎么就如此不懂得变通呢?真是搞不清楚云谣到底看上这小子哪点了,整天围着他转。 打开信件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笔迹,寥寥数语不消片刻便看完了,司马烈的表情由拿到信件的欣喜,转为满脸的凝重。 绾儿做事断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她信中提到民生一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其实他自己近日也察觉出了蹊跷之处,前年的旱灾是他亲自带兵前去处理的,可谓是感慨颇深,毫不夸张能吃的树皮野草全部被挖的干干净净,卖孩子卖老婆的也大有人在。饿死的人不计其数。称得上是人间地狱。 前年他去赈灾也是治标不治本的事,可解燃眉之急,但却不能一劳永逸,加之今年又有虫灾,可以想象得出百姓的年只怕也不好过啊。 只是各地呈上的奏折里,全部是五谷丰登,丰衣足食。一派国泰民安的景象。 司马烈不由心惊,若真如叶绾所猜测的,不在沉默中灭亡,便在沉默中爆发。此事若得不到妥善处理,只怕后患无穷啊。 民生,乃国之根本。若是民不聊生,只怕出云内部动荡。外部又有南疆,北漠环伺在侧。一个不慎灭国也是有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懂,那些做一方父母官的怎么就不懂呢?难道顶上花翎难道就真的比千千万万百姓的安居乐业吗? “萧瑟,立刻召聂相,以及几位尚书大人进宫议事。”司马烈沉声吩咐道。 这头几位大人还未进宫,便有各州府的快马加鞭急报送进了东宫,司马烈阴沉着脸看完了所有急报,内容全部都是州府内流民暴乱,烧杀抢夺,请求朝廷支援。 司马烈的拳头狠狠的捶在桌子上,早做什么去了?事到临头才来求救又有何用?现今已然民心尽失了。 若不是这些狗官贪图政绩,谎报灾情,自己何至于如此被动。事情若一早处理,哪里还能到如此地步? “下官等给太子殿下请安…” 司马烈也不答话,将急报狠狠的扔在几人面前,冷声道:“请你们告诉本宫,此事该如何处理?” 几位尚书大人很是诧异的看了看聂忠国,一副为聂相马首是瞻的模样,他如今可是太子的丈人,多少还是有些面子的。 聂忠国将信件一一捡起,又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传阅给其他几人。待到众人都看完后,全部都哑口无言了。 “怎么?这个时候都哑巴了?”司马烈不悦的吼道。 聂忠国笑着拱手道:“一群刁民而已,我出云泱泱大国,随便派些兵去镇压了便是。” 其他几人连忙附和着道:“聂相所言甚是。” 司马烈冷眼瞧着众人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如今已收到五个州府的急报,不出三日还会有更多的急报传入京中。聂相以为,是不是要将我出云的子民屠戮殆尽,让父皇做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吗?” “下官不敢。”聂忠国没想司马烈如此不给面子,直接出言讽刺他,于是恭敬的行礼道。 “不敢就赶紧给本宫想些实际的处理方法来。而不是说些不疼不痒的派兵镇压。”司马烈冷声回道。 “另外,如今是特殊时期,本宫不希望看见有人插科打诨混日子不作为的,不希望看见有人中饱私囊,否则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 几位大人躬身应是,额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暗道太子殿下果然还是年轻气盛,不懂得官场里的门道,如今四处起义不断,非三两日的缘故,而是多年来累积而来的弊病,岂是说改便能改的?另一方面又担心太子殿下性子太过耿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杀伐太过决断。 司马楚虽然依旧不能动弹,但精神却稍稍好了些,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陛下,您看老奴说的对吧,从前您还担心太子殿下太过年轻,处理国事只怕会有疏漏,如今看来倒是陛下您多虑了,太子殿下做事很是稳妥呢。”李公公一边伺候着司马楚喝药,一边笑着说道。 司马楚的脸上也堆满了笑意,的确司马烈做的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 说话间有暗影焦急的声音传来,“启禀陛下,大事不好。诸多州府都发生了刁民暴乱。眼下已有几个州县被刁民占领了。” 司马楚心头一震,胸口一阵刺痛,一口鲜血喷口而出,接着便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双目圆睁,嘴唇嗫嚅着。 李公公见司马楚情况不好,连忙唤了太医进来,又派人通知了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前来。 司马烈正跟着几位大人商讨解决农民暴乱一事,几番商议下来,觉着得做两手准备,一方面对那些趁着暴露浑水摸鱼的,伺机鼓动的,坚决不能放过。另一方面由户部牵头,组织赈灾一事,务必事事落实到位,帮助农民度过这个新年,以此来重新树立朝廷的形象,建立起民众对朝廷的信心与信任。 至于边境之地,也要加强防卫,以防敌国趁虚而入。 聂忠国又补充道:“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事态发展已然超出了掌控范围,还请殿下不要妇人之仁。杀鸡儆猴的道理,想必殿下也知道,铁血镇压,未必不是件好事。以最小的代价,迅速平定内乱。” 司马烈正思索着怎么应付聂忠国的话,只见外头跌跌撞撞冲进来个小太监,哭丧着道:“太子殿下,陛下怕是不好了。还请殿下速速前去…” 司马烈心中一凛,起身去往养心殿。 第三百四十八章、守灵 司马烈匆匆赶到时,养心殿的门口已经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人儿,美人们个个梨花带雨,低低的啜泣着。 皇后见司马烈前来,连忙擦着眼泪,朝着司马烈招了招手道:“烈儿,快来。你父皇有话对你说。” 司马烈紧走几步,走到床前,恭敬的跪在床边,“儿臣给父皇请安。” 司马楚的眼神已经不能聚焦,目光涣散,嘴巴嗫嚅着,声音微不可闻。 司马烈于是身体前倾,附耳到司马楚的嘴边。只听到弱弱的,且断断续续的声音传入耳中。 “保…住…出…云…” 司马烈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抬起,将司马楚的手握住,然后略微使力反握。 接着用坚定的声音道:“父皇您放心就是,儿臣一定竭尽所能的保住出云,保住司马家的江山。” 司马楚的眼皮动了动,眼底里有一种释然。 嘴巴动了动,然后眼睛微微闭上。溘然长逝。 司马烈的眼眶微红,鼻头一酸,他清楚的听到司马楚最后喊的是自己母妃的名字。 “秀儿,我来了…” 他没有用“朕”,用了个“我”字。 大抵父皇是真真正正的爱过母妃的,否则不会至死还念着她的名字。只是事事权衡,彼时的父皇只怕是更爱这至高无上的皇权。 “陛下驾崩…陛下驾崩…陛下驾崩…” 司马烈一声高过一声的喊着,宣布着司马楚的死讯。 外头跪着的嫔妃们,哭的撕心裂肺,不知道是真心为了司马楚而哭,还是为自己未卜的前路而哭。 养心殿内的悲伤,传遍了紫禁城,然后是京城,然后是整个出云… 皇后娘娘见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哭哭啼啼的也不成个体统,于是冷然吩咐道:“各宫妃嫔,先回各自宫里为陛下守灵。等候传召。” 众妃嫔抽抽噎噎的应了是,然后依次退出了养心殿。 皇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自从先皇病重开始,一应的琐碎事物样样都不可马虎,全都亲力亲为,难免伤神,虽说这些年她贵为出云的皇后,天下人的国母,但是她无时无刻都得提醒自己,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要符合她皇后的身份,又一刻不能松懈的管理着六宫事宜,为了自己,为了聂府。因为三宫六院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的位置,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额娘,您没事吧?这些日子真是辛苦您了。”司马烈搀着皇后坐下,轻声道谢。 皇后回道:“无妨,只要你能记得皇额娘的好就是。” 司马烈笑道:“儿臣定会铭记于心的。往后好好孝敬皇额娘的。” 宝华殿里的师傅们已经彻夜不休的开始了诵经。司马楚的遗体被放进了早已备好的金丝楠木棺材里,双目微闭,一如任何一个睡着的老者一般,全然没有久在高位的威严感。 获得分封地的皇子,诸如司马杰,司马炎在得到消息后,都已快马加鞭赶回京城。要送司马楚最后一程。 司马烈一直守在灵前,极尽孝道。得到了满朝文武的一致赞许。 曾经的皇后,如今的皇太后看着司马烈如此耿直,当真是不吃不喝的守灵,道:“太子仁孝,想必先皇地下有知也会感知的,只是如今先皇已然逝去,留下千头万绪的朝政加之如今流民四起,还望太子保重自身才是。” 司马烈这才起身道:“皇额娘说的是,倒是儿臣有欠考虑了。” “按着脚程,明日诸位分封在外的皇子该到京城了。太子以为怎么安排他们才是?”皇太后问道。 司马烈剑眉微皱,思索片刻道:“都是兄弟,又是父皇的骨肉,自然住宫里,也好让诸位兄弟敬些哀思,想必父皇泉下有知也会开心的。” 皇太后犹豫片刻道:“如此只怕不妥吧?” 司马烈回道:“儿臣知道皇额娘担心的是什么?只是既然儿臣敢让他们来,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怕就怕他们不动手,如此也好一网打尽,永绝后患。只要他们做的了初一,本宫这就有十五等着。” “既然皇儿有如此打算,倒是皇额娘多虑了。”皇太后笑的一脸慈祥,心里却不知为何涌起了丝丝不安。 哀乐长鸣,黄纸漫天。司马楚的出灵之日,可谓极尽哀荣。七十二位壮汉抬着金丝楠木的棺材从东华门出,后头跟着一千来人的卤薄仪仗,手持着兵器、经幡、纸扎等。 又有和尚,道士等一路吹奏,诵经,祈求早登西方极乐。 沿途又搭建了好些芦殿,供抬棺者停灵,休息。虽说只是临时的休息的棚子,却也造的玉阶金瓦,朱碧交映。奢华无比。 司马烈心系万民,也曾提议司马楚的丧事一切从简,只是无奈众人都一门心思想要先皇走的体面,末了司马烈也只能默许。 司马烈扶灵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诸位亲王,郡王,一应的大臣,命妇。 司马炎双眼微眯,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暗箭,举了又举终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司马烈的周围都是高手护卫在侧,只怕自己还未行动,就怕会落入司马烈的手中。 谋杀新王的罪名,还在父皇送灵的路上,就算自己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啊。 司马炎犹豫着,又仔细的想了想林绝的话,他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司马杰的身边,司马杰失势后,此人又突然消失。接着又突然出现在自己府里,说要送自己一场造化,如今再看来,却是处处都透着蹊跷,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天上也不会掉馅饼,那么林绝的目的是什么?他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些什么? 司马炎一时也失了主意,缓慢的随着车队走着,脑海里翻滚的都是杀与不杀。一方面这可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若是等司马烈根基稳固,自己就再无机会了,另一方面若是自己败了,自己死不要紧,母妃呢?她怎么办? 国丧期间,停止一切舞乐活动,快过居自然也逃不过,老板娘只得一脸肉疼的给众人放了长假。 难得空闲下来的叶绾,将面上的人皮面具取下,躲在屋子里看书,练字,倒也乐得自在。 她也知道司马烈的心里肯定不好受,但是那高高的宫墙,又岂是她一介平民可以进去的。 此刻,叶绾能做的便是护着自己周全,盼着司马烈安全。 第三百四十九章、反水 司马烈看着如豆的烛火楞楞的走神,想起年少在军营里的日子,竟有些分不清是该恨司马楚还是该感激他? 若是母妃没有死,他便可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大概也会成长为京中纨绔子弟的模样吧。 只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他明白,于情感上却无法释怀。说实话他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外头的雪光透过纱窗照进屋子里头,竟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分不清此时是白天或是黑夜。 司马烈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沉思,白日里司马炎托人带话,说有要事相商。司马烈有些摸不清司马炎所说的要事到底为何事?还是只是顾弄玄虚,想要借机图谋不轨? 司马炎一身黑色夜行衣,头带毡帽,自顾的推门进了屋子里,似是在自己家般随意,将斗篷脱下,又走到火炉边烤火,道:“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可要冻坏人了,山东那地界更是冷的要命。饶是我这样的身体都感冒好几回了…” 司马炎如同寻常人家的兄弟两一样,自顾的拉着家常。 司马烈冷声道:“如今还在父皇丧期里,七弟有何重要的事,非要深夜造访呢?” 司马烈开门见山问道。 司马炎笑道:“五哥,好歹做弟弟的千里迢迢赶回来,说说家常怎么了?难道非得兵戎相见才是正理?” 司马烈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就直说吧,本宫不喜欢弯弯绕太多的人。” 司马炎从袖口里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直接朝着司马烈扔了过去,司马烈怡然不惧,伸手握住飞来的东西,垂眸仔细的看了起来,似乎是一个改良版的袖箭,做工精巧。 “你就不怕本王心存歹意吗?居然敢徒手接着?你可知原本这袖箭上可是涂满毒药的…”司马炎笑着回道,神色自若。 司马烈回道:“以七弟的聪慧想来不会干这样的傻事,就算你不顾及自己,也得顾及贵妃娘娘吧。” 司马炎脸色变了变,道:“你可知此物是何人赠与本王的?” 司马烈“哦”了一声,暗道原来这东西不是司马炎所有吗?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好奇?”见司马烈许久没答话,司马炎好奇的问道。 司马烈道:“本宫在等你的答案。你既然交出了此物,想必也会说出拥有此物的主人到底是谁?若你真的铁了心不说,本宫也不会强求。” 司马炎心里暗道,果然自己已经失去所有谈判的筹码,只苦笑着说出了两个字。 “林绝。” 司马烈狐疑着低声道:“原来是他?” 司马烈先前就有些怀疑此人,只是后来几番调查无果后,也就放弃了。原以为此人在前太子失势后,会归隐山林,或是远离朝堂,不想却又跑到司马炎身边,做起了说客。 “那他的意图是什么呢?”司马烈双眸如电,紧紧的盯着司马炎问道。 司马炎摇了摇头道:“此人心机颇深,本王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只提议让本王偷偷的用袖箭将你杀死,然后由本王来做至尊之位。其余的本王也不清楚。” 司马炎一五一十的交代着,既然选择了司马烈,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司马烈冷笑道:“那今日如此绝佳的机会,你怎么没有动手?不要告诉本宫你是顾念兄弟间的情意,这样的鬼话还是留着去骗鬼吧…” 司马炎倒也坦诚道:“当然不是。本王几次想要下手,只是你身边高手如云。本王惜命,自然不会以身涉险。后来仔细想了想,无论成功或失败,最后得益的都不是我司马炎,所以我又何必为他人做嫁衣裳,委屈了自己呢?” 司马烈转念一想也对,司马炎若成功杀了自己,他估计也逃脱不了,若是事情败露,也是死罪难逃。 “那七弟以为单凭一个袖箭,一段弃暗投明的话,本宫就会放过你这意图弑兄夺位之人吗?”司马烈的眸子瞬间迸发出森冷的杀意。 司马炎的身子顿时一僵,清楚的感受到司马烈那实质性的杀意,强自镇定道:“本王既然选择这一步,也就没想过退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大不了黄泉路上与父皇做个伴,也尽一尽自己的本分。” 司马烈原本的杀意瞬间又退了下去,若是为君王,自该绝情断爱,司马炎这样的危险人物是断断留不得的,只是父皇刚刚驾崩,自己就为了巩固手中权利,杀了自己的弟弟。于君王来说这没有错。只是若于司马烈个人而言,他愿意放司马炎一码。 “你走吧。”司马烈挥手示意司马炎退下。 出了屋子后,有阵阵刺骨的风迎面吹来,司马炎这才感觉到后背已然浸湿,不过好在自己赌对了,司马烈有司马烈的骄傲,他赌的是司马烈不会在这紧要的关头动自己。至于以后嘛,今夜他都能放走自己,只要自己以后安隅山东,想来依着他的性子也不会故意找茬的。 自己还是安心做自己的闲散王爷吧,至于天下流民四起这样的苦差事就交给司马烈这个出云的帝王去烦恼吧。 明日,他便奏请离京。 只是还未出府,便有一个样貌出众的男子追了上来道:“王爷请留步,太子殿下请您回去,有事相商…” 司马炎的脚步一顿,心中打起了鼓,难道司马烈变卦了?只是人在屋檐下,也只得随着萧瑟往回走了。 “本王刚好想到了一件事,想着还是请七弟回来帮个忙才是。”司马烈笑道。 司马炎狐疑道:“要我帮忙?” 司马烈点了点头解释道:“既然那个林绝如此关心咱们出云皇家的事,那么不管他背后的目的是何?本宫都不能再留他。” “难道你就没想过将他收归己用?”司马炎反问道。 司马烈笑道:“这样的人给你,你敢用吗?” 司马炎摇头,道:“既如此本王陪你演这出戏,只是…” 司马烈道:“放心。本宫如今可没那闲心来对付你。” 司马炎笑道:“如此本王愿意听太子殿下差遣。”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主,司马楚的丧事结束后,成片的白绫便被撤换了下来,换上了喜庆的大红色。 先皇留有旨意,太子司马烈性情敦厚,心怀天下,军功累累,可堪继任大统。 改国号为景治,史称景治元年。 