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郁果》 第2部 校园情景剧 望三门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幕启:悠扬浑厚的音乐声起,一群身着民族服装的黄河娃跳起黄河纤夫舞) 领诵: 这是一块神奇的热土, 黄帝在这儿铸鼎,炎帝在这儿耕田, 嫘祖在这儿养蚕、仓颉在这儿造字, 华夏儿女在这儿劳动创造,繁衍生息。 这是一条奔腾的大河, 它来自冰峰雪山,奔向浩瀚的大海, 中华文明在这儿孕育发展,星火传递。 千山竞秀百川争流, 峰峦叠嶂,云蒸霞蔚, 大自然以她鬼斧神工的的力量, 为人间留下一处风光旖ni的胜境。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这就是位于黄河中游与下游交汇处的 齐诵: 三门峡黄河梳妆台 望三门,三门开: “黄河之水天上来!” 神门险,鬼门窄, 人门以上百丈崖。 黄水劈门千声雷, 狂风万里走东海。 望三门,三门开: 黄河东去不回来。 (悠扬浑厚的的音乐声起,大屏幕上出现黄河三门峡梳妆台美丽的画面,大坝宏伟,湖面如镜,花草繁茂,天鹅飞翔,一群身着漂亮衣裙的姑娘翩翩起舞。 画外音:“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妈妈从黄河里捞出来的,不光你是捞出来的,妈妈也是从黄河中捞出来的,连妈妈的妈妈都是从黄河里捞出来的。” “啊,妈妈,我明白了,我们都是黄河的儿女,黄河是我们的母亲,黄河,我爱你-----我爱你,空谷回响-----爱你---爱------ “妈妈,你看你看,这三门峡黄河梳妆台多美啊!” “孩子,旧社会的梳妆台可没有这么美啊”) 齐诵: 昆仑高邙山矮, 禹王马蹄长青苔。 马去“门”开不见家, 门旁空留“梳妆台”, 梳妆台千万载, 梳妆台上何人在? 乌云遮明镜, 黄水吞金钗。 但见那:辈辈艄工洒泪去, 却不见:黄河女儿梳妆来。 梳妆来啊,梳妆来! ━━黄河女儿头发白。 挽断“白发三千丈”, 愁杀黄河万年灾! 登三门,向东海: 问我青春何时来?! (慷慨激昂的音乐声起, 画外音: 毛主席的声音:“一定要把黄河的事情做好”空谷回响:做好---做好---- 大屏幕上出现三门峡大坝建设大会战的劳动场面, “妈妈,你是大坝建设者吗?” “是,还有你无数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妈妈,你们太伟大了----太伟大了 空谷回响:太伟大了-----太伟大了-----伟-----) 齐诵: 向未来啊向未来 我们是英雄的新一代 美好的蓝图我们绘 幸福的大树我们栽 宏伟的大坝昂首立 碧波荡漾天鹅睐 万里黄河披锦绣 千娇百媚梳妆台 梳妆台啊梳妆台 幸福的歌声传天外。 (欢快的音乐响起,一群身着民族服装,腰扎红稠带,头扎白毛巾的黄河娃,敲着腰鼓,吹着唢呐,在欢快悠扬的民乐声中,幕闭) 09、10、15日 第2部 校园情景剧 望三门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幕启:悠扬浑厚的音乐声起,一群身着民族服装的黄河娃跳起黄河纤夫舞) 领诵: 这是一块神奇的热土, 黄帝在这儿铸鼎,炎帝在这儿耕田, 嫘祖在这儿养蚕、仓颉在这儿造字, 华夏儿女在这儿劳动创造,繁衍生息。 这是一条奔腾的大河, 它来自冰峰雪山,奔向浩瀚的大海, 中华文明在这儿孕育发展,星火传递。 千山竞秀百川争流, 峰峦叠嶂,云蒸霞蔚, 大自然以她鬼斧神工的的力量, 为人间留下一处风光旖ni的胜境。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这就是位于黄河中游与下游交汇处的 齐诵: 三门峡黄河梳妆台 望三门,三门开: “黄河之水天上来!” 神门险,鬼门窄, 人门以上百丈崖。 黄水劈门千声雷, 狂风万里走东海。 望三门,三门开: 黄河东去不回来。 (悠扬浑厚的的音乐声起,大屏幕上出现黄河三门峡梳妆台美丽的画面,大坝宏伟,湖面如镜,花草繁茂,天鹅飞翔,一群身着漂亮衣裙的姑娘翩翩起舞。 画外音:“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妈妈从黄河里捞出来的,不光你是捞出来的,妈妈也是从黄河中捞出来的,连妈妈的妈妈都是从黄河里捞出来的。” “啊,妈妈,我明白了,我们都是黄河的儿女,黄河是我们的母亲,黄河,我爱你-----我爱你,空谷回响-----爱你---爱------ “妈妈,你看你看,这三门峡黄河梳妆台多美啊!” “孩子,旧社会的梳妆台可没有这么美啊”) 齐诵: 昆仑高邙山矮, 禹王马蹄长青苔。 马去“门”开不见家, 门旁空留“梳妆台”, 梳妆台千万载, 梳妆台上何人在? 乌云遮明镜, 黄水吞金钗。 但见那:辈辈艄工洒泪去, 却不见:黄河女儿梳妆来。 梳妆来啊,梳妆来! ━━黄河女儿头发白。 挽断“白发三千丈”, 愁杀黄河万年灾! 登三门,向东海: 问我青春何时来?! (慷慨激昂的音乐声起, 画外音: 毛主席的声音:“一定要把黄河的事情做好”空谷回响:做好---做好---- 大屏幕上出现三门峡大坝建设大会战的劳动场面, “妈妈,你是大坝建设者吗?” “是,还有你无数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 “妈妈,你们太伟大了----太伟大了 空谷回响:太伟大了-----太伟大了-----伟-----) 齐诵: 向未来啊向未来 我们是英雄的新一代 美好的蓝图我们绘 幸福的大树我们栽 宏伟的大坝昂首立 碧波荡漾天鹅睐 万里黄河披锦绣 千娇百媚梳妆台 梳妆台啊梳妆台 幸福的歌声传天外。 (欢快的音乐响起,一群身着民族服装,腰扎红稠带,头扎白毛巾的黄河娃,敲着腰鼓,吹着唢呐,在欢快悠扬的民乐声中,幕闭) 09、10、15日 幸福相伴到百年 校园情景剧 幸福相伴到百年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人物:某男,六十余岁,退休老干部,业余保洁员 某女:五十多岁,退休教师,业余保洁员 报幕:阳光明媚,惠风和畅,天蓝地绿,鸟语花香,在这美好的春天里,我市的创建优秀旅游城市的活动也如火如荼的开展着,全市人民积极参与,争为创建做贡献,尤其是那些忘我劳动的卫生保洁员,他们扫帚作笔,汗水化墨,马路当纸,谱写着美丽的生活乐章,你们看,他们来了 男:退了休俺不享清闲 女:老两口儿来到街前 和:俺俩是卫生保洁员 女:老头子---- 男;老婆子-------唉 女:你看咱们扫那片 男;我看咱就扫这片 女:你来扫我来铲 俺这老头子是个老党员 朝鲜战场上他洒过血和汗 如今退休在家 不愿享受清闲 拉俺来到大街上 做个卫生保洁员 女:老头子唉----- 男:老婆子唉----- 你看咱们扫哪片 女;我看咱就扫这片 我来扫你来铲。 男:俺这老伴聪明又良善 三尺讲台一站就三十年 如今退休在家 不愿享受清闲 陪俺来到大街上 做个卫生保洁员 老婆子哎----- 女:老头子哎—— 你看咱们扫那片 男:咱到前面看一看 女:我走后面你走前 叫声老头子你抬头看一看 天蓝蓝,地绿绿 花草正娇艳 空气多么清新 街道一尘不染 创建卫生旅游城市 人人都在做贡献 老头子哎—— 男:老婆子哎—— 你我都要加油干 女:你我都要加油干 男;叫声老伴你抬头看一看 车来来,人往往 交通保安全 道路畅通无阻 路口秩序井然 创建文明旅游城市 人人都要做贡献 老婆子哎—— 老头子哎----- 女;你看咱们扫哪边? 男;我看咱去扫那边 女:你走后来我走前 生活富足俺不愁吃喝穿 男:环境优美俺不慕云中仙 女:扫帚就像彩笔 男:汗水化成墨砚 合:咱把马路当成白纸 谱写新美好诗篇。 女:老头子哎—— 男:老婆子哎—— 你看咱们扫哪段 女:咱就扫这段 男:你来扫我来铲 国家富强百姓心中安 女;文明发展生活更美满 男:人人辛勤劳动 女:建设美好家园 合;我们相亲相爱,相欢相乐 幸福相伴到百年。 (两人鞠躬谢幕) 08、8月 歌唱城市五大员 校园情景剧: 歌唱城市五大员 人物:卫生管理员公安消防员交通管理员市场监理员计生宣传员 报幕:各位观众,大家好,我们生活在繁华、美丽的城市,我们过着和谐安宁的生活,大家注意到了吗?在我们生活中有多平凡而伟大的人们,他们默默无闻,用自己的辛劳和智慧守候着城市的安宁与幸福,大家看,他们来了(甲乙丙丁戊) 甲:我是卫生管理员 城市卫生我来管 洒扫清楚保清洁 制止公害防污染 公共卫生天天讲 环境优美人康健 辛勤工作不怕苦 卫生城市做奉献 合:环卫员环卫员 净化城市做贡献 我们把你来歌唱 默默奉献的环卫员 乙:我是公安消防员 城市安全我来管 防患未然勤布防 抢险救灾勇当先 水火无情人有情 国泰家和人平安 艰难险阻都不怕 城市安全我心安 合:消防员、消防员 城市治安做贡献 我们把你来歌唱 不畏艰险的消防员 丙:我是交通监理员 城市畅通我来管 制止违章惩肇事 疏导阻塞保安全 指挥交通尽职责 大街小巷保安全 安全教育天天讲 城市安宁做贡献 合:交警员交警员 城市畅通做贡献 我们把你来歌唱 恪尽职守的交警员 丁:我是市场管理员 城市发展我来管 查假除劣惩欺诈 疏导流通治脏乱 诚信公平促和谐 市场繁荣人心安 千丝万缕勤梳理 城市发展做贡献 合:市管员市管员 城市发展做贡献 我们把你来歌唱 歌唱任劳任怨的市管员 戊:我是计生宣传员 优生优育我来管 计划生育是国策 人口素质是关键 国富民强家幸福 优良传统代代传 认真细致做工作 城市繁荣做贡献 合:计生员计生员 城市安康做贡献 我们把你来歌唱 歌唱认真细致的计生员。 (谢幕) 第三篇 三代求学 校园情景剧: 三代求学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人物:甲乙丙丁 甲:“六一’家校搞联欢 三代同堂畅开言 爷爷、爸爸和孙子 求学之路不一般 乙:爷爷生在解放前 战争年代多磨难 颠沛流离无居所 丁:炮火纷飞枪声紧 人心慌乱四逃散 孩子上学无校舍 上上停停常中断 丙:全国解放能上学 衣食无着路途远 不怕辛苦勤努力 翻山越岭意志坚 甲:家境贫寒供不起 半耕半读把书念 上衣破烂露肩肘 乙:没有桌凳缺纸笔 忍饥受冻把书念 三年用了一支笔 当时价值两角钱 丙:党给机遇办学校 公费去学上师范 不忘父母养育恩 常念成才师指点 丙:毕业从教四十年 风华正茂到晚年 兢兢业业把书教 为人师表做贡献 甲:爸爸生逢动乱时 求学之路不平坦 贫困山区衣食缺 栉风沐雨上学难 乙:姐弟无人都上学 仅靠父薪四十三 母亲务农更辛苦 含辛茹苦供学生 丙:大姐小学没毕业 辍学回家把活干 大哥勉强上初中 毕业返乡也种田 丁:不是他们无才华 生活确实太困难 弟弟妹妹受宠爱 能进高中把书念 甲:节假抬水又拾柴 上山下坡把活干 上学啃馍喝稀饭 刻苦学习意志坚 乙:高中毕业考大学 榜上无名不怨天 招工之后继续学 成人高招上大专 丙:工作之余勤奋学 完成学业随心愿 多子多女负担重 求学之路好艰难 丁:孙子生逢好年代 学习生活比蜜甜 独生子女负担轻 生活优裕好条件 甲:学费书费国家给 文具纸笔样样全 图书文具舍得买 投资教育不惜钱 乙:专门布置一书房 书柜电脑样样全 家庭教育抓得紧 两代共育一儿男 丙:学习环境很优越 独生子女教育难 生在福中不知福 爱看电视又贪玩 丁:上课听讲不专心 课后作业完成难 动辄撒娇不吃饭 迷恋网吧寝不安 甲:自古纵子如杀子 不能溺爱不娇惯 教子树立凌云志 培养学习好习惯 乙:勤学好问学校抓 踏实认真家庭管 国情民意早知道 素质教育不可偏 丙:热爱学习爱劳动 遵纪守法勤锻炼 品学兼优身体棒 长大为国做贡献 丁:“六一”家校搞联欢 三代同堂畅开言 不忘父辈读书苦 珍惜今日生活甜 第四篇 爱的奉献 校园情景剧: 爱的奉献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人物:母亲孩子老师等 (幕启: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背着书包,快快乐乐上学,) 音乐起:小呀小儿郎/ 背着书包上学堂/ 不怕太阳晒 不怕风雨狂/ 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优异成绩送给爹和娘 (一个残疾儿童住着双拐,吃力地走着:) 音乐起:好呀好儿郎 拄着拐杖上学堂 不怕路途远 不拍风雪霜 刻苦学习意志坚 优异成绩献给爹和娘 (一群孩子跑过来,一个背起孩子,一个拿着双拐,其他簇拥着上学。) 音乐起:好呀好儿郎 帮助同学上学堂 太阳点头笑 小鸟喜洋洋 互相关心共同进步 优异成绩献给爹和娘 (孩子背着同学走进教室,老师微笑着,接住孩子,扶着孩子坐在位置上。) 音乐起:好呀好儿郎 高高兴兴进学堂 认真把书读 专心来听讲 勤学好问品格好 老师喜欢爹娘心欢畅 (幕启:一位母亲背着孩子去上学,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母亲展信阅读,面露微笑) 音乐起:好呀好母亲 背着儿子上学堂 展信仔细看 微笑心欢畅 北京传来好消息 孩子病愈有希望。 (母亲由喜转忧,母亲跪地乞讨:“帮帮孩子”) 音乐声起:你的心情现在好吗 你的心中还有希望吗 生活的艰辛压不夸你呀 跪地乞讨帮帮孩子吧 (有路人向小盒里放钱,一个老师跑过来扶起母亲。) 音乐起:轻轻地捧起你的脸 为你把眼泪擦干 这颗心和你一起跳 扬起希望的风帆 我们同欢乐 我们共忧愁 我们怀有美好的理想 我们同携手 我们共但当 我们拥有爱的天空。 (老师将一个捐款箱放在台前,先向里面投入一百元。一个孩子跑上台,怀抱一个储蓄罐,孩子摔倒,储蓄罐摔碎,哗啦啦黄的白的硬币洒满舞台,老师、孩子、母亲捡硬币,一群孩子跑上台,都将自己的零用钱投进捐款箱,一群大人也来捐款。) 音乐声起:这是心的呼唤 这是爱的奉献 这是人间的春风 这是生命的源泉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 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老师朗诵:观众朋友们,望着这激动人心的场面,您一定被孩子们这一颗颗纯真美好的心灵所震撼,是啊,孩子是祖国的花朵,是我们的希望和未来,可是有这样一些孩子,他们不能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幸福的成长,让我们伸出友爱的双手,来帮帮他们吧! 音乐声起:这是心的呼唤 这是爱的奉献 死神也望而却步 幸福之花开满人间 人们纷纷走上舞台,盛大的捐款活动开始。 - 第六篇 找妈妈 校园情景剧: 找妈妈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人物:老师、家长、小学生数人。 (元旦联欢会上,师生家长共同表演节目,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几个小姑娘正和妈妈一起表演:找妈妈的游戏) 音乐声起: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一个小姑娘掩面跑出教室) 主持人:现在欢迎柳月同学为大家表演节目。 (掌声起,柳月却没有上场) 老师:柳月同学呢? 同学甲:柳月刚才还在这呢。 同学乙:我看她哭着出去了, 同学丙:柳月肯定想妈妈了,我们的妈妈都来了,只有她的妈妈没来。 老师:我太粗心了,柳月的妈妈下乡支教,不能回来参加今天的新年联欢会,同学们继续表演节目,我去找柳月回来。 (老师下场,几个同学也随老师下场) 音乐声起: 世上只有妈妈好 没妈的孩子像棵草 离开妈妈的怀抱 幸福哪里找 一个小姑娘跑上台:妈妈,我想妈妈,妈妈,你在哪里,我想你,你都两个月没看我了,我想你,今天我们开新年联欢会,同学们的妈妈都来了,只有你没有来,妈妈,我想妈妈。 (小姑娘哭着走下台) 音乐声起: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投入妈妈的怀抱 幸福这里找 (老师,同学,家长跑上台) 老师:月月—— 同学:月月—— 家长:月月—— 月月跑上台:妈妈,你在哪里,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呀—— 老师跑上台:月月,月月, 月月扑向老师:老师,我想妈妈—— 同学,家长跑过来,簇拥住月月。 老师:月月,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妈妈到山区支教,她今天也要和她的学生一起联欢呀,妈妈不在,老师就是你的妈妈呀。 同学甲:月月,我的妈妈也是你的妈妈,今天中午到我家去,妈妈给咱包饺子吃。 同学乙:月月,咱俩最好了,今天是我生日,我妈妈给我买了生日蛋糕,要你和我一起吃呢, 同学丙:月月,快回去吧,咱俩还要给大家跳舞呢。 家长甲抱住月月:月月最漂亮了,我最喜欢月月,我答应你妈妈了,要好好照顾你,阿姨为你和平平做了你们最喜欢吃的红烧狮子头,还有红烧大排骨,吃完饭,阿姨还要带你们去金水湖公园划船呢。 家长乙:月月,中午到我家吃饭,吃晚饭你和扬扬一起上网玩游戏。 老师:月月,虽然你妈妈今天不能陪你,但老师,还有这么多阿姨,都是你的妈妈呀。 月月破涕而笑:老师,阿姨,谢谢你们 同学丁:月月,快走吧,同学们,还在等我们呢。 (月月在老师、同学、家长的簇拥下走进联欢会场,同学们鼓掌:月月新年好!) 主持人:下面欢迎柳月、张扬同学为大家表演双人舞 音乐声起:世上只有妈妈好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投进妈妈的怀抱 幸福享不了 世上只有妈妈好 没妈的孩子也是宝 投入祖国的怀抱 幸福这儿找。 (月月和同学老师翩翩起舞。) 快乐的课堂 校园情景剧: 快乐的课堂 地点:某教室 人物:教师、学生若干人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教室里的讲台上并没有老师,学生们有说有笑、有打有闹,乱成一团,一老师气喘吁吁跑上讲台,上衣襟扣子没系齐,脚上的鞋子一只黑,一只红) 老师:同学们,对不起,老师迟到了 同学甲:老师,没关系,我们正好多玩会儿 (哄笑) 老师:同学们请安静,现在开始上课,请同学们多多关照,遵守纪律,专心听讲,不做小动作,不交头接耳,认真做好笔记。 同学乙:yes 同学丙:ok 同学丁:知道了 (哄笑,两个同学指着老师的衣服,窃窃私语) 老师:现在我们进行课堂第一个环节,质疑问难,谁有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们讨论解决 同学甲:请问老师,您为什么迟到了? (老师搔搔头发,似笑非笑) 老师: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没上厕所,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同学乙:老师,我可以原谅你,因为我也总是在上课铃响起时,就有了上厕所的意向,因此经常迟到。 老师:我们俩这样做合适吗? 同学乙:嗯,不大合适 同学丙:老师,您为什么上课铃响了才想起上厕所,下课,您干什么了? 老师:我在操场上嗑瓜子,被校长逮着了,训我一顿不说,还罚我将操场上的瓜子皮拣干净,你们说,校长是不是过分了。 同学丙:老师,我觉得校长不过分,我昨天课间在操场上嗑瓜子,您不是也让我把操场上的瓜子皮全拣干净吗?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嘛。 老师:我们俩,该受批评吗? 同学齐:应该,应该,太应该了。 (鼓掌,哄笑) 同学丁:老师,我发现了一个新大陆 老师:什么新大陆?该不是故弄玄虚吧,我们班的调皮大王。 同学丁:老师,您的上衣扣子系错了,一边长,一边短。 老师:真的吗?他讲的是事实吗? 同学齐:是真的,他讲的是事实, (鼓掌,大笑) 老师:昨天晚上,我上网了,打游戏到十二点,突然想起今天的课没有备,备课备到一点多,备完了课,又发现你们的作业没有改,一两点,又发现脱下的衣服没有洗,洗到两三点,迷迷糊糊,一睁眼上班时间到了,我是慌慌张张,忙忙碌碌,套上袜子,穿上衣服,就往学校跑,这不是忙中出错吗,衣服扣子系错了,鞋子也穿错了,这只黑的是我的,这只红的吗,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是谁的。 (哇塞,鼓掌大笑) 同学丁:老师,您太伟大了,穿着师母的鞋子上课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同学甲:其实,老师不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昨天晚上我也上网了,打游戏到十二点,突然想起今天的作业没有做,作业做到一两点,又想起老师布置的手抄报没有办,手抄报办到两三点,又发现,科学小制作没有做,小制作做到三四点,迷迷糊糊,一睁眼上课的时间到了,我是慌慌张张,忙忙碌碌,穿好衣服,带上红领巾就向学校跑,你们看我是不是也出错了,衣服扣子系错了,红领巾没戴却戴上了爸爸的黑领带。 (同学甲,左上讲台和老师站在一起) (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 (老师用黑板搽轻轻敲击讲桌,) 老师:同学们,请安静,请同学们安静,同学们,你们太可爱了,和你们在一起,老师是青春常驻 同学乙:老师,您太好了,和您在一起,我们是神思飞扬。 老师:既然是神思飞扬,我问你们个问题,答好了有奖,三天不布置作业,答不好,有罚,罚你们背书,从第十课背到二十课。 同学丙:好啊,说话算数,不准反悔 老师:吃早饭了吗? 同学甲:吃了 老师:吃什么饭? 同学甲:我吃的是:炒大米,蒸鸡蛋,狗不理包子八宝饭,苹果脆,鸭梨鲜,糯米团子甜又粘,陕西的羊肉泡,北京的杂酱面,上海的烧麦,贵州的米线,外加武汉热干面。 同学乙:我吃的是:圆面包,长油条,红烧肘子夹火烧,香蕉甜,橘子酸,南京的汤圆囫囵咽,杭州的香酥鸭,新疆的羊肉串,重庆的酸菜鱼,郑州的老烩面,烤馕糌粑豆腐煎。 同学丙:我吃的是:麦面饼,玉米糕,小笼包子浆面条,核桃硬,柿饼软,宫爆鸡丁虾米鲜,长江的蒸螃蟹,黄河的烧鲤鱼,澳门的豆捞,香港的鱼丸,煎饼果子担担面。 同学丁:我吃的是:红豆包,绿豆糕,全聚德的烤鸭夹面包,香蕉甜,葡萄酸,鱼香肉丝咸又甜,蒙古的羊排,吉林的鱼片,,黑龙江的窝头,海南岛的肉粽,山东的大饼卷大葱。 老师:香吗? 同学齐:香香香,实在是香,吃不到嘴里心里想。 老师:香是什么意思? 同学甲:香是不臭意思。 老师:不臭是什么意思? 同学乙:不臭是不香也不臭的意思。 老师:肉在哪里香?肉在哪里臭?肉在哪里不臭也不香? 同学丙:肉进嘴里香,出了**臭, 同学丁:呆在肚子里不香也不臭。 (哄堂大笑,哇塞,你们是太有才了) 老师:鼓励他们。 同学齐:棒棒棒,你真棒,我也像你一样棒;棒棒棒,你最棒,下次还要这样棒。 老师:现在我们把这节课总结一下,谈谈你的收获。 同学甲:我的收获是知道了:上课铃响了不能上厕所,否则会迟到。 同学乙:我的收获是明白了:下课不要在操场上嗑瓜子,否则要收批评。 同学丙;我的收获是:知道了晚上不能玩的太久,否则早晨起得太晚,慌慌张张会出错,闹笑话。 同学丁:我的收获是:知道了香是不臭的意思,不臭是不香也不臭的意思。 老师:同学们,收获不小,还有收获吗? 同学齐:我们的收获是知道了:肉进嘴里香,出了**臭,呆在肚子里,不香也不臭。 (鼓掌大笑,下课铃声响) 第九篇 奥运英雄风采美 奥运英雄风采美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奥运英雄风采美 心随梦想一起飞 幸福好似东流水 问君何事长想忆 奥运英雄风采美 .体操王子天上来 .体操王子天上来 .腾云驾雾展风采 .奥运圣火熊熊燃 .心花随着礼花开 . .祥云圣火神州传 .祥云圣火神州传 .传到北京最耀眼 .眼观四海群英会 .会当绝顶赤县天 .雄鹰展翅笑林丹 .青春似火赛场燃 .花开四季汗未干 .淋漓尽致夺金牌 .雄鹰展翅笑林丹 .身手矫健李小鹏 .天高云淡碧波扬 .身手矫健云中翔 .蝉联冠军李小鹏 .中华大地传美名 .中华女杰平亚丽 .风和日丽四季春 .塞纳河畔传喜报 .中华女杰平亚丽 .残奥会上夺首金 . .蟾宫折桂肖翠娟 .秋高气爽花烂漫 .举重场上起烽烟 .群英较劲争霸主 .蟾宫折桂肖翠娟 .一枝独秀郭海莹 .紫荆花开真娇艳 .风华少女赢桂冠 .一枝独秀郭海莹 .香江两岸扬美名 . .众口齐赞郑宝珠 .满山红叶红似火 .田径场上奏凯歌 .奋力一擲金牌来 .众口齐赞郑宝珠 .初出茅庐龙清泉 .天广地阔祥云飘 .万众欢呼喊加油 .初出茅庐龙清泉 .一举成名金牌耀 .风华正茂郭文珺 .日落西山红霞飞 .风华正茂郭文珺 .沉着自信瞄准靶 .领奖台上笑眯眯 .肖钦头戴金冠归 .鞍前马后龙腾飞 .英雄少年展神威 .蓝天白云齐喝彩 .肖钦头戴金冠归 .群英鏖战笑王娇 .百花齐放芳香飘 .群英鏖战笑王娇 .跨越腾跳翻转抱 .头戴桂冠多自豪 .张宁攻守章法好 旭日东升霞万丈 .冠亚决胜气高昂 .张宁攻守章法好 .一路凯歌上金榜 −. .庞伟年少雄心大 .青山绿水花争发 .庞伟年少雄心大 .一星定靶摘金牌 .喜讯早日传回家 .巾帼英雄陈燮霞 .红霞满天柳如荫 .挺脊傲然举千斤 .巾帼英雄陈燮霞 .首战告捷捧金牌 .陈颖举枪站得稳 .春花秋实草如茵 .陈颖举枪站的稳 .分毫无误操胜券 .赢得桂冠笑芳心 芳香四溢赞春苗 春风几度花枝悄 芳香四溢赞春苗 心存光明勇拼搏 战歌声中夺锦标 张振赶超夺金牌 大江奔腾波连波 长跑英雄奏凯歌 张振赶超夺金牌 手捧鲜花笑呵呵 .立新意志坚如钢 .金果飘香精神爽 .立新意志坚如钢 .千辛万苦今有报 .金牌胸前闪金光 . .湘祥夺冠笑开颜 .热风吹雨洒江天 .举重健将战犹酣 .稳抓挺举真壮士 .湘祥夺冠笑开颜 . .好汉扬威体操场 .天蓝地绿霞飞扬 .好汉扬威体操场 .腾越翻飞得神助 .蟾宫折桂喜洋洋 .王峰秦凯临云台 .碧波荡漾并蒂开 .王峰秦凯莅云台 .腾云驾雾双翔鹤 .欢声雷动挂金牌 .众望所归看曹磊 .众望所归看曹磊 .稳抓挺举展神威 .一路领先齐喝彩 .手捧金牌笑微微 . 威风凛凛啸佟文 .朝霞烂漫映丹心 .威风凛凛啸佟文 .势均力敌勇者胜 .摘取桂冠笑吟吟 .08、9、16日 .林跃火亮矫如龙 .蓝天白云莲花开 .跳水双雄展风采 .林跃火亮矫如龙 .精美绝伦摘金牌. .陆永胜出占鳌头 .云蒸霞尉歌如潮 .举重健儿斗志高 .龙争虎斗不相让 .陆永胜出占螯头 杜婧于洋发神威 .万里碧空彩虹飞 .杜婧于洋发神威 .珠连璧合勇拼搏 .双双佩带金牌归 .菲尔普斯赢八金 .天生你才真有用 .赢得八金不是梦 .菲尔普斯你最棒 .举国追星有总统 .妈妈冠军冼东妹 .妈妈冠军冼东妹 .令人敬来叫人佩 .几番风雨搏杀后 .赢得首金笑言归 .柔道冠军杨秀丽 .丽日晴空歌声起 .沉着自信迎强敌 .战得三五回合后 .柔道冠军杨秀丽 . .英姿勃发陆春龙 .秋风吹过万山红 .英姿勃发陆春龙 .空中翻飞莲花开 .赢得金牌扬美名 .晓福拼搏争桂冠 .云蒸霞蔚天路开 .游泳健将展风采 .晓福拼搏争桂冠 .领奖台上乐开怀 .疾驰轻翔杜剑平 .波光潋滟风浪静 .疾驰轻翔杜剑平 .鲲鳗翱游领头燕 .过关斩将第一名 .内力膨发看吴晴 .秋风吹过万山红 .田径赛场看吴晴 .内功膨发千钧力 .金牌飞来喜心中 .力拔山兮陈艳青 .青山傲立看劲松 .力拔山兮气如虹 .一路争先夺金牌 .巾帼英雄陈艳青 . . .美哉壮兮刘子歌 .天高云淡彩旗飘 .美兮壮兮歌如潮 .劈波斩浪刘子歌 .一马当先夺金标 .何冲云台静静站 .碧水映日花烂漫 .何冲云台静静站 .腾若蛟龙缓缓落 .波澜不惊戴金冠 . .文静典雅张娟娟 .文静典雅张娟娟 .拉弓搭箭静静观 .十发连环射得准 .金牌飞来笑开言 . .三赢桂冠博尔特 .欢声雷动气如虹 .离弦之箭黑旋风 .百米飞人博尔特 .三赢桂冠笑北京 .巾帼杜丽真英豪 .出师不利志未消 .再度征战传捷报 .艺高胆大心如水 .巾帼杜丽真英豪 .凌波仙子郭晶晶 .天上星星郭晶晶 .举世注目笑盈盈 .凌波仙子台上站 .满面春风赢桂冠 . . . .艺盖群雄陈一冰 .金菊飘香放异彩 .大器晚成喜开怀 .腾越旋飞陈一冰 .艺盖群雄夺金牌 雯娜多姿舞翩跹 .春风扬柳花争艳 .雯娜多姿舞翩跹 .蹦跳旋转好快乐 .豆蔻年华赢桂冠 . . .力拔山兮勇廖辉 .山呼海啸战旗飘 .廖辉神勇猛如蛟 .力拔山兮千斤顶 .金牌煜煜艳阳照 . .艳丽拼搏柔道场 .雏鹰展翅丹桂香 .艳丽拼搏柔道场 .志存高远胆气壮 .力克劲敌上金榜 .出奇制胜张小平 .暮色苍茫看劲松 .从容不迫张小平 .拳脚利落手眼快 .出奇制胜第一名 .一锤定金邹士明 .雄鸡报晓东方红 .气贯长虹邹士明 .拳王争霸威自发 .一锤定金照汗青 .过关斩将有仲满 .碧空万里白云飘 .仲满扬眉剑出鞘 .身手矫健游龙驰 .过关斩将夺金标 .姚明率队敢拼搏 .群情激昂风雷动 .两强相遇勇者胜 .姚明率队敢拼杀 .闯入八强亦英雄 .老美牛气气冲天 .老美牛气气冲天 .男篮女篮都夺冠 .万众欢呼风雷动 .吾辈思齐勇争先 .张岩桂香占鳌头 .凤凰山上凤凰游 .金牌夫妻占鳌头 .张岩桂香志相投 .乒乓王国描锦绣 乘风破浪金紫薇 .云海茫茫波相连 .乘风破浪永向前 .英姿飒爽金紫薇 .携手共济夺桂冠 .秋风飒飒夸陈中 .秋风飒飒夸陈中 .谦和宽仁败犹荣 .百折不挠再拼博 .蟾宫折桂不是梦 .牙买飞来弗雷德 .山呼海啸呼声高 .震耳欲聋喊加油 .牙买飞来弗雷德 .轻松夺得双冠回 .举国称颂有马林 .马林王皓王励勤 .乒乓皇位坐的稳 .金银铜牌囊中物 .举国称颂精气神 关良文军迎风站 .大风起兮波相连 .百舸争流若等闲 .关良文军迎风站 .齐心协力夺桂冠 . . . . .福星高照邱健笑 月明星稀祥云飘 壮志难酬恨两朝 .埃蒙不是真绅士 .福星高照邱健笑 .千帆竞秀殷剑来 .山川锦绣花争发 .百舸争流比高下 .意气风发殷剑来 .勇夺金牌传佳话 . .一抹绛云美柳金 .丰盈婆娑美柳金 .一抹绛云刚出峟 .若非平衡木上见 .疑是瑶台月下逢 .郎平身手最不凡 .奥运风光尽情占 .郎平身手最不凡 .中国冠军美教练 .为谁辛苦为谁甜 第十篇 乡谣俚曲启蒙心 乡歌俚曲启蒙心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月亮谣 月婆婆白亮亮 打开后门洗衣裳 洗的**的光 打发哥哥上学堂 读诗书念文章 来年考个状元郎 锣鼓敲鞭炮响 红旗插到俺门上 你看排场不排场 排场排场老排场 猫咪歌 咪咪猫沿高跷 担担水凹凹腰 哧溜树上摘樱桃 摘得樱桃吃不清 给他外婆送半升 外婆家狗老厉害 咬住它的脚骨拽 一瘸一瘸回家来 抱住妈妈要吃奶 妈妈哄她好乖乖 哩首歌 哩呀哩哩首歌 搁到谁手谁握着 不放金不放银 放块石头点贵人 披锦纱穿罗裙 描蛾眉涂丹唇 插云鬓扎耳针 抹胭脂搽香粉 花轿抬到我家门 放鞭炮贴花门 鼓乐唢呐响入云 拜天地拜祖宗 拜过父母拜乡亲 挑起盖头美人笑 搀进新房关上门 红蜡烛交杯酒 疙瘩汤落花生 羞羞答答坐上chuang 钻进被窝做亲亲 得吻得吻美死人 得吻得吻美死个人儿 斑鸠歌 菜花黄豌豆绿 斑鸠枝头恰恰啼 俺是树上绿斑鸠 想吃你家红豇豆 斑鸠斑鸠你甭急 豇豆熟了送给你 杨花落柳絮飞 地头一头老叫驴 俺是一头老叫驴 想进你家芳草地 老驴老驴你太坏 敢进打你三鞭子 喜鹊歌 花喜鹊尾巴长 娶了媳妇忘了娘 媳妇背到被窝里 老娘背到山坡上 黑老哇孝顺郎 逮来虫子喂亲娘 亲娘吃饱窝里睡 它在树梢把歌唱 雨儿大风儿狂 刮走小巢无处藏 喜鹊追着媳妇哭 老哇展翅护住娘 逍遥游 雨蒙蒙风萧萧 你爹驾鹤乐逍遥 穿老衣戴礼帽 火葬场里走一遭 烈焰腾祥烟飘 儿女亲朋似狼嚎 响炮仗起灵棺 焚香磕头泪掩颜 哀乐鸣纸钱抛 车马宫室朝天烧 儿捧灵女送饭 孙子打幡走在前 亲人思朋友念 回首平生无遗憾 穷家谣 正月里飘雪花 您娘穿个棉裤衩 二月里刮春风 您爹背犁去春耕 三月里桃花开 您奶提篮挖野菜 四月里大麦黄 您家囤里没有粮 五月里蚊虫恶 您弟身上疙瘩多 六月里似火烧 您娘田间薅谷苗 七月里雷声大 你哥下河捞蚂虾 八月里谷上场 牛拉石磙日夜忙 九月里忙耕种 您爹累的眼发懵 十月地里收干净 你家新粮没几升 十一月寒风吹 你家缺柴没有煤 腊月除旧迎新春 债主上了你家门 辛苦一年没收成 家家日子过得穷 富家不知穷人难 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十一篇 放飞金色的希望 校园情景剧 放飞金色的希望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第一乐章:创业篇 (幕启:优美的音乐起,大屏幕上展示城市发展的壮丽画面) 男独: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十年前它是一片莽原丛林 沟渠纵横村舍俨然 女独:而如今一座现代化的新城 仿佛从天而降 高楼林立天蓝地绿 车潮人流川流不息 她像早晨初升的太阳 充满勃勃生机 合:这是哪里这是哪里 男独:它不是世人瞩目的深圳特区 它不是雄居亚洲的上海浦东新区 也不是首都中关村高科技园区 合:它是哪里它是哪里? 女独:她就是我们的家乡 豫西边陲的一颗明珠 灵宝市涧东新区 男独:也许你会说同这些地方相比 它或许不算什么 但对于身处内地的人们来说 对于西部欠发达地区来说 合:它就是一个奇迹 是镶嵌在黄河之滨的一颗明珠 女独:在这颗明珠上有一道 亮丽的风景线 合:那就是我们的学校 灵宝市第一小学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草木葱茏,鸟语花香,全校师生积聚在升旗台前,音乐声起,升国旗,奏国歌,一群红领巾向国旗敬礼,大屏幕上展示学校创建的场景) 男独:星星火炬在蓝天下闪光 女独:红领巾在春风中飘荡 合:“为了明天”四个大字 镶嵌在建校纪念碑上 男独:松衫挺拔鸟语花香 女独:楼房巍峨校园宽敞 合:书声萦于厅堂显示文明跨越之步伐 弦歌闻于四方奏响时代前进之乐章 男独:这是一座花园式学校 是新区一大文化景观 女独:这是一块“素质教育”的实验基地 是艺术教育争奇斗艳的特色苑林 合: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看今朝心潮逐浪高 创建市一小是我市党政领导 高瞻远瞩,重教兴学的伟大创举 是城乡人民,仁人志士 团结奋斗与时俱进的蔚为大观 男独:我们不会忘记市委领导率先垂范 为市一小的创建捐下第一笔款 我们不会忘记城乡人民积极响应 慷慨解囊为市一小的诞生做出奉献 女独:我们不会忘记教委领导弹精竭虑 精心筹划躬亲其事 我们更不会忘记工程建设者 夜以继日,加班加点保质保量 使工程如期竣工 合:甘棠之爱德业永垂 投资校苑造福桑梓 岁月的风尘或许 会磨灭你们的名字 而无私奉献的精神 就是一座不朽的丰碑 第二乐章发展篇 (金风送爽,硕果飘香,师生家长欢聚一堂,音乐声起,屏幕展示学校发展的画面) 男独:一九九四年九月一日 那是一个金果飘香的吉日 新生的市一小迎来了欢乐地宾朋 女独:师生们喜气洋洋激情满怀 拉开了威武雄壮的精彩大戏的序幕 合:啊,市一小你是改革的幸运儿 你孕育在改革开放的年代 城乡经济的飞速发展 为你的生命注入鲜活的血液 啊,市一小你是时代的弄潮者 你成长于教育改革的澎湃春潮中 高举着素质教育的扬扬大旗 义无反顾地轻装前进 (音乐声起:奏一小校歌,一群年轻的教师翩翩起舞) 男独:你是这样的年轻 年轻的领导,年轻的老师,年轻的学生 女独:你沐浴着初生的太阳鲜活美丽 像春天的花蕾吐露芬芳 男独:你风华正茂英姿勃发 女独:你真抓实干争创一流 合:建一流的学校 育一流的人才 干一流的事业 四任校长接力拼搏创佳绩 男独:强化管理机制启动师表工程 女独:弘扬奉献精神净化育人环境 男独:为师生创设公平竞争的平台 女独:师德师风建设被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 合:没有一流的管理就不会有一流的工作效率 有了一流的教师队伍才能干出一流的业绩 无私,忠诚,献身的精神在不断发扬 敬业,爱岗,钻研的风尚在逐步形成 男独:雏鹰展翅需要蔚蓝的天空 春guang明媚幼苗才能茁壮成长 女独:艺术的园林需要园丁的精心培育 春华秋实硕果累累吐露芳香 男独: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人才 是你坚持不变的方针 女独:造就合格加特长的劳动者 是你教学管理的总体目标 男独:轻负高效以提高课堂效率为中心 狠抓常规教育向规范化管理要效率 女独:勤学好问在研究状态下教学 不断探索教改实验的新思路。 男独:河南省“素质教育”试点校 河南省“传统体育项目”先进单位 女独:三门峡市“学创争上”先进单位 灵宝市“德育教育”先进学校 合:荣誉像鲜花开放 素质教育的硕果散发着芳香 男独:十几位老师获得“课堂十佳教师”称号 五十多位老师在市以上“优质课赛讲”中获奖 女独:六十多位老师成为市以上的骨干教师 一百多位优秀教师受到上级嘉奖 合:卓著的成绩像彩带编织理想的光环 金色的希望鞭策着我们苦干实干 男独:实验课题一个个结题获奖 新教育实验有条不紊的进行 省级国家级的获奖论文 见证着教改科研的成果 诗词文章见著书刊报章 展示了师生的才华情怀 合:新思路新模式新实验新成果 在教改实验中不断完善 勤学习勤钻研勤探索勤创新 成就中原名校的仪表风范 男独:市一小你是这样美丽啊 合;环境优美设施先进理念超前 女独:市一小我为你自豪啊 合;兴学育人功在当今泽及后人 第三乐章育人篇 (音乐声起:屏幕展示:”校园艺术节”的欢乐场景) 男独:今天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们尽情的吮吸青春的甘露 女独:在这欢聚一堂的时刻 我们掀开艺术的华章 合:欢快的队鼓咚咚咚的敲 鲜艳的红领巾轻轻地飘 新美的书画一幅幅的展 悠扬的曲子一首首的奏响 男独:师生同乐欢聚一堂 家校联欢谱写新章 女独:领导关怀社会关注 书香校园艺术芬芳 合:回首我们走过的道路 心潮起伏孜孜难忘 男独:难忘学校领导呕心沥血废寝忘食 搞规划,抓落实请老师 多少个不眠之夜精心筹划 期待着旭日东升的早晨 女独:难忘西安音乐学院的老师们 不远千里风尘仆仆 悉心指导不舍昼夜 男独:难忘我们的辅导老师 手把手的辅导心碰心的交流 兢兢业业踏踏实实 语重心长诲人不倦 女独:难忘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尽心竭力的支持我们 为我们提供最好的学习条件 帮我们克服一个个困难 合:梅花香自苦寒来 春风吹开花满园 老师们家长们 请看吧请听吧 男独;画廊里丹青妙手绘新图 操场上运动健将腾跃奔跑 机房中电脑高手显神通 练功房里腾跃翻飞刚柔相济 女独:全校师生各显其能 琴棋书画吹拉弹唱 艺术教育硕果累累 云蒸霞蔚金碧辉煌 合:告别昨日创业的艰辛 追求明朝的事业的辉煌 我们深知肩上的担很重 脚下的路更长 啊,市一小我们的学校 我们成长的地方 为了我们的幸福 为了你的荣光 我们愿洒下更多的心血和汗水 我们愿贡献全部的智慧和力量 第十四篇 假如我有翅膀 校园情景剧: 假如我有翅膀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一 (低沉悲哀的音乐声起,屏幕上展示地震灾区残破的画面,前台一群孩子跪地,伸手,面无表情的仰望天空) 男诵:假如我有翅膀 我要飞到冥冥地府 我要问问地球母亲 为什么不将地震这头怪兽 严加管束 女诵:为什么让它在我们 生活的地球上肆意横行 撕碎我锦绣河山 吞没我美好家园 一颗颗如花似玉的生命 一瞬间化为虚无 男诵:血泪在汩汩流淌 哭声响彻云霄 女诵;灾区儿女经受着 生离死别的伤痛 合诵:大地母亲在流泪 大地母亲在流血 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一次又一次的颤动 二 (音乐刚健激昂,孩子们跳起刚劲有力的的舞蹈,大屏幕展示抗震救灾,重建家园的画面) 男独:假如我有翅膀 我就飞到地震灾区 我要伸出双手 从废墟中就出幸存者 女诵:我要张开怀抱 慰藉失去校园的学生 男诵:我要将面包、衣服、甘泉 送给忍饥受冻的孩子 女诵:我要将担架、血浆、医药 送给遭受伤痛的母亲 男诵:我要抱住失去父母的孤儿 我就是你们的父亲 女诵:我要扶起失去儿女的老人 我就是你们的女儿 男:我会和所有救援者一起 冒着飞沙走石挖山不止 创造生命的奇迹 女诵:我会像所有志愿者一样 迎着腥风血雨无微不至 谱写生命的美丽 男诵:大灾有大爱 患难见真情 女诵:一方有困难 八方来支援 和诵:大地母亲在微笑 大地母亲在感动 那风花雪月的姿容 更加鲜活生动 三 (哀乐低缓,汽笛长鸣,红旗下降,大屏幕展示举国哀悼的场景,孩子们跳起轻松飘逸的舞蹈) 男诵:假如我有翅膀 我将飞到九重的天堂 我要抚慰那不幸的灵魂 让他们忘却世间的伤痛 女诵:我要阖上那不瞑的眼睛 让他们获得永恒的安宁 男独:我要告诉他们 你们的身后是一片 爱的天空 女诵:我要告诉他们 你们的前面是一方 梦的葱茏 男诵:我还要告诉他们 在灾难降临的第一时间 共和国的总理 就到了救灾前线 女诵;我也要告诉他们 在救灾最紧张的日子里 党的总书记也在 残垣断壁穿行 男诵;一颗颗赤诚的心 温暖着炽热的心 女诵:一句句温暖的活 点燃希望的灯 男诵:有力的手和有力的手握在一起 凝成坚不可摧的力量 女诵:真挚的情和真挚的情加到一起 就是幸福的甘霖 合:抗震救灾万众一心 重建家园众志成城 男独:共和国给逝者以最高礼节 三日哀悼举国悲痛 国旗在徐徐下降 汽笛在哀哀长鸣 女诵:十三亿高贵的头颅 肃然低垂为逝者默哀 平凡的生命 得到最高的尊重 理性的光辉照耀天庭 男独:安息吧不幸而有幸的兄弟姐妹 你们的父母我们会很好的照顾 女诵:放心吧痛苦而幸福的父亲母亲 你们的儿女我们会抚养成人 合:你们未竟的事业我们努力完成 你们失落的梦想我们让它成真 男:破碎的山河我们会整地更美 女诵;毁坏的家园我们会建的更好 男诵:饱受创伤的身躯我们为他们救治 女诵;痛苦焦虑的心灵我们送他们慰藉 合:大地母亲在欢笑 大地母亲在歌唱 大灾之后大福至 未来灿烂辉煌。 第十五篇 社会知识拍手歌 社会知识拍手歌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一 大中华古文明 炎帝黄帝是祖宗 造车船修宫室 铸鼎炼丹种粮食 嫘养蚕嫫织布 仓颉造字写史书 女娲补天羿射日 精卫填海禹治水 神话传说开天地 神君楷模尧舜禹 禹生子名称启 废除禅让改世袭 夏商周世间平 春秋战国起纷争 分久合合久分 秦灭六国九州统 二 大中华开疆域 西高东低三阶梯 西山高东海大 中部丘陵和盆地 南高原北高原 江河湖泊溪潺潺 东南水乡物产多 西北干旱成荒漠 耕地少人口多 水源森林要保护 炼钢铁挖煤炭 还有金银铜锡铅 稀土资源很宝贵 石油天然不太足 节约能源减排放 保护环境促发展 三 大中华像雄鸡 昂首东方十三亿 陆地面积九百六 还有海洋和岛屿 周边国家十几个 朝鲜印度俄罗斯 隔海相望有日本 马来韩国菲律宾 国富强家和谐 和平共处五原则 尊重主权讲团结 双赢互惠共发展 四 大中华江河多 长江黄河母亲河 长江之水青藏来 一路高歌到东海 全程共有六千三 十个省市得灌溉 流青海进云南 奔腾呼啸入四川 中游急下游缓 安徽泽国河道宽 洞庭鄱阳波相连 江西湖北和湖南 鱼米之乡风光美 三峡水电天下最 南京武汉是省城 重庆上海直辖市 人口多城市大 经济文化最发达 三角洲富庶地 江浙沪杭争第一 九曲黄河向东流 青藏高原是源头 全程共有五千五 注入渤海流千古 出青海进四川 宁夏甘肃内蒙古 山西陕西与河南 入了山东进海湾 上游清中游浊 流到开封成悬河 中华民族母亲河 既有功来也有过 疏河道治水患 保护植被是关键 不扔垃圾不排污 植树造林修水电。 五 大中华多民族 团结友爱平等处 汉族大人口多 中州大地多分布 *同胞住河套 伊斯兰教戒猪肉 朝鲜族住长白山 爱吃泡菜和冷面 海南岛上有黎族 爱穿筒裙善歌舞 古老纳西住玉龙 象形文字东巴经 西藏首府在拉萨 藏民喜欢吃糌粑 藏袍牦牛酥油茶 客人来了献哈达 新疆戈壁民族多 维吾尔族大多数 棉花白瓜果甜 奶茶烤馕羊肉串 北部高原蒙古族 骑马射箭那达慕 满族妇女旗袍美 壮族织锦孔雀飞 云南少数民族多 民族风情对山歌 同学们拍拍手 民族习俗请记住 第十六篇 你们是幸福之船 校园情景剧: 你们是幸福之船(朗诵诗)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王秀芹 领:像破土而出的嫩芽 像展翅欲飞的雏鹰 像冉冉升起的朝阳 像奔腾不息的河流 合:满载着母校师生的切切深情 你们从这里出发 像一只只满载幸福的小船 扬起了理想的风帆 领:;六年了------ 你们已与这美丽的校园 融为一体,习惯了 在校园看到你们熟悉的身影 习惯了课堂上 欣赏你们精彩的发言 喜欢看你们甜甜的笑脸 听你们声声的问候 欣赏你们专注的写作作 陶醉你们优美的朗诵 合:你们的一笑一颦举手投足 都留在老师记忆的长河中 领:六年的相依相伴 六年的师谊生情 六年的教学相长 六年的春花秋实 合:似一杯浓香的酒 像一首动听的歌 老师的青春因你们而美丽 老师的生命因你们而光荣 领:今天,你们要毕业了 在这离别之际 万般情思涌上心头 怎能忘记考场上 闪烁着你们智慧的光芒 赛场上活跃着 你们飒爽的身影 图书角前 你们沐浴浓郁的书香 艺术舞台上 展示着你们翩翩的舞姿 合:你们一次次奋勇冲浪 为母校赢得了荣誉 你们一天天茁壮成长 在母校谱写华章 领:六年的成长历程 你们留下了一串串 深深浅浅的足迹 合:练就了健康的体魄 磨砺了坚强的意志 储备了丰富的知识 放飞了童年的梦想 为今后的人生 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领:你们是一只只快乐的小鸟 在老师的希望里起飞 你们是一只只幸福的小船 在老师的祝福中扬帆 你们是一匹匹奔腾的骏马 在老师的引领下奋蹄 你们是一只只振翅的雄鹰 在老师的理想中自由翱翔 合:亲爱的同学们 请你们牢记 不管身在何处 母校与你同在 无论飞向何方 母校与你共勉 今天你因母校而骄傲 明天,母校因你而自豪 风生水起(九) 华之风和华之云在氺墅优哉游哉的住了一月有余才离开。华之风接到上级的指示回延安了,华之云收拾残部又在当地招收了一些人,组建了一支抗日自卫队,占领了氺墅附近的一座县城,和洛阳的日军对峙,保护我们这一带人不受日军的侵扰。而此时坐在洛阳绥靖公署里的,日本占领军的司令官,小泽花之语,心情却郁闷到了极点,从他踏进中原,领命进攻洛阳起,他就没有遇见过一件高兴的事。这小泽花之语就是华之云和华之风的亲兄弟,他是中日合璧,一个具有中华优良素质的父亲,一个具有日本高贵血统的母亲,这先天的优势,加上后天的努力,使他成为一个品貌俱佳、才华出众、刚毅果断,智勇双全的优秀的军人,但是,这一些优秀的素质,并没有给他个人带来荣誉、带来幸福、给他的家族,带来骄傲和自豪,而是,注定了他人生的悲剧,要一幕幕的在洛阳,这个人生的大舞台上不断地演绎。小泽花之雨的第一出儿人生悲剧,是在五十年前的洛阳开始的。那时候他才两岁,他随着父亲来到了洛阳,父亲来洛阳是要干一番事业的,他投资兴建了亚洲最大的一座棉纺厂,可是,他的日本妻子,不愿与他风雨同舟去冒险,丢下孩子回日本了,失去亲娘就是人生最大的悲剧了。为了照顾孩子,玄祖舅去求玄族伯给他找一个助手,玄祖大姑奶去了,她刚开始就是帮老板带孩子的姆妈,华之雨在中国姆妈的抚养下,也生活的很幸福,可是,这幸福太短暂了,他很快又被抛入凄风苦雨中了,那场战争,中国失败了,父亲和舅舅都破产了,为了生计,父亲和舅舅就唱戏,结果是舅舅累死在舞台上,父亲也被朝廷追捕,中国的姆妈要陪着父亲去逃亡,五岁的他,被留给中国的姑妈来抚养,家破人亡的姑妈不能在洛阳呆了,就带着他回到了乡下,他在中国的乡村生活了十五年,他最好的年华是在美丽的氺墅度过的,氺墅的景好,人更好,没有把他这个具有日本血统的孩子当外人,他常常在心中怀念这个地方,怀念这儿的亲人和朋友。但是,他命运的悲剧,就是要这样一出儿连一出儿的在洛阳上演,二十岁那年,他离开了洛阳、离开了氺墅,他的中国父亲去世了,日本的母亲要回了他,所有的母亲都是伟大的,日本的母亲也不例外,母亲培养他、教育他、把他送到最好的军校学习,希望他成为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将官,报效祖国,报孝母亲,平心而论,日本的妈妈她,没有错,错在这人世间,为啥要有这场战争,他作为一位军人,报效祖国是他的天职,他怀着满腔的报国热情,参加了关东军,但他不是保家卫国,而是掠夺侵略,他在故国的土地上,杀人放火,攻城掠地,他的战功越是显赫,他犯下的罪行就越大,他从东北打到华北,从华北打到中原,他的军事才能发挥到了极致,而他人生的悲剧也一步步的进入了高潮。他真的没有想到,这洛阳竟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得到了那么顽强的抵抗,他带领的精锐部队,损失了一大半,得到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空城,工厂、学校、商厦、住宅都被他的飞机炸毁了,死尸遍野,血流成河,人们像潮水般的涌出城去四方逃难,这可是九朝古都啊,他印象中的洛阳是多么繁华,多么美丽,更要命是,这里可是有他最亲的亲人,他的中国姆妈,曾给他多少关爱和温暖,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姆妈快一百岁了,他离开姆妈三十多年了,他在梦中还能见到姆妈那俏丽、喜恰的容颜,他多想给姆妈庆祝一次生日,这也是他来洛阳的一个原因,这里还有他的两位亲兄弟,他忘不了三十五年前的那一次快乐的聚会,他和中国的姆妈,还有弟弟坐着氺墅的大马车,到武汉与父亲和哥哥团圆,日本的妈妈也来了,那是他一生中,最最快乐的时光,他们在武汉最高档的,照相馆里照了一张全家福,到如今这相片还在他的公文袋里放着,一直放着,他郁闷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可是,这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他的中国姆妈很可能不在人世了,而他的兄弟,也都死在了他的枪炮之下了,他进到洛阳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搜查他的兄弟,可是他把洛阳城查遍了,就是没有兄弟的影子,有人向他报告,在他领着部队进城的时候,有一个指挥官和他长得很像,领着敢死队在城头上狙击他的部队,城门坍塌后敢死队全部阵亡了,而他的兄弟也,肯定是与洛阳共存亡了,还有他的哥哥,他也搜查不到,哥哥所在的八路军办事处,被他的飞机炸成了废墟,这哥哥能幸免吗?他没有了中国的姆妈,没有了亲兄弟,他到底来到这洛阳干什么?就是来看自己的罪行展览吗?就是来吞食自己造下的恶果吗?他站在华茂源前,眼泪禁不住往外流,这华茂源可是爹爹创建的,中国姆妈花费了无数的心力才把它做大做强,而如今它被自己的炮火夷为平地了,熊熊的大火还在燃烧着,把这一切的希望和梦想都化为灰烬了,洛阳大剧院一个多么辉煌而又宏伟的建筑,多少人间的悲喜剧在这儿上演,那也是他最爱去的地方,小时候,中国的姆妈最爱带着他,坐在豪华的包厢里,看舅舅和舅妈唱戏,而如今这艺术的殿堂也被他的飞机炸得面目全非了,算了,不想这些了,小泽花之语自言自语:“战争就是这样残酷,我把他毁了,我再把他建起来。”但是,即使他小泽花之语有这个雄心,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他本来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却使他迷惑不解,他虽然占领了洛阳,但是,他的太阳旗却怎么也升不起来,那一天,本来是风和日丽,可是,当太阳旗升到半道的时候,却来了一阵狂风,旗杆拦腰折断,太阳旗落到地上,为此他受到上峰的训戒,一种不祥的预兆袭上他的心头,这太阳旗升不起来,就预示着日本战败的命运,洛阳、洛阳、日本的太阳旗就是要在洛阳落下,胜者王侯败者寇,他作为一个战败国的败兵之将,是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还是战死沙场做一个孤魂野鬼,这都不是他想得到的结果。小泽花之语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的悲剧不仅仅是这些,他那颗钢铁一般坚硬的心,一定得被撕成碎片,才能赎去他犯下罪孽。他的两个宝贝儿子,一死一伤的被抬到了他的面前。小泽花若荠,他的大儿子,已经死去,肚子上有几个血窟窿,血还在冒泡。小泽花若春,他的小儿子,奄奄一息,背上有几个血窟窿,血已经止住了。更要命的是他的那条纯种的日本大狼犬的两只眼睛被打瞎了,这大狼犬凶猛无比,谁能制服了它呢?送儿子回来的是两个老百姓,说是他的儿子“正在糟蹋一个花姑娘,被人家的大人撞见了,用粪叉给戳了”。小泽花之语心跳加快,血管喷张,嚎叫一声:“老天爷,这是怎么了?”小儿子醒过来说:“爹爹,你得给俺兄弟报仇哇,把那一家人统统杀掉,还有那家的花姑娘,也得抢来,儿子大大的喜欢。”小泽花之语飞起一脚,将儿子踢翻在地“畜生、畜生、、、、、”他仰面朝天,昏死过去。到底还是亲情占了上风,小泽花之语虽然愤恨儿子,但是,还是带着二十多个士兵,骑着高头大马,杀气腾腾的扑向氺墅,他要杀人,他要烧房,他要抓住杀人凶手,把他绑在树上,先用皮鞭抽,再有刀子割,然后在脚下点起一堆火,让凶手在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中,结束生命。氺墅面临着一场血光之灾。就在小泽花之语走在路上的时候,氺墅也在忙碌着。不错,那被小泽花之语的两个畜生儿子,糟蹋了的,那个花姑娘,就是曾祖母的独生女儿,爷爷的亲妹妹,氺墅最受娇宠的小公主,她的名字叫王柯莲,她长得娇小柔弱,像小鸟依人般的叫人爱怜,家中人都叫她小怜,我就称她怜姑奶吧,她真的是太可怜了。这一天是阴历七月十五,是舜王爷的生日,曾祖母带着家中的女人去舜王庙烧香,爷爷带着家中的男人到地里干活,曾祖父曾祖伯曾祖叔他们老弟兄弎,和华之风、华之云两兄弟,在东院陪着玄祖大姑奶打牌,怜姑奶她是爱静不爱动,她喜欢一个人拿一本书,坐在氺墅前面的浇花井上,井台上有一棵大桑树,桑树下有一个石桌,四五个石凳,夏日里,这井台上非常的清凉,小怜和姐姐、嫂嫂都爱坐到这里,喜欢绣花的就绣花,喜欢纳鞋底的就纳鞋底、小怜她爱看书,看书入了迷,连饭都会忘记吃,家中的人说她就是一只小书虫。这也该是她命中有这一劫,怨她不听母亲的话,母亲要带着她,去舜王庙烧香,祈求舜王爷保佑氺墅中的,孩子大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母亲要她去,还有一事,就是给她抽签问问婚姻的事,可是,她不去,坚决不去,不去就不去吧,你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姐,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不按照母亲的吩咐,在家中好好待着,你来这井台上干什么?这天气太热了,怜姑奶穿着一件绸褂子,两条又细又长的玉臂,露在外面,她端坐在桑树下的石凳上看书,四周静悄悄的,她看的太投入,以至于两个日本兵站到她的面前,她都不知道,这两个日本兵也看的发呆了,他们不知道这面前的花姑娘是不是仙女,怜姑奶,吓得惊叫一声,就站起来向氺墅跑,两个日本兵也跟着进了氺墅,接下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两个畜生把怜姑奶糟蹋了。这或许也是神灵的启示,就在这两个畜生糟蹋怜姑奶的时候,东院的牌场发生了变故,曾祖叔今天的牌运老是背,他连输了好几场,身上带的钱输完了,就站起来说:“不当了。”他从东院出来,想回西院睡觉,看见中院的门开着,大门前蹲着一条日本大狼狗,虎视眈眈的瞪着他,血红的舌头伸的老长,只要他上前走一步,这日本的军犬就会扑上去咬断他的喉咙,曾祖叔没有向前走,他进了西院,拿出一个弹弓,咱已经说过了,曾祖叔就是爱玩,他这弹弓玩的也是出神入化,百发百中,他站在离大狼狗五十米的地方,只听见嗖嗖两声,大狼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两只眼睛都流出了黑血,就在大狼狗惨叫的同时,院子里也传出了惨叫声,曾祖叔进到院子,看见了那惨不忍睹的一幕,一个日本兵****着身子在那里狞笑,一个日本兵还压在怜姑奶的身上,也该这两个日本兵倒霉,他们的枪都在衣服上,被放在一边,而且他们得意忘形,把进来的人不当回事,还笑哈哈的朝着曾祖叔耍鬼脸,曾祖叔左右看看,门后有一柄锋利的钢叉,曾祖叔顺手操起,他练过武功的,那锋利无比的钢叉,先捅到了一个日本兵的肚子上,就像掏粪一样搅了几下,抽出来,肠子肚子都跟着出来了,他又高高举起,插到了那个趴着的日本兵的脊背上,两个日本兵一死一伤,躺在氺墅鬼哭狼嚎,曾祖叔抱起怜姑奶,走出大门的时候,被日本的大狼狗狠狠咬了两口,鲜血漓漓流流的一直到东院。“这两个日本兵如何处理?”曾祖伯心中害怕。华之云说:“给送回洛阳交给司令官吧。”曾祖父说:“如果给送回去,日本人肯定会来报复的。”华之云说:“不送回去,日本人也会来报复,倒不如把他引过来,打一个歼灭战。”这一场氺墅保卫战就是华之云亲自布置得,他先让两个手下,扮成百姓的模样,把两个日本兵送到日军司令部,交到司令官的手中,这日军司令官果然中计,杀气腾腾的来到氺墅为儿子报仇。氺墅也已经布置好了,华之云一个人躲在氺墅中院前大屋的阁楼上,这阁楼设计的太好了,四周封闭的严严实实,只有一个窗户透进光线,华之云手持双枪蹲在窗户边,他可以看见整个院子,但院子里的人谁也看不见他,只要小泽司令官走进院子,他的死期就到了,加上这二十多个日本兵,都会被神枪手华之云左右开弓,要不了十分钟就包了饺子,即使有一枪没有射中靶子,也不要紧,小超洋在后院的院墙上趴着呢,他手中的弹弓,可以补上这一枪。此时此刻,全世界都在期待着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日本国战功卓著的五星上将,中原战区副司令长官,驻守洛阳的日本占领军司令官,小泽花之语,在中国乡村的,一个叫氺墅的院子里,被他的亲兄弟,国民革命军中原战区副司令长官,洛阳绥靖公署主任,华之云诱杀。”不过这条震惊世界的,特大新闻最终没有发布,是因为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事情没有发生,是因为小泽花之语没有进院子,小泽花之语他杀气腾腾的,来到氺墅的门前站住了,氺墅的门紧闭着,街上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抬起头望着门楣上的匾额,虽然岁月的风尘,将匾额上的红漆和金粉都剥蚀了,但是“宅心仁厚”那四个大字还是那样醒目,华之雨他对这匾额太熟悉了,这四个大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关闭已久的心扉,那些久远的记忆也回到他的脑海之中,这就是他常常在梦中思念的美丽的氺墅,在他生命最黯淡的时光里,他跟着姑妈来到这里,这里的风光很美,这里的饭也很好吃,这里的人都对他很和气,除了姑妈疼他以外,他还有两个最好的朋友,那就是表弟超瑛和超洋,许许多多童年的故事,都在他们三人之间发生,在他的脑海中,超瑛总是个腼腆的、稳重的不爱惹事的好孩子,而超洋可就是个翻天鹞子,一刻也不会叫闲着,想法子捉弄他,他们俩常扭打在一起,但打归打,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又玩到一起,他两个就是属于那种见不得,离不得的好玩伴。小泽花之语盯着这匾额发呆,即使有很多往事他都忘记了,但是忘不了玄族娘的那场,隆重热闹的葬礼,这宅心仁厚的匾额就是在那场葬礼上挂上去的,据说就是皇帝御赐的,这是多大的荣光啊,他不是对一个人的褒奖,而是对一个家族的激励,姑妈对家中的人说:“只要走进氺墅的大门,就要对得起皇帝御赐的匾额,宅心仁厚。”这句话被氺墅中的人们牢记在心上,当然华之雨他也不能忘记。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上苍对他华之雨是这样的残忍?为什么这残害氺墅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儿子,而杀死儿子的,肯定就是氺墅的主人了?这被两个畜生糟蹋的姑娘,会是谁的女儿?是超瑛的?还是超洋的?这杀死这两个畜生的又是谁?是超瑛,还是超洋?肯定不是超瑛,他没有这个能力?那就是超洋了,小时候和超洋扭打到一起,自己很少能够占到便宜。小泽花之语他要杀人,他要烧房,他要抓住杀人凶手,他要把他绑在树上,先用皮鞭抽,再有刀子割,然后在他脚下点起一堆火,让凶手在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中,结束生命,可是他要烧的房竟是给了他庇护的氺墅?他要抓的杀人凶手是他童年的好伙伴?这在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死去的就是小超洋?这给水墅降下血光之灾的人,就是曾经领受过氺墅恩惠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他华之雨?小泽花之语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其实,俺并不知道,俺这也就是用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因为俺氺墅中的人都是宅心仁厚,都愿意把别人往好处想,即使小泽花之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他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他没有进水墅杀人,他没有一把火将水墅化为灰烬,他在良心发现的一瞬间,拯救了自己的灵魂,也在无意间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七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亮,但是,氺墅中的人们却心情黯淡,全家人坐在院子里喝汤,奶奶做的酸面条其实是很好喝,但是,谁也喝不下去,剩了大半锅,倒进猪槽中,这要放到平时,两头长白猪会撒着欢儿,争抢着吃。可是,这长白猪似乎就是通人性,趴在猪圈墙上,摇头晃脑的不吃食。曾祖母趴在女儿身上不停地抽泣,恨女儿也恨自己。曾祖叔被日本的大狼狗咬伤了,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不住的**。曾祖伯和曾祖父两个人不住的搓着手:“咋会发生这样的祸事,咱氺墅可是没做过昧良心的事情呀。”华之云也有点懊恼:“这到手的泥鳅给溜了,明明就是煮熟的鸭子吗,竟让他飞了。”华之风说:“幸亏他飞了,要是他不飞,你会难过一辈子。”华之云说:“这小泽司令官真的是华之雨?”华之风说:“千真万确,我找内线打听清楚了,这小泽花之语就是华之雨,那两个日本兵,是他的儿子,大儿子小泽花若荠,已经死了,小儿子小泽花若春伤势不轻,但是救过来了。”玄族大姑奶说:“这都叫什么事呀,云儿如果今天杀了雨儿,这娘可是真的不能活了。”华之云说:“不会的,娘,即使今天华之雨进了院子,我也肯定能认出他,不会杀他,亲兄弟狭路相逢要让对方一条生路,娘的话儿子是记在心上的。”曾祖父说:“他为啥不进氺墅呢?”华之风说:“他的良心还没有冥灭,门楣上的匾额,使他知道了这是他生活过得氺墅。”玄祖大姑奶说:“也许就是你的爹爹在天之灵在护佑他,你的爹爹活着的时候,最偏爱的就是华之雨,这死了还是偏爱他,不忍心让他死在兄弟的枪口下。”曾祖母说:“你们华家的祖宗在护佑您们华家的子孙,我们王家的祖宗干什么了,咋眼睁睁看着俺的闺女,被你们家的孽障糟蹋而不管呢。”玄祖大姑奶说:“咱王家的祖宗哪能,在眼睁睁看着咱的闺女受残害而不管,小超洋正打着牌,突然不打了,出门碰见这事儿,把华家的两个儿孙,戳的一死一伤,这还不够呀?金桂呀,别难过了,发生这样的祸事,也是天给咱氺墅降灾,大姑这一辈子经历的灾难多了,挺起腰杆,这日子该过还得过呀。”曾祖母站起来走到大屋里,搬出一张桌子,又让奶奶端出香炉,蜡台、摆上供品,玄祖大姑奶也过来了,他颤颤巍巍的点燃了香和蜡,明月高悬,像一个雍容大度的老婆婆端坐在云头,但是她不知道此刻有多少伤心的女人,在悲泣,在为她们遭受磨难的儿女祈福,玄祖大姑奶在中间、曾祖母和祖母在两边,三个女人直挺挺的跪在院子里,面向月神诉说心中的委屈。曾祖母说:“月神在上,上苍降灾中原,小日本来到俺的中原,残害俺氺墅儿女,俺心中难过也没法,祈求月神报告天庭,让玉皇大帝多派天兵天将下凡驱逐鞑虏,护佑中华,早日让日本人回到,他们自己的国家,保佑俺氺墅老小,在这乱世中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奶奶也磕了头说:“祖宗在上,咱王家的闺女柯莲,清清白白,没有做一点辱没门风的事情,她是被日本强盗糟蹋了,怜儿不管有什么事,俺都愿帮她担着,也请祖宗照看她,护佑她。”玄族大姑奶也许了愿:“俺活的太久了,俺愿舍损十年的寿限,给华家孽障赎罪,希望上苍手下留情,让俺的孙儿华若春保住性命,为华家留一根血脉,让俺在有生之年,再见到华之雨。”华之风和华之云也来到神案边,磕了头,添了香,为那些阵亡的将士祈福。小超洋说:“这烧香磕头管用吗?还是拿起枪和小日本干吧。”曾祖父说:“你这受着伤,怎么去打仗,还是在家好好养伤吧。”华之风说:“超洋弟,你就是抗日英雄了,你戳的这两个孽障,残害的姑娘可是不少,他们自诩为花花太岁,骑着大洋马,带着大狼狗,到处找十四五岁的花姑娘,有点姿色才艺的,就被送到军部做慰安妇,没有姿色才艺的被他们糟蹋后,大部分都活不成,即使侥幸活下来的,也被家族当成罪孽遗弃了,有的自己没脸见人自杀了。”奶奶说:“表叔说的对,对小怜,咱家人可不能嫌弃她,要好好安慰她才是。”曾祖母心中有些感动,就对奶奶说:“媳妇,你这嫂子贤惠,小怜她听你的话,你好好劝劝她,不要让她寻死觅活的,这事咱家的人都要保密,不要到外面说,到底是家丑不可外扬。”圆圆的月亮像一个布满灰尘的镜子挂在天空,她又像是位善良悲悯的婆婆,面对着人间的不幸和哀愁,她怀着怜悯注视着氺墅,听着人们的哭诉,她也悲伤的流下泪来,月光如水般流泻,她或许是不忍心去看这些不幸的人们吧?她用黑纱巾掩住了大半个脸;只留一缕朦胧的淡光,天空也就变成了鸭灰色了。突然一阵飓风吹来,把蜡台吹倒了,咔嚓一声,大楸树的主枝也被刮断了,差一点砸住人,电闪雷鸣,一场暴风雨转眼就到了,玄祖大姑奶惊惧的说:“月神娘娘,您老人家难道不愿护佑氺墅,要给氺墅降灾吗?”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多难兴邦(二) 华之雨确实来氺墅了。日本战败了,他这战败之将反而觉得轻松了,他已经接到命令,近日就要带着部队回国,在回国之前,他得再回氺墅看看,向氺墅的亲人致歉,他脱下了日本军服,换上了中式便服,剃掉了胡子,刮了脸,戴一顶瓜皮帽,就是一个中国的小老汉,他只带了两个卫兵,其实,也不需要了,只要他放下武器,不杀中国的老百姓,中国的老百姓谁会惹他呀,他站在氺墅门口犹豫着,是进还是不进,这时候,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走过来说:“远方的客人,到了氺墅,就进去呗。”华之雨微微鞠一躬说:“害怕氺墅不欢迎俺。”老人说:“来的都是客,氺墅这家人好客,不会不欢迎您的。”华之雨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很面熟,老人也认出了华之雨,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你是石磙儿爷?”“你是毛毛雨?”石磙儿爷和毛毛雨抱在了一起。时光如水呀,转眼就是百年,在石磙儿爷的印象中,毛毛雨还是个半大小伙子,而如今已是苍颜白发的老人了,在毛毛雨的印象中,石磙爷是一个十分健壮的中年汉子,如今却是弯腰躬脊步履蹒跚的耄耋老人了,故人相见分外亲,石磙儿爷就拉着毛毛雨到他家坐一会儿。石磙儿爷的孙子给他们端来了茶水,还帮助爷爷点了旱烟,就坐到一边儿听他们说话。毛毛雨说:“石磙爷,这是你的孙子?“石磙爷说:“这是最小的,大的都娶媳妇了,我现在当老爷了。”毛毛雨说:“石磙爷有福。”石磙爷说:“你小子这一走就是三四十年,过去的事情都忘完了吧。”毛毛雨说:“咋会忘完,你老对俺有救命之恩呢。”石磙爷说:“我咋记不住了。”毛毛雨说:“您忘了,俺一辈子不能忘,那年,俺也就像面前这孩子吧,俺爬到桑树上摘桑葚,掉下来摔晕了,头磕流血了,您抓一把土帮俺止住血,还把俺背回家,给俺洗一洗包好。”石磙爷说:“你害怕你姑妈训你,就在我家睡了一夜,你和俺的小儿三狗子一块睡,睡到半夜,你俩都发癔症,你要撒尿没地儿洒,撒到三狗子的鞋里面,他没地儿洒,就撒到你的帽子里,第二天醒来,你俩打成一疙瘩,你要他赔帽子,他要你赔鞋子,我拉不开你俩,就去叫小超洋,他拿来帽子和鞋,帽子赔给你,鞋子赔给三狗子。”毛毛雨笑着说:“石磙爷您老的记性好,记得这么清楚。”石磙爷说:“你小子这么多年都去哪了?干大事了吧?石磙爷和小超洋可没少念叨你。”毛毛雨低下头半天不说话了,他说什么呢?他说他确实做大事了,他是日本国的孩子,他回到日本国了,他又到中国来了,来到中国不是做好事,而是带领部队侵略中国来了,他是杀人放火,攻城掠地,他其实就在洛阳,也到过养育他的氺墅,但是,他到氺墅是残害氺墅来了,他的那畜生儿子把氺墅的闺女糟蹋了,他已经不是石磙爷印象中的那个热情、能干、调皮的毛毛雨了,他是臭名昭著的日本占领军司令官小泽花之语。华之雨低着头诺诺地说:“石磙爷,毛毛雨做了很多错事,您会原谅俺吗?”石磙爷说:“毛毛雨,你不用再说了,你的事石磙爷都知道,如今,这日本战败了,不打了,这两国只要不打仗了,就还是朋友,其实吧,这国和国就像家和家一样,好好、吵吵、打打、杀杀、打过了、杀过了、还得和好,咱中原人厚道,不爱结仇,你虽然是血债累累,但你放下屠刀了,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毛毛雨,你今天回到氺墅,说明你还是有情有意的人,石磙爷会原谅你,氺墅中的人也会原谅你的。”毛毛雨说:“石磙爷你是原谅俺了,但氺墅中的人不会原谅俺,俺那畜生儿子糟蹋了氺墅中的闺女,也不知道这闺女是谁的,是超瑛的,还是超洋的。”石磙爷说:“只听说氺墅中的宝贝闺女被日本兵糟蹋了,不承想就是你的孽种,你欠氺墅的人情债真是太大了,这辈子恐怕还不完。”毛毛雨说:“俺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作牛作马的还,俺就是想知道,闺女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在世上。”石磙爷说:“活倒是活着,也就是氺墅这家人能做这样的事,他们不但救了闺女,还保住了孩子,毛毛雨,你小子好命,带个孙子回日本吧。”毛毛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上会有这等好事?他只是觉得自己犯下的罪孽太大了,上苍无论怎样惩罚他都不为过,两个儿子一死一伤,就是活着的儿子也是残废人,他华之雨这辈子不可能有孙子了。石磙爷将怜姑娘被日本兵残害后,得了气心疯,是嫂嫂帮助她,劝慰她,带着她串门子散心,才使怜姑娘的心情好起来,不再寻死觅活的了,不承想,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孽种还是来了,怜姑娘她不想要这孩子,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闺女,她抱个孩子还怎么嫁人,她就跳井,她想带着孩子一起死,就是嫂子救了她,为了保住怜姑娘的名誉,嫂嫂就假装是自己怀孕了,的这些事,都告诉了毛毛雨。石磙爷说:“氺墅中人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其实村里人都知道,这孩子不是媳妇生的的,就是怜姑娘的,氺墅一家愿意保住这个孩子,是因为这孩子的亲爹是他们姑奶的孙子,这孩子就是日本占领军司令官小泽花之语,也就是你华之雨的亲孙子,是华家的血脉,华家一门忠烈呀,多少好男儿都战死沙场,你哥哥华之风的三个儿子全都牺牲了,你弟弟华之云的两个儿子也在洛阳保卫战中为国捐躯,你华之雨的两个儿子一死一伤,天若有情天亦老,这是上苍怜悯你们华家,送给你们一个孩子,氺墅门楣上有皇帝御赐的匾额,那匾额不是光教人看得,是是叫人实实在在做的,不光是氺墅,咱这村里人都用那四个字鞭策自己呢,也就是咱们这小村子,人心齐,讲仁义,对人厚道,氺墅出了这事,没有一个人说闲话,都想办法帮氺墅保住这孩子,我们愿意保住这孩子,还因为是你毛毛雨那天到了咱这村子,到了氺墅,没有杀人放火,我们觉得你还是个良心没有完全被狗吃的人,毛毛雨,你说实话,你那天到了氺墅,为啥不进去?”毛毛雨说:“我站在氺墅门口看见门楣上的匾额宅心仁厚,我认出了这是我的舅家,这是养育我的地方,我狠不下心,下不了手,就走了。”石磙爷说:“幸亏你那天没有进去,你如果进去了,你就出不来了,这是你兄弟华之云设的圈套,要诱杀你。”毛毛雨说:“石磙爷你说什么话?我兄弟还活着?”石磙爷说:“活着,你的哥哥华之风也活着,你的兄弟从城门上掉下来,没有摔死,又救了你的哥哥,你的兄弟在你进城时,背着你的哥哥跑到城外,小超洋用马车把他们接到氺墅,快去吧,石磙爷不给你多说话了,有时间咱爷儿俩再聊,快去氺墅,有好事、喜事在等着你,你的娘、你的兄弟、还有你的孙子,都在氺墅呢。”毛毛雨真的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都有点不知所措了,他对石磙爷说:“石磙爷,毛毛雨还是不敢进水墅的大门,你帮俺通报一声吧,人家叫俺进,俺进,不让俺进,俺就不能进。”石磙爷和毛毛雨走到氺墅的大门外大声喊:“超瑛孙子,你家来客人了,快出来接客。”听到叫声,第一个走出来的是华之风,他们亲兄弟相逢不必相认,四十年的风尘遮不住亲情的光芒,华之风说:“小毛雨,那还愣在舅家门口干什么?赶紧进来吧,有你喜欢吃的四喜丸子呢。”这小毛雨的亲切呼唤,就像一阵春风拂过华之雨的全身,他心头的坚冰顷刻融化了,笑意浮上了脸庞,他紧走两步抓住了哥哥的手说:“哥,这一次我得把你的手抓紧了。”他们兄弟一起走进水墅,径直来到母亲的面前,玄祖大姑奶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华之雨说:“姆妈,我是你的雨儿。”玄族大姑说:“甭动,伸出手来。”华之雨伸出手,玄祖大姑奶捏了好一会儿说:“是,毛毛雨的小手,这么多年你都上哪了?你知道不知道,娘想你把眼都想瞎了。”华之雨的眼睛酸酸的,华之风和华之云的眼睛也酸酸的,但是,男人有泪不轻掸,他们这一家经历的生离死别太多了,好不容易才团圆,不能哭只能笑。华之雨从娘的手中把手抽出来说,“娘,你捏过我的手了,我给你再磕个头吧,感谢您的养育之恩。”玄祖大姑奶张着无牙的大嘴,呵呵笑着说:“你这孩子说这话,大爱不言谢,娘不叫你磕头了,你快去抱你的孙子吧。”华之雨从华之云手中夺过孙子:“看把你美得,这是俺的亲孙子。”华之云说:“是你的,也是我的,你问问他,是认我这个爷爷呢,还是认你。”果然,孩子瞅着华之雨的脸,瞅一会儿就咧嘴想哭,华之云把手伸开,孩子就伸出手让他抱,华之云说:“怎么样,孩子给我亲吧。”华之雨没有把孩子给华之云,而是举过头顶,连抛几下,孩子咯咯咯的笑出声来,华之雨又把孩子抱到怀里,孩子就在他的身上闻起来,从脸上闻到脖子,又从脖子闻到胸口,奇迹出现了,孩子伸开小手把他的眼镜抓掉,扔到地上,小嘴咬住他的鼻子,摇头晃脑的直哼哼,华之雨说:“去,让你三爷抱吧。”可是,孩子趴在华之雨的肩头,不要华之云了,满院子的人都惊奇死了。“这真是骨血连着的,谁家的孩子,就是谁家的,不能搞错了。”“这孩子闻闻味道就能知道谁是亲的,谁是僈的。”玄祖大姑奶说:“孙子像爷爷,毛毛雨小时候就是狗鼻子,什么东西都能闻得清,她的亲娘走,他两岁,我去带他,晚上睡醒不吭声,就是在我身上乱闻,我说,毛毛雨,你不用再闻了,我不是你的亲娘,你的亲娘回日本了,她不要你了,毛毛雨,你是咋说的?”毛毛雨说:“我才两岁,咋记得?”玄祖大姑奶说:“毛毛雨当时你就哭了,我就说,毛毛雨你再哭,你的亲娘也听不见,倒是大黑猫能听得见,它最爱吃爱哭的孩子,你哭吧,大黑猫听见了来吃你。”毛毛雨说:“俺就说,大黑猫不要吃毛毛雨,要吃中国的姆妈。” 第一篇 香郁果 香郁果 (电视音乐剧) 灵宝市第一小学:王素敏 主要人物:西王母仙女四姐崔景瑞林魁星香娥姑彩娥姑黑风怪黄风怪黄瘟神纵火妖众仙娥众乡民 (故事发生在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枝繁叶茂,浓艳香飘的蟠桃园被打得七零八落,从此枯萎凋零) 音乐声起: 蟠桃园、蟠桃园 枝繁叶茂果香艳 一朝残遭摧折后 枝断叶落花凋残 (西王母气极病倒) 众仙翁前来探视,共商振兴蟠桃园大计,然而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祥云缭绕,香裾飘飘,美丽、善良、聪明孝顺的仙女四姐携着待女香娥姑,彩娥姑前来控视。 音乐声起:祥云缭绕天路开 孝顺仙姑探母来 可恨泼猴无正气 棒打仙苑不应该 四姐施礼:“母亲,你可好些 西王母:“我孝顺的苑女儿”。 四姐:可恨的泼猴,你打坏什么都行,不该使性弄气毁坏蟠桃园啊!” 四王母:“那蟠桃园倾注了娘一生的心血,如今一蹶不振,怎不叫娘痛煞肝肠。 林魁星:要振兴蟠桃园需要优良的树种。 众仙翁:“到那儿去寻优良树种?”。 林魁星:听说在凡间有一座万花台,台下有一位年轻人叫崔景瑞,是种树的能手,只是这儿到凡间路途遥远,飞沙走石,要吃千般苦,受万般罪。 (众仙翁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前往) 西王母气急攻心,昏晕过去,仙女四姐又搓又喊,唉醒西王母) 仙女四姐:母亲,只要能找到优良树种,医好母亲的心病,振兴蟠桃园,女儿不怕受千般苦,万般罪,女儿愿到凡间去寻找树种。 西王母:“我的孝顺女儿,我的心肝宝贝,母亲那舍得让我儿去遭罪啊!” 仙女四姐:母亲,让女儿去吧! 西王母:香娥姑、彩娥姑、你们随小姐前往,一定要待奉好小姐。 仙姑:娘娘放心,我们一定待奉好小姐。 二、 春天的万花台: 树木葱郁,百花盛开,蜂舞蝶嬉,群鸟歌唱,好一派美丽的景象 音乐声起: 万花台万花台 春风和暖花盛开 百鸟啭鸣蜂蝶舞 香郁果美名传天外 (丛林间走出一个年轻英俊,勤劳朴实的小伙子,他叫崔景瑞,是种树的能手) 崔景瑞:小生崔景瑞,自幼丧父,和母亲艰难度日,小生不才,平生只爱种树。) (从怀中掏出个红艳香角危的大苹果) 这果子是小生从万花台下发现的,红里透黄,又香又甜,治好了娘的病,娘把它称做香郁果,娘要我把香郁果芽嫁接到其它果树上,让万花台长满香郁果,让普天下的百姓都吃上香郁果。 (崔景瑞剪下一枝,专心嫁接) 仙风飘飘,清香绕绕,仙女四姐携众仙娥踏云而至,音乐声起: 披祥踏瑞去中来 风刀霜剑脚下踩 天上人间都寻遍 四姐来到万花台。 (仙女四姐携众仙娥翩翩起舞,崔景瑞抬头看到美丽的仙女,顿生爱慕之情) 崔景瑞:敢问小姐从何处而来? 四姐:敢问公子大名: 崔景瑞:小生崔景瑞 四姐:公子就是种树能手崔景瑞? 崔景瑞:正是小生,敢问小姐,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看您风尘仆仆,一定是又饥又渴,(从怀中掏出一个果子,这叫香郁果,是万花台的特产,请小姐先吃下解解渴) (四姐接过香郁果咬一口)啊:“又香又甜,比蟠桃园的仙桃还好吃。” 崔景瑞:这香郁果不仅味道好,而且治百病。 香娥姑:小姐,娘娘的病有救了 崔景瑞:娘娘——? 彩娥姑:不瞒你说,我们小姐是西母最钟爱的女儿,仙女四姐,只可恨花果山那孙猴子,不在花果山好好呆着,到天上撒泼,金钢棒打煞了蟠桃园,王母一气病倒,小姐不怕风霜雨雪,严寒酷暑,受千般苦,万般罪,才来到万花台,为蟠桃园寻找优良树种。 崔景瑞:(又从怀中取出两个香郁果,递给彩娥姑) 仙娥,请把这两个香郁果敬奉给王母吧,我这儿有嫁接活了的香郁果树苗,您把它带到天宫,种到蟠桃园中,让天上人间都能品尝到香郁果吧。 (仙女四姐怀着敬慕的心情,接过树苗,香娥,彩娥捧着香郁果,依依不舍离开万花台) 音乐声起: 万紫千红盛春来 春意荡漾心花开 崔郎赠树情意深 四姐依恋万花台 三、 (八月中秋节,天高云淡、纤云弄巧、群星闪烁,月挂中天,灵宵宝殿,瑞气环绕,文神武将,仙翁彩娥仙乐阵阵,舞姿翩翩,共庆王母贵体康复) 仙女四姐:(将一盘香郁果敬献给王母)母亲,祝您健康长寿,福泽永流。 西王母:多亏了我的乖女儿,寻找到这么好的香郁果,不仅治好了娘的病,还振兴了蟠桃园。 仙女四姐:母亲,女儿愿到凡间去,愿和崔景瑞结为夫妻,培育出更多更好的香郁果。 王母:这个——崔景瑞善良能干,确实是个好青年,可是你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仙女,一个凡夫,不般配呀。 仙女四姐:娘啊,您是一个开明之神,怎么还守着人间的陈规陋习,何谓天上,何谓地下,何谓神仙,何谓凡夫,只要情投意合,真挚相爱,就是最好的姻缘,我爱崔郎,愿意和他相亲相爱,同甘共苦。 西王母:我的乖女儿,你说的有理,娘也是凡间女子,因有慕你父王的品格才华而来到天上,只是这人间天上,万里迢遥,云海茫茫,关山阻隔,叫娘怎舍得你呀,娘的心肝宝贝。 (仙女四姐走出灵宵宫,仙立去头,凝望万花台,万花台下,秋风送爽,硕果飘香,崔景瑞和众乡民兴高采烈地采摘香郁果) 音乐声起: 金风送爽万花台, 硕果累累惹人爱。 幸福的歌儿我们唱, 丰收的果实我们摘。 (仙女四姐摘下香郁果上的两片金树叶,写上情话,金树叶随风飘荡,崔景瑞接住金树叶,欣喜若狂) 百花仙子飞临万花台搭起彩宫, 百灵仙子飞临万花台铺起厚厚羽衾。 众乡民擂起锣鼓,载歌载舞。 一轮圆月缓缓升上中天, 仙女四姐携香娥姑,彩娥姑飘落万花台, 空中传来西王母呼唤女儿的声音…… 音乐声起:纤云弄巧情切切。 良缘有媒金树叶; 一轮明月中庭挂, 天地共挽同心结。 (仙女四姐在众生灵簇拥下和崔景瑞拜天地,结为夫妻) 突然狂风呼啸,飞沙走石,黑风怪狞笑着在空中扬起风袋。 香郁果枝断果落, 仙女四姐和黑风怪展开搏斗,众仙娥前来助阵,黑风怪落荒而逃。 仙女四姐、崔景瑞、众仙娥、众乡民扶起香郁果,培土、浇水、修剪。 音乐声起: 金风送爽万花台, 劳动的歌声传天外, 希望的树苗我们种, 幸福的果实我们摘。 四 (九九重阳,金果飘香,康复后的西王母,在林魁星和众神仙的陪同下,来到蟠桃园,香郁果红艳硕大,浓香扑鼻,挂满枝头) 蟠桃园,蟠桃园 劫后复生更娇艳 番郁美果枝头笑 天上人间共品尝 (王母摘一个硕大香艳的果子,咬一口) 王母:啊,好香好甜呀,比玉番桃还好吃。 林魁星:这多亏了四姐呀,娘娘你听你看—— (万花台下,喜气洋洋,众多民搭起彩楼,放上香郁果, 供奉天庭,祥烟缭绕,花果飘香,仙娥百姓携手翩翩起舞,天下太平,国泰民安) 王母望着万花台发出由衷的微笑。 音乐声起: 天高云淡金风爽, 天上人间喜洋洋。 双手捧出幸福果, 神仙百姓都安康。 (王母又拿起一个果子,一股酸臭气扑鼻而来) 王母:怎么又酸又臭呀! 林魁:不好,一定是黄瘟神那厮使得坏。 (万花台下,黄瘟神狞笑着)我让你们唱,我让你们笑,(抖着黄口袋,无数飞虫落入果中,香郁果腐烂如泥,臭气熏天,百姓哭天呛地、哀动天庭), (仙女四姐同黄瘟神拼杀,四姐体力不支,倒在地上,黄瘟神抽剑欲刺,彩娥姑护住四姐,中剑倒地,众仙娥,众多民奋力拼杀,缚住黄瘟神) 王母派南海仙翁送来金圣水。 香郁果恢复生机,更加美艳甜脆。 音乐声起: 天高云淡金风爽 香郁美果飘芳香 双手捧出幸福果 天上人间喜洋洋 五 (除夕之夜,灵宵宫张灯结彩,西王母设百果宴,请各路神仙品尝,举行评果会,众神仙逐一品评,最后评出“香郁果”为天下第一果) 西王母:我看这香郁果,果实平整,色泽浓艳,甘甜滋润,养神健体保平安,我和就称它苹果吧。 林魁星:天上太平,天下太平, 南海仙翁:神仙逍遥,百姓平安,这名字好哇 纵火妖:娘娘,我看这苹果,只能是天上第一果 林魁星:你是什么意思 纵火妖:开天辟地,天上就是天上,地上就是地下,天上人间不平等,神仙凡人不一样,让我到那万花台放一把火,烧光地下的香郁果。 林魁星:纵火妖,你不能胡作非为,天上如何,人间又怎样? 南海仙翁:是啊,没有百姓的平安,那有神仙的逍遥 西王母:纵火妖你不能做坏事。 (纵火妖冲出灵宵殿,扑向万花台) (万花台下,仙女四姐,崔景瑞与众仙娥,众乡民,张灯结彩,欢歌起舞,一片金树叶缓缓飘落) 音乐声起: 浓艳甜脆香郁果 灵宵品评第一果 王母赐名太平果 普天同庆万民乐 (万花台下,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们欢呼雀跃,互赠太平果,祝福幸福安康 突然狂风呼啸,烈焰腾空 纵火妖将一个大火球抛向万花台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万花台成一片火海 仙女四姐同纵火天搏斗。 崔景瑞纵身火海,护住一颗香郁果 众仙娥纵身火海,护住一棵棵香郁果 众乡民众人身火焰,护住一棵棵香郁果 音乐声起: 烈焰腾空风呼啸 仙姐奋战纵火妖 崔郎仙娥舍生命 纵身火海护树苗 (可岭百花繁盛,鸟语花香的万花台,变成了一片焦土,百姓哭声哀动天庭。 只有崔景瑞和香娥姑护住的那两棵树尚有一丝生机。为了拯救万花台,仙女四姐回天庭向王母求助。 音乐声起: 烈焰腾空风呼啸, 崔郎舍命护树苗。 仙姐忍痛回天庭, 求得妙方救众生。 六 (天宫仙宛,仙女四姐忧愤交加,病倒床上,西王母及众神仙前来探视) 西王母:我的乖女儿,你好叫娘心疼啊! 仙女四姐:挨千刀的纵火妖,一把火将万花台变成了焦土,女儿心痛啊。 西王母:我儿好好养病,万花台看来是没希望了,你帮娘管理好蟠桃园吧。 仙女四姐:母亲啊,蟠桃园是天上的仙宛,万花台是人间的圣境,在女儿的心中,它们一样地珍贵,想想崔郎、香娥、彩娥都为保护香郁果献出了生命,我们能眼看着万花台一片焦土,百姓生灵涂炭,坐视不管吗?母亲,您是母仪天下的娘娘,您要帮女儿振兴万花台呀! 西王母:我儿,你叫娘好感动呀,为振兴蟠桃园,你吃千般苦,受万般罪,为蟠桃园采回好树种,还有崔生、香娥、彩娥及众百姓,他们爱树,护树,为了树不惜献出宝贵的生命,他们的精神真是感天地,泣鬼神啊! 仙女四姐:我的好母亲,您帮我振兴万花台,百姓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西王母:这是母亲的玉液净瓶,它可使万木复苏,百花再生,只是这香郁果—— 林魁星:这是我刚培育成的圣果芽,崔景瑞和香娥寻护住的那两棵树,根没烧死,你将这果芽嫁接上去,香郁果还会复生。 (仙女四姐拜别母亲,携众仙娥回到万花台) 音乐声起: 披祥踏瑞云中来, 四姐回到万花台。 玉液飘洒万物生, 春风送暖百花开。 (春风习习,玉液圣水轻轻飘洒,万花台树木复苏,百花盛开,泉水叮咚,鸟儿转鸣) 仙女四姐将圣果芽嫁接到香郁果残干上,香郁果茁壮成长。 仙女四姐从头上拔下一根青丝,青丝化成一条清清亮亮的小溪,像一条青丝带缠绕着万花台。 仙女四姐从脸上摸一把胭脂,摸到香郁果上,香郁果更加娇艳动人。 天宫传来召唤仙女四姐的声音,在悠扬和谐的天籁中,仙女四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万花台。 画外音: 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香郁果就是苹果,万花台在今河南省灵宝市寺河山中,这里的苹果以历史悠久,品质优良而闻名天下,而仙女四姐和崔景瑞的故事,更是在民间广为流传,愿这美丽的故事和灵宝的苹果一起,给您美好的享受吧! 音乐声起: 披祥踏瑞云中来, 风刀霜剑脚下踩。 天上人间都寻遍, 四姐来到万花台。 万花台,万花台, 美丽的故事传下来。 广告语:灵宝三亿公斤苹果,是献给全人类的爱。 (根据民间传说故事改编) 1996年4月初稿 2007年6月修改 瘟疫(一) 一 我们水墅的原主人来头不小,祖上有人当过一任洛阳知府,“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主人用得来的俸禄,买一座大水墅,又置办一百亩好水地,也不算过分,过分的是这家子孙太张扬,太霸道了,在乡间名声不好,现在的词典上有一个词是“恶霸地主”,其实地主并不可恶,但如果加上恶霸二字,那就让人痛恨了,这家人很可能就是恶霸地主,这恶霸地主,不但不把乡人放到眼里,而且连神仙也不放到眼里,他的口头禅就是:“敬神有神在,不敬神不怪”,也就是说,你们敬神神或许会保佑你,我不敬神神仙也不敢怪罪我。他起的水墅和虎头山上的舜王庙在一条中轴线上,而在水墅的前面,有一座庙宇,敬的是舜王爷的爱妃娥英,舜王爷镇守邙山,娥英管理洛河,他们夫妻不能团聚,舜王爷只能在月圆之夜,站在虎头山顶望一望自己的两位爱妃,以解相思之苦,可是有一天,他望不见了,原来水墅的主人盖起了雄伟高大,富丽堂皇的大上房,房主人要抢占这儿的风水,将房屋地基起的很高,超过了洛河河堤,而房顶上用琉璃瓦装饰的飞檐更是闪闪发光,屋脊上雕刻的飞禽走兽,也是耀武扬威,这样一座高大豪华的建筑物,就站在那些低矮破旧的草房子中间,还不就是鹤立鸡群,丹凤朝阳,相形之下,水墅前面的奶奶庙就寒酸的多了,为氺墅修房子的是个高手匠人,他不但房子修得好,还懂点风水,看个吉凶,他劝说水墅主人,这样高的房顶会挡住舜王爷的视线,舜王爷不高兴了,会对子孙有妨害,建议他起架的低一些,房顶上也不要那么多的飞禽走兽。可是主人说:“舜王爷算个什么神仙,我挡住他了,他能把我怎么样?” 我问爷爷:“舜王爷把他家怎么样了?” 爷爷说:“氺墅一家在一年内就死了九口人。” 我有点不相信:“这么说,这家一年内就死了九口人,是因为房子太高挡住了舜王爷的视线,舜王爷就惩罚他们?我不相信,舜王爷活着的时候,就是胸怀天下,一心一意为老百姓谋利益,死后当了神仙,反而变得心胸狭窄,就因为这家人强势一些,房子修的高一些,挡住他的视线,他就给人家这么重的惩罚,舜王爷也太自私了吧?这样的话,甭说水墅原主人了,我们家也不敬他。” 爷爷说:“舜王爷当时就是不高兴,也没有惩罚他家,反而让他们发了家,也就是他家运气好,大房子盖成后,他们家就添了丁,那几年风调雨顺,一百亩好水地收成好,家里粮食吃不完,就从洛河上运到别处卖个高价钱,主人也会算计,人称三只眼,连睡觉都睁一只眼,什么样的财都敢发,什么样的钱都能挣。他家的水墅多大啊,可是,他还嫌小,就将厕所修到奶奶庙的前面去臭奶奶,娥英是多么爱干净的神仙,每日里被臭气熏得踹不过气,就将这事告诉舜王爷,舜王爷变成香客的模样,来查看,果然是有一座厕所,舜王爷当时就内急了,想到厕所出恭,可是到了厕所门口被拦住了,人家这是收费厕所,舜王爷口袋里装的是冥币,不管用,怎么求情都不行,结果让舜王爷屙了一裤兜。” 我扑哧一声笑了,“爷爷,太有意思了,您继续讲吧” 没几年这家就成了当地的首富,不但财旺,人更旺,他家主母,比老母猪还能生养,不到十年的功夫,就养了五个彪大强悍的小伙子,有的耕田,有的撑船,有的赶车,有的做生意,那日子过得真是够红火的,白花花的银子,就像水一样流到水墅,聚了起来。于是就有,善拍马屁的算卦先生说:“这家人能人财两旺,是因为水墅盖在风水宝地上,那高高大大的后上房下面埋着个聚宝盆,房子起架的高将这一带的风水都占住了。”这样一来,氺墅主人就更张扬了,先把劝他将房子起的低些的匠人骂的狗血喷头,还对那些到奶奶庙烧香的穷人说:“什么吊神仙,我才不信呢?你们这些穷酸鬼,再求神也没用,人定胜天,咱是和天斗其乐无穷,和地斗其乐无穷,和人斗其乐无穷”。人的贪欲是无穷的,原主人就更不用说了,水墅前面的奶奶庙年久失修,村子里家家集资,想重修奶奶庙,唯有他家不集资,说“你们这些福浅命薄之徒,想让神仙保佑你们发财,就修吧,敬神有神在,不敬神不怪。”不集资就算了,可是,他们把用来修庙的砖瓦都偷走,盖了一个大猪圈说:“敬神仙有啥用,还不如养头猪,到过年还能吃块肉。”他们家的猪倒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了,可是娥英两位神仙奶奶却饱受风吹雨淋之苦。“你说,他们家做得过分不过分?” “是有点过分”我说。 爷爷说:“还有更过分的呢?” 奶奶庙在他家前面,他修个厕所挣香客的银子还不满足,香客们敬神仙的贡食也大都被他家孩子吃了,娥英是岭南人,喜欢吃家乡的荔枝,这可是稀罕的水果,有两个从岭南来的香客,是大富商,货船在洛河上来来往往,没出过什么大事,感念娥英两位神仙的保佑,贡献了一筐家乡的荔枝在神仙奶奶面前,一炷香没有烧完,两位神仙奶奶刚要取食,却被这家媳妇连筐子拿走了,拿走了又不吃,直接到集市上卖大价钱。 我说:“这家人是有点不像话,不敬神也就算了,还亵渎、侮辱神仙,不过这些也就是人类的弱点,一般人都有,舜王爷和娥英奶奶都是神仙,何为神仙,神仙就是十全十美的人,舜王爷和娥英奶奶应该神仙不计小人过,犯不着和凡夫俗子计较,即使这家人做得过了分,给点小病小灾惩戒一下也就够了,让他家一年就死九口,这惩罚太过分了吧,这放到咱们人间,也是刑罚过重,草菅人命,舜王爷活着是爱民如子的圣君,他绝不会这样做的,再说,人的生死大权在阎罗王的手中,舜王爷没有这个权利,这家人遭受这么大的劫难,一定另有原因。” 爷爷说:“这个故事其实就是爷爷我瞎编的,目的是教育人要敬畏神仙,积德行善,做一个好人,爷爷讲了几十年故事,没有人提出质疑,今天孙女你却提出异议,孙女啊,你太能动脑筋了,连神仙的事你都不相信,你上学在课堂上也是这样?” 我说:“老师们都讨厌我,嫌我上课话多,说我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还问砂锅从哪起。” 爷爷说:“爷爷今天就给你讲这砂锅从哪起吧。” 瘟疫(二) 二 爷爷说:“这氺墅一家的劫难来自于一场五百年未遇到的大瘟疫。 乾嘉年间,社会安定,经济繁荣,人民安居乐业,神仙逍遥自在,普天下都享受太平盛世带来的富足与安乐,我们这一带更是繁华而富足,这是邙山和洛河共同冲积的一块盆地,人称聚宝盆,土质肥沃,旱涝保收,水陆交通四通八达,经济的繁荣促进文化的发展,优美的自然环境,召唤来四面八方商贾富豪,当然了,这富庶安乐的副产品,就是人口的急剧增长,现代人用科学的方法,让人口有计划的增长,而在古代,没有计划生育,人口却也保持着相对的平衡,靠的是自然减员,也就是天灾人祸。 战争、饥馑、瘟疫,就是人口减少的三大杀手。 对我们这方人来说,战争造成的减员是比较少的,地处中原腹地,既不能守,也不能攻,就是有了战争,也是路过,而且这一方人生活在富庶之地,富贵思安乐,人们都厌恶打仗,热爱和平,“河南出的溜光锤”就是说中原人的性格特征就是圆滑,做事不走极端,不会一条道走到黑,更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翻脸,而且这儿的人们都不爱当兵,有俗语“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只有那些一无所有的懒汉二流子才去当兵,即使当了兵也很容易当逃兵,所以领兵打仗的将军,一般都不在这个地方招兵买马,更不会在这儿设个战场,历史上曾有武王伐纣,也就是在这儿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而饥馑对这方人来说,也是不害怕,即使洛河五年一小涨,十年一大涨,会淹没一些庄稼,倒塌一些房屋,人们也不怕,水退后,就是肥沃的河滩地,收一年就够三年吃了,邙岭上也会遭受旱灾,甚至会有一年绝收,也问题不大,有旱就有涝,今年绝收了,明年雨水多,收一年就补回来了,而且人们都知道“头枕邙山,脚踏洛河”的道理,许多人家都是既有岭上的旱地又有河滩的水地,叫做“半坡半滩,不愁吃穿“,还有岭上和岭下也都结成亲戚,遇到灾难互相照应,互相接济,也就扛过去了。 这一方人最害怕的是瘟疫,地势平阔,生物繁茂,人口稠密,交通便利,给人类的生活创造极好的条件,也给病菌病毒的繁殖带来了极大地便利,瘟疫成了这个地方自然减员的头号杀手,而这一次的瘟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凶险。 民间传说:这次瘟疫的元凶是水墅原主人,在庙宇门前捡到一袋米,这袋米被病毒污染了,是一袋毒米,人吃了,鸡也吃了,先是鸡死了,人又吃了鸡的肉,并将鸡的内脏扔进庙宇前面的厕所里,厕所里的粪便又上到了菜地里,被污染的菜又被拿到集市上卖给四面八方的人,只几天的时间,先是全村的鸡都死光了,接着牛羊也患病了死光了,人吃了患病的鸡肉,牛羊肉人也患病了,古时候的人们不懂得科学,既不能防疫,更无药救治,也不知道隔离消毒,得了病就只能等死,死了的人又不能很好的消毒和掩埋,就这样病毒迅速蔓延开来,但是人们也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想方设法,采取一切有效的措施,和瘟疫作斗争,最后战胜了它,只不过这一方人,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根据资料显示:十室九空,有三分之二的人被瘟疫夺去了生命。 这是一场人神共同参与的战斗,虽然不是刺刀见红,也是惊心动魄。 按照民间的传说:这场劫难的始作俑者就是舜帝爷。 舜帝爷作为镇守邙山的神仙,勤勉谨慎,保佑一方子民富贵平安,得到一方百姓赞颂与拥戴,自然有些沾沾自喜,言语间流露出傲视苍穹之气,他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态上天庭述职的。 一年一度的神仙会,在凌霄宫进行,玉皇大帝亲自主持,凡是得到敕封的一方神仙都要对自己封地的情况向天庭回报,既要说政绩,也要找出不足之处,还要对来年的功德做出打算,评出优秀的神仙给予奖励。舜王爷因为政绩突出就在奖励之列,自然要做大会发言,把他的经验介绍给其他神仙听,舜王爷侃侃而谈,一二三四五,经验确实不少,玉皇大帝听的连连点头,接连说了三遍:“讲得好!”众位神仙也鼓掌祝贺,不过这一年一度的神仙会,也不是光来评功摆好,或者说“只报喜,不报忧”对于工作中的不足,也要找出来,还有未来可能发生的灾祸也要作出预测。 舜王爷说:“小神管辖的这个地方,在玉皇大帝的祥瑞之光普照下,在众位神仙的鼎力相助下,在小神的勤勉努力之下,在真命天子及股肱大臣的正确领导下,在一方百姓的辛勤劳作下,可以说是风调雨顺,富庶平安,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武事渐息,文气日盛,百姓安居乐业,圣贤名就功成,官家清廉勤政,民心敦厚淳朴,烽烟不燃,盗贼藏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兴学堂,建庙宇,诵经典,唱大戏,鸡犬之声相闻,马牛笑脸相迎,天庭和地宇同享富贵,神仙和百姓共颂盛世。”舜王爷讲到这儿,话锋一转,也谈了工作中产生的失误和他心中产生的忧虑。 舜王爷的忧虑主要有三点,第一:“富贵滋生贪欲,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富了还想再富,贵了还想更贵,为了贪图富贵,许多做官的丧失理性,突破了最低的道德底线,利用手中的权利,贪财、贪位、贪名、贪色,为了满足一己的私欲,置国法家规于不顾,做出一些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如今凡间刚揪出一个大贪官叫和珅,他家的财货超过帝王之家,家宅修的比玉帝您住的凌霄宫还要豪华,上行下效,大大小小的和珅充斥朝野上下,“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玉帝说:“舜爱卿,您说的这些事情,不归咱天庭管,当今的皇帝是真命天子,他不会坐视不管,既然揪出了和珅,肯定还会刮起一场反贪风暴,其实这风暴有没有作用,孤家也说不清楚,这都是富贵惹的祸,只要这天下太平,人间富贵,贪官就不会绝迹,富贵是滋生贪欲的温床,但是,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为了制止贪欲,就让普天下的老百姓都过苦日子,既然,舜爱卿你提出这个问题了,孤家就希望你尽职尽责,多提醒人们,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了。” 舜王爷的第二个忧虑是:“富贵使人骄纵,人的最大弱点就是嫌贫爱富,不管你是谁,只要口袋里有钱,就说明你有本事,富贵着,趋之若鹜也,人们喜欢富贵,追捧富贵,夸耀富贵,久而久之,富贵之家称霸乡里,富贵之人骄横跋扈,更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富三代,拿着祖宗辛辛苦苦赚来的金钱,张扬放纵,骄奢淫逸,挥金如土,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目中无人,傲视群雄,连神仙都不放到眼中” 舜王爷捎带着就将水墅原主人恃财傲物,亵渎神仙,侮辱神仙的一些事情讲给众神仙听,神仙们一个个气的面红耳赤,声言要惩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之徒。”倒是玉皇大帝宽宏大度,说:“神仙不计凡人过,敬神有神在,不敬神不怪,咱们是天庭里的神仙,都应该宽宏大度,不应该给凡间的小人计较,宽仁厚道,可是神仙的美德啊!”玉皇大帝这一解劝,神仙们都不生气了。 舜王爷说:“好大喜功,奢华骄纵,傲视苍穹,蔑视神仙,不仅仅是民间的那些骄纵小人,就连当今的真命天子也得意洋洋,自诩有经天纬地之才,建立了空前绝后的文治武功,开创了前所未有太平盛世,沾沾自喜,奢华浪费,动不动就要巡视天下,那银子钱花的如长江水一般,还大兴土木,歌舞升平,郁庆宫金碧辉煌,超过凌霄宫不知多少倍。” 玉皇大帝说:“当今天子确实有本事,人家挣了钱,就让人家排场吧,你们这些当神仙的也别嫉妒。” 舜王爷说:“当今天子就是这样说的,他真的太狂妄骄纵了,连您玉皇大帝都不放到眼中说“玉帝老儿有什么本事?就会坐到凌霄宫听听汇报,文不能兴邦,武不能安国,他有本事开创这文明盛世吗?把他的牌位撤掉,不敬他了,人定胜天,地球上只要有了人,什么奇迹都能造出来,从今往后,所有的神庙都要拆除,砖瓦,木料用来修宫室盖民宅,烧香敬神的一律抓起来批斗,还有那些和尚,一律不准再诵什么歪经,普天之下的官家百姓都要诵读寡人的著作,这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舜王爷讲到这里,玉皇有些坐不住了,气的呼呼喘气,可是玉皇到底是得道真神,他深深吸口气说:“让他狂妄吧,他确实有本事,不把寡人放到眼中也没有什么,寡人不会给他计较。”玉帝嘴说不会给他计较,但心中可是不痛快啊。 舜王爷也本来应该看好就收,不能再说了,可是,他是个耿直忠厚之神,一定得实事求是的把民间的事情禀报天庭:“这真命天子太过分了,简直是目无天庭,他说这些话时,小神在一边提醒他:‘小心隔墙有耳’,可是,人家根本不害怕“有耳,怎么样?上报天庭吧,玉帝老儿不敢将我怎么样,他把我撤职了,还有那个神仙有寡人的本事?能替他将天下治理的这么好?能让普天同庆,天地同乐?他把我惹毛了,我将他掀下台,自己坐上去,舍得一身剐,敢把玉帝拉下马。” 玉皇大帝气的血压升高,差一点晕过去,将面前的茶几一脚踢翻了“这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太狂妄了,看来,这老虎不发威,他真的将寡人当病猫了。” 瘟疫(三) 三 天庭里空气紧张极了,众神仙都屏住气,有几个还尿湿了裤子。 玉皇大帝慢慢端起面前的茶碗,泯了一口琼浆玉露,凝神沉思了好一会才说:“大家议议吧,怎么教育这小子?” 有神仙说:“就撤职呗” 玉皇说:“把他,撤了,你下凡代替朕开创比他更宏大的基业,让普天下的老百姓都过好日子?” 这个神仙伸伸舌头说:“鄙神仙有自知之明,承担不了这么重的担子,玉帝您还是另选高明吧。” 玉帝说:“哪位神仙有本事,就毛遂自荐,寡神立刻就办妥这件事,把那小子召回来,狠狠批评一顿。” 众神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毛遂自荐。 玉帝说:“难怪这小子狂妄骄纵,也就是他能替寡神干事情,算了,既然,大家都不愿替寡神做事,就不撤他了。” 众位神仙这才松口气。 玉帝对舜王爷说:“舜爱卿,你不是有三点忧虑吗?才说了两点,说说第三点吧。 舜王爷说:“这富贵带来的最大隐患是“人口急剧增长,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富贵之家都希望人丁兴旺,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就是为了多生皇子公主,贵族之家,三妻四妾,也是为了人丁兴旺,就连平民之家,也是娶妻为了生子,不会生养的女人都会遭到遗弃,这如果是苦寒之地,动乱年代,虽然生的多,但是亡的也多,人口是能够保持平衡的。但现在是太平盛世,小神管辖的这一方又是富甲天下的风水宝地,人们吃的好,穿得暖,医疗保健事业也做得到位,这就生得多,亡的少,人口增长过快,带来一系列的麻烦,首先是人与自然争食,就说小神住的那座小邙岭吧,原来就是一片森林,里面狼虫虎豹,兔子松鼠,可多了,如今森林都被,伐掉修了房子,做了家具,动物们也被猎杀完了,成了一片光秃秃的山岭,大雨一来,泥土都被冲下山,又阻塞了洛河,洛河涨了河,将肥沃的土地变成了沙滩,人们为了多种地,又将沙滩改造成水地,人多了,河里的鱼虾也遭殃,都被捕食干净了,而且,人多,吃得多,拉得多,为了满足贪欲,人们还将地下的东西也挖出来,有的烧掉,有的做成器榓,小神站在邙山顶上,只看见垃圾遍地,污水横流,浓烟滚滚,尘土飞扬,草木萎靡不振,鸟兽形单影只,天灰蒙蒙的,水粘糊糊的,人们难受了,就到小神的面前诉一番,可是小神本事小啊,解决不了这个难题,玉帝呀,小神如今是忧心似焚啊,这样下去,这块山川秀丽,物产丰富的风水之地,迟早会被毁了,这才是小神最大的忧虑。” 舜王爷的话,让玉帝瞠目结舌,他根本没想到人口过度增长也有这么多的麻烦事,看来这既定的天策也得改革了,它不仅得考虑人间富贵长寿的事,还得考虑一下自然减员的事。 舜王爷的话也引起了众多神仙的共鸣,七嘴八舌诉说着,他们各自的封地也存在这个问题,尤为严重的是,有些地方人口剧增,人不仅和凡间的动物争食,还和天上的神仙争地,原本神仙居住的仙山圣水,因为风景旖旎,气候温和,都成了人们的旅游圣地,神仙住的仙苑,成了人间的乐园,那几个爱安静的神仙,因为受不了人间的鼓乐喧哗,都赖到天庭不愿回去,镇守黄山的赤脚大仙说:“舜老弟,你好歹还能在邙山顶上睡个安稳觉,人家的房子起的高一点,挡挡你的视线,你都不高兴,你知道吗,老哥的领地如今都不属于老哥了,人家在黄山顶上盖高楼,那叫高耸入云啊,你们看看,顺着赤脚大仙的手指的方向,神仙们看到人间的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刺破云霄,差不多和凌霄宫一般高了. 赤脚大仙说:”玉帝您老催小神回去上班,批评小神擅离职守,你们哪知道小神受的什么罪?那人声喧哗啊?吵得小神夜夜失眠,这血压居高不下,心慌气短,昏头昏脑,晚上睡不着,到了班上却想打瞌睡,神仙会上,都说黄山的管理最不好,给小神的政绩评个不合格,小神这还真的要引咎辞职了,谁有本事,能受得了那噪音和秽气,谁就领命,小神让贤了,舜老弟你也不要有怨气了,人家将厕所只不过修到娥英的庙门前,你知道吗?咱赤脚大仙的卧室,已经成了人家的洗手间了。 玉帝说“赤脚大仙,你是夸大其词,为你的工作失误找借口吧?” 镇守阿尔泰山的秃头神雕说:“赤脚大仙没有夸大其词,他的领地确实人太多了,不要说他的领地了,就连小神的领地,原来可是荒无人烟,如今也迁来了一大批人,可热闹了,小神爱热闹,喜欢人多,人声越喧哗,小神睡得越香,赤脚大仙,还有舜老兄,你们的领地人太多,就给小弟的领地迁移些吧。” 舜王爷叹口气说:“要能迁移就好了,甭说是您老弟那苦寒之地了,就是再好一些,人们也不去,你知道民间流传什么话‘宁挤中原一张床,不住边塞三间房’赤脚老哥的领地就更不用说了,那是旅游胜地,不要说本地人不迁,就是外地人也在想方设法要挤进去呢”。 玉皇大帝说:“看来是得考虑自然减员的事了,大家议议吧,用什么方法合适。” 神仙们面面相觑,谁也不发言,这不是好事,给人间降灾难,可不同于做功德,弄不好,就会使万千生命毁于一旦,那惨烈的景象是人神都不愿看到的,可是,玉帝已经下定决心,“必须降点灾难,减点人口,才能保证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众神仙都把目光投向战神,战争是减少人口的最快途径,两军对垒,几十万大军决一雌雄,败者全军覆没,胜者损兵折将,歼敌一万,自损三千,尤其是富贵之地,更是兵家必争之地,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守住城池要塞,一场战争下来,许多地方都生灵涂炭,十室九空。 玉帝说:“要不武爱卿和殷老弟下凡去,在中原腹地摆个战场?你二位可是在天庭养尊处优几百年了,也该下凡去做些事情了,这一次反过来,让武爱卿做个荒淫无道的君主,殷老弟贤明英武,众望所归,将武王伐纣,变成纣王伐武,原来是从西向东打,这一次由东向西打,怎么样?” 被称为武爱卿的就是人间称颂的周武王,归天后被封为武城王,专管京城的治安,其实也就是个空头衔,不干什么事情。 被称作殷老弟的是殷纣王,他在人间名声不好,被称为无道昏君,他回归天庭后,找玉帝评理说:“兴武灭殷,是玉帝您定的天策,小神并不是没有本事,打不过武家小子,小神俺是:骄奢淫逸,贪财爱色,宠爱狐狸精妲己,以至于不理朝政,让奸臣当道,忠臣受诛,造成军心涣散,民怨沸腾,这不都是为了配合您的决策吗?否则,小神俺如果是:英明果断,臣贤民顺,军队强大,城池坚固,武家小子凭什么打败小神?让小神落个暴君、昏君的千古骂名?小神在人间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小神就赖在天庭不走了,永不下凡,小神也有脸面呀?受不了被百姓唾弃的罪。” 玉皇大帝也觉得对不起殷纣王,就安慰他,“老殷你是牺牲自己,成全天下,天庭不能亏待你,你就留在朕的身边吧,做个只拿俸禄不干事的神仙,你当朕的生活秘书吧,每日里陪朕下下棋,打打牌,喝喝茶,划划眉就行了,兴致来了就陪朕巡视天下,做些功德,功德圆满后,就下凡干些正事,造福苍生,将功补过,百姓会原谅你的” 殷纣王做了玉帝的生活秘书,喝酒划眉称兄道弟,时间久了,玉帝就称其为殷老弟。 武城王连连摆手说:“玉帝,使不得,这仗打不起来,小神和殷老弟掐起来,那是啥时候?殷商气数已尽,小神才领命讨伐无道殷纣,您知道小神经历了多少艰险,损兵折将,到了中原腹地,就在舜王爷的领地偃旗息鼓,休养生息,这个地方是块富庶之地,富贵思安乐,人们都不愿意打仗,小神在此地休养一年,每日里都有百姓来找小神谈话,希望罢兵戈,息战火,和和平平过日子,反对讨伐殷纣昏君,小神在此地根本征不到兵,就连小神带的兵,也贪恋富贵,喜欢上了这块地方,不想跟着小神打仗了,就连小神也动摇了信念,住在前商留下的一座古城里不想再打了,是丞相姜尚劝告我,“兴武灭殷是玉帝亲自制定的天策,谁也改变不了,如今武王您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老臣夜观天象,东北方星光黯淡,殷纣王命悬一线,正是好机会,如果错过天机,新君立位,英武果断,聪明天纵,率领几十万大军打过黄河,这个地方一马平川,既不能攻,也不能守,兴武灭殷的事业就会功亏一篑,您如何回天庭向玉帝交差”小神这才下定决心,,联合天下正义之师,八百诸侯会孟津,过了黄河,没费多少力气,就灭了殷纣,完成了玉帝您交给的兴武灭纣的任务。“ 殷老弟说:“小神是命悬一线,但却没有新君即位,为了配合武家小子完成兴武灭纣的大业,我忍痛将聪明天纵的儿子杀了,将忠心报国的兄弟囚禁了,小神在自尽前,劝告将军们以民生为重,不要做无为的抵抗了,将士们这才打开城门,拥立新君,罢兵戈,息战火,兴农桑,享太平,从那时起,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怎么打过仗,玉帝,小神觉得,如果在别的地方兴许还能设个战场打他一仗,但是,这个地方不行,打不起来。” 玉帝说:“既然武爱卿和殷老弟不愿逐鹿中原,也就算了,大家再议。” 众神仙又把目光投向水妖和旱怪两位神仙。 玉帝说:“要不水妖和旱怪您们两位辛苦一下,先大旱三年,再暴雨仨月,让庄稼绝收,房倒屋塌,饥寒交迫也可以造成自然减员。” 水妖和旱怪站起来摇摇头说:“玉帝,我俩的本事都不行,你如果让我们到其他地方行风布雨,暴雨成灾,淹没庄稼,冲坏房屋,或许能减些人口,加上旱魔肆虐,让庄稼绝收,也能饿死一些人,但是,这中原腹地不行,特别是舜王爷镇守的这片地方,有山,山不大,有河,河不宽,你发再大的水,人们也不怕,水来了,人们就跑到山上,河滩地淹了,没有收成,但是,坡上的旱地却收得好,你就是大旱三年,他们也不怕,人们在山上修了水库,在平地打有深井,就是旱涝保收,这一带不但土地好,人更精明,他们不爱打仗,却爱劳动,精耕细作,土地都整的平平整整,田间的管理更是精细,粮食产量可高了,玉帝,您就不要让我们兄弟去白费力气了吧。” 玉帝说:“那就蝗虫大仙发发威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已经好多年没有发威了,人间的庄稼长得那么好,就让你的兵将下凡去痛痛快快吃几天,这里不是旱涝保收吗?旱地水地全吃光,孤家就不信,饿不死十万八万人。” 蝗虫大仙说:“玉帝,您就放过我的徒子徒孙吧,我的徒子徒孙数量确实不少,布开阵方圆百里遮天蔽日,所到之处,可以将所有的庄稼都吃光,但是,人间也想了很多对付我们的办法,他们用火烧,用水淹,用炮打,特别厉害的是家家户户都养许多绿毛鸡,绿毛鸡是蝗虫的克星,吃蝗虫就像吃面条,噗鲁噗鲁三大碗,过瘾死了,我可不想让我的徒子徒孙白白葬身火海,成为绿毛鸡的美食,再说了,即使我们蝗虫家族倾巢出动,将这一方庄稼全吃光了,一季两季的庄稼绝收了,也饿不死这方人,如今是太平盛世,民间有歌谣:‘欣逢乾嘉全盛日,小邑犹存万斗米,水旱蝗匪全不怕,家家户户有积蓄’玉帝,您想想,小邑都有万斗米,那国库里的粮食就更多了,那些大国库里的陈化粮正没地用呢?正好用来赈灾,腾空了仓库,好装新粮,即使重灾区,会产生粮荒,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到不了饿死人的程度。” 玉帝说:“难怪这真命天子,狂妄骄纵,将寡神都不放到眼里,人家就是本事不小,将天下治理的这样好,朕其实心中很欣慰,朕也希望天下太平,百姓不受战争、饥馑、和病痛之苦,战神、水妖、旱怪、蝗虫大仙,你们的意思朕都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给人间降下灾难,但问题是,这人口剧增已经给人间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也让天庭产生忧虑,自然减员的天策不能变,谁还有办法就谈谈。” 这时候坐在角落,落落寡合的瘟神站起来说:“小神最近新研制了一种生物病毒,是一种人和动物都能感染的高致病的病毒,小神将其命名为hn1高致病禽流感,它比以往任何一种病毒都厉害,而且传染性极强,可以使人间大量减员,但是,这种病毒毒性太大了,弄不好会失去控制,给人间造成灭顶之灾,而且,这种病毒的解药还没有研究出来,发了病就无药可治,一旦造成大面积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小神不敢用。” 玉帝说:“你就拿出来,让舜王爷在他的领地做一次小范围的试验吧。” 瘟神拿出一个小口袋,里面是金灿灿的小米,大概有两斤左右,瘟神叮嘱舜王爷,“只在小范围用上一小把,就可以使成千上万的人畜得病丧命,一定要慎之又慎。” 神仙们都嫌瘟神啰嗦,故弄玄虚“舜王爷办事多么谨慎,不会出差错的。”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舜王爷一辈子勤勉谨慎,就疏忽了这一次,就让他的领地遭受了灭顶之灾,差一点连大清国也给毁了。 舜王爷带着瘟神交给他的这袋神米离开了天庭回到领地。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每一颗神米中都寄生着几十万个高致病禽流感病毒,而且还在不断地复制,一粒米就能让上千人丧命,想想吧,这两斤多米,将夺去多少人的性命。 瘟疫(四) 四 舜王爷回到人间的第一件事,是到水墅前面的小庙里,看看爱妃娥英,这不过分,神仙和人一样,也有儿女之情,况且舜王爷和娥英是恩义深长,但生前是聚少离多,死后当了神仙,又分居两地,其相思之苦可想而知,这次天庭述职一走就是大半年,夫妻相聚多说会话,也是人之常情,问题是,舜王爷将米袋子放到庙门口,水墅主人家的媳妇看见了,这样好的米,岂有不拿走之理。 舜王爷和爱妃分离的太久了,见了面有很多话说,说的时间确实有点长,而且,他们只顾说话了,把放到庙门口的那袋米忘记了,等他想起来,跑到门外一看,米袋子不见了,舜王爷这下子慌了神,告诉爱妃:“赶紧把米寻回来,否则将酿成大祸” 娥英说:“肯定是门前这家看厕所的媳妇拿走了,这家媳妇,可爱财了,这香客们献的贡食都被她拿走给他家孩子吃了。” 舜王爷说:“这米,可不是一般的贡食。”就赶紧幻化成一个老汉,问这家媳妇,“看没看见庙前的一袋米” 这家媳妇一口咬定:“没见,真的没见” 娥英对舜王爷说:“夫君,不就是一袋米吗?能值几个钱?人家没见,您也别追问了,过后,妾再问问其他的香客,找到了就给你送上山。” 舜王爷说:“这袋米事关重大,弄不好会给天下苍生造成巨大的伤害,特别是门前这家人,爱妃一定要再问问,把米追回来。” 娥英遵照舜王爷的指示,问了常在她们面前玩耍的这家孩子:“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你看见你妈妈拿米了么?你如果说实话,奶奶给你吃糖果。” 这家孩子说:“米就是我妈拿走的。” 舜王爷化成凡人去找水墅主人讨要米,可是,人家死不承认,舜王爷又找土地爷帮忙说:“这是从天庭带回的神米,人间不能吃” 土地爷变成村干部去讨米说:“这是神米,凡人不能吃,愿意用十袋米换回这一袋米。” 可是水墅主人一听是神米,就说:“咱凡人吃神米,不就像神仙一样长生不老吗?”当然不会还回去了,将一袋米全部下了锅,然后用米袋子装了一斤假米,给了土地爷说:“拾金不昧,是美德,这就是媳妇拾回来的的神米,还你吧。” 土地爷将神米归还了舜王爷,舜王爷非常高兴,说:“这家人真是不错,要降些福禄给他们。” 水墅主人害怕夜长梦多,就立马在锅里添了水,生了大火熬起来,太阳落山的时候,米饭熬好了,满院子飘着清香甘甜的米香味,这神米做的米饭就是香,香的人魂不守舍,飘飘欲仙,儿子媳妇们也从地里劳动回来了,老远就闻到了米香味,就像大烟瘾犯了一样,夕心急火燎,大步流星的冲进家门。 儿子们吆喝:“什么饭?这么香?” 看厕所的媳妇说:“我在奶奶庙前捡了一袋神米,公爹将它熬成了米饭,快洗洗手吃饭,婆婆还做了白菜粉条炖猪肉呢” 儿子说:“中午吃的是软饭,那糊涂面条不顶饥,干了半晌活就饥肠辘辘了。” 这香味真是太诱人了,儿子媳妇顾不上洗脸洗手,就钻进厨房,一人一大碗,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小孙子不会吃,老太太刚端起碗正要吃,孙子屙了,媳妇急着要吃饭,就唤婆婆:“快来给孩子擦屁股。”老太太放下饭碗,给孙子擦了屁股,又收拾了粪便,才过来吃饭,一碗饭被家中的七八只绿毛鸡给吃光了。 第二天,八只绿毛鸡全死了,邻居劝他家“这病死的鸡,不敢吃。”可是原主人说:“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怕什么?这么好的鸡不吃埋掉,就是大傻子才要干的事情。”于是就叫大儿子宰杀,二儿子下厨,做了香喷喷的大盘鸡,这鸡肉真是太香了,三儿子馋涎欲滴,香气一直飘到娥英奶奶的庙前,钻到正在看厕所的两个媳妇的鼻子里,媳妇飞跑进家门,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婆婆说:“大家都解解馋吧,说着就要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谁知道老头子不愿意了说:“一家人都吃饭,谁看厕所?现在正是香客最多的时候。” 老婆婆说:“那我抱着孙子去看吧,记着,给我留一点儿。”这也许是机缘巧合,老太太带着孙子去看厕所,等媳妇吃毕将她换回来,盘子里只剩下了一推骨头。’l老太太气咻咻的骂着:“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一群护食鬼,不得好死。”将毛骨杂碎都扫净,扔到了庙门前的厕所里。 这人间的悲剧也就这样造成了。 问题是,这水墅一家人一年中死了九口人,并没有引起人们的警觉,反而幸灾乐祸说“活该,这家人太霸道了,横行乡里,欺负邻居也就算了,还不敬神仙,侮辱神仙,这下神仙生气了,降下一袋毒米,将这家人闹死了。” 更有那善拍马屁的算卦先生,如今却是落井下石,说:“他家住的这水墅是一处凶宅,和邙山上的舜王庙在一条中轴线上,房子起架太高挡住了舜王爷的视线,让舜王爷望不见爱妃娥英,舜王爷生气了,惩罚他家。” 人间虽然就这件事吵得沸沸扬扬,可是,舜王爷却并不知道,他只知道,那袋能使万千生命立马消失的毒米,还稳稳地锁在他的保险柜中。 那一年气候反常,伏天不热,阴雨绵绵,九天不冷,艳阳高照,腊月里就响了春雷,新年一过,正月还没出去,桃花就开了,舜王爷只感到心惊肉跳,总觉得有什么祸事要发生,动不动就想发火,闹的周围的小神仙也不敢给他说话,土地爷的地界中,水墅一家一年就死九口人,而且全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他心犯嘀咕“难道,这家人将米掉了包?如果这样,事情可就麻烦了。”他本来想把这件事告诉舜王爷,可是,他还没张口,舜王爷就没来由的大发雷霆,吓得他也不敢说了。 疫情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发展着,一直到了这一年的腊月二十三,灶王爷要“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才将这件事报告了天庭。 玉皇大帝马上召回舜王爷,问他,“咋回事?” 舜王爷还蒙在鼓里,信誓旦旦的说:“神米,就锁在小神的保险柜中,要不,小神回去拿来给您看”舜王爷将神米拿回天界,瘟神连看都没看就说:“舜老兄,您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呀,这米,已经掉了包了,那家人已经将神米全做了米饭,八只鸡先死了,九个大人吃了鸡肉,也已经全死了,死后,尸首又没有深埋消毒,病毒迅速蔓延,如今,疫情已经快形成了,十万火急,如果不赶紧采取措施,后果极其严重啊?” 玉帝非常的生气,要定舜王爷玩忽职守罪,罚他在天庭闭门思过,瘟神说:“玉帝,现在是十万火急,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说这一家也是咎由自取,贪心不足蛇吞象,舜王爷不仅不能在天庭闭门思过,还得立马回去,解铃还得系铃人,小神和他一起下凡吧,等战胜了这场劫难,我和他再回天庭闭门思过。” 赤脚大仙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舜老弟,既然来天界了,就多住些日子,陪老哥下下棋,这些神仙棋艺都臭,只有咱哥俩下,才有意思,瘟神这厮,就是故弄玄虚,拉大旗当虎皮,吓唬谁呀?” 瘟神,一改过去温文尔雅的姿态,板着脸对赤脚大仙说:“您,还不赶紧回去?您的领地是旅游胜地,每日里都有成千上万的人进进出出,说不定这瘟疫都到了您的地界,赶紧回去,采取果断措施,封锁您的领地,进去的不准出来,出来的不准进去,这疫情在舜老弟的领地已不可收拾,如果再传到您的领地,这神州大地就是灭顶之灾。” 赤脚大仙虽然玩世不恭,但不是玩忽职守,他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的,天庭这紧张的气氛,还有瘟神这焦虑的表情,他都明白,二话没说,带上随从,就匆匆回到领地了,也亏了他措施有力,硬是把瘟疫挡在了界外,才使神州大地免去了一场灭顶之灾。 瘟疫(五) 五 舜王爷和瘟神走到南天门外,瘟神说:“舜老兄您先下凡吧,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让您领地的人们撤离,躲到百里之外,半年内不能回家。” 舜王爷说:“瘟弟,这事怕不好办吧,这瘟疫不比战争、洪水,看得见,摸得着,人们知道害怕,立马就会逃到别处,这看不见,摸不着的,谁家会好好的就携家带口逃到别处?” 瘟神说:“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再说呢,这一次就是要让您的领地减员,如果人都走了,还减什么员,这是天机,玉帝是不准小神泄露的,现在小神看您是个忠厚的大哥,不忍心让您的子民全部丧生,才告诉您,您是既不能泄露了天机,又要把信息传达给您的百姓,能救多少是多少,究竟谁能躲过这场劫难,就看他的悟性了,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说完,瘟神就走了,他要去天庭最高神医学堂,求扁鹊、华佗、李时珍、孙思邈等神医药圣随他一起下凡救人。 舜王爷愁肠百结得站在南天门外,既懊悔又难过,慢慢的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就要往下跳。 这时候从远处匆匆跑过来一个英武睿智的年轻神仙,一边跑,一边喊,“舜王爷,等等孙子神”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年才俊,今年才进入天庭,被敕封为‘社稷净坛使者’,其实就是管社稷坛卫生工作的一个小神,因为年龄最小,职位最低,就被称作毛毛神,或者小毛神,毛毛神站在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面前,自然是十分的恭敬,他从口袋中取出一个蜡丸说:“舜王爷,您不用过分担忧,这瘟疫是一定能被控制住的,您老要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毛毛神帮忙的,就说话,天下的事,要由天下人来一起做,不能让您一个人扛着,毛毛神虽然不能和您一起下凡救助苍生,也有一个想法,就在这蜡丸中,您带上它,清明节是个关口,如果到时间,疫情被控制了,百姓性命无忧了,您就不用打开这个蜡丸了,回来后,再还给小毛神,如果到时候,疫情没有控制住,而且还要蔓延,您就打开这个蜡丸,这里面藏有制服瘟疫的禅机,或许,会对您有点帮助。” 舜王爷接过蜡丸,将信将疑地说:“谢谢,毛毛神。”漫不经心的将蜡丸装进口袋,就匆匆下凡了。 舜王爷做得第一件事,就是遵从瘟神的忠告,抢在疫情蔓延之前,让人们逃出去,可是,这不是一家一户一个人的事情,几十万人的大迁移却没有名堂,况且,人们正在欢天喜地庆祝元宵佳节呢,欣逢太平盛世,国泰民安,歌舞升平,无忧无虑,人们成群结队的穿着新衣服,吃着大糖圆,放烟火,耍社火,舞狮子,唱大戏,走亲戚,串朋友,赶大集,会**,喝酒打牌,通宵达旦,那幸福的感觉啊,真的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就在这时候,舜王爷突然告诉那沉浸在幸福与欢乐中人们:“灾难来了,赶紧逃吧。”人们能信吗?另一方面,这人有人语,神有神言,舜王爷就是想把这天机泄露给他的子民,无奈子民听不懂他的话,这可急死了舜王爷,他急火火的找来了土地爷,将这件事告诉了土地爷,土地爷说:“有一个人能听懂神话,也能说人话,他可以帮助您把信息传达给百姓。” 这个能听懂神话,又懂人言的是一个落第秀才,这个秀才,虽然自诩:“天资聪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上通天文,下懂地理,至少能会两界语言,比当今皇上钦点的的状元郎,水平还要高一些”。但是他却没有临考的经验和技巧,自打十五岁上考中了秀才以后,到了二十五岁,十年苦读,年年进场,场场失败,连个举人都不中,你说,不中就不中吧,差得远,也就死心了,偏偏差那么一点,人家取十名,他考个十一,人家取八名,他考个九,人家取三名,他考个四,人家取一名,他就考个二,屡考屡落,屡落屡考,换换其他人,早气死了。秀才倒也不着急,他家有田产生意,父母兄嫂也支持他读书,有粗茶淡饭可以饱腹,有葛衣草房可以御寒,有淡酒素菜可以会友,有闲暇时光可以读书,秀才就觉得他这日子比神仙自在。秀才白天以文会友,骑个小毛驴,脖子上挂个酒葫芦,腰间跨个小书包,一壶清酒,一本书,到处游逛,逍遥自在,有兴趣了,帮父母打理一下杂货铺,挣俩小钱,够他买笔买书,有闲暇了,到田间帮哥嫂做些农活,打下的粮食,可以使他不饿肚子,而到了晚间,特别是后半夜,他就来精神了,点上一盏油灯,专心致志的读书,古时候的乡村,不像现在的城市,灯火辉煌,别说一盏油灯了,就是探照灯也显得暗淡无光,不会有人注意它,但那时候,人们是日出而出,日落而息,特别是到了后半夜,万籁俱寂,四周一边漆黑,这时候有一间房子里彻夜亮着灯,那是很显眼的,诗圣杜甫有诗句:“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可以将其改为“旷野一片黑,茅屋灯最明”,这盏明灯引来了一位神仙的目光,就是土地爷,土地爷抛妻舍子,孤身一人在此地当个小官,工作不忙,兴趣也不广泛,就是爱找人聊个天,下个棋,喝个小酒,但是,他毕竟是神仙,没有几个人能给他搭上话,他就显得落落寡合,特别是长夜难熬,看见这样一盏彻夜亮着的灯,就去看个究竟,原来是秀才在读书,土地爷喜欢读书人,特别是秀才这样的读书人,他不为功名而读,也不为饭碗而读,读书就是他生命的一种快乐的律动,轻松而又逍遥,土地爷就幻化为凡人,去和秀才聊天,要秀才教他人间的语言,秀才在教土地爷人间语言的过程中,也学会了神仙的语言,秀才给土地爷讲人间的典故,土地爷也给秀才讲天庭的故事,所以秀才,他说自己上通天文,下懂地理,不是瞎唬吹牛,只不过一般人不理解就是了。 土地爷将秀才领到舜王爷面前,舜王爷说:“现在有一件紧急的事情自己做不了,让秀才帮我。” 秀才说:“舜王爷您说的事秀才都知道了,您是既想救人,又怕担当泄露天机的责任,没关系,秀才这儿写了一首打油诗,您看看,可不可以。 “腊月响惊雷,来年坟骨堆, 正月桃花开,瘟神下凡来, 东西南北走,走到百里外, 闭门谢宾客,半年不回来, 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 秀才将诗给舜王爷看,舜王爷连声叫好:“人间的秀才真不简单,既能传达上天的信息,又不泄露天机,这可真的不易做到啊,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这两句写的太好了,秀才能有这般的襟怀,小神自愧不如啊。“ 秀才说:“舜王爷,您就稳坐邙山顶上,这些事都有小民去做,明天是正月二十三,是太上老君下凡炼丹救助百姓的日子,咱们这儿家家户户门上贴金牛,上书:“正月二十三,老君炼金丹,家家贴金牛,四季保平安”小民,就换上这首诗,贴到家家户户的大门上,至少会有三分之一的人家能悟出神仙的禅机,剩下的那些人,就由他自然减员吧,怨不得神仙,只怪他们悟性太差。 这么说,这场瘟疫就是神仙种下又是神仙控制住的,这神仙是吃饱了饭没事干,自找烦恼,又自解烦恼了。 爷爷说“也不光是神仙,人间也有责任,舜王爷从天庭带回来的神米,被水墅一家吃了,人死后又埋在水墅附近,水墅就是传染源。” 我说“神仙都在忙着救人,人都在干什么?坐以待毙?” 爷爷说:“人也没有闲着,这瘟疫被控制住,没有祸及天下,主要还是靠人的力量,有两个人的功劳最大,但是,史书却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孙女,你得将他们的事迹写下来。” 我说:“是谁?” 爷爷说:“是秀才和刘大人。” 瘟疫(六) 七 灶王爷忧心似焚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边走一边埋怨“舜王爷,你老兄倒撇得清,什么回天庭闭门思过?您这就是临阵脱逃,您走就走吧,还将土地神那大滑头也带走了,将这千斤的重担都放到小神的肩上,小神名微言轻那挑的动啊,你们这县长、乡长都走了,小神充其量也就是个生产队长,谁听俺调遣啊。” 灶王爷知道再埋怨也没有用,他是个忠于职守,兢兢业业的神仙,每日里行走于小巷大户之间,柴米油盐,生老病死、管的净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确实和老百姓息息相关,一点差错不能出,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赶快奔赴法场,设法救下秀才,灶王爷放开大步,到了法场,法场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秀才也不知去向。 灶王爷怅然若失的坐在刑场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有一个身材窈窕,眉清目秀的女人朝他走过来,灶王爷认识她,她就是这里的人,不过,现在不是了,她已经做了鬼,她虽然容貌姣好,心灵手巧,扎的花门帘人人喜欢,可是她命薄,活着,嫁了三个男人,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夫家嫌弃,娘家埋怨,她一口气咽不下,用腰间的丝带结束了性命,死后,还不死心,想生个鬼子,就常常在月圆之夜,幻化成绝世美女,引诱良家男子,还真有好几个男人经不起**,和她做了苟且之事,她是鬼,身上的阴气,让这些男人都大病一场,但她是风*女鬼,不是恶鬼,她没有害人之心,所以,这些男人也就是害一场病,并没有性命之虞,而且这些男人病好后,还到处炫耀,这人鬼苟合的滋味真是美妙至极。这些男人的妻子,就将这件事告到灶王爷面前,要求惩罚风*女鬼,惩罚鬼的刑法就是在坟头上插桃木橛,就像人间的枷锁,被定了桃木橛的风*女鬼,再也不能动弹,而且她的娘家还要受到人们的羞辱,也就是说,风*女鬼,生前不能为娘家增光添彩,死了还要让娘家蒙受屈辱,这惩罚既是肉体的,更是精神的,肉体的惩罚尚能忍受,精神的惩罚却难忍受,倒是人间的秀才,有一点恻隐之心,同情风*女鬼的遭遇,走到她的坟前,将桃木橛給拔了,恢复了自由的**女鬼,对秀才深深地感激,这感激之情,天长日久凝结成爱慕之情。 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秀才照例挑灯夜读,风*女鬼从开着的窗户进去,站到秀才的面前,秀才望着这绝世的美女,也确实动心了,但是秀才没有丧失理性,这人鬼之间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秀才拉住风*女鬼的手,在她的手心上用手中的笔写了一个“定”字,风*女鬼就不能动弹了,站在桌子边看秀才读书,一直到雄鸡报晓,一声鸡叫,将风*女鬼吓得浑身哆嗦,鬼怕太阳,到了白天,鬼还不能回阴宅,就会魂飞魄散,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狱,受尽各种煎熬,永不能超生。风*女鬼向秀才求情,“一定要安分守己,再也不害人了”秀才将她手上的字擦掉,又写了一个“等”字,就放她走了。风*女鬼从此后再没找过秀才,但心中的爱慕之情却与日俱增,每到月圆之夜,他都会走出阴宅,凝望秀才窗前那盏明灯,她觉得这就够了。 昨天夜里她又站到阴宅外,却没有看见秀才窗前的灯光,心想,秀才一定出事了,她变成人的模样四处打听,才知道秀才因为领着万名老百姓拦住当今太上皇的銮驾,坚决阻止太上皇去洛阳看牡丹,冒犯了天威,已经绑缚刑场,午时三刻问斩,她心中倒有点高兴,秀才被砍头了,就可以到阴间和她做夫妻了,她精心打扮一番,就到刑场来接秀才的英魂。 灶王爷看见风*女鬼,高兴地站起来说:“风*女鬼,你到处晃荡什么?又想害人啊?” 风*女鬼一看是灶王爷就笑着说:“奴家,早不害人了,我就只喜欢秀才一个人,可我们是人鬼之隔,不能成为****才他要我等着他,今天,他因为拦了真命天子的銮驾,要被砍头,感谢太上皇成全了我们这一段好姻缘,我来接秀才到阴宅成亲。” 灶王爷说:“你们的姻缘还不到,秀才没有被砍头,不知到什么地方了,我这也要找他,我有万分紧急的事情求他。” 风*女鬼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千里情缘一线穿,秀才无论走到哪里,奴家都能找到他,奴家带你去找他吧。” 灶王爷说“难得你风*女鬼的一片真情,这件事就请你去帮老夫办吧,给你一个积善救人的机会,找到秀才,把这首诗交给他,告诉他,这是天上神仙交给舜王爷的,里面藏有制瘟玄机,请他悟透以后,直接去找当今宰相刘墉,刘大人,刘大人是太上皇敕封的“忠君爱民第一人”被太上皇留下来帮助中原子民制服瘟疫,他是制瘟高手,但是,这一次的瘟疫极其凶险,刘大人年老体弱,害怕制服不了,疫情一旦从中原扩散出去,到了京都,这麻烦就大了,你告诉秀才,把神仙制定的制瘟良策告诉刘大人,并留到刘大人身边,帮助刘大人制服瘟疫,救助苍生,安定中原,延续太平盛世。 **女鬼从灶王爷手中接过神仙的诗说:“放心吧,奴家一定做好这件事,就是奴家魂飞魄散,也要找到秀才,救助苍生。“ 灶王爷说:“如果这件事做好了,您就是积了天大的阴德,到时候小神“上天言好事”禀告玉帝,念起你的一片真心,允许你借尸还魂,和秀才在阳间结为夫妻。” **女鬼拿着灶王爷交给她的神仙诗篇,高高兴兴去找秀才。 她坐在邙山顶上静等,太阳落山了,星星出来了,月亮也升到了中庭。 **女鬼终于看见秀才的那盏明灯在邙山腰间亮了起来。 她现在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见秀才了,离灯光越来越近了,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厉害,秀才还会把她定在那儿吗?不会的,她现在是要帮秀才干一件大事,是为自己积阴德,她的心情越来越开朗,抬头看月亮,今夜的月亮格外的温柔,将自己窈窕的身影印在雪亮的山崖上,就像投影在镜子里一般,真是太美了,她孤芳自赏,突然感到自己以前真是太傻了,为那些沆瀣之徒,浪费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真是不值,要不是遇到秀才这样的好人,自己真的要魂飞魄散,永不能超生了,她现在不想超生了,一旦超生了,她很可能和秀才擦肩而过,与其那样,还不如这样的好。突然她听见一声大喝“什么人?”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是红蟒仙家,红蟒仙家望着她说:“你这**女鬼,想害秀才吗?”**女鬼说:“红蟒仙家,快领我去见秀才,灶王爷托我把这神仙的诗篇交给秀才,这里面藏有制瘟玄机,连舜王爷都看不明白,说这人间就只有秀才能悟出其中的奥妙,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红蟒仙家这才把**女鬼带到秀才面前,**女鬼将诗篇交给秀才说:“大难当头,不言儿女私情,奴家等您!”,就匆匆离开了。 秀才连夜研读诗篇,黎明前悟出了其中的禅机,想好了制瘟良策,就去找刘墉刘大人了,他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一幕幕充满喜剧色彩的往事,还怪有意思呢。 瘟疫(六) 六 瘟疫在清明节的那一天总爆发了,一发而不可收拾,先是鸡在三天内全死光了,鸡死光了就是马牛猪羊,马牛猪羊死光了,就是喜鹊乌鸦,布谷、黄莺,最后连老鼠、狐狸、獾猪都没有了,待这些家禽野兽都死光了,人就开始患病了,一批一批的死去,刚开始还有儿孙亲戚送葬,还有棺木,慢慢的连年轻人也大批大批的死去,很多家都死得一口不剩,没有人帮助下葬,就暴尸荒野,狼拉狗啃,那年气候温润,花事又早,蝴蝶蜜蜂嘤嘤嗡嗡,翩翩跹跹,带着花粉,也带着病毒,到处传染,从清明到谷雨,仅仅半个月,这方人就病死了一大半,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这传染性极强的瘟疫,正以每天三十里的速度,朝周边蔓延,有人预言,到端午节就能传到京城,一旦传到京城,那后果就不可设想了,大清国很可能要提前一百年寿终正寝了。 也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舜王爷病倒了。 虽然舜王爷要秀才将神仙泄露的天机传达给了人间,也有不少人悟透了秀才诗中传达的天机,逃到别处了,但大部分的人家都没有走。还有,瘟神从天庭带来的神医药圣,面对这从来没见过的疫情,也束手无策,所有能用的药都用了,没有效果,能想的法子都想到了,控制不了疫情的蔓延,“难道,天道无情,真的要毁灭我煌煌大中华吗?”舜王爷仰天悲啸:“这全是小神的罪过啊!玉帝,您就狠狠惩罚小神吧,小神愿意就地正法,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就仰面倒在床上,他感到身体被硬东西硌了一下,生疼生疼的,用手一摸,原来是口袋里装着一个蜡丸,掏出来一看,就是他离开天庭时,在南天门外碰到毛毛神,毛毛神交给他的一个蜡丸说:“里面有制服瘟疫的禅机”,舜王爷恍然大悟,他回忆当时的情景,毛毛神气喘吁吁的跑到他的面前,很可能是告诉他制服瘟疫的良策,可是,自己因为心绪不佳,又因为看不起毛毛神这无名小辈,不愿和毛毛神多说,毛毛神却没有给自己计较,还是把蜡丸交给了自己,而自己,却没有把毛毛神的话放到心中,“清明节,这就是关口”如果当时自己看了蜡丸,也许里面的制瘟良策,已经帮助人间控制住疫情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舜王爷打开蜡丸,是一首诗: 《送瘟神》 其一 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 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千里巡天遥看一千河 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其二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譬摇 借问瘟神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舜王爷怎么也看不懂这里面的禅机,就请来土地爷、灶王爷、送子观音姐姐、还有娥英奶奶等神仙,也都解不开其中的禅意。 情势十万火急,疫情像洪水一样泛滥,天庭传来羽檄,玉帝亲自撰文,限定舜王爷必须在六月六以前控制住疫情,不准向其他地方蔓延,否则,就将他“就地正法,魂飞魄散,永不得超生”。而在舜王爷的庙宇前每天都有几百人磕头祷告,求神仙早日制服瘟疫,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舜王爷急火攻心,血压上升,眼前一黑,就晕倒了,但是,舜王爷无论如何也不回天庭到神医学堂治病,他说,“就是魂飞魄散,也要和他的百姓葬在一起”。 这时候,灶王爷拍拍脑门说:“说不定,民间的秀才能悟破神机,王爷去问问他吧。” 舜王爷就派身边的小神使去叫秀才,去了一大晌,神使独身而归,报告舜王爷:“秀才,迁居他方,不知去向,神使派人找了很多地方,找不着。”舜王爷幽幽叹口气,“难道?天真要灭我大中华?” 正在这时候,又有神使速报:“不得了了,民间出大事了!万名百姓,在邙山岭下,拦住了真命天子的銮驾,坚决阻止太上皇到洛阳去观赏牡丹,皇上大臣怎么劝解都不行,就是不让路,为首的就是秀才,太上皇生气了,昭告御林军将秀才为首的百余名刁民,以谋反罪抓捕,就地正法,人已经绑缚法场,午时三刻问斩,王爷,秀才是好人啊,他是要向太上皇禀报疫情,为了救皇上才被抓捕的,您一定得想办法救他啊。” 舜王爷问:“陪在太上皇身边的是谁?” 神使说:“两朝重臣,宰相刘罗锅,刘墉,刘大人,刘大人如今正在太上皇面前为刁民求情呢,小使害怕刘大人面子小,劝不转太上皇,就火速前来报告舜王爷,您得赶紧想办法啊,再有一刻钟,就午时三刻了,秀才的人头落地,这人间就没有人能够解开神仙的制瘟禅机,这大清国说不定就是灭顶之灾。” 谁知道舜王爷抚掌点头,呵呵一笑说:“没事了,从此后,鄙王爷可以高枕无忧了,毛毛神说的对,天下的事,要由天下人来一起做,不能让咱一个人扛着,如今真命天子接招了,他的能耐比小神大多了,还有刘墉,刘大人,他如今不是在向太上皇为秀才求情,他是在和太上皇在研究平定天下的良策呢,不用害怕,秀才死不了,他还会被委以重任。” 众位神仙这才轻轻地舒口气,但还是有点惴惴不安,灶王爷说:“舜王爷您不会是吓傻了吧?太上皇真的会放过秀才?” 舜王爷说:“放心吧,小神没有被吓傻,秀才真的没事,如果你不放心,就去法场候着,待人头落地时救下人就是了。” 舜王爷继续安排下面的工作:“土地爷,你这厮神,你不但误了小神的大事,还祸害了一方百姓,你得和小神一起回天庭闭门思过,接受惩罚;灶王爷,小神感谢你,幸亏你及时将疫情报告了天庭,才使小神没有酿成更大的灾祸,小神走后,你立刻找到秀才,把这神仙的诗交给他,要他,悟破禅机后,速去找刘墉刘大人,协助刘大人制服瘟疫,救助苍生。” 舜王爷扭过头对观音姐姐和娥英奶奶说:“你们三位女神也得干事情,这瘟疫过后,这个地方的青壮年将全部死去,好多家都遭受灭门之灾,留下的老幼病残日子艰难,朝廷会让其他地方的人迁过来,观音姐姐您要向天庭多要些生育指标,凡是来求子的人家要有求必应,让这方人尽快兴旺起来,娥英,你二位罪过也不小,如果不是咱们夫妻说起话来忘记了门前的米,也不会让水墅一家差一点断了后,如今留下孤老太太带着小孙子艰难度日,您两位要好好关照这一家,让他们的两个孙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再振家门。” 娥英说:“他家的大孙子,随大人到河边洗衣服,掉到河里淹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孙子,身体也不好,水墅已经住不成了,我们将他们接到庙里住,小神一定为水墅保住这棵独苗。” 爷爷说:“关于这家孙子,民间也有传说:这家孙子叫胡邦义,在娥英奶奶的护佑下,躲过了那场劫难,长大后被西梁女儿国的兵马大元帅,梁红燕选美选中了,和梁红燕成亲后生了儿子梁红安,梁红燕和妹妹梁红玉,是一对双胞胎,是西梁女王梁红英,在瘟疫后到中原来和宰辅举行婚礼,救助灾民,到观音庙里布施求子,求下的,长大后,两姐妹为争天下打了起来,梁红燕接受诏安,归顺朝廷,做了征剿西梁女儿国的兵马大元帅,朝廷答应她,剿灭了妹妹梁红玉,她就是女儿国国王,儿子梁红安也有继承权,梁红燕统领天下兵马,和梁红玉打得难解难分,这宰辅胡邦义,梁红燕的夫君,也被封为先行官,但是,先行官,不愿意让梁家姐妹争得你死我活,劝解梁红燕对妹妹手下留情,梁红燕说“两军阵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有敌我,没有姐妹,胜者王侯败者寇,先行官,你敢误哀家的大事,休怪本元帅刀下无情。”这胡邦义知道梁红燕是被权欲冲昏头了,什么姐妹情,夫妻情、母子情统统见鬼去吧,就带着儿子梁红安逃回了水墅,梁红燕替朝廷平了西梁女儿国,立下不世之功,慈禧老佛爷却并没有兑现诺言,西梁女儿国被取消了,变成了梁山自治州,梁红燕出任第一任州长,五年一任,不能世袭,梁红燕心中不愤,背地里招兵买马,想效法她的老祖宗扈三娘,重建西梁女儿国,慈禧老佛爷,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效法宋朝皇帝的技法,设了一场真正的鸿门宴,鸠杀了梁红燕,还要斩草除根,追杀梁红安,父亲带着儿子,一路躲藏,一直逃到西域,在一个破败的寺庙里藏身,这一路上都有娥英奶奶护佑,才一次次逢凶化吉,甩掉杀手,可那是苦寒之地,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怎能活下去?娥英奶奶找神雕大怪帮忙,神雕大怪将孩子抓起来,飞过几千里的大沙漠,到了西北重镇兰州,精疲力竭,爪子一松,孩子掉下来,落到一个富商之家,这家人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如今从天上掉下来一个儿子,这就是神仙的眷顾,将梁红安当亲儿子养大, 梁红安继承了一大笔家产,又很有经营能力,生意做得很大,梁红安富贵不忘祖宗地,对中原过去的客商非常关照,梁红安娶妻生子,后人不少,解放后还有后人回到此地,祭祖上老坟,但是,梁红安不知道,本来应该属于他的水墅,却成了他的表妹大黑妞,也就是我们的老祖宗梁红禧的福宅。 我说:“爷爷,咱不说水墅主人的事了吧,秀才怎么样了?被砍头啦吗?” 爷爷说:“孙女,你的性子,比灶王爷还急,放心吧,秀才没有被砍头,还为刘墉刘大人献了制瘟良策。” 瘟疫(七) 七 灶王爷忧心似焚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一边走一边埋怨“舜王爷,你老兄倒撇得清,什么回天庭闭门思过?您这就是临阵脱逃,您走就走吧,还将土地神那大滑头也带走了,将这千斤的重担都放到小神的肩上,小神名微言轻那挑的动啊,你们这县长、乡长都走了,小神充其量也就是个生产队长,谁听俺调遣啊。” 灶王爷知道再埋怨也没有用,他是个忠于职守,兢兢业业的神仙,每日里行走于小巷大户之间,柴米油盐,生老病死、管的净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就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确实和老百姓息息相关,一点差错不能出,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赶快奔赴法场,设法救下秀才,灶王爷放开大步,到了法场,法场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秀才也不知去向。 灶王爷怅然若失的坐在刑场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有一个身材窈窕,眉清目秀的女人朝他走过来,灶王爷认识她,她就是这里的人,不过,现在不是了,她已经做了鬼,她虽然容貌姣好,心灵手巧,扎的花门帘人人喜欢,可是她命薄,活着,嫁了三个男人,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夫家嫌弃,娘家埋怨,她一口气咽不下,用腰间的丝带结束了性命,死后,还不死心,想生个鬼子,就常常在月圆之夜,幻化成绝世美女,引诱良家男子,还真有好几个男人经不起**,和她做了苟且之事,她是鬼,身上的阴气,让这些男人都大病一场,但她是**女鬼,不是恶鬼,她没有害人之心,所以,这些男人也就是害一场病,并没有性命之虞,而且这些男人病好后,还到处炫耀,这人鬼苟合的滋味真是美妙至极。这些男人的妻子,就将这件事告到灶王爷面前,要求惩罚**女鬼,惩罚鬼的刑法就是在坟头上插桃木橛,就像人间的枷锁,被定了桃木橛的**女鬼,再也不能动弹,而且她的娘家还要受到人们的羞辱,也就是说,**女鬼,生前不能为娘家增光添彩,死了还要让娘家蒙受屈辱,这惩罚既是肉体的,更是精神的,肉体的惩罚尚能忍受,精神的惩罚却难忍受,倒是人间的秀才,有一点恻隐之心,同情**女鬼的遭遇,走到她的坟前,将桃木橛給拔了,恢复了自由的**女鬼,对秀才深深地感激,这感激之情,天长日久凝结成爱慕之情。 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秀才照例挑灯夜读,**女鬼从开着的窗户进去,站到秀才的面前,秀才望着这绝世的美女,也确实动心了,但是秀才没有丧失理性,这人鬼之间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秀才拉住**女鬼的手,在她的手心上用手中的笔写了一个“定”字,**女鬼就不能动弹了,站在桌子边看秀才读书,一直到雄鸡报晓,一声鸡叫,将**女鬼吓得浑身哆嗦,鬼怕太阳,到了白天,鬼还不能回阴宅,就会魂飞魄散,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狱,受尽各种煎熬,永不能超生。**女鬼向秀才求情,“一定要安分守己,再也不害人了”秀才将她手上的字擦掉,又写了一个“等”字,就放她走了。**女鬼从此后再没找过秀才,但心中的爱慕之情却与日俱增,每到月圆之夜,他都会走出阴宅,凝望秀才窗前那盏明灯,她觉得这就够了。 昨天夜里她又站到阴宅外,却没有看见秀才窗前的灯光,心想,秀才一定出事了,她变成人的模样四处打听,才知道秀才因为领着万名老百姓拦住当今太上皇的銮驾,坚决阻止太上皇去洛阳看牡丹,冒犯了天威,已经绑缚刑场,午时三刻问斩,她心中倒有点高兴,秀才被砍头了,就可以到阴间和她做夫妻了,她精心打扮一番,就到刑场来接秀才的英魂。 灶王爷看见**女鬼,高兴地站起来说:“**女鬼,你到处晃荡什么?又想害人啊?” **女鬼一看是灶王爷就笑着说:“奴家,早不害人了,我就只喜欢秀才一个人,可我们是人鬼之隔,不能成为****才他要我等着他,今天,他因为拦了真命天子的銮驾,要被砍头,感谢太上皇成全了我们这一段好姻缘,我来接秀才到阴宅成亲。” 灶王爷说:“你们的姻缘还不到,秀才没有被砍头,不知到什么地方了,我这也要找他,我有万分紧急的事情求他。” **女鬼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千里情缘一线穿,秀才无论走到哪里,奴家都能找到他,奴家带你去找他吧。” 灶王爷说“难得你**女鬼的一片真情,这件事就请你去帮老夫办吧,给你一个积善救人的机会,找到秀才,把这首诗交给他,告诉他,这是天上神仙交给舜王爷的,里面藏有制瘟玄机,请他悟透以后,直接去找当今宰相刘墉,刘大人,刘大人是太上皇敕封的“忠君爱民第一人”被太上皇留下来帮助中原子民制服瘟疫,他是制瘟高手,但是,这一次的瘟疫极其凶险,刘大人年老体弱,害怕制服不了,疫情一旦从中原扩散出去,到了京都,这麻烦就大了,你告诉秀才,把神仙制定的制瘟良策告诉刘大人,并留到刘大人身边,帮助刘大人制服瘟疫,救助苍生,安定中原,延续太平盛世。 **女鬼从灶王爷手中接过神仙的诗说:“放心吧,奴家一定做好这件事,就是奴家魂飞魄散,也要找到秀才,救助苍生。“ 灶王爷说:“如果这件事做好了,您就是积了天大的阴德,到时候小神“上天言好事”禀告玉帝,念起你的一片真心,允许你借尸还魂,和秀才在阳间结为夫妻。” **女鬼拿着灶王爷交给她的神仙诗篇,高高兴兴去找秀才。 她坐在邙山顶上静等,太阳落山了,星星出来了,月亮也升到了中庭。 **女鬼终于看见秀才的那盏明灯在邙山腰间亮了起来。 她现在可以理直气壮的去见秀才了,离灯光越来越近了,她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厉害,秀才还会把她定在那儿吗?不会的,她现在是要帮秀才干一件大事,是为自己积阴德,她的心情越来越开朗,抬头看月亮,今夜的月亮格外的温柔,将自己窈窕的身影印在雪亮的山崖上,就像投影在镜子里一般,真是太美了,她孤芳自赏,突然感到自己以前真是太傻了,为那些沆瀣之徒,浪费自己的青春和生命,真是不值,要不是遇到秀才这样的好人,自己真的要魂飞魄散,永不能超生了,她现在不想超生了,一旦超生了,她很可能和秀才擦肩而过,与其那样,还不如这样的好。突然她听见一声大喝“什么人?”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是红蟒仙家,红蟒仙家望着她说:“你这**女鬼,想害秀才吗?”**女鬼说:“红蟒仙家,快领我去见秀才,灶王爷托我把这神仙的诗篇交给秀才,这里面藏有制瘟玄机,连舜王爷都看不明白,说这人间就只有秀才能悟出其中的奥妙,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红蟒仙家这才把**女鬼带到秀才面前,**女鬼将诗篇交给秀才说:“大难当头,不言儿女私情,奴家等您!”,就匆匆离开了。 秀才连夜研读诗篇,黎明前悟出了其中的禅机,想好了制瘟良策,就去找刘墉刘大人了,他一边走,一边想着那一幕幕充满喜剧色彩的往事,还怪有意思呢。 瘟疫(八) 八 秀才是发现疫情的第一人,他就住在水墅的对面,中间隔着奶奶庙,水墅一年中就死了九口人,这让他心生疑虑,就去告诉了土地爷,土地爷一听说:“坏大事了”就把舜王爷从天庭带回来一袋神米,这神米其实是高致病禽流感病毒,舜王爷将米袋子放到娥英奶奶的庙门前,被水墅家媳妇拿走,他曾帮住舜王爷去讨米,“水墅主人倒是把米袋子还给小神了,难道?” 秀才说:“会不会是这家主人将米掉包了?那样的话可就坏大事了,我们这一带,不怕战争,不怕水淹,也不怕干旱,飞蝗,更没有大的地震,就是怕瘟疫,神仙您一定得赶紧告诉舜王爷,及早采取措施。”土地爷去告诉舜王爷,没来由的被舜王爷呛白了一顿,也就不敢说了。 秀才就想把这个信息告诉人间,他先去到洛阳的府衙,对接待他的领导说:“上天要降灾了,会有一场大瘟疫收走这一方人,要及早采取措施,否则后果严重。” 府衙的领导还没听完,就哄堂大笑,“秀才,你连考十年都中不了举人,是不是气疯了,脑子有病,神神叨叨的,编一段神话来吓唬人?”,就把他轰出来了。 秀才又去找河南道台,道台接见了他,还表扬了他,说他是“位卑不忘报国,这种精神可嘉可贺”,道台还答应“立刻将这信息写成奏折,上报朝廷”。秀才如释重负,回到家乡等待消息,可是大半年过去了,并没有任何动静。 秀才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心中十分焦虑,就将这信息在民间流传,闹得人心惶惶,好多人家都逃离这个地方了,但是,也有人坚决不信,说他是“妖言惑众,破坏生产,扰乱治安,破坏安定团结大好局面”,就将他告到县衙,来了几个捕快将他抓起来,又无法定罪,村里几个好心人到县衙求情:“这秀才,就是读书读成呆子了,神神叨叨,魔魔怔症,不干营生,东游西逛,说些不着调的话,但也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请县衙将他关起来,给他好吃好喝,别让他受罪,也别让他乱说乱动就行了。” 秀才被关起来倒也有吃有喝不受罪,可是他没有书读呀,就难受,再说,这瘟疫其实已经发展的很厉害了,从朝廷到地方却没有一点防范措施,更可怕的是,这场瘟疫酝酿的时间太长了,根据以往的记载,“轻弎月,重半年,超过一年最凶险”也就是说,从染上疫情到爆发,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一般都比较轻,采取一些措施就可控制,如果是半年,就严重了,肯定要死不少人,可是这一次的疫情肯定是凶险了,水墅一家九口人病死都快一年了,疫情并没有爆发,这一旦爆发可是不得了,不行,不能这样耗下去,得想法出去,到京城去找皇帝报告疫情。 秀才越狱了,但是他刚跑出来,就被发现了,他在前面跑,捕快在后面追,追到邙山腰间,看见一个山洞,洞口卧一条笸箩大小的红蟒蛇,张着血盆大嘴,牙齿像匕首一般,秀才叹口气:“完了,完了”,就摔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待秀才醒过来,他掐掐自己的腿好像还知道疼,难道自己在蟒蛇的肚子里,还没来得及消化?秀才慢慢睁开眼,看见一个披着大红袍,红鼻子、红眼睛、红头发、红胡子的老头正看着自己笑。 秀才坐起来,红老头还在看着他笑,笑得他头皮发麻,秀才说“红爷爷,是您救了俺吧,请受俺一拜”秀才挺身跪地给红爷爷磕了三个头,红爷爷还是不吭声,看着他笑。 秀才又站起来,双手合什,给红爷爷行拜师礼。 红爷爷这才开口说话:“秀才,俺是红蟒仙家,在这洞里住了八百年了,没有一个人擅自闯入俺的洞府,也就是你这人间的秀才和俺有缘,来到俺的洞府,仙家心中好喜欢,你就多住些日子吧,陪俺聊聊天,下下棋,闲来无事,逛逛神仙之家。” 秀才说“仙家爷爷,秀才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秀才不能久留,秀才有一件关乎百姓身价性命的大事,要火速赶到京城亲自向当今皇上报告,待俺做完这件事,就回来陪您。” 红蟒仙家拉住秀才的手将他摁在床上说:“你这人间的秀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这是刚离狼窝又自投虎口,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凡间的秀才,没品没级,心比天高身比纸贱,你的话连街头巷尾的小老百姓都不相信,说你是”神神叨叨,魔魔怔症,就是个大脑不正常的小混混,洛阳府衙将你轰出来,河南道台把你当傻子忽悠,县衙把你当扰乱社会治安的不安定因素给控住起来,连你的爹娘都觉得你就是无事找事,害怕你到处游说闯下大祸,才托熟人将你关起来,而不让你受罪,你去找当今皇上,你凭什么见皇上,凭你连考十年都中不了一个举人?当今皇上的确爱才,你确实有才,红蟒仙家知道你的才超过当今皇上钦定的状元郎,但当今皇上不知道你,你就是站到他面前,他也会夸你几句,就像河南道台夸你一样,将你忽悠走了,人家还留个礼贤下士的美名。 秀才说:“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看着这方百姓被瘟疫残害而无动于衷?” 红蟒仙家说:“怎么会无动于衷?但是,世间万物都有个定数,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甭说,你就是一个民间的秀才,就是当今的皇上,是玉皇大帝最信任最倚重的拜把兄弟,是真命天子,也不能为所欲为,这场瘟疫是玉帝亲自布置的,就是要教训这狂妄骄纵的真命天子,这是天机,土地爷泄露给你这人间的小秀才,你就不知天高地厚,到处传播,其实,知道这场灾难的不是你一人,好多人都心知肚明,但时机不到,谁都不敢发言。” 秀才说“那我现在怎么办?” 红蟒仙家说“学习亚圣,闭门读书” 秀才说“如今俺是火烧眉毛,心急如焚,哪有心思读书?” 红蟒仙家说:“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现在仙家知道你这人间的小秀才连续十年不中的原因了,你是聪明天纵,才华横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上通天文,下懂地理,至少能会两界语言,比当今皇上钦点的状元郎,水平还要高一些,但是,阴差阳错,你就是缺少临考的经验和技巧,场场败下阵来,你是功不成,名不就,书中自有黄金屋,你却住的是茅草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如今还是光棍汉,书中自有甘如怡,你却吃的是粗粮喝的是淡酒,现在小仙明白了,这是上天在砺炼你,要降大任在你的肩上,这人间制瘟的良策就出自你的心口,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蟒蛇洞里,谢绝宾客,不理人事,专心致志研读关于瘟疫的书籍资料,小仙这儿不少,有圣人写的,也有神仙编的,都是仙家在天庭书苑偷来的,你就研读吧,仙家爷爷为你服务,为你挡住所有的烦扰。” 秀才在蟒蛇洞里静心读书,研究制瘟良策,一直到腊月二十三的晚上,山下传来鞭炮声,送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灶王爷行至邙山腰间,看见红蟒仙家坐在洞口,向他打招呼:“灶王神叔,到仙侄的洞府里喝口热茶,再走吧” 灶王爷停下来说:“红蟒仙侄,这么冷的天,你不在洞府里呆着,在外面不冷吗?”红蟒仙家说:“是很冷,但没有办法,我在帮助一个人。” “啊,灶王爷有点吃惊”说“我只知道红蟒吃人,没听说帮人,你是把人吃了,还装出一副慈善的面孔吧。” 红蟒仙家说:“我真的在帮一个人,他是人间的秀才,他在专心研究制瘟良策,灶王神叔,您不能只是上天言好事了,现在有一件天大的祸事,您得报告给玉帝。” 灶王爷知道红蟒仙家不是在开玩笑,就跟着红蟒仙家进了蟒蛇洞,看见秀才正在埋头读书。 红蟒仙家说:“秀才,灶王爷要上天言好事,面见玉帝向他汇报工作,您就把瘟疫的事情告诉灶王爷吧。” 秀才抬起头亲亲热热的叫一声“灶王爷”,灶王爷好不惊讶地说“秀才,你是人还是鬼?是不是红蟒仙将你吃后又将你变成人的摸样,来伺候他,陪他下棋聊天?” 秀才说“红蟒仙家救了我,还帮助我,不是我侍候他老人家,而是他老人家侍候我吃喝,还给我站岗,不让闲人打搅我,这是因为有一场天大的灾祸就在眼前,可是人们并不知晓。” 秀才将舜王爷从天庭带回毒米,又丢了毒米,毒米被水墅一家吃了,水墅一家死了九口人,可是,人间并不重视,神仙也不知道,舜王爷还以为神米就在他的保险柜中,锁的好好地,根本不知道米已经被掉了包了,如今一年快过完了,没有一个人过问这件事,而且这瘟疫也并不爆发,秀才说:“灶王爷,您是知道的,这疫情越是酝酿的时间长,其危害越大,小民担心到明年清明节前后爆发,一旦爆发,可就难以收拾了,这一次的瘟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最少是五百年一遇啊,小民给洛阳府衙反应,人家说我是大脑有毛病,将我轰出来,我给河南道台反应,人家忽悠我,说向朝廷上奏折,可是都一年了,没有任何动静,我在民间透漏消息,县衙说我是妖言惑众,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把我抓起来,我越狱想上京城直接向当今皇上反映,捕快追我抓我,我跑到这邙山腰间,看见一条大蟒蛇,吓死了,是红蟒仙家救了我。” 灶王爷说“你这人间的秀才,怎么能泄露天机呢,你知道吗?你那天越狱被捕快追到这儿,捕快回去说“秀才被大蟒蛇吃了”,你的娘把眼睛哭瞎了,你的哥哥背着锄头到地头却不干活说‘我的好兄弟死了,我还种地打粮给谁吃啊’,你的嫂子将家中的布都给你做了老衣,你的爹将你家门口的大桐树刨了,给你做一口棺材,将衣服还有你读的书放进去,埋在奶奶庙的旁边,你的侄子为你打幡,你的侄女为你抱盆,村里人都哭哭啼啼说你秀才可怜,邻村有个**女鬼的娘家,听说你没有成家,就打发人来说媒,要你和**女鬼配骨殖,在阴间做夫妻,你爹不愿意,嫌**女鬼名声不好,可怜你孤零零的睡在地下。谁知道,你竟在这红蟒仙家的洞府里过着神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小神不给你多说了,你就在这儿好好读书吧,研究出制瘟良策,我这赶紧上天去将这件事报告玉帝“,灶王爷飞奔几步,腾空而起,驾起云雾,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多亏红蟒仙家挡驾,秀才才得以安心读书,转眼到了正月十六元宵节,舜王爷要他把信息告诉人间,他在每家的门上都贴一首诗“腊月响惊雷,来年坟骨堆,正月桃花开,瘟神下凡来,东西南北走,走到百里外,闭门谢宾客,半年不回来,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有很多人猜出是秀才写的,信了,就逃走了,还有人说不是秀才,秀才被大蟒蛇吃了,变成鬼了,但是阴魂不散,写诗蛊惑人心,闹的人心慌乱,目的是破坏春耕生产,就到处捉他,要囚禁他的鬼魂,寻遍了各个地方,就是没来这蟒蛇洞,因为,这比胳膊还要粗,站起来像钻天杨一样长,头比羊头还大,牙比匕首还尖的大蟒蛇,的确是太吓人了,就是再凶悍的捕快,也不愿为了一个穷秀才,而使自己成为大蟒蛇的一碟好菜。 瘟疫(九) 九 清明节的这一天,红蟒仙家早早起来给他做好了早餐说:“今天不读了吧,赶紧吃点饭下山去,去组织一万名百姓,过去的皇上,如今是太上皇了,到南方巡游仨月回京都,听说,今年的洛阳牡丹提前开放了,而且开的比以往任何一年都鲜艳,就决定绕道洛阳,观赏完牡丹再回京城,听说太上皇要来看牡丹,洛阳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全国各地的人流也涌向洛阳,而此时,瘟神也到了洛阳,疫情很可能在这一天爆发,你得领着万名百姓,在这邙山岭下,拦住太上皇的銮驾,救太上皇也就是救大清国。” 秀才领着万名百姓拦住了太上皇,怎么都不让路,太上皇气急了,就以冒犯天威,图谋造反的罪,当场判了秀才等一百名刁民的死罪,就地正法,押解到氺墅前面的打谷场上,午时三刻就要问斩。 这时候,陪在太上皇身边的两朝重臣刘墉刘大人,将太上皇拉到一间草棚下,坐在草墩上:“太上皇,老臣这儿恭喜您了。” 太上皇余怒未消说“恭喜寡人什么,这些刁民,气死朕了,朕当了六十年皇帝,巡游了无数地方,所到之处,山呼万岁,鸣锣开道,有谁敢冒犯朕的天威,更不用说拦朕的銮驾了,杀杀杀,一个不留。” 刘大人说:“太上皇,你想想,您去洛阳看牡丹,管小老百姓什么事?他们犯得着放下地里的营生,冒着杀头的危险,来挡您的銮驾吗?这样的傻事谁愿意做呢?百姓们拦您的銮驾,是为了救您,救这所有的随从大员,救大清国。” 太上皇说“洛阳城有杀手吗?” 刘大人说:“是无形的杀手,是比杀手厉害一百倍的隐形杀手,太上皇啊,洛阳城已经是危机四伏了,许多人都染上瘟疫,大大小小的医院都住满了,这牡丹花染没染病毒,谁也说不明白。” 太上皇吃了一惊说:“不会吧,从没有人上报寡人啊。” 刘大人说:“太上皇您想想,今年正月二十三,臣是不是转给朝廷一封河南道台的奏折,说,中原地区,发现疫情,您将奏折转给新皇,就带着臣出来巡视天下了,您觉得交权了,轻松了,本来说巡视一个月,可是,江南的风景太美了,您是流连忘返,这一巡就是仨月,要不是有人奏报洛阳的牡丹提前开了,开的格外艳丽,您还不回来呢。” 太上皇说:“新皇会处理朝政的。” 刘大人说:“如果新皇处理了这件事,就不会有今天的万名百姓拦住您的銮驾,新老交替,老的不放心,新的不敢做决断,新皇帝一定在等您回去才做决断的,想想看,您的案桌上,关于中原疫情的奏折肯定不少,救疫如救火,如今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今年的春天异常,太暖和了,花事既早且盛,这些都有利于瘟疫的传播,这疫情发展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了。” 太上皇说:“朕还是不大相信,以前的瘟疫,提前都有预兆,民间也有传闻。” 刘大人说:“难道没有预兆吗?去年大腊月响了春雷,过罢年,正月十三刚立春,桃花就开了,皇上您不就是喜欢这漫天遍野的桃花,才提前到南方巡视的吗?特别奇怪的是这牡丹花也不按时令开了,牡丹仙子怕冷,一般都到谷雨前后才盛放,可今年清明不到就开的如火如荼,比以往任何一年都盛,皇上您想想这正常吗?这说明今年是个暖春,人舒服,花喜欢,瘟神也活跃,他老人家东游西逛,看哪个地方好,就撒些病毒,皇上您再看看,这么盛的花事,怎么没有鸟的叫声,蜜蜂蝴蝶也很稀少,一路上您见到蛇了吗?还有蚂蚁?调皮的小松鼠?这些动物都藏起来了,他们比人聪明。” 太上皇说:“刘爱卿我服你了,你不愧是制瘟专家,讲起来一套一套。” 刘大人说:“臣这制瘟专家心里发怵,这一次的疫情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这样的平静,这样的安乐,太平盛世,人欢马叫,从朝廷到民间,一片升平祥和,谁能想到一场巨大的灾难就在眼前,皇上您一手开创的太平盛世很可能就此结束。” 太上皇说:“刘爱卿您太悲观了吧?大清国国富民强,这小小的瘟疫算什么?” 刘大人说:“臣倒不担心这瘟疫,再大的瘟疫臣都有信心制服,臣担心的是这瘟疫一旦蔓延,一定会给中原造成重创,中原富,天下足,中原稳定,天下安宁,陛下您想过没有,都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其实就是中原这个大粮仓充实了,中原的政治清明了,中原局势稳住了,中原的老百姓富庶了,中原没有战事,没有饥馑,没有瘟疫,这整个大清国也就成了太平盛世,如果把咱大清国比作一张桌子,这中原就是桌子的四条腿,只要这四条腿没有问题,这桌子边上再怎么摇晃都没问题,局面都可以收拾,可是如今这中原一旦爆发一场特大瘟疫,就像桌子的腿坏了,这整个大清国就不稳了。” 太上皇的脸色变了,刘爱卿讲的这番话其实就是他治国的理念,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所谓的太平盛世其实并不太平,东北的俄国老毛子,不断挑起事端,强盗的逻辑就是趁火打劫,肯定会趁我中原不稳,而挑起更大的战事,西北的老回回叛乱,虽然被平息了,一旦我中原瘟疫蔓延,引起骚乱,老回回定然会有动作,山东的西梁女儿国,兵多将广,扬言要分大清国半壁河山,河北的义和拳,更是打着反清复明的大旗,广西有拜天地会,声势不小,东南沿海有英国大鼻子赖在几个岛屿上不走,这些星星之火之所以没有燃烧,就是中原富足安定,如果中原闹腾起来,就像干草堆,这些星星之火就能燎原,甭说太平盛世了,大清国能存在几日都不好说。 太上皇仰天长叹“这难道就是成于萧何,败于萧何?朕和臣子百姓,经历千辛万苦,才开创的这太平盛世,真的要亲手毁在朕的手中?” 刘大人说“皇上,不用悲观,没有这么严重,有臣在,中原不会乱,皇上您即刻绕道回京城,处理军国大事,老臣留下,帮助百姓制服瘟疫。” 太上皇说:“刘爱卿,您年老体弱,重病缠身,这重任就让大皇子挑吧,您随朕回京师休养治病。” 刘大人说:“皇上,这中原就由老臣替您盯着,只要臣有一口气,就要制服瘟疫,不让中原乱起来,皇子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现在群狼出洞,先杀头狼,皇上您要御驾亲征,率领百万精锐,陈兵中俄边境,扬我大清国威,俄国老毛子和中原人一样,就是猾,咱中原人是圆滑,做事不走极端,俄国人是狡猾,不见兔子不撒鹰,从不做赔本的买卖,他想趁火打劫,沾点咱大清国的小便宜,皇上您就在尼布楚设个战场,挫挫老毛子的锐气,谈判桌上倒可以让点步,给老毛子一点甜头,显示咱大中华的宽容大气,皇上,这步棋您如果走得好,您就为咱子孙后代扫平了障碍,中俄边境线这么长,中俄和平,天下安定。以后,无论大中华和其他的邻居如何争,如何打,中俄两国都要和平共处。” 太上皇说“刘爱卿啊,都说朕本事大,文治武功举世无双,其实这军功章里有朕的一半也有爱卿的一半。” 刘大人说:“这万家团圆,是皇上的心愿,也是臣的心愿,更是黎民百姓的心愿,臣就是一匹驽马,愿意套在皇上的战车上,君扬鞭,臣奋蹄,为天下的黎民百姓拉来幸福和安康。” 太上皇说:“那下一步怎么办?”刘大人说:“西北的老回回肯定不安分,说来也不能都怨他,那西北沙漠是苦寒之地,老百姓的日子和中原差得远,朝廷却给他们的帮助太少了,平乱之后,并没有安抚,百姓怎知道皇上的恩德,皇上您再想想,皇爷爷康熙平定台湾,战事一结束,大批的粮食布匹就到了,抚慰百姓啊,战火一燃,遭殃的就是老百姓,您御驾亲征安定东北,大皇子亲率二十万兵马,多带粮食,布匹、糖果、医药器材,安抚百姓,对于叛乱的兵将晓以大义,充分发挥外交使团的才能,西北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东西边境安定了,中原没有乱,西梁女儿国,拜天地会、义和拳都没有问题,这些毕竟是咱大清国自己的事情,血浓于水,亲兄弟再怎么争还是亲兄弟,大难当头,他们能够以大局为重,不会趁火打劫的,如果皇上不放心,把几个皇子都放下去,每人带一支部队盯住他们也就是了。” 外面传来一声炮响,传令兵速报:“午时三刻到了,恭请太上皇亲自监斩。” 太上皇说:“把所有的百姓都放了,就说皇上是给他们闹着玩哩。” 刘大人说“皇上,有这样闹着玩的嘛?您这玩笑开得太大了,肯定有很多百姓吓得屁滚尿流,说不定有百姓都屙到裤裆里了,咱上法场吧,安慰安慰百姓。” 太上皇和刘大人还有爱妃,皇子、公主等百十来人,来到了法场上,三呼万岁以后,就有人大喊“皇上,给俺松松绑,让俺把这麭屎拉到俺家茅缸里,再砍俺的头吧。” 还有人求情:“皇上,俺吓得屙到裤裆里了,死了就是腌臜鬼,让俺回家换件干净衣裳再砍俺的头吧。” 也有人说“皇上,俺家还有甜柿饼嘞,您老人家难得来俺这一次,让俺给您拿来您尝尝,再砍俺的头吧。” 秀才说:“皇上,秀才俺老早就说去京城面见您老人家,可是,俺没有路费,没去成,今天您来了,让俺把瘟疫的事情告诉您后,再砍俺的头吧。“ 太上皇眼睛酸酸的,“多好的百姓啊!” 太上皇亲自上前给百姓松绑,皇子、公主、爱妃、大臣也上去,不大一会儿就松完了,太上皇说“对不起,让百姓受惊了,现在没事了,百姓们可以回家吃午饭了。” 百姓们站起来又三呼万岁,就要离开法场。“ 刘大人伸开胳膊拦住要走的人说:“皇上,就这样让百姓走了?百姓为了救咱君臣,在春耕大忙之时,搭背功夫,还受惊吓,您就没有一点表示?再说呢,已经午时三刻,午饭时间已过,皇上您肚子一定饿了吧?” 经刘大人这一提醒。太上皇的肚子还真的咕噜咕噜提意见。 太上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半斤重的金元宝说:“今天朕请客,吃什么?” 许多百姓喊“发面火烧夹卤猪肉” 太上皇将金元宝交到侍卫手中,侍卫带了几个百姓,不一会就送来了两大马车火烧馍夹肉,君臣百姓一人两个,太上皇一边吃,一边说“香香香”。 刘大人说:“皇上,这肉夹馍就是香,但干喳喳的,进了肚里不舒服” 太上皇也觉得肚里不滋润,就说“得喝点啥?” 就有百姓说“皇上,俺洛阳大石桥的浆面条可好喝了。” 太上皇又从口袋掏出两个金元宝,两个皇子亲自带着二十个百姓,不大一会儿,就挑来了二十多担酸溜溜,香丝丝,热乎乎的浆面条,先给太上皇盛了半碗,太上皇说:“为啥不给朕盛满?掌勺的太妃说:“满则溢”太上皇听出太妃话中的意思了,怏怏的说:“缺点好,缺点好,不能太自满了,谦受益,满招损啊。” “馍加面是好饭”刘大人说:“太上皇,今天这顿饭吃的痛快吗?” 太上皇笑逐颜开“痛快死了?朕算知道什么叫与民同乐了。” 刘大人说:“皇上,这有饭没酒,不成敬意呀。” 太上皇笑呵呵的从口袋中又掏出三个金元宝说:“朕可只有这三个了,不够的话,刘大人给补上。” 百姓又三呼万岁说“够了,够了!” 刘大人对秀才说,“人间都传说你秀才是,天资聪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上通天文,下懂地理,至少能会两界语言,比当今皇上钦点的状元郎,水平还要高一些,您今天就把曹孟德的一首吟酒的诗,背出来,背得好,太上皇请大家喝酒,背的不好,这金元宝还装到太上皇的口袋中。” 秀才脱口而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太上皇拍手叫好“好一个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杜康,朕请大家喝杜康酒” 秀才给太上皇碰了杯,划了眉说:“皇上,今天百姓瞻仰了您的天威,还给您一起喝了酒,就是明天死了,这一生也值了。” 太上皇说:“秀才,你不能死,你还得帮助刘大人制定制瘟良策呢,就是死,也得等制服了瘟疫,救助了苍生以后才能死,从今天起,你就是朕敕封的大清国忠君爱民第一人刘墉刘大人的贴身近侍,刘大人,朕就交给你了,你不但得给刘大人进良策,你还得保证刘大人的贵体安康,这责任不小啊!” 秀才说:“皇上,您看这春和景明,草长莺飞,风光多美啊!小民有福气,生在了万岁爷您一手开创的太平盛世,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书读,您的恩比天高,比海深,今天万岁爷,您还自掏腰包请小民喝酒,与民同乐,小民,代表俺这一方百姓敬您一杯,今天,您就忘掉国事,抛开烦恼,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吧。” 太上皇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好好好,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太上皇连饮三杯,微有醉意。 太妃上去阻止,太上皇拉着太妃的手说:“爱妃,朕知道你是为朕的健康着想,但是,今天朕不听你了,朕今天高兴啊,和咱们的好老百姓一块喝酒,痛快啊!” 这时候人群中竟有起哄的:“请太上皇和太妃奶奶喝交杯酒”。 太上皇和太妃喝了一杯交杯酒,就放声长吟李太白的 《将进酒》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这时候,就有人高喊“太上皇,酒完了” 太上皇脱掉身上的金龙马甲说:“去,拿去换美酒!” 太妃也拿掉凤冠说:“换酒吧,一定要让百姓喝痛快。” 公主褪掉手腕上的玉镯,皇子献出坐骑。 刘大人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将脖子上的佛珠也献出来说:“喝吧,痛痛快快的喝吧,老臣今天也要醉上一次了。” 瘟疫(十) 十 太上皇烂醉如泥,他睡在銮驾里被抬回了京城才醒过来。 刘大人也醉的不省人事,它被县长安排到县衙最高级的房子里。 嘴里喃喃私语,其实也是在背诗: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秀才被拦到了县衙大门之外,他说:“我是太上皇敕封的大清国忠君爱民第一人刘墉,刘大人的贴身近侍。” 县太爷恓恓一笑说:“有诏书吗?” 秀才说“没有” 县太爷说“有红头文件吗?” 秀才说“没有” 县太爷说:“有刘大人的手谕吗?” 秀才说:“也没有” 县太爷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秀才,你算老几?竟敢冒充当今宰辅的贴身近侍,我看你就是个刺客,快滚,快滚。” 秀才说“太上皇要我辅助刘大人制服瘟疫,我得进去给刘大人进制瘟良策。” 县太爷哈哈大笑“荒唐荒唐,你一个民间的小秀才竟有制瘟良策,还要我这父母官干什么?回家去吧,本大人看你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大脑不正常,得了妄想症,虚构出来一场什么大瘟疫糊弄刘大人,哪有什么瘟疫?本太爷的辖区内连一个瘟疫的影子都没有,现在正是春耕大忙,回去吧,回去帮你爹娘种棉花吧。” 秀才还是求情,县太爷生气了,说“再不走,就让捕快将你关起来。” 这时候县太爷旁边的老主薄说“大人,这个秀才好像有点来头,不敢太过分了,不如让小人进去问问刘大人,如果不是,再撵他走不迟。” 主薄进去问刘大人“有没有一个秀才是大人您的贴身近侍?” 刘大人醉了,拉着主薄的手,语无伦次地嘟囔着:“和,好老百姓,喝酒痛快,太上皇,拿出黄龙马甲说,拿去,换美酒,太妃拿掉凤冠说,拿去,换酒,让百姓喝痛快,公主褪掉玉镯,王子献出坐骑,统统拿去换了酒,痛快啊,痛快啊,老臣的佛珠也换酒喝了,痛快啊。” 主薄说:“刘大人,外面有个秀才说是您的贴身近侍,他是不是?” 刘大人醉眼惺忪,舌头发硬“替身近视,没有替身近视,老臣不是替身近视,笑才你走吧,大人今天喝醉了,身上发困,不接待你了,你回家吧,明天再来。” 主薄出来对县太爷耳语两句,县太爷和颜悦色的对秀才说:“刘大人没有近侍,他今天喝醉了,要睡觉,明天接待你。” 秀才回到蟒蛇洞,或许就是风云际会,他虽然读了很多制瘟的文章资料,但是总感到心里没底,**女鬼替灶王爷给他送来了天上神仙的诗,他如获至宝,细心研读,终于在黎明时分悟出了禅机,他可以胸有成竹的去见刘大人了。 他抬起头,想和红爷爷说句玩笑话,可是,看见红爷爷一改过去的戏谑与幽默,神色严肃的在整理那些,他已经读过,散乱的放在石床上的书,一本一本的抚平,轻轻放在一个大红木柜中。 突然,他看见两道炫目的白光射进漆黑的洞中,红爷爷走到洞口说:“小仙恭候神使多时了。” 两个身着白色长衣的人走进来说:“红蟒仙家,玉帝有旨,要您速回天庭,将偷走的书籍资料归还天庭书苑。” 秀才说“红爷爷,没想到,您还是小偷啊” 神使说:“何止是小偷,简直就是江洋大盗,将天庭书苑的宝书偷到人间,也就是红蟒仙家有这本事,玉帝,很生气,要治他罪呢,最少闭门思过三个月,这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秀才你算算得多少年?” 秀才说:“神使叔叔,求求您了,到玉帝面前求求情,少判红爷爷几年罪,这窃书不算偷,读书人的事,能算偷吗?” 神使说:“不用我们求情,文曲星已经为他求情了,玉帝已经不生气了,要他将这些珍贵的典籍文献带回天庭,玉帝封他为,天庭书苑的副苑长了。” 秀才还想和神使再侃一会儿,红蟒仙家说:“天要亮了,没有时间了,红爷爷要即时动身回天庭,秀才你这孩子,红爷爷真的不舍得离开你,可是,天命难违,你也不是无事可做的待业青年了,你的肩上有很重的责任,赶快去找刘大人,要他和你一起住在这蟒蛇洞中,这一方土地都被病毒侵染了”,红蟒仙家从身上退下一件红蟒背心说:“红爷爷在这洞中住了八百年,经历了几十次瘟疫,没被传染,靠的就是这件红蟒背心,爷爷,今天送给你,你穿上,病毒就侵不了你。” “红爷爷····”秀才哽咽着叫不出来,红蟒仙家说:“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赶紧下山吧,县太爷抬着八抬大轿在山下迎你呢。” 秀才急火火的下得山来。 果然看见远处有一群人迎面向他走过来,临近一看,就是县太爷,县太爷没有坐轿,他扶着轿帮气喘吁吁的小跑,嘴里还轻呼着:“快点、快点” 秀才故作害怕的扭过头,浑身战栗着想从轿边溜过去。 县太爷高声呼唤:“秀才,秀才,赶紧坐轿,刘大人在等你呢?” 秀才想难为难为县太爷,但转念一想,刘大人一定等急了,再说县太爷也不是坏人,他对地方上的事情还是很尽心的,“恭敬不如从命”就坐上县太爷的轿子,到了县衙,见到刘大人第一句话就是说“刘大人,赶紧随秀才住进蟒蛇洞吧,这县衙很可能也被病毒侵染”这一说,连县太爷都吓得面如土灰,刘大人说“这样吧,将制瘟指挥部设到蟒蛇洞吧,县太爷及随从也住进去。” 待一切安顿下来,刘大人要县太爷领着一班人去调查疫情,蟒蛇洞中只剩下秀才和刘大人。 秀才出语惊人:“刘大人,您是制瘟专家,但是,面对这一次的瘟疫,也很可能束手无策,以往用的那些方法,都制止不了它的蔓延。” 刘大人说:“有这么凶险?只要在大清国,还没有刘大人制服不了的瘟疫呢。” 秀才说:“这次的瘟疫不是在咱大清国的土地上滋生的,是从英国进口的。” 刘大人嗯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大人我做着大清国的宰相,知道英国红毛鬼,对咱大清国走私**,害咱国民百姓,也知道他们进口盘尼西林等西药赚咱大清国的银子,如今咱大清国实行海禁,老毛子想进口点东西难得很,怎么可能给咱大清国进口瘟疫,来祸害咱中原百姓,秀才,你是不是真的得了妄想症,虚构出来一场瘟疫,吓唬太上皇,也糊弄刘大人,大人忙得很,可没有时间听你编瞎话。” 秀才说:“刘大人,如果您不信秀才的话,您就可以回京城休养治病,这一次的瘟疫太凶险,您年老体衰,害怕制服不了,也毁了您的一世英名,至于中原人的身家性命,那就交给神仙保佑吧。” 秀才说完就要走,刘大人站起来拦住他说:“你这孩子,性子咋就这么倔呢?说说吧,即使没有瘟疫,虚惊一场,老夫也愿意听听你的高见,开阔眼界嘛。” 秀才的故事让刘大人大开眼界。 秀才说:“刘大人啊,实话对您说吧,现在民间到处流传说,这一次的瘟疫是玉皇大帝亲自布置的,病毒是舜王爷从天庭带到人间来收这一方人的,这都是谣言,就是秀才我编的,官府说我妖言惑众,扰乱人心没有冤枉我,把我关起来,也没有错,我还在正月二十三那天晚上,在每家的大门上贴了一首诗:腊月响惊雷,来年坟骨堆,正月桃花开,瘟神下凡来,东西南北走,走到百里外,闭门谢宾客,半年不回来,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还说,是舜王爷从天庭带回来的信息,许多人家都信了,逃到别处去了。” 刘大人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刘大人我关心的是到底有没有瘟疫,它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秀才说:“确实有这场瘟疫,就是从英国进口的,是一个叫岳汉牛的英国红毛子传进来的,他现在已经死了。” 刘大人要秀才讲的详细一些: 大约在十八世纪九十年代,英国的一个乡村里有一个年轻人,告别父母,漂洋过海,来到了他十分向往的东方古国,在中原地区的一个福音堂里当传教士,他给自己起个中文名字,岳汉牛。岳汉牛除了传教,还有一个秘密的工作,就是研究抗击禽流感的药物,他其实是一个病理学家,他发现了一种极其凶险的病毒,这种病毒,可以使禽鸟得病,还可以是人类生病,而且传染性极强,其发病症状和流感相似,所以他就将这种病毒称为“禽流感病毒”。他在英国试验用西医杀死这些病毒,但是试验了很多方法,效果都不理想,他的一个朋友对他说:“古老的东方有个大清国,那里的中原地带常会发生瘟疫,人们在抗击瘟疫的过程中,积累了很多经验,中医制瘟很有效果,岳汉牛就来到了这里,在英国人办的福音堂里当个传教士,同时收集中医的偏方和他带来的西医结合起来,研制新药。福音堂离秀才家不远,岳汉牛又是个热情的人,爱交朋友,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喜欢读书的秀才不被乡野俗人理解,却被岳汉牛欣赏,两个人很快成了异国朋友,岳汉牛教秀才学英语,给秀才讲英国的事情,秀才教岳汉牛学汉语,讲中国的风物人情,岳汉牛托秀才给他买了几十只绿毛鸡,秀才不知道岳汉牛是用这些鸡做实验,岳汉牛将病毒注入这些鸡的身上,然后用他配成的药物拌在饲料里喂鸡,这些鸡有药物的控制都没有死,但是,岳汉牛应该知道,他做的这种实验是很危险的,这里不比他的家乡,有设施很齐全的实验室,这里什么也没有,为了不传染给别人,他托秀才给他找一个远离人群的地方,秀才将他带到了邙山腰间的蟒蛇洞,在蟒蛇洞发现了一张大蛇皮,岳汉牛将其放到特制的药物中浸泡后,发现有防护作用,就做了一件背心,还有两双手套,背心给秀才穿,手套自己带。他们两个除了做实验,还要到悬崖上采中药,蒺藜刺破了岳汉牛的手套,把手指也刺破了,他没有在意,继续试验,病毒通过他的伤口,进入了他的体内。 那天早晨,秀才像往常一样,带着岳汉牛需要的两只鸡,去到福音堂看岳汉牛,可是岳汉牛的门紧闭着,他趴在窗户上对秀才说:“我,已经感染了这种病毒,我要赶紧回国,叶落归根,我不能死在异国他乡,我走后,这些资料留给你,你接着研究,还有,这些鸡都已经感染了病毒,死后,一定要深埋,千万不能让人吃,还有,你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国家的政府,立刻采取防护措施。” 岳汉牛走了,他坐着轮船回国,到了半途就死了,不光他死了,船上一百多人都被传染了了,死了七八十人,那时候,人们不知道这些人死的原因,船上又没有装尸体的设备,死去的人都扔到海里了,尸体被鱼吃了,鱼被人吃了,还有那些感染了病毒,没有死去的人,又把病毒带到更大更远的地方,这最早的一场禽流感就在欧洲流行,据资料显示,病死的人超过千万,死去的家禽野兽就更是不计其数了。 岳汉牛走后,那些鸡都相继死了,秀才本来要按照岳汉牛的吩咐,将这些鸡深埋,但是附近的人们说,“这么好的鸡,埋了太可惜”村里的人就把埋掉的鸡,偷偷挖出来杀吃了,特别是水墅一家挖走的最多。 秀才讲到这里说:“刘大人,水墅一家死了九口人,可想而知,这病毒是多么厉害。” 刘大人说:“你怎么不马上报告县衙呢?” 秀才说:“我报告了,我先报告洛阳府衙,人家说我是大脑有毛病,把我轰出来,我报告河南道台,道台态度倒是不赖,说给朝廷写奏折,不知这奏折上了没有,我等了大半年,不见动静,又去县衙询问,县太爷以扰乱社会治安罪,把我抓起来,我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要他们放我出去,我要去京城亲自向皇上报告,县长边上的老主薄劝我:“你去京城没有用,皇上也不会相信你的话,这场劫难在所难免,你要将岳汉牛留下的书籍资料好好研读,一旦,朝廷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派大员下来制瘟,到时候你得拿出制瘟的办法,尽量减少损失,是主薄他老人家定下计策,让我越狱,捕快将我追到邙山腰间,他又装扮成大红蟒将我吓昏,捕快回去向县太爷汇报,说我被大蟒蛇吃了,还叫我家大办丧事,我躲在蟒蛇洞中研读这些书籍资料,主薄他扮成红蟒仙家,在这里挡人,正月二十三是太上老君炼丹救人的日子,也是他说服舜王庙的老僧人假扮舜王爷,叫我传递天上的信息,让一部分人逃走了,逃走的命保住了,留下的,就看天意了,还有让秀才领着万名百姓挡住太上皇和刘大人您的銮驾,也是他安排的,刘大人,秀才不是吓唬您,据资料显示:欧洲那次流行死了一千多万人,但那不是原发病毒,咱这是原发病毒,而且酝酿了一年多了,今年又是暖春,咱这中原地区人口密集,禽鸟又多,不出十天,这方圆百里的青壮年大部分都得死去,要死多少人,刘大人您心中该有个数,这还不算,这次瘟疫最大的特点是传染的极快,如果从咱这地方传出去,那后果就严重了。” 刘大人黯然伤神“这真是天灾加上人祸,秀才,你得给老夫出主意,想办法,老夫这可能是最后一搏了,拼了这口气,保住中原百姓的身家性命,保住大清国的国运昌盛。” 瘟疫(十一) 十一 秀才从口袋里掏出一首诗说:“这是**女鬼转交给我的,说是天上的神仙给舜王爷的,里面有制瘟禅机,秀才悟出了一些,刘大人听听对不对。” 刘大人说:“哪里来个天上神仙,这不会又是你秀才杜撰的吧。” 秀才说“这倒不是,秀才再有才华,也写不出这样的诗,没有经天纬地之才的人,是写不出这样的诗的,不信,您看看。” 刘大人将诗歌读了两三遍,也看不明白里面的禅机说:“这就是天上神仙写的天书,秀才,您把自己的感悟给老夫说说吧。” 秀才说:“刘大人您先看前四句:青山绿水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这就是咱中原遭受瘟疫以后的景象,这瘟疫太凶险了,连神医华佗都无可奈何,更不用说人间的这些医生了,千村万户都长满了荒草野蔓,人都死去,就是不死也逃了,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没有人烟,只有鬼在唱歌,刘大人,您想想,这凄惨不凄惨。” “刘大人说:“惨不忍睹,这后四句,老夫倒明白一点,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是说瘟疫传播的速度特别快,坐在地上一天就行八万里,到了天上更是遥望一千条河流。” 秀才说:“天上和人间都为这场灾难焦虑,神仙和百姓都为这场灾难悲伤,牛郎欲问瘟神事,一样悲欢逐逝波。” 刘大人说:“秀才,咱可一定得找到制服瘟疫的方法,不能让千村薜荔,万户萧疏的惨景出现。” 秀才说:“刘大人,不会的,您再看第二首。”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咱大清国的百姓有无穷的智慧和力量,在这春和景明的时候,和瘟疫作斗争,每个人都是圣君尧舜,这抗击瘟疫,是天大的事情,只靠大人您,或者秀才俺肯定不行,舜王爷离开天庭时,送诗的神仙说‘天下的事,要由天下人来一起做,不能让您一个人扛着,’我觉得舜王爷最大的过失,就是将天下的大事都放到自己的肩上扛着,如果,他从天庭回来,将这件事告诉他手下的神仙,神仙再告诉人间百姓,百姓有智出智,有力出力,这瘟疫肯定早被控制住了,现在刘大人您也一样,把这件事告诉百姓,让百姓和您一起扛着,这千斤的重担,放到一人肩上肯定挑不起,一万人来挑就轻如鸿毛。” 刘大人说“明日大人就代表朝廷昭告天下,收集良策,良药,发动百姓,团结一心,共抗瘟疫。” 刘大人又继续看后面的诗句,‘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刘大人边读边说“这小小瘟疫算什么,咱中原的百姓一定能把他制服,花红柳绿,春雨绵绵,长江黄河都会随着人们的心愿荡起幸福的波浪,绿水青山也会搭起美丽的虹桥,这山山岭岭银锄飞舞,神州大地铁臂挥摇,咱这中原腹地,还是一块美丽富饶的风水宝地,但问题是,秀才你说说,怎么样才能尽快的控制瘟疫不让蔓延呢?” 秀才说“刘大人,这最后两句就是制瘟禅机‘借问瘟神于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 刘大人说“好一个纸船明烛照天烧,秀才你说说,怎么烧。” 秀才说:“刘大人,以前的瘟疫都比较轻,人畜病死的少,尸体都能就地深埋,这次不行,先是禽鸟大批死去,接着牲畜也会死去,死去的尸体都被病毒感染,人碰了就会传染,一旦染上了就无药可治,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处理这些尸体,不能让再次感染。” 刘大人说:“那就用火将这些人兽的尸体烧掉,病毒也会被烧死。” 秀才说:“不能随地烧,要集中处理,还要进行隔离消毒,从今天起,刘大人您就得发公告,这方圆百里以内的人不准外出,外面的人不准进来,所有的集会都得停止,连生意都不准做,没事的人家就闭门谢客,在家呆着,还有这地方的粮食,蔬菜、肉食得全部销毁,所有吃的用的都得从别处运来。” 刘大人说“这些都不难办到,朝廷会拨救灾粮的,也会有医生带着药物来救人,现在十万火急,赶紧找一个地方来处理这些尸体和被污染的粮食禽肉,无论如何,不能让瘟疫向其他地方蔓延。” 秀才带着刘大人和县里的一帮人在邙山岭上转悠,发现有一条十几里长的深沟,人迹罕至,非常偏僻。秀才说“就利用这条沟吧,动员百姓,将其挖的再宽一些,更深一些,所有的尸体都扔进沟中,先撒上生石灰泼上水,进行高温消毒,然后再盖上一米厚的黄土压实,还有所有的尸体都不能穿衣服,要放到特制的车上拉到这儿来,死人穿的衣服用的东西都要集中烧掉,负责处理尸体的人都要隔离,不准再接触家人,干活时要戴口罩,衣服多穿几层,用茅草,野艾、苦楝子,板蓝根等草药熬的水洗脸、洗澡。” 县太爷不愿意了说:“照这么说,本太爷治理下的地方真的会成无人区了?秀才,你这叫胡吣。” 刘大人说:“县长大人,请你进良策!” 县太爷说:“本大人没有良策,也不信秀才的胡言乱语。” 刘大人说:“县长大人,明日起,你就在家中休息,不用再上班了。” 县太爷说:“休息,就休息,小官这几天身上发困,有点感冒发烧,浑身酸痛没有力气,看见饭也不想吃,正想请假到洛阳看病呢。” 刘大人说:“洛阳城已经封了,您去不了了。” 县太爷说“那我就去京城的大医院看。” 刘大人说“这方圆百里也已经封了,你走不了了。” 县太爷说“那我就呆在县衙,哪也不去。” 刘大人说:“谁还有良策,请献” 人们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刘大人说:“那就照秀才的方法做,有违反者,国法处置。” 瘟疫(十二) 十二 县太爷没有看到他的领地,遭受瘟疫残害后那“千村薜荔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的凄惨的景象,因为他是最早被瘟疫夺去生命的。 从那年的清明节到芒种,整整两个月,这方圆百里内,没有鸟语花香,没有人欢马叫,地里没有劳动的男人,村口没有汲水的女人,大街上静悄悄的,不时传来声嘶力竭的嚎哭声,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着,没有事情的人都在家中呆着,闭门谢客,没有集会,没有牌场,也没有赶集做生意的,连平时满街乱窜的小狗小猫也没了踪影,树上没有鸟叫,水中没有蛙鸣,马牛羊,鸡鸭鹅,都病恹恹地躺在圈中,一副朝不保夕的样子,水墅前面那一个空阔的打谷场,也没有了平时热闹喧嚣的场景,孩子们都被大人关进家中,再着急也不能出去,不能藏毛猴,不能打弹弓、不能掏鸟窝,不能荡秋千,也不能上学读书,更不能在春天的原野上疯跑喧哗,日子像一滩死水,活人也能被憋死。但是人的求生欲望是十分强烈的,为了不被瘟疫传染,为了保住性命,再难受也得忍着,人们每天就做两件事,将干枯的野艾、菖蒲、蒲公英点燃,不断地熏房子,用甘草、柴胡、板蓝根、金银花、牡丹皮等草药熬成苦汁喝下去,还有一件事就是烧香磕头,求神仙保佑。 尽管如此,人还是不断地死去,人死了,亲人们也不能按照正常的程序举行葬礼,寄托哀思了,必须按照要求,用碱水将遗体擦洗干净,用特制的草席卷起来绑紧,放到门口,有专门的人将其抬起来,放到马车上,运到几十里外的逝人沟,集中埋葬,距离逝人沟三四里就拉了铁丝网,有重兵把守,里面的人不准出,外面的人不准进,尸体被集中扔进逝人沟,先撒上生石灰,泼上冷水,浓烟滚滚,高温消毒后再盖上一米多厚的黄土,压实后,再撒上硝镪水、草木灰等,这样的方法现在看来很原始,但在当时确实是先进的,这就是秀才进献给刘大人的制瘟良策,他将其称之为“隔离法”,“消毒法”,“掩埋法”,目的就是切断病毒的传染途径,避免再次感染,这些方法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它有效地制止了病毒的蔓延。 到了阴历的五月端午,这条十里长,五里宽,一里多深的逝人沟,就被填平了,而瘟疫也最终被制服了,虽然此地还有人不断死去,但最终没有向别处蔓延。 夏天来了,气温骤然升高,骄阳似火,太阳将万道金光洒下地球,这些金光我们又称其为紫外线,是瘟疫的克星,这来势凶猛的禽流感病毒,到这时候已经复制到了三四代,毒性越来越小了,最终抵不住紫外线的照射,抵不住中草药的扑杀,寿终正寝了。 五月端午在民间是驱毒辟邪的节日,刘大人就和主簿商量,决定在水墅前面的打谷场上,举行送瘟神大会,类似于现在的庆功表彰大会,憋了一个春天的人们,乍一走出家门,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人们怀着庆幸之心,感恩之心、思念之心,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敲锣打鼓,舞狮子,赛龙舟,吃粽子、赠香包,那些抗瘟英雄,都带着大红花,被人们抬到高台上,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刘大人也坐在太师椅上,佩戴着大红花,被人们抬着游街,不住地向涌过来的百姓拱手祝福,此刻,也有许多人在人群中寻找秀才,想当面向他表达谢意,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可是,人群中没有秀才,秀才正带着几个百姓,作为民间的使者,走在去西梁的路上。 秀才是作为民间的使者,到西梁女儿国为中原的百姓,办一件关乎身家姓命的是大事。 凶险的瘟疫被制服了,刘大人的脸上露出轻松的微笑,但即刻又蹙紧了眉头,他望着生灵涂炭的中原长吁短叹,秀才问他还有什么忧愁的事情,秀才跟着刘大人两个多月,对刘大人忠君爱民的精神很是敬佩,凡是刘大人要求做的事情,他都会尽力做好,刘大人也很器重秀才,有什么心里话也和他说,很有点忘年交的味道。 刘大人说:“老臣忧虑的是,中原的百姓在遭受瘟疫之害后,还会再遭受战乱之苦。” 秀才说:“中原会打仗吗?不会的,现在是太平盛世,大清国兵强马壮,听说守中原的五皇子能征善战,守备十分坚固,即使有战争也都在边疆打,没有谁敢到中原来摆战场。” 刘大人从清明节秀才拦住太上皇的銮驾说起,他告诉秀才:“清明节,那一天,你领着万名百姓拦住太上皇的銮驾,太上皇真是生气了,不是要和你们这些好百姓玩玩儿,是一定要杀你们这些百姓的,老臣将太上皇劝到草棚下,和太上皇促膝谈心,不仅是为你和百姓求情,也是和太上皇分析形势,制定国策,你是民间的秀才,可以意气行事,但老臣不能,老臣身上系着国计民生啊,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一着不慎,全盘皆输,想想那天的事情,老臣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如果,那天老臣劝不动太上皇,秀才你和百姓就得人头落地,太上皇旨意要去洛阳看牡丹,谁能拦得了?如果太上皇到洛阳染上瘟疫了,那事情可就大了,如果秀才你被砍头了,那事情就更大了,如果老臣我没有留下来,帮助中原百姓制服瘟疫,那就给大清国酿成塌天之祸了,这瘟疫仅仅是个浪头,这惊涛骇浪就在眼前呢。” 秀才说:“刘大人,秀才敬仰您,您有什么难处,就告诉秀才吧,秀才就是拼了命,也要帮助您刘大人安定中原,为中原百姓造福。” 刘大人说:“位卑不忘报国,你这民间的秀才也叫老臣敬佩,老臣就把心中的忧虑告诉你吧,老臣倒不担心这瘟疫,再大的瘟疫臣也能和百姓齐心协力把它制服,老臣担心的是,这场瘟疫太凶险了,给中原造成了重创,中原富,天下足,中原稳定,天下安宁,都说现在是太平盛世,其实就是中原这个大粮仓充实了,中原的政治清明了,中原局势稳住了,中原的老百姓富庶了,中原没有战事,没有饥馑,没有瘟疫,这整个大清国也就成了太平盛世,如果把咱大清国比作一张桌子,这中原就是桌子的四条腿,只要这四条腿没有问题,这桌子边上再怎么摇晃都没问题,局面都可以收拾,可是如今这中原爆发一场特大瘟疫,就像桌子的腿坏了,这整个大清国就不稳了,秀才,还真的感谢你,不但救了太上皇的命,还缓解了太上皇焦虑的心情,太上皇那天与民同乐,其实是苦中作乐,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所谓的太平盛世其实并不太平,东北的俄国老毛子,不断挑起事端,强盗的逻辑就是趁火打劫,果然趁我中原不稳,挑起更大的战事,西北的老回回叛乱,虽然被平息了,听说我中原瘟疫蔓延,引起骚乱,老回回又有了小动作,山东的西梁女儿国,兵多将广,扬言要分大清国半壁河山,河北的义和拳,更是打着反清复明的大旗,广西有拜天地会,声势不小,东南沿海有英国大鼻子赖在几个岛屿上不走,这些星星之火之所以没有燃烧,就是中原富足安定,如果中原闹腾起来,就像干草堆,这些星星之火就能燎原,甭说太平盛世了,大清国能存在几日都不好说,那天,太上皇表面上喝醉了,躺在銮驾中被抬到京城才醒来,其实,他是在想对策啊,如今,太上皇一个耄耋老人,却要担当起最危重的国事,率领百万精锐,御驾亲征,和俄国老毛子会猎尼布楚,胜负还没见分晓。大皇子率领二十万精兵带着大批的粮食布匹也到西北靖边,国内剩下的是疲弱的军队,那天,老臣我为了安慰太上皇,让太上皇全力以赴解决边患,才说内部没问题,其实,这内忧还是不小的,其中最危险的要算是西梁女儿国,如果这时候,西梁女王率领着几十万精兵强将来袭中原,五皇子带的,满打满算不足十万的八旗子弟,在中原这富贵之地养尊处优,二百年没打过大仗,如今都是纨绔子弟,将慫兵脓,不堪一击,根本就不是西梁的对手,更严重的是河北的义和拳、广西的拜天地会、还有东南沿海的英国大鼻子,都会闻风而动,来一个群魔闹中原,当然了,大清国国富兵强,是不会被颠覆的,太上皇安定边疆后会即速挥师中原,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让中原遭受战火的摧残,中原的百姓已经够苦了。” 秀才说:“刘大人,秀才愿意到西梁走一趟,劝说西梁的宰辅和女王,不要对中原动干戈。” 刘大人说:“西梁的女王傲慢的很,对大清国派去的使者都不屑一顾,而且她窥视我中原很久了,这中原闹瘟疫,人困马乏,再加上边庭有战事,精兵强将都到了边庭,国内守备空虚,她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秀才说:“我不代表朝廷,我是民间的使者,我代表中原的百姓求她,求她不要在中原百姓危难的时候,再为难中原的百姓,西梁女儿国是梁山义士的后代,义字当头,我想只要我们申明大义,她或许能顾全大局,不与中原动干戈。” 刘大人说:“这女王自恃文治武功堪称一流,倔得很,什么道理她都能讲通,你给她讲就难讲通了。” 秀才说:“就是女王是一头犟驴,秀才也想让她改变主意,亲不亲,故乡人,血浓于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就不信女王的心是铁打的,眼看着我中原百姓遭受瘟疫残害,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大动干戈,残害家乡的亲人,我的话她可以不听,但宰辅的话她不能不听。” 刘大人说:“听说宰辅就是中原人?” 秀才说:“不错,就是我们这附近村的人,一家死了九口人的水墅的主人,就是他的亲舅舅,还有他家,也死了几十口人,到现在,宰辅还不知道这天大的噩耗,如果知道了,他一定会很难过,也许会说服女王的。” 刘大人说:“宰辅家中还有亲人吗?” 秀才说:“有,还有两个亲侄子。” 刘大人说:“秀才你就再劳苦一次吧,行不行,做一次努力,带上他的亲侄子,先找宰辅把亲人遇难的消息告诉他,记着,大道理尽量少讲,以情动人,先说服宰辅,再去找女王,只要女王答应不在这个时候进攻中原,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也多亏了秀才那三寸不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于理,说服了宰辅,宰辅知道自己的亲爹、亲娘、亲舅舅还有那么多邻里乡亲,都被瘟疫夺去了生命,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秀才说:“叔,您不知道咱们家乡的亲人,被瘟疫害的多么惨,十室九空,鸡犬不留,千村薜荔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那一条十里的长沟都填满了尸体,如今都叫逝人沟了,亲不亲,故乡人,血浓于水,冰融于火,您虽然在西梁当宰辅,但中原是您的家啊,这手背手心都是肉,伤那里都疼啊!您忍心在这时候带兵进犯中原,杀咱家乡的亲人吗?” 宰辅说:“大侄子你说的对,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就不是人了,我就没有人情仁义了,但是,这进兵中原的决策是女王做出的,我仅仅是个宰辅,说话不顶用啊。” 秀才说:“叔,您领我们去见女王。” 瘟疫(十三) 十三 宰辅领着秀才和他的两个亲侄子去觐见女王,将父母亲人惨遭瘟疫戕害的情况告诉了女王,请求女王让他回家乡为父母守丧,还劝告女王不要在这个时候进击中原。 女王面有悲凉之色,对家乡亲人的悲惨遭遇表示同情,对宰辅的请求说“可以考虑,在适当的时候就让宰辅回家悼念父母和其他的亲人,但是,“进击中原是西梁发展的大计,不能改变,现在,正是好时机,不能错过了。” 秀才说:“女王,您是梁山义士的后代吗?” 女王说:“怎么不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就是梁山义士的宗旨,也是西梁的基本国策。” 秀才说:“您在中原百姓危难的时候进击中原,不是替天行道,是逆天而行,更不是除暴安良,而是趁火打劫,您这样做是和梁山义士扶危助困,舍生取义的宗旨背道而驰的,如果您的老祖宗扈三娘地下有知,一定不会答应您这这样做的,俺中原人对梁山英雄也有救命之恩,您的老祖宗扈三娘身负重伤,危在旦夕,就是俺中原的大蟒蛇救了她,她在俺中原养过伤,俺中原百姓对她不赖,俺中原的山洞为她挡住风雨,俺中原的山泉草药为他洗伤疗伤,俺中原的瓜果蔬菜为她解渴果腹,俺中原的鸡鸭鱼肉为她增加营养,俺中原的戏曲歌舞为她愉悦身心,受人杯水之恩全当涌泉相报,俺中原对梁山义士的恩惠不仅仅是杯水之恩,没有俺中原的庇护,就没有西梁女儿国的安宁,女王,应该在中原百姓危难之时,伸出援手才是,您却要恩将仇报,对中原百姓动干戈。” 女王说:“大义不言恩,哀家如果做了中原的大王,一定对中原百姓好,让中原百姓像西梁百姓一样享受富贵和安乐。” 秀才说:“什么叫大义不言恩?您这就是强词夺理,您进犯中原,把中原百姓拖入战乱的苦海,哪里有富贵安乐之说,不光是中原百姓受苦,西梁百姓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女王有点词穷,但她心高气傲,决不能让民间的秀才占了上风,就说:“你这民间的秀才有何徳何能,竟敢来教训哀家?哀家是看在你是宰辅的老乡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要是换换大清国来的使者,敢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哀家,哀家会一刀砍了他,你回去吧,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还是回中原吃干饭吧,哀家当了中原王后,会给你点恩惠的。” 秀才说“做中原王?女王,您甭做白日梦了,像您这不讲道义,不按套路出牌的女王,和梁山英雄一点不一样,想想见义勇为的鲁智深,扶危救难的武行者,仗义疏财的的柴员外,除暴安良的林教头,及时雨宋江,矮脚虎王英,黑旋风李逵,俺中原人也敬仰梁山义士,才在这天子脚下为梁山义士留一块宝地,几百年长盛不衰,哪一代朝廷都眷顾您西梁女儿国,俺中原的百姓也对您不赖,您在俺中原闹瘟疫的时候,趁着俺中原人困马乏的时候进犯中原,这就是不义之举,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女王说:“您这民间的秀才,就是小人之见,妇人之仁,什么道义,什么按路子出牌,哀家就知道发展才是硬道理,我西梁女儿国,人多地狭,必须得向中原发展才有出路,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强敌弱才有胜算的可能,机会稍纵即逝,哀家主意已定,据全国之力,进击中原,如今大清国精锐都到了边境,内部守备空虚,五皇子率领的那十万不到的八旗子弟,就是乌合之众,没有什么战斗力,哀家率领五十万精兵强将,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待哀家占据中原,做了中原王,百姓也会弹冠相庆,歌功颂德,为哀家树碑立传。” 秀才说:“女王您说的不错,如今大清国确实内忧外患,太上皇率领百万精锐到了东北边疆,是去扬我大中华国威的,还有大皇子率领二十万精锐到了西北边境,不是去和老回回开战,而是去安抚百姓的如今大清国内的确是守备空虚,特别是中原,五皇子率领的军队更是疲弱,太上皇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您想过没有?因为西梁,大清是一锅里的两把勺子,难免会有磕碰,但无论如何磕碰还是在一个锅里舀稀稠,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太上皇一耄耋老人,却要承担起最重的担子,在这国家危难的时候御驾亲征,他为了谁?为了大中华的尊严和领土的完整,他把最弱的军队放到中原,是因为他信任您,他把您当成自己人,血浓于水,义薄云天,他给您留了一个很大的空白,让您填写,您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错,您在这时候,据全国之力,率领几十万精兵强将进犯中原,的确是好机会,中原百姓惨遭瘟疫虐害,人困马乏,五皇子带的八旗子弟也没有战斗力,您可以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当上中原王,但您能夺了中原百姓的命,夺不了中原百姓的心,他们不会弹冠相庆,不会歌功颂德,更不会为您树碑立传,您会作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梁山义士的叛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女王恼羞成怒,拍案而起:“您这狂妄的秀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竟敢教训哀家,你是大清国的使者吗?是铁齿铜牙纪晓岚的徒弟吗?难道你就不怕俺一刀砍了你?” 女王一挥手,上来两个刀斧手,站到了秀才的面前。 秀才说:“俺不是大清国的使者,俺也不是铁齿铜牙纪晓岚的徒弟,俺就是一个民间的秀才,俺不代表朝廷,俺没有拿朝廷的俸禄,俺就是民间的使者,俺就是代表中原的百姓,来向您求情,求您不要在中原动干戈,不要让中原百姓在遭受瘟疫之害后,再遭受战乱之苦,这话是刘墉刘大人说的,俺是他的贴身近侍,说白了就是端饭、更衣、洗脚、倒尿壶的角色,但刘大人他虽然当着大清国的宰相,却一点都不傲气,他对俺这百姓信任的很,他托俺来西梁看看您,给您捎几句话。 女王的脸色和缓了许多,说“刘大人倒是个好人“ 秀才说:“刘大人是大大的好人,他是太上皇敕封的忠君爱民第一人,他心中不但装着大清国的百姓,也顾念着西梁的百姓,他说他很是敬佩您,说您文治武功堪称一流,说您才貌双全巾帼不让须眉,还说您心怀天下慷慨豪迈就是女中豪杰。” 人最大的弱点就是爱听奉承话,女王更是如此,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上了她的嘴角。 秀才话题一转:“刘大人他还说他有点担心您。 女王说:“担心哀家什么?“ 秀才说:“亲不亲故乡人,刘大人是您的山东老乡吧,他能不担心您吗?他担心您,年轻气盛,贸然行事会铸成大错,他说我是民间的秀才,可以意气行事,大不了被您砍了头,但女王您不行,女王您肩上挑着西梁兴亡的担子,身上系着西梁百姓的身家性命,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一棋不慎,全盘皆输,尤其是在这特殊的时候,乱云飞渡,险象环生,您一定不能被表面现象所迷惑,错误的判断形势,现在您就是一个马前卒,走的好,您是马前卒,走得不好就是跳梁小丑,您只要踏进中原一步,您的大错就算铸成了,西梁百姓的好日子也就过到头了,太上皇率领百万精锐,平定边患之后,即速回师中原,女王,您掂量轻重吧,这军国秘密,刘大人让秀才泄露给您,您想想刘大人他是为了谁?” 女王倒抽一口凉气,说:“容哀家再想想吧”挥退了刀斧手,又让人给秀才搬来了椅子。 秀才将椅子搬到宰辅的边上坐下,给秀才的两个亲侄子使眼色。 大侄子走上前去,抱住宰辅的肩膀痛哭流涕,边哭诉边数落:“我的亲叔叔啊,您在这西梁当着宰辅,享受荣华富贵,您可知道俺的爷爷奶奶日日夜夜的念叨您,怕您在外面受罪,俺爷病重不能动弹,硬让人将他抬到村口等您回来,说他的三儿不回来,他就咽不下气。我的亲叔叔啊,您在这西梁当着大官,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缎,坐车轿,您咋不把俺奶接来享两天清福呢?俺奶想您哭瞎了眼睛,她经常做噩梦,梦见她的三儿,缺吃少穿,在大街上当乞丐,俺奶染上了瘟疫,俺大娘、大伯也染上了瘟疫,死在了她的前面,白发人送黑发人,俺奶活活哭死了,还有叔叔您的亲舅舅一家九口,都被瘟疫害死了,咱们村几百口人,死的剩了几十口,土地荒芜,鸡犬不留,我的亲叔叔啊,您的心是铁打的吗?您对亲人们的悲惨遭遇无动于衷,您就是忤义之子啊,您还要对家乡的亲人动干戈,我的亲叔叔啊,您在杀家乡的亲人之前,先把您的亲侄子杀了吧。” 大侄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让所有的人动容,宰辅暗自垂泪,女王的心也酸酸的,他知道,侄子明里是数落叔叔,其实是叫她听,她走上前拉开侄子说:“其实,家乡的亲人遭难,婶娘的心也难受。” 小侄子走上前拉住女王的手说:“女王,您是俺中原的媳妇,是俺的好婶婶,俺奶活着的时候,老是夸您了,说您是她的好媳妇,说您人才好,心腹也好,说她的三儿能娶到女王您这样的好媳妇,是我们祖宗八代积下的福,奶奶经常在村里人面前说,‘俺的三儿如果带着媳妇回来了,俺家要大操大办,俺要请最好的乐器,俺要办最丰盛的酒席,俺要请全村的父老乡亲,请所有的亲戚,三朋四友、七姑八姨,沾亲不带故的都要请,第一天吃洛阳水席,第二天上山东大菜,第三天是满汉全席,俺要唱三天大戏,舞狮子,耍旱船,俺要用大红花轿把媳妇接到大门口,红毡铺地,芦席罩天,俺要让最有福的人把俺的媳妇搀进洞房,盖红缎子被子,铺绿绸子褥子,挂鸳鸯戏珠的门帘,贴龙凤呈祥的窗花,俺还要带着媳妇去串亲戚,让七姑八姨都知道俺家娶了好媳妇。” 小侄子如数家珍,把女王喜欢的眉开眼笑连声说“好好好------” 瘟疫(十四) 十四 小侄子把女王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亲亲说:“婶婶,您就是俺的好婶婶,中原西梁是一家,咱老家的人都希望您能回家去,都想瞻仰您的绝世凤仪呢”侄子说着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副翡翠玉镯,放到女王的手中说:“俺爷爷养了三个儿子,娶三房媳妇,每个媳妇下轿时他都送给媳妇一副玉镯,爷爷临死的时候,把这幅玉镯交给我的娘说:‘看来我是不能亲手给三儿的媳妇戴上这幅玉镯了,爹爹托付你了,待三儿带着他的媳妇回家来,你把这玉镯戴到媳妇手上,玉镯有价,情义无价,这是公爹的一片心,只要三儿的媳妇在俺的坟头前叫一声爹,俺就心满意足了’俺的好婶婶呀,咱家乡的亲人可敬仰您了,俺来的时候,娘把玉镯交给俺,让俺亲手戴到婶婶您的手腕上,俺的娘说,这玉镯虽然贵重,但没有人情贵重,这是爹爹的一片心,也是咱中原亲人的一片心啊。” 女王轻轻地摩挲着玉镯,眼角有点点泪光,她深深地舒一口气说:“罢了,罢了,哀家不与中原动干戈了,速摆銮驾,俺要和宰辅回中原老家举行婚礼,按照中原的礼仪,做一次新娘子。” “这宰辅的侄子还真会说话,情真意切,如果我是女王,也会被他们的话打动的。” 爷爷说:“这都是秀才安排的,秀才编写好词让侄子背会,他们又唱红脸,又唱白脸,又是数落宰辅,又是夸奖女王,把女王忽悠的找不着北,高高兴兴的回到中原老家,按照咱中原的礼节举行了婚礼,那婚礼可是热闹,排场。” 我说:“女王的婚礼再热闹、再隆重,和咱家有什么关系呢?” 爷爷说:“关系大了,世间的事情都不是孤立存在的,都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有的是直接联系,有的是间接联系,有的是内部联系,有的是外部联系,有的是必然联系,有的是偶然联系。” 我说:“女王和咱家有什么联系?” 爷爷说:“是直接的、内部的、必然的联系,她就是咱家的老祖宗,而且,如果女王她不来中原老家举行婚礼,不到送子观音庙布施求子,她就生不了一对双胞胎的女儿,一个是梁红燕,一个是梁红玉,梁红玉是你太祖奶的母亲,是你的先姥姥,你说说,女王她是不是咱家的老祖宗?。” 关于西梁女王到中原老家举行婚礼的事情,民间的传说也很多,不能仅用热闹排场两个词涵盖,当然了,世间婚礼的外延都大同小异,有这两个词就可以涵盖了,但内涵就大不相同了,就单说,女王的这场婚礼吧,也可以说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典型例子,想一想吧,瘟疫过后的中原,那是“千村薜荔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是多么荒凉,多么凄惨,田园荒芜,人疲马乏,死气沉沉的没有生机,如果在这时候,女王带领几十万大军如狼似虎地杀进来,很可能势如破竹,劫后余生的百姓,刚逃出瘟疫的魔掌,生灵涂炭的中原,又燃起惨烈的战火,那老百姓还会有活路吗? 女王来了,但她不是来残害中原人,而是来给家乡的亲人送欢乐,送祥和了,在女王和宰辅举行婚礼的那几日,我们这儿,有好多家都给儿女举行婚礼,不言而喻,就是想沾点女王的祥瑞之气,女王来到灾后的家乡举行婚礼,也不是空着手来的,她带来了几千只绿毛鸡,几白头花花牛,还有粮食布匹医药种子,这些都是灾后的百姓急需的,最有意思的是,女王还按照中原的习俗,在新婚的第三天要回门,就是新娘子回娘家,可是她的娘家在山东,回不去,于是,秀才就给她出主意,把观音姐姐当成她的娘家亲人,在送子观音庙举行了布施大会,给女王,也给新婚的夫妇求子,人们捏了几百个泥娃娃,有男的,也有女的,有俊秀的,也有难看的,求子的人家,喜欢那个就拿那个,女王喜欢上了两个漂亮的女娃,她一手一个,都揣到了她的怀里,在亲人的欢笑声和祝福声中,回到了西梁女儿国,第二年,她真的生了一双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就是梁红燕和梁红玉,那年她已经三十岁了,她十分感念中原之行给她也给西梁带来的祥瑞和福气。 女王的举动有点惊世骇俗,也有点浪漫飘逸,连绝世**的的太上皇都感叹不已,自愧不如,于是额外加恩女儿国,让女儿国的领地向西又延伸了一百里,成了名符其实的西梁女儿国,如今有个外交辞令叫双赢,其实这一次的大清国和西梁女儿国就是双赢,特别是西梁女儿国,在大清国的眷顾下,进入了最好的发展时期。 我说:“大清和西梁能够双赢,秀才的功不可没,他的本事那么大,一定当大官了吧?” 爷爷说:“他是当官了,但不是在大清国,是在西梁女儿国,西梁的宰辅特别器重秀才,恳求秀才“留下来吧,帮帮叔叔。” 秀才留在西梁,官拜太师,也就是梁红燕和梁红玉的家庭教师,他把平生所学都教给了这一对冤家姐妹,使她们成为文武双全,才貌盖世,同时也骄纵狂妄的天之骄女,但最后也害了她们,因为“天不眷顾骄女”。 梁红燕和梁红玉长大后,不是姐妹同心保西梁,而是骨肉相残争王位,延续了八百年的西梁女儿国,断送到了她们的手中,国破家亡,妻离子散,孤魂野鬼,四处飘零,不知魂归何处,家在何方。 老宰辅临终时交代秀才:“西梁已经延续了八百年了,气数尽了,这梁红燕和梁红玉,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冤孽,西梁迟早毁在她俩的手中,其实也不可惜,万事万物都有个尽数,大侄子你要做的,就是见机行事,给咱梁山英雄留下个后人,不至于让咱梁山英雄断了血脉就行了。” 梁红燕和梁红玉打起来之前,秀才就将梁红燕的孩子梁红安送回了水墅,交给老太太抚养,梁红燕逼走了妹妹梁红玉,她想当国王没当成,还遭受了杀身之祸,宰辅死里逃生,回到水墅,继续遭到追杀,秀才带着他们向西逃,一路保护,到了西域,就病死了。 我说“这么说,秀才是想保住梁红安了?” 爷爷说:“这是人之常情,梁红安是男孩嘛,虽然西梁女儿国是重女轻男,但咱中原人是重男轻女啊,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水墅最终的主人却成了梁红玉的女儿,大黑妞,也就是你的太祖奶了。” 我说“爷爷您不是讲,梁红安是被他的父亲带着,一路躲藏,一直逃到甘肃的张掖,在一个破败的寺庙里藏身,这一路上都有娥英奶奶护佑,才一次次逢凶化吉,甩掉杀手,可那是苦寒之地,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怎能活下去?娥英奶奶找神雕大怪帮忙,神雕大怪将孩子抓起来,飞过几千里的大沙漠,到了西北重镇兰州,精疲力竭,爪子一松,孩子掉下来,落到一个富商之家,这才得救的。” 爷爷说:“不错啊,秀才保护着宰辅和梁红安,到了西域,在一座破败的寺庙里藏身,秀才病死了,不能保护他们父子了,秀才的灵魂就飞回家乡了,他去求娥英奶奶帮忙,娥英奶奶又求神雕大怪帮忙,但这帮忙是有条件的,宰辅,也就是孩子的父亲,要留在西域,在寺庙里修行念佛,为死去的梁山英雄超度魂灵,也为梁红燕和两红玉洗雪罪孽。 我说:“这看来人间做不到的事情,都得有神仙帮忙了。” 爷爷说“也不尽然,人有人的难处,神也有神的磕绊,人有了困难祈求神仙帮助,那神仙遇到困难,也需要人的帮助呀,这神帮人,人帮神,神仙和人间就都有好日子过了” 我说:“这神仙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还需要人的帮助?不会吧?哪位神仙需要人的帮助,又有那个人的本事恁大,还能帮助神仙?” 爷爷说:“舜王爷呀,舜王爷需要人的帮助,你的先祖爷就帮助过舜王爷。” 舜王爷回天庭闭门思过一个月,人间也过去了三十年,物是人非,江山易主,人们对那场灾难已经淡忘了,但是百姓心中有杆秤,孰是孰非心中明,对于这场灾难,天上人间将责任都推到舜王爷的身上,也似乎不大公平,舜王爷在天庭闭门思过的时候,人间也流传一些不敬之词,人们都不到舜王庙里烧香了,舜王庙年久失修,破烂不堪,实在是住不成了,还有舜王爷的爱妃娥英的庙宇,也被河水冲塌了,娥英奶奶只好寄居在观音姐姐的偏殿中。 舜王爷遇到困难了,他想起临行时玉帝对他说的话:“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遇到困难,也别你一个扛着,求人间帮助吧。”舜王爷于是就给天下人托梦,想让好心人帮他修修庙宇,好让他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但是,天下人谁会悟透神仙的意思呢?即使悟透了,也忙于生计无暇顾及其他,还有,人间从来都是求神仙保佑帮助,谁也不会想到神仙也会遇到困难,也需要人的帮助,不过,舜王爷发出的求助信息,还是被人悟透了,这个人就是我的先姥爷,西梁女儿国的原宰辅,南海观音庙里的得道高僧,先姥爷他被国王梁红玉撵走后,本来带着女儿大黑妞又回到了南海观音庙,他的师傅收留了他和女儿大黑妞,他的师父是个得道高僧,据说就是活佛济公的徒弟,先姥爷将舜王爷的托梦讲给了师父听,师父说:“这是舜王爷遇到困难了,他给许多人都托过这样的梦,你就带着大黑妞去中原吧,算卦化缘,帮助舜王爷把房子修修。” 先姥爷于是带着女儿大黑妞不远万里,来到中原的邙山顶上,住在这荒野破庙里,帮人们算卦,做功德,想挣点银子帮舜王爷修房子,但是光靠这些是远远不够的,先姥爷就到大户人家化缘,重修了舜王庙。先祖爷是当地的大户,而且是慷慨大方,乐善好施,先姥爷略施小计将先祖爷引上了山,他们二人坐以论道,谈笑风生,还结成了儿女亲家,先祖爷对先姥爷说:“亲家,如果修舜王大殿,我捐大头。” 先姥爷说:“亲家,我说你是争强好胜之人吧,连做功德都要超过别人,你以为你是这儿的首富啊,就是首富,也不能让你抬大头,善不在大小,就在于心,如果做善事也成了夸富显贵的榫头,就不是神仙的本意,舜王大殿修不修都没什么,舜王爷活着就没有宫殿,他活着就是为百姓奔波劳碌,他到南方巡视灾民,病死在那里,临终只有这一个愿望:“生在苏杭,葬在北邙,有三尺阴宅足矣”如今这小庙不止三尺,修缮一新,不进风不漏雨,冬暖夏凉,香烟缭绕,贡食不缺,舜王爷已经很满足了,倒是舜王爷的爱妃娥英还在受苦,水墅前面的奶奶庙被河水冲塌了,娥英奶奶如今还寄居在观音庙的偏殿里,栉风沐雨,既没有香火,也没有贡食,而且,神仙也和咱人间一样,也希望花好月圆,阖家团圆,如果亲家您愿意做功德,就和村里的乡亲们商量商量,集资重修奶奶庙吧,把奶奶的庙宇搬到邙岭上来,让舜王爷他们夫妻团圆,不再受相思之苦,和咱人间一样,过上快乐逍遥的日子,舜王爷和娥英奶奶一定会尽心竭力的保佑,咱这一方人富贵平安,人财两旺的。” 先祖爷接受了先姥爷的忠告,和村里的乡亲们一起集资,在邙山腰间修了奶奶庙,娥英奶奶喜迁新居,舜王爷和爱妃得以团圆,当然感谢这一方子民了,尽心竭力的保佑着这一方土地风调雨顺,年年丰收,保佑着这一方百姓,幸福安康,福禄绵长。 我不明白爷爷给我讲的这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和我们氺墅的祖宗创家立业的故事有什么关系,爷爷说:“关系大多了,你先姥爷为神仙做功德,当然也想得到神仙的帮助,他唯一的愿望就是给他的宝贝闺女大黑妞找个好人家,安居乐业,他把自己的愿望告诉了舜王爷,舜王爷当然要帮助他了,舜王爷将这件事交给红蟒仙家去办,这就有了先祖爷和红蟒仙家相遇的故事,这或许就是风云际会,天缘做合吧。” 我说:“这么说,人间的富贵平安全是有神仙保佑?” 爷爷说:“也不尽然,天意难违,人事莫测,人间求富贵,富贵险中来,咱们家这份基业是你先祖爷创下的,也就是你先祖爷抓住了机遇,孙女你想想,你先祖爷虽然腰缠万贯,但是放到平常年间,也置不下这么大的家业,你先祖爷携妻带子,走了很多地方,却相中了这个地方,可不是一般人的眼光和气魄,那时候瘟疫刚过不久,这个地方十室九空,许多土地都荒芜了,朝廷号召其他地方的人迁过来,给了很多优惠条件,给安家费,还免了三年的税负,但是人们都不来,吃不了这份苦,等到这个地方热闹起来,富裕起来,好多人后悔没有早点来。” 我说:“先祖爷确实是不简单,光他给儿孙留下的这山庄氺墅就够了不起了。” 爷爷说:“这水墅能成为福佑咱家八代子孙的庇荫之所,可是不容易,这里面的故事错综复杂,狗搅马扯,爷爷一下子讲不明白。 我说:“故事虽然芜杂,狗搅马扯,但是,爷爷您就一段一段的讲出来,孙女俺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写出来,再狗搅马扯的故事,只要写成文章,就都有章法。” 爷爷说:“真的,孙女,你有本事把咱氺墅祖宗的这些狗搅马扯的故事,写成顺顺溜溜的文章?” 我说:“咱就试试呗。” 爷爷说:“爷爷给你讲讲咱水墅老坟地的故事吧。 第三部: 老坟地(一) 一 小时候,我最爱听大人们讲故事,特别是发生在水墅里的故事。 听爷爷讲,我们这个家族是从南阳邓县迁来的,我问什么时候搬来,他说:“说不清楚”,这样就给我留下了很大的想象空间。 我想象:在“乾嘉盛世”末年,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富庶之地南阳邓县城东,一个亦农亦商的殷实富足的大家族,靠勤劳致富,攒下了万贯家财,其中,最小的儿子,他叫王中谅,他不够安分守己,他不想躺在祖辈的基业上安享富贵,腰缠万贯家私,带着两个儿子,寻找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他漫游了许多地方,终于看中了这块位于洛阳郑州之间,北依邙岭,南靠洛河的风水宝地,安顿了下来。 我把他想象为八代先祖。 我好敬仰我们的先祖爷,也许他算不上大英雄,文无名,武无望,后世子孙,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就凭我眼前这三处大宅子,就可证明,先祖爷是个了不起的人,至少我们这些后世子孙中还没人能超过他。 首先他是财大气粗,胆从钱里生,先祖爷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这里刚经历了一场大瘟疫,千村霹雳人遗失,万户萧疏鬼唱歌,人烟稀少,大片的土地荒芜着,这给先祖爷了一个机会,使他有选择的余地,他一下子就买下了邙岭南麓的一面山坡,几百亩旱地用来引种棉花,纺成线后东可运到郑州,西可直达洛阳,挣得钱可是不少,这一带的风水谚语是:“头枕邙山,福寿绵长,脚踏洛河财源广进”先祖爷是个风水先生,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岭上缺水遇到干旱之年连吃水都困难,生产没有保障,于是他又在洛河之滨买下一百亩荒芜着的河滩地,种小麦,种谷子,除自给自足外,还有剩余从洛河上运到洛阳城里出售,这样一来,就是半滩半坡,不愁吃喝,加上先祖爷的精明强干,能算计,敢冒险,别人不敢干的事,他敢干,别人不能发的财,他能发,也就是他的运气好,连续十年风调雨顺,地里打的粮食吃不完,再加上灾后重建,物质的流动很频繁,先祖爷会算计,生意做的顺风顺水,说不上是财源滚滚达三江,也算是日进斗金财大气粗。 先祖爷他不但财大气粗,而且眼界开阔,思维超前,他对风水学肯定深有研究,这在他留给子孙后代的两座古宅上就可以看出来,一方人有一方人的消费特点,东北人爱喝,四川人会吃,上海人讲究穿戴,云南人爱买首饰,北京人爱收藏古董天津人听说书捧戏子一掷千金,我们这一方人的消费特点就是爱盖房子,不怎么讲究吃穿,也不怎么爱收藏古董艺术品,更不爱开个名车,带个名表,穿着名牌到处显摆,更不肯把金钱装进歌舞明星的腰包里,这一方人显富夸贵的榫头,就是修宅院盖房子,先祖爷也一样,他虽然地有百顷,商行一座,日进斗金,银行里的存款肯定在八个数以上,但是他不觉的他富,村里人也不认为他富,他于是就学习当地的大富豪们拆巨资为子孙修宅院,他可是大手笔,他先在邙岭脚下建了一处“避暑山庄”给大儿子住,这处面积超过两千平方米的大宅子座落在一个向阳的山坳里,坐北向南依山就势,像一个巨大的罗圈椅,应了“头顶邙山,福禄绵长”的说法;他又在风光旖旎的洛河之滨建了一座“观景水墅”让小儿子安顿下来,这处“观景别墅”比山庄小了些,也就是一千七八个平方,这座水墅就是我们的祖业了,又应了“脚踏洛水,财源广进”的说法,有了这两处豪宅,先祖爷就被村里人评为首富了。山庄和水墅两处豪宅一北一南,相距二三里,和邙岭最高峰虎头山巅的舜王庙在一条中轴线上,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四通八达,闹中取静。 我想:先祖爷他,一定得过山水之利,又受过山水之苦,所以他才想出这样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长子住山庄,经营的却是洛河边的水田,如果遇到天大旱,水田依然会有收成,次子住“水墅”耕种的是邙岭上的旱地,若遇洛水涨水,山庄可以为族人提供庇护。 我曾看到过不少的古老大院,像河南的“康百万庄园”,山西的“乔家大院”,江南“周庄水宅”,我觉得我的先祖爷为子孙选的这两处豪宅,在气势上可以和这些豪宅大院媲美,而在依山顺水,趋吉避凶方面又比它们略胜一筹。 可惜,先祖爷他没能实现他的宏图大业,就英年早逝了,爷爷说先祖爷的早逝和我家的老坟地有关。 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先祖爷站在邙岭最高峰虎头山上,举目远眺:青山叠翠,洛水潺潺,而在邙山腰间有一块背风向阳的地方,平平整整有四五亩大,乱石嶙峋,杂草丛生,先祖爷看见一团紫光,十分耀眼,就信马由缰,来到这里,人叫马嘶,惊起了一群山喜鹊,叽叽喳喳的朝山顶飞去,同时也惊醒了一条大蟒蛇,足有一丈长,比先祖爷的胳膊还要粗些,红彤彤的鳞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紫光,可想而知,先祖爷在山顶看见的紫光很可能就是蟒蛇的鳞片在阳光下闪耀的,盘的像个红碾盘似的大蟒蛇,看见人马过来,并不逃走,而是将身子伸开有两尺高,头昂着,张开血喷大口,伸出半尺长的红信子,两只匕首般的牙齿,白森森让人不寒而栗,先祖爷吓得愣在那儿,勒马肃立,瞑目待毙,当时的情形就是危在旦夕,不是人死就是马亡,也许就是先祖爷勒马肃立,瞑目垂头的举动,使蟒蛇明白,眼前的人只是无意闯入它的领地,并没有伤害它的意思,竟也收回血红的信子,合上血盆大嘴,笑咪咪的望着先祖爷,先祖爷还一会儿才睁开眼,看见蟒蛇竟向他微笑,也微笑着与蟒蛇点点头,蟒蛇竟也微笑着点点头,玄祖爷拱手作揖说“对不起,冒犯了”大蟒蛇摇摇头,慢慢的又盘起来,目送着先祖爷慢慢离去。 惊魂未定的先祖爷回到家,翻开风水书,知道了这就是一块风水宝地,能福荫他八代子孙人丁兴旺,福寿绵长,先祖爷用重金把这块撂荒地买下来,作为我家的老坟地,在边界上种了八棵香柏树,也许是这邙山上的水土适应香柏树生长,这八棵香柏树都长得很好。 香柏木珍稀名贵,它古朴典雅,色泽鲜丽、木纹清晰,具有密度大,遇水不会烂,不会发黑,防腐保温,防霉、防臭、不带静电、抗菌消毒等特性。香柏木的表面有丰富的自然木节,,木质细腻柔和,易雕刻、好上色、又吸漆,给人以雍容华贵的艺术之感,为木制产品之上乘选材。据《本草纲目》、《二十五病方》、《千金翼方》等记载:“香柏木性味甘平,入心、肝、脾、肾、膀胱诸经,具有保健、美容、美肤等功效。”香柏木枝叶干根具可入药,更有香柏子可以安神补心,每当人们步入葱郁的柏林,望其九曲多姿的枝干,吸入那沁人心脾的幽香,都会感到心清气爽,看到那四季常青的枝叶,又会产生美好的联想,联想到耐寒长青,坚贞不屈的品格,给人心灵上以陶冶和净化。香柏子又和“想百子”谐音,寄予人们福寿绵长、多子多福,家族兴旺的美好理想,所以古人都把用香柏木做寿材,当成人生的一种奖赏和荣耀,北京大堡台出土的古代王者墓葬内,有著名的黄肠题凑,即为上千根香柏木方整齐堆叠而成的围障,世间美好的东西往往不易得到,香柏木就是如此,它的生长期极长,要几百年才能成材,而且对其生长环境的要求也极高,能成为上等的寿材,更是难上加难,世间的人物器皿,因其稀少,所以昂贵,在古代非皇家贵族是很难用上香柏木寿材的。 先祖爷他临终留下遗言:“每一代只准用一棵,给为我们这个家族的兴旺,作出贡献最大的人做棺椁” 这样看来,先祖爷他为我们这些子孙后代,创立了那么大的一份家业,为我们这个家族做出的贡献最大,他是最有资格睡在香柏木的棺椁里了。 爷爷摇摇头说:“其实不然,你的先祖爷的棺椁不是香柏木,就是最普通的泡桐木。” 我说:“为什么?像先祖爷这样杰出的先祖,不用香柏木,那我们这个家族,谁还有资格用香柏木做棺椁,有谁的功业能大过先祖爷?” 爷爷说:“从你先祖爷到你们这一辈,整整八代人,还真的没有谁的功业能大过你的先祖爷,你先祖爷没有用香柏木做官椁,有两个原因,一是,香柏木没有成材,另一个原因是你先祖爷自己不让儿子给他做香柏木的棺椁,说他为这个家族做得贡献不大,配不上香柏木做的棺椁。” 我睁大眼睛不解的望着爷爷,下面的故事更叫我不可思议。 先祖爷先买好了老坟地,然后才按照老坟地的脉气选择“山庄”和“水墅”,又买了半个山坡,几百亩好地种上棉花,还有洛河边的几百亩河滩地,原来经常遭到水淹,收成并不好,先祖爷将洛河边的堤坝又加高了两三尺,这洛河水就过不来了,野鸡不下蛋的河滩地成了旱涝保收的丰产方,跟着先祖爷过来的两个儿子,也精明能干,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红火的叫人嫉妒。 树大招风,才高人妒,先祖爷精明强干,性子刚烈,逞强好胜,加上财大气粗,得理不饶人,使他在社会上名望不高,树敌不少,其中和他较劲最厉害的就是老坟地原来的主人。 这块坟地原本是一块好地,原主人在里面又种麦子又种谷子,一年两熟,旱涝保收,但是由于邙山上过分开垦,山上的树木都被砍伐了,有一年,雨下的特别大,从山上下来的泥石流漫过了这块地,就不能再种了,乱石嶙峋,杂草丛生,荒芜了十几年了。先祖爷看到这块地风水好,就出重金要买这块地,主人本来乐坏了,没想到这块兔子都不拉屎的荒地,竟换来个金疙瘩,先祖爷给出的价,能让他买十亩好水地。当面鼓,背面啰,有中人,有保人,响响铛铛,明明白白的交了钱,换了地契,这块地就成了我家的坟地了。一年后,坟地原主人反悔了,是一个风水先生坏的事,说这块地风水极好,谁做了坟地,就能让子孙八代富贵平安,这本是我的先祖爷在他的同行面前炫耀自己的话,谁知道就成了祸端,这家主人想要回这块地不卖了,先祖爷那性子是何等的刚烈,根本不会让一步,原主人又想个两家都能接受的方案,一分为二,我家一半,他家一半,还说,愿意他家多出钱,我家少出钱,甚至不出钱都行,就是一块坟地吗,大点小点都无所谓,莫非就是沾点风水之利,福荫子孙,其实能不能富贵兴旺谁也不知道。凭良心说,原主人刚开始做的还是有道理的,如果先祖爷不是争强好胜,不是得理不让人,就不会有后面的祸事,更不会把命搭进去,先祖爷说什么都不答应,还扬言凭他的财力,还要把属于原主人家的另半个山坡也买下来,原主人偏偏和先祖爷一个性子,也是逞强好胜,输理都不让人的主,而且家大业大,称霸乡里,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先祖爷再强势,他是外来户,原主人人家是地头蛇,家中兄弟四五个,儿子侄子十几个,两家先是争吵,再到打架,双方都受伤了,告到官府,人家官府中有人说话,用钱买通县太爷,判先祖爷败诉,不但人家不给他治伤,他还得赔人家一笔钱。先祖爷那咽下这口气,就病倒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原主人这一次又有高姿态,带着礼物来看先祖爷,还是说“只要让给他们一半坟地,他们不但不要赔款,还将坟地边上的一块好地让给先祖爷种。”先祖爷就是一根筋,它将人家的礼物扔出门外,说“就是杀了他,也不会让了这块坟地”从此后,这冤家就算结下了,先祖爷官司缠身,处处受窘,他要盖房,刚垒好的樯在半夜被人推倒了,他要种树,刚栽下的小树苗,没几天被人拔光了,他的棉花地在仇家的村边上,雪地般的棉花,到他去摘时,已经被人拾得干干净净了,法不治众,你找谁讲理去,一家人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和张三吵,明天和李四打,大年初一坐在自家院子里,也能飞来横祸,一块砖头从墙外飞进来,将先祖奶砸伤了,两个儿子跑到门外抓住凶手,扭到村公所,半路上被埋伏的土匪绑架,要先祖爷拿一笔重金去赎人,坟地的原主人来找先祖爷说“只要先祖爷答应让他们一亩坟地,他们就让熟人去打点,放了儿子。”可是先祖爷是宁折不弯,宁肯将准备好盖房子的钱全拿出来把儿子赎回来,也不让一分地,实打实说,这次的事件完全是土匪所为,和原主人没有关系,但是先祖爷一定认为是原主人勾结土匪所为,一把火烧了人家的房子,自己也坐了牢。 先祖爷是病死在牢房里的,那年他才四十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好年华,却英年早逝,将一个空宅院留给儿子,同时留给儿子的还有深仇大恨。 两个儿子那咽下这口气,立誓要杀了原主人全家,为父亲报仇,先祖爷拦住了儿子,先祖爷在牢房里很可能反思了自己的一生,他首先想到的是南洋的老家,他们兄弟五人为争宅基闹的形同路人,甚至连路人都不如,他决定退出这场争斗,到外面去寻找立身养命的地方,他说“天下之大,还能没有我立身之地?”他本来是决定放弃所有的家产净身出户的,不承想他的高风亮节感动了众位哥哥,他们拿出了一大笔钱给弟弟出去闯天下,临行时大哥拉着他的手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多带点钱,你是咱弟兄中最有出息的,你一定能寻到一块立身养命的地方,如果在外面混不下去,就回来,家里再挤,也有你家小睡觉的地方,亲兄弟再怎么打,还是亲兄弟,外人就不同了,你那逞强好胜的脾气得改一改,进一步山穷水尽,退一步海阔天空,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儿孙的事情都做了,将心比心,好之为之,善待自己,也善待别人。”先祖爷到这时候才琢磨出大哥对他的嘱咐,真的是真知灼见啊,他这几十年忙忙碌碌,纷纷攘攘,没有时间想一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带来的利害得失,也把大哥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甚至感到幸运,幸亏自己坐了牢,有时间反思自己。 先祖爷临终时和儿子做了一番长谈,他对儿子说“父亲的功业不小,睡一个香柏木棺椁也应该,但父亲不用,就用普通的泡桐树,这是因为,父亲虽然为子孙创下了一份基业,也为子孙留下了一笔仇恨,为我们这个家族的发展留下了磕绊,你们兄弟俩谁能将父亲犯得过错改正,将父亲结下的仇怨消除,为我们这个家族的发展铺平道路,谁就用第一棵香柏木做官椁。” 老坟地(二) 二 七世太祖爷就是这样牢记着父亲的临终遗言,开始了他淡泊豁达的人生。 先祖爷去世后,七世太祖爷兄弟二人分家,哥哥住山庄,种河滩地,弟弟住水墅,种山上的旱地。后人都认为是先祖爷偏心小儿子,把好宅子让小儿子住,其实当时的情形不是这样,那时候山庄是主宅,面积比水墅大一半,已经打了三孔窑洞,盖了三间瓦房,而且河滩地已经加高了河堤,是旱涝保收的好水地,特别重要的是,山庄地势险要,院墙很高,大门严实,古时候兵荒马乱,土匪很多,一般人家依山筑宅,易守难攻,我家的山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把住大门,一百个人都攻不进院里,即使进去了,曲径通幽,长廊回旋,很难出来,先祖爷为保子孙安全,在大门上设有机关,后墙上还有炮眼,依山就势还种着酸枣树、仙人掌等,将院子护的铁桶一般。而“水墅”就不同了,水墅只不过是用来夏秋看护庄稼给长工们住的,只盖了三间瓦房,连院墙都没有,土匪们很容易得手,出了门不远处就是洛河,搭上船就可以远走高飞,周围只有四五户人家,也都是从外面逃过来的穷人,住在水墅却要到五六里外的山上种旱地,也不知先祖爷是怎么想的,他是个风水先生,自有他的道理,反正我们这个家族,后世子孙的日子过得不错,俗话说:“远地不发家,近地受糟蹋”这两条都让太祖爷摊上了,水墅离地远,可是地又在别人家村子旁,加上先祖爷的争强好胜,结下不少仇怨,明抢暗偷,水墅的地种了却收不回来。 这个家怎么分?先祖爷还真犯了难,按照先祖爷看的风水,“先开花,后结果,”“头顶邙山,福禄绵长”“脚踏洛水,财源广进”如果先祖爷真正是偏小儿子,就会让小儿子住山庄的,事实上先祖爷当时确实有这个意思,大儿子也知道父亲的心思,但是碍于先祖爷的威气,不敢说什么,就说:“要不抓阄吧。”如果当时抓阄先祖爷也会有办法让小儿子抓到山庄的,如果这样做了,我们这个家族就不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先祖爷已经在外面树了很多敌人,弄得家里不能安宁,更不用说兴旺发达了,如今老子分家不公,太祖大爷就是先祖爷的复制品,甚至青出于蓝,那争强好胜的脾气,甭说是兄弟了,连先祖爷都得让他三分,兄弟俩肯定会掐起来,这样的案例在当时的乡下数不胜数,亲兄弟为争家产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越是家产大,越是争得凶,这外忧加上内患,我家还能在这儿站住脚吗?很可能早已泯灭了。 这时候太祖爷正在琢磨怎样完成父亲的遗愿,怎样消弭仇恨,轻装前进,他决定,就从兄弟分家开始吧,他当着父亲、,兄弟、还有族里的长辈,站起来说:“我就要水墅,种山上的旱地,老宅中的所有东西我都不要,哥哥孩子多,用得着。” 太祖爷的举动出人意料,当场的人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高风亮节,宽厚忍让,而认为他就是傻,先祖爷摇摇头,现出失望的神情对太祖大爷说:“家族兴旺就指望你了,你这兄弟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巴。”太祖大爷摇摇头说:“不,兄弟比我高明,他看的远,城府深,我只不过是争强好胜,他却能化干戈为玉帛,我们兄弟俩一定抱成一团,完成父亲的心愿。” 七代太祖爷兄弟两个,和衷共济,惨淡经营,也仅仅是保住了父业,这时候“康乾盛世”已经结束,大中华积贫积弱,西方列强虎视眈眈,社会动荡,生产萎缩,水旱蝗匪,连年不断,百姓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我们家还算是富足殷实,至少也算是富农吧,相比之下,山庄的日子比水墅的日子富足的多,七世太祖大爷继承了先祖爷的精明强干,家底又好,养了两个儿子,三个闺女,人丁兴旺,家财万贯,在地方上很有势力,而氺墅底子薄,太祖爷没有哥哥的手段,太祖奶过日子又散货,进的虽然不少,但流失的更多,所以家中虽然吃穿不缺,但财货和山庄比差得远,至多算是个中农,而且氺墅的人丁不旺,太祖奶先生了两个闺女,最后才生了六世高祖爷一个儿子,两个闺女一出嫁,家里就冷冷清清的,人丁不旺,家资又薄,太祖爷正应了先祖爷的话是“糊不到墙上的烂泥巴”,这样看来,我们家族这第一口香柏木的棺椁,是一定给太祖大爷睡才合情理,可是,世上的事就有不合情理的,当太祖大爷病重的时候,他的弟弟我们的太祖爷就守在他的身边,指挥着儿子们要到老坟地里伐一棵香柏树,给为我们这个家族做出贡献最大的亲哥哥做官椁,被亲哥哥拦住了,七世太祖大爷叫来儿子说:“这个家表面看你们的父亲做的贡献大,其实是你叔叔做的贡献大,没有他,就没有咱家今天的富贵平安,他才是真正完成了你们爷爷的遗愿,消弭仇恨,化敌为友,为咱们这个家族的发展铲除了障碍,铺平了道路,这第一棵香柏树我没资格用,留给你们的叔叔,我死后,叔叔就是你们的亲大大,他的话你们都得听。” “七世太祖爷到底做了什么事?”我问 爷爷说:“讲出来你会更加匪夷所思” 七世太祖爷在分家会上的高姿态,让亲哥哥既感动又羞愧,俗话说,争着不足,让着有余,弟弟说他什么都不要,哥哥会这样做吗?太祖大爷就这一个同胞亲兄弟,又是这样的仁义厚道,他这当哥的决不能亏待弟弟,太祖大爷帮助太祖爷修了院墙,装了大门,将三间瓦房又揭瓦修缮一新,还在边上续了两间,一间当厨房,一间做仓库,老宅里的家具农具都拣好的送到水墅,还将水墅边上的一块好水地也让给了弟弟种,兄仁弟恭,我家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七世太祖爷,又从河北请来了两个种棉花的高手,引种了新品种,还利用冬闲时间修整土地,把一条深沟用土石拦起来,山上下来的雨水就蓄起来了,既保持了水土不流失,天旱了还能浇棉花,生产条件的改善,带来的就是生产效率的提高,氺墅的棉花产量高,品质好,太祖爷又托熟人在洛阳找个好货站,氺墅家一下子就发起来了。 也就在太祖爷沾沾自喜之时,一场祸事悄悄落到他的头上,氺墅被土匪抢光了。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金风送爽,硕果飘香,氺墅这诺大的院子里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那年风调雨顺,粮食棉花都获得了大丰收,新摘回来的几百斤好棉花,来不及送到洛阳,就堆在仓库里,而山庄收的四五十麻袋谷子,因为仓库小放不下,也寄存在氺墅的仓库里,还有许多的花生、豆子、玉米、红枣就晾晒在院子里,房檐下有成串的红辣椒,房顶上晒着甜柿饼,三间房屋也堆得满满当当,就连厨房里都堆满了南瓜,茄子,西葫芦等蔬菜,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刚剥成籽的玉蜀黍没处晒,就凉在大门前的台阶上。 那一天是太祖大爷的生日,太祖爷去山庄给哥哥祝寿,看着那满院子的粮食棉花心里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哥哥害怕弟弟酒醉后路上出事,就将弟弟留宿山庄,家中只有年轻的太祖奶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 土匪们半夜里撞开氺墅家的大门,闯进太祖奶的房间,用刀逼住太祖奶,让她交出家中所有的钥匙,先打开箱子柜子,将太祖奶从娘家带来的丰厚的嫁妆洗劫一空,然后打开库房,将里面的粮食棉花全部抢走,院子里的,大门外的就不用说了,顺手牵羊都装走了,所幸的是,这群土匪还倒仁义,没有伤及太祖奶和孩子。 第二天,太祖爷回到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是哭天无泪,怨地无声了,也幸亏他晚上不在家,如果在了,他会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人家抢光他的家产吗?他肯定要拼命,那样的话,他就不是破财了,而将是灭门之祸,太祖爷被土匪杀了,太祖奶带着孩子改嫁,我们这一家很可能就此结束了,先祖爷他还要福荫八代子孙,一代都荫不了。 太祖大爷气的肺都要炸了,坚决要去告官,说:“如果官府管不了,我就卖掉家产,买枪买刀,拉上人马去和土匪拼命。” 太祖爷拦住了哥哥说:“哥,这件事让兄弟处理吧,仇不能再结了” 这就有了七世太祖爷的惊世骇俗之举,他贴出告示:“感谢兄弟们手下留情,没有伤了家人的姓命,没有损毁祖传的宅院”还敬告土匪们:“弟兄们如果缺钱了,没粮了,尽可到兄弟家里抢,只要不伤及兄弟子孙的姓命,不毁及兄弟祖宗留下的房产就可。”没想到七世太祖爷已经够惊世骇俗了,竟还真有和他意气相投的,就是领着土匪抢氺墅家的头人,他找到太祖爷自首,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可是,太祖爷没有将他送到监狱,而是和他一起来到酒店,咣筹交错,一醉方休,醒来竟结拜为弟兄,原来这不是一般的土匪,他们是家乡遭灾,逃过来的山东难民,因为衣食无着才抢富济贫,他们是只抢财物不害人,而且抢来的粮食蔬菜都送到了施粥场,救济灾民,衣服被子也都送给了灾民,“山东的响马四川的贼,河南出的溜光锤”不同地域的人有不同的地域特征,自古山东多义士,就是当贼都要光明正大,要不宋江为首的一百零八将,会在山东的梁山聚义,而不在别处,瓦岗寨的英雄好汉也是从山东起义,太祖爷从这个结义兄弟身上真正知道了什么是义,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抢来那么多的财物,都给了穷苦人,自己不留分文,穿着破衣服,带个破斗笠,活脱脱就是梁山上下来的阮小七。他告诉太祖爷他们去抢氺墅是有人当眼线,眼线就是和先祖爷结下仇怨的老坟地的原主人。太祖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这件事处理不好这仇会越结越深,到时候就不是破财的问题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个家族都可能是灭门之灾。 七世太祖爷在洛阳城最豪华的酒店摆下盛宴,让他这位结义兄弟去请仇人,仇人出门时将一只鞋子留在家中说,我如果不能回来,你们就告官,七世太祖爷设的是鸿门宴吗?不是,是结义酒。酒宴上没有别人,太祖爷和仇人相向而坐,结义弟兄坐在中间,摊开两手,随时准备拉架,太祖爷和仇人相视一笑说:“兄弟我随先父来到这儿,新来乍到,本来应该得到兄弟的眷顾才好,可是,兄弟您却总是难为兄弟,不仗义吧。” 仇人说:“我其实是很佩服兄弟,也很想眷顾兄弟,可是,家父有言,只要你家不让给我家一半坟地,兄弟就得为难你,父命难违啊,请兄弟原谅。”说着拱手作揖,态度倒也很真诚。 这时候,结义兄弟说,“兄弟我落难到了这儿,总认为河南出的溜光锤,不像我们山东人仗义,坦诚,今天遇到两位兄弟,我知道我错了,你们也是仗仗义义的好汉,为一块坟地结仇真不值得。”今天我做东,咱兄弟来个一醉方休。 三个人觥筹交错,“哥俩好啊,五魁首啊,三结义啊,四季财啊,六六顺啊,八台轿啊,十兄弟啊”又是划眉,又是猜拳,上演了一处杯酒释冤仇的好戏。 太祖爷先醉了,指着仇人说:“今天喝了酒,这仇怨就化在酒中,咽到肚里,变成屎尿,排出来流走了,从此后咱就是亲兄弟,回家告诉家父一声:“坟地,我让了,不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吗,福荫我家,也得福荫你家,不光地给兄弟一半,连家父种的香柏树也给你家一半,我家四棵,你家四棵,家父去世后,先给他老人家伐一棵做口棺椁。” 仇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兄弟,你是说醉话吧?” 太祖爷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兄弟怕兄弟反悔,咱立个字据”太祖爷让人拿来纸笔,写好字据,太祖爷、原主人还有结义兄弟都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 第二天酒醒了,太祖爷拿着字据回到家,对哥哥说是自己酒醉了,神志不清才立下的字据,但是立下了就不能反悔,太祖大爷是何等精明之人,还会不知道亲兄弟的把戏,他其实也想让出坟地,消除两家的仇恨,就是抹不开面子,如今弟弟把这件事做成了,他只有高兴的份,那还会反悔再结怨仇?但是,太祖大爷是逞强好胜之人,不会随便称赞别人,况且是这件事,等于说就是忤了先父的意,他们可就是不孝之子啊。太祖大爷显出无奈的样子,摇摇头说“事已至此,就这样吧”。 七世太祖爷那年二十二岁,这惊世骇俗之举没有给他赢来荣誉,反而让人觉得这孩子有点荒唐,和他的父亲不一样,可能就真的像他的父亲所说“是糊不到墙上的烂泥巴”,而且刚成家就败业,不是好兆头,村子里的人都怕沾他的晦气,躲的远远地,打个照面都不给太祖爷和太祖奶说话,甚至不准他们进人家的家门,害怕把土匪引进来,抢了人家的家产,太祖爷真的是举步维艰啊,太祖奶甚至有了迁居的念头,山庄的太祖大爷也说:“实在不行,就将水墅卖了,都住山庄算了。”可是太祖爷没有答应,他有自己的主意,他的精明强干,争强好胜不比哥哥差,只不过是他表现得方式不同罢了。太祖爷说:“不管搬到哪儿,都得过日子,这日子看似平平凡凡,其实麻烦事多着呢,有了麻烦咱想办法解决吗?活人能叫尿憋死?现在他们不让咱进他们家,到时候他们请咱咱未必进。” 其实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太祖爷是“傻子”,“是糊不到墙上的烂泥巴”,至少他的亲哥哥,我们的太祖大爷就对他这位兄弟高看一眼,认为兄弟不但精明,而且会算计,城府比自己深,目光比自己看的远,胸襟比自己阔大,手段比自己高明,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自己的兄弟不行,哥哥却始终对弟弟深信不疑,他从分家和让地这两件事上,看出我们家是一定能在这个地方站住脚跟并兴旺发达的,哥哥看的没错,我家的情势确实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因为有一个人改变了他的想法和做法,那就是我家的宿敌,处处给我家过不去的坟地的原主人,他真的不地道,将和父辈的仇恨又加到子辈的身上,这就是卑鄙小人,是和中华传统道德背道而驰的,他这种做派是要受到众人唾弃的,确实,只从我家经历了这场灾祸之后,他们这个家族在村中的威望一落千丈,甚至他的儿子都谴责他,说他做这种事情会遭天谴,会断子绝孙,事实确实如此,当时的情形的确是很严重,纸里包不住火,即使犯事的人不说,别人也会知道谁所为,虽然氺墅是外来户,先祖爷树敌不少,但先祖爷胸襟坦荡,豪放慷慨,也维持了不少人,如今恩公尸骨未寒,小人就欺负他的儿子,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人拥戴着太祖大爷,“要狠狠得修理修理他”磨刀霍霍,战书都下了,两个家族要决一雌雄,原主人真的害怕了,也后悔了,他本来是想出口怨气,告诉土匪氺墅是富户,想让氺墅受点损失,不承想土匪那么狠,将氺墅劫掠一空,而那个土匪头子也不地道,两碗黄汤就被灌得晕晕乎乎,还和仇家成了兄弟,供出自己不说,还留下话:“只要弟兄用得着,兄弟会拼死效命”这土匪可是亡命徒啊,杀将起来,甭说自己有五个儿子了,就是一百个儿子也得丧命,况且,这祸事是自己挑起的,就是人家灭了你的门,乡亲们也会说:“你活该”翻来覆去,心惊胆战,仇人就病倒了。 太祖爷的结义兄弟那天去约他到洛阳酒店会客,他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告诉儿子,“等着给老父收尸吧”还告诉大儿子,“仇不要再结了,一切都有老父承担,老父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老父会用这条命去求情,让人家放过咱全家人。”大儿子拦住父亲说:“这件事让儿子来处理吧,如果我死了,就把我埋到大路旁,让路人明白,咱这是罪有应得,从此不要再寻仇了,咱老百姓这日子过得够苦了,咱不能再自家给自家惹事了”。 一夜未眠,原主人将绳索都搭到房梁上了,只等着大儿子的尸首一到,他就悬梁自尽,和儿子一道命赴黄泉,向被他害死的先祖爷做个交代,细想想真的不值,他们二人都是豪放慷慨之士,精明强干之人,为子孙创下一份很大的基业,他们本来应该成为好朋友,好兄弟,应该同心协力,和衷共济,应该有更好的发展,有更好的声望,就为那一块破坟地,惹出这么多的祸端,还把仇恨杀伐,也强加到子孙的身上,“罪过啊!”原主人,仰天长叹一声,躺在床上,瞪着眼,竖起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如果外面有人杀进来,他就一死谢罪,只求放过他的儿子。 黎明时分,大儿子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嘴里嘟囔着:“兄弟,仗义啊,兄弟,仗义啊——”倒头便睡,像死猪一样,怎么摇都不醒,父亲的心像在油锅里煎熬一样,那半天的等待,就像半生那么长,到了中午,儿子醒来了,把一张字据递到他手中,他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问儿子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脊椎骨里透出一股热气,把他的灵魂震撼了,他摇摇头说:“二十来岁啊,还是一个孩子,竟有这般的胸襟和手段,“虎父无犬子啊”他扬起头对着天说:“兄弟,我服你了,你胜了,活着你是一个英雄,我也是英雄,咱兄弟俩为啥不英雄惜英雄呢,咱为啥要争个你死我活呢?现在,好了,儿子比咱强,他们成兄弟了,咱两家的仇恨一笔勾销了,你放心吧,从此后,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谁敢难为他,我会像大牯牛护着亲犊子一样护着他,让他们顺顺溜溜的过日子。” l老坟地(三) 三 原主人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七世太祖爷感觉到了,他在村里说话干事顺利的多了,那些故意找茬的人越来越少了,村里的那几个**也不敢骚扰水墅了,还有那几个平日里指桑骂槐,没事找事,说是非,倒闲话,唯恐你的日子过得安宁的长舌妇,也不再找太祖奶的茬了,见了面还露出笑脸,小小心心的邀请太祖奶到他们家里耍,太祖奶去了,花生、柿饼硬塞到太祖奶的嘴里,口袋里,一个劲的说:“你们两口子真是厚道人啊,摊上你们这样的邻居是福分啊。”太祖爷当然知道事变的原因,“这些人不怕我但怕人家啊。”有一次,几个**又到水墅地里偷棉花,被人家儿子看见了,这些**还讨好说,“我们快把仇家这块地扫光了”,这在以前,人家肯定高兴地点点头,“偷吧,偷吧,他敢找你们说事,我给你们顶着”,可是,这一次人家黑着脸走过来,上用拳打,下用脚踢,只打得他们哭爹喊娘,莫名其妙,路人过来拉开说:“现在不是以前了,人家不是仇家是兄弟了,兄弟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的棉花被你们这些小**偷走,而坐视不管吗,以后你们再敢偷,人家是见一次,打一次。” 太祖爷实现了先祖爷“消弭仇恨,为我们这个家族的发展,清除障碍,铺平道路”的遗愿,并没有满足,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要想让我们这个家族持续发展,富贵兴旺,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他用一生的努力,也就是只做成了三件事:“兄弟齐心,共度难关;化敌为友,和衷共济;广结善缘,提升名望”。就这三件事,看着容易,做起来可真的不容易,一般的人,能做好其中的一件,就是很了不起的了,许多人真的一辈子都做不好其中的一件。 前面的两件其实好做,太祖爷他通过“分家”和“让地”两件事,基本上就完成了,哥哥对他高看一眼,什么大事都和他商量着办,他的想法和做法也能得到哥哥的信任和支持;哥哥的态度也直接影响着嫂子,嫂子张开寬大的怀抱,包容关爱着他们;丈夫的能力影响着妻子,太祖奶对太祖爷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太祖爷是言听计从,虽然她表面上总和太祖爷吵,显出不服气的样子,其实心里是折服的,人怕心中服,太祖爷和太祖奶就是夫唱妇随,一辈子没打过架,如果放到现在肯定能评上模范夫妻。 这最难做的就是第三件了,孔老夫子有至理名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如今的人都知道名望的重要,许多人甚至把名字看的比生命都重要,文天祥有“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丹心就是名节,他宁肯舍去生命,不肯舍去名节,效法他的中华儿女,何止成千上万;而现代更有亿万富翁,一掷千金,捐献灾区,就为出个名;一个产品不管它是不是货真价实,只要上了中央电视台的上榜品牌,就可以“财源滚滚达三江”;,演艺界的明星为了抢观众的眼珠,不惜作秀制造假新闻,就是为了出名,有了名气才能有钱财,有了钱财就是为了买名,同样的一件衣服,贴上名牌,进了名店就可以比自由市场贵上几倍甚至几十倍,几百倍;还有的地方经济发展不够强劲,领导就认为:原因是名气不够,为了提高知名度,就拉上几个出名的祖宗来作秀,目的就是招商引资,吸引游客,将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出来装进自家口袋里,即使这个祖宗其实就是“糊不上墙的烂泥巴”,甚至做得事叫人恶心加亏心,就像西门庆、潘金莲、秦桧、高俅之流。其实不仅仅是现在的人重视名节、名气、名望。古代的人更重视名节、名气、名望,“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特别是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名望是非常重要的,太祖爷他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什么雄心大志,没有想把水墅打造成“名门望族”的奋斗目标,他只是说:“咱们水墅中人要在乡里落个宽仁厚道的好名声”就为这一个小小的目标,他和太祖奶付出了无数的劳力和财力。 太祖爷他能有什么办法提升水墅一家在村里的名望呢?没有什么好办法,他文不成,武不就,又不会作秀,更不会贬低别人往自己脸上贴金,那就拿钱买名吧,太祖爷他也没有什么钱,他和太祖奶两口子算是能干的,一年下来也就是能填饱肚子,遇到好年景会有些结余,尽管如此,因为那时候整个国家都贫穷,特别是我们这个小村庄,更是被称为要饭村,十七八户人家,都是从外地逃荒过来的,没地没房,衣食无着的大有人在,相比之下,水墅就是富户了。 太祖爷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敞开水墅大门,谁想来就来,谁想走就走,即使谁进到氺墅,看见无人,顺手牵羊把晒在院子里的粮食蔬菜拿走一些,或者把太祖奶晒在绳上的衣服被子收走了,太祖爷也决不让太祖奶去问,他说“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在得失之间,得不必得意忘形,失去了也不用痛惜伤身,钱物本是世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花都是花,谁用都是用,都是街坊邻居,他拿你是因为他们没有,粮食拿走了,咱地里还能长,旧衣服没了,咱再做新的。”太祖爷做得第二件事是打造了很多的农具,他说:“好手赶不上家伙快”其实太祖爷就是认识到了生产工具改革对提高生产效率的重要意义,他从洛阳买回了两挂新式犁,犁地又快又深,陆陆续续又买回了铁齿耙,傋地耧,胶皮车,这些农具在当时都是很贵的,就像现在的拖拉机,收割机、播种机,谁用了都得给人家付钱的,如果照这样算的话,太祖爷光这一项都能有很大一笔收入,可是,太祖爷不要钱,村里谁家都可以用,用完了就放回到原地就可,即使坏了,也不要紧,太祖爷他会修,太祖爷又在大门里的房檐下,横着栽了一根长杆子,上面挂满了锄头,耙子、五爪鹰,下面放着箩筐,簸箕、筛子、镰刀、铲子,水桶等小农具,大门敞开着,街坊邻居谁家急用,就自己来取,用完了,放回到原处,也有些小窍的人,用完了不送,或者用坏了不修,这在别人家是绝对不行的,可是水墅就行,每到农忙时节,太祖爷就盘一下点,缺什么了就补齐,坏了的就修好,有些人看不过去,对太祖爷说:“耙子是谁拿走的不送的,水桶是谁弄漏不修的”太祖爷总是笑笑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就这几户人家,谁半斤谁八两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让他用吧,家具就是叫用的,不用生锈坏了也可惜,给他留点面子,他会良心发现的”。 太祖爷的这句话不久就得到了验证。 那是一个秋日的早晨,天刚亮太祖奶和太祖爷就来到了棉花地头,这一块儿棉花地才摘过一边儿,白花花的棉花像雪地一般,太祖奶把包袱往腰间一绌就要进地,被太祖爷拉住了,太祖爷说:“大黑妞,早晨露水重,咱先不摘棉花吧,咱俩去老坟地,帮小贝哥把烟叶收回去吧。”太祖奶倒听话,跟着太祖爷去了老坟地收烟叶。 太祖爷说:“大黑妞,你知道小白哥为啥不让你进棉花地吗?” 太祖奶说:“露水重,这不是你说的?” 太祖爷说:“露水重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怕你出手太重,伤了人。” 太祖奶说:“是有**偷咱的棉花吗?我咋没看见。” 太祖爷说:“不是**,是你的闺蜜李家婆娘领着几个妇女,她们一看见你,吓得搐在地里不敢动。” 太祖奶说:“啊!你说的是真的?我不帮你收烟叶了,我得去教训她们。” 太祖爷拉住太祖奶说:“你怎么教训她们?” 太祖奶伸出扑扇般的大手做着搧人的的动作:“我这手就像铁扇仙的芭蕉扇,搧到脸上可是老疼,我要把李家婆娘的牙搧掉一个”太祖奶又将手握起来,像一个黑铁锤说:“看咱这铁榔头,敲到头上就是一个血窟窿,俺是上用拳打,下用脚踢,把那些小贼打到满地找呀,哭爹喊娘,跪在地上向俺求饶。” 太祖爷拉住太祖奶说:“小白哥就是怕你吓着她们,才把你骗到这儿来的,你不敢去打她们,她们不是小偷,也不是**,是你的好朋友。” 太祖奶说:“什么好朋友,一群见利忘义的坏东西,我大黑妞是小气的人吗?平日里帮补她们的少吗?明里向我要,要多少我都给,背地里偷我,我气死了,我给去教训她们。” 太祖爷说:“大黑妞你是梁山义士的后代,如果是你的老祖宗王英、扈三娘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会将她们打的满地找牙吗?” 大黑妞说:“我家的老祖宗杀人如麻,但杀的都是坏人,她们捻弄我一点棉花,也不是坏人,算了,饶了他们吧” 太祖爷说:“俺中原人和你们山东人不一样,您山东出的江洋大盗,进到俺水墅,毫不客气,把俺的家产全抢光了,俺也没有把他们打的满地找牙,俺中原人胆子小,脸皮儿又薄,总向你要不好意思,背着你捻弄你一点东西,还想着报答你。” 太祖奶说:“报答我,就是用这种方法报答我?” 太祖爷说:“你不用着急,今天不摘棉花了,你就帮我收一天烟叶吧。” 太祖奶帮助太祖爷收了一天的烟叶,没有再进棉花地。 太祖爷说的不错,棉花地里的几个妇女,就是村里的人,领头的是太祖奶的闺蜜李家婆娘,还有她的小姑子冬梅,她的前面是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叫雪云,她的后边那两个妇女一个叫巧连,一个**风,还有三四个叫不出名的,这些妇女和太祖奶关系都不错,家境没有太祖奶好,平日里太祖奶没有少接济她们,她们天不亮就到山上是棉花,别人家的地都收的很干净,只有太祖奶干活太马虎,棉花收的不太净,她们不知道这块地太祖奶还没有收过一次,就进来了。其实,她们看见太祖奶进地了,吓得窝在棉花地了不敢大声出气,过了一会儿,不听动静了,站起来一看,太祖奶和太祖爷都不见踪影了。 李家婆娘说:“我看见小白哥和大黑妞到地头了,大黑妞都进地了,怎么又没有踪影了。” 雪云说:“肯定是小白哥看见咱们再偷他的棉花,害怕大黑妞打咱们,也害怕咱们不好意思,把大黑妞支走了。” 冬梅说:“这事情都是嫂子你撺掇的,黑妞嫂是多么厚道的人,平日里可没有少接济咱家,你还来捻弄她,太不地道了吧。” 春风说:“我在娘家就听说大黑妞是梁山义士,仗义疏财,今天一看是真的,她其实看见咱们了,是故意走的,她肯定是害怕见了咱们不好意思,给咱留面子。” 冬梅说:“看看人家比比咱,咱真的就是不地道,嫂子真的都怨你,以后,明天你见了黑妞嫂,看还咋给她说话。” 李家婆娘说:“咱么不能和她说话,咱们今天帮她把棉花收回去,她还不得谢谢咱,给咱炸油货吃?” 那几个不知名妇女说:“对呀,咱帮他们把棉花收回去吧,我爱吃炒鸡蛋,幹蒜面。” 太阳落山的时候,太祖爷和太祖奶一人背了一大捆烟叶回家,走到村口,就看见水墅的碾盘上坐着一群妇女,身边是一大堆棉花包,李家婆娘看见太祖奶,就扯开喉咙吆喝“大黑妞,您还磨蹭什么?赶快开门生火放油锅,我们把你的棉花都帮你收回来了,你不犒劳我们。“ 太祖奶眉开眼笑:“李家婆娘,你这铁公鸡今天倒拔毛了,你把我的棉花收回来,我自然会谢你,大门不是开着呢,你进去自己放上锅愿炸什么炸什么,还客气什么。” “好来”一群妇女笑着背起花包袱进了水墅,刷锅的刷过,倒油的倒油,生火的生火,捣蒜的捣蒜,擀面的擀面。“ 这时候,李家婆娘的丈夫来叫李家婆娘回家喝汤,太祖爷说:“李大哥,今天的晚饭在水墅吃,大黑妞酿的秫米酒开坛了,新烟叶也晒干了,你去把村里的哥们都叫来,让刘四儿、张刚儿那几个大烟囱也过过瘾吧。” 老坟地(四) 四 太祖爷的善举使水墅在村里落下好名声,村里人都说太祖爷和太祖奶两口子是厚道人,都愿意和水墅打交道,邻里一家亲,黄土变成金,在太祖爷的帮助和影响下,村里人心渐渐齐了,勤劳致富,日子都一天天好起来,看着村子里的人日子好过,又迁来了十几户人家,村子大了,人口多了,邻里和睦,互相照应,土匪也不敢来骚扰了,村子安定下来,生产发展,民风淳朴,成了一个口碑很好的村庄。 氺墅一家不光是在村里口碑好,慢慢的又传到了外村,这是因为氺墅的棉花地在仇家村边上,先祖爷在世时经常遭到人偷,那时遭偷是人为的,是仇家怂恿的,是**们故意找茬的,现在仇家变成朋友了,人家是大家族,人多势众,摄于人家的势力,一般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偷,但是,那些衣食无着的穷人,眼看着冬天没有棉花给孩子做棉衣,无可奈何,就到收过的棉花地拾点棉花,遇到机会偷上一包也是在所难免的,别人家的棉花地都收的很净,唯有氺墅的棉花地,太祖奶干活太马虎,棉花只摘一两遍,上等的好棉花收回来,被雨淋的次等花,还有开的晚的僵瓣就不要了,棉花地里白花花的就让人进去拾,而且连花柴都不要了,氺墅一家有钱,太祖爷每到冬天就赶着胶轮车到东山买回一大车煤,不用柴火烧炕取暖,可是许多穷人家却买不起煤,靠拾柴火烧炕做饭,花柴,麦秸、玉谷芯是最好的柴火,许多人家干脆把氺墅的花柴连根拔掉运回家,还能再收许多的棉花。时间久了,氺墅主人是个仁义厚道人的名声,也在外乡传开了。 太祖爷淡定豁达,慷慨大度的性格,使他拥有很多的酒肉朋友,太祖爷既喝酒,又抽烟,打牌、下棋也都会,酒是自家酿的黍干酒,烟也是自家种的黄金叶,太祖爷被称为老烟袋,那五六亩大的老坟地,太祖爷让出一半给了原主人,泯了两家的冤仇,但是原主人,人家良田百顷,家财万贯,要这二三亩乱石嶙峋的撂荒地有什么用?人家只是想作为坟地,沾点风水,像先祖爷一样,“也福荫福荫兄弟的子孙。”