第三百五十章、请君入瓮 新皇继位,司马烈虽吩咐过一切从简,但是礼部依旧按着旧例举行了登基大典。 而司马楚的新丧,就迅速湮没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 历史的车辙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开或加入而停止行进的步伐。 百姓的眼里头除了安居乐业,也从不会关心那个执掌出云命脉的人是生了三头或六臂。他们要的只是吃饱,穿暖而已。 冬日的云鹤楼远远望去,如同矗立在护城河边上的宝塔,飞檐屋角上覆盖着银白色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白光来。 护城河的水面结了厚厚的冰,有孩童在冰面上嬉戏打闹,笑声纯净,倒给冬日里添上了几分活气。 院子里的几株松柏,苍翠挺拔,偶有绿意透过积雪延伸出来,间或点缀其中的几颗梅花,正凌霜而开,连带着着清冷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梅香。 极目远眺,层峦叠嶂,如同一条条白色的巨龙延伸至天边,再近一点又有高高的门楼屹立四方,如同最忠心的将士岁岁年年守着京城的繁华与安定。 城中房屋栉比鳞次,青砖灰瓦的顶如今都蒙上厚厚的一层雪。泛着晶莹剔透的光。 司马炎负手站在窗前,看着这繁华的京城,这大好的河山。其实私心里他是有些后悔,有些懊恼自己的选择。如若那日他孤注一掷,眼前这锦绣山河说不定就握在自己手里了。 一阵寒风吹过,司马炎打了个冷颤,似乎这风也吹散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幻想。 司马炎嘴角轻扯,暗道自己贪心不足,做个闲散的富贵王爷,快意人生岂不快哉? 这几日端看着司马烈忙的焦头烂额的样子,司马炎突然有些庆幸,好在那个人不是自己… 阳光晃眼,照在身上却有了暖意,司马炎闭目,该来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蹬…蹬…蹬…” 木质楼梯传来清晰的足音,脚步稳健。 “你只身前来,就不怕本王过河拆桥吗?”司马炎依旧临窗而立,衣袍被风吹吹的猎猎作响。 林绝神色自若道:“你不会的。” 司马炎转身问道:“谁给你的信心?难道你没听说过人心难测吗?不要总一副算无遗策的表情,说不定你这次就算错了呢?” 林绝声音清冷的回道:“哦?难道我算错了吗?新皇继位第二天便没上早朝,至今没有露面。朝廷对外宣布陛下身患顽疾虽隔断静养,由宰相聂忠国监国,王爷你协理朝政。如若不是新皇暴毙,朝廷为在这多事之秋力保稳定,哪里轮到一个藩王来协理朝政?况且殿下的野心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林绝的声音虽平静,但仔细听依旧还是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似是困在沙漠里垂死的人,见到一抹绿洲的兴奋。 司马炎也不在意,又问道:“那你可知本王今天找你来所谓何事?” 林绝不假思索的道:“如今司马烈暴毙,依着王爷与贵妃娘娘里应外合的本事,想来登上皇位也只是时间问题,那么王爷找草民前来唯一的目的便是流民暴乱一事,不知草民猜对了没有?” 司马炎笑道:“若不是你太过聪明,又心思难测,本王真想把你留在身边。不知流民一事你可有良策?” 林绝反问道:“王爷准备拿什么好处来换呢?” 司马炎冷笑着,又退回到窗边道:“拿你的命来换,你看怎么样呢?” 声音里有着事已成定局的轻松感。 林绝脸色一变,听着屋外杂乱的脚步声,知道自己中了暗算。 正想要抓司马炎做个人质,却只瞧见司马炎纵身从窗户边跳了下去,衣炔翻飞如同一只巨型的大鸟。 林绝自知无法逃出升天,于是从袖口里拿出个烟花弹,扔向了碧蓝的天空,随着一声脆响,有五彩斑斓在空中绚烂的绽放。 林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难道这次真的要功败垂成了吗?他的国仇家恨怎么办? 终日打雁,这回却被雁啄了眼睛,只是司马炎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怎么肯轻易放过这样的绝佳机会? 只是在看到一脸冷峻之色的司马烈后,林绝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只是这代价,却是他此生都弥补不了的。 “又见面了。”司马烈自顾的坐在桌子旁,又做了个请的手势,熟悉的如同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间的寒暄。 林绝依旧不见慌乱,慢条斯理的在司马烈对面坐下问道:“你怎么说服他的?” 司马烈剑眉一挑,很是欠揍的回了句:“你猜?” 林绝的拳头攥了又攥,终是压下心里的火,这样的局面他动不了司马烈。 司马烈看着林绝如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心里一阵暗爽,又讽刺道:“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怎么也有猜不透的地方?” 林绝冷着脸不答话,司马烈继续道:“无非是心有顾忌罢了。皇位是有吸引力,司马炎也的确有野心。可是那又怎样?比起他自己的命,他母妃的命?你觉着他会选择孤注一掷还是投靠于我?” 林绝冷声道:“若是我,自然选择孤注一掷。” 司马烈笑道:“可惜你不是司马炎,所以你败了。那么说说你的真实目的吧?” 司马烈挥手示意林绝看看周遭围着的士兵。 林绝笑道:“成王败寇,我认。你若要问目的?我觉着你该问问自己才是?” 司马烈眉头紧蹙,暗道自己与林绝素来无瓜葛,怎么又牵扯到了自己身上呢? “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司马烈冷声道。 林绝怡然不惧,清亮的眸子对上司马烈的眼睛道:“自然是为了她。” 也不知为何,电光火石间,所有的细节都对上了。 雨夜里,逸云轩门口的交手,以及命人追查却总也查不出头绪的那个绾儿口中的师傅。 一个“她”字,司马烈不可置信的喃喃问道:“你是绾儿的师傅?” 林绝点头,道:“否则你以为呢?” 司马烈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他居然是绾儿的师傅?他怎么可能是绾儿的师傅呢? 只是这个理由虽看似充足,但是司马烈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挥手让人将林绝押了下去。 林绝也不反抗,任由穿着铠甲的士兵将自己绑个结实。 与司马烈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了句话,只让司马烈浑身一震。 “你说绾儿会不会来救我?” 第三百五十一章、营救失败 司马烈一拳捶在门框上,恨恨的想着这是在威胁他吗?如果林绝真是绾儿的师傅,他又该拿这个包藏祸心,企图颠覆出云朝政的人怎么办? “林绝先前放出了信号弹,想必是有同伙,陛下还要将他押到刑部大牢关押吗?”别人进司马烈阴沉的脸色都躲的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这位新的陛下不高兴,丢了自己的脑袋。申筑却毫无顾忌照常上前询问。 司马烈沉吟道:“既然有同伙,咱们就做好局,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便是,怕就怕他们不来…” “林绝此人狡猾无比,为求万全,需不需要多加派些人手?”申筑问道。 司马烈回道:“刑部大牢里的人全部换成你手下的人。然后暗地里在多加一倍的人。务必做到万无一失,将这些人一网打尽。永诀后患。” 清悠虽明面上是只身一人进了云鹤楼,只是旁人哪里知晓他还有个如同影子般的守卫,名唤隐修。 清悠见情势不对,立刻释放了信号弹,隐修躲在暗处,见周围都是凭空冒出了许多士兵,自知若是自己强行解救少主,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一路小心跟着押解的士兵,确定清悠是被关在刑部大牢后,又匆匆的赶去京中别苑,找欢伯商量对策。 几番商议后,众人一致同意,无论花多大的代价,务必要将清悠解救出来,而办法就是硬闯刑部天牢,强行救人。 时间则就定在今夜,要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寒风冷冽,刑部天牢外的灯笼发出昏暗的灯光,光线随着灯笼的摇摆而左右摇晃着,发出吱呀的声响。 隐修带着一行十来个高手,均黑衣蒙面,悄无声息的落在刑部大牢的外头,隐修用手势做了人员分配。四人留在外头接应,又有四人专门负责牵制或引走敌人,其他人进天牢里解救少主。 寅时末,卯时初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看守天牢的士兵双手拢在衣袖里,靠着墙正打盹,只觉脖子间一凉,便失去了意识。不明不白的就做了冤死鬼。 隐修解决了守卫,正准备往后招手示意其他人跟过来,却见刑部大牢的门口,突然火光大亮,又有整齐的跑步声传来。 而先前自己留在外面接应的人已然落进了敌人之手。 隐修与剩下的几人背抵着背,身体微躬,警惕的看着将自己几人团团围住的士兵。 隐修低声道:“看来今夜咱们是走不出去了,连累弟兄们了。” 有个年轻的声音道:“为少主死,咱们心甘情愿。今夜咱们就大开杀戒,杀一个够本,杀两个那就赚了。” 又有一道略微沧桑而稳重的声音道:“一会儿咱们兄弟拼死为你杀出个口子,你逃出去后再设法营救少主。” 隐修道:“我不愿独活,只求与弟兄们同死。” “你若是死了,少主还能指望谁?所以,你得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将少主救出来。”沧桑的声音道。 隐修没有做声,心里难受的紧。 沧桑的声音又道:“隐修,千万不要让兄弟们死不瞑目。” 说完就带着其余几人朝着一个方向杀了过去。 既然是司马烈交代的事,申筑哪里敢不上心,不仅照着司马烈的吩咐换了防卫,自己也搬到刑部天牢边上的屋子住。 听得外头有了动静,连忙赶了出来,正准备上前劝降来着,不想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还没等自己上前说话,便一个个如同fa情的公牛般,红着眼睛,提着剑就杀了过来。 申筑想着抓些活口也好套着话出来,于是示意屋顶上埋伏的弓箭手暂时不要射杀,只带着众守卫与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饶是几个黑衣人武功高强,渐渐身上也挂了彩,体力也逐渐不支起来。 黑衣人也猜到对方想要耗死他们的意图,于是一鼓作气,加大了攻势,硬生生将包围圈里撕出了一条口子。 逃生之路被打开,有黑衣人一掌落在隐修的后背,将其送出了包围圈,大叫道:“快走。快走…” 隐修捂着伤口,双眼欲裂的看了看渐渐又被围拢起来的生路。 申筑见状,立刻扬手,然后狠狠落下,示意屋顶上的弓箭手行动。 一阵箭雨朝着隐修的方向飞射而来,隐修将长剑舞成一朵剑花,一边极速往后退去,一边将利箭打落在地。 只是箭雨太过密集,隐修的手臂与大腿处都中了箭。 好在隐修轻功不错,拼着最后一丝力气,跳出了射程范围。也顾不得悲伤以及浑身的疼痛。几个跳跃消失在京城的暗影里。 申筑见有一人逃脱,只将怒气撒在被包围着的依然负隅顽抗的几人身上。一阵猛攻之后,将几人擒获,正欲上前问话,却见几人都已软绵绵的倒下。 申筑紧走几步,将黑衣人的面罩拿下,试了试鼻息,发现几人都已服毒自尽。 申筑一时感慨,这几人倒颇有些血性,不由生了几分怜悯之心,又命手下将几人好生安葬了。 因着先前的一阵疾行奔走,隐修的伤口汩汩的留着鲜血,眼前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只是模糊间不知为何跑到了这个地方来了。 眼前的“逸云轩”三个字,模糊不清如同被淋湿的毛笔字般,看不真切。 还未敲门,人便扑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了。 隐逸睡的原本就浅,翕动着秀鼻,打了个喷嚏,人便惊醒了。 空气里,有血腥味。 隐逸随手披了件外衣,悄悄的出了屋子,顺着血腥味来到逸云轩的门外。 门口的雪地里似乎趴着个人? 隐逸小心的走了过去,将人翻了过来,面罩被扯下的瞬间,借着雪的反光,隐逸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隐逸捂着嘴巴,害怕自己因为紧张而叫出来声,引来敌人。 又费力的将隐修扶进屋子里,福安因为在姜大发那习惯了睡的少,如今一有动静便醒了。正好奇着隐逸怎么大半夜不见了,就见隐逸扶着个人进了屋子。 福安正正准备开口问是谁,只见隐逸抬起了那人的下巴,道:“赶快去拿药来,再打些热水…” 福安的眸子瞬间就红了,楞在原地。在隐逸的连番催促下,才强忍着担心,麻利的去准备隐逸要的东西。 隐逸倒也心细,将隐修交给福安后,便飞身消失在雪夜里。 能让隐修受如此重伤的定是高手,为防万一,她必须将隐修留下的足迹与血迹一一清扫干净。 第三百五十二章、能救他的只有你 隐修模糊间只记得自己倒在了逸云轩的门口,重伤之下他也不清楚为何会跑到这里来?或许是因为隐逸还在这?又或许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子曾经也在这? 若真的要死,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吧,守着福安,守着妹妹。 只是自己如今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吗?是隐逸发现了自己吗? “水…水…水…” 隐修的嘶哑着嗓子,神智也不太清楚,只凭着本能低声的喊了几声。声音几不可闻。 福安单手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恍惚间依稀听到了隐修在喊她,顿时便惊醒了,正巧看到隐修干裂的嘴唇正翕动着,福安附耳过去,才听清楚隐修要喝水。 连忙起身去桌边倒水,又试了试水温,又将隐修扶起,让其侧身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小心的喂着。 隐修只觉久旱遇甘霖般的畅快,大口的吞咽着,福安又心疼又好气,一边拿着手绢替隐修擦着嘴角流下的茶水,一边喃喃道:“真是如牛饮水,连受伤也改不了。” 只是说着说着,眼角便又是一阵湿润。 隐逸将隐修放下后,便出去了。福安只得自己给隐修的伤口止血、上药。 福安小心的拿剪刀将伤口处的衣服给剪开,只是身上的伤口太多,福安红着脸,索性便将隐修的上衣给脱了下来,露出精壮的胸膛,只是他身上的新伤,旧伤不计其数,竟没有多少好地儿。 福安以前总听隐逸说那时候练功的苦,执行任务的险。那时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玉手在隐修身上的每道伤口上抚摸后,她才深深的知道,隐逸她们如今高来高去的高手做派,背后是有多少血与泪以及汗水的支撑。 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 隐修感觉脸上有一滴一滴的冰凉,是下雨了吗? 努力撑开眸子,只模糊着瞧见了床边有个女子,在偷偷的抹着眼泪,他知道这人不是隐逸。 只是这眉眼怎么那么熟悉呢?圆圆的脸蛋上,原本一双笑眼却布满了哀愁。眼睛红的跟兔子眼似的。 隐修想抬手抚平她皱紧的眉头,只是用尽了力气,手臂却依旧没能抬起来。 “福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的…”隐修轻声的说道,声音嘶哑低沉。 福安突然听到隐修的声音脸上的表情由惊诧转为惊喜,然后就一把搂住隐修的脖子,低低的呜咽起来,“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直到隐修传来阵阵的吁气声,福安才擦着眼泪,一脸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碰到你伤口了,要不要紧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高兴了…” 隐修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福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的福安回来了,而他也没有死。 “我没事。只是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让隐逸给我递个消息,你可知我有多担心…”隐修低声的问道。 福安撑大眸子,心里窃喜道:“你真的担心我?那有多担心呢?” 隐修想了想道:“就跟如今担心少主一样的。” 福安撅着嘴巴,心里道怎么到头来还只落得个与他少主一样的待遇,一时有些失落。 “清悠师傅出事了?你是为了清悠师傅才受的如此重的伤?”反应过来的福安狐疑着问道。 隐修一脸沉痛道:“都怪我没用,没能救出少主。” 福安见他情绪太过激动,于是软言安慰道:“只要清悠师傅人没事,咱们再想办法营救便是,一定能救出来的。” 说话间,隐逸进来了,脸色有些凝重的问道:“隐修,到底怎么回事?” 隐修叹了口气道:“少主被司马烈抓走了,现下正关在刑部天牢里,我原本想带人将少主救出来的,不想却中了司马烈的奸计…” 隐逸喃喃道:“难怪以你的身手也受了如此重的伤…” “对了,为了避免连累你们,你们还是快将我送走,我受伤只怕是留了血迹与脚印…”隐修正色道。 隐逸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善后的工作我昨夜就做了,你妹妹我难道这点本事都没有?” 隐修这才悻悻的笑道:“我都忘了,你已经不再是那个跟在我身后只会哭哭啼啼的妹妹了。” 隐逸着急反驳道:“我什么时候哭哭啼啼了?” 隐修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 福安看着兄妹二人斗嘴的场面,心情稍稍放平了些,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只是少主在牢中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还是得想办法尽早将少主救出来才是…”隐修有些担忧的说道。 隐逸低声应了是,又道:“你既然都无功而返,咱们再想去营救少主只怕是难上加难啊。” 隐修却道:“哪怕是拼着一死咱们也要将少主救出来。”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身上有几处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映红了雪白的纱布。 福安嗔怪着,一把将隐修按回床上,道:“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消停…清悠师傅自然是要救的,只是以你目前最重要的事是好好养伤…” 隐修挣扎着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救少主的。” 福安伸手点在隐修的脑门上,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刑部天牢什么地方?像你这样硬拼,就算去十次百次也不可能救出清悠师傅的?咱们都智取?” 隐修与隐逸齐刷刷的回头盯着自信满满的福安,齐声问道:“你有办法?” 福安扬了扬下巴道:“那是自然。你们这是关心则乱。既然是陛下抓了清悠师傅。那么陛下的软肋是谁啊?谁又更在意清悠师傅呢?” “小姐…” “叶姑娘…” 二人如同醍醐灌顶般,茅塞顿开的说道。 依着叶绾与少主的情意,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而且司马烈对叶绾的情意,众所周知。若是叶绾去求司马烈,想来司马烈多少也会给些薄面的。 隐修有些不放心道:“司马烈如今已经贵未陛下,叶姑娘的话还管用吗?” 福安回道:“不管管不管用,咱们都得试一试,总比你那硬闯的笨办法要好得多。况且不管他是王爷还是皇帝,我相信他对小姐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 隐逸点头表示赞同,她一直跟在叶绾身边,自是一切看在眼里。实在不行来一出苦肉计也未尝不可。 拿叶绾的命换少主的命,端看得叶绾在司马烈心里的分量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选他还是我? “请小姐救救少主吧。”隐逸一见着叶绾便跪下磕头哀求道。 这样的隐逸,叶绾不曾见过,带着低到尘埃里的卑微。从前的她因为清悠的命令来到自己的身边,带着不情不愿,即使后来慢慢的产生了感情,叶绾依旧知道在隐逸有隐逸的骄傲。 叶绾心下一惊,问道:“师傅怎么了?” 说着伸手想将隐逸扶起来,隐逸却倔强的不起身,道:“小姐若是不答应,隐逸就长跪不起。” 福安见状,连忙上前道:“说什么昏话呢,且不说清悠师傅是小姐的师傅,于小姐有救命之恩,有知遇之恩。就算没有关系,为了你小姐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咱们跟着小姐这么久,你这样岂不是伤了小姐的心,伤了主仆一场的情分?” 福安有些生气,好歹也是一起经过风浪的,怎么就一点信任感都没有呢?所以脸色一变,话说的有些重。 隐逸这才起了身,低声道:“小姐,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了,一时情急,所以才口不择言的…” 叶绾轻声道:“师傅,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有那么确信我可以救他?” 隐逸言简意赅道:“少主如今被司马烈关在刑部天牢,生气不知。至于个中详情,请恕隐逸不能说,还请小姐自己问少主便是。隐修已经动手救过少主,可是却失败了。自己也受了重伤。眼下我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所以……” 叶绾点头,虽不明白司马烈为何会抓清悠,但是师傅,她必须得救。哪怕是死,她也不会有半分的犹豫。 清悠,于她而言,不止是师傅,更是良师益友,亦兄亦父。不止是瓢泼大雨里的救命之恩,更是三年无微不至的关怀与照顾。于她而言,无论清悠做了什么,他都是是她至亲的亲人,比叶府更亲的亲人。 “隐逸,你去找萧瑟,就说我想见司马烈。福安,你去跟老板娘说一声,今晚我要出门。”叶绾冷静的吩咐着。 隐逸感激的说道:“多谢小姐。我这就去。” 叶绾端坐在铜镜前,伸手将面上的人皮面具取下,镜子里露出一张清新的面孔,眉目如画,神情清冷。 如今他已经是出云最有权势的男人了,那么她也不必再戴着一层皮,活成别人的样子。 今夜,她是叶绾。世间独一无二的叶绾。 那一日林绝的话如同魔咒般一直响彻在司马烈的耳畔。司马烈不敢赌,虽然他知道叶绾对他是有感情的,否则那一日… 可是若林绝真是她的师傅,那个她敬如神邸的师傅,他算不准叶绾的选择。 傍晚时分萧瑟进来回话,只说了一句,她想见您。 华灯初上,夜色迷蒙。站在养心殿外的角楼上,有风猎猎,万家灯火星星点点。整个京城被装饰的如同一座闪着星光的天空之城。 司马烈换了一身墨色常服,跟着萧瑟出了宫门。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楼层,叶绾静静的站在窗边,有北风带着护城河的水汽迎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 一边是她至亲的人,一边是她最爱的人。却叫她如何抉择? 身后有温厚的声音响起,“怎么站在风口里,也不怕冻着了。” 有带着他身体温度的披风披到了自己身上。叶绾闭目深深的吸了口气。 转身看着司马烈,烛火摇曳,司马烈似乎瘦了些,冷峻的脸庞多了几分瘦削,看起来竟也有几分上位者的冷酷与无情。 “是想我了吗?”司马烈将叶绾揽进怀里柔声道。 叶绾贪恋的搂紧了司马烈的腰,轻轻的点头。 “绾儿,我们成功了。”司马烈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兴奋。 叶绾依旧点头不言语。只紧紧搂着司马烈,仿佛只要自己一松手,下一秒她便再也不会拥有这样温暖的怀抱了。 “绾儿,我封你做贵妃,好不好?”司马烈又道。 叶绾抬眸看着他道:“贵妃?那么她怎么办?你往后的三宫六院又该怎么办?” 司马烈知道叶绾说的是聂云央,皇后的位子注定是属于聂云央的,他给不了叶绾。 “他没事吧?”叶绾苦笑着问道。 司马烈沉声道:“没事。” “你会放了他吗?”叶绾又问道。 司马烈有些生气,怒道:“绾儿,你可知他险些要了朕的命。你让朕怎么饶了他?他那样的人,若是朕此次放了他,无异于放虎归山,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再次来伤害朕吗?” 叶绾讽刺回道:“陛下如今不是安然无恙站在民女面前发火吗?” “朕”,他居然用了这样的自称。 司马烈只觉浑身都要被气炸了,他见不得叶绾对他如此生疏的模样。什么“民女”?她可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子。 “要不是七弟临时换了主意,绾儿你可知你就见不着朕了。”司马烈吼道。 叶绾想要扯开司马烈如同钳子般的手,道:“若是我可以说服他以后再也不会做对陛下您不利的事,你可不可以放了他…” “告诉我你拿什么保证?啊…”司马烈双手使力,摇晃着叶绾大声问道。 叶绾被摇的有些晕,但是语气却很坚定,“用我的命可以吗?” 司马烈愣住了,眸子涌上巨大的伤痛,一字一句问道:“他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叶绾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鞋面上绣的是合欢花的图样。她不敢看司马烈探究且受伤的眼神,她怕自己会不忍心。 叶绾终是点了点头。 司马烈只觉胸口被生生挖去了一块般,有着透透的凉,哽咽道:“那么我呢?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 叶绾的泪啪嗒啪嗒落在鞋面上,她多想大声的告诉司马烈:阿烈,你是我最爱的人。 同样是愧疚,叶绾终是选择了放弃司马烈。她欠清悠的太多太多,今生能为他做的便只有此事了。而司马烈呢? 叶绾想着,将今世的债还清,来世就可以心无旁骛的与司马烈再续前缘。 “阿烈,要怎样你才肯放了他?”叶绾强忍着哽咽问道。 司马烈的眸子涌起了一层血色,周身散发出的凉意比数九的寒冬还要冷,“陪我一夜,我便放了他。” 叶绾不可置信的后退了一步,嘴角噙着一抹苦笑。 “好!君无戏言。” 司马烈如同一只发狂的兽,而叶绾就如同巨浪滔天里的一条小船。 第三百五十四章、狱中相见 狂风暴雨之后,叶绾面无表情的问道:“我可以去见他了吗?” 司马烈真有想要捏死眼前这个女人的冲动。难道在她眼中自己真的不可理喻吗?难道就算在床上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她那个师傅吗? 司马烈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不喜欢这种情绪被牵着走的感觉,于是又翻身将叶绾压在身下,喘着粗气道:“自然是君无戏言。不过在那之前你可得好好的满足朕…” 细碎而狂烈的吻落下,叶绾只得闭目承受着司马烈炽烈的热情。满脑子都是她该以如何的姿态去面对清悠。 叶绾越是如此的冷淡,越激发了司马烈的怒意。 司马烈不断的逗弄着叶绾,渐渐的叶绾便沉醉在司马烈惊涛骇浪的攻势里。 隔日一早,叶绾浑身如同散了架般的难受,偏头却发现司马烈早已走了,徒留下有些余温的软枕。 梳洗完毕后推开门,便看到整暇以待的萧瑟。 原本悬着的心,才稍稍平了下,他原以为司马烈会出尔反尔的。 “小姐,陛下交代了。让奴才亲自领着你去刑部天牢。”萧瑟恭敬的说道。对于叶绾,他还是心存感恩的。 想象中清悠被毒打受刑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穿过长长的暗色走廊,天牢里的气温似乎比外边还冷些,叶绾紧了紧衣服,看着两侧的铁栅栏门上斑斑的锈迹与暗褐色的血迹。 清悠的牢房在最里面,借着昏暗的灯光,叶绾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清悠,他那清瘦但且直挺的背,一如几年前在悔过崖边上,她看着他飘逸如同谪仙的身姿。 “绾儿,你来啦。”清悠即使背对牢门,他也可以清楚的从脚步声和她身上的味道轻易的在人群里分别出来人。 无数个深夜,他问过自己,真的只是当绾儿是徒弟吗?真的对她别无其他意吗? 他不敢回答自己,亦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他的使命,他被赋予的意义就是报仇。 至于其他的,他不能想,也不敢想。 叶绾看着盘坐在地的清悠,不再是以前的带着戒疤的光头,而是被束起的发髻,用一根玉簪固定在头顶。 叶绾想着可能他转过脸来,会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师傅,我会救你出去的。拼了命也会救你出去的。”叶绾轻声说道,语气坚定。 这辈子她欠清悠的太多,多到用自己的命去还也不够。 清悠的身子一震,虽然他猜到了叶绾的决定。但是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时,心内依旧卷起了巨浪。 她就是如此的重情重义,对叶府的人如此,对自己也如此。 在被关在天牢的时间里,他想了很多,想以前,想以后,有时他不太希望叶绾来救他,因为至少那样在叶绾的心里自己不被归于亲人那一类。 他,不想做她的亲人。他只想做她的爱人。 只是这样的话,他从来埋在心底,从未宣之于口。 “师傅…”叶绾又轻轻的叫了声,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清悠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铁栅栏边上,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生疏的感觉。 “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一点都不惊讶?”清悠狐疑着问道。 叶绾嘴角轻扯,缓缓道:“师傅,绾儿在你身边三年,虽然不敢自称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但是无论师傅变成什么样子,绾儿都能认出来的。” 清悠点了点头,到底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自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绾儿,你就不好奇我的故事?我的过往?以及为何我会在这天牢里?”清悠平静的说道。 叶绾摇了摇头,道:“这些绾儿都不想知道。因为知道的真相越多,人就越痛苦。我不想知道师傅的过去,我只知道是师傅救了我,给了我新生,否则哪里来的现在的叶绾。” 清悠有些惊讶,惊讶于叶绾的通透与直接。也惊讶于叶绾对他的依恋,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如此重要? “师傅的身边总有高手护着,师傅懂得解南疆的毒,师傅能算无遗策,师傅可以……”叶绾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声音也哽咽了。 在她的眼里,师傅就如同神邸,无所不能。她不愿将这世间最肮脏的阴谋诡计与他联系起来。 清悠隔着栅栏伸手想摸一摸叶绾的脸颊,叶绾却往后退了退,缩在暗影里。 清悠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道:“绾儿,你回去吧。只告诉隐修,就说我死了。让他们不必再有执念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清悠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倦,以及看透一切后的放下。叶绾这些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清悠,他的软弱,他的躲避,他的心如死灰… “师傅,您的事我从前一直不问,是因为绾儿想等有一天,您能亲口告诉我您的过往,或快乐,或痛苦的…只是事到如今,师傅还打算隐瞒下去吗?”叶绾有些失控的喊道,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天牢里传了很远,回声阵阵。 “绾儿,你不必来救我的。好好的跟着司马烈过日子,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清悠每说出一个字便如同拿刀在心口刺了一刀。 他多么不情愿将叶绾让给司马烈,若是可以他愿意即刻就带着叶绾远走高飞,哪怕是亡命天涯也可以。 叶绾哽咽道:“师傅,是南疆人吧!” 清悠没有答话。 叶绾继续着自己的猜测,“师傅潜伏在出云多年,所行所做却又不像是志在出云。那么,师傅您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的逼自己,这样的强迫自己,难道就不能放下所有的过往,只为自己活一回吗?难道这一切的付出都值得吗?” 在叶绾看来,清悠应该是风光霁月,风华绝代的潇洒公子,脸上带着最和煦的笑,心里有着最纯净的湖。 可是叶绾见到的却是那个脸上全无表情,黑白分明的眸子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如同一口枯井般,了然无趣。一双修长的手掌,沾满了鲜血。如同躲在暗夜里的兽。害怕阳光,害怕人群,亦害怕孤独… 清悠苦笑,自己埋在心底的挣扎与矛盾,终究没能逃出她的眼睛,他曾天真的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在所有属下的面前,他是那个运筹帷幄,心怀抱负的南疆太子,他的国仇家恨,他的血海深仇,还有那原本该属于他的帝位。 这些他都曾经想过要放弃,他太累了,他这短暂的一生从来不由已。 只是这回,他想任性的为自己做一回主。 第三百五十五章、远走! 清悠想,如果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走完残生,想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他不必再背负着如同巨山的压力。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也不必再去理会,如同掩耳盗铃的人,欺骗自己。 “师傅,我救你出去吧。天高地阔总会有一方净土,能够容得下您,您又何必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过往里。更何况您已经努力过了,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结果依然是失败。那么我救您出去,您就当是新生,给自己一段新的开始,难道不好吗?”叶绾劝解道。 清悠似是被说动了般,抬眸看着叶绾。神情里带着询问,带着探究的意思。有些话他终没问出口,比如此刻他心里想着的是,绾儿,你愿意随我一起去寻找那么净土吗?如果你不去,那么我出去与不出去又有何区别。 天牢之内与天牢之外的区别就在于天牢之内自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现状。因为自己是个阶下囚,对任何事都束手无策。天牢之外即使自己下定决心想要远走天涯,但是良心终究会不安。 司马烈下了早朝便将自己关在养心殿内,此时的司马烈显得有些焦灼不安。手里不停的摩挲着一串红麝香珠。 他理解叶绾对清悠的迷恋,毕竟在叶绾最无助的时候,是清悠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怀。 可是从出云皇帝的角度来说,清悠其心可诛。从前化身林绝潜伏在司马杰身边,后又蛊惑司马炎将自己取而代之。 更有出云百年不遇的流民起义,如此大范围的起义,若说背后没有人推动,打死他也不信的。 而一番排除后,唯有这个林绝有动机。而他的目的便是搅乱出云,越乱越好。 若是任由这样的隐患存在,岂不是对自己,对出云最大的失职。所以林绝,必须死。 这是他一早就决定的。即使叶绾对他说,“你可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承诺?” “记得。” “我想要换他的命。” “好。” 司马烈很干脆的答应了叶绾,那个承诺是他们初次见面时,司马烈答应她的。 晃神间,有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聂云央一身华贵宫装,长长的拖尾上绣着凤穿牡丹。神情高贵而冷漠。 “臣妾给陛下请安。臣妾听说陛下未用早膳,命御膳房做了些点心特来送给陛下。”聂云央柔声道。 司马烈竟有些错觉,若是换成了叶绾,她一定会亲手做了点心送来,然后哄自己吃下。 “多谢皇后费心。无事便退下吧。”