所以,原主人说:“我家只是埋人就行了,地还是你家的”太祖奶好劳动,将里面的石头杂草清除干净,还是一块好地,中间种上烟叶,边上种上菊花,及美化了环境,又有收成,每年能收几百斤的烟叶,几十斤的菊花,都不卖,都是给太祖爷享用的,太祖爷虽然是个大烟囱、大茶壶,但也享用不完,不过没关系,他有一大帮烟朋茶友帮他消受,夏天的夜晚,冬天的中午,太祖爷和他的一大帮朋友坐到氺墅门前的石碾旁,沏上一壶菊花茶,每人手中一根长烟袋,吸着、喝着、聊着,烟叶全由太祖爷供应,茶也是太祖奶烧的泡的,兴致来了,再掂一个大木桶,到水墅舀上大半桶黍干酒,端过来一盘子瓜子,花生,柿饼、炒豆之类的,吃着,喝着、吸着、聊着,你说这日子是不是过得像神仙一样,这些朋友吃了喝了吸了太祖爷的,自然愿意给太祖爷跑腿办事,所以,氺墅、山庄只要有什么大事,婚丧嫁娶,修房盖屋,不用招呼,都有人找上门来,偌大的院子人来客往,很是热闹。 太祖爷消弭了家族的仇恨,又提升了家族的声望,在村子里名气不小,但这些还不是他的杰作,因为这些事情并不难做,只是一般的人不愿做罢了,不管是分家礼让兄长,还是让地化敌为友,再加上乐善好施,济贫救穷,和睦乡里,都不难做,因为他的对象都是好人,是讲理的人,至少是按路子出牌的人,可是,哪个村没有一两个恶人,不讲理的人,不按路子出牌,缠搅不清的人,清官难断家务事,就是遇到了这三种人,而最让清官头疼的是心眼坏,嘴又恶,缠搅不清动不动就骂大街的泼妇,谁要是能把她制服,谁可就是为乡里做了一件大善事,这就是“惩恶扬善”,人光有善心不行,还得能治服恶人,尤其是能制服骂大街的泼妇,太祖爷就做了这件事,乡里人都认为:“制服了泼妇马虎怪,这是小白哥为乡亲们做的一件最大的善事。” 马虎怪,是氺墅的邻居,是一个孤寡老太婆,说他孤寡不是说她没有儿女,她有一儿一女,也曾有一个白白净净的,文文雅雅的书生丈夫,她的女儿也清秀可人,勤劳能干,在村里也不惹事,和邻里乡亲也相处的不错,特别是她有一个聪明伶俐的会读书的儿子,长大后考取了举人,还做了不小的官,儿子不是忤义之子,对她也算是孝顺,儿子还为她娶了一房温柔美貌的媳妇,媳妇对婆婆不能说是百依百顺,也算是很孝顺,烹茶端饭,娘啊娘啊叫的亲,按理说:她应该算是个有福的老太太,可是这都是以后的事情,这时候的马虎怪,是一个儿子不认,闺女不看,村里人唾弃的泼妇,她其实有大名,但是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没有叫过大名,就是叫马虎怪。这马虎怪年轻时放荡不羁,名声不好,村里没几个人搭理她,而今老了,还不思悔改,嘴恶爱骂人,明偷暗抢,缠搅不清,被乡里人所不齿,村里人看她年老孤穷,有点可怜,就采取惹不起怕的起的态度,她偷也罢,抢也罢,骂人也罢,搅缠不清也罢,都不和她一般见识,见了她都躲着走,没有人搭理她。 马虎怪应该是水墅的远房亲戚,也是从南阳老家过来的,按辈分太祖爷还得叫她表姑奶,她本来也是南阳大家祖里的一支,家大业大,弟兄妯娌七八个,她是老小,天下老的都向小,公公婆婆把她看的比大妯娌们都高一眼,钱财明里暗的都给她,还有他的丈夫,也被兄弟们捧着,上学读书不下地干活,已经考了秀才,很有可能中个举人,她也争气,过了门三五年就添了一儿一女,他在家里的地位就更高了,老掌柜甚至撺掇掌柜婆把掌柜的钥匙交给她,那样的话,她就是大家族里的主母了,呼风来风,唤雨有雨,可是她就是不会把握机遇,或许是他天生的浪荡和恶毒害了她,她首先是不满足她的丈夫,嫌她的丈夫是个“酸文人,没情趣,”就和社会上的**胡搞,她的胆子大啊,他竟在家中开房,丈夫在书房读书,她在卧室和**调笑胡搞,而且还明文标价,一时间搞得乌烟瘴气。夫家也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岂能容忍她这猪狗都不如的行径,捉奸在床,她还不知羞耻,更不愿悔改,竟披头散发,泼妇打滚,骂的那些话根本不堪入耳,家族要对她行家法,丈夫为她求情,说是自己一心读书,怠慢了她,才使她犯下大错,如果她死了,那一儿一女就成了无娘的孩子,可怜啊。家丑不可外扬,家族把她原谅了,包容了,丈夫也对他更温柔,而她却蹬鼻子上脸,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她认为丈夫是酸文人,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而家族中的人都爱面子,也不敢把她怎么样,于是他就更加甚了,不但和外面的人胡搞,还搞到了家里,和三兄弟,四兄弟,七兄弟都有一腿,妯娌们怕丢人,也都忍气吞声,她就更不可一世了,因为有**撑腰,她对嫂子们根本不放到眼里,想骂谁骂谁,想糟蹋谁糟蹋谁,还有家中的小姐,她也不放过,想**来和她一起**挣钱,被拒绝后,她站在门台上,将大家族祖孙八代骂个遍,还将家族中的隐私都抖落出来,丈夫羞愧难当,一根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她,和一双未成年的儿女,家族里的人还是容了她,认为他孤儿寡母日子难过,公公婆婆还是照顾她,为了自家的孙子孙女,容忍了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吃的穿的也供应她,儿子白白净净,精明伶俐,也上了学。她真的应该洗心革面,就像贾府里的李纨一样,悉心的教养儿子,待儿子功成名就之日,她也可以享荣华富贵。可她就是不知感恩,反而恩将仇报,她说:婆婆是个偏心眼,还说丈夫自杀是亲爹逼死的,到法院告状,要家中赔她一笔钱,她要再嫁。也就有糊涂官,真的准了她的状,判家族赔她一大笔钱,据说就是半个家产,她拿着家产,撇下儿女,洋洋得意,跟着她的**,来到了我们这儿,嫁了一个老实巴交的丈夫,住着祖上留的大宅子,还有几十亩好水地,家中贵重家具一应俱全,他每日里穿金戴银,招摇过市,根本不把邻里乡亲放到眼里,邻里乡亲也懒得看她。好日子没过多久,她的老毛病又犯了,竟当着丈夫的面在家中开房,那时候我们这村穷,有许多光棍汉,苍蝇专找臭蛋叮,她的名声很大,招来的淫棍很多,这些淫棍还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丈夫去拉架,被刀子捅死了。 丈夫死后,她更加为所欲为,她做梦也想不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是螳螂,把男人当做蝉,吸干他们的精血和金钱,可是也有一个男人就是黄雀,专门抓自不量力的螳螂,这只黄雀就是她的青梅竹马的铁杆老**,舅家大表哥,这个大表哥你说他像《红楼梦》中的薛霸王薛蟠也行,你说他像贾雨村也行,甚至说他像寡鲜廉耻的贾郝、贾琏、贾珍、贾蓉也都可以,或者说就是这许多人物的组合,马虎怪的所作所为都是这的大表哥唆使的,现在她年老了,色衰了,大表哥又有了新的相好,这个小表妹,虽然自己是个放荡的万人骑,但却不允许老**有自己的生活,像一根枯藤死了也要缠着歪脖子树,老**想甩她了,不过,老**如果真的甩了她,也算是有人性,可是他竟是畜生不如,他用迷药迷倒了她,和她腾云驾雾以后,就远走高飞,从此销声匿迹,和大表哥一起销声匿迹的还有她所有的钱财,连地都被老**卖掉将钱带走了。 她成了一无所有的孤寡老太婆,女儿早嫁了,嫌她丢人现眼,不给她来往,他要饭到了女儿门前,女儿给她两个馍,就打发她走,不准她进人家的门,儿子本来是跟着她来的,很孝顺她,说:“要好好念书,将来出人头地,养活她”可是她太不知道珍重了,儿子跟她丢不起人,又回到南阳,认祖归宗,听说还中了举人,娶了大家闺秀的妻子,可这些和她没有关系,儿子媳妇不认她。 这时候她算是自由人了,她就是开两间房接客,也没人管,没人干涉,可是,谁来啊?谁和一个六十岁的老太婆媾和啊,不要说挣钱了,就是贴钱嫁汉没人要啊,老太婆可怜啊。 她现在是无儿无女,无依无靠,无食无衣,无亲无故,无尊严,无人格,是一个谁都可以嘲笑,谁都可以糟蹋,谁都可以出气,谁都可以取乐的尤物。十冬腊月,她无柴烧炕,冻得缩在屋角,出来晒太阳,走到大伙跟前,大家伙就像躲瘟疫一样一个个溜走了,夏天,她到门外乘凉,脱掉衣服,露出两个布袋似的**,那些年轻的小媳妇就问她,“是摸得男人太多了吧,扯得这么长”,这些女人相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男人,不准和她说一句话,更不用说,可怜她,救济她了,有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伯,年轻时也曾和她有过一腿,看见老**可怜,给她砍了一担柴送过去,回到家,竟被儿媳妇骂的狗血喷头,说:“老东西,再敢为老不尊,和这**婆眉来眼去,我就离婚不跟你儿子过了”。大年三十她柱根棍子到闺女村子里要饭,闺女撂给她两个冷馍,赶紧回家,婆婆紧跟着质问,闺女不敢说是自己的娘,说了,夫家肯定会休了她的,她的娘名声太坏了,她是瞒着夫家的。还有那些**跟着她,调笑她,有两个不要脸的还当街扯掉她的衣服,要给她做亲亲。人混到这时候。算是没脸没皮了,别人糟蹋她,她也糟蹋自己,她是一恶制恶,他最大的恶有两个,一是偷人,一是骂人,这时候没有男人给她送钱了,可是她还得生活呀,她不能坐着等死呀,她没地种,就只好偷了,氺墅的粮食和棉花她偷走的最多,太祖奶仁义厚道,见她可怜,还算是亲戚,就原谅她,从来不说她,村里其他人家,其实对她也不是很不好,许多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说“一个孤老婆子,能吃多少,由她吧”可她就不知感恩报德,反而把自己的不如意都迁怒到邻里乡亲,常常是莫名其妙就骂大街,骂的那些话真的不能进入文章里,这天早晨她又到一家地里偷玉米,被我的太祖奶看见了,太祖奶只是叫了她一声姑奶说:“这家不好惹,您不要到人家地里拾,咱家地里玉米很多,您老就去掰些吧”太祖奶说完就走了,到了中午,被偷的人家,打上她的门,把她骂了一顿,听说还扇了她两二瓠子,把她的唯一的一个大牙都打掉了,还说:“她再敢偷,就将她扔到洛河里喂老鳖”其实这事根本就不是太祖母告诉人家的,可是,她认定是太祖奶这“挨千刀的长舌妇告的状,坏的事”太祖奶“就是吃里趴外的没良心羔”“是土匪养的狼心狗肺的万人骑,小**”,吃柿子拣软的捏,太祖爷和太祖奶的仁义厚道,被她看作是软弱可欺,她堵住氺墅大门,骂开了,骂太祖奶的那些话都不堪入耳,这时候,太祖奶被太祖爷堵在屋里不准出来,如果出来了,太祖奶那蒲扇般的大手,扇上去可是比那家人的力量大几倍,村子里的妇女们也出来劝她,就连打她的那家人,也说根本不是太祖奶坏的事,是她们亲自看见的,不劝还好,越劝她劲越大,她不骂太祖奶了,她骂太祖爷是“王八兔崽子”“不是人揍出来的乌龟王八蛋”他骂完了太祖爷的爹和娘,又骂我家南阳的祖宗,其实是我们两家共同的祖宗,她的外婆是太祖爷的玄祖母,也是我们家的第九代甚至十代先祖的隐私,都被她抖落出来,太祖爷当时真是怒发冲冠,真的要冲出门外,想把她扔进洛河里喂老鳖,可是太祖爷忍住了,他知道,这个问题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如果解决不好,甭说我家了,就是整个村子都甭想安安生生过日子,而且我们村本来就贫穷,野蛮,村风不好,儿子订媳妇,闺女聘婆家都很困难,“好女不嫁山门汉,好男不娶山门女”,如今再有这个马虎怪的孤老太婆搅和着,就更是难办了,你让她吧,她蹬鼻子上脸,胡搅蛮缠,你打她吧,知道的人说是她罪有应该,但会有几个人知道她的根底呢,她会到处说“全村人都欺负她一个孤老婆子”,又是撒泼,又是打滚,仰天长啸,声泪俱下,甚至还会睡到县长的办公桌上,让清官大老爷为她这“孤寡老人主持公道”,太祖爷真的犯难了,他还真的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不过,太祖爷天生的爱做棘手的事,他说“事情越棘手,做起来越有意思。” 老坟地(五) 五 太祖爷一只手搬了一个凳子,走出门外,放到门口,又回家端了一笼肉包子,有七八个,放在门口的大碾盘上,这个大碾盘方圆一米多,平平光光就是一个大圆桌,它有三个作用,可以给村里人家碾米,可以给没带凳子的坐人,还可以给村里的男人们当餐桌,我们村有习惯,男人们吃饭爱扎堆,不爱在家和妻子同桌吃饭,端上饭碗,菜碟就去围着碾盘吃,一人一个菜,十几个人就是十几个菜,如果谁带酒了,也是大家喝,边吃边聊,家长里短,国家大事,都能知道,村里有什么大事,在碾台边就讨论了,不需要另外再盖会议室。 太祖爷将酱肉包子刚放好,就涌过来了一群男人,伸手要抓,太祖爷打掉他们的手说:“馋鬼们,这肉包子是用来打狗的,你们要吃就进家中,大黑妞蒸了两大笼呢,够你们吃的”五六个男人嘻嘻哈哈跑到我家,每人从笼上抓了三四个肉包子,就坐到碾盘上嚼起来,这时候,“马虎怪”正骂到兴头上,她顿足捶胸,载歌载舞,半尺上的花白的头发随风飞扬,粘着眼屎的红眼睛圆睁着,连一颗牙都没有的大嘴一张一合,就像蛤蟆聒噪,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在控诉太祖爷的老祖奶,也是她的亲姥姥的滔天罪行,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私,都被她抖落的淋漓尽致,实话实说,她当时确实是丧失了理智,或者说就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她根本不知道她到底骂的是谁。几十个男男女女有的坐到碾盘上,有的从家中搬来凳子,还有的就站在她的周围,指指戳戳,嘻嘻笑笑,就像看耍猴。 太祖爷将包子放好,又回家端来一大盆黍米酒,也放在碾盘上,这一下,女人们高兴了,拿起大茶碗就要舀着喝,太祖爷又挡住了她们说:“这黍米酒是用来灌狸猫的,你们要喝就进家吧,大黑妞也给你们准备得有,自己拿杯子舀着喝吧。”,七八个妇女也进到我家,每人拿一个大茶缸,舀的满满的,端出来或站或坐,边喝甜酒边看把戏,那个乐啊,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太祖爷拿着凳子走到“马虎怪”面前笑着说:“姑奶,你唱累了吧,给个凳子坐下唱” 马虎怪横眉冷对“去您娘那大臭脚,姑奶奶今天给你这狗爹养的兔崽子耗上了。”一脚将凳子踢出两三丈远,正好到了碾台边,骂的声音更高更亮了。 男人女人都拍手叫好,太祖爷也笑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簇簇眉,对看笑话的男人说:“你们这群狗东西,再起哄我把你们骟了” 女人们笑的直不起腰,捧着肚子都跑回家了。 太祖爷自己搬个凳子,坐到男人们中间,也开始看戏。 马虎怪又哭又唱,把她平生的苦楚都倒完了,口干舌焦,声嘶力竭,软绵绵的瘫坐在地上抽泣着,地上一大堆鼻涕唾沫还有他扯掉的花白的头发,日上树梢,白花花的太阳,洒在她那榆树皮似地干瘦的老脸上,还有那遮不住肉的破衣烂衫上,那一只被人打瘸了的腿,痉挛似地抖动着,弯弓似地脊梁骨,猛烈地抽动着,像什么呢?就像一头被人放了血,还没有死去的垂死挣扎的老母驴。 街道上静悄悄的,女人们全都回家了,剩下的大笑的男人,此刻都屏住气了,眼前这个被称作马虎怪的孤寡老人的现状,就是他们的将来,想当年,马虎怪是多么的年轻,**,富贵,神气,男人们做梦都想得到她的垂青,为她提鞋她都看不上,现在呢?想想吧—— 太祖爷悠悠地叹口气,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扶起来,走到碾盘边坐在凳子上,解开笼盖,露出白白胖胖的,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子说:“姑奶,吃一个吧,吃饱了有力气再接着骂。” 马虎怪饿坏了,她已经一天多没吃东西了,早上本来想偷两个嫩玉米回家煮煮吃,谁想到那家人就那么狠毒,把自己的牙都打掉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根本不是自己的侄孙媳妇坏的事,他更知道侄孙媳妇就是厚道人,对自己不错,可是她肚里装的怨恨太满了,她找谁倾诉去,她也只好吃柿子拣软的捏,来骂骂自己的侄孙和他们共同的祖宗,来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可是人是经不起大家伙起哄的,大家伙一起哄,一撺掇,她就丧失了理智,成了失心疯。 马虎怪伸开沾满灰尘的手就上笼上抓,太祖爷伸手抓住她的手说:“慢点”,从口袋掏出手绢,擦去他手上的灰尘和脸上的污垢说:“姑奶,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马虎怪这才回过神来,看太祖爷一眼,从太祖爷眼中流露的是真诚,是她半辈子没有见过的真诚的目光。 马虎怪咬了一口,香油从嘴角流出来,香啊,香啊,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没吃过这么香的包子了,想当年,这样的包子她都吃腻了,但是好汉不提当年勇,好女不说年轻俏,只从那个挨千刀的老**卷走了她所有的家产后,她就没有再吃过这样香的肉包子了,她经常在梦中看见满笼热腾腾的肉包子,可她就是吃不着。她狼吞虎咽,好几次噎的瞪着眼,太祖爷用手给她揉着肩说:“慢点吃,说了吗,这都是你的,不够,家里还有呢。”看她吃的差不多饱了,太祖爷就拿起茶缸舀了一缸子的甜酒说:“喝点甜酒吧,这是你侄孙媳妇刚做好的,今天才揭开瓮盖,可香可甜了”马虎怪踮起大茶缸狜通狜通一阵牛饮,一口气喝光了,用手摸摸嘴,又拿个包子,不过他这时候不是狼吞虎咽了,是细嚼慢咽,或者说就是慢慢的品鉴,她吃一口包子,喝一口甜酒,努努嘴,吸吸鼻子,面前的男人们都笑起来,不过,这不是以前那种亵渎的笑,轻狂的笑,嘲弄的笑,更不是那种阴险毒辣的笑,幸灾乐祸的笑,小人得志后落石下井的笑。而是同情的笑,怜悯的笑,仁义的笑,因别人的幸福而开心的笑,两个男人走上前去,帮助太祖爷将马虎怪扶起来说:“你累了,我们扶你回家睡会吧。” 马虎怪的嘴还被包子占着,只能从嘴角发出很小的声音,她摇摇头对太祖爷说:“我不想回家,我想给你说说话。” 太祖爷抬头看看太阳,太阳已经快到头顶,七八月的太阳还是很毒的,碾盘已经被晒得很热了,就说:“那咱们坐到门楼下说话吧”就和那两个男人扶着她走到了我家的门楼下,一边乘凉一边说话,三个孩子的手让马虎怪感到格外亲切,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南阳老家,她一边拉着丈夫的手,一边拉着儿子的手,女儿则拉着她和丈夫的衣裳角,一家人就是这样走到自家的门楼下说话的,可是想想自己怎么就没感到亲切呢?是自己亲手把这世间最难得的亲切毁掉的,今天它好像又回来了,一颗眼泪从眼中滚落下来。 一群人来到门楼下,氺墅的门楼很大,能坐七八个人,门楼下放着大凳子,小椅子,还有一个罗圈椅,罗圈椅是太祖爷用藤条,玉蜀黍皮编成的,坐上去软绵绵的很舒服,太祖爷将马虎怪让到罗圈椅上,自己拉一张小椅子坐下,几个男人坐到凳子上,不一会又来了两三个女人,其中就有暴打马虎怪的那家男人的媳妇。 太祖奶这时候才走出房子,手里拿着一身衣服说:“姑奶,你的衣服太脏了,脱下来让我给你洗洗吧”,太祖奶和另外两个妇女将马虎怪的衣服脱下来,换上干净的衣服,太祖爷踮起那件又脏又破的衣服,扔到了粪坑里,马虎怪说“侄孙,你干啥?将姑奶的衣服扔了,我穿啥,你难道让姑奶光着屁股上街吗?”太祖爷说:“身上这身旧衣服就归您了,另外,再叫大黑妞给你做身新的,你串亲戚穿。” 马虎怪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太祖爷“我的侄孙啊,你可是姑奶的------”就又哭起来,太祖爷摆摆手,不让人劝她,自己轻轻地用手指梳理着马虎怪散乱的长发,眼睛也红红的,谁能知道眼前这个被人称为马虎怪的孤老太婆,一生中受了多少屈辱,如今他是把自己当成亲人才尽情发泄的。 果然,马虎怪哭了将近一个时辰,泪水把太祖爷的上衣都湿遍了,像雨水浇过似地,马虎怪终于止住哭了,显出笑容,这是太祖爷自认识她后,没有见过的笑容,清新,甜美,慈祥,温和。她坐到大圈椅上,看着这些关爱她,帮助她的孩子们说:“我这马虎怪有福了,碰上了你们这些好孩子,我以后再也不犯马虎了。” 这时候那个女人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说:“三姑奶,是我不好,不该将这件事讲给我家那愣头青,他那驴脾气,太火爆了,竟把您的牙打掉,我公公正在家里教训他,让我来给您老赔不是,这是十块大洋,您先拿着,去镶个牙,不够我再给您送。” 马虎怪笑笑说:“他就是个火爆脾气,我也不好,这事犯到谁身上都一样,你看三姑奶这条腿都被打瘸了,可是三姑奶不偷有啥法,我饿呀。” 太祖爷说:“这事我得给姑奶主持公道,是不是他搧掉的,如果是,我不能行他,无法无天了,敢欺负孤寡老人。” 马虎怪笑了,张开无牙大嘴呵呵笑着:“侄孙啊,由你做主姑奶舒心了,姑奶也是人啊,不能做昧良心事,不能讹人了,姑奶这颗牙呀,本来就活络了,吃饭顶不住劲,还麻烦,他正好搧了一下,掉了,如今倒干净利落了,不镶了,花那闲钱干啥,这十块大洋你帮姑奶将你家边上的那块地帮姑奶赎回来吧,那本来是姑奶的,被你大爷那挨千刀的卖掉了,姑奶有了地,自己种自己吃,就不去偷人了” 太祖爷将那十块大洋包好放到马虎怪的手中说:“姑奶,有你的话就行了,那块地侄孙会把它赎回来给你种,这钱您留着,慢慢花。” 马虎怪将钱包好后站起来说:“侄孙啊,你真得让姑奶惭愧啊,我坐到这罗圈椅上心不安,我坐凳子上,您坐罗圈椅。” 推让了一会儿,马虎怪坚持让太祖爷坐罗圈椅,太祖爷也就坐上了。 这时候两只燕子从外面飞进来,每只燕子嘴里都叼着一条虫子,而屋檐下的燕窝里早有四五只黄口乳燕,趴在窝边上,一边听人们聊天,一边等爸爸妈妈,看见爸爸妈妈叼着虫子飞回来,兴奋地叽叽喳喳的叫着,有一只竟蹦出窝外,眼看就要摔到地上,马虎怪猛的站起,伸开双手接住乳燕,放到手心里用手摸,用舌头舔,此刻,她的身心是完完全全被幸福的母爱灌满了,她的儿女在哪里?儿女跌倒时有人扶他们吗,在场的人都看呆了,这就是母亲啊,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境遇,而对儿女的爱那是没有条件的。太祖爷扶着她,蹬着高凳子,将乳燕放到窝里,惊恐未定的燕爸爸轻轻啄住她的手,向她表示感谢,而燕妈妈则满眼泪水的望着她。 门楼里的气氛完全轻松下来,人们的谈话也随着放肆起来。 一个女人说:“三姑奶,你侄孙媳妇对你可不赖啊,你竟这么骂她,不地道吧。” 马虎怪说:“我不骂她,我骂谁去?我这满肚子的冤屈没法诉,你想把我憋屈死呀,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臭白菜,我嘴里骂她,但心里是把她当亲孙子媳妇,这衣服,是谁帮她做得,她那双粗手笨的像老鳖爪,有这么细的针线活吗?” 一个男人说:“三姑奶,你心灵手巧谁都知道,但你也太会骂人了,你骂大黑妞也就算了,反正她脸皮厚,再骂她也不恼,可是你不能骂你的侄孙啊,他可是你的亲人,你咋舍得让他这大男人在村子丢人现眼,直不起脊梁骨做男人。” 马虎怪说:“我就是骂他,不但要骂他,还要骂他的祖宗,我马虎怪过到今天这一步,成为人人讨厌的马虎怪,就是他祖宗害的。” 说着眼睛一红又想哭,太祖爷站起来,又将她扶到罗圈椅上,递给她一把扇子说:“姑奶,天热,扇扇吧,把我祖宗害你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们这些年轻人听听,反正天热,不下地了,午饭就在这儿吃,咱今天中午吃鲜黄瓜丝炒鸡蛋,井凉水冰的蒜面条。” 两个妇女站起来到厨房帮大黑妞擀面条,太祖爷和几个男人听马虎怪讲我家祖宗害她的故事。 太祖爷做梦也没想到真的是自己的祖宗害了眼前这个孤寡老人,这个马虎怪在大街上抖落的都是真事,他怀着负疚之心和他的三姑奶共同回忆了那痛苦不堪的往事。 马虎怪对太祖爷说:“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的老祖奶,我的亲外婆。” 太祖爷吓一跳,心想,怪不得村里人都叫你马虎怪,你的想法和做法确实有点怪,和平常人不一样,外婆,是多么亲的人,世上的人你都可以恨,但不能恨外婆,她是你母亲的母亲,世界上那有外婆不疼外孙女的,外孙女不爱外婆的?不过既然马虎怪要恨她的外婆,这中间也必定有原因。 太祖爷说:“我的祖奶奶是个很好的人,对她的儿孙可好了” 马虎怪说:“她就是对她的儿子孙子好,对闺女和外甥女一点都不好,我和娘都被她害苦了。” 老坟地(六) 六 往事像洪水一样漫进马虎怪的脑海。 那是七十年前的一个春天,却没有暖风和煦,鸟语花香,更没有小伙嬉逐,姑娘歌唱,这不是一片充满希望田野,而是一个凄惨的世界,“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这儿正在流行一场百年罕见的大瘟疫,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小伙子,第二天就奄奄一息,白天在织布纺花的母亲,晚上睡下,就永远不能再起来给儿女做饭了,东家的哭声还没有停止,西家又哀嚎起来,人们一批批的死去,活着的人还没把亲人的尸体放到墓坑里,自己就一头栽进去了。 那时候马虎怪还没有出生,她的外婆生了一个女儿和三个儿子,丈夫种地,妻子织布,虽然生活不是十分的富裕,但也是殷实之家,女儿长得如花似玉,是四乡八村都知道的美女,而且才艺不凡,嗓音极其清亮,跟着当时的豫剧皇后尚美玉学唱戏,已经能登台表演,挣钱贴补家用了,如果不是这场塌天之祸,女儿会有锦绣的前程,耀眼的人生。瘟疫来了,先吞噬了她的丈夫,还不放过她的儿子,丈夫死了,她已经撑不起这个家了,上苍又毫不留情,想让他们的家断子绝孙,三个儿子都染病了,最重的是二儿子,他就是太祖爷的亲老爷,我们这一枝儿的嫡亲老祖宗。那时候皇上倒是体恤民苦,派钦差大臣带着药来救灾民,可是这些药是杯水车薪啊,都被达官贵人拿走了,官家的命贵啊,百姓的命贱啊,虽然有少许的药到了民间,也被奸商囤积奇据,卖了天价,马虎怪说,她的外婆将家中的地都卖了,才买了两服药,给大儿子和小儿子喝了,大儿子和小儿子的命保住了,可是手背手心都是肉,外婆太偏向儿子了,她为了再买一副药救她的二儿子,竟把闺女卖到**了,从此后,闺女就算进入苦海了,不光她进入苦海了,还把女儿带进去了,马虎怪就是在**生的,不知道她的亲爹是谁。 马虎怪咬咬牙,跺跺脚对太祖爷说:“你说说,我该不该恨我的外婆,你的祖宗。” 太祖爷说:“姑奶,这故事我爷爷给我讲过,不是我的祖奶奶卖了我的老姑奶,是我老姑奶自卖自身,换回药救了我老爷的命,老爷临死对我爷讲了,“咱这一门人是你姑牺牲自己换来的,你姑只有这一个闺女,就是我的亲闺女,我死后,你们要好好待她。”可是俺家人对您不好,我在这儿代表俺祖宗向姑奶您赔不是了。”太祖爷跪在马虎怪面前磕了三个头。马虎怪赶紧将太祖爷扶起来说:“你家人对姑奶不错,对姑奶有再生之恩,是姑奶不好,自己作践了自己。” 马虎怪十岁那年,命运发生了转机,她的三个舅舅省吃俭用,终于攒了一笔钱,找到她们母女俩,要为她们母女赎身,可是,她的娘那时太红了,是**婆的摇钱树,**婆那肯放手,就要了天价的赎金,如果赎了娘,就赎不了女儿,娘对她的弟弟说:“姐就这样了,没有出头之日了,把闺女赎了吧,你们兄弟替姐照应着她,将来给她找个好人家,姐死也放心。”马虎怪从小就在我南阳老祖长大,我的三个老祖宗的确是对她很好,特别是她的二舅,更是把她当成亲闺女,马虎怪遗传了母亲的美貌,还继承她那不知来历的爹的**,腿脚勤快,心灵手巧,针线活做得真是细致,给舅舅们做得鞋,结实、合脚,又好看,帮妗子做衣服,那剪子在手中就像燕子飞,穿针引线,变戏法一样,一件衣服就做成了,一家子人都喜欢她,尤其是大表哥,大家族的长子长孙,一个**倜傥的富贵公子,更是对她一往情深,山盟海誓,要和她终身相守,不离不弃,让她一辈子过好日子。可是,外婆坚决反对这门亲,说她出身不好,是个来历不明的野女子,还有她的娘名声太赖,会玷污了他们这大家族的名誉,对后代子孙造成不好的影响,说实话,他们也抗争了,就连妗子都为他们求过情,但是不行,棒打鸳鸯各自飞,她的悲剧就从这儿开始了。 马虎怪拽拽耳朵,扣扣鼻子对太祖爷说:“你的老爷,是我的二舅,他对我最好了,他看我和你大爷的事难成,就劝我放手吧,还让你老奶帮我找了一家好人家,丈夫是个读书人,长的白白净净的,文文气气,对我很是不错,他不嫌我,尊重我,是我对他不好,我混到这一步,全是我作孽,可是,我为啥作孽,都是因为你大爷那个挨千刀的撺掇,怂恿的呀,他这个吸大烟鬼,也娶了妻,生了子,妻子贤惠,儿子也聪明乖巧,可是他不理家,又来找我,我的丈夫觉得他是大表哥,尊敬他,给我们留面子,可是我们把事做得太绝了,是他害的我夫死子散,还卷走我的家产,撇下我个孤老婆子受苦受穷,受屈受辱,我是何等刚强之人,到现在过成这样,没脸没皮,没耻没羞,我简直就不是个人,侄孙你给评评理,是不是你大爷害了我这一生?你大爷是你大老爷生的,你大老爷是你大祖爷养的,你大祖爷是从你老祖奶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说说,我该不该骂你家老祖宗?其实,咱俩是一个老祖宗,骂来骂去还是自己骂自己。” 门楼下发出一阵子欢笑,太祖奶从厨房里走出来,端了半盆子炒鸡蛋,黄亮亮香气逼人,两个男人深深地吸口气“好香”就用指头夹了一大块,仰着脸放到嘴里,马虎怪被他们的吃像逗笑了,世界上还有这样美妙的感觉,她也学着他们的样夹一块放到嘴里,她没有牙,努着嘴一鼓一鼓的,几个年轻人就拍着手:“老婆嘴,搁蚋蚋,半个鸡蛋蚋不开”马虎怪张开没有牙的大嘴也笑着跟他们一起拍手:“老婆嘴,搁蚋蚋,半个鸡蛋蚋不开,蚋不开叫奶奶,奶奶要哄小乖乖”说着就拣了那块最大的,送到太祖爷的嘴里。 太祖爷将鸡蛋咽下去说:“看着姑奶你这样开心,我这心病算是治好了,你知道吗,我到这儿才知道,您就是我们家寻了几十年的姑奶,又看见您受苦受辱,我这心里难受死了,你骂我家祖宗骂得好,可是,我告诉你:“我的老祖奶不像你说的那么狠,她的亲闺女为救自己的亲兄弟,自卖自身进入苦海,老祖奶是白天拼命纺花,晚上整夜织布,“要攒钱赎闺女”,她不同意您和大爷的婚事,是因为大爷是个吸大烟鬼,是一个好吃懒做的浪荡公子,会害了你的一生,可是你不知道她的苦心,嫁了好人家,不知道珍惜,和大爷做了让人没法说的丑事,您那年出了事,在家没法呆,你是赌气一走了之,您知道老祖奶她是咋熬过来的?她的外孙女婿死了,外孙女也不告而别,一走就再不回去,老祖奶把头往墙上碰,说是她害了您母女,他把眼都哭瞎了,是我的大奶看不下去,就对大爷说:“你去寻她吧,寻着她好好待她,家中的老小有我管着。”大爷出来寻你,一走就是十几年,家中的老老小小都是我大奶料理,老的送了终,闺女出嫁,孩子也娶了媳妇,大爷回来了,大奶问他“人寻到了吗?”他说:“寻到了”大奶说:“寻到了,咋不叫她回来?”大爷这才把你们做的这些丑事告诉了大奶,说“她没脸回来。”大奶将热饭泼到大爷的脸上说:“你这挨千刀的,你害死了两个女人啊,她没脸回来,你有脸吗?你知道你卷走了她的全部家产,把她一个孤零零的抛到外面,你是叫她死啊,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啊?钱呢?给我,我去把她找回来。”大爷说:“钱被我花光了”大奶是哭天怆地,骂大爷是没有心肝的吸大烟鬼,把大爷从家中赶了出来说:“你不把她找回来,你也甭想进这家门。”大爷又出来找你,顺着河堤走,大烟瘾犯了,头疼欲裂,抱着头在河提上打滚,滚到河里淹死了,尸体在河中飘了三天,才被人捞上来,家族中的人说:“他是不肖之子”不准他进祖坟,就地掩埋了。 马虎怪的故事让所有的人伤心,几个妇女竟一抽一咧的抱头痛哭,她们是为别人伤心,也是为自己伤心,别看她们表面上嘻嘻哈哈,一副万事不忧的样子,其实她们心中都有很多苦楚,哪一个女人没有一部伤心史啊! 马虎怪说“孩子们别伤心了,三姑奶的苦楚一半在天,一半在人,天降灾难咱没法躲,但人不能自造孽,自己毁自己,你们几个命不算赖,都有个好人家,还有好邻居,要好好珍惜,好好过。” 老坟地(七) 七 太祖奶和两个女人都端着面条出来了,先递给马虎怪一大碗蒜面条,蒜香味直窜鼻子,用香油拌的雪白的面条亮汪汪的,碧绿的黄瓜丝,金黄的炒鸡蛋,火红的辣椒丝,就是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看见就口舌生津,男人女人一人一大碗,噗鲁噗鲁吃的香,马虎怪却慢慢挑起一根长长的,薄薄的,光光的面条慢慢品,一边品一边问:“这面条是大黑妞擀的吗?”身边的一个女人说:“大黑妞哪有这本事,她擀的面条就像长干草,喂牲口还差不多,是我擀的,水平怎么样?” 马虎怪说:“水平不低,你老公公可是个挑剔人,不过有你这手艺,他也该满意了。” 女人说:“他哪满意,总说我擀的面条不好,还说,他年轻时,吃过一个女人擀的面条,那才叫好呢?我不知道是谁,如果知道了,我就去向她学学,省的我老公公给我甩脸子。” 马虎怪说:“就是我呀,他年轻时老爱往我家跑,可不是专爱做那事,主要就是想吃我擀的面条。” 女人们笑的喷饭,男人们都端着面条跑到门外,害怕马虎怪暴露他们老子的隐私,让他们尴尬没面子。 太祖爷说:“姑奶你知道吗?你走后老家人一直在找你,我爹带着我们弟兄从老家出来,大奶还交代我爹:‘找到你的表姑,如果他日子过得可以,就算了,如果不好就让她回来,咱家养她的老。’我爹带着我哥俩走了很多地方,说是寻一块风水宝地,其实就是寻您,谁也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来到这儿,我家住山庄了,这儿只是长工们住,我爹偶尔才来一次,没见到您,如果见到了,肯定会管您的” 马虎怪说:“我见到你爹了,但我没有认他,我嫌丢人,那年我出来就发誓不再回去,我不愿给家门上抹黑,苦死冤死,都是自己作孽,哪能让别人替自己担待着。” 太祖爷说:“幸亏我住到了水墅,才见到了您,说实话,姑奶,你这种模样我不敢认你,你在我心中形象可不是现在这样。” 马虎怪说:“我在你心中是什么样的?” 太祖爷说:“小时候,我奶奶经常念叨你,说:‘你们有个三姑奶,长的那才叫漂亮呢,手又巧,小嘴像抹了蜜,见人不笑不说话,咱这院子里闺女媳妇十几个,没有谁能比上她,俺俩最对脾气,就是一对好姐妹,可是,她出走了,一走就没个信,奶奶我好想好想她呀’,好几次奶奶都哭了,说你是红颜薄命,心强命不强,现在不知道在哪儿受苦。” 马虎怪的眼睛红了,哽咽着说“我和你奶是好姐妹,我俩是一个村的,打小就在一起,特别的对脾气,你奶嫁你爷是我做得媒,出嫁也是我当伴娘,她的嫁衣也是我帮她绣的花“鸳鸯戏牡丹”真的好漂亮,到现在我都记着你奶出嫁的情形,那一天,我和你奶一起上轿,新娘穿大红裙子,伴娘穿桃红旗袍,我那时已经两个孩子了,可是下轿后,鞭炮一响,就撒草料,本来是应该朝新娘头上撒的,可是你三老爷,就是我的三舅,他最调皮了,爱和我开玩笑,就将草料都撒到我头上,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都说:“新娘子漂亮的像天仙,我也不吭声,从大门内走出来两个妇女,是我的大表嫂和二表嫂,要搀着新媳妇入洞房,搀新媳妇的人不认识新娘,只看谁的头上有草料就搀谁,两个女人搀上我就朝洞房跑,你奶急得在后面边跑边喊:‘错了,错了,她不是新娘子,我才是’小脚一歪,差一点摔倒,惹得满院子的人都哄场大笑,那喜庆的场面啊,姑奶一想起就想笑。” 太祖爷说:“这事奶奶也给我讲过,咱家乡时兴逗媳妇,就是想让人喜庆,我的三奶想出这个法子逗大家乐。” 马虎怪说:“中午入席,我和你大奶,**,三奶、四奶,还有你的老祖奶,坐在一席吃饭,四个表嫂都涮我,我那一天也喝醉了,看着大表嫂泪汪汪的,二表嫂说:‘都是老祖宗不好,把个天仙般的媳妇送到别人家。’‘大表嫂说,表妹,要不你还回来吧,你表哥对你真是痴心,咱姐妹俩共事一夫,你当大,我当小,’三表嫂也说,‘回来吧,回来吧,咱姐妹在一块好高兴,家中啥都不叫你干,你就专门给你表哥表弟们做鞋穿,省得我们几个都是笨指做得鞋,你表哥们总不满意。’你的老祖奶,我的亲外婆她生气了,一拍桌子说‘你们都在胡嗫些什么,年轻人说话不知轻重,那是个吸大烟鬼,坑害一个女人就够了,还能再搭上一个?’她指着我说‘囡囡,你得放手,现在有了好人家,给人家好好过日子。” 太祖爷说:“姑奶你就是不听祖奶奶的话,才害了自己,也害了大奶,大奶人可是不赖。” 马虎怪说:“世上咋没有后悔药呢,要有了就好了,你大爷那挨千刀的吸大烟鬼,害了我们两个女人,想想我俩就是傻,都是那么痴心的爱他,现在想想,他就是个没心肝的吸大烟鬼,值得我们这两个好女人,为他付出青春和爱情吗?可是,再想想他害了我俩,谁害了他?” 太祖爷说:“你俩的事不成后,大爷痛苦死了,精神恍惚,的了癔症,看了很多医生也不行,有一天他游到了教堂里,一个英国的传教士给他一个药丸,他吃后,觉得神清气爽,身上也不疼了,谁也不知道,这药丸中掺有**,就是大烟,从此后他就上瘾啦,他本来也是个很能干的人,又是长子长孙,应该是得高望重的族长,可是却成了大家族的不肖之子,想想就是**害了他。” 一个男人说“**又是怎么来的?” 另一个男人说:“是英国老毛子从海上偷运进来的,” “难道这英国老毛子不是爹娘养的?明知道**是毒品,还要用**来祸害咱中国人,到底为了啥?” “为了发财呗,咱手中这白花花的银元,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进了老毛子的腰包了,照这样下去,非把咱大清国掏空不可。” “明明知道,老毛子用**害咱中国人,朝廷爷也不管一管?” 太祖爷说“听说,皇帝派了叫林则徐的青天大老爷当钦差大臣,到南方禁烟了,但愿他禁烟成功,再也不叫老毛子用**害咱中国人。” 大黑妞说:“禁烟成不成功还说不准,听说,英国老毛子在海上打了一仗,中国败了,朝廷正在向人家求和呢,什么求和?打败了仗再求和,就得割地赔款,看来,老百姓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 一个男人说:“这个我不信,咱大清国怕过谁?几个英国老毛子还翻天了不成,这仗没有败,是胜了。” “败了!” “胜了” “中国胜了” “中国败了” 几个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太祖爷说:“算了,别争了,胜了,还是败了,是朝廷爷该管的事,咱这普通老百姓,管不了国家大事,咱把自己的小家庭管好就不错了,让孩子老婆不跟着咱受苦就不简单了,一人福不算福,大家福,福满屋。” 一个男人说:“小白哥,你说的容易,你有老爹爹给你打下的江山,地多宅基大,还有个力大无比的大黑妞给你扛长工,你当然是福满屋了,我们有什么,还福满屋呢,连一个屋角都没有。” 太祖爷说:“你说的是,小白哥托祖上的福,条件好些,你们也托点小白哥的福吧,从今天起,这氺墅的大门就不上锁了,上锁有什么用?能锁住君子,锁不住小人,土匪还不是撞开大门,将家财抢光了吗?世上财物就在得失之间,得,不必得意忘形,失,也不必痛惜伤心,钱财本是世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用都是用,谁花都是花,从今后,小白哥的东西,就是兄弟们的东西,那些农具你们要用就用,用完了就放到原处,院里晒得粮食,棉花、蔬菜、瓜果,谁家打饥荒了,就来拿走点,能还就换,不能还算了,粮食是地里长的,吃完了再生产,人勤地不懒,只要咱肯下力,就有得吃。” 男人们笑了,他们知道太祖爷这话不是应酬,是实打实。 太祖爷又对两个妇女说:“你们家人口多,地少,日子过得紧吧,上面还有婆婆管着,平时想添件衣服都难,进了大黑妞的家门,不用客气,看见绳上搭的衣服,看上了,就穿走。” 两个妇女说:“我们不敢,大黑妞那双大手就像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搧到脸上疼死了。” 大黑妞伸开蒲扇似的大手,做个搧的动作说“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小蹄子,睁着眼说瞎话,你们身上穿的裤子是不是我的,我搧你们了吗?不过,姑奶,今天早晨可好悬,如果不是你侄孙把我堵到屋中不让出来,我还真的会搧你一巴掌,我这巴掌可比那个暴徒还要狠得多,他把你那活络的牙打掉了,我呢很可能把您的鼻子搧歪。” 马虎怪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用手将流出来的鼻涕抹掉,又摸到鞋底上说:“我那时就准备好了让你搧,把我的鼻子搧歪了,我就拿着牙去县衙告状,我要坐到县长的办公桌上,非让他这青天大老爷给我这孤寡老人主持公道不可,他得给我发最低生活费。” 太祖爷笑着说:“县长不会管你这孤寡老人,也不会给你发最低生活费,还是让侄孙给你发吧,从今后,您就是我的亲奶奶,你的生活由我来管,那地,我给你赎回来,帮你种着,打下粮食都归你,你爱自己做,就自己做,不爱自己做,就过来和我们一块吃,大黑妞做得衣服不好,给你布,你自己做。我祖宗欠你的情,我得帮他们还了,还有你的闺女,我的表姑,她也得认下你。” 马虎怪说:“侄孙,你不敢去,她婆婆厉害,如果知道她是我的闺女,还不得让她儿子休了我的闺女,我受苦受孤就算了,不能搭上她。” 太祖爷说:“没事的,她婆婆我知道,也明事理,她敢为这事休了我表姑,村里人都不会行她,还有,等这庄稼收完后,闲下来了,我就带你回南阳老家,家里人都惦记您呢,您的儿子都中举人了,媳妇也很贤惠,他们会认下你的,你等着过好日子吧。” 马虎怪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是点头,太祖爷又说:“不过,姑奶,您也不能吃闲饭,咱南阳家族有规:“家中不养闲人,能耕则耕,能织则织,老有老的事,小有小的活,谁会干啥,谁干啥,谁爱干啥,谁干啥,您老这一手好针线不能埋没了,咱村子这十几户人家,每年都添四五个孩子,这孩子的猫猫靴就归您做了,这些年轻的媳妇,谁都没有您这手艺精,还有,谁家媳妇坐月子,有婆婆侍候的就算了,没有婆婆侍候的您去给她搭把手,女人坐月子得娇养好。” 大黑妞不满意了,大声抗议:“小白哥,你倒会卖人情啊,女人坐月子要娇养好,你娇养我了吗?大家看看我挺着大肚子,都快要生了,还要每天给你去拉犁,你这不是害我吗?” 太祖爷拍拍手,其他的男人也跟着乐,想看小白哥和大黑妞掐起来,这戏才精彩呢。 太祖爷说:“我的大黑妞你是谁?你是梁山英雄的后代啊,你是人高马大,脸黑心红,力大无比呀,你给小白哥扛长工,一个顶两个用,你看你那大脚板,比小白哥穿的鞋要大两码,你的手就像芭蕉扇一般,握起来就是个铁榔头,还有你那浑身的肌肉,是多么的健硕,多么的结实,咱家那老牯牛都不敢和你比美,你是身体镚儿棒,吃饭镚儿香,走路就像一阵风,砍柴就像刀切葱,你还坐月子娇养呢,不让你把孩子生到犁濠里就不错了。” 男女老少哄堂大笑,把屋檐下的燕子都吓跑了。 马虎怪再也不马虎了,她成了一个慈祥,清爽、福福态态的老太太,她总爱坐在氺墅门口的碾台边上,给小毛孩儿做棉衣,他缝得棉衣特别的熨帖,孩子穿到身上又舒服,又好看,还做猫猫靴,那小猫眼活灵活现,长胡子一翘一翘,老好看了。村里的女人们不时走过来,叫声“三姑奶,给我剪个鞋样吧。”或者说:“三姑奶,你给我织布吧,我管你饭,还给你做新衣服。”三姑奶会笑着说,“给你织布可以,饭就不管了,你小白哥和大黑妞把我照顾的可好了,吃有吃的,穿有穿的,还有俺那亲闺女,现在也认我了,经常给我送好吃的,还有她那死鬼婆婆,也来看我,还总说让我上她家,亲家母好在一起叙叙话,再过一半年,我的儿子媳妇就过来接我回南阳,说要好好孝顺我,您这马虎怪的三姑奶有福了。” 太祖爷本事的确不小,但他为了提升我们家族的名望,像散财童子一样,散了那么多的财,水墅一家之所以富不起来,就是因为太祖爷太大方了吧,氺墅就是个聚宝盆,也搁不住众人掏啊,挣得再多,也搁不住散呀。 爷爷说:“不光是你太祖爷手大不存财,你太祖奶更散货,过日子不虑后,洒洒流流,按说他两口子够能干的,收的确实不少,但散的更多,但你太祖奶有福,一辈子没有受过穷,而且得享高寿,活到九十多岁,见到五代人,死的时候没有痛苦,白天还在场院里掐谷穗,晚上睡了一夜就走了,算卦先生说:“就是她行善多,积了大福,不但给她自己积了福,还给子孙积了福” 梁山义士(一) 一 太祖奶就是大黑妞,她的原名好像是叫梁红禧,跟慈禧老佛爷重一个字,也正是这一个字,让梁山女英雄遭受了灭顶之灾,而她也流落民间成了一个农妇,所以她根本没用过正名,就是叫大黑妞。 大黑妞到底有多高,在她老人家逝世一百年后,水墅迁坟,她的墓穴打开了,太祖爷是七尺棺,而她的棺比太祖爷长了一尺有余,那就是八尺棺了,我想,肯定不是那时候水墅木材多,给她做一口大棺材,而且打开棺,才看见,我的太祖奶睡在八尺棺还委屈呢,她的骸骨被人为的弯起来,这样算算,太祖奶就像刘皇叔,也是身长八尺,两臂过膝,古代的尺寸小,一尺顶七寸,这样算来,太祖奶也有五尺六寸,和公尺换算下来,也就一米八九,按说也不算高,排球明星铁榔头郎平身高是一米八四,比太祖奶矮了六公分,倒是她的女儿浪浪身高一米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所以我常常为自己感到悲哀,我怎么就没有遗传太祖奶的基因,长了个低个子,比太祖奶矮了三十公分,如果太祖奶长的像铁榔头美女郎平就好了,郎平是瓜子脸,丹凤眼,一笑两个喝酒窝,还有那白白润润的皮肤,整天在赛场上摸爬滚打,那太阳公公咋就喜欢她,只把红润摸到她的瓜子脸上,黑色素一点都不给她,可是我的太祖奶就不一样了,她一辈子爱在广阔田地里犁耧锄耙,太阳公公不但给她摸红胭脂,更给她刷黑油漆,在我的想象中,她是窝瓜脸,环豹眼,一笑没有喝酒窝,倒有两个小酒盅,朝外面鼓,她的手和脚倒是和郎平一样,还有那挺拔的腰身,健硕的胸大肌,也和郎平一样,更不用说,郎平是个大力神,凭着那双铁榔头,打遍排坛无敌手,太祖奶是大黑牛,靠着那双芭蕉扇,广阔天地显身手,所以我常常想,我和郎平是不是生错了,她才是太祖奶嫡传后代,而我的基因却是产生了变异。 太祖奶总说她是梁山英雄的后代,一丈青扈三娘是她的老祖宗。 她说:“我的老祖宗身长一丈,黑里泛青,一根八尺银抢舞得天旋地转,一百个男人不能近身,老虎拜她做三娘,和老祖宗比,我只是大黑牛,又不会武艺,不能上阵杀敌,替天行道,只能蜗居田间,犁耧锄耙,凭着一把憨力气,干些农妇的勾当,和老祖宗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太祖奶的话是真是假,咱无需考证,爷爷说:“就权当她有这个文史留名的老祖宗,沾沾她的光,我们也就成梁山英雄的后代了,有了这张名片,总比没有的强。” 《水浒传》作为中国古典文学名著金牌榜上的大哥大,在它没问世的时候,梁山的故事就家喻户晓,口口相传了几百年,民间流传的故事,更生动、更形象、更接近真实,大作家施耐庵所描述的梁山英雄的故事,确实精彩绝伦,叫人爱不释手,爷爷说他读了七八遍,里面的故事他是脱口而出,滔滔不绝,而我没有爷爷读的遍数多,也就是五六遍,每读一遍,掩卷遐思,总会生些怨气,这怨气不是因为施耐庵将俺老祖宗的命运安排的那样悲惨,而是觉得施耐庵就是个性**,他对女人的态度很不公平,他很可能是在失恋以后,为了发泄对整个女同胞的愤懑情绪,才写了《水浒传》,女人作为人类的另一半,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足以和男人分庭抗礼,而梁山起义,那样一场英雄豪杰的总聚会,怎么会没有女英雄的参与,女英雄一定不少,可是一百单八将里的女英雄是谁呢?不但没有女英雄,而且书中出现的廖若晨星的几个女人,还都是**、凶狠、无聊、矫情,处处给男英雄找麻烦的下流胚,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就不带说了,就连稍微有点英雄气质的顾大嫂,孙二娘,也是母大虫,杀人越货,靠卖人肉包子发家致富,如果说,还有一个名声较好的女英雄的话,那就是扈三娘,施耐庵对扈三娘还算是情有独钟,他是唯一被作者塑造为女英雄的代表,但是,施耐庵又对她的态度很矛盾,一方面她身上有些女英雄的气质,这主要表现在外表上,“一丈青扈三娘”这是一个多么凶悍霸气的女人,她是身长一丈,青面獠牙,是个庞然大怪,另一方面她性格刚毅,武艺超群,就是虎王的三婆娘。还有,她也不是自动上梁山的,她是名门望族扈家庄的千金小姐,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如果不是梁山上下来的几个小混混,到祝家庄惹下祸事,惹恼了宋江众英雄,众好汉下山救兄弟,两败祝家庄,宋江下狠心平了祝家庄,带上了扈家庄,扈三娘她会养尊处优,庸碌一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的名字。扈家庄被梁山英雄平灭后,这位老虎的三娘就被掳上山了,叫人不明白的是,这位和梁山贼寇有着灭门之仇恨的女英雄,竟莫名其妙的就归顺了梁山,而且是忠心耿耿,和矮脚虎王英结为恩爱夫妻,他们也是梁山一百单八将中唯一的一对恩爱夫妻,他们是并肩杀敌,妇唱夫随,血染沙场,连死都要拥抱到一起的,具有浪漫色彩的英雄夫妻,而且是宋头领亲自为他们牵线搭桥,和皇帝赐婚有异曲同工之曼妙。读到这儿,我常常发愣,宋江领着梁山众好汉,三打祝家庄,死了几十条好汉,难道就只是仅仅把扈三娘掳上山,给矮脚虎王英那厮做一顿好饭?他就没有其他的动机?其实,民间传说的宋江三打祝家庄,和书中的不大一样,宋江当了梁山的头领,他并不是断了情根的金蝉子,而是有七情六欲的大男人,不但他有七情六欲,其他的英雄也有,像智多星吴用,打虎英雄武松,黑旋风李逵,水上飘阮氏兄弟等等,都不是光棍,而宋江他更不能当光棍了,他杀了妻子阎婆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阎婆惜死后他也是十分的痛苦,再说,即使宋江他想当光棍,众位弟兄也不会答应,梁山已经易帜,要替天行道,用李逵的话说:“杀进东京,夺了皇帝老儿的鸟位,宋哥哥当上皇帝,咱弟兄也弄个大臣当当,那才叫快活呢”其实,李逵就是宋江的代言人,宋江的野心可是不小,如果日后果然当了皇帝,没有三宫六院怎么行?翻开中国几千年的宫闱史,谁曾见过光棍皇帝,但是,三宫六院得从压寨夫人做起,梁山上虽然美女不少,但都不中宋头领的意,于是,有人献计,“不如下山寻访,看中谁家的美娇娥就抢上山”据说:“离山寨不远的扈家庄,是个百年望族,家中钱粮无数,美女成群,最美的要数扈三娘”传入宋头领耳朵中的扈三娘,不是身长一丈,最多也就是一米八四,和铁榔头美女郎平一个高度,也不是青面獠牙,而是面如挑花,她也是瓜子脸,丹凤眼,翘翘的嘴唇抹蔻丹,水蛇般的腰肢削削的肩,就是个声名远扬的大美人,尤其是那一丈长的青丝,编成大辫子,在腰间缠上两三圈,就是天然的青丝腰带,电视剧《水浒传》就是这样演绎扈三娘的。 扈三娘不仅是美貌绝伦,出身高贵,还文思敏捷,智勇双全,武艺超过庄里所有的男人,当梁山上的压寨夫人,够分量,上档次,有威仪,比阎婆惜不知强多少倍,男人们最大的虚荣,就是老婆要娶得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温柔,一个比一个聪明能干,一个比一个智慧贤良,既要上得了厅堂,又要下得了厨房,白天是和丈夫并驾齐驱的骁勇战将,晚上是柔情似水的缠绵娇娘。这些条件扈三娘基本上具备,所以,宋头领才不惜血本,拿下祝家庄,杀进扈家庄,庄里的美女或被杀,或自杀,只有扈三娘愿意随着宋头领上山当英雄,因为她有一个伟大的英雄梦,十分仰慕及时雨宋江,宋哥哥,而且她也知道宋哥哥是个没有老婆的光棍大英雄,英雄爱英雄,每个怀春的少女,都会在心中把她的如意郎君塑造成帅哥大英雄,扈三娘也不例外,在女英雄扈三娘的心中,宋哥哥是个比行者武松还要帅的大帅哥,比豹子头林冲还要怜香惜玉的痴情伟丈夫,比浪子燕青还要**旷达的青春大偶像,而且,当了梁山压寨夫人,光这名分就够她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扈三娘就是怀着这种英雄女儿的美好想象,上了梁山的,可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玩笑,扈三娘的英雄帅哥梦破灭了。因为出现在她面前的宋哥哥,既不是大帅哥,也不是伟丈夫,更不会成为怀春少女的青春偶像,他就是个又矮又黑又粗又胖的畏畏缩缩的老男人,而且这时候扈三娘才知道,宋头领其实不会武功,及时雨的名头也都是用江湖上的英雄们送他的钱财换来的,尤其是他不懂得怜香惜玉,杀阎婆惜眼都不眨一下,杀完后若无其事的扬长离去,扈三娘心中委屈死了,但再委屈也得嫁呀,再说男才女貌,既然自己没有貌,也就不必要求对方的才了,更何况宋哥哥才并不低,如今当着梁山的头领,要替天行道,说不定日后杀进东京夺了皇帝的宝座,自己坐上去,也都是有可能的,而自己即使日后当不了皇后,光头领夫人这顶桂冠都可以让自己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但是,宋头领,宋哥哥不干了,第一次看见扈三娘,宋哥哥差一点吓晕了,这身长一丈,青面獠牙,比青面兽杨志还要凶悍的庞然大姐,和自己在心中描绘的形象差的真是太远了,扈三娘直瞪瞪地望着他,那双铜铃般的环豹眼,那么的炯炯有神,随时都可能吃他,这哪里是温柔的美娇娘,简直就是一头强悍的母狮子,难怪江湖上传“一丈青扈三娘”这不就是老虎的三娘吗?宋哥哥不再提娶扈三娘的事了,可扈三娘还得嫁人,可是连梁山的头领都不敢娶得女人,谁还敢娶?不想要命了?也真有个色胆包天,贪色不要命的主,就是矮脚虎王英,王英是个小白脸,配扈三娘,一高一矮,一黑一白,正合适,矮脚虎是不爱红妆爱武装,他就是喜欢扈三娘身上的霸气,于是就找宋头领保媒,宋哥哥正在发愁,怎样才能给扈三娘一个交代?如今有矮脚虎给他解围,他正好趁磕台儿下驴,卖个顺水人情,成全一段英雄的好姻缘,矮脚虎和扈三娘结成了英雄夫妻,他们白天是并驾齐驱,妇唱夫随的骁勇战将,晚上是颠鸾倒凤,风情万种的恩爱夫妻,这又惹来多少羡慕和嫉妒,其中,施耐庵就嫉妒死了,于是就安排了他们夫妻被乱箭射死的悲惨结局,这样的结局最好,一是解了宋头领心中的嫉妒,而是,不让宋朝皇帝为难,为什么呢?如果让他们这对英雄夫妻得胜回朝了,王英封个一官半职没问题,可是,扈三娘,就为难了,女人怎能出将入相,翻开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男皇帝不计其数,一律是合情合理,只出了一个女皇帝,就惹出那么多的绯闻,所以,不如让扈三娘早早死了,免去很多麻烦,作家的笔其实比阎罗殿里的判官笔还厉害呢,他说让你三更死,你就难活到五更,扈三娘死了吗?施耐庵是让她和丈夫一起死了,可是民间的传说,她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回到梁山,重举义旗,创建了西梁女儿国,将梁山的事业做大做强。 梁山义士(二) 征剿方腊的战斗进行的异常的惨烈,这场战役应该说是打了个平手,虽然方腊被捉住了,但武松也失去了一只胳膊,梁山的一百单八将基本上也死光了,而死的最惨的就是扈三娘夫妇,他们夫妇冒着暴雨般袭来的箭矢,协同作战,杀敌无数,他们互相都想保护对方,却双双中箭,倒在血泊中,两缕幽魂飘飘荡荡地到了鬼门关,一只脚都进去了,丈夫王英拉住扈三娘的衣襟说:“娘子,且慢。” 扈三娘撇开丈夫的手说:“郎君,你还有何吩咐?” 矮脚虎王英说:“三娘,我们就这样回到地府,不甘心啊!” 扈三娘说:“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想咱夫妻,本是地煞府中暗淡小星,天崩地裂之时偷跑出来,在阳世杀人放火,作恶不少,后随宋头领在梁山结义,替天行道,西征契丹,南擒方腊,立下不世之功,如果遇上个爱舞笔弄墨的文学天才,将咱们的英雄故事演绎出来,咱就是留名青史的大英雄了,我们也该满足了,再说,咱们梁山英雄在阳世功德已满,以后没有咱夫妻的用武之地了,咱还赖在阳世干啥?想让皇帝封你个一官半职?没意思,如今地煞府门已经打开,一百单八将争先恐后的回去归位,咱如果回去晚了,就没有位置了,赶快走吧,不要磨磨蹭蹭的。”扈三娘拉着丈夫的手正要迈进第二只脚,被矮脚虎王英拖了出来,摔倒在地上说:“三娘,你说的对,宋头领率领着咱梁山英雄,的确是立下了不世之功,但咱梁山英雄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如今一百单八将基本上死光了,剩下的也都是光棍汉,眼看着咱梁山的事业后继无人,我不甘心啊,自己留不留名是小事,梁山的事业是大事,娘子你如今怀着英哥哥的后人,更是梁山事业的接班人,你不能回地府,得留在阳世,为英哥哥留下后人,将梁山的事业做大做强。”扈三娘这才回过神来,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失时机的踢了她一下,提醒她:她的生命不仅仅属于她自己。扈三娘说:“英哥哥,那我先不回去,你帮我向地府的冥王爷告个假,我生完孩子就回去。”说着就要站起来。矮脚虎王英又将她摁倒在地说:“你的一腔英雄血已经流尽了,英哥哥还残存几滴,你不要动弹。”矮脚虎王英趴在妻子的身上说:“三娘,抱紧英哥哥,多少人都羡慕咱们是英雄夫妻,可是,谁知道英雄夫妻遭受的磨难,英哥哥爱你爱到骨头里,但却没有抱过你几次,现在就让我抱紧你。”扈三娘泪眼婆娑,紧紧地抱着丈夫说:“英哥哥,要不你留在阳世吧”矮脚虎生气了“我留在阳世有什么用?不准浪费时间了,快把嘴张开”扈三娘说:“英哥哥,你放心吧,我会把你的后人生下来,养好的。”矮脚虎王英说:“你没有气力说话了,快闭上眼睛张开嘴。”扈三娘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嘴,矮脚虎王英将心口上的一支利箭拔掉,鲜血并没有涌流。他将伤口对准妻子的嘴巴,妻子下意识的吸吮起来,矮脚虎王英说:“三娘,这是丈夫最后几滴英雄血了,也是英哥哥爱情的馈赠,它可以延续你的生命,还可以滋养你肚子里的孩子。”扈三娘没有答话,她耗尽了自己生命的毫光,只是下意识的吸吮着丈夫馈赠給她的英雄血。 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扈三娘醒过来了,她就躺在死人堆里,战事才结束不久,还没有来得及打扫战场,幸亏没有打扫战场,如果打扫了,他们夫妇肯定会被抬起来扔进万人坑里合葬,她想翻身,丈夫王英压在她的身上,被乱箭扎的像刺猬一样,可以想象,当时他们夫妇是都中箭了,而丈夫的伤势要比她轻,有生还的希望,但是丈夫把妻子压在自己的身子底下,为她挡住暴雨般射来的箭矢,还将最后的英雄血也给了她,而自己孤独的回到阴曹地府,都是因为扈三娘,她的肚子里怀着英哥哥的后人,更是梁山事业的接班人,扈三娘忍着剧痛想站起来,突然感到肚子里像有一块巨石往下坠,她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热乎乎,圆滚滚的红肉团就下来了,好嘹亮的哭声,像冲锋号一样,激发起扈三娘旺盛的斗志,她用尖利的牙齿咬断了孩子脐带,撕下一块战袍,将孩子随便抱一抱,连是男是女都没看,就将孩子绑到腰间,背起丈夫的遗体,离开了战场。 扈三娘背着丈夫,带着孩子,来到一处山梁间,林木茂盛,遮天蔽日,天气太热了,丈夫的尸体已开始腐烂,看来将其背回梁山是不可能了,死的其所,入土为安,何处黄土都埋人,扈三娘用八尺银抢,整整挖了一天,终于挖了一个大墓穴,将丈夫掩埋好,怀里的孩子大哭起来,扈三娘这才想起自己还生了一个孩子呢,这一天就只顾忙丈夫的后事了,如今该看看孩子了,解下孩子,他才觉得又渴又饿,好得现在是六七月天,山梁间瓜果不少,她先吃了一大兜的酸杏,又吃了一大兜甜桃,又吃了两三个面香瓜,她的饭量是常人的两三倍,吃了这些东西,她感到身上有了力气,又感到胸肋间一阵胀痛,奶水像山泉一样涌流出来,它将**放入孩子嘴中,孩子扑哧扑哧的使劲咂起来,她这才仔细看着孩子,这是个女孩,个子不小,最少也有十斤重,她满心的喜欢,仔细的端详着女儿:“大个子这是肯定的,因为你的母亲是一丈青啊,瓜子脸白白净净,因为你的父亲是个小白脸,黑油油的头发像俺,挺直的鼻梁又像英哥哥,大手大脚是咱扈三娘遗传的,小嘴,小眼睛和那死鬼王英像神了。”女儿真的很会长,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这得好好感谢丈夫,是他将生命的热血,爱情的结晶,都馈赠给了她。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孩子只吃了一个奶,就吃饱了,酣睡起来。扈三娘将孩子放到大树下,坐下来,又是一阵剧痛,她这才顾得上看自己的伤口,四五处箭伤,已经严重感染,炭疽菌,败血菌,破伤病毒,大肠杆菌,都毫不客气的侵袭着她的肌体,本来就黝黑的皮肤,又被脓血浸泡,该是多么的不堪入目,而且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引来一群群的苍蝇,闹哄哄的缠着她,她的体温很高,额头像火烧一般,肠胃一阵阵的抽痛,扈三娘她觉得生不如死了,她曾向丈夫说过:“生完了孩子,就回地府陪你”,她举起银抢朝着自己的胸前刺去,就在这时候,孩子又哭了,这哭声就像清凉剂让扈三娘清醒了,“我死了,孩子怎么办?我答应过英哥哥,要把他的后人生下来,抚养好的。”扈三娘不想死了,她有了孩子,孩子就是他生命的支柱,有了孩子,什么样的痛苦她都能忍受。她将孩子吃剩下的奶水挤出来,将伤口洗干净,感到舒爽了许多,她四处张望,想为自己和孩子找一个安身之所,养好伤再回梁山。 半山腰有一个山洞,正好是他们的安身之所。 扈三娘将孩子绑到腰间,拄着八尺银抢,跌跌撞撞地闯进山洞,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从洞里冲出来的一条大蟒蛇咬了一口,匍倒在地,就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胸前的孩子,忽的又站直,脚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回旋,仰面倒在地上,她感到身体麻酥酥的,像触了电一样,热的就要沸腾的血液骤然冷却,而身体也慢慢地僵硬了。 扈三娘驾着一块青云,来到了鬼门关,告诉把门的黥面小鬼:“俺本是地府中的青牛星,天崩地裂之时随七十二煞星冲出地府,到梁山结义,替天行道,和矮脚虎王英结为英雄夫妻,追随宋头领和三十六位天罡星一起纵横沙场,所向无敌,西征契丹,南平方腊,功德圆满时,双双归位,可是矮脚虎丈夫一定要让俺留在阳世,为他生下后人,如今,后人已经生下,俺请求归位”黥面小鬼说:“我进去给你通报一下”说话间却见矮脚虎王英向自己走来,扈三娘大声欢叫:“英哥哥,我是三娘,我已经给你生下后人了,是个女娃,白白净净的特像你,我给她起名叫小白妮,你给我告假了吗?地府中还有我的位置吗?我怕你孤单,就赶过来陪你来了”矮脚虎王英看看她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扈三娘说:“我是你的老婆扈三娘啊,你个死鬼,才分开两天,你就不认识我了?你是不是变心了?让个狐狸精迷住了。”矮脚虎王英说:“我想想啊,哦,我想起来了,我是在阳世给你做了一段英雄夫妻,好像你还怀着我的后人,”扈三娘说:“对呀,对呀,孩子,我已经替你生下来了。”矮脚虎说:“我和你做夫妻,那是在阳世,现在我在地府,咱俩是两路世人,谁和谁也没有关系,你既然在阳世生下了孩子,就应该尽母亲的责任,你如今丢下孩子,要回来归什么鸟位?孩子没有娘,她能活吗?再说呢,虽然地煞星们都归位了,天罡星还大都在阳世,但是宋头领已经归顺朝廷,宋朝皇帝居心不良,那会让咱梁山英雄坐享荣华富贵,更大的厄运就在面前,如今梁山是群龙无首,你赶快回去吧,带上孩子回梁山,那里才是你的用武之地。”说完,就拂袖而去,通往地府的门也紧闭了,扈三娘再怎么呼唤,竟毫无声响。 扈三娘悠悠的叹口气,闷闷不乐的回到山洞,沉沉的进入梦乡。 梁山义士(三) 三 也不知道睡了几天几夜,扈三娘她醒过来了,是孩子的笑声把她叫醒的,一缕阳光射进山洞,晃得她睁不开眼,她用了很大力气才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一条比胳膊还要粗的黑蟒蛇缠的紧紧地,不过这一条黑蟒蛇早已死去,像一条长长的黑腰带,一抖就下来了,扈三娘感到身体内有一股生命的力量,使她想蹦跳歌唱,她真的蹦起来了,将八尺银抢舞得旋风一般,一边狂舞,一边大笑,接着又大唱:“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回还”她觉得这首歌不足以表达自己死而复生的快乐,就又引吭高歌起汉高祖的《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胸前的孩子也随着她的节奏依依呀呀的歌唱。扈三娘舞累了,唱乏了,就坐下来,查看伤口,箭伤已经全好了,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已经痊愈,扈三娘不明白了,到底是谁救了自己?难道真的遇见神仙了?不光扈三娘不明白,所有的人都觉得神奇?不过,有一个人找到了答案,这个人就是俺了,俺断定,救扈三娘的就是这条大蟒蛇,它是牺牲了自己救了扈三娘,当然它的本意是要置扈三娘于死地,不承想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如果你还不明白,就让俺帮你解开谜底吧:“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尔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已大风、挛踠、瘘、疠,去死肌,杀三虫。”咬扈三娘的,正是唐朝著名文学家柳宗元在《捕蛇者说》中描述的这种异蛇,它的毒性堪称世界之最,它的身体碰一碰草木,草木尽死,咬人一口,是没有人能抵挡它的,这样说来,扈三娘应该丧命才对,可是,一般的人都只看事物的一个方面,忽视了另一个方面,异蛇也是双刃剑,既能害人,也能救人,如果把它捉住,风干再做成药饵,可以治好麻风病,手脚痉挛、瘘疮痢疾、还可以清除坏死的肌肉、杀死蛔虫、蛲虫、囊虫等,扈三娘得的正是上述这些病,而且,她不是服药,而是直接被异蛇咬了一口,毒液就像注射的抗生素一样迅速进入她的体内,那些炭疽菌、破伤病毒、大肠杆菌、萨氏病毒,通通不是毒液的对手,一番搏杀,纷纷缴械投降,而尤其神的是,异蛇缠到了扈三娘的身上,就等于将良药直接敷到了伤口上,当然那是痛不欲生的,但是,扈三娘她深度昏迷了,注入她体内的蛇毒,就是麻醉剂,让她在毫无痛苦的情况下,治好了伤。 “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神仙的救助?” 爷爷说:“咱这凡夫俗子,不知道天机的奥妙,反正扈三娘活过来了,才有了你太祖奶和我们这一脉相承的梁山英雄的后代。” 也许我们还想搞明白,大蟒蛇无意间救了扈三娘,这是好事,但是自己不应该死呀,想想也是,大蟒蛇它当时正在生气,生谁的气?生他丈夫的气,一条和他一样长短粗细一样凶残恶毒的大蟒蛇,不同的是它的丈夫披的是紫红的鳞甲,帅呆了,它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他搞到手的,可是丈夫心猿意马,嫌它长的黑,不够温柔,不够漂亮,撇下它和刚生下不久的儿子,一条红色的小蟒蛇,就离家出走了,它知道,这狠心贼肯定又**到了一条比她年轻漂亮的蟒蛇,永远不会再回来看它和孩子了,可是,它又是那么的痴心,每天蹾到洞口等他回来,扈三娘跌跌撞撞进来了,那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大蟒蛇它以为是丈夫回来了,高兴地扑上去咬他一口,这是它表达爱情的方式,就像人类两性之间接吻一样,爱的太深了就会咬对方一口,那些**对异类来说是致命的毒液,但对同类来说就是爱情的荷尔蒙,有了这些荷尔蒙,丈夫才会更加的缠绵,更加的雄奇,这和人类的许多雄性在做爱之前,都爱服些壮阳药是一样的道理,其实他们不明白真正的壮阳药,就是雌性的体液,大蟒蛇它将荷尔蒙注入“丈夫”体内,又迅速缠住了“他”,它想:“就是缠死你,也不准你再离开我”怎知道,这不是它心爱的丈夫,是它的煞星,大蟒蛇它真的是太爱丈夫了,它将体内所有的荷尔蒙都注射给了丈夫,不知道,这些荷尔蒙是保护她不受病毒侵害的生命的精华,如今,它的体内已经没有任何抗体了,尤其致命的是,她咬的太深了,扈三娘体内的炭疽菌、破伤病毒、大肠杆菌等等致命病毒顺着它的牙腺,进入它的体内,没有遭到任何抵抗,迅速的在它的体内繁衍、壮大,终于占领了它生命的制高点,使它在一天之内就一命呜呼,可怜的是它的孩子,那条才出生三天的小红蛇,成了没娘没爹的孤儿。 扈三娘没有马上离开山洞,她要像平凡的女人一样坐月子,在山洞里静养了三个月,它将那条救了自己的大蟒蛇埋到丈夫的旁边,把大蟒蛇的儿子小红蛇抱到怀里,小红蛇竟像儿子一样吸吮她的奶液,她如今有一儿一女了,它将女儿叫小白妮,将儿子叫小红蟒,小白妮和小红蟒各占一个奶*,吃饱喝足了就和她嬉戏捣乱,小白妮吃奶时爱吃一个占一个,一边吃,一边用手指拈住另一个,不让小红蟒吃,小红蟒就用尾巴不停地骚扰小白妮的脸,小白妮痒痒的怪舒服,吃着吃着睡着了,就松开****小红蟒心安理得饱餐一顿。 这是一个美丽而富饶的地方,又正值夏秋之交,林木茂盛,瓜果飘香,山鸡将蛋下到离洞口不远的小石窝里,一次就能拾半篮子,野兔胆子太大了,到洞口蹲着吃草,小红蟒悄悄来到面前,一张嘴就擒住了,放到山洞前,等着妈妈烤熟了再吃,山洞的前面就是一个小石潭,潭深水清,甘甜冰凉,潭里的游鱼漫不经心,扈三娘一伸手就能抓住,深潭边还有一棵大桑树,紫红的桑葚挂满枝头,小白妮躺在桑树树下仰着脸睡觉,桑葚就能落到她的嘴里,红红的汁液从嘴里溢出,把脸蛋涂得红红的,小松鼠最淘气了,三三两两的和小红蟒捉迷藏,不过,小红蟒现在是不想伤害它们,因为小红蟒吃着人类妈妈的奶,也有了人的感情,不是万不得已,决不杀生。 这三个月是扈三娘一生中最安宁,最幸福,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他将身体养得比过去更加的健壮,银抢舞得更加的娴熟,差不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远离了战火硝烟,听不见人喊马嘶,看不到刀光剑影,鲜血淋漓。看到的是瓜熟蒂落,流水潺潺,听到的是花喜鹊的嗓音很清脆,绿蝈蝈的琴音也很婉转,生活是这般的宁静安谧,这般的逍遥闲适,她抬头看看天空,白云在蓝天上缓缓地移动,低头看看石潭,游鱼在碧波间轻轻地滑行,林木葱笼,瓜果飘香,山羊野猪随意撒欢,野兔松鼠自由奔跑,还有小红蟒和小白妮和她如影随形,她实在是喜欢这里,她想在这儿陪着她的丈夫,还有救了她的生命的大蟒蛇,还有她的女儿小白妮,她的儿子小红蟒一起度过她的余生,她甚至想到解甲归田,就像山间这些一边劳动一边嬉笑的农妇一样,守着丈夫,守着儿女,守着脚下这美丽富饶的土地,过着一种自由、安宁、闲适、幸福的生活。 可是她不能,她的丈夫矮脚虎最近一段经常进入她的梦乡,他们夫妇并驾齐驱,她常常被丈夫落在后边,以至于不见了丈夫,她一个人孤独的在荒野上奔驰,而且总是迷路,找不到回梁山的路;她也经常回到家,就是梁山附近的扈家庄,父母兄弟姊妹围在一起吃饭,吃着吃着就没有了人,安静的庄园变成了厮杀的战场,她挥舞八尺银抢,杀的天旋地转,血流成河;她又梦见梁山上的众英雄,豹子头林冲是她最尊重的兄长,黑旋风李逵,最喜欢和她这黑大嫂开玩笑了,还有宋头领就因为仰慕她的威名而发难祝家庄,虽然他们不是夫妻,确是英雄相惜的知己,还有谢珍谢宝两兄弟,也是那么的淳朴可爱,尤其是阮小七,最是诙谐调皮,恶作剧一处连一处,常常逗得他们夫妻倆哭笑不得,可是只要有什么好吃的,总会想到他们夫妻,征方腊的前一天晚上,矮脚虎丈夫和阮小七一起喝酒,他俩都喝醉了,矮脚虎说他明天必死无疑,如果三娘还活着,就请七兄弟帮助照看,阮小七摔破酒杯说:“即使,一百单八将都死光了,扈三娘也不能死,只要七兄弟有一口气,就要保护好嫂子的。”如今,不知他们都怎么样了,扈三娘她真的想过这种平静安谧的生活,可是这个世界并不平静安谧,总有一些奸恶之徒,破坏这种平静安谧,不让人过幸福美好的生活,就在这个美丽富饶的地方,昨天才发生了一次抢劫案,中午时分,扈三娘她坐在石潭边的桑树下和小白妮小红蟒一起乘凉,突然一阵悠扬的唢呐声传来,七八个人拥着一顶花轿,说说笑笑的走过来,这是一种叫人多么心旷神怡的景致啊,扈三娘看的入神了,花轿从她的身边过去了,突然,在不远处的林莽间,窜出来三四个歹徒,用刀逼着抬轿的人,抢走了所有的财物,还不放过轿中的新娘子,两个歹徒架起新娘子朝扈三娘面前跑,扈三娘忽的站起,银抢一幌,一个歹徒就身首异处,另一个上前拼命,被扈三娘一脚踢到了深潭里,其它的歹徒仓皇逃命,新娘子惊魂未定,护轿的人赶紧跑过来,扶起新娘子,要感谢救命的恩人,只见一个丈把长的黑影窜到了蟒蛇洞里。 人们口口相传,大蟒蛇修炼成精了,变成了一个除暴安良的侠女,那个被救了的人家,更是抬着全猪全羊敲锣打鼓,来到山洞前拜谢,感念蛇侠的救命之恩,祈求蛇侠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让这一条路再也不受劫匪之害。 扈三娘把小白妮绑在腰间,扛着八尺银抢,来到丈夫的墓前告诉丈夫:“我要带着孩子回梁山了,如果你在这儿孤单了,就追随老婆和女儿一起走。”她又把小红蟒抱到黑蟒蛇的墓前说:“这里面埋得就是你的亲妈妈,你不能离开这里,你要守着你的亲妈妈,否则,她会感到孤单的,面前这条路,经常有奸恶之徒,祸害路人,你要像妈妈一样,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让这条路成为一条平安道。” 梁山义士(四) 四 扈三娘回到梁山,重举义旗,创建了西梁女儿国。 我说:“西梁女儿国一定有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爷爷,您给讲几段吧。” 爷爷说:“民间流传的故事很多,如果你能将这些女英雄的故事写出来,不比《水浒传》里一百单八将的故事逊色,但是,那些英雄故事,和咱这家族没有什么关系,咱还是说你太祖奶吧。” 梁山上的一百单八将都跟着宋头领归顺了朝廷,有的战死了,有的功成名就做官了,但是,女将还留下不少,再加上一百单八将留下的妻子女儿,大都是骁勇善战的女英雄,于是她们就商量着要建个女儿国,一致拥戴扈三娘做国王,说是女儿国,并不是没有男人,例如不愿在朝廷做官回到梁山的的阮小七,谢珍、谢宝等,还有浪子燕青也携着宋徽宗曾垂青过的,京都名妓李师师回到了梁山,独臂英雄武松和花活尚鲁智深也回来了,特别叫人激动的是豹子头林冲并没有死,在宋头领接受招安的时候,林冲是坚决反对招安的,他和高俅有不共戴天之仇,而且也知道,宋朝皇帝也是不会给梁山义士好果子吃的,但是,林冲是个极其讲原则的人,他无法拂忤宋哥哥的旨意,才由智多星帮他想出个假死的办法,给宋哥哥一个面子,同时也给朝廷一个交代,不但林冲没有死,他的娘子也没有死,不错,林冲走后,高衙内是去骚扰了好几次,不久就传出林娘子坚贞殉夫的故事,是因为林冲被发配沧州,死活没有定数,为了保护女儿,老岳父才想出个金蝉脱壳之计,在后花园修一座地宫,将林娘子盛装出殡埋进去,林娘子在地宫住了十几年,还养了一个墓生子。宋头领率领众英雄离开梁山之际,传来了林冲病逝的消息,宋头领当着朝廷命官的面为林冲举行隆重的葬仪,当然了,林娘子的棺椁也被运到梁山和丈夫合葬。这种偷天换日的方法,也就是智多星吴用能想得出,他不但瞒过了皇帝大臣,瞒过了宋头领为首的梁山英雄,还瞒过了包括大文学家施耐庵在内的所有的文史大家,这些男英雄都愿意辅佐扈三娘干一番大事业,在女儿国担任着不小的官职,但是既然是女儿国,当然是女人占统治地位了,而且这个女儿国还得到了皇帝的敕封,并给她们划了势力范围,女儿国依然打着梁山的旗帜,“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只要实力不对朝廷构成威胁,朝廷就不征剿,不但不征剿,还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合作,女儿国秉承的是“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宗旨,这和朝廷“保一方平安”的宗旨有异曲同工之妙,它既是农民建立的政权,又不和代表地主阶级利益的国家政权发生激烈的冲突,这是一个游离于阶级对立的中间地带的特殊的政权,历经宋元明清八百年,发展繁衍,经久不衰,成为天子脚下的一个独立王国,这种现象被大文学家吴承恩写在了他的名著《西游记》里,吴大作家在西游记里虚构的人物环境,大都有真实的原型,像花果山、火焰山、通天河、雷音寺等,而最生动,最形象、最优美的当属他精心描绘的“西凉女儿国”了,其实“西凉女儿国”就是“西梁女儿国”,女儿国的国王,那般美丽而**,对御弟哥哥又是那般的痴情,连唐僧这个金蝉子转世的坚贞如玉的男人,都被她的柔情蜜意所打动,差一点误了取经的伟大事业,吴承恩一定是感同身受,他肯定去过西梁女儿国,瞻仰过女儿国国王的绝世凤仪,他也很可能在心中对女儿国国王产生过深深地爱慕,或者说女儿国的国王就是他的梦中**,吴承恩一定是沐浴着爱情的玉露甘霖,在一种心醉神迷的心境中,驰骋他的艺术想象的,他笔下的女人都是那么美,即使当妖怪,都使人产生无限的遐思和爱恋,更不用说那才貌双全,柔情似水的女儿国的国王了,其实,这个国王的原型就是太祖奶的母亲,西梁女儿国第二十九代国王,绝代佳人梁红玉。太祖奶的父亲也确实是个得道高僧,长的比“御弟哥哥”还要玉树临风,那小白脸就像剥了皮的熟鸡蛋一样细白光亮,可是,谁也不曾想到,一对璧人却生了个大黑妞,这也许就是我们现在所讲的返祖现象吧,大黑妞和她的三十代老祖宗扈三娘像神了,这是好事啊?可是,她的母亲却生气了,嫌她长得丑,并把责任都推给丈夫,一生气,就把他们父女驱逐出了女儿国,以至于太祖奶流落民间,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 我说:“太祖奶的母亲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就因为女儿长得丑,就舍弃掉,这不是一个母亲能做到的事。” 爷爷说:“这段传说,是你太祖奶自己讲给子孙听的,关于她流落民间的原因,还有一段传说” 西梁女儿国最大的特点就是国王由女儿世袭,其他的官职由国王任命,可以是女人,也可以是男人,而且国王是象征性的,国家权力由宰辅为主的议事厅掌握,有什么大事讨论决定,甚至还搞什么国民公投,类似于西方许多国家的“君主立宪制”,女儿国的国王一律姓梁,带一个红字,而后面的那个字,则取女英雄,女才子的一个字,如第一代国王扈三娘的名号为梁红娲,崇尚的是神话传说中的“女娲补天”,第二代的名号为梁红卫,就是“精卫填海”,第三代是梁红娥,当然是“嫦娥奔月”,第四代是梁红嫘,来自“嫘祖养蚕”第五代是“梁红英”,据说,上古时代的圣君舜帝有两个妃子,她们是圣帝尧的女儿,大女儿叫娥皇,小女儿叫女英,她们不但有绝世的凤仪,而且极其贤慧,是舜帝的贤内助,舜帝南巡病死五疑山,娥英追到湘江边,日夜啼哭,泪落到竹子上,成为斑竹,天才诗人毛主席就有一首诗中用到这个故事“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白丈衣”娥英扑水殉夫,追随舜帝的英灵到天庭,得到玉皇大帝的敕封,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传下来。 时光流失了近千年,西梁女儿国传到了二十九代,事业发展到了巅峰,国势极其昌盛,俗话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事情发展到一定时候,就要走向它的反面。二十九代国王梁红玉,才貌超过唐代绝代佳人杨玉环,而野心比掌管大清国权柄的慈禧太后,有过而无不及,就在慈禧太后主政不久,梁红玉就怀孕了,他想让她的女儿,西梁女儿国的三十代女王,成为慈禧太后第二,所以,太祖奶没有生下来就取好了名号:梁红禧,和慈禧老佛爷重一个字,有好事之徒就将这件事禀报了朝廷:“西梁女儿国,历经宋元明清四代,八百年长盛不衰,如今是兵多将广,资可敌国,国王梁红玉,自恃貌美如花,姿色超过唐代第一美女杨玉环,武艺超过女儿国创始人扈三娘,骄横跋扈,目无王法,把大清国不放到眼里,竟敢冒犯老佛爷的名讳将其刚生的女儿取名梁红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是图谋造反,想取代老佛爷当一个女皇帝,大清国有一个老佛爷就够受了,不能再有第二个。” 慈禧老佛爷也是刚刚将朝政把持到自己手中,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只母老虎,大清国是决不能有慈禧老佛爷第二的。慈禧老佛爷就派人去调查西梁女儿国的情况,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西梁女儿国可不简单,虽然势力范围不大,只在八百里梁山泊附近的方圆几百里活动,但是实力不可小觑,可以说是兵多将广,民富国强,并且和南方图谋造反的贼寇,拜天地会遥相呼应,已经对朝廷构成了严重威胁,朝廷三番五次招安不成,当然就得发兵征剿了,西梁女儿国,毕竟是一个小国,兵再多,将再广,也抵不住大清国的大兵压境,国王梁红玉看大势已去,就威逼丈夫带着不满周岁的女儿离开险境,据说梁红玉死的很是壮烈,她带着十八个女壮士退到金沙江边,乘着一条小船渡江,风大浪急,船翻了,十八个女壮士一个也没有生还,也有人说:梁红玉没有死,只身逃到中越边境地区,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被打散的梁山女英雄,又聚到她的旗下,沿途还收编了不少的起义部队,在中越边境地区,建立了一个“西凉女儿国”,也就是现在的凉山自治州,这些都是传说,可信可不信。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梁山义士(五) 五 大黑妞十岁就到了我家,她是先祖爷为儿子选的童养媳,先祖爷的初衷,不是为小儿子选的,而是为大儿子选的。 阴历的七月十五,是舜王的忌日,许多人都爬到邙山最高峰的虎头山上,那里新修建了一座庙宇,里面敬的是上古圣君尧舜禹,古时候的虎头山不像现在是一座光秃秃的红石山,而是森林茂盛,溪水长流,鸟语花香,动物繁多的旅游胜地,六七月间,山下酷热难耐,山上却凉风习习,许多人就爬上虎头山,到庙里拜祭烧香,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同时也享受山上的清凉和美食。 那一天,先祖爷起的很早,他带着大儿子,我们的太祖大爷趁着早晨的清凉,去爬虎头山,太祖大爷那年十八岁,个子已经长到八尺有余,黑里透红的皮肤,圆圆大大的眼睛,大脚大手,长胳膊长腿儿,他练过武艺,也干农活,是个身手矫健,力大无比,精精干干的大帅哥,喜欢他的姑娘可不少。 先祖爷带上大儿子爬虎头山,不是闲来无事,游山玩水,而是,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要求高人指点,腰缠万贯的先祖爷,如今已经为我家选好了一块风水宝地做坟地,买下了坟地以下的半个山坡,二百亩旱地,种棉花,种豆子,种谷子都长得很好,他将在山脚下的一块向阳背风的凹地修为大宅院,就是山庄。可是他总有些不满意,因为他有两个儿子,当然了,他也可以挨着山庄再修一座,可是,他总觉得仅有山庄,不能尽得风水之利,我们这儿流传的风水谚语就是:“头枕邙山,脚踏洛河”也就是说邙山和洛诃是一个整体,缺了一方都不完美。所以,他决定在洛河之滨再修一座水墅,买一百亩河滩地。说来也巧,就在昨天,他在街市上看到一张告示,说的是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寡老太婆,已经卧床不起,却没有人给送一口水,死后更不会有人给她办后事,很可能暴尸荒野,狼拉狗啃,老太婆立下遗言:只要有人给她送一口水,死前到她床前说说话,死后用一口薄棺材将她入土为安,她就将一座大宅子,外加一百亩的河滩地全部给他继承。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一座大宅子,一百亩河滩地白白送给你,可是,告示贴出去三四天了,竟没有一个人进老太太的家门,这奇了怪了?先祖爷问身边的人,这个人正好是老太太的邻居,就告诉先祖爷:“这是一处凶宅,一般人家压量不住。”这座凶宅,就是曾经做过洛阳知府的梁英奇,修的水景别墅,简称水墅,到现在已经快一百年了,想当年,这水墅一家也是人丁兴旺,财源广进,老太太就是方圆几十里都知道的大富婆,养了五个儿子,已经娶了三房媳妇,养了两个孙子,丈夫身强力壮,肯下力,会算计,家中钱不缺粮有余,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瘟疫袭来,五个儿子,三个媳妇,加上丈夫九口人,在一年内全死了,剩下她一个**老婆儿,带着两个孙子艰难度日,可是,祸不单行,福不双至,大孙子在伏天到洛河里洗澡,淹死了,小孙子长到十五六岁,就准备娶媳妇,却跟着响马跑了,原因是他喜欢上了头人的闺女,一走就再没有消息了。 先祖爷说:“你带我去看看吧。”先祖爷跟着邻居来到这出处于洛河之滨的大宅院,凭感觉,这是一处好宅子,走进家门,看见老太太躺在破烂不堪的门楼下歇晌,先祖爷没有表达要买这处宅院的意思,老太太却拉着先祖爷的手说:“贵人,你是贵人呀,几十年了,没有一个男人进过我的家门,都怕沾上凶气,连我的亲侄子都离我远远的,孩子,这宅院就归你了。” 先祖爷拿不定主意,他已经看出这处宅院确实是有点毛病,它和虎头山上的舜王庙在一条中轴线上,和洛河上的大渡口也正对着,也就是说,它挡住了舜王的视线,将邙山和洛河之间的风水脉线给拦腰截断了,脉气聚到这儿太旺盛了,一般的人家反而压不住它,所以说它是一处凶宅,但是,先祖爷凭着他几十年研究风水的经验断定,这处宅子从整体来说,还是很好的,应该是一处福宅:“脚踏洛河,财源广进”关键是怎样才能破解它的弊端,先祖爷从村人的口中得知,“最近,舜王庙人脉很旺,去烧香祈告的人很多,庙里新来了一位得道高僧,人长得极为排场,对人和蔼可亲,解梦算卦都特别的准,还会看风水,治顽疾,人称活神仙” 先祖爷携着儿子,迎着初生的太阳,爬到了虎头山顶,累的气喘吁吁,天太热了,虽然是早晨,也是大汗淋漓,不远处的山崖下有一个泛水窠,泉水汩汩的往上冒,先祖爷说:“到那儿歇会儿,喝口水再走”正说着只见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个子比太祖大爷还要高一些,皮肤黝黑,身手矫健,穿一件葛麻长衫,黑油油的长辫子至少有八尺长,在腰间缠了两圈,就像是黑腰带,两只长长的胳膊就像长臂猿一样,一只手提一只大木桶,来到泛水窠边,弯腰打上来满满两桶泉水,提起来健步如飞,蹬蹬蹬,脚步声像敲鼓一般。 “好棒的小伙子。”先祖爷禁不住赞叹一声。 “我不是小伙子,俺是大黑妞”大黑妞扭头对先祖爷笑一笑,并没有停下飞奔的步伐,那一百多斤的水桶,在她的手上好像没有什么重量,大黑妞边飞边笑:“这个大叔,眼力太差了,男女不分,雌雄不辨。” 先祖爷被大黑妞逗笑了,对太祖大爷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总觉得我的儿子就是个黑大个,身手矫健,力大无比,没想到还有这般黑大个的女子,比你的身手还要矫健,力气还有大,这虎头山上除了一座庙宇,并没有人家,难道说是庙里养的大黑妞?儿子,不歇了吧,到了庙里,自然凉快,也会有茶水喝。” 大黑妞提着两桶水进了庙门,对门内的那个瞑目养神的中年男人说:“爹,我将庙里的三口大缸都提满了水,够香客喝的了,还有什么活?” 那个中年男人慢慢睁开眼说:“大黑妞,你真是太能干了,过一会儿会有贵客到达,你去山后将那块大青石罗圈椅给客人搬来吧,爹爹要和他坐以论道” 大黑妞说:“爹,你不知道今早多可笑,我下去提水,看见一位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大叔和一个个子和我一般高的大黑哥,也爬上了虎头山了,他俩累的气喘吁吁,热的大汗淋漓,我提着水在他们前面走,那位大叔的眼力太不好了,他是男女不分,雌雄不辨,竟夸我是个棒小伙儿。” 这个中年人说:“大黑妞,快去搬椅子吧,那位大叔就是爹要等的贵人,他是山下的大财主,家有良田百顷,山庄一座,腰缠万贯,财大气粗,如今还要在洛水之滨再置买一座大水墅,他今天来找爹问一件关乎他子孙后代的大事,他很快就会到跟前的。” 大黑妞说:“爹,难怪人家都称你是活神仙,你怎么算出来这位大叔来问事的。” 活神仙说:“大红蟒昨晚给我托梦了,你碰到的这位大叔是一个风水先生,它将红蟒仙家住过的那块风水宝地已经买下,做了他家的坟地,顺着坟地的脉线,在山脚下修了一座福宅,成为山庄,现在,他想买一处水墅,和山庄连成一个整体,这就应了“头枕邙山,富寿绵长,脚踏洛河,财源广进”,他们这两处宅子不能分开:山庄是人旺财不旺,水墅是:财旺人不旺,如今他将两处宅子连在一起,就是人财两旺了,还有这块红蟒仙家住过的地方,是一块风水宝地,红蟒仙给我托梦说:“可以福荫他八代子孙福寿绵长” 大黑妞说:“人家人财两旺,福寿绵长和咱父女有啥关系,咱父女还不是躲在这荒野古庙里过苦日子。” 活神仙说:“和你关系大了,你娘赶咱父女走的时候,交代爹,要爹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在民间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爹领着你走了大半个中国,也没找到好人家,今天,爹找到了,这位大叔是的很能干的人,他家的主母性情豁达,待人宽厚,养了两个儿子,都很优秀,今天你见的是大儿子,多帅?你能嫁给他,一辈子不会受穷,住在宽宽绰绰的大宅院里,再有神仙的护佑,保佑你一辈子富贵平安,子孙贤良,福寿绵长,快去吧,快去将那罗圈椅搬过来,让你未来的老公公坐上去。” 大黑妞说:“爹,你可不准包办大黑妞的的婚姻啊,女儿的婚姻大事,女儿做主,要是他的两个儿子我都看不上呢,岂不委屈死大黑妞了。” 活神仙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虽难违,人事更莫猜,你看不上他们家的儿子也可以,不给他家当媳妇,就当闺女嘛,他家主母没有闺女,总念叨着想养个闺女,你去了,她肯定会待你亲,你不是总念叨着要娘吗?就将她当成亲娘得了。” “好咧”大黑妞蹦蹦跳跳地跑到山后,搬来了一把青石凿的罗圈椅,至少也有三百斤,就在先祖爷踏进庙门的时候,当着先祖爷和太祖大爷的面,稳稳当当的放在活神仙的对面。 先祖爷惊得半天才收回舌头说:“谁家的闺女,这是谁家的闺女,真是力大无比呀。” 活神仙站起来,将先祖爷让到用青石凿的罗圈椅上,又将一杯用山泉水沏的菊花凉茶送到先祖爷的手中说:“贵施主,请用茶。” 先祖爷确实是渴了,猛喝了两口,甘甜的凉茶沁入心脾,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他的目光并没有离开大黑妞“谁家能有这样的一个闺女,可是太有福气了!” “贫僧啊,这是贫僧的亲闺女。”活神仙自豪得说。 梁山义士(六) 六 先祖爷更是吃惊了,他这才将目光移到活神仙,应该是我的八世先姥爷的身上,映入先祖爷眼帘的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仪表堂堂,仙风道骨,眉宇间透出落拓飘逸的风雅之气,举手投足都让人觉得有神仙之态,先祖爷算是个精明强干,高傲不群之辈,被他看上眼的没几个人,但是此刻他也垂手含笑,恭恭敬敬给活神仙,他未来的亲家行了一个团手拜,“活神仙,美男子,果真名不虚传,敝人今日有一件要紧事,拿不定主意,谨遵神仙指点。” 先姥爷并没有接先祖爷的话,而是对站在旁边,笑嘻嘻地望着太祖大爷的大黑妞说:“闺女,到后山去,今天是舜王爷的吉日,来拜祭的香客一定不少,你到后山将你圈养的大野猪杀一头,再杀两只山羊,放到舜王爷的牌位前供献以后,就将大风槽火点着,座上大锅,煮熟后分给香客们享用。” “好嘞,”大黑妞要去后山逮野猪,太祖大爷说:“我去帮你吧”两个人就嘻嘻哈哈的离开了。 不大一会儿,大黑妞肩上扛着一头二三百斤重的大野猪,脖子上的血还滴滴答答的流着,太祖大爷也扛了一只黄羊,最少也有一二百斤,一前一后的来到先姥爷和先祖爷的面前。 先姥爷对先祖爷说:“这真是天生的一对大力士,贵施主,令公子婚配了吗?” 先祖爷笑呵呵地说:“犬子尚无婚配,愚公我愿和活神仙结下秦晋之好,不知闺女贵庚几何?有十五六岁了吧?” 先姥爷哈哈大笑:“贵施主,难怪小女说您眼力不好,男女不分,雌雄不辨,您的眼力就是不太好,连年纪都看不准,小女再有一个月就过十岁生日了。” 先祖爷又吃惊不小,也哈哈大笑说:“这没什么,我就养在家里,再过五六年给他们圆房。咱这儿兴养童养媳,闺女和你在这荒山古庙太吃苦了。” 谁知道大黑妞不干了:“我不要给这大黑熊当媳妇,我要嫁个小白哥。” 被大黑妞比作大黑熊的太祖大爷也生气了:“你不嫁我这大黑熊,我还不愿娶你这大黑牛呢,我要娶隔壁的小红莲。” 两个孩子争争吵吵,把先祖爷和先姥爷也逗乐了。 先姥爷对大黑妞说:“闺女,你就把大黑熊当哥哥吧,还有,大黑熊,你可不准欺负妹妹啊” 先祖爷说:“闺女,随大叔下山吧,你大熊哥的娘没有闺女,整天吵着要我给她养个闺女,她脾气可好了,一定会很疼你的,还有一个小白哥,和你一般大,你们就在一起玩。” 大黑妞扭扭捏捏的双手合什给先祖爷做了个揖“爹爹在上,请受闺女一拜” 先祖爷微笑着点点头:“这丫头,貌粗心不粗,倒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先姥爷说:“何止是大家闺秀,她就是西梁女儿国国王梁红玉的亲生女儿,西梁女儿国第三十代继承人梁红禧,流落到民间来了,跟着我吃了千般苦,受过百样罪,如今,我终于给她找了个好人家,也算完成了梁红玉的心愿。” 先祖爷缓缓的抽一口长气说:“呵,竟有这般的蹊跷事,看来,今天咱俩亲家得好好聊聊了。” 先姥爷对大黑妞和大黑熊说:“你俩孩子去生火煮肉吧,中午就在这儿用斋饭,我和你们的爹爹要坐以论道。” 先姥爷和先祖爷对视了一会儿,彼此都在想着怎么引出话题。先姥爷先说话了:“贵施主,不,亲家,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一件关乎家族兴衰的大事要来问问贫僧吧。” 先祖爷点点头,要说事情的原委,先姥爷用食指顶住下颏沉思一会儿说:“亲家你别说,让贫僧替你说,说的对了,你击掌叫好,说的不对你就蹙起眉头。” 先祖爷仰面躺在罗圈椅上,架起二郎腿,听先姥爷说事。 先姥爷说:“亲家,你不是本地人,来到这个地方没有几年,但你是腰缠万贯,财大气粗,也赶上你的运气好,得到神仙的眷顾。” 先祖爷说:“我是个贫民百姓,南阳老祖太拥挤了,亲兄弟为争一尺宅基就打的头破血流,不得已才携妻带子逃荒要饭到这里,流汗下力,吃苦受累,才算是值了几亩薄田,修了一处陋宅,一家老小总算有个窝了,亲家我是福浅命薄,那会得到神仙的眷顾。” 先姥爷说:“亲家,谦虚的很啊,这就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来贫僧这问卦的人可不少,没有人像亲家你这样的低调,一般人啊,都是这个毛病,就是想听好话,越是福浅命薄之人越要你给他说的好点,明明他家一贫如洗,我还要说他是大富大贵,眼前的贫穷是暂时的,神仙一定会保佑他升官发财的。” 先祖爷说:“怪不得人们都说,算卦先生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是投人所好,揣摩你的心思,说点好听的,似是而非,云天雾地,骗俩钱花花,亲家你也是这样的吧,那我就不问了,闺女我带下山,我是看孩子跟着你太吃苦了。”先祖爷站起来,向大黑妞和大黑熊拍拍手,要他俩过来跟他下山。 先姥爷站起来,把先祖爷摁到罗圈椅上说:“贵施主你有很多长处,唯一的毛病是心高气傲,这个毛病看似不大,却会误你一生,你很可能不能善终。” 说来也怪,先祖姥爷这句话可不是好话,换换其他人,肯定会拂袖而去,连卦钱都不给他付,但是先祖爷倒稳稳当当的坐下来了,也不架二郎腿了,长长地舒口气,将双手团在胸前,恭恭敬敬地说:“对不起,活神仙,愚夫讲话不知轻重,冒犯了,敬请海涵。” 先祖姥微笑着说:“亲家,你看看你坐的这把青石凿的罗圈椅,传说是舜王爷和太上老君坐以论道时坐过的,今早我让大黑妞把它从后山搬过来,给您坐,是因为昨晚红蟒仙给我托梦,它说今天会有贵人到达,要我好好款待您,说您就是我要为大黑妞找的好人家,我说的好人家,不只是说亲家您,家产丰厚,大黑妞跟着您不会受穷,更重要的是你们这个家族的人都仁义厚道,特别是你家主母,就是个性情豁达宽厚仁慈的老好人。” 先祖爷说:“也全亏了有这个贤妻,她的气量比我大,胸襟比我开阔,别看她平时说话轻言慢语,从不在人前显摆,但是为人做事确实叫人佩服,在南阳老祖,我们兄弟五个为家产争得不可开交,打得头破血流,她劝我退出争斗“天地这么大,为啥在这小圈子里给亲兄弟争呢,走吧,咱到外边再寻一块地方吧”,她跟着我净身出户,说:“咱不拿家中一根线,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咱夫妻不憨不傻,有胳膊有腿,你又这么能干,再有俺帮扶着,咱孩子大人饿不死,冻不着。”谁知道,兄弟们竟是这么仁义,给我的钱比我应得的份额多得多。我才信了她的话“亲兄弟再怎么打,仍然是亲兄弟,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 先姥爷说:“说得好,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不光是人,连神仙都是这样,亲家你想想,你是不是在这邙山腰间的那块荒地上,看见过一条大红蟒蛇?” 先祖爷说:“见过,现在,想起来还后怕,那血盆大嘴,那匕首般的牙齿,要吃了我是小菜一碟。” 先姥爷说:“它不会吃你的,因为你当时勒马垂头,还给它拱手作揖,你敬它一尺,它敬你一丈,你将这块地已经买下来做了你家的老坟地了,红蟒仙说了:可以福荫你八代子孙,人财两旺,福寿绵长。” 先祖爷说:“真有这么神?那我可要广做善事,报答红蟒仙家的眷顾之恩,亲家,你一定知道红蟒仙的来历吧。” 先姥爷说:“亲家,你喜欢水浒的故事吗?” 先祖爷说:“喜欢,梁山英雄的故事在民间真的是家喻户晓,特别是年轻人都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梁山英雄,我就更不用说了。” 先姥爷说:“梁山有一对英雄夫妻,你可知道?” 先祖爷说:“当然知道,矮脚虎王英,一丈青扈三娘,他们在征方腊时双双牺牲,死的好惨啊,每读到这儿,我都会流泪叹息:天道不公,英雄气短,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先姥爷说:“天道还是公的,扈三娘没有死,她还在阵前生下矮脚虎的后人,在邙岭下,就是你家的老坟地,那半坡上有个蟒蛇洞,他在里面养过伤,救下一条小红蟒,算算从那时到现在多少年了?” 先祖爷说“至少八百年吧,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龟蛇同寿,也就是说,那条小红蛇,到现在长成了大红蟒,太稀奇了,但世上的事,都有可能,《白蛇传》中的白素贞修炼了一千年,变成了人的模样,小红蛇肯定也能修炼成仙,我那天站在邙山顶上遥望,就看到一团红光,下去碰到了红蟒仙,这真是我的运气啊!” 先姥爷说:“这就叫风云际会,红蟒仙也就是遇到了你这大善人,才逃过一劫,想一想,你如果是个穷凶极恶之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插着三尺钢刀,凭你的彪悍勇猛,说不定一刀就让红蟒仙身首异处了,红蟒仙能不眷顾你吗?不过,这是天机,我今天泄露给您了,您一定不能随便说出去,否则会给您带来麻烦和灾祸。” 可惜的是先祖爷没有记住先姥爷的忠告,为了炫耀自己,将这天机泄露出去了,以至于给他也给我们这个家祖带来了许多的麻烦。 “爹爹吃饭了”,大黑妞端着一个卤好的大野猪头走过来,放到爹爹面前的桌子上,大黑熊左手提着一篮子白蒸馍,右手拿一只黄羊腿啃着走过来,后边还跟着两个和尚,一人端着水果盘子,一人提着一桶葡萄红酒,摆好果盘,倒上红酒,大黑妞说:“黑熊哥和小师弟你们陪爹爹吃饭吧,我去后山摘酸枣,爹您不是说过,舜王爷活着爱吃酸枣吗,现在酸枣可红了,摘一篮供享完舜王爷,就拿给大家吃。” 先姥爷问:“今天的香客多么?” 大黑妞说:“多,可多了,都要找爹爹问卦,还有两个贵施主是来答谢的,说愿意捐银子给舜王爷修一座大殿,尧舜禹这三位神仙挤在一间小庙里,太寒酸了。” 先祖爷说:“亲家,如果修大殿,我捐大头。” 先姥爷说:“亲家,我说你是争强好胜之人吧,连做功德都要超过别人,你以为你是这儿的首富啊,就是首富,也不能让你抬大头,善不在大小,就在于心,如果做善事也成了夸富显贵的榫头,就不是神仙的本意,舜王大殿修不修都没什么,舜王爷活着就没有宫殿,他活着就是为百姓奔波劳碌,他到南方巡视灾民,病死在那里,临终只有这一个愿望,生在苏杭,葬在北邙,有三尺阴宅足矣,如今这小庙不止三尺,舜王爷已经很满足了。” 先姥爷伸手撕了一大块猪脸肉,递给先祖爷,自己则拽了一个猪耳朵,大嚼起来,“野猪肉就是香”,先祖爷说:“这是我平生吃过的最痛快的一次大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就是梁山英雄的做派” 先姥爷说:“亲家,咱俩说啦半天话了,全是敲边鼓,不是正题,你的正事还没问呢。” 先祖爷说:“不用问了,我决定买下水墅了。” 先姥爷说:“这就对了,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兄弟只给你说两点,第一,好好待人家老太太,就像奉养你的母亲,死后,给人家厚葬。” 先祖爷说:“到时候请你去做道场。” 先姥爷说:“我恐怕不行,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明后天就起身离开这里了,这第二嘛,你将水墅一分为二,东院为主院住人,西院为从院多种些树木花草,不过切记,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杨树)。房子的起架不用太高,不能超过洛河的大堤,更不能为了抢占风水,而将宅基起的超过周围的人家,就像现在这样的,你要将它落下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鹤立鸡群,孤掌难鸣,一家的风脉可能弱一些,几十家的风脉聚起来就强了,何为凶宅,何为福宅,尖酸刻薄之人住就是凶宅,宽仁厚道之人住就是福宅。” 先祖爷说:“谁是宽仁厚道之人?” 先姥爷说:“大黑妞啊,她是梁山英雄的后代啊” 先姥爷将西梁女儿国的故事也讲给了先祖爷听:“西梁女儿国就是以貌取人,二十九代国王梁红玉无论文采武功都赶不上她的姐姐梁红燕,但就是姿色出众,自我感觉超过绝代佳人杨玉环,就被母亲定为国王,姐姐,梁红燕不服气,姐妹俩明争暗斗,闹的国无宁日,老国母为了息事宁人,竟做下这样的承诺,姐妹两个,谁生的女儿貌美,谁就是三十代国王,为了生一个女儿国第一美人继承王位,姐妹两个到处选美,梁红玉更绝,她不光看外表,还要看气质,她选遍女儿国,成千上万的美男子她都看不上眼,贫僧本是南海观音庙里的一个弥撒,只不过长的俊秀一点,多读了几本书,能看个面相,算个吉凶,被师傅看得起,师傅带着我游历名山圣地,访问得道高僧,同时也给富贵人家做道场,挣点小费养家糊口,在梁山泊附近被劫持到西梁女儿国,逼着和梁红玉成了亲,贫僧本来也是不情愿,无奈经不住梁红玉的**,梁红玉她真的太美了,亲家,换了你,你肯定也经受不住她的**,再说,当个女儿国的宰辅也确实不错。但是咱这福浅命薄之人,那能享得了荣华富贵,梁红玉找了咱这“貌比潘安才胜子建”的男宠,却和她生下了个大黑妞,大黑妞生下来可丑了,梁红玉那个气啊,就是气冲斗牛,将我们父女扫地出门,驱逐出了西梁女儿国,害得我有家不能归,师傅也不要我了,我带着大黑妞到处流浪,亲家,你想想大黑妞跟着我受了多少罪啊。” 先祖爷摇摇头说:“亲家,我虽然是平庸之辈,没有先见之明,但也读过几年书,知道西梁女儿国的一些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吧,就因为女儿长得丑,就狠心遗弃掉,不要说是女儿国国王梁红玉了,就是贫民百姓都不会这样做,这简直就是**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再说,大黑妞怎么丑了,就是黑一点,有什么呢?包丞很黑就是个大忠臣,大黑熊那么黑,我咋看咋喜欢,你说大黑妞丑我觉得美,咱这平民之家,靠劳动吃饭,大黑妞这么能干,不光是我,谁家都喜欢。我想事情肯定不那么简单,您要讲,就讲真实的故事,别糊弄亲家,以讹传讹,贻误子孙。” 先姥爷叹口气说:“能给明白人说一天,不给糊涂人讲一句,今天遇到亲家你这明白人,我算是服了,就讲真实的故事吧: 梁红玉将我们父女驱逐出女儿国是为了救宅辅和女儿 梁红玉生了个丑女,让全国人笑话,可是梁红燕更惨,她生了个男孩,根本就没有继承权。 梁红燕和梁红玉姐妹两个野心的确不小,如果她们姐妹同心,和南方的起义军联合起来,说不定真能打进北京城,坐到两宫太后的宝座上,梁红玉给女儿起的名号是梁红禧,梁红燕给儿子起的名号是梁红安,就是“慈安”“慈禧”两太后。可是,她们姐妹却先自争起来了,梁红燕自衬实力不够,抵不过梁红玉,就想借助朝廷的力量,她派人密告朝廷,说梁红玉将女儿取名号梁红禧,就是图谋造反,取代慈禧老佛爷的宝位,当时的大清国确实政局不稳,西方列强,虎视眈眈,都把大中华当成一块肥肉,想分食一块,朝廷腐败,国弱民贫,俗话说:“槽里无食猪咬猪”朝廷内部的纷争加上烽烟四起的农民起义,真的是内忧加上外患,大清国出于风雨飘摇之中,随时都有覆灭的可能。而慈禧老佛爷并不是后人所说的“荒淫无道,腐败无能“她其实还是很有智谋的,也很勤勉国事,她掂量斟酌再三,做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决定先解决西梁女儿国这个心腹大患,她还是采取老祖宗的办法,先于招安,再事征剿,梁红燕接受了招安,梁红玉却坚决不从,咱们人类最大的弱点可能就是记吃不记打,梁红燕继承了她们老祖宗的衣钵,历史的悲剧得以重演,她接受了朝廷的任命,做了征剿西梁女儿国的大元帅,带领几十万大军将西梁女儿国围得铁桶一般,梁红玉也不是吃素的,两姐妹直杀得天昏地暗,鬼哭神号,连地煞府里的七十二煞星都看不下去,纷纷冲出地府相助一方,那场景比她们的老祖宗宋头领带领一百单八将征方腊的场景还要惨烈的多,梁红玉眼看大势已去,她身边只剩下十八个女壮士,在突围的前夜,将吃饱了奶已经酣睡的大黑妞送宰辅的怀里说:“带着黑妞走吧,给梁山英雄留一条血脉,在民间给她找个好人家,让她平平安安过日子。” 梁山义士(七) 七 第一个住进水墅的人,就是大黑妞,她之所以要离开山庄,住进水墅,是因为她失恋了。 大黑妞到了我家的第二年,太祖大爷成亲了,娶得不是大黑妞,而是隔壁的红莲,大熊哥哥比大黑妞大七八岁,他可等不及,他和隔壁的红莲已经好了两三年了,先祖爷和先祖奶也遵从儿子的意愿,再说,家中也需要人手,先祖爷和先祖奶又迫不及待的想抱孙子,就将红莲娶进来了,将大黑妞闪哄了,按现在的说法,大黑妞算是失恋了,她应该非常的痛苦,甚至痛不欲生,更甚者就是与红莲明争暗斗,拼命也要将情哥哥夺回来,这样一来,山庄这个大宅院就热闹起来了,不闹出点动静是不会罢休的,不过这些想法,是现代人的思维定势,大黑妞她是古代的女人,她没有这样的思维定势,她那时候才十岁,还不谙情事,她喜欢大熊哥哥,但是不想嫁给他,她想嫁个小白哥,就像她的老祖宗扈三娘爱小白脸王英一样。况且,爹爹也曾说过“不给他家当媳妇,就当闺女”先祖爷和先祖奶待她真的像亲闺女一样,还有大黑哥和小白哥也对她很好,小白哥和他同年生,都是兔子,只不过小白哥是兔子头,而大黑妞是兔子尾巴,所以她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但还得给人家叫小白哥,人家称她大黑妞,小白哥虽然是哥哥,个头却比大黑妞矮了一个头,再加上身子骨单薄,慢性子,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放,总像是长不大,和大黑妞在一起玩,他从不把自己当哥哥,而大黑妞从小跟着爹风里来,雨里去,劳心劳力,磨练的有点早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不假,大黑妞虽然只有十来岁,而心智也和她的身体一样早熟了,嘴里叫着小白哥,却像姐姐一样卫护着小白哥,小白哥在外边遭到恶小子的欺负,回来不告诉大熊哥哥,却拉着大黑妞去给他撑腰出气。 小白哥和大黑妞不属于一见钟情,也不算是青梅竹马,他们两个从十岁长到二十二岁,从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父母也没有考虑过他们的事,在外人看来,他们俩从外貌,还是性情都不般配,他们的爱情是在劳动中生根发芽的,就像是一只鸟叼来了一颗爱的种子,无意间落到肥沃的泥土中,这颗种子自顾自的生根发芽,沐浴着阳光雨露悄悄地成长,等人们发现时,它已经是一棵生机盎然的大树了,不过,爱心的交融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小白哥十二岁生日的那一天,先祖爷帮他脱掉脖子上的银锁说“男孩不吃十年闲饭,你今年十二岁了,已经脱锁了,是个大人了,不能啥心不操,光知道耍。”小白哥说“我那光知道耍了?我不是在好好念书吗?”先祖爷说:“念书好,劳动也得好才行,如今咱们家这么多地,山上的地有你大黑哥和红莲嫂干着,洛河边新买的一百亩河滩地,土质不好,不打粮食,爹想把它改造成良田,这个任务就交给你,每年夏天洛河都要涨河,水退后岸边有很厚的淤泥,这些淤泥都是上游冲下来的肥土,你把它挖出来,铺到河滩地上,这庄稼肯定长的好,一亩地顶两亩地打粮食,还有就是,再把河堤加高两三尺,洛河水就漫不过堤,咱这块河滩地就是旱涝保收的好地了,你今年十二岁了,爹给你十年时间,将这块地改造好了就归你种,到那时才给你娶媳妇,别人的孩子是先成家后立业,你得先立业后成家。”小白哥伸伸舌头:“爹,你看我这身单力薄的,能挑动担子吗?”先祖爷说:“不用你出大力,爹给你雇两个长工,你只用在下学后去看看就行了,书还得好好念。”小白哥爽快的答应了,从此后自己就可以在课余时间到洛河边玩了,他非常喜欢洛河,他喜欢在洛河里凫水,他一个猛子能扎四五十米,他尤其会摸鱼抓虾,逮老鳖也很有技巧。大黑妞说:“爹,我也给小白哥扛长工吧,我大黑妞身强力壮,给小白哥扛长工,一个顶两个。”大黑妞说这话不是吹牛,她确实是有力气,那两个长工也都是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但没有大黑妞的力气大,他们的筐子都装的平平的,甚至凹进去很多,一天挑上一二十担,都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大黑妞的担子总是装的冒着尖,一天挑二三十担还不足兴,挑着担子唱着歌,闲下来就给大家讲梁山英雄的故事,劳动是辛苦的,更是快乐的,大黑妞就是快乐的源泉,许多人都喜欢和她在一起,小白哥就不用说了,一下学就跑到这洛河边做监工,其实,他这监工就是个摆设,真正的监工是大黑妞,她挑着满满的担子在前边走,长工只有追赶的份,那还能消极怠工?当然了,小白哥很知道笼络人心,他一来就叫大家停下来休息,点上篝火,跳到河里摸鱼抓螃蟹,有时候还能逮住大老鳖,这些河鲜放到柴火上烤熟了,味道得确是很美,大黑妞最爱享受这样的美味了,她给小白哥扛长工一个顶两个不假,可是她吃起河鲜来,也是一个顶两个,甚至三个。 时光在劳动和欢笑里流失,大黑妞和小白哥的身体在茁壮的成长着,他们的爱情也在茁壮地成长着,只不过这种成长是悄无声息,不知不觉,连当事人都不知道,如果说他们曾有过一次爱的碰撞的话,那就是在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小白哥又到洛河边做监工,又点起了篝火,摸了好几条鱼,还有螃蟹,大虾,可是小白哥还不满足,又爬上三丈高的榆树上,掏鸟蛋,不小心掉下来了,仰着脸看的大黑妞,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开蒲扇般的大手,接住了小白哥,小白哥在大黑妞的怀中停留了半刻钟,睁开眼看大黑妞,大黑妞的脸红了。惊恐万状的长工回过神来,拍手庆幸,一个说:“大黑妞真是有神功。”另一个说:“你看,大黑妞的脸红了,她喜欢小白哥。”大黑妞放下小白哥,追打长工,“胡说,撕你的嘴,谁喜欢小白哥了?脸红是太阳晒得。”这一次的契机转瞬即逝,大黑妞和小白哥还是像兄妹一样无拘无束地说,无拘无束地笑,谁都不想那回事。 大黑妞他们在洛河边干活,却要回到山庄吃饭睡觉,路途有点远,五六里呢,再说呢,山庄里人多不安静,而且还有红莲,虽然大黑妞不谙情事,嫁不嫁大熊哥都无所谓,但红莲嫂就不一样了,毕竟,大黑妞曾是爹爹给大熊哥选中的媳妇,而且大熊哥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疼爱大黑妞,说说笑笑一点都不避讳,甚至还当着红莲的面亲亲大黑妞的脸说:“谁让你年龄小呢,大熊哥可等不及了,把你闪哄了,你恨大熊哥吧。”大黑妞竟傻乎乎地说:“等我长大了,你还娶我吗?”大熊哥说:“娶,等你长大了,我就休了红莲再娶你。”大熊哥和大黑妞是开玩笑,可是红莲是个小心眼,她有点嫉妒大黑妞,但是古时候的媳妇不像现在,有权利,有脾气,动不动就给老公的**颜色看,红莲虽然心中嫉妒,但也得强颜欢笑,对大黑妞也很是不赖,最起码不像那些尖酸刻薄的恶嫂子,动不动就把小姑骂的狗血喷头,红莲只是用艾怨的目光看大黑妞,偶尔说两句风凉话,或者躲进屋里掉眼泪,大黑妞不明白,问母亲,先祖奶说:“红莲心眼小,她害怕你抢走她的大黑哥。”大黑妞虽然不谙情事,但不是不懂事,她有点早熟,对人情世故还是很懂得,她知道自己老在红莲面前绕来绕去,红莲的心就不能踏实,红莲不踏实了,大熊哥哥也就不踏实,大熊哥哥不踏实了,爹娘就不能踏实,爹娘不踏实了,这个家就不能踏实,再说呢,爹已经在洛河边买下水墅了,宅院大,风景美,离干活的地方近,更重要的是安静,大黑妞虽然爱说爱笑,但也爱安静,不喜欢人多声音杂,喜欢独处想事情。 大黑妞和长工们住进了水墅,那时候,老太太已经去世,二三亩大的大宅院,树木葱茏,花草繁茂,院子里有一座大房子,高高大大,超过周围所有的房子,房子还不是太老,有二三十年了,虽然年久失修,墙体开裂,房顶上的瓦被鸟兽蹬的有点破碎,有的地方还有点漏雨,但整体上看还是不错,可以看出宅院的原主人,是个财大气粗的财主,霸气十足,他将房子起架很高,就是为了抢风水,房顶超过了洛河大地,画梁雕栋,飞禽走兽,比正前方的娥英奶奶的庙宇气派多了,娥英奶奶就是舜王爷的爱妃娥皇和女英,她俩死后在天庭被玉皇敕封为水母娘娘,下凡住在洛河,人们为她们修了庙宇,人称奶奶庙,奶奶庙刚开始修的也是富丽堂皇,但是,只从我们这儿闹了那场大瘟疫以后,人们都认为是舜王爷眷恋妻妾,只顾和妻妾调笑缠绵,以至于将神米忘到庙门外,害死了氺墅一家还不够,给我们这方人,带来了灭顶之灾,舜王爷玩忽职守,娥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奶奶庙就没有香火了,再加上年久失修,已经是破烂不堪。“这样好的房子让它闲置着的确可惜,黑妞你们愿意住,就住吧。”先祖爷说“住进去干活近了,可以省点力气多休息。”可是大黑妞和长工们住进去不久,长工们都不住了,又回到山庄里住,一座大宅院只剩下大黑妞一个人住,这可真够清净的。大黑妞白天干活生龙活虎,到了晚上,一个人住在大水塾中,可能是睡不着想爹娘了吧,想到半夜就一个人坐到院子里像大忙牛一样的吼叫,挺襂人的,邻居把这件事告诉了先祖奶,先祖奶没在意就说:“孩子,可能是想她爹娘了,想到半夜里伤心的哭”,先祖奶闲下来时,就到水墅陪陪大黑妞,宽慰她,奇怪的是,有先祖奶陪着,大黑妞睡得很好,可是,先祖奶不能老陪她呀。 大黑妞病了,这个病挺怪的,不烧不疼,可就是身上没有力气,不愿和人说话,见了人总是泪汪汪的,一副委屈的样子,甚至几天躲在屋里不出来,饭也懒得吃,先祖爷让人给找了先生,先生摸了脉摇摇头说:“这病好乖啊”就给开了些活血化瘀安神祛风的药说,“让孩子吃吃,会好些,不过,您是不是再去问问神仙,我觉得孩子好像是受了惊吓,邪火攻心引起的,也亏,这孩子命硬,换了一般人还真不得了。”这时候先祖爷才恍然大悟,他,拍拍脑袋说:“我好粗心,怎么把亲家的忠告忘记了。” 梁山义士(八) 八 先祖爷一次走进这座大宅院,一进去他就吓一跳,自言自语地说:“幸亏大黑妞皮板厚,一般的人还真住不了这院子”先祖爷在大房子里睡了一个晚上,可以说是胆颤心惊,夜不能寐。这座院子太大了,几十年没有什么人住,成了一个荒园,树木参天,花草繁茂,也许,现在的人都羡慕这种美丽的环境,可是,什么事都不能过啊?先祖爷走进院子,首先看到一棵一楼粗的大桑树,正对着大房子的正门,树上结满了桑葚,桑葚落了一院子,红压压鲜血一般,而在偏门的前面,有一棵钻天杨,巴掌大的树叶在风中哗哗响着,就像许多人在鼓掌,院子里长满了刺脚芽,涩脚穰、苦荆芥,人走上去,一不小心就扎疼了肉,先祖爷好几次都差一点被绊倒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大黑妞干活回来了,叫声爹,就洗了脸,喝了几口汤,就病恹恹的睡去了,先祖爷心疼闺女,决定晚上不回山庄了,留下来陪陪闺女,那一晚,大黑妞没有半夜起来嚎叫,睡得像死猪一样,非常的沉。可是,先祖爷却心惊肉跳,辗转反侧到天亮:先祖爷喝了汤后,就在院子里坐,他想凉快一会儿再睡,可是蚊子太多了,把他的腿叮咬的起了好几个大疙瘩,痒的钻心,他就回到屋中,躺在中房的一张破旧的竹床上,竹床年代久了,咯吱咯吱乱响,再加上身上痒,先祖爷到了半夜都睡不着,身上又很困,就闭着眼,可是睡不着觉的时候闭眼睛,是很难受的,就不时睁开眼,先祖爷睡得是中房,面积很大,窗户也很大,夏天天热不关窗,那晚月亮很明,先祖睁眼看见后墙外,有一个女子在跳舞,他吓得汗毛直扎楞,就起身走到房后,原来是一棵一人高的垂柳,夜风一吹,柳条飞扬,还不就像美人在翩翩起舞?,先祖爷这才想起了先姥爷的话:“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这座房子真的犯大忌了。他想着想着进入梦乡了,突然房子上唧唧喳喳的叫起来,老鼠开始活动了,这一晚很可能是老鼠嫁闺女,热闹非凡,两只肥头大耳的大老鼠,就在他的床上做起爱来,还兴奋地手舞足蹈,把先祖爷的脚当成枇杷弹起来,先祖爷生气的坐起来,赶走了老鼠,到后半夜了,老鼠们吃饱了,喝足了,乐够了,都进入甜蜜的梦乡了,房子里静下来了,出奇的静,先祖爷倒觉得汗毛又扎楞起来,无缘无故的害怕起来,他总觉得有一种什么气息,幽幽的从房顶吹进来,说臭不臭,说甜不甜,霉霉的,潮潮的,总之叫人感到特别的憋气,他又起身走出门外,到墙角的垃圾堆旁想撒一泡尿,解开裤带,撒到一半儿,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灰灰的动物,像野猫,又像狐狸,眼睛瞪得像红铃一般,就在他的胯下嗖的一下窜上墙去,先祖爷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后半泡被憋回去了,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声惊动了桑树上的猫头鹰,猫头鹰刚刚抓了一只大老鼠,很可能就是在先祖爷的床上**作乐的那只老鼠,正要美餐一顿,被先祖爷的咳嗽声吓了一大跳,爪子一松老鼠掉下来了,正砸到先祖爷的头上,先祖爷吓得跪倒在地上,好长时间才回过神,站起来端详这座大房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晚的月亮很亮,而这座位于荒园中唯一的建筑,黑越越,冷森森,颤巍巍,就像一座古庙,先祖爷回到房子里,又躺下来,他困死了,不一会就进入梦乡了,黎明时分了,老鼠虽然安宁了,猫却活跃了,两只大黑猫开始例行它们的职责,从窗户跳进房中,喵呜喵呜的叫起来,先祖爷就被惊醒了,先祖爷一睁眼,又看见四只铜铃般的大眼睛,正好奇的的望着他,心中不明白了,原来这床上住的可不是这个庞然大物呀,住的是老鼠一家十几口,都是它们的珍馐佳肴,而且取起来特别容易,今天晚上运气不佳,老鼠一家不知搬到哪里了,这个庞然大物又收拾不动,于是,两只大黑猫,可能是一对恩爱夫妻,互相摇摇头,就走了,它们走了,但未远离,到了门口就碰到了两只小老鼠,正好成为它们的美餐,但是太少了,不足兴,也是它们运气好,那只又肥又大的老鼠正好碰到枪口上,被其中的一只猫抓住了,可能是猫夫人吧,她的丈夫想分食一些,可是夫人不愿意,于是,夫妻俩就追打起来,又跳到了床上,从先祖爷的身上跳过去,窜到房顶上,猫是老虎的老师,这一点不假,别看平日里温顺的小猫,一旦在夜间争起食来,可是厉害之极,两只猫嚎叫着,厮打起来,和老虎打架一模一样,先祖爷亲眼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而猫好像也知道先祖爷在看它们,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打得你死我活,在争斗中将一只老鼠分食完了,夫妻俩又和好了,依偎在一起,虎视眈眈的看先祖爷,先祖爷和猫对视了好长时间,两只猫喵呜喵呜的走了,它夫妻俩爬上墙头,蹲着大叫起来,这是它们爱的呼唤,可是先祖爷听起来,真是毛骨悚然,猫的呼号,就像号角,召唤来了更多的夜行动物,一群蝙蝠扑棱棱的从房梁上飞出去了,荡的灰尘满屋,呛得先祖爷又猛烈咳嗽起来,猫头鹰吃饱了,也在桑树上尽情的聒噪起来,“死孤独,咕咕,死孤独,咕咕”那声音也够瘆人的,而在墙头上嚎叫的猫,很可能过完夫妻生活了,快乐的,满足的,跑到房顶上的窝里睡觉,一不小心将一块碎瓦蹬下来了,“嗑嚓”一声掉到先祖爷的床前面,差一点没有砸伤先祖爷,他一个鹞子翻身,大骂一句:“这群畜生,真的不叫人安宁,看老子明日怎么收拾你们。”开门,走到院子里,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点着烟,一直坐到东方出现鱼肚白,那些夜间的动物都休息了,屋子里也凉爽起来了,才回到屋中,躺在竹床上酣然入睡,他梦见我的先姥爷了,他们俩还是坐在舜王庙里说话:“先姥爷说,亲家,我把孩子交给你了,你得给我看好了,我去寻梁红玉,寻着她我们就一块来看孩子。”先姥爷张开翅膀飞了,先祖爷也飞起来了,飞到一条河边,看见一个仙女般的女人说:“我是梁红玉,我来看闺女”说完又不见了,只看见大黑妞朝他笑,先祖爷叫着:“黑妞,快来呀,你亲娘看你来了。”一睁眼,日头已经上了三杆,大黑妞在院子里洗头,洗完头就说:“爹,您醒了,昨晚我睡得太沉了,不知怎么地,您和娘一来陪我,我就睡得好,昨晚睡好了,今早身上有劲,我去干会儿活”说着,就挑起担子要走。先祖爷说:“闺女,先不要走,过来,爹给你说说话,大黑妞放下担子,坐到先祖爷的腿边。先祖爷说:“闺女,是爹不好,让你受苦了,爹对不起你的亲爹呀,你的亲爹把你交给我,就是让我好好照看你,可是爹-----”大黑妞说:“爹你说什么话,你和娘待我比亲闺女还亲呢” 先祖爷说:“也是,爹和娘就你这一个懂事又能干的闺女,可不能有半点差错,你身体不好,跟爹回山庄养养身子,叫你娘帮你熬几幅药吃吃,也就是十天半月,我让人把这水墅再整修一下,到时候你和小白哥还有长工们都住进来。”大黑妞说:“好吧,把大水墅修好我们还回来住。” 先祖爷按照亲家的指点重新整修了水墅。 他先是将院子一分为二,东院为主院住人,西院为辅院,栽了花草树木,修了猪圈、鸡窝,还有牛棚车库。房前屋后的大桑树,大柳树、大杨树都放倒了,重新栽上了石榴树,枣树、核桃树,香椿树和梧桐树等。 东院是主院,也一分为二,成为前后院,前院住人,后院种菜,那些扎人拌人的涩脚穰,苦荆芥也都被清理了,种上了萝卜,白菜、大蒜、葱、韭、芫荽等蔬菜。还有那座高高大大、富丽堂皇的后上房也被拆除了,利用那些木料和砖瓦,盖了三间东厢房,东厢房起架不高,和东院的邻居趁一道界樯,房脊靠着房脊,院子里铺了砖石,还修了二门,看上去严实多了。先祖爷不仅是整修了院落,还修了门前的街道,将原来凸凹不平的街道拓宽了,修平了,还说服村里的人,集资,当然是先祖爷抗大头,将水墅门前那座破旧的奶奶庙搬到了虎头山腰,这一下,舜王爷就不用每晚遥望他的爱妃,饱受相思之苦了,他们居家团聚了,舜王爷心中当然高兴,神仙高兴了,就保佑我家,不只是我家,还有我们村,不光是我们村,还有我们这个地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富庶平安,福寿康宁我家这座被称为水墅的凶宅也就变成了福宅。 梁山义士(九) 九 水墅整修以后,大黑妞又住进去了,现在不是她一人住了,小白哥和长工也住进去了,先祖爷和先祖奶带着孙子也常常到水墅来,人声鼎沸,脚步杂沓,鸡鸣狗吠,炊烟缭绕,特别是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使这座荒芜了很久的,空旷冷寂的宅院,充满了祥和之气。大黑妞的病好了,晚上再也没有畜生吓唬她了,半夜里她也不坐到院子里嚎叫了,他晚上睡得好,白天干活生龙活虎,力气比以前更大了,性格比以前更开朗了,小白哥也不上学了,他也住进水墅,做了真正的监工,每天都和大黑妞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他们的青春在劳动中闪光,他们的爱情在劳动中成长,不知不觉他俩都长大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大,他俩都二十二岁了,他们完成了先祖爷改造河滩地的计划,洛河堤也加高了,按照先祖爷的承诺,该给小白哥娶媳妇了。 先祖爷和先祖奶这时候却发愁了,大黑妞和小白哥都成剩男剩女了,二十二岁在现在可能算是早婚,而在古代,可就是大龄青年了,一般人家,孩子长到十四五岁,父母就张罗着给成亲了,就是为了完成先祖爷交给他们的任务,大黑妞和小白哥将他们的婚姻大事耽搁了,而且,大黑妞的婚事最叫先祖奶和先祖爷操心,她长的太丑了,年龄又大,好的人家一见人二话不说,马上就撤退,不好的人家,先祖爷恐怕委屈闺女,就回绝了,而大黑妞也一点不主动,相了几次亲不成后,就再也不露面了,对父母说,她要“当一辈子老闺女,一辈子不离开爹和娘,给小白哥抗一辈子长工”,先祖爷和先祖奶怎么劝都不行。小白哥的条件要比大黑妞强,虽然他的年龄不小了,但他是男的,长着一张女孩子喜欢的小白脸,家境也不错,登门提亲的不少,而且女方的条件都不错,一个个虽说不上是花容月貌,也是俊秀可人,但是,小白哥他是太挑剔了,相见了几十个,一个他都看不上,“他把他当成董永了,想找一个天上的仙女”媒人们也都生气了,发誓再不蹬氺墅的门了。 就为了大黑妞和小白哥的亲事,先祖爷和先祖奶愁得一夜一夜睡不着,先祖奶埋怨先祖爷:“给孩子定什么创业计划,什么叫先立业后成家,现在好了,业立下了,家却难成了。”先祖爷埋怨先祖奶:“我只不过是说说,谁知道这俩傻子就当了真,你是女人,咋不替我多留心,这俩孩子的亲事不能定,我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先祖爷说这话不是随便说的,他确实是身患重病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他想想自己这一生,也算是满意,自己愿意做的事都做了,也给子孙留下一个不小的家业,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不能“亲自给大黑妞披上嫁衣,给大黑妞找个好人家让她安安生生过日子”,这亲家托付给他的事情他没有做好,还有小白哥,不能给儿子娶上媳妇,这当父亲的责任就算是没有完成。 “你俩得当个孝顺的孩子,不能让你爹带着遗憾走啊!”先祖奶对大黑妞和小白哥说:“不能太挑了,差不多的人家就行了。”小白哥和大黑妞都答应了,“一定要尽快成亲,不让爹带着遗憾走。” 这是初夏的一个早晨,布谷鸟早早就把大黑妞和小白哥唤醒了,他俩挑着担子走在美丽的洛河岸边。 河滩地的改造任务基本完成了,只剩下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小白哥就让长工们歇几天工,“收了麦子再回来种秋庄稼”。初夏的早晨就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光,凉风习习,神清气爽,而对于大黑妞和小白哥来说,这二人独处的时光也就更珍贵了,再看看洛河两岸一片丰收的景象,麦浪滚滚,花果飘香,他们俩在这洛河岸边干了十几年活了,今天才算是尽情的欣赏了一次旖旎的风光,他们慢悠悠的走到地头,又慢悠悠的放下担子,太阳像一个鲜红的皮球,在碧波荡漾的云海浮动着,金红色的光芒,洒在丰收的原野上,也照在大黑妞和小白哥的脸上,很是迷人,小白哥看着大黑妞笑,大黑妞看着小白哥笑,太阳公公看着大黑妞和小白哥笑,笑着笑着就把鲜红的胭脂抹上了他俩的脸颊。大黑妞有点不好意思,扭过头看着远处,小白哥好像也有点尴尬,走到地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掏出长管烟袋,装的慢慢的,点燃后却没有吸,烟雾在他的额头上缭绕,一袋烟缭绕完了,他又装了一袋,猛吸两口,咂咂嘴:“好痛快啊!”就招呼正在干活的大黑妞,“过来,歇一会,小白哥要和你谈正事。”小白哥把石头让给大黑妞坐,自己将鞋子脱下来,放到地上,坐上去,大黑妞等着小白哥说话,小白哥等着大黑妞说话,可是他俩谁也不说话,倒是不远处的几个玩游戏的孩子在替他们说话:“小两口,头碰头,来到田间坐石头,拜天地,吃豌豆,来年生个小孙猴儿。”小白哥笑了,大黑妞也笑了,孩子们也笑着跑了。 小白哥说话了“大黑妞,你愿意当个孝顺闺女吗?” 大黑妞说:“我,比你孝顺多了,自从爹得病以后,我给爹熬药,给爹捶背,给爹洗脚,给爹说笑话解闷儿,你给爹做什么了?只知道耍,根本不知爹在想什么。” 小白哥说:“爹在想,‘得把大黑妞嫁出去,我才能安心上路’,大黑妞你这老闺女,再给爹捶背、洗脚、说笑话,都不如给自己找个好人家嫁出去,那才是真正的孝顺。” 大黑妞说:“谁不想嫁出去呢,十岁我就想嫁出去,可是大熊哥嫌我小,他等不及了,就娶了红莲,我失恋了,你不知道我多伤心啊。” 大黑妞说着真的装出伤心的样子,将唾沫摸到眼睛上当眼泪。 小白哥将她的手拉过去说:“装什么装,你就是不想嫁大熊哥,嫌她长的黑,你想找个小白脸,是不是?” 大黑妞努努嘴,“是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小白脸嘛,可是,小白脸不喜欢我呀。” 小白哥叹口气说:“大黑妞,怎么才能把你嫁出去叫父母安心呢?” 大黑妞说:“小白哥,你不用为我担心,父母答应我了,让我当个老闺女,在这水墅中住一辈子,倒是你,该赶紧找个媳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仗着自己有张女孩子喜欢的小白脸,就东挑西拣的,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你就是董永吗?去吧,地头有棵老槐树,去让槐树精给你做媒吧,王母娘娘的外孙女多着呢,没有七仙女,还有八仙女,九仙女,赶快找个仙女成个亲,生个仙子,爹就可以安心的走了,你也就是孝顺儿子了。” 小白哥说:“槐树精不愿给我保媒,八仙女,九仙女也名花有主,我就请这地头的石头给我们保媒吧”小白哥将大黑妞拉起来,两个人站齐了,双手合什对着大石头说:“石头仙家,您已经在这地头呆了十几年了,看着大黑妞和小白哥长大成人了,您愿意给大黑妞和小白哥保媒,让他俩都找个如意的对象吗?您老人家没有摇头,就是答应了。” 小白哥说:“大黑妞,石头仙家给我保媒,说你大黑妞愿意嫁给小白哥,你愿意吗?” 大黑妞说:“石头仙家,谢谢您给大黑妞保媒,我愿意嫁给小白哥。”小白哥说:“小白哥对天发誓,我对大黑妞的爱情就像石头仙家一样的坚贞无暇,一辈子不会变心。” 大黑妞也说:“大黑妞对地发誓,我对小白哥的爱情,也像这石头仙家一样坚定不移,一生一世不分离。”小白哥和大黑妞一边干活,一边唱戏: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顺手摘来花一朵,我与娘子带发间,水墅宽敞为咱遮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耕田来我锄地,我挑水来你浇园,我俩就像这布谷鸟,勤劳致富在田间。” 他们俩唱唱笑笑,干活一点不觉得累,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将所有的工程都完成了,小白哥就拉着大黑妞的手踏着火红的晚霞,来到了先祖爷的病榻前。 小白哥对先祖爷说:“爹,河滩地改造的任务已经全部完成了,按照您的承诺是不是该给我娶媳妇了。” 先祖爷说:“对呀,你有对象吗?带来爹看看,合适了,明天就给你娶,给你娶下媳妇了,爹走的才能安心。” 小白哥说:“爹,我不急,我是小白脸,喜欢我的闺女多着呢,什么时候想娶就娶一个,倒是,您的宝贝闺女大黑妞,是个大龄青年,长的又难看,咱家可不能养个嫁不出去的老闺女啊。” 先祖爷瞅瞅小白哥,心想,这小子人小鬼大,冒不准又有什么鬼把戏,来涮他的老子,就说:“我同意大黑妞当老闺女了,水墅就是给她买的,你们两个哥哥谁敢欺负大黑妞,我可不答应,你赶快找个媳妇,趁我活着帮你娶到山庄,如果你嫌和大熊哥哥住一起不方便,我在边上给你再起一座。” 小白哥挠挠头说:“爹,我说我是你的孝顺儿子吧,你总不信,我知道您老的心思,我娶不娶媳妇是小事,您就是盼着大黑妞能找个好人家,能给大黑妞披上嫁衣,您走的才能安心,对吧?” 先祖爷说:“确实啊,大黑妞的亲事不能成,我心不安那,我到了那边,碰上梁红玉,她问我,给大黑妞找到好人嫁了吗?我可怎么回答?” 小白哥说:“爹,您安心吧,大黑妞能嫁出去了,我帮她找了个好人家,女婿是个他喜欢的小白哥,可俊气了,家境也好。” 先祖爷眼睛一亮,坐了起来说:“真的么?小白哥你真是爹的好儿子,最知道爹的心了,谁家的小白哥愿意娶咱家的大黑妞?我就把水墅作为闺女的陪嫁赔给他,还有一百两黄金,是大黑妞的亲爹交给我的,也是给大黑妞做嫁妆的。” 小白哥双膝跪地:“岳父大人在上,小白哥愿意娶您的闺女大黑妞为妻。” 大黑妞也双膝跪地“公爹在上,请受媳妇一拜。” 先祖爷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大熊娘,快过来,你的闺女携着女婿,儿子带着媳妇来家看你啦。” 正在下面条的先祖奶顾不上看锅了,颠着小脚飞跑过来,却看见小白哥和大黑妞双双跪在先祖爷的面前,先祖奶说: “你这死老头子,想女婿、想媳妇都想成魔怔了,女婿、媳妇在哪里?” 先祖爷指着小白哥说:“这就是大黑妞的女婿。”又指着大黑妞“这就是小白哥的媳妇。” 先祖奶笑的合不拢嘴:“真是缘分啊,大黑妞最终还是咱家的媳妇,我这老婆婆是有媳妇,又有闺女,老头子,你就安心走吧,不用操我的心了,我不会受罪。” 先祖爷亲手给大黑妞披上了嫁衣,这嫁衣不是一般的嫁衣,是大黑妞的亲生母亲梁红玉穿过的嫁衣,艳丽华贵世间难找,光凤冠上镶的那颗鹌鹑蛋大小的祖母绿,就是价值连城,能买一千亩好水地。 小白哥和大黑妞婚后住进了水墅,成了我们的太祖爷和太祖奶。 我说:“太祖奶和太祖爷够浪漫的啊!” 爷爷说:“只有你们现在的小青年知道浪漫?从古到今都一样,帝王将相家的公子小姐会缠绵,咱这劳动人民家的子女,也会在劳动中产生爱情,只不过写他们的作家太少了。” 我说:“先祖爷虽然创下了一份大家业,但是他英年早逝,能保住这份家业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爷爷说:“孙女你说的真是对,这就是创业容易守业难,富贵险中来,只说对了一般,还有一句,富贵要靠劳动创造出来,咱们家要说劳动最好的人就是你的太祖奶了,你太祖奶活了九十多岁,她是活到老干到老,她给四代人扛长工,给你太祖爷扛长工,一个顶两个,给你高祖奶扛长工,一个顶一个,给你玄祖爷扛长工,一个顶半个,就是在她去世的前一天,还和你的玄祖娘一起挠完了谷子,那时候不兴评劳模,如果时兴评劳模,你太祖奶至少是国家级的劳动模范。” 我说:“六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大寨有个铁姑娘队长郭凤莲,是个全国劳动模范,太祖母和她比怎么样?” 爷爷说:“郭凤莲虽然是铁姑娘队长,但她的力气没有你的太祖奶大,你太祖奶是人高马大,力大无比,犁耧锄耙样样精通,连生孩子都不在家中娇养,你的高祖爷就差一点生在犁濠中。” 梁山义士(十) 十 十月的金风吹遍了原野,地里的秋庄稼都收完了,接下来就是犁地、整地、准备种麦子了。 太祖爷扶犁,太祖奶拉犁,两口子说说笑笑干活不觉得累。 太祖奶弓腰驼背,远远看起来就像头大黑牛,也难怪,平时都是大黑牛和大黑妞并驾齐驱,而且大黑妞和大黑牛的预产期都在这几天,太祖爷承诺,把这最后一块地犁完了,就放她们两个产假。 可是大黑牛不知道是偷懒呢,还是早产,反正是地没有犁完,它就在昨天晚上生了,生了一儿一女,一头小黑母牛,一头大白公牛,太祖爷和太祖奶十分的高兴,本来大黑牛生孩子是不需要娇养的,可是太祖奶说:“大黑牛真是能干,一胎就生两个,功劳不小,就让它在家中娇养几天吧”这样一来,这拉犁的就只剩下大黑妞了。 太祖爷说:“要不我来拉,你来扶吧。” 太祖奶说:“不用了,大黑妞有的是力气,用力干活,孩子生得快,不受罪。” 蓝蓝的天空一望无边,几朵白云像小船一样在天空中飘来飘去;洛河边上柳树开始飘下几片金黄色的落叶,它们像蜻蜓在飞;田埂上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菊花,风吹过的时候就跟大黑妞招手,大黑妞低头拉拉地,抬头看看天,地头上她还没来得及收走的高粱,举起燃烧的火把;场院里,她割回去的谷子,金灿灿的像一座小山,晒在麻杆高棚上是她摘回来的棉花,就像刚从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一样白;再看看她拉犁新翻过的土地,落上了许多树叶和花瓣,有紫色的、橙色的、红色的、粉色的、黄色的;洛河边上还有她开辟的小菜园,蔬菜不少,绿生生的芫荽,像姑娘正在梳着自己的秀发,黄橙橙的南瓜像胖娃娃已经进入梦乡,冬瓜披白纱,茄子穿紫袍,圆溜溜的是番茄,长乎乎的是丝瓜,憨实实的是葫芦,水灵灵的是小葱;这一切都让太祖奶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太祖奶她看着这秋天的田野,只感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喜欢秋天,她的劳动在这丰收的秋天有了回报,幸福生活哪里来,要靠劳动干出来,她欢快地打了一声唿哨,拉着犁突突突地跑起来,太祖爷气喘吁吁地说:“大黑妞,你慢点,小白哥实在跟不上你的趟。” 太祖母嘎嘎嘎的笑着继续跑,太祖爷跌跌撞撞,气喘吁吁的扶着犁跟着跑,“大黑妞,你撒什么欢?快停下,小白哥要累死了。” 太祖奶说:“小白哥,不能停,停下来,孩子就生在犁濠中了。” 太祖爷这才抬起头,他看见太祖奶的裤裆中红血血的一片****大黑妞,你这二夹板儿,赶紧停下来,你的身下都见红了,孩子很快就要掉下来。” 太祖奶继续跑“小白哥,没事的,赶紧跑几步,就到地头的大树下了,如果你磨蹭了,这孩子可真要生到犁濠中了。” 太祖爷大喝一声:“大黑妞,你给我停下来。” 太祖奶从没听过小白哥发这么大火,吓得停了下来,太祖爷松开犁柄,来到前面说:“我来拉,你扶犁,你敢把孩子生到犁濠中,我打你。” 太祖爷在前面拉着犁慢慢走,太祖奶一手扶着犁,一只手托住裤裆,边走边说:“孩子,你的性子不能这么急,你如果生到这犁濠中,你的爹爹就要打妈妈了。” 太祖爷和太祖奶终于到了地头的老榆树下,这棵老榆树年代久远,树荫很大,像一把巨大的遮阳伞,能够挡风遮雨,树下有一条青石板,有一张单人床那么大,上面还铺着草苫子,放着草枕头,边上还有一个锅台,上面坐一口小锅,附近还有一口井,井水很浅,一伸胳膊就能够着,这些显然都是太祖奶弄得,在这大田里劳动,离家很远,累了,渴了,就在这树下休憩,补充能量。 太祖爷将身上的大衫子脱下来,铺在草苫子上,让太祖奶躺下,褪下裤子,看见孩子已经露出头发了,太祖奶像牤牛般长嚎几声,孩子就生下来了,哇哇哇的在田野里哭叫,一听这声音,太祖爷就知道孩子十分的健康,待胎盘落下,太祖爷从口袋中掏出水果刀,点上一袋烟,把小刀放到烟火上烤一会,就割断了脐带,然后双手托住孩子,朝那地方瞅一瞅,就呵呵地笑着,将他的大衫子撕掉一半,将孩子包裹好,往太祖奶的枕头边一扔,就走了。 太祖奶问:“小白哥,生个啥?” 太祖爷哼着小曲,不搭理她,太祖奶想,肯定是丫头吧,这都第三胎了,真没成色,于是,就闭上眼睛,她这时候,才感到是累极了,呼噜呼噜的深睡起来。 这一觉就睡到了夕阳西下,睁开眼睛,太祖奶看见大榆树上落了好几对喜鹊,喳喳喳地叫得欢,又看见小白哥正撅着屁股向锅台里吹火。其实,锅台里的火已经很旺了,锅里炖着一只大老鳖,肯定是小白哥刚从洛河中逮的,大老鳖好像还没有断气,眼睛一翻一翻地瞪着大黑妞,好像说:“你生个儿子有啥了不起,你的老公说,得喝了俺的汤,吃了俺的肉,你的奶水才能旺,罢了,罢了,俺就为您献身吧”大老鳖闭上眼睛,把头也缩了回去,太祖爷将锅盖盖上,锅咕嘟咕嘟的响着,肉香在空气中弥散,也慢慢地钻进太祖奶的鼻子,他猛吸几下,扭过头,又看见绳子上搭着她的衣服,都是丈夫洗干净的,丈夫不光给她洗干净了衣服,还给她擦洗了身子,那一双大黑脚也被丈夫洗的有点发白了。 看见太祖奶睡醒了,太祖爷端着一碗红糖水走过来说:“功臣,醒了,喝点糖水吧。” 太祖奶摇摇头说:“俺没有功劳,不喝。” 太祖爷说:“你生了儿子还没有功劳,难道这功劳全是小白哥的?” 太祖奶说:“真生个儿子?你没骗我?” 太祖爷说:“孩子就在你边上,自己看呗。” 太祖奶并没有看儿子,只是长长地舒口气说:“我就想不通了,这儿子有什么好。” 太祖爷说:“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有儿子了,你说儿子有什么好,其实,你不生儿子我也不怪你,但是,你生下儿子了,我就会更喜欢你。” 太祖爷将炖好的老鳖汤盛了一碗给太祖奶喝,太祖奶像老龙吸水,一股气就喝完了说:“小白哥,用碗盛着不过瘾,把锅给我吧。” 太祖爷就将锅端了过来,太祖奶一会功夫就将一锅老鳖汤差不多都喝完了,她是有点心疼丈夫,为她忙活了半天,于是才剩下了一小碗说:“小白哥,我的肚子装不下了,你喝吧。” 太祖爷将剩下的老鳖汤喝完了说:“大黑妞,其实,你不是装不下,你是心疼小白哥,对不对?” 太祖奶说:“小白哥,不对劲了,我憋死了。” 太祖爷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太祖奶说:“哪儿憋,我给你揉揉。” 太祖奶枕住丈夫的胸膛说:“不憋了,奶下来了” 话还没说完,奶水就像喷泉一样,喷了太祖爷一脸。 太祖爷用手将奶液在脸上摸匀,这奶液是最好的润肤霜,使那张小白脸越发的滋润白嫩了。 太祖奶目不转睛的盯着太祖爷的脸看,把太祖爷看的都不好意思了,小白脸上又落上一朵红云,越发的好看了。太祖奶说:“小白哥,真好看。”太祖爷皱皱眉头说:“有好汉,没好妻,丑婆娘嫁个美男子。” 太祖奶说:“大黑妞虽然摸样丑但心灵美。” 太祖爷说:“人家都是看摸样,谁能看见心,来让小白哥看看大黑妞的心有多么美”说着就撩起太祖奶的衣服,露出黑黢黢的胸大肌和两个葫芦般的大**,太祖爷也目不转睛的望着,把太祖奶也看的不好意思了,拉下衣襟说“这孩子,真能睡,妈妈都憋得难受死了,他也不醒来吃。” 太祖爷说:“不吃是他不饥,大黑妞你抱着孩子,小白哥背上犁,太阳都落山了,咱们回家吧。” 太祖奶说:“小白哥你真笨啊,背着犁,你是大黑牛啊?还是我来拉,你来扶,把这最后一晌地犁完。” 太祖爷说:“那怎么行?这女人生孩子得娇养,否则得了月子病,你可是得一辈子受罪。” 太祖奶说:“女人生孩子得娇养,是一般人家的女人,咱大黑妞是谁呀,咱是梁山英雄的后代啊,咱是人高马大,脸黑心红,力大无比呀,咱给小白哥扛长工,一个顶两个用,小白哥你看俺这大脚板,比小白哥你穿的鞋要大两码,咱的手一伸开就像芭蕉扇,握起来就是个铁榔头,还有你看咱这浑身的肌肉,是多么的健硕,多么的结实,咱家那老牯牛都不敢和俺比美,俺是身体镚儿棒,吃饭镚儿香,走路就像一阵风,砍树就像刀切葱,俺还坐月子娇养呢,没把你的孩子生到犁濠里就不错了。” 太祖奶说着,解下裤腰带,将孩子往腰间一绑,拉起犁突突突的又跑起来。 太祖爷说:“大黑妞,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梁山英雄的后代,你是人高马大,力大无比,你那手伸开就像芭蕉扇,搧到脸上可是很疼,你的拳头就像铁榔头,敲到头上就是个血窟窿,还有你是身体镚儿棒,吃法镚儿香,走路就像一阵风,砍树就像刀切葱,可是那天夜晚,两个小毛贼就将咱家抢光了,你干什么了?就那俩小毛贼,能是你这梁山后代的对手?你一口气就能把他们吹到大门外。” 大黑妞嘎嘎嘎地笑着说:“小白哥,如果我说实话了,你会打我吗?” 太祖爷说:“你都为小白哥生下儿子了,小白哥哪会舍得打你?再说,要打架,也是你占便宜,俺吃亏。” 太祖奶说:“那俩小毛贼真的不是俺的对手,俺一巴掌就把他们搧趴下了,姑奶奶,姑奶奶的喊饶命,俺一脚踩一个,让他们招供,招到最后,把俺招进去了,俺和他们一起监守自盗,把您家中的粮食、衣服全抢完了。” 太祖爷说:“你是梁山义士的后代,这样做也是顺理成章的,听说这些人都是从山东过来的,那里大旱三年,饿死了不少人。” 太祖奶说:“具体地说,就是俺娘家的人遭了难,虽然西梁女儿国被平灭了,但是俺梁山的后代并没有绝迹,梁山的精神不会冥灭,那晚上的两个毛贼,一个是阮小七的后代,按辈分他得管俺叫姑奶,另一个是谢宝的后代,和俺是平辈,俺得给他叫哥哥。” 太祖爷说:“这些我都知道了,西梁遭灾,朝廷不予救济,反而以征剿义和团为名,横征暴敛,西梁的百姓活不下去,都逃到中原来。” 太祖奶说:“咱中原人宽容厚道,特别是咱这方人,念起俺的奶奶,那时候还是西梁国王,在中原遭受瘟疫之后,到中原来举行婚礼,给中原很多帮助,所以,咱这里的人对西梁的难民很好,许多大户人家都设了施粥棚,但是,咱中原人的元气还没有恢复,粮食也不多,许多施粥棚也都在等着讨米下锅,那俩小毛贼到咱们的仇家讨米,仇家就对小毛贼说,‘咱这里粮食最多的是水墅,水墅一家是当地的恶霸,欺压百姓,胡作非为,村里人都恨他们,你们去抢他们,就是打富济贫。” 太祖爷说:“这阮小七和谢宝都是梁山真正的义士,嫉恶如仇,见义勇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这梁山的精神也一脉相承的,被他们的后代继承了。” 太祖奶说:“梁山义士的精神也被俺一脉相承了,俺对那俩小毛贼说‘俺也是梁山的后代,西梁要不灭,俺就是您的国王,国王哪能看着子民受罪呢?这院子里的粮食,蔬菜,衣服、还有箱子里的一百两黄金,都拿走吧,救济灾民。” 太祖爷说:“那凤冠霞帔怎么留下了?” 太祖奶说:“这凤冠霞帔是女王奶奶到中原结婚时,俺爷爷家给做的,听说光上面的金银珠宝都值一千两银子,俺女王奶奶传给了俺的娘,俺的娘又传给了俺,俺当然不舍得给别人了,俺还要留着传给俺的媳妇呢。” 梁山义士(十一) 十一 太祖奶和太祖爷犁完了所有的地,回到水墅,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先祖奶已经做好了晚饭,坐在门口等他们,太祖奶走到先祖奶面前,从腰间解下个包裹,往先祖奶怀中一丢,一声不吭,就进了大门,从缸里舀了半盆凉水,就要洗脸洗手。 先祖奶解开包裹一看,原来是个孩子,再一看还是个长把的,跳起来大喊大叫起来:“大黑妞,你这二杆子,你是不是把俺的孙子生到犁濠里了。” 太祖奶说:“没有生到犁濠里,生到大榆树下了,不信你问问你儿子。” 先祖奶抱着孙子跑过来,把太祖奶舀的凉水踢翻了说:“二杆子,生孩子也不知道娇养,不敢用凉水洗,去,锅里有热水,惨一点,” 太祖奶倒是听话了,用温水洗了脸,擦了**,孩子这才醒了,饱饱地吃了一顿,又睡了,太祖奶要把孩子放到床上吃饭。 先祖奶说:“先别放,让我抱着吧。” 太祖爷说:“小毛孩儿,不要惯下毛病,抱惯了,放不下,磨使人,谁有工夫老抱他。” 先祖奶说:“我有功夫抱孙子,还没跟你们这俩傻子算账哩,把俺孙子生到榆树下,这大黑妞皮实,但是俺的孙子娇凌,从明天起,俺不做饭,不刷碗,不洗衣服,不扫地,俺专门抱孙子。” 太祖奶将饭锅端到了大门外的碾盘上,碾盘边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听说大黑妞拉着犁还生了个孩子,都感到稀奇,也有点羡慕,嚷嚷着给先祖奶贺喜,什么贺喜,也就是想吃你喝你呗,太祖爷端出来瓜子,柿饼、花生、核桃、石榴、红枣等给大家吃,还喝了一桶葡萄酒,吸了半斤黄金叶。 隔壁的姑奶说:“黑妞,这女人坐月子可得娇养啊,不敢再拉犁了。” 大黑妞说:“行,地都犁完了,节令还早,不急着种,小白哥,明天你就带着大黑牛去帮工吧,先把姑奶的那块地犁了种上,还有村里那几家没牲口,劳力又弱,帮他们把地犁了,早点种上,我要在家娇养,不干重活了,把棉花晒晒,谷穗掐掐,白菜锄锄,玉米剥剥。” 先祖奶说:“你这那是娇养?啥也不干,这些活我都会干。” 太祖奶说:“娘,您的任务就是抱孙子,这些活都由俺来干,俺干惯活了,睡在床上难受,说着,就将碾盘上的锅碗瓢盆都拾到一起,端回家洗。” 隔壁的姑奶对先祖奶说:“侄媳妇,你有福啊,娶了黑妞这样的好媳妇,能干活,心眼又好。” 先祖奶说:“好啥好,这大黑妞就是个散货鬼,东西不当东西。” 隔壁的姑奶说:“你说的也真是,这黑妞就是太大方了,把我这孤老婆子的吃喝穿戴都包了不说,还把多少粮食、棉花都给了村里的人,可是,村里人还不念她的好,说她憨,就是个傻大妞。” 说话间,太祖奶洗完了锅碗,又走出来了,从先祖奶怀中接过孩子,抱到怀里,要太祖爷站起来,她坐在凳子上,太祖爷又从里屋搬个凳子坐下。 先祖奶说:“黑妞坐月子,要在家娇养,明天我回山庄,做饭带孩子,让你红莲嫂,把你们没摘完的棉花摘回来。” 太祖奶说:“不用摘了,红莲嫂那么多事呢,他自家的地还没犁完,红莲嫂身小力薄,累坏了咋办,地里的那些棉花咱也不摘了,让那些没种棉花的人家拾走算了,还有花柴也不要了,好过那些拾柴火的吧。” 先祖奶说:“他姑奶你听听,你说这黑妞是不是散货鬼,那么多的棉花都不要了,这日子迟早会被她过败了。” 太祖爷说:“娘,你放心吧,俺的日子败不了,这大黑妞能干,这地里又能长,你想想,前年这时候,土匪把咱家全抢光了,你哭哭咧咧地说,咱家要败了,现在你看看,这院里还不是一院子粮食、棉花,菜园子里的菜也吃不完,你明天回山庄,就多带些回去,俺哥和俺那俩侄子都爱吃菜,就是菜狼、菜虎、菜豹子。” “娘,快过来,你孙子屙了,啊呀,真臭”太祖奶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使劲儿扇着风。 先祖奶赶紧过去接过孩子打开包裹,一大摊黑屎像黏胶一样把孩子的半个身子都胶住了,真的是太臭了,先祖奶这嗅觉迟钝的鼻子都受不了了,捂着鼻子给孩子擦,太祖爷慌忙从锅里舀了半盆热水,把孩子放进去洗澡,这孩子却皮实,不管大人怎么摆弄,就是不哭,先祖奶边擦边问:“大黑妞,你吃什么了?” 太祖爷说:“她喝了一锅老鳖汤。” 太祖奶说:“哪有一锅,不是给你剩了一碗吗。” 月亮升到了树梢,明亮皎洁,虽然这九月十三的月亮不甚圆,但也像一泓明澈的秋水,将水墅浸润于冰魄广寒之中,月光在柴扉上流转,在瓦棱间飘闪,在人们啰啰嗦嗦的话语间弥散,一阵凉风袭来,使人有了深秋的寒意,先祖奶抱着孩子站起来说:“夜风起了,天凉,黑妞不敢再在外面坐了,回屋里吧。”说着就抱着孩子进了院子,隔壁的姑奶和其他的人也各回各家了。 太祖奶和太祖爷也搬着凳子进了院子对先祖奶说,“娘,你哄着孩子睡吧,这月光忒好,我们在这院子里再赏会儿月,捎带着把玉米剥剥,明天晒出去。” 先祖奶说:“大黑妞你可不敢剥啊,你刚生了孩子,肉皮太嫩。” 太祖奶说:“我不剥,我用锥子穿,小白哥剥。” 先祖奶还是不放心,将孩子哄睡后,就走到院子里,和儿子媳妇一起剥玉米。 太祖奶穿的特别快,太祖爷和先祖奶两个剥都跟不上,先祖奶叹口气说:“黑妞,你这出身高贵的孩子,到了俺这农家小院里,整天给坷垃打交道,白天黑夜的忙碌,连生孩子都不得娇养,真是委屈你了。” 太祖奶说:“委屈啥,俺没觉得委屈,俺觉得很幸福,不错,俺是生在王宫贵宅,还是西梁女儿国的合法继承人,俺本来是要当国王的,可是,俺的娘嫌俺长得丑,就把爹和俺赶出来了,如果不是公爹把俺带下山,到了咱这好人家,有娘您疼着,俺还不定在什么地方受罪呢。” 先祖奶说:“你这孩子,说这话娘可不信,娘也养过孩子,孩儿不嫌家贫,那母就更不嫌女丑了,再丑也是自己的亲骨肉,那会因为女儿丑就抛弃了,你娘啊,肯定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了,说不定,她现在还在那块儿地儿念叨你呢。” 太祖爷说:“黑妞你不能怨你的亲娘,我听爹讲,你的亲娘赶你和爹走,是为了救你们,你现在能安安生生过日子,有娘疼着,有小白哥爱着,还有女有儿,不愁吃、不愁穿、住在这宽宽敞敞的水墅中,在这月圆之夜,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劳动、聊天、赏月,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所以,你应该感谢娘才对。” 太祖奶说:“我没有怨亲娘,娘说的对,我的亲娘不是嫌我长的丑,是她遇到了过不去的坎。” 西梁女儿国的宰辅说的不错,西梁女儿国的气数尽了,其实,不仅是西梁,连大清国的气数都尽了,天庭在中原降灾,在中原遭受瘟疫残害的时候,再让西梁女王对中原动干戈,那就是契机,女王要倾全国之力,趁大清国内忧外患之时,进犯中原,只要女王占领了中原,当了中原王,这大清国就师出有名,太上皇率领百万精锐,平定边疆后回师中原,平灭西梁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大清国也遭到了重创,从此后一蹶不振,这就是天庭制定的天策,真所谓天意难违,人事莫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大清国的刘大人帮助中原人战胜了瘟疫,中原没有乱起来,太上皇制定的‘攘内必先安外’的正确国策,又使大清国度过了难关,这忠君爱民的刘大人,他太厉害了,他派民间的秀才到西梁说服了女王,不但不与中原动干戈,还出钱出物救助中原,还到中原举行婚礼,还到观音庙布施求子,大清国和西梁结成了同盟,实现了双赢,这或许就是感天地泣鬼神吧,连玉皇大帝都自嘘弗如,喟然长叹“这人间真是气象万千啊”!于是修改了天策,给大清国和西梁女儿国都添了寿限,本来女王是没有后人的,但是她拜观音姐姐为干姐姐,姐姐肯定关爱妹妹了,就额外开恩赐给女王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是,人的贪欲表现在方方面面,观音面前那两个女娃,实在是太可爱了,女王就把她们都放到了自己的怀里,回到西梁生了一对双胞胎,这就是梁红燕和梁红玉,她们是汉代艳后赵飞燕和唐代贵妃杨玉环转世再生,目的就是来争天下的。 上天降下两个“天之骄女”还不够,还降一个“女魔头”,就是大清国的慈禧老佛爷,如果,梁红燕和梁红玉姐妹俩齐心协力,女魔头是斗不过她们的,但是,“艳后”和“贵妃”各领风骚数百年,如今转世再生,谁会服谁呢?平心而论,女王母后以貌取人是不对,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女王都应该长女梁红燕来当,梁红燕没当上国王,心里本来就不忿,碍于母后的情面,也不敢说什么,可是,梁红玉太不知足了,竟撺掇母后立下荒唐的遗嘱:“谁生的女儿漂亮,谁是三十代女王的继承人”这叫欺天太甚,她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就一定能生一个第一小美人,可是却生了一个大丑女,但是,梁红燕生的是男孩,根本没有继承权,梁红燕一气之下,就挑起了事端,梁红玉虽然是女王,但梁红燕却是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姐妹俩掐起来了,老宰辅被气病了,老宰辅在病榻上把两姐妹叫到面前,希望她们和解,秀才作为他们的老师,做了很多工作,为了西梁的安定大计,梁红玉愿意把国王的继承权,赠给梁红安,姐妹暂时讲和了。 宰辅知道自己死后,这两姐妹是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的,就把秀才叫到面前说:“西梁已经延续了八百年了,气数尽了,这梁红燕和梁红玉,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冤孽,西梁迟早毁在她俩的手中,其实也不可惜,万事万物都有个尽数,大侄子你要做的,就是见机行事,给咱梁山英雄留下个后人,不至于让咱梁山英雄断了血脉就行了。”秀才是上通天文,下懂地理,自然知道西梁的寿数尽了,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为西梁留下个后人,于是,就带着梁红安回了水墅。 梁红燕丢了孩子,气急败坏,一口咬定是梁红玉害死的,目的就是让梁红禧继承王位,梁红燕和梁红玉姐妹俩不和的消息传到了女魔头,大清国慈禧太后的耳朵里,这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朝廷发兵征剿西梁女儿国,兵临城下,兵马大元帅梁红燕按兵不动,为了西梁的大局,梁红玉答应梁红燕的条件,“把宰辅和女儿驱逐出女儿国”,并昭告天下:“三十代国王梁红禧其丑无比,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由宰辅带着离开西梁女儿国,永不能再回西梁女儿国。”梁红玉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梁红燕还不满足,力逼梁红玉让位,梁红玉是何等刚烈之人,她驱逐宰辅,抛弃女儿,这已经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了,一怒之下,和姐姐撕破了脸,两姐妹打起来了,梁红燕归顺朝廷,借助朝廷的力量,逼走了梁红玉,她也没有当上国王,反而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太祖奶说;“俺被娘赶走的时候才一岁多,俺爹带着俺受了多少苦,走啦大半个中国,就是为了给俺找个好人家,让俺安安生生过日子,所以,俺不怨俺的亲娘,如果不是她将俺赶出来,俺可能和西梁国一起灭亡了,西梁国虽然灭亡了,但西梁的后人没有灭绝,梁山义士的精神还要发扬光大。” 先祖奶一脸的悲戚说:“俺以为俺这平民之家,才有兄弟相争,妯娌不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闹的家无宁日,破财伤身,没想到这帝王之家,竟也父子相残,姐妹纷争,惊心动魄,你死我活,弄得国破家亡,骨肉分离,月圆之时人不圆。” 太祖爷说:“咦,老娘说这几句话怪有水平的,这父子相残,兄弟相争,妯娌不和,骨肉分离的事情可没有在咱家发生啊。” 先祖奶说:“这应该感谢红蟒仙家的护佑,让咱家来了个梁山义士,仁义厚道,乐善好施,心里总装着别人,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能亏了别人,想想你和哥哥分家那场面,不是你和黑妞仁厚仗义,把豪宅好地让给哥嫂,你们兄弟还会不争的你死我活?这个家还会安宁?还有咱家的老坟地,我总劝你爹‘不就是一块破坟地吗,让给他们二亩有啥关系?可是,你爹就是死也不让,闹的两家成了仇人,也要了他的命,还是儿子你有肚量,以德报怨,把坟地让给仇家,这仇怨解开了,两家的日子都好过了,我说小白哥啊,你可得对大黑妞好,这妻贤夫祸少,你能娶到大黑妞这又能干,又贤惠的妻子,可是祖宗几代修来的福气。” 先祖奶说完,站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尘,走到屋里,将香案搬出来放到当院,摆上香炉,又摆上贡食,从香袋中抽出三炷香,上下摇了几下,拜完天地后插到香炉里,跪下磕了一个头,双手合什的对着月亮说:“月神在上,俺给您烧香磕头了,这第一柱香,是敬月神的,俺家添丁了,您要保佑俺的孙子扎扎实实,没病没灾的长大成人;这第二柱香,是拜祭红蟒仙家的,感谢您老人家赐给俺一个好媳妇,请您保佑俺的亲家母平安幸福,如果她还活着,您就告诉她,她的闺女在俺这水墅过得很好,她有丈夫,还有儿女,希望亲家母她来到水墅和女儿团圆,如果,亲家母她不在人世了,您也让她的灵魂飞回来,在这水墅中,也有她的牌位,俺家世世代代都敬她;这第三炷香是拜祭老祖宗的,列祖列宗,谁回来了谁就吃,这满院子的吃食都是大黑妞和小白哥劳动来的,你们不用客气,想吃多少吃多少,想拿多少拿多少,照应着您的儿孙后代富贵安康就行了。” 太祖爷和太祖奶嗤嗤嗤得笑。 先祖奶说:“大黑妞,你和你的小白哥也过来。” 太祖爷和太祖奶站到了香案前,神情不由的庄重起来。 先祖奶说:“你俩跪下也磕仨头” 太祖爷和太祖奶按照母亲的要求磕了三个头。 太祖爷说:“娘,你老敬神,这灵吗?” 先祖奶说:“心诚则灵” 梁山义士(十二) 十一 太祖奶和太祖爷犁完了所有的地,回到水墅,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先祖奶已经做好了晚饭,坐在门口等他们,太祖奶走到先祖奶面前,从腰间解下个包裹,往先祖奶怀中一丢,一声不吭,就进了大门,从缸里舀了半盆凉水,就要洗脸洗手。 先祖奶解开包裹一看,原来是个孩子,再一看还是个长把的,跳起来大喊大叫起来:“大黑妞,你这二杆子,你是不是把俺的孙子生到犁濠里了。” 太祖奶说:“没有生到犁濠里,生到大榆树下了,不信你问问你儿子。” 先祖奶抱着孙子跑过来,把太祖奶舀的凉水踢翻了说:“二杆子,生孩子也不知道娇养,不敢用凉水洗,去,锅里有热水,掺一点,” 太祖奶倒是听话了,用温水洗了脸,擦了**,孩子这才醒了,饱饱地吃了一顿,又睡了,太祖奶要把孩子放到床上吃饭。 先祖奶说:“先别放,让我抱着吧。” 太祖爷说:“小毛孩儿,不要惯下毛病,抱惯了,放不下,磨使人,谁有工夫老抱他。” 先祖奶说:“我有功夫抱孙子,还没跟你们这俩傻子算账哩,把俺孙子生到榆树下,这大黑妞皮实,但是俺的孙子娇凌,从明天起,俺不做饭,不刷碗,不洗衣服,不扫地,俺专门抱孙子。” 太祖奶将饭锅端到了大门外的碾盘上,碾盘边已经有好几个人了,听说大黑妞拉着犁还生了个孩子,都感到稀奇,也有点羡慕,嚷嚷着给先祖奶贺喜,什么贺喜,也就是想吃你喝你呗,太祖爷端出来瓜子,柿饼、花生、核桃、石榴、红枣等给大家吃,还喝了一桶葡萄酒,吸了半斤黄金叶。 隔壁的姑奶说:“黑妞,这女人坐月子可得娇养啊,不敢再拉犁了。” 大黑妞说:“行,地都犁完了,节令还早,不急着种,小白哥,明天你就带着大黑牛去帮工吧,先把姑奶的那块地犁了种上,还有村里那几家没牲口,劳力又弱,帮他们把地犁了,早点种上,我要在家娇养,不干重活了,把棉花晒晒,谷穗掐掐,白菜锄锄,玉米剥剥。” 先祖奶说:“你这那是娇养?啥也不干,这些活我都会干。” 太祖奶说:“娘,您的任务就是抱孙子,这些活都由俺来干,俺干惯活了,睡在床上难受,说着,就将碾盘上的锅碗瓢盆都拾到一起,端回家洗。” 隔壁的姑奶对先祖奶说:“侄媳妇,你有福啊,娶了黑妞这样的好媳妇,能干活,心眼又好。” 先祖奶说:“好啥好,这大黑妞就是个散货鬼,东西不当东西。” 隔壁的姑奶说:“你说的也真是,这黑妞就是太大方了,把我这孤老婆子的吃喝穿戴都包了不说,还把多少粮食、棉花都给了村里的人,可是,村里人还不念她的好,说她憨,就是个傻大妞。” 说话间,太祖奶洗完了锅碗,又走出来了,从先祖奶怀中接过孩子,抱到怀里,要太祖爷站起来,她坐在凳子上,太祖爷又从里屋搬个凳子坐下。 先祖奶说:“黑妞坐月子,要在家娇养,明天我回山庄,做饭带孩子,让你红莲嫂,把你们没摘完的棉花摘回来。” 太祖奶说:“不用摘了,红莲嫂那么多事呢,他自家的地还没犁完,红莲嫂身小力薄,累坏了咋办,地里的那些棉花咱也不摘了,让那些没种棉花的人家拾走算了,还有花柴也不要了,好过那些拾柴火的吧。” 先祖奶说:“他姑奶你听听,你说这黑妞是不是散货鬼,那么多的棉花都不要了,这日子迟早会被她过败了。” 太祖爷说:“娘,你放心吧,俺的日子败不了,这大黑妞能干,这地里又能长,你想想,前年这时候,土匪把咱家全抢光了,你哭哭咧咧地说,咱家要败了,现在你看看,这院里还不是一院子粮食、棉花,菜园子里的菜也吃不完,你明天回山庄,就多带些回去,俺哥和俺那俩侄子都爱吃菜,就是菜狼、菜虎、菜豹子。” “娘,快过来,你孙子屙了,啊呀,真臭”太祖奶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使劲儿扇着风。 先祖奶赶紧过去接过孩子打开包裹,一大摊黑屎像黏胶一样把孩子的半个身子都胶住了,真的是太臭了,先祖奶这嗅觉迟钝的鼻子都受不了了,捂着鼻子给孩子擦,太祖爷慌忙从锅里舀了半盆热水,把孩子放进去洗澡,这孩子却皮实,不管大人怎么摆弄,就是不哭,先祖奶边擦边问:“大黑妞,你吃什么了?” 太祖爷说:“她喝了一锅老鳖汤。” 太祖奶说:“哪有一锅,不是给你剩了一碗吗。” 月亮升到了树梢,明亮皎洁,虽然这九月十三的月亮不甚圆,但也像一泓明澈的秋水,将水墅浸润于冰魄广寒之中,月光在柴扉上流转,在瓦棱间飘闪,在人们啰啰嗦嗦的话语间弥散,一阵凉风袭来,使人有了深秋的寒意,先祖奶抱着孩子站起来说:“夜风起了,天凉,黑妞不敢再在外面坐了,回屋里吧。”说着就抱着孩子进了院子,隔壁的姑奶和其他的人也各回各家了。 太祖奶和太祖爷也搬着凳子进了院子对先祖奶说,“娘,你哄着孩子睡吧,这月光忒好,我们在这院子里再赏会儿月,捎带着把玉米剥剥,明天晒出去。” 先祖奶说:“大黑妞你可不敢剥啊,你刚生了孩子,肉皮太嫩。” 太祖奶说:“我不剥,我用锥子穿,小白哥剥。” 先祖奶还是不放心,将孩子哄睡后,就走到院子里,和儿子媳妇一起剥玉米。 太祖奶穿的特别快,太祖爷和先祖奶两个剥都跟不上,先祖奶叹口气说:“黑妞,你这出身高贵的孩子,到了俺这农家小院里,整天给坷垃打交道,白天黑夜的忙碌,连生孩子都不得娇养,真是委屈你了。” 太祖奶说:“委屈啥,俺没觉得委屈,俺觉得很幸福,不错,俺是生在王宫贵宅,还是西梁女儿国的合法继承人,俺本来是要当国王的,可是,俺的娘嫌俺长得丑,就把爹和俺赶出来了,如果不是公爹把俺带下山,到了咱这好人家,有娘您疼着,俺还不定在什么地方受罪呢。” 先祖奶说:“你这孩子,说这话娘可不信,娘也养过孩子,孩儿不嫌家贫,那母就更不嫌女丑了,再丑也是自己的亲骨肉,那会因为女儿丑就抛弃了,你娘啊,肯定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了,说不定,她现在还在那块儿地儿念叨你呢。” 太祖爷说:“黑妞你不能怨你的亲娘,我听爹讲,你的亲娘赶你和爹走,是为了救你们,你现在能安安生生过日子,有娘疼着,有小白哥爱着,还有女有儿,不愁吃、不愁穿、住在这宽宽敞敞的水墅中,在这月圆之夜,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劳动、聊天、赏月,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所以,你应该感谢娘才对。” 太祖奶说:“我没有怨亲娘,娘说的对,我的亲娘不是嫌我长的丑,是她遇到了过不去的坎。” 西梁女儿国的宰辅说的不错,西梁女儿国的气数尽了,其实,不仅是西梁,连大清国的气数都尽了,天庭在中原降灾,在中原遭受瘟疫残害的时候,再让西梁女王对中原动干戈,那就是契机,女王要倾全国之力,趁大清国内忧外患之时,进犯中原,只要女王占领了中原,当了中原王,这大清国就师出有名,太上皇率领百万精锐,平定边疆后回师中原,平灭西梁是顺理成章的事,而大清国也遭到了重创,从此后一蹶不振,这就是天庭制定的天策,真所谓天意难违,人事莫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大清国的刘大人帮助中原人战胜了瘟疫,中原没有乱起来,太上皇制定的‘攘内必先安外’的正确国策,又使大清国度过了难关,这忠君爱民的刘大人,他太厉害了,他派民间的秀才到西梁说服了女王,不但不与中原动干戈,还出钱出物救助中原,还到中原举行婚礼,还到观音庙布施求子,大清国和西梁结成了同盟,实现了双赢,这或许就是感天地泣鬼神吧,连玉皇大帝都自嘘弗如,喟然长叹“这人间真是气象万千啊”!于是修改了天策,给大清国和西梁女儿国都添了寿限,本来女王是没有后人的,但是她拜观音姐姐为干姐姐,姐姐肯定关爱妹妹了,就额外开恩赐给女王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可是,人的贪欲表现在方方面面,观音面前那两个女娃,实在是太可爱了,女王就把她们都放到了自己的怀里,回到西梁生了一对双胞胎,这就是梁红燕和梁红玉,她们是汉代艳后赵飞燕和唐代贵妃杨玉环转世再生,目的就是来争天下的。 上天降下两个“天之骄女”还不够,还降一个“女魔头”,就是大清国的慈禧老佛爷,如果,梁红燕和梁红玉姐妹俩齐心协力,女魔头是斗不过她们的,但是,“艳后”和“贵妃”各领风骚数百年,如今转世再生,谁会服谁呢?平心而论,女王母后以貌取人是不对,无论从什么角度看,这女王都应该长女梁红燕来当,梁红燕没当上国王,心里本来就不忿,碍于母后的情面,也不敢说什么,可是,梁红玉太不知足了,竟撺掇母后立下荒唐的遗嘱:“谁生的女儿漂亮,谁是三十代女王的继承人”这叫欺天太甚,她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就一定能生一个第一小美人,可是却生了一个大丑女,但是,梁红燕生的是男孩,根本没有继承权,梁红燕一气之下,就挑起了事端,梁红玉虽然是女王,但梁红燕却是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姐妹俩掐起来了,老宰辅被气病了,老宰辅在病榻上把两姐妹叫到面前,希望她们和解,秀才作为他们的老师,做了很多工作,为了西梁的安定大计,梁红玉愿意把国王的继承权,赠给梁红安,姐妹暂时讲和了。 宰辅知道自己死后,这两姐妹是一定会争个你死我活的,就把秀才叫到面前说:“西梁已经延续了八百年了,气数尽了,这梁红燕和梁红玉,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冤孽,西梁迟早毁在她俩的手中,其实也不可惜,万事万物都有个尽数,大侄子你要做的,就是见机行事,给咱梁山英雄留下个后人,不至于让咱梁山英雄断了血脉就行了。”秀才是上通天文,下懂地理,自然知道西梁的寿数尽了,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为西梁留下个后人,于是,就带着梁红安回了水墅。 梁红燕丢了孩子,气急败坏,一口咬定是梁红玉害死的,目的就是让梁红禧继承王位,梁红燕和梁红玉姐妹俩不和的消息传到了女魔头,大清国慈禧太后的耳朵里,这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朝廷发兵征剿西梁女儿国,兵临城下,兵马大元帅梁红燕按兵不动,为了西梁的大局,梁红玉答应梁红燕的条件,“把宰辅和女儿驱逐出女儿国”,并昭告天下:“三十代国王梁红禧其丑无比,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由宰辅带着离开西梁女儿国,永不能再回西梁女儿国。”梁红玉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梁红燕还不满足,力逼梁红玉让位,梁红玉是何等刚烈之人,她驱逐宰辅,抛弃女儿,这已经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了,一怒之下,和姐姐撕破了脸,两姐妹打起来了,梁红燕归顺朝廷,借助朝廷的力量,逼走了梁红玉,她也没有当上国王,反而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太祖奶说;“俺被娘赶走的时候才一岁多,俺爹带着俺受了多少苦,走啦大半个中国,就是为了给俺找个好人家,让俺安安生生过日子,所以,俺不怨俺的亲娘,如果不是她将俺赶出来,俺可能和西梁国一起灭亡了,西梁国虽然灭亡了,但西梁的后人没有灭绝,梁山义士的精神还要发扬光大。” 先祖奶一脸的悲戚说:“俺以为俺这平民之家,才有兄弟相争,妯娌不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闹的家无宁日,破财伤身,没想到这帝王之家,竟也父子相残,姐妹纷争,惊心动魄,你死我活,弄得国破家亡,骨肉分离,月圆之时人不圆。” 太祖爷说:“咦,老娘说这几句话怪有水平的,这父子相残,兄弟相争,妯娌不和,骨肉分离的事情可没有在咱家发生啊。” 先祖奶说:“这应该感谢红蟒仙家的护佑,让咱家来了个梁山义士,仁义厚道,乐善好施,心里总装着别人,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能亏了别人,想想你和哥哥分家那场面,不是你和黑妞仁厚仗义,把豪宅好地让给哥嫂,你们兄弟还会不争的你死我活?这个家还会安宁?还有咱家的老坟地,我总劝你爹‘不就是一块破坟地吗,让给他们二亩有啥关系?可是,你爹就是死也不让,闹的两家成了仇人,也要了他的命,还是儿子你有肚量,以德报怨,把坟地让给仇家,这仇怨解开了,两家的日子都好过了,我说小白哥啊,你可得对大黑妞好,这妻贤夫祸少,你能娶到大黑妞这又能干,又贤惠的妻子,可是祖宗几代修来的福气。” 先祖奶说完,站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尘,走到屋里,将香案搬出来放到当院,摆上香炉,又摆上贡食,从香袋中抽出三炷香,上下摇了几下,拜完天地后插到香炉里,跪下磕了一个头,双手合什的对着月亮说:“月神在上,俺给您烧香磕头了,这第一柱香,是敬月神的,俺家添丁了,您要保佑俺的孙子扎扎实实,没病没灾的长大成人;这第二柱香,是拜祭红蟒仙家的,感谢您老人家赐给俺一个好媳妇,请您保佑俺的亲家母平安幸福,如果她还活着,您就告诉她,她的闺女在俺这水墅过得很好,她有丈夫,还有儿女,希望亲家母她来到水墅和女儿团圆,如果,亲家母她不在人世了,您也让她的灵魂飞回来,在这水墅中,也有她的牌位,俺家世世代代都敬她;这第三炷香是拜祭老祖宗的,列祖列宗,谁回来了谁就吃,这满院子的吃食都是大黑妞和小白哥劳动来的,你们不用客气,想吃多少吃多少,想拿多少拿多少,照应着您的儿孙后代富贵安康就行了。” 太祖爷和太祖奶嗤嗤嗤得笑。 先祖奶说:“大黑妞,你和你的小白哥也过来。” 太祖爷和太祖奶站到了香案前,神情不由的庄重起来。 先祖奶说:“你俩跪下也磕仨头” 太祖爷和太祖奶按照母亲的要求磕了三个头。 太祖爷说:“娘,你老敬神,这灵吗?” 先祖奶说:“心诚则灵” 梁山义士(十二) 十二 时光流逝,秋去冬来,倏热就倏冷。 十月一,烧寒衣,早饭以后,太祖奶按照先祖奶的吩咐,剪了很多纸衣、纸钱,准备晚上到街口烧,她要送的人很多,她除了给自己的亲娘送以外,还要给姨娘送,那个月圆之夜,先祖奶帮她解开了心中的情结,她不但不怨自己的亲娘了,连姨娘也不怨了,她觉得姨娘最是可怜,姐妹散了,儿子丢了,宰辅出家了,自己的亲娘无论怎么说,还有女儿为她送寒衣,可是姨娘呢,她就是孤魂野鬼,冻死街头没人问,除了自己的亲人,还有西梁的那些,为了保护她和娘而战死的义士,她也要给他们送寒衣,表达自己的感恩之情。 忙完了这些,太祖奶走出门外,太阳暖烘烘的,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十分的清新,这初冬的气候,其实是很适宜户外活动的,太祖奶想,这冬天要到了,鬼都要穿棉衣了,村里那几个无儿无女的老人,也不能让他们冻着呀,可是,自己太拙笨了,不会缝被子,做棉衣,不过,不要紧,有巧巧呢。 太祖奶跳上碾盘,将手掬成喇叭状,那声音就响彻了半道街:“秋粉、雪云、冬梅、凤仙、荽姑奶、巧芳姐、李家婆娘、福睐嫂子----” 这些女人都从家中风风火火地跑出来,朝碾盘这边张望,看见大黑妞在哪里吆喝,李家婆娘是太祖奶最对脾气的闺蜜,两个人一起长大,情投意合,形影不离,但是,却从不说对方好话,属于见不得,离不得的那类朋友,李家婆娘说:“大黑妞,这大早起的,你不在家呆着,站到碾盘上嚎什么?要起殡了?” 荽姑奶是长辈,很体恤大黑妞,嫌李家婆娘说话难听,就说:“李家媳妇,你这张嘴太没把握,你说的话多难听,黑妞啊,你别在意啊,她就是乌鸦嘴,讨人不待见。” 雪云、凤仙都是妹妹,平日里,没少得到黑妞嫂的关照,衣服是衣服,胭脂是胭脂,只要看上了,黑妞嫂都会慷慨相送。她们见黑妞嫂站在碾盘上吆喝,知道肯定又有好事做了,就说:“妞嫂子,您又要做啥好事了,就告诉我们吧,我们一起做。” 太祖奶从家中背出来一大包袱棉花,有一百多斤,又拿出两匹棉布说:“帮我给三姑奶和老五爷还有稳柱叔、李阳嫂子他们做一床被子吧,他们没儿没女的可怜。” 李家婆娘说“大黑妞,你会卖人情啊,我们帮你做了,你给我们什么好处?” 太祖奶说:“小精细,一分钱掉到地上也要抠四两土,没见你把日子过得怎么样,亏待不了你,做被子剩下的棉花布匹给大家分了。” “好嘞,大家高兴地行动起来,有的铺席,有的展布、有的缛棉花,有的忙着穿针引线。 太祖奶不住的交代,“褥的厚点,铺匀、压实、引的密实点” 巧芳姐说:“黑妞,你就放心吧,有巧姐在,这被子肯定做得叫老人们满意。” 李家婆娘说:“大黑妞,不是姐说你,你就是傻,东西不当东西,你这大手大脚的散货鬼,幸亏遇到了一个宽厚大度的婆婆,要是放到我家,看看俺那婆婆,恶死了,我还敢把家中的东西拿出来给别人?八月十五,我给俺爹送两包月饼,俺婆婆堵住我的门骂了半天。” 荽姑奶说:“这人给人不一样嘛,你也别怪你的婆婆,她是穷怕了,不过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这小气劲儿,也真像是你婆婆的媳妇。” 冬梅是李家婆娘的小姑子,姑嫂关系不怎么好,平日里很少说话,这时候也接住话头说:“荽姑奶说的不错,我嫂子就是小气,八月十五连一包月饼也没给我娘送,你爹金贵,送两包月饼,俺娘低贱,连一包都不送,她骂你,是她做的不对,你想想,你做的对不对。” 李家婆娘翻着眼睛看小姑子,想发作,但看看这么多的人,再说,小姑子说的也是事实,小姑子待她其实不赖,她坐月子,小姑子给她孩子洗屎布,还给她孩子做鞋,做衣服,可是,她这做嫂子的连一块鞋面布都不舍得给小姑子。 “冬梅呀,你以后甭在伺候她那一群狼娃子了,有其母,必有其子,老娘都这样小气,那孩子也好不到那里去。” “对呀,这房檐滴水照窝来,李家婆娘你舍不得给你婆婆吃一包月饼,你婆婆骂你,到时候你媳妇也不给你吃,你会不骂?” “就是嘛,俺这李婶呀,就是会过日子,精打细算,滴水不漏,你没听人说,吃不穷,花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李婶,你这么会算计,怎么还受穷?” “你,----”李家婆娘气的咬着嘴唇,但是,没有发作,眼泪都要出来了,这话,表面上不难听,其实是乡下女人最不爱听的话,你说她小气,抠门都可以,但你不能说她日子过得不好,那是对她人生价值的否定。 “就是嘛,这李家婆娘就是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怎么拔呢?它就没有长毛呀。” 嘎嘎嘎,女人们都大笑起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十来个女人聚到一起,连敲锣,打鼓、吹喇叭的都有了,千人敲锣,一棰定声,乡下的女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人定下一个调子,大家就跟着唱,这李家婆娘是自己拿自己开唱,众人就都拿她说事,有的数落,有的讥讽,叽叽喳喳吵得不可开交,惹得好多人都跑到门外看热闹。 福莱嫂子平日里也看不惯李家婆娘的精细小气,但她是个老好人,从不给任何人伤和气,见大家都数落,讥讽李家婆娘,闹的李家婆娘脸红脖子粗,就说:“算了,大家别再说了,都是姑嫂姐妹,伤了面子多不好,李婶也不是小气之人,就是穷啊,谁有头发了会装秃子。” 李家婆娘趁磕台下驴说:“等我富裕了,我也会像大黑妞一样的大方,妹子,你数落的对,嫂子确实太扣了。” 嫂子一道歉,小姑子也觉得对嫂子言重了,说:“嫂子你不容易,咱家底子薄,俺哥身体不好,拿不来,嫂子不俭省不行,嫂子,别把妹妹的话放到心上啊,咱都好好干,咱家会像黑妞姐家一样富起来的。” “咱都在这干活,黑妞跑哪了?” 这时候,女人们才发现大黑妞不在场,东张西望,发现太祖奶从村头过来了,后面跟着三姑奶和发财叔。 巧芳姐高兴地说:“姐妹们,好好做吧,大黑妞又要给咱们做好吃的了,三姑奶最会炸糖糕了,发财叔又是个大厨师。” 说话间,太祖奶和三姑奶,发财叔到了面前,太祖奶说:“中午饭在这碾盘上吃,给家里说一声,中午别开火了,到时候孩子大人都过来。” 太祖奶和三姑奶、发财叔进了家门,不一会儿,炸油货的香味就飘出来了,女人们都馋得直抽鼻子“真香、真香”,想想也是,这糖糕,油条,麻花、油饼,在现在可能就是平常食品,甚至被当成不健康的食品,许多孩子大人吃一半扔一半,这可真是吃饱了作孽,在旧社会,这油货可就是稀罕物,是最好吃的东西了,闺女走娘家,能有几根油条,就是很厚的礼物了,平常人家,一年也难得炸几次油货,特别是这些家庭主妇,逢年过节倒是炸上一些,但还不够串亲戚看父母用,就是剩下一些,老人老了得敬着,孩子小得偏着,丈夫活重得让着,能进到她们嘴里真是很少了,就说,李家婆娘吧,真的是一两年都不炸一次油货,用她的话说“俺就是,铁公鸡,连一点油水都没有,咋长毛。” 被子的棉花都繻好了,要压一压才能平整又结实,女人们将凉席铺上去,就叫太祖奶了:“大黑妞,出来,压被子。” 太祖奶端着一盆油饼走出来说:“油刚热,先炸点油饼试试油,大家,尝尝。” 大家停下来吃油饼,太祖奶则像大黑牛一样躺在被子上来回滚起来,被子压得平平整整,结结实实。 李家婆娘说:“黑妞啊,你就像一个大石磙,来年再碾场,不用驴拉石磙了,你就躺下磙磙就可以了。” 太祖奶说:“你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你要碾场,舍不得掏钱雇驴拉石磙得话,咱倒可以帮你磙一磙。” 秋粉是个腼腆的女孩儿,别人说话她总是听,这时候也忍不住说了一句:“黑妞姑,您这样的仁义厚道,有点像梁山义士,有人说,您是梁山义士的后代,您是不是。” 太祖母自豪地说:“俺就是梁山英雄的后代,一丈青扈三娘是俺的老祖宗,俺的老祖宗身长一丈,黑里发青,一根八尺银抢舞得天旋地转,一百个男人不能近身,老虎拜她做三娘,和老祖宗比,俺只是大黑牛,又不会武艺,不能上阵杀敌,替天行道,保家卫国,只能蜗居田间,犁耧锄耙,凭着一把憨力气,干些农妇的勾当,和老祖宗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荽姑奶说:“黑妞呀,你这梁山英雄的后代,也叫人敬佩,你虽然不能上阵杀敌,替天行道,保家卫国,你确有一身的憨力气,你能劳动,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只从你到了咱们村,咱们这村可就大变样了。” 雪云说:“就是,过去住在水墅的主人,可给现在的主人不一样。” 太祖奶说:“怎么不一样了?” 雪云说:“可霸道了,这全村的地都是他家的,他家收的粮食三间房子都装不下,棉花也很多,但是,你甭想让他们家蹦出一个籽儿,他们家主母还张扬,夸他家人丁兴旺,我五爷没有儿子,本来就觉得低人一等,那年下大雨,他家主人和五爷都在地里干活,雨来了,人家五个儿子抬着轿,来接老子,故意到五爷面前绕一圈,说:‘这有儿子就是好呀,绝户头,你就淋着吧’,五爷气病了,家里揭不开锅,去人家借两斗粮食,人家是小斗出,大斗进,五爷到秋后收的粮食还不够还人家。” 秋粉说:“人在做,天在看,人治不了你,天能治了你,这家不是绝户了吗,倒是五爷还活着,黑妞姐让咱给五爷做被子,咱一定褥的厚,引的密,让五爷不受冻。” 女人们说说笑笑,临近中午,几床新被子都缝好了,平铺在地上,女人们看着自己的劳动果实,都高兴地躺在上面打滚。 “好绵------“ “真舒服-----“ “比俺家那死套子舒服多了。” “俺嫁了一回,也没盖上这新里新表新棉花的被子“ 李家婆娘说:“大黑妞,你说扈三娘是你的老祖宗,身长一丈,黑里发青,一根八尺银抢舞得天旋地转,一百个男人不能近身,老虎拜她做三娘,你大黑妞也不差多少,你是身长八尺,黑里透红,一把五尺钢叉舞的上下翻飞,十个女人不是你的对手,黑牛拜你做三婶。” 太祖奶说:“要不,咱们试试,你们十个女人都上手,看大黑妞能不能赢你们。” 李家婆娘说:“如果,赢你了,怎么办?” 太祖奶说:“看,门楼下那一大包棉花都归你们,每人做一条花被子,那要输我怎么办?” 李家婆娘说:“你孩子大人的棉靴棉袄我全承包了。” “好嘞,来吧-----” 太祖奶双腿叉开,仰头凹胸,拿出黑牛顶角的架势,十个女人一起上,有的抱腿,有的搂腰,有的扭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气,要把大黑妞按倒地上,不为别的,就冲着那包棉花,大黑妞纹丝不动,长长运一口气,猛然一掀,十个女人就在不同的方向倒下了,太祖奶胜了。 “三战二胜,再来一次”李家婆娘嚷嚷。 “来吧,”太祖奶又拿好架势,但是,女人们没有马上上来,李家婆娘在小姑子冬梅的耳朵边说了一句悄悄话,然后十个女人才一起上,冬梅先上前,从背后架住太祖奶的膈肘,去搯太祖奶的挠痒窝,太祖奶笑的直不起腰,卧倒地上,这第二局太祖奶输了,这一输一赢扯平了,妇女们还要比第三场,发财叔和三姑奶抬着一簸箩油货出来了,后面跟着老五爷。 “女人们,不要再比了,你们还不饿吗?快来吃吧,糖糕、麻醣、油片儿、咸什儿,可都热乎着哩。” 李家婆娘说:“俺还得再比一场定输赢。” 老五爷说:“傻孩子,定什么输赢,大黑妞是让你们,才让你们赢一局,要不,那些棉花你们咋好意思拿走,黑妞也赢了一局,你就信守诺言,把她孩子大人的棉靴、棉袄做了不就得了。” 姜还是老的辣,老五爷说的确实不错,女人们都笑着站起来,不再比了,将缝好的被子,搭到绳子上,就跑到碾盘边,一人抓一件油货,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太祖奶说:“敞开肚子吃吧,吃饱了,自己进院子舀汤,发财叔做得肉片莲汤可香了,还有,吃饱了,就端点送回家,给孩子、老人吃。” “不用了,我们都来了”一大群人喜气洋洋的过来了,手中都拿着东西, 李家汉子说:“大黑妞,小白哥,以前我们都是吃你们,喝你们、吸你们的,现在不能了,俺也都收下了,今年收成不赖,多亏了你们的帮助,今天,咱全村就来个大会餐。” “尝尝俺包的肉扁食。” “俺娘滩的煎饼可好吃了” “俺婆娘蒸的豆馅儿馍,又香又甜,里面放了很多大枣柿饼。” “吃饱了,就喝俺酿的黍米酒,甜酸可口助消化。” 家家都做了好吃的,碾盘放不下了,就把缝被子用的席子又铺在地上,半道街都摆满了。 太祖爷说:“这样吧,咱全村的人都在这儿,又有这嘛多好吃的,咱就把给亲人送的棉衣也烧了吧。” 家家户户都拿来了准备好的纸钱和纸衣,在村口烧起来。 太祖爷说:“老五爷,您辈最长,您就代表咱全村人说几句吧” 老五爷说:“三门村所有家的祖宗都有啊,还有那些没儿没女的孤魂野鬼也都有,俺全村的人为你们送寒衣了,这么多的钱、这么多的衣,这么多的好吃的,你们尽管拿,尽管吃,保佑俺山门村家家户户富贵平安,来年我们会给你们送的更多。” 我说:“咱们村民风淳朴,一家有事大家帮,一家娶媳妇全村人都去坐桌,一家起殡全村抬灵,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吧。” 爷爷说:“差不多,但现在移风易俗,再加上人都忙,各顾各,和过去相比,差得远了。” 我说:“太祖爷和太祖奶为了提升我们家在村中的声望,散出去的财也太多了,照这样散下去,先祖爷创下的那点家业,还不得被他们散完了,氺墅还不得败了。” 爷爷说:“败不了,有神仙保佑呢,红蟒仙家说要福佑咱氺墅八代子孙富贵平安,他老人家是说到做到,他给咱氺墅派来了一个红管家,让咱这水墅变成了聚宝盆。” 我说:“这个红管家是谁?” 爷爷说:“你的高祖奶呀,她就是个红管家。” 红管家(一) 一 乡下人有句俗语:不是一样的人,不进一家门,也就是说,媳妇和婆婆要性情相投,才能相处的好,但是,我的高祖奶和太祖奶一点都不像,先是外貌不像,太祖奶是大黑妞,是梁山英雄的后代,身上贮存着山东大汉的基因,人高马大,脸黑脚长,可是高祖奶是典型的中原秀女,娇小玲珑,白白净净,因为她爱穿花衣裳,人们都叫她小花妮,这样看来,俺这娇小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又对花衣服特别的钟爱,原来是遗传了高祖奶的基因,最重要的是她们婆媳俩性情不同,太祖奶是梁山义士的后代,继承了梁山义士的豪爽与豁达,虽然命运没有让她成为一代女王,但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是掩盖不住的,即使蜗居乡野小村,做个农妇,依然能够呼风唤雨,招来不少的崇拜者,这一点儿说来惭愧,俺是她的嫡亲孙后代,却基本上没有继承她的优良基因,倒是我的高祖母,她是精明练达的中原人,生在一个富裕的耕读之家,她的爷爷是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而父亲却是个两袖清风的教书先生,耳濡目染,举手投足,都透露出一种小家碧玉的温良与雅致,同时又有一些清高孤傲的诗人气质,给人一种可敬而不可亲的感觉,但她又不是诗人,和浪漫张扬的太祖奶相比,高祖奶她显得过分的内敛,这一点儿倒是被她的好多个孙女,重孙女,甚至俺这提拉孙女所继承了,而这对婆媳最大的差别是出手不一样,太祖奶是个散货鬼,出手不凡,万贯家产被抢走了,眼都不眨一下,高祖奶是铁公鸡李家婆娘的亲侄女,侄女仿家姑,高祖奶虽然不像姑姑那样的一毛不拔,但是也特别知道东西中用,精打细算,滴水不漏,既要把别人的事情做光堂,又不折损自己的名声和财物,这不是一般的人生智慧,如果没有这种智慧,我们这个家族的富贵平安,很可能也早结束了,说高祖奶她是红管家,一点不过分。 但是,太祖奶和高祖奶也不是一点儿都不一样,她俩的命运有点相同,都是早早失去的母亲,一种缺失的母爱在相互的关爱中得到补偿,太祖奶失去母亲,艰险的生存环境增强了她生命的力量,高祖奶失去母亲,艰难的的生活历练,提升了了她的生存智慧。 我说:“太祖奶和高祖奶这两个女人,一个力量大,一个智商高,能走到一起过日子,肯定也是很有意思吧?。” 爷爷说:“是很有意思,不过你还得加工,靠你的想象,把她们的故事写得更有意思些。” 高祖奶不是太祖奶相中的媳妇,为了娶高祖奶,太祖爷和太祖奶这一对夫唱妇随的模范夫妻,还吵过架,呕过气呢。 俺们这个家族,从古到今都是计划生育的模范,既实行晚婚,又不超生儿子,和先祖爷一起迁来的那些哥们,如今好多家都传到十二代了,而俺家的第十代传人还没有出生。 俺太祖爷和太祖奶二十二岁结婚,在当时可是晚婚,但是,到了三十岁,才有了高祖爷,高祖爷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二十九岁的生日都过了大半年了,还没有成家立业的意向,怎么办?父母包办。 高祖爷属于那种对事业特别专注的人,如今有流行的说法:“智商高了,情商就低”“热衷于事业,就淡泊爱情”“事业成功了,婚姻失败了”其实,这很符合辩证法,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有所失,才有所得,想想大都市里那些剩男剩女,哪一个不是怀揣着博士文凭的职场精英?高祖爷生在古代,他不是博士,甚至连秀才都没考取,但是,他从一岁起就对树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是个没有上过林大的林学家,他只有钻到树林子里,他的生命才会释放出快乐的因子,因此,他和高祖奶一样,没有人叫他的大名,村里人都叫他林呆子。 这林呆子碰上小花妮,也算是缘分加福分。 林呆子是太祖爷的独生子,知子莫若父,太祖爷虽然在心中把这个独生子当成宝贝,可是,表面上却十分的严厉,父子之间很少交流,林呆子看见父亲就躲,当然了,他不躲到别处,就是躲在林子里,邙山上那二百亩旱地,太祖爷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太祖奶种棉花,一半给了林呆子种树。 二十岁不到,太祖奶就张罗着给儿子说媳妇,太祖奶抱孙心切,也难怪她,和她一样大的姐妹早都抱上孙子了,李家婆娘和她一般大,人家的孙子都快要娶媳妇了,可太祖奶还没有娶儿媳妇,没有儿媳妇哪来的孙子?你说太祖奶能不着急吗?再说,像俺这好人家,殷实富足,家大业大,父母又是明白人,两个姐姐早已出嫁,这一大座水墅,都属于林呆子,谁家闺女不梦想着做这水墅的女主人,还愁娶不到媳妇?媒人们像发牌一样,隔几天给太祖奶发一张,这些牌也都是好牌,太祖奶张张都满意,可是林呆子就是不接招,你一说给他找媳妇,他就给你急,说你烦他,躲到林子里三天五天不回来,倒是太祖爷豁达:“命中有了总会有,命中没有求白求,由他吧,大不了他打一辈子光棍,俺断了香火。” 这一由他,就由到三十岁,连太祖爷都急了,他再豁达,也不能断了香火,看来不能由着儿子了,就给儿子郑重其事地谈了一次话,太祖爷的意思是:爹,够开明了,给你足够的自由,让你找个称心如意的,但是,你却没有能力完成这项任务,要不要父母帮帮你? 林呆子到这时候也认识到自己做的不对,这娶媳妇可不是他个人的事情,眼看着爹娘都老了,总不能让他们带着遗憾见上帝吧。于是,就答应,娶媳妇,这林呆子一吐口愿意找媳妇,那蛰伏了十来年的媒人又活跃起来,这一次是给太祖爷发牌,太祖爷又将牌发给太祖奶,太祖奶再将牌发给林呆子,林呆子不耐其烦说:“别找我了,爹娘看着办吧,您们相中了我就娶。”这样看来可不是父母要包办林呆子的婚事,是林呆子甘心自愿的,把爱情的选择权让给父母的。 太祖爷和太祖奶各看上了一个,真的是都太好了,割舍谁都不忍心,但还得忍疼割爱,太祖奶想让太祖爷割爱,太祖爷无论怎么说都不让步,非得让太祖奶割爱,这对夫唱妇随的模范夫妻,第一次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少有三天谁都不理谁,但最终谁会妥协呢,当然还是太祖奶了,这夫唱妇随的规矩不能变。 太祖奶不愧是西梁女儿国的女王继承人,她虽然没有像母亲梁红玉一样当上女王,但她还是继承了母亲的秉性,以貌取人,是女儿国的一大特色,这一点,太祖奶在为儿子找媳妇的过程中,演绎的丰富多彩,太祖奶看不上小花妮的首要原因是嫌小花妮“身小力薄,不是干活的料”也难怪太祖奶,我们这劳动之家,娶媳妇就是娶劳力,所以,太祖奶看上的,是大花影,大花影是一个身材颀长,亭亭玉立,丹凤眼、瓜子脸,长长的胳膊,削削的肩,柳叶眉,天鹅颈,樱桃小嘴摸蔻丹,是个和铁榔头郎平长的很像的大美人,这个大美人很可能成了郎平的老祖宗。 但是,太祖爷却有着和太祖奶迥然不同的审美观,虽然,他十分喜欢大黑妞,但他心中的审美取向也和大熊哥哥一样,喜欢娇小玲珑,白白净净的女人,当太祖爷说出他的审美取向时,太祖奶有点不可思议说:“既然你喜欢小白妮,为什么还要娶大黑妞,你就是虚伪,你说你喜欢我,都是哄我。”太祖爷说:“我喜欢小白妮,也喜欢大黑妞,我们中原人不像你们西梁人,以貌取人,俺是要看性情,还要看人品。”太祖奶不信,一口咬定,“小白哥就是个虚伪分子,假装喜欢大黑妞几十年,其实是骗大黑妞给你死心踏地扛长工。”太祖爷也生气了说:“你说是就是。”就不理大黑妞了,那三天,可是大黑妞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但是,大黑妞也不是好惹的,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看谁扛过谁。 太祖奶看不上高祖奶的第二个原因是“这家人出手不高”,太祖奶其实也不是完全以貌取人,她给儿子找媳妇,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这家人的人品和德行,这其实是就是我们这一带人找媳妇的一大特色,媒人上门提亲后,要把对方的家庭状况,父母的德行、子女的秉性,甚至生辰八字都要说清楚,男女双方觉得满意了,第二步则是互相到对方的村子里进行打听,打听的内容很多,最重要的有两点:其一,不能有狐臭,这叫门第不清,甚至有个更难听的说法叫“门病”,就是这点门病,不知道拆散了多少有**,制造了多少爱情悲剧,但是,另一方面,也保证了家族血统的纯净,使狐臭这一遗传疾病,在我们这里基本绝迹了,这不能说不是古代人的生存智慧,太祖奶经过打听,小花妮的家族,四代以内都没有门病,但是,没有门病,仅仅是双方能够联姻的一个大前提,接下来还要打听这家人的为人,在村子里的声望,特别是男女双方的性格、品行、能力、爱好等等,这打听好了,觉得满意了,才进入男女双方见面的阶段,也就是以貌取人,这一些事情都做完了,则进入订婚的程序,我们这里叫下拜礼,下了拜礼,就算定住亲了,一般的人家都不会马上给子女成婚,要等一两年,这实际上是个男女双方互相了解的过程,也是由爱情进入婚姻的缓冲阶段,在这个阶段,男女双方可以随时解除婚约,不受任何约束和歧视。写到这里,我自己就觉得古代人就是笨,娶个媳妇,嫁个闺女用得着这么麻烦吗?现在的人多简单,只要男女双方看上了,就可实行“闪婚”,当然了,现在的男女,结婚前确实简单,但婚后却有了很多麻烦,现代人离婚率高,不但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也给子女和家庭甚至社会带来许多麻烦,这样一想,倒觉得古代人的生存智慧比现在的人高,婚前这些麻烦事还是应该做一做,世界是麻烦的,人生是麻烦的,作为人类发展的中心纽带婚姻,更是麻烦的,你在婚前将这些麻烦解决了,婚后会减少很多麻烦,所以在我们这个地方,婚姻破裂的比率是非常小的,稳定的婚姻,它的直接好处就是保证了子女的幸福成长,保证了家族的发展和绵延,而家族发展又为个体的发展铺平道路,当然也会产生羁绊。 太祖奶看上去是个粗人,其实心不粗,她对高祖奶的打听,可是十分的仔细,她看上的那个花影姑娘,背景十分的简单,就是一个劳动之家,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虽然家境不够富裕,但是,咱是娶媳妇,娘家的富裕程度关系不大,最重要的是这大花影娘和太祖奶太像了,外貌像,气质像,性情更像,这样说吧,太祖奶豪爽慷慨,一掷千金,如果说太祖奶是麻婆献寿,这个差一点成为我们的高祖奶的花影姑娘,就是天女散花,出手不凡,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视金钱如粪土,她是父母的独生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家族中的倩倩宝贝,父母倾起全部财力为她做了丰厚的嫁妆,她毫不吝惜的就送给她的闺蜜,然后,再让父母给她做,到她出嫁,也没做出来,这才叫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太祖奶十分的中意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相形之下,小花妮的家境就复杂多了,首先她是我们仇家的闺女,就是她的爷爷害死了我们的先祖爷,虽然责任不能都叫她家负,但也是世仇,还有,她的父亲唆使土匪将我们家抢光,这笔帐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勾销,太祖爷宽宏大度,酒醉后让出一半坟地给她家,这两家的仇恨才消除了一些,虽然他的爹爹悔悟之后,对太祖爷不赖,但是,总归是心中不痛快,虽然我家的地就在她家边上,还有每年上老坟也会见面,但是,见了面也不打招呼,各走各的路,各上各的坟,就像是两个绝了交的国家,井水不犯河水,既没有合作也没有冲突,如今,要将仇家变成亲家,也不知太祖爷怎们想的,太祖爷的记性不好,三十年的时间就将仇恨忘记了,可是太祖奶的记性好着哩,绝不会忘记,这样看来太祖奶反对的是有道理的,亲戚朋友,乡里乡亲都认为太祖奶做得对,坚决支持太祖奶聘花影姑娘,特别是李家婆娘,不知道她算不算吃里扒外,也坏她侄女的事:“黑妞啊,俺的侄女俺知道,根本不是过日子的料,身小力薄,干活一点劲都没有,还小气,我是她姑,都吃不上她一点儿好东西,那东西中用,你不是老说我是铁公鸡吗?侄女仿家姑,这花妮儿可是个把家女,精打细算,啃净的骨头还要熬四两油,像这种出手,你能受得了?”李家婆娘的话,更坚定了太祖奶的意向,坚决要聘她想中的,和她特别像的花影姑娘。 可是一向淡定豁达,从不爱较死理的太祖爷这一次也一根筋了,坚决要聘小花妮。 太祖爷和太祖奶各执一词,都有充分的证据证实自己的意向是正确的,但是,却没有一个公正的法官,来给他俩做个判决,不是没有,而是,他俩谁都不听法官的,于是两个人就赌气,谁也不理谁,这冷战的滋味可是不好受,仅仅三天,太祖爷就沉不住气了,向太祖奶妥协了,妥协前太祖爷说了一番话:“黑妞啊,咱俩为媳妇的事怄气,不值得,小白哥也想通了,就听你的吧,你说聘花影,就聘花影,可是我再给你说几句丑话啊,你说花妮身小力薄干不了活,我相信,还有花妮太精,小气,你看不惯,也是事实,可是,花影,也太像你了,出手不凡,你们这婆媳两个,一个是麻婆献寿,一个是天女散花,把咱这点家业散完算了,如今咱家不是三十年前了,儿子也不像老子,他是一门心思就在他的林子里,他就是个呆子,出了林子什么都不行,他三十岁不结婚,就是知道自己理不了家,他害怕再娶个理不了家的媳妇,帮不了他,还连累他,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打光棍,省得贻害别人,这花妮确实各方面条件都不如花影,唯一一点的,就是她的小气,她是个把家女,她会精打细算过日子,她十岁上就离了娘,但她和你不同,你十岁到咱家,咱爹娘疼你,还有大熊哥哥,小白哥护你,她的娘死了,留给她四个弟弟,她的爹是个教书先生,三尺讲台,两袖清风,家里地不多,钱也不多,就是这个小花妮,里里外外一把手,能织能纺,会蒸会炒,勤俭持家,精打细算,硬是把日子过得熨熨贴贴,四个弟弟都是她给操办的媳妇,如今都成家立业,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可怜了这位大姐,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这小花妮比林呆子还大一岁,三十了。” 太祖奶若有所思的望着太祖爷,她的这位小白哥,也太狡猾了,每次都哄她,明里是依着大黑妞的性子来,其实绕一圈到最后都把大黑妞绕进去,不行,这一次,是不会上他的当得,她一定要拿定主意。 太祖爷将钥匙交到太祖奶的手中说:“这是箱子上的钥匙,里面的铁盒里有一百两银子,还有给媳妇买的两身衣服,今天就是好日子,你和红莲嫂一起去聘媳妇吧,这花影、花妮都是好闺女,你愿意聘谁就聘谁。” 太祖奶说:“那你不去?” 太祖爷说:“我就不去了,这聘媳妇的事就是你们女人的事,媳妇进门主要是和婆婆相处,婆婆满意了,这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好办了,你去吧,我还有事,林呆子到外地引了一个新品种,叫什么香酥梨,要抓紧时间嫁接完,眼看春天要尽了,如果接的晚了,就活不了了,我去给他搭把手。” 我说“太祖奶一定是聘的花影吧?” 爷爷说:“错,是花妮” 我说:“那这么说,太祖奶还不是被太祖爷绕进去了?” 爷爷说:“对,他们是夫唱妇随的模范夫妻啊” 我说:“我想不通了,太祖奶怎么会这样做呢?要是我,肯定要聘花影,媳妇要像婆婆才能相处的好嘛。” 爷爷说:“你的高祖奶不像太祖奶,但是,她们婆媳也相处的不赖。” 林呆子要娶小花妮,这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村子里的人都不敢相信,“这就叫挑来挑去,挑个不值,” 但是再想想,也是没有办法了,“林呆子什么都不会,只会钻到林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家儿闺女,谁会肯嫁他,三十岁的老小伙,也只好娶个三十岁的老闺女了,再差也比打光棍好嘛。” 也有赞成的,李家婆娘一听说太祖奶聘了她的侄女小花妮,一改过去那吃里扒外的语气“黑妞啊,你娶俺这侄女算娶对了,俺这侄女可是精明能干,知书达理,精打细算会过日子,你这婆婆能干是个耙儿,尽管往家里搂,媳妇能理是个匣儿,滴水不漏,您这水墅可不就是聚宝盆,不过,您的日子富裕了,对俺也有好处,哪有侄女不贴家姑的。” 李家婆娘说的不错,高祖奶真的没少贴补她的姑姑。 倒是太姥爷忐忑不安,在闺女出阁的头天晚上和闺女说了半夜话,说什么,当然是交代闺女了:“妮呀,你老闺女终于要出阁了,爹帮你找的姑爷你还满意吧?” 小花妮点点头:“满意,谢谢爹,为女儿操心,帮女儿找了个好人家。” 太姥爷说:“不错,闺女满意了,爹就高兴,不过,爹还是担心。” 小花妮说:“爹爹,您不用担心,听说这家人可好了,特别是婆母娘,仁义厚道,行侠仗义,在村里可有威信了,她对别人都那么好,会难为自己的媳妇吗,再说,闺女又不笨,凭闺女这智慧和本事,一定会和婆婆相处的好,把日子过得比现在还红火。” 太姥爷说:“看见闺女有信心,爹高兴,不过,你可得知道,你可不是婆婆看上的媳妇,要是和婆婆较力,你可不是她的对手,你要动脑子,用你的智慧,让婆婆对你心服口服,你不能满足于只当一个好媳妇,你得努力成为一个好主母,这相夫教子,和家睦邻的学问可大了” 小花妮说:“爹,闺女好好学,要当一个好主母,如果闺女不懂了,就回来问您。” 红管家(二) 二 林呆子和小花妮也算是有**终成眷属,只不过,他们的情路历程也太长了一些,整整过了二十年。 有句俗语叫“偏疼的果子不上色”这话用到林呆子身上真是太恰当了,林呆子就是给宠呆的,他的生活能力真的是太差了,想想这不能怨他,人生在世上,没有天生都会的,都是后天学的,但是,又不是自觉自愿学会的,都是被逼着学会的,现在有句话,俺不大赞成“大人别逼孩子学习,让他们自觉自愿的学习”俺是教师出身,深深知道没有那个孩子会自觉学习,都是被逼出来的,只不过逼得方式不同,有人逼的,有生活逼的,有孩子自身的兴趣爱好、信仰理想逼得的,那些一无是处,浑浑噩噩的人,大都是没有逼他,林呆子,就属于这后一类,他是太祖爷的儿子,但却不像太祖爷那样的干练豁达,他是太祖母奶的儿子,但却没有遗传母亲的勤劳能干,他更不像他的爷爷,甭说精明强干了,他连最起码的生存技能都没有,这不能怨他,他的天赋和秉性没有问题,他遗传了母亲的体肤,高大健壮,他也遗传了父亲的气质,聪颖而专注,只不过,生活太偏爱他了,反而误了他,他是太祖爷的独生儿子,太祖爷三十岁才得儿子,娇惯是肯定的,但是,太祖爷对儿子的娇惯比起先祖奶来,还是差得远,这也不能怪先祖奶,天底下哪有奶奶不惯孙子,而先祖奶应该荣膺“惯孙之最”,先祖奶有三个孙子,都是在她的胸膛上睡大的,老大、老二是太祖大爷生的,先祖奶惯是惯,但不像惯林呆子那么甚,是因为红莲大娘不让她惯,红莲大娘因为婆婆娇惯孙子太甚,而和婆婆闹矛盾,先祖奶就认为大媳妇不好,不爱在山庄住,惯孙子的几率就小多了,还有,红莲大娘的孩子多而密,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才差一岁多一点,红莲大娘又身小力薄,所以,两个儿子都早早地,挑起了生活的担子,生活的历练,使他们变得聪明能干。 林呆子的生活环境真的是太优越了,他生在富贵之家,又是家中的老幺,父亲母亲都能干,哥哥姐姐都卫护,吃有吃,穿有穿,虽然不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有众多的丫鬟伺候着,有先祖奶一个老丫鬟也就够了,人们都说隔代亲,慢儿子,亲孙子,这话算是说对了,先祖奶亲孙子,的确是胜过儿子,太祖爷生下来时,南阳老家正在进行分家大战,先祖奶劝先祖爷退出争斗,先祖爷背着大儿子,先祖奶抱着小儿子,在一个风雨潇潇的下午离开老家,从此后,太祖爷就跟着父母颠沛流离,先祖奶忙于生计,根本顾不上抱儿子,她去地里干活,儿子就在地头爬,她在厨房做饭,孩子就在锅前站,她上集卖菜一去就是一天,就将儿子锁在家中,饥了到笼上抓冷馍,渴了到桶里舀冷水,瞌睡了就在地上躺,每当说起这些,先祖奶都觉得亏欠儿子,当然了,亏欠儿子的得在孙子身上补偿,先祖奶娇惯孙子的第二个原因,当然是太祖奶了,平心而论,先祖奶是有点偏心,她确实偏小媳妇,她把大黑妞既当闺女,又当媳妇,这大黑妞生的儿子,她当然是宠爱有加了,另一层,先祖奶她虽然是个农妇,但她的见识不浅,她最爱看梁山英雄的戏了,讲起梁山英雄的故事一套一套的,我们家是在中原遭受瘟疫之后来到这里的,关于秀才救人,还有西梁女王到中原结婚并救助中原的事情,她都知道,她从心中敬仰女王,如今,这女王的后代就由她照看,她能不尽心竭力嘛。 先祖奶对宝贝孙子的照顾,用无微不至这个成语来形容还略显不足,从那天晚上太祖奶将一个包裹放进她的怀里起,整整十年,孙子没有离开过奶奶的胸膛,她说她的孙子娇凌,从明天起,不做饭,不刷碗,不洗衣服,不扫地,专门抱孙子,那话全部兑现了,她的这个孙子也奇怪,不恋父母的怀抱,却对奶奶的胸膛情有独钟,每天晚上,在母亲怀里吃饱了饭,就得回奶奶的被窝,但不是睡在被窝里了,而是睡到奶奶的胸脯上,否则,就大哭抗议,白天就不用说了,就在奶奶的胳膊上,先祖奶抱孙子的功夫也不是一般的,有话说“宁拿千斤,不抱肉敦“这抱孩子的活并不是轻松活,可先祖奶就是爱抱个肉敦,一抱就是四五年,林呆子五岁已经长到了先祖奶的腰间,实在抱不动了,改成背,这一背,就背到了十岁,孙子长的比奶奶高了,而奶奶的腰也确实弯的不行了,这才在父亲的威逼利诱下,很不情愿的从奶奶的背上下来,自己走路了,为此,先祖奶还和太祖爷吵了一架呢,可是,吵归吵,太祖爷是再也不能给先祖奶妥协了,他的独生儿子已经被奶奶惯成呆子了,十岁的高祖爷,没有好好走过路,没有自己端碗好好吃过一顿饭,衣服是奶奶给穿,鞋带是奶奶给系,鼻涕是奶奶给擦,晚上睡觉不拉着奶奶的手,就做噩梦,见了客人就藏在奶奶的背后不敢露面,特别叫人担心的是他的内向,他除了奶奶以外,竟没有一个童年的玩伴,甚至小猫小狗都不爱,如果让他离开奶奶,他就一个人钻到小树林里发呆,这林呆子于是也就成了他的大名了。 男孩子不吃十年闲饭,在旧社会,特别是在劳动之家,男孩子长到十岁,就很能干了,甚至有缺劳力的人家,就给娶个媳妇,自己挑家过日子了,可是林呆子才刚刚从奶奶的背上下来,人家的孩子,五六岁都起蒙了,到私塾学堂里跟着老师读三字经,可是,林呆子坚决不离奶奶的脊背,三番五次的被太祖爷送到学校,又哭闹着被奶奶背回来。 这一次,太祖爷是下定决心了,硬是把十岁的林呆子送到了学校,为了防止反复,竟将先祖奶锁到了屋中。 林呆子毕竟已经十岁了,坐在学堂的最后,比前面的孩子都高一头,想想自己这么大了,不能再孩子气了,也就安安静静的坐着听先生说课,还怪有意思呢,比奶奶讲的故事还有意思,讲台上的先生看看林呆子,也放下心了,关于这个学生,他得特别关注,因为他父亲送他来时说他是个呆子,不能和正常的学生一样对待。在讲台的一角,坐着一个女孩子,个子不大,比林呆子矮一头,穿着一件很好看的花衣服,这确实是太显眼了,在旧社会,女孩子是没有权利进学堂的,这个小女孩是老师的女儿,她不是来上学的,她是作为老师的助手,帮着父亲管理这些学弟的,这些学弟都管她叫花姐姐,说来还怪有意思,如今,我们只知道大学教授,才有助手,可是,这个小学的启蒙老师就让他的女儿给他当助手,也算是有派气。 学堂里静悄悄的,老师已经说完了课,让孩子们描红,林呆子倒是很认真,他的字写的还很不错呢,老师心中想,这孩子脸上看怪精灵,字也写的这么好,他的父亲怎么会说他是个呆子呢?正在想着,林呆子的呆病犯了,大呼大叫要奶奶,老师怎么哄都不行,教室里一下子乱了,几个孩子拍着手“林呆子,大笨蛋,奶奶抱着吃汤圆,不走路,不端碗,奶奶背着瞎胡转。” 老师气的干瞪眼没有办法,因为,过去,林呆子一哭,她的奶奶就会跑进学堂,背走林呆子,可是,今天不行了,奶奶被父亲锁到家中了,幸亏锁到家中了,否则,奶奶冲进教室背走林呆子,这林呆子的一生很可能被毁掉了,我们家族的第六代传人是个呆子,这个呆子一辈子娶不了媳妇,我们这一家不就到此结束了? 林呆子还在哭着要奶奶,谁哄都不中,第一排的一个孩子站起来对讲台边上的小姑娘说:“花姐姐,您是老师的助手,你该管管”,花姐姐跑过来,拉起林呆子说:“花姐姐,带你去找奶奶”。 花姐姐带着林呆子走出学堂,林呆子说:“花姐姐,我不找奶奶也可以,你能帮我吗?” 花姐姐说:“干什么?” 林呆子说:“我要撒尿,不会解裤带。” 花姐姐哭笑不得,这林呆子大闹课堂,原来是想撒尿不会解裤带,可是,花姐姐是个闺女,哪能给男孩解裤带呢,花姐姐走进课堂,出来一个小男孩儿,和林呆子一起到了厕所,帮他解开裤带,撒了尿,又很耐心的教他学会了解裤带,系裤带,林呆子高高兴兴的回到学堂,感激的朝花姐姐笑笑,就安安静静的写字了,从此后,他再也不叫奶奶给他穿衣,系裤带了。 花姐姐和林呆子成了好朋友。 花姐姐比林呆子大一岁,花姐姐属鸡,是五月的抱窝鸡,林呆子属狗,是九月的护食狗,按照相书上的说法,狗撵鸡,他们是大相不和,这也是太祖奶不同意这门亲的最重要的原因,人间的婚姻,不仅仅是人间的事,还是神仙的事,一桩好婚姻,那叫天造地设,我们这一带人,特别迷信属相的搭配,媒人上门第一件事,就是互报双方的属相、年月、时辰、这些又叫生辰八字,家人拿着生辰八字去问先生,八字合了,这婚事才能向前进行,比起太祖奶说的“她是仇家的闺女,仇家不能变亲家,“或者说“身小力薄,不是干活的料”这一条才是最重要的理由。 花姐姐尽心尽意的照顾着林呆子,因为花姐姐是老师的助手,照顾这些学弟是她的份内的事,她管的事还真不少呢,学弟的裤带解不开了,她得叫人帮助解,学弟的鼻涕太多了,她得帮助擦,学弟的衣服撕破了,她得帮着缝,学弟们在一起打架了,她得帮助拉,头打破了,他还得帮助包扎,下午放学后,学弟们轮流扫学堂,对于那些不会干的她还得帮着干,除了这些,她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帮助老师检查学弟们背书的情况,老师将课说完了,学弟们就开始读,谁背会了,就给老师背,背过了就到学堂外玩,学弟们有聪明的,有愚笨的,老师只在课堂上检查,查到放学时,总有两三个人背不过,就留下来,由花姐姐检查,这留下来的两三个人中,就有林呆子,他得确是笨,总是最后一个背会书,而且还是花姐姐对他放松要求,给他提示他才能结结巴巴背会,不至于挨老师的竹板子,花姐姐不但帮助他背书,还帮助他干值日,林呆子那会扫地呀,他把扫帚当毛笔了,如果没有花姐姐的帮助,那一个时辰就能干完的值日,他得干到月上树梢,你说,他能不感谢花姐姐吗?还有,花姐姐不歧视他,虽然花姐姐也叫他林呆子,但不像其他学弟一样的出他的洋相,嘲弄他,讥讽他,合起伙来欺负他,他想和人家一起玩,可是人家都嫌他呆而不跟他玩,可是,花姐姐不嫌他呆,和他一起玩,他俩在一起踢毽子,他还能踢过花姐姐呢,在花姐姐的帮助下,他的进步可大了,他学会了系裤带,穿鞋子,学会了洗脸洗脚,背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差不多赶上第一名了,太祖爷非常的高兴,但他不知道林呆子改变的真正动力。 林呆子喜欢花姐姐,花姐姐也喜欢林呆子,她觉得这个林呆子和自己有一种不解的缘分,这种缘分是什么,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懂得,但她就是喜欢帮助林呆子,从帮助林呆子的过程中获得一种成就感,渐渐地,她发现,其实,林呆子的智慧比其他的学弟都多,林呆子说出的话,有些还很有含义,林呆子的字写得好,书虽然背的慢,却记得牢,有一天,爹爹在课堂上要学弟们背一篇隔了很长时间的课文,那个总是第一个背会书的最聪明的学弟都背不会了,可是,林呆子竟一字不差的背会了,为此,爹还夸她检查的认真,尤其叫她敬佩的是林呆子的专注,这或许是一般人都认为林呆子呆的原因,林呆子最爱看树了,在课堂上,他也会盯着窗外的树看,十分的专心,一动不动,下课后,别的孩子都在空地上玩,林呆子却钻进小树林,蹲在那里,专心致志的摆治树,一摆治就是大半晌,这种专注甭说一个十岁的孩子了,成年人都没有这种耐心,所以花姐姐就觉得父亲的这些弟子中,将来能干成事情的,说不定是林呆子,花姐姐喜欢林呆子的另一个原因是林呆子长的既帅又酷,林呆子继承了母亲的基因,人高马大,十来岁就长得很帅气了,比花姐姐要高出一头,而他那不苟言笑,呆头呆脑的样子在花姐姐的眼中又显得很酷,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活泼开朗的花姐姐喜欢呆头呆脑的林呆子,也叫人没有办法。 花姐姐喜欢林呆子的说法,首先在学弟们中间传开了,十来岁的少男少女的情渎,就像那含苞怒放的花蕾,纯洁而浪漫,花姐姐就是这些学弟心中的花神,好几个孩子之所以喜欢这所学堂,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儿有个花姐姐,花姐姐其实是没有偏心的,他喜欢每一个学弟,帮助每一个学弟,但是,因为人和人不一样,那些能力强的学弟不需要花姐姐的帮助,而能力差的林呆子需要花姐姐的帮助,因此,学弟们就认为是花姐姐喜欢林呆子,那个背书第一名的精灵鬼就编了顺口溜,教给那些学弟们。 四月八,枣花发,春暖花开走出家,阳光实在是太明媚了,煦暖的春风更是让生命焕发出蓬勃生机,满园**关不住,不但关不住花,更关不住人,人们都争先恐后的走出家门,而最活跃的当属十来岁的少年了,他们央求老师:“让我们到院子里多玩会吧”老师也被这盎然的**所感染,也想到教室外享受明媚的**,但是,功课却不能耽误,于是老师就给这些在学堂坐不住的孩子说:“搬上凳子,到外面背书,谁背会了,就给老师背,背过了就玩。” “哇塞,”孩子们兴高采烈的搬着凳子到外边背书,只有,林呆子留在教室里,他知道自己背的太慢,到了外边分了心,会背的更慢,于是,老师就对花姐姐说:“我坐到外边检查所有的孩子,你只负责呆子一个,帮助他快点背会,也到外边玩。” 果不其然,外边的几十个孩子都背过了,在院子里抓小鸡、踢毽子、打溜溜球、摔跤、跳绳、放风筝,欢声笑语一阵一阵的传进教室,花姐姐实在有点坐不住了,可是,林呆子也太笨了,怎么也背不过,花姐姐不住的催促:“林呆子,快点背,背会了,咱俩好出去玩。 林呆子说:“玩什么?” 花姐姐说:“踢毽子比赛” 林呆子或许是受到了鼓舞,认真读了几遍,终于背会了。 花姐姐也很高兴,虽然林呆子还是最后一个背会,但是比以前快的多了,于是,就拉着林呆子的手走出教室,大声宣布:“林呆子也背会书了!” 那些正在玩耍的学弟们,迅速跑过来,将林呆子和花姐姐围在中间,那个机灵鬼说:“把俺教你们的顺口溜背出来吧,预备,起!” “林呆子、小花妮,天上牛郎配织女、牛郎植树在田间,织女家中做花衣。” 学弟们一边拍手一边背,花姐姐愣了一下神,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就松开林呆子的手,去追打那个编曲子的小精灵,小精灵藏到林呆子的后边,和花姐姐捉猫猴,其他的学弟继续拍着手:“林呆子,小花妮,天上牛郎配织女,织女纺纱织彩云,牛郎挑水浇树林” 花开花落,草长莺飞,满园的**,被孩子们欢乐的情绪,渲染的如火如荼,老师也被深深地感染了,他笑眯眯的望着那些可笑可气的孩子们,耳畔回荡着孩子们欢乐而谐趣的情歌“林呆子,小花妮,天上牛郎配织女,织女鹊桥盼牛郎,牛郎上天会织女。” 老师听着望着,林呆子站在那里,眼中洋溢着快乐的**,花姐姐也站在那里,嘴角闪着舒心的笑意,老师捻着胡子,点着头,自言自语“这倒是蛮不错的一对儿。”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叹口气,摇摇头,几乎是用腹语道:“造孽啊!” 红管家(三) 三 这位笑眯眯的望着林呆子和花姐姐的老师,最终成了我的太姥爷,不过他为了得到这个崇高的位置,可没有少费心思啊! 这个欢乐而浪漫的场景,每年都要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一次,当第二十个四月初八到来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一位贵客,成就了林呆子和和花姐姐的婚事,也改变了我们两个家族的发展轨迹。 四月八,万物发,是个好日子,中午饭后,太祖奶对太祖爷说:“李家婆娘给林呆子说了一门亲,闺女我看过了,也打听过了,长的很好看,属相和,门第清,秉性也好,你再去打听打听,满意了,就定下来” 太祖爷说:“闺女叫什么?” 太祖奶说“叫花影,就是和咱家上同一块坟地的那家。” 太祖爷说:“咱们两家可是有仇恨啊,这仇家能变成亲家?” 太祖奶说:“这都过去三十年了,再说老一辈结下的仇,哪能让下一代承担,人家闺女十分的中意林呆子,缠着她的姑姑来说的媒,人家女方都不嫌,咱还嫌弃什么?这仇记到什么时候?” 太祖爷说“好,我就去”心中想,这仇我早就不记了,是害怕你大黑妞记,我们这两家都是村子里的名门大户,他们家的老太爷,现在是我们的姥先爷了,其实和我们的先祖爷是好朋友,要不为什么他会把撂荒地给我家做坟地,说来就是怨先祖爷逞能,在姥先爷面前夸耀自己会看风水,在这块地里碰到一条大蟒蛇,是红蟒仙家,红蟒仙家会福荫他八代子孙富贵平安,古代的人和现在不一样,都把自己看的轻,把家族看得重,把今生看的轻,把来世看得重,人生一世,草活一秋,你就是有天大本事,又能干多少事,都把幸福寄托的儿孙身上,希望后代子孙福贵平安,姥先爷也不例外,他有良田百顷,那再乎那二亩破坟地?他要先祖爷把坟地让给他一半,“福荫你家,也福荫我家,”可是,先祖爷怎么都不让,这才使两家结成了仇家,出了那么多祸事,太姥爷和太祖爷是同学,他们为消弭两家的仇恨做了不少事,太祖爷醉酒释冤仇,让出了一半坟地,太姥爷也告诫族中的人,不准再寻衅滋事,为两个家族的发展扫除了障碍,但是,这仇恨不是容易消弭的,而将仇家变成亲家,就更是不容易了,它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至少需要三十年。 太祖爷和太姥爷三十年前一别,过了整整十年,太祖爷慕名前往,见到了太姥爷,太姥爷是个很有名气的教书先生,太祖爷将自己已经十岁,但什么都不懂的林呆子,送到老同学的面前说“所有的学堂都不收,就是个呆子,放到兄弟的面前,教他认俩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说实话,太姥爷是看老同学的面子,同时也是为了报答老同学的恩情,才收下林呆子的,这一别又是二十年。 太祖爷来到花影姑娘所在的村子,公公婆婆打听媳妇,都没有目标,随便推门进,太祖爷推开了一家门,招呼一声,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和太祖爷年龄相仿,两个人相面一会儿,不约而同的叫起来“老同学,是你呀。” 这位被称为老同学的,以后成了我的太姥爷,当时他不是,他就是太祖爷的老同学,他们俩在一个学堂念过书,同一年考中秀才,老同学几十年不见,咋见面,既惊又喜更亲热,太姥爷将太祖爷让到客厅坐下,就叫“小花妮,给爹沏一壶好茶,来贵客了。” 小花妮端着一个精致的茶壶走出来说:“爹,这可是最好的信阳毛尖,是俺五爹早晨送来的。” 太姥爷说:“小花妮,这是爹的老同学,是林呆子的父亲,我们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 小花妮笑一笑,白皙的脸庞上现在两个喝酒窝,一件很合体的花衣服,衬出苗条的腰身,她慢慢地把茶斟进茶杯,先敬给太祖爷“叔,俺爹常说到您呢,今天来了,就和俺爹多聊一会。”又给太姥爷敬了一杯,就出去了。 太祖爷说:“这是-------” 太姥爷说:“是闺女” 太祖爷惊讶的说“你把一个老闺女还藏在家中?二十四五了吧?” 太姥爷说:“三十个生日都过了,属鸡,是五月的抱窝鸡。” 太祖爷说:“比林呆子还大一岁,林呆子属狗,是九月的护食狗。” 太姥爷说“林呆子还没有成家?” 太祖爷说:“没有啊,为这事,老同学愁死了。” 太姥爷说:“儿女婚姻由天定,愁也没用。” 太祖爷说:“咋能不愁呢?你将这么大个老闺女放到家中,还不愁。” 太姥爷说“我倒不愁,闺女你也看了,人才不赖吧,个子虽然小了些,也不碍事,窈窈条条,白白净净,看着顺眼吧。” 太祖爷说:“闺女算是上等的人才,但是,年龄大了,总是难找。” 太姥爷说:“这个我也不愁,不是只有皇帝也才会夸闺女,天下的男人都认为自家的闺女是最好的,俺这闺女,不但人才不赖,本事秉性也好,不瞒你说,闺女是我给耽误的。” 太祖爷说:“你咋把闺女给耽误了” 太姥爷说“这闺女也是俺的掌上明珠,三岁上就跟着俺,女孩子不兴念书,俺就说她是俺的助手,帮助俺管教学生,按上课她坐讲台边,耳濡目染也读了不少书,俺就寻思,即使不能让她成为蔡文姬、李清照那样的文豪,至少也像苏小妹是个才女,谁知道命运弄人,俺的发妻早早去了世,撇给俺一群孩子,俺顾不过来,就想不教学了,回家成携老小,是俺这闺女心疼俺,不让俺回去,她回去,十岁就当了家,里里外外一把手,能织能纺,会蒸会炒。” 太祖爷说:“我看得出,闺女是个能干手,是个会过日子的主儿” 太姥爷说:“多亏了这老闺女帮我撑起了这个家,不怕你笑话,老同学不像你,俺的兄弟多,分家没分多少家产,地少、钱少,当个教书先生,一介寒儒,两袖清风,幸亏有这老闺女精打细算,才把俺这不富裕的日子过得熨熨贴贴,四个兄弟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媳妇,如今一家家日子都过成了,只可怜了俺的老闺女” 小花妮又端着调盘出来了说:“爹,叔来一次不容易,我给炒了几个下酒菜,烫了一壶酒,您和叔喝一杯吧,但是,您不准贪杯,您少喝点,让叔多喝点。” 太祖爷有点羡慕地说:“这闺女知书达理,文静典雅,谁家娶了可是福气。” 太姥爷说:“老同学这一辈子功不成,名不就,不像你兄弟,精明能干,还有大黑妞给你扛长工,日进斗金,富甲一方,要说咱还有值得骄傲的,也就是这个老闺女了,我已经耽误了她的前程,再不帮她找个好姑爷,好人家,我这心中过不去。 太姥爷端起酒杯,太祖爷也端起酒杯,两个人边说边喝。 太祖爷叹口气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咱这当父亲的都一样,你想给闺女找个好姑爷,我也想给儿子找个好媳妇,今天,老同学到你这,也不是只是讨酒喝,我还有重任在身,求老同学帮忙。” “啊哦”太姥爷说“什么事说吧,只要老同学能帮上,一定尽力。” 太祖爷说:“有人给呆子提了一门亲,就是这个村的,大黑妞很愿意,让我再来打听打听,中了,就定下来。” “唔,有这事----”太姥爷不自然的叹口气,手中的酒杯也差点掉下来说:“谁家的闺女,叫什么?” 太祖爷说:“叫花影” 太姥爷舒了口气,高兴地说“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啊,这花影,我太熟了,他、她就是我老五兄弟的独生女,给我叫大伯。” 太祖爷说:“老同学,你可知道,咱这儿女的婚姻大事,可是马虎不得,你一定得实话实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中就是中,不中就是不中。” 太姥爷说:“放心吧,老同学还能不明白这个理,这花影确实是个好姑娘,配呆子绰绰有余,咱先说外貌吧,她和花妮不一样,她是身材颀长,亭亭玉立,丹凤眼、瓜子脸,长长的胳膊,削削的肩,就是个大美人。” 太祖爷说“闺女人才不赖,不知秉性如何?” 太姥爷说:“秉性也好,和大黑妞特别像。” 太祖爷说:“婆媳性情相投才能相处的好。” 太姥爷说:“这话说的对,这一家过日子,就是婆媳在那磨合,这就是不是一样的人,不进一家门,这花影太像大黑妞了,豪爽慷慨,一掷千金,如果说大黑妞是麻婆献寿,这花影,就是天女散花,出手不凡,花起钱来大手大脚,视金钱如粪土,她是老五的独生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家族中的倩倩宝贝,老五倾起全部财力为她做了丰厚的嫁妆,她毫不吝惜的就送给她的闺蜜,然后,再让老五给她做,到现在,也没做出来。” 太祖爷高兴地说:“行,就花影吧,我回去就告诉黑妞,尽快来聘媳妇。” 太姥爷也高兴的举起酒杯“喝酒,祝贺老同学,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两个人杯盘交错,都有了醉意,太姥爷又叫小花妮“闺女出来----” 小花妮走出来说:“爹,让你少喝些,你不听,肯定喝多了吧。” 太姥爷说:“爹,今天高兴,你叔今天是来给呆子问媳妇” 小花妮说:“是吗?谁?” 太姥爷说:“是花影------” 小花妮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不自然地说:“花影,好呀,爹,我将你珍藏了二十年的一瓶竹叶青也拿出来吧,你和叔痛快喝一次。” 小花妮拿来了竹叶青,就进去了。 太姥爷打开酒瓶,斟了一杯,太祖爷夺过酒瓶说:“拿大杯,”太姥爷说“大杯,就大杯,三十年前,兄弟你醉酒释冤仇,把老坟地让给我家一半,红蟒仙家福荫你家,也福荫我家,但那时,你是假醉,你是怕你大哥不愿意。” 太祖爷说:“今天,我要真醉,我高兴,咱这仇家结成亲家了。” 太祖爷和太姥爷每人喝啦三大杯,太祖爷醉眼朦胧,说话舌头都有点硬了“老同学,这花影的确是好闺女,可是,我就总觉得她和呆子不合适。” 太姥爷说:“怎么不合适了,你可不准悔婚啊” 太祖爷说:“我总觉得花影也太像黑妞了,出手不凡,她们婆媳一个是麻婆献寿,一个是天女散花,不把俺这点家业散完了?如今兄弟俺不是三十年前了,那时候俺是村里的首富,但现在不是,俺的家产快让大黑妞散完了,而且,儿子也不像老子,他是一门心思就在他的林子里,他就是个呆子,出了林子什么都不行,他三十岁不结婚,就是知道自己理不了家,他害怕再娶个理不了家的媳妇,帮不了他,还连累他,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打光棍,省得贻害别人,我真的担心,花影跟着他这呆子吃苦呀。” 太姥爷也醉了,说话结结巴巴“兄弟,你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也寻思着,这花影不是过日子手,她是老五的独生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家族的芊芊宝贝,从小就是娇生惯养,没洗过衣服,没做过饭,不知道日子的艰难,花钱没个计划,我还真担心,他帮不了呆子,反而连累了他。” 太祖爷说:“喝酒、喝酒、咱兄弟今天要一醉方休“ 太姥爷说:“喝酒,喝酒,一醉方休。“ 太姥爷和太祖爷将一瓶竹叶青喝完了,两个人是真的醉了。 太姥爷说:“兄弟,这酒遇知己千杯少,咱还有一瓶珍藏了三十年的红花郎,兄弟继续干了吧。” 太祖爷用手挡住太姥爷说:“不喝了,说点正事吧” 太姥爷说:“不喝就不喝,说正事。” 太祖爷说:“我看小花妮跟呆子蛮合适的,老同学,把花妮给咱吧。” 太姥爷说:“老同学,你真行啊,你今天来不但喝了我的好酒,还要我搭背上闺女,不过,这花妮和呆子倒是合适。” 太祖爷说:“兄弟说话算数?” 太姥爷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兄弟不相信,我给你写婚书。” 太姥爷果然跌跌撞撞的回到书房,拿出纸笔,写了一纸婚书给了太祖爷。 太祖爷拿着婚书沉吟许久说“儿女的婚事,还得儿女说了算。” 太姥爷唤出小花妮说:“你叔,看上你了,觉得你和呆子比花影合适,你愿意吗?” 小花妮的脸上绽开了如意的笑颜,但却犹豫着不吭声。 太祖爷说:“闺女,如果你愿意,叔就把婚书拿走,不愿意,叔就当着你的面把婚书烧了。” 太姥爷说:“闺女,爹帮你随了心愿了,还犹豫什么,赶紧拜公爹呀!” 小花妮像当年大黑妞拜先祖爷一样,恭恭敬敬,双手合什,垂头侧身,“公爹在上,请受媳妇一拜。” 红管家(四) 太姥爷对高祖爷有再造之恩,高祖爷是他称心如意的姑爷,更是他新教育实验的成果。 太祖爷乐颠颠地拿着婚书回到家,放到太祖奶跟前,谁知道,太祖奶勃然大怒,说太祖爷“做事太不着调,哪有喝醉酒给儿子定亲的,这婚书不算数,”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冷战三天,太祖爷妥了协,太祖奶终于可以当家做一次主了,就高高兴兴去找红莲嫂要去聘媳妇,红莲嫂也觉得花影这媳妇不靠谱,但人家是大娘,不好深里说,就说“儿女的亲事,最终还是得听儿女的,要不去问问呆子吧,他说谁行就聘谁”太祖奶觉得嫂子的话有道理,再说,“这影子比妮子漂亮,又比妮子年轻,还慷慨大度,呆子肯定会愿意影子的。”于是就和红莲嫂一起来到园子里,太祖爷和呆子正在嫁接树木,看见大黑妞进来,就对林呆子说:“你娘来给你说媳妇了,你可得拿定主意啊”太祖奶对呆子说:“我和你爹各给你看上了一门亲,姑娘都不赖,你做个决断吧,你说谁,娘就聘谁。” 林呆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那就聘花妮吧。” 太祖奶也是个爽快人,“既然儿子说聘花妮,就聘花妮吧。” 太祖奶和红莲嫂一起离开林子去聘媳妇了,林呆子深深叹口气,太祖爷说:“儿子,随心愿了吧,你可得感谢你的老丈人,他为得到你这个好姑爷,可是挖空了心思。” 林呆子说:“爹,您是俺的亲爹,为俺的事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和俺的岳父比起来还差一点,他对俺有再造之恩,俺得一辈子对他好。” “啊!”太祖爷睁大眼睛瞪着林呆子说:“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俺这林呆子还没娶媳妇呢,就不爱亲父爱岳父了。” 林呆子说:“也不是那个意思。” 太祖爷说:“什么意思?” 林呆子这才把他和花姐姐的故事讲给了父亲听。 林呆子说太姥爷对他有再造之恩,一点都不过分。 二十年前,十岁的林呆子,被父亲生拉硬扯,从奶奶的背上拉下来,流着长长的鼻涕,哭哭咧咧地站到先生面前,目光呆滞,双腿颤抖,躲在父亲的背后,像老鼠一样,胆怯的探出头来,窥视先生,说实话,先生是真的不愿收他的,但是先生最后收下他了,是看在父亲是老同学的面子上,而先生接受林呆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报答水墅,他觉得他做了许多对不起水墅的事,太祖爷宽宏大量,以德报怨,不给他计较,还把一半坟地让给他家,这恩是要报的,把孩子教育好,就是最大的恩德了,撇开了这些功利原因,还有一个超现实的原因,就是先生的心理期望,他想在林呆子身上做一次新教育试验,成功了更好,失败了,老同学也不会埋怨他,因为老同学对儿子就不抱什么希望,也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呆子,就是教他认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这样的话,先生也就没有了顾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理念来重塑林呆子。 现在看来,俺的这位太姥爷就是世上最好的老师了,他是孔老夫子的忠实信徒,他信奉至圣先师“有教无类”的教条,这“有教无类,”不但是说:所有的孩子,不管他的社会地位高低,都有受教育的权利,还包括:每一个孩子不管他的天赋如何,都有按照老师的人生理想,重新塑造的可能。 太姥爷就是按照自己的人生理想,来重塑林呆子的。 他塑造林呆子的第一步就是切断林呆子的依赖感,正是他要求太祖爷将先祖奶锁到家中,不准先祖奶踏进学校一步,但是他没有想到林呆子会蠢到,连裤带都不会解的地步,世上的老师都爱好学生,毛**的恩师杨昌济先生就有“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一大幸事也”的名言,杨老先生就是因为育出了毛**、蔡**这样的英才而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不要说杨先生了,就是皇帝爷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恩师,许多恩师就是攀附着,英才皇帝而平步青云,说到这儿,俺就为俺的恩师而抱屈,俺的恩师就是因为,育出了俺这一大批庸才,而默默无闻的,因此上对于“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之大幸也”的说法,俺的太姥爷就有点不以为然,诚然,太姥爷算是一个很不赖的老师,许多家长都将聪颖睿智的孩子交给他培养,他算是桃李满天下,她的学生中也不乏国之栋梁,文英骁将,但是,他都不因之而骄傲,更不会把自己的宝贝闺女许配人家,他说:“人家本来就是英才,谁教育都能成英才,他为之而感到骄傲的是林呆子,他对太祖爷说:“得蠢才而育之,人生一大乐事也。” 林呆子这个蠢才给太姥爷带去的快乐真是不少。 那开学的第一堂课,当太姥爷站在林呆子的面前,静静地看林呆子写字,心中还在想:这孩子脸上看很精灵,字也写得好,为什么老同学会说他的儿子是呆子的时候,林呆子的呆病犯了,哭闹着要奶奶,这在一般的老师那里,是一定会将他送出教室,交给他的家长:“对不起,您这孩子确实是呆子,就让他永远跟着奶奶吧。”但是,太姥爷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要在林呆子身上做实验,是他要求太祖爷将先祖奶锁进家中的,就是把林呆子送出去了,也没有家长接,太姥爷站在讲台上,望着林呆子微笑,他想用微笑温暖林呆子的心,让林呆子安静下来,但是林呆子越闹越紧,老师有点沉不住气了,而就在此时,教室里的其他孩子又起哄“林呆子,大笨蛋,奶奶抱着吃汤圆,不会走路不端碗,奶奶背着瞎胡转”太姥爷是哭笑不得,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倒是那个背书最快的机灵鬼,站起来解了他的围,对坐在讲台边的女儿花姐姐说:“花姐姐,你是老师的助手,你的管管林呆子”,女儿站起来拉着林呆子说“花姐姐带你去找奶奶。”,女儿带着林呆子走到教室外,不一会儿又回到教室,在爹爹的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话:“林呆子,要撒尿,不会解裤带”,太姥爷听了哈哈大笑,他真是太开心了,“孩子,被尿憋得难受死了,我还想用微笑温暖他的心,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太姥爷笑着走到那个精灵鬼面前,咬了一会儿耳朵,精灵鬼跑到教室外,带着林呆子进了厕所,林呆子痛痛快快撒了一泡尿,精灵鬼又教他学会了系裤带,然后两个人高高兴兴回到教室,林呆子对着花姐姐笑一笑,表示感谢,安安静静的写字了。 这件事过去以后,太姥爷对林呆子有了一点认识,“这孩子,他的天赋和秉性没有问题,他遗传了母亲的高大健壮,遗传了父亲的聪颖专注,只不过,生活太偏爱他了,反而误了他”太姥爷对花姐姐说:“你多帮助林呆子,不是替他做事,而是要教会他做事”,这林呆子就成了花姐姐一帮一的帮扶对象,林呆子很听话,花姐姐教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那些调皮捣蛋的学弟们,总爱和花姐姐对着干,在花姐姐的帮助下,林呆子的确进步很快,最起码生活可以自理了。 这太姥爷塑造林呆子的第二步,是唤醒他的自尊心和自豪感。 林呆子确实是太笨了,背书对于他来说就是“背书难,难于上青天”,老师布置的书,别的同学老早就背会了,可他就是背不会,太姥爷是个很严厉的老师,学生在规定的时间内背不会书,是要挨竹板子呢,好几个学生,就是怕挨太姥爷的竹板子,而坚决不上学的,当林呆子背不会书的时候,太姥爷也举起了竹板子,可是当他看见林呆子眼中流露出的胆怯而无助的目光时,他放下了竹板子,他想,这林呆子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了竹板子,老同学就这一个独生子,肯定会心疼的,再说呢,老同学说了“这就是个呆子,不抱什么希望,就是让认两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老师管教孩子,都是替父行道,都是父亲望子成龙,才要求老师严加管教,既然林呆子的父亲不望子成龙,也就不需要这般严厉了,但是,太姥爷也觉得不能放弃林呆子,如果放弃了,也觉得对不起老同学,于是,他找花姐姐商量,怎样才能让林呆子背会书,花姐姐说:“我来帮助林呆子吧”太姥爷就对花姐姐说:“让他给你背,你可以降低标准,只要他背会了,就不挨竹板子,这样可以保护他的自尊心,增强他的自豪感”,太姥爷检查孩子们背书,最后总要剩下两三个,交给花姐姐,其实,这两三个是陪林呆子的,因为,孩子们会看样,如果总让林呆子一个人给花姐姐背,他们会更加的看不起林呆子,嘲笑林呆子,作弄林呆子,林呆子也会更加的自卑,破罐子破摔。 林呆子在花姐姐的帮助下,有了很大进步,铁树会开花,哑巴会说话,这些都是可能的,林呆子的心智就像那含苞待放的花蕾,遇到春风就绽放,遇到阳光就烂漫,四月初八那明媚的**,绽开了他生命中最快乐的花蕊,他的人生由此进入一个崭新的天地,当他在花姐姐的鼓励下,背会了书,和花姐姐手拉手走出教室,花姐姐自豪的宣布:“林呆子也背会书了”,他自豪得笑着,和花姐姐一起站在灿烂的阳光下,他没有想到同学们会以那样热情而浪漫的方式向他表示祝贺,还有老师那赞许的微笑,更是像甘霖一样沁入他的心脾,自尊心和自豪感回到了他的生命中,激励着他,感召着他,他给自己定的第一个目标是,背书的速度要赶上精灵鬼,但是,人对知识的感知是各有特点的,林呆子无论怎样努力,他的背书速度都赶不上精灵鬼,他背书的速度还是班级最后一名,花姐姐就告诉他,不必和他们比赛,你努力了就行了,而太姥爷却在林呆子的身上又有了发现,他发现了林呆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内在素质,就是专注,林呆子不是一般的专注他专注到了愚蠢的程度,当太姥爷发现了林呆子的这点素质后,他竟是非常的高兴,高兴地就像一个大财迷掘出了一个大金矿一样。 太姥爷再造林呆子的第三部,就是挖掘林呆子的内在素质,他不止一次的在班上表扬林呆子的专心致志,说这种品质是成就大事业的前提,好孩子是夸出来的,特别是林呆子,自己这呆头呆脑的样子竟获得老师的表扬,老师这样的看起自己,自己再不努力可真的对不起老师啊! 这是一节自习课,太姥爷却忽发奇想,要孩子们给他背书,还要评什么背书之星,孩子们跃跃欲试,谁都想让自己的名字的后面闪烁一颗星星,太姥爷就选了开学初让学生们背会的《劝学篇》,已经背过去三个月了,谁的记性会那么好?太姥爷知道一般的孩子肯定是忘完了,就把目光投向精灵鬼,精灵鬼确实不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课文,还能结结巴巴的背过,太姥爷心里很高兴,就给精灵鬼一颗星,下面几十个孩子也都表示佩服,这时候,林呆子举手了,太姥爷一看见林呆子举手,他就乐了,他又想起那次林呆子要撒尿,不会解裤带,急的要奶奶的趣事,就笑着说:“林呆子,你是不是要撒尿了,你会解裤带吗?”教室里哄场大笑,精灵鬼站起来说:“老师,还让我帮助林呆子上厕所吧。”教室里又乱了,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也都把手举得高高的,高声吆喝“老师,该我帮助林呆子撒尿了。”还有一个孩子干脆就跳上桌子,越过好几排,跳到林呆子面前,拉住林呆子说“林呆子,你一定撇不住了吧,快点,小弟帮你解裤带。” 太姥爷在讲台上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看见老师乐,孩子们更疯了,又拍起手来“林呆子,大笨蛋,撒尿不会解裤带,-------”太姥爷好不容易止住笑了,将孩子们安定下来,他看见林呆子一动不动地站到那儿,还是举着手,就说:“林呆子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赶紧去撒尿啊”林呆子说:“老师,我不撒尿,我要背书。” 太姥爷吃惊不小说:“你会背吗?” 林呆子说:“如果我背的比精灵鬼熟,您会把星给我吗?” 太姥爷说:“当然给你了。” 林呆子不紧不慢地背起来: 劝学篇·荀子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煣)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又)槁暴(曝),不复挺者,輮(煣)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xing)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 太姥爷对高祖爷有再造之恩,高祖爷是他称心如意的姑爷,更是他新教育实验的成果。 太祖爷乐颠颠地拿着婚书回到家,放到太祖奶跟前,谁知道,太祖奶勃然大怒,说太祖爷“做事太不着调,哪有喝醉酒给儿子定亲的,这婚书不算数,”两个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冷战三天,太祖爷妥了协,太祖奶终于可以当家做一次主了,就高高兴兴去找红莲嫂要去聘媳妇,红莲嫂也觉得花影这媳妇不靠谱,但人家是大娘,不好深里说,就说“儿女的亲事,最终还是得听儿女的,要不去问问呆子吧,他说谁行就聘谁”太祖奶觉得嫂子的话有道理,再说,“这影子比妮子漂亮,又比妮子年轻,还慷慨大度,呆子肯定会愿意影子的。”于是就和红莲嫂一起来到园子里,太祖爷和呆子正在嫁接树木,看见大黑妞进来,就对林呆子说:“你娘来给你说媳妇了,你可得拿定主意啊”太祖奶对呆子说:“我和你爹各给你看上了一门亲,姑娘都不赖,你做个决断吧,你说谁,娘就聘谁。” 林呆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说“那就聘花妮吧。” 太祖奶也是个爽快人,“既然儿子说聘花妮,就聘花妮吧。” 太祖奶和红莲嫂一起离开林子去聘媳妇了,林呆子深深叹口气,太祖爷说:“儿子,随心愿了吧,你可得感谢你的老丈人,他为得到你这个好姑爷,可是挖空了心思。” 林呆子说:“爹,您是俺的亲爹,为俺的事费了不少心思,不过,和俺的岳父比起来还差一点,他对俺有再造之恩,俺得一辈子对他好。” “啊!”太祖爷睁大眼睛瞪着林呆子说:“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俺这林呆子还没娶媳妇呢,就不爱亲父爱岳父了。” 林呆子说:“也不是那个意思。” 太祖爷说:“什么意思?” 林呆子这才把他和花姐姐的故事讲给了父亲听。 林呆子说太姥爷对他有再造之恩,一点都不过分。 二十年前,十岁的林呆子,被父亲生拉硬扯,从奶奶的背上拉下来,流着长长的鼻涕,哭哭咧咧地站到先生面前,目光呆滞,双腿颤抖,躲在父亲的背后,像老鼠一样,胆怯的探出头来,窥视先生,说实话,先生是真的不愿收他的,但是先生最后收下他了,是看在父亲是老同学的面子上,而先生接受林呆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想报答水墅,他觉得他做了许多对不起水墅的事,太祖爷宽宏大量,以德报怨,不给他计较,还把一半坟地让给他家,这恩是要报的,把孩子教育好,就是最大的恩德了,撇开了这些功利原因,还有一个超现实的原因,就是先生的心理期望,他想在林呆子身上做一次新教育试验,成功了更好,失败了,老同学也不会埋怨他,因为老同学对儿子就不抱什么希望,也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呆子,就是教他认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这样的话,先生也就没有了顾虑,完全可以用自己的理念来重塑林呆子。 现在看来,俺的这位太姥爷就是世上最好的老师了,他是孔老夫子的忠实信徒,他信奉至圣先师“有教无类”的教条,这“有教无类,”不但是说:所有的孩子,不管他的社会地位高低,都有受教育的权利,还包括:每一个孩子不管他的天赋如何,都有按照老师的人生理想,重新塑造的可能。 太姥爷就是按照自己的人生理想,来重塑林呆子的。 他塑造林呆子的第一步就是切断林呆子的依赖感,正是他要求太祖爷将先祖奶锁到家中,不准先祖奶踏进学校一步,但是他没有想到林呆子会蠢到,连裤带都不会解的地步,世上的老师都爱好学生,毛主席的恩师杨昌济先生就有“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一大幸事也”的名言,杨老先生就是因为育出了毛主席、蔡和森这样的英才而名垂青史,流芳百世的,不要说杨先生了,就是皇帝爷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拜恩师,许多恩师就是攀附着,英才皇帝而平步青云,说到这儿,俺就为俺的恩师而抱屈,俺的恩师就是因为,育出了俺这一大批庸才,而默默无闻的,因此上对于“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之大幸也”的说法,俺的太姥爷就有点不以为然,诚然,太姥爷算是一个很不赖的老师,许多家长都将聪颖睿智的孩子交给他培养,他算是桃李满天下,她的学生中也不乏国之栋梁,文英骁将,但是,他都不因之而骄傲,更不会把自己的宝贝闺女许配人家,他说:“人家本来就是英才,谁教育都能成英才,他为之而感到骄傲的是林呆子,他对太祖爷说:“得蠢才而育之,人生一大乐事也。” 林呆子这个蠢才给太姥爷带去的快乐真是不少。 那开学的第一堂课,当太姥爷站在林呆子的面前,静静地看林呆子写字,心中还在想:这孩子脸上看很精灵,字也写得好,为什么老同学会说他的儿子是呆子的时候,林呆子的呆病犯了,哭闹着要奶奶,这在一般的老师那里,是一定会将他送出教室,交给他的家长:“对不起,您这孩子确实是呆子,就让他永远跟着奶奶吧。”但是,太姥爷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要在林呆子身上做实验,是他要求太祖爷将先祖奶锁进家中的,就是把林呆子送出去了,也没有家长接,太姥爷站在讲台上,望着林呆子微笑,他想用微笑温暖林呆子的心,让林呆子安静下来,但是林呆子越闹越紧,老师有点沉不住气了,而就在此时,教室里的其他孩子又起哄“林呆子,大笨蛋,奶奶抱着吃汤圆,不会走路不端碗,奶奶背着瞎胡转”太姥爷是哭笑不得,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倒是那个背书最快的机灵鬼,站起来解了他的围,对坐在讲台边的女儿花姐姐说:“花姐姐,你是老师的助手,你的管管林呆子”,女儿站起来拉着林呆子说“花姐姐带你去找奶奶。”,女儿带着林呆子走到教室外,不一会儿又回到教室,在爹爹的耳朵边小声说了一句话:“林呆子,要撒尿,不会解裤带”,太姥爷听了哈哈大笑,他真是太开心了,“孩子,被尿憋得难受死了,我还想用微笑温暖他的心,这不是南辕北辙吗“,太姥爷笑着走到那个精灵鬼面前,咬了一会儿耳朵,精灵鬼跑到教室外,带着林呆子进了厕所,林呆子痛痛快快撒了一泡尿,精灵鬼又教他学会了系裤带,然后两个人高高兴兴回到教室,林呆子对着花姐姐笑一笑,表示感谢,安安静静的写字了。 这件事过去以后,太姥爷对林呆子有了一点认识,“这孩子,他的天赋和秉性没有问题,他遗传了母亲的高大健壮,遗传了父亲的聪颖专注,只不过,生活太偏爱他了,反而误了他”太姥爷对花姐姐说:“你多帮助林呆子,不是替他做事,而是要教会他做事”,这林呆子就成了花姐姐一帮一的帮扶对象,林呆子很听话,花姐姐教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那些调皮捣蛋的学弟们,总爱和花姐姐对着干,在花姐姐的帮助下,林呆子的确进步很快,最起码生活可以自理了。 这太姥爷塑造林呆子的第二步,是唤醒他的自尊心和自豪感。 林呆子确实是太笨了,背书对于他来说就是“背书难,难于上青天”,老师布置的书,别的同学老早就背会了,可他就是背不会,太姥爷是个很严厉的老师,学生在规定的时间内背不会书,是要挨竹板子呢,好几个学生,就是怕挨太姥爷的竹板子,而坚决不上学的,当林呆子背不会书的时候,太姥爷也举起了竹板子,可是当他看见林呆子眼中流露出的胆怯而无助的目光时,他放下了竹板子,他想,这林呆子娇生惯养,哪能受得了竹板子,老同学就这一个独生子,肯定会心疼的,再说呢,老同学说了“这就是个呆子,不抱什么希望,就是让认两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老师管教孩子,都是替父行道,都是父亲望子成龙,才要求老师严加管教,既然林呆子的父亲不望子成龙,也就不需要这般严厉了,但是,太姥爷也觉得不能放弃林呆子,如果放弃了,也觉得对不起老同学,于是,他找花姐姐商量,怎样才能让林呆子背会书,花姐姐说:“我来帮助林呆子吧”太姥爷就对花姐姐说:“让他给你背,你可以降低标准,只要他背会了,就不挨竹板子,这样可以保护他的自尊心,增强他的自豪感”,太姥爷检查孩子们背书,最后总要剩下两三个,交给花姐姐,其实,这两三个是陪林呆子的,因为,孩子们会看样,如果总让林呆子一个人给花姐姐背,他们会更加的看不起林呆子,嘲笑林呆子,作弄林呆子,林呆子也会更加的自卑,破罐子破摔。 林呆子在花姐姐的帮助下,有了很大进步,铁树会开花,哑巴会说话,这些都是可能的,林呆子的心智就像那含苞待放的花蕾,遇到春风就绽放,遇到阳光就烂漫,四月初八那明媚的**,绽开了他生命中最快乐的花蕊,他的人生由此进入一个崭新的天地,当他在花姐姐的鼓励下,背会了书,和花姐姐手拉手走出教室,花姐姐自豪的宣布:“林呆子也背会书了”,他自豪得笑着,和花姐姐一起站在灿烂的阳光下,他没有想到同学们会以那样热情而浪漫的方式向他表示祝贺,还有老师那赞许的微笑,更是像甘霖一样沁入他的心脾,自尊心和自豪感回到了他的生命中,激励着他,感召着他,他给自己定的第一个目标是,背书的速度要赶上精灵鬼,但是,人对知识的感知是各有特点的,林呆子无论怎样努力,他的背书速度都赶不上精灵鬼,他背书的速度还是班级最后一名,花姐姐就告诉他,不必和他们比赛,你努力了就行了,而太姥爷却在林呆子的身上又有了发现,他发现了林呆子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内在素质,就是专注,林呆子不是一般的专注他专注到了愚蠢的程度,当太姥爷发现了林呆子的这点素质后,他竟是非常的高兴,高兴地就像一个大财迷掘出了一个大金矿一样。 太姥爷再造林呆子的第三部,就是挖掘林呆子的内在素质,他不止一次的在班上表扬林呆子的专心致志,说这种品质是成就大事业的前提,好孩子是夸出来的,特别是林呆子,自己这呆头呆脑的样子竟获得老师的表扬,老师这样的看起自己,自己再不努力可真的对不起老师啊! 这是一节自习课,太姥爷却忽发奇想,要孩子们给他背书,还要评什么背书之星,孩子们跃跃欲试,谁都想让自己的名字的后面闪烁一颗星星,太姥爷就选了开学初让学生们背会的《劝学篇》,已经背过去三个月了,谁的记性会那么好?太姥爷知道一般的孩子肯定是忘完了,就把目光投向精灵鬼,精灵鬼确实不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课文,还能结结巴巴的背过,太姥爷心里很高兴,就给精灵鬼一颗星,下面几十个孩子也都表示佩服,这时候,林呆子举手了,太姥爷一看见林呆子举手,他就乐了,他又想起那次林呆子要撒尿,不会解裤带,急的要奶奶的趣事,就笑着说:“林呆子,你是不是要撒尿了,你会解裤带吗?”教室里哄场大笑,精灵鬼站起来说:“老师,还让我帮助林呆子上厕所吧。”教室里又乱了,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也都把手举得高高的,高声吆喝“老师,该我帮助林呆子撒尿了。”还有一个孩子干脆就跳上桌子,越过好几排,跳到林呆子面前,拉住林呆子说“林呆子,你一定撇不住了吧,快点,小弟帮你解裤带。” 太姥爷在讲台上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看见老师乐,孩子们更疯了,又拍起手来“林呆子,大笨蛋,撒尿不会解裤带,-------”太姥爷好不容易止住笑了,将孩子们安定下来,他看见林呆子一动不动地站到那儿,还是举着手,就说:“林呆子还站在那儿干什么?赶紧去撒尿啊”林呆子说:“老师,我不撒尿,我要背书。” 太姥爷吃惊不小说:“你会背吗?” 林呆子说:“如果我背的比精灵鬼熟,您会把星给我吗?” 太姥爷说:“当然给你了。” 林呆子不紧不慢地背起来: 劝学篇·荀子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煣)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又)槁暴(曝),不复挺者,輮(煣)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王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干,越,夷,貉之子,生而同声,长而异俗,教使之然也。诗曰:「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 吾尝终日而思矣,不如须臾之所学也。吾尝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见也。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xing)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也,所渐者然也。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士,所以防邪辟而近中正也。 ············ 老师听的目瞪口呆,因为呆子背的比他教给学生的还要多,教室里也静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呆子背完后说:“老师,可以给我星吗。”老师这才回过神来,说:“给你,给你,孩子,老师要给你三颗星”老师扭过身,在黑板上写上林呆子的名字,在他的名子后画了三颗星,林呆子傻呵呵的笑着,他终于比过精灵鬼了,而与此同时,一阵掌声也响了起来,那个要帮林呆子上厕所的孩子,朝林呆子伸出大拇指说:“呆子,给力,真给力!” 老师问呆子:“你昨天晚上读这篇文章了吗?” 呆子说:“读了,也给爹爹背过了” 老师说:“你知道,老师今天要背这一篇?” 呆子说:“俺不知道,俺每天晚上都要给爹读三遍课文,否则不准睡觉。” 老师说:“哦,你昨天晚上就读这篇了,是吧?” 呆子点点头:“俺爹说了,俺是呆子,太笨,笨鸟就要多飞才能入林,他每晚都叫俺把您教过的书给他读三遍,昨晚爹有事了,他叫俺读《劝学篇》,说他回来让俺给他读,可是,他打住牌了,回来都半夜了,俺就读了十遍,背会了,爹回来,俺说俺背会了,就给他背了,爹高兴,奖俺两块糖,俺吃了一块,还剩一块,老师给您吃吧。” 林呆子跑上讲台,将一块糖放进老师张着的嘴里。 老师爷真的嗦起糖来,说:“这糖真甜,呆子,你愚蠢的可爱,你爹要是一晚上不回来,你怎么办?” 林呆子说:“那俺就读一晚上。”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红管家(五) 这林呆子确实是太姥爷看上的姑爷,但是他没想到,要得到这个呆子姑爷,还真是不容易呢,不过,事在人为,太姥爷那智慧,要摆平这件事,也算是小菜一碟。 太姥爷既然想让林呆子当他的姑爷,自然对林呆子的重塑,也就更用心了,四月八日,那个风情浪漫的春日过后,花姐姐和林呆子的“一帮一”帮扶活动到此结束,林呆子的生活可以自理了,下午的值日虽然干的慢,但也坚决不让花姐姐插手,而检查林呆子背书的差事,也由老师承担了,不管林呆子他背的多么慢,老师都会耐心等着他,有时实在太晚了,老师就让他晚上背过第二天一大早来背,总之,林呆子跟着太姥爷确实背了不少书,小学生都是看老师的颜色行事,那些学弟们,现在也不欺负林呆子了,特别是精灵鬼,看出来老师喜欢林呆子,为了巴结老师,也来讨好林呆子,而此时的太姥爷,重塑林呆子的计划,也进入到最后一个环节,他想让林呆子变得灵活些,融入到群体生活之中,成为一个聪明、热情、活泼、开朗的阳光少年,说实话,太姥爷的这最后一步试验,没有成功,无论老师怎么开导,林呆子总是阳光不起来,总是木木的,呆呆地,落落寡合,离群索居,见了人只会傻笑不会讲话,下课以后,所有的孩子都在校园附近玩耍,而林呆子却独自钻进树林子,不知干什么,不过,最近有点变化,林呆子不总是一个人了,有时候花姐姐也会去,难道这一对少男少女,真的像精灵鬼编的歌谣:“林呆子,小花妮,天上牛郎配织女?” 太姥爷这样想着,精灵鬼跑过来说,“老师,小花妮真的喜欢林呆子,我们看见他两个进了小树林。” 太姥爷也就进了小树林,他看见了林呆子蹲在地上,手里拿一把刀子在摆治树,而小花妮则斜靠在一棵大杏树上,太姥爷想上前唤他们,转念一想,这样会吓着闺女,会让这对少男少女感到羞涩和难堪,十来岁的男女的情渎,就像那含苞待放的花蕾,美丽但娇嫩,只能观赏,不能把玩,更不能亵渎,甚至摧残,现在想来,太姥爷真是个好老师好父亲,如今的大人很少有人能想到保护孩子的羞耻心,动不动就将孩子置于非常尴尬的地步,太姥爷就坐在一棵大树的后面,看着一对少男少女到底要干什么,同时也做好了,要尽一个父亲保护女儿的神圣责任,一旦这两个孩子有过激的行为,他会立刻上前制止他们。 这一幕真的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脑海里。 “林呆子,你整天整治树,有意思吗?” “花姐姐,这整治树比跳绳、踢毽子有意思多了。” “好好地树枝,你把它剪断了,它不疼吗?” “不疼,就像花姐姐你的头发,长长了,老师就给你剪短,你疼吗?不疼。” “咦,林呆子,看你呆,说话怪会比喻呢” 林呆子嘿嘿笑着不吭声。 太姥爷也想,这林呆子平日里见人一句话都没有,和花姐姐说话倒挺流利的,言为心声,这俩孩子说不定真的有戏。 “林呆子,你这嫁接树木的本领是给谁学的?” “跟着俺大哥学的,俺大哥可能干了,啥都会干。” “你大哥不认为你呆吗?” “不认为,俺家人都说俺是呆子,连俺爹娘都说俺是呆子,就是俺大哥说俺是面呆心不呆,他在俺家的苗圃里干活,就带着俺,教俺认识好多树,还给俺讲种树的好处” “种树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可多了,最大的好处是保持水土,大哥说,咱这北邙山在远古的时候,就是森林,里面的动物可多了,这些森林保护着山下的地不被洪水冲坏,可是,人们都想盖房子,做家具,把山上的树砍完了,不能保护山下的地了,山水下来把地都冲坏了,俺爹俺娘,还有大哥二哥,每年冬天都得修地,可费劲了,俺大哥说,只要在邙山上种了树,长了草,山水就不会冲坏土地了。” “你大哥真好,” “花姐姐你也好,你也知道林呆子,帮助林呆子,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人说,别的人,我不说,我说了他们也不听,还笑话我。” 太姥爷想站起来走到前面告诉林呆子,老师也知道你,赏识你,帮助你,可是,太姥爷没有站起来,下面的对话又开始了。 “这一棵杏树就是你嫁接活的吗,它真的能长成又大又甜的贵妃杏?” “能,这是我从我家苗圃剪得芽子,是俺大哥教会俺嫁接树木的,大哥说,呆子弟,你确实不聪明,但是不聪明也没什么,哥哥教你嫁接树木,你学会了这门技术,一辈子不会受苦。” “家有千金,不如艺技在身,俺爹也说,家中再有钱,也有花完的时候,学了一门手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用得上,俺爹一辈子只会教学,也能养活俺这一大家子,俺也跟着你学接树吧” “不行,俺大哥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必都挤到一个行里,花姐姐,你是闺女,做好女红就可以了,你想想,谁家孩子不穿衣服,谁家闺女出嫁不做嫁妆?” “林呆子你说话很有含义哩,你会背书,又会接树,长的又帅,长大了肯定能找个好媳妇。” “俺娶不了媳妇,俺爹说了,俺就是一无是处的呆子,没有谁家的好闺女肯给俺当媳妇,俺就是打光棍的料。” “那花姐姐长大了就给你当媳妇,中不中。” “中,你给俺当媳妇,给俺做饭,做衣服、给俺生孩子,生俩闺女,再生一个小子,就像俺娘,先给俺生了俩姐姐,才生俺,俺可享福了。” “那也行,俺就做您的贤内助,就像俺娘,啥事都不让俺爹管,俺爹就是一门心思教学,俺给你管好家,你就一门心思种树,把这邙山上都种上树,山下再种俩果园,桃子,杏子可值钱了。” “行行行,花姐姐你说话可得算数” “不行,就拉钩,拉钩上轿,一百年不能变。” 林呆子和花姐姐一边拉指头,一边刮鼻子。 太姥爷扑哧一声笑了,两个孩子吓得就朝这边看,太姥爷赶紧又藏起来。 “像是爹” “不会吧,老师不会知道你在树林里。” “是爹也不怕,他也喜欢你。” “不管他了,我将这棵树接好了,咱们就回家。” “我帮你吧?“ “不用了,我接,你看,” 林呆子蹲下专心致志的接树,花姐姐靠在树干上目不转睛的看林呆子。 太姥爷轻轻走出林子,笑模笑样得回到教室,心中荡开了一池春水。 林呆子那天晚上失眠了,他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就坐起来背书,他明天要第一个背会书,好让花姐姐高兴,也让老师高兴,他还把父亲奖励他的一颗糖,自己不吃,放到书包里,送给花姐姐吃。 可是第二天走进课堂,他没有看到花姐姐,第一节课没有,第二节课也没有,老师让他背书的时候,他还在想花姐姐为啥不来学?她病了吗?这样一来,他只顾想,就把背书的事情忘了,等到老师的竹板子敲到他的手心上,他才清醒过来,说:“老师,花姐姐今天为啥不来上学?他病了吗?” 太姥爷明白林呆子背不会书的原因了,他有点心酸的摸着林呆子的手说“花姐姐不能上学了,她的娘死了,她得回家照顾弟弟。” 林呆子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太姥爷既心疼又感动了,这孩子,真是难得,他就是太专注了,他不但对事业专注,他对情感更专注,专注到了呆傻的程度,能找这样一个呆子当姑爷也不错。 林呆子跟着太姥爷读了五年书,长成一个大小伙子了,这五年中,他虽然没有再见过花姐姐,但他的心中仍然惦记着花姐姐,除了花姐姐,再没有一个姑娘能进入他的眼中和心中。 那一年的正月初六,是上坟的日子,我们这两家正好在一天上坟,我们这儿,给祖宗上坟是家族的行为,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上坟的权利,儿子可以上坟,闺女也可以上坟,那一年林呆子和花姐姐在坟地里见面了,二十岁的林呆子,有点帅,他像母亲一样长了一个高个子,又像父亲一样是个小白脸,一头浓密的头发遮住眉梢,他穿着一件灰色的狐皮大氅,站在哪里朝远处张望,显得很酷,引来一个姑娘爱慕的目光,这个姑娘,也二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苗条,身着一件崭新的花棉袄,细白的脸庞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林呆子看,林呆子认出她了,是花姐姐,花姐姐也认出林呆子了,这才几年,当年那个流着鼻涕,连裤带都不会解的小呆瓜,就变成了这样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小花妮看着林呆子笑,林呆子看着小花妮笑,但是,他们也只是相互看着笑,并没有走到一起说话,但是**的眼睛是瞒不过*人的,不光瞒不过*人,也瞒不过深爱他们的亲人,一个是太姥爷,另一个是我的先祖奶。 晚上回到家,先祖奶问林呆子“孙子,你喜欢那家的闺女?” 林呆子说:“那闺女长的好看吗?” 先祖奶点点头说:“长的很鲜亮。” 林呆子说:“那把她娶到咱家做媳妇,行吗?” 先祖奶说:“不行” 林呆子说:“奶奶,她可是孙子喜欢的闺女” 先祖奶说:“喜欢也不行” 林呆子说:“为啥?孙子喜欢的姑娘,奶奶不喜欢吗?” 先祖奶说:“孙子喜欢的,奶奶都喜欢,但是,不能给咱家做媳妇。” 林呆子说:“为什么?” 先祖奶说:“咱两家有仇,你的爷爷是他家害死的。” 先祖奶将我们两家的仇怨故事讲给了林呆子听。 林呆子那扇情爱的门也由此关闭了。 太姥爷也想满足闺女的心愿,于是就去找姥先爷商量,姥先爷摇摇头说:“不行“ 太姥爷说:“这仇要记到什么时候?” 姥先爷说:“记到我死后” 太姥爷对花姐姐说:“闺女的心愿爹知道,但是,世上的事都有机缘,机缘不到,事情不成,闺女,你就在家中帮爹爹理家吧,爹一定要想办法满足闺女的心愿。” 这一打理就是十几年,所有来给花姐姐提亲的,都被太姥爷挡回去了,“闺女,她的娘去世的早,闺女得在家帮我理家,得把她的四个兄弟都成家了,她才能出阁”这个理由的确是冠冕堂皇,村里人都认为花妮可怜,为了照顾弟弟,被爹霸在家中,不让出阁,而林呆子,则干脆钻进林子中,对那些前来说媒的根本就不见,渐渐地人们就把他俩给忘记了。 这中间,林呆子也见过一次太姥爷,他走到恩师的面前,不记着给恩师行礼,先问“花姐姐出阁了吗?” 太姥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说:“出阁了,姑爷不错,林呆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找个好闺女成家吧。” 这一下林呆子该死心了吧,他喜欢的花姐姐已经出阁了,他也应该成家了。 爷爷说:“如果林呆子成家了,他就不是林呆子了,知子莫如父,知生莫若师,你太姥爷太了解林呆子了。” 林呆子更呆了,如果说他原来还是一心两用,一是他的树,一是他的花姐姐,现在他只剩一条心了,他是专心致志的摆治他的树,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明;无惛惛之事者,无赫赫之功,林呆子终于在三十岁的时候,功成名就了。 这正是藏在深林人不知,一朝成功四方闻,林呆子成了声名鹊起的林业专家,他把父亲分给他的一百亩荒坡地都种成优质的毛白杨了,高大挺拔,材质优良,既美化了环境,又保护了水土,爹娘哥嫂再也不用顶着寒风,到山上修地了,那一年,雨水太多,山水下来把许多家的庄稼都冲没了,唯有水墅的棉花无忧无虑的生长,这时候,人们才知道呆子在干什么,他培育了一个二十亩大的杏园也挂果了,这些树都成为水墅的摇钱树,他引种的香酥梨也嫁接成功了,每天来果园参观取经的人可真不少,连县太爷都握住他手称他为“林学家”,还要聘他做自己的顾问,顾着顾不着都要问他,县太爷甚至不再问案了,每天坐着轿子在邙山上瞎胡转悠,美其名曰:“检查植树造林”,谁家不认真植树,或者偷工减料,或者瞒产虚报,或者只求数量不求质量,或者应付差事糊弄领导,或者欺世盗名专做形象工程,都会被县太爷领进县衙打二十到五十板子,并限期整改,这样一来,林呆子可就忙了,求他帮忙的人太多了,人们都称他为神剪子,他须夷不可离开的就是那个工具袋,里面有一把大剪子,一把水果刀,还有一把钉锤,绳子、药水之类,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不管是谁家的果园,他只要看不上眼了,就进去剪上一通,真的神奇,几年不挂果的果树,到了秋天就挂满了果子,已经快要枯死的树木,他也敢给动动手术,他拿着锋利的水果刀,像医生一样把腐烂的树皮刮掉,再抹点他配制的药水,第二年这些树就在春风的召唤下,发出新芽了,他的工具袋中,还有一把钉锤,和啄木鸟的嘴巴很像,这就是林呆子自己做的仿生锤,冬天的时候,他就拿着仿生锤在树干上敲一敲,听一听,然后用尖尖的锥子插进去,一条藏在树干中越冬的害虫就被拉出来,变成水墅绿毛鸡的珍馐佳肴,他每天都能捉到几十条,所以,那些绿毛鸡每天都蹾到门口等他回来,就像孩子等娘一样,只要他的脚步声传到这些绿毛鸡的感应神经里,这些绿毛鸡就会到五十米以外迎接他,林呆子看着绿毛鸡吃的欢快,心中也欢快说:“绿毛鸡们,痛痛快快吃吧,你们吃一条害虫,就等于消灭了成千上万条害虫”这是真的,越冬的害虫第二年都会变成蛾子,一只蛾子产几子呢,当然这些还都不是林呆子的绝活,他的绝活是嫁接树木,一棵又小又涩的苦杏,经过他的嫁接就长成了又甜又大的贵妃杏,被送到皇宫供奉皇后娘娘,你说这不神奇吗? 成家立业这个男人的生息模式,在水墅被反过来了,立业成家,太祖爷二十二岁完成了先祖爷交给他的改造一百亩河滩地的任务,于是,先祖爷答应给他娶媳妇,林呆子也完成了他和花姐姐约定的在邙山上种好多树,再在山下育两个大果园的任务,只不过他用的时间比父亲更长,他三十岁了。 太祖爷郑重其事得的给林呆子谈话:“你的事业成功了,该娶媳妇了吧?” 林呆子说:“娶就娶吧。” 太祖爷说:“媒人说了好几个,你抽空看看,看上了,爹娘就帮你办。” 林呆子说:“我忙,爹娘看着办吧,爹娘看上了,我就娶。” 太祖爷说:“虽然儿女的亲事父母定,但也得你满意才行。” 林呆子说:“我喜欢的花姐姐已经出阁了,既然有*人不能成眷属,这娶媳妇也就是过日子了,和谁过都可以。” 红管家(六) 六 林呆子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花姐姐并没有出阁,还在家中等着他呢,但是,他们这一对有*人能成眷属,除了父母的成全以外,还得感谢红蟒仙家的眷顾,人间的好姻缘就是天造地设。 那年的十月十八是姥先爷的三周纪念日,太姥爷要大操大办,除了亲戚朋友,还有邻里乡亲,甚至外村的知名人士也都发了请帖,太祖爷就收到了这样一张请帖,太祖爷有事脱不开身,就让林呆子去行礼。 三周纪念日,在我们这儿是非常隆重的,甚至可以超过结婚日和出生日。 姥先爷一生劳苦功高,他自己养了五个儿子一个闺女,他又活得岁数大,见了五代人,整个家族的嫡亲儿孙就有二三十个,有资格披麻戴孝的族人至少有一百人,这些儿孙子侄都蒙受姥先爷的福荫庇护,家家日子都过得不赖,特别是他的长子,我们的太姥爷,更是一个誉满乡里,德艺双馨,桃李满天下的鸿儒名师,光他的弟子就坐了七八席,林呆子作为他的得意门生,自然也得到场了。 太姥爷坐在太师椅上应酬,他的膝前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帮他端茶倒水,林呆子目不转睛的凝望着她,他恍惚回到二十年前,那个从讲台边跑过来的小姑娘,不就是这样的吗?娇小玲珑的个子,白白嫩嫩的皮肤,圆圆的脸庞似银盘,一笑两个喝酒窝,穿一件漂亮的花衣服,像一只轻盈的花蝴蝶,在人群中穿梭嬉笑,银铃般的笑声透出精灵与天真,这就是一个再版的花姐姐,这肯定是花姐姐的女儿了,那个像花姐姐的小姑娘,看见有一个陌生的叔叔看她,有点羞涩的藏在太姥爷的背后,说:“爷爷,那个叔叔老看我,他不是坏人吧?” 太姥爷这才看到林呆子,走上前去说:“呆子,你也来了” 林呆子说:“我爹今天有急事,不能来,就让俺来了,老师,你身体好吧?” 太姥爷说:“好着哩,你爹也好吧?我可几十年没见他了,如果,他有空,就让他来一趟,老师我有重要事和他商量呢。” 林呆子说:“好吧,我一定告诉爹爹”林呆子指着那个小姑娘说:“那个小闺女是花姐姐的闺女吧,长的好精灵” 太姥爷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笑着说“林呆子,你也成家了吧,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林呆子摇摇头说:“俺没有成家” 太姥爷有点不相信说:“呆子,你真的到现在还没成家?” 林呆子说:“我和花姐姐有个约定,拉过勾,一百年不准变,虽然她变了,但是我不变。” 太姥爷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说:“好好好,林呆子你这样优秀,老师一定帮你找个称心如意的姑娘。” 林呆子眼睛有点酸,喉咙里像憋了一块馒头,吐不出也咽不下,心口堵得难受,坐在席上,基本上没动筷子,只喝了两杯酒就要离开。 看着林呆子走出大门,太姥爷在小姑娘耳朵边咬了一会儿,小姑娘就跑出来追上林呆子,拉住林呆子的手,和林呆子咬耳朵:“呆子叔,我不是花姑姑的闺女,花姑姑还没有出阁,她还在家等着你呢?你要赶紧来提亲啊,俺想早点叫您姑父呢” 林呆子说:“你说的是真的?” 小姑娘说:“骗你是小狗” 林呆子高高兴兴回到家,向爹爹汇报了情况,但他并没有说他和花姐姐的事情,只是说:“老师想你了,想见见你。” 世间的事就是无巧不成书,太祖爷对林呆子的话并不在意,认为这就是老同学说的客套话,就没有马上去,他不在意,有人在意,这个在意的人就是李家婆娘,现在我们该叫她太表姑了。 姥先爷临终时,当然要和闺女说心里话,他只有这一个宝贝闺女,找的主不怎么样,家境比较贫寒,闺女一辈子日子过得不展也,姥先爷一辈子心中不痛快,到死不能释怀,姥先爷对闺女说:“都愿爹贪财,看上了人家的聘礼,就把你给了人家,你的日子过得不好,爹也没办法了,咱这家族缺闺女,闺女就是芊芊宝贝,爹还做了一件错事,就是花妮的婚事,花妮本来找个富贵仁义的好人家,就是爹给打得叉,害了花妮,后悔也没用了,如今爹还有一桩没了的心愿,就是花影,这闺女生下来就没了亲娘,虽然老五两口子待她不赖,但终归是个缺憾,所以全家的人都说我偏爱花影,我就是偏爱她,她就在我的心肺上穿着,我真是舍不下她,我真的想亲自把她送上轿,看着她嫁到一个富贵仁义的好人家,可是我不行了,这事你得帮我担着,一定给花影找个富贵仁义的好人家,一辈子不让她受穷受委屈。” 姥先爷的这个条件看似不难,其实并不简单,闺女找婆家,找个富贵之家不是很难,找个仁义之家也能找到,但是,要找个既富贵又仁义的家庭就难了,因为富贵和仁义不是一对同义词,不能在一个语场中同时存在,最起码我们从现存的文学作品中都可以发现,富贵者,不仁义也,仁义者,贫穷也,尤其是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人们普遍都有仇富心理,凡是地主的前面都缀个副词“恶霸地*”这个恶霸缀在前面还表示有所限定,但有人将其放到了后面,成了主谓式“地*恶霸”也就是说,凡是地*就是恶霸,特别是一位伟人,在他的经典著作《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用了一个影响了中国将近一个世纪的成语“为富不仁”,也就是说,人只要追求财富,肯定就不讲仁义了,那时候,人们以穷为荣,认为贫穷之家就是仁义之家,所以好闺女都嫁给了贫*中农,地*富*的子弟,只得娶贫农子弟挑拣过,剩下的,认为不好的闺女,甚至打光棍。 