司马烈冷声回道,此时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聂云央看着司马烈神色恹恹的,于是缓步走到司马烈身后,亲自替其揉着肩膀,自从那次欢好之后,司马烈对她算不上好,却也算不上不好。 相敬如宾这样的词此刻用来最是恰当。司马烈对他倒是颇为敬重的。 “陛下,臣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聂云央声音婉转,充斥着无限的柔情。 司马烈随口道:“皇后觉得能说便说,不能说就不必说。” 聂云央的脸色微红,垂下眸子,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手不觉的抚在小腹处。 “陛下,太医说臣妾有喜了。” 声音娇羞里透着几分喜乐。 司马烈瞬间石化了般,良久才问道:“你说什么?” 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聂云央又低低的重复了一遍,“太医说臣妾有喜了。” 司马烈喃喃道:“怎么会?难道就是那一次吗?” 心里一时慌乱如麻,他该怎么去跟绾儿解释,他的皇后已经怀有身孕了? “陛下,难道不高兴吗?”聂云央狐疑着问道。看着司马烈仓皇失措的表情,聂云央有些不解,不是说男子第一次当父亲时,会很开心吗?怎么看陛下却不是如此呢? 司马烈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有些太过惊讶罢了。” 聂云央满脸飞霞,灿若春日里粉面的桃花,柔声道:“陛下,臣妾会处处小心的,定会为陛下生出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司马烈一时百感交集,可是心里却无比的清楚,这个孩子要不得。于私,这孩子来的是个意外。于公,聂府这个外戚,权势过大,所以断不能生出含有聂氏血脉的孩子。尤其还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子。 聂云央将头靠在司马烈的颈项间,一如世间任何一对恩爱夫妻的模样。 只是此时却是同床异梦。聂云央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司马烈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 “师傅,司马烈已经答应我,放你自由。你就跟绾儿离开吧。”叶绾劝解道,伸手取出了个两面雕着金龙的令牌。 萧瑟将令牌收起,又吩咐狱卒将牢门打开。冲着清悠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既然陛下有旨,林先生还是请吧。没的也别让咱们做奴才的为难。况且天牢是什么地方?待久了也晦气。” “师傅,你若不出去,难道还要看着隐修,隐逸以及那些跟了你多年的属下,一波一波来送死吗?师傅,你可知道隐修为了救您,差点就死了。如今还躺在逸云轩里不能动弹。”叶绾着急的说道,泪眼朦胧。 清悠叹了口气,道:“罢了。我随你出去便是。” 是非成败转头空。出去也好,尘缘未了,很多事情总该做个交代的。 叶绾小心的跟在清悠的身后,如同初见时那般小心翼翼。 正午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尤其印着雪光,更是炫目,清悠微微眯起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适应了外头的光线。 原来黑暗里待久了,对光明便不再那么渴望。 “绾儿,你以后还会跟着我吗?”清悠鼓起勇气问道。 叶绾沉吟了片刻,绕开话题回道:“师傅永远是绾儿的师傅。” 清悠苦笑,到底还是拒绝了。 如此也好,自己问了便也无憾了。做师傅也挺好。至少可以守在她身边。至少也曾在她的生命里做过一阵子的不可替代。 “师傅接下来有何打算吗?”叶绾试探着问道。 清悠抬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有朵朵白云镶嵌其中,道:“打算?我打算重活一遍,为自己而活…” 清悠是如何说服那些守着国仇家恨的老顽固的,叶绾不知道。 叶绾只知道,在一个太阳初升的早晨,一袭灰色僧袍的清悠出发去了远方。 至于远方在哪里,叶绾不知,或许清悠也不知。 第三百五十六章、放你走?不可能! 悔过崖,依旧云遮雾绕。白雪皑皑的山峰连成一片,如同天上仙境般。 清悠原本是想带着叶绾离开的,可是他知道叶绾不会跟他走的,她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另外一个男人。 告别的最后一站,便是安国寺。 昔年他还是南疆最负盛名的太子。文采风流,武功卓越。世人都道南疆会在他的手里,发扬光大,扩疆拓土。 那时的他羽扇纶巾,朝气蓬勃,满心都是要建立个天下清明的盛世。 可是父皇暴毙,皇叔为了篡权夺位,血流成河。那时的他何其的单纯,空有一番孤勇。带着为数不多的府兵与皇叔硬拼。 结局可想而知,他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一个个兵士为了保护他而死去。 就连最后母后也为了护着他的命,悄悄的将他藏在密室里,透过缝隙,他亲眼看着那人面兽心的皇叔将母后凌ru后,然后残忍的杀害。 清悠生生的将手臂上的一块肉给咬掉了。他不敢哭出声音,也不能哭出声响。 母后怜爱的目光充满了他的脑海,母后将他塞进密室后,对他说,泽儿,答应母后。好好活着。母后不希望你为我们报仇,母后只希望我的泽儿,娶妻生子,一生平安。 母亲临终的话,慈爱的眼神,久久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最开始时,他总不敢入睡,一闭上眼睛,就是满眼的血,血流成河。 他的命,是无数人的命换来的,所以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要报仇,他要那些人血债血偿。 好在父皇似早有所感,偷偷的写了封信,交给他。告诉他若有一日遇到无法解决,就带着这封信去出云找安国寺的住持。 父皇的话,竟一语成谶。 后来他带着为数不多的手下,来到了安国寺。这一待便是十年。 清悠曾经试过无数的办法,暗杀,毒物,美人计…… 可是却无一成功。 清悠后来发现自己这样无异于以卵击石,想要动摇南疆的根本,以他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要想报仇雪恨,唯有天下大乱这个契机。 都说乱世出英雄。英雄他不在乎,他要的只是能手刃仇人,为无辜冤死的人平冤沉血。 而出云便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出云能乱起来,想来南疆与北漠必定会分一杯羹。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着出云的底蕴。只要战争能打起来,必是胶着。 如此他便有机会,报得大仇。 所以他化身林绝先是到了司马杰身边,企图挑起出云内乱。后来又试图说服司马炎,与司马烈分庭抗礼。 当然各地的流民起义,也少不了他在背后的推波助澜。 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过往云烟一般,快速的在眼前一一划过。 只是在这最重要的时刻,这唯一的生路,却被司马烈给生生截断了。 衣袂翻飞,云海滚滚。 身后有很轻但却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清悠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他知道司马烈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管是为了叶绾,还是为了出云司马烈,都不会允许自己这个危险人物活在世上。 一边是万丈悬崖,一边是围拢上来的身穿铠甲的将士。 清悠负手而立,淡然悠远的如同即将飞升而走的仙。丝毫不见害怕与慌乱。 围拢起来的将士让出了一道口子,司马烈缓步走到清悠背后,有些狐疑的问道:“你似乎知道我要来?” 清悠转身,眼前的司马烈一身戎装,当真英武不凡。浑身周遭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清悠想着,若是没有那些变故,那些痛苦,他如今也是南疆的王,坐拥天下。 “如果易地而处,我也会做出如此的选择。”清悠的声音淡淡的,因是逆着风,很快便被吹散。 司马烈也是第一次见到清悠真正的面貌,身材清瘦,面容平和,许是受了安国寺的熏陶,目光中带着柔和,悲天悯人的仁慈。 若是擦肩而过,他定不会察觉出眼前这个年轻的和尚有着最阴毒狠戾的心。 “你倒是看的通透。”司马烈笑道。不知这话是赞许还是可悲。 清悠习惯性的双手合十,道:“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 司马烈道:“若是你一直待在绾儿身边,我是不会动你的。” 清悠淡然道:“那不是我所求的。” 司马烈剑眉微敛,带着怒气道:“你的所求?你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挑起天下大乱,我虽不知道你的目的何在?但是战争若起,苦的便是天下万万千千的百姓。你可曾想过?” 清悠念了声“阿弥陀佛”,道:“枉我在安国寺清修数载,到头来竟还没有你看的通透。是啊,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为了自己的仇恨,置天下万民于不顾,那么他们又该找谁去报仇呢?” 只是若能再活一次,他大概还是会选择报仇这条路吧。 “只是天下间根本没有感同身受这样的说法,事情没有发生在你的身上,你永远不知道有多痛,若是你也曾亲眼看自己的母亲被禽兽所害,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绝望,那种无助…你又何曾晓得,这样的折磨,无异于日日活在水深火热里。”清悠虽说的淡然,只是眸子却突然间迸发出炙热的恨意,随即又迅速的隐灭。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博取同情吗? 司马烈冷声道:“若真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知会做何选择。但是我却知道我是不会拿天下万民来平自己内心的仇恨。哪怕明知敌我力量悬殊,拼着一死,只要无愧于心,就算大仇未报,到了九泉之下想来也无人会怪我的。” 清悠原本手里滚动的佛珠,渐渐就停了下来,道:“若是早些认识你,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做朋友。” “朋友?若是可以的话。下辈子吧。”司马烈抽出了腰中的宝剑,剑尖直指清悠。 “动手吧。你该知道,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一会儿要么是你,要么是我,可以活着走下山。至于绾儿,就交由活着那个人照顾。”司马烈挥手示意随行而来的士兵退后。 申筑面露焦急道:“陛下…” 司马烈冷声道:“传我命令,所有人不能上前,不管结局如何,都不准出手。否则斩立决。” 他要与清悠来一场公正的对决。 清悠的脸上露出一抹解脱的笑,往后退了一步… 风声猎猎… 似乎夹杂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 “师傅…师傅…” 第三百五十七章、我恨你 叶绾拨开众人冲了进来,却只瞧见清悠轻飘的如同随风飞舞的落叶般,消失在满是雾海的悔过崖。 时间定格,似乎又回到几年前那个傍晚,清悠也是站在这样的地方,自己跪在母亲的坟前哭的昏天暗地。 好在那时他给了她不可替代的温暖与慰藉。让她往后的人生不至于如同母亲般,似是草芥般卑贱。 三年的陪伴,一千多个日夜的相守。以及他为她做的种种,听说她病了,雨夜狂奔至逸云轩探望,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回到叶府后诸人的各种算计与谋害,若不是他,她早已香消玉殒在叶府的深宅里。 叶绾的眼前一片模糊,伸出的手想要拉住清悠的衣角,只是才发现握住的不过是空气。 她的师傅死了,从此这世上便又剩她一人了。再也没有人能处处照顾着她,替她排忧解难了… 叶绾的哭声,撕心裂肺。回荡在悔过崖的上空。另一只手狠狠的攥紧了地上的泥土。 “师傅…师傅…师傅…” 除了长长的回音,她再也看不到师傅了,那张有着天下最和善的眉眼,最温柔的眼神,最慈悲的心怀。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她都不能见了。 司马烈手持长剑的姿势站立了许久,他没有想到清悠会以如此决绝的姿态与这个世界告别。 或许他的苦闷,他的纠结,他的身不由己。唯有死亡能与他解脱。 “绾儿,地上凉。”司马烈伸手想要将趴在地上的叶绾拉起来。 叶绾甩开他的手,猛的回眸,眼睛里噙的都是泪水,只是这伤心欲绝在看向他时变成了仇恨而陌生。 “你杀了他。你答应过我不杀他的。为什么?为什么?”叶绾哽咽着问道。 司马烈的心如同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掌狠狠的握住,攥紧。有着窒息般的疼痛。 “绾儿,我没有…” 叶绾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司马烈,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睁眼说瞎话吗?” 说着又指了指围在不远处的乌泱泱的士兵,“那么他们来这干嘛?你又来这干嘛?不要告诉我,你是来送他的…” 叶绾的神情,如同一把尖利的刀狠狠的刺进司马烈的胸口。司马烈无言以对。 他伤心,而又愤怒。叶绾居然为了清悠,用如此仇恨的目光,用如此恶毒的话语来质问他。 那么在她的心里,究竟是那个清悠重要,还是自己重要? “绾儿,我没有杀他…我…” 叶绾轻蔑的冷笑着,道:“司马烈,别让我看不起你。敢做不敢当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道理你不懂吗?你虽没有直接杀了师傅,可是却带着重兵将师傅围困于悔过崖,逼得他跳崖自尽。你这跟一剑刺死他又有何区别?” 司马烈看着怒目圆睁的叶绾,以及紧咬的牙关,脸上也因为怒气泛着异样的红。 “噗……” 一口鲜血喷出。叶绾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以往说怒气攻心,她还不相信,如今到了自个身上,才知道竟如此的痛苦。 她的脑子里重复的都是清悠跳崖的画面,以及清悠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可是仇人虽在眼前,她却不能为师傅报仇。眼前这个身着铠甲的男子,是她唯一动心的男子。是她曾经幻想过要过一辈子的男子。 叶绾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一会是清悠的脸,一会是司马烈的脸,来回的出现,叶绾眼前一黑,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眼睛合上的瞬间,她看到司马烈紧张到几乎要变形的脸,以及他眸子里的担忧与惊慌。 叶绾呢喃着道:“司马烈,我恨你。” 司马烈看到叶绾吐血后,一个箭步便冲了上来,将叶绾搂进怀里,怀里的人儿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嘴角有一道鲜红的血迹。分外狰狞。 先前叶绾冲过来想要拉住清悠时,司马烈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他多害怕叶绾会一时想不开也纵身跃了下去。好在脚下有块石头,她摔倒了。 看到她因清悠如此愤怒的指责自己,又因为清悠的死去,而吐血。司马烈忽然就觉着,他将会失去她。 即使意识涣散了,她依旧说出了那句,“司马烈,我恨你。” 司马烈将叶绾横抱而起,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 骏马在扬起的皮鞭下,撒开了蹄子,如脱了弦的利箭般飞了出去,徒留下身后扬起的积雪。 司马烈想,绾儿,即使你恨我。拜托你千万不能有事,你要好好的活着,活着才能折磨我。才能为你心心念念的师傅报仇啊。 越过无边无际的黑暗,叶绾似乎走了很久很久,在她即将放弃时,眼前似乎有了一道亮光。 亮光里站了道熟悉的身影。 “师傅,你没死啊?”叶绾冲进清悠的怀里。撒娇着问道。 清悠轻笑道:“哪里有人一开口就问别人死不死的,多没礼貌。” 叶绾红着脸道:“我以为师傅不要绾儿了呢?绾儿刚刚走了好久,喊了好久,都没找到你,绾儿有些害怕…” 清悠笑着抚着叶绾的背,道:“不会的,师傅永远不会放下绾儿不管的。永远不会的…” 叶绾抬起头,看见清悠柔和的下颚,道:“真的吗?那我们拉钩…这样师傅就不可以抵赖了…” 清悠宠溺的摸了摸叶绾的头,伸出小指与叶绾的小指勾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 “师傅……” 叶绾满头大汗的从梦里惊醒,四下看了看,这不是自己的房间吗? 可是自己不是在悔过崖吗?怎么回来了呢?师傅呢?还有阿烈呢? 正掀开被子下床,就见隐逸匆匆的推门进来,眼睛红红的。 “小姐,你身子还没大好,得躺着静养才是。” 叶绾一把拉住隐逸的手,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一脸希冀的问道:“隐逸,师傅还在不在别苑,我想去看他。” 隐逸别开头,不敢看叶绾,眼泪止不住的落下。 叶绾似是认命般的松开了隐逸的手,缓缓的躺回床上,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心里不停的念叨着:我要睡觉,我要睡觉… 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能见到师傅,才能觉着一切都没有变。还是从前的模样。 只是眼泪流了许多,却再也不能入睡。 隐逸看着不停抖动的锦被,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便跑了出去… 小姐的师傅,她的少主再也回不来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我替你出气 叶绾醒过来已是三天以后,又浑浑噩噩的昏睡了三天。 直把福安的嘴脸都急着起了几个火泡。从前小姐有事,她可以去找司马烈,可以去找清悠,如今一个反目,一个身死。 左思右想,见叶绾并没有好转的迹象,总是眉头紧皱,心事郁结的模样。福安想了想,还是去找了顾云凡,顾公子乃是小姐的青梅竹马,想来他的话小姐还是能听上几分的。 顾云凡再次见到叶绾时,有日光透过窗棂斜斜照在屋子里,叶绾侧身卧在床上,脸色苍白,眼角有未干的泪痕,原先本就瘦削的脸颊更是又瘦了几分,颧骨有微微的凸起。 顾云凡一拳砸在门框上,心里无比的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不够坚持,那时他总以为司马烈是真心对待叶绾的,会事事护着叶绾,保护叶绾。而叶绾看司马烈的目光里也是满是倾慕。 所以,他以为他们二人是郎情妾意。所以他才暗自神伤的默默退出叶绾的生活,远远看着她幸福,不打扰,只祝福。 不曾想到头来伤绾儿最深竟是司马烈那个臭小子。他有多恨从前没有好好的争取过,否则绾儿不会是如今这番模样。 顾云凡轻轻的坐在床边,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将叶绾鬓边的几缕被泪水浸湿的头发给拢到耳后。 叶绾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说是睡觉,其实只是浅眠,闭眸养神罢了。她害怕一闭上眼睛后的黑暗,以及黑暗里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母亲,师傅,叶紫澜…所有的人或张牙舞爪,或絮絮叨叨,或静默不语都朝她奔来。 “你来啦。”叶绾的声音很轻,轻到不仔细听,便听不见。 顾云凡眼眶微红将叶绾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可真凉啊,即使有厚厚的被子,有燃烧旺盛的火炉,可她的手依旧冰凉,如同数九的寒冬般。 “嗯。我来了。”顾云凡柔声道。眸子里是浓到化不开的柔情。 他多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前的人儿就会化作一股轻烟,或是一只蝴蝶,然后消失在眼前。 “绾儿,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拼了命也会保护你的。”顾云凡的声音哽咽道。握着叶绾的手的力道也重了几分,似乎无声的传达着自己的坚定。 叶绾的嘴角难得露出了浅浅的笑,只是这笑比哭也好不了几分,带着欣慰,带着绝望。 叶绾的脑海里闪现过儿时的记忆,那时的自己脏兮兮的一个黄毛丫头,怎么那个锦衣玉袍的顾公子就整天乐呵呵的跟在自己身后,打也打不走,撵也撵不走。那时的顾云凡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如同年画里的娃娃般。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是奇特啊。她与顾云凡的,与清悠的。与司马烈的… 顾云凡是她儿时最苦难时里最耀眼的一抹阳光,带着和煦的温暖,温暖着那时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清悠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转折点,是他赐予了自己新生,是他成就了如今的叶绾。 而至于司马烈,他给了她最快乐的回忆,也给了她最深沉的伤害。 都说情之一字,是穿肠毒药,果真不假。尝过之人,才懂得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 “云凡哥哥,还跟以前一样都没有变过呢。还是那样的护着绾儿,还是那样的站在绾儿一头。谢谢你。”叶绾轻声道。 她还想说,谢谢你此刻依旧在身边。 顾云凡看着叶绾如今的模样,一双拳头紧握,只恨不得立刻手撕了司马烈才解恨,“绾儿,若是司马烈欺负你了,我这就去替你出气,保证让他乖乖的来跟你认错。只是你别这样,不吃不喝又整日的流泪,你可知你这样,我心里有多难受?” 叶绾偏过头,不想让顾云凡看见自己眼里汹涌的泪意,道:“云凡哥哥,不必了。自此,他是他。我是我。再无瓜葛。” 顾云凡揉了揉叶绾的头,一如任何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般,道:“绾儿说什么我听就是了。只是身体是自己的,还得好生养着才是。” 说着又示意福安准备好的燕窝粥端了起来,一勺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喂着叶绾吃了些。 虽然吃的少,好歹也吃了点,福安才走出屋子就要给顾云凡行磕头大礼,却被顾云凡给拉住了。 “福安,你刚才匆匆忙忙的也没说清楚,绾儿到底怎么了?怎么好端端成了这副模样?是不是跟司马烈那臭小子有关?他变心了?”顾云凡拉着福安正色道。 福安眼里含泪道:“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只依稀知道陛下当着小姐的面将小姐的师傅杀害了。那日陛下抱着已然晕厥的小姐回来,然后嘱咐奴婢要好生照顾小姐,便急匆匆的走了,然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了。” 顾云凡听完,当真是火冒三丈,沉着脸便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心里道:司马烈,别以为你如今做了皇帝,我就怕了你了。敢如此欺负小绾,今日我便拼着杀头的死罪,也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养心殿里,司马烈神色担忧的踱着步子,即使萧瑟刚刚才来报过,说叶绾已经醒了。只是身子有些虚,需要好好静养。 而静养二字,萧瑟还用了重音,似乎是要提醒他没事就不要去叶绾跟前招人不痛快了。 “还请世子稍后,奴才这就去禀告。” “哎…世子…” 门被大力的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顾云凡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身后的小太监一脸惶恐的躬着身子请罪,“陛下…奴才…” 司马烈冷声道:“你出去吧。记住管好自己的嘴。”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你可知你这样不经通报便闯了进来,朕可以定你个大不敬之罪。”司马烈面露不悦道。 顾云凡二话不说,直接冲了过去,狠狠的一拳砸在司马烈的脸上,喊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顾云凡等着便是。当初我真是瞎了眼了,想着绾儿既然喜欢你,我便尊重她的选择。可是,你呢?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你可知绾儿现在生不如死的模样,都是拜你所赐。若早知如此,即使拼着绾儿会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轻易把她交给你的…” 说话间又是几通老拳。司马烈没有躲,也没有还手。 “还手啊。你这样算什么?愧疚吗?啊…”顾云凡大喝道。 司马烈擦了擦嘴角的血,沉声道:“终是我负了她。” 顾云凡又道:“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去招惹她。你……” 司马烈道:“你走吧。替我跟她说声抱歉。” 顾云凡转身离开,“若你还有点良心,就该日日自责。道歉的话不必说了,以后你也不必再见绾儿了…” 司马烈看着顾云凡出了养心殿的门。 他不知道,自此叶绾就真的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唯有梦中才得见。 第三百五十九章、你予我温暖,我为你守孝 悲伤与痛苦过后。活着的人终究还是得活着。往后的路还得继续往下走。 清悠走后的不知道几个月,某天的清晨。时光静谧且美好。 叶绾似乎听到有冰雪融化的声音,有嫩芽破土的声音,有啾啾的鸟叫声,有日光一如每一个春日的和煦。 你看,这白昼黑夜,四季替换从来不因某个人或某件事的离开或发生而停止运转。 看着透过窗棂照进来的一束阳光,有细微的粉尘肆意翻飞。 叶绾看着阳光下的微尘,突然就无比的通透起来,如同经过了一场灵魂的洗礼。 “福安,去为我准备一身素服。”叶绾轻声道。 福安见叶绾起了床,眼圈立马就红了,清脆的应了声,小跑着就去准备了。 小姐已经很久没出屋子了,也很久没有主动说过话了,总是一个人默默的看着外头院子里的光景,很多时候她絮絮叨叨了许久,只得到小姐的一个点头,或一声嗯。难得小姐今日有了些许的性质,福安高兴的只怕是恨不得一蹦一跳的走路才好。 一身雪白的素服,称的叶绾愈发显的柔弱,初春的日光带着丝丝的温暖,叶绾抬手遮了遮眼,等适应了外头的强光才缓步走了出去。 路过来仪阁时,听到里头叶紫曦大哭大闹的声音,似是不满意父亲给她安排的婚事,跟着阮氏耍着小性子。 是啊,骁骑大将军之子罗玉郎,乃是个出名的花花公子。若是嫁入这样的人家,只怕是一辈子都要悔了。只是女儿家的婚事从来不由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叶绾有些庆幸,好在她遇见了清悠,否则她也逃不过如此的宿命。 经过墨砚楼,难得的是隽娘与凌天娇竟如同姐妹般的在一起说笑,一边是已经蹒跚着学着走路的少武。小孩子长起来可真快。犹记得少武才出生时皱皱巴巴的模样,如今却已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凌天娇自从母家倒台后,人也变得娴静,丝毫不见从前的那股咄咄逼人的傲气。大抵生活对于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总会让人知道人情冷暖,事态炎凉。 叶莫寻自打抽了大烟后,就愈发回来的少了。回来不是吵闹就是要钱。慢慢的隽娘与凌天娇便也不再期待了。连最后一点的夫妻情分都在无数次的争吵后被磨光殆尽。 长日寂寞,隽娘又可怜凌天娇无儿无女,于是从秋爽居搬来了墨砚楼,二人也好做个伴。对比凌天娇自是欢迎。有个可爱的孩子在身边,到底也为枯寂的人生注入一丝活力。 生活,于是也有了些盼头。 叶绾在福安的搀扶下,又绕到了听雨楼,小小的院落里,荒草丛生,藤蔓肆意。 说实话,她不怎么恨叶紫澜,哪怕她几次想要了她的性命。她只觉得叶紫澜可怜,可悲又有些可恨。叶紫澜的疯魔,与带着共入地狱的疯狂,都源于年少时的委屈求全,看尽冷眼的现实。 碧霞阁,光华依旧,曾经叶府最富丽堂皇的地方,如今少了人住,便也多了几分萧索之意。自从叶紫筱疯了以后,莫氏便求了叶逢春跟着出府去照顾女儿了。 说到底叶紫筱是幸福的,她有个事事向着她的母亲。从前莫氏的风光,几乎无人能及。人人都以为她是个贪恋财富,贪恋权势的女子。只是后来谁都没料到她会毅然决然的放弃叶府的荣华富贵,去往那清苦之地。为的就是能照顾她的宝贝女儿。 四娘,依旧是疯疯傻傻的样子,还是抱着她的破布娃娃,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大概在她的心里,叶莫问依旧是那个在襁褓里的,需要自己照顾的婴孩,不曾长大,也未曾出事。 叶逢春自从将叶府交给叶莫问后,答应叶绾不再插手叶府的生意,便真的没有私下做小动作。不是他不想,依着他对权力的渴望,他耐不住这长日的寂寞,只是几次动手都被叶绾给洞察先机,直接扼杀在摇篮里了。所以也就慢慢断了念想。 闲来无事,便喝喝茶,下下棋,遛遛鸟…日子过的如同地上神仙般。 叶绾到书房时,叶逢春正在练字,挥毫泼墨,倒还真有几分大家的风采。 “咦?你不是…”叶逢春惊讶的看着一身白色素服的叶绾楞楞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小女儿,不是死了吗?丧事这是莫问亲自操办的,莫不是自己见鬼了? “女儿此来拜别父亲,虽父亲对我与母亲多有苛待,但是于我,还是得谢谢父亲的血脉之恩。” 说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昔年父亲答应女儿两件事。如今还剩一件事,不知可还作数?”叶绾声音飘忽的问道。 叶逢春的额头冒汗,连忙点头道:“自然算数。” 叶绾又道:“昔年母亲惨死,我将母亲葬于安国寺后的悔过崖边。女儿希望父亲亲自去迎母亲回府,名列族谱。” 叶逢春连忙点头道:“那是应该的,为父自知愧对你们母女,迎你母亲回来应该的。应该的…” 叶绾恭敬行礼道:“愿父亲好自珍重。” 说完便如同一阵轻烟般,消失在书房里。 若不是微风吹着开着的门吱呀作响,叶逢春真的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 宣纸上落下了几滴或大或小的墨滴,晕开在白色的纸张上。 叶莫问脸上那一道狰狞的剑伤,给原本稚嫩的他平添了几分凌厉与沧桑感。 若不是熟识之人,只怕真不知道这个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子,不过是个十八岁都不到的孩子。 “四姐,你怎么来了?有事派人来只会我一声就是。如今虽到了春日,天气倒也冷着。四姐你身子又弱,若着了风寒,岂不是弟弟的罪过了。”叶莫问扶着叶绾入座,关怀备至的念叨着。 叶绾看着愈发历练老成的叶莫问,道:“不妨事的。只是如今你一人撑着偌大的叶府,可还吃力?” 叶莫问叹了口气道:“如今倒是好些了,不比才接手那会。” “如此就好。四姐唯有一句,照顾好自己。钱财来身外之物,你得要分清主次。万不可做了钱财的奴隶。叶府,以后便靠你了。”叶绾轻声的叮嘱道。 叶莫问应了是,又狐疑道:“四姐要走吗?” 叶绾点了点头,道:“我只是出去散散心罢了。也算为师傅守孝…” “那四姐还回来吗?”叶莫问垂眸问道。 “或许吧…” 有一道缥缈的声音随风吹进屋子里。 第三百六十章、各方博弈 景仁宫内,聂云央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双手死死的拽住御医的袖子,咬牙切齿道:“一定要保住本宫的孩子,否则本宫要太医院一同陪葬。” 太医院院首冯满,是个年逾五十的老者,满脸焦急的用另一只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只是……” “没有可是。若是有什么意外,便是你们太医院存了异心,不肯帮本宫。”聂云央的鬓角的几缕秀发湿湿的贴在苍白的脸上。 冯满恭敬道:“微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拼尽全力保住龙裔。” 聂云央这才松开了冯满的衣袖,接着就是阵阵的剧痛,如同翻天的浪潮一般,瞬间将她淹没。聂云央一声惨叫之后,人便晕了过去。 “皇上,景仁宫派人来说皇后娘娘生子不大好,请陛下去看看呢。”李公公恭敬的回道。 司马烈有些不耐烦的回道:“每次都用这个理由,也不知道换些新鲜的由头。朕又不是太医,去了又有何用?” 说完又摸了摸脸上的伤,顾云凡这小子是真傻还是愣头青啊。就然真敢下这么重的手。要知道他如今可是出云的皇帝。若是自己真计较起来,他竟也不担心连累家里? 李公公犹疑了会又道:“启禀陛下,听说这次太医院的妇产一科的太医都被叫了过去,只怕这次……” 司马烈的神色变了变,指尖有轻微的颤动。聂云央再有万千个不是,她腹中怀着的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即使这个未出生的婴孩,从来未被期待过。 要怪也只能怪他的母亲姓聂,聂忠国如今权倾朝野,大有功高盖主的苗头。他不能拿出云来冒险,所以这个孩子必定是不能生出来的。 冯满,在宫中半生,什么样的肮脏事情没有见过。能够混到太医院的院首之位,除却过人的医术之外,便是他那一双看的通透的眸子。 比如,前些日子司马烈召他觐见。司马烈问:“冯太医,你觉着在出云,是朕说的算,还是聂相说的算呢?” 冯满恭敬的回答道:“陛下乃真龙天子,聂相虽贵为皇戚,位高权重,但是却只是臣子。这出云万里江山,自是陛下说的算。” 司马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朕看这几日,皇后娘娘的气色不是太好,想必是腹中龙嗣出了问题,冯太医觉着朕的诊断,是不是很准呢?” 冯满原本想要说的“皇后娘娘凤体康健”的话,在看到司马烈意味深长的目光后,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道:“陛下目光如炬,的确如此。皇后娘娘最近尝尝感觉腹中不适,加之神思郁结,腹中龙嗣定然会受损的。” 司马烈点头道:“冯太医,乃是太医院的院首,又是天下闻名的国手,医术医德自是不必说的。如此皇后与龙嗣的安危,朕可就交给你了。想来冯太医聪慧,定不会让朕失望的。” 冯满早已吓出一身冷汗,早前聂相便亲自上门送了厚礼,要他为皇后娘娘的龙胎尽心。如今看着陛下的意思,这可让他如何是好。 “臣年事已高,皇后娘娘的贵体若是交于臣负责,臣只怕会力不从心。恐伤及龙嗣安危,还请陛下三思。” 司马烈沉声,定定的看着冯满道:“年事已高是一回事,愿不愿为朕尽心又是另外一回事。朕顾念冯太医,忠心耿耿,有意在皇后诞下龙子后,恩准冯大人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冯满磕头道:“微臣谢陛下隆恩。只是……” 司马烈冷声道:“朕还听说,冯太医家的孙子长的玉雪可爱,聪明伶俐。李公公年老,伺候起来难免吃力,朕身边正缺个得力的人。” 冯满心下大骇,孙子可是他冯家的独苗啊。但凡能进宫内近身伺候的,除了太监,哪还能是其他身份啊? “还请陛下开恩啊。臣愿意为陛下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司马烈笑道:“朕喜欢聪明的人,但更喜欢听话的人。冯大人,应该明白该怎么做了吧?” 冯满磕头道:“微臣领命,只是不知是否要切断根源?” 司马烈沉吟了好一会,才吐出几个字:“那是自然。” 景仁宫内,早已乱成了一团,屋子里熏了浓浓的艾叶,又有丫鬟嬷嬷们来回奔跑忙碌着。 虽说这样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但是藏在袖口里的手还是忍不住轻轻的颤抖着。 趁着查看端上来的药,冯满悄悄的将一小颗药丸扔进水里。 神不知鬼不觉。 聂云央,做梦也没曾想到,自己这一昏迷,就再也没有醒来。更不会想到,算计自己的竟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她的夫君,她的枕边人。 黄昏时分,宫内传出消息。皇后聂氏因为小产,加之身体太虚殁了。 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听闻此消息便将自己关在养心殿里,不吃不喝数日。 聂相更是勃然大怒,偷偷下令彻查皇后的死因。 几番明察暗访之后,只捉了小鱼两三只,都是往日被皇后处罚过的宫女太监。心存怨怼,所以才设计害死了皇后。 陛下,知道后。直接下令五马分尸。以告慰皇后在天之灵。 一切丧仪皆按最高规格准备,可谓是极尽哀荣。 