现在不一样了,人人都追求财富,想成为富豪,富翁,富婆、富姐,但是在人们的心灵深处,仍对富贵存有偏见,这其实就是现实在人们心中的折射,但是,尽管人们内心深处有恐富,仇富心理,但是对财富的追求却是一致的,自己挣不到,就借助别人,由此看来姥先爷想给孙女找个富贵之家,这心愿是可以理解的,但他不但要富贵之家,还要仁义之家,这就难得多了,但是也不是没有,李家婆娘就认为氺墅一家,能满足爹爹的两个条件,还有,李家婆娘是水墅女主人大黑妞的闺蜜,她是一只铁公鸡,一毛不拔,但她又长一只铁嘴,到水墅叨起来毫不客气,太祖奶也乐于让她叨,如果太祖奶娶一个小气的,把东西看的很中用的媳妇,她可就叨不成了,所以,她就积极地当这个媒人,把自己二十岁的侄女,一个既大方又任性的大美人,名叫花影的姑娘介绍给太祖奶,太祖奶那叫一个满意。 想来这可能也是红蟒仙家的安排,他可能是想考验一下林呆子的专注,再考验一下太祖爷的豁达,还有太姥爷的智慧,加上姥先爷的精明和先祖奶的宽厚,当然了还有太祖奶的爽直与红莲嫂的细密。 先祖奶在去世前也和太祖爷有一段推心置腹:“儿子,娘对不起你,娘没有给你管好孩子,这呆子一辈子不能叫你省心。” 太祖爷以为母亲是说她将孙子惯成呆子的事,就说:“娘,你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奶奶了,你为呆子付出的辛劳,比他亲娘付出的都多,你还自责什么,什么你把孙子惯呆了,那都是胡说,谁家奶奶不惯孙子,人家不都是精精灵灵的,林呆子那是他天生的,也是我这当爹的亏欠他的,他不就是不娶媳妇吗?有什么?命中有了终会有,命中没有求白求,大不了他打一辈子光棍,我断了香火,没啥大不了的。” 先祖奶说:“我自责的不是这件事?” 太祖爷说:“你自责的是什么事?” 先祖奶这才把十几年前,拒绝孙子,想把他心爱的,花姐姐娶回家的请求,告诉了太祖爷,太祖爷说:“这也不能怨您,这仇家变亲家还真的没有先例,娘您是个宽厚之人,儿子将一半坟地让给仇家,您心中并不痛快,但还是同意了儿子的做法,可是,这结亲家不必让坟地,仇家的闺女来到咱家,您日日相见,心中肯定难受,而人家闺女也会受委屈。” 先祖奶说:“我就是这样想的,可是,谁会知道呆子用情那么深,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奶奶这点委屈算什么?我就是憋屈死,也要成全孙子。” 太祖爷说:“要不为啥叫他呆子呢?一棵树上吊死,一条胡同走到底,他这一辈子就认这两个字,一个是树,一个是花” 先祖奶说:“我也给孙子比方过了,他的心有点活络了,愿意娶媳妇,待我的后事办毕后,就把孩子的事情也办了。” 太祖爷这时候才知道了林呆子的心病,心想,俺才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俺不知道儿子的心啊,俺不知道儿子的心结是什么?俺不会对症下药,俺不知道他爱什么,想什么、要什么,儿子一个人钻到树林子干了这么大的事情,俺还认为儿子是不务正业,是一无是处的呆子,儿子让俺去见他的老师,俺并不放到心上,看来俺这父亲,还真的没有老师对孩子上心啊! 就在这时候,太祖奶让太祖爷去打听媳妇,太祖爷心生感激,觉得是红蟒仙家眷顾水墅,把花影这个好闺女送到水墅,虽然不是花姐姐,但是能娶到花妹妹也算不错,这花影儿就是花妮儿的亲妹妹,比花妮儿小十岁,她们的亲娘就是在生完花影儿以后,得了产褥风而死的,五妈看孩子可怜,抱过去帮着养,姥先爷说他们家宝贝闺女,不是矫情,物以稀为贵,生儿育女也一样,缺什么宝贝什么,姥先爷养了五个小子,只有一个闺女,而五个儿子又养了十个孙子,只有这两个闺女,说呆子是被奶奶惯呆的,这花影也是被爷爷捧在手心,惯得没个样。 太祖爷从太姥爷那儿知道了林呆子和花姐姐的枝枝稍稍,乐颠颠的拿着婚书回来,还没有告诉林呆子呢,先和太祖奶较上了劲,大黑妞一改平日里夫唱妇随的惯例,坚决要当家做一次主,因为这是关乎她后半辈子能否幸福的大事,想一想吧,婆婆和媳妇性情不同,怎能和睦相处,和媳妇的关系处不好,这婆婆可就惨了,太祖奶是坚决不能让步的,太祖爷算是领教了女王的风采,刚毅果断,即使冷战三天,心中再难受,也决不让步,太祖爷就去找红莲嫂商量,红莲嫂是个细密人,也觉得花妮是过日子手,于是,就帮太祖爷想出了这个忽悠大黑妞的好方法。 小花妮终于随了心愿,嫁到水墅这个好人家,成了我们的高祖奶,不过,这有**终成眷属,也只是完成了她相夫教子,做一个好主母的第一步,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红管家(七) 七 高祖奶新婚后的第四天,就下地劳动了。 我们这儿的风俗,新媳妇三天新,高高在上当贵人,三天已过,就被安排到了家庭的最低层,早晨你要起得早,晚上你要睡得晚,家务活都由你来干,低眉善言讨公婆喜欢,说是公婆喜欢,其实就是婆婆喜欢,只要婆婆露笑颜,阴云迷雾都消散,高祖奶当然知道这一些,她已经做了很好的准备,一定要让婆婆心中喜欢,有句话叫投其所好,高祖奶知道婆婆最爱劳动,一年四季很少在家休息,即使数九寒天,大雪纷飞,她也要背一张大铁锨到山上修地边,像我们家这么多地的人家,一般都要顾两个长工,农忙时还要顾短工,可是,我们家没有长工,太祖奶说她就是太祖爷的长工,干起活来,一个顶两个,婆婆爱劳动,当然也喜欢媳妇爱劳动了。 太祖奶那天身上不甚得劲,很可能就是娶媳妇给操敛下病了,而且她也想品一品当婆婆的滋味,于是,早饭就没有按时起来吃,高祖奶把饭做好,对太祖奶说:“娘,我把饭做好了,您再睡会儿起来吃,吃过了,碗就放到锅里,我回来刷,您这几天累坏了,不要下地了,我去把您锄剩下的半亩谷子锄完吧” 太祖奶答应着,真的没有起来,又睡了好一阵子,才起来吃饭,饭菜都被媳妇准备好了,太祖奶第一次吃上现成饭,心里很是痛快,对太祖爷说“难怪,人家都要早点娶媳妇,这有媳妇伺候着,还真是不赖。”太祖爷抬头看看太阳说:“大半晌了,说不定媳妇都锄完了,你不去地了,等一会儿,就给他们做饭。” 太祖奶是痛快了,但是高祖奶却痛苦着,这半亩谷子放到太祖奶手中真是小菜一碟,不到半晌她就能锄完,可是,高祖奶就是个娇滴滴的小花妮,她身小力薄,细皮嫩肉,她在娘家长了三十年,下地的次数屈指可数,她是被父亲霸在家中当家的,只管内务,不管外事,做饭,做衣是她的本分,礼尚往来是她的强项,但是,所有的重活、脏活、累活都不必她干,都是四个弟弟的,更不用说这顶着大太阳一个人在地里锄谷子了,这不就是婆家虐待媳妇吗?这事情被她的三弟看见,她的三弟就是俺们的高舅爷,人称愣头青,愣头青最心疼姐姐了,在娘家所有的脏活累活她都不叫姐姐干,都是他来干,如今却看见姐姐一个人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在地里锄谷子,他好心疼啊,心想这水墅真是可恶,虐待媳妇,于是愣头青就跑到林子里,去找林呆子他的姐夫理论,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愣头青恰恰相反,他是动手不动口,他来到姐夫面前,没有开言就动粗,先让姐夫尝尝掏心拳的味道,再让姐夫品品窝心脚的滋味,姐夫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说:“小舅子你有何吩咐?” 愣头青这才说话:“你们水墅是娶媳妇呀,还是雇长工?就是扛长工,也不能顶着大太阳锄谷子,你不心疼你媳妇,俺还心疼俺姐姐呢。” 高祖爷说:“俺咋能不心疼媳妇呢,俺这就从林子里走出去,帮你姐锄地去。” 太祖奶左等右等,眼看太阳都到正午了,媳妇还没有回来,太祖奶就嘟囔:“我说这小花妮身小力薄,不是干活的料吧。” 太祖奶虽然心中有点不满意,但她是宽厚之人,不是尖酸刻薄的婆婆,再说他就这一个媳妇,想着这大热的天,媳妇还在顶着烈日干活,心中也蛮心疼的,就到了厨房,把锅中的碗洗净,又生火做饭,想给媳妇做一顿可口的饭菜。 高祖奶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六月正午的太阳真是太毒了,把她的脸晒得像鸡冠子一样的红,火烧火燎的钻心的疼,脚下的地热又像蒸馍时冒得大气,蒸的她几乎晕过去,但是,她咬着牙,坚持着,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今天半途而废,她在婆婆心中的形象就真的完了,她就是今天热死在地里,也得让婆婆知道,她的媳妇不是个不爱劳动的人,就在这时候,他看见她的丈夫了,高祖爷在前面接她了,她舒心的笑了,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一阵凉风吹来,她顿时觉得像喝了井凉水一样,凉爽又舒泰,她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和丈夫会师了。 高祖奶和高祖爷背着锄头回到家,太祖爷笑着说:“今天的太阳从西面出来了,这从不下地的呆子,也下地锄谷子了,自己的媳妇自己心疼啊。” 高祖爷说:“爹,那你也该心疼俺娘,这么热的天,把她一人放到厨房,你不心疼吗?”说着又钻进厨房。 太祖奶说:“儿子不光是心疼媳妇,还学会了心疼娘,这娶媳妇就是好呀。” 高祖奶洗了脸也走进厨房要做饭,太祖奶说:“看把闺女热得,你俩都出去,凉快一会儿就吃饭。” 这是高祖奶最难受的一顿饭了,这浑身酸痛,再加上饭菜难吃,她这才知道,丈夫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小花妮做媳妇的原因了。 太祖奶做饭的技术的确是不敢恭维,甚至是极其糟糕,这不怪她,她本来是女王的命呀,女王能做饭吗?还有,她虽然流落民间,当了农妇,但她身上的英雄气质不能改变,厨房是英雄的用武之地吗?还有,就是她十岁,来到这个家,都是先祖奶给她做饭吃,她下厨房的次数也和高祖奶下地一样是屈指可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太祖奶虽然可以评为国家级的劳动模范,但是,她又是个不称职的主母。 不过太祖奶的态度很认真,她是真的想给媳妇做一顿好饭,他做了炒鸡蛋蒜面条,凉拌黄瓜,还烙了薄饼,熬了豇豆米汤,这饭在农家可都算是最好的了,只不过,太祖奶擀的面条太硬太粗,吃到嘴里真的像嚼干草,蒜味太浓了,盐也太多,高祖奶的肠胃太弱,挑起面条呲牙咧嘴难以下咽,可是又不能不吃,因为婆婆笑眯眯得看着媳妇吃饭,高祖奶知道,这吃饭和干活一样,也得经受住婆婆的考验,自己无论怎样都得把婆婆舀到碗里的饭吃完,还得一边吃一边夸奖婆婆做的饭好吃,好不容易吃完了,太祖奶又要给媳妇舀,高祖奶怎样都不要了,太祖奶又给媳妇卷了薄饼,高祖奶真的是吃不下去,这薄饼咬到嘴里像牛皮筋,而黄瓜又太辣太酸了,高祖奶觉得牙都要酸倒了,努着嘴,像老婆儿一样圪蚋圪蚋的,逗得高祖爷吃吃的笑,太祖奶说:“不好吃就不吃了,喝点米汤吧”高祖奶摇摇头说:“娘烙的饼好吃”就坚持着把饼吃完了,端起碗,给每个人都舀了米汤,米汤不错,就是豆子没有熟,这不能怨太祖奶,因为时间不够,生一点就生一点吧。 二十年媳妇,二十年婆,太祖奶都六十岁了,才荣升为婆婆,回归家庭做了主母,和她一样大的女人,早在四十多岁都回归家庭了,只有她这六十岁的老太太还在广阔天地里犁耧锄耙,出大力流大汗,我们这儿的风俗,年轻的女人都要在田间劳动,年老的女人在家做饭、洗衣、带孙子,而年轻与年老的标准,不是看年龄,而是看是否娶了媳妇,这也是许多家早娶媳妇的原因,像李家婆娘,不到二十岁就嫁了丈夫,儿子不到二十岁又娶了媳妇,她不到四十岁就当了婆婆,回到家中享清福了,久而久之,媳妇在田间干活,婆婆在家做饭,也就成了一种规矩,太祖奶非常想成为一个好主母,她知道媳妇在田间劳动非常的辛苦,就想把家中的家务活都承担起来,可是,她没想到,这主母还真的不是好当的,这厨房真的不是她这女王的用武之地,她费时费工,费水费面做成的饭,媳妇皱着眉头吃上半饱就不吃了,就连高祖爷和太祖爷的饭量也锐减,她自己吃一吃,和娘做的饭真不是一个味,可是娘死了,再不会给她做饭了,她确实心疼媳妇,看见儿子媳妇脱下了脏衣服,就拿出来洗,可是,她那双蒲扇般的大手,在广阔天地的确大有作为,可是放到小小的洗衣盆中,就显得笨拙了,她真的想把媳妇的衣服洗干净,拿出全身的力气使劲搓,梁山英雄的力气真大啊,高祖奶出嫁时穿的那件花衣服没几下就被她搓烂了。 高祖奶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就是身小力薄,不是干活的料,她背着锄头到田间劳动,虽然劲头很足,却效率不高,至少和太祖奶比,要差三倍,一块十亩的谷子,太祖奶不起五更,不搭黄昏,轻轻松松三四天就锄完了,可是,她七八天了还没锄完,她只好笨鸟先飞,天不亮就起床了上地了,晚上星星满天才回来,干这么重的活,却吃不好,这样下去身体肯定吃不消。高祖爷确实是心疼媳妇,于是,就从林子里出来,也到田间帮媳妇锄地,这夫妻双双到田间劳动是好事啊,可是,高祖奶却不这样认为,她痴心不改非要嫁林呆子,不是让林呆子走出林子帮她锄地,她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个好主母,相夫教子,让林呆子一心一意的种树”,她把丈夫的事业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可是,如今自己不但没能帮得了丈夫,反而连累了丈夫,“早知这样,你还是娶了华影好,至少,她有力气,能把地里的活做好,不连累你。”高祖奶对高祖爷说。 高祖爷说:“花姐姐,你说的什么话?” 高祖奶说:“花影妹年轻,有力气,能劳动,娘心里高兴,你才算是孝顺的儿子。” 高祖爷说:“我就是为了娘,才娶你的。” 高祖奶十分的惊讶说:“你是气娘吧?” 高祖爷说:“我是想孝顺娘。” 高祖爷虽然是个林呆子,但他确实是面呆心不呆,他想事情想的很深,这也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拿娶媳妇来说,对一般人来说,这花影和花妮姐妹俩,花影比花妮年轻,比花妮漂亮,比花妮能干,比花妮识得字多,而且,自己的母亲又十分的喜欢花影,不喜欢花妮,但是,他却选择了花妮,放弃了花影,其实,他的心中对花影也是十分钟情的,高祖爷这种有悖常理的做法,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就是“花妮比花影细密懂事,会做饭,会做衣,会疼人,能把娘侍候好。” 高祖爷说:“花姐姐,你知道吗?娘可是女王的命啊!但是,她这大半辈子没享过一天福,她一岁多就被女王姥姥抛弃了,她随着姥爷颠沛流离,讨茶要饭,在破庙里藏身,是咱爷,可怜她,把她带下山,到了咱家,她才十岁就给咱家扛长工,咱家能有今天的日子,都是她干出来的,她只想着干活,根本不想着享受,从不讲吃讲穿,她不会做饭,不会做衣,村里人都说她是:“出的牛马力,吃的猪狗食,穿的乞丐衣,行的大侠事,”我这当儿子的,如何尽孝?我又不会做饭,不会做衣,不会侍候她,我就想娶个好媳妇侍候她,让她的后半辈子享点福。” 花姐姐明白了林呆子娶自己的良苦用心,心中也是非常的感动,她认为自己的丈夫就是最大的孝子了,为了母亲,放弃自己心爱的姑娘,放弃自己心爱的事业,这可不是一般的男人能做到的。 高祖奶说:“呆子,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娘侍奉好的,让她过得像女王一样。” 高祖奶有高祖爷的帮助,地很快锄完了,回到家,太祖奶还没有做饭,高祖奶说:“娘,你歇着,我来做饭。” 太祖奶拿着扇子坐到了门楼下,享起了婆婆的清福。 日头到了当院,太祖爷和高祖爷都回来了,高祖奶也做好了饭,一家人坐到当院的大枣树下吃饭。 这顿饭和太祖奶做的一样,也是炒鸡蛋蒜面条,凉拌黄瓜,薄饼,豇豆米汤,但是太祖奶吃到嘴里却感到和自己做的完全不是一个味,和娘做的差不多,这面条比娘擀的还要光滑,姜蒜香油味直朝她的鼻子窜,她深深地吸一口,“真香啊!”,而那炒鸡蛋黄嫩黄嫩的冒着香油泡,媳妇夹起来,像蘑菇一样,轻轻放到雪白的面条上,细长的黄瓜丝,酸溜溜的但不会酸倒牙,松软的薄饼像白面纸一样,卷上黄瓜丝,到了嘴里,不用怎么嚼,就碎了,黏糊糊的豇豆米汤,高祖奶又放了冰糖,揭开锅凉了一会儿,喝到嘴里不热不冷,绵甜绵甜的好爽口,这顿饭,每个人都胃口大开,太祖奶边吃边说,“俺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卷饼呢?我就不明白了,这一样的水,一样的面,一样的菜,一样的调料,做出的饭菜差别咋这么大呢?” 高祖奶说:“娘,您只要爱吃媳妇做的饭,俺就天天给您做,您为这个家出的力够大了,现在老了,该享几天清福了,我们都年轻,多干些活累不着,您就不用做饭了,我从地里回来做。” 太祖母奶坐在家中享起了清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洗脚水都是媳妇舀好,再用手试一试温度,从没有叠过得被窝,也被媳妇叠的板板整整,扫的干干净净,太祖爷说:“女王阁下,媳妇把你侍奉的不错吧?”太祖奶说:“不错,俺挺满意的。”太祖奶嘴说不错,但心中却不痛快,她这不痛快,不是冲着媳妇,不是因为媳妇把她侍奉的不够周到,恰恰相反,就是因为媳妇侍奉的太周到了,使她产生了深深地失落感和愧疚感,“大黑妞你是谁呀,你是梁山英雄的后代呀,英雄应该驰骋沙场,最不济也得在广阔天地里大显身手,你虽然六十岁了,但身体甭棒,吃饭甭想,走路就像一阵风,砍柴就像刀切葱,你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如今把你关到这小院子里,不让你干这,不让你干那,这不是把你当成废人了吗?”太祖奶自言自语,百无聊赖的坐在水墅中,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她那生命的热情,老想从禁锢的胸膛里冒出来,于是,她的老毛病犯了,在那月圆之夜像牤牛一样的吼叫,婆婆这样的吼叫,让乡邻听见了,都认为是媳妇气婆婆了,各种流言蜚语就出来了。 “这大黑妞是多好的脾气,如今也被媳妇气的半夜在院子里嚎叫。” “对呀,如果不嚎几声,还不得憋屈死” “这仇家的闺女进门当媳妇,会好好待婆婆,说什么,仇家变亲家,变来变去,媳妇把婆婆气死了。” “气死了好,省的她一天到晚女王似的,劝这家媳妇要孝顺婆婆,劝那家丈夫要爱见媳妇,就显得她能,这一下,她也尝到滋味了。” “其实,这大黑妞就是不识足,媳妇对她可是不赖,又要下地干活,又要回家做饭,连洗脚水都给婆婆备好。” “人家是女王吗,不得骑在劳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 “清官难断家务事,媳妇和婆婆就像那勺子碰锅,锅说锅有理,勺说勺委屈,反正就是乱线扔进沤麻坑,臭搅不清” “这小白哥和大黑妞有好果子吃了,看他俩以后还卖嘴不卖嘴了,俺娶了媳妇要好好待,事到谁身上谁知道,没有老子夸孝顺,没有小子夸干净,没有娶媳妇你什么大话都能说,娶了媳妇你就得装鳖。” 这些议论慢慢的都进到太祖奶的耳朵里,他越发生气啦,就和那些说闲话的婆娘们理论,其中就有李家婆娘,这李家婆娘虽然是太祖奶的闺蜜,但高祖奶是她的亲侄女,人家有血缘关系,自然说话向着亲侄女,李家婆娘说:“你这黑妞婆婆也太恶了,俺侄女给你当媳妇,不是给你当牛马,你让她又下地干活,又回家做饭洗衣侍候你,你是女王吗?你是女王咋不坐到王宫里呢?” 太祖奶无话可说,她真的是理亏,她是有话说不出,她是有劲无处使,她说,“是俺媳妇甘心情愿侍奉俺的”,这话谁会信?“亲闺女侍奉娘都讲条件,媳妇会甘心情愿的侍奉婆婆?骗鬼去吧!”太祖奶有话说不出,气在肚子里鼓,鼓的装不下就得发泄,也该李家婆娘倒霉,“谁让你是大黑妞的闺蜜,还不替大黑妞说话?”太祖奶伸开蒲扇般的巴掌,用力搧过去,“这巴掌就是“梁氏金砂掌”,是西梁女儿国的武功绝技,据说就是梁山英雄矮脚虎王英的防身功夫,力道极大,大黑妞手下留情,仅仅用了不到一成的力道,就把李家婆娘的大牙搧掉了,鲜血突突的往下流,李家婆娘捂着血糊糊的脸跑回娘家搬兵,一边跑一边吆喝,“大黑妞是个恶婆婆,虐待咱家的闺女,咱闺女在她家像牛马一样出大力,流大汗,回到家,不能吃一顿现成饭,还要像丫鬟一样侍候婆婆,俺这当亲姑的不心疼谁心疼,俺去找她理论,她将俺的牙都打掉了” 街面上拥了几十口人,大都是高祖奶的娘家人,听说,闺女在婆家受欺负,连姑姑都挨了打,怎能气愤的过,愣头青踮起一根枣木棍,十几个侄子也磨拳擦拳,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手中拿着冷兵器,愣头青大声吆喝“走,去和大黑妞过过招。” 太姥爷闻声跑出来,夺了愣头青的棍子,“你这闯祸精,滚回家吃饭去。”太姥爷劝回了族中的子侄,又把姐姐拉回家,端出洗脸水,让姐姐洗了脸说:“姐,你六十多岁的人了,咋还是麦秸棍脾气,一点就着,你了解情况吗?就跟着村里那些搅屎棍胡说八道,大黑妞她是你的闺蜜,你俩从小穿一条裤子都嫌肥,你不知道她吗?她打你一巴掌你白挨,长长记性吧,想想大黑妞平时是咋对你的,她对你,对村里人都那么好,她会虐待媳妇吗?” 李家婆娘说:“兄弟,你是不知道,咱这妮子身小力薄,从小没出过什么力,到了婆家,下地干那么重的活,回家还得侍候婆婆,就这,那大黑妞还不满意,半夜里在院子里嚎叫,外人听见了,还说闲话,说是咱妮子把婆婆气的半夜嚎叫,你说说,我这当姑的不应该和她理论吗?兄弟,你得给我做主,我这一巴掌不能白挨,把闺女叫回来,不给她个老东西当媳妇了。” 太姥爷笑笑说:“姐姐,兄弟会给你主持公道,你这一巴掌不能白挨,你说吧,让大黑妞陪你什么?陪你一条裤子吧?要不陪你一包棉花。” 李家婆娘笑了说:“让她陪我一条棉裤,要新里新表新棉花,细想想,这大黑妞也不赖,他对我都这样好,也不会虐待媳妇吧。” 太姥爷说:“这就对了,是我叫妮子这样做的,她年轻,吃点苦,受点累不算什么,媳妇侍奉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大黑妞她消受不了,所以,他们家的事我得给亲家商量,想出个好法子,让妮子不那么累,让大黑妞不憋气,让林呆子再回到林子里,这一家的日子过好了,对咱家才有好处。 太姥爷拿着那瓶藏了三十年的红花郎,去到水墅找太祖爷喝酒。 太姥爷进门的时候,太祖爷正在那儿数落太祖奶“你这大黑妞好没道理,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巴掌的分量吗?你是想把这个家搧散伙的吧,你是想把媳妇搧回娘家的吧?媳妇走了,看谁侍候你这老东西” 太祖奶说:“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是生媳妇的气,也不是生李家婆娘的气,我就是憋气,觉得浑身的劲儿没地使,憋得难受,谁让她倒霉赶上了呢,我这巴掌可没随便搧过,只要她不叫亲家来把媳妇接走,我情愿赔她一条棉裤,新里新表新棉花。” 太姥爷踏进门大声吆喝:“俺来接闺女了。” 太祖奶赶紧站起来“亲家,俺错了,您千万------” 太姥爷说:“大黑妞,你憋得难受,就上广阔天地里引吭高歌啊!” 太祖奶眉开眼笑说:“知俺心者,亲家也。” 太祖爷说:“你都六十多了,还要去地干活,别人不知道,不是会说儿子媳妇不孝吗?” 太祖奶说:“这孝不孝是俺说了算,俺才不管那些搅屎棍说什么呢,怕听蛄蝼叫,俺还不种谷子了。” 太姥爷说:“不吵、不吵、俺带来一瓶陈年的红花郎,咱亲家干了它。” 红管家(八) 八 太姥爷和太祖爷还有太祖奶亲家三个,杯盘交错,相饮甚欢,在这杯盘交错之间,商定了一件关乎水墅人事安排的大事。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这种和水差不多的液体,所承载的使命和水就大不一样了,凡是那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差不多都和酒联系到一起,“杯酒释兵权”雄才大略的帝王,可以在杯酒之间解除拥兵自重,对皇权构成威胁的开国元勋的兵权,“斗酒诗百篇”天才的诗人可以在酒醉时将灵感发挥到极致,设一场“鸿门宴”比拼的是智慧,“赴宴斗鸠三”,展示的是勇敢,成于斯败于斯,乐于斯悲于斯,爱于斯恨于斯,醉于斯醒于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饮酒既是自娱,也是娱人,当然也不排除其中的功利因素,就像太姥爷和太祖爷三次醉酒,都对我们两个家族的生存、发展、兴旺、发达有很大的意义。 七月里日头毒,挂起锄钩歇三伏,就是说,阴历的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这时候,麦场打完,夏粮登仓了,秋庄稼也都收拾好了,天气热,庄稼长,地里没有多少活可干了,人们就挂起锄钩,在家中休息,称作歇伏,伏者,像犬一样趴在地上睡觉也,由此看来,古代的劳动人民还是很讲究养生的,他们会在对健康不利的时期内,自己给自己放假休息,但是,这得有一个前提,就是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七月初三这一天,是三伏的第一天,日头特别得毒,室内温度最少有三十八度,而谷子地里的温度肯定在三十八度以上,但是,高祖奶和高祖爷还不能歇伏,因为我家的二遍谷子还剩二亩多没有锄完,按照他俩锄地的速度,得到明天才能锄完,这也没有什么,只不过顶着大太阳,再干一天活,这也是他俩干活的效率太低,这十亩谷子,往年都是太祖奶一人锄,都在三伏的头一两天,就锄完了,而他们两个人干活的效率,赶不上太祖奶一个人,太祖奶说她给小白哥扛长工,一个顶两个并不是吹牛。 中午歇罢晌后,太阳越发的毒,但是,高祖奶和高祖爷还是洗了脸,戴上草帽,背上水壶,拿着锄准备下地,太祖奶也起来了,端起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大呼痛快,然后,换了衣服,戴上草帽,也拿着锄对还在午休的太祖爷说:“小白哥,这日头老是毒,你可不敢出屋啊,把你的头疼病晒犯了,我可不管你。” 太祖爷答应着说:“日头这么毒,你出屋干什么?想做日光浴?你还嫌你不黑?黑旋风李逵都比你白。” 太祖奶说:“林呆子和小花妮这俩人,太不中用,还有二亩多谷子没锄完,我去给他们搭把手,今后晌一定得锄完,我们回来晚了,你给我们熬点绿豆米汤晾着。” 高祖奶算是见识了太祖奶的实力。 他们三人站在地头,高祖奶和高祖爷每人把两行,并驾齐驱,高祖奶经过一个夏天的磨练,皮实多了,锄地的速度也很快了,他俩一边锄,一边说话,故意把速度放的慢一点,毕竟,“娘的岁数大了,如果咱们锄的太快,娘肯定会追赶咱们,不就把娘累坏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太祖奶锄到他们前面了,他们再一看,太祖奶把的不是两行,是四行,只看见太祖奶弓腰凹背,前腿弓,后腿蹬,两眼远视,肩平胸挺,两条长臂猿似的胳膊,来回交替着,只听见刺啦刺啦的声音,犹如音乐一样的富有节奏和韵律,仿佛她不是在进行繁重枯燥的田间劳动,而是在从事一场快乐而富有情趣的游戏,高祖奶和高祖爷相视一笑,就加快了速度,想和母亲进行一次劳动竞赛,他们两个费了好大劲才超过母亲,可是,没一会儿又被母亲超过去了,而且,母亲的实力太强了,和他们不是一个重量级。 母亲把他们远远地甩到后面,这才停下来,回过头得意洋洋得看着他俩说“天气太热,别着急,悠着点锄,我到头了接你们。” 高祖奶擦擦汗说:“娘,俺服您了” 太祖奶说:“服了就行,慢点锄,别跟婆婆这二戆子较劲。” 太祖奶终于又回到了广阔天地,她兴奋地引吭高歌,她唱的是豫剧《花打朝》,她最佩服的女英雄是七奶奶: “小郎门外连声请,后堂里来了我王氏诰命,我的老爷名叫程咬金,外人送号叫个“程楞怔”,想当年大反山东劫皇杠,瓦岗寨上立过朝廷,皇后娘娘我不想当,金交椅坐的我腰酸疼。绣花针太小捏不住,我好抡棒槌拉铁弓。进唐营俺的功劳重,南杀北战立奇功。老程前边打,七奶奶紧相行,马头并马头,缰绳连缰绳,就象那弓不离箭来箭也不离弓,哪一仗离了我王月英,杀敌寇就象那刀切葱,五湖四海有威名!都说我爱说爱笑我这爱热闹,又说我爱管闲事情,七奶奶改不了我老脾气,我碍你身上哪股筋疼。哎哟哟我的小小哇,我的脾气你摸的清句句话说到我心窝中。谁要是和我对脾气,割我的肉吃我也不觉疼。我要是遇到那个不平事,哟嗨!我两眼一瞪把牛吓惊,我一脚蹋他到沤麻坑;老天爷要是得罪我,我也敢把天戳一个大窟窿!八弟妹有帖她把我请,她请我罗府里动动腥,听说吃席我心高兴,梳洗打扮不消停,慌的我手忙脚又乱,我拿起西来忘了东,拿起花鞋头上戴,拿起凤冠往脚上蹬,太太的衣裳还没换好,小郎啊你娘那脚,你,催,催的太太头发蒙。(小郎:奶奶,你晚了就吃不上,)急急忙忙把车上,我去到罗府内喝上几盅,咚咚咚,我到罗府喝几盅。” 高亢嘹亮的歌声在七月的原野上回荡,它是对生命的颂扬,对劳动的赞美,也是太祖奶用来激励那一对年轻人的方法。 走进七月,就像登上了生命的峰巅,风光旖旎,蓊葱郁勃,叫人流连忘返,青春的气息,绽开了姹紫嫣红的希望,飘动的诗魂在田野捧出葱茏一片,七月的热浪汹涌,拍打着躯体,拍打着心扉,鼓荡着生命的热血奔流,七月的天风浩荡,挟着惊雷闪电,荡涤着浊流,荡涤着腐朽,升腾着理想的火焰,拥抱七月,大干七月,该收获的收获,该播种的播种,该浇灌的浇灌,该耕耘的耕耘,甩开有力的臂膀,敞开豁亮的胸襟,任劳动的汗水流淌,像七月湍急的河流,承载着生命之舟,理想之舟,希望之舟、幸福之舟,驶向金灿灿的八月,沉甸甸的九月,红彤彤的十月,伸开神奇的双手,面向深邃的天空,我们在七月的原野里放歌,欢呼着,迎接着,那一阵清凉的太阳雨,把我们浇个痛快淋漓,七月的旗帜,是那暴风雨后的彩虹,插在生命的峰巅上在呼啦啦的飘动,激荡着青春的船帆,破浪远行。 高祖奶和高祖爷这一对年轻人的热情,被太祖奶快乐的歌声激发出来了,他们在这劳动的原野上,第一次发现了美,发现了快乐,发现了神奇,他们感到身体内喷涌着无穷的力量,他们觉得手中的锄头一点也不沉了,晴朗的天空,响起一声大雷,一阵太阳雨把他们浇的痛快死了,他们相互激励,鼓足了劲头,终于追上了母亲。 太祖奶携着儿子媳妇,来到地头的大榆树下休息。 高祖奶说:“娘,您的嗓子真亮,这豫剧唱的是字正腔圆,比那豫剧皇后马金凤都唱的好。” 太祖奶说:“我看过许多豫剧名角儿的戏,马金凤是谁?我得去和她切磋切磋。” 高祖奶说:“马金凤还得一百年才能出世,您就是她的祖师奶。” 太祖奶说:“这小花妮,还怪会说笑话嘞,说笑话好,这一家人有多少正经话?婆婆就是爱说笑话。” 高祖爷从水壶里倒出热水递给太祖奶说:“娘,喝点水吧。” 太祖奶说:“这水太热”就拿起一个大瓦罐,到不远处的水井里淘了一罐井凉水,抱着罐子像大黑牛一样,一口气就饮下半罐子,又给高祖奶说:“喝吧,冰凉冰凉的,舒服死了。” 高祖奶说:“喝凉水会闹肚子的。” 太祖奶说:“伏天喝,没事,喝下去都出汗了,痛快,不上火。” 高祖奶说:“娘,听说您就是在这大榆树下生下林呆子的?” 太祖奶说:“咋不是?这林呆子,甭看他现在慢腾腾的,房子着火都不急,在娘肚子里可是个急脾气,我和你爹犁地,他扶犁,我拉犁,拉到半中腰就不对劲了,林呆子急着要出世,你爹换了我,我一边扶犁,一边托住裤裆,还得劝林呆子,让他慢一点,这才到了这地头的榆树下,生下了他。” 高祖奶说:“娘,您真是太能干了,俺可是比不上您。” 太祖奶说“婆婆我就是爱在地里干活,家里的活干不好,媳妇你以后就多干些家务活,地里的活,我来干。” 高祖爷说:“娘,这怎么行?您都六十岁了,要在家中享清福了。” 太祖奶叹口气说:“娘是女王的命,但享不了女王的福,让娘在家享清福,就把娘憋死了。” 太祖奶他们在榆树下一直休息到太阳落山,凉风也起来了,这才站起来,只剩下六行谷子了,正好一人两行,锄到头就完了。 太祖奶对高祖奶说:“花妮,你回家吧,这六行谷子我把四行,呆子把两行就锄完了,你回去给咱烧汤吧,你爹他指望不上。” 太祖奶和高祖爷一直锄到月亮爬上山巅,才回来。 走到门口,就看见碾台边放了几个凳子,碾盘上放一盆凉水是让他们洗脸的,一个水桶里,盛满了井凉水,里面冰的是大西瓜,待他们洗完了脸,坐到凳子上休息,高祖奶拿起刀杀开了西瓜,一人一大块,还有其他的人,说说笑笑,把一个十几斤重的西瓜消受了。 然后就坐到碾台边喝汤,高祖奶没有熬绿豆米汤,她熬得是冰糖、莲子、红枣、黍米、麦芢、桂圆、葡萄、豌豆八宝粥,不热不凉正和胃口,太祖奶一连喝了三大钵碗,高祖奶又端出了热腾腾的南瓜小葱豆腐包子,皮薄菜多,清香可口,太祖奶却吃不下了,埋怨媳妇,为什么不让她少喝两碗汤,害的她只吃了两个包子,就撑得受不住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糊糊明,太祖奶就把太祖爷挠醒了。 太祖爷说:“大黑妞,你干啥?有钱难买天明觉,再睡会儿吧。” 太祖奶说:“小白哥,今年伏天雨多,棉花长的太旺势了,咱俩去把它整整吧。” 太祖爷说:“太阳毒,把我的头疼病晒犯了,你又不疼,我不去。” 太祖奶说:“咱只在早晨凉快时干一晌,太阳一升起来咱就回家,晒不着。” 太祖爷还是不情愿“让儿子媳妇去整吧,你这老婆子大伏天去地,人家会说闲话的,不能让人家说儿子媳妇不孝顺,” 太祖奶说:“看来这亲家的酒你是白喝了,你就是没有亲家明白事理,谁会笑话儿子媳妇不孝顺?咱的日子咱们过,害怕别人说闲话,你就甭干活了,这小花妮身小力薄,不是干活的料,你没看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都晒黑了,咱家有一个大黑妞就够了,不能再有个小黑妮。” 太祖爷慢慢地坐起来说:“大黑妞,你昨天在地里是不是又发疯了。” 太祖奶说:“俺高兴,引吭高歌,俺唱的是《花打朝》,小花妮说俺嗓音真亮,比豫剧皇后马金凤还亮。” 太祖爷说:“马金凤是谁?我咋没听说过这个豫剧皇后?” 太祖奶说:“她还有一百年才出世,俺是她的祖师奶。” 太祖爷跳下床说:“今天去地,你还给小白哥唱戏吗?” 太祖奶说:“唱,唱《秦雪梅吊孝》” 太祖爷说:“你的丈夫死了吗?” 太祖奶说:“那就唱《打金枝》‘ 太祖爷说:“小白哥打过你吗?” 太祖奶说:“那就唱《抬花轿》抬花轿,可以吗?府门外三声炮花轿起动,周凤莲坐轿内我喜气盈盈,众举士鸣锣开道摆列齐整,嗒嗒嗒嗒嗒滴滴滴滴嗒嗒悦耳动听------” 太祖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大黑妞,真是不可救药,不过,你得答应小白哥,干活,悠着点儿,不能耍二戆子。” 太祖奶向太祖爷保证:“不耍二戆子,咱大黑妞给小白哥扛长工,一个顶两个,给小花妮扛长工,一个只顶一个。” 太祖奶和太祖爷双双走出屋门,高祖爷和高祖奶也双双站在院子里,高祖奶说:“爹,娘,您二老多睡一忽儿吧,早晨凉快,又没有蚊子,早饭,我做好了,在锅里晾着,您二老过一忽儿再吃吧,我和呆子趁凉快把棉花叉打一打”说着就要出门。 太祖奶说:“站住” 高祖奶和高祖爷赶紧站住,高祖爷说:“娘,你有话快吩咐。” 太祖奶在院子的石板桌旁放了四个凳子说“现在召开内阁会议。” 太祖奶和太祖爷坐上垨,高祖奶和高祖爷坐下垨,高祖奶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嗤嗤地笑,太祖奶说:“小花妮阁下,现在是开会,你得严肃些。”高祖奶越觉得好笑,笑的更厉害了,太祖奶一拍石桌,高祖奶吓了一跳,不敢笑了。 太祖奶说:“我们水墅实行的是女王领导下的宅辅负责制,现在我们用掌声欢迎我们家又增加了新的内阁,这就是媳妇小花妮。” 高祖奶实在是觉得太新鲜了说:“娘,您是女王,俺爹是宅辅吧?” 太祖奶严肃地说:“正是。” 高祖奶说:“俺和呆子是内阁?” 太祖奶说:“对” 高祖奶说:“谁是议员?” 太祖奶说:“你,这几天不好好吃饭,是不是有了?” 高祖奶说:“好像是有了。” 太祖奶说:“有了,就好,快点给俺生孙子,孙子就是议员。” 高祖奶说:“那如果是孙女呢?” 太祖奶说:“你们大清国是重男轻女,俺西梁女儿国是重女轻男,如果你给俺生了大孙女,她既是议员,又是公主。” 高祖爷对高祖奶说:“这女王就是女王,说话绝不含糊。” 太祖奶对太祖爷说:“宅辅同志,请你发言。” 太祖爷轻轻咳嗽一声,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说:“俺受女王之托,将前天下午,召开的三人小组会议上,所做的,人事安排,宣布一下:第一,从今天起,大黑妞回到田间继续从事生产劳动,要量力而行,不准耍二戆子。第二,小花妮回到家中操持家务,重点侍候好婆婆,相夫教子,做个好主母。第三,林呆子继续回到林子里把树种好,两个果园要尽快见到效益,第四,小白哥光荣退休,住到水墅,看家护院,含饴弄孙,辅助大黑妞和林呆子做些累不着的事情,本宅辅宣布完毕,谁有意见请发言。” 林呆子和小花妮面面相觑,小花妮说:“娘,您年纪大了,还是-----” 太祖奶摆摆手说:“这个意见就不要提了,婆婆给儿媳妇扛长工,一个顶一个。” 高祖奶说:“俺一定把家中的事情做好。” 林呆子说:“谢谢爹娘,让俺又回到林子里。” 红管家(九) 九 婆婆到田间劳动,媳妇在家中操持家务,这在现在可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但在古代,那可是惊世骇俗,不过,没多长时间,村里人,就司空见惯了,许多人家也效仿起水墅来了。 太祖奶如今是心情舒畅,地里这点活,本来就累不着她,如今又有媳妇和儿子帮忙,干一晌活回到家,媳妇烹茶端饭,儿子嘘寒问暖,小白哥更是个笑话篓子,这大院子里人来人往,村里人有空都爱来寻热闹,唱戏、打牌、做针线、她是一点都不寂寞。 婆婆一高兴,就想着奖励媳妇。 太祖奶把高祖奶叫到面前,打开箱子,先取出一只碧玉镯,戴到媳妇的手腕上说:“这是俺女王奶奶到咱中原结婚时,她的公公爹送的,本来是两只,女王奶奶生了俺娘和俺姨一对双胞胎,成亲时,每人一只,俺娘和俺姨打起来后,俺娘在危难关头逼俺爹带着俺走,就把玉镯戴到了俺的手腕上,俺姨被朝廷害死的时候,也将另一只玉镯交给了姨父,让他带着儿子逃走,这玉镯就是凭证,无论到什么时候,两家人都要相认。” 高祖奶摩娑着玉镯说:“娘,俺一定把玉镯保管好,一代一代传下去,这两家是肯定能相认的。” 太祖奶又从箱子里取出十个银元,是乾隆年间发行的,成色极好,说:“过几天,就是你山庄大娘的八十寿辰了,去庆寿的客人一定很多,你也得去,要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些,不能灰头土脸的让婆婆脸上无光,拿上这些银元,到瑞祥绸缎庄,拣最好的绸缎扯,再到最好的裁缝店做一条旗袍。” 高祖奶拿着钱去买布料,路过娘家门,就想看看爹,走到院子里,正看见爹坐在阴凉处的摇椅上,悠哉悠哉的看书。 太姥爷看见闺女喜气洋洋的走进门,就说:“小花妮,婆婆奖励你了?” 高祖奶说:“爹,你不是俺家的人,咋对俺家的事,恁清楚嘞。” 太姥爷说:“闺女在俺的心肺上串着咧,俺不了解情况怎帮她。” 高祖奶说:“爹,俺算是见识了女王的气魄了”高祖奶将手腕放到太姥爷的眼前说“这碧玉镯是婆婆送俺的,是女王姥姥到咱中原成婚时,她公爹送的,可值钱了。” 太姥爷说:“这玉镯有价,情义无价,就是这玉镯,打动了女王的心,使她放弃了进犯中原的主张,和宰辅到中原成婚,现在你婆婆把玉镯传给你了,你一定要珍惜这幸福的生活,尽心尽力把这个家管好。” 高祖奶说:“闺女知道,婆婆,不但给了俺玉镯,还给了俺十块银元,说,过几天,是山庄里的红莲大娘,过八十大寿,要俺去瑞祥绸缎庄买一块最贵最好的料子做一件旗袍。” 太姥爷说:“女王的虚荣心也是天下第一,她就是想让她的媳妇穿的鲜鲜亮亮的给她的脸上贴金,去吧,挑两块你最满意的,拿回来,先让你婆婆看一看,她相中那块,你做那块儿。” 高祖奶说:“爹,俺明白了。谢谢您的指点,俺一定让婆婆满意。” 高祖奶相中了两快布料,拿回来让婆婆挑:“这一块,质地好,价钱贵,这一块,花色好,质地差一点,价钱便宜,这块料子只能做一件,而这块料子可以做三件。” 太祖奶说:“拣最贵的做,不要怕花钱,不过,这块料子的花色倒是很好看,价钱又便宜,不行,还是做贵的吧。” 高祖奶拿着布料要离开,太祖奶说:“花妮,你去裁缝店时,路过你大姐家,去看看她,告诉她:“今年,是你大娘的八十大寿,她们姊妹俩也得去,要做新衣服,打扮的光鲜些,不能灰头土脸的让老娘脸上无光。” 高祖奶低着头,抿着嘴笑:“娘,您放心吧,俺姐妹一定不会给您丢分的。” 高祖奶到绸缎庄,扯了花色好看,质地差一点,价钱便宜的布料,不是一件,而是三件,没有送到最贵的裁缝店让裁缝师傅做,而是拿着布料,来到了大姑姐家中说:“大姐,后天是红莲大娘的八十寿辰,娘说让咱们姊妹仨都去,她给十块银元让我扯最贵的布料,请最好的师傅做一件旗袍。” 大姑姐有点酸溜溜的说:“娘,喜欢你这媳妇呗,她可从没有说过给闺女买一件最贵的布料,请最好的师傅做一件旗袍。” 高祖奶拿出布料说:“大姐,你看看,这块料怎么样?” 大姑姐说:“好看,做件旗袍,穿到你这苗条的身段上,一定会把所有的客人的目光,都吸到你身上,会给娘争足面子的,你回去,告诉娘,俺没钱做新衣服,大娘的寿辰俺姐妹就不去了,免得给她丢人。” 高祖奶说:“大姐,你小心眼了,娘可没少贴补你们姊妹俩啊,你是怕弟媳妇不愿意吧,你放心,俺不会说什么的,娘让俺买最贵的布料做一件,俺寻思,咱都是农家媳妇,穿那么贵有什么用?俺就拣这便宜的布料扯,扯了三件,咱也不送到裁缝铺子做了,省下工钱吧,我来裁,你来做,咱姊妹仨一人一件,怎么样?” 大姑姐张大眼睛望着弟媳妇“真的?” 高祖奶说:“这不是布料吗?把俺二姐也叫来,她的针线活不比裁缝师傅差。” 这姑嫂三人,能剪能缝,做了整整两天,每人都穿上了漂亮的旗袍,特别是高祖奶,她年轻又苗条,就是衣裳架子,姊妹三个穿上一样的花旗袍,先去让太祖奶验收,太祖奶的眼睛都笑的眯成一条线了。 三十年媳妇三十年婆,再有三十年做太婆,红莲大娘,八十岁就做太婆了,算是福大禄厚之人,她十七岁就和心爱的大熊哥哥成了婚,先祖爷给他们留下了一座大山庄,兄弟分家,弟弟又将好地让给了他们,再加上丈夫精明能干,挣得不少,红莲大娘过日子又细密,精打细算,滴水不漏,这男人是个耙儿,女人是个匣儿,太祖大爷这耙儿有齿儿搂得多,红莲大娘这匣儿有底儿存得住,这家不发都不行,不能说是三乡五里的首富吧,也算是村里数得上的富户,红莲大娘不光过日子细密,是个好管家,而且能生养,她十八岁刚过,就生了高祖大爷,为家族立了大功,三十多岁就养大了两男三女,两个儿子也都早早成婚,大儿子给添了三个孙子,二儿子给添了两个孙子,五个孙子都虎羔子似的,有四个都娶妻生子了,最大的重孙女,也于年前生了子,红莲大娘,这就当上太婆了。 像红莲大娘这样既旺夫又发家的主母,在家族中是备受尊敬的,所以,每年的生日都过得很隆重,尤其是今年是她的八十大寿,更要过得排场,说是排场,也就是儿孙们在那里比排场。 这山庄和水墅,从经济实力来看,差不多,但是,两家的主母差别就大了,红莲嫂是过日子的好手,缝补浆洗,很在行,他家那么多孩子,穿衣打扮一点不含糊,逢年过节,婚丧聚会,闺女媳妇都打扮得花朵似地,给她脸上贴了不少的金,相形之下,太祖奶就逊色多了,太祖奶是劳动模范,但不是好主母,她不怎么会做衣服,也没有闲心逸致来打扮闺女,和山庄的姐姐妹妹相比,水墅的两个闺女就显得逊色了,太祖奶虽然不会打扮闺女,但她也有很高的审美情趣,她能看出美丑高下,所以她有点恨自己的眼高手低。 在红莲嫂的八十寿辰上,太祖奶的虚荣心终于得到了满足,她的闺女媳妇给她挣足了面子,她坐在红莲嫂的身边,两眼放光的看着每个人,耳朵里灌满了奉承赞美的话语。 这小花妮真是不简单,她能猜透婆婆的心思,她用婆婆给她的做一件衣服的钱,做了三件,而且是给大姑姐做的,这在一般的人甭说做了,是连想都不肯想,小花妮,她就是衣裳架子,那剪裁合体、缝制细密、花色靓丽的旗袍穿到她身上,真的把寿宴上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身上了,不过,客人们没有怎么夸奖她,只是众口一词,说太祖奶有眼光,挑了这样一个标致的媳妇,而且大姑姐还带点炫耀的口吻,告诉红莲大娘:“这小花妮,可是不简单,她用俺娘给她的,做一件旗袍的钱,做了三件,俺姐妹也跟着沾光了。” 红莲大娘说:“这人是衣服马是鞍,俩侄女穿上这旗袍,真是鲜亮,超过你们的姐姐了。” 山庄的大姐说:“俺姐妹哪有这福气,弟媳妇会给大姑姐做件衣服?俺倒贴钱物,弟媳妇都不待见俺呢。” 太祖奶说:“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准说怪话,你们姐妹喜欢,我再出银子,让小花妮扯来料子,她又会裁,你们姐妹一人做一件得了。” 媳妇们不愿意了说:“光闺女?媳妇就不管了?” 太祖奶说:“闺女媳妇一个样,做就得了。” 红莲大娘的眼睛红了说:“黑妞啊,咱这一大家子人可是托了您这女王的福气,才过成今天这个样子。” 太祖奶洋洋自得,却故作谦逊的说:“是,红莲嫂你的福大禄厚,才使咱这山庄水墅人丁兴旺,福禄绵长。” 红莲嫂说:“看来黑妞你现在对媳妇满意了?” 太祖奶说:“满意,这得谢谢红莲嫂您呀。” 红莲嫂说:“你都知道了?” 太祖奶说:“我早就知道了,这真得感谢红蟒仙家的眷顾,让我来到了咱这个好人家,爹,娘、大熊哥哥、小白哥、红莲嫂、就连呆子娶媳妇都是为了我。” 红莲嫂说:“这也是你黑妞做的好啊,要说感谢,我得感谢你,你是冲着大熊哥哥才下山的,可是,大熊哥哥被俺抢走了,说实话,我刚进门那几年,心中可是真不踏实,害怕你大黑妞。” 太祖奶说:“你害怕俺给你争大熊哥哥。” 红莲嫂说:“咋不是,大熊哥哥给你有说有笑,总说玩笑逗你乐,可是,他对俺却很严肃,不多说一句话,你说俺这心中能不忐忑么?所以,俺就给你脸色看。” 太祖奶说:“这也是大熊哥哥表达爱的一种方式,他在心中是喜欢你的,一辈子就爱你一个人,你还不满足。” 红莲嫂说:“咋不满足?俺爱大熊哥哥,他死了十来年了,俺还觉得他睡在俺的身边,经常在梦中和俺开玩笑,你说可气不可气,他活着可是从不给俺开玩笑,死了,倒知道逗俺乐了。” 太祖奶舒心地笑了,看着这大院子里,几十个闺女媳妇,打扮得花蝴蝶般,嘻嘻笑笑得在院子里穿梭,一大群儿子孙子也围在她和红莲嫂的身边,说:“红莲嫂,你看看,这么多孩子都是咱俩的,你说喜人不喜人。” 红莲嫂说:“喜人是喜人,可养活起来真是不容易,这养大了事更多,嫂子我岁数大了,管不了这个家了,我想交权。” 太祖奶说:“我也想交权,我想把权交给媳妇。” 红莲嫂说:“小花妮,还年轻,她行吗?” 太祖奶说:“我看行,这小花妮还真有点小本事,嫂子,你以前总说我是散货鬼,我也怕这点家产被我散完了,现在好了,红蟒仙家眷顾咱水墅了,给咱派个红管家。” 红莲嫂不大明白说:“谁是红管家?” 太祖奶说:“红管家就是小花妮,你知道吗,咱家的棉花几十年了,总有人偷,有人拾,能收回来一半就不错了,去年的棉花全收回来了,连花柴都拔回来了。” 红莲嫂饶有兴趣得听太祖奶讲媳妇的故事。 太祖奶说的不错,水墅的棉花地就在刘家庄的边上,刚开始是先祖爷和刘家庄结了仇,在仇家的怂恿庇护下,那些泼皮无赖懒汉二流子,肆无忌惮的到水墅的地里连偷带抢,有一年竟一点儿都没收回来,先祖爷就是这样被气死的,先祖爷去世后,太祖爷让出了坟地,消解了仇恨,太姥爷告诫族中的人,“不能祸害水墅了”,村里那些泼皮无赖懒汉二流子不敢明目张胆的偷抢了,但是,那些穷苦的人家,也还是想在水墅收完后进去拾一点,太祖爷和太祖奶都是个仁义厚道之人,怜贫惜苦,乐善好施,再加上水墅当时地多劳力少,太祖爷算了一笔账:“如果,再雇两个长工收棉花,刨去工钱也不挣多少。”所以就叫太祖奶:“只拣最好的棉花收回来,不好的棉花就留在地里让人拾走吧”,这也是水墅的棉花质量好,运到洛阳能卖好价钱的原因,一般来说,水墅的棉花能收回五到六成,而且连花柴也不要了,都让穷苦的人家收走了,太祖爷和太祖奶也由此得了个仁义厚道的名声,现在不行了,现在人口多了,而且,由于水土的流失,水墅的棉花地荒芜了几十亩,为了保护棉花地,后山的一百多亩棉花地,也给高祖爷开成了林子,水墅的棉花地就不多了,如今水墅不是村里的首富了,许多人家都超过水墅了,水墅的棉花还不收净,村里人就说“大黑妞就是个散货鬼,还风水宝地呢,碰上个散货鬼,这水墅迟早会败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红蟒仙家不会眼看着水墅败了,于是,他把小花妮这个把家女给派到水墅了。” 这也是高祖奶嫁进水墅做的第一件叫人刮目相看的大事。 活该她的堂侄孙儿刘二赖倒霉,他领着几个泼皮无赖到他姑奶家的地里偷棉花,还鼓励同伙说:“摘吧,这是俺姑奶家的棉花,摘多少都没事,”在他的鼓励下,每人都摘了一大包袱,背着往回走,让愣头青看见了,愣头青上去二话不说,就把一伙人打倒了,别人看势不对,丢下棉花就跑,刘二赖却不走:“三爷,这是俺姑奶家的棉花,就让俺背走吧,冬天太冷,俺得做一条厚棉裤。” 愣头青三爷鼓着腮帮子,站在那儿冷眼看他,刘二赖以为三爷同意了,背起一大包棉花就走,愣头青三爷抬起脚,狠狠的踢在刘二赖撅起的屁股上,吴二赖一个踉跄,栽了一个狗吃屎,鼻子嘴都磕流血了,愣头青三爷又在侄孙儿的腿上踹了三脚,刘二赖就走路一瘸一瘸的,但是,他理亏,也不敢到村公所告状,自己躺在家中养伤,村里人,也都说“刘二赖是罪有应得,愣头青这叫惩恶扬善。” 高祖奶知道了这件事,就回到娘家,狠狠训了三弟一顿:“你这就是个愣头青,孩子再不对,他也是你的孙子,你这当爷的心也忒狠了,再说,这是我家的棉花,碍你什么事?走,去给孩子赔礼道歉去。” 高祖奶带着愣头青,买了三包高级点心,还有一篮红石榴去到刘二赖家,让愣头青三爷给侄孙赔礼道歉。 高祖奶查看了伤口,伤口不重,这才放下心来,当着这侄孙儿的面数落愣头青“你这,当爷的,哪有爷的样,以后敢再动孩子一指头,俺可不愿意。” 高祖奶将点心放到刘二赖的床头说:“侄孙儿,这高级的点心,放到你床头,你想吃就吃,吃完了,姑奶再给你买,你这孩子,也有不对的地方,你知道是姑奶家的棉花,你摘点就摘点吧,不能让外人摘啊,人家把姑奶家的棉花都摘完了,姑奶拿什么给你做棉裤。” 刘二赖说:“姑奶,你心好,其实,三爷教训我的也对,我就是亲疏不分,姑奶你放心,你家这块棉花地就在我家边上,我替您看着,保证不让别人再偷。” 高祖奶说:“你替姑奶看好了棉花,姑奶到冬天给你做一条棉裤,新里新表新棉花,暖暖活活过个冬天,到过年时,再给你缝一床新被子。” 刘二赖成了水墅的义务看花人,那一年水墅的棉花都收回来了,那些好的棉花都送到洛阳的货栈,不太好的棉花,都被高祖奶弹弹,装了棉裤和被子,吴二赖第一次穿上了厚棉裤,盖上了棉花被子。 地里收净后,高祖奶又叫四个兄弟帮忙,将棉柴也拔回来了,在家门口的打麦场上集了一大堆,冬天里,架起大火,村里的男人女人都坐到火边,烤火,聊天,做针线。 听了太祖奶的叙述,红莲大娘说:“这小花妮精明、细密、是个过日子的料,不过,她毕竟年轻,要把一个家交给她,还得考验考验。” 红管家(十) 十 太祖奶很可能是听了红莲嫂的话,要对媳妇进行考验,她出的这道考题是有点偏难偏怪,不过,高祖奶最终还是通过了考验。 婆媳是天敌,也是盟友,能成为天敌,还是能成为盟友,或者既是天敌又是盟友,这就看双方的性情和智慧了,关于高祖奶和太祖奶的这场婆媳冲突,爷爷说是太祖奶为了考验高祖奶演的一场苦肉计,而我则认为,这就是婆媳性情不同所引发的必然结果。 事情就从三斗麦子说起吧。 阳春三月日头长,青黄不接心发慌,在文人的笔下,春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气候温和、万物生长,确实是叫人心旷神怡,精神焕发,人们赞美春天,热爱春天,希望一年四季都像春天一样的美丽,当然,这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衣食无忧,最起码不会饿肚子,人得吃饱了才有心思欣赏美景。 而在古代的乡村,人们不会把春天当成最好的季节,反而有点害怕,特别是灾荒之年,三月、四月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饥饿、瘟疫会夺去不少人的生命。 这一年,我们这个地方,遭了蝗灾,麦子收的不好,水墅算是富户,粮食还能够吃,不至于饿肚子,但是到了这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也紧张,特别是麦子太少了,如果放到往年,太祖奶也不放在心上,细粮少了,就吃粗粮,麦面油馍换成高粱窝头也能充饥,小米干饭变成红薯稀汤,也有营养,再不行玉米糁子搅些野菜做成粥也挺好喝的。可是,今年不行啊,高祖奶她怀孕了,她已经生了两个女儿,按照水墅的生养模式:“先开花,后结果”,她这一次应该生儿子了,太祖奶求算卦先生算过了,这一次肯定生男孩,太祖奶从高祖奶的行为举止上也能看出这次肯定是男孩儿,她想孙子都想魔怔了,他七十岁了,真的该有个孙子了,她行了那么多好,散了那么多货,不就是行善积德,想让上苍赐给她一个孙子吗?她说她是重女轻男,那也不是她的真心话,她喜欢孙女,但她更盼着媳妇给她添个孙子,如今媳妇怀上了,再过一两个月就生了,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媳妇吃红薯,吃高粱窝头,喝野菜粥,她是大人,没有什么,但是,她的肚子里有孩子啊,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他会成为太祖奶最宝贝的孙子,成为梁山英雄的后代,成为水墅薪火传递的火炬手,他不能在娘的肚子里受委屈啊! 太祖奶的想法真是不错,问题是她应该自己想办法,多弄点细粮,给她的媳妇增加营养,让她的孙子在娘的肚子里发育的更好,太姥爷说:“女王的虚荣心也是天下第一”这话一点都不夸张,太祖奶她就是太好面子了,她思前想后,就是自己抹不开这个脸,她对媳妇说说:“李家婆娘,太不像话了,就是一只铁公鸡,对别人一毛不拔,可是,她又长一张铁嘴,叨起水墅来,毫不客气,我俩好,平时给她的衣服、棉花、小东小西就不说了,他孙子娶媳妇时,到咱家借了三斗小麦,这都十年了,她重孙都恁高了,还不还。” 高祖奶说:“俺的亲姑俺知道,她就是那样儿,一分钱掉到地上也要抠四两土,这亲是亲,财要分,娘您,抹不开脸,媳妇俺去她家讨,再说那,俺是她的亲侄女,眼看要坐月子了,家中细粮少,她总得念点亲情,再说,她家现在细粮比咱家多。” 太祖奶说:“妮子,你最好还是不去讨吧,这都是亲戚,你姑那性子我知道,闹不好,粮没讨回来,还把亲戚给得罪了。” 高祖奶说:“没事的,我姑,还会那么不懂情理?” 高祖奶搁上油锅,炸了姑姑最爱吃的糖糕、麻花、油饼,装了满满一提蓝,还有一兜柿饼、红枣,太祖奶又将一块花布也塞到兜里说:“给你姑扯得鞋面布,给她好好说,真的要不回来就算了。” 高祖奶来到姑姑家,姑姑看见侄女拿着这么厚的礼来看她,自然是欢欢喜喜,吃着油糕,看着鞋面,嘴里不停地夸侄女精明、能干,知礼数,“这亲了割不断,不亲续不上,亲侄女就是知道亲姑姑,知道姑姑爱吃什么,爱穿什么。” 姑侄俩说了很多贴心话,高祖奶说:“到底是姑姑,知道亲侄女,如今,侄女家也有点困难,求姑姑帮忙。“ 姑姑说:“侄女,说吧,有啥困难?是孩子的小衣服没做成?这没事,姑姑帮你做,俺知道你那婆婆是笨指儿,不会帮你做的。” 高祖奶说:“孩子的衣服我都做完了,只是,去年的收成不好,俺家的细粮有点少,再过一月多我就要坐月子,俺婆婆说您在给孙子娶媳妇时,借了俺家三斗麦子,那些年俺家不缺粮,您不还也没事,可是今年有点困难,侄女俺坐月子得吃,您就还我家吧。” 姑姑这才知道侄女的来意,原来侄女并不是心疼姑姑,而是来姑姑家讨债。 就说:“姑姑,是借了你家粮,这个姑姑一百年都不赖账,但是,这粮是俺从你婆婆手中借的,就请你婆婆来俺家讨吧。” 李家婆娘不愧是铁公鸡,她一下子就掐住了侄女的软肋,她知道大黑妞,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是绝不会亲自上门来讨粮的。 高祖奶有点生气说:“姑姑,您讲不讲理,您知道俺婆婆脸皮薄,心厚道,您就欺负她,她贴补您多少东西,村里人谁不知道?可是,这可是三斗麦子啊,您十年不换俺家,还让婆婆亲自来讨,您这不是打她的脸吗?今天,侄女给你耗上了,你亲自把粮送到俺家就算了,不然的话,咱就到村公所评评理。” 李家婆娘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自己的侄女自己知道,但是,她不能倒架,铁公鸡不能栽到小母鸡的手中。 李家婆娘将高祖奶推到门外,手指舞指,顿足捶胸:“你这小花妮,你这吃里趴外的东西,你翅膀硬了,到亲姑姑家讨粮,姑姑借你粮了吗?俺从谁手中借,就还到谁手中?你算哪根葱?你婆婆把钥匙交给你了吗?你是当家人吗?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个低眉闪眼,摇尾乞怜,想巴结婆婆,让婆婆赏你一根骨头的哈巴狗,你还是俺的亲侄女呢?我看见你恶心,从今往后,敢蹬俺的门,俺把你腿打折。” 街上拥了不少人,很多人都知道“李家婆娘是难缠户,骂亲侄女的话太难听了,” 但是,也有人持不同意见:“亲侄女去向姑姑讨粮,这事总是不太妥。” 高祖奶见这么多人就说:“大家评评理,她借俺家三斗麦子,十年了,该不该还?” “该还,早该还。” 李家婆娘也理直气壮:“俺没说不还,俺没借她的粮,俺借的是大黑妞的粮,如果,大黑妞来说让俺还,俺就还。” 有人上来解劝:“小花妮,你姑说的有道理,回家,让你婆婆来吧,你婆婆来了她就还,这话是她说的,我们都作证。” 高祖奶回到家,要婆婆去向姑姑讨粮,可是,太祖奶说什么都不去“算了,算了吧,婆婆咋好意思去给你姑撕破脸,我俩可是从小就好,为这三斗麦子就断了几十年的交情,我不能去。” 高祖奶委屈死了,想想姑姑骂自己的话,再看看婆婆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想,俺这是图什么?算了,不讨就不讨吧,可是,转念一想,不行,照婆婆这种态度过下去,这个家迟早会败完的,这不是光我姑姑一家,村里人都知道婆婆脸皮薄,心厚道,差不多都来借过粮,借了又都不还,这次的粮无论如何都得要回来,俺小花妮不是大黑妞,俺连亲姑姑借粮都敢讨,其他的人家,还不得自己把粮还回来。 高祖奶拿定了主意对太祖奶说:“娘,您今天一定得去讨粮,村里好多人都看样哩,俺姑说您亲自去讨,她就还,她还了,其他的人家也会还的。” 可是太祖奶就是抹不开脸说:“媳妇,算了,这是你亲姑,不讨了吧。” 高祖奶有点生气了,说话就失分寸:“婆婆,怪不得村里人都说您是散货鬼,照这样过下去,我们这个家迟早会被你散完的。” 太祖奶也有点生气说:“婆婆,就是个散货鬼,你有本事把俺借出去的粮都讨回来。” 高祖奶说:“谁借出去的谁去讨,自己屙了屎不能让别人擦屁股。” 这话有点难听,太祖奶更生气了“俺拉了屎就是不擦屁股,留着让媳妇你给擦,你爱擦不擦,不就是,几斗粮食吗?又没有割你的肉。” 婆媳吵架就是这样,高一声,低一声,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不戳到对方的心痛处,一般都没有什么,过上一阵子就忘了,和好如初。 高祖奶下面的这句话戳到了太祖奶的心痛处“不是割俺的肉,比割俺的肉还疼呢,你是谁家的人,你老了要靠谁养活,像你这样,把家产都送给那些不相干的人,你死了,就让人家埋你吧。” 太祖奶这回是真生气了,“你这小花妮,俺把你惯得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俺就是把家产送给不相干的人了,俺死了,谁埋俺还不一定呢?俺不让你埋俺了。” 高祖奶气的抓住太祖奶的衣襟说:“从今后,您就不是俺的婆婆,俺也不当您的媳妇了。” 太祖奶伸开巴掌搧到了媳妇的脸上:“不当俺的媳妇,就不当吧,稀罕!” 高祖奶捂着脸,一路哭着回到娘家门,太姥爷和愣头青三弟,扶住了她,回到家坐到椅子上。 高祖奶抽抽咧咧得哭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太姥爷说:“闺女,你婆婆打你疼不疼?如果疼了,爹找她理论。” 高祖奶说:“疼倒不疼,她就是瞎比划,像树叶扫过。” 太姥爷说:“不疼就好,你婆婆她打你亲姑是真打,打你是假打,你把她逼得太紧了,她没个台阶下。” 高祖奶说:“这都怨我姑,是她借我家的粮不想还。” 太姥爷说:“这官司爹断不了,一边是我的亲闺女,一边是我的亲姐姐,我说谁都不好。” 站在一边的愣头青三弟,今天也好像懂道理,劝高祖奶说:“姐姐,不要逼姑姑了,她那样儿,谁不知道,你要不回粮食还生气,俺家麦子多,过一两天,我给你送一布袋,够你月子吃的。” 高祖奶撅着嘴说:“不行,俺一定得讨回来。” 太姥爷说:“你真的想讨回来?” 高祖奶跺跺脚:“真的。” 太姥爷说:“那爹送你一个锦囊妙计吧。” 愣头青三弟想听,太姥爷说:“愣头青,出去。” 太姥爷和闺女头顶头,说了一会儿悄悄话,高祖奶笑着说“爹,你真是计策多,如果俺姑姑把粮送俺家了,俺就给您送酒喝。” 太姥爷说:“你公公的柜子里有啥酒?” 高祖奶说:“前天俺公公过寿,水墅的两个亲姑爷,一个送茅台白金酒,一个送洋河梦之蓝,四个山庄的姑爷,送的都是仰韶彩陶坊。” 太姥爷说:“那茅台白金酒,档次太高,俺消受不起,仰韶彩陶吧,爹这柜子里也不少,就梦之蓝吧,你对你公公说,他欠我一场酒。” 高祖奶说:“俺公公咋会欠你的酒?” 太姥爷说:“咋不欠?他娶媳妇我赔两瓶酒,一瓶竹叶青,一瓶红花郎,俺这不就成了赔了闺女又折酒吗?” 高祖奶说:“那好吧,俺叫公公带着酒来。” 太姥爷说:“他要来,早点来,俺这里还剩半个冰糖肘子,两碗梅菜扣肉,他来晚了,就让你五爹消灭了。”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高祖奶迈着轻盈的步子回到家,看见太祖爷在墙角闭着眼睛晒太阳,就说:“爹,俺回来了。 太祖爷睁开眼说:“回来了就好,你爹给你锦囊妙计了吧。” 高祖奶说:“没有,俺爹批评俺了,还说俺娘不是真的要打俺,是俺把娘逼得太紧了,让她没有台阶下,俺这就回去给娘赔不是。” 太祖爷闪闪眼睛说“你爹没有邀请我去喝酒?” 高祖奶说:“俺爹说了,您欠他两瓶酒,只让您还一瓶。” 太祖爷说:“他想喝啥酒,茅台吧?” 高祖奶说:“茅台太贵了,给他喝可惜,留着给贵客喝吧,给他喝梦之蓝就行。” 太祖爷说:“回家,从柜子里摸一瓶梦之蓝,爹这就去。” 高祖奶取出酒交给太祖爷说:“爹,您要快点去,俺爹说,他还剩了半个冰糖肘子,两碗梅菜扣肉,如果您去晚了,就被俺五大消灭了。” 太祖爷拿着酒乐颠颠的走了。 高祖奶喊着娘进了大门,不听回音,站在院子中央想:娘肯定气还没有消。却听见太祖奶在后院吆喝鸡,就向后院走去,走到虚掩的柴门前,听见太祖奶在那里说话,高祖奶趴到柴门上往里看,并没有人,只有太祖奶和一群鸡,原来,太祖奶是一边喂鸡,一边和鸡说话,太祖奶撒一把玉米,鸡们都低着头,撅着尾巴,争先恐后的叨着,那只大白公鸡太强势了,一边吃,一边挤身边的花母鸡,还叨她一口,吓得花母鸡不敢吃,太祖奶就把花母鸡抱到一边,又撒了一把说:“花母鸡,今天给你开小灶,你多吃点,早点下蛋,小花妮要坐月子了,你得多给她下点蛋,让她养好身子,她怀的是俺的宝贝孙子,也是这水墅未来的男主人,是俺梁山英雄的后代,更是咱水墅祖宗薪火传递的火炬手,当然了,也是你们的好朋友了”,花母鸡一边吃,一边咕咕的叫,那只大白公鸡又跑过来了,小母鸡就不吃了,让给大白公鸡吃,大白公鸡可能是吃饱了,也可能是对小花鸡有情义,叨起来咕咕咕的叫着,又放到小花鸡的面前,小花鸡就叨起来咽了下去,大白公鸡则昂起头喔喔喔的叫起来,太祖奶用手爱怜的抚摸着大白公鸡的羽毛说:“这鸡都有情有义,难道这人还不如鸡?小花妮,娘不是真的想打你,你把娘逼得没个台阶下,你说,等娘死了不埋娘,不埋就不埋吧,俺活着,你把俺侍候的这么好,死了埋不埋谁知道,大公鸡呀,你是俺的好朋友,俺死了,你得为俺陪葬啊。”大公鸡昂首挺胸,喔喔喔的叫着,太祖奶说,“你是答应了,俺死后,让俺孙子杀了你,炖上一大锅,先供享俺,再让俺的儿孙吃了你,你的魂陪着俺就行了”大公鸡又昂首挺胸喔喔喔的叫起来,太祖奶将鸡抱到怀里说:“你说,这人还真不如鸡,这李家婆娘,就是一只无情无义的铁公鸡,你叨俺家多少东西,如今,俺家有困难了,俺媳妇要坐月子,俺家细粮少,她可是你的亲侄女呀,你就一点不怜惜,俺是脸皮薄,不好意思给你讨,让俺媳妇去讨,你家明明有粮不给俺媳妇,还惹得俺婆媳发生冲突,俺还打了她,她跑回娘家了,让全村的人看笑话,你说这事弄得,都怨你这李家婆娘,你就是光进不出,只吃不屙的铁公鸡,你不给儿孙积一点德,你难道就不怕生个重孙子不长屁股眼儿?” 高祖奶忍不住笑了,隔着柴门说:“娘,俺回来了。” 太祖奶说“回来了,就好,进厨房吧,我把水烧开了,想喝米汤熬米汤,想喝面条下面条,我喂完鸡,再看看有没有鸡蛋。” 高祖奶下了面条,太祖奶拾了三个鸡蛋说:“打锅里吧。” 面条舀到碗里,太祖奶说:“多放些醋少放辣子。” 高祖奶说:“娘,您不是不爱喝酸的吗。” 太祖奶说:“我是说你要多放些醋,少放些辣子,这酸儿辣女,你不知道吗。” 红管家(十一) 十一 高祖奶和太祖奶婆媳俩坐到院子里喝汤,太祖爷去找太姥爷喝酒去了,高祖爷也带着女儿去山庄了,只剩下刚吵过架的婆媳俩,不过,这尴尬的场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这婆媳就像锅和勺,饭前打架饭后和嘛。 高祖奶把饭和馍都放到石桌上,太祖奶就坐到石桌前自己拿馍吃,高祖奶说:“娘,这窝头干扎扎的,咽下去不舒服,先喝口汤吧。” 太祖奶就接过面条喝了一口汤说:“怪好喝,淡了些。” 高祖奶去厨房拿出盐碗,太祖奶放了一些,说:“行了,”就喝起来,一连喝了三碗,吃了两个窝头。 高祖奶看着婆婆吃完,才端起碗,喝了一小碗,就盖上锅盖,要洗碗,太祖奶说:“你咋喝那么少?不行,你怀着孩子呢,得多喝。” 高祖奶说:“我今晚添水少了,锅里不多,给呆子和孩子剩着。” 太祖奶说:“不给他们剩了,你全喝完,他们去山庄还会没饭吃?” 高祖奶将锅里的饭都舀到碗里,边喝边问:“山庄有事吗?” 太祖奶说:“出大事了,你二嫂和你大哥打起来了,让你爹去评理,你爹要去和他亲家喝酒,就派呆子带着孩子去了。” 高祖奶说:“山庄里的事情那么复杂,呆子哪能管得了?” 太祖奶说:“管不了,也得管。” 高祖奶说:“这二嫂和大哥也是的,不就是一间房吗?各自让一步不就没事了?争啥呢?还打起来” 太祖奶说:“争啥呢?争东西呀?咱婆媳不是也吵起来了,俺还打了你。” 高祖奶说:“咱和他家不一样,咱这是怨俺姑。” 太祖奶说:“不管怨谁,人只要爱财就得争,可你不争吧,这日子又过不成。” 高祖奶说:“娘,俺知道错了,俺爹也批评俺了,说您不是真心要打俺,是俺不懂事,把您逼得太紧了,您没有台阶下,俺想通了,这粮咱不要了,俺三弟说了,他家麦子多,过一两天,就给送一布袋过来。” 太祖奶说:“这粮不要吧,也让人心里憋屈。” 高祖奶说:“那如果,俺姑把粮亲自送到咱家呢。” 太祖奶说:“俺就把腰间这串钥匙给你。” 第二天早晨起来,高祖奶打发全家人吃了早饭,又放上油锅,炸了糖糕,麻花,油饼,装了满满一提蓝,还装了一兜柿饼,红枣石榴,回娘家,不过,他这次不是去看爹,而是直接到了五妈家,高祖奶离娘早,五妈待她好,她就把五妈当亲妈,有难事就去找五妈,当然也像亲闺女一样孝敬五妈,五妈不是别人,就是李家婆娘的小姑子冬梅,嫂子做媒把小姑子嫁给了自己的亲弟弟,可想而知,这冬梅在嫂子的心目中还是不一般的,确实,冬梅就是能拿住李家婆娘,李家婆娘对这个小姑子是又敬又怕,这敬和怕的原因是冬梅老贴补她,闺女只嫌娘家不富,闺女贴补娘家是平常的事,而冬梅更是被丈夫称为运输大队长,家里的粮食、棉花、甚至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只要是娘家缺的,她都给运,就是因为娘家穷呀,她不忍心看着娘受苦,哥哥身体不好,拿不来,嫂子虽然不好,但侄子侄女都连着姑的心。 春天的气候就是这样不正常,昨天还是阳光明媚,惠风和畅,可今天就变了,阴霾沉沉,冷风飕飕,这人的心吧,也会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变化,人们把阴霾天称为赖天,就是因为人遇到这种天气心中郁闷憋屈,甚至有一种莫名奇妙想放声大哭的感觉,李家婆娘此刻的心情就是这样的,她独自坐在院子里想心思,越想越难受,就忍不住抽泣起来。 这李家婆娘是太祖奶的闺蜜,两个人从十岁起就是好朋友,又嫁到一个村,离得很近,想一想,也是命运弄人,小时候,李家婆娘是富贵之家的大小姐,是姥先爷的掌上明珠,聪明伶俐、识文断字,心灵手巧,姥先爷出门不带儿子,就带着闺女,三村四乡的女孩儿都羡慕她,她就是在舜王庙里和太祖奶相见的,那时候的太祖奶,还是个要饭吃的,又丑又傻的大黑妞,也许是冥冥之中有这种缘分,美女大小姐和丑女大黑妞一见如故,成了几十年不变的闺蜜,大黑妞先说服大小姐,大小姐又说服姥先爷,捐了一大笔钱修了舜王庙,但是,舜王爷却将她忘记了,让她嫁到了一个穷人家,几十年日子过得不展也,倒是大黑妞反过来了,日子比她过得富得多。 其实李家婆娘,嫁的并不是非常穷的人家,他的丈夫膀大腰圆,身强力壮,和大黑妞一块给太祖爷扛长工,修河滩地,太祖爷给他的报酬不低,李家婆娘,经常来找大黑妞玩,其实是冲着李大哥来的,姥先爷对这门亲不甚愿意,李家倾其全部财力置办了彩礼,李家婆娘出嫁时还是非常风光的。 但是,婚后没几年,丈夫就得了一种怪病,爱打瞌睡,能吃、能喝、就是没力气,丈夫身体不好,给她拿不来,可她倒能生养,大大小小七八张嘴,都问她要吃的要穿的,她难啊。 这大黑妞是富贵不忘贫贱时给她帮助很多的好姐妹,对李家婆娘真是比亲姐妹还亲,缺粮了给粮,缺棉了给棉,做衣服老是一做就是两件,两人合穿一条裤子的时候也不少,太祖奶虽然人高马大,但李家婆娘爱穿宽宽大大的衣服,太祖奶出嫁时,先祖奶给做了一条绿缎子裤子,太好看了,李家婆娘只要串亲戚就来借,李家婆娘对太祖奶那也不赖,她是心灵手巧,腿脚勤快,太祖奶大大小小有点事,都是她帮忙,做饭,做鞋、做衣服,啥活都干,其实,李家婆娘和太祖奶这就叫各取所需,虽然太祖奶给人家一点东西,那也是人家用劳动换来的,现在的人都讲究等价交换,古代的人,特别是乡下的妇女,不明白这一点,总认为太祖奶是慷慨大方,李家婆娘是铁公鸡一毛不拔,这其实是很不公平的,李家婆娘想要太祖奶亲自去讨粮,还有一个深层次的无法说出口的原因,就是虚荣心,她不是想利用太祖奶的虚荣心不还粮,她其实把粮都装好了,她就是生太祖奶的气,一个人坐在猪圈旁的大石头上,把她喂得那一群猪当成了忠实的听众,声泪俱下的控诉太祖奶:“大黑妞,你这可恶的女王,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你知道你有虚荣心,俺是贫民百姓俺也有虚荣心,你当乞丐那会儿,俺是大小姐,俺给你一个肉包子,你对俺拱手作揖,那种施舍的感觉多美妙啊!可是,命运弄人,让你变成高高在上的施舍者,俺成了低眉闪眼的接受者,你知道俺吃着你送来的粮,穿着你的裤子,俺这心中多难受,俺拜神求佛,不求别的,就求神仙帮助俺富起来,让你家穷下去,让俺也趾高气扬得施舍你一次,可是,你这该死的大黑妞,你连这样一个机会都不给俺,你让你媳妇来给俺讨粮,你不是打俺耳巴子吗?你知道吗?这比你上一次打俺那耳巴子还疼,俺是心里疼啊,你落下行侠仗义的好名声了,俺成了无情无义的铁公鸡,俺如今连亲侄女都得罪了,俺是连娘家门都没脸蹬了,俺的儿子,俺的孙子,甚至俺的重孙子都埋怨俺把事情做绝了,让他们在村里没有面子,你说说,你这臭女王,你求俺一次,让俺得意一次,比割你肉还疼么?你还不让俺侄女埋你了,到时候都不埋你,让狼拉狗啃俺都不解恨” 这李家婆娘哭完了骂完了,心里痛快多了,天气也慢慢放晴了,暖风又吹起来了,太阳也向她露出笑脸,树上的桃花瓣也纷纷扬扬的落了她一头,猪圈里的猪也在那里撒欢,仿佛说:“女主人,你骂得好,那臭女王这时候耳根子肯定发烧了。” 李家婆娘小声嘟囔:“还是给她送去吧。” 这时候门开了,小姑子冬梅扛着一袋子粮食进来了,这要是放到平时,李家婆娘肯定是非常高兴,可是,她今天心情不好,正没地方撒气呢:“谁让你给俺家送粮了,俺给你说俺家缺粮吗?俺不缺粮了,你还给俺背回去。” 冬梅也黑着脸说:“我是给你送的吗?我是替你还粮,你借黑妞姐家三斗麦子,十年了,黑妞姐不好意思来给你要,让花妮来,花妮是谁呀?她是你的亲侄女,她要坐月子,你一点不怜惜她,不还就不还吧,还让她回家叫婆婆来向你讨,那黑妞姐会来吗?你和她是闺蜜。你不知道她么?这倒好,你借粮不还,他婆媳掐起来了,黑妞姐打了花妮,花妮跑回娘家,你的亲弟弟,俺的大哥,没法断这个官司,一个是他亲闺女,一个是他亲姐姐,你让他怎么办?倒是,三儿,这个愣头青有情有义,怜惜姐姐,爱护姑姑,这是他家的粮,让我这当五妈的背回娘家,替俺嫂子还粮,嫂子,不是我说你,你都七十岁了,你做的这叫什么事,你就不是吃粮长大的” 李家婆娘说:“那俺是吃啥长大的,吃肉?” 冬梅说:“是啃着骨头长大的,你连狗都不如,狗都知道谁对他好它就卫护谁,你倒好,黑妞姐对你恁好,你却恩将仇报” 李家婆娘说:“俺也不是不想还她粮,俺把粮都装好了,还要多还一斗呢,黑妞对我的好,我没有忘记,我就是气她的虚荣,死要面子活受罪,俺也有虚荣心,想让她求俺一次,这挨千刀的臭女王,一次面子都不给俺,还有你这冬梅,别人叫你运输大队长,把你家的东西都运到了俺家,你也是俺的娘家亲人,俺尅剥娘家这心也难受,你把粮食还背走,过两天俺再去看俺的兄弟,到时候我给他们做冰糖肘子,梅菜扣肉。” 冬梅说:“嫂子,你要面子这还不好说,你背上粮食,走到街上,碰见人你就说,俺是给大黑妞送粮,她家今年打饥荒了,她的媳妇要坐月子,家中细粮不多,他家媳妇是俺的亲侄女,她这当婆婆的不心疼,俺这当亲姑的心疼,嫂子,你可真是要荣耀一次了。” 李家婆娘笑眯眯地说:“冬梅,嫂子能遇到你这小姑子,真是不赖,你咋不早点给嫂子出这个好主意呢。” 李家婆娘亲自背着粮食来到水墅还了粮,但是太祖奶却没有把腰间的钥匙交给高祖奶,可能是她还想进一步考验媳妇,也可能是她忙着干活,把这事给忘了。 枣叶发,种棉花,石榴红,把谷种,过了清明到谷雨,是春耕大忙的时候,太祖爷和太祖奶天不亮就起床了,准备种子,家具,吃过饭就上地,一去就是一天,不到星星满天不进家门,水墅的棉花多嘛,高祖爷的林子里活也很多,整形、嫁接、除虫、疏花,忙的不分天日,高祖奶因为身怀六甲,受到特殊照顾,太祖奶不准她干活,就让她在家做饭,不过,这做饭的活还真的不是轻松活,人是铁,饭是钢,家人干这么重的活,不吃好怎么行?可是今年是灾荒年,粮食这么少,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真的难为高祖奶了。 她得开动脑筋,还要舍得力气,更要花费功夫,她也是天不亮就起来,将晚上泡好的玉米或豆子放到石磨上磨成浆,将渣滓过滤出来拌上菜叶子喂鸡,将磨好的浆做成凉粉,将蒜苗,辣椒炒香放点水,和凉粉一起炖,每人一大碗,吃起来和窝窝头的口感的确不一样,营养也更丰富了。 午饭要送到地里吃,那干扎扎的红薯面饼,高粱窝头,真得是难以下咽,即使太祖奶这样好的食性,也是硬着脖子往下咽,强着吃下去了,它们又在胃里兴风作浪,不是烧心,就是吐酸水,高祖奶就想着要粗粮细作,她将红薯片儿磨成细面,放到滚水锅里煮一会儿,放到案板上,放点碱面,摸些油,揉啊,揉啊,揉它三四个时辰,面揉的像绸缎一样的光滑劲道,然后用擀面杖擀成薄片,切成宽宽的面条,下锅煮熟后,放到凉水里冰一冰,拌上香油,蒜汁、酱醋、辣椒、等调料,再将黄亮亮的炒鸡蛋放上面,送到地里,太祖奶顾不上洗手,一气能吃三大碗,直呼“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而且食后,到了后晌也不烧心,不吐酸水。 现在的人们,想吃美食就进高档酒店,聘高级厨师,用最精美的食材,费尽心思的制作,花费不菲,可饭菜到了口中又觉得物无所值,甚至怀疑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美食,说句实话吧,这美食它其实没有标准,就是看进食时的环境和心境,灾荒年间有美食,这既是饥肠辘辘的食者在进食时产生的美妙的感受,也是制作者怀着一颗爱心,挖空心思的不断进行创造,高祖奶就是这样的创造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开始想,明天的饭怎么做,才能让全家人吃的饱,吃得好,吃的痛快,吃得舒心,她知道再好吃的饭,一连吃上几天,也不想吃了,她就得不断地变换花样,米汤不好喝了,她就将米炒炒,放点芝麻、花生、杏仁、核桃仁等香料,放到石碾上碾成米粉,早晨起来做成香喷喷的油茶,两个女儿吃饭挑剔,不爱吃高粱窝窝头,她就将高粱面烫烫,擀成片,再将晒干的萝卜丝煮熟,放点虾皮、炒两个鸡蛋,再放点粉条,剁碎做成馅,包成皮薄菜多的包子,两个女儿一顿都能吃两三个。 “有小花妮这个高级的厨师,我们家在灾荒年还每天都品尝美食”这是,太祖奶对外人炫耀的话,不过,这幸福的生活也有中断的时候。 立夏到芒种,是农家相对清闲的时候,该种的基本都种上了,而夏收还没有到来,这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的茬口,“外甥就是舅家狗,吃饱喝足揣着走”,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些家境好的人家,就会来接闺女带着外甥住娘家,那些家境不好的人家的媳妇,也会带着孩子往娘家跑,一来帮娘家做些针线活,二来为自家省点粮食,高祖奶结婚十来年了,却没怎么住过娘家,这是因为水墅是富裕户,不缺吃的,而太祖奶又不怎么会做饭,离不了高祖奶。 就在立夏的那一天,愣头青赶着毛驴车来到水墅,要接姐姐和两个外甥女回舅家,太姥爷病了,四个儿子,四个媳妇,外加小女儿花影,都不能把老太爷侍候的满意。 老太爷发了脾气:“你们这一大群人都不顶你们姐姐一个人,愣头青,套上毛驴车,去把你姐姐接来侍候我,你们该干嘛干嘛。” 太祖奶还有点不愿意让媳妇走,太祖爷生气了:“亲家公病了,闺女不侍候谁侍候?你这女王太霸道了,把媳妇霸到你跟前,只让侍候你一个人?” 太祖奶只好放媳妇回娘家,高祖奶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太祖奶可算是吃足了苦头了,她就是在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她觉得比她十岁以前的日子还苦,那时候她跟着太姥爷讨茶要饭,她是真饿啊,先姥爷为她讨一个麦面馍,她不吃,要塞到爹爹的嘴里,父女俩让过来,让过去,最后一人一口,那馍真是香啊,那些高粱窝头,玉米渣掺野菜的粥,她都吃的很是香甜,李家婆娘,那时候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给她一个肉包子,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般的美食,她的这种苦日子,到了十岁以后就结束了,自从她跟着先祖爷到了我们家,先祖奶就给她做好吃的,特别是娶了媳妇以后,高祖奶高超的烹调技艺,改变了她的口感,如今再吃这些难吃的东西,她真的是难以下咽,她也曾学着高祖奶的样子,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高祖奶做的味道,反而更难吃,她的食欲明显的下降,太祖爷和高祖爷也是每顿饭皱着眉头,吃上半饱就不吃了,好几次她都觉得撑不住了,要高祖爷去接高祖奶回来,都被太祖爷拦住了 “媳妇才走几天,你就撑不住了,不就是饭难吃些吗?再忍几天吧,等亲家的病好了,媳妇自然就回来了” 太祖奶说:“我,倒没什么,我食性好,什么都能吃,我是怕你们受不了,” 高祖爷说“有啥受不了的,娘做的饭好吃。” 芒种的那天,太祖奶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学着高祖奶的样子,擀红薯蒜面条,但是,她不会烫面,他是用温水和得面,又没有放碱面,也没有抹油,这面怎么揉都没有劲道,更不光滑,擀不薄,切得宽宽的,厚厚的,下到锅里,才煮了两滚子,就模糊了,舀到碗里不像面条,倒像糊饽,而且甜腻腻的,勾不起人的食欲。 太祖奶十分生气,她是生自己的气,自己就是太不中用了,明明看着媳妇就是这样做的,怎么自己就做不成呢,饭舀到碗里,她不想吃,看她不吃,太祖爷和高祖爷也没心思吃,就坐在那看,高祖爷说“娘,不要生气了,吃过饭,我去叫花妮回来,到芒种了,地里活多了,岳父的病也好了。” 高祖爷正准备出门,门开了,两个女儿,六岁的凤芸,四岁的凤莲,花蝴蝶般飞进大门“爷爷、奶奶、爹爹、我们回来了” 大女儿凤芸飞快的跑到饭桌前,看见桌子上的饭说:“奶奶,你就做这么难吃的饭,给爷爷爹爹吃?不吃了吧,俺娘带了很多好吃的。” 小女儿凤莲也跑到了面前,趴到太祖奶的怀里,太祖奶问“你娘给奶奶带了什么好吃的。” 凤芸说:“有煎饼果子、槐花包子、糖醋鲤鱼、梅菜扣肉,还有” 凤莲说:“还有玉燕莲心羹。” 红管家(十二) 十二 枣叶发,种棉花,石榴红,把谷种,过了清明到谷雨,是春耕大忙的时候,太祖爷和太祖奶天不亮就起床了,准备种子,家具,吃过饭就上地,一去就是一天,不到星星满天不进家门,水墅的棉花多嘛,高祖爷的林子里活也很多,整形、嫁接、除虫、疏花,忙的不分天日,高祖奶因为身怀六甲,受到特殊照顾,太祖奶不准她干活,就让她在家做饭,不过,这做饭的活还真的不是轻松活,人是铁,饭是钢,家人干这么重的活,不吃好怎么行?可是今年是灾荒年,粮食这么少,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也真的难为高祖奶了。 她得开动脑筋,还要舍得力气,更要花费功夫,她也是天不亮就起来,将晚上泡好的玉米或豆子放到石磨上磨成浆,将渣滓过滤出来拌上菜叶子喂鸡,将磨好的浆做成凉粉,将蒜苗,辣椒炒香放点水,和凉粉一起炖,每人一大碗,吃起来和窝窝头的口感的确不一样,营养也更丰富了。 午饭要送到地里吃,那干扎扎的红薯面饼,高粱窝头,真得是难以下咽,即使太祖奶这样好的食性,也是硬着脖子往下咽,强着吃下去了,它们又在胃里兴风作浪,不是烧心,就是吐酸水,高祖奶就想着要粗粮细作,她将红薯片儿磨成细面,放到滚水锅里煮一会儿,放到案板上,放点碱面,摸些油,揉啊,揉啊,揉它三四个时辰,面揉的像绸缎一样的光滑劲道,然后用擀面杖擀成薄片,切成宽宽的面条,下锅煮熟后,放到凉水里冰一冰,拌上香油,蒜汁、酱醋、辣椒、等调料,再将黄亮亮的炒鸡蛋放上面,送到地里,太祖奶顾不上洗手,一气能吃三大碗,直呼“好吃,好吃,真是太好吃了”而且食后,到了后晌也不烧心,不吐酸水。 现在的人们,想吃美食就进高档酒店,聘高级厨师,用最精美的食材,费尽心思的制作,花费不菲,可饭菜到了口中又觉得物无所值,甚至怀疑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美食,说句实话吧,这美食它其实没有标准,就是看进食时的环境和心境,灾荒年间有美食,这既是饥肠辘辘的食者在进食时产生的美妙的感受,也是制作者怀着一颗爱心,挖空心思的不断进行创造,高祖奶就是这样的创造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开始想,明天的饭怎么做,才能让全家人吃的饱,吃得好,吃的痛快,吃得舒心,她知道再好吃的饭,一连吃上几天,也不想吃了,她就得不断地变换花样,米汤不好喝了,她就将米炒炒,放点芝麻、花生、杏仁、核桃仁等香料,放到石碾上碾成米粉,早晨起来做成香喷喷的油茶,两个女儿吃饭挑剔,不爱吃高粱窝窝头,她就将高粱面烫烫,擀成片,再将晒干的萝卜丝煮熟,放点虾皮、炒两个鸡蛋,再放点粉条,剁碎做成馅,包成皮薄菜多的包子,两个女儿一顿都能吃两三个。 “有小花妮这个高级的厨师,我们家在灾荒年还每天都品尝美食”这是,太祖奶对外人炫耀的话,不过,这幸福的生活也有中断的时候。 立夏到芒种,是农家相对清闲的时候,该种的基本都种上了,而夏收还没有到来,这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是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的茬口,“外甥就是舅家狗,吃饱喝足揣着走”,每年的这个时候,那些家境好的人家,就会来接闺女带着外甥住娘家,那些家境不好的人家的媳妇,也会带着孩子往娘家跑,一来帮娘家做些针线活,二来为自家省点粮食,高祖奶结婚十来年了,却没怎么住过娘家,这是因为水墅是富裕户,不缺吃的,而太祖奶又不怎么会做饭,离不了高祖奶。 就在立夏的那一天,愣头青赶着毛驴车来到水墅,要接姐姐和两个外甥女回舅家,太姥爷病了,四个儿子,四个媳妇,外加小女儿花影,都不能把老太爷侍候的满意。 老太爷发了脾气:“你们这一大群人都不顶你们姐姐一个人,愣头青,套上毛驴车,去把你姐姐接来侍候我,你们该干嘛干嘛。” 太祖奶还有点不愿意让媳妇走,太祖爷生气了:“亲家公病了,闺女不侍候谁侍候?你这女王太霸道了,把媳妇霸到你跟前,只让侍候你一个人?” 太祖奶只好放媳妇回娘家,高祖奶这一住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太祖奶可算是吃足了苦头了,她就是在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她觉得比她十岁以前的日子还苦,那时候她跟着太姥爷讨茶要饭,她是真饿啊,先姥爷为她讨一个麦面馍,她不吃,要塞到爹爹的嘴里,父女俩让过来,让过去,最后一人一口,那馍真是香啊,那些高粱窝头,玉米渣掺野菜的粥,她都吃的很是香甜,李家婆娘,那时候还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给她一个肉包子,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世上还有这般的美食,她的这种苦日子,到了十岁以后就结束了,自从她跟着先祖爷到了我们家,先祖奶就给她做好吃的,特别是娶了媳妇以后,高祖奶高超的烹调技艺,改变了她的口感,如今再吃这些难吃的东西,她真的是难以下咽,她也曾学着高祖奶的样子,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出高祖奶做的味道,反而更难吃,她的食欲明显的下降,太祖爷和高祖爷也是每顿饭皱着眉头,吃上半饱就不吃了,好几次她都觉得撑不住了,要高祖爷去接高祖奶回来,都被太祖爷拦住了 “媳妇才走几天,你就撑不住了,不就是饭难吃些吗?再忍几天吧,等亲家的病好了,媳妇自然就回来了” 太祖奶说:“我,倒没什么,我食性好,什么都能吃,我是怕你们受不了,” 高祖爷说“有啥受不了的,娘做的饭好吃。” 芒种的那天,太祖奶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学着高祖奶的样子,擀红薯蒜面条,但是,她不会烫面,他是用温水和得面,又没有放碱面,也没有抹油,这面怎么揉都没有劲道,更不光滑,擀不薄,切得宽宽的,厚厚的,下到锅里,才煮了两滚子,就模糊了,舀到碗里不像面条,倒像糊饽,而且甜腻腻的,勾不起人的食欲。 太祖奶十分生气,她是生自己的气,自己就是太不中用了,明明看着媳妇就是这样做的,怎么自己就做不成呢,饭舀到碗里,她不想吃,看她不吃,太祖爷和高祖爷也没心思吃,就坐在那看,高祖爷说“娘,不要生气了,吃过饭,我去叫花妮回来,到芒种了,地里活多了,岳父的病也好了。” 高祖爷正准备出门,门开了,两个女儿,六岁的凤芸,四岁的凤莲,花蝴蝶般飞进大门“爷爷、奶奶、爹爹、我们回来了” 大女儿凤芸飞快的跑到饭桌前,看见桌子上的饭说:“奶奶,你就做这么难吃的饭,给爷爷爹爹吃?不吃了吧,俺娘带了很多好吃的。” 小女儿凤莲也跑到了面前,趴到太祖奶的怀里,太祖奶问“你娘给奶奶带了什么好吃的。” 凤芸说:“有煎饼果子、槐花包子、糖醋鲤鱼、梅菜扣肉,还有” 凤莲说:“还有玉燕莲心羹。” 就在高祖奶进门之时,太祖奶将桌子上的红薯面糊饽全部倒到了鸡槽中,绿毛鸡咕咕咕的吃得欢,它们也是好长时间没品过这样的美食了。 高祖奶走到桌子旁,看见桌子上空空如也,一家人正襟危坐,面面相觑,高祖奶说:“这吃饭时间,桌子上怎么什么也没有,娘,没做饭吗。” 太祖奶说:“做了,他们不吃。” 高祖奶说:“做得什么饭?” 太祖爷说:“红薯蒜面条炒鸡蛋。” 高祖奶说:“这饭不赖呀。” 太祖奶说:“由于本主母操作失误,面条变成糊饽,如今都进到了绿毛鸡的肚子里。” 高祖奶笑着说:“一定是凤芸嘴快,告诉奶奶了吧。” 凤芸说:“还有凤莲呢?她说您给奶奶带来了玉燕莲心羹,俺奶就将红薯面糊饽全赏给绿毛鸡了。” 高祖奶打开一个瓷罐,将玉燕莲心羹舀进桌子上的碗里,端给太祖奶一碗说,“娘,您先尝尝,味道正不正宗。”然后将她带来的糖醋鲤鱼,梅菜扣肉、冰糖肘子放到桌子上,太祖奶如风卷残云,先吃了半个冰糖肘子,喝了两碗玉燕莲心羹,压住饥了,才慢慢的夹起梅菜扣肉、糖醋鱼肉慢慢品尝,高祖奶又取出煎饼果子和槐花包子,太祖奶说:“吃不下了,小花妮,你这手艺越来越高了,竟做出鲁菜的味道了。” 高祖奶取出一本书,放到太祖奶的面前说:“娘,你看看,这是什么书?” 太祖奶拿起一看,是一本《鲁菜精品小辑》,这是,西梁宫廷御厨读的书,那年,我们的女王老祖宗,到中原举行盛大的婚礼,大宴宾客,第一天吃洛阳水席,第二天吃山东大菜,第三天吃满汉全席,中原的厨师,不大会做鲁菜,女王就将这本书赠给了中原的厨师,这本书就留在了中原,太祖奶打开书,第一页就是“玉燕莲心羹”,这还有个故事:西梁女王,到中原结婚后,又到观音庙求子,观音菩萨感念她的高风亮节,仁义侠气,赐给她一双才貌绝世的女儿,怀孕后,她的反应太厉害了,什么都不吃,那些山珍海味,珍禽鱼馔,她是吃一口吐一口,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躺在床上,神倦体软,气若游丝,红蟒仙家给她托梦说:“这一对女儿就是你的冤家,现在折磨你,以后,断送你的江山。”她曾想过不要了,可是,孩子在她的肚子里跳的欢,她真是不舍得,人们说,母亲孕育孩子就是入了鬼门下地狱,这话,女王是切身体会到了。 女王的康健连着众多亲人的心,人们想尽一切办法为女王做好吃的,基本上都没有效果,倒是,水墅原来的女主人熬得一罐子粥,救了女王,水墅的女主人能生养,她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她的孕期反应也很重,什么都不吃,一个老中医给她一个方子,她试着用,并根据自己的爱好进行完善,熬成了一种粥,这种粥其实很简单,就是用家常的糯米、红枣、豌豆、莲子、麦芢等熬成粥,想喝甜的就加冰糖、银耳,想喝咸的就加雪里蕻、香菜、小葱、姜末,为了增加营养,还可以放些熊心、豹肝、猪蹄、鹿唇、鸡胗等,老太太是宰辅的亲妗子,就为外甥媳妇精心熬了一罐粥,老太太掂着粥走到女王的房前,推开门,女王深深地吸一口气说:“这是什么,这么香,快给俺拿来,舅妈给她盛了半碗,她一口气就喝完了,“好香啊,再来一碗!”那一罐子粥全喝完了,女王还不足兴,让舅妈再给她熬,喝罢粥,女王就觉得有了力气,起来到外边转悠,干脆就住到水墅中,每天喝舅妈熬得粥,一直住到七个多月才回西梁,回到西梁,女王生了一对双胞胎,大女儿身轻如燕,小女儿面润如玉,这就是梁红燕和梁红玉,女王感念中原的亲人对自己的情谊,就将这来自中原的美食,放到了《鲁菜精品小辑》的首页,赐名为“玉燕莲心羹”,成为孕妇的首选食品。 太祖奶说:“你们的女王姥姥,怀上俺后,每天都喝玉燕莲心羹,想生一个天下第一美女,继承她的王位,结果生了俺这个丑八怪的大黑妞。” 高祖奶给婆婆揉着肩膀说:“俺爹说了,您这叫返祖现象,您最像我们的老祖宗扈三娘了,俺爹说,女王姥姥犯得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将您遗弃了,如果,她带着您,栽培您,您就是巾帼大英雄,如今,南方正在闹太平天国,太平天国有一支娘子军打得就是梁字旗,如果您在的话,这巾帼大英雄就不会是洪宣娇,而是梁红禧了。” 太祖爷说:“大黑妞,你要不弃农从戎吧,当个大英雄。” 太祖奶说:“俺娘做得对,她让俺来到一个好人家,安安生生过日子,俺才不愿打打杀杀的,昨天晚上俺娘给俺托梦说:黑妞,跟娘上战场吧,蜗居田间委屈你了,俺说,俺不上战场,俺就爱在这广阔天地里犁耧锄耙,引吭高歌,俺回到家有媳妇烹茶端饭,有儿子嘘寒问暖,还有小白哥老给俺讲笑话,还有两个花蝴蝶般的孙女,在俺的膝前绕过来绕过去,过不了多久,俺媳妇就给俺生孙子,俺舍不了这些亲人,舍不了这个家,舍不了这安逸幸福的生活,俺娘说,你幸福了,娘在天上就安心了。” 太祖爷说:“花妮,你是怎么得到这本书的?” 高祖奶说:“一个月前,俺爹病了,找一个老中医看病,在那里看到这本书的,老中医用这本书的纸包中药,俺爹说:‘罪过啊,你是医生,难道不知道食物养生的好处吗?这本书可是宝贝啊!‘老中医说:‘卖石灰见不得买面的,如果,人人都知道食物养生,不害病了,我这药卖给谁?’我爹用一叠白纸换回了这本书,他这一个月就是让我照着书上方子,给他熬粥,做菜,将身体调养好的,他说,书要物归原主,就让我带回来交给娘。” 高祖爷说:“俺老丈人就是个好人,老想着俺娘,他这就是投女王所好,有拍马屁之嫌。” 一家子人都大笑起来。 高祖奶又打开包袱,拿出几双新鞋说:“爹,病不重,又有那么多人侍候,我其实就是给他做点好吃的,陪陪他,没有什么事,我就做了几双鞋。”高祖奶拿出两双给太祖爷,又拿出两双给高祖爷,太祖奶沉不住气了说:“没有我的?”高祖奶说“怎会没有您的?这是您的,一双单的,一双棉的,您穿上试试。”太祖奶穿上,像小孩子一样,东瞧瞧,西看看,跺跺脚,踢踢腿。 高祖奶说:“娘,您的脚也太大了,我去买鞋面,店铺的老板给我扯九寸,我说得九寸五,老板说,九寸就是最长的了,一般女的都是七寸甚至六寸,俺说,俺婆婆是大脚板,比俺公公的鞋要大两码,老板说,你是给大黑妞做鞋的吧,那你九寸五就短了,至少得九寸七,俺说,你咋知道俺婆婆的尺码呢?老板说,能来我这儿扯鞋面的人家不多,大黑妞谁不知道呀,人高马大,每次来我这儿扯鞋面都是一尺,不过,一尺可能长一些,我说,那要不扯九寸八吧,老板说,你这媳妇倒回过日子。” 太祖奶这时候是心服口服了,她对媳妇的考验到此结束,她从腰间解下那串象征权利和名誉的钥匙,郑重其事的放到高祖奶的手心,高祖奶也毫不推辞,就接过了钥匙说:“娘,您放心吧,俺小花妮一定不辱使命,尽心竭力当好咱们这个家。” 太祖奶说:“从今天起,俺也光荣退休,这主母由小花妮当,但你们也不能把俺的权力全收走了,俺是退休不退岗,发挥余热,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高祖爷说:“娘,能想干啥?” 太祖奶说:“抱孙子啊,小花妮你也太磨蹭了,你赶紧给俺生孙子啊。” “高祖奶确实是精明又能干,但是,她毕竟是个小女人,哄哄婆婆还可以,做水墅的主母,管理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她行吗?” 爷爷说:“孙女你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替她担心的人还真的不少,但是,她最终不负众望,相夫教子,和邻睦家,为水墅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是个深受子孙后代敬仰的好主母。” 爷爷的话我相信,高祖奶精明能干又谦虚,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听人劝,他对爹爹的话深信不疑,有了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去找她的爹爹,我们的太姥爷讨主意,太姥爷读书多,明事理,老给闺女出好主意,太祖爷说他这亲家是“诡计多端”,高祖爷对老丈人是言听计从,常常去老丈人那里讨所谓的“锦囊妙计”。 锦囊妙计(一) 一 不知是奶奶的性子太急了呢,还是孙子的性子太疲,要不就是我们的玄祖父,他觉得呆在娘的肚子里太舒服了,不愿早点出世,眼看都超过预产期两天了,这孩子还没有动静,水墅上上下下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求医问神,想想也是害怕,高祖奶四十岁了,这个年龄生孩子最是容易难产。 太祖奶沉不住气啦,当着儿子的面嘟囔“这生个孩子就这么难,想想俺生呆子那会儿,多容易,下午,俺和你爹两个人背着犁去地了,到晚上回来,变成了三个人,俺把一个肉团团,扔到你奶的怀里,她还给俺吵,说俺把他的宝贝孙子不当回事,差一点生到犁濠中。” 高祖爷说:“这情况不同,你那时候老干活,俺在你的肚子里老不舒服,就急急忙忙出世了,想想也怨你,只从小花妮怀孕以后,你不让她干这,不让她干那,生怕你的孙子有闪失,还要小花妮吃这个,吃那个,这吃下去的好东西都给你孙子吃了,他在娘的肚子里,不热不冷,不饥不渴,不摇不晃,不疼不痒,他当然赖着不出世了。” 太祖奶说:“不会有什么事吧。” 高祖爷说:“放心吧,没有事,医生都在身边守着嘞,还有两个接生婆,胎位也正,胎心也强,你就耐着性子等吧。” 太祖奶还是不能耐下性子,从前院转到后院,又从门外转到门里,高祖爷说:“娘,你如果着急了,就去喂**。” 太祖奶端着食料去喂鸡,撒下食料,鸡们都撅着屁股,杵着头吃食,却不见了小花鸡,太祖奶赶紧找,看见小花鸡正窝在窝里下蛋呢,太祖奶走到跟前,看见小花鸡半蹲着,仰着头一使劲,一个鸡蛋就下来了,然后就朝着太祖奶咯咯哒,咯咯哒地叫,仿佛说:“你媳妇要坐月子了,俺这就下蛋给她吃。” 太祖奶高兴地抱起小花鸡,亲着它的眼睛说:“这鸡下蛋就这么容易,小花妮也应该向小花鸡学习,干脆利索的给俺生个孙子。” 可是,小花妮就是不向小花鸡学习,就是磨磨蹭蹭的,让全家人着急,不光全家人,村里人还有亲戚也都跟着着急,她的亲姑姑李家婆娘就守在她的身边,也急的一头一头的冒汗“这大黑妞呀,你想要个孙子咋这样难呢。” 就在这时候,太姥爷坐着太师椅由四个儿子抬着进了家门,没有给亲家打招呼就直接进了产房。 李家婆娘说:“兄弟,这是产房,是女人待得地方,您着急就到门外等着。” 太姥爷说:“我就是要进产房,我就坐在这儿,看着俺的外孙子出世。”太姥爷拉起高祖奶的手说:“闺女,你就是太紧张了,不就是生孩子吗?你又不是没生过,爹就在你身边,你不要想大黑妞,不要管她是不是急着要孙子,闭上眼睛睡一觉,爹给你吹一段《凤凰传奇》,让孩子在优美的音乐声中降生吧。” 太姥爷拿起笛子吹起来,悠悠缓缓的乐音很是轻柔,高祖奶只觉得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熨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她那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了,她闭上眼睛,随着优美的音律渐入佳境。笛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凤凰,在皓月当空的时候飞向天际,不禁暗暗叫绝,她翱翔在那极高的云端,真是快乐逍遥。她随着笛音攀升,高一层又高一层,接连有三四叠,节节高起,恍如来到东岳泰山,眼前显出由傲来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来峰削壁干仞,以为上与大通;及至翻到傲来峰顶,才见扇子崖更在飞来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险,愈险愈奇。那笛音极高,就像在月亮之上翻了三四叠后,陡然一落,高祖奶就看见一只凤凰,在黄山三十六峰间盘旋穿插,笛音慢慢低下来,越来越低,渐渐的听不见了,满院子的人都屏气凝神,不敢稍动,静寂了半个时辰,有一点声音像从地底下发出,出来之后,忽然扬起,像放焰火,又像耍火龙,又像浴火的凤凰,上下翻飞,忽大忽小,忽高忽低,忽明忽暗、洋洋洒洒,飘飘忽忽,有如花坞春晓,翠鸟鸣涧,撩乱之际,忽听霍然一声,笛声戛然而止,人们瞑目凝神,洗耳恭听,从产房中传出了最美妙、最动听的声音,那就是玄祖父降临人世的,高亢激越的啼哭声。 听到孙子的哭声,太祖奶长长地松一口气,就进了厨房,媳妇生孩子太辛苦了,得赶紧给她烙油馍,炒鸡蛋、熬米汤、腌咸菜。 走进厨房,看见李家婆娘已经做好了这一切,太祖奶非常高兴,这李家婆娘就是自己的闺蜜,再吵再打还是一个亲,李家婆娘说:“油馍我烙好了,米汤也熬成了,你先给花妮端去,我这就炒鸡蛋,腌韭菜。” 太祖奶说:“你这手艺就是比俺好,把鸡蛋、韭菜弄好,我一齐端过去。” 李家婆娘不理太祖奶。 太祖奶说:“大小姐,不就是和俺这臭女王一样的爱虚荣吗?俺今天得孙子了,心中高兴,就求你一次吧,让你尝尝施舍者高高在上的滋味。” 李家婆娘说:“求俺什么?” 太祖奶说:“我想给孙子做两套棉衣服,你来帮帮我吧。” 李家婆娘说:“这些,还用咱劳神?小花妮都弄得妥妥帖帖了。” 太祖奶说:“这么看来俺还真没有事要求你了。” 李家婆娘说:“再想想,反正你今天得求我一次。” 太祖奶想了好一会儿,说:“俺大黑妞得孙子了,这街坊邻居,亲戚朋友来贺喜的一定不少,俺不让客人白进门,俺得多煮些鸡蛋,这鸡蛋吧,俺那一群绿毛鸡下的就够了,不需要求你。” 李家婆娘有点失望说:“看来,你这女王真是万事不求人啊,这光叫人家吃,不让人家喝?” 太祖奶说:“你提醒的好,俺做了两坛子米酒是不是有点少?俺得再做点,可是,俺家的黍米不多了,要不你明天给俺送一袋子过来。” 李家婆娘说:“这还用你劳神子?俺早做好了,两坛子呢,明天叫俺的俩孙子给你抬过来,小花妮是谁呀?她是俺侄女,她生个孩子给你叫奶奶,给俺叫什么?叫姑奶,你喜欢,俺就不喜欢?” 李家婆娘高高兴兴的回家了,太祖奶端着饭菜来到产房中。 孩子已经包好了,就放在高祖奶的边上,高祖奶在父亲的笛声中,安然入梦,他梦游泰山,从万丈山崖上掉下来,她吓得惊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一棵大树往上爬,孩子就生下来了,孩子那嘹亮的哭声将她叫醒了,她如今是睡足了,却感到饿极了,太祖奶踮起一个油馍撂给她,她狼吞虎咽。 太祖奶说“慢点吃,这多着呢。”就抱起孩子,伸出舌头添孩子的额头,左看看,又看看。 高祖爷说:“娘,您不用看了,她就是您的孙子,差不了。” 太祖奶说:“俺就是看不够,俺的孙子长得真是好看,谁家的孙子都没有俺孙子好看,俺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里看、外看、白天看、晚上看、今年看、明年看、俺看一辈子也看不够。” 高祖奶说:“娘,鉴于您对孙子的恩深意重,俺和呆子商量了,决定给你一个大奖。” 太祖奶说:“这生孩子,你小花妮的功劳最大,你说吧,让娘如何奖励你。” 高祖奶说:“这军功章里有俺的一半,也有您的一半。” 高祖爷说:“俺的功劳呢?俺的功劳最大了。” 太祖奶说:“全家人都有功劳,连亲戚朋友都有功劳,咱这一个个的奖,说说吧,奖娘什么?” 高祖爷说:“您猜猜” 太祖奶又朝孙子的脸蛋上亲一下说:“俺现在没工夫猜谜语,俺一心一意抱孙子。” 高祖奶说:“您的奖品就是让您的孙子随您的姓。” 太祖奶惊得差一点把孩子扔到床上:“真的么?孙子姓梁了?俺梁山义士有传人了?” 高祖爷和高祖奶点点头说“娘,给孩子起名吧。” 太祖奶说:“这名字好起,他们这一辈是凤字辈,山庄的五个是凤生、凤奇、凤礼、凤梧、凤淼、咱水墅这就是最后一个了,叫凤尾吧,梁凤尾,您就是俺梁红禧的亲孙子,是俺梁山义士的继承人。” 高祖爷说:“梁凤尾是孩子的大名,小名就叫凤仔吧。” 太祖奶抱着孙子,说着话,一直到深夜,太祖爷到外面打牌回来,要她去睡觉,她说“俺还没抱够孙子呢。” 高祖爷从她手中夺过孩子说:“你是不是要学俺的奶。” 太祖奶说:“就是,俺要学你奶,从明天起俺是不下地,不做饭、不洗衣服、不扫地、俺啥都不干,专门抱孙子,说什么宁拿千斤,不抱肉敦,俺大黑妞有的是力气,专门抱肉敦。” 高祖爷严肃得说:“娘,俺郑重其事的告诉你,俺奶把俺抱成了呆子,您还要学俺奶,也把俺的儿子抱成呆子?不行,从明天起,剥夺你抱孙子的权利。” 锦囊妙计(二) 二 高祖爷是说到做到,真的就剥夺了母亲的抱孙子权,还不让婆婆侍候媳妇,花影姨来到水墅,照顾她的姐姐和外甥儿。 太祖奶心中憋屈啊,她的毛病又犯了,半夜里在院子里嚎叫,可是,无论母亲怎样嚎叫,儿子就是不让步,如果说,太祖奶前两次的嚎叫都有了好结果,第一次,她把爹爹吓坏了,帮她将水墅整理好了,第二次,丈夫向她妥协了,又让他回到了广阔天地,这第三次,她能讨回她的权利吗? 家中的人都劝她,“不让你抱孙子你轻松了,谁家的孩子谁家养,你老了,该享几天清福了,宁拿千斤,不抱肉墩,这抱孩子可不是好活,操心、费力、还受埋怨。” 可是,她不听劝,“俺就是得抱孙子,俺的孙子,凭什么不让俺抱。” 村里的人也劝她,李家婆娘说“大黑妞,你真是的,碰到了孝顺儿子,孝顺媳妇,怕你累着,不让你抱孩子,你还不知福,你乱嚎什么?俺要有你这福气,俺就天天给娥英娘娘烧香,俺家那一干儿子孙子,从来就不知道心疼俺,俺是抱大了儿子,抱孙子,抱大了孙子,抱重孙,累的腰酸背痛腿抽筋,如果有那个说,要剥夺俺的抱孙子权,按还不得笑死。” 太祖奶说:“你抱完孙子抱重孙,你是抱得太多了,抱够了,俺是就这一个孙子,还姓俺的姓,俺却连他都没抱过,到时候,俺孙子长大了问俺,俺都给孙子做啥了?俺怎回答,俺说,孙子,你是奶奶的宝贝,但是,奶奶就是光说不练,奶奶没给你做过棉衣,没侍候你娘的月子,没有抱过你,俺孙子还不得打俺一耳瓠子,骂俺是个混蛋奶奶。” 李家婆娘想想这话也对,就去劝高祖爷将抱孙子的权利还给太祖奶。 高祖爷说:“姑,俺咋不想让娘抱孙子呢,俺就是害怕她像俺奶一样,也把俺的儿子惯成个呆子。” 李家婆娘说:“你这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娘咋会把孩子惯成呆子。” 高祖爷说:“俺这不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俺这叫防患于未燃。” 这高祖爷他就是林呆子,呆子认死理,无论谁劝都不行,就是不还太祖奶的抱孙子权。 李家婆娘就给太祖奶出了馊主意,让太祖奶装病。 谁知道这病,不是装的,太祖奶真的病了,她这病害的还真凶险,根本不在半夜里嚎了,她没有力气嚎了,因为她绝食了,整整一个星期不吃不喝,就是蒙头大睡,刚开始儿子不在意,认为母亲就是装病,可是三天以后,高祖爷害怕了,太祖奶走不动路了,连人都不认了,她的闺女来看她,叫着娘进来,她瞅了好一会儿说:“你是谁?我咋没见过你。” 一家人忙忙碌碌给她准备后事。 花影姨说:“不用害怕,太嬷没有事,我去劝劝她。” 花影姨坐到太祖奶的床前说:“睁眼看看我是谁?” 太祖奶睁看眼瞅了一会儿“你是大花影,你不跟着你的县太爷老公住在豪宅里享福,来到俺这小院子里干啥?” 花影姨说:“俺,不是没福气住水墅吗?你要小花妮做媳妇,不要俺。” 太祖奶说:“你是大花影,我最喜欢你了,不能给我当媳妇,给我当闺女吗。” 花影姨跪地作揖“干娘在上,请受闺女一拜。” 太祖奶笑着坐起来说:“花闺女,给娘带来啥好吃的?” 花影姨将她带来的豌豆柿饼簦渣糕递给太祖奶,太祖奶圪蚋圪蚋的吃起来说:“还是花影闺女知道娘爱吃什么,这簦渣糕真是老好吃。” 花影姨说:“干娘,你知道你将全家人吓死了。” 太祖奶说:“你姑给我出馊主意,让我装病,谁知道这弄假成真了,我都走到地煞府门口了,碰见俺的老祖宗扈三娘,她说‘大黑妞,听说咱西梁有后人了?’我说‘是有后人了’。她说‘那你还来这地煞府溜达什么,赶紧回去照看咱的后人呀’。我说‘林呆子把俺所有的权利都剥夺了,俺就是个废人,啥都不能给孙子干,俺还留在世上干什么?” 花影姨说:“谁说您啥都不会干,您可以给孙子扛长工呀,谁的孩子谁养活,咱不操他那闲心,地里的谷子都出来了,咱去帮他们挠谷子吧。” 太祖奶一个鹞子翻身“好喔,就起来了。” 花影姨说:“闺女有个条件?” 太祖奶说:“你们这些人都爱和俺谈条件,说吧。” 花影姨说:“您都七十岁了,不能耍二杆子,干活得悠着。” 太祖奶说:“这俺知道,俺给小白哥扛长工,一个顶两个,俺给小花妮扛长工,一个顶一个,俺给梁凤尾,俺的孙子,小凤仔,扛长工,一个顶半个,半个,只顶半个。” 花影姨和太祖奶一起干活,一起聊天,说是聊天,主要是太祖奶讲,花影姨听,花影姨真是太祖奶的知音,和太祖奶相见恨晚,她不是太祖奶的亲闺女,但比亲闺女还像太祖奶,不但外表像,性情更像,太祖奶说:“大花影,你要做俺的媳妇那多好。” 花影姨说:“俺爹说了,不是不让我给你当媳妇,他是害怕我给你当了媳妇,不把你气死也把你饿死。” 太祖奶说:“看你闺女说的,咱娘们俩多对脾气,你会气我?” 花影姨说:“就是咱俩太对脾气了,性情太像了,我才会气你,我如果给你当了媳妇,咱俩就是婆媳,这婆媳就是天敌,你行侠仗义,我刚烈任性,是你服我呢,还是我服你?你不服我,我更不服你,我可不会像我姐哄着你、让着你、巴结你、讨好你,我不把你气死,也得把你饿死。” 太祖奶说:“说你会气我,这我信,可是,咱家富裕,不缺吃的。” 花影姨说“这家有万贯家产,搿不住一个散货鬼散,水墅有你这一个散货鬼的婆婆,再来个散货鬼的媳妇,咱婆媳俩,一个是麻婆献寿,一个是天女散花,这水墅中有多少家产,也能散光,再说呢,俺也不像姐姐,她在家中是老大,她受苦受难,帮助爹养活她的兄弟,她啥都会做,特别会做饭,这一点干娘您是知道的,俺姐在灾荒年间,都叫您天天吃美食,俺和她不一样,俺是老小,跟了五妈,五妈没有儿女,把俺当亲闺女娇生惯养,还有俺爷,把俺捧到手心,俺跟着俺爷啥好吃的都吃了,就是不会做,都是别人给俺做饭吃,现在让俺给婆婆做好吃的?那不可能,就是俺有孝心,可是俺不会做呀,俺做的饭比您做的还难吃,您吃不下去,还不把你饿死了?” 太祖奶说:“这个家真是多亏了你姐姐,这可能就是红蟒仙家眷顾俺,给俺水墅派来个红管家,我以后要更加地疼她。” 花影姨说:“俺姐她也该满足了,她嫁了个好人家,遇到了您这样个宽容大度的好婆婆,是她三生的造化,您疼她、护她、信任她,谁家的婆婆会像您,干脆就把钥匙交给媳妇,有多少婆婆,都像防贼一样防着媳妇,想让媳妇做事,还不给媳妇放权,想让媳妇爱他的儿子,又害怕媳妇将她的儿子抢走了。 太祖奶说:“大花影,你这话娘不爱听,婆婆为啥要像防贼一样防媳妇,那是媳妇做得不够光明磊落,婆婆为什么不放权,那是媳妇的本事没有被婆婆认可,婆婆害怕媳妇抢走儿子,这是人之常情,因为儿子是婆婆身上掉的肉,抢走了她心疼,大花影,你从小娇生惯养,没有人说过你一句难听话,干娘今天要多说你几句,你得听,这婆媳吧,是天敌,也是盟友,你如果不敬你的婆婆,把她当成天敌,你这一辈子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你得哄她,敬她,把她变成你的盟友,就像你姐姐,夫妻恩爱、姑嫂亲热、儿女贤孝,家庭和睦,这家和万事兴,你才有好日子过。” 花影姨说:“干娘,你说的话俺爱听,俺爹也是这样教俺的,可是,俺想孝敬婆婆,没有机会,俺没有婆婆。” 太祖奶说“其实,这不光是婆婆,这一家人过日子,过得就是心,这将心比心,你心里装着他,他心里放着你,比你大的你要敬着她,比你小的你要护着她,你们家不像我们家,你姐姐他虽然嫁的是平民百姓,但她是主母,在这个家中有话语权,你家虽然是官宦人家,但你是侍妾,你和主母的关系处理的好吗?” 花影姨摇摇头说:“不怎么好?” 太祖奶说:“这是我想到的事,这人心都是肉长的,主母也不好当,你要像敬婆婆一样尊敬她,别的什么话都不说,主母不会亏待你。” 花影姨说:“感谢干娘的教诲,花影一定照您的话做。” 花影姨和太祖奶在地里挠谷子,李家婆娘也来凑热闹,说李家婆娘是太祖奶的闺蜜吧,表面看又不像,她俩一边干活,一边斗嘴,斗着斗着,就恼了,吵起来,说的那话真是难听,吵着不解恨,就打起来,大花影就去把她们拉开,太祖奶把李家婆娘的手抓破了,李家婆娘将太祖奶的鼻子碰流血了,太祖奶说:“你这贼婆娘,谁叫你来给俺干活,滚回去,俺不想见你,俺看见你恶心。” 李家婆娘滚一身土,边拍边骂,“你这臭黑妞,俺是好心变成驴肝肺,俺见天气热,想帮你这老巫婆赶紧挠完了,让你歇歇,你不领情,叫俺滚,俺就滚,再也不来看你那乌贼脸。” 李家婆娘真的气呼呼地走了,大花影说:“干娘,你这把俺姑得罪了,她再也不会来找你了,俺去帮你劝劝俺姑吧。” 太祖奶说:“她那有脸,大花影你就等着吧,明天她还会来。” 果然第二天,李家婆娘又来了,像没事一样,两个老太婆在哪儿说媳妇,夸闺女,比孙子,骂老头儿,说古论今,打情骂俏,高一声低一声,一会儿睐眼睛,一会儿咬耳朵,一会儿又是开怀大笑,可是,说着说着又恼了,李家婆娘又搬着小板凳骂骂咧咧的走了,太祖奶也努着嘴不看李家婆娘,“有骨气,一辈子甭来见我。”李家婆娘也回过头喊一声:“谁再来,谁就不是人。” 花影姨想,这一次姑姑肯定不会再来了,果然,第二天姑姑没有再来,可是,她又觉得干娘的话有点少了,不时的东张西望,小声嘟囔“这娘们,会给我记仇。” 第三天,李家婆娘也没有出现,太祖奶表面上像没事人一样,可是,内心却十分的不平静,到了傍晚,李家婆娘的孙子就来地里叫太祖奶:“俺奶热着了。”太祖奶搬起凳子,也不朝花影姨打个招呼,就朝李家婆娘家中跑,那一晚,太祖奶很晚才回家。 第二天,李家婆娘又和太祖奶一起来挠谷子,这一次,她们不吵了,也不打了,可能是李家婆娘病了两天,没有力气吵了,太祖奶说话看着李家婆娘的脸,一副小心的样子,不时的,问她渴不渴,喝不喝水,真的像亲姐妹一样。 花影姨对太祖奶说:“干娘,你的性格就是好,谁都能合得来,像俺姑这种人,太精了,会算计,光抹桌子不上菜,见人叫的亲热,就是不实诚,许多人都看不起她,她连娘家门都很少进,可是,你俩却亲的像姐妹一般。” 太祖奶说:“这人对脾气狗对毛嘛,俺俩就是对劲儿,棒打不散,捶打不离,打十岁起,到现在六十年的闺蜜了。” 花影姨说:“你们之间肯定有故事,你讲给俺听听吧。” 太祖奶说:“俺和你姑是贫贱之交,你不要看你姑现在这个样子,她年轻的时候,可是比你大花影还神气的,财主家的大小姐。” 花影姨说:“俺姑小时候的事情,俺爷常给俺讲,说她聪明,漂亮、认识很多字,还会打算盘,我爷爷出门讨账,总带着她。” 太祖奶说:“那时候我住在舜王庙里,是个乞丐,你姑可大方了,她跟着你爷到庙里烧香,每次都给我带好吃的,最好吃的就是肉包子了,那时候,我爹是庙里的僧人,他嫌舜王庙太破了,就给人算卦,想换点钱修庙,但是,这根本不够,我对爹说:“你的秀才老师不是有句名言:“这天下的事不能一个人扛着,要天下人一起做,才能做得成。”俺爹就和当地的大户交朋友,你家是当地的大户,我就说服你姑,你姑又说服你爷,发动村里的人家集资,修了舜王庙,舜王庙修好后,俺爹还为你家做了道场,为你姑祈福,祈求神仙保佑她,找个好人家,一辈子不受穷,不受委屈,日子过得风风光光的。” 花影姨说:“那神仙咋不灵呢,俺姑这一辈子日子过得可是不展也。” 太祖奶说:“你姑咋不展也?她把穷日子过成了富日子,如今是儿孙满堂,吃穿不愁,这女人过到这一步就算不赖了。” 花影姨说:“她在村里名声不好,这铁公鸡的名号多难听啊!” 太祖奶说:“要说也是我对不起你姑,我从山上下来后,来到这水墅给小白哥扛长工,你姑就常来找我玩,还陪我住到这水墅中不回家,时间长了,我才明白,你姑不是冲着我的,她是冲着他的李大哥。” 花影姨说:“李大哥是谁?” 太祖奶说:“就是你姑父,他那时也给小白哥扛长工,你爷知道后,就来找你姑回去,说一个长工配不上大小姐,你姐不回家,说,她就是喜欢李大哥,你爷生气了,他来找我,说是我将你姑带坏了,我当时很生气,不光是你姑这件事生气,而是咱两家那时候为争坟地闹矛盾,结下仇,你家老找我家的麻烦,我有气没处撒,就搧了你爷一巴掌,那一巴掌可是搧的老狠,你爷的脸肿的像发面馍。” 花影姨说:“这下你闯祸了吧?俺爷有五个儿子呢,还打不过你?” 太祖奶说:“你爷是大人,他不给俺这小孩子计较,俺那时候才十来岁,就那么大力气,他感到惊奇,就对俺说,你这大黑妞,力气怪大呢,大小姐给你交朋友,俺放心了,你要好好保护大小姐,谁要欺负她,你就像搧俺一样去搧他。” 花影姨觉得老好笑说:“俺爷可是从来都不饶人的。” 太祖奶说:“但是,他遇到你姑,他也没法,你姑非得嫁给李大哥不可,你爷拗不过她,就对你姑父说‘你准备一份彩礼,来聘俺闺女吧’” 花影姨说:“俺爷倒开明。” 太祖奶说:“他开明啥?他是难为李大哥,想拆散他们俩。”太祖奶说了一个数,花影姨伸伸舌头说:“这么多,谁能拿得起?” 太祖奶说:“不过,你姑父还是凑够了这个数,拿着彩礼,风风光光的把你姑娶回了家。 花影姨说:“俺知道了,一定是您帮助了俺姑吧。” 太祖奶说:“大花影,我听说,你将你娘给你做的嫁妆,都给了你的闺蜜?” 花影姨说:“我的闺蜜,找了一个可心的人,但是,婆家要嫁妆,没有嫁妆就不娶,如果我不帮她,她就没有活路。” 太祖奶说:“对呀,这钱是什么?没有了可以挣,可是,这好姻缘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我和小白哥不能看着李大哥因为拿不起彩礼,和自己的心上人分开,你姑父给小白哥扛了三年长工,小白哥给他了十年的工钱。” 花影姨说:“您这么说俺明白了,俺姑就得记你一辈子好。” 太祖奶说:“记啥呀,我还觉得对不起她呢,如果我们那时不帮她,她就不会嫁到穷人家受苦了,俺这是将好事做成了坏事,俺觉得对不起她呢。” 花影姨说:“所以,您就一辈子老帮助她。” 太祖奶说:“她也帮助我,她帮我做不少事,你姐坐月子你也看见了,她前前后后地跑,如果没有她在跟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锦囊妙计(三) 三 花影姨住到水墅不愿意走,她住到外甥儿满月,家中的人来叫她回去,她说她的姐姐身体不好,外甥儿太闹人,得再侍候几天,这几天就等于几十天。 到了毛孩儿过了白日,家中的人又来叫了,说是老爷病重,得她回去侍候,她说:“老爷跟前有主母,有姨娘,还有丫鬟仆女一大群,还有儿子,媳妇都干什么,要俺回去侍候,俺不侍候。” 太祖奶说:“大花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家里人虽然很多,但谁都有任务,你的任务就是陪老爷解闷儿,给老爷宽心,老爷有病,他肯定最想让你陪他,你不能老在这水墅中侍候你外甥儿,你得赶紧回去侍候老爷。” 花影姨说:“干娘,您是撵俺走了?” 太祖奶说:“这水墅再好,不是你的家,你得回你的家。” 花影说:“我一想到俺那个家,就头疼,俺一天都不想呆。” 太祖奶说:“娘给你说的话你都记住了?” 花影姨说:“记住了,这一家人过日子,过得就是心,这将心比心,你心里装着他,他心里放着你,比你大的你要敬着他,比你小的你要护着她。” 太祖奶说:“你心中装着老爷吗?他病了,他需要你,不光他需要你,主母也需要你,她现在日子难过,你得回去帮她,你们家如果没有了老爷就塌了天,这天都塌了,谁还指望有好日子过?赶紧回去,一天都不准呆。” 太祖奶将干闺女送了二里多地,连她的亲闺女都嫉妒了,说“娘把干闺女看的比亲闺女还高,送亲闺女从来都没出过村口。” 将花影姨送走以后,太祖奶坐到门口发了一会楞,说:“这,大花影走了,好像是把俺的什么东西也带走了” 高祖大姑奶说:“把你什么东西带走了?把你的心带走了。” 太祖奶说:“她家老爷病不好,如果没有了老爷,这花影可怎么在那个家中呆下去呢?不在那个家,她这孤女寡母又咋过?” 高祖大姑奶说:“那就让花影住到咱水墅中,你不是离不开她吗?就让她老陪着你,俺不陪你了。” 正说着话,山庄里的三儿凤淼和五儿凤梧跑得气喘吁吁,嘴里喊着“**、三姑、呆子叔,不得了了,俺爹他病了。” 高祖爷拉住他们说:“怎么了,昨天我在你家,你爹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重吗?” 三儿凤淼说:“中午吃过饭,俺爹找俺二叔说房子的事,说着说着,他俩吵起来了,吵了一会儿,我爹就晕过去了,不会说话了,也站不起来了。” 高祖爷说:“那你们等等,我去找你们二爷去给你们家说事。” 太祖奶说:“你爹不在家,你赶紧先去看看你大哥,找大夫看病要紧。” 高祖爷跟着两个侄子去山庄了。 太祖奶叹口气说:“这叫什么事啊,兄弟分个家就这么难,非得闹出人命心才甘。” 高祖爷坐到山庄高祖大爷的床头,高祖大爷的病已经稳住了,高祖大爷拉着他的手说:“兄弟,只有你能救大哥。” 高祖爷是个呆子,他不明白大哥的意思,就说:“大哥,有病得请医生来看,俺咋能救您呢?” 高祖大爷说:“俺这身上的病没有心上的病重,身上的病能治好,这心上的病治不好,哥没几天好活了,哥现在只有一桩心愿了,就是给三儿的媳妇娶回来。” 高祖爷说:“那就娶呗,你如果钱不够,兄弟帮你。” 高祖大爷说:“往那里娶呀,大哥三个儿子,你二哥两个儿子,分家时他却多占半个院,说是他养娘,其实大哥也没少照看你大娘。现在哥这院子住不下,他那半个院子闲着,大哥给你二哥商量,让他把半个院让出来,给三儿盖几间房,先娶过媳妇,我将洛河滩的三亩地给他,兄弟你说说,这半个院换三亩地,谁吃亏,谁占便宜,可是,你二哥听着你二嫂的话,就是要难为我,要看着我发愁,坚决不让。” 高祖爷说:“二哥,也是的,咋就老听着二嫂的话,二嫂算什么人,就是个缠搅不清的泼妇,这山庄里的日子过不cd是他搅得,我回去给爹说,让爹来训二哥,他别的人不听,大大的话他不能不听。” 高祖大爷拦住高祖爷说:“算了,兄弟,你二哥是喝了你二嫂的迷魂汤了,他就是要难为大哥,他现在一点兄弟情分都没有了,大哥被他气病,亲戚朋友,街坊邻居都来看望,他两口子到现在没个影,连闺女来看我,都被你二嫂拦住。” 高祖爷说:“那怎么办?三儿年龄不小了,你身体又不好,得想个法子早点把事办了。” 高祖大爷说:“就只有你兄弟能帮大哥了,你如果也不帮大哥,大哥就只有去死了。” 高祖大爷说:“大哥,你说吧,兄弟只要能帮上你,就尽心帮你。” 高祖大爷说:“我想把三儿给你当儿子。” 高祖爷吃的这一惊可不小?他呆呆得望着大哥。 高祖大爷说:“大哥儿子多,管不过来,你只有凤尾一个,太单,水墅那么大,也太冷清了,这霜打独苗,你整天为凤尾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个闪失,你岁数也不小了,如果你不能把凤尾养成,就老了,留下凤尾一个孩子,咋能行,三儿从小就在水墅中长大,他恋你,甭说他二叔不让院子,就是让了,他也不住,他说,他就是不娶媳妇都行,他不想见他二叔” 高祖爷的心也活泛了,大哥比他大二十岁,就像爹爹一样爱护他,甚至比爹还理解他,是大哥教会他种树,剪树,接树,也是大哥给他讲了很多做人的道理,大哥忠厚,分家时,什么都让二哥挑,可这兄仁弟却不义,兄弟把兄长的忠厚当成软弱可欺,特别是二嫂,样样事情都得得大头儿。 大哥嘴上说不出,心里憋屈,这真气装到肚里了,没有灵丹妙药能治疗大哥的病,只有他这好兄弟能治好大哥的心病,大哥说的不错,高祖爷他是晚年得子,这凤尾就在他心肺上穿着,羊成群才好放,鸡成群肯下蛋,独生子养起来真是困难,心理负担太重了,给儿子找个伴儿,这也是他常想的事,他喜欢山庄里的老三,灵性、勤勉、做事周到,那算盘打得如流水一般,小小年纪,就会做生意,果园里的果子,菜园子的菜,都是他帮叔叔卖,可是,高祖爷只敢想不敢说,大哥儿子再多也不会舍得给别人,可是,今天大哥亲自提出来了,这既是大哥遇到了困难,也是大哥为他这兄弟着想呀。 高祖爷没有直接回答高祖大爷,他说:“这是大事,俺不能做主,我回去问问爹吧,让他老人家做决定。” 高祖爷回家,把大哥的病情向太祖爷做了详尽的汇报。 太祖爷说:“你大哥就没给你说其他话?” 高祖爷说:“说了,”他把高祖大爷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太祖爷说“爹,这是大事,得您做决定。” 太祖爷说:“这不是一般的事,得慎重处理。” 高祖爷说:“一切都听爹的。” 太祖爷说:“我光荣退休了,这关乎子孙幸福,家族兴旺的事情,就由你和小花妮决断,你是宅辅,她是主母,你们俩商量着办吧。” 高祖爷和高祖奶商量,高祖奶说:“这事吧,确是大事,俺一个女人,是头发长见识短,虽是主母,管的是柴米油盐酱粗茶,俺管不了这关乎子孙幸福,家族兴旺的事。” 高祖爷知道,爹和小花妮就是耍滑头,他们都不想担责任,害怕落下埋怨,高祖爷想的一点不错,以后的事实就是这样,他就是落下了埋怨,和他的儿子一起被称为败家子。 高祖爷他就是个呆子,他没有多少的智慧,再说,这也不是他的事,他懒得管,这事情就这样搁置下来了。 高祖大爷的病越来越重,很可能过不了年了,腊月二十三祭灶,高祖爷去看望高祖大爷,高祖大爷对高祖爷说:“俺要你们这俩兄弟有啥用?小时候俺疼着你俩,有好吃的给兄弟吃,有好玩的给兄弟玩,二弟野,惹爹生气,爹拿着棍子打他,俺拦住爹,爹的棍子落到俺的头上,俺头破血流也要趴在亲兄弟身上,可是,亲兄弟长大了,翅膀硬了,把亲哥不放到眼里了,看着亲哥愁死,不让亲哥一分,也就算了,你这呆子,不是,大哥的亲兄弟,大哥把你当亲兄弟,俺是托孤啊,你就不愿替哥照看着三儿,哥是死不瞑目啊,你走吧,我不愿看你,我死了,也不准你兄弟二人扶我的棺,我到那边告诉爷,我没有兄弟。” 高祖爷这时候知道,这事是不管不行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愁死,而又合不上眼,他又去找爹商量,可是爹还是那几句话,他给高祖奶商量,高祖奶说“你问爹呀。” 高祖爷生气了,打了高祖奶一拳说:“你们这是啥意思,就是要把大哥憋屈死。” 高祖奶并不生气说:“我让你问爹,俺说错了吗?” 高祖爷说:“俺问了,他不管。” 高祖奶说:“你只有一个爹吗?” 高祖爷这才明白过来说:“俺爹说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不爱亲父爱岳父,俺的老丈人对俺有再造之恩,他的智慧多,俺这就去问他。” 高祖大爷坐到太姥爷的面前,和小时候站到老师的面前背书一样,虔诚而又惶恐,太姥爷看着他这呆子姑爷,愁眉哭脸的样子,心里乐滋滋的,他想开女婿的玩笑,这玩笑开的也太不着调了。 太姥爷说:“呆子,你知道吗?你差一点就是我的亲儿子?” 高祖爷心里有事要问老丈人,他不明白老丈人的意思,气呼呼地说:“俺是来问事,不是给您开玩笑,还是岳父呢,为老不尊。” 太姥爷说:“真的,这不是给你开玩笑,你爹说你是不爱亲父爱岳父,并不错。” 高祖爷拉住太姥爷的衣襟说:“你,怎么和俺娘搞到一起,给俺爹戴上绿帽子的,他还得帮你养儿子,而你也总给小花妮出点子,让她巴结俺娘,你是放不下你的老**吧?怪不得人们都说你是精灵鬼,哄死人不偿命。” 太姥爷这才明白玩笑开大了说:“你这呆子,那有这事啊。” 高祖爷说:“不行,今天你得把这事说清楚。” 太姥爷说“好吧,就给你说清楚。” 太姥爷其实也是先姥爷看上的女婿,那时候他带着闺女住在邙山顶上的破庙里,但他其实不穷,女王梁红玉赶他走时,给她一百两金子,还有凤冠霞帔,还有一只碧玉镯,都是无价之宝,这些他都珍藏着,他被朝廷追杀,领着女儿扮成乞丐,讨茶要饭,而不动这些宝贝,就是要完成女王的嘱托,给女儿找个好人家,再给女儿丰厚的嫁妆,让女儿过好日子,这些底细,谁也不知道,人们只知道“邙山顶上的一个破庙里住着一对要饭花子,父亲长得很排场,算卦也很准,女儿却很丑,就像一丈青扈三娘转世再生,身长八尺,青面獠牙,名字就叫大黑妞。” 太姥爷的爹爹,就是给先祖爷结仇的坟地的原主人,他也不会想到,他会成为我们的老祖宗,我们得称他姥先爷,姥先爷热衷佛事,他觉得他们家族的日子过得好,就是神仙保佑,特别是那场瘟疫,他们这个家族三百多口人,死的只剩下三十多口,他就是信了门上贴的神谕诗,带着大人孩子逃到了陕西姥舅家,才躲过了灾难,他经常带着大闺女和大公子去舜王庙布施烧香,认识了先姥爷,两人成了朋友,先姥爷想修舜王庙,要姥先爷帮忙,姥先爷说:“这修舜王庙花费可是不小,修的太寒酸了,委屈舜王爷,还是得让更多的人参与。”先姥爷就借算卦之机,说服香客捐款修庙,但是许多人不相信他,认为算卦先生就是骗人骗钱,不肯捐。姥先爷就给先姥爷出主意说:“这一般的人吧,就是宁信鬼话,不信人话,你好好给他说,不行,你得想法子哄他,让他心甘情愿来做这件事,咱们这儿曾闹过一场特大的瘟疫,民间有很多传说,有人说,这瘟疫就是舜王爷从天上带下来的,有人说,舜王爷知道了天降瘟疫的消息,让一个秀才把神谕诗贴到家家户户的门上救人,姥先爷讲了很多,先姥爷是何等聪明之人,它将这些传说编成了故事,什么舜王爷到天庭述职了,什么玉皇大帝主持神仙会要给人间降灾了,什么洛阳的牡丹在清明节就盛开,太上皇要去洛阳看牡丹,被老百姓拦住,才知道了瘟疫的事情,留下刘大人帮助中原子民战胜了瘟疫,他还把梁红燕和梁红玉的老师也编进故事,塑造了秀才这个可亲可敬的形象,还有什么红蟒仙家从天庭书苑盗来天书,下凡来住到蟒蛇洞中,帮秀才研究制瘟良策了,还有秀才领着万名百姓,拦着真命天子的銮驾,真命天子不但赦了百姓的罪还于民同乐,甚至还把西梁女儿国也加进去,演绎了西梁女王到中原结婚的故事,这些故事真是动人,人们口口相传:“连舜王爷都会犯错误,他如今住在破庙里,栉风沐雨,没有办法,才向咱这些凡人救助,咱能不帮助他吗,咱这凡人只不过帮他修修房子,多给他一些贡食,他可是会保佑咱这一方人富贵平安的。”这些故事,又通过姥先爷的口,在民间广为流传,人们都相信了,积极捐款捐物,舜王庙修起来了,不光舜王庙修起来了,连奶奶庙也修到山上,这是因为当地的两个大地主,一个是姥先爷,一个是先祖爷,他俩是两强相遇,必有一争,他俩是谁都不让谁,连做功德也要比个高下,姥先爷知道这争得后果,他说先祖爷不能善终,指的就是姥先爷和先祖爷这样争下去,肯定是两败俱伤,先姥爷就拿水墅做文章,劝先祖爷修了奶奶庙。 先姥爷完成了他的事业,他觉得就这一件事就足够了,他曾对先祖爷说:“一个人本事再大,不可能把所有的事做完,就留给后人做吧。”可惜,先祖爷没有领悟他的话,给儿孙创建了那么大的基业,还不满足,非要和姥先爷挣个你死我活,以至于搭上了性命。先姥爷,他还有一件事得赶紧做,就是完成梁红玉的嘱托,给大黑妞找个好人家,他才可以云游四方,去找梁红玉。 先姥爷看中了姥先爷的大公子,就是我们的太姥爷,他那时十三四岁,比大黑妞大三四岁,个子虽然不高,但很蹿实,眼睛很大,透着机灵,书读的很好,为了造就他,姥先爷还准备把他送到洛阳的贵族学堂里学习。 先姥爷试探姥先爷,说他想给女儿找个好人家,要家资丰厚,人又厚道,最好要有个男孩子和女儿年龄相当。姥先爷也是聪明之人,能听出姥先爷的意思,这本地能满足先姥爷条件的也就是他了,可是,姥先爷他看不上大黑妞,嫌她长的太大,太黑、太丑,这以貌取人也不是西梁女儿国的专长,我们中原人也是很注重相貌的,姥先爷他更是如此,而且,先姥爷当时也并没有说出大黑妞的真实的身份,更没有告诉姥先爷:“女王梁红玉,还给女儿准备有丰厚的嫁妆。”在姥先爷的眼中,先姥爷“就是个穷要饭的,靠算卦,骗俩钱养活大黑妞,”姥先爷没有先见之明,他虽然爱做神事,但他就是凡人,他以貌取人,又嫌贫爱富,他回绝的姥先爷说:“俺不是本地最富的人家,犬子年令也太小,我想让他上学,近期内不准备给他婚配”。 先姥爷说:“那在这地方还有家资丰厚,人又厚道的好人家吗?” 姥先爷说:“这邙山脚下,就有一户好人家,他家虽然是外来户,但财大气粗,将原来属于我们家族的几百亩旱地都买走了,修了一座山庄可大了,听说现在他没花几个钱,就又买了一座水墅,还有一百亩河滩地。” 姥先爷说:“你说水墅吗?那可是一处凶宅。” 姥先爷说:“谁说不是,多少家都想买而不敢买,可是,这家伙毒气,别人干不了的事他能干了,他懂点风水,说,水墅能在他手中变成福宅,要说忠厚,他家主母可真是忠厚之人,他老家在南阳,家中兄弟多,争家产差点出人命,主母劝他退出,他听了主母的话,带着两个儿子,走了很多地方,才选中了这里,还说:“这是块风水宝地,甭看现在荒凉,以后肯定是富贵繁华之地。” 先姥爷动心了,他就认准了先祖爷这个好人家,但是,他知道要想让人家接受大黑妞,他得动动脑筋,他将先祖爷的底细打听的清清楚楚,性格、爱好、能力、避讳,甚至连先祖爷在邙山腰间遇到一条大红蟒蛇,都被他做了文章,演绎成红蟒仙家,而先祖爷刚买的老坟地,是红蟒仙家住的地方,它愿意护佑先祖爷“子孙八代富贵平安,人财两旺,福寿绵长”先姥爷就是个大忽悠,他和先祖爷在邙山顶上坐以论道,将先祖爷忽悠的找不着北,先祖爷将大黑妞带下了山,而且待得非常的亲,大儿子不娶,小儿子娶,大黑妞,一个要饭吃的乞丐女儿,成了水墅的女主人,财主家的主母,行侠仗义的梁山义士,闻名乡里的劳动模范。 这就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姥先爷坐失良机,他确实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实际上他当天晚上就后悔了,他引以骄傲的大小姐和期许很高的大公子都在埋怨他。 大小姐说:“爹,你真是傻了,你不知道大黑妞的真实身份,她是西梁女儿国的国王,就是来咱中原成婚的女王的亲孙女,她的母亲梁红玉、她的姨妈梁红燕就是在中原怀上的,梁红燕和梁红玉争江山,被朝廷利用,梁红玉被姐姐逼得无路可走,为了保护女儿,才让宰辅带着逃出来,说是因为女儿“长得奇丑无比,没有资格做西梁女儿国的女王继承人”,这梁红玉以貌取人已经犯了大错误,你怎么也以貌取人?误了弟弟的终身,你知道吗?明子见过大黑妞了,他喜欢她,是大黑妞告诉她爹爹的,人家不要你一分钱,给你一个媳妇,你还不要,这样的好事不会再有了。” 大公子也说:“爹,你回绝人家,是不是因为觉得人家是穷要饭的,俺知道你,你就是嫌贫爱富。” 姥先爷说:“反正爹看不上她,太高了,太黑了,太野了,明子,你这么个小个子,和她站到一起不般配,万一打起架来,你也打不过她。” 大小姐说:“爹,你错了,你个子小,俺娘个子小,生俺姐弟几个都是小个子,俺站到大黑妞面前,就感到自卑,你还想让俺弟弟也找个小美女,再生一群小男生?这爹矬矬一个,娘高高一窝,弟弟这小男生娶了大黑妞,正好可以改变咱家的种群素质,你难道不羡慕人家的闺女都长得高高条条的。” 姥先爷知道自己错了,但他从不会给人认错,更不用说是自己的儿女了,他说:“爹不是以貌取人,大黑妞俺看着不顺眼,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咱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咋怎么说,咱家也是当地的富贵大族,明子又是长子长孙,娶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女子,即使明子愿意也不行,家中的长辈不会愿意,村里的人也会笑话,俺脸上也没光彩。” 大小姐说:“谁说大黑妞是穷要饭的?她女王母亲给他爹一百两黄金,一只碧玉镯,一套凤冠霞帔,都是无价之宝,他爹宁肯讨茶要饭,不动这些东西,都是大黑妞的嫁妆,那凤冠霞帔俺见过,漂亮死了,说是她女王姥姥到咱中原成婚,咱中原的高级裁缝给做的,传给了她娘,她娘又传给她,咱家再富贵,也是平民百姓,人家生在王侯之家,虽然惨遭不幸,国破家亡,跟着爹爹躲避追杀,扮成叫花子,但是人家身上的高贵之气,是掩盖不住的。” 姥先爷相信闺女的话,他的掌上明珠,财主家的大小姐自视甚高,一般的人是放不到眼里的,却和破庙的乞丐女成了无话不说的闺蜜,原来,这大黑妞并不是凡人。 姥先爷说:“我也没有完全回绝这件事,明子,你睡吧,明天早点起来,爹带你到舜王庙里向大黑妞求婚。” 先姥爷还要讲下去,高祖爷却没有耐心听了说:“岳父大人,女婿是有大事来问您,想得到您的指点,不是来听您讲故事的,更不是来您这儿接受精神污染的,您的黄段子俺不听了。” 高祖爷站起来走了,一边走,一边嘟囔,“俺这老丈人真是为老不尊。” 锦囊妙计(四) 四 高祖爷这时候是一筹莫展了,亲爹不管,去问老丈人,老丈人给讲黄段子拿女婿取乐,可是,女婿哪有心思和您逗乐呢? 中午吃饭,太祖爷问:“呆子,你老丈人给你锦囊妙计了?” 太祖奶说:“肯定给了,这呆子对他的老丈人是言听计从,老丈人放个屁都是香的,拔根鸡毛就做令箭。” 高祖爷生气了“他没有给俺什么锦囊妙计,他给俺讲黄段子,俺不爱听,就回来了。” 太祖爷说:“哦,他讲什么黄段子?讲给俺听听。” 高祖爷说:“他给您戴绿帽子。” 太祖奶说:“你老丈人真是为老不尊,他胡说什么?” 太祖爷说:“他是如何给俺戴绿帽子的,讲给俺听。” 高祖爷把太姥爷讲的故事原汁原味的讲了一遍,太祖爷说:“他讲的太短了,最有意思的他还没讲呢。” 高祖爷说:“俺心里急火火的,向他问事,他却有闲心给俺抖落那些陈年旧事,俺不听,就回来了。” 太祖爷说:“你老丈人诡计多端,你不知道他那句话中藏着锦囊妙计,你还去找他吧,他爱讲黄段子,你就耐心听,千万不要再中途回来了。” 高祖爷又坐到太姥爷面前说:“俺爹说了,您是诡计多端,不一定那句话中有锦囊妙计,俺今天啥事也不想了,专心听您讲黄段子。” 呆子姑爷专心致志得听老丈人讲黄段子。 太姥爷说:“上午讲到哪了?” 高祖爷说:“您爹说,明天带你去向我娘求婚,我娘答应了吗?” 太姥爷说“就接住求婚讲吧。” 这也或许就是红蟒仙家的安排,让太姥爷和太祖奶失之交臂。 那天晚上,太姥爷太高兴了,睡不着,就起来读书,他读《西厢记》,他把自己想象成了张君瑞,把大黑妞想象成了崔莺莺,把姐姐想象成了红娘,把爹爹想象成了老夫人,他太高兴了,彻夜无眠,到了鸡子叫时,他却瞌睡了,他睡得太沉了,爹爹也不忍心叫他,一直睡到半晌午,才醒来,那时候,先祖爷已经带着大熊哥哥到了邙山顶了,已经见到了大黑妞,大黑妞先声夺人,先祖爷顿生喜爱之情,而先姥爷也已经准备好了,他一眼就相中了大熊哥哥,他和先祖爷左右逢源,相互忽悠,快到晌午的时候,姥先爷才带着大公子到了庙里,大黑妞出来告诉爹爹,大施主到了,可是,先姥爷说他今天没有时间,他要和先祖爷坐以论道。 太姥爷眼睁睁地看着,先祖爷一手拉着大黑妞,一手拉着大熊哥哥,高高兴兴地下了山,太姥爷,在后面边追边喊,“大黑妞,等等俺。” 可是大黑妞只是扭过头,朝他笑笑说:“刘明子,俺跟着大熊哥哥下山了,有空,找俺玩啊”。 刘明子不能找大黑妞玩了,大黑妞已经是大熊哥哥的媳妇了。 可是没过多久,刘明子就听到一个好消息,大熊哥哥结婚了,娶得不是大黑妞,是小红莲,大黑妞失恋了,红莲嫂心生嫉妒,给大黑妞脸色看,大黑妞就从山庄搬出来,住到了水墅,给小白哥扛长工,在洛河边干活,小白哥比刘明子小两岁,在一个学堂,上学下学经常碰到,算是认识。 刘明子于是就有意接近小白哥,不上学的时候,两个人就到洛河边玩。小白哥有事情,他是监工,刘明子是有心事,他想接近大黑妞,不光弟弟来了,姐姐也来了,大小姐和大黑妞是闺蜜,经常来找黑妞玩,不想回家就住在水墅中,姐姐的心思弟弟知道,姐姐喜欢李大哥,弟弟的心思姐姐也明白,弟弟喜欢大黑妞,但是,这是一群十几岁的青春少年,爱心荡漾却平静如水,劳动,欢笑、无忧无虑,小白哥爱下河摸鱼捉老鳖,刘明子爱上树摘果子掏鸟蛋,那美妙幸福的时光,太短暂了。 时光在劳动和欢笑里流失,大黑妞、小白哥、刘明子的身体在茁壮地成长着,他们的爱情也在茁壮地成长着,只不过这种成长是悄无声息,不知不觉,连当事人都不知道,如果说他们曾有过一次爱的碰撞的话,那就是在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小白哥又到洛河边做监工,刘明子也跟来了,大小姐干脆就住在水墅中,天天和大黑妞在一起。 他们又点起了篝火,小白哥下河摸了好几条鱼,还有螃蟹,大虾,可是小白哥还不满足,和刘明子一起爬上三丈高的榆树上,掏鸟蛋,小白哥不善爬树,不小心掉下来了,仰着脸看的大黑妞,一个箭步冲上前,伸开蒲扇般的大手,接住了小白哥,小白哥在大黑妞的怀中停留了半刻钟,睁开眼看大黑妞,大黑妞的脸红了。 惊恐万状的李大哥回过神来,拍手庆幸,“大黑妞真是有神功。”大小姐说:“你看,大黑妞的脸红了,她喜欢小白哥。”大黑妞放下小白哥,追打大小姐,“胡说,撕你的嘴,谁喜欢小白哥了?脸红是太阳晒得。” 刘明子在树上看的清楚,他有点怅然,他能看出来,小白哥喜欢大黑妞,大黑妞也喜欢小白哥,而且大黑妞喜欢小白哥的感觉和自己不一样。 刘明子从树上爬下来,不吃了,也不玩了,独自一人低着头回家了,爱说爱笑的刘明子变得沉默寡言了,吃饭不和大家在一起,眉头蹙的老高,在想心思,弟弟的变化,瞒不过姐姐的眼睛。 大小姐说:“弟弟,失恋了?” 弟弟说:“俺咋命真苦,俺喜欢一个姑娘,总有人来抢,这小白哥太不够意思,明明知道俺喜欢大黑妞,他为啥还要喜欢?” 姐姐说:“弟弟,你这就不对了,你喜欢、别人就不能喜欢了?” 弟弟说:“姐姐,你跟小白哥说说,别让他喜欢大黑妞了,俺要娶大黑妞。” 姐姐说:“就是小白哥不喜欢大黑妞,你也娶不了了。” 弟弟说:“为什么?爹不愿意?我缠磨爹,既然他能愿意让你嫁给李大哥,我为啥不能娶大黑妞?” 姐姐说:“咱俩情况不一样,俺是闺女,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好了,多回娘家看看,不好了,就和娘家断绝关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是沟是隘自己跳,你不一样,你是家里的长子,是坐地苗,你的根就长在家中,你荣家荣,你辱家辱,爹要你掌管家族的大权呢,你娶媳妇,不是你个人的事,是家族的事,就是爹怕你,答应你,咱家族的长辈也不会答应。” 弟弟说:“为什么?大黑妞哪一点不好?” 姐姐说“大黑妞那里都好,我巴望她早日成为我的弟媳妇,可是不行,咱两家结了仇,咱爹和他爹为争一块破坟地,闹的势如水火,咱家族中的那些**地痞,在爹的怂恿下老找人家麻烦,欺负人家是外来户,黑妞的爹也不是瓤茬,放火把咱家的仓库烧了,人都被抓走坐牢了。” 弟弟没话说了。 姐姐说:“你和黑妞是有缘无份,不要再说这事了,现在谁也不知道,日后相见还是朋友,这天底下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说不定,哪一天,你们又转到一个圈子里了。” 弟弟说:“难道,我们的事就这样完了?我有点不甘心。” 姐姐说:“你不甘心,有啥法?像你这十五六岁的小庀孩儿,最容易移情别恋,要不了多久就把大黑妞忘了,听爹的话,去洛阳上学吧,那洛阳城自古繁华,大街上美女如云,挑一个和大黑妞长的像的大美女,娶回来,改变咱家的种群素质。” 刘明子离开大黑妞到洛阳上学了,这洛阳城自古繁华,大街上美女如云,但是,刘明子这个小庀孩儿却不容易移情别恋,一直等到大黑妞和小白哥成了亲,有了孩子,他看没戏了,才找了个和大黑妞长的很像的大美女娶回来,就是俺的太祖姥,男矬矬一个,女高高一窝,大美女太祖姥,生了六个儿女,只有小花妮像太姥爷是小个子,其余的都是大个子,特别是最小的女儿大花影,比爹爹还要高出一头。 老丈人的故事讲完了,傻姑爷还在专心致志得听。 “完了?” “完了。” 高祖爷问,太姥爷答。 高祖爷说:“您讲的故事怪有意思,俺还没听够呢,再讲一段吧。” 太姥爷说:“两段都有,但是,今天还有正事,以后有空再讲吧。” 高祖爷站起来说,“老丈人您的故事讲完了,俺就走了啊。” 太姥爷说:“行,不早了,姑爷,你该回家进林子干活了。” 高祖爷径直走了,走到大门外又拐回来了“俺不能走,俺爹说让俺专心听故事,不一定那一句是锦囊妙计,俺好像也没听出来有什么锦囊妙计。” 太姥爷说:“这故事中有三条锦囊妙计,如果你说对了,咱师生之间再继续对话,如果找不出来,那你就回家,该干嘛,干嘛。” 高祖爷说:“这第一条吗,应该是俺岳父爷说的话:“这一般的人吧,就是宁信鬼话,不信人话,你好好给他说,不行,你得想法子哄他,让他心甘情愿来做这件事。” 太姥爷说“你找对了,第二条呢?” 高祖爷说:“第二条是您说的话:“失之毫厘,谬之千里,爹爹他坐失良机,他确实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 太姥爷说:“正确,说说第三条。” 高祖爷说:“第三条是俺妻姑姑说的话:“这天底下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说不定,那一天,你们又转到一个圈子里了。” 太姥爷很高兴说,呆子你都说对了,再谈谈你对这三句话的理解吧。 高祖爷说:“老师,您是在考我吧?” 太姥爷说:“算是吧,你咋想,就咋说。” 高祖爷说,“好吧,我先谈第一条,一般的人宁信鬼话,不信人话,你给他好好说,他不信,你得哄他,让他心甘情愿做这件事,这人话,就是真话,这鬼话就是假话,是骗人的话,但是,有时候,你说真话他不信,就像俺姥爷,他想修庙,肯定讲了舜王爷很多功德,可是,人们不信,没办法,姥爷就瞎编,编了很多鬼话忽悠人,但是人们信了,事情办成了,这就是说,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把假话编的跟真的一样,如果你碰到爱听人话的人,你就给他说真话,如果你碰到爱听鬼话的人,你也得给他说假话,你说人话他不信你。” 太姥爷说:“理解的不错,请继续。” 高祖爷说:“这第二条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你爹他是坐失良机,他确实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说,人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差那一点点,就铸成大错,会使你失去大好机会,悔恨终生,往往是聪明的人,反而被聪明耽误,就像妻爷爷,他自恃聪明,把俺姥爷不放到眼里,没有把我姥爷的底细打听清楚,就罔下断语:说我姥爷是个穷僧人,我的娘是又丑又穷的乞丐女儿,你们两家是门不当,户不对,回绝了这门亲事,当他明白过来,一切都晚了,这样的好事一辈子不会再有了。” 太姥爷说:“这样理解也可以,说说第三条吧。” 高祖爷说:“这第三条嘛,是大智慧,一般的人是做不到的,这天底下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说不定,那一天,你们又转到一个圈子里了。这人嘛,有时候是拗不过天的,你如果认死理,一头碰到南墙上,肯定碰的头破血流,俺妻姑就是活泛,她做事,说话都很周到,所以,她是把穷日子过成了富日子,她能这样劝你,您也听她,这真是难得,您和我娘有情分,无缘分,这可能就是天意,如果您当时一定要拗下去,肯定是不行,会害了她也害了你,你们可能永远不能再见面了,您走了,却还把俺娘放到心上,和我爹努力消除了两家的冤仇,又悉心地教育俺这个呆子,还把小花妮嫁给俺这呆子,俺知道俺是配不上小花妮的,俺也不明白,您为啥要对我家这么好,給小花妮那么多锦囊妙计,让她讨好我娘,而我娘也待她那么好,她俩根本不像婆媳像母女,原来,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在转,不能在一个地方定死,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您和我娘又转到一个圈子了,你们成了最好的亲家,这一点,俺得学着点,俺是个呆子,就是认死理,一根杆子爬到底。” 太姥爷击掌叫好:“好,讲得好,呆子你考及格了,你爹还说你不行,这件事太大,怕你处理不好,不但不能让你们山庄和水墅连为一体,子孙幸福,家族兴旺,还会让山庄和水墅争斗不休,没有安生日子过,所以让我考考你。” 高祖爷说:“这么说,老丈人您讲的这些都是鬼话?” 太姥爷说:“那倒不是,这故事就是真的,爹说了,你说对了,咱师生继续对话,你说的不但对,而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老师佩服你,咱师生继续对话吧,说说你想过继儿子的事。” 高祖爷把山庄大哥病重托孤,想让他的三儿子凤淼过继到水墅来,给凤尾作伴的事讲给太姥爷听,他说:“我也有这个想法,山庄太挤了,而水墅这样大,只有凤尾一个,还是晚子,如果我老了,凤尾没有成人,留他一个怎么行?大哥的三儿,从小在水墅长,我喜欢他,如果他能过来,和凤仔作伴,对山庄水墅都有好处,爹,你看这样行吗。” 太姥爷说:“几十年前,你爷和你姥爷在邙山顶上坐以论道,就定下了你们山庄水墅的发展思路,他说:这山庄和水墅,都是福宅,山庄是人旺财不旺,水墅是财旺人不旺,你们水墅已经是两代单传了,按照卦书上的说法,三世单传,四世而竭,如果你家下一代还是单传,到第四代就没有了,你爷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把你姥爷的话理解错了,你姥爷的话是希望咱们两个家族不要争斗,俺家住在山上,你家住在河边,要相互帮扶,共同发展,可是他理解成你家的山庄和水墅,他让你大伯住山庄,耕种河边的水地,让你爹住水墅,种山上的旱地,他认为这就是山庄和水墅连为一体了。” 高祖爷说:“俺姥爷就是行啊?他说的都应验了。” 太姥爷说“那里应验的了,如果按照你爷和我爹的思路再斗几十年,你们山庄和水墅早就败落了。” 高祖爷说:“那怎样让山庄和水墅连为一体?” 太姥爷说:“你的想法是对的,从山庄过继一个儿子,给凤尾当兄弟,凤尾就不是单传了,这对山庄和水墅都有好处,弄好了,就应了你姥爷的话“山庄和水墅连为一体,就是人财两旺,福寿绵长。” 高祖爷高兴极了,她的想法得到了老师的肯定,他站起来说:“岳父大人,谢谢您的指点,俺这就回去办这件事。” 锦囊妙计(五) 五 高祖爷乐颠颠的回到家。 他对高祖奶说:“我,讨到锦囊妙计了,咱这就去山庄向大哥回话,把山庄的凤淼过继过来,咱水墅的房子现成的,尽快把孩子的亲事办了,让大哥活着看见三儿娶媳妇,他走的才能安心。“ 高祖奶说:“爹给你什么锦囊妙计了?他帮你制定具体的实施方案了吗?你说来俺听听。” 高祖爷将他和太姥爷的对话原汁原味,一字不差的讲给了高祖奶听,高祖奶说:“爹也只是说这件事可行,并没有给您讲具体的实施方案,这件事可是大事,您这呆子,进步的确不小,老师夸你两句也应该,但是,这件事是大事,凭你的智慧是处理不好的。” 高祖爷说:“不就是过继个儿子吗?有什么难的?” 高祖奶说:“这过继个儿子在别人家确实不难,但在咱家就难了,你不要忘了,山庄有根搅屎棍,她把山庄的日子搅得过不成,还想着来搅水墅呢。” 高祖爷的高兴劲没有了“说,这事还真的有麻烦,二嫂不会让咱顺顺当当把儿子过继过来,她野心大,把持了山庄,还想插手水墅,这弄不好,山庄水墅的日子都过不成了。” 高祖奶说:“这山庄和水墅要想过安生日子,就得把搅屎棍先收拾了,你再去问问爹吧,让他帮你出主意,凭他的智慧,收拾搅屎棍也不是难事。 高祖爷又坐到太姥爷的面前,太姥爷不再给他兜圈子了,两个人悄悄说了半晌话儿,高祖爷就回去了。 被称为搅屎棍的是山庄的主母,也就是我们的高祖二大娘,村里人都叫她孙二娘。 孙二娘她的确是个人物,论精明能干会算计,是一顶一,爷爷说,她和《红楼梦》里的王*凤像神了,野心很大、尖酸刻薄、嘴甜心苦、两面三刀、脸上带着媚笑,脚下就使绊子,如果说王熙凤能够在贾府独揽大权,除了她的本事,还有社会背景,她出身官宦世家,又是王夫人的亲侄女,我们的这位高祖二大娘,就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成为山庄的主母,山庄的主人高祖二爷对她俯首帖耳,言听计从,而高祖大爷也对她连一点办法都没有,高祖大娘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村里也都对她敬畏三分,小花妮也只敢在下面称她搅屎棍,见了面,也得小心逢迎,对高祖爷这呆子,她就更不放到眼里了,“这呆子根本就没脑子”这是她挂到嘴边的话。 孙二娘她出身其实很低贱,他的爷爷是南阳家族的管家,会耍点小聪明,在几个弟兄中间周旋,制造矛盾,从中得些好处,当我的先祖爷决定退出争斗,到外边寻地方的时候,家中兄弟给了不少钱,先祖爷的能干管家也知道,他就让自己的儿子跟着先祖爷干事,先祖爷只身到外地,身边也需要一个知己的人,就让老管家的儿子给山庄当了管家,说实话,这管家的确是很能干,对主人也很忠诚,先祖爷能建立这样一份基业,管家的功不可没,这两家又是世交,先祖爷就对管家很好,管家在我家娶了妻,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孙二娘了,这特殊的关系,使孙二娘在家中的位置比高祖大娘高,再加上二娘本事好,一进门就生了两个儿子,而高祖大娘生了三个闺女后,才生儿子,这母以子贵,孙二娘当然又被婆婆奶所偏爱,高孙二娘嘴甜,手也很巧,腿脚勤快,过日子和红莲婆婆一样细密,这些也投了红莲大娘的好,而高祖大娘为人忠厚,实诚,不会到婆婆面前说好话,过日子又散货,红莲大娘不待见大娘,偏爱二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孙二娘有这些优点,又得到婆婆的偏爱,吃的、穿的、用的、住的、样样比大娘高一等,她该满足了,但是,她不满足,她的目标是当山庄的主母,独揽山庄的大权,她除了有王*凤的那些手段外,还有一门独家功夫,就是骂人,就是撒泼,这会骂人还真让她捞不少好处,就拿分家来说吧,太祖大爷去世的早,家由红莲大娘当,红莲大娘分家明显不公,山庄比水墅大,先祖爷僻了两处正院,一处偏院,谁养老谁得偏院,红莲大娘觉得二大娘嘴甜,就说跟小儿子过,当然,这院子就给小儿子了,其实,真正侍候婆婆的还是高祖大娘。 这也就是高祖大爷说的,他三个儿子,一处院子,住不下,高祖二爷两个儿子一处半院子,住不完,不光院子,连土地,家具都是先尽老二拣,好地、近地给老二,远地、薄地给老大,就这孙二娘还不满意,进门就骂人,不管大人小孩,闺女媳妇,只要看着不顺眼,就骂,特别是二大伯,新婚之夜就被她骂的服服帖帖,一辈子不敢忤她的意,按照她的意思,和亲兄弟对着干。 红莲大娘,本来想把主母的位子给大娘,可是,大娘不敢接,她怕二娘。 孙二娘不光骂家人,村里的人更是能骂了,这骂就是管用,村里人都怕她,躲着她,她想到谁家地里拾庄稼,不管你收没收,他想拾就拾,我家的棉花她拾走的最多了,她说“这个家就是靠俺发起来的,俺想骂谁就骂谁。” 这样看来,孙二娘也就是乡村里的那些没知识、没教养、头发长,见识短的泼妇,无赖,搅屎棍了,如果你这样理解就错了,她心大,她靠精明和泼辣把持了山庄还不满足,她要插手水墅,她知道水墅人少,高祖爷想过继一个儿子,她就算计了,她知道如果自己亲自提出来,把她的小儿子过继水墅,高祖奶一定是不会同意的,虽然,她在山庄可以呼风唤雨,但是水墅,她暂时还控制不住。 孙二娘,就属于不信人话,只信鬼话的主,她就是鬼话连篇,她根本没有一句真话,她见了高祖奶亲的很,说的比唱的好听,但是,背地里就散布高祖奶的流言蜚语,还总想在太祖奶面前卖好,讨太祖奶的欢心,不过,高祖奶也不是善茬儿,就是不接她的招。 这人啊,你只要想要什么,就会有机会。 这机会还是来了,高祖大爷病了,高祖大爷想在有生之年给儿子完婚,但是,没有房子,去找二弟商量,说请兄弟,把闲置的偏院给他,让他给三儿娶媳妇,他可以给二弟十亩河滩地,二弟都同意了,但是,弟媳妇不同意,对高祖大爷说:“大哥,你要偏院干什么?三儿从小在水墅长,对他三爹有感情,老三也愿意给凤仔找个伴儿,你咋不趁这个机会,把三儿给了呆子,那么大一处院子闲置着不住也可惜,如果办成了,山庄松活了,水墅也热闹了。”二娘的话合情又合理,但是,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她的心思只有她知道,连丈夫都不明白,她就是想把她的二儿子凤奇过继过来,这凤奇最像她了,精明又蛮横,如果凤奇过继过来,这水墅可就不能安生了,因为二娘的算盘很如意,只要高祖爷答应这件事,到了说事的时候,凭着她的尖嘴利舌,还有她的主母身份,她完全能控制局势,逼着高祖大爷和高祖爷改变主意,让她的儿子凤奇住进水墅,他给高祖大爷一个偏院让三儿住。 这样的话,他的大儿子住山庄一个大院,她的二儿子住水墅一个大院,她将二伯留在山庄让大儿子养,她就可以冠冕堂皇的住到水墅,高祖爷是个呆子,被她玩于股掌是轻而易举的事,高祖奶虽然精明,但仁义、爱面子,会被她骂怕的,这水墅不就是她的天下了吗?她不但要在山庄当主母,她还是水墅实际上的主母,您说说,这孙二娘的智慧怎么样?巾帼不让须眉,甚至超过须眉,不过,她也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孙二娘坐失良机,她的确是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和王熙凤的下场一样,机关算尽太聪明,反搭了卿卿性命,她着实聪明,但她是一个人,这林呆子没有她的智慧多,看不出她愚弄高祖大爷和高祖二爷,设下的连环计,小花妮却能看出来,但是,小花妮知道斗不过她,就让高祖爷去太姥爷那儿讨锦囊妙计,既然,孙二娘不信人话,信鬼话,林呆也就将计就计,鬼话连篇,和二嫂兜起了圈子。 从腊月二十四开始,高祖爷天天去看大哥,兄弟俩手拉手,说的那叫亲啊,孙二娘心中打鼓,这兄弟俩肯定在设计算计俺,不行,俺得知道他们说什么,可是,二娘一进去,高祖爷和高祖大爷就不说了,在那唉声叹气,孙二娘知道,这兄弟俩防着自己,就对高祖二爷说:“你,大哥有病,你不亲的兄弟都天天来看,你这亲兄弟却不去看,这不对。” 高祖二爷说:“我,怎么能不去看,是你不让俺看。” 孙二娘说:“您去吧,听听他俩说什么。” 高祖二爷于是也就天天来看大哥,兄弟三人,不说别的,专讲他们小时候的事情,故事可真多啊,大哥讲完,二哥讲,二哥讲完,三弟讲,原来,这兄弟亲情并没有消散,而且是越久越浓,想想,大哥命不久长,二大爷潸然泪下说:“大哥,咱兄弟还没做够呢,您可不能走。” 高祖大爷说:“大哥哪舍得撇下弟弟,可是,人的命天注定,阎王爷要收大哥回去,大哥没法子,大哥现在没啥遗憾了,就是,三儿没娶媳妇,呆子弟答应照看他,让他给呆子当儿子吧,媳妇娶到水墅,那半个院留给生儿和奇儿,大哥到那边儿,见了咱爷,我会说,谢谢爷爷,给了俺两个最好的兄弟。” 二大爷说:“都是,兄弟不好,怕那搅屎棍,不帮亲兄弟,想想,俺心中惭愧,俺还不如不亲的兄弟。” 呆子说:“二哥,你不用自责,你的心好谁不知道,你,不听二嫂的话不行,这居家过日子,谁都有难处,兄弟体谅你。” 二大爷说:“现在好了,三儿到水墅最好,山庄松活,水墅热闹,这山庄和水墅就连为一体了,三儿聪敏,谨慎,能帮呆子弟做点事情,将来把凤尾也照护了,但愿他们兄弟六人亲亲热热,互相帮衬着过日子,咱兄弟三个都可以放心走了。” 呆子说:“有人不想让咱兄弟三个安心,就想着把山庄和水墅都搅成一锅粥。” 二大爷说:“谁敢搅?我饶不了她。” 呆子说“孙二娘要搅,她想让凤奇住到水墅,她还要将你留在山庄,跟着大儿子过,她随凤奇住水墅,她的脾气您知道,她把持了山庄还不满足,还要到水墅做主母,,二哥,您信不信。” 二大爷说:“我不信,你二嫂她泼辣,但她不能这样的贪婪,她也不脲泡尿照照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俺老让着她,是因为觉得她精明能干,是为了息事宁人过日子,如果,她敢有非分之想,搅了山庄搅水墅,让我们这一大家子过不成日子,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俺。” 高祖大爷说:“兄弟,您不妨回去问问她,没有更好,有了就劝劝她,这一家人过日子,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二大爷晚上睡到床上,二大娘就问他了“他们两个兄弟说什么话了。” 二大爷说:“他俩和我商量把三儿过继给呆子,住在水墅,咱那半个院他也就不用要了,据说,还是你提出来的,他们都夸你这二嫂精明能干,做事周详,如果这事做成了,还要谢你呢。” 孙二娘嗤之以鼻:“哼,一群笨蛋,老娘略施小计,就把他们给蒙住了。” 二大爷很感兴趣说:“老婆,你说谁是笨蛋,把你的神机妙算讲给夫听听。” 孙二娘得意洋洋的把自己的连环计,讲给丈夫听,二大爷爷对孙二娘,越发佩服了。 这转眼就到了来年的正月初一,是举家团圆,祭祀祖宗,商量家族大事的日子,山庄和水墅一派祥和之气,高祖大爷不但熬过了年,而且,人逢喜事精神爽,兄弟三个和好了,儿子的亲事也定了,只等着他的病再好一点,就把媳妇娶到水墅,到时候他就可以经常到水墅来,陪着二爹喝酒打牌下象棋了,这心病治好了,身上的病就感觉轻了,这人吧,平时没事时,觉得你不好我不好,等到有了事,才知道生命是多么脆弱,多么短暂,多么珍贵,高祖大爷得病了,儿子、孙子、闺女、媳妇,都牵肠挂肚,今天你来瞧,明天我来看,高祖大爷是忠厚人,对山庄水墅的所有孩子都好,特别是两院的七八个闺女,三四个媳妇,每天都三三两两的结伴来看望大伯,兄弟是越走越近,姐妹是越看越亲,就连二娘家的两个媳妇,三个闺女,也都不顾娘的阻拦,天天都有人来看望大伯,这些,孙二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她如果是真聪明,她就不应该赶这个茬口,不该捅这马蜂窝。 按照先祖爷定下的规矩,今年轮到山庄主持祭祀祖宗的大事,这一天很冷,飘着雪花,但是,山庄里却是热气腾腾,东院里燃起三堆大火,摆了七八张八仙桌,山庄水墅所有的儿子媳妇,闺女姑爷、孙子外孙儿,都到场了,太祖爷和太祖奶算是最长的辈了,坐上席,接受子孙的跪拜,太祖奶拿出一袋子银元,干脆就撒起来,孩子们有的爬,有的跪、有的仆,满院子笑着闹着抢银元,也有几个小的孙子,其中就有梁凤尾没抢着,跑到太祖奶面前哭,太祖奶就从袋子里又掏出一把,每人发两块。 拜完长辈拜祖宗,太祖爷说:“列祖列宗都有,承蒙祖宗的护佑,山庄和水墅,人丁兴旺,财源广进,儿孙有吃有穿还有书念,兄弟和睦,妯娌亲热,儿孙贤孝,今天,俺再告诉祖宗一件事,水墅的林呆子要过继一个儿子,过继谁,还没定,请祖宗给定夺一下,不管是谁都行。” 等到这些事都做完了,高祖爷说:“爹,俺有个想法。” 太祖爷说:“请讲。” 高祖爷说:“俺想今天就把这事定下来。” 太祖爷说:“今天,所有的人都到场了,定这事也行,咋定?” 高祖爷说:“俺过继儿子,俺说了算,您和俺娘,还有大哥、二哥、二嫂都留在山庄吧,水墅也准备着酒席呢,这所有的儿子、孙子、媳妇、闺女都到水墅去,俺们商量着定。” 太祖爷思衬一下,说:“这也行,不过,你二嫂是主母,她得参加,你二哥也陪你去吧,做个见证。” 这时候,听见门外一阵响声,原来是愣头青,赶着大马车、车上坐着太姥爷和他的四个孙子,他们先到水墅,知道人都去了山庄,就来了,来的都是客,太祖爷说:“亲家,你就不走了,陪着黑妞说说话,愣头青你既然赶着马车来了,就得为俺子孙效劳,俺赶有一辆马车,坐不下,山庄再套一架马车吧,让闺女媳妇都坐上车,男子在地上走,都去水墅吧,小花妮也给你们准备了山东大菜。” 这阵势好是壮观,三架大马车上坐满了闺女媳妇,后面有二三十个男人在追着马车跑,惹得路人好不羡慕“这家人真是旺堂啊” 锦囊妙计(六) 六 这是山庄水墅的一次空前的大聚会,它在我们这个家族的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 水墅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五六张八仙桌子上,每个桌子上都放了四盆菜,中间一个铜火锅,炭火熊熊,锅里的甲鱼浓汤,像奶液一般已经沸腾,香气弥漫了整个水墅,山东大菜之所以叫大菜,就是它的量大,它不用碗盛也不用盘子装,更不用小碟子了,梁山好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一小碟子不够塞牙缝,所以,就是用盆装菜,用缸盛酒,今天用的盆子属于二号盆,每盆也就是装三四盘,这四盆子,合起来就是顶十五六盘,如果装到碟子里,就更多了,至少有二三十碟吧,每个盆中都荤素搭配,装了四样菜,合起来就是十六样菜,爷爷只记住了七八样:油闷大虾、红烧排骨、碧玉菜卷、糖醋里脊、酱香肘子、拔丝苹果、香菇面筋、四喜丸子,台阶上放了两口缸,一个缸里装的是黍米黄酒,一个缸里装的是葡萄红酒,另外,高祖爷还给男人们准备了四五瓶白酒,也是山东名酒:好像是一品景芝酒和扳倒井,二大爷说他爱喝景芝酒,孙二娘爱喝扳倒井。 年轻的儿子姑爷呼啦啦都坐上了席,闺女媳妇也带着各自的孩子,各就各位,顾不上寒暄应酬,就大吃大嚼起来,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碟子,一个合碗,碟子用来夹菜,合碗用来喝酒或者喝汤,高祖爷说:“咱这是家宴,不用客套,只有小花妮一人不入席,她给大家熬玉燕莲心羹,其余的都入席,没有侍候的人,自己想吃什么菜,就自己夹,自己想喝什么酒,就自己舀,儿子和姑爷可以喝点白酒,但不准多喝,谁要喝醉了,耍酒疯,以后就不准他进水墅了。” 这顿饭吃的很痛快,喝的也很痛快,要说最痛快的要数孙二娘,她虽然在山庄当着主母,但是,她毕竟是井里的&蟆,没见过大世面,她一辈子住在山庄,没进过大饭店,也就是粗茶淡饭,一碗红烧肉,一盘子辣子鸡,一锅酸菜鱼,一盆子土豆烧牛肉,就把她打发了,她根本不知道大黑妞都吃过什么?也不知道小花妮会做什么,今天小花妮略显厨艺,就把她惊呆了,她一边大嚼,一边想,俺一定得到水墅,做水墅的主人,让小花妮每天都这样侍候俺,酒壮英雄胆,能让女人疯,孙二娘当着山庄的主母,应酬多酒量大,她不屑于和女人们一样喝红酒,而是和男人们一样喝白酒,她的酒量比二大爷大,二大爷只喝了半瓶景芝酒就不能喝了,而她将一瓶扳倒井喝光了,还不足兴,她端着酒碗和姑爷们碰杯,看见姑爷巴结丈母娘,儿子们也不敢怠慢,也都端着酒碗敬老娘,祝愿主母身体甭棒,吃饭甭香、山庄水墅两头忙。 看着孙二娘酒足饭饱了,高祖爷说:“二嫂,您也吃好了,喝足了,咱说事吧。” 孙二娘说:“说吧” 高祖爷说:“把凤淼过继给水墅,是您的意思,俺和大哥二哥商量了,都同意,这样对山庄水墅都有好处,俺今天特意设家宴,就是谢您呢?儿子姑爷都是跟着您沾光。” 孙二娘说:“俺改变主意了,不让凤淼过继水墅,让凤奇过继水墅。” 高祖爷说:“二嫂,您怎么改变主意了?有啥说事?” 孙二娘打个饱嗝说:“当然有说事了,这过继儿子也不是小事,你呆子没长脑子,俺是主母得操心,俺找算卦先生算过了,凤淼的名字有忌讳,这水墅本来就水多,他又带来三个水,这水太多了,对水墅不利,所以得叫凤奇过来。” 高祖爷也打个饱嗝说:“俺把凤淼的名字改了,叫凤苗,这小苗种到水墅,肯定能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荫庇子孙后代。” 孙二娘捏捏鼻子,把一把鼻涕抹到鞋底上说:“这也不行,按照五行说,金木水火土,相克相生,凤苗是金命、凤奇是土命,凤尾是木命,金克木、凤苗克凤尾,对凤尾有妨害,土生木,凤奇和凤尾兄弟俩,相辅相成,能和得来。” 二大娘这一军将住了林呆子,呆子没话说了,也捏捏鼻子,用袄袖擦着鼻子,嘴里“这、这、这可咋办。” 二大娘说:“咋办,就照俺的意思办。” 这时候,二大爷站起来说:“慢,主母说金克木,这不错,但是,我也知道,金克木指的是如果弟弟是金命,哥哥是木命,弟弟克哥哥,兄弟相处不和睦,就像我和大哥,他是木命,我是金命,我老是戕使他,兄弟俩关系不好,但是凤苗和凤尾不一样,凤苗哥哥是金命,凤尾弟弟是木命,弟弟归顺哥哥,哥哥爱护弟弟,这关系能搞好。” 高祖爷缓过气了说:“从属相来说,凤奇属虎、凤尾属龙,这龙虎相斗,兄弟俩如果粘到一起都不能善终,得分开才好,凤尾属龙命硬,凤奇这老虎再怎么着,硬不过龙,所以我害怕他们兄弟相斗,伤了凤奇,凤尾属龙,凤苗也属龙,这二龙嬉水,水墅会兴旺起来。” 孙二娘无话可说了,心想,这林呆子,啥时候长脑子了? 但她聪明,她已经想到了,她还有第二套方案,她说:“这算卦先生都是骗人的,都是鬼话,不能信。” 高祖爷说:“二嫂说的对,咱不能信鬼话,要信人话,其实,凤苗凤奇都是我的亲侄子,我把他们都当亲儿子,现在由凤苗、凤奇自己表态,谁愿意上水墅,谁愿意留在山庄?” 凤苗说:“俺愿意到水墅,俺从小就在水墅长,俺喜欢水墅,再说,俺兄弟三个,只有一处院子,太挤了,俺二爹不让偏院,俺也不埋怨二爹,虽然大哥二哥现在住一处半院子松活点,但孩子很快就长大了,到时候得给孩子娶媳妇,这偏院也就占住了,三爹仁义,帮助俺,俺一辈子记三爹的恩德,像亲爹一样侍奉他,把凤尾当成亲兄弟卫护着。” 凤奇说:“三儿说的对,让三儿到水墅吧,俺不喜欢水墅,俺已经成家立业,不想来回折腾,俺住在山庄的窑洞里就很美气,冬暖夏凉,俺住的又宽绰,为啥要给别人当过继儿子呢?这名声不好,就是俺答应,俺爹肯定不答应。” 高祖二爷说:“奇儿说的对,我就两个儿子,给别人一个,我就剩一个了,这羊不成群难放牧,鸡不成双没活路,我又不是没有地方让儿子住,也不是没有粮食让孙子吃,我为啥要把自己的亲儿子给别人叫爹呢,凤生、凤奇两个儿子听好了,你兄弟俩是一奶同胞,不能分开,如果你们嫌地方小,爹过两年就将偏院扩大成正院,你兄弟俩一人一处,你娘跟奇儿过,我跟生儿过,但是我俩也不能分开,什么,爹住山庄,娘住水墅,这就是鬼话,根本行不通。” 孙二娘有点迷惑了,这是怎么了?这在下面都说的好好地,怎么到事情场上都反水了?难道他们都被呆子收买了?令二大娘更加的难堪的事情还有呢。 二大爷的话刚落地,他的大儿子凤生就发言了“二弟,你可千万不能走,咱那么大一座院子让俺一人住,俺嫌太孤单,咱兄弟俩,甭看住到一个院子里,争争吵吵,打打闹闹,但是,哥一天不见你,就难受,生怕兄弟你有个闪失,丢下哥哥没法活,你说的对,咱兄弟俩住在一个大院多美气,咱兄弟能帮扶,妯娌俩能吵架,孩子闺女一大群,热闹,大哥俺爱热闹,不见哪个孩子都着急。” 孙二娘气的脸发白:一个个都是吃里扒外,老娘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但是她也不好发作,毕竟有一院子儿子媳妇闺女姑爷孙子孙女都看着呢,她这主母,要沉住气,小不忍则乱大谋,笑到最后才是最好看的。 接下来的事情真叫她十分生气,凤奇的媳妇发言了“王凤奇,就是你去了水墅,我也不去,我就住在山庄,我不是嫌水墅不好,我也喜欢水墅,我喜欢水墅的每个人,特别是花妮婶子,我巴不得让她做我的亲婆婆,可是,不行,俺有亲婆婆,就是孙二娘,蛇蝎心肠,骂死人,她就是心术不正,她把持了山庄,把俺妯娌俩都挟持死了,俺俩过年买一件新衣服都得给她三请示,四汇报的,她骂媳妇就像吃大餐,在山庄她骂俺,还有嫂子帮俺衬着底,如果到了水墅,她跟着俺,还不把俺骂死,她叫俺到水墅,也是居心不良,她想插手水墅,她说俺三爹就是呆子没长脑子,俺花婶虽精明也斗不过她,她不但要当山庄的主母,还要当水墅的主母,她这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一个小管家的臭闺女,是啥出身,也不脲泡尿照照自己。” 还没等孙二娘回过神,大媳妇也唱戏了:“鲜芳说的都是事实,俺这婆婆三村四邻都知道,就是个知名人士,会骂人、会耍人、会愚弄人,把俺老公公愚弄的像个木偶,她说啥就是啥,什么叫凤淼到水墅最好了,山庄松活了,水墅热闹了,不错,山庄是松活了,大娘被她气死了,大伯也要愁死了,风奇一家被赶到水墅了,闺女姑爷,外甥、外孙女都不愿上门来了,松活死了。水墅热闹了,真是热闹了,搅屎棍跟过去了,她不把水墅搅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是不会罢休的。” 孙二娘大喝一声:“你们妯娌俩吃豹子胆了?敢和老娘较劲了?” 大媳妇说:“较劲,又怎么了?这满院子的人,你还敢惦着棍子追打俺不成?想想你做的事,算不算人事,俺坐月子,你不侍候俺就算了,你嫌俺生的闺女骂俺,俺也忍了,可是,再怎么说,孩子还是你的亲孙女吧,你就一点不怜惜?大腊月,冰天雪地,孩子尿湿裤子,晒不干,俺放到煤火上烤一烤,你骂俺,生个丫头片子还娇贵,冻死算了。” 母亲的话没落点,闺女就接住了“奶奶,这是你说的话吗?你这孙二娘,真是太坏了,俺没有冻死,俺活的好好得,倒是你,等你老了,爬不动了,谁都不管你,把你扔到雪地里冻死。” 孙二娘忍无可忍说:“你们这些贼娃子,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娘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既然你们不仁,老娘也不义,不错,俺就是不满足,俺当了山庄的主母,还要当水墅的主母,俺还是不满足,俺还要当村里的女霸王,俺还是不满意,俺还要到龙王的水晶宫里当主母,怎么了?不行吗?” “不行”水墅的大公主王凤芸搭上话了:“俺这水墅,欢迎所有的人来,凤苗哥过来行,凤奇哥过来也行,凤奇嫂子带着孩子过来也可以,就是不准你这搅屎棍来,还想搅了山庄搅水墅呢?只要有本小姐在,任何人都甭想扎翅,给你说了,俺的亲爱的孙二娘,您千万别惹本小姐生气,您惹她生气了,她就会把住水墅的大门,您敢踏进水墅一步,俺把您的腿打折。” 满院子的儿子媳妇闺女姑爷都拍手叫好“水墅的大公主,你真了不起,你敢把主母的腿打折,俺全都佩服你” 孙二娘这时候是被气的失去理智了,她的酒劲也上来了,她,一跳三尺高,蹦到凤芸的面前,揪住凤芸的衣襟,伸出手要搧凤芸耳巴子“你这小闺女,这谁把谁的腿打折还不知道呢,今天就让你知道老娘的厉害。”可是,孙二娘她毕竟老了,手劲太小,巴掌到了凤芸脸上像飘树叶,也许她良心没有泯灭,她还是不舍得打凤芸,只想吓唬吓唬她,可是,水墅的大公主王凤芸,可是梁山义士大黑妞**出来的,那耳巴子得了大黑妞的真传,凤芸别的倒不像奶奶,就是那长胳膊,大手,虽然没有大黑妞的大,比蒲扇小一点儿,不过力道不小,只见王凤芸,她长长舒一口气,慢慢伸开长臂猿似地胳膊,只用了八分力气搧过去,孙二娘并不躲闪,她看不起凤芸,所以这一巴掌可就搧的狠了,等凤芸的巴掌离开她的脸,孙二娘的脸就成了红彤彤的锅盔馍,二大娘她疼得呲牙咧嘴,但是,她没有发作,她知道该是出招的时候了。 孙二娘斜睨着凤芸说:“死丫头,无法无天了,孙二娘,先不给你过招,等俺办好了这件事,再收拾你,到时候俺是主母,你敢蹬娘家门,俺把你的腿打折。” 孙二娘从口袋掏出一纸文书,承到高祖爷面前说“呆子,你这雕虫小技难不倒俺,你不就是有俩臭钱,收买了你的兄弟和侄子给俺作对,也没用,我把你们这一群蠢猪王八蛋,一锅烩了,签字吧。” 高祖二爷拿起文书,他真是对孙二娘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过继文书 王氏山庄、水墅都是祖父王忠谅、祖母张王氏所创,就是一个整体,现在,山庄人旺财不旺,水墅财旺人不旺,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家族的兴旺发达,山庄二兄弟王英杰,愿将二公子王凤奇过继给三兄弟王英呆,实现先祖的遗愿:“山庄和水墅连为一体,人丁兴旺,福寿绵长。” 空口无凭,立字为证,若有毁约者,官府处置。 立约人:王英杰(签字) 高祖二爷将文书慢慢撕碎抛出去,像雪片一样在院子里飞,孙二娘冷笑一声:“大笨蛋,那是副本,老娘这有正本,县太爷就在衙门等着呢,等着杖责违约者。” 孙二娘将文书的正本放到高祖爷面前说:“兄弟,你二哥都签完字了,你签吧。” 高祖二爷说:“我没有签字” 孙二娘说:“俺给你代签了,你的媳妇说的不错,你就是俺的木偶,俺代替你签字也是应该的,如果,呆子不签,让小花妮代他签也行。” 高祖爷说:“这字,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签。” 孙二娘说:“真的不签?” 高祖爷说:“真的不签。” 孙二娘说:“你不签俺就死在水墅中,孙二娘一头向墙上碰去,被两个姑爷拦住了,额头磕流血了。 孙二娘不擦额头上的血,继续逼高祖爷签字,高祖爷就是不签。 孙二娘拿出了看家本事,撕破了衣服,揉乱了头发,在雪地里滚起来,可是,满院子的人没有一个拉她起来,她就自己坐起来,开始骂人,她从俺先祖爷开始骂,一直骂到王凤尾,但是,满院子的人没有一个吭声,孙二娘就解下腰间的长裤带,挂到枣树上,要上吊,被两个儿子解下来,她哭天怆地,说,山庄水墅的人合起来欺负她,她是活不成了,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瓶子说:“俺是要一死明志,这瓶子里装的就是老鼠药,只要喝下去肯定死,俺这就死,满院子的孩子给俺作证,俺是被王家三兄弟逼死的,县太爷是个清官,他一定会知道俺冤枉,把你三兄弟绳之以法,你们那死鬼爷爷是死在监狱,您兄弟三个也死到监狱吧。” 高祖爷顶不住劲儿了说:“二嫂,文书拿来,俺签。” 高祖爷拿起文书朝着厨房喊:“小花妮,把俺的笔拿来,俺给二嫂签字。” 小花妮端着一盆玉燕莲心羹出来说,“先喝点粥吧,喝完再签不迟”孙二娘说:“不行,签完了再喝。” 小花妮说:“二嫂,我觉得您的心不诚,您知道您死不到水墅中,你碰墙,姑爷揽着,您上吊,儿子把您解下来,您就是喝老鼠药,也死不了,这大门外就是尿桶,如果光尿不行,还可以放点臭屎,二嫂,您没喝过老鼠药吧,但您一定知道屎尿的味道,那一桶屎尿灌下去,是啥味,如果您不信,您就喝下去。” 二嫂把老鼠药扔了,但是,还是寻死觅活,她解下裤腰带要高祖爷和高祖二爷兄弟俩勒死她。 小花妮说:“二嫂,你就是心不诚,你知道俺二哥和呆子下不了狠心,如果,您真要死,您就跳井吧,门外有口浇花井,水也不深,如果,您要跳了井,俺就代替呆子签这个字,二哥是您的木偶,您能替他签字,呆子也是啥都听俺的,俺替他签字,他不敢不认。” 孙二娘说:“你小花妮说话算话?” 小花妮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俺小花妮也是女中丈夫,说话算话,这满院子的儿子媳妇闺女姑爷都是证人,俺说话不算话,就把俺送到官府坐牢。” 孙二娘大步出门,咕咚一声跳到了井里。 愣头青骑上快马,一边向山庄疾驶,一边大声吆喝:“不好了,要出人命了,孙二娘她跳井了。” 人们都朝井上涌过来,大喊着:“拿绳子,赶紧救人。” 愣头青骑着马跑到山庄,看见太祖爷、太姥爷在下棋,太祖奶和高祖大爷一人一边,给指导,是走炮,还是走车,太祖爷和太姥爷不耐其烦说:“是我俩下,还是你俩下,过一边儿,甭发言。” 太祖奶和高祖大爷都不敢说话了,专心致志得看。 愣头青说:“你们还有闲心下棋,出大事了,孙二娘,跳井了。” 太姥爷说:“井深吗?” 太祖爷说:“不深,埋不住人,最多到下巴跟前,淹不死人。” 太姥爷说:“这外面是冰天雪地,井里面却是冒热气,孙二娘,跳下去了,就让她多待会儿,好好洗个温水澡,愣头青你骑马回去,告诉小花妮,不能出人命。” 锦囊妙计(七) 七 跳到井里的孙二娘,才知道这真跳井和假跳井的滋味是不一样的,打死她也不相信,这跳井也是林呆子设的连环计,她只相信只有她这聪明绝顶的人,才会设连环计。 “二娘跳井了,”水墅中的人争先恐后的跑到井台边,三儿拿着一根绳子,绑上箩筐,放进去说:“二娘,赶紧坐到箩筐中,让俺把你拉上来。” 井水不深,到二娘的脖子根儿,如果二娘趁势坐到箩筐中,三儿和五儿就能把她拉上来,可是,二娘不上来说:“外边冰天雪地,这井里不冷,俺不上去,俺想洗温水澡呢,告诉小花妮,她得说话算话,让她把签好字的文书拿来,给俺看看,俺才上去呢。” 三儿说:“好吧,我们这就去让花婶,把签好字的文书给您拿来。” 井上的人全走光了。 三儿和其他人回到家说:“俺二娘不上来,她说让俺花婶把签了字的文书拿去,让她看了他才上来。” 高祖二爷说:“这外边冰天雪地,井里面直冒热气,就让你二嫂洗个温水澡吧,小花妮,上玉燕莲心羹,咱们喝两碗,再去叫你二嫂上来。” 水墅中热闹非凡,儿子媳妇闺女姑爷孙子外孙,都端着碗去盛玉燕莲心羹,喝的真是舒服,全都忘了井里还有一个人。 喝完了粥,有人提出打牌,于是儿子姑爷们摆开了牌场,闺女媳妇围着看,嘻嘻哈哈,直闹到半下午,才想起井里还有一个人,都跑到井边,二大娘喊“救命!”,不知道已经喊了多长时间了,嗓子都喊哑了,腿肯定站不动了,头一会儿湮下去,喝一口水,又顽强的浮上来,双手挣扎着,看见二大爷领着人到了井口,用尽力气喊“救命!”。 有人想放绳救二娘,二大爷拦住了说:“老婆,你洗痛快了?” 孙二娘说:“老公,赶紧救俺。” 二大爷说:“俺是个木偶,救不了你,你再待会儿吧。” 孙二娘挣扎着,又喝了几口水,绝望得望着井上的人,“有气无力地哀求,“孩子们,救救二娘吧。” 王凤芸站在井口说:“二娘,这山庄的主母和水墅的主母都没意思,龙王爷的水晶宫里缺个主母,您赶紧去吧,去的晚了,位子就被别人占跑了。” 二娘看着凤芸摇摇头说:“二娘知道错了,二娘不当山庄的主母了,也不当水墅的主母,二娘只想活着。” 亲不亲,危难时候见真情,凤生和凤奇都要放下绳子救娘,被高祖二大爷拦住:“不准救她,让她死。” 孙二娘向丈夫哀求:“看在咱夫妻三十年的情分上,救救俺吧。” 高祖二大爷说:“你不是让我死到监狱里嘛?今天你死了,我就去自首,我就死到监狱里。” 两个儿子给爹跪下了:“爹呀,俺替娘给您赔罪,救救俺娘吧。” 二大爷铁青着脸不点头。 “爹呀,俺姐妹给您跪下了,救救俺娘吧”三个闺女也跪下了。 二大爷叹口气,仍然不点头。 二大娘的力气越来越小了,几次沉下去,又顽强的浮上来。 媳妇和姑爷也跪下了,“爹,俺娘就是有一千个不对,罪不至死呀,您忍心看着她活活淹死吗?救救她吧” 二大爷紧咬嘴唇:“不救。” 孙子外孙也跪下了,侄子侄女也跪下了,井台都跪满了,还是打动不了二大爷的心,井下是救救俺的呼救声,井上是救救娘的哀哭声,但是,就是动不了二大爷的心,难道他的心是铁打的?铁打的也得被这些哀求声所打动,但是,二大爷就是铁石心肠。 最后,连凤芸都跪下来了:“二伯,救救俺二娘吧,她想住水墅就让她来吧,她再不好,也是咱家的人,咱咋能狠心见死不救呢。”凤芸跪着来到二伯面前,抱住二伯的腿哀求。 二娘在井里看的清楚,她大叫一声,俺不活了,就松开手,沉了下去,水面上咕嘟咕嘟冒泡儿,只有几根头发在水面上飘。 小花妮闻讯从家中跑到井上“要出人命了,愣头青,下去救人。” 愣头青说:“二哥不让救。” 小花妮说:“二哥是怄气,你是外人,你下去是见义勇为。” 愣头青噗通一声跳进井里,托住二娘,拍她的脊背,让喝的水流出来,小花妮说:“来不及了,赶紧把绳子拴好,愣头青把绳子绑在二娘的腰间,人们把她拉上来。 二娘已经深度昏迷,但是没有生命危险,在井台上吐了很长时间水,冷风把湿衣服冻成了盔甲,吐完了水,二娘醒了,人们把她的湿衣服褪去,高祖奶拿来一床被子,铺到马车上,把二嫂裹起来,愣头青赶着马车回山庄,高祖奶又来到车前,帮二嫂掖掖被子,将一张文书呈到二嫂面前说:“二嫂,小花妮,说话算话,俺替呆子签过字了,这文书,您收好。” 孙二娘盯着小花妮看了一会儿,将文书撕碎,扔掉了:“林呆子,小花妮,算你们厉害,俺孙二娘认栽了。” 关于孙二娘跳井这个事件,俺和爷爷有一段讨论: 我说:“我高祖爷为了保卫水墅设的这连环计,也有点太冒险了吧!这二大爷把住井口不让救人,做得也过分,毕竟是三十年的夫妻,就是二大娘有一千个不是,也罪不至死,如果,孙二娘真的淹死了,那祸可就闯大了。” 爷爷说:“孙女你说的不错,如果,二大娘那天淹死了,你高祖爷和你高祖二爷都活不成了,他们兄弟俩肯定死到牢里面,而山庄和水墅还会有一场械斗,不要看在事情场上,凤奇、凤生都帮水墅说话,但是,如果,他们的亲娘因为给山庄争利益被逼死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山庄和水墅斗起来,就是你死我活,外边的人也会煽风点火,坐山观虎斗,山庄和水墅即使不被毁灭,也会人心涣散,衰败是肯定的” 我说:“那我太姥爷给我高祖爷出的,这算啥锦囊妙计?他是不是别有用心,想让咱这家族败落,报他爹爹的仇?” 爷爷说:“孙女,你怎么会把人想的那么坏呢,你太姥爷他没有坏心,他帮你高祖爷设连环计,让小花妮和孙二娘打赌,让孙二娘跳井,只想教训她,逼她放弃水墅,并不想要她的命,但是,事情的发展不会按照人的计划进行,二大爷把住井口不让救人,不是连环计中的环节,是突发事件,是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我还是不相信二大爷竟有那般的铁石心肠,甭说是三十年的夫妻情啦,就是尔家旁人,也不能见死不救。 爷爷说:“这人生吧,都是有底线的,更有一种心底的痛,任何人无论你对他多么亲,多么好,你都不能突破他的心理底线,不能捅到他心灵的最痛处。” 二大爷的人生底线是什么?又有什么心痛处呢? 爷爷说:“二大爷的人生底线,就是任何人不能损害山庄和水墅的根本利益,孙二娘占了山庄还要占水墅,势必要引起山庄和水墅的争斗,兄弟相斗,非死即伤,我们这整个家族就都没有好日子过了,孙二娘就是突破了这个底线。 其实,二大爷和二大娘是一对恩爱夫妻,二大娘从小在我家长大,侍候二大爷精心周到,二大爷精明内向而重感情,不爱说话,不爱交际,但什么事都明白,不过他给人的印象则是懦弱而孤僻,红莲大娘之所以把管家的女儿,娶过来给她当媳妇,就是想给儿子娶个强势的女人,来撑起家门,红莲大娘处处偏着二大娘,宠着二大娘,也是因为觉得儿子不行,想让媳妇对儿子好点,把日子过好,这可怜天下父母心,从某种意义上说,二大娘这样的骄横、不讲理,欲望无限度的膨胀,就是红莲婆婆惯得,二大娘有婆婆的支持和偏爱,不但对山庄的长子长媳不放到眼里,对自己的丈夫二大爷也是不屑一顾,呼来唤去,根本不当回事,二大爷确实是深爱着他的妻子,说他们三十年的夫妻情分都不够,他们俩同岁,二大娘的爹是管家,娘就是两个孩子的保姆,二大爷和二大娘吃一个娘的奶长大,这种情谊是最深厚的,二大爷知道自己懦弱,本事小,对精明能干的媳妇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他知道二大娘就是为了这个家,无论她的骄横也好,她的泼辣也好,她的强势也好,她的无赖也好,就是她把自己的祖宗八代都骂个遍,把儿子媳妇骂的不敢走大路,就是她把持山庄,一手遮天,逼着自己给亲兄弟作对,眼睁睁看着亲兄弟愁死而置之不理,这一切的一切,二大爷他都能容忍,他知道蛮不讲理的妻子是为山庄争利益,是为他的子孙有个好日子过。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二大娘要插手水墅,她的野心太大了,她这样做,表面看没有什么,但是,她给家族埋下的隐患太大了,二大爷再笨,再懦弱,也得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们兄弟三人,把二大娘要设的连环计的各个环节都想到了,但没想到二大娘会用文书,以死相逼这一招,二大爷是真正恼怒了,二大娘的那一段话,就像尖刀捅到了他心灵的最痛处,也像利剑把他们三十年的夫妻情份,五十年的朋友情谊全剪断了,他恨这个女人,他就想着要淹死她,然后自己去坐牢。” 我说:“二大娘哪段话捅到了二大爷的最痛处,让他们这恩爱夫妻反目成仇?” 爷爷说“就是孙二娘拿出了看家本事,从你们先祖爷王忠谅开始骂,一直骂到你们的玄祖父王凤尾,但是,满院子的人没有一个吭声,孙二娘就解下腰间的长腰带,挂到枣树上,要上吊,被两个儿子解下来,她哭天怆地,说,山庄水墅的人合起来欺负她,她是活不成了,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瓶子说:“俺是要一死明志,这瓶子里装的就是老鼠药,只要喝下去肯定死,俺这就死,满院子的孩子给俺作证,俺是被你们王家三兄弟逼死的,县太爷是个清官,他一定会知道俺冤枉,把你三兄弟绳之以法,你们死鬼爷爷是死在监狱,您兄弟三个也死到监狱吧。” 我说:“二大娘这话是够狠的,要是我也难受。” 爷爷说:“你不是当事人,都会觉得难受,二大爷当时差一点就气死了,他的爷爷死在监狱,就是他心中最大的痛,先祖爷给我们子孙后**创了这么大一份基业,子孙后代都是荫他的福,可是,谁会知道他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忍受了多少委屈痛苦,他为了一块破坟地和姥先爷家结仇,无论他们谁是谁非,我们这些后人都不必评说,有一点是肯定的,先祖爷他宁肯坐牢不让坟地,他这种精神是值得我们子孙后代敬仰的,他维护的是我们家族的根本利益,这一点,子孙后代可能还不理解他,认为,他为了一块破坟地,争得家破人亡,不值得,特别是,我们的太祖爷和太姥爷杯酒释冤仇以后,我们这两个家族都有了很好的发展,后人对先祖爷的非议就更多了,但是,二大爷他不是这样的,他的心中最敬仰的就是他的爷爷,爷爷在他心中就是神,爷爷这种为了家族的根本利益,而死不妥协的精神,就被他继承了。” 先祖爷去世的时候,还没有高祖爷,高祖大爷七八岁,正是爱玩的年纪,高祖大爷心又宽,不爱管家中的事,先祖爷病重后从监狱回到家,都是二大爷陪他,二大爷那时候四五岁,他不爱到外面跑,又重感情,白天坐到爷爷的面前,听爷爷讲英雄侠客的故事,晚上睡到爷爷的脚头,抱着爷爷的脚,给爷爷暖脚,那些年我们家里的人都忙,先祖爷又死在九月,是农家最忙的时候,先祖爷不让大人在家侍候他,陪他,都是二大爷给他端饭,给他倒尿罐,先祖爷,他最后也是拉着二大爷的手咽气的。 爷爷的故事让我的心酸酸的,禁不住流了眼泪,我理解了二大爷的铁石心肠,也明白了生命的基本意义,虽然,二大娘和二大爷也算是夫妻情深,但这种感情是一种契约,是要靠双方共同维护,不断刷新的,而二大爷和先祖爷的感情,是一种血缘亲情,是与生俱来的,是无条件延续的,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二大娘,她突破了二大爷的心理底线,又伤害了二大爷,他神圣不可侵犯的骨肉亲情,那她就得去死。 二大娘睡在马车上回到了水墅,高祖爷对高祖二爷说:“二哥,您也回去照顾二嫂吧,你今天真是气急了,弟弟理解你,但是,再怎么说,您是恩爱夫妻,她是咱家的人,无论有什么错都得原谅。” 二大爷说:“我原谅她了,她将文书撕了,这就说明她让步了,这水墅和山庄都安然了,我和她就没有过节了,想想,今天的事真是惊险,为什么非要整出人命才罢休呢?。” 高祖爷摇摇头:“俺是呆子,想不明白。” 二大爷说:“让媳妇闺女姑爷外甥都跟我一起回山庄吧,你过继儿子,就由你做主,这山庄里的五个儿子,任你挑。” 高祖爷说:“不但是山庄里的五个儿子,还有愣头青的四个儿子,我都把他们视为亲儿子。” 二大爷说:“那就在这九个儿子里挑一个吧。” 闺女媳妇姑爷外甥都坐上马车回到了山庄,水墅里静穆下来,经过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情,大家的心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不就是到水墅过日子吗?犯得上将性命都搭上吗? 高祖爷说:“现在只剩下了你们兄弟九个,我都视为我的亲儿子,也是凤尾的亲兄弟,但是,这中间我得选一个,到水墅来,帮我照护凤尾,这责任和义务都很重,现在说说吧,谁想过来。” 凤生站起来说:“我是老大,我说一句,我们九个兄弟都想来,但是不行,只有一个,那就抓阄吧,谁抓住,谁来。” 大家都觉得大哥的注意好,公平,谁也没有意见。 纸阄都做好了,小花妮走出来说“这些都是咱的好孩子,这抓阄算什么事?把孩子们都当什么了,咱这是给凤尾找伴儿,还是让凤尾选择吧。” 三岁的凤尾笑眯眯的站到哥哥们面前,哥哥们都拍手叫他,凤尾看看这个哥哥,再看看那个哥哥,不知道该选哪个,他觉得这九个哥哥都对自己很好,可是,娘说了,“你要找个你最喜欢的哥哥,他可是要当你的亲兄弟,没有爹娘的时候,就是你们兄弟俩互相帮扶了,当然了,他最喜欢的哥哥是三哥了,凤尾上前拉住三哥凤苗的手说:“哥哥,给俺回家吧。” 锦囊妙计(八) 八 水墅这边皆大欢喜,山庄那边,也有了好结果。 二大爷领着闺女媳妇孙子外孙回到山庄,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雪后初晴,金黄色的夕照,将温润的光晕抹在美丽山庄的每一个地方,屋檐上,院落里,树木上,草坪上,山舞银蛇,原驰蜡像,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二大爷他站在院子的的中央,静静地站着,尽情的感受着冬的清凉、冬的静穆,他那颗焦虑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了,他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孩子们的欢笑声感染着他,他们滚着雪球跑过来,大孙子毫不犹豫地停下了,后面的雪球一个接一个地堆上去了,经过一番摆弄,一位美丽的雪人出来了,地上一片洁白,小孩们的脸却红红的。山庄里热闹起来,闺女媳妇相继下车,拉着孩子跑到家中,太祖爷和太祖奶还有高祖大爷,把他们迎进家门,院子里炉火熊熊,炉火上架着大锅,面条已经下进锅里了,突然,一道金光丛云缝里射出来,射到人们的瞳孔上,把人射的不敢睁眼,而笑意却爬上了每个人的脸,二大爷也笑了。 太祖爷说:“吓死人了?怎么会这样。” 二大爷说:“没事了,一切都好了。” 太祖奶说:“你去劝劝他二娘吧,谁劝都不行,到现在没吃一口饭。” 二大爷说:“让她再想一会儿吧,我喝完汤,再去劝他。” 满院子人都在哧溜哧溜的喝面条,声音和香气传到屋里,二大娘贪婪的吸一口,她真想出去舀上一碗和大家一起痛痛快快的喝,可是,她觉得没脸出去,还有二哥,今天下午把住井口,不让救她,让她死,这说明他和二哥的五十年的友情,三十年的爱情,已经恩断义绝了,没有二哥相伴的日子,那肯定是生不如死,所以,她不吃饭,她真的不想活了。二大娘和二大爷的爱情真是非常的深厚,他们俩同岁又同月,二哥是月头,她是月尾,因为红莲大娘忙于家事,孩子就交给保姆带,保姆就是她的娘,她的娘心好奶又多,两个孩子都跟着吃,到底是亲娘心疼亲闺女,娘总是先让她吃,对二哥说:“你是二哥,要让着妹妹”这话成了娘的口头禅,无论什么事,都是二哥让着妹妹,不光让着妹妹,还护着妹妹,这就垫下了一辈子的基础,娘和爹,福浅命薄,没有给爱女披上嫁衣就都病死了,临死前把她托付给二哥,要二哥一辈子照护她。二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把对爹娘的感恩之情都给了她,二哥对她真是不赖,一辈子对她言听计从,妇唱夫随,从没有忤过她的意,今天是咋了?不但忤了自己的意,还把着井口不让救人,让自己死,她也是到了井里才想明白了,自己把二哥气狠了,二哥也是人,他也有自己的人生底线,有他心灵的最痛处,她怎么会用那么恶毒的话,来伤二哥的心,二哥是对她好,但是二哥心中却是把恩爷爷当成神明,可是自己却喝了几杯酒后,就发疯了,自己到底骂了什么,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包括自己是怎么就跳到了井里,这过程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她就觉得是一场噩梦,到了井里,她的酒醒了,梦醒了,可是,一切都完了,二哥是真的要她死的,如果不是小花妮叫愣头青下井救了自己,自己真的就到龙王的水晶宫中当主母了。 二大娘其实对先祖爷也是非常思念的,她把先祖爷称呼为恩爷爷,真的,她就是一个管家的女儿,就是出身低贱,他能有今天的富贵与风光,都是恩爷爷给她的,恩爷爷病重的时候,不是只有二哥陪着,还有她呢,她和二哥一起陪恩爷爷,她给恩爷爷端饭,二哥给恩爷爷倒尿罐,恩爷爷也对他俩好,那些来瞧看恩爷爷的亲朋很多,带来好多好吃的,恩爷爷吃不完,都给他俩吃了,恩爷爷去世前完了一桩婚,是小白哥和大黑妞,又订了一桩婚,就是她和二哥了,可是自己竟鬼迷心窍,骂恩爷爷,揭恩爷爷的短处,恩爷爷是二哥的至亲最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她却用尖刀捅二哥心,二哥对自己恩断义绝,也是理所当然了,不就是一个破水墅么?让自己搭上三十年的恩爱情,值得么?一个小小的主母,她根本就不是官,更没有品,值得自己用生命来换吗?她在井里说的那句话是真心话“二娘知道错了,二娘不当山庄的主母了,也不当水墅的主母,二娘只想活着。” 她自言自语地说:“二哥是肯定不会原谅俺了,如果二哥能原谅俺,俺就反过来,对他言听计从,服服帖帖,夫唱妇随,俺那也不去了,就在山庄守着二哥好好活着。” 二哥端着面条进来了。 “老婆,快起来喝汤。” “啥汤?”二大娘坐起来。 “肉丝面,我给你放了很多醋,还有胡椒粉和辣子油,可有味了。”二哥用筷子挑一挑,酸香味就窜进她的鼻子。 “真香。”二大娘贪婪的吸着鼻子,想从二哥手中接过碗。 二哥说:“你胳膊疼,我喂你吧。” 二哥喂二娘喝了一大碗面条,二大娘从肚里暖到了脸上。 二大娘说:“二哥,你原谅我了。” 二哥说:“我扎根儿就没有怪罪你,只要你不把二哥撂到山庄,自己到那破水墅,当什么破主母,你无论咋说咋做俺都能容忍。” 二大娘说:“不要说破水墅的破主母俺不当了,就是山庄里的破主母俺也不当了,即使龙王爷叫他的龙子龙孙抬着八抬大轿抬俺,让俺到水晶宫里当破主母,俺也不去了,俺舍不了二哥,俺只想陪着二哥,住在山庄,好好地活着。” 二哥说:“好好活着,再也不准寻死了。” 二大娘说:“不寻思死了,再也不寻死了,再怎么说,这好死也不如赖活着。”二哥上了炕,把腿放到二大娘的怀里说:“这一天,把二哥的腿都冻僵了,给俺揉揉腿。” 二娘给二哥揉腿,大儿子凤生进来说:“爹、娘、你们早点歇息吧,天冷,俺给你们装了倆热水袋,你们一人踹一个,暖暖身子。” 二娘说:“不用热水袋了,你爹就能把俺冰冷的身子暖热。” 风生说:“俺爹的身子还冷着呢,你们放到中间,都暖暖吧。” 二大爷说:“暖水袋放中间吧,就像小时候,生儿和奇儿睡到咱俩中间,你总说,就像两个热水袋。” 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冬去春来,喜事连连。 山庄和水墅平安得度过了危机,兄弟们更亲了,妯娌们也和美了,高祖大爷的病好了,他亲眼看着三儿将媳妇娶到水墅,世上的财富有多少?争着不足,让着有余,三儿娶媳妇,本来计划娶到西院,但是,临到娶得时候,高祖奶说:“俺找先生看过了,三儿是从长门过来的,尊卑有道,长幼有序,三儿是长兄住上垨,凤仔是幼弟住下垨,所以,三儿的媳妇要娶到东院”,高祖大爷心里那个感动,真是无以言表,不光是高祖大爷感动,兄弟们也感动,于是,先祖爷曾经演绎的历史又重演了,山庄里的兄弟五个一商量,将洛河滩上一百亩,由太祖爷和太祖奶改造过的,旱涝保收的好水地,送给三儿带到水墅耕种,作为回报,高祖爷就将山庄附近的那个十几亩大的杏园,给了山庄,高祖大爷在全族人的面前宣布:“山庄带过去的一百亩地属于整个水墅,而水墅送山庄的大杏园,也是山庄的产业,现在交由二子凤奇管理经营,挣下钱,山庄里每个人都有份。 山庄的三儿过继到了水墅,成了我们的玄祖伯,他为水墅做出了巨大贡献,他不仅仅是带来了一百亩好地,使水墅从此后,没有了缺粮之忧,使水墅麦满囤、米满仓,骡马牛羊排成行。他还为水墅贡献了五女二男,是近乎冷清的水墅热闹起来,他还有更重要的贡献,就是说服了高祖爷,带着他的兄弟到洛阳开了一座货栈,将他的经营才能发挥到极致,给家中挣了很多钱,实现了先祖爷“山庄水墅连为一体,人丁兴旺,富贵绵长”的遗愿。 山庄和水墅都进入了很好的发展时期,它算是我们这个家族的第一次振兴,它是与古城洛阳的空前繁荣分不开的,这一时期,南方战乱迭起,生产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而北方却相对稳定,尤其是我们这中原腹地,气候温润,土地肥沃,就是一块风水宝地,几百年没有战争,生产得到很好的发展,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文化氛围也很浓郁,而南方的战乱,又给洛阳带来了机会,许多富贵人家为躲避战乱逃到了北方,那些富商大亨携着金银财宝到古城洛阳寻找机会,而与此同时在封建统治内部,兴起的以富国强兵为目的**运动,更是给古城洛阳注入了新的活力,海内外的富商巨贾带着大量的资金,技术、以及先进的经营理念,到洛阳来发横财,而像我们家族这样的小康之家,也带着少量的资金到洛阳寻找机遇,不要看这些小康之家的资本小,但它的数量多,聚集起来就是大财富,所以爷爷说:“咱们家也是赶上了好机会,搭上了洋务运动的快车,你玄祖伯和玄祖父兄弟俩在洛阳经营货栈,为家族挣了不少钱。” 金囊妙计(九) 九 时针定格在1855年6月15日,水墅最早的女主人,我们的太祖奶迎来了她七十三岁的诞辰,民间有忌语:“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为了跨过这个坎儿,一般的人家都要给老寿星庆祝大寿,于是太祖奶的子孙们就聚到水墅,为她庆祝了寿辰,并且在这一天,召开了一年一次的家庭内阁扩大会议,所谓扩大,就是这次会议,除了水墅中的全体内阁议员参加外,还有两位列席者,就是我们的太姥爷和高祖姥,大家都叫她花影姨。 水墅内阁议员扩大会议由高祖爷主持。 女王太祖奶发布了昭告文书:“任命王英呆,为水墅第二任宅辅兼外交事务大臣。” 女王奶奶的话刚落点,大小姐王凤芸,就提出异议。“俺觉得林呆子做宅辅将就够格,做外交部长嘛,不合适。” 女王奶奶说:“请新任内阁王凤芸小姐讲出理由。” 王凤芸说:“林呆子太死板,就是一根筋,这外交事务大臣得有活络人来当。” 花影姨说:“俺是列席,没有发言权,但是,俺想说两句。” 太祖奶说:“列席有发言权,没有表决权。” 花影姨说:“我觉得林呆子做外交事务合适,外交事务的原则性很强,得一根筋才行,就像这包围水墅的斗争,幸亏有呆子这一根筋,如果让一个活络人来做这件事,这水墅肯定就成别人的了。太祖奶笑着说:“这外交事务虽然原则性很强,但也得活络一些,如果老是一根筋,会把朋友拧跑的,鉴于王凤芸小姐在保卫水墅中的出色表现,特任命为水墅外交组副组长,协助林呆子做好工作,当好林呆子的新闻发言人。” 王凤芸有职务了,王凤莲也要奶奶给她一个实职,太祖奶说:“咱水墅的二小姐,最是踏实肯干,不像有些人,光会耍嘴皮子,二小姐爱和奶奶一起到广阔田地里劳动,也和爹爹到树林子里干活,本大王就任命王凤莲阁下,担任水墅农林组的正组级的副组长,着重解决水墅各成员的,衣食住行问题。” 王凤莲说:“大王奶奶,谢谢您的信任和提携,俺一定不负众望,努力工作,让水墅的每个成员都丰衣足食,住有房,行有车。” 太祖奶说:“本大王昭告完毕,谁有意见请提出,没有意见鼓掌通过。” “哦有意见”三岁半的王凤尾议员举手发言。 太祖奶说:“俺的宝贝孙子,请你发言。” 王凤尾说:“奶奶,俺也要当内阁。” 太祖奶说:“您要当什么内阁?” 王凤尾说:“俺要当戏子内阁。” 太祖奶说:“席子内阁是什么内阁。” 王凤尾说:“不是喜字内阁是戏子内阁。” 太祖奶说:“俺还是不明白喜字内阁是干啥的。” 王凤尾爬到奶奶的耳朵边说:“不是喜字内阁是戏子内阁。” 太祖奶说:“你这孩子,咋说不明白,这媳子到底是什么?孙子,你是不是想让奶奶给你找媳妇了。” 王凤尾急的直跺脚,“奶奶,你真是个聋子女王,俺说俺想当戏子”。 太祖奶终于明白了说:“好呀,俺孙子要当戏子,这戏子属于文教系统,孙子,奶奶任命你为水墅文化组长可以吗?” 王凤芸说:“按照水墅的章程,王凤尾不到十岁,不能做内阁,更不能有实职。” 太祖奶说:“那我就代替王凤尾七年。” 王凤芸说:“奶奶,如果您活不了七年,怎么办?” 高祖奶说:“看你这凤芸多不会说话,你奶能再活七十年。” 王凤尾说:“不是七十年,是七百年。” 太祖奶将孙子抱到腿上,亲着孙子的耳朵说“还是俺孙子对俺亲,俺就再活七百年,孙子,你的嗓音比奶奶还亮,是当戏子的料,现在奶奶教你唱戏,姥爷教你吹笛子、拉胡琴,花影姨帮你练功夫,长大了你就唱戏,奶奶给你搭个很大很大的舞台。” 王凤尾仰着脸说:“有多大?” 太祖奶说:“像县剧院的那么大。” 王凤尾说:“不行,太小。” 太祖奶说:“那就像洛阳大戏院的那么大” 王凤尾还说小。 太祖奶说“像国家大剧院的那么大”,王凤尾还是摇摇头说“小” 太祖奶说:“宝贝孙子,你要女王奶奶给你搭多大的舞台,你就说吧。” 王凤尾踮着脚尖,仰头看天,伸开双臂比划着:“奶奶,给俺搭个像天一样大的大舞台。” 太祖奶说:“行,俺就给孙子搭个像天一样大的大舞台。” 花影姨说:“王凤尾,姨娘教你的儿歌,你给大家表演一下好么?” 王凤尾说:“舞台在哪里?” 太姥爷说:“就站到爷爷和姥爷下棋的桌子上吧。” 王凤尾说:“不行,太小。” 王凤芸说:“那就站到当院的竹床上吧。” 王凤尾爬上竹床,把手卷起来放到嘴边,当扬声筒“现在俺给大家唱一首歌,歌的名字是:小鸭子,俺们家中养了一群小鸭子,哦每天早晨赶上它们,到河里去,小鸭子向着俺,嘎嘎嘎地叫,再见了,小鸭子,我要上学了。” 水墅的内阁议员扩大会议,太不正规,事情还没有议完,就演开了节目。 王凤尾的《小鸭子》唱完了,但是却站在舞台上不想下来,高祖奶带头鼓起掌来:“王凤尾唱的好不好?” 下面响应:“好!” “再来一个要不要” “要” 王凤尾于是就和哥哥王凤苗合作,唱了一段奶奶教的豫剧《卷席筒》,王凤尾先唱:“小仓娃我离了登封小县,一路上我受尽饥饿熬煎,二解差好比那牛头马面,他和我一说话就把那脸来翻,在路上我只把嫂嫂埋怨,小弟我起解时你在那边,小金哥和玉妮难得相见,叔侄们再不能一块去玩,再不能中岳庙里把戏看,再不能少林寺里看打拳,再不能够摘酸枣把嵩山上,再不能摸螃蟹到黑龙潭-----,”王凤尾声音洪亮,玉润珠圆,招来一阵喝彩声,王凤苗接唱“曹宝山进京来到察院,万岁爷钦定我头名状元,拜把了礼部回头转,钦定我**随头到河南,急忙忙大摆到洛阳察院,带上犯人审问一番。好一个小兄弟够义胆,肝胆照人忠义惊天,二弟抬起头来看,我是你兄长曹宝山。”王凤芸和王凤莲嗓子也痒痒,拉上姨娘一块儿登台表演了一个歌伴舞,太姥爷表演的是笛子独奏,小花妮和高祖爷表演双簧,小花妮在后边,高祖爷在前面,男扮女装,表演二大娘跳井的场景,把大家笑得直不起腰,最后是太祖奶和太祖爷表演:“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顺手摘下花一朵,俺给黑妞带发间,水墅宽绰为咱避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咱俩就像这布谷鸟,勤劳致富在田间。” 节目演完后,高祖奶又端上下午茶,大家嗑着瓜子,吃着点心,品着茉莉花茶,会议继续进行。 新任宅辅高祖爷说:“在水墅每个内阁议员的努力下,在红蟒仙家的眷顾下,风调雨顺,人勤春早,连年丰收,再加上主母精打细算,勤俭持家,使水墅不但丰衣足食,而且还有不小的积蓄,这钱老放到银号,就是死钱儿,俺爹,也就是离任的老宅辅,建议俺将其取出来,做一些投资或建设,现在有三个意向:1、三儿建议到洛阳投资一座货栈,2、俺想用这些钱买一座园林,3、娘要用这笔钱盖一座大房子。这些事情都是好事,但是资金有限,投资了货栈就不能买园林,买了园林就不能盖房子,现在我将这件事提交内阁议员扩大会议讨论,无论是正式的内阁议员,还是列席人员的都有发言权和表决权。” 高祖爷说完后,大家并没有人急着发言,这是大事,不能马虎,每个人都在思考。 高祖爷对玄祖伯说:“三儿,你向俺提出建议,要在洛阳投资一座货栈,说经营得好,可以挣不少钱,现在请将你的设想和计划谈一谈。” 玄祖伯站起来说:“俺想到洛阳投资一座货栈,有三点想法,1、咱山庄水墅每年种的棉花、瓜果、蔬菜等,真是质优价廉,送到洛阳的货栈很受欢迎,但是,利润都被人家挣了。2、如今南方在打仗,许多富贵人家都逃到洛阳来了,咱这儿的许多人家都到洛阳做生意,可赚钱了。3、咱家的地也不是很多,有奶奶领着妹妹再雇一两个长工就行了,俺喜欢做生意,就让俺到洛阳开货栈吧,卖的是咱家中出产的东西,即使挣得不多,但绝对赔不了。” 三哥的想法首先得到了弟弟的赞同,王凤尾拉住哥哥的手说:“哥哥,让我也去洛阳吧。” 高祖爷说:“三儿说的有道理,俺也想建货栈,但是,如果把这些钱都放到货栈,其他的事就干不成了。” 三儿说:“资金没有问题,山庄的四个哥哥都想做这件事,但是他们胆子小,不敢称头,大哥说,如果,咱水墅挑头,他们都愿意出资,山庄出一半儿,水墅出一半儿。” 太姥爷说:“不光是山庄,水墅,俺刘家庄也愿意出一份。” 太祖爷说:“俺也提个建议,建货栈肯定挣钱,这有钱大家挣,但得有个章法,亲兄弟明算账,先小人后君子,山庄的一份由你们大伯顶名,没有你大伯,就是凤生顶名,水墅的一份由呆子顶名,呆子不在了,有三儿和凤尾兄弟俩顶名,刘家庄的那一份,由谁顶名?” 太姥爷说:“愣头青顶名。” 太祖爷说:“这件事就这样定,具体怎么做,下去呆子和你大哥还有愣头青商量着办。” 高祖爷说:“这样一来,钱就花不完了,大家再议一议,是修园林呢?还是盖房子” 太祖奶说:“盖房子,水墅的后上房是你们爷爷拆的,说是起架太高,对后人不利,拆掉后,你爷爷还准备盖,木料砖石都买好了,土匪给山庄扔石头,砸伤了你们的奶奶,你爹他们兄弟两个出来追土匪,被骗到村公所,关了起来,你们爷爷,用盖房子的钱把儿子赎了出来,他认为是你们姥爷家使得坏,就将你姥爷家的粮仓烧了,坐了监,没几年就病死了,这房子就盖不成了,现在,我们要把它盖起来,让你爷爷知道,他的儿孙都不是窝囊废,让他在天上也高兴高兴。” 高祖爷说:“娘的话有道理,这房子肯定得盖,但现在还不行,一部分资金投资货栈,这货站挣了钱就盖房子,不但要盖,还要盖得大,盖得漂亮。” 太祖奶很高兴说:“收罢秋就盖吧。” 高祖爷说:“不行,货栈至少到明后年才能挣钱。” 太祖奶说:“如今货栈有三家投,咱家花不了多少钱,剩余的钱盖一座大房子绰绰有余。” 高祖爷说:“这些钱,我要用来修园林。” 太祖奶说:“是修园林还是盖房子大家说了算。” 高祖爷说:“同意盖房子的请举手”水墅中所有内阁议员都举手。 太祖奶沾沾自喜。 高祖爷说:“同意修园林的请举手”水墅中所有内阁议员都举手。 高祖爷说:“你们这些内阁议员真有都没有主见,到底是修园林,还是盖房子。” 王凤芸说:“既想修园林,又想盖房子。” 高祖爷说:“这鱼翅和熊掌不能兼得,王凤芸你还是本宅辅的新闻发言人呢,你说说,这表决的时候,要么是赞成票,要么是否决票,还有第三种票吗?” 王凤芸说:“有啊,本公主就发明了一种票,叫弃权票,俺今天投弃权票,可以了吧。” 高祖爷无言以对。 太祖爷说:“内阁议员不能做决断的事情,由宅辅做出决断,但是,今天宅辅和内阁发生了争执,宅辅不能自己給自己做决断,按照程序,以此类推,由主母做决断,小花妮,你是主母,不能聋子耳朵就是个陪什,你得发言,是盖房子还是修园林,就由你做决断。 小花妮说:“我行吗?” 高祖爷说:“咋不行?你就是不自信,你说吧,是盖房子呢?还是修园林?修园林吧。” 太祖奶说:“小花妮,你是水墅的主母,不能无原则的迁就你的丈夫,你做决定吧,是盖房子呢还是修园林,最好还是盖房子吧,你住的那间西厢房太旧了。” 王凤尾踮起小脚爬到娘的耳朵边说了悄悄话,高祖奶笑着点点头说:“还是梁凤尾和他奶奶亲,行,就盖房子,不过吗,这王凤尾也不是不向他的爹,对,能修园林更好。” 太祖奶和高祖爷说:“小花妮,就不要卖关子了,你说咋办就咋办。” 高祖奶说:“其实吧,这房子也能盖,这园林也能修,先说修园林吧,呆子不必花一大笔钱去买别人的地,咱水墅就有现成的园林。 高祖爷说:“光水墅有点小,而且还得住人。” 高祖奶说:“水墅西边的那处空院子,不比水墅小。” 太祖爷说:“那是俺南阳姑奶的宅基,姑奶是咱水墅养的老,到去世前才回南阳,姑奶去世后,南阳的表叔就托我看管这处宅院,到现在几十年了,也没来问过一下。” 高祖奶说:“南阳的老家肯定不会再来住了,爹您和呆子去南阳一趟,问一问,如果人家不要了,咱就买下来,和水墅的西院并在一起,也有二三亩大的,呆子你就好好修,多种些果树,像大枣、核桃、石榴、之类的,让孩子们有得吃。” 高祖爷说:“这样最好,这事我马上就去办。” 高祖奶说:“园子里再盖几间房,到时候,让爹和娘还有花影母女住进去。 太祖奶高兴地站起来说:“这小花妮就是行啊,这鱼翅和熊掌咱不都吃上吗?园子和房子都要好好修,钱不够,咱大黑妞还有小金库呢。” 花影姨说:“这买西院的钱俺来出,俺虽然死了丈夫,孤儿寡母,但是俺不可怜,俺听了干娘的话,回家帮助主母好好地侍候老爷,和家中的人也都处的不错,老爷去世,主母没有亏待俺,她给俺一大笔钱,让俺自谋出路,如果俺不走,留在家中,她也会把俺当姐妹看待,但是,俺喜欢水墅,喜欢水墅中的每个人,俺就带着孩子到水墅来了,干爹说的对,这有钱大家挣,但得有个章法,亲兄弟明算账,先小人后君子,水墅收留俺母女,这恩情俺记在心上,但是,亲是亲,财要分,亲兄弟要明算账,亲姐妹,也要把帐算明白,先小人后君子,丑话说在前,美事做在后,干爹和呆子到南阳谈好这件事,一定要带着文书回来,不管有多少钱,都由俺来出,现在和水墅的西院连在一起建园林,由呆子哥管理,到以后懿梅长大了,这就是她的产业,她出嫁是她的陪嫁,她招亲是她的宅院。 大家都禁不住鼓起掌来,高祖爷说:“大花影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媳妇,见过世面,识字断文,说出的话就是不一样,干爹一定照你的吩咐办。” 高祖爷说:“这该议的事情都议好了,现在进入小组讨论。” 高祖奶说:“慢,俺还有一个想法,提出来,大家在小组会上讨论一下吧。” 高祖爷说:“可以。” 高祖奶说:“俺的想法是暂时不盖后上房,而是在园子里多盖几间房子,除了给爹娘花影母女住以外,再留出两间办个学堂。” 高祖爷说:“你这个意向太大了,不能在小组会上讨论,咱们的会议再延长一会儿,大家都来发表意见。” 太祖爷说:“小花妮办事滴水不漏,她既然提出这个想法,肯定是想了很长时间了,小花妮,就将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吧。” 太姥爷说:“我来替花妮谈吧,其实,这个想法是我告诉花妮的,目的就是俺也想住进水墅,俺的这个想法不是现在才有,而是想了一辈子,俺也喜欢水墅,喜欢水墅中每一个人,这里有俺的老朋友小白哥,有俺的老**大黑妞,有俺的宝贝闺女,小花妮和大花影,有俺的好姑爷林呆子,当然了,还有俺的宝贝外孙儿王凤苗、梁凤尾、外孙女儿张懿梅、王凤芸和王凤莲,特别是张懿梅,姥爷最宝贝你了。” 六岁的张懿梅确实叫人爱怜,她跑过去坐到姥爷的怀里,看着王凤尾笑,王凤尾坐到爹爹的腿上,咕嘟着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太姥爷说:“梁凤尾,你不要嫉妒大表姐啊,姥爷宝贝她,是因为她可怜,她没有爹。” 梁凤尾说:“那我把俺的亲爹分给她一半儿,她就不可怜了。” 张懿梅说:“真的吗?分给俺一半嘛?你舍得吗?” 梁凤尾说:“咋不舍得,过来吧,咱俩一人一条腿。” 张懿梅跑到高祖爷前面,高祖爷伸开胳膊,将两个孩子放到两条腿上,两个孩子拍着手摇着身子,看着王凤芸和王凤莲笑。 王凤芸说:“我们的爹爹被你们占走了。” 高祖奶说:“他俩占得是前面,你俩可以占后面啊,王凤芸和王凤莲跑到高祖爷后边,两个人一人一边,抱住爹的脖子,高祖爷和孩子们笑成一团。 太祖奶说:“你看这林呆子多有福。” 高祖爷说:“憨子有憨福,这呆子生到水墅就是享福来了。” 太姥爷说:“俺虽然老了,还想发挥余热,俺只教凤仔和懿梅有点浪费资源,一羊不成群,也得占个人,咱只不过在园子里盖几间房子,备些桌凳,山庄、水墅、还有刘家庄的那些子弟,都可以来上学,俺教他们读读书,写写字,孩子有处去了,不乱跑了,大人才可以放下心做事。” 王凤芸说:“俺也要上学读书。” 高祖奶说:“只准男孩子读书,这不公平,咱家办了学堂,女孩子也可以来读书,花影,你读书不少,你就帮助爹管孩子吧,水墅给你开工资。” 高祖爷说:“花影的工资水墅给出,老丈人怎么办?” 太姥爷说:“我尽义务,不要工资。” 高祖爷说:“那也行,一个儿子半个儿,俺就是您的囫囵儿,俺水墅养您的老。” 太姥爷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再好也是半个,俺有四个儿子呢,你想陷他们于不仁不孝之中吗?我的老还是儿子养,衣食花销都是他们出,你只用每天问俺一次安就行了。” 太阳已经偏西了,该做饭了,高祖奶说:“这事情也都已议完了,进行小组讨论吧。” 高祖爷说:“该做晚饭了,花妮该进厨房了。” 花影姨说:“俺和姐姐一组到厨房讨论。” 高祖奶和花影姨进了厨房。 玄祖伯说:“俺也回山庄和哥哥们商量商量吧。” 玄祖伯也走了。 太祖奶说:“林呆子,你一人一组进到园子里,和你的林姐姐、林妹妹们一块讨论吧,俺这里不需要你。” 锦囊妙计(十) 十 林呆子进了园子,和他的林姐姐、林妹妹们一起讨论,太祖奶和他的丈夫、**、还有孙子孙女、又会讨论什么问题呢,爷爷讲的含含糊糊。 太姥爷非常惬意得坐在藤椅上,东看看,西瞅瞅,好像小孩儿终于得到了他最心爱的玩具一样,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说:“亲爱的水墅,我终于投进了你的怀抱。” 王凤芸不理解姥爷的心情说:“姥爷,不就是水墅吗?我整天住在水墅,玩在水墅,也没感到水墅有什么好,您就这么喜欢水墅,咋不早点把它买回去住呢。” 太姥爷说:“小凤芸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你吃在水墅,玩在水墅,还感到水墅不好,说什么它没有刘家庄大,没有刘家庄豪华,这都是你说的吧?” 王凤芸说:“我说的都是事实呀,我就不明白了,姥爷,你们刘家庄比俺的水墅大,房子也比俺水墅新,俺的舅舅也不是忤义子不养你,俺三舅虽然是愣头青,可是最孝顺你了,你说,你住到水墅是图什么。” 太姥爷说:“住到水墅,图的就是给大公主斗嘴。” 王凤芸说:“那咱今天就斗斗吧,如果您能说服俺,俺就让您住到水墅,如果您说不服俺,对不起,不但姥爷您不能住在水墅,俺也得跟着您住到刘家庄。” 太姥爷说:“姥爷最喜欢水墅了,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喜欢了,刘家庄在山上,缺水,风景也没有洛河边美,有一年我和俺爹,也就是你的老姥爷到这里收地租,在水墅里歇过脚,那时候这水墅还不是你家的,你家在南阳还没过来呢,俺家是方圆几十里的首富,水墅里的主人是一个孤寡老太婆,她对俺爹说‘额一家九口都被瘟疫害死了,如今只剩额,孤身一人,如果,大善人肯养额的老,额就将这水墅和河滩里的一百亩地,送给您这个大善人。’l姥爷我当时可高兴了,回到家就催你老姥爷办这件事,可是,你的老姥爷他太精明了,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事,说:‘就是天上掉馅饼,也不可能砸到咱爷俩头上,’就去问算卦先生,算卦先生说,这水墅是一处凶宅,这事儿就搁置下来了。” 王凤芸说:“姥爷您这话可是说不服我,既然这水墅是凶宅,俺也不住了,俺这就跟您到刘家庄住去。” 太姥爷说:“这宅子吧,无所谓凶,无所谓吉,关键是看人住,这水墅虽是凶宅,但是,让有福人一住,它就成了福宅,福荫您家八代子孙,富贵平安。” 王凤芸说:“谁是有福之人?” 太姥爷说:“你的奶奶啊,西梁女儿国第三十代国王梁红禧,咱们叫她大黑妞,这接下来的故事让大黑妞讲吧。” 太祖奶讲了她的出身,她的家事,以及她随爹爹逃难时遭受的千般苦,万般险,把王凤芸和王凤莲都听哭了。 太祖奶说:“傻孩子,你们住在这样好的水墅中,还不满足,你们不知道,奶奶是经历了多少危险,好多次险些丧了命,才住进水墅,如果不是好心人的救助,奶奶活不到现在。” 王凤莲说:“奶奶,您都得到过谁的帮助,俺长大了就替您报答人家。” 太祖奶说:“奶奶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给奶奶帮助最大的就是你们的姥爷,和你们爷爷了。 梁凤尾说:“这么说,俺爹说的话都是真的了?您本来是要嫁给俺姥爷的,但是被俺爷爷抢走了,俺姥爷就想给俺爷戴绿帽子。” 三岁半的梁凤尾说出这样的话,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哭笑不得,太祖爷说:“梁凤尾,俺的好孙子,你爹什么时候给你说这样的话的,看我不训他,给不懂事的孩子胡说。” 梁凤尾说:“爷爷,您老了,记性不好,可是孙子记着呢,就是,那天中午,中午吃饭,您问俺爹:‘呆子,你老丈人给你锦囊妙计了?’ 俺奶说,‘肯定给了,这呆子对他的老丈人是言听计从,老丈人放个屁都是香的,拔根鸡毛就做令箭’。俺爹生气了,他说,‘他没有给俺什么锦囊妙计,他给俺讲黄段子,俺不爱听,就回来了’。爷爷您说,‘哦,他讲什么黄段子?讲给俺听听。’俺爹说:‘老丈人讲,他给您戴绿帽子。’俺奶说:‘你老丈人真是为老不尊,他胡说什么?’爷爷你也说:‘他是如何给俺戴绿帽子的,讲给俺听。’俺爹把俺姥爷讲的故事原汁原味的讲了一遍,爷爷您说:‘他讲的太短了,最有意思的他还没讲呢。’俺爹说:‘俺心里急火火的,向他问事,他却有闲心给俺抖落那些陈年旧事,俺不听,就回来了。’爷爷您就说:‘你老丈人诡计多端,你不知道他那句话中藏着锦囊妙计,你还去找他吧,他爱讲黄段子,你就耐心听,千万不要再中途回来了,’俺爹又到姥爷家听黄段子,回来没给咱们讲,姥爷,你给讲讲,让俺听听呗。” 太姥爷说:“你奶奶不是你爷爷抢走的,是姥爷让给他的,姥爷想给他戴绿帽子,也没法戴上,因为你爷爷一年四季从不戴帽子。” 太祖奶说:“你姥爷给你爷爷戴绿帽子的事,还是奶奶讲吧” 大黑妞跟着她的爹爹,逃荒要饭到了这里,就躲在虎头山上的破庙里,吃没吃,穿没穿,是刘家庄的庄主,大善人救助了他们,大善人好佛事,经常到庙里来烧香敬神,帮助活神仙修了舜王庙,大善人每次来庙里都带个孩子,有时带大小姐,有时带大公子,这大公子叫刘明子,刘明子非常喜欢大黑妞,他每次来都给大黑妞带好多好吃的,还有大小姐,也喜欢大黑妞,他们一起玩,很开心,刘明子对大黑妞说:“这破庙里太苦,住到我们家吧,有吃的,有穿的,窑洞又大,一年四季不热不冷。”大黑妞说:“你们这山上不好,缺水,俺一天不洗澡都不行。”刘明子就说:“‘这山下有一座水墅,就在洛河边,宅院又大,房子又好,俺让爹把它买下来,咱俩去住,好不好?” 王凤芸抢过姥爷的话头说:“那姥爷家怎么没有买?舍不得钱?” 太姥爷说:“王凤芸你小看姥爷了,姥爷可不是舍不得钱,为了大黑妞,让俺摘星星都可以,姥爷回家告诉你老姥爷了,他说,这水墅是一处凶宅,他过两天就去舜王庙问问活神仙,看有没有破法,让凶宅变成福宅。” 太祖爷笑呵呵地说:“这人算不如天算,你老姥爷他晚了一步,被你老爷抢了先。” 刘明子和他爹临近中午才到舜王庙,先祖爷已经和先姥爷论道完毕,不但讨到了破解水墅的仙儿,还给儿子讨了媳妇,乐呵呵的带着大黑妞准备下山,她是大熊哥哥的媳妇,刘明子干瞪眼,哭天无泪。” 王凤莲说:“那大黑妞咋又成了俺的奶奶?” 太姥爷说:“你大爷嫌你奶长的丑,就娶了你红莲大奶,大黑妞失恋了,只好和他的小白哥结婚了。” 王凤芸说:“爷爷,俺大爷嫌俺奶奶长得丑,你就不嫌吗?再说,这哥哥不要的媳妇,给弟弟,总不好吧。” 太祖爷说:“孙女,你就是爷爷的知音,你最了解爷爷了,爷爷之所以娶你奶奶,是因为你奶奶是个大龄女青年,二十二岁还没有找到主,而且,这一辈子很可能就是水墅的老闺女了,你们说说,爷爷该不该帮助大黑妞,解决婚姻难题。” 太姥爷说:“你爷爷说的这些话,都是屁话,不是他横插一竿子,要抢大黑妞,俺也不会离开大黑妞,他夺走了俺的大黑妞也就罢了,还占了水墅,你们说,姥爷伤不伤心?” 太祖爷说:“刘明子你还好意思说,是你听了你姐的话,说咱两家有仇,不可能成为一家,你就一走了之,大黑妞等你,都等到二十二岁了,如果不是俺爹病重,说他不能活着为大黑妞披上嫁衣,他会死不瞑目,大黑妞就会住在水墅,等你一辈子,俺家还得为她,扎一座老女坟呢。” 太祖奶泪眼婆娑说:“小白哥,俺真是两辈子都念您的恩,俺这一辈子的幸福都是你给的。” 太祖爷说:“大黑妞,你说什么傻话,俺这不是爱你嘛。” 太姥爷说:“不就是你那死爹,打乱了俺爹的整个计划吗?还让他这个大善人,背上了大恶人的名声。” 太姥爷将先祖爷和姥先爷之间的恩恩怨怨都讲了出来,说:“俺也是到了二十五岁都不结婚,俺爹知道拗不过俺,亲自找你娘说:‘咱这两家大人结仇,祸及儿孙,如今,我想通了,坟地不要了,你丈夫我也上下打点过了,过一半年就放人,咱这仇家变亲家吧,明子和黑妞相好,咱拗不过他们,这事,就这样定吧。’你娘是个忠厚人,说:“定就定吧,黑妞可怜,能有明子这样痴心,也难得,婚后,就让他们住水墅,亲家母离得远,她的孩子也多,我就住到水墅多照护他们。” 王凤莲说:“俺姥爷真是痴心,俺要以后,能遇到一个,能等俺十几年的痴心郎,俺跟着他讨茶要饭都满意。” 王凤芸说:“俺可不像奶奶那么傻,眼前明明有个小白哥嘛,为什么近水楼台不得月呢?当什么老姑娘,俺才不会做那啥事呢。” 太姥爷说:“我的乖外孙女,姥爷算是白疼你了,一点儿都不替姥爷说话,以后,这有好吃的,我全留给小莲。” 王凤尾说“姥爷,鹅可没有惹你生气。” 太姥爷说:“对对,姥爷有好吃的给凤仔吃,给懿梅吃,给小莲吃,就是不给王凤芸吃。” 王凤芸说:“不吃,就不吃,不稀罕吃,你就不是个好姥爷。” 太姥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许久才将胸中的痞气吐出来说:“姥爷,确实不是好姥爷,这心病折磨姥爷几十年了,今天,,就将他说出来吧。” 太姥爷讲出的故事,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 原来,几十年前,土匪抢水墅的幕后策划,就是太姥爷,他的险恶用心是借土匪手,杀死太祖爷,买下水墅,再娶太祖奶,他帮爹爹订下的锦囊妙计,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那时候,山东遭旱灾,大批的难民涌到中原,许多大户人家都设施粥棚,姥先爷是个大善人,他最爱做善事,他家设的施粥棚最大,时间也最长,家中的粮食有点少了,姥先爷就和难民的头儿商量,去有粮,但没有设粥棚的大户借点粮,这所谓的借,其实就是抢,山东的响马四川的贼,难民过来了,响马也过来了。 太姥爷结识了两个武艺高强的响马,就是梁山义士阮小七和谢宝的后代,这两个响马,重义气,有武艺,太姥爷给他们讲了我家和他家的恩怨,把所有的坏事都推到先祖爷和太祖爷的身上,说先祖爷就是恶霸,只从他来到此地,他们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先是霸占了他们家的老坟地,接着把他喜欢的闺女,也诓骗走,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就是图人家闺女有丰厚的嫁妆,这闺女是西梁女儿国国王的闺女,西梁破灭时,女王为了救闺女,假装是嫌闺女长得丑,不要了,让宰辅带着逃难,其实,女王给闺女留有丰厚的嫁妆,有凤冠霞帔,有一百两黄金,还有一只价值连城的碧玉镯,这个恶霸就是图人家的财物,才假装仁义,把人家闺女骗下山,说是给大儿子当媳妇,可是,大儿子嫌闺女丑,不娶,恶霸就要小儿子娶,小儿子也嫌闺女丑,怄着不娶,人家闺女无法,在他家当长工,出的是牛马力,吃的是猪狗食,穿的是乞丐衣,做的是大侠事,只从闺女到了他家,他家就发了,又是买土地,又是修庄园,还买了一座当地最豪华的宅院,叫水墅,如今他家可美气了,大儿子住山庄,小儿子住水墅,水墅现在满院子都是粮食棉花,五间房子,最里面的那一间是仓库,里面存着山庄的种子,几十袋呢,还有第二间是套房,外面是新娘的陪嫁,一个大箱子里放有一百两黄金,一个小箱子里放有凤冠霞披,媳妇的手上有碧玉镯,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你们晚上多领几个人进去,先把男人杀掉,然后把女人和孩子绑起来,锁到里屋,将所有的东西都抢走后,在仓库放一把火,邻居肯定出来救火,你们趁乱逃走,直接回山东,连朝廷都拿不到你们。 太姥爷的故事还没讲完,王凤芸就忽的站起来,抢到太姥爷面前,狠狠搧了太姥爷一个耳巴子,这个耳巴子可能比搧孙二娘的还要狠两分,太姥爷眼冒金星,脸很快就涨起来了,火辣辣的钻心的疼,他用手捂着脸说:“王凤芸真的得了大黑妞的真传” 王凤莲上去推开王凤芸说:“姐姐,你太火爆了,姥爷的故事你听完了吗?” 太姥爷说:“凤芸搧的好,姥爷该挨搧。” 王凤芸说:“姥爷,你像孙二娘一样坏,为占水墅不择手段。” 太姥爷说:“我比孙二娘还坏呢?她充其量只能占一半,俺是要把水墅全占了。” 王凤莲说:“那为啥爷爷还活着,水墅还是我们家的,姥爷,你一定是良心发现,没有这样做,对吗,你是我们的好姥爷,你一定不会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 太姥爷说:“姥爷确实做这伤天害理的事了,不过没有完全得逞。” 王凤芸横眉冷对:“为什么?” 太祖爷说:“这谜底让你奶奶揭开吧。” 太祖奶说:“这得感谢红蟒仙家的眷顾,他老人家保佑咱水墅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还得感激大黑妞,俺这梁山英雄的后代。” 太祖奶站起来做着动作说:“你们看看,奶奶俺,就是梁山英雄的后代,一丈青扈三娘就是俺的老祖宗,俺的老祖宗身长一丈,黑里发青,一根八尺银枪舞得天旋地转,一百个男人不能近身,老虎拜她做三娘,和老祖宗比,俺是比不了,俺不会武艺,不能上阵杀敌,替天行道,保家卫国,俺只能蜗居田间,犁摟锄耙,干些农妇的勾当,俺是人高马大,力大无比,俺这手伸开就像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搧到脸上可是很疼,俺的拳头就像铁榔头,敲到头上就是个血窟窿,再看俺这大脚板,比你爷穿的鞋,还要大两码,再看俺这胸大肌是多么的健硕,多么的结实、咱家的大牯牛不敢和俺媲美,俺是身体镚儿棒,吃饭镚儿香,走路就像一阵风,砍树就像刀切葱,那天夜晚,来的那两个小毛贼,能是俺这梁山义士的对手?俺一口气就能把他们吹到大门外。” 太姥爷大惑不解地望着太祖奶,“大黑妞,你有事瞒着大家。” 太祖奶嘎嘎嘎地笑着说:“刘明子,你的锦囊妙计被俺大黑妞的耳巴子给搧破了。” 太祖奶又对王凤芸说:“大公主,奶奶教你的耳巴子,你运用得很好,对付那些不法之徒,你就不要讲什么仁义道德,耳巴子最有说服力,那俩小毛贼那是俺的对手,俺一巴掌就把他们搧趴下了,姑奶奶,姑奶奶的喊饶命,俺一脚踩一个,让他们招供,招到最后,把俺招进去了,俺和他们一起监守自盗,把水墅的粮食、衣服、黄金、首饰全抢完了。” 太姥爷说:“你是梁山义士的后代,这样做也是顺理成章的,这些人都是从山东过来的,那里大旱三年,饿死了不少人。” 太祖奶说:“具体地说,就是俺娘家的人遭了难,虽然西梁女儿国被平灭了,但是俺梁山的后代并没有绝迹,梁山的精神不会冥灭,那晚上的两个毛贼,一个是阮小七的后代,按辈分他得管俺叫姑奶,另一个是谢宝的后代,和俺是平辈,俺得给他叫哥哥。” 太姥爷说:“这些我都知道了,西梁遭灾,朝廷不予救济,反而以征剿义和团为名,横征暴敛,西梁的百姓活不下去,都逃到中原来。” 太祖奶说:“咱中原人宽容厚道,特别是咱这方人,念起俺的奶奶,那时候还是西梁国王,在中原遭受瘟疫之后,到中原来举行婚礼,给中原很多帮助,所以,咱这里的人对西梁的难民很好,许多大户人家都设了施粥棚,但是,咱中原人的元气还没有恢复,粮食也不多,许多施粥棚也都在等着讨米下锅,那俩小毛贼被你利用,说俺水墅粮食最多,说俺水墅一家是当地的恶霸,欺压百姓,胡作非为,村里人都恨我们,他们认为来抢俺水墅,就是杀富济贫。” 太姥爷说:“这阮小七和谢宝都是梁山真正的义士,嫉恶如仇,见义勇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这梁山的精神也一脉相承的,被他们的后代继承了。” 太祖奶说:“梁山义士的精神也被俺一脉相承了,俺对那俩小毛贼说‘俺也是梁山的后代,西梁要不灭,俺就是您的国王,国王哪能看着子民受罪呢?这院子里的粮食,蔬菜,衣服、还有箱子里的一百两黄金,都拿走吧,救济灾民。” 太姥爷说:“那凤冠霞帔和碧玉镯怎么留下了?” 太祖奶说:“这凤冠霞帔和碧玉镯是女王奶奶到中原结婚时,俺爷爷家给做的,听说光上面的金银珠宝都值一千两银子,俺女王奶奶传给了俺的娘,俺的娘又传给了俺,俺当然不舍得给别人了,俺还要留着传给俺的媳妇呢,如今妮子手上戴的碧玉镯,就是宝贝。” 太姥爷说:“传奇,这是真正的传奇。” 太祖爷说:“接下来的故事,我来讲吧。 也许就是红蟒仙家的眷顾,让太祖爷躲过了这一劫,如果那天晚上他在家,肯定会和土匪搏斗,非死即伤,可是那天他去山庄了,给哥哥过生日,他们兄弟俩都喝醉了,睡到天亮才回水墅,看见大门开着,大黑妞跪在门口,头上举着烧火棍说:“小白哥,您杖责俺吧,俺没有给您看好家。” 太祖爷说:“怎么回事?” 大黑妞说:“昨晚来了土匪,把家中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 太祖爷说:“人有事吗?孩子呢?” 大黑妞说:“俺和孩子在里屋睡,门闩的很紧,俺睡得也很死,没听到一点动静,天一亮俺就起来了,看见院子里的东西被抢走了,俺赶紧看仓库,仓库的粮食棉花也被抢走了,还有咱住的外间的箱子也被彆了,黄金、首饰、衣服、银元都抢光了,小白哥,您就打俺吧,俺没有给您看好家。” 太祖爷说:傻黑妞,小白哥为啥要打你呢,只要你和孩子好,这水墅中所有的东西,我都不稀罕,粮食没了,这地里长种,衣服没了咱再做,黄金首饰俺也不稀罕,俺还得感谢这毛贼呢,怪仁义的,没有伤及俺的老婆孩子,也没有毁坏俺的房子,我得谢谢他们才是。” 王凤芸说:“爷爷,你当时真是这样想的?土匪抢了咱家,你还要谢谢人家?搁我,我可做不到。” 太祖爷说:“是真的,我是在心中感激这俩毛贼,觉得他们很仗义,只要东西不杀人,孙女,你不知道,那土匪是多么凶残,到了谁家,先杀人,再抢东西,临走放一把火,把房子也烧了,可是,这土匪到咱水墅,只是抢走了东西,没有伤人,也没有烧房子,你说爷爷不该谢他们吗。” 太姥爷说:“姥爷的锦囊妙计被你奶奶的巴掌搧破了,咱两家的仇恨被你爷爷的酒杯化解了,姥爷在心中敬佩你的爷爷和奶奶。” 王凤芸说:“以后的故事,姥爷你就不用讲了,俺娘都讲给俺听了,你为了住进水墅真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不过,你为俺水墅也出了不少的锦囊妙计,将功补过,俺不怨你了,还有点儿佩服您,您就住水墅吧,咱们是一家人了。” 锦囊妙计(十一) 十一 小组讨论在火红的晚霞中结束,圆桌会议在皎洁的月光下进行。 太祖奶和花影姨走出厨房,在当院摆好一个大圆桌,摆好凳子,放好馍菜汤说:“老爷太太少爷公主们,不要再闲谝了,该喝汤了。” 一家人坐在圆桌旁,哧溜哧溜地喝汤,高祖奶熬得绿豆小米汤,不稀不稠,不热不凉,高祖爷,干了一晌的活,又渴又累,走到桌子旁,先端住碗灌了一阵子,说“痛快”,才去洗脸,洗手。 等到高祖爷洗漱完毕,坐到桌上,一盘糖醋里脊和蒜泥黄瓜都被四个孩子吃完了,而他们面前的馍和汤却都没有动,高祖爷说:“你们这几个小鬼,难道不会背健康歌谣吗?” 王凤芸背:“饭前喝碗汤,苗条又健康” 张懿梅背:“光吃肉,不喝汤,长成一块儿老干姜。” 王凤尾背:“馍加面是好饭,绿豆汤送健康” 高祖爷说:“那咋都是光说不练呢?” 四个孩子这才端起碗,拿起馍,每人喝了两口汤,啃了一口馍,就将筷子又伸向花影姨端上来的一盆,糯米红枣蜂蜜青红丝的八宝饭,王凤尾胳膊短,舀不到勺子里,0/0 急的要哭,三哥赶紧给他舀了一大勺说:“有哥哥呢,想吃什么,就说,哥哥帮你夹。” 看着这一家老小其乐融融的场景,太姥爷说:“真是像一场梦啊!这一家人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太祖爷说:“为了这一天,咱兄弟俩可是没少费心思啊,想一想,咱这由仇家变成亲家再成为一家,这事情说出去可能人都不信。” 王凤芸说:“就是嘛,俺听着就像听说书。” 王凤莲说:“比书中的故事还有意思。” 太祖奶说:“那咱家人就将她写出来,让外人看呗,谁来写,大花影你识字断文,你来吧?” 花影姨说:“俺可写不出来,俺认得那几个字,也就是会写自己的名字,会看些小人书,不寂寞,这写书吗?差远了。” 高祖奶说:“咱家现在办学堂了,爹和影子好好教咱家的孩子,肯定会有孩子会写的。” 高祖爷说:“你以为写书就恁简单,爹,读书算不少了吧,可是,他也写不了书。” 太姥爷说:“这写书啊,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不光读书多,还得有天赋,像诗仙李白,诗圣杜甫,都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天才。” 太祖奶说:“我小时候,爹一边带我流浪,一边给我讲故事,他讲了很多大文人的故事,像李白,杜甫,屈原、韩愈、柳宗元,苏东坡、李商隐等,爹说他们都是天生的,他们写的诗文留在世上,他们归天后,都在天庭的文华殿里有位子,还有那些女才子,像蔡文姬呀,李清照呀、苏小妹呀、谢道韫,上官婉儿呀,死后都被请到天庭的文英殿里,可受尊敬了,俺爹还说,咱这洛河之神,在世的时候叫甄宓,后人称她为甄妃,据说她就是娥英奶奶的女儿,下凡后,当了魏文帝曹丕的皇后,是大才子曹植的梦中**,她就是个大才女,知书达理,能诗善文,死后在天庭受封,可是,她眷恋故乡,不喜欢天庭,玉皇大帝就让她管理洛河,封她为河洛之神,曹植喝醉酒在洛河边睡着了,洛神就来和**在梦中幽会,曹植醒后把梦境写出来,叫什么《感鄄赋》,后人又称为《洛神赋》,您听听这赋写的有多好,呆子你给大家背背吧。” 王凤芸说:“不用我爹背,本小姐就会背: 《洛神赋》 曹植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婉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蝉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皋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休迅飞凫,飘忽若神,陵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象,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十二岁的王凤芸,水墅中最受宠爱的大公主,就是个大才女,她她在这月明风清的水墅之中,为爱着她的亲人们背诵《洛神赋》,那浪漫的情韵,激荡着每个人的情思,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婉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蝉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高祖奶说:“咱家要是能出个像曹植这样的大文人,就好了。” 高祖爷说:“你是痴人说梦,你知道这曹植吗?天下才有十斗,曹子建独占八斗,他本来就有经天纬地之才,又生在帝王之家,受到最好的教育,像咱这平民之家的子弟,能读几年书,会背几篇文章,会写自己的名字,出门做生意不会让人骗,就不错了,还奢望能出大文人?” 太姥爷说:“那倒不一定,自古英才出贫家,像李白,杜甫、韩愈、柳宗元,苏东坡,都生在和咱家,差不多的平民之家,尤其是欧阳修,他四岁就死了爹,他娘用竹荻在沙土上教他写字,他努力学习,不是照样考上了进士,他写的那文章才叫好呢,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太祖爷说:“世上的事情,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咱们从现在就努力,多做善事,多积功德,说不定,有一天,天庭文华殿、文英殿里的才子秀女们,下凡来了,喜欢咱这水墅,投胎到咱水墅做子孙,咱水墅说不定真能出个会写书的人,将咱们的故事写出来呢。” 高祖奶说:“要培养一个贵族,就得三代努力,这要感动天庭,让给咱水墅降一个天才,还不得修他十代八代的。” 王凤芸说:“那咱就修呗,甭说十代八代,就是二十代,三十代都可以。” 太祖奶说:“俺爹曾说过,红蟒仙家有一个女儿,在文曲星座前当侍女,专门为文曲星捧砚台,称为端砚侍女,她在文曲星的书房里读了很多书,也会写文章,就想学爹爹也到凡间来,做些好事,留些好文章,恳求文曲星在玉皇大帝面前,帮她求求情,准许她下凡。” 太祖爷说:“这就好了,咱们就多给红蟒仙家烧些香,告诉他,如果,他的女儿下凡了,就请她住到水墅中,俺家世世代代都敬奉她。” 爷爷,讲的这些故事太玄妙了,我不信会有这事?说:“咱这水墅的人就这样有福?有红蟒仙家眷顾我们八代子孙,人丁兴旺,福寿绵长就不错了,还得再来个端砚侍女,就是个书仙,让水墅的子孙都爱读书,会读书,还会写书,这福气都给咱水墅了,别人家怎么办?” 爷爷说:“这些不都是爷爷听来的吗?我也没见过这红蟒仙家和端砚侍女长什么样,到底有没有,谁也不知道,但是,这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红蟒仙家是你太祖奶和高祖奶敬的神仙,端砚侍女是你老奶和你奶敬的神仙,你奶死后,说让你妈接着敬,现在好像都不敬了,如今的人都信科学,都觉得人能胜天,不敬神仙了。” 我说:“也许会有神仙保佑吧,村里人都说,咱家的孩子学习好,懂礼貌,就是咱家后院的大楸树上,住着一位书仙,可是,这树早都刨了,书仙肯定也走了吧。” 爷爷说:“有没有书仙,都无所谓,咱这院子里的子弟爱读书,会读书,确实是事实,你先祖爷、太祖爷都是秀才,你高祖爷和玄祖爷虽然没有功名,但他们是专家、艺人,书读的也很不少,这男孩子会读书吧,其实也不算什么,许多人家的子弟,比咱家的读的还好呢,这叫人羡慕的,就是咱这院子里的,女孩子都爱读书会读书,从你玄祖大姑奶开始,代代都出才女,读书最多的是你的玄祖娘,她一辈子不干别的事,就是读书串门子,她把她爹留给她的一大箱子书都读完了,还不够,还到洛阳的藏书院中读,她不光读,她还抄,她把那些珍贵的文献典籍,都抄下来留给了子孙。” 我说:“我小时候,躲在前大屋的小阁楼上读了一箱子的手抄本,像《红楼梦》,《水浒传》、《三国演义》、《东周列国志》、《战国策》《儒林外史》,特别是《儒林外史》和现在书店里卖的书很不一样,原来都是玄祖娘留下来的,真不简单啊!” 爷爷说:“还有不简单的呢,就是你小姑姑,她读书最踏实了,解放那年,她七八岁了,我就送她上学,那时候女孩子上学的很少,学习好的就更少了,可是她,人看上去长得笨笨的,不咋会做活,就是会读书,从小学上到高中,那作业本上都是五分,考试都是第一名,小学升初中是保送,初中上高中也是保送,按她的成绩考上清华都没问题,可是,她命不好,高中三年,赶上自然灾害,国家困难,压缩了大学招生的名额,可她,她心气太高,只报清华别的学不上,结果她考了个普通大学,她不去上,第二年要复习,但是,她年龄大了,不能再考了,就结婚生子,这学算没上成。” 我说:“小姑姑,我知道她的水平高,我读过她写过的文章,那字写的真好,在那个年代,能有高中的水平,也是不简单的。” 爷爷说:“当然了,最叫爷爷自豪的,就是俺的大孙女了,俺这大孙女这才叫爱读书,会读书,从小到大,我没怎么看你读过书,也没有人给你创造读书的条件,你是什么时候把书都读到肚里的?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写文章,你是咱这村里,从古到今的第一个大学生,会教书,会写书,爷爷就对咱家的祖宗说:‘你们的梦想实现了,咱这水墅中出才女了,她会把你们的故事写出来,如果她胡编乱造,你们也别怪她啊。” 我说:“爷爷,咱们在这儿胡编乱造,我们的祖宗会不会生气呀?” 爷爷说:“生气?他们才不会生气,说不定现在就在天上看着我们笑呢!孙女你要赶紧写,写好了爷爷去那边儿,就带上,让咱们的祖宗高兴高兴” 我说:“如果我不能在您活着的时候完成,你咋带?” 爷爷说:“那也没关系,到时候你就在我的坟前把文稿烧了,我就收到了。” 我说:“咱水墅中的人都过着这样幸福的生活,别人肯定不会相信,难道红蟒仙家对咱家就这样好,让咱家的人都过神仙般的日子?” 爷爷说:“那也不是,红蟒仙家把水墅的故事讲给玉皇大帝听了,玉帝说:“水墅中的人能过得这样幸福,朕当然高兴,但是,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老叫水墅中人过安逸幸福的日子,也不行,时间长了,他们就会贪图安逸,不求进取,不知道珍惜,不明白事理,这水墅即使别人占不去,他们自家人也很可能保不住了。” 红蟒仙家说:“这没事儿,我给他们降点灾难吧,磨砺磨砺水墅的子孙们。” 我说:“红蟒仙家于是就让我家的货栈破产了,对不对?” 爷爷说:“不单是破产,还有更大的灾难呢?” 我说:“更大的灾难是什么?” 爷爷说:“你的玄祖父他唱反戏累死在舞台上,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他倒了,这家也就要散了,你玄祖母她带着三岁的孩子,穷困潦倒,举目无亲,她们孤儿寡母在洛阳生活不下去了。” 追星族(一) 水墅的追星族是玄祖父,玄祖娘、玄祖母、玄祖伯、玄祖舅还有玄祖大姑奶。 玄祖父就是梁凤尾,玄祖伯就是王凤苗,玄祖娘就是张懿梅,玄祖大姑奶就是王凤芸,玄祖母叫华玖梅,玄祖舅叫华茂源,他们的故事狗搅马扯,错综复杂,爷爷东拉西扯的讲不明白,俺也写的乱麻矢轰的没有章法。 玄祖父算是个富贵**才子。 那时候高祖爷还年轻能干,家里地多人少,水田收的粮食吃不清,旱地收的棉花穿不完,高祖爷虽是个呆子,但高祖奶精明能干会算计,就在洛阳城里投资建了一座货栈,交给玄族伯和玄族父兄弟俩经营,主要经营山庄、水墅、刘家庄生产的粮食棉花和瓜果,自产自销,质优价廉,诚信经营,口碑不错,生意越做越大,挣下钱又买地、修园,扩大经营,高祖爷爱种树,他是个园艺专家,在邙岭的荒坡上种了几百棵大树,还开了一个大果园,引进嫁接“贵妃杏”“小灵枣”“香酥梨”都获得成功,但高祖爷对经营不太擅长,用他的话说“账头不清”,但是老子笨没关系,有精明的儿子替他做事就行。 玄祖父出生时,水墅的日子正红火。 四十岁的高祖爷年富力强,而玄祖父又是三代单传的独苗,自然被父母捧在手心上。高祖爷是个园艺师,自然按照种树的方法来育人,顺其自然,保护个性,因势利导,适当修剪,所以玄祖父是在一个比较宽松的环境中,成长为一个富贵**才子。 玄祖父是个音乐天才,爷爷说:“你老祖爷简直就是韩湘子转世,他那根笛子吹得出神入化,洛阳城无人能比”根据爷爷的描述,我做这样的想象,玄祖父是生不逢时,如果他生在现在这个太平盛世,凭他的音乐才能,中国大剧院那支庞大的乐队的笛子独奏非他莫属。 据说就在玄祖父过一岁生日的时候,高祖爷仿照《红楼梦》的描述,也给儿子搞了一个抓宝仪式,亲戚朋友送的礼物很多,金龟子,玉兔子,丝袜子,绸褂子,还有香粉胭脂,古董玩偶,可是他一概不感兴趣,却爬上桌子,摘下太祖爷的长杆空心铜管的旱烟袋,放到嘴里吹起来,竟吹出曲调来了,高祖奶大惊失色“孩子,你长大了会像你爷爷一样是个烟鬼吗?” 太姥爷笑笑说“他哪里是吸?他是在吹,你听有调子呢,咱水墅要出个戏子了”太姥爷思想开放,热爱艺术,他并不认为戏子是下贱的行当,他自己的笛子吹得很好,还想再培养一个音乐天才,玄族父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的时候,太姥爷把高祖奶接到家中住,每晚都要吹笛子,高祖奶就是在父亲的笛声中安然入睡,以至于玄族父听得上了瘾,赖在娘的肚子里不出来,非得让姥爷用优美的笛声迎接他,他才来到这个世上,太姥爷、太祖爷、太祖奶和花影姨姥,住到氺墅的园子里,他们都有音乐细胞,太祖奶爱唱戏,花影姨会跳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结交了很多戏子朋友,在水墅中搭起舞台,隔三差五就开唱堂会,一帮子歌朋戏友,吹拉弹唱,也许就是这种浓烈的艺术氛围影响了玄祖父吧,玄祖父对乐器,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兴趣,喇叭、唢呐、笙箫、笛子,样样都爱摆弄,尤其是笛子,每日里是笛不离手,曲不离口,高祖爷见儿子这般痴迷,也就顺乎心意,在洛阳城为儿子拜了名师,即有天赋,又有兴趣,还有名师**,玄祖父进步极快,是名噪一时音乐神童。 但是水墅毕竟是封建的大家族,高祖爷再开明,也不能不顾社会舆论,让他的独生儿子,氺墅的唯一继承人,去当个下贱的戏子吧。 倒是玄祖伯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让玄祖父到洛阳的货栈给他帮忙,当个挂名的副经理,挣得一份不菲的工资,供玄祖父瞎胡闹。 玄祖父不仅是个音乐天才,还是个追星族。 他最大的爱好是“捧角儿”,洛阳城自古繁华,皇帝贵族,富商云集,自古繁华多**,文人雅士、才子佳人,自不待说,就连全国各地的戏子都爱到洛阳城一展风采,因为这儿捧角儿的多,捧角儿,分为两类,一类是官宦世家的公子小姐,有钱又有闲,每日里赶场看戏,碰到名角儿唱到精彩处,鼓掌喝彩,散戏后到后台找名角儿吃酒玩乐,这类捧角者完全不懂艺术,只是把名角儿当成玩耍取乐的对象,就像《红楼梦》里的薛蟠之流,但他们有钱又有闲,还有一定的权势地位,那些出身低微,想急于成名,人品才艺并不高的角色,也乐于和他们结交,寻到靠山,方有出头之日。 另一类是有一定的艺术鉴赏力,就像玄祖父,每日里背一根笛子,到处赶场子,用玄祖伯的话说“每日里正事不干,净瞎胡闹”碰到比自己强的名角儿,就使劲鼓掌喝彩,然后拉着人到饭店吃饭,还要和名角切磋技艺,亲自吹上一段,或唱上一处儿,让名角儿给予指点,临了得给名角儿一笔不薄的报酬,如果碰到一个才艺不如自己的,干脆自己粉墨上场,代替人家表演,不但不要报酬,还要倒贴一些钱,名曰“驳面损失费”,这类人必须得有雄厚的财力支持才行。 玄祖父名义上帮玄祖伯打点生意,其实也就是个闲人,他的兴趣就是音乐,音乐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玄祖伯也是宽厚豁达之人,他很欣赏弟弟的才华,每日里精心打点生意,挣了不少钱,在洛阳城也算是说得着的大铺子,那时候我水墅家境好,乡下田里生产的东西已经能维持全家的开支了,洛阳货栈的收入就是给玄祖父拿去瞎胡闹的。 三十六岁的玄祖父是个快乐的单身汉。 说玄祖父是个快乐的单身汉,并不是说他没有老婆,水墅家族由先祖爷立规:男人不准停妻再娶,更不准纳妾,有资格入祖坟的男人,每个墓穴里都有两幅棺材,唯有玄祖父,虽然活着娶了两个老婆,却只看见孤零零的一副棺材,所以,后人就推测,“玄祖父是个光棍汉” 玄祖父十六岁那年,由父母做主娶了他的大表姐为妻,这个大表姐就是大花影姨姥的女儿张懿梅,我们也应该称之为玄祖娘,玄祖娘比玄祖父大三岁,在旧社会算是上好的婚姻,“妻大三,抱金砖”玄祖娘的母亲,我们要称她高祖姥,和我们的高祖奶是亲姐妹,就是大花影,这姊妹俩住在水墅亲热还不够,还让儿女联了姻,要亲上加亲,这亲上加亲,在今天是禁止联姻的,可是在旧社会,人们并不知道近亲结婚的危害,认为“姑姨亲,亲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玄祖娘从小在我水墅长大,和玄祖父也算是青梅竹马,心心相印,玄祖娘模样俊美,性情随和,对她的小表弟非常的好,小表弟也打心眼里热爱大表姐,这门亲在外人看来简直就是天赐良缘,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父母满意,邻里称羡。 谁也不料想,就是这天赐的姻缘,竟是人事的不谐,大表姐喜欢小表弟是亲情,小表弟热爱大表姐是友情,两个人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玄祖父用擀面杖挑开新娘的盖头说“张懿梅,你是我的媳妇吗?” 玄祖娘揪住玄祖父的耳朵说“王风尾,你是我的丈夫吗?”两个人在新房里谈笑嬉闹到深夜。 玄祖父说“睡觉吧” 玄祖娘说“怎么睡?” 玄祖父说“以前怎么睡,现在还怎么睡” 玄祖娘在床上像以前一样叠了两个被窝,两人各自安睡,并没有合卺。 结婚三天,玄祖父就离开家,到洛阳货栈里工作,玄祖娘留在家中伺候公婆,玄祖父一年难得回来一两次,进了屋,还是各睡各的,这一对大傻瓜,根本不知道男女之事,他们以为男女同住一屋,睡一张床就是夫妻了,特别是玄祖父,对她的大表姐一点感觉都没有,而大表姐也从不碰她的小表弟。 玄祖娘过门二十年了,没有生孩子,这也不能怪她,她这一方**地并不贫瘠,但是缺少了玄祖父那爱情的春风雨露的滋养,也没有优良的种子播进去,你怎指望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呢。皇帝不急太监急,最着急的是她的母亲我们的高祖姥大花影,花影祖姥姥到处求神拜佛,寻医问药,光是到送子观音庙求回来的泥娃娃就有十来个。可是,女儿的肚子总是那么平平的,没有一点反应,倒是高祖奶多了个心眼,悄悄问玄祖娘:“你和他一起做那事幸不幸福?” 玄祖娘说“我和他做什么事?” 高祖奶说:“你和他晚上怎么睡?他抱你紧吗?” 玄祖娘说“我俩像小时候一样睡,他睡他的被窝,我睡我的被窝,谁也不抱谁” 高祖奶说“那如果现在让你们俩睡一个被窝,你让他抱你吗?” 玄祖娘说“你看俺婆婆,您说的什么话,表姐抱着表弟睡觉,还要做那事,不是耍**吗?” 高祖奶有点生气了“张懿梅你这大傻瓜,王风尾不是你的表弟了,他是你的丈夫,你们是夫妻,你们是夫妻不抱着睡觉,不做那事,怎么生孩子?” 玄祖娘说“我们就是怕生孩子,才不做那事,其实我特别想抱着他睡,和他做那事,可是我们就是不做。” 高祖奶说“那是为啥?” 玄祖娘说“说了你也不懂,您不用逼我了,反正我不会抱着他睡,就是我想抱他,他也不抱我,我们这样挺好的。” 高祖奶明白了,对妹妹说:“不用拜神求佛了,这一对傻子,根本就没有缘,” 高祖奶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高祖姥,高祖姥哭笑不得,说:“原说是疼她,害怕她嫁到别人家受苦,就想咱姐妹这亲上家亲,反而害了她。” 高祖奶说:“这事也怨我,要不咱让他们分开吧,给懿梅再找个好人家” 高姨姥说:“她是打死都不会离开水墅的,姐姐,您就高抬贵手,这女人不生孩子,就是罪过吗?” 高祖奶说:“看影子说的,咱姐妹亲热,懿梅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会因为她不生孩子,就嫌弃她吗?她性格好,读书识礼,我心疼她。” 高祖姥说:“懿梅有福,碰上了你这开明的婆婆,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俩傻瓜没指望了,如果有合适的,就给凤仔再娶一个吧,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咱姐妹断了香火呀” 高祖奶说“怎样才会有合适的呢?再说,俺这家族和你们家不一样,男人不许停妻再娶,即使能够,我也舍不得你闺女呀,难得她这般贤孝,又知书达理。” 高祖姥说“谁说让你儿子停妻再娶了,如果你儿子敢做这种缺德事,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你儿子在洛阳那地方,富贵**,还能没个有缘分的,有情义的,有了就领回来看看,成全他们,生个一男两女的送回家养着,你家有香火相继,我女儿老了也有个依靠。” 追星族(二) 二 没想到这话让高祖姥说中了,玄祖父爱上了玄祖母。 爷爷说,玄祖母是个大家闺秀,她的娘家是个世袭的官僚大家族,在金陵城中生意做得很大,六世高姥爷娶了三房太太,生了八个儿子,四十九岁上才生了一个闺女,称作小玖妹,小玖妹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深受兄长的疼爱,据说,玄祖母的母亲,我们的六世高姥姥,是金陵城中的第一美女。可想而知,大美女应该生个小美女。 玄祖母是个美女,美到什么程度,我没有见过真人,也没有见过照片,不能加以描述,再说天下的美女都大同小异,女人美不美,全在于男人的感觉,就像杨贵妃,如果没有唐玄宗的欣赏和宠幸,他就是天生丽质,也一样和寻常女子一样的自生自灭,不可能流芳百世,俗话说“**眼中出西施”,女人不是因为美丽而可爱,而是因为可爱而美丽,玄祖父对玄祖母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他是在一家唱堂会上结识玄祖母的,第一次见到玄祖母,玄祖父是惊呆了,盯着台上那个唱戏的姑娘看的如痴如醉,他活了三十六岁了,也捧了很多的名角儿,见过很多的美女,是洛阳城出了名的追星族,可以说他的审美都有些疲劳了,而如今台上这个姑娘,似乎和他以前交往的美女的感觉都不一样,那身段,那面容,那声音简直就是个真的七仙女。 玄祖母那天好像唱的就是“牛郎织女”,扮演牛郎的演员太差劲了,玄祖父按耐不住跳到后台,粉墨登场,玄祖父灵感突发,发挥的极好,赢来满场的喝彩,他终于登上了他的艺术之巅峰,这场戏成了他的代表作,而玄祖母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对玄祖父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唱腔都心领神会,两个人配合的出神入化,神韵俱佳,珠联璧合,演出获得极大成功,轰动了整个洛阳城。 演出结束后,玄祖父拉上玄祖母,来到洛阳城最豪华的饭店,边吃边聊,玄祖母不敢告诉玄祖父她的真实身份,只是说自己家中遭难,父母双亡,为了活命才来到洛阳城唱戏,抛头露面,忍辱含羞,只为有口饭吃,今天难得碰到大哥这个知音,给小妹这么多赞誉之词,还有这么多的钱,小妹感激不尽,说完就深深地给玄祖父鞠了一躬,转身就要离开。 玄祖父拉住玄祖母说:“我看你像个大家闺秀,识文断字,温文尔雅,这卖唱的活不适合你做,你愿意跟我走吗?我家在洛阳有一货栈,只有哥哥一个人打理,太辛苦了,你去帮帮他,给你的钱肯定比唱戏多,我们在一起也好切磋技艺,共同提高” 玄祖母将信将疑的跟着玄祖父到了货栈,玄祖伯很高兴,让玄祖母到账房做监理,也就是晚上帮他对对帐。 玄祖父和玄祖母如鱼得水,相依相伴,每日里赶场子,捧名角儿,碰到唱的比他们好的就使劲捧,碰到唱的不好的,两个人就登台,一人吹得好,一人唱得好,一时间成了名噪洛阳城的黄金搭档。 消息传到高祖爷的耳朵,他和高祖奶一起来到洛阳城教训玄祖父“咱可不是一般人家,你得顾忌家族的名誉,不能这样瞎胡闹了,跟我们回乡下吧,父母老了,你也该挑起家庭的担子了,再说,你老不回家,留下你媳妇一个人怪孤单的,你们总得生个孩子吧” 谁知玄祖伯说“叔,就让他们瞎胡闹吧,这样闹着怪有意思的,我经营货栈挣的钱,足够他们瞎胡闹的,说不定能闹出个名堂来。” 有了玄祖伯的讲情,玄祖父得以继续留在洛阳城和玄祖母一起瞎胡闹,不过他最终没有闹出名堂来,他没有成为一代名伶,我们也没有一个辉耀史册的音乐家的祖宗,尽管如此,我还是对他萌生了深深的敬意,我为有这么个惊世骇俗的老祖宗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玄祖母在我家的货栈干的很出色。 玄祖母绝对是多才多艺,她的爱好很广泛,干一行爱一行,只要干了就一定要干好,这一点和玄祖父不一样,玄祖父属于痴迷性,一辈子除了唱戏摆弄乐器,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兴趣,更谈不上有什么成就了。 玄祖母本来就是商业世家,耳濡目染再加上聪明好学,随父亲练就了一手珠心算的绝技,比算盘来的还快还准,货栈每天晚上都要盘帐,以前都是玄祖伯一人做,他用算盘打两遍,如果数字对不住,就得重来,晚上常常熬到深夜,十分的辛苦,如今有了玄祖母帮忙,玄祖伯用算盘打,玄祖母用心算,一遍就对住了,省去不少时间,玄祖伯自然很高兴。 玄祖母有时也到柜台上应付,她那漂亮的仪态,娴雅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回头客,许多人买完东西还要站在那儿不走,盯着玄祖母看一阵子,玄祖母也落落大方,对顾客百问不厌,脸上总带着微笑,即使那些不怀好意的地痞**,也会被玄祖母脸上那清纯无邪的笑意,和温婉清脆的笑语所感染,不忍心亵渎了世间美好的东西,每日里顾客盈门,谈笑问候,生意做得更红火了。 只从玄祖母到了货栈,玄祖父追星的热度降低了不少,对生意也上心了,每日里和玄祖母说说笑笑,吹吹唱唱,他们快乐,也给货栈带来了生气,这一切玄祖伯都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他看出来了,玄祖父喜欢上了了玄祖母,而玄祖母对玄祖父也很有好感。玄祖伯想知道月下老人牵红线的滋味,就对玄祖父说:“兄弟,喜欢就娶过来吧” 玄祖父说“人家姑娘那么漂亮,又比咱小十几岁,不能委屈人家” 玄祖伯说“咱要的就是漂亮,不漂亮还不要呢,至于年龄不算什么,关键是看人家姑娘愿不愿意,赶明儿我去问问姑娘,人家愿意咱就娶,人家不愿意咱不能强求” 谁知还没等玄祖伯去问玄祖母呢,玄祖母就自己搭上话了。 那可能是个中秋之夜,洛阳城来了两个名角儿,玄祖伯就放了玄祖父和玄祖母他们一天假,让他们去赏月,看戏,顺便也捧捧名角儿,这一次的名角儿唱的确实好,他俩并排坐着看的如痴如醉,戏散后他们来到后台邀请名角儿到饭店吃饭,可是名角儿早被人请走了,他们就手拉手边走边聊,到了一棵大楸树下,玄祖父说“累了,歇歇吧” 月亮又大又圆,坐在树下边歇脚,边赏月,真得是爽心悦目,楸树下有一块青石条,一个人坐松活,两个人坐就显得挤了,玄祖父让玄祖母坐下,自己站着。 玄祖母掏出一条绣花的丝巾铺在上面,自己先坐下,然后又拉住玄祖母说“老哥哥,你也坐下吧” 玄祖母和玄祖父挤在一条小石凳上,一种异样的感觉传遍了玄族父的全身,那种感觉真的是用这支拙笔形容不出来的,也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玄祖父将玄祖母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揉着说“小九妹,你的手这么凉” 玄祖母说“老哥哥,亏你是追星族呢,还这么羞涩,有话就直说呗,别吞吞吐吐的” 玄祖父说“小九妹,你好爽直啊,这一点和我的大表姐还真像,大表姐总说让我给她找一个好妹妹,我总遇不到合适的,今天碰到了小九妹,老哥哥我------” 玄祖父欲言又止,玄祖母没吭声,将头埋到玄祖父的胸前好一会儿说“老哥哥,你的心咚咚咚跳的可厉害了,我知道它想说什么“小九妹,我好爱你啊,嫁给我吧,做我亲亲的小媳妇” 玄祖父将玄祖母的头轻轻挪到一边,站了起来说“小九妹,天不早了,咱们走吧” 玄祖母站起来,没有马上走,而是站到石条上,将玄祖父的头抱住放到她的胸前说“老哥哥,你听到小九妹的心跳了吗,你知道她在想什么“老哥哥,我也爱你呀,要愿意做你亲亲的小媳妇。” 玄祖父从心眼里喜欢玄祖母,但是却没有答应玄祖母,“小九妹,你年轻又漂亮,追你的年轻小伙子可不少,老哥哥老了,配不上你。” 玄祖母说“我不要年轻的小伙子,就要你这老哥哥,你搭救了我,还看重我,我爱你,我要嫁给你,我要给你生孩子,生好多孩子”,玄祖父用手捂住玄祖母的嘴说“你这小姑娘,怎么就提生孩子,羞羞不羞”说着就在玄祖母的鼻子上刮两下。 玄祖母脸上现出悲戚的神情说“羞什么羞,女人和男人相亲相爱生孩子,那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不生孩子,怎么传宗接代?” 玄祖母这才把她的真实身世讲给玄祖父听: 玄祖母叫华玖梅,亲人们都叫她小九妹。 小九妹出世的那年,闹起了太平天国,义军占领了金陵城。 高姥爷思想开明,赞成太平天国的主张,捐了大笔钱粮支持革命,在翼王石达开的帐下做幕僚,还和翼王结为儿女亲家,其关系之铁可想而知。太平天国主张男女平等,开明的高姥爷率先垂范,聪明伶俐的小九妹和哥哥们一起,走进教会学堂,唱歌弹琴,算术作文,吟诗绘画样样不比哥哥差。 小九妹这个备受父兄师长宠爱的美女加才女,无忧无虑的长到十六岁,命运发生了大逆转。 太平天国失败了,天京陷落了。 官军血洗金陵,凡是和太平天国有点瓜葛的都不能幸免,更何况高姥爷是铁铮铮的英雄汉,他带领自己的八个儿子,还有女儿媳妇,加入了包围天京的战斗,“誓与天京共存亡”,高姥爷知道这场保卫战凶多吉少,于是就在破城的前夕,让幸存的大儿子保护小九妹逃出天京,“要为华家留下一根血脉”,可以看出高姥爷多么疼爱他的小九妹,可怜高姥爷在城头上被洋枪击中身亡,全家四十八口人,无一幸免。 玄祖母的大哥,我们该称他为玄祖舅,带着小九妹逃出天京,被官兵追杀,玄祖舅向南跑引开了官兵,小九妹随着逃难的队伍,向北逃,逃到了洛阳城,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只好隐姓埋名,进了一家沿街卖唱的戏班子,总算有口饭吃。 玄祖母说“可怜我家四十八口人,在官军血洗金陵城的时候,都死了,只逃出了我和哥哥,如今哥哥还生死不明,为了掩护我和哥哥逃出来,我的二哥,三哥、五哥还有我的大嫂,她是翼王石达开的亲闺女,都被洋人的火枪打死了,爹爹逼我们逃出来,就是为了给我家留下血脉,我如果不生孩子,谁传我们华家的血脉?” 玄祖父的心活泛了,但嘴上还是没有答应“你要生孩子找个棒小伙生,为什么找个糙老头儿”。 玄祖母说:“我爱你,爱你这糙老头儿,就是要嫁给你,和你生很多孩子,来传咱两家的血脉。” 玄祖父说“我也爱你,不过,我现在还是不能答应你,我得问问大表姐,她看上你了,我才能娶你” 追星族(三) 三 玄祖父将这件事告诉了他的母亲,我们的高祖奶。 高祖奶又告诉了高祖姥,高祖奶对高祖姥说“你问问你的宝贝闺女吧,如果她不愿意,就是再好我的儿子也不能娶。” 高祖姥不能直截了当地,对她的宝贝闺女讲这件事,就拐弯磨角的旁敲侧击:“我的宝贝闺女,你眼看都四十了,也没有个一男半女,后半生怎么过,叫娘死都不能放心,你俩谁有病?该看就看” 玄祖娘说“我俩谁也没有病,都好好的” 高祖姥说“那是什么原因啊” 玄祖娘说“我俩从不在一个被窝睡,谁都不粘谁,当然不生孩子了” 高祖姥说“是他不喜欢你吗?还是你讨厌他” 玄祖娘说“她也喜欢我,我也不讨厌他,我俩恨不能每晚都睡在一个窝里,我抱住他,他也抱住我,可是,我们不能这样做” 玄祖娘幽幽的叹口气。 高祖姥说“这就怪了,男人抱住心爱的女人睡觉,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玄祖娘说:“男人抱着别的女人睡,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但是,这近亲不能结婚,俺和表弟睡觉会生个傻孩子,俺可不想当水墅的罪人。” 高祖姥说:“这都是书上说得吧,我真后悔让你读书,你就是个书呆子,正事不干,一天到晚抱本书在那看?看闲书中邪了,这表兄妹结婚的人家多着哩,人家不都好好地?” 玄祖娘说“事实在那儿摆着呢,表姐表弟结婚就是对后代不好,所以,我们宁肯自己痛苦,也不愿生个傻儿子,自己受苦事小,傻儿子再生个傻孙子,傻孙子再生个傻重孙,我不就是家族的罪人吗?” 高祖姥说“都是我不好,逼你们结婚,心想亲上加亲,没想到害了你” 玄祖娘说“我的亲娘,您老人家不用自责,我俩是真心相爱,我爱他,他也离不开我,我就是愿意和他守一辈子,谁也不能离开谁” 高祖姥说“话是这样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们不要孩子,你们自己受孤单事小,可是你们水墅两代单传,人口本来就少,他又是独子,你总不能眼看着水墅绝后吧,那样的话,你才是家族的罪人。” 玄祖娘说“谁说让他们家绝后了,我不生就让他------” 玄祖娘停住了,她再豁达,也不能从妻子的口中说出来,自己不生孩子,让老公再娶一个老婆生孩子,毕竟,女人的自尊心还是有的。 高祖姥说“如果他再娶一个生俩孩子,你愿意吗?” 玄祖娘说“那要看他找什么样的人,如果性情好,又年轻漂亮,聪明伶俐,我就去把她迎回来,像亲姐妹一样的待她,如果,是猫不是狗的尖酸刻薄,模样比我还丑,那是石狮子屁股-----门都没有。” 高祖姥将玄祖母的情况告诉了玄祖娘,玄祖娘说“我得亲自去看看,如果和你说的一样,我就让他娶回来” 写到这儿,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我好感激我的玄祖娘,她为我们这个家族做出的牺牲,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 玄祖娘到洛阳去看玄祖母了。 那是一个槐花飘香的初夏的早晨,玄祖母正在客栈的柜台里照应顾客,这几天玄祖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打点生意的事就落到了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身上。 玄祖母那天可能穿一件紫罗兰真丝碎花旗袍,莲藕般的浑圆细白的手臂上带着一只碧玉镯,不时碰击着柜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浓密乌亮的长发松松的挽在头顶上,上面插一枝镶着玉钻的紫金簪“瓜子脸,杏核眼,樱桃小嘴一点点,天鹅颈,水蛇腰,三寸金莲水上飘”这是我们这个地方评价美女的标准,玄祖母她都达到了,至少在玄祖娘的眼中,面前的这个小姑娘确实是美丽动人,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玄祖娘端详着玄祖母,心里想:难怪他喜欢上了,如果我是男的,也一定会喜欢上。 玄祖母笑吟吟的打发走几个顾客,回过头看见一个娴雅端庄的夫人正在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就笑吟吟的走到面前说“老姐姐,您需要什么?” 玄祖娘说“我需要你------” 玄祖母不解的望着玄祖娘:“您是-------” 玄祖娘说“我是他的大表姐,也是你的-----” 玄祖母倒抽一口凉气,赶紧走到柜台外,把玄祖娘请到里间,让了座,倒了茶,垂手低头站在一旁。 玄祖父已经将玄祖娘的事告诉玄祖母了,玄祖父告诉玄祖母“我的大表姐,聪明贤孝,读过好多书,眼头很高,如果大表姐能看上你,我就娶你” 玄祖娘是个爽快豁达之人,他笑眯眯的拉过玄祖母,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的故事你想听听吗?” 关于玄祖娘的故事,爷爷讲的闪烁其词,断断续续,一点也不生动,我说:“爷爷,如果按照您讲的来写,肯定是枯燥乏味,读者不爱看” 爷爷说:“那你就瞎编吧,天下故事一大编,越编的离奇读者就越多,你看那《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不都是编出来的,有多少是真的? 于是我就根据自己的想象瞎编起来。 玄祖娘的母亲,也就是我的高祖姥大花影,嫁到一个官宦人家做了姨太太,只养了玄祖娘一个女儿,丈夫去世后,长房大娘给她分了不少的家产,让她自谋出路,如果想留在家中也可以,高祖姥喜欢她的大姐夫,也就是我的高祖爷林呆子,于是就将氺墅西边的一座院子买下来,在旧社会,有钱大家族的男人,纳妾是合法的事,而小姨子嫁给大姐夫也顺情顺理,姐妹同侍一夫,是亲上加亲,高祖爷不仅喜欢小花妮,也很喜欢大花影,但是我们家族有规:男人不准停妻再娶,更不准纳妾,再说,高祖爷平生最爱的是种树,男人如果事业心强了,对感情的事就考虑的少了,他只要钻进果园,就什么都忘记了,所以,两人就没有那层关系,虽然没有那层关系,但高祖爷怜惜她们孤女寡母的,对他们母女照顾的非常好,尤其是对外甥女,看的比自己的亲闺女还重些。 前面说了,玄祖父是晚子,生下玄祖父,高祖奶已经四十多岁,精力不行,而高祖姥才三十出头,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于是照顾小外甥的担子就落到了姨娘的肩上。 高祖姥照顾外甥比自己的亲闺女还上心,玄祖娘比玄祖父大三岁,一个是大表姐,一个是小表弟,两个人都给高祖姥睡,高祖姥在一张床上叠两筒辈子,小表弟和大表姐一人一个,小表弟是大表姐的影子,一刻也不能离开,两个人吃同桌,睡同床,玩同园。 小表弟和大表姐,都跟着姥爷读书,长到七八岁时,姥爷不教他们了,姥爷不教他们是因为姥爷老了,精力不济,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姥爷说:“这两个孩子,天分很高,老夫咱才疏学浅,肚子里装的那点东西,都给倒完了,要给他们请名师。”小表弟要到邻村的一家学堂里读书,大表姐也哭着要上学,可是那时候,女孩子不能上学,好哄歹劝,小表弟总算离开大表姐去上学了,可是坐到教室里,却像没有了魂一样,一整天都在想他的大表姐,老师教的书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而大表姐也无精打采的坐在那儿,念叨她的小表弟,当天晚上两个人都发烧了,病好后,小表弟再也不上学了,说:“上学也可以,得让大表姐陪着才去,”,而大表姐也恳请大人“让俺去上学吧。”最后还是高祖爷想出了办法,找到老师讲:“这俩孩子谁也离不开谁,我们情愿多掏钱,让闺女来上学吧”,但老师说“从没有女孩儿上学的先例”。 于是,大表姐就女扮男装坐在学堂里陪小表弟读书。 大表姐那叫一个聪明,老师教的书她总是第一个背会,字也写得漂亮,算盘更是打得流水一般,尤其是语言表达能力极强,先生提出的问题他总是对答如流,先生对这位女弟子宠爱有加,常常在课外给她另外授课,还让她到自己的书房里读书,三年下来,小表弟学业平平,倒是大表姐这个陪读生却门门功课都优秀。 小表弟十二岁了,大表姐也已经十五岁,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于是由父母做主,两人就订了婚,“姨表亲,亲加亲,断了骨头连着筋”,更何况两个人又是青梅竹马,心心相印,各自都是对方的影子,谁也离不开谁,自然是心满意足,欢欢喜喜,小表弟要到洛阳拜名师学艺,大表姐就以未婚妻的身份相陪。 小表弟痴迷音乐,学的非常努力,每日里拉琴,吹笛、练嗓子,时间排的满满的,没有时间和大表姐玩耍了,而大表姐也找到了一个好去处,离他们学艺的地方不远,就有一家私人藏书馆,里面的书可不少,大表姐就女扮男装混进来读起书来,大表姐在这儿读了很多文学书,也很可能读到了自然科学方面的书,要不她怎么知道近亲结婚对后代不好呢? 五年后,他们学成归来,大表姐已经二十岁了,按当时的说法已经是老姑娘了,家里赶紧张罗着给他们成亲。 玄祖娘对高祖姥说“我不能和凤仔结婚” 高祖姥问“为什么?” 玄祖娘说:“我们是近亲结婚,书上说了,近亲结婚对后代不好,我可不想生个傻孩子。” 高祖姥说:“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在这个家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这样的好人家,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每天不干正事,就读那闲书,读的都中邪了,表兄妹结婚的多了,不都过得好好的,你敢退婚,我打断你的腿” 玄祖娘又去给玄祖父说:“不是大表姐不喜欢你,只是咱俩是近亲,结婚后生个傻孩子,可咋办?” 玄祖父说:“那好办,咱结婚后不生孩子不就得了” 玄祖父是随便一说,而玄祖娘确实当了真,于是就有了新婚之夜那一幕。 玄祖娘的故事还没有讲完,玄祖母就跪在玄祖娘面前说:“老姐姐,您真了不起,近亲结婚对后代不好,我在学堂也听老师讲过,可是像您这样,以牺牲自己的幸福为代价,换来子孙的健康和家族的兴旺,可并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我真的好敬佩您,希望您能同意我和老哥哥的亲事,我一定努力生好多孩子,把他们养的又聪明又漂亮,让咱们这两个家族都兴旺起来。” 玄祖娘笑了,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羞答答的,漂亮的小姑娘,竟也像自已一样的洒脱而直爽,这真是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玄祖娘从心里喜欢上了玄祖母。 玄祖娘满心欢喜的拉起玄祖母说:“好妹子,快起来,咱家不行这一套,公公婆婆都是开明的人,从不叫小辈儿给他们下跪,更不用说咱是姐妹了” 玄祖母端详着玄祖娘,她觉得眼前这个端庄文雅的夫人,和自己的母亲差不多,她已经永远也见不到母亲了,眼睛一酸,泪水就从眼中流出来了,越显得楚楚动人。 玄祖娘赶紧掏出手绢,帮玄祖母擦去眼泪说:“好妹子,不用担心,你老哥哥还有大表姐,都不会难为你的,过了门,咱俩就像亲姐妹一样相处,你给咱多生几个漂亮又聪明的闺女,大表姐帮你养着,生一个臭小子,我不爱见,就归你” 门推开了,玄祖父拍着手走进来:“精彩,我可是想看大表姐和小九妹打架啊” 玄祖娘将玄祖父推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一边歇去,以后肯定会有架打得” 玄祖母说:“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亲酸白菜” 玄祖父有点心酸的说:“我是想给自己找个老婆,还没有结果呢,倒把一个知心妹妹先送给了大表姐,两个女人一根筋,男人甭想再翻身。” 玄祖娘指着玄祖父说:“你可甭学《红楼梦》里的柳湘莲,辜负了尤三姐的一片痴情。” 玄祖母张大眼睛望着玄祖娘说:“老姐姐,你读过《红楼梦》” 玄祖娘说:“我在洛阳城里陪小表弟学琴,女扮男装到书馆里读书,在一个禁书柜中看到的,写的太好了,我一连看了四五遍,好多诗词我都背会了:“人人都说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玄祖母接着背:“人人都说神仙好,唯有金钱忘不了,平生只恨聚未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玄祖父接着背:“人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玄祖娘和玄祖母异口同声地背完了上面一大段,都憋得脸红脖子粗,眼里含着泪水。 玄祖娘说:“我不喜欢林黛玉,恃才傲物, 尖酸苛刻,谁都不放到眼里,明明爱宝玉吗,又不说,让人猜心思,还爱使个小性子,白白失去了机会,又气死了自己,想起她我就流泪。” 玄祖父说:“大表姐就是比林黛玉强,像牛皮糖粘住小表弟,就是不愿生孩子” 玄祖母说:“我不喜欢薛宝钗,太有心计了,明明知道宝玉爱的是黛玉,还要横插一竿子,害的宝玉去当和尚,自己守活寡。” 玄祖父说:“小九妹就是比薛宝钗强,直爽的很”玄祖父捏住鼻子,拿声拿调“老哥哥,俺要嫁给你,给你生好多孩子”玄祖娘和玄祖母都被逗笑了。 玄祖父又扭扭捏捏的走到玄祖娘面前:“大表姐,你同意小九妹嫁给小表弟吧,他愿意给咱家生很多孩子,最漂亮的闺女全送给你,你给咱培养成美女加才女,一个个都超过那金陵十二钗,我有大表姐,还有小九妹,甭说这辈子了,就是下辈子都不当和尚了。” 三个人谈谈笑笑,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他们来到一个小饭馆,边吃边聊。 玄祖娘说:“小九妹,你是金陵人,《红楼梦》里描写的金陵十二钗,一个个都是才貌双绝,我读后觉得不太真实,世上哪有这般天仙般的女子,今天见了你,我相信了,我觉得你就是活脱脱的一个俏平儿,我喜欢俏平儿这个人物。” 玄祖母说:“老姐姐,您就像那豪放洒脱的史湘云,我喜欢史湘云这个人物。” 玄祖父说:“我倒蛮喜欢焦大的,他是贾府中的另类人物。” 玄祖母说:“焦大是我的高祖爷。” 玄祖娘和玄祖父都吃惊的望着玄祖母。 玄祖母说:“焦大这个人物是有原型的,就是我的高祖爷。” 玄祖母抿口茶继续说:“《红楼梦》的作者叫曹雪芹,曹家是个官僚大家族,和皇帝都有关联,听说康熙皇帝小时候还吃过曹老太母的奶呢,曹老太爷陪着皇帝读了很多书,满腹经纶,能诗会画,而且也很仁义。《红楼梦》里面的许多人物都有原型,焦大这个人物就是我的高祖爷,他救过曹老太爷的命,服侍老太爷忠心不二,在曹府很有地位,他性格直爽,嫉恶如仇,再加上口无遮拦,总揭那些无德性的小主子的短处,让小主子下不了台,得罪了小主子,但因为有老太爷庇护,主子也不敢亏待他,老太爷去世的时候,知道他的那些不肖子孙,迟早守不住家业,就给了我高祖爷一大笔钱,让我高祖爷离开曹府,高祖爷就用这些钱做生意,高祖爷很会做生意,又有曹家的帮助,挣了不少钱,我家就是这样发起来的,康熙皇帝爷去世后,四皇子雍正当了皇帝,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雍正爷是个节俭的皇帝,看不惯曹家的奢侈和张扬,再加上国库空虚,雍正爷就找了借口抄了曹家,曹家败落后,曹雪芹流落街头,高祖爷给他很大帮助,后来,曹雪芹要到北京去谋生,高祖爷还给了他路费,曹雪芹写的《石头记》,在京城被称为***吊膀子书,遭到禁毁,前八十回被朋友藏起来,后四十回被彻底销毁了,曹雪芹在贫病交加中死去,他的朋友遵照曹的遗嘱,把残缺的手稿交给我的高祖爷,高祖爷出重金聘来文章大家,其中就有高鹗,他续了后四十回,《石头记》被刻印出来,为了躲避审查,就将书名改成了《红楼梦》,,书中的内容和改了很多,《红楼梦》出版后,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金陵城都卖疯了,乾隆皇帝爷是个**皇帝,很喜欢读《红楼梦》,还给《红楼梦》插过图,那些文人雅士也趋炎附势,许多人都来评论红楼梦,有个叫脂砚斋的人,评的最好了,当时就流行着一句话:“开口不说《红楼梦》,读尽诗书也枉然”,我们家也为此发了大财,成了金陵城中最大的出版商。 玄祖父说:“曹家现在还有后人吗?” 玄祖母说:“曹家是个大家族,怎会没有后人,就连曹雪芹也有后人,曹华两家还是老亲戚,两家还经常走动,金陵闹太平天国那会儿,我的父亲拥护太平天国的主张,献出家产支持革命,听说曹家也有人参加太平天国,太平天国失败了,官军血洗金陵城,我们家遭受的是灭门之灾,听说曹家也有姐妹逃出来了,不知道她们的命运如何,能不能像我一样能遇到老哥哥,大表姐这样的好人。” 玄祖母的故事让玄祖娘非常感动,她说:“如果咱们遇到从金陵城逃难来的姓曹的姑娘,一定要善待她们” 玄祖父说:“你总是悲天悯人,落难的曹姓姑娘多了,你能善待的完吗?