皇后丧期未过,便有大臣上奏,国不可一日无主,天下之人也不可一日无国母。纷纷奏请司马烈重新立后,以安国本。 其中,聂忠国直接在早朝时明言上谏道:“皇后娘娘贤德淑静,不想天不假年。昨夜竟托梦于微臣,担心陛下身边无人照拂。有意让自己的亲妹妹,微臣的小女儿聂林霜,入宫服侍皇上。还望陛下恩准,以宽慰皇后娘娘一片苦心。” 司马烈感动之余,又道:“可怜云央一番情深。朕不能辜负于她。虽历朝历代未有此先例。但是朕为表与云央的夫妻情深。愿守节三年,三年后再行选秀。” 众大臣自是拼死力谏,岂料司马烈压根不予理睬。 况且司马烈此举,传到民间又是引起一番热议。都说自古只有女子为男子守寡,又有立贞节牌坊一说。不想陛下情深,竟有如此决心。 一时民心所向,都觉着能在这样有情有义的陛下统治下生活,一定会很幸福的。 加之流民起义之事,司马烈大开国库,放粮赈灾。对流民又以感化为主,镇压为辅。 灾情比较重的区域,更是取消三年赋税。 自此,出云平定。 第三百六十一章、苦中一抹甜 顾云凡余怒未消,不停的甩着打痛的手,嘴里嘟囔着:“古有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太白,今有痛打负心天子的顾云凡。” 福安见顾云凡的手红肿的厉害,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顾公子,你的手怎么了?跟人打架啦?” 顾云凡一听福安的大嗓门,连忙嘘了一声,道:“谁让他那么欺负绾儿,本公子就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咱们绾儿也不是一味任他欺负的。” 福安撑大了眸子,用手捂着嘴巴,道:“你…你…打了他。你居然打了他…要知道他可是皇上…” 顾云凡不屑道:“那又如何,谁让他欺负绾儿了。打他一顿已经算轻的了。” 接着又叮嘱道:“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绾儿,免得她担心。” 福安狡黠的笑道:“这点轻重奴婢还是知道的。” 叶绾倚着软枕,外头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耳中。 心里依旧不觉的起了一丝担忧,听着云凡哥哥的意思,司马烈是没有还手的,否则依着云凡哥哥的身手哪里是司马烈的对手呢?那么他伤的严重吗? 叶绾摇了摇头,想摆脱这种毫无意义的关心,他是杀害师傅的凶手,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呢? 叶绾恨透了这种感觉,此刻她只想躲的远远的。 玉手轻抚着平坦的腹部,心里流过丝丝的甜。 “放开我…你放开我…”隐修红着眼睛大声吼道。 福安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隐修的身上,苦苦哀求道:“隐修,你冷静点…你冷静点好不好…” “我怎么冷静,少主死了,我要去替他报仇。哪怕拼着一死,我也要替少主报仇。”隐修喘着粗气吼着。 “那么我呢?你死了我怎么办?是不是在你的心中,从来没把我放在你未来的计划里…”福安隔着泪眼吼道。 隐修一看福安哭的梨花带雨的,顿时也慌了神,手足无措的道:“福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替师傅报仇,等报了仇,我就带你远走高飞,可好?” 福安抬头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隐修,粉拳捶在了隐修的胸口道:“你可知杀了清悠师傅的是当今的圣上,你如何报仇雪恨?难道你一辈子报不了仇,还要我苦等你一辈子吗?还是说要让我为你守寡?” 隐修一时无言以对,一把握住福安的玉手道:“福安,我和隐逸的命是少主给的,所以这个仇我必须得报,不管有多难,不管那人是谁?福安,我…” 福安将手从隐修的手中抽出,缓缓的往后退着步子,道:“所以你宁可舍弃我,是不是?隐修,我恨你,我恨你…” 看着福安跑远的身影,隐修的手臂缓缓的垂了下来,手上的青筋暴露。 自古忠义两难全,所以即使他深爱着福安,他也选择宁可让她记恨一辈子,也不愿她守着看不清的承诺空等一辈子。 此去报仇,绝无生还的可能。 福安原本是想跑回自己的屋里大哭一场的,可是一想到隐逸也在,于是就闷着头,跑到主屋里头找个角落,暗自神伤。 福安缩在角落里,背抵着墙整个人缩成了小小的一团,不注意还真看不到。 叶绾轻轻的俯下身子,将福安搂进怀里,只紧紧的搂着她。 福安原本压抑的哭声,在下颚碰到叶绾柔软而瘦削的肩膀时,顿时分崩瓦解,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哭,直哭的昏天暗地。恨不得将体内所有的水分都化作眼泪排出体外。 “小姐,隐修他就是个混蛋,大混蛋,是个臭鸡蛋,是个又硬又臭的烂石头。”福安哽咽着骂道。 叶绾道:“那这样的一个人,你怎么就喜欢上了呢?” “可是小姐,他心里除了他的少主,从来就没有我。”福安憋着嘴巴委屈道。 叶绾轻声道:“你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死了那会儿,隐修有多伤心。经常一人坐在屋顶偷偷的抹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见他对你的情意。” 福安喃喃问道:“真的吗?” 叶绾点头,道:“不信你去问隐逸。” 福安想了想道:“我才不去问呢,他们兄妹两沆瀣一气,肯定会联合起来欺负我这外人的。” 叶绾难得的玩笑道:“怎么会呢?你将来可是隐逸的嫂子,俗话说长嫂如母,量她这个小姑子也不敢为难你的。” 福安娇羞着红了脸,低声道:“那一切请小姐做主便是。” “你可想好了?”叶绾问道。 福安点了点头。到底是前世的冤家,此生便来还他罢了。 叶绾突然就有些羡慕起福安,那样的敢爱敢恨,那样的活的自在,活的快乐。 叶绾去找隐修时,隐修已经穿好了夜行衣,手里提着长剑,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壮烈表情。 “师傅在牢里嘱咐过我,他让我转告你们,好好的活着,过自己的日子。不必再为他做任何无谓的牺牲。否则他死不瞑目。另外,福安明日会换好嫁衣,等你来取她,你来,便是最好。你不来,等的便是福安的尸身,你自己考虑吧。”叶绾说完话,便转身离开,没有做一刻的停留。 隐修手里的剑,握了又握,终是放了下来。从前他听少主的,如今他还挺还听少主的。 既然少主让他好好的活,他便用尽全力的去幸福的活着,也替少主看一看这安稳的人生。 从前少主太苦、太苦… 隔日一早,逸云轩便忙活了起来,处处都挂上大红灯笼,红色绸缎,窗户上贴着喜庆的囍字,外头的鞭炮声响个不停。 虽说只是走个形式,但是一应的礼节一样不落。 福安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头发是叶绾亲自梳的。 又亲自扶着福安拜堂成亲。 二拜高堂时,想着福安与隐修都是父母俱亡,于是拉了叶绾这个主子顶替,隐修则拿了清悠的贴身之物置于坐上。 酒宴就逸云轩内的人,然后是叶莫问与顾云凡。 人虽不多,却难得的热闹了一回,连一向稳重的叶莫问也有了些醉意,与顾云凡称兄道弟的喝着酒。 夜深人静,看着满屋子形态各异的醉酒之人,叶绾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福安,要幸福啊。 所有人,都要幸福啊。 也请原谅,不告而别实属无奈,多么害怕在清醒的时刻,说不出再见。 第三百六十二章、最是相思苦 细碎的瓷片几乎要铺满了养心殿里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萧瑟与李公公俯身收拾着。谨小慎微的样子,如同不远处的司马烈是个吃人的猛兽般。 当然,此刻的司马烈暴跳如雷,与吃人的猛兽也差不到哪去,如此的比喻,当真也不算辱没猛兽一词。 “朕,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看好逸云轩,看好逸云轩。你们可倒好,愣是把人给看丢了。废物,一群废物。”司马烈怒吼着。 萧瑟低着头,捡着地上的碎瓷片,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自己的女人,自己看不住,还好意思在这里大呼小叫?况且叶小姐什么性子,以她的聪明才智,若想走,几个侍卫能是她的对手? “李公公,给朕拿身常服,朕要亲自去找这个死心眼的笨女人。”司马烈双眸射出一道狠厉的光,若果叶绾此时再他跟前,他恨不得立刻就将她吃干抹净,吃完还不带擦嘴的。 李公公伺候着司马烈更衣,犹疑着劝道:“可是陛下一会约好与申大人在御书房议事的,您这会出去……” 司马烈瞥了一眼李公公道:“你这差事如今当的愈发好了,连朕的事都要管?去告诉申筑改天再来。” 李公公嘴角扬起一抹弧度,陛下如今的气度还真有几分先皇的模样呢。 逸云轩内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只是与这喜庆相比,是屋里传出的隐隐的啜泣声,与叹息声。 顾云凡黑着脸,手里拿着是叶绾留下的字条。 “我走了,不用找我。或许等有一天,我想明白了。自然就回来了。祝所有人平安喜乐。” “昨天不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走了呢?小姐就是个大骗子,还说要给我带孩子的。”福安伏在隐修的怀里哽咽着说道。 隐逸冰冷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悲伤之色,语气倒却平静,道:“小姐是个有主意的,若是她打定主意想要离开,咱们留也留不住的。况且看她留的字条,可能是想离开这个伤心地一段时间吧。所以,咱们照顾好自己,高高兴兴等小姐回来便是。” 顾云凡心里又是担忧又是生气,竟是一言不发的垂着脸。绾儿毕竟是个女子,又是个漂亮的女子。又从未出过远门。这让他怎么能不担心呢?生气气的是绾儿居然把他当成了外人,居然连说一声都不肯说。 私心里他总以为自己于叶绾是有些特别的,不想到头来与福安与隐逸并无区别。心里头难免失落,一时百感交集。 司马烈砰的一声推开门时,正好撞到顾云凡的枪口上去了。顾云凡此时正是心情郁闷,无处发泄之时,遇到司马烈这个罪魁祸首,直接上去就是一拳。 司马烈微微偏头,躲过了顾云凡的拳头。 “绾儿呢?绾儿去哪里了?”司马烈焦急的问道。一边躲着顾云凡接下来的攻势。 顾云凡,为了上次比试的事情,可是卯足了力气,下了好些功夫来练功。如今这招式也算有板有眼。 顾云凡大吼道:“好你个刽子手,把绾儿气走了,居然还有脸来要人?你不是与你那个死了的皇后鹣鲽情深吗?怎么不随她一起去了?又来招惹我们绾儿作甚?” 司马烈剑眉微皱,有些夏虫语于冰的感觉,一掌拍在顾云凡的背后,顾云凡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正欲握拳在冲上前来,司马烈喝道:“你镇国将军府还要不要在京城立足了?” 顾云凡原本高速冲来的身形,立刻来了个急刹,硬生生的转了方向,咬牙切齿道:“司马烈,你太卑鄙了。是男人的,咱们单挑。” 司马烈冷声道:“我是不是男人,你得去问绾儿。” “你,无耻……”顾云凡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直接跑到外头去找那些花花草草出气了。 司马烈看着福安道:“绾儿到底去哪了?” 福安知道小姐离开京城,跟眼前的人不无关系。心里也不待见他,也不回话。只将叶绾留下的信,递给他,也转身出了屋子。 短短的一行字,司马烈看了很久。心里从无比的气愤,到无比的担心,到无比的想念。 她怎么就能那么狠心,不留下只言片语就走了呢?说好的等一切稳定,他便来娶她的,如今他来了,她人呢? 难道就为了一个清悠,她要一辈子躲着他不见吗? 难道在她的心里,就对他没有丝毫的信任吗?难道她就不能再等一等吗? 悔过崖下,他已经派人下去探过了,没有发现清悠尸首,只有点点的血迹。 聂云央如今也已经死了。他花了那么大的力气,阻止聂忠国再送人入宫。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她怎么就不能再等等呢? 司马烈此时有多恨,就有多想念。 司马烈出了逸云轩的时候,福安追了出来,道:“奴婢不知道殿下如今做了出云的帝王,是不是变了心思。但如果殿下还对小姐有半丝情意。那么奴婢求您,找到她,然后默默的保护她。” 福安的三个响头磕进了司马烈的心里。这个固执的丫鬟,当真可爱的紧,难怪绾儿素日喜欢里待她极好。 她竟然依旧唤他殿下。 好在他的心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司马烈嘴角轻扯,山不转水转,你不来,还不兴我去找你了? 御书房内,申筑,倪震等一众心腹大臣齐齐的跪在地上。 “出云初定,百废待兴。您若此时扔下一切不管,出云必乱啊。还望陛下怜悯天下苍生,请陛下三思啊。”申筑情绪激动的喊道。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众人齐声苦求道。 申筑见司马烈只眉头紧锁,并未答应。又继续道:“若陛下圣意已决,臣也不敢阻拦。请陛下赐死。臣不愿辛苦平定下来的出云,不愿见出云的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热里,臣自知圣意不可转圜,请陛下赐死。” 众人附和着,“请陛下赐死。” 司马烈思索良久道:“三年。我给你们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无论出云如何,朕都不会再做这个皇帝。” 只是万里江山锦绣繁华,若无你温柔再旁,此生又有何意义呢? 景治四年,皇帝司马烈病逝,举国哀悼。叹世间再无此一心为民的君王。 同年,先皇的弟弟司马衍继位。改国号为景元。 新帝继承先皇的遗志,锐意改革,出云国力日益强盛。 第三百六十三章、花好月圆人长久 清晨,有薄雾飘飘,略微湿热的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香。 卧牛镇,是个依山傍水的,只有一千多人的小镇。 袅袅升起的炊烟,随着细风在天空中蜿蜒而上。 河边棒槌敲打衣服的啪啪声,孩子嬉闹的玩耍声。男人扛着锄头走在田间巷陌的田埂上,讨论今年庄稼的长势声。 这样静谧而富有浓厚生活气息的地方,带着别样的魅力,吸引着叶绾。 大抵人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不过如此。 岁月静好,时光静默。 这是叶绾在这里的第四个年头。 四年前,叶绾只身一身几乎横穿了半个出云,来到南疆。来到师傅的故土。 即使与师傅阴阳相隔,她也要来看看昔年里师傅生活的地方。 她知道清悠只是师傅的法号,师傅的本名叫端木泽。南疆皇室的姓。 于是,叶绾带着清悠的牌位,以及穿过的衣服,来到了南疆,来到了卧牛镇。 许是缘分使然,叶绾第一眼便爱上了这里,爱上这里的静谧,爱上这里的平和,爱上这里的与世无争。 而善良的卧牛镇人,只以为叶绾是个逃荒的,死了丈夫的弱女子,很是热心的接纳了这个温言细语,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依旧打扮的整洁干净。 她怀着最感恩的心里,对着每个人客气的说谢谢。 叶绾喜欢清净,屋子盖在纳木湖的边上,后面便是延绵的青山。 屋子整体用木头搭建,盖成了四合院的样子。 前面有篱笆围城的院子,有几拢菜地,绿油油的一片。往后是主屋,主屋后隔了一段距离是茅房,主屋的东侧是厨房,西侧堆了些杂物。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叶绾有些懂得了昔年陶大家的田园梦。 “阿泽,快起床了。前天不还吵着要去镇上买泥人玩吗?再不起来娘亲可就走了。”叶绾柔声的冲着屋子里喊道。眉眼里全是柔情,如同一泓清泉。 司马念泽用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奶声奶气道:“娘亲,阿泽还想要棉花糖,还想要小老虎,还想要小宝剑…” 司马念泽掰着手指算着要买的东西,一只手不够又伸出了另外一只。 叶绾责怪道:“娘亲的这些刺绣若是都卖了。阿泽就可以挑几样最喜欢的。若是没有卖掉,那只能挑一样买,否则娘亲跟阿泽就要饿肚子了。阿泽愿意看娘亲饿肚子吗?” 司马念泽,撅着小嘴,环住正帮他穿衣服的叶绾的脖子,委屈道:“阿泽不想娘亲饿肚子的。那阿泽听话,阿泽就要……” 想了许久,司马念泽都没想好究竟要什么?那些可都是他想了好久的东西呢。 每逢双日,卧牛镇便有集市,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街两侧,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东西。 叶绾寻了一处人流相对密集的地方,取出了一块方巾铺在地上,又将前些日子赶出来的刺绣整齐的摆在方巾上。 司马念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东看看,西看看。他就喜欢的就是集市了,可以看到好多有趣而又新奇的东西呢。 趁着叶绾不注意,便迈着小短腿,一溜烟的跑去玩了。 司马念泽双手托腮,蹲在卖泥人的摊子面前,乌黑的眼眸里透着满满的渴望。 卖泥人的老伯也是卧牛镇人,自然认识司马念泽这个小不点,于是拿了个张飞耍刀的泥人,送到司马念泽面前道:“小泽啊。你喊我一声,伯伯好。我便把泥人送你可好呀?” 司马念泽眨巴着眼睛,伸出了手想了想又缩了回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娘亲说了,无功不受禄。泥人也是老伯伯辛苦捏的,阿泽虽然很喜欢的。但是不能要的,娘亲说卖了刺绣就会来给我买的,老伯伯你把这个给阿泽留着,好不好?” 老伯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满是赞许。一个女子只身一人还能将孩子教育的如此之好,当真是不容易啊。 司马念泽看完泥人后,又去看了如同天上云朵的棉花糖,又去看了栩栩如生的布老虎…… 转了一圈,这才有些辛苦的想要往回走,只是却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挡住了路。 司马念泽有些警惕的往后退了退,仰着头奶声奶气威胁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司马烈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小不点,伸手捏了捏司马念泽粉嘟嘟的小脸,问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司马念泽嫌恶的打开了司马烈的手,往后退了几步道:“娘亲说了,随意捏小孩子脸的陌生人都是坏人。