走吧,我带你俩看戏去,金陵城来了几个名角儿,其中就有一个姓曹的名旦,叫什么曹丽芳。” 追星族(四) 四 玄祖父最终没有成为一代名伶,玄祖母也落个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这是因为,家业在他们手中败落了,他们成了后人眼中的败家子,而为后人耻笑与诟骂,成者王侯败者寇,对一个国家是这样,对一个家族也是这样,对于个人更是这样,一俊遮百丑,瑕不压瑜,盛世的皇帝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对的,秦始皇杀人如麻,那是一统天下,汉武帝穷兵黩武,那是有雄才大略,唐太宗杀兄灭弟那是刚毅果断,而对于亡国之君,总是一无是处,国是这样,家亦这样, 关于水墅家业败落的原因,当然玄祖父他得负主要责任,按照现在人们的思维定势,像玄祖父这样的纨绔子弟,不会挣只会花,不败家才怪呢,而玄祖母她也得自食其苦果,玄祖母作为一个在街头卖唱的戏子,嫁给已有妻室的玄祖父,破坏了水墅祖宗立下的家规,婚后既不旺夫,又不发家,据说洛阳货栈的破产,和她有直接关系,她在洛阳呆不下去,回到家乡还不安分守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又是搭戏台,又是办艺校,还异想天开说什么要支持“南方的革命”,水墅那白生生的棉花,黄澄澄的小米都一船船的从洛河上运走了,到底到了什么地方,谁也不清楚,生生把一个殷实富足的日子,败到了居家食粥的窘迫的地步,洛河滩那一百亩好地就是她亲手卖掉的,祖宗留下的大宅院,虽然保住了,房子却是破烂不堪,风雨飘摇,自己在贫病交加中死去,身后还要遭受后人的唾弃,她甚至连进入祖坟的资格都没有取得。 不过历史是公正的,家史也是公正的,玄祖父和玄祖母最终还是获得了后代子孙公正的评价,得到了后人的敬仰尊崇。 这一天,是一八六九年的十月初一,是民间的鬼节,更是一个血雨腥风的日子,南方的天平天国失败了,天京陷落,官军血洗金陵城。 黄昏时分,玄祖舅携着玄祖母,随着逃难的队伍撞开了城门,而城墙外被官军围得铁桶一般,高姥爷率领家中的子弟,随义军跃上城头,箭矢如雨,终于撕开一个口子,逃难的队伍冲出去了,官军尾随追杀,玄祖舅当机立断,带着几十个年轻力壮,武艺高强的义士,向南跑引开官军,玄祖母则随着逃难的队伍逃到了北方。 玄祖舅死里逃生,他先是逃到了广州,继而又漂洋过海,到了南洋的新加坡,那里有他家的生意,他的亲叔叔经营着一个大公司,叔叔膝下无子,万贯家财正愁无人继承,听着侄子,讲他的父母兄弟姊妹,英勇殉国的悲壮故事,心潮澎湃,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亲侄子,是他们华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了,叔叔年老体衰,悲愤极度,一病不起,临终将家业全部交给了他的侄子,我们的玄祖舅,他叫华茂源,我们水墅的兴衰荣辱也和他有直接的关系。 华茂源出身于富商之家,就是个经营天才,没有几年,公司就有了长足的发展,他也成了富甲新加坡的大富翁,腰缠万贯的华茂源,更有一颗拳拳的爱国之心,他时刻关注着灾难深重的祖国,想把自己的智慧和财富贡献给祖国和人民,他从天平天国的失败中获取感悟:太平天国明里看是被官军剿灭的,实际上是被西方先进的武器打败的,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他的兄弟姊妹,他的子侄外甥,还有守卫金陵的几十万太平天国的义士,以及无辜百姓,都是死于西方列强的火枪之下,他说:“国弱则民穷,民穷则受欺,要想强国必先强军,要想强军,必先利器,要想利器,得要多挣钱,要挣钱就得办实业”,玄祖舅的想法和做法,同当时国内兴起的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张之洞不谋而合。 洋务运动旧称“同光新政”,兴起于十八世纪七八十年代,代表人物是曾国藩、李鸿章、张之洞、左宗棠,他们算是封建旧体制中滋生的新新人类,他们在联合中外反动派镇压太平天国革命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具有买办性质的官僚军阀,他们在与外国资本主义打交道的过程中,认为清政府与外国侵略者的矛盾可以调解和妥协,上书慈禧太后:“借洋助剿”,学习利用西方资本主义生产技术,兴办实业,富国强兵,以达到维护统治的目的,诸如外事交涉、订条约、派遣留学生、购买洋枪洋炮以及有按照“洋法”操练军队学习外洋科学、使用机器、开矿办厂等对外关系与外洋往来的事物有关的一切事情。 曾国藩和李鸿章的手上都沾满了太平天国义军的鲜血,玄祖舅和他们有灭门之仇,是断然不会和他们合作的,他看重的是张之洞。 张之洞(1837~1909)字孝达,号香涛、香岩,又号壹公、无竞居士,晚年自号抱冰。汉族,清代直隶南皮人,张之洞是洋务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政治主张,在推动中国民族工业发展方面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光绪十五年,张之洞上奏朝廷,建议修筑芦汉铁路,自芦沟桥至汉口,以贯通南北。他说:“铁路之利,以通土货厚民生为最大,征兵、转饷次之”说:“芦汉铁路是,干路之枢纽,枝路之始基,而中国大利之萃也”。朝廷准奏,计划北段由直隶总督主持,南段由湖广总督主持,南北分段修筑,但是,那时的清政府国库空虚,没有什么钱投资实业,修建卢汉铁路资金缺口很大,张之洞就亲自到南洋募捐,结识了玄祖舅,两人相见恨晚,推心置腹,玄祖舅敬佩张之洞的才华和气魄,张之洞赞赏玄祖舅的胆识和胸襟,玄祖舅终于有了报国的机会,他不但自己捐了一大笔资金,还组织了爱国华商联谊会,任会长,募集到的资金源源不断的到了张之洞的手上,帮助张之洞办成了很多实业。 光绪十五年冬,张之洞到了湖北,筹建汉阳铁厂,张之洞是个外行,却要领导内行,自然会闹笑话,他电喻驻英公使薛福成购炼钢厂机炉,英国梯赛特工厂厂主回答说:“欲办钢厂,必先将所有之铁、石、煤、焦寄厂化验,然后知煤铁之质地如何,可以炼何种之钢,即以何样之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未可冒昧从事。”张之洞则大言曰:“以中国之大,何所不有,岂必先觅煤铁而后购机炉?但照英国所用者购办一分可耳。”英国厂主只得从命。结果,机炉设在汉阳,铁用大冶的,煤用马鞍山的。马鞍山的煤,灰矿并重,不能炼焦,不得已只好从德国购焦炭数千吨,从光绪十六至二十二年耗资560万两,还没有炼成钢,后改用江西萍乡的煤,制成的钢又太脆易裂。失败是成功之母,张之洞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错就改,不像那些妄自尊大的封建同僚,明明不懂却要装懂,他知道了失败的原因是:“所购的机炉采用酸性配置,不能去磷,钢含磷太多,便易脆裂,于是决定重新再购置一套设备,英国客商欺负他,漫天要价,但是,张之洞不害怕,他说:“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再贵也要买”他四处筹款,日本商行答应借给他三百万元,但这三百万元远远不够,他就去求玄祖舅帮忙,玄祖舅的华商联谊会帮他募到一笔资金,有了这一大笔资金,才将原来的机炉改用碱性配置的机炉,制出优质的马丁钢。 对于这些事情,后人对张之洞颇有微词,倒是汉冶萍公司的经理叶景葵的评论比较公道:“假使张之洞创办之时,先遣人出洋详细考察,或者成功可以较速,糜费可以较省。然当时风气锢蔽,昏庸在朝,苟无张之洞卤莽为之,恐冶铁萍煤,至今尚蕴诸岩壑,亦未可知,甚矣功罪之难言也。” 汉阳铁厂是一个钢铁联合企业,光绪十九年建成,包括炼钢厂、炼铁厂、铸铁厂大小工厂10个、炼炉2座,工人3000,采煤工人1000,这是近代中国第一个大规模的资本主义机器生产的钢铁工业,而且在亚洲也是首创的最大的钢铁厂,日本的钢厂建设还比这晚几年。汉阳铁厂初创时并不挣钱,甚至亏损,为了弥补亏空,张之洞决定创办湖北织布局,遇到的还是资金问题,玄祖舅建议他:“学学欧美的经营方式,搞股份制经营,吸收民间资本,弥补官办的不足。”玄祖舅将南洋的纺织厂卖掉,入了湖北织布局,是最大的股东,并让他的长子,回国出任了湖北织布局的副局长,他的儿子留学日本,在早稻田大学学经营,像他这样科班出身的经营管理人才,在当时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光绪十八年湖北织布局,在武昌开车,织布局是盈利的,张之洞将织布局的盈利去弥补铁厂、枪炮厂的亏损,张之洞看到中国的棉纱在南洋日本欧美都销的很好,又开设两个纱厂,光绪二十三年建成北厂,纱锭5万多枚,为湖北纺纱局,由于资金短缺,南厂没有建成,机器停放在码头,任凭风吹雨打,被玄祖舅买去,办了华茂源棉纺公司,但是效益不太好。 玄祖舅是个商人,在商言商,他知道,要想有好的棉布,首先得有好的棉纱,想有好的棉纱,得有好的棉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就是说,不同的气候生态条件,成就不同的地方特产,就拿棉花来说,不是地球上每个地方都能长得好的,中国是世界棉花主产区,但也不是中国所有的地方都能长好棉花,中国的棉产区主要有:黄河流域棉区,包括秦岭-淮河以北、长城以南、六盘山以东的山东、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及北京、天津七省市,以华北平原最多最好,本区植棉历史悠久,自然条件优越,区内地势平坦,秋雨少,日照充足,有利于棉花的生长,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最大的棉花产区。 长江流域棉区,本区包括上海、浙江、江苏、安徽、江西、湖南、湖北等省、市,湖北、江苏两省产量最多。本区植棉历史悠久,技术水平较高,劳动力充足,区内纺织业发达,运输条件便利,使该区成为全国棉花单产和商品率最高的棉区,但是本地区秋天雨多,湿度大,日照较少,影响棉花吐絮,棉花质量不如黄河流域棉区。 西北内陆棉区,包括新疆和甘肃河西走廊地区。本区地处干旱地区,降水少,光照条件优越,温差大,病虫害少,棉花品质好,是优质长绒棉产区,但是地处西北边缘地区,交通不便,人口稀疏,生产销售成本较大。 三大棉区各有优势,对于一个有战略眼光的企业家来说,追求利润的最大化,首当其冲是降低生产成本,其次是提高销售指数,玄祖舅派他手下的智囊团,经过深入的调研,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黄河流域建纱厂,利润空间最大,这里原料充***通方便,人口密集,城镇布局合理,消费群体集中,和南方相比,战乱较少,人们的生活相对安定,再加上陇海,京广两大铁路干线的开通,水陆交通四通八达,运输和劳动力成本也较为低廉,在黄河流域的城市中,又以古城洛阳为最佳选择” 于是玄祖舅做出了他一生中最果断的一次决策:把位于广州的,亚洲最大的“华茂源棉纺公司”北迁至黄河流域的名城,古都洛阳。 也就是在公司开张的庆祝会上,玄祖舅见到了他的小九妹,我们的玄祖母。 追星族(五) 五 华茂源棉纺公司旗下有不少的棉花供货商,在公司开张的这一天,都抬着厚礼前来祝贺,玄祖舅也在洛阳城最豪华的饭店设宴款待各路财神,玄祖父就携着玄祖母去赴宴,三十年的风尘抹不掉亲情的痕迹,玄祖舅一眼就认出了玄祖母,他们兄妹俩是劫后余生,久别重逢,自然是悲愤满胸,喜泪横流,苍天有眼,善待好人,让他们兄妹俩南辕北辙,却殊途同归,如今干着同一事业,享受着天伦之乐。玄祖舅将两个儿子带到妹妹面前,两个侄子“姑姑,姑姑”叫得甜,而姑姑的心中更是比吃了蜜还甜,玄祖母也告诉哥哥,“妹子在危难中,碰到了老哥哥这个好人,夫妻和和美美,生活安定幸福,生有四个女儿,都聪明伶俐,貌美如花,如今都在乡下由大娘照看着,大娘是个宽厚仁慈的人,待妹子很好,我们亲姐妹一般,相处的十分融洽,还有公公婆婆也开明大度,中原水墅就是名门望族,一家人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这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顽强的生命不断地创造着奇迹。 华茂源公司树大根深,财源广进,它的旗下有不少的棉花供货商,就数水墅的货站:“棉花品质最好,颜色白,绒又长,而且供货及时,信誉好”如今又得到玄祖舅提携和帮助,大树底下好乘凉,生意应该做得更兴隆才是,为什么没过几年却破产了呢? 爷爷说:“战争,全是战争惹的祸。” 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了,这场战争凡是读过近代史的人都知道,“这场战争以中国失败而告终,腐败无能的清朝政府迫于日本军国主义的军事压力,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马关条约》,它给中华民族带来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大大加深了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化的程度。”这是历史学家给出的结论,提到战争失败的原因,一般都归结于封建统治者的腐败无能,其中的罪魁祸首就是慈禧,她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用来建海军的费用挪用来为自己建园子,还有李鸿章,屈辱卖国,千夫所指,但是现在回过头想想这件事,似乎也不这么简单,说慈禧从战争一开始就不打算打赢这场战争,说她主张对日本屈服,主张放弃国家主权,心甘情愿把大中华的锦绣河山拱手让人,她和李鸿章,一个挪用军费,一个玩忽职守,倾尽国家财力建起的北洋水师,原来是银样镴枪头不堪一击,折戟海上,葬身鱼腹,兵败威殁,丧权辱国,把四万万子民拖入殖民地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不是慈禧这个女魔头的性格,也不是李鸿章这个倔老头的做派,但是,事实摆在这里,慈禧挪用海军军费,致使北洋海军武器装备不如日本,造成战场失利这是铁定的事实,而李鸿章在战前畏敌退缩,作战时又贻误战机,指挥失当,致使北洋海军将士,虽浴血奋战,最终没能战胜比大中华不知小多少倍的小日本,战后又不顾大中华的民族尊严,出卖大中华的民族利益,签下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这也是世人皆知的真相。 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我不知道“咱中原水墅这小小的货栈,能和甲午战争这震惊世界的大事件,会有什么关系。” 爷爷说:“没有直接关系,就是几百钩担打不着,但是这场战争和你们的玄祖舅有关系,战争导致了华茂源棉纺公司的破产,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水墅货站也跟着破产了。” 中日甲午战争本来是中国一定要获胜的一场战争。 这在战争前,是上至慈禧老佛爷,下至平民百姓都坚定的理念。慈禧老佛爷她拿着海军军费去修园子,出发点很可能不是想消弱海军,不是想在战场上被打败,不是想忍辱含垢,向比大清国不知要小多少倍的小日本求情,把大好河山割让给人家,把大把的银两送给人家,其实她修园子,就是想显摆大清国的威仪,她是觉得“大清国的国力和欧美列强比可能是比不过,但和孤悬海外,资源匮乏,人口稀少,文化渊源并不长的日寇相比,那还是要强他一大截的。”李鸿章也说:“小日本不自量力,挑起战争,这根本就是小螳螂在大骆驼面前耍大刀,大清国这经过几十年的努力,而建立的北洋海军不是吃素的,它装备有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军舰,还有最勇敢善战的将士,小日寇你就等着葬身大海,让我们大清国的鱼虾饱饱口福吧。”老佛爷和李鸿章还有大清国的文臣武将们,就是这样想着:要修一个最豪华最阔绰的大园子,在老佛爷六十大寿的那个大喜的日子里,君臣百姓要坐到新园子里,等着胜利的捷报飞来,给老佛爷的寿宴锦上添花,也让忍辱含羞威仪不在的大清国,在西方公使的面前风光一次,体面一下:“你们这些西方强盗,到了我们泱泱大中华,烧杀抢掠,竟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中西合璧,豪华无比的圆明园烧掉,如今大中华又修建了更漂亮的颐和园,你们这些尚不开化的野猴子,开开眼界吧。”可是慈禧老佛爷,她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或者说她真的有点像井底之蛙,只看到皇宫上面那一片天,对外部的世界不大知道,她不知道1868年,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脱亚入欧”,开始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国力日渐强盛;她不知道当时的日本,正交叉进行两次工业革命,1888年,日本产业革命出现高潮,因此急需对外的商品输出和资本输出。但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国内本身就资源匮乏、市场狭小,加之国内封建残余势力的浓厚及社会转型期各种矛盾的尖锐,因此以天皇为首的日本统治集团,急于从对外扩张中寻求出路;她不知道1887年,日本政府制定了所谓“清国征讨策略”,逐渐演化为以侵略中国为中心的“大陆政策,其第一步是攻占台湾,第二步是吞并朝鲜,第三步是进军满蒙,第四步是灭亡中国,第五步是征服亚洲,称霸世界,实现所谓的“八纮一宇;她更不知道,1890年后,日本以国家财政收入的60%来发展海军、陆军,1893年起,明治天皇又决定每年从自己的宫廷经费中拨出三十万元,再从文武百官的薪金中抽出十分之一,补充造船费用。日本国,举国上下士气高昂,以赶超中国为奋斗目标,准备进行一场以“国运相赌”的战争。在1890年时,北洋海军二千吨位以上的战舰有7艘,共27000多吨;而日本海军二千吨位以上的战舰仅有5艘,共17000多吨。到了1892年,日本提前完成了自1885年起的十年扩军计划,到了甲午战争前夕,日本已经建立了一支拥有63000名常备兵和23万预备兵的陆军,和排水量72000吨的海军,超过了北洋海军。老佛爷她如果能读读孙子兵法,做到知己知彼,知道小日本的狼子野心,知道日本以国家财政收入的60%来发展军事,知道,明治天皇身体力行决定每年从自己的宫廷经费中拨出三十万元,再从文武百官的薪金中抽出十分之一,补充造船费用;知道日本国举国上下士气高昂,以赶超中国为奋斗目标,准备进行一场以“国运相赌”的战争,知道中国日本这两个本来不是一个重量级的竞争对手,一旦逐鹿黄海,结果竟是完全处于她的意料之外,她在新园子里没有接到胜利的喜报,而等来的是让她威风扫地,让四万万子民忍辱含垢的《中日马关条约》。如果老佛爷她有先见之明,或者说大清国也建立起了先进的谍报系统,日本人的所作所为早点传入她的耳中,引起她的重视,也引起国人的重视,知道强敌可畏,知道大清国北洋水师的装备不如日本,不能妄自尊大,骄傲轻敌,要居安思危,富国强兵,她很可能不再挪用海军军费去修园子供自己颐养天年了,如果她也学学日本天皇身体力行,把为自己祝寿的钱拿出来,为海军多买些枪炮弹药,甚至上行下效,朝廷上的官员也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一点,为北洋水师再买两艘军舰,那后果会是怎样?中国必胜!中国必胜,这个信念,不光是老佛爷有,连平头百姓也有,位卑不敢忘爱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清国的子民都是很有爱国心的。而甲午战争前夕的中国,应该说发展的还是很不错的,以富国强兵为目的的洋务运动,已经进行了三十年,应该说是初见成效,国力增强了,老百姓也得到实惠,民族资本主义有了长足的发展,出现了一大批像中原水墅这样的殷实富足的小康之家,不要小看这些小康之家,他们可是支撑大清国财政收入的中坚力量,曾有历史学家,把这一段称为中华民族的“中兴”也有人认为是腐朽衰败的封建社会的“回光返照”,但无论怎样说,1883年的中法战争,中国就获得了胜利,这大大地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灭了侵略者的威风,从那时到甲午战争爆发的这十年间,应该是中国在十九世纪,发展很好的时期,在此期间,国内无有大乱,远东的国际环境得到缓和,中国与西方各国都处于不和,但也不战的状态,这个时期中国边境可以说是捷报频传:有左宗棠收复新疆之战的胜利;冯子材在镇南关及谅山之役中大败法军;刘永福的黑旗军屡创法军;而日本兵配合朝鲜开化党人制造政变也被中国打败等等,平心而论,当时的中国的国力并不比日本弱,英国权威人士评论说:“亚洲现在是在三大强国的手中——俄国、英国和中国。”也就是说,小日本并不被西方列强所看好,当时中国人都怀着必胜的信心,甚至有不少人还准备好了,要发一笔战争横财,试想一下,假如这中日甲午战争,是中国胜了,日本败了?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国际格局?中国的国际地位将会提升到什么程度?还有那两亿多两白银的战争赔款,将由日本赔给中国,这两亿白银,要建多少座工厂,修多少条铁路,还有教育文化科学事业,也能得到发展,而日本又要衰弱多少,国民经济很可能到了崩溃的边缘,中国要强大多少,由此带来的是老百姓的赋税,肯定会减轻不少,民族工业会有更宽松的发展空间,许多人还会发一笔战争的横财,这其中就有我们的玄祖舅,也许还有我们的玄祖父。 玄祖舅曾被誉为“经营之神”,他在而立之年从叔叔手中接过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公司,变戏法一样不到十年就发展成为资产非常雄厚的跨国企业集团,不惑之年,他遇到了张之洞,搭上了中国“洋务运动”的快车,更是顺风顺水,他气魄大,目光远,建工厂,开公司,经营股票期货,操纵证劵市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财富像流水一样涌进他的腰包,也可以这样说,玄祖舅他就是商场上的常胜将军,几十年所向披靡,战一场胜一场,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他的人生道路是太一帆风顺了,命运之神是太眷顾他了,他生命的能量发挥的太淋漓尽致了,他得意洋洋,怀着万丈雄心,度过了五十岁的生日,进入了知天命之年,但是玄祖舅他并不知天命,他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年轻,他胸中的建功立业的欲望像火一样在燃烧,他要干一宗更大的事业,他想发一笔战争的横财,这雄心和欲望烧昏了他的头脑,使他做出了一生中唯一的错误的选择:“举全部的财力,投资兴建枪炮厂。”因为他从张之洞那儿知道了不少的军国秘密,知道了中国要和日本打上一仗,凭着中国的实力,这一仗胜算的几率有七八成,还有李鸿章这个倔老头正在倾全国的财力,要建立一支世界最强大的北洋水师,从欧美买来最先进的军舰,训练出的海军将士也是最勇敢善战的,但是,倔老头如今遇到一个大难题,朝廷里的主和派势力不小,而慈禧老佛爷又是个墙头草,在主和派与主战派中间举棋不定,对于这场战争的意义认识不足,尤其让人不可原谅的是,老佛爷竟将海军军费拿去为自己建园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鸿章这个倔老头,如今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火攻心,到处求神拜佛,磕头祷告,眼看着大战在即,北洋水师的枪炮弹药还没有着落,两军开展可不是小孩子打架,没有武器弹药怎么行?可是国库空虚,大清国实在没有办法给他拨这笔款,难啊,难啊,倔老头急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一点解下腰间的官绶来个悬梁自尽,情急之中,找到张之洞诉苦,希望张之洞念在同僚的份上,帮帮他,张之洞真的想帮他,但是力不从心,他的手上没有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就是啥事办不成,钱从何来?条条道路通罗马,活人能叫尿憋死?张之洞给倔老头指了一条明路:“向民间借贷,国家的事情还是要靠老百姓来办,现在国库空虚,但民间的资本不菲,用民间的资本来做国家的事情,只要这一战打赢了,什么事情都好办了” 张之洞还把玄祖舅引荐给了李鸿*。 玄祖舅本来是不愿给李鸿*合作的,他的心中还有仇恨,李鸿*也是绞杀太平天国的刽子手,手上沾满了太平天国义士的鲜血,玄祖舅他家可是四十八条人命啊,这血海深仇还没有报呢,怎么能谈得上和仇人合作?还是张之洞说服了他:“倔老头他和你没有私仇,绞杀太平天国是国家的行为,要说有仇也是公仇,大义面前不言仇,再说呢,时光已流失了几十年了,再大的恩仇也被时间的流水稀释了,消退了,如今大敌当前,一切以国家的利益为重,国破家亡,如果大清国被小日本打败了,受苦受难的还是平民百姓,国家的事情说到底还得老百姓来办,如今大清国国库空虚,老佛爷那婆娘又爱排场,是最大的腐败分子,她把给海军买枪炮的一大笔军费给挪用了,说什么要修个大园子,来展示大清国的排场和威仪,想想这几十年来,咱大清国基本上是打一仗败一仗,失败了又是割地,又是赔款,老百姓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被外国强盗掠走了,咱大清国是越来越穷,越来越弱了,但是咱也不能就这样甘心失败,甘心落后,咱得自强啊,现在的形势要好一点了,这三十年的洋务运动,咱也建了不少工厂,也有新式的教育,培养的人才也不少,老百姓的日子也殷实的多了,小日本他也想富国强兵,但它的思路不对,他想靠掠夺他国的资源来充实自己,早就对咱大清国虎视眈眈,别看它小,海军的装备比大清国强大的多,这个事老夫我和老佛爷谈过多次,提醒她老人家,小日本狼子野心,要认真对待,日子过得节俭些,省点钱给李鸿章那倔老头,多买些枪炮武装北洋海军。可是老佛爷那会听老夫的,他耳朵里灌满了醇清王那帮主和派的甜言蜜语,说什么,日本国和大清国是一衣带水,根本不会和中国打仗,即使打了,也是失败,日本天皇有信传来,要在老佛爷六十大寿的时候,亲自到老佛爷的帐下瞻仰老佛爷的尊荣,和老佛爷谈谈中日友好合作,联合对付俄国那老毛子的事,老佛爷您得加紧修园子,不能让日本天皇笑话咱大清国的老佛爷住的地方太寒酸,有失天国威仪。老佛爷被醇清王那帮主和派灌得迷迷糊糊,而李鸿章那倔老头,可是知道这一仗的利害的,他这一生能否善终,就看这一仗了,他现在就像是个红了眼的赌徒,拼了老命要打胜这一仗,这一仗胜了他将流芳百世,败了就得遗臭万年,你想想,他不急嘛,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解下腰间的官绶自尽才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能眼睁睁看着这倔老头,急的悬梁自尽而不管不问吗?” 玄祖舅被张之洞说服了,愿意和李鸿*合作,扩建“汉阳枪炮厂”,生产枪炮弹药,装备北洋海军,说是联建,但李鸿*没有钱,资金基本上都是由玄祖舅出,玄祖舅他的确是有气魄,敢冒险,他将南洋的工厂卖掉,又将洛阳的华茂源棉纺公司,抵押给美国的花旗银行,贷了一大笔款也投了进去,即使这样流动资金也还是不足,他又委托他的小舅子,我们的玄祖父帮助他收购了一批棉花,这些棉花都是用来填充炮弹的,据说我家那一百多亩地一年产的棉花,只够填充十来颗炮弹,而每一颗炮弹卖的钱,都能买十亩好水地,可想而知,干军火是多么赚钱,玄祖父当然想绑在他大舅子的战车上,发一笔战争的横财了,所以他到处游说,以他的名义,用水墅的货栈作担保,为军械厂借贷了一大笔款。 追星族(六) 五 李鸿章那倔老头其实还是蛮可爱的。 他告诉玄祖舅:这一大笔款项他都给老佛爷讲了,老佛爷承诺:只要打败了小日本,这笔款项就从战争赔款中支出,而且到时候,论功行赏,老佛爷高兴了,赏给他一顶红帽子,再将军械厂收归国有,玄祖舅他也就像江南首富胡雪岩一样,也是红顶商人了,即使不能从战争赔款中支出,只要战争打赢了,大清国的海上主权将进一步加强,到时候就从海关的税收中支出,这北方的首富可是非他莫属了。 玄祖舅他是薰薰然,飘飘然,他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怀着‘北方首富,红顶商人’的美好梦想,倾尽全部精力和财力经营着他的军械厂,不要国家一分钱,却将崭新的枪炮子弹送到了国家的军火库。不光是玄祖舅薰薰然,飘飘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还有玄祖父和他周围的那些朋友,他们把钱借给玄祖父,把原料赊给玄祖父,就是想跟着玄祖父,沾着玄祖舅这大富翁的光,和国家做一笔大生意,发一笔战争的横财。 他们的想法有错吗?没有,现在想一下,中日甲午战争是日本战胜了,小日本狮子大张口,威逼大清国赔款两亿多两白银,如果是中国战胜了呢,中国是泱泱大国,宽容大度,不会像小日本那么的贪婪,少赔些,一亿两吧,用来还玄祖舅那区区的两千万两银子,还不是绰绰有余? 然而,事情完全出人意料,谁也不会想到战争失败了,大清国的北洋海军全军覆没,先进的战舰折戟海上,勇敢的将士葬身鱼腹,大清国笼罩在恐怖哀痛之中,事情并没有完,小日本得陇望蜀,陈兵海上,扬言要趁胜追击,在陆地上打上一仗,会师北京和慈禧老佛爷见上一面,当然了,不是到老佛爷的新园子里为她祝寿,瞻仰她的威仪,而是想让她尝尝阶下囚的滋味。 成者王侯败者寇,这句话一点都不错,战争就是这样的干脆利落,铁面无私,胜就是生,败就是死,没有调和得余地,关于这场战争的后果,那是尽人皆知,不用啰嗦了。 在这儿说的是玄祖舅,他从荣誉的巅峰掉到了罪恶的深渊,他进监狱了。 战争是失败了,李鸿章这倔老头也玩完了,被张之洞说中了,他遵照老佛爷的旨意,在日本军国主义的威逼下,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日马关条约》,全文如下: ●中国从朝鲜半岛撤军并承认朝鲜的“自主独立”;中国不再是朝鲜之宗主国; ●中国割让台湾岛及所有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和辽东半岛给日本; ●中国赔偿日本军费2亿3千万两白银; ●中国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 ●允许日本人在中国通商口岸设立领事馆和工厂及输入各种机器; ●片面最惠国待遇; ●中国不得逮捕为日本军队服务的人员; ●台湾澎湖内中国居民,两年之内任便变卖产业搬出界外,逾期未迁者,将被视为日本臣民; ●条约批准后两个月内,两国派员赴台办理移交手续。 ●开放通商口岸 这白纸黑字的条约,就是一根历史的耻辱柱,而李鸿章就永远钉在这根耻辱柱上了,无论他一生为大清国出过多少力,费了多少神,建了多大的功业,对不起,一笔购销,留在历史上的就只有六个字“卖国贼李鸿章”而和李鸿章一起为这场战争,陪葬的就是我的玄祖舅。 战争结束了,中日和平了,地割走了,银子也赔了,老佛爷坐在新园子里显得百无聊赖,她得寻点事做做,可是如今能引起的她兴趣的事情一件也没有了,洋务运动的成果消失殆尽,发展经济没有资金,发展教育没有人才,修铁路建码头都有外国人代劳了,连一年一度的科举考试,老佛爷她都懒得过问,因为她觉得大清国有没有人才都一样,反正就是一个落后了得。 但是,她总得打发时间,不做一件事也实在不行,她要他的臣民反思战争失败的原因,总结一下经验和教训,争取在下一战中打败小日本,将割出去的地要回来,赔出去的款也要回来。实话实说,老佛爷做得这件事,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如果当时真的这样做了,找出了战争失败的真正原因,痛定思痛,卧薪尝胆,君臣一心,团结一致,发愤图强,大清国打败小日本,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中日甲午战争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呢? 一:重视不够,实力差距很多人认为中国在甲午战争前的军事实力已超过了日本,但事实并不如此:中国的北洋海军在1884年之前仍是“亚洲第一”,但过了1884年,由于清朝官员认为海军已经很强大,不懂得海军需要不断投入、持续更新,而是大大的消减海军军费开支。反观日本:19世纪90年代大量地购买船只,上至天皇下至全国的人民都支持,加大军费开支,很快日本的海军就远远超越了北洋海军。 二、缺乏预见,准备不足 日本在19世纪60年代“明治维新”以后,资本主义得到较快发展,与封建的武士道精神结合在一起,产生了军国主义怪胎,极具扩张性和掠夺性。 侵略并战胜中国,是近代日本的既定国策。早在1855年,日本的维新派政治家吉田松荫就主张:“一旦军舰大炮稍微充实,便当开拓虾夷……晓谕琉球,使之会同朝觐;责难朝鲜,使之纳币进贡;割南满之地,收台湾、吕宋之岛,占领整个中国,君临印度。”吉田的这一思想,对他的弟子,后来成为日本政要的伊藤博文(内阁总理大臣)、山县有朋(参议院议长)等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成为日本政治家的主流思想。明治维新初期,日本奠定了大陆政策,1887年,日本政府制定了《清国征讨方略》,决定在1892年前完成对华作战的准备,进攻的方向是朝鲜、辽东半岛、山东半岛、澎湖列岛、台湾、舟山群岛。7年后,日本正是按照这个时间表和路线图发动侵略战争,并几乎达到了全部目的。 日本在几十年里将上述国策一以贯之,进行各方面的充分准备,前后实施了8次《扩充军备案》。甲午战前的几年,平均年度军费开支高达总收入的31%,1887年天皇下令从皇室经费中挤出30万元作为海军补助费,这笔钱虽然不算很多,但表达了最高统治者的决心,势必对全国产生很大激励。果然,在天皇的感召下,全国富豪纷纷捐款,一年就有100多万元。这不仅增加了军费,也极大地鼓舞了民心士气。日本一面扩军,一面派出大批间谍在中、朝活动,在甲午战前绘成了包括朝鲜和我国辽东半岛、山东半岛和渤海沿线的每一座小丘,每一条道路的详图。日本就像一架制作精良的战争机器,时刻不停地运转着,一旦时机成熟,便会毫不犹豫地诉诸武力。与之相比,清政府对国家安全形势的判断就显得很不到位,对遭受侵略缺乏应有的预见和警惕。 当时中国的一些有识之士,如两江总督沈葆桢、台湾巡抚刘铭传等看出“倭人不可轻视”,但朝廷和大部分政要对日本的认识还停留在“蕞尔小邦”的阶段,“不以倭人为意”。在日本倾全国之力扩充军备,战争危险日益迫近的紧要关头,清政府反而放松了国防建设,以财政紧张为由,削减军费预算,从1888年开始停止购进军舰,1891年停止拨付海军的器械弹药经费,而尤其叫人不可思议的就是慈禧太后将用来给北洋海军买枪炮的钱挪用建了颐和园,上行下效,朝廷及高级地方官员贪污腐败,生产停滞,经济落后,国库空虚,根本没有人操心海军的事。 三:战略失误,指挥失当甲午战争的主战场在朝鲜、中国一侧,日军属于跨海作战,补给线很长,必须从海上运输。中国虽是内线作战,但扰乱和切断敌军的海上交通是克敌制胜的重要措施。因此,集中海军主力,寻找有利时机主动出击,必要时进行决战,对敌方海军形成遏制,不但是必要的,当时也有这个力量和可能。如果战略正确,指挥得当,应该能够取得一定的胜利,在双方争取制海权的黄海海战中,清军以优势兵力,迎击日军,清军的铁甲定远舰,镇远舰对日军有着绝对的火力及防护优势。 战役指挥官,清军水师提督丁汝昌率军遭遇日舰后,几次机动,被日军抢去丁字横头优势。此时他将主力战舰——2艘铁甲舰和10艘巡洋舰以“八”字型横列展开,以一铁甲舰为中心,向日军冲去。妄图以此冲散日军舰队。同时丁汝昌还发出命令:“各小队须协同行动;始终以舰首向敌;诸舰务于可能之范围内,随同旗舰运动之。”但重要的一点是,丁汝昌并没有制定舰队副指挥官。 12时53分,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开始发炮还击。定远主桅中弹,信号索具被炮火所毁,在飞桥上督战的丁汝昌身负重伤。此时北洋水师失去指挥官,舰队秩序混乱。 但战役胜负未定。北洋水师阵型尚有利于破坏日军队形。清军舰队如能继续向前突进,可以将日军的第一游击队与本队隔开,那时战役成败还未可知。但定远此时却畏缩不前。由于丁汝昌的命令,各舰只能随旗舰运动,故使日舰有充分时间进行机动。13时20分,日舰完成对清军的夹击。自此,清军战败已成定局。 这战争失败的原因找出来了,如果老佛爷及朝廷官员,能够认真反思,励精图治,大清国一定能重新建立一只强大的海军,可是慈禧老佛爷哪能找过来找过去,把自己绕进去呢?,她挪用了海军军费,致是海军力不抵敌,导致战争失败,这个罪名可是不小,她得走进军事法庭接受审判,最不济也得引咎辞职。还有朝廷里的那些主和派,在老佛爷耳根旁大事渲染“日本无害论”扰乱视听,造成决策失误,他们是不是也得负上一部分责任,这样做的话,老佛爷的亲信大臣醇清王就得入大牢,即使不入大牢,也得把庞大的家产拿出来,帮国家赔款,还有李鸿章就更是难辞其咎了,这指挥失当的责任非他莫属,可是大清国的统治者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他们找出原因了,这个原因就是,大清国生产的枪炮子弹不行,譬如说,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哑炮,拆开一看,火药都返潮了,还有在生产的过程中,更有唯利是图的奸商偷工减料,炮弹里掺有沙子,子弹头用马头铁刷上铜液滥竽充数,还有更不可容忍的是大炮的底座竟是木头做的,致使炮座失火,烧死了不少的将士,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奸商的良心都叫狗吃了,拿这样的武器,是让将士们杀敌呀,还是自杀,这战争失败的责任你们是必须负的,玄祖舅他就是这样的奸商,这些哑炮,这些装着沙子的炮弹,还有炮座用木头做成的炮筒上,也刻着他的军械厂的名字,他进监狱是罪有应得,他也无话可说。可问题是他的枪械厂是在匆忙中建起来的,无论资金无论技术都是不行的,更没有人帮助他,建立一套严格的商品检验制度。这一些都不用说了,战争的失败原因找到了,慈禧老佛爷没有责任,醇清王继续他的高官厚禄,李鸿章也官升两级,做了总理大臣,只由玄祖舅还有那些和他一起为北洋海军,制造枪炮子弹,劳神费力的商人们,被关进监狱,他们得为国家负战败的责任。而玄祖舅,他的麻烦大了,他被审出了大秘密,他是太平天国的逃犯,他隐姓埋名,埋伏在朝廷大员的身边,窃取了李鸿章的信任,他利用军械厂,故意制造假冒伪劣的武器,他就是想让大清国的海军失败,玄祖舅他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他的夫人就是日本人,他的大舅子就是一个日本舰长,在这场战争中被击毙了,他的夫人听到哥哥遇难的消息,丢下三岁的孩子,就回了日本,这样看来,玄祖舅他不但是大清国的逆贼,还是日本国的间谍,他就是有预谋的破坏,而玄祖舅,也根本不为自己辩护,他不想活了,他在这个世上活够了,他将所有的指控都应承了,它被判了死刑,押进死牢,待到秋后问斩。 可是有人偏偏不让他死,在帮他上下活动,到老佛爷的面前为他求情,这个人不是他的莫逆之交张之洞,玄祖舅,他入监狱的那一天,张之洞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回去后就生病了,据说病得很厉害,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上朝,这个为他四下活动,请求老佛爷赦免他的就是倔老头李鸿章。 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个案子是门上钉钉,根本没有调合的余地,谁也不愿捅这马蜂窝,所以李鸿章的活动根本没有作用,没有一个人和他联名上奏老佛爷,请求赦免一个奸商逆贼加间谍,连张之洞都称病不出,谢倔老头于大门之外,倔老头是真正被激怒了,他撕去了温良恭俭的假面具,掂着一瓶二锅头吹喇叭,他借着七分酒力,二分胆气,一分豪情,披头散发,撒泼打滚,狂犬吠日,咆哮朝堂:“老佛爷,你这臭婆娘给我好好听着,还有满朝文武,你们这些苟且偷生之徒也给我牢牢记着,大清国如今已是千疮百孔,不堪一击,都是你们的罪过,看看我大中华,五千年宏大基业就要毁在我们这些不孝子孙的手中,泱泱大清国竟败在小日本的手中,我李鸿章罪不可恕,我得为战争的失败负最大责任,这第一个该进监狱的是我,还有你,自称是慈禧老佛爷,其实就是庸碌无能的臭婆娘,你把海军军费用来建园子,美其名曰要显示大清国的威仪,你显摆了吗?大清国威仪何在?还有你,醇清王,你清吗?你就是个糊涂虫,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是往臭婆娘的耳朵里灌迷魂汤,什么日本国和大清国一衣带水,根本不会和大清国打仗,就是打了,小日本也不堪一击,用大把的银子来装备海军,无异于把银子扔到海里,有了这笔款不如给您老人家修个新园子,还能显示大清国的威仪,小日本和大清国友好了吗?它战败了吗?割地赔款你心中痛快了吧?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你这富可敌国的王爷,给海军捐过一分钱吗?这仗打败了,你这军机大臣洗的倒干净,你有先见之明,大清国本来就不该打这一仗,打了是失败,不打也是失败,还不如不打,你这叫人话吗?你这就是满嘴喷粪。还有你们这满朝的文武大臣,说什么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谁来治过一下,安过一次,想我海军将士在海上欲血奋战,为国殉难,你们谁去看过他们吗?战争这是国家的行为,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国家的事情能让一个商人来负责吗?不错,这个商人的确有错,你们说他是奸商也可以,但他罪不至死,炮弹里装有沙子,那是他的棉花不够,子弹头用铁顶铜,那是他没有铜材,一个商人,他拿出了他全部的财力和精力,替你们这些吃着国家的俸禄,不干国家事情的文武大臣,担着国家的责任,如今你们还要将他送上断头台,老佛爷你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你这样做是让大清国的子民寒心啊!醇清王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我李鸿章,已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我就是卖国贼李鸿章,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和死了一个样,老佛爷你这臭婆娘你听着,还有你们这满朝苟且偷生的文武大臣也记着,如果你们敢将这个商人送上断头台,我李鸿章也不活了。”倔老头披头散发,口吐白沫,解下腰间的官绶,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坚决要悬梁自尽,口中大喊“邓世昌,丁汝昌,刘步蟾,还有那些葬身大海的弟兄们------,请你们等等我,李鸿章我来了,我要陪你们到阎王殿里告状去呀。”就气绝身亡,颓然倒地。 慈禧老佛爷气急败坏,满朝文武惊慌失措,又拉又揉,又喊又叫,倔老头气若游丝,慢慢缓过神来,被抬到朝堂一侧的暖阁里休息。 追星族(七) 六 李鸿章大骂朝堂这一章节完全不是作者的杜撰,虽然正史、野史都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但是在民间却演绎的有声有色,有一场戏就叫《李鸿章大骂朝堂》,据说这场戏是玄祖舅编的,是玄祖父和玄祖母担纲主演的,爷爷说:“你的玄祖父就是在演这场戏的时候,累死在戏台上的。” 这故事听起来真叫人荡气回肠。 曾祖舅被无罪释放了,不但释放了,好像老佛爷还说了几句好话,对曾祖舅的爱国精神大加赞赏,说到最后,有一个问题不好解决,就是大清国没有钱还她的子民,不过老佛爷说了:国家不能亏百姓,欠玄祖舅的钱,早晚都要给的,至于什么时候给,说不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战争赔款给人家日本送去,若不然人家再打上门来,可是不得了的事。” 就这样曾祖舅他破产了,由大富翁变成了穷光蛋,树倒猢狲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水墅的货栈还有那些借钱给玄祖舅的朋友,跟着破产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玄祖舅由腰缠万贯的大富翁,变成了穷光蛋,还连累水墅破了产,但水墅也就是蒙受了巨大损失,还没有破到变卖货栈这一步,而卖货栈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玄祖伯病了,这就是成于萧何,败于萧何,玄祖伯呕心沥血经营货栈,挣了很多线,而这些钱最后还是被他花光的。 这是因为玄祖伯他病了,而且病得特别重,洛阳的名医都延请了,没有回天高手,玄祖舅说:“南京城里如今有外国人开的医院,去看看西医吧。”于是玄祖父就带着玄祖伯到南京城里的,外国医院看西医,经过一番检查,玄祖伯得的是尿毒症,也就是现在说的肾衰竭,当时医院正在试验通过肾脏移植,来治愈这种病,但需要的医疗费也是个天文数字,而且还需要肾脏器官。 玄祖父二话没说,回到洛阳卖掉了货栈,带着钱到了医院说“就用我的肾脏”,这就是天意,或者说玄祖父和玄祖伯的兄弟亲情感动了上苍,医生打开玄祖父的肚肠后,禁不住“ok,ok,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肾脏,鲜活,健康,强壮,美丽”,手术出人意料的成功,半年后,兄弟俩高高兴兴的回到洛阳,满面红光,身轻体键的玄祖伯,站到老朋友面前,连玄祖舅都不敢相认:“你这个脸面黑瘦,弯腰弓脊的老病号,怎么脱胎换骨了,返老还童了?” 玄祖伯说:“是我的好兄弟救了我,我的体内如今有一个特别棒的腰子,那是兄弟给我的。”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因为那时候中国人的词典里,还没有“换肾”这个医学名词,都认为玄祖伯是遇到神仙了。 玄祖伯他真的是焕发青春了,他的体内有一颗年轻的,强壮的,鲜活的,健康的肾脏在进行着新陈代谢,使他在六十岁上还生了一子,就是我们的曾祖叔,取名王超洋,不幸的是他最亲爱的兄弟,却不能来分享他的幸福,玄祖父在孩子出生的前一天,去世了。 玄祖父是累死在戏台上的。 玄祖舅成了穷光蛋,玄祖父也倾家荡产了,按照常理,他们这大姐夫和小舅子俩该愁死才对,确实,玄祖舅当时就是想不开,他不恨别人,只恨自己,他到了洛阳,和自己的亲妹子相会,非但没有帮助亲妹子过上好日子,还连累她们破了产,看着妹子受苦,他的心像刀铰一般,他想不开了,他不想活了,他将自己关在小屋里,三天三夜水米不进,他要绝食自尽,是玄祖父救了他,又解劝了他。 玄祖父被称为快乐的单身汉,他就是个乐天派,用他的话说:“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了,有高个子替咱顶着,地也陷不下去,就是陷了,还有低个子帮咱垫着,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天大的难事,都是人来解决的”,他最像他的爷爷,我们的太祖爷了,淡定豁达,宅心仁厚,什么事情都想得开,他给玄祖舅讲他爷爷的故事:“我的爷爷也算是精明能干之人,他除了在河滩地上种小麦谷子外,还在旱地里引种棉花获得成功,又将棉花纺成线,织成布,从洛河上运到洛阳城里的铺子里去卖,这可谓:亦商亦农,财路亨通,有钱有粮,六兽兴旺,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在村里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可是树大招风,俺水墅这份诺大的家产被土匪盯上了,一夜之间,将水墅抢的精光,但是爷爷他是个淡定豁达之人,他说,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在得失之间,得不必得意忘形,失去了也不用痛惜伤身,钱物本是世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花都是花,谁用都是用。所以,当土匪抢光了家里的钱粮财物,他不但不去告官,不去追查,反而贴出告示:“感谢兄弟们手下留情,没有伤了兄弟及家人的姓命,没有损毁祖传的宅院”还敬告土匪们:“弟兄们如果缺钱了,没粮了,尽可到兄弟家里抢,只要不伤及兄弟子孙的性命,不毁及兄弟祖宗留下的房产就可。” 听了小舅子的解劝,玄祖舅坐了起来,从玄祖父手中接过饭碗,吃了起来,玄祖舅说:“我破产不算什么,可是连累兄弟你,我心里过不去。” 玄祖父说:“这点钱算什么呀,值得你大舅子用命来还?兄弟我就是个败家子,你到这洛阳城里打听一下,谁不知道我王疯子仗义疏财,一掷千金,眼都不眨,我家货站挣的钱,差不多都叫我给散了,钱是什么?是王八蛋,你跟他亲,它害你,你没有它,又不行,所以大舅子,你就别自责了,保住命要紧,钱没了,咱兄弟再挣。” 玄族父还将他爷爷的口头禅,也说给玄祖舅听:“人生不设防,命中该有总会有,命中没有求白求所以,我们水墅这样一座深宅大院,从古到今从没养过一个家丁,大门一年四季敞开着,家里面的箱子柜子上大都没有锁,即使有了,大部分也都是摆设。” 玄祖舅说:“这不是将肥羊拱手送到狼嘴里吗?” 玄祖父说:“防君子不防小人,如果狼要来吃你的肥羊,你就是筑一座铁屋子也不行,我们家水墅,常常被土匪抢,小偷光顾的次数就更多了,但是,却总也抢不光,偷不完,粮食没了,地里还长,衣服没了,咱在做新的,钱没了,再去挣就是了。” 玄祖舅还是想不通:“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是我一辈子的心血,我就这样破产了,心不甘啊。” 玄祖父对玄祖舅说:“我的大舅哥啊,你也是六十多的人了,咋还不知天命呢?这一切都是天意啊,想一想,三十年前,你是太平天国的义士,‘誓与天京共存亡’,如果不是老太公他想为你家留下血脉,硬逼你带着小九妹逃出天京,你都做了三十年鬼了,还有今天的风光和烦恼吗?钱财是什么?是负担,是枷锁,是磕绊,如今咱兄弟俩,是无财一身轻,咋不想着过几天快乐日子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兄弟还没有穷到,沿街乞讨的地步,就是沿街乞讨了,该快乐也要快乐,你就是腰缠万贯,还不是一天吃三顿饭,晚上睡一张床?白天穿一件衣服?人有啥足兴?国破家亡,战争失败了,老百姓能会有好日子过?你就想开吧,想想那些阵亡的将士,他们的命都没了,咱兄弟破点财算什么?咱好歹家还在,人没亡,兄弟姐妹一大帮,儿女绕膝坐高堂,你还有啥想不开的?你就是死了,除了儿孙悲伤,那钱财绝不会再回来了。高高兴兴过日子,快快乐乐享天伦吧,将华茂源卖了,把欠别人的帐打发了,军械厂就交给大儿子经营吧,咱兄弟什么也不求了,只要每天有一碗稠米汤喝,就足够了,咱兄弟俩一起在这洛阳追星捧戏子,做个追星族吧。” 玄祖舅被玄祖父说通了,跟着玄祖父在洛阳城里追星,捧角儿,洛阳城里又多了一个快乐的单身汉。 那一天,从金陵城来了一个剧社,老板姓曹,叫曹丽芳,据说就是曹雪芹的后代,曹华两家是世交,曹老板和玄祖舅也是打小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只以为玄祖舅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咋相见,还着实吓了一大跳,知道了玄祖舅的生平和际遇,更是啧啧称奇,说:“华兄,你本身就是一部传奇”于是就希望玄祖舅加盟剧社,“把剧社做大做强”,玄祖舅欣然应允,并把玄祖父介绍给了曹老板说:“我的小舅子,也很会演戏。” 这时候的玄祖父,肩上有了养家糊口的担子,货栈没有了,但孩子大人还得吃饭,再说玄祖父又酷爱艺术,舞台就是他的生命,于是玄祖父就随着玄祖舅加盟,成了剧社的台柱子,玄祖母也重操旧业了,玄祖舅亲自为他们编戏,算是编导,玄祖伯打理剧社的往来事务,事无大小,件件躬亲,算是经理吧,还有几个闺女,自称是八姐九妹,大公主、五伶倌,一个个漂亮如花,喜欢表演,经常来跑跑龙套,救救场面,还帮助做些杂务的,剧社差不多就是我家的了。 那时候战争刚刚结束,战败的大清国威仪全无,和小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老百姓的日子更苦了,像玄祖舅,玄祖父这样破产的的商人很多,可是封建统治者照样过着花天酒地的腐化生活,老百姓苦不堪言,怒火中烧,却没有说理的地方。文艺总是要干预生活的,艺术家总是想方设法通过艺术形象来反映生活,来宣泄情绪,来表达政治理想和人生追求,玄祖舅就是这样的人,他想倾诉,他想宣泄,他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冤屈,知道大清国子民的苦楚,他根据自己的真实事情,写了一场戏,就叫《李鸿章大骂朝堂》,玄祖父扮演李鸿章,玄祖母扮演西太后,他们两个演的太好了,把老百姓想说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把老百姓想宣泄不能宣泄的愤懑情绪,给淋漓尽致的宣泄出来了。 1895年的阴历十月初一,是民间的鬼节,洛阳城大街小巷都燃香烧纸,为在战争中殉难的海军将士送寒衣,那天晚上,彤云密布,寒风萧萧,几万名大清国的子民,忍泪含悲,聚集到洛阳大戏院外的广场上看戏,金陵城来的大剧社要进行义演,为阵亡的海军遗属筹集救济款,《骂朝》就在那晚开演,一直演到除夕夜,场场爆满,玄祖父他整整演了一百场,没有休息过一天,十冬腊月,滴水成冰,他在台子上却累的大汗淋漓,那几天他受了风寒,而且他如今只剩一个肾了,体力明显的不支,又是除夕夜,家家都要团圆,玄祖伯说:“咱家也该团圆一次了,兄弟你也该休息一下了,除夕夜不再安排场次了”但是观众却满满的坐在戏台下,掌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玄祖父他被观众的热情打动了,他带病上台,但却不敢有半点懈怠,演出获得空前的成功,台上台下欢声雷动,他和玄祖母携着手出来谢幕,又加演了好长时间,观众还是不走,一定要演员将骂朝那一大段精彩的道白,再演绎一遍,玄祖父他真的是支持不下来了,但是戏子都是人来疯,尤其是玄祖父,他的外号就叫“王疯子”,根本经不起观众的热捧,那雷鸣般的掌声和震天价响的叫好声,使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用尽了他全部的激情,将《李鸿章骂朝》演绎成了他生命的绝唱。 只见他,打开一瓶杜康酒,像吹喇叭一样,一口气饮下半瓶,他器宇轩昂的站在舞台上,眼前闪现着甲午战争那枪炮轰隆,血肉横飞的战斗场面,他就是那个被怒火烧的失去了理智的李鸿章,他借着三分酒力,五分胆气,两分豪情,他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就像泼妇骂街,撒泼打滚,又像狂犬吠日,雄狮咆哮:“老佛爷,你这臭婆娘给我好好听着,还有满朝文武,你们这些苟且偷生之徒也给我牢牢记着,大清国如今已是千疮百孔,不堪一击,都是你们的罪过,看看我大中华,五千年宏大基业,就要毁在我们这些不肖子孙的手中,泱泱大清国竟败在小日本的手中,我李鸿章罪不可恕,我得为战争的失败负最大责任,这第一个该进监狱的是我,还有你,自称是慈禧老佛爷,其实就是庸碌无能的臭婆娘,你把海军军费用来建园子,美其名曰要显示大清国的威仪,你显摆了吗?大清国威仪何在?还有你,醇清王,你清吗?你就是个糊涂虫,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是往臭婆娘的耳朵里灌迷魂汤,什么日本国和大清国一衣带水,根本不会和大清国打仗,就是打了,小日本也不堪一击,用大把的银子来装备海军,无异于把银子扔到海里,有了这笔款不如给您老人家修个新园子,还能显示大清国的威仪,小日本和大清国友好了吗?它战败了吗?割地赔款你心中痛快了吧?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你这富可敌国的王爷,给海军捐过一分钱吗?这仗打败了,你这总理大臣洗的倒干净,你有先见之明,大清国本来就不该打这一仗,打了是失败,不打也是失败,还不如不打,你这叫人话吗?你这就是满嘴喷粪。还有你们这满朝的文武大臣,说什么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谁来治过一下,安过一次,想我海军将士在海上欲血奋战,为国殉难,你们谁去看过他们吗?战争这是国家的行为,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国家的事情能让一个商人来负责吗?不错,这个商人的确有错,你们说他是奸商也可以,但他罪不至死,炮弹里装有沙子,那是他的棉花不够,子弹头用铁顶铜,那是他没有铜材,一个商人,他拿出了他全部的财力和精力,替你们这些吃着国家的俸禄,不干国家事情的文武大臣担着国家的责任,如今你们还要将他送上断头台,老佛爷你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你这样做是让大清国的子民寒心啊!醇清王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我李鸿章,已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我就是卖国贼李鸿章,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和死了一个样,老佛爷你这臭婆娘你听着,还有你们这满朝苟且偷生的文武大臣也记着,如果你们敢将这个商人送上断头台,我李鸿章也不活了。”倔老头披头散发,口吐白沫,解下腰间的官绶,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坚决要悬梁自尽,口中大喊“邓世昌,丁汝昌,刘步蟾,还有那些葬身大海的弟兄们------,请你们等等我,李鸿章我来了,我要陪你们到阎王殿里告状去呀。”就气绝身亡,颓然倒地。 玄祖父他真的倒在了舞台上,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等人们回过神来,玄祖父他真的已经气绝身亡了。 玄祖父死的淡定又安然,据说有一口鲜血从他微张的嘴里溢出来,顺着脖颈绕了一圈儿,在胸前印了一个梅花扣,就凝固了,他爱梅,他的两个妻子都有一个梅字。他面带微笑,神色安详,就好像是做完了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要深睡一宿似的。他临终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他可能是觉得他这一生没有遗憾,他喜欢的人,他全心全意地爱过了,他喜欢的事,他尽心尽意地做完了,最后他终于死在自己喜欢的,毕生追求的梦幻舞台上,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驾鹤西行,逍遥天外,不管世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怎么评价他。 梅韵悠长 梅韵悠长 一 这一天,是1896年的大年初一,伴随着新年的钟声,年逾九旬的高祖奶,她应该在儿孙们的祝福声中,高高兴兴的度过新年,但是今天她却被她的爱子,我们的玄祖父猝死舞台的噩耗击倒了。 按说,玄祖父的年龄也不小了,不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高祖奶她躺在病床上很是安然,九十三岁的高祖奶,真的就是红蟒仙家给水墅派来的红管家,她三十岁嫁进水墅,四十岁当了水墅的主母,半个多世纪,她为水墅的老人孩子操劳,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形容她,一点都不过分,她已经九十多岁了,还当着主母,不是她爱揽权,把住位子不肯让,而是,没有人肯接,高祖奶八十岁的时候,就想让玄祖大娘接班,可是,玄祖大娘去世了,在她九十岁的时候,要将主母的位子给玄祖娘,可是玄祖娘说:“俺,就不是主母的料,俺管不了事,俺也不想管事,俺除了读书串门子,啥事都干不好。” 高祖奶就说:“娘,身子还硬朗,再替你做几年吧,不过,这家中的事,你也不能老是不管,得学着点。” 玄祖娘倒是帮助婆婆干了不少事,也长了不少本事,按她的能力,做水墅的主母,也够格。 晨光熹微的时候,玄祖娘就起来了,精心包了一碗饺子,端给婆婆说:“今年的大年初一,咱娘俩得过个冷清年了,孩子闺女都去洛阳了,凤仔猝死在舞台上,这后事儿该咋办?” 高祖奶说:“该咋办咋办,娘病了,这事儿你得担着。” 玄祖娘说:“先不说这事儿,反正洛阳有玖梅呢,她领着办吧。” 高祖奶说:“这也行,人死如灯灭,凤仔也算是死的其所,娘这么大岁数了,他不孝顺俺,就狠心的,抛下俺走了,俺也不挂念他了,吃了饺子,你就去洛阳,和玖梅商量着办。” 玄祖娘说:“娘,您要坚强,你可不能倒下,您如果倒下了,俺可撑不起这个家,你看看这个家,如今是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残的残,要吃要喝的有一大群,能干活、能挣钱的人都死了,洛阳的货栈没了,地里的活没有劳力干了,又雇不起长工,中用的闺女都嫁走了,剩下八姐九妹都干不了啥,到出嫁时,还得给她们做嫁妆,这都得挣多少钱,才能过得去,可是俺除了读书串门子,是一无是处,这个家还不得散了?俺可不想背这败家子的名声。” 高祖奶说:“先不说这些,吃饺子,吃饺子” 高祖奶的胃口不好,只吃了四五个就不吃了,玄祖娘心里也堵得慌,吃不下去,泪水像泉水一样的往下流,一碗饺子她两个人都没吃完,剩了大半碗,高祖奶说:“去倒给猪吧,过年,让猪们也吃点好的,顺便告诉大白猪,它的男主人殁了,这事儿得让它知道,还有那只大白公鸡也活到时候了,该给它的主人尽忠了。” 玄祖娘把饺子倒进猪食槽,又到厨房舀了半碗饺子汤,要婆婆喝。 高祖奶喝了两三口,就不喝了,玄祖娘哭的更厉害了:“娘,您是不是要狠心抛下俺,抛下这一家老小?” 高祖奶说:“我没想抛下您这一家老小,是你奶在催我过去,你奶活着时,我伺候她好,她死的时候说:小花妮,你把娘伺候的这样好,我死了就不打搅你了,你奶死了二十年了,从没给我托过梦,可是,昨夜她给我托梦了,要我快点回去。” 玄祖娘说:“您说说吧,这梦一说,就破了。” 高祖奶就给玄祖娘讲梦境:“这明明就是你们小时候的事,你和凤仔放学回家,我去地了,我想多干一会儿,回家晚了,凤仔坐在门口哭,你奶就埋怨我,孩子不是上学要紧吗?地里活有啥多少,做不完后晌我去做,这凤仔太蹇馋,嫌我做得饭不好吃,就在门口哭,你赶紧给他做点好吃的吧。” 玄祖娘说:“这梦都是心里想的,娘您是太想凤仔了。” 高祖奶说:“不是我想凤仔,是你奶、你爷、你爹、看见凤仔也去了,就想叫我也赶紧过去侍候他们,不光你奶她打搅我,你爹,也给我托梦,就是天要亮的时候,我明明听见是你在生火做饭,可是,你爹却坐在院里,叫我给他端水洗脚,我从锅里舀了半盆开水,还没有给他掺凉水,凤仔就叫我,他拉完屎了,让我给他擦屁股,我给凤仔擦完屁股,看见你爹把脚放到开水里了,我说,烧吧,你爹说,烧就烧吧,反正你想让俺烫猪蹄。” 玄祖娘知道,娘不是做梦,她是想逗自己开心,就擦干眼泪说,“娘,您这一辈子伺候了多少人?” 高祖奶说:“娘这一辈子,不会干啥,干活没力气,也不像你会读书,娘就是会侍候个人,十岁你姥姥就去世了,娘就帮助你姥爷侍候你的舅舅,三十岁不嫁人,专门侍候你姥爷,嫁了人就是侍候你奶奶、你爹、还有你们这一群孩子,山庄水墅刘家庄的孙男地女,谁有事儿,都来叫娘,如今,娘不能侍候你们这些老人孩子了,娘得过去给凤仔做饭,陪你爹说话。” 玄祖娘又要流泪了:“娘,你真的要狠心撇下俺吗?你要走了,谁来侍候俺,帮俺撑起这败落得家。” 高祖奶说:“有一个人能侍候你,也能帮你撑起这个败落得家。” 玄祖娘说:“是谁?” 高祖奶说:“玖梅,你去把玖梅接回来,你们姐妹一心,肯定能撑起这个家。” 玄祖娘摇摇头说:“这哪儿成?咱祖上有规,男人不准纳妾,凤仔娶玖梅,已经违背了了族规,俺虽然喜欢玖梅,接纳了她,但是心中也不好受,好在她在洛阳,俺在家中,闺女们是俺给养大的,俺俩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现在让她回来,俺俩肯定合不来,这家中的日子会更难过。” 高祖奶有点生气的说:“那懿梅你说说,这样的局面是谁造成的?你亲娘说你是读书读呆了,这话就不假,几十年了,这话窝到娘的心中没说过,你爱凤仔,却不给他做真正的夫妻,更不给他生儿育女,你说,你们这有其名无其实的日子,叫他怎么过?” 玄祖娘说:“那俺不就是怕给水墅生几个傻孩子吗,与其那样,还不如不生。” 高祖奶说:“就是傻的吧,也比没有强,你爹,别人都说他是呆子,可现在不是儿孙满堂吗?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无论懿梅你怎么对娘好,娘的心病不能除,如果不是玖梅生个超瑛,咱水墅可真的断了香火了。” 玄祖娘说:“凤仔娶玖梅,我也没有拦着,还把她当妹妹护着,可是,咱祖上有规,咱不能违反,是您想的办法,让俺留在家中,让玖梅和凤仔在洛阳,生的孩子都送回家中养,到现在,族中都不知道有玖梅这个人,孩子也都是俺亲生的,如今,凤仔死了,家败落了,本来族中的人都把责任推到凤仔头上,是他把家产挥霍完了,如今再冒出个玖梅,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玖梅是戏子出身,这名声可是不好。” 高祖奶说:“你说的这话娘都赞成,可是,娘喜欢你,就是你的宽宏大量,你待玖梅好,玖梅也知道,她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给你养,这该是多大的信任啊,其实族中的人都知道这事,你凤生哥是族长,这主意还是他帮我出的,可是,现在情况变化了,玖梅落难了,你不帮她她就活不成,她活不成了,俺的孙子超瑛也就活不成,俺的孙子活不成,俺这水墅就断了香火,这断了香火的责任,比破产败家还要大。” 玄祖娘说:“玖梅还年轻,还可以再走一步。” 高祖奶说:“如果,她真能再走一步,娘也就安心了,你和玖梅在娘的心中分量是一样的,娘知道玖梅,她是决不会再走的。” 玄祖娘说:“为什么?” 高祖奶说:“首先他爱着凤仔,凤仔就是她的生命,凤仔走了,她的心就跟着走了,她是不会背离凤仔的,就像你,现在让你再走一步,你走吗?” 玄祖娘摇着头说:“我不走,我找不到这样的好人家了。” 高祖奶说:“玖梅也一样,她找不到这样的好人家了,找不到像俺这样开明的婆婆,也找不到像你这样豁达的姐姐了,而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孩子,是俺的孙子王超瑛,不能随着她,去给别人叫爹,去随别人的姓,去给别人家承继香火。” 玄祖娘说:“那就让她把孩子给俺留下,俺帮她养,为了水墅的香火,俺就是再苦再累也愿意。” 高祖奶说:“你愿意,这是真心话,可是,你是力不从心了,你爱凤仔,和小九妹是一样的,凤仔死了,对你的打击比娘还要大,你如今是硬撑着,这俺心中明白,俺不能让俺的孙子没有了爹,再没有了娘,还有八姐九妹,你也照顾不了几年了,还是交给她们的亲娘吧。” 玄祖娘这才说出她心中最大的忧虑:“人都说,这婆媳是天敌,大多数人家婆媳都分开过,在一起会闹矛盾,而妻妾更是水火不容了,俺害怕,和玖梅合不来,生闲气。” 高祖奶说:“这婆媳是天敌,也是盟友,这是你姥爷常常给我说的话,想当年,娘不是你奶看上的媳妇,你奶喜欢的是你的亲娘,我心里害怕和你奶处不好,这家里的日子难过,你姥爷说:“花妮你喜欢呆子吗?”我说:“我在家中等了他二十年,不喜欢他我会等他?”你姥爷说:“呆子他是你的丈夫,是你婆婆的儿子,你爱他你婆婆更爱他,他现在就在你和婆婆额中间站着,如果你和婆婆是天敌,你进攻婆婆,婆婆还击你,那最受伤害的可就是呆子了,这婆媳战争的结果就是家庭的解体,要么你离开了亲夫,要么婆婆失去了亲儿,甚至会两败俱伤,连孩子都跟着遭殃,小花妮,爹对你说,你就努力巴结婆婆,不明白的就回来问爹,争取把她变成你的盟友,你婆媳俩一结盟,呆子就得投降,他对他娘好,肯定对你更好,婆婆待你好,丈夫待你好,孩子是你亲生的,肯定爱你了,你的日子肯定好过。” 玄祖娘说:“这婆媳比较好处,但妻妾势如水火,俺娘就是害怕主母才离开家,住到水墅的。” 高祖奶说:“你亲爹去世你才三岁,你娘才三十岁,不是主母对她不好,她才住进水墅的,是她喜欢水墅,她和你奶对脾气,想想,也是她听了你奶的劝,在你爹病重时回家帮助主母好好侍奉你爹,和一家老小和睦相处,你爹死后,你主母娘给你娘一大笔钱,还希望你娘留在家中和她做姐妹,你出嫁时,你的五个嫂嫂比着给你做嫁妆,还不是主母的面子。” 玄祖娘说:“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您这一说,我想通了,我去洛阳把玖梅接回来,我会好好待她。” 高祖奶说:“娘把你奶劝你亲娘的话,说给你听,你就照住这话做:这一家人过日子,过得就是心,这将心比心,你心里装着他,他心里放着你,比你大的你要敬着他,比你小的你要护着她,玖梅比你小一二十岁,让她当你的女儿都够份,你想想,如果你的女儿破了产,又死了丈夫,孤儿寡母,举目无亲,你会怎么想,你会见死不救吗? 玄祖娘说:“娘你不用说了,我会把玖梅当成亲妹妹,好好待她,我会像你待我一样,敞开胸怀,把她放到心坎上暖着,她就是一块冰凌,也会被俺暖热的。” 高祖奶说:“玖梅也会尊敬你,你是主母,她是管家,你们这妻妾虽然是水火,如果把水放到火上烧,再放点蜂蜜,奶油、肉蛋、调料慢慢熬,这日子就会过得甜甜蜜蜜,有滋有味的。 玄祖娘到洛阳去接玄祖母,她看到的一幕,真是让她心酸,也理解了婆婆的苦心。 玄祖母的的确确是陷入了困境,她坐在玄祖父的灵床前像傻子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昨天还是活泼泼的一个人,还和她同台演出,还和她同桌吃饭,可是,今天就变成了两世人,玄祖父猝死舞台,他是因为唱反戏而累死的,剧社老板已经被抓起来,编剧哥哥也连夜逃走,她的身边只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一个五岁的侄子,陪着她给玄祖父守灵,家中去的人,基本上都不认识玄祖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玄祖母她什么名分都没有,家里人问她,玄祖父该如何安葬,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照规矩,玄祖父可以运回家中葬在祖坟,可是,谁来承头做这件事?玄祖母她是南方人,对本地的风俗一点不懂,而且,要把丈夫运回家中安葬,还得一笔费用,玄祖母她这时候已经一贫如洗了,甭说安葬丈夫了,他和孩子的生活费都没有了,家中去的人看着她可怜,都不叫她管饭,都到街上吃,而这些,还不是最难堪的,毕竟玄祖父有很多子侄,也有亲女儿在家养大,即使玄祖母她不出钱,儿女们也能把玄祖父运回家安葬,如果,玄祖父运回家中,她怎么办?她是玄祖父的什么人?她不能回家,她没有家,虽然她也很喜欢水墅,可是,水墅会接纳她吗?高祖奶的忧虑就是玄祖母的忧虑,她确实还年轻,保养得又好,有不少的男人喜欢她,也有官宦之家的少爷追求她,可是,她不愿再走这一步,他爱老哥哥,一辈子就爱他一个人,她也爱老哥哥这一家人,更重要的就是,儿子是水墅的继承人,家族的长辈,肯定不会让她把孩子带走改姓的,她已经失去了四个闺女,这唯一的儿子她一定得保住,可是,她不走这一步,她又如何生活呢?货栈破产了,戏唱不成了,丈夫死了,没有生活来源,这两个孩子还不得跟着她饿死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老姐姐笑吟吟的站在她面前说:“小九妹,娘想你和孩子了,让我来接你和孩子回家。” 玄祖母没有说什么话,她知道这个好人家是不会抛弃她的,就和老姐姐扶着玄祖父的棺木,带着两个孩子,告别了洛阳,这块给了她幸福,也让她伤心的地方,回到了水墅,这就是她的家。 到了家门口,玄祖娘说:“凤仔是死在外头的,按照风俗不能回家了,灵棚就在门口的打谷场上,孝子可以回家。” 玄祖娘和玄祖母以及其他的孝子,都陪着棺木到了打谷场上,只有三岁的小超瑛进了家门,向奶奶的房间跑去,一边跑,一边吆喝“奶奶,我回来了,你的好孙子回来了。” 三岁的小超瑛跑到奶奶床前,被奶奶一把抱住,放到暖烘烘的被窝里,成了水墅的第四代传人,他是我们的曾祖父。 梅韵悠长(二) 二 玄祖母扶着丈夫的灵柩回到乡下,第一个遇到的是名分问题,玄祖娘是玄祖父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他们是有其名,无其实,而玄祖母则是有其实而无其名,水墅祖上有规:“男人不准停妻再娶,更不准纳妾”玄祖父不但是违背了族规,如果放到现在,他就是犯了重婚罪,但是,对于这种事,民间和官府都采取的是得过且过的态度,或者叫民不告官不究,只要当事人不说什么,别人谁吃饱了撑着,管那闲事?而这个当事人就是玄祖娘,她爱玄祖父和玄祖父结婚,但又不给玄祖父生孩子,而将生儿育女的任务交给玄祖母,玄祖母又是她亲自看上的,心里早把她当成了妹妹,如今玄祖父已经死了,留下两个苦命的女人相依为命,艰难度日,这样的情况下,女人们是能够结成统一战线的,但有一个前提是:其中一个放弃她的名分,玄祖母接受了族长的忠告,为了这个家的安定团结,幸福和谐,她放弃了名分,他和玄祖娘以姐妹相称,对外人就说是玄祖娘的表妹,就连她的四个亲闺女,也都把玄祖娘当成亲娘,称她为姨娘,这在当时的大户人家也很普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长者为尊,玄祖母也明白这个道理,因为她的亲生母亲,就是父亲的姨太太,虽然父亲非常的喜爱她,但在大家庭中仍然没有什么地位。 玄祖娘和玄祖母就像亲姐妹一样相处的很好,她俩喜欢手挽着手,在街上走,她俩的名字又都有一个梅字,所以外人就说她俩是“梅花扣儿”。 玄祖娘比玄祖母大十七八岁,与其说她们像姐妹一样亲热,毋宁说更像母女一样真挚,玄祖娘一辈子没有生养,他身体内的母性情愫始终没有得到开发,如今都倾注到玄祖母身上了,而玄祖母很早就死了娘,就在心中,将和她娘一样大的老姐姐当成娘,依恋着、顺从着,什么事都听老姐姐的吩咐,从不忤老姐姐的心意,老姐姐自然是高兴又满足。 家和万事兴,在我们这平民之家,没有绝对的利害冲突,大都是婆婆妈妈的家庭琐事,家和,主要就是女人和,具体地说,就是婆媳和,母女和,妻妾和,妯娌和,姐妹和,甭看这简单的一个和字,具体的做起来还是很难得。 玄祖娘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身体也不好,而玄祖母正是年富力强,精明干练,于是玄祖娘她就主动交出了手中的权力,将当家理财的担子移到了玄祖母的肩上。玄祖母也不负重望,把日子过得倒是很有起色,玄祖母她出身于仕商之家,她的管理才能是与生俱来的,又有十几年货栈经营的实际磨练,称得上精明能干会算计,水墅家大业大,殷实富足,洛阳的货栈虽然没了,但乡下的土地不少,位于洛河边上的水地很肥沃,玄祖母请来了种庄稼的好把式,由过去的一年一熟变成了一年两熟,冬种麦子夏种谷,细粮粗粮都富足,地是宝中宝,只有肯下力,精耕细作就能多打粮食,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干什么都有底气,五谷丰登,六兽兴旺,种植业和养殖业是相辅相成的,玄祖母她看准了这一点,就让男人们在空闲的院子里,修了猪圈,鸡舍,牛棚,马厩等,而养猪,喂鸡,放牛,牧马的活都交给家中闲着的老人和半大的孩子去干,人有活干了,就没时间惹是生非了,“猪满圈,鸡满院,牛肥马壮人喜欢,忙忙碌碌为挣钱。” 水墅旱地出产的棉花,以前都运到洛阳的货站直接卖掉,如今货栈没了,运到纺纱厂人家给的价钱小,玄祖母给玄祖娘算了一笔帐说:“深加工每道工序都有利润,咱们家年轻的女人多,八姐九妹再加上两房刚过门的新媳妇,可是一笔不小的人力资源,过去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藏在深闺人不知,小姐不能下绣楼,媳妇也没有什么事好做,甭想着这是娇生惯养享清福,其实是抹杀人性,限制自由,女人没有经济自主权,不能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就谈不上自由和幸福。”玄祖娘对闺女媳妇说:“娘不把你们关到绣楼里,你们要像你们的姨娘一样的有志气,识字断文,有一技之长,“家有千金,不如艺技在身,”这是你们奶奶的口头禅,咱们水墅的女人要有志气,自己养活自己,不看别人的脸色讨生活。” 玄祖母让人从城里买回几十架简易的纺花车,天晴的时候就摆放在大院子里,或者那棵大楸树下,大闺女,小媳妇都坐在那里纺花,仨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年轻的女人,一边纺花,一边说笑,高兴了还引吭高歌,翩翩起舞,嗡嗡嘤嘤的是纺车转动的声音,也是蜜蜂采花的声音,叽叽呱呱,是女人说笑的声音,也是小鸟嬉闹的声音,玄祖母还叫她们比赛,“看谁纺的又快又好,优胜者就放假一天,愿到那儿疯,就到那儿疯,再发三块银元,愿买什么,就买什么。”水墅的棉花品质好,小姐们心灵手巧纺出的线又细又匀,送到洛阳的华茂源棉纺公司,非常的受欢迎,挣的钱就不用说了,不能说财源滚滚,确是是溪水长流。玄祖母说:“钱是你们闺女媳妇挣得,就给你们闺女媳妇花吧,年轻的姑娘媳妇有了钱,干什么?买时髦的衣服,买香艳的脂粉,还买金银首饰,这八姐九妹本来就天生丽质,如今又穿着时髦的衣服,抹着香艳的脂粉,玉颈上挂着明晃晃的项链,藕臂上带着温润润的玉镯,云髻高耸,金钗摇曳,银卡闪光,文文雅雅的坐在阳光明媚的院子里摇着纺车,由花草映衬着,树荫翳着,八姐像白鹤晾翅,九妹如银狐舒腰,难道不就是一道非常美的风景吗?有了风景就有欣赏风景的人,那些帅气能干的小伙子,有事没事的都爱上水墅跑,男婚女嫁,这是最自然的事,玄祖娘是开明豁达之人,只要是闺女看上的,她一般都不反对,当然了,她的闺女眼力也都不错,选的女婿无论是才貌还是人品都令她满意,一个女婿半个儿,玄祖母也愿意将闺女女婿留在身边,于是她就找来高手匠人打了两辆大马车,大马车用上了城里新兴的橡胶轮胎,套上自家养的高头大马,奔驰在新开通的宽阔平坦的官道上,引来无数惊羡的目光,绝对不亚于现在的人们开着世界名车“宝马、奔驰到处兜风,那般的神气和惬意,赶大车也是个技术活,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得称他们车老板,这两个车老板都是玄祖母的女婿,女婿给丈母娘干活,自然是尽心尽意了,有了胶马车,水墅的生计更活泛了,一辆胶马车顶十辆独轮车,生产效率明显的提高,闲暇的时间就多了,人是不会让自己闲下来的,总会找点事来做。 玄祖娘闲下来了,就读书,不但她读,也教家中的闺女们读,她说:“只让男孩子去读书,不让女孩子读书这不公平。”玄祖娘她爱读书,也得女扮男装,男女授受不亲,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封建道德观念不知扼杀了多少女人的天赋和才能。 玄祖母是在太平天国的文化氛围中长大的,“男女平等”的观念浸润了她的人生,她对玄祖娘说:“把学堂边上那间空着的房子收拾一下吧,让家中的女孩子也读书。”玄祖娘很佩服玄祖母的胆识和才能,想想自己小时候男扮女装去上学的情景,深知女孩子也有上学的渴望和权利,于是就将那间她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整理一新,办了女子书房,我们家的闺女媳妇闲下来都可以去读书,玄祖娘亲自当了辅导老师,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又得到文化知识的滋润,那姿色和气质就更不一般了,花艳蜂蝶嬉,凤鸣梧桐舞,四乡八村都知道,氺墅养着一群好姑娘,相貌姣好,知书达理,聪明能干,温良贤惠,对于乡下人家来说,这后面的两条是最重要的,因为乡下人娶媳妇主要还是娶劳动力的,但是如果有了前两条,那就更不一般了。这样想来,氺墅,那时候是多受追捧,隔三差五就有媒人登门,上演一出凤求凰,玄祖母她也深受我们家风的侵润,淡定豁达,宅心仁厚,对于子女的婚事,都不大放在心上,都由着孩子们的性子来,“只要孩子们满意,我就给她们办。”这种自由开放的观念,在今天好像很深入人心了,但在那时候的确是很少很少的,玄祖母的开明与豁达,使她收获了一群好女婿,说好女婿,不是说他们的家境有多好,也不是他们的人才有多帅,更不是他们的才能有多高,如果用现在的那些所谓的择婿的标准来衡量,玄祖母的这九个女婿,大部分都和她的闺女不般配,像三姑爷就是个孤儿,家境贫寒,到我家当了十几年的长工,现在就是个车老板。像五姑娘长的细皮嫩肉,花容月貌,走路就像春风摆柳般的风流雅致,配的女婿却五大三粗,就是活生生的黑李逵,别人都说她的女婿长的丑,玄祖母却说“黑李逵脸黑心好,外丑里美,他力大无比,干起活来一个顶三个,打起架来十个人不能近身,白妞配黑汉,日子比蜜甜”黑李逵是玄祖父的贴身保镖,力大无比,且有武艺,玄祖父死后,他说什么也不离开我家,跟着玄祖母从洛阳城里来到乡下,赶车挑担,看家护院,就是个忠心耿耿的老杨洪。还有七姑娘是个才女,从小跟着大娘用心读书,吟诗作赋好有才气,又跟着姨母学了不少戏段子,会写文章会绣花,能歌能舞会讲话,人们都说这闺女天分高,应该到洛阳城找个富贵人家的风流公子才般配,可是七姑娘的眼力竟那么差,找的女婿无论是家境,还是才干都是九姐妹中最差的,七姑娘有点自卑,不愿和其他姐妹同一天回娘家省亲,玄祖母说“闺女你看上的人,那就是最好的,甭管别人说什么”玄祖母对这个女婿还比其他的女婿高看一眼。一个女婿半个儿,可是玄祖母的女婿,就不是半个儿了,最少也是三分之二的儿,对丈母娘的那个好就不用在这儿赘述了。 写到这儿,我都有点神往了,我们这个家真是个富足,自由,温暖、和美的幸福之家,这样的家庭,甭说古代了,就是现在也是很难找到的,这就是我们向往的理想之家,而为这个幸福之家倾注了智慧和心血的女主人,理应受到子孙的尊重和爱戴。 玄祖母她的确是获得了全家人的尊重和爱戴的,其中最尊重她,爱戴她的人就是玄祖娘,玄祖娘也属于才高气傲的女人,能被她看上眼的人没有几个,可是一旦被她看上了,她就会用生命去围护她,拥戴她,玄祖娘就是这样卫护拥戴玄祖母的,她先是把自己最心爱的男人奉献给了玄祖母,又在玄祖母最困难的时候,接纳帮助了她,她将家庭的大权交给玄祖母,信任她,依傍她,这是一种何等的胸怀和气度,玄祖母能不知恩图报吗?她感恩老姐姐,侍奉老姐姐,在玄祖娘年老病重的时候,玄祖母更是悉心的侍候,她亲自的捧食送水,端屎端尿,梳头发剪指甲,寒冬腊月她就和老姐姐同床而卧,用她那暖热的躯体为老姐姐驱走寒气,玄祖娘卧床不起整整三年,到死身上没有一点褥疮,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玄祖母的贤惠和仁义,感动了家中的每一个人,在乡邻中也留下好名声。 玄祖娘就是这样的人,她总是爱做别人不理解的傻事,可是细想想你又不能不佩服她,她要把属于自己的主母名分送给玄祖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从古流传的今天的至理名言,芸芸众生忙忙碌碌,好像就是为了实践这句名言。可是人这种天地间最高级的动物,好像也不这么简单,所以又有一个成语更被人称道“追名逐利”名在前,利在后,有名就有钱,有钱要买名,谁要说谁一点名利思想都没有,那纯属妄谈,只不过人与人追求名利的途径和方式不一样罢了,有人高尚些,有人低俗写,有人明白些,有人隐晦些,有人淡泊些,有人痴迷些,现在的人追名逐利的案例就不消说了,对于古代的妇女来说,名分就是她们的一切,所以孔老夫子就有至理名言“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就拿玄祖娘和玄祖母来说,玄祖娘虽然和玄祖父并没有履行夫妻的实际内容,但他是玄祖父明媒正娶的合法妻子,她是氺墅的主母,不要小看这个名分,她就是玄祖娘的一切,即使她没有一个亲生的孩子,但这家里的所有儿女都是她的,更重要的是他死后要和玄祖父葬在一起,年年都会有儿孙后代为她焚香压纸,她的名字会写入家族的族谱,受到子孙后代的祭拜和敬仰,古代的女人没有生的权利,只有这一点死的特权,活着她们不能和男人平等,她们只是丈夫的附庸和陪衬,即使你贵为皇帝的老婆,也只能成为皇后,只有死了才能和丈夫平等睡在一起,平等的接受儿孙的朝拜,而没有主母这个名分,就像玄祖母,即使他和玄祖父是恩爱夫妻,即使她为这个家族贡献了四女一男,即使她为这家族的幸福与发展倾注了毕生的心力,对不起,你没有主母名分,活着你只是个管家,死了不能和丈夫葬在一起,祖坟里没有你的位置,族嗣里没有你的牌位,你就像一段木头,燃尽了生命的余光,无声无息,随风飘散,你没有家,没有归宿,你就是孤魂野鬼,恩爱的丈夫他找不到你,心酸的儿女也无处祭拜你,这就是中国古代妇女,宁愿守寡而不愿向前走,去追求幸福的心理基础,玄祖母她是在太平天国的文化氛围中长大的,受到过新思想,新道德的浸润,对于作为封建礼教的精粹的名分问题,不怎么考虑,所以她能很轻易地就放弃了,属于自己的名分,但不在意并不等于一点不想,她在心中的自卑,表现在对主母的百依百顺,其实她在心中还是蛮委屈的。 玄祖娘算是淡泊豁达之人,她喜欢玄祖母,她什么宝贵的东西都可以割舍,而唯一不能割舍的就是这个名分,因为它对一个女人的今生后世太重要了,如果谁要割舍,那她定时受到了天大的感动,有着非常人能企及的精神境界,玄祖娘就是这样的女人。 梅韵悠长(三) 三 玄祖娘在临终的时候,做了一件叫人不可思议的事,她请来了族长,坦白了她和玄祖父玄祖母之间发生的一切:“我不是你们家父真正的妻子,小九妹才是你们家父真正的妻子,她为我们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她辛勤持家,功大于天,她做氺墅的主母当之无愧,我死后不进祖坟,不与你们的家父合葬,也不入你家的族谱,但是我也不回娘家,我爱你们的家父,我爱这个家,我爱我们的子孙后代,就将我葬在我们家祖坟的边上,不要让我离小表弟太远了,如果他想我了,就来看看我。”玄祖娘的举动算不上惊天地,泣鬼神,但在当时可真是感动了家族中的上至族长,下至重孙,大大小小一百多口人,当然了,最受感动的是荣升为氺墅主母的华玖梅了,她说:“老姐姐,你真是一无所有了,你连最后的名分都放弃了” 玄祖娘说“没有就等于有,有也会等于没有”玄祖娘说完这句禅机很深的话就阖然长逝了。 玄祖母她还有什么话说呢?她要为高风亮节,情深似海的老姐姐举行最隆重最风光的葬礼。 玄祖娘的葬礼的确是办的风光而隆重,至少在当时的四乡八村是没人能比得上的。 对于乡间的平民百姓来说,身微命贱,一生庸庸碌碌,只有三天最荣耀,第一天是诞生日,第二天是结婚日,第三天是下葬日,这三天一般都要举行一个仪式,其实也就是亲戚朋友邻里乡亲聚到一起,吃点美食,喝点美酒,再进点美言而已,前面的两日取决于别人,俗话说“年少时看父敬子,年老时看子敬父”诞辰日和结婚日是否办的风光隆重,取决于父母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威望,而安葬日则是取决于子孙,一个隆重而风光葬礼,其实就是子孙后代对父母先人的追念和肯定。 平民百姓的葬礼再隆重,也和皇帝亲王,达官贵人有天壤之别,充其量就是孝子多些,寿棺贵些,道场大些,这些看似简单的事情,确是人们梦寐以求也不一定能实现的的,也许你也会听人说“人这一辈子,活着吃好、穿好、寻欢作乐,为所欲为,不管死后狼拉狗啃,暴尸荒野,”这其实就不是他的真话,即使一个平民百姓,活着可以忍屈受辱,可以忍饥挨饿,可以没有体面,没有尊严,没有荣华富贵,没有功业声望,但都希望死后能有个体面隆重的葬礼,这是对逝者的尊重,也是对生者的激励,所以我说我的玄祖母“死无葬身之地”并不是说她死后没有葬身的地方,而是没有一个体面隆重的葬礼。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来说,建不了大功,立不了伟业,活着平平淡淡,默默无闻,能不能死后有一个风光而隆重的葬礼,则取决于儿孙,多子多福,多女多孝,儿孙多自然孝子多,儿孙富足自然寿材好,儿孙有威望,自然捧场的人也多,场面也就宏大了,如果按照这个思维定势,玄祖娘的葬礼,不但谈不上隆重风光,而且应该是冷冷清清,因为玄祖娘她根本就没有生养过,没有一男半女,何来的孝子贤婿?更不用说有人为她请和尚做道场了,但这只是事物的一个方面,世上万事万物最重要的还是当事人,玄祖娘她虽然没有亲生儿女,但是她把玄祖母生的四个闺女都当亲闺女抚养大,还有东院玄祖伯的五个闺女,小时候也都爱朝她们婶娘这边跑,把婶娘看的比亲娘还要亲些,这是因为玄祖娘有钱,有闲,又有心,待这些侄女比她们的亲娘还亲,有好吃的留着给她们吃,有好衣服送给他们穿,自己用的胭脂粉,香胰子也常常擦到侄女的脸上,还有玄祖娘她识字断文,性情豁达,宽容大度,从来不会对她的这些宝贝闺女发脾气,当着外人的面就炫耀她的八姐九妹,漂亮,聪明,知书达理,勤劳能干,闹的村里人还真的认为:“张懿梅她有九个亲闺女。”这些和我的玄祖大娘很不一样,玄祖大娘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对于儿子十分的上心,老大曾祖伯,老幺曾祖叔,两个儿子被她放到心尖子上,疼着护着,有好吃的先尽儿子吃,有好衣服先让儿子穿,有了重活累活却都是闺女的,而且,玄祖大娘粗心,不会娇养闺女,甚至还嫌闺女多,说她们:“都是赔钱货”,有了不顺心的事就找闺女发泄,把闺女骂的没有脸面,这不怨她,在封建社会,有几个女人不是重男轻女呢?虽然她们也是女人,但是,儿子承担着养老送终的重担嘛,这就是最直接的功利性,玄祖大娘不但有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有点吝啬,虽然她的丈夫我们的玄祖伯,在洛阳经营货栈为她挣了不少钱,但是玄祖大娘却总是不舍得花,宁肯把钱压到箱子底沤烂,也不舍得给闺女们买一件新衣服,更不用说首饰脂粉了,闹的闺女们心里都不痛快,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咱们的亲娘”相比之下她们的婶娘就大方多了,婶娘大方首先是她有钱,她生在官宦之家,虽然幼年丧父,但是钱财却是不缺的,她又是高祖姥的独生女,高祖姥那丰厚的家私都给了她,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又嫁的是殷实富裕的水墅,“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光这些侄女们来亲玄祖娘,就连那些早出了五服的远方亲戚,也和水墅一家走的很勤,这是因为玄祖娘她有闲,人情世故谁都懂,但是走亲戚看朋友都得有时间啊,平常的人忙于生计,就说东院的玄祖大娘吧,这五男二女七件子,都向她要吃要穿,再加上娘家婆家几个老人也得她照顾,玄祖伯一年到头不能回家,里里外外都得她操劳,披星星戴月亮,忙的头顾不了头,脚顾不了脚,哪还有闲功夫今天串亲戚,明日看朋友?玄祖娘她不一样,她下面没有孩子拖累,上面还有婆婆和亲娘给她辏着后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丈夫在外面挣钱,公公在家中种树,里里外外都有人打理,不需要她操心。你说让她干什么?人也不会闲着,玄祖娘一生就做两件事,一是读书,二是领着家中的闺女媳妇串门子,家族里面无论谁家娶媳妇、嫁闺女、生老病死,修房盖屋,只要有事,她必定到场。人吗,有了钱,有了闲,还得有心,玄祖娘从小在水墅长大,接受了仁爱亲和的家族文化氛围的熏陶,淡定豁达,宅心仁厚,乐善好施,街坊邻居,谁家有了困难她都要尽力相助,乡行极好,俗话说“行了清风,就会有细雨”“播下种子,才有希望收获”“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种什么种子开什么花”玄祖娘她其实是用她一生的德行,为自己挣了一个隆重风光的葬礼。 玄祖娘的葬礼风光又隆重,首先是她睡得寿材贵,穿的寿衣好,其次是她的阴宅修的大,棺里陪葬多,三是葬礼的仪式隆重,孝子多场面大。 玄祖娘的棺木是用香柏木做成的,香柏木珍稀名贵,其生长期长,一般都要长一百年才能成材,它古朴典雅,色泽鲜丽、木纹清晰,具有密度大,遇水不会烂,不会发黑,防腐保温,防霉、防臭、不带静电、抗菌、不易变形、耐磨等特性,表面具有丰富的自然木节,易雕刻好上色又吸漆,给人以雍容华贵的艺术之感,为木制产品之上乘选材,香柏木有天然香味可以入药,柏子可以安神补心,每当人们步入葱郁的柏林,望其九曲多姿的枝干,吸入那沁人心脾的幽香,联想到这些千年古木耐寒长青的品性,极易给人心灵上以净化,而且香柏子又和“想百子”谐音,寄予了多子多寿,家族兴旺的美好理想,由此可知,古人用香柏木做寿材的心境。据《本草纲目》、《二十五病方》、《千金翼方》等记载:香柏木具有,性味甘平,入心、肝、脾、肾、膀胱诸经,具有保健、美容、美肤等功效。北京大堡台出土的古代王者墓葬内著名的黄肠题凑即为上千根香柏木方整齐堆叠而成的围障,由此可知香柏木的香气具有防腐除臭的作用,但是香柏木极其昂贵稀少,在古代非皇家贵族是很难用上的。 玄祖娘的棺木用的是我家祖坟地上长的香柏木,是先祖爷所种,已逾百年,直通通两丈多高,一搂多粗,八寸厚的板材,宽宽绰绰的四堵棺,由两个高手匠人整整做了一个月,雕龙画凤,又用高级的桐油刷了四五遍,油光锃亮照见人影,八个壮汉都抬不起。 玄族娘的葬礼的确是办的风光而隆重,至少在当时的四乡八村是没人能比得上的,但是,对一般人来说,再隆重的葬礼,都是活人借死人做给外人看的,对当事人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如今就有人想在生前办葬礼,我们的玄祖娘就是在生前举办葬礼的。 那一天是除夕,也是十九世纪的最后一天。 睡了四五天的玄祖娘醒来了,她让玄祖母将山庄水墅所有的人都叫来,先是宣布了她的最后决定,将她的主母名分给了玄祖母,然后,她又对族长说:“明天就是新世纪了,大家应该高高兴兴过新年,可是,我死了,让全家人哭哭啼啼的,多不好,再说,我死了,儿孙们哭的再痛,我也不知道,就在今天给俺办个葬礼吧,俺就睡在床上,小九妹,你给儿子闺女扯大孝,俺要亲自听他们哭灵,谁哭的最痛,俺给他赏。”于是,那一天,在族长的主持下,王氏家族的一百多口人,聚在水墅给还活着的玄祖娘举行了葬礼,那些孝子真叫哭的痛,好几个都哭的晕倒在地上拉不起来,玄祖娘躺在床上偷偷地笑。 仪式举行完毕,天已经黑了,玄祖娘坐起来说:“哭的都怪痛,小九妹,把那个红箱子打开,那一箱子银元都赏给孝子吧。”玄祖母打开箱子,像当年太祖奶一样,抓住银元就撒,一院子的儿子媳妇、闺女姑爷、孙子外孙、侄子侄女,重孙低啦孙,都嘻嘻哈哈的抢银元,十岁的儿子王超英和八岁的侄子王超洋没有抢到,哭哭咧咧来到玄祖娘的面前,玄祖娘每人给发了三块。玄祖娘说:“俺的葬礼俺很满意,俺死后,就不打搅大家了,到时候把俺的灵柩放到大马车上,拉到坟地,和俺的娘埋到一起就行了。” 山庄水墅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了玄祖娘和玄祖母。 玄祖母给端来了甜面汤,玄祖娘大口大口地喝,像好人一样,两眼放光,脸颊上还泛着红晕,玄祖母根本不知道,玄祖娘这是回光返照,她心里很高兴,就对玄祖娘说:“老姐姐,你好几天没洗澡了,我给你熬了苦艾水,咱洗香薰浴吧!” 玄祖娘说:“好吧,老姐姐是得洗得净净的,熏得香香的,穿的新新的,梳的光光的,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见咱们的凤仔,他爱美,俺不能让他说俺邋遢。” 玄祖母将木炭盆挪到屋角,在两个紫檀木的蜡烛台上,插上几根红色的香蜡烛,点燃后,屋里顿时明亮起来,还有一点蜂蜡的馨香,她又搬来一个大木桶,这个木桶是用香柏木做的,是用太祖爷做棺木时剩下的木料做得,材质好,容积很大,可以同时坐一个大人,再坐一个小孩,木桶做成摇椅式,人睡在里面还可以摇晃,像个摇篮,上面还有盖子,只有头露到外面,这是高祖爷的设计,高祖爷他最会享福了,他得享高寿,就是因为他懂养生,当然了,这大木桶是水墅共有财产,谁都可以用。 玄祖母将熬好的水倒进大木桶,一股混合着柏油、野艾、生姜、柑橘、茉莉、薄荷的香雾,弥漫了整个房间,玄祖娘个子不高,又十分消瘦,玄祖母像抱孩子一样,把她抱起来放进浴桶,盖上盖子,摇动摇把,玄祖娘就在浴桶中摇起来,像婴儿躺在摇篮里,舒舒服服的合上眼睛和玄祖母说话。 玄祖母说:“老姐姐,舒服吗?” 玄祖娘说:“老舒服了。” 玄祖母说:“那就多泡一会儿,我将你的头也洗洗。” 玄祖母搬个高杌子,把一盆水放到杌子上,玄祖娘睡着就可以洗,洗完了头,用干毛巾包起来。 玄祖母才将木桶盖解开,用毛巾轻轻擦拭全身,玄祖娘她没有力气了,这香薰浴也仅仅是洗了半个小时,不像年轻人一泡就是小半天,玄祖母将玄祖娘用毯子裹起来,抱上床,让玄祖娘靠着被子坐好,她要给玄祖娘梳头,玄祖娘头发很好,黑的多,白的少,长长的垂到腰间,玄祖母将其梳通顺,绑好盘在头顶,玄祖娘要玄祖母打开床头柜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只紫金簪,两朵红绒花,一条珍珠项链,还有两只梅花耳钉,一只碧玉镯,玄祖母将紫金钗和红绒花插上老姐姐的发髻,说:“老姐姐,照照镜子,你看你多么漂亮,小九妹要把你打扮成新娘子了。” 玄祖娘拿着镜子,玄祖母给她戴上项链,扎上耳钉,拿起碧玉镯要戴到玄祖娘的手腕上,玄祖娘拦住了玄祖母说:“小九妹,你就是行,你把老姐姐打扮的这样漂亮,凤仔他不认得我怎么办?”玄祖母说:“他不认得你,你就再回来。” 玄祖娘说:“这碧玉镯,我不戴了,这是奶奶留下来的宝贝,她传给娘,娘传给我,我传给你,你传给咱的媳妇,一代代传下去。” 玄祖母说:“听外人说,咱奶本来要当女王的,她流落民间,也有不少宝贝,是真的吗?” 玄祖娘说:“咱奶嫁到水墅,带来一百两黄金,一件风冠霞披,一只碧玉镯,都是价值连城,一百两黄金,奶奶送给土匪了,凤冠霞帔,被婆婆卖了?” 玄祖母十分惊讶“这传家之宝怎么能卖了呢?” 玄祖娘说:“不卖不行啊,咱家货栈破产后,凤仔和你大哥因为还不上债务,被债主告到法庭,要坐牢,是家中拿钱把他们赎出来的,家中哪有这么多钱?是婆婆将凤冠霞披卖了。” 玄祖母说:“那婆婆到那边,奶奶肯定会埋怨她,这凤仔也是的,你败家,把传家宝都丢了。” 玄祖娘说:“奶,不会埋怨婆婆,是奶托梦,让婆婆卖宝贝,帮她救孙子的,奶奶说:这水墅中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卖,就是水墅也可以卖,她的孙子才是真正的宝贝。” 玄祖娘把碧玉镯戴到玄祖母的手腕上说:“你戴上手镯,还有一个任务,你完不成,就传给后代,这碧玉镯是两只,奶奶的娘是双胞胎,一个叫梁红玉,一个叫梁红燕,奶奶是梁红玉的女儿,梁红燕生得是男孩儿,叫梁红安,这梁红安还算是咱水墅原来的主人,梁红玉姐妹俩争王位,被朝廷利用,兵败国亡,梁红玉让宰辅带着女儿逃走,梁红燕的儿子也被宰辅保护着逃走了,奶奶逃到了咱中原,被咱老爷救助,嫁给咱爷,成了水墅的女主人,梁红安据说逃到了西域,奶奶说,无论找到什么时候,两家的后人若能相认,这玉镯就是见证,你看,这玉镯上有一个图案,就是西梁女儿国的标记。” 玄祖母说:“俺的命苦,使命这样重,三十年前,太平天国兵败国亡,官军血洗金陵,俺家四十八口人遇难,俺和哥哥逃出来,娘给我们一对碧玉镯,我和哥哥一人一只,二十年后我们兄妹重逢,哥哥把他那一只也给了我,没想到兄妹重逢,还有灾难,货栈破产的时候,我将两只碧玉镯都卖了。” 玄祖娘说:“奶奶说的对,这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卖,只有人是宝贝。” 玄祖母帮玄祖娘梳洗打扮完毕,玄祖娘说:“你帮老姐姐穿上衣服吧。” 玄祖母就拿起旧衣服要给玄祖娘穿,玄祖娘说:“干脆把寿衣给我穿上吧,让我看看俺穿上寿衣有多漂亮。” 玄祖母说:“寿衣在哪里?” 玄祖娘又指指银元箱子说:“边上的那只箱子里。” 玄祖母打开箱子,先拿出一件石青色的衬衣衬裤,给玄祖娘穿上,玄祖娘说:“这寿衣都是闺女给做的,九个闺女一人一套,和俺最贴心的是老九超雅,她给俺做得衬衣衬裤俺最满意了。” 玄祖母又取出一件紫红碎花夹袄,给玄祖娘套上,玄祖娘说:“这是八姐超蓝亲手为俺缝制的,你看这针线多细密,针针线线连着娘的心。”玄祖母叹口气说:“你为她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她们为你做件老衣应该,俺到时候,不让闺女给俺做老衣”玄祖娘说:“她们是你亲生的,咋不让给你做老衣?”玄祖母说:“俺虽是亲生,但没有养育她们,这养母要比亲母更亲。”玄祖娘高兴地直点头,“俺算是没有白巴结这一群闺女,一个比一个孝顺贴心,你没看今天后晌,八姐九妹都哭晕过去了,我心中那个乐啊!” 玄祖母一件一件的给玄祖娘穿,玄祖娘一件一件的介绍:老七超曼,做得是葱绿色的超短裙,老六超娥,做得是鸭黄色的长旗袍,老五超漪,做得是大卦子,老四超菩做得是小棉袄、老三超奥,亲手为婶娘织了一件纯羊毛的马甲,老二超芬为婶娘做的是,一件缀满珍珠的披肩,最后穿到外面的是,一件粉红色的西洋大纱裙,是水墅中的第四代大公主王超美,从外国商铺里买的进口货。 我说:“爷爷,这玄祖父是怎么给她的儿女们起名字的,这超美、超娥、超瑛、超法的,听起来咱家好像是进八国联军了?” 爷爷说:“这孩子起名字,都有意义,不是家族意义,就是时代意义,你们这一辈儿是民字辈,就是你哥出生那年,咱国家解放了,人民当家做主了,开天辟地,召开第一次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所以,许多人家都给孩子起名,叫什么国的、民的,还有,你问爷爷为啥叫和,就是爷爷出生的第二年,爆发了辛亥革命,民主共和,深入人心,你老爷,就给俺又起个小名,叫做和,你玄祖父和你玄祖伯也一样,他们都很爱国,那时候西方列强侵入中国,咱中国人也不想落后,搞洋务运动,发展经济,办西式教育,就是想超过西方列强,美国是当时最强的国家了,所以你的玄祖伯和玄祖父一商量,就将咱水墅的大公主,起名为超美,后面以此类推,也就是超娥、超法、超瑛、超奥、超漪了,超到最后是小日本,打败了大清国,称霸海上,你曾祖叔是那一年出生的,又是最小,起名超日了,可是超日太难听,日本又号称东洋,所以叫超洋了。” 这古今中外都一样,爱国之心、爱家之心、爱人之心,是每个人都应该有的,有了这三心,你的生命才有意义,你的智慧才有源泉,你的理想才有根基,你的事业才有价值。 玄祖娘她就是因为有了这三心,所以,她不但幸福快乐的度过了她的一生,还把葬礼也办得像婚礼一样的美丽而欢乐。 穿好衣服的玄祖娘,让玄祖母扶着下了床,走出屋子,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儿,又回到屋里,躺在床上说:“小九妹,俺是一点遗憾都没有了。” 玄祖母说:“老姐姐,你当然没有遗憾了,这世上的女人就属你幸福了,我想,等我死的时候,会有谁来打扮我?时候不早了,让我把衣服给你脱了,咱睡觉吧。” 玄祖娘说:“不脱,我就穿着,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你也得帮我办。” 玄祖娘指着装衣服的箱子说:“把边上的那个箱子也打开。” 玄祖母打开箱子,看见里面整整齐齐放到都是书,玄祖娘说:“这一箱子书,都是我的亲爹爹留给我的,我现在要把它们带走,还给我爹。” 玄祖母说:“老姐姐,这可是宝贝,你得留给子孙们。” 玄祖娘说:“不留,全部带走,你把它们全部装到棺材里,玄祖母这才知道,老姐姐为啥要用香柏木做棺材,而且她个子不大,棺材却做得特别大,原来,老姐姐是用来放书,玄祖母怀着敬穆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书,她十分吃惊,这是一本线装的,绣像《红楼梦》,就是她们家最早印制的版本。 玄祖娘说:“小九妹,这本书你要喜欢就留下,这是你们家最早印得吧?” 玄祖母说:“这真是太珍贵了,现在很少能看到这个版本。” 玄祖娘说:“这本书就是我爹给我留的嫁妆,俺爹死的时候,对我娘说,我一辈子爱藏书,没有多少钱留给你,这本书可是价值连城,算是我给闺女留的嫁妆吧,到时候,你没钱赔闺女,就把这本书卖了。” 玄祖母将书放到棺材里说:“我咋能要你这样珍贵的东西,老太公会不愿意的。” 玄祖母一本一本的把书都放到棺材里,最后她拿起一个手抄本,是吴敬梓的《儒林外史》,玄祖母打开第一页,看到是由作者亲自签名的赠书,玄祖母说:“老姐姐,你家和吴家有交情?” 玄祖娘点点头:“吴敬梓家族是科举世家,时人称颂“国初以来重科第,鼎盛最数全椒吴”。吴的远祖随燕王“靖难”立战功,受封安徽六合县,为五品骁骑卫。因而举家从浙江的温州迁到六合。一世祖吴聪、二世祖吴凤让袭来到全椒,迁徙到现在的程家市务农。三世祖吴谦业医,高祖吴沛从儒。自吴敬梓曾祖辈起,吴门科甲连运,五兄弟四成进士,一为贤士。曾祖国对且高中一甲第三名。祖辈父辈进士、举人“车载斗量”,其中吴昺以一甲第二名榜眼及第------” 玄祖母说:“吴敬梓的家史俺知道,《儒林外史》也是我家承印的,俺想知道这手抄本的来历,这可比那本《红楼梦》还要珍贵。” 玄祖娘说:“我的曾祖父是吴敬梓的书僮,吴敬梓,字敏轩、粒民,晚号文木老人,康熙四十年,出生于全椒县“探花第”。“生而颖异、过目成诵”。他虽诞于世家却命运多舛,十三岁丧母,二十三岁丧父,二十九岁丧妻,父死进学,“家难”爆发,家族中人为争家产,闹的势如水火,还给吴敬梓的身上泼脏水,吴敬梓身心俱疲,就在,雍正十一年二月,怀着“逝将去汝”的忿满心情,举家移居南京秦淮水亭,自此别署秦淮寓客。在南京,吴敬梓被“四方文酒之士,推为盟主”,吴敬梓才冠当世,性情落拓不羁,写文章也是率性而为,有时候灵感突发,手赶不上心,就是龙飞凤舞,写出的字连他也不认识了,他写《儒林外史》,就是这样,兴致来了,通宵达旦,就像进入梦境写天书,意乱神迷,笔走龙蛇,写完了,一堆乱纸随意丢弃,吴敬梓他写《儒林外史》,是为了表达愤懑不平的心境,并没有想,一朝成名天下知,更不想靠它升官发财,光宗耀祖,所以,他写了什么,他都不清楚,吴敬梓是幸运的,他有一个好书僮,书僮将那些丢弃的文稿,都收集起来,重新抄了一遍,吴敬梓去世的时候,书僮将完整的《儒林外史》捧给他看,吴,真的不相信这旷世奇文就是自己的作品,他在手抄本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把手抄本赠给了书僮说:“这是咱两人的功劳。”玄祖母说:“真是不简单啊,确确实实,没有老太公,这旷世奇文很可能被埋没了。 “玄祖娘说:“我曾祖父靠抄书,挣了不少钱,也学了不少知识,他中了举人,当了官,我们家也就成了官宦之家。 玄祖母说:“真是太可惜了,老姐姐,这所有的书您都带走吧,俺只求您将这一本手抄本送给俺,俺将作为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 玄祖娘嘿嘿一笑说:“小九妹,你把老姐姐看的也太小气了吧,俺不是送你一个手抄本,而是一箱子。” 梅韵悠长(四) 四 玄祖娘确实是个淡定豁达之人,她把世上所有的东西都看的很淡。 那一箱子银元,是她一辈子的积蓄,她说撒就撒了,玄祖父是她最亲最爱的人,她也可以和小九妹共享爱情,这水墅主母的身份,也是很多女人想求求不到的,她也可以拱手送给玄祖母,她说她,还要送给玄祖母一箱子手抄本,这会是真的吗? 玄祖娘指着书箱说:“把边上那个檀香木的箱子打开吧!” 玄祖母打开了箱子,她这次是真正惊呆了,她没想到,这屋子里最大、最漂亮、最贵重的箱子,竟是老姐姐的书箱。 玄祖娘说:“小九妹,想不到吧,这才是俺留给子孙的宝贝,这些书都是俺一笔一划抄出来的,多少个月圆之夜,俺想俺的小表弟,想的俺心烦意乱,俺也是血肉之躯,俺也有七情六欲,俺爱凤仔爱到骨头里,可是,俺是自己折磨自己,俺怕给水墅生个傻孩子,俺就是水墅的罪人,因为奶奶告诉俺,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能损害了家族的根本利益,她给俺讲,咱山庄的二伯和二娘,是一对非常恩爱的夫妻,就因为**她想占水墅,会引起家族的争斗,会损害家族的根本利益,咱山庄的二伯,竟在**跳井后,把住井口不让救人,想想俺和凤仔睡一个床上,却不能做真正的夫妻,那滋味比刀砍火烧还难受,凤仔他就去了洛阳,追星捧戏子,当个快乐的单身汉,一年回不了几天家,俺独守空房,怎么熬过这春夏秋冬,漫漫长夜?俺的娘说:“懿梅,你学学你家老祖宗,抄书吧,书占住你的心,你就不寂寞了。” 玄祖母这时候真是肃然起敬了,她没有说话,走过去给老姐姐掖掖被子,拿起一本书,抚摸着,抚摸着,泪水禁不住得流出来,她原本以为,老哥哥在洛阳追星捧戏子,做个快乐的单身汉,肯定是不喜欢家中的妻子,谁想到,这竟是一对心心相印的苦命鸳鸯。 玄祖母说:“老姐姐,你放心吧,我会保管好这一箱子宝贝的,让这些传家宝,永远流传下去。” 玄祖娘说:“傻子玖梅,再好的书都不可能永远传下去,这些手抄本,纸质又不好,能耐他百八十年就不赖了,不可能永远流传下去。” 玄祖母说:“这些手抄本可以烂掉,可以丢弃,但是您的精神永远不会冥灭,会一代一代传下去。” 玄祖娘笑了:“玖梅你越说越不照谱,俺死了就像灯灭了,后世子孙是没有一个人会知道俺的。” 玄祖母说:‘老姐姐说的是理,像咱这一介草民,特别是咱们女人,就像风中的杨花柳絮,随意飘零,这命运都掌握不到自己的手中,谁也不知道明天就回流落到那里,过好今天就行了,哪管它明天怎么样,更不用说死后的事情了。 玄祖娘说:“玖梅你这一点像我,也是我喜欢你的性格,咱姐妹俩都算是有福的女人了,嫁到这样的好人家,还有凤仔爱着咱,护着咱,你告诉我,每到有月亮的夜晚,你老哥哥都在洛阳干什么?” 玄祖母说:“能干什么,就是坐到晒台上吹笛子呗,对着月亮,一直吹到月亮下去。” 玄祖娘说:“他都吹什么曲子?” 玄祖母说:“月亮弯的时候,他爱吹《二泉映月》《凤求凰》还有《柳浪闻莺》,月亮圆的时候,他就吹《春江花月夜》《胡笳十八拍》还有《贵妃醉酒》,那笛声真是好听啊,许多人家都阖家坐在院子里聆听,说这就是天籁之音,是韩湘子把仙乐送到了人间。” 玄祖娘说:“这是我和凤仔的约定,每到有月亮的夜晚,我在窗前伏案抄书,他在晒台上吹笛子,虽然我听不到他的笛音,他也看不见我的身影,但是我们是心心相引,息息相通。” 玄祖母说:“你和老哥哥算是一对苦命鸳鸯。” 玄祖娘说:“不是苦命鸳鸯,是快乐的布谷鸟,我俩是生不同床心共跳,死不同穴魂共曵,老姐姐,满足了。” 玄祖娘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了,玄祖母也和衣而卧,睡在玄祖娘的脚头,把玄祖娘的脚放到怀中暖着,蜡烛一支一支的灭了,屋里黑暗起来,街上有了脚步声,铛铛挡铜锣响起来,更夫敲三更锣了,锣声把玄祖娘惊醒了,她对玄祖母说:“玖梅,屋里太黑,我害怕。” 玄祖母起来将蜡台上的蜡烛都点亮,至少有十支,明亮的烛光,透过窗棂,把整个水墅都照的很亮,玄祖娘说:“天上有月亮吗?” 玄祖母说:“今天是除夕,没有月亮。” 玄祖娘说:“凤仔说,今晚回来接我,这蜡烛不要让它灭了。” 玄祖母不敢再睡了,就坐在玄祖娘的面前,玄祖娘说:“下面太冷,坐被窝里盖住脚。”玄祖母上了床,坐到玄祖娘的里面,拉住玄祖娘的手,她不敢睡,靠着被子坐着,她实在是太累了,就阖上眼,眯一会儿,赶紧睁开眼,看看玄祖娘,呼吸还是比较均匀的,五更的铜锣响起来了,天该亮了,玄祖母放下心,过一会儿,儿子超瑛就会进来,她就可以睡了,玄祖母合上眼,她睡着了,她梦见她和老姐姐都穿着新衣服要去串门子,老哥哥笑吟吟得坐在大马车上,老姐姐先上去了,她正要上,白马惊了,她从车上掉下来,马车飞奔而去,她在喊:“老哥哥,老姐姐,等等俺。”老哥哥和老姐姐笑着给她摆手,马车在她的视线中消失了,她还在喊:“老哥哥,老姐姐-----”玄祖母的喊声,惊醒了,睡在隔壁的王超法、王超瑛和王超洋,他们兄弟三人,破门而入,摇醒玄祖母,而玄祖娘已经断气了。 玄祖娘逝世于1899年和1900年的交替时。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按照玄祖娘的嘱咐:“新年新世纪,家家户户都高高兴兴的过年,俺死了,让家人哭哭啼啼的不好,这葬礼都办过了,就不要再打搅人家了。” 玄祖母对儿子们说:“把你们的娘放进棺中盖好,让她陪着咱们高高兴兴的过新年。” 玄祖娘和曾祖伯、曾祖父、曾祖叔四个人,把玄祖娘抬起来,放进棺中,盖上棺盖,玄祖母说:“老姐姐,你陪儿孙过新年吧,你也要高兴啊,今天是大年初一,你的儿子超法、超瑛和超洋为你守灵,陪你聊天,明天是大年初二,你们的九个闺女就省亲了,由她们给你守灵,你想听戏,就让八姐九妹给你唱,你爱听笛子唢呐,就让大公主、五伶倌给你吹,大年初三,山庄的孩子闺女都要来水墅拜年,就由他们给你守灵,初四初五,亲戚朋友都会来送你,你爱热闹,俺请了两台大戏,你就好好听吧,正月初六,咱们山庄水墅和刘家庄要同一天给祖宗上老坟,那一天,就是你的安息日了。” 玄祖娘她说她死后就不打搅别人了,可是人们却想来打搅她,这也就是她会死,死在旧世纪和新世纪的交接时,而且,又是大正月,人们都在家闲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热闹事做做,这也就是我们这一带的人,把娶媳妇,嫁闺女,这些喜事都放到年前过,而把祭祖宗,敬神仙,上老坟这些事放到正月做,就是因为,这时候是农闲季节,人们有时间,有精力,一大家子人,甚至亲戚朋友、邻里乡亲的都聚到一起,吃点美食,喝点美酒,进点美言、做点美事,心里头美滋滋儿,苦日子也就当甜日子过了,所以我们这儿就有俗语“会死死在正腊月,会生生在七八月”,玄祖娘她全应了,他死在除夕之夜的后半夜,如果按新历算,是正月初一,如果按旧历算,还是腊月三十,这样会死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如今的人,爱看新闻,电视广播报纸网络还不能满足好奇心,还要在街头巷尾,茶馆饭厅发布小道消息,古代的人也一样,知新求奇就是人的天性,玄祖娘她给人们传递的信息真是不少,活着的时候,人们都把她当成怪人,死了,更是成了四乡八村议论的中心。 玄祖娘死亡的信息并没有正式发布,而所有的亲戚朋友,邻里乡亲都知道了,因为,我们这儿还有习俗,大年初一,除了阖家团圆以外,家族中的晚辈还要给长辈拜年,邻里乡亲还要到各家去串门子,村里人最爱到水墅串门子,在玄祖娘卧床不起的一年多里,她的床前每天都有三五人、七八人、甚至几十人,来看她,和她聊天,她慷慨又随和,虽然,她做的事情叫人不理解,但是,人们都喜欢和她在一起。 玄祖母对大家说:“主母有嘱咐,新年新世纪,家家户户都高高兴兴的过年,俺死了,让家人哭哭啼啼的不好,这葬礼都办过了,就不要再打搅人家了,出了破五到初六就安葬,不再大操大办,让大家费心费力了。” 山庄的凤生嫂子说:“俺是家族的长媳,是山庄的主母,也是族长的夫人,水墅主母的葬礼是大办、是小办、还是不操办,俺说了算,这水墅主母的葬礼不仅得操办,还得大操大办,因为,凤尾虽是老末,但却是最早离世,因为,死的仓促,家中又出事,葬礼办的不风光也不隆重,你凤生哥老觉得对不起他兄弟,现在,懿梅去世了,她一辈子没有生养,但是,山庄水墅所有的孩子都得过她的济,更不用说,你的四个闺女、三儿的五个闺女,就像是她的亲闺女一样,给养活大,她就是个大善人,救助过多少孤儿寡母,就连你,不是老姐姐,能有你的今天?” 玄祖母噗通一声,给老嫂子跪下了:“老嫂子,您教训得对,老姐姐的葬礼该怎么办,都由老嫂子您来定,您咋说,俺咋办。” 葬礼从大年初二闺女们的省亲开始。 这也算是山庄水墅的一次大聚会,聚会有七十岁的曾祖大爷,家族的长子,也是族长的凤生大爷主持,凤生大爷先带领家族中的所有孝子,瞻仰了玄祖娘的仪容,觉得满意,然后安排葬礼的事项,玄祖母这才知道,玄祖娘的葬礼,要大操大办,不是,要她一个人操心费力,这是家族的事情,有家族的人共同办,凤生大爷是族长,只定盘子,其他的事情都有专人负责,葬礼的老总是凤奇二爷,所有的内外事务,都有他安排,三爷四爷管礼桌,一个记账,一个收钱,五爷管杂务,搭棚子、请厨师、买东西、打墓的,守灵的,吃喝拉撒、迎客送亲,事情可是真不少。 人事安排以后,凤生族长把玄祖娘,和管事的几个兄弟叫到一起,小声商量了一会儿,然后由总管凤奇宣布第一项事情,就是收钱,凤奇二爷说:“第一件事就是收钱了,所有孝子都听好,水墅主母人品好,对咱家族贡献大,她的丧事要办的风光,隆重,这有事大家办,有饭大家吃,花钱大家出,先小人,后君子,亲兄弟明算账,刚才我们几个老人在一块大致商量一下,这场葬礼办下来,没有一千两银子出不来,大致分这几块:主母的棺材是咱老坟地里的香柏木做得,价值不菲,抬出去够排场,主母的衣服是水墅中的九个闺女做得,主母的衾褥衾被由山庄的六个闺女出。”玄祖母接住话说:“她娘的衾褥衾被我都做好了,不要闺女们破费了吧。”风奇二爷说:“这不行,该是谁出谁出,你过一会儿,到三儿那里说个数,钱有帐桌给你,孝布由水墅出,帐子由山庄出,你们妯娌有没有意见,”几个大娘都说没有意见,凤奇二爷说“没有意见,我再安排下面的事,这丧事在正月办,人闲,主母人缘又好,这客人一定不少,这客待得不能让人家挑理,儿子为娘办丧事,是理所当然的,山庄水墅都一样,九个儿子,按人头,每人一百两银子,成家的自己出,没成家的老子出,小玖梅,你和主母姐妹一场,她待你不赖,临终还把主母的名分给了你,这就更是难得了,你也算一份吧,共计一千两银子,还有亲戚朋友送的礼钱,也打进去,统一收支,待事情办毕,统一算账,欠缺的从家族婚丧基金中补齐,盈余的按户头分,多余的留到婚丧基金里。”凤奇二爷说完,老大老二老三三个儿子都已成家,每人给礼桌放一百两银子,没成家的由父母给,玄祖伯两个儿子,出了二百两,玄祖母一个儿子加上自己也是二百两,玄祖母心中好是感激,她给凤生哥磕个头说:“家族中的人真是仁义,这场葬礼让俺办,真的办不成。” “玄祖母真得该感谢家族中的人,特别是山庄的那些孩子,按说和玄祖娘都没有什么亲的了,让人家出一百两银子,人家能情愿吗?” 爷爷说:“那要是你,你出不出?” 我说:“叫我出,我得出,但是心中肯定不痛快。” 爷爷说:“俺的大孙女就是说实话但是山庄里的儿子都出的很痛快,没有人有意见。” 我说:“这也就是家族中的人亲嘛。” 爷爷说:“亲是一个方面,利益驱动也是一个方面,其实,孙女你不知道,这有钱的大户人家办丧事,挣得多,赔的少,特别是像咱水墅这样的人家,你玄祖娘一辈子行了多少礼,如今都要挣回来的,这些孝子出了一百两银子,又分了二百两银子,白吃白喝七八天,再挣一百两银子,这样的孝子谁不想当?” 我说:“啊,竟有这样的好事?我可没遇上过。” 爷爷就给报了一次帐:“玄祖娘的娘家是官宦之家,她的亲爹当过南阳知府,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几个哥哥也是当官的当官,做生意的做生意,当年花影姨姥,本来是可以和主母平分家产的,甚至可以熬成主母,但是,他不喜欢人家那一家人,带着闺女住进水墅,人们说,远亲远亲,这妻妾不在一个锅里搅了,反而亲近了,花影姨姥又是个慷慨侠义之人,和主母的关系搞得不错,主母有五个儿子,没有闺女,就把玄祖娘也当成自己的亲闺女,玄祖娘出嫁时,五个嫂嫂比着做嫁妆,也就是巴结主母,反正钱都是老爷留下,主母管着的,谁放着河水不洗船,有头发肯装秃子呢,有金不往脸上贴呢?如今老人都不在了,五个哥哥虽然兄弟之间有争斗,但是,却都对妹妹很好,这也是玄祖娘性格好,不爱和人较真,对娘家所有的侄子侄女都很亲,他们这官宦人家,最讲究的就是门面,这送礼就是最大的门面,如今,唯一的姑姑去世了,十个侄子也要比着送礼,还是主母明事理,把他们叫到一边说:“咱是官宦之家,钱多礼厚应该,可是,人家是平民之家,你们这样张扬,让人家的亲戚怎么办?做人要低调,送礼也要随大流,这样吧,你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凑够一千两银子送过去,剩下的你们自己做主,愿送多少送多少,但是都是私下送,不能上礼桌。” 我说:“这是真的吗?这官宦之家就这样有气魄?” 爷爷说:“还有有气魄的。” 刘家庄是玄祖娘和玄祖父共同的舅家,太姥爷就是在水墅养的老,这甥舅亲,亲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刘家庄谁家有事,玄祖娘都是上厚礼,礼尚往来,谁都不愿让别人小看自己,刘家庄的表兄弟凑了五百两银子放到了礼桌上。 玄祖娘去世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洛阳,让很多人动心,想当年,玄祖父在洛阳追星捧戏子,什么追星捧戏子,说白了就是散财,万贯家财都被他散了,那些歌星戏子,不成名的时候,可能一贫如洗,需要你的资助,一旦成名了,那钱就多了,人心换人心,谁会忘了别人的救助之恩,玄祖父唱反戏,累死在舞台上,家中的人把他,偷偷运回家乡,草草安葬,多少的亲朋好友都潸然泪下,心中总觉得欠着一笔情,如今听说他家中的主母去世,都想表示一下心意,洛阳梨园行会出面承办了这件事,送来了一千二百两银子,还有几十个帐子,花圈。 葬礼办的的确是隆重,光请客吃饭就花掉了一千多两银子,各种踩踏下来,总计支出一千二百两银子,还剩两千五百两,九个儿子加上玄祖母十个人,每人分的二百两,十五个闺女,每人分的二十两,还剩二百两放到家族婚丧基金会。 我说:“这办场丧事能挣这么多钱,为啥好多人家还不愿为老人操办?兄弟姐妹谁都怕出钱,就像刘婶,闺女儿子八九件子,给老人办的丧事可是寒酸,就这媳妇还说,办丧事把家赔穷了。” 爷爷说:“这婚丧大事没有挣赔这一说,挣了是你以前赔过了,就像你玄祖娘和玄祖父,他们俩都是大手大脚,对人实诚,对朋友仗义,现在别人给他送,都是来还他们的礼,赔了,说明你就没有行下人情,别人也就不会给你了,你刘婶尖酸刻薄,从不给别人随礼,她侄女坐月子,她连两个鸡蛋都不舍得送,她死了,自然没人给她送了。” 我说:“按照人头算下来,玄祖娘的丧事,山庄应该比水墅挣得多,怪不得他们那么积极,无利不早起,是不是,他们知道,这场丧事会挣钱?” 爷爷说:“你怀疑的对,确确实实,山庄是挣得多,这也是你凤生大老奶的功劳,她是山庄的主母,就像红莲嫂,做事细密,不声不响,但心中总在算计。” 玄祖娘要在那年除夕就给自己办丧事,就是觉得玄祖母不是本地人,人又老实,这家族、这乡里、来吃吃喝喝、吹吹打打,花一大笔钱,事情过完,人都走了,水墅亏空,甚至背债,水墅这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残的残,玄祖母的日子无法过,所以才留下遗言,不让大操大办,当时族长凤声老爷都同意了,凤生老奶也在场,说,“孤儿寡母的,玖梅可怜,不办就不办吧。” 可是睡到半夜,凤生老奶醒来,她就琢磨事情,她越琢磨越不对,这丧事得办,而且的大办,他把凤生老爷摇醒说:“我思衬这水墅的丧事不办不好。” 凤生老爷说:“这不都说好了,不再操办,玖梅办不下来,又是大过年的,亲戚朋友都高高兴兴过年,你让人家都哭哭啼啼不好。” 凤生老奶说:“这丧事不但得办,还得大办,而且得咱山庄出头,和水墅一起大办,凤仔和懿梅一辈子行了多少好,散了多少财,这丧事要不办,这些钱可都打了水漂了,而且村里的人还要小看我们,您想想,凤仔死在洛阳,运回来草草安葬,村里人都说咱“山庄水墅是败了,办不起丧事”,俺就觉得在人面前抬不起头,如今,再不办,村里人不会说咱什么,但是会看不起玖梅,水墅的日子会更难过。” 凤生老爷仔细想想是个理,就说:“咱这家族人多,凤仔懿梅又散货,亲戚朋友可是不少,这光待客就得花几百两银子,玖梅咋能拿得出?” 凤生老奶说:“她一人肯定拿不出,但是,咱山庄水墅集资办,先由儿子们出资,收的礼钱也填进去,我估摸着大致就能持平,说不定还会挣一点儿。”凤生大老奶把自己的计划讲给凤生大老爷听,凤生老爷说:“你这一说,我还真灵性了,明天一大早老二和老五就过来拜年,我们再合计一下,说不定咱山庄水墅这一百多号人,白吃白喝七八天,每家还能再挣回它十两二十两银子,这名利双收的事情,咱山庄水墅不干,那就是大傻子。” 梅韵悠长(五) 五 这名利双收的事情,是所有的人都想干的,但是,为玄祖娘办丧事,能不能名利双收,得看山庄和水墅的运气和算计了。 我说:“原来,山庄已经算出来了,玄祖娘这场丧事办下来,会挣钱,但没想到会挣那么多?” 爷爷说:“人过日子就得算计,吃不穷、花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但这算计和算计不同,有的人老爱算计人,但是算计到底,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这就叫诡计,就像那些大骗子。还有一些人,算计着贪点小便宜,耍个小聪明,总想着做些不舍本就获利的事,但聪明反被聪明误,就像蒙着眼的拉磨驴,吃不上麸子反而挨磨杠。还有一种算计,就是像你凤生老奶,人家这叫智谋,有钱大家花,有事大家办,有钱大家挣,有乐大家享,这场丧事真的是双赢,山庄挣了钱,水墅也挣了钱,你玄祖母和玄祖伯,两人一共出了四百两银子,分了八百两,净挣四百两,亲朋好友私下里给主母多少,就不知道了,收的帐子、被面、床单、粮食、肉蛋奶、等礼物,还有待客剩下的东西,都归了水墅,就是这些钱财,帮助你玄祖母度过了难关,这水墅的日子慢慢好过了。 我摇摇头,“这人世间的学问真是太多了,谁也学不完,这场葬礼待客花这么多钱,那席面一定很丰盛吧?这次吃什么?洛阳水席、还是山东大菜、该不是满汉全席吧,爷爷,你给讲讲,让俺饱饱耳福。” 爷爷说:‘不是洛阳水席,也不是山东大菜,更不是满汉全席,就是米汤、蒸馍、杂烩菜。” “吃杂烩菜,就能吃一千多两银子,这杂烩菜里放到都是山珍海味,猴头燕窝吧?”我说。 爷爷说:“哪有这些东西,就是萝卜白菜、猪肉块子,牛肉丸子,油煎豆腐、粉条海带、辣椒葱姜,放到一个大锅里熬,越熬越香,配上热腾腾的白蒸馍,再舀一碗粘乎乎的豇豆米汤,一边吃,一边喝,到肚里才叫滋润,舒坦。” 我说:“那也得办酒席呀,婚丧大事,不是都得办酒席,没有酒席不成敬意呀,就不怕,别人说咱家族办的不像样?” 爷爷说:“刚开始就是准备办酒席的,要不家族兑那么多银子,怎么花的完?可是,第一天就打乱了总管的计划。” 也就是我玄祖娘会死,她死在了春节期间,大人不上地,孩子不上学,外地的亲戚朋友也到水墅串门子,串着不回去,这也就是水墅好,房子大,风景美,人又热情好客,好吃好喝招待的很周到,最最重要的是还有两台大戏看,这过春节就是亲朋团圆,人越多,越热闹,主家越高兴。 山庄水墅家家都不开火了,一百多口人都在水墅吃大锅饭,南阳老家和玄祖娘的娘家也来了四五十口,按照惯例,吊了孝,吃一顿饭就该走了,可是,他们不走,说:“要给姑姑、姑奶守灵,守到正月初六,姑姑安葬后才走呢。”刘家庄送来五百两银子,基本上也就是生活费,三四十号人也要守灵,吃吃喝喝七八天,再加上邻里乡亲,亲朋故交,送香帛的,哭灵的,帮忙的、看热闹的,每天吃饭的人都在二百口以上,先不说,这办酒席要花多少银子,关键是这酒席没人来做,做好了,摆上了,又没人坐着吃,这么说,你会不相信,酒席摆上没人吃,难道这些人都是憨子,他们不憨,他们也知道饥了吃饭,渴了喝汤,他们不坐桌,是因为嫌坐桌浪费时间,耽误了看戏。 玄祖母请了两台大戏,一台在村东头的打谷场上,一台在村西头的园子里,两台戏不是唱对台戏,而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台白天唱,一台晚上唱,这乡下人最是爱看戏了,家中的闲人看也就罢了,连管事的,帮忙的、守灵的、做饭的、都魂不守舍,那乐器一响,心中就痒痒,就想往戏台子下跑,到吃饭时间,酒席摆好了,戏还没有唱完,人就坐着不动,酒席摆上都放凉了,甚至冻成了冰凌块子,怎么吃?就连总管凤奇老爷都坐不住了,想往台子下跑,可是,他身为总管,不能撂下摊子不管,还得硬撑着坐在家中受罪,族长凤生老爷看看这架势,就和凤奇老爷、凤生老奶还有玄祖母商量:“得改变计划,既然主母这是喜丧,就真正把丧事办成喜事,让大家都高兴:1、不办酒席,改自助餐,家中只留两个人蒸馍,两个人熬汤,两个人做菜,所有的客人都没人管,到了吃饭时间就回来吃饭,自己拿馍,自己舀菜,自己盛汤,吃好了自己洗碗,不洗也可以,放到一个大盆里,有人专门洗,2、九个儿子,十五个闺女,每两人一班,一班半天,轮流给主母守灵,剩下的人包括玖梅在内,都去看戏,白天看不过瘾,晚上接住看。3、这是过年,邻里乡亲都是一家人,丧事大家办,酒肉不分家,看完戏,都可以到水墅中吃喝。”于是,凤奇老爷就写了一首打油诗贴在大门上:“水墅办丧事,邻里来捧场,肉菜白蒸馍,红酒稠米汤,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人到情意长,吃好喝好看看戏,茶余饭后论短长” 村里人都站在门口,读着打油诗说:“这水墅办丧事,邻里来捧场,这不是邀请我们都去吃舍饭吗?” “这吃舍饭可是白吃” “白吃谁不吃?” “不吃是白痴” “白痴才不吃” “走吧,进去给主母磕个头,送送老人家。” “肉菜白蒸馍,红酒稠米汤,咱就去痛痛快快吃一顿吧。” “吃好喝好看看戏,茶余饭后论短长,咱这日子过得才真叫赛过神仙。” 这样的神仙日子,从正年初一过到正月初六,是玄祖娘出殡安葬的日子,山庄水墅按部就班,该守灵的守灵,该做饭的做饭,该看戏的看戏,该吃饭喝酒的吃饭喝酒,该打牌聊天的打牌聊天,到了午时三刻,开始出殡,孝子们围着灵柩痛哭一场,只听的三声炮响,香帛车马都被点燃,纸船明烛照天烧,咚咚咚的钉棺盖声,把孝子们的心,敲得悲痛欲裂,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娘是真正要离开他们了,八姐九妹痛不欲生,上前夺去锤子,不让给娘钉棺盖,趴在娘的身上泣不成声,大公主,五伶倌的哭声,就像唱戏一样高亢又悲怆,玄祖母只叫了一声老姐姐就晕了过去,就连山庄的几个侄女都哭得拉不起来,满院子看热闹的人心也酸酸的“好人啊,有这么多人系念她。” 孝子们护着棺木走出水墅大门,棺木放到板凳上,鞭炮齐鸣,火光熊熊,白花花的孝子面朝棺木,齐刷刷跪了半条街,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一声的哭灵,而门前的大戏也唱到了高潮,说来人也不会信,这一天唱的是豫剧《抬花轿》,就是一出喜剧,正唱到大小姐喜气洋洋得,坐进花轿哪一出儿“府门外三声炮花轿起动,周凤莲坐轿内我喜气盈盈,众举士鸣锣开道摆列齐整,那个鼓乐吹滴滴滴滴滴,嗒嗒嗒嗒嗒滴滴滴滴嗒嗒悦耳动听,离府门吹的是百鸟朝凤,一路上吹的是鸾凤合鸣,武状元来迎亲满城惊动,乡亲们站路旁赞不绝声,俺听见有人说,亲女婿的好人品相貌端正,还听见那个说新媳妇长得俊,多么水灵哪唉呀,乡亲们都夸俺女婿好呀,隔着轿帘看那,影影绰绰我看那看不清,轿前头走一匹高头大马,马上面端坐着一位相公,只见他穿金袍金盔罩顶,上插着金花十字披红,不用说俺知道,就是俺的那个他来把亲迎啊,小兄弟扬鞭策马把我护送,头载乌纱,身穿莽袍满面春风。武状元把我娶呀文状元把我送,大姑娘我今日是八面威风。”鼓乐铿锵,唢呐高亢,胡琴悠扬,梆子脆亮,听的人心花怒放,叫好声,鼓掌声震耳欲聋,这哪里是办丧事,根本就是营造热烈的气氛,制造欢乐的场景,只有身临其境的人们,才能知道,俺这乡间的百姓,竟能苦中作乐,把丧事办成喜事,玄祖娘她睡在香柏木的喜棺里,穿着闺女们给她做的最时尚的新衣服,还有玄祖母把她打扮得像新娘子一样的漂亮,她此刻肯定是在偷着乐,她的儿女们打着她的幌子,把她留下的的银子钱,花得如流水一般,就是在寻欢作乐,逢场作戏,乐了自家乐邻家。 四乡八村的人们都来看热闹,族长凤生老爷说:“这么多人都来捧场,光有戏不够,咱山庄请两架狮子吧,于是,两架狮子在水墅前面的空场子上,蹦跳腾跃一阵不过瘾,又爬上了十几米高的老竹竿上欢蹦乱跳,做着各种惊险的动作,吓得观众直伸舌头,小姑娘们胆子小,都捂住眼睛不敢看。鼓乐咚咚咚,哨棒哗啦啦,几十个年轻的小伙子,办成小鬼的模样,踩着高跷,绕着喜棺儿放鞭炮,拿大顶,走旱船,唱小曲,半大的小孩子看不见,就爬到墙上,树上,连房子上都爬满了人,看热闹的人们私下议论“这山庄水墅真是有气魄,这丧事办的可是够光堂,超过了刘家庄”这话被刘家庄的人听见了,他们觉得“风头不能让山庄抢了,他们会耍狮子,咱们就装扮两辆彩车,和他们比一比”,于是,刘家庄就将两辆大马车装扮一新,前面的那辆车上塑了两尊泥像,一尊是玄祖父西装革履打着领带,红绒花下有新郎的样,另一尊是玄祖娘,身着长长的拖地婚纱,云髻高耸插着金钗银花,一对新人笑容可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红晕,伸开胳膊给大家招手,一下子就把人们的眼球都吸引过去,人们啧啧赞叹,“谁的手这样巧,心又这样灵,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创意”,两辆彩车把观众的眼球吸引过来的同时,耳朵也享了大福,后面的那辆彩车上,坐着一个乐队,据说是从洛阳梨园行会请来的一流乐师,那唢呐、那笛子、那笙箫、那喇叭、吹得才真叫悦耳动听,先吹一曲《百鸟朝凤》再吹一曲《全家福》、《六子开门》《一枝花》,喧哗的人群慢慢安静下来,人们凝神聆听,心驰神往,仿佛置身仙界,心旷神怡,余香盈耳。于是,人群中,就有文雅之士顺口吟诵:“此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饱了眼福、饱了耳福、还得饱口福,总管王凤奇站在门口的碾台上,手持一个圆筒当喇叭:“所有孝子听好了,现在开始吃饭,吃过饭马上起灵,孝衣穿好,孝帽戴好,哀掣棍都要柱好,长子护灵,长女端盆,大媳妇记着拿笤帚扫墓,三姑爷不要忘了祭酒,儿子王超瑛年龄小,娘舅要帮着打好幡儿,闺女小九妹身怀有孕,要爱惜身子不要哭的太痛了”。总管宣示了孝子,又对其他人说:“所有邻里乡亲也听好了,由于场地有限,大家受委屈了,得等孝子吃过饭,护着灵走了以后,你们才能开饭,还有看热闹的人也不能走,感谢大家的捧场,粗茶淡饭不成敬意,都得赏光,吃过饭才能走,人多场地小,一拨儿不够,就来两拨儿、三拨儿,饿了就先拿个蒸馍垫点底,能喝酒的就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一切安排就绪,抬起灵就有上路。 这时候一阵锣鼓声传来,村东头儿的小路上走来一对人马,后面跟着三顶官轿,几十个人鸣锣开道,旌旗招展,轿面鲜艳,看那架势官派还不小哩,看热闹的人一拥而上,把道路堵塞了,轿前面的衙役,并没有凶神恶煞般的,用皮鞭驱散人群,而是,笑容可掬的问:“王凤尾的家在哪里?” 村里人说:“王凤尾的老婆死了,正在办丧事,哪里人多您就朝哪走。” 问路的说:“谢天谢地,总算赶上了。” 官轿到了水墅门口停下来,所有的人都愣在那儿,连总管王凤奇也不知所措?“难道,咱这平民百姓苦中作乐,把丧事当成喜事办,也犯法了?” 轿门打开,走出来三个身着五品官服的大人,一个是洛阳知府,他是陪同,大清国直隶总督李**的三姑爷,和时任大清国湖广总督的张**的大儿子,代表朝廷来宣圣旨的。 “这么大的官来到俺这平民之家有何公干?”是福是祸,所有的人都忐忑不安,还是总管王凤奇见过一些世面,赶紧让人们放下灵柩,奉茶让座,小心侍候,三位官家倒是没有架子,反而来到玄祖娘的灵前,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然后宣示圣旨,圣旨是光*皇帝颁发的,大意是:“中原百姓,王忠谅及后世子孙,宅心仁厚,忠君爱国、行侠仗义,和睦乡里,堪为官家百姓之表率,谨赐匾额一面,望历代子孙,弘扬祖宗宽仁敦厚之家凤,开创千秋万代之基业。” 族长王凤生率领家族中人,三呼万岁,跪恩接匾,看热闹的人已经是艳羡不已,而李鸿章的三姑爷和张之洞的大儿子,又分别代表李和张,对主母的离世表示哀悼,对家族子孙的表示慰问,并分别馈赠银两一百两,爷爷说:“这不就是名利双收了” 这块由大清国光绪皇帝钦赐,上书“宅心仁厚”,四个大字的匾额,由水墅的第五代传人,我们的曾祖父王超英,在家族兄弟的护卫下,于公元一九零零年正月初六,挂到了水墅的大门上,一直挂到一千九百六十六年六月初六,由水墅的第六代传人,我们的祖父王柯骏在造*派的威逼下下,在儿孙们的注视下,摘了下来,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但没有丢弃,成了一块晒板,现在不知去向。 对于这件事,我有点不大明白,也有点不大相信,如果说,张之*和李**的儿子和姑爷,知道了玄祖娘逝世的消息,处于道义,到我家来慰问,这还情有可原,毕竟,他们的父亲和岳父都和玄祖舅有交情,我们家的破产也与他们有点瓜葛,但是,皇帝怎么会知道我们这黎民百姓家的事情呢? 爷爷告诉我:“这光*皇帝还真的知道了,我们这黎民之家姓的事情,不是李**告诉他的,也不是张**告诉他的,是那个和你玄祖父一块儿,唱反戏被抓捕的剧社老板,曹励芳告诉他的。” 丹凤超洋(一) 皇帝赐给氺墅的这块匾额,其实是一块很普通的匾额,就是用很普通的椴木做的,大约有一米长,半米宽,黑色的底子,鎏金的大字,皇帝的书法也很一般,至少和书圣王曦子相比,差的很远,但是,古今中外都一样,物以人贵,人随物显,这虽然是一块普通的匾额,可它是皇帝御赐的,就像一个普通的瓦罐,只要是被皇帝拿来做了尿壶,它就会价值连城,而平民百姓的尿壶,即使它是用翡翠做成的,碰到不识货的主,也会把它随意丢弃,这块很普通的匾额,提升了水墅家族的品位,它不但是水墅一家的荣耀,也让村里的人感到骄傲和自豪。 村里人都爱站在氺墅大门口,望着这块匾额说事: “这是一家好人,仁义厚道,这匾额可是皇帝敕封的。” “和这样的好人家打交道,咱不会吃亏。” “听说,过去咱这就是个要饭吃村,是个穷村子。” “人穷志短,偷鸡摸狗的可是不少,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根本不在咱村呆,更不给咱村结亲戚。” “如今不一样,连皇帝都知道咱村了。” “这匾额挂到氺墅的门楣上,也是给咱全村人增光彩。” “现在,别村的漂亮闺女,想嫁到咱村做媳妇,咱还得打听打听,对方是不是好人家。” “听爷爷讲,这水墅原来可是一处凶宅,可是,怎么这家人一住,就成了福宅,家资丰厚,人丁兴旺。” “就是办一场丧事,也名利双收,这神仙也太偏爱这家人了。” “这也是氺墅的祖宗仁义厚道,给儿孙积了福。” “听说氺墅的老祖宗是从外地迁来的,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这家老爷有一天在邙山顶上,看见半山腰有一片紫光,就骑着马下来看,原来是一条大红蟒蛇,蟒蛇像水桶那样粗,比钻天杨还长,那嘴张开就像血瓢,牙齿像攮子一样,这水墅老爷,当时就吓傻了,勒住马头,站在那儿对着蟒蛇傻笑,还给蟒蛇拱手作揖,说冒犯蟒蛇了。”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这水墅老爷就不是凡人,连大蟒蛇都不吃他,还给他成了朋友,氺墅的人把这蟒蛇,称为红蟒仙家,每年上族坟时,还给红蟒仙家供奉香火,这红蟒仙家就保佑他家,八代子孙人丁兴旺,福寿绵长。” “也就是这水墅一家宅心仁厚,他们对一条蟒蛇都那么好,对人还会不好,听老一辈人说,这家的第一代主母,就是梁山义士扈三娘的后代,人们都叫她散货鬼大黑妞,她可仁义厚道了,可爱帮助穷苦人家了,她家的棉花粮食都散给穷人家,光在这氺墅养老的人都有好几个。” “可是,人家也不是白养老的,听说这水墅的原主人是一个孤老太太,氺墅的新主人给人家养了老,人家就把氺墅还有一百亩河滩地白送了人家。” “这样的好事,俺家祖宗咋不做呢。” “您家的祖宗精,不见兔子不撒鹰,一般人家,谁会愿意给一处凶宅的孤寡老人养老送终?” “还有呢,这水墅原本只有东西两个院子,如今是三个院子,这西院原本是一位南阳来的老太太,她名声不好,连亲儿子,亲闺女都不理她,可是,氺墅的爷爷是个厚道之人,他不嫌老太太名誉差,认她做姑奶,给她养了老,老太太死后,这院子就荒到这儿了,世上就有怪人,这水墅主母的母亲,本来嫁个南阳知府,是官宦之家,但是,她不贪富贵,侍候老爷去世后,带着万贯家私和一个女儿,来到氺墅住,买下氺墅西边的那个院子,闺女长大嫁给氺墅的儿子,这两家成了一家,这院子就都成氺墅的了。” “哎,想想,也就是氺墅该发,人家是敬神又爱人,这神也保佑,人也卫护,就是败了家,也还有人来巴结,听说,氺墅这次给主母办丧事,不但没有搭背银子,还赚了银子。” “也该人家赚,你说说,人家主母娘家是官宦之家,银子钱多的像流水一般,一出手就给礼桌上拍一千两银子,私下里送多少就不知道了,就是刘家庄,也跟着充大头,不就是舅家吗?显摆什么?也给礼桌上撂五百两银子,还扎两辆彩车,那花费至少也在二百两以上,烧包什么?” “烧包什么?这根本就是狗咬乞丐,人傍大款,这刘家庄巴结山庄氺墅呗,听说,刘家庄的族长,就是氺墅主母的亲舅舅,死在外甥女后面,山庄水墅给礼桌上扔了五百零九两银子,还请了两架狮子。” “五百零九两,是什么意思?” “五百年联姻,世世代代做舅家呗。” “啊,这穷找穷,福找富,山庄氺墅刘家庄,由仇家变成亲家,这水墅的两代主母,都是刘家庄的闺女,山庄现在的族长的大媳妇,也是刘家庄的闺女,这本来就富,这富和富结亲,就是富上加富,像咱这穷光蛋再找个贫下中农的闺女当媳妇,这就该世世代代穷下去了。” “那也不一定,这穷和富其实还是人说了算,像你这贪吃怕动弹的大懒虫,做穷光蛋也是应该的,你媳妇可是能干,你好好听她的指挥,下点力气把地种好,闲下来再做点小生意,你家的日子也不会咋难过,给儿子攒一点,盖几间好房子,人家那富家小姐不就到你家来当媳妇了。” “我倒是想做一点小生意,可是,没有本钱啊?” “到氺墅借啊,这水墅可是宅心仁厚,最爱帮助穷苦人家了,你去借,他们一定给。” “氺墅的主母说了,邻里乡亲的谁家都会有过不去的时候,这富帮穷,穷傍富,日子也就都过去了,我昨天才在氺墅借了三斗粮食,到秋后我准备,还氺墅三斗半” “咱就傍着氺墅,一块奔好日子吧。” 玄祖母尽心竭力的操持着这个家,和村里人相互帮扶着奔好日子。 不见孩子长,就见衣裳小,转眼的功夫,儿子王超瑛,已经长得和母亲一样高了,侄子华之雨,也长成了大小伙儿,东院玄族伯的两个儿子,超法和超洋,也都能帮助大人干活了,玄祖母常常望着四个儿子傻笑,心里盘算着给儿子们成家立业的事。 不光是玄祖母盘算着这些事,有人也在替她盘算着哩,这个人是她的亲哥哥,我们的玄祖舅,玄祖舅在那个风雨如磐的夜晚,只身逃走,把一个五岁的孩子留给妹妹抚养,这一去就是十年没有音信,玄祖母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哥哥,终于等来了玄祖舅的消息。 这是1905年的中秋节,金黄色的桂花簌簌飘落,落到了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夫人的发髻上,她微笑着,携着一个十四五岁的英俊少年,进了氺墅的大门,玄祖母迎出来,凝视了好一会儿,来客笑着说:“不认识姐姐了?俺可是这水墅的大公主,在这水墅住了四十多年呀。” 玄祖母惊喜的叫一声“大姐,你可回来了,哥哥也来了吧。” 被玄祖母称为大姐的,就是氺墅第五代的大公主,我们的玄祖大姑奶王凤芸,不过半个世纪的风霜已经将她由小姐变成老太太了。 玄祖母携着玄族大姑奶走进客厅,曾祖父迎上前亲亲热热的叫一声大姑,赶紧给姑姑搬个椅子,让姑姑坐下,然后朝里屋叫一声:“华之雨,快来看,谁来了。” 被称为华之雨的,就是玄祖舅的二儿子,我们称他为曾祖小表舅,他从里屋出来,朝着来客瞅了一会儿,认出来了,也惊喜的叫一声:“姆妈,您回来了,爸爸也回来了吧,你们一走就是十年,把俺撇给姑姑,不管俺了”说着,泪水就要流出来了。 玄祖大姑奶说:“你爸爸天天都在念叨你,可是,他不能回来看你,你的爸爸他去了日本,去做一件大事,就让我回来看你们。” 玄祖母说:“哥哥,他要做大事,不能回来就算了,我们知道他还活着,就安心了,这个孩子是华之云吧,当年,你们走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现在长这么高了。” 玄祖大姑奶拉过孩子说:“之云,快叫舅妈。” 玄祖母笑着摇摇手说:“和之雨一样,也叫姑姑吧。” 玄族大姑奶取出礼物,分发给在场的侄子和儿子说:“超瑛、之雨、之云,你们把这些礼物,给东院的大舅送去吧,我们大人要说说话。” 孩子们拿着礼物跑出去了,玄祖大姑奶和玄祖母坐下说话。 玄祖大姑奶和玄祖母客气地寒暄几句,就取出了一封信说:“你哥哥,要给你说的话,都在这上面。” 玄祖母打开了哥哥的信:‘ 玖梅:见信如晤兄面! 十年风雨,十年思念,哥哥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妹妹和孩子们,您和孩子们都好吧,想想咱兄妹真是命大福大,危难时总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四十年前那场血灾,全家人用生命,掩护咱兄妹逃出来,兄碰到了好机遇,干了一番大事业,妹,嫁到了一个好人家,过着舒心的日子,苍天有情,让我们兄妹相会于古城洛阳,花好月圆,咱兄妹劫后重逢,哥哥是多么高兴,心想为国、为家、为子孙、也为妹妹干件大事,挣点钱,让全家人过好日子,可是,没想到那场战争失败了,哥哥所有的心血都付之东流,还连累妹妹家跟着破了产,哥哥万念俱灰,想了却残生,是妹夫他解劝了我,我们一家在危难中,没有相互抱怨,而是相互鼓励,重开炉灶,另开张,我家的戏班子多么红火,可是,苍天辜负苦心人,妹夫他累死在舞台上,哥哥又被朝廷追捕,危难关头,不屈不挠的是你,我看似柔弱的妹妹,你帮哥哥逃走,还帮哥哥养育儿子,你的恩情哥哥将铭记于心中,每当哥哥心灰意冷的时候,想起你和孩子们怀着希望,艰难度日,哥哥就有了力量,哥哥不能倒下,哥哥一定要爬起来,干一番事业,来证明华家的子孙都是好样的,哥哥九死一生才逃回到南洋,经过十年的打拼,终于,又开创了一片天地,在这里,哥哥还想说,哥哥最感谢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你的嫂嫂王凤芸,是她在我最危难之时,陪伴了我,帮助了我,想一想,这就是我家和氺墅的不解之缘,氺墅帮助了我们,我们也要报答氺墅,所以我和你风芸嫂子商量后决定,卖掉南洋的产业,将洛阳华茂源的股份赎回来,哥哥有一件大事要做,华茂源就交给凤芸打理,大儿子华之风,已经出任了湖北军械厂的总经理,华茂源就交给华之雨和华之云两兄弟学着做,外甥超法、超瑛、超洋也都长大了吧,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都可以到华茂源做事,并持有股份。 妹妹,哥哥还要给你说一件大事,哥哥是革命党了,引领哥哥参加革命的是孙逸仙先生,他到南洋宣传革命,哥哥听了他的演讲,明白了,咱们一家,还有大中华四万万同胞,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是腐朽的封建专制制度造成的,中华民族要复兴,就得起来革命,唯有革命,唯有推翻腐朽的满清统治,唯有在中国实现民主共和,中国,才有出路,人民,才有幸福,但是,革命谈何容易?哥哥亲眼看到无数的革命志士抛头颅,洒热血,为了四万万同胞挣脱封建枷锁,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而奋斗,可惜,哥哥老了,不能和年轻的将士一起奔向战场,但是,哥哥愿为革命贡献力量,哥哥卖掉南洋的产业,回国参加革命,本来是要效法黄兴先生,捐出全部家产,支持革命的,可是,凤芸她告诉我,“革命,也不能不顾家庭,妹妹带着几个孩子在艰难度日,我们得帮助他们,再说,我们把这些钱贡献革命,会花一个少一个,如果做些投资,挣的钱就会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支持革命”,这就是我们决定把一半钱捐献革命,留下一笔资金,回购华茂源的股份,挣的钱除了给家用以外,其余的全部用来支持革命。 亲爱的妹妹,哥哥以衰老之躯投身革命,精神却焕发出无限的活力,你是最理解哥哥的,哥哥也把你介绍给了我的同志们,他们都对你怀有敬佩之心,让我们互勉互励,为革命献上绵薄之力,它虽然是绵薄的,但却是不朽的,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我们兄妹会微笑着,携手走在欢庆胜利的队伍里,生命的花朵会在,明媚的阳光中绽放的多姿多彩,如火如荼。 谨祝:你和孩子们幸福! 兄:茂沅钧鉴 玄祖母读完了玄祖舅的信,激动而又兴奋的心情可想而知,她于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我家那由玄族伯,带过来的一百亩河滩地卖掉,入了华茂源的股份,这样一来,我家不必在土地上投入劳力,而挣得钱比土地的收入还要有多得多。 我说:“爷爷,照这样说,我们家应该发家才对呀。” 爷爷说:“要是放到和平时期肯定发家,但是,那时候不行,那时候中国在进行革命,革命不仅需要战士,还需要义士,华茂源挣的钱主要是支持革命的,你的玄祖舅和玄祖大姑奶都是同盟会会员,他们做的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为革命筹款,华茂源挣的钱,咱家花的很少,还有咱家的棉花、粮食也被你玄祖母拿出来支持了革命” 玄祖母操劳过度,贫病交加,在革命胜利的前夕去世了,她为革命献上了绵薄之力,它虽然是绵薄的,但却是不朽的,她和她的哥哥都没有活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他们兄妹俩不能微笑着,携手走在欢庆胜利的队伍里,他们生命的花朵不能在明媚的阳光中,绽放的多姿多彩,如火如荼,他们没有品尝到胜利的果实,没有得到他们应有的尊敬与优待,而且玄祖母她还蒙冤受屈,她的所作所为,并不被后人所理解,她临终时向族长谢罪“玖梅,俺辜负了老姐姐的期望,俺不是氺墅的好主母,俺把一个殷实富足的家,过穷了,孩子大人都跟着俺受苦受穷,俺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列祖列宗,俺无脸去见俺的夫君和公婆,玖梅,俺愿意接受家族的惩罚,俺死后,不办葬礼,不与家夫合葬,不进王氏族谱,不接受后代子孙的香火祭拜,就用一副薄棺材将俺装殓,将俺和老姐姐葬在一起,只有她理解俺,知道俺所做的事情,其实,也是为了子孙好。” 丹凤超洋(二) 二这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玄祖母携着儿子超法、超瑛、超洋还有八姐九妹姑爷外甥几十口人,到洛阳给玄祖大姑奶祝寿,七十岁的玄祖大姑奶,身子骨很是硬朗,她又会打扮,看上去根本不像七十岁的老太太,她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如今还当着华茂源的董事长,指导着华之雨和华之云把华茂源打理的很是不错,挣的钱除了家用以外,其余的都支持了革命,可以想象玄族大姑奶的社会声望肯定很高,来为她庆祝七十大寿的人肯定很多,那祝寿的场面肯定是非常的风光而又隆重,但这些,爷爷他都不愿给俺描述了。爷爷他说:“正是这次祝寿,使氺墅遭受了重创,差不多就是灭顶之灾了。”等到祝寿的客人都走了以后,玄祖大姑奶拿出了玄祖舅的信给玄祖母看,玄祖舅告诉妹妹,革命形势发展很快,革命党已经由宣传革命阶段,进入领导武装起义阶段,玄祖舅他,也和许多同盟会的会员一起回了国,领导武装起义,但是,发动的几次起义都失败了,革命志士的鲜血不能白流,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更多的战士要冲上去,武装起义已经从东南沿海向长江流域发展,革命党准备在武汉三镇领导一次更大规模的起义,起义需要更多的枪炮子弹,军械厂要扩大规模,玄祖舅要求玄祖大姑奶,将华茂源的股份卖掉,带上资金和儿子到武汉来,全力以赴把军械厂打理好。玄祖大姑奶对玄祖母说:“你哥哥的意思,是把你们家的股份留给你家,氺墅养着这么多人,老的小的,不能让你的日子太难过。”玄祖母说:“不用了,支持革命,氺墅也有一份。”玄祖大姑奶带着资金,携着儿子华之雨、华之云要去武汉,玄祖母说:“这要走到什么时间?把氺墅的大马车套上送你们吧。”氺墅的大马车确实是很排场,驾辕的是一匹高大壮实的黑骡子,挑稍的一左一右,左面是一匹枣红色的牡马,它已经怀了孕,但是为了革命,它也得披挂上阵,不能在家娇养了,右边是一头大叫驴,之所以把它套上,是因为他是大黑骡子的父亲,关键时刻它能镇住儿子,驾辕的大黑骡子有点年轻,虽然它是力大无比,跑起来四蹄生风,人称黑旋风,但是它性格暴躁,一般的人甭想使唤它,而且,它的胆子有点小,一听到鞭炮响就惊,能够驾驭它的,只有氺墅五伶官的丈夫,家里人都叫他“赛李逵”,赛李逵虎臂熊腰,五大三粗,就是活生生的黑李逵,别人都说五姑娘长的细皮嫩肉,花容月貌,走路就像春风摆柳般的风流雅致,配的女婿却五大三粗,长的太丑,玄祖母却说“赛李逵脸黑心好,外丑里美,他力大无比,干起活来一个顶三个,打起架来十个人不能近身,白妮配黑汉,日子比蜜甜”赛李逵是玄祖父的贴身保镖,力大无比,且有武艺,玄祖父死后,他说什么也不离开我家,跟着玄祖母从洛阳城里来到乡下,赶车挑担,看家护院,玄祖母说他就是个忠心耿耿的老杨洪,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许配与他,可想而知,赛李逵在氺墅的地位有多高,如今玄祖母将护送氺墅大公主的重任交给他,他说:“娘,您就放心吧,俺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大姑和表弟们安全的护送到武汉,交到姑父的手中”待一切收拾完毕,大马车在人们的注视下起程,这时候,氺墅的宝疙瘩王超洋飞跑过来,跳上马车,坚决要和表哥一起到武汉去玩。马车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到了武汉,离军械厂只有一里多地了,玄祖大姑奶松一口气,对孩子们说:“这一路可是辛苦你们的姐夫了,到了家中,可要好好让他歇一歇。”超洋跳到车辕头前说:“姐夫,这一路你累坏了,让我替你赶一会儿吧。”赛李逵说:“行,只剩一里多了,路又平,你可要小心啊,这黑骡子胆子太小,有点声音就惊,你要把它的嚼子绳拉紧,鞭稍多尥这大黑驴,提醒它注意,驾辕的黑骡子是它儿子,会听它的指挥。”十六岁的曾祖叔王超洋,自小就跟着姐夫学赶马车,赶车的技巧不低,但是他没有赶过大黑骡子,姐夫老说“大黑骡子性子暴躁,胆子又小”,不让他赶,到底大黑骡子性子有多爆,胆子有多小,他没有领教过,再说他也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对姐夫的叮嘱并不放到心上,再加上他现在十分的兴奋,东瞅西看,“这大武汉的风光的确是和俺那小地方不一样,繁华、热闹”,高楼大厦,车潮人流,尤其让他大开眼界的是大街上已经有汽车了,一辆黑色的小汽车在,他的面前一溜烟的就过去了,他好新奇啊,他原本以为他赶得这大马车就是,最威风的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神奇的车,没有马拉,它是靠什么跑的那么快呢?小超洋陷入沉思,他忘记了他现在的任务,忘记了他赶的大马车上坐着她的四位亲人,忘记了他是第一次驾驭大黑骡子,而且这大黑骡子灵性得很,小超洋的鞭稍一尥到它的头上,它就知道这不是它认可的主人,它平生只敬佩一个主人,就是赛李逵,为了制伏它,赛李逵差一点送了命,而它也被赛李逵整治的差一点断了气,而且赛李逵对待它,实在是太好了,给它吃好,喝好、陪它遛弯儿,晚上还陪它睡觉,有什么心里话就给它讲,他们就是一对儿铁哥们,它这一辈子就只认赛李逵这一个主,别的人,对不起,大黑骡子根本不尿他那一壶,小超洋你算什么?还想让俺大黑骡子服你?你有这本事吗?对于黑骡子的情绪反应,小超洋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兴致勃勃的站在车辕头上,扬起鞭子,长长的鞭稍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鞭花儿,然后脆生生的喊一声“驾”,这架势叫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少年是个很老练的车老板,路边的行人看着他叫一声好,小超洋更高兴了,又扬起鞭子在黑骡子的头上尥了一下,这是一个挑逗的动作,它的含义是:“俺喜欢你,你要给俺长脸啊!他那里知道,大黑骡子现在已经很生气了,它的嘴儿诙诙的吹着,仰起头长嘶一声,腾空而起,四蹄生风,马车像离弦之箭向前飞奔,车上的人都吓得惊叫起来,刚下过雨的路面坑凹不平,马车颠簸着,随时都有颠覆的可能,小超洋倒是不紧张,他扬起鞭子轻轻扫着大黑骡子的肩头,这是一个友好的表达,是提醒它,车上有人,请慢一点,要是换上其他的畜生,是肯定会慢下来的,但是,大黑骡子不吃小超洋那一套,反而奔的更快了,眼看离军械厂的大门越来越近了,如果大黑骡子不停下来,那后果可想而知,轻则三匹马撞上大门,重则车翻人亡,大黑骡子越跑越疯,车上的人在惊叫,路旁的人也在惊叫,越惊叫,黑骡子跑的越快,小超洋使出了姐夫教他的各种方法,也不能让大黑骡子慢下来,这时候,姐夫黑旋风大喝一声:“超洋,用鞭梢尥大黑驴”,小超洋扬起鞭子尥了大黑驴的耳朵根儿,大黑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拱起身子,不是超前拉,而是朝后拉,可是,大黑骡子的力气太大了,车速还是慢不下来,小超洋又扬起鞭子,尥了大黑驴的肩胛骨,大黑驴是小超洋的好朋友,他们俩平时配合的很默契,大黑驴知道不能由着儿子的性子来了,就咬住大黑骡子的耳朵,噗噗噗的吹了几口气,大黑骡子虽然任性,但是他害怕大黑驴,儿子怕老子是与生俱来的,即使它是畜生,也知道老子的威风不能冒犯,再看看边上的紫红马,是自己的姐姐,已经怀有身孕,这时候也被自己拖得气喘吁吁,紫红马用尾巴扫着弟弟的屁股,告诉它:“这车上坐着咱们的主人,这人命管天,你可不敢乱来”,大黑骡子这才很不情愿的慢下来,不服气的将尾巴扫到小超洋的脸上,这意思,小超洋明白,大黑骡子是不服气他,现在不给他较劲儿,是看爹爹和姐姐的面子,马车终于在距离军械厂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慢了下来,大黑骡子迈着绅士的步伐,在人们的叫好声中,慢悠悠的驶向军械厂。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车上人的心惊肉跳,而路旁的人却赞不绝口:“这少年,真是不简单,能挽住这样狂躁的骡子,真是一个好把式。”姐夫黑李逵也夸他:“超洋,你行,姐夫以为只有姐夫才能驾驭了黑旋风,原来,你也行,姐夫放心了,回家后,你就接过姐夫的鞭子,我把黑旋风交给你,你可要善待它啊。”小超洋说:“姐夫,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黑旋风调教的服服帖帖的。”这人在说话,都以为畜生听不懂,其实,黑旋风听得真真切切,它心中实在是不服气,心想,今天俺得顾全大局,不给你这少年计较了,等到以后有机会,俺再让你见识见识俺黑旋风的本事,你还想代替李逵哥哥呢,还想让俺对你服服帖帖的,哼,你嫩着呢。马车平平稳稳的行驶着,所有的人都松了气,距离军械厂不到一百米了,玄祖大姑奶说:“停下来吧,前面有接我们的工人,我们要步行走过去。”突然,一阵鞭炮声噼里啪啦的炸响了,原来是军械厂的工人,按照华经理的意思,鸣鞭放炮,欢迎新任的董事长,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小超洋在得意时产生了疏忽,姐夫已经告诉他“黑旋风,胆子小,听到鞭炮声会惊。”这时候他应该把刹车绳拉紧,用脚蹬住车辕头,把黑旋风的嚼子绳拉紧,车刹住了,再长长的喊声“吁------”,大黑驴和枣红马就会停下来,黑旋风胆子小,还会拉着跑,但是,它一个拉,毕竟力气小得多,速度会慢下来,然后,扬起鞭子在大黑驴的头上轻轻尥一下,大黑驴就会知道,有危险了,大黑驴就会用尾巴扫大黑骡子的屁股,意思是:“孩子,不要怕,有爹爹在呢。”黑旋风就会慢慢安静下来,可是,这一招,姐夫没有教给小超洋,他凭着平时的经验,虽然放了刹车,也蹬住了辕头,拉紧了黑旋风的嚼绳,长长的喊了一声“吁-----”大黑驴和枣红马都停下来了,但他没有用鞭梢尥大黑驴,而是扬起鞭稍,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鞭花,落到了黑旋风的屁股上,这是一个戏谑的动作,意思是: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吧,黑旋风那满腔的怒火被激发出来了,他长嘶一声,腾空而起,扬起后蹄,朝小超洋狠狠踢去,小超洋也被激怒了,扬起鞭子狠狠朝黑旋风的头上打去,他想打掉黑旋风的傲气,一般的牲口都经不住这一鞭子,会乖乖的停下来,但是黑旋风这时候失去理智了,它本来就被鞭炮声吓坏了,没有得到爹爹的安慰,反而挨了这带有侮辱性的一鞭子,它彻底的惊了,而边上的大黑驴,看到儿子挨鞭子,也生气了,长嘶一声,跟着黑旋风疯跑起来,一场车翻人亡的惨祸就在眼前,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刻,赛李逵忽的站起来,把边上的玄祖大姑奶,推下了马车,华之雨和华之云也跟着跳下马车,赛李逵对小超洋说:“把鞭子给我,快跳车。”小超洋说:“姐夫,你跳,我能行。”赛李逵二话不说,夺过小超洋手中的鞭子,一脚把小超洋踢下马车,滚到路旁的草地上,黑李逵冷静的站在车上,刹了车,勒紧了黑旋风的嚼子绳,长长的喊了一声“吁-----”,这在平时车速就会慢下来,大黑驴和枣红马就会停下来,可是,车速太快了,大黑驴也跑晕了,黑李逵赶紧用鞭梢扫大黑驴的耳朵,提醒它,可是,没有效果,马车风驰电掣般的奔驰着,黑李逵知道这车是刹不住了,反正车上的人都跳下去了,他就拼命拉紧黑旋风的嚼子绳,嘴里吁喁喁的呼唤,大黑驴和枣红马终于回过神了,已经要停下来,反正厂大门紧闭着,即使马车撞上大铁门,最多黑旋风会受点伤,就在这时候,大门洞开,一群人敲锣打鼓的走出了厂大门,看见飞奔而来的马车,都吓呆了,定在那儿组成了一道人墙,也就是一两分钟的的时间,惨祸就会发生,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赛李逵忽的站起来,扬起鞭子朝黑旋风的头上狠狠甩了一鞭,黑旋风被打的头昏眼花,它才知道自己闯祸了,它长嘶一声,扬起前蹄,落下来像一座黑铁塔纹丝不动,但是,车速太快了,冲击波将黑李逵推下车,落到马车的前方,正好被黑旋风落下来的前蹄踏住了头,脑浆迸出四五丈远,等到惊魂未定的人们把他抬起来,他已经没有气了。小超洋在大武汉住了一年,但是他没有跟着表哥们逛大都市,看大戏、吃大餐、甚至连他最神往的名胜古迹黄鹤楼,他都没能去看,他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洗礼,目睹了生离死别的凄惨的场景,他和表哥华之雨、表弟华之云参加了举世闻名的武昌起义,他的主要任务是冒着枪林弹雨救助伤员,表弟华之云在保卫武昌的战役中受了伤,就是他给背回家的,他的大姑父,也就是我们的玄祖舅,在武昌起义的前夜逝世了,玄祖舅已经八十岁了,他算是寿终正寝,他死后受到很高的礼遇,他的棺椁运回到南京,葬入华家祖坟,并且和原配夫人石俊贤合葬,倒是玄祖大姑奶,没地方可去了,玄祖舅三个儿子,大儿子华之风,是正室夫人石俊贤所生,石俊贤是翼王石达开的亲女儿,华之风出身名门望族,又对革命做出了贡献,当然可以品尝胜利的果实了,湖北军械厂收归国有,他也进入南京政府担任了要职,但是,玄族大姑奶不愿意上南京,她说,她怕热,其实,她是怕孤单,武汉她也不能呆了,这儿是她的伤心地,她的丈夫在这儿去世,她的儿子在这儿受伤,这儿的夏天太热,她在这儿更是没有一个亲人,因为华之雨也要离开武汉,华之雨的母亲是日本人,十几年前的那场战争,让他们母子分离,父亲去世,母亲也赶来尽妻子的情分,父亲的丧事办完后,母亲就带他回了日本,玄祖大姑奶她也七十多岁了,人过七十古来稀,她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活了,她那天从飞奔的马车上被推下来,摔断了胳膊,伤口感染,又患了肺炎,住了大半年的医院,身子骨还很虚弱,她不愿做孤魂野鬼,她要叶落归根,她喜欢氺墅,她的爹爹也答应给她扎一座老女坟,她想在氺墅养老,死后和亲人们葬在一起,他对华之云说:“儿子,随娘回水墅养伤吧,氺墅的人好,能帮助咱母子的。”阳春三月百花盛开,煦暖的春风吹到脸上,像孩子的手抚摸着,山明水秀,草长莺飞,“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经过了战火的洗礼,而获得新生的大武汉,像一个饱经沧桑的母亲,依依不舍的,想挽留住她的优秀的儿女们,但是,玄祖大姑奶去意已决,在明媚的春日里,瞻仰了黄鹤楼,就和大武汉挥手告别,和来时的兴高采烈不同,大马车慢悠悠的行驶着,车上坐着生病的玄祖大姑奶,受伤的曾祖小表舅,还有曾祖五姑父的灵柩,大马车由小超洋赶着,还是黑旋风驾辕,紫红马和大黑驴挑稍,紫红马当妈妈了,它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小白马,超洋和之芸都称它为“白马王子”,白马王子不知道都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很活泼的,很调皮的,蹦蹦跳跳,有时跟在马车后,有时跑到马车前,饿了就钻到母亲的肚子下吃奶,它爱和大黑骡子开玩笑,时不时的咬住大黑骡子的耳朵说悄悄话,可是,大黑骡子总是心事重重,任凭弟弟怎么调皮,它总是安安静静的,不踢不咬不奔不跑,对小超洋十分的顺从,配合的非常默契。玄祖大姑奶说:“超洋,你真行,你使了什么招,让黑旋风对你服服帖帖的。”小超洋说:“我能有什么招?我是把我的心掏出来,给它看了,这畜生重情重义,它知道俺小超洋是真心实意的爱它,要一辈子照顾它,对它好,它也就对俺服帖了。 丹凤朝阳(三) 三这黑旋风重情重义的故事,听来还真是叫人有点感动。黑旋风年轻任性且胆小,这使它酿成了一场塌天大祸,它最亲爱的伙伴,最知心的朋友,最信服的主人,竟惨死在自己的铁蹄下,它悲痛欲绝,它也不想活了,它卧在主人的棺木前,泪流满面,它自责、它悔恨、它一声声的悲鸣长嘶,可是主人再也不理它了,它不吃不喝,它要随着主人一起死。小超洋也自责、也悔恨,他要继承姐夫的遗愿,尽心尽意照顾好黑旋风,可是,黑旋风不领他的情,他想喂黑旋风草料、他想拉着黑旋风去遛弯,他想让黑旋风驾辕,驾起马车在大街上兜风,可是黑旋风不理他,黑旋风把自己犯错误的责任推到这个少年的身上,如果不是你,要替主人赶车,不是你洋洋得意的神情,让俺心生愤恨,要不是你在俺受到惊吓的时候,不但不提醒父亲来安慰俺,反而戏弄俺,俺怎么会任性负气到丧失了理智,俺怎么会把俺的主人踏死在俺的铁蹄下,俺的主人死了,谁还会对俺好,给俺说心里话,把俺照顾的舒舒服服,看着眼前的少年,它怒目相向,你难道不知道俺心中有多痛吗?俺得教训你,俺得将心中这愤恨之气吐出来,小超洋也知道黑旋风心里难受,所以总是小心翼翼的接近黑旋风,他端着草料来喂黑旋风,黑旋风不吃,他就有点生气说:“黑旋风,你的主人死了,你心里难受,俺比你心中还难受呢,你难受就踢俺吧。”黑旋风真的,忽的站起来,扭转身子,狠狠踢了小超洋一脚,这一脚真是差点要了小超洋的命,因为它踢到了小超洋的胸口上,离心脏只差一点点。看着小超洋倒在地上昏过去了,黑旋风它突然醒悟了,俺怎么能怪罪这个少年呢?它卧下来,用舌头舔着小超洋的鼻子,小超洋醒过来,抱住黑旋风的头大哭起来,小超洋边哭边说:“黑旋风,哥哥死了,俺愿意,做你的最好的朋友,俺会像哥哥一样照顾你,陪伴你,给你说心里话,你这样不吃不喝,你想陪主人上路,你就是个重情重义的畜生,俺也不想活了,姐夫哥死了,是因为俺的疏忽而死的,俺怎么给五姐交代,她还坐着月子呢,她的身体那么弱,怎能经的起这个打击,你不吃不喝要去死,你死了,咱怎么回家,紫红马生儿子了,它多么虚弱,能拉动车吗?大黑驴老了,它是你的爹爹,你忍心让它也累死吗?还有大姑和表哥都是伤病之躯,咱应该把他们拉回氺墅养伤啊,咱出来这么多天了,家中的亲人多挂念咱们,你可不能死呀,你得好好吃,好好喝,把自己养的壮壮的咱好回家。”黑旋风听不懂小超洋的话,还是流眼泪,但是,它不绝食了,超洋端来的草料它大口大口的吃,还跟着超洋去遛弯,但是,它不上套,也难怪它,它看见马车,就想起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它就战栗,它就腿软,它就悲痛欲绝。小超洋就去跟大黑驴交心,大黑驴跟小超洋是好朋友,小超洋的话它能听懂,小超洋把解劝黑旋风的话都给大黑驴说了,他对大黑驴说:“大黑哥,你帮我劝劝黑旋风吧,它再委屈也得驾辕啊,否则,你这么老了,驾不了辕,紫红马刚生了孩子,身子弱,也驾不了辕,咱们回不了家,主人的灵魂就得在野外飘荡,家中的人也会着急死的。”大黑驴走到黑旋风身边,和它咬了大半天的耳朵,把小超洋的意思都传达给了黑旋风,黑旋风流着泪点点头,它对眼前的这个少年有点佩服了,黑旋风重情重义,它一旦认可了它的新主人,就对他服服帖帖了。黑旋风不用人拉它,就自己站到了车辕里,小超洋把缆绳夹板都给它套好,抱住它的头亲过来亲过去说:“黑旋风,你真是好样的,从今后咱俩就是铁哥们了。”马车启程了,黑旋风可能是有点归心似箭,它长嘶一声,迈开大步向前飞奔,马车有点颠簸,华之云的伤口被颠的有点疼痛,小声的**,玄祖大姑奶也被颠的大声咳嗽,小超洋跳下车,拉住黑旋风的缰绳,马车慢了下来,小超洋用手抚摸着黑旋风的脖子说:“黑旋风,咱这是回家,不用那么着急,咱就慢慢走就行了,车上坐着咱们的亲人,他们都受伤了,这车速一快,就颠的厉害,他们会很痛苦,还有,哥哥的灵柩,是用不结实的木板钉的,颠的太狠了,会零散,还有紫红马姐姐,刚生完孩子,不能太累了,你的爹爹它也老了,跑的太快它会吃不消。”小超洋的这番话,黑旋风听懂了,它慢了下来,马车平平稳稳的向前行驶,黑旋风太灵性了,它驾辕,就不用主人怎么费心,遇到平坦的大路它就会跑的快一点,碰到崎岖坎坷的小路就慢下来,它驾着车看着路,马车轱辘根本掉不到坑里去,坐到车上的人,既不受颠簸之苦,又能欣赏到旖旎的春光,玄祖大姑奶的心情好起来了,这心情好了,身上的病痛就减轻了。玄祖大姑奶听了小超洋的讲述,也被黑旋风重情重义的故事感动了,她说:“小超洋,你知道大姑为什么要回咱氺墅吗?”小超洋说:“大姑,你也真是的,这南京、武汉都是大城市,是多么的繁华,多么的热闹,您又有本事,有功劳,您应该住在这些地方享福呀,咱氺墅,再怎么好,也是乡下,哪能和这些大地方比。”玄祖大姑奶说:“大姑,喜欢氺墅,氺墅的人好,仁义厚道,就连畜生都重情重义,大姑老了,那儿也不去,就在氺墅养老。”小超洋说:“大姑,您在氺墅养老可以,俺侍候你,可是,您百年后怎么办?”玄族大姑奶说:“就埋在氺墅的老坟地呀,你爷爷许诺:要给俺扎一座老女坟呢。”“啊,”小超洋吃惊的睁大眼说:“大姑,竟有这事?”玄祖大姑奶王凤芸是氺墅的大公主,虽然她在十来岁的时候就说过:“俺可不像奶奶那么傻,眼前明明有个小白哥嘛,为什么近水楼台不得月呢?当什么老姑娘,俺才不会做那傻事呢。”可是,她就是非常傻,她就是近水楼台得不了月,因为,这月亮不敢光顾她这楼台,王凤芸算得上才貌双全,心高气傲。太祖奶说,“俺这大孙女,就像是她的姨姥姥,梁红燕,转世再生的,不但貌美才高,而且骄傲自满,一般的人都甭想进入她的眼中”。外人都认为太祖奶是最亲宝贝,孙子梁凤尾了,其实,错,她最宠的就是大公主王凤芸,还有太姥爷,甭看他总是和王凤芸斗嘴,王凤芸总把他咽的一愣一愣的,可是,他确是从心底里喜欢王凤芸,就是因为“俺的外甥女王凤芸聪明、骄傲、浪漫有个性,这最像俺了”。他把平生所学不是教给了林呆子,而是教给了王凤芸,因为,“王凤芸确实太聪明了,那背书的速度真叫快,文章也写得够水平,是俺这一辈子所教的学生中,天赋最好的,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一大幸事也,”。王凤芸跟着姥爷背了不少书,张懿梅也跟着姥爷读了不少书,但是,她们俩读书不一样,玄族娘是读死书,把自己读成了书呆子,而王凤芸读的是活书,人情练达,八面玲珑,王凤芸既得了太姥爷的真传,又得到太祖奶的调教,奶奶那乐观、豁达、浪漫、而又虚荣的个性,也被她继承了,不光是耳巴子搧的漂亮,还会一点拳脚功夫,出门在外保护自己绰绰有余,所以,女王封她为氺墅的外交官,做高祖爷的新闻发言人,的确是知人善用的,我们家在洛阳办货栈,那钱挣起来也不是容易的,玄族伯是经理,他也就是兢兢业业把帐管好,玄族父当个挂名的副经理,也不是只拿薪金不干活,只不过他做的事别人看不见罢了,而大小姐王凤芸更是个经营天才,她是高祖爷的新闻发言人,高祖爷对洛阳的生意并不是不管不问,他其实就是在遥控,而这遥控器就是大公主,许多好的想法,都通过大公主得到实现,但是表面上,大公主和小公子就是无事可干,一个追星捧戏子,当个快乐的单身汉,一个舞刀弄棒,吟诗作画,四十多岁了还不嫁人,赖在氺墅当老闺女。高祖奶着急了劝闺女说:“芸啊,你可不敢眼头那么高,差不多就行了,赶紧找一个嫁走吧。”闺女说:“娘啊,想当年您也赖在俺姥爷家不嫁,当个老闺女,俺姥爷撵你了吗?”高祖奶说:“俺是藏在闺阁,等你的爹爹林呆子啊,再说,俺也只等到三十岁,就嫁了呀。”闺女说:“您等林呆子,俺也在等白马王子呀,俺只不过才四十八岁,您就不耐烦了?”高祖奶无言一对,就要高祖爷帮助她劝老闺女。高祖爷说:“闺女呀,爹舍不得你呀,爹巴不得你一辈子不嫁,老当爹的新闻发言人,可是,你得找个主呀,你不找主,这活着还好说,爹就养你这老闺女,可是,你到最后怎么办?叶落归根,你的根在哪里?”闺女说:“爹爹呀,俺咋不想嫁呢?俺这叶也不想落到氺墅呀,可是,俺嫁不了呀,俺不是小花妮呀,有个林呆子在林中等着她,俺也不是大黑妞呀,有个小白哥在她的眼前晃呀,您说说,俺这叶不落到氺墅落到那儿?”高祖爷说:“落就落吧,大不了给俺这宝贝闺女,扎一座老女坟,有啥大不了的,反正俺氺墅的老坟地大着呢。”闺女高兴地说:“爹爹,你说话当真,给俺扎一座老女坟?让俺在氺墅当老闺女?”高祖爷说:“爹爹,说话从来是丁是丁、卯是卯、从来不打诳语,说给你扎老女坟,就一定能办到。”闺女还是不相信爹爹的话,就要和爹爹拉勾:“拉勾上轿,一百年不准变。”父女俩拉了勾,挂了鼻子,这扎老女坟的事情就定下来了。高祖奶气的不行,“这林呆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帮俺劝闺女嫁人,你竟答应闺女,还要给她扎老女坟,让她在氺墅当老闺女,不行,俺得让婆婆劝她”高祖奶对太祖奶说:“这王凤芸都是您给惯坏的,别人的话不听,您这女王的话她得听,劝劝她,早点嫁人吧,现在有咱们在,她过得优哉游哉,我们不在了,她可咋过?。”太祖奶快一百岁了,她说:“媳妇你提醒的对,这孙女就是俺惯坏的,俺不可能再活多少年了,俺百年后,谁还护她,她真的没法过。”太祖奶劝孙女:“疯丫头呀,你是奶奶的护身符呀,奶奶离不开你呀,可是,奶奶不能太自私了,得为你的一辈子考虑,你得找个好人家,在奶奶活着的时候,把自己嫁了,奶奶才能死的安心呀。”疯丫头说:“奶奶,俺也想在你活着的时候把自己嫁了,可是,俺的面前没有小白哥呀,俺这近水楼台得不来月呀,您就活着,只要俺不嫁,您就不要死。”太祖奶说:“其实,你不嫁人奶奶还高兴呢,俺这氺墅的大公主,才貌双全,自视甚高,就连皇帝家的王子她都看不上,咋能嫁呢,如果她把自己随便嫁了,俺这女王的脸面上无光啊。”疯丫头说:“对呀,俺在这氺墅活的滋滋润润的,为啥要嫁到别人家受屈呢?”太祖奶说:“话是这样说,孙女,你还得嫁,你活着,有奶奶做主,有你吃的、有你穿的,水墅养活你?可是,百年后怎么办?”疯丫头说:“这好办,爹爹答应给俺扎老女坟了。”太祖奶说:“这是真的?”疯丫头说:“真的,俺和爹爹拉过勾了。”太祖奶说:“这就好了,到时候你就睡在奶奶身边,咱奶孙俩唱戏、背书、舞刀弄棒,好不快活。”疯丫头说:“俺不睡你身边,俺不能当这第三者,俺睡到您身边,俺爷爷睡哪里?他不得难受死了。”太祖奶说:“你说的也对,你爷爷是小心眼,活着的时候,老担心你姥爷给他戴绿帽子,这死了,他也不愿我们中间有个第三者,那你就睡到你娘边上吧。”疯丫头说:“俺也不睡到娘的身边,俺不能横刀夺爱,让俺爹悲痛欲绝,林呆子和小花妮,天上牛郎配织女。”太祖奶好高兴啊,本来自己要在氺墅扎老女坟的,没想到,不是自己,是自己的宝贝孙女王凤芸。有了爹爹和奶奶撑腰,玄祖大姑奶理直气壮的,住在氺墅当一个幸福的老闺女,这一当就当到了四十九岁,她这楼台边,终于来了个月亮,被她得到了,就是我们的玄祖舅。玄祖大姑奶的故事把小超洋逗笑了:“大姑,俺心中最佩服的人就是您了,您就在氺墅养老吧,百年后俺给你披麻戴孝,把你埋到咱家的老坟地。”玄祖大姑奶说:“到时候你把我和你的两个婶娘埋到一块儿,俺三个人最能说得来。”小超洋说:“中,你们三个人等着俺,俺死了也和你们埋在一块儿,咱就是******了,我给你们赶大马车,你们三个人坐上,咱们周游列国,那该多快活。”玄祖大姑奶说:“超洋,你不能和我们埋在一块儿,你得和你媳妇合葬,埋在你爹娘的旁边,接受儿孙的祭拜。”小超洋说:“俺这一辈子不娶媳妇了,俺要当个真正快乐的单身汉。”玄祖大姑奶说:“小超洋你可不能这样想,你现在说不娶媳妇,是因为你没有遇到你可心的姑娘。”小超洋说:“俺遇到可心的姑娘了,可是,她嫁给别人了。”玄祖大姑奶说:“小超洋你好窝囊,自己可心的姑娘,哪能给别人做媳妇?你告诉大姑,这姑娘是谁?又嫁给了谁?大姑去找她,告诉她,小超洋喜欢她,他得嫁给小超洋。”小超洋说:“俺不能告诉您?这个秘密得沤烂在俺的心里,俺到死都不能说。”玄祖大姑奶说:“连大姑都不能说?”小超洋说:“对大姑就更不能说了。”玄祖大姑奶说:“你怕什么?说出来,大姑给你做主,大姑的能耐你还不相信,啥事?能难倒大姑?”小超洋说:“换了别人,俺肯定求大姑给俺做主,可是,对于他不行,俺不能跟他抢,俺不能落个不仁不义的名声。”玄祖大姑奶说:“小超洋你是个仁义之人,不抢就不抢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小,今后的路长着呢,你一定能遇到一个可心的姑娘,到时候告诉大姑,大姑帮你娶过来。”玄祖大姑奶和侄子说话,华之云躺着睡觉,他睡醒了,听着母亲和表弟的对话,怪有趣呢,就笑出声了。玄祖大姑奶说:“华之云,你醒了,坐起来和妈妈说话吧。”华之云呲牙咧嘴地坐起来说:“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俺外公真得给你扎老女坟?”玄祖大姑奶说:“是真的,娘本来就是要当一辈子老闺女的。”华之云说:“那你为啥又改变主意,嫁给俺爹,还生下了俺。”玄祖大姑奶说:“因为娘等到四十九岁,终于等来一个白马王子,俺就嫁给你爹了,还生下了你。”华之云说:“俺爹他是白马王子吗?他是老骥伏枥。”小超洋也说:“大姑,俺姑父可不是白马王子,他真的是老骥伏枥,记得那时候,俺可能有三岁吧,俺听见爷爷和奶奶说,这王凤芸,挑过来拣过去,多少年轻的帅哥都错过了,最后挑个糟老头子。”玄族大姑奶说:“你爷爷和奶奶就是这样讲的?”小超洋说:“就是,爱听的真真切切,记得也清清楚楚。”玄祖大姑奶说:“这三岁的孩子记性最好了,大人说话都得背着他,否则,真是会闹大笑话,你知道,说你老外公给你老爷戴绿帽子这句笑话,是谁传出来的?就是你亲爹王凤尾,他那时也就是三岁,那话从他嘴里出来,真是把大人们都笑死了。”华之云说:“娘,你把我舅说的笑话,给俺学一遍吧。”玄祖大姑奶拿腔拿调的学着三岁的王风尾说话:“这么说,俺爹说的话都是真的了?您本来是要嫁给俺姥爷的,但是被俺爷爷抢走了,俺姥爷就想给俺爷戴绿帽子。”三岁半的梁凤尾说出这样的话,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哭笑不得,太祖爷说:“梁凤尾,俺的好孙子,你爹什么时候给你说这样的话的,看我不训他,给不懂事的孩子胡说。”梁凤尾说:“爷爷,您老了,记性不好,可是孙子记着呢,就是,那天中午,中午吃饭,您问俺爹:“呆子,你老丈人给你锦囊妙计了?俺奶说:“肯定给了,这呆子对他的老丈人是言听计从,老丈人放个屁都是香的,拔根鸡毛就做令箭。”俺爹生气了,他说“他没有给俺什么锦囊妙计,他给俺讲黄段子,俺不爱听,就回来了。”爷爷您说:“哦,他讲什么黄段子?讲给俺听听。”俺爹说:“老丈人讲,他给您戴绿帽子。”俺奶说:“你老丈人真是为老不尊,他胡说什么?”爷爷你也说:“他是如何给俺戴绿帽子的,讲给俺听。”俺爹把俺姥爷讲的故事原汁原味的讲了一遍,爷爷您说:“他讲的太短了,最有意思的他还没讲呢。”俺爹说:“俺心里急火火的,向他问事,他却有闲心给俺抖落那些陈年旧事,俺不听,就回来了。”爷爷您就说:“你老丈人诡计多端,你不知道他那句话中藏着锦囊妙计,你还去找他吧,他爱讲黄段子,你就耐心听,千万不要再中途回来了,俺爹又到姥爷家听黄段子,回来没给咱们讲,姥爷,你给讲讲讲,让俺听听呗。”俺姥爷说:“你奶奶不是你爷爷抢走的,是姥爷让给他的,姥爷想给他戴绿帽子,也没法戴上,因为你爷爷一年四季从不戴帽子。”小超洋和华之云笑成一团,玄族大姑奶倒有点心酸,这时光真是太无情了,这童年的趣事好像就在昨天,可是,自己的亲人都一个个作古了,人生如梦,好年华真是太短暂了,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再也不会回来了。人间四月好风光,家家户户耕田忙,大马车平平稳稳的在广袤无边的江汉平原上奔驰,车上的人心情越来越好,欢声笑语在春风中回荡,望着田野上忙碌的人群,再看看头顶上湛蓝湛蓝的天空,花红柳绿,鸟语花香,玄祖大姑奶感到心中痛快了许多,失去亲人的悲伤在欢声笑语中消散,华之云的心情也好起来,身上的伤口好像也不疼了,车上人的情绪也感染了黑旋风,它也从失去亲人的悲痛中解脱出来了,四蹄生风,不停地打着响鼻,还咬咬爹爹的耳朵,踢踢姐姐的腿,这些小超洋都明白,说:“黑旋风现在也高兴了。”华之芸还觉得气氛不够热烈,就对玄祖大姑奶说:“妈咪,你给俺讲讲您和爸爸的恋爱经历吧。”玄祖大姑奶说:“华之云,你太不像样吧,他怎能窥探妈咪的隐私呢?”华之云说:“妈咪,您是公众人物,哪有隐私权,您讲讲让俺乐乐呗。”小超洋也说:“大姑,您可是氺墅名人,您和姑父的事情,被村里人传的沸沸扬扬,您今天就讲讲吧,让俺知道这原版和盗版有啥差别。”华之云摇着妈咪的胳膊说:“儿子俺也二十岁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是,俺没有经验,妈咪你就把您的经验传授一些吧。”小超洋也帮大姑锤着肩膀说:“大姑,这没有外人,只有俺和表哥兄弟俩,都是你的粉丝,您就是俺心中的偶像,您就传授一点秘笈给俺吧。”玄祖大姑奶知道,这俩少年其实也和自己一样,想用笑声把自己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解脱出来,就说“行,俺就讲讲吧。”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丹凤朝阳(五) 五氺墅真的是败落了,生意没了,土地没了,宝贝也没了。只剩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七八间破旧不堪的老房子早都该翻修了。祖宗留下的宝贝:凤冠霞披被高祖奶卖了,替儿子还了债,玄祖母有两只碧玉镯,一只是俺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只是她家母亲给她的,还有她头上戴的紫金钗,脖子上戴的珍珠项链,这些宝贝,也都被她送到当铺换了钱,贴补了生活。家中的牲口也不行了,最壮实的大黑骡子死了,大黑驴老了,紫红马很瘦弱,驾不了辕,大马车就赶不成了,即使能赶,也没人赶了,五姑爷这个车老板死了,小超洋如今,一看见马车就难受,坚决不赶马车了。树倒猢狲散,家就是一棵树,树大树壮的时候,人都站在树下乘凉,赏花摘果子,树小、树弱、树衰败,没有荫凉,没有果子的时候,人就不来了,鸟也不落了。氺墅就是这种情况,想想它兴旺发达的时候就像是一场梦,如今是梦幻破灭,风流散尽,人去宅空,闺女们全都嫁走了,各自挑家过日子,和娘家走动的不太勤,原来走的很近的老亲戚,譬如刘家庄,随着太姥爷、高祖奶、玄族娘还有玄族父的离世,没有亲情相连了,也就不再来往了,尤其叫人难受的是,山庄和氺墅也分离了,这责任主要得有氺墅来负,如今的氺墅,包袱太大了,山庄背不动,再说,山庄氺墅能够绵延四五代,相互依傍,和衷共济,家业兴旺,历经百年,这本来就不容易,玄族伯的后事还是山庄帮着料理的,玄族伯的三周年过完后,族长说:“这以后,山庄和氺墅人多了,家大了,不好管了,山庄和氺墅分了吧,老坟地一分为二,各埋各的人,祠堂虽然还是一个,但不再统一祭祖了,山庄和氺墅各有各的族长,各上各的坟,各祭各的族。”,总之,是成了两个家族了。对于这件事,村里人都看的很清楚,“山庄就是想甩掉氺墅”,这样的事你也不好说什么,如今不是有一句名言:“穷帮穷,富傍富,”或者干脆就叫做“强强联手,锦上添花”,氺墅败落了,不能和山庄刘家庄平起平坐了,氺墅“该有自知之明,苦熬苦撑,自蹬自起吧,反正就是过日子,穷日子是过,富日子也是过,大家伙热热闹闹是过,小人口清清静静也是过”,曾祖父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对他的两个兄弟说:“咱兄弟也分家吧。”。可是大哥超法说:“不能分,如果分了,咱兄弟日子会更难过。”小超洋说:“还是分吧,分开过,个人操个人的心,小日子过得自由,痛快。”大哥说:“小超洋,你还没娶媳妇呢,分开了谁给你做饭?洗衣?”二哥说:“小超洋我管上,娶媳妇的事情我包了。”小超洋说:“谁也不让你们管我,我扎根儿就不想娶媳妇,没人做饭我自己做,没人洗衣我自己洗,我就是学亲爹,当个快乐的单身汉。”曾祖伯说:“那就分吧,老一辈里只有大姑了,就让她帮咱兄弟分家吧。”氺墅的分家会议,就在岭上的老坟地举行,那一天是清明节,是给祖宗上坟的日子,氺墅的三兄弟带着贡食,香箔来祭奠祖宗,同时也告诉他们,“氺墅要分家了,逢年过节,祖宗回家,每个门都要进去”,如今的水墅虽然衰败了,但是,“请祖宗放心,儿孙们会发愤图强,让家业再兴起来的,”,和三兄弟一起来的还有他们的大姑,氺墅中,年岁最大的长辈,我们的玄族大姑奶,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的媳妇,她们也是氺墅里的内阁成员,一个是曾祖娘,一个是曾祖母,华之云好像也到场了,他是跟着母亲来给外公外婆上坟的,山庄里好像还来了两个兄弟,是三兄弟请来的见证人,还有一个中年人,据说是曾祖母的过继哥哥,是帮妹妹来商定一件大事的,他是我们的曾祖舅,曾祖舅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这孩子不寻常,他是氺墅的第六代传人,我们的爷爷王柯俊,这个名字,基本没有人知道,因为全家人,都只叫他的小名,王和儿,这样看来,这次会议就不是氺墅内阁扩大会议了,应该叫氺墅内阁外戚联席会议。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玄祖大姑奶默诵着,唐代诗人杜牧的《清明》诗,站在爹娘的坟前,禁不住泪如泉涌,她已经十年没有给亲人扫墓了,多少个清明时节,她在异国他乡,遥望故乡,思念亲人,生在苏杭,葬在北邙,她梦魂萦绕的,就是北邙山上的,这一处幽灵佳宅,是她亲人的安息地。阳光明媚,惠风和畅,草含情,树噙泪,青山依依,白云悠悠,柳丝绵绵诉亲情,梨花飘飘寄哀思,被誉为幽灵佳宅的邙山岭上,到处都有身着素服的人们,或燃放鞭炮,或焚香压纸,或鞠躬叩头,或嚎啕痛苦,泪纷纷随春雨飘洒,语殷殷伴春风飘荡。玄祖大姑奶携着儿子、侄子、侄媳、侄孙来给亲人们,扫墓上坟,她触景生情,心酸悲戚地坐在坟前大放悲声,诉说她心中的委屈,她向爹娘哭诉,她真的是一片好心,她真的是想让娘家富起来,她操了心费了力,但这天不遂人愿,红蟒仙家不保佑他们的子孙了,让她的娘家败落了,她要负责任,她心中好难受,她真是也不想活了,她想和爹娘奶奶在一起,玄祖大姑奶,她越哭越伤心,惹得三个侄子也趴在爹娘的坟前痛苦流涕,说他们就是不肖子孙,把家过败了,他们不甘心,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穷日子没法过了,他们兄弟只好分家,“请祖宗原谅子孙,护佑子孙吧”玄祖大姑奶和曾祖父三兄弟,在亲友们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玄祖大姑奶说:“俺这心中好受多了,憋了满肚子的委屈都倒掉了。”曾祖母说:“大姑,您哭哭诉诉就好了,这活人哭死人,都是心中难受,要么是事业失败了,要么是日子过得不称心,要么是父母活着,没有好好孝敬父母,心中愧疚,到父母的坟前哭一哭,诉一诉,亲人会原谅你,你心中也安然、舒坦了。”玄祖大姑奶说:“俺是事业失败,日子过得不称心,又是个不孝之女,奶奶对俺那么亲,她活着,俺没有给她端过一次饭,洗过一次衣服,爹娘对俺恩重如山,她们病重的时候,俺没有在他们的床前尽孝,连他们去世,俺都没有把他们,送到坟上,他们就是死了也不得省心,俺的事业失败了,还连累娘家人,跟着俺受罪。”小超洋说:“大姑,您别难受了,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给祖宗烧纸供享好吃的吧。”他们烧了很多冥币,还有香箔、纸幡,曾祖伯用铁锨将坟头上的杂草除净,曾祖父,给每个坟头都压上了新纸,曾祖娘和曾祖母忙着放供食,放在坟前的供食可不少,有先祖爷和太祖爷爱吃的红烧肉,有先祖奶和太祖奶爱吃的冰糖肘子,有高祖爷和高祖奶爱吃的苹果、雪梨、贵妃杏,有玄族伯爱吃的四喜丸子,玄族父爱吃的红枣糯米粽子,还有全家人都爱喝的玉燕莲心羹,等等,总有十几样吧,满满装了两大篮子,等这些供食放好后,曾祖叔点燃了鞭炮,在鞭炮声中,所有的人都站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给祖宗鞠躬,祭祖的仪式做完后。曾祖父和曾祖叔又拿了些供食,来到地头的两个坟前,那里面埋得是玄族娘和玄祖母,曾祖父说:“娘,这是你们最爱吃的鸡蛋糕和酥油饼,您吃吧。”这么多的供食,其实都是给活人享用的,祭祖仪式完成后,曾祖娘和曾祖母在地头的空地上铺了两条草席,把所有的供食都摆在席上,招呼上坟的人说:“来吧,坐到这儿,边吃边说吧。”三岁的爷爷,从舅舅的怀抱挣脱下来,第一个跑的席面上,拿了一个鸡蛋糕吃起来。曾祖父他们,每人都搬来一块大石头,当凳子坐下来,曾祖娘对曾祖母说:“他们兄弟说事,咱妯娌俩不参加了吧。”玄祖大姑奶说:“你俩是氺墅的内阁成员,也得参加。”氺墅内阁外戚联席会议在十分友好的气氛中进行。按照常理,这分家之前要进行思想教育,无非就是讲些亲兄弟分家不分心,兄要忍让,弟要仁义之类的道理,这分家前的教育一般都有长辈进行,玄祖大姑奶是长辈,来帮娘家侄子分家,也是不得已的事,她说:“咱这是仁义之家,兄仁弟义,咱们家之所以住氺墅,就是你们的老爷和老奶是宽仁之人,把好宅好地让给了哥哥,哥哥也义气,对兄弟好,兄弟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姑姑,希望你们三兄弟也像祖宗一样,仁义厚道,分家不分心。”曾祖伯说:“大姑,您放心吧,别人家兄弟分家吵得一塌糊涂,打得头破血流,这种情况不会在氺墅出现。”曾祖父说:“宅心仁厚,这块皇帝赐的匾额,就挂在氺墅的门楣上,如果我们兄弟为挣一点儿家产就吵架打架,村里人还不得把这匾额摘下来。”曾祖叔说:“大姑,不用废话了,你是长辈,你说咋分就咋分。”其实这家也好分,三出宅院,东院为长,给大哥、中院给二哥,西院给三弟,玄祖大姑奶问“有没有意见?”曾祖叔说:“这样对二哥不太公平,氺墅本来是亲伯和亲爹兄弟俩的,也就是说,是两门,东院和中院两个院子平分,西边这个院子一家一半。”按照曾祖叔的说法,曾祖伯和曾祖叔兄弟俩,占一处半院子,曾祖父一个人占一处半院子,“这样分按说也合理,”玄祖大姑奶说。曾祖父说:“超洋的心意俺知道,但是,不能这样分,这样分就显得咱兄弟太生分了,就这样吧,大哥继承东院大伯那一份,二哥继承中院亲爹这一份儿,西院本来就不属于氺墅,是咱二娘带过来的的,就给超洋你继承了吧,逢年过节,你记着拜祭二娘,上老坟时,记着给她的坟上压纸,她也有儿子了。”玄祖大姑奶说:“这样最好,如果,您的二娘她泉下有知,知道你们兄弟这样的仁义厚道,知道小超洋成为她的儿子了,她一定会很高兴。”宅院分好了,其他的就好办了,被玄祖母卖掉的那一百亩河滩地,被曾祖母当成嫁妆带过来了,这地本来就是玄族伯带过来的,玄祖大姑奶说:“这河滩地,就给超法你种吧。”山上有二百多亩旱地,一百多亩是棉花,一百多亩被高祖爷开成了林子,曾祖父说:“棉花地给超洋吧,我要林子。”曾祖叔说:“不行,二哥你太亏了,棉花地有收入,林子一半会儿没有收入,要不这样,林子和棉花,咱俩一人一半儿,怎么样?”曾祖父说:“这棉花管起来麻烦,二哥我不爱种地,你就把棉花管起来吧,林子就归二哥吧,不行的话,可以放倒一些,再开成粮食地。”曾祖伯和曾祖叔当然没话说了,曾祖父是氺墅的正顶子,可是,曾祖父不但没有占便宜,反而有点吃亏。宅院土地都顺利地分好了,剩下的家产就更没有问题了,三大件,马车归东院,牲口归中院,石磨碾盘归西院,房子里的家具不动,随着房子走,犁耧锄耙,暂时留在中院,谁都可以用,用坏了自己给自己置办新的。家中的宝贝,两只碧玉镯被赎回来了,曾祖娘和曾祖母一人一只,紫金钗和珍珠项链给曾祖叔留着聘媳妇,半箱子银元,三一三剩一也好分,这时候,人们才知道什么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水墅家大业大名副其实,虽然它败落了,但是,家底还是很厚的,家中光做工精美的篮子就有几十个,待客用的盘子碟子也有十几桌,大锅小锅、大盆小盆、大缸小缸,醋坛酒瓮,纺花车子,织布机子等等,杂七杂八可是真不少,都得分,曾祖叔不耐其烦了说:“太,麻烦了,这些东西俺都不要。”玄祖大姑奶说“咋,能不要,你以后要娶媳妇过日子,这些东西一样也少不了,置办起来要花很多钱的。”曾祖叔说:“俺,不娶媳妇,不需要这些东西。”曾祖伯笑着说:“小超洋,你现在是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当然不知道这些东西中用了,这样吧,这些东西你不要,我和你二哥分了,等以后你成家了,缺什么,哥哥给你添新的,这家中的东西,你拣喜欢的挑几样吧。”曾祖叔挑了四样东西,一是太祖爷留下的长管铜杆玛瑙嘴的旱烟袋,而是太姥爷留下的棋盘和棋子,三是玄族父留下的竹笛子,还有就是玄族娘留下的一箱子的手抄本。曾祖父说:“一看超洋你挑的这些东西,就知道你不是过日子的菩萨,这锅碗瓢盆你都不要,你不吃饭了?”曾祖叔说:“我到你家吃。”曾祖父说:“吃到啥时候?娶媳妇?”曾祖叔说:“不娶媳妇,在你家吃一辈子。”玄祖大姑奶说:“行,超洋,就跟着你二哥吃,但你得交生活费。”曾祖叔说:“我把房子土地都归他。”曾祖母接住话说:“那不行,氺墅不养闲人。”曾祖父说:“房子地还是你的,你收的棉花,给二哥一半儿就可以了,你吃的、穿的、用的、都由二哥管,就连盖房子娶媳妇二哥都包了。”曾祖伯说:“超洋你不能光知道耍,你不小了,得好好干,攒钱给你娶媳妇,这样吧,你帮大哥赶大车吧,大哥给你开高工资,还管你吃饭。”曾祖叔说:“我不赶大车了,我就是耍。”玄祖大姑奶说:“算了吧,超洋的事以后再说,家就这样分了?你们三兄弟谁有意见,可以说,没有意见,咱就这样分,山庄的两个哥哥是见证,华之云你来执笔,写一份协议,就算完了。”文书写好后,三兄弟每人都有一份,默默地看着,曾祖伯说:“兄弟,家就这样分了?”曾祖父叹口气说:“分了。”曾祖叔说:“这兄弟就这样分了吗?”玄族大姑奶看看曾祖娘和曾祖母说:“咱今天是氺墅内阁外戚联席会议,虽然这分家是他们三兄弟的事,和你们妯娌俩也有关系,你俩也是内阁,有啥想法也可以说说。曾祖娘说:“俺没有啥想法,俺觉得这家分的很公平,这家分了,兄弟姊妹的情义不分,家中有啥事,俺是老大,俺一定给扛起来。”曾祖母低着头,不说话,可是,可以看出来,她虽然不说话,但心中有想法。玄祖大姑奶说:“金桂,你有话就说吧,不要憋在心中。”这个叫金桂的就是我的曾祖母,她才二十出头,个子高,眼睛大、鼻子翘、头发长,算是个大美人,她最大的特点就是一脸喜气,这俺从她的遗像中就可以看出来,她很有自信、也很有担当、就是巾帼不让须眉,她总是乐观的看待生活,脸上永远都带着迷人的笑容,曾祖母就是一脸喜气的嫁到我们家的,又把一脸喜气抹到家人的脸上,留在儿孙的记忆中,爷爷说:“你的老奶,她一辈子就不会哭,光会笑,连他亲娘死,她都没有哭,脸上反而带着笑容,人们说:“她连亲娘死都不掉泪,可见她的心有多瓷实。”不错,曾祖母就是个女强人。曾祖母款款的站起来说:“你们兄弟分家,本来没有俺发言的份,但是,氺墅兴衰,人人有责,俺不能看着氺墅就这样彻底衰败了,你们三兄弟分家看是仁义忠厚,相互忍让,分的也十分的公平合理,可是,你们这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你们还在祖宗面前说发愤图强,让水墅再次振兴呢,你们说空话吧。”玄祖大姑奶说:“金桂,你有什么想法就说,这兄弟三个就是抹不上墙的烂泥巴,特别是超瑛,根本就不想当好这氺墅的宰辅,超法老实,本本分分干点事情,也就罢了,小超洋最不像话,如今家这个样子,还只想着耍,这好端端的一份产业,被分的七零八散的,甭说振兴了,要不了几年,都是连这点家产也保不住。”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三兄弟面面相觑,都不说话,曾祖母说:“俺不说什么,先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曾祖母讲的就是三年前她的那一次奇遇,那个算卦先生,也就是我们南阳老家的长者,给她讲的关于我们家族的故事,所有的人都静静的听她讲,但又不大相信。曾祖母说:那时候俺小,不懂事,俺不大明白老者的意思,今天,看你们兄弟三个分家,我明白了,南阳老家,不放心咱氺墅中的人,派一个高人来指点俺,就是,让俺担当起振兴氺墅的重任。曾祖父说:“金桂,俺知道你本事比俺大,老家的长者给你什么指点了。曾祖母说:“长者她对俺说:大妹子,老哥哥送你几句话吧,要想让你们这个家族兴旺起来,靠你一人不行,靠任何一个人都不行,你们这两门要齐心协力和衷共济,把每一个人的能力都发挥出来,让每个人都觉得这个家就是他的家,这就需要包容,需要仁爱,淡定豁达,宅心仁厚,是咱们这个家族最宝贵的人格魅力,无论咱这个家族是兴,还是败,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把这种人格传承下去,你精明而强势,这一点像玄祖叔,所以我觉得你能做点事,但是,世上能做事的人是很多的,而能做成事的人却很少,无论能做成事,还是做不成事,都不重要,最重要是自己要对得起自己,还要对得起别人,想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能做成什么,如果做不成怎么办?还有,自己做不成,让别人做,行不行?”曾祖叔说:“所以,你就想学孙二娘,要当氺墅的主母?对吗?”曾祖母说:“俺不当主母,主母有大嫂当,俺要当宰辅,知道吗?俺要当宰辅。”曾祖叔说:“这下雨站到屋檐下,怎么也淋不着你。”曾祖母说:“那你说先淋到谁?”曾祖叔说:“大哥,东院的大哥。”曾祖伯摆摆手说:“哥哥,不行,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大哥,就是当个农业组的组长,为氺墅多收些粮食就行了。”曾祖叔说:“那淋到二哥。”曾祖父也摇摇头说:“二哥,性子软,和你一样,不爱操心,你是爱耍,二哥是爱睡觉,兄弟,还是你来当这个宰辅吧。”曾祖叔说:“我就更不当了,我就是爱耍,下棋、吹笛、看闲书、踢毽子、打弹弓,是俺的强项,其他的,俺没有兴趣。”曾祖母说:“这不就对了,难怪大姑说你们仨兄弟就是糊不上墙的烂泥巴,不过,烂泥巴放到正经地方了,也很有用处。”玄祖大姑奶说:“金桂,你就把你的治家方案拿出来吧,如果,大家听一听,觉得可行,这个家就交给你管,不就是宰辅吗,给你当有什么不妥呢?”曾祖母拿出一份文书说:“我给大家念念。”治家方案为了氺墅的兴旺,为了家族的发展,为了氺墅中的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力量,展示自己的才能,得到自已应得到的利益,齐心协力,和衷共济,把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发扬光大,特提出以下方案:一:氺墅三兄弟,分家不分心,家宅可以分,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东院给长房住,中院给二房住,西院给三房住,但是,产权属于老伙,宰辅有权调配。二:土地家产是一个整体,不能分,但是,要分开管理,责权利明白,一百亩河滩地,由大哥超法负责打理,农具牲口种子肥料人力,都是老伙提供,打下的粮食,给老伙交一半儿,剩下的自己支配,多劳多得。一百亩棉花地交三弟超洋承包,收的棉花全部交老伙负责销售,卖的钱三七开,三弟得七份,老伙得三份。所有的种子肥料人力都有三弟自己负责解决。一百亩林子由二哥承包,除了果园收入外,由二哥负责建一个家具作坊,家具作坊实行股份制管理,氺墅中的亲戚也可以入股,挣的钱都可分红。三、祖宗留下的纺花车子、织布机子交给大嫂打理,挣得钱全部由大嫂支配,氺墅中的闺女媳妇都能有活干,有钱挣。四、氺墅中的牲口、大车、石磨、碾盘由二嫂负责打理,谁用谁付费,挣的钱二八分成,个人得两成,老伙得八成。五、氺墅中保留大灶,所有人可以吃大灶,也可以开小灶,大灶实行包伙,大人每月交十个银元,小孩交五个银元,三岁以下的孩子不交,大灶做什么,吃什么,不愿意吃大灶的,就开小灶。六、老伙中的收入,主要用于孩子的教育、礼尚往来、婚丧嫁娶的费用,剩余的钱,用来购买华茂源的股份,争取在二十年内把华茂源买回来。七、氺墅继续实行祖宗定下的体制:女王领导下的宰辅负责制,特聘年龄最大,资格最老,为氺墅做出贡献很大的大姑,氺墅第五代公主王凤芸做女王,宰辅由氺墅内阁议员推选,也可以竞选,主母由女王聘任,所有内阁议员都有推选罢免宰辅主母的权利,同时,也有维护宰辅主母权威的义务。曾祖母读完了自己的治家方案说:“大家议议吧,如果谁有更好的也拿出来。”曾祖叔说:“我不同意二嫂的治家方案。”玄祖大姑奶说:“超洋,俺知道你聪明,把你的方案拿出来吧。”曾祖叔说:“俺不是不同意二嫂的治家方案,俺是不同意她说的让俺承包棉花地的那一块儿,俺对种棉花一窍不通,咋会管理好呢。”曾祖母说:“那你承包什么?要不你跟你二哥换换,他承包棉花,你办家具作坊。”曾祖叔说“办家具作坊,我就更不行了,我就是爱耍,这么大个氺墅养我这一个闲人怕什么。”曾祖母说:“氺墅不养闲人,反正这棉花地给你承包了,你不愿意就到爹娘的坟前给他们说,就说你王超洋,只想着耍,啥都不愿意干,赖在氺墅吃白饭。”曾祖叔说:“我不赖在氺墅吃白饭,我和华之云说好了,我们一块上南京参加革命。”曾祖母说:“不行,你去不了,大姑不会叫你去的,俺的话你可以不听,女王的话你不能不听吧。”曾祖叔看看大姑,玄族大姑奶说:“小超洋你不能走,你得留下来帮你二嫂做事情。”曾祖叔说:“我不帮她做事情。” 丹凤朝阳(六) 曾祖叔不知道和曾祖母有啥过结,他就是和曾祖母不对劲儿,专门和曾祖母捣乱,拆她的台,不服从她的领导,不帮曾祖母做事情。这也很正常,小叔子和二嫂子能搁使好的真是不多,水浒英雄武二郎不就把嫂子潘金莲给杀了,还有大宅门的白三爷不也专门和当家的二嫂过不去,和他们比起来,曾祖叔还算是好的,他就是爱耍,不爱做事,不服从曾祖母的领导,给她捣乱,但是到最后,也还是得帮助曾祖母做事情。曾祖叔说他不懂得种棉花的事情,让他承包,肯定会干不好,请曾祖母另选高明,可是,曾祖母就是十分的强势,她要做的事情,别人甭想打岔,她就认准了曾祖叔,说“你不承包不行。”曾祖叔说:“我就是不承包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曾祖母说:“你不承包,我们今天的会议就不散,看谁耗过谁?”曾祖大娘是主母,遵从的信条是和为贵,她这主母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当个和事姥,也就是家庭矛盾调解小组的组长,专门调解家庭成员之间的矛盾纠纷,曾祖大娘对曾祖母说:“超洋,还小,耍心大,他不承包就算了,再选个谨慎的人来做这一件事吧。”曾祖母说:“大嫂,您做事最谨慎了,要不您来承包吧。”曾祖大娘努努嘴说:“我不管你们叔嫂的事了,超洋,大嫂帮你说话了,不管用。”曾祖叔说:“管用不管用,都没啥,俺就是不承包,她能把俺送监狱了?俺干不了吗?谁高明谁来干,反正俺就是不干。”曾祖母气得没法,但她不会哭,光会笑,她讪笑着坐下来说:“咱就沤吧,你不接活,俺就不散会,反正有东西吃,大家就吃着东西,陪咱叔嫂坐吧。”所有的人都不再说话了,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吃起来。曾祖叔还是不妥协,他不吃,也不说,就是给曾祖母沤。这时候山庄里来的两个兄弟,走上前对曾祖叔说:“超洋弟,哥哥比你大得多,经的事也比你多,哥哥劝你,把这件事应承下来,哥哥帮你打理,咱兄弟三个共同发财。”曾祖叔说:“我就是不发财,我就是要在氺墅当闲人。”曾祖母说:“只要俺当一天氺墅的宅辅,氺墅就不能养一个闲人。”曾祖叔说:“你能得不轻,谁推选你当宅辅了?”曾祖父说:“这宅辅是俺主动让得贤,俺不想当,兄弟你要当,俺就不让你二嫂当了。”曾祖叔说:“你们两口子玩的傻猫泥。”曾祖母得意洋洋“傻猫呢?就是宅辅,你要当的话,你就当,这棉花地俺来承包。”曾祖叔说:“俺不当宅辅,也不承包棉花地,俺就是爱耍,要在氺墅当闲人,这么大个氺墅,养个闲人怕什么。”曾祖母说:“不怕什么,就是不养。”这叔嫂二人就僵到了这里,下面的人也都不敢大声讲话,只是在下面交头接耳,玄祖大姑奶和山庄里来的两个侄子交谈的很融洽,两个侄子微笑着不停的点头。眼看着太阳都快要落山了,人们有点着急了,曾祖伯说:“大姑,您说两句吧,超洋和金桂都听您的话,这他俩沤着,让大家伙儿等到什么时候呢?”玄祖大姑奶说:“他们不会听我的,我偏向谁都不好,就让他俩沤吧,反正敬奉祖宗的供食多哩,饿了,就吃点,天气不热不冷的,怪舒服,大姑难得来上一次坟,你们就陪着大姑,在亲人的坟前多坐会吧。”所有的人都陪着玄祖大姑奶坐坟,一直坐到太阳落山,西边的晚霞烧起来,火红火红的把每个人的脸都烧红了。从山庄来的两个哥哥,来到超洋面前说:“超洋,氺墅不养闲人,山庄养闲人,你到俺们山庄当闲人吧。”曾祖叔说:“咋个当法。”其中的一个哥哥说:“哥哥,比你大得多,经历的事也多,这样吧,你把承包棉花地的合同签了,哥哥帮你打理,咱兄弟三个共同发财。”曾祖叔说:“怎么个发财法?”哥哥说:“咱和老伙签合同,承包棉花地,收的棉花全有老伙包销,挣的钱咱也不说三七开了,就是四六开,给老伙交四成,剩下六成咱三兄弟平分,每人两成,两个哥哥都是种棉高手,咱兄弟肯定发财,兄弟你爱耍,你就耍吧,你就当个甩手掌柜,啥事都不用管,拿干股。”曾祖叔说:“这么说我就和亲爹一样了,当个只拿工资不干事的副经理?”山庄的哥哥说:“你不是只拿工资不干事的副经理,你是董事长,俺兄弟都听你的,你说咋干,俺就咋干,兄弟,你的本事俺知道,哥哥跟着你干不会吃亏。”曾祖叔说:“话虽是这样说,这种棉花不比种粮食,风险大,如果遇到天旱虫灾收的少,咋办?兄弟赔点没啥,可是,哥哥不就难过了。”曾祖母说:“棉花经营风险大,你们承包,上不封顶,下要保底,你们多给老伙交的一成,还是你们的,作为风险基金,如果逢到灾荒年没有收入,老伙给你们发工资,标准不会低于大哥和二哥的收入。曾祖叔说:“你说话算数?”玄祖大姑奶说:“你二嫂她不敢说话不算数,如果她说话不算数,你可以告诉大姑,大姑还有小金库,你的损失,大姑给你补。”曾祖叔当场签了合同。下面的事情就好办了,曾祖伯和曾祖父都签了合同。曾族大娘说:“俺承包纺花车和织布机,没有经验,俺得做一段儿看看,再签合同。”曾祖母说:“行,嫂子,其实咱这一块儿很重要,他们男人干大事,挣大钱,咱也不会闲着,咱家闺女媳妇多,也得给她们找个挣钱的门道,婆婆说过,这棉花直接卖掉,利润小,深加工每道程序都有利润,咱为啥不挣呢?闺女媳妇有了钱,自己想咋花,咋花,不伸手向男人要钱,也就不看男人的脸,这才能有自尊,自由,这有了自尊自由的日子,才算是好日子。”这时候,玄祖大姑奶站起来说:“既然,三兄弟的事情都说好了,咱把氺墅的宰辅也推选出来吧。”曾祖伯说:“还用推选吗?就金桂了,她说话办事我服,金桂,你就带着我们勤劳致富吧。”曾祖父也说,“金桂你当宰辅我也服,我虽然是你的丈夫,但是,也服从你的领导。”曾祖娘也说服,其他的人就不用说了,只有曾祖叔大声吆喝:“我不服。”曾祖母说:“你是少数派,不服就不服吧,你记着,虽然你有女王撑腰,但县官不如现管,你不服从领导俺治你。”曾祖叔说:“谁治住谁,还不知道呢。”玄祖大姑奶说:“你们叔嫂斗法吧,谁治住谁都没关系,只要不损害氺墅的利益,俺就不管,既然,大家都愿意听金桂的,金桂你就当这个宰辅吧,俺今天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南京的大儿子来信了,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了,华之风还担任了不小的官职,武汉的军械厂收归国有,政府给补偿一笔款,大儿子给了我,让把洛阳的华茂源赎回来,华之风说,政府也困难,就少要了些,买回了华茂源的一半股份,还邀请大姑当个名誉董事长,希望咱家进几个人,我想让华之云去帮我打理华茂源,但是华之风要让华之云去报考军校,超瑛和超洋也都有事干,山庄的两个侄子也要帮超洋做事”,山庄的侄子说:“芸姑姑,没有事的,咱山庄还有两个兄弟呢,让他们跟着你干吧。”玄族大姑奶说:“这事就算定了,你们的母亲,在华茂源曾经入了五个股份,现在全部给你们,姑姑再给氺墅五个股份。”曾祖母说:“大姑,你真是对我们太好了”玄祖大姑奶说:“我不是白给,这是我的养老钱,我给氺墅是想在氺墅养老。”超洋说:“大姑、没问题,到时候就住我家。”玄族大姑奶说:“孩子们,就齐心协力干吧,好日子就在前面等着咱们呢,等到氺墅复兴的那一天,咱再来老坟地里和祖宗们聚会联欢。”曾祖父说:“大姑,氺墅怎么样才算复兴了呢?”玄祖大姑奶说:“华茂源还有一半的股份,如果氺墅把它全部买回来,就算复兴了。”曾祖叔说:“这得干到何年何月了。”曾祖伯说:“咱就朝这个目标努力吧。”曾祖大娘说:“时候不早了,大姑,这大事都定下来了,大家伙这该回家了吧。”玄族大姑奶说:“那就回吧。”人们都站起来准备走,曾祖母说:“慢,还有一项工作没完成呢。”玄祖大姑奶说:“什么工作没完成。”曾祖母说:“虽然各承包组都签了文书了,但是不能兑现等于零,现在各组都拿出实施方案,大家听听,可以了,就走,不可以的就在这坟地连夜搞。”玄祖大姑奶咬咬嘴唇,心中想:俺这个侄媳妇心扎实,超过俺了,就说:“就照新宰辅的意思办,不必太详细,先大致有个设想,计划,可以了,以后再完善。”小组讨论开始了,这一次是曾祖叔最早拿出方案,因为他有两个哥哥帮他,也许这两个哥哥是有备而来,也许他们就是行家里手,就是胸有成竹,他们很快拿出方案,一次通过,就下山了。过了一会儿,曾祖伯也拿出了方案,通过了,人也走了。坟地里只剩下女王、主母、宅辅和曾祖父还有曾祖舅。曾祖父根本没有设想,他提出的方案不能通过,就被留下来继续做,天黑了,月亮升起来了,三月十五的月亮真大真亮,曾祖母说:“这月亮就像一盏明灯,怪好看呢。”玄祖大姑奶说:“这真是奇景,谁家能像咱家,给祖宗上坟,上到月亮升起来,反正在那儿赏月都是赏,咱就陪着祖宗多赏会儿月吧。”曾祖舅说:“你们家的事,俺就不参与了吧,我该回去了。”曾祖母说:“大哥,你妹夫的方案通不过,你得帮他搞。”曾祖舅心里明镜一般,什么妹夫的方案通不过,就是妹妹在惦记着自己的那笔钱呢,哪笔钱呢?就是老太太留下的那笔钱,曾祖舅是玄族姥的过继儿子,老太太将家产的一半给了他,另一半作为嫁妆给了亲女儿,如今,妹妹,就是惦记着这笔钱。曾祖舅对玄祖大姑奶说:“大姑,你说说,你是闺女,俺妹妹也是闺女,俺就不明白了,这都是闺女,为人处世,差距咋这么大呢?”玄祖大姑奶说“怎么大了?”曾祖舅说:“您这氺墅的闺女,只嫌娘家不富,想方设法给娘家送,俺妹妹这闺女,只嫌婆家贫,想方设法把娘家的东西往婆家翻腾,俺家老太太把半个家产给她做了嫁妆,他还不满意,如今还惦记着俺那一半家产呢,惦记就惦记吧,反正这本来也是她的,妹妹,你甭难为妹夫了,什么方案通不过,你说吧,办家具作坊,差多少流动资金,哥给你。”玄祖大姑奶这才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原来,金桂你是逼你哥哥出招呀。”曾祖母说:“俺不是光叫他出钱,他还得把他的经营理念讲出来,王超英你好好学着,你就是块软面团儿,你大舅哥把你捏成啥样是啥样。”曾祖舅说:“那我就说说吧,咱这家具作坊办好了肯定挣钱,但是,挣大钱和挣小钱差别就大了,你们氺墅的祖宗给你们留了几百棵大树,卖掉了挣不了几个钱,现在咱们做成家具挣得钱会多,但是,家具作坊投资大,这咱都不怕,主要是技术含量高,那好家具和赖家具用的料差不多,但是,卖的价钱就差远了,所以,我们现在想的不是钱和料的问题,而是,能不能请来高手匠人。”曾祖母说:“匠人没问题,我们家的三姑爷、八姑爷都是高手匠人。”曾祖舅说:“高手匠人不难请,你只要出高价钱,就能请来,但是,这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心人情更是活的,人家凭什么把人家的本事都使出来,给咱们挣钱发财?”曾祖母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咱肯出高工资,他还会不好好做?”曾祖舅说:“你讲的不错,但是,如果有人不爱钱呢?”玄祖大姑奶点点头说:“他大哥,你讲的正和俺的心意,你就把你的想法讲讲吧。”曾祖舅说:“我是看在大姑的面子上,才愿意给你们合作的,我说了,你们想想,行不行,咱这家具作坊也搞股份经营,咱这股份比他们承包棉花的更活,咱本家亲戚都可以入股,氺墅以房子和原料入股,俺以流动资金入股,他们的两个姑父以技术入股,超瑛占三份,俺占两份,两个姑父除了付给工资外,每人都给一份,上交给老伙两份,剩下的一份就是散股,谁入了谁就分红,可以用现金入股,也可以用劳力或原料入股,就连工资如果花不着,也可以作为股份加进来,这样的话,每个人都有责任,有权利,也有利益,就像一辆大马车,驾辕的,挑稍的都用劲拉,再有边上推得,后面拥的,这车跑起来就很轻松,很快活,俺吃苦俺受累俺愿意,这家具作坊就交给俺吧,俺一定会把它打理成第一流的作坊。”玄祖大姑奶好高兴啊,她就是个经营天才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有这么新的经营理念,玄祖大姑奶她经营华茂源二十多年了,虽然华茂源挣钱不少,但是她也确实累的很,她算是个慷慨大方之人,对工人的工资开的不低,对高级的管理人才,更是用高薪笼络,但是,她总觉得这人和她是离心离德,她每日里战战兢兢,只害怕她那两个高级工程师被别人挖走了,她得笑脸陪人家,小心的给人家说好话,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利欲熏心,带着她新研发的产品资料,另起炉灶和她分庭抗礼,她伤心死了,她真是不明白,她觉得她对那人真是比他的亲爹娘都好,可他为什么背叛她,现在她明白了,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一番话让她明白的“每个人都有责任,有权利,也有利益,就像一辆大马车,驾辕的,挑稍的都用劲拉,再有边上推得,后面拥的,这车跑起来就很轻松”,玄族大姑奶说:“他哥,你在经营上很有一套,和我去洛阳吧,我老了,你帮我打理华茂源,我不但给你开高工资,还给你十个股份。”曾祖舅说:“大姑,您是老前辈,俺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俺在心中最崇拜您了,但是,俺不能跟你去,俺得帮助妹夫打理家具作坊,离开俺他玩不转,再说,现在也不都是他的,有俺的股份,俺是为自己干,干着有劲。”玄祖大姑奶说:“我说嘛,这水墅就是败不了,红蟒仙家会保佑我们子孙的,人财两旺,福寿绵长,红蟒仙家,俺这里给您老人家磕头了,感谢您给俺氺墅送来两个好媳妇,好当家的。”曾祖舅说:“大姑,您知道吗,咱这三乡五里都传,说咱这氺墅为什么不能败,就是氺墅的老坟地风水好,有个蟒蛇洞,里面住过红蟒仙家,保佑着氺墅,老给他家送好媳妇,说氺墅最早的主母是个劳动模范,特别能干活,人还慷慨大方,到了第二代,是个红管家,家务活做的特别好,到后来,又来两个才女,提升了氺墅的品味,现在眼看着要败了,又来个女强人,大姑,俺不是夸妹妹,俺这妹妹确实是有担当,巾帼不让须眉,你们氺墅这三兄弟合起来都赶不上她。”玄族大姑奶说:“谁说不是呢?俺这仨侄子让我来帮他们分家,一看到家分成那样,七零八散的,我这心就拔凉拔凉的,我就想,这一下完了,氺墅是彻底败了,树倒猢狲散,俺也甭想着在氺墅养老了。”曾祖父说:“大姑,您不是说这家分的不错,很公平吗?俺兄弟不吵不闹,互敬互让的,分家不分心。”玄祖大姑奶说:“说来也是,和别的人家比起来,也还就是不错,不过,兄弟们以后各过各的,也就生分了。”曾祖母说:“不光是生分,过不了几年,就败完了,而败得最快的就是王超英,俺可不想跟着他讨茶要饭。”曾祖父说:“有这样可怕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凭咱分的这些地这些房子,这么多家具,你都要不了饭” 曾祖母说:“过去那朝廷爷家产大不大,天下就是他的,可是,国破了,家亡了,照样讨茶要饭,饿死街头,你们这三兄弟中最不中用的就是你王超英了。”曾祖父说:“你明明知道我不中用,你还嫁给我?”曾祖舅说::“不但嫁给你,还带着丰厚的嫁妆嫁给你,你到底有什么魅力?” 曾祖母说:“说你不中用,不是说你没本事,是你的心太善,根本就是妇人之仁,看看你分得家吧,这叫人都咋过。”玄祖大姑奶说:“金桂你就说说吧,反正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人,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曾祖母说:“王超英说是氺墅的正顶子,他根本就和大姑您不一样,您当年还为了捍卫氺墅的利益,搧了孙二娘一个耳巴子,可是,王超英根本就是软面团,如果他早生几十年,放到您的位置上,他一定会笑脸相迎,对孙二娘说:来吧,来俺氺墅当主母吧,要是让他去当外交部长,他还不得把这国家的主权拱手送给人家。”玄祖大姑奶说:“要不,我说我的侄子是糊不上墙的烂泥巴,幸亏有金桂你给顶着,你以后就要硬实点儿,把这个家顶起来,金桂你就把他们分家的弊病说说,让我和你大哥都听听”曾祖母说:“按说,这家分的也没有什么弊病,俺也很满意,就是俺觉得,这样的话,三家都不好过,先说大哥吧,按说他们分的是最好的,宅院是上垨,房子多,家具多,地呢也是好地,还分一辆大马车,他种地,老伙里的工具都让他用。”曾祖大娘接住话头说:“但是,俺的日子也不一定能过的好,这河滩地只能种粮食,俺和他大哥干不过来,虽然有大车,却没有牲口,农业活最费人,收益不大,再加上河滩地,如果发了大水,就没有收成,辛辛苦苦干一年,刨去种子、肥料、杂七杂八的投资,挣不了几个钱,他大哥,人老实耿直,不爱和人打交道,如果再没有兄弟帮扶,你想想,俺的日子会不会好过,没办法俺就得卖地,地卖完了就得卖房子。”玄祖大姑奶对曾祖母说“你们大嫂说的有理,你大哥的日子,你们以后要多帮扶,再说说超洋吧,你为啥要给她沤”曾祖母说:“超洋是他们兄弟中最有能耐的,他就是像俺公公爹,甭看他老是耍,这是他聪明,经营棉花地那点事难不住他,大姑您最清楚了,俺公公爹是不是在洛阳追星捧戏子,只拿工资不干事?”玄祖大姑奶说:“他,咋能不干事,他打外圈儿,拉客户,干的也不少,可这些事别人都看不到。”曾祖母说:“这就对了,超洋就是这样的人,这也是家里把它惯得,家中富贵,他是老小,啥担子都不往他肩上放,孩子,你老不让他干事,他也就不爱干事,知道的人说是你不让他干事,不知道人说是他不会干事,所以,俺就是非把这担子放到他肩上。”曾祖父说:“可是,超洋贪玩,他会把事情干砸了。”曾祖大娘说:“就放开胆子让他砸一会,他会砸一回,砸两回,不会再砸三回,这是他的产业,他不会不上心的,你甭看他老是玩,他就是玩着来干事的,如今有两个冤大头,愿意为他出力流汗,咱还怕什么。”玄祖大姑奶说:“金桂,她这做法还真有点新奇,要是换了我,我会让山庄的两个兄弟承包的,他们毕竟是会干事的呀。”曾祖母说:“他们会干事不错,我们可以让他们多得些利益,但产权不能给他们,你甭看小超洋现在给我沤,到以后他会知道谁是对他最好的,您想想,他再怎么玩?他是老板,他说了算,凭他的聪明和智谋,玩转那俩哥哥没问题。”曾祖父说:“看来,这两个兄弟都会比俺过得好了”曾祖母说:“才知道,你以为你就当个仁义宽厚的兄弟就够了,宅院就不说了,你分的一百亩林子,能干什么?还有那两头瘦弱的牲口,有什么用?老祖宗为什么把这一百多亩地开成林子,是因为这些地不好,不打粮食,种棉花也不行,你这两亩地,顶不了超洋的一亩地,能打粮食的河滩地给哥哥了,咱没有粮食吃,就得砍林子,林子砍了,水土保不住,山水下来把超洋的棉花地也冲了,你说说,您这兄弟俩这日子咋过?”玄祖大姑奶说:“这日子还真难过,照这样下去,这水墅还真成了别人的了。”曾祖舅说:“妹子为了办家具作坊,给我说了好长时间了,我不吐口,因为我知道超瑛就是心太软,爱面子,这事情弄不成。”玄祖大姑奶说:“那你现在愿意了,出钱还出力。曾祖舅说:“俺也不是傻子,俺也想挣钱,现在不一样,氺墅还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被绑在这辆马车上了,俺也就想靠上来,俺驾不了辕,就挑稍,俺也要起劲的拉,因为这车上有俺的一份呀。”玄族大姑奶说:“俺也要使劲的拥,这上面也有俺的一份。” 丹凤朝阳(七) 氺墅这辆大车上,绑的人马可真不少。山庄氺墅就不说了,如今又来了胡家寨,这车上绑的人马多了,车拉着是轻快了,但是,拉偏套的、拉倒车的也不是没有。要说拉偏套、拉倒车的,就属曾祖叔和曾祖八姑父最厉害了。曾祖叔不用说了,他和曾祖母就是不对劲儿,这也不怪他,他也算是有本事人,可是,家中的人却不把他放到眼里,总是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他想当宰辅,可是,他知道,他这就是下雨站到当屋里,所有的人都能淋到,就是淋不到他,他有自知之明,根本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为了掩盖他心中的秘密,他就玩,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纨绔子弟,和他的亲爹一样,就是氺墅养的闲人,他是吸旱烟、下象棋、唱小曲、看闲书、踢毽子,打弹弓,样样玩得好,就是不干正事,其实吧,他这也不叫不干正事,现在的专业运动员,不就是在玩吗?曾祖叔他要生在现在,保不准拿射击冠军或者得个象棋大师的荣誉称号,也算是光耀门庭了,可是那时候,工农商学兵五个行当算是正业,其他的都是邪门歪道,曾祖叔他也就是不干正事的浪荡子了,家里人都对他失望,都对他爱理不睬,任他而行吧,愿回家就回家,回到家也没有人问他,不回来也算了,落个清净,所以,曾祖叔就觉得家中,其他人对他都不错,对他最好的是二哥,干脆就承诺,要把小超洋管到底,“就让他玩吧,氺墅养一两个闲人也没问题,”就是二嫂,从她进门的第一天起,就和超洋过不去,要求他,吃饭时间必须回来,他要不回来,全家人就不能吃,等着他回来才吃,闹得小超洋很没面子,还有,白天不允许他玩,要他跟着二哥,二哥干啥他干啥,虽然活也不重,但到底没有玩着自在,特别气人的是,还规定他不准在客厅里吸烟,晚上出去玩不准超过三更天,太晚了就不给他留门,反正,在超洋的心中,这二嫂就是不好,最叫超洋不能接受的是,二嫂竟然起了当水墅宰辅的意思,这和小超洋的想法撞了车,而且,二嫂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她就是表现自己,让全家人都知道她的野心,为了达到她的目的,她还从娘家拿了很多钱,将一百亩河滩地赎了回来,还用娘家陪嫁的钱,要为氺墅盖大房子,这不明摆着吗?二嫂就是为了笼络人心嘛,大哥、大嫂的心都被她笼络住了,二哥不用说了,三番五次的在超洋面前说,他不想当宰辅,如果小超洋愿意当,就小超洋当,根本就是唱双簧,原来是给你媳妇当。曾祖母并不知道小超洋心中的结是什么,就是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孩子谆谆教导着:“你得上进,不能光知道耍,让别人说你是个二流子懒汉,谁家的闺女会给你当媳妇。”小超洋最不爱听二嫂这番话了,但是,他也没法,只是嘴里应承,过后该干啥干啥,曾祖母见好说不行,就用强制性的措施,限制他这不准,那不行的,这小超洋就更生气了“你算哪根葱,俺不管咋说,还是氺墅的三大爷?是合法继承人,你只不过是媳妇,还是二房的媳妇,你有啥本事,敢在俺三大爷面前指手画脚的。”有了超洋这个刺头儿,两个哥哥都觉得这个家没法过了,就要分家,一说分家,小超洋是最支持的,他可以得一份产业,一百亩棉花地包出去,够他吃喝玩乐了,反正他也不准备娶媳妇了,他最心仪的姑娘成了别人的媳妇,他就决定打一辈子光棍,像亲爹一样当个快乐的单身汉。可是谁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家本来分的好好的,却被二嫂搅黄了,不可思议的是,全家人都支她,有时候真理就在少数人手中,小超洋那天就是抱着这种想法,给二嫂沤的,他没有沤过二嫂,签了合同,但是,小超洋不吃亏,山庄的两个哥哥都愿意跟着他干,他不动一枪一刀就拿干股,还当着大老板,自己该玩玩该耍耍,钱不少挣,自由自在不就是神仙的日子,果然,这样的好日子来了,只从签了合同以后,山庄的两个哥哥就替他干着地里的活,还用好话哄着他,二嫂呢,再也不干涉他的行为了,他就像天上的风筝一样,终于挣脱了主人手中的线绳,在辽阔的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小超洋果然不简单,他并不是只会耍,他有想法,而且有智谋,他在玩耍之间,就把事情想好了,把两个哥哥玩的滴溜溜转,心甘情愿为他出力流汗,那一年,风调雨顺,棉花长得可是真不赖,而且,我家棉花色白绒长,品质优良,根本不愁销路。洛阳的棉纺厂早早就派人到乡下收购棉花了,我们家的棉花质量高,产量大,又有姑姑经营的华茂源做后盾,这白花花的银子还不是哗哗哗的往小超洋的钱袋里流?小超洋高兴啊,高兴之余有了想法,不想让老伙包销他的棉花了,如果老伙包销他的棉花,这现金就是经老伙的手,他挣多少,二嫂都知道,而且,他不想给老伙交,如果这些棉花都由他卖了,现金就在他手中,他不交,二嫂能拿他怎么办?二哥是个软面团,肯定会替他说话,姑姑向的也是他,不会因为这些钱而逼他,二嫂她就干生气吧,而且,见他不交钱,大哥也会不交粮食,“看你二嫂怎么过这个家,你敢逼大哥交粮吗?没有钱没有粮,你这个宰辅还能继续当吗?”小超洋的想法确实不错,但是他不知道世道的险恶,他不把棉花卖给姑姑的华茂源,嫌华茂源给的价小,自己找了一个商家,人家给的价高,要的也多,他所有的棉花都寄存在人家的仓库里,可是,他玩去了,第二天他还没有睡醒,就有人来叫他,棉花仓库失火了,所有的棉花都烧光了,他只知道玩,哪知道这就是人家的阴谋,人家将仓库撬开,偷走了所有的棉花,而将烂套子,碎布条、装进棉花袋子,伪造个失火的现场,他连看都没看,就自认倒霉了。但是,倒霉的是老伙,因为根据合同“棉花经营风险大,你们承包,上不封顶,下要保底,你们多给老伙交的一成,还是你们的,作为风险基金,如果逢到灾荒年没有收入,老伙给你们发工资,标准不会低于大哥和二哥的收入。曾祖母果然说话算数,给他们三人都开了不低的工资,为这事,曾祖大伯还不愿意呢,曾祖大娘说:“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就让他砸一次吧。”曾祖叔他不是砸一次,而是砸两次、三次、因为他吃到甜头了,把氺墅不当回事了,第二年,棉花长得也很好,这一次他听话了,棉花全有老伙包销,挣的钱可是不少,他和两个哥哥都发财了,这一下,山庄的两个哥哥动心思了,想拿到棉花的承包权,就对曾祖叔说:“弟弟,你爱玩,就专心玩吧,这棉花就由哥哥给你管着,你就当光拿工资不干事的甩手掌柜。”果然,小超洋不管不问,两个哥哥也干得不赖,虽然人家在下面做了些手脚,但是,挣得也不少,这些事情小超洋不知道,曾祖母知道,就对小超洋说:“你,可得经点心,这亲兄弟明算账,不能让人家把你玩转了。”曾祖叔这时候是只信哥哥,反感嫂嫂,他认为嫂子这是不相信人家,是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就和曾祖母吵了一架,不和二嫂说话了。山庄的两个哥哥说:“就是你二嫂看咱兄弟发财,心中不平衡,咱不和她一样,该咋干咋干,照样发咱的财。”这一年,棉花又丰收了,他们三兄弟挣得钱更多了,关系也就更铁了,这也难怪,毕竟小超洋是曾祖伯的亲儿子,和山庄是一条根呀。于是两个哥哥就对小超洋说:“咱兄弟经营棉花,辛辛苦苦挣得钱,白白给老伙交四成,咱兄弟吃苦受累,钱倒让别人花了,我们看不如这样,这棉花地本来就是兄弟你的,老伙凭什么霸占住,还有那二嫂,根本不是东西,咱不给她干了,咱兄弟改变合同,咱出一笔钱给老伙,把棉花地买过来,和老伙脱离关系,两个哥哥替你经营,你拿干股,有了钱,愿怎么玩就怎么玩。”小超洋一听,这主意不错,就去找二嫂,要改变合同,他愿出一笔钱给老伙,把棉花地买过去,从此和老伙没有关系了,小超洋出的钱不少,要是换了一般人,笑死了,你想想,这棉花地本来就是属于超洋的,现在人家倒要再出钱来买,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再说,二嫂又和超洋不对劲儿,这下撇清了,二嫂肯定会答应,可是,谁也想不到,二嫂坚决反对。这二嫂也太过分了,她好像就是故意整超洋,她把主母招来,两个人嘀咕一阵子,曾祖大娘说:“超洋,咱这合同是五年不变,现在才过了三年,不能变。”超洋说:“不能变,总能终止吧,我不承包了还不行。”超洋一甩手就出去了,这次和前一次不一样,二嫂并没有沤他,甚至,至始至终就没有发言。听说超洋不承包棉花田了,山庄的两个哥哥来找曾祖母说,愿意承包,交给老伙的更多一些,这要按常理,曾祖母也应该高兴才对,山庄的两个哥哥都是种棉高手,这两年的实践已经证明了,老伙,什么也不管,就是收钱了,这样的好事谁要不做是傻瓜,曾祖母就是这样的傻瓜,她拒绝了山庄的两个哥哥说:“棉花地今年不承包了,让地歇一年,啥也不种。”想想曾祖母这种想法也有道理,人都要干一阵子,歇一阵子,地也得歇歇,歇一茬,收两茬,就是说,即使灾荒年,土地,没有收成,也没关系,地没有出力,第二年风调雨顺,就能收得多,更不用说根本就不种了,果然,那一年我们家,这一百多亩棉花田,一亩也没种,里面杂草丛生,就像撂荒地,许多人家把羊群都放进去,又吃又拉,美美得上了一层羊粪。外人问起,曾祖母就说:“这是俺氺墅三大爷承包的土地,人家给老伙签有文书,人家不种是人家的事,咱管不着。”这棉花地没有种,按合同小超洋还得给老伙交,他不交,曾祖母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哥,二哥都帮超洋说情,曾祖母也就干瞪眼治不了小超洋,小超洋说:“想治我,看谁治住谁。”小超洋明里看,是治住了曾祖母,但是,他也反过来治住了自己,他没给老伙交,无关大局,但是,他自己也没有收入,山庄的两个哥哥更没有收入,别人都好说,人家有家有口,一年不收不至于饿肚子,小朝阳不一样了,他不收入就不行,他要玩啊,要吃饭啊,还要吸烟呀,他手中的那几个钱花完了,因为他不给老伙交钱,老伙就不再管他的生活了,他拿着碗去大灶上盛饭,打饭的师傅告诉他,宰辅说了“小超洋来吃饭,他得交饭钱。”小超洋一听,生气的甩了筷子,“有钱,哪里吃不了饭”就到饭馆吃。饭馆吃多贵啊,吃一天花的钱可以在家吃三四天,再说他哪有钱呢?一年没有收入,老伙又不给他分红,还逼着他交承包费,他要不交,第二年也甭想种,他想让山庄的两个哥哥,给他垫承包费,人家哪有钱呀,即使,人家有钱也不敢给他垫,因为,他和老伙一闹,把山庄也搅进去了。山庄主母,把两个哥哥叫去说了一顿:“你们两个听着,不准趟氺墅那浑水。”两个哥哥就对超洋说:“兄弟想和你一起发财,但主母不准我们帮你,如果兄弟你,能斗败你家二婆娘,拿到承包权,哥哥还跟着你干。”小超洋于是就和曾祖母较上劲了,你不叫我吃饭,凭什么?我偏吃,你能把我怎么样?他,不交饭钱,到大灶上抓住蒸馍就吃,拿个大盆一次装一盆菜,端回家吃,吃不完就倒掉,家中的大马车由曾祖母管,任何人都不准随便套车,可是,他可以,他把牲口套上,驾起马车到处闲逛,五黄六月,麦子在地里运不回来,大哥急的冒火,他把大马车赶出去耍了一天,还有就是她故意气曾祖母,曾祖母爱睡午觉,不爱叫人打搅,特别是要安静,小超洋他偏偏在中午全家人都午休的时候吹笛子,不过,他的笛子吹得好,除曾祖母以外,其他的人都能伴着他的笛音入睡,就是这些,曾祖母都能忍受,要不为啥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呢?曾祖母她是宅辅也有一个大肚量,只要“小超洋不做损害家族利益的事情,那些恶作剧都不算什么,能忍就忍吧”这是玄祖大姑奶劝曾祖母的话。可是,他做下损害氺墅利益的事了,这家中的人就不能容忍她了,这事,还是山庄的两个哥哥给他出的主意,历史的闹剧重演了,小超洋效法孙二娘的做法,一纸文书把曾祖母告上了法庭,说氺墅祖宗留下的家产,都被氺墅二婆娘霸占了,两个哥哥不念兄弟情分,任由两个嫂子胡作非为,把应该属于他的一百亩棉花田霸占,任由荒芜也不让他种,他现在无衣无食,沦落到了乞丐的地步,请,人民法庭为他主持公道,将应该属于他的棉花地归还他。县太爷还算是清官,拿着文书边看边笑说:“小超洋,本官愿为你主持公道,但是,你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实事求是,不能虚构,要是有一点不符合事实,让本官难堪,俺可不轻饶你,一条不符合事实,打一十大板,两条不符合事实打二十大板,三条不符合事实,就不打你了,判你坐一年牢,如果,你说的全是事实,放心,俺会判你家二婆娘三年刑。”小超洋一听说县官要判二嫂三年刑,上前夺过文书说:“俺不告了,俺撤诉。”县官却不给他文书了,对身边的衙役说:“去把氺墅的二婆娘押进县衙,无法无天了,竟敢霸占三大爷的家产,还虐待家庭成员,让人家沦落到乞丐的地步,本官不判她三年刑了,要判五年。”小超洋跪下给县官磕头说:“俺告的不全是事实,不要给二婆娘判刑了,如果二婆娘入狱了,俺二哥就可怜了,只要县官把一百亩棉花地,判给俺就行了。”县官说:“你说的有几条不符合事实?”小超洋说:“三条?”县官说:“那你选择吧,是挨三十大板呢,还是坐一年牢。”小超洋说:“挨三十大板吧。”小超洋挨了三十大板,那衙役忒狠了,打得他皮开肉绽,小超洋可是氺墅的宝贝疙瘩,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动过他一指头,他只是在书中,在戏中看见过别人挨打,今天他才算是知道挨打的滋味了。挨完打后,县官说:“俺给你做主,让二婆娘把棉花田还给你,这是判决文书,但是,你不能看,你回家交给你家大掌柜,他会照办的。”小超洋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全家人都坐在院子里等他,饭已经摆到桌子上了,鸡鸭鱼肉,还真不少,特别是有他最爱喝的玉燕连心羹和最爱吃的糖醋熘排骨。小超洋这时候已经是饥肠辘辘,上前端过糖醋排骨,就要大吃一番,可是,二嫂把他的盘子夺了说:“你把氺墅告了,你就不是氺墅的人了,氺墅好吃的再多,你也不得吃了。”小超洋说:“我告你了,你看看县官的判决文书吧,我不但得吃饭,连棉花田你也得给我,我还不给老伙交钱,你再厉害,县官的话你不敢不听,他要判你三年刑呢,不是我替你说情,你现在就在牢里了。”曾祖大伯说:“超洋,把文书给我看看,大哥给你做主。”小超洋从曾祖母手中夺过文书,给了曾祖伯说:“大哥,你最公道了。”判决文书氺墅兄弟情义深关爱幼弟不领情小叔要把二嫂告捏造事实寒人心三十大板皮肉痛不思悔改逐出门愿当乞丐送钵碗风筝断线做飞蓬大哥看完判决文书,皱着眉头把文书递给二哥说:“超瑛,你来念吧”,二哥看完文书,递给大嫂说:“你是主母,你来念吧。”大嫂看完文书,递给二嫂说:“你照住执行吧。”二嫂看完文书递给超洋说:“你给大家念念吧。”小超洋看也没看,就站到高台阶上,器宇轩昂,声音洪亮,节奏铿锵、振振有词:氺墅兄弟/情义深关爱幼弟/不领情小叔要把/二嫂告捏造事实/寒人心三十大板/皮肉痛不思悔改/逐出门愿当乞丐/送钵碗风筝断线/做飞蓬大哥、二哥急的直跺脚,大嫂、二嫂也摇头叹息。在场的人太多了,想包也包不住,那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别的学不会,这县官的判决诗,倒是听一遍就会了,拍着手念起来:氺墅兄弟/情义深关爱幼弟/不领情小叔要把/二嫂告捏造事实/寒人心三十大板/皮肉痛不思悔改/逐出门愿当乞丐/送钵碗风筝断线/做飞蓬小超洋也是个有骨气的人,才不在你们氺墅讨饭吃呢,“离了王屠子,还吃混毛猪了”?他连钵碗也不要,就离开氺墅当乞丐了。小超洋其实可以不当乞丐,凭他的能力,随便给谁打个工,就可以养活自己,而且,兄弟情义深,大哥二哥都给他一笔钱,让他去向二嫂认个错,交了承包费,把棉花田承包下来,他不愿回家就算了,只要有了钱在那生活都可以,可是,他不肯,他硬气的很,他就是要当乞丐,要恶心氺墅,要让水墅名誉扫地,说不定,氺墅门楣上的那块皇帝赐给的匾额都得摘下来,氺墅的人把自己的亲兄弟都赶出家门了,还什么“宅心仁厚”。小超洋可是聪明,他把自己打扮成乞丐的模样,破衣烂衫,半个瓦盆,头戴一顶破草帽,腰插一把破扇子,背上一个破葫芦,他本来也长得秀气,身体有点单薄,现在又有两三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就显得更加消瘦,他用浑浊的河水洗脸,洗完也不擦,脸上一道白一道黄,头发也用草木灰揉一揉,扎的老高,他晚上不睡别处,就是钻麦秸洞,身上粘了很多麦秸棍,这个形象叫人一看,就心生怜悯,他瘸着腿到人家门口要饭:“婶子,大娘,可怜可怜俺吧,俺是父母双亡,跟着哥嫂讨饭吃,哥哥虽然仁慈,无奈嫂嫂是个母夜叉,先霸占俺的房产,又夺去俺的饭碗,把俺赶出家门,俺是无依无靠,无衣无食,只能沿街乞讨,大爷、大娘、大哥、大姐可怜可怜俺吧,给俺一碗红烧肉,再给俺两个白蒸馍,如果再有一条清蒸鲤鱼,或者一碗桂圆莲子八宝粥,俺也对付着能吃下去。”小超洋刚开始是为了恶心氺墅,把自己扮成了乞丐,可是,过了三天,他就假戏真做,变成了真正的乞丐了,因为,他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好胳膊好腿的,即使哥嫂虐待他,他不跟哥嫂过,随便出去打个工,也能养活自己,所以,他到了谁家门上,谁家就关上门,他要了两天,甭说红烧肉、白蒸馍、清蒸鲤鱼、莲子八宝粥了,就连红薯面饼,玉米面窝窝,都没有要到。他实在饿的受不了了,来到山庄说:“俺的哥哥说了,“氺墅不养闲人,山庄养闲人,俺到山庄吃饭来了。”山庄的主母说:“谁对你说山庄养闲人,你就到谁家吃饭。”小超洋就到两个哥哥家吃饭,哥哥倒是没说什么,嫂子不愿意了,说:“你哥他说山庄养闲人,俺可没说,俺给你俩蒸馍,赶紧走吧,要叫主母看见了,会批评我们的。”小超洋这才知道自己把劲儿使脱了,他想回水墅,可是,氺墅的人不叫他回去,还给他说笑话,最不像话的就是八姐夫,他在氺墅当个高手匠人,被曾祖母奉为座上贵宾,每顿盘上盘下,鸡鸭鱼肉都吃腻了,他对小舅子说:“超洋,你如果要到好吃的了,就拿回家,让姐夫俺也尝尝,当乞丐最好了,俗话说;要了三年饭,给个县长都不干,俺也想跟着你要饭呢,可是,你二嫂她不让,她说这当乞丐是小超洋的特权,其他人呢,想都甭想,小超洋你说说,二嫂她真是太坏了,俺羡慕死你了。”就这,小超洋也不会向二嫂低头,她还有最后一张王牌,就是姑姑,姑姑最疼超洋了,就叫他宝疙瘩,姑姑不会看着二嫂,这样虐待超洋而不管不问,为了让姑姑更心疼,他把自己打扮的更加癞呆,一路要饭来到洛阳,跪在华茂源的大门口,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自己的悲惨身世,哭着要见他的亲姑姑。小超洋见到了亲姑姑,当他泪流满面的跪倒姑姑的面前,求姑姑为他主持公道的时候,姑姑,板着脸,伸开胳膊,虽然是七十岁的老太太了,劲道还是不小,一个耳瓠子搧过去,小超洋的鼻血就像喷壶一样,噗噗的往外冒。玄祖大姑奶搧完后转身就走,小超洋在后面叫着姑姑,追赶姑姑,一直追到姑姑的办公室。姑姑坐在椅子上不吭声,秘书把小超洋拉进洗漱间,小超洋洗干净,又换上了新衣服,头发梳的光光的,脸也擦得香香的,秘书说:“小超洋,你这是干什么?找死吗?你的姑姑是什么人?你敢来脏她的摊子,丢她的脸面,怎么样?领教过了?你姑这耳瓠子,可是英国老鼻子都领教过的,她是不会随便搧人的,你是她的亲侄子,肯定是你把她气很了,怎么样,比县太爷那三十大板还痛快吧。”小超洋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错了。小超洋来到姑姑的面前说:“姑,俺错了,再不敢了。”玄祖大姑奶说:“你走吧,俺没有你这侄子,氺墅也没有你这儿孙,你翅膀硬了,你把氺墅不当回事儿,你把氺墅的亲人不当亲人了,你和你二嫂不对劲,你怎么胡闹,姑姑都劝你二嫂,别跟你这小屁孩一般见识,姑姑说过,不管你俩谁治住谁,只要不损害氺墅的根本利益,姑姑都不管,可是,你现在损害氺墅的利益了,你不但损害了氺墅的经济利益,你还败坏氺墅的名声,既然你不要氺墅了,氺墅还要你干什么,更不用说,你根本就不属于氺墅,你走吧,姑姑不想看到你。”小超洋跪下,抱住姑姑的腿说:“姑姑,俺不走,俺不离开氺墅,俺离开氺墅无法活,俺愿接受惩罚,您搧俺耳瓠子,把俺搧醒了,俺知道俺错了,求姑姑帮俺说情,让俺回到氺墅,俺再不胡闹了,俺一定好好干。”玄祖大姑奶叹口气说:“冤孽呀,这家中的事该让你知道了。”玄祖大姑奶给小超洋讲氺墅祖宗创家立业的故事,这些故事俺都叙述的不少了,不在这儿罗嗦了,小超洋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他这时候才知道,他这个父母双亡的孤苦少年,原本和氺墅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完全是人间的亲情维系着,使他在氺墅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公子哥的生活,全家人都娇惯他,这是因为什么?玄祖大姑奶说:“小超洋你的生命就是两个男人给你的,咱们氺墅缺男人啊,男人比什么都金贵,你爷爷、你亲爹、你二哥,我们氺墅是三代单传,又都是晚子,你奶奶为了得个孙子把眼都想瞎了,不知道给送子娘娘送了多少香箔,这一辈儿才有了你们兄弟三人,你的爷爷为了让氺墅发枝添叶,让出了氺墅的半个宅院,要过继一个儿子给你亲爹作伴,被山庄的孙二娘利用,差一点酿成家族大战,带来杀身之祸。你是你亲伯的儿子,你亲伯是从山庄过来的,你爷爷没把他当过继儿子看待,把他看的比亲儿子还重,宅院你亲伯住上垨,你亲爹住下垨,洛阳的货栈,你亲伯是大掌柜,你亲爹是二掌柜,你亲伯他和你不一样,他把氺墅当成了他的家,他把你爷爷当成了亲爹,他把你亲爹还有大姑当成了亲兄妹,他一辈子做的事,就是为氺墅的兴旺和发展操心费力,他耗费了所有的心血,也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回报,你是你亲伯的老生儿子,你亲伯六十岁才得你,他是怎么得来的?是你亲爹用生命换来的,没有你亲爹,也就没有你,你亲伯五十多岁,得了一场大病,这病是治不好的,是你的姑父告诉他们,南京城有了外国的医院,西医手术能治这病,那医药费多贵呀?你亲爹说:“就是把货栈卖了,氺墅卖了,也要治好兄弟的病。”你亲爹卖了货栈,带你亲伯到南京看病,光有钱还不行,你亲伯要换肾,你亲爹是多么有情有意的人,他把他的好肾给了亲兄弟,自己留的是不好的,你亲伯换了肾又多活了二十年,还生了儿子,你亲爹却累死在了舞台上,你想想,你亲伯的这二十年寿限,本来是你亲爹的呀。”小超洋坐在姑姑的面前,呆呆的听着,他这个只知道耍,啥心也不****,啥活也不爱干的浪荡子,凭什么在氺墅过好日子呢?玄祖大姑奶说:“你小超洋十岁上离了娘,有人知道你是个可怜的没娘孩儿吗?大姑待你怎么样?”小超洋说:“比俺亲娘还好。”玄祖大姑奶说:“不光是是大姑待你好,你的两个哥哥待你怎么样?”小超洋说:“待俺比亲哥哥还亲。”玄祖大姑奶说:“有待你不好的吗?” 小超洋说:“要说不好,就是二嫂了。”玄族大姑奶说:“要不,说你是狗屁不通的耍孩儿呢,你就是不知道谁是对你最好的,这对你最好的,就是你二嫂了。”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丹凤朝阳 六十五小超洋似懂非懂的看着大姑,希望大姑给他解释明白。可是,大姑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玄祖大姑奶明白,一个人要明白事理,靠别人教导是不行的,她相信小超洋在他人生历程的磨练中,会慢慢明白的。小超洋在大姑的开导下,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向二嫂认错,也愿意出钱给老伙,继续承包棉花田,保证“好好经营,给氺墅多挣些钱”。实践证明,曾祖叔的确是个很能干的人,他虽然爱耍,但他聪明,有智谋,没有被两个哥哥玩转,反而把两个哥哥玩于股掌之上,心服口服的帮他经营棉花田,为氺墅做出了很大贡献。这件事,其实也不是那么简单,是双方面都在做工作,也就在玄祖大姑奶在教育小超洋的时候,山庄的主母也在教训两个兄弟。这两个兄弟都是凤奇的亲儿子,孙二娘的亲孙子,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这生物的遗传基因是非常重要的,这两个孙子就是一个遗传爷爷,一个遗传奶奶,他们跟着小超洋经营氺墅的棉花田,尝到了甜头,就动了邪念,具体的说,不是兄弟俩都动邪念了,是二兄弟动邪念了,大兄弟说他他不听,这当年山庄氺墅上演的闹剧就重演了,好歹一点,因为氺墅二婆娘的强硬措施,没有酿成大祸,只是氺墅蒙受了一点损失,山庄的两个兄弟,被斩断了发财的门路。山庄的两兄弟站在主母的面前接受训诫,主母是凤生的亲儿媳,她是刘家庄愣头青的亲闺女,她当年四五岁,在氺墅亲眼看见了孙二娘跳井的那出闹剧,她铭记于心,她之所以能当主母,不是凤生老奶选的,而是凤奇老奶选的,凤奇老奶临终交代她:“管好二小子,他最像你们奶奶了,野心大,歪道道多。”山庄主母说:“你俩这下玩完了吧,这就叫吃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你们发财的门路断了,还让山庄为你们背黑锅。”山庄的大兄弟说:“这都是老二的主意,我没有参与。”主母说:“他的主意,你干啥了?你为啥不劝他,你们知道,你们的亲娘临终交代我什么?就是让我管好二小子,说他像孙二娘,野心大,歪道道多,会给山庄惹是非。”两兄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都低下了头,主母也给他们讲了山庄氺墅创家立业的事情,:“想想多少大家贵族,因为兄弟争斗,妯娌不和,而败了家,咱这个家族已经绵延一百多年了,虽然现在分了,但是分家不分心,任何人都不能,做损害家族根本利益的事情,这是祖训。”山庄的二兄弟说:“我们想拿下棉花田的产权,也就是为山庄谋利益。”主母说:“你想为山庄谋利益,这本身没有错,但是,你要正出正入,不能走歪门邪道,更不能损害人家氺墅的利益,山庄和氺墅是一个整体,谁损害了,谁就不能有好结果,就像你的奶奶,她想当人家氺墅的主母,结果她没有当上,还连累了你的爹爹。”二兄弟说:“哪有亲娘想害亲儿子的?”主母说:“是没有亲娘想害亲儿子的,你们的奶奶也就是想,为我们山庄的子孙好,可是,结果是害了我们,如果不是她胡闹,说不定你们的爹爹,真的成了氺墅的主人了,那棉花地就真是你们兄弟俩的了。”这兄弟俩才知道,人的命运就是一念之差,就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本来氺墅的三大爷要过继儿子,先看上的就是他们的爹爹,他们的爹爹是六个儿子中最能干的,他们的奶奶能说会道,也是最得氺墅老主母信任的,可是就是因为他们的奶奶太精明了,不走正路子,把人家氺墅的新宰辅、新主母不放到眼里,想占了山庄再占氺墅,结果,不但害得自己差点丢了命,还使山庄氺墅都改变了主意,过继了山庄最小的儿子,这三儿有何德何能?到了氺墅过荣华富贵的日子还惠及子孙,看看小超洋过得啥日子,这本来不就应该是他们的吗?主母说:“谁都想过好日子,但是,这得有命,还得有运,更重要的是要走正路子,你们这两年跟着小超洋发了不小的财,他小,爱玩,你俩要帮助他好好干,千万不能再有邪念了,你们觉得小超洋好哄,撺掇他胡闹,闹到最后闹住谁了?你们给俺记好了,那氺墅的二婆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们都放聪明些,想发财,就别惹恼她。”山庄的两个哥哥都给主母认错说好话:“俺知道错了,帮俺求求情吧,俺再也不乱来了,一定帮超洋好好干。”拉偏套的小超洋理顺了,可是又出现了拉倒车的人,就是曾祖八姑父。曾祖八姑父是个高手匠人,他是氺墅家具作坊的二掌柜,地位仅次于曾祖舅,这一个是曾祖父的姐夫,一个是曾祖母的哥哥,远近亲疏差不多,但是干事业的劲头就差远了,曾祖舅把妹妹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干,因为这里面也有他的股份,干好了自己得利,干坏了自己也受损失,曾祖八姑父,没有把小舅子的事情当成自己的事情干,他主要是拿工资,虽然有一个股份,但是好像无关紧要,他其实就是恃才傲物,觉得自己有技术,小舅子离开他就玩不转,也就是曾祖母把他看的太高了,顿顿盘上盘下,说话也小声小气,生怕把他这高手匠人侍奉的不周到,高手匠人甩手离去,家具作坊就得停工停产了,人就是这样,当别人把你抬得很高时,你不敢顺着杆子往上爬,爬的越高,摔得越很,曾祖八姑父,就是这种情况,他真的是趾高气扬,把所有的人都不放到眼里,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有技吃遍天下,无技寸步难行。”这话真是不错,不要小看木匠活这点技术,有了和没有就是不一样,同样的一块木料,曾祖八姑父推出来,就是比曾祖三姑夫推得平滑而光亮,而精致与巧妙就更不用说了,曾祖八姑父他有这样高的技术,如果全部使出来,肯定会为家具作坊挣不少钱,而他除了挣工资以外,还有股份,他真是应该好好做,但是,偏偏他这高手匠人出问题了,那时候好像施行的也是计件工资,做的多,挣得多。曾祖八姑父常说,凭他的技术,闭上眼睛都能比三姑父做得好,他常常损三姑父,三姑父人实诚,又是大的,所以,无论妹夫说什么他都不吭声,就是,低着头做活,也许是踏实认真吧,三姑夫的技术确实没有八姑父高,但是,他用心做了,也就做的好了,他做出的家具虽然看上去不够巧妙,但是很结实,基本上没有次品,这产品只要没有次品,客户就不会退货,厂家就会挣钱,东家就会满意,曾祖父对三姑夫非常的赞成和倚重,相反对八姑夫却不感冒,他特别看不惯的是八姐夫“光卖嘴,不干正事”,这八姐夫确实是光卖嘴不干正事,他做活和三姐夫不一样,根本不会低下头专心的做,就是一边说话,一边凿榫,凿榫是家具的关键,一分一厘不能差,可是八姑父凿的榫总不能很合适,不是宽一线,就是窄一分,这样一来,即使你的家具做的样子很巧妙,但是,不经用,其实,这也不能全怨八姐夫,曾祖父这个东家应该考虑这个问题,应该用其所长,避其所短,应该实行专业化生产,应该要三姑夫专门凿榫,要八姑父专门做面,这八姐夫对妹夫的事情太不当回事、或者说,他就是心术不正,他想砸他妹夫的饭碗,经他手做的一批高档家具,因为偷工减料,因为粗制滥造,因为以假乱真,被全部退货了。这些家具如何处理,在当时引起了一场风波,曾祖母虽然强势,但是毕竟是女流之辈,头发长见识短,建议将价钱压的低一些,卖出去收回成本就行了,对八姑父还是以安抚为主,说:“以后做活经点心就行了。”而曾祖父虽然性格懦弱,面软心善,但他毕竟是男人,男人做事考虑的是长远,于是,在门前的打谷场上,点了一堆火,几十件高档家具付之一炬,这气魄在当时可是引起不小的震动,有人拍手叫好,说氺墅将有点毛病的家具烧了,这就是诚信经营,以后就买氺墅的家具,也有人认为这就是败家子的做派,不就是次品吗,卖的便宜些少挣点也比一点不挣强,这持反对意见的就是八姑父了,他觉得妹夫就是冲着他来的,就是扫他的脸面,坏他的名声。如果,曾祖父到此为止,不再追究,损失氺墅担着,好名声也是氺墅的,两下相抵氺墅还赚一点,因为氺墅的生意比过去更好了,曾祖父他不这样想,他想的是让水墅的每个人都不能好过,既然大家都绑在这辆大马车上了,马车上拉的不光是富贵,不光是幸福,还有贫困与灾祸,“不能有了好吃得大家分享,有了苦果让俺一个人独吞”,这样的话,氺墅这辆大马车迟早要搁浅,要翻车,要毁灭,昨天出个小超洋拉偏套,今天出个八姐夫拉倒车,明天就会有人干脆把车弄翻了,“不行,就是翻了,也得把所有的人都压下去,不能光把咱俩砸死。”这是,曾祖父对曾祖母说的话。曾祖母就是个好宅辅,她明白曾祖父的意思,但是她也知道,曾祖父有想法却不能付之实践,而自己就是替丈夫做事的,曾祖母说:“这事让俺来做吧。”曾祖母和氺墅的内阁们商量以后,做出一个决定:“家具作坊做事不经心,给氺墅造成损失,这损失得所有人赔偿,东家王超瑛责任最大,罚三十块现大洋,以此类推,曾祖母、曾祖舅、曾祖伯、曾祖娘、曾祖三姑夫、曾祖八姑父每人罚二十块现大洋,其他,所有在氺墅吃饭领工资的人,每人罚十个现大洋,小超洋表现不错,他本来是罚十元,可是,他说,他是氺墅的三大爷,应该和哥嫂一样也罚二十块现大洋,而且是第一个交的罚款。其实这些罚款要弥补氺墅蒙受的损失,是远远不够的,但是,它产生了轰动效应,外面的人都知道氺墅有个强势的女当家,说话办事干脆利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会吃亏,还有,就是氺墅中的人,也都知道了,“咱到氺墅不是光吃来了,也得干,还得干好,”,不光是家具作坊,其他的部门的人做事也都经心了。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就好了,曾祖八姑父除了交二十元罚款外,也没有什么损失,曾祖母照样把他敬为贵宾,每顿盘上盘下的小心侍候,而且更加战战兢兢,曾祖八姑父于是就产生了错觉,他觉得氺墅这些人都是靠他养活的,“氺墅宰辅是何等强势之女人,可是,为什么对俺这样战战兢兢的,不是俺厉害,是因为俺身怀绝技,他离了俺玩不转。”人啊,只有他产生了邪念,行动就会有偏差,曾祖八姑父发现,这做家具真是太挣钱了,“俺为何要为氺墅当挣钱的机器呢?俺也要自立门户挣上一把。”曾祖八姑父的想法和做法也没有什么不对,人家自立门户靠技术挣钱,这是人家的权利和自由,问题在于不但曾祖八姑父自己不干了,还拉走了好几个高手匠人,氺墅的家具作坊就做不下去了。曾祖八姑父的家具作坊就在氺墅的对面,明摆着是要和氺墅摆擂台,新开的家具作坊人头攒动,八姑父使出浑身解数,做出的家具十分精美,几十套摆在那里,就像是产品展销会。而氺墅的家具作坊冷冷清清,只有曾祖三姑夫和几个手艺不太高的匠人,还在那里有紧无慢的做活,做出的也都是一般的家具。曾祖母病了,他是被曾祖八姑父气病的,她战战兢兢害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就是搞不明白,自己哪一点做的不好,难道自己这爱才惜才也错了?就是热脸贴不上人家的冷屁股?她觉得自己可能不行,先是小超洋和自己较劲是氺墅蒙受了损失,要不是大姑救驾,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说对超洋吧,算是自己做的过分,可是,这八姐夫真是不应该背叛自己呀,想想,就是自己不行,驾不了氺墅这辆大马车的辕,这辆车上绑的人马太多了,自己本事太小,理不顺,干脆就让贤吧。曾祖母和曾祖父睡在一个被窝里商量家事,曾祖母说:“俺错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个家俺当不了,这宰辅还是你当吧,想分家也可以,咱就小家小口的过日子”曾祖父说:“行,你病着,咱啥话也不说了,你就放心养病,宰辅我替你当着,等你病好了你还当。”曾祖父替曾祖母当着宰辅,人家来请示事情,他就是推:“我是代宅辅,宅辅有病,这事就搁着吧,等宅辅病好了,由她处理”。家人一看这种情况,也就不生事了,该干啥干啥,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曾祖父对曾祖母说:“你看看,这日子不照样过?好好养病吧。”曾祖母生病,家中的还有亲戚,自然也要来探望,和往常不一样,不是三五成群,一看就走了,而是一人两人,坐下和曾祖母聊天。最早来探望的当然是大哥大嫂了,曾祖母想把撂挑子的想法告诉大哥大嫂,还没等她说话,大哥说:“金桂,你没有做错,这事情就是这样难办,出事了,咱也不怕,俺相信你,支持你,等你病好了,这事情就好办了。”大嫂也说:“小超洋不是理顺了吗?,八姐夫这点事儿不算什么,出高薪还怕请不来高手匠人,氺墅还要你当家,你不能撂挑子。”曾祖舅也来看妹妹,兄妹说的悄悄话就更多了“妹子,你啥都不想,就是养病,好不容易歇下来了,就好好歇它一年半载的,等你病好了,对门也就该倒霉了。”曾祖舅不幸而言中,曾祖母听了哥哥的话,就是啥也不想,静静地养病,氺墅啥动作也没有,家具作坊里还是只有三姑夫和几个手艺不高的匠人慢慢腾腾的做活,和这种死气沉沉的局面,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曾祖八姑父的家具作坊,很是热闹,八姑父领着十几个高手匠人有说有笑的做活,一套套精美漂亮的高档家具,屋子摆不下,就摆放在外面的棚子下面,每天来看家具,问家具的人可是不少,曾祖八姑父他劲头很足,用上了绝技,那家具谁见了都说好,可是,渐渐地曾姑父沉不住气了,因为来人不少,可就是问得多,买的少,几十套家具摆在那儿,却不能变成钱?为什么?价大啊!大家想想,氺墅的家具用的是自己地里长得木料,原料便宜,可是,曾祖八姑父是要买原料,这就贵不少,他如果卖的太便宜了,他还挣什么?这是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曾祖八姑父的名声倒了,他给氺墅做的家具虽然看着很好看,但不结实,偷工减料,粗制滥造,都被氺墅给烧了,谁敢保证他这一批看似精美的家具,不是以假乱真呢?曾祖八姑父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把技术看的高于一切,而忽视了人品和德行。曾祖母的病养好了,对门的家具作坊也停工了,那么精美的家具无人买,倒是氺墅家具作坊里的那些一般的,有些笨重的家具卖的很好。有一天,对面曾祖八姑父的作坊里来了大客户,说:“他有多少家具都给他包销,但是,价钱却压的很低,比对面氺墅做的一般家具还要低得多,曾祖八姑父好为难,不卖吧,不行,工人们都在逼他发工资,只好忍痛卖掉了,好歹,本钱保住了,生产还能继续,但是,到了第二批,就不行了,对方把价钱压的更低,根本就是折本了,这样坚持了一年有余,终于干不下去了,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没有挣钱。更糟糕是曾祖八姑父他失业了,想想也是,他把自己的名声弄倒了,人们都知道他心术不正,连自己的亲小舅子都捻弄,人家把他当贵宾,他却把人家当傻瓜,谁家敢用这样的人,人家挣不挣钱是小事,不能让你把人家弄破产呀。这时候的曾祖八姑父和小超洋一样了,成了乞丐,不过,他和小超洋还不一样,小超洋当乞丐是逼的,不管怎么说他是给曾祖母较劲,曾祖母有些地方确实做得也过分,所以家中的人同情他,曾祖八姑父,就是罪有应得,曾祖母对你多好呀,你还背叛她,你咋有脸回水墅,饿死活该,不光是其他的人这样认为,连他的媳妇,氺墅的八姐都恨他,不理他。曾祖八姑父也病了,他也不是装病,这病是装不出来的,大家想想,他自出道以后,就是过着十分风光的日子,虽然他就是一个匠人,但是,人们还是十分尊崇他的,无论到谁家干活,他都是被封为座上宾,好烟好酒,盘上盘下侍候,这些都不算,最让别人羡慕的,就是主人对他的尊从和服帖,就因为他是个高手匠人,他可以在家具做到关键的时刻,拂袖而去,就那一个榫,一个面儿,你做不成就是做不成,他可以在房子盖到紧要关头,将瓦刀挂起,这上梁、封顶都是有时辰的,误了时辰可不是小事,主人拿着好烟,敬着好酒,说着好话,那感觉真是比皇帝老子都惬意,嫁闺女、娶媳妇,第一眼看的是房子,房子里搁的是家具,这房子是谁盖的,是八姑父,这家具是谁做的,也是八姑父,这四乡八里谁不知道八姑父的手艺,找他盖房子,做家具就是一种品位,和现在的名人效应一样,八姑父的名字就是品牌。可是如今风光不再,人们都怎么了?八姑父还是八姑父,为什么会成为失业青年,难道人们的大脑都进水了吗?不知道八姑父的本事了吗?八姑父他想不明白,凭什么他做的那么精美的家具,卖的价钱比氺墅作坊,那普通的家具卖的价钱还低得多,为什么自己有这么高超的技术,还会失业呢?八姑父尝到失业的苦头了,没人给他敬烟敬酒了,更没人给他盘上盘下送好吃的了,他现在好饿呀,越饿越能回味到,在氺墅吃到的那些美食,肚子就给他提意见,要他赶紧进食,否则就造反,可是,八姑父到哪儿进食呢,他总不能学小超洋也去当乞丐吧?就是饿死,也不能丢人,八姑父就这样病了,他独自躺在家中,妻子八姐在氺墅帮助曾祖母打理磨坊和碾盘,忙得很,吃住都在氺墅,一女一儿也在氺墅养着,有吃有喝回来干什么,不过,八姐还算不赖,听说他病了,就回来看他,给他带了好吃的,看他吃完,病也不打紧,就说:“你歇着吧,这一段啥活也不干,有我呢,饿不着,你就好好歇一段,再出去找活干,我不能在家陪你,磨坊碾盘忙得很,我得赶紧走。”八姐要走,八姑父拉住她说:“你夫这病是闷出来的。”八姐说:“那你在家闷什么?吃饱饭就出去打打牌吧,散散心。”八姑父说:“人家都忙得鬼吹火,谁会陪我打牌?再说,我一个大男人,不干工作,打牌睡觉,不就是二流子懒汉吗?我得工作,挣钱养活老婆孩子呀。”八姐说:“那你找工作呀,俺又没拦着你。”八姑父说:“你给你兄弟讲讲情,还让俺回水墅作坊吧,俺这回去好好做。”八姐说:“那你就回去呗,还让俺兄弟来请你不成?”八姑父说:“我哪好意思回去,我把小舅子的心伤透了。”八姐说:“俺兄弟不像你,他的度量大,不会给你这姐夫计较的,你说你好好干就行了。”八姑父说:“真的?”八姐说:“俺哄你干嘛?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你有技术,这有技吃遍天下,无技寸步难行吗!”八姑父说:“老婆,你也涮你老公,那我说好了,明天就回去。”八姐不再说话,从口袋中掏出一沓子钱,放到八姑父面前说:“这是你的钱,你收好。”八姑父看着八姐说:“这是哪来的钱?你不会是干坏事了吧。”八姐说:“除了你做坏事,其他的人都不做坏事,这就是你的钱,是你挣得,是俺兄弟给俺,让俺交给你的。”八姑父还是不明白说:“老婆,你不说清楚,俺就不要这钱。”八姐说:“你做的那些家具都卖了低价是吗?就是这低价,也是氺墅帮你买走的,氺墅把你那家具又卖了高价,这就是那些家具挣的钱,还给你,俺兄弟说了,你想回氺墅也行,不回去就用这些钱把家具作坊开起来,这有钱大家挣,甭说你是他姐夫,你就是二家旁人,该帮也要帮。”八姑父没话说了。八姐说:“这下我该走了吧?”八姑父说:“我和你一块儿回水墅吧。”八姐和八姑父一块回水墅,走到门前,八姐指着门楣说:“这就是氺墅,只要进了这个门,就得对得起这皇帝赐的匾额,宅心仁厚。”八姑父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走进家具作坊,曾祖父不在,只有三姑夫低着头推刨子,看见八姑父进来说:“来了”八姑父说:“来了”三姑夫说:“来了就好,快来把这块儿板子推平,我这技术不行,再怎么推,也不如你。”八姑父说:“担子哥,你损俺?”三姑夫说:“损你干什么?咱兄弟都是讨饭吃,遇到仁义的主,咱应该知足,再说,咱这也不是白干,小舅子给咱钱不少,咱还有股份,咱这也是给自己干呀,给自己干还不好好干,咱傻呀。”这下该小超洋耍笑八姐父了,中午吃饭,八姐夫和三姐夫来到一张空桌上,平时都是曾祖母亲自端饭,今天可能曾祖母忙了,还没有过来,小超洋端着一个大调盘过来,上面都是八姐夫爱吃的饭菜,小超洋说:“八姐夫,你不是说,要了三年饭,给个县官都不干,俺二嫂给你特权了,你咋放弃了呢。”三姐夫说:“你两个一个拉偏套,一个拉倒车,谁也别说谁,如今明白了,理顺了,好好拉,就行了。” 风生水起(一) 一这拉偏套的和拉倒车的都理顺了,氺墅这辆大马车跑的也就平稳的多了,不光是平稳的多了,再加上好几年的风调雨顺,连年丰收,那财富可就像滔滔的洛河水,滚进氺墅,聚了起来。麦满囤,谷满仓,骡马牛羊排成行,棉花白,粉条长,生意做到大洛阳,门楼高,牌匾靓,青堂瓦舍明晃晃,穿绸缎,吃膏粱,子孙读书在学堂,夫妻和,子孙孝,宅心仁厚有名望。”这是村里人给水墅编的顺口溜,非常真实的反映了氺墅的真实情状,爷爷说:“我们这水墅,有红蟒仙家护佑着,人丁兴旺,福禄绵长,但是,生活也不是非常富裕,也就是个老中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吃有有穿不受穷,但也不能十分的奢侈腐化。”爷爷的这话我相信,这是由氺墅的人文环境决定的,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水墅祖宗,把氺墅安在了中原腹地的这块风水宝地上,就为子孙后代打下了个好基础。这座宅院,建在洛河之滨的一个高台子上,这个高台子有个奇特的名字叫山门,但是,在古时候不叫山门,叫荷花洲,可想而知,这个地方很可能周围都是湿地,开满了荷花,这荷花洲的确太小了,大约三百米长、二百米宽、只能筑十座四合院,住一百多口人,它比周围所有地方都高出四五米,洛河无论如何涨水,可以,把周围所有的村庄都淹没,就是淹不了荷花洲,甭看这个小村,它的历史可久远了,民间流传,这个荷花洲,就是武王伐纣时,几十万大军,在这儿偃旗息鼓,休养生息后,聚集天下所有的正义之师,共同讨伐无道暴君的点将台,八百诸侯就是在这个台子上嗑血为盟,然后浩浩荡荡渡过黄河,完成了灭殷兴周的不朽功业,而比武王伐纣更早的是,商都古城,这座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发现的前商都城,这座人类文明史上最辉煌的一页,就在这儿翻开,商王的宫殿,就在荷花洲东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是在地下十几米的深处发现的,民间的传说得到了证实,水墅所在的这个高台子,应该是商王筑造的点将台,不仅仅是点将台,还应该是商王的观景台,因为那时候商王朝正值上升时期,罢兵戈,兴农桑,民殷国富,天下太平,商王宫建在盆地里,闷得很,商王爷,于是就带着妻子儿女,歌女舞姬来到这座台子上,观风景,赏歌舞,这座高台子是自然形成的,它是由洛河和邙岭共同冲积形成的,这本是一道自东向西的小山粱,它像一面小小的门帘,北边挡住山上下来的山洪,南面挡住洛河暴涨的河水,这些泥沙就聚到了这儿,形成了一块高地,而且特别神奇的是,这道山粱中间有个缺口,就像一个门,所以,人们就叫它山门了,这山门就是商王宫的天然保护屏,它不但挡住洪水,还挡住匪徒,一个人手持弓箭站在高台上,一百个人都只能上前来送死,于此可以想象,这座宏伟壮观的都城,不是被战火毁灭的,很可能是被洛河涨水冲毁,又被邙岭上冲下来的泥沙掩埋的,或者说,商都城并没有毁坏,但是由于人类的活动,使这儿的生态环境遭到破坏,洛河暴涨、山洪暴发,都威胁着都城的安全,商王只好忍痛舍弃了,这块风水宝地,另选都城,这座宏伟壮观的古城在地下沉睡了三千年,为后人留下了很多的谜团,不过这些谜团,都会随着商都城的发现而一个一个的解开,这些都是题外话,俺这里想说的是,既然,商王爷看中了这个高台子,这个高台子肯定是一个好地方,商王爷可不像夏王爷,他可不能随遇而安,他就是个自然养生专家,他知道人和自然要和谐相处,才能健康长寿,他不求仙问道,也不怎么进食补品,他之所以健康长寿,就是他爱到这高台子上,冬天做日光浴、夏天吹自然风,这个地方是典型的季风气候,夏天的东南风带来丰沛的降雨,使这儿的草木长得格外茂盛,这个高台子就被郁郁葱葱的花草簇拥着,南边的洛河那时候还是十分的清澈,就像一条透明的丝带,在花丛林莽间缓缓流淌,这高台子就是个天然的氧吧,它的四周开满了荷花,人们就称它荷花洲,带着花香果香的空气,是多么清新,而花草多了,鸟虫也多,都来到荷花洲上觅食甚至筑巢,根本就不怕人,因为它们知道,这商王爷他喜欢花花草草,也喜欢鸟鸣虫吟,商王爷他最爱在夏天的夜晚来到荷花洲上,躺在芦苇编的躺椅上,赏月纳凉,那从洛河上吹来的润泽,而带着荷花清香的凉风,吹到身上真是舒服,要什么电扇,空调?这高台子就是天然的空调,而到了冬天,干燥寒冷的西北风,却被北边邙山上的参天大树挡住了,这个地方的冬天,温暖而湿润,特别是荷花洲,平均温度比周围要高上两三度,商王爷他让人坐北向南垒了一道高墙,这冬日的太阳照射在荷花洲之上,明煌煌、暖烘烘的,商王爷他就坐在,用荆条编的罗圈椅子上,下面铺着老虎皮,上面盖着蚕丝被,舒展四肢,放松肌肉,闭目养神,在冬日的正午做上两三个钟头的日光浴,所有的痞气和瘴疠,都被太阳的紫外线杀死了,而身心的享受就只有他老人家能品味到了,商王爷不但自己讲究自然养生,也教导他的子民们注意养生,这一带人特别会修宅院,讲究依山顺水,背风朝阳,避凶趋吉,和谐敞亮,这就出现了服务于建筑业的风水学,其实,什么风水学,抹去它的神秘色彩,它就是我们老祖宗讲究自然养生的智慧。既然,这个荷花洲这么好,商王爷为啥要搬家呢?是由外敌入侵了吗?没有外敌入侵,商王爷不爱打仗,他的子民也爱和平,人们说一方土地养一方人,一方人创造一方文明,这里就是中原腹地,土地是平展展的,软绵绵的,这方土地上的人也胸襟开阔,绵软平和,人与人之间很少发生性格上的冲突,兄弟争斗,家族冲突的事情很少发生,即使那些从民风刁悍的地方过来的人,时间久了,也被软化了,最重要的,还是这块风水宝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争斗都是因为缺衣少食,有吃的有穿的有住的,他还有啥好争得,好斗的,更不用说叫他打仗了,这个地方也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攻无兵可用,守无险可据,商王爷他又睿智英明,把国家治理的很是不错,欣欣向荣,蒸蒸日上,可是,这好好的,他为啥要迁都呢?也就是商王爷把这块地方治理的太好了,这好地方,谁不喜欢?人喜欢,都从四面八方迁来了,人口多了,得吃饭,得穿衣,得住房,山上的荒地被开垦成了良田,山顶上的森林也被伐倒,盖了房屋,粮食多,房子多,人欢马叫,安居乐业,这儿就成了繁华富庶的地方,繁华富庶的地方,不光是人喜欢,神仙也喜欢,舜王爷厌倦了,天庭单调枯燥的生活,上书玉皇大帝,愿意携妻带妾到人间,竭诚护佑,一方百姓富贵平安,玉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既可以减轻天庭神多酆少的压力,又可以和人间搞好关系,这与神与人都有好处的事情,他当然支持了,玉帝将人间的高山大河,都封给了神仙,舜王爷携着娥皇玉英两个爱妃也来到人间,看中这块风水宝地,舜王爷爱山,商王爷就让人在高高的虎头山上,为舜王爷修了府邸,娥英二位奶奶喜欢水,商王爷就让人在洛河之滨为娥英奶奶盖了离宫,中间相隔不到十里,神仙都会腾云驾雾,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舜王爷就可以和爱妃相聚了,这舜王爷和娥英奶奶可真是好神仙,他们真的是尽心尽责的护佑这方人,当然了,这方人也不能亏待舜王爷,那香箔烧的多,贡食做的好,磕头拜祭的人络绎不绝,舜王爷在民间过着比天庭更快活的日子。天上人间都一样,凡是好地方就趋之若鹜,赖地方就僻之不及,这块风水宝地是人也喜欢,神也喜欢,这人有好坏之分,神有正邪之别,俺这里说的坏人不是江洋大盗,就是那些乱砍乱伐的人,他们为了一己之幸福,而毁坏了子孙后代赖以生存的宝地,邙山顶上的森林被伐完了,最初露出的是黄土,慢慢的暴雨把黄土都冲走了,剩下了一座红石山,这座山就叫虎头山,它看上去就真像一个光秃秃的老虎头,它的土都冲哪里了?都随着山水形成了泥石流,朝着商都城扑过来了,还有一部分随着溪流进了洛河,洛河不再清澈了,泥沙把河道淤塞了,这坏人做了坏事,商王爷对他们毫无办法,但是,人治不了你,神可以治你,既然天上有神仙无所不能,神仙有好神仙,也有坏神仙,这坏神仙就是妖魔鬼怪,看着这方土地上的人过得太幸福了,就心里难受,就来祸害你,舜王爷和娥英奶奶尽心竭力护佑百姓,可是也有水妖、旱魔、蝗虫怪、瘟神鬼,时不时的光顾这里,制造些天灾和人祸,而最叫商王爷揪心的是,商都城就在邙岭脚下,洛河之滨,没有了植被保护的邙岭,就是一只大老虎,那来势凶猛的山妖,和憋气烦躁的水鬼,就想把这宏伟壮观的商都城,像吃肥羊一样的吞噬掉。商王爷他恋恋不舍的离去了,他到了哪里?不知道,俺想,无论他到哪里,他都不能再有这么好个荷花洲,给他冬天做日光浴,夏天吹清凉风了,这正是:商王已渡黄河去,此地空留商都城,商王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白扬树,芳草萋萋荷花洲,日暮乡心何处寄,烟波渺渺是离愁。这座荒芜的高台,越来愈低了,因为周围的低洼都被山上下来的泥沙冲平了,抬高了,成了一块平坦肥沃的平原,而且这平原还在不断地扩大,一直到虎头山上的土全冲下来完了,才停止,而商都城就被深深地埋在下面了,后人在上面种粮种树,修房修路,休养生息,生儿育女,不知道一座宏伟的古城就在他们脚下沉睡,而这座被商王爷用来自然养生的荷花洲,也没有荷花了,没有荷花的荷花洲还是一块好地方,被达官富豪看中了,修了十来处大别墅,而修的最早,修的最大、又延续时间最长的就属氺墅了。氺墅几易其主,无法考证,俺知道这水墅好啊,俺喜欢别人也喜欢,好人喜欢坏人也喜欢,好神仙喜欢,像红蟒仙家要护佑氺墅八代子孙富贵平安,坏神仙也喜欢,像水妖、旱魔、蝗虫怪、瘟神鬼,时不时的光顾氺墅,想给水墅降点天灾人祸,这洛河三年一小涨,五年一大涨,许多人家的河滩地,都不能保证年年有收成,但是氺墅可以,为什么?人能胜天啊,人要顺乎自然,但不是做自然的奴隶,而是做自然的主人,认识自然,亲近自然、理解自然、改造自然,去伪存真,化险为夷,依山就势,避凶趋吉,氺墅的老祖宗其实比商王爷聪明也能干,商王爷他发现,他的都城所处的自然环境恶化了,他不发动他的子民们保护邙山上的植被,疏通洛河的泥沙,而是抛下他的子民一走了之,想一想,这商都城无论建到哪里,都存在环境恶化的问题,这就是商王爷多次迁都,总找不到他满意的地方,************,************,氺墅的老祖宗是平民百姓,但是,却能想出聪明的办法,先祖爷要他的儿子小白哥和女儿大黑妞,疏河造地,完成改造一百亩河滩地的任务,他们将洛河涨水后从上游带来的肥沃的泥土,铺到河滩地上,这就是化腐朽为神奇,洛河河道疏通了,洛河水变清了,水墅的河滩地也抬高了肥沃了,成了旱涝保收的丰产方,高祖爷他是个呆子,但是,他却做了一件聪明人做不成的事情,他在邙山岭上植树造林,就是太祖爷交给他的任务,这些林子首先是保护了水墅的棉花地,其次是为子孙留下了一座绿色的宝库。这水妖旱魔都对氺墅无可奈何,蝗虫怪,瘟神鬼也不在话下,蝗虫怪的克星就是绿毛鸡,曾祖伯对付蝗虫怪很有一套办法,他承包的一百亩河滩地,解决了水墅中孩子大人的吃饭问题,但是,蝗虫怪就是要来捣乱,把你将要收到家的粮食吃光,这一年就没有收成了,曾祖伯他是凡人,是斗不过蝗虫怪的,蝗虫怪领着千军万马,只要他这大元帅一声令下,呼呼啦啦的冲锋号响起来,那就是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奋勇当先,所向披靡,三天时间就能把,一百亩河滩地里的庄稼吃光吃净,它比水妖旱魔还厉害。曾祖伯他是站在地头,仰天长叹,顿足捶胸,可是,再叹气,玉皇大帝也不可怜他,玉帝他也没有办法,这蝗虫怪就是他的臣子,他还会为了一个平民百姓,而惩罚他的属下吗?说不定这蝗虫怪,之所以横行霸道,祸害天下百姓,就是他指使的呢?“利用天灾来控制人口增长”也是天庭的基本方略呀,不过,这蝗虫怪横行无羁,也对氺墅构不成威胁,反过来还能让氺墅发财呢,曾祖伯他是人,人的智慧肯定比妖魔鬼怪的智谋高,曾祖伯对付蝗虫怪有一套好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借力打力,不战而屈人之兵,他能根据气候的表象,知道这一年会有虫灾,他就不种粮食了,他种菜,他种菜不是让人吃,而是让绿毛鸡吃,他将五十亩地变成养植场,里面散养几百只绿毛鸡,再把五十亩地变成养殖场,他不养别的,只养黄鼠狼,这黄鼠狼最爱吃鸡,它不用担惊受怕的去偷鸡,而是它的隔壁,就有几百只大肥鸡任它拣着吃,这里是绿毛鸡和黄鼠狼的大本营,没有人去打搅它们,曾祖伯也只是偶尔露露面,告诫黄鼠狼不要太贪婪了,“如果,你们将鸡全吃完了,你们可就活不成了,这黄鼠狼和绿毛鸡就有了默契,不把蝗虫怪打败,黄鼠狼就不吃绿毛鸡,就这样,地里的菜疯长,这菜是蝗虫怪最爱吃的菜,珍馐佳肴引来了大批的蝗虫来吃菜,蝗虫长得肥又大,成了绿毛鸡的美食,蝗虫虽然繁殖的快,但是没有绿毛鸡叨得快,一两个月下来,蝗虫怪呜呼哀哉,收拾残兵败将落荒而逃,三五年不再光顾此处,绿毛鸡也剩不了几只,而此时最大最肥的就属黄鼠狼了,那皮毛可真叫油光亮滑,黄鼠狼浑身都是宝,肉上了氺墅的餐桌,油进了水墅的卫生室,是最好的烧伤药,皮做成了高档裘衣,氺墅中的人穿不完,就送给亲戚朋友,亲戚朋友送不完,就卖掉。就连吃剩下的骨头,都被磨成了骨粉,给花草树木做肥料了,这一年,是灾荒年,曾祖伯没有收成,但是,老伙照样给他分红,因为,这灾荒年的收益并不低。