还有我有名字的,我叫念泽,司马念泽。” 司马烈的眼睛一阵酸涩,他姓司马,他居然姓司马。自己是有多混蛋居然错过了这些年的陪伴。 司马念泽见眼前的人神色异常,说完就扑棱着小短腿想从旁边跑过去,岂料司马烈长臂一挥便将司马念泽捞进了怀里。 司马念泽见没跑成,哇的一声便大哭了起来,在司马烈的怀里使劲的蹬着腿。 不想人虽不大,力气却不小,司马烈一个不察,险些被这小不点给挣脱了出去。 “小绾啊,你家阿泽在街东头被人欺负了,你赶快去瞧瞧吧,别是人贩子。摊子我帮你照看着。”街边的王婆子焦急的喊道。 叶绾一听人贩子,便也顾不得其他,提着裙角便跑了过去。 依旧是一身墨色玄衣,依旧是那样挺拔的背影。叶绾的步子缓了下来,即使不再往前走,她也知道是他。 司马念泽见叶绾来了,于是在司马烈的手上咬了一口,挣脱了司马烈怀抱,扑棱扑棱的扑向叶绾的怀里,哭的那叫一个委屈。 叶绾轻声安慰道:“还记得娘亲说过什么吗?” 司马念泽哽咽着,用肉乎乎的小手擦了擦眼泪,道:“男儿有泪不轻弹。阿泽是男孩子,所以不可以哭的。” 司马烈觉得这个转身似乎花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眼前的叶绾依旧美丽,跟他这一千多个日夜里,想的,念的一样的光彩照人,只是这美丽里多了几分慈母的温柔。 司马烈走上前将叶绾以及她怀里的司马念泽一同抱进怀里。 “绾儿,你怎么就可以那么狠心丢下我一个人,你怎么可以对我全无半分信心。你可知道,没有你,即使有万里江山,即使有美人如云,于我又有何用呢?”司马烈哽咽的说道。从前对叶绾不告而别的怒气,如今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喜悦。 叶绾轻声道:“可是你杀了师傅,而我又下不了手,为师傅报仇。你要我怎样?” 司马烈急忙解释道:“清悠没有死,我派人去崖底查探过的。” 叶绾狐疑道:“当真?” 猛然想到,昔年叶莫问坠崖不也是死里逃生吗? “我何曾骗过你?”司马烈柔声道。 司马念泽见这陌生男人居然敢抱自己的娘亲,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司马烈往外推,道:“你这个大坏蛋,不可以欺负娘亲的…” 叶绾的眼角有晶莹的泪珠,这是错失了四年的误解,这是迟来的原谅,好在他从未有过放弃。 “阿泽,你从前总是问娘亲为何别人家的小孩都有爹爹,你却没有,如今阿泽的爹爹回来了。快叫爹爹阿。”叶绾指着司马烈轻声道。 司马念泽撑大了眸子看着司马烈,小声的凑在叶绾耳边问道:“他真是阿泽的爹爹吗?可是他长那么黑那么丑,阿泽都不像他的啊?” 司马烈瞬间阵亡,居然被儿子嫌弃了。 叶绾轻笑道:“阿泽长的像娘亲啊。” 终于,在买下了司马念泽所有想要的东西后,这个小家伙才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爹爹”。 只是这一声“爹爹”,只让这个七尺大汉差点流出了眼泪。 那是他迟到四年的儿子。他的儿子,他与叶绾的孩子。 繁星点点。 “你走了,出云怎么办?”叶绾倚在司马烈怀里问道。 司马烈道:“老子为了出云,连老婆孩子都四年没见了。况且有阿衍在,不会有事的。” “那你后悔吗?放弃那个所有人都想要的位子?”叶绾问道。 司马烈亲了亲叶绾的发,道:“对很多人来说,皇位是致命的诱惑。于我来说,你跟阿泽便是我的整个世界。” “阿烈,对不起…”叶绾轻声道。 司马烈直接吻在叶绾柔软的唇上道:“跟我,你永远不必说道歉的话。” 二人情意正浓,忽然门口传来奶声奶气的不满声。 “爹爹是大坏蛋,爹爹一回来,娘亲就不带阿泽睡了。” 司马烈怒道:“我搂着我媳妇睡,有本事你去搂你媳妇去…” 回应他的是司马念泽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以及叶绾的嗔怪。 末了,司马烈妥协,司马念泽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如愿以偿的睡在了两人的中间。 花好月圆人长久。 第三百六十四章、番外之端木秀儿 长长的车队沿着蜿蜒曲折的官道缓缓行驶着,丫鬟翠缕有些担忧的问道:“奴婢一辈子没有出过皇宫,一辈子没有出过南疆,不过奴婢听说出云乃是是人杰地灵的地方,又是礼仪之邦,想来公主嫁过去以后也会幸福的。” 翠缕自顾的的说着话,见端木秀儿一直没答话,抬头只见端木秀儿素手撩起细纱的窗帘,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风景。 青山延绵,绿水长流,漫山遍野的杜鹃花里五彩的蝴蝶正在翩跹起舞。 这将是她最后一次看着故乡的景,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所以端木秀儿极尽贪婪的想要将这盛世美景印刻在脑海里。 她的皇兄为了南疆的平安,将她作为和亲的筹码,送到出云皇帝的身边。 端木秀儿只觉得无比的讽刺,什么时候一个国家的安危,要系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身上? 若真是如此,究竟是这个国家的悲哀还是幸运呢? 端木秀儿美丽的侧颜上有清亮的泪珠滑落,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五彩的光。她曾跪在皇兄的面前苦苦的哀求,可是皇兄却丝毫不顾念兄妹间的情分。毅然决然的要将他唯一的妹妹远嫁到出云。 “长公主,您别伤心了。奴婢听说出云的皇帝司马楚乃是个谦谦君子,况且咱们公主如此貌美,定能与额驸恩爱白头的。”翠缕安慰着说道。 端木秀儿嘴角浅笑。拉着翠缕的手道:“从今往后,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故人了。” 翠缕也反握住端木秀儿的手,哽咽道:“奴婢会保护好公主的,拼了命也会保护好公主的。” 端木秀儿只是心地良善,却不傻。后宫里的阴谋诡计,波诡云谲比之前朝有过之而无不及,端看着皇兄的后宫,母后的辛苦便可知一二。 所以,她倒没有翠缕看的那么开,美貌?出云地大物博,难道还缺貌美的女子吗? 故土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端木秀儿远远望去,却再也看不见苍翠的山,清澈的湖。心里最后一丝执念,瞬间烟消云散。 出云,地势平坦,以平原为主。多了几分辽阔疏朗之意。跟南疆比起来多了一分底蕴,多了一分大气。 又行了半个月,出云的京城遥遥在望。 “公主,你看那就是传说中的京城呢。你看那城墙当真是巍峨呢。”翠缕有些兴奋的指着远处笑道。 到底是年轻单纯的好,新奇很快战胜了离愁。却又不知前路艰险。 端木秀儿是个身材娇小,容颜俏丽的女子,与生带着南疆女子特有的气韵。只是熟悉她的人便知道,她的性子是如何的烈。 比如,即使她恨透了皇兄如此残忍的决定。但是心里却也明白弱国之于强国的无可奈何,她宁愿相信,但凡有解决的法子,皇兄是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的。所以,她乖乖的穿上了鲜红的嫁衣,来到出云。 既然心甘情愿的来到出云,她的性命便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南疆千千万万的百姓。因为她是南疆唯一的长公主。她有责任去保护好自己的子民,自己的故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疆长公主端木秀儿柔嘉表度,娴雅端庄。立为妃位。封号为清。赐居钟粹宫,钦此。”太监尖细的声音响彻紫禁城的上空。 皇后聂氏脸上有着得体的笑,亲自上前将端木秀儿扶起,柔声道:“可算把妹妹盼来了,陛下可日日念着妹妹呢。” 端木秀儿受宠若惊,对着皇后施礼道:“劳娘娘记挂了,倒是臣妾的不是。只是路途遥远,难免耽搁了些日子。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凤仪万千。陛下有娘娘陪伴在侧,哪里还能想到臣妾的蒲柳之姿呢。” 皇后脸上笑意渐浓,对着司马楚道:“南疆倒是好心思,选了妹妹这样伶牙俐齿的女子。” 司马楚隔着轻薄的纱,依稀看见端木秀儿俏丽的面容。心脏漏停了半拍。 洞房花烛夜,红烛高照,钟翠宫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司马楚挑开端木秀儿的红盖头,露出端木秀儿娇羞的脸庞,模样如同熟透的水蜜桃般,引人采摘。 “你怕朕?”司马楚的声音温柔而多情,不似平日里那么威严。 端木秀儿闻言诧异的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年轻而又俊朗的容颜,不是说出云的皇帝年逾四十,样貌丑陋吗?当真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可见谣言不能轻信。 “臣妾不怕。”端木秀儿回道。声音从容随和,没有太多的拘谨与恭敬,更没有刻意的讨好。 “那你为何不敢看朕?还是朕长的有碍观瞻?”司马楚调笑道。 端木秀儿被逗乐了,咯咯的笑着,声音如同百灵鸟般动听,全然没有笑不露齿的骄矜。更显得率真可爱。 “陛下对自己的长相如此的不自信吗?”端木秀儿狡黠的反问着。 司马楚的心里一颤,从未有哪个女子敢这样跟他说话,也从未有哪个女子能让他在这样的夜竟然有丝丝的紧张。 青纱帐里,鸳鸯戏水的大红色喜被,以及床下的好意头。 夜色旖旎,满是春色。原来他竟如此将她放在心上。 连着一个月,司马楚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钟翠宫。两情缱绻,蜜意正浓。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集宠爱于一身,亦是等于集整个后宫的怨恨于一身。司马楚虽有心护着,但是到底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渐渐的皇帝便开始疏远她了,因为宫里有新来了许多的美人。没有了司马楚的庇护,端木秀儿有清妃降为了清嫔。 好在时间是良药,慢慢的端木秀儿便不再是后宫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所有人都几乎要忘记了,在钟翠宫里住着的是昔日盛宠一时的清妃。 端木秀儿,如同隐居在钟翠宫里的局外人一般,因为得罪了司马楚,所以被禁足在了钟翠宫,无诏不得外出,外人自然也不可以进入。 外头的嫔妃们自是乐得幸灾乐祸的看好戏。只是谁人料到此时钟翠宫里的端木秀儿已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腹部有轻微的凸出。 “翠缕,她们都说生孩子很痛的,我有些害怕。”端木秀儿嘴上虽说着害怕,只是抚着腹部的手是那么的轻柔,嘴角的笑是那么的温柔。 翠缕笑道:“公主可别听她们胡说,从前听我娘说女子生过孩子之后,人生才算完满呢。” 端木秀儿笑着回道:“你娘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带着对新生命的期待,带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十月怀胎,瓜熟蒂落。 痛......无比的痛...... 端木秀儿的声音都叫哑了,“本宫不生了,本宫不想生了。” 接着又问一旁急着流泪的翠缕道:“皇上呢?皇上怎么还不来。” 此刻她多希望司马楚能在她的身边,哪怕什么也不做,只在她身边就好。 “今儿是月中,皇上宿在景仁宫里。”翠缕哽咽着回道。 就在端木秀儿昏昏沉沉要昏睡过去的时候,她依稀见到一抹明黄色闪过,接着是暴喝声,“若是秀儿有个好歹,朕要你们一同陪葬。” 端木秀儿的手被司马楚紧紧的握在手里。她感觉到他手心里传出的温度与力量。 说也奇怪,端木秀儿那时只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啊......啊......” 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端木秀儿这才松了口气,身子软软的躺在床上。 司马楚吻了吻端木秀儿的额头,声音有些哽咽道:“秀儿,你为朕生了个皇子。” “请皇上赐名吧。”端木秀儿的声音微弱的回道。 司马楚想想道:“司马烈,就叫司马烈好不好?” 端木秀儿轻声喊着:“阿烈,阿烈......” 君恩如流水,未老恩先断。 后来的端木秀儿,常常一个人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呆,想着的不是司马楚,而是那个开满杜鹃花的故土,那个叫南疆的地方。 第三百六十五章、番外之李氏 李梦云身着鲜红色的宫装,头顶凤冠,额前有金色的泡子,纤纤玉手上拿着泥金折扇,一颦一笑间竟是万种风情,身段柔软的如同春风里摆着的柳条,将醉酒微醺的媚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台上的李梦云如同杨贵妃附身般,将杨玉环从掩袖而饮的苦闷到随意而饮的恣意,表现的那叫一个畅快,如衔杯、卧鱼、善舞、醉步等身段难度甚高的动作也是信手拈来。 台下的观众只看得闭气凝神,连喘个大气都觉得是罪过。 李梦云享受着这个舞台带给她的一切荣光。即使戏子在出云是个最卑贱的职业。她依然深爱着这个舞台,深爱着舞台上她演绎的每一个角色。享受着观众给予的掌声和叫好声。 站在台上她便觉着自己是自己的主宰。台下一排排的,乌泱泱的人就是自己的臣民。 叶逢春的手指在腿上轻轻的拍着,和着台上贵妃醉酒的曲子。叶逢春的眼睛里带着欣赏的目光,嘴角含笑,台上的女子芳华绝代,唱腔圆润。当真是梨园的翘楚。 叶逢春对着身后招了招手,黄管事连忙附耳到近前,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叶逢春不答话,只看了一眼台上的李梦云。黄管事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戏台的后面有个一个隔间,是给戏子们上妆的地方。李梦云将头上繁杂的头饰给取了下来,正闭目养神。 “梦云啊,这位是叶府的黄管事,你来见见。”畅音社的班主冯伶一脸恭敬的样子说道。 李梦云走南闯北也知道个轻重,连忙起身行礼,好奇的问道:“不知黄管事找梦云所谓何事啊?” 黄管事笑道:“自然是给姑娘送一份造化。” 李梦云眉眼弯成了漂亮的弧度,嘴角带笑问道:“愿闻其详。” “鄙人不才,乃是叶府的管事。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出云,但凡说到叶府,恐怕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吧。”黄管事的下巴微微扬起,语气里带着傲气。 李梦云有些不悦道:“任你叶府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与我有何干?” 黄管事不由“咦”了一声,从前遇到的女子大都只要一听到时叶府,只恨不得往上生扑,眼前这个女子却依旧淡然的对着铜镜卸妆。 “我家老爷看了姑娘的戏,喜欢的很。希望姑娘能住到叶府去,如此说,姑娘可还明白?” 李梦云的手顿了顿,道:“叶老爷的意思是要将我如同那金丝鸟一般,豢养在叶府了?” 黄管事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虽比不上明媒正娶,但一应的规矩一样不会少的,姑娘就安心的等着做咱们叶府的五姨娘便是。” 李梦云手上的桃木梳子狠狠的拍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喝道:“凭他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我中意的,就算是死我也不嫁。” 黄管事倒也不恼,笑道:“但愿姑娘以后还能说出这样烈性的话。” 说完便一甩衣袖走了,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念叨着:装什么贞洁烈女?不过是个戏子罢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一场忽如其来的大火,毁了畅音社所有的家当,老班主冯伶带着一众老小跪在李梦云的跟前,哭道:“梦云,你就答应了吧。否则咱们这一般老小可就要活活饿死在京城了。” 李梦云咬着嘴唇,看着满目的疮痍,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老班主又道:“梦云啊,我捡到你时,你才三岁。被人仍在雪地里,差点都要冻死了,是我救的你,教你唱戏。这些年你也知道咱们畅音社收的都是些孤苦无依的孤儿。我不求你报当年的救命之恩,看是你也看看戏班里的孩子们,若是戏班开不成了,他们就都得死了,我一把年纪死也就死了,只是可怜他们......” 老班主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额头点地,哭的呜呜咽咽。身后跪着的是她昔日里的伙伴,她的家人。 李梦云将老班主扶了起来,然后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一谢救命之恩,一谢照拂之情,一谢授业之恩。 “班主,你别着急。我嫁,我嫁就是。” 老班主的眼睛通红,带着歉意道:“自古有钱能使鬼推磨,咱们这样的哪里能斗得过他们啊?只是委屈你了,孩子。” 李梦云擦了擦眼泪,笑道:“不算委屈的,叶府何等的财富,就算是个五姨娘,那也是锦衣玉食的主子,比现在这样强多了。” 在一个薄雾飘飘的清晨,一顶花轿抬着李梦云进了叶府,成了叶逢春的小妾。代价就是五千两的聘礼。 老班主看着渐行渐远的花轿,手里的银票忽然就沉的有些拿不动了。 叶府的后花园里,叶逢春的书房里,从百花争艳的春日,到寒梅傲雪的冬日,从贵妃醉酒到霸王别姬,叶府的上空时时回荡着李梦云的歌声,唱进了叶逢春的心里,同时也刺伤了别人的耳朵。 夏末秋初,空气李带着丝丝的凉,李梦云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自己平生最为骄傲的不是自己的脸蛋,不是自己的身材,而是那让人闻之欲醉的嗓子。 可如今,她一无所有了。心灰意冷的李梦云带着最深的倔强,将自己与叶逢春画地为界,与叶逢春渐行渐远。 渐渐的叶逢春就不再想起李梦云了,那个在舞台上芳华绝代的佳人逐渐消失在他的记忆里,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不能唱戏后的李梦云,曾经一度想要去死,只是在绝食晕厥再醒来时,身边的嬷嬷告诉她,她怀孕了。 带着对新生命的期待,以及初为人母的喜悦,李梦云又活了过来,不止是肉体上,也是精神上的活了过来,即使面对着夫人阮氏的处处刁难,她依旧如同野草般坚强的活着。 从前她以为自己对叶逢春只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可是一年里的花前月下,恩爱缱绻,到底也是连人带心都一并给了他。 生产那日,李梦云几度因疼痛晕厥了过去,好在最后孩子终于平安降生了。 是个女孩,叶逢春却连面也没有露过。 李梦云摸着婴儿红红的脸蛋,眼角有泪划过,喃喃道:“长发绾君心。就叫你叶绾吧。娘希望你长大以后能够幸福。” 叶绾一天一天的长大,很是乖巧可爱,也很懂事,经常奶声奶气的伏在李梦云的膝上道:“娘亲,等绾儿长大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银子,这样娘亲就不用这样的辛苦了。” 每每此时李梦云的泪便流个不停,她有些怨恨自己当初的不懂事,怨恨自己的倔强,若是当初自己能够委屈求全些,那么绾儿现在也不必跟着自己受苦,过着连下人都不如的日子。 那时整个后宅里,也就四姨娘刘氏最是良善,总是偷偷的接济她们母女。 刘氏总是一副与世无争,温温吞吞的性子,道:“都是女人,何苦要相互为难呢?” 那时的李梦云真的是拿这个刘氏当自己的姐妹,掏心掏肺的对她好。 只是后来,她病了。冬日里的一场风寒,让李梦云卧床不起,整日的咳嗽不休。府里的人都说五姨娘得了肺痨。别说伺候,就连经过都捂着鼻子远远的跑开。 唯独刘氏不怕,温柔的带着笑,将药喂到李梦云的嘴里,又细心的替李梦云擦了擦嘴角。 “谢谢你。阿兰。”李梦云握着刘氏的手感激道。 服下药不久后,李梦云便觉出了不对劲,有气血翻腾不止,嘴里有腥甜味喷出。 “为什么?” 李梦云气若游丝的问道。 刘氏想来温柔的脸瞬间变成了狠厉,一把揪住李梦云的衣服,喊道:“为什么?你还有脸问为什么?当初若不是你狐媚着勾走了老爷,我腹中的孩子又怎么无端没了。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李梦云嘴角带着浅笑:“阿兰,帮我照顾好绾儿,让她活着,活着便好。你孩子的命,我陪你就是。” 李梦云的头垂在破旧的床边,嘴角有粘稠的黑色血液。 第三百六十六章、番外之清悠 剧烈的寒风刮着脸颊生生的疼,急速的下降让清悠有昏沉的失重感。耳畔里依稀传来绾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师傅……” 清悠心里对着叶绾说对不起。对不起搅乱了她的人生,对不起让她在两难的境况下抉择。 对着跟在他身边的人说对不起。对不起辜负了他们的忠心,对不起让他们失望。自己终只是个懦夫。 对着父皇母后说对不起。对不起他们的生养抚育之恩,对不起未能给他们报仇雪恨。 说到底,自己就是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是个彻彻底底的缩头乌龟。 可是,真的累了。太累了。 悬崖边上的人,在慢慢的变小,直至如同蚂蚁般的大小,耳边除了风声,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的声音,清悠张开双手,如同要展开翅膀的雄鹰一般。 只是这只雄鹰负伤了,再也飞不起来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全身疼痛的如同要散架了一般。 清悠艰难的挪动着身体,目光打量着四周。 不对?这里不是地狱?这是当年莫问摔下来的地方。 清悠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一心求死。却换来这样的局面。即使命运几多艰难,蝼蚁尚且知道偷生,更何况是万物之首的人呢? 死,于他而言一次,可以凭借着一腔愤懑,一腔愧疚而不顾一切选择跳崖结束自己的生命。 既然佛祖有明示,自己命不该绝。那么他,便好好的守着这条命吧。 昏昏沉沉间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有冒着火光的柴堆,看着跳动的火焰,清悠突然就觉着希望就在不远处。 “师傅?你醒啦?要是四姐知道你没有死,一定会高兴坏的。”脸上有刀疤的叶莫问捧着些野果面带笑容的走了进来。 清悠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双手合十道:“贫僧清悠,多谢施主搭救。” 叶莫问兜在衣服里的果子一个不稳全部洒在了地上,滚出了很远。 “师傅?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莫问啊。叶绾的弟弟。”叶莫问着急的问道。 清悠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叶莫问,摇了摇头道:“我应该认识你的吗?我不记得了。” 叶莫问又一把抓住清悠的胳膊,着急的问道:“那你还记得怎么掉下悬崖的吗?还有隐修,隐逸还记得吗?” 清悠有些吃痛的吸了口气,叶莫问连忙松开了我,一脸希冀的看着陷入沉思的清悠。 怎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呢?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清悠用力的想着,却依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似是有人生生的将他的记忆挖去一般。 除了一片空白。 脑袋里似乎有几千几万根针在不停的扎一样,清悠抱着头,在地上翻滚着,实在受不了时就用头狠狠的撞地,只是却丝毫不起作用。 叶莫问看着清悠如此痛快的模样,只得伸手点了他的昏睡穴。 有些事忘了便忘了吧,记起也是无益。有些人忘了也便忘了吧,想起多半是心痛。 清悠被救上来后,伤养的差不多了,就留下一封感谢的信,然后人也失踪了。 没有了绝大部分的记忆,没有想去的地方,没有想去的方向。 清悠依旧穿着一身灰色僧袍,只是僧袍上打了许多补丁,这件衣服是他坠崖的时候穿的,清悠想着既然自己忘了许多事情,可是这件衣服跟着他却经历了许多,就让它替自己记着吧。 出了城后,清悠看着延伸出去的官道,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的模样,清楚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要见得人。 唯有自己是个无根的浮萍一般,不知去往哪里? 回头再看这巍峨的城门,长长的护城河。似是熟悉而又陌生。 不知为何,清悠选了条小路,只是因为那条路人少而已。 那是去往南方的路。 大抵有些印在骨血里的东西,即使记忆全无。依旧可以在身体的本能指引下做出最准确的选择吧。 一路向南。 “小施主,贫僧路过贵宝地,敢问可否讨碗水喝?”清悠双手合十对着正在玩泥巴的司马念泽施礼问道。 司马念泽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眼睛清亮,眉眼好看的光头和尚,歪着脑袋想,可比自己那个讨厌的爹爹好看多了。自从爹爹来了以后,娘亲都不喜欢自己了。虽然爹爹会给自己买很多很多东西,可是爹爹抢走了娘亲,还不准自己哭。 “可是,娘亲说了。不能让陌生人进家的。”司马念泽有些纠结的回道。 清悠笑道:“那贫僧不进屋子,劳烦小施主进去舀些水来,可好?” 司马念泽歪着脑袋,肉肉的指头含在嘴里,想了想就扑棱着进屋去舀水了,有欢快的声音传来,“那你等我哦。我一会来找你玩。” 清悠站在门口,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光。身后是延绵不绝的青山。 莫名他就有些喜欢这个地方了。他有着想要住下来的念头。 “和尚,和尚,水拿来了……”司马念泽拉着清悠的僧袍喊道。 除了水,司马念泽还拿了两个热气腾腾的蒸糕。 “娘亲做的蒸糕最好吃了。你赶快尝尝嘛。”司马念泽颇为骄傲的说道。 清悠感激的冲着司马念泽笑了笑,此时他还真有些饿了。软糯的蒸糕,熟悉的味道。 吃了两口,清悠的眼睛不知为何就红了。 然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只愣愣的看着蒸糕发呆。又哽咽着问:“小施主叫什么名字啊?” “娘亲叫我阿泽,爹爹叫我小坏蛋。我的全名叫司马念泽。娘亲总说她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亲人丢了。所以给我起名叫念泽。”司马念泽奶声奶气的回道。 清悠也不明白为何,眼睛一阵酸涩,有泪滑出。 阿泽,多么熟悉的称呼。 司马念泽有些慌了,伸出小手替清悠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抱住清悠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亲。 “娘亲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阿泽抱抱你,亲亲你。你就不可以伤心了。不可以哭了。” 叶绾与司马烈一早便去了集市,买些日用品。谁知司马念泽这小子竟然因为昨夜没有跟叶绾睡一床而生着闷气。怎么劝也不去集市。 远远的叶绾便瞧见司马念泽跟一个灰色僧袍的人在说话。原本紧走的步子,忽然就慢了下来。眼睛微红,那样的僧袍,那样的背影。 她念了许久,她愧疚许久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忘呢? 清悠似乎也察觉到了叶绾的目光,起身看向叶绾,四目相对见间,有久别重逢的感动,有他乡遇故人的激动。有隔着生死如今再相见的庆幸。 叶绾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清悠,直哭的昏天暗地,不停的叫着“师傅”。 清悠虽失去了记忆,但是看着叶绾,他却觉得无比的熟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抚着叶绾的背,嘴里不觉就道:“绾儿,别哭。” 一如多年前,悔过崖边的相拥。 司马烈阴沉着脸,脚边站着同样撅着嘴巴的司马念泽。 小家伙嫉妒的想着,已经有个坏爹爹跟自己抢娘亲了,又来个长的好看的和尚。 湖边又多了间屋子。那是清悠的屋子。他每年会来此住上两三个月,其他的时间都如苦行僧般的行走在路上,度化世人。亦为度化自己。 而每年这两个月,于司马烈父子来说,如临大敌般的生怕自己的老婆(自己的娘亲)被这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般和煦的和尚给拐走。 第三百六十七章、番外之顾云凡 那时的顾将军意气风发,才封了镇国大将军,赐了府邸。这才有机会待在京城里陪陪妻子和孩子。 “给我蹲好了。”顾将军疾言厉色的喝道。 小小的顾云凡憋着嘴,乖乖的蹲着马步。一旁的夫人韦氏抹着眼角的泪水,抱怨道:“老爷,外头太阳这样烈,云凡打小身子就弱,要是晒出个好歹来,妾身就不活了。” 说完也不忍心看再看顾云凡苍白的小脸蛋。 顾将军冷声一哼道:“慈母多败儿。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你看看云凡都快到十岁了,整天之乎者也的,瘦的跟小鸡仔似的,将来还怎么上战场?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如今既然我回来的,锻炼自是一日不可少的。” 顾云凡自是听不惯顾将军的这番言论,于是倔强的不肯求饶,硬是在烈日下晒了两个时辰。 韦氏怀顾云凡时,体弱多病,不足月便产子。结果可想而知,顾云凡直接晕了过去。 韦氏心疼的只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对着顾将军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得顾将军答应了,以后不再强迫顾云凡练武。 自然不能练武,顾将军的心思便又转到了娶儿媳妇这件事上来了。 某一日,清晨。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顾将军难得和颜悦色的说道:“小子,今天爹带你去个好地方,你可得给爹争口气,给我带回个儿媳妇回来。” 顾云凡继续埋头读书,没有搭理自己这个神经兮兮的爹。 末了,顾将军以练武相逼,带着顾云凡拜访了叶府。 叶府的后花园里,鼓着腮帮子的顾云凡一个人在水池边拿着根枯树枝划拉着水面。叶莫寻带着叶紫曦远远的看着这个锦衣玉袍的小少爷。爹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招待好的。 叶莫寻年龄最大,想着顾云凡那张臭脸,于是道:“咱们去别处玩吧,人家是贵公子,自然是瞧不上咱们小门小户的。” 叶紫曦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去杂院玩吧。” 叶莫寻的眼睛露出喜色,那里住着谁?他可比谁都清楚。贵公子招惹不得,那个四妹妹倒是可以用来解恨。 彼时的叶绾瘦瘦小小的,柴火棍粗的胳膊,正提着几乎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水桶,一步一步往水缸的方向挪着。 叶绾知道,母亲这两天病了,若是活不干玩,她们母女两就没有饭吃了。懂事的叶绾一早便将衣服洗了,屋子收拾干净。只是要将水缸给挑满水对于叶绾来说,却是无比的困难。 往往从水井里打上来的大半桶水,再运到水缸边时就只剩小半桶了。 晌午的日头可真是烈啊,叶绾的小手已经摸得满是水泡,却依旧咬牙坚持着。 “哟,这不是我的四妹吗?怎么这大热天的不在屋里头休息,非得学下贱胚子,贱奴才在这干活,当真勤快啊。”叶莫寻阴阳怪气的走了过来,一脚就将叶绾辛苦打上来的水给踢翻在地。 看着桶口流出的清水,叶绾死死的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要忍住,要忍住。如果自己在他们面前哭,他们就只会更开心而已。 “怎么看到哥哥姐姐来,也不请到屋里坐坐吗?哦?对了。我忘记了,你们住的是下人房,自然咱们是进不得的。”叶紫曦也刻薄的问着。 叶莫寻看着木头桩子似的叶绾,只觉无趣,道:“你那个病秧子死鬼母亲呢,怎么叫你一个孩子干活,自己躲懒去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而母亲就是叶绾的逆鳞。 叶绾红着眼睛,一把将高过自己一个头的叶莫寻给推倒,骑在他身上就是一顿猛打,道:“不准你说我母亲,不准你说我母亲。” 叶莫寻到底是正经主子,叶绾很快便被丫鬟嬷嬷们给拉开了,只拿着眼睛瞪着叶莫寻恶狠狠道:“你若是再敢对我母亲出言不逊,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叶莫寻被叶绾的狠劲给吓懵了,过了许久反应过来后,才耀武扬威的走到叶绾跟前甩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小小贱婢也敢跟本少爷较真?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改明儿我就让母亲将你这贱婢给赶出叶府。” 叶绾的双手被嬷嬷死命的钳住,动弹不得。只得双脚离地,狠狠的踢在了叶莫寻的胸口,叶莫寻一个不察,又被踹翻在地。 抬头就看到叶绾嗜血的眸子正死死的盯着他。 两边的嬷嬷见叶莫寻吃亏,扬起蒲扇版般的手就要往叶绾瘦小的身上招呼而去。 “住手。” 顾云凡从院门口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 “叶府当真好教养,居然有下人敢动主子的手,一会儿我可得好好问问叶伯伯,这堂堂叶府是怎么教的规矩,竟教出些无法无天的奴婢来,” 嬷嬷一看顾云凡年纪虽小,气度却是不凡,一时也不敢下手。只试探着看向叶莫寻。 叶莫寻挣扎从地上爬起来,对着众人冷声一挥手,灰溜溜的便走了。 “你是叶府的四小姐?”顾云凡狐疑着问道。伸手想要将叶绾扶起来。 叶绾甩开顾云凡的手,自己爬了起来,抬眼看向眼前的顾云凡,心里想着长的真好看。嘴上却道:“怎么?没见过这么落魄的叶府小姐?” 顾云凡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心想好歹自己也算她的救命恩人,怎么她就跟刺猬似的,见谁都扎呢? 叶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水桶提了起来,生活就是如此残酷,她要继续将水缸挑满水才行。 顾云凡看着叶绾瘦瘦小小的身影,以及微微红肿的脸,鬼使神差的也小跑着跟了上去,道:“你受伤了,我帮你吧。” 叶绾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顾云凡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帮我?” 顾云凡悻悻的笑着道:“本公子乐意。” 多年后,顾云凡也曾懊悔过,若是那时他说的不是“本公子乐意”而是“我喜欢你”,那么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呢? 午饭时分,顾云凡没有回前院,吩咐下人送了几样精致的饭菜到院子里,摆在院子大树下的石凳上。 凉风习习,树影重重。 叶绾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问道:“我可以给母亲留点吗?” 顾云凡点头。叶绾夹了几样菜放回厨房。然后坐在了顾云凡的对面大快朵颐起来。 顾云凡双手托腮看着吃的正香的叶绾,心想哪有女孩子这副吃相的,又想着不过看她吃饭觉得饭菜好香呢,不由的也食指大动起来。 从前锦衣玉食的,倒也不觉着。如今有个人跟自己抢着吃,顾云凡从来没有吃这么撑过。 午后,叶绾在树荫下铺了个破旧却干净的草席,二人并排躺在地上,日光晃眼。 “你叫什么名字?”顾云凡问道。 “我叫叶绾,长发绾君心的绾。”叶绾回道。 顾云凡哦了一声,叶绾,叶绾,念着念着便觉得口齿生香,可真是好听的名字。 “我叫顾云凡。” “那我以后叫你云凡哥哥,好不好。”叶绾道 “那我以后叫你小绾。”顾云凡道。 叶绾嘴里喃喃念着:“若是云凡哥哥能天天到叶府来就好了,那么小绾就可以天天吃好吃的了。” 顾云凡笑道:“那好,那我以后经常来。就算我不来,我也会让人送好吃的,送漂亮的衣服给你。” 叶绾的眉眼完成月牙的弧度,甜甜道:“云凡哥哥,你真好。” 只是单纯如顾云凡这样的世家公子哪里知道身在后宅的艰难。顾云凡没有忘记诺言,真的隔三差五的就让人送东西去叶府。 只是阮氏在叶府一手遮天,能到叶绾手上的东西少之又少。 多年后,顾云凡想,假如没有中间缺失的几年,自己会不会能跟小绾在一起呢? 即使后来他知道,叶绾在南疆的卧牛镇,他也忍着没去。 大抵情深至此,我爱你,与你无关。能做的便是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