这水妖、旱魔、蝗虫怪祸害不了氺墅了,瘟神鬼就更没有办法了,因为这氺墅就没有它的容身之地,它只要敢露露头,马上就有人喷洒药水,那药水可不是甜丝丝的可口可乐,而是要它命的毒药水,这也得感谢氺墅的原主人,他们用生命和健康做代价,教育了他们的后代子孙,这历史就是一场永远演不完的戏剧,戏剧有喜剧、有闹剧、有悲剧。这喜剧可以重演,这闹剧可以重演,这悲剧不可以重演,氺墅的原主人一家,都是被那场瘟疫夺去生命的,那场惨绝人寰的悲剧,可以被所有的人忘记,唯有不能被水墅中的人忘记,“讲究卫生,健康养生,无病预防、有病早治”,是先祖爷写在家训中的第三条,它和“男人不准纳妾,不准停妻再娶,”这两条叫一般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两条,叫他的子孙后代受益匪浅,它从根本上保证了水墅家族血统的纯正,保证了子孙能在一个健康和谐的人文环境中成长,人财两旺,福寿绵长,这根本不是一句空话,他靠许许多多的人一点一点的做出来,而家庭就是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这一点,曾祖父是最有体会,他说他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一样的羸弱。”他是老生子,五十多岁的玄族父再健壮,也不是三十岁的雄健奇男,他就是为了完成高祖爷的心愿,为了氺墅不至于断了香火,才硬撑着生了这个儿子的,可想而知,曾祖父他的身体素质不好,曾祖父和玄族父不一样,玄族父生在富贵之家,长在富贵之家,曾祖父他虽然生在富贵之家,但他生下来没多长时间家就败了,父亲去世了,母亲为了生计而忙碌,没有多少时间照顾他,他能不能健康的成长,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也就是在这种情势下,懂得了生命的珍贵,健康的意义,他不但考虑自己的健康,他还要考虑氺墅所有人的健康,他把“讲究卫生,健康养生,无病预防、有病早治”,这条先祖爷写的祖训,贴在自己的卧室里,每天都看一遍,这健康养生的事情,他觉得是最大的事情了,大的比当宰辅还大,所以,他不当氺墅的宰辅,当氺墅的卫生部长,他这部长不是光动嘴皮子,活都让别人来做,而是,身体力行,事必躬亲,他每天只工作两个小时,就是“黎明即起,洒扫清除”他规定:“氺墅中所有的人,早晨都不准比我起得早,都得等我将水墅全部清扫干净,听到我的咳嗽声,才准起床,起来后第一件事是要把被褥叠整齐,需要洗的都得拿出来放到指定地点,有人专门洗净,烫好,晒干,然后自己拿进去铺好,门窗屋顶要定期清扫。”他不是光说说就算了,他是要检查的,不是他检查,是由他专门聘请的卫生员检查,这个卫生员不是别人,是氺墅的曾祖七姑父和曾祖六姑父,七姑父和六姑父,都是氺墅的保健员,六姑父擅长的是食物养生,他是氺墅大灶的菜买兼营养师,氺墅大灶所有吃的荤菜,素菜,都是经他手采购,并经他调配好,才将单子交由厨师或炖、或熬、或蒸、或炒或者烧烤蒸炸炖煮一起进行,但是,这活没有完,虽然,有了菜单,厨师要做成菜,也还是有学问的,就是油盐酱醋的调配,稀稠生熟的程度,甚至火候的掌握是否合适,做出的饭菜,味道营养的差别都很大,所以,每顿饭都是曾祖六姑父先吃,提出意见再改进,所以,氺墅中的人都心里不平衡,七姑父代表大家提意见“凭什么六姐夫他,干最轻的活,吃最好的菜”,曾祖父说:“那是人家的造化,你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你俩的功劳都在小舅子这功劳簿上记着哩”七姑父的确是功劳也不小,他不光是检查卫生,他还要按照季节变化给大家配置茶水,春天要喝茅草水,预防脑膜炎,夏天要喝酸梅汤,除湿和胃,秋天要喝夏桑菊配置的茶水,清肝明目,冬天要用红枣生姜蜂蜜柿子醋熬成饮料,能够祛痰驱风散热润肺,六姑父还是半拉子医生,他的医术不太高明,要是放到现在,他考不出个行医证,不能挂牌行医,但是,在那时候,他治个伤寒、腹泻、头疼脑热,腰酸背疼,甚至男人倦怠虚肿,女人经血不调,他还能行,曾祖父就说:“你就当咱氺墅的保健医生吧,如果谁有了大病,你治不了,就早说,你敢把人的病耽误了,我不依你。”现在想来,这氺墅的人还真是幸福,先不说吃的好,穿得好,这都不算什么,一般人家也能办到,可是,能有一家人配一个保健医生,再配一个营养师,连皇亲贵族都未必能做得到,就说现在吧,听说中央规定,副国级以上的领导,一人才可以配一个保健医生,俺想,这一个人配一个保健医生吧,是有点浪费医疗资源,可是,像有些地方,几万人的城镇乡村,才建一座医院,可有点太少了,如果能像这氺墅一家,几十口人就有一个保健医生,俺觉得刚刚好,这卫生保健工作做好了,那瘟神鬼还能赖在氺墅不走吗?这天灾不能祸害氺墅,还有人祸,人祸主要就是家族的争斗,战争和匪患了。这水墅家族中的争斗不是没有,像兄弟斗嘴,婆媳吵架,两口子怄气谁不理谁,小叔子不服气二嫂子,大姑子赖在娘家不走,让弟媳妇心中不舒服,这些不和谐的事情,也在氺墅时有发生,但都是在一定限度之内,不可能对氺墅产生很大的危害,即使谁想做的过分一些,像小超洋拉偏套,八姑父拉倒车,七姑父挤兑六姑父之类的事情,也可以被主母领到大门口,望着大门上皇帝御赐的匾额“宅心仁厚”四个大字,在主母的一番劝诫下,在双方互敬互谅的基础上,得到很好的解决,这内部不争斗了,外部的事情就不怕了,战争基本上没有,虽然氺墅有两次破产都和战争有关系,但是,那都不是氺墅直接参与的,都是氺墅被别人连累的,氺墅虽然破了财,却提高了品味,那门楣上挂的金匾,可是皇帝御赐的,这荣誉是多少人想要要不到的,“这就是氺墅,“只要进了这个门,就得对得起这皇帝赐的匾额,宅心仁厚。”这句八姐教育丈夫的话,其实就是氺墅历代主人教育子孙的话,这个地方在武王伐纣的时候,屯过兵,从此以后,就没有打过什么仗,即使有战争,不是到了尾声,就是军队路过,像秋风扫落叶一样,会有点损失,但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创伤,如果说,还有能使氺墅遭受重创,甚至是灭顶之灾的人祸的话,那就是匪患了。氺墅是个好地方,麦满囤,谷满仓,骡马牛羊排成行,棉花白,粉条长,生意做到大洛阳。这些粮食吃不完,棉花穿不完,怎么办?送给别人呀?可是,没人要,为什么?这个地方就是风水宝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交通方便,商贸发达,家家户户,只要你不是懒汉二流子,或者遭到了天灾人祸,一般人家的日子都能过得去,需要可怜救济的人很少,即使有人家,因为天灾人祸了过不去,需要亲戚朋友拉一把,借一点钱粮是有的,但是,不会老有人,厚着脸皮等人施舍,这一方人为人厚道,但脸皮却薄,即使他家有了困难,也不会随便向别人开口的,别人也不要随便去怜悯人家,人家不领你的情,你不要热脸去贴冷屁股,氺墅中的人明白这礼数,不会随便去施舍人家的。但是,这个地方富庶,有地方穷困,这地方民风淳朴,有地方民风刁悍,这地方的人脸皮薄,有地方的人脸皮厚,这地方的人遇到灾难,亲戚朋友拉一把就能挺过去,有的地方遭了灾难,连拉一把的亲戚朋友都没有,怎么办,这些人不能等死呀,他们也有生存权呀,他们没吃没穿,借又借不来,讨有没处讨,怎么办?就到大户人家,偷一点,抢一点吧,可是,这偷和抢,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弄不好是要连小命都搭上的,我们看过好多豪门大户的宅院,像河南的康百万庄园,山西的乔家大院、江南的周庄、还有红顶商人胡雪岩的旧居,这些庄园的最大特点,就是院墙高,门户紧,防护措施做的极好,高墙上不但有抢眼,还有炮台,这些高门豪宅,都养有家丁,看家护院的大狼狗连人都敢吃,看完这些豪宅,听了这些富豪大款发家致富的故事,俺算明白了,水墅一家为什么老不能发家,祖宗八代都当老中农,原来这财富都被土匪抢走了,这氺墅,就在洛河边上,从外地来的土匪很容易得手,土匪第一次光顾氺墅,就得到优待,太祖奶拱手相送,让山东她娘家,过来的灾民或者说是响马,将水墅抢的一干二净,太祖爷更是潇洒,他不但不去告官,不去追查,反而贴出告示:“感谢兄弟们手下留情,没有伤了家人的姓命,没有损毁祖传的宅院”还敬告土匪们:“弟兄们如果缺钱了,没粮了,尽可到兄弟家里抢,只要不伤及敝人子孙的性名,不毁及敝人祖宗留下的房产就可。”太祖爷还有句口头禅:“人生不设防,命中该有总会有,命中没有求白求”所以,这样一座深宅大院,不养一个家丁,大门一年四季敞开着,家里面的箱子柜子上大都没有锁,即使有了,大部分都是摆设,这不是将肥羊拱手送到狼嘴里吗?让人想不通的是,七世太祖爷的这种做派却流传下来了,前面的不再说了,从太祖爷开始,一百多年间,水墅一家遭土匪抢劫不下十次,所以就出现了这样有意思的情况,水墅一家从表面看房大地多,风光富足,但家境却并不富裕,但是也没有到一贫如洗的地步,始终保持在中等人家的生活水平。水墅一家在解放后被划为中农,也是因为在洛阳解放前夕,土匪抢光了水墅,因祸得福,水墅一家成了中农,水墅的子孙啊,免受了很多磨难,爷爷说:“想一想,我还就得感谢表弟刘庆霖。”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风生水起(二) 关于土匪抢水墅的故事,爷爷说:“要是说起来,拉起簸箩乱动弹,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说:“你就拣有意思的讲一两段吧。”这应该是民国二十九年四月的一天,天刚糊糊明,被称为打鸣鸡的曾祖父就醒了,坐起来披上衣服,咳嗽两声,将一口浓痰吐进痰盂,端起一杯茶水簌簌口,又咽下去两口,然后就拿起烟袋,装了一锅烟,点燃,吸了一忽儿,烟火熄灭后,就将烟袋锅在床帮上敲起来,梆梆梆很响亮,这是信号,是邀请曾祖母起来和他说话,曾祖父是打鸣鸡,早起早睡,曾祖母却是夜狐神,晚上纺花到三更,现在才刚睡醒一觉,可是,遇到曾祖父这打鸣鸡,她也没法,只好坐起来,也披上衣服,用清水漱漱口,用手指理理头发,陪曾祖父说话,这是他们夫妻的习惯,或者就叫晨聊吧,这一天中事情该咋做,他俩得先说说,曾祖母是宅辅,一天的事情太多太乱,也就是这点时间,属于他们夫妻,聊上一两个时辰,公事私事都安排好了,曾祖父就起床,洒扫清除,做他的本职工作,而曾祖母就可以躺下,再睡一两个钟头,才在曾祖父的咳嗽声中,和家人一起起床。这天早晨曾祖父和曾祖母他们夫妻晨聊的话题就是:“有人送信,从河北过来一群蜣螂,要来抢氺墅,该怎么办?”这是曾祖父设出的命题。曾祖母说:“就照既定方针办。”“曾祖母说的既定方针是什么?”爷爷说:“甭着急,听俺慢慢讲。”水墅祖宗对付蜣螂的既定方针就是:“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这么说氺墅和蜣螂,是有默契的,根本就是心照不宣,各行其是,氺墅中的粮食多,棉花也多,多的吃不完,穿不完,怎么办?就扶危助穷吧,可是,人有脸树有皮,即使他是一贫如洗,日子过不去,也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接你的东西,于是,就结成伙伴,趁着夜深人静,翻过矮墙,到氺墅拿一点,这些蜣螂或许到别人家是凶神恶煞,既抢钱粮,也杀人,更甚者一把火把房子烧个精光,可是,这蜣螂到了氺墅门口,看看门楣上皇帝御赐的金匾,就说:“这走进氺墅的大门,就得对得起皇帝御赐的金匾,宅心仁厚,咱是蜣螂也讲仁义,人家把东西给咱了,咱就不要杀人放火了,悄悄地拿起东西翻墙走吧,如果不小心碰面了,就笑一笑,过后谁也不找谁的麻烦”。这么说,氺墅中人真的就是菩萨心肠,或者就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了,那大门虚掩着,院墙那么矮,箱子柜子有锁也就是摆设,防君子不防小人,特别是那一间大仓库,里面放满粮食棉花衣服被褥,可是,防范措施真是太差,仓库门不结实,门上的锁也不紧,一根铁丝就能透得开,这不就是把肥羊拱手送到狼嘴了吗?这氺墅中人也潇洒的过了圈儿,你就是再麦满囤、谷满仓,也不能这样啊,都给蜣螂抢走了,氺墅中人都喝西北风去?氺墅中人不会喝西北风,他们也不是菩萨心肠,更不是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他们也是把好粮留给自家人吃,把好棉花给自家人穿,氺墅中的防范措施其实做的很好,好粮食,好衣服、好宝贝,都藏得很严实,甭说蜣螂了,就连氺墅中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氺墅真正的仓库在哪里?在哪里?就在曾祖父和曾祖母住的那座坚固的大屋的阁楼上。这座百年老屋是曾祖母用她的嫁妆修建的,它的好处俺已经在前面叙述了,不再说了,就只说说这小阁楼吧,这小阁楼就是氺墅的储藏室,从下面看,棚板把整间屋子都铺满了,只有一个小口,能容下一个大人进去,阁楼没有楼梯,如果要上阁楼就搬来一架梯子,梯子比阁楼还短半尺,一般的人不知道怎么上去,只有曾祖母这高个子上起来很轻松,还有年轻的小伙子,像曾祖叔也常上阁楼,其余的,就连曾祖父都很少上去过,因为这阁楼上没有什么好玩的,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光线还被厢房挡住了,人刚上去,就是漆黑一片,等过一会儿,才能透过小窗户和房檐下的散气孔,进来一些光线,能影影绰绰看见东西,阁楼上没有什么,就是有一个大木仓,一个大板箱,还有几个小凳子,大木仓占了半个阁楼,最少可以装五千斤粮食,木仓使用楸木做的,非常结实,木仓被分成两半,一半装麦子,一半装谷子,出粮口在下面,挡板一提,粮食就流出来,很方便,这个木仓是氺墅的储粮仓,里面的粮食一般是不吃的,是为灾荒年准备的,真正要当年吃的粮食,都在东院曾祖伯和曾祖娘住的房子里,用两三个大圆囤装着的,取起来方便,这木仓里的粮食其实就是为蜣螂准备的,这些粮食一般都放两三年后,就陈了,曾祖母就会叫家人把它翻下来,贴补新粮的不足,如果吃不完,就放到仓库里,还有家中穿不着的旧衣服、烂棉花等等,这样说吧,这就是氺墅的废品仓库,这些废品多了,把仓库占满了,如果蜣螂不及时来拿走,曾祖父还得雇人往别处送,怪麻烦的。曾祖母说:“这蜣螂有四五年没来水墅抢粮了吧。”曾祖父说:“我看差不多,仓库里的陈粮都霉烂了,连牲口都不能吃了。”曾祖母说:“那白天就让和儿、振儿、根儿他们弟兄仨翻仓库吧,好的粮食给牲口吃,不能吃的就炒炒上瓜地。”这和儿就是俺的爷爷,大名叫柯俊,也是氺墅第六代的长子,这振儿是俺的二爷,他是东院曾祖伯的独生儿子,他的大名叫柯振,和爷爷一样,家人就叫他的小名,振儿,这根儿,俺也给他叫二爷,他是俺的亲二爷,是爷爷的亲兄弟,曾祖父的老生儿子,比爷爷小十几岁呢,这根儿的诞生,对氺墅可是有非凡的意义,氺墅终于结束了四代单传的历史,添枝散叶了,他的大名是柯明,但家人都叫他西根,他跟着曾祖叔,住在西院。虽然二爷的能力没有爷爷强,但是,他对氺墅的贡献可是不小,他的最大贡献,就是为氺墅添了四个儿子,这比他的大哥二哥加起来还多两个,这第七代的六个儿子给水墅带来的福禄和希望可真大、人财两旺,福寿绵长,先祖爷的遗愿终于在氺墅得到实现。曾祖父说:“行,仓库腾干净,把阁楼上的粮食翻下来,木仓腾出来,好装新粮,今年麦子长势好,多存一些。”曾祖母说:“你说有蜣螂要来抢粮,这消息可靠吗?”曾祖父说:“可靠,这些蜣螂和以前的不大一样,不是散兵游勇、乌合之众,听说是从黄河北过来的,那地方被日本人占领了,仗打得可是惨,日本人实行杀光、烧光、抢光的政策,老百姓的日子可是难过。”曾祖母说:“这日本人真是太坏了,幸亏咱这地方还没有日本人,要是日本人打过来了,咱这水墅也肯定遭殃了,这些蜣螂肯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过来抢一些救命粮。”曾祖父说:“帮咱透信的人说,这批蜣螂不是一般土匪,好像是军队上下来的,要给什么,后方医院弄点好粮食,再弄点好棉花,好白布,都是给伤员用的。”曾祖母说:“真是可怜,这些伤员肯定是打日本受伤的吧。”曾祖父说:“好像是什么八路军,就是打日本的军队。”曾祖母说:“那他们咋不来咱这里要呢,只要是打日本的军队,要粮要棉,咱都给。”曾祖父说:“他们害怕你觉悟低,不舍得给他们。”曾祖母说:“这么说,咱那木仓里的麦子就有点陈了,人家费了这么大劲,来到氺墅抢了一点粮食,还是陈化粮,吃不成,那咋行?”曾祖父说:“你说的有理,木仓里的粮食就不放到仓库了,好的卖掉,不好的给牲口吃吧,让大哥把东院的那一囤新粮,放到仓库里算了,还有那棉花也得放好的,人家是要为伤员包伤口用的,得好棉花。”曾祖母说:“家中还有两担最好的棉花,是准备给孙子娶媳妇用的。”曾祖父说:“这孙子一半年还不娶媳妇,就让人家抢走吧。”曾祖父和曾祖母商量好了对付蜣螂的事情,曾祖父就起床了,而曾祖母又睡回笼觉,等到太阳升起来,曾祖父把一个大院子扫干净了,咳嗽两声,家人陆陆续续都起床了,早饭以后,按照既定方针,各干各的事情,爷爷他们兄弟三个,按照曾祖母的吩咐翻仓库,倒粮食,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才收拾停当,曾祖父把曾祖叔叫到面前,嘀咕了一阵,曾祖叔点头,神色有点严肃说:“二哥,就照你的意思办。”吃晚饭的时候,曾祖父对全家人说:“今晚,会有点儿动静,全家人都到后院的家具作坊里躲起来,无论前院有什么动静,都不准吭声。”家中的人都知道是什么事,吃过晚饭,都到了后院的房子里,曾祖父将后院的门锁上,对曾祖叔说:“你趴在后墙上,如果,蜣螂要去后院,你就点燃鞭炮,把他们吓跑,只要人不去后院,你就不要吭声。”曾祖父又对爷爷说:“这家中老小你看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举乱动,特别是要看好孩子,不要大呼大叫。”曾祖父一个人去了山庄,和山庄的侄子们打牌,曾祖父心不在焉,老出错牌,大侄子说:“瑛叔你怎么了?有事吗?”曾祖父说:“今夜有蜣螂来抢氺墅,这些蜣螂是从河北过来的,听说是什么*路军,给他们的伤兵医院找给养,这些蜣螂都带着枪,我害怕伤了家人。”侄子说:“瑛叔,你心也太大了,不在家中守着,来到山庄打牌,不打了,我们带着家丁赶紧去氺墅。”曾祖父拦住侄子说:“咱氺墅经常被蜣螂抢,但都是只抢粮食棉花,不伤性命毁损房屋,我都安排好了,粮食棉花放的好好地,在前院,人都被锁在后院,蜣螂只要不受惊吓,拿起东西就会走,不会到后院去,小超洋拿着弹弓在后院的墙上趴着呢,凭他的武艺,三五个人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就一边打牌,一边听着,如果听到鞭炮声,咱就领着家丁去救人。曾祖父和侄子们打了一夜的牌,一直到早晨太阳出来,没有听到鞭炮响,这才舒口气说:“我得回到氺墅了。”氺墅的门虚掩着,没有声音,因为曾祖父把全家人都锁到后院了,钥匙在他身上,他不回家开门,家人就安心的睡觉。曾祖父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他在看什么,他在看氺墅门上贴的两张告示,左边门上的那一张是他昨天晚上临走时贴上的,写的是一首打油诗:兄弟缺棉粮来到氺墅抢不伤儿孙命不毁祖宗房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氺墅主人王超英敬告这蜣螂也真够范儿的,竟也做了一首打油诗,贴在右面的门上:氺墅人厚道粮好棉也好礼物兄拿走借据弟收好国破山河在浩气冲云霄云开日出时举杯再相邀中共平原省委负责人华之风致敬曾祖父回到家,打开后门,家人都出来站到大门口,还有村里的人也聚到氺墅门前,“氺墅昨晚遭到土匪抢劫了,这土匪也够范儿的,还写了一首诗贴在氺墅的大门上,连高姓大名都署上了。”这华之风何许人也,曾祖父对他没有印象,因为他,虽然是曾祖舅的长子,不管怎样,也算是曾祖父的表兄,但是,他和华之雨、华之云不一样,他从没来过氺墅,不知道这氺墅就是他的舅家,倒是曾祖叔想起来了说:“这华之风就是咱们的表兄,30年前我去武汉见过他”小超洋见过华之风,那时候的华之风三十多岁,非常的英武睿智,他名义上是武汉军械厂的厂长,其实就是革命党,领导了武昌起义,武昌起义胜利以后,他去南京当大官,小超洋和华之云都想跟着他干,但是大姑不想去南京,说南京兵荒马乱,夏天又太热,华之云受了伤,害怕伤口会感染,要回氺墅养好伤再去,要小超洋赶着马车送她回家,小超洋当时不想回家,就找借口说“黑旋风是一头义畜,它把主人踏死了,心里难受,不吃不喝,要陪着主人去死,不肯驾辕了,大黑驴和紫红马驾不了辕,所以咱们回不去了”。大姑就要他去劝黑旋风,说:“咱得回家,大姑老了,得回氺墅养老,华之云受了伤,得到氺墅养伤,你五姐夫的灵魂不能在外面飘荡,得把他的灵柩运到咱家,葬到咱家老坟地,还有五伶官也在等着他的丈夫,就是一具棺材,也得让她给送到坟上,家中的人也是着急的很,你的亲伯和婶娘身体不好,不能让他们等的太苦了”小超洋说:“我们这才赶着马车回来,华之风送我们,还给了大姑一笔钱说是湖北的军械厂收归国有了,华之风他到南京政府去当官,让大姑用这些钱把华茂源的一半股份买回来,挣下钱给她养老用,大姑还对我说,她老了,华茂源就交给华之云,要我帮他打理。”曾祖母说:“怪不得你那时侯,给俺沤着不承包棉花田,原来船在这儿翻着哩。”曾祖父说:“这世上重名重姓的人多着哩,不一定是这个华之风。”曾祖母说:“是不是,你问问表哥华之云不就知道了。”曾祖父说:“你说的都对,我差一点忘了,后天就是大姑的九十大寿了,这华之云几天前就派人送信说,他要在洛阳最豪华的酒店,摆酒席,咱们是不是全家都去饱饱口福,开开眼界?”曾祖大娘说:“那还用说,咱氺墅也不能干吃净拿,咱们要抬两架莳萝,请一班响器,大人孩子去他,两大马车,排排场场,热热闹闹的去给大姑祝寿。”曾祖母说:“如果这个华之风真是华之云的兄弟的话,他不会不去给他的姨娘祝寿。”曾祖母猜的一点不错,这个华之风就是华之云的亲兄弟,也来到洛阳为她的继母,我们的玄祖大姑奶祝寿了,“云开日出时,举杯再相邀”曾祖父和他的两个表兄弟坐在了一张桌子上喝酒,聊天,和他们坐在一起的,还有玄祖大姑奶、曾祖母、曾祖叔,当然了,爷爷他作为玄祖大姑奶的侄孙儿,也被特邀入席了。酒席上的一切繁缛礼节都不用再说了,这时候的华之云和三十年前完全不一样,他是洛阳城的第一号大人物,是一个跺跺脚半个洛阳都要抖三抖的角色,他这出身名门,又受过最好的教育,和蒋公子是同窗好友,他的军事才能得到蒋委员长的赏识,于是就把一个美差给了他,他是国民革命军中原战区的副司令,主要任务是镇守洛阳,这个中原最重要的城市,蒋委员长把它称为抗战棋盘上的一匹黑马,只要洛阳不落入倭寇之手,小日本就不算占领了全中国,更重要的是,洛阳地处中原腹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口密集,陆路交通四通八达,又是中华民族文明的发源地,九朝古都自古繁华,人文古迹数不胜数,这才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他得把他的心腹干将放到这儿,华之云他这个洛阳绥靖公署的署长,也是当时中国最大的棉纺基地,华茂源的不挂名的董事长,华茂源担负着重要的任务,为中原战区抗日将士提供军服的同时,还要把最好的棉纱,送到战时的陪都重庆,给谁用那是军事机密。虽然华之云在外人眼里是个人物,是一个跺跺脚半个洛阳都要抖三抖的角色,但他在玄祖大姑奶的眼中就是个比较听话、比较孝顺,比较懂事、比较能干的孩子,玄祖大姑奶是何等伟大的母亲,华之云他永远就甭想在母亲面前扎翅,他能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母亲塑造的,他的一切都在母亲的掌控之中,他每天早晨出门得给母亲宣示,他晚上回来晚了,得给母亲讲明原因,他坐到桌子上吃饭,得给母亲夹菜,母亲不愿吃,他还得放到自己的碗中,母亲莫名其妙的就对他不理不睬,他得陪着笑脸问母亲自己有什么地方侍奉不周,这么说吧,华之云在外边是跺跺脚半个洛阳抖三抖,但是回到家,那是母亲咳嗽一声,他就要颤三颤。华之云在洛阳最豪华的酒店,为母亲设盛宴,祝贺九十九华诞,这来祝贺的达官贵人,军界名流,富商大亨,可是不少,石崇苑美食城里整整定了七十席,可是,华之云只是端起酒杯,巡视一圈儿,对前来捧场的客人表示谢意,然后就进了这个不太豪华,但也很有品位的雅间,魏紫厅。一张大圆桌不分上下席,以玄大姑奶为中心,华之云坐在母亲的对面,玄祖大姑奶的左边是曾祖父,这是她的亲侄子,也是氺墅一脉单传的独苗,右边是曾祖叔,虽然他不是玄祖大姑奶的亲侄子,但是玄族大姑奶最喜欢他,把他当亲侄子待,挨着曾祖父坐的是华之风、挨着曾祖叔坐的就是爷爷了,他是玄祖大姑奶的亲侄孙儿,地位不亚于父亲,曾祖母和华之风的夫人坐在一起,而华之云的两位夫人,对不起,这席上没有你们的位置,也真辛苦这两位夫人了,穿着高跟鞋,紧身旗袍,挺胸收腹,面带微笑,奉茶敬酒,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和疏忽,这是婆婆的娘家亲人,如果怠慢了,婆婆不高兴,就会对他们的丈夫甩脸子,丈夫不高兴就会对她们这夫人甩脸子。酒宴开始,华之云亲自捧起酒壶,为座间每位客人都斟满酒杯,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先干为敬,又为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杯祝母亲生日快乐,席间的客人都站起来,干了这杯酒,气氛非常的快乐和融洽。这第二杯酒是由华之风站起来斟满,也是先干为敬,然后祝母亲福寿安康,全桌人一起说:“祝老寿星福寿安康。”第三杯酒是曾祖父和曾祖叔一起敬。三杯酒下肚后,放下酒杯,点燃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一家人喜笑颜开,老寿星更是心花怒放,和娘家的亲人一起品尝美食。酒足饭饱,一般的客人都离席了,但是,这一席的人没有离去的意思,玄祖大姑奶不舍得让娘家的亲人离去,曾祖父也就决定再坐一忽儿,陪姑姑聊聊天。玄祖大姑奶对华之云说:“华之云,你这酒席都吃完了,你也不介绍大家认识一下。”华之云说:“这都是自己人,还用介绍吗?”玄祖大姑奶说:“我和你,还有你哥哥嫂嫂是一家人,不用介绍,我和俺娘家侄子,侄媳、侄孙也是一家人,不用介绍了,可是,你大哥和你表弟认识吗?你不得给他们敬杯酒,介绍他们认识?”华之云拍拍脑门,“儿子粗心,谢谢老娘提醒”华之云斟满酒杯,走到华之风和曾祖父中间说:“俺来介绍一下,华之风,俺的大哥,王超英俺的表弟,你们二人虽然初次见面,但神交已久。”华之风和王超英几乎是同时站起来,互相碰杯。“你是老表”“你是小表”曾祖父说:“华之风,大名鼎鼎,今日相见,小表荣幸之至。”华之风说:“王超英,虽蜗居乡间,但是身手气度不凡,老表十分敬佩。”华之风和曾祖父碰了杯,一饮而尽,这二人就算认识了。华之云说:“大哥,咱小表送你的礼可是不薄吧?”华之风说:“太厚了。”华之风站起来,斟满了酒杯说:“俺代表八路军后方总医院的全体伤病员,对氺墅中人表示感谢,是你们的好棉花、好白布、好粮食,救了他们的命,救了这些抗日将士的命,也就是拯救我们中华民族。”玄祖大姑奶莫名其妙地望着华之云。华之云笑着说:“娘,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娘家又被抢了,这次的蜣螂不是别人,就是华之风。”曾祖父详细地向姑姑讲述了几天前氺墅被抢的详细经过。曾祖母说:“大姑,其实,这一次不算抢,有人提前报了信,听说是为八路军伤病员用的,俺虽然是平民百姓,觉悟不高,不能像两个表哥一样,在战场上和日本人干仗,但是俺也知道,凡是打日本的军队,都是好军队,只要需要,要什么俺都给,所以,俺这次放到仓库的是最好的粮食和最好的棉花了,大表哥说是厚礼,俺觉得也不算薄吧,可是,俺不明白,大表哥为啥不向俺当面要呢?”华之风说:“这还得问问华之云吧。”玄祖大姑奶说:“把你们兄弟俩的,那些狗扯马搅的事情,给俺的娘家亲人说说吧。” 风生水起(三) 华之风和华之云的那些狗搅马扯的事情,还挺有意思,最起码,让曾祖母感到很新鲜,很敬佩,并愿意和他们精诚合作,共骧抗日救亡之义举。这华之风和华之云这对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和所有的亲兄弟一样有很深的手足亲情,但是,他们生在风云变幻的****时代,他们的命运不能由他们自己安排,他们的人生注定有更多的遗憾,因为他们这亲兄弟本来是在一条船上和衷共济,但是他们所乘坐的那条船,被惊涛恶浪打翻了,他们兄弟死里逃生,跳上了两条船,这两条船其实所驶向的终极目标是一致的,但是,航线却出现了偏离,或者说就是分道扬镳,饶了一大圈子以后,才各自修正方向,走到了一起。这惊涛骇浪就是蒋司令于1927年4月12日,在上海发动的反革命政变,国共两党分裂了,中华民族再一次被拖入战乱的苦海,这段历史,是历史的公案,所有的中国人都知道,孰是孰非已很清楚,而作为他们的追随者,华之风和华之云这一对亲兄弟,必须做一次人生的选择,华之风是共产党,在黄埔军校当着政治部副主任,是******的最好的助手,华之云是国民党,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优秀学员,毕业后又到德国的军事院校留过学,他和蒋公子是莫逆之交,他的军事才能在北伐战争中就被蒋总司令认可,也就在他们兄弟的人生走向辉煌的时候,惊涛骇浪掀翻了他们理想的航船,他们兄弟被逼到历史的十字路口,按照自己的信仰和追求,分道扬镳,走上了一条自认为正确的道路。华之风跟着******参加了南昌起义,又和朱德陈毅一起,率领起义部队,上井冈山和毛主席会师,走上了一条革命的道路,他的人生轨迹不复杂,但他的情感历程却有点复杂,他不能和其他的人一样,做一个纯之又纯的革命者,而是兄弟亲情不时的困扰着他,让他犯了一个错误。这个错误就是蒋总司令,对井冈山进行的第一次反革命围剿,那次围剿的结果是****全胜,****惨败,毛主席为此写了一首词,记叙这件事:“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雾满龙冈千嶂暗,齐声唤,前头捉了张辉瓒。”这张辉瓒的副手就是华之云,这捉了张辉瓒和华之云的,就是林*指挥的红一军团,华之风是副政委,华之云被带到了哥哥面前,哥哥并没有给伸明大义,只是在他手心上写两个字,问他,是留还是走,要他擦掉一个,华之云擦掉了“留”字,剩下“走”字,华之风挥挥手,华之云就走了,为此,华之风犯了一个大错误,被关了很长时间禁闭,副政委的职务虽然没有被撤销,但是,他被闲置下来,跟着毛委员下农村做做调查,或者陪陈总政委下下棋,有时也和朱总司令聊聊天,探讨一些军事问题,因为他的年龄最大,脾气又好,那些年轻的将领都十分的尊崇他,二十五岁就当上红一军,军团长的林育蓉,就是他的忘年交,虽然职位在他之上,但是,有什么重大问题,总是先来问他。华之云死里逃生,来到蒋司令的面前请罪,蒋司令介石正在听电话,江西省主席兼第九路军总指挥,鲁涤平做战况汇报:“龙冈一役,18师片甲不还”,蒋司令抬起头,看见华之云进来,就在电话里说:“鲁总指挥,不要难过,还有一个大将活着回来了,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嘛。”“谁回来了?”“十八师副师长华之云” “这小子,肯定是他那****哥哥,华之风放他回来的吧,您可不能轻饶他。”华之云俯首垂耳的,站在总司令的面前,他知道自己罪过不小,败军之将,还苟且偷生,这是总司令深恶痛绝的事情,像他这种情况,蒋司令是不会轻饶的,即使不就地正法,也得被送进军事法庭,更不用说,这放回华之云的,就是他的亲兄弟华之风,战场上就是你死我活,岂容儿女亲情,华之云没有向蒋司令求饶,他知道求饶也没有用,他回来就是要让总司令处置的,不成功便成仁嘛,老蒋皱着眉头,看他一会儿,挥挥手说:“你,回家吧。”这蒋司令没有杀华之云,把他也闲置起来,这就是第二、第三、第四次的围剿,华之云都没有参加,他以为蒋司令把他忘了,他的军事生涯就此结束了,他就另做打算,上书蒋总裁,希望“解甲归田,回洛阳经营华茂源。”弃戎从商,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可是蒋司令并没有把他忘了,这第五次的围剿他就被破格重用,由副师长提拔为副军长,给“战神”薛伯凌当副手,华之云也许是为了报答蒋总司令的知遇之恩,也许是他就是有卓越的军事才能,或者说天时地利加上人和,总之,在这场战役中,华之云打得是顺风顺水,破五关、斩六将,所向披靡。相反华之风却走了麦城,红军的第五次反围剿失败了,根据地也丢失了,可是,******还是不依不饶,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红军被堵在湘江边上,陷入绝境。湘江战役是中央红军突围以来最壮烈、最关键的一仗,红军与优势之敌苦战,终于撕开了敌重兵设防的封锁线,粉碎了蒋司令围歼红军于湘江以东的企图。红军虽然突破了四道封锁线,但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红5军团和在长征前夕成立的少共国际师损失过半,红8军团损失更为惨重,几乎是全军覆没,红34师被敌人重重包围,全体指战员浴血奋战,直到弹尽粮绝,绝大部分同志壮烈牺牲。渡过湘江后,中央红军和军委两纵队,已由出发时的8.6万人锐减到3万人,相形之下,就是最年轻的军团长林育蓉,指挥的红一军团打得最好,蒙受的损失最小,突出重围的一万八千人,成为无坚不摧的劲旅。华之风和华之云这对兄弟冤家在脚山铺阻击战中狭路相逢。脚山铺阻击战是湘江战役中著名的三大阻击战之一,是湘江战役中双方投入兵力最多的一场战斗。在国民党方面,是第1路追剿司令刘建绪指挥的湘军部队,五个师三个保安团,共计五万多人,紧随湘军后面的,就是战神薛伯凌和名将华之云率领的5个精锐师,超过八万人,也已推进到黄沙河,总司令派驻衡阳的飞行大队,也随时可以飞来助战,配合湘军的地面进攻,当时湘军的编制,每个师一万至一万二千人,湘军刘建绪部的总兵达到六七万人,加上薛岳华之云的中央军,人数就在十五万以上。在红军方面,是林育蓉和华之风率领的红一军团。红一军团共三个师,即红一师、红二师、红十五师(少共国际师),总共不到两万人,经过前三道封锁线的不断减员,湘江战役时,红一军团的人数最多也就是一万八千人,也就是说,弟弟华之云的军队是哥哥华之风的五到六倍,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结果是不言而喻的。1934年11月27日,寒风萧萧,战云密布,志得意满的华之云率部进占全州,并在城外布置了警戒线。而华之风也率领红一军团的一个师,从全州县枧塘乡的屏山渡渡过湘江后,奉命抢占全州县城,但比华之云晚到六个小时,只好占领位于全州南面16公里处的鲁板桥、脚山铺一线,构筑防御工事。同日,红二师六团由大坪涉渡湘江到达二美滩。红二师四团占领界首,随即将阵地移交三军团四师,紧急赶往脚山铺增援。红一师第二团从全州凤凰乡大坪渡口渡过湘江。到了29日战斗打响时,红二师三个团和红一师二团,共四个团已经全部进入脚山铺阻击阵地。脚山铺是一个只有20多户人家的小村子,坐落在桂黄公路边,北距全州16公里,南距军委纵队渡河的界首渡口约30公里。村子周围有几座小山,被南北走向的桂黄公路分在东西两侧,与桂黄公路相交,成十字形。这几座山从东到西分别是:黄帝岭、尖峰岭、冲天凤凰岭、美女梳头岭、米花山、怀中抱子山。黄帝岭、尖峰岭在公路东侧,冲天凤凰岭、美女梳头岭、米花山、怀中抱子山在公路西侧。其中又以黄帝岭和怀中抱子山最高,都在南端,整个地势南高北低,北来的华之云呈仰攻状,而华之风则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根据这样的地形地势,军团长林育蓉决定在脚山铺构筑两道阻击线,北侧一列山岭为第一道阻击线,南侧一列山岭为第二道阻击线。。29日晨,****以三倍于红军的地面部队,向红一军团的脚山阵地压了过来。天上还有十几架飞机,三架一组,对红二师阵地进行扫射轰炸,然后以密集的炮火进行炮击。炮击一停,湘军步兵便以密集的队形发起了冲锋。华之指挥部队组织了数次进攻,未能攻占华之风率领的红二师的一个山头,红二师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华之云担心遭到夜袭,便撤回到鲁班桥以北。天一亮,华之云所部的进攻便开始了,人数比第一天更多,火力比起第一天更加猛烈。华之风所部的工事被炮火摧毁,各团的指挥所被迫不断地转移,但各部队仍凭险死守,相机反击。几次冲锋之后,华之云判断出对方兵力不足,遂改变战术,一面继续对红军正面阵地进行轮番攻击,一面以大部队迂回至红军阵地侧翼,将红军的战线拉长,以便寻找薄弱环节予以突破。华之云这一招很快奏效,华之风的红二师的前沿阵地的几个小山头相继失守,成为华之云向几个主峰发起攻击的桥头堡。打到下午,左翼红一师的山阵地失守,湘军占领米花山后,将更多的后续部队投入战斗,以米花山为跳板,向美女梳头岭以东各山头发起连续攻击。为避免被包围和减少损失,华之风建议林军长要红一师放弃美女梳头岭,向红二师驻守的怀中抱子岭靠拢,林军长和聂将军和军团司令部,转移到右侧红二师阵地的皇帝岭上。米花山、美女梳头岭的失守后,华之云又集中兵力重点进攻红二师五团防守的右翼阵地尖峰岭。先锋岭是红五团的突出位置,上面只有团政委易迪平带着两个连的战士进行防守。在湘军的优势兵力轮番进攻下,红五团两个连伤亡殆尽,团政委易迪平身负重伤,宁死不当俘虏而开枪自杀,红五团只有少量人员突围而出和华之风的红四团会合,尖峰岭陷落后,华之云随即猛攻陷于孤立的华之风的阵地,华之风所在的红四团,是个干部团,可以说就是红军的精髓,红四团奉命布防于桂黄公路两侧,三营在左,由参谋长李英华指挥;二营在右,由政委杨成唔率领;一营则由团长耿镖带领,摆在觉山铺中心公路转弯处迎面的山坡上,形成一个凹形的防御阵地。一股湘军不顾部署在左右两侧的二营、三营,直接冲到到了位于阵地中间的一营阵地。正在右侧阵地指挥作战的四团政委杨成唔见一营渐渐不支,便组织二营赶去支援,在穿越公路时,右腿中弹负伤。大约在杨政委受伤前后,华之风亲自冲到了前沿阵地,要耿团长放弃山下阵地,向黄帝岭靠拢。耿将全团分成3批交替掩护,且战且退,撤到了位于尖峰岭南面的黄帝岭。红五、六团这时也撤退到了黄帝岭。至此,红一、红二师分别退守怀中抱子岭和黄帝岭,当时已经是30日的黄昏。夜幕降临后,阵地上渐渐地安静下来,左翼的怀中抱子岭仍然在红一师手中,右翼的黄帝岭仍然在在红二师手中。但是,华之云的部队已经占领了公路,将红一师和红二师隔开来。华之云命令部队在黑幕的掩护下,对坚守怀中抱子岭的红一师进行迂回。为了免遭湘军包围和歼灭,华之风要红一师师长李聚奎指挥部队撤退到西南方向的水头、夏壁田一带。红一师撤出后,华之风所在的红二师显得孤立无援,他要师长陈光将红二师撤退到红一师右侧的珠兰铺、白沙一带,与红一师防守的水头、夏壁田共同构成第二道阻击线。第二道阻击线长达十公里,战线过长,而且是一片低矮的小土山,南低北高,进攻的湘军居高临下,红二师的处境十分不利。12月1日天刚放亮,华之云所部的进攻就开始了。阵地上炮声隆隆,杀声震天。仗愈打愈烈,伤亡越来越多。红军占据的各个山头都在吃紧,特别是红一、红二师的结合部,左翼是黄永生率领的红一师三团,右翼是耿标率领的红二师四团。湘军先向位于左翼的一师红三团阵地发起猛攻,接连攻了9次,都被红三团击退。这时,湘军发现红四团防守的珠兰铺是个薄弱点,因为珠兰铺长约5公里,而红四团已经不足千人,兵力十分单薄,团政委负伤,团长也因患疟疾身体非常虚弱,华之云命令部队集中兵力,重点进攻珠兰铺,红四团左翼被湘军突破。结合部被突破后,华之云的部队,鬼使神差地冲到了红一军团指挥部附近,林、聂、左等师首长差点当了俘虏,红一军团危在旦夕。就在这时候,红二师部署在东面靠近湘江的地方,也有被切断西进退路的危险,华之风当机立断,命令防守白沙的红六团掩护,坚决顶住敌人,其他两个团撤出阵地向西边大山靠近,接近中午时分,华之风站在山头,用望远镜观察敌人阵地,而在此时,华之云也站到山头,观察敌人阵地,华之风看见了华之云,华之云也认出了华之风,华之风对他身边的军长林育蓉说:“我去会会俺兄弟”林育蓉拉住他:“华老,不行,太危险了。”华之风说:“俺若能以这衰老之躯,换回八千名年轻鲜活的生命,俺就是死了,也觉得值。”林育蓉说:“华老,俺陪你去。”华之风说:“不行,你的责任重大,只要听到枪炮声稀疏下来,你立刻率领部队突围,一秒都不准耽误,保住一个红军战士的生命,就是保住了革命的本钱。”华之风只带了两个警卫员,走到了华之云的阵地前,他的耳畔响起母亲的嘱咐:“你们兄弟狭路相逢,要放对方一条生路。”这是娘在他们兄弟分道扬镳的时候交代他们的话,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让他们兄弟成为战场上厮杀的敌人,但是,兄弟的亲情并没有在他们胸中冥灭,哥哥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弟弟的阵地前,是干什么的,不是给他叙旧的,也不是向他求饶的,亲兄弟相距三十米,相互对望,华之云挥挥手,阵地上静下来,也就是半天的时间,红一军团在林育蓉和华之风的指挥下,一师和二师相互交替掩护,撤出了重围,八千颗红军战士的生命保住了,这在现在可能也不算什么,但在当时,可就是奇迹。华之风走在部队的最后面,他回过头看见兄弟还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他向兄弟挥挥手“兄弟,后会有期!”华之云也向兄弟挥挥手:“兄弟,一路走好!。”这兄弟俩在战场上做的这些手脚,自以为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只有他们兄知,弟知、天知、地知,但是,这世间的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这事情是发生了,总会有人知,华之云得胜回朝,没有得到嘉奖,反而被老蒋关了禁闭,这是因为薛伯凌告了他的状,这人啊,就是贪心不足,这薛伯凌本来不是蒋司令的人,他是李济深的心腹干将,1927年蒋司令发动政变,薛伯凌投奔了李军长,指挥镇压南昌暴动后南下潮汕的起义军,也参与第四军的反蒋战争。1933年5月,薛岳被伯凌被蒋司令征召,担任第五军军长参加对红军的第五次围剿,从此后平步青云,进入军事生涯中的辉煌时期,先后任北路军第三路军副总指挥兼第七纵队司令和第一路军代总指挥兼第七纵队司令又升任第六路军总指挥。4月,薛总指挥第六路军先后攻占赣南韶源、上冈、寿华山、兴国、古龙冈,给红军造成了很大损失。10月,又进占石城,直逼瑞金,在连战失利、各路敌军又大兵压境的不利形势下,中央红军被迫作战略转移,开始了二万五千里长征。红军主力撤离中央苏区后,薛伯凌奉命指挥第六路军和第八纵队追击跟踪追击。红军入湘后,******任命何健生为追剿军总司令,薛伯凌为前敌总指挥。11月湘江战役,薛伯凌和副手华之云率部沿湘桂公路实施侧击和尾击,重创红军后尾的第五军团,俘红34师师长陈树湘等,12月,红军被迫进入贵州。老蒋听到此消息,大喜,对陈布雷说:“****入黔我们就可以跟进去,比我们专为图黔用兵还好。”按说这薛伯凌既重创了红军,又放羊拾柴火捎带着夺了贵州军阀王家烈的权,为老蒋立下的这可算是汗马功劳了,但是老蒋不满意,说:“薛伯凌指挥不力,让林育蓉成为漏网之鱼,这就是留下了心腹大患,日后,帮助******和咱争天下的,就是这小子了。”薛岳大呼冤枉说:“这都是华之云这小子犯得错,他本来都打到林育蓉的指挥部下了,林育蓉所属的两个师的八千人,被华之云那小子的三万人包的死死地,这就是没有悬念的仗,不知为啥,他小子突然停止了进攻,铁桶一般的阵地被林育蓉,撕开个大口子,八千名红军成了漏网之鱼,林育蓉也是您的学生,他就是个军事天才,咱斗不过他。”老蒋说:“这口子不是林育蓉撕开的,是华之云自己撕开的,领着这八千红军突围的,就是他的哥哥华之风。”薛伯凌说:“这还了得,这通共之罪可是要处以极刑的,总裁,您要学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啊,即使华之云是您的心腹干将,您也不能饶了他,这大家都在看着呢。”蒋说:“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麻烦,我杀了他,日后见了他的母亲,我怎么办?这个自恃劳苦功高的刁老太太,谁敢惹恼她?他那拳脚功夫你薛伯凌没有领教过吧?”薛说:“俺是没有领教过,不过俺听说她的那耳瓠子搧的很够水平,总裁您领教过吗?”蒋抹抹脸颊说:“俺在上海搞政变,抓了华之风,她就给俺来蛮的,那耳瓠子搧的俺眼冒金星,逼着俺放了华之风,你说,俺这再杀了她的亲儿子华之云,她还不得给俺拼命。”薛说:“老太太给总裁您拼命倒是不怕,怕的是这国际议论,这国外的那些不怀好意的记者,把这事捅到报纸上,说您蒋总裁卸磨杀驴,要杀一个在战场上立了赫赫战功的大将,知道内情的,会说这是华之云通共,不知道的还不得说您是小肚鸡肠吗?”蒋说:“这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薛说:“总裁,这华之云交给俺吧,俺关他五年禁闭。”华之云被老蒋关了禁闭的时候,他的哥哥华之风,正在遵义城里的一间房子里和毛委员谈笑风生,他可是为红军立下了不世之大功,他领着八千红军将士,从弟弟的阵地前突围,弟弟要他一路走好,他确实走得很好,他把弟弟引到了遵义城下。红军突出湘江重围到了贵州的遵义,薛伯凌也跟到了贵州,华之云当然也来了,他得将功补过,当他们追击红军到遵义的时候,华之云却给薛伯凌出主意:“蒋总裁可是最讨厌王家烈这黔阀了,他比****还坏”薛伯凌说:“**就是瓮中之鳖了,早收拾晚收拾都一样,你帮兄弟夺了王家烈的权吧,咱这叫放羊拾柴火,捎带着,多捞一把是一把。”华之云就随着薛伯凌率领主力部队,以剿共的名义兵临贵阳,夺了贵州省主席王家烈的权,使得中央红军有了喘息的机会,在此期间,****中央在遵义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这就是著名的“遵义会议”。在会议上,毛主席总结红军反围剿以来的的经验教训,大部分的将领都是受批评的,只有最年轻的军团长林育蓉受表扬,说他“虽然年轻,但就是个军事天才,能够率领部队,以最小的代价,在五倍于自己的,敌军的围追堵截中,突围出来,保存下来的红军将士,都是革命的火种”。会后林育蓉找到了毛主席,把华之风和华之云的这段传奇,告诉了主席,主席说:“小林,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是不会说出来的,你讲出来,说明你的高风亮节,走吧,陪我去拜访华老兄吧,他为革命立下的可是不世之功。”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风生水起(四) 毛主席和华之风的这次聊天,也许没有历史记载,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下面就是他们聊天的内容:“毛主席,您怎么来了,看俺这---,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华老兄,咱佩服你啊,你为革命立下的可是不世之功啊。”“主席,您说哪里了?俺没有做什么事。”“华老兄啊,今天咱找你是闲聊,咱不以同志相称了,俺称你为华老兄,你就叫俺小毛弟吧。”“小毛弟,这称呼好哇,俺华之风小时候就是这样称呼俺的兄弟,二弟华之雨,俺叫他小毛雨,三弟华之云,俺叫他小毛云,想想,你这华老兄,真是窝囊啊,连个兄弟都带不好,小毛雨是日本妈妈生的,在俺的舅家长大后,回到日本,武官学校毕业后,参加了日本关东军,如今在东北杀咱同胞啊,小毛云,也和俺分道扬镳,领着部队来围剿他的兄弟,俺兄弟是狭路相逢,他还算是有点良心,没有忘记老母亲的嘱咐:“你们兄弟分道扬镳,母亲没有什么话说,你们不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却要刀枪相向,母亲只送你们一句话,日后,你们兄弟狭路相逢,要给对方留一条生路。”“母亲伟大啊,如果华老兄见到了老人家,就代小毛弟向她老人家问个好,感谢她老人家,为革命培养了华老兄,您这么优秀的儿子。”“小毛弟,您的母亲更伟大,他老人家为革命养育了,你们兄弟三个优秀的儿子,华老兄真是羡慕你,有两个好兄弟,和你同生共死。”“华老兄你不要羡慕小毛弟了,一想起兄弟,俺这心中流血啊,****和泽覃都牺牲了,俺是连一个亲兄弟都没有了,倒是华兄,你的亲兄弟还活着啊,这活着就好,事在人为,说不定有一天,你们亲兄弟就又上到了一条船上了。”“我就是在想这事儿,我觉得,我们党的工作重心应该变一变了,老蒋他再坏,他是中国人,就像俺和兄弟小毛云,这亲兄弟再怎么打,还是亲兄弟,老蒋不会不这么想,他没有杀华之云,就说明他有想法。”“华老兄您和小毛弟想到一块了,遵义会议除了纠正党内****机会主义的错误,就是确定党的下一步的工作重心,中央红军改变前进的方向,二方面军,四方面军、还有其他的部队都共同北进,到陕北和******徐海东领导的陕北红军回合,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抗击日本侵略者,拯救中华民族于危亡之中。”“这力量也应该包括老蒋了?”“当然包括他了,华老兄,您和他可是老朋友了,要多做些工作啊。”华之风的故事没有讲完,玄祖大姑奶就插上话了:“华之风你说的是真的吗?毛主席会问俺好?”华之风说:“当然是真的了,主席还托俺给您送一份厚礼呢?”华之风从口袋掏出一个精致的手绢,一层层的打开,原来是一只金镯,玄祖大姑奶十分吃惊,说“这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中?”华之风说:“这是俺父亲送您的定情物,娘您却为了营救俺,把这样宝贵的东西都送到当铺了,是周主任托关系将它赎回来的,主席说,就算是我们党送给您的一份生日贺礼吧。”玄祖大姑奶抚摸着金镯,眼睛都有点潮红了:“周主任他还好吧。”华之风说:“身体不大好,工作太多了。”玄祖大姑奶说:“你见了他,代俺向他问好,关照他注意身体,工作肯定是干不完的,他干不完,还有其他人呢,我们这一辈干不完,还有下一代嘛,千万不要累着了。”华之云说:“娘,您对毛主席,周主任都这样敬重,为啥对蒋校长动粗呢?他说您是倚老卖老,是个蛮不讲理的刁老太太。”玄祖大姑奶说:“这打是亲,骂是爱,俺给他动粗,也是为他好,他说俺是倚老卖老,俺还真在这么卖卖呢,想当年俺跟着你爹爹叱咤风云,他在哪了?他还在奉化溪口吃奶呢,俺和你爹爹是第一批同盟会员,他是第几批?武昌起义部队用的枪炮是谁提供的?是他小蒋吗?是你哥哥华之风,他当北伐军总司令,谁给了他革命的本钱?他还抓俺的儿子呢?俺搧他一耳瓠子,是轻的,幸亏他识相,对你华之云不赖,你放了你的哥哥,他不敢杀你,否则,命,俺都敢给他拼,华之云你,见你的蒋校长就问问他,俺过九十九大寿,毛主席、周主任都给俺送了厚礼,他送俺什么?”小超洋算是开眼界了,他对大姑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姑,这委员长是何等的大人物,他跺跺脚,这半个中国都得打颤呢,您还敢搧他一耳瓠子,您这不会是贼来了筛糠,贼走了耍抢,在你的儿孙面前说大话吧,这要叫特务听见了,汇报给上去,俺可都得跟着您遭殃了。”玄祖大姑奶说:“他敢?别人怕他,俺不怕他。”小超洋说:“您搧委员长那一耳瓠子厉害吗?不会是虚张声势,比划几下,吓吓他吧?肯定没有搧俺那一耳瓠子疼。”玄祖大姑奶说:“比你那一耳瓠子厉害多了,搧的他眼冒金星,半个脸肿的像汉堡包,四五天才消肿。”华之云说:“啊,娘、您也太狠了吧”玄祖大姑奶说:“娘说了,这是轻的,他抓了俺的儿子,要杀俺的儿子,俺会给他客气嘛?小超洋你是大姑的侄子,你跪到华茂源门口恶心大姑,大姑生气,搧你一耳瓠子教训你,可是,华之风是俺的儿子,蒋却要抓他杀他,俺这做娘的会是给他比划吗?”曾祖母说:“大姑,俺嫁到这个家中,婆婆就对俺讲,咱氺墅先来了个大黑妞,她是咱的老祖宗,她是梁山英雄的后代,长得人高马大,力大无比,嫉恶如仇,行侠仗义,那耳瓠子搧的出神入化,这大黑妞不传儿,不传媳,她传她的宝贝孙女,大姑呀,你就把你怎么扇委员长耳瓠子的事情也给俺讲讲吧。”玄祖大姑奶搧委员长耳瓠子,就是因为委员长抓了他的儿子华之风,委员长抓华之风是因为,华之风是共产*,委员长在那场政变中,抓了很多共产*,也有很多人,处于不同的目的,采用不同的方式营救共产*,玄祖大姑奶营救华之风这个共产*,不是因为他和华之风的政治信仰一样,相反,她没有共产主义的信仰,她营救华之风,就因为华之风是他的儿子,母亲救儿子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刚开始把事情想得很简单,就是认为有人缺钱花了,想绑架华之风弄点钱花花,她手中的现钱不够,就把手上的金镯送到当铺,她拿钱到处打点,可是,儿子迟迟不能放回来,有人告诉她,她儿子是蒋校长下令抓的,是共产党的重犯,弄不好会被杀头,没有蒋校长的手令,谁也不敢放人。玄祖大姑奶就去找蒋中正要人,她也想的简单,就凭她为革命做出的贡献,凭她在社会上的名望,这蒋中正不管怎样也得给她面子,放了她的儿子,别的都好说,“你蒋中正如果缺钱花了,俺就给您送点过来。”可是蒋中正并不把她这老太太放到眼里,说:“华之风是共产党,俺不但要抓他,还要杀他。”玄祖大姑奶说:“俺不知道共产党是干什么的,俺是只要俺的儿子,蒋中正你说吧,给不给俺这个面子。”蒋中正斜眼看玄祖大姑奶说:“你不就是个倚老卖老的刁老太太吗?有几个臭钱显摆什么,华之风他是共产党的重犯,不是用钱能买回他的命的,你要犯刁,俺将你一起抓。”玄祖大姑奶不再说话了,她长长的吸口气,又呼出来,拿出当年搧孙二娘的架势,力道比搧孙二娘还要重上三四倍,因为那一次她只是用了搧的力道,而没有用奶奶教他的白鹤亮翅、饿虎扑食的拳脚功夫,所以,力道还有些小,这一次她是都用上了,蒋中正当时也大意,他虽然听说过,这华老夫人拳脚功夫了得,但是,他没有亲自领教过,所以,他根本不于闪躲,这一耳瓠子搧上去,把蒋中正一下子搧晕了,眼冒金星,疼痛难忍,鼻血噗噗噗的冒得老高,溅到了太阳穴上,又顺着眼角往下流,更难受的是两个门牙也搧活络了,蒋中正当时也是晕了,并没有叫侍卫,把这行凶的老太太抓走,而是呲牙裂嘴的捂住脸颊说:“华老夫人好身手。”玄祖大姑奶不管不顾蒋中正了,径直走到一间房子,拉着蒋中正的新婚妻子宋美龄,宋美龄看见夫君这幅惨状,忍俊不禁:“达令,你怎么了,遇到刺客了。”蒋中正指指玄祖大姑奶:“这就是刺客,这刁老太太忒狠了。”宋美龄说:“华老夫人,有啥话不能好好说,给俺夫君动粗的。”玄祖大姑奶说:“让你夫君给你解释。”宋美龄说:“达令,俺不是给你说过,这华老太太的拳脚功夫了得吗?你招惹她了。”蒋中正说:“我抓了他的儿子华之风。”宋美龄说:“你吃饱了饭没事干了,你抓华之风干什么?他招惹你了,你可别忘了,你们在黄埔军校合作的不错,哪有校长抓政治部副主任的,你打牌输了,想要华老太太给你送几个钱?”蒋中正说:“华之风是共产党。”宋美龄说:“是共产党就该抓吗?这共产党多了,你抓得过来吗?”蒋中正说:“就是你们这婆娘们头发长,见识短,这共产党要和我争天下,我不抓行吗?我不但得抓,我还要杀。”玄祖大姑奶说:“共产党给你争不争天下,那是你们的事,我就只要你放了我的儿子,其他的,我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刁老太太管不着。”宋美龄说:“达令,就看在这华之风是名门之后,他的爹爹是革命的老前辈,还有眼前这蛮不讲理的刁老太太,她这一耳瓠子您领教了,她的拳脚功夫您还要领教?不就是一个华之风嘛,放了他吧,给老太太一个面子,那是她的儿子呀,如果咱的经儿、维儿被共产党抓了,我这当母亲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营救的。”蒋中正说:“这我放了华之风,其他的人我怎么办?”宋美龄说:“公事公办,但华之风得放了,赶紧打发这刁老太太走人,俺看见她烦。”蒋中正气哼哼的叫一声:“娘希匹的,臭娘们缠搅不清,放人、放人、放人”玄祖大姑奶学着蒋委员长的声腔,做着非常夸张的动作,座中的人哄堂大笑。华之风斟满一杯酒说:“娘,儿子敬你一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玄祖大姑奶说:“你这孩子外气的,你是娘的儿子呀,娘救儿子还要谢呀?”曾祖母说:“大姑,您就是传说中的女侠大英雄,您救的可不是一般的儿子,是民族的大英雄啊。”玄祖大姑奶说:“我这老太太心小,装不下天下苍生,我也不管什么民族大英雄,小英雄的,就是你这平民百姓,在俺的心中都一样,俺这心中只装着五个人。”华之云说:“是谁?”玄祖大姑奶说:“你们兄弟三个,还有超瑛、和超洋,现在看见您们兄弟四个,都活生生的坐在我面前,我心中高兴啊,就是缺了雨儿,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华之云说:“华之雨他在东北杀-------”华之风踢了兄弟一脚,华之云赶紧打住话题说“华之雨在东北也很好。”玄祖大姑奶说:“好了就好,你见了他就对他说,让他回来看娘,娘想他。”时间不早了,曾祖父站起来说:“大姑,不早了,侄子不能陪你了,要不,您跟着俺回水墅住几天?”玄祖大姑奶说:“你再坐会儿,还有事儿没说清楚呢?”华之风说:“娘,还有什么事?”玄祖大姑奶说:“你为啥要做蜣螂去抢俺的娘家,你的舅家。”华之风说:“娘,您这话差矣,有句俗语叫什么?”华之云说:“外甥就是舅家狗,吃饱喝足拿着走。”华之风说:“俺这到舅家拿点东西能算偷吗,而且俺给表弟留有借据,俺这是借,不是抢,不能说俺是蜣螂。”玄祖大姑奶说:“别买关子了,坦白吧。”华之风对华之云说:“兄弟,还是你来解释吧。”这华之云在遵义城下和哥哥一别,就是五六年没有见面,这五六年,他是养尊处优,啥事不干,名义上是被薛岳关了禁闭,实际上就是回洛阳经营他的华茂源,他这就是在发战争财,华茂源的棉纱棉布本来就好,日本占领东北后,中日关系恶化,国民抵制日货,日本的面纱棉布都从中国市场上销声匿迹,华茂源的棉纱棉布日益走俏,银子钱就像流水一样,哗哗哗的流入华之云的腰包,这人有了钱,腰杆就硬,现在不是蒋委员长要不要杀他的问题,问题是,蒋委员长求着他了,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北平、上海、南京、武汉、长沙、这些大城市陷落,民族工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日本侵略者在华北、东北、烧杀抢掠,实行“三光政策”,生产遭到极大的破坏,抗日根据地的物资十分聩乏,这位于中原腹地的洛阳就显得重要起来,保中原,保洛阳,保住抗战的大粮仓,这重任非蒋委员长的心腹干将,不足以担当起来,蒋委员长想来想去,想起了华之云,其实,也不是蒋委员长最先想起华之云的。这提醒蒋委员长想起华之云的是卫立煌。抗战时期的卫立煌可是八面威风,他就是一员虎将,打得小日本闻风丧胆,连蒋委员长也得怯他三分,他身兼多职,既要主政河南,又要兼任冀察战区总司令,这工作太多了,他的身体也不大好,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他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他就去找蒋委员长要人,蒋委员长列了一大串名单,都不合卫将军的意,蒋委员长说:“这没有闲人了。”卫将军说:“有一个闲人,闲了好几年了,该让他为党国效点劳了。”蒋委员长知道卫将军指的是谁,这卫将军和共产党合作甚密,蒋委员长心中愤恨但没有话说,毕竟这是国共合作时期,各个党派摒弃前嫌,共同抗日,是他倡议的,但是心中的愤懑又得发泄,于是蒋委员长就指桑骂槐:“将军说的这个闲人是华之云吧?这华之云如今可是香饽饽了,前天傅宜生来说让他给他当副手,昨天薛伯陵求我放了华之风,给他当助手,这今天又是你俊如兄来点他的将,明后天不知道又有哪位尊神了,娘希匹的,净都是想当**,又要立牌坊的主儿,想和共产党眉来眼去,就自己去吧,拉上个华之云,不就是他有个共产党的哥哥华之风吗,想让他穿针引线,做块遮羞布嘛。”卫将军说:“蒋委员长你这样骂人就不地道了,如今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日,我的防区和朱德、彭德怀的防区紧挨着,我们不搞好关系,怎么打日本?再说呢,这日本鬼子来势汹汹,单靠委员长您手上的这点军队,哪能抗的了,得借助共产党的力量,和日本人抗衡,再说,俺点将华之云,也不是冲着华之风,俺要想当**,就不立牌坊了,就直接和共产党眉来眼去,不需要华之云穿针引线,俺点他的将,是因为他有军事才能,应该为抗日做点事,如果,您觉得俺说的话不对,俺就引咎辞职了,俺老婆身体不好,俺得回峨眉山陪她养病,顺便也把俺的病养养。”蒋委员长知道自己遇到刺头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卫立煌在这时候撂挑子,就说:“俊如兄此话严重了,俺不是对您不满意,而是对薛伯陵不满意。”卫将军说:“蒋委员长您说这话俺可不相信了,这地球人都知道,战神薛岳就是您蒋委员长的心腹干将,您咋还对他不满意。”蒋委员长说:“就是这薛岳华之云一对儿大傻蛋坏了俺的大事,湘江战役,华之云放走他的哥哥华之风,让八千名红军成为漏网之鱼。”卫将军说:“亲兄弟在阵前放对方一条生路,这不算什么罪过,俺看中的就是华之云这一点,重情重义、耿直厚道,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和他做兄弟,蒋委员长您不杀华之云,说明您在心中是敬佩他的”蒋委员长说:“这放走****的事,俺可以原谅他华之云,可是,这俩人就是戆都,追击****到遵义城下,****人困马乏,就是瓮中之鳖,这是多好的机会,可是华之云给薛岳出馊主意,跑到贵阳去夺了王家烈那厮的权,结果让****有了喘息的机会,开个什么遵义会议,毛死而复生,又掌了大权,****像插了翅膀一样飞的无影无踪,这薛岳就像瞎子摸象,被毛牵着鼻子瞎转悠,俺一生气把他调回南京,如今这毛翅膀硬了,要和俺平起平坐,俺这心理不平衡,还不敢埋怨薛伯陵这二百五,还得说他夺了王家烈的权,夺得好,说俺蒋中正,讨厌王甚于讨厌毛,这话鬼才信呢。”卫将军说:“难怪老薛说您老蒋是小肚鸡肠,您就是心眼太小了,薛伯陵给您立下的可是汗马功劳,您不嘉奖他,还埋冤他,这华之云犯得错误也不大,您就关他七年禁闭,要是俺以后,和共产党精诚合作了,您不得把俺撤职法办了。”蒋委员长说:“这骑驴看唱本,走一步说一步吧,现在是多事之秋,俺用得着你们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走卒,华之云就给你吧,任中原战区副司令长官,主政洛阳,这洛阳绥靖公署主任的职务,你就不用再兼任了,记着,这中原战区的战略原则就是:守株待兔、借力打力、不战而屈人之兵。”华之风说:“这华之云到了洛阳,周主任就对俺说,华老兄你也到洛阳去吧,担任八路军驻洛阳办事处负责人,帮助你的兄弟,把洛阳守好,把中原的事情做好,这不俺就来上任了。”玄祖大姑奶说:“你们八路军办事处没吃的了,让你到俺娘家抢一点?”华之风说:“俺还有吃的,不需要抢,俺是受人之托,华北抗日根据地受到日伪军铁血保围,日军实行杀光,烧光、抢光的政策,物资极端的困乏,八路军后方总医院几百名伤员,得不到给养,连细粮纱布都短缺,朱总司令委托俺给搞一点,俺来找子云帮忙,他说,重庆给他下达的任务他都很难完成,但是,咱舅家有这些东西,俺让他带俺到舅家去,他说会把舅家人吓着了。”华之云说:“俺就帮哥哥想了这个办法,假装蜣螂到舅家抢。”曾祖母说:“表哥,如果您带着大表哥到俺氺墅要,俺是肯定会给的,您何必多此一举呢。”华之云说:“不是你说,您们氺墅不要和国家做生意,还要抽走华茂源的股份吗?这华之风他是共产党,虽然现在国共合作,没有什么,说不定哪一天,蒋委员长不高兴了,宣布共产党是非法组织,要剿共、铲共、氺墅因为帮助过共产党也得受连累。”玄祖大姑奶说:“这一点我赞成云儿的做法,现在事情说开了,就我们家人知道这件事,对外就是说给蜣螂抢了。”华之风从口袋中又掏出一张纸说:“俺说是到舅家借,就是借,这是一张银票,表弟你收好,以后有机会咱还得合作。”曾祖父又把银票塞到华之风的手中说:“这些东西就算是俺送给您的,算是俺氺墅为抗日做的贡献吧。”华之云从华之风手中夺过银票说:“这银票给俺吧,这作为氺墅在华茂源的股份,现在给华之风分红利,就这些红利,够你的八路军办事处开支了,等打败了日本鬼子,你的办事处撤了,这红利还归氺墅。”玄祖大姑奶说:“这就是双赢,有钱大家挣,有饭大家吃,华之风你告诉毛主席和周主任,俺过九十大寿,他们送俺这么厚的贺礼,俺也得回礼,华茂源有俺的二十个股份,俺送十个给他们,让他们把生活搞得好一点,延安在陕北,那里是个苦醮的地方,他们干这么重要的工作,不吃点好的怎么行。”华之风说:“娘,您真是个伟大的母亲,俺代表毛主席周主任向您表示感谢了。”玄祖大姑奶说:“你这孩子,又外气了不是,大爱不言谢,如今是全民抗战,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俺做的这些事都是分内事,想想,要不是那些抗日将士,用血肉之躯挡住日本鬼子,不能到咱中原祸害百姓,咱娘们儿还能坐在这吃肉喝酒聊天吗?”曾祖母说:“大姑您说的对,俺的婆婆也给俺讲过氺墅的故事,说是氺墅的原主人一家都被一场瘟疫害死了,只剩下一个孤老婆子,咱氺墅养了他的老,这水墅就归咱了?”玄祖大姑奶说:“这是真的,咱的祖宗就是在瘟疫之后来的,关于那场瘟疫,民间有很多传说,传说天庭在咱中原降下瘟疫,要祸害整个大清国,可是玉皇大帝,又不忍心天下百姓生灵涂炭,就派舜王爷下凡救人,舜王爷走到南天门的时候,有一个年轻的神仙给他一个锦囊,对他说:“舜王爷,您不用过分担忧,这瘟疫是一定能被控制住的,您老要保重身体,有什么需要毛毛神帮忙的,就说话,天下的事,要由天下人来一起做,不能让您一个人扛着,这锦囊后来被一个落地秀才悟透了,给大清国的宰相刘墉刘大人进献治瘟良策,他对刘大人说:“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咱大清国的百姓有无穷的智慧和力量,在这春和景明的时候,和瘟疫作斗争,每个人都是圣君尧舜,这抗击瘟疫,是天大的事情,只靠大人您,或者秀才俺肯定不行,舜王爷离开天庭时,送诗的神仙说‘天下的事,要由天下人来一起做,不能让您一个人扛着,’我觉得舜王爷最大的过失,就是将天下的大事都放到自己的肩上扛着,如果,他从天庭回来,将这件事告诉他手下的神仙,神仙再告诉人间百姓,百姓有智出智,有力出力,这瘟疫肯定早被控制住了,现在刘大人您也一样,把这件事告诉百姓,让百姓和您一起扛着,这千斤的重担,放到一人肩上肯定挑不起,一万人来挑就轻如鸿毛。”刘大人听了秀才的话,就代表朝廷昭告天下,收集良策,良药,发动百姓,团结一心,共抗瘟疫,终于制服了瘟疫,保住了大清国。”曾祖父说:“这日本鬼子就像是那场瘟疫,不要看他来势汹汹,只要咱中国人团结一心,是一定能把他们制服的,两个表哥,俺在这儿表态了,俺氺墅要人有人,要物有物,只要是抗日需要,你们言一声,俺就给你们送来。”曾祖母说:“大姑,过几天就是你侄子的五十大寿了,俺想给他大办一次,你今天就坐车和俺一起回水墅吧,省的到时候,还得接你。”玄祖大姑奶说:“行,我就跟你们回氺墅吧。”华之风说:“表弟,你的生日,就交给我和子云来操办吧。”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风生水起(五) 五华之风和华之云两兄弟果然来到氺墅,将曾祖父的五十大寿操办的得热闹又排场。民国二十九年四月十八日。这是个不平凡的日子,它既是曾祖父诞生五十寿辰,也是玄祖母逝世三十忌辰,曾祖父其实是个不爱张扬的人,玄祖母逝世的那一天,他跪在母亲的灵前,独自饮下一杯苦酒,庆祝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也完成了他的成年仪式,他在母亲的灵前立下誓愿:“家业不兴,不过生日”。三十年过去了,他真的没有再庆祝过一次生日。曾祖父和曾祖母和衷共济,妻唱夫随,带领全家人,团结一心,勤劳致富,使家业获得了振兴,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水墅一家富到什么程度?”爷爷说“也就是地多些,钱有的花,吃的穿的比其他人家好一些,村里人给咱水墅编了顺口溜,:“麦满囤,谷满仓,骡马牛羊排成行,棉花白,粉条长,生意做到大洛阳,门楼高,牌匾靓,青堂瓦舍明晃晃,穿绸缎,吃膏粱,子孙读书在学堂,夫妻和,子孙孝,宅心仁厚有名望。”曾祖父的五十大寿过得热闹又排场。首先是客人多,曾祖父有四个亲姐,五个堂姐,一个亲闺女,三个堂侄女,外加三个干闺女,闺女多,亲戚多,外甥外甥女四五十口,都是抬着大莳萝来给舅舅祝寿。“山庄”“水墅”东西两院的本家兄弟、子侄、姊妹、妯娌、孙子、孙女有近百口,居家不剩都来了,连看家的狗,捕鼠的猫也跟来了。街坊邻居来的也不少,两个大院子摆了三四十张八仙桌,都坐的满满的,说话的,打牌的,斗酒的,唱戏的,孩子们满院子窜来窜去,嬉笑追逐,大狗、小猫、公鸭、母鸡也跟着狂吠尖叫,而从厨房里传出来的剁肉声,爆炒声,泼水捣蒜声,敲锅碰碗声,生生把个大院子闹的欢天喜地。还有华之风华之云,从洛阳请了一个戏班子,锣鼓点敲得佟佟的,唢呐声吹得悠悠的,二胡拉得扬扬的,棒子敲得脆脆的,更给大院子增加了喜庆的气氛。俗话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曾祖父真是感同身受,他端坐在寿星席上,一边摇头,一边恓笑,他身着一件绛色团花带寿字的软缎大氅,脚蹬一双黑褐色直贡呢千层底的圆口布鞋,在当时都算是最时尚最贵重的行头了,而手中拿的铜管玉嘴旱烟袋,据说就是他的爷爷我们的七世太祖爷留下来的,也是很贵重的物件,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头上戴的那顶绣着花,镶着红宝石,做工极其精致的瓜皮帽,更显示了他的财主身份。曾祖父他眼中看着这繁华热闹的场面,心中却想着他二十岁生日时那孤单凄凉的情景,还有他的母亲——我的玄祖母,在贫病交加中死去,死后连个送葬的都没有,连她的亲闺女都没有将她送到坟上,按照族规她的名字不能写入族谱,更不能和丈夫合葬,到如今他们这一对恩爱夫妻还天各一方,孤魂怨鬼到处飘荡,他的母亲如果能活到现在,看看这热闹的场面,品品这香甜的菜肴,那该多好啊,想着想着,一颗泪水就从曾祖父的眼中流了出来,可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心思,都认为他是喜极而泣,都把吉庆祝福而又不失阿姨奉承的话语送给他,他呵呵呵的笑着,当然了他是应该高兴的,它率领一个家族从衰败走向振兴,从离心离德到团结和睦,从卑贱羞愧到尊荣自豪,他为此付出了多少的辛劳,流了多少血汗,受了多少委屈,都在今天看到了回报,那一张张笑脸,那一句句问候,化解了他三十年所有的烦恼和痛苦,他心满意足了,他这一辈子值了。生日聚会的第二个亮点就是吃。中华民族的饮食文化源远流长,民以食为天,天以食为贵,我们这个家族里馋猫特别多,而曾祖父更是一个美食家,就是在灾荒年,他吃饭都不含糊的,即使一把野菜,一碗米糠,他也要你精心炮制,做到洁净可口,如今这么多的贵客都来给他祝寿,其实就是来饱口福来了,因为曾祖父一年前就放出话来,他的五十大寿要请洛阳城最高级的厨师,办最丰盛最美味的“洛阳水席”洛阳水席始于唐代,至今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是中国迄今保留下来的历史最久远的名宴之一。水席起源于洛阳,这与其地理气候有直接关系。洛阳四面环山,地处盆地雨少而干燥,古时天气寒冷,不产水果,因此民间膳食多用汤类。之所以称为水席,一是它的每道菜都离不开汤汤水水,二是一道道地上,吃一道换一道,仿佛行云流水一般,故称水席。传说隋唐时期,为获取上流社会的支持,僧尼们潜心研制精美的素食斋饭,款待颇有地位的施主。王公贵族吃腻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乍吃素食,倍觉清爽,味道新鲜,于是这素食汤菜和制作方法被带入宫中,传播到上流社会,经过改进加工,配上山珍海味,开始登上宫廷和官场的大雅之堂。随后一些讲究排场,摆阔气的庶民百姓又把这素食荤做的汤菜搬到民间的筳席上,这就是洛阳水席的起源和雏形。洛阳水席全席二十四道菜,即八个冷盘、四个大件、四个压桌菜。其上菜顺序是:席面上先摆四荤四素八凉菜,接着上四个大菜,每上一个大菜,带两个中菜,名曰“带子上朝”。第四个大菜上甜菜甜汤,后上主食,接着四个压桌菜,最后送上一道“送客汤”。二十四道连菜带汤,章法有序,毫不紊乱。“真命天子假燕窝”,这指的是水席的另一特点——素菜荤做,以假代真。水席中有名的“牡丹燕菜”、“假海参”等,都是用民间普通的萝卜、粉条、蘑菇等,经厨师妙手烹制后,便脱胎换骨,味美异常,如奇花绽放,让人叫绝。在水席上,爱吃冷食的人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凉菜;爱吃酸辣菜的人,水席菜能让你辣的冒汗,酸的生津;如果你喜欢甜食,第四道菜是用红薯、糯米、藕粉、柑橘、樱桃、红枣、蜂蜜等原料精心熬制的八宝饭,炸糖糕、香软甜酥的芝麻饼,酒香浓郁的醪糟汤,足以让你大饱口福。水席的独到之处是汤水多,赴宴人菜汤交替食用,能使人感到肠胃舒适,菜虽多胃口不腻,最后一道菜是上面飘着葱花、香菜、生姜、金蓁、木耳,再用食盐、甜醋,辣椒、胡椒、料酒等精心调制的酸辣爽口的鸡蛋汤,了解当地风俗的人都知道,24道菜已全部上完,这碗送客汤说明水席到了尾声,它的寓意是:人生在世,五味俱全,酸甜苦辣,富贵吉祥,宴有尽而意无穷,分有时而会有期,宾主皆大欢喜,纷纷起身离席。关于洛阳水席,民间的传说可是不少。相传唐朝袁天罡早年夜观天象,看见紫微金星边上的那一颗暗淡的伴星,异常的明亮,亮度超过了紫微金星,不久就传来长孙皇后逝世的消息,而那颗星也陨落了,袁天罡到处查访,知道武姓之家就在那个时辰生了一个女儿,叫武媚娘,袁天罡知道这个武媚娘将来要当皇帝,但天机又不可泄露,就设计了这个大宴,预示武媚娘取代唐朝天下,有二十四年的光景,每道菜汤汤水水,即是暗指武则天水到渠成,顺风顺水,天时地利人和。“洛阳水席”的菜序是前八品(冷盘)、四镇桌、八大件、四扫尾,共二十四道菜,这正应了武则天从永隆元年总揽朝政,到神龙元年病逝洛阳上阳宫的二十四年,这二十四年可以说就是热热冷冷,干干稀稀,甜酸苦辣,五味杂陈,说不清道不明,只有武皇帝心中明白,这女人当皇帝是什么滋味。洛阳水席的头道菜是“牡丹燕菜”,原称为“假燕菜”。所谓“假燕菜”,就是以它物假充燕窝而制成的菜肴。这个作假的源头也发生在武则天身上。传说武则天称帝以后,天下倒也太平,民间发现了不少的“祥瑞”,如什么麦生三头,谷长三穗之类,武则天对这些太平盛事当然是满心高兴,十分感兴趣。一年秋天,洛阳东关外地里长出了一个大白萝卜,长有三尺,上青下白,这个异常庞大的白萝卜,理所当然被当成吉祥之物敬献给了女皇。武则天很是欢喜遂命皇宫御厨将之做菜,来一尝异味。萝卜能做什么好菜呢,但女皇之命又不敢不遵,御厨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对萝卜进行了多道加工,并掺入山珍海味,烹制成菜羹。武则天品尝之后,感觉香美爽口,很有燕窝汤的味道,就赐名为“假燕菜”。从此,武则天的菜单上就加了“假燕菜”,成为武则天经常品尝的一道菜肴。女皇的喜好,影响了一大批贵族、官僚,大家在设宴时都要赶这个时髦,把“假燕菜”作为宴席头道菜,即使在没有萝卜的季节,也想法用其他蔬菜来做成“假燕菜”,以提高身价。上有所好,下必仿焉。宫廷和官场的喜好,极大地影响了民间的食欲,人们不论婚丧嫁娶,还是待客娱友,都把“假燕菜”作为桌上首菜,来开始整个宴席。后来,随着时代的推移,武则天的赐名逐渐湮没,人们将之称为“洛阳燕菜”,或简称为“燕菜”。“国色朝酣酒,天香夜袭衣”,洛阳是著名的牡丹城,人们又将富有神奇传说,娇艳华贵的牡丹和燕菜结合了起来,使之更富有鲜明的洛阳特色。1973年10月14日,周总理陪同加拿大总理特鲁多来洛阳参观访问,洛阳的名厨为他们做了“牡丹燕菜”只见一朵洁白如玉、色泽夺目的牡丹花,浮于汤面之上,菜香花鲜,赢得贵宾们的拍手叫绝,周总理也风趣地说道:“菜里开花了”。所以人们后来又把燕菜称为“牡丹燕菜”,菜以花名,花以菜传,两者相得益彰,名声更大了。据说这个“牡丹燕菜”就是一代名厨翟和田在曾祖父的寿宴上首次推出来的,那一天春光明媚,牡丹盛开,华之云觉得金银珠宝,衣服糕点这些礼物有点俗了,像水墅这样的大户人家,家里不缺这些东西,于是他就模仿城里王公贵族的做派,附庸风雅,将自家花园里的两盆非常名贵的牡丹-----姚黄魏紫,当成贺礼送过来了,摆放在水墅宅院二门的高台阶上,花看人欢笑,人笑花愈美。中午开宴时,第一道菜是“洛阳燕菜”,一个伙计端着调盘送菜,到了二门台阶旁,给窜过来的孩子让道,侧身弯腰碰落了牡丹花,娇媚的牡丹花瓣,落在洁白的燕菜上,真是美极了,全院子都欢呼起来,厨师也走了出来,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厨师,他叫翟河田,是名扬天下,青史流芳的一代名厨,他曾做过袁世凯的专厨,袁世凯复辟不成气死后,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翟河田也感到羞愧难当,于是就隐姓埋名,回到故乡洛阳翟镇,在偏僻的小巷子里开了一个小饭馆,了度余生,但是,饭香不怕巷子深,和田饭庄很快名扬四乡八里,每天来吃饭的摆成长龙,曾祖父三岁时,随父亲到和田饭庄吃过一次“洛阳燕菜”,几十年余香在口,念念不忘,这次过生日就将翟老师父请来了,翟老师父已是垂暮之年,已经挂刀多年了,但是他并没有停下对豫菜的研究,尤其是洛阳水席,每道菜他都做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这一生唯一的梦想就是发明一道冠绝古今的名菜,这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做的燕菜虽然巧夺天工,造型味道都堪称一流,可是他总感到美中不足,就是颜色不够鲜艳,文化品位也稍逊一筹,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牡丹花的营养价值和药用价值他都有研究,如今风云际会,天意做和,使他灵感突显,他摘了牡丹花,回到厨房,再端出来的就是冠绝古今的洛阳水席的压轴菜“牡丹燕菜”了,只见一团洁白如玉的燕窝边、盛开着色泽夺目的姚黄魏紫,浮于清香扑鼻的汤面之上,菜香花鲜,赢得贵宾们的拍手叫绝。 生日宴会进行的隆重又热烈,洛阳水席到了尾声。酒足饭饱,酣畅淋漓,倦意渐渐袭来,喧哗聒噪渐渐平息,鼓乐唢呐也停了下来。曾祖父慢慢站起来,走到内屋,取出一块藏了五十年的名贵茶叶——云南普洱茶饼,上面嵌有“宫廷御用”的字样,据说是当年八国联军进犯北京,慈禧太后仓皇西逃,路途劳顿,三天没吃上一顿饱饭,到了洛阳时,又饥又渴,来到我家客栈讨要吃的,玄祖父并不知道这干人是皇亲贵戚,只是出于同情,做了一大锅粉条白菜炖猪肉,外加热腾腾外酥内软的发面火烧,俗话说“饥了糠也甜,饱了肉也黏”饿极了的慈禧太后,根本不讲吃相,端着大海碗,狼吞虎咽,喝了三碗粉汤,吃了三个烧饼,临走还将省下的大半个烧饼偷偷装进口袋,也就是这对饱餐,使慈禧太后坚持到了西安。慈禧在西安遥控李鸿章签下了丧权辱国的《庚子条约》,老毛子撤出北京,慈禧銮驾回宫,路过洛阳我家客栈,御赐了两封茶叶,答谢玄祖父在危难中的盛情款待,玄祖父是个追星族,在和一个从京城来的名角切磋技艺时,赠给名角了一封,剩下的这一封被玄祖母珍藏起来,留给了曾祖父,这也是玄祖母留给儿子的唯一珍贵的遗产。曾祖父拂袖含笑的站起来说:“大家吃的满意吗?”满院子异口同声:“满意”“太好了!”“一辈子没吃过这样丰盛美味的酒席”“今天算是饱口福了”赞扬声不绝入耳。曾祖父说“吃满意了,咱就品茶”“品茶?”“不就是冲一碗茶叶水吗?”“我不爱喝茶,一碗白开水就行”曾祖父没有理会下面的议论,向乐队示了一个颜色,一曲二胡独奏“二泉映月”悠悠扬扬的在大院子里响起来,缓缓悠悠的在人们的耳畔回荡着,所有的喧哗声都停下来了,客人们凝神回味,陶然如醉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的艺术氛围。曾祖父对他身边的那个气度不凡的客人说“表哥,你见过大场面,今天的品赏茶艺的活动,就由你当司仪吧。”话落人起,人们把目光聚焦到这个尊贵的客人身上,这人不是别人,就是曾表舅华之风,只见他身长五尺有余,挺拔俊雅,目光炯炯,和曾祖父一样,身着一件宝蓝色团花织锦软缎大氅,脚蹬一双直贡呢圆口布鞋,和曾祖父不同的是他头上没有戴帽子,一头浓密油滑得头发,被自然的梳向后边,脖子上搭一条长长的丝质围巾,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带着金灿灿的老板戒,这种打扮,在当时的乡下是看不到的,只有大城市的富商和权贵才能有这样的派头,猜的不错,华之风就不是乡下人,他是南京城里的大富商,在国民政府里也有要职,几年前,日本侵占南京,国民政府搬迁到重庆,他的公司没有随迁重庆,而是迁到了洛阳,这富商权贵是他的公开身份,其实,他是****地下党,担任着洛阳八路军办事处的负责人,他是玄祖舅的亲儿子,玄祖母的亲侄子,玄祖大姑奶的前生儿子,曾祖父的亲表哥,当然我们得称他为曾表舅了。华之风可以说是见多识广,他作为玄祖舅的长子,很小就随父亲,颠沛流离,经商从政,吃过大苦,也享过大福,见过大世面,干着大事业,吃大餐,饮佳酿,品茗茶,尤其精于茶艺。只见华之风他慢慢的去掉茶饼的外包装,放在面前的大调盘中说:“品茶就是品其味,是一种极优雅的艺术享受。品茶讲究的是程序,我们中国是茶的故乡,茶文化是中华五千年历史的瑰宝,如今茶文化更是风靡全世界,这不仅仅是因为喝茶对人体有很多好处,更因为品茶本身就能给人们带来无穷的乐趣,我们中华民族地大物博,茶文化也各具特色,今天我和大家一起来品赏云南普洱茶,享受一下茶艺带来的乐趣”,华之风先让曾祖父的四个孙女,悦蓝蓉黛,就是我们家族的四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走过来,站到他的面前说:“这敬茶的事,就不劳伙计了,就由你们家的这四个小姐来完成,来替你们的祖父向客人敬茶,美女敬美茶,可是人生的一大享受啊。华之风又指挥着伙计,先搬出来一个大炭炉子,炭火熊熊,上面放一把陶制的大水壶,悦蓝蓉黛四个姑娘,在每张桌子上放一把有把手的铜质泡壶,一个紫檀香炉,一支檀香,一个木鱼,一把磬,华之风宣布:“禅茶茶艺现在开始”:在华之风的指导下,悦蓝蓉黛四个姑娘,身着素色旗袍,纤纤玉手,捧着洁白如玉的茶盘,里边放大约二三两普洱茶,燕子般,穿梭于桌凳之间,笑吟吟的招呼着贵客赏茶,闻茶,品茶。华之风说:“品茶的方法有很多种,今天我们品赏普洱茶艺的一种,‘禅茶茶艺’,禅茶茶艺属于宗教茶艺,自古有“茶禅一味“之说,禅茶中有禅机,禅茶的每道程序都源自佛典﹑启迪佛性,昭示佛理,禅茶茶艺还是最适合用于修身养性,强身健体的茶艺,这套禅茶茶艺共十八道程序,希望大家能放下世俗的烦恼,抛弃功利之心,以平和虚静之心,来领略“茶禅一味“的真谛,它的基本程序是:1.礼佛:焚香合掌2.调息:达摩面壁3.煮水:丹霞烧佛4.候汤:法海听潮5.洗杯:法轮常转6.烫壶:香汤浴佛7.赏茶:佛祖拈花8.投茶:菩萨如狱9.冲水:漫天法雨10.洗茶:万流归宗11.泡茶:涵盖乾坤12.分茶:偃流水声13.敬茶:普渡众生14.闻香:五气朝元15.观色:曹溪观水16.品茶:随波逐浪17.回味:圆通妙觉18.谢茶:再吃茶去”客人们凝神静息跟着曾祖舅一道道的做起来。第一道:礼佛:焚香合掌:华之风话音一落,乐队就奏起《赞佛曲》﹑《心经》﹑《戒定真香》﹑《三皈依》等梵乐。幽雅庄严﹑平和的佛乐声,像一只温柔的手,把一颗颗焦躁不宁的心牵引到了虚无缥缈的境界,诺大的院子,鸦雀无声,人们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石窟禅院,曾祖父的长子,我们的爷爷轻轻地站起来,领着他的俩个兄弟,来到茶桌前,虔诚的点燃了茶桌上的檀香,香烟缭绕,茶香扑鼻,人们不由自主的随着曾祖舅进第二道程序:华之风闭目屏息,轻轻地吐出天籁之音:“达摩面壁”达摩面壁是指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在嵩山少林寺面壁坐禅的故事。面壁时助手可伴随着佛乐,有节奏的敲打木鱼和磬,进一步营造祥和和肃穆的气氛。客人们都学着华之风的样子,闭目屏息,随着佛乐静坐调息,华之风边做边讲:“静坐的姿势以佛门七支坐为最好,所谓七支坐法,就是指在静坐时肢体应注意七个要点:其一,双足跏趺也称为双盘足。如果不能双盘亦可用单盘。左足放在右足上面,叫做如意坐。右足放在左足上面叫做金刚坐,开始习坐时,有人连单盘也做不了,也可以把双腿交叉架住。其二,脊梁直竖,使背脊每一个骨节都如算盘珠子叠竖在一起样,使肌肉放松。其三,左右两手环结在丹田下面,平放在胯骨部份。两手手心向上,把右手背平放在左手心上面,两个大拇指轻轻相抵。这叫“结手印“也叫做“三昧印“或“定印,其四,左右双肩稍微张开,使其平整适度,不可沉肩弯背,其五,头正,后脑稍微向后收放,前腭内收而不低头,其六,双目似闭还开,视若无睹,目光可定在座前七﹑八公尺处,其七,舌头轻微舔抵上腭,面部微带笑容,全身神经与肌肉都自然放松,在佛乐中保持这种静坐的姿势10-15分钟。就在在客人调息静坐的过程中,我的曾祖母开始生火烧水,第三道,称之为丹霞烧佛,丹霞烧佛典出于《祖堂集》卷四。据记载丹霞天然禅师于惠林寺遇到天寒,就把佛像劈了烧火取暖。寺中主人讥讽他,禅师说:“我焚佛尸寻求舍利子。(即佛骨)“主人说:“这是木头的,哪有什么舍利子。“禅师说:“既然是这样,我烧的是木头,为什么还要责怪我呢﹖“于是寺主无言以对。华之风说:“丹霞烧佛“时要注意观察火相,从燃烧的火焰中去感悟人生的短促以及生命的辉煌。第四道:侯汤:法海听潮佛教认为“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从小中可以见大,从煮水候汤听水的初沸﹑鼎沸声中,我们会有“法海潮音,随机普应“的感悟。第五道:洗杯:法轮常转,这项任务由曾祖父的长媳我的祖母领着家族中的几个年轻的媳妇来完成。法轮常转典出于《五灯会元》卷二十。径山宝印禅师云:“世尊初成正觉于鹿野苑中,转四谛****,陈如比丘最初悟道。“****喻指佛法,而佛法就日常平凡的生活琐事之中。洗杯时眼前转的是杯子,心中动的是佛法,洗杯的目的是使茶杯洁净无尘;礼佛修身的目的是使心中洁净无尘。在转动杯子的手法洗杯时,或许可看到杯转而心动悟道。第六道是:烫壶:香汤浴佛佛教最大的节日有两天:一是四月初八的佛诞日,二是七月十五的自恣日,这两天都叫“佛欢喜日“。佛诞日要举行“浴佛****“,僧侣及信徒们要用香汤沐浴太子象(即释迦牟尼佛像)。我们用开水烫洗茶壶称之为“香汤浴佛“,表示佛无处不在,亦表明“即心即佛“。第七道:赏茶:佛祖拈花佛祖拈花微笑典出于《五灯会元》卷一。据载: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我们借助“佛祖拈花“这道程序,向客人展示茶叶。第八道:投茶:菩萨入狱地藏王是佛教四大菩萨之一。据佛典记载,为了救度众生,救度鬼魂,地藏王菩萨表示:“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地狱中只要有一个鬼,我永不成佛。“投茶入壶,如菩萨入狱,赴汤蹈火,泡出的茶水可振万民精神,如菩萨救度众生,在这里茶性与佛理是相通的。第九道:冲水:漫天法雨佛法无边,润泽众生,泡茶冲水如漫天法雨普降,使人如“醍醐灌顶“,由迷达悟。壶中升起的热气如慈云氤氲,使人如沐浴春风,心萌善念。第十道:洗茶:万流归宗五台山著名的金阁寺有一副对联:一尘不染清静地,万善同归般若门。茶本洁净仍然要洗,追求的是一尘不染。佛教传到中国后,一花开五叶,千佛万神各门各派追求的都是大悟大彻,“万流归宗“,归的都是般若之门。般若是梵语音译词,即无量智能,具此智能便可成佛。十一道:泡茶:涵盖乾坤涵盖乾坤典出于《五灯会元》卷十八。惠泉禅师曰:“昔日云门有三句,谓涵盖乾坤句,截断众流句,随波逐流句“。这三句是云门宗的三要义,涵盖乾坤意谓真如佛性处处存在,包容一切,万事万物无不是真如妙体,在小小的茶壶中也蕴藏着博大精深的佛理和禅机。十二道:分茶:偃溪水声“偃溪水声“典出于《景德传灯录》卷十八。据载有人问师备禅:“学人初入禅林,请大师指点门径。“师备禅师说:“你听到偃溪水声了﹖“来人答:“听到。“师备便告诉他:“这就是你悟道的入门途径。“禅茶茶艺讲究:壶中尽是三千功德水,分茶细听偃溪水声。斟茶之声亦如偃溪水声可启人心智,警醒心性,助人悟道。十三道:敬茶:普渡众生禅宗六祖慧能有偈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求菩提,恰似觅兔角。“菩萨是梵语的略称,全称应为菩提萨陲。菩提是觉悟,萨陲是有情。所以菩萨是上求大悟大觉──成佛;下求有情──普渡众生。敬茶意在以茶为媒体,使客人从茶的苦涩中品出人生百味,达到大彻大悟,得到大智大慧,故称之为“普渡众生“。十四道:闻香:五气朝元“三花聚顶,五气朝元“是佛教修身养性的最高境界,五气朝元即做深呼吸,尽量多吸入茶的香气,并使茶香直达颅门,反复数次,这样有益于健康。十五道:观色:曹溪观水曹溪是地名,在广东曲江县双峰山下,唐仪凤二年(公元676年),六祖慧能住持曹溪宝林寺,此后曹溪被历代禅者视为禅宗祖庭。曹溪水喻指禅法。《密庵语录》载:“凭听一滴曹溪水,散作皇都内苑春。“观赏茶汤色泽称之为“曹溪观水“,暗喻要从深层次去看是色是空;同时也提示:“曹溪一滴,源深流长“(《塔铭?九卷》)。十六道:品茶:随波逐浪“随波逐浪“典出于《五灯会元》卷十五。是“云门三句“中的第三句。云门宗接引学人的一个原则,即随缘接物,去自由自在地体悟茶中百味,对苦涩不厌憎,对甘爽不偏爱,只有这样品茶才能心性闲适,旷达洒脱,才能从茶水中平悟出禅机佛礼。十七道:回味:圆通妙觉圆通妙觉即大悟大彻,即圆满之灵觉。品了茶后,对前边的十六道程序,再细细回味,便会:“有感即通,千杯茶映千杯月;圆通妙觉,万里云托万里天。“乾隆皇帝登上五台山菩萨顶时,曾写过一联:“性相真如华海水,圆通妙觉****铃。“这是他登山的体会,我们稍做改动:“性相真如杯中水;圆通妙觉烹茶声。“即是品禅茶的绝妙感受。佛法佛理就在日常最平凡的生活琐事之中,佛性真如就在我们自身的心底。十八道:.谢茶:再吃茶去饮罢了茶要谢茶,谢茶是为了相约再品茶。“茶禅一味“嘛。茶要常饮,禅要常参,性要常养,身要常修。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仆先生讲得最好:“七碗受至味,一壶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让我们相约再吃茶去。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风生水起(六) 华之风领着众宾客做完了禅茶茶艺,客人的身心获得极大地享受。品尝美食,大饱口福,痛饮佳酿,愉悦身心,鉴赏茶艺、陶冶性情,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花卉草木欣欣向荣,院子中央那棵一搂粗的大枣树,枝繁叶茂,开满了米粒般的枣花,暖风徐徐吹来,枣花簌簌落下,地面上,桌面上,茶碗里,鬓角边发髻上,痒痒的,香香的,让人更加的陶然如醉,按照常理,酒足饭饱,已经到了客走主安的时候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好像都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曾祖父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亲戚朋友聚一次不容易,大家就多说说话吧,说着就让伙计又上了瓜子点心,客人有的品茶,有的喝酒,还有的嗑瓜子,吃点心,打牌,下棋、唱小曲,随心所欲,逸趣盎然。曾祖父说“我这两个表哥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大表哥善茶艺,二表哥会评书,他肚子里装的故事可多了,大家愿意听吗?”“当然愿意了”“讲讲水浒的故事吧”“讲三国”“说岳全传特好听”“我最爱听杨家将的故事”“黑老包的故事也好听”“讲讲洛阳城里那些达官贵人,文人才子的风流轶事吧”下面七嘴八舌,都想听自己喜欢的故事。“又吃三八桌,又喝名茶,又喝好酒,又吃好点心,还有好故事听,这样的好日子我希望天天过,大舅,明年我们还来给你祝寿啊”“这样的好事不能让大舅一人做,大表嫂,明年是你公公爹的五十大寿,按理我们都得去给大姑父祝寿,标准不用太高了,就照今年大舅的标准”“吃酒量家当,我真的想办的像大舅这样好,可是我们家穷啊,甭说这么厚的三八桌了,就是薄的四碗四(洛阳水席最低的一等,四碗热菜,四盘凉菜)我都办不起,到时候有你一碗面条吃就不错了”“大表嫂不用自卑说丧气话,人到情到,心到意到,甭说是一碗面条了,就是到时候喝一碗热水,也是你的礼数到了,冒不准,今天你回家,走在路上不小心,摔一个大跟头,拣一个大元宝,发一笔横财,明年大姑父的寿席,不就有了”“借你吉言,让我捡一个金元宝,风风光光给你姑父过个五十大寿,到时候我不让你们吃洛阳水席了,就上山东大菜,用盘子上着不过瘾,就用盆上,红烧排骨,四喜丸子,糖醋鲤鱼、梅菜扣肉,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做梦吧你?”“反正说大话,吹牛皮不上税。”这时候曾祖父的小表弟,我的曾小表舅华之云站起来说“我给大家讲讲我姑姑和姑父的故事吧”“你说的是我们的小爷吧?他可是个败家子啊,咱大爷经营洛阳货栈,辛辛苦苦挣下的钱,都被他挥霍尽了,洛阳的货栈就是被他卖掉的。”“小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是个戏子,可会打扮了,听说她和小爷一起捧角儿,花起钱来像流水一般,大把大把的一点不心疼。”“当然不心疼了,钱都是大爷辛辛苦苦挣得,浪子花钱不问来历,不是自己挣得就不心疼。”“不光是卖了洛阳的货栈,连河边那一百亩好地都卖吃了,要不是婶娘从娘家带过来一百亩好地,咱这些子孙就该喝西北风了”“听说小奶也不是明媒正娶,小爷有结发妻子,小爷可真够风流的,又不务正业,浪荡败家,连我们这些子孙都替他害羞”“那还都不是咱老爷老奶惯得?还有大爷,对小爷太惯纵了,听说,小爷瞎胡闹,把货栈赔进去了,大爷都没有动小爷一指头,说什么“货栈挣钱就是给你瞎胡闹的,如今货栈没了,你也就闹不成了,回老家吧,好好过日子。”这就叫“惯子如杀子,纵弟害了弟,我们可得好好教育孩子,不能学他们老爷的样,咱家可不能再出败家子了。”曾祖父坐在那儿,听着儿孙们数落他的爹娘,倒也心安理得,儿孙们数落的不错,父亲瞎胡闹,唱戏捧角儿,赔了洛阳的生意,这是事实,母亲不会过日子,把一个殷实富足的小康之家,过到了缺衣少食穷困潦倒的地步,也没有冤枉她。倒是华之云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说“水墅衰败是受了我家的连累,我代表去世的父亲向你们表示歉意。”东院的曾祖伯站起来说:“表弟,你对我们家有恩,我们家能够兴旺,与您的帮助分不开,儿孙们数落叔叔婶婶,叫逝去的人都不得安生,这是他们不知礼,您千万别和他们计较。”曾祖母说:“孩子们,不能数落你们的祖宗了,你们的爷爷奶奶过日子是有点浪费,但不是败家子,咱们家败落另有原因。”曾祖母对华之风和华之云说“表哥,该让后代子孙知道事实的真相了,您就讲讲姑姑和姑父的事迹吧,让孩子们也受受教育,让他们知道好日子来的可真不容易啊。”华之风仰起头,咬着嘴唇,长长地嘘一口气,望着天空好一会儿,泪珠从眼角溢出来,他拭去眼泪,闭上眼睛摇摇头,尘封的往事在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这是一个血雨腥风的日子,黄昏时分,他的父亲,我们的玄祖舅携着小九妹,我们的曾祖母,随着逃难的队伍撞开了城门,而城墙外被官军围得铁桶一般,高姥爷率领家中四十八名兄弟姐妹儿子媳妇和部分义军跃上城头,箭矢如雨,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逃难的队伍冲出去了,官军尾随追杀,玄祖舅当机立断,留下几十个年轻力壮,武艺高强的小伙子,向南跑引开官军,玄祖母则随着逃难的队伍逃到了北方。玄祖舅死里逃生,他先是逃到了广州,继而又漂洋过海,到了南洋的新加坡,那里有他家的生意,他的亲叔叔经营着一个大公司,叔叔膝下无子,万贯家财无人继承,听着侄子讲他的兄弟姊妹悲壮的故事,心潮澎湃,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侄子,是他们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了,叔叔年老体衰,悲愤极度,一病不起,临终将家业全部交给了他的侄子,我们的玄祖舅。出身于富商之家的玄祖舅,更是个经营的天才,没有几年,公司就有了长足的发展,他也成了富甲新加坡的大富翁,腰缠万贯的玄祖舅,更有一颗拳拳的爱国之心,他时刻关注着灾难深重的祖国,想把自己的智慧和财富贡献给祖国和人民,他从天平天国的失败中获取感悟,太平天国明里看是被官军剿灭的,实际上是被西方先进的武器打败的,他的父亲,他的妻子,他的兄弟姊妹,子侄外甥,都是死于西方列强的火枪之下,他说:“要想强国必先强军,要想强军,必先利器,要想利器,得要多挣钱,要挣钱就得办实业”,玄祖舅的想法和做法,同当时国内兴起的洋务运动的代表人物张之洞不谋而合。洋务运动旧称“同光新政”,是清朝封建集团中逐渐形成了一批具有买办性质的官僚军阀,他们在与外国资本主义打交道的过程中,认为清政府与外国侵略者的矛盾可以调解和妥协,“借洋助剿”,镇压国内人民的反抗,而且还可以采用一些资本主义生产技术,以达到维护摇摇欲坠的封建统治的目的。这部分人就是当时清政府内当权的洋务派,他们从19世纪60年代至90年代所从事的洋务,史称洋务运动。所谓“洋务”,是指诸如外事交涉、订条约、派遣留学生、购买洋枪洋炮以及有按照“洋法”操练军队(北洋,福建,南洋舰队)、学习外洋科学、使用机器、开矿办厂等对外关系与外洋往来的事物有关的一切事情。主持和提倡办洋务的洋务派,是在镇压太平天国革命的过程中,在外国侵略者的扶植下发展起来的清朝统治集团中的一个派别。起初人数不多,但他们的势力与日俱增。在朝廷里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大臣奕䜣和文祥等人,在地方上是握有实权的大官僚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人,其中以曾国藩为首的湘系集团,以李鸿章为首的淮系集团,以及后起的张之洞集团影响最大,曾国藩和李鸿章的手上都沾满了太平天国义军的鲜血,玄祖舅和他们有灭门之仇,是断然不会和他们合作的,他看重的是张之洞。张之洞(1837~1909)字孝达,号香涛、香岩,又号壹公、无竞居士,晚年自号抱冰。汉族,清代直隶南皮(今河北南皮)人,洋务派代表人物之一,其提出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是对洋务派和早期改良派基本纲领的一个总结和概括;毛主席对其在推动中国民族工业发展方面所作的贡献评价甚高,曾说过“提起中国民族工业,重工业不能忘记张之洞。光绪十五年(1889),张之洞上奏朝廷,建议修筑一条芦汉铁路,自芦沟桥至汉口,以贯通南北。他认为铁路之利,以通土货厚民生为最大,征兵、转饷次之。他提出芦汉铁路是“干路之枢纽,枝路之始基,而中国大利之萃也”。朝廷准奏,计划北段由直隶总督主持,南段由湖广总督主持,南北分段修筑,于是,清廷调张之洞任湖广总督,修建卢汉铁路资金缺口很大,张之洞就亲自到南洋谋捐,结识了玄祖舅,两人相见恨晚,推心置腹,玄祖父敬佩张之洞的才华和气魄,张之洞仰慕玄祖舅的胆识和胸襟,玄祖舅终于有了报国的机会,他不但自己捐了一大笔资金,还组织了爱国华商联谊会,任会长,募集到的资金源源不断的到了张之洞的手上,帮助张之洞办成了很多实业。光绪十五年冬,张之洞到了湖北。他花了很大的精力办起军用工业和民用工业,首先是筹建汉阳铁厂,张之洞办企业,也曾闹过一些笑话,他电喻驻英公使薛福成购炼钢厂机炉,英国梯赛特工厂厂主回答说:“欲办钢厂,必先将所有之铁、石、煤、焦寄厂化验,然后知煤铁之质地如何,可以炼何种之钢,即以何样之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未可冒昧从事。”张之洞大言曰:“以中国之大,何所不有,岂必先觅煤铁而后购机炉?但照英国所用者购办一分可耳。”英国厂主只得从命。结果,机炉设在汉阳,铁用大冶的,煤用马鞍山的。马鞍山的煤,灰矿并重,不能炼焦,不得已只好从德国购焦炭数千吨。从光绪十六至二十二年(1890—1896),耗资560万两,还没有炼成钢,后改用江西萍乡的煤,制成的钢又太脆易裂。张之洞才知道他所购的机炉采用酸性配置,不能去磷,钢含磷太多,便易脆裂,于是向日本借款300万元,这三百万元远远不够,玄祖舅又在南洋为他谋到一笔资金,有了这一大笔资金,才将原来的机炉改用碱性配置的机炉,才制出优质的马丁钢。宣统元年(1909),汉冶萍公司的经理叶景葵评论道:“假使张之洞创办之时,先遣人出洋详细考察,或者成功可以较速,糜费可以较省。然当时风气锢蔽,昏庸在朝,苟无张之洞卤莽为之,恐冶铁萍煤,至今尚蕴诸岩壑,亦未可知,甚矣功罪之难言也。”汉阳铁厂是一个钢铁联合企业。光绪十九年(1893)建成,包括炼钢厂、炼铁厂、铸铁厂大小工厂10个、炼炉2座,工人3000,采煤工人1000,这是近代中国第一个大规模的资本主义机器生产的钢铁工业,而且在亚洲也是首创的最大的钢铁厂,日本的钢厂建设还比这晚几年。汉阳铁厂初创时并不挣钱,甚至亏损,为了弥补亏空,张之洞决定创办湖北织布局,遇到的还是资金问题,玄祖舅建议他学学欧美的经营方式,搞股份制经营,吸收民间资本弥补官办的不足,玄祖舅将南洋的一个纺织厂卖掉,入了湖北织布局,是最大的股东,并让他的长子,我们的曾表大舅回国出任了湖北织布局的副局长,曾大表舅曾留学美国哈弗学经营,像他这样科班出身的经营管理人才在当时可以说是凤毛麟角。光绪十八年(1892)湖北织布局,在武昌开车,纱锭3万枚,布机1000张,工人2000,织布局是盈利的,张之洞将织布局的盈利去弥补铁厂、枪炮厂的亏损,使织布局一直处在高利贷的压迫下,没有获得大的发展。张之洞看到棉纱销路很广,便决定开设两个纱厂,他致电驻英国公使薛福成向英商订购机器。光绪二十三年(1897)建成北厂,纱锭5万多枚,为湖北纺纱局,南厂一直没有建成,机器停放在上海码头任凭风吹雨打,后来张謇领去办了南通大生纱厂。湖北纺纱局、织布局、缫丝局、制麻局到了光绪二十八年(1902)转租给玄祖舅旗下的,由广东资本家组织的应昌公司承办。要想有好的棉布,首先得有好的棉纱,想有好的棉纱,得有好的棉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就是说,不同的气候生态条件成就不同的地方特产,就拿棉花来说,不是地球上每个地方都能长得好的,我国的棉产区主要有:黄河流域棉区,包括秦岭-淮河以北、长城以南、六盘山以东的山东、河北、河南、山西、陕西及北京、天津七省市,棉花产量以山东、河南、河北三省最多,本区植棉历史悠久,自然条件优越,区内地势平坦,秋雨少,日照充足,有利于棉花的生长,成为我国最大的棉花产区,其种植面积占全国棉田面积的1/2。长江流域棉区,本区包括上海、浙江、江苏、安徽、江西、湖南、湖北等省、市,湖北、江苏两省产量最多。本区植棉历史悠久,技术水平较高,劳动力充足,区内纺织业发达,运输条件便利,使该区成为全国棉花单产和商品率最高的棉区,也是我国第二大产棉区。但秋天雨多,湿度大,日照较少,影响棉花吐絮,棉花质量不如黄河流域棉区。西北内陆棉区,包括新疆和甘肃河西走廊地区。本区地处干旱地区,降水少,光照条件优越,差大,病虫害少,棉花品质好,是我国第三大产棉区,也是我国优质长绒棉产区,但是地处西北边缘地区,交通不便,人口稀疏,生产销售成本较大。三大棉区各有优势和劣势,对于一个有战略眼光的企业家来说,追求利润的最大化,首当其冲是降低生产成本,玄祖舅派他手下的智囊团经过深入的调研,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黄河流域建厂,利润空间最大。这里原料充足、交通方便,人口密集,城镇布局合理,消费群体集中,和南方相比,战乱较少,人们的生活相对安定,再加上陇海,京广两大铁路干线的开通,水陆交通四通八达,运输和劳动力成本也较为低廉,在黄河流域的城市中,又以古城洛阳为最佳选择”于是玄祖舅做出了他一生中最果断的一次决策:把位于广州的亚洲最大的“华茂源棉纺公司”北迁至黄河流域的名城——古都洛阳。也就是在公司开张的庆祝会上,玄祖舅见到了他的小九妹,我们的玄祖母。华茂源棉纺公司旗下有不少的棉花供货商,在公司开张的这一天,都抬着厚礼前来祝贺,玄祖舅也在洛阳城最豪华的饭店设宴款待各路财神,玄祖父就携着玄祖母去赴宴,三十年的风尘抹不掉亲情的痕迹,玄祖舅一眼就认出了玄祖母,他们兄妹俩是劫后余生,久别重逢,自然是悲愤满胸,喜泪横流,苍天有眼,善待好人,让他们兄妹俩南辕北辙,却殊途同归,如今干着同一事业,享受着天伦之乐。玄祖舅将两个儿子带到妹妹面前,两个侄子“姑姑,姑姑”叫得甜,而姑姑的心中更是比吃了蜜还甜,玄祖母也告诉哥哥,她在危难中碰到了玄祖父这个好人家,夫妻和和美美,生活安定幸福,生有四个女儿,都聪明伶俐,貌美如花,如今都在乡下由大娘照看着,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这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顽强的生命不断地创造着奇迹。华茂源公司树大根深,财源广进,它的旗下有不少的棉花供货商,就数我家的货站的棉花品质最好,颜色白,绒又长,而且供货及时,信誉好,如今又有玄祖舅的提携和帮助,大树底下好乘凉,生意应该做得更兴隆才是,为什么没过几年却破产了呢?战争,全是战争惹的祸。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了,这场战争凡是读过近代史的人都知道,这场战争以中国失败而告终,腐败无能的清朝政府迫于日本军国主义的军事压力,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马关条约》,它给中华民族带来空前严重的民族危机,大大加深了中国社会半殖民地化的程度。这是历史学家给出的结论,提到战争失败的原因,一般都归结于封建统治者的腐败无能,其中的罪魁祸首就是慈禧,她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用来建海军的费用挪用来为自己建园子,还有李鸿章,屈辱卖国,千夫所指。但是现在回过头想想这件事,似乎也不这么简单,说慈禧从战争一开始就不打算使战争继续下去,说她主张对日本屈服,主张放弃国家主权,心甘情愿把祖宗打下的锦绣河山拱手让人,所以,他们是一个挪用军费,一个玩忽职守,倾尽国家财力建起的北洋水师,原来是银样镴枪头不堪一击,折戟海上,葬身鱼腹,兵败威殁,丧权辱国,把四万万子民拖入殖民地的水深火热之中。这不是慈禧这个女强人的性格,也不是李鸿章这个倔老头的做派,但是,事实摆在这里,慈禧挪用海军军费,致使北洋海军武器装备不如日本,造成战场失利这是铁定的事实,而李鸿章在战前畏敌退缩,指挥失当致使北洋海军虽浴血奋战,最终没能获得胜利,这也是世人皆知的真相。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不知道我家这小小的货栈和甲午战争这震惊世界的大事件,会有什么关系,说实话,没有直接关系,或者说,几百杆子打不着,但是这场战争和玄祖舅的命运有关系,战争导致了“荣茂源棉纺公司”的破产。中日甲午战争本来是中国一定要获胜的一场战争。这在战争前,是上至慈禧老佛爷,下至平民百姓都坚定的理念。慈禧老佛爷她拿着海军军费去修园子,出发点很可能不是想消弱海军,不是想在战场上被打败,不是想忍辱含垢,向比大清国不知要小多少倍的小日本求情,把大好河山割让给人家,把大把的银两送给人家,其实她修园子,就是想显摆大清国的威仪,她是觉得大清国的国力和欧美列强比可能是比不过,但和孤悬海外,资源匮乏,人口稀少,文化渊源并不长的日寇相比,那还是要强他一大截的,小日本不自量力,挑起战争,大清国这经过几十年的努力,而建立的北洋海军不是吃素的,它装备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军舰,还有最勇敢善战的将士,小毛贼你就等着葬身大海,让我们大清国的鱼虾饱饱口福吧。老佛爷她就是这样想着:在她六十大寿的那个大喜的日子里,她要坐到新园子里等着胜利的捷报飞来,让她的寿宴锦上添花,也让忍辱含羞威仪不在的大清国在西方公使的面前风光一次,体面一下。可是慈禧老佛爷,她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或者说她真的有点像井底之蛙,只看到皇宫上面那一片天,对外部的世界不大知道,她不知道1868年,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脱亚入欧”,开始走上资本主义道路,国力日渐强盛;她不知道当时的日本,正交叉进行两次工业革命,1888年,日本产业革命出现高潮,因此急需对外的商品输出和资本输出。但日本作为一个岛国,国内本身就资源匮乏、市场狭小,加之国内封建残余势力的浓厚及社会转型期各种矛盾的尖锐,因此以天皇为首的日本统治集团急于从对外扩张中寻求出路;她不知道1887年,日本政府制定了所谓“清国征讨策略”,逐渐演化为以侵略中国为中心的“大陆政策,其第一步是攻占台湾,第二步是吞并朝鲜,第三步是进军满蒙,第四步是灭亡中国,第五步是征服亚洲,称霸世界,实现所谓的“八纮一宇;她更不知道,1890年后,日本以国家财政收入的60%来发展海军、陆军,1893年起,明治天皇又决定每年从自己的宫廷经费中拨出三十万元,再从文武百官的薪金中抽出十分之一,补充造船费用。日本国举国上下士气高昂,以赶超中国为奋斗目标,准备进行一场以“国运相赌”的战争。在1890年时,北洋海军二千吨位以上的战舰有7艘,共27000多吨;而日本海军二千吨位以上的战舰仅有5艘,共17000多吨。到了1892年,日本提前完成了自1885年起的十年扩军计划,到了甲午战争前夕,日本已经建立了一支拥有63000名常备兵和23万预备兵的陆军,和排水量72000吨的海军,超过了北洋海军。老佛爷她如果能读读孙子兵法,做到知己知彼,知道小日本的狼子野心,知道日本以国家财政收入的60%来发展军事,知道,明治天皇身体力行决定每年从自己的宫廷经费中拨出三十万元,再从文武百官的薪金中抽出十分之一,补充造船费用;知道日本国举国上下士气高昂,以赶超中国为奋斗目标,准备进行一场以“国运相赌”的战争,知道中国日本这两个本来不是一个重量级的竞争对手,一旦逐鹿黄海,结果竟是完全处于她的意料之外,她在新园子里没有接到胜利的喜报,而等来的是让她威风扫地,让四万万子民忍辱含垢的《中日马关条约》。如果老佛爷她有先见之明,或者说大清国也建立起了先进的谍报系统,日本人的所作所为早点传入她的耳中,引起她的重视,也引起国人的重视,知道强敌可畏,知道大清国北洋水师的装备不如日本,不能妄自尊大,骄傲轻敌,要居安思危,富国强兵,她很可能不再挪用海军军费去修园子供自己颐养天年了,如果她也学学日本天皇身体力行,把为自己祝寿的钱拿出来,为海军多买些枪炮弹药,甚至上行下效,朝廷上的官员也从自己的俸禄中拿出一点,为北洋水师再买两艘军舰,那后果会是怎样?中国必胜!中国必胜,这个信念,不光是老佛爷有,连平头百姓也有,位卑不敢忘爱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清国的子民都是很有爱国心的。而甲午战争前夕的中国,应该说发展的还是很不错的,以富国强兵为目的洋务运动已经进行了三十年,应该说是初见成效,国力增强了,老百姓也得到实惠,民族资本主义有了长足的发展,出现了一大批像我们家这样的殷实富足的小康之家,不要小看这些小康之家,他们可是支撑大清国财政收入的中坚力量。曾有历史学家,把这一段称为“中兴”也有人认为是“回光返照”,但无论怎样说,1883年的中法战争,中国就获得了胜利,这大大地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灭了侵略者的威风,从那时到甲午战争爆发的这八九年间,应该是中国在十九世纪下半叶一段最好的时期,在此期间,国内无有大乱,远东的国际环境得到缓和,中国与西方各国都处于和平状态,在这时期捷报频传:有左宗棠收复新疆之战的胜利;冯子材在镇南关及谅山之役中大败法军;刘永福的黑旗军屡创法军;而日本兵配合朝鲜开化党人制造政变也被中国打败等等,平心而论,当时中国的国势并不比日本弱,英国权威人士评论说:“亚洲现在是在三大强国的手中——俄国、英国和中国,小日本并不被西方列强所看好,当时中国人都怀着必胜的信心,甚至有不少人还准备好了要发一笔战争横财,试想一下,假如这场战争是中国胜了,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国际格局?中国的国际地位将会提升到什么程度?还有那两亿多两白银的战争赔款,将由日本赔给中国,日本衰弱多少,中国的要强大多少,由此带来的是老百姓的赋税肯定会减轻不少,民族工业会有更宽松的发展空间,许多人还会发一笔战争的横财,这其中就有我的玄祖舅。玄祖舅曾被誉为“经营之神”,他在而立之年从叔叔手中接过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公司,变戏法一样不到十年就发展成为资产非常雄厚的跨国企业集团,不惑之年他遇到了张之洞,搭上了中国“洋务运动”的快车,更是顺风顺水,他气魄大,目光远,建工厂,开公司,经营股票期货,操纵证劵市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财富像流水一样涌进他的腰包,也可以这样说,玄祖舅他就是商场上的常胜将军,几十年所向披靡,战一场胜一场,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他的人生道路是太一帆风顺了,命运之神是太眷顾他了,他生命的能量发挥的太淋漓尽致了,他得意洋洋,怀着万丈雄心,度过了六十岁的生日,进入了知天命之年,但是玄祖舅他并不知天命,他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年轻,他胸中的建功立业的欲望像火一样在燃烧,他要干一宗更大的事业,他想发一笔战争的横财,这雄心和欲望烧昏了他的头脑,使他做出了一生中唯一的错误的选择:“举全部的财力,投资兴建枪炮厂。”因为他从张之洞那儿知道了不少的军国秘密,知道了中国要和日本打上一仗,凭着中国的实力,这一仗胜算的几率有七八成,还有李鸿章这个倔老头正在倾全国的财力,要建立一支世界最强大的北洋水师,从欧美买来最先进的军舰,训练出的海军将士也是最勇敢善战的,但是,倔老头如今遇到一个大难题,朝廷里的主和派势力不小,而慈禧老佛爷又是个墙头草,在主和派与主战派中间举棋不定,对于这场战争的意义认识不足,尤其让人不可原谅的是,老佛爷竟将海军军费拿去为自己建园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李鸿章这个倔老头,如今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火攻心,到处求神拜佛,磕头祷告,眼看着大战在即,北洋水师的枪炮弹药还没有着落,两军开展可不是小孩子打架,没有武器弹药怎么行?可是国库空虚,大清国实在没有办法给他拨这笔款,难啊,难啊,倔老头急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差一点解下腰间的官绶来个悬梁自尽,情急之中,找到张之洞诉苦,希望张之洞念在同僚的份上,帮帮他,张之洞真的想帮他,但是力不从心,他的手上没有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就是啥事办不成,钱从何来?条条道路通罗马,活人能叫尿憋死?张之洞给倔老头指了一条明路:“向民间借贷,国家的事情还是要靠老百姓来办,现在国库空虚,但民间的资本不菲,用民间的资本来做国家的事情,只要这一战打赢了,什么事情都好办了”张之洞还把玄祖舅引荐给了李鸿章。玄祖舅本来是不愿给李鸿章合作的,他的心中还有仇恨,李鸿章也是绞杀太平天国的刽子手,手上沾满了太平天国义士的鲜血,玄祖舅他家可是四十八条人命啊,这血海深仇还没有报呢,怎么能谈得上和仇人合作?还是张之洞说服了他:“倔老头他和你没有私仇,绞杀太平天国是国家的行为,要说有仇也是公仇,大义面前不言仇,再说呢,时光已流失了几十年了,再大的恩仇也被时间的流水稀释了,消退了,如今大敌当前,一切以国家的利益为重,国破家亡,如果大清国被小日本打败了,受苦受难的还是平民百姓,国家的事情说到底还得老百姓来办,如今大清国国库空虚,老佛爷那婆娘又爱排场,是最大的腐败分子,她把给海军买枪炮的一大笔军费给挪用了,说什么要修个大园子,来展示大清国的排场和威仪,想想这几十年来,咱大清国基本上是打一仗败一仗,失败了又是割地,又是赔款,老百姓辛辛苦苦挣的钱,都被外国强盗掠走了,咱大清国是越来越穷,越来越弱了,但是咱也不能就这样甘心失败,甘心落后,咱得自强啊,现在的形势要好一点了,这三十年的自强运动,咱也建了不少工厂,也有新式的教育,培养的人才也不少,老百姓的日子也殷实的多了,小日本他也想富国强兵,但它的思路不对,他想靠掠夺他国的资源来充实自己,早就对大清国虎视眈眈,别看它小,海军的装备比大清国强大的多,这个事老夫我和老佛爷谈过多次,提醒她老人家,小日本狼子野心,要认真对待,日子过得节俭些,省点钱给李鸿章那倔老头,多买些枪炮武装北洋海军。可是老佛爷那会听老夫的,他耳朵里灌满了醇清王那帮主和派的甜言蜜语,说什么,日本国和大清国是一衣带水,根本不会和中国打仗,即使打了,也是失败,日本天皇有信传来,要在老佛爷六十大寿的时候,亲自到老佛爷的帐下瞻仰老佛爷的尊荣,和老佛爷谈谈中日友好合作,联合对付俄国那老毛子的事,老佛爷您得加紧修园子,不能让日本天皇笑话咱大清国的老佛爷住的地方太寒酸,有失天国威仪。老佛爷被醇清王那帮主和派灌得迷迷糊糊,而李鸿章那倔老头,可是知道这一仗的利害的,他这一生能否善终,就看这一仗了,他现在就像是个红了眼的赌徒,拼了老命要打胜这一仗,这一仗胜了他将流芳百世,败了就得遗臭万年,你想想,他不急嘛,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能解下腰间的官绶自尽才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能眼睁睁看着这倔老头急的悬梁自尽而不管不问吗?”玄祖舅被张之洞说服了,愿意和李鸿章合作,联合创建一座军械厂,生产枪炮弹药,装备北洋海军,说是联建,但李鸿章没有钱,资金基本上都是由玄祖舅出,玄祖舅他的确是有气魄,敢冒险,他将南洋的一些工厂卖掉,又将洛阳的华茂源棉纺公司抵押给美国的花旗银行,贷了一大笔款也投了进去,即使这样流动资金也还是不足,他又委托他的小舅子,我们的玄祖父帮助他收购了一批棉花,这些棉花都是用来填冲炮弹的,据说我家那一百多亩地一年产的棉花,只够填充十来颗炮弹,而每一颗炮弹卖的钱,都能买十亩好水地,可想而知,干军火是多么赚钱,玄祖父当然想绑在他大舅子的战车上发一笔战争的横财了,所以他到处游说,以他的名义为军械厂借贷了一大笔款。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风生水起(七) 李鸿章那倔老头其实还是蛮可爱的。他告诉玄祖舅:这一大笔款项他都给老佛爷讲了,老佛爷承诺:只要打败了小日本,这笔款项就从战争赔款中支出,而且到时候,论功行赏,老佛爷高兴了,赏给他一顶红帽子,再将军械厂收归国有,玄祖舅他也就像江南首富胡雪岩一样,也是红顶商人了,即使不能从战争赔款中支出,只要战争打赢了,大清国的海上主权将进一步加强,到时候就从海关的税收中支出,这北方的首富可是非他莫属了。玄祖舅他是薰薰然,飘飘然,他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怀着‘北方首富,红顶商人’的美好梦想,倾尽全部精力和财力经营着他的军械厂,不要国家一分钱,却将崭新的枪炮子弹送到了国家的军火库。不光是玄祖舅薰薰然,飘飘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还有玄祖父和他周围的那些朋友,他们把钱借给玄祖父,把原料赊给玄祖父,就是想跟着玄祖父,沾着玄祖舅这大富翁的光,和国家做一笔大生意,发一笔战争的横财。他们的想法有错吗?没有,现在想一下,中日甲午战争是日本战胜了,小日本狮子大张口,威逼大清国赔款两亿多两白银,如果是中国战胜了呢,中国是泱泱大国,宽容大度,不会像小日本那么的贪婪,少赔些,一亿两吧,用来还玄祖舅那区区的两千万两银子,还不是绰绰有余?然而,事情完全出人意料,谁也不会想到战争失败了,大清国的北洋海军全军覆没,先进的战舰折戟海上,勇敢的将士葬身鱼腹,大清国笼罩在恐怖哀痛之中,事情并没有完,小日本得陇望蜀,陈兵海上,扬言要趁胜追击,在陆地上打上一仗,会师北京和慈禧老佛爷见上一面,当然了,不是到老佛爷的新园子里为她祝寿,瞻仰她的威仪,而是想让她尝尝阶下囚的滋味。成者王侯败者寇,这句话一点都不错,战争就是这样的干脆利落,铁面无私,胜就是生,败就是死,没有调和得余地,关于这场战争的后果,那是尽人皆知,不用啰嗦了。在这儿说的是玄祖舅,他从荣誉的巅峰掉到了罪恶的深渊,他进监狱了。战争是失败了,李鸿章这倔老头也玩完了,被张之洞说中了,他遵照老佛爷的旨意,在日本军国主义的威逼下,签订了丧权辱国的《中日马关条约》,全文如下:●中国从朝鲜半岛撤军并承认朝鲜的“自主独立”;中国不再是朝鲜之宗主国;●中国割让台湾岛及所有附属各岛屿、澎湖列岛和辽东半岛给日本;●中国赔偿日本军费2亿3千万两白银;●中国开放沙市、重庆、苏州、杭州为商埠;●允许日本人在中国通商口岸设立领事馆和工厂及输入各种机器;●片面最惠国待遇;●中国不得逮捕为日本军队服务的人员;●台湾澎湖内中国居民,两年之内任便变卖产业搬出界外,逾期未迁者,将被视为日本臣民;●条约批准后两个月内,两国派员赴台办理移交手续。●开放通商口岸这白纸黑字的条约,就是一根历史的耻辱柱,而李鸿章就永远钉在这根耻辱柱上了,无论他一生为大清国出过多少力,费了多少神,建了多大的功业,对不起,一笔购销,留在历史上的就只有六个字“卖国贼李鸿章”而和李鸿章一起为这场战争,陪葬的就是我的玄祖舅。战争结束了,中日和平了,地割走了,银子也赔了,老佛爷坐在新园子里显得百无聊赖,她得寻点事做做,可是如今能引起的她兴趣的事情一件也没有了,洋务运动的成果消失殆尽,发展经济没有资金,发展教育没有人才,修铁路建码头都有外国人代劳了,连一年一度的科举考试,老佛爷她都懒得过问,因为她觉得大清国有没有人才都一样,反正就是一个落后了得。但是,她总得打发时间,不做一件事也实在不行,她要他的臣民反思战争失败的原因,总结一下经验和教训,争取在下一战中打败小日本,将割出去的地要回来,赔出去的款也要回来。实话实说,老佛爷做得这件事,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如果当时真的这样做了,找出了战争失败的真正原因,痛定思痛,卧薪尝胆,君臣一心,团结一致,发愤图强,大清国打败小日本,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中日甲午战争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呢?一:重视不够,实力差距很多人认为中国在甲午战争前的军事实力已超过了日本,但事实并不如此:中国的北洋海军在1884年之前仍是“亚洲第一”,但过了1884年,由于清朝官员认为海军已经很强大,不懂得海军需要不断投入、持续更新,而是大大的消减海军军费开支。反观日本:19世纪90年代大量地购买船只,上至天皇下至全国的人民都支持,加大军费开支,很快日本的海军就远远超越了北洋海军。二、缺乏预见,准备不足日本在19世纪60年代“明治维新”以后,资本主义得到较快发展,与封建的武士道精神结合在一起,产生了军国主义怪胎,极具扩张性和掠夺性。侵略并战胜中国,是近代日本的既定国策。早在1855年,日本的维新派政治家吉田松荫就主张:“一旦军舰大炮稍微充实,便当开拓虾夷……晓谕琉球,使之会同朝觐;责难朝鲜,使之纳币进贡;割南满之地,收台湾、吕宋之岛,占领整个中国,君临印度。”吉田的这一思想,对他的弟子,后来成为日本政要的伊藤博文(内阁总理大臣)、山县有朋(参议院议长)等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成为日本政治家的主流思想。明治维新初期,日本奠定了大陆政策,1887年,日本政府制定了《清国征讨方略》,决定在1892年前完成对华作战的准备,进攻的方向是朝鲜、辽东半岛、山东半岛、澎湖列岛、台湾、舟山群岛。7年后,日本正是按照这个时间表和路线图发动侵略战争,并几乎达到了全部目的。日本在几十年里将上述国策一以贯之,进行各方面的充分准备,前后实施了8次《扩充军备案》。甲午战前的几年,平均年度军费开支高达总收入的31%,1887年天皇下令从皇室经费中挤出30万元作为海军补助费,这笔钱虽然不算很多,但表达了最高统治者的决心,势必对全国产生很大激励。果然,在天皇的感召下,全国富豪纷纷捐款,一年就有100多万元。这不仅增加了军费,也极大地鼓舞了民心士气。日本一面扩军,一面派出大批间谍在中、朝活动,在甲午战前绘成了包括朝鲜和我国辽东半岛、山东半岛和渤海沿线的每一座小丘,每一条道路的详图。日本就像一架制作精良的战争机器,时刻不停地运转着,一旦时机成熟,便会毫不犹豫地诉诸武力。与之相比,清政府对国家安全形势的判断就显得很不到位,对遭受侵略缺乏应有的预见和警惕。当时中国的一些有识之士,如两江总督沈葆桢、台湾巡抚刘铭传等看出“倭人不可轻视”,但朝廷和大部分政要对日本的认识还停留在“蕞尔小邦”的阶段,“不以倭人为意”。在日本倾全国之力扩充军备,战争危险日益迫近的紧要关头,清政府反而放松了国防建设,以财政紧张为由,削减军费预算,从1888年开始停止购进军舰,1891年停止拨付海军的器械弹药经费,而尤其叫人不可思议的就是慈禧太后将用来给北洋海军买枪炮的钱挪用建了颐和园,上行下效,朝廷及高级地方官员贪污腐败,生产停滞,经济落后,国库空虚,根本没有人操心海军的事。三:战略失误,指挥失当甲午战争的主战场在朝鲜、中国一侧,日军属于跨海作战,补给线很长,必须从海上运输。中国虽是内线作战,但扰乱和切断敌军的海上交通是克敌制胜的重要措施。因此,集中海军主力,寻找有利时机主动出击,必要时进行决战,对敌方海军形成遏制,不但是必要的,当时也有这个力量和可能。如果战略正确,指挥得当,应该能够取得一定的胜利,在双方争取制海权的黄海海战中,清军以优势兵力,迎击日军,清军的铁甲定远舰,镇远舰对日军有着绝对的火力及防护优势。战役指挥官,清军水师提督丁汝昌率军遭遇日舰后,几次机动,被日军抢去丁字横头优势。此时他将主力战舰——2艘铁甲舰和10艘巡洋舰以“八”字型横列展开,以一铁甲舰为中心,向日军冲去。妄图以此冲散日军舰队。同时丁汝昌还发出命令:“各小队须协同行动;始终以舰首向敌;诸舰务于可能之范围内,随同旗舰运动之。”但重要的一点是,丁汝昌并没有制定舰队副指挥官。12时53分,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开始发炮还击。定远主桅中弹,信号索具被炮火所毁,在飞桥上督战的丁汝昌身负重伤。此时北洋水师失去指挥官,舰队秩序混乱。但战役胜负未定。北洋水师阵型尚有利于破坏日军队形。清军舰队如能继续向前突进,可以将日军的第一游击队与本队隔开,那时战役成败还未可知。但定远此时却畏缩不前。由于丁汝昌的命令,各舰只能随旗舰运动,故使日舰有充分时间进行机动。13时20分,日舰完成对清军的夹击。自此,清军战败已成定局。这战争失败的原因找出来了,如果老佛爷及朝廷官员,能够认真反思,励精图治,大清国一定能重新建立一只强大的海军,可是慈禧老佛爷哪能找过来找过去,把自己绕进去呢?,她挪用了海军军费,致是海军力不抵敌,导致战争失败,这个罪名可是不小,她得走进军事法庭接受审判,最不济也得引咎辞职。还有朝廷里的那些主和派,在老佛爷耳根旁大事渲染“日本无害论”扰乱视听,造成决策失误,他们是不是也得负上一部分责任,这样做的话,老佛爷的亲信大臣醇清王就得入大牢,即使不入大牢,也得把庞大的家产拿出来,帮国家赔款,还有李鸿章就更是难辞其咎了,这指挥失当的责任非他莫属,可是大清国的统治者是绝不会这样做的,他们找出原因了,这个原因就是,大清国生产的枪炮子弹不行,譬如说,在战争最关键的时候,出现了哑炮,拆开一看,火药都返潮了,还有在生产的过程中,更有唯利是图的奸商偷工减料,炮弹里掺有沙子,子弹头用马头铁刷上铜液滥竽充数,还有更不可容忍的是大炮的底座竟是木头做的,致使炮座失火,烧死了不少的将士,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些奸商的良心都叫狗吃了,拿这样的武器,是让将士们杀敌呀,还是自杀,这战争失败的责任你们是必须负的,玄祖舅他就是这样的奸商,这些哑炮,这些装着沙子的炮弹,还有炮座用木头做成的炮筒上,也刻着他的军械厂的名字,他进监狱是罪有应得,他也无话可说。可问题是他的枪械厂是在匆忙中建起来的,无论资金无论技术都是不行的,更没有人帮助他,建立一套严格的商品检验制度。这一些都不用说了,战争的失败原因找到了,慈禧老佛爷没有责任,醇清王继续他的高官厚禄,李鸿章也官升两级,做了总理大臣,只由玄祖舅还有那些和他一起为北洋海军,制造枪炮子弹,劳神费力的商人们,被关进监狱,他们得为国家负战败的责任。而玄祖舅,他的麻烦大了,他被审出了大秘密,他是太平天国的逃犯,他隐姓埋名,埋伏在朝廷大员的身边,窃取了李鸿章的信任,他利用军械厂,故意制造假冒伪劣的武器,他就是想让大清国的海军失败,玄祖舅他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他的夫人就是日本人,他的大舅子就是一个日本舰长,在这场战争中被击毙了,他的夫人听到哥哥遇难的消息,丢下三岁的孩子,就回了日本,这样看来,玄祖舅他不但是大清国的逆贼,还是日本国的间谍,他就是有预谋的破坏,而玄祖舅,也根本不为自己辩护,他不想活了,他在这个世上活够了,他将所有的指控都应承了,它被判了死刑,押进死牢,待到秋后问斩。可是有人偏偏不让他死,在帮他上下活动,到老佛爷的面前为他求情,这个人不是他的莫逆之交张之洞,玄祖舅,他入监狱的那一天,张之洞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回去后就生病了,据说病得很厉害,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上朝,这个为他四下活动,请求老佛爷赦免他的就是倔老头李鸿章。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个案子是门上钉钉,根本没有调合的余地,谁也不愿捅这马蜂窝,所以李鸿章的活动根本没有作用,没有一个人和他联名上奏老佛爷,请求赦免一个奸商逆贼加间谍,连张之洞都称病不出,谢倔老头于大门之外,倔老头是真正被激怒了,他撕去了温良恭俭的假面具,借着三分酒力,五分胆气,两分豪情,披头散发,撒泼打滚,狂犬吠日,咆哮朝堂:“老佛爷,你这臭婆娘给我好好听着,还有满朝文武,你们这些苟且偷生之徒也给我牢牢记着,大清国如今已是千疮百孔,不堪一击,都是你们的罪过,看看我大中华,五千年宏大基业就要毁在我们这些不孝子孙的手中,泱泱大清国竟败在小日本的手中,我李鸿章罪不可恕,我得为战争的失败负最大责任,这第一个该进监狱的是我,还有你,自称是慈禧老佛爷,其实就是庸碌无能的臭婆娘,你把海军军费用来建园子,美其名曰要显示大清国的威仪,你显摆了吗?大清国威仪何在?还有你,醇清王,你清吗?你就是个糊涂虫,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是往臭婆娘的耳朵里灌迷魂汤,什么日本国和大清国一衣带水,根本不会和大清国打仗,就是打了,小日本也不堪一击,用大把的银子来装备海军,无异于把银子扔到海里,有了这笔款不如给您老人家修个新园子,还能显示大清国的威仪,小日本和大清国友好了吗?它战败了吗?割地赔款你心中痛快了吧?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你这富可敌国的王爷,给海军捐过一分钱吗?这仗打败了,你这军机大臣洗的倒干净,你有先见之明,大清国本来就不该打这一仗,打了是失败,不打也是失败,还不如不打,你这叫人话吗?你这就是满嘴喷粪。还有你们这满朝的文武大臣,说什么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谁来治过一下,安过一次,想我海军将士在海上欲血奋战,为国殉难,你们谁去看过他们吗?战争这是国家的行为,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国家的事情能让一个商人来负责吗?不错,这个商人的确有错,你们说他是奸商也可以,但他罪不至死,炮弹里装有沙子,那是他的棉花不够,子弹头用铁顶铜,那是他没有铜材,一个商人,他拿出了他全部的财力和精力,替你们这些吃着国家的俸禄,不干国家事情的文武大臣,担着国家的责任,如今你们还要将他送上断头台,老佛爷你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你这样做是让大清国的子民寒心啊!醇清王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我李鸿章,已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我就是卖国贼李鸿章,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和死了一个样,老佛爷你这臭婆娘你听着,还有你们这满朝苟且偷生的文武大臣也记着,如果你们敢将这个商人送上断头台,我李鸿章也不活了。”倔老头披头散发,口吐白沫,解下腰间的官绶,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坚决要悬梁自尽,口中大喊“邓世昌,丁汝昌,刘步蟾,还有那些葬身大海的弟兄们------,请你们等等我,李鸿章我来了,我要陪你们到阎王殿里告状去呀。”就气绝身亡,颓然倒地。慈禧老佛爷气急败坏,满朝文武惊慌失措,又拉又揉,又喊又叫,倔老头气若游丝,慢慢缓过神来,被抬到朝堂一侧的暖阁里休息李鸿章大骂朝堂这一章节完全不是作者的杜撰,虽然正史、野史都没有只言片语的记载,但是在民间却演绎的有声有色,有一场戏就叫《李鸿章大骂朝堂》,据说这场戏是玄祖舅写的,是玄祖父和玄祖母担纲主演的,爷爷说:“你的玄祖父就是在演这场戏的时候,累死在戏台上的。”这故事听起来真叫人荡气回肠。曾祖舅被无罪释放了,不但释放了,好像老佛爷还说了几句好话,对曾祖舅的爱国精神大加赞赏,说到最后,有一个问题不好解决,就是大清国没有钱还她的子民,不过老佛爷说了:国家不能亏百姓,欠玄祖舅的钱,早晚都要给的,至于什么时候给,说不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战争赔款给人家日本送去,若不然人家再打上门来,可是不得了的事。”就这样曾祖舅他破产了,由大富翁变成了穷光蛋,树倒猢狲散,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家的货栈还有那些借钱给玄祖舅的朋友,跟着破产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玄祖舅由腰缠万贯的大富翁,变成了穷光蛋,还连累我家破了产,但我们家也就是蒙受了巨大损失,还没有破到变卖货栈这一步,而卖货栈的真正原因是因为玄祖伯,这就是成于萧何,败于萧何,玄祖伯呕心沥血经营货栈,挣了很多线,而这些钱最后还是被他花光的。这是因为玄祖伯他病了,而且病得特别重,洛阳的名医都延请了,没有回天高手,玄祖舅说:“南京城里如今有外国人开的医院,去看看西医吧。”于是玄祖父就带着玄祖伯到南京城里的,外国医院看西医,经过一番检查,玄祖伯得的是尿毒症,也就是现在说的肾衰竭,当时医院正在试验通过肾脏移植,来治愈这种病,但需要的医疗费也是个天文数字,而且还需要肾脏器官。玄祖父二话没说,回到洛阳卖掉了货栈,带着钱到了医院说“就用我的肾脏”,这就是天意,或者说玄祖父和玄祖伯的兄弟亲情感动了上苍,医生打开玄祖父的肚肠后,禁不住ok,ok,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肾脏,鲜活,健康,强壮,美丽,手术出人意料的成功,半年后,兄弟俩高高兴兴的回到洛阳,满面红光,身轻体键的玄祖伯站到老朋友面前,所有的人都不敢相认,这个脸面黑瘦,弯腰弓脊的老病号,怎么脱胎换骨了,返老还童了?玄祖伯说:是他的好兄弟救了他,他的体内如今有一个特别棒的腰子,那是兄弟给他的。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因为那时候中国人的词典里,还没有换肾这个医学名词,都认为玄祖伯是遇到神仙了。玄祖伯他真的是焕发青春了,他的体内有一颗年轻的,强壮的,鲜活的,健康的肾脏在进行着新陈代谢,使他在六十岁上还生了一子,就是我们的曾祖叔,不幸的是他最亲爱的兄弟,却不能来分享他的幸福,玄祖父一年前就去世了。玄祖父是累死在戏台上的。玄祖舅成了穷光蛋,玄祖父也倾家荡产了,按照常理,他们这大姐夫和小舅子俩该愁死才对,确实,玄祖舅当时就是想不开,他不恨别人,只恨自己,他到了洛阳,和自己的亲妹子相会,非但没有帮助亲妹子过上好日子,还连累她们破了产,看着妹子受苦,他的心像刀铰一般,他想不开了,他不想活了,他将自己关在小屋里,三天三夜水米不进,他要绝食自尽,是玄祖父救了他,又解劝了他。玄祖父被称为快乐的单身汉,他就是个乐天派,用他的话说:“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了,有高个子替咱顶着,地也陷不下去,就是陷了,还有低个子帮咱垫着,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天大的难事,都是人来解决的”,他最像他的爷爷,我的七世太祖爷了,淡定豁达,宅心仁厚,什么事情都想得开,他给玄祖舅讲他爷爷的故事:他的爷爷也算是精明能干之人,他除了在河滩地上种小麦谷子外,还在旱地里引种棉花获得成功,又将棉花纺成线,织成布,从洛河上运到洛阳城里的铺子里去卖,这可谓:亦商亦农,财路亨通,有钱有粮,六兽兴旺,家大业大,富甲一方,在村里算是首屈一指的富户,可是树大招风,水墅这份诺大的家产被土匪盯上了,太祖爷他是个淡定豁达之人,而且他将这种性格遗传给了他的子孙,淡定豁达可以说是我们这个家族的既定人格。他认为: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在得失之间,得不必得意忘形,失去了也不用痛惜伤身,钱物本是世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花都是花,谁用都是用。所以,当土匪抢光了家里的钱粮财物,他不但不去告官,不去追查,反而贴出告示:“感谢兄弟们手下留情,没有伤了兄弟及家人的姓命,没有损毁祖传的宅院”还敬告土匪们:“弟兄们如果缺钱了,没粮了,尽可到兄弟家里抢,只要不伤及兄弟子孙的性命,不毁及兄弟祖宗留下的房产就可。”玄族父还将他爷爷的口头禅,也说给玄祖舅听“人生不设防,命中该有总会有,命中没有求白求”所以,水墅这样一座深宅大院,从古到今从没养过一个家丁,大门一年四季敞开着,家里面的箱子柜子上大都没有锁,即使有了,大部分也都是摆设,这不是将肥羊拱手送到狼嘴里吗?让人想不通的是,爷爷的这种做派又被他的孙子全盘继承了,而且发扬光大,一脉相承,源远流长,玄祖父的淡定豁达,乐天知命,仗义疏财,那是洛阳城出了名的。玄祖父对玄祖舅说:“我的大舅哥啊,你也是五十多的人了,咋还不知天命呢?这一切都是天意啊,想一想,三十年前,你是太平天国的义士,‘誓与天京共存亡’,如果不是老太公他想为你家留下血脉,硬逼你带着小九妹逃出天京,你都做了三十年鬼了,还有今天的风光和烦恼吗?钱财是什么?是负担,是枷锁,是磕绊,如今咱兄弟俩,是无财一身轻,咋不想着过几天快乐日子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兄弟还没有穷到,沿街乞讨的地步,就是沿街乞讨了,该快乐也要快乐,你就是腰缠万贯,还不是一天吃三顿饭,晚上睡一张床?白天穿一件衣服?人有啥足兴?国破家亡,战争失败了,老百姓能会有好日子过?你就想开吧,想想那些阵亡的将士,他们的命都没了,咱破点财算什么?咱好歹家还在,人没亡,兄弟姐妹一大帮,儿孙绕膝坐高堂,你还有啥想不开的?你就是死了,除了儿孙悲伤,那钱财绝不会再回来了。高高兴兴过日子,快快乐乐享天伦吧,将华茂源卖了,把欠别人的帐打发了,军械厂就交给大儿子经营吧,咱兄弟什么也不求了,只要每天有一碗稠米汤喝,就足够了,咱兄弟俩一起追星捧戏子去吧。”玄祖舅被玄祖父说通了,跟着玄祖父在洛阳城里追星,捧角儿,洛阳城里又多了一个快乐的单身汉。那一天,从金陵城来了一个剧社,老板姓曹,叫曹励昉,据说就是曹雪芹的后代,曹华两家是世交,曹老板和玄祖舅也是打小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只以为玄祖舅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咋相见,还着实吓了一大跳,知道了玄祖舅的生平和际遇,更是啧啧称奇,说:“华兄,你本身就是一部传奇”于是就希望玄祖舅加盟剧社,把剧社做大做强,玄祖舅欣然应允,并把玄祖父介绍给了曹老板说:“我的小舅子也很会演戏。”这时候的玄祖父,肩上有了养家糊口的担子,货栈没有了,但孩子大人还得吃饭,再说玄祖父又酷爱艺术,舞台就是他的生命,于是玄祖父就随着玄祖舅加盟,成了剧社的台柱子,玄祖母也重操旧业了,玄祖舅亲自为他们编戏,算是编剧,玄祖伯打理剧社的往来事务,事无大小,件件躬亲,算是经理吧,还有几个闺女,自称是八姐九妹,大公主、五伶倌,一个个漂亮如花,喜欢表演,经常来跑跑龙套,救救场面,还帮助做些杂务的,剧社差不多就是我家的了。那时候战争刚刚结束,战败的大清国威仪全无,和小日本签订了《马关条约》,又是割地,又是赔款的,老百姓的日子更苦了,像玄祖舅,玄祖父这样破产的的商人很多,可是封建统治者照样过着花天酒地的腐化生活,老百姓苦不堪言,怒火中烧,却没有说理的地方。文艺总是要干预生活的,艺术家总是想方设法通过艺术形象来反映生活,来宣泄情绪,来表达政治理想和人生追求,玄祖舅就是这样的人,他想倾诉,他想宣泄,他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冤屈,知道大清国子民的苦楚,他根据自己的真实事情,写了一场戏,就叫《李鸿章大骂朝堂》,玄祖父扮演李鸿章,玄祖母扮演西太后,他们两个演的太好了,把老百姓想说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把老百姓想宣泄不能宣泄的愤懑情绪,给淋漓尽致的宣泄出来了。1895年的阴历十月初一,是民间的鬼节,洛阳城大街小巷都燃香烧纸,为在战争中殉难的海军将士送寒衣,那天晚上,彤云密布,寒风萧萧,几十万大清国的子民,忍泪含悲,聚集到洛阳大戏院外的广场上看戏,金陵城来的大剧社要进行义演,为阵亡的海军遗属筹集救济款,《李鸿章骂朝》就在那晚开演,一直演到除夕夜,场场爆满,玄祖父他整整演了一百场,没有休息过一天,十冬腊月,滴水成冰,他在台子上却累的大汗淋漓,那几天他受了风寒,而且他如今只剩一个肾了,体力明显的不支,又是除夕夜,家家都要团圆,我家也该团圆一次了,玄祖父他也该休息一下了,所以就决定除夕夜不再安排场次了,但是观众却满满的坐在戏台下,掌声一次又一次的响起,玄祖父他被观众的热情打动了,他带病上台,但却不敢有半点懈怠,演出获得空前的成功,台上台下欢声雷动,他和玄祖母携着手出来谢幕,又加演了好长时间,观众还是不走,一定要玄祖父将骂朝那一大段再演绎一遍,玄祖父他真的是支持不下来了,但是戏子都是人来疯,尤其是玄祖父,根本经不起观众的热捧,那雷鸣般的掌声和震天价响的叫好声,使他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用尽了他全部的激情,将《李鸿章骂朝》演绎成了他生命的绝唱。只见他,打开一瓶杜康酒,像吹喇叭一样,一口气饮下半瓶,他器宇轩昂的站在舞台上,眼前闪现着甲午战争那枪炮轰隆,血肉横飞的战斗场面,他就是那个被怒火烧的失去了理智的李鸿章,他借着三分酒力,五分胆气,两分豪情,他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就像泼妇骂街,撒泼打滚,又像狂犬吠日,雄狮咆哮:“老佛爷,你这臭婆娘给我好好听着,还有满朝文武,你们这些苟且偷生之徒也给我牢牢记着,大清国如今已是千疮百孔,不堪一击,都是你们的罪过,看看我大中华,五千年宏大基业就要毁在我们这些不孝子孙的手中,泱泱大清国竟败在小日本的手中,我李鸿章罪不可恕,我得为战争的失败负最大责任,这第一个该进监狱的是我,还有你,自称是慈禧老佛爷,其实就是庸碌无能的臭婆娘,你把海军军费用来建园子,美其名曰要显示大清国的威仪,你显摆了吗?大清国威仪何在?还有你,醇清王,你清吗?你就是个糊涂虫,你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是往臭婆娘的耳朵里灌迷魂汤,什么日本国和大清国一衣带水,根本不会和大清国打仗,就是打了,小日本也不堪一击,用大把的银子来装备海军,无异于把银子扔到海里,有了这笔款不如给您老人家修个新园子,还能显示大清国的威仪,小日本和大清国友好了吗?它战败了吗?割地赔款你心中痛快了吧?你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你这富可敌国的王爷,给海军捐过一分钱吗?这仗打败了,你这总理大臣洗的倒干净,你有先见之明,大清国本来就不该打这一仗,打了是失败,不打也是失败,还不如不打,你这叫人话吗?你这就是满嘴喷粪。还有你们这满朝的文武大臣,说什么文能治国,武能安邦,谁来治过一下,安过一次,想我海军将士在海上欲血奋战,为国殉难,你们谁去看过他们吗?战争这是国家的行为,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国家的事情能让一个商人来负责吗?不错,这个商人的确有错,你们说他是奸商也可以,但他罪不至死,炮弹里装有沙子,那是他的棉花不够,子弹头用铁顶铜,那是他没有铜材,一个商人,他拿出了他全部的财力和精力,替你们这些吃着国家的俸禄,不干国家事情的文武大臣担着国家的责任,如今你们还要将他送上断头台,老佛爷你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你这样做是让大清国的子民寒心啊!醇清王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我李鸿章,已经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了,我就是卖国贼李鸿章,我活着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和死了一个样,老佛爷你这臭婆娘你听着,还有你们这满朝苟且偷生的文武大臣也记着,如果你们敢将这个商人送上断头台,我李鸿章也不活了。”倔老头披头散发,口吐白沫,解下腰间的官绶,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坚决要悬梁自尽,口中大喊“邓世昌,丁汝昌,刘步蟾,还有那些葬身大海的弟兄们------,请你们等等我,李鸿章我来了,我要陪你们到阎王殿里告状去呀。”就气绝身亡,颓然倒地。玄祖父他真的倒在了舞台上,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等人们回过神来,玄祖父他真的已经气绝身亡了。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风生水起(八) 八玄祖父死的淡定又安然,据说有一口鲜血从他微张的嘴里溢出来,顺着脖颈绕了一圈儿,在胸前印了一个梅花扣,就凝固了,他爱梅,他的两个妻子都有一个梅字。他面带微笑,神色安详,就好像是做完了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要深睡一宿似的。他临终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他可能是觉得他这一生没有遗憾,他喜欢的人,他全心全意地爱过了,他喜欢的事,他尽心尽意地做完了,最后他终于死在自己毕生追求的梦幻舞台上,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驾鹤西行,逍遥天外,不管世人怎么看他,怎么说他,怎么评价他。满院子的人都听得荡气回肠,心潮起伏,原来,这氺墅不是像外人说的那样,有红蟒仙家的护佑,就是人丁兴旺,福寿绵长,就是吃不愁,穿不愁,就是婆媳和睦,兄弟仁爱,姐妹亲热,妯娌和睦,就是好日子永远过不完,它也有困顿的时候,它也会破产,会衰败,它也有家破人亡,明争暗斗,生活穷困,名誉扫地的时候,玄族父和玄祖母就是到这时候才被正名的,被子孙后代所敬仰,所思念的。在华之风华之云两兄弟的精心策划下,曾祖父的寿辰办的热闹排场,人们饱了眼福、饱了口福、也饱了耳福,吃了丰盛的洛阳水席,喝了醇香的杜康美酒,品了普洱香茗,学了禅茶茶道,还磕着瓜子听故事,唠嗑、聊天、唱小曲,夕阳西下,群鸦归巢,大白公鸡站在山墙头上喔喔喔的啼鸣,十几只大母鸡则咯答咯嗒的迎合,猪圈里有两只小花猪,也被这欢乐地场景所感染,直立着,扒着猪圈墙哼着小曲,两个孩子把桌上没吃完的八宝粥倒进猪食槽,两只花猪娃像过年的孩子一般,一边吃一边撒欢摇尾巴。这自由美好的时光确实是太珍贵了,人们不知道,在这阳光明媚的后面就是腥风血雨,华之风和华之云是从哪战火纷飞的抗日战场上下来的,他们今天来给表弟办生日聚会,除了想愉悦一下疲惫焦虑的身心以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告诉大家:“像这样和平欢乐的聚会,在眼下的中国是基本找不到了,日本侵略者在占领了北平、南京、上海、武汉、长沙之后,又将侵略的魔爪伸向了中原,特别是把洛阳当成进攻的重点,大家要居安思危,做好准备。”对于华之风的宣传,有人信,有人不信,更有人说他是妖言惑众,扰乱人心,说“我们这中原腹地,自古以来就不打仗,即使日本人把全中国都占领了,也占不了中原,更打不进洛阳。”华之风的宣传虽然有人不信,但日本人进攻中原的脚步却越来越快,这就和一百多年前的那场瘟疫一样,不论你信不信,这灾难它终归是降临了。历史回溯到1944年4月18日凌晨,日军突然发起豫湘桂战役,第一阶段的“河南战役”目的就是夺取当时的中原抗日中心、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所在地——洛阳。 日军的一部,在司令官小泽花之语的指挥下,渡过伊河,直逼龙门,洛阳抗日保卫战正式拉开序幕,参战的是***第十五军和第十四军九十四师的1.8万名爱国官兵,人员不整,装备落后。十五师守西工、六十五师守北邙,十四军九十四师守洛阳城,十五军军部置于洛阳北部制高点——上清宫指挥洛阳保卫战的,总指挥就是华之云。 日军从华北、华中抽调兵力,由空军掩护,组织洛阳会战,总兵力在5万人以上。洛阳战役大小战斗上百次,其中以龙门、下池、七里河、兴隆寨、瞿家屯、西小屯、邙岭、城厢等战斗最为激烈。龙门战役打得十分惨烈,双方在龙门东山展开白刃战,日军连丧两个中队长,激战3天后,龙门失守。邙岭战役中,爱国官兵利用地形优势主动出击,猪龙嘴伏击战大获全胜,极大地鼓舞了军民斗志。在洛阳城东北邙山南麓,有一条东西狭长的凹道,长约2公里,深约数尺,宽度仅容一辆车行驶,11日上午,日军一个联队1000多人从白马寺出发,欲从东北方向进攻洛阳城,经过猪龙嘴时,遭到华之云亲自指挥的九十四师的伏击,日军全部被歼,这是洛阳保卫战中,打得最漂亮也最惨烈的一次伏击战,在保卫军部的战斗中,上至军长下至厨师,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投入了战斗,混战中,华之云的大儿子华若昆,生擒日军敌大队长藤本伊朗,日军蜂拥来抢,华若昆当机立断刺死藤本,自己也倒在敌人的刺刀下,他的弟弟华若平,见状大吼一声,“哥哥,我给你报仇了”抱着8枚手榴弹冲入敌群,与50多名日寇同归于尽。 12日上午,日军坦克部队从聂湾强渡洛河,防守的一九一团的李军义率全排战士匍匐前进,以集束手榴弹炸毁敌坦克5辆,毙敌30多人,迫使敌人退回洛南,全排官兵全部为国捐躯。 反复争夺的七里河、兴隆寨、瞿家屯、西城、邙山南麓血战,爱国官兵伤亡惨重,但无一人投降、无一人退缩。仅上清宫保卫战就打了4天4夜,日寇遗尸遍地,进攻多次受挫。丧心病狂的日寇,突然施放毒气弹,爱国官兵仍不退缩,战斗到最后一息,誓与洛阳共存亡。 23日拂晓,3万多日军集中力量进攻西门,通过高音喇叭劝守军投降,但爱国官兵不予理睬。洛阳百姓冒着炮火,背米送面鼓励官兵英勇抗战。24日,洛阳城破,爱国官兵各自为战,或利用墙洞射击敌人,或居房顶用手榴弹投炸敌群,或以刺刀与敌肉搏,誓死保卫寸土。打死打伤日军8000余人,中国也有3000多名爱国健儿为国捐躯,其中就有华之云的两个儿子华若昆、华若平和华之风的三个儿子华若建、华若国、华若霖。就在抗日将士鏖战正酣,斗志昂扬的时候,洛阳守军却接到了撤出战斗放弃洛阳的密令,二十四日晚上,十五军军部通知各师余部分路突围。1944年4、25日下午,洛阳陷入日寇魔爪。 洛阳抗日保卫战,从5月4日到25日,历时21天,装备落后的中国守军孤军奋战,抗击机械化装备的日军精锐之师,打死打伤日军2万多人,炸毁敌人坦克60多辆,沉重打击了日本侵略军的嚣张气焰,中国军队也伤亡惨重,突围官兵仅有2400多人,1.6万名勇士用生命和热血在中国抗日战争史上谱写了悲壮的一页! 现在的西南隅、周公庙、下园路、民俗博物馆,处处留下了中国军人抗日的足迹,抚今追昔,当我们在日新月异的魅力洛阳幸福生活时,我们永远不能忘记古都地下的民族英骨,不能忘记千千万万,在洛阳抗日保卫战中,浴血奋战的英雄!在这千千万万浴血奋战的英雄中,俺把目光投向了华之云和华之风两兄弟。华之风和华之云是洛阳保卫战的组织者和指挥者,在洛阳城陷落前夕,华之云坚决不随司令部撤离,而是组织了一支敢死队,学习他的爷爷“誓与洛阳共存亡”,站在洛阳城头上狙击进城的日军,跟随他的敢死队全部阵亡了,随着一声巨响,城门坍塌,他从城门上掉下来,昏迷过去,他的魂灵悠悠的飘荡,他看见了一个人,迎面走过来,那是他的爷爷,他说:“爷爷,华之云是你的好孙子,俺没有给您丢脸,俺也与洛阳共存亡了”,谁知道爷爷瞪他一眼说:“你这孩子,好不懂事,你赶紧回去,找到你的哥哥,你们兄弟的寿数不尽,要把洛阳夺回来了,你才准来陪爷爷。”,华之云他醒过来了,真是侥幸,他连一点伤也没有受,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有神灵护佑,他被裹挟在逃亡的队伍中,来到了哥哥所在的中原商贸总会,其实就是八路军办事处,办事处已经被日本的飞机炸成一团废墟,他从几乎崩塌的大门钻进去,大声喊:“哥哥、哥哥”他听见了回音:“兄弟,我在这儿?”华之云循着声音来到一间坍塌的房屋前,从窗户跳进去,看见哥哥蜷缩在桌子下,坍塌下来的大梁压住了他的腿,华之云费了老大的劲儿,挪开了房梁,华之风爬出来说:“兄弟,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华之云说:“兄弟率领的敢死队都牺牲了,咱兄弟俩也要学咱的爷爷,宁死不屈,“誓与洛阳共存亡”吧。华之风说:“兄弟,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现在要赶紧撤出洛阳,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华之云扶着华之风走到街上,日本人正在举行入城仪式,枪炮声暂时停下来,过了一会儿,就传来了军乐声,日本的太阳旗慢慢升起,但是只升到半道,狂风骤起,已经衰朽的旗杆,拦腰折断,太阳旗落在地上,人们说这日本人犯了大忌,进犯洛阳,杀人放火,弄得天怨人怒,这太阳旗到了洛阳就得落下了,从此后,一蹶不振,没多久就战败投降了。华之云说:“就这样看着日本人占领洛阳,兄弟俺心不甘啊”华之风说:“趁现在安静,赶紧出城,你不甘心,俺更不甘心,洛阳肯定会夺回来的,但现在不行,咱兄弟的生命要紧,赶紧出城,到氺墅舅家躲避一下,以后的事情,等待上级的指示。”华之云扶着华之风一瘸一拐的走着,速度太慢,等日军的进城仪式结束后,日军就会关闭城门,进行大搜查,日军已经得到情报,洛阳保卫战的指挥官还在城里,此刻华之云和华之风的画像,就在日本司令官,小泽花之语的公文袋中。小泽花之语做梦也想不到,他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他要搜捕的,抗日名将华之云和共产党的大人物华之风,就是他的亲兄弟,这也是上天的安排,不忍心让他们兄弟,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下见面,就在他耀武扬威的走进,本该是他兄弟要走进的,洛阳绥靖公署的大门时,他的弟弟华之云正背着他的哥哥华之风走出了洛阳城。华之云背着哥哥狂奔了二三里,枪炮声渐渐听不到了,华之风说:“兄弟,快把哥哥放下来,太阳要落山了,日本人不敢出城搜查了,咱兄弟安全了,坐下休息一会儿”,他们跳进路边的一个炮弹坑,蜷缩着躺下来,华之云累坏了,就闭上了眼睛,感到有点饿了,华之风摸摸口袋,还有半个干蒸馍,掰开说:“兄弟、垫垫吧。”华之云咬一口说:“哥,这馍馍真好吃。”华之风说:“是好吃,咱兄弟还算不错,能有半块儿干蒸馍吃,说不准儿有很多落难的兄弟,现在还在饿肚子呢。”华之云没有说话,他望着天空发呆,这是初夏时节,天气更暖和了,田野里到处是热闹的蛙鸣;黄鹂、杜鹃悠徐地发出婉丽的啼声;麦浪滚滚,油菜金黄;路边的杨柳,已经把鹅毛似的飞絮漫天漫地的洒下来;天空像空阔安静的大海一样,湛蓝湛蓝,白云像绵羊一般有的蠕动,有的静卧,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湿润润的,呼吸起来感到格外清新,红彤彤的夕阳,静静地挂在西山巅上,发散着血红血红的光晕,万物都像重新涂过各种颜色的油漆一般,显得格外的静穆而美丽,华之云他好像第一次发现,这祖国的河山这样的美,这也不怪他,平日里它总是忙忙碌碌,没有时间欣赏这美丽的风光,即使欣赏了,也不觉得有多么可爱,可是今天,他却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爱了,他望着望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华之风说:“兄弟,你不要难过了,你已经尽心尽力了,山河破碎你难受,哥哥和你一样难受,这洛阳咱兄弟是一定要回来的。”华之云说:“哥,兄弟是真的要和洛阳共存亡的,我从城头上掉下来,就看见爷爷了,俺说:“爷爷,华之云是你的好孙儿,俺没有给您丢脸,俺也与洛阳共存亡了,谁知道爷爷瞪俺一眼说:“你这孩子,好不懂事,你赶紧回去,找到你的哥哥,你们兄弟的寿数不尽,要把洛阳夺回来了,你才准来陪爷爷,俺这才又回到阳世,找到了哥哥您。”华之风说:“兄弟你看见爷爷他长什么样儿?”华之云说:“咱兄弟可是没有见过爷爷,但是,我就是一眼认出了爷爷,他长得和你很像,白面书生,文文绉绉,哥,俺不明白了,爷爷这文绉绉的书生,性子咋也这么刚烈呢。”华之风说:“你说反了,应该是我长得像爷爷,这刚烈的性格和外表没有关系,你甭看哥哥这文绉绉的,性子也是很刚烈,这是由血统决定的,咱华家一门忠烈,都是硬汉性格。”华之云说:“哥,我在出城时看见一个日本军官,长得和华之雨特别的像,骑着大洋马,耀武扬威,不可一世,我恨自己没有带枪,如果带了,我肯定会一枪毙了他。”华之风说:“幸亏你没有带枪,如果带了,凭你那枪法,毙了他没问题,但是,你如果毙了他,你会难过一辈子。”华之云说:“我为啥难过?”华之风说:“这个人肯定是华之雨。”华之云说:“啊,会有这么巧的事?”华之风说:“但愿不要有这么巧的事,但愿这个人不是咱的亲兄弟,那样的话,这老天对咱兄弟的惩罚就太大了。”华之云有点累了,就闭上眼睛和哥哥说话,华之风说:“弟弟,你睁眼看看,咱舅让人赶着大马车来接咱兄弟了。”华之云说:“哥,你说什么话,爷爷都说不让咱兄弟死,舅舅怎会让人用大马车来接咱,你对舅舅说,咱兄弟在阳间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呢,等我们光复了洛阳才去见他。”华之风说:“兄弟,你又说胡话了,是舅家的大马车驶过来了,上面坐着小超洋,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像是咱们的大表孙儿书图。”华之云赶紧睁开眼坐起来,他看见前方真的驶过来一辆大马车,小超洋也看见了他们说:“表哥,俺来接您来了。”华之云扶着华之风爬出炮弹坑,马车已经到了跟前,那个十四五岁的英俊少年跳下车,帮助华之云和华之风上了车,小超洋说:“图孙儿,你要招呼好两位爷爷。”小超洋扬扬鞭子,马车就慢慢动起来,那时候的路,虽然是官道,但不像现在的路,又宽又平,而是坑坑洼洼,还有很多炮弹坑,所以马车十分的颠簸,虽然马车十分的颠簸,但是华之云和华之风实在太累了,就躺在车上想睡觉,可是,那个少年不让他们睡,少年不知愁滋味,这眼前的战争和苦难,对他没有什么影响,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少年,都有英雄情结,崇拜英雄,热爱英雄,爱听英雄讲故事,而现在就有两个大英雄,和他躺在一辆马车上,他真的是十分的兴奋,纠缠着华之云让给他讲战斗故事,曾祖叔说:“图孙儿,云爷爷他累坏了,不要缠磨他,让他好好睡觉。”被曾祖叔称为图孙儿的这个少年,就是俺的父亲了,俺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有滋有味的生活几十年,都是他的功劳,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他还没有遇到俺的母亲,他还是氺墅中最受宠的大孙子,而且是唯一的孙子,这话有点不对,父亲他这一辈儿算是人丁兴旺,他有五个堂弟弟,但是,都比他小很多,就连和他紧挨的二弟,这时候也没有出生。父亲听了三大爷的话,不再缠磨云爷爷了,倒是云爷爷,不感到累了,他被这阳光少年的朝气感染了,所有的沮丧和懊恼都消散了,英雄的豪情又回到他的胸中,他对父亲说:“图孙儿,请躺下,云爷爷给你讲英雄故事。”父亲躺在云爷爷的身边,听云爷爷讲故事,听着听着睡着了。马车停在氺墅门口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旷野云俱黑,氺墅灯独明”只有中院的前大屋还亮着灯,曾祖伯、曾祖娘、曾祖父和曾祖母他们四个人在等人,其他的人都睡了。听到马嘶声,曾祖父急忙打开大门问:“怎么样,人接住了吗?”曾祖叔说:“接住了,人都好好的,没有受伤。”曾祖父说“接住谁了?”曾祖叔说:“上天保佑,吉人自有天相,风哥和云哥都接住了,这大姑梦的还真准,就是亲爹在天上保佑他的外甥,云哥背着风哥出了城,在一个炮弹坑里歇息,我们就接住了。”听到曾祖父和曾祖叔的说话声,父亲先醒了说:“三爷,到家了?”曾祖父说:“你这孩子,让你接人,你却睡着了,快去东院告诉你的老姑奶,让她安心睡觉吧,她的风儿、云儿都接回来了,没有受伤。”父亲跑到东院,玄祖大姑奶屋里的灯也亮着,玄祖大姑奶躺在床上睁着眼,听见脚步声,就说:“是小图孙儿吗?接住人了吗?”父亲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或许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爱逗大人着急,看着大人着急或生气就开心,他站到老姑奶的面前,直瞪瞪看着老姑奶不吱声,眼泪慢慢的滚出来,嘴一抽一咧的哽咽着,“风爷爷和云爷爷他们都-----”玄祖大姑奶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啊,你狠心撇下娘,你走了,娘也不能活了。”父亲也不劝他的老姑奶,他觉得这老婆儿哭儿子还怪有趣的。“娘,俺兄弟俩好好的你哭什么?”华之风和华之云听到娘的哭声,就跑过来了。“你俩甭动,让俺捏捏您们的手,”玄祖大姑奶也认为这就是儿子的魂影。华之风和华之云一人伸过来一只手,让娘捏住。“是,是活人的手,你们兄弟都活着?”“活着,活的好好地,一点伤也没有。”玄祖大姑奶看见他的重侄孙儿在笑,也笑了说:“好你个小兔孙儿,你给老姑奶逗乐子,把老姑奶吓死了。”这时候曾祖母和她的儿媳妇,也就是我们的奶奶也端着饭走进来了,这饭是奶奶做的,鸡蛋小葱酸面条,薄饼卷红萝卜丝,这都是华之风和华之云最爱吃的饭,他们兄弟走南闯北,真的什么山珍海味,中外大餐都吃过,但是,只要到了氺墅,就什么都不点了,只要喝奶奶擀的鸡蛋小葱酸面条,这鸡蛋是自家绿毛鸡下的,这小葱是自家地里长得,这香醋是用自家柿树上结的柿子酿造的,绝对都是货真价实的绿色食品,还有这红萝卜丝切得像丝线一样,不放什么调料,就是一点盐,一点醋,一点香油,就色香味俱佳。这华之风华之云像两只饿虎一样,风卷残云,不一会儿就把一锅酸面条全报销,十来张薄饼,一盆红萝卜丝也都进了他们的肚子,玄祖大姑奶说:“看你们俩那吃相,多长时间没吃饭一样。”华之云说:“三天三夜没吃饱饭了。”玄族大姑奶说“说说吧,你兄弟是怎么死里逃生的。”华之云说:“俺本来是带着敢死队在城门上狙击进城的日军,城门被日军的炮火崩塌了,敢死队都阵亡了,俺也掉到城门下,昏过去了,俺的魂灵悠悠荡荡的飘向阎罗宝殿,却看见俺的爷爷,俺说华之云是你的好孙子,俺也与洛阳共存亡了,谁知道爷爷瞪俺一眼,说俺不懂事,让俺快去救哥哥,说我们兄弟俩寿数不尽,这洛阳从俺的手中丢了,还得俺把它夺回来,等光复了洛阳才准俺去陪他。”华之风说:“俺的八路军办事处也被日本的飞机砸毁了,俺当时也是反应快,钻到了桌子下,房梁掉下来压住了俺的腿,俺动弹不得,幸亏之云弟,及时赶到救了俺,他要俺与洛阳共存亡,俺劝他,保住生命要紧,趁着日本人举行进城仪式,街上慌乱,之云就背着俺随着逃亡的人群出了城,如果,再晚一会儿,俺可能就被日本人搜捕了。”玄祖大姑奶说:“这祖宗就是在保佑你们兄弟,连你们的舅舅都被惊动了,给俺托梦让去救他的外甥。”父亲说:“老姑奶,你说说,俺老爷给你托个什么梦。”玄祖大姑奶说:“我中午歇晌,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我就看见你老舅赶着大马车,驾辕的就是黑旋风,我就问他,好端端的,赶着大马车干什么?他说去接孩子,我就醒了,我就琢磨,这肯定是你老舅他知道他的外甥有难,可是,他又不能救,就来惊搅我,我就把这梦讲给了小超洋听,他二话没说,就套上牲口,赶上马车去洛阳,这小图孙儿也跳上车和他一起去接你们了。” 多难兴邦(一) 一月神娘娘愿意护佑氺墅,不想给氺墅降灾,但是,她管不了人间的事,这是人间的灾难降临到氺墅了。这第一个灾难,就是氺墅的小公主,曾祖母的心肝宝贝,和奶奶很贴心的小姑子,我们的怜姑奶她疯了。怜姑奶她是披头散发,到处乱跑,看见年轻的男人就拾起石块儿砸过去,村里人都不知道,“这好好地,怜姑娘就疯了呢?”曾祖母带着她去看过医生,也到舜王庙烧了好多次香,但是不见好。奶奶说:“小怜的病根俺知道,俺来劝她吧。”大嫂小姑情谊长,奶奶比怜姑奶大十八岁呢,奶奶嫁过来的那一年,怜姑奶出生,婆婆的月子由媳妇来侍候,这在古时候不稀罕,怜姑奶可能是不喜欢年老的母亲,喜欢年轻的嫂嫂,她特别的依恋嫂嫂,不但白天要嫂嫂抱,晚上还要和嫂嫂睡,那时候氺墅家大人多,曾祖母是当家的,事情多,顾不上照顾闺女,奶奶这个年轻的小媳妇没有啥事做,但又不能养尊处优,就帮助婆婆带小姑,第二年,奶奶生了父亲,为氺墅添了大孙子,奠定了她在氺墅的崇高地位,曾祖娘说:"俺老了,要交权了,这主母的担子应该由氺墅的长媳来挑。”但是,奶奶她就是不爱揽事,也不爱做事,她不做这个主母,她说:“婆婆能干,家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你们都能摆平,俺就管好怜儿和图儿就行了。”奶奶知道:这小怜不是真疯,她就是心中害怕家中的人鄙视她,嫌弃她,害怕她的事被外人知道,嫁不了好人家,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人们知道她是无辜的,她是受害者,怜悯她,安慰她。对于她这样的心理,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外人真的以为她疯了,耍笑她,戏弄她,她在前面边唱边走,后面跟着许多孩子大嚷大叫,街边有人指指点点,人们慢慢的都知道怜姑奶疯的原因了,心中怜悯也没有办法,时间长了,连家中的人都嫌弃她了,曾祖母骂她是“前世来的讨债鬼”曾祖父唉声叹气“这闺女可叫人怎么办”,爷爷不忍心看着妹妹受人戏弄,把她关在家中,可是她着急呀,她急的眼睛血红,把指甲都咬掉了。但是,怜姑奶她怕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她的嫂嫂,如果她不安静,有人说:“你看,嫂嫂来啦”怜姑奶就会张望,看见嫂嫂来了,就不敢吭声了,嫂嫂给她端来药,哄着她喝下去,拿出新衣服给她穿上,然后姑嫂俩就带着侄儿去串亲戚,今天串舅家,明天串姑家,后天串姨家,反正氺墅的亲戚多,山庄、老城、胡家寨,七姑八姨十姥俵,每到一家,怜姑奶都被奉为上宾,人们都夸她长得秀气,精精灵灵的,“只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要是男孩子,就可以上学读书,吟诗作画,就是一个风流倜傥的文人大才子。”这样串了两三个月,怜姑奶的病慢慢好了,她知道了,亲人们并没有鄙视她,更不会抛弃她,她的心情慢慢好起来,不乱跑了,也不无缘无故的大喊大叫了,闲下来的时候,就帮助嫂嫂纳鞋底,氺墅中所有男人的鞋子都是嫂嫂承包的,或者和侄儿侄女们到浇花井上打水浇菜。有一天,怜姑奶掉到井里了,不是她不小心掉进去的,而是她故意跳进去的,怜姑奶她跳井,不是她真的不想活了,她跳的也是门口的浇花井,井水只到她的胸口,这就奇怪了,这明明淹不死人,她为啥要跳下去?当时父亲就在井台上,“姑姑,快抓住辘轳绳,我好把你绞上来”,可是,怜姑奶不上来,父亲没有法,就叫奶奶来,奶奶站在井口说:“小怜,你这是干啥,有啥话不能给嫂嫂说,快上来。”怜姑奶说:“嫂嫂,你对我好,我知道,但是,这事您也帮不了我,就让我死吧。”奶奶知道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就说:“小怜,你不要做傻事,你赶紧上来,你这事,嫂嫂能帮你解决。”怜姑奶说:“你知道是啥事?”奶奶说:“我咋不知道,嫂嫂是过来人,你快上来,不要伤了孩子,大人有错,孩子没有错。”怜姑奶抓住绳子,父亲帮助奶奶把她拉上来,奶奶对父亲说:“上一边耍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奶奶赶紧拿一件干衣服给怜姑奶换上说:“你这傻子,嫂嫂都在咱家祖宗面前替你表白过了,你是,清白的,无论有什么事,嫂嫂都会帮你担待着,祖宗都不怪罪你,你还怪罪你干什么。”怜姑奶说:“我就是不想要这孩子,不知道是哪个畜生的孽种,他会给咱氺墅带来耻辱,俺这没出阁的大闺女抱个孩子,还怎么嫁人。”奶奶说:“那你也不能跳井呀,你这可是两条命,你死了,孩子没了,你还叫爹娘哥嫂活不活了?就是这氺墅中的人都死了,这耻辱也还在呢,咱可不能做这傻事啊。”奶奶把怜姑奶怀孕的事,悄悄告诉了曾祖母,这本来应该高兴的事,却把曾祖母愁死了,“这事可咋办?”奶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曾祖母,曾祖母叹口气说:“只有这样办了,你去问问你大姑奶吧,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们华家的血脉,她说扔就扔,她说保就保。”奶奶把这事告诉了玄族大姑奶,这位百岁老人,高兴地像小孩子一样,说奶奶是逗她玩儿,奶奶说:“不是逗你玩,是真的,你家祖宗显灵了,小怜要给你生个重孙子。”玄祖大姑奶拉住侄孙媳妇的手说:“侄孙媳妇,你可得帮俺华家把这孩子保住了,俺这就代表华家祖宗谢谢你了。”奶奶又带着小姑子去串亲戚了,这一串就串了大半年。爷爷赶着大马车把扛着大肚子的奶奶从娘家接回来,奶奶生了一对双胞胎的男孩儿,曾祖母可是高兴,孩子满月时还请了很多客,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这两个孩子原来是到世上来哄人高兴的,不到一年,两个孩子都夭折了,爷爷没有多子的福,父亲还是独生子,这事情有点蹊跷,孩子死了,奶奶好像也不怎么悲伤。这一对双胞胎其实是怜姑奶生的,其中一个三个月就夭折了,另一个去了日本,这事情做的真是天衣无缝,怜姑奶的生命保住了,氺墅的名声也保住了,而华家的血脉也得以延续了,玄祖大姑奶是最高兴的了,她终于抱上重孙子了,在庆祝抗日战争胜利的锣鼓声中,怜姑奶她心满意足的披上了嫁衣,和嫂嫂执手告别,泪水洒满了衣襟。1945年的九月初九重阳节,是爷爷的生日,也是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洛阳光复的日子,人们奔走相告,高兴啊,老百姓遇到高兴的事,就是亲戚朋友聚会,就是吃吃喝喝,吹吹打打,说说笑笑,唱唱跳跳。氺墅这一家人爱热闹,平时大小有点事情都呼朋引伴的,聚到一起吃饭喝酒,何况今天这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了,当然是要摆上酒席,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了,山庄、氺墅、刘家庄、这些本家老亲戚来的人已经不少,而后庄、老城、胡家寨这些新亲戚来的人就更多了,还有玄祖大姑奶和他的儿子华之云、华之风也从百忙中抽出一点空来到了,但是,这一天的酒席不好,摆上桌的是四碗四,这四碗四算是洛阳水席中最薄的席了,就是四盘菜、四碗汤、四个盘里装得就是白萝卜丝、腌韭菜、油煎豆腐、红薯粉丸子算是最好的了,主食也是高粱、红薯面、参了一半大麦粉蒸的馒头。爷爷有点愧疚得对客人说:“这席面太薄气了,对不住大家了。”曾祖舅说:“这席面不错了,日本鬼子到咱中原这一年多,又烧、又抢的,许多人家都揭不开锅了。”曾祖八姑父说:“这人有啥样,你有肉俺吃肉,你没有肉,一碟鲜韭菜也能把客人打发了,这亲戚朋友的聚到一起,就是图个高兴,吃什么席面都不用讲究,有头发谁也不肯裝秃子,氺墅这两年确实是困难呀。”八姐说:“你这倒说了一句人话,不过,咱氺墅这困难都是暂时的,这小日本都投降了,都回到他们老家了,这地是咱们的地、天是咱们的天、咱们好好干几年,肯定有好饭吃、有好衣服穿、有好房子住。”说话间,怜姑奶抱着一个半岁多的孩子走出来,这时候的怜姑奶已经十分开朗了,不怕别人给她开玩笑,她走到玄祖大姑奶的席面上,华之云站起来说:“怜妹妹,你是俺华家的有功之臣,你就和老祖宗坐一起吧。”华之风朝板凳的一头挪挪身子说:“怜妹妹,坐到风哥哥和老祖宗中间吧,让俺这爷爷闻闻孙子的香气,怜姑奶就坐在了玄祖大姑奶和华之风的中间,玄祖大姑奶和华之风都给她夹菜。爷爷和奶奶端着茶盘,上面放着酒壶,酒杯,给客人们敬酒,敬到了玄祖大姑奶这一桌,玄祖大姑奶端起酒杯说:“你们二人,对俺华家有大恩大德,俺这得先干为敬,再敬你们一杯,代表俺华家祖宗对你们表示感谢。”华之风也站起来说:“我也干一杯,代表华之雨向怜妹妹道歉,同时也代表华之雨向氺墅表示感谢,氺墅对他的大恩大德,他今世报不了,下世到氺墅来做牛马报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客人们不知道这桌子上的客人,为啥说这样客气的话,“这都是亲戚嘛,你帮我、我帮你也都是应该的,犯不着做牛做马来报答呀。”玄祖大姑奶说:“怜儿,不用再瞒咱的亲人了,你就把你的事讲给大家听吧。”怜姑奶讲了自己被日本兵糟蹋残害,得了气心疯,是嫂嫂帮助她,劝慰她,带着她串门子散心,使自己的心情好起来,不再寻死觅活的了,不承想,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孽种来了,她不想要孩子,她说:”俺还是个未出阁的大闺女,俺抱个孩子还怎么嫁人,俺就跳井,俺想带着孩子一起死,就是嫂子救了俺,为了保住俺的名誉,嫂嫂就假装是自己怀孕了,这孩子不是嫂嫂的,就是俺柯怜的,俺愿意保住这个孩子,是因为孩子的亲爹是姑奶的孙子,这孩子就是日本占领军司令官小泽花之语的孙子,俺今天把这事告诉所有的亲人,就是让你们给俺做个见证,俺柯莲没有做辱没家门的事情,俺是清清白白的,这祸事落到俺身上俺没法,俺嫂子说的对,这大人有错,孩子没有错,嫂子就帮俺把他生出来了,这就是大姑奶的重孙子,是华家的血脉,她代表华家祖宗感谢俺和俺的哥嫂,是应该的。”客人们惊叹唏嘘,“这样的事,也就是氺墅中的人能这样做,连日本人的骨血都要保下来,宅心仁厚呀。”“这日本投降了,日本人要回国了,如果日本人要带走这个孩子,怜妹妹你舍得吗?”“咋会舍得,不管怎么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怜妹妹咋也不舍得。”“是呀,怜妹妹,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是不能带个孩子嫁人,孩子送给表嫂吧,我帮你养大,还是你的。”“这都叫啥事呀,如果俺要是被日本兵糟蹋了,得个气心疯,俺的嫂嫂会像小怜的嫂嫂那样对俺吗?俺可能都被嫂嫂骂死了,不光是嫂嫂,连俺的爹娘都不会原谅俺,俺肯定是早死了。”“你说的这是啥话呀,咱姑嫂平日里吵吵闹闹这不假,但是,没遇住难怅事,真遇住像小怜这样的事,嫂嫂也会帮你的。”“这亲人就是亲人,亲了割不断,不亲续不上,人家日本人和咱中国人有啥亲情,可是,咱小怜不是也把孩子给人家生出来了,这有了孩子就有了亲情,小怜呀,你叫大伯又心疼又感动,如果,人家日本人一定要把孩子带走,你就舍了吧,不管咋说,孩子得有父亲,不管他到了哪里,他永远就是你的孩子,是咱氺墅的骨血。”华之云从怜姑奶手中接过孩子,举过头顶,孩子已经能笑出声来了,小手下意识的抓住爷爷的胡子,小脚踩在爷爷的胸口上欢蹦乱跳,咯咯咯的笑声在水墅里飘荡,满院子的人都露出会心的微笑。玄祖大姑奶说:“如果这华之雨能抱住他的亲孙子,不知该有多高兴呢,造孽呀。”华之风说:“娘,不用难过了,日本投降了,战争结束了,华之雨肯定会到氺墅来的。” 多难兴邦(三) 人间的幸福都是一样的,但痛苦又总和幸福相伴。玄祖大姑奶应该是世上最有福的人了,她终于在她的有生之年,和她的儿孙团圆了,但是,他的儿孙又不能陪在她的身边,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今天娘见到你们兄弟了,也见到重孙子了,娘,心满意足了,娘那儿也不去了,就在氺墅养老,你们的姥爷答应,给俺扎老女坟呢,俺就是落叶归根,娘百年之后,就葬在邙山岭上的老坟地,你们兄弟谁有空了,就回来给娘上坟,没有空就算了。”华之雨带着他的孙子回日本了,华之云带着他的部队驻守洛阳,而华之风也接到延安的指示:中共代表团到重庆进行和平谈判,要华之风直接从洛阳坐飞机直飞重庆,协助周副主席做好谈判前的准备工作。华家不管怎么说,算是有了好结果,但是水墅的灾难还在继续。这氺墅的第二个灾难就是曾祖叔他要死了。这生老病死是正常现象,曾祖叔年龄也不算小了,五十二岁也算是寿终正寝,虽然他一辈子不娶亲,做个快乐的单身汉,但是,哭他的孝子也不少。像曾祖叔这种现象在我们乡间并不少见,如今的人觉得,这男人必须得娶妻生子,他的人生才算完满,这男人如果是单身过一辈子,那他们肯定是有问题,要么家庭有问题,门第不清或者父母早逝,没人帮着张罗,再不就是家中太穷,娶不起媳妇,或者是个人有问题,身体残疾或者精神不健康,这些情况曾祖叔都不存在,山庄氺墅血统纯正,门第绝对是清的,这种事情村里的人最清楚,亲戚朋友也可以作证,虽然他的亲娘去世的早一点,但是,我们这是大家族,玄祖母、玄族娘都可以帮他娶媳妇,而钱财就更不成问题了,他是氺墅一百亩棉花地的承包人,一个人住一座大院子,氺墅的两辆大马车都由他支配。多少好人家的闺女都排着队,让他相看挑拣呢,媒人就差没有把他的大车门给挤倒了,曾祖叔又长得玉树临风,精明俏皮,虎朋狗友一大群,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爱和他说笑话,氺墅中的女人多,除了二嫂以外,大姑喜欢她,大嫂疼爱他,九个姐姐不用说了,侄女外甥女更是给他亲,他就自诩为大观园里的贾宝玉,有金陵十二钗让他赏心悦目,所以他就说:“咱这氺墅是阴盛阳衰,女人太多了,俺就不娶媳妇了吧。”曾祖母说:“女人再多也都是名花有主,你只能欣赏,不能攀折,还是娶个媳妇吧,媳妇才会给你亲。”曾祖叔说:“我上哪儿找媳妇?”曾祖母说:“那美貌多情的姑娘都在你的身后排成行了,你赶紧来个华丽转身,闭上眼睛摸一个吧,俺和大嫂帮你娶回来,大伯他年龄恁大了,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吧。”曾祖叔说:“世上美女有千千万,俺喜欢的只有一个,如今她名花有主了,把俺舍撇了,俺就打光棍吧。”曾祖母说:“你喜欢的那闺女有啥好,有貌没貌,有才没才,还背叛了你嫁给别人,你何必这么痴情,一棵树上吊死,你再找个比她漂亮,比她家境好、比她能干的姑娘娶回来,让她看看,你小超洋的能耐和本事。”小超洋说:“我喜欢的姑娘是没啥好,是貌不惊人,才不出众,但是,这情人眼里出西施,俺就是认为她是世间第一美女,比那西施、王蔷都美,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如今她嫁了别人,俺就是世间第一痴情种子,俺比贾宝玉还痴情,俺就是要在她这棵桂花树上吊死,比她漂亮、比她家境好的姑娘有的是,但都是别人的,俺不叫她看俺小超洋多有本事,多有能耐,俺就是叫她说俺是窝囊废。”曾祖母跺跺脚说:“好你个小超洋,你就是要让二嫂窝心一辈子,我不要再看见你。”小超洋说:“你不要看见我,我还不要再看见你呢,你窝心我比你更窝心呢,我要走了,我跟着大姑上武汉参加革命,我再也不回氺墅了。”这就是那一年,玄祖大姑奶带着华之雨华之云两兄弟,要去武汉,给华之风的军械厂送钱,就在大马车要启程的时候,小超洋爬上了大马车,要去武汉玩,其实,他是想好了,他是不要回来了,但是,命运弄人,他又回来了,回来就回来吧,他讨厌二嫂,不愿看见她,就撺掇二哥分家,他想好了,分了家,他将棉花地租出去,就跟着大姑上洛阳,帮助大姑打理华茂源,谁知道,这二嫂就是处处给他过不去,分的好好的家,被她搅黄了,搅黄就搅黄吧,小超洋不要棉花地了,他这么能干会饿死?但是二嫂得寸进尺,竟沤住他了,非得让他承包棉花地,就连大姑也说话不算话,不让他去洛阳,让他留在家中,你说这小超洋不气吗?能不给二嫂捣乱吗?能不给氺墅拉偏套吗?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小超洋最终没有拗得过二嫂,乖乖的留在家中,给水墅拉正套,为水墅做贡献,他承包的棉花地,给水墅挣得钱最多,氺墅上下,老老小小,都坐到他的大马车上兜风,闺女媳妇侄女外甥女合伙逛商场,相中好衣服了,都拉着他去做参谋,这参谋当过了,还得掏腰包,因为她们的三叔或者三舅有钱没地儿花呀,再说了,他的这些年轻美貌的闺女、媳妇、侄女、外甥女,穿上他掏钱买的漂亮的衣裙,就是让他你养眼呀。”曾祖叔就是个快乐的单身汉,既然这胳膊扭不过大腿,就不拗吧,好好给水墅挣钱吧,当然了,这事情都是双方的,曾祖叔他是承包棉花地,他给水墅交过以后自己也剩不少,他吃在老伙,穿在老伙,住在氺墅,他花什么钱呀,他的衣服、帽子、鞋子都由家中女人做好,他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的日子过得真是逍遥自在,他就是玩呀,他玩出花样来了,他住的那个大院子,就是个俱乐部、牌场、麻将摊、台球案子、舞池、乐器房、他最爱玩弹弓,那棵大楸树就是他的靶子,树上的叶子全是他一片一片打掉的。男人的日子过到这一步,他还娶啥媳妇呀,可是,男人娶媳妇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生儿育女。曾祖父对他说:“超洋,你都三十多了,得娶个媳妇了,就说现在咱家人多,你吃的穿的有人管,你老了怎么办?你总得有个亲儿亲女吧,百年后,有人给你打幡抱盆的。”曾祖叔说:“那就让二嫂给俺生个闺女吧。”曾祖父说:“超洋,你说这叫啥话,你和你二嫂私通吗?”曾祖叔说:“谁给她私通?二哥,你可不准冤枉俺,俺和她不对劲儿这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昨天我俩才吵过架呢,还不是二哥你给劝住的。”曾祖父说:“我就说嘛,你和谁私通,都不能给你二嫂私通,你俩就是翻脸的门神不能照面,这水墅不能安生,就是你俩闹得。”曾祖叔说:“那她也得给我生个闺女,她会沤我,我也会沤她,看谁沤过谁。”曾祖父说:“行了,我们就再生一个吧。”曾祖父和曾祖母又生了一个孩子,就是氺墅的三公子根儿,根儿是我们的亲二爷,就是给曾祖叔生的,可是,曾祖叔他不要,他说:“氺墅好不容易分枝散叶了,这和儿和根儿不能分开,都是二哥你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没法儿,就只好再生一个,就是怜姑奶了,这下曾祖叔称心如意了,他说:“我就是看见女儿就喜欢,看见男儿就心烦,”这怜姑奶生下来就被抱到了西院,连曾祖母的奶都不让吃,奶奶这个刚过门的新媳妇也被三叔雇下,住到西院做了小姑子的保姆,这孩子呀就是这样,你养她了,护她了,她就给你亲,怜姑奶恋嫂嫂,亲三爹,和曾祖母倒真是不怎么亲,而曾祖叔,他宝贝闺女也是世上少见的,他为了闺女去拼命。曾祖叔就是为了救闺女被日本的大狼狗咬伤的,这大狼狗可不是一般的狗,幸亏那天咬的是屁股,如果是喉咙,曾祖叔他真的当场就得毙命,因为这大狼狗平时就是吃人肉的,花若荠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糟蹋了无数的花姑娘,每糟蹋完后,他都要从姑娘的屁股上割一块肉,喂他的大狼狗,这狼狗就是狼的本性,任何人给它食物他都不会吃,只吃处女的鲜肉,这也是花若荠辨认处女的方法,如果这花若荠,扔给大狼狗的人肉大狼狗不吃,若荠就认为这不是处女,有的当场杀死了,有的被遗弃了,而那些被狼狗吃了肉的姑娘,就被当成处女送到军部当慰安妇,这闺女不是白送的,他得收一笔辛苦费,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花若荠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大狼狗会被中国乡村的一个农民,用弹弓打瞎了眼睛,而他还没看清这人的面容,就死在了这人的粪叉下,不过,那时候花若荠没有马上死,他看见曾祖叔抱着闺女走出去,就大叫一声,“野狼荠春,咬死他。”昏迷中的大狼狗被主人唤醒,下意识的张开血盆大口,咬掉了曾祖叔的一块肉,鲜血漓漓流流的从西园一直到东院,按说狗咬伤,一般是死不了人的,赶紧到防疫站打狂犬疫苗,再吃点抗生素,消消炎,歇一段也就好了,像曾祖叔他的身体素质好,就更不算什么了,这或许就是天要人死跑不了,曾祖叔就是觉得自己身体好,没有事,所以,不到医院打疫苗,那时候也没有疫苗,医生给他开的药他也不好好吃,更要命的是,这是七月天,天太热,伤口本来就容易感染,他又不当回事,还是到河里去洗澡,去牲口棚里睡觉,这伤口就感染了,而且这日本的大狼狗很可能就是疯狗,携带的狂犬病毒侵袭了曾祖叔的血液,这曾祖叔就病了,不过他的生命还是顽强,坚持了一年多,活到了抗日战争胜利的这一天。华之雨抱着孙子亲不够,他被浓浓的乡情亲情抱容着,没有人问他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只是回忆童年的那些事情,当然要提到小超洋了。他问:“咋不见小超洋了”曾祖父黯然伤神:“超洋的病不好,也就是这两天了。”华之雨说:“什么病?”曾祖父说:“被日本的疯狗咬伤,没有好好娇养,伤口化脓,西医说,是败血症。”华之雨说:“狗咬伤都这么厉害,让我去看看,不行就到洛阳,让我的军医看看。”曾祖父摇摇头:“不行了。”华之雨没有再说话,这一切他都明白了,花若荠和花若春那两个畜生,带着吃人肉的军犬,骑着彪悍的大洋马,到处搜寻十五六岁的花姑娘,给军部做慰安妇,这也是得到他的默许的,这自己酿下苦酒当然得自己喝了,那两个畜生糟蹋的是他们的表妹,为虎作伥的大狼狗蹲在门口站岗,小超洋用弹弓打瞎了大狼狗的眼睛,进到院子里,看见那惨不忍睹的一幕,怒火中烧的他丧失了理智,用粪叉戳死花若荠,戳伤花若春,而小超洋又被大狼狗咬伤,以至于丧命,华之雨再也憋不住了,他就是老泪纵横,哽咽着对曾祖父说:“我去看看超洋吧。” 多难兴邦(四) 祖父带着华之雨,怜姑奶抱着孩子,来到了曾祖叔的病榻前,曾祖叔就坐在床上,精神还不赖,华之雨上前抱住小超洋,两个人差不多就是异口同声。“华之雨,你这小混蛋,你赔俺闺女的清白。”“小超洋,你这大魔头,你赔俺儿子的性命”两个不幸得老人像孩子一样抱在一起放声痛哭,泪水像决堤的洪水涌流,曾祖父和怜姑奶也跟着哭,孩子见大人哭,也亮开嗓门卯足劲儿的哭,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这小超洋把他一辈子的憋屈都在这一刻儿发泄了,华之雨也将他几十年的冤情倒干净了,院子中的人,也都在掉眼泪,只有玄祖大姑奶这位百岁老人在笑,她流的泪水太多了,泪腺干了,眼睛也瞎了,人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对她来说,都是可笑可乐的事情。秋天携着落叶的倩影来了,晶莹的露珠悄悄地爬上枝叶和花瓣,辽远的天空澄明又缥缈,大雁南飞,犹如碧海间飘荡的的一片片乌金帆,落霞展开了时间的翅膀,在五彩斑斓的原野上,绚烂的飞翔,这就是生命的秋天了,萧瑟的西风把天空刷得愈加高远;南飞的大雁传递着故乡的眷念;天高露浓,秋虫争鸣,大楸树静静地垂着枝条,金黄的荫影罩着氺墅的院落房屋和窗棂。华之雨和小超洋终于止住哭了,他们就像小时候一样,用袖子擦去鼻涕眼泪,然后,指着对方:“哭哭哭,你就只会哭,你还是个男子汉么。”边说,边拍拍对方的肩膀,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接着商量事情。“洋弟,让雨哥把孩子带走吧。”“带走?凭什么?”“他是我的亲孙子”“他是我的亲外孙”“不管怎么说,孩子得有亲父亲”“无论怎么讲,孩子是娘的心头肉”“洋弟,你就舍了吧,雨哥求你了,雨哥给你磕头了。”“你这是干什么?舍不舍不是我说了算,你得问怜儿呀。”怜姑奶说:“咋会舍得,不管怎么说,孩子是娘的心头肉,俺咋也不舍得。”小超洋说:“雨哥,不是俺不舍得,是怜儿不舍得。”华之雨说:“这我咋能不知道,怜儿,你不舍得,就不舍得吧,反正这就是俺的孙子,在哪里长大都行。”怜姑奶说:“这亲人就是亲人,亲了割不断,不亲续不上,日本人和咱中国人有啥亲情,可是,俺小怜也把孩子给生出来了,这有了孩子就有了亲情,这话是俺大伯对俺说的,她劝俺说,人家日本人一定要把孩子带走,你就舍了吧,不管咋说,孩子得有亲父亲,不管他到了哪里,他永远就是你的孩子,是咱氺墅的骨血。”怜姑奶把孩子送到华之雨的手中,然后,双手合什,弯腰侧身,给华之雨行礼:“公爹在上,请受媳妇一拜。”华之雨赶紧一手抱紧孩子,一手把怜姑奶搀起来。曾祖父说:“孩子这到了日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来认娘,超洋,你和雨哥把孩子的名字换换吧。”曾祖叔说:“这是日本的孩子,名字肯定得像日本人,小泽是姓,名字吗。”华之雨说:“名字要有中国的特点”怜姑奶说:“那就叫小泽中一郎吧,他是在中国的中原出生的,是日本的孩子,也是中国的儿郎,不管孩子能不能再回来看娘,都没有什么,孩子长大了,公爹把这一段故事告诉孩子,今天是九月初九,是咱中国的重阳节,也是孩子他大舅的生日,没有他大舅的帮助,就没有孩子的生命,每年的这一天,让孩子面向氺墅的方向,磕一个头,记着,他有一个中国的亲娘和大舅就可以了。”夜色朦胧,透过窗棂,能看见蓝汪汪的天幕上挂着半个惨白的月亮,怜姑奶说:“俺给你们吟一首诗你们猜猜作者: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华之雨说是刘禹锡的,小超洋说是柳宗元的,怜姑奶说:“都不是,是白居易的。”华之雨说:“那我也吟一首你们猜猜,谁猜对了,我给他鞠躬:“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小超洋说是韦应物的,曾祖父说是李商隐的,怜姑奶说是张继的,华之雨说:“怜儿猜对了,真的恭恭敬敬的给怜姑奶鞠了一个躬。”该吃晚饭了,父亲进屋叫人去吃饭,还给曾祖叔端了一碗玉燕莲心羹。曾祖父说:“你们都去吃饭,超洋精神不好,我在这陪他吃饭。”父亲说:“你们都走吧,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今晚我来陪三爷下棋聊天。”父亲端着碗喂三爷,将一碗玉燕莲心羹全喝完了,心中非常高兴,说:“三爷,你能喝这么一大碗饭,你没事了。”曾祖叔说:“这汤做的好喝,是谁做的?” 父亲说:“是我奶奶亲自为你做的。”曾祖叔说:“我说么这味道就是不一样,你奶奶这两天都做什么。”父亲说:“奶奶这两天老是哀声叹气的,还掉泪。”曾祖叔说:“她可是个女强人,什么事情难住她了,叫她掉泪。”父亲说:“奶奶再刚强,也是个女人,三爷你不知道咱家现在有多难,甭说我奶是个女人了,就是男人都扛不起来,我爷和我大爷都不管事了,我奶也撂挑子,要让我亲伯当宅辅,我亲伯说他挑不起这重担,还在给我奶沤着呢。”曾祖叔说:“你给三爷说说,咱家都有哪些困难事,能叫你奶这个女强人落泪。”父亲说:“这第一件,就是雨爷爷要将怜姑奶的孩子带走,我奶她表面刚强,其实心里比谁都难过。”曾祖叔说:“这个三爷理解,再说第二件。”父亲说:“这第二件是洛阳的华茂源被日本飞机炸毁了,咱家在里面的股份全都没有了。”曾祖叔说:“这是战争,战争就是让国破家亡,现在,战争结束了,华茂源咱可以重新建起来。”父亲说:“三爷,你说的容易,这眼前的日子就过不去,哪还能顾到将来。”曾祖叔说:“照图孙儿你这么说:咱氺墅揭不开锅了?”父亲说:“那都不至于,爷爷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氺墅还能吃饱饭,比其他人家强,但是眼前有两家的账得还。”曾祖叔说:“从来都是别人欠氺墅的账,氺墅什么时候借别人家账了。”父亲说:“听爷爷说,咱家在华茂源的股份里有山庄和胡家寨的份子,如今事情坏了,咱氺墅蒙受损失是应该的,但是,山庄和胡家寨的钱应该给人家,咱这是亲戚,不能让人家有想法。”曾祖叔说:“咱氺墅宅心仁厚,从不做坑亲戚害朋友的事,山庄和胡家寨的钱得给人家。”父亲说:“可是,家中哪有钱呀,我亲伯就建议,把一百亩棉花田抵给山庄,我奶就落泪了,说这家是她过败得。”曾祖叔说:“你奶是财迷,心疼这一百亩棉花地而落泪,这三爷也能理解,放到谁都不舍得,但不舍得也的舍。”父亲说:“这么说,三爷您舍得了,这可是您的产业。”曾祖叔说:“三爷都是要死的人了,死了还能把地带走?这把棉花地抵给山庄,还是三爷给你亲伯出的点子,这一百亩棉花地,迟早保保不住,与其将来让穷人给分了,倒不如现在给山庄,让他们背上这个包袱。”父亲不明白了,他到底是个孩子。曾祖叔说:“图孙儿,你知道风爷爷他是什么人,他是共产党的大官,他可是给我讲的道理不少,这共产党是干什么的?打土豪,分田地,让穷人过好日子,消灭地主,消灭资本家,消灭一切剥削制度,你说说,像咱家这地*,还不得迟早被消灭了,地分了,房分了,再给你带个地*帽子斗争你。”父亲说:“怪不得风爷爷回延安的时候,想带我去参加革命,可是,我爷爷他坚决不同意我去,原来是他害怕俺这孙子参加革命,消灭他呀。”曾祖叔说:“如今好多地方都在搞土地改革,就是分田分地,这改革早晚得到咱这块儿,到时候让山庄哭吧,给划个大地*,棉花地也给分了。”父亲说:“三爷爷,你明明知道会这样,还把土地给山庄,你不是在算计山庄吗,你这样做,可是不仁义啊。”曾祖叔说:“这相信共***的话的人会有几个?三爷爷如果对山庄的人说,这地你们不能要,它是祸害,迟早会被穷人分了,你们还得当地*,带着高帽子游街,挨批斗,他们信吗?他们说我半吊子,说话办事不靠谱,说我就和亲爹一样是个半疯子,所以,这咱就走着瞧,看谁是半吊子、不靠谱,他山庄不是老想算计氺墅吗,这一次看谁算过谁。”父亲说:“三爷爷,你这样做俺就是觉得不仗义,不像咱水墅人的做派,这算计人总是不好吧。”曾祖叔说:“图孙儿,你这小皮孩儿,还懂得仗义不仗义,爷爷给你说,这过日子就是得算计,这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一世穷,你只要不坑害别人,咋算计是你的事。”父亲说:“你这样算计不就在坑害了山庄吗?”曾祖叔说:“这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这天下大同是共产主义的理想,土地改革是一定要做的事,但是这改革是今天,是明天、是今年、是后年,谁也不知道,而现在是火上眉毛,先顾眼前,咱氺墅日子难过,山庄更难过,咱这把棉花地给他们,他们高兴的,找不着东西南北了。”父亲说:“三爷爷真是只老狐狸。”曾祖叔说:“图孙儿再说氺墅还有什么困难事。”父亲说:“山庄这边有着落了,但是,胡家寨我舅爷的钱还没地儿出,奶奶说,要不把一百亩河滩地也抵给胡家寨算了,可是,亲伯说不行,氺墅一家老小吃饭是大事。”曾祖叔说:“你爷爷是啥想法?” 父亲说:“我爷说,要想保地,就得卖房,我奶一听就急了说,咱氺墅祖宗有规,宁肯舍地,不能舍宅,俺婆婆那么困难,都将氺墅保住了,我不能做败家媳妇。”曾祖叔说:“这一次和那一次不一样。”父亲说:“我亲伯也是这样说的,保地就是保人,人是最重要的,有了人这房才有人住,除了还胡家寨的账,眼前还有五桩大钱要花呢。”曾祖叔说:“你亲伯说眼前就有哪那五桩大钱要花?”父亲说:“我爷爷对亲伯说,你三叔他为氺墅干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有,这丧事一定得大操大办,要厚葬你三叔。”曾祖叔说:“厚葬是应该的,但钱不用他出,三爷爷有小金库呢,再说第二件。”父亲说:“怜姑姑身体不好,要看病。”曾祖叔说:“怜儿是我的闺女,她的一切都由我来管,看病的钱我都给她留着哩,不用你亲伯费心,再说第三件”父亲说:“第三件是亲叔要去兰州做生意,需要本钱。”曾祖叔说:“做生意是正事,花点本钱,很快也就挣回来了,再说第四件和第五件”父亲说:“第四件是我亲伯说,林子中的大树都用完了,剩下的小树不能做家具了,现在兵荒马乱,人家都穷,家具作坊挣不到钱了,要将林子刨了种红薯,将家具作坊改成粉坊下粉条,这建粉坊需要一大笔投资。”曾祖叔说:“你亲伯这样做是对的,再说最后一件。”父亲说:“俺想到洛阳上中学,俺亲伯也答应了,可是,上中学得一大笔学费呢,氺墅这样困难,咋能拿得出。”曾祖叔说:“你奶什么意思?”父亲说:“俺奶哭了,她说,要是不能让俺的宝贝孙子上中学,俺这一辈子的辛苦都白费了。”曾祖叔他今天的表现,有点异常,他为啥这样在乎曾祖母的感受呢。父亲他当时才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看问题就是只看表面,他就是知道三爷爷和奶奶不对劲儿,这叔嫂俩争争吵吵一辈子,就是氺墅中的不安定因素。父亲说:“三爷,你为啥和我奶奶那么不对劲儿,总是和她捣乱,她给别人都讲道理,就是和你不讲理,他对你确实有点不好,说话难听,事情做得也绝,俺听八姑爷讲你俩的故事,俺都不信,三爷,俺奶奶真的逼得你出去当乞丐?”曾祖叔说:“这是真的?她逼俺当乞丐,俺还到县衙告过她呢?”父亲说:“怎么判的?肯定奶奶输了吧?”曾祖叔说:“对,她输了,县太爷要判她三年刑呢。”父亲说:“三爷爷,这事情就有这么严重,我奶还坐过牢,我咋没听家中人讲过呢。”曾祖叔说:“是我不让她坐牢的,我撤诉了,为此我还挨了三十大板呢,那县衙太狠了,打得我皮开肉绽。”父亲说:“奶奶对你那么不好,你还不让他坐牢?”曾祖叔说:“我是心疼你爷爷,如果你奶坐牢了,谁给你爷爷做饭、洗衣、暖被窝。”父亲说:“我听得好像给你说的不一样,说是县太爷给你一首判决诗,这诗是这样写的:氺墅兄弟/情义深关爱幼弟/不领情小叔要把/二嫂告捏造事实/寒人心三十大板/皮肉痛不思悔改/逐出门愿当乞丐/送钵碗风筝断线/做飞蓬曾祖叔敲父亲一个糖栗子说:“好你个小兔孙儿,你什么都知道。”父亲说:“三爷,你给俺讲讲你俩不对劲的原因吧。”曾祖叔说:“俺和你奶不对劲儿的原因就是俺爱她,她就是那个俺心仪的姑娘,俺一辈子不娶媳妇,就是因为她。”往事悠悠,曾祖叔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半个世纪前,他的面前站着一个阳光帅气的美少年,他叫小超洋。小超洋他那年十二岁,在胡家寨上学,胡家寨是一个大村、富村,村里的大户合资办了一座学校,其中也有我们氺墅的捐资,曾祖母的母亲也就是我们的玄祖姥也捐了钱,可是,她的独生女儿胡金桂却不能进这座学堂上学,因为她是女孩子,没有上学的权利,这学堂就和她家对门儿,胡金桂常常坐到家门口羡慕的看着,这些男孩子说说笑笑的从学校进进出出,由于她家和学校对门,像小超洋这些离家远的学生,到了夏天,口渴了,就会到她家讨水喝,玄族姥没有男孩子,所以对这些去她家讨水喝的男孩子很热情,这一来二去的,小超洋就认识了胡金桂,胡金桂比小超洋大三岁,个头和小超洋一般高,又是男孩性格,和小超洋很能玩到一起,胡金桂非常羡慕,小超洋是个男孩子能上学读书,小超洋说:“金桂姐,学校就在你家对面,你也该上学呀。”金桂姐说:“谁叫俺娘不会生,给俺个男人的襟怀女儿的身,俺想上学上不了。”小超洋说:“那怕啥,你长得像男孩子,就女扮男装上学嘛,你没听过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祝英台不就是女扮男装去上学,还和梁山伯志同道合,要不是她父亲嫌贫爱富,她和梁兄可是男才女貌,绝世佳配。”金桂姐说:“那都是戏中唱得,是编的,现实中哪有这种事。”小超洋说:“咋没有,俺水墅中就有,俺的亲二娘,就是女扮男装陪俺亲爹上学,亲爹反而没有她学习好,长大了还嫁给亲爹,两个人恩恩爱爱过了一辈子,俺亲二娘没有生孩子,俺亲爹都不嫌弃,你羡慕不羡慕?”金桂姐说:“羡慕死了,俺也告诉娘,俺也要女扮男装上学。”谁知道玄族姥不同意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女孩子家上啥学,女扮男装,让人知道了,你还嫁人不嫁了。”小超洋就去说服玄族姥说:“如果,金桂姐因为女扮男装上学,而嫁不出去,我就娶金桂姐”。玄族姥这才答应了,小超洋就把自己的衣服拿来让金桂姐穿上,金桂姐就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和小超洋这美少年站到一起,就像兄弟俩,小超洋就对老师说:“这是我的表哥,让我俩坐在一起吧。”小超洋和金桂姐坐同桌上了三年学,竟没有人认出来,金桂姐是不是对小超洋有感觉,这咱不知道,但是,小超洋却有了感觉,不是一般的感觉,他就是把金桂姐当成祝英台,而自己就是梁山伯,小超洋和金桂姐都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登台表演过《十八里相送》,《待月西厢》、《薛平贵和王宝钏》。可是这一年开学后,金桂姐不上学了,小超洋等了好几天,都没等来金桂姐,就到家中叫,玄祖姥对他说:“金桂不能上学了,她要嫁人了。”小超洋一下子愣在那儿:“金桂姐,怎么能嫁人呢?”玄族姥说:“小超洋,你这话问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金桂姐今年十七岁了,还不该嫁人,不光是她该嫁人,你也该找个媳妇了。”小超洋没话说了,就说:“金桂姐呢,我找她有话说。”玄族姥就把金桂姐从房中叫出来说:“金桂,按说这男女绶受不亲,你不能和小超洋单独见面说话,可是,你和小超洋是同学,他和你有话说,你俩就到洛河边,那里有咱家的一条船,你俩就到船上说会儿话吧。”小超洋和金桂姐坐在船头,看着满河的莲花说话。“金桂姐你学上的好好的,咋不上了。”“俺得嫁人了。”“你怎么能嫁给别人”“俺不嫁给别人嫁给谁?”“金桂,我喜欢你,咱俩可是同窗三载。”“那又怎么样?”“咱俩还同台表演过《十八里相送》,《待月西厢》、《薛平贵和王宝钏》。“表演就表演了呗,那是唱戏,还能当真?”“我就是那梁山泊、张君瑞、薛平贵”“我最讨厌这仨人了,梁山伯心眼小,楼台一别就气死了,撇下祝英台只好变成蝴蝶。”“我小超洋的心眼大,气量也大,不会气死的。”“不会气死就好,张君瑞更不像话,得个相思病,还要撇下莹莹去考什么破状元,那状元就那么好考,考不中,就把莹莹撂干滩儿上了。”“我不去考状元,就是守着金桂姐你,一辈子不离开。”“不离开就好,就不要学那薛平贵,把王宝钏扔到寒窑里,一扔就是十八年,哪个女孩子能等他十八年,俺可不学王宝钏,她就是个大傻妞。”“俺也不学薛平贵,坚决不让金桂姐你等俺十八年,俺这就回家禀告婶娘,明天就来下聘,后天,俺亲自护着花轿来抬你。”“你来晚了,人家昨天就下聘礼了,明天就来花轿抬俺。”“你喜欢他吗?”“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俺俩定的娃娃亲,他娘和俺娘对脾气,他听他娘的,俺听俺娘的,中间还有他大姑当媒人,这儿女的婚姻就是父母做主。”“错,这男婚女嫁是自己的事,你不能光听父母的话,得有自己的主心骨,我喜欢你,我要娶你。”“那人家怎么办?会乖乖把媳妇让给你?”“你带我去找他,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说服他,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吧,咱就去找他吧。”金桂姐和小超洋一块儿找到超瑛二哥说:“小超洋,就是他要娶我,你和他说吧,他如果愿意让媳妇,俺就嫁给你。”金桂姐说完就走了。“小超洋,你是咋认识金桂的”“俺和她同桌三年,你都不知道?”“和你坐的不是个男同学吗?再说,咱们学校可从来没有女生。”“他就女扮男装呗,她穿的都是我的衣服。”“怪不得,你的衣服老是丢,回来就穿二哥的,害的二哥被娘训,说俺穿衣服太费。”“刚开始,她娘也不叫她上,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女孩子家上啥学,女扮男装,让人知道了,就嫁不了人了,俺就说,如果,金桂姐因为女扮男装上学,而嫁不出去,我就娶金桂姐,二哥,你知道金桂姐女扮男装上学,就不娶她吧,让俺娶她,好吧”。“女扮男装上学也没有错,咱二娘不就是女扮男装去上学的,再说,我和金桂定的是娃娃婚,这悔婚总不好吧。”“二哥,你这咋糊涂,这男人娶媳妇要娶个自己喜欢的,你爱她吗?”“三弟,你问这话,二哥咋说出口,这愛字怎么写,中间有个心,这爱在心中口难开。”“二哥,把金桂姐让给三弟吧,俺真是爱她,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好吧,你去对金桂说吧,如果,她也爱你爱的死去活来,俺就把她让给你,不就是娶媳妇吗?天下美女多哩,娶谁都一样,二哥只有你这一个好兄弟,什么都让你,这媳妇,二哥当然也可以让给兄弟你了。”小超洋找到金桂姐,把二哥的话告诉了她,谁知道金桂姐勃然大怒,粗喉咙亮嗓子,把小超洋一顿臭骂:“好你个王超洋,你就是一堆臭****,你二哥的媳妇你都敢抢,你二哥就是软绵糖,由你捏,由你拍,任你欺负,好吃的他给你吃,好穿的他给你穿,好玩的他给你玩,现在他有一个好媳妇,你也给他抢,你还是人不是?俺不爱你,你就是个学习不努力,干活怕出力、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的小屁孩,俺才不嫁给你这,一无是处的懒汉二流子呢,俺怕跟着你挨饿受冻一辈子,连饭都要不到,你们氺墅的门楣上,还挂着宅心仁厚的匾额呢,这纯粹是脸上贴金给人看的,三弟给二哥抢媳妇,这事情传出去,村里人还不得把你家,笑话死,你走吧,我不要见你。”小超洋赶紧上前拉住金桂姐,给她揉揉胸口“金桂姐,你这脾气太火爆了,你消消气啊,听俺对你说,金桂姐,不是我和二哥争媳妇,我是为二哥着想,你太厉害了,我二哥又那么懦弱,你嫁给他,还不把俺二哥欺负死,俺可不忍心让俺二哥娶个炮筒子,得个气管炎,所以,俺才愿意娶你。”金桂姐说:“这么说,也有道理,你二哥确实太仁义了,俺也就是出了名的厉害,你害怕俺欺负你二哥,愿意娶俺,也算是个仁义的好兄弟,你们氺墅的兄弟亲,这村里人都知道,你为了二哥,甘心情愿娶个厉害媳妇,你不怕她欺负你?”“俺不怕,只不过就是吵架嘛,俺向你发誓,君子动嘴不动手,俺决不动你一指头。”“你敢动手试试,看是俺吃亏呀,还是你占便宜。”“俺打不过你,你厉害,俺怕你还不行。”“你去告诉二哥吧,就说俺金桂是出了名的厉害,你是害怕二哥受二嫂欺负,才愿意娶二嫂的,说不定,你二哥还会感谢你这好兄弟呢。”小超洋得意样样,觉得自己这真是锦囊妙计,谁能有他聪明,竟想出这样的方法,他将他和金桂姐的对话,告诉了二哥说:“二哥,你是不知道,这胡金桂真是太厉害了,想你这么仁弱的男人,可是不敢娶她。”二哥说:“她有多厉害,比扈三娘厉害?”小超洋说:“比扈三娘厉害多了,连母大虫都不是她的对手。”二哥说:“我也听说过,这胡金桂是个女强人,手一份,嘴一份,我也害怕,不敢娶她,可是,这事情是大姑拍板定下的,大姑对娘说,超英就是太仁弱了,就是那糊不上墙的烂泥巴,所以,得给他娶个厉害媳妇顶门事,大姑说了,这胡金桂就是个女强人,就是要娶到,咱们氺墅给咱当家的,兄弟,要不,你去找大姑吧,大姑说让你娶金桂,二哥就让给你。”小超洋就去找大姑,大姑最疼他了,肯定能答应他,可是,他走到大姑的门口却不进去了,站在门口好一会儿,大姑听到脚步声就呼唤:“是,小超洋吗,有事进来说。”可是,没有声音了,大姑就说:“这小超洋,有事就进来说嘛。”小超洋还是没进去,他进去怎么给大姑说呢,他说他看上二哥的媳妇了,求大姑做主,帮他把二哥的媳妇抢过来,这大姑的脾气他是知道了,那耳瓠子可不是随便搧的,再说,二哥对他多好呀,他怎么能做这样的事?他就走了,大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他把这件事埋在心底,决心带到坟墓里,可是,他今天却告诉他的图孙了,不过,图孙儿很可能没有听见,因为他不知什么时候都睡着了。鸡叫三遍的时候,父亲才醒来,看见三爷斜靠在床帮上,很可能又是一夜没睡啦,伤口疼啊,父亲起来要给三爷换药,他解开纱布,看见伤口已经愈合了,他端来盐水,用棉花团给三爷洗伤口,三爷呲着牙。父亲说:“三爷,这伤口愈合了,你没事了。”曾祖叔想告诉图孙儿,三爷活不了几天了,虽然伤口愈合了,但是,内脏坏了,他现在是疼在心里头。曾祖叔说:“图孙儿,昨晚三爷爷给你讲的故事,你听见了。”父亲说:“听见了,不就是我奶她老厉害,和你吵一辈子。”曾祖叔说:“你可不能讲给别人听呀,这是三爷爷的秘密。”父亲说:“秘密,你还讲给我听,我怕守不住秘密,讲给俺的孩子听。”三爷爷说:“图孙儿,你还是个孩子呢,你的孩子在哪里?”父亲说:“俺长大了,俺亲伯说,要给俺娶媳妇,这娶了媳妇,还怕没孩子,到时候,俺孩子缠着俺,俺不讲故事他不睡觉,俺不得把这故事,讲给他听。”曾祖叔说:“图孙儿,你是老大不下了,对于你的人生有啥规划?”父亲说:“能有啥规划?混日子呗。”曾祖叔说:“你可不能混日子,说说,你的想法,看三爷爷能不能帮你。”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多难兴邦(五) 六日本投降了,洛阳中学又恢复招生了,父亲去参加入学考试了,考的还不赖,是一百名以前,肯定能考上,可是,爷爷不想让他去上,说家中太困难了,掏不起学费,想让他到洛阳华贸源学做生意。曾祖叔说:“学做生意也不赖,你聪明又谨慎,肯定能学成。”父亲说:“俺不爱做生意,俺就是想上学,可是家中这样困难,俺也不能给亲伯摽劲儿。”曾祖叔说:“你奶啥意见?”父亲说:“我奶当然支持我了,可是,我亲伯也太做难了,我就给奶奶说,我就去学做生意吧,谁知俺奶就恼了,骂我是墙头上的草,没有主心骨,她说,就是家中,所有的事都不干,也要让我孙子上学。”曾祖叔说:“你奶就是贼心不死呀。”父亲说:“我奶有啥贼心?”曾祖叔说:“看来你奶的这点心思也得让你知道了,你奶的贼心,就是要让咱这氺墅中出一个大文人,这不是她心中想的,而是一个算卦先生告诉她的。”曾祖叔就把曾祖母那次奇遇也讲给了父亲听:三十年前,年轻气盛的曾祖母,刚刚当上氺墅的宅辅,她要用她的嫁妆为氺墅盖一座大房子,刚开始准备建后上房,因为根据当地的习俗,凡是四合院,都是先盖后上房,后盖前临街,后上房的地基都打好了,房基中央有一棵大楸树,已经七八十年了,旺堂堂、直通通足有五六丈高,两个人都抱不住,圆圆的树荫遮蔽方圆六七丈远,烈日炎炎的夏日,氺墅中人都到树下乘凉聊天,树上光喜鹊窝就有四五十个,几百只鸟儿在树上谈婚论嫁,生儿育女,春天蜂舞蝶嬉,秋来鸟虫争鸣,匠人说这棵树是做中梁的最好材料,于是准备将其伐掉做大梁,这棵树的根太大了,三个大小伙子整整挖了一天,还没有将主根砍断,就停了下来,晚上下了一场大暴雨,电闪雷鸣,一个球形闪电就落到院子里,雷声震耳欲聋,吓的曾祖母瑟瑟发抖,抱着生病的女儿趴在枕头上大气都不敢出,雷雨到半夜停了,后半夜静的出奇,曾祖母也睡着了,她梦见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哭泣着从她身边走过,她也一直追到山崖上,姑娘从山顶跳下去,曾祖母也跳下去,惊醒了,摸摸身边不到一岁的女儿,没气了,可怜她的宝贝女儿,氺墅的第六代大公主,被雷震死了,而曾祖母也因惊吓和悲伤病倒了,这一病就一个多月不能做事。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曾祖母感到身上轻松多了,而娘家也捎信来,老太太想让她回去,商量一件大事。曾祖母一番精心打扮,走在回娘家的路上,走到半路,迎面过来一个老者,有六七十岁,银须飘飘有半尺长,颀长的身材足有一米七八,穿一件藕荷色真丝大氅,潇洒飘逸,仙风道骨,左肩挎一个黑绸包,右手拿一个黄色旗旛,上书“算卦”。曾祖母对算命这一类迷信活动不感兴趣,总说是骗人骗钱的把戏,再加上刚失去女儿,自己又生一场大病,心里难受,就低头不语想从长者身边走过去,谁知长者竞答腔:“眼前这位大妹子可是大富大贵之人”曾祖母气不打一处来,恨嘟嘟地说:“我的命够苦了,你这老伯还取笑我”说着眼泪就禁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腿一软就摔倒在地,老者把曾祖母扶起来说:“大妹子,让我给你算一卦吧,算得不准分文不收”。曾祖母当时很可能是累了,想歇歇脚,再想想近来发生的事情也有点蹊跷,于是就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坐下来,还掏出二两银子放在老者手中,说:“老先生你给我好好算算,如果算的对,我再送您老十两银子,如果算的不对,对不起,您手中的银子全归我,您可就百算了。”老者捋捋胡子,笑呵呵的说:“我说你是大富大贵之人,是有根据的,我看你银盘大脸,眉目中洋溢着喜气,一笑两个喝酒窝,眉心有个红猴子,你属猴,生于六月初六早上六时,俗话说:六月猴,无忧愁,金银财宝顺水流,你父早逝,却给你留下了万贯家产,你是无兄无弟,无姐无妹,老太太视你如掌上明珠,将半个家业送你做陪嫁,大妹子,那两百亩好地再加一条船的股份,可不是小数字,几个大箱子里装的金银珠宝够盖一座大房子了,老太太对外说,给你丰厚的嫁妆是靠你养老,但实际上不需要你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凭老太太手中的家产,你祖上的那些堂兄堂弟都争着给她养老呢,你今天回去就是给老太太拿主意,要过继哪个堂兄弟给老太太养老,我说的对吧?还有你的婆家,可是个百年大户,甭看现在有点败落,土地卖掉不少,家产也没你娘家多,但这个家族的兴旺就在眼前,公公爷种的那几百棵大树,他那一辈没有收益,到了你们这一代都成材了,一棵棵都是摇钱树,如今南方的战乱暂时平息,陇海铁路即将通车,我们这儿一马平川,土地肥沃,水陆交通,四通八达,只要没有战乱,生产就能发展,人们追求时尚,盖房子,做家具的人家多得是,你家的财路可来了。”曾祖母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不说对也不说不对。老者继续说:“还有你家东院的那一个公公伯,你可要好好孝敬他,他是从长门过继来的,带过来一百亩好水地,又种麦子,又种谷,一年两熟,旱涝保收,你们家是麦满囤,谷满仓,骡马牛羊排成行,棉花白,粉条长,生意做到大洛阳;大妹子我算的对不对?还有你大妹子说你命苦,五岁死了爹,无兄无弟无姐妹,孤苦无依;刚进婆家门公爹早逝不说了,婆母又病重,丈夫年幼且懦弱,撑不起家门,一大家子靠你苦撑,劳心费力,还有心爱的女儿活泼泼被雷震死了,你悲伤加惊吓,病倒在床也不能静养。但世上的事都是两面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至,是福是祸关键在人为,你无兄无弟无依帮,老太太把你当儿子养,穷人的女儿早当家,你靠自己练就了一身本事,里里外外拿得起放得下,进门没有公婆引路,没有丈夫当家,同时你也少了约束和羁绊,一大家子你说了算,呼风来风,唤雨来雨,要钱有钱,要粮有粮,如今又要亲手盖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房子,福荫你的子孙后代,大妹子,你才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子,也真够威风的,大妹子你说说,我说的对不对?说你大富大贵不错吧,如果不对,我就分文不取“曾祖母站起来,从口袋掏出二十两银子放到老者手中说:“老伯伯,您真是神仙啊,算的太准了”曾祖母算是遇上高人了,俗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曾祖母是何等聪明之人,岂能失去这次聆听教诲的机会,她又从口袋中掏出两块银元足有二两重,而且是乾隆年间发行的,成色极好,放到老者的手中说:“老先生,我最近想起一座大房子,您给看看吧。”老者将银子和银元放回曾祖母的手中说:“大妹子,你小小年纪,真有见识,我东奔西走几十年,给别人看了无数的风水,算了无数的卦,都没有遇到你这样慷慨的施主,既然你有诚心,我就再给你说说吧。”算卦先生给曾祖母讲了一个神话故事,就成了曾祖母的一个美好的梦想。相传文曲星座前有一个端砚侍女,虽出身低微,却聪明好学,文曲星写文章时她在边上看,边看边诵,过目不忘,深的文曲星喜爱,准她到文曲星的个人书房中读书,她饱读诗书,文采斐然,在天庭小有名气,被称为“才娥”,有一天晚上文曲星写文章到半夜,端砚侍女在旁边看的入神,不小心碰撒了墨汁,将文曲星将要写好的文章给毁了,文曲星真有点生气了,将她关了三天的紧闭后,对她说:“你这仙大,我这庙小盛不下你这大仙,我跟玉帝说好了,准许你下凡,投胎到帝王将相家,做个像蔡文姬、李易安、最次也像苏小妹那样的才女,受到时时代代子孙的敬仰,功德圆满后回归天庭,在文英殿里也有一席之地。端砚侍女,感谢文曲星的知遇恩德,拜谢文曲星后奉命下凡,下凡以后,她看到社会动乱,烽烟四起,皇帝穷兵黩武,百姓重武轻文,那些元帅将军备受尊荣,而文人才子却受到鄙视,特别是写文章的人,不但养不了家,糊不了口,还随时都可能遭“**’,她亲眼看到,比她早下凡的两位兄长,文采盖世,才高八斗,是文章等身的文坛泰斗,因为写的文章不合时宜,冒犯天颜而被腰斩于市,回归天庭后,告到玉皇那里,玉皇说:“人家是真龙天子,是替天行道,即使错了,也是对的,气数只要不尽,我也无可奈何”,而且因为他们在凡间没有得到皇帝敕封,也就是功德没有完满,所以天庭文华殿里也没有他们的牌位。端砚侍女又看到,如今的时代不是蔡文姬、李易安、苏小妹的时代,女子的社会地位极低,根本没有上学的权利,甭说普通百姓家了,就是王宫大臣,帝王之家的公主小姐,也不能和王孙公子们一样上学读书,端砚侍女越看越寒心,她觉得,人间的妇女简直就生活在十八层地狱,想想自己在天庭,虽然身份低贱,有文曲星喜爱关照,不但衣食无忧,而且受到尊重,这位端砚侍女虽然出身低微,却心高气傲,让她过那种低三下四的生活,还不如杀了她。所以,她决定不投胎帝王将相家了,就寄居在洛河岸边的一座观音庙的西偏殿里,读书习文,过着淡泊懒散的日子。世间的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乱世尚武,治世崇文,而且治世要比乱世长久,所以崇文的人其实不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那些一贫如洗的穷书生,靠着一篇锦绣文章,获得天子的赏识,出将入相,尽享荣华富贵,所以想通过读书,跻身于贵族阶层的人家是大有人在,可是读书的事,不是你想读好就能读好的,你得有天赋,天赋何来?天赋是神仙给的,“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嘛。只从端砚侍女住到洛河岸边以后,我们这个地方的文脉就开始旺起来,举人进士出了不少,文人才子随处可见,刚开始人们并不在意,许多人家到观音庙求子,烧香磕头,顶礼膜拜,那些大户人家,做完礼拜后,就到西偏房里休息,时间长了,人们发现一个问题,凡是到过西偏房的人家,子孙都很爱读书,且温文知礼,学有所成,考上秀才举人的不少,于是,人们就趋之若鹜,到观音正殿拜过观音后,又到西偏房焚香磕头,求神仙赐给儿孙灵气,科场高中,金榜题名,一时间西偏房里香烟缭绕,人声鼎沸,搅得端砚侍女心烦意乱,不能专心读书,她本是淡泊懒散之仙家,于是就从观音殿里搬出来,住到附近一棵大楸树上。说到这儿,老者话头一转,问曾祖母:“大妹子,你家大院里是不是有棵大树?”曾祖母点点头“有棵大楸树,是公公爷种的,六七十年了,一搂多粗,长的可旺堂了,我准备把它伐掉做中梁”老者神色慌张的说“伐掉了么?”曾祖母说“刚砍断了一条根,因为我生病了,所以没有伐掉,待我到娘家回来再接着伐”老者轻轻嘘口气说“这就对了,你家住在洛河岸边,离洛阳古城不远,洛阳是九朝古都,你家就算是住到天子脚下了,端砚侍女下凡是要投胎到帝王家的,他肯定就住在洛阳附近的一座观音庙里,如今她也不会走远,就在观音庙附近的一棵大楸树上。你家附近有送子观音庙吗?”曾祖母说“离我家不到一里就有一座观音庙。”老者说“这就对了,我顺着洛河寻了许多地方,都没有这四个条件都满足的,而你家却满足了这四个条件,大妹子我再问你,最近一段时间你在大树附近动土了吗?”曾祖母说“我想盖大房,那棵大楸树就长在房基上,我想把它伐下来做大梁,还没有砍倒”老者捋捋胡子,喔了两声,就不再吭声了。曾祖母变脸失色,噗通跪下,连磕几个头说:“仙家,是我年幼无知,冒犯了神仙,饶恕我吧,饶恕我吧,我不伐这棵树了,我还要年年为仙家供奉香火“曾祖母又从口袋中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手中的银元一起装进老者肩上的黑绸袋中“老伯伯,给我指条路吧。”老者将曾祖母扶起来,又从黑绸袋中掏出银票和银角子,只留了两块银元,其余的又塞到曾祖母手中说:“受人钱财,**,大妹子,这个故事我是从书中读来的,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蹊跷的事,俗话说:敬神有神在,不敬神不怪,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先急着盖后上房,那棵大树也不要动它,每年除夕夜设个供桌,放点果蔬糕点之类的贡品,烧两柱香,几惼箔就可以了,这端砚侍女是个淡泊之仙家,不用兴师动众,也不要让许多人知道,如果你不在了,就传给你的媳妇,让她接替你继续敬,我看您家的宅院文气很重,后世子孙中说不定能出个大文人。”父亲说:“怪不得咱水墅出这么多大文人,原来是有书仙护佑啊?”曾祖叔说:“咱水墅谁是大文人?”父亲说:“大文人要数老姑奶了,她会背《洛神赋》、《劝学篇》还有好多文章呢。”曾祖叔说:“她不是大文人,她是会背不会写”父亲说:“那就是我二老奶了,她给咱留一箱子手抄本呢,这字写的可是老是好。”曾祖叔说:“她也不是大文人,她读书不少,还会写字,但是,她这一箱子都是抄别人的,不是她心中出的。”父亲说:“那三爷爷你该是个大文人了,你把二老奶留的一箱子手抄本都读完了,还会写诗,编小曲。”曾祖叔说:“我也不是大文人,我读书不少,文章写的也不错,但是,我嘴笨,不会教书。”父亲说:“你的嘴够巧了,你和我奶奶吵架,总是一套一套的,把旁人都逗笑了。”曾祖叔说:“三爷爷这叫临场发挥,但教书得有道道,不能胡说,会读书,会写书的人不一定会教书,所以,三爷爷告诉图孙你,这会读书、会背书、会教书、会写书、会评书的人,才算是大文人。”父亲说:“这当个大文人可真难啊,照三爷爷你定的标准,这历史上都没有几个大文人,就像苏东坡、王安石、欧阳修这样的大文豪,都不算是大文人了。”曾祖叔说:“就是,他们都没有当过教书先生,所以不算大文人。”父亲说:“那谁是大文人?”曾祖叔说:“至圣先师孔子,算是个大文人,他是个好老师,有弟子三千,七十二贤人,他不但书教得好,还写书,编书,《论语》《诗经》都是经典,还有一个叫蒲松龄的作家,他也算是大文人,他就是个私塾先生,教了几十个孩子认字读书,不要小看这教小孩子认字读书,可是最难了,他一边教孩子读书,一边给孩子写书,《聊斋志异》写的最有意思了,图孙儿,你有空就把这本书好好读读,还有一个人,他也是个好老师,他是教皇帝读书,这教一个好皇帝,就是造福一国人呀,这个人是谁你知道吗?”父亲说:“谁不知道呀,铁嘴铜牙纪晓岚呗,我喜欢读他的《阅微草堂笔记》,我认为这老纪,就是天下最好的老师了。”曾祖叔说:“错,这天下最好的老师是咱家的祖宗。”“啊,咱家祖宗?”“对呀,就是咱家祖宗,明白的说,就是你老姑奶的姥爷,你得叫他高姥爷吧。”“我高姥爷教过皇帝读书吗?这康熙爷、乾隆爷是他教出来的吗?”“你高姥爷他没有教过皇帝,他教的学生,连一个状元都没考上,他就是个孩子王,只会教孩子读书。”“那他教过谁?”“他教了咱的呆子祖爷,也就是你老姑奶的爹,他就是个林呆子,他十岁不会端碗,没有走过几步路,上厕所都得别人帮他解裤带,晚上睡觉得拉着奶奶的手才能睡着。外人都说咱氺墅一定要败了,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是呆子,咱的老祖宗就是不甘心,遍访名师,最后访到了你的高姥爷,你高姥爷接受了林呆子,悉心教育,你高姥爷他有一句名言:‘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一大幸事也,得蠢才而育之,人生一大乐事也,说林呆子这蠢才给他带来的快乐太多了,他教育了林呆子,还把自己的宝贝闺女嫁给林呆子,就是咱的祖奶奶了,咱这水墅就是在他们手中发起来的,这林子果园,都是你老祖爷陪育出来留给咱子孙后代的,这氺墅的园林也是他们修的,洛阳的货栈是他们投资兴建的,他们还在家中办了学校,山庄氺墅刘家庄的闺女小子,都读书明理,你老姑奶,你二老奶,你死去了好多年的亲老爷,都是他教出来的。父亲说:“这教书先生还真是不简单啊,那我长大了就当个教书先生吧。”曾祖叔说:“这就对了,图孙儿,听三爷爷的话,这是乱世,当官、做生意都不保险,让你种田吧,保险是保险,就是太辛苦了,你书读的好,口才也不赖,你就当个教书先生,咱不管是他,谁坐天下,这人都得生孩子,这生了孩子,都得上学受教育,上学就得有先生教,所以,这教书先生,端的可就是铁饭碗。”父亲说:“可是,俺连中学都上不了,咋当教书先生呢?”曾祖叔说:“三爷爷会帮助你的,把三爷爷床头的柜子打开。”父亲把三爷爷床头的柜子打开,看见一个很精致的小匣子,曾祖叔说:“把他拿出来,递给三爷爷。”父亲把匣子递到三爷爷的手中,曾祖叔把匣子打开,里面有一张房契,还有一些银元。曾祖叔说:“三爷爷把这西院给卖了,这里面有房契,还有人家的定金,这一来,你说的那些困难全都解决了,图孙儿,你就好好上学吧,让你奶奶她美梦成真,咱氺墅一定要出个大文人。”父亲说:“三爷爷,你怎么能把西院卖了呢,这可不行。”曾祖叔说:“图孙儿,你不知道,氺墅只包括东院和中院,这西院是你二老奶的产业,是以后才续上的,你三爷爷俺死了,没有人继承,卖了,解咱氺墅燃眉之急,如果,图孙儿你以后发达了,还可以把它赎回来,不说了,三爷爷要睡觉了,你回家把匣子交给你亲伯,啥话都不给他说,只说,明后天他什么时间有空,就让他过来看我。” 多难兴邦(六) 父亲拿着匣子回到中院,把匣子交给爷爷。爷爷说:“你三爷好些了吗?”父亲说:“三爷爷的伤口都愈合了,我看没有什么事。”爷爷说:“三爷爷给你说啥话了吗?”父亲说:“没有说什么话,他让我把这个匣子交给你,里面是西院的房契,还有定金,三爷爷要卖掉西院,帮助你解决燃眉之急,他说,让你今明有空,去看他。”爷爷说:“我这两天太忙了,去看他有点少,上午我把地里这点活忙完,吃过午饭就去看他,你今天有点大事,得去做做。”父亲说:“什么事?”爷爷说:“给你说了一门亲,你去相看相看。”父亲说:“我不要娶媳妇,我要上学,三爷爷都支持我上学,他还说我,最好当个教书先生。”爷爷说:“亲伯想好了,就是家中其他的事情都不做,也要让你上学,学费我都给你筹措下了,把你三爷爷的事情过了,你就去上学。”父亲说:“我上学,就不娶媳妇了吧。”爷爷说:“你这上学娶媳妇两不误,你上你的学,媳妇在家中干活,如今咱家缺劳力,你爷奶都老了,你娘身体不好,又不爱管事情,咱得娶个媳妇领家哩,给你说的这闺女,听说很爱干活,模样也不赖,但是还是你相看相看,你愿意就娶,不愿意咱再说。”父亲说:“亲伯你听俺说吗,让俺上完学再娶媳妇不行吗?”爷爷说:“有啥不行,咱家祖宗几辈都晚婚,早娶晚娶都一样,亲伯这样做,就是为你三爷,他多疼你,你俩老对脾气,他年轻时因为给你奶斗气,不娶媳妇,这一辈子他啥也没有,他这临死就一个心愿,‘想看见图孙儿娶媳妇’你不满足他的心愿?”父亲说:“行吧,我就去相看。”爷爷给父亲一条花手绢说:“今天你去相看姑娘,如果你愿意了,就把手绢给人家,明后天咱就去抬人,如果,你不愿意,就不给人家姑娘手绢,咱还要抬人,为的是满足你三爷爷的心愿,等事情过了,你们不愿意,就各走各的路。”父亲说:“亲伯,你这样做不对吧,你是让人家闺女来给我三爷爷冲喜吗?”爷爷说:“算是吧,但是,他们家愿意,而且,咱们没有任何约束,到时候你俩不愿意,就各走各的路,谁也不影响谁。”父亲和母亲就在我家地头的那棵老榆树下相见。那里曾经是太祖奶和太祖爷定情的地方,一百年后,历史的喜剧又重演了,当年太祖爷就是为了满足先祖爷的心愿,能让先祖爷活着看见他的儿子和女儿成亲,而和太祖奶定亲的,如今一百年过去了,那棵大榆树好像也没有怎么长,还是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矗立着,看着人间一幕幕的悲喜剧在这儿上演,秋高气爽,金桂飘香,最能激发人的想象力的,还是那满眼的秋叶,千万金黄,翠绿、火红,载满了冬的孕育,春的萌发,夏的茁壮,凭着强烈的追求,借助于秋的爆发,达到了生命的沸点,那五彩斑斓的秋叶,有的深,有的浅,有的偏绿,有的透红,它们曾以不同的姿态迎这春风绽开生命的希望,而今又以不同层次的色调,渲染大地和人间。父亲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老树下,领略着秋天独特的美。蓝蓝的天空上,燕子已启程往南飞了,各种鸟儿在空中好似在为远行的朋友道别,叽叽喳喳地叫声就如同是告别的赠言,深秋的太阳像被罩上橘红色的遮阳伞,放射出来束束柔和的光线,照在一个年青人的身上、脸上,深秋阳光一点也不刺眼,田野里的庄稼都收完了,果树上还是果实累累,红红的柿子,黄黄的鸭梨,紫溜溜的葡萄,红中带青的大枣,年青人就是东瞅瞅、西看看,他看见从远处走过来一个姑娘,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难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好好看,他来相亲就是为了完成父亲交给他的任务,就是为了满足三爷爷的愿望,不让三爷爷带着遗憾上西天,姑娘走到面前,看着父亲,好像也不害羞,她不能害羞,因为她也是和面前的年青人一样,是被她的母亲哄着才来相亲的,她也是拿了一条花手绢,母亲对她说:“如果你看上了,就把手巾给对方,如果你看不上,就不给他,就是他家用花轿把你抬走了,过两天也得给送回来。父亲站起来说:“来了”“来了,让你久等了。”“俺也没咋等,你几岁了?”“十六,你呢?”“俺十五,属蛇的,八月生的”“俺十六,属龙的,四月生的” “妻大一,苦兮兮,这龙蛇相欺,属象不和。”“俺就是说不和吗,俺妈非让俺来相亲,她说,大相合不合都不关紧,最关紧的是这人,是不是和你对眼法。”“那你看俺可以吗?”“可以,你长得怪帅气,眼睛恁大,俺的眼小,俺娘就说,得给俺找个大眼女婿,将来才能生个大眼闺女,不能像俺这眼太小了,不好看,你看俺可以吗,难看不难看?”“差不多,不难看,虽然眼睛小,但是,皮肤白,身材也比较苗条,俺娘说,要让俺找个白媳妇,生个儿子才能是白面书生。”“俺爹说,你们家是个好人家,你是个爱读书的人,所以俺才来相看你,确实,您就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俺有一点儿喜欢你。”“俺亲伯,说你家也不赖,你爹很能干,你身体棒,爱劳动,去到俺家可以当劳力,俺去洛阳上学,你就得领着长工们下地干活,你怕苦吗?。”“俺不怕苦,俺啥活都爱干,就是不爱扫地擦桌子,听说你家人老是爱干净,特别是你娘,每天早晨起来,光铺床叠被洗脸梳头,都得两个时辰,她不会嫌俺垃蟆吧?”“俺娘是爱干净,但是,她干活没力气,你出去干活,他在家中拾掇内场儿,你婆媳俩好好配合,咱这家就能过得好。”“你就安心上学吧,这家中的活都不用你管,我都能干好。”“俺家还有一个奶,有点厉害,你要惹恼她,她会骂你。”“这我不怕,我会念曲儿,还会讲故事,她要骂我,我就给她唱曲儿,讲故事,一定能把她逗乐了。”“这么说,你看上我了,愿意给我做媳妇。”“愿意是愿意,你得给俺保证:君子动嘴不动手,俺从小被爹惯坏了,个性强,说话有点难听,俺如果给你发马虎,不讲理了,你给俺吵架可以,就是不准打俺。”“俺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俺连俺的妹妹都没动过一指头,还会打你,你不打俺就不赖了,看你,就不是省油的灯,俺打不过你,挂免战牌。”“这么说,就换手巾吧。”父亲要把手巾给母亲,母亲说:“慢,俺家人少,只有一个弟弟,才两岁,你得把他当亲弟弟看待。”父亲说:“那用说,俺也是独生子,就当是多了个弟弟,俺到时候帮助他上学,让他长大了有出息。”母亲说:“弟弟上学倒不用你管,俺家有钱,俺爹也能干,说不定日后还能帮你呢。”父亲说:“现在就让他帮俺,你家钱多,你又是独生女,老岳父他要钱干啥?好过姑爷比好过谁都强,你得多向他要嫁妆,箱子柜子,衣服被子、金项链、银镯子,耳坠儿,金钗、大项圈,一样不能少,最好再赔俺一匹枣红马,俺家的大白马老了,驾不了辕了,还有,俺的老岳母,他的姑爷要上洛阳上学,她也得有所表示,箱子里要多放些银元,最好不要放袁大头,成色不好。”“就是俺家的房子搬不来,如果能搬来,俺就连房子也搬来,不过,你家要人也太急了,这些东西怕做不出来。”“做不出来没干系,先让你爹把你用花轿送过来,这些东西过后再补也不迟,反正馍馍不吃在篮子里坮着,只要媳妇娶到手,不害怕岳父他昧俺媳妇的嫁妆。”“昧了,你能把他怎么样?”“昧了,不怎么样,俺也有胳膊有腿,俺就和他的宝贝女儿齐心协力干呗,这馍馍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儿子会有的、闺女也会有的,世上所有咱俩,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的。”“有你这句话,俺就放心了,换手巾吧。”“换手巾。”父亲和母亲换过手巾,母亲就要离开。父亲说:“慢,俺还有话。”母亲说:“还有啥事?”父亲说:“明天就让你爹用花轿把你送到俺家。”母亲说:“你家也太着急了吧,明天就娶俺,也得你家来人接啊。”父亲说:“我家人太忙了,没有空,”母亲说:“你、你一人来就行。”父亲说:“俺更没有空,俺得陪三爷呢,他病重,你一定得早点来,晚了,俺三爷就看不见俺娶媳妇了,他会遗憾的。”母亲说:“你三爷是个什么人?你就那么上心?”父亲说:“俺三爷是个抗日英雄,他是为救俺姑,被日本大狼狗咬伤的,治了一年多了,治不好,三爷一辈子没有娶妻,他在俺家干了一辈子,他最喜欢我了,我和他最对脾气,如果不是为了三爷,我才不这么早娶媳妇呢,反正你就是嫁人,明天嫁、后天嫁就都一样,而我就不一样了,如果你来晚了,我就不娶你了。”母亲说:“你也太不照调吧,我去晚了,你就不娶我了,你娶谁?父亲说:“我谁也不娶,我去洛阳上学了,至于以后娶谁,就不知道了。”父亲把曾祖叔的事迹讲给母亲听,母亲对曾祖叔也非常敬佩,她以前只知道,有个抗日英雄,杀死了两个残害姑娘的日本兵,不知道就是曾祖叔,她说:“我今天回家,就让爹娘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到了,一定让咱们的英雄爷爷,看到他的宝贝孙子成亲。”母亲回到家就对外祖父说:“爹,你快点准备花轿,明天一早,就把俺送到他家。”外祖父说:“我的宝贝闺女,你对姑爷就那么满意?今天见面,明天就要嫁。”母亲说:“不是这个意思,俺对他是很满意,他长得帅,还是个读书人,过几天就到洛阳上学,他说,如果,俺去晚了,他就不娶俺了。”外祖父说:“他为啥那么急?”母亲说:“他的三爷爷,就是个抗日英雄,那两个残害姑娘的日本兵,就是他戳死的,爹你想想,不是这个老英雄为民除害,有多少黄花大闺女还会遭到残害,你的宝贝闺女也说不定会遭到残害,老英雄被日本的大狼狗咬伤,坚持了一年多,得了败血症,就是这几天就不行了,这个老英雄没有娶媳妇,也没有儿子孙子,对你姑爷特别好,待得比亲孙子还亲,你的姑爷就是为了满足他英雄爷爷的心愿,才娶媳妇的,如果我去晚了,老英雄看不见了,他娶媳妇还有什么意思。”外祖父说:“闺女,你这样说,爹也敬佩老英雄,我这就去给你娘说,我给你准备花轿,她给你准备嫁衣,明天咱就把你抬过去,在老英雄的面前拜堂成亲,表达咱对老英雄的敬意。”外祖父给外祖母讲,外祖母生气了说:“你这闺女,就是差池,早晨还给娘怄着不去相亲,这中午回来,就要急着嫁走,明天就嫁,这嫁妆怎么能办起,再说,就是嫁,也得他家来轿子接,哪有咱送的理。”外祖父说:“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反正咱就是嫁闺女,咋嫁都是嫁。”外祖父把他宝贝闺女的话又讲给外祖母听:“你闺女满意死了,人家孩子人才好,家境好,过几天就上洛阳上学了,以后干多大,都不知道,要不是人家为了满足老英雄的心愿,人家还不娶媳妇呢。”外祖母说:“嫁妆咋办?”外祖父说:“我去借轿子,你去借嫁衣,明天一大早咱就把闺女送过去,嫁妆,我过后给她补,箱子柜子,衣服被子、金项链、银镯子,耳坠儿,金钗、大项圈,一样不会少,还有那匹枣红马也赔给姑爷,姑爷家的大白马老了,驾不了辕了,还有,姑爷要上洛阳上学,你这丈母娘也得有所表示,箱子里要多放些银元,最好不要放袁大头,成色不好。”外祖母说“就是这房子搬不走,如果能搬走,你就连房子也赔给闺女。” 多难兴邦(七) 母亲坐着轿子一大清早就赶到了氺墅,但是曾祖叔更快,他在黎明前就断气了。母亲的轿子停在了村口,喇叭声、唢呐声传到了爷爷的耳朵里,他赶紧走到大门外,问这是咋回事,村里人说:“咋回事,你当老公公了呗。”家中的人闻讯也都跑出来,“这下氺墅热闹了,看这丧事喜事怎么办?”爷爷急的直跺脚,问父亲是咋回事。父亲说:“昨天我俩相看后,都满意,我说,你要嫁,就快点来,咱俩在三爷面前拜堂成亲,让三爷高高兴兴上天去,谁知道,她就是个不识陀拖机,今天一大早可来了,要说,也不能怨人家,要怨就怨我,三爷走的太急了。”爷爷说:“这都啥时候了,我还有时间听你耍贫嘴,你说吧,这事咋办?”父亲说:“我一个小孩子,咋知道事情咋办,要不让轿子先回去,等把俺三爷的事情办完,再叫他们来。”爷爷说:“那咋行,这开弓没有回头箭,人家把闺女送过来,咱叫人家抬回去,咱这就是不讲理,可是,不让人家回去吧,这事又怎么办呢。”“这事好办,就交我来办。”曾祖八姑父站出来说:“撕掉白对子,贴上红对子,撤掉黑纱,换上红绫,先办喜事,后办丧事,老八我当了半辈子老总了,今天这场事最有意思,这红白喜事、红白喜事,有红有白才叫喜事。”爷爷说:“八姑父,你老能干,今天这事就交你办了,你一定要办的光堂啊!”八姑父说:“放心吧,妻侄儿,今天让大家看看你八姑父的能耐,这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得,咱老八哥这点才能该发挥发挥了。”八姑父指挥人们,撕掉了白对子,贴上红对子,撤掉黑纱,挂上红绫,孝子们也都脱掉孝衣,穿上喜服,爷爷奶奶二爷**都被打扮成小丑的模样,排着队站在门口迎接媳妇,送媳妇的一帮响器,在村口使劲得吹,本来是办丧事的一帮响器,如今改成办喜事,也在家中吹起喜庆的调子,这婚礼马上就要进行了,可是,八姑父没有发号施令,而是,自己抱了一床崭新的大红被子,来到曾祖叔的灵前,把大红被子盖在曾祖叔的棺木上,又给曾祖叔上了三炷香,就圪蹴在曾祖叔的灵前说开了:“小超洋,你是俺的小舅子,你八姐夫给你说说话啊,俗话说,这活着风光不算风光,死了风光才是真的风光,小超洋,八姐夫真的羡慕你啊,你小子今天可是最风光了,你现在睡在这香柏木的棺材里,就笑吧,你的图孙儿,马上在你的面前拜堂成亲,大门上的白对子已经换成了红对子,二门上的黑纱也换成了红绫,孝子们脱掉孝服穿上了喜衣,我抱来一床大红被子盖在你的棺盖上,咱水墅是先办喜事后办丧事,老八哥是今天的大总管,你小子不服气也没有法儿,谁叫你走到老八哥的前面呢?新媳妇的花轿就在门口等着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两班子响器先吹喜曲,后吹哭调,全村人都来到咱氺墅,看咱氺墅是怎样先办喜事,后办丧事,新媳妇昨天才和你的图孙儿见了面,今天就坐着花轿到了咱家门,这么急就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抗日的大英雄,虽然,阎王不讲理,早早勾了你的生辰八字,小鬼性子急,拉着你上了不归路,可是,咱氺墅中的亲人都思念你,街坊邻居也念叨你,小超洋啊,老八哥可是不舍得让你走,你走了,老八哥还给谁明争暗斗,咱俩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就像是一个槽里卧不下俩叫驴,其实,老八哥心中可是佩服你,我的小舅子啊,老八哥,俺这心里难受,有点对不起你,你和你二嫂老吵架,都是我在中间和搅得,我怕你在氺墅势力大,排挤我没有好日子,我以为你和你二嫂,就是那翻脸的门神不照面儿,谁知道,你爱她爱到骨头里,你傻呀,你二嫂她不是仙女,也不是菩萨,凭你的才华和人品,啥样的美女你不能娶,我的小舅子啊,你看你,一辈子啥也没落着,你是爹娘早逝,成了孤儿,心爱的姑娘是别人的妻,你是为氺墅当牛做马一辈子,老来没有一个亲儿女,棉花地你给了,山庄你的兄弟,大院子你卖了,给你侄子去救急,你辛辛苦苦养大一个闺女,被那日本强盗残害,你丧命就是为了救闺女,我的小舅子啊--------八姑父越说越痛心,不顾一院子的人,都在等他这,老总发号司令,竟趴在曾族叔的灵前嚎啕大哭,几个人都拉不起来。八姐走上前去:“得了得了,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儿,活着你总是祸害俺的兄弟,死了,你再痛心有啥用处,起来吧,哭也哭了,说也说了,起来擦干眼泪,洗洗脸,你还说,先办喜事,后办丧事呢,你这一哭,满院子的人跟着你落泪,俺兄弟今天高兴,他看着他的孙子娶媳妇,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八姑爷,犯不着哭天抹泪,俺知道你是真心哭俺的兄弟,不是那黄鼠狼给鸡吊孝,假慈悲。”曾祖八姑父这才站起来,妻子帮他擦干眼泪,女儿给她端来洗脸水说:“爹,你今天可是真心哭俺舅?”曾祖八姑父说:“你这闺女说的,我不是真心,能是假意,你别看我平时老说你舅坏话,其实,我是最懂他,最佩服他的。”曾祖父说:“也就是你这八姐夫口无遮拦,你这一哭诉,儿孙们全都知道俺仨人的这点秘密,儿孙们还不得笑话他们的老祖宗。”曾祖母说:“笑话就笑话吧,这小叔子爱二嫂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曾祖八姑父站到高台子上发号施令:“婚礼现在开始,第一项,红毡铺地,绿席罩天。”几个小伙子抬着一卷子红毡布,迅速的把氺墅的院子铺的红压压的,又在白色的灵棚上铺上了绿色的席子。曾祖八姑父继续发号施令:“婚礼进行第二项,公公婆婆,各就各位,准备迎接新人,被打扮成,小丑摸样的,爷爷奶奶二爷**都站到了大门外面。“婚礼进行第三项,亲二叔陪着侄子接媳妇”亲二爷陪着父亲,来到轿前,父亲将一根红绫条栓到花轿前面,领着花轿到了大门前,父亲把红绫条解下来,二爷撩起轿帘,父亲准备把红绫栓到母亲的腰间,却被坐在轿门口,把轿门的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挡住了,这个小孩儿就是我的舅舅,姐姐出嫁,弟弟把轿门,这就是逗乐的一种方式,姐姐上轿时,外祖母对舅舅说:“把好姐姐的轿门,让姐夫给你一元钱,他不给你,你就不让你姐姐下轿啊。”这小舅子就记住了一元钱,伸开手向姐夫要钱,姐夫当然知道这风俗了,就从口袋里,掏出两元钱给小舅子,可是,小舅子摇摇头不接,姐夫认为小舅子是嫌少,就从口袋里又掏出五元,给小舅子,小舅子还是不接,姐夫想,这小舅子,小小年纪倒是财迷啊,就从口袋中又掏出十元钱给小舅子,小舅子还是不接,姐夫想,反正这肉烂在锅里呢,就给小舅子多点吧,过后再让岳父还给俺,就从口袋中,掏了二十元,可是小舅子还是不接,姐夫就继续掏,五十元,小舅子不接,一百元,小舅子还是不接,门口接亲的人都着急了,不知道哪一点事情做得不好,惹恼了娘家小舅子,几个人上去劝说,都不行,父亲就对轿中的母亲使个眼色。母亲也等的着急了,就对舅舅说:“小弟,你就接住吧,这一百元不少了”舅舅说:“姐姐,这一百元太少了,咱妈说了,非得让姐夫给俺一元钱,俺才接”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捧腹大笑“就是嘛,人家要一元,你给人家一百元,人家当然不接了,一元比一百元多多了。”父亲就从身上想掏一元钱、可是他身上就是没有装一元钱,就向旁边的亲二叔要。亲二叔笑着说:“我哪有一元钱。”父亲又向站在身边,准备搀媳妇的怜姑姑和亲二婶要,二婶和怜姑都笑着说:“俺身上根本就没有钱。”父亲一生气,撂下红绫条,“这媳妇,俺不娶了。”人们笑得前仰后合,你推我,我打你的,曾祖母更是笑得一脸的泪,走到面前拍二婶儿一巴掌,“你逗俺孙子,你身上真的没有钱。”亲二婶说:“这不是换衣服了吗,俺身上真是没带钱。”曾祖母给了孙子一元钱,父亲给了他的小舅子,小舅子从轿子上下来:“姐,我不管你了啊,我要去茅子撒尿,你家茅子在哪里,憋死俺了。”父亲把红绫条,绑到母亲的腰间挽了一朵花,就在前面走,怜姑奶和亲**两个年轻的女人,搀着新媳妇,跨过门槛,门槛有点高,新媳妇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父亲扭过身挡住了她,这母亲就倒在了父亲的怀中,满院子的人又是大笑。怜姑奶说:“笑笑笑,有啥好笑”亲**说:“当然好笑了,咱氺墅的门坎儿高,不是谁家的闺女都能跨进来的。”“婚礼进行第三项,响鞭炮撒草料”八姑父的话音没有落,邻居帮忙的黑猫爷就点着了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更增加了喜庆的气氛,大孬叔也抓起草料往新媳妇的头上撒,大孬叔是个爱热闹的人,最爱和嫂子婶子开玩笑,他是父亲的长辈,不能给新媳妇开玩笑,他和东院的**奶是平辈,二人最爱开玩笑,他给新媳妇头上撒满后,还剩不少,就端起草料篮儿,将里面剩得半篮子草料,全都倒到**奶的头上,**奶搀着媳妇不能去挡,摇头晃脑得笑骂着,又将人们惹得大笑起来。“婚礼进行第四项,搀新人入洞房,面朝西,背朝东,二婶别忘了唱喜曲儿”**奶和怜姑奶搀着新媳妇入了洞房,怜姑帮新人去掉头上的凤冠,二婶帮新媳妇面朝西、背朝东的坐在床上,抓一把花生红枣,放到新媳妇的衣兜里,大孬哥叔又端来了一碗面疙瘩汤,新媳妇喝汤,二婶唱喜曲:“当新娘,坐新床,红缎子被子绿纱窗,鸳鸯成双人成对,游龙戏凤情意长,红枣花生疙瘩汤,来年抱个麒麟郎”二婶的喜曲唱完了,新娘的疙瘩汤还没喝完,按风俗要倒到床底下,可是,**奶,记着大孬兄弟的草料仇,她从新媳妇的手中,接过疙瘩汤碗,看见里面还剩不少,就把碗扣在大孬叔的头上,面糊糊顺着大孬叔的脸往下流,大孬叔笑着跑到院子里,去洗头洗脸,满院子的嫂子婶子都拍手叫好,感谢**奶为她们报了一箭之仇。“婚礼进行第五项,新郎新娘在祖宗面前拜堂成亲。”爷爷走到氺墅正房,八仙桌上摆着祖宗的牌位,香炉里已经插了一炷香,他又点燃一支,在前面绕了两圈儿,插到香炉里说:“列祖列宗在上,咱氺墅今天又添新人,列祖列宗心中一定喜欢,护佑一对新人健健康康,恩恩爱爱,早日给咱氺墅添丁续后。”爷爷和奶奶坐好后,曾祖八姑父说:“今天咱氺墅娶媳妇,主要是为了三大爷,你两个就坐在灵前吧,父亲和母亲拉着手,来到三爷爷的灵前,父亲哽咽着想哭,爷爷说:“孩子,你可得忍住,你三爷爷他这时候,肯定也在笑呢,你能在他的灵前拜堂成亲,他也该满意了。”“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婚礼进行第六项,请娘家送客,及所有的亲戚朋友,邻里乡亲都入席,东家略备薄宴,答谢亲朋好友的帮忙和捧场”亲戚朋友都入席,准备开饭,这时候,黑猫爷拦住了摆饭的人说:“这图孙儿,昨天才相亲,今天媳妇就自己跑到家了,俺这大孙子到底有啥妙招,今天得在这儿,给俺这些光棍爷爷,传传经送送宝,让俺也都哄个媳妇回来,来吧,你俩给大家讲讲恋爱的经过,讲好了,咱这就开席,讲不好,大家就陪你们挨饿。”父亲还有点羞涩说“黑猫爷,你饶了大孙子吧,这恋爱的经过有啥好讲,这可是俺俩的原创作品,是有知识产权的,你们听了会不会剽窃。”母亲说:“有啥原创,他们剽窃了,咱不会再另辟蹊径。”黑猫爷说:“就是嘛,让小爷俺抄袭你们一下吧。”父亲说:“要不咱俩就把昨天的对话,给他们在表演一遍?”母亲说:“你能记住吗?”父亲说:“差不多?”母亲说:“什么叫差不多,要一字不差,如果说错一句话,你就得受罚叠一星期被子。”父亲说:“好吧,我尽量不让出错。”父亲和母亲说了一段对口相声:“来了”“来了,让你久等了。”“俺也没咋等,你几岁了?”“十六,你呢?”“俺十五,属蛇的,八月生的”“俺十六,属龙的,四月生的” “妻大一,苦兮兮,这龙蛇相欺,属象不和。”“俺就是说不和吗,俺娘非让俺来相亲,她说,大象合不合都不关紧,最关紧的是这人,是不是和你对眼法。”“那你看俺可以吗?”“可以,你长得怪帅气,眼睛恁大,俺的眼小,俺妈就说,得给俺找个大眼女婿,将来才能生个大眼闺女,不能像俺这眼太小了,不好看,你看俺可以吗,难看不难看?”“差不多,不难看,虽然眼睛小,但是,皮肤白,身材也比较苗条,俺娘说,要让俺找个白媳妇,生个儿子才能是白面书生。”“俺爹说,你们家是个好人家,你是个爱读书的人,所以俺才来相看你,确实,您就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俺有一点儿喜欢你。”“俺亲伯,说你家也不赖,你爹很能干,你身体棒,爱劳动,去到俺家可以当劳力,俺去洛阳上学,你就得领着长工们下地干活,你怕苦吗?。”“俺不怕苦,俺啥活都爱干,就是不爱扫地擦桌子,听说你家人老是爱干净,特别是你娘,每天早晨起来,光铺床叠被洗脸梳头,都得两个时辰,她不会嫌俺垃蟆吧?”“俺娘是爱干净,但是,她干活没力气,你出去干活,他在家中拾掇内场儿,你婆媳俩好好配合,咱这家就能过得好。”“你就安心上学吧,这家中的活都不用你管,我都能干好。”“俺家还有一个奶,有点厉害,你要惹恼她,她会骂你。”“这我不怕,我会念曲儿,还会讲故事,她要骂我,我就给她唱曲儿,讲故事,一定能把她逗乐了。”“这么说,你看上我了,愿意给我做媳妇。”“愿意是愿意,你得给俺保证:君子动嘴不动手,俺从小被爹惯坏了,个性强,说话有点难听,俺如果给你发马虎,不讲理了,你给俺吵架可以,就是不准打俺。”“俺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俺连俺的弟弟妹妹都没动过一指头,还会打你,你不打俺就不赖了,看你,就不是省油的灯,俺打不过你,挂免战牌。”“这么说,就换手巾吧。”“慢,俺家人少,只有一个弟弟,才两三岁,你得把他当亲弟弟看待。”“那用说,俺也是独生子,就当是多了个弟弟,俺到时候帮助他上学,让他长大了有出息。”“弟弟上学倒不用你管,俺家有钱,俺爹也能干,说不定日后还能帮你呢。”“现在就让他帮俺,你家钱多,你又是独生女,老岳父他要钱干啥?好过姑爷比好过谁都强,你得多向他要嫁妆,箱子柜子,衣服被子、金项链、银镯子,耳坠儿,金钗、大项圈,一样不能少,最好再赔俺一匹枣红马,俺家的枣红马老了,驾不了辕了,还有,俺的老岳母,他的姑爷要上洛阳上学,她也得有所表示,箱子里要多放些银元,最好不要放袁大头,成色不好。”“就是俺家的房子搬不来,如果能搬来,俺就连房子也搬来,不过,你家要人也太急了,这些东西怕做不出来。”“做不出来没干系,先让你爹用花轿,把你抬过来,这些东西过后再补也不迟,反正馍馍不吃在篮子里坮着,只要媳妇娶到手,不害怕岳父他,昧俺媳妇的嫁妆。”“昧了,你能把他怎么样?”“昧了,不怎么样?俺也有胳膊有腿,俺就和他的宝贝女儿齐心协力干呗,这馍馍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儿子会有的、闺女也会有的,世上所有咱俩,想要的东西都会有的。”“有你这句话,俺就放心了,换手巾吧。”“换手巾。”父亲和母亲换过手巾,母亲就要离开。父亲说:“慢,俺还有话。”母亲说:“还有啥事?”父亲说:“明天就让你爹用花轿把你送到俺家。”母亲说:“你家也太着急了吧,明天就娶俺,也得你家来人接啊。”父亲说:“我家人太忙了,没有空,”母亲说:“你、你一人来就行。”父亲说:“俺更没有空,俺得陪三爷呢,他病重,你一定得早点来,晚了,俺三爷就看不见俺娶媳妇了,他会遗憾的。”母亲说:“你三爷是个什么人?你就那么上心?”父亲说:“俺三爷是个抗日英雄,他是为救俺姑,被日本大狼狗咬伤的,治了一年多了,治不好,三爷一辈子没有娶妻,他在俺家干了一辈子,他最喜欢我了,我和他最对脾气,如果不是为了三爷,我才不这么早娶媳妇呢,反正你就是嫁人,明天嫁、后天嫁就都一样,而我就不一样了,如果你来晚了,我就不娶你了。”母亲说:“你也太不照调吧,我去晚了,你就不娶我了,你娶谁?”父亲说:“我谁也不娶,我去洛阳上学了,至于以后娶谁,就不知道了。”母亲说:“俺对你三爷也非常敬佩,俺以前只知道,有个抗日英雄,杀死了两个残害姑娘的日本兵,不知道就是你三爷,我今天回家,就让爹娘准备,明天一大早就到了,一定让咱们的英雄爷爷,看到他的宝贝孙子成亲。”父亲母亲的对口相声就是婚礼上最精彩的节目。黑猫爷说:“上菜,摆酒,俺今天心中高兴,俺要来个一醉方休。”客人吃饭喝酒,行拳猜令,说笑吵嚷闹翻半个氺墅。父亲和母亲就给客人敬酒,敬到了曾祖母的面前,曾祖母对她这孙媳妇儿老满意,心中想:这就是,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这闺女就好像是俺年轻时的影子,比她的婆婆豁达、能干、个子不小,腿长腰挺,白白的瓜子脸,两只眼睛虽然不大,却透出精灵子气,听说是个爱劳动的好闺女,这口才好,胆气足,是个领家的材料,俺这图孙儿爱读书,要去洛阳上学,这家中还真得,有个能干的媳妇,福帮他成就一番大事业,不过,我还得难为难为她,看她能耐大不大。母亲斟满一杯酒双手捧给曾祖母:“孙媳给奶奶敬酒。”曾祖母不接,只是看着孙媳妇笑,母亲说:“奶奶,您不接这酒,是不是不满意你的孙子媳妇,这不要紧,您孙子说了,俺家有个奶,有点儿厉害,你惹恼她了她会骂你,俺就说,这俺不怕,俺会唱小曲儿,还会讲故事,奶奶恼俺了,俺就给她唱小曲儿,讲故事,一定能把她逗乐的,奶奶,您接住这杯酒,俺就给您唱小曲儿。”曾祖母脸上笑得开了花,接过酒一饮而尽说:“孙媳妇你叫啥名字?”“俺叫桂枝”“你这名不行,奶奶俺叫金桂,孙媳叫桂枝,这犯了名讳,你得改名。”“奶奶,咱俩这名子好呀,你是金桂先栽到了氺墅,这氺墅的养料足啊,金桂树长得蓬勃旺盛,福荫氺墅子孙,如今桂树又发新枝,这枝繁叶茂,万古长青,咱氺墅就是人才辈出,福寿绵长。”曾祖母击掌叫声好:“孙媳妇,奶奶对你很满意。”这奶奶满意了,婆婆也满意。母亲又斟满一杯酒,递给奶奶,“婆婆,请您饮酒”奶奶笑吟吟的放到嘴边,看着媳妇慢慢品,母亲说:“婆婆您这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奶奶心里想,这媳妇和俺性情不一样,以后,不知能不能和俺相处得好。母亲看出了奶奶的心思说:“婆婆,您就放心饮下这杯酒吧,俺曾对你的儿子说,俺不怕苦,俺啥活都爱干,就是不爱扫地擦桌子,听说你家人老是爱干净,特别是你娘,每天早晨起来,光铺床叠被洗脸梳头,都得两个时辰,她不会嫌俺垃蟆吧?您的儿子说,俺娘是爱干净,但是,她干活没力气,你出去干活,他在家中拾掇内场儿,你婆媳俩好好配合,咱这家就能过得好,俺就对他说,你就安心上学吧,这家中的活都不用你管,我都能干好。”奶奶点点头,看着母亲的头发说:“媳妇,你这头发梳得不太好看,来,坐娘面前,吃过饭,我把你这头发再梳梳。”母亲就坐在奶奶的边上吃饭,吃过饭后,回到凉亭下,奶奶就帮助母亲梳头,奶奶说:“你这闺女,胆气真是够足的,这一点比娘强,但是,咱这是大家庭,说话办事都得有把握,就是个人的小节也得注意。”母亲说:“娘,俺是小户人家的闺女,嫁到咱这氺墅来,以后,俺哪点做的不好,您就骂俺,俺改正。”奶奶说:“婆婆不像你奶,俺是一辈子连大声都不会说话,更不用说骂人了,再说,这人的秉性是不会改变的,你这样粗粗邋邋也怪好,你做不好的事情,娘会帮你做,还有,你有四个妹妹,你是大嫂,她们都得尊敬你,她们敢对你无礼,娘不会答应,可是。”母亲说:“娘,你不用说了,俺虽然有点粗邋,但俺的心好,俺会对妹妹们好,俺姑嫂,会搁使的像亲姊妹一样的。”奶奶说:“图儿要去洛阳上学,你有啥想法,想和他一起上洛阳吗?”母亲说:“俺不去,俺给他说好了,他上他的学,俺在家中干活,娘您的身体不大好,您就在家中做饭,收拾内场,俺领着长工干地里的活,俺啥活都能干。”奶奶给母亲梳好头,挽了一个很好看的发髻,又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根紫金簪,给母亲插上,**奶有点嫉妒了,“看俺嫂子,多待见媳妇,把那么贵重的紫金簪都给媳妇插上了。”奶奶说:“俺就这一个媳妇,能不待见,等你有媳妇,就知道了,甭说一根紫金簪了,这氺墅里的所有东西,到时候,还不都是媳妇的。”边上的二姑姑不愿意了,说“娘,这么说,就没有俺姐妹的了。”奶奶说:“有,给你们赔点嫁妆,剩下的都是俺孙男地女的。”亲**说:“这就叫得陇望蜀,这媳妇才刚进门,就想着孙男地女了。”曾祖母说:“这不是迟早的事吗,你们俩虽然是娘们儿,但是年龄也差不多,就比赛一下吧,看谁先给氺墅添丁。”亲**和母亲都咧咧嘴,曾祖母说:“怎么了,胆怯了,这不就是生孩子吗,你们努力了也就行了,真的没有,俺也不会怪你们。” 多难兴邦(七) 曾祖八姑父站在门台上高声喊:“所有宾客听好了,婚礼到此圆满结束,起灵的时辰已到,所有孝子速换衣服,门上的红对子撕下来,贴上黄对子,红绫撤掉,换上黑纱,收去红毡,去掉绿席,花圈帐子摆放好,葬礼马上开始。 曾祖八姑父宣布葬礼开始的时候,奶奶也为母亲梳好了头,乌亮乌亮的长发,在头上挽了一个很好看的髻,用彩色的发带绑好,又插上了紫金簪,周围还有鲜艳的花,奶奶说:“今天这葬礼你是主角,娘给你好好打扮打扮,你到时候好好表现。” 奶奶把一条雪白的大孝绑在母亲的头上,但是没有把头遮严实,露出了发带和金簪,大孝低垂下来,奶奶就用红绸带,把两根孝头绑在一起,挽了一朵花,奶奶对八姑父说:“俺这是新媳妇,不能穿一身白。” 八姑父说:“里穿红,外穿白”,母亲穿的大红裙子没有脱掉,只在外面罩了一个白大褂,白大褂没有袖子,也没有扣子,中间用一根红绸带扎紧,脚上的绣花鞋,也只在前头缀了两朵白花,这样的打扮,一出场就把人的眼球吸引了,人们指指点点:“瑞雪飘飘红梅绽,白鹤亮翅红一点,太别致了。” 八姑父看的有点发呆,忘记了发号施令,大孬哥说:“老八哥,你看傻了?” 八姑父这才回过神,发号施令:“葬礼进行第一项,孝子烧纸” 爷爷在前,两个二爷和父亲紧随其后,穿着重孝,端着曾祖叔的牌位,拿着香箔供食,先到祖宗的牌位前上香磕头,将曾祖叔的牌位放好,然后到曾祖叔的灵前磕一个头,哀号两声,就站起来了,男人的拜祭没有啥看头,最有看头的是女孝子,闺女媳妇都哭爹,谁是真哭,谁是假哭,谁的日子好过,谁的日子难过,外人听听哭声,看看哭相,就一目了然,奶奶领着家中的女人给曾祖叔烧纸,上香,哭灵,人说,不伤心不掉泪,这话不假,虽然氺墅中人情谊深长,但毕竟都不是曾祖叔的亲骨肉,除了怜姑奶哭的痛以外,其他的人就是叫几声就停住了。 八姑父心中想:这葬礼的最大看点儿,就是孝子哭灵,这没有哭声,就嬴不来人,没有人观看,这葬礼就冷冷清清,这葬礼冷冷清清的,超洋他也就无啥风光可言,超洋他不仅仅是俺的小舅子,他更是个抗日的大英雄,他的事迹要让更多人知道,他活着一辈子憋屈,死了一定得让他风风光光的。 八姑父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爷爷,爷爷说:“这好办,俺这新媳妇今天来干啥?就是送她三爷的,她那嗓子好,洪亮高亢,咱把小超洋的事迹说给她,叫她今天好好哭灵,这新媳妇哭灵不就赢人了吗?到时候来观看的人一定会很多,人就是这样,这悲情会传染,只要新媳妇哭的痛,其她的女人会跟着哭,说不定还会加入送葬的队伍里呢。” 八姑父把母亲叫到一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母亲,想让母亲今天的表现出色点,母亲说:“八姑爷,你不用交代了,俺今天来干啥?俺不是急着嫁女婿,俺就是崇敬三爷这个抗日的大英雄,俺已经把曲儿都编好了,到时候,俺一定好好唱,俺要叫那些看热闹的女人,都和俺一起哭英雄。” “葬礼举行第二项,点火、放炮、钉棺盖” 一声冲天炮震耳欲聋,砰砰砰钉棺盖的声音,传到门外,大门外火光熊熊,纸马、纸车、纸房子、花圈、花环、花篮子,都被点着了。喇叭声、唢呐声,响遏行云,悲切切,酸楚楚,让人心痛,孝子们嚎哭着,从院子里走到大门外,按照长幼亲疏依次跪在灵前,长幼有序,亲疏有别,跪在最前面的是怜姑奶,她是曾祖叔唯一的闺女,可是在她的旁边,还跪着一个闺女,她不是闺女,她是新媳妇,是曾祖叔远方侄孙儿的媳妇,其实,曾祖叔和父亲真的是已经出了五服了,这出了五服的侄孙媳妇,就更是连一点的亲气儿都没有了,真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而家旁人了。 男孝子里就属爷爷和父亲哭的痛,爷爷哭的痛,是因为曾祖叔临死把大院子卖了,给他救急,这三叔确实是够义气,父亲哭的痛,是因为他给三爷老是对脾气,他就是三爷抱大的,三爷爱玩,总带着他,三爷教他下棋、踢球、打弹弓,他喜欢读书,三爷就把那一箱子的手抄本,都送给他读,有好吃的就是想着他,外人不知道,都说他和怜儿就是曾祖叔的一双亲儿女,三爷爷临死还给他做了人生的规划,为了帮他上学,把大院子都卖了,你说,这三爷死了,他能不痛吗?可是,男人就是不会表达心中的感情,父亲他虽然痛断肝肠,就是不会哭,眼中虽有泪,嘴中却无声,这和母亲比起来可是有天壤之别,母亲可能确实敬佩曾祖叔这个抗日的大英雄,也可能就是有一种强烈的表演欲,所有的孝子都哭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还有的干脆站起来揉揉膝盖,坐到凳子上休息,亲人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者何所到,拖体同山阿,哭完灵,这葬礼的仪式基本完了,剩下的就是等时辰一到,抬起灵柩到山上,墓穴已经挖好了,棺材放进去,孝子磕个头,帮忙的人把土填进去,封一个小坟菰堆就行了,曾祖叔他这算是不赖了,像他这没有老婆,没有儿女的孤寡老人,能睡在这样好的棺材里,穿着这样好的寿衣,还有这么多孝子给他送葬,真是够风光得了。 曲终一钹当心划,此时无声还有声,等孝子们的哭声都停止以后,母亲那高亢悠长的哀哭声,就显得格外的凄切动人了,他把几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曾祖叔的灵前了,灵前还跪着两个痛哭的女人,一个是怜姑奶,她是哽咽着哭,泪水把手巾湿透,滴滴答答往下面滴水,她的面前已经是鼻涕眼泪一大片了,几个人都拉不起来,八姑父说:“不拉了,让孩子把心中的痛楚倒倒吧,反正时辰还早,看闺女哭亲爹,是最好的景致了。” 八姑说:“怜儿虽然哭的伤心,但是没有新媳妇哭的恸人” 确实,新媳妇哭的真是太恸人了,她声音高亢悠长,就像唱戏,面色凄切悲恸,鼻子一把泪一把,手巾干脆不用,就用袖子擦,沾满了鼻涕眼泪的袄袖又沾满了土,变成了厚厚的泥巴,脸上的胭脂粉摸得很厚,如今被泪水冲的像一道道沟壑,泪水就像溪水一样顺着沟壑流淌,看着她哭的这么悲痛,边上歇息的孝子也跟着流泪,就连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淌泪,八姑父看见效果了,就大喊一声:“葬礼举行第三项,新媳妇哭灵” 母亲哀号一声,:“我的叔公爷呀,您就是个抗日的大英雄,俺是您的侄孙媳妇,今天才嫁到氺墅中,我的叔公爷呀,俺虽然没有见到你的面,但这心中对您是万分的敬重,敬重您这抗日的大英雄。” 母亲抽泣着,哭诉着,不知道心中有多少的委屈,要给她的叔公爷倾诉,竟拿腔拿调的唱起来,新媳妇一唱,响器板子也紧密配合,一段哭灵的好曲儿,把全村的人都招引到了水墅: 哭一声俺的叔公爷您仔细听, 听一听侄孙媳妇诉诉衷情 您侄孙儿昨天才跟俺相了面, 俺今天就嫁到了水墅中 这么急都是因为俺敬重您 敬重您是个抗日的大英雄 您用钢叉戳死两个日本兵 拯救了自己的闺女和无辜的百姓 日本的狼狗咬伤了您 伤口感染您得了败血症 您的孙子他对俺讲的清 说他娶媳妇就是为了满足您的心愿 活着看到心爱的孙子成了亲 母亲唱到这儿停了下来,因为她听到傍边有人在议论,这议论得不是别人,一个是西院的亲二奶,一个是东院的蔓二奶,虽然她们年龄比母亲大不了几岁,但辈分高,也都算是婆婆,对于新媳妇这惊世骇俗的举动,有点不理解,亲二奶说:“这新媳妇我看是差池,哪有头天才相亲,第二天就嫁过来的,嫁过来就嫁过来吧,不管咋说,也得男方去花轿抬。”蔓二奶说:“你没听她唱,他这么急着嫁过来是为了给三公公冲喜,咱水墅是咋了?净干些叫人不可理喻的事情。”亲二奶说:“就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祖公公,就让人家闺女来冲喜,这事情传出去还不叫外人笑话死。”蔓二奶说:“就是,我要有个亲闺女,可不做这不着调的事情,我看那,不光是闺女差池,亲家也差池。” 黑猫爷在旁边听不下去了说:“你两个还是婆婆呢?说的算是啥话?你们以为这世上的女人都像你俩?头发长见识短,孙媳妇这叫深明大义,我说孙媳妇,甭听她俩聒噪,继续唱吧,你唱的老好听。” 母亲继续唱下去: 俺回家就给爹讲了这事情 俺爹爹是个明白人 办啥事都随闺女的心 可俺娘有点不乐意 她说俺就是个差池的闺女 早晨俺给她怄着不愿相亲 晌午回来就急着要嫁人 她问俺是不是对姑爷老满意 再满意也不能嫁的这么急 街坊邻居会笑话咱没出息 还有这嫁妆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 就是嫁也得男方来花轿 哪有岳父家亲自送的理 母亲又停下来了,因为他又听到了亲二奶和蔓二奶在说笑,亲二奶说:“亲家母不差池,也知道街坊邻居会笑话,但是,为啥又把闺女送过来了?说到底,还是差池。”黑猫爷说:“你能不能闭上乌鸦嘴?还让人听戏不叫了?水墅三大爷对你也不赖,他死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吊孝,都伤心掉泪,你们不管咋说也是侄媳妇,就一点不难受?”蔓二奶说:“咋不难受,我们想哭,可是哭不出来,我们不像新媳妇,会演戏,谁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亲二奶说:“很可能就是看咱水墅好,急着嫁过来。”黑猫爷说:“你们水墅再好,也不是皇亲贵戚,如今你们破了产,人家不要彩礼把这么好的闺女嫁过来,你们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说孙媳妇,继续唱吧,把你心中的话都唱出来。 母亲又继续唱: 爹爹他帮俺说服老娘亲 他说俺不是个差池的疯闺女 他说姑爷的人才好咱闺女老满意 水墅是个好人家 咱要把闺女早点嫁过去 我的娘听了很生气 说俺爹也差池说话不照理 她说姑爷再好也不能这样急 就是嫁也得水墅来轿抬闺女 爹爹他对俺亲娘讲道理 说闺女不是急着嫁女婿 水墅的三大爷命在旦夕 他是个光棍汉没有亲儿女 他待咱的姑爷好就像是亲生的 唯一的心愿就是活着能看见孙子娶孙媳 我的娘听吧心里恼 她说这水墅做事太不讲理, 就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叔爷爷 竟叫俺的宝贵闺女去冲喜? 不中不中真不中 说啥我都不同意 俺爹爹也生了气 说俺娘就是个糊涂的老东西 根本不知道人世间有大爱 感天动地的真情谊 水墅三大爷他叫王超洋, 就是个抗日的大英雄 钢叉戳死了残害闺女的日本兵 日本的狼狗咬伤了他 他丧命就是为了救闺女 这闺女也不是他的亲闺女 老英雄临死又办了两件事 一百亩棉花地兑给了山庄的亲兄弟 卖了大院子要给水墅去救急 你说说老英雄他仗义不仗义? 我的娘点头说仗义仗义很仗义 水墅是个好人家姑爷我也很满意 可就是明天咱就嫁闺女 这嫁妆咋也做不齐 母亲又停下来了,因为亲二奶又说话了:“说咱水墅没有彩礼就娶媳妇,他们不也是没有嫁妆就嫁闺女嘛,这叫什么?”蔓二奶说:“如今有个时髦的名词叫裸婚,没有彩礼,没有嫁妆,我看他们小两口这日子可咋过。”亲二奶说:“怪不得这么急就把闺女嫁到水墅,原来是为了捡便宜,不给闺女陪嫁妆,咱这亲家该不是一只铁公鸡?”蔓二奶说:“不给嫁妆就娶,早知道这样,咱俩也不叫爹娘给赔嫁妆了,想想都亏,俺出嫁俺爹还赔了一头大黑驴呢,就这俺婆子还嫌俺娘家赔的嫁妆少。”黑猫爷说:“你们咋知道人家不赔嫁妆,孙媳妇,继续唱,叫她们见识见识。” 母亲接着唱: 俺爹说这事好办好办很好办 我借轿子你借嫁衣 咱先把闺女嫁过去 嫁妆过后我给她补 樟木箱子楸木柜子 八套衣服六床被子 金项链银镯子 耳坠儿金钗大项圈 一样都不能少给闺女, 再赔给水墅一匹枣红马 肚子里怀着小马驹 我的娘听罢跺跺脚 老头子你小气了一辈子 这嫁闺女倒是很大方 你根本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嫁闺女不向水墅要彩礼也就罢了 还把这半个家产都赔给闺女, 难道说你前世就是亏欠水墅? 我爹说如今水墅日子难过 闺女嫁过去会受委屈 娘她不相信爹的话 说水墅是大户日子比咱富裕 俺爹说老婆子你是真的不知道 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日本飞机炸了洛阳的华贸源 山庄水墅胡家寨都跟着破了产 水墅一家人厚道宁肯自己吃亏 也绝不能亏亲戚 一百亩棉花地兑给了山庄 为还债又卖庄来又卖地 一家人勒紧裤带省吃俭用 亲家母的衣服上补了十几个补丁 就像是一件百衲衣 水墅是个好人家姑爷咱也老满意 咱能眼看着亲家作难咱不管不问 再说呢帮水墅也是帮咱的闺女 人常说饥了给他碗糟糠饭 冷了送她一件葛麻衣 礼轻情意重一辈子难忘记 水墅的困难是暂时的 闺女的命好嫁过去不会受委屈 俗话说这一个女婿半个儿 老丈人帮女婿就是天经地义 母亲唱到这儿又停了下来,看看身边的婆婆婶儿,亲二奶和蔓二奶都低着头在想心思,黑猫爷说:“你俩咋不说话了,人家是外人都这样帮助你们水墅,你们呢?还说怪话,这心中难道不惭愧?”亲二奶说:“有点惭愧,我们以后好好表现就是了。”蔓二奶说:“他们也不是外人,这闺女嫁过来,就是亲戚,这老丈人帮女婿是天经地义。” 黑猫爷说:“好一个老丈人帮女婿天经地义,孙媳妇再唱一段吧,黑猫爷是越听越爱听。” 母亲接着唱: 爹爹说老婆子你一辈子明白 这件事上可有点不明事理 我的娘哼了一声说: 老头子我比你明白 这些话都是为了考验你 你一向小气这一次倒是大方啊 难道说这铁公鸡也能长出毛? 太阳也会从西方升起? 爹爹说这过日子就像长流水 该大方的时候要大方 该小气时也要小气 俺娘说你把半个家产都赔给了闺女 这好人不能让你一个人做 丈母娘我也有表示 姑爷去上学丈母娘掏学费 箱子里俺要多放大银元 不放袁大头成色不好 还有这房子搬不走 俺爹说,要是房子能搬走 咱就把房子也赔给宝贝的亲闺女 母亲唱到这儿停下来,睁开眼看看四周,不知道这效果怎么样,静静的人群突然叫起好来:“好,唱的好!” “再来一段要不要?” “要,要,要,新媳妇再接住唱。” “好久没有过戏瘾了,这小曲唱的不比豫剧名角常香玉唱的《秦雪梅吊孝》差多少。 曾祖父笑得合不拢嘴,对曾祖母说:“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这闺女,胆气足,摸样好,和你年轻时一个样,嫁到水墅是咱水墅的福气”听着爹爹夸孙媳,爷爷也想表现一下,亲自斟了一碗茶,递到新媳妇的手中说:“闺女,口渴吧,喝口茶,接着唱,让你三爷爷风风光光的驾鹤西去”老公公亲自给新媳妇敬茶,这面子多大呀,新媳妇接过茶一饮而尽“谢谢公爹!”就继续表演: 母亲她抬头看看天,好像是天昏地暗,左右看看人,许多人都跟着她落泪,她的嗓子都哭的有点沙哑了,唱出来不好听了,她改成道白,声音低沉沙哑,如泣如诉的哽咽,更叫人的心酸悲痛。 “我的叔公爷啊,俺哭您可是真心的,可不是作秀叫别人看的,虽然俺是您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侄孙媳妇,但俺心中对您是非常的崇敬,崇敬您这抗日的大英雄,您救得不光是俺的怜姑姑,您还救了无数的黄花大闺女,那两个残害姑娘的日本兵,就是被您戳死的,要不是老英雄您为民除害,有多少好姑娘还会遭到残害,就是俺也说不定会丧了命。我的叔公爷啊,啊,您就是个见义勇为的老英雄,您被日本的大狼狗咬伤,可是您忍着不死,您说,你要等到日本强盗,滚出了我们的国门,您就是死了也高兴,您的孙子他对俺说,咱的三爷爷不仅英勇而且仗义,他说他最敬佩的人就是您,他说您一辈子没有娶媳妇,也没有亲儿亲孙子,您的身后该是多冷清,您对俺的女婿好,比亲生还要亲,俺的女婿就是,为了满足您的心愿,才急着和俺成亲,可是,俺来晚了,俺的英雄爷呀,不是您走得急,是俺的行动慢,您活着没看到你的孙子他拜堂成亲,想着俺英雄的爷爷,您是带着遗憾走了,俺这心中真的是老悲痛啊老悲痛。” 这悲情确实是可以传染的,到这时候,人们才知道,这新媳妇哭灵的真正原因,孝子们都被感动,都跪倒在灵前哀哀的痛哭,一边哭,一边诉说这对曾祖叔的怀念之情,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挤扛不动,女人们就是心太软,新媳妇的哭诉触动了她们的心灵,“要不是老英雄除掉了那俩个日本的畜生,还不知道有多少良家的女儿遭到残害呢,人家新媳妇深明大义哭英雄,咱们也要表表对英雄的崇敬”,路边看热闹的女人们都回家绑上大孝,穿上孝衣,跪倒在灵前哭英雄,白花花的孝子,从街东头排到了街西头,几百人哀声恸天,哀哭声盖住了喇叭声。 八姑父对爷爷说:“今天这新媳妇立的是头功,这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群雁高飞头雁领,你看这浩浩荡荡的孝子队伍,还在不断地壮大,小超洋,他今天可是老风光了。” 爷爷说:“今天这灵确实哭的不错,八姑父您的本事真的不小,俺三叔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时辰到了,起灵吧。” “葬礼举行第四项,起灵上路” 多难兴邦(九) 年轻的小伙子们,抬着灵柩在前面慢慢走,后边跟着浩浩荡荡的孝子队伍,路人都露出羡慕之情:“这棺材中躺的是什么人?孝子这么多?一定是儿子闺女养的多吧?” 八姑父说:“这棺中躺的是氺墅的三大爷,他是俺的小舅子,他就是个光棍汉,没娶老婆,没养儿女。” 路人说:“这么多的孝子都是他的什么人?他干了什么大好事,有这么多的孝子来送行?” 八姑父说:“他是个抗日英雄,他戳死了两个日本兵,这两个日本兵不是别人,就是残害水墅闺女俩畜生,老英雄他这就是为民除害,他就是为了救闺女,而被日本的大疯狗咬伤了,伤口感染得了败血症。你看,这么多的女人都来哭他,都在心中把他当恩人,你再看前面那个哭的最痛的闺女,是俺氺墅今天才娶的侄孙媳妇,她昨天才和女婿见了面,今早就坐着花轿到家中,俺氺墅是先办喜事,后办丧事,这新媳妇哭灵就是一大景致,你问,为啥孝子这么多,都是她的哭声引来的。” 路人被八姑父的一番话所感动,也都陆陆续续的加入到送葬的队伍中,这送葬的队伍是越走越长,哀哭声此起彼伏,在深秋的原野上飘得很远很远,太阳光闪闪烁烁的,好像人们的泪光点点,秋风飒飒,满山遍野的枫叶就都燃烧起来,一片火红的枫叶落到母亲的头上,仿佛是秋姑娘留下的影子,舍不得离开枫树妈妈的怀抱,摇摇曳曳的,像小鸟一样的飞翔,终于,静静地躺在了草地上。 长长的孝子队伍,簇拥着曾祖叔的灵柩,来到水墅的老坟地,却看见坟地上面的山坡上站着很多人,山坡上打着一面巨大横幅:“抗日英雄永垂不朽”,八姑父心生疑窦:“难道,是有公家人知道小超洋的事迹,要在这儿给他举行公祭大会?”不是,这纯属巧合,这些人都是从洛阳来的,其中也有本县的县长,按照绥靖司令华之云的意图,带着两个风水先生,为在“洛阳抗日保卫战中阵亡的烈士”选择公墓,并修建“洛阳抗日保卫战纪念碑”,风水先生领着这些人,在邙山岭上转了两三天了,今天看好了水墅老坟地上面的一个山坳,准备在这儿修一座公墓,安葬阵亡将士的残骸或遗物、并树碑纪念。 县长站在高处,他看见这么庞大的送葬队伍,也感到惊讶,就说:“什么人的气魄这么大?下去看看,如果是当官的铺张浪费,就得查处他。” 县长带着一干人,来到了水墅老坟地,灵柩正好也到了,抬灵的将灵柩放下来,孝子们跪下哭灵,母亲的哭声最为嘹亮悠长,吸引了县长。 县长说:“这棺材里躺的是什么人?” 曾祖八姑父不知道这人是县长,又见他来头不对,好像是吃公家饭的人,就赶紧上前敬烟:“这棺材里躺的是我的小舅子,他是一个农民。” “一个农民就有这么大的场面?他是不是儿子孙子老是多?” “他没有儿子和孙子,他就是个光棍汉,一辈子没有娶老婆。” “那就是他有几个臭钱没地儿花了,掏钱雇了这么多的孝子,来哭灵,这有钱人就是风光嘛,那个年轻的姑娘穿的孝服好别致,哭的声音也好听,高亢嘹亮,声情并茂,就像是唱戏,是从洛阳豫剧团雇来的名角吧?出的价钱一定不低吧,到时候本人死了,让她也来俺的灵前哭一场。” 曾祖八姑父说:“你是什么人?口气不小,派头也不小,你该不是县太爷吧。” “正是,不过现在民国时期,县太爷不叫县太爷,叫县长。” “曾祖八姑父咕咚一声跪下,”县太爷在上,小民有眼不识金镶玉,有不敬之言,敬请县太爷海涵原谅。“ “你这是干什么?给你说了嘛,不是县太爷是县长,是抗日民主政府的县长,鄙人姓马,人称马县长,也可以叫老马,大马,马老县,都可以,我看你年龄不小了,比俺都大得多,你就叫俺马大县吧。” “马大县,这称呼好亲切,你就叫俺老八哥吧。” “老八哥,你是这场葬礼的老总吗?” “马大县告诉你,如果你有什么婚丧大事别人办不了,你就叫老八哥帮你办,今天,俺这老总当得可是过瘾,俺是先帮婚事,后办丧事,你要不相信,就问这水墅的主人,新媳妇的花轿到了门口,可他家正好人死了,这婚礼葬礼撞了车,主人是俺妻侄儿,没经过什么大场面,当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搓着手不知道该咋办。” 马大县说:“遇到这样的事?甭说你的妻侄儿没有经过啥大事,就是俺这经过了很多麻烦事的人,一下子也会懵到那里,这婚礼葬礼咋举行?” 曾祖八姑父说:“这婚礼葬礼好举行,如果马大县你遇到了这样的事,就来叫俺一声,俺来帮你办。” 马大县有点喜出望外,他真的有点难办的事要办,他说:“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八哥你还真能帮上俺的忙呢?” 八姑父说:“马大县您不在县衙呆着,领这么多人到这荒山野岭上有何公干?” 马大县指指坟地上面的那个山坳说:“老弟还真有公干,不是一般的公干,抗战胜利了,日本鬼子被咱打趴下了,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滚回老家了,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但是我们不能忘记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是他们用血肉之躯为我们开辟了幸福之路,俺是奉洛阳绥靖公署主任,城防司令华之云,华司令的命令,要在咱这邙山岭上寻一块风水宝地,为在洛阳抗日保卫战中阵亡的将士修一座公墓,竖一块儿纪念碑,俺领着一干公人,带着两个风水先生,转了两三天了,今天转到这个地方,风水先生说:这块地方不赖,老八哥你年岁大,经历的事情多,你觉得这地方可以吗?” 八姑父呵呵呵得笑着不说话,马大县说:“老八哥,你笑什么?如果你觉得这块地方风脉不好,老弟就到别处找,想想那些为国殉难的烈士,老弟俺就是磨破两双鞋,把这北邙山都转遍了,也要为阵亡的将士找一块风水宝地,做他们的安息地。 八姑父说:“马大县,您知道您站的这块坟地是谁家的吗?” 马大县说:“肯定是你老丈人家的,这棺材里躺的不就是你的小舅子吗?你说说,你的老丈人是哪座墓,马老弟去给他老人家磕个头,算是咱兄弟有缘,你的老丈人就是俺的老丈人。” 谁知道旁边的八姐不愿意了说:“马大县,你是什么意思?只听说一个女婿有俩老丈人,也听说过一个老丈人有俩女婿,但是俺一辈子可只嫁了一个女婿,你可别搞错了。” 马大县赶紧改口,给八姐颌首道歉说:“老弟说错了,俺是你丈夫的兄弟,算是他老丈人的家侄,这样说,可以了吧,你这嫂子怪在意的啊。” 八姐说:“不是俺在意,俺是替弟弟你着想,如果你媳妇知道,你平白无故就给别人的老丈人叫老丈人,你媳妇会愿意吗,还不得把你的牙给打掉了,最轻也得跪搓板吧。” 马大县真的很开心,平时里自己当个县长,手下的人都对自己毕敬毕恭,根本没有人给自己说笑话,家中的人就不用说了,老婆和自己的确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但自己总觉得不够自然,总觉得夫妻之间这根弦绷得太紧,今天,却有一个农妇给自己开玩笑,而且这玩笑自自然然,没有一点儿矫揉造作,让人觉得这人情味浓浓的,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 曾祖八姑父说:“马大县,老八哥笑你是有眼不识金香玉,你找的这块儿地,真是块儿风水宝地,那里面有一个蟒蛇洞,里面住的是红蟒仙家,红蟒仙家可是个好神仙,二百年前,咱这块儿发生了一场特大瘟疫,红蟒仙家退掉自己的皮,给一个秀才做了一件红蟒马甲,多亏了秀才,他给大清国的宰相刘墉,刘大人进献了治瘟良策,救了大清国的百姓,那时候这个地方都被瘟疫污染了,刘大人就住到蟒蛇洞里指挥百姓抗击瘟疫。如今这块地方,给阵亡的将士做公墓,非常好,你们的华司令,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嘉奖你的。” 马大县说:“嘉奖不嘉奖是小事,听你的口气,你认识华司令?” 曾祖八姑父说:“何差是认识?他是俺的妻表弟,他的母亲是你嫂子的亲大姑,这大姑可不是一般的大姑,她四十九岁还是老姑娘,她的父亲俺的妻爷,答应在水墅的老坟地给她扎老女坟,马县长您站的地方,就是给华老太太留的福祉地,华之云也喜欢这个地方,马县长您给抗日将士找的公墓,就在华之云舅家的坟地边上,华司令肯定会将他的福祉也修在这里,他不是可以永永远远的,陪着他的亲娘了,这华之云可是个世间少有的大孝子,所以老八哥说,华司令一定会嘉奖你的。” 马大县惊喜的上前抓住八姑父的手,使劲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才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马大县想升迁,想到洛阳干大事,想巴结华司令,可是,掂着猪头找不着庙门,想送礼,人家都不肯赏他面子,今天,无意间就认了一个兄弟,竟是华司令的至亲,这根稻草无论如何都要抓紧了。 马大县说:“既然老八哥,您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给阵亡的将士做安息地很好,那咱今天就举行奠基仪式,这仪式就由老八哥您来帮俺主持。” 曾祖八姑父活了七十多岁了,终于有了一次露脸的机会,他有点受宠若惊了,他只不过就是个农民吗,虽然能干一点儿,手比较巧,窍儿有点多,在三乡四邻里有点名气,操办婚丧大事的机会多一点儿,但毕竟他没有操办过公家的大事情,特别是这给抗日将士修建公墓,竖立纪念碑的事情,可就是千古流芳的大事了。 八姑父说:“马大县,你老哥恐怕办不好,给你老弟丢面子。” 马大县说:“没干系,老八哥你平时咋办,今天也咋办。” 八姑父说:“那要不就在这坟地里举行典仪,然后到上面奠基怎么样?” 马大县说:“可以,有这么多的人参加奠基仪式,真是得感谢老八哥呢。” 曾祖八姑父说:“其实,咱们今天就是两件事碰在一起了,这么多人来送葬,是因为我的小舅子他就是个抗日英雄” 曾祖八姑父把王超洋的事迹讲给马大县听,马大县说:“这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俺就在寻这个抗日英雄呢,听说他不但杀死了两个日本兵,救了无数的黄花闺女,而且,他还掩护了华司令和他的哥哥,这功劳可是不小啊,这样吧,今天我们就在这儿,俺要亲自主持,先给抗日英雄王超洋举行公祭活动,然后到坡上为公墓和纪念碑举行奠基仪式,老八哥你的本事大,既然你连婚事丧事都能一起办的风风光光,这公祭活动和奠基仪式也肯定能办的隆隆重重的。” 曾祖八姑父说:“行,没问题。” 他又走到曾祖叔的棺木前,敲敲棺木说:“小超洋,你听见了吗?县太爷要亲自为你主持公祭活动,你小子风光啊!” 多难兴邦(十) 曾祖叔风风光光的入土为安,氺墅的女人们也高高兴兴地走出家门,来到了希望的原野上。 马大县亲自主持了抗日英雄王超洋的葬仪,还给氺墅送来了一笔抚恤金,氺墅得了实惠和荣光,马大县也获得升迁,到洛阳做了华之云的副手,最高兴的是父亲,他高高兴兴地到洛阳上学去了。 虽然好事连连,但是,氺墅的日子还有点难过,经济亏空太大了,几十口人要吃要喝,还差三剩五的有人来讨债,这水墅几辈子都是债主,总是把钱借给别人,不知道欠别人债的滋味竟是这样的难受,曾祖父对爷爷说:“不管你想什么法,哪怕一家人每天少吃一顿饭,三年不添一件衣,你得把债尽快还完。” 这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别人不急自己急,曾祖舅都对爷爷说,“这钱你也不要急着还,”但是,爷爷着急,急的很了,就急出病来了。 其实,爷爷这病,不是急出来的,而是,恨出来的,他恨谁?他恨他自己,他说自己就是“氺墅最大的败家子,氺墅到现在残缺不全,就是他的错”,这能是他的错吗? 曾祖叔临终时要卖掉西院帮爷爷还债,定金都给了,可是,临到买家来看院子时,人家改变了主意,不要西院,要中院,这有点叫人不大明白了,这氺墅的三座院子一般大,这买家不管怎么说,都应该买西院,怎么能够买中院,夹在东西两院的中间,多难受,可是,人家不嫌难受,一定要中院,话又说回来了,中院就中院吧,既然人家不嫌难受,愿意夹在你们中间,这中院西院住着都一样,可是,爷爷不这样想,他就是不想卖中院,说:“中院是氺墅的主体部分,中院卖掉,这水墅的风脉就散了,对子孙后代不好。”这哪跟哪啊?这水墅确实是宽敞明亮,园林修的也好,不舍得也有情可原,但是,关于卖掉中院,氺墅的风脉就散了的说法,根本没有任何科学道理,爷爷,就是个农民,他没有科学的世界观,他就是只从父辈的言传身教中获得知识和经验,“宁舍地不舍宅”,这是先祖爷的遗言,祖宗的遗言就是族规,谁舍了宅,谁就是败家子,祖宗会埋怨他,子孙也不会原谅他。 这时候的爷爷就像是老鼠钻到风箱里,四处碰壁,前面是族规挡着“不能舍宅”,后面是父亲催促“要赶紧还债”,上面母亲发话“地不能舍,一家人要吃饭”,旁边是老婆的催促“赶紧筹到钱,儿子要上学,妹妹要看病,兄弟要做生意,自家要建粉坊”,这不是难为死人吗? 甭说爷爷这个三十多岁,就是养尊处优,没有担过沉的大少爷了,任是谁都得愁出病来,爷爷他想临阵脱逃,就对曾祖母说:“娘,您的身体还不赖,经验也很丰富,这宰辅的担子您再挑上一段时间,待儿子病好了,再把担子接过来。” 曾祖母心疼儿子,有点动心了,可是,曾祖父坚决不答应,对曾祖母说:“你这是老母鸡护仔,你准备护到什么时候,他今年三十六岁了,年富力强,这担子放到他肩上正合适。” 曾祖母说:“他几十年都是养尊处优的,啥心没有叫操过,咱现在一下子给他放这么重的担子,把他压趴下咋办?” 曾祖父说:“压趴下,自己爬起来,你和我被压趴下了多少回,你不记得了,这人,你不让他压趴下几回,他就永远长不大,他如今都当老公公了,还能让他悠哉悠哉的,不行,得把他压趴下。” 曾祖母说:“你这当爹的心狠。” 曾祖母虽然说曾祖父心狠,心疼儿子,但是,她最终没有接过儿子想撂的挑子。 爷爷看看没戏唱了,就硬下心来,找人说和,西院可以卖的便宜点,但是,买家坚决要中院,情愿出整座院子的钱,只买中院的一半,这样的好事,也就只有氺墅能碰到,事情说到最后,爷爷答应将中院的后半个院子卖给了人家,临到划界的时候,产生了争执,就是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楸树,人家一定要圈到人家的院子里,氺墅要留在自家的院子里,最后,双方都做了让步,各让出三尺地方,大楸树归两家所有。 签完协议,爷爷掂起一瓶竹叶青,来到正房的祖宗牌位前,跪着哭了一阵子,就像吹喇叭一样,一口气灌了大半瓶,剩下的倒在了祖宗的牌位前,然后就一头倒了下去,家人都以为他是醉了,睡上一夜也就醒了,可是他竟昏昏沉沉的睡了三天三夜,满头的黑发变成了白发,一缕一缕的往下掉,掉到一半不再掉了,稀稀疏疏的白发,一直到老都没有掉完。 爷爷的魂灵悠悠荡荡的到了奈何桥头,却看见了他的祖宗们笑呵呵的在迎接他,爷爷他怀着愧疚之心,向先祖爷请罪,说“咱就是不肖子孙,咱没有保住祖宗创下的基业,咱情愿折去三十年的寿限,求老祖宗原谅咱。”先祖爷笑呵呵的对他说:“滴啦孙你没有做错,这水墅是老祖爷俺创下的基业,这不假,但老祖爷创下的基业,是为了福荫子孙的,老祖爷立下遗嘱,说是宁可舍地,不可舍宅,本意是让子孙记住祖宗创业的艰难,爱护祖宗创下的基业,没想到,却成了戴在子孙头上的紧箍咒,就是这氺墅再好,也好不过儿孙的生命和家族的荣誉。”太祖爷也笑呵呵的对他说:“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在得失之间,得不必得意忘形,失去了也不用痛惜伤身,钱物本是世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花都是花,谁用都是用,这水墅也一样,该舍就得舍,你舍宅,是为了救家人的生命,是为了让儿孙上学,是为了维护氺墅的声誉,你做的没有错,祖宗不会怪你,子孙也会体谅你。”高祖爷说:“我是个呆子,不会讲大道理,重孙子你不必自责,这败家也未必不是好事,福兮锅所倚,祸兮福所至。”玄祖父爱怜的抚摸着孙子的头说:“你是水墅的好儿孙,要说败家,爷爷咱才是水墅最大的败家子,败了有什么,好好干就能挣回来,你不但不会折寿,上苍还会为你加寿,像你这样痛惜伤心的,不好,回去吧,你的阳寿还长着呢,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生命,好好的领着儿孙们过日子,比起老祖宗创业的艰难,这眼前的困难不算什么。” 爷爷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年轻的姑娘在望着他,这姑娘是他刚进门的儿媳妇,也就是我的母亲,母亲看见爷爷醒了,很是高兴说:“亲伯,您可睡醒了,喝点水吧。” 母亲喂爷爷喝了几口水,爷爷感到身上畅快了很多,爷爷说:“你是谁?” 母亲说:“俺是您刚过门的儿媳妇呀” 爷爷说:“你这闺女,一进门就侍候老公公?” 母亲说:“是啊,亲伯您也太能睡了,一觉就睡了三天三夜,有人说,害怕您醒不过来了,俺说,你一定能睡醒过来。” 爷爷说:“家中的人呢?” 母亲说:“奶奶和娘还有妹妹,白天黑夜的轮流看着您,今天是舜王庙的大会,奶奶和娘带着妹妹去舜王庙烧香,求神仙保佑你早点醒过来,你的孩子也从学校请假回来,他晚上陪你,现在回房中睡觉了。” 爷爷说:“都是亲伯不好,让全家人为我担惊受怕,吃苦受累。” 母亲说:“亲伯,您睡着后都见到谁了?” 爷爷说“你这闺女问这话,我睡着了还会见到谁?” 母亲说:“俺是说,你一定做梦了吧,把你的梦讲给俺听听,俺最爱听别人说梦了,还会解梦。” 爷爷就将他和老祖宗们的对话讲给了母亲听,母亲说:“这就对了,你梦中的话,其实是俺爷给你说的,亲伯您一定要把心放宽一点,你看您,因为这氺墅的半个院子,就痛惜伤身的大病一场,让全家人都跟着您担惊受怕,如果您醒不过来,咱这水墅一家老小可咋过。” 爷爷说:“真是一个好媳妇,你的心胸比亲伯大,亲伯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老祖宗说的好,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在得失之间,得不必得意忘形,失去了也不用痛惜伤身,钱物本是世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花都是花,谁用都是用,这水墅也一样,该舍就得舍,” 母亲说:“有舍就有得,我们好好干,挣下钱,把氺墅再赎回来。” 爷爷挣扎着想起来,母亲挡住了他说:“亲伯,你身体还是虚弱,还得再歇几天。” 爷爷说:“亲伯歇不住了,这地里的谷子都长出来了,我得起来去找两个长工,把谷子挠挠,锄锄,还有山上的红薯,也该翻秧了。” 母亲说:“亲伯,你就再歇几天吧,这些活俺都会干,俺在娘家就是长工头,领着长工们下地干活。” 爷爷说:“那亲伯也请两个长工,你领着把这些活干干吧。” 母亲说:“亲伯,咱家现在有些困难,就不请长工了,俺听奶奶讲,咱水墅中的女人都很能干,说老祖奶给老祖爷扛长工,一个都顶两个,俺没有老祖奶能干,俺一个能顶一个,还有东西两院的两个婶娘,都年纪轻轻,人高马大有力气,她们两个人也能顶一个,妹妹们虽然力气不大,但三个人还不顶一个人?还有俺奶她也说,只要孙媳妇带头下地,她也下地干活,她还要当领导呢。” 爷爷说:“她们可不像你呀,从来没有下地干过活。” 母亲说:“家中富裕的时候,能请得起长工,她们可以不干活,可是,现在家中困难,雇不起长工了,这太太小姐就当不成了,就得下地干活,亲伯您就放心吧,这些活俺就承包了。” 爷爷说:“如果,你们把这些活做好了,亲伯给你们发工钱,反正雇长工也得花钱。” 母亲说:“工钱就不用给了,我们把这些活干好了,你给俺每人都做一件新衣服。” 爷爷说:“可以。” 这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曾祖母领着她的媳妇闺女孙女孙媳,一共有十二个女人,可以算是氺墅十二钗了,她们花枝招展得走在希望的原野上,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布谷鸟在林间叫,女人们在田中笑,这十二个女人,每人都搬一个小板凳,她们都坐在凳子上,弯着腰挠谷子,谷子苗长得太稠了,她们就是把多余的谷苗剔掉,然后用手中的小挠锄把杂草除干净,这活不重,妇女们干很合适,仨女人一台戏,十几个女人,边干活,边说话,高兴了还可以引吭高歌,天空那么高远,原野一望无边,河水哗哗流淌,花儿吐着芬芳,对于这些平日里,老被关在家中的女人们来说,无疑就是身心的一次大解放,她们自由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无忧无虑的想说就说,想笑就笑,再想想,自己是在劳动,现在这满眼的谷苗,到了秋天就是金灿灿的谷穗,那香喷喷米饭,是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一种骄傲和自豪不知不觉的就潜入到她们的胸中了。 母亲挠得最快,她平日里老是做这些活,蔓二奶挠得也不慢,她和新媳妇对脾气,两个人齐头并进好说悄悄话,曾祖母也挠得快,她虽然年龄最大,但她身体好,她从领导的岗位上退下来,每日里感到憋气,总觉得自己身体内还有余热应该发挥,现在她可以发挥了。相比之下,怜姑奶和西院的亲二奶,挠得最慢,怜姑奶是身体不好,亲二奶是娇气怕出力。 “孙媳妇你挠得慢一点儿。” “奶奶,您慢点挠,到头了我接您。” “怜儿,你身体不好,干不了就回家歇着吧。” “没事的,俺能行。” “孙媳妇,你说你会唱小曲儿,就唱一首,让大家高兴高兴” “俺和二婶儿给大家合唱一曲《兄妹开荒》吧。 雄鸡雄鸡高声叫, 叫得太阳红又红。 身强力壮的小伙子, 怎么能躺在热炕上做懒虫。 扛起锄头上呀上山岗, 山岗上啊有好风光。 站得高来看得远 咱们的家乡是个好地方。 边区边区地方好呀, 劳动英雄出得真不少。 行行都能把状元出呀, 当一个农业英雄也真荣耀。 人家当英雄是人家的功, 自己眼红也没有用, 人人都把劳动英雄来当呀 今年的生产,我们要更加油呀更加油。 “嫂子,您是跟谁学的?这曲儿可是真好听。” “你哥哥,教俺的,他在学校学了好多曲儿了。” “你也教俺唱唱吧。” “这多容易,俺唱你们随着哼,几遍就学会了。” 母亲大声唱,其她的人小声哼,悠扬欢快的陕北秧歌曲儿,在中原的大地上回荡传扬,就像母亲的哭灵声招来了许多的孝子一样,如今这欢快的歌声,又招来了许多女人,她们也搬着小凳子,坐在自家地里挠谷子,在这希望的原野上,一边劳动,一边听曲儿,高兴了也自顾自的哼几声。 这劳动是快乐的,更是辛苦的,六七月间的太阳,火辣辣的挂在头顶上,把女人们的脸都晒得红彤彤的了,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细皮嫩肉搁不住太阳晒,这太阳的紫外线就像钢针一样,刺得她们脸蛋,火烧火燎的痛,刚开始的新鲜感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单调枯燥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渐渐地女人们就顶不住了,要打退堂鼓。 第一个搬起凳子回家的是怜姑奶,她确实是身体不好,比林黛玉还要的弱不禁风,根本搁不住太阳晒,看见怜姑奶要回家,西院的亲二奶也搬起凳子说:“我送怜妹妹回家吧,可是,这一回家,她就再不上地了。 这人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看见怜姑奶,亲二婶儿搬着凳子回家了,大姑舒悦和二姑舒兰也搬起凳子回家了,这难怪她们,她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平时都是娇生惯养,那皮肤白嫩白嫩的,哪经得起太阳晒,他们原以为下地干活是很好玩的事情,这一参加实践活动,才知道不是很好玩的事情,腰酸背疼真是难受,看见年轻人都走了,曾祖母也搬起凳子,招呼大家,“回家吧,不干了”,女人们都站起来,伸伸腰,挥挥胳膊说:“这活儿,咱们真是干不了”就随着曾祖母回家了,地里只剩下母亲和三姑,一个才十二岁的叫舒蓉的姑娘,母亲说:蓉妹子,你也回去吧,天太热了。” 蓉姑姑说:“嫂子,你能干,俺也能干。” 母亲说:“让她们走吧,嫂子给你讲故事” 母亲和蓉姑姑她们姑嫂两个人在地里干活,讲故事,不怎么觉得累,反而有一种劳动的快乐。 晚上,一家人坐在门口的碾台边上吃饭,爷爷亲自给母亲和蓉姑夹菜:“你们俩是劳动模范,要多吃点。” 蓝姑姑说:“我们不劳动就不吃了。” 爷爷说:“该吃还得吃,不过你嫂子和妹子她俩干活了,要多吃。” 果然,母亲和蓉姑就是吃的比别人多。 爷爷说:“芝儿,明天你和蓉儿也不去地了吧,这些活,我去雇长工干。” 母亲说:“亲伯,不用雇长工,我们能干得了,人少了,我们多干两天,三天胳膊,两天腿,她们这些人平时没有干过活,一下子不行,俺在娘家老干活呢,磨练出来了。” 蓉姑姑说:“就是,和嫂子一起干活可有意思了,又唱小曲,又讲故事的,可有意思了,亲伯,听俺嫂子说,只要我们把这些活干好,您就给我们钱,让我们买新衣服,您说话算话吗?” 爷爷说:“当然算话,如果你们不干,亲伯雇长工来干,不是也得给人家钱吗?那样的话,你们就没有新衣服穿了” 母亲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把活干了,钱就是咱的了。” 爷爷说:“当然了,谁干了,有谁的份儿,不干活的就不做新衣服了。” 舒姑姑和蓝姑姑说:“嫂子,明天我们和你一起下地干活。” 怜姑奶说:“我也去” 蔓二奶说:“我们都去” 到了第二天,女人们果然又都下地干活了,不过,有一个人没有去,她宁肯不做新衣服,也不愿下地干活受罪,她就是俺的亲二奶,她其实很年轻,人高马大有力气,但她娇气怕吃苦,另一方面,她不需要做新衣服,她才结婚没几年,娘家的陪嫁很好,她的新衣服很多。 三天胳膊两天腿,这劳动就是一个磨练的过程,刚开始,确实是腰酸背疼的吃不消,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都习惯了,挠谷子,锄蜀黍、翻红薯秧,这些轻活,女人们干的很好,连翻粪、担水、割麦、碾场、跺草垛,这些重活女人们也都能干了,从此后,水墅也就不再雇长工了,母亲她们干好了这些活,爷爷也兑现自己的承诺,给了母亲一笔钱,让她们做新衣服,母亲又把钱给了爷爷说:“这些钱还是还账吧。” 母亲打开箱子,娘家给她的陪嫁不赖,她拿出一匹很好看的花洋布,,给小姑子做了新衣服,还送给曾祖母一床新被子,送给奶奶一条新褥子,箱子里还有几十块银元,她也拿出来给了爷爷说:“这是俺娘送给她姑爷的学费。” 曾祖母心中更喜欢这个孙媳妇了,但嘴上却骂:“俺这孙媳妇就是个散货鬼。” 奶奶说:“散就散吧,能散就能挣,咱水墅这日子败不了。” 多难兴邦(十一) 六 多难兴邦,能散就能挣,氺墅的日子又一天天的好起来。 母亲领着家中的女人们把地里的活干好了,家里的活儿奶奶做的也不赖,东院的二爷是个高手匠人,我们家的家具作坊干不成了,他就出去给别人打工,挣得钱也不少,西院的二爷也有了本钱,到兰州去做生意,爷爷在家中建了粉条作坊,他的技术好,信誉好,粉条作坊也很挣钱,外祖父说话算话,真的赔闺女了一匹枣红马,这水墅的大马车就有了驾辕的牲口。 这男人有男人的事干,女人有女人的活做,孩子有孩子的学上,一家人有吃有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光是氺墅中的人感到幸福满足,就连村里人都羡慕得很:“真是有神仙保佑,这氺墅一家人的日子眼看着败了败了,可一转眼又过得红红火火了。” 爷爷说:“如果不是国民党土匪在解放前夕,把氺墅抢的一干二净,咱家是肯定能划成地主成分,爷爷咱是个地主分子,你们就是地主子弟,爷爷挂黑牌子,戴高帽子游街挨斗,你们也要夹起尾巴灰溜溜的做人,而这水墅也肯定是保不住了,很可能被五马分尸,甚至卸成八大块儿,现在看来这是因祸得福的事情,可是在当时,确实是塌天之祸。” 这件事发生在洛阳解放前夕,那应该是个夏日的夜晚,夏天的夜晚是美好的,有月亮的夏夜就更迷人了,氺墅一家人和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一边赏月,一边纳凉,一边聊天,父亲从学校回来了,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那时候说是不太好的消息,现在看来就是大好的消息,解放军已经把洛阳围得铁桶一般,解放洛阳的战役即将打响,玄祖大姑奶担心儿子华之云的安全,而华之云也知道这次战役,是凶多吉少,就把母亲和女儿送到了氺墅,告诉曾祖父,一旦他有什么不测,母亲和女儿就托付他照管了。 爷爷叹口气说:“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啊,这才过了几天安生的日子,又要打仗,打仗、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父亲说:“我们的学校都被占了,修了很坚固的碉堡,洛阳城城防十分坚固,守城的部队也很会打仗,解放军不容易攻进洛阳。” 爷爷说:“攻进攻不进,都和咱没啥关系,天不早了,都回屋睡吧,把门关紧,睡觉灵性点,这一段儿,蜣螂很猖狂,有好几家都被抢了,还出了人命。” 就在这时候,大门砰砰砰的响起来,爷爷站起来说:“谁,这么野蛮。”爷爷的话没有落地,门就被撞开了,七八个蒙脸大汉,已经站到了面前,和以往的蜣螂不同,这些黑大汉手中都有枪,其中一个人来到玄祖大姑奶面前说:“我们奉华司令的命令,来接华老夫人和女公子回洛阳。” 玄祖大姑奶说:“你们是什么人?我儿子昨天才将俺送回水墅,大战在即,他怎会接俺回洛阳。” 另一个黑大汉说:“老夫人,让您回去,您就回去,俺是奉命而行。”两个黑大汉架着玄族大姑奶和孙女华若岚,到了大门外,大门外停着两辆汽车,玄祖大姑奶和孙女被塞进一辆汽车内,两个黑大汉开着汽车走了。 曾祖父说:“大姑她人老了,肯定是儿子不放心,人家接走了,咱省心了,没事了,都回屋歇着吧。” “慢着”另一个黑大汉拦住家人,用枪顶着爷爷说:“华司令有话,如今大军压境,洛阳守军粮草紧张,向舅家借点粮食。” 曾祖父说:“应该的、应该的,让家人都回屋歇息,老身给你们装粮食。” 黑大汉给旁边的几个人使眼色,两个人用枪顶着爷爷进了一间房子,家中的人也都被抢逼着,跟着爷爷进了房子,曾祖父拿起一把锁,把门给锁上了,外面只剩下曾祖父一个人,黑大汉说:“你敢咳嗽一声,就一把火把你们一家都烧死。” 曾祖父知道遇到蜣螂了,这样的事情,他遇到不是一次,但都不像这一次这么凶险,他知道一家人的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光棍不吃眼前亏,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有破财消灾了。 曾祖父他隔着窗户对爷爷说:“看好人,不要乱动,一切都有我呢” 曾祖父把蜣螂领到仓库前,开了库门说:“这仓库里的粮食棉花都归兄弟您了”,仓库里有十几袋粮食,这些粮食都是准备用来,做种子的好粮食,还有两大包棉花,每包也都有一二百斤,黑大汉们把这些东西全都装上了车,还不满意说:“听说你们这水墅的好粮好布都在阁楼上藏着,让兄弟上去看看。” 曾祖父说:“没有什么阁楼,全部家当都在这仓库里。” 黑大汉嘿嘿冷笑:“你以为兄弟是什么人?这么一点儿陈化粮够意思吗?”说着用枪抵住曾祖父的后背说:“快领兄弟上去看看。” 曾祖父搬来了梯子,两个大汉身手敏捷的上了阁楼,将仓里的粮食和板箱里的布匹都装上了车。 又有两个黑大汉把装满粮食和棉花的汽车开走了。 家中还有几个黑大汉不走,对曾祖父说:“氺墅东家很义气,咱得谢谢东家”说着从口袋掏出两块银元说:“去,买酒去。” 曾祖父说:“哪能让兄弟破费,俺这就有两瓶好酒。“曾祖父掂出了两瓶酒,黑大汉和曾祖父杯盘交错,行拳猜令,曾祖父不胜酒力,喝醉了。 第二天醒来,曾祖父看见各个屋门都开着,特别是母亲和亲二奶的箱子柜子都被彆了,她们都是才过门没几年的新媳妇,娘家都赔有不少的嫁妆,如今都被洗劫一空了。 曾祖父打开门锁,放全家人出来,全家人顿足捶胸,抱头痛哭。 爷爷说:“不哭了、不哭了、这破财消灾,人家没有杀咱家人,没有烧咱房子就不赖了,粮食没了,咱地里还长,衣服没了,咱再做新的,只要人还在,什么都会有的。” 曾祖父说:“不行,我得到洛阳问问华之云,他小子还有没有良心,世上有没有像他这样的外甥,吃舅家,喝舅家,捻弄舅家” 爷爷说:“爹,您老了,这事情复杂,还是俺去看看吧,洛阳大战在即,他的日子不好过,捻弄舅家一点也是应该的,这时候他能捻弄谁去?” 父亲说:“云爷爷不会做这样的事,如今兵荒马乱的,路上不安全,俺陪亲伯去看看云爷爷吧,还有老姑奶。” 父亲陪着爷爷去洛阳,见到了华之云,告诉了昨天晚上遭遇,华之云目瞪口呆“竟会有这事?我根本不知道,娘和岚儿被谁劫走了?老马,你立刻查查这件事。” 马大县说:“司令,不用查了,这肯定是蓝衣社的特务勾结本地的土匪所为。” 华之云说:“这会是谁呢?这样知根知底。” 爷爷说:“会不会是土匪头子刘庆霖?他是氺墅老亲戚,小时候常在氺墅住,还上过氺墅的阁楼。” 父亲说:“就是他,我听出他的声音了。” 华之云说:“很可能就是他,可是,他为啥要这样做呢?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土匪真的没有人性,但是,他假借俺的名义,抢氺墅的财物就够了,他抢俺的娘和闺女干啥呢?做人质吗?” 马大县说:“对,就是做人质,但不是土匪要拿华司令您的母亲和女儿做人质,而是蒋委员长要拿您的母亲和女儿做人质。” 华之云想不明白,蒋委员长到底要做什么? 爷爷说:“马大县说的有道理,昨晚这一拨人,其实是两拨人,很可能就是特务人手不够,或着不知道路,而借助土匪的力量,进来了七八个黑大汉,只有两个人上前架着姑奶和岚表妹上了车,车就开走了。” 马大县说:“那两个人肯定是蓝衣社的特务,另外的六个人,是土匪,顺手牵羊,借着华司令的名义,抢了氺墅。” 父亲说:“不光是抢氺墅,村里好几家都被抢了,有两家还出了人命。” 华之云嘘口气说:“完了、完了、蒋委员长你这下是真的玩完了。” 马大县说:“华司令,我亲自到蓝衣社去要人。” 华之云说:“没用了,华某人这下是真要和洛阳共存亡了,大马驹,俺死后,这部队都归你节制,你就见机行事吧。” 马大县说:“华司令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是吓唬俺吧,如果您死了,这洛阳城群龙无首,这仗还怎么打?” 华之云说:“这仗是没法儿打了,大马驹,一切都按你的计划进行吧,俺华之云就用一个人的死,来换回千万人的生吧。” 华之云在洛阳城破的前夜,自杀了,关于他的死,一直是个谜。 据说,华之云死前交给马大县两封信,一封是写给蒋委员长的,一封是写给周副主席的,到底这两封信写的什么内容,不得而知。 华之云自杀的第二天,解放军陈谢兵团协同华东陈唐兵团发起洛阳战役,仅仅用了不到一周时间,就一举攻克了被国民党军自诩为“********”的古都洛阳,活捉了青年军206师师长邱行湘,洛阳城陷落之后,南京来了专机,接走了华之云的女儿华若岚,而玄祖大姑奶则被送回了氺墅,还给了一笔安家费,玄族大姑奶最终是叶落归根了,玄族大姑奶是在开国大典的第二天去世的,已经奄奄一息的她,躺着床上,闭着眼睛,胸口上放着儿子的遗物,一台袖珍型的半导体收音机,她在冥冥之中,凝神屏气,听完了开国大典的实况录音,听到了,******主席那气壮山河的声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这声音激荡着她微弱的心弦,就是这根心弦绷得太紧了,使她经历了比常人多得多的生离死别,使她到了百年之后,身边没有一个至亲的人,使她这白发人送走了无数的黑发人,使她听到自己的爱子殉难的消息后,不但没有眼泪,反而开怀大笑,她抓一把儿子的骨灰撒在自己的福祉上,剩下的就撒在了邙山和洛河中,她不要给儿子立碑,也不要给自己立碑,因为她一生的追求和奋斗,都已经在后世子孙的心中,竖起了一座丰碑,玄祖大姑奶,她是有福之人,她活到了革命胜利的这一天,更叫她心满意足的是,她的儿子也能永永远远的陪伴她了。 关于华之云之死,民间有不少的说法, 有人说:“他是一个硬汉,不成功便成仁。” 有人说:“他就是愚忠,******那么捻弄他,他还是忠诚不二。” 有人说:“他就是个孝子慈父,如果他不死,他的母亲和女儿就得死。” 有人说:“他是脚踩两只船,举棋不定,没有活路可以选择,所以就选择死了。” 还有人说:“这是他们家族的遗风,华家一门忠烈,都是硬汉性格。” 更有人说:“他太爱洛阳了,所以要和洛阳共存亡。” 用他自己的话说:“让我一人之死,换来千万人之生吧。” 用马大县的话说:“华司令,你是为和平殉难的第一人。” 用父亲的话说:“华爷爷,您虽然死了,但您还活着,您就活在我的心中。” 几十年后,马大县写了一部回忆录,其中有一段文字,写的是华之云自杀前,和马大县的一席畅谈,俺觉得很有意思,就录了下来: 马大县说:“华司令,这兵临城下,大战在即,您这样举棋不定可不行,您得下决心啊,成败在此一举,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 华之云说:“大马驹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就是****地下党派到我华某人身边的说客吗?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在我身边为你们的党做了多少事情,今天也该坦白了吧,你可以见证,我华之云是不是军事天才?我搞得城防工程是不是天下第一?我训练的部队是不是威武之师?我把洛阳经营的是不是固若金汤?,陈赓他想吃我,没那么容易!” 马大县说:“华司令,明人不用暗语,您既然挑明了,俺也就脱裤子放屁,明明白白得臭您吧,俺的确是****地下党,俺就是您的哥哥华之风派到您身边的,俺确实是担负着说服您的重任,你的老师,我们的周副主席对俺说,‘说服一个华之云,至少能减少十万人的伤亡。’您说说,俺这责任是不是很重大,就是您今天杀了俺,也值,因为,您的城防图已经到了陈司令的手中了,有了这张城防图,至少可以减少五万人的伤亡。” 华之云说:“现在轮到我佩服大马驹儿你了,不过,你搞到的城防图,不够精确,我这儿还有一张兵力部署图,如果,你能得到它,可以再减少五万人伤亡,你能不能得到它,就看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马大县说:“华司令,俺对您的确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可是,您也知道,这陈赓是您的老朋友,他和您一样是硬汉性格,您是军事天才,他也不是地才,他也专爱拣硬柿子捏,他说,只有给华司令您这‘军事天才’过招,才够味儿,他希望您把平生所学都使出来,您的名气比他大,他想借着您的羽翼飞起来呢,而且,俺也不害怕您了,俺就实招了吧,您的兵力部署图俺已经弄到手了,但是还没有送到陈司令的手中,不过,凭俺的才能,要送出去也不难,这陈司令的军事才能您也知道,他的兵比您多,将比您强,又知己知彼,掌握了洛阳城的兵力部署,城防要塞,这就是没有悬念的仗,更重要的是,他率领的是正义之师,是人民的军队,华司令您也知道了,您的手下,是去抢老百姓,连您的舅家都不放过,而陈司令的部队是对老百姓秋毫不犯,这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没有老百姓的支持,您就是孤军作战,孟良崮怎么样?不是被打掉了?胡宗南怎么样?不是照样一败涂地,我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意味着什么?得中原者得天下,这洛阳不要说是“固若金汤”,就是“金玉碉堡”,也是一定得攻下来的,华司令,您不会想当张灵甫第二吧。” 华之云说:“小马驹儿,你不用给我来这一套,我华某人吃的油比你喝的水多,我为你们共产党做出的贡献比你大,我受到的共产主义的教育比你深刻,华之风是你们共产党的大人物,但他更是我的亲兄弟,他会不教育我?二七年,蒋委员长在上海搞政变,杀了无数的共产党,像我哥哥这样的大共产党,能被他抓住又放了,就是个奇迹,谁救他的,明里是我的母亲,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向蒋委员长要人,暗地里就是我做工作,我是在蒋委员长面前发过誓的,一生追随他,不成功便成仁,才换来了哥哥的生命。” 三一年,我做张辉瓒的副手,围剿井冈山,全军覆没做了哥哥的俘虏,如果我要改变信仰,那时候就改了,还用等到现在? 三四年我做薛岳的副手,围剿红军,湘江战役,杀得红军血流成河,我在阵前放走了哥哥率领的八千名红军,其中就有陈赓,我和薛岳追击红军到遵义城下,薛岳那厮犯糊涂,放着现成的红军不打,而跑到贵阳夺了王家烈的权,蒋委员长背地里骂薛岳是傻蛋、戆都、二百五,明里还得夸他做得好,这主意是谁出的,是俺华之云,你们红军有了喘息的机会,开了遵义会议,你们的毛主席又回到了领导岗位,从此后你们红军做大做强了,现在和蒋委员长争天下,难道我华之云就没有功劳吗? 马大县说:“华司令,您为我们党做的事情,我们党都记着呢。” 华之云说:“还有呢,抗战时期,国共合作,就属洛阳做得最好,俺哥哥的八路军办事处,吃的喝的都是俺提供的,为了帮助你们的八路军总医院,俺给哥哥出主意,让他假扮蜣螂去抢俺的舅家,洛阳陷落,也是俺把他从废墟中扒出来,把他背出洛阳城,俺救的不单是俺的哥哥,更是你们共产党的大人物。” 马大县说:“华司令,您为革命做出的贡献真是不小,但是你现在却有点犯糊涂,您如果还是执迷不悟,您的一世英名可要被埋没了。” 华之云说:“这是俺的老师,周主任的话吧?你对他说,俺华之云是‘一忠忠一主,二孝孝双亲,俺在蒋委员长面前发过誓了,一生追随他,不成功便成仁,请老师他原谅俺。” 马大县说:“可是现在华司令您看您的处境,大兵压境,而蒋委员长又不相信你,他派来少壮派嫡系将领邱行湘,要夺您的军权,又拿您的母亲和女儿做人质,这仗打胜了,是邱行湘的功劳,这仗打败了,您会有好果子吃?。” 华之云说:“这事情我理解,换换我,也会这样做,洛阳这步棋至关重要,蒋委员长他心存疑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有一个共产党的哥哥,而且我也确实做过叫蒋委员长生气的事情,许多人都在他耳边吹风,说我是脚踩两只船,说我和共产党眉来眼去,抗战时期,卫将军拉我做助手,就是冲着我的共产党的哥哥,说我这人重情重义,迟早会听了哥哥的话,再投明主,说我华之云迟早会坏了他的大事,劝他不要重用我,可是他还是把洛阳这样重要的城防,交给了我,把我当成心腹干将重用我,你说,我能在这个时候背弃他吗?可是,我不背弃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马大县说:“华司令您的心思俺明白了,周副主席就说过,对华之云这样的人,你让他改变信仰是不可能的。” 华之云说:“何去何从,华某人想好了,来,为了大马驹儿你这个生死之交,咱兄弟俩今晚要一醉方休。” 华之云端起酒杯对马大县说:“如果以我一人之死,能换来千万人之生的话,我华某人愿意为之。” 华之云喝的烂醉如泥,马大县把他扶到床上睡下,华之云拉住马大县的手说:“快把兵力部署图送给你们的陈司令,告诉陈赓那小子,华之云不服他,华之云不愿和他玩了,华之云不是怕他,华之云是不忍心看着洛阳城,被炸得千疮百孔,不忍心看到无数的生灵涂炭,无数的平民流离失所,无数的女人成为寡妇,无数的孩子成为孤儿,华之云这样做,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减少一点伤亡,华之云愿意以一人之死,换来千万人的生,华之云愿做为和平而殉难的第一人。” 马大县将华之云的骨灰盒交到玄祖大姑奶的手中说:“我不知道,华司令他在自己的酒中放了安眠药,解放军攻城的炮声震耳欲聋,但是,华司令他永远听不到了----” 玉树仙踪(一) 在解放大军的隆隆炮声中,父亲离开了洛阳。 他虽然在洛阳中学上了三年学,也算是“修业期满、成绩合格”但是他最终没有拿到毕业证,因为他们那一届学生都没有发毕业证,甭看这一个证件,有和没有是大不一样的。 二十岁的父亲,和当时许多的热血青年一样,有着很高的革命热情,他怀着共产主义的伟大理想,决心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革命,献给党,献给人类最壮丽的事业,父亲他最爱读,奥斯特略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他把保尔柯察金,关于生命意义的,那段名言,背的很熟很熟,就是他在日后教育他的女儿时,也常常背诵这段文字:‘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时代的车轮,隆隆的驶过了六十年的历程,将父亲的精神和肉体都碾成了齑粉,生命如云霞一般飘飘闪闪,而我们,他的儿女们,则常常面对着父亲的遗像深思,总想把思绪拉回到那个风云激荡的时代,那是属于父辈的时代,他们奋斗、他们呐喊、他们成功、他们失败、他们梦想成真,他们幻想破灭,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如过眼烟云,随风飘散,销声匿迹,唯有那些陈年旧事,还留在儿女的心中,成为儿女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或笑料。 这段传奇发生在解放初期的那场反匪反霸的斗争中。 因为氺墅深受匪害,所以父亲对土匪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他积极地参加了反匪反霸的斗争,帮助工作队,把那些残害百姓的土匪恶霸,都抓起来,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也有漏网的大鱼,这个大鱼就是土匪头子刘庆霖,他就是刘家庄愣头青的重孙子,是高祖奶最宠爱的重侄孙,小时候可是常在氺墅吃、在氺墅住、对氺墅的情况是知根知底,人常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那是兔子不急,如果“兔子急了也咬人”,刘庆霖就是这样的急兔子,他被国民党特务利用,领着土匪来到氺墅,先绑架了百岁老人和她的孙女,又抢了氺墅的粮食和棉花,这些东西都被国民党特务装上汽车拿走了,而他则白忙乎了一场,他一着急就想出了损招,把他的表叔,我们的曾祖父灌醉了,打开新媳妇的房门,将母亲的嫁妆都抢走了,其中最值钱的就是那只碧玉镯,有了它,刘庆霖的后半辈子就不会受穷了,刘庆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不敢在当地呆了,就领了几十个小喽啰,逃到了兰州,在那里被抓住了,当地政府来函,要儿去领人,没人愿去,父亲说:“刘庆霖,这个挨千刀的蜣螂头儿,剥了他的皮,俺也认他的骨头,让俺去吧。” 父亲他们一行七八人,坐火车到了兰州,但是这土匪不在兰州,而是逃窜到了距离兰州千里之遥的张掖,那时候兰州和张掖之间还不通火车,父亲他们就找来一张爬犁,但是没有牲口,他们就三人一班儿,轮换着拉爬犁,其余的人则坐在爬犁上看风景。 那正是塞外八月好风光,河西走廊,丝绸之路,物产丰富,风光旖旎,原来他只是在课本上看过,在老师的讲解中听过,书中得来总觉浅,须知万事要躬行,而此时此刻,他真的就行进在神秘的河西走廊上,万千景象尽收眼底,父亲一生爱旅游,可能就是从这儿开始的吧。 最令他惊讶的是,那雄浑激荡,气势磅礴的黄河,在这儿就像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青丝带,在一望无际的绿原上缓缓漂浮,就在这九曲黄河的西面,他们看见巍峨的祁连山和连绵的龙首山、台黎山、马鬃山,挟裹着一条狭窄的、长达数百公里的平川谷地,这就是河西走廊,数千年来,人流物流息息不断,内陆与西域,中亚和欧洲都有它来沟通,父亲他展开了想象的翅膀,飞回到那个云蒸霞蔚的盛世,一个叫张骞的使者,领着一群人,打着一面旗,赶着一群骆驼,驮着我们中原出产的精美的丝绸和瓷器,就在这河西走廊上蜿蜒蛇行,开辟了一条富庶蕴情的黄金之路,后人称之为丝绸之路,父亲他们乘着爬犁,跨越乌鞘岭,西出兰州,然后折出西北,大约两个小时后便进入了天祝藏族自治县境内,这是一片神奇的漫坡连漫坡的山地,漫山遍野都是丰收的颜色,金黄的是待收割的青稞和小麦,深黄的是已收割的土地,还有紫色、红色、绿色等各种正在成熟的植物,均以巨大的方形,错落地分布在层叠的漫坡上,就像半挂半躺的锦绣,可这是真实的大自然的锦绣啊! 他们一路很少看到其他车辆,很少看到人,这和他们的家乡不一样,他们还看到,路边常有清澈的小溪汩汩流淌,偶有家畜在水边徜徉,没有大群大群的人在田野里劳动,没有人马的喧嚣,天象一个倒扣的湖泊,瓦蓝深邃,白云一团一团的像 羊群移动,四周都静悄悄的,像是进入了仙境。偶然看到兰蓝天下展翅飞过一两只苍鹰,底下的草丛中也有硕大的蚱蜢蹦到他们的爬犁上,其实,他们的爬犁是在走动着呢、可是总也走不出他们的视野,父亲这时候才对《敕勒川》这首民歌有了深刻的理解,他放开嗓子大声朗诵“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同行的伙伴也都和父亲一样胸襟激荡,跟着父亲背诵:“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河西的风光真是太美了!近处是锦绣般的漫坡田野,中远处隆起一座远比我们所处位置高大得多的清峻挺拔的山峦,全部是光秃秃的灰色岩石,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无数层次分明的阳面和阴面。远处,在阳光的映衬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白雪皑皑的祁连山峰,天上是明亮的白色,与雪峰融为一体,接下来是蔚蓝色,与高耸的岩石分明相对。遗憾的是,父亲不会使用照相机,不能把这壮丽的画面记录下来。 他们大约走了半月的时间,到了张掖,张掖市位于甘肃省西北部,是古丝绸之路重镇,是新亚欧大陆桥的要道,有着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优美的自然风光和独特的人文景观,是全国历史文化名城和中国优秀旅游城市,自古就有“塞上江南”和“金张掖”之美誉。张掖东邻武威和金昌,西连酒泉和嘉峪关,南与青海省毗邻,北和内蒙古自治区接壤。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21年)置张掖郡,取“张国臂掖,以通西域”之意。北朝西魏改为甘州。隋恢复郡制。唐初设州。元置甘州路。明设甘州卫。清为甘州府。1927年置张掖县,1985年撤县设市,被******公布为第二批历史文化名城和对外开放城市。面积40874平方公里,人口131万(截至2011年)。民族分布以汉族为主,另有回族、裕固族、蒙古族等26个少数民族。 以刘庆霖为首的一群土匪,从中原流窜到这儿,他们大部分是破了产的穷苦农民,他们在抢劫过往客商时,被抓了起来,都关在大佛寺。 父亲他们一行人在当地政府负责人的带领下,来到大佛寺,却看见刘庆霖一干土匪们正在那里听嘛喇念经。 父亲上去揪住刘庆霖的耳朵说:“你,早些吃斋念佛,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刘庆霖说:“咱们中原不是没有这么好的佛寺嘛,也没有这么好的嘛喇,我决心向佛,不回家了。” 父亲说:“哪有你说了算,你残害了那么多的人,这笔账能一笔勾销?再说,你也得回去,好汉做事好汉当,就是死,也得死到家中,不能做孤魂野鬼。” 刘庆霖说:“俺就跟你们回去吧。” 父亲又对其他的土匪说:“你们跟着刘庆霖当土匪,也是不得已的事,回去向人民认罪伏法,咱们的家乡已经解放了,地主恶霸都被打倒了,分田分地分房子,你们回去晚了,人家分完了你们可就没有了” 这些土匪们一听说家乡分田分地分房子,都急着要回去说:“家中只有二亩地,俺都不会出来当土匪,这当土匪的日子不好过,心情也不好受。” 父亲说:“你家都分了地了,每人二亩,你算算你们家能分几亩?” “我家五口人,哇塞,十亩地了?我得赶快回去,俺爹老了,可是干不动活了。” 父亲又对刘庆霖说:“你们家也分了房子,分的就是你叔家的房子,你看看你刘庆霖混的算什么?吃喝嫖赌,不务正业,把一个家产都输光嫖净了,领着国民党的特务来抢亲戚家,你还算人吗?你知道你干了什么事?把俺家的传家宝碧玉镯还给我。” 刘庆霖说:“我哪知道国民党特务那样坏?他们哄我说,他们奉华司令的命令,到氺墅接你老姑奶回洛阳,不知道路,要我给他们领路,我不过就是想趁火打劫,拿你家一点东西,我不是没啥吃,要饿死了嘛,到你们这大户人家拿点能犯多大法。” 父亲说:“俺家不给你算旧账,但你得把碧玉镯给我,这是我家的传家宝。” 刘庆霖说:“碧玉镯,被我卖了。” 父亲说:“你卖到哪里了?” 刘庆霖说:“卖到兰州的一家梁记典当行了” 父亲生气也没有办法,就让其他的人带着刘庆霖他们先回家,他要到兰州追寻我家的宝贝。 父亲并没有马上离开大佛寺,他正是青春年少,无忧无虑,对世界又充满好奇,张掖大佛寺属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位于甘肃省张掖城西南隅,是丝绸之路上的一处重要名胜古迹群,它又是历史文化名城金张掖的标志性建筑。父亲他看了建于西夏的大佛寺、隋代的万寿木塔、明代的弥陀千佛塔、钟鼓楼以及名扬西北的清代山西会馆。其中,大佛寺是该景区的主要组成部分,为西北内陆久负盛名的佛教寺院,素称“塞上名刹,佛国胜境“。大佛寺内古塔林立,古树参天,碧草成荫,环境十分优美,这里有全国仅见的西夏少数民族宗教殿堂,亚洲最大的室内泥塑卧佛,世所罕见的明代手书金经,还有数以千计的馆藏精品文物,而在历史上大佛寺又是与西夏、元朝王室有密切关系的古刹之一。据记载:笃信佛教的西夏太后常到大佛寺居住。元世祖忽必烈和元顺帝妥欢贴睦尔均出生于大佛寺。殿内有木胎泥塑佛像,长34.5米,肩宽7.5米,脚长4米,耳长2米,金装彩绘,形态逼真,视之若醒,呼之则寐。卧佛身后塑十大弟子,两侧廊房塑十八罗汉,殿内四壁为《西游记》和《山海经》壁画。藏经阁内珍藏有明英宗颁赐的六千多卷佛经,经文保存完好,以金银粉书写的经文最为珍贵。寺后有一33.37米高的土塔,为张掖五行塔之一,其一、二层台座四隅各建一小塔,风格独特,为国内罕见,相传,南宋末年,宋恭宗赵显被虏后为避祸而出家于此。 这座神秘的充满梦幻色彩的千年古刹,竟和父亲有着不解之缘分,想来也就是缘分,不要说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就是在今天,这陆路交通十分发达的年代,也没有几个人能不远半万里,来到一个偏远佛寺里。父亲这个从中原来的年轻人,引起了寺庙住持的注意,或者说,他就是在心中喜欢这个年轻人,他已经七十岁了,在这个佛寺当主持也有四十年了,虽然大佛寺名闻遐迩,来烧香拜佛的人很多,他结交的名人雅士也不少,但他却很少见到从中原来的年轻人,这个从中原来的年轻人,还是个文化人,对佛教问题很感兴趣,向他请教问题也很谦恭,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小青年就像一个人,像谁呢?就像他的师祖,一个从中原来的,得道高僧,他把师祖的故事讲给了父亲听:这个师祖不是别人,就是西梁女儿国国王梁红燕的宰辅,我们氺墅的原主人胡邦义,他入赘西梁当宰辅,就改了姓和名,叫梁义邦,他就是梁红安的父亲,他确实是丰仪嘉伟,又聪颖绝伦,既读书,又习武,可以说是个风流倜傥的文武全才,可惜他的命不好,那场瘟疫夺去了他父母在内的九位亲人的生命时,他才一岁,想一想祖母是怎样含辛茹苦才养大了他和哥哥,可是哥哥也在束发之年又落水而死,算卦先生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命太硬,他就是命犯煞星,谁跟他谁倒霉,但是,梁红燕不信这个邪,说:“天下没有人的命能硬过俺,俺喜欢你,你就给俺当宰辅吧。” 确确实实梁义邦和梁红燕就是天生的一对,地配的一双,在梁家姐妹争天下的过程中,梁义邦确实是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梁红燕的那些想法和做法,基本上就是他的想法和做法,梁红燕逼着妹妹抛弃亲生女儿,本来也是要立他的儿子梁红安为王的,是他阻止了梁红燕,他在最后的关头明白了,他听了秀才的劝告,带着孩子回了氺墅,而梁红燕还是执迷不悟,最终招来杀身之祸,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杀,胡邦义带着儿子,在秀才的护佑下,逃到了西域,躲进了大佛寺,而一岁的儿子又被神雕叼走了,胡邦义他是国破家亡,妻离子散,万念俱灰,一心向佛,他吃斋念佛,就是为梁家姊妹赎罪,为天下苍生祈福,他最终成了一代高僧而名垂青史。 父亲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趟的收获真是不小,关于梁家姐妹的故事,他可是听得不少,民间传说更是神乎其神,他告诉主持:“老师祖,俺不相信世上有这样蹊跷的事情,您说的这个胡大师,就是俺中原人,俺住的氺墅原来就是他家的,民间流传,一百多年前,中原发生了一场特大瘟疫,十室九空,死的人可多了,胡大师一家人都被瘟疫害死了,只剩下一个孤寡老太婆,无依无靠,是俺的老祖宗好心养了她的老,她就把一座氺墅送给了我们家,俺的老祖奶,叫梁红禧,就是那个梁红燕的外甥女,老祖奶她就是个乞丐女,她跟着爹爹讨茶要饭,躲在一座破庙里,被俺家祖宗救助,嫁给了俺的老祖爷,成了氺墅的主人,俺老祖奶念念不忘她的姨娘,还有他的表弟,一代一代的往下传,说:“无论到什么时候,两家人都要相认。” 主持说:“你们两家相认可有什么证据?” 父亲说:“是一只碧玉镯,俺之所以跑了几千里,追到这里,就是这碧玉镯被土匪刘庆霖抢走了,如今,他把这宝贝卖到了兰州的一家典当行。” 主持说:“那你这孩子,就赶快去兰州把你家的宝贝赎回来吧,说不定,你在那儿能找到梁家的后人,我这里还有点东西,托你带走,如果,你找到了梁红安的后人,就交给他们,如果,找不到,就带回你们中原。” 父亲说:“民间有传说,梁红安是被神雕大怪救到兰州的,俺到了兰州,就专门打听姓梁的,说不定能找到呢。” 主持说:“什么神雕大怪,那是传说,不过,梁红安确实是被大雕送走的,主持带着父亲来到寺院的后面,看见四五只大黑雕,每只都有半米高,翅膀展开有一米长,看见主持进来都展开翅膀,尖尖的嘴巴,圆圆的眼睛,锋利的爪子,主持把一只活兔子扔进去,几分钟时间,就被分食的精光,好像不足兴,主持说:“这些东西就是给你们打牙祭,要想吃得饱还得自己找。”说着打开了院门,几只神雕展开芦席一般的翅膀,迅疾的冲向高空。 父亲说:“太吓人了,这么大的神雕。” 主持说:“梁红安确实是被大雕救到兰州的。” 父亲说:“看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了。” 主持把一个布包交到父亲手中说:“可惜,你太大了,大雕驮不动你,你还是得自己走吧,如今张掖和兰州之间有马车队,你就坐马车走吧。” 主持交给父亲的布包里,有一缕花白的胡子。 主持说这胡子是秀才的,他死前割下胡子,交给师祖说,“身体发肤来自父母,俺虽然客死异乡,但也要叶落归根,就将这缕胡子保存着,待俺中原的家乡有人来,就拜托将这胡子带回家乡,同风流女鬼合葬。” 父亲说:“这没问题,我家附近,确实有一个风流女鬼的坟冢。” 主持又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檀香木盒说:“这里面装的是舍利子,胡大师是个得道高僧,他圆寂后,肉体焚化,留下舍利子,如果你能找到梁红安的后人,就交还他们,找不到,就带回中原,埋到氺墅,你们的氺墅也是他的家,叶落归根,他就不是孤魂野鬼了。” 父亲说:“老师傅,您放心,俺一定不辱使命。” 主持说:“年轻人,老衲真的很喜欢你,你如果能留下来,老衲愿把平生所学都传你,你肯定能成为一个,像胡大师那样的得道高僧。” 父亲说:“俺可不要出家当和尚,胡大师他是因为国破家亡,妻离子散,才看破红尘,一心向佛,潜心修行成正果,而俺家中有娇妻已经怀孕,不久就会给俺生下儿子,俺如果出家当和尚,谁来养活俺的老婆孩子?谁来照顾俺的爷爷奶奶,谁来孝敬俺的父母双亲,谁来帮助俺的弟弟妹妹,俺这一大家人,都指望着俺呢,还有俺的村里人,也都离不开俺,俺走了,过年没有人给他们写对子,俺有这么多的牵挂,怎么能潜心修行成正果呢?。” 主持说:“看你这年轻人,是理解了佛的精髓,你有这么多的牵挂,你的心中装了这么多的人,这和我佛,普救众生的教义是息息相通的,你这心怀慈悲的人,就是在滚滚的红尘中,也能潜心修炼,这大修修于市,小修修于林,只要年轻人你一心向善,无论在哪里,都可以修炼成佛的。” 玉树仙踪(二) 父亲他到了兰州,找到了梁记典当行,要赎回我家的宝贝。 父亲站在柜台前,拿出当票说要赎回碧玉镯,接待他的是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说:“碧玉镯被兰州城,最大的富豪梁忠骐买走了,父亲找到了梁忠骐说:“这碧玉镯是俺家的传家宝,是被土匪抢走卖掉的,为了追回宝贝,俺跑了几千里,受了很多辛苦,到了张掖,抓住了抢宝贝的土匪,才知道土匪把宝贝卖给了您老人家。”梁忠骐端详着父亲说:“看你这孩子,年龄不大,心劲不小,就为了追回宝贝,就跑几千里?”父亲说:“俺不是专门追宝贝,俺是来抓土匪,土匪不灭,多少宝贝都守不住。”梁中骐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点喜欢,他从父亲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好像看到了一种时曾相识的影像,这也不奇怪,父亲的这双眼睛,和我们家族中所有人的眼睛都不同,他也就是出现了返祖现象,长得和太祖奶非常像,那双炯炯有神的环豹眼,让梁忠骐感到格外的亲切,他让人拿出碧玉镯,不是一只,而是两只说:“看看,哪一只是你家的。”这两只碧玉镯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父亲说:“这只碧玉镯是我家的。” 梁忠骐说:“你怎么可以肯定?” 父亲说:“我家的碧玉镯上刻有一个玉字,是西梁女儿国的国王梁红玉,她被姐姐梁红燕逼着抛弃了亲闺女,她的闺女是俺的老祖宗,这玉镯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和这玉镯一样的还有一只,上面刻的是燕字,就是梁红燕。”梁忠骐把另一只碧玉镯给父亲看说:“看看这一只。”父亲接过碧玉镯看了一会儿,果然上面有一个比米粒还小的燕字,父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老俵公在上,请受俵外孙一拜。” 梁忠骐赶紧拉起父亲,吩咐下人看茶。 这梁忠骐就是梁红安的后人,但是,梁红安是神雕叼来的孩子,他的出身一直就是个谜,这就使他的后人,虽然家产丰厚,但由于家族渊源不清楚,以至于总觉得比别人低上一等,为了弄清梁红安的身世,子孙后代可是没有少花费功夫,梁忠骐他做梦都不敢想,他竟有这么高贵的血统,父亲把在大佛寺听到的故事都讲给了梁忠骐听,还把在大佛寺带回来的,秀才的胡须和胡大师的舍利子,也交给了梁忠骐,说:“俺家住的氺墅,就是你家的,希望姥俵公有空的话,回咱家乡看看。” 梁忠骐说:“这是一定的,明年开春,俺就领着家人,回老家修坟祭祖。” 梁忠骐挽留父亲说:“你这孩子,表太公喜欢,我看你精明,心劲足,留下来帮太公打理生意吧。”父亲说:“不瞒表太公,俺家在兰州就有生意,是俺亲叔经营的,俺亲伯就是想让俺经营,可是,俺不爱做生意,俺爱读书,俺在洛阳中学毕业,俺的理想是当教书先生。”梁忠骐惊喜的说:“表外甥你也洛阳中学毕业?真是不简单,我的儿子梁靖霆,也是洛阳中学毕业,可是,他不忠不孝,弃父抛妻,跟着洛阳绥靖司令华之云的女儿华若岚到了台湾,可怜老夫俺老来无靠,还要受到他的连累,这么大的生意没有人帮俺做”梁忠骐老泪纵横,神色颓废委顿。 父亲端详着梁忠骐说:“表太公您就是梁靖霆的父亲?” 梁忠骐说:“正是,表外甥你认识他?” 父亲面色肃穆,恭恭敬敬的给梁忠骐行了一个团手拜:“义父在上,请受义子一拜。” 梁忠骐赶紧扶父亲坐下,父亲告诉他:“俺和梁靖霆同学三年,情同手足,结拜为异性兄弟,还有您的儿媳妇季敏英,华司令的女儿华若岚,我们都是好朋友,梁靖霆去台湾是肩负使命,梁忠骐点点头,长长的舒一口气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霆儿为国事抛父弃妻,也是无可奈何,我不怨恨他了,就是苦了敏英,图儿,老父愿把敏英托付与你,你能好好待她吗?” 父亲摇摇头说:“敏英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已经结婚了,不久就做父亲了。” 梁忠骐叹口气说:“这敏英命好苦哇” 父亲说:“梁义父您放心,敏英才貌双全,肯定能找到比霆儿和俺都优秀的郎君的。” 梁忠骐拉住父亲的手说:“敏英和孩子我就托付给图儿你了,你要帮她留留心,帮她找个好主儿,老父我的心才能安然啊。” 父亲离开梁忠骐,找到了在兰州做生意的二爷说:“叔,我找到碧玉镯的下落了,您把生意卖了吧,咱把碧玉镯赎回来,回家过日子,咱家多好,如今解放了,分田分地,咱家划得是中农,土地和房子都不分,你要不回去,西院就会被别人占了。” 小叔对大侄子是言听计从,二爷比父亲大两三岁,是个实诚人,从小到大,啥事都听侄子的,这卖生意可是件大事,侄子说让他卖了生意,赎回碧玉镯,他真的就听了父亲的话,卖了生意赎回碧玉镯,亲二奶说:“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和大哥商量就做主?” 二爷说:“商量啥?大哥还不是听图儿的,再说,咱卖生意是为了赎回传家的宝贝,大哥肯定会高兴。” 父亲说:“婶儿,咱家多好,院子那么大,你们不回去,院子就被别人占了。”二爷的大儿子,我们叫他亲大大,那时候不到两岁,刚学会说话,坐在父亲的肩头上,拍着手说:“回家、回家、我要和大哥回家。”二爷、二奶带着父亲和亲大大,一起从兰州坐火车回家,可是,车到西安,父亲却要下车,说是“要看看大雁塔,碑林,再爬爬华山。” 父亲在西安痛痛快快得看了半月戏。 豫剧皇后常香玉在抗美援朝中捐了一架飞机,这爱国之举,被媒体炒得风风扬扬,地球人全都知道。 但是现在想想,常香玉她当时就是个戏子,她从哪里来这么多钱呢?这个谜一直没有人解开,更没有人想解开,因为一般的人都是只看表面,不问内情,其实说来也简单,常香玉就是艺高人胆大,她率领香玉剧社在全国巡回演出,打的就是为抗美援朝募捐的旗号,竖起招兵旗,就有送粮人,常香玉作为爱国艺人的代表,在当时可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再加上常香玉的戏确实唱得好,看戏的人挤塌台子,千金易得,一票难求,那银子钱就像流水一样,哗哗哗的流进常香玉的腰包,当然这些钱她不是中饱私囊,而是捐献国家,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常香玉把那些,追星族和铁杆粉丝的钱,集中起来为国家做了大事,也为自己挣了荣誉,这名利双收的事情,谁不做谁就是傻子。 父亲也算是追星族,他继承了玄族父的衣钵,但又和玄族父有区别,玄族父是泛泛而追,没有固定的目标,父亲是定向而追,他最喜欢看豫剧,听豫剧,他是豫剧皇后常香玉的铁杆粉丝,但是,人家常香玉可是豫剧皇后,皇后的戏不是一般人能看到了,千金易得,一票难求,父亲他虽然是个富家公子,能买得起戏票,但是要想看一场常香玉的戏,也是很难很难的,精诚所至,金石可开,常香玉最终也被父亲的诚心和执着所感动,她在西安唱了半月戏,邀请父亲坐在前排,父亲是场场不落,过吧了戏瘾,从此后金盆洗手,再也不进戏院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峡不是云,他把常香玉的戏都看过瘾了,还有谁的戏能比过常香玉呢?” “父亲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感动了常香玉?”我问 “他把咱家的宝贝碧玉镯,捐给了香玉剧社。”爷爷答 我对父亲的举动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父亲他是真正的爱国青年,这么看来,常香玉捐了一架飞机,其中有半架是水墅捐的了。” 爷爷说:“你可以这样说,但是人家常香玉不会这样认为,人家就认为全是人家捐的,人家是豫剧皇后,爱国艺人,中央领导人的座上宾,志愿军心目中的最可爱的人,名利双收,德艺双馨,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缎、住公馆,走到哪里都是最受欢迎的人,就是死了,还被授予人民艺术家的头衔,得到子子孙孙的敬仰,再看看你亲伯,他得到什么了?他就是看了十几场常香玉的戏,那戏唱得真是叫好,也就是他幸运,赶上了,一般人就是想,千金散尽过戏瘾,还没有这机会呢,你亲伯他过罢了戏瘾,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连坐火车的钱都没有了,他就学习他的三爷爷当乞丐,一路要饭回的家。” 俺父亲真是了不起呀! 父亲他在西安捐了水墅的宝贝,坐在贵宾席上,看常香玉唱戏,看的上了瘾,每日里欢欢喜喜,风风光光,但是他不知道,家中的人竟是为他着急,急的一个个快要疯了。 这第一个急疯了的人就是俺的曾祖母,他的宝贝孙子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抓捕土匪,这土匪头子,刘庆霖都被抓回来,认罪伏法了,可是他的孙子没有回来,说是到兰州追俺家的宝贝,也是好事,为了赎回宝贝,他的小儿子把做的,好好地生意都卖了,一家老小也回家了“卖就卖吧,赎回了宝贝,也值”可是,他的孙子没有回来,宝贝已没有回来,曾祖母她着急呀,就怄住了亲二爷和亲二奶:“您俩大人是傻子,俺孙子说他在西安下车,你们就不拦他?如今这世事不稳,那西安那么大,谁把俺孙子害了,我不活,你们也不能活。” 亲二爷和亲二奶都感到委屈:“这孙子都是你这奶奶惯得没个样,他说啥是啥,他说叫俺把生意卖了赎碧玉镯,俺敢不卖?俺不卖,您孙子生气了,您孙子生气了,你能不生气,您生气了,您能不骂俺。” 曾祖母说:“我就是惯孙子了,我惯他是因为他能行,他能到张掖把刘庆霖抓回来,您们能吗?他能到兰州寻到碧玉镯的下落,您们行吗?他叫您卖了生意赎回碧玉镯,这事情做的我也赞成,我埋怨你们,是你们不应该让他一人下车,根儿你是大人了,你咋不随他一起下车呢?” 二爷和二奶都没话说了。 爷爷说:“这事儿,不能怨根儿和他媳妇,要怨也就是要怨你孙子,他的注意正,耍心大,他那么大了,又识字断文的,不憨不傻,出不了事,过几天就回来了。” 听了爷爷的话,一家人就在家等吧,可是等了十几天了,还不见个人影,这下曾祖父急疯了:“俺孙子出去几十天了,没个消息,你们一家老小,该吃吃、该睡睡、都不去寻寻俺孙子?” 母亲说:“俺亲伯说了,他那么大了,出不了事,过几天就回来了,俺这就在家等。” 曾祖父说:“这都等了半月天气了,还不见回来,别人不着急,你还不着急,他可是你的丈夫,他有个差池,看你怎么活?” 母亲回屋包好一个包袱,背着走出家门,奶奶说:“媳妇,你这扛着个大肚子,不在家呆着,上哪去?” 母亲说:“俺学孟姜女,爬山涉水去寻夫” 奶奶说:“那咱俩一起去吧,他是你的亲夫,更是俺的亲儿。” 曾祖母也柱着拐棍走出来了说:“你俩等等俺,俺和你们一块儿去寻孙子。” “俺也去找哥哥”四个姑姑也要去。 “俺也去找孙子”曾祖伯和曾祖父也要去。 “俺也去找侄子”东西两院的两个二奶都抱着孩子也要去。 亲二爷把大马车套上了说:“都上马车吧,这都是俺惹的祸,俺赶着马车,咱一家人,都上西安找人去。” 两岁的亲大大也要上车,“俺也要去寻大哥。” 爷爷说:“你们这一家人都是大脑不正常吗?中秋大忙,地里那么多活不干,都坐着大马车上西安,知道的说是你们寻人,不知道的会说你们,是借机逃避劳动,去旅游观光。” 曾祖父说:“旅游观光怎么了,俺孙子要寻不回来,这万贯家产有啥意思,这地里的庄稼不收了,啥都没有俺孙子要紧,你这当爹的,咋就没心呢。” 爷爷说:“俺这当爹的没有心?俺急的嘴上长倆大泡,夜夜睡不着觉,算了吧,你们都不去寻了,还是俺去吧。” 爷爷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父亲也过罢了戏瘾,离开了西安。 常香玉结束了西安的巡回演出,应邀到兰州巡演,香玉剧社的老板邀请父亲加盟剧社,父亲他不但捐了碧玉镯,还给剧社帮了很大忙,父亲他可是洛阳中学的高材生,他有一笔好书法,还会编戏词,一表人才,嗓音也不错,据说他还给常香玉救过场,跑过龙套,如果,父亲他那次去了,他很可能成为一个杰出的艺术家,最不济也是编剧或导演,我玄族父和玄祖母的事业也就是后继有人,可惜,父亲的牵挂太多了,他舍不了我们这个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有浓厚的封建思想,他看不起戏子,玄族父和玄祖母败家的故事,对他影响太大,虽然他是追星族,虽然他对戏剧艺术有浓厚的兴趣,虽然他对豫剧皇后常香玉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是,他却不愿从事这项事业,他在心中认为戏子是下贱的职业,当然他不能说出他的心里话,只是说他离家时间不短了,要回家和家人商量,如果奶奶答应了,他就报考戏剧学校。 就这样父亲将他人生的两大机遇轻而易举的放弃了。 这时候的父亲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已经身无分文了,连买火车票的钱都没有了,他翻遍了口袋,只剩下了两元钱,这两元钱虽然不够买火车票,但却可以买十个烧饼,他算了一下,从西安到家八百里,每天走一百里,八天就可到家,十个烧饼,每天吃两个,可以吃五天,还剩三天没关系,就学学他的三爷爷,当乞丐,要饭回家,为了要到饭,父亲还学他的三爷爷,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破衣烂衫,半个瓦盆,头戴一顶破草帽,腰插一把破扇子,背上一个破背包,他本来也长得秀气,身体有点单薄,现在又有两三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就显得更加清瘦,他用浑浊的河水洗脸,洗完也不擦,脸上一道白一道黄,头发也用草木灰揉一揉,扎的老高,他晚上不睡别处,就是钻麦秸洞,身上粘了很多麦秸棍,这个形象叫人一看,就心生怜悯,他瘸着腿到人家门口要饭:“婶子,大娘,可怜可怜俺吧,俺是为了抓土匪,追回俺家的宝贝,才跑到张掖,一路上辛苦备尝,俺带着宝贝到了西安,看见香玉剧社为抗美援朝募捐义演,按就将俺家的宝贝也捐了,那常香玉的戏唱得太好了,俺就看戏看的上了瘾,俺为看戏花光了俺身上的钱,俺回不了家了,求求婶子大娘送俺俩蒸馍,里面加点红烧肉,让俺充充饥,好有力气走路回家,那些婶子大娘还真可怜他了,面条蒸馍都给他吃,他就这样一路要饭,没有挨饿,走了四五百里,到了观音堂这个地方,在一棵大槐树下睡了一觉,碰见了前来寻找他的父亲。 想来这就是父子情深心有灵犀,父亲是先到达古槐下的,他不知道这古槐的来历,他是走累了,想找个地方休息,八九月间的,正午还是比较热的,而这一天更是艳阳高照,太阳有点灼人,大槐树枝繁叶茂,遮住了太阳,大树下也扫的很干净,还有几块大石头,能睡人,正午时分人都在家歇晌,父亲就将随身带的烧饼取出来吃了一个,又到树边上一户人家,讨了一碗水喝下去,不饥不渴却犯困,就躺在树下的石条上睡着了。 父亲睡着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只仙鹤嘴里叼着一条蛇,那蛇还活着,尾巴在动,头也在动,父亲捡起一块石头打中了仙鹤,仙鹤一张嘴,蛇掉下来,蛇窜到草丛中不见了,仙鹤生气了,就去啄他的鼻子,他打了一个喷嚏,醒来了,原来是一只啄木鸟在啄他的鼻子,一只毛毛虫爬到了他的鼻子上。 父亲睁开眼看见了爷爷在看着他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坐起来说:“亲伯,真是你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爷爷说:“你出来这么多天不回家,家中人急疯了,你媳妇、你娘、你奶、全家人都要坐大马车来西安寻你,我说,还是我寻你吧,我一路走到这里,想看看古槐,却看见你在树下睡着了,这真是神仙保佑,让咱父子俩有了相同的想法。” 父亲说:“这棵槐树可真大,有几百年了吧?” 爷爷说:“这是千年古槐,传说,唐朝的尉迟敬德曾经在这树上栓过马,你算算,有多少年了。”父亲说:“可就是千年古槐了,还是枝繁叶茂的,真是神奇,这树上肯定住有神仙。”爷爷说:“神仙护佑你这年轻人,看你这样子,像是个乞丐,是不是路上遇到强人了。”父亲说:“强人倒是没遇到,但是宝贝也让我给没了。”爷爷说:“怎么没了,让小偷偷走了,还是自己丢了,我知道你耍心大,不经心。”父亲说:“我说出来亲伯你会打我吗?”爷爷说:“咱家不兴打孩子,从小到大,亲伯动过你一指头吗?亲伯知道你这孩子,做事情都有道理,说说吧,宝贝给谁了。”父亲说:“给常香玉了。”爷爷说:“就是那个豫剧皇后常香玉吗?”父亲说:“就是她?”爷爷说:“你把咱家的宝贝都给了她,你是喜欢她吗?按说,你喜欢她,亲伯也不反对,可是,你知道咱家有规,男人不准停妻再娶,更不准纳妾,你可是有媳妇了,你的媳妇不久就给你生儿子,你可不敢做荒唐事啊,叫你奶知道了,她骂你,我可不管你。”父亲说:“亲伯,你想哪去了?人家常香玉有老公,她可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那戏唱得真是叫好啊,俺在这西安可是过了戏瘾了。”爷爷说:“这么说,你是把宝贝给了常香玉,就是为了看她唱戏了,你不愧是王凤尾的后代子孙,或者说你就是他转世再生,他就是个追星族,在洛阳追星捧戏子,把一个货栈都赔进去了,你也想当个败家子不成。”父亲说:“我老爷不是个败家子,他是个义薄云天的大英雄,他卖掉货栈是为了给俺大老爷看病,他把他的肾都捐给了俺大老爷。”爷爷说:“这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父亲说:“是俺三爷爷告诉我的,他给俺讲了俺老爷的可多故事,俺就是在心中最佩服俺的老爷,俺三爷说您和俺爷都不像俺老爷,胆小怕事,成不了大器,说俺像俺老爷,你可不准再说俺老爷的坏话了。” 爷爷说:“其实,亲伯在心中也是佩服你的老爷的,想想,谁有他的才高,谁有他的胆大,谁敢在舞台上大骂慈禧太后,谁敢违抗族规娶两个老婆,谁敢把他的闺女孩子都起那么响亮的名字,谁能像他那样,一掷千金就为和金陵城来的名角切磋技艺。” 父亲说:“这么说,亲伯您也赞成俺的做法了,俺把咱家的宝贝给了常香玉,不是给她自己的,是捐给抗美援朝的,美国鬼子侵略朝鲜,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就是想把朝鲜当起跳板,来侵略我们中国,咱可不能让美国佬的阴谋得逞,咱中国的志愿军都赴朝作战了,全国人民都支援抗美援朝,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常香玉带领着她的剧社,在全国巡回演出,挣得钱全部捐给国家,为抗美援朝捐了一架飞机,亲伯,你想想,常香玉一个戏子都有这样的爱国举动,咱能无动于衷吗,俺就将碧玉镯也捐出去了,还看了半月戏,过吧了戏瘾,您说,俺做的对不对。” 爷爷说:“对,太对了,你这孩子咋有这样的好机会,这名利双收的事情,谁不做就是傻瓜,这玉镯是咱家老祖宗留下来宝贝,不能吃,也不能喝,你把它捐给了国家,支援抗美援朝,也算是件大好事,老祖宗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夸你是她的好后代,只不过,这样好的事情,咋没让亲伯碰上呢?” 父亲说:“俺把它捐出去,写的就是您的名字,俺写的是:中原氺墅人氏王柯俊及全族人捐赠。” 爷爷说:“太好了,儿子你算是做了一件让亲伯露脸的事情,这三十年看父敬子,三十年看子敬父,看来,王柯俊俺养的儿子不赖,以后俺就学你叔,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上学俺就供你上学,你说修房盖屋俺就帮你修房盖屋,你多生几个儿子闺女,俺帮你养着,你得把咱这个家给领得好好的。” 父亲说:“俺要不是挂念咱这个家,舍不了咱这一家人,俺就不回来了。” 父亲把他在张掖、兰州、西安的奇遇都讲给了爷爷听,爷爷叹口气说:“你这孩子就是牵挂太多了,这样好的机会你都放弃了,你该干点啥呢?” 父亲说:“俺想当教书先生,三爷爷临死对俺说,‘听三爷爷的话,这是乱世,当官、做生意都不保险,让你种田吧,保险是保险,就是太辛苦了,你书读的好,口才也不赖,你就当个教书先生,咱不管是他,谁坐天下,这人都得生孩子,这生了孩子,都得上学受教育,上学就得有先生教,所以,这教书先生,端的可就是铁饭碗。” 爷爷说:“这不难,现在解放了,共产党领导得好,家家户户都分了地,分了房子,不打仗,也没有土匪抢了,咱这个地方,就是风水宝地,家家日子过得富足,这人们有了吃,有了穿,都要送孩子上学受教育,长见识,你走后,村里干部来家问几次,说反匪反霸结束后,就是搞扫盲运动,村里也要办学校,正在招教员呢。” 玉树仙踪(三) 父亲如愿以偿的当上了教书先生,端上了铁饭碗。 爷爷和父亲回了家,一进门顾不上洗脸换衣服,就赶紧来到奶奶房中,给奶奶请安。 曾祖母捶打着孙子的脊背骂开了:“你这龟孙子,你还知道回家,你把你爷那老东西急疯了,还有你媳妇扛着大肚子,背着大包袱,要学孟姜女千里迢迢去寻夫,你娘要去,你奶要去,你兄弟妹子也要去,你二叔套上大马车,说让全家人都坐上去西安一边旅游观光,一边找孩子,你亲伯说地里活太多,不让一家人去,只他一人去寻你,你看看,你就像个要饭吃的孩子,孙子,你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快给奶奶说一说。” 父亲说他这一次的旅行很愉快,不感到怎么苦,曾祖母不相信,这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就看孙子这一身打扮,就知道她的孙子肯定遇到坏人了,把孙子害叨苦了,宝贝没了,盘缠没了,像个要饭吃的孩子,一路要饭回不了家。 父亲把他的奇遇都讲给曾祖母听,曾祖母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夸他的孙子有智慧,看戏花完了盘缠,知道把自己打扮成叫花子,叫人怜悯,一路上没有挨饿,也没咋受苦,这要是换了一般人,可是做不到,曾祖母对他的孙子更佩服了,就连父亲说他,把家中的宝贝没了,曾祖母也不心疼说:“宝贝没了,就没了,只要孙子你回来了就好,你才是奶奶的心肝宝贝。” 父亲说:“俺就是舍不了奶奶,要不俺就不回来了,俺要跟着常香玉到兰州去唱戏了。”曾祖母说:“孙子,你说说,那常香玉的戏是不是唱得老好?”父亲说:“唱的老是好,等奶奶你过八十大寿,俺就把常香玉请来,给你唱三天戏。”可惜的是,曾祖母没有活到八十岁。看见儿子和婆婆这样的亲热,奶奶心中不受用:“你这孩子,一回来就趴到你奶的面前,你舍不了奶奶,就舍得了亲娘了?”父亲趴到奶奶的耳朵边说:“娘,俺这不是哄奶奶高兴吗,俺最舍不得就是您了。母亲撅着嘴,斜着眼看父亲,父亲说:“其实,我最最舍不得就是你,还有俺的----”亲二奶说:“还有你的孩子,你在西安看戏过瘾了,你知道你奶是怎么怄我们的。” 父亲说:“都怨我不好,不该在西安耍这么长时间,害的家里人着急,以后俺在不这样了。”蓝姑姑说:“哥,你要不回来多好,我们正好也可以到西安去寻你,顺便也看看戏。” 一家人说说笑笑。 蓉姑姑,端来了洗脸水说:“哥,你快洗洗脸吧,再把衣服换换,村长问俺好几次了,问你回来了没,他说有大事让你做呢。” 说话间,村长黑猫爷就进来了,“俺图侄孙回来了吗?” 爷爷说:“回来了,刚到家。” 黑猫爷看见父亲就咋呼:“图侄孙,真是你吗?你咋成了要饭吃孩子?这一路上可真是辛苦你了,你走后,我天天巴望着你回来。“父亲说:“我在西安看戏,上瘾了,把身上的钱都花光了,只好要着饭走回来了,黑猫爷,你巴望我回来,有急事吗?” 黑猫爷说:“当然有急事,急得我嘴里长两仨大泡,刚才我还在村口等你,看见你亲伯和一个要饭吃孩子从我的面前过去,我就没认出是你,我对你黑猫奶说:“这图侄孙到底是咋回事,还不回来,急死我了,你黑猫奶说,你眼咋恁不好,这图侄孙明明从你面前过去了,我说,那是他吗,明明是个要饭吃孩子。父亲说:“我这就洗洗脸,换换衣服,黑猫爷,到底有啥事,把你急成那样。”黑猫爷说:“这不是反匪反霸运动结束了,扫盲运动开始了,村里办了扫盲班,没有老师嘛。人家其他村都开学了,就是咱村开不了学,乡长天天来训我。”父亲说:“是这事呀,你不能叫别人先代替吗?”黑猫爷说:“谁能替得了,这可不是担茅粪,随便找个人都能行,这文化教员可是金豆豆,要求高,乡长要亲自把关,咱村里推荐了四五个人,都被打回来了,乡长说,这文化教员,宁缺毋滥,不能滥于充数,误人子弟。俺说,那俺村没有人了,乡长说,谁说没有人,你村里的王书图,可是洛阳中学的高材生,你给盯紧了,要叫人家别的乡给挖走了,我可不依你。”父亲说:“那我洗洗脸、换换衣服,吃点东西就去。”黑猫爷说:“还洗什么脸,换什么衣服,吃什么饭,快点走,到我家去,黑猫爷给你接风洗尘,晚上就得开课。” 父亲很晚才回家,这是他第一天当先生,下面坐的不是六七岁、七八岁的黄口小儿,而是一二十岁,二三十岁的大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村里、乡里的干部,虽然他们年龄比他大,辈分比他长,职位比他高,但文化却比他低,所以这老师再小也是老师,学生再大也是学生,那些平日里他十分恭敬的村长叔叔、书记爷爷们,如今都对他毕敬毕恭的叫老师,他可能就是课讲得不赖,黑猫爷听得十分专心,一下课就抢上讲台,要帮他拿教案,搬凳子,嘴里不停得说:“图侄孙,你真是讲的能行,这上学读书就是美气,还有那几个年龄比较大、反应有点慢的学生,也是父亲的爷爷辈,课堂上听得不大明白,如今都把他围起来,七嘴八舌。 “图孙儿,这个问题我不大懂,你再给俺讲一讲。” “你,太不礼貌,什么图孙儿,应该叫王老师,你以为你是爷呀,你现在就是你孙子的学生,他是老师,他比你高一辈。” “对对对,俺错了不行,王老师,请教您一个问题。” 父亲天生就是当老师的料,他的学问好,脾气也好,就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把这些叔叔爷爷都整明白了,才回家。 父亲看见,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他和母亲的那间房子亮着灯,他心里有点喜悦,还是有媳妇好,最起码,晚上有人点着灯,等着你回家,父亲踏进房门,看见母亲坐在桌子边,低着头,不是纳鞋底,也不是绣花巾,而是在写字,看见父亲进来,抬起头莞尔一笑,可能母亲那笑容有点妩媚动人,父亲虽然不像现在的年轻人那样的,马上就上去抱住,热烈的和母亲拥抱,但心中也是春情荡漾,毕竟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分开了一个多月了,久别胜新婚嘛。 父亲说:“这么晚了,还不睡?“ 母亲说:“不是等你么?俺给你抽开火下点面条吧。“ 父亲说:“我不饥也不渴,就是困。“ 母亲说:“困,肯定困了,走了十几天的路,回来也没歇一会儿,你就睡吧。” 父亲说:“你也睡吧。” 母亲说:“俺少等会儿睡,俺的作业没做完呢。” 父亲说:“啥作业?” 母亲说:“俺上了妇女识字班,老师布置得有生字,还有算术题,俺没做完呢。” 父亲就睡着了,睡得很香甜,等他一觉醒来,看见母亲还没睡,她写完了作业,又拿起针线活,她得给未出世的孩子做衣服。 父亲说:“啥时候了,赶紧睡吧。” 母亲放下手中的活,睡在了父亲的身边。 “你每晚都熬得这样晚?” “俺这不是点灯熬油,傻婆娘等憨汉吗。” “你把身体熬坏了倒没什么,你不能害了俺的孩子啊。” “这倒是,你的孩子太能闹腾,俺只要干活他就踢俺,俺只要睡觉,他就稳稳实实。可俺,哪能老睡觉呢?你不在家,这地里活那么多,俺不干行么?晚上回家吃过饭,还得完成咱奶交给的任务,纺一两花,俺又上了识字班,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得完成,还有孩子要出生了,不得给他做衣服缝帽子吗。” 父亲说:“明天你就不上地了,地里活我来干。” 母亲说:“算了吧,你现在是先生了,下地干活丢你的面子,再说,领导对你恁器重,您得把工作干好,这地里家中的活,你就不用操心了,俺都能干好,儿子她踢俺,是在夸俺能干。” 父亲说:“那让我也听听儿子到底是在说什么” 父亲趴在母亲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母亲说:“你听见儿子说什么了?是不是在说他的妈妈很能干?” 父亲说:“儿子是在唱歌。” 母亲说:“唱什么歌?” 父亲笑着唱起来:“老爸老爸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父亲和母亲那一夜睡得太酣畅了,一觉都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母亲说:“坏了。坏了,赶紧起来上地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家中的人老早都去地了,是爷爷奶奶心疼他们这一段太累了,就没有叫他们,不过,也有一个人没有下地,这个人是俺的蓝姑姑,她坐在哥嫂的门口,等着哥嫂醒来开开门,端着洗脸水进屋说:“哥,快洗脸吧。”母亲说:“蓝妹妹,你什么时候给你哥端过洗脸水,是有难处,求到你哥了吧。”蓝姑姑还有点不好意思说:“俺没啥难事儿求哥帮助,俺就是想给俺哥端洗脸水嘛。”母亲说:“你没啥难事最好,嫂子我替你哥谢谢你的洗脸水,俺俩这都有事,我得下地,他得备课,你也该干点自己的事吧。”父亲说:“这一个多月没见,我发现蓝妹妹比以前更漂亮了,差不多就赶得上林妹妹了,不知谁家小子有福气,能娶到俺这漂亮的蓝妹妹。”母亲说:“蓝妹妹如今是名花有主了。”父亲说:“嗷,真的吗?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给哥说,不让哥给你参谋参谋。” 蓝姑姑说:“俺这不是来给你说嘛。” 蓝姑姑的确是遇到难事了,求哥哥帮忙。 蓝姑姑她自由恋爱找老公了,她找到了自己称心如意的老公,双方的老人都愿意,婶子嫂子看了也说能中,这在一般人家就算成了,就等着下聘迎娶了,男方家中人少,就是叔侄俩相依为命,亲娘倒是有,在城里工作,家中没个女人,就急着要蓝姑姑过门,挑家过日子,可是,蓝姑姑,她不是生在一般人家,她生在一个封建的大家庭,家中有一个治家很严的奶奶,立下很多规矩,闺女找婆家,一定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世要清白,家境要殷实,人才还要好”。而蓝姑姑,她却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婆家就是他自己找的,这犯了曾祖母的大忌,她认为孙女这样做,就是丢家族的脸面,就是个不知羞丑的疯闺女,这也难怪她,其实,她也是封建礼教的受害者,想当年她年轻时,不就是很喜欢曾祖叔吗?可是,她就是不敢违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心的嫁给了曾祖父,而害的曾祖叔打了一辈子光棍,如今,这悲剧又要重演了,蓝姑姑可是他最宠爱的孙女了,蓝姑姑能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曾祖母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她却坚决反对,不但他反对,连曾祖父都反对,曾祖父反对,是因为男方和我家门不当户不对,说白了就是嫌贫爱富,他害怕他的宝贝孙女嫁过去受穷,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样的情况,要是放到现在,一对热恋的年轻人,完全可以不顾家人的感受,自己的爱情自己做主。可是蓝姑姑不能这样做,她还是想让奶奶回心转意,奶奶高兴了,这一家人才能高兴,蓝姑姑也是个特别恋娘家的闺女,可是,奶奶却放出话,如果她一意孤行,就不准她再登娘家的门,这是她无论如何都受不了的,可是奶奶就是个封建老搅筋,无论谁劝都不行,蓝姑姑不甘心,她觉得奶奶什么都听哥哥的,这能劝动奶奶的也就只有哥哥了。 父亲听了蓝姑姑的情况介绍说:“蓝妹妹,如今解放了,自由恋爱是你的权利,哥哥支持你,你找的对象也差不多,这事保到哥身上,俺一定能说服爷爷奶奶,让你高高兴兴的嫁出去。” 母亲说:“蓝妹妹,如果你哥帮你做通爷奶的工作了,你给哥哥嫂子什么奖励?” 蓝姑姑说:“俺会有啥奖励,俺给哥做两双鞋呗。” 母亲说:“这是二尺鞋面,你拿走吧,给你哥做一双鞋,等你嫁的时候他得穿上送你,剩下的给你女婿做吧。” 蓝姑姑说:“嫂子,你真好。” 父亲能做通曾祖母的工作吗?这事情有点悬。 下面是一段他们的对话: “孙子,谁让你来当说客的。” “奶,俺觉得蓝妹妹她找的婆家也可以,你咋能不愿意呢?” “我有啥不愿意,这自古以来,儿女的婚姻都是大人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闺女自己给自己找婆家的?这村里人笑话死了,说咱氺墅出个疯闺女,你叫奶这脸往哪搁。” “如今不是新社会了吗?婚姻自主,蓝妹妹自己做主找婆家,也没啥错。” “孙子你是新社会,新思想,奶奶我是老社会,老思想,还有村里的哪些老爷老奶们更是老思想,你出去听听他们怎么议论咱家,反正这门亲我不愿意。” “奶奶,别人的话你听,孙子的话你倒不听了?” “孙子的话对了我听,孙子的话不对,奶奶就是不听。” “就是因为蓝妹妹自己做主找婆家,你就不同意,奶奶您有点不讲理吧。” “我就是不讲理了,怎么样?龟孙子,你长大了,敢和奶奶较劲了,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话,这婚事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父亲在曾祖母这里碰了钉子,去劝蓝姑姑:“算了吧,奶奶不愿意,爹娘也不称心,他家又不是老好,你就放手吧,你这么好看,又这么灵巧,还愁找不到好婆家。” 谁知道蓝姑姑也是刚性脾气:“俺这是找女婿,不是到集市上买东西,这个不行,再挑一个,俺就认准这一家了,不愿意就不愿意,是俺嫁人过日子,和别人何干。” 父亲有点生气了说:“蓝妹妹,你这脾气最像咱奶了,你俩怄吧,我不管你了。” 蓝姑姑确实是刚性脾气,她自己做主要嫁人,奶奶哭着拦住她:“你这死闺女,你本事有多大,你就是嫁到皇帝家,也得娘家给你送过去,这么一大家子人,都干什么的,你自己做主嫁人,你嫁嫁试试。” 奶奶让爷爷去劝曾祖母,爷爷说:“连你孩子这大红人都劝不动她,我去劝她,我这不是自找没趣么?这疯闺女就是我养的。” 奶奶说:“这咋办,你能看着她就这样哭天抹泪,寻死觅活的,不管咋说,这是咱的闺女,有个好歹,伤心的是咱俩呀。” 爷爷又对父亲说:“这事你还得管。” 父亲想来想去,就去找曾祖父说:“爷,蓝妹妹是你的孙女,她的婚事,俺亲伯都不上心,你咋恁上心呢。” 曾祖父说:“就是因为你亲伯不上心,我们才得上心,这闺女找婆家,就恁简单,蓝子她年轻,不懂事,人家几句好话把她哄了,可是,她嫁过去可是得过日子,日子过不好了,再回来找娘家,娘家有啥法?” 曾祖父的话父亲是赞成的,氺墅辈辈闺女多,这给闺女找婆家就是一件大事,都是宰辅主母亲自把关的,虽然不像官宦之家有那么多的讲究和挑剔,但也不能潦草行事。 父亲说:爷,你对这门亲有啥不满意。“ 曾祖父说:“不满意的多了,首先是他们家门第不清。” 父亲说:“爷,这可是大事,咱可不能随便说。” 曾祖父说:“这事是村里传,没有真凭实据,咱不能胡说,但是结亲戚就不能不问” 父亲说:“这算个事,还有么?” 爷爷说:“主要还是他家境不好,没有亲父母、亲兄妹,只有一个远方的叔叔,房子小,土地少,家底薄,蓝子嫁过去,这日子过得肯定会艰难。” 父亲说:“爷,现在是新社会了,靠劳动吃饭,主要是看人行不行,蓝妹妹找的对象怎么样?” 曾祖父说:“人倒是差不多,人才不赖,也怪精明,很能干,配蓝儿吧,也能配得上。” 父亲说:“这就得了,我还听说他的亲爹,是被日本人抓到西安修飞机厂,他的娘是因为要去寻他的亲爹,才把他留给他叔,他的亲爹是死是活没有消息,他的娘就留在西安有工作,挣得钱不少,回来给儿子修房子娶媳妇,对蓝子很满意,说,只要咱这边愿意,他们不要嫁妆也娶媳妇,爷,你想想,咱不赔嫁妆都嫁闺女,这还不是好事吗?” 曾祖父说:“真的?他们不要嫁妆?” 父亲说:“是真的,爷,你好好劝劝我奶,成全蓝子吧,蓝子嫁过去不会受穷,女婿能干,还有个在城里挣钱的婆婆,就是她的摇钱树,人家这叔也是个好人,憨厚老实,肯定不会错待蓝子,蓝子她嫁过去就当家,没有人会忤她的意,这样的人家可不是容易找的,再说,又是篮子愿意,你和奶那样娇惯蓝子,不就是让她称心如意吗。” 曾祖父把父亲的话告诉曾祖母,劝她愿意了吧,曾祖母说曾祖父是个老财迷,怕给孙女陪嫁妆,就把孙女随便嫁出去,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爷爷。 曾祖父说:“不是,我怕陪嫁妆,这事撬到这儿了,蓝子********愿意,说就是讨茶要饭都要跟着人家,除了人家,再好的家她都不见,这不又是个小超洋吗?你想让你的悲剧在孙女身上重演么?” 曾祖母说:“你个昧良心的,那还不是你不放手吗?” 曾祖父说:“我那时都答应让了,是你害怕败坏了俺氺墅的名声,你呀,这一辈子,就是为氺墅活着,你受了多少委屈俺心里明白,所以,俺一辈子不忍心忤你的意,可是,这事不一样,如今是新社会了,咱也得与时俱进,跟上形势,像蓝子这样自作主张找对象的孩子,可不少,没有人说她什么。” 曾祖母说:“既然你这老财迷为了省点嫁妆都愿意了,我也没啥说了,闺女你们该嫁就嫁,人家说不要嫁妆,咱也不能趁坡下驴,真的不给闺女做嫁妆,但是,有一点,我不让步,从今后,我就不是她的奶奶了,我全当白疼她一回,我没有她这个孙女,一辈子不见她了。” 曾祖父背过脸笑笑:“看你这老东西能不能沉住气,你一辈子不见孙女,我看你,三天不见孙女都想死了。” 玉树仙踪(四) 曾祖母真的是沉住气了,她真的要一辈子不见孙女。 蓝姑姑在父亲的帮助下,总算勉强说服了家人,爷爷奶奶给置办了简单的嫁妆,父亲二叔小大大,她娘家的兄弟也送了他,她的婚礼虽然不算隆重,但也算是风风光光。 蓝姑姑是个十分讲面子的人,样样事情都要做的光堂,她又有很深的娘家情结,即使出嫁了,也还总想往娘家跑,她也有条件,离娘家近,走远路也不过二三里,一顿饭的功夫就可以打个来回,有时候,她做下好吃的了,什么包子了,麻糖了,糖糕了之类的,都是她娘和奶奶爱吃的,就用提篮装一些,一路小跑,送过来,再回去,饭还没有凉,她又自由自在,有婆婆替她挣钱,却没有婆婆管她花钱,有公公帮他干活,却不管她如何理家,她进门就是当家的女人,里里外外都是她打理,这东西她愿送谁送谁,没有人过问,更没有人限制,当然了,蓝姑姑是个精明的女人,她也绝不会把东西送给而家旁人了,一般的人想吃她一个糖豆都是很难得,而对于娘家,她就大方多了,既舍得东西,又舍得功夫,娘家大大小小有点事情,就属她跑的最快,屁股又最沉,坐到娘家的凳子上就懒得走,总得叫家人来叫上几次,才会恋恋不舍的离开,她恋娘家,娘家也恋她,都知道她是能人,针线活做的好,饭也做得好,谁家有婚丧嫁娶的大事,都是先想到她,因为她不但是能人,更是闲人,只要娘家有事叫她,她就会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赶过来,不光是她来,还把他的老公,我们的姑父也带来,姑父不但能干,还很会说话,和曾祖八姑父有点像,他没有亲爹,把老丈人当成亲爹,他的亲娘离他远,有心里话她给老丈母说,还有就是蓝姑姑和嫂子对脾气,姑嫂俩一辈子没有吵过架,母亲没有亲姐妹,就把蓝姑姑当成亲妹妹待着,不管是我家有事,还是他家有事,他们姑嫂俩就是在一起商量着办。 不过俺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以后的事情,是在娘家人帮助蓝姑姑用真情打动了曾祖母,曾祖母又接纳她以后的事情,在这以前,蓝姑姑可是不能登娘家的门,不管她有多深的娘家情结,娘家的门对她是紧闭的,她心里难受,又能和谁诉呢。 这第一件叫蓝姑姑伤心的事就是她出嫁三天要回门,也就是回娘家,是很重要的事情,蓝姑姑做了很好的准备,带的东西可不少,她想孝顺父母,也想让奶奶知道,她嫁的人家不赖,可是她不知道奶奶还和她憋着气呢,她高高兴兴地拿着礼物进了娘家的门,家人倒是按礼节接待了她。可是,曾祖母没有到场,蓝姑姑像没出阁时随意的招呼奶奶:“奶,俺来了,有好吃的,你吃不吃?” 曾祖母黑丧着脸,不理不睬她。 新女婿也上前叫一声:“奶奶,俺来看你了。” 曾祖母说:“谁是你奶奶,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爷爷奶奶知道曾祖母的脾气,都不敢吭声,蓝姑姑只以为她是奶奶最娇惯的孙女,就上前拉住曾祖母说:“奶,你还气啊,俺给你拿好吃的了,您吃吧。” 曾祖母将蓝姑姑递过来的东西,都扔到了门外,扭头就走,进了屋关了门,任是全家人怎么叫,怎么劝,都不行。 父亲在门外劝说:“奶奶,开开门吧,不管怎么说,蓝妹妹回门,您这样叫全家人都难受。” 曾祖母说:“我说了,我不再见她,她回娘家就回娘家,你们一家人都该吃吃,该乐乐,等吃好了,笑够了,她走了,我就出去了。” 父亲说:“奶,你咋这样呢,你这样,一家人这饭怎么吃?” 曾祖母不再吭声。 奶奶眼泪汪汪的对蓝姑姑说:“你们走吧,你奶的脾气俺知道,她就是说话算话,蓝子你嫁人了,就好好过日子,以后不要再回来了,你回来,你奶不高兴,她不高兴,俺这一家人都高兴不起来。” 蓝姑姑哭着离开了娘家门说:“这是俺的娘家,有俺的亲人,凭什么不准俺回来,俺一定要回来。” 蓝姑姑确实是执拗,她认定了娘家,“你不要俺回来,俺偏要回来”,过几天她就做点好吃的,来到娘家门上,可是,娘家的门对她禁闭,曾祖母就是个真正的女强人,她说过的话虽然不是金口玉言,也是言必行,行必果,她说不见孙女了,任是谁做工作都不行,奶奶对蓝姑姑说:“这不就是娘家吗,你奶不愿见你,你就不见她,你想娘了,我就上你家去。” 蓝姑姑听了娘的话,好几个月都没有再登娘家门,可是,她的娘家情结太重,晚上做梦老是娘家的事情,特别是奶奶,奶奶真是最娇惯她了,一岁不到她就是和奶奶睡一个被窝儿,奶奶上会烧香串亲戚都是带着她,好吃的、好穿的都是紧着她,如果说怜姑奶有恋嫂情结的话,蓝姑姑就是有爱奶情愫,她自作主张找婆家,丢了氺墅的脸面,忤了奶奶的意,伤了奶奶的心,奶奶也没有像人家别的大户人家,把她扫地家门,允许家中的人看她,但是,曾祖母的忍让是有底线的,她还得做出样子给外人看,这一点,爷爷奶奶都明白,可是蓝姑姑不明白,她就是想念奶奶,就是还想像小时候那样老在奶奶的面前晃悠,这也是她要找一个近婆家的原因。 转眼到了五月端午,我们这儿风俗,出嫁的闺女给娘家亲人送端午,蓝姑姑又做了很多好吃的,有粽子,糖糕、麻花等,回到娘家,奶奶开开门,还是不让她进去,蓝姑姑生气了说:“娘,你真狠心,你忍心把闺女拦在门外?”奶奶说:“不是娘狠心,是你奶不让你进门,娘不像你,娘性子懦弱,一辈子都不敢给你奶说个不字,她看见你心里不高兴,就会骂人,俺一家不能因为你闹不和气。” 蓝姑姑说:“那你把东西接住,这糖糕是俺奶最爱吃的。” 奶奶接住东西,蓝姑姑掉着泪走了。 奶奶将糖糕送给曾祖母吃,说:“这是蓝儿送的糖糕。” 曾祖母一听是蓝姑姑送的糖糕,就不吃了。 奶奶哭着说:“娘,您怎能这样,就算是俺生养的闺女不好,可是,您说说,俺这媳妇当得咋样,一辈子您说啥是啥,从没忤过你得意吧,这蓝子她不像俺,就是像你,她这样任性忤逆,不就是你惯得,你说你不见她,你真的不想她吗,她来看你,我怕你生气,不让她进门,她掉着泪走了,她知道你爱吃糖糕,给你送来,如果她知道你不吃,她心里咋好受?娘您就念起俺对怜儿的情义,也不能这样对待俺的闺女呀。” 曾祖母长长的叹了口气,拿起糖糕吃起来。 这精诚所至,金石可开,蓝姑姑就是用她的诚心叩开娘家门的。 八月十五中秋节,蓝姑姑又给娘家送来了月饼,这月饼是她城里的婆婆捎回来的,乡下的人很少能吃到这样色香味俱佳的月饼,蓝姑姑还是没进娘家门,把月饼留下就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亲戚家送的月饼不少,但就属蓝姑姑送的月饼最好吃,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自然是说蓝姑姑了。 “人家城里做的月饼就是好吃。” “不光是城里的月饼好吃,衣服更好看,蓝姐姐今天来穿了一件衣服,可洋气啦,听说,就是人家城里的婆婆给买的。” “蓝子这下算是掉福窝里了,有婆婆这棵摇钱树,女婿又很是能干,进门就是主母,一座大院子没个兄弟争,俺可是没有这福气。” “如今这新社会就是好,闺女自己给自己找婆家,像蓝妹妹这样的要是旧社会,肯定是不行。” “你没见蓝姐姐和姐夫那个亲热啊,两个人手拉手,说说笑笑,真是叫人羡慕。” “蓝子嫁的不错,她的日子过好了,咱也就不操她的心了。” 曾祖母听着不吭声,吃着月饼,蓝姑姑送来的月饼就是好吃,曾祖母吃了大半个了。“ 蓉姑姑坐到奶奶的面前说:“奶奶,二姐送来的月饼好吃吗。” 曾祖母努着嘴说:“好吃。” 蓉姑姑说:“那让我二姐回来看看你吧,再给你多送些好吃的。” 曾祖母沉思了一会说:“不行” 蓝姑姑有点泄气了,说:“不就是娘家吗,不叫咱回去,咱就不回去了,有好吃的咱自己吃。” 可是蓝姑父不泄气说:“蓝子,你咋泄气了,奶奶都吃咱送的东西了,说明她心动了,你想奶,奶会不想你,她是骑虎难下,没个台阶,还在生你的气,咱就好好表现,再说,就是你能舍了娘家,我也心不甘,俺喜欢你,也喜欢氺墅一家人,俺是独门独户,父母都不在面前,又没个兄弟姐妹,俺就是想搭上水墅这辆大马车,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过日子,可是,我不但没搭上你们氺墅的大马车,俺连岳父家的门都进不去,你奶说他不认识俺,他真不认识俺吗?俺跟她耗上了,一定得让他认识俺,让她亲口叫俺一声孙姑爷。” 蓝姑姑说:“咱奶这就是老搅筋,她不会改变主意的。” 姑父说:“这事,还得哥帮忙,你就怄住咱哥吧,咱奶听他的话,他是教师,肚里有学问,嘴也会说,让他劝奶奶回心转意。” 蓝姑姑就怄住了父亲。 父亲上班的学校离她家不很远,但离我家比较远,父亲那一代的老师都十分敬业,就是以校为家,平时吃住都在学校,一星期回家一天,蓝姑姑每到星期六就来找父亲,来了还带东西,不是吃的就是穿得,让父亲带回家给曾祖母,再劝说曾祖母几句,不过,父亲虽然是个好老师,他教育学生比较得法,学生都听他的话,可是,他教育奶奶不得法,奶奶不听他的,无论父亲怎么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曾祖母就是不放话让蓝姑姑回来看她。 父亲没有帮助蓝姑姑说服曾祖母,反而给他自己惹来了麻烦,校长找他谈话了。 父亲所在的学校是县里的中心小学,教师的素质比较高,可以说是群英荟萃,人才济济,尤其是年轻的才子佳人多,能到这所学校当校长,肯定不是等闲之辈,这校长不简单,他是马大县的儿子,不过到了解放以后,马大县已经成了马大省了,省长的儿子又是大学毕业,这在当时可真是凤毛麟角,怎么也不能到我们这小地方当个小校长,不过,马大省是真正的革命者,对自己要求很严,对儿子要求也很严,他要听毛主席的话,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基层锻炼,他对儿子说:“你年轻,要从基层做起,你就到父亲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去吧。”马校长虽然在学校里职位最高,但他年龄最小,比父亲还小三四岁,二十六岁的生日刚刚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马校长就是这样一个正在追求淑女的君子,他还没有成家呢。 父亲正襟危坐的坐在马校长的面前,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马校长虽然年龄小,但人家官大,不仅官大,而且背景也大,不过那时候的父亲不知道马校长是马大省的儿子,他就是觉得应该尊敬校长。 下面是父亲和马校长的对话: “马校长,您找俺有事吗?俺的工作做的不好吗?哪里不对,您就批评,俺一定虚心接受,坚决改正。” 马校长看着正正经经的父亲有点乐了,父亲真是太正人君子了,他就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马校长想开开他的玩笑说:“王老师,你对工作确实是兢兢业业,教学工作做的扎扎实实,不过,我觉得您最近一段时间,好像心不在焉,课备的没有以前扎实,上的也没有以前认真,这次考试你们班的成绩也有点退步,你说说,是什么事分了你的心,影响了你的工作。” “马校长,是有点事分了我的心,影响了工作,我向您作检讨,坚决改正,以后不管这事了,专心一意搞好教学工作,绝不给您校长添乱。” “你已经给俺添乱了,看来俺这校长真是当不成了。” “马校长,您咋能连校长都当不成了,您又没有犯错误,谁不知道你马校长年轻有为,学历高,魄力大,咱学校的教学质量是全县第一,教师素质又是最好的。老师们跟着你干,都心情畅快,劲头十足,昨天你还在会上说局长表扬你,怎么今天你就当不成校长了。” “还不是你们这一群陈世美给闹的。” 父亲一头的雾水。 马校长的一番话让父亲啼笑皆非。 如今的人都觉得自己开放,在男女问题上随心所欲,一切就是以自己的感觉和喜好为中心,对于别人的感受和喜好可以不管不顾,这就是如今离婚率居高不下的原因,其实,现在的人就是开放,而像父亲他们那些三零四零后的年轻人,迎来的是真正的解放,中国人民浴血奋战几十年,就是求解放,争自由,像蓝姑姑这样的追求婚姻自主的年轻人在当时是一种时尚,不光是未婚的年轻人争自由,那些已经结过婚的年轻人,也争权利,拿着新中国的第一部婚姻法做武器,向封建的包办婚姻挑战,中国历史上,离婚率最高的时候就是解放初期,父亲和蓝姑姑他们那代人,他们深受包办婚姻之苦,冲决罗网的决心最大,当然了,洪流太大了,也会伤及无辜,这无辜就是妇女和孩子。这叫马校长最头疼的事情,不是教学上的事情,而是教师的婚姻家庭问题,他领导的陈世美太多了,县小学确实是群英荟萃,人才济济,尤其是年轻的才子佳人多,也正是这些年轻的才子佳人给他惹来许多的麻烦,这些才子佳人大都是二十多岁,大都被父母包办娶了个乡下的媳妇,这些媳妇说实话就是,配不上这些才子,而姑爷也配不上佳人,如今,他们都解放了,都思想进步,学识渊博,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这好姻缘就是男才女貌,志同道合,于是那些才子们纷纷抛弃糟糠之妻,另觅风情佳人,马校长就将他手下的这些人通通称作陈世美,这些陈世美,不能一概而论,有些确实是父母包办,夫妻之间没有感情,如今离了,对双方都有好处,但也有人就是打哄哄,见别人抛弃了糟糠之妻,他也跟着将自己喜欢的媳妇给休了,不管是什么情况,受到伤害最大的是孩子,这最让马校长头疼的就是,被抛弃了的妻子,领着孩子到学校找校长或求情,或哭闹,而那些另组成的家庭也不安宁,后娘嫌弃前面的孩子,前面的孩子挤兑后到的养父,总之,就是闹得鸡犬不宁,他每天没有多少时间过问教学的事情,光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都搞得他焦头烂额,还有就是,他还是不识风情的未婚青年,听那些人津津乐道的描述,夫妻之间的那些事情,常常让他脸红心跳,不知所措,他就去找局长,要求辞职,局长问他辞职的原因,他就说:“他领导不了这一群陈世美。” 局长说:“你手下不全是陈世美,还有一个柳下惠。” 马校长说:“谁是柳下惠?” 局长说:“就是王书图,如果王书图这个正人君子也乱搞了,我就答应你辞职。” 父亲听了马校长的话大呼冤枉:“马校长,俺真的就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咱学校美女才女不少,俺虽然心中仰慕,但绝没有非分之想,俺坚决不当陈世美,从没想到和俺的糟糠之妻离婚,俺不是怕黑老包把俺铡了,俺是害怕俺的奶奶把俺赶出家门,俺实在舍不了俺的家人,为了他们,俺连豫剧皇后常香玉都舍了。“ 马校长说:“你认识常香玉?“ 父亲说:“俺何止是认识,俺差一点就跟着她到豫剧院当编剧兼导演了,她就是俺的梦中情人。” 马校长说:“我不相信你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同志们都向我反映你的问题,说,有一个美貌女子老来找你,我刚开始不信,经过一段观察,我找到真凭实据了,她确实漂亮,比豫剧皇后常香玉漂亮,差不多赶上电影明星张瑞芳了。” 父亲这才定下心来,笑着说:“马校长,那女子漂亮吗?” 马校长说:“是我所见到的最漂亮的女子。” 父亲说:“那是我的二妹,家中人都称她蓝妹妹,我叫他林妹妹。” 马校长眼睛睁得溜溜圆“王老师,你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妹妹?这也可能,因为王老师你就是一表人才,女老师们都私下里说你是美男子,说你貌比潘安差不了多少,才比子建稍微逊一些,我这眼力不好,你妹妹其实和你有点像,都有一双又大又传神的眼睛。” 父亲说:“其实我这个妹妹还不是最漂亮的,最漂亮的是我三妹,她就是个小秦怡” “啊,真的吗?马校长眼睛一亮。” 父亲说:“我有五个妹妹,村里人称她们是氺墅中的五朵金花,大妹妹被兰州的一家大商人看上了,现在兰州有工作,挣的钱花不完老往娘家寄,二妹你看见了,貌美手又巧,我脚上穿的鞋都是他做的,她自作主张找了一个如意郎君。” 马校长说:“小秦怡呢?” 父亲乜乜马校长说:“也名花有主,找了个军人,马校长,人家是最可爱的人,谁敢和人家争媳妇呢。” 马校长说:“是不敢和最可爱的人争媳妇,四妹呢?” 父亲说:“四妹没有三个姐姐长得漂亮,但人家是才女,现在县中学上学,成绩一二名,目标是考上清华大学,我现在挣得工资就是供她上学,马校长,你想想,她将来功成名就,会忘了我这哥哥。” 马校长说:“人家前途不可限量,马某人才疏学浅,要有自知自明,五妹呢?” 父亲说:“五妹是俺二婶娘的闺女,她还小,才三四岁。” 马校长有点沮丧的摇摇头:“完了。完了,马某人没有艳福,不能到你们氺墅当姑爷了。” 父亲说:“俺氺墅是平民之家,不敢高攀。” 马校长说:“王老师,你啥意思?” 父亲说:“马校长,你是省长的儿子,就是来俺这儿锻炼锻炼,镀镀金,像你这人才好、学问好、又有大背景的男人,将来干多大不是俺能预料的,一般人家闺女敢攀你吗?就是你没有偏见,愿意找个平民之家的媳妇,你家父呢?家母呢?虽然现在是新社会,但是,老思想是永远不会退出历史舞台的。” 马校长真是对父亲有点刮目相看了,他苦恼的就是这个问题,他二十六岁了,还是光棍一个,其实,他并不挑剔,可是他不挑剔,人家挑剔,他看上的女子,大都是平民人家的闺女,人家一打听就回话了,他不知道原因,还以为是自己人才不好,人家看不上他,而父母帮他找的那些门当户对的人家,他又看不上。 马校长说:“王老师,你这么好的条件,不给乡下的老婆离婚,你的老婆一定是非常漂亮吧?” 父亲说:“一般人才,不难看,她很能干,帮俺撑起这个家,上面帮俺孝顺父母、奉养爷奶,下面和小姑子相处得很和睦,一家子人都喜欢她,特别是俺的这个二妹,和她就像亲姐妹一样形影不能离,她为俺生了一个很漂亮的儿子,不久就给俺生闺女,马校长,你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够一心一意的工作,离不开家人的帮助啊,俺媳妇就不说了,里里外外一把手,大事小事都能摆平,我的妹妹也帮俺不小忙,俺的爹娘就不用说了,俺的孩子他们帮俺养着,俺的奶老了,也不闲着,催着俺快给她生个重孙女,她好帮俺养着,这一家人可是谁也离不开谁,俺挣得钱就给他们花,他们高兴了,俺工作就更有劲儿。” 马校长点点头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王老师,您分明是在给俺上课,俺真是受教育了,给你老哥说实话吧,小弟没有你有福气,小弟长了这么大,没有享过家庭的福,对天伦之乐很淡漠,俺的父亲是地下党,他和母亲在险恶的环境里工作,俺的娘为了掩护俺爹牺牲了,俺就是在延安的孤儿院里长大的,洛阳解放后,俺爹的身份才公开,他将俺接到洛阳上完中学,上大学,他又成了家,继母生了两个女儿,继母心眼有点小,对俺不太好,俺从小就是住校,父亲一两个月看俺一次,给俺留点生活费。如今他当省长了,身体也不好,他心里想让俺留在他身边,可是,俺不肯原谅他,他也就冠冕堂皇的说:”年轻人下基层锻炼锻炼好,你去洛阳吧,那里是父亲工作和战斗过的地方,那里有氺墅一家人,他们为革命做出过贡献,他们那一家八代不衰,肯定有不平常的地方,你找到这一家人,研究研究,做点学问,肯定会对你有好处。“ 父亲说:“你父亲是不是有个小名叫大马驹?“ 马校长说:“就是。” 父亲说:“他在我们县当过县长,以后到洛阳给华之云当副手,其实是说服华之云,为洛阳的解放做出了贡献,洛阳那么快就攻下来,伤亡很小,就是华司令死后,把军队的调度权交给了你的父亲。” 马校长说:“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父亲说:“华司令是我们氺墅的外甥,也是我心中最崇敬的英雄,马县长能到华司令跟前,就是华司令的母亲俺的老姑奶做的工作。” 马校长站起来双手合什,恭恭敬敬的给父亲行了个团手拜:“王大哥在上,请受马小弟一拜。” 父亲说:“马老弟,你既然认俺做大哥了,俺就要说你几句,你得回省城,在马省长身边孝顺他老人家,他妻离子散就是为了让千千万万的人,有一个好家庭啊,他如今老了,身体不好,你是他的独生子,怎能离开他呢?父母在不远游,这古训到什么时候都管用,你也不小了,该给自己找个媳妇,不为你,就是为老人,马省长他也应该享受天伦之乐,最好再给他生个孙子,含饴弄孙就是老人的最大乐趣。” 马校长说:“可是,俺咋能找到呢?” 父亲说:“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的面前就有一个合适的。” 马校长说“是谁?” 父亲说:“你的教导主任季女士呀,才貌双全吧,而且也是高干之女,配您正合适。“ 马校长说:“季敏英呀,人家那眼多高,能看上俺吗?” 父亲说:“她不是眼高,反而自卑,她结过婚,有一个女儿,但是,她年龄并不大,比你还小一岁,她还上中学的时候,就被华司令的副官梁靖霆看上了,结了婚生了个女儿,华司令自杀前,把独生女儿托付于她的丈夫梁靖霆,洛阳城破,南京来了专机,梁靖霆就护着华司令的女儿到了南京,其实,梁靖霆也是地下党,为了完成故人的重托,也为了做更大的事情,就到台湾了,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马校长说:“凭季主任的条件,再找个不难。” 父亲说:“确实追求她的不少,但是,她就是疼女儿,怕女儿受委屈,这人世之间男女之事最大,这男女之事婚姻之事最大,婚姻之事儿女之事最大,为了儿女,我们忍受多大委屈都值得。” 马校长说:“王大哥,你给马小弟保这个媒吧,你告诉她,俺仰慕她,愿意和她一起白头偕老,更愿意把她的女儿,当成俺亲生的女儿养育成人。” 马校长本来是想教育父亲的,反而被父亲教育了,他说:“王大哥,咱俩其实是偏离主题了,你是反客为主,把俺教育了,我还是不明白,你的妹妹她都已经出嫁了,还老来找你这哥哥干什么?她和夫家处的不好,找你这娘家大哥帮她离婚?” 父亲说:“马校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的妹妹不是和夫家处的不好来找我,相反,是处的太好了,才找我帮忙。” 父亲把蓝姑姑自找婆家,奶奶不愿意,不让她回娘家的事情告诉了马校长。马校长笑着说:“你们氺墅真是就出奇女子。” 父亲说:“我们氺墅谁是奇女子。” 马校长说:“我正在作为一个课题在研究你们氺墅呢,题目就叫:“氺墅八代不衰的奥秘所在” 父亲说:“奥秘所在我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马校长你有什么锦囊妙计给俺一个,让俺说服俺奶这个老搅筋,让俺妹妹再回到氺墅,还有俺的妹夫,烦死人了。” 马校长说:“其实吧,像你家这婆婆妈妈的事情,让你这大老爷儿们来解决,反而不得法,这婆婆妈妈的事还得让婆婆妈妈们来解决,你不妨把它交给你的老婆,让她帮你解决了。” 玉树仙踪(五) 母亲不但帮助父亲解决了难题,还给他生了个女儿。 这个星期天比较清闲,父亲帮助母亲早早就干完了家务活,回到属于他俩的领地,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屋子虽然不大,但也被父亲收拾的很温馨,父亲坐在桌子边看书,母亲拿起鞋底衲起来,他们是边看书、边纳鞋底、边说话,父亲把他和马校长的对话讲给母亲听,母亲也把地里家里,发生的有趣的事情讲给父亲听,说完了别人的事,就说自家的事,这段时间家中一切正常,按部就班,各干各的活,干完活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会发生些小争吵,争吵完了再讲些有趣的事,一家人哈哈笑一阵,就散去,又各干各的事。 父亲说:“马校长说了,这婆婆妈妈的事情还得婆婆妈妈来解决,蓝妹妹这点事儿你就帮俺解决了吧。” 母亲说:“奶奶那么难说话,你的话她都不听,会听俺的?这蓝子也是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不让回就不回了呗,这娘家有啥好?还非回来不可,这奶孙俩算是一对儿难缠户。”父亲说:“你碰到了难缠户有啥法?蓝子老上学校找我,让同事们都误会了,反映到马校长那里,幸亏马校长开明又细致,把事情搞清楚了,如果遇到个缠搅不清的领导,还不就是麻烦吗。”母亲说:“没想到这家中的一点小事,还影响到你的工作,好吧,我就试试,如果,我说服了奶奶,让篮子回来了,你奖励俺什么?”父亲说:“奖励你?俺不奖励你,你反而得奖励俺。”母亲说:“俺奖励你什么?”父亲说:“奖励俺,给俺生个闺女,生个像蓝妹妹,不、比蓝妹妹还要漂亮,灵巧的闺女。”母亲说:“这生孩子谁能管得住,你想要闺女就闺女?如果又是小子怎么办?”父亲说:“好办,继续生,一直生到有闺女为止。”母亲说:“你咋鬼迷心窍,非要闺女干啥,我不喜欢闺女,养个闺女多费心,长不大是长不大,长大了不听话又惹你生气,就像蓝妹妹,没少叫娘掉泪。”父亲说:“这男人没有女儿,就不是完美的男人,女人没有闺女,就不是幸福的女人,所以咱一定得有闺女,一个不够,得有两个,你一个我一个,就说咱娘,她掉泪是掉泪,还是享闺女的福,好吃的,好穿的,都是闺女给买给送。”母亲从父亲那儿领到了任务,就在那里琢磨,她想过来,想过去,终于想到了一个人,可以帮助她完成这个任务,这个人就是她东院的蔓二婶儿。 蔓二婶和母亲对脾气,两个人性情有点相投,都是爽快豁达之人,有话直说,从不绕弯子,当然了她们也不是直肠子,说话办事不过脑子,碰到难缠的事情,她们也还是要一起动动脑子,费点心思,力求把事情不要办砸了。母亲把蓝姑姑和曾祖母的这点事告诉蔓二婶儿,蔓二婶儿说:“这点事呀,保我身上。”蔓二婶就去劝说曾祖母,但是没有效果,曾祖母不但不接受蔓二婶的劝告,还骂她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过好你的日子就行了,甭管俺家的闲事。”蔓二婶和奶奶不一样,她性子火爆,得理不饶人,再说,她是曾祖母的侄媳妇,所以,她不害怕曾祖母,平日里敢和曾祖母犯嘴,曾祖母就叫她坏事精。蔓二婶儿说:“我就是坏事精,我嫂子害怕你,我不害怕你,你不让闺女去你家,我就让闺女上俺家,俺是她的婶娘,俺家也是她的娘家。”曾祖母说:“你敢让她进你家门试试。”蔓二婶儿说:“试试,就试试。”蔓二婶儿就对蓝姑姑说:“西院不叫你进门,你就上东院,东院西院是一家,都是你的娘家。” 蓝姑姑果然带着姑爷堂而皇之的进了东院,蔓二婶儿就在门上夸耀,闺女姑爷都孝顺,给她带来很多好吃的,蔓二婶儿不是吃独食的人,她把闺女姑爷孝敬她的东西,分一半送到西院,拿给曾祖母说:“俺的婆婆婶儿,这好吃的就是蓝子送给俺的,俺又送给你,你吃不吃?” 曾祖母说:“不吃?” 蔓二婶儿说:“婆婆婶儿,你别硬气了,吃吧,不吃白不吃。”曾祖母就接住吃了。 这样一来而去的就到了春节,大年初二,就是闺女省亲的日子,蓝姑姑也就带着姑爷回娘家,她没有进西院看亲娘,而是去了东院看婶娘。蔓二奶又来到西院说:“哥、嫂子。闺女带着姑爷回来了,在东院,带的好东西可是不少,你兄弟不让俺给你们送,你们谁想吃了就上东院吃,他二叔杀猪又宰羊,就是款待新姑爷,不能让人家挑理,这好吃的还真不少,谁要想吃就跟俺走。”爷爷对曾祖母说:“俺到东院看看吧。”曾祖母说:“你们想去就去,我不去。” 爷爷和奶奶就去东院了。 蔓二婶儿对曾祖父说:“公公叔,你还坐着干啥?你不是爱吃红烧狮子头吗?还有羊肉火锅,你侄子都准备好了。” 曾祖父说:“那也让我去饱饱口福吧。”曾祖父站起来也去了。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一家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只剩下了曾祖母和母亲。 曾祖母坐在冷清清的西院,耳边不断传来欢声笑语,可以想见东院是多么热闹。 这吃饭就是打哄哄,曾祖母又是最爱热闹的人,甭说是过年过节了,就是平时也都要一大家子聚到一起吃饭,家中光是八仙桌就有三四张,如今都空到了那里,母亲陪着她吃饺子,这饺子其实是很好吃的,但是,曾祖母却吃得索然寡味,母亲也吃得没有意思。 曾祖母说:“你,想过去,就过去吧。” 母亲说:“我不过去,我陪你。” 曾祖母嘘口气说:“难道真是我错了?” 母亲说:“不是您错了,是世事变了。” 曾祖母说:“世事变了,咋变了?” 母亲说:“现在是新社会了,像奶奶您这老思想都得变了,儿女的婚姻人家自己做主,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灵了,不光是像蓝妹妹这样的闺女,能自作主张找婆家,连俺和您孙子这样的,由父母包办的婚姻,只要自己不满意,都可以离婚再找自己满意的,谁也不敢阻拦,谁阻拦就是破坏新婚姻法,要受到法律的制裁。” 曾祖母说:“这不是乱套了么?” 母亲说:“就是要乱套,越乱越好,您孙子所在的学校,像我们这样,由父母包办婚姻的,有几十个人,如今都和乡下的媳妇离了婚,又娶个城里的。” 曾祖母说:“我孙子说给你离婚了没有?” 母亲说:“他倒是还没有,但我想不保险,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不要俺了,再找个城里的女人,年轻漂亮、有工作,会挣钱。” 曾祖母说:“他敢?我把他赶出家门,啥都不给他,看他咋过日子。” 母亲说:“你把人家赶出家门,人家高兴了,人家在城里挣钱,啥不会买,咱家有啥,房子又不新,家具又破旧,你孙子不回家看你了,俺也带着你的重孙子走了,你就成孤寡老人了。” 曾祖母说:“我不是孤寡老人,我有儿子,媳妇,你亲伯、你亲叔都得养活我,你婆婆娘一辈子都不敢给我犯嘴,侍候我不赖,如果,我孙子不回家了,倒是你婆婆娘是孤寡老人。” 母亲说:“我娘才不孤寡呢,人家有四个亲闺女,现在是新社会,闺女儿子都一样,我娘想到那个闺女家住,就到那个闺女家住,闺女才是娘最贴心的人,奶,倒是您老了,只有怜姑姑这一个闺女,身体还不好,也不怎么给你亲,这四个孙女,您可得抓住一个,老大在兰州,十年八年都不回来,您指望不上,老三找个军人,婆家离得远,你能用上吗?老四更不用说了,学上出来,肯定在外面工作,你就更用不上了,就是蓝子给你最亲,离你又近,你还把她撵走了,俺不相信,奶奶您心中就不难受,就不挂怜她。” 曾祖母知道孙媳妇也是在劝她,也是为她好,说:“这事俺得好好想想。 曾祖母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蓝姑姑生孩子的时候,闺女生了孩子,满月后就要回娘家住一段,按规矩都是亲娘带着兄弟去接闺女和外甥,可是,奶奶害怕曾祖母生气,不敢提这事。母亲就去找东院的蔓二婶儿商量,蔓二婶儿就来到西院说:“蓝子满月了,你们谁去接孩子回来” 大家都不吭声,蔓二婶儿说:“你们不去接,我去接,我带着鑫儿去接他二姐和外甥,人就接到俺家了。”蔓二奶说完就要走,曾祖母表情复杂,但是不发言,西院的亲二婶儿说:“娘,我也带着琦儿去接闺女吧?曾祖母说:“愿去,就去,不用跟俺请示。”西院的亲二爷笑着说:“娘,要不我套上马车,去接闺女回来。”曾祖母说:“想套就套,啰嗦。” 亲二爷套上大马车,东西两院的两个二婶儿,带着孩子都坐上,蓉姑姑姑和黛姑姑见车上有地方,也坐上,曾祖父拄着拐棍走到车前说:“我该不该去接重外孙?”亲二婶儿说:“当然该了,坐上车吧。”曾祖父坐上车,看着曾祖母笑,曾祖母说:“你们这一家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场院里恁些活都不干,做一大马车,是接闺女呢,还是去旅游观光。” 蓉姑姑说:“奶,我们挤一挤,给你腾个位置,你就坐在我和爷的中间吧”曾祖父也笑着说“全当是去旅游观光,您说去哪俺就陪你去哪儿。”曾祖母犹豫着,她是很想坐上马车去旅游观光,可是,自己就这样软下来了,不行,曾祖母摆摆手,“你们去吧,我不去。” 这一车人真的就是旅游观光,早晨迎着初升的太阳都出发了,一直到太阳落山才回来,曾祖母坐在门口等的可是着急,这孙女生了孩子,这孩子就是她的重外孙儿,她即使不能抱着孩子回家,就是看一眼也好,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曾祖母还坐在门口晒太阳,其实,就是想看看重孙子,这时候黑猫爷走到她面前说:“老婶子,这天这么冷,你坐门上干啥?“曾祖母说:“我晒太阳” 黑猫爷说:“太阳都落山了,你还晒什么?你是在等孙女吧” 曾祖母撇撇嘴“我太不等她呢?” 黑猫爷笑着说:“老婶子,甭端架子了,再端就把你这老骨头端山上了,到时候,蓝子不哭你,不送你,我看你呀做鬼都难受。” 曾祖母没有接上话,黑猫爷也觉得这玩笑开的过分,就给曾祖母扮个鬼脸回家了,曾祖叹口气说:“难道真是我错了?”曾祖母把脖子伸的长长的,朝着远方张望,她终于看见一辆大马车在火红的晚霞中驶过来了,蓝姑姑被大家围在中间,抱着孩子,车上的人指指点点,嘻嘻笑笑的到了她的面前,大马车停好后,蔓二婶儿,先跳下车,从蓝姑姑手中接过孩子,门前有不少看热闹的人,都要看孩子,蔓二婶儿兴高采烈,大喊大叫“都来看,都来看,都来看看俺这外甥长得多好看。” 人们围上来啧啧赞叹,“真是好看,真是喜人,这娘漂亮,孩子也好看。” “这脸蛋长得像娘,这鼻子和眼睛,长得像舅舅。” “外甥像娘舅,不像大舅像二舅。” “孩子咧咧嘴哭了,人们都大笑起来。 曾祖母也伸长脖子想看一眼孩子,蔓二奶故意将孩子遮住不让曾祖母看见,说:“都看完了,俺该回家了,儿子,帮你二姐拿好东西上东院走” 蓝姑姑从车上跳下来,就要跟着二婶儿向东院走。 曾祖母咳嗽一声:“站住,都给俺去西院,俺的孙女,俺的外甥儿,凭什么去你家。” 蔓二奶扭过头将孩子送到曾祖母面前说:“婶娘,你看看,孩子多好看,去吧,让你老外婆抱着回家吧。” 曾祖母接过孩子,往家走,蓝姑姑赶紧上前扶住曾祖母说:“奶,都是俺不-----” 曾祖母说:“啥话都不说了,回家吧。” 母亲帮助蓝姑姑回了娘家,完成了父亲交给她的任务,还奖励父亲,为他生了一个闺女,这个闺女不是别人,就是俺了,爷爷说俺来到这世上不容易,幸亏也是蔓二婶儿的帮助,为了俺,她还受伤了呢。 这是一个暴风雨的夜晚。 半夜时分,父亲顶着一片蓑衣,趟着半尺深的雨水回到了家,他的妻子,也就是俺的母亲,要把俺生到世上来了,可是,俺害怕到这人世间,会遭受无数的劫难,忍受无穷的屈辱,所以赖在娘的肚子里不肯出来,俺这一赖不大要紧,可是把母亲折磨惨了,她躺在床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力气差不多都用尽了,汗水像门外的雨水一样横流,到了半夜她就虚脱了,甭说,生孩子了,她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个接生婆都急的直搓手,没有办法说:“如果到天明还生不了,孩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正在一家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父亲回来了,他就是俺的救命稻草,他看见母亲难产,接生婆没有办法,就说:“我去县医院接一位医生来。”那时候的医生医德都很高尚,只有是需要,哪怕是暴风雨的夜晚,也会背着药箱出诊,当然了,这些工作,在今天都被120急救中心承担了,俺要是放到现在出生,父亲早带着母亲,住进县医院那温馨舒适的妇产科的,豪华病房里待产了,可是,那时候,甭说到医院生孩子了,一般人家,连专业的接生婆都不舍得请,一个女人一辈子生一大群孩子,哪能那么娇贵?生孩子也和种庄稼一样,望天收,生的不少,但能活下来的不多,母亲都生了三胎了,只活下来哥哥一个,而现在俺又难产,能不能成活,就是听天由命,但是,父亲不想听天由命,他要全力以赴,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挽救俺,父亲要到十里以外的县医院接医生,这深更半夜的,还下着大暴雨,家中的人都不放心,蔓二奶说:“我陪你去。” 蔓二婶儿和父亲都披着麻包片,提着一盏马灯,拄着一根棍子,风狂雨骤,道路泥泞,从邙山上下来山水,把路冲断了,一棵大榆树被风吹到了,正好躺在缺口上,像独木桥,这要放到平时,一般人都不敢走,可是父亲和蔓二婶儿被一种希望鼓励着,一前一后的上了独木桥,父亲不小心掉下桥了,水到了他的胸前,蔓二婶儿惦着灯走过独木桥,然后把一根棍子递给父亲,父亲拉着棍子,趟着水走了过去,蔓二婶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父亲拉了上去。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一道闪电过后,就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蔓二婶儿看见前面一根树枝被雷劈断了,向父亲砸过来,她叫一声,把父亲推倒在地,树枝掉下来没有砸住父亲,却把她的额头划破了,蔓二婶儿用手捂住伤口说:“不敢停,快点走。” 父亲还有点庆幸说:“这雷把树都劈了,没有劈咱。” 蔓二婶儿说:“雷神知道你是好人,如果把你劈了,你的老婆孩子都得死。” 又一道闪电,父亲看见蔓二婶儿的脸上都是血,吓得惊叫:“二婶儿,你受伤了。” 蔓二婶儿说:“甭咋呼,没事儿,到医院让医生给包住就好了。” 父亲和蔓二婶儿冒着暴雨,终于到了医院,算俺有福,值班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她竟然是俺父亲的学生,她一眼就认出了老师,而父亲还没有认出她,“王老师,这么晚了,还下着大雨,家中有急病人了?” 父亲这才凝神一看,有点惊喜得说:“许燕云,想不到会是你,你的师母要生孩子,难产。” 许医生一听就急了,“这可是,人命关天,俺马上就跟你去” 也就是俺的命好,医院刚刚接了一辆救护车,平日里就是给干部和有名望的病人用用,没想到,俺出生时竟享受干部待遇,医生找到值班院长说:“这是俺的老师,师母生孩子难产,这下着大雨,又是半夜,人命关天,请用救护车送送我们。” 院长说:“老师,这有啥说的,立刻发车。” 父亲带着县医院的医生进了产房,打开医药箱,拿出听诊器,听一听,又摸摸母亲的脉搏说:“不用害怕,孩子大人都正常。” 医生的话给大家吃了定心丸,母亲也睁开眼,好像痛苦也减轻了一些。 医生说:“师母是体力消耗太大,给补补吧。” 奶奶说:“得吃点什么?” 医生说:“烙油馍、炒鸡蛋,吃饱了好有力气生孩子。” 奶奶进厨房忙了一阵子,香喷喷的油馍和鸡蛋端了进来,母亲一口气吃了三个大油馍,五个炒鸡蛋,还喝了两大碗米汤,果然母亲有了力气,医生又给打了催生针,不到半个小时,俺就呱呱呱的坠地了。 奶奶又给端来了开水让医生消毒,医生说:“不用了,我用的产剪,纱布、襁褓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还有这碘酒,抹到伤口上就不会发炎了。 蔓二婶儿说:“看这医生接生,生孩子好像也不害怕。” 医生说:“以后的女人生孩子,都要到医院去生,医院的条件好,能保证母婴安全健康。” 蔓二婶儿说:“要是早点有医院,俺到医院去生孩子,俺的那八个孩子肯定都能活。” 待把一切都收拾完毕,送走了医生,天就亮了,暴风雨也停了。 父亲又回到产房,他想看看他的宝贝闺女长什么样,他就把俺抱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叫起来:“这么丑个闺女”,父亲真是冤枉俺了,俺不丑啊,父亲他根本没见过刚生下来的小毛孩儿是什么样,他觉得他的宝贝闺女一生下来就得像蓝姑姑、蓉姑姑那样,是个小美人。 母亲说:“是不是老丑,让我看看,”父亲把俺给了母亲,母亲一看也说:“就是不好看。” 这人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既然父亲母亲说俺丑,奶奶接过来一看就感到俺确实是丑,本来嘛,小毛孩儿都不好看,美女帅哥都是以后长成的。 听着他们对俺不公平的评价,俺心里生气,就大声哭起来,表示抗议:“俺就是生的这么丑,有本事你们把俺养成个大美人。” 奶奶对父亲说:“给丑闺女起个名吧。”父亲皱着眉头,撮着嘴唇,发了一个“嗉儿”的长音,于是这嗉儿就成了俺的小名了。 嗉儿的哭声真是非常的响亮,把梦乡中的曾祖母唤醒了,她欢欢喜喜的坐起来,又摇醒了曾祖父,曾祖父说:“你这老婆子今天咋了,平日里都是我把你叫醒的。” 曾祖母说:“是闺女把我叫醒的。” 曾祖父说:“是怜儿来啦。” 曾祖母说:“不是,是咱孙媳妇生了,生了个闺女,你听这哭声多亮。” 曾祖父说:“我耳朵背,听不见。” 曾祖母说:“你耳朵背,就继续睡吧,我要起来去抱闺女了。” 曾祖父说:“你这老婆儿差戆了,那是你的闺女吗?” 曾祖母说:“俺给孙子说了,他要生个闺女,俺就帮他养,他的闺女,就是俺的闺女,怜儿我都没有好好养,是因为我为你们水墅一家老小操劳,没有时间娇养自己的亲闺女,现在我退休了,闲下来了,我得好好娇养闺女,这可是咱水墅第七代的大公主。” 曾祖母来到产房里,正听见人们都在说她宝贝闺女的坏话,很生气说:“你们说俺的闺女丑,俺不嫌丑。”说着抱起俺就要走。 奶奶说:“娘,你干啥?” 曾祖母说:“干啥?把闺女抱到前大屋跟俺谁,前大屋里凉快,这厦子屋太热,大人热点没有什么,把俺闺女热着了,谁负责。” 玉树仙踪(六) 嗉儿就这样成了曾祖母的闺女,住进了水墅那冬暖夏凉的前大屋。 曾祖母是满心的欢喜,她终于找到了做母亲的感觉,曾祖母她其实就是母亲,她生了三个孩子呢,但是,她却没有好好养过孩子,年轻的时候,她是氺墅的宰辅,她每天忙得是大家庭的事情,她的孩子都是由姆妈抱养着长大的,这生养孩子就是个完整的过程,每一个环节都不能缺失,只生不养和只养不生都是一种缺憾,所以曾祖母她虽然生了孩子,但是孩子成长的过程她不甚清楚,养孩子要经历多少艰辛,她体会不深,像怜姑奶,是她的亲闺女,但生下来就被抱到了西院,成了曾祖叔的闺女,由嫂嫂抚养长大,曾祖母她总是埋怨怜姑奶和她不亲,他问奶奶:“怜儿为啥给你那么亲?” 奶奶说:“这闺女不光是得你生,还得你亲养,她才会给你亲,怜儿从下是我抱大的,她当然给我亲了。” 曾祖母对她的五个孙女,其实在心中也是很亲的,但是,她就是忙于家事,没有闲暇照顾孙女,所以孙女们对她不能说不亲,但毕竟是隔着一层,缺少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 曾祖母她老了,也闲下来了,家中的大事小事都有人打理了,她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油瓶倒了都不用她扶,爷爷奶奶对她无所求,只求她别老给孩子们怄气,就万事大吉了,这可能就是人都犯贱,曾祖母一辈子当领导,做事成瘾了,这一下子退下来还真是不适应,闲饥难熬,无事生非,她就是有点像俺的太祖奶,没有事儿做,她就憋气,她就难受,她就寻事儿,太祖奶憋气了,就是在半夜里嚎叫,曾祖母憋气了,就是黑丧着脸给家中的人怄气,蓝姑姑的这点事儿,其实,就是她故意怄出来的。 父亲知道曾祖母的病症所在,就对曾祖母说:“俺一定给奶奶您生个闺女,让您帮俺养着” 曾祖母这下算是有事干了,她再也不给家中的人怄气了,他没时间怄气了,她这个重孙女太磨使人了,全家的人谁都不磨使,就是磨使她,她白天抱够了,晚上还要给她睡,又得换尿布,又得喂奶,一点不周就放开嗓子大喊大叫,半条街都听到了,曾祖母她算是知道了,“这养活孩子真是太辛苦了。” 但是,曾祖母她是无怨无悔,她是辛苦着但快乐着。 因为她的辛苦很快就有了回报,嗉儿和她太亲了,嗉儿只叫她一人抱,嗉儿老是给她笑,嗉儿专心听她说话,她给嗉儿说话嗉儿就好好听,她说到高兴处,嗉儿就跟着她笑,嗉儿说到伤心处,嗉儿就随着她哭,她睡嗉儿也谁,她醒嗉儿也醒,她说“俺的闺女很乖,爱笑不爱哭。”不过这得有个前提,就是她的闺女得吃饱了,睡足了,身上不疼不痒,感到很舒服,对于曾祖母的评价,全家人都不认可,因为“嗉儿只要离开了老奶就是哭,其实是个很闹人的孩子。”这是母亲对嗉儿的评价,母亲是个好母亲,她还是很爱嗉儿的,也愿意尽心尽意的照顾嗉儿,可是,嗉儿就觉得她的爱不得法,首先,她不能让嗉儿吃好,她的奶水不够嗉儿吃,嗉儿吃不饱当然哭了,还有她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她是积肥队的队长,每日里和粪便打交道,尽管她洗的很勤,但嗉儿的嗅觉太灵敏,总觉得她身上的味道不好闻,没有曾祖母身上的味道好闻,嗉儿在她怀里总是不好好吃奶,母亲的奶水味道不好,营养也不怎么好,这也难怪,母亲她爱劳动,又爱出汗,血汗血汗,十滴汗一滴血,她身上的营养都随着血汗流走了,留在奶水里的自然少了,嗉儿吃了她营养不够的奶,自然长不胖了,一个营养不良,又黑又瘦的闺女,肯定是不好看了,一个长得又丑,又爱哭的闺女,能讨人喜欢吗?全家人都不爱抱嗉儿,不过嗉儿也有骨气,你们不喜欢俺,俺还不喜欢你们呢,反正有曾祖母喜欢俺呢,俺就是她的闺女,由她一个人抱俺就够了,曾祖母睡得前大屋敞亮又舒服,嗉儿躺在她的身边很也有安全感,小月娃儿其实是很精的,她的感觉器官特别灵敏,谁是爱她的,疼她的,保护她的,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母亲她干起活来很舍得出力,里里外外一把手,的确是很能干,但她抚养起孩子来,有点缺少耐心,这难怪她,她就像曾祖母年轻时一样,每天得忙于大家庭里的事情,她白天干活已经很累了,晚上又碰上个爱哭得闺女,不好好吃奶,不好好睡觉,长得黑干草瘦的一点儿不好看,让她很没有成就感,甚至抱着闺女出去,她都有点儿自卑,看着人家抱个白白胖胖的娃娃,就感到自己没有面子,所以,她宁肯多干活,也不愿抱嗉儿,嗉儿就给她越发生分了,晚上不愿给她睡了,睡在她的被窝就哭,哭的她心烦意乱,一生气就不理嗉儿了,母亲她越不理嗉儿,嗉儿就越哭,母亲她没有法了,抱起嗉儿送到曾祖母的被窝,很见效,嗉儿马上不哭了,曾祖母知道嗉儿没有吃饱,就起来打开暖水瓶,那里面有不热不冷的米汤,是奶奶在为全家熬米汤是撇出来的米油,是很有营养的液体,里面放有红糖或者蜂蜜,口感也不错,曾祖母喝一口,再口对口的送入嗉儿的口中,嗉儿很乖,喝饱了就依偎着曾祖母睡着了。 曾祖母有点犯难了,毕竟这米汤和奶水的营养是没法比的,母亲的奶水确实是太少了,而且不养孩子,嗉儿其实不是头生,她前面有两个姐姐,都是吃着母亲没有营养的奶水,长得很弱,弱着弱着就夭折了,就是哥哥,也是没怎么吃母亲的奶,早早就由奶奶抱过去抚养,因祸得福,反而活下来了,到现在我们才明白,母亲的奶水中,确实是缺少一些微量元素,孩子吃了,不但不能长胖、长结实、长聪明,反而会得一种病,就是缺铁性贫血,又黄又瘦,还有点傻,这种病在今天不算什么,添加些维生素,打点补血针就行了,可是在医学不发达的旧社会,就是致命的病,而且是孩子吃奶时间越长,危害越大,这样看来,嗉儿这没奶吃的孩子,反而是因祸得福了,嗉儿虽然瘦弱,但没有得上这种要命的病。 曾祖母看着嗉儿发起愁来,米汤再好,也赶不上奶水呀,那时候又不像现在,有奶粉,有各种各样的营养丰富的替代品,那时候,孩子如果没有奶吃,等着她的就是死路一条,即使侥幸活下来了,身体素质也肯定不好,奶奶对曾祖母说:“娘,你想想,当年怜儿生病时,俺是怎么做的?” 曾祖母说:“你就是带着她串门子。” 奶奶说:“对呀,娘你又没事干,就带着闺女串门子吧,咱家的老亲戚,新亲戚多,你年轻的时候又爱行好,你带着孩子不论串到谁家,他们都会给孩子一口好吃的,现在好多家都有媳妇生孩子,不论是谁,都会让孩子吃上一口的,闺女才多大命,有几口奶就行了。” 曾祖母果然带着嗉儿串开了门子,她专爱到有月子毛孩儿的人家串门子,曾祖母去串门子的目的是给就嗉儿讨奶吃,奶奶说的不错,邻里乡亲,亲戚朋友们念起曾祖母是个善人,曾经给过他们不少帮助,都慷慨解怀,给嗉儿吃上几口,但是这不是常法,人家也要养育孩子,总不能夺了人家孩子的口粮吧,再说,曾祖母也是十分要面子的人,这给孩子讨奶吃,其实和讨饭吃一样,不是所有的母亲都愿意施舍的,毕竟这奶水是母亲肉体和精神共同酿造的精华,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不相干的人吃呢,不过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曾祖母讨奶的技巧真是可圈可点,她是到处撒网,重点收获,她每天都抱着俺串门子,看见有奶孩子的母亲解开怀喂孩子奶,就会走上前去,笑眯眯的说:“能不能给俺闺女吃两口。” 这天下的母亲都有恻隐之心,遇到这种情况谁能拒绝呢,一般都会让俺吃两口的,曾祖母就是说话算话,她知道人家的奶也不多,要乳养孩子,所以不会让俺多吃,也就是吃上三两口就抱走了,不过,这不怕一次吃得少,就怕吃的次数多,曾祖母她反正没事干,给俺讨奶就是她的正经工作,她知道积少成多的道理,每日里总能给俺找四五个奶妈,俺也就吃饱了。 曾祖母讨奶越来越有经验,而且越来越挑剔,她有三讨、三不讨。 三讨者:“一到家境好的人家讨,母亲吃得好,肯定奶水的营养也好;二向年轻力壮的母亲讨,奶水旺,自己的孩子吃不完,当然愿意施舍一点了;三是看见人家怀里有个胖娃娃,她就会上去讨,说明这母亲的奶水质量高,养孩子。有了三讨,也就有三不讨,母亲岁数大的不讨,孩子长得面黄肌瘦的不讨,母亲长得不精灵的不讨。 现在想来,嗉儿就是吃着百家奶长大的,而且嗉儿吃的是质量很高的母乳,就像现在,超市里摆着各种各样的乳粉,而不同牌子的乳粉又有不同的营养特点,你专吃一种不行,要把所有的国际名牌都给宝宝吃遍了,再把国标产品也吃全,宝宝的营养才会全面,才会有优抗力,有创造力、有免疫力、有洞察力、有超乎正常人的能力,不过,曾祖母她那时候给嗉儿讨百家奶,她没有这么多想法,更没有要让嗉儿成为超女的奢望,她就是为了保住嗉儿这条小生命,不要夭折了,她就是一辈子被闺女伤的太狠了,心中的伤口需要嗉儿来帮她抚慰,所以说,她抚养嗉儿确实是非常非常的辛苦,但也从中获得很多很多的幸福,这就是现在常说的一句话:痛,并快乐着。 那是一个桂花飘香的中秋,微风拂过,玲珑别致的花朵轻轻摇曳着,向曾祖母点头,好像一个个小朋友正张着笑脸朝她笑呢。田野里一片丰收的景象,曾祖母抱着嗉儿在田间的小路上散步,红艳艳的大苹果撩开绿叶往外瞧;黄澄澄的鸭梨压弯了枝头;红光满面的枣子在枝头上一闪一闪的;像玛瑙般的紫葡萄一串串的挂在葡萄架上荡秋千;玉米特意换了一件金色的新衣,咧开嘴笑了,露出满口金黄的牙齿;大豆也许太兴奋了,有的竟笑破了肚皮;朝天椒为了让自己更漂亮,便把口红涂在了脸上,曾祖母一边走,一边念:“秋天到,秋天到,地里庄稼长得好,冬瓜披白纱,茄子穿紫袍,韭菜一片绿油油,又青又红是辣椒。嗉儿虽然不会说话,但也随着曾祖母的声音依依呀呀,心情愉悦的曾祖母,眼睛一亮,她像发现宝贝一样,紧走几步,嗉儿也看见了,高兴的挥舞着小手,原来是路边的田埂上,坐着一位漂亮的年轻妈妈,怀里奶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这漂亮妈妈的奶水真是太足了,可孩子又不好好吃,她当然不吃了,她的口粮太充足了,她跟本吃不完,可是,母亲还硬要把她拦在怀里吃,她就是不吃,那饱胀的奶水像喷泉一样,喷了孩子一脸,母亲就用手掌心把奶水在孩子的脸上揉摸着,孩子咯咯咯笑着,那胖乎乎的脸蛋,水白红润,真是好看,看见了人家的孩子,曾祖母再看看嗉儿,才知道一家人都不喜欢嗉儿的原因,和人家的孩子比,嗉儿真的是一只丑小鸭,不过,曾祖母他不嫌嗉儿丑,她说:“丑也比没有的好。”曾祖母走上前去,笑吟吟得说:“您这媳妇咋长的这么好看,这母好、奶好、养的孩子也好,让俺这可怜的闺女,吃口您的奶吧。” “行,俺这奶正惊着呢,孩子不吃,流了也可惜。” 嗉儿就趴在这位漂亮妈妈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吃起来。 曾祖母就给漂亮妈妈说话:“这没有奶吃的孩子可怜,你这位老妈妈,这么大岁数了,还有个老闺女?” “哪里是我的老闺女,这是我的重孙女,俺的孙媳妇老爱干活,没时间管孩子,我就帮她养着,孙媳妇是积肥队的队长,整天和臭粪打交道,俺这闺女嫌她娘那奶臭,不好好吃,饿的瘦猴一般,俺可怜孩子,就抱着她出来讨奶吃。” “你这老妈妈心真好,给重孙女讨奶吃,这在一般人可是做不到,就像俺婆婆,俺奶又好,又年轻,孩子都是俺乳养,就那她还不愿意,嫌俺生的是闺女,都不肯抱孩子,要是俺没有奶水,这孩子还不得等着饿死。” “好媳妇,话不能这样说,因为你有奶水,能养活孩子,你婆婆不用费心,如果,你没有奶水,她也肯定会,着急着给孩子讨奶的,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是奶奶,会不心疼孩子?” “你这老妈妈,慈眉善眼,说话也老中听,这么大岁数了,还抱着重孙女到处讨奶,俺要有您这样个奶奶就好了。” “曾祖母说:“其实我不好,我脾气大,我孙媳妇做不好我就骂她,她老哄我,把我哄高兴了,我给她管孩子,你要有个像我这样的奶,你会哄她高兴,给你抱孩子?” 漂亮妈妈笑着说“你这老妈妈真是直爽,给你说话怪有意思。”曾祖母心中说,有意思咱就多说会儿,让俺闺女美美的饱餐一段。 曾祖母和漂亮妈妈说说笑笑很投机,嗉儿就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饱饭,嗉儿吃的实在太饱了,曾祖母抱起嗉儿,稍微一晃,嗉儿就漾奶了,漾了她一大襟,她忙用手巾擦,边擦边说:“今天俺算是遇上菩萨妈妈了,让俺闺女吃的这样饱,俺这就回家了,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不用再讨了。” 漂亮妈妈说:“老妈妈,你带茶缸了吗?” 曾祖母说:“没带,带着奶瓶呢。” 漂亮妈妈说:“正好,让俺吧孩子没吃完的挤到奶瓶里,你回家让孩子再吃一顿。” 曾祖母感动的差不多热泪盈眶了,拿出奶瓶,漂亮妈妈把剩下的奶全部挤到了奶瓶里。 曾祖母说:“你这媳妇,真是好心肠,俺回去就去给菩萨烧香,求她保佑你母女平安,开过年再生一个大胖小子。” 漂亮妈妈说:“老妈妈,您真会说话,你一定能给闺女讨到很多奶,把闺女养的白白胖胖。” 曾祖母她对嗉儿俺有养育之恩,每到月亮升到了中天的时候,嗉儿都爱举头望月,看着那安详而静谧的月亮,嗉儿会常常思念那慈祥大度,宽厚善良的曾祖母,嗉儿的生命是她的生命换来的,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多少强壮鲜活的生命,都在一瞬间被饥饿之神定格了,而嗉儿这个孱弱的生命却熬过来了,嗉儿也被饿得奄奄一息,当死神伸出魔爪,要镊走这颗小生命的时候,一颗硕大的灵魂挡住了他,曾祖母用她的生命和死神交涉,换回了嗉儿的生命,躺在病榻上曾祖母,日日将嗉儿抱在怀里,用全家人为她省下的半碗面条喂嗉儿吃下,而她------ 那是一个月亮格外明亮的夜晚,月光将我们睡得前大屋照的像白天一样亮,老祖母将嗉儿送回到母亲的怀抱中说“我管不了孩子了,我把孩子认给月神吧,月神会保佑她长大成人的” 曾祖母就在那个美丽的月夜仙逝归天。 此刻她好像知道嗉儿的心事似的,敞开轻飏如水的胸襟,慈祥大度的拥抱嗉儿的身躯,亲吻嗉儿的脸庞,用那双无形的柔柔的手熨帖这一颗孤寂而残破的心灵,然后轻轻扯一片银色的轻纱,盖在嗉儿的头上,披在嗉儿的肩上,一只裹住嗉儿踟蹰不前的双脚,冥冥之中,嗉儿似乎有一丝顿悟,那被粗野的声音驱赶走了的感觉又回到嗉儿的胸中,那被扯断了的诗绪又被连上了: 尖利的齿锋划破亲密的舌面 殷红的一团从口腔喷出 月光下像一朵破碎的莲花 依恋在梦幻中转身离去 沉思是一枚干果 隐痛沉入心河深处 挥手告别------- 挪动沉甸甸的步履 思绪在暮霭中凝固 一只羽毛凌乱的小鸟 从眼前飞过 明日将栖身于哪一片芳林 挥手告别------ 山道弯弯河道曲曲 岔路口不再有更多的选择 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吧 看青山依依白云悠悠 任时光在心河倒流 相思已装上小舟 我坐这头你坐那头-------- “挥手告别,我向月亮,雍容大度的月婆婆端坐在云头,依然安详,依然沉静。” 玉树仙踪(七) 曾祖母在她人生的舞台上来了个华美的谢幕,陪着她一起倒下的就是那棵大楸树。 爷爷说这棵位于氺墅中央,枝繁叶茂的百年大树,就是氺墅兴衰荣辱的见证,它是高祖爷和高祖奶成亲时种下的,和它同时种下的还有一棵大枣树,和一棵石榴树,这里面的含义不言自逾。 曾祖母对这棵树有着特殊的感情,想当年她想伐倒这棵大楸树,做房梁,受到了惩罚,她的亲女儿被雷震死了,她在回娘家的路上,遇到那个神秘的算卦先生,给她讲了那个神奇的故事,她就是深信不疑,就是认为这棵大树上住着神仙,这个神仙就是书仙,书仙护佑这她的子孙爱读书、会读书,她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端着果疏蛋糕来拜祭大树,谁要是对大树不好,稍微的伤害大树,她都不依不饶。外人不知道这中间的秘密,都觉得很可笑,把曾祖母称为树痴,的确是,曾祖母对这棵树可以说是关爱有加,春天他要让家人把树上枯枝病斑除掉,夏天她不让孩子们随便爬到树上玩,碰到天旱的时候,就要让家人挖大树坑,浇水,还要施点肥,冬天怕树冷,就用谷草把树干包起来,无论春夏秋冬,她都爱和家人一起坐在树下吃饭、喝茶、打牌、聊天、做针线。 而如今这棵大树要倒下了,它被派上了大用场,人民公社成立了,要盖一座大礼堂,大礼堂缺少一根主梁,父亲说:”俺水墅院子里有一棵百年大树,是做中梁的材料,俺愿意贡献出来。” 父亲回家通报信息,全家人都反对。 爷爷说:“咱氺墅不是小气之家,当年你在西安把宝贝捐出去,亲伯不是不心疼,但一想到是为国家,就没有怨你,但是这树是咱氺墅的宝树,不能随便刨,刨了对咱家人不利,这树坚决不能刨。” 奶奶说:“你这孩子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入合作社,你动员家人要带头,咱家的土地、牲口、大马车如今都成公家的了,俺也没意见,可是,咱氺墅现在没有什么宝贝了,也就只剩下这棵树了,是你祖宗留下的,算是传家宝,不能随便毁弃,所以俺也反对刨树。” 母亲说:“你做革命工作,俺也是坚决支持你,家中的事情都不叫你分心,可是你咋一点都不为自家想想,咱家现在还有啥?就是这棵树是宝贝,奶奶把它看得金贵死了,你伐了它,就是伐奶奶的命。”母亲看看曾祖母说:“俺也不同意刨树。” 父亲说:“你这婆娘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棵树都舍不得,还说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呢,你这就是嘴上说得好听,行动另外一套。“ 母亲说”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俺知道干活挣工分,挣下工分才能分下粮食,一家老小才能有饭吃,干活挣工分是俺的本分,至于什么共产主义,俺没见过,你说说共产主义是啥样子的。“ 父亲说:”共产主义是人类最美好的社会,没有剥削,没有压迫,人人有饭吃,人人有活干,电灯电话,楼上楼下,牛奶面包、饺子面条、土豆烧牛肉,蘑菇炖小鸡,糖醋鲤鱼、酱香猪蹄,想吃啥有啥,西装革履,长袍短卦,想穿啥穿啥,汽车、火车、飞机、宇宙飞船,想坐啥有啥。“ 母亲说:”你说的这些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我只看见这棵树长得枝繁叶茂,不能随便毁了。” 父亲说:“公社要盖大礼堂,缺了主梁就没法盖,这棵树派个大用场难道不好吗?再说这树伐了,我们不能再种?几十年后,又是大树。” 曾祖母说:“孙子,你说得这共产主义社会真是太好了,啥时间俺能看到?不要说牛奶面包、土豆烧牛肉了,就是冰糖肘子、红烧里脊、白蒸馍、香酥鸡、卤猪肉夹火烧馍,醪糟红酒稠米汤,天天让我吃饱喝足,就行了。” 父亲说:“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共产主义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得我们一代一代人努力奋斗去实现,人民公社是实现共产主义的第一步,如今,我们都是公社社员了,要爱社如家,有一首歌是这样唱得” 东院的蔓二奶说:“这歌我们会唱”,就亮开嗓子和蔓二爷来了个男女声二重唱:“公社是根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了离不开瓜,藤儿越长瓜越大。公社的青藤连万家,家家户户种庄稼,手勤庄稼好,心齐力量大,幸福的种子发了芽。公社就像红太阳,社员都是向阳花,花儿朝阳开,香飘千万家,社员的心中乐开了花。” 蔓二奶和蔓二爷这男女声二重唱,唱得其实不咋地,他们的嗓子不好,五音不全,又没有接受过名师的指导,受到场地的限制,没有舞台效果,至少和谢丽斯王洁实的男女声二重唱比起来,差的很远,但是这歌的旋律好,也感染了每个人,大家就为蔓二奶和蔓二爷鼓掌叫好。 父亲说:“歌唱的好,还要有行动,公社要盖大礼堂,缺一根主梁就盖不成,奶奶你说说,是让咱这大楸树,为共产主义事业做点贡献呢,还是让它老死氺墅了?” 曾祖母说:“奶奶,我当然和孙子你是一派了,你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奶奶都坚决拥护,不要听你亲伯的话,也不要理会你亲娘,还有你媳妇,他们投的反对票无效,他们都是鼠目寸光,没有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奶奶做主,明天你就领着人来刨树吧。” 母亲说:“奶奶,你在下面说的好好地,坚决反对刨树,说这树就是你的命,谁要敢毁树,你就和谁拼命,我们都是听你的呀,怎么一到会议上,你就变卦了,你当先进,让俺当落后分子呀” 曾祖母说:“俺这不是与时俱进吗?俺要跟着俺的孙子,跑步进入共产主义,你们都是落后分子,不准拖俺的后腿儿。” 爷爷跺跺脚说:“就是让你这老太婆,怂恿着你的孙子,把俺这点家产全都掏空了。” 母亲也说:“说不定哪一天,连氺墅都被你充公了,看你的孩子都住哪儿?” 父亲说:“都住哪儿?不会住到撂天野地里,电灯电话,楼上楼下,俺的儿子闺女肯定得比你住得好,城里的高楼大厦是给谁盖得?” 爷爷说:“不是给你盖得,你就做梦吧,还电灯电话,楼上楼下,汽车、火车、宇宙飞船,这根本就是你们,这些不着调的年轻人,说好听些是空想社会主义,难听了,就是做梦娶媳妇儿,净想好事儿。” 东院的蔓二爷说:“大哥你千万别生气,老太婆的孙子不是咱们的儿子?儿子败家自有败家的道理,儿子说的话我觉得有点道理,与其让大树老死氺墅,不如让它派个大用场吧。” 蔓二奶也说:“既然败家,就败光算了,儿子闺女没有想头了,都得自立自强,我们就供他们好好上学,冒不准还真能到城里住上洋楼,比咱这乡下土房子强。” 蔓二奶她说到做到,她为了供儿子上学,还真是卖光了家产,如今她的孙子,孙女都住在城里的洋楼里了。 父亲领着人来刨大树的前夜,曾祖母端着果蔬蛋糕,香箔冥币,最后一次,祭拜了大楸树。 当月亮升到中天的时候,曾祖母神色肃穆,她放好了祭品,点燃香箔冥币,跪下磕了三个头,雾霭消散了,银色的月光好像一袭白得耀眼的纱裙,覆盖着巨大的树冠,像从幽暗的深涧里升起的白岚,一道惨白的光,给树顶镶了一个银圈,好像孩子脖颈上戴的银项圈,这些反射在银项圈中的树冠的荫影,一个时辰比一个时辰显得更为凝重,曾祖母双手合什对大树说:“住在树上的神仙,俺今夜是要告诉您,您不能在俺氺墅住了,您吃了果蔬蛋糕、收到香箔冥币,赶紧给自己找个好去处,明天,俺的孙子就要领着人来刨树,神仙,您可不能怪罪俺的好孙子,他是大好人,他把俺家的宝树献出去,是给公社的大礼堂当主梁,如果,神仙您要怪罪,就怪罪俺,是俺做主让孙子刨树的,神仙您不管到了哪里,都要惦记着俺家,俺会让俺的子孙,世世代代都供奉您,您要保佑俺的子孙,让俺氺墅的子孙都爱读书,会读书,让俺这氺墅中出个大文人。” 曾祖母祭拜完毕,凝神伫立,虔诚的和大楸树对望着,大楸树幽幽地摆动着枝叶,没有了平时的轻盈与潇洒,只是沉郁的站在那里,和这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默默相视,那月光则应和着撒下一片盈盈的绿光,然后逃过树叶的遮拦,软软地降落在金黄的落叶上,月光斑驳苍白地流散着,曾祖母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接住了,一片凋落的叶子,她看见一缕白色的烟气,袅袅娜娜的升到高空,慢慢的幻化成一团五彩的祥云,她微微笑着,觉得自己的身体也像这祥云一样,轻飘飘的,软绵绵的,飞了起来,曾祖母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软绵绵的倒卧在树下,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父亲领着人来伐树,看见曾祖母依偎着大树睡着了。 悼念一棵大树 我家院落有一棵大树,蓊葱郁勃挺拔刚劲,夏日她像巨伞垂着浓荫,冬日她用躯体挡住寒风,寂寞时她摇曳倩影和着鸟鸣 焦虑时她合起双手挡住噪音,高兴时她柔枝婆娑翩翩起舞,忧伤时她喁喁私语传送慰藉,在一个阴云密布的早晨,无情地刀斧斫进她的胸膛,绿色的血液喷射出愤怒的心胸,悼念一棵大树,多少个夜晚她走进我的梦境,悼念一棵大树,希望悲剧再也不要发生。 嗉儿把这首诗念给了爷爷听,爷爷说:“你写的不赖,你老奶算是没有白巴结你,你让她梦想成真了。” 曾祖母的梦想,就是想让水墅出一个大文人,那个算卦先生的一句话,竟成了她的痴心妄想,其实这也不单是她的梦想,而是一个家族几代人的梦想,想一想,成就一个人,成就一番事业,真是太难太难了,但是越是难做的事情,越是充满诱惑力,水墅到这时候,算是什么都没有了,宝贝没了,土地没了,牲口没了,古树也没有了。 爷爷说:“这是世事到这一步了,人都得跟着世事走,你亲伯捐出玉镯,献出宝树,把土地、牲口、大马车都充了公,积极地表现自己,就是为了入党提干,好把孩子老婆带到城里享福。” 但是父亲最终没有入党,没有提干,更没能将我们带进城里享福,他就是个教书先生,他一辈子什么也没干,就是教了四十多年书,到退休还是个小学教师,而且没有职称,父亲临终的时候,总是爱说这句话,三十年看父敬子,三十年看子敬父,言外之意就是他这一辈子没有什么出息,功不成名不就,默默无闻,但是他养的儿女们却比较有出息,入党的、提干的上大学的,硕士、博士还有留洋的,特别令他自豪的是他的大闺女,嗉儿继承了他的事业,书教的好,文章写得也好。爷爷说:“你亲伯他年轻时比你们兄妹都心高气傲,他有才华、也有机遇,刚解放那时候,有文化的人太少,他是洛阳中学的高材生,不亚于现在的名牌大学毕业生,领导很器重他,他也很努力,而且全家人也都支持他,他说让干什么,俺这当爹的就是无条件服从,他说去抓土匪,俺就给他路费,不光是他的路费,和他同去的七八个人,一路上吃喝玩乐,都是俺掏腰包,他在西安玩,把碧玉镯捐给香玉剧社支援抗美援朝,俺也不怪罪他,合作化,人民公社,俺都是积极分子,咱家的地多,地好、牲口壮实,村里的穷人家,都跟咱家沾光了,五八年成立公社,咱家把那棵百年大树贡献出来给公社的大礼堂当主梁还不算,还将咱氺墅的后半个院子也献出来给队里当了食堂,家中的桌子板凳、锅碗瓢盆、筛子笸箩、酒缸醋坛、大锅、大盆都献出来了,村里人真是开眼界了说:“这才是百年大户,家底真殷实啊。” 我说:“我亲伯真是这样的大公无私?” 爷爷说:“他是真正的共产主义者,比雷锋还雷锋,他上过省报,见过省长,还给刘主席握过手呢,也就是他的命好,什么都顺,二十岁不到就成了国家正式教师,刚解放那会儿,教师的地位可是不低,你亲伯就是拿着国家的高工资,,他的工资和县长一样高,他在县小学又结识了马校长,马校长的父亲就是马大县,这时候已经是省长了,他受过咱氺墅的救助,非常器重你亲伯,你亲伯他那年才二十五岁,就要被提拔当乡长,其实,这乡长就是起跳板,马省长看中了他的文采,把他提拔到省里也不是难事,和他同时提拔的那一批干部,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干到现在,差不多都是省一级,有的还到了中央。” 我说:“那我亲伯怎么既没有入党,也没有提干,是他犯错误了?” 爷爷说:“他一辈子都没有犯过错误,既没有政治问题,也没有经济问题,更没有作风问题,他把自家的东西都拿出来充公了,不像现在有些干部,见钱眼开,恨不得把公家的钱都装进自家的腰包,你亲伯他就是两袖清风,一身正气,他如果当了********,就是第二个焦裕禄,他入不了党,提不了干,是因为他的牵挂太多了,舍不了他的老婆孩子,太在乎这个小家,如果一个人,他的牵挂太多了,就干不成大事业,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你亲伯他入不了党,提不了干,就是因为嗉儿这个丑闺女” 我说:“管嗉儿什么事?” 爷爷说:“怎么不管嗉儿的事?” 父亲最终没有经受住组织的考验,他放弃了入党提干的机会,回到了学校,默默无闻的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 那是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元宵之夜,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父亲和母亲,不用约会,母亲已经坐在床头,看着父亲睡觉,整整两天了,父亲终于醒来了,父亲睁开眼,看见母亲抱着一个闺女,在朝他笑,这闺女不是别人,就是嗉儿,嗉儿已经两岁了,嗉儿虽然长得不漂亮,但是,嗉儿爱笑,特别是爱给父亲笑,嗉儿的笑意就像三月的春风,融化了父亲心中的冰霜,他从母亲怀中接过他的宝贝闺女说:“俺睡着了?” 母亲说:“你太能睡了,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父亲说:“我就是太乏了,这一下子睡够了。” 母亲说:“你们男人咋都是这德行,心里有了难事儿,不给人说,先是喝酒,喝醉了就是睡,睡醒了就好了,心里敞亮了?” 父亲说:“敞亮了。” 母亲说:“敞亮了,咱就把事情说说。” 父亲说:“说什么?” 母亲说:“我们离了吧,我不能连累你了。” 父亲看着母亲,抿着嘴,不吭声,母亲从父亲怀中把嗉儿接过去,嗉儿大哭,母亲很生气,母亲就是这个毛病,心里不痛快的时候,就是拿嗉儿出气,她觉得她的不顺心都是嗉儿造成的,自从嗉儿来到这个世上,她就是没有好日子过,母亲在嗉儿的屁股上狠狠扇了一巴掌,但是嗉儿没有哭,反而咯咯咯得笑,因为那一巴掌嗉儿没觉得疼,就是觉得十分开心,嗉儿一笑父亲也笑了,嗉儿又向父亲耍鬼脸,嘴里伯婆膜法的叫着,手舞足蹈,摇头晃脑,父亲看着嗉儿,笑得更开心了。 父亲说:“马校长找俺谈话了,这一次报上去的干部就是我没有批,没有批得原因是我不是党员。“ 母亲说:“你你就入党呗。” 父亲说:“入不了了,我已经递了三次申请了,该表现的我都表现了,组织部长给我谈话了,说按我的表现,是完全够一个共产党员的标准的,但是,我的正审不能过关,社会关系太复杂了,山庄是地*,胡家寨是地*,刘家庄出个土匪恶霸刘庆霖。” 母亲说:“哪你给上级说清楚呀,刘庆霖这个土匪恶霸还是你领着人抓回来的,为民除害,你是立了功的。” 父亲说:“这事情,我说了,人家说,组织只调查现存的社会关系,其他事情管不着。” 母亲说:“这事情真就难办了。” 父亲说:“最难办的就是你娘家了,夫妻关系是直系关系,部长说,除非你们夫妻脱离关系,否则----。” 母亲说:“这事儿我想的时间不短了,奶奶也同意了,为了你的事业,也为了孩子们,将来有个好的前途,离就离吧,明天咱就去办手续。” 父亲说:“马校长这下是真的要走了。” 母亲说:“咱离婚和他有啥关系?” 父亲说:“局长和他打赌,说如果,我王书图这个柳下惠也变成了陈世美,就同意他辞职,放他回省里。” 母亲说:“那正好,你跟着他去省里吧,我就呆在家中,离婚不离宅,老人孩子不用你管,你将来干成了,把孩子们带到城里住高楼大厦就行了。” 父亲说:“那我就太亏欠你了,你可是在我家破产时嫁给我的,没有你的帮助,我上不了学,也干不好工作,现在,我这样做,就是连陈世美都不如。” 母亲说:“陈世美抛弃了秦香莲,秦香莲也没有怨他,秦香莲带着孩子寻到京城,就是求陈世美收下孩子,可是,陈世美坏了良心,要杀妻灭子,这才惹恼了秦香莲,你不会这样的,你干成了,你的孩子会跟着你享福,至于俺你就不用操心啦,俺能养活自己。” 父亲说:“咱们大人谁离了谁都能过,主要是孩子,孩子咋办?” 母亲说:“男孩子是家中的根,儿子跟你吧,你把他带到身边好好培养教育,长大了让他有出息,上大学,当干部,光耀门庭。闺女吗,就留在家中,我来养活吧,闺女就是一门亲,培养的再好也是别人家的,费恁大劲儿没啥意思,有她一碗饭吃饿不死,搞搞打打上几天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长大了,随便找个人家嫁出去就完事了。” 母亲确确实实是重男轻女,她扎根儿就没打算好好养育嗉儿,不过,嗉儿不怨她,她有她的难处,如果她和父亲离了婚,她一个乡下妇女,就是和秦香莲的遭遇一样,在那个饥饿的年代里,她能不能有一碗饭给闺女吃,都是个未知数。 父亲看着嗉儿,嗉儿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又蹦又跳,还和他依依呀呀的学说话,父亲把嗉儿抱过去,放到她的身边,他就是想再给闺女亲一晚上,到明天他就离开闺女了,嗉儿虽然在名义上还是他的闺女,但是,有其名无其实了,嗉儿还是给她笑,笑着笑着就睡着了,嗉儿把他的手指头放到嘴里吮着,就是睡着了,也不让他拿开,就是吮着,吮着。 父亲说:“俺把宝贝闺女给你养,不放心。” 母亲说:“俺把宝贝儿子给你养,俺更不放心,这不是没办法嘛。” 父亲说:“那就不离了。” 母亲说:“你可不能变卦。” 父亲说:“我变卦了,这党我不入了,干也不提了,就是给我个县长我也不干了,我就踏踏实实回学校,当我的老师。” 母亲说:“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放弃了,可惜。” 父亲说:“我辛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家,家散了,才可惜呢,特别是,我这丑闺女,就在我的心肺上挂着,舍了她,我这一辈子还有啥干头。” 母亲说:“你舍不了丑闺女,那你就带上算了。” 父亲说:“带上闺女让闺女受罪我更难受,算了,这婚俺不离了。” 玉树仙踪(八) 父亲和母亲没有离婚,而是分了家。 就在父亲和母亲说话的时候,爷爷奶奶也在商量事情,坐一旁听的还有黛姑姑,她在县高中上学,听说,哥哥病了,才请假回来。 爷爷奶奶和黛姑姑听说父亲醒了,就端着汤、㧟这馍,过来看望。 黛姑姑把一碗热汤递到哥哥的手中,就过来看侄女,嗉儿听到动静就醒了,看着黛姑姑笑,黛姑姑把侄女抱起来,亲一下说:“俺的大侄女,长得怪可爱。” 父亲说:“长得丑。” 黛姑姑说:“哪里丑了?眉清目秀,特别这双眼最像哥哥你了,圆圆的,大大的,多有神,就是瘦了一些,是营养不好,等日子好过了,给吃点好的,养的胖胖的就好看了,咱氺墅可没有丑闺女。” 父亲说:“丑闺女我也喜欢,闺女长得丑些,也没有啥,只要有才,长大了,能像她的黛姑姑一样是个才女,我就满意了。” 黛姑姑说:“肯定的,哥你是个老师,你都把别人家的孩子教育好了,还会教育不好自家的孩子。” 母亲说:“侄女仿家姑,姑姑都恁有才,侄女差不到那去。” 爷爷说:“你们说的都是长远的事,当下这日子怎么过的去,咱们一家人也说说吧。” 父亲说:“我们俩说好了,这婚不离了。” 奶奶说:“不离就好。” 爷爷瞪着父亲,有点遗憾的说:“那就是说,你把这次入党提干的机会又给放弃了?你这孩子就是牵挂太多了,这舍不得,那舍不得,所以,我看你也干不了啥大事,还是回学校当老师吧,踏踏实实干好工作,挣点钱养活你的一家老小。” 母亲说:“想回学校当老师,也不是那么容易,咱家这社会关系这样复杂,都对他有影响。” 爷爷说:“我和你娘就是商量这事了,今晚咱就把这事定下来。” 父亲说:“还有啥事?” 奶奶说:“我和你亲伯商量了,要把家给分了。” 母亲说:“娘,您是啥意思,您就一个儿,一个媳妇,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还给谁分呀,是俺做的不好,叫您不满意了?” 奶奶说:“就是你做的好,里里外外替我操持这个家,这个家离不了你,所以,我才要给你们分,我们不想连累你们。” 父亲说:“娘,您连累儿子啥了?俺的儿子就是您给养着,家中的活也是你和亲伯帮俺打理,离开您俺这日子难过了。” 爷爷说:“你说的是理,别人家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媳妇婆婆吵得过不成日子,咱家不是这样,你媳妇心宽心善,对俺老俩不赖,对你的妹妹也不赖,特别是黛儿上学吃不好,她老是去学校给黛儿送馍,咱家的人都知道念别人的好,只要你和你媳妇能念俺老俩的好,俺就是再苦再累,心是甜的,但是,这家得分,咱家老亲戚多,走得勤,山庄、老城、刘家庄、胡家寨都是俺的亲戚,和你们没有啥关系,如果咱在一块过,这就和你们有了关系,就对你有了影响,如果家分了,这些老亲戚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父亲明白爷爷的苦心,心中酸溜溜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为儿子想的这样深,这样细,就说:“家分了,但心不分,黛妹妹你还好好上学,学费生活费哥哥给你出。” 爷爷说:“不用你出了,咱家在解放时买了不少国库券,这国库券今年国家就开始兑还了,这钱就够黛儿上学了。” 母亲对父亲说:“既然要分家,家就这样分吧,他伯你带着儿子住校吧,星期天回来就到前大屋里,跟着娘吃饭,对外就说是您,已给俺脱离关系了,之所以不离婚,是因为你舍不了孩子,俺就带着闺女过,俺能劳动,养活她没问题。” 爷爷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这世事也不能老这样,家虽然分了,人还在一个院里住着,孩子大人还是浑浑全全的,等世事好起来后,咱这家还会合起来。” 黛姑姑说:“亲伯说的对,咱这一家人就是亲,嫂子你算是有福了,碰到了我哥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你不知道我们学校像你们这种情况的不少,俺的班主任,和家中的媳妇离婚了,又在城里娶一个,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前面撇的孩子,他根本不管,闺女穿的破破烂烂的,来给亲爹要钱交学费,后娘管着紧,一分钱都不给,听说闺女都辍学了。” 母亲说:“你哥就是因为舍不了这丑闺女,才不给俺离的,黛妹妹,你上学明理,嫂子喜欢你,你哥他跟着娘吃饭,你就跟着嫂子吧,星期天回来给嫂子作伴,我蒸下好馍了,就给你往学校送。” 这一家人说话越说越长,一直说到公鸡打鸣,天要亮了,才都站起来,准备回房中歇息,却听见大门响了,黛姑姑开开门,却看见是俺的舅舅,舅舅比黛姑姑大两岁,也在县高中上学,比黛姑姑高两级,他常到我家来,和黛姑姑很熟,黛姑姑说:“江哥哥,你这么早过来有急事吗。” 舅舅说:“有急事,我爹病重了。” 黛姑姑赶紧把舅舅让进家中,听说是外爷病重了,父亲和母亲都抓紧穿好衣服,要和舅舅一块儿走,舅舅对爷爷说:“太公,我爹说了,不让我姐夫去看他,说让您去一趟,他想和您说说话。” 爷爷捋捋胡子对父亲说:“你还是赶紧回学校吧,公家的事情要紧,你岳父他不让你去看他,你就不去了,反正就是这点事,你去了也做不了什么,我去帮江儿照应着。” 爷爷坐到了外爷的面前,外爷已经非常虚弱了,两眼塌陷,皮包骨头,头发枯黄,目光浑浊,头耷拉着都直不起了,爷爷叹口气说:“亲家,这才几天没有见你,你就成这样了。” 外爷说:“阎王爷来讨我的命,我活不了几天了。” 爷爷笑着说:“阎王爷那顾着你这平民百姓,那些大人物他都讨不过来呢,咱这平民的命就像地上的一只蚂蚁,随便捻一下就死了。” 爷爷这种淡定乐观的态度感染了外爷,外爷浑浊的眼睛稍微有点亮光,他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爷爷想说什么而欲言又止。 爷爷知道外爷担心什么,就说:“不离了。” 外爷长长的嘘一口气说:“不离了,好,可是委屈姑爷了,你说我这老东西还活在世上干啥,帮不了孩子反而连累孩子。” 爷爷说:“亲家,你不能这样说,这世上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只要这婚不离,孩子大人浑浑全全,一家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这世道不会老这样,只要孩子们努力,总会有机会的。” 外爷急促的咳嗽一阵,咳出了一团鲜血,爷爷帮他用白布接住,又叫舅舅端来一杯热茶,让外爷喝下去,外爷感到舒服多了,他看着舅舅,深陷的眼窝中流出浑浊的眼泪,舅舅十六七岁了,正在县高中上学,不久就要考大学了,舅舅很聪明,学习很好,考上大学的希望很大,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外爷病了,外爷知道自己的病不好,他看着舅舅叹口气说:“我咋能在这时候得病呢?如果我这病看不好,儿子可咋办,不能把儿子供成,我死都不能安心啊。” 爷爷说:“这不是命吗?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病好了,多招呼孩子几年更好,你不好,就安心走,孩子我帮你照应着,我就图儿这一个儿子,加上江儿也就两个。” 外爷对舅舅说:“快跪下给你太公磕仨头,我把你托付给你太公了,你有了难事就去找他。” 舅舅真的跪下给爷爷磕了头,爷爷把他扶起来说:“你,还是回学校吧,你爹他这病就这样,我在这多陪他说说话,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 舅舅走了,外祖母走进来说:“你们吃点什么?” 爷爷说:“酸面条卧两个荷包蛋吧。” 外祖母说:“白面倒有一碗,可是没有鸡蛋。” 爷爷打开他手中的一个包袱说:“我来时,你亲家母让给带了十几个鸡蛋,说给亲家加点营养。” 外祖母拿着鸡蛋对外爷说:“你这老财迷,当初我说把闺女给亲家,你还有点不愿意,说亲家破产了,日子难过,就是我强着说,这是一家好人家,把闺女给个好人家,一辈子不会受委屈,现在应了吧。” 外爷说:“我不是也愿意了吗?碰到亲家这一家好人,是咱闺女的福气,也是咱儿子的福气,我把儿子都托付给亲家了,咱这亲戚一定要处好。” 外祖母回厨房做饭了,爷爷说他有事想走,外爷说,“亲家你就是再忙,今天都得放下,陪兄弟聊聊天” 爷爷和外爷那一天聊得很随意,外爷他心中有怨气,他的病就是因气而生,他就是想不通,“咱一辈子辛辛苦苦置下的家业,为什么说分就给分了,分了就分了吧,那些穷光蛋,还不承咱的情,住着咱的房子,种着咱的土地,用着咱的磨坊牲口,还总是找咱的麻烦,隔三差五的就要斗争咱,打咱骂咱侮辱咱,咱都能忍受,可是,连累到咱的孩子,叫咱无法忍受,姑爷因为咱入不了党,提不了干,儿子在学校也是受歧视,很可能这大学也不能顺顺利利的考了,咱心中的怨气没地方撒,憋在心里就成了病,其实咱这病并不是治不好,但是,咱不治,咱就是想着自己死了,就可以给孩子少点连累了。” 像外爷这种情况不少,有的根本就是自杀。 爷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也有苦衷,他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但他是个淡定乐观之人,什么都想得开,他对外爷说:“兄弟,你这病不好,这我知道,这人吗,好活是一天,赖活也是一天,你活不了几天了,就把平生的烦恼都放下吧,高高兴兴地能活一天是一天,能活一年是一年,就是死了,也得做个快乐鬼。” 外爷说:“我咋能高兴起来,要是换换你,地被分了,房子被分了,还被人斗争,带着高帽子游街不说,还连累姑爷入不了党,提不了干,你高兴起来吗?” 爷爷说:“咋高兴不起来,房子算什么?地算什么?入党提干更不算什么,这些事在我心中根本都不值一提,想当年,我的地比你多,我的房子比你大,钱也不比你少,可是,日本人一来,把洛阳的华茂源炸毁了,我家的钱都投在华茂源,还有山庄,胡家寨的股份,都是水墅担的保,为了还债,我把一百多亩棉花地兑给山庄,又卖掉宅子还了胡家寨的账,供儿子上学,给妹妹看病,家一下子败了,我想不开,在祖宗的灵前,灌下一瓶苦酒,昏睡了三天三夜,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俺爹爹一声声把我唤醒,对我说:“咱家的祖宗就是淡定豁达之人,把什么都看的很淡,这世上的事情本来就在得失之间,得不必得意忘形,失去了也不用痛惜伤身,钱物本是世上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谁花都是花,谁用都是用,只有人才是最宝贵的,有了人,才会有东西,”,从那时我就想开了,跟着世事走,世事到哪一步,咱就到那一步,土地改革,分田分地,穷人翻身过好日子,这是大趋势,咱咋能挡得住,你的房子分给了没房的穷人住,你的土地给了没地的穷人种,其实,你就是在行善积福。” 外爷说:“行啥善积啥福,那些人根本不承咱的情,还总是找咱的麻烦。” 爷爷说:“所以我说嘛,兄弟,你就是心事太重了,自己害了自己,你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人家谁不承你的情,就是在心中念你的好,人家敢说出来吗?这人生一世,草活一秋,到时候就都干枯了,谁还能顾了谁?” 外爷说:“我就是个戆梆硬症,不会拐弯抹角,不像亲家你奸猾奸猾的,见风使舵,你是不是长着前后眼,知道共来了要搞土地改革,你把棉花地给了山庄,让山庄替你背黑锅,把院子卖了,还了胡家寨的账,让胡家寨吃不完兜着走,还有,那土匪头子刘庆霖就是你家亲戚,是不是你故意让他来抢你家的?” 爷爷说:“亲家你这样说,就不讲理了,其实我当时不把土地给山庄,不还胡家寨的账也可以,华茂源有我三家的股份,挣钱的时候,他们跟着分钱,可是,华茂源被炸了,股份没有了,俺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我爹我娘不这样看,他们说:华茂源是咱挑的头,亲戚要处的好,就不能让人家吃亏受连累,咱水墅几辈子都是宅心仁厚,宁肯自己吃亏,不能亏了亲戚朋友,让别人说闲话。所以,我三爹才把棉花地兑给了山庄,当时可是救了他们的急,胡家寨也一样,差不多揭不开锅了。” 外爷说:“确实,当时,很多人都感动,说你们氺墅这就是一家好人,宅心仁厚的牌子不是挂着叫人看的,说兄弟你这人就是面善心好,我就想着要和你结亲戚。” 爷爷说:“那时候我破产,你不要我出彩礼,把闺女给了我,还赔 了丰厚的嫁妆,那一匹枣红马值多少钱?你的一番心思我会不知道?这亲戚就是这样,平时没有事情,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用谁,显不出亲近生疏,到有了事情的时候,就显得亲戚要紧了,我困难时,你帮我一把我过去了,你有困难,我也不能袖手旁观,你就放心吧,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对孩子好的,只要我活着,就不能看着他们做难而不顾。” 乱云飞渡(一) 一 有了爷爷的承诺,外爷他安然的阖上了眼睛,洒洒脱脱的驾鹤西行了。 外祖父去世,父亲这个亲姑爷都没有露面,一切都是爷爷帮助舅舅料理的,这就是祸不单行,外爷他去世不久,舅舅就出了事,他被取消了参加高考的资格,还被学校开除了。 舅舅他有点想不通,在家生闷气,不好好干活,不好好吃饭,不娶媳妇,不理家,就是要破罐子破摔,外婆没有办法,就来找爷爷去帮她解劝儿子。 外婆来找爷爷的时候,爷爷正在那里垒猪圈,他想钻政策的孔子,偷偷抓了两只猪仔,在后院养着。 爷爷看见外婆进来了就说:“亲家母,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几年没来我家了?就不想闺女?” 外婆说:“差不多五年了吧,想闺女就想想吧,能不带累她就不带累她” 爷爷说:“那今天你咋来了,就不怕带累闺女了?” 外婆说:“今天来,不是看闺女,是请亲家去帮我劝儿子,你可是承当了你亲家,儿子就托付你了,他现在被学校开除了,大学也不能考了,我咋劝他,他都听不进去,在家生闷气,我怕把他气着了,就来找你劝劝他。” 爷爷说:“这没问题,我保证能劝动他,他那些事我都知道了,儿子没有错,他委屈,就让他再睡半天吧,好好想想,我把手头这点紧活干完了,到晚上喝罢汤就去劝他。” 外婆说:“你早点去吧,到我家喝汤。” 爷爷说:“中,你给做酸面条,再放两仨鸡蛋。” 外婆说:“酸面条倒是能办到,但鸡蛋没有。” 这时候奶奶走出来了说:“鸡蛋,我这里有。”奶奶把三四个鸡蛋放到外婆手中说:“这一个是刚从鸡屁股眼儿里抠出来的,亲家母你摸摸,还是热的呢。” 外婆又把鸡蛋放回到奶奶的手中说:“亲家母,不能老让你破费。” 奶奶说:“都是亲戚,不必客气,这要放到好年景,这四个鸡蛋哪里拿出手,你不要嫌少,拿回去给孩子煮煮吃,也是太嬷俺的一点心意。” 外婆想看看闺女,但是闺女的门锁着,奶奶说:“她上山干活,离家远,中午都不回来。” 外婆叹口气走了。 爷爷将猪圈垒好,已经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了,他洗把脸,换件干净的衣服对奶奶说:“这时辰正好,到了亲家,正赶上喝汤,给你省一顿饭吧。”现在的人会感到不可思议,省一顿饭有啥意义,这就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在那个饥饿的年代,这意义真是不小,那一天晚上,奶奶她一个人喝了两个人的汤,喝的饱扥扥的,第二天就没有吃早饭。 爷爷走到舅舅的房间,舅舅在蒙头睡觉,知道是太公来了,也假装睡着了,不予理睬,外婆大声数落着:“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你装什么装,都睡了两天了,你有多少瞌睡,我劝你你不听,就算了,你太公干完活又跑十来里路,来看你,你还假装睡着不动弹,我叫你装”说着就要上去掀舅舅的被子,爷爷拦住外婆说:“亲家母,你忙你的吧,反正我也没事,就在孩子这里坐一会儿,如果,他瞌睡睡不醒,我就不打搅他了,我这就回去了。” 舅舅忽的踢开被子,一个鹞子翻身,就坐了起来:“太公,你啥时候来了,我睡迷糊了。” 爷爷笑着说:“你不是睡迷糊了,你是醒着在犯迷糊,睡了两三天了吧,醒了没有?” 舅舅说:“还有点迷糊。” 爷爷说:“还有点迷糊,就接着睡,你睡着听我说话。” 舅舅真的又躺下了,遢蒙着眼,听太公和母亲说话,说了一会儿,母亲走了,屋子里静下来。 爷爷拖鞋上了床,靠在被子上,遢蒙着眼不吭声,过了好长时间,舅舅不听吭声,以为爷爷走了,坐起来看见爷爷在他的床头睡着了,舅舅说:“太公,你要瞌睡,回你家睡,我这床真小,睡不下俩人。” 爷爷说:“睡不下俩人,你就不睡了,你坐起来,让太公睡,太公真是老累,垒了一天的猪圈,没有歇一会儿,又跑了十来里路,这人要累了,睡觉才香。”说着把身子一横,腿一伸,把整个床都占满了,呼呼噜噜睡得死猪一般,任是舅舅怎么拉,也拉不动,舅舅只好坐起来,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外婆让亲家公帮他劝儿子,可是不听一点动静,透过窗户看看,爷爷躺在床上睡着了,儿子倒是坐在床边看书,她小声嘟囔着:“叫你来帮俺劝儿子,你倒睡着了。”嘟囔着也回到房中睡着了,那一夜静悄悄的,爷爷睡得很香,外婆也睡得很沉,舅舅在灯下看了一夜的书。 爷爷也真能睡,一直睡到太阳升起来,才醒来,看见自己睡在床上,舅舅坐在床边,就伸个懒腰说:“这一觉就睡到了天大亮,坏了坏了,我刚买了两只猪仔,不知道老太婆知不知道喂喂。”说着也来个鹞子翻身,迅速穿好衣服,就要开门回家。 舅舅拉着他说:“太公,昨晚上我妈叫你来干什么?” 爷爷说:“干什么?你妈给我做了酸面条,还卧了俩鸡蛋,我喝的饱扥扥的,又睡了一个痛快觉,这天不早了,我得回家干活了。” 舅舅说:“我妈不是让你来劝我么?你完成任务了?你不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爷爷说:“我劝你了,我完成任务了,我没有骗吃骗喝。” 这时候外婆也走进来说:“亲家,我可没听见你说一句话啊。” 爷爷叹口气说:“孩子,什么都明白,他就是委屈,这睡醒了,啥事都没有了,不需要我们喋喋不休的讲大道理,再说孩子也没有做错,他们比咱这大人有眼光,有出息,我佩服这些孩子。” 舅舅说:“太公,你真的这样想。” 爷爷说:“真的这样想,你这学上的也不低了,这仨村五村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你张祚灵聪明、学习好?就是清华大学的预备生?可是,这事儿闹到这一步,总得有人当替死鬼,人家不让咱上,咱不上了,只要你爱读书,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都能读书,你昨晚上不是读了一夜的书,你以为太公真是睡得死猪一般,太公这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舅舅说:“俺明白了,太公,俺觉得现在身上可有劲了,这大学,其实叫俺上,俺都不上了,俺爹死了,俺妈老了,现在年景赖,缺吃的,少穿的,俺妈供不动俺,俺就是感到委屈,听您这一说,俺不委屈了,俺就好好在家干活,养活俺和俺的妈。” 爷爷说:“是金子在那里都发光,你年轻力壮,脑子又活络,有文化,这世事不能老这样,好日子肯定会有的,你好好劳动,挣点钱,找个媳妇,到时候我来帮你张罗,把媳妇娶回来,再生俩孩子,你这一家人日子就算过成了,你爹他也就安心了。” 舅舅说:“太公,我就向你学,也钻政策的空子,想办法挣钱,把日子过好,我想好了,我种菜,菜拉到岭上换红薯。” 爷爷说:“红薯拉到我家,把红薯磨成粉,红薯渣咱喂猪,粉条拉到夹河滩换麦子。” 舅舅说:“麦子拉到我家,我家有磨坊,麸子喂鸡,面粉送到大食堂。” 爷爷说:“光磨盘上留得面底子扫扫,就够你娘们俩吃了,你家人少,生活好,就帮帮你姐,我家人多,生活不好,她忙于干活,没空照顾孩子。” 舅舅说:“我明天就把外甥女接到我家,帮姐姐养着。” 舅舅真的这样做了,他来到水墅,把嗉儿接到他家,嗉儿就住到舅家吃到舅家了,嗉儿不是住一天两天,而是一住就是四五年,到了七岁该上学,才被父亲接回来。 确确实实舅家的生活比我家好多了,嗉儿这馋猫的毛病就是在他家养成的,毕竟,他家是地主,瘦死的骆驼确实比马大,虽然,他家的地被分了,房子,家具也被分了,但是家底还是有的,这家底就是外爷留下的磨坊,磨坊现在也充公了,专门给大食堂磨面,外婆能干,磕箩打簸箕,不分白天黑夜的忙碌,磨出的面粉都送给了大食堂,留下的麸子,就偷偷的喂了几只鸡,还有磨底子扫扫,真的就够我们两个人吃了,舅舅脑子活络有文化,生产队让他给大食堂管伙,他既管账,又管物,常常到市场上买菜、买肉,这些东西从他手中过,他还能不留点儿,特别叫人可笑的是,舅舅在大食堂入伙,外婆是地主,没有入大伙的资格,她就一人在家做着吃,这一个人的小灶,肯定比几百人的大灶,做的饭好吃,她吃不了,当然就好过俺了,俺跟着外婆,在那个饥饿的年代,没有咱挨饿,还能吃到白蒸馍,差三隔五的还有鸡蛋豆腐吃,村子里有一家买水豆腐的,总爱在外婆家门口吆喝,外婆就像做贼一样,偷偷从墙头上递个大海碗,从门缝里塞出一毛钱,一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水豆腐,就成了嗉儿的美餐,而舅舅则过上十天半月的,给俺捎上半个猪蹄,一碗羊汤、或者一小块儿火烧馍加三来那个片儿卤猪肉,这些东西,可是平民百姓难以见到的,都是上面的干部下来检查工作时,大食堂才跟着沾点光,美其名曰改善生活,舅舅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顺手拈一点儿,装进口袋,但不敢多,够嗉儿吃就可以了,那时候的人确实是廉洁奉公,不像现在的人太贪婪,逢住机会就想大捞一把。 嗉儿这生活水平是不是比县长还高一点儿?不过,俺可是从来不敢说,俺要是说出来了,俺的舅舅就得遭殃了,他得挨批斗,那大食堂的管伙人他也当不成了,而俺的外婆肯定也得带着高帽子游街,所以,俺吃好东西都得钻到小黑屋里,不叫人看见,外婆坐到门口看着,俺吃不完不准俺出来,如果有人问俺中午吃啥饭,俺就回答,红薯面窝窝,稀米汤,其实,俺真的是馋猫托生的,红薯面窝窝、稀米汤,俺是一点儿也咽不下去,俺就是喜欢吃火烧馍夹卤肉,还有白蒸馍,肉饺子,俺就是太蹇馋,宁肯饿着,不吃粗食,俺就是饿的皮包骨头,看上去就是不长久的主儿,所有的人都对俺不抱希望,您仔细想想,那是饥饿的年代,饥魔恶鬼横行霸道,到处溜达,想进谁家门,就进谁家门,多少年轻力壮的人都没有熬过去,光俺氺墅,在那三年内失去了十位亲人,他们是曾祖伯,曾祖娘、曾祖八姑父,他们都八十多岁,算是寿归正寝,还有俺的救命恩人曾祖母,曾祖舅曾祖八姑奶和曾祖父,他们都是七十多岁,按说年龄不算小了,可是俺东院的二爷,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怜姑奶才三十岁,还有个小姑姑是亲二奶的独生女,亲二奶可是把她看的十分宝贝,但也没有保住她的命,每当说起这些伤心的往事,爷爷总是黯然伤神。 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氺墅熬过来的人也不少,最起码,你的孙女俺就熬过来了。” 爷爷说:“这是因为你的命硬,比省长的命都硬。” 乱云飞渡(二) 嗉儿的命确实是有点硬,硬过了省长。 这个省长不是别人,就是马省长,他没有熬过那个饥饿的年代,所以,他也算被饥神饿魔夺去生命的。 我有点不信,一个省长能被饿死,这话听起来耸人听闻,比天方夜谭还传奇。 爷爷说:“信不信由你,爷爷把这事儿给你说道说道,你爱咋写咋写。” 马省长就是死在那个饥饿的年代,他其实是病死的,但是人们好像有个偏见,凡是在那饥饿年代死的人,都认为是饿死的,这话有点绝对,肯定有人不是饿死的,像曾祖母,她就是气死的,而马省长,应该介乎于两者之间,他是有点饿又有点气,他就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他就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他身居高位,就是要为人民谋利益,而不是自己享清福,当他看到他的人民在受苦时,他也要跟着受苦,他其实是可以不死的,他是中原这座大粮仓的当家人,甭说************,就是五年颗粒不收,还能缺了省长吃的?但是,确确实实他是被饿死了,据说他得了一种怪病,只爱吃粗粮,不爱吃细粮,你把一个糠窝窝和一个白馒头放到他的面前,他就是选择糠窝窝,舍弃白馒头,他说,他的胃有点奇怪,糠窝窝吃下去就安适,白馒头咽下去就闹腾,这话,鬼才信呢,他这根本就是自虐,就是一种不热爱生命的表现,据说,马省长他到生命的最后四十天,就是像神仙一样,每日里只喝盐水,不吃馍饭,还有力气看文件,签意见,临去世的头天晚上,还让人用担架抬着,参加了一次重要会议,在会上还和另一个省长吵了架,这话有点夸张,说躺在担架上参加会议可信,说还有力气给人吵架,这真是胡诌的,马省长他之所以绝食,是因为他心中有气,他不是气别人,而是气自己,这有句话叫做,天叫人死死不了,人叫人死活不成,就像马省长,如果他不想死,无论如何他都会熬过那个饥饿的年代的,可是,他自己要死,党和人民怎么想方设法挽救他的生命都无济于事,“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能造出来。”对于这至理名言,马省长他肯定是耳熟能详,理解的深刻而又透彻,但是,他为什么不落实到行动上呢,他难道不知道,他的生命不仅仅属于他,更属于党和人民吗?他这种不珍惜自己生命的做法,就是对党的事业,人民的幸福不负责任,确确实实,针对他这种不珍爱生命的错误举动,省委领导曾经严厉的批评过他,妻子儿子也劝解过他,同志战友也恳求过他,但是,他就是执迷不悟,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最终脱离了凡间进入了仙界。 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来探视他的战友不少,其中有一个从北京来的陈将军,和他是发小,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参加革命,几十年生死与共,出生入死,情同兄弟,无话不谈,这个陈将军到底是谁,是陈毅、陈赓、还是陈再道,不得而知,反正就是陈将军。 下面是马省长和陈将军的一段对话: 陈将军:“我的马老兄啊?你可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驰骋沙场,狂放不羁的大马驹了,你咋成了羸弱不堪的病马了呢?” 马省长:“这不是自然规律吗?谁也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劫数,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说不定到时候,你陈老弟还不如我呢。” 陈将军“我陈老弟可是要批评你这马老兄两句,听说,你这病就是你自己给耽误的,还有,你自己虐待自己,已经绝食四十天了,有这事吗?” 马省长:“有这事,我绝食是因为我咽不下去,我胸口有一口气,堵在那里,一粒米的缝隙都没有,我不绝食行吗?陈老弟你如果害了我这种病,也得绝食。” 陈将军:“你有啥病?我看你是心病大于身病。” 马省长:“知我这陈老弟也。” 陈将军:“说说吧,你有啥心病,老弟帮你治治。” 马省长:“我这心病无人能治,陈老弟你也甭费心思了。” 陈将军:“我治不了你的病,总应该知道你得了什么病吧?你这都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心思不能让老战友知道,你总不能把你的委屈也带到坟墓里去吧。” 马省长:“我没有委屈,我就是有气,我不气别人,只气自己。” 陈将军:“那你就把胸口的那一口气,吐出来吧,就是去见马克思,也得心情舒畅,无怨无悔。” 马省长:“那好吧,给你看一份材料。” 陈将军:“这材料写的好啊,是马老兄你的杰作吗?肯定是,你的文采老弟知道,捯饬出这样的东西不难,你赶紧上报中央啊,要不,我今天走,就把它带走,亲自面呈给总理,不过,有些晚了。” 马省长:“这个东西不是我捯饬出来的,是小马娃儿捯饬出来的。” 陈将军:“小马娃儿,他现在在哪里?长成大马驹儿了,那小子,真是掏到家了,那年我从前线回到延安参加党代会,他才五六岁吧,在延安保育院,我受你老兄之托去看他,他看见我一点都不认生,非让我驮着他去看戏,我说:你是小马娃儿应该给陈叔叔当坐骑,他说:俺现在是小马娃儿,力气小,驮不动陈叔叔,等俺长大了,像俺爹一样是大马驹,你变成糟老头子了,走不动路了,俺就当你的坐骑。” 马省长:“这小马娃儿的名字,还是你给他起的,你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还长,他在你面前还敢淘气。想想,对不住他,我没有对他尽到父亲的责任,他如今大学毕业了,也已经成家,现在外地,不肯回家,见了面和我客客气气的,不像父子,倒像同志。” 陈将军:“这我得说你马老兄几句了,这水至清则无鱼,人之清则无朋,你就是太清高了,生怕身上沾一点灰尘,就是要做一个纯粹高尚的共产党员,你说实话,你难道没有一点私心?真的不愿把儿子留在你身边,享受天伦之乐?你都病成这样了,这小子是不是忤意不孝,我这就去找他,教训他。 马省长:“儿子,不是忤意不孝,他工作忙,思想压力也特别大,这个东西就是他捯饬出来的,不是现在才捯饬出来,三年前就捯饬出来了,但是,被我压下来了。” 陈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东西真是不赖,但是,现在拿出来,确实有点晚了,损失已经造成了,不过,如果,那时候就拿出来,恐怕也不行。” 马省长:“如果,我那时就送给陈老弟你,你看了以后会怎样?” 陈将军:“会怎样?会成为彭老总第二呗?” 马省长:“我也会步周小舟的后尘。” 陈将军:“幸亏你没有给我看,保住了我的政治生命。” 马省长:“幸亏我压下来了,没有引火烧身,抱住了自己,也抱住儿子,但却,牺牲了党和人民的利益,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无比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主席的教导我们忘记了,我们党的政策和策略出现了问题,我作为党的一个高级干部,不能从党和人民的利益出发,挺身而出,和错误的观念和路线作斗争,而是明哲保身,坐视错误的思潮蔓延,看着那些人瞎糊弄而不敢制止,给党的事业带来损失,给人民的生活带来痛苦,我是中原这座大粮仓的当家人,如今,国家的大粮仓出了问题,饿死的人是全国之最,陈老弟,你说说,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如果换了你?因为自己的决策或指挥失误,造成战役的失败,甚至全军覆没,你会怎么办?” 陈将军:“以死谢罪” 马省长:“对呀,我马鹏驹就是得以死谢罪,向党谢罪,向受苦的百姓谢罪,向那些被饥饿夺取生命的老人和孩子谢罪。” 陈将军:“这个错误是集体决策失误,是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出现了偏差,社会主义事业是一项全新的事业,咱们共产党人,也不是圣贤,工作中出现一些错误是难免的,我们发现了,就及时纠正,不会让你个人来承担责任,你的工作做的不错,总理在会议上还表扬你了。” 马省长:“党可以原谅我,人民可以原谅我,但是我自己不能原谅我自己,这人犯错误有两种,一种是无知而犯错误,就像俺的老祖宗,他曾经在中原当过知县,在一百多年前,中原发生一场灭绝人寰的大瘟疫,我的老祖宗他所管辖的地方,遭受的损失最大,田园荒芜,十室九空,千村霹雳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这瘟疫蔓延,我老祖宗应该负最大责任,他到死都不相信,他管辖的地方会发生瘟疫,不相信他的子民会被瘟神残害,更不用说发动百姓治瘟抗瘟了,他是第一批死于瘟疫的人,他得用他的生命,给朝廷、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但是,他是可以原谅的,他犯错误是因为无知,他被天下太平,歌舞升平的表象所迷惑,他不相信灾难,会降临到他和他的子民身上,因为,那场瘟疫在事前没有任何征兆,不知者不为过。而我不一样,我犯得错误不可原谅,我是明知故犯,小马娃儿他三年前就把这个东西捯饬出来,我一下子明白了错误的根源,我曾想着把材料呈给总理,如果这份材料能通过正常的程序,到了总理的手中,总理再把它提交政治局讨论,至少让主席看到,如果当时政治气候很正常,这万言书就像是清凉剂,能给过热的经济气候降降温,能给那些糊弄的人洗洗脑,如果中央能及时的调整经济政策,地方也能实事求是的落实党的政策,或许这场自然灾害,给我们的国计民生造成的损失会小一点,中原这座大粮仓不会遭到重创,饿死的人会少一点,老百姓的日子会好过一点,但是我把这份材料压住了,我没有也不敢把它呈给总理,因为我有了私心,有了牵挂,这人无私才能无畏,既然马鹏举我有了私心,我就害怕引火烧身,我就得明哲保身,我不光是自己要明哲保身,我还不愿我的独生儿子趟这浑水,想想我马鹏举十几岁就投笔从戎,几十年就是在敌人的心脏里为党工作,我那时候真的算是无私无畏,我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舍弃了,我的家产被我拿出来支援了革命,我的妻子为掩护我,死在我的面前,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的父亲被日本人抓走做苦工,我也没能及时去救助,我算是实现了自己的誓言,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贡献出自己的一切,这一切包括生命和信仰,但是,当我过了不惑之年,我却有好多东西搞不明白了,我身居高位,却有点噤若寒蝉了,我变得过分谨慎,差不多就是明哲保身了,也就是这过分谨慎,也就是这明哲保身,使我躲过了一场政治浩劫,使我的政治生命得以延续,使我平平稳稳的过完了余生,但也使我失去了一片丹心照汗青的机会。” 陈将军:“马鹏举同志,你是真正的共产党员,我代表党,代表人民向你致敬,你这种襟怀坦白,勇于承担责任,敢于剖析自己,坚决摒弃错误观念的精神,就是我们党最宝贵的财富。” 马省长:“陈老总,大马驹儿要倒下了,不能为党和人民驾辕拉套了,临死前俺再为党做一点事情吧,俺托你把这份材料带回去面呈总理,把围绕着这份材料发生的故事,也讲给总理听,您就告诉总理,俺马鹏举不是他最优秀的学生,俺犯了错误请他原谅,但是,俺就是一个忠诚无私的共产党员,俺要用俺的生命去殉党和人民的事业,俺愿意以一人之死,换来千万人的生,还有,陈老弟,你喜欢小马娃儿,我死后,就把他托付你了,你把他带到你的身边吧,他现在长大了,人高马大,膘肥体壮,灵性得很,你就让他给你当坐骑吧。” 以一人之死换来千万人的生,华之云做到了,马鹏举也做到了。 马省长死后不久,形势就发生了戏剧化的变化,先是总理来视察,回去不久,主席也来调研,省里的领导当然也陪着总理主席下来了,总理主席回去不久,上面的政策就变了,首先是,大食堂散了,紧接着炼钢挖洞的人也回乡了,每家都分了自留地,自由市场也开放了,“三自一包”“四大自由”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对上级领导的讲话听不明白,他们关心的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首先得填饱肚子,然后才考虑其他的事情,而对于俺这小孩子来说,家庭就是俺的全部。 乱云飞渡(三) 三 氺墅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 第一件好事,就是爷爷偷偷抓的那两只猪仔长大了,爷爷把它们绑起来拉到县上的食品厂卖掉,用这些钱,置了嫁妆把黛姑姑风风光光的嫁人了,黛姑姑高中毕业虽然没能考上大学,但她找了个大学生给俺当姑父,让村里姑娘都羡慕,嗉儿也是十分的羡慕,嗉儿那时虽然才六七岁,但是,也在心中把黛姑姑当成了榜样,嗉儿在心中想,长大了也得像蓝姑姑那样,自己做主给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还得像黛姑姑那样,找个大学生的丈夫让所有的人都羡慕。 这第二件好事是我们这个家又合起来了,父亲回归家庭了,他又和母亲住在一个屋了,嗉儿和哥哥都大了,不能和父母在一间房子里搅和了,就到前大屋和奶奶爷爷住一起,嗉儿和奶奶睡一床,哥哥和爷爷睡一床,原来冷冷清清的家,一下子热闹起来了,嗉儿虽然还在外婆家上学,但是,一到星期天就要往家跑,因为我们家现在也有好吃的了,父亲的工资长了,母亲在生产队干活挣得也不少,爷爷经营自留地,自留地里除了种粮还种菜,爷爷种菜是内行,菜长得很好,一家人都吃不完,还送给亲戚朋友,奶奶烹调的手艺真不赖,烙油馍、擀蒜面、蒸包子、包饺子、每天变着花样儿做好吃的,最重要的是,这人一多,吃什么都香,一家人坐在前大屋里,说说笑笑,争争吵吵,哥哥发布时事新闻,爷爷讲述历史故事,母亲高兴时就念一段小曲,嗉儿更不会闲着,小嘴儿吧嗒吧嗒的说个不停,真的是比在外婆家热闹有意思多了。 这第三件好事就是父亲把嗉儿从外婆家接回来了,嗉儿又住进水墅,成了这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中的一个重要成员了。 父亲接嗉儿回家的那一天,好像是初夏季节,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北方乡村的孩子来说,初夏可是个黄金季节,不热不冷的天气,最适合户外活动,无边无际的原野生动而美丽,白云在蓝天上缓缓地飘着,绿中泛黄的麦子像一望无际的海水,翻着细小的浪花,暖风呼呼的吹着,吹得杨花落满地,吹得柳絮满天飞,吹得河水哗哗的流,小鱼虾、小泥鳅、小青蛙、小螃蟹,小燕子、小黄鹂、都是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都欢蹦活跳的尽享生命的快乐,大人们都在田野里辛勤地而愉快的劳动着,而我们这一群儿无忧无虑的顽童,则是乐不可支,离开了大人的视野,像一群脱了缰绳的小野马,在充满希望的原野上喧哗,在小河边奔跑,笑够了,跑累了,就回到家中,在馍篮子里取一块儿冷馍,就着#凉水,吃下去,然后就躺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酣睡,青石板就在石榴树下,火红的榴花开满树,不能变成果实的诳花随风飘落,满地都是的,喜欢了就拣一朵、两朵的插在头上。 那是一个星期天,嗉而心中特别的高兴,外婆给嗉儿梳头,说父亲要接嗉儿回家,她把嗉儿打扮的很漂亮,除了穿上新衣服,还在头上插了几朵石榴花,父亲进来的时候,嗉儿正在帮外婆扫地,嗉儿抬起头看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朝嗉儿微笑,嗉儿感到新奇,就凝视着他,他长得很帅,个子很高,肩膀很宽,穿一件藏蓝色的毛料中山装,挺括而合体,脚蹬一双黑光油亮的皮鞋,脸很白,头发很黑,很讲究的梳个大背头,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透射着和蔼可亲的光芒,这个人是谁?嗉儿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嗉儿所见过的人,和他好像都不一样,嗉儿怯生生的站到外婆身后,探出头看他,看他那亲切而又陌生的父亲。 父亲对外婆说:“娘,你这些年劳心费力了,现在日子好过了,我和她妈商量了,要把孩子接回家自己养。” 外婆说:“该接走了,我管不了了,管她吃,管她穿,我都不怕,我怕的是她不听话,又疯又野,不好好读书写字,我怕把孩子给你耽误了,落下埋怨,这闺女不笨,但是不用心,不踏实,你可得多费心。” 父亲向嗉儿招手:“闺女,亲伯接你回家。” 嗉儿瞪着大眼睛,这双大眼睛就是遗传父亲的,努着小嘴,抽着小鼻子,父亲向前走,嗉儿向后退,一直退到外婆的怀里“外婆,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他,他是不是坏人?” 外婆笑着拍拍嗉儿的肩膀“孩子,你傻呀,他可不是坏人,他是最亲最疼你的人,他是你的亲伯,你是他的亲闺女,他今天接你回家。” 嗉儿摇摇头:“俺不傻,外婆和舅舅是俺最亲的人,俺不要亲伯,他是坏人,他没有给俺带好吃的,也没有给俺买新衣服,也不给俺买书、买本、买铅笔,也不给俺讲故事,他不抱俺,也不背俺,俺可不要跟他走。” 父亲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笑着哄嗉儿:“亲伯带你去买好吃的,行不行?” “真的?买什么好吃的?” “亲伯带你到城里,那里好吃的可多了,你爱吃啥,亲伯给你买啥?” “真的?不骗人?” “不骗人,” “那好吧,我们拉钩” “拉勾上轿,一百年不准变,谁变谁是小狗。” 父亲抱起嗉儿,把嗉儿放到崭新的自行车上,自行车风一样的飞驰,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城里的集市上,父亲没有骗嗉儿,这好吃的真是不少,嗉儿这小馋猫先饱眼福,再饱鼻福,再饱口福。 父亲先掏出一毛钱,给嗉儿切了一块西瓜,这西瓜可是嗉儿这一辈子所吃过的最甜的西瓜了。 父亲推着车子,在街上走说:“闺女,爱吃啥。” 这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油炸糖糕是嗉儿爱吃的,火烧馍加卤猪肉也是嗉儿爱吃的,浆水豆腐、红薯凉粉,羊肉泡馍、鸡汁混沌,都是嗉儿爱吃的,但嗉儿又不知道该吃什么,就随便绕着手,父亲来到一个包子棚下,父女俩坐在一张桌子旁,伙计端上来两盘水煎包子,不知道是嗉儿这馋猫太馋呢,还是那包子确确实实是色香味俱全,嗉儿一看见包子,哈喇子就流出来了,抽抽鼻子,香气扑鼻,咬到嘴里,更是喷喷香,这也算是嗉儿,这一辈子吃到的最香的包子了,几十年后还觉得余香留口呢,嗉儿虽然不是饿狼扑食般的狼吞虎咽,但也像小牛吃青草般的津津有味,嗉儿把那一大盘包子都快吃完了,父亲却还没有动筷子,这时候过来了一个要饭吃的孩子,年龄比嗉儿大得多,看着桌子上的包子馋涎欲滴,父亲拿起筷子给他夹一个,他吃了还不走,还直瞪瞪的望着盘子,他的心思父亲知道,他就是觉得这桌子上的包子,嗉儿肯定吃不完,俺剩下的就是他的了。父亲又给他夹了一个,说:“快走吧,”乞丐孩子笑嘻嘻的离开了,嗉儿果然吃不完了,父亲却没有吃,把剩下的包子用纸包起来,要带回家。嗉儿心满意足了,孩子是最容易哄得,只要有奶谁都是娘,只有给她点好吃的,她就认你是亲爹,嗉儿认定眼前这个人就是最亲最疼嗉儿的人,如果他不是最亲最疼嗉儿的人,会给俺嗉儿这样好吃的包子,嗉儿不得像那个小乞丐一样的讨饭吃,那小乞丐为啥讨饭吃?难道他没有亲爹亲娘吗?嗉儿带着疑问,望着父亲,幸福的笑了。 父亲问嗉儿:“还想吃什么?” 嗉儿大声说:“俺吃饱了。” 父亲把嗉儿又放到自行车上,不过,他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到了县医院。 父亲找到了一个阿姨医生,父亲让嗉儿给她叫阿姨,嗉儿怯生生的不肯叫,阿姨医生拿出一个听诊器,在嗉儿的肚子上又敲又听,问嗉儿肚子疼不疼,嗉儿摇摇头,撅着嘴,不吭声,医生阿姨对父亲说:“王老师,放心吧,孩子没有什么病,气管有点发炎,肚子里有寄生虫,这都是小孩的常见病,我给开点药,回家吃吃就好了。 父亲笑着点点头说:“这闺女就是你那一年,冒着大雨给接生的,不是你,他就没有命了。” 医生阿姨歪着头,笑眯眯的看嗉儿一会儿,嗉儿觉得这医生阿姨,真是非常的漂亮,嗉儿真的想上去亲她一下,她嗉儿的救命恩人啊。 医生阿姨问嗉儿几岁了,父母叫什么名字,上学没有,老师叫什么,嗉儿口齿清楚,回答的利利索索,嗉儿不再怯生生了,嗉儿就是爱说话,医生阿姨问嗉儿一个问题,嗉儿唧唧咋咋回答她一大篇,医生阿姨笑着对父亲说:“王老师,闺女怪聪明哩,您可要好好培养。” 父亲叹口气说:“我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从小到大没有管过她,今天我去外婆家接她,她都不认识我,说我是坏人,不肯跟我走,我哄着她,说给她买好吃的,这才跟我回来。” 医生阿姨叹口气说:“王老师,您不用再说了,像咱这种情况不少,我们就是把工作看的重,把事业看的重,为了人家的孩子把自己的孩子耽误了,不瞒您说,俺的孩子俺也没有照顾好,总是说工作忙,把孩子送到乡下,给老人养,乡下的条件那会有城里好,老人管孩子吃,管孩子穿就不错了,教育不了孩子,昨天我才把孩子接到身边,晚上闹了半夜,非说我不是他的亲妈,大舅妈才是他的亲妈。” 父亲带着嗉儿离开医院,自行车骑得风一般,嗉儿也高兴地大呼小叫,柔和的阳光从路边的枝叶间透射下来,密密层层的地上印满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吹着,不时送来布谷鸟的叫声“布谷、布谷、赶快种谷”风清气爽,蓝天上飘浮着炫丽的云彩,太阳光均匀地穿透第一片绿叶,蝴蝶蜻蜓以美丽的舞姿在花间翩跹,夏天就这样踏着轻快的节奏,和声敲碎了一池春水,春风春雨皆已离去,落花流水相依相送,追寻逝去的色彩,青枝绿叶蓬蓬勃勃展露生机,杨柳倒映的池塘边,草芽萌发的原野上,夏天象涨红了脸的怀春少女,欢欢喜喜,大踏步地走来了,热风吹开了满树火红的石榴,热雨刷绿了一地碧绿的星星草。 父亲看嗉儿高兴,脸上也有了笑意:“闺女,你说,俺是坏人还是好人?” 嗉儿扭过头看看他的脸说:“有点像好人。” 父亲说:“哪里像好人?” 嗉儿说:“给俺买好吃的,还给俺看病,还带俺回家,还有就是,俺长得有点像您,外婆说,嗉儿长得像亲伯,亲伯是最疼最爱俺的人,你是亲伯吗?” 父亲说:“当然是了,我是你亲伯,你是我的亲闺女,咱俩是最亲的人了,叫声亲伯。” 嗉儿努着嘴,绕着头,斜着眼看他一会儿“那你咋不养活我?” 父亲愣了一下说:“亲伯在外面工作,挣钱养活你,亲伯不是工作忙吗,顾不上照顾你。” 嗉儿说:“那你今天就不忙了?” 父亲说:“今天是星期天,不工作了。” 嗉儿说:“那以后你星期天不工作了,就来接俺回家,给俺买好吃的,还带着俺兜风,俺就给你叫亲伯。” 父亲说:“行,星期天不工作,就来接你回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不光有亲伯,还有哥哥妹妹叔叔姑姑一大家人呢,都会和你玩。” “真的,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你得给俺叫亲伯。” “亲伯、亲伯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闺女闺女我爱你,就像大米爱老鼠。”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父亲没有拐到回家的路上,而是向学校的方向。 父亲说:“咱们是先回家呢,还是先到学校报名?” 嗉儿说:“当然先去学校报名了。” 乱云飞渡(四) 嗉儿让父亲很失望。 父亲是一个十分要面子的人,可是他的宝贝闺女却不能使他脸面有光,这爱美吧,是人的天性,这天下的父亲谁都希望自己的宝贝闺女才貌双全,可是嗉儿甭说才貌双全了,根本就是貌丑才拙,那安徒生笔下的丑小鸭,就是嗉儿的真实写照,嗉儿真的很丑,很笨,很叫人不待见,瘦瘦小小的个子,七八岁了看上去也就是四五岁,黑干草瘦,面黄发稀、蓬头垢面、衣服褴褛、因为没人帮嗉儿洗脸,没人嗉儿梳头,更没有人给嗉儿洗衣服,嗉儿的头上长满虱子,白色的虮子像撒了一层的麸子,脸上长满了芥癣,就像烙上的银币,鼻涕拖得老长,眼睛沾满眼屎,冬天脸冻皴了,像榆树皮,夏天,手脚被蚊虫跳蚤咬烂了,溃烂红肿,父亲说嗉儿是个丑闺女,母亲看见嗉儿皱眉头,奶奶也嫌嗉儿脏,不愿意让嗉儿给她睡,可是嗉儿没有地方睡,就蜷缩到奶奶的脚头,哥哥躲嗉儿就像躲瘟疫,甭说给嗉儿一起晚玩了,跟本就不让嗉儿到他面前,他的东西不准嗉儿动一下,他的书不准嗉儿抹一本,嗉儿就是这样的不受欢迎的丑小鸭,“丑闺女就丑闺女吧,”父亲无可奈何的也接受了,女大十八变,他就是这样安慰自己,就是丑闺女吧,有一个也比没有的强,父亲他希望嗉儿有点才,就像苏小妹,虽然是贲篓头,长得不咋好看,但她是个才女,因为有才,也得到父兄的宠爱,可是,嗉儿没有才,嗉儿是又丑又笨,嗉儿不爱念书,嗉儿的学习成绩极差,这入学后的第一次考试,就把父亲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嗉儿也不知道自己咋就这么笨,就是那几个拼音,几个汉字,还有那几个数字,嗉儿就是学不会,那第一次考试,嗉儿的语文得了二十七分,数学得了三十三分,两门加起来,刚刚及格,嗉儿把卷子给了父亲,父亲气的差点打嗉儿一顿,父亲把手高高的举起,但最终没有落在嗉儿的身上,父亲自责,“是我爸闺女耽搁了。”和嗉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哥哥,哥哥是跟着父亲上学的,不知道是哥哥的天分好呢,还是父亲管教的好,反正哥哥各方面都好,人长得帅气,衣服穿得干净,言谈举止十分得体,他又是水墅的嫡长孙,奶奶疼爱孙子,胜过先祖奶,欣赏孙子,超过曾祖母,奶奶的态度影响着家中所有的人,哥哥就是家中的骄傲,他的学习成绩非常好,他每门功课都在九十分以上,想想吧,哥哥人长得清秀,衣服穿得整齐,书读的好,字写得好,成绩名列前茅,这人吧,就是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父亲心中纳闷,“这儿子和闺女都是咱亲生的,差别咋这样大呢?”本来像嗉儿这样又丑又笨的闺女,如果没有参照物,还好一点,可是嗉儿偏偏有个这么优秀的哥哥,嗉儿的处境就可更惨了,全家人都在夸奖哥哥而数落嗉儿,嗉儿这心中有点不好受,就自暴自弃,时不时的创个小祸,让全家人生气,其中更难受的是父亲了,他不在自身找原因,而把责任推给母亲,母亲当然不愿意了,于是,两个人就吵架了。 父亲责怪母亲:“这就是你养的闺女?” 母亲心安理得:“就是俺养的闺女,不赖呀。” 父亲气咻咻的:“还不赖呢,你先看闺女那样子。” 母亲笑嘻嘻的:“样子咋了?就是模样难看些,俺又不会打扮闺女,脸洗的不白,头梳的不光,女大十八变,等闺女长大了,自己会收拾自己,会打扮自己,就漂亮了嘛,这也不能都怪俺呀,你钻到学校,不管家中的事,家里面里里外外,俺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收拾闺女。” 父亲无言以对,母亲继续说:“俺这也不是怨你,当时说好,你带着儿子,我带着闺女,你把儿子养得好,俺没有把闺女养好,算俺对不起你,但这不是没有法子吗?年景不好,生活困难,俺这能有她一碗饭吃,保住她的小命,都不赖了,你还责怨俺。” 父亲说:“我责怨你什么了,我知道你这些年作难,我不是看着闺女这样我着急吗,你忙,没时间收拾闺女,我不怪你,闺女长得丑,我也不嫌弃,可是,她不会读书,叫我心中着急。” 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到这村里看看,有几个闺女会读书?好多人家,根本都不让闺女上学的,现在社会好了,准许闺女上学,咱让她上了,她笨,学不会,能怨我吗?” 父亲说:“不怨你怨谁?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闺女笨就是遗传你的。” 母亲说:“算是俺的责任,又有啥法呢?闺女养的再好,也是人家的人。” 父亲说:“你这就是不负责任的说法,什么是人家的人?现在是男女平等,儿子闺女都一样,都得好好培养。” 母亲说:“那你就培养嘛,但她不是材料,你也不用生气,他学个啥是啥,反正世上有丑闺女,笨闺女,没有剩闺女,她也不小了,搞打着上他几年学,能认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儿子聪明,你多费点心培养,将来能继承你的事业,当个教书先生就不赖了。” 父亲觉得母亲说的有理,他对嗉儿不抱什么希望,顺其自然,任其发展,破罐子破摔,长成啥样是啥样,嗉儿就像一棵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小树,在人们漫不经心的目光中,栉风沐雨自顾自的成长着,幸亏父母对嗉儿不报什么过高的期望,使嗉儿在一个宽松的环境里自由的成长,嗉儿如果遇到一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亲,今天逼着学这,明天逼着学那,嗉儿的命运都有他们来安排,那嗉儿可就真的惨了。 多少年后,嗉儿写了一首诗,题目就叫《我的家》 我有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她就像开在我心中的春花,多少夜我一次又一次夫人笑醒,甜梦中我回到了我的家。寒冷的冬天我回到了我的家,妈妈在灯下为我缝棉衣,奶奶在床上为我补线袜,我多么温暖、我多么幸福,我睡在妈妈的身边,梦中是一片片彩霞。炎热的夏天我回到我的家,爸爸为我洗个冷水澡,爷爷为我切个大西瓜,我多么快乐,多么凉爽,我坐在爸爸的扇子下,脸上展开一朵朵鲜花。温暖的春天我回到我的家,哥哥给我做一个柳哨,姑姑为我戴一朵野花,我多么漂亮,我多么惬意,我追着哥哥和姑姑,在春天的原野上喧哗。我像一棵快乐的小树,在幸福的温暖的家中长大,突然有一天,我有了一个想法,我想离开我的家,家人为我流泪了,劝我不要离开他们,不要离开家。妈妈担忧饥饿寒冷,妈妈担忧风吹雨打,哥哥说我天真鲁莽,姑姑扯着我的衣角不舍得放下,我也留恋啊,留恋这幸福温暖的家。可是我还是离开了我的家,我向往外边的世界,我憧憬幸福的未来,我要攀登理想的峰崖,我就像是一只羽毛凌乱的小鸟,漂泊在异乡,浪迹在天涯。 这世间的事情往往会有一个契机,不知不觉的改变生命的轨迹,这改变了嗉儿生命轨迹的契机,源自一份信,这封信是黛姑父写给黛姑姑的一封信,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封情书,黛姑父这封写给黛姑姑的情书,不咋地,也就是一封普普通通的家书而已,但是,那时候,却对嗉儿的心灵产生了深深地震撼,这震撼不是信本身,而是和这封信有联系的人,这人就是黛姑姑,黛姑姑就是父亲树给嗉儿的的榜样,母亲也常常拿黛姑姑给嗉儿比,她就是拿黛姑姑的优点比嗉儿的缺点,比的嗉儿自惭形秽,越发的自卑,黛姑姑到底有多好,嗉儿心里不以为然,可是,当嗉儿读完黛姑父的这封情书后,嗉儿知道黛姑姑确实是好,千好万好,就是黛姑姑学习好,就因为她学习好,它就得到所有人的宠爱和敬佩,就因为她学习好,她就能找个大学生的丈夫,她吃的好,穿的好,她不久就会随着黛姑父去城里工作,那是一种多么美好而有诗意的生活啊!嗉儿也想像黛姑姑那样,过一种美好的充满诗情的生活,要过上这一样的生活,就得学习好,考上中学,考大学,难道,这书真的有这样神奇?它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嗉儿当时心中虽然懵懵懂懂,但有一个想法是坚定地,那就是,“嗉儿也得好好念书。”念书,对嗉儿来说不难,嗉儿的面前就有一大箱子书呢,而黛姑父写给黛姑姑的情书,也是嗉儿在读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这一箱子书藏在前大屋的小阁楼上,除了嗉儿没有人打开过这箱子,嗉儿也是闲的无聊,出于好奇,爬上阁楼打开了箱子,箱子的上面放着一个镜框,是曾祖母的遗像,曾祖母满脸喜气的看着嗉儿,仿佛在对嗉儿说,“孩子,这箱子里的书可都是宝贝,你可得好好读啊。”现在想来,也许就是曾祖母的贼心不死,梦想不灭,是她的魂灵指引着嗉儿打开了箱子,曾祖母她救了嗉儿的命还不够,她还要陪着嗉儿读书,嗉儿就是在曾祖母的陪伴下,把这一箱子书都读完了,那时候嗉儿大约十来岁,这些书在嗉儿的面前打开了一扇门,嗉儿只有进入书的世界,才感到无限的快乐,就是这样,连家中人都不明白,嗉儿为啥老爱一个人爬上那阁楼,一爬上去就是一半天不下来,嗉儿在做什么?他们不关心,反正嗉儿在家人的心目中,就是个行为怪僻,又丑又笨的,不讨人爱见的闺女,嗉儿想什么,嗉儿做什么,没人过问,这也是嗉儿想离家的一个原因,嗉儿觉得自己在这个家中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嗉儿有了一次离家进城的机会。 嫁到兰州的悦姑姑带着丈夫孩子回家省亲,她已经十年没有回家了,她离家的时候,据说是十分不情愿,是哭着走的,可是,十年后她是笑着回来的,她的丈夫,嗉儿该叫他悦姑父,是个很能干的人,肯定是挣钱不少,吃在脸上,穿在身上,嗉儿第一次从悦姑姑的容颜举止,气质风度,知道了城里人同乡下人的区别,蓉姑姑在嗉儿的眼中算是最漂亮的了,但是,嗉儿觉得和悦姑姑比,蓉姑姑就差一点,蓝姑姑算是穿衣打扮最时尚的了,但是,她好像没有悦姑姑洋气,黛姑姑算是很有才女气质了,但是悦姑姑显得更加的优雅,悦姑姑不但人才好,为人处世更是不一般,嗉儿听说悦姑姑回来了,飞快的跑到她的面前,她不嫌嗉儿脏,一把就把嗉儿抱起来了,以至于她的挺括洁净的衣服,被嗉儿的黑手抓了几个黑印子,嗉儿在她面前一点不拘束,在她的面前唧唧咋咋说了很多话,根本不管她爱听不爱听,父亲皱着眉头,对嗉儿说:“丑闺女,快点下来,看把姑姑的衣服弄脏了。” 悦姑姑笑着说:“没关系,大侄女蛮可爱的。”说着就从兜中掏出一大把糖块,把嗉儿的衣兜装满了,手上还抓一大把,嗉儿高兴的又蹦又跳,一双黑爪子,捧住了悦姑姑雪白的脸蛋,雪白的脸蛋上留下几个黑印子。 父亲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的宝贝闺女真的不会给他装面子,他气咻咻的把嗉儿从悦姑姑的怀中推出来,黑着脸“去一边儿,光知道吃,馋猫鬼。” 悦姑姑也皱皱眉头说:“哥,你和嫂子咋把闺女养成这样子。” 父亲说:“你嫂子不会娇养闺女。” 悦姑姑说:“不能光怨嫂子,您得多操心,这么好的闺女,可是一定得好好娇养,好闺女都是养出来的。” 坐在一边的黛姑姑也说话了:“就是嘛,咱哥和咱嫂,一个在外忙工作,一个爱下地干活,都顾不上收拾闺女,大姐,你没有闺女,要不你就把这个大侄女带到城里吧,城里条件好,你好好娇养,长大了肯定会像你,也是个水灵灵的大美女。” 悦姑姑说:“咱哥会舍的?” 父亲说:“闺女跟着大姑到城里享福了,我咋会不舍的,你要喜欢她就带走吧。” 悦姑姑说:“哥,你真舍得让我带走吗?我已经生俩儿子,俺身体不好,如果您把闺女给了俺,俺就不再生了,俺就把闺女当成亲生的养活。” 父亲说:“行,你不嫌丑就带走吧,给你。” 悦姑夫朝嗉儿招招手,嗉儿跑到他的面前,他拉着嗉儿的手说:“悦姑夫带你去城里,你去不去?” “城里有好吃的吗?” “有好多好吃的,想吃啥,悦姑父给你买啥。” “城里有新衣服吗?” “有,新衣服可多了,悦姑父给你买花裙子。” “城里的大人骂孩子吗?” “不骂,孩子有了缺点,就好好批评教育。” “城里有书吗?” “有,书店里的书可多了,想看什么书,悦姑父给你买什么书。” 嗉儿点点头:“那俺去吧。” 俗话说:“这有奶便是娘”这话好像有道理,对于孩子来说,对大人的感情,没有多大差别。谁养他,对她好,他就给谁亲,像嗉儿,对于亲生父母的感情就比较淡,因为嗉儿生下来是曾祖母养育,曾祖母去世后,就有外婆和舅舅照顾,回到水墅后,又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多,如今,悦姑姑说要带嗉儿到城里享福,嗉儿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嗉儿和悦姑父形影不离,生怕睡醒一觉他就撇下自己走了。 不过嗉儿最终没有跟着悦姑姑到城里去,因为,父亲他反悔了。 父亲反悔还是怨悦姑姑她自己,她把嗉儿的脸洗的白白的,还搽上雪花膏,嗉儿的脸蛋就白里透红,像个水蜜桃了,他把嗉儿的头梳得光光的,编个长辫子,绑上红绸带,最显眼的是,悦姑父给嗉儿买了花裙子,嗉儿穿上花裙子,像花蝴蝶一样在父亲的面前飞过来飞过去,父亲看的喜笑颜开“这丑小鸭咋成美天鹅了,这么好看的闺女,俺可舍不得给你们了。” 悦姑姑说:“哥哥,你可不能反悔” 父亲说:“俺反悔了,不给你们了,你们还是自己生个闺女娇养吧。” 奶奶说:“谁生的孩子谁养,俺这门里闺女也不多,不能随便给人。” 母亲说:“闺女是俺亲生的,俺会生就会养,虽然乡下没有城里条件好,俺也不舍得给你们带走。” 黛姑姑说:“不舍得给别人,就好好养,不就是手勤快一点,给闺女多洗洗,多梳梳,做件新衣服,我看这不难。” 母亲说:“有啥难,过去是生活赖,一家人连命都保不住,俺是忙了外面忙家里,顾不上闺女,就由着她长,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你哥也回来了,这一家人团圆了,俺这心里也舒坦了,俺还会不娇养闺女?” 悦姑姑知道这闺女是要不成了说:“不就是闺女吗?不给俺算了,俺自己生一个,俺就是看哥嫂负担重,想为你们减轻点负担,谁生的谁养,你们好好娇养闺女就行了,不过,娘得随俺到城里住一段时间,不能老侍候你们一家老小,也得帮俺带带孩子。” 奶奶说:“俺不去,俺走了,这一家老小恐怕连饭也吃不上。” 母亲说:“娘,你就跟着悦妹妹到城里享几天福吧,这有山靠山,没山独担,俺会把这家操持好的,不就是做饭做衣这点活吗?俺又不是笨指儿,还能学不会?。” 父亲也说:“娘,你就放心走吧,这做饭洗衣的活,她也会干,她干不好,我还会帮她干,悦妹妹上班忙,身体也不大好,你去帮帮她吧。” 奶奶还是不放心。 爷爷说:“这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你这婆婆不撒手,媳妇永远当不了家,你就去吧,这家中的事情有这么多人呢,孩子大人受不了症。” 悦姑父说:“你们一定得把这个闺女养的好好的,我再一次回来,如果看你们把闺女养的不好,我真的就带走了。” 不过这悦姑父他没有机会了,因为父亲和母亲把闺女养好了。 爷爷的话就是不错,这婆婆不撒手,媳妇永远当不了家,奶奶狠狠心,撂下了这一摊子,跟着悦姑姑去城里住了,母亲就有山靠山,没山独担,她就回归家庭,相夫教子,母亲确实不是笨指儿,她真的是聪明能干,她既能干好地里的活,也能做好家中的活,她这主母当得也算是很称职的,这做饭洗衣、纺花织布、裁剪缝补、洒扫清除,她样样都会做了,她就是里里外外一把手,而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做的饭菜比奶奶做的更有味,纺花织布的速度也大大超过奶奶,她其实也是很会养闺女的,闺女的脸被她洗白了,还搽上了雪花膏,闺女头也被她梳光了,编成了长辫子,丑闺女穿上她亲手缝的新衣服,也就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了,而父亲,也回归家庭了,他每个星期都回来,回来总给我们带好吃的,而且他还身体力行,他觉得母亲做的饭菜不够味,就亲自下厨,父亲的厨艺很不一般,做出的饭算是色香味俱佳,他不但努力的给我们增加营养,还十分关心我们的学习,他亲自检查孩子们的作业,不明白的地方,他还会给讲解,这培养孩子是最见功效的,特别是嗉儿,进步最大了,差不多都是班上第一名了,父亲母亲看着他的儿女们,身体在成长着,知识也在增长着,心中肯定是非常的无限的甜蜜和幸福。 一年后奶奶从城里回来,看见她的孙子孙女都吃的白白胖胖、穿的干干净净,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了许多,就对母亲说:“这个家你当的不赖,就继续当吧。” 母亲说:“娘,你就放心住闺女家吧,谁家饭好你去谁家,谁家钱多你去谁家,谁给你做的衣服好看,你去谁家。” 奶奶说:“那不行,当娘的最挂心的是日子过不去的儿女,这不是黛儿要坐月子了吗,她没有婆婆,我得去侍候她。” 乱云飞渡(五) 初为人师,是在十岁那年,嗉儿升到了三年级。 烽火烧红了全国,父亲到县上参加教师的百日集训回来,就不再回原来的学校里教书了。 因为,按照上级的指示,全国停课闹革命,大学生在城里造*,揪斗走资派,搞文攻武卫。县中学也组织了造*派,先夺了校长的权,又夺了县长的权,然后又背起背包上北京、下上海搞大串联,嗉儿他们是小学生,当不上红卫兵,也不能冲出校门闹革命,于是,就自称红小兵,让大人给做个红袖章,挂在胳膊上也很神气,虽然身在学校,心却飞到了轰轰烈烈的运动会场,老师们怕学生出事,像平时一样把学生关进教室,却没有事情给学生干,没有书本,没有作业,也没有钢笔,墨水,老师们谁也不敢给学生上课,因为以前的教材都被定为毒草,而新的教材又没有及时到位,“无事生非”这个词用到十几岁的狂放少年身上最合适,想想哪时的老师多难当,一个人看几十个学生,没有事情给他们干,真是闹翻了天,打架斗殴现象时常发生,不知是那位老先生,想出了这个好办法,让学生都背语录,真得感谢这位老先生,就是他的这一举措,成就了一代人,让十几岁的孩子背毛选,至少有三大好处:1、有利于共产主义人生观的形成,2、提高了遣词造句的能力3、提高的文学艺术修养,主席的书我最爱读,千遍万遍下功夫,深刻的道理俺细心领会,只觉得心里热乎乎,哎…好像那,旱地里下了一场及时雨呀,小苗儿挂满了露水珠呀,主席的雨露滋养了我呀啊,我干起革命劲头儿足,一字字啊一行行,一边那个读来一边儿想,革命的真理金光闪,句句话说在我的心坎儿上,嗉儿爱读语录,爱背语录,她的记性特别好,一本六十条,不到三天就背的滚瓜烂熟了,老三篇也很好背,她没用多长时间也就背熟了,老师对嗉儿惊人的记忆能力很认同,一上课就让嗉儿当面给她背书,这位老师确实是位好老师,她懂得因材施教,对于那些连一条语录都背不会的学生,她很宽容的原谅了他们,从不叫他们当面背书,不让他们在大家面前丢面子,而对于嗉儿,她则严格的近乎苛刻,嗉儿得亲自给她背书,错一个字都得挨批评,说实话,嗉儿是从心中埋怨过老师,嫌老师要求太严,嗉儿嘴上不敢说,心里嘟囔,“为什么别人背不会书都能过关,俺背不会书,就不能回家吃饭,”可是,嗉儿也没法,老师就是盯住嗉儿了,嗉儿不给她背不行,背的不熟更不行,不过,嗉儿觉得,给老师背书也很享受,这是个年轻的女教师,长得有点漂亮,嗉儿背书的时候,她就笑眯眯的拿着书,其实也不看,但是,只要嗉儿背错了,她就能给指出来,这说明她也早背会了,如果嗉儿背的好,她就笑着点头夸嗉儿聪明,嗉儿就是人来疯,老师越夸,嗉儿背的越好,老师不但私下里夸嗉儿聪明,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夸嗉儿聪明,还让嗉儿当她的助手,帮助那几个背书慢的同学背书,还让嗉儿给同学们介绍学习的经验和体会,在她的引导和鼓励下,嗉儿背会了《六十条》,她又让嗉儿背《老三篇》,嗉儿背会了老三篇,她又给嗉儿增加到了《老五篇》,那些深奥的理论经典,可不是好背的,甭说嗉儿就是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就是现在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让他们背背试试,可是,嗉儿都将它们背会了,嗉儿觉得这背书,就是最大的享受,就是因为嗉儿会背书,她受到老师表扬,得到同学的尊敬,嗉儿的自尊心和虚荣心都得到了最大的满足,嗉儿这只馋猫不仅爱吃美食,也爱读美文,而《主席诗词》就是美文了,嗉儿不但把原文细嚼烂咽了,连注释都吃进肚里了,但是仍然不能满足嗉儿的求知欲,嗉儿不但有很高的求知欲,还有很高的表现欲,嗉儿不满足于给老师一人背书了,俺喜欢站在几百人簇拥着的大台子上背书,嗉儿虽然只有一米多一点,但是她这矮个子站在台子上,把所有的高个子都比下去了,台子下的高个子都仰着脸看嗉儿这矮个子,还给她鼓掌叫好,用一种羡慕而又嫉妒的目光看她,想想吧,那是一种何等的荣耀。 学而优则仕,嗉儿学习好不是为了当官,嗉儿没有当省长的理想,嗉儿就是听了父亲的话:“闺女,好好念书,长大了女承父业,当个教书先生”,这个理想并不大,但是实现起来也不是很容易,想想,老师是吃开口饭的,不会背书的老师,就不是好老师。 那一天下午,嗉儿和另外几名背书好的同学,被请到了校长室,学校的领导交给他们一个任务,回家帮助那些六七十岁,甚至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背语录,这天下就多了一段奇文轶事,父亲的经历在女儿身上再现了,不过,嗉儿比父亲还厉害,父亲那时候是孙子教爷爷,嗉儿可是重孙女教老奶,这小老师教老学生可是很有意思。 嗉儿的学生是两位年过八旬的老奶奶。 这两位老奶不是嗉儿的亲老奶,我们村就是个小村庄,二十多户人家,一百多口人,却有十多姓,大都是穷苦人家从别处逃荒来的,没有根深蒂固的宗族观念,无论姓王、姓赵、还是姓姬、姓高,只要对脾气就亲如一家,否则,亲兄弟也反目成仇,不知何时传下来的规矩,不同族,不同姓,却有统一的辈分,我们家在村里辈分较低,和我一般大的伙伴,辈分却都比我高,我得给她们叫姑姑,甚至姑奶,那些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就不用说了,基本上都是老奶,乡下的妇女没有地位,甚至没有名字,这些老奶都以老爷的名字称呼“麻子老奶”“石磙老奶”“柱老奶”“水老奶”如果感到叫名字显得不够亲热,就随这些老奶在家族中排行,称作“大老奶”“二老奶”“三老奶”“八老奶”,如果感到这样的称呼还不够亲热,单独碰面就干脆直呼“老奶”别看这一句老奶,叫的亲热和不亲热区别可大了,尊敬长辈怜惜晚辈是村里的规矩,母亲常常教训俺:“见了长辈要有礼貌,俗话说,抬手不打笑面人,甜嘴一张吃天下,”记着母亲的话,嗉儿见了面就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老奶,老奶喜笑颜开夸嗉儿有礼貌,手中有了好吃的总会分给嗉儿一点,嗉儿不就是馋猫吧,馋猫就有媚态呀。 夏天的中午,大人们歇晌,我们这些孩子没有瞌睡,老奶们也没有瞌睡,坐在一起做针线,拉家常,也喜欢帮我们这些小闺女们洗头,逮虱子,梳辫子,冬天闲来无事,我会约几个小伙伴,一同来到一位老奶家,坐在她的火炉旁,给她聊天解闷儿,老奶总要想方设法给我们倒腾点吃的,一块烤红薯、一把落花生,几块甜柿饼,对我们都是稀罕的美食,现在的孩子不会理解处于饥饿状态中的孩子的感受,那时候,吃就是生活的全部内容,大年初一,这些老奶们,无论手头多么紧,都要在口袋中装上几个分分洋,也就是二分。五分的硬币,只等着我们这些晚辈去给她们拜年,甜甜蜜蜜的叫一声老奶,再给老奶跪下磕个头,老奶则会掏出钢洋,眉开眼笑的塞到我们手中,“去吧,买糖吃。” 嗉儿要教的这两个老奶,都八十岁了,按实际辈分,就是俺的祖奶奶,但是老奶说,祖奶奶把它们都叫老了,所以自降辈分,让俺给他们叫大老奶和二老奶,这两个老奶都是文盲,没有念过一天书,耳聋眼花没有几颗牙齿,现在让她们背语录,无异于赶鸭子上架,但是不背又不行,因为我们村是县长亲自抓的学毛选先进典型,年轻人吃饭睡觉干活前,都要背语录,但是,只有年轻人会背,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七八十岁的老头儿、老婆儿也会背,才算是真典型,于是上级布置了任务,统一布置,硬性任务,七十岁以上的每人至少要背会十条,八十岁以上每人要背会五条,三天后上级就要来检查验收,谁若背不会毛主席的语录,谁就是对毛主席没有感情,不热爱毛主席,这些老太太,都是在旧社会吃过苦的,尤其是这俩老奶,童养媳出身,苦大仇深,是毛主席把她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火坑,她们是真的把毛主席视作救命恩人的,现在,让背毛主席的语录,热情高的很。我在教她们之前先背了好几条,老奶夸俺背得好,老奶老了,长的不好背,我就挑了一条最简单的教她们背。 我先念一遍“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大老奶跟着念一句:“贪窝和乱飞是鸡大腿犯罪。” 我忍不住笑了,再念一遍“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二老奶也跟着念一句:“贪污和浪费是鸡大犯嘴。” 我教了四五遍说:“大老奶您背一遍吧” 大老奶背:“贪窝和乱飞是鸡大腿犯罪。” 二老奶指着大老奶笑,你背错了:“翻胃和拉稀是你吃鸡大腿犯罪。” 我捧腹大笑说:“老奶,你俩都背错了。” 可是我当时也就是死记硬背,没有老师给我们讲意思,可是不给她们讲意思,她们肯定是背不对,闹笑话是小事,还可能犯********,篡改语录,轻则游街批斗,重则就是·····。嗉儿就根据自己的理解给老奶讲意思:“贪污,就是多吃多占,把公家的东西拿到自己家,浪费就是花钱大手大脚,不知道节俭的意思,极大的犯罪就是犯了很大的错。”嗉儿这一解释,两个老奶恍然大悟,大笑起来:大老奶说“看咱俩,光知道吃了,又是贪窝,又是犯嘴的,这叫外人听起来不得笑掉牙了。” 二老奶说:“幸亏孙女把意思给咱说明白了,要不到时候咱不知道再冒出来个什么新鲜名词呢,什么鸡大腿,鸡脖子的,咱不就是光想着吃了吗?” 大老奶说:“咱这小孙女,真中,小小年纪,伶牙俐齿,不光会背书,还会讲书,长大了就是个教书先生的料。” 二老奶说:“有啥老的就有啥小,好孙女,你可要好好念书啊,长大了像你亲伯一样当个教书先生,吃好的,穿光的,可不在这乡下啃土、喂猪。” 俺说:“老奶,俺听你们的话,好好念书,长大了当个教书先生。” 大老奶说:“孙女,挣了钱,可不能忘了老奶啊。” 二老奶说:“得给老奶买好吃的。” 我说:“行,给您买两只鸡大腿,还有鸡脖子。” 可惜两位老奶没有吃上嗉儿买的鸡大腿,因为在俺当上教书先生之前,他们就去世了。 两个老奶很欣赏嗉儿,她们见了嗉儿的母亲,就说嗉儿是上学读书的材料,要母亲“好好供闺女上学,长大了能当个教书先生。”在她们的心中,这教书先生就是最崇高的职业了,母亲她也希望嗉儿好好读书,长的了能像悦姑姑、黛姑姑一样,在城里工作,比在乡下享福,但是,她的愿望不能实现,因为,嗉儿没有学上了,不仅是嗉儿没有学上了,父亲也没有学教了,全国都停工停课了,整个教育系统都瘫痪了,听说教育部长都进五七干校了,他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他手下的兵将们自然是四散漂流了。 父亲从外地回到家,也算是因祸得福,否则按照正常的程序,他是很难回到家乡当老师的,但是,在当时他确实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他除了教书还会干什么,地里的农活,他干不好,他就是怕脏怕累,他和母亲一起锄地,母亲锄两行,他锄一行,一边锄一边背:“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水着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他真正体会到母亲的辛苦了,他只是和母亲一起锄了一晌地,就累得腰酸背疼腿抽筋,而母亲锄完地回到家,还要做饭,洗衣、喂猪、还要纺花、织布,做鞋、做衣服,不过,母亲她是干惯了,不觉得有多累多苦,反而心中很愉快,这乡下的女人,最易于满足,母亲觉得她的日子很舒心,丈夫回来了,家团圆了,地里的活、有人帮他干了,晚上也有人、陪她说话了,如果说她还有点发愁的话,就是他的孩子都没有学校上,十来岁的孩子,你不叫他们上学,他们就像无王蜂一样爬高上低,东游西串,像脱缰的野马没个约束,不是儿子的头被打破了,就是闺女的衣服被刮破了,她整天是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些脱缰的野马会给她闯什么祸,父亲也发愁,他是忧国忧民,他就是个教师,他的阵地在学校,如今他的阵地没有了,他就是无用武之地了,他感到非常的失落和憋气,他觉得自己当农民,苦点累点倒是没有什么,可是,他看到他的孩子们,不能上学,到处闲逛,惹事生非,他就着急,他一着急,就发脾气,他看见儿子有气,儿子下河洗澡摸鱼,弄得满身泥水,他训了儿子,气还没消,就看见闺女爬上几丈高的树上,摘桑葚,他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听见咔嚓一声树枝断了,闺女从树上掉了下来,一脸的血,胳膊腿没有跘断,。他真的气的伸开巴掌,但是他没有打出手,他跺跺脚,愤愤然:“这可叫人咋办呀。” 爷爷说:“这好办,你也不用生气,这是世事到这里了,全国都停课闹革命了,不是咱一家两家,人家咋过,咱也咋过。” 父亲说:“我除了会教书,其他的都干不好。” 爷爷说:“那不一定,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你只要能把书教好,其他的也都能干好,既然别人家的孩子,不要你教了,你就教教自家的孩子吧,家中的活,不要你做了,我身体还不赖,能帮你再做几年,你就当个家庭教师,教教你的孩子吧。” 父亲说:“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教他们什么?” 爷爷说:“你是咋教学生的,就咋教你的孩子,教他们背背书,写写字,打打算盘,最重要的得教育孩子学做人,多给他们讲些做人的道理,咱这是书香门第,家学渊源很深厚。” 父亲说“那些都是老传统了,跟不上形势了。” 爷爷说:“什么老传统,跟不上形势了,这世事都是在不断变化的,甭看现在这些老传统,不定到那一天,就是宝贝了。”父亲说:“我也想着这世事是暂时的,一个国家能不要学校,不要教育?不培养人才?”爷爷说:“我赞成你的想法,你想想,那些年大炼钢铁,把多少大树都砍了,现在木材多么贵,这物以稀为贵,不要看现在都是读书无用,书籍被烧了,有文化的人受歧视,总有一天,这文化人会很吃香。”父亲说:“您说的都是以后,不知何年何月的事情,这眼前的事情该咋办呢?”爷爷说:“咋办,当个好宅辅,把咱这个家管好,你媳妇辛苦了这么多年,如今你回来了,当然要帮她理家,帮她管教孩子,特别是你的大闺女,不管咋说是咱氺墅的大公主,不能放任自流,你要重点培养,这闺女的聪明不在黛儿之下。”父亲说:“不行,她和黛儿差得远,笨,学习不好。”爷爷说:“这孩子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你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灵性的很,见啥学啥,一学就会。” 父亲说:“以前我工作忙,没有时间辅导她,现在我闲下来了,就好好的教他们。”爷爷说:“除了教育好孩子,还要做一件大事。” 父亲说:“什么大事?” 爷爷说:“盖房子,把氺墅修的漂漂亮亮的。” 父亲说:“眼下这日子,我的工资不发,队里分的这点粮食够吃都不赖了,哪还有闲钱盖房子?” 爷爷说:“眼前就有一笔横财要发,不仅咱中院盖房子,东西两院都要盖房子。”父亲说:“亲伯你做好梦了吧,甭说横财了,发一笔小财都可以,至少有领导发发慈悲,把拖欠俺的工资发了,让俺给孩子们买件新衣服。”爷爷说:“不需要你的工资,这馍不吃在篮子里攒着,你的工资不发就攒着吧,国家不会昧你们这俩工资的。”父亲说:“亲伯,您怎么知道国家不会昧俺的工资,你真的像外人说的长着前后眼,能掐会算?”爷爷说:“我也不是能掐会算,我就是坚信这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国家连国债都不昧俺,还会昧你们干部的工资?” 父亲还是不明白。 爷爷说:“亲伯没有长前后眼,亲伯就是有一颗爱国的心,在国家困难的时候,咱也要帮助国家,这有了国,才会有家,五零年秋天,你为了抓土匪头子刘庆霖,跑到兰州,赎回了咱家的宝贝碧玉镯,到了西安,你却把它捐给了香玉剧社,支援抗美援朝,亲伯说你做得对,因为亲伯在家也做了一件事,就是买了一笔爱国公债,这笔公债的名字是“人民胜利折实公债”,就是为抗美援朝发行的,当时很多人都不敢买,你奶也说给国家做生意不保险,倒是你媳妇支持我说:“反正这笔钱放着也不用,现在国家困难,就买国债吧,”你想想从那时候起,到现在多少年了?” 父亲说:“十五六年了” 爷爷说:“我本来也不抱希望了,不管怎么说,这钱是支援国家了,国家不还,说明是国家有困难,没想到,前两年国家给付息了,今年要还本金,这不是一笔横财吗?” 父亲说:“这笔钱数量不小,你咋会有这么多钱?” 爷爷说:“这笔钱是你老姑奶的养老钱,洛阳城破,华之云自杀,老蒋十分震惊,亲自派专机接走了华若岚,而将你老姑奶送回水墅养老,并给了一笔抚恤金,老姑奶就将这笔钱给了你爷,你老姑奶去世后,你爷将它拿出来,想让我把院子赎回来,我没有赎院子,而是买了公债。” 父亲非常高兴说:“这真是飞来的横财,亲伯您真是太伟大了,像这种利国利民的事情,咱不做就是傻子,亲伯,您说说,这笔钱怎么花。” 爷爷说:“当然是修水墅了,这件事就由你挑头,亲伯老了,不管事了,你和东西两院商量着办,咱们三家都盖房子,要把氺墅拾掇的漂漂亮亮的。” 氺墅大兴土木,三个院子都盖了新房子。 这让村里的人家都很羡慕,当他们知道,这盖房子的钱,是十几年前爷爷买的国债,就更加的佩服爷爷了,难道爷爷真的长着前后眼吗?爷爷说:“那里长什么前后眼,想想我们现在的好日子来的可是不容易,刚解放那会儿,国家非常困难,美国侵略朝鲜,其实就是想侵略咱中国,咱中国的老百姓,可是吃够了战争的苦头,咱氺墅就更不用说了,哪一次破产都和战争有关,可是,只要打仗就得花钱,国家发行国债,很多人不敢买,害怕这钱打水漂了。” 我说:“那爷爷你就不怕打水漂?” 爷爷说:“那时候没想这么多,这钱是支援抗美援朝,就是打了水漂,也值。” 我说:“爷爷您倒蛮有爱国心的。” 爷爷说:“爱国心人人都应该有,这国家国家,国和家不能分开,你为国家做事了,国家不会亏了你,你看看,这都过了十几年了,国家还是把钱给咱了,这钱是你玄祖大姑奶留的,她这就是惠及子孙后代呀,所以,爷爷告诉你,这做人要厚道,要看的长远些,要为子孙后代积点德,也留点财。” 乱云飞渡(六) 嗉儿十岁生日的那一天,氺墅发生了一件大事。 氺墅门楣上皇帝赐的匾额被摘掉了,玄族娘留下的一箱子手抄本被烧了,前大屋顶上的飞檐走兽被砸掉了,就连曾祖母烧香用的香炉銮驾都被毁坏了。 那是一个久旱不雨的夏天,炎热的烈日烤得田里的庄稼都卷了叶,水墅门口的浇花井差不多也干涸了,猫儿狗儿都藏身在阴凉下,眯着眼一动不动,小鸟也不知躲匿到什么地方去了;草木都垂头丧气,像是奄奄等毙;只有那知了,在枝头发出刺耳的尖叫,叫得人心烦意乱,街上的柳树、榆树、桑树、都像病了似的,叶子上挂满了尘土,枝条一动也不动,这一天是阴天,浓重的云团堆满天空,但就是不下雨,人们都觉得,像被放到了大蒸笼里一样,闷的人喘不过气,莫名其妙的就想大哭一场。 接近中午的时候,一阵锣鼓声,咚咚锵锵的打破了凝重的气氛,人们纷纷涌到街头,看见一群年轻的学生,打着旗,唱着歌,精神抖擞的进了村,在村中央的大碾盘旁边停住了,小村的人喜欢看热闹,都从家中跑出来涌到村中央,十几岁的孩子,更是爱凑热闹,从人缝里钻到前面看稀罕,嗉儿挤到了前排,兴趣盎然地看表演。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跳到碾台上做宣传,胳膊上带一个红袖章,红袖章上有红卫三个大字,和她一起来的十几个人,都和她年纪相仿,也都像她一样带着红袖章,神情庄重而激越,红卫们一个接一个的站到台子上做宣传,呼口号,下边听得群众也跟着呼口号,场面很是热烈,讲完话后,又开始表演节目,就是跳《忠字舞》,姑娘们的舞姿很优美,嗓音也很清脆,赢得了下面观众阵阵掌声,做完宣传,演完节目,他们并不走,因为他们还有一项使命,就是“破四旧,立四新”所谓的四旧,就是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他们路过氺墅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氺墅门媚,上挂的那块皇帝御赐的匾额,说:“封建社会都推翻了,这门楣上还挂着封建皇帝,御赐的匾额,得摘下来。” 爷爷从家里走出来说:“摘下来,一定摘下来。” 爷爷亲自搬来了梯子,亲自上去把匾额摘了下来。 红卫抬起头,又看看房子,指着房顶上的飞檐走兽说:“这些东西,也是旧文化,也得敲掉。” 爷爷说:“这房子太高,上去危险。” 一个红卫背了一段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另一个红卫说:“无数革命先烈为了革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们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天不拍,地不怕,谁愿意上房子?” “我上” “我也上” 三四个上了房子,敲碎了房脊上的飞檐走兽。 爷爷平静的站在那里,好像还面带微笑着说:“我们家还有好多旧书,你们破不破?” 那个红兵的头头说:“当然破了。” 爷爷领着红兵进了家门,搬出了一箱子旧书说:“这才是真正的旧文化,俺全给你们搬出来了。” 一个红兵从衣兜中掏出一盒火柴,刺啦一声,一朵火苗,像毒蛇的信子,倏地一下就窜上了书堆,那些书都是旧棉纸,再加上气候干燥,书一见火就燃起来,不到十分钟,一箱子书就化为灰烬了。 红兵说:“你们氺墅的四旧真多,还有什么?都拿出来烧掉。” 说着就要往屋里冲,爷爷拦住他们说:“还有两身戏装和几幅名人字画,我给你们拿出来。”爷爷将玄族父穿过的两身戏装,还有几幅名人字画都拿了出来,扔到了火堆上,虽然爷爷的态度很好,但是红兵还是不走,有两个人冲进了母亲的房间,母亲的箱子没有上锁,他们打开箱子翻拣四旧,看见箱子里有一只精美的铁盒子,铁盒子画着一个美女,这美女很可能就是一位电影或戏剧明星,盒子里装得是首饰,这个盒子被他们悄悄拿走了。 爷爷好说好劝,总算把这群人哄走了,临走,又把土地庙里的一个大香炉给砸碎了,土地爷的塑像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土地爷面朝下趴着,爷爷把他捡起来,用衣襟擦着土地爷脸上的灰尘:“土地爷,你可不要怪罪这群孩子,他们不是搞破坏,而是搞革命,不破不立,破旧立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土地爷看着爷爷笑,一副神仙不计凡人过的派头。 父亲收拾院子,我们兄妹也都来帮忙,不大一会儿院子就被收拾的整整齐齐了,母亲和奶奶也做好了午饭,“今天是氺墅大公主的十岁生日,咱们全家吃点好的庆祝一下。”母亲天不亮就给父亲说了,父亲说:“我宝贝闺女的生日我会忘了?”说着就起床了,骑上永久牌的自行车,到集市上赶了集,父亲拿起大扫帚将院子扫干净说:“今天的太阳不毒,就坐院子里吃饭吧。”哥哥把一张大圆桌搬到了院子中间的枣树边,大枣树的阴影遮住了太阳,嗉儿和妹妹忙着搬来凳子,三岁的弟弟,也学着哥哥姐姐的样儿,搬起一个大凳子,放到爷爷的面前,要爷爷坐,爷爷夸他是大力士,确实,三岁的弟弟个子大,肚子大,力气大,脾气也大,爷爷叫他大力士,父亲叫他大肚皮,母亲叫他大罗汉,姐姐则叫他大饭缸儿。 这儿的风俗,生日要吃长寿面,奶奶擀的面条细又长,母亲做了肉杂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一人一大碗杂酱面,七八口子人围在一起,噗噜噗噜吃的香,桌子上还有几盘凉菜,中间放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了两个煮鸡蛋,煮鸡蛋是大饭缸儿最爱吃的,他就是鸡蛋命,看见鸡蛋就啥饭也不吃了,大饭缸儿放下自己的面条碗,两只手同时发力,把两个鸡蛋都拿到了手中,坐在身边的奶奶把鸡蛋夺了过来,说“今天是大姐的生日,这两个鸡蛋是给大姐吃的。” 大饭缸儿又从奶奶手中夺走鸡蛋“不要给大姐吃。” 母亲也哄大罗汉:“好孩子听话,今天呀是大姐的生日,这鸡蛋给大姐吃了,大姐每天抱你,你不给大姐亲吗?” 大罗汉攥紧鸡蛋:“大姐不爱吃鸡蛋嘛,大罗汉爱吃鸡蛋。” 爷爷也哄大力士:“你是爷爷最好的孙子,你把鸡蛋给大姐吃,爷爷后晌给你买糖吃。” 大力士看看爷爷,摇摇头:“我不吃糖,我要吃鸡蛋。” 哥哥说:“弟弟最听哥的话,把鸡蛋送给大姐吃,哥把蝈蝈送给你玩儿。” 弟弟把鸡蛋放到鼻子边上闻了好一阵儿,还是没有送给大姐,奶奶叹口气说:“这孩子咋就不像咱家的人,这么护食,这、长大了可是不行。” 爷爷也说:“这孩子是被惯坏了,他的心中只有他,现在他小,不教育,不理料,长大了可是不行。” 母亲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狠咄咄的从弟弟大罗汉手中夺过鸡蛋塞到嗉儿的手中“今天,这鸡蛋就是不能给你吃。” 大罗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三岁的孩子精似驴,更不用说这是个智力超常的弟弟,他平日里就是会看人脸,他知道全家人都宠他,他说咋就得咋,稍有不顺意就驴踢马跳的大吼大叫,特别是在饭桌上,全家人为了息事宁人,都顺着他的意,可是,他没有想到,今天的情势不同了,爷爷对父亲说:“这孩子的脾气太大了,性子太暴烈,家中人都惯着他,他只想自己,如果现在不扭他的性子,长大了就难收拾。” 父亲绷着脸一直不吭气,嗉儿把鸡蛋皮剥掉,放到嘴边,正要咬一口,大饭缸伸出手把鸡蛋打掉在地上:“你是坏大姐,你吃我的鸡蛋,你吃我的鸡蛋。” 嗉儿赶紧把鸡蛋又捡起来,洗一洗说:“大姐不吃,给你吃,给你吃。” 可是大饭缸儿却将鸡蛋打掉在地上,像牤牛一样嚎叫起来。 父亲铁青着脸大吼一声:“不好好吃饭,滚下去。”话音刚落,一巴掌落到了大肚皮的脊梁上,大肚皮正在气头上,哭得岔了气,奶奶吓得脸煞白,要帮孙子揉,父亲说:“甭管他,让他哭够。” 弟弟的哭声有长变短,由高变低,渐渐地变成哽咽和抽泣,他用手蒙着眼,从指缝里看看人,先看爷爷,爷爷面无表情的吃饭,再看奶奶,奶奶不声不响的吃饭,再看母亲,母亲目光呆滞的吃,再看哥哥姐姐,哥哥姐姐也都不吭声低着头吃饭,再看父亲,父亲咬着嘴唇,脸色十分难看,他第一次有了被抛弃的感觉,他幼小的心灵肯定是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他慢慢的不哭了,自己端起饭碗,把碗里的饭全吃完了,看着桌子中间的那两个鸡蛋,嗉儿说:“大饭缸喜欢吃,就吃吧。” 大饭缸拿起来看看父亲,父亲努着嘴不吭声,再看看母亲,母亲轻轻叹口气,再看看奶奶,奶奶也是不发表意见,他知道,奶奶不发表意见,就是发表意见,奶奶是不同意他吃,他拿起鸡蛋递到嗉儿的手中说:“大姐,你吃鸡蛋。” 嗉儿笑着说:“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姐姐吃一个,你吃一个,好吧。” 大饭缸吸吸嘴,看看哥哥,哥哥摇摇头,大饭缸儿说:“大饭缸儿吃饱饭了,吃不下鸡蛋了。”说着还拍拍鼓扥扥的大肚子。 父亲忍俊不禁,一口饭喷了出来。 母亲也长长的舒口气,脸上有了笑意。 爷爷说:“孙子真懂事,是爷爷的好孙子。” 奶奶说:“我就说嘛,水墅的孩子都不是护食鬼。” 父亲说:“现在咱们开一个家庭故事会,谁先讲?” 哥哥说:“谁岁数最大谁先讲。” 爷爷说:“我给你们讲一个孔融让梨的故事。” 嗉儿说:“孔融让梨谁不会讲?” 母亲说:“那你给大家讲讲吧。” 孔融,字文举,他是孔子的第二十代孙,孔融小时候聪明好学,才思敏捷,巧言妙答,大家都夸他是奇童,孔融4岁时,就已能背诵许多诗赋,并且懂得礼节,父母兄弟都非常喜爱他,有一天,父亲买了一些梨子,特地拣了一个最大的梨子给孔融,孔融摇摇头,却另拣了一个最小的梨子吃,他说:“我年纪最小,应该吃小的梨,你那个大的梨就给哥哥吃吧。孔融礼让的故事,传遍了乡里,村里人都夸他是好孩子。 嗉儿的故事讲完了,弟弟眨巴着小眼睛,好像能听懂一样,父亲说,“咱家不是也有一个小孔融吗?” 弟弟说:“是谁?” 父亲说:“就是你呀,大罗汉,你不是把鸡蛋让给姐姐吃了吗?” 哥哥说:“我也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一个苹果》,这个故事发生在抗美援朝的时候” 哥哥讲故事就是背课文,这课文是他刚学过不久的,他记得很熟,背的很流利,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快慢节奏都掌握的很好: “连长,给!一个苹果。”这是五连支援我们战斗的一个火线运输员,年龄顶多不过二十岁,身体矮瘦矮瘦的,刚刚跨进防炮洞,一卸完身上背着的弹药,就递给了我一个苹果。防炮洞只有三米长,两米宽。黄昏时分借着洞口闪进的亮光,我看到这个年轻的运输员,满身尘土,下身的单裤经过一路在敌炮火下爬行、打滚,已经撕了好几条口子了,脚脖上也划破了好几处,浸着血迹。我注视着拥瞒脸汗水和瘦长的脸孔,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似的问:“哪里来的苹果呀?”“我是在半路上拾的。连长,你的嗓子哑了,吃了润润喉咙吧!”这是事实:自从二十四****连出击开始,除前天晚上营长给了我一块二寸长的萝卜外,七天以来,我们没喝过一口水。我的喉咙早就干得冒火,烟熏火燎般地难受。不用说,战士们更干渴得厉害。“你们运输辛苦,还是你吃了它吧。”我对运输员同志说。我想到他这些天来和我们一样过着艰苦的生活,也够苦了。“不,我在路上可以喝凉水。”他对我羞怯地笑着,推让着,固执地说什么也不肯吃。谁都知道,通往后方的三里路内是找不到一滴水的。这个运输员因为爱护我们而撒了谎。我怀着感激的心情,望着这个显见是用心擦得很干净的苹果:它青里透红,发出诱人的香味。这会儿,不用说一个,就是一二十个,我一个人也能吃完。“给谁吃呢?”我拿在手中颠来倒去他想。这时,步话机员李新民正在我的身旁,向上级报告战斗情况。他的沙哑的声音,使我突然注意到:这个平时爱说爱唱的步话机员,这些天来,在日日夜夜的战斗中,一直就没很好地休息过,他的嗓子已经全哑了,嘴唇干得裂开好几道血口子,血痂还凝在嘴唇上,满脸的灰尘,深陷在黑色眼眶里的两只眼睛,像害热病似的布满了血丝,红得可怕。“李新民,你们几个人分着吃了这个苹果,润润喉咙,好继续工作。”我把苹果给了他。李新民出神地看着我。他知道我的脾气:话出口就不收回。他回头看了看另外几个人,又看了看睡在洞子里面的伤员蓝发保,把苹果接了过去.却并不吃,转手给了蓝发保。从来没离开过我的通信员蓝发保,在一次执行通信任务中被炮禅打断了右腿,现在睡在那里,很少听到他的呻吟。他的脸黑黄黑黄的,嘴唇干得发紫。他拿起苹果正准备吃,突然向周围望了望,又团住嘴,把苹果放下了。原来他才发现一共只有一个苹果。“连长,你几天没喝水了,你吃吧,吃了好指挥咱们打仗。’不管别人怎样劝说,蓝发保说什么也不吃,还是把苹果递给了我。干是,我又只好把苹果递给了司号员,司号员立刻转手递给了身旁的卫生员。卫生员又把它交给了自己日夜照顾着的伤员蓝发保。最后,苹果转了个圈儿,还是原样落到我的手中。再传下去是没有用的。我知道:越在最艰苦的时候,战士们就越特别关心自己的首长。我不吃,他们决不肯吃。于是,我决定由我们八个人共同来分吃这个来之不易的苹果。吃苹果也要作一番动员。我用按哑的声音说:“同志们,我们能够夺回阵地,赶走了敌人,难道我们就不能吃掉这个苹果吗?”看看谁也不吭气,我紧接着再逼近一步:“来,一人分吃一口,谁不吃谁就是对胜利不关心!”说罢,我先咬了一口,就转给李新民。李新民放到嘴边,只轻轻咬了一小口,就交给身旁的胡景才。然后一个挨一个地传下去。这回是转了一圈,苹果还剩大半个。“是谁没有吃?”我问。仍然没有人吭声。我真有点不满意了,刚想说几句责备的话,命令大家认真地把苹果分吃了,可是,我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格外沉静。在昏暗中,我看见一向表现乐观的步话机员李新民,面颊上闪动着晶莹的泪珠;借着洞外射进来的微弱的光线,我看见每个同志都在用手擦着眼睛。一种强大的感情立刻向我冲来,一瞬间,我像给什么东西塞住了喉咙似的。在这战火纷飞的夜晚,我被这种发自阶级友爱的战友间的关怀深深激动着,进出了幸福的、骄傲的泪花。 哥哥的书背完了,全家人报以热烈的掌声,都说哥哥讲的好。 轮到妹妹讲了,妹妹说:“我讲个大姐的故事吧,每次妈妈给她一个馍,让他来分,她总是把大块的给我吃,小块儿的给她自己吃,大饭缸你知道吗,大姐每天都喂你吃鸡蛋,她可不舍得吃一口,今天大姐过生日,你还给她抢鸡蛋吃,你太不好了,再不改,二姐不喜欢你了,不背着你玩了,也不给你编蚰子笼儿了。” 大饭缸儿仰着脸说:“那是大姐饭量小,吃的少吗,我不是把鸡蛋给大姐吃了吗?我以后再不给大姐抢鸡蛋吃了,二姐还喜欢我吗?” 妹妹说:“当然喜欢了,以后二姐不叫你大饭缸了,叫你好弟弟。” 妈妈说:“我也讲个故事吧”,母亲讲的是曾祖母的故事,曾祖母是被饿死的,困难时期,她把她碗里的面条,都给了嗉儿吃,嗉儿活过来了,她饿死了。 爷爷说:“我讲个水墅老祖宗的故事吧,我们的太祖爷和太祖奶,最是厚道人,分家的时候,他们把大宅子,好地都让给哥哥,他们兄弟搁使得老是好,兄弟一条心,黄土变成金。” 哥哥说:“爷爷我就不明白了,咱氺墅这三座大院子,为啥东西两院都是通院子,咱家住在中间,却是半个院子。” 父亲说:“咱家的后半个院子,被你爷爷卖掉了。” 哥哥说:“为啥卖掉。” 父亲将卖院子的故事讲给我们听,说:“你们兄弟姊妹要好好学习,将来干大事,挣了钱,再把院子赎回来。” 母亲说:“其实东西两院也不是完整的院子,东院的后院有咱一半,西院的后院也有咱一半,都是你爷心好把属于咱家的院子给了个东西两院,所以,咱就成了半个院,东西两院都成了完整的院子。” 哥哥说:“爷爷,你这可就做的不对了,这院子哪能随便让人呢,主席教导我们说:“针锋相对,寸土必争,一寸土地也不能给敌人。”爷爷说:“东西两院住的都是咱自家亲人,不是敌人,这里面的事情复杂。”母亲说:“亲伯,你就讲给孩子们听听吧,否则日后说不清楚了,让后代子孙心中结疙瘩。” 爷爷从先祖爷的故事讲起,氺墅祖宗们兴家立业的故事,感动着我们兄弟姐妹。 爷爷说:“咱们氺墅这三座院子一样大,是从你高祖爷手中分好的,东院为长,中院为尊,西院为辅,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东院住的是你们的玄族大伯,他是从山庄过继过来的,因为他的父亲是长子,他的年龄又比你们的玄族父大,是兄长,所以,你高祖奶做主,让他住了东院,那时候只有东西两院,西院是你们的一个高祖姨娘买来并入氺墅的,她是你们高祖奶的亲妹子,她嫁在一个官宦之家,丈夫死后,给她留了很多钱,她就带着一个女儿来到咱们氺墅,买下了西边的这处宅子,和咱们住的这中院合起来,让你们的高祖爷修园林,就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不过,比大观园小,也没有大观园那么奢华,你高祖爷是个园林专家,他到江南参观了许多园林,回来后就想仿照豫园,修一个北方的大园林,可惜,这园林没有修好,咱家就败了,你们的玄族伯和玄族父在洛阳经营的货栈破产了,你们的玄族父是个艺术家,货栈破产后,他们兄弟俩就和金陵来的大剧社合作唱戏,你们的玄族父和玄祖母都很会唱戏,结果你们的玄族父累死在了舞台上,留下你们玄祖母带着你们的曾祖父才两三岁,孤儿寡母,在洛阳无法生活,你玄族父在老家还有一个大老婆,就是你们的玄族娘,她就是你们高祖姨娘的女儿,长大后嫁给了你们的玄族父,她是你们玄祖父的正妻,是咱氺墅的主母,她可是了不起,她读了很多书,她不生孩子,据说就是她在书中知道,近亲结婚,会生傻孩子,所以,她就和你玄族父商量决定,不生孩子,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她也是咱氺墅的功臣,她人很厚道,为了给家族传宗接代,她接纳了你们的玄祖母,她对你们玄祖母很好,你玄祖母生的四个闺女都是由她养大,你们的玄族父死后,她就把你们的玄祖母接了回来,她俩姐妹相称,把这个破败的家撑了起来。 你们的玄族娘去世的时候,把氺墅重新分了一下,你们的曾祖父兄弟三个,东院住的是你们的大老爷,中院住的就是你们的亲老爷,他是老二,西院住的是老三,他和东院的大爷是亲兄弟,但是却和他二哥最对脾气,外人不知道,都以为他俩是亲兄弟,你们的三老爷一辈子没有娶媳妇,当然也没有孩子,过继你们的亲姑奶做闺女,日本来的时候,咱家在洛阳的生意破了产,为了还债,你们的三爷爷在他临终的时候,要把他住的西院卖掉,帮助爷爷还债,还有你们的亲伯要上中学,下面的故事,让你们的亲伯讲吧。” 父亲讲:“一个家族兴兴败败都是正常的,这日子富了,富过,日子穷了,穷过,亲伯我是过过富日子,年轻时我就是氺墅中的富贵公子,也可以算是个纨绔之弟,视金钱如粪土,以为这钱就像流水一样,花完了还会再流回来,解放那年,我和几个年轻人,说是到兰州抓土匪头子刘庆霖,你爷爷给我的钱可是不少,我们七八个人又吃又玩的,到了张掖,抓回了刘庆霖,别人都回来了,我没有回来,我到了兰州,找到梁忠骐,他是咱氺墅的原主人的后人,也是兰州最大的富商,咱们家有一只老祖宗传下来的碧玉镯,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刘庆霖从咱家抢走后卖给了梁忠骐,为了赎回宝贝,我撺掇你亲二爷卖掉咱家的生意,带着你的亲大大坐火车,回了家,而我却在西安下了车,看了半月的戏,这戏是豫剧皇后常香玉唱得,唱得真是太好了,只从看了常香玉的戏以后,亲伯我这一辈子再不看戏了,都是不堪入目。常香玉是为了给抗美援朝募捐,而进行全国的巡回演出,我被她的爱国精神所感动,就义无返顾的把咱家的宝贝捐给了香玉剧社,香玉剧社给抗美援朝捐了一架飞机,这里面也有咱水墅的贡献。” 母亲接着讲:“你亲伯就是个最大的败家子,他不但捐出了咱家的碧玉镯,他还献出了咱家园中的一棵百年大树,给公社的大礼堂做主梁。这棵树是你们的高祖爷和高祖奶种成亲时种的,是一棵神树,树上住着一位书仙,是一位算卦先生告诉你老奶的,说咱这水墅文气很重,子孙爱读书会读书,就是这书仙护佑的。” 爷爷说:“这就是这算卦先生招的祸,这有没有书仙谁也不知道,倒是许多人都惦记着咱们氺墅,想沾点咱氺墅的光。” 哥哥问:“谁想沾咱氺墅的光?” 爷爷讲的这第一个想沾俺氺墅光的,就是后院住的圆石家,他的爷爷叫姬蔺徵,他可是个不简单的人,他和爷爷同岁,生月比爷爷大,所以爷爷称他徵哥,他叫爷爷俊弟,徵哥和俊弟搭小就在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他们的舅家在一个村,住的是邻居,乡下的平民之家,不像城里的贵族大户,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谁家有点破事,村里的人都会知道,即使别人不予打探,自己也要说出去,俊弟的母亲和徵哥的母亲就是闺密,所谓的闺密,就是没有秘密。俊弟和徵哥一起上学,徵哥用功,俊弟贪玩,按照天道酬勤的原则,徵哥的成绩应该比俊弟好才合天理,但是俊弟的成绩却总是比徵哥强上一大截,徵哥心中好不服气,回家对母亲说:“咋搞的,那王柯俊整天就只见他玩,可是考试成绩老是不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我咋努力都不能超过他,你说,气人不气人。” 母亲说:“孩子,你不要生气,也不要不服气,不光你现在学不过他,,就是,你以后生了孩子,你的孩子也学不过他的孩子,你努力了就可以了。” 徵哥说:“娘,你这话是啥话,我学不过他就够生气了,你还说我的孩子也学不过他儿子,这不是灭俺的志气,长他的威风吗?我就不信了,我就是拼命学习,一定要超过他,不光我要超过他,我的儿子一定要超过他的他的儿子。” 母亲说:“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俊弟他家住的宅院好,院子中间的那棵大楸树上住着书仙,护佑他们家子弟,都爱读书,会读书。” 徵哥说:“母亲你听谁说的,这就是迷信,哪会有这回事?” 母亲说:“是你桂姨讲给我听得,你桂姨在怀上俊弟以后,有一天后晌回娘家,在路上遇到一个算卦先生,算卦先生告诉她的。” 徵哥一听就大笑起来说:“娘啊,你和俺桂姨都是傻子,咋能信算卦先生的鬼话,那算卦先生一定是看俺桂姨年轻,唬弄她,哄她的钱的。” 母亲说:“这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你桂姨就是迷信,她就是深信不疑,她家的楸树上住着书仙,她不像别人三心二意的,今天信这个神仙,明天信那个神仙,她就是一心一意的信这位书仙,逢年过节的就去祭树,其实是敬树上的神仙,听你桂姨说,这书仙可是有来历,她是文曲星座前的端砚侍女,跟着文曲星读了很多书,还会写文章,在天宫都是有名的才娥,下凡后没有托生到皇帝宰相家,而是住在观音庙里的偏殿里,人们知道后,都去拜祭她,求她护佑子孙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升官发财、荫妻福子,这端砚侍女,嫌人烦她,就寄居到氺墅的那棵大楸树上,一百多年没人知道,但是氺墅却辈辈出文人,不但男孩子书读的好,女孩子也读得好,俊弟的二奶就是一个大才女,还有他的姑奶也是文武双全,会背好多诗词歌赋,如今经营洛阳的华茂源,那钱可是多的花不完。” 徵哥说:“咱家院中也有大树,为啥神仙不来住呢?” 母亲说:“咋不来住,咱家日子过得富裕,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肯定是有神仙在保佑着咱家。” 徵哥说:“这钱谁都能挣下,可是这书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好,要是,咱家也住个书仙就好了。” 母亲说:“书仙不会随便换地方的,你长大了好好做生意,多挣点钱,把氺墅买下来。” 徵哥说:“娘,你咋说这话,我把氺墅买下来,俊弟他能愿意吗?他们的一家住在那儿?甭说你和桂姨是闺密了,就是而家旁人都不能存这样的心思。” 母亲说:“谁说让你把它全买了,你就买它半个院,甚至一间房都可以,就是为了得点氺墅的脉气,沾点书仙的光。” 徵哥那年十岁,买氺墅的想法就像一粒种子在他的心中发了芽。但是那时候氺墅正兴旺,甭说他想买氺墅半个院子,或者一间房了,氺墅还想把他家的院子买过来和氺墅并到一起,修一个大园林呢。 这人有了理想和没有理想就是不一样,徵哥的理想很小,就是买氺墅半个院子,让子孙沾点氺墅的文气,这理想就是心中的一把火,把他的生命烧的红亮红亮的。徵哥努力读书,他虽然没有俊弟学的好,但是要比一般人好得多,他的脑子聪明,做生意很有一套,或许就是他家有财神护佑,徵哥在生意场上就是得心应手,家产万贯,但是,却买不到氺墅,因为氺墅的经济实力还在他之上,俊弟的经营智慧也不比他差,俊弟有不如徵哥的地方,就是徵哥的胆量比俊弟大,有句俗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俊弟就是胆子小,做事瞻前顾后,错失了不少良机,这一点徵哥可是比他强,抗日时期国共合作,老蒋耍两面派,明里说是一碗水端平,全国上下一盘棋,共同抗日,可是,暗地里却对边区搞经济封锁,边区的物资非常匮乏,这就是个机会,中原人的精明就是见缝插针,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生活是第一位,他不管你合法不合法,只要能挣钱他就去做,徵哥对俊弟说:“如今到兰州做生意可挣钱了。” 俊弟说:“如今兵荒马乱的,还是呆在家好。” 徵哥就到兰州做生意了,他胆子大,他敢于进到边区和红军做生意,那些紧缺的物资,他都能想办法弄到,他不但和红军做生意,还把儿子也送到了陕北公学上学,他是黑白两道通吃,在洛阳、西安、兰州、延安之间辗转,这生意就是辗转,每辗转一次徵哥都能挣不少钱,他差不多可以和兰州的首富,梁忠骐平起平坐了。 徵哥挣了钱,但心中不满足,他觉得钱好挣,书难读,他的两个儿子虽然学习非常努力,但是才学平平,这真应了母亲的话“不光你现在学不过他,,就是,你以后生了孩子,你的孩子也学不过他的孩子,他的大儿子和俊弟的儿子一样大,也要上中学,学习非常努力,但是成绩和俊弟的儿子比起来,确实逊色不少。”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徵哥的理想在三十年后终于实现了。 氺墅破产了,要卖一处宅子,徵哥在兰州听到消息,就匆匆忙忙赶回来,差一点就赶不上了,就在双方准备签字成交的关口,徵哥到场了,他把俊弟手中的文书夺过去撕掉说:“这宅子要卖给我。” 对方也不是善茬儿说:“你,能出这么高的价钱。” 徵哥说:“我就出和你一样多的价钱,但只买半个院子,另外再赔你一百现大洋的违约金。” 这就是徵哥用一座院子的钱只买了半座院子,划界的时候,徵哥和俊弟发生了分歧,徵哥要将院子中间的大楸树圈进他的院子,而俊弟却坚决不同意,最后,双方各让一步,大楸树留在中间,前院留三尺,后院留三尺,大楸树属于两家所有,两家都得到神仙的护佑。 徵哥买下水墅的半个院子,盖了一座大房子,娶了一房儿媳妇,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居家带口回兰州了,从此就再没有回来住过。 也许是徵哥的诚心感动了书仙,他的大儿子果然学业大进,从陕北公学毕业,考上了抗日军政大学,当上了大官,有的说是西宁市的市长,有人说是青海省的省长,总之,徵哥是比过了俊弟,因为俊弟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父亲,仅仅是个中学毕业生,职业更是没法比,就是个小学的教师,这教师和省长之间的差距可是很不小。 过了几年,玄祖大姑奶给了爷爷一笔钱,这钱是玄祖大姑奶的养老钱,要爷爷去找蔺徵爷把宅院赎回来,爷爷跑到兰州找到了蔺徵爷,但是,却没有把宅院赎回来。 哥哥说:“是不是蔺徵爷耍赖不给咱家了?” 爷爷说:“也算是吧。” 哥哥说:“这蔺徵爷也太不地道了吧。” 爷爷说:“你们不应该埋怨蔺徵爷,还应该谢谢他。” 哥哥说:“他占了我们的宅院还要谢谢他?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爷爷说:“我们还真的谢谢他,他是真心帮助咱们的,要不是他,咱这水墅肯定保不住了。” 蔺徵爷和爷爷是真正的好朋友,好朋友就是要为朋友着想,蔺徵爷他确实是喜欢氺墅,他听说氺墅破产,要卖宅院,就从兰州赶回来了,他用一座院子的钱,只买了半座院子,买了还不住人,就在那里空着,而且他也确实给爷爷丢了话“俊弟,你如果有钱了,还可以把院子赎回去。”这样想来,蔺徵爷就是想帮助爷爷保住氺墅,下面是他们的一段对话: “徵哥,我来赎院子了。” “俊弟,那你发财了?” “华之云死了,华若岚也去了台湾,大姑奶无依无靠,到氺墅养老,给了我们一笔养老金,让我来赎院子。” “大姑奶一百岁了吧?” “一百多了,身体不好,熬不了多长上时间了。” “老人家真是不容易,养了三个儿子,到老了一个也靠不上,你可要好好照看老人家。” “那是当然,要是我们招呼的不好,她会不跟着孙女走?非要留在氺墅养老不可?” “你们氺墅的人心腹好,这好人有好报,你来赎院子,按理我得给你,我那时候买下院子,一是想帮你把院子保住,而是想沾点氺墅的脉气,这还真沾上了,如今大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在政府部门工作,一家人都在城里安了家,小儿子学上的也不赖,有他哥帮助,毕业后,在城里找个工作已不成问题,我从年轻着就在这兰州城里做生意,在这城里住惯了,不愿意再回乡下,我这孩子大人一家人都在城里住,乡下的院子也就是没有用处了” “这正好,你把院子还给我吧。” “不过,徵哥觉得这院子还是不给你的好。” “为什么?徵哥,咱俩可是大小一起玩的发小,我这一辈子可是只交了你这一个最好的朋友,你帮我保住了氺墅,我这一辈儿,包括我的儿孙都感恩你。” “俊弟,你不用再说了,徵哥这心里明白,你呀,就是懵懵懂懂过日子,你知道吗?你的氺墅就要保不住了。” 乱云飞渡(七) 蔺徵爷的话是有道理的,氺墅确实要保不住了。 爷爷急的面红耳赤,他认为徵哥这个朋友不够意思,是想赖他的院子不肯给他,才拿这话吓唬他:“徵哥,你说这是啥话?还有人惦记着我的氺墅?想把我的氺墅五马分尸了不成?” “俊弟,惦记你这氺墅的人可是不少,到时候不但会五马分尸,说不定还会卸成八大块儿,住上十家八家和你不相干的人,叫你难受吧。” 爷爷明白徵哥的意思了,知道徵哥不是想赖他的院子,是为他担忧,这徵哥是个真朋友,对真朋友你还不说真话?“徵哥,这确实是俊弟害怕的事情,洛阳陷落后,解放军进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布土地改革大纲,土地改革,消灭地主,昨天工作队都到县里了,先找我们这些大户谈话,要我们积极表现,把土地和房子分给穷苦农民,我第一个表了态:我坚决听政府的,我家的土地和房子都愿意分给穷人。” “俊弟,你倒霉的日子来到了,这土地改革可不是那么简单,你把房子土地分给别人就算了?像你这家产,可是大地*,你等着戴高帽子游街挨批斗吧,你就是那大地*黄世仁,等着杨白劳给你算账吧,还来找我赎回院子呢?你的院子都保不住了。” “徵哥,你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还有儿子又是政府官员,知道政策,你给俊弟支个招吧。” “你的土地不多了吧?” “不多了,华茂源破产,我三叔将他经营的一百亩棉花地,兑给了山庄,为了还债,我还卖了一些地,现在我的土地不多,工作队的领导说,按我的土地,我可以划个中农,如果和院子合起来,就是富农了,不过,我的家产不是在解放前夕,被刘庆霖那厮给抢了吗?所以,按家产,我可以划个中农,只是,这宅院可能得住进来两三家。” “所以我说么?这红蟒仙家就是保佑你氺墅八代子孙富贵平安,俊弟,徵哥给你支个招吧,不但保住氺墅,还不能让儿孙跟着你受连累。” “徵哥,你快给俊弟支个招吧。” “你的土地不多,这没有问题,你可以划个中农,中农是团结的对象,你这要表现的积极些,就没有问题,我就想不明白了?这超洋叔他咋对你们氺墅这样好哩,他死了还要帮助你们氺墅害山庄,要知道,那山庄的兄弟,才是他的亲兄弟,如今,你划个中农,山庄划个地主,胡家寨也是地主吧?” “后庄、老城、刘家庄都是地主。” “还有,那刘庆霖,咋不抢别人,专来抢你氺墅呢?他可是你的表叔,不会是你俩订的苦肉计吧。” “徵哥,你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错,你的俊弟是脑子活络,会耍个小聪明,但再小聪明,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呀,你知道当时把我全家都吓死了,这刘庆霖领的是国民党特务,带着枪呢,先抢走了我的大姑奶和他的孙女,又顺手牵羊,把我的家产抢的一干二净,连我老祖宗传下的价值连城的宝贝都抢走了。” “这挨千刀的刘庆霖,他害你也帮了你,你得感谢他,这世间的事情,就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这就是因果得福了,如今就是这水墅能保住,不让他五马分尸就行了,我帮你保氺墅,不仅仅是帮朋友,你先说说,你现在有啥打算?” “我能有啥打算?我是火上墙了,不知道该先救那一边。” “那就先救氺墅这一边吧,这水墅现在是三座通院子,按规定最少要住六户人家,你现在住了几家?” “四家,东院的前院住的是我二叔,后院是我大姑奶的,中院住着我和父母亲,后边是你的,就是西院在哪里空着,我准备让根儿回去,占住前半截儿,后半个院子由怜妹妹顶名,怜妹妹是三叔的养女,本来这西院都是她的,她出嫁了,说哥哥嫂嫂对她好,就把前院给了我。” “这还有啥说呢?俊弟,你呀,你是都算计好了,只不过是找徵哥给你印证一下,你这脑子徵哥知道,做事情就是滴水不漏,你这样打算最好,这水墅就是不能让别人插进去,院子你还赎吗?” “不赎了,还是徵哥你的,俊弟是这样想的,这狡兔还有三窟呢,人不管咋说也得比兔子聪明,特别是徵哥你,虽然现在日子过得平安幸福,儿子当着大官,一家人在城里生活的很好,不会再回乡下了,但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一点,俊弟可是有切肤之痛,想当年我就是个纨绔子弟,可是,日本人一来,战争一起,我一夜间就破了产,成了穷光蛋,多亏亲戚朋友相助,才渡过难关,所以,我也得为徵哥你想想,儿子是当官的,这当官的虽然有荣华富贵,但也会有杀身之祸,从古到今,这当官的都没有几个善终的,忠臣被奸臣陷害,奸臣被忠臣铲除,争过来斗过去,谁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你得给孩子们留条后路,万一有一天,孩子们在城里落难了呢?这水墅虽然不大,但可以给孩子避难吧。” “俊弟,徵哥服你了,你不赎院子了,这笔钱准备做啥?给我,帮你做生意吧。” “不行,如今是乱世,这做生意也不保险,我就把后上房盖起来吧。” “不行,俊弟,你千万不能张扬,你敢盖起后上房,这地主的帽子可就稳稳地戴到你头上了。” “那我咋办?把这钱埋在地下藏起来?” “那是蠢货的做法,眼前就有一出名利双收的买卖,咱兄弟俩不做就是大傻瓜。” 爷爷和老蔺徵做了一出名利双收的买卖,就是买国债。 老蔺徵告诉爷爷一个秘密,这秘密是他在国家财政部工作的大儿子告诉他的,新中国要发行第一批国债,这国债的名称就叫“人民胜利折实公债”,但是,这批国债发行起来,困难非常之大,当时还在进行着战争,新中国才刚刚建立不久,中国人民银行的信誉还没有建立起来,能够知道国债是怎么回事的人很少,能够有想法来发战争财的人就更少了,国家财政十分困难,这批国债能否发行成功,直接影响着新中国的国计民生,老蔺徵的儿子负责这项工作,他无计可施,就先拿父亲开刀,要他父亲卖掉生意买下第一笔国债,老蔺徵就是个好父亲,他知道儿子做的这件事,就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他支持儿子,就是支持国家,支持革命,就是给处境极其困难的新生的共和国雪中送炭,国家和人民是不会忘记,每一个为其付出的人,这批国债的利息高,而且国家是从税收中保证支付的,谁要是能买到这批国债,就是为儿孙买了一棵摇钱树,但是,像老蔺徵这样有眼光,有气魄的父亲不多,他动员了很多人,人家都不相信他,即使有人相信他,但是,没有闲钱来做投资,就是连他最好的朋友,他也是费了很过口舌,才把爷爷说服的,爷爷可不像老蔺徵,爷爷就是胆子小,做事情谨小慎微,不见兔子不撒鹰,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说:“这国债,我可是不敢买,我的爷爷就是给国家做生意破产的,我的母亲也不会同意用这笔钱买国债,我还是把这钱存到银行吃利息吧。” 老蔺徵说:“俊弟,你就是太谨慎了,所以,你干不了大事,人有多大胆,能挣多少钱,这钱你老放到保险箱中,它就老是这几个钱,冒点险吧,赌上一把,你今年五十多岁了,家中的事情都交给儿子办了,这笔钱是姑奶给你的养老钱,它就是一笔计划外收入,就是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馅饼,你有了这笔钱要过,没有这笔钱照样过日子,你就冒一次险怕什么?这笔钱我给你担保,如果到时候国家昧你了,氺墅的那半个院子就是你的了。” 爷爷说:“真的?你说话算数?” 老蔺徵说:“我说话算不算数,有意思吗?院子就在你氺墅放着,我在兰州这相隔几千里,你说说,要不要我给你写个字据。” 爷爷说:“不用写了,我这就冒一次险吧,反正这钱是买国债,这国和家就还是一个整体,有了国家的安定才有百姓的幸福,我王柯俊这点觉悟还是有的,不就是一笔钱嘛,国家就是昧了也没有什么,权当打水漂了,现在日本鬼子被打跑了,******也跑到了台湾了,这国家就是咱中国人民的国家了,钱给了咱自己的国家,国家肯定不会亏待咱老百姓?” 老蔺徵说:“这就对了,这人生一世,除了吃喝玩乐,还得有点儿精神气儿,咱兄弟俩这日子不赖,儿子都给咱争气,咱也得给儿子脸上贴金,咱这样做,就是爱国人士、开明士绅,国家给的荣誉可是不小,说不定,俊弟你的成分还会降一级,氺墅也能保得住,那些人不但不能批斗你,还会开大会表彰你,你就戴着大红花风光吧你,不光你风光,你的儿子孙子也会跟着你沾光。” 爷爷从兰州回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玄祖大姑奶,玄祖大姑奶同意了他的做法,说:“不赎就不赎吧,我活不了几天了,我在氺墅扎老女坟,就得为氺墅留点东西,我本来想把中院这半个院子也赎回来,留给你们兄弟,现在既然中院没有赎回来,这东院就一家一半,你是大哥住东厢,东振是弟弟占西厢。” 爷爷说:“全部给东振吧,这中院是我卖出去的,还要由我赎回来,我现在虽然没能赎回来,我以后还会赎回来,即使我赎不回来,我还会交代我的儿子孙子把它赎回来。” 爷爷的故事讲完了。 哥哥说:“爷爷,你真的就是宽厚仁慈啊,这院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不怕孙子埋怨你。” 父亲说:“你这孩子,有啥资格埋怨你的爷爷,不是他的宽厚仁慈,这水墅早就保不住了,就连你,也得顶个地主狗崽子的名声,你还能洋洋自得的住在这大院子里,吃香的喝辣的,想咋就咋?你爷爷买了这笔国债,还是惠及儿孙,咱三家咋都盖起新房子了?用的就是这笔钱,你不但得感恩你的爷爷,你还得记住蔺徵爷的好,幸亏有他的指点。” 爷爷说:“老蔺徵也得感谢我,幸亏我帮他留了这处宅子,要不的话,孩子们可不得受大罪了。” 哥哥说:“这么说,后院住的圆石就是蔺徵爷的孙子了?” 爷爷说:“就是,他们家落难了,大儿子被打成走资派关进牛棚了,小儿子的工作也干不成了,城市疏散人口,要把他们一家下放到甘肃乡下,那苦醮的地方去,老蔺徵才想起他在乡下还有一处宅子,这不居家就回来了,还真应了爷爷的话,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老蔺徵总算给落难的儿孙留了一处避难所,这不管咋说,咱这地方的生活条件,比那甘肃的乡下要好得多,还有邻里乡亲照应着,原石他们就不会遭太大的罪,我们家得过老蔺徵的济,现在他家遇到困难了,咱也得帮忙啊。” 哥哥说:“知道了,他们家的房子太破了,他妈说要修房子,我们都去帮忙吧。” 父亲说:“还有,你比原石大,要保护他,别让那些大孩子欺负他们。” 哥哥说:“这话,就不用交待了,我还想知道,这东院是爷爷让给我东院二爷的,那西院呢?也是爷爷让的?” 爷爷说:“东院是我让的,你要埋怨就埋怨我,但西院不是我让的,是你奶让的,你要埋怨就埋怨你奶好了。” 哥哥说“奶奶,爷爷说的是真的吗?” 奶奶说:“是真的,就是奶让的。” 哥哥说:“奶奶,你和爷爷怎么能这样呢,怪不得人家村里人说,您二老就是软绵糖,人家捏成啥样是啥样,这宅院是祖宗留下来的,哪能随便让呢?” 奶奶闭着眼睛,朝天上吐一口气说:“氺墅中的老祖宗你们谁在谁听着,俺是最不爱说事的人了,今天俺也要将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给俺的孙子抖落抖落,俺要是不说出来,就把俺给憋屈死了。” 看着奶奶那悲戚戚的神情,哥哥都点害怕了说:“奶奶,过去的事了,您就不说了吧,您和爷爷让院子肯定有原因,俺不会埋怨你们的。” 奶奶说:“我得给你们说说清楚,你们埋怨爷奶奶也好,不埋怨爷奶奶也好,一提起这事吧,我就可恨一个人。” 哥哥说:“您可恨谁?” 奶奶说:“可恨老蔺徵,这都是老蔺徵种下的祸根,差一点把氺墅这家人捣散伙了。” 哥哥说:“蔺徵爷不是爷爷的朋友嘛,他不是帮助我们保住氺墅的吗,你怎么会恨他。” 奶奶说:“他咋帮氺墅了?到现在他还占着氺墅半个院子呢。” 爷爷说:‘你这样说就不讲理了,那时候咱破产,不是蔺徵哥帮咱?他可是用一座院子的钱买了咱半座院子,还有这买国债也是他给支得招。“ 奶奶说:“这些,我都记他得好,但是,他也祸害了氺墅,说起来,他也不是故意的。” 乱云飞渡(八) 奶奶说的老蔺徵祸害氺墅的故事也真叫人啼笑皆非。 老蔺徵的确是处于真心想帮朋友,他用一座院子的钱买半个院子,这事情有点不可思议,更不可相信,他肯定是别有用心,这一点儿他的老婆,我们就叫她蔺徵婆娘,蔺徵婆娘不赞成老蔺徵的做法,说他就是世上最大的傻瓜,还力逼着蔺徵爷要么,退掉院子拿回钱,要么买回一整座院子。蔺徵爷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是哄老婆,也许是炫耀自己,也许根本就是无中生有,故弄玄虚。老蔺徵对老婆说:“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我真是傻瓜?我出大价钱不是图买院子,而是,图买风脉”蔺徵爷把小时候听母亲讲的故事,讲给老婆听,老婆说:“你想住氺墅,想沾氺墅的脉气,那你买下西边整座院子多好,你买下中院后面那半截儿,不端不正的有啥好?”老蔺徵说:“这你就不明白了,这水墅脉气最旺的就是中院,中间的那棵大树上住着一位书仙,氺墅中的孩子都读书好,就是书仙保佑的,我要中院的半截就够了,沾点氺墅的脉气,有书仙护佑,让儿子好好读书,金榜题名,光宗耀祖。” 老婆说:“你说的玄乎死了?会有这事?” 老蔺徵说:“信神有神在,不信神不怪,既然人们都这样说,咱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如果没有,为什么金桂姨那么虔诚的烧香,为什么氺墅中的子弟都爱读书、会读书?不光男孩子会读书,女孩子读的也很好,因为这书仙就是个女的,就是天上文曲星座前的端砚侍女下凡,不托生到帝王将相家,而住在氺墅的大楸树上,为什么,氺墅人厚道呀,对她敬重呀,不说别的,就是中院门楣上的那块皇帝御赐的金匾“宅心仁厚”,就和一般的人家不同,咱住在这样的院子里,脸上也有光呀。” 老蔺徵这番糊弄老婆的话,还真应验了,不久大儿子就考上了大学,小儿子考上了中学,女儿学习成绩也很好,这女人就是这样,虚荣心极强,虽然老蔺徵告诉她,“这是天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可不能出去随便乱说,闹不好会惹祸事”,可是,这女人哪能守得住秘密呀,特别是蔺徵婆娘,根本就是个“门仡落放不住得得鸡”,那肚子就像个一马平川的大马路,根本放不住一点事情,儿子考上大学,邻里亲朋都来庆贺,自然阿谀奉承的话不少,这中间最多的话题就是,他家的老坟或者院子风脉好,蔺徵婆娘逮住机会,就是炫耀丈夫,炫耀丈夫就是炫耀自己,她得意洋洋的说:“俺家老蔺徵聪明,听了高人指点,用一座院子的钱买了氺墅半个院子,俺出大价钱买院子,可不是为了住人,而是想沾这院子的风脉,这院中的大树上住着书仙,这书仙保佑院中的子弟都爱读书,会读书,这神仙真是灵验,俺买下这院子才不到一年,俺孩子就考上大学了,给你们说,这神仙可真是好神仙。” 当时在场的就有我的亲二爷和亲二奶奶,他们在兰州做生意,和老蔺徵走的很近,有老蔺徵帮忙,生意做得很不错,老蔺徵和二爷不管咋说算是表兄弟,蔺徵婆娘和二奶奶就是表妯娌了,二人就是臭味相投,在一起共同话题很多,其中有一个话题,就是卖婆婆的赖,老蔺徵婆娘说婆婆是偏心眼,向的是弟媳妇,好庄儿好地儿好东西都给了弟媳妇,她是啥好处也没捞着,二奶奶则说,她的婆婆的心根本就长在腰窝里,不知道有多偏,啥好处都给了老大婆娘,蔺徵婆娘就为二奶奶打抱不平,说:“其他的就不必计较了,这宅院你可得上点心。” 二奶奶说:“宅院,我们家有规矩,老二住东院,老大住中院,俺是最小,住西院,后半截儿院子,是怜妹妹的,怜妹妹出嫁后,就不要了,我们两家一家一半,也算公平。” 谁知道蔺徵婆娘大叫一声说:“公平啥呀,你根本就是傻子,叫人家玩转了,这西院和中院能比吗?” 二奶奶说:“咋不能比,中院和西院一般长一般宽,房子也盖的差不多,老大还把一辆大马车给了俺,家具都是紧俺挑,还有老大婆娘说了,老人都在中院由她养老,不让俺管,虽然吧,俺这婆婆厉害,老挟持俺,但是,嫂子倒对俺不赖。” 蔺徵婆娘说:“啥不赖,你根本就是让人家当猴耍,你还自以为聪明,你给大婆娘提鞋人家都嫌你怠慢。” 女人的虚荣心就是嘴不饶人,蔺徵婆娘竟敢说二奶是傻子,还说给大婆娘提鞋都不行,二奶奶可就恼了说:“你也太抬举大婆娘了,她跟俺比差得远了,要嘴没嘴,要力气没力气,软的像块软绵糖,你把她捏成什么就是什么,俺可不像她,俺这是嘴尖舌利,家中的人,谁敢惹恼俺,俺把它闹个天翻地覆。” 蔺徵婆娘说:“这一次,你一定要闹个天翻地覆,你还自以为聪明,看不起大婆娘,不错,人家就是闷嘴葫芦,没有你会说,但是,人家心里做事,人家看的是长远,人家给你点小恩小惠,你就沾沾自喜,还大婆娘对你不赖,她如果真的对你好,就应该你住中院,他住西院。” 二奶奶说:“徵嫂子,我也影影绰绰听村里人说,俺这院子有说事,你知道?” 蔺徵婆娘说:“你知道你徵哥为啥不要西院整座院子,而要中院半座院子吗?你以为你徵哥是真傻呀?他可是精的和兔子一样,这西院根本不属于氺墅,是以后并上去的,这三座院子,风脉最旺的是中院,其次就是东院,你婆婆老烧香,你知道她敬的是啥神仙?” 二奶奶说:“我才不管她敬啥神仙?反正我二人就是翻脸的门神不照面,她不爱见我,我也讨厌她,还想让我养她的老?甭想喝我一口水。” 蔺徵婆娘说:“你这叫胡说八道,你就是心里这样想,也不能说出来,你婆婆敬的是书仙,就住在你家中院的大楸树上,保佑你家孩子会读书,这是你婆婆年轻时一位算卦先生告诉她的,你就不想着让你的儿孙沾点神仙的光,好好读书,考个功名,你也跟着享福?” 二奶奶说:“咋不想,夜里做梦都想,徵嫂子你这样说,我明白了,徵哥不要西院买下中院,就是想沾点中院的风脉,怪不得你的儿子学习那么好,能考上大学,我这就回去给你兄弟说这事,俺这家得重新分。” 二奶奶把这件事告诉二爷说:“这家分的不公,得重新分。” 二爷奶是个实诚人,对老婆是言听计从,但是,他也觉得老婆有点过分,说:“你有点不识足,宅院咱和哥哥分的一样,老人咱不养,都是在中院住,亲戚朋友都是中院招呼,家具物件都紧咱挑,还要怎么公平?你说说?” 二奶奶说:“咱住中院,你哥住西院,就公平了。” 二爷说:“这中院和西院一般大,谁住中院,谁住西院,还不是一样?” 二奶奶说:“要不为啥说你是老实撅儿呢,你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中院和西院能一样吗?中院的风脉好,院中的大树上住着神仙,你娘老敬神,敬的是什么神?就是书仙,保佑子孙会读书,你难道不想让咱的子孙会读书,升中学,上大学,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吗?” “功成名就,光宗耀祖,谁都想,你是听谁说的,中院的风脉好,树上住着神仙?” 二奶奶说:“徵嫂子说的,你知道徵哥为啥不要西院的整座院子,只要中院的半截吗?他就是听了高人指点,想沾中院的脉气,人家买下中院半截院子,就应验了,大儿子考上了大学,小儿子考上了中学,还有你看看,你们弟兄三个,大哥住中院,二哥住东院,他俩是不是都比你上学好,还有为啥你的侄子、侄女那么有才?,就是中院的脉气呀,你不想让你的孩子学习好?将来考上大学,你脸上有了光,祖宗也跟着显摆?” 二爷仔细想想还真是这回事,说:“可是这话怎么说的出口?” 二奶奶说:“怎么说不出口?这关乎子孙后代的事情,就得争取,你先去给娘说,咱家的事情,就是她一人做主,再说,就是院子换一换,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你哥仁义,你嫂懦弱,不敢忤娘的意思。” 二爷就去找曾祖母说他想住中院,这俗话说“天下老的都向小”曾祖母也偏向二爷这个老疙瘩,她知道二爷要换院子意思,这神仙是她敬的,她的心里还不明白?曾祖母就给爷爷商量,爷爷说:“不就是一座院子吗?怎么住都可以,根儿住中院,我住西院,什么神仙不神仙的,事在人为。” 可是曾祖父却不同意了,曾祖父不是偏向爷爷,他是遵从祖训,玄族伯,在临终时,对这三处院子做了规划,中院为尊,东院为长,西院为辅,他让曾祖伯住东院,曾祖父住中院,曾祖叔住西院,如今,爷爷这一辈也兄弟三个,爷爷最大,住中院,东院一个兄弟,西院一个兄弟,这就是长幼有序,尊卑相扶,顺乎自然、合乎人情,而且曾祖父和曾祖母都住在中院养老,曾祖父对曾祖母说:“一辈子都是你说了算,我听你的,是因为你为人处事顺情顺理,但这件事,你做的不妥,违背了自然人情,会对氺墅后代子孙有妨害。”曾祖母,最是迷信之人,听了曾祖父一番话,也觉得小儿子住上垨,大儿子住下垨,确实不好,村里人本来都说自己偏心,再这样一整,更是不好,就对二爷说:“这分家的事,都是你爹说了算,他不同意你住中院,要不你再去找你爹说。”二爷找曾祖父,曾祖父把二爷训了一顿,说他是蹬鼻子上脸,不知道天高地厚,碰到了好哥哥好嫂嫂,容你们,让你们,你们还不知足,再胡闹,我就不客气了。 接下来的事情,氺墅就不安宁了,二奶奶和二爷先是吵架,接着打架,二奶奶将锅碗瓢盆扔了一地,跺跺脚,说这日子不能过了,扔下才三岁的孩子,住回了娘家,不管谁去请都不回来,还放出话来要和二爷离婚,曾祖母知道媳妇不是真心要和儿子离婚,是要挟她这婆婆,达到住进中院的目的,所以她也很生气了,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掏心掏肺待承的人,都会不领她的情,她可是真是待这小媳妇不赖,吃的、穿的样样比大媳妇高一等,就说这分家吧,明明就是她占便宜吗,还是不满足,曾祖母是个强势之人,她不能让媳妇把自己拿捏住了,可是,他又有什么法子呢?媳妇回娘家不回来,声言要和儿子离婚,儿子生闷气不管孩子,孩子整天整夜的哭闹,村里人也在看笑话,说:“氺墅终于有难缠的主儿了,搅得氺墅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了。” 不知道是谁给曾祖母出了一个馊主意,曾祖母放出话来,不要这厉害媳妇了,要重新给儿子找媳妇,这话一放出来,登门提亲的还不少,这事情传到了二奶奶的耳朵了,她性子暴烈,负气任性,那能咽下这口气,就跑回来质问婆婆,“为啥违背族规,给你的儿子再寻媳妇”。 曾祖母说:“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你不跟我孩子过了,我就得给我孩子再寻媳妇,像你这马虎怪,谁家都不敢要你了。” 二奶奶上去拉住二爷的衣领说:“你,那时候是咋说的,咱就是假吵假打,假离婚,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二爷说:“不是我说话不算话,是娘逼着我相亲,我没有办法,你老不回来,孩子老哭,我不得给孩子找个后妈?” 二奶气的火冒三丈,搧二爷一个耳光“你这挨千刀的,你就是个木偶,什么事都听你臭娘的,她说啥就是啥?我是你的老婆,还没有给你离婚呢?你这是想犯重婚罪。” 二爷说:“哪能犯重婚罪,我们还没有结婚,等给你离婚了,我们才结婚,要不咱俩现在就去办离婚?” 二奶奶说:“离婚,不可能。” 二爷说:“不离婚,就回来过日子。” 二奶奶说:“回来过日子可以,把院子换过来,就回来过日子。” 曾祖母说:“要换院子不能,回来过日子就回来,不回来过日子就走人。” 二奶奶就骂曾祖母,骂的很难听,二爷脸上挂不住,顺手拿起一根棍子,就打二奶,把二奶的头打了一个血窟窿,二奶跑回娘家,搬来救兵,二奶奶的娘家兄弟,跑来给姐姐报仇,把二爷的腿打折了,曾祖母也连气带吓的病倒了。 “这日子可咋过?”爷爷很是发愁。 奶奶说:“有啥发愁的?这事情明摆着吗?不管咋说,这家不能散了,我去劝劝春花吧。” 爷爷说:“你那嘴笨,那会劝得了人,春花那尖牙利齿的,几句话就把你噎回来了。” 奶奶说:“我嘴笨,但是心诚。” 奶奶这张笨嘴,还真的说服了二奶奶,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 二奶奶这叫搬起石头砸伤了自己的脚,她就是觉得自己聪明,和丈夫商量,来个假离婚,她知道曾祖母就是疼爱小儿子,又爱面子,肯定会答应他们的要求的,可是,她没想到曾祖母最终还是听曾祖父的,在原则问题上还是不能含糊的,这个原则就是“任何人不能损害了家族的根本利益,这就是底线”,二奶奶她突破了这根底线,她这样大吵大闹,丢了曾祖母的面子,也让村里人都笑话氺墅,氺墅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顺畅,曾祖母本来就犯忌讳,现在,这家中又来个“搅屎棍”,一天到晚说事骂人,闹得家中不能安生,曾祖母就把日子不顺的原因,归咎到小媳妇二奶身上,曾祖母睡下想想,“自从这小媳妇嫁进门,这水墅日子就没好过过”,曾祖母就是个迷信之人,她相信算卦先生那一套,她去找算卦先生算卦,算卦先生说:“氺墅撞到了扫把星,大运不透”。这“扫把星“不言而喻,就是这小媳妇了,曾祖母坚决要儿子给媳妇离婚,二奶奶她在娘家住了大半年,竟没人再去请她,二奶奶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把劲儿使脱了,弄假成真了,她有点生气,也有点后悔,又气又恼就病倒了。 二爷和二奶奶毕竟是恩爱夫妻,二爷不同意离婚,可是又拗不过娘,就来找嫂子帮他说情,奶奶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和春花恩爱,还有孩子,这婚不能离,娘那里我去劝她,娘就是赌气,咱氺墅有家训,男人不准停妻再娶,不准纳妾,娘她再生气,也不敢违了祖训,你去把春花接回来吧,好好过日子。“ 二爷说:“我要能把她接回来,好好过日子,这就不来求嫂子您了,这春花就是个马虎怪,谁的话都不听,但就是对嫂子您还比较尊重,您的话她或许能听进去。” 奶奶说:“我这嘴笨,不会说话。” 二爷说:“嫂子,你不用谦虚了,你就是不说废话,正经话你还是很会说的。” 奶奶说:“到底你和春花为啥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二爷这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奶奶听,二爷说:“嫂子,不瞒你了,我和春花这就是弄假成真了,她说这家分的不公,要住中院,娘和哥本来都答应了,但爹不答应,娘也就改变这主意,嫂子,你是忠厚仁义之人,不能把中院让给兄弟住吗?” 奶奶说:“这两处院子一般大,谁住中谁住西有个啥呀,犯得着闹出这么大动静?” 二爷说:“这两处院子可是不一样。”二爷把二奶奶讲给他听得话又讲给奶奶听,奶奶也动心思了说:“爹说的对,这长幼有序,尊长相扶,合乎自然人情,而且爹娘都住在中院养老,如果你住中院,你哥住西院,这就违背了自然人情,会对咱氺墅后代子孙有妨害,根儿你想想,这样妥不妥?” 二爷说:“我都想开了,可是春花她想不通,要不嫂子你去劝劝她” 奶奶去劝二奶奶回来好好过日子,二奶奶刚开始还端架子说:“坚决要和王根儿那蠢货离婚,把孩子也带走,让那死老婆子想孙子想瞎眼” 奶奶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也就话赶话的说:“嫂子今天来,就是告诉你,爹和娘都同意你们离婚,孩子我也给你带来了,你俩都年轻,谁离了谁都能过,既然在一起合不来,离了也好,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你俩也赶赶时髦,离了婚再找个自己满意的,不像嫂子,老了,赶不上形势了,就只好守着你哥那老蠢货过一辈子了。“ 二奶奶恼了:“嫂子,你这是啥话,这俗话说,能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有你这样的吗,撺掇我两口离婚,俺这一家散了,这水墅都变成你的了,你操的什么坏心?” 奶奶嘴笨,半天接不上二奶奶的话,二奶奶声泪俱下,控诉公公,数落婆婆,骂过了丈夫,骂兄弟,但是,她没有说嫂子的赖,按说奶奶和她是妯娌,这妯娌是最容易闹矛盾的,二奶也许就是当着嫂子的面,不好意思骂吧,奶奶,不吭不哈,就是在那里听,待到二奶奶把肚里的怨气都出完了,奶奶站起身说:“花儿,你好之为之吧,孩子给你留下,我该回去了。” 奶奶站起来走到大门口,被从外面回来的太嬷拦住了,她嫂子,你可不能走,春花不懂事,你得多担待她,坐下咱娘们儿,再说会儿话。”奶奶和太嬤坐到房檐下说话。 奶奶说:“太嬷,我今天来是劝春花跟我回去的,但是,你看她那样,就是回去了,这日子还是过不成,我也就不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有人给跟儿提了一门亲,明天就下拜礼,我不忍心看着,他们两口子分开,还有孩子是氺墅的根儿,俺婆婆会让春花带走吗?不带走吧?孩子跟着后娘受症呀,我是好心好意想来告诉她,让她回去好好过日子,可是你看她那样。” 二奶立马站起来,走到门外,拉住了奶奶,“嫂子,你不能走,你得把话给我说清楚。” 奶奶说:“我说的很清楚了,根儿明天就要订亲,你也给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吧,看你到哪里,能再找到像氺墅这样的一个好人家。” 二奶知道不能再端了,把实话告诉了奶奶:“我和根儿就是假吵架,假离婚。” “为了啥?” “为了院子,我想住中院。” “中院有啥好?” “中院风脉好,有神仙保佑,这神仙是个书仙能护佑后世子孙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光宗耀族。” “这话是谁给你说的,这不就纯粹是迷信吗?这读不读书都是人的事,神仙能管了人的事?” 二奶奶说:“咋管不来哦,这话是徵嫂子告诉我的,你的孩子闺女都学习好,徵哥用一座院子的钱买中院半个院子,就是想沾书仙的脉气,还真沾上了,徵哥买下咱这院子才一年,人家孩子就考上了大学,现在干的可大了,现在想想,哥嫂你们也太精,明里是让我们,其实就是愚弄我们,你们占住中院,占住氺墅的风脉,将来你的孙男地女都学习好,有能耐,不行,为了儿孙,我们也得争。” 奶奶说:“你争到手了吗?你这叫吃不成麸子挨磨杠,你听外人的话,在家中搅缠,弄的一家人过不了好日子,告诉你吧,要不是嫂子觉得咱姐妹一场,离了婚撇下奇儿,孩子可怜,我才不管你们这烂闲事呢,你知不知道那蔺徵婆娘就是个“坏事精”,她生怕别人家过好日子,她来占了咱氺墅半座院子还不满意,还要再占一座,你知道这根儿又娶得是谁?就是蔺徵婆娘的妹子。” 二奶奶这时候才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原来外面传的话都不是空穴来风,这蔺徵婆娘确实不是好东西,她这就是连环套,把你套住,她好得利,奶奶说:“咱氺墅几辈子,兄弟情深,妯娌和睦,做人厚道,三村四邻都说咱就是一个好人家,你想想,公公婆婆哥哥嫂嫂待你咋样?你可不能不识足,其实吧,你想住中院,我和你哥都愿意,不就是一座院子吗?有啥呢,神仙的胸怀就那么狭窄?一座院子,只护佑中院,不护佑西院,这话儿说出去真是叫人笑话,我是老大住中院,你二嫂老二住东院,你们是老小住西院,是咱祖上定下的,这中院为尊,要养老,你要是想住中院,那两个老人就得你养了。” 二奶奶把头摇的像捕郎鼓一样:“我可不养那俩老东西,我不住中院了,住西院。” 奶奶说:“你住西院,我做主,把那半个院子也给你,你就是整座院子,我是半个院子,这下公平了吧。” 二奶奶一听这话,高兴地站起来说:“嫂子,你说话算数,真的把那半个院子也给我?” 奶奶说:“是真的,我也想了,我就一个图儿,这院子也不小,你哥把东院的那半个给了你二哥,我做主把西院这半个院子给你,东西两院都是整院子,过几年,有了钱,我将中院的那半个院子赎回来,我也是整座院子,咱妯娌仨一人一座,房子宽宽畅畅,大人孩子亲亲热热,咱这水墅就是分家不分心,所有的儿子孙子都是咱们的,咱好好待承,好好培养,不管哪个孙男地女,把学上成了,都是给咱脸上贴金,这样的好日子,你不好好过,你就是傻子。” 奶奶的故事也讲完了,哥哥说“奶奶,谁说你的嘴笨,你都很会说话。” 奶奶说:“爷奶奶没有本事,把院子都舍了,你们要埋怨就埋怨吧。” 哥哥说:“埋怨什么,哪有孙子埋怨爷奶奶这一理,你们做的对,我们就有这一座院子就够了。” 春风颺柳(一) 父亲希望我们兄妹都好好上学,将来考上大学了,到城里住高楼大厦去,不在这乡下跟人争地方。 母亲说:“你说的轻巧,现在全国都停课了,连你都不能教学了,破四旧,把书都烧了,你的孩子到哪里上学,那有书给他们读。” 父亲说:“这好办,我不就是老师吗,我不能教别人的孩子,就教自家的孩子,从今天起,我就是家庭教师了,儿子闺女我亲自教。” 爷爷说:“咱家的书还不少,今天烧的书都是破旧的,没有用的书,真正有用的书,我都把它装进箱子,放到阁楼上了。” 嗉儿说:“阁楼上的那一箱子书我都读完了。” 父亲睁大眼有点不相信, 嗉儿说:“我不但把那一箱子书读完了,我还会背好多语录呢?连老五篇都会背?” 哥哥说:“吹牛吧你,谁不知道你最不爱学习了,考试老不及格?” 嗉儿说:“那是老黄历了,你看看俺的成绩单” 嗉儿拿出了一张卷子,是一百分,父亲惊奇的说:“真是你的卷子?”嗉儿自豪地说:“就是我的卷子,老师在全班面前表扬我,说我是全年级的唯一的一百分。” 父亲说:“真不赖” 爷爷竖起大拇指,“俺的孙女了不起” 哥哥不服气了,“一百分有啥了不起?我考了好多呢?” 嗉儿说:“一百分是没有什么了不起?你会背书吗?” 哥哥说:“背书就是我的强项,我把语录全背会了” 嗉儿说:“我也背会了?” 哥哥说:“我还会背老三篇” 嗉儿说:“我背的滚瓜烂熟。” 哥哥说:“我还会背老五篇” 嗉儿说:“我也会” 哥哥说:“我还会背《矛盾论》和《实践论》。 父亲惊叹:“真了不起,这两篇文章太难了,一般人读都读不懂。” 嗉儿仰着脸,看着父亲说:“我也会背《矛盾论》》《实践论》还有《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 “吹牛不上税,你背背试试” “试试就试试” 嗉儿站到二门的高台阶上背书: “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社会的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思想。而代表先进阶级的正确思想,一旦被群众掌握,就会变成改造社会、改造世界的物质力量。人们在社会实践中从事各项斗争,有了丰富的经验,有成功的,有失败的。无数客观外界的现象通过人的眼、耳、鼻、舌、身这五个官能反映到自己的头脑中来,开始是感性认识。这种感性认识的材料积累多了,就会产生一个飞跃,变成了理性认识,这就是思想。这是一个认识过程。这是整个认识过程的第一个阶段,即由客观物质到主观精神的阶段,由存在到思想的阶段。这时候的精神、思想(包括理论、政策、计划、办法)是否正确地反映了客观外界的规律,还是没有证明的,还不能确定是否正确,然后又有认识过程的第二个阶段,即由精神到物质的阶段,由思想到存在的阶段,这就是把第一个阶段得到的认识放到社会实践中去,看这些理论、政策、计划、办法等等是否能得到预期的成功。一般的说来,成功了的就是正确的,失败了的就是错误的,特别是人类对自然界的斗争是如此。在社会斗争中,代表先进阶级的势力,有时候有些失败,并不是因为思想不正确,而是因为在斗争力量的对比上,先进势力这一方,暂时还不如反动势力那一方,所以暂时失败了,但是以后总有一天会要成功的。人们的认识经过实践的考验,又会产生一个飞跃。这次飞跃,比起前一次飞跃来,意义更加伟大。因为只有这一次飞跃,才能证明认识的第一次飞跃,即从客观外界的反映过程中得到的思想、理论、政策、计划、办法等等,究竟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此外再无别的检验真理的办法。而无产阶级认识世界的目的,只是为了改造世界,此外再无别的目的。一个正确的认识,往往需要经过由物质到精神,由精神到物质,即由实践到认识,由认识到实践这样多次的反复,才能够完成。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就是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现在我们的同志中,有很多人还不懂得这个认识论的道理。问他的思想、意见、政策、方法、计划、结论、滔滔不绝的演说、大块的文章,是从哪里得来的,他觉得是个怪问题,回答不出来。对于物质可以变成精神,精神可以变成物质这样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飞跃现象,也觉得不可理解。因此,对我们的同志,应当进行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的教育,以便端正思想,善于调查研究,总结经验,克服困难,少犯错误,做好工作,努力奋斗,建设一个社会主义的伟大强国,并且帮助世界被压迫被剥削的广大人民,完成我们应当担负的国际主义的伟大义务。 全家人都不吭声,连鸡儿兔儿猫儿猪儿都不吭声了,都静悄悄的听嗉儿背书,奶奶的目光中流露出了十分的惊奇,她可是从来没有看重过这个孙女,她就是十分的欣赏他的孙子,宠爱他的孙子,嗉儿从奶奶的目光中看出来了,奶奶欣赏她了,喜欢她了,不会再专宠哥哥了,哥哥的心中肯定会有点嫉妒,果然哥哥不屑一顾的说:“会背这些有啥了不起,你会背《毛主席诗词》吗? 嗉儿说“谁不会背?” 哥哥说:“你能背几首?” 嗉儿反问“你能背几首?” 哥哥说:“我能背二十首” 嗉儿说:“我能背三十首” 哥哥说:“背一首试试?” 嗉儿说:“你先背” 哥哥就背: 《卜算子·咏梅》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哥哥背完了说:“该你背了” 嗉儿说:“你少背了一句。” 哥哥说:“我一句也没有少背。” 父亲说:“我也会背这首词,你哥没有少背。” 妹妹说:“就是,这一首我也会背,哥哥就是没有少背。” 哥哥得意洋洋得看着嗉儿。 嗉儿说“卜算子·咏梅这个题目下,有一句话是什么?” 哥哥说:“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这也要背呀?“ 嗉儿说:“当然要背了,你知道陆游是谁么?” 哥哥说:“陆游是南宋爱国词人。” 嗉儿说:“他的咏梅词你会背吗?” 哥哥摇摇头。 嗉儿摇头晃脑地背: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为泥碾作尘,依然香如故 哥哥有点灰心丧气,而嗉儿是得意洋洋。 哥哥不服气,他可是大才子,不能被妹妹比下去,他想了一会儿说:“我会写大字,会打算盘,会骑自行车,你会吗?” 嗉儿摇摇头“我不会” 这下哥哥得意洋洋,嗉儿垂头丧气了。 爷爷笑着说:“你姊妹俩都很棒,孙女不要灰心,不就是写字、打算盘,骑自行车吗,爷爷教你。” 父亲说:“其实这读书学习不一定就是坐在课堂上,只要爱学习,到处都是知识,娘,你把我从学校带回来的,那些旧报纸、旧书刊都撕了糊到门上,墙上吧,孩子们随时都可以读到,反正我也没有事儿,有空儿就骑上自行车,带上儿子闺女去县城读大字报,那县委门口贴的大字报,都是县里的大才子写的,水平可是不低。” 奶奶按照父亲的吩咐,真的把家中的的那些旧报纸,旧书刊都糊了门窗墙壁,这样做真是变废为宝,就是给嗉儿这蛀书虫送来了精神大餐,嗉儿这个一向爱疯跑的野闺女,突然变得文静起来,不仅仅是文静,就是有点痴傻了,因为嗉儿常常面壁而立,一站就是几个时辰,痴痴呆呆盯着墙壁看,刚开始奶奶还以为嗉儿是有病了,因为她没有见过,读书这样专心的孩子,她对爷爷说:“你家祖上出个林呆子,现在又出个书呆子,你家咋净出呆子了。” 爷爷说:“呆子好哇,这人就怕不呆,呆了才能做成大事情,我看咱这孙女,和别人不一样,说不定,这书她还真能读成。” 奶奶说:“咱这孙女,她也太呆了,那一天,为了看我糊上顶棚的上的新报纸,就搬个凳子,站在上面仰着脸看,一不小心,从凳子上跌下来,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可是她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又接着看,气得我大声嚷嚷,你这死闺女,真是读书读傻了,那烂顶棚有啥好看的,连碗都不帮我洗,看吧看吧,看饱了别吃午饭了。” 爷爷说:“她吃午饭了吗?” 奶奶说:“咋不吃,她把顶篷上的报纸都看完才下来,日头都上墙了,我把热在火上的饭给她,数落她,看够了,看书能顶饥就不吃饭了吧,她接住饭碗,痴痴呆呆的吃几口,又盯着风门发呆,你说说,一个闺女家,偏偏爱读书,现在是啥世事?书读的再多,有啥用?” 爷爷说:“咋没用,咱家的闺女会读书,这悦儿,黛儿不都是书读的好,才在城里有工作吗?。” 奶奶说:“现在不是那时候,现在的读书人不吃香了,知识越多越反动,连儿子这正式教师都成了臭老九了,失业回家当农民了,中学停办了,大学也不招生了,就连进城当工人,也是看成分,不看学问,她一个闺女家,识几个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了。” 爷爷说:“咱不管读书人吃不吃香,孩子们能不能考中学,上大学,到城里工作,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这世事是会变的,不会老这样,孙女爱读书不是坏事,咱这做长辈的要帮助她。” 奶奶说:“咋帮助她,学不能上,家中的书也都被烧了,孙子又自私,他的书报都不准妹妹看,害怕把他的书弄脏弄破了。” 爷爷指着桌子说:你忘了,这桌子是两层,抽掉抽斗,下面是柜子,那些好书我都藏在里面了,过一段你就取出一本,不经意的放到床头,她会读的,还有阁楼上那一箱子旧书旧报纸,你就勤一些,隔一段儿就糊上一层新的,她不就有的看了?” 奶奶听了爷爷的话,不断地用旧报纸糊门糊墙糊顶棚,有时还带上两本书,好像不经意的随便扔到桌子上,这些书也都被嗉儿看了,这满墙的报纸,这可是个立体图书馆了,嗉儿再也不用做贼似得偷看哥哥的书报了,嗉儿可以大大方方地看,悠悠闲闲地看,早晨起来可以看,晚上睡下也可以看,奶奶换的勤,嗉儿读的快,也许就是这书报读的多了,嗉儿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写作文,老师常把嗉儿的作文当范文在班上念,有同学问嗉儿,那些优美词语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因为那时候上学是没有书本的,也没有报纸,更没有书店、图书馆,这就是饥饿的一代人,不但没有物质食粮,更没有精神食粮,嗉儿没有也不敢告诉他们,说是从奶奶糊在墙上的报纸上看来的,说是坐到父亲的自行车后面,到县城读大字报,从大字报上学来的,还有我家的阁楼上,有一个大黑箱子,这个黑箱子可是个宝箱,这个宝箱里有曾祖母的遗像,更有一箱子的书,这些书都是一个叫张懿梅的祖奶奶,用蝇头小楷一笔一划的抄出来的,这些书里藏着水墅祖宗的梦想,她们把梦想寄托在后世子孙身上,这一箱子的书胜过世间任何珍馐佳肴,将嗉儿这只馋猫变成了书虫。 爷爷就是个胜利的预言家,他的话应验了,当然这个应验,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是一个渐变的过程,就像主席说的,是一个由量变到质变的飞跃,这量变的过程就是“智育回潮”了,那是七十年代初期,嗉儿上中学了,而父亲也回学校当老师了,嗉儿和父亲在一个学校,他是老师,嗉儿是学生,但是他不教嗉儿,他把嗉儿送到别人的班级,这所中学,虽然不是县里的重点中学,但是师资力量可是不弱,因为它是一所联办中学,离县城比较近,那些家在县城而不能进县中学的老师,就想到这所中学来,还有那些业务很强,但是政治素质不过硬的老师,也到这所学校来,季敏英就属于这种情况,她可是正牌大学毕业,当过县小学的教导主任,按她的水平和资历,当县中学的校长也绰绰有余,但是,她就是政治素质不过硬,她不是党员,这一点和父亲一样,都属于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所以老跑不到时代的前列,父亲是受到母亲的连累,因为母亲的娘家是地主成分,季敏英是受到丈夫的连累,他的前任丈夫梁靖霆是逃台分子,她的后任丈夫马校长是反动学术权威,但是,毕竟她是业务尖子,她自己也谨小慎微,没有什么出格的言行,被做为能改造好的知识分子,回到了教师队伍,进不了县中学,就来到了这所中学,父亲就把他的宝贝闺女,交给季明英培养,他对季明英说:“这是俺的宝贝闺女,交给你培养了。” 季敏英是嗉儿的班主任,她确实是想把嗉儿培养成一个又红又专的人才,这不仅是朋友的重托,也是她作为一个老师的使命,得英才而育之,人生一大幸事也“杨昌济先生的这句名言,就是天下老师的心结,但是,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有这样的幸运,能得到像******。蔡和森这样的英才,季敏英也一样,虽然她当了二十年老师了,可以说就是桃李满天下,但是,她就是不满意,总觉得自己没遇到英才,成为她的得意门生,让她把平生所学都传授给他,季明英就是带着这个心结又走上讲台的,她离开讲台四五年了,这四五年使她和多少英才失之交臂,她觉得“得英才而育之”的渴望是越来越强烈了,但是,现实和理想就是有很大的距离,季明英失望死了,她差不多就是心灰意冷,要放弃她的追求了,“这些学生真是太差劲了,还中学生呢?小学三年级的水平都没有!”她不敢大鸣大放,只是睡到被窝里对丈夫发牢骚:“你这教育局长,真该好好的抓抓质量” 倒是身为局长的丈夫想的开,劝她说:“想想能怨他们吗?他们已经两三年没有好好读书了,虽然是中学生,但水平就是停留在三四年级,甚至有的就是白痴,这还不是最主要的,知识的缺失都可以补上来,但人格的扭曲是很难矫正的,这些在广阔天地里狂疯乱跳的小野马,一下子被关在教室里学习,能习惯吗?慢慢来,凭你的本事,管好一个班,还是行的。”季老师,她真是被这群不服管教的学生气的够呛,但是,季老师,她确实有本事,她课讲得好,她就像一个高明的骑手,把这些野马慢慢地都驯服了,她教的班成了学校的模范班,成绩好,学风好,样样活动都在前面,在这一群模范中间,嗉儿就是模范中的模范,嗉儿是季老师最倚重的学习委员,是她的得力助手,当然也是她的得意门生了。 季老师她在教师会上夸父亲:“王老师的闺女真中,是我教过的学生里,天赋最好的。” 父亲说:“季敏英你是言过其实吧,俺这闺女是有点小聪明,但是她的天赋一般,您得给俺多用点心,争取把俺的闺女培养成又红又专的人才。” 春风颺柳(二) 父亲希望他的孩子都成为又红又专的人才。 父亲的愿望不是没有实现,他的儿子就是又红又专的人才,哥哥不但学习好,而且政治素质也好,他不到十四岁就入团了,而且还当着团的干部,共青团是青年的先进组织,在那时候,要做一个团员并不是很容易的,入团程序比入党程序还要复杂,个人的表现其实不占多大比重,政治面貌和社会关系才是最重要的,哥哥能够入团,成为青年的先进分子,应该感谢爷爷的智慧,他让我们家成了中农成分,中农是团结的对象,像哥哥这样表现出色的青年还可以加入进去,另一方面,得感谢母亲做出的牺牲,为了丈夫的事业和儿子的前程,母亲做出的最大牺牲就是和自己的娘家断绝了关系,母亲一辈子不串门子,走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特别是在那特殊的年代,她差不多有四五年都没有蹬过娘家的门,他不但自己不回娘家,还不准丈夫去看岳母,不准儿子去看舅舅,哥哥的入团申请书上就注明:舅家是地主成分,但是,他已经和舅家脱离关系了。母亲难道就是这样的铁石心肠?没有一点娘家情结?其实不是的,母亲是外婆的独生女,是舅舅唯一的姐姐,他们其实就是母女情深,姐弟眷恋,母亲说是和娘家断绝关系,其实就是假的,她和母亲商量好了,就是舍卒保车,这卒就是嗉儿,这车就是哥哥,她让儿子和舅家断绝关系,却把嗉儿送给外婆养活,他不走娘家,却让嗉儿当她的替身,老往舅家跑,住到外婆家不回来,外婆把对女儿所有的爱都给了外孙女,舅舅把对所有外甥,外甥女的爱,都聚到嗉儿的身上,嗉儿就是对外婆的依恋胜于母亲,对舅舅的贴心胜于父亲,外婆有好吃的就是想着嗉儿,舅舅有好玩的也是想着嗉儿,最叫嗉儿喜欢的是外婆家是小户人家,没有什么家规礼节,嗉儿在外婆家生活就是自由自在,嗉儿这小嘴儿除了吃好的,就是吧嗒吧嗒不停地说话,外婆就是听,从来不会不耐烦,舅舅就更贴心了,他喜欢和人交心,嗉儿有什么心里话就是给他说,而他也欣赏嗉儿的聪明和乖巧,嗉儿在外婆家长到七八岁才回来,回到这家,嗉儿还真不习惯,嗉儿是动辄得咎,什么都不好,父亲嫌嗉儿话多没礼貌,母亲说嗉儿不懂事理,奶奶嫌嗉儿不讲卫生,哥哥不用说了,他扎根就看不起这个妹妹,因为他们俩就是在两个人文环境里长大的,哥哥就是被全家捧在手心的王子,而嗉儿就是个一无是处的灰姑娘,所以,嗉儿就是爱住外婆家,嗉儿和外婆有特别深的感情,虽然她是个地主婆,嗉儿常常把她想成黄世仁的娘,那个凶恶无比的地主婆,可是,嗉儿就是恨她不起来,虽然为了嗉儿的前途,外婆也硬起心肠,劝嗉儿不要老上她家跑,嗉儿确实去她家的次数少多了,但是,嗉儿对外婆的感情却越来越深,谁也甭想让嗉儿和外婆划清界限,断绝关系。想想母亲就是重男轻女,她就是要给哥哥创造很好的条件,让哥哥很平顺的向前走,而嗉儿就不必了,反正就是闺女,学成啥样是啥样,更不用说提高政治素质,成为又红又专的人才了。 对于这些父亲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闺女学习成绩好,各种政治活动也积极参加,如今又有季明英的帮助,女儿是一定能成为又红又专的人才的,父亲心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他没能入党,这不是党员可是对他影响太大了,如今他得想办法帮助他的闺女提高政治素质,先成为青年的先进分子,这先进分子的标志,就是成为一个光荣的共青团员,父亲对季明英说:“我这闺女读书没问题,你帮助她提高政治素质吧,让她先成为一个团员。” 谁知道季明英说:“咱这闺女就是不要求进步,班上许多同学都写入团申请书了,他们的条件都不如她,可是,她就是不写,我催她好几次了,你回家再催催她,叫她赶紧写一份,递上去,我帮助她入进去,学校团总支要进委员,到时候我给老马说说,他的同学是团委书记,可能没有问题。” 父亲就做嗉儿的思想工作,说一个人的政治生命是最宝贵的,他还拿他现身说法,告诉嗉儿入团入党是多么重要,上大学,当干部,都必须是党团员,青年人不是团员,你就是思想再好,能力再强,也上不去,听了父亲的话,嗉儿写了一份入团申请书,嗉儿整整写了三个晚上,嗉儿把文学才能发挥到淋漓尽致,申请书整整写了十张信纸,誊写了两三遍,先让哥哥帮着看看,再让父亲也看看,最后还让季老师修改,季老师说:“你这那像是写入团申请书,你就是在搞文学创作,行,就凭你这申请书,都能入上。”可是,得到学期末,新团员批下来了,没有嗉儿,季敏英就去找团支书: “我们班怎么一个新团员都没批? “你们班交了两个人,条件都不够” “你这不是欺负人嘛?俺班的王嗉儿,她的条件难道不够?如果她的条件不够,那你新发展的这十几个新团员都不够?” 团支书说:“你说王嗉儿吗?她可是大名鼎鼎,再说她又是王老师的闺女,我和王老师关系不赖” 季明英说:“你和王老师关系不赖,就更应该让她入了,你不想让她当你的助手吗?” 团支书说:“我想,可是人家不想,她就没有递入团申请书,我怎么发展她。” 季敏英说:“我不信,她写的申请书我亲自看了,是不是你给弄丢了?” 团支书说:“这么大的事,我敢不精心?你问问嗉儿吧,如果是她交了,我给她弄丢了,我向她道歉,下一批我保证让她入。” 季明英就找嗉儿谈话,问嗉儿交申请了吗? 嗉儿说:“没有交” 季敏英说:“你是不是忘了,赶紧拿来我帮你递给团支书,下一批入”嗉儿说:“我入不了团,我的条件不够,我不交申请书。” 季敏英很生气,但他没有批评嗉儿,而是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回家将嗉儿狠狠地训了一顿,有好几句话都伤了嗉儿的自尊心,嗉儿知道这是季明英告的状,心里恨她,上课不好好听课,故意领着同学捣乱,捣的她课上不成,而且还撂挑子,不当干部了,班级里,学校里所有的活动都不参加,期中考试还交了白卷,弄得校长到大会上点名批评,他们这模范班当不成模范了,对于老师来说,嗉儿这破罐子破摔的举动,对她没有什么影响,甭说那是个读书无用的年代,好好上学读书的人没有几个,好好教书的老师也没有几个,季敏英她完全可以放弃嗉儿,这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可是,这就是怪,她不愿意放弃嗉儿,可嗉儿又不听她的话,这叫她非常苦恼。 那天晚上季敏英睡到半夜,醒来就是想嗉儿的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叹着气说:“这闺女,可叫我咋办?”他的丈夫马校长,这时候已经是局长了,马局长说:“季敏英,什么事让你难住了,说出来,让夫听听,给你支个招。” 季敏英说:“就是我班的一个学生叫我头疼。” 马局长说:“喔,还有学生能难住季老师的?看来这学生真是刺头,你惹不起,怕的起,把他扔到最后一排,不理不睬他就行了。” 季敏英说:“我不理不睬她,你愿意吗?” 马局长说:“你的学生和我有啥关系,就是我是局长,也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犯不着为他这刺头劳心费神。” 季敏英说:“她可不是给你八竿子打不着,他是你老王哥的闺女。” 马局长说:“真的,老王哥的闺女是不是老是笨?你想让她学好,但是她老不争气,你觉得无法给老王哥交代是吧。” 季敏英说:“如果她要真是老笨,就是朽木不可雕也,我也就不犯难了,她太聪明了,是我所教过得学生中天赋最好的,可是她这一段老不听我的话,不好好学习,还领着其他学生捣乱,你说我该怎么办?” 马局长说:“老王哥是咱俩的月佬,我能娶到季明英这才貌双全的淑女,我是一辈子念老王哥的恩情。” 季敏英说:“岂止是月佬,他根本就是甩包袱,在遇到你之前,我就是喜欢他,我追求他,可是,他就是舍不下乡下的老婆,你说气人不气人。” 马局长说:“难怪那时候咱县小学的才子佳人们都说,这王书图就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原来就是你季明英在骚扰人家呀,其实,老王哥不是舍不下乡下的老婆,他舍不了的是宝贝闺女,他害怕找了你季敏英这后妈,虐待人家闺女” 季敏英说:“这老王哥对闺女期望太高,他要我把闺女培养成一个又红又专的人才,这闺女专是没问题的,成绩在全年级数一数二,那文章写的叫漂亮,常常被其他老师借去在班上念,她就是全面发展,体育,音乐都可以,无论什么活动,只要她参加,就能拿名次,她是我的学习委员,可是我的好助手。” 马局长说:“这不是很好嘛?你做难什么?哦,我知道了,闺女大了,心思多了,女孩子又这样优秀,肯定有追求着,是不是早恋了?这有啥老师,就有啥学生,季敏英你不就是在上中学的时候,就被梁靖霆看中了,和他结了婚,还生了马季婷” 季明英哭笑不得:“小马娃儿,你能不能正经些,你以为这世上的优秀女孩儿都会早恋?这闺女她才不会,她清高孤傲,根本不和男孩子说话。” 马局长说:“那你还作难什么?好好培养就是了。” 季敏英说:“她不听我的,因为没有入上团,就生气了,破罐子破摔,我不忍心放弃她,可又找不到好办法。” 马局长说:“那你给王老哥说呀,让他配合你给闺女做做工作,不要灰心丧气,团组织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这一次入不上还有下一次。” 季敏英说:“我就是给王老哥说了,王老哥说他训过闺女了。” 马局长说:“肯定是王老哥心急,把闺女训的太狠了,伤了闺女的自尊心,你想想,闺女这样优秀,没有入上团,心中肯定委屈,你们不安慰闺女,还训闺女,闺女能不难受嘛?她认为是你告的状,自然给你捣乱了。” 季敏英说:“她咋能入得了团,她跟本就不递申请书,像他这样不积极要求进步,叫人着急呀。” 马局长说:“你说的这闺女,是特殊的情况,哪有青年不要求进步的,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你要好好给闺女交心,知道闺女的心病在哪里,你才好对症下药,千万不要操之过急,这么好的苗子,千万别让她夭折了。” 季敏英就和嗉儿交心了,下面是他俩的一段对话。 “你这闺女,你知道吗?季老师可是把你当成亲闺女,今天,季老师给你交心,你不要把我当老师,就把我当母亲,闺女有啥委屈就给母亲讲,母亲只有知道了你的心病在哪里,才能帮助你呀。” “季老师,你为啥要对俺这样好?” “因为我和你父亲是最好的朋友,他的闺女就是我的闺女。” “好吧,俺就给你交心吧?俺不是不想要求进步,俺知道俺就是再努力也入不了团,俺的舅家是地主成分,俺已经递过三次申请了,每次都入不了,俺不愿再递了,明明知道不行,还做那徒劳干啥。” “闺女你这样的情况,季老师理解,这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再说,你舅家是地主,这就是社会关系,你注明和舅家已经断绝关系,划清界限就行了。” “我不能和舅家划清界限,断绝关系,我是外婆养大的,舅舅待我比爹娘亲,不是外婆和舅舅我早就饿死了,我的外婆不是像黄世仁的娘一样,是个凶恶的老太婆,她特别慈爱,她的心可善了,小时候,有要饭吃的到门上要饭,她总是给,有一次她把我的碗夺了,把碗中的饭倒到人家的碗里。” “你这闺女,这话可不能给别人说啊” “我不会给别人说,只给季老师您一人说,您不是把俺当亲闺女吗?俺和亲娘都不亲,俺心里想什么她跟本不问,俺也不给她说心里话。”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心中有话就给父母说,你不说他们咋知道” “俺说了,他们也不听,他们就是训俺,如果俺告诉他们,俺宁肯不入团,也不能给舅家脱离关系,不能像恨黄世仁的娘一样,恨俺的外婆,俺妈还不得打俺,她已经好几年都不上我外婆家了,季老师你说说,我妈的心是不是太狠了。” 季老师叹口气:“闺女,你心思太重了,这幸亏是你马老叔提醒了我,这要放了一般的人,还真不知道你的心结在哪里?可是,这人生都是可以变通的,你写申请吧,有季老师帮助你,你只用在社会关系一栏中填上”舅家是地主成分,但已经划清界限,脱离关系了就可以,到时候我给团支书说说话,估计没问题。” 嗉儿说:“季老师,你这就不对了?主席教导我们:要做老实人,办老实事,要说真话,不要说假话,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诡计,要实事求是,不要弄虚作假,俺明明没有和舅家脱离关系,没有和地主婆划清界限,俺却欺骗组织说俺划清界限了,脱离关系了,俺这就是不老实,是欺骗组织,再说,这社会关系,调查的可仔细了,到时候让组织调查出来了,俺欺骗组织,不光俺受批判,还会连累季老师您呢。” “你这闺女说的,没有这样严重,其实这好多事都不是那么认真,马马虎虎也就过去了?” “别人可以马虎,俺不能马虎,宁缺毋滥,俺不入团都可以,绝不能蒙混过关,再说,不入团也没有什么,俺不想当干部,俺就是爱读书,爱写文章,有机会了当个老师就行了,季老师,你不用帮我入团了吧?你帮我读书好吗。” 季老师把嗉儿的话悄悄告诉了父亲,父亲又告诉了母亲,母亲说:“这死闺女,一点都不像你王家的人” 父亲说:“我王家的人怎么了” 母亲说:“你王家的人活络圆滑” 父亲说:“那你张家的人呢?” 母亲说:”我们张家的人,就是戆梆硬症,一条道上走到黑,就像我的亲爹,宁肯气死,不说一句服软的话,像我的弟弟,宁肯不上大学,也不向人低头做个检查。” 父亲说:“这性格好吗?” 母亲说:“没有人说好,但是,你能把她扭过来吗?” 父亲知道他拗不过来,就对季敏英说:“她不入团算了,你把她的学业抓抓紧,让她多看些书吧。” 季敏英就不帮嗉儿入团了,她帮嗉儿读书,她把嗉儿领进了他和马局长的书房,嗉儿在这里读了不少的书,嗉儿的文学基础就是在这里打下的。 春风杨柳(三) 那是一个“读书无用”的年代,而嗉儿却对书十分痴迷,到了很深的程度,这其实就是不合时宜,你就是学富五车,也没有用武之地。嗉儿高中毕业了,和所有的知识青年一样,只有一条出路,就是到农村去,到边疆区,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嗉儿不是城里的知识青年,不需要离开父母,到十分艰苦的边疆去,嗉儿就是回乡,回到父母的身边,回到生养她的氺墅,回到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红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把一个小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变成一个无产阶级的新式农民。 嗉儿回到家乡的第二天,就上了山,同山神土地较上了劲,和一群有志青年一起,怀着一腔革命热情,在邙上岭上战天斗地,兴修水利,建设旱涝保收的高产田,也就是把邙山顶上的石头,拉到山腰,砌成小水塘,蓄些雨水,干旱时就用来浇地,为了提高效益,青年们吃住都在水利工地上,天做被,地当床,早晨顶着星星就上山了,上山拉石头,一男一女,两人一辆架子车,先拉着空车上山,三十多度的山坡,五里多长,拉着车硬上,嗉儿他们不把拉车叫拉车,而是叫背车,将车背到坡顶,腿抽筋,腰打颤,两眼冒金花,嗉儿躺在满是沙石的地上,四肢伸展,仰天长啸“让我再死一次吧”,坡顶休息一会儿,再继续背着车,上另一个坡,到了山顶的石头场,装一车石头,有一千多斤,男人驾车,女人压车,小心翼翼的下了坡,拉到目的地,卸下来,再背着空车爬坡,就这样日复一日,月复一月,整整干了一年半。 星星出来的时候嗉儿他们才收工,吃过晚饭,徒步七八里从山上回到家,大约七八点了,正赶上全家人吃过晚饭,那一桌子碗筷正向嗉儿招手呢,嗉儿累,妈妈更累,嗉儿是闺女不帮母亲,谁帮母亲一把呢?洗了碗,喂了猪、关了鸡笼,伸一个懒腰,就钻到父亲为嗉儿专门布置的那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房子,那可是嗉儿的闺房加书房。 此时,嗉儿没有睡意,反而精神健旺,这应该得益于白天那繁重的体力劳动,磨练了嗉儿的筋骨,让她由一个瘦弱的女子,变成了一个精壮的假小伙儿,力气大,精力旺盛,有人说,换一种劳动方式,就是休息,这话好像有点道理,这体力劳动和脑子劳动其实是相辅相承的,嗉儿白天劳动锻炼筋骨,晚上看书写作活跃智力,别人或许会感到很辛苦,但嗉儿觉得,这种生活就是一种十分惬意,十分充实,坐在桌前,让身体完全放松,脑子却活跃起来,翻开昨晚看过的书,或者没有写完的文稿,十五瓦的电灯散发着红晕的光,将嗉儿那消瘦但强健的身影倒映在窗户上,读累了,写累了,嗉儿就站起来走到门外,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有月亮的夜晚,干脆就关灯,躺在床上,阖上眼睛,闭目养神,大脑却还兴奋,回忆、感悟、浮想联翩,如有好词好句冒出来,就再爬起来,奋笔疾书。 半夜里母亲醒来,看到对面俺的房中还亮着灯,就催嗉儿快睡,不知母亲是心疼闺女的身体呢,还是心疼她的钱财,她说:“夜夜熬,读那些无用的书,浪费多少电,这电费可是老贵啊”其实那时候一度照明用电,只需八分钱,一个十五瓦的灯泡,能用多少电?可是,那时候确实是钱太少了,父亲每月四十多元钱的工资,可要养活八九口人呢,虽然我们兄妹都到生产队干重活,但一年下来算总账,不但没有钱分,还下欠生产队的口粮款,而嗉儿却因为看无用的闲书,写不合时宜的文章,无端浪费这么多的电费,三元钱啊,就是一家人一个月的菜钱,嗉儿怎么好意思让一家人,因为我而吃不上菜呢? 嗉儿关掉了电灯。 用一个浆糊瓶做了一个油灯,点煤油每斤要三角钱,但是,煤油也是计划供应,我们全家每年才有三斤的油票,而嗉儿一个人一夜就要点三钱油,一年下来,至少也得十来斤,这十来斤的煤油,即使你有钱,但是没有油票,也是买不到的。 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人啊,你只要想干什么,就能寻到门路,钻到空子,这钻空子就是爷爷的强项,他为孙女想到办法了,他就是假公济私,占公家的便宜,这便宜就是点柴油,那时候,生产队有了一台拖拉机,拖拉机烧柴油,生产队的仓库里有几大桶柴油呢,但是,那时的人胆子小,没有一个人敢随便拿集体一点东西,尤其是煤油柴油,都是战备物质,谁偷了就是国法处置。这柴油比煤油还便宜,一斤才要一角钱,爷爷拿了一元钱找到生产队的保管叔,要买十斤柴油,保管叔和爷爷很要好,说:“您买这么多柴油干啥?”爷爷说:“孙女,晚上熬夜看书,他妈说电费太贵,不让她点电灯,点煤油,又要油票,我全家一年的油票,不够她一个月点。” 保管叔说:“这还有啥说,不就是几斤柴油吗?不要钱,只要是侄女晚上看书用,用多少叔俺供应她多少。” 有了这不掏钱的柴油,嗉儿就把灯芯做的很粗,灯光照在书上,并不比十五瓦的电灯暗多少,为了遮光,俺又将一张粉红纸糊在窗上,这样妈妈半夜醒来,也看不到灯光了。 柴油灯燃到半夜,要修灯芯,俺就用大针不停地拨弄,火星四溢,像一朵朵盛开的莲花,映在粉红色的窗纸上很好看,唯一的缺点是,柴油灯烟大,把鼻子熏得黑黑的,第二天到了工地,一个伙伴指着俺的鼻孔说:“大家来看,看王嗉儿的鼻孔像什么?”嗉儿自嘲的说:“不用看了,肯定像炮眼吧。”大家笑得前仰后合,长歌当哭,是在痛定之后的,现在想来那时候很苦,但当时谁也也没有感觉到,白天,疯男****在一起,打情卖俏,吹拉弹唱,架起千把斤的石头车,飞窜狂奔,常常笑得岔了气,晚上,嗉儿她一个人在书的海洋里遨游,在梦想的天空中飞翔,嗉儿最爱背的是苏东坡的《卜算子·缺月挂疏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嗉儿就是这样的一只孤鸿,孤独、冷清,不随俗流,陪伴嗉儿的就是这盏柴油灯,嗉儿常常趴在桌子上,凝视着柴油灯忽发奇想,“如果,有一天俺成功了,俺的文学家的梦想实现了,俺一定不能忘了这盏在暗夜中为俺照亮的柴油灯,这盏在寂寞中和俺作伴的柴油灯,俺要告诉世人,世间的华灯有千万种,俺最喜欢,最怀念的,就是这盏柴油灯。” 柴油灯摇曳着,灯花怒放,好像在鼓励俺:“努力吧,你一定能成功的,你的梦想一定能成真的。” 爷爷的话得到了应验,这世事真的变了。 1976年十月,那个金风送爽的日子,神州大地发生了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变,那一年嗉儿整整二十岁,青春的花朵随着命运的转机而绽开,个人的荣辱和国家的兴衰紧紧连在一起,这个关乎国家兴衰,个人荣辱的大事,就是高考制度的改革。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八日,一个寒冷但透着热气的冬天,中国五百七十万考生走进了曾经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考场,国家恢复了高招考试,我们这一代人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嗉儿回到农村没有多长时间,就可以报名参加高考了,那一年的高考,没有什么附加条件,不受年龄的限制,不管是工人,农民,还是上山下乡和返城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应届毕业生,只要符合条件,均可支援报名考试。 这一个消息是在广播上发布的,它就像春天里的一声惊雷,顷刻间响遍了祖国的每一个角落,同时也震动了天下所有学子的心灵,不光是学子,还有千千万万家长的心,父亲激动地几天几夜睡不着觉,爷爷高兴地半夜三更就起床,七十多岁的人了,干起活来身上好像很有劲,母亲高兴地行歌立唱,忙完地里的活,忙家里的活,所有的家务活,都大包大揽,不让我做,要我们兄妹专心复习,哥哥、妹妹和我都是高中毕业,都报了名。 从报名到考试仅有一个月的时间。 嗉儿就是怀着极大的希望,白天参加劳动,晚上看书学习。当时,的条件很苦,大多数农村都没有通上电,煤油也很紧俏,而嗉儿就是在那盏柴油灯下复习,那昏暗的灯光摇摇曳曳,常常被煤油烟熏得连吐出的痰都是黑的,说是备考,其实心里没有一点底,也很茫然。当时手里既无考试大纲,也没有复习资料,更谈不上有老师的辅导,嗉儿算是幸运的,因为有季老师帮助她,季敏英让几个学习好的同学,都在她家复习,她给腾了一间办公室,还管饭,有时还让嗉儿悄悄地坐到到教室里听课,她还到了她上过的大学里,弄了一份政治史地复习提纲,给了嗉儿,这份提纲可是对嗉儿帮助不小,甭看这些帮助,有和没有是不一样的,所以嗉儿说:“她一辈子感激恩师季敏英。 这些考生没有目标,就像瞎子摸象,逮住什么书看什么书,大部分也都是靠在校读书时打下的基础,只可惜我们这一代人历经十年的****,很多学业都给荒废了,但是,也不是没有人才,毕竟近六百万考生啊,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每一个人都踌躇满志,志在必得,向着理想中的神圣殿堂冲刺。 高招的考场就设在我们的母校,监考的也是我们的老师,参加考试的人很多,两人一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教室,监考的老师,虽然面容和蔼,但却特别严格,他们一个个神色庄重,他们肩负着神圣的使命,他们这是为祖国选拔人才,也是关乎每个考生的前途命运的大事,那一天虽然十分寒冷,但是太阳很好,父亲用自行车把嗉儿送到考场门口,也没有多做吩咐,嗉儿当时没有太多的压力,第一场是语文,是嗉儿的强项,嗉儿自我感觉不错,下午一场是史地,也不错,毕竟平时看的书比较多,嗉儿答得也很满意,但是到了第二天上午考数学,就把嗉儿烤糊了,数学题太难了,嗉儿怄了两个多小时,一直迷迷糊糊的,心想,完了完了,肯定考不上了,走下考场情绪很差,不想再考了,父亲说;“这说难都难,你差还有人会比你更差,这高考就是瘸子里面挑将军,优中选优,不要再想这件事,认真把下一场考好,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听了父亲的话,嗉儿又参加了下午的政治考试,政治题不难,答得很满意,就如父亲所说,这高考就是瘸子里面挑将军,优中选优,你感到自己很差,还有人比你更差,你感到自己很优秀,还有人比你更优秀,嗉儿说,“咱就是瘸子里面挑将军,侥幸被挑上了。”一个多月后,也就是七八年新春的第三天,听说初选的名单出来了,榜就在县委门前的墙上贴着,来看榜的人可是真多,有考生也有家长,挤扛不动,俺从人缝里挤进去,拿着准考证按照上面的号查嗉儿和哥哥都初选合格了,嗉儿高兴地真想跳起来大喊大叫,可是,嗉儿没有这样做,像没事人一样,有从人缝里出来,回家了,只在心中偷偷地快乐着。这第一年的高考,可是真难考呀,全国有几百万人参加高考,才录取几万人,就是百里挑一,嗉儿和哥哥报的都是文科,文科的录取人数比理科少得多,所以,村里人都说嗉儿不可能考上,谁也没想到水墅这平民之家,一年就考上了两个,嗉儿和哥哥都考上了,那高兴的心情可想而知,不但全家人高兴,全村人都跟着高兴,为此父亲还破费钱财请了全村的客。 春风颺柳(四) 好事接二连三,蔺徵爷从兰州回来了。 蔺徵爷回来是接他的小儿子一家回兰州,他的大儿子官复原职,当上省长了,小儿子的工作也落实了,按照政策,居家回城,蔺徵爷来看望爷爷,感谢爷爷这十几年来对他儿子孙子的关照,爷爷说:“这都是应该的。”蔺徵爷说他老了,这把老骨头肯定要扔到兰州了,孩子们这一走,也不会再回来了,孩子们要上学,他的手头紧,所以就想把这院子卖了,蔺徵爷说:“这是俊弟你的地方,我先紧你,如果你要,我就便宜些。” 爷爷说:“我不要了。” 蔺徵爷说:“才两千元钱,和白送你差不多。” 爷爷说:“你白送我我也不要。” 蔺徵爷说:“这么好的院子你不要,你不怕你的儿孙埋怨你。” 爷爷说:“徵哥,你都回来把你的儿子孙子接到城里住,我也想让我的孙子孙女到城里去住呢,告诉你吧,我现在手头是有几个钱,但是不能用来赎院子,我得帮助儿子供孩子们上学,这上学可是大事。” 蔺徵爷说:“孙子考上大学了?” 爷爷得意洋洋的说:“孙子考上大学了,孙女也考上大学了,这一年考上了俩,四乡八村都轰动了,说咱这水墅就是风水好,真的有书仙护佑,如今还有两个孙子上中学,成绩也不赖,徵哥,你说说,我不得帮儿子好好得供学生?” 蔺徵爷说:“你这想法好,这供学生比置宅院重要,我卖院子也是为了供学生,不过,我没有俊弟你福憨,我只考上了一个孙子。” 爷爷说:“这有一个,就有两个,咱兄弟俩就算是命好的了,苦尽甘来,咱的孙男地女给咱老脸上贴金,咱就是再苦再累,心中甜呀。” 蔺徵爷说:“咋不是,只从孙子考上大学,我高兴地到处显摆,儿子就劝我:爹,你不要太张扬了,不就是孙子考上个大学吗?有啥可夸耀的。” 爷爷说“我给你不一样,我是嘴上不说,在肚里偷着乐,睡到半夜呵呵笑,把老婆子吓醒了,说:‘老头子,你睡得好好地笑什么,三更半夜怪瘆人的’,我说,‘我是心中高兴’,她就说,‘你高兴谁不高兴’,我说,‘你高兴也笑呗。” 蔺徵爷来到院子里,想再看看那棵大楸树,爷爷黯然伤神得说:“大楸树早在五八年就刨了,给公社的大礼堂做了中梁,也算是派了大用场了。”蔺徵爷泪眼婆娑,站在那里长长的叹口气“造孽呀,这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树刨了,可以再栽一棵,这一代人被耽搁了,可咋办呢?”爷爷说:“蔺徵哥,你不用熬煎,如今这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人们干事业的劲头老足了,如今这大学也恢复招生了,孩子们读书的劲头都不小,国家又这样重视,这人才培养起来也很快,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不必杞人忧天,你看这世事,说变就变过来了,改革开放,发展经济,这有吃,有喝,又有书念,就是天堂般的日子了,咱这中国这样大,能人多着哩,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了,咱老哥们辛苦了大半辈子,这老了还真能享点福呢。” 蔺徵爷说:“你说的对,人劳一辈子,年轻受苦不算苦,老了享福才是福,咱兄弟俩算是苦尽甘来,赶上了好时候,咱就好好的颐养天年吧。” 花好月圆 爷爷在氺墅颐养天年。 他就像大树一样默默地垂着绿荫,我们这些儿孙们则像小鸟一样,一只一只的飞离了大树,到外面去寻觅自己想要的生活,大学毕业后,我们兄妹都到了城里工作,住上了城里的高楼大厦,但是鸟依恋树,树呼唤鸟,因为爷爷这棵大树还在氺墅长着,他招唤着我们这些小鸟,不时地飞回氺墅,和他团圆,共享天伦之乐,每年的九月初九重阳节,是爷爷的生日,这一天就成了我们氺墅的合家团圆日,我们兄妹不管身在何处,都会赶回家,给爷爷庆祝生日,不光是我们,还有很多的亲戚,爷爷一辈子爱帮助人,活的岁数又大,来为他祝寿的亲戚朋友不少。 这是2000年的九月初九重阳节,是爷爷的九十岁生日,也是抗日战争胜利五十五周年纪念日,更是氺墅的一个大团圆的日子,来到氺墅团聚的不仅是我们兄妹,还有许多尊贵的客人。 这贵客之一:是来自台湾的华若岚和梁靖霆夫妇,华若岚是华之云的女儿,华之云作为抗日名将,已经载入史册,在抗日战争胜利五十五周年纪念日,华若岚作为将门之后,接受大陆的邀请,从台湾回到大陆祭奠自己的父亲,但她不知道父亲的福祉在那里,她只记得她和奶奶在氺墅住过,这水墅是奶奶的娘家,奶奶的娘家后人,说不定会知道父亲的福祉在哪里,再说,这水墅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亲戚,表叔、表哥对自己很是亲热,特别是还有一个表侄儿,还是自己的同学呢,这人生有四大高兴事: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果能够在氺墅见到表侄,说不定也能打听到闺密季敏英的下落,还有自己的初恋情人马平凹,往事如烟,思绪绵绵,人越老越恋旧情,她这回来一次不容易,一定得找到自己的朋友和恋人,华若岚的心思,梁靖霆都知道,他也在寻找自己的妻子季敏英,还有女儿季玉憷,梁靖霆和华若岚一起到氺墅来,还有一件大事,他就是梁忠骐的儿子,梁红安的后代,这水墅也算是他家的祖业,他的老祖宗梁红燕和水墅的老祖宗梁红玉是亲姐妹,他的老祖宗还是水墅的老祖宗给养的老,这份情谊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生分,梁忠骐快九十了,走不动了,不能回谁输了,他交给梁靖霆两只碧玉镯,一只是上面刻个燕字,一只上面刻个玉字,这刻着玉字的碧玉镯,就是当年父亲捐给香玉剧社的那一只,香玉剧社在西安演出结束,又到兰州巡演,巡演结束,进行义拍义卖活动,梁忠骐看见了这这只碧玉镯,知道了是父亲代表水墅捐出来的,非常感动,就出高价把这只碧玉镯买了回来,梁靖霆遵照父亲的嘱咐,要将这只碧玉镯还给氺墅,爷爷不肯要:“玉燕成双,天下太平,不能让它们再分开了,你们好好保管吧。”梁靖霆还带来了秀才的胡子,和胡邦义的舍利子,秀才的胡子,埋在了氺墅附近,那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坟茔,据说就是风流女鬼的坟茔,这坟茔之所以没有平掉而留到现在,就是民间传说:这风流女鬼曾帮助秀才救人,而秀才终身不娶,就是要和风流女鬼在阴间结为夫妻,可是秀才不知死在什么地方了,始终没有和风流女鬼合葬,但是人们坚信,这美好的爱情必然会有结果,有情人即使生前不能成眷属,死后他们的魂灵也一定会走到一起的,所以这小小的坟茔就一直保存了下来。 胡邦义是得道高僧,他的舍利子就作为文化遗产,被保存在中原名刹白马寺的古塔之中,他们这孤魂野鬼在异域他乡漂泊了二百多年,终于叶落归根,功德圆满了。 这贵客之二:是来自日本国的小泽中一郎,他是遵照爷爷小泽华之雨的遗愿,回到中原,来到氺墅认亲的,他的亲生母亲已经离开人世三十多年了,不过他的救命恩人还活着,大舅的身体很健康,在氺墅中颐养天年,这对他也是一个安慰,他带回来的是一双小鞋,和一双大鞋,这鞋子都他的亲生母亲亲手缝制的,小鞋是他的,大鞋是爷爷的,他将这小鞋子埋在了母亲的坟前,告诉怜姑奶,她的亲儿子回来认亲了,不管到什么时候,儿子的脚步都走不出母亲的心田,按照爷爷华之雨的遗嘱,中一郎将大鞋子埋在了老祖母的福祉,华之雨他也就和他中国的姆妈,永远相伴了。 这贵客之三:就是华之风的女儿华若贤和花若梅姐妹,他们其实就是陪伴妹妹花若岚一起故地重游的,为了这一天,她们整整等了五十年。想当年她们姐妹三个,都在洛阳中学上学,可是名震洛邑的“华家三朵姊妹花”,华若贤和花若梅也带来了礼物,是华之风的一件血衣,华之风临终时,对她们姐妹说:“咱们华家一门忠烈,好男儿为国捐躯,你们有五个哥哥都为革命献身了,如今只剩下你们姐妹三个,岚儿还在台湾不能回来,但是,爹爹相信她一定能回来,你们要等着她回来,一起去给你们的叔父上坟,你们的叔父,就埋在洛阳城北边的邙山上,如果你们找不到地方,就到氺墅去,那是你们奶奶的娘家,你们的奶奶就埋在氺墅的老坟地,找到奶奶的坟了,也就找到你们的叔父了,他的骨灰就撒在你们奶奶的福祉,你们的奶奶虽然不是爹爹的亲生母亲,但是,她的恩情爹爹终身难忘,爹爹这条命是您奶奶救下的,二七年,******发动反革命政变,屠杀了无数的共产党员,爹爹也被******抓起来了,爹爹宁死不屈,这血衣就是爹爹受刑时穿着的,爹爹被判了死刑,你的奶奶为了救爹爹,冒着杀头的危险,亲自找到******,向******要人,还搧了******耳光,并把******的新婚妻子宋美龄拉出来,逼******放人,******明里答应了你奶奶的要求,但他放人是有条件的,这条件就是你的叔父在他面前发誓,“要一生追随他,不成功便成仁。”你的叔父他就是个硬汉子,他发的誓言不会改变,他在洛阳城破时,没有选择弃暗投明,而是杀身成仁,******把他奉为“英雄楷模”,其实,他为革命做出的贡献不小,虽然现在没有肯定他的历史功绩,早晚都会肯定的,到时候,你们姐妹就到氺墅去,将这件血衣,埋在你们奶奶的福祉里,告诉你们的奶奶,他的儿子,就算是永永远远的陪伴在母亲的身旁了。 这贵客之四:就算是马校长和季敏英夫妇了,不过现在的马校长,已经继承父业当上省长了,但是,他今天携妻带女到氺墅来,不是视察工作,也不是体察民情,他和氺墅中所有客人一样,就是串亲戚会朋友,这华若岚可是马省长的初恋情人,而梁靖霆又是季敏英的前任丈夫,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女儿马季婷连着他们每个人的心,当然了,他们还得感谢父亲这个为他们牵红线的月佬,那时候他们可都是洛阳中学的莘莘学子,是才华横溢的革命青年,是纯情浪漫的王子公主,洛河边,邙山岭,到处都有他们的足迹和笑声:他们最爱背的就是******的《沁园春·长沙》“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携来百侣同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而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们都成了饱经风霜的老人,但是,胸中的那一份热情,两份浪漫,三份情思、四份忠城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这贵客之四是南阳老祖来人了,山庄、氺墅、刘家庄、老城、后庄、胡家寨也跟着凑热闹,因为国家要修高速公路,从山庄、氺墅、刘家庄、的老坟地穿过,这山庄氺墅刘家庄都得迁坟,这迁坟可不是小事,这公告一贴,四面八方的亲戚朋友就都来了,这中原人就是祖宗的情结特别重,入土为安,千年不变,迁坟梛墓,就是惊扰祖宗不得安宁,这儿孙们可不得,好好祭奠安抚祖宗,把祖宗安抚好了,才能护佑后世子孙富贵平安。 这又是给爷爷过寿,又要给祖宗迁坟,还有这么多尊贵的客人光临氺墅,作为氺墅的主人,父亲和爷爷商量,该如何款待客人,才能不被客人挑理儿,中华民族是礼仪之邦,礼仪的核心就是美食文化,主人款待客人的表现形式,就是办酒席,酒席的规格不同,表达的情义内涵也就有区别。 父亲问爷爷:“办什么席面?洛阳水席吧。” 爷爷摇摇头:“规格低” 父亲说:“上山东大菜吧?” 爷爷还是摇摇头“不合适” 父亲说:“那办什么?” 爷爷说:“满汉全席千叟宴。” 父亲说:“那得花多少钱?” 爷爷说:“钱你不用发愁,你只管操办,有冤大头为咱埋单呢。” “这冤大头是谁?” “就是华若岚、梁靖霆、中一郎和马平凹。” 这中华民族是礼仪之邦,这礼仪的另一核心就是送礼,这是客人敬重主人的另一表达方式,送的礼品不同,表达的情义也不一样,华若岚送给爷爷一笔钱,说是父债女还,这笔钱就是当年我家在华茂源入得股份,就是华茂源董事长华之云欠我家的,华之云到死没有还上这笔债,就留给女儿华若岚,华若岚女承父业,她在台湾做生意很成功,又是第一批回大陆投资的实业家,如今她是华茂源企业集团的董事长,当年华茂源被日本飞机炸毁的情景历历在目,而因为华茂源被炸毁,父亲欠下的债务,也像巨石一样压在她的心头,她这大半辈子玩命的打拼,就是替父还债,这水墅的债务是她的最后一笔债了,她将钱递到爷爷的手中,抱着爷爷的头热泪横流说:“大表哥,岚表妹我是无债一身轻了,我是无债一身轻了。” 爷爷说:“这人生在世上就是欠债还债,当年华茂源被日本飞机炸毁了,氺墅入在华茂源的股份都没了,为了还债,表哥我把氺墅中院的后半截卖掉了还债,其实就是替你父亲还债,可是再想想,你爹他为了让子孙后代过上好日子,他奋斗了一辈子,把命都贴上了,他又是替谁还债?” 华若岚说:“爹的功绩得到肯定了,他是抗日英雄,还有他在解放洛阳时为人民做的事情,人民也没有忘记,我作为他的女儿感到骄傲和自豪,表哥,这笔钱给您,您把氺墅的后半个院赎回来吧。” 爷爷说:“不需要了,你少给我两个,让我颐养天年就可以了,我老了,要钱没用,你看看,咱这氺墅是不是修的不赖。” 华若岚说:“修的真是漂亮” 爷爷说:“这都是书图干的事,他比我有能耐,他这一辈子干了三件大事,一是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桃李满天下,二是领着他的兄弟他的儿子修水墅,三是供他的孩子上学,这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氺墅就考上了两个,孙子辈出了三个大学生,重孙辈我看至少能出五个” 华若岚说:“表哥,你太有福了,儿子能干,孙子有才,你就在氺墅好好颐养天年吧,你今年九十岁了,身体还这样好,活到一百岁都没问题,到时候,我们还来给你过百年大寿。” 爷爷说:“红蟒仙家要护佑我们氺墅八代子孙人财两旺,福寿绵长,他老人家说话算话,我们氺墅长寿之人有好几个呢,寿最长的是你的奶奶,他是1840年出生的,1949年去世,活了多少岁?” 华若岚说:“真了不起,109岁呀!” 爷爷说:“要不是你爹自杀,你跑到台湾,你奶她精神受到打击,她住在这氺墅颐养天年,有吃有喝,儿孙绕膝,神清气爽,不知道她还要再活多少年呢。” 华若岚潸然泪下“我奶真是可怜,她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俺爹就是为了救她和俺才自杀的,她老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了,她肯定死的很凄凉吧。” 爷爷说:“不凄凉,你奶是俺氺墅的大公主,活着的时候氺墅中的亲人都喜欢她,宠爱她,你老外爷答应给她扎老女坟,她就是俺氺墅的老祖宗,她死的很安然,身边有侄子,侄孙儿一大群,你大表嫂把她侍候的可周到了,一点都不凄凉,她就是听着开国大典的实况录音而悠悠断气的。” 华若岚抱住爷爷的头,亲了好一会儿“氺墅,对俺华家有恩情,这笔情债俺是永远也还不完的。” 爷爷说:“你们华家一门忠烈,好男儿都为国捐躯,如今我们都过着幸福的生活,谁去还你家的情债呢?” 华若岚说:“可惜,我不会写文章,俺家的事情都被淹没了。” 爷爷说:“淹没不了,你不会写,有人会写”爷爷取出一张相片让华若岚看,花若岚说:“这是我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吧?” 爷爷说:“不是,这是我的孙女,你奶奶的玄侄女。” 华若岚摇摇头说:“这真是返祖现象啊?像神了,不光是外表像,这气质才像呢,你把这张照片给我吧,我身边没有一张奶奶的照片,看着这张照片,就算看到奶奶年轻时的风采了。” 爷爷把照片给了华若岚说:“给你吧,这是咱氺墅的第八代大公主,高考恢复以后,第一年就考上了大学,是咱氺墅的大才女,也是咱们这个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如今是女承父业,当一个老师,青出于蓝胜于蓝,会教书,还会写书。” 华若岚说:“她今天在场吗?我得去见见她,让她把俺华家的故事写出来。” 爷爷说:“她没来,她在外地工作,要教书,要写书,还要养她的孩子,忙得很,很少有空回水墅,表妹,你放心,如果她有空回来看我,我就把你华家的故事也讲给她听,让她写出来给你看。” 华若岚高兴地点点头。 中一郎也给了爷爷不少钱,说让大舅帮助把他亲娘的坟修一修。马平凹送的也是一份厚礼,他要承担这酒席的一半费用,因为这酒席本来就应该是他承办的,从私里说,他应该为华若岚、梁靖霆,接风洗尘,从公的讲,他可是一省之长,这设盛宴招待国际友人,社会贤达,也是他外事工作的一部分,还有,这迁坟工作也很重要,洛阳保卫战中阵亡的将士们,也不能在此地安息了,还有他的父亲马大县的遗骸,也要迁到新建的公墓了,这宴会一结束,迁坟也就开始了。 我问爷爷“这满汉全席是不是很丰盛?” 爷爷说:“太丰盛了” 我说:“爷爷您能描述一下,当时的盛况吗?” 爷爷说:“就是人多,菜多,吃的时间特别长,开宴时,太阳在头顶,撤宴时太阳星星已经出来了。” 我说:“你能记住都吃的都是什么菜吗?” 爷爷说:“记不得了,你想知道,就听听相声演员侯宝林的《报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晾肉,香肠,什锦苏盘, 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 罐儿野鸡,罐儿鹌鹑, 卤什锦,卤子鹅,卤虾烩虾,炝虾仁儿,山鸡,兔脯,菜蟒,银鱼, 清蒸哈什蚂,烩鸭腰儿,烩鸭条儿,清拌鸭丝儿,黄心管儿, 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鲇鱼,锅烧鲇鱼,烀皮甲鱼,锅烧鲤鱼,抓炒鲤鱼, 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麻酥油卷儿----- 爷爷背的上气不接下气说:“还有很多,我记不住了” 我说:“我还是上网查查吧。” 爷爷说:“你查出来,就呈现给读者,读者虽然吃不到,不能饱口福,就是看一看,饱饱眼福,也有意思嘛。 满汉全席千叟宴 满汉全席是我国一种集合满族和汉族饮食特色的巨型筵席,起源于清朝的宫廷,原为康熙66岁大寿的宴席,旨在化解满汉不和,后世沿袭此一传统,加入珍馐,极为奢华。清代名宴还包括蒙古亲藩宴、廷臣宴、万寿宴、千叟宴、九白宴、节令宴。满汉全席上菜一般一百零八种,菜式有咸有甜,有荤有素,用料精细,山珍海味无所不包,乃中华菜系文化的瑰宝。满汉全席千叟宴始于康熙,盛于乾隆时期,是清宫中的规模最大的盛大御宴,康熙五十二年在阳春园第一次举行千人大宴,玄烨帝席赋《千叟宴》诗一首,固得宴名。乾隆五十年于乾清宫举行千叟宴,与宴者三千人,即席用柏梁体选百联句。嘉庆元年正月再举千叟宴于宁寿宫皇极殿,与宴者三千五十六人,即席赋诗三壬余首。后人称谓千叟宴是“恩隆礼洽,为万古未有之举”。 千叟宴菜谱: 丽人献茗:君山银针?????????????????????????????????????????????????????????????????? 乾果四品:怪味核桃、水晶软糖、五香腰果、花生粘糕?????????????????????? 蜜饯四品:蜜饯桔子、蜜饯海棠、蜜饯香蕉、蜜饯李子 饽饽四品:花盏龙眼、艾窝窝、果酱金糕、双色马蹄糕 酱菜四品:宫廷小萝葡、蜜汁辣黄瓜、桂花大头菜、酱桃仁 前菜七品:二龙戏珠、陈皮兔肉、怪味鸡条、天香鲍鱼、三丝瓜卷虾籽冬笋、椒油茭白 膳汤一品:罐焖鱼唇 御菜五品:沙舟踏翠、琵琶大虾、龙凤柔情、香油膳糊、肉丁黄瓜酱 饽饽二品:千层蒸糕、什锦花篮 御菜五品:龙舟镢鱼、滑溜贝球、酱焖鹌鹑、蚝油牛柳、川汁鸭掌???????????? 饽饽二品:凤尾烧麦、五彩抄手 御菜五品:一品豆腐、三仙丸子、金菇掐菜、溜鸡脯、香麻鹿肉饼 饽饽二品:玉兔白菜、四喜饺 烧烤二品:御膳烤鸡、烤鱼扇?????????????????????????????????????????? 野味火锅:随上围碟十二品:鹿肉片、飞龙脯、狍子脊、山鸡片 野猪肉、野鸭脯、鱿鱼卷、鲜鱼肉、刺龙牙、大叶芹、刺五加、鲜豆苗 膳粥一品:荷叶膳粥 水果一品:应时水果拼盘一品 告别香茗:杨河春绿 苦娘(一) 一 一 上下寨的人都说:“旺旺娘是个好娘,更是个苦娘,她就是从根苦到了稍”,在她那柔弱绵软的躯体内,流淌的却是英雄的血液,跳动的是一颗高傲的心。 说来话长,长话却要短说,旺旺娘的名字叫马康怡敏,听起来像个日本人的名字,马是她养父的姓,康就是他亲身父亲的姓了,据说,她的爷爷,是维新派主将康有为的本家侄子,名叫康易梁,康易梁对他的叔叔是敬佩之至,言听计从,忠心不二,维新变法失败后,康易梁就保护康有为流亡日本,到了日本后,生机陷入困境,危难中得到了三木家族的关照,康易梁到三木家族的公司打工,挣钱维持他和叔叔的生计,康易梁他的精明能干受到老板的青睐,也获得三木家族的一位小姐的芳心,二人相爱并生下一个男孩,就是康怡敏的爹爹,取名康斯挺,康易梁本来是应该有锦绣前程的,日本的太太是独生女,父母的遗产由她一人继承,她是董事长,丈夫是总经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小日子也过得甜甜蜜蜜,可是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了,中国和日本成了敌国,康易梁的爱国情结太重,他不愿留在日本,制造军械来杀他的同胞,但是妻子也爱她的国家,不愿和丈夫离开故土,实际上她也离不了,独生儿子随了母亲留在日本,习文尚武,长大后上了日本的武官学校,据说还是******的学哥,康易梁带着巨额资金回国,先是入股汉阳枪炮厂,挣了不少钱,继而独资创办金陵军需股份有限公司,成了富豪大款,他想报效国家,无奈政府腐败,列强挤压,好好的生意做不成,他结识了孙逸仙,参加了革命党,为革命筹集很多经费。 辛亥革命胜利后,康易梁在国民政府里担任要职,儿子康斯廷也从武官学校毕业,回到中国,康斯挺练过中国的武术,也学了日本的柔道,一身的轻功了得,跟着革命领袖黄兴当了贴身侍卫,黄兴死后,他又追随学弟蒋**,如今是北伐军总司令了,在国民革命军中当师长,在北伐战争中为国捐躯,这段历史马康怡敏不知道,他的亲爹去世他才两岁,她只见过亲爹一面,尚在襁褓之中,父亲牺牲后,亲娘将她托付给大管家,“要踏着丈夫烈士的血迹继续前进”,从此没有音讯,大管家把烈士的遗孤视为己出悉心教养,大管家自己也有一个儿子,比康怡敏大两三岁,她在养父母的呵护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还和哥哥一起上了教会学校,识文断字,能歌善舞,她那端庄秀雅的外表,加上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给人一种超凡脱俗,可亲却不可近的感觉。 养父没有将她养大成人也死了,养父死的时候,她才十五岁,没有成年,养父母没来的及告诉她。 是战争毁了她一生的幸福。 她的亲生父母牺牲在革命的战场上,养父母也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就是那场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据说,养父母和她们一家三十多口人,都被锁在一座小楼上,日本鬼子浇上汽油,放火焚烧,人楼俱焚。康怡敏之所以能幸免于难,是养父母在日军破城之前,就将她和哥哥送到了当时还没有战事的洛阳,托付给弟弟马三爷,马三爷当时在洛阳开诊所,收入不错,马家的几个孩子都在洛阳上学,康怡敏也和他们一起上了洛阳中学。 康怡敏在洛阳中学认识了丈夫张明贤,张明贤是洛阳中学训导主任,比她大十岁,他在乡下有个妻子,是父母包办,二人没什么感情,也没有孩子。她们这对师生恋,刚开始也遭到家里的反对,可是当张家老太爷看到了秀外慧中的重孙媳妇后以后,却满心的喜欢,村里人都说,康怡敏结婚时,场面相当的隆重,马三爷没有闺女,就把她收为义女,从此后,马家就成了她的娘家了,名字也成了马康怡敏。 张明贤本来是可以不死的,他当时在洛阳中学当训导主任,工作忙,很少回家,家里的大妻离婚不离宅,帮他照顾老人,他也省心,就在学校的图书馆给新婚的妻子找了工作,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旺旺娘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丈夫,手中总拿着绣品,旺旺娘的手巧,特爱刺绣。 转眼到了四四年的七月,学校放了暑假,洛阳城被日军围困,人心慌乱,且酷暑难耐,张明贤就带着已有身孕的妻子,回到上下寨避暑,张明贤还有公务在身,他受绥靖司令之托,找到已经当了日本汉奸的表哥程鸿来,说服程鸿来“不要为虎作伥,要为抗日做些事情。”将日军进攻洛阳的情报,刺探出来,程鸿来还把日军要在七月三日用飞机来炸上下寨的消息,也透漏给了张明贤,办完了这些事,张明贤本来是要回洛阳的,但张家老太爷喜欢已有身孕的重孙媳妇,张家已经四代单传了,据说就是因为张老太爷在山上开了一片果园,把一条小溪拦腰截断,用来浇树,这一举动被风水先生看透了,说“这条溪流从张家的坟地后流到程家的坟地前,如今被截断了,对两家的后代都有妨害,而且两家还会有缠搅不清的恩怨情仇。 这些事都被以后的事情验证了,但当时谁也不信风水先生的话,张老太爷高寿,已经九十岁了,重孙明贤就是他的心肝宝贝,三十多岁了才有了后人,张家不会断后了,他要抱上提拉孙了,怎能不高兴,就挽留重孙子“再住一两天吧,过了会再走。”张明贤把日本飞机要来炸会的消息告诉了老太爷,老太爷不相信,说“程鸿来这厮是胡吣哩” 七月初三的那天早晨,张明贤带着妻子去程鸿来家看他的姨娘,顺便再核准一下日本人,是不是真的要来炸会,如果是真的,就得阻止人们不让去赶会,到了程鸿来家,只见到程鸿来的妻子和刚满一周岁的儿子在家中,说:“娘已经去赶会了,鸿来去找福来哥下棋了。”张明贤就将程鸿来的儿子架到肩膀上,带着妻子要去福来哥家,“去看看福来哥吧。”,程老大,马老二,李老三,张老四是从小和穿一条裤子的铁哥们,张明贤又最敬重福来哥。 妻子却提出:“先到会上看看吧,俺想买些丝线,好给孩子绣兜兜。”张明贤就陪着妻子来到会上,看见他的爹爹在火辣辣的太阳下卖粉条,于是动了孝顺之心,要替他爹爹看会儿粉条摊,让他爹爹“到凉粉包子棚下,歇一歇,吃碗凉粉喝碗茶水”。 张明贤坐在粉条摊前看摊子,妻子来到附近的丝线摊前挑丝线,而鸿来的儿子则爬上了高高粉条堆。 爹爹吃了凉粉,喝了凉茶,站起身要往回走,碰上了马老太爷,两人站在那里说了一会话,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要了他儿子的命,日本飞机从他们头上飞过,一颗炸弹就在他家的粉条堆上爆炸,程鸿来的儿子被炸的飞出去挂到树梢上,儿子明贤被炸得身首异处,面目全非,而新媳妇这时候已经选好了丝线,付过了钱,叫着“贤哥,来看看,我买的丝线好不好看”回应她的是一声巨响,扭过头,看见了他的贤哥,已经是身首异处,惨不忍睹,媳妇当场就昏死了。 新媳妇昏死了三天才醒过来了,睁开眼她看见满院子人都穿着白衣,带着白孝,正房里放着两口棺材,一口里面睡的是老太爷,一口睡着她的丈夫张明贤。 但是这天大的悲哀,挡不住喜气,“我们张家有后啦,媳妇在昏迷中将儿子生下来了,是一个大胖小子。”旺旺爷,抱着孙子给他的爷爷看,张老太爷乐极生悲,说是自己害了重孙子,说是自己不信重孙子的话,弥留之际他对孙子,也就是旺旺的爷说:“我们张家是一辈强,一辈弱,提拉孙在这塌天之时来到世上,一定是个硬种,张家一定会兴旺起来,我给提拉孙起好了名字,就叫旺旺,孙子你就是卖庄卖地,倾家荡产都得为张家保住孩子,保住孩子就是保住了张家的血脉。” 儿生孙子爷来养,这在上下寨不稀罕,可是要保住张家这点血脉谈何容易,张家是个大家族,张老太爷兄弟三个,他这一门是财旺人不旺,其他两门是人旺财不旺,那些兄弟子侄都在惦记着他家的那些财产,张明贤以大妻不会生孩子为由,又娶了二房,已经触犯了族规,如今重孙子和老太爷同一天死去,足以证明是遭到了神灵的惩罚,族长找来算卦先生,算卦先生自然知道族长的意图,于是就说“这个孩子是天上的恶煞下凡,没生下来就克死了亲爹和老祖爷,日后还会给张家惹下更大的祸端,要趁早斩掉煞气,才能保张家家族平安,”族长征得家族兄弟的同意,“要把这个孩子扔到洛河里喂王八。” 旺旺爷费尽了口舌,说好话,求人情,将洛河边的一百亩好地让出来,分给了族中的叔伯兄弟们,又给族长送了一份厚礼,孩子算是保住了,娘却没有了容身之地,洛阳回不去了,南京的家也遭受灭门之灾,上下寨又没有她的安身之所,张家不接纳她,族长撺掇大娘当好人,劝娘留下孩子再走一步,她愿留在张家将孩子养大,来继承张家的祖业,平心而论,大娘的心意是好的,可是娘不愿意,她说“张家不容我,我就带着孩子走,哪怕提篮要饭也不能扔下孩子” 旺旺娘实在是太刚烈了,她抱起孩子就跑,公爹闻信就追,追到诗圣桥上,老杨正在站岗,帮助拦住了旺旺娘,对旺旺娘说“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小媳妇抱个不满月的孩子,怎么活?就是走,也得把孩子养的大些,找到了好人家再走。” 媳妇坚决不回张家,张四犇就去找程福来讨主意,程福来说“张老太爷临死对你怎么交代的?” “就是卖庄卖地,倾家荡产也得为张家保住这个孩子,保住了孩子就是保住了张家的血脉,张家是一代强一代弱,老太爷精明能干创下了家业,我爹性子懦弱,早早就没命了,我十几岁就没了爹,在老太爷的帮助下,日子过得不赖,明贤没让他受啥苦,上学读书端了公家的饭碗,吃香的喝辣的,人前人后有派头,又娶个花朵般的媳妇,进门就为张家生个小子,可是明贤福浅命薄,他消受不了这大福大贵,早早就丧命了” 程福来说:“这都是日本人造的孽,上下寨被炸死了二百多口呢,我收养了一个孩子,是下寨村的,孩子的爹娘都被炸死了,这血海深仇咱是一定要报的” 爷爷说“人死了,就像灯灭了,明贤,我也不想他了,我现在熬煎的是孩子,媳妇年纪轻轻,咱不能耽误人家的青春,可是孩子离不了娘,要想留住孩子,先得留住媳妇,可是媳妇性子刚烈,坚决不回张家,如果人家远走高飞了,把孩子带走了,改了名变了姓,我张家不就绝后了,我还要这万贯家产干什么?” 程福来说“你真的能舍了万贯家产?” 爷爷说“只要能留住孙子,我愿意倾家荡产。” 程福来说:“咱们去找马老太爷吧,我姑爷开明,最爱帮助有难的人,他们马家大院就像个收难所,住着十来个年轻姑娘和媳妇,我的媳妇就带着孩子住他家呢,他说不定能帮你保住孙子” 于是马家和张家有了约定:媳妇带着孩子住娘家,公爹将岭上的一百亩旱地给马家,算是给媳妇的家产,唯一的条件是:“媳妇无论是走还是留,孩子都必须姓张。” 这样一来家中的大娘不愿意了,张家的万贯家产几乎没有了,她还在张家守什么?旺旺爷说“你到张家十几年,虽没生养,也有功劳,明贤死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没法过,带着那个大果园走吧,无论到谁家,有了这份家产,你都不会受罪。” 旺旺爷就这样倾家荡产了,张家由地主变成了贫农,旺旺爷说他的“功不可没”。 成了穷光蛋的旺旺爷,反倒快乐起来了,他把世事看透了,“穷富就在一念之间,活着就是那回事,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饥,我他再也不用为全家操心费力了,也不用为那点家产劳心费神了。” 旺旺爷去找李万祥说:“想为抗日做些事。” 李万祥说“那你还下粉条吧,卖了钱,好给八路军买给养” 旺旺爷说“贤儿,就是帮我卖粉条被日本飞机炸死的,我现在一看见做粉条的家具,我就万箭穿心” 李万祥说“那你拾粪吧。” 旺旺爷说“也行,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拾点粪上地好多打点粮食,可是,我没有地了。” 李万祥说“这粪不是上地,是给守桥的八路军烧炕取暖,眼看暑尽了,数热就数凉,日本鬼子封锁公路,东山的煤不能运过来,冬天难过,咱们拾点粪,晒晒干,到冬天给守桥的八路军垒几个大火炕,用干粪就能烧热。” 旺旺爷说:“这是好事” 旺旺爷就背起了粪筐,他拾粪还拾个宝贝,他把珍珍拾回来了。 那一天是冬至,天气非常的冷,旺旺爷一个人睡在冰冷的土炕上,冻得睡不着,天刚糊糊明就起来了,点把柴火烧点水,炕桌上有一盘饺子,是昨晚上媳妇送来的,旺旺爷下了饺子,热腾腾、香喷喷的很好吃,旺旺爷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碗,还剩了一大碗,放起来准备中午回来吃。然后背起粪筐走出大门,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小西风嗖嗖的刮着,吹到脸上像刀割般的痛,街道上静悄悄的,天气太冷,人们都不早起,窝在火炕上睡懒觉,旺旺爷将羊皮大袄裹一裹,拾了两大泡马粪,觉得运气不错,就哼着小曲,继续往前走,来到村口的大榆树下,看见一个大竹篮儿,篮儿里放一个红包裹,他紧走几步,将其捡起来,心想今天是发大财了,却看见包裹蠕动,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弃婴,孩子还活着,睁开眼看着她笑,旺旺爷抱起孩子,四下望望,看见从远处走来一个男人,就是张家的族长叫张银行,张银行和旺旺爷是本家,虽然已经出了五服,但走的还比较近,张银行的名字是他爹给起的,就是希望他的儿子腰缠万贯家中能够开银行,可是恰恰相反,张银行却是穷的叮当响,他的穷是因为人口多,他的爹爹留下的家产不算少,但是他的弟兄太多了,亲弟兄就有七八个,分家时爹爹又偏向其他的儿子,给他分的家产太少,张银行说他们这一枝就是人旺财不旺,她娶个婆娘,比老母猪还能生养,他比张明贤大两岁,已经是六个孩子的爹了,张银行算是能干的,当个族长,族人们明里暗里给他送,日子倒也过得去,马不吃野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张银行就是想得外财,他盯着张明贤这份家产,明贤和他是好哥们,两个人打小一起玩儿,和穿一条裤子还嫌肥。人不能十全十美,总要缺点什么,明贤虽然有祖上留下的万贯家产,但是娶媳妇十几年了都不生养,张银行说愿意把自己的儿子给他一个,张明贤都答应了,谁知道半路里起了变化,旺旺娘出现了,张明贤要娶二房生孩子,本来家中不愿意,谁知道老太爷一看见重孙媳妇满心欢喜,这媳妇也争气,没多久就怀孕了,就这样,张银行也不担心,因为张明贤和小媳妇都在城里,不肯回家,家中的大妻和张银行的老婆是表姊妹,关系很好,钱财明里暗里没少给张银行,还答应,过继张银行的一个儿子来养她的老,说是养老,其实是继承家产,张明贤心中不愿意,但也没有办法,“谁让你坏了良心,停妻再娶呢”,张银行在洛阳有私宅,又有媳妇,这家中的产业他不要了,基本上都给了大妻。没想到七月初三那个噩梦般的日子,日本的飞机炸死了张明贤,却让明贤的妻子在张家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这孩子就是张家的命根子,老太爷将其起名叫旺旺,这一个孩子让张银行所有的财富梦想都破灭了,张银行当然不愿意,他是族长,掌管着张家家族的生老病死,他请来算卦先生,算卦先生说“这个孩子是天上的恶煞,日本的飞机来炸上下寨,就是他引来的,他还会给张家带来更大的祸患,一定得把他扔到洛河里喂王八”这就有了旺旺爷破财消灾的举动,旺旺爷为抱孙子散掉了万贯家产,张银行从中获利最多,但是他还不满意,因为他的婆娘太能生养了,就在前几天生了第七胎,竟是龙凤胎,一男一女,张银行真的发愁了,“这大大小小七八张口,咱就是再有本事,也难以填饱这七郎八虎八姐九妹的肚子。”更何况婆娘的奶又少,连一个孩子都吃不饱,咋能养活两个,张银行就想送出去一个,但是自从日本人来了以后,上下寨家家日子难过,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活,谁还会帮别人养孩子,张银行看准了旺旺爷,虽然张家的土地果园没有了,但家底还是很厚,明贤的大妻已经另嫁他人,小媳妇迟早也会带着孩子再嫁,只剩下旺旺爷一个孤老头子怎么活?张银行曾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想把自己的儿子给他一个说,“叔,明贤殁了,我就是你的儿子,这一群孩子是你的孙子,你挑一个吧,再不济,到老了的时候,至少能给您老端碗水,死了给您老披麻戴孝。”可是旺旺爷没有答应,他说:“我有孙子,就是媳妇走了,也会把孙子给我留下,我一定能把孙子养好,张家的根不会断”。张银行心不死,他望着月子毛孩儿想主意,他想到好主意了,他将儿子包好,想托人送给旺旺爷,老婆说:“儿子,人家有了,不稀罕,再说舍了儿子,你不心疼吗?”张银行说:“那就把闺女送他吧”老婆说:“他一个孤老头子,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会帮你养孩子?”张银行说:“那咋办?”老婆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张银行就将孩子包好,天不亮来到村口大柳树下,这是旺旺爷早起拾粪的必经之地,张银行把孩子放好,然后躲了起来,果然看见旺旺爷抱起来了孩子,他走上前给旺旺爷打招呼:“叔,天这么冷,你还早起拾粪?”旺旺爷对族长很感激,他始终认为,“就是银行侄子帮俺保住了孙子。”就笑着说:“不早起,哪能捡到宝贝?”张银行惊讶的说:“捡个宝贝?让我看看,见见面、分一半”,旺旺爷把孩子送到他的面前说:“这就是宝贝,不会分给你的”张银行看着孩子,脸上有了羞惭之色,但却笑着说:“叔,你一个光棍汉,哪能养活孩子,给我吧,我婆娘刚生了孩子,有奶。”旺旺爷说:“我媳妇也有奶,我孙子七八个月了,能吃贴补,剩下的奶就再养个孩子。”张银行说:“好好好,孩子跟着您老肯定不会受罪。” 旺旺爷抱着孩子到了马家大院,把孩子给了媳妇说:“天可怜你,明贤死了,却给你留个孩子,这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希望,有了奔头,如今爹又给你拣个闺女,你有女有儿,就是金命啊!” 旺旺娘把闺女紧紧地抱在怀里,起名珍珍。 苦娘(二) 一九四五的春天来的早,人们说:“三四年了,就是今年的春天暖和,天气又好,洛河两岸风光旖旎,冰霜早早就消融-,杨柳发芽,麦苗返青,二月里就响了春雷,“二月响雷麦谷堆”,预示着今年是风调雨顺,是个丰收年,燕子也早早回来了,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大人小孩走出门来,心情愉快,笑声郎朗,到处是令人惊喜的清绿色,洛河北岸是“绿杨烟外晓寒轻”,南岸更是花色渐红迷人眼”,风是杨柳风,雨是杏花雨,从原野,从山川,从林间,从山坡的各个角落,都洋溢着浓浓的春意。?美丽的鲜花次第开放,先是粉红的杏花,后是火红的桃花,紧接着是雪白的梨花,麦苗绿油油,菜花金灿灿,春风一天比一天强劲,阳光一天比一天的明媚,动物们也忙碌起来,麻雀们在榆树枝头喧闹,黄莺们在翠柳丛中歌唱,花蝴蝶小蜜蜂在百花丛中时隐时现,小燕子在蔚蓝的天空下自由翻飞,青蛙在水草间一边敲鼓一边产卵,很快长着小尾巴的蝌蚪们就快快乐乐的,顺着小溪流又到了洛河里,在碧绿的莲叶间追逐嬉戏。? 春风拂过,春雨染过,春花散发着浓香和幽香这是个生机勃勃的春天,她欢笑着把美好的希望完完全全的呈现给人们了,而那萧飒的冬天,奇异的远去了,像昨夜的深梦,也仿佛就没发生过似地。 上下寨的乡亲们从噩梦中走出来,他们从死去亲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在这明丽的春天里,忙碌起来,他们要下力的干活,要多打粮食,让自己的日子好起来,也支援八路军多打胜仗,男人们终于可以在大街上说笑了,在田野里下力干活了,大姑娘小媳妇也敢出门去串串亲戚,会会朋友了,这一切都多亏八路军啊,还有村里的民兵,军民一心,浴血奋战,洛河北边的敌人的据点全部被拔掉了,日本鬼子被打的趴下了,河对岸也只剩一个据点,是三木队长领的十几个老弱残兵?,要拔掉是易如反掌,皮司令说“三木表现还不赖,只要他不来残害乡亲们,咱就留着他,等到日本投降,总得让人家活着回家几个,要不,显得咱中国人太小气,” 清明节这天,春色格外宜人,上下寨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大门到田野里了,这是给祖宗先烈上坟的日子,也是旅游踏青享受春色的好机会,往年的上坟一般都只有男人上,今年不同,去年被日本飞机炸死了几百口人,许多家都没有男人了,李万祥召集各姓的族长商量,改变了妇女不能上祖坟的规矩,大闺女小媳妇也都走出大门,来到原野上给死去的亲人上坟,娘也走出马家大院,来到洛河边的一块高地上给公爹明贤上了坟,和她同时走出大院的还有他的嫂嫂李紫云,表姐刘翠芳,好朋友王月娥,李红莲等七八个大姑娘小媳妇。他们在马家大院藏了几年了,如今都像出了笼的小鸟,兴致勃勃,流连忘返。 春色实在是太迷人了,而春心更加的激荡,娘那天打扮的实在是太招人了,紫红色的织锦旗袍,裹着瘦削高挑的身体,黑乌乌的长发高高的挽在头顶,插一只雪白的银簪,脖子上搭一条真丝花巾,脚上穿一双蓝缎子绣花鞋,那花绣的真叫精致。而李紫云和王月娥也都是上下寨出了名的美女,李红莲、刘翠芳更是二八年华,像那含苞的蓓蕾,娇羞可爱。 这一群花枝招展的美女,走在春意盎然的堤岸上,窈窕的身姿,娇媚的笑脸倒映在清澈的洛河里,就是一副最美的风景,招来无数艳羡的目光。 她们游玩的太投入了,忘记了还有危险存在,她们到了诗圣桥头,站岗的八路军战士拦住了她们说“前面还有敌人的据点,太危险,不能再朝前走了”可是她们不听阻拦,娘说“日本鬼子白天不敢出来,我们再少走一段就回来”其它几个姑娘也求情,美女的求情使小战士不知所措,他说“我去告杨班长一声,他答应了,你们就过去”小战士去找杨班长,娘他们一群美女嘻嘻哈哈的跑过去了,天下就有这样巧的事,平日里根本不敢白天出来的日本兵,也受不住美丽春色的诱惑,出来踏春,到了诗圣桥头和娘她们遭遇了,这可真是鲜美的羔羊送到了狼嘴里,这些日本兵如今不仅经受着肉体的折磨,也经受着精神的折磨,他们离开自己的故乡亲人,兄弟姊妹,妻子情人,到这异国他乡当强盗,杀人放火,如果不是八路军让他们一码,他们早见阎王了,他们本来应该洗心革面,做个好人,可是豺狼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更不用说是羊羔自己找上门的,这样的好事真是千载难逢,下面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 “上下寨的一群美女被日本兵抢到据点糟蹋了”,听到报告,马朝月领着民兵冒死打掉据点,救出了嫂子和其他的美女,可是却没有娘,俘虏交代,“那个最漂亮的女人被三木队长带到城里了”,马朝月怒火冲天“三木这个王八羔子,活的不耐烦了,我马朝月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打进城去,宰了这王八羔子,救出姐姐。” 马三爷制止了马朝月说“你这莽汉,不能蛮干,城里不比据点,都是老弱残兵,凭咱们的力量,打不过人家,救不出你姐姐,还会搭了性命,让我去会会三木吧,说不定他念起我给他治过病,良心发现会放了你姐姐。” 三木队长是从城里来的,他把康怡敏带走了。 康怡敏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这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他们不在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父母亲人好好呆着,而是来到异国他乡杀人放火,****劫掠,特别是这三木,更是和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恨,他参加过南京大屠杀,她的全家很可能就是他杀害的,她家的工厂很可能也是他炸毁的,他在南京杀完了人,又到了洛阳杀人,他用飞机炸上下寨,二百多条鲜活的生命成了亡灵,自己最亲爱的丈夫被炸得身首异处,血肉横飞,她心中的恨啊,她恨不得吃他的肉,剥他的皮,可是,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在一个日本武士的面前,就是一只羔羊站在凶残的豺狼面前,她是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刚烈的女子,她已经下定决心,只要三木敢侮辱她,她就给他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同归于尽。 三月十五的月亮像一个妩媚的少女,羞答答的爬到了云头,把牛奶般的月辉轻轻地洒落在人间,她想陪着天下的有情人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她不想看到丑恶凶残的事情在这美好的月夜里发生,三木把康怡敏带到自己的卧室,没有马上做那丑恶的事情,而是很客气的把她让到沙发上,还给她敬了香茶,她将茶泼到了三木的脸上,三木也没有生气,用干毛巾擦干了脸,端来了几个下酒菜,打开一瓶杜康酒,要和她对饮,她怒目以对,三木也没有强迫她,而是自斟自饮,三木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横卧在沙发上,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报仇雪恨的机会到了,三木的东洋刀就在茶几上放着,她站起来,操起东洋刀,就朝三木的脖子抹去,一场震惊世界的凶杀案即将发生,这个事件到了明天,就会被战地记者写成报道,在报纸上作为艳闻广为流传,“日本住洛阳占领军軍部特警队长三木·敬泽在卧室寻欢作乐,醉酒后被不明来历的中国女子杀害。”三木被杀害的原因,会有各种不同的揣测,会成为一段笑料,一段丑闻。但是,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当她手中的钢刀要落下去的一瞬间,三木微笑了,这笑容十分的熟悉,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有一种非常亲切的感觉,他并不知道三木和她有亲缘关系,但是血脉亲情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她好像听到了一种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自己的心底里发出,“不要杀他,他是你的亲人。”她的手颤抖着,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她手握钢刀,坐在沙发上,看着三木,一直到他醒来。 三木醒来了,看见她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手中还拿着钢刀,没有跳起来,从她手中夺去钢刀向她砍去,而是慢慢坐起来说:“你好,小姐儿,你一夜没睡儿?”三木的汉语说的很纯正,还带点中原儿化音很好听,也难怪,他到中国十四年了,说日语的机会没有汉语多,他喜欢中国,喜欢汉语,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会背诵很多诗词典章,汉语说的比日语还流利,三木望着康怡敏那清秀的脸庞,顺口背了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康怡敏没有搭话,捂紧了手中的刀,眼睛迸射这仇恨的烈焰,三木摇摇头笑着说:“你要杀我?我是你的仇人,你现在杀吧。”三木闭上眼睛,等着她杀,可是她却把刀放下了。 三木说:“你既然不杀我了,就得帮我做一件事。” 康怡敏的眼中喷着仇恨的怒火:“不杀你,是我心太软,我下不了手,你是我的杀夫仇人,我恨不得嗪您的肉,剥你的皮。”三木说:“我不但是你的杀夫仇人,还是你的杀父仇人,你的娘家在南京,我参加过南京大屠杀,你家的工厂是我毁掉的,你家的亲人都是我杀害的,今天,我把刀放在你的面前,还喝醉了酒,就是想让你杀了我,你报了仇,雪了恨,我也赎了罪,我和你的丈夫没有仇,和你的全家也没有仇,我是遵从天皇的训诫,到中国来参加圣战的,这是战争,战争将仇恨杀伐强加在善良的人们身上,只要这场战争不结束,这仇恨杀伐就不能结束,它就像乌云遮蔽着太阳一样,把世界变成人间地狱。”康怡敏说:“就是你们日本侵略者把我们中国变成了人间地狱,我们中国人和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虽然今天没有杀了你,总会有人杀了你,将你们所有的日本人都杀光。”三木说:“杀不光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仇恨的怒火总想把生命的野草烧光,爱的阳光雨露却要它茁壮成长,走吧,和我去看一个地方,你就会改变你的想法,愿意帮助我。”三木将她带到一座简陋的医院里,这不能称其为医院,也就是一座肮脏破败的房子,里面住着近百名日本的伤兵,没有医生,只有一两个抓来的中国的护士,给他们换药,这些伤兵或断了胳膊,或断了腿,最轻的也是肩膀中了子弹,没有得到最好的救治,伤兵们有的大声嚎叫,像垂死挣扎的野狼一样,有的小声呻吟,眼睛中流露出求生的欲望,看见三木领着一个漂亮的中国女人进来,都向三木哀告,要他找医生来救他们,三木说:“这个中国的女人,就是天使,你们求她求你们吧。”这些伤兵有的跪下,有的双手合起来做祷告的举动,“神女,救救罪人!” 她的心动了,但还是咬着嘴唇,不吭声。三木说:“人之初,性本善这些罪人不是天生的恶魔,他们本性中也是善良的,他们都是攻打洛阳受伤的,如今洛阳攻下来了,却没人管他们了,南方战事吃紧,军医都调走了,中国的医院也都隐蔽起来了,找不到一个医生,这两个护士,是我从乡下的小诊所里抓来的,换换药,洗洗伤口可以,但治不了伤,你是一个善良的女人,能硬起心肠见死不救。”她喁喁自语:“即使我同情他们,也救不了他们,我不是医生。”三木说:“你不是医生,你的干爹是医生,他的医术高明。”她灵机一动说:“那你把我放了,我回去就叫我干爹来给这些伤兵治病。”三木说:“你很聪明,想金蝉脱壳?这不行。”她咬牙切齿的说:“你想把我当人质?你是活够了吧,你等着我的兄弟带着民兵来攻打你吧,你的死期到了。”三木嘿嘿一笑说:“你的兄弟不会来,倒是你的干爹会来救你,他是我的朋友”说话之间,有人传令:“马大夫驾到。” 马三爷来到城里见到了三木队长,三木队长说“我知道她是你的闺女,不愿让那些畜生糟蹋了她,就把她带到城里了。” 马三爷说“谢谢你的关照,说明你还有点良心,请你把闺女交给我带回去吧。” 三木队长说“闺女我可以交给你,而且是毫发无损的交给你,不过,你得为我做些事。” 马三爷说“你这王八羔子,又耍什么诡计?八路军发善心,留下你们这个据点不打掉,你们却残害百姓,残害俺上下寨的妇女,马朝月已经领着民兵打掉你的据点,还要打到城里,亲手宰了你这王八羔子,是我拦住了他们,想让你活着滚回老家,你今天把闺女交给我,就罢了,不交给我,你就等着死吧。” 马三爷站起来,三木拦住马三爷说“我不会失信,我就是想活着回家,还想把我的那些受了伤的弟兄也带回去,现在,南方战事吃紧,这里的军医都调到前线了,这里有很多伤兵得不到救治,天天有死的,马三爷,你是中国人,我佩服你的医术和德行,我就是请求你救救这些伤兵吧,我替他们给你磕头了,说着真的跪下来。” 马三爷说“这事不是小事,给残害他们的日本兵治病,上下寨的乡亲们会把我撕吃了,我得想想。” 三木说“你想吧,闺女,我给你好好照看着,你想好了,来领闺女,请不要叫土八路来打我们,你们打不过我们,八路军的主力也调到前线了,这儿也没有几个八路,咱们和平共处,谁也别打谁。” 马三爷回来,把这件事告诉了李万祥,李万祥说“这是件大事,得给上级领导汇报,”,于是,他们就找到了皮司令,皮司令说“两军交战是敌人,下了阵地就不是敌人了,这些日本的伤兵,都没有战斗力了,按照国际红十字会的精神,他们也属于救治的对象,咱中国人宽大为怀,以德报怨,发扬国际人道主义精神,马三爷您就答应三木吧,利用救治伤兵的机会,使更多的日军弃恶从善,放下武器,对于抗战的胜利有重大的意义,不光是日本的伤兵,洛阳城里还有很多友军的伤兵,咱们这儿也有八路军的伤病员,都需要救治。”皮司令给军区打了报告,调来了一大批医药器械,还有好几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在上下寨设立了“伤兵救治站”, 马三爷参与了救治工作,康怡敏也做了马三爷的助手,给那些日本的伤兵包扎,清洗伤口,想起被炸死的丈夫,她就想亲手杀死这些畜生,给丈夫报仇,可是,看着那些伤兵痛不欲生的样子,她又心疼起来,说来也怪,她觉得她和这些日本伤兵之间,好像有一种息息相通的亲情关系,听着他们呻吟,他就感到痛苦,所以,她的动作小心翼翼,认真细致,生怕弄疼了他们,这些伤兵也把她当成亲姐妹一样依赖着,尊敬着,特别是三木队长,竟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她也对他产生了好感,他俩似乎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情缘关系,她当然不知道,她的血管里,也流淌着日本大和民族的血液,具体的说,就是三木家族的血液,她更不知道,她和三木真的有着亲缘关系,按照中国的习俗,她得给三木叫表哥,这事情三木也不知道,三木十八岁就参加了关东军,在“九一八事变时”就来到中国,他到中国的动机和其他的日本兵不大一样,他是为了找寻心中敬仰的表叔康斯挺,康斯挺比三木大十几岁,两人在一起玩的很投机,康斯挺文武双全,教他学汉语,还教他练中国的武术,在他的心目中康斯挺就是无所不能的英雄,是战争这把利剑斩断了他们之间的亲缘,康斯挺回中国了,他也想到中国来,他也很向往中国,九一八事变爆发,他终于有了机会,他参加了关东军,他刚开始抱着很美好的梦想,就想着找到康斯挺,在他的手下当兵,为“中日亲善”做点贡献,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当了强盗,他在东北烧杀抢掠还不够,又到了南京,参加了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康家遭受灭门之灾,就是他亲手所为,他不知道康斯挺已经牺牲,金陵康佳军需公司,就是康斯挺的父亲康易梁创办的,康易梁坚决不与日本合作,亲自引爆了工厂,日军恼羞成怒,将康家几十口人,锁在一座楼上,就是他亲手浇了汽油,放火焚烧,人楼俱粉,他又打听到,康家没有绝迹,康易良的孙女逃了出来,很可能逃到了洛阳,他就到中原来了,十几年没回过日本。 他说:“我做梦不会想到,我放火焚烧的是康斯挺的工厂,我用飞机炸死的是康斯挺的女婿,我绑架的是康斯挺的女儿,也是我的表妹,但这不是我的错,这是战争,战争是不讲人性的,从另一个方面说,我也是受害者,战争夺去了我亲人的生命,泯灭了我的人性,也断送了我的爱情。” 这一切都是待战争结束之后,三木·敬泽他通过反思悟出来的。 1945年的八月中秋之夜,成了上下寨的狂欢日和情人节。 日本投降了,秋庄稼又获得大丰收,乡亲们的心中洋溢着胜利和丰收的双重喜悦,奔走相告,载歌载舞,许多人家都挂上了红灯笼,放鞭炮,耍社火,比过年还要热闹,年轻的小伙子举着火把,在诗圣桥上奔跑,像一条火龙在河面上游动,姑娘们腰中系着红绫条伴着火龙扭秧歌,孩子们呐喊奔跑,老人们眉开眼笑,皮司令带着八路军战士也参加到游行的队伍中,老班和老杨等抗日英雄,被马朝月领的民兵们抬起来,欢呼着连着向空中抛了好几次,马老太爷和旺旺爷则代表村里的老寿星,捧起了大海碗向皮司令敬酒,皮司令将酒倾入洛河,他饱含深情地说:“我接受上下寨乡亲们的敬酒,让我们一起先为那些死难的烈士们敬酒,也为乡亲们的平安和健康敬酒,愿和平与幸福像这长流不息的河水,永永远远流下去。” 人们将桌子摆到大街上,摆到河提上,摆到打谷场上,放上月饼,放上水果,放上烧酒和米酒,这完完全全就是自助餐,谁想吃什么就拿什么,谁想喝什么就取什么,年轻人喝醉了,摇摇晃晃的见谁都叫兄弟,即使将亲爷爷唤作哥们,也决没有人会责骂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这时候也可以尽情的说笑,当着丈夫的面,和喜欢的男人调情,丈夫不但不嫉妒,不恼怒,还跟着起哄,当然了,平日里正正经经,连女人的手都不敢随便拉的男人们,此刻,也可以撇下自己的老婆,去和相好扎堆,当着老婆的面和相好亲嘴,甚至和相好手拉手,钻到幽暗处彻夜不归,老婆也绝不会找他,更不会骂他,因为他的老婆很可能就在会情人呢,而最兴奋的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手拉手登上一条条彩船,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流,洛神为媒,明月作证,一对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然了,过了这一天,生活又恢复常规,媳妇回归家庭相夫教子,男人进入大田下力干活,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即使你有万般情思,千种风情,也只能等到来年的八月中秋的狂欢节上才能和情人相会,这就是上下寨的独特的风俗,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完美体现。 一轮圆月冉冉升起,那银色的月光映着几丝儿羽毛般的轻云,像是刚刚脱水而出的玉轮冰盘,不染纤尘,在腾空的一瞬间,它仿佛猛地一跳,浑身披满水花,多情的洛河凌波摇荡,把它冲洗得分外明丽和洁净,她就像那娇媚的少女,身着藕荷色的纱衣,娴静而安详,温柔而大方,那银盘似的脸,透过柳梢,留下温和的笑容,笑吟吟的望着河岸上那一双双欢歌笑语柔情似水的情侣,马朝月携着李紫环走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是马朝华和刘翠枝,他俩虽然没有拉手,但心中的快乐已经表现在脸上,王月娥牵着八路军英雄老班的手,李红莲依偎着情人王三和的肩,刘翠芳有点扭捏害羞,离她的小女婿远了些,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却暗送着秋波,数一数,整整三十对,都是上下寨在今天订婚的情侣,按照上下寨的习俗,每年的中秋节,已经订了婚但没有完婚的媳妇,都要去给未来的公公婆婆送月饼,其实,就是给有情的男女创造相亲相爱的机会,在月上中天的时候,一对男女手拉手登上一条彩船,在洛河上泛舟,明月高悬,碧波闪闪,情歌荡漾,藕荷涟涟,马朝月抱起李紫环跳上了船,紧接着其他的情侣也都各自上了船,每条船上都有一个年长的男人为他们掌舵,这些人都是弄船的好手,也是长辈,辈分越高福分越大,彩船在人们的欢笑声和祝福声中缓缓离岸,在月光下流连往返。 河岸边的一棵大柳树下,还有一对恋人,他俩本来也在那三十双情侣之中,但却没有登上彩船,而是来到了这比较偏僻的地方,他俩就是三木和康怡敏,旺旺娘康怡敏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凝望着三木,而三木也靠在大柳树下,凝望着她,三木明天就要回国了,他是作为败军之将,灰溜溜的回国的,他在心中爱慕这位中国的美丽的女人,康怡敏也在心中对他产生了情愫,但是,他们知道,这种感情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三木曾经去找过马三爷,说他“喜欢康怡敏,也热爱中国,愿意留下来娶你的女儿,愿意做你的上门女婿”。可是马三爷说“这是不可能的,两国的仇怨太深,日本人造的孽太大了,连程鸿来这样的汉奸都得不到原谅,要判死刑,你这日本强盗,留下来乡亲们会将你撕吃了,但是时间会消弥仇恨,等到中日两国友好了,你再到中国来,抬着八抬大轿到我家接闺女。” 三木和康怡敏就这样凝望着,彼此都把对方刻印在心中,一直到河里的彩船一条条的靠岸了,情侣们欢欢喜喜的向他们走来,康怡敏从衣袖中抽出一条绣花丝绢,塞到三木的手中说“我等你”三木也从胳膊上捋下那块,跟随他十几年的金壳手表戴到康怡敏的手腕上说“让时间见证我们的真情吧,即使活着不能娶你,死了,我也会在天堂找到你。” 三木回到家乡,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焦土,美国将原子弹扔到他的家乡了,他的父母兄弟姊妹几十口都在一瞬间化为青烟,整个三木家族只剩下他的一个侄子和一个远房的姑奶奶,侄子十岁,眼睛被烧瞎了,姑奶奶七十,得了半生不遂,三木带着他们离开了故园,到东京谋生,一切都从头再来,立誓要重振三木家族,可是他却不愿娶妻生子,常常望着远处发呆,姑奶奶看出他的心中有事,三木讲了他在中国的故事,对姑奶奶说他爱上了一个中国女子,这个女子的丈夫就是被他的飞机炸死的,仇恨像山一样横在他们中间,但是,他心不死,他说:“我一定要等到中日和好的那一天,把这个中国女子娶回来。”他拿出了这个中国女子赠他的绣花丝绢,姑奶奶惊呆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巧事,姑奶奶也从内衣中取出一条同样的绣花丝巾,说:“这丝巾是我的中国的丈夫,在两国交战之际,回国时送我的,我们也相约:等两国和好了,我的中国的丈夫就来接我到中国去。”可是她没等到,她的丈夫,也就是康易梁,在南京大屠杀中,和他的工厂一起化成了灰烬,这罪犯就是她面前的亲人三木,姑奶奶说“难怪你会爱上她,你们之间有天然的亲缘关系啊,她就是我的孙女,你的表妹啊,这真是造孽呀,你亲手焚毁的康佳军需公司,就是我的中国丈夫创办的。” 三木和康怡敏最终没有等到这一天,天若有情天亦老,他俩不是同年同日生,却在同年同日死,旺旺娘在临死的时候,对刘翠枝说:“我到那边不理张明贤那个死鬼了,她坑害我一辈子”,因为她移情别恋,她说:“要和三木在天堂里相会。”旺旺娘去世前将这段情事也告诉儿子了,把三木赠他的金表也留给了儿子,吩咐儿子:“有一天中日两国人民和好了,你要帮娘了了这段心愿,到三木的墓前凭吊故人,告诉三木,康怡敏为他守了一辈子,无怨无悔”而三木在临死前,将他的经历写成了回忆录,交给了侄子,把他的遗产分为两份,一份给了侄子,一份要侄子代管,说:“等到两国友好的那一天,把这回忆录公开出版,将这一份遗产交给故人,这位中国的女子,是叔叔终生仰慕和钟情的人,她的后人也是三木家族的合法继承人。” 苦娘(三) 三 转眼到了一九五零年春天,在新中国胜利的曙光中,中国人民赶走了日本鬼子,推翻了蒋家王朝,完成了土地改革,获得了翻身解放,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劲儿,怀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和向往,在获得新生的土地上,播下希望的种子,用辛勤的劳动创造美好的生活,马康怡敏也领着一双儿女,从上寨村回到了下寨村,住进了属于自己的宽敞宁静的张家大院。 世间的事情就是不可预料,“张四犇儿这个败家子,败光了祖宗的家产,倒是因祸得福了。”张家这个大地主,如今却成了下中农,而马家因为接受了张家的一百多亩旱地,被划成了富农,马三爷的头上还戴着个汉奸医生的帽子。 马三爷亲自来找张四犇儿,说:“把媳妇和孙子接回来吧,我们马家大院住不下了,而且我也不想连累他们。”张四犇在抗日中表现好,他拾粪,嗮干后给守桥的八路军烧炕,他被评为抗战积极分子,他还响应政府的号召,主动把自己的土地,分给了族中没地或者少地的兄弟。其实,张四犇儿没有那么高尚,他倾家荡产是没有办法的,他是为了保他的孙子,可是,外人并不知道内情,特别是土改工作队的副队长老杨,对他十分敬佩,将他树为土地改革的先进典型,不但保住了张大大院,他还当上了农会的副主任,新社会,新气象,和平幸福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爷爷过上了好日子,也得让孙子过好日子,张四犇来到了马家大院,要接回自己的孙子,媳妇也跟着回来了,冷清了七八年的张家大院又有了生气,媳妇贞洁又贤惠,这丈夫都死了七八年了,年纪轻轻的她还守着,她模样俊俏,知书达理,村里喜欢她的男人可是不少,但是,她却守身如玉,这在上下寨可是难能可贵,张四犇从心里疼爱儿媳妇,家中大事小事都是他担着,吃的穿的都不让媳妇发愁,村里的女人们都羡慕旺旺娘的日子好过,可是,细心的张四犇发现媳妇不开心,脸上很少有笑容,对他这老公公也是不冷不热的,这些张四犇都理解,他也是很早就没了老婆,他可以再娶一个,可是他就是心疼儿子,怕儿子受后娘的虐待,他知鳏寡孤独道苦楚,他想通了,要放媳妇走,但是孙子怎么办?张四犇闹心的夜夜睡不好觉。 这一天是农历的七月初三,太阳落山以后,虹霞铺满了天空,上下寨的人们成群结队的来到河堤上,大人乘凉聊天,孩子们下到河里洗澡嬉水,旺旺娘早早的就喝了汤,带着旺旺和珍珍,来到洛河大堤,堤上有很多人在烧香供饭,都是那年七月初三被日本飞机炸死的家人,他们的亲人死在河里,连尸首都找不到,他们只好在这一天的晚上,来祭奠亲人,旺旺娘给丈夫张明贤糊了一只船,上面放着贡食,让儿子和女儿抬着放到河里,小船缓缓悠悠的不一会儿就沉下去了,旺旺说:“娘,这一船吃食我爹都收住了”旺旺娘望着河水说:“贤哥,你放心吧,我和儿子日子过得很好,你是不是怕我孤独,给我留了一个儿子,还送给我一个女儿,爹说我是金命,说这女人有了儿女就有了希望,有了奔头,我现在啥也不想,就是守着咱的一双儿女好好过日子,孩子们都上学了,学习不赖,儿子考了两个一百分,闺女考了一个一百分,你听了一定高兴吧。”旺旺娘说完,又发了一会呆,就站起来,拉着儿子和女儿,来到当年她和三木约会的那棵大柳树下,看见河里有很多孩子在洗澡玩耍,旺旺说:“让我到河里洗个澡吧,”珍珍也要去,娘交代:“记着不要到深处去,不要离开人,旺旺,要看好珍珍。”旺旺拉着珍珍的手,欢呼着跳下了河,旺旺娘坐在一块石头上,从兜里拿出一块儿怀表,凝视着远方,在那里想心思。 张四犇悄悄地走过来,坐在媳妇对面的石头上,媳妇并没有发觉,望着天上的银河发呆,好久才幽幽的叹口气说:“这牛郎织女都能夫妻团圆,可是我俩隔着仇恨的海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会?”张四犇说:“和谁相会?你这金表是谁给你的?”旺旺娘这才回过神,看见是自己的老公公坐到自己面前,羞得满面通红,结结巴巴的说:“爹,是你呀?你不放心孩子吧,旺和珍都下河洗澡了,我不放心,在这等他们。”张四犇说:“媳妇,你有心思,给爹说说吧。”旺旺娘的心砰砰的跳,她咋好意思给老公公说心思呢。张四犇说:“这块金表是谁给你的?”旺旺娘说:“你儿子呗,这是我们的定情物。”张四犇说:“不是明贤的,他没有这么贵重的东西。”旺旺娘沉默着不吭声,张四犇说:“孩子,爹是个开明的人,况且,现在解放了,婚姻自由,寡妇再嫁不是丢人的事,你有心仪的人,就告诉爹,爹看看,行,就帮你办了。” 旺旺娘的心热乎乎的,她为自己感到庆幸,虽然丈夫撇下她走了,但是她们这孤儿寡母不可怜,公爹待她不赖,还为她的幸福操心,这和亲爹有什么两样呢?她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爹,我不会再嫁人了,明贤哥对我情深意重,我愿意为她守着。”公爹说:“媳妇,我把你当亲闺女,你还是不把我当亲爹,明贤对你再好,但是他死了,留下你还得过日子,爹是过来人,知道鲧寡孤独的苦楚,你是不是心疼孩子,害怕给孩子找个后老子,让孩子受委屈,所以才要苦熬?” 旺旺娘点点头说:“是,我就是拍孩子受委屈,才要苦熬。”旺旺爷说:“你要知道,从古到今,这寡妇熬儿就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了,长不大是长不大,你费尽心思养大了,孝顺的没有几个,忤逆的倒是不少,你不要熬了,找个心仪的人过你的日子,孩子,留给我,儿生孙子爷来养,我只要有口气,就是讨茶要饭也要把孙子养大,来顶张家的门。”旺旺娘叹了一口气,低着头不吭声,旺旺爷知道媳妇不好意思,就说:“老公公问儿媳妇这事,真是不好意思,可是,你没有亲爹娘,也没有亲兄妹,你和谁说心里话呢,也只有公爹了,你就告诉爹,你心仪的人是谁,爹就央人去办这事,你舍不下孩子,就让人家到咱家来,咱这么大个院子,有人住才热闹,你嫌爹绊垯,咱分开过,我带着孩子住前大屋,你们一家住两边的厢房,有事情爹还会照应你,两个锅吃饭,还是一家人。” 旺旺娘眼睛酸酸的叫一声爹说:“你就是俺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俺给您说实话吧,这块金表是三木送给我的,他就是我心仪的人。”旺旺爷吃惊的瞪大眼睛,他强忍着怒火说:“怡敏,你是说胡话吧?你会心仪一个日本人?他可是你的杀夫仇人,中日两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旺旺娘说:“这三木不但是我的杀夫仇人,还是我的杀父仇人,他参加过南京大屠杀,我的父母兄弟几十口人,还有我爷爷创办的兵工厂,都被日本人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我恨死了日本人,恨不得唚他们的肉,锉他们的骨,可是我却对三木恨不起来,还爱上了他,他对我说:“这一场战争,就是悲剧,不光是中国人民的悲剧,也是日本人民的悲剧,不光是恨得悲剧,也是爱的悲剧,不光是现实的悲剧,还是历史的悲剧。爹呀,我对不起您,我不该爱上杀害您儿子的仇人。”旺旺爷长长的吐一口气说:“孩子,爹不怨你,爹明白,这爱情是不分国度,不讲恩仇的,这三木确实不赖,如果不是这场战争,爹是举双手赞成你们的。”旺旺娘说:“其实不光是我爱上了日本人,咱上下寨爱上日本人的女人肯定还有,但是,这爱是没有结果的。”旺旺爷说:“也许会有结果,时间如流水,会消弭世间的恩怨情仇,也许过一段时间,你就把他忘了,”旺旺娘说:“我忘不了,我会等他一辈子。”旺旺爷说:“这也可能,世上一根筋的男人女人不少,你就等着吧,等到中日友好的那一天,这有情人就能成眷属。”旺旺娘说:“我干爹就是这样说的,日本投降后,三木曾说他不回国了,要留下来和俺成亲,干爹说:‘你们日本人造的孽太大了,这仇恨不是一年两年能消弭的,程鸿来当汉奸,给你出主意用飞机炸我们上下寨,炸死我们二百多口人,上下寨家家户户和你们有血海深仇,抓住了程鸿来要枪毙,像你这日本强盗,乡亲们不得把你撕吃了,你就回国等着吧,等到中日两国人民友好了,你再抬着大轿来我家接闺女。”旺旺爷说:“话是这样说,谁知道这两国什么时候才能友好,也许你这一辈子都等不来,你不要苦熬了,咱上下寨的好男人不少,找个合适的过日子吧。”旺旺娘摇摇头说:“我俩发过誓了,要等,一定要等。” “娘,爷爷,你们还在等我们?” 旺旺和珍珍兄妹俩拉着手站到了爷爷和母亲的面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年,个子比旺旺高一头,浓眉大眼,虎臂熊腰,很壮实,很精神。 旺旺说:“这是我的好朋友,叫宝生,我俩是同桌。” 旺旺爷说:“你是那村的,几岁了?” 那个叫宝生的孩子说:“我是上寨村的,和旺旺珍珍同岁,我生月大,过了七个生儿了,旺旺和珍珍还没有过生儿,所以他和珍珍都给我叫宝生哥。” 旺旺说:“宝生哥力气可大了,我们班的男生都打不过他,只要有人欺负我和珍珍,他就帮我们出气。刚才我们在河里洗澡,二旺那个坏蛋,欺负珍珍,宝生上去和他打架,头被打破了,不敢回家,想来咱家住两天,可以吗?”旺旺娘心中很高兴,她担心的就是“旺旺和珍珍会不会在学校受欺负,旺旺长得单薄,又像他那死鬼爹,文雅腼腆,常常受到恶小子的欺负,挨了打不敢还手,就会回来哭”。现在看到儿子有这样一个壮壮实实的好朋友,心放下了,赶紧抱住宝生的头说:“孩子,伤哪儿了?疼不疼?”就用嘴吹气。宝生笑笑说:“不疼,蹭破点皮,没事。”旺旺爷也上前关切的看了看伤口,确实不重,才放了心说,“你的爹爹叫什么?说不定我会认识?”宝生说:“我的爹爹叫程福来,不过,村里人都说我不是他的亲儿子。”旺旺爷说:“那他待你好不好?”宝生说:“好着哩,比亲爹还好呢,你看我长得这么壮实,不是亲爹会喂这么肥么?”旺旺爷瞅着宝生,觉得宝生和谁长得很像?他想起来那一年的冬至,就是捡回珍珍的那天早晨,他碰住了程福来,程福来曾说他也收养了一个孩子,这孩子是下寨村的,爹娘都被日本飞机炸死了,旺旺爷瞅着宝生深思:这孩子难道是张三犇儿的孙子?张三犇儿是张四犇儿不出五服的本家哥哥,他们俩都是独生子,互相依靠,比亲兄弟处的还好,外人不知道,还说他们就是亲兄弟,张四犇儿很喜欢三犇儿哥的独生儿子张明星,长得壮实,憨厚、能干,为人又仗义,小时候和自己的儿子明贤在一起玩,总护着明贤,常常和恶少打架,头破血流不敢回家,就住到他家。明星和媳妇也是在七月初三的会上卖豆腐,被日本的飞机双双炸死了,张三犇儿悲伤过度,不久就去世了,去世前对四犇儿说:“兄弟,你有福,贤儿死了,还给你留个孙子,哥哥这是断了后了,星儿和媳妇都死了,孙子不知道被谁家抱走了,你得替哥哥留心,查查孩子的下落,如果人家待孩子好,什么话都不要说了,如果不好,你得替哥哥养孙子。”这就是血缘管着哩,宝生和旺旺站到一起,还真像小时候的明星和明贤,苍天有眼,让他们兄弟都有了后,旺旺爷抬头望着天空,默默地说:“兄弟,你没有绝后,你的孙子现在由程福来养着,他是个好人,待孩子不赖,你放心吧,兄弟我会帮你照看着孩子的。”旺旺看爷爷望着天空发愣,就问:“爷爷,你想什么呢?你是不是不愿让宝生住咱家?也是,咱那张床太小了,咱俩睡都挤。”宝生说:“不要紧,我干娘家离这不远,我去住干娘家?”旺旺问:“宝生,你的干娘是谁?”宝生说:“叫刘翠枝,就是她救了我的命,还把我送给了福来爹,她待我可好了,我没事就来她家玩。”旺旺娘也看着宝生面熟,原来他是翠枝妹的干儿子,这么说,他就是梅花姐的养子了,旺旺娘问宝生说:“你认识刘梅花吗?她也是上寨的?”宝生说:“她是我的娘。”旺旺娘笑着说:“日子过得好快呀,这一转眼,这小毛孩儿都长这么大了,你知道吗?你还吃过我的奶呢?”宝生说:“我娘给我说过,我就是吃着百家奶长大的,他说我小时候蹇馋,不爱吃饭光爱吃奶,她又没有奶,我爹就把我们娘俩送到马家大院,那是爹爹的姑奶家,里面住了好几个奶孩子婆娘,我就是吃她们的奶长大的。”旺旺娘说:“你吃我的奶最多,旺旺为啥这样瘦,他也蹇馋,他不爱吃奶,爱吃鸡蛋,你爹就送来很多鸡蛋让我炖着给旺吃,你吃我的奶,还有珍珍,她也是我抱养的,你们兄妹三个是吃一个娘的奶长大的。”宝生旺旺和珍珍不是亲兄妹,胜于亲兄妹,在一起玩的可好了,珍珍长得好看又乖巧,宝生娘喜欢,非要让旺旺娘把珍珍给她,说什么:“你年轻,再走一家,再生三五个都没问题,我不会生,一个儿子太少了,有个闺女才好。”旺旺娘说:“我也不嫁了,我就守着一儿一女过日子挺好,我才不愿出了火窟再进泥坑,嫁到谁家,能有咱现在的日子好,咱又不缺吃穿,自由自在的,孩子也不受委屈。”宝生娘还不甘心就说:“那咱俩姐妹结亲家吧,把闺女认给我?”旺旺娘不同意说:“我不喜欢认干亲,麻麻嗒嗒,事情多,你要真喜欢,就让珍珍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反正闺女就是一门亲,有你这样豁达开明,为人实在的老婆婆,闺女肯定不受罪,我也就安心了。” 旺旺说:“这么说,宝生和珍珍是娃娃亲?” 旺旺娘说:“是,” 旺旺拍着手说:“宝生和珍珍是小夫妻了,珍珍,快把你的小丈夫迎进咱的家门吧。”七岁的珍珍有点羞涩,站在那里咬着指头笑,旺旺拉住宝生的手,学着戏里的情状:“妹夫,跟着大舅哥回家也。”旺旺爷开心的笑着,一手拉着旺旺,一手拉着宝生,走在前面,旺旺娘拉着珍珍也喜喜欢欢的走在后面,这是幸福的一家人,他们满怀着幸福的希望,走在绚烂的晚霞中:一簇簇金红的霞光,从西方的云层中迸射出来,瞬间又幻化成鲜红鲜红的云朵,晚风轻轻吹着,红色的云朵,渐渐的消散,轻轻地洒在洛河里,河面灿烂起来,点点水波像绽放的紫红色的花蕾,河堤上的垂柳在淡黄色的霞辉中舞动着柔软的枝条,好像那妩媚的少女曳动纱巾翩翩起舞;一瞬间,晚霞又将云朵染成了猩红,层层叠叠的云峰,竟幻化成为朵朵耀眼的玫瑰,在天空里游移,有的像仙女散花,有的像金蛇狂舞.有的像瀑布喷涌,有的像雪球滚动,气象万千,叫人心旷神怡,这是一片充满希望的原野,到处是郁郁葱葱,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人欢马叫,歌声飞扬。 苦娘(四) 四 旺旺娘在张家大院里过着幸福的生活,幸福的叫很多人嫉妒,其中嫉妒最厉害的是两个女人,一个是张银行的老婆,另一个是张三存的后娘。 张银行的老婆是珍珍的亲娘,她像老母猪似得能生养,生了五个儿子两个闺女,珍珍是最小的女儿,被她抛弃后到了张家,算是跌倒福窝了,养母待得像亲生一般,吃的好,穿的好,还像男孩子一样能上学,按说,她这亲娘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她应该感激旺旺娘,这感激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认孩子,让孩子在张家好好过日子。可是,闺女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况且这一块肉,比她生的那几块肉都好的多,珍珍长得好看,旺旺娘又会收拾闺女,衣服穿的合身,头发梳的洋气,村里人谁见谁夸:“这闺女长得真是俊气,长大了肯定能超过一枝花李紫环。”听着别人夸自己的闺女,银行老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有点心酸,这心酸来自于嫉妒,看着花朵一般的珍珍走到她面前,她就想伸开双臂抱一抱,再看看自己养的那一群,一个个黑干草瘦的营养不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脏兮兮的走不到人前头,村里人都笑话她:“像老母猪一样的会生会不养,生了一只金孔雀,还落了别人家的梧桐树上。”确实,珍珍不但长得秀气,打扮的洋气,还聪明好学,据说学习老好了,经常拿着一百分的卷子在她这亲娘的面前走过,来到养母的面前让养母看,旺旺娘总是笑眯眯的抚摸着闺女的小脸蛋说:“好好上学,考上中学,再考上大学,到城里找个工作,娘跟着你去享福。”每当这时候,银行婆娘的心就嫉妒的刺痛,再看看自己跟前的这一群,老大老二老三都没有上过一天学,早早娶了媳妇挑家过日子了,剩下的这几个,上学也都不沾弦,几年下来,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端正,银行老婆心中不忿,对老公说:“凭什么她一个寡妇那么享福,住到张家大院,干净又宽敞,老公公像牛一样给她拉套,张家那么厚的家底,都给了她,她是吃不愁,穿不忧,还有一双聪明漂亮的儿女,给她的脸上贴金,每日里打扮的洋里洋气,走在街上,把多少男人的魂都勾走了,这同是女人,生活水平差得咋就这么远呢?”。张银行说:“她不就是孩子少吗?谁叫你老母猪似得生了这么一窝,孩子多、累手大,顾不过来,你甭管他质量好不好,只要数量多就行,人多势力大,等咱把孩子都养大了,就享福了。”银行老婆撇撇嘴说:“享啥福呀,你看看这一窝,那个能有出息,文不成,武不就,自己都不能养好自己,还能让你享福?”张银行说:“那咋办?”老婆说:“咱把闺女要回来吧,这珍珍俊气又聪明,听说学习老好了,咱把她供出来,将来到城里找个工作,再找个能挣钱的姑爷,咱不跟着享福了?”张银行说:“这样做不妥吧,那时候可是咱不要了,把孩子扔了,人家抱回来养了十来岁了,啊,咱看着孩子好,就又想要回来,这不是坏良心吗?”银行婆娘说:“你还知道什么叫良心?这马不得野草不肥,人不得外财不富,这话是谁说的,你坑人还少吗?再坑一次有啥关系,再说,这孩子是我亲生的,我要回来也是天经地义。”张银行说:“咱如果这样空口无凭的去要孩子,人家会给吗?”银行婆娘在丈夫的耳朵边咬了一会儿,张银行点点头说:“就这样办吧。” 张银行的小儿子病了,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张银行不去请医生,而是请来了神婆子,看神婆跳大神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张银行家挤满了人,神婆子将一条毛巾放到冷水中浸湿,叠好后放到孩子的额头上,这其实是有科学道理的,就是冷敷降温,刺激大脑,然后又将两个白药片悄悄地融化在开水中,装在随身带的据说有仙气的葫芦里,朝着天念念有词,张银行老婆把孩子的一件旧衣服给了神婆子,神婆子将厚厚的一叠冥币点燃,把衣服放上去也烧了,然后煞有介事的捏了一蘖香灰放到葫芦里,把葫芦嘴塞到孩子的嘴里,天灵灵地灵灵的嘀咕一阵,孩子喝下了神水,其实,这白药片就是退烧药,过了一会儿,孩子果然苏醒了,烧也退了,张银行说“神娘的法术真是高强,把一张五元的人民币递到神婆手中”,神婆子说:“神婆子把人民币卷起来,握在手中,吹了一口仙气,真是神了,眼睁睁的看着手中的钱不见了,神婆子说:“神仙收到你的虔心了,神仙说,这孩子的魂就在门口的石板下压着,是孩子在那里玩耍的时候掀开了石板,里面住着一个蝎子仙,蝎子仙喜欢孩子,想留孩子多玩几天。”张银行的老婆,来到门外,摆上了贡食,跪下磕了三个头,求大仙放了孩子,张银行掀开石板,果然看见一只大蝎子,大蝎子看见人,并不逃走,张银行给蝎子作揖,用一张黄表纸裹住蝎子,放到自家的神主前,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神婆子说:“孩子的魂虽然回来了,但病没有完全好,因为这孩子得的是龙凤失调症”什么是“龙凤失调症”这说法并不新鲜,原来这民间有说法,双胞胎全是男的,是兄弟,全是女的是姐妹,一男一女,就是龙凤胎,不能分开,分开了就不好养活了。张银行痛哭流涕,说自己“因为家里穷,怕养不活两个孩子,就忍痛把一个女儿放到了村头古树下,被好心人抱走了,心里想给孩子一条生路,没想到违背了天意,受到了惩罚。”张银行恳求神婆子给他指一条明路,神婆子仰头掐指算了一会说:“龙只有找到凤,才能没病没灾的长大成人。”张银行于是挨家挨户的打听自己女儿的下落,终于找到了,就是珍珍,其实旺旺爷那一年在村头捡起孩子,碰到了张银行,就知道是他的孩子,旺旺爷知道他生活艰难,愿意替他养着,现在张银行的儿子病了,得的是“龙凤失调症”,他还有啥话说呢,对媳妇说:“把孩子还给人家吧,闺女就是一门亲,你养她这么大了,她会记着你的好。” 珍珍回到了她的亲生父母的跟前,和弟弟珍发成了龙凤胎,但是弟弟的龙凤失调症并没有完全康复,弟弟得的是小儿麻痹症,延误了治疗,落了残疾,走路困难,一天到晚的都由珍珍背着。 旺旺娘失去了女儿,心酸了好长一段时间,慢慢的也想开了,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儿子的身上,可是她不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上天竟是这样不顾念她,她失去了女儿,还得失去儿子,难道,这寡妇熬儿竟是这样难吗? 就在珍珍离开她不久,儿子旺旺也离开了她,不过,旺旺没有被别人领走,只是和她分了家,具体的说,是老公公和她分了家,孙子跟着爷爷生活,这在上下寨很平常,儿子死了,老公公和儿媳妇没有亲缘关系,也没有了权力和义务,媳妇可以再嫁,但是得留下孙子。旺旺娘说她不再嫁人,要守着儿子和老公公过日子,旺旺爷心疼媳妇,媳妇孝敬老人,这翁媳和睦相处,其乐融融,日子过得舒心,也叫人嫉妒,就像张银行的老婆一样,张三存的后娘心中好不痛快。 张三存的爹爹是张二犇儿,和三犇儿是亲兄弟,和四犇儿是本家兄弟,二犇生了仨儿子,亦存、迩存、三存,二犇儿的婆娘去世后,他又为儿子娶了一个后娘,亦存、迩存都做了倒插门,到别人家讨生活了,只剩下三存跟着后娘讨生活,后娘待三存不好,怕他吃,怕他穿,总叫他干重活,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二犇儿常常听后婆娘的挑唆,打骂三存,四犇儿看不下去,就去劝二嫂:“咱虽然是后娘,但也不能待孩子太赖了。”三存的后娘说:“我咋带孩子赖了?”四犇儿说:“你怕孩子吃,还从不给孩子做新衣服,这村里人都看着哩。”三存的后娘委屈死了,鼻子一抽,泪就下来了:“都说这后娘难当,我算是尝到滋味了,说我怕孩子吃喝,说我不给孩子做新衣服,难道我就是狼心狗肺的后娘吗?我不是穷吗?你二哥不像兄弟你能干,他是榆木疙瘩,老实懦弱挣不到钱,还有那大婆娘,就是个病秧子,害了十几年病,把一个家都掏空了,她去死了,干练了,把三个半大小子留给了我去养活,我不就是穷吗,没有粮食给饿狼吃呀,没有布匹给犟驴做衣服呀。”四犇儿给二嫂装了几布袋粮食,还有布匹和棉花说:“只要你待孩子们好,有困难兄弟会帮你。”这二犇儿婆娘就是个****,看见有钱的男人,就想粘上去,有事无事就朝张家大院里跑,说是四犇兄弟没有婆娘照顾可怜,她这当嫂子的不关照谁关照,洗衣服做饭扫院子的活她都干,还亮着嗓子在院子里咋咋呼呼像个女主人,张四犇儿也乐得看见二嫂,二嫂长得算是标致,嘴甜,手脚也利索,小叔二嫂没正经,两人在一起说话办事很投缘,最重要的是二嫂听了小叔子的劝,对张三存好了许多,不过这好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张家的钱财源源不断地流进她的腰包,还有就是,她心中喜欢四犇儿,常常在四犇家耍到半夜才回家,嫂子小叔没正经,村里人都说“张四犇和他二嫂有一腿”对于这些闲话,二犇婆娘不在乎,反而在人前故意和四犇儿秀亲热,这叫二犇儿很生气,据说他们兄弟还为此打过架呢,二犇儿骂四犇儿是“猪狗不如的畜生,竟然喝兄弟的洗脚水”。倒是三存劝他爹:“这事不怨我四叔,是那骚婆娘胡撇呲的,我四叔那么方正的人,多少黄花大闺女住在家中不走,我四叔都不娶,怕像我的后娘虐待俺一样虐待明贤,四叔他绝不会给爹你戴绿帽子,都是那骚婆娘故意制造空气的,你可不要听了风就是雨。”三存的爹说:“他要不是和她有一腿,他会钱是钱,东西是东西的都给她,他是傻瓜吗?我才不信呢。”三存说:“我的后娘待我赖,怕我吃,怕我穿,四叔劝她对我好一点,她说你没有本事,挣不来钱,没有粮食给孩子吃,没有布匹给孩子做衣服。”张二犇儿一听很生气,骂一声:“放她娘的狗臭屁,我什么没有给她,粮食不缺,布也不少。”张三存说:“爹,要不休了这骚婆娘吧,你跟着她丢不起人。”张二犇说:“你这狗崽子说的什么话,她再不好,也是你的后娘,以后不准叫她骚婆娘了,叫外人笑话,只要她对你好,骚也罢,臭也罢,由她吧。”这也是张二犇儿怂恿的,骚婆娘在村中浪圆了,特别是这张家大院,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院子里的东西她稀罕什么拿什么,张四犇儿是个光棍汉,虽然碍于兄弟的情义,确实没有和骚婆娘做腌臜事,但心中确实爱二嫂,一两天看不到二嫂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浪言****,他的心中就空落落的,感到缺了点儿什么。” 如今他充实了,不再需要二嫂了,因为有个年轻的媳妇,天天在他的面前晃悠,姿色比二嫂好,性子也比二嫂好,把他侍候的也很周到,还有一个聪明俊气的孙子,白天给他端饭,晚上给他暖脚,他的心暖洋洋的,他说:“这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俺孙子的。”二嫂来借二升米,搁到过去,他是根本不放到心上的,可是,现在他却让媳妇去讨,他甚至有点讨厌二嫂了,不愿再看到二嫂那浪样儿,他对二嫂说:“以后没事甭老往这院跑,村子里有人嚼舌头,风言风语传到了媳妇的耳朵中不好。”二嫂冷笑一声:“二嫂老了,不好看了,没有媳妇年轻,姿色好,村里人嚼了几十年的舌头,说咱这小叔二嫂没正经,你都不说不好,现在说不好了,这嫂子恋着小叔,不是啥丑事,我嫁给了你二哥,是你的二嫂,要是嫁给你,不就是你的骚婆娘,倒是媳妇恋着老公公不嫁人,老公公和媳妇钻到一个被窝里,这事情在村子里都传遍了,说这张家大院,就是一锅大杂烩,你知不知道,老公公和媳妇偷情,就是大逆不道,放到古代,就是乱伦,得国法处置,最少也要受到族规的惩罚。”张四犇说:“你胡吢什么,你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像你这骚婆娘见了男人骨头都软了?骚气冲天。咱这媳妇贞洁安静,她为自己的丈夫守身如玉,你要敢在村里散布流言蜚语,我不能饶你。”骚婆娘说:“我散布流言蜚语?鬼才相信你的话,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年纪轻轻不爱活人爱死人,这就是不正常,肯定是你这老公公封建脑筋,强逼着媳妇为你儿子守活寡,就像你,一辈子想着你那死去的婆娘,放着活生生的二嫂,在你跟前几十年,你连碰都不碰一下,你苦不苦?”张四犇说:“苦,但是我愿意,还有媳妇,她也苦,她也愿意,我不是封建老脑筋,我没有强留她,是她愿意守着我和孩子过日子的。”二嫂说:“你和媳妇真的没有腌臜事?”张四犇儿举起手对天发誓:“我没有,我连腌臜心都没有,我心疼媳妇,媳妇孝敬我,我就觉得这日子过得跟舒心,还有孙子,我们要敢做一点儿腌臜事,我的孙子还怎么在这张家大院里气气势势的,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二嫂说:“那村里传得你钻媳妇被窝是咋回事?”张四犇说:“这不是冬天冷吗?我晚上下粉条到三更天才结束,孙子一个人不睡冷被窝,媳妇陪他睡,等我回来了,媳妇就回她那屋里睡冷被窝了。”二嫂叹口气说:“这媳妇还真是孝顺,给老公公暖被窝,谁能有你的福气呢,难怪不想让二嫂来这院了,你不需要二嫂了。” 骚婆娘带着怨气走了,她在心中怨恨旺旺娘,就在村里散布流言蜚语,骚婆娘编故事的能力很强,她编的黄段子比马朝月还要酸,丈夫二犇儿知道他这骚婆娘,是个不但骚而且妒,肯定是媳妇碍着她了,就散布流言蜚语,来败坏媳妇的名声,可同时也败坏了兄弟的名声,二犇儿是个爱面子的人,骚婆娘和兄弟相好了几十年,他没管过,是因为上下寨的风俗:“嫂子小叔没正经,大伯不调弟媳妇”兄弟对骚婆娘好,是为了让骚婆娘对自己的儿子好一点,所以尽管村里吵得满村风云,马朝月编的黄段子广为传唱,他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关于媳妇给老公公暖被窝的这件事,在村里传得有鼻子有眼,二犇儿就去查,都说是骚婆娘说的。二犇儿就劝骚婆娘:“管住你的嘴,不能胡说,媳妇和老公公通奸,这可是大丑事,弄不好会出人命的,你是不是嫉妒媳妇碍着你的好事了,故意造谣,想败坏孩子的名声。”骚婆娘说:“是张四犇儿亲口告诉我的,你不想想,这媳妇年纪轻轻的,模样又好,性子又绵,咱上下寨多少好男人想娶她,她不嫁,偏偏给我抢相好,她要不是恋着她的老公公,她能守得住吗?这张家大院可不就是大杂烩,先是小兄弟恋着二嫂子,不娶老婆,后是老公公爱着儿媳妇,把孙子当人质,逼着媳妇不能嫁人,这兄弟给兄弟戴顶绿帽子,不算丑事,可老爹给儿子戴顶绿帽子,可是人世间最腌臜的事情。”张二犇儿怒气冲天,踢开张家的大门,看见张四犇儿和儿媳妇还有孙子同桌吃饭,一边吃,一边说,其乐融融,爷爷给孙子夹肉,媳妇给老公公舀汤,二犇儿哪享受过这般温馨的生活,“看来这骚婆娘没有造谣,这媳妇和老公公就是亲热的过分。”二犇儿唬着脸走到院子里,旺旺先看见了,赶紧站起来,亲热的叫一声:“二爷”,就忙着给二爷搬凳子,拿筷子,媳妇也亲热的说:“二伯,还没吃吧,坐下吃吧,我给您倒壶酒,你和我爹喝一杯吧。”二犇儿没有坐,眼像锥子一样戳向张四犇儿,阴沉着脸不说话:四犇儿说:“二哥,你又听到什么闲话了,我和二嫂真的没有脏事儿,你嫌她老到这院来,影响不好,我对她说了,以后不要老来了,这三四天了,二嫂一次也没来过。”二犇儿的怒气更大了,也不顾及媳妇孙子都在场,就嚷起来:“你和二嫂那事儿我不管,这小叔二嫂不正经,在上下寨不是丑事,骚婆娘嫁给我是我的婆娘,嫁给你就是你的婆娘,你喜欢他,她喜欢你,那是咱兄弟之间的事情,我不说什么,外人怎么编排,都没用,可是,你不该不顾廉耻,不顾家族的名誉,不顾儿孙的脸面,和儿媳妇相好,你知不知道,这可是乱伦,是猪狗不如的畜生,要是放到古代,就得腰斩于市,现在虽然解放了,但是,廉耻也是要讲的。”张二犇儿的一番轰炸,把四犇儿轰蔫了,低着头不吭声。二犇儿看兄弟低着头不吭声,就认为这是真的了,扭过脸对旺旺娘说:“按理说,这公爹不嚷儿媳妇,我不该对你说难听话,二伯我觉得你这媳妇贞洁温良,贤死了十年了,你还为他守着,把个旺旺养活的虎虎实实,聪明伶俐的,二伯打心里感谢你,敬佩你,你可知道,这日本人炸咱上下寨,张家差一点就灭了门,我的亲侄子明星和他媳妇都被炸死了,我的亲兄弟你的三伯哭死了,半岁的孙子不知死活,他们这一门算是灭了,为了保住您这一门人,二伯我夜夜睡不着,愁得头发都白了,咱张家缺人啊,我只剩一个存,你爹只剩一个旺,你老公公对你好,我理解,他就是为了保住孙子,但是,这蒙星雨淋湿衣裳,说闲话断人心肠,三尺河水淹不死人,一口唾沫却能羞死人,不管你和公公有没有腌臜事,二伯都不怪你,但张家你是呆不住了,孩子,嫁人吧,这寡妇熬儿真的很苦,旺十来岁了,好养活了,撇给你爹,有二伯和你存弟帮着照看呢,不会叫孩子受委屈,如果,你不放心,带走了,也没有啥,孩子记事了,不管到谁家,长大了还回来,这张家大院永远是他的。”二犇儿的话还没有说完,媳妇就捂着脸跑到了屋里,躺在床上抽泣,四犇儿的头低的更很了,像霜打的茄子,加在腿板中,面容悲戚,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二犇儿的心也难受,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是不是重了,可是,再想想兄弟做的事,给张家丢的人,心里还是愤愤不平,撂下一句狠话:“把脸插到裤裆里永远别出来,没有廉耻的东西”就气哼哼的走了。 苦娘(五) 看见二爷黑丧着脸走了,爷爷低着头不吭声,娘捂着脸回到屋中趴在床上抽泣,十岁的旺旺有点懵懂,到底出了什么事?刚才还是欢声笑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饭,这二爷一来,发了一通演讲,就成了这个凄惨的场面,旺旺走到爷爷面前说:“爷,吃饭吧,二爷说那话是啥意思。”四犇儿憋在心中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了,“都是你这兔崽子造的孽,滚一边去。”用力一推,把孙子推出二米多远,仰面跌倒在门墩上,头被磕了个大疙瘩,孙子疼的钻心,嚎啕大哭,爷爷也不去拉孙子,娘也不出来哄儿子,这一家人,爷爷坐在院子中央垂泪,孙子倚着门框嚎啕,媳妇趴在床上抽泣,狗们鸡们不再追逐嬉闹,好奇的挤在一起,互相咬咬耳朵,啄啄冠子,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孩子最先止住了,没有大人哄他,他自己感到哭着没劲儿了,就不哭了,他知道爷爷和娘一定碰到了难怅事,自己不能再添乱了,就走到饭桌前,端起凉透了的汤喝下去,又拿了一个冷漠咬着去上学了。 第二个止住哭的是旺旺娘,她看见儿子吃了饭,喝了汤,去上学了,心放下了,止住抽泣,擦干眼泪,坐起来,但是她没有下床,而是拿个枕头靠在床头想心思。 她得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她从自己的童年想起,一幕幕的往事像电影一般在她的眼前掠过:这第一幕是他三岁生日的那一天,身着戎装的父亲,为她点亮了生日蛋糕,她咯咯咯的笑着,趴上去咬了一口,满脸的奶油,就像个雪娃娃,她又抱着父亲的头,将满脸的奶油蹭到了父亲的脸上,父亲变成了雪公公,全家人都开怀大笑,而父亲却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该怎样给自己的爱女告别,车就在门外等着,他是在战斗的间隙,请了半天的假,回来给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过生日,父亲默默地将她送到母亲的怀中,她挥着小手给爸爸说“再见!”她再也见不到爸爸了,爸爸在当天的战斗中牺牲了,他是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第一师的师长,在攻占武汉泗汀桥的战役中牺牲了,父亲是为了让更多的孩子能像女儿一样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有一个快乐的生日而献出宝贵生命的,但是,她那时候还太小,不理解爸爸的事业,她就是以为爸爸是不爱她了,而再也不回来看她,父亲不爱他了,走了,母亲也不爱她了,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在母亲的怀抱中睡着了,母亲以为孩子睡着了,其实孩子没有睡着,孩子在听母亲诉说心思,母亲说:“不是爸爸不爱你,爸爸是为了革命的事业而捐躯了,爸爸会在天上看着孩子你幸福的长大,妈妈不能陪你了,妈妈要追随爸爸而去,继续做他没有完成的事业,如果妈妈也不能回来,孩子,请你不要怨爸爸和妈妈,请孩子你相信,爸爸妈妈就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妈妈絮絮叨叨说了半夜,她终于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她不见妈妈了,她大哭着要妈妈,养父母把她抱起来,擦干她的眼泪说:“妈妈去给你买糖了,过一会儿就回来,这一会儿就是一辈子,她再也没有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知道世间的最爱是什么样的爱。她的思绪飘飘忽忽,又浮现出新的一幕,是她十七岁的生日,一个暗淡无光惶惑不安的生日,日本军队已经兵临南京城下,枪炮声将玻璃都震碎了,养父对爷爷说:“日军很快就会攻进城里,国民政府都撤离了,我们工厂很可能保不住,赶紧撤吧,我选好了地方,一家人都走吧。”爷爷说:“不能走,厂在人在,厂亡人亡,全家人都要住在厂里,保卫工厂,保不住就炸毁厂子,不能留给日本鬼子一枪一弹”,养父说:“孩子怎么办?少爷可只留下这一点骨血。”爷爷说:“这中国还有安全的地方吗?”养父说:“把两个孩子送到洛阳吧,交给我的三弟照护,洛阳一半年不会有战事。”她和哥哥被送到了洛阳,爷爷、养父母全家四十多口人,都和工厂共存亡了,据说,那厂子不是日军放火烧掉的,是爷爷和养父在日军进城之际引爆的,那壮烈的场面她虽然没有看到,但是悲愤在她的心中日日夜夜翻腾着,她不能理解爷爷和养父母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只知道自己从此成了一只没人怜爱的孤雁,在天地间悲鸣,她想着想着,她想到了最幸福最美妙的一幕:她和哥哥被送到了洛阳马三爷的诊所,和马家的子弟一起进入了洛阳中学,说是最多呆上一半年,待南京安定下来,就接他们回家,她等啊等啊,整整等了七年,等来的是天大的噩耗,她的爷爷和养父母以及家中的兄弟姐妹亲戚朋友,还有他们的工厂,以及厂里的工人,都被日本人杀害了,厂子也被炸毁了,她不知道,是爷爷和养父坚决不和日本人合作,引爆了兵工厂,才遭受了灭门之灾,和他们一家一样被杀害的还有三十万同胞姐妹,她心中的悲愤无人诉说,她不明白自己的命为啥这样苦,自己最爱的人都一个个离她而去,她郁郁寡欢,落落寡合,常常一个人坐在僻静的角落中暗自垂泪,没有心思读书,也不积极参加学校的政治活动,和同学们不能融为一体,爱的阳光照不到她的心田,她的情况被学校的训导主任张明贤注意到了,找她谈话,她关闭心扉不肯袒露心声,张训导知道这个年轻的少女,一定是遭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心灵的创伤,张训导是上下寨人,和马三爷是同乡还有点亲戚关系,关系很好,还有马家的几个孩子马朝阳、马朝月、马朝英都在洛阳中学上学,是贤哥的学生,特别是马朝英把贤哥当成崇拜的偶像,这贤哥确实不简单,他是清华大学高材生,留学英国剑桥,和徐志摩、陈西莹都很熟,他本来在南京中央大学当讲师,日军占领南京后,中央大学撤退到重庆,他不愿去,就回到故乡,在洛阳中学当了训导主任,这训导主任是他的兼职,它实际上是绥靖司令智囊团的人员,张训导从马朝英哪儿了解到了马康怡敏的情况,在心中喜欢上了这个清高孤傲的姑娘,马康怡敏住在马三爷家,认了马三爷做干爹,马朝英是马三爷的侄女,但是马三爷没有女儿,所以待得给亲闺女差不多,这样一来,马康怡敏和马朝英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姐妹,是马朝英把马康怡敏带到了贤哥的面前,渐渐地他们熟悉了,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是,康怡敏还是不肯迈出人生的关键一步,不敢接受贤哥的爱,她害怕这爱也会像前面的爱一样,在瞬间消失了,那样的话,她可就实在承受不住了,与其那样痛苦,不如不让它发生,她对贤哥说:“等到打败日本鬼子了,局势稳定了,生活安宁了,我们再结婚。”贤哥知道她的心思,是啊,像她这种心思的人并不少,男儿上战场,情人嘱咐他:“一定要安全的回来,等革命胜利了我就嫁给你。”可是,有几个相爱的人能有这样完美的结果呢?贤哥对她说:“爱是无时不在的,不能等待,不能蹉跎,我们结婚吧,我要把天地间最火热的爱献给我心中的圣女,你要用爱的阳光温暖我的躯体,用爱的甘霖滋润我的心田,爱是一片森林,会蓬勃旺盛,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也会被风暴摧折,枯萎凋零,但是这一棵爱的大树倒下了,还会有另一棵蓬勃旺盛,爱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溪流,永远不会干涸,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个爱,再去寻找一个,只要我们的头顶有爱的阳光普照,心中有爱的雨露滋养,只要我们不停地播下爱的种子,去精心的护养它,爱就永远不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她觉得贤哥的话说的很有哲理,就是爱的箴言,她细细品味了好一阵子,她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他们是最爱她的人,但是他们为了革命的事业,为了心中的信仰,而离开了自己最爱的女儿,他们是舍弃小爱而成全大爱。而她,虽然失去了亲生父母的爱,但是爱并没有离她而去,她的爷爷那般的疼爱她,养父母像亲身父母一样的呵护她,这种爱她也失去了,爷爷和养父母本来可以不死,他和他们的工厂也可以存在,但是,爷爷和养父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们舍弃生命,成全的是民族的大义,她虽然再也得不到爷爷和养父母的疼爱了,但是,又有一种爱,来到了她的身边,明哥送给她的是人世间最真挚、最圣洁、最火热、最美妙的爱情,这种爱也会在瞬间消失了,但是有什么呢?继续寻找,肯定还有一种爱的风景在前面的某一个地方等着她,她答应了明哥的求婚,和他过了一年不到的幸福的生活,明哥被日本的飞机炸死了,这爱的大树轰然倒地,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万念俱灰,想追随明哥而去,可是儿子来了,她是明哥爱的延续,这就是明哥说的“一个爱消失了,另一个爱又来到你的身边”,这女人有了儿子,就有了希望,有了奔头,上苍眷顾她,又让她有了女儿,这一儿一女就是金命,她不愿再寻找下一段的爱情了,她就愿守着一双儿女过一种虽清苦但温馨的生活,不承想另一段爱的风景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等着她,就是她和三木的恋情,这段爱是从恨开始的,那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她和好姐妹们到田野里踏春,被日本兵劫掠到了据点。 康怡敏没有想到,她和三木竟产生了恋情,这恋情来自亲情,她知道这被仇恨荼毒的大树,是不会开花结果的,三木走了十年了,没有一点音信,公爹说的对:“时间如流水,会消弭世间的恩怨情仇,也许过一段时间,你就把他忘了。”她想,三木说不定早已娶妻生子,过着幸福的生活,早已把她这个中国的女人抛到了九霄云外,而她,也一样,她说要等三木一辈子,也就是说说而已,甭说这就是一段孽缘,就是山盟海誓,刻骨铭心的爱情,也经不住时空风雨的剥蚀,明哥说得对:“爱是一片森林,会蓬勃旺盛,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也会被风暴摧折,枯萎凋零,但是这一棵爱的大树倒下了,还会有另一棵蓬勃旺盛,爱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溪流,永远不会干涸,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个爱,再去寻找一个,只要我们的头顶有爱的阳光普照,心中有爱的雨露滋养,只要我们不停地播下爱的种子,去精心的护养它,爱就永远不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旺旺娘她到现在想明白了,自己这样苦守着过日子,不是丢不下丈夫的爱,也不是在等三木,自己确实恋着一个人,就是公爹,公爹疼爱她,像亲生的父亲疼爱她,她也依恋公爹,她想看公爹那张和蔼慈祥的脸,不管遇到多大的难缠事,公爹总是笑着说:“怡敏,不用担心,有爹呢。”即使狂风暴雨的夜晚,她一想到爹和儿子在前大屋睡着了,有情况会扛着的,她就坦然入睡,他住的这张家大院是爹帮她保住的,她的衣食住行,都是爹帮她挣来的,爹把她的儿子白天扛在肩上,晚上搂在怀中,都不让受一点的委屈,她做饭的技术其实也不是很高,可是爹坐到饭桌前,哪怕拿一个慷窝窝,也啧啧赞叹好吃好吃,说他的儿媳妇模样好、心眼好、手艺好,是上下寨顶尖的好媳妇,这样的好公爹,自己为啥不恋着呢?为啥还要再嫁人呢,二伯说的不错,这上下寨的好男人确实不少,这中国的好男人就更多了,但是,这些好男人都是别人的,能有哪一个男人能像公爹一样对自己这样好呢,即使有,还有儿子呢?还会有那个男人会把她的儿子像心肝宝贝一样的这样宠着惯着吗?明哥也好,三木也好,逝去的爱不会再回来了,与其生活在梦幻中,不如抓住现在,她在心中说:“我要像爱父母、爱丈夫、爱情人、爱儿女那样的爱公爹,那样还不够,这种爱应该是哪几种爱的总和。”康怡敏她想好了,心情格外的舒朗,她哼着小曲,走到院子里,来到桌子边,把冷透了的一碗杂烩菜,端到灶火上热热,又从灶膛里掏出一个烧的黄焦黄焦的包子,一起放到调盘上,端到公爹的面前说:“爹,吃饭吧,骚婆娘不是散布流言蜚语,她说的就是实话,我不是在等三木,我就是恋着老公公不嫁人,至于俺二伯说的‘腌臜事’,做不做都无所谓,他也不想想,您七十岁了,还能做吗?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咱翁媳是啥人,村里人心中都明白,儿媳妇恋着老公公不嫁人,既不犯国法,也不触家法,更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我想通了,不会离开您,谁想把俺母子从这张家大院逼走,她住进来,就是痴心妄想,爹,俺是这样想的,您是咋想的?”张四犇儿笑眯眯的说:“爹就是这样的想的。”张四犇用筷子搅着杂烩菜说:“骚婆娘,你说我们张家大院是大杂烩,我就是最喜欢吃这杂烩菜。”说着将一块大肉块子从碗中挑出去“你这一块臭肉,以后别来搅和了,我爱吃清素小炒”,媳妇笑着说:“爹,你吃完饭,就不要去地了,日头掉到房檐下了,旺该放学了,他回来看见没人又该哭了,我去锄一会儿地,回来捎一把红薯叶,晚上做面条,好吧”四犇儿说:“好吧,少锄一会儿,别累着,明天我起早点就锄完了。” 苦娘(六) 六 旺旺娘继续在张家大院和公爹儿子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但是,这幸福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 人就是一种感性的动物,心中的意念常常被外界的思潮所干扰,旺旺娘她虽然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对村里的流言蜚语不在乎,可是,这流言蜚语太喧嚣了,最终影响了她,她现在不能很自然的和公爹相处了,她甚至不敢再看公爹那张和蔼可亲的脸,做好饭后,小声地招呼公爹吃饭,将饭菜端到桌子上,给公爹吃,而自己则端着饭碗到门外,和那些谝闲话的女人们一起吃,儿子看妈妈出去了,也端着饭碗出去,家中只留张四犇儿一个人,孤零零的吃饭喝汤,一个人吃什么都不香,张四犇儿吃几口就不想吃了,剩下的饭菜,倒了吧可惜,就说:“下一顿热热重吃。”他心疼孙子,怕剩饭吃坏了肚子,坚决不让孙子吃,儿媳妇食儿细,新鲜的好吃的东西还吃不多,剩饭剩菜吃的更少了,所以这些剩饭剩菜基本上都是他一人吃,终于有一天他吃坏了肚子,冒肚拉稀上吐下泻,这事情传了出去,骚婆娘先知道了,进了张大大院,探视慰问好兄弟,把媳妇撇呲了一顿:“你这儿媳妇咋当得,把剩菜剩饭都给你公爹吃,他是恶水缸吗?还是你喂得一头猪,你要侍候不好老公公,就离开这张家大院,张家不是没有人,媳妇闺女好几个呢,你不会侍候,有人会侍候。”旺旺娘是牙打掉了往肚里咽,自己就是个不孝的儿媳妇,他给二娘赔不是,说“以后一定改,好好侍候公爹”,张四犇儿说:“二嫂,你不要怪罪媳妇,是我怕浪费吃掉的,这冒肚拉稀不怕啥,吃点药就好了,我这一段肚子里有热气,冒一冒正好消消火。”骚婆娘心中脑恨啊,这老公公和儿媳妇真是够亲的,儿媳妇把老公公的肚子都吃坏了,连自己这外人都看不过,你倒还找理由,看来这公爹还真的爱着儿媳妇。 骚婆娘又有了话说,她在村里威信不低,俗话说:“女人不坏,男人不爱”骚婆娘就是招男人喜欢,她出了东家,进西家,穿过上寨到下寨,她是见面熟,看见谁都热情的打招呼,认识不认识都能站在路旁谝半天,大侄子小叔子更是爱和她开玩笑,嬉笑怒骂,打情卖俏,村里有什么事情,差不多都是她最先发布的,如果将她放到国家新闻出版局,她就是首席发言人,村里的人也爱听她说话,她散布的也不都是流言蜚语,大都还有一点事实根据,只不过她添油加醋搅合以后,更生动更有趣也更离谱。 旺旺娘如今不是好媳妇了,她虐待老公公的事情还真不少: “让公爹吃剩饭吃坏了肚子。” “天不明就到地里干活干到晌午,媳妇还不给送饭,饿晕到了地里。” “十冬腊月,滴水成冰晚上还要去下粉条,媳妇不给做大皮袄,连皮坎肩都给了孙子穿,孙子老金贵,身上不冷了,可爷爷被冻坏了耳朵,冻烂了脸,手脚都冻裂了,像孩子的嘴,还流着血” “这还不算,媳妇还老给公爹甩脸子,三天五天都没有一个笑脸。” “这样的日子有啥过头?” “这就是张四犇儿自作自受,谁让他封建老搅筋,为了留住孙子,逼得儿媳妇不能嫁人。” “听说这老公公待儿媳妇可是不赖,是儿媳妇舍不下张家这份好生活,不愿走。” “不愿走,就好好多嘛,虐待老人干啥? “这都是表面现象,其实这翁媳关系好着哩,吵架甩脸子都是给外人看的。” “不知道,这儿媳妇还给老公公暖不暖被窝了?” “暖不暖被窝管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这老鳏夫,是不是不想睡冷被窝了,那就给你那傻小子娶个傻媳妇,你钻进去” “放你娘那狗屁,你胡吣什么,儿媳妇恋着老公公不嫁人,就是伤风败俗,大人没有啥,但孩子呢?孩子可是一天天长大了。” 张家这些半真半假的事情,都通过骚婆娘的嘴,有鼻子有眼的在村中流传,最离谱的是,“儿媳妇不给老公公暖被窝了,老公公的日子是真难过了,腊月天他晚上下粉条到半夜,媳妇不陪着孙子在他的床上睡了,孙子怕冷就钻到娘的被窝里,爷爷半夜里回来,被窝冷冰冰的,孙子说什么也不来,老公公一个人钻进冰冷的被窝里,睡到天明脚都暖不热。”还有呢“媳妇也总不给老公公好脸色看,有好几次都当着村里人的面呲呱老公公,让老公公在村人面前丢面子。”即使这样,张四犇儿也忍着,他知道这媳妇是不得已的,不管怎么说,只要媳妇不带着孙子离开这张家大院,自己每天能吃到媳妇做的饭菜,能听到孙子叫爷爷的声音,他就是苦死累死冻死屈死,他都愿意,他从心里怜惜媳妇,他知道媳妇的心中比他还要苦的多。 但是张四犇儿终于忍不住了,因为他的孙子受到伤害了,旺旺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也是个怯懦敏感的孩子,他去上学,在街上走,常常听到女人们叽叽呱呱的说闲话,他觉得有意思,就伸长耳朵听,听到关于他们家的闲话就回来问爷爷,爷爷不给正面回答,总是说:“小孩子家,把心思用到学习上,不要听外人说闲话倒是非。”旺旺知道,爷爷不正面回答他,就说明这些话不是好话。 这一天下午,放学好长时间了,旺旺还没有回家,爷爷就去找,看见旺旺和几个孩子在打架,旺旺的脸被打烂了,还渗着血,而宝生把一个大个子的男生压在身子底下,用拳头使劲的捶,旺旺爷赶紧将他们拉开,问打架的原因,那个大个子的男生,是骚婆娘的孙子叫夏旺,宝生说:“这张夏旺就不是好东西,他是哥哥,不护着弟弟,还仗着个子大力气大欺负旺旺,连我这外人都看不过去,今天我非把他捶扁不可。”旺旺爷心中说:“你才不是外人,你也是旺的兄弟,你的原名叫张春旺,春夏秋冬四个旺,就是张家的命根子,都在我的心肺上挂着,伤到那一个,我都心疼。”可是旺旺爷没有说出来,他把夏旺拉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看没有伤,就放心了,爷爷说:“夏夏,你是哥哥,怎么能骂秋秋,打秋秋呢。”夏旺说:“谁给他是兄弟,我奶说了,张秋旺就是不知来历的小杂种,你们这一家人不正经,老公公和儿媳妇关系暧昧,要我离臭旺远一点,可是,臭旺像橡胶一样粘着我,真是讨厌。”旺旺爷心中恼恨,真想伸出手,打夏旺一巴掌,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到底是孩子嘛,“大人说闲话咋能不避孩子,这二嫂真是的。”爷爷叹口气小声嘀咕,旺旺仰起头对爷爷说:“暧昧是什么意思?”爷爷说:“不知道”旺旺说:“我查过字典了,暧昧,就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意思。”张四犇儿低着头想事情,还真是“蒙星雨淋湿衣裳,说闲话断人心肠”,现在连孩子都影响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想个办法,既要留住孙子,又不能让媳妇受到伤害,让孙子受到影响,哪有这样的好办法呢?旺旺爷想去问问程福来,“程福来是个和事佬,脑子活络,心腹好,口才也好,当初就是他想出办法帮我保住孙子的。”想曹操曹操就到,程福来到下寨村来找儿子,听说到了张旺家。 旺旺爷热情的招待了程福来,吃过晚饭,还要留程福来说一会儿话,旺旺和宝生站在程福来的面前,让程福来眼前一亮,“这俩孩子长得还真像”,程福来收养宝生的时候,刘翠枝只告诉他“这孩子是下寨村的,父母都被日本的飞机炸死了”,程福来不愿宝生老到下寨村玩,“虽然孩子的父母不在了,但说不定爷爷奶奶还在,万一人家认出来了,要孩子认祖归宗,咱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倒是福来嫂性情豁达说:“认出来怕啥?咱养了这么大,待得又不赖,爷爷奶奶即使认了,也就是一门亲,倒是宝生这孩子重情义,让他知道亲爹娘是谁,逢年过节让孩子去给亲爹娘上个坟,烧柱香,也算是个念想。”程福来说:“那我到下寨村问问吧。”福来嫂说:“你去问问四犇叔吧,明贤是你的好朋友,朋友不在了,他的爹就是咱的老人,好多年都没看他了,不知道过得好不好。”程福来说:“咋会好,唯一的儿子死了,媳妇很可能也带着孙子嫁人了,他一个孤寡老人可怜。”福来嫂搬出鸡蛋罐儿,将半罐子鸡蛋装进一个竹篮中,福来哥掂着礼物来看亡友的爹,心中想:“如果,犇叔真的一个人,就让他去我家住,反正我也没有爹娘,多个爹也是福气”,到了四犇儿家,才知道儿子最好的朋友旺旺,就是四犇叔的亲孙子,好朋友张明贤的遗生儿子,这就是缘分,他对四犇叔说:“宝生和旺旺老是投缘,长得也像,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兄弟,宝生是不是你们张家的根儿?”张四犇儿很想说出宝生的身份,可他转念一想,福来没有儿子,把宝生待得像亲生,再说三哥家已经没有人了,说出来也没有用,反而让孩子有心理负担,等孩子长大些再说吧,就对程福来说:“不是张家的孩子”旺旺爷说他很感谢程福来,说是他帮自己保住了孙子,福来说:“是你做的好,这世间的爷爷都爱孙子,但像你,宁可倾家荡产,也要保住孙子的爷爷不多,看着孙子长得这么好,你心中高兴吧。”四犇说:“当然高兴,可是叔现在又遇到新的难缠,你得帮叔拿拿主意。”程福来说:“有啥难缠,是媳妇改嫁,要带走你的宝贝孙子?”四犇儿说:“那倒不是,媳妇贞洁安静,不愿再走,我们这一家本来过得不错,可是现在碰上二嫂这个骚婆娘,在村里散布流言蜚语,说媳妇不愿改嫁是恋着老公公。”程福来说:“什么流言蜚语,叔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很怜爱儿媳妇。”四犇说:“是很怜爱,我把她当成亲闺女待承,她也依赖我,如果她真的带着孩子走了,我就活不成了。”福来说:“那你管别人胡吢什么,你怜爱媳妇,媳妇依恋你,还有个孙子连着你俩的心肝肺,您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过日子就行了,有什么难缠的。”四犇说:“大人都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影响到了孩子,孙子十来岁,似懂非懂的,我怕孩子心中有疙瘩。”程福来说:“这也是个难缠事,就像我,说是来打听宝生的亲爹娘,可是,我还是不想让孩子知道。”四犇儿说:“就是这个理,你给叔想个办法吧。”程福来想了一会说:“分家吧,让孙子跟着你过,人还在一个院里住着,两个锅吃饭,分家不分心,还是一家人。”四犇想了一想,觉得就这一个办法了。 张四犇儿故意找茬儿,和媳妇站在大门外,吵了一架,全村人都知道,儿媳妇待公爹不好,公爹要和她分家,大队支书李万祥亲自为他们调解,都不行,“这家一定要分”,张四犇儿带着孙子住在前大屋,衣食住行都不叫媳妇管,他一人解决“儿生孙子爷来养,就是讨茶要饭也要把俺的孙子养大,来顶张家的门。”媳妇住在后面的厢房里,中间还扎了一人高的篱笆墙,四犇儿和孙子走前门,媳妇走后门,这一家人算是散伙了,骚婆娘的目的达到了,端着一盘肉饺子,高高兴兴的去找好兄弟续旧,被张四犇儿呲呱了一顿,饺子被倒到了猪食槽,这是啥意思,二嫂心中明白,低着头出了张家的大门,从此后再没进去过。 旺旺娘到现在算是一无所有了,女儿被亲娘领走了,儿子被爷爷要走了,她觉得十分的轻松,她在这个世上没有什么牵挂了,她想“去找亲爹娘,找不到亲爹娘,找到养父母也可以,找不到养父母,找到明贤君也行。” 1955年的中秋之夜,是上下寨的狂欢夜和情人节。 人们沉浸在胜利和丰收双重喜悦中,奔走相告,载歌载舞,许多人家都挂上了红灯笼,放鞭炮,耍社火,比过年还要热闹,年轻的小伙子举着火把,在诗圣桥上奔跑,像一条火龙在河面上游动,姑娘们腰中系着红绫条伴着火龙扭秧歌,孩子们呐喊奔跑,老人们眉开眼笑,皮司令特的从东海前线回到他浴血奋战过地方,和乡亲们一起欢庆抗战胜利十周年,还有许多八路军的老战士,也从四面八方回到这里,参加到游行的队伍中,老班和老杨等抗日英雄,被马朝月领的民兵们抬起来,欢呼着连着向空中抛了好几次,马老太爷和旺旺爷则代表村里的老寿星,捧起了大海碗向皮司令敬酒,皮司令将酒倾入洛河,他饱含深情地说:“我接受上下寨乡亲们的敬酒,让我们一起先为那些死难的烈士们敬酒,为我们新生的伟大的共和国敬酒,也为乡亲们的平安和健康敬酒,愿和平与幸福像这长流不息的河水,永永远远流下去。” 人们将桌子摆到大街上,摆到河提上,摆到打谷场上,放上月饼,放上水果,放上烧酒和美食,这完完全全就是自助餐,谁想吃什么就拿什么,谁想喝什么就取什么,年轻人喝醉了,摇摇晃晃的见谁都叫兄弟,即使将亲爷爷唤作哥们,也决没有人会责骂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这时候也可以尽情的说笑,当着丈夫的面,和喜欢的男人调情,丈夫不但不嫉妒,不恼怒,还跟着起哄,当然了,平日里正正经经,连女人的手都不敢随便拉的男人们,此刻,也可以撇下自己的老婆,去和相好扎堆,当着老婆的面和相好亲嘴,甚至和相好手拉手,钻到幽暗处彻夜不归,老婆也绝不会找他,更不会骂他,因为他的老婆很可能就在会情人呢,而最兴奋的是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手拉手登上一条条彩船,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流,洛神为媒,明月作证,一对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当然了,过了这一天,生活又恢复常规,媳妇回归家庭相夫教子,男人进入大田下力干活,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即使你有万般情思,千种风情,也只能等到来年的八月中秋的狂欢节上才能和情人相会,这就是上下寨的独特的风俗,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完美体现。 一轮圆月冉冉升起,那银色的月光映着几丝儿羽毛般的轻云,像是刚刚脱水而出的玉轮冰盘,不染纤尘,在腾空的一瞬间,它仿佛猛地一跳,浑身披满水花,落入多情的洛河,凌波摇荡,把它冲洗得分外明丽和洁净,她就像那娇媚的少女,身着藕荷色的纱衣,娴静而安详,温柔而大方,那银盘似的脸,透过柳梢,留下温和的笑容,笑吟吟的望着河岸上那一双双欢歌笑语柔情似水的情侣,和十年前不同的是,当年那些年轻的情侣,现在都已人到中年,为人父、为人母,民兵连长马朝月拉着妻子李紫环,后面跟着他们的三个闺女,花枝招展的走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是抗日英雄老杨和妇女主任刘翠枝也被他们的三个儿子簇拥着,马朝华和翠枝的妹妹刘翠英结了婚,还没有孩子,他俩没有拉手,但心中的快乐已经表现在脸上,王月娥牵着八路军英雄老班的手,老班现在已经是县长了,李红英依偎着丈夫王三和的肩,他们是今天成亲的新婚夫妻,刘翠芳有点扭捏害羞,离她的小女婿远了些,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却暗送着秋波。 月上中天的时候,这些幸福之家都登上一条彩船,在洛河上泛舟,明月高悬,碧波闪闪,情歌荡漾,藕荷涟涟,马朝月和李紫环领着他们的孩子率先跳上了一条大船,紧接着其他的幸福之家,也都各自上了船,每条船上都有一个年长的男人为他们掌舵,这些人都是弄船的好手,也是长辈,辈分越高福分越大,彩船在人们的欢笑声和祝福声中缓缓离岸,在月光下流连往返。 就在这狂欢之夜,却有一个忧郁的女人,她来到洛河边上,又坐在那棵大柳树下的石头上,这女人就是马康怡敏,她今晚打扮的很妩媚,身着一件白色真丝绸绣花连衣裙,胸前插一朵淡紫色的木槿花,这都是丈夫明贤喜欢的颜色,长到腰身的秀发,也用火夹子烫了大波浪,高高的挽在头顶,用珍珠头链缠了两圈,搭在额头上,在月光下闪着温润的光,眉毛描的细长、嘴唇涂得鲜红,人参高级润肤霜,把脸蛋搽的白里透红,水蜜桃一般。 “三十多岁了,保养得这么好,看上去比二十岁的大姑娘,还水灵些,” “她要干什么?” “不用问,今晚是情人节呀,上下寨的好男人倾巢出动了,她得为自己找个好的归宿。” “也是的,她现在什么牵挂也没有了,该给自己找个好男人了。” 女人们带着羡慕和嫉妒小声议论着,男人们蜂蝶一般来到他的面前,她却始终望着洛河中的月影,静静地坐着,像一尊贞静的圣母雕塑。 月亮好像累了,裹着一团彩云,似乎要睡着了,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狂欢的气氛越来越弱了,人们陆陆续续的都回家了,夜深人静,河面上的彩船越来越少,马朝月和李紫环一家乘的彩船,走到最后,一家人上岸之后,看见刘翠枝和老杨的船在岸边靠着,老杨带着孩子已经走了,刘翠枝在等李紫环说还有事情,马朝月带着孩子走了,刘翠枝携着李紫环的胳膊向大柳树走去, “你要干什么?这么晚了,还有约会?” “怡敏姐,今晚打扮的那么漂亮,是相亲吧。” 李紫环是一个有窥视癖的女人,她最爱偷偷的看情人们约会, “咱俩躲起来看一出好戏吧。” “也许不是好戏,这么晚了,他一个人在这里,如果遇到坏人咋办。” “你说的对,那一年的中秋之夜,你和朝华约会,我和朝月偷看,想看一处好戏,结果却是华弟要和你分手,村里人都说你翠枝爱上了英雄老杨把朝华给甩了,我给你作证,是华弟甩了你。” “不用说了,我们就坐这儿看着就行了。” 马康怡敏喃喃自语:“爹、娘你们都在哪里?我好想你们啊,你们知道闺女的痛楚吗?我的命咋这样苦,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我如今是一无所有了,爹娘殁了,丈夫也殁了,情人隔着仇恨的大海,十年了没有一点音信,他很可能把我忘了,可是,我还要在这世上活着,因为我有一双儿女,儿女是母亲的希望,是母亲活下去的理由,我还有一个怜爱我的公爹,她是女儿的精神支柱,可是现在,这精神支柱也倒了,公爹和我分家了,女儿被亲娘领走了,儿子也跟了爷爷,三五天我都见不上一面,我在世上已经了无牵挂,爹、娘来带我走吧。”马康怡敏产生了幻觉,她真的看见亲爹身着戎装,亲娘身穿旗袍,养父养母也向她招手,还有爷爷也掬着嘴,向她做着亲吻的样子,他们踏着彩云,一会儿就不见了,这勾魂的月夜啊,让马康一敏魂飞魄散,她知道自己追不上父母亲人了,自己在地上,父母在天上,她凝视着洛河,在月光之下,像一面闪光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一个她熟悉的身影,是明哥,不错就是明哥,明哥今晚好帅气啊,挺拔的身躯,修长的四肢,合体的中山装,擦得鉦明灹亮的皮鞋,手腕上戴着进口的欧诺茄夜光手表,白皙的脸庞,明亮的眼睛,高直的鼻梁上架一幅金丝眼镜,温文中透着儒雅,倜傥中显出风流,明哥站在华丽的彩船上,头上罩着耀眼的光环,手中拿着一条白色的绣花丝巾,向她频频招手,明哥把手掬成喇叭状呼唤她的名字:“马康怡敏,你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爱你,我要娶你,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到死不能分开。”马康怡敏站了起来,大声回应:“张明贤,我爱你,你是世间最帅的男人,我会爱你一辈子,就是死了,也会粘着你,今生今世不分开,来生来世也不分开”马康怡敏伸开双臂欢呼着,翩翩跹跹得奔到河边,眼一闭,头一垂,就要扎下去了,这个地方水深浪急,头朝下扎下去,生还的希望几乎为零,到了明天,她的尸首会漂到河滩上搁浅,人们会将她就地掩埋,没有墓碑,也没有坟丘,她是一个寡妇,寡妇活着没有地位,死了也没有葬身之地。 苦娘 (七) 马康怡敏没有死,刘翠枝和李紫环跃起来抓住了她,大声叫着: “怡敏姐你要干什么?” 康怡敏从幻觉中警醒回来,她睁开眼睛,看见面前是翠枝和紫环,知道自己还在人间,河水静静地流着,根本没有明哥的影子,她哭了,埋怨翠枝和紫环不应该搅了她的好戏,“我好不容易才和明哥约会一次,被你们搅了局。”她把自己刚才的幻觉讲给了翠枝和紫环听,翠枝说:“怡敏姐,你是太思念明贤哥了,出现了幻觉,你知道你刚才多吓人,如果你一头扎下去了,你就活不了了,你死了,贤哥的爹爹和儿子谁来管?如果贤哥知道你这么不负责任,撇下他的亲爹和亲儿,去和他约会,他还不得打你一顿。”紫环也说:“是呀、是呀,有什么想不开的,去寻死?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上下寨的女人,谁能有你的日子好,公爹疼爱你,啥活都替你干了,吃的穿的都不叫你受委屈,住在宽宽畅畅的大院里,舒坦死了,儿子又聪明,学习那么好,闺女漂亮,乖巧又听话,你还有啥不满意的,如果嫌孤独,这上下寨好男人多哩,嫁一个不就行了。”旺旺娘说:“我就是个灾星,专门妨害最亲最爱我的人。”她把自己的悲惨遭遇讲给了翠枝和紫环听,说:“我现在没有一个亲人了,在这世上一点牵挂都没有了,我想去陪丈夫,他在天上也孤单。”翠枝说:“谁说你没有亲人了,我和紫环是你的好姐妹,就是你的亲人,你觉得这世上就你命苦?你到咱上下寨问问,那个女人的命甜?苦了就不过了,去死?那咋行?苦熬苦捱,苦干苦拼,总会有好日子过的。”李紫环说:“说你的命苦,我才苦呢,我三岁就死了爹,寡妇娘带着我姐妹俩熬日子,吃没吃,穿没穿,十冬腊月下大雪,我们娘仨去要饭,饿狗到我娘的手中抢馍馍,把娘的手咬烂了,流着血,我姐妹俩哭,娘笑着说:‘咱娘仨今天还能要到馍,还有人要不到呢,闺女,记住娘的话,这世上最可怜的不是寡妇,是饿狗。”翠枝说:“村里人都说李紫环日子过得最幸福,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其实她最辛苦了。”旺旺娘说:“你们姐妹再辛苦,还有那么多亲人陪着,有父母,有丈夫、有儿女陪着,再苦再累也是幸福。”翠枝说:“那你再找个丈夫嫁了,再生一双儿女有啥难?如今是新社会,婚姻自由,寡妇再嫁不是丑事,你的模样好,心灵手巧的,找个好的不难,看上谁了说一声,我给你保大媒,帮你操办。”旺旺娘说:“我一个人过着挺好,不愿意再嫁人了。”紫环说:“你是不是还恋着那个日本人?”翠枝说:“那会有这事?”紫环说:“我就是爱看情人约会嘛,十年前的今夜,就在这个地方,怡敏姐和三木约会,怡敏姐从衣袖中抽出一条绣花丝绢,塞到三木的手中说“我等你”三木也从胳膊上捋下那块跟随他十几年的金壳手表戴到她的手腕上说“让时间见证我们的真情吧,即使活着不能娶你,死了,我也会在天堂找到你。”旺旺娘哑然失笑,还有点不好意思:“紫环妹,你太不像话了,咋就有这个爱好。”紫环说:“没法,就是这个爱好,上小寨的好姐妹和情人约会,都被我偷看过,今晚要不是我和翠枝偷看,你现在可就变成鬼了。”旺旺娘说:“紫环就是个热心肠的好女人,翠枝妹也是好女人。”紫环说:“那谁是坏女人?”旺旺娘说:“骚婆娘,就是坏女人”她把和骚女人的事情讲给了紫环和翠枝听,两个人笑的嘎嘎的,翠枝说:“这世上没有好女人,也没有坏女人,都是咱自己的感觉,你说骚婆娘是坏女人,人家还说你是坏女人呢,你把人家的相好抢走了,人家能不散布你的流言蜚语,老公公心疼你,不想让你受伤害,更不想让孩子心中有疙瘩,说是分了家,还在一个院里住着,这一家人就是过心的,有了心就是亲人,没有心就是外人,爹娘殁了,在咱心里,丈夫去了,在咱梦里,儿女长大飞走了,咱还牵挂着,你和儿子老公公只不过是两个锅吃饭,还是一家人,你的爱一样都没有少,如今还要再多一样,我和紫环都是你的好姐妹。”旺旺娘脸上有了笑意,她的心豁然开朗,在心中敬佩刘翠枝,“翠枝妹,不愧是当干部的,经过风雨,见过大世面,这话说的入情入理,叫人心服口服。”李紫环说:“怡敏姐,你现在多好,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哪像我和翠枝,一个人拉扯三四个孩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老的小的七八张嘴,都给要吃的,要穿的,天明,一睁开眼就瞎忙,忙到三更半夜,活还干不完。”旺旺娘说:“我倒想像你们一样的忙,有了事情干,就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可是,我干啥呀?闺女被亲娘领走了,儿子跟着爷爷过活,啥都不叫我管,我就是闲的心慌,才闹出这些窝心事,要不是好姐妹救了我,我就是死得轻如鸿毛,我这一辈子活的没有一点价值。”翠枝说:“谁说没有价值,如今是新社会了,男女平等,连主席都说咱妇女能定半个天,怡敏姐你净净板板的,没有孩子和老人拖累,正好可以干点事情。”旺旺娘说:“我会干啥?我没有翠枝妹的能干能当干部,也不像紫环妹那样泼辣,里里外外一把手,谁家有事都能帮上忙。”翠枝说:“你心灵手巧,还有文化,你能干的事情我们俩干不了,今年咱们上下寨又被评为省里的红旗村,妇女工作也是先进单位,县上奖励咱们村十台缝纫机,还有一台绣花机,支委开会,决定成立上下寨缝纫社,我是社长,紫环是副社长,你知道我俩家务事多,又没有什么文化,那些裁剪书都看不懂,还有那些姐妹,都没有见过缝纫机,不相信这铁疙瘩能做衣服,李支书在会上说:‘康怡敏有文化,心灵手巧,让她做这件事,肯定能做好。’我和紫环今晚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谁知道竟救了你,想想多害怕,要是今晚你真的和明贤哥去约会了,别人不说,李支书心中就会很难过,他是明贤哥最好的朋友,对你也十分的心仪,每次开会都问我:“怡敏过得好不好”,马康怡敏心情激动起来,原来这生活中真的并不缺少爱,一个爱消失了,还会有另一个在等着你,他动情的朗诵着明贤哥留给她的箴言:“爱是一片森林,会蓬勃旺盛,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也会被风暴摧折,枯萎凋零,但是这一棵爱的大树倒下了,还会有另一棵蓬勃旺盛,爱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溪流,永远不会干涸,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个爱,再去寻找一个,只要我们的头顶有爱的阳光普照,心中有爱的雨露滋养,只要我们不停地播下爱的种子,去精心的护养它,爱就永远不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尔嗨吆,她是人民大救星。” 悠扬的《东方红》乐曲在黎明的天空回荡. 上下寨的村民依次打开了窗门,他们看见火红的太阳正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都欢呼着跑出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马康怡敏她天不亮就起床了,精心的梳洗打扮,她不是要去相亲,而是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她答应了刘翠枝的请求,到上下寨缝纫社做裁剪师,用机器做衣服,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甭说是上下寨的女人了,就是郑州洛阳这样的大城市,也没有几个女人见过缝纫机,更别说使用它了,马康怡敏不同,她是在南京城里长大的,他们家就经营着一家制衣厂,她会踩缝纫机,她还会使用绣花机,她还跟着裁剪师傅学过裁剪,还能看懂裁剪书,能照着书上的样子裁出时尚的衣服,李万祥说:“这样的人才甭说上下寨了,就是整个洛阳市都寻不出几个。”正是因为有了她这样的拔尖人才,所以,县长才拍板定夺,将省里奖给县里的一台东方红拖拉机卖掉,从上海买了十台“蝴蝶牌”缝纫机,一台“飞人牌”绣花机,“全部奖给上小寨,成立上小寨缝纫社,如果行,就在全县推广,上下寨缝纫社,甭说县里了,就是在整个洛阳地区都是第一家。” 马康怡敏有点羞怯,李紫环陪着她走到门口,她不敢进去,李紫环先进去了,十几个大闺女小媳妇都打扮的鲜亮而又抢眼,她们也都是上下寨两委会精挑细选的顶尖女人,算是才貌双全,此刻正激动而又新奇的坐着等领导,看见李紫环走进来,“哇塞”的一声惊叫,然后站起来打着节拍齐声欢叫:“一枝花,一枝花、一枝花”李紫环得意的东瞅瞅,西看看说:“俺是不是,有点漂亮?”李红莲说“漂亮死了,你这花衬衫从哪买的?漂亮死了。”刘翠英说:“紫环姐,你嫁给朝月哥,就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王月娥给你比差的远了,她都嫁给县长,你应该嫁个省长才对。”李紫环说:“刘翠英,这话只可在这儿说说啊,要是叫你朝月哥听见了,他还不得酸死了。”刘春凤说:“就是,紫环姐真就是老好看,和那杨贵妃差不多”李紫环说:“你见过杨贵妃吗?她比我好看。”刘春凤说:“没有见过,说书的人说她老好看,嫁给了皇帝李隆基,我想她就像你这样排场吧。”李紫环说:“你们这些丑女人,就是井里褐蟆没有见过大世面,一个李紫环就把你们震了,今天,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美女,康怡敏,进来吧,让这些丑女人看看你。”马康怡敏进来了,女人们没有“哇瑟”的一声惊叫,而是屏住气目不转睛的看,看的她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摸摸头,头上没有东西,看看衣服,也没有什么异常,她不好意思的问:“我,不好看吧”刘春凤说:“太好看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高雅的女人。”李紫环说:“比李紫环漂亮吧?”刘翠英说:“你俩不能比,你是乡间的野玫瑰,她是城里的玉兰花,你俩的气质不一样,怡敏姐你这衣服真时髦,是在大城市买的吧。”马康怡敏其实穿的衣服很平常,上身是一件宝蓝色的直贡呢列宁式制服,翻开的领口,露出白色的真丝高领绣花衬衫,下身也是蓝色的西式直筒裤,脚上穿一双浅褐色牛皮单鞋,蛋清色的洋线袜子,这一身打扮确实是城里女人才有的行头,乡间女人真的见都没见过,再加上她不常下地干活,皮肤捂得很白,眼睛水汪汪,脸蛋粉扑扑,嘴唇红颩颩,举手投足都显出大家闺秀的优雅与高傲,站到这些乡间女人的中间,自然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李紫环说:“看傻眼了吧?这才是美女范儿。”马康怡敏微微一笑说:“咱们缝纫社的好姐妹,都是上下寨顶尖的美女,你们比我年轻,也比我苗条,就是衣服穿的土了些,这不要紧,如果你们觉得姐姐这身衣服好看,咱照住做一套穿上就行了。”李红莲说:“这么说,敏姐你这一身衣服不是在城里买的。”康怡敏说:“不是,是我自己设计自己制作的。”女人们这才“哇塞”的惊叫起来,“怡敏姐,不,裁剪师,请你给我们每人都做一套吧。”李紫环说:“急什么,怡敏姐又不走,日子长着呢,她是咱缝纫社的副社长,专门负责服装的设计和剪裁,她能看懂裁剪书,时髦的服装多着哩。”马康怡敏笑着坐到一架缝纫机前,熟练地挂了线,穿了针,从随身背的挎包中拿出几块花布头,双脚一上一下的踩动了缝纫机,真是神奇,这铁疙瘩,竟嘀嘀嘀、哒哒哒的唱起歌来,歌声中两块布就被封到了一起,效率真是太高了,缝纫社成立剪彩的那一天,县长对她们说:“一架缝纫机能顶十个巧女人”,她们还不相信,“看来县长真不是吹牛”,马康怡敏先缝了一双罩袖,套到自己的胳膊上,然后招呼那些呆呆看着的姐妹说:“踩缝纫机最费袄袖,咱们就先给自己缝一幅罩袖吧,顺便练练手眼。” 女人们坐到了缝纫机前,敏姐帮她们挂了线,穿了针,大家就开始练起来,不要看这踩直线,还真不容易,不过不要紧,扎歪了就拆,女人们扎扎拆拆,拆拆扎扎,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学会扎直线。日落西山红霞飞,女人笑着把家归,每人的胳膊上都多了一幅好看的花罩袖,叽叽喳喳的走在街上,舞着胳膊见谁都炫耀,马朝月迎面走过来了,李紫环伸长胳膊给丈夫看“这罩袖是我自己扎的,我学会踩缝纫机了,那铁疙瘩看着笨重,可是灵巧的很,一台缝纫机顶十个灵巧的女人,以后我不用半夜熬眼给你补裤裆了。”马朝月说:“就你那尿尿高,看把你能的,不就是学会踩缝纫机了,又没有上京赶考得个状元郎,招个女驸马。”李紫环哼了一声:“状元郎咋了,没有老娘给他做衣服,他就得光着屁股上金銮殿,你的老婆,俺踩了一天缝纫机,腿疼腰疼胳膊疼,你不犒劳老婆,还说风凉话,膝盖痒了吧。”女人们拍手欢笑:“李社长,今晚一定让酸葫芦跪到天亮啊,叫他看不起咱女人们。” 苦娘(八) 旺旺娘将全部的精力都倾注于缝纫社。 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会忘却了生活的许多烦恼,她不再想女儿了,也不担忧儿子的生活和学习,缝纫社成了她的家,反正她就是一个人,在哪里吃哪里住都一样,事业的成功使她的整个身心沉浸在宁静与快乐之中,爱情的羽翼也在她的精神王国中轻轻地扇动着。 刘翠枝说的不错,她和李紫环虽然是正副社长,但她们同时也是村里的妇女干部,上下寨几千口人,她俩的工作量可是不小,另一方面,她俩又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孩子的家庭主妇,家务事很多,所以,缝纫社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马康怡敏在做,马康怡敏不孚众望,把缝纫社经管的很好,她有文化能看懂裁剪书,心灵手巧悟性好,隔一段就带着姐妹们到洛阳郑州甚至北京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大城市去旅游观光,在大街上溜达,到百货商店里购物,回来总能推出几款新潮时尚的服装,上下寨美女帅哥多,穿着缝纫社做出的服装组成模特队,上县上开会,去省里领奖,或者组成游行方阵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引来不少外地的客户,县上的那些干部和家属,还有洛阳郑州的许多城市人,也都到上下寨缝纫社来做衣服,就连省长也带着夫人慕名前来,指名道姓要马师傅亲自给他量体裁衣,每日里笑脸相迎,交口称赞,康怡敏心情十分的爽逸,她觉得这种生活很充实也很风光,她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就说:“这样的日子过一辈子也不错。” 缝纫社就在大队部里,大队的干部们,有事没事的就到缝纫社来坐坐,其中来的最勤的就是支书李万祥,缝纫社是他亲自创建的,算是上下寨的第一个企业,也就是他有现代的超前意识,力排众议,说服县长,要县上将奖给上下寨的一辆拖拉机,改成十台缝纫机,他说:“乡下的妇女要真正解放,必须把她们先从针头线脑中解救出来,让她们走出小家庭,融入大社会,发挥聪明才智,创造更多的社会财富”县长很赞成他的举动说:“上下寨生产条件好,就先行一步,缝纫社办好了,就在全县推广。”由此可见,李万祥对缝纫社寄于多高的厚望,但是,他是一个支书,是管全面工作的,就是他寄予厚望,也不必事必躬亲,天天都来,时间久了,人们终于发现:“李支书爱上缝纫社,是因为这里的美女多。 李万祥算是比较受女人欢迎的男人,他不管走到哪里,都受到女人的欢迎和追捧,他人才好,性格也好,还当着干部,这三个条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具备的,而他除了具备这三个条件,还有一个过人之处,就是他从心底里怜惜女人、尊重女人、欣赏女人、信任女人、栽培女人,重用女人,这对乡下的男人来说,确实是难能可贵的,那时候《红色娘子军》热播,党代表洪常青的形象深入人心,于是就有人对号入座,送给李支书一个雅号“李常青”,李支书确实和电影里的洪常青长得有点像,但貌似不如神似,长得像洪常青的人不在少数,但能像洪常青那样,尊重信任娘子军的党代表,可能就是李万祥了,她的手下有一帮女将,妇女主任刘翠枝、学校校长马朝英、科研站长王月娥、缝纫社长马康敏,卫生室长李紫环,幼儿园长刘春凤,一个个风风火火,独当一面,还有积肥队、养殖场,纺织组,也是女人的领地,大田里是妇女在劳动,场院中是妇女在劳作,相形之下,男人倒显得逊色,李支书身边只有一个马朝月是男的,他还不怎么重用,有什么风光的事情,都让女人出头露面,上下寨,年年都是先进,去县上领奖,去省里开会,不是刘翠枝,就是李紫环或者王月娥,于是有人给李支书提意见,说他是重女轻男。 王三和是李支书的外甥,王月娥的侄子,王月娥是县长的老婆,王三和就是县长的妻侄,王三和有才,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回到乡下,到大队当了会计,李支书很器重他,说“你好好干,明后年我就退下来,你接我的班。”但是王三和不安心农村工作,老想得到提拔,“象马朝华一样当个脱产干部”。他去找姑父开后门,县长说:“你得好好表现,要村里推荐,上面有了指标就提拔你。” 王三和有文化,工作积极,又是李支书的外甥,李支书应该重用才对,可是,李支书好像不怎么重用他,最起码,抛头露面出风头的事情都不叫他做,说他“形象不好,心浮气躁,不是干大事的材料”。王三和不服气说:“包子好吃不在褶子上,我形象虽然差一点,但我有才,刘翠枝、李紫环、王月娥有什么好?舅舅你不能以貌取人,出头露面的事情也该让外甥干一些,上面的领导才会认识我。”李支书说:“省里要开群英会,县上有两个指标,都给了咱上小寨,马朝华的指标是带帽下达,另一个我想让马康怡敏去。”王三和说:“给我吧,让外甥露露脸,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听说省长还要出席呢,《人民日报》的记者也要来。”李支书说:“我害怕叫你参加,明年的先进咱上下寨就当不上了。”王三和说:“我不信,我一定在会上好好表现,让省长认识我。” 王三和不知道在会上是如何表现自己的,反正,第二年的先进,上下寨果然没有当上,李万祥去找县长理论:“我们上下寨年年都是先进,今年我们的公购粮交的也最多,棉花、生猪、河鲜、山货都上缴国家指定的供销社,一点都没有流入自由市场,为什么先进不给我们。”县长说:“你们上下寨是模范专业村吗?一年不当会死人?李万祥我得批评你,你的名利思想太严重。”李万祥说:“是不是因为王三和,他可是你的妻侄儿,让他参加省里的群英会,让上级领导认识他,你才好提拔。”县长说:“上级领导是认识他了,省长还给他握手呢。”李万祥说:“真的?这样好了。”老县说“好是好,就是本人受到省长的呲呱,说‘你们县总有五十万人吧,优秀的青年,至少也有二十几万,只要你们出两个代表,内在的素质一下子也看不出来,那个马什么华的典型发言倒是有点水平,可是那个小王,形象太差了”。李万祥说:“省长这话有点问题,这是群英会,又不是选明星。”县长说:“我就是这样说的,可是省长说:‘群英会比选明星的规格还要高,你知道吗?《人民日报》的记者都来了,那照相机咔嚓咔嚓的照,你们那个小王,形象差点都没有什么,你不要往前挤嘛,可是,他却抢上前和我握手,那记者嗤嗤的笑,我难堪死了,虽然我们不是选明星,但也应该注意形象,既然上下寨没有人才了,明年的先进就不要给他们了,省的李万祥再找个活宝,把人丢到外省去。”李万祥说:“县长,我错了,我不该给省长的脸上抹黑。”县长扑哧一声笑了说:“给你开玩笑,没有这回事,您们上下寨的工作确实做的好,但是,这先进不能总给你,你得发扬风格,不过,以后再领奖的话,最好找个形象好一点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要不外交部还设个礼宾司干什么。”李万祥说:“行,我一定派个美女去。” 县长又提醒他说:“不一定非要派美女,形象好有内涵的男人也可以,有人给你提意见,说你重女轻男,你要重视培养年轻的男干部,到底是男人有魄力嘛”李支书说:“我也不想做洪常青,手下领一群杨门女将,我也想当座山雕,手下有八大金刚,可是,哪有啊”李万祥说的是实情,这就是上下寨的特殊情况,女强男弱。 李万祥说:“毛主席教导我们,妇女能定半个天,在我们上下寨,妇女能顶多半个天,上下寨年年是先进,但先进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反匪反霸,每一场战争都夺去上下寨几百条青壮男人的生命,那些优秀的好男儿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功成名就,离开故乡去干大事情了,解放以后,和平建设我们的国家,各行各业都需要人,需要优秀的男人,上下寨近水楼台先得月,城里的工厂招工,军队征兵,首先想到上小寨,稍微优秀一点的知识青年,干出一点成绩,都被上级提拔,去到乡里县里当脱产干部,就像马家,有兄弟九个,四个牺牲在战场上,两个死于非命,两个出去为国家干大事,家中只剩下马朝月一个,还是我李万祥硬拽住不放,才留下来帮我撑摊子,” 县长说:“这种状况其实不是光上下寨,其他的村庄也一样,或者说,这就是现阶段中国乡村的实际情况,只不过上下寨有个李万祥,将主席的教导真正领悟透了,将本该男人挑的担子,分给了女人们挑,女人也愿意帮他挑,因为李万祥怜爱女人,尊重女人,重用女人,帮助女人走出小家庭,融入大社会,用自己的辛劳和智慧,为自己也为子孙后代创造好日子,谁要想当先进,就向李万祥学习,把妇女工作做好,不过这种状况,正在改变,在新中国阳光雨露的哺育下,年轻的一代茁壮成长,上小寨有知识有干劲儿的青年男子不少,像马朝华、王三和、张三存、张旺、程宝生、李长锁马长兴等等,都是很不错的苗子,你们党支部要好好培养,让年轻人帮你挑重担,不能让你老这么累。” 李万祥说:“是帮我挑重担,还是帮你挑重担?马朝华已经被你提拔了,做了你的办公室主任,王三和也不安心,老想着提拔,去当脱产干部,那张旺、程宝生就不用说了,就是大学苗子,回不了上下寨,李长锁、马长兴学习不咋好,中学还没有毕业,就吵吵着要去当兵,不光男人要走,就连女人都花心了,王月娥、刘翠枝、刘翠英想跟着丈夫去城里享清福,马朝英也被县中学看中了,这上下寨就像是中央党校,培养一个提拔一个,可是您咋就不提拔一下俺李万祥呢?俺也想当脱产干部,不想再在基层干了,太累人了,俺想歇歇了,再这样下去,俺那仨畜生娃儿可就真的没指望了,人家的孩子都成材了,俺的孩子长成了歪脖子树,我李万祥心不甘嘛。” 县长说:“其实你老李早就该提拔了,可是,上下寨离了你不行。”李万祥说:“咋就不行,朝廷爷死了,老百姓的日子还照样过,我李万祥有啥能耐?文化不高,水平有限,一个上下寨,离了我李万祥,谁都能把他拾到篮里。” 县长说:“不是谁都能把他拾到篮里,也就是你老李,心底无私,光明磊落,做事公平,又不大权独揽,有事情和大家商量着办,大小事情都能抹得光光亮亮,群众信任你,特别是女人们拥戴你,愿意跟着你干一番事业,创造一份幸福的新生活,你不能撂挑子,咱是共产党员,要拉革命车不松套,一直拉到共产主义”李万祥叹口气说:“好吧,我就再干两年吧,可是,我确实是有困难,老婆是个病秧子,不能帮我,还拖累我,三个儿子没人管教,畜生娃儿一样,到处野,饭不好好吃,学不好好上,爬树上房,下河洗澡,捅马蜂窝,掏鸟蛋,抓住条长虫缠在腰间,啥危险耍啥,我急得心火上升,操起棍子是棍子,拿起笤帚是笤帚,满街追打,他们干脆就不见我了,给我藏毛猴,我哪有时间给他们藏毛猴,就放野马了。”县长同情的说:“你确实不容易,没有一个贤内助,你老婆的病怎么样,不行就带她到城里的大医院看看,医药费可以给你报销一些。”李万祥摇摇头说:“没指望了,熬天天吧,就是个病秧子吧,也比没有的强,孩子回到家还知道有个娘,如果没有她了,大人好说,这三个畜生娃儿可咋办。”县长说:“那也不要紧,真的嫂子殁了,你就再找一个,你这条件,找个好女人也不难,我听月娥说,你和缝纫社的马康怡敏走得很近,你俩很般配嘛,到时候,我给你们当介绍人”李万祥摇摇头说:“我俩是般配,她是寡女,我是孤男,我心仪她,她也怜爱我,可是娶不了她,她也不会嫁给我。”县长说:“为什么?婚姻自由,谁会干涉你们,我都不会依他。”李万祥说:“畜生娃儿干涉我们,你能把他们怎么办?”县长苦笑着说:“孩子要是不接受,这大人还真的没有办法。” 缝纫社是村里的明星企业,在乡里县里都有名气,乡间的女人要求不高,能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能风风光光的走到人的面前,受到人们的尊重和艳羡,就很知足很感激了,马康怡敏真的是从心底里感恩李支书,热爱李支书,她说自己的这份体面和风光都是李支书给的。 李万祥心仪马康怡敏,这在上下寨是公开的秘密,马康怡敏能进缝纫社就是李支书提议的,李支书爱上缝纫社,很可能就是冲着马康怡敏来的,距离产生美,男人女人在一起时间久了,是会产生一点感情的,马康怡敏有点喜欢李万祥,她觉得有李支书在身边,听着他的声音,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一种很踏实很愉悦的感觉,李支书和她的丈夫张明贤是很好的朋友,他俩就有了共同的话题,不爱说话的她,如今话多起来,性格忧郁的她,也变得开朗了,爱真的有神奇的力量,真的能塑造新的人生,她为自己感到庆幸,她又找到了一份属于自己的爱。 这或许就是天缘做合,李万祥那病秧子的老婆,终于结束了她苦难的人生,到天堂里享福去了。 李万祥的老婆临死前,要见康怡敏一面,康怡敏以为是她和李万祥的关系,让李万祥的老婆误会,她跪在李万祥老婆的面前说:“我是有点喜欢李支书,但是,我们没有腌臜事,李支书绝对是个好丈夫,他没有做一点对不起您的事。”李万祥的老婆从床上爬起来,拉起马康怡敏,自己跪下去说:“嫂子活在世上就是受罪,十几年了,我是生不如死,我为啥拖着不死,我放心不下祥哥,放心不下那仨畜生娃儿,现在我放心了,我受够了,我要上天堂享福了,我把祥哥和畜生娃儿都交给你了,你得给我看好他们,不能让他们受苦,你要是敢虐待孩子,我就到你的梦中给你打一架。”亡人之托大如山,马康怡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就抱住李万祥老婆的头大哭一场,两个苦命的女人,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能用语言来表达,马康怡敏擦干眼泪说:“嫂子,你会好起来的。”李万祥的老婆摇摇头,她知道康怡敏心中矛盾着哩,“是呀,有谁会愿意给三个畜生娃儿当后娘呢?可是,不给孩子找个后娘,我走的就不能安心。”康怡敏说:“嫂子,你就不怕,后娘虐待孩子?”李万祥老婆说:“我这亲娘也没有好好照顾孩子,后娘再不好也是娘,有了娘孩子才有偎恤的地方,怡敏呀,你答应嫂子吧,给那仨畜生娃儿当后娘,他们淘气,你就狠狠打他们,我在天上看着也不会怨你。” 马康怡敏没有正面回答李万祥老婆的话,她的心很矛盾,她承认她喜欢万祥哥,像自己这条件,能嫁给李支书这样的男人确实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她也知道,他们这再婚的男女,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孩子,他有一个孩子,李万祥有三个孩子,而且全是男孩子,这四个小畜生可不是好整治的,马康怡敏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她看见自己的儿子张旺朝自己走过来,儿子已经十二岁了,个子长得很高,差不多超过自己了,儿子跟着爷爷过,自己工作忙,差不多一两个月都没有见儿子了,毕竟是母亲,康怡敏亲热的迎上前,叫一声:“旺儿,你放学了,中午上妈妈家吃饭吧,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儿子冷漠的看着她说:“不用了,爷爷在家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吃呢,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康怡敏听出儿子话中的情绪,就是怨她不关心自己,康怡敏上前拉住儿子的手说:“儿子,妈妈给你商量个事吧。”儿子睨着眼努着嘴说:“娘,你的事情你做主,我已经跟爷爷过了,和你没有关系。”康怡敏说:“儿子,你说的什么话,你是娘的儿子,咋能和我没关系,你爷老了,干不动了,你得跟着娘过。”张旺说:“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你想去给李长锁当后娘,就去吧,我不拦你”康怡敏说:“儿子,看你说的,长锁是你的好朋友,他的娘死了,你的爹死了,你们都是可怜的孤儿,万祥伯伯对你好不好?”张旺说:“万祥伯对我不赖,但是我也不能去给他当儿子,我有爹,我爹叫张明贤,我爷说了,我们张家三代单传,我爷倾家当荡产才保住我这一根独苗,他说就是提棍要饭也要把我养大,顶张家的门。”康怡敏说:“这也好说,你跟着娘过去,不改姓,你还是张家的孩子。”张旺大吼一声:“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当拖油瓶,去给别人叫爹,娘你傻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跳火坑,去给李家那仨畜生娃儿当后娘,这后娘是好当得吗?那三个畜生娃儿可是坏的****,爬墙上树,惹是生非,迟到早退不好好念书,老师提起他们都头疼,万祥伯伯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能整的了吗?我再跟着过去,四个畜生娃儿是四个娘生的,谁跟谁都尿不到一个罐子里,不把你累死,也把你气死,村里人会怎样埋汰你?张旺我是个男子汉,还怎么直起腰在村里做人?”康怡敏傻了,直愣愣的望着儿子,气哼哼的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苦娘(九) 九 康怡敏心烦意乱的回到家。 生火做饭,柴禾被雨水淋湿了,不好好着,满屋子都是黑烟,呛得她大声的咳嗽,眼睛熏得直流泪,好不容易锅里的水滚了,她抓一把面条扔进锅里,又放了两个绿菜叶,打开盐罐,盐没有了,她唤一声:“旺旺,给娘送一点盐过来。”可是旺旺没有答应,其实旺旺是端着碗去河堤上吃饭了,她以为是儿子还在生她的气,心里堵得慌,就息了火,关了门,拿着扇子,到河堤上乘凉。 她来到了大柳树下,看见了公爹和儿子坐在石头上吃饭,旺旺看见娘走过来,也不吭声,低着头吃饭,倒是公爹看不过去说:“旺,你看见娘来了也不说话?” 康怡敏说:“他在生我的气,” 旺旺爷说:“儿子能生娘什么气?” 旺旺说:“我就是生气了。” 康怡敏有点憋屈,眼睛红红的说:“儿子长大了,有主见了,不把娘当回事了,我面条下到锅里,一看盐罐没有盐了,唤他给我送一把,他都不吭声。” 公爹有点心疼的说:“屋里太热,我和他到这树下吃饭了,没有听见,你没有吃饭吧,旺,赶紧回家,锅里还有一碗面条,给你娘盛来。” 旺旺站起来回家给娘盛饭了,柳树下只剩下公爹和媳妇,公爹看媳妇瘦了,心里怜惜说:“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饭要经时吃,”康怡敏好长时间没有听到关心她的话了,眼睛酸酸的就流出泪来了,公爹知道媳妇有心思,就说:“你心中不痛快,就给爹说说,爹帮你排解一下。”媳妇说:“我很好。”公爹说:“刚才旺说他生你的气,是不是你和万祥的事?”媳妇说:“爹,你咋知道?” 公爹说:“你这孩子,命苦,爹要再不挂牵你?谁还挂牵你?我觉得这事中,万祥是个好人,也是个苦命人,他心里有你,肯定会好好待你,这样的机会不多,你不要再犹豫了。”媳妇说:“可是,旺不愿意,说我傻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跳火坑,去给李家那仨畜生娃儿当后娘,这后娘是好当得吗?那三个畜生娃儿可是坏的****,爬墙上树,惹是生非,迟到早退不好好念书,老师提起他们都头疼,万祥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个后娘能整的了吗?他再跟着过去,四个畜生娃儿是四个娘生的,谁跟谁都尿不到一个罐子里,他说不把我累死,也把我气死,村里人会怎样埋汰我?张旺他是个男子汉,还怎么直起腰在村里做人?” 公爹叹口气说:“你说的是实话,这寡妇再嫁,难缠的就是孩子,爹我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婆,多少好女人赖在炕上不走,可是我不娶,守着明贤过日子,就是怕孩子受后娘的跌打,你也一样,思想得有个准备,这一群畜生娃儿,你不一定能整的住,可是,整不住也得整,万祥不是我,就是一个平民百姓,把一家人的日子过好就行了,万祥是咱上下寨的主心骨,几千口人的衣食住行都得他操心,咱上下寨幸亏有了这个好支书,村民的日子才过的比周围其他村儿都好,他又那么稀罕你,你就是再苦再累,都得帮他管好那一群畜生娃儿,让他心无旁骛的干工作,为咱上下寨的百姓多谋点幸福。” 康怡敏点点头说“有了爹的理解和支持,我心里敞亮了,可是,旺咋办?”公爹说:“他一个小屁孩儿,能有什么主见,都是听村里人瞎议论,也是我不好,说他是张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就是讨茶要饭,也要把孙子养大,来顶张家的门,这不过就是说说,孩子跟着谁不就是长大,只要万祥对他好,他过不了多长时间,就把后爹当亲爹了。” “我不会把后爹当亲爹,我的亲爹是张明贤。”旺旺把一碗面条递到娘的手中说:“娘,我不生你的气,刚才爷爷的话我都听到了,万祥伯伯确实很难怅,那仨畜生娃儿太淘了,万祥伯伯如今都不能工作了,在家给他仨做饭、洗衣服,万祥伯伯是支书,全村人指望他哩,你就去吧,给那仨畜生娃当后娘吧,你要当个好后娘,我就不过去了,我跟着爷爷过,都在一个村,我想你了,就去看你。” 旺旺和爷爷回家了,康怡敏坐在大石头上,靠着大柳树,一边乘凉一边想心思,想着想着睡着了。 她看见刘翠枝李紫环还有缝纫社的一群好姐妹,都在洛河里洗澡,也脱了衣服下了河,就和《天仙配》里的情形一样,一群美女嘻嘻哈哈的你推我我搡你,突然来了一群日本兵,嘴里呜呜啦啦的叫着“花姑娘”,“花姑娘”就跳下河来抓她们,姐妹们惊叫着上岸跑了,只剩下她一个,无论怎么也穿不上衣服,她赤条条的站在日本兵的面前,羞得无地自容,一个日本兵狞笑着,抱住了她,张开嘴亲她的嘴,她挣扎着,惊叫着,张开翅膀飞起来,突然一声枪响,她中弹了,从半空中落下来,又一个日本兵接住了她,是三木,三木抱着她上了汽车,她拼命地挣扎,大声的喊“放开我,三木,你这强盗,你害死了我的丈夫还不够,还要害我,救命、救命——”她嘴叫着,手舞着、脚蹬着。 “怡敏姐,醒醒,你怎么了?” 康怡敏睁开眼,看见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叫刘春风,是她最过心的姐妹,康怡敏坐起来,心还在砰砰的跳,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知道自己做了噩梦,说:“春凤,你咋来了。” 春凤说:“翠枝姐叫我来通知你,外县来了一个参观团,是从落后山区来的,李支书说让咱缝纫社给每人做一套衣服当礼物,催的很紧,我到你家,没见你,就想你是来堤上凉快了,看见你睡着了,不忍心叫你,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康怡敏说:“吓死人了,咱们一群姐妹在河里洗澡,日本兵来了,你们都穿上衣服跑了,留我一个穿不上衣服,赤条条的被三木,抱着钻进汽车,我挣扎着喊救命。”春凤说:“你梦见三木?说明你心中还惦念着他,是不是?你给妹子说实话,你不嫁人是不是在等他?”康怡敏摇摇头说:“我们俩不会有结果,我想明白了,不等他了,我要和万祥结婚,帮他管教那仨畜生娃儿,让他心无旁骛的干工作,为咱上下寨的乡亲们谋更多的福利,我和孩子也能有个依靠”。刘春凤说:“你喜欢万祥哥,万祥哥也喜欢你,你们结婚也很般配,但是,你不能嫁给他。”康怡敏说:“为啥?”春凤说:“因为你当不了好后娘,你不但帮不了万祥哥,还会连累他,而你不但得不到幸福,还会生活的很痛苦,就像他那三个老婆,没有一个享过他的福。”康怡敏摇摇头说:“你也这么说?”刘春风说:“还有谁说过?”康怡敏说:“旺呗,他不同意,说我傻了,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跳火坑,他不跟着我过去,说村里人会埋汰我,他是个男子汉,不能在村里直起腰做人。”刘春凤说:“那你就更不能嫁了,孩子那么大了,旺又那么聪明敏感,你忍心给他找个后老子,让他心中委屈?还有你们张家这份产业,你甘心放弃,让那些龟孙们捡便宜?你放着净净板板的好日子不过,去伺候那仨畜生娃,那三个畜生娃儿,坏的****,爬墙上树,惹是生非,迟到早退不好好念书,老师提起他们都头疼,万祥哥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能整的了吗?到时候就不是村里人埋汰你的问题了,李万祥还会给你翻脸,你知道村里人咋说李万祥的”康怡敏说:“咋说的?”刘春凤说:“李万祥娶老婆,就不是娶老婆,就是给他儿子娶后娘,儿子是他的命根子,老婆是他身上的衣服,这衣服没了就再做一件,儿子可是连着他的心肝肺,他都娶了三个老婆了,两个跑了,一个死了,你知道她们都是咋跑咋死的。 李万祥已经娶了三个老婆了,这里面的故事肯定很复杂,但是刘春凤讲的很简单:“第一个老婆和他是青梅竹马,两个人爱的算是死去活来,生了一个孩子,大老婆长得很漂亮,也很娇气,爱慕虚荣,嫁给他这大区长,就是想享受荣华富贵,这不过分,但是李万祥他太大公无私了,说他是焦裕禄式的好干部,不过分,他不但不多吃多占,还少吃少拿,再加上家中底子很薄,是个真正的贫雇农,老婆跟着他不但享不了福,还受罪,就不给他过了,跟着有钱人跑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孩子就是铜锁,李万祥不恨老婆,说老婆“这样好的人才,应该嫁一个有钱的人,享受荣华富贵”,李万祥人才好,又是干部,多少美女排着队让他挑,但是他不挑美女了,他说:“画上的美女中看不中用,于是就找了个有才的,这第二个老婆人长得不咋样,但是很有才华,是乡中心小学的校长,老婆很爱他,他也不讨厌老婆,两人又生了一个儿子,就是铁锁,老婆又干工作,又干家务,里里外外一把手,大事小事不叫他操心,他可以心无旁骛的干工作了,可是,他却不要老婆了,给老婆离婚,什么原因打死他都不说,只有我刘春凤知道,后娘不待见前面的孩子,铜锁铁锁不能享受同等的待遇。” 康怡敏说:“那第三个呢?有啥说事?”刘春凤说:“这第三个老婆是我的表姐,叫春娟,貌不惊人才不出众,还是个病秧子,但是,李万祥却对她很好,老婆做不了饭他回家做,洗不了衣服他自己洗,甭看他是大男人,会干好多女人的活,他儿子身上穿的毛衣,都是他织的,好看吧?”康怡敏说:“真没想到,也真的难为他了。”刘春凤说:“万祥哥对老婆好,就是因为老婆心善,能一碗水端平,对前面的孩子不刻薄,甚至比自己的亲儿子还好点,做一件新衣服,总是铜锁先穿,接着铁锁穿,到长锁的时候已经是补丁摞补丁了,长锁是个咬槽驴,怄着不穿哥哥的旧衣服,春娟还打过他呢。”康怡敏有点动心了说:“我也会像春娟一样对孩子好。” 刘春凤说:“不行,你不能嫁万祥哥。” 康怡敏说:“为什么?不要我嫁给他,难道你要嫁给他?” 刘春凤说:“对,就是我要嫁给他,你不能把我最爱的人抢走了,你知道吗?我爱祥哥,我十岁就爱上他了,我等了他二十年了,怡敏姐,你行行好,把祥哥让给我吧,你不是还有三木吗,你一定能等到他的,可是我,心中只有万祥哥,不能嫁给他,我就做一辈子老姑娘了。” 康怡敏咬着嘴唇,揉着太阳穴,看着刘春凤,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春凤,你这老姑娘,真的是在等李万祥吗?你不是在等马朝阳?”刘春凤说:“我爱的是李万祥,不是马朝阳。” 康怡敏摇摇头,叹口气:“难怪村里人都说你刘春凤是神经不正常,你真的是脑残。” 刘春凤就是精神不正常,村里人都叫她憨子春凤,但她不是天生的,它属于精过界儿的那种,她也算是才貌双全,她是上下寨的第一个女高中生,打得一手好算盘,写的一手好字,绣的一手好花儿,在缝纫社也是康怡敏的好助手,她的相貌和李紫环比差一点儿,但是她的文化程度比李紫环高得多,她的才华和马朝英比逊一些,但是她长得比马朝英俊气的多,像她这样的女人,应该有个好归宿,要么是在城里有个好工作,要么是嫁个好男人,有个好家庭,可是,她一样也没有,三十多岁了还是个老姑娘,这是因为她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精神受了刺激,得了气心疯,病虽然治好啦,但总归有后遗症,说话办事离经叛道,惊世骇俗,总和正常人不一样,刘春凤其实也不算是老姑娘,她嫁过人,而且嫁的不是一般的人,她嫁的是马家老五马朝阳,马朝阳是赫赫有名的大英雄,十五岁参加八路军,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一路打过来,立下赫赫战功,据说他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领着一个小分队,摸进了美军指挥部,进了一个生化实验室,破解了保险柜上的密码,缴获了全部的研制生化武器的资料,立下了奇功,回国后作为特等战斗英雄,参加国庆十周年观礼,还受到毛主席的接见,不久他所在的特种部队就组建了生化连,他是第一任连长,本来他的婚姻是由组织安排的,组织已经给他找了合适的对象,是团长的女儿,还是大学生,这样好的条件,他不愿意,因为他恋着童年的玩伴儿就是刘春凤,部队首长也尊重了他的选择,在执行绝密任务前,给他一个月的探亲假,他回来和刘春凤完婚,并没有领结婚证,说是在家举行完婚礼,到了部队经过组织的审查,通过了才颁发军人特有的结婚证,就是军婚,军婚是受到法律保护的,而妻子也随军安排工作,马朝阳是特种兵,听说“部队的待遇可高了,吃得好,穿得好,连卫生纸都是按月发,住的房子里就有厕所,厕所比厨房还卫生。”这样的条件,可是多少乡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但是,刘春凤她却逃婚,她在结婚的第二天就失踪了,马朝阳在家等了她一个星期,接到部队的紧急的命令,一个人回了部队,可能是太伤心了吧,一去十年没有消息,为这事儿,父亲马三爷很生气,就去找媒人李万祥说事儿,李万祥说:“这春凤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得了气心疯,精神不正常,朝阳这么好的条件,她还逃婚,很可能就是“婚姻恐惧症”,朝阳在部队上,不愁找不到媳妇,以后在城里给你找个洋学生的媳妇,你和三婶儿就去城里享福吧。” 刘春凤精神不正常,有“婚姻恐惧症”的说法,在村里不胫而走,那些正常的男人都不敢高攀她,她也不陈设着相亲,不过也有人说她“是在等马朝阳,马朝阳那么好的条件,刘春凤也是一时糊涂,一时清楚,”康怡敏和刘翠枝还有缝纫社里的姐妹们,都是这样认为的,打死她们也不会相信,“刘春凤这个老姑娘不是在等马朝阳,而是在等李万祥,等着李万祥的老婆死了,去填房,给三个无法无天的畜生娃儿当后娘,这难道会是正常女人的做派吗?”康怡敏知道刘春凤得的不是“婚姻恐惧症”而是“爱情偏执症”,自己是争不过她的,再说,自己确实心中还念着三木,就说:“好吧,谁让我是姐姐呢,就把俺心爱的李郎让给你吧。” 苦娘(十) 十 康怡敏把自己关进缝纫社那间不足十平米的设计室中。 埋头苦干了,三天三夜,把上级交给的任务完成了,她累极了,躺在工作台上睡着了,一睡又是一天一夜不吃也不喝。 缝纫社里的姐妹们都知道她心中难受,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失恋了,心中难受是肯定的,男人女人排解心结的方法不大一样,男人憋屈了大都要喝闷酒,喝的酩酊大醉,借着酒力大闹一场,发泄一通了事,而女人就是拼命干活或者蒙头睡觉,看着康怡敏这样,刘翠枝有点害怕说:“看来怡敏姐对万祥哥还真的有意思啊,她这样可不行,会出事的。”李紫环说:“不要紧,不会再去跳河,大家不要打搅她,就让她这样吧。” 康怡敏终于睡醒了,走出了设计室,面容十分的憔悴,心灰意懒的坐在缝纫机前,刘翠枝端来一碗姜糖水说:“敏姐,不要再干了,这活儿我们都能干,你歇一会,喝点水,吃点东西,就回家睡一觉,你脸色不好,累出病了吧,要不我陪你去卫生室看看。”康怡敏端起姜糖水喝几口说:“我睡醒了,心里也松活了,我没事。”李紫环说:“没事就好,翠枝怕你想不开,我说你没事儿,咱乡下的女人皮实,不会随便就倒下的,天大的难怅,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不就是一个李万祥吗?有啥呢?”康怡敏说:“紫环,你是有朝月哥爱着疼着,不知道姐心中的伤痛,姐真的很在乎祥哥,他就是我这辈子的最爱了,失去他,我真是撕心裂肺的痛,连死的心都有了。” “啊!”李红莲惊叫一声:“敏姨,你为贤叔守了十几年,他难道不是你的最爱?还有,为了等三木你不嫁人,你不爱他能等他?” 康怡敏说:“世间有很多的爱,但是爱的感觉不同,我爱明贤是被动的,我是被他的爱融化了,我们是师生恋,他时时处处都比我强,他关爱我,呵护我,我跟着他就像小鸟依人,失去他,我难受但不孤独,他就像一棵大树长在我的生命中,十几年了,他就像还在我的身边,我没有感受到寂寞和孤独,而三木,他就是一个爱的幻影,有了这个幻影,我感到精神不空虚,他就是我心中的一个念想,有了这个念想,我觉的充实,还有公爹,村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其实也是真的,我依恋他,他就是我最亲的人,我从小没有父亲,他给了我最深沉的父爱,她在我心中就是亲生的父亲,如果不是隔着伦理道德的鸿沟,我真的会嫁给他,但是这些爱对于我来说,都是被动的接受,都是他们对我付出的爱,超过我对他们付出的爱,这接受爱和施予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对于万祥,我有一种主动施予的感觉,我对我们未来的生活充满了自信和期待,有我陪伴他,他不再孤独,有我关爱他,他能享受生活的乐趣,有我帮助他照顾孩子,他能心无旁骛的干事业,我们是两只苦命的鸳鸯,在一起可以共同筑造一个幸福的小巢,分离了就感到孤独和寂寞,但是这种孤独和寂寞,不会影响我们各自的生活,想想他能得到春凤的爱,春凤比我强的多,她能照顾好祥哥和孩子,我这心也就释然了。” 刘翠枝说:“刘春凤不是在等马朝阳吗?” 李紫环说:“等什么马朝阳,她结婚的第二天就逃婚,根本就是脑子不正常,我三爹说她得的是婚姻恐惧症。” 李红莲说:“什么婚姻恐惧症,就是爱情偏执症,她给我说,她根本不爱马朝阳,她爱的是李万祥,她说她十岁就爱上祥哥了,可是祥哥有老婆,她说她就是要等,等着春娟这个病秧子上天享福了,她就接替春娟嫁给祥哥,给孩子当后娘,她说:‘春娟临死把李郎和孩子都交待给我了’” 康怡敏说:“胡说,春娟把李郎和孩子都交代给我了。” 李紫环说:“你们别争了,这春娟就是死也不放心她的丈夫和儿子,她不光是交代敏姐和春风,还交代我了,不知道交代翠枝了没有。” 刘翠枝说:“咋没有交代,这可怜天下父母心,春娟是这样,咱要死前,也会交代的,怡敏姐,你就想开一些,春凤是你的好姐妹,她得了爱情偏执症,你就让给她吧,像你这人才,在咱这乡下也埋没,城里的好男人也不少,杨哥说,洛阳火车站站长还单着,人可好了,托杨哥给他找个合适的,我觉得,怡敏姐你给蔺站长很合适,你们年龄相当,他有一个女儿,离婚后判给他,但是由女方抚养,他是老革命,工资比市长还高呢,这条件比李万祥不知好多少倍呢,最主要的是,你嫁给他就能回洛阳了,旺也可以考洛阳中学,当个洛阳市的市民了,可不是容易的,过俩天我带你去见他,给你们牵牵线。” 康怡敏说:“我不喜欢城里,我喜欢咱乡下,我离不开这么多的好姐妹,还有李万祥,即使嫁不了他,白天看看他,晚上想想他,和他说说话,就很好。” 刘翠英说:“敏姐你这样可不好,你要嫁祥哥就嫁她,如果不嫁他,就不要再想他,春凤既然得了爱情偏执症,她可不会让祥哥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心里还惦记着地里长得,这两口子同床异梦,心猿意马,日子可是过不成,春凤你也知道,她就是二戆子,到时候她给你闹起来,好姐妹做不成了,你在村里还得丢人,旺那么大了,不能让孩子在人前没面子。” 李紫环说:“翠英,你说的啥话?什么叫吃着碗里,望着锅里,心中惦记着地里长得,李支书他是那样花心的男人嘛?这男女之间相互有好感,说说话,调调情怕啥了,就像我家马朝月,就是个酸葫芦,见谁都开玩笑,他说咱缝纫社的姐妹都是他的梦中情人,我要是吃醋,还不得掉进醋缸里,咱们女人就连这点爱的自信都没有?只怕自己的丈夫被别人抢走了,那就是看不起自己,就像你小心眼,枝姐对你多好,他把心爱的华弟让给你,你还怀疑他们之间不清不楚,自己在家生闷气,气的连孩子都不生,十年了,华弟对你有异心吗?如今倒好,枝姐要的脱产干部指标,给了你的丈夫,为什么?是枝姐傻吗?她不知道离开乡下,到县上当脱产干部好吗?她为啥这样做,因为她爱你,也爱华弟,难道你枝姐这样一点爱都不行吗?你也爱的太自私了吧。” 翠英面红耳赤,诺诺的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爱情的问题上没有调和的余地,我刘翠英没有你李紫环的胸襟,我就是一棵常春藤,缠着华哥这棵钻天杨,我就是不允许别的女人想他,连多看一眼都不行,就是亲姐姐都不行,怎么了?我犯法吗?” 李红莲说:“翠英,你不犯法,但是,你不近人情,你这常春藤老这么缠着,会把你华哥这课钻天杨缠死的,你要想让他快快乐乐的成长,你就不能那么死死的缠着他,还有,赶紧给他生个儿子吧。” 刘翠英说:“我这不是有了吗?” 刘翠枝说:“英子,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现在华弟和枝姐分开了,枝姐也没工夫想他了,我有杨哥,还有五个孩子,我一天到晚忙的鬼吹火,晚上睡到床上死猪一般,连梦都不做,更不会去想和自己不相干的人,红莲说得对,你心胸放宽一点,不要生闷气,这样对孩子不好,只要你给你华哥生个儿子,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李红莲说:“翠英姑,你就是太小心眼了,你那心眼比针尖还小,你应该学学紫环姑,大度一些,你老这样生闷气,害的可是你自己。” 康怡敏说:“人的天性是不能改变的,我理解翠英妹子,她就是太爱朝华弟了,他恨不得把爱人一口吞到肚里,不允许别的女人看一眼,连想都不准想,我对祥哥就有这种感觉,你们认为我大度,把心爱的李郎拱手让给了刘春凤,其实不是,说实话吧,当我听到春风说她爱祥哥还要嫁给他,我真的想掐死她,爱情的专横和自私是人的天性决定的,而大度和忍让是文明发展的结果,紫环的大度,其实是有限度的,是因为朝月哥就是只爱你一个,无论多少女人,当他的梦中情人也就是说说而已,如果真有一个女人,像刘春凤那爱情偏执狂,来给你抢月哥,你会拱手让给她?你的心眼说不定比翠英妹子还小呢。” 李紫环说:“那你咋不给春凤抢呢?你要真给她抢,她不一定能争过你。” 康怡敏说:“我俩是最过心的朋友,为了一个男人掐起来,我俩两败俱伤不说,祥哥和孩子还会受伤害,我是为了那仨畜生娃儿才不给她争的,这爱吧,有小爱,有大爱,翠英妹子那叫小爱,像翠枝妹子才叫大爱,翠英妹子,你好福气,碰到了翠枝这样好的姐姐,你可一定要珍惜你们这姐妹情谊,学学紫环姐,大度一些,心平气和的养胎,为你华哥生个儿子,这有了儿子,你们之间所有的问题都没有了。” 李红莲说:“怡敏姐说的对,孩子是夫妻之间的纽带,这男女的爱情再浓烈,也会被生活的潮水冲的无影无踪,而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孩子就是一棵树,好种播到好地里,就能长出好苗,有了好苗还得有阳光雨露的滋养,才能茁壮成长,这阳光雨露就是父母的爱情,父母相亲相爱才能养育好孩子,反过来父母关系不好,首先受伤的就是孩子,铜锁、铁锁和长锁都是好孩子,他们为啥变成畜生娃儿,是因为没有好母亲呀,铜锁的亲娘嫌俺三爹穷,丢下孩子跟着有钱人跑了,铁锁的娘,不待见铜锁,怕铜锁吃,满街追打铜锁,我三爹就和她离婚了,这长锁的娘,倒是不虐待孩子,但是她是病秧子,连饭都给孩子做不熟,孩子放学回家,清锅冷灶,他们不上树摘果子,掏鸟蛋,下河摸鱼、逮蚂虾,他们就得挨饿,他们抓住条长虫缠到腰间,说是回家杀了给娘吃,蛇胆能治娘的病,把我三爹吓死了,那就是一条大毒蛇。” 康怡敏眼睛红红的说:“我就是可怜仨孩子,愿意去给孩子当后娘,把孩子照顾好,让祥哥心无旁骛的工作,给咱上下寨谋更多利益,我和旺也有个依靠,如今春凤愿意给那仨畜生娃儿当后娘,只要她做的好,我就不惦念祥哥了,红莲说的对,再浓烈的爱情,也会被时间的潮水消溶,如果春凤像紫环那样大度,我会想想李郎,看看李郎、给他说说话,如果春凤像翠英一样小心眼,我连看都不看,想都不想,枝姐说的不错,咱们这心都装的满满的,我有旺、有珍都该上中学了,需要我操心,还有公爹岁数大了,需要我照顾,贤哥死了还活在我的心中,三木隔着仇恨的大海,还和我在梦中约会,我也是白天累的贼死,晚上躺在床上像死猪,一觉睡到天明,连梦都不做,更不会去想和自己不相干的人。” 李红莲说:“怡敏姨,你是真心爱我三爹?” 康怡敏说:“是真心,但是没有意思了。” 李红莲说:“你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你就守株待兔,等着刘春凤那二戆子,哭着来求你收拾残局。” 刘翠枝说:“这和红莲,就是多读了几年书,说话咬文嚼字的,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什么叫守株待兔?难道这情场就是战场?两个人爱上了一个人,就得你死我活的打一仗?” 李红莲说:“那咋不是?情场就是没有刀光剑影的战场,爱情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子,没有那个女人会束手就擒,像翠枝姨你一样,拱手将自己心爱的未婚夫让给妹妹刘翠英。” 刘翠枝说:“不是我让给翠英的,我不爱华弟了,我爱的是杨哥,为了嫁给她,我连爹娘都不要了。” 李紫环说:“就是你李红莲还有刘春凤?还自称是爱情的偏执狂,其实和咱们的妇女主任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 康怡敏说:“红莲你给分析分析,我怎么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我能从刘春凤手中抢回李郎,你就是我的亲侄女,三妈待你会像亲闺女,你出嫁时,我给你做最漂亮的嫁衣。” 李红莲说:“就冲着准三妈你这承诺,我背叛刘春凤了,我给你实招了吧,刘春凤知道你爱我三爹还要嫁给他,就是我给她泄的密,还有她对你说的,那一段奇谈怪论也是我教她的,也就是你太老实,被她蒙住了,不过,你这三天难受,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他能不能嫁给我三爹还不一定呢?她说她爱我三爹二十年,我三爹就娶她呀,要娶她早娶了,还等到现在?” 李紫环点着头说:“李红莲说的不错,怡敏姐你不能就这样算了,你要去找你心爱的李郎,亲自问问他:“李郎,我爱你,刘春凤这二戆子也爱你,但是,鱼翅和熊掌不能兼得,你要娶了我康怡敏,就不准再惦记刘春凤,如果你娶了刘春凤,就将我康怡敏从你的心中抠出来,一点都不准留,晚上做梦都不准想我。” 康怡敏说:“紫环妹这个主意不错,我这就去找李郎,向他敞开爱的心扉”康怡敏拿起长毛巾,弹干净身上的灰尘线头,拿起梳子梳梳头发,用湿毛巾擦擦脸,刘翠英随身带着梳妆盒呢,站起来说:“怡敏姐,我给你描描眉吧。”翠英化妆的技艺不低,描的柳叶眉很好看,还擦了粉,涂得胭脂,抹了红嘴唇,李紫环从自己身上脱掉刚做的新衣服说:“我这件衣服比你的鲜艳,你穿上吧,刘翠枝从鞋柜中挑出一双最漂亮的灯芯绒皮底鞋说:“你脚上的鞋子和衣服不搭配,换上这双吧。”康怡敏收拾打扮完毕,对着穿衣镜左右妞妞,前后看看,满面春风的说:“姐妹们,祝福我吧,我一定会相亲成功!” 康怡敏打开门正要走出去。 李红莲说:“敏姨,回来,你也太性急了,像你这贸然出战,肯定会败下阵来,你做过火力侦查吗?你摸清对方的情况了吗?还有你的枪支弹药粮食物资准备的充分吗?这孙子兵法怎么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要坐下来,拜我做参谋长,听我介绍敌方的信息,帮你制定一套作战方案,主席是怎么说的:战役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康怡敏回过头坐到李红莲对面的椅子上,态度很谦虚的听李红莲说话。 李红莲说:“敏姨,你现在去找我三爹,你是连影子也找不到了,他去省里开三夏工作会议,还要做典型发言呢?其实,这典型发言是应该县长做的,可是县长的老婆王月娥坐月子,给老县生了一个宝贝儿子,老县他今年四十六岁了,才老来得子,他才不愿去做什么典型发言呢,就要我三爹去替他做,他在家专门伺候王月娥,那伺候的周到啊,比持证上岗的月娘,伺候的还有好。” 刘翠枝说:“李红莲,你能不能简明扼要些,你绕这么大圈子干什么?王月娥坐月子谁侍候,和康怡敏相亲有关系吗?” 刘翠英说:“就是,这红莲就是啰嗦,不光是说话啰嗦,绕弯子,我听朝英说,她当学生,写作文也啰嗦,朝英是她的老师,最害怕改她的作文,朝英说,人家学生写作文,都简明扼要,一页纸都写不满,我改起来可省劲了,就是这红莲丫头,写那文章就像是老婆儿的裹脚又臭又长,你们知道她为啥没考上大学?听超英说,高考试卷,能有多大?试卷给考生留的作文纸,也就是一千多字,大多数考生,都计算好了,差不多都是剩一两行,就圆满的结束了,改卷子的老师,那会看的那么仔细,就是看个头,看个尾巴,中间挑几个优美的词语,给你打个分数,分数高低,全看老师的心境。李红莲倒好,她想把肚子里的那点陈谷子烂芝麻,都倒出来,那高考试卷那盛得下,一个虎头没描写完,作文纸就占满了,她要附纸,那监考老师也不负责任,就给了她两三张,她是写痛快了,改卷子的老师却叫苦不迭,告到主考官那里说:“都像这样写,还不得把我们累死了?主考官也说:“这考生不着调,监考的老师也不靠谱,干脆按作弊处理,给零分,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李红莲笑的趴在缝纫机上说:“还说呢,不就是朝英姑害我的吗?她是校长,做考前动员,说什么,考场就是竞技场,你们有什么绝技就施展出来,我能有什么绝技,就是会写个长文章,结果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是英雄泪满襟,我的总分都够了,就因为作文是零分,结果落了榜。” 翠枝说:“红莲就是可以,我其实爱听红连说话,红莲,原谅枝姨啊,枝姨真的很羡慕你的才华,不上大学也没有什么,是金子在哪里都发光,你好好给枝姨当助手,过两年就把枝姨肩上这担子接过去,枝姨没有文化,干的太吃力了。” 康怡敏说:“翠枝啊,你也是拉起簸箩乱动弹,现在是你撂挑子的时候吗?你有没有文化,工作干的吃不出力,和我相亲有关系吗?” 李红莲说:“就是,我简明扼要的说要点:第一,我三爹他没有在家,你找不着他,刘春凤也嫁不了他。第二,你和春凤争夺的焦点,不是我三爹,是孩子,我三爹娶媳妇,其实不是娶媳妇,就是给他那三个畜生娃儿娶后娘,那仨畜生娃儿,不是好对付的,刘春凤很可能整不住,只要这仨畜生娃儿不认她这后娘,不准她进李家的大门,三爹就不会娶她,甭说她等二十年了,就是五十年,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这第三嘛,李红莲站起来,手舞足蹈:“怡敏姨我对你说,你和刘春凤如今就是两军对峙,谁坚持的最后,谁就胜利,你要不急不躁,步步为营,按兵不动,以逸待劳,隔岸观火,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稳坐钓鱼台,敌进你不退,敌驻你不扰,敌疲你不打,敌退你不追,不需要美人计,不需要借东风,更不需要七百里火烧连营,八百里水淹七军,旌旗猎猎攻城拔寨,战鼓咚咚围追堵截,也不需要兵对兵,将对将,杀个血流成河,白骨如山,你就是稳稳的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给孩子们做鞋做衣服,口袋里多装点水果糖,嘴里多储存点甜言蜜语,这鞋帽衣服就是猎猎战旗,这水果糖就是糖衣炮弹,这甜言蜜语就是笑里藏刀,那仨畜生娃儿能有多大能量,能经得起糖衣炮弹的攻击?肯定能俯首称臣,缴械投降,把你这后娘当亲娘,拉着架子车吹着大喇叭,把你迎进俺李家大门,俺三爹那是没话说了,他爱你还不得爱到骨头里?你就等着吧,等着刘春凤败下阵来,悲戚戚、惨兮兮、哭啼啼的跪在你的面前,说,‘俺刘春凤这爱情偏执狂,遇上牛瞪眼、跳蹄骡子、咬槽驴这仨畜生儿子,俺也没招儿,他们不认俺这后娘,堵住李家的大门不让俺进,俺就是有千种风情,万般情思,也没法给李郎说,李郎说了,‘不是我不愿娶你,是因为畜生娃儿不让我娶你,我也没有办法呀。’怡敏姐呀,李郎俺不要了,给你吧,你去收拾这爱情的残局吧。” “哈哈哈,呵呵呵、咯咯咯、吃吃吃。。。。。” 李红莲喜剧般的道白,加上惟妙惟肖的表演,把姐妹逗得笑岔了气。 康怡敏笑模笑样的坐在缝纫机前,给孩子们做新衣服。 “康怡敏,不需要你收拾残局了。” 刘春凤满面春风的走进来,大声宣布: “我胜利了,我把牛瞪眼、跳蹄骡子、咬槽驴那仨畜生娃儿整老实了,他们认我做后娘了,李长锁还说我比她的亲娘好,要认我做亲娘,他亲自给李郎打电话:‘爹,你快点回来给我娶娘亲’,还有铜锁和铁锁,正在家中打扮架子车,光红菱条就绑了七八根,聚了一朵大红花比针线框儿还大。”刘春凤喋喋不休的说着,姐妹们目瞪口呆的听着,刘翠枝说:“刘春凤,你的疯病犯了吧,你先是婚姻恐惧症,接着是爱情偏执症,现在又多了一样,母亲臆想症,你不要吓唬我们,你还是醒醒吧。” 李红莲干脆拿起尺子,在刘春凤手掌上狠狠打起来:“刘春凤你醒醒,不要说梦话了。” 刘春凤夺去李红莲的尺子说:“我没有得母亲臆想症,也不是在说梦话,我是清醒的,我真的把那仨畜生娃捋马顺了,他们认我做后娘了。” 姐妹们还是半信半疑,紫环说:“春凤你真的把那仨畜生娃儿捋抹顺了?你不会是骗祥哥的吧。” 刘春凤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的本事,这里有证据,你们看看。 李红莲从刘春凤手中接过一张纸,是一篇检查,是铜锁写的: 检查 我今天又迟到了,老师把我关到教室外写检查,我就写检查吧。 我今天迟到,不是跑到外边野,闯祸干坏事,我是和弟弟们一起打扮架子车,准备迎娶后娘,铜锁我终于有娘了,我不是孤儿了,村里人都嘲笑我,说我娘多,不错,俺爹艳福不浅,已经娶了仨老婆了,我也有一个亲娘,两个后娘,但是,我还觉得我就是孤儿,这些娘都和我不相干,她们不关心我,不帮助我,我心里有委屈也不能给她们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一个天下最好的女人,心甘情愿给我们这仨畜生娃儿当后娘,我们还不愿意呢,故意为难她,嘲弄她,不接受她,但是,她都不给我们计较,她给我们做饭,洗衣服、把最好的被子给我们盖,还送我们去上学,我们闯了祸,她也打我们,她掂起烧火棍打我,但是我不感到疼,我感到幸福,有了她,我们兄弟就有了偎恤处,我们不再是畜生娃了,我们也要做好学生,从今天起,我再也不迟到了,上课不捣乱了,下课不打架了,不上山下河干危险的事情了,我要做个好学生,后娘说我很聪明,好好学习,他愿意帮助我实现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长大了造很多汽车,再也不要人拉着架子车往山上送粪了,说到做到,不放空炮,请老师监督我吧,做不到,就开除。 检查人:李铜锁 一九五八年七月七日 李红莲念着念着就哭了,念不下去了,缝纫社的姐妹们也不再调笑逗乐了。 刘春凤说:“这是喜糖,你们吃吧,不能白吃,明天都得去参加我们的婚礼,翠枝姐、紫环姐、你们是男方的迎姑,翠英姐、怡敏姐你俩是女方的送姑” 康怡敏冷冷的说:“我不去参加你们的婚礼,我回避。” 刘春凤说:“你回避也行,红莲当送姑,不过,怡敏姐,你得把你 的那件红裙子借给我当婚服。” 康怡敏狠狠瞪了刘春凤一眼,一言不发,站起来,拂袖而去。 翠枝说:“刘春凤,你真是二戆子啊,你不知道怡敏姐心中多难受,她把自己关进小房子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埋头干活,我们姐妹说了半天笑话,才让她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你倒好,又让她难过了。 苦娘(十一) 康怡敏气咻咻的回到家。 开开门,正看见两只鸡在案板上窝着睡觉,案板上的半碗米被鸡子吃完了,锅台上、风箱上拉满了鸡屎,她心里的愤怒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擀面杖就朝鸡打去,擀面杖不偏不斜打到了那只最爱下蛋的,也是她最珍爱的梅花鸡的头上,她的力气太大了,梅花鸡脑袋崩裂,鲜血像流弹一样向她射过来,喷了她一头一脸,梅花鸡没有马上死,咯咯的叫着,从案板上滚下来,滚到了她的面前,才断气了,而眼睛还睁着,好像问她:“主人,你怎么啦?你可从来没有生这么大气啊,我死了不要紧,只要你能消了气就好,我活着你对我好,被你打死我也不怨你,你就把我杀了吧,炖一锅汤给你补补身子吧。”康怡敏木呆呆的抱起鸡,从鸡的沟门子里掉出来一个鸡蛋,这可是她最珍爱的伙伴啊,每日里陪着她,天天给她下蛋,让她补养身子,他们朝夕相处,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这感情像亲情、像爱情、也像友情,可是,她竟把它给打死了,难道她真的丧失理智了吗?和刘春风一样,得了气心疯?康怡敏一屁股蹲在椅子上,用手指理着鸡的羽毛,泪水吧嗒吧嗒的滴下来,滴到鸡的身上,她的脑神经断线了,茫然不知所措,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她才清醒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回到家干了什么,鸡是怎么死的,又怎么躺在自己的怀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或许就是生理保护机制吧,她放开鸡,长长的嘘一口气,伸个懒腰,扭扭脖子,莫名其妙的快乐起来,就站起来,哼着小曲,从针线框里拿出一块花布,把鸡裹起来说:“对不起了,我是疯了,把你打死了。” 康怡敏一手拿着鸡,一手拿着锨,来到一棵石榴树下,刨了个坑,把鸡掩埋好,又在上面撒了一把米说:“你就在这儿陪伴我吧。” 将鸡掩埋好,她打来一盆温水,将锅台案板刷洗干净,就生火做饭,一边做一边嗤嗤的笑:“我这到底是生谁的气?春凤有错吗?鸡有错吗?孩子有错吗?姐妹们有错吗?都没有,我今天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得了气心疯,丧失理智了,幸亏是把一只鸡打死了,如果是把春凤打死了,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吃过饭后,她来到里屋,打开箱子,翻了半天,从箱子底下翻出一条红裙子,用手抚摸着,这条裙子实在是太漂亮了,她就是在和明贤哥结婚时穿了一次,这条裙子是她的母亲结婚时穿过的婚服,也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的遗物,她对母亲没有印象,只有在每年的生日,她拿出这条裙子看一看,知道自己还有亲生父母,她结婚的那一天,穿着这条红裙子,站在穿衣镜前,欣赏镜子里美轮美奂的倩影说:“母亲,你年轻时就是这个样子吧,你的女儿要出嫁了,你祝福女儿吧。”贤哥死后,她把红裙子叠好放到箱子底,十几年了,才拿出来穿了一次,那一天她穿着这条红裙子到缝纫社,姐妹们都不在,只有万祥哥站在门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说:“怡敏,你穿着这条红裙子,真是太漂亮了。”她莞尔一笑说:“那我以后天天穿上给你看吧。”万祥哥说:“行啊,可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有这艳福。” 康怡敏抚摸着红裙子说:“祥哥,你真的没有这艳福,我们这有情人不能成眷属,但是,您喜欢这红裙子,我就送给春凤吧,让她每天穿上给你看。”她将红裙子摊在床上,拿起熨斗把裙子熨平,拿起衣裳架挂起来。 院子里响起来脚步声,不用问就是刘春凤。 “春凤,你这二戆子还敢到我家来,你不怕我杀了你。” “就是来让你杀的。” “不杀你了,我把鸡打死了,气已经出了。” “啊,我有口福啊,煮熟了吗?” “我不忍心吃它,把她埋到石榴树下了,你去祭祭她吧” 刘春凤抓了一把米,撒到新土上说:“谢谢你替我受死,我一定记着你的好,每年给你上坟。” “怡敏姐,你恨我吗?” “恨你一辈子,但是,这也不能怨你,要怨也是怨李郎。” 康怡敏取下红裙子说:“李郎喜欢这条红裙子,你以后就老穿上给他看吧。” 春凤的鼻子一酸,眼泪也流出来了。“敏姐,我真不知道你爱李郎也这么深,要不我明天不嫁他了,你穿上这条红裙子,比我好看。” 康怡敏说:“胡说什么?赶紧穿上我看看。” 刘春凤穿上红裙子,有点宽,康怡敏拿出针线缝了几针说:“你到底年轻,效果比我好。” 刘春凤拿起镜子照着,啧啧赞叹:“这是谁家的新娘子,貌若天仙啊?” 康怡敏戳她一指头:“臭美吧你,不怕你现在浪的欢,就怕你明天哭黄天,那仨畜生娃你真的捋马顺了?不给你捣乱了?不会把住大门不让你进门?那人可就丢大了” 刘春凤说:“我刘春凤这两把刷子,是刷浆糊的吗?收拾那仨畜生娃儿,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们不但不会把住大门不让我进,而且正在家中打扮架子车呢,弟兄仨要拉着后娘游街呢。” 康怡敏说:“说说你和孩子们的故事吧。” 刘春凤说:“简单些,还是复杂些?” 康怡敏说:“简单复杂都可以。” 刘春凤抱着一床新被子来到李万祥的家门,被三个畜生娃儿拦住了,他们是十四岁的铜锁,眼睛特别大,爱瞪着眼看人,性子特别倔,外号吽瞪眼、十二岁的铁锁,腿特别长,跳高跳远都第一,性子暴躁,爬树、下河、掏鸟窝、根本不会安生一会儿,人称跳蹄骡子,十岁的长锁,嘴大、贪吃,会骂人,人说一句,他反十句,得理不饶人,无理占三分,外号咬槽驴,他们都是李万祥的亲儿子,李万祥统统称其为“畜生娃儿”。 铜锁瞪着吽眼说:“春凤姑,你抱个被子来我家干啥?” 刘春凤说:“我要嫁给你们的爹爹,做你们的后娘,不抱个被子,我晚上盖啥?” 铁锁撂着蹶子跑过来堵住门说:“我爹爹说他不娶老婆了,俺兄弟也不要后娘。” 刘春凤说:“我不嫁你们的爹爹了,也不当你们的后娘,但是,我得住进你们家,你们的亲娘死了,谁给你们做饭?洗衣服?就算我是保姆,可以吧。” 长锁吊着驴脸说:“俺的亲爹给俺做饭洗衣服,他做的饭可好吃了,衣服我们自己会洗,我爹都娶仨老婆了,没有一个好的,我爹醋心了,他说不再娶老婆了,就守着我们兄弟过日子,谢谢春凤姑的好意,你回去吧。” 刘春凤要进,孩子们堵住门不让进,李万祥也出来了,和孩子一起堵住门说:“刘春凤,是真心爱我李万祥?”刘春凤说:“是真心爱你,我从十岁上就爱上你了,我等你二十年,就等着春娟死了给你做填房,我会对你好,对孩子好。” 李万祥说:“我已经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爱情,我就只爱这仨畜生娃儿,他们在我的心肝肺上串着,我不想当这破支书了,我已经向县长递交辞呈了,我回归家庭当家庭妇男,我既然能当爹,也能当娘,我能管好仨畜生娃儿,我不想再娶老婆了,就是娶,也不能娶你刘春凤,你是军婚,马朝阳临走把你交代给我,说让我看好你,不准任何人娶你,我不能做对不起朋友的事情,更不能破坏军婚,那是要坐牢的。” 刘春凤说:“十年了,他没有音信,他是大英雄,我配不上他,我听朝英说,他五哥的婚姻要组织安排,团长的闺女爱他,他肯定早结婚了,而且,我们并没有登记,他凭什么说你破坏军婚,他耽误我十年青春还不够?再说呢,万祥哥你说不想当支书,要回家照顾孩子,这就是不得已的话,即使你撂挑子了,上下寨的群众也不答应,公社书记更不会答应,县长也不会批你的辞呈,我刘春凤就是二戆子,我就是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得了气心疯,我先是婚姻恐惧症,现在是爱情偏执症,正在得母亲臆想症,我病入膏肓了,我就像爬山虎,我顺着你这面爱的绿墙往上爬,你甭想甩离我,让开路,让我进去。” 刘春凤推开李万祥,抱着被子进了家门,把被子搭在院里的绳子上,就进了厨房,洗刷起来。 就在这时候,王三和气喘吁吁的跑来:“三舅,我姑生孩子了。” 李万祥不耐烦地说:“你姑生孩子,和我有啥关系?难道还要我去侍候,她这县长太太的月子不成?” 王三和说:“我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姑父高兴死了,他可是老来得子,他请假回来,专门伺候我姑的月子,可是,省里来了紧急电话,是省长打来的,说省里的三夏工作现场会要在洛阳召开,咱们县是先进县,他这县长得做典型发言,我姑父说,‘我老婆给我生儿子了,我得侍候月子,叫别县发言吧’省长说,‘不行,一定得你们县’我姑父没法,就叫我来通知你,要你去替他作典型发言。” 李万祥说:“他老婆生了儿子,他就不去开会,专门侍候月子,他的儿子金贵,我的儿子也金贵,我老婆死了,我得在家侍候我的儿子,我不去开会,要不,三和你去吧,你不是爱出风头吗?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妻侄替姑父作报告,省长还不得喜欢死。” 王三和说:“三舅,你别埋汰外甥了,上一次外甥把人丢到外省去,害的咱上下寨当不上先进,这一次再把人丢到中央去,咱这先进县的荣誉称号也说不定就没有了。” 李万祥说:“那你回家告诉你姑父,咱们县人才多着哩,正县没工夫,还有副县呢,总不会所有县长的老婆,都给他们生儿子了吧?” 王三和说:“那倒不会,我姑父说了,如果你这一次替他去做这典型发言了,他就批你的辞呈,还要把你调到公社,到清水衙门当一个只拿工资,不用咋管事情的脱产干部,你就可以有时间管孩子了。” 李万祥挠挠头说:“这倒不错”大声吆喝,“刘春凤过来,我给你交代。” 刘春凤端着活面盆走出来。 李万祥说:“我要去洛阳参加三夏工作现场会,要去三天,这三天你就住在我家吧,帮我管教这仨畜生娃儿,如果你有本事把畜生娃儿捋马顺了,他们接受你这个后娘了,我回来就娶你,如果他们不接受你,把住大门不叫你进,甭说你爱我二十年,就是五十年,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李万祥走了。 刘春凤又回到厨房继续和面,铜锁拿个锁过来说:“凤姑,你活好面就走吧,把门锁好,不用再来了,我会烙馍,也会烧汤,我能照顾好弟弟,你该干啥干啥。” 春凤说:“行” 孩子们走了,但春风没有走,他把院子清扫干净,太阳就落山了,她烙好了馍,烧好了汤,三个畜生娃儿回来了,一个捋胳膊,一个抱柴火,准备做饭,春凤迎上前说:“看你们脏的,快洗洗手脸,馍和汤都好了,快吃吧。” 铜锁冷漠地说:“不是说让你走吗?谁让你给我们做饭了?” 铜锁一脚把洗脸水踢翻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长锁虽然饥肠辘辘,但也强装骨气说:“我们不吃你做的饭,你是我们什么人?又不是我们的娘,你没有义务侍候我们,这仨畜生娃儿,你走吧,走吧”一边说,一边推,把刘春凤推出了大门,大门被关上了还上了栓。 春凤真的生气了“这仨兔崽子,不识好人心,谁愿意伺候你们呀,就回家了。” 三个畜生娃儿站在院子里,有一种莫名的惆怅,春娟说的不错:“这孩子有了娘,才有围恤处。”,现在他们就是没娘的孤儿,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铜锁说:“长锁,你真是的,你不该把凤姑给撵走了。”长锁说:“铁锁说的多难听: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是黄鼠狼,半夜里把咱这三只鸡吃了,咋办?”铁锁说:“他爱的是咱爹,根本不会爱咱们,我今天下午读了一个故事,写的就是后娘虐待孩子,害死孩子的事情。” 兄弟三个进了厨房,案板上有新烙的发面油馍,锅里有熬好的豇豆米汤,还有一盘腌咸菜,一碟辣子油,长锁上去抓了个油馍,张开大口就要咬,铁锁说:“不要吃,小心有毒。”长锁说:“我吃你们看,如果我被毒死了,你们就去报警。”李长锁狼吞虎咽的大吃大喝,铜锁铁锁站在那里看,过了两个钟头,看长锁没有犯病,也实在是饿的受不了了,就把长锁剩下的半个馍,一碗汤,分吃了,连半饱都没有,铁锁说:“咬槽驴,你真是护食鬼,三个油馍你一人吃两个半,给我们留这么一点儿。”长锁说:“这饭中有毒,可能是慢性毒药,哎呀,我难受死了,要上茅子。” 三个人在院里坐一会儿,没有意思,就回屋睡觉,一觉睡到天大亮,铜锁大声叫:“快起、快起,要迟到了。” 长锁起的最快,因为他急着要拉屎,茅子在大门外,他开开门,看见春凤姨,坐在门外的石头上,她顾不着说话,抱着肚子往茅子跑,春风进了门笑着说:“你们还活的好好的?饭里没有毒吧?”铜锁说:“是慢性毒药,长锁吃的多,我们吃的少,他昨晚跑了两次茅子,我们一次也没有”春风说:“那你们今早多吃点,让他少吃点,如果把你们毒死了,就让他报警。”铜锁、铁锁饿的前胸贴后胸了,顾不得别的了,拿起热包子就往嘴里塞,一人吃了三个,只给长锁留了一个,长锁回来哭,春凤说:“你昨晚吃的太多了,早上少吃些。” 长锁说:“我没吃饱,难受”春凤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煮鸡蛋,剥着皮说:“谁给咱叫一声娘,咱就给谁吃。”铜锁瞪着眼不吭声,铁锁搓着手也不吭声,长锁撅着嘴想了一会儿:“叫声娘,有啥难的,就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娘。”春凤把鸡蛋给了长锁所,铜锁铁锁上去抢,长锁猛然塞进嘴里,一仰脸鸡蛋恰住了喉咙细,噎的翻白眼,春凤上去又是拍,又是揉,好半天才把鸡蛋吐出来,春凤说:“你这孩子,慢慢吃,你把娘吓死了。”铜锁铁锁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春凤说:“不愿你俩,怨我,我是逗你们,差一点逗出祸事,凤姑这儿还有两个呢。”铜锁铁锁不要鸡蛋说:“我们吃饱了,鸡蛋留给您吃吧。”春凤说:“你们是半大孩子,正能吃呢,一个鸡蛋算什么,快吃吧。”铜锁、铁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慢慢的接过鸡蛋装进口袋中。 春凤说:“快去上学吧。” 铜锁说:“跟不上了,如果迟到了,老师不叫进教室。” 春凤说:“我去送你们” 春风拉起架子车说:“你们仨坐上,我跑的快些,能跟上。” 春凤拉着架子车在大街上飞奔着,车上坐着仨畜生娃儿,正是上工的时候,街上的人很多,张三存开玩笑说:“春凤,你一车拉了仨畜生上那呀?是不是上食品厂,人家不会收,因为这仨畜生娃儿不够秤,杀了也没有多少肉,不够一锅煮。” 铜锁瞪着吽眼不吭声,铁锁挥着胳膊傻笑,长锁是个咬槽驴,他可会骂人:“张三存你够秤,你的老婆也够秤,你们一只公猪,一只母猪,生了三个猪娃儿,您这一家刚好够一锅煮的。” 春凤说:“长锁,不准无礼,三存是你叔,我说存哥,你也要有长辈的架子,你骂他们他们会不还你,他们不是畜生娃了,我们也不上食品厂,我们是去上学,当好学生了。” 三存说:“是吗?是叔不好,你兄弟三个,好好上学啊,再不准淘气了。” 来到村口,碰见了红莲,春凤说:“红莲,给我请三天假,你三爹去洛阳开会了,我得管孩子吃饭上学。” 红莲说:“行,你好好照顾孩子吧,只要孩子接受你了,我三爹就没话说了,铜锁,你十四了,个子长得比凤姑还高,你好意思坐车?你没看凤姑累的满头大汗?”铜锁从车上跳下来,要拉车,春凤不让说:“你走的慢,帮我推就行了。” 他们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预备铃响了,三个孩子从车上跳下来,往学校跑,春凤说:“中午放学,早点回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中午,刘春凤做好饭,等了很长时间,不见三个孩子回家吃饭,就出去找,碰见了旺旺和宝生就问“见没见过铜锁他们兄弟三个?”旺旺说:“他们三个去河里抓河蚌儿了。”刘春凤就往河边跑,三个孩子已经从河里出来了,手里掂着一个小桶,桶里面有两条小鱼,几个河蚌儿。铜锁说:“今天运气不错,不回家了吧,就在河边烤烤吃了,去上学。”铁锁说:“凤姑可是说,中午让咱们早点回家吃饭,要不咱回家吧。”长锁说:“她不过说说罢了,不会给咱做饭的,天也不早了,快要上课了。”铁锁拾来一推柴火,长锁从口袋掏出火柴点火,铜锁掏出一把水果刀,杀鱼剥河蚌儿。 刘春凤难过又生气,跑过去将鱼桶踢到河里,从柴火堆里抽出一根指头粗的柳条鞭,披头盖脸的打过来,第一鞭打在了铜锁的脸上,血淋淋一道红印,铜锁站着不动,用吽眼瞪她,她越发生气了,又打了两鞭子,就去打铁锁,铁锁撂着长腿,来回跑着,躲她的鞭子,但是没躲过,也挨了三鞭子,又去打长锁,长锁迎上去抓住她的鞭子,大声吆喝,“救命啊,救命啊!”听到河边有呼救声,跑来了不少人,张三存跑到最前面,他以为是孩子掉到河里要淹死了,却看见刘春凤在教训三个畜生娃儿,就知道“这三个畜生娃儿又闯祸了,中午不回家,在河里洗澡抓鱼逮河蚌儿,这几天下大雨,河水长得很猛,中午大人午休,河边没有大人,有好几个孩子都淹死了。” 张三存两手叉腰站在那儿说:“刘春凤,你就狠狠得打,这仨畜生娃儿太不像话了,是该教训家训,特别是咬槽驴,三天不打,上房子揭瓦。” 刘春凤气的像吹猪一样,吐了一口气,举起鞭子朝长锁打去,长锁是光棍不吃眼前亏,抓住鞭子双腿跪地:“娘,饶我一次吧,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了。”这一声娘叫的,刘春凤的气放完了,只剩下了心疼,拉起长锁:“给娘回家吃饭。”刘春凤拉着长锁回家了,铜锁,铁锁还站在太阳底下,他们知道自己错了,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接受惩罚,三存说:“还站着干啥,快跟着回家吧,你俩年纪不小了,该懂人事了。” 铜锁铁锁跟着回了家,刘春凤已经把饭摆到院子里的石桌上了,红薯蒜面条,还有香椿小葱炒鸡蛋,铜锁铁锁多长时间,没吃到过这样的好饭了,他们也记不清,铜锁不瞪吽眼了,低着头诺诺的说:“姨,我们错了” 刘春凤说:“不要再说了,赶紧吃饭,饿坏了吧。” 三个孩子风卷残云,几分钟就把半盆面条吃光了,刘春凤端出白汤锅,温乎乎的汤最利口,三个畜生娃儿每人都喝了一大碗,长锁抹抹嘴说:“这有娘疼着真美气。” 刘春凤说:“吃饱了?”三个人点点头, “说说,是谁提议去河上的?” 长锁说:“是我。” 铜锁说:“是我” 铁锁说:“是我” 春凤说:“你仨兄弟倒仁义啊说说吧,咋惩罚?” 长锁说,“哥哥挨了打了,我没有挨,你打我两巴掌,踢我两脚吧。”春风说:“我打你嫌手疼,这样吧,罚你拉着架子车,去上学。” 春凤和铜锁铁锁都坐在车上,至少也有三百斤吧,长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拉起来确实吃力,但是,他硬撑着,太阳火辣辣的,路也不平,长锁累的气喘吁吁,热的满头大汗,路上的人都惊奇的看着,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一个小孩子,拉着三个大人,这就也是一道奇妙的景观啊。 苦娘(十二) 康怡敏霍的站起来。 伸开巴掌,怒不可遏地朝刘春凤搧过去,这一巴掌很可能不轻,刘春凤的半个脸被搧红了,火辣辣的疼,刘春凤不再说话了,呲牙咧嘴的捂住脸;“康怡敏你太狠了,就算是我刘春凤抢了你的李郎,你也不该对我下这般狠手,哎呦、哎呦、疼死了。” 康怡敏说:“我不是因为大人,而是因为孩子,你说我狠,到底谁狠,别人说你二戆子,我还不信,现在看看你做的事,你还真是二戆子,你不但二戆子,你还蛇蝎心肠,有你这样打孩子,惩戒孩子的吗?铜锁铁锁年龄大些,皮实,柳条鞭打不坏身子,长锁呢?才十岁,拉着你们三个大人,这么热的天,你不怕把孩子挣出病来吗?这真是天上乌鸦最黑,地上后娘最狠,你刘春凤还没有当上后娘呢,就这样狠,你这就不是虐待孩子,你就是残害孩子,你等着吧,等着李郎回来,他不但不娶你,还会用柳条鞭甩你,为儿子报仇。” 刘春凤说:“我这是教训他们,那个娘不打孩子,不惩戒孩子,你打旺旺的次数少吗?旺旺多好的孩子,年年考试都第一,就给你考了个第三,你都用尺子把孩子的手打肿了。” 康怡敏说:“我这是亲娘教训亲儿子,我打他是因为我爱他,我想让他成材?” 刘春凤说:“我这也是行使娘的权利惩戒孩子,没有哪条法律说,亲娘惩戒孩子是合法的,后娘惩戒就是违法的,你知道这仨畜生娃儿多么难整,就像你这样,根本整不住,他们就是有娘生没娘养,少家失教,无法无天,谁的话都不听,祥哥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不能看着,这仨孩子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了,万祥哥临走对我说‘我要去洛阳参加三夏工作现场会,要去三天,这三天你就住在我家吧,帮我管教这仨畜生娃儿,如果你有本事把畜生娃儿捋马顺了,他们接受你这个后娘了,我回来就娶你,如果他们不接受你,把住大门不叫你进,甭说你爱我二十年,就是五十年,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祥哥这话什么意思?他就是故意离开,授权与我,让我帮他管教孩子。” 康怡敏说:“那你就和孩子好好说嘛?他们都不小了,通人性了,只要你讲的有理,孩子会听你的。” 刘春凤说:“我说了啊,这三天我净给他们讲道理了,但是,这孩子和孩子不一样,有些孩子,像旺旺,你说都不用说,孩子就做的好,可是,有得孩子,像咬槽驴,你不惩戒他,把他驯服,他不会听你的,所以这人都说后娘难当,我不感到难当,不就是恩威并施嘛”。 李长锁拉着架子车,顶着火辣辣的大太阳,艰难的走着,路边的嘲笑声,讥讽的声,也灌进他的耳朵,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的心。 “刘春凤,你个二戆子,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这是行使娘的权利,惩戒犯了错误的儿子。” “儿子犯了什么罪?” “罪倒没犯,就是闯了祸,中午放学不回家吃饭,兄弟三个去到河里洗澡捉鱼抓河蚌儿,你们说我该不该惩戒他们?” “该惩戒,这仨畜生娃儿就是不知凶险,这两天下大雨,河涨的很深,昨天还有一个女孩子,在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滑到河里淹死了,如果,这仨畜生娃儿,今天淹死一个,李万祥回来,还不得把你撕吃了” “没娘管教的孩子是畜生娃儿,现在不是了,他们有后娘管教了,你们以后谁再给孩子叫畜生娃儿,我可不答应啊” “刘春凤,你是不是得了母亲臆想症,你啥事干不了,非要去给畜生娃儿当后娘?人家接受你吗?我可是听说,吽瞪眼把你堵到门口不让进,跳蹄骡子诬陷你说你给饭里下毒,咬槽驴更不像话,干脆把你推出去,还在河岸上喊救命,是你把他们推到河里的吧,铜锁铁锁你俩脸上的伤痕咋来的?是不是后娘打的,表弟们不用怕,三和哥给你们主持公道,前面就是派出所,咱这就去报案。” 铜锁铁锁低着头不吭声,长锁说:“三和哥,不能胡说,娘没有把我们推到河里,她做好饭在家等我们,我们闯了祸,娘教训的对,大哥二哥都挨打了,我没有挨,我接受娘的惩戒,自愿拉车的,我以后一定懂事,听娘的话,好好上学,你以后不准叫我咬槽驴了,我是你的好表弟。” “铜锁铁锁你兄弟俩也不像话,你们兄弟仨一起闯的祸,为啥只让小弟受惩戒,你看长锁累的都要吐白沫了,还不下去帮帮她?” 铜锁铁锁要下车,被刘春凤扯住了说:“长锁拉车是娘惩戒儿子”“那铜锁铁锁呢,他们不是你儿子?” “还不是,他们没有认我这后娘呢。” “铜锁铁锁,你俩就是不懂人事,也就是刘春凤这二戆子,愿意给你们兄弟做后娘,你们还不认,你们就是想当孤儿是不是?” 铜锁看看刘春凤,张张嘴,没有出声,又低下头,揉眼睛,眼睛揉的红红的,铁锁站起来,要往车下蹦,被刘春凤拉住,铁锁猛一挣,从车上栽下来,衣服挂在车后的钉子上,“长锁,快停车”刘春凤大叫一声,长锁停下车,铁锁站起来,头上擦破点皮,没有事,春凤吓得脸煞白,铁锁说:“娘,没事,我不疼,我帮长锁推车吧。” “这就对了,铁锁,后娘再不好也是娘,有了娘你就不可怜,姥姥对你说,你亲娘做的不好,撇下你受孤单,她现在可后悔了,姥姥也老了,帮不了你了,春凤是个好女人,她会做个好娘,但这两好搁一好,你也要听话,别惹娘生气啊。” 铁锁点点头:“姥姥,我记住了。” 这时候,一溜儿架子车超过了了他们,架子车上装的都是粪,每一车都有一千多斤,一男一女两个人拉着,一路小跑,要往山上的地里送,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刘春凤说:“长锁,你累不累?”长锁说:“累的大气出不来。”春风说:“我们三个人加起来也就是三百斤,你看看这些送粪的人,每一车都有千把斤,往山上送,那吽瞪眼坡那么陡,五六个人才能把车推上去,如果,你不想上学,就回来拉车送粪。” 长锁没有吭声,他知道这是娘在教育他,不过这也是现实,因为那些拉粪的不都是大人,还有几个孩子,比他年龄还小呢,“不上学就干活,”这就是乡村孩子的养生规则。 不是光人在拉粪,上下寨是先进村,已经有了三辆拖拉机,张三存开着一辆送粪,到了他们面前慢下来:“李长锁,成人了啊,拉着后娘去哪里,肯定不是食品厂。”李长锁说:“我们去上学!存叔,你开着拖拉机送粪累不累?”三存说:“一点不累,这是机械,有动力,不需要人出力,拉的还多,跑得还快,你小子要不想上学,就跟着我开拖拉机吧。”长锁说:“我不跟着你开拖拉机,我要像爹爹一样当干部,管你这开拖拉机的人。”张三存说:“嘿,你小子心胸不小哇儿,那你可得好好上学,这干部可不是谁都能当得。”李长锁点着头说:“我知道了” 张三存又对铁锁说:“要不铁锁跟着叔开拖拉机吧,你小子长胳膊长腿利索,能成为好机械手。”铁锁说:“我也不跟你开拖拉机,我要去当兵,像朝阳叔一样当大英雄,朝阳叔,说我的腿长,跑得快,脑子机灵,是当侦查兵的料,当我中学毕业了,年龄到了,我就去找他他们那部队是特种兵,待遇可高了。” 张三存点着头说:“你小子野心还不小,那特种部队可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铁锁说:“那怕啥,我爹是支书,还有杨大叔是武装部长,要个特种兵的指标算什么?如果你的儿子想当兵,我就找我爹帮他说说。” 张三存说:“你小子都想些什么,当个兵还用找你爹帮忙?马朝阳所在的部队的团长是我的大舅子,我的儿子想当兵就是小菜一碟。” 铁锁无语,铜锁说:“三存叔,我初中要毕业了,可能考不上高中,我跟着你学开拖拉机吧。” 三存说:“你不行,你木讷,身子骨单薄,吃不了这个苦,你得好好念书,春凤有文化,她能辅导你,你一定要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当一个工程师,造更多的更好的拖拉机。” “哦”铜锁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陷入深思。 刘春凤停下话语,站起来,倒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仰着脖子灌下去,咂咂嘴“痛快,康怡敏,你服不服,我把畜生娃儿驯服了,认我做后娘了,长锁嘴甜,铁锁勤快,帮我做不少活。” 康怡敏说:“长锁铁锁年纪小,没啥心眼,容易被你的糖衣炮弹击中,铜锁就不一样了,年龄大,心思重,心中有委屈不给人说,性子又倔,你那些甜言蜜语,小恩小惠,对他不管用,他在祥哥的心中分量最重,铁锁长锁也看他的颜色行事,只要他不认可你,你还是进不了李家的门。” 刘春凤说:“他认我了,还说在他的心中,我早就是娘了。” 俗话说:浇树要浇根,交人要交心,刘春凤要打开铜锁的心结,还真是不容易,这三天她真的是费了不少口舌,道理讲的也真是不少,直到昨天晚上,铜锁才终于被她的诚心所打动,叫了她一声娘。 太阳落山以后,三兄弟放学回来了,大门虚淹着,一推就开了,长锁叫一声:“娘,我们回来了”刘春凤从屋里跑出来,迎着三兄弟笑:“长锁,我的亲儿,娘喜欢你”就上前保住了长锁,铁锁说:“娘,我也是你的亲儿?”春风说:“对对对,都是娘的亲儿,于是一手拉一个,在前面走,铜锁塔拉着脸,跟在后面。” 晚饭过后,铁锁扫院子,长锁帮娘洗碗,铜锁不声不响的坐在桌子边,掏出书本作业,沉默不语。 “铁锁,长锁不干了,这些活娘都能干,你俩也写作业吧。”三兄弟坐在了桌子边,春风说:“你们三个在家写作业,长锁铁锁写完后,叫哥哥检查,全做对了就睡觉。”她又从口袋掏出一块糖,交给铜锁说:“他俩谁字写得好,就奖一块糖。” “娘你去哪儿” “我去你环姨家,让她给剪个鞋样,给你做鞋。” “你早点回来啊” “知道了” 春凤说是早点回来,可是她并没有早点回来,她一直去到十一点多才回来,胳膊肘里夹着一双新鞋子,长锁铁锁早就睡了,铜锁还在看书,春凤推门进去,他抬起头笑笑,春凤说:“他俩都睡了?”铜锁点点头,春凤说:“我说剪个鞋样就回来,你环姨说给凤琪做的鞋有点小了,给你穿可能合适,他没有上成,我在她家上成才回来,穿上试试。” 铜锁接过鞋,穿上,真的很合适说:“环姨,是给我做的吧。”春风说“不是,真的是给凤琪做的,他穿不上,以后我就照着这样子给你做。” 铜锁看着春凤张了几次嘴“凤姑,你待我真好。” 春凤说:“好,你的作业完了吗?我看看。” 铜锁拿出作业让春风看,春风检查的很仔细,题全做对了,春风说:“铜锁,你聪明,这样难得题你都做对了,不过,这个题你用的方法有点麻烦,姑教你一个简单的方法”春凤给铜锁讲了一遍,铜锁试一试,还真简便,春凤说:“锁儿,你聪明,好好学,肯定能考上高中,再考上大学,你的理想是什么?” 铜锁说:“像存叔说的,当一个工程师,造拖拉机,造汽车,再也不叫人拉着架子车往山上送粪了。” 春凤说:“行,有志气,姑可以帮你,姑给你们做饭,洗衣服,你就专心复习,不会的题就问姑,姑是高中毕业呢,辅导你没有问题。” 铜锁说:“凤姑,你是真的爱我爹吗?” 春风说:“真的爱你爹。” 铜锁说:“其实爱我爹的女人不少,但是,一听说要给三个畜生娃儿当后娘,就都打了退堂鼓。” 春凤说:“凤姑不会打退堂鼓,凤姑爱你爹,也爱你们兄弟仨。” 铜锁说:“这话我听够了,我怕-----”铜锁看看春凤欲言又止。 春风说:“铜锁,你有心里话就给凤姑说,不要老窝在心中,你真是太内向了,要开朗一些,你对姑说说你怕什么?是害怕凤姑像铁锁亲娘一样,虐待你?怕你吃、怕你穿,满街追打你?还是像长锁的亲娘一样,啥事都不能为你们干,凤姑不会这样,凤姑向你保证要做个好后娘,关心你们,帮助你们,今天中午凤姑气急了打你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铜锁摇摇头说:“凤姑,你教训我,打我我都不怕,像铁锁亲娘满街追打我不怨她,她是教育我,春娟妈妈不能给我们做饭洗衣我也不怨她,她有病不能干,后娘再不好,也是娘,有了娘我们才不孤单不害怕。” 春风说:“那你还堵住门不让我进,我愿意给你们兄弟做后娘,陪伴你们,关爱你们。” 铜锁说:“凤姑,你是真的爱我爹吗?” 春风说:“真的爱你爹。” 铜锁说:“其实爱我爹的女人不少,但是,一听说要给三个畜生娃儿当后娘,就都打了退堂鼓。” 春凤说:“凤姑不会打退堂鼓,凤姑爱你爹,也爱你们兄弟仨。” 铜锁说:“这话我听够了,我怕-----”铜锁看看春凤欲言又止。 春风说:“铜锁,你有心里话就给凤姑说,不要老窝在心中,你真是太内向了,要开朗一些,你对姑说说你怕什么?是害怕凤姑像铁锁的亲娘一样,虐待你?怕你吃、怕你穿,满街追打你?还是像长锁的亲娘一样,啥事都不能为你们干,根本不尽娘的义务,凤姑不会这样,凤姑向你保证要做个好后娘,关心你们,帮助你们,今天中午凤姑气急了打你了,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铜锁摇摇头说:“凤姑,你教训我,打我我都不怕,铁锁的亲娘满街追打我我也不怨她,她是教训我,春娟妈妈不能给我们做饭洗衣我也不怨她,她有病不能干,后娘再不好,也是娘,有了娘我们才不孤单,不害怕。” 春风说:“那你还堵住门不让我进,你怕什么? 铜锁摇摇头说:“我怕你也会像她们一样,丢下我们兄弟走了,与其得到了又失去,不如根本就没有,心里没有念想,反而过得踏实。” 春凤明白了孩子们堵住门不让她进的真正原因,也有点激动,拉住铜锁的手说:“铜锁,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凤姑都不会离开你们的爹,离开你们兄弟,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年纪大了,叫不出口,但在你心中,我就是娘对不对?” 铜锁点点头说:“在我的心中,您早就是娘,有好吃的您给我吃,衣服破了您给我补,那天晚上,长锁把您推出门外,我和铁锁还埋怨他呢,可是,您不能给我们做后娘?” 春风说:“为啥?” 铜锁说:“再咋说,您也是才貌双全的女人,我爹对我们说:‘貌美的女人不实惠,才高的女人不踏实,刘春凤有貌又有才,只有像马朝阳这样的大英雄才配上她,她应该有好的归宿,虽然马朝阳十年没有音信,那是在执行绝密任务,任务完成了,他就会回来找她,她就会跟着他到部队上去享福,不会在这乡下,守着你们兄弟受苦受累,还落下个后娘的名声。” 春风说:“你爹真的这样说?” 铜锁点点头:“真的这样说,春凤姑你还是走吧,你去找朝阳叔吧,不要为我们操心费力了,我长大了,我不上学了,回家劳动,帮助爹照顾铁锁和长锁,我会做饭,也会洗衣,也能管好兄弟” 刘春凤笑嘻嘻的,她的心释然了,她知道万祥哥喜欢她,孩子们也喜欢她,她说:“铜锁,你不小了,你既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我也给你交心,我不会去找马朝阳,我配不上他,他十年没有音信,说是执行绝密任务,这任务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要是一辈子完不成呢?我可不等他了,我爱您爹,爱你们兄弟,我要抓住眼前的幸福,你学习成绩好,不能辍学,你不是有远大的理想吗?凤姑愿意帮助你实现理想,凤姑把这个家管好,让你爹心无旁骛的工作,让你们兄弟专心一意的学习。” 铜锁拉着春凤的说,双腿慢慢跪下去,终于叫了一声:“娘” 春凤赶紧把他拉起来说:“你这孩子,干什么?你认我这个后娘了?” 铜锁说:“你不是后娘,是亲娘。” 苦娘(十三) 十三 听了刘春凤的叙述,康怡敏还是摇头。 说“你这些雕虫小计谁都能表演,你喜欢李郎,想嫁给他,可是孩子不接受你,你想方设法讨好孩子,一旦你的阴谋得逞了,就会原形毕露,不管怎么说,这后娘难当。” 刘春凤说:“有啥难当的,这人心换人心,只要我把他们当成亲儿子疼着,他们还会不领我的情?” 康怡敏说:“你说的不错,如果你没有亲生的,或许你会待孩子们好,孩子们也会领你的情,可是,你能不生自己的孩子?这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有亲疏之分了,即使你心中把他们当亲生,他们也会和你心生隔阂,要一碗水端平,难,这仨孩子的脾气我知道,你不会有啥好日子过。” 刘春凤说:“你,喜欢李郎,却犹犹豫豫的不肯表态,就是这想法吧,如果让你当仨孩子的后娘,你会一碗水端平吗?” 康怡敏说:“我不会像铁锁的亲娘一样,亲自己的孩子,虐待前面的孩子,但要四个孩子一碗水端平,甚至说像春娟一样,待前面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还亲,我恐怕做不到了。” 春凤说:“怡敏姐,你是个实诚人,这话人人都想,但不说出来,我也想这个事情了,我不要自己的亲生了,我也不会生了,我就把这三个孩子当成亲生养大挺好。” 春凤说着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说:“这是今早邮递员送来的,你看看吧,你看看这马朝阳多不着调,我等他十年他没有音信,偏偏在这节骨眼儿有信了。” 康怡敏打开信读起来: 春凤:你好! 我日思夜想了三千六百个日日夜夜,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你也一样吧,朝英到部队上来了,她告诉我,你还在等我,他还告诉我,十年前你不是逃婚,你是见义勇为,你是为了救表姐春娟才失踪的,也怨我没有等你,我本来有一月的婚假,可是,才一周时间,我就接到部队的急电,回部队了,这一分开就是十年没有音信,我执行的是绝密任务,也是危险的任务,好几个战友都牺牲了,我也几次遇险,苍天保佑,绝处逢生,如今我们完成了任务,回到北京了,我被评为特级英雄,要参加国庆十周年观礼,部队领导问我需要什么?我说:“我最需要乡下的妻子到部队和我团聚,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因为集训紧张,我不能亲自回家接你,部队已经派人去接你和母亲,希望你快点到北京和我团聚,我已经望眼欲穿了。 此致 敬礼! 马朝阳 *年*月*日 康怡敏喜出望外,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刘春凤,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赶紧回去准备去北京吧,马朝阳望眼欲穿了,也是的,他比你大三岁,三十三了,真该有个儿子了。” 刘春凤说:“我不能给他生儿子” 康怡敏说:“你开什么玩笑?女人不给男人生孩子,要女人干什么?再说呢,刘春凤你不是有母亲臆想症吗?马朝阳这样的大英雄,那雄性基因多好,不知有多少风流才女在梦寐一求呢,你赶紧去吧,去晚了就被别人抢走了。” 刘春凤说:“我配不上他?” 康怡敏说:“什么叫配上配不上?这男人他喜欢你了,你就是丑八怪,也能配上他,更何况你刘春凤还是才貌双全呢?你们又是青梅竹马?你和马朝阳的那点事儿,我可都清楚。” 刘春凤说:“我不能给他生孩子,我子宫里长了瘤子,医生说恐怕产生病变,我做手术了。” 康怡敏直愣愣的看着刘春凤:“春凤,你真的这样命苦吗?,不过,也没有什么,只要马朝阳他爱你,你不生孩子,他也不会计较。” 刘春凤说:“他不会计较,我会计较,这样对他不公平,他九死一生才回到北京,娶个老婆是个乡下的女人,还二戆子,先是逃婚,又不会生育,他这大英雄那么好的雄性基因不就白白浪费了,这样的痛苦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的了,你说的不错,自古美人爱英雄,有多少美女在追求他呢,朝英对我说,他五哥的婚姻是由组织安排的,组织帮他找了一个大学生,还是团长的女儿,人家才是才貌双全,出身又高贵,配得上马朝阳这大英雄,再生一双英雄儿女,马朝阳吃了那么多苦,也该享点福了。” 康怡敏说:“像你这二戆子女人真是世间罕见,这么说,我是没戏 了?你刘春凤真的死心塌地的爱李郎,真心实意的给三个孩子当后娘?在这乡下吃苦受累一辈子?” 刘春凤说:“你说的对,李家的舞台上你没戏了,如果你要唱戏,就再找个舞台,反正这世上好男人多着哩,上下寨没有,你就去别处找。” 康怡敏说:“我受你传染了,也得了爱情狂想症,你说的对,这上下寨唯一的好男人被你刘春凤抢走了,我要离开了,我把李郎和孩子们都交给你了,你得把他们照护好。” 刘春凤说:“你去哪儿?” 康怡敏说:“翠枝妹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是杨哥的战友,在洛阳火车站工作,还是个副站长呢,离婚,有一个女儿判给了女方,对方对我的条件还挺满意,这事要成了,我就能到车站工作,孩子也可以到洛阳上学,我觉得这条件还可以,就答应见见,约好了明天相亲。” 刘春凤高兴地跳起来“好呀,我陪你去吧。” 康怡敏说:“你不嫁了?” 刘春凤说:“是呀,咱俩这好事咋就撞了车,难道这七月初七就是个好日子,我要成亲,你要相亲,但愿咱这有情人都成眷属吧。” 刘春凤高高兴兴的走了,康怡敏感到十分的疲累,回到屋里和衣躺在床上,一声雷,一道闪电,紧接着就下了一阵猛雨,凉风从敞开着窗户吹进来,闷热的空气变得凉爽,蚊蝇也躲起来了,虫鸟也安静了,康怡敏沉沉的进入梦乡,这一夜她睡得很香,香的连梦都不做。 一觉醒来日头已经挂在榆树稍上了,她坐起来,并没有立刻下床,而是靠在床头想事情,这也是她的习惯,遇到大事没有人帮她拿主意,就是自己坐在床头想啊想啊,想清楚了就去做,不管是对是错都由她自己担承。 要不要去洛阳相亲? 康怡敏其实还没有拿定主意,去吧,她对上下寨还有点恋恋不舍,这里有她喜欢的万祥哥,就是不能和他结婚,能经常看看他也够了,这里有缝纫社的这些好姐妹,和她们在一起工作,很轻松很快乐,还有公爹,十分的怜惜她,时时处处为她考虑,如今公爹老了,如果自己带着孩子走了,谁来照顾他呢?特别叫她难怅的是儿子,这张旺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心思缜密,他很可能不愿跟着她去洛阳,撇下儿子她怎能放心。但是,再反过来想想,自己留在上下寨已经没有意思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亲事如果能成,自己就能到洛阳工作,儿子也能到洛阳上学,待安定下来,就把公爹也接到洛阳,让他老人家也享点福,如果他不想去,自己就多回来看看他,多给他一点钱,也算是尽了孝道,康怡敏下了床,坐到梳妆台前,既然要相亲,就得把自己打扮的鲜亮点,她对着镜子梳头,看见了几根白头发,心里一凉,“老了,老了,青春的脚步太匆匆。”她将镜子反过来,里面是她和丈夫的结婚照,丈夫微笑着看着她,她说:“明哥,我想带着孩子重回洛阳,你觉得合适吗?” “当然合适了,时间不早了,赶快走吧。” 刘翠枝接着她的话头,进了屋,康怡敏闹了个大红脸说:“翠枝妹, 你真是个热心人,你不是得给李支书照护事情吗?” 刘翠枝说:“巴结领导的人多,李家院子里挤满了人,连县长都来了,有我没我都行,你的事情比他的事情重要,人家男方催的紧,咱赶紧走吧。” 康怡敏和刘翠枝结伴走在街上,看见刘春风坐着架子车,由三个儿子拉着游街,刘春凤说:“刘主任,你耽误一会儿,帮我和祥哥做个证婚人,也就是个把钟头,耽误不了怡敏姐的事情。” 康怡敏说:“翠枝妹,你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我在家中等着你,二戆子,祝你新婚幸福!” 刘春凤喜气洋洋地说:“祝你相亲成功!” 人世间的事情也就是差这一会儿,就有了截然不同的结果。 康怡敏回到家,坐在大榆树下择菜。 门吱呀一声开了,马朝英走了进来。 “怡敏姐,你好清闲呀!” “是朝英妹吗?你工作那么忙,咋有闲工夫来看我?你可是无事不蹬三宝殿,多长时间没来了?” “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事还不是小事,听说你要去相亲了?” “这要去呢,刘春凤那二戆子把刘主任拉走了,要去给她做证婚人,你是春凤的好朋友,咋没去参加她的婚礼” “我是想参加,可是,你的事情比她重要。” “你们咋都这样说呢?” “谁这样说?” “翠枝嘛,她也说我的事情比他的事情重要。” 马朝英说:“我和她的目的不一样,她是为你的幸福着急,我是为孩子的未来着急。” 康怡敏说:“咋了,旺旺有事了,毕业考试考过了吧,他成绩咋样?第几名” 马朝英说:“不咋样,倒数第三名,语文不及格。” “啊”康怡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朝英,你不要给我开玩笑,你说旺旺考不了第一名,这我信,是第三吧?看我回来咋收拾他。” “就是倒数第三,语文不及格,作文是零分。” 康怡敏从朝英手中接过卷子,目瞪口呆,语文卷子得分真的是五十九分,作文是零,一大张白纸,只写了一行字:“天要下雨,娘要嫁,她要走,我有啥办法?” 朝英说:“毕业考试过后,要考高中的学生,都回学校补习,准备应考,旺旺这两天没有上学,老师找他谈话,他说他不愿意考高中了,老师这才反映到学校来,旺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是个好学生,如果考不上高中,可是可惜,明贤哥只留这一棵独苗,我们不能看着他自暴自弃。” 康怡敏怒气冲冲的推开公爹的门,没看见公爹,却看见旺旺撅着屁股正在吹火,昨夜下了点小雨,柴火有点湿,锅灶里冒着浓烟,呛得他直咳嗽,锅灶上撴的是一个砂锅,里面熬得是药,康怡敏当时太生气了,她不问青红皂白,抽出一根烧火棍,就朝旺旺的屁股上打过去,旺旺冷不防挨了一棍儿,扭过头看是娘,也恼了,跳起来夺娘手中的棍子,大声嚷叫:“你,有啥资格打我?” “我是你的亲娘,你不好好学习,我就得管教你。” “你不是我亲娘,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不是想当洛阳的市民吗?你去呀,没有人拦你?但是,实话撂到这儿,你愿上哪儿是你的自由,我不跟你去,丢人现眼,我没脸见老师见同学,我不上学了,我回家劳动自己养活自己。” 康怡敏更生气了,她的一片苦心不被别人理解也就算了,连儿子都埋汰自己,“娘怎么丢人现眼了?娘想去洛阳也是为了你?你不求上进,自暴自弃,你对得起娘吗?” 张旺斜睨着母亲:“我就是不求上进,我就是自暴自弃,我为啥要对得起你?你为我做过什么?爷爷病在床上不能给我做饭你知道吗?考场上想起你的事我就心烦意乱你知道吗?同学们都嘲笑我讥讽我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的心中只想着你的幸福,你不是要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康怡敏怒不可遏的举起棍子,朝儿子抡过去,不过,这一棍没有打到儿子的屁股上,而是,打到了公爹的后脑勺上,爷爷在屋里听到孙子在嚷叫,跑了出来,正看见儿媳妇举起棍子打孙子,扑上去大吼一声:“不准打我的孙子”,要夺儿媳妇手中的棍子已经来不及,就扑到孙子的身上,爷爷的头被打破了,鲜血直流,晕了过去,康怡敏吓傻了,站在那儿不知道该咋办,旺旺爬起来,背起爷爷朝村卫生所跑去,卫生所并不远,爷爷的伤也不重,汉奸医生马三爷医术高明,他手脚麻利的给洗了伤口,缝了三针包扎好,人也醒来了。” 康怡敏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干爹,人咋样?” 马三爷说:“没多大事儿,我给包扎好了,人也醒了,到底是咋回事?” 康怡敏松了一口气,低下头说:“都是我不好,朝英今早到我家,说旺不好好学习,成绩不好,我教训他,爹去护-----” 马三爷叹口气说:“这算啥事,你公爹虽然伤不重,但他的心病很重,你回去吧,给我们做点好吃的送来,让他在我这住一两天,我帮他调理调理。” 苦娘(十四) 十四 康怡敏心烦意乱的进了家门。 看见刘翠枝坐在院子里等自己,“怡敏姐,你上哪里了?说是个把钟头,你看看都啥时候了,快走吧,再晚就没有车了。” 康怡敏咬着嘴唇,仰脸看天,半天才吹出一口气:“对不起,都怨我”,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刘翠枝说:“咋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变脸了?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心里翻盘算了?不想去相亲了?” 康怡敏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刘翠枝听,刘翠枝蹦脚搓手:“这就这么巧?就是个把钟头,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这张旺也太不像话,娘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炖炖给你吃了,你还这样埋汰你娘,我去说说他。” 康怡敏说:“今天去不成洛阳了,干爹说我公爹心病老重,让他在他那儿住一两天调养调养,我给他们做点好吃的送去。” 刘翠枝说:“我给对方回话,过几天也不迟,他都离婚三年了,你也单身十几年,好饭不怕晚,不差这三五天,等你公爹病好了,旺的思想通了,咱再说这事。” 康怡敏做好饭掂着,到了干爹的卫生所,推门进去,把饭放到外间诊室的桌子上,坐在椅子上,听见干爹和公爹在卧室里说话,贸然进去不好。 “四犇哥你得好好吃药,你这病也不重,肠胃发炎还有点伤风,我这刚进了一批西药,是朝阳在部队的医院帮我搞得,就是县医院也得有计划,才能进到这样的好药,这庆大霉素的效果可好了,我给你打一针吧。” “我不打,花那闲钱干啥?” “不打针也行,这白药片也很好,你吃几片,伤口就不会感染,好得快。” “我不打针,也不吃药” “你这倔老哥,有了病不打针不吃药,等死?” “就是等死,我活够了。” 马医生严肃的说:“四犇哥你啥意思?是不是怡敏对你不好,你生气?还是她想再走一步,你心中不痛快?把你心中的委屈给兄弟诉诉,怡敏虽是我的干闺女,但我的话她也听。” 屋里静下来,好一会儿没有声音,康怡敏站起来,掂起饭缸儿就要进去,公爹又说话了,康怡敏站着听。 “马医生,都说你医术高明,你能给兄弟开个法儿吗?叫兄弟死的一点不痛苦。” “有,我这儿有安眠片,你只用吃上二十来片,睡到床上,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那不行,到时候医生一解剖尸体,发现我是自杀,就会追究责任,会把媳妇连累了,” “那你吃了药就去跳河,别人会说你是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 “那也不行,到时候我的尸首被河水泡胀了,成了大头鬼,会把孙子吓坏的,我可不想让孙子晚上做噩梦,吓得大呼小叫。” “那你就绝食吧,住我这儿,不吃不喝五六天,就驾鹤西行了。” 张四犇坐起来说:“那也不行,我闻见媳妇做的酸汤鸡蛋面了,真香,我可不能当饿死鬼。” 马医生笑了:“这不就是了,你说到底,也就是不想死,好死不胜赖活着,你说说吧,你为啥想死?媳妇对你不赖,孙子也恁优秀,放着好日子不过,却想着死,这里面一定有说不出口的难怅,给兄弟说说吧,别憋在心中,你难受,别人更难受。” 张四犇说:“如果我死了,媳妇和孙子就干练了,我活着就是个累赘,你知道我是咋受伤的。” “媳妇打的呗,” 马医生把一个白药片放到张四犇儿的手中说:“如今全上下寨都知道了,马康怡敏是个恶媳妇,把老公公打的头破血流,天气这么热,你不吃药,伤口发了炎,得了败血症,你死了,她可就成了杀人犯了。” “实情不是这样的?”张四犇儿把药片放到口中,渴了一口水咽下去说:“媳妇对我好,我是为了护孙子才受了伤。” 马医生说:“怡敏都告诉我啦,她想再走一步,不光是为她自己,也是为儿子和你这老东西,她想去洛阳,再把孩子也带过去,安顿下来再把你也接过去,你们一家做洛阳市的市民不好?非要在这乡下受苦?张旺这兔崽子,你知道他干了啥事?你龟孙子不愿意让娘嫁,你就说嘛?玩这把戏,他在毕业考试的卷子上写了一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她要走,我有哈办法?”老师给他零分,也是朝英多管闲事,告诉了怡敏,把怡敏快气死了,她才去教训儿子,娘打孙子爷心疼,你替你孙子挨打也应该,你说说,你对这件事有啥想法,旺旺就是个浑小子,他这样做,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屋子里又沉默了。 康怡敏撩起门帘走进去,“爹,我做了鸡蛋酸汤面,还有烫面油馍,你俩趁热吃吧。” 张四犇饿极了,从媳妇手中接过饭碗,马三爷说:“我还不咋饿,过一会吃吧,怡敏你好长时间没来看干爹了吧,来了,就和爹说说话,”康怡敏看着公爹,公爹说:“你父女俩去外间说说体己话吧。” 女儿见爹话语稠,她说说,爹劝劝,父女俩絮絮叨叨,一直说到太阳偏西,公爹说:“怡敏,你不能再说了,赶紧回去吧,旺该下学了,我今晚不回去了,让他和你作伴吧,你们母子交交心,把心中的疙瘩解开。” 康怡敏踏着落日的余晖回到家,门虚掩着,她吃了一惊,难道是自己忘了锁门?进的家门看见儿子坐在院子的树荫下写作业,饭也做好了,晾在石桌上,儿子见母亲进来,抬起头不好意思的笑笑,他知道自己错了,母亲没有吭声,坐在石桌边,端起晾着的汤喝了几口,旺旺也拿起馍吃起来,看见母亲的碗里的汤喝完啦,就接过碗又给盛了半碗,娘的气消了,看着懂事的儿子,她反而有点自责,说真的,自己该满意了,比起村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孩子,譬如说咬槽驴李长锁,翻天鹞子马长兴,这旺旺算是好的了,学习不让自己操心,不打架、不骂人、很少给大人闯祸,缝纫社的姐妹们都羡慕她养个好儿子,“长得排场,聪明能干,知道心疼娘”康怡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的笑容,儿子看着娘的脸上有了笑意,知道娘不生自己的气了说:“娘,我错了。”母亲挥挥手,“不说这糟心的事了,快点吃饭,这院子里太热,吃完饭到堤上凉快。” 儿子陪着娘来到堤上,娘坐在柳树下的大石头上乘凉,儿子下到河里洗澡。 七月七,天上牛郎会织女,洛河边的大树下,坐着一对对的情侣,或喁喁私语,或低吟浅笑,那些风言****不时地传入她的耳朵,叫她心跳脸红,心烦意乱,她站起来招呼儿子: “不洗了吧,和娘回家。” 儿子穿好衣服,来到柳树下,和娘挤到一块大石头上,头靠在娘的肩上:“娘,你是不是看到别人都成双成对的,你难受,不要难受,这不是有儿子陪着你的吗?” “这咋能一样,母子情再深,也代替不了夫妻情,娘孤独啊。” “那你明天就去洛阳相亲吧。” “你思想通了,愿意和娘去洛阳?” 张旺把头从娘的肩头挪开说:“我思想老通着哩,这水向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连鸟都捡高枝窝呢,娘给我找个有钱有势的后老子,让我到城市里享福,我还不愿意?我难道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吗?我做梦都想到洛阳中学上学呢,那是我亲爹待过的地方,我就想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像亲爹一样,做大学问家,当尊贵有体面的人。” “那你明天和娘一起去洛阳吧,帮娘看看,可以了就定下来。” “我不去,我走了,爷咋办?” “爷在你外公那里呢,他说你爷的伤不重,心病有点重,让你爷住两天,他给你爷调理调理,你爷的病就好了,等咱母子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爷去洛阳享福。” “娘,你知道我爷的心病吗?他活不成了。” 康怡敏在儿子的肩头拍一巴掌,“你胡说,你外公说你爷就是肠胃发炎,有点感冒,你朝阳舅从部队的医院里,给他搞了一批西药,青链霉素的效果可好了,他说给你爷打几针,再吃几片药,养个一半月就好了。”张旺摇着头,“爷不会好了,他说他想死,他说他活着是咱娘俩的累赘。”康怡敏又拍儿子一巴掌,“你胡说,你爷可不是累赘,他是咱母子的恩人,没有你爷咱娘俩可是活不到今天。” “咋活不到今天?” 康怡敏抬起头沉默了好一会说:“这事也该让你知道了,你的亲爹叫张明贤,是被日本的飞机炸死的,娘在昏迷中把你生下来,老祖爷也气死了,临终交代你爷,说你是张家唯一的血脉,就是倾家荡产都得保住张家的血脉,可是要保住张家这点血脉谈何容易,张家是个大家族,咱这一门是财旺人不旺,其他几门是人旺财不旺,那些兄弟子侄都在惦记着咱家的这点财产,你亲爹以大妻不会生孩子为由,又娶了二房,已经触犯了族规,如今重孙子和老太爷同一天死去,足以证明是遭到了神灵的惩罚,族长找来算卦先生,算卦先生说,这个孩子是天上的恶煞下凡,没生下来就克死了亲爹和老祖爷,日后还会给张家惹下更大的祸端,要趁早斩掉煞气,才能保张家家族平安,其他的弟兄子侄儿也趁机发难要把你扔到洛河里喂王八,是你爷费尽了口舌,说好话,求人情,将洛河边的一百亩好地让出来,分给了族中的叔伯兄弟们,又给族长送了一份厚利,才保住了你的命,所以,你一定要对你爷好。” 旺旺嬉笑着说:“我爷只是我的恩人,就不是你的恩人?这故事我也听村里的人讲过:“说娘你那时候,没有容身之地,洛阳回不去了,南京的家也遭受灭门之灾,上下寨更没有你的安身之所,张家不接纳你,族长撺掇大娘当好人,劝你留下孩子再走一步,她愿留在张家将俺养大,来继承张家的祖业,平心而论,大娘的心意是好的,可是你不愿意,你是咋说的?” 旺旺娘说:“我说,张家不容我,我就带着孩子走,哪怕提篮要饭也不能扔下孩子,娘实在是太刚烈了,我抱起你就跑,你爷闻信就追,追到诗圣桥上,老杨正在站岗,帮你爷拦住了娘,对我说“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小媳妇抱个不满月的孩子,怎么活?就是走,也得把孩子养的大些,找到了好人家再走,娘我坚决不回张家,你爷去找你外公商量,你外公答应收留咱母子,娘带着你住舅家,但你舅家日子也艰难,你爷将岭上的一百亩旱地给马家,算是给娘的家产,唯一的条件是:“媳妇无论是走还是留,孩子都必须姓张。” 旺旺说:“爷爷对咱母子可是最好了,如今他老了,身体又不好,咱母子却要丢下他,去享福,村里人会怎么说我们。” 旺旺娘说:“谁说丢下他不管了?咱到洛阳安顿下来,就来接你爷,也到洛阳享清福。” 旺旺说:“娘,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他是真心爱你吗?他的条件那么好,为啥不在洛阳找个好的,他为啥要离婚?他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不养,会愿意为别人养孩子?还有爷爷,世上那见过儿媳妇带着老公公改嫁的?如今生活困难,缺吃少穿,亲娘都把亲孩子放到大路口听天由命,谁会愿意帮你养老的养小的,到时候洛阳呆不住,上下寨的家也没有了,咱母子可咋整。” 旺旺娘说:“你这孩子,心不用在学习上,你都想的是啥事?这些事都是大人的事,不是你小孩子考虑的。” 旺旺说:“别人家的孩子是不用考虑这些事,可是,我不行,我没有爹,娘又太实诚,我不考虑不行,考场上我就在考虑这事,下课铃响了,我的面前还是一张白卷,老师说不准交白卷,我就写了那样一句不着调的话。” 旺旺娘的心有点热乎,儿子确实是懂事,想想自己不问青红皂白就教训儿子,有点内疚说:“旺,你是娘的好儿子,娘不该打你,向你道歉。”旺旺说:“你教训儿子是应该的,不用道歉,你不该把爷爷打的头破血流,你要向爷爷道歉。” 旺旺娘说:“我不是故意打你爷,是他来护你,误伤的。” 旺旺说:“爷爷为啥要护我?” 旺旺娘说:“你是他的宝贝孙子,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最爱的人,就在他的心肺上挂着,我打你他心疼。” 旺旺说:“娘你说的不对,你才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最爱的人,爷爷说,你就在他的心尖上供着,你走了,他的心就死了,这心死了,人也就死了,所以说爷爷他活不成了。” 儿子的话触到了娘的心痛处,她捂着脸半天不吭声,她感到心跳的很快,脸也有点发烧说:“儿子,你说的是啥话?” 旺旺说:“娘,你甭装了,爷爱咱母子有错吗?你甭听村里那些长舌妇嚼舌头,有儿子为你撑腰,谁再敢胡说八道,我揍她。” 旺旺娘说:“村里没人说闲话,都知道我和你爷清清白白的,我们分了家,井水不犯河水,见了面话都很少说,你爷明白,还劝我再走一步,和你万祥叔这事不成,他还有点遗憾,现在能到洛阳去,他肯定也愿意。” 旺旺说:“就是因为你要去洛阳,我爷才想去死。” 苦娘( 十五) 康怡敏做梦也想不到,她想去洛阳,公爹会以死明志。 旺旺确实是个心思慎密的孩子,他表面上反对娘再嫁,其实心中也渴望着有个老子,爹的精神娘的胆,没有那个孩子愿意做孤儿,李家的三个孩子希望有个娘,旺旺也羡慕他们有个好爹,这心思一般的人不会知道,但是有一个人知道,就是杨大叔,老杨有个战友在洛阳火车站当站长,离婚三年了,说的茬儿不少,不能成,听了老杨介绍康怡敏的情况,倒很满意,老杨托刘翠枝做媒,翠枝知道怡敏姐恋着万祥哥,这事怕不成,但又不好推脱,就说:“怡敏姐守了十几年了,她倒是想再走,可是,舍不下孩子,旺旺就是个混小子,不肯跟着娘走,怡敏姐也害怕给儿子找个后老子受委屈。” 老杨是什么人,他是个在千军万马中拔白旗的英雄,他在战场上能拔了敌人的白旗,在情场能拔了情敌的白旗,他对刘翠枝说:“这张旺算什么?我一定能拔了浑小子的白旗,做通他的工作,战友催的紧,这事儿一定要办成。” 杨大叔和张旺聊的很投机,张旺在心中敬佩杨大叔,他的心中也有英雄情结,还有就是杨叔救了他们母子的命,想当年在诗圣桥上,是杨叔拦住了娘,劝回了娘,否则,在那兵慌马乱的年代,桥对面就是rb人的碉堡,娘一个年轻的女子,自已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恐怕真的活不下去。 杨大叔开门见山:“旺,你这浑小子,为啥反对娘给你找个后老子?是怕后老子打你的屁股吧。” 从小没见过爹的旺旺,听着杨大叔这半开玩笑的话,心里产生了一种渴望,他想给杨大叔叫一声爹,他知道杨大叔不是拿他开涮,而是和万祥叔伯伯一样对他好,是真心实意的想帮他,也就说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巴不得娘给我找个后老子,我好羡慕杨柳风他们兄妹有你这样的好爹。”杨大叔说:“那你娘和万祥伯伯好你不愿意,还埋汰你娘,这下好了,李万祥要和刘春凤结婚了,把你娘闪哄了,你小子也没有后爹了。” 张旺说:“万祥伯伯的条件不好,他有三个儿子,我娘带着我过去过不成,三个畜生娃儿难整治,会欺负我,万祥伯伯肯定偏爱他的亲儿子,我不但没有得到后老子的爱,还搭背上娘亲,这事情我可不愿意干。” “这么说,如果给你找个条件好的后老子,你就愿意了?” “啥条件?” “到ly市当市民?” “真的?” 杨叔说:“他是我的战友,也在战斗中受过伤,现在是洛阳火车站的站长,工资高,权力大,离婚三年了,一个女儿跟了女方,如果你愿意认他做后老子,他就把你娘俩的户口转到洛阳,你娘可以在车站工作,你也可以上洛阳中学,这么好的条件,你小子可别错过了。” 旺旺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真会有这样好的后老子?别的不说,能到洛阳中学上学,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他的亲爹就在洛阳中学工作过,娘经常给他讲亲爹的故事,说亲爹就是一个大学问家,尊贵而又体面,或许就是遗传,张旺和张明贤一样,有很严重的名利思想,但是,他也知道,像他这种情况,没有人帮助他,他就是再努力,也不能出人头地,有奶便是娘,有钱就是爹,张旺的思想通了,翠枝这才给怡敏姐提亲,怡敏姐也觉条件不错,愿意去相亲,说是相亲,也就是个行式。 毕业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旺旺上晚自习回家很晚,因为老师说:“洛一高教学质量最高,也最难考,我们班能考上一个就不错了,如果这毕业考试,谁能考年级第一,学校可以直接保送。”张旺觉得自己成绩不够稳定,不是总考第一,有时会第二甚至第三,这样的话,有可能考不上,他要努力,晚自习后还留在教室里复习,一直到全校都熄了灯,才回家。 走进家门,旺旺看见爷爷坐在院子里等他。 “怎么回来这么晚?” “晚自习后我又加了一会班儿。” “明天毕业考试,你有把握考好?” “有把握,老师说谁能考年级第一,学校会直接保送洛一高。” “好好好,如果你能考上洛一高,爷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爷可以放心走了。” 旺旺不解的问:“爷爷,你要去哪儿?” 爷爷说:“去陪你爹,你爹他这一段老打搅我,我老梦见一个孩子站在门口哭,说他想爹,你杨叔给你说了吧。” “说啥?”旺旺明知故问 爷爷叹口气:“你小子长大了,不肯给爷说心思,但你心中想什么爷知道,你不就是想有个有钱有势的爹吗?你跟着娘去吧,去到洛阳当市民,不用在这乡下跟着爷受罪了。” 旺旺说:“人家这条件不错,等我和娘安顿下来,就来接你去洛阳享清福,不在这乡下受苦了。” 爷爷说:“旺,你不小了,该替你娘想些事情了,你娘她实诚,爷这心中老忐忑。” 旺旺说:“您忐忑什么?” 爷爷说:“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他是真心爱你和娘吗?他的条件那么好,为啥不在洛阳找个好的,他为啥要离婚?他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不养,会愿意为别人养孩子?还有爷爷,世上那见过儿媳妇带着老公公改嫁的?如今生活困难,缺吃少穿,亲娘都把亲孩子放到大路口听天由命,谁会愿意帮你娘养老的养小的,到时候洛阳呆不住,上下寨的家也没有了,你们母子可咋整。” 旺旺说:“这事情是杨大叔说的,杨大叔不会骗咱们,他只要对娘好,我就认他做后老子,我这么大了,不害怕他,他带我不好,我就住校,爷你如果不愿意去洛阳,就给你钱,你在乡下过,我和娘会常回来看您。” 爷爷说:“好男人能屈能伸才能干大事,张良能忍受“胯下之辱,”韩信接受“嫖母馈饭”,乞丐如果不接受“嗟来之食”,他就得饿死,旺你有才,爷想把你供出来,可是爷没有力量了,你跟着娘去吧,好好巴结后老子,他有钱也有权,能帮助你实现宏图大志。” 旺旺说:“爷的恩情比山高,等孙子功成名就了,一定孝敬爷爷。” 爷爷说:“不必了,爷爷要去了,爷爷活着就是你和娘的累赘,如今你和娘有了归宿,爷放心了,你爹孤单,爷得去陪他。” 爷爷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旺旺说:“爷,你可不能死,你一辈子受苦受累全是为了我们母子,你得好好活着,等着过好日子。” 爷爷说:“我的好日子过完了,我不能活了,爷这心有点小,不像你小子胸怀天下,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也不像你的亲爹,立志读遍天下书,做最著名的学问家,爷的梦想就是在这乡下的小院子里,守着最亲最爱的人过安逸的日子,爷这心中装着三个人,左心室是你爹,右心室是你娘,心尖上放着你,你爹走了,把我的左心室撕碎了,但是,因为还有你和你娘给爷精神气,爷爷才能活下去,如今你们母子也要走了,我的心全撕碎了,这没有心的人还能活吗?爷走了,你和娘就干练了,好好上学,等你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了,只用在爷的坟头上压一张白纸,烧两柱香就行了。” 旺旺知道大事不妙了,拉着爷爷的手哭起来:“爷,你不愿让孙子走,孙子不走了,我不去洛阳上学了,我就守着你,我长大了,我能劳动养活你” 爷爷是真的想死,不是威胁孙子,他就是想自己死了,“让媳妇孙子干干练练,无牵无挂的去洛阳过好日子。”他想的办法也很不错,他想死的不咋受罪,也不让别人知道他是自杀,他在酒里放了巴豆,一夜就拉了七八回,好汉擱不住三瓟屎,老年人最害怕破肚,像他这情况也就是三五天就斃了。 第二天是毕业考试,爷爷睡在床上起不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说:”爷不能给你做饭,你去堤上的包子铺买几个包子吃了,好好考,一定考第一,让学校保送你到洛一高上学。” 考场上,旺旺写不成字,他是心烦意乱,脑子里出现的净是爷爷疼爱他的画面,到了下课的铃响了,他的卷子才写完一半,作文一句也没有写,老师不收他的卷子说:“哪怕写一句话也行” 他就写了那句不着调的话。 “别再说了,我们回家睡觉吧。”娘站起来走了,儿子紧随其后,进了屋。 娘说:“你过去吧,娘累了,想睡了。” 旺旺站着不动:“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娘沉思一会儿,就将外间的小床整理干净:“你就在这小床上将就一夜吧。” 旺旺一骨碌睡下,头粘住枕头就酣然入梦,这睡在母亲身边的感觉真好。 旺旺娘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中像过电影,一幕幕的都是她和公爹的事情,他们这一对苦命的人,一个失去亲夫,一个失去亲子,使孩子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相依为命生活了十几年,点点滴滴的情愫在心中凝聚,公爹说把她装到心里,她离开了,他的心就死了,而她呢?她也一样依恋着公爹,如果公爹因为自己死了,她的心也会碎的,天要亮的时候,她朦朦眬笼睡着了,她做梦了,这梦其实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七月初三那个炎热的夏日,马康怡敏挺着大肚子,傍着丈夫张明贤的胳膊来到会上,看见公爹在会上买粉条,她甜甜的叫声爹,公爹笑吟吟地望着她的肚子:“媳妇就是这几天了吧?一定要生个孙子啊” 她的脸红了,笑着说:“爹喜欢孙子,如果生个孙女呢?你不喜欢?” 公爹笑容满面:“哪能呢?孙子孙女都喜欢。” 明贤说:“爹,我们该回洛阳了,你也和我们去洛阳耍两天。” 公爹说:“行,你们先走,我把这粉条买完,也就三五天的光景,就和老大一块儿去洛阳。” 明贤说:“你带她干啥?多尴尬” 爹说:“尴尬什么?不管咋说,你们也是十几年的夫妻,她也是忠厚人,你没有好好待她,她不怨你,知道怡敏怀了孕,也很高兴,不管咋说都是张家的根苗,你们不在家,老的小的都是她照顾,她说:“怡敏没有亲人,女人坐月子是大事儿,娇养不好会落下月子病,到时候我去洛阳侍候她,怡敏,你没有亲姐妹,就把她当成姐姐吧” 康怡敏点点头:“我会的” 太阳火辣辣的挂在天空,空气十分的闷热,爹催着他们回去,“赶紧回家吧,这会上太乱也太热。” 丈夫明贤却发了孝心:“爹,让我帮你看会儿粉条摊子,你去大树下吃碗凉粉,喝杯凉茶吧。” 公爹离开了粉条摊子,她也去到不远处的丝线摊子前。 一声炸雷,她抬头看天,并不是响雷,而是一架飞机从头顶上掠过,丢下一颗炮弹,在人群中爆炸,她看见自己的丈夫倒在血泊中,她惊叫着跑过去,看见丈夫身首异处,她抱起丈夫的头安到脖子上,奇迹出现了,丈夫睁开眼对她说了一句话:“爹和儿子交给你了”就断气了,她也昏死过去了,三天后醒过来,生下了儿子,但是,她也失忆了,她是如何嫁给明贤的,明贤是如何死的,她又是咋生下儿子的,这一段记忆就是空白,几十年了,就是想不起来,如今它都还原到了她的梦里,她披衣下床,开门走到院子里,坐在石榴树下,一只梅花鸡跑过来蹾在她的脚边,这只梅花鸡是那只梅花鸡的孩子,如今长得和那只梅花鸡一模一样了,每天都下一只鸡蛋,和别的鸡不一样,和她特别亲,形影不离的跟着他,她抱起鸡,轻轻的抚摸着说:“丈夫把爹和儿子都交给我了,我没有好好待承爹,如果爹就这样死了,我康怡敏死后有啥脸面去见丈夫。”梅花鸡轻轻的啄着她的手,痒痒的很舒服,她在心中默诵着丈夫送她的爱的箴言:“爱是一片森林,会蓬勃旺盛,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也会被风暴摧折,枯萎凋零,但是这一棵爱的大树倒下了,还会有另一棵蓬勃旺盛,爱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溪流,永远不会干涸,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个爱,再去寻找一个,只要我们的头顶有爱的阳光普照,心中有爱的雨露滋养,只要我们不停地播下爱的种子,去精心的护养它,爱就永远不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她自言自语的说:“我康怡敏真的太贪心了,我的身边有两个男人全心全意的爱着我,护着我,我还不满足?还要去寻找什么幸福,不找了,就守着公爹和儿子过日子吧。” 天亮了,她站起来。 她没有进灶房生火做饭,而是拿起镢头破墙,儿子听到响声也起来了,看见母亲狠命的打墙,就跑过去夺了娘手中的镢头:“娘,你生儿子的气,就打儿子两巴掌吧,给墙较啥劲?它又没惹你生气。”康怡敏说:“娘,谁的气都不生,就是生自己的气,这院中有了墙,一家人变成两家人,心中有了墙,就断了血肉亲情”旺旺说:“那让我把这墙破了吧,你给我做饭,我要饿死了。”娘做饭,儿子破墙,用架子车将砖头瓦块儿运走了,又用埽帚将院子扫干净,娘把饭做好了,儿子终于又吃上娘亲手做的饭了,高高兴兴的说:“娘,你要去洛阳就去吧,我在家中照顾爷爷,有空我和爷爷就去洛阳看你。” 娘也笑着说:“我不去洛阳了,就在这院子里守着你和爷爷过幸福安逸的生活?” “真的” “真的” 旺旺高兴地跳起来,抱住娘的头,亲娘一下。 娘也抱着儿子的头,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说:“真的,快点吃饭,吃过饭,拉上架子车去你外公哪儿将你爷爷接回来。” 苦娘 (十六) 1962年的春天姗姗来迟,清明节都到了,天气还是暖和不起来,春节过后,就没有几个好天气,太阳公公像怕冷似得,好不容易露个笑脸,没多久就被湿冷的云团裹住了,三天雨,两天雪,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下着,把天空洗得倒是怪清凉的,因为温度低,植物长得不够繁茂,嫩树叶儿依然很小,田野里的麦苗也不够茁壮,就像营养不良的人们,面黄肌瘦,软软的贴着地面,不肯站起来,果树的树冠也很小,阴影很淡.,杏花桃花梨花都在花期遇到了连阴雨,没有绽放就被打落了,枯黄的原野虽然变绿了.但新绿的叶子在枯枝上长的毫无生气,阳光偶尔会温柔地对每个人微笑,鸟儿也会一边歌唱一边飞翔.,零零星星的野花在田埂上开放着,红的花,白的花,紫的花.像天上稀疏的星星,让人眼前一亮,“毕竟是春天了,希望总会有的”。 清明节的这一天,康怡敏早早起来了,吃过早饭,换上素净的衣服,擓着一个竹篮子,来到洛河边,给丈夫上坟,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康怡敏神情黯然,拿着铁掀将丈夫坟头的杂草除尽,把一张白纸压到坟头,然后将篮子里的贡食也摆出来说:“贤哥,你吃吧,本来应该是你的儿子来给你上坟,可是旺旺马上要考大学了,功课很紧张,不能来给你上坟,你要看着儿子,保佑儿子能考上一个好大学。”雨好像停了,湿漉漉的烟雾,轻柔地滋润着大地,淡红色的太阳出来了,,天气晴朗,空气也特别清爽,康怡敏深深吸一口,甜丝丝的,像喝了蜜一样,郁闷的心情也好起来,她看见坟地里长着不少的灰灰菜,如获至宝:“这灰灰菜摊煎饼烙菜馍最好了,旺,儿子,你有口福了,娘多薅些,掺到玉谷面里,多给你烙些饼,下午就给你送到学校。”因为地下湿滑,人们无法下地干活,都在家中呆着,孩子们也被大人关在家中,不准到街上乱跑,这是因为生活困难,孩子活动量大了饥的快。 田野上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大人㧟着篮子,拿着铁锨,匆匆忙忙的来到山上或河边,给亲人们上坟压纸,然后不急着回家,在山卯河畔逡巡,挖野菜,剥树皮,捡去年掉到地里如今已经沤烂了的粮食,这是一段凡是经历过,都会终生难忘的艰难的时光,自然灾害加上人为的失误,使中国人民,在欢庆了国庆十周年之后,遇到了空前绝后的******,这一段饥荒也被载入史册,被称为“困难时期”,能挺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已经不容易,再供一个高中生,康怡敏堪称是英雄母亲。 旺旺是在60年考上高中的,上的是县中学,那时候的国家,很重视中高等教育,大学的一切费用都由国家包了,考上大学就等于参加了工作,一切都不需要家里负担,而高中也不错,家里只需交很少的学费,吃住都由学校管,地方财政给予很大的资助,物以依稀为贵,才以缺为宝,高中生对于现在的人来说,什么都不是,连工作都找不到,但在半个世纪前,也是宝贵的人才资源,那时候全县五十多万人,才有一所高中,四个班,学生老师加起来不到三百人,也就是说,五十万人养活三百人,这在平时不算什么,县中学初建的时候,师生的生活确实不错,可是到了困难时期,县财政捉襟见肘,粮食也少,要办的事情太多了,拨给县中学的经费就少了,特别是粮食少,师生的伙食一天不如一天。 那一天,康怡敏正在上班,有人匆匆跑来通知她,“张旺在课堂上晕倒了,正在医院抢救,”待他跑到医院,儿子已经好了,旺旺说他是饿晕的,学生食堂伙食太差,做的饭常常不够分,他是班级里的生活委员,得给同学打饭,到最后剩下了他吃一点,剩不下就饿着,娘心疼啊,回到家看面罐子里还有白面,就倒出来烙了白面油馍,给儿子送到学校,儿子只吃了半个,剩下的都给同学共产了,娘心疼儿子,就又送,这样坚持了近三年,每星期给儿子送两次馍。 康怡敏弯着腰薅野菜,直起腰看看周围的景色,春和景明,草长莺飞,想想这些野菜再掺点儿白面,打两个鸡蛋,烙成薄饼,是儿子最爱吃的,他好像看见儿子接到馍时那喜悦的表情,再有一月多天气,儿子就高中毕业,老师说根据他的成绩,考上大学没有啥悬念,儿子说他“要报考国防大学,进了校门就有军籍,一切都由国家供给,再也不需要娘受苦受累了。”想到儿子有出息,娘心里高兴,就哼起歌来:“二月里来好风光,家家户户种田忙,只盼着来年收成好呀,收了新粮就去看爹娘”歌声柔亮甜美,在静静的田野上回荡, “唱的不错呀,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 康怡敏抬头一看,是个男人,她吓了一跳,再看看四周一个人也没有,赶紧擓起篮子一溜小跑,想快点离开。 “大妹子,我不是坏人,我是你福来哥。” 康怡敏停下脚步,定睛一看,真的是福来哥,忐忑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真的是你,福来哥,你也来上坟?” “是呀,咱两家的坟挨着,怎么你一人来上坟?” “爹,老了,旺旺上学紧,不能来。 “哦,四叔的身体好吧?” “还行,老了,肠胃不大好,腿脚也不大利索了,但也不闲着,领着一群年轻人下粉条,回到家老喊腰疼。” “这下粉条是结实活,像他这年纪吃不消了。” “咋不是,我劝他不做了吧,他说,旺旺上学得好好供,等把孙子供到大学了,咱也就不干了,在家享清福,等着抱重孙。” “儿生孙子爷来养,四叔对孙子真的没说的,比养儿子还上心。” “咋不是,不过这不是白养的,他到时候不得孙子给养老送终吗?” 福来哥点点头:“你说的对,播下种子才有希望收获,你不付出辛劳就甭指望有收成,这养儿育女也一样,甭问他是亲生的还是抱养的,谁待孩子好孩子给谁亲,就像我家宝生,对我和她娘可孝顺了。” 康怡敏笑着问:“宝生好吧,我七八年没见了,长成大小伙子了吧,宝生聪明,长得又壮实,如今干啥?是上学,还是当工人?” 程福来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上学,也没有当工人,在监狱呢。” 旺旺娘啊了一声:“犯啥事了?宝生是个好孩子,咋会犯法呢?是你把他娇惯坏了吧?这男孩子得严加管教,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你是不是觉得不是自己亲生,不敢管教?纵子如杀子,就是不是自己亲生,该管也得管。” 程福来说:“我没有纵惯他,宝生是个好孩子,他是为了救我的命,才犯法的,这般得情义,是那些亲生的孩子都做不到的” 程福来把宝生为救父亲的命,将生产队的牲口拉到集上偷杀了的事情,告诉了康怡敏,康怡敏听了也是感叹唏嘘“可惜了,宝生是个人才,这要搁到好年景,正是读书呢,现在却犯了事,在监狱里受罪,可惜了,真是可惜。” 程福来说:“也没啥,如今生活赖,在外边的人也是吃不饱受罪,宝生说他在里面生活还不赖,每天七两红薯面,比咱们的口粮标准还高呢,宝生能干脑子活,监狱的领导对他不赖,前几天我去看他,他还吃胖了,因为他表现好,要减刑,到八月十五就能出来了。” 康怡敏高兴的说:“这感情好,宝生不小了,出来后就给他说个媳妇,成了亲,他就收心了,你和梅花姐年纪不小了,该抱孙子了。” 福来哥说:“是该抱孙子了,大妹子你可不能失信,该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啥,诚信?啥诺言?” 福来哥说:“宝生娘对我说,你和她有契约,咱两家要结成亲家,宝生和珍珍不是娃娃亲吗?宝生娘见过珍珍,老喜欢了。” 康怡敏叹口气说:“我巴不得和您结成亲家,不说福来哥能干还厚道,就是个好人,就是梅花姐更是个开明的女人,珍珍有这样一个婆婆不受罪。” 程福来说:“那这事儿就定了吧,我回去就给宝生娘说,下面的事情,就是你们女人的事了。” 康怡敏摇摇头叹口气说:“珍珍不是我的闺女了,她是张银行的亲闺女,他见我把珍珍养的聪明伶俐又漂亮,就起了贪心,用苦肉计把闺女要走了,七八年了,珍珍回到他跟前,他不好好养,闺女没有考上中学,我看她聪明温顺又俊气,到底是养了十来年,有感情,不忍心她下地干活晒着累着,就找万祥哥说情,让她进了缝纫社,跟着我学本事,现在可行了,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心灵手巧,手艺都超过我了。” 程福来高兴地很:“那好呀,你给咱保媒吧,到时候我给你摆三八桌专程谢你这媒人。” 康怡敏说:“这事不好说,珍珍要还是我的闺女,我啥也不要就把闺女给你,可是,张银行的老婆不行,她是个马虎怪,还眼高手低,她把闺女当诱饵,一心要钓到金龟婿,说什么:‘俺这闺女才貌双全,可不能像刘春凤那二戆子,放着大军官不嫁,嫁个乡下土老帽,还要给三个畜生娃儿当后娘,俺这珍珍最不济也得嫁个洛阳国营厂矿的正式工,或者像马朝阳那样的大军官,能把闺女带到城里,俺也得跟上闺女去城里享清福’这给珍珍提亲的人不少,都被她挡到界外了,像宝生这条件,我要去提亲,她还不得把我埋汰死。” 程福来说:“你说的有理,宝生娘喜欢珍珍,也是冲着你的,儿女亲家也要对脾气,才能处的好,你说张银行那两口子,我也听到一些风声,反正人品不咋样,甭说他嫌我儿子,就是他不嫌,我也不给他结亲家,宝生咋了?虽然坐两年牢,村里人都知道是为救他爹,宝生是个孝顺的儿子,人又长得帅,精明能干,还是个独子,我程家那一大座院子全是他的,村里说媒的挤破门槛,俊俏伶俐的黄花大闺女,由他挑拣。” 康怡敏笑着说:“就是,家中栽下梧桐树,不怕招不来金凤凰,宝生和旺旺都是好孩子,一定能娶下好媳妇,福来哥你放心,宝生的事我会放在心上,遇到好的就给你说。” 程福来说:“行,天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康怡敏说:“您先走,这地里有不少野菜,我再挖些。” 程福来说:“你家人口少,只有你和公爹两人,粮食还不够吃?” 康怡敏说:”旺在学校,伙食不好,我每星期都给他送两次馍,这不是青黄不接吗?罐子里白面不多了,爹身体又不好,得给他贴补一顿面条,我这挖些野菜,掺点白面玉谷面烙成饼,旺爱吃,还有他那些好同学也爱吃。” 程福来肃然起敬:“这可是困难时期,像我这棒棒实实的大男人养家糊口都困难,你可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养着公爹,还要供着儿子上学,你是咋熬过来的。” 康怡敏说:“就这样过来了,人嘛,活得就是这点精神气儿,一想到儿子上学好,能考上大学干大事,我就浑身有劲儿,干啥不觉得累,当然了,旺也不是我一人在这供,公爹起早贪黑干活,还有缝纫社的姐妹也给我很多帮助。” 程福来不再吭声了,他告别了康怡敏,怀着敬慕的心情,回到家,嘴里还喃喃自语:“真是一个好女人啊!” “老头子你是在说我吗?” 福来嫂搔首弄姿的站到老头子面前,花白的头发挽了一个揝,上面插着一朵狗尾巴花儿,故意歪着头,摆一个舞台动作,程福来故意绷住脸不笑,福来嫂说:“老头子,我难道不好看吗?” 程福来说:“好看,比猪八戒他妈好看。” 福来嫂拍拍老头子的肩膀:“老实坦白,你又看上哪个妖精了” “那个妖精也没看上,家中有一个老妖婆就够了,再多一个我受不了。” “那你赞叹什么:“真是个好女人” “你这死老婆子吃什么醋?我连赞叹一声都不行了?” “咋不行,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能入你眼中的女人不多,说说吧,这个好女人是谁?” “是,明贤的媳妇。” “那不是怡敏妹子吗?你见她了?” “坟地上见得,” “她,怎么样?日子过得好吗?有没有再走一家?” “我问人家这事干啥?看样子好像没有走,守着公爹和儿子过日子。” “难为她了,这日子真艰难,她一个女人,咋能行呢?” “她还行,把四叔照顾的不错,还供旺旺上高中,学校伙食不好,她每星期都给旺旺送两次馍,今天见她,她是给明贤上坟,看见地里野菜多,就在哪挖,说是给旺旺烙菜饼。” 福来嫂由衷的赞叹:“真不简单啊,这两年日子多艰难,你一个大男人,养活我和儿子都养不好,害的儿子住了监,她一个女人咋熬过来的?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帮帮她。” 程福来说:“听说四叔身体不大好,你去看看他吧,面罐里还有一些白面,你给蒸几个白蒸馍。” 福来嫂是个厚道人,她搬起罐子,将半罐面都倒出来,发了一大盆,蒸了两大篦子,揭开笼盖,馍香味窜进福来哥的鼻子,福来哥抽了几下鼻子,涎水就流了出来,福来嫂揭了一个给他:”吃一个吧,半个月了,都没有蒸了。”福来哥掰了半个说:“老婆子你也吃半个吧”剩下的都给四叔他们送去吧,这一大篮子蒸馍,够她给儿子送几次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你喜欢的那个闺女,已经不是她的闺女了,被人家亲爹娘要走了,如果你要真喜欢,就请她保媒给宝生订下吧。” 福来嫂擓着一大篮子白蒸馍来到张家,门虚掩着,进了门就叫:“怡敏妹子,梅花姐来看你了。”没有应声,康怡敏去缝纫社加班了,四叔也去外边抱柴火,“这门虚掩着,咋没有人?”福来嫂就坐在院子里等,进来了一个姑娘,十七八岁,个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穿一件红格格粗布大襟袄,很合体也很干净,鸭蛋脸消瘦有点苍白,这也难怪,生活差嘛,营养不良,只要有白蒸馍,熬白菜喂养着,这小白脸很快就会变成花咕嘟,福来嫂看着就想用手去摸一摸,那双大眼睛水灵灵的也好看,最漂亮的是两条大辫子,黑黝黝的拖到腰间,用红绒绳扎起来,显得利索又精神,福来嫂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姑娘,姑娘也睁大眼睛看着她“这不是宝生哥的娘吗?” “你就是珍珍?” 珍珍点点头,福来嫂笑模嘻嘻的看着珍珍:“真排场啊,才几年不见,就长成了这样水灵的大姑娘”福来嫂的眼中散发着爱怜的光晕,看的珍珍不好意思说:“您是找我姨的吧?我去给您叫。” 珍珍一溜烟得跑了,福来嫂笑吟吟地望着珍珍的背影,将手掬成喇叭状:“姑娘,你就是我相中的儿媳妇。” 苦娘(十七) 康怡敏听说是宝生娘来看她,放下手中的活,急匆匆的回到家。 “花姐,稀客呀,十几年了,你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 两个久别重逢的女人拉着手,亲亲热热的进了屋,让座让茶,旺旺娘高兴地不知道该给客人拿什么好吃的,说实话,也真的没有好吃的。 宝生娘说:“怡敏妹子,你不用忙了,我就是来看看四叔,听宝生爹说,你把他照顾的很好,还供旺上高中,难为你了,我也帮不上啥忙,罐子里剩了一些白面,我都给蒸了,这不都给你擓来了,给四叔贴补一些,剩下的都给孩子送学校吧,这上学可是大事。” 旺旺娘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梅花姐,你就是太大方了,你来了就行了,还拿这么重的礼,你让我咋还你呀?你拿来了,我就撇几个,剩下的你还拿走,这可是你们半月的口粮啊。” 宝生娘推让着说:“看,怡敏妹子说的,我要是再拿走,就不给你送了,我是啥人,你不知道?虚虚道道的事情我做不来,我就是实心实意想帮助你,我帮助你,也不是白帮助,你得帮我保大媒,给宝生说个好媳妇,怎么?我用一篮子白蒸馍谢媒人还不够?” 旺旺娘笑着说:“够了,够了,你说吧,你看上谁家的闺女了,我一定帮你说成。” 宝生娘撇撇嘴:“你是明知故问吧?难道你忘了咱俩的约定?这珍珍和宝生可是定了娃娃亲,孩子今年都十八岁了,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了,咱们就帮他们办了吧。” 旺旺娘说:“我咋能忘了呢?这宝生小时候吃过我的奶呢,这一日乳养,终生是娘,我心里记挂着宝生呢,就想着给他找个好媳妇。” 宝生娘说:“这珍珍就是最好的了,我刚才见了,长得真俊,我喜欢?” 旺旺娘说:“你喜欢有啥用?得孩子们有意才行?虽然咱订了娃娃亲,但孩子们大了,都有心思,要是宝生不喜欢,你还不是白忙活。” 宝生娘眉宇生辉:“宝生也喜欢珍珍,他俩小时候在一起玩,宝生就老护着珍珍,长大了他们还是同学,旺旺和珍珍常到我家找宝生玩,宝生可喜欢珍珍了,珍珍也宝生哥宝生哥叫的亲,我曾问她,愿不愿意给宝生哥当媳妇,她说愿意。” 旺旺娘说:“这都是小时候的事情,现在是咋想的就不知道了。” 宝生娘说:“那就问问孩子唄,怡敏妹子,你该不会是想悔婚吧,是的,如今的宝生混的不好,初中毕业后,我和他爹让他去继续上学,他不听话,说什么,我和他爹老了,干不动了,如今生活困难,他得回来帮我们,没有帮上我们,反了把他坑害了,他住监了,你是不是觉得宝生配不上你闺女了,想悔婚?” 旺旺娘叹口气说:“看花姐说的,宝生住监的事情,福来哥都给我说了,村里人也都知道,宝生是为了救他爹的命,才犯事的,我心中也很感动,甭说宝生就是个养子,就是亲生的儿子,都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宝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长得壮实,脑子又活络,精明能干,谁家闺女跟了他不会受穷,还是个独子,那一大座院子都是他的,还有就是你和福来哥都是厚道开明的人,闺女到你家做媳妇不会受冤枉气,这样的好茬儿在上下寨没有几个,我巴不得明天就将闺女给你送过去,我还会悔婚?” 福来嫂说:“那赶快把这事定下来吧,宝生在监狱表现好,提前释放,八月十五前就回来,八月天气不热不冷,正好办婚事,到明年八月十五,珍珍就和宝生带着孩子回来看你了,我当了奶奶,你当了姥姥,咱姐妹多有福呀。” 旺旺娘说:“看来福来哥没有把话给你说清楚,珍珍不是我的闺女了,她是张银行的亲闺女。” 宝生娘瞪大眼睛:“能有这事?” 旺旺娘说:“十八年了,我心里憋屈没处诉,今天见了梅花姐,就像见到我久别的亲人,我得把我心中的难怅给您诉诉。” 宝生娘说:“妹子说吧,姐听着,诉诉心中就好受了。” 旺旺娘说:“张银行那两口子就不算人。” 旺旺娘把张银行不顾兄弟情谊,在明贤死后,如何撺掇族中的人,要害死明贤的儿子,还要逼明贤的媳妇走,想霸占张家的家产,弄得张家,家破人亡的事情都讲给福来嫂听,福来嫂心中也起了憎恨,但是,转念一想,那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已一个外人不能随便发言,就说:“妹子,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要挂在心上了。” 旺旺娘说:“我也就是给您说说,如果不是你今天来提珍珍的事,我也就不提他,珍珍是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张银行重男轻女,把儿子留下,把闺女扔了,是公爹早晨拾粪把孩子捡回来,孩子都快冻死了,瘦的像只小猫,我可怜孩子,就把旺旺的奶给断了,喂养珍珍,养到十岁,他们见我把珍珍养的聪明伶俐又漂亮,就起了贪心,用苦肉计把闺女要走了,七八年了,珍珍回到他跟前,他们不好好培养,闺女没有考上中学,我看她聪明温顺又俊气,到底是养了十来年,不忍心她下地干活晒着累着,就找李支书说情,让她进了缝纫社,跟着我学本事,现在可行了,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心灵手巧,手艺都超过我了。” 福来嫂高兴地很:“那好呀,你给咱保媒吧,这一篮子白蒸馍算是铺垫,到时候我给你再摆三八桌,专程谢你这大媒人。” 旺旺娘说:“这事不好说,珍珍要还是我的闺女,我啥也不要就把闺女给你,可是,张银行的老婆不行,她是个马虎怪,还眼高手低,她把闺女当诱饵,一心要钓到金龟婿,说什么:‘俺这闺女才貌双全,可不能像刘春凤那二戆子,放着大军官不嫁,嫁个乡下土老帽,还要给三个畜生娃儿当后娘,俺这珍珍最不济也得嫁个洛阳国营厂矿的正式工,或者像马朝阳那样的大军官,能把闺女带到城里,俺也得跟上闺女享清福’这给珍珍提亲的人不少,都被她挡到界外了,像宝生这条件,我要去提亲,她还不得把我埋汰死。” 宝生娘说:“那也不一定,张银行的老婆我知道,小精细,也不怪她,她就是孩子多累受大,这当娘的都一样,咱要有个闺女,不也想找个好姑爷,宝生这条件是和珍珍不大般配,我打心眼里喜欢这闺女,但是没有福气,算了,不说了。” 福来嫂有点失望的走了,旺旺娘撂下一句话:“梅花姐,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你一定能找个好媳妇.” 第二天一大早,旺旺娘就起来了,她想趁凉快把馍给儿子送到学校,回来路过菜市场,还可以拣点菜叶菜帮,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在粮食市场上,捡一把撒到地上的粮食粒儿。 旺旺他们就在操场边上坐着,看见娘就跑过来“娘你又来了,这不才过了两天吗?你送的馍我还没吃完呢。” 旺旺娘把一篮子白蒸馍递到儿子的手中:“儿子,这一篮子白蒸馍够你吃几天了吧?” 旺旺吃惊的说:“娘,你哪来这么多白馍,你是把家中的面都给蒸了吧?这可不行,你和爷爷吃啥?你还拿回去吧。”娘把馍篮子挂到儿子的胳膊上说:“这是宝生娘专门为你蒸的,儿子,够你好好吃几天了。”旺旺说:“吃不了几天,连一天都不够。”轮到娘吃惊了,“儿子,你的饭量难道比你朝月舅还大?他是有名的大肚汉,一顿能吃十个窝窝头,但是,这一篮子白蒸馍他也得吃三天。”旺旺说:“我不是大肚汉,我一天都吃不了一个蒸馍,我是说这一篮子蒸馍不够我们班的同学分。” 旺旺娘点点头:“你们学校的伙食真的很差?” 旺旺说:“几乎要断顿了,一星期吃不到一顿面条,像这白蒸馍,根本就甭想看到,红薯面掺野菜的窝头算是最好的,这离毕业考试还有一个月,校长说,如果县里再不给县中学拨粮食,就真的顶不住了,就得散伙,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就拿不到毕业证,不能参加高考。”旺旺娘着急了:“那怎么行?你已经辛苦了三年了,拿不到毕业证,不能考大学,娘不就白供你了,对国家也是损失。”旺旺说:“娘你说的对,不光你白供我了,我们这一届二百多人呢,家长都白供了。”旺旺娘说:“不行,得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哪怕砸锅卖铁,都得熬过这一个月,拿到毕业证。” 旺旺诡秘的笑笑:“县长也是这样说的,他昨天参加了我们学校的毕业班动员大会,在会上把校长撤职了,他亲自担任校长,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呲呱校长‘说什么县里不给你拨粮食指标,你就让大家散伙。’你这叫什么话?现在是和平时期,我不能动粗,如果是在战争时期,在战斗最艰难的关头,你当逃兵,我会掏出枪毙了你?’不错,我们是遇到了困难,而且是很大的困难,但是,还没有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即使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也要咬牙坚持,再困难也没有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困难,红军散伙了吗?没有,不但没有散伙?反而更加团结,更加坚强,成功就在坚持中,我们这一届的毕业生,是我们县高中成立后的第一届毕业生,都是国家宝贵的人才,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熬过这一个月,让同学们拿到毕业证,参加高考,不错,现在有许多大学中学都顶不住了,散伙了,但是,我今天把话放到这里,就是全省的中学都散伙了,我们的县中学不能散伙,不但不能散伙,今年要爆冷门,高考成绩要挤进全省前三名,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放这了,给毕业班买粮食,今天参加会议的所有领导,都给捐出一个月的工资,还有全校师生,也要想办法,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校长教师的工资也要拿出来买粮食,撤掉教师伙,都搭学生灶,低年级的师生可以放假,全力以赴保毕业班,同学们也要想想办法,把我们的困难实事求是的告诉家长,求得家长的支持,我听说,咱们学校有一个叫张旺的同学,他的家长很支持他学习,每星期都给送馍,这很好嘛,天大的困难只要我们一起扛,一起努力,就一定能战胜困难,取得胜利。” 旺旺娘说:“真的?县长在会上提到我了?” 旺旺说:“真的提到了,娘你感到光荣吧。” 旺旺娘点点头:“很光荣。” 旺旺说:“那娘你不能骄傲,要继续努力,争取更大光荣。” 旺旺娘说:“我咋努力争取更大的光荣?” 旺旺说:“您去找找万祥伯伯,求他借点粮给我们县中学,县长说了,新粮一登场,第一批粮就拨给县中学,到时候会还他的。” 旺旺娘说:“你万祥伯伯哪有粮,他大公无私,从不多吃多占,昨天你春凤姨还说家中的面罐里没有白面了。” 旺旺说:“他自己是没有粮,但是,大队粮库里有一万斤优质小麦种子,校长说,我们毕业班师生满打满算不足三百人,每人一天三两粮食,这一个月得三千斤,有了这三千斤粮食,配上野菜,树皮等辅食,就能撑到毕业考试。” 旺旺娘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去说行吗?” 旺旺说:“也就是你去说行,连朝华舅代表县里去借,他都不给。”旺旺娘说:那我更不敢去给他说了,大队粮库里是有一万斤粮食,但你万祥伯伯说,这是咱上下寨的保命粮,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能动一粒。” 旺旺说:“我们的老师说,有的时候情会大于法,万祥伯伯他最爱你了,你的话他一定听。” 旺旺娘说:“儿子,你不能胡说,这话要叫你春凤姨听见了,她又该骂我狐狸精勾引他的李朗了。” 旺旺说:“她骂你狐狸精,你就骂她臭鼬精,狐狸好容易才叼到了一只大肥鸡,被臭鼬抢走了,但是,狐狸和臭鼬是好朋友,谁都离不开谁,对吧。” 旺旺娘开心的笑了,拍打着儿子身上的灰尘:“好儿子,就是逗娘穷开心。” 旺旺说:“就是穷开心,越穷越开心。” 苦娘(十八) 十八 康怡敏去找了李万祥。 她把儿子的话告诉了李万祥,李万祥沉默着不吭声,康怡敏说:”李支书,求您帮帮孩子吧,借点粮给县中学,否则的话,县中学撑不下去,散了伙儿,孩子们拿不到毕业证,考不了大学,我们这些家长不就白供了。” 李万祥挠挠头还是不吭声,康怡敏说:“中不中,你给个话,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咱俩相好的份上,求你帮帮孩子们,咱大队粮库里不是有一万斤粮食吗,借给县中学三千斤算什么?人家又不是不还,县长说了,新粮登场,首先给县中学拨指标,到时候人家会还你的。” 李万祥叹口气说:“我把你的话当回事,晚上开支部会研究研究。” 康怡敏说:“你是支书,这点事情还做不了主?” 李万祥说:“民主决策是组织原则,况且事情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晚上开的是支部扩大会,你也可以列席。” 晚饭以后,大队部里亮了气灯,支部扩大会议在大队部的院子里召开,人有点多,会议室坐不下,还是李万祥主持会议,他咳嗽三声,吐了一口痰,喝了一口水,清清嗓子说:“今晚召开的是支部扩大会议,讨论一下县中学借粮的问题,还有······” 李支书的话没有说完,马朝月不耐烦了:“这毬大点事情,你这大支书还做不了主?不就是借三千斤粮食吗?咱大队粮库里有一万斤呢?让他们打张条子,你借给他们就行了,还开什么支委扩大会,真是脱裤子放屁多一事。” 说着就站起来招呼李紫环:“环子,走,今晚给自留地浇水,咱就不陪着他们闲惔了。” “朝月你给咱坐下?浇啥****自留地,是和李紫环滚草坡吧。” “滚你娘那******,你小子蛋子还没有长饱满,知道什么滚草坡?” 李支书咳嗽一声,马朝月不再吭声,又坐下来,“朝月,你这张嘴真是太臭了,你能不能说话干净些,别带把儿?”朝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李支书说:“朝月说的有道l县中学向咱借三千斤粮食,这不算多,如果不是发生了特殊的情况,我真的能做主,不需要兴师动众开支委扩大会,占用大家的休息时间。” 王三和说:“舅,发生什么事情了?该不是强盗把咱粮库的粮食抢走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咱上下寨可就****可怜了。” 李万祥说:“没有强盗来抢,但是,这粮也保不住了,大家知道,如今是困难时期,三年了,社员们勒紧裤带苦干苦撑,咱上下寨打的粮食并不少,都交给国家了,大队部里的锦旗一面一面的,但锦旗能顶吃顶喝吗?这一万斤粮食是乡亲们的保命粮,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准动,公社书记打了好几次主意了,我坚决不给他,不过这次可真保不住了,因为县长盯上了?” “县长咋能知道?” “出内奸了?” “内奸是谁?” 李万祥说:“马朝华,他不是县委办公室主任吗,就是他告诉县长,说我李万祥留着一手,大队粮库里有一万斤优质小麦,看的像金豆似的,谁都不准动,准备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瞒产私分。” 王三和气愤的说“这马朝华就是个吃里趴外的狗东西,上下寨是你的家,替你狗怂养老的养小的,你还当内奸,把这一万斤粮食弄走了,让我们都喝西北风啊,想想这****的心中就有气。” “气你娘那猪****?”马朝月站起来,“王三和你算什么狗东西?马朝华是你骂的吗?从公里说,他是县上的干部,你是大队的干部,他官大你三级,从私里说,他的大姐是你五奶,他长你两辈儿,你得给他叫舅姥爷,你鳖孙张狂什么,敢骂你舅姥爷是狗东西,你再张狂,小心舅姥爷我骟了你。” 张三存说:“马朝月,你嘴干净些,王三和骂朝华是不对,但他也确实怂,咋能当内奸呢,县上如果把这粮食调走了,咱啥****也吃不着了,不都饿死毬了。” 刘翠枝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你们这些男人说话能不能文明点?总把动物的生殖器挂到你们嘴上,真是太难听了,这会上也不是光有大老爷们,还有女人呢?像红莲还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 李万祥说:“翠枝这意见提的好,我在县里开会,县长也说这个问题了,说我们这些农村基层干部要提高素质,首先要文明用语,特别要净化会议语言,开会不准说脏话骂人。” 红莲说:“下面的干部听他吗?” 李万祥说:“不听就采取组织措施。” “什么组织措施?你想把我开除出党?”马朝月不服气地说:“咱不就是素质低,说粗话?是个酸葫芦吗?但咱是话粗心红,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大公无私,踏实肯干,又不贪污腐化,***人,谁敢把咱开除出党?” 李万祥说:“我就是这样对县长说的。” 张三存说:“县长拿你没办法了吧?” 李万祥说:“咋,会没办法?县长的糗门儿多着哩?” 张三存说:“他能对你有啥糗门儿?他是你上级不错,但是他的老婆又是你的下级,你俩这糗扯平了.” “啥叫龜持平了?三存你能不能不把龜老挂在嘴边上,好好的话,从你们这臭男人嘴里出来,咋听着别扭,你们再说粗话,我们女干部罢会。”王月娥说着站起来要走。 李万祥说:“王月娥,你甭急,会议还得参加,我这就采取组织措施。” “啥措施?” “罚款,从现在开始,谁说话再带把儿,就罚款。” “罚多少?” 李万祥揪揪耳朵,擤擤鼻子说:“痛快了,这两天感冒,鼻子老塞得难受。” “说吧,罚多少?” “说一句脏话罚一毛。” 李红莲站起来走到脸架旁,脸盆里有水,她洗了手,把水倒掉,把盆擦干拿到手里。 听李万祥作报告: “今天召集大家来开支部扩大会议,决不是脱裤子放屁多一事,而是情况发生了特殊变化,我一个人说糗了不算,这马朝华虽然是个内奸,但是,他也有道理,他这狗怂也是为国分忧,想把咱粮库的这点粮食借走,帮国家还苏联老大哥的债,咱国家为啥困难,都是老大哥吭的,抗美援朝,咱中国出人,苏联出钱,如今仗打胜了,中苏两国都安全了,老大哥贪心不足,想称霸世界,把咱中国也纳入他们的势力范围,想要咱的主权,还要在威海建立什么军事基地,咱毛主席不同意,他们就搞什么反华大合唱,想在政治上孤立咱们,还要在经济上挤垮咱们,他们帮咱援建的一百多项工程,建了半拉子都扔****了,咱国家花的钱可是不少,都打了水漂,这还不算,还逼着咱中国还账,毛主席生气了说:‘还,咱中国人,人穷志不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勒紧裤腰带还,这债还不完,我不吃红烧肉’原来说十年还完,结果呢,咱这才三年就还完了,你们说说,咱中国人行不行?不像老毛子,趁火打劫,算社么东西?” 李万祥停下来,喝了一口水,环顾四周,想看看大家是什么反应?却见李红莲把脸盆递到他眼前:“三爹,请掏钱?” “红莲,你为啥让三爹掏钱?” “你这报告中一共说了五句粗话,按规矩罚款五毛。” 李万祥这叫木匠作迦,自作自受,他定的规矩首先罚了他,他从口袋里掏出四毛钱扔到脸盆里说:”差一毛,你先给三爹垫上,回家让你三妈给你报销。” 李万祥接着作报告:“今天上午,县里召集各公社的书记开会,咱城关的书记请假回家侍候老婆的月子,临时让我替他去开会。” 王三和插嘴道:“舅,你咋老替上级领导开会?上一次王月娥生孩子,县长说要侍候老婆的月子,让你替他到省里做典型发言,这一次你又替公社书记开会,他也是回家侍候老婆月子。” 马朝月说:“这都是****借口,肯定是有不好的事情,领导不好说,就让李万祥去顶缸。” 李万祥说:“还是朝月理解我,公社书记的老婆明天才到预产期,能不能按时生,还说不准,他就是觉得事情棘手,让我去顶缸。” 李万祥说他,到会上一看,全是公社书记,只有他是大队支书,县长见他进去,乐了说:“甭看这么多公社书记,都不如李万祥这个大队支书顶用,今天召集大家来临时开个会,是有个棘手的事,和大家商量,求大家帮忙。” 县长的话刚落地,李村公社的书记就首先站起来拍拍胸膛说:“县长,你说吧,什么棘手的事情,咱都能办c县长说:“借给我一万斤优质小麦。” 李村的书记低下头说:“甭说一万斤,就是一千斤,我也拿不出。” 县长环顾四周:“哪公社能拿出?这一万斤粮食是我借你们的,而且是借一还二,一万斤还两万斤,在今年的公购粮指标中扣除。” “这是好事呀!” “好事你做呀!” 公社书记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摇摇头。 县长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我知道你们的手中都没有粮食,所以我把上下寨的支部书记李万祥请来了,李万祥囤积奇居,想瞒产私分,粮库中有一万斤优质小麦,现在要排个大用场。” 李万祥说:“县长,你说话要有证据,我们上下寨的粮库里连一千斤粮食都不足,还是准备给五保户的保命粮,去年的的公购粮我们交的最多,这有帐可查。”李万祥把账本放到县长的办公桌上。 “看来李支书是有备而来”下面议论纷纷。 县长对办公室主任马朝华说:“马主任,这密可是你告的啊” 马朝华尴尬死了说:“县长,你这人太不地道,怎么能把我亮出来?” 李万祥指着马朝华的鼻子骂:“马朝华,你就是个吃里趴外的狗东西,上下寨是你的家,老少爷儿们替你狗怂养老的养小的,你还当内奸,这一万斤粮食是他们的保命粮,你把他弄走了,让你爹和老婆孩子都喝西北风啊,想想你这****的心中就有气。” 马朝月也指着李万祥的鼻子骂:“李万祥,你狗驲的,说话干净些,外甥仿家舅,王三和这鳖外甥竟敢骂舅姥爷,原来都是跟着你学的,你是我的上级,又是马朝华的李大哥,马朝华虽然官比你大,但是总说你对他有提携之恩,对你十分的尊敬,你算啥**大哥,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叫他下不来台,以后俺兄弟都不认你这狗怂大哥了,我可警告你,你以后要敢再损我的兄弟,我就把你那鳖孙外孙和你这鳖孙老舅放到一锅给烩了。” “马朝月掏钱?”李红莲把脸盆递到马朝月的面前。 马朝月说:“我啥时候欠你你李红莲的钱了?” 李红莲说:“你和李支书对话,里面出现了九句不文明用语,罚款九毛。” 马朝月摸摸口袋掏出一元钱,扔进盆里,“给你一元,不用找了。” 王月娥说:“朝月,这一元钱可是你一月的零花钱,你不吸烟了?” 马朝月说:“没事儿,会后,我再向李紫环要。” 刘翠枝说:“李紫环可是铁公鸡,她能再给你钱?” 马朝月得意洋洋:“李紫环虽然是铁公鸡,但她对老公很大方,我花多少钱她都不说啥。” 王三和说:“马朝月,你这是屎壳郎顶小吉普--冲楞呢,要是今天李紫环能当着大家的面再给你一元钱,我就让你把我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马朝月嘿嘿笑着,来到李紫环面前,伸出手不吭声,李紫环四周瞅瞅,咬咬牙,慢慢从口袋中掏出一元钱给了马朝月,这李紫环就是个好老婆,知道维护老公的面子。 王三和傻眼了,马朝月用那双熊掌一般的大手,抱住王三和的脖子,王三和感到像钳子一般,气都出不来,如果马朝月再使上八分力气,王三和真的会身首分离。 “朝月,不敢用劲啊,三和就是开玩笑。” 马朝月放开手“不就是开玩笑,哪有舅姥爷把外孙儿的头拧下来的。” 李红莲说:“死罪可绕,活罪不能饶,王三和也得罚一元。” 王三和没有带钱,马朝月把一元钱放到盆里说:”舅姥爷给你垫上,下去你得还我两元。” 王三和鸡叨米般的点头:“还,一定还。” 苦娘(十九) 十九 康怡敏再也忍不住了。 站起来说:“李支书,你这开的叫啥会?主题是什么?你说讨论给县中学借粮的事情,可是,你绕来绕去,那一句和主题有关,你说说,你们还讨不讨论这个事情,如果不讨论我就回去了,我忙的很,发了一盆面给孩子们蒸馍,明早就得送到学校,否则,几十个孩子就要饿着肚子进考场,你们倒好,有米汤窝头填饱了肚子,没事干了,借着开会的名义,在这吵架逗乐穷开心,我就不陪你们了,说着就要走。 李万祥赶紧站起来拦住康怡敏“怡敏,你不能走,今晚讨论的就是借粮的事情,我们没有偏离主题,就是绕的远了些,这不给写文章一样吗?可以直奔主题,也可以绕个大弯子。” 李紫环说:“今晚这弯子绕的太大,你问问红莲咋没有考上大学。” 李万祥说:“她语文没有考好,作文得了零分。” 李紫环说:“红莲,你是不是不会写作文?” 李红莲说:“我太会写了,我把考场当成创作室了,人家考卷上要求写七百字,我绕来绕去写了七千字还没有点出主题,人家不给我得零分,给谁得零分,不过,我接受教训了,坚决不写长文章了,言简意赅,宁将小说凝炼成诗歌,绝不把诗歌绕成小说,就是今晚这会议,我只用十六个字,就描绘表达清楚了: 十六字令·开会 昏/开会八九人/吵架逗乐作报告/穷开心。 大家拍手叫好:“红莲真是个大才女” 李万祥说:“咱就学学红莲,言简意赅,直奔主题,县长要借粮,大家同意的请举手。” 李万祥自己举起手来,其他的人都没有举手,李万祥说:“九比一,少数服从多数,不借,我明天起大早,到县上回复县长,散会。” 人们站起来。 王月娥挥挥手:“坐下,都坐下” 李万祥说:“王月娥你有话就说,我们站着听,要言简意赅,直奔主题。” 王月娥说:“李支书,你这决议做的太草率了吧,你将情况说清楚了吗?县长是我的老公,他的脾气我知道,不是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他是绝不会湉着脸,向你这下级服软说好话的,况且还是借粮,你就这么回复他,你不想要党证了,我们支部的成员还想要呢,我们吵架也好,逗乐也好,穷开心也好,但得有个原则:不能拿着党的事业,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幸福开玩笑。” 李万祥说:“王月娥这意见提的好,看来这开会和写文章一样,得服从主题的需要,该长长,该短短,有时候言简意赅不行,就是得弯弯绕,今天这事情有点麻烦,咱大家还得再多熬一会儿,让我把会议的精神给大家传达明白,再表决通过,刚才的表决是拿着党的事业,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幸福开玩笑,我这里宣布作废。” 李万祥接着作报告: 他说他,在会议上指着马朝华的鼻子骂,马朝华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想分辨,但是看见县长在向他使眼色,他心领神会,就接住李支书的话茬说:“李支书,你虽然资格老,能力强,为革命做出的功劳大,与会的这些领导都尊敬你,但你不能居功自傲,倚老卖老,把俺这年轻干部不放到眼里,从公里说,俺是县里的干部,您是大队干部,俺好歹也是您的上级,从私里说,俺尊敬你,您对俺有提携之恩,俺把您当大哥一般的敬重,可是,您看看您,当着这么多干部的面骂俺,叫俺下不来台,您是不是太不地道了,俺就是个吃里趴外的狗东西,上下寨是俺的家,老少爷儿们替俺狗怂养老的养小的,俺还当内奸,这一万斤粮食是他们的保命粮,俺把他弄走了,俺想让俺爹和老婆孩子都喝西北风啊,想想俺这****的,不光李支书您有气,在会的所有人都会有气,但是,有气归有气,这粮你还得借,下面请县长谈谈为啥要把你的保命粮整走,你服了,就交出来,你不服就回家开支部会表决,真的不交也没有关系,只不过你将党证交出来。” “这马主任怎么能这样说话?”下面议论纷纷。 “这李万祥虽然是支书,但他不是一般的支书,连省长看见他都客客气气的握手,县长更是和他称兄道弟,好烟好茶的侍候,听说马主任曾是他的部下,如果不是他的提携,马主任连脱产干部都当不了” “那又咋样,今非昔比,如今人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人家是上级,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说让他交出粮食,他不敢不交。” “就是,不交就拿党籍说话。” “这有点太不讲理了吧?李万祥你甭看他表面脾气好,其实也是个倔板儿,你要他的保命粮,就是要他的命,他会不给你拼命?” “等着,看好戏吧,不是说他们是好兄弟嘛,好兄弟掐架才好看呢。” 会场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县长笑着起来打圆场,“马主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支书比我们在坐的每个人资格都老,水平也高,上下寨是全国农业战线的一面红旗,周总理来过,和他握过手,刘主席也要来,这名气可是大,上下寨能搞得这样好,和李支书的领导有直接关系,他就是个优秀的共产党员,时时处处以党的事业,国家的利益、人民的幸福为重,他今天出言不逊,是有误会,大家想想啊,如今是困难时期,李支书手中是有点粮食,但那是上下寨乡亲们的保命粮,李支书把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他是为百姓着想啊?如今因为马主任的告密,我们要把他的保命粮搞走,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县长掏出一盒黄金叶,抽一支递给李支书,李支书迟疑了一会儿,才接住,马主任赶紧划一根火柴给点着:“祥哥,是兄弟不对,你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啊。”李支书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县长和主任当着这么多上级干部的面,给他道歉说好话,给足了他面子,他知d县长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求他救驾,他叹口气说:“没什么,我们都是为了工作,县长你把情况讲讲吧。 县长说:“我们目前确实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加上人为的失误,已经是我们的国计民生举步维艰了,苏联老大哥又不算一摊子,在困难的时候,不拉我们一把也就算了,还趁火打劫,逼我们还债,我们为啥忍饥挨饿,就是勒紧裤带还债,如今形势正在好转,原来说十年还完的债,仅仅三年就还得差不多了,这事情吧,咱也搞不大明白,这中苏关系为啥搞得这样僵,咱中国哪一点对不起老大哥了?老大哥仗势欺人,和美国联合起来整咱们,先是想在政治上孤立咱们,搞什么反华大合唱,结果没搞成,就想在经济上搞垮我们,他们撕毁合同,撤走专家,说什么‘离开沃拉的支援,中国啥也搞不成’,还逼着咱们还债,他们没有想到,咱中国人民有志气,有能耐,离开他们咱也照样搞建设,搞得比他们还好,而且咱中国人厚道,和许多国家都建立了有和平友好的关系,国际地位一天天的提高,这事情搞得,让他们觉得很被动,国内的意见很大,国际上影响也不好,美国也看出他们不怀好意,不愿和他们合作,美苏还搞军备竞赛,世界和平受到严重威胁,老大哥有点醒悟了,知道没有咱中国的支持,这东方是抗不过西方的,赫鲁晓夫想缓和中苏紧张的关系,秘密访华,来的都是客,咱中国是礼仪之邦,对任何来访的客人都热情招待,更何况赫鲁晓夫还是所谓的同志呢?当然要高规格接待,国宴选择什么菜,有了分歧,是上苏菜,还是上中菜,争论不休,赫同志的随从坚持要上苏菜,我们外交部接待的人员说应该上中菜,这事情报到总理哪儿,总理说:“我们东方的待客之道是客随主便,当然是上中菜,”这中菜上的是什么席面,我不知道,有人说是洛阳水席,有人说是sd大菜,还有人说是满汉全席,依我所见,也就是鸡鸭鹅猪牛羊鳖孙蟹儿虾仔蝎子长虫穿山甲等等等等一锅煮,甭管是天上飞的,地上长的,水中游的,山里跑的,经过国家特级厨师的一番炮制,就是珍馐佳肴,赫同志那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啊,他一边吃一边称赞,‘东方的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吃到最后要上主食,上什么呢?总理随口说了一句:“上碗hn烩面吧”这hn烩面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好吃,竟让赫同志余香在口,念念不忘,回到克里姆林宫,就让厨师给他做,赫同志的厨师,都是拿着国际烹饪大师的烫金证书的顶尖大师,使出浑身解数,竟不能和赫同志的口味,没办法就将咱中国的那个烩面大师请去了,也做的不是一个味儿,这麻烦大了,几十个营养学家研究了大半年,才找出原因,是苏联本土长得小麦不行,hn烩面最大的特色,就是用的是咱们中原腹地,出产的优质的小麦,特制的面粉,没有好的面粉,厨师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行,原因找到了,赫同志下指示:‘可以用莪国的工业产品换中国的优质小麦。’赫同志还心血来潮,许下诺言,‘只要中国能送给咱一万斤最优质的小麦,让咱老赫后半辈子每天享受hn烩面的口福,咱就做主,免掉中国的一部分债务’。” “这可是与国于民都有利的好事啊。”下面有人插了话。 县长喝口水继续说:“许多省都争着做这件事,但是,总理把这光荣的任务给了我们hn还给了优惠条件,‘hn的优质小麦换回的石油、煤炭和钢铁,首先满足hn的需要’同志们啊,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这与国与民都有利的事情,咱不做就,是大傻子呀,咱hn倾尽全力,把粮库都扫干净了,还差一万斤,省长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咱们县了,省长说:‘这一万斤优质小麦要求极高,各项营养指标都得经过专家的测评,许多县都拿出了样本,营养指标都达不到,你们县地处中原腹地,土质,气候、水肥,耕作条件都好,给大家透个信息,这一万斤优质小麦,就是给赫同志及苏联高级领导人做hn烩面用的,这赫同志和高级领导人吃满意了,大笔一挥,将咱们的债务免它十分之一,再赠送咱三五十吨优质汽油或钢材,外加十来台联合收割机,这意义可就大了’,同志们呀,这好事咱做不做” “做!”下面异口同声。 “但做不来” 县长说,“咱县粮库倒有一万斤小麦,但是,营养指标达不到要求,我听说李万祥手中的这一万斤小麦,是在上下寨科研站的优质土壤里生长的,又得到著名营养专家高枫濑教授的全程指导,取样测试,各项指标都达到甚至高于要求,李支书,您愿不愿意贡献出来,不是让你白贡献,一万斤还你两万斤,从今年的公购粮中扣除。” “这样的好事,咋又落到李万祥的头上了。”李村公社的书记有点不愤的说。 “李支书,你们上下寨又要出风头了,给国家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刘主席过几天到hn考察,肯定会来上下寨,你又风光了。” 李万祥站起来说:“风光填不饱肚子,我回去开支部会,如果支部成员同意了,我就做贡献。” 李万祥这报告做的水平不低,首先把马朝月打动了,他就是个话粗心红,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大公无私的好干部,他说:“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咱做吧,我同意借粮给县长。” 张三存站起来说:“李支书你这报告是县长编的呢,还是你编的?水分太大了,也就是朦朦马朝月这莽汉可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什么总理把这光荣的任务给了我们hn还给了优惠条件,‘hn的优质小麦换回的石油、煤炭和钢铁,首先满足hn的需要’同志们啊,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事,这与国与民都有利的事情,咱不做就,是大傻子呀,咱hn倾尽全力,把粮库都扫干净了,还差一万斤,省长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咱们县了,省长说:‘这一万斤优质小麦要求极高,各项营养指标都得经过专家的测评,许多县都拿出了样本,营养指标都达不到,你们地处中原腹地,土质,气候、水肥,耕作条件都好,给你透个信息,这一万斤优质小麦,就是给赫同志及苏联高级领导人做hn烩面用的,这赫同志和高级领导人吃满意了,大笔一挥,将咱们的债务免它十分之一,再赠送咱三五十吨优质石油或钢材,外加十来台联合收割机,这意义可就大了’,不管是赫鲁晓夫访华,还是国宴吃什么菜,还是这小麦运到哪儿,派什么用场,都是国家机密,县长他能知道?还与国与民都有利的事情,要我看是与国与民都有害的事情,把咱老百姓的保命粮弄走,给克里姆林宫的白眼狼们胡吃海喝?我不同意借粮给县长。” 王三和也站起来说:“三存说的是技术层次,我也听出来这报告做的玄乎,太溜了,这文采不是一般得,什么我们东方的待客之道是客随主便,当然是上中菜,这中菜上的是什么席面,我不知道,有人说是洛阳水席,有人说是sd大菜,还有人说是满汉全席,依我所见,也就是鸡鸭鹅猪牛羊鳖孙蟹儿虾仔蝎子长虫穿山甲等等等等一锅煮,甭管是天上飞的,地上长的,水中游的,山里跑的,经过国家特级厨师的一番炮制,就是珍馐佳肴,赫同志那吃过这样美味的食物啊,他一边吃一边称赞,‘东方的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县长是什么人?相声演员啊?就是侯宝林和马三立的嘴皮子都不能这么溜,这故事编的,合情合理,但是细一啄磨就有破绽,赫鲁晓夫和马朝月一样,就是个莽汉,他还研究东方的食文化?对他来说,这吃饭和喂猪没有什么两样,也就是填饱肚子而已,现在把我们的保命粮弄走,给一头猪吃,我也不同意借粮给县长。” 四个支部委员都做了表决,李万祥和马朝月投的是赞成票,王三和张三存投的是反对票,最后就看刘翠枝的了,刘翠枝说:“这县长的发言稿确实写的不错,是谁写的?”李紫环说:“肯定是是华弟,他是办公室主任,专门给县长写稿子。”刘春凤说:“华哥的水平我知道,他写不了这么好,这稿子也就是咱们的大才女李红莲能写出,红莲,该不会是你给县长写的稿子吧?”红莲说:“哪儿呀?我会给县长写稿子,就是我想写,但是级别不够。”会场热烈起来,都在猜这稿子是谁写的,王月娥说:“谁写的重要吗?时候不早了,赶快表决完了我们回家睡觉。”大家把目光投向刘翠枝,她这一票很重要,翠枝思忖了一会儿说:“我投弃权票。”李万祥摇摇头说:“支部形不成决议,与会的成员都发表看法吧,李红莲投的是反对票,李紫环投的是赞成票,刘春凤投的是赞成票,康怡敏投的是发对票,还是四比四,最后一票是王月娥,李支书说:“不用投了,给你丈夫借粮,你肯定同意。” 王月娥说:“不一定,从内心来说,我也想投反对票,但是又不能投反对票,我这心中好纠结。” 苦娘(二十) 康怡敏望着王月娥。 “你纠结什么?难道你有事情瞒着大家?” 王月娥说:“是有事情瞒着大家,我得向大家坦白交代。” 刘翠枝说:“你犯了什么错误?要给大家说清楚,不能藏着掖着。” 王月娥说:“这其实也不能算啥错误,但得给大家说清楚,三存三和刚才对李支书的报告质疑的有理,这县长的报告,确实是有点玄乎,确实是我让红莲帮他写的,他背会来忽悠李支书,目的就是把咱的粮食借走。” 王三和说:“姑,你这县长夫人当得太离谱了吧?不过,你肯定有苦衷,说出来看侄子能不能帮助你。” 王月娥说:“这告密者是我,不是朝华,他根本不知道咱粮库里有粮,他确实是替我顶缸,我不但是个内奸,是个告密者,还是吃里扒外,县中学借粮的事情也是我一手策划的。” 马朝月十分生气:“王月娥你咋能做这事?把俺蒙的一愣一愣的,差点上了你的当,你得好好坦白交代。” 王月娥坦白: 她先坦白县中学借粮的事情: 她说,前天下午,旺旺到我家玩,我看见他十分的消瘦,就问旺,旺说,县中学的伙食老差,我说:“你娘不是每星期都给你送两次馍吗?”旺说,三次馍也不够那些饿狼抢,我吃不到嘴里,”我就想,旺还有娘给他送馍,都饿成这样,那些贫困地区的孩子们,不知道有多饿呢?现在青黄不接,县中学的伙食可能更差了,孩子们都在备战毕业考试,我上过中学,知道中学生读书的辛苦,就对旺说:“咱上下寨的粮库里有一万斤小麦。”旺说“那我回去告诉校长,来借三千斤吧。”我说:“你们校长来借恐怕不行,这粮是群众的保命粮,你万祥伯伯把它看得金豆一般,谁也不能动一粒。”旺失望的说:“我们恐怕毕不了业了,校长说,再这样下去,县中学就得散伙。”我心里好难受,就说:“你去让你娘去求求万祥伯伯,说不定行。”旺说:“校长都不行,我娘更不行了。”我说:“那不一定,有时候情大于法,你娘和你万祥伯伯相好,她的话你万祥伯伯听。”旺说:“那也不行,我娘现在和万祥伯伯闹掰了,见面都不说话,害怕春凤姨骂她是狐狸精,勾引她的李朗。”我说:“你娘是狐狸精,你春凤姨是臭鼬精,狐狸好不容易逮了一只鸡,被臭鼬抢走了,但狐狸精和臭鼬精是好朋友,他们谁也离不开谁。”旺说:“那她也不会为了我们学校的事,去向万祥伯伯求情。”王月娥说:“那你就编个故事打动你娘。”旺说:“我的语文不好,不会编生动的故事”我说:“去找你红莲姐帮忙,她可是个大才女。” 康怡敏说:“红莲,旺给我说的话,真是你帮他编的。” 红莲说:“他咋编的,你说说,看和我编的是不是一个版本。” 旺旺娘说:“宝生娘给我送了一篮子白蒸馍,我都送到学校了,我把一篮子白蒸馍递到儿子的手中说:“儿子,这一篮子白蒸馍够你吃几天了吧?”儿子说:“娘,你哪来这么多白馍,你是把家中的面都给蒸了吧?这可不行,你和爷爷吃啥?你还拿回去吧。”我说:“这是宝生娘专门为你蒸的,儿子,够你好好吃几天了。”旺说:“吃不了几天,连一天都不够。”我说“你的饭量难道比你朝月舅还大?他是有名的大肚汉,一顿能吃十个窝窝头,但是,这一篮子白蒸馍他也得吃三天。”旺说:“我不是大肚汉,我一天都吃不了一个蒸馍,我是说这一篮子蒸馍不够我们班的同学分。”我有点不相信说:“你们学校的伙食真的很差?”旺旺说:“几乎要断顿了,一星期吃不到一顿面条,像这白蒸馍,根本就甭想看到,红薯面掺野菜的窝头算是最好的,这离毕业考试还有一个月,校长说,如果县里再不给县中学拨粮食,就真的顶不住了,就得散伙,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就拿不到毕业证,不能参加高考。”我急了说:“那怎么行?你们已经辛苦了三年了,拿不到毕业证,不能考大学,娘不就白供你了,对国家也是损失。”旺旺说:“娘你说的对,不光你白供我了,我们这一届二百多人呢,家长都白供了。”我说:“不行,得想办法,不管怎么样,哪怕砸锅卖铁,都得熬过这一个月,拿到毕业证。”旺旺说:“县长也是这样说的,他昨天参加了我们学校的毕业班动员大会,在会上把校长撤职了,他亲自担任校长,他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呲呱校长‘说什么县里不给你拨粮食指标,你就让大家散伙。’你这叫什么话?现在是和平时期,我不能动粗,如果是在战争时期,在战斗最艰难的关头,你当逃兵,我会掏出枪毙了你?’不错,我们是遇到了困难,而且是很大的困难,但是,还没有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即使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也要咬牙坚持,再困难也没有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困难,红军散伙了吗?没有,不但没有散伙?反而更加团结,更加坚强,成功就在坚持中,我们这一届的毕业生,是我们县高中成立后的第一届毕业生,都是国家宝贵的人才,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熬过这一个月,让同学们拿到毕业证,参加高考,不错,现在有许多大学中学都顶不住了,散伙了,但是,我今天把话放到这里,就是全省的中学都散伙了,我们的县中学不能散伙,不但不能散伙,今年要爆冷门,高考成绩要挤进全省前三名,这是我这个月的工资,放这了,给毕业班买粮食,今天参加会议的所有领导,都给捐出一个月的工资,还有全校师生,也要想办法,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校长教师的工资也要拿出来买粮食,撤掉教师伙,都搭学生灶,低年级的师生可以放假,全力以赴保毕业班,同学们也要想想办法,把我们的困难实事求是的告诉家长,求得家长的支持,我听说,咱们学校有一个叫张旺的同学,他的家长很支持他学习,每星期都给送馍,这很好嘛,天大的困难只要我们一起扛,一起努力,就一定能战胜困难,取得胜利。”我说:“真的?县长在会上提到我了?”旺旺说:“真的提到了,娘你感到光荣吧。”我点点头:“很光荣。”旺旺说:“那娘你不能骄傲,要继续努力,争取更大光荣。”我说:“我咋努力争取更大的光荣?”旺旺说:“您去找找万祥伯伯,求他借点粮给我们县中学,县长说了,新粮一登场,第一批粮就拨给县中学,到时候会还他的。”我说:“你万祥伯伯那有粮,他大公无私,从不多吃多占,昨天你春凤姨还说家中的面罐里没有白面了。”旺旺说:“他自己是没有粮,但是,大队粮库里有一万斤优质小麦种子,校长说,我们毕业班师生满打满算不足三百人,每人一天三两粮食,这一个月得三千斤,有了这三千斤粮食,配上野菜,树皮等辅食,就能撑到毕业考试。”我说:“这么大的事情,我去说行吗?”旺旺说:“也就是你去说行,连朝华舅代表县里去借,他都不给。”我说:那我更不敢去给他说了,大队粮库里是有一万斤粮食,但你万祥伯伯说,这是咱上下寨的保命粮,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能动一粒。”旺旺说:“我们的老师说,有的时候情会大于法,万祥伯伯他最爱你了,你的话他一定听。”我说:“儿子,你不能胡说,这话要叫你春凤姨听见了,她又该骂我狐狸精勾引他的李朗了。”旺旺说:“她骂你狐狸精,你就骂她臭鼬精,狐狸好容易才叼到了一只大肥鸡,被臭鼬抢走了,但是,狐狸和臭鼬是好朋友,谁都离不开谁,对吧。” 旺旺娘说她开心的笑了,拍打着儿子身上的灰尘:“好儿子,就是逗娘穷开心。” 旺说:“就是穷开心,越穷越开心” 旺旺娘的故事没有说完,下面就笑成一团,红莲说:“基本上是一个版本,也稍有改动。” 李万祥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旺这小子,真够出息的,就冲着他会编故事懵他娘,我答应了,这三千斤粮食,我借给他。” 王月娥说:“你借不了了,你的粮库又不是聚宝盆,拉走一万再冒三千,你这一万斤得借给俺的老公,他派的用场更大。” 王三和说:“姑,你是说愿意把粮食借给我姑父?我是你的侄子,为啥还投反对票,我也投赞成票。” 马朝月说:“那这么说的话,我投反对票。” 李万祥说:“等王月娥把事情说明白了,再表决。” 昨天晚上,王月娥的县长老公回来很晚,一回来就睡下了,但是在床上翻烧饼,唉声叹气的睡不着,老婆问老公有啥难怅事,县长说上级给追加了十万斤公购粮,他把县粮库都打着干净了,连拨给县中学和豫剧团的指标都没有兑现,但是,还差一万斤。王月娥说:这上级也是的,上坡撵快吽,我们县交的公购粮可是真不少,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谁能有粮食呀,差一万斤就一万斤吧,如果上级不满意,你这县长也甭干了,回来带儿子吧。”县长老公说:“等我把这件棘手的事情做好了,就打报告退休回家帮你带儿子,但是,你现在还得帮我,王月娥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咋帮你,县长老公说,我听说你们上下寨的粮库里有一万斤优质小麦,先借给我,我会还你们,到时候加倍还,王月娥说:那一万斤粮食是上下寨的保命粮,李支书看得很金贵,公社书记来要了几次了,李支书一粒也不给,你去要,他也不会给,县长老公说:李支书是个党性很强的好干部,只要把理由说清楚,他可能会给,王月娥说:“你有啥理由?”县长老公说:“,这是我们还苏联的最后一笔债了,国家的外汇很少,外交部做了很大努力,苏联答应用我们的小麦顶债,同时,还可以换回一些我们国家急需的工业产品,总理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们河南,说我们河南做出的牺牲最大,人民勒紧裤带替国家还债,这批粮食换回的石油、钢材、要首先满足河南的需要。”王月娥说:“你用这样的理由,李支书不会把粮食给你的,国家的建设重要,老百姓的生活也重要,国家少换些石油死不了人,可是,这一万斤粮食是上下寨的保命粮,我还等着大队给分十来斤,磨点白面给舂伢子补贴一下呢。”县长老公说:“你说的对,可是,我是县长,要服从国家需要,你不知道石油对我们国家多么重要,那飞机没有石油飞不上天,汽车没有石油无法跑,美国、苏联为啥卡我们的脖子,是因为我们国家工业不发达,工业不发达就挣不来钱,没有钱啥事也干不成,省长对我说,如今因为石油紧张,连中央首长的专机都飞不起来,国家指望这批粮食换回高级汽油,让飞机飞起来,外交部的同志才能走出去,外交工作做好了,我们国家的国际地位提高了,许多事情才好办,王月娥说:”你说这事我不大懂,李支书更不懂。“县长老公说:”这样吧,你把红莲那丫头给我叫来,我说这事情她懂。“王月娥把红莲叫来,她和县长忙活了大半夜,天一亮县长就回县上了” 刘翠枝说:“那你月娥纠结什么?” 王月娥说:“难道你翠枝心中不纠结,不纠结你投什么弃权票,我们都是母亲,看见孩子挨饿心中难受,指望着分点粮食给孩子吃顿饱饭,可是,我们又是党员,是干部,我们不能只顾自己,我们得考虑国家的需要,你说我该怎办,也像你一样,投个弃权票?” 李支书站起来说:“王月娥把事情说明白了,这就是国家的利益和个人的利益发生了冲突,我们必须得做出选择,甚至得做出牺牲,我们上下寨这面红旗是上级颁发的,也是我们上下寨人用巨大的牺牲换来的,远的不说,就说抗日的时候,日本的飞机来炸我们上下寨,我们牺牲了二百多口人,其实,我们可以不牺牲,日寇围困洛阳,不是上下寨,我们把增援洛阳的日本兵堵在我们上下寨的山沟里,日军才来炸我们上下寨,我们的牺牲是值得的,解放战争我们上下寨组成支前队,推着粮食衣服,大军走到哪里我们跟到哪里,解放洛阳我们还把伤员推回上下寨救治,要不是老杨咋会黏上翠枝呢”解放后就不用说了,样样工作我们都走在前头,这一面面红旗都是我们用汗水和鲜血换来的,如今,我们咋办?我们还得再做一次牺牲,我同意把粮食借给县长,群众的工作我来做,要骂就骂我好了。”下面没有人说话,李万祥说:“我刚才的讲话只代表我的意见,这样吧,红莲,给我拿一张纸,李红莲撕了一张纸,交给李支书,李支书把纸撕成九片说:“我们投票表决,同意的画个圈,不同意的画个叉”,九个人都在纸上画了圈,或者打了叉,团好后扔进脸盆,展开一看,投的都是赞成票,李支书说:“全票通过,这粮借了,散会。” 苦娘(二十一) 怡敏首先站起来。 她十分的生气,“这粮借给县长了,县中学怎么办?” 李万祥说:“我们上下寨的粮库不是聚宝盆,拉走一万斤,再长三千斤,现在县长把粮借走了,没有粮给县中学了,让他们去找县长吧,县长会给想出办法的。”康怡敏气呼呼地摔门而出:“算啥人?这一辈子不理你了。” 其他的人也垂着头走出大队部,心里头沉甸甸的,李支书没有走,他想歇一会儿,三和和三存走出去了一段距离,看见李支书没有走,就又拐了回来。 “舅,天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睡不着。” “咋睡不着?上级交给的任务完成了,县长一高兴,肯定再奖咱一面红旗。” “我可不想让他奖我们红旗,他把我们的保命粮弄走了,群众的情绪肯定很大,说是明天给他们分粮食,却放了空炮,群众不得把咱们骂死。” 三存说:“骂死,就骂死吧?咱也不是为自己,没有给自家多拿一两,明天我和三和,去给群众解释。” 李支书说:“不用解释了,上下寨的群众这点觉悟还是有的,我现在闹心的是,县中学的那群孩子咋办” 三和说:“舅,你不是说了,我们上下寨的粮库不是聚宝盆,拉走一万斤,再长三千斤,现在县长把粮借走了,没有粮给县中学了,让他们去找县长吧,县长会给想出办法的。” 李支书说:“我那是气康怡敏,这事情咱还得管,县长把粮库都打着干净了,还向咱借了粮,他那有粮给县中学?这些孩子可都是优秀的人才,饿着肚子咋能学好?你俩给想想办法吧。” 三和说:“不就是三千斤粮食吗?咱上下寨三千多口人,一人少吃一斤,就是三千斤,捐给县中学,不用他们还了。” 李支书说:“这办法可以,就交给你俩办吧。” 第二天一大早,张三存开着拖拉机,王三和坐着,车上放着秤和口袋,挨门进,说是给县中学起粮食,收了一整天,才收了二三百斤,气倒是收了一肚子,他俩气鼓鼓的给李支书交差:“真没想到这上下寨群众的觉悟这样低,你不交就不交吧,还说怪话,说我们是***的倒罐队卷土重来,特别是张银行最不像话,把全队的社员集中起来,围攻我们,骂我们,吐我们一身的唾沫,他们队连一粒粮食都没有交。” 李万祥说:“张银行骂什么?” 张三存说:“他骂的可多了,我记不大清楚。” 王三和说:“我全记住了,还将它编成了戏词。” 李万祥说:“唱给舅听听” 王三和唱:喊一声老少爷们听仔细 李万祥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权高位重水平低 根本不为咱上下寨的群众谋福利 别的事情咱不表 就说说他吃里扒外,巴结领导 将咱们的保命粮交到县里 换回了红旗一面面 烫金的证书塞满了他的抽屉, 他光荣他风光却让咱 上下寨的百姓饿肚皮 这样的干部咱不拥护 罢他的官撤他的职 让他戴着高帽子游街去 现在他又巧立名目来起粮 我们坚决不给一粒也不给 不是咱不给,是因为咱也穷的叮当响 家家户户的粮仓面罐都是空空的。 王三和说唱的水平不低,把李支书激动的热泪盈眶“张银行骂的好,他表出了上下寨百姓的心声,也说出了我李万祥的心里话,这粮不起了吧。” “咋能不起。”马朝月吼着走进来,将半袋子粮食撂到地上,“李支书你是啥意思?这么重要的事情,把我马朝月撇到一边?这事情一定得干,这是我家面罐里剩下的白面,李紫环全给倒到面袋子里,说“全捐出去吧。” “朝月你”李万祥鼻子一酸,眼泪就流出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支书一哭,三和和三存也忍不住了,他们这一天受了多少气,挨了多少骂,都憋不住了,呜呜呜的哭出声来,马朝月大声嚷嚷:“干啥,干啥,委屈了是吧,咱把群众的保命粮弄走了,还不准人家说几句怪话,骂几句?谁说,上下寨的群众觉悟低?根本是你们没有把事情说清楚,明天我亲自去起粮。” 第二天,马朝月赶着大马车,车上坐着十几个年轻的男女,是大队宣传队的演员,敲锣打鼓,在村里赶场子,唱歌、跳舞,说快板,马朝月是个酸葫芦,他说的黄段子社员都爱听,他把红莲帮县长写的演讲稿,背的滚瓜烂熟,又加上自己的创造,插诨逗趣,打情骂俏,把观众笑得捂着肚子乐,群众都知道了这次献粮的原因和意义,也知道他们起粮不是为自己,是为了县中学的师生,能够度过难关,拿到毕业证,考上大学,群众是最深明大义的,许多家都将仅剩的三两斤白面拿出来,但是,“社员确实是太穷了,凑了一天,才凑了一千多斤。” 马朝月向李支书交差,说自己没有完成任务“群众确实是太穷了,他们巴望着大队给分个几十斤粮食,度过这青黄不接的难关,现在不但没有分到粮食,反而还要往外拿,大家真的是尽力了。”李万祥说:“我们是尽力了,把这一千斤粮食和大队猪圈的那两头半大猪,一起送给县中学吧,不让他们还了,这事弄的,谁来帮咱想想办法呢?” “我来帮你想办法” 人未到,声音先到了, “叫一声老李你不要着急,裘圣婴帮你出个好主意。” 这声音浑厚高亢,绕梁三匝,余音袅袅,钻到人的耳朵,拨动人的心弦,像天籁之音,润泽、舒畅、熨帖、甘美,酣畅淋漓,荡气回肠,和一般的人的声音不一样,不但声音不一样,人才也不一样,因为他不是一般的人才,他是个豫剧名角,是县豫剧团的团长,是京剧艺术名家裘盛戎的弟弟,艺名裘圣婴,裘圣婴恬着脸走上前和李支书打招呼:“老李,近来可好”,这要放到平时,李万祥看见裘团长,大老远就会恬着脸打招呼:“老裘,又有什么好戏,到我们上下寨演上两场,我给演员优厚的出场费,还有白蒸馍大肉块子侍候着。”裘团长会冷冷一笑,等着吧,等我把手中的预约演完了,有空就去你那赶场子,不过,都是二流演员,主演你请不动,即使请去了,也不给你卖力唱。”今非昔比,现在的裘团长风光不再,困难时期,人们有了钱首先要填饱肚子,“这戏不看,死不了人,但是,饭不吃就得死人。”城里大戏院的预约都退了,平时人头攒动,一票难求的县剧院也冷冷清清,没有了票房收入,裘团长囊中羞涩,豫剧团举步维艰,更要命的是,县上拨给豫剧团的粮食补贴,也没有兑现,豫剧团要断顿了,怎么办?“散伙吧,”裘团长去找县长说散伙的事情,县长不同意说:“豫剧团发展到现在多不容易,哪能说散就散了。”裘团长说:“不散伙,怎么办?全体饿死?”县长说,哪能呢?活人能叫尿憋死?我们想办法,渡过难关,如今,国家的经济正在好转,这是最后的,也是最难过的一关了,我们要坚持住,度过了这困难时期,经济发展了,人们口袋中有钱了,还得看戏。”裘团长说:“这我知道,这困难时期什么时候结束?人们口袋中什么时候有钱?到时候,演员都饿死了,谁还唱戏。”县长说:“你说的对,现在要解决的是肚子的问题,实在不行,把那些年老的演员,还有身体不好得闲杂人员,下放到农村吧,农村虽然苦,还能想办法弄来吃的,不至于饿死,等到情况好转了,再把他们招回来。”裘团长对下放的人员说:“这是不得已的事情,大家到了乡下,说不准还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家要想办法保住命,命保住了啥事都好说,情况一有好转,就把大家召回来。”下放的人员提个要求:“不到南北两坡,离城远,生活苦醮,要到城关附近的村庄,最好到上下寨去,条件好点。” 裘团长来找李万祥说下放人员的事情,这明摆着就是求李万祥,给他的演员一口饭吃,裘团长恬着脸陪着笑给李万祥递烟,李万祥看着他,迟疑了一会儿才接住说:“我这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裘团长听明白了李支书的意思说:“你这泥菩萨过江,肯定是自身难保,我给你送个莲花宝座,你坐上,就是真菩萨普度众生”老弟是来求你的,也是来帮你的,你不就是把一万斤保命粮,交给了国家去派了大用场吗,如今还要给县中学再募三千斤粮食,我得帮你的忙,不但不需要你们挨家挨户起粮食,让群众骂你们是“***的倒罐队卷土重来”还要让四面八方的人,都带着票子和粮食来到上下寨进贡,你就坐着数票子,装粮食吧。” 李支书说:“裘团长,你是痴人说梦吧,如果有人送钱送票子,你还会来我们上下寨来化缘?你说说吧?你送我个什么莲花宝座,让我变成真菩萨普度众生。” 裘团长说:“很简单,就是唱戏呀?你搭起台子唱戏,四面八方的人不都过来了,不都得给你送粮送票子?” 李支书说:“我们上下寨的宣传队水平低,不赢人。” 裘团长说:“这下放的人员都能唱戏,和你们的宣传队合起来,就能编排一场大戏。” 李支书说:“不行,这些二流演员,群众不爱看。” 裘团长说:“那我就把县豫剧团的主要演员派过来。” 李支书说:“这些名角出场费太高,我们请不起,就是来了也不卖力唱,群众不爱看。” 裘团长不知道这是李支书的激将法,挥着手说:“我这名角亲自登台行不行?我把我的拿手好戏《包公赔情》献给大家,这火车不是推得,牛皮不是吹的,我裘圣童往这台子中间一站,吊上两嗓子,那方圆百里的人们都得赶来看戏,我说帮你就帮你,县豫剧团到上下寨义演三天,不收出场费,也不卖票,千里做官,只为吃穿,挣钱不挣钱,混的肚子圆,只要上下寨有白蒸馍大肉块子侍候着,甭说豫剧团的名角给你卖力气唱,就是马金凤、陈素真、王善朴这样的豫剧大家我都请的来,这锣鼓一响,来钱来粮,不要说给县中学募那区区三千斤粮食了,就是你们献给国家的那一万斤保命粮,也给挣回来。” 李万祥握住裘团长的手说:“你放心,一定把演员们的生活安排好。” 李支书安排工作:“朝月,这事你负责,把你募来的一千斤小麦都磨成最好的面粉,请最好的蒸馍师傅,给演员蒸蒸馍,又对三存说:“三存负责辅食供应,先把猪圈里那两头出槽的猪杀了,再到生产队的菜地里,拣最最新鲜的菜,再请来最会做菜的厨师,听说,你后娘最会做红烧肉,把她请来,做正宗的hn毛氏红烧肉,款待演员。” 三和说:“舅,我有什么任务?” 李支书说:“你负责接待演员,把演员安置到最干净的户家,房子要扫的干净,床铺要铺的展拓,你要亲自检查。” 裘团长说:“这是困难时期,能有白蒸馍大肉块子侍候,就是最好的了,连省长下来视察工作,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待遇,演员们一定会卖力的唱,不过,这杀鸡宰羊且为乐,我老裘有个毛病,一天不吃鸡腿,上台,腿没劲儿,翻不了跟头,三天不喝羊汤,喉咙发干,高音吊不上去,这已经十天半月没有尝这美食了,明日登台,恐怕演的不好。” 李万祥对马朝月说:“朝月,你家李紫环养的那十只鸡,是不是公的多,母的少?” 马朝月说:“母的多,公的少,如今是困难时期,母鸡下蛋能换粮还盐,公鸡没有用处,谁还养?” 李万祥说:“那就公的母的全杀了,一只鸡补你五斤粮食。” 马朝月说:“一只母鸡两天下一只蛋,可以换半斤粮食,补我五斤粮食太少了,我不杀。” 裘团长说:“你不杀我就不登台。” 马朝月说:“你如果把《包公赔情》这场戏教给我,让我登台过过戏瘾,我就杀鸡款待你。” 裘团长说:“你和马主任,你们兄弟咋都爱这一口,马主任一有空就缠着我学戏,我教他了好几段,但是,这《包公赔情》是我的拿手绝唱,我靠它赢人呢,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学会了,比我整的还绝,我后半辈子,还靠什么吃香的喝辣的,不教。” 马朝月说:“你现在都要饿死了,还惦记着后半辈子,你到底想不想吃香的喝辣的?” 裘团长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咋俩都退半步,你把不爱下蛋的八只鸡杀了,留两只爱下蛋的,我呢《包公赔情》肯定不教你,其他的段子,你随便挑,保证让你登台表演,赢来半数以上的观众喝彩。” 马朝月也想了想说:“可以”他看着王三和说:“你也听到了,裘团长说,杀鸡宰羊且为乐,你娘养的那两只羊怎么样了?” 王三和说:“我娘养的两只羊,母羊是羊娘娘,公羊是羊公子,我娘把它们看得比我金贵,白天带它们去河滩吃草,晚上搂着它们睡觉,和盖一条被子,在我娘的精心照料下,两只羊茁壮成长,羊娘娘七八十斤,羊公子五六十斤,去了皮,抛了骨,至少能杀一百斤好羊肉。” 马朝月说:“那正好,这母羊公羊一锅煮,生产队给你娘补贴一百斤粮食。” 王三和怏怏的说:“这一百斤粮食不少,但是,我娘肯定舍不得,她把这羊看得比我重要,说什么,‘养儿不如养羊,养只羊每年剪两次毛,织一双毛袜子,织一双毛手套,还絮一条毛褥子,冬天不受冻,养儿子,啥都没得给,还白吃白喝当啃老族’,去年冬至下大雪,我怕她冷,给她送一条羊皮袄过去,看见她搂着羊睡觉,被子被羊缠到身上,她自己却露着,我,把她叫醒,她骂羊‘娘那脚,你把被子都缠你身上,怪不得冷飕飕的呢’,我将羊皮袄给她,她盖一个角,剩下的给羊盖,过年了,我说杀一只羊煮一锅汤吧,她说,‘杀你都不能杀羊’,马朝月,你就是个莽汉,不知道我娘是多么爱她的羊,你要杀她的羊不如杀他的儿,你这宰人也很快乐吧,你把我宰了吧,熬一锅人肉羹,让裘团长尝尝这世间无上的美味。” “好,就宰你?” 马朝月杀气腾腾地跳起来,一把抓住王三和,从腰间抽出一把宰羊刀,戳进王三和的胸窝,王三和感到一阵冰凉,却没有鲜血流出来,王三和说:“马朝月,你个屠夫,技术不错啊,真的是杀人不见血?”马朝月说:“叫你见点血,”马朝月刀锋一转,鲜血汩汩汩的往外冒,李万祥大惊失色:“朝月,三和是给你开玩笑,你可不敢真杀呀。”马朝月冷冷地说:“鳖孙开玩笑,舅姥爷当真,一定杀了他,给演员们炖一锅人肉羹。”马朝月的刀子又进了一分,王三和疼的几乎晕过去了,赶紧向朝月求饶:“舅姥爷,外孙儿不着调,不该开这过分的玩笑,饶了我吧。”他不求饶还好,这一求饶,马朝月真生气了,刀子又进了一分,血流入注,情况万分紧急,李万祥抢上前去,要夺朝月的刀子,马朝月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抪邋,李万祥两个趔趄差一点摔倒:“朝月,不敢出人命,老舅替外甥给你求情,你杀了他不可惜,可是,我那续姐的后半辈子可就没有依靠了。” 马朝月说:“杀了这不着调的逆子,我给你续姐当儿子。”马朝月的刀子又进了一些,王三和杀鸡宰羊般的尖叫起来,裘团长唬得脸煞白:“老马,求你放过小王吧,他就是年轻不懂事,他也是心疼她娘,只不过表达的方法不妥。” 马朝月说:“有你裘团长求情,我可以放过他,但得有个条件。” 裘团长说:“啥条件我都满足你。” 马朝月把刀子抽出来,,但没有离开胸口说:“把《包公赔情》教给我。” 裘团长摇摇头:“真是不可救药,你在这儿等着我,罢了罢了,为了救人我豁出去了,你把小王放了,我现在就教你。” 马朝月把王三和提起来说:“听见了吧,豫剧名角为你求情,愿意把谋生的绝技教给我这屠夫,他只不过就是喜欢吃个烤全羊,你都不舍得贡献出来,那就把你烤了给他吃吧。”王三和说:“我错了,我错了。”马朝月又把刀子抵在他的胸口上,“说,杀人,还是杀羊?” 王三和哆哆嗦嗦:“杀羊、杀羊、杀羊” 苦娘(二十二) 二十一 康怡敏坐在院子里生闷气。 她生气,她气自己没本事,“儿子交给我这么大一点事情,我都不能做成”,也生李万祥的气,“根本就不愿意帮我的忙,还说是最爱我呢?狗屁,这一辈子不理你了。” 昨天晚上开会回来的本来晚,又生气,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天亮才睡着,一直睡到半后晌,公爹才把她叫醒:“怡敏,起来吧,你在这生闷气,孩子还饿着肚子呢,我早上发了一盆面,都开了,赶紧起来,把面罐里的面都接了,还有三存的媳妇也送来了半袋子面也都和了吧。”康怡敏起来和面蒸馍,一直忙到太阳上了西山墙,蒸了两大笼,三四篦子,装了满满两竹筐,放到架子车上,要往学校送,公爹说:“你累了,在家歇歇,我去送吧,晚饭不用等我,这有馍,我带瓶水,回来路过化肥厂,那大门口有很多拉化肥的大马车,有很多马粪,我拾回来,生产队要修红薯池子发红薯芽儿,今年雨水多,红薯面积肯定扩大,红薯芽儿的价钱涨的很高,如今天热了,火炕用不上了,修冷池子需要马粪,队长说,一斤马粪记一个工分,二十斤就是二十分儿,比我下地干两天活,挣得还多。” 公爹拉着架子车去县中学给孙子送馍,康怡敏则坐到院子里纳闷,这一纳就纳到了太阳落山。 门被推开,李紫环风风火火的进来:“怡敏姐,你还坐着干什么?快帮我一把”, 康怡敏站起来,从李紫环的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放到椅子上,“紫环,你风风扬扬的干啥?” “有好事。” “啥好事?能落到咱姐妹的头上。” “真的有好事,县中学的粮食有着落了。” “你说什么?”康怡敏不相信,认为是李紫环安慰她,愤愤不平的说:“李万祥说了,上下寨的粮库不是聚宝盆,拉走一万斤,再长三千斤,他把粮食给了县长,不给我,他根本就不把我的事情当回事。” 李紫环说:“你是他的相好,他能不当回事?他是气你,他叫三和和三存去户家起粮,没有起多少,还挨了社员的骂,社员骂他们是国**的倒罐队卷土卷土重来,张银行还领着全队的群众集体抗粮,还埋汰他们,编曲子骂李支书,你听听他骂的多难听,李紫环学着张银行的腔口唱起来:“喊一声老少爷们听仔细,李万祥根本就不是个好东西,他权高位重水平低,根本不为咱上下寨的群众谋福利,别的事情咱不表,就说说他吃里扒外,巴结领导将咱们的保命粮交到县里、、、、、”康怡敏摆摆手制止了李紫环说:“张银行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甭唱了,我没有心思听。”李紫环不唱了,说:“朝月又去做群众的工作,也没有捐够,正没招呢,来了个裘团长,就是豫剧明角裘圣婴,他是县豫剧团的团长,要领着豫剧团的演员到上下寨义演三天,打的旗号就是为县中学募集粮款,李支书很高兴,说要款待演员,白蒸馍大肉块子侍候还不够,马朝月把我养的十只鸡,公的母的都杀了,还有三和把他娘养的两只羊也杀了,这戏台一搭,心中开花,锣鼓一响,来钱来粮,裘团长说,他要亲自登台,站到台子上吊两嗓子,那四面八方的人,都得拿着钱粮来给上下寨进贡,甭说那区区三千斤粮食,就是咱献给国家的一万斤保命粮也得挣回来,这不是胡吹的,你想啊,这么多的人来看戏,吃喝拉撒都得留在上下寨,村里那些能人闻风而动,包子棚,凉粉摊子、豆腐作坊都搭起来了,就等着观众送粮送票子了。” 康怡敏这才知道,“李朗爱咱是真的,把咱的事情是真的放在心上的。”她站起来说:“那咱也得出点力。”李紫环说:“这不是一大包布,都是给豫剧团的演员做演出服的,裘团长说他的演出服必须得由你康怡敏亲手设计,亲手制作。” 康怡敏说:“这有啥难,你把春凤和翠枝都叫来吧,咱们今夜干通宵。” 豫剧团在上下寨义演三天,演员们饱了口福,群众们饱了眼福,这就是双赢,豫剧团名声大噪,演出的合同不断地签订,名角的出场费也见涨,剧团不但没有散伙,反而有所发展,上下寨挣个囤满瓮流,给县中学募集到了五千斤粮食,还有两头大肥猪,能人们都小小的发了一笔财,村子四周的大厕所也满了,“可以顶五百斤化肥,而且是有机肥,上到菜地里西红柿豆角都长得好”;大队的粮库里不是进了一万斤粮食而是两万斤,缝纫社给演员做演出服,虽然没有给劳务费,但是剩下的布料不少,给大队的业余宣传队也每人做了一套演出服,县长邀请省长也来看了一天戏,听说省长想看戏,马金凤领着洛*豫剧团来捧场,陈素真、王善朴、崔兰田等豫剧名角也都来了,好几个还坐了凉板凳,没有登台献艺的机会,因为业余演员也想过戏癮,马朝月马朝华兄弟俩同台演出,一曲《卷席筒》把观众唱的热泪盈眶,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困境中的人们并没有等着饿死,更没有自暴自弃,而是精神焕发,满怀信心地去奋斗,去劳动,去为自己也为他人创造一份好日子。 不久就传来了特大消x县中学真的爆了冷门,高考成绩跃居全省第一,升学率超过百分之一百。”这数字有点叫人不可思议,百分之一百已经满了,怎会来个百分之一百n?这就是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老县的话是对的“成功就在坚持中”,县中学在困境中坚持下来了,二百多名毕业生拿到了毕业证,参加了一九六二年的高考,可是许多学校没有坚持下来,一来是生活确实困难,二来是三年**灾害,国家经济困难,养不起那么多的大学,经济紧缩,大学招生也紧缩了,升学率很低,于是人们产生了错觉,“既然不能考大学,上学也就没有用处了。”谁也不会想到,国家经济会像变戏法一样,到了六七月间迅速好转,冬小麦获得了大丰收,松辽平原上建成了特大的油田,中国是“贫油国”的帽子被甩到了太平洋,钢铁煤炭石油化工基地也都陆续建成了,国家不必再用农产品去换工业产品了,还有就是欠苏联老大哥的债也还完了,“这无债一身轻”,困顿中挺过来的中国人民,高唱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革命歌声多么响亮”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走在社会主义的幸福大道上,这国家经济一有好转,文化教育事业就跟进,全国的大学都扩大招生,出现了有趣的局面,就是高中毕业生的数量低于大学招生的数量,特别是县中学,高考成绩特别优异,学生们基本上都被重点高校录取,人怕出名猪怕壮,那些不够出名的高校,也到县中学挖生源,毕业生全部录取还不够,就在下一届的没有毕业的学生中择优录取的一部分。 同学们都高高兴兴的拿到录取通知书了,相互招呼着道喜祝贺,可是,张旺却迟迟的等不到通知书,按他的成绩,应该是提前录取,因为他报的是军事院校,所选的也是国家最紧缺的生化物理专业,一直等到所有的录取都结束了,他才急了,去到学校问情况,老师闪烁其词,说“你的成绩不错,但所报的专业要求太高,恐怕会有点磕绊,你找个人到省招生办问问。”这事好办,张旺去找了朝华舅,朝华舅和招生办的主任很熟,招生办的主任说:“县中学今年成绩好,所有的毕业生全部录取还不够,你外甥,分又考的这样高,肯定没有问题,工作中出现失误在所难免,我问问,给你答复。”招生办主任问过以后,就将马朝华招了过去说:“确实出麻烦了,你外甥的政审没有通过。”马朝华急了说:“我外甥根正苗红,爱党爱社会主义,在高中就入了党,咋会政审不通过。”招生办主任说:“是因为社会关系复杂”马朝华说:“复杂啥?他爹被rb飞机炸死,他从小是孤儿,他的舅家在南京,rb占领南京后,进行大屠杀,他们全家全部遇难,我虽然不是他的亲舅,但是怜惜他,他也就把我当成了亲舅,你说,我马朝华有啥问题?”招生办的主任说:“汉奸医生马三爷是你的什么人?”马朝华说:“是我的亲叔,咋了。”招生办主任说:“你是张旺的舅,那马三爷就是张旺的外公了?”马朝华说:“这哪跟哪呀?我三爹对他母子好,救助过他们,他娘认了我三爹做了干爹,张旺就成了我三爹的干外孙,这是干什么?孩子上个大学,还要把祖宗八代都查查?”招生办主任说:“祖宗八代都查查还不够呢?还得把外戚干亲也过滤一下,这也怨张旺,那么多的大学专业他不报,如果他报个bj大学,说不定都录取了,可他报国防大学的生化物理系,这个大学培养的都是特殊的人才,尤其是这个系,关乎国家的机密与安全,政治审查的特别严,还有就是,张旺在填表时,并没有填汉奸医生马三爷的事实,是政审人员经过外调查出来的,这问题就更大了。”马朝华摇摇头说:“这么说,我外甥是不能上大学了?可惜了,他这样好的成绩,还有明贤哥,他在天上也不会甘心。”招生办主任说:“还有一线希望,今年大学扩大招生,生源不足,省农林学院的院长看了张旺的档案,愿意要他,你回去,告诉考生,由大队出一张“和汉奸医生马三爷断绝关系”的证明,加进政审表里就行了。” 朝华舅把这件事告诉了外甥张旺,要他回家“告诉你娘,去求李支书给你开一张证明,明天就给我,我帮你把这件事办好.”张旺就告诉娘:“我华舅去查了,我的分数很高,但是政审没有通过。”娘十分吃惊:“儿子,你犯啥错误了?”张旺说:“我啥错误也没犯,我根正苗红,爱党爱社会主义,我在高中就入了党,我们这一届毕业生只有三个党员。”娘说:“那是啥问题?”张旺说:“我舅说是因为社会关系复杂”娘说:“这是胡说,娘没有娘家,你也没有姑姑姨姨,只有你朝月舅和朝华舅都是党员,能有啥复杂?”张旺说:“我干外公是汉奸,这社会关系我没有填,人家政审外调调出来了,我就是对组织不诚实,外公真的是汉奸吗?”娘点点头:“他是汉奸,但他是为了救咱母子才当汉奸的,你知道你是咋来到世上的吗?”旺旺说:“你生的呗,难道我是从河里捞的?”旺旺娘说:“还有心开玩笑,你就是个孽种,没生下来就要克死爹娘。”旺旺说:“娘你这话说的,我克死爹是真的,但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娘说:“我是活得好好的,但这是你外公救了我,那一年七月初三,rb飞机炸会,你爹被炸死,娘也昏死过去,你在娘的肚子里,七个多月,咱们母子都不能活,你爷去求马医生救咱母子,马医生请来rb的军医,他是马医生的朋友,给娘做了剖腹产,也就是你命大,不足月,在暖箱中睡了半个月,竟活过来了,娘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就认他做了干爹”张旺说:“就是这事呀?”这我能给组织说清楚,医生以治病救人为天职,就因为外公交个rb医生做朋友,就说他是汉奸,这不近人情了吧。”娘说:“不光是这事情,还有就是那年清明节,娘和几个美女踏春,被rb兵掳进据点,你朝月舅带着民兵。冒死打下日军的据点,救出大家,但是娘被三木队长掳进城里,做了人质,三木逼着你外公给他的rb伤兵治伤,你外公为了救娘答应了,其实,这事情组织都知道,还经过上级批准呢,可是rb投降后,清查汉奸,程鸿来和马医生都被定为汉奸。”张旺说:“难怪,汉奸医生马三爷的名气很大,把他干外孙儿的前程断送了,我没被大学录取。” 苦娘(二十三) 二十二 康怡敏幽幽的叹口气。 安慰儿子说:“没录取算了,你上的也不低了,这高中毕业生咱村也没有几个,你回来吧,帮娘干活,你爷岁数大了,为了供你上高中,他没明没夜的忙,腰疼腿疼,老是哼到半夜,娘听了心里好难受,你回来劳动,咱娘俩挣工分就够了,让你爷歇歇。”旺旺说:“我华舅说还有一丝希望,今年大学扩大招生,生源不足,省农林学院的院长看了我的档案,愿意要我,要我出一张大队证明,证明我“和汉奸医生马三爷断绝了关系”,夹在政审档案里就可以了,这档案平时也没人看,过后咱该咋咋。”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你去找万祥伯伯给开一张吧。” “我不去。”旺旺娘生气的说:“你外公是咱的救命恩人,咱却为了自己的前程去和他断绝关系,这叫村里人咋看咱母子,这无情无义的事情,咱不能做。” “啥叫无情无义?”张旺急得脸涨红:“有句话叫大义不言恩,咱只不过就是开一张证明,又不是真的和外公断绝关系,你就忍心看着你的儿子过不去这个坎儿,不能去上大学,你和爷爷这几年的辛苦不也白费了。”娘还在犹豫,心里十分纠结,不去吧,不忍心看着儿子上不了大学,去吧,她这心中真是难受,这以后,“我见了干爹可咋对他说呢?恩将仇报,我算是个什么人呢?” 旺旺说:“娘,这你放心,我外公是个明白人,是他叫我这样做的,他说他不会埋怨你。” 娘不相信,旺旺握紧拳头说:“这是真的,外公就是这样说的。” 张旺考完试后,去看外公,汉奸医生马三爷喜欢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干外孙儿,超过喜欢他的亲孙子,这是因为,“旺旺懂事,爱读书,有礼貌,会说话,和咱很谈的来”马三爷问干外孙儿: “旺,考的不错吧” “不知道,分数没有下来” “这考试,凭的是直觉,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比我模拟考试发挥的还好点,第一名把握不大,第二第三,差不多。” 马三爷点点头:“那就行,你报啥学校?清华还是北大?子承父业,你报清华吧,你父亲就是清华毕业的。” 旺旺说:“我没有报清华北大,校长让我报国防大学的生化物理系,校长说,这个学校培养的是‘国防现代化建设最紧缺的人才’,不光分数录取的高,而且政审也极严,他说像我这样“根正苗红,社会关系也不太复杂,在中学就入了党的学生很少”,我就报了这所学校,我打算毕业后,就到朝阳舅所在的特种部队去,像朝阳舅一样,也弄个团长干干。” 马三爷高兴地说:“旺,你小子野心可是不小,但是,你一定行,你朝阳舅就是个中学毕业,都当上了团长,你如果能在这国防大学毕业,一毕业就是少校军衔,到了部队好好****十年八年,干出点成绩来,甭说团长了,师长军长都有可能。” 张旺喜出望外:“真的,外公,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干,我要是当上了师长,就把您请到我们部队当医生,你这医术在上下寨这小地方埋没你了。” 马三爷顿了一下说:“旺,你的理想很远大,但理想和现实有很远的距离,如果外公耽误了你的前程,你不会埋怨外公吧?” 张旺说:“外公你说的啥话?你咋会耽误我的前程,即使耽误了,也没有啥,我继续努力嘛,老师说:机会总会有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马三爷叹口气说:“有你这句话,外公放心了,如果有一天,为了你的前程,需要大队出一张和“汉奸医生马三爷断绝了关系”的证明,你就让你娘去找李万祥给你开一张,你朝华舅,朝英姨的档案中都有一张这样的证明,你朝阳舅十几年了没有回过一次家,也是避嫌,这有什么,一张证明说明不了什么,这人处的是心,只要你小子将来干大了,不要忘记外公就行了。” 旺旺娘听了儿子的话,沉思了一会说:“睡吧,不早了,明天一大早我就去找你万祥伯伯开证明,误不了事的。” 第二天早晨,旺旺娘起来,洗簌完毕,就放上了油锅,油罐中还有一些油,都是管演员的饭时,大队给补助的,没有吃完,她不舍得吃,一直放到现在,派上了大用场,他准备炸一些麻糖、油糕儿等好吃的东西,去看李支书,以来表示感谢,二来求李支书给儿子开证明,这一纸证明看似简单,其实并不不简单,去求李万祥开这种证明的人不少,但李支书是个党性很强的党员干部,实事求是是党性的基本表现,而来开证明的人大部分都是弄虚作假,就像自己,根本不会和干爹断绝关系,但为了儿子的前途,也得违心的开这证明,虽然李支书和自己的关系不一般,但这证明能不能开也不一定,炸好了油货,她先给公爹送了几件,公爹说:“这不过年不过节的,炸啥油货?油不多,等到旺的通知书下来后,再炸,到时候亲朋好友都会来祝贺。”康怡敏说:“旺上学的事情出了点麻烦,我得去找李支书帮他开张证明,证明他和‘汉奸医生马三爷断绝了关系”放到政审表中,朝华帮助跑这件事。”公爹喔了一声,不再说话,康怡敏收拾停当说:“爹,我去了,”公爹说:“等等”公爹从屋里拿出一瓶宋河粮液说:“这是福来昨天送来的,说是宝生回来带的,你也给万祥带过去吧。”康怡敏说:“宝生回来了?”公爹说:“回来了,福来又提珍珍和宝生的婚事,你有空就和银行提提吧,珍珍也不小了。”康怡敏说:“行,等我把旺这事情了了以后,就操持珍珍的事情。” 旺旺娘来到李支书家门口,被刘春凤堵在门外,刘春凤抽着鼻子:“好香,狐狸精,你又拿什么好吃的来勾引俺的李朗?”旺旺娘打她一巴掌说:“甭打喒子了,我有要紧的事求李支书办,他不是爱吃油货嘛,我炸了一些,臭鼬精也跟着沾点光吧,孩子们呢?”刘春凤说:“你有啥关紧事情?是不是要弄虚作假开假证明?”旺旺娘说:“给你猜对了,就是给旺开一张证明,证明他“和汉奸医生马三爷断绝了关系”,加进政审表中,才能被大学录取”刘春凤说:“这是大事,你进去吧,李支书在屋里呢,我去叫长锁回来吃饭,”刘春凤又朝屋里喊:“祥哥,你的相好带着好吃的看你来了,你不能吃完啊,给我儿子留一些。”李支书从屋里走出来,站到大门口说: “康怡敏,你来干啥? “来看看你,给你送点好吃的。” “你是贿赂我吧,我说过,我是个党员干部,不能多吃多占,更不能接受贿赂,你把好吃的拿走吧,四犇叔老了,我没有去看他都对不起他,哪能再抢他的口食呢。” “我炸的多,公爹也吃了,听说我来看你,他还把一瓶酒也让我带来,这是老人的心意,你就接受吧。” “酒我留下,东西你还带走。” 两个人推来让去,推到最后,李支书留下了一半说:“我不会白吃你的东西,说吧,有啥事?”康怡敏把旺旺没有被大学录取的事情讲给李支书听,李支书愤愤不平的说:“这是干什么?孩子上个大学,还要把祖宗八代都查查?”旺旺娘说:“人家招生办的主任对朝华说,祖宗八代都查查还不够呢?还得把外戚干亲也过滤一下,这也怨张旺,那么多的大学专业他不报,如果他报个bj大学,说不定都录取了,可他报国防大学的生化物理系,这个大学培养的都是特殊的人才,尤其是这个系,关乎国家的机密与安全,政治审查的特别严,还有就是,张旺在填表时,并没有填汉奸医生马三爷的事实,是政审人员经过外调查出来的,这问题就更大了。如今,这所大学是上不了了,他的成绩好,省农林学院愿意要他,但得开一张证明,我心里别扭,说,不上就不上了吧,做这无情无义的事情不好,我干爹对我们母子这样好,我却为了儿子上大学说给他断绝关系,村里人会怎样看我,我又有啥脸面去见我的干爹,但是,我干爹开明,他对旺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为了你的前程,需要大队出一张和“汉奸医生马三爷断绝了关系”的证明,你就让你娘去找李万祥给你开一张,你朝华舅,朝英姨的档案中都有一张这样的证明,你朝阳舅十几年了没有回过一次家,也是避嫌,这有什么,一张证明说明不了什么,这人处的是心,只要你小子将来干大了,不要忘记外公就行了。”李万祥沉思了一会说:”行,这一纸证明开起来很简单,你回去让旺来找我,他长大了,自己的事情得自己操心。”旺旺娘想想也对,万祥爱她也怜惜她的儿子,儿子其实在心中也敬重万祥伯伯,但是,为了他们的事情,二人心中有了过结,正好可以借这一机会,让他们好好聊聊。”旺旺娘回到家对儿子说:“你万祥伯伯说你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要操心,他要你去开,说这一纸证明很简单,你去吧,和他好好聊聊。” 张旺去找李万祥开证明。 李万祥很爽快,把证明开好交给张旺,张旺说声“谢谢,祥伯”,就要走,李万祥说:“旺,坐下给祥伯聊一会吧。”张旺坐下来,李万祥打开酒瓶说:“这是上午你娘拿来的,咱爷俩干了它吧。”旺旺拦住说:“留着祥伯你喝吧,我不会喝酒。”李支书说:“以前你不会喝酒,是因为你小,又上学,如今你十八岁了,成人了,就可以喝了,酒壮英雄胆,要想干大事,首先要学会喝酒。”旺旺从祥伯手中接过酒瓶,斟满两杯,双手捧起一杯,敬祥伯:“祥伯,侄子敬你一杯,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们母子的关照,你的恩德我会记在心中,无论到了那里,都不会忘记您您对我的好。”李万祥高兴的点点头:“小子,有出息,懂礼貌,我怜惜你是因为我心仪你的娘,你小子却从中作梗,你说说,你为啥不想认我当后爹?”张旺说:“既然祥伯你这样说,我也就给你掏心窝子吧,我张旺从小没有爹,我做梦都想有个爹,只要对我们母子好的人,我都想给他叫爹,像朝月朝华舅,还有福来伯、杨大叔和您,但是,您的条件不好,三个锁您都整不住,再加个我,这日子能过吗?四个畜生娃儿尿不到一个壶里,打起架来你肯定偏向你的亲儿子,我得不到爹的爱,再赔上个娘亲,这事情我不做,现在不是挺好,春凤姨把你和孩子们都照顾的这样好,我娘虽然不能和你搭伙过日子,但心里还是爱你的,有好吃的总给你送,你也就在心中把我当成亲儿子疼得了。”李万祥笑呵呵地说:“真的,你小子说的是真心话?你在心中把我当成亲老子?”旺说:“把你当成亲老子,和三个锁一样,你该咋教训就教训吧。”李万祥心中喜滋滋的,但表情还有点严肃说:“如果你把我当成亲老子,那你就听老子的话,把你手中的证明撕了吧。”旺睁大眼睛说:“撕了,我怎么上大学?”李万祥不屑一顾地说:“上啥龜大学,如果是国防大学,还有点前途,现在去上个农林大学,有啥意思,学几年出来还是当农民。”张旺说:“农林大学毕业,不是当农民而是搞农业科研。”李万祥说:“想搞科研还不容易,咱上下寨的科研站,是省农科院的实验基地,科研条件不错,专家教授经常来,营养学家高枫莱教授干脆就常年蹲在这里搞课题,他对我说,想要一个助手,你跟着他能学到真本事。”旺说:“那我也得上大学,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可以到城里工作,当国家干部。”李万祥说:“农林大学毕业,能分个什么好工作?像你这政审不过关的候补生,更得不到重用了,到时候把你撂到偏远山区,或者干脆让你去援藏,那条件比咱上下寨艰苦多了,你连日子都过不好,还有心思搞科研?”张旺想一想,万祥伯伯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像自己这农村出身的学生,没有什么社会背景,再加上政审不过关,毕业分配不会有啥好工作,不但进不了城,当不了干部,很可能被撂到偏远山区,自己吃苦是小事,娘和爷爷怎么办。”旺的心思有些活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照您的想法,去上大学不美气?”李万祥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斟满两杯说:“你其实上的不低了,再上几年大学也就是镀镀金,这要放到好年景,你再上几年大学也可以,但是,如今生活困难,你爷老了,你娘一个女人,把你供到高中毕业,已经用尽力气了,你再上大学,她那供的动,不上了吧,回来帮帮你娘,也帮帮老子祥伯,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需要你们这些有知识的青年人。”旺点点头说:“我回来能干些啥?”李万祥说:“搞科研,实验站站长王月娥,是县长夫人,如今要进城去当脱产干部,调到县科技局了,这实验站站长的位子就空下来了,你正好去顶这个缺,旺,你小子不会让老子失望吧?”张旺说:“我才是个高中毕业生,没有经验,担当不了这么重要的工作,让别人干吧。”李万祥说:“实验站站长这个差事也是个肥缺,想干的人不少,但是,我却把它交给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有点私心,我把你当成亲儿子,想栽培你,一步近,两步远,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不想干。”张旺说:“我还是不自信,怕干不好,让群众对您有意见。”李万祥说:“这你不用担心,干好了算你小子有出息,干砸了老子为你担待着。”张旺说:“那我试试吧。” 苦娘(二十四) 二十三 旺旺娘总算是苦尽甘来,村里人都羡慕她养了个好儿子。 “这寡妇熬儿,就是赌博,养个孝顺又能干的儿子,康怡敏这辈子算是赌赢了。” “怡敏姐,你这二十年的辛苦没有白费,旺旺聪明能干有礼貌。” “好儿不要多,一个顶十个,咱要是有个像张旺这样的儿子,受再多的苦也觉得值。” “真是羡慕怡敏姐,养一个好儿子,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咱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孩子窝里熬出来。” “多儿多女多遭罪,但也得养,咱不求所有的都像张旺那么优秀,但凡有一两个就心满意足了。” 听着村里人的夸奖和议论,康怡敏心中暖洋洋的。 她的儿子确实不错,二十岁不到,就在实验站当个站长,跟着高教授学本事,培育的优良种子,在大田里试种成功,一亩地至少增产二百斤,李支书在公社三夏干部大会上做典型发言:“我们上下寨七千亩地,用了实验站培育的优良小麦种子,每亩增产二百斤,就是一百四十万斤,等于说,我们大队今年交给国家的公购粮,都是实验站给整出来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科学种田的重要,还是这样的田,还是投这样的功,这科学不科学的差别可就大了,所以,如果我们想多打粮食,多收棉花,就得科学种田。”其他村的支书都瞪着眼没啥说,他们村虽然也有科研站,但没有高教授这样的专家教授,也没有张旺这样肯钻研的站长,李支书越发的器重张旺,把张旺当成手中的一张王牌,捏的紧紧的,不舍得发出去。 张旺也对他现在的生活状况很满足,“有吃有穿,活也不重,还有很多时间读书,在村里受到尊重,最主要的是能照顾爷爷和娘。”他确实是个孝顺的孩子,自从他下学以后,就不让爷爷下地劳动了,家中的大小事情也不叫娘操心,脏活重活也都是他干,但是,娘也还得操心,娘得为儿子的终身大事操心。 “儿子,你,二十岁了,不小了,娶个媳妇吧,早点让娘抱上孙子,你才是真孝顺。” “娶就娶吧。” “娶谁呢?” 媒人说了好几个,他都看不上。 娘说:“你不能太挑了,差不多就行了。” 旺说:“我得挑上下寨最俊最巧的闺女做媳妇。” 娘说:“最俊最巧的闺女是珍珍。” 旺说:“对,就是珍珍,我喜欢她。” 旺旺娘长长的吐口气说:“珍珍确实模样俊手又巧,性子也绵和,我喜欢,但是,你俩好像不大合适。” “咋不合适了?” “你俩是兄妹。” “她是你的养女,我俩不是近亲,况且,她如今不是你的闺女了。” “她虽然被亲爹娘领走了,但在我心中还是闺女” “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咋不合适,你难道不喜欢她吗?” 娘说:“我喜欢她,和喜欢你一样。” 旺说:你喜欢她,她既是闺女又是媳妇,你享福了。” 娘说:“我享福受罪是小事,我害怕你闪哄她。” 旺说:“我咋会闪哄她?我爱她,一辈子对她好,再说还有你护着她呢,我不好,你会用烧火棍打我。” 旺旺娘真的抽出烧火棍,在儿子面前比划,“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你就是张明贤的儿子,志大才高不安分,你爹干大了以后,休了乡下的媳妇,娶了娘,你如果干大了,会不会抛弃了珍珍?到时候,我真会用烧火棍打你。” 旺旺说:“娘,你老爱和儿子开不着边的玩笑,我咋会像亲爹呢?他是清华大学的高才生,是金陵大学的教授,洛阳中学的训导主任,我是什么?就是一个乡下人的穷小子,能有啥资格休了乡下的媳妇。” 旺旺娘哼了一声:“儿子,你甘心在这乡下窝一辈子?你的心性娘知道,志大才高不安分,你才二十岁,好好努力,你会有机会飞出去的,到时候你干大了,就会嫌珍珍是个乡下人,文化低,和你不般配,如果她是其它人,娘没有什么,媳妇吗,离了一个再娶一个,可是,珍珍她是娘的闺女,和娘连着心,她受苦我心疼。” 旺旺说:“我会一辈子对珍珍好。” 旺旺娘说:“有你这话娘心中踏实,但是,有一件事,得给你说清楚,就是珍珍和宝生,从小定的娃娃亲,你三个是吃着一个娘的奶长大的,在娘的心中分量一样,宝生是不是喜欢珍珍,你心中最清楚,还有就是宝生娘,特别喜欢珍珍,你记不记得,前年你毕业,生活困难,娘给你送了一大篮子白蒸馍,那就是宝生娘给你蒸的,她不是白给你蒸,是有求与我,要让宝生和珍珍成亲,但是,珍珍亲娘不愿意,嫌宝生住过劳改,这事情就搁置了。” 旺旺沉默了,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儿,娘说的是实话,他喜欢珍珍,宝生也喜欢珍珍,珍珍对他俩都好,但是感觉不一样,珍珍对宝生就像妹妹爱撒娇,大事小事都叫宝生哥帮她做,而对他则像姐姐,什么事都替他做,他不知道这是爱情不同的表达方式,就认为珍珍爱他胜于爱宝生,还有就是娘怜爱珍珍,她们婆媳处的好了,能免去自己很多麻烦,自己可以专心一意地干事业,不必为后院失火而分散精力。 旺旺到底是个很懂事的孩子,说话办事都想着讨娘欢心,他说:“娘你说这事,我也明白,我和宝生也是好朋友,不管是他娘喜欢珍珍也好,还是珍珍亲娘不愿意宝生也好,都不管用,你还是去问问珍珍本人吧,说宝生旺旺你只能选一个,如果珍珍选了宝生,我就退出,反正我爱珍珍,她不能给我当媳妇,还是妹妹,我就是不想让让她嫁到别人家受苦。” 娘于是去问了珍珍:“你和宝生旺旺从小一起长大,他俩都喜欢你,但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吧,是嫁给宝生呢,还是旺旺。” 珍珍犹豫了好一阵子说:“嫁给旺旺吧,我离不开姨。” 旺旺娘去到福来哥家,歉意的对梅花姐说“真对不起,没有给你说成,张银行的老婆就是个势利眼,嫌宝生“住过劳改”,还说宝生不是你亲生的,“怕闺女受后婆婆的气。”宝生娘叹口气说:“我不怨你,你尽心了,张银行的老婆忧虑的也对,亲婆婆和媳妇都处不好,就像她的那仨媳妇,没有一个说她一声好,住在一个院中就像陌生人,谁见她都不搭腔,她也不给媳妇帮一点忙,今天埋汰这个,明天数落那个,孙子女站到她面前,她都像没看见,手中拿着馍都不给孩子掰一块儿,将心比心,她以为这天下的婆婆都像她,亲的都不行,更不用说咱这不亲的婆婆了,她不愿意我,我还不想和她搭亲家呢,我就是心中可惜,我喜欢珍珍这个好闺女,摸样好手又巧性子绵和,不忍心,她嫁到别人家受罪。”旺旺娘说:“不嫁到别人家,旺旺喜欢她,她也喜欢旺旺,我把宝生也喜欢珍珍的事也给旺说了,他让我去问她,是选旺旺,还是宝生,她说选旺旺,我才来给你回话。”宝生娘说:“这样也好,你的为人我知道,这又是闺女又是媳妇,你肯定待得好,张家院子大,旺又是独子,生活条件好一些,闺女给你不受罪,就行了,不过,宝生的事情你还得操心。”旺旺娘说:“那是,我操心、操心。” 旺旺和珍珍订了婚,娘的心中很满意。 这一天是一九六四年七月初三,是她的丈夫张明贤去世二十周年的忌日,也是儿子二十周岁的生日,还是儿子定亲的喜日,天黑以后他领着儿子媳妇,擓着供食拿着香烛来到堤上,来祭拜丈夫,她总算是熬出头了,她可以向丈夫交差了:“贤哥,你看见了吧,你的儿子长大成人了,这花朵般的姑娘,是咱的闺女也是咱的媳妇,你一定也很喜欢吧,你就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咱就就会有孙子,到时候我抱到堤上,给你看,你在天上,要保佑儿子媳妇孙男嫡女平安幸福啊。”旺旺娘确实心急,对儿子媳妇说:“等收了秋,闲下来,国庆节就把你们的喜事办了。”旺旺说:“娘,你也太心急了吧,你急着干什么?”娘笑着说:“急着干什么?急着抱孙子,不光我急,你爹也急,他等了二十年了,昨晚还给我托梦,我和他从洛阳回来,坐着船,怀中抱了一个孩子,他要抱我也要抱,我俩争,孩子掉到河里了,我要跳河捞,他先跳下去了,我就醒了。” 旺旺于是就去找岳父张银行说结婚的事情,张银行看着眼前的姑爷,心中很满意,苍天有眼,眷顾他这精明之人,这张家大院最终要落到他的手中了,张银行不知用了什么妙法把张旺迷住了,不管娘怎么说张银行两口子不是东西,和他们共事没有好结果,不愿和他搭亲家,但是儿子却认为“银伯是个好人,是爹的好朋友,还救过我的命,有好吃的留给我,还把如花似玉的闺女许给我,不要我什么彩礼不说,还处处为咱着想,说我这姑爷比他那三个儿子都强,结婚以后,就跟着姑爷过日子,”旺旺一说结婚的事情,张银行就满口应承,旺旺说:“我娘急着抱孙子,她说今年国庆节就办。”张银行的老婆说:“好饭,不能急,急了会夹生。”张银行说:“你和珍珍很情愿,两家离得又很近,就是今天办了,也行,你娘急,我比你娘还急,她急着抱孙子,我急着抱外孙,但是,咱还得按程序走,按咱乡下的习俗,订婚后要挺上一两年,两年有点长,你小子猴急,万一整出点事来,让岳老子脸上无光,明年国庆节办吧。” 旺旺点点头说:“中,一切都听您的。” 张银行又说:“旺,你手中有闲钱吗?” 张旺说:“有几个,干啥?你不是说不要彩礼吗?” 张银行说:“我不要彩礼,我是为你着想,还想再倒贴几个呢,我想将你住的房子揭瓦一下,这娶媳妇不管咋说也是大事,能有新房子住,不是更好吗?”旺旺说:“我虽然有几个闲钱,但钱不多,恐怕盖房子不够”张银行说:“不够我给你添,你和爷爷住的前大屋,不是太旧,拆掉后,砖瓦都可以用,梁有两根不能用了,我这院中有两棵钻天杨,一楼粗,三丈高,做中梁是好材料,枝梢还可以做檩和椽子,咱只不过费个力气,操点心,就行了,这事情都由岳父咱来做,我的小舅子是高手匠人,三个儿子到时候都去帮忙,把前大屋揭瓦翻修一新,再续两间,让你娘住,三间厦子,粉刷一新,宽宽敞敞你娶媳妇,到时候你有了孩子,你娘看不过来,我和你老丈母就住过去帮你。”旺旺高兴地跳起来,叫了一声“爹,您这是为俺想的太周到了,到时候,房子盖好,您就搬过去和我们一块住。” 旺旺把岳父的话告诉了娘,娘心里不痛快说:“他张银行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现在经济困难,手中钱不多,咋盖起房子,再说,这房子也不破,粉刷一下,就行了,先结了婚再说,过两年手头松活了,再盖房子也不迟.”旺旺说:“我丈人说了,把前大屋翻瓦一下,再续两间,不花多少钱,他还愿意帮咱,说把他家院中那两颗大杨树刨了,树干可以做中梁、枝梢做琳和椽子,他还说珍珍的大舅是高手匠人,可以帮咱修房子,三个兄弟都来帮忙,娘,你想想咱占多大便宜,人家不要彩礼,还倒贴。” 旺旺娘说:“他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年没安好心,世上就没有那个老丈人白给你生养个闺女,不要彩礼,还倒贴,除非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再说了,要修房子,我自己修,用不着他这外人操心费力。”旺旺有点生气,“娘也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埋汰人呢。”看着儿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认戝做父,说话办事都向着张银行,旺旺娘也就妥协了,“也许张银行就是好心吧,不管咋样,先把房子盖起来再说。” 张银行乐的屁颠屁颠的,忙着为姑爷盖房子做准备,先是刨了两棵大杨树,又把准备盖猪圈的砖瓦也说先给姑爷用,三个儿子不愿意了:“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把东西都给了姑爷,是不是让他养你的老”张银行吽眼一瞪“是的,就是让姑爷养我的老,你们三个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是三块滚刀肉,捆到一起顶不住一个闺女,我指望不上儿子,就得指望闺女,我帮闺女盖房子,你们不养我,我住闺女家。”张银行这话听起来冠冕堂皇,挑不出一点毛病,村里的女人们都羡慕旺旺娘“养了个好儿子,定了个好媳妇,遇上个好亲家,这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但是,也有一个人,识破张银行的诡计,这个人就是莽汉马朝月,马朝月就是面粗心不粗,张银行对张旺母子做的一切事情,他都心中有数,那一天下午,他在路上碰见张银行,哼着小曲,乐颠颠地向他走来,先给他打招呼: “马贫协干啥去?” “你干啥去?” “我去见我的小舅子,他是高手匠人。” “干啥,你盖房子?” “不是我盖,是帮姑爷盖?” “姑爷?谁是姑爷?” “旺旺呀,珍珍和旺旺订婚了,说是今年国庆节结婚,我说,太着急了不好,定住,明年国庆节结婚,结婚前准备把房子修修。” “咋修?” “钱少,不盖新的,准备把前大屋翻瓦一下,再续两间,让旺旺娘住进去,三间厦子给旺旺结婚用。” “那这房子宽敞啊” “是得宽敞些,等他们有了孩子,怡敏忙,顾不过来,我们两口子就住过来帮他们。” 张银行的目的终于暴露了,他处心积虑几十年,就是想住进张家大院。 马朝月回家告诉李紫环:“去和怡敏姐说说,张银行不怀好意,到时候他们两口住进张家大院,不得欺负怡敏姐吗?” 李紫环说:“怡敏姐给我们说了,她先是不愿意给张银行搭亲家,可是,旺喜欢珍,还有,她也不愿意盖房子,但是,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啥事都听老丈人的,怡敏姐也没有办法,你也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说不定,张银行是真的好心呢,他再算计,也不能算计他的姑爷吧。” 马朝月说:“狗改不了吃屎,猪不改不了哼,张银行是啥人我心里明白,他处心积虑几十年,先是要把自己的孩子过继给明贤,明贤不要,娶个老婆生一个,他就撺掇族人要把明贤的遗腹子扔进河里喂王八,四犇叔倾家荡产保孙子,他得了好处还当了好人,把自己的闺女故意丢在村口,叫四犇叔捡回去,就是想着怡敏姐,带着孩子住在咱马家,不会回去了,张家的家产都会留给闺女,没想到四犇叔把闺女给了怡敏姐养,解放后他们母子回了张家大院,他的阴谋又破产了,就把闺女要了回去,珍珍本来是给宝生订了娃娃亲的,可是,他悔婚,假充好人给旺旺灌迷魂汤,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你想想,他帮姑爷盖房子,还搭配东西人工,到时候住进去就是名正言顺,闺女是人家亲生的,姑爷又对人家言听计从,怡敏姐还有日子过吗。” 李紫环说:“这世间的事吧,人算不如天算,张银行算计了一辈子,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算计到最后,得了个啥?他算计张家大院,能不能住进去还不一定,张旺是啥人?他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但他有清醒的时候,他就是个大孝子,谁敢对她的娘不好,他可不依,张银行就是住进张家大院也没有什么,他老老实实的,这日子也会过得不错,他要敢造次,对怡敏姐不好,张旺可是会给他翻脸,到时候你看他的笑话吧,咱就不用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有空操心操心自家的事情,咱闺女也不小了,你是不是也该学学张银行,看见谁家孩子好,日子也好,扑上去抓住给你当姑爷,倒贴钱财都行。” 马朝月哈哈大笑“李紫环,听你的,咱自己的闺女还没找到好主呢,咋有心思管别人家的事情,你说看张银行的笑话,我看能看上,张旺是个什么人?他小子才高野心大,这上下寨放不下他,他迟早会像华弟一样飞出去干大事,他小子干大了,能做出什么事,咱可不能说。” 苦娘(二十四) 旺旺娘对儿子的看法没有错。 这旺旺就是志大才高不安分,他满足于现状是暂时的,因为他想当孝子,孝子的最大特点就是粘着娘,“父母在不远游”这古训对中国的男人影响可是不小,况且娘是一个寡妇,寡妇熬儿是人世间最辛苦的事情,娘为自己受的苦,他是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他原以为娘只有他这一个儿子,一定不希望他远走高飞,他也不忍心“丢下娘老了受孤单,就像朝阳舅,是个大英雄不错,但是他一走二十年不回家”,外公叹着气对他说:“我养了三个儿子都很优秀,两个为国捐躯,一个为国效力,到老了我却受孤单,这优秀的儿子是为国家养的,窝囊的儿子才是自己的,如果你朝阳舅窝囊一些倒好了,旺,你也这样优秀,你不会也像他一样,觉得上下寨放不下你,要飞出去干大事,留下你娘受孤单吧。”张旺他以为,外公说的这些话是娘叫外公劝他的,就说:“我不学朝阳舅,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满足了,守着娘,守着爷爷过幸福安逸的生活,我哪也不去,我订婚了,后半年就结婚,生儿育女,养老尽孝,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挺好。”他嘴里说挺好,但心上不满足,因为他生活在英雄辈出的新时代,社会主义建设事业日新月异,共产主义的远大理想,感召着一代新人发奋图强,建功立业,上下寨是先进村,什么事情都走在前面,工厂招工、军队征兵、脱产干部的选拔,都首先想到上下寨,虽然农村工作很光荣,但是,年轻人还是向往外面的世界,一大批优秀的青年离开乡村,到城里干大事,回到村子招来的也是羡慕与赞赏的目光,像李红莲,被提拔到了县文化馆做了文化干事,不久就在杂志上发表了文章,虽然是个小作家,但也备受人们的尊重,马钢霞进了县医院当了护士,虽然是小小的护士,但也能为村里去看病的乡亲帮大忙,就是白衣天使,是乡亲们心目中的保护神,李铜锁考上了洛阳农机学院,梦想成真,没有毕业就被洛阳拖拉机厂请去了,利用寒暑假到技术处参加科技攻关,在乡下人的眼中,“这大学生就是最了不起的人物,”李铁锁上学成绩不咋样,但是体育好,长胳膊长腿,跑步跳远都行,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后娘刘春凤就带着他,去到马朝阳的部队找马朝阳开后门,说这儿子就是马朝阳和农村妻子生的,他不能不管,如愿以偿的到了马朝阳所在的部队当了侦察兵,咬槽驴李长锁,上学成绩一般般,不显山不露水,算不上优秀,但也不是獯蛋,他遗传了爹爹的优秀基因,有领导才能,从小就爱当干部,管人有一套,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不愿扎根农村干革命,凭着爹的面子,到公社去当了个通信员,每日里骑个加重自行车,带着书记到县上开会,到乡间视察,既当司机,又做秘书,事无巨细,样样插手,指手画脚,神气活现,侍候的书记很舒服,一刻也离不开他,对李支书说:“这长锁到底是李支书您的亲儿子,有着优良的干部基因,我愿意栽培他,遇到机会就提拔他”李家这仨畜生娃儿都算成才了,其他的朋友也不差,钢蹦儿,学名儿马长兴,也凭着九叔马朝华的面子,进了县鞋厂当了工人,他脑子活,爱钻研,进厂不久,就开发出了两款布鞋,在省轻工博览会上拿了奖,给厂里创了很大的效益,自己也连升三级,从一个临时工转正当上了设计室的副室长,每日里忙的,一年半载都回不了一次上下寨,张旺是他最好的朋友,要见他一面都很难,这些比较优秀的朋友就不说了,就连张毅旺,刘三蛙,王冬来这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被张旺瞧不起的所谓的蠢货,都应征入了伍,身着绿军装,胸佩大红花,脚蹬解放鞋,背着行军被,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旁,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唱着雄壮的进行曲,在锣鼓声中,在乡亲们期待的注视下,昂首阔步向前方。这真是“墙内开花墙外香,这些人在村里本来不咋地,到外边去混了几年,都混的人模狗样,衣冠楚楚、得意洋洋,招摇过市,载誉归来,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而最叫他不服气的是程宝生,还坐了两年牢呢,名声不好,但是他在牢里认识了有本事的朋友,出来后就跑生意,天南海北的到处逛,基本上不在村子里,听说挣了不少钱,房子盖得很派气,穿戴很洋气,出手也阔绰,过年置办的年货吃不完,就送给邻里朋友,爷爷喝的宋河粮液就是他送的,这酒太贵,他这亲孙子买不起,过年他给爷爷买的是一毛烧,就是散白酒,爷爷说“没有宋河粮液喝着顺”,这话一点都不假,一分价钱一分货嘛,他也想给爷爷买宋河粮液,爷爷不让,说“你不比宝生,他跑生意,挣的多,你挣得少,还得娶媳妇,要节省一点,不就是酒吗,这一毛烧和宋河粮液没有多大区别”爷爷说没区别,他心里有区别,他觉得宝生比他强了,村里人都说宝生讲义气,有本事,见多识广,伶牙俐齿,在外边看到的、听到的,无论是新闻还是故事,或者就是道听途说,无中生有,都生动有趣的讲给大家听,云里雾里海阔天空,把外边的世界吹的神乎其神,让孤陋寡闻的乡下人佩服的五体投地,酒肉朋友一大帮,都吃宝生的,喝宝生的,为宝生抬轿跑路唱赞歌,相形之下,张旺这优秀的人才就相形见绌了,小小科研站,那一方天地真是太小了,他展不开翅膀,还有就是,这搞农业科研的活,其实不适合他,他的志向在罗布泊,他虽然说不学朝阳舅,也说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但是,这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就是有一个伟大的英雄的梦想,他就是想当一个像朝阳舅,甚至比朝阳舅还要出色的大英雄,梦是心中想的,他曾在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中那个带着特种部队,穿着生化服的长鼻子团长,不是马朝阳,而是他张旺,他当上了生化部队的大团长,指挥着部队在原子弹爆炸的试验场,观察取样做实验,他站在戈壁滩上,深情的凝望着那一团冉冉升起的蘑菇云,大声地欢呼着跳起来,把他的娘惊醒了。 “旺,你在咋乎什么?” “我做梦了” “梦见什么了?” “梦见我把朝阳舅踩了,当了大团长,领着部队在原子弹试验场采样做实验,娘,你没看见,那蘑菇云太壮观了。” “蘑菇云有啥壮观的?” 旺旺比划着说:“这不是一般的蘑菇云,是原子弹成功爆炸后,形成的冲击波,带着带着蒸汽烟尘,在天空形成的巨大的烟柱,原子弹是不是爆炸成功,就看有没有蘑菇云,而原子弹爆炸的威力有多大,就看对现场的破坏程度,因为原子弹的威力太大了,对人类有毁灭性的破坏力量,所以实验都在无人区进行,我国的大西北是大沙漠,有个死亡之地叫罗布泊,我朝阳舅领着生化部队就到那里的原子弹试验场,观察取样做实验,昨天我接到他的来信,说最近要进行原子弹爆炸试验,他要去试验场,这段时间就不给我联系了,没想到,今天就爆炸成功了。” 娘说:“梦是心中想的,你是不是老想当英雄?” 张旺说:“对,我就是崇拜朝阳舅,想当一个像他那样的大团长,娘你不知道,我朝阳舅可是了不起的大英雄,他每天都在和死神搏斗,那罗布泊就是死亡之所,没有植物,没有动物,也没有水,一望无际都是沙漠,这些都不算,他们在原子弹试验场采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是,我朝阳舅一干就是十年,原子弹爆炸成功了,这到现场去观察取样做实验,本来没有他的事情,但他说,‘我有经验,’就又去了。” 娘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儿子,如果你真的想当大英雄,就去找你朝阳舅吧。” 张旺说:“这不过是我的梦想罢了,哪能那么容易,朝阳舅所在的部队,是特种部队,待遇可高了,不是谁想去就能去得,就算是李铁锁,也是缠着他的后娘刘春凤,利用和朝阳舅特殊的关系,说,铁锁就是他和乡下妻子生的儿子,这才内招当了侦察兵,但是,也是一般的侦察兵,和原子弹不搭嘎。” 娘有点严肃的说:“大男人志在四方,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好好做,就能为国效力,为父母争光,你才二十岁,机会多着呢,如果有机会实现你的梦想,你就飞吧,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上下寨这方天地对你来说,确实有点小了” 张旺说:“娘,你舍得让儿子走?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如果像朝阳舅那样的一去二十年不回家,或者干脆就为国捐躯了,你能受得了吗?” 娘说:“那咋受不了,就像你外公,他养了三个儿子,都是英雄,一个牺牲在抗日战场上,一个为祖国的解放捐躯了,还有一个继续为国效力。” 张旺说:“可是,我外公老了却得受孤单,他对我说,他养了三个儿子都很优秀,两个为国捐躯,一个为国效力,到老了他却受孤单,这优秀的儿子是为国家养的,窝囊的儿子才是自己的,如果我朝阳舅窝囊一些倒好了,可以陪着爹娘,外公他还怕你像他一样老了受孤单,就对我说:‘旺,你也这样优秀,你不会也像他一样,觉得上下寨放不下你,要飞出去干大事,留下你娘受孤单吧。’外公说的这些话是不是您叫外公劝我的,我对他说:“我不学朝阳舅,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满足了,守着娘,守着爷爷,我哪也不去,我订婚了,后半年就结婚,生儿育女,养老尽孝,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挺好。” 娘点点头,心中感到十分的欣慰,“儿子你有这份孝心就行,但是,娘是一棵树,枝繁叶茂的时候,可以是儿子的依靠,可以养育儿子,保护儿子,但是,这棵树迟早要凋零,要枯萎,要老死,儿子就得自己为自己找一个生活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以在娘的身边,也可以离娘很远很远,这要看儿子的心性和志向,儿子你的命硬,你在日本飞机轰炸上下寨的那个塌天之时,来到世间,经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和磨难,你的爹爹还有老祖爷都在你诞生的日子离开人世,老祖爷给你起名叫张旺,说,张家一定会在你的手中兴旺起来,其实,不光是张家,你还要做更大的事情,这国强家安宁,你胸怀大志,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奋斗吧,不用老粘着娘,更不要因为挂念娘,而耽误了你的事业,你外公说的对,优秀的儿子是为国家养育的,窝囊的儿子才是自己的,娘宁愿我的儿,像马朝阳一样是祖国最优秀的儿子,即使二十年不回家看娘,娘这心中也欣慰,而不愿你像张银行的那仨儿子,就是一群窝囊废,粘着爹娘有啥用。” 张旺的眼热潮热潮的,心中泛着激动的涟漪,他没想到,娘竟有这样博大的胸襟,这样崇高的精神境界,其实他应该知道,他的娘不是一般的娘,她出身名门,受过良好的教育,不管命运把她抛到哪里,她的操守是不会改变的,在她那柔弱绵软的躯体内,流淌的却是英雄的血液,跳动的是一颗高傲的心。 张旺拉着娘的手说:“娘,你真是我的好娘。” 娘抚摸着儿子的头,深情的对儿子说:“你的亲爹曾送给娘一段爱的箴言,娘今天送给你了,儿子你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无论你的事业是成功还是失败,你的生活是幸福还是痛苦,你都记住这爱的箴言,你就不会迷失方向,不会灰心丧气:爱是无时不在的,不能等待,不能蹉跎,我要把天地间最火热的爱献给我心中的女神,爱的阳光温暖我的躯体,爱的甘霖滋润我的心田,爱是一片森林,会蓬勃旺盛,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也会被风暴摧折,枯萎凋零,但是这一棵爱的大树倒下了,还会有另一棵蓬勃旺盛,爱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溪流,永远不会干涸,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个爱,再去寻找一个,只要我们的头顶有爱的阳光普照,心中有爱的雨露滋养,只要我们不停地播下爱的种子,去精心的护养它,爱就永远不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 张旺将母亲这爱的嘱咐和父亲那爱的箴言都牢记在心中,他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干什么事情都觉得很有意义。” 七八月的天气是最炎热的,人们大都在树荫下歇晌,而张旺却顶着炎炎烈日,钻到玉米地里给玉米授粉,这个活是个细致活,教授交代他:“这种子能不能制成,就看授粉这一关,我对别人不放心,你这实验站长要亲自做这件事”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他的上身赤裸着,下身只穿一个大裤头,脚穿一双露着指头的破布鞋,汗水还是像涓涓细流,从脸上流下来,顺着前胸后背的沟槽往下淌,渗入脚下謈热的土地,玉米叶子像刀子一样,划破了他的腿和胳膊,玉米粉粘在汗湿的脸上,痒痒的很不好受,但是,他顾不上这些,他一面给玉米授粉一面想心思。 这一天是八一建军节,广播喇叭里播放着关于国防建设的新闻和歌曲,把他的心燎的痒痒的,但是,他知道痒也没有用,他当不了兵,不是他的身体条件政治素质不合格,他是全都合格,他连续两年都报名,但是,李支书不放他,不给他开那一纸证明,他就政审不能过关。“这连兵都当不上,还谈什么团长师长的?”昨天晚上,杨大叔回来了,去看他的爷爷,扬大叔现在是县武装部长了,给他透漏一个消息,“马朝阳所在的特种部队来招特种兵,全县只有两个指标,政治素质、身体条件、文化程度要求都特别高,你不妨报个名试试?”张旺说:“李支书不放我走,他不给我开那一纸证明,我连普通的兵都当不上,这特种兵,我就甭想了。”扬大叔说:“你让你娘去求他呀,他不是你娘的相好吗?”旺旺笑着说:“扬大叔,你也损你侄子,甭说我娘是他的相好了,就是他的老婆,他也不会放我。”扬大叔说:“为啥?他不是说把你当亲儿子吗?他把他的三个亲儿子都安排了,却挡住你的道,他想干什么?我去找他去,你只管报名,这带兵的领导是我的战友,听了你的情况他非常满意,说这样优秀的青年,一定得招到部队来。”这名到底要不要报,张旺还在犹豫,嘴里嘟囔着:“这李支书也是的,说是把咱当亲儿子,可是,却处处当咱的道,先是哄得咱上不了大学,又不让咱去当兵,工人就更不用说了,没有咱的份儿,咱难道就要在这乡下窝一辈子?李支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张旺忍不住大声嚷嚷。 “我是怎么想的?我想栽培你,要你接我的班。” 李支书迎着他走过来,“你这小子,不要命了,这么热的天,你不在树荫下睡一觉,顶着大太阳干什么?” 张旺说:“给玉米授粉,这个时候是最佳时机。” 李支书说:“你又出啥妖蛾子,这玉米自己会授粉,那需要你顶着大太阳,干这活,你这不就是脱裤子放屁多一事吗?” 张旺说:“你,孤陋寡闻了,这块试验田,是省农林学院的李教授搞得玉米杂交实验基地,专门为明年的大田地制种子,用了这杂交种子,一亩地至少增产两到三成,最高亩产可达到一千斤。” 李支书十分惊讶,他又算账了:“这一亩地收一千斤玉米,咱上下寨这七千亩丰产方,就可以收七百万斤,咱村三千口人,每人分两千多斤,这么多的玉米,就是马朝月这大肚汉也吃不完” 张旺说:“高教授说了,玉米的口感和营养都赶不上小麦和大米,今后我们中国人的主食以小麦和大米为主。” “那咱还费这么大劲儿搞这么多的玉米干啥?” 旺旺说:“做饲料,制药,医院用的青链霉素都是从玉米里提出的,玉米油也是品质很高的油,玉米的工业价值可高了,甭说咱上下寨产的这么一点玉米了,就是咱们全县生产的玉米,都不够一个药厂或者饲料厂用,高教授说,咱中国人未来的餐桌,要丰富多彩,不是光有窝头咸菜填饱肚子就行了。” 李支书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兴趣,要张旺讲讲玉米增产的事情,张旺给他一个小盒子,教他小心的收粉说:“咱父子俩边干边说吧。” 张旺将边上的一行玉米的头稍抽掉,然后用毛笔在李支书收的粉袋里蘸了一下,抹在玉米穗上,边摸边说:“咱们现在用的玉米种子,都是从收的玉米中拣饱满的留一些,年代久了,基因就退化了,还有就是病虫害也会加重,产量越来越低,李教授研究玉米杂交,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农科所引进了一个品种,叫黄马牙,是从罗马尼亚引进的,颜色金黄,出粉率高,味道香醇,蛋白质和脂肪的品质很好,但是,玉米芯粗大,高温高水高肥,种植的成本有点高,于是农科所又从南美的巴西引进了一个种子,颜色雪白,叫白马牙,南美洲的气候土壤最适合玉米生长,白马牙又是优良的种子,它最大的特点就是产量高,在实验田里试种,每亩地达到一千多斤,比咱们本地的玉米种子几乎高出一倍,但是这白马牙的品质赶不上黄马牙,不太适应我们这中原的气候特点,植株高大,不抗倒伏,病虫害也较严重,最重要的是生长期长,捞秋,影响小麦的播种期,于是,李教授就想到了杂交实验,所谓的杂交,就是将两种生物,通过人为的干预,让其成为一个新的品种,就咱像人类一样,男人要健壮,女人要漂亮,生出的后代才能优秀,这就是生物的进化,既有父系母系的遗传优势,又摒弃缺陷,产生更好的变异,一代更比一代强,这杂交育种不仅能获得集中双亲优点的新品种,还能集中许多作用微小的基因,而表现出数量性状的超亲现象。例如这黄马牙和白马牙通过杂交实验,已经从后代中选到了产量高,品质好的新品种,这杂交实验,根据亲缘关系的远近,可分为品种间杂交和远缘杂交,一般杂交育种是指品种间杂交。杂交方式有单交、双交、三交和回交等,而杂种后代的选择方法主要有系谱法和混合选择法。育种程序一般包括以下四个环节:原始材料观察、亲本杂交、杂种后代选择、产量比较试验,不光是玉米可以进行杂交实验,水稻、谷子、大豆也可以,农科所的教授每人都有课题,马教授在进行动物杂交实验,他从美国加州引进一种肉牛,和咱南阳的黄牛做杂交实验,说想‘培育一种品质更好的肉牛,不是用来耕地,而是专门给人吃肉,每头牛一年就长两千多斤,在咱上下寨建一座万头肉牛场,这牛肉咱上下寨人吃不完,就做成罐头出口换外汇,咱也要像欧洲人一样,餐桌上不能断了牛肉和牛奶,欧洲人个子高,身手矫健,牛皮烘烘,咱中国的孩子吃了牛肉,喝了牛奶也能长个大高个,到田径场上拿冠军’李支书,你想想,这神奇不神奇。” 李万祥一头雾水,对张旺说的话似懂非懂,这或许就是他的为官之道,他说:“咱这当干部的,不能一点不懂,也并不能懂得太多,一窍不通,他们会懵你,懂得太多,容易越位,咱把别人的事情都干了,人家干什么?”所以他觉得这杂交实验,能知道这么多,不至于在内行面前闹笑话就行了,不必再往深里钻了。李支书也学张旺的样子,一边往玉米穗上抹粉,一边说:“关于这杂交育种的问题,老子以后有空了,再向儿子请教,今天咱俩讨论一下上下寨的人事安排问题。”张旺说:“李支书您常说,这人干事情要恪尽职守,我是实验站长,玉米杂交实验是我的本职,至于人事安排问题,你和支委们讨论解决,我如果和你讨论了,就是越位。”李支书说:“这是糗理由,我是支书,和谁讨论什么问题,是我的权利,讨论好了,拿到支部会上讨论表决就行了。”张旺说:“那咱就讨论吧,你有啥想法?”李支书说:“王三和当大队会计,不合适,他账本不清,群众意见大,他也不想干了,想到学校去当校长。”张旺说:“王三和账本不清,当不了会计就去当校长,李支书您是不是认为,这校长比会计简单?其实,您错了,这世间最牛的工作我看就是校长了。”李支书不相信,张旺说:“我有证据,我们县高中的校长就很牛,我们毕业那阵子,县上把拨给学校的粮食缴了公粮了,我们的校长就去找县长理论,还撂挑子,县长一生气就准了他辞职,自己任校长,校长对县长说:‘你这县长我能当,我这校长你当不好,你把我撤了,我不在县中学当校长,我去省中学当校长’,县长赶紧给说好话:‘你还得当当校长,我只不过帮你抵挡一阵子’,那一年县高中在高考中一炮打红,升学率超过百分子一百,校长更牛了,省教委调他去当省招生办主任,他都不去,私下里对我说,‘这世间最牛的工作就是咱这高中的校长了,’我说,‘没有招生办主任牛,他掌握着我们考生的生杀予夺之权,他不叫咱上大学,咱就是考第一也没招。’校长说,‘招生办主任也就是一年忙那三四个月,哪像咱一年最少也忙他十个月以上,’我说,‘校长,我看你一天到晚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大腿压着二腿在那发呆,你忙什么呢?’校长说,‘忙着赴宴呀,你们这二三百人都考上大学了,不得摆谢师宴吗?每人摆一场,就是二三百场,我这大半年都得忙着吃香的喝辣的,’我说,‘校长,您这做法不对呀,您得学习我们的李支书,廉洁奉公,从不多吃多占,还要少吃少拿,别人吃请从来不去,我娘是他的相好,给他做点好吃的送去,他都不要,推来让去只收一半儿。”李支书扑哧一声笑了“好小子,你涮老子,我只收一半是因为心疼你小子在学校吃不饱,你们校长牛什么,不是上下寨资助他几千斤粮食,他散伙了,还一炮打红呢,还牛皮烘烘呢?他坐到洛河边哭他的大鳖孙吧。还吃谢师宴呢,红薯米汤都喝不饱”。张旺说,“就是,我们参加高考的那一天早晨,校长让把您送去的大白猪给杀了,猪肉熬白菜满满两大锅,每人发两个又白又热的白蒸馍,师生会餐,准备上考场,校长说:‘这考场就是战场,谁考好了,我设谢生宴’校长从猪身上割了一块肉拿回家了,中午就把我叫到他家,吃了一顿肉饺子,算是对我表示感谢。” 李支书有点感慨:“这校长确实牛,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咱上下寨学校我想把它办成第一流,来和县中学抗衡。”张旺说:“你的雄心不小,要实现也不难,上下寨有钱,校舍盖得好,粮食多,给老师伙有补贴,奖金待遇比县中学还好,就能吸引老师,有了好老师还得有好校长,甭看县中学的校长,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就坐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大腿压着二腿发呆,其实,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想法子整老师,把老师整得连轴转,连去厕所都一溜小跑,那考场就是战场,比战场还残酷呢,一分之差你就名落孙山,你的命运就随之改变,个人的命运改变了,这家庭的命运也跟着改变,家庭的命运改变了这国家的命运不也跟着改变,所以说,咱上下寨要红旗不倒,就得把学校弄好,培养更多的人才,”李万祥说:“所以,我想让三和去当校长,他学问不错。”张旺说:“他连会计都当不好,还能当好校长,这校长可不是光学问好就能当得了,像我们县中学的校长,那水平、那气度、那人格、那节操都不是一般的,比他学问好的老师多得是,但是都对他服气,像王三和不行,帅不住。”李支书说:“那,谁行,要不你去吧。”张旺摇摇头:“我也不行。”李支书说:“这校长的人选还怪难挑的。”张旺说:“其实也不难,我朝英姨就行,她是教务主任,你把她提拔成校长,让三和去学校当教务主任,再到教育局给局长送点礼,让给咱上下寨多分几个好老师,咱这学校就可能办成第一流的。” 李支书心中很高兴,这张旺确实行,自己熬躁了几十天的问题,到他这一下子就挑明了,行,就是这小子了,他不会让老子失望。 “旺,把你的工作调一调吧?” “咋调” “三和去学校了,这大队会计就空下来了,没有人干的了,你兼了吧。” “我不行,大队会计是经济中枢,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干不了。” “我看你行,你当了会计,就进支委,磨练三两年,就接我的班。” “那更不行了,你李支书干的好好的,我那能踩你。” “我是早就不想干了,我年岁大了,文化又低,如今三个锁都长大了,我也船到码头车到站了,想歇了。” “那也不行,咱上下寨几千口人,能人多呢,让别人干吧。” “你这孩子,我不是把你当亲儿子吗?老子要栽培你,提拔你还不干,你想干啥?是不是嫌这支书小?” “是有点小” “那你想干啥?想当副县长?那你去把你朝华舅踩了吧。” “甭说副县长了,就是副省长我都不想当。” “你小子野心大啊?你到底相当啥?” “我想当兵” 李支书硒笑一声:“你小子,想当兵?这当兵有啥出息。” 张旺说:“当兵咋没有出息?将军都是从士兵开始的,朝阳舅要是不当兵,他能成大英雄吗?我的理想就是像他一样,当一个特种部队的大团长,当然了,要是大师长就更好了。” 李万祥耸耸鼻子:“旺,咱父子开玩笑归开玩笑,你可只能和我说说啊,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一个乡下小子,野心勃勃,竟想着出将入相当元帅做将军,人家会笑话你,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尿泡尿照照自己看有没有那尊贵的命相,咱就是个乡下人,踏踏实实干好了一份工作,有领导赏识咱,提拔咱一下,到公社当个脱产干部不错了,或者像你朝华舅,命好,碰住了老县是他命中的贵人,提拔他当了副县长,不管咋说也算是县太爷了,咱全村人都感到脸上有光,也就尽了,别的,就不要妄想了吧。” 张旺睨了李支书一眼,从他手中夺过粉盒:“李支书你说的对,我会努力工作的,但是,这会计我不当,你另选,还有这实验站长我也不想干了。”说着就丢下李支书独自走了。 李支书大声说:“你这小子,耍啥脾气,有话给亲老子说嘛,祥伯又不是不开明。” 张旺头也不回,突突突的走出玉米地,仰望天空,大声呼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李支书站在那里,旺旺的嚷嚷教他很懵懂,他也抬头看天,天上飘着一团白云,样子像个怪兽,张着大嘴,伸着舌头,他觉得好笑,这小子有点不知好歹,这大队会计就是经济中枢,多少人都盯着想干,咱的外甥干不成,就是被张银行领着张家的人,给告掉的,张银行还摆出一个谬理,“这权利不能马李刘平分,也得有程王张的份。”能当了会计的有三个人,一个是程宝生,但他是劳改犯,属于专政对象,一个是张银凤,是张银行的妹妹,支部会不会通过,银凤没有什么,文化高工作踏实,就是他哥哥心眼太歪,处心积虑想住进张家大院还不够,还想掌握上下寨的经济大权,银凤当了会计,肯定事事听大哥的,他们七八个兄弟姊妹抱成一团,这上小寨就是他家的天下了,李万祥不能交权,马朝月也坚决反对,但是,张银行已成气候,李万祥拗不过他,这就想到了张旺,张旺是张家人,又是张银行的准女婿,还有就是张旺这小子也确实行,有主见,心眼不歪,不会成为张银行的肘猴儿,没想到,张旺心不在焉,他看不上这经济中枢,甚至连县长省长都看不到眼里,“他小子真的是心胸大啊,想当什么团长师长的,他嚷嚷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谁是鸿鹄?谁是燕雀?”李支书啄磨了一阵子,还是想不明白了,望着苍茫的大地,发了一声感慨:“后生可畏啊!” 苦娘(二十五) 二十五 康怡敏做了炒鸡蛋蒜面条。 端到儿子床前,说“儿子,起来吃吧,不就是一张证明吗?娘这就去求你祥伯给你开,他其实也是好心,怕你离娘远了,娘受孤单,我去告诉他,我愿意让我的儿子离开我,我不怕孤单,儿子如果在城里干大了,我就跟着儿子,去城里享福。” “他不会放我,他想让我接班儿。” “他有亲儿子,你接什么班儿?我对他说,要接班,也是咬槽驴接班儿w;aqaqaaqq,我儿子不接你的班儿,这特种兵不是谁都能当的,你要不放我儿子,我真的给你翻脸,真的一辈子不理你了。” 张旺一骨碌跳下床,端起面条狼吞虎咽,不到一分钟,一大碗面条就进了肚子。 “慢点吃,别噎着了” 娘又端来半盆凉白汤,张旺仰起脸倒灌一通。 “看你这吃相,真的不雅” “娘,这是朝阳舅教我的,他说,到他那部队当兵,先过吃饭关,你吃得慢不行,刚端住碗,紧急集合号响了,你要吃的慢,就得饿肚子,许多人都是因为不会吃饭,而被淘汰的。” 娘又把油锅放到了灶火上,然后挖了一大碗干粉,还有半碗牛肉臊子,一起放在面盆里放了点水,泡起来,然后又剥葱切姜煮粉条说:“做点牛肉丸子,你馋了,咬槽驴肯定也馋了。” 张旺淡淡的说:“他馋什么,一天到晚跟着书记吃香的喝辣的,还说把我当亲儿子呢?嘴上一套,行动上一套,他的亲儿子上大学的上大学,当兵的当兵,最不济也跟着书记当个司机兼秘书,事无巨细,样样插手,指手画脚,神气活现,侍候的书记很舒服,一刻也离不开,对他说:“这长锁到底是李支书您的亲儿子,有着优良的干部基因,我愿意栽培他,遇到机会就提拔他” “提拔了,咋样?”刘春凤推门走了进来。 “上下寨地斜,敢说不敢骂,春凤姨你啥时候来的,不会又偷听我们讲话吧。 “来了一会了,你们说我们的坏话我都听到了。” “听到了,就听到了,我们也没有说你们坏话。” “说我儿子跟着书记吃香的喝辣的,难道不是坏话?还有说我老公嘴上一套,行动上一套,难道是好话?” “我说的是真话,祥伯就是偏心,偏他的亲儿子。” “你这就是不知好歹,李支书想提拔你,让你当会计,你还不当,,这会计就是上下寨的经济中枢,谁不想掌握经济大权,相当的人多着哩。” “谁想当?” “谁想当?十三个小队的会计都参加竞选了,还有咬槽驴,翻天鹞子也回来参加竞选。” 张旺不相信说:“春凤姨你甭蒙我了,别人想当我相信,长锁和长兴绝不会回来参加竞选,长锁多美气,跟着书记当个司机兼秘书,吃香的喝辣的,书记又看得起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有指标,肯定就提拔了,还有长兴在县鞋厂当个技术员,挣工资多滋润。” 刘春凤说:“你说的一点不假,长锁和长兴不想回来,但是,李支书和马县长将他们动员回来了。” 张旺说:“回来干啥?” 春凤说:“回来接班呀!毛主席说:“接班人的问题是关乎我们党的事业是否后继有人的大问题。”如今,从中央到地方都非常重视接班人的推荐选拔问题,说白了,也就是提拔你们年青人干事业,挑担子,李支书说了,这要接班也是亲儿子接班,马县长也说了,还是自家的子弟信得过,所以长锁和长兴就回来了准备接班,他们都是燕雀,没有鸿鹄的远大志向,能在上下寨当一个小干部就满足了。” 张旺知道春凤姨知道了自己昨天和李支书的谈话,也知道自己昨天给李支书耍脾气不对,不好意思的说:“看姨说的,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给祥伯瞎胡嚷嚷,我只不过是想当兵,心中急胡言乱语,求祥伯原谅我吧。” 刘春凤说:“李支书是啥人?他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你说他是燕雀不知道鸿鹄的志向,其实,他年轻时比你还轻狂呢,他理解你,放你走,这不,开好了证明,让我给你送来了。” “真的”张旺不大相信。 春风说:“我还是把证明给狐狸精吧。” 旺旺娘端着半盆牛肉丸子走出厨房“臭鼬,闻到香味了?尝尝。” 刘春凤捏了一个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太烫了,呲牙咧嘴的用手扇着“香,你这手艺可以,我做了几次都没有做成,长锁说这几天好馋,就是想吃怡敏姨做的牛肉丸子。” 旺旺娘说:“我就是说旺馋了,锁也馋了,说做好了,给你们送一些,这刚刚好,你来了,就给咬槽驴带一些吧,我还炸了些糖糕,是李支书爱吃的。” 刘春凤把证明给了旺旺娘,并没有走,搬个凳子坐在他们母子对面,正正经经的说:“今天上午召开了全体党员会议,你和旺都没有参加,支部委托我,来向你们传达会议精神。” 上午的全体党员会议,主要是进行班子的调整,李支书的工作没有变,贫协主席这个称呼变成了大队长,还是由马朝月担任,按照上级的精神,一正两副,张三存和张银凤被提拔为副大队长,张三存的民兵营长交给李长锁担任,张银凤的团支部书记给了马长兴,刘翠枝被提拔为副支书,兼任妇女主任,县里成立了农工商信用合作社,上下寨是第一分社,社长是张三存,学校校长是马朝英,其他的职务都没有变动。” 张旺说:“会计是谁?” 刘春凤说:“会计的职位还在悬着,给你留的。” 张旺说:“我都道歉了,我娘还给你们做了好吃的,你还埋汰我,我去当兵,这是实验站长也不能干了。” 刘春凤说:“上下寨几千口人呢,今年下学的学生不少,有才气有干劲的青年不少,报名参加竞聘的人不少。” “谁聘上了?” “谁也没有聘上,这会计是经济中枢,参加竞聘得,条件都有欠缺,党员会没有通过。” “那咋办?这经济中枢可不能悬着。” “不会悬着,公社的财政助理当选了。” “啊,公社的财政助理可是大学生,还是脱产干部,他会下来?” “他下来锻炼,书记说了,干的好,才提拔。” 张旺说:“也是,他肯定能干的好,这会计有了,实验站长呢?谁接我的缺?” 刘春凤说:“实验站长这个职务太重要了,李支书对别人不放心,他亲自兼任,副站长有两人,张毅旺和刘三蛙。” “张毅旺和刘三蛙能当实验站长?开啥玩笑?” 刘春凤说:“他们俩当实验站长,是李支书提名,在全体党员会上做竞选演讲,然后由全体党员无记名投票通过,竞聘上岗的,程序合理合法,你有啥意见?” 张旺说:“我要在就投他们的发对票,这几十个党员也是的,咱上下寨人才不缺,能做实验站长的人才有的是,下雨站在当屋里,怎么也淋不着张毅旺和刘三蛙,他俩的底细我知道,一个是亹蛋,一个是二流子,上学根本不行,考试老不及格,这试验站可是搞科研,专家教授那么多,让两个初中都毕不了业的白把儿去当站长,这外行能领导了内行吗?李支书这是要毁实验站吗?” 刘春凤说:“李支书不是想毁实验站,而是想让他有更大的发展,支部会决定:再拨给实验站一百亩好水地,给专家教授做科研基地,实验站打的粮食挣的钱,不给大队交,大队每年还要从收入中拿出一些给专家教授做科研经费,优惠条件一出台,专家教授闻风而动,来了不少,李支书说,我老了,其他的事情你们年轻人该咋干咋干,不要老来烦我,我把实验站管管吧,为专家教授服好务,实验站如今是香饽饽,想进的人很多,参加副站长竞聘的人有七八个,没想到亹蛋和二流子倒竞聘上了。” 张旺说:“这有啥,张毅旺是张银行的儿子,张银行缠劲儿大,还有张银凤是副大队长,肯定先想到她的亲侄子,而不想想,他的亲侄子能力水平中不中,刘三蛙是刘翠枝的亲外甥,也是碍面子呗。” 刘春凤说:“你说的算是一个因素,这人吗,总是讲情面碍面子的,还有一个因素是,他俩都是转业军人,刘三蛙分到伊洛煤矿当工人了,可是,他说,煤矿上苦,还危险,待遇也不好,就回来了,还说,走了很多地方,就数咱这儿是个好地方,张毅旺分到洛拖,可是不错,但是他也不干回来了,他们当过兵,在部队上受过教育,都入了党,按政策就得安排。” 张旺说:“安排什么都中,就是这实验站长他们干不了。” 刘春凤说:“你的意见不错,这外行确实领导不了内行,一听说他们竞聘实验站长,下面的人都笑了,笑他们的竞选演讲太离谱,你想不想听听。” “你背会了?” “背会了” 刘三蛙的竞聘演讲言简意赅: “我叫刘三蛙,今天竞聘的岗位是实验站长,大家不要笑话我, 我确实是个亹蛋,打小学习不好,不过我很努力,可是我再努力也学不好,将将就就混的初中毕业,我当了兵,在部队的大熔炉里百炼成钢,我虽然脑子不灵,但身手矫健,军事操练,内务整理都第一,我心红胆壮,踏实肯干,立了三次三等功,入了党,我觉得我当实验站长很合适,有人嘲笑我,说我这是外行领导内行,这种提法不对,不是外行领导内行,而是外行为内行服务,外行向内行学习,希望大家投我一票,我当了实验站长,一定为专家教授服好务,我身强力壮,一身憨力气,专家教授的体力活我全承包,我能扛起二百斤的大粮包,往六楼上送白菜,我一次抱三棵,健步如飞。” 张旺笑了说:“刘三蛙去当了几年兵,进步不小,这演讲稿写的有点水平,如果我在场,也投他一票,张毅旺就不行了,他没有刘三蛙踏实肯干,溜皮打逛,不干正事。” 刘春风说:“张毅旺的竞聘演讲有点不切题,就是胡咧咧” 大家好,我叫张毅旺,今天竞聘的也是实验站长,我看见下面有人撇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知道我竞聘不上,我就在这台子上发一通牢骚吧,我叫张毅旺,这名字是我当兵后部队领导帮我起的,我的名字应该叫张遗忘,我被爹娘给遗忘了,我兄弟姊妹七个,我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我夹在中间,就是爹嫌娘不疼,猪多肉贱,孩儿多娘嫌,我爹娘不知道为啥要生我们这么多孩子,生下了你就好好养嘛,可是,爹娘养不动,缺吃少穿,说我张四儿“就是个多头儿”,嗒小爹就不爱见我,有好吃的想不起我,娘也偏心,好衣服都给哥哥弟弟穿,我也不争气,学习不好也就罢了,还淘气,懒馋奸猾都被我占全了,我爹骂我打我是家常便饭,我忤逆,故意和爹娘唱反调,逃学、打架、偷鸡、摸狗,比李家那仨畜生娃还畜生娃,我爹对我彻底失望,说我长大了就是进监狱的料,把我赶出家门,我饿得不行,就偷着吃,碰到什么偷什么,那一天,我偷到饲养室,和大黑骡子争食吃,被大黑骡子踢晕了,饲养员告诉我爹,我爹他说:“不记得有这个儿子”,不去领我回家,李支书知道了这件事,去找我爹,我爹说,“猪多肉贱,孩儿多娘嫌,这不争气的东西,我不要了,你才三个孩子,比我少一倍多呢,你的负担太轻,生活又好,这臭小子就归你养活了”,李支书说,“你有困难我可以帮你,但孩子还是你你生了他,就得养他,”我爹说,“我养不动,”李支书把我领进他家,春凤姨给我好吃的,还给我换了新衣服,对我说,“你得改好,不能偷不能抢,饥了到这里来,只要有咬槽驴吃的,就有你吃的。”张毅旺讲到这里顿了一下,扭过头搽眼泪,马朝月站起来说:“你这不是竞聘实验站长,你是在痛说革命家史,你找错地方了,你还是下来吧,你和你爹的过节,你们父子回家说,我们没有时间听你胡咧咧。”张毅旺说:“马大队,求求您,给我一点时间吧,让我把心里话给大伙叨叨,我知道我竞聘不上,但是,大家只要能听完我的胡咧咧,我就感激不尽,我张遗忘被爹娘遗忘了,但没有被乡亲们遗忘,我就是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的,我还长得壮实呢,人高马大,比大黑骡子力气都大,那一天它还想踢我,被我抓住蹄子,疼得它直掉泪,它跪下向我朝拜,从此后对我服服贴贴,但是,许多人对我有偏见,我爹就说我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溜皮奸猾怕出力,看你咋能养活你”我也觉得自己就是一无是处,不知道哪里有我的岗位,李支书不这样看,他说,“这大才有大用,小才有小用,世上没有跘才,就是一堆臭狗屎也还能肥田呢,你小子人高马大,头脑灵活,爱弄机械,就去当兵吧”。我到了部队上,找到了自己的岗位,我给连长当司机兼保镖,汽车、摩托车、坦克、装甲车只要是机械,我都会开,还会修,部队领导器重我,给我立功,还吸收我入党,我在部队努力学习,拿到了机械手的证书,我的脑子不笨,见啥学啥,一学就会,我转业到洛阳拖拉机厂,这可是好工作,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但我回来了,村里人不理解我,我爹说我是狗肉上不了大席面,我就是狗肉上不了大席面,为啥?因为那里的领导像我爹一样,对我怀有偏见,还看不起咱乡下人,更瞧不起文化低的人,我爱机械,他不让我干机械,却把我分到翻砂车间,那活又重又脏,我溜皮奸猾的毛病犯了,我就是怕苦怕累,我迟到早退,干活磨洋工,任务完不成,还拖了车间的后腿,车间主任找我谈话,给我讲革命的道理,我就是听不进去,他就骂我“乡巴佬,没教养,滚回老家喝红薯汤吧。”我这就滚回来了,我找李支书说:“我不争气,辜负了您的期望,给我安排个工作吧,让我进积肥队,掏大粪都行,我有力气,不怕脏臭。”李支书说:你报名竞聘实验站长吧。大家听着,这实验站长可是李支书叫我参加竞聘的,李支书说:“实验站要率先实现机械化,如今有拖拉机,收割机、还有播种机,还准备买汽车,就是缺个机修。”我高兴的一夜睡不着觉,写竞聘稿,写着写着就哭了,我今天的演讲跑题了,谢谢大家能听我胡咧咧。” 张旺沉思着,他原以为自己这孤儿就是世间最可怜的孩子了,没想到平日里威风飒飒的张毅旺也这么惨,相比之下,自己好像比他生活得还要好一些,自己是独子,爷爷把他当成宝贝,娘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他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上学好,工作好,是人们心中的好孩子,受赞扬,受尊敬,可是,毅旺呢?比起身体的饥寒交迫,精神的戕害对孩子的摧残更大,但是,毅旺还是挺过来了,就凭这一点,自己就得投他一票。 娘似乎看出了儿子的心思说:“这一切都过去了,张四儿和三娃儿当了实验站长也好,他们一定会干得不错,旺可以放心的走了,到了部队上,好好干,像朝阳舅一样成为大英雄。” 刘春凤撇撇嘴:“这英雄是好当的?坐在说话牙不疼,马朝阳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血,身体的痛苦或许能忍,但精神的磨难就难忍了,也就是马朝阳心硬,舍了爹娘,丢了老婆,二十年不回家,就是避嫌,如今部队又来了外调人员,调查他是不是和汉奸医生马三爷真的断了关系,李支书同时开了两张内容格式一模一样的证明。” 旺旺娘说:“真难为他了。” 刘春凤说:“李支书交代,虽然这证明是假的,假戏还要真做,从今往后,怡敏姐你就得和干爹划清界限,不能再来往了,你能做到吗?” 旺旺娘说:“咋做不到?不来往就不来往,这人处的是心,这心里念着他,别人总不至于不许吧。” 刘春凤觉得自己是长辈,也叮嘱张旺:“旺,你在咱这上下寨算是不错的,但是,一旦走出去,你就会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得谦虚谨慎,低调做人,不能太张扬了,不管咋说,咱是乡下人。” 张旺说:“我最不爱听人说,咱是乡下人,乡下人咋了?乡下人就比城里人长得矬?你说要我谦虚谨慎我接受,你说低调做人,我不赞同,这是不自信的表现,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这是毛主席的诗句,毛主席就是乡下人,他从来不自卑,就是他的自信,成就了他非凡的人生。” 刘春凤说:“旺,你一个凡人,怎么能和主席这伟人比呢?你真是太狂妄了,这要让外人知道了,肯定得批评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鹤立鸡群,孤掌难鸣,你会吃大亏的,闹不好会坐牢。” 张旺说:“我又没有办坏事,我坐啥牢?” 刘春凤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以为那英雄就那么容易当上?甭说坐牢了,弄不好就得把命搭上,就像马朝阳,他每天都在和死神搏斗,这一次能不能活着走出试验场,还不一定,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你得有心理准备。” 旺旺昂首朗诵:断头今日意如何, 创业艰难百战多, 此去泉台招旧部, 旌旗十万斩阎罗, 停下来问刘春凤:你知道这是谁的诗?” 刘春凤摇摇头:“不知道” 张旺洋洋得意:“孤陋寡闻,还才女呢?连陈元帅的《梅岭三章》都没读过?” 刘春凤接着背:“南国烽烟正十年, 此头须向国门悬。 后死诸君多努力, 捷报飞来当纸钱。 刘春凤被张旺的豪情壮志感染了,也得意洋洋:“我好歹也是个才女呢,连陈元帅的《梅岭三章》都没读过?我背熟了。” 两人一齐背诵第三章:投身革命即为家, 血雨腥风应有涯。 取义成仁今日事, 人间遍种自由花。” 旺旺娘微笑着把丸子分别塞进旺旺和春凤的嘴中说:“你俩都是二戆子。” 苦娘(二十六) 二十六 张旺参了军,门上挂上了光荣牌。 珍珍在一个有月亮的夜晚,送走了她的兵哥哥。 “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阿哥去当边防军,十里相送难分手,天上云遮月,地下风吹柳,月亮月亮歇歇脚,我俩的情话没说够;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桥头,阿哥是个好青年,千里边疆显身手,晚风悠悠吹,小河静静流,阿哥阿哥听我说,早把喜报捎回头。” 这首风靡大江南北的军旅歌曲,就是珍珍送旺旺时心境的真实写照。 娘没有去送儿子,她站在门口,目送着儿子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她甚至没有掉眼泪,村里的女人都说她心硬。 旺旺对珍珍说:“我走了,我的娘和爷爷都给你照顾了。” 珍珍说“这话不用你交代,娘和爷爷也是我的,你就放心走吧。” 旺旺一走就是三年,娘把思念压在心底,埋头干活,她说:“这有活干了,就不胡思乱想了。” 这一天是1968年的端午节,“端午日头毒,烤脸烙屁股”,中午时分,天气越发的闷热,太阳就像个大火球悬在人们的头顶上,紫外线像无数的钢针刺得人睁不开眼,黛蓝色的天空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云幔,将流动的大气包了起来,南太平洋上的凉风一丝也过不来,整个北半球就是一个巨大的蒸笼,闷热异常,叫人喘不过气来,坐在屋里不动弹,汗水也会不停地冒,这样热的中午,人们一般都不下地,大人们坐在门楼下扇着扇子乘凉聊天,或者躺在井台上的大树下歇晌,孩子们三三两两的拿着粘杆捉马知了,或者穿着裤衩在河边的浅水里嬉水,当然了,也有极少数的人不怕热,还在顶着烈日干活,这中间就有旺旺娘。 午饭后,旺旺娘端盆凉水洗洗脚,就回到屋里想睡一会儿,可是屋里太热了,睡不着,就想心思,越想越难受,干脆起来了,坐在门楼下歇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换了衣服,戴上草帽,拿一把粪杈去翻粪,她如今不再是缝纫社的设计师了,而是积肥队的清洁工。 旺旺娘喜欢一边干活一边想事情,她说:“这有活干了,就不胡思乱想了。”只是说说,她其实就是心思缜密,就是爱一边做事情,一边想事情,她是想想好事,再想想坏事,想到好事笑一笑,想到坏事叹叹气。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美好的一幕: 这一幕发生在三年前的中秋之夜,康怡敏独自坐在洛河边的大柳树下赏月,每逢佳节倍思亲,康怡敏望望月亮,想想儿子,看看河水想想丈夫,凝视着胳膊上的金壳手表,思念着远方的情人,想到动情处,禁不住流下眼泪。 “怡敏姐,有任务了”刘翠枝叫着走过来,怀里抱着一匹布。 “看你风风火火的,有任务怕什么?明天加把劲儿就行了。” “今天晚上就得完成,看来又得通宵了。” “通宵就通宵,咱又不是没干过通宵?” 处于设计师的本能,康怡敏用手摸着布匹,手感很好,再看看质地,是最好的真丝绸,说“这样好的布,在洛阳的百货楼都买不到。” 刘翠枝说:“这是省长特的从郑州的百货楼买的,据说是出口返内销,你知道这衣服是给谁做的?” 康怡敏摇摇头:“不知道” 刘翠枝说:“是给国家主席做的。” “啊,这是真的?” 刘翠枝说:“接上级通知,明天上午,省长要陪着国家主席到咱上下寨参观。”康怡敏说:“国家主席要来,这是多大的面子呀,得给主席送点啥礼好呢。”刘翠枝说:“省长说,刘主席对自己要求特别严,无论出国访问还是下来视察,从不收礼。”康怡敏说:“咱中国可是礼仪之邦,咱这乡下人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都会请客送礼,这是正常的人际交往,无论如何都得给主席送点礼品做纪念。”刘翠枝说:“李支书就是这样说的,我们党支部有规定,凡是到我们上下寨参观视察的,无论级别高低,都赠送一件我们缝纫社做的衣服,刘主席也不例外吧,省长说,这么说的话,我也跟着沾点光吧,省长给交际处打了电话,交际处送来了这匹布料,怡敏姐,你得把看家本事拿出来,咱要做出最好的内衣,赠给国家主席。” 康怡敏说:“这有啥说的,咱就好好做吧。” 康怡敏笑一笑,脑海中又浮现出美好的一幕: 刘主席从河南视察完工作,回到了北京的家中,夫人上前迎接了他,他笑着将一个包递给了夫人,夫人打开一看,是两件新衣服,有点惊讶的说:“老刘,你咋大方起来了,舍得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这一件女式内衣是给我买的吧?”刘主席一边洗脸一边笑着说:“不是买的,是下面送的礼”王光夫人不相信:“老刘,你可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中央有纪律,领导干部下去视察一律不准收礼,你可不能违**纪国法呀,你是主席,这口子一开,可就堵不住了,我把它上交吧。”刘主席说:“我到河南的一个乡村视察,村民十分热情好客,非得送给我一件衬衣做礼物,不收不行,说这这衬衣是他们村办缝纫社自己做得,盛情难却,我就收住了,我已经向组织报告了,也到礼品司做了登记,总理说让我留下,过一段有一个出国访问,是去南洋几个国家,礼宾司正在准备服装,这件衬衣做的不错,穿出去不丢面子,能省就省吧,这里还有一件旗袍,是给你的,你穿上试试,合不合适。”夫人高兴地打开包装,是一件很普通的旗袍,布料就是市面上大量批发零售的花洋布,她进了内室试穿,透过穿衣镜,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她左瞧瞧,又看看,脸上洋溢着满意的喜悦,又走出来,让丈夫欣赏,刘主席也睁大眼睛,仿佛第一次相亲似的,这人是衣裳马是鞍,这话真是有点道理,他第一次发现夫人竟是这样的秀颀、雅致,美的有点炫目,他点着头说:“不错,不错,陪我出国访问就穿它吧。” 夫人拿着衣服端详着,渐渐的陷入沉思,她觉得这衣服好像有点熟悉,可是又想不起来,丈夫知道,夫人出身高贵,又受过高等教育,到欧美留过学,见过大世面,审美水平很高,这出自乡下缝纫社的衣服,无论从质地还是做工,都肯定达不到夫人的审美期许,就说:“这件衣服是有点普通,如果你觉得有失国体的话,就到礼宾司再订制一件,南洋各国是资本主义国家,那里的人们很讲究穿衣打扮,你是代表国家出访的,要把新中国最美好的妇女形象展现在世人面前,这件衣服,你可以在平时穿。”夫人说:“这件衣服穿出去,一点不失国体,我有点不相信这是乡下缝纫社做出来的,你看这设计得多么精巧,这腰翘,这垫肩、这领口,就是礼品司的顶级大裁缝,都做不了这样好,还有这蝶形盘扣,只有南京的康礼制衣厂,能做得了,还没有这针法细密,再看看这领口袖口的苏绣绲边,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来,它使我想起了一个人。”夫人叹口气,眼圈红红的,丈夫看见自己的夫人睹物思人,也仔细端详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不错,怪不得礼宾司的大裁缝说:“这件衣服就是给主席量体订做的。”真了不起,就是一个乡村裁缝店,竟能让世界级的顶级大裁缝赞佩不已,刘主席对夫人说:“这个村子被誉为中州第一村,那里的生产条件好,经济文化都获得很好的发展,尤其是妇女工作做的好,你不是想做些调查研究吗,你去吧,不光是调查研究,还要虚心学习。” 夫人来了,带了一个工作组,来到了上下寨调查研究参观学习。 这一天是星期天,她让身边的工作人员都自由活动,她独自一人走进了缝纫社,或许是天意的蓄意安排,缝纫社里也只有康怡敏一人在加班,夫人走进去的时候,康怡敏在埋头做活,她听见脚步声,以为是刘春凤,就说:“臭鼬,你今天不是去给俩锁送被子吗?咋又回来了,你不用来了,这活不多,我一人能做完。”没有应声,她又说:“明明有脚步声嘛,咋不吭声呢?”来客笑着应一声:“我不是臭鼬,我是北京来的朋友。”康怡敏这才抬起头,凝视着对方,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就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女人,“你是?”康怡敏惊异的望着她,夫人也豁然开朗,脑海中灵光一显她想起来了,马康怡敏,就是她,我的表妹。 夫人笑吟吟地说:“我是董朴,你是康怡吗?” 马康怡敏扑上去,两个人紧紧拥抱: “你真的是朴姐?” “你真的是怡妹?” 两个劫后余生的表姊妹泪流满面。 夫人和康怡敏是两姨姐妹,夫人的父亲王槐青早年留学日本的早稻田大学,在康佳?三木公司勤工俭学,得到康易梁的赏识和资助,康易梁的儿子康斯挺和王槐青同岁,两人关系极好,情同手足,兄弟相称,共同娶了留学日本的董氏姐妹,是天津富商之家的千金小姐,就是连襟,辛亥革命后,他们一同回国,康斯挺投笔从戎,王槐青崇尚实业救国,王槐青先得一女大名光美,小名董朴,康斯挺紧随其后,也得一女起名康怡敏,康斯挺为国捐躯,王槐青很是悲伤,就想把烈士的遗骨收养,但是小姨子是个刚烈女子,要踏着烈士的鲜血前进,把女儿托付给了大管家,从此没有音讯,姐妹情殇,寄情后人,董夫人经常去南京看望外甥女,康怡敏也经常到天津探视姨母,朴儿和怡儿这一对表姐妹相处的非常好,王槐青对康怡敏说:“等你中学毕业了,就来北平上大学,大学毕业,姨父就将我们的怡儿和朴儿一起送到美国留学,朴儿喜欢物理,怡儿,你喜欢什么?”怡儿说:“我喜欢服装设计”王槐青说:“那你就不去美国了,姨父送你到法国的巴黎留学,给你找最好的大学,跟着世界顶尖的设计大师学习。” 想到这里,康怡敏叹一口气,是战争毁了她的幸福,她的梦想,毁了她的家,毁了世间一切最美好的情感和事物。” 不过她又笑了,那美好的往事,一件件浮上心头: 王光美夫人拉着康怡敏的手,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在她的臆想中,表妹已经不存在了,她已经随着康佳公司消失了,那一场惨绝人寰的南京大屠杀,日本强盗杀害了我们三十万同胞,其中就有她的几十个亲人,还有她最亲最亲的怡妹,她的相册里至今还珍藏着和怡妹的一张合影照,她常常端详着照片泪流满面,谁知道,她的怡妹还还活着“活着就好”。康怡敏也没想到,其实她应该想到,眼前这个鼎鼎大名的主席夫人,竟是她的朴姐,她告诉朴姐:“当年,日军围困南京,我是要去北平的,可是养父说,北平和天津都被日军占领不安全,洛阳没有战事,我就到了洛阳,在这儿碰到了我的最爱,我结了婚,有了儿子,我和丈夫回到这上下寨省亲,日本飞机来轰炸上下寨,我的丈夫被炸死了,我在昏迷中生下了儿子,我没有活路,是上下寨的乡亲救助了我们母子,我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如今我过的很幸福,儿子已经长大当了兵,我也有自己的事业,我心满意足了。”夫人点着头:“好了,现在都好了,战争结束了,和平建设我们的国家,我们都有好日子过了。”夫人像小时候一样,胳膊团起来搂住表妹的肩头,康怡敏挣脱了说:“我们都不是小时候了,时光蹉跎,物是人非,咱俩的差距太大了,你是国家主席的夫人,是人上人,俺是一个乡间农妇??????”夫人说:“那又咋样,不管命运把我们甩到那里,我们都是最亲的姊妹,如果母亲知道她最宠爱的外甥女还活着,她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康怡敏携着表姐回到张家大院,进了屋,从箱子底翻出了一件旗袍,给了夫人说:“这是一件旗袍,是我亲手给姨娘做的,在箱子底压了快三十多年,你给姨娘捎回去吧。”抖开一看,表姐哈哈大笑,这是一件大红色的金丝绒的绣花旗袍,夫人自己穿上,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三十年前的母亲就是这样子,雍容华贵,靓丽俏皮,夫人叹口气,“怡妹你说的不错,时光蹉跎,物是人非,你那年轻俏丽的姨母,如今变成了臃肿老态的耄耋老人了,怎么还能穿这样华丽的衣服?”康怡敏说:“那就朴姐你穿吧,你穿上给姨娘看,闺女就是娘的影子,让她知道,她年轻时就是这样的一个风华绝代的奇女子。”夫人高兴地说:“行,过一段我要陪主席出访南洋诸国,礼宾司要给做衣服,现在不用做了。”康怡敏说:“这衣服你可以平日里穿,但是出国不行?你是主席夫人,代表的是国家的形象,这大红色不适合你,而且这腰插儿开的也太高,不够端庄典雅,南洋各国是资本主义国家,讲究穿衣打扮,特别是那些富贵之家的女人,审美水平很高,你要把咱东方女人最美好的形象展现在世人面前,除了你自身的气质修养,这服装首饰也很重要。” 夫人说:“主席就是这样说,看来我还真得好好准备了。” 康怡敏把一个笔记本给了夫人,“这是我闲来无事,自己胡乱描描画画,随便设计的几款旗袍,在传统服饰的基础上,也吸收了一些西方的元素,但是咱这乡下人欣赏不来,也不能穿,你带回去交给礼宾司的大设计师,让他们做点参考吧。” 夫人说:“你就是礼宾司的大设计师,跟我去北京吧。” 康怡敏说:“那不行,我家中没有什么人,只有一个儿子就在北京当兵,家中还有一个年老的公爹,他对我恩深义重,没有他我和儿子都活不到今天,如今他老了,我不能丢下他受孤单。” 夫人说:“那有啥,带上老人嘛,你们一家到北京团圆。” 康怡敏说:“那我得准备准备。” 王光美说:“行,你准备吧,我回去告诉母亲,过一段儿就来接你们。” 苦娘(二十七) 太阳火辣辣的曝晒着大地,天气更热了,而粪场里散发的恶臭味儿也足以让人窒息,汗珠子吧嗒吧嗒的从她的脸上滚下来,衣服湿透了,粘在身上,十分难受,但是康怡敏却浑然不觉,因为她的心被美好的回忆充满了,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粪杈在她的手中上下舞动,就和手中的剪刀一样,在进行着美的创造。 她想啊想啊,时而仰头看天笑一笑,时而低头看地叹口气: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悲凉的一幕: 康怡敏送走了表姐,就做起了准备,她先要说服公爹,让他和自己一起到“北京去享福,”可是,公爹不走,说什么:“我老了,活不了几天,我不能把我这把老骨头扔到外面去,再说呢,我怕火,听说大城市的人死了都得火化,那把人烧的多疼。”康怡敏说:“爹,你放心,你就是跟我们到北京住,如果你不行了,你孙子会把你送回来的,人死了,还会知道疼?这没听说过,如果你进了火化炉喊疼的话,你孙子就把你拉出来。”公爹说:“那也不行,我不能去,这世事难料,今日是达官贵人,明日说不定就是阶下囚,官场就是战场,那些人都是在走钢丝,一步不慎就掉下来了,遭难了连个去处都没有,我得在家中给你们守着这张家大院,有朝一日,你们母子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还得回来。” 下一步就是办户口,李万祥说:“不要太着急,等上面的事情办妥了,就是你人走了,再办户口也不迟。” 这两样事情办不好,康怡敏心中就没有底,她想,我的命苦,这一次会不会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康怡敏就是满怀期待的等着等着,等了一年,终于等来了北京的来人,但不是来接她到北京去,而是交给她一封信,这信就是朴姐写来的: 怡妹:“你好! 我是朴姐,这封信不知能不能到你手中,这是我在监禁中写的,先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的母亲,你的姨娘,于昨天仙逝了,我没能给她送行,值得安慰的是,我把你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说她这一辈子没有牵挂了,她走的很安然,再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其实,这已经是公开的了,我自己的身体受到摧残,人格受到侮辱,而且,我还连累了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他们有的受批判,有的被关押,我现在真的是夫离子散,家破人亡,众叛亲离了,这没有什么,我们是共产党员,共产党员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的事业牺牲自己的一切,这牺牲不仅是生命,也可以是名誉,比起那些早死的同志,我们算是后死者,算是幸运的,所以我不担心什么,子女,都已成年,可以过自己的生活,我现在唯一牵挂的是我们的最小的女儿,才三岁,就失去了爹娘,就像你一样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好则我们有一个好保姆,她把孩子带到乡下了,她会善待孩子的,人情冷暖,我都体会到了,到了这时候,我啥也不求,只要人家能给她一口饭吃,让她长大成人,我就感恩不尽,好歹一点,咱们的关系没有明朗,你还不至于受到连累,你说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现状很满足,我真的有点羡慕你了,如果现在让我到你的身边,到你们上下寨去,和你一样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农妇,我很乐意,可是不能,我连这么一点权利都被剥夺了,我没有自由了,不自由,毋宁死,我的生命虽然没有结束,但心要死了,但是,我又不能死,因为我还有信仰,有希望,我相信阴霾遮不住太阳,一群跳梁小丑,不能主宰历史,更不能篡改历史,我期待着那一天,底下的火升腾,把这活棺材和我一起烧掉,我在烈火和热血中得到永生,姐姐要去了,此一去可能永不复返,姐姐只希望一件事,希望你如果有条件的话,去找到你的外甥女,如果可能的话,把她接到你的身边,帮姐姐养育她,告诉她,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党和人民的优秀儿女,那些污蔑和诽谤,都经不住历史的验证,党和人民会澄清事实,会还她父母公道的,你要像培养你的儿子一样,把我的女儿也培养的那样优秀,朴姐拜托你了。 读完了这封信,就烧了吧,姐姐不能再连累任何人了。 爱你的朴姐 *月*日 康怡敏使劲的挥舞着粪杈,将一杈粪高高的扬起,扔到很远的地方,长长的叹一口气:“朴姐,你还好吧,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去看过孩子了,孩子很好,如果有机会,我会把孩子接到我的身边抚养。” 康怡敏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纵横驰骋。 朴姐说让她把信烧了,可是,她哪里舍得呢,再说,她和朴姐相差十万八千里呢,怎么能连累到她呢?可是,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出人意料,她不经意间把信放到了桌子上,这信被珍珍看到了,珍珍拿回家让爹爹张银行看了。 张银行听说康怡敏要转户口,就问珍珍:“是咋回事”, 珍珍说:“旺在北京当兵,认识了一位亲戚,这亲戚官很大。” 张银行很感兴趣:“有多大?比县长大?” 珍珍说:“比省长还大呢?说娘是个人才,要调她到什么外交部的礼宾司当服装设计师。” 张银行说:“你去吗?” 珍珍说:“我暂时不去,爷爷不愿离开家,我得陪着爷爷,娘说,等爷爷老了,就接我去北京生活。” 张银行很高兴:“没想到,这死丫头,倒有福份,你将来过上好日子了,会把爹忘了吗?” 珍珍说:“哪能呢?你是我亲爹,你愿意,就接你到北京享福。” 张银行很得意,连走路都飘飘然,又碰到了马朝月,马朝月看见张银行哼着小曲,脸面朝天,东张西望,知道这小子又有好事了。 “张银行,那么兴致,中彩票了?” 张银行看看马朝月:“马大队,我没有中彩票,但是,比中彩票还高兴,中彩票发一次大财,能到北京去可是享一辈子福。” 马朝月哼了一声:“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尿泡尿照照你,还去北京呢,洛阳郑州你去过几次?踏踏实实在上下寨呆着吧。” “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张银行真的能去北京。” “你去北京干什么?啊,对了,你会钉马掌,可是现在的领导都不骑马呀,对了,你会怕马屁,给领导提鞋吧” “马大队,你太损人了,不过我不给你一般见识,实话告诉你,珍珍要去北京了,我是她亲爹,亲爹跟着闺女去北京享福不行吗?” “珍珍去北京干啥?去当服装设计师吗?她那水平还不行,康怡敏还差不多!” “你说的对,就是康怡敏要到外交部的礼宾司当设计师。” “张银行你照点调吧,康怡敏是有点小能耐,但是也就是在上下寨可以,外交部礼宾司那是啥地方?你是不是埋汰她?” “真的,马大队,俺这亲家来头可是不小,她在北京有亲戚,官做得可是大。” “有多大?比县长大?” “县长算什么?比省长还大呢,提拔个人就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情,我女婿在北京当兵,提干不成问题,我亲家进了外交部,我闺女不得跟着去侍奉婆婆,我这爹爹去闺女家住个一年半载的有啥问题,说不定,还能在北京常驻呢,到时候,马大队想我了,就去北京找我,我带你先登天安门,再参观历史博物馆,在颐和园想住几天住几天,到王府井百货大楼给你家李紫环买件时髦的衣服,再到那全聚德饭店吃一只正宗的北京烤鸭-----” “这些钱谁出?” “当然你出,我给你做向导就行了。” 马朝月回来把这件事当笑话告诉李紫环。 李紫环说:“这是真的,怡敏姐和刘主席的夫人是两姨姐妹,我就说嘛,怡敏姐不是一般的人,她出身可是高贵,是遭了难才流落咱上下寨的,也是刘主席到咱这参观回去,他的夫人看见衣服才知道的,上一次来的那个女干部就是,在缝纫社和表妹相认,表姐以为表妹已经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夫人是啥人?调她的表妹去北京工作,就是上嘴唇碰碰下嘴唇的事情。” 马朝月说:“怪不得张银行高兴地像中了彩似的。” 李紫环说:“搁谁都高兴,你也不要嫉妒张银行了,赶紧想想自己的事情吧。” 马朝月说:”我有啥事?” 李紫环说:“好事,有人给咱大闺女提了一门亲,孩子也是在北京当兵,人才好,出身也不错,说是探亲回去就提干,如今当兵的可是吃香,好闺女排成队叫人家相看,闺女看过了,心里很满意,可是嘴上说,由爹娘把关,你明天带着闺女去把关吧。” 马朝月说:“我就是个莽汉,那能做了这事?还是你去吧。” 李紫环说:“你跟张银行学学,把闺女的事情放在心上。” 马朝月说:“张银行是因为儿子不中,才一心扑到闺女身上。” 李紫环说:“你的儿子能中?你的后半辈子能指望的上?还是指望闺女吧,给闺女找个好姑爷,你享点福,找不到好姑爷,你就受罪吧。” 马朝月说:行,听你的,我就学张银行,看见谁家的孩子好,就扑上去抓住给我当姑爷,就是倒贴钱财都行,张银行你神气什么,就你能跟着闺女到北京享福?我马朝月也能。” 张银行也是满怀期待的等着北京的来人,他也等来了,但不是来接她的亲家和他去北京享福的,而是宣布的文件的,但是这上下寨,和北京隔着千山万水,再强劲的政治风暴,吹到这里,都变成了微弱的小风,乡下人不管你是大走资派,还是小走资派,只要你能领导百姓勤劳致富,过上好日子就是好干部,所以不管上面派来的工作组怎么动员,运动的局面总也打不开,大字报倒是贴了不少,都是不疼不痒,批判会也开了几次,也触及不到灵魂,唯一的收获就是李支书靠边站了,这正和李支书的意,他想撂挑子不是一年两年了,无官一身轻,他每日里钻进实验站,睡睡觉,打打牌,和专家教授摆摆龙门阵,日子倒是过的悠哉。 张银行坐不住了,就问珍珍:“你婆婆咋还没有动静?。 珍珍说:“我婆婆去不了北京了,那个大官亲戚出事了。” 张银行不相信:“你婆婆是忽悠你的吧,她跟本没有什么当大官的亲戚。” 珍珍说:“有,我这有一封信,就是当大官的亲戚写来的。” 珍珍把信给了张银行,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上下寨真是藏污纳垢,地富反坏,兵匪流氓,牛鬼蛇神,特务汉奸,土豪劣绅、右派叛徒、走资派、劳改犯、变色龙、小爬虫,都占全了,如今还有一个更吓人的,就是俺的亲家,竟是,资本家的臭小姐,里通外国的大特务,。”张银行去找了工作组,“这康怡敏关系复杂,要好好查查,上下寨阶级斗争的盖子一定要揭开。” 上面派来了专案组,查了三个月,终于查清了,康怡敏真的不简单,“她是南京的大资本家的小姐,他的父亲是***的军官,她和两姨姐妹,她会说外语,很可能就是美蒋特务,潜伏在上下寨二十多年,不知道给国外传递了多少情报。”这些罪证听起来蛮吓人的,但是都查无实据,康怡敏的娘家是大资本家不错,但是,这是个爱国的资本家,坚决不和日本合作,被日本鬼子灭了门,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门忠烈,她的父亲是***军官也属实,但是他没有杀过共产党,他是在北伐中牺牲的,那时候国共合作,也算是为革命牺牲,说她会外语就是特务,这会外语的人多了,再说她在上下寨几十年,没有出过远门,家中也没有搜到电台,这特务就查无实据,尽管如此,康怡敏还是受到了批判,大字报贴了不少,这也没有什么,就是一场触及每个人灵魂的大革命,连国家主席都要受批判被贴大字报,被限制人身自由,“咱康怡敏又算什么,而且这是真的,还有咱散布资产阶级臭美言论,也是真的,还有就是咱还高傲,看不起劳动人民,咱看不起谁呢?咱看不起亲家张银行。”康怡敏在批斗会上坦白自己的罪行,她坦白的好,获得了人们的谅解,她被解放了,人身自由没有被限制,但是,缝纫社的服装设计师当不成了,她也不想当了,“太费眼睛,咱老了,审美观也老化了,跟不上形势了。” 她辞了缝纫社的工作,就去找李支书:“让我也到积肥队来吧。” 康怡敏到了积肥队,每天干又重又脏的力气活,许多人看了都摇摇头:“真是胡来。”当然也有高兴地,最高兴的就是张银行了,他终于把康怡敏踩到脚下了,“看你这女人还高傲什么?你就是一个寡妇,凭什么看不起我这大男人?”但是,张银行就是个大好人,不管他心里有多少坏想法,但是,面上总要做的好,至少让不明真相的人觉得他就是好,这一天,他看见康怡敏拉着一车粪,到了坡前,他就主动上去帮康怡敏推车说:“亲家,这拉车的活重,你干不动,就言一声,让珍珍和毅毅帮助你。”康怡敏不冷不热的说:“谢谢亲家的好意,不用了,我能做得了。” 张银行心情十分的惬意,吹着口哨走在路上,见了熟人远远地就打招呼,他又看见了马朝月,马朝月弯着腰,呲牙咧嘴的慢慢往前走,如今的马朝月风光不再,不再是那个体壮如牛,虎背熊腰,吼一声半个村庄都听得见,跺跺脚,半条街乱动弹得草莽英雄了,他,老了,病了,他出力太大了,累的腰椎间盘突出了,已经半年没有出门,大队长也是挂着,实际的工作都是张银凤在做,看见银行吹着口哨走过来,就知道,这小子春风得意了,他处心积虑几十年,终于要实现宏图大志了,他的宏图大志,就是住进张家大院,再掌握上下寨的经济大权,这差不多都实现了,旺旺和珍珍订了婚,康怡敏要去北京,珍珍留下来照顾爷爷,啥意思,肯定是张银行的意思,他正好住进来呀,大院子,新房子,多展也呀,如今,李支书被定为走资派,靠边站了,副支书张三存顶了上来,三存是张银行的兄弟,自己有病不能工作了,张银凤顶上来了,张银凤是张银行的妹妹,实验站长张毅旺是张银行的儿子,张银行自己还当着生产队长,还有缝纫社,社长刘翠枝去城里时候受伤的老杨半年多了,李紫环也因为丈夫有病,不能全力以赴工作,刘春凤被调到托儿所了,康怡敏这个设计师进了积肥队,珍珍顶上来了,缝纫社新进的大都是张银行的人,张银行怎么能不得意呢,他鼻子都朝天出气了。 张银行看见马朝月弯着腰走过来,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马大队,你咋了?” 马朝月痛苦的咧咧嘴:“腰椎间盘突出,疼死我了。”张银行还有心开玩笑:“人家都是三突出,你才一突出,就受不了了。”马朝月说:“啥叫三突出?”张银行说:“政治突出,学习突出,工作突出”马朝月说:“我这一突出,就难受死了,你还有心开我的玩笑。”张银行说:“好汉不提当年勇,马朝月你也有今天?你不在家躺着,出来干什么?”马朝月说:“我去三爹的诊所让他给按按,再拿两张膏药贴贴。”张银行说:“你难道不知道?汉奸医生马三爷不在诊所了,他进了积肥队,说不定这会儿正在翻粪呢。”马朝月痛苦的蹲下去说:“造孽呀,真是造孽。” 这时候,张毅旺开着拖拉机到了跟前,一看见儿子开着车过来了,张银行更神气了,他就是想气气马朝月,大声说:“张毅旺,你个兔崽子,你没看见亲爹吗?”张毅旺停下车说:“你去哪里?”张银行反问:“你去哪里?”张毅旺说:“我去化肥厂拉化肥。”张银行说:“正好顺路,你捎我一程”张毅旺说:“你去哪里?”张银行说:“我去信用社存钱”张毅旺说:“你哪来的钱?”张银行说:“你三个哥哥一人给我一百元,我存下给你兔崽子娶媳妇。”张毅旺说:“我哥的日子都过不去,你还要他们的钱干啥,我娶媳妇我自己想办法,不要哥的钱,这钱不存了,还给我哥哥们吧。”张银行说:“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要出来,不能再还给他们。”张毅旺说:“不还算了,你和娘花吧。”张毅旺要开车走,看见了地上蹲着的马朝月“马大队,你咋了。”马朝月说:“我腰疼,想到马三爷诊所看病,你爹说,汉奸医生马三爷不在诊所看病了,去了积肥队,我这就不去了,歇一会儿,就回家。”张毅旺说:“老张,就是胡咧咧,马三爷在积肥队只干一晌,其他时间还在诊所,我刚才路过诊所,看见他在给人按摩呢,你坐车上,我送你去。”张毅旺把马朝月扶上车,丢下张银行,突突突的走了,张银行看着车走远了,骂一句:“兔崽子,叫我老张,你搞没搞明白,到底谁是你的亲爹。” 马朝月心怀愤怒的回到家,一个仰八叉躺在床上,李紫环赶紧上前去问: “身上还疼吗?” “三爹还真行,按了一个多钟头,又给贴了一张膏药,说这膏药是朝阳兄弟从他的部队医院里给弄得,专家教授研制的,效果真的不错,身上是不疼了,但心还在疼。” “谁惹你了,是我不好吗,我是有点骚,男人们爱给我开玩笑,但都是玩笑,我可没有做一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想哪了,我是心里气愤张银行那小子,看他得意我难受。” “他,就是小人得志,你给他生气犯不着。” “你是没见他今天那气焰嚣张的样子,见了,你也会心里疼。” “没有见我也能想到,他就是实现了自己的宏图大志,有成功感嘛。” “他有什么宏图大志” “他的宏图大志就是住进张家大院,再掌握上下寨的经济大权, 旺旺和珍珍订了婚,如今康怡敏要去北京,珍珍留下来照顾爷爷,啥意思,肯定是张银行的意思,他正好住进来呀,大院子,新房子,多展也呀。” “怡敏姐去不了北京了,听说他那亲戚倒台了,连自己都保不住,也不想连累她。” “这不就是张银行告得状吗?说怡敏姐和**是表姐妹,还说她社会关系复杂,那大字报上写的,都是张银行揭发的。” “这坏咕咚。” “如今,李支书被定为走资派,靠边站了,副支书张三存顶了上来,三存是张银行的兄弟,你有病不能工作了,张银凤顶上来了,张银凤是张银行的妹妹,实验站长张毅旺是张银行的儿子,张银行自己还当着生产队长,还有缝纫社,社长刘翠枝去城里侍候受伤的老杨半年多了,我也因为你有病,没有心思工作,春凤被调到托儿所了,怡敏姐这个设计师进了积肥队,珍珍顶上来了,张银行掌了上下寨的大权了,兄弟儿子闺女姑爷都给安排到好地方,他怎么能不得意呢,他鼻子都朝天出气了。” “这坏小子,早知道他今天祸害上下寨,土改那会儿,我就该将他给迩制了。” “现在,也能迩制他。” “咋迩制?” “你给张旺写信,把张银行祸害他娘的事情,都告诉他,这张旺就是个大孝子,谁对他娘好,就是他的亲爹,谁要敢祸害他娘,就是他的仇人。” “这叫借刀杀人,李紫环,你也够坏的啊。” 苦娘(二十八) 康怡敏叹口气。 把粪杈提起来,将上面粘的脏东西擦干净,粪杈明晃晃的很利活,天气太热了,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她脱下来,使劲拧着,将汗水拧干,又穿到身上,再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方方正正的一座粪台,有棱有角,很好看,她抽抽鼻子,并不感到怎么臭,反而有一种特有的粪香味,钻到鼻子里很舒坦,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粪杈舞得更快了“加把劲儿,把这堆粪翻完了,干爹和李支书他们就不用累着了。” 康怡敏从缝纫社首席设计师的位子上被贬出来,到积肥队当了最卑微的掏粪工,这在别人的眼中,就是痛苦不堪的事情,可是,她不这样看,她觉得自己过得蛮幸福的,原来这幸福和痛苦就是一种心境,康怡敏现在的心境很好,脏活累活她抢着干,“白天累的贼死,晚上睡得痛快,不作梦,不失眠,不担惊,不受怕,能吃能喝、能说能笑,还能和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你说,咱这日子是不是最幸福的了。”康怡敏确实是个爱心很深厚的人,用公爹的话说:“咱这媳妇,不管对谁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当然了,这爱是相互的,既然你对别人是掏心掏肺的好,别人也会对你好,远的不说,就说这小小的积肥队,就有两个亲她爱她帮他护她的人,一个是她的干爹马三爷,一个是他的相好李万祥。 “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这道理谁都明白,但是,李支书不太明白,上下寨七千亩土地,需要的肥料可是不少,积肥队承担着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和其他专业队相比,这积肥队的工作最脏最累,愿意干的人有点少,工作比较难做,连队长张银花都撂挑子了,说是回家生孩子,这一生就不回来了,由姐姐张银凤做主,调到养老院当院长了,树倒猢狲散,队长走了,队员岂能留得住?有门子的调到其他队了,没有门子的就在那怄,不是罢工而是磨洋工,眼看着种麦的季节到了,肥料的缺口至少有一半,“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群众意见很大,矛头就指向李支书,李支书在批判会上作检讨:“积肥队的工作没有做好,我得负主要责任,我不重视积肥队的工作,觉得这活就是最简单的活了,不需要智慧,不需要文化,只要有把憨力气,就能干,我在台上的时候,重视种粮队,重视养殖队,重视运输队,也重视缝纫社,重视科研站,重视学校,重视卫生所,还比较重视托儿所和养老院,而对积肥队不重视,可以说就是抛置脑后,一般不予过问,进积肥队的,大都是思想和身体素质比较差的人,久而久之,人们形成了一种错误的观念,认为积肥队低人一等,干的活最脏最累,获得的报酬最低最少,这些还可以忍耐,最不能忍耐的是精神的空虚与人格歧视,外人看不起咱没有什么,咱自己也看不起自己,就是破罐子破摔,年轻的有本事的年轻人不愿进积肥队,进积肥队的,不是老弱病残没地方去的,就是犯了错误没人要的,今天,我向大家作检讨,我是最小的走资派,我要靠边站,我站到哪里呢?我就站到积肥队吧,从今天起,我做积肥队的队长,谁愿意跟我干请举手。” 没人举手。 李支书说:“你们今天不举手,以后不要后悔啊,有一天积肥队成了香饽饽,谁想进可就进不来了。” 下面的人拍手大笑: “这个香饽饽你一人啃吧。” “不行,他一人啃不动,上下寨藏污纳垢,地富反坏,兵匪流氓,牛鬼蛇神,魑魅魍颺,特务汉奸,右派叛徒,政治骗子、不法奸商,走资派、保皇派、变色龙、小爬虫可真不少,就让这些残渣余孽和他一块啃吧。” 李支书说:“行,咱这上下寨就是藏污纳垢,这些人还不少呢,都跟着我吧,咱们都老老实实的干活,认认真真的改造,争取早日回到革命人民的队伍里。” 这些人都呼啦啦的走过来,站到了李支书的面前,阵势还不小,有一百多人呢。 张三存站起来说:“这人还不少呢,李支书一个人管不过来,得有个副队长帮李支书管,谁愿意当积肥队的副队长请举手?” 没人举手。 张三存说:“没人举手,我点将。” 干部们把头都低下去,生怕这鬼差事落到自己的头上。 “王三和,你们学校停课了,你这副校长没事干了,你就跟着你舅干吧,当积肥队的副队长。” 王三和有点不情愿,他看看四周,看见了自己的亲娘直瞪瞪地望着他,他最怕他的亲娘,用烧火棍打他,亲娘的意思她明白:“你是外甥不帮舅,谁还会帮?” “我就当积肥队的副队长吧”王三和有点无奈的说。 “我也进积肥队吧?”康怡敏自报奋勇。 下面哄场大笑:“李支书,你这下好了,左边是外甥,右边是相好,有这哼哈二将,这积肥队说不定真能成香饽饽呢。” 李支书真的将积肥队做成了香饽饽。 许多人都不明白:“这李万祥有啥本事?力气不大,文化也不高,为啥他到哪里,那里就是香饽饽呢。” 如今想进积肥队的人可是不少,李支书对前来求情的人说:“这积肥队能成香饽饽,不是我整得,是外甥王三和和教授甄士隐帮我整的,你们谁想进积肥队,就去找他们吧,他们觉得你行,你就进。” 王三和当了积肥队的副队长,李支书对他说:“我老了,就是顶个名,碰到大事,给你压压阵,日常的工作,你和怡敏商量着干吧,不要早请示晚汇报的,让我觉得烦。” 王三和说:“这积肥队可不比学校,问题多,人员构成又复杂,我不知道咋干,李支书你经验丰富,给咱指导指导吧。” 李万祥说:“舅舅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当区长,日本人来炸咱上下寨,那问题可大了,人员构成更复杂,没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领导给咱指导指导,咱就干中学,学中干,领着大伙儿和日本人干仗,打的日本特警队长躲进城里,不敢到咱上下寨祸害乡亲们,咱上下寨样样工作走在前面,如今我老了,好汉不提当年勇,这担子早晚得交给你们年轻人挑,你就按你的心思做吧,不管你使啥法,我只看结果,今年的春小麦,在去年的基础上,每亩再增加一千斤有机肥,超过了,你就把我踩了,你做正队长,没完成,对不起,你就让贤,不管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这话是邓**说的,但它的原创是我,这是个机会,你干好了,上级会考虑提拔你当脱产干部。” 王三和是教师出身,他用管理学生的方法管理积肥队,管理学生怎么管理?无非就是一哄、二吓、三责罚。 王三和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将大家集中起来,清清嗓子来个开场白:“同学们,下午好!” 下面很安静,有一个很小的声音:“王队长,你搞错对象了,我们不是祖国的花朵,是人渣。” 王三和这才回过神,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儿:“是我当老师时间长了,有了职业习惯,登台就说:”同学们好!这得改口了,人渣们,下午好!” 下面有人笑起来,凝固的气氛有点缓和。 王三和开始演讲:“上下寨藏污纳垢,一百多个人渣都集中到这里来了,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兵。” “王队长,你又不是将军,带什么兵?” 王三和摇摇头:“那该怎么称呼你们呢?” “叫我张地主吧。” “称我林老右吧。” “就叫我变色龙,这名字很好听。” 王三和说:“不管叫你们什么?对我都一样,我不管你是什么称呼,地富反坏,兵匪流氓,牛鬼蛇神,魑魅魍颺,特务汉奸,右派叛徒,政治骗子、不法奸商,走资派、保皇派、变色龙、小爬虫这些都和我没啥关系,现在你们进了积肥队,我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干的好了,我就脸上有光,你们干砸了,我也跟着倒霉。” 张地主战兢兢的说:“王队长,我们怎么才算干的好?” 王三和说:“李支书给我下达了任务,积肥队今年的指标是:今年的春小麦,在去年的基础上,每亩再增加一千斤有机肥,超过了,我就把他踩了,我做正队长,没完成,对不起,我就让贤,他说,不管白猫黑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这话是邓**说的,但它的原创是李万祥,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七千亩春小麦,去年每亩上了五千斤农家肥,今年增加一千斤,就是六千斤,也就是三吨,七千亩就是二万一千吨,定计划留有余地,也就是说,咱们积肥队要完成二万吨的生产指标,完成了就当先进,按照最高定额,男人每天记十分,妇女记九分,完不成就受罚。” “那要超额完成了呢?” 王三和信口开河:“每超一吨加计一分。” “那咱就干吧,争取超额完成任务。” “王队长,我能说几句吗?”林老右举着手。 王三和说:“你说吧” 林老右说:“我这人就是吃了嘴上的亏,五八年大跃进,有人说大话,把生产指标定的过高,我提意见说:“要按照实际情况制定指标,不能搞虚夸。”领导说我太保守,反对大跃进,就把我打成了右派,要发配到边疆,是省长帮我说情,我才来到上下寨。” 王三和说:“省长给你交代什么了吗?” 林老右说“省长嘱咐我要多磕头少说话。” 王三和说:“怪不得你来上下寨十年了,没听你说过什么话,今天你说吧,我给你们定的生产指标是不是有点高?是在搞浮夸?” 林老右说:“是有点高,去年积肥队二百号人,才完成了一点五万吨,今年一百多号人,就要完成两万吨。” 王三和说:“你是说一定完不成了?” 林老右说:“也不是一定完不成。” 王三和说:“什么叫也不是?你说吧,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怎么样才能完成?” 林老右说:“如果措施得当,可能就完成了。” 王三和说:“你原来在哪里工作?” 林老右说:“省计委规划科。” 王三和说:“那你给积肥队做个量化考核方案吧。” 林老右说:“这是我的强项,以什么为参数?” 王三和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扔给林老右说:“这是我给学校老师整得量化考核方案,你参考着做吧。” 过了三天,王三和拿着林老右做的量化考核方案,去找李支书审查定案,李支书翻了翻说:“这方案是你做的?”王三和说:“不是,是林老右做的。”李支书说:“那我不用再审查了,你就照住做吧。”王三和说:“林老右还真有一套,按这个方案做,今年的任务一定能完成。”李支书说:“你知道林老右什么来头?”王三和说:“他说他是省计委规划科。”李支书说:“你跟着他学吧,把他肚里的那点东西学到手,你就能当县计委主任,我跟你说啊,都说咱上下寨是藏污纳垢,其实是藏龙卧虎,如今这些龙虎都到了你的旗下,机会不到就是藏和卧,机会到了,就是腾和飞,你要尊重他们,善待他们,让他们心悦诚服地帮你干大事。” 王三和记着舅舅的话,和这些人打成一片,他本来就性子绵和,读书不少,和马朝月关系好,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酸葫芦学不正经,也爱开不着边的玩笑,那些方正的人都看不起他,再加上他也不是上下寨的坐地苗,据说就是个带犊,幸亏有李支书是他舅,他才在上下寨混的有个人样,如今当个以副待正的队长,手下一百多号人,你说是藏污纳垢也行,你是藏珑卧虎也可以,虽然名声不好,但本事都不小,要把他们领导好,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闹不好自己还真的让贤又让不了,就像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甭说提拔当脱产干部了,就是这积肥队的副队长也干不成。 王三和躺在床上睡了两天一夜,想过来想过去,怎么办呢?他就是把舅舅的话反复的咀嚼,终于悟出来了其中的真谛。 他拿着林老右给他制定的量化考核方案去找林老右:“木匠作迦,自作自受,你制定这方案不错,你就照住这方案做吧,李支书说不让我烦他,他只看结果,至于我怎么干他不管,你也不要烦我了,不管你咋干,到年底完成任务算交差,超额了奖你,完不成罚你。”林老右说:“名不正言不顺,我算什么?谁会听我?”王三和说:“你是总监理。”林老右说:“行了,就你这一句话就行了,你给李支书负责,我向你负责,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干。”林老右按照方案,先将这一百多号人,按照力气能力大小,分了四个队,起个啥名呢?去问王三和,王三和说“这名称重要吗?愿起啥起啥,最好有点政治色彩,又好记。”林老右就给起了最有政治色彩的名称:地富反坏掏粪队,兵匪流氓翻粪队,特务汉奸运粪队,投机奸商撒粪队,四个队都有分队长,分队长向总监理负责,这些分队长依葫芦画瓢,也将自己的队分成组,像牛鬼蛇神清扫组,变色龙保洁组等等,小组长向分队长负责,小组长也将任务细化,落实到每个人的头上,谁干什么活,干到什么样,干好了怎么奖,干砸了如何罚,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至于你怎么干,那是你的事,你力气小两人抬可以,你力气大,一人担也行,如果你有本事,用汽车拉,也是你的自由,如果你年老体弱干不完,自然有儿子孙子来帮你,康怡敏的定量指标,就是珍珍帮她干的。 这些所谓的残渣余孽,其实都是能人,觉得“跟着王队干怪有意思呢”,都努力地把自己份内的事情干好,王三和这队长当得很清闲,但他又不愿闲着,更不爱坐在办公室忍受孤独,他爱热闹,那里人多他爱上哪里,去了也不指手画脚,就是说笑话,传闲话,高兴了唱唱革命歌曲,有时也编黄段子逗着大家乐,人一乐,劲就大,王三和一炮打红了,积肥队超额完成了任务,由最后一名,跃居榜首,队长戴大红花,队员也感到光荣,张地主说:“我这个被踩在脚下几十年的人,第一次感到了做人的尊严和快乐。” 苦娘(二十九) 康怡敏完全沉浸在艺术的氛围中。 她感到身体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要飞起来,天空飘过来一个云团,将太阳遮住了,天上垂下来一面富丽堂皇的幕布,罩住了她,也罩住了粪台,康怡敏站在粪台上一面修饰台面,一边载歌载舞,她把粪台想象成了舞台,头上罩着欢乐与幸福的光环,眼前又出现了幻影,他看见儿子手捧鲜花笑着向她走过来,她惊喜的叫一声:“旺,你回来了!”就从粪台上跳下来,脚下一滑,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她的大脑处于高度兴奋中,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她挣扎着站起来,扶着粪杈走到一棵大树下,大树下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石头,就像一张床,她感到累极了,想歇一会儿,她的身体像面团一样的,软软的瘫倒在石床上,她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干爹的诊所了,她睁开眼看见了儿子的背影,小声叫一声:“旺,你咋没有穿军装?” “姨,我是宝生。” 康怡敏这才完全清醒,仔细看看,确实不是儿子,“不过这宝生和旺旺长得确实很像。”康怡敏挣扎着想坐起来,宝生说:“姨,你脱水了,身体很虚,不能起来,马医生正在配药,说得给你输液。” 康怡敏又躺下说:“宝生你咋在这里?” 马医生拿着药瓶走进来,给她扎上针说:“你,多吓人,天气这么热,你翻啥粪?你中暑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多亏宝生和长锁,他俩粘蚂知了,给李支书做药引子,发现你晕倒在大树下,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了,也算是救了你的命。” 康怡敏四下看看:“长锁呢?” “长锁回家**凤了。” 宝生站起来说:“敏姨,你没事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时候珍珍急匆匆的进来了,和宝生打了个照面:“你是” “我是宝生,你不认识我了。” “你真是宝生?长这么高了,我还真有点不认识你了。” 宝生说:“你也变化不小,路上遇见,还不敢给你说话了。” 珍珍上前看娘,埋怨说:“娘你,真是的,给你说不让你去翻,我拿着杈到了粪场儿,看见粪全翻好了,又听说你热晕了,才赶紧跑过来。”康怡敏笑笑:“我没事儿,就是热,出汗多了,有点脱水,你外爷给我输一瓶液就好了,是宝生把我送到这里来的,你们多少年没有见面了,就到外面说会儿话吧” 宝生要走,珍珍送他出了卫生室,站在树下说了一会儿话: 珍珍看着宝生,想起来他们小时候的许多有趣的事情,禁不住笑起来,把宝生笑得不好意思了说:“十年不见了,珍珍你的变化可是不小。” 珍珍抿着嘴笑:“变得丑了吧?” 宝生说:“变得更漂亮了。” 珍珍说:“你也很帅气?追你的姑娘一定不少?成亲了吗?” 宝生说:“没有,我这条件不好,没有好姑娘跟我。” 珍珍说:“你的条件够好的了,长得这么帅,还是独子,父母都是忠厚人,家境也不错,你是太挑了吧。” 宝生说:“我不是挑,我是比,是跟我心仪的姑娘比,比来比去,觉得这世上没有谁能比过她,就耽搁了。” 珍珍说:“你说的这个姑娘是谁?看我认不认识?我帮你牵牵线。” 宝生望着珍珍想说,就是你,可是想想自己的条件,就摇摇头说:“你不认识她,我虽然经济条件不错,但政治条件不好,我坐????” 珍珍说:“你说那事?那算什么事?你是为了救爹爹才犯的事,改了就好了,没有那个姑娘会在乎这事的。” 宝生想说,你的爹娘在乎这事,他们悔婚,但是没有说出口,就问珍珍:“你订婚了吗?” 珍珍说:“定了” 宝生说:“那里的,干啥的?家境咋样?” 珍珍说:“上下寨的,当兵的,家境不错。” 宝生说:“上下寨当兵的我都认识,是谁?李铁锁?还是王东来?” 珍珍说:“都不是,是张旺。” 宝生有点惊讶:“旺旺,你俩可是兄妹啊。” 珍珍说:“我们不是亲兄妹,我早就回到了亲娘那里。” 宝生点着头说:“旺旺也好,他条件不错,如果他能在部队提了干,你就能随军到城里享福了。” 珍珍说:“我不是图享福。” 宝生说:“不是图享福,是图受罪?你到底图旺什么?你真的很爱他吗?” 珍珍说:“有点爱” 宝生说:“有点爱是啥意思?咱三个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你说说你是爱我的多?还是爱旺的多?” 珍珍说:“宝生哥,你咋提这样的问题,叫人无法回答。” 宝生说:“无法回答,就是说明你爱我的比爱旺的多,可是,我的条件不好,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就跟了旺,对不对?” 珍珍说:“在我心中,你和旺是一样的,没有谁重谁轻,我跟旺好,是因为他需要我,娘离不开我,他在部队上这几年,都是我陪娘。” 宝生说:“你这不叫爱情,你咋能委屈自己呢?” 珍珍说:“啥叫爱情?我不懂,再说那爱情都是城里姑娘才能有的,咱这乡下女人不能奢望,能有个好人家实实在在的过日子,就很不错了。” 宝生想了想说:“你说得对,不但乡下的女人不能奢望爱情,男人更不能,我就是太惦记那姑娘,才把自己耽搁到现在,看你珍珍找了好人家,我放心了,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了。” 珍珍说:“这就对了,你喜欢谁?我去给你牵线搭桥。”’ 宝生说:“不急,等有了眉目,我会告诉你。” 珍珍说:“结婚时,一定要告诉我们呀,我和旺都要去。” 宝生说:“行,一定告诉你们。” 宝生告别了珍珍,走了很远了,珍珍还站在那里望着他,宝生扭过头,和珍珍含情脉脉的目光相遇,愣在那儿好一会儿,又拐了回来对珍珍说:“你有旺的地址吗?我想给他写信交流思想,联络感情。” 珍珍说“他是特种部队,没有具体地址,我这有一封信,你照信封上的地址写,就能寄到。” 宝生走了,但没有回家,他去了代销店,买了点心去看望干娘刘翠枝,刘翠枝看见干儿子惦着礼物来看望自己,喜不自胜,嘴上却说:“宝生,你这孩子,不逢年不过节的你来干啥?”宝生说:“这么说,干娘不喜欢儿子来看你了?”刘翠枝说:“咋不喜欢?就是你来就来吧,还带东西干啥?显得外气,你娘和你爹都好吧,我好长时间都没有去看他们了。” 宝生说:“他们都好呢,但有一个人不好?” 刘翠枝说:“谁不好?”宝生说:“怡敏姨不好,旺旺去参军,不管咋说她也是光荣母亲吧,怎么能把她发配到积肥队呢?” 刘翠枝说:“她自己不愿在缝纫社干了,愿意到积肥队。” 程宝生说:“那也不能折磨他呀,这炼天晌午,热的狗都趴在地上不动弹,却逼着她去翻粪,热晕到粪场了,幸亏被我和长锁看到,才给送到马三爷诊所,正在输液呢。” 刘翠枝说:“你说的是真的?” 宝生说:“我骗你干啥?” 刘翠枝说:“那我得赶紧去看看她。” 宝生说:“她现在好多了,珍珍在那照顾呢,还有春凤姑,你不用去了,你去问问王三和这坏家伙吧,他是积肥队的负责人。” 刘翠枝气冲冲的去找王三和问罪:“王三和你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 王三和不明白刘翠枝的意思,他平日里不咋看得惯刘翠枝,“风风火火,咋咋呼呼,听的风就是雨,仗着老公的势力,讨得李支书的宠信,啥事情都要插一竿子,出头露面的好事都由她来做。”王三和鄙夷刘翠枝,说她就是一个“粗俗的事儿妈”,现在看见刘翠枝气势汹汹的向自己问罪,还出言不逊说自己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我杀谁了?害谁了?”他并不知道康怡敏晕倒的事情,以为刘翠枝就是故意寻衅滋事,必须加以反击:“刘主任,你咋咋呼呼的干啥,谁杀人了?我王三和温文尔雅,不是粗人,我甭说杀人了,我连鸡都不敢杀,这敢杀人的也就是马朝月那莽汉,他才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你去找他吧,让他帮你杀人。”刘翠枝鼻子气歪了,这一气把要问的事情搁置一边了“王三和你这臭小子,你是给谁说话,你敢给你老娘这样说话吗”王三和说:“你倚老卖老什么?你才比咱大几岁?就敢和俺的老娘比,你连她一个手指头都不胜。”刘翠枝碰了一鼻子灰,气哼哼的说:“我不给你说了,我找你老娘去。”刘翠枝去找王三和的老娘告状,走到半路,碰见了马朝英,问翠枝上那儿?刘翠枝说:“找王三和的老娘,让她教训儿子”马朝英说:“王三和又犯啥错了。”刘翠枝把康怡敏晕倒的事情告诉马朝英,说:“这就是王三和逼的,我去找他理论,他还碓戗我,说我是倚老卖老,还把你七哥拉出来,说他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马朝英也愤恨了说:“这王三和真是欠教训,那批斗会的帐还没有找他算呢,翠枝姐,你不用去了,我去找他娘。” 马朝英去找了王三和的娘,也没有说什么坏话,只是把怡敏姐中午翻粪被热晕的事情告诉了三和娘,说:“给三和说说,不能把活安排的太紧了,这天这么热,要注意劳逸结合,这些人大都是脑力劳动者,活太紧了吃不消。” 三和娘一听说怡敏妹子被热晕了,而且是被儿子逼的,心中也生了愤恨之心,说:“这龟儿子,看我怎么教训他,说着就去灶房里拿出烧火棍。” 朝英说:“教训儿子是对的,但不能打啊。” 三和娘说:“不打不成材。” 朝英也知道,这三和娘教训儿子,就是忽雷大,雨点小,甭看她拿着烧火棍满街追打儿子,其实打疼的时候是很少的,就站起来要走。 门开了,王三和走进来,一看见马校长就乐了,以为是马校长请他回学校,他不想当积肥队的队长,听说学校要复课了,还听说马朝英要调到县中学,他还想回学校当校长,王三和舔着脸陪着笑:“马校长,您近来可好?”马朝英看见王三和就气不打一处来,先是批斗会上的那情景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接着出现的是怡敏姐晕倒在粪场里的画面,她恨恨的瞪王三和一眼,拂袖而去,走出门才撂下一句话:“草菅人命。” 王三和莫名其妙的愣在那里,这今天是怎么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些女人了,一个个都对他横眉冷对,出言不逊,先是刘翠枝怒冲冲的找上门来说咱他是:“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走到街上,碰见刘春凤急匆匆的往前赶路,他想给她开句玩笑:“三妗子,这么热的天,你不在家陪我三舅,你到这街上干啥?晒肉干呀?”刘春凤气咻咻地破口大骂:“滚你娘那骚羊圈里去,你娘才晒肉干呢,你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头。”王三和讨个无趣,自言自语“我咋又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头了,我吃谁了。”他闷闷不乐的进了家门,看见马校长,想多说一会话,没想到,马校长竟拂袖而去,还撂下一句噻人的话“草菅人命”王三和楞在院子里,想问娘马校长给她说了什么话,却看见娘恨咄咄的拿着烧火棍向她抡过来,他歪了一下头,打到了肩膀上,这老太太,劲道还不小呢,王三和生疼生疼的,心中的愤怒再也憋不住了,抓住娘的棍子大声嚷嚷:“你们这些女人真的不可理喻了,我咋得罪你们了,一个个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王三和这一嚷,可是捅了马蜂窝,娘怒发冲冠了,用劲儿夺棍子,王三和赶紧松开,娘被送了个仰八叉,他吓坏了,赶紧上前想把娘拉起来,还没有到跟前,娘就站起来了“我把你个龟儿子,竟敢夺你老娘的棍子”话没有落,棍子先落了,落到了儿子的头顶上,鲜血直流,王三和用手一抹,手上沾了血,他真是生气了,蹦起来大声嚷嚷:“你这老娘,真是蛇蝎心肠,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你把我打的头破血流”娘也毫不示弱,“我打你,我打你是轻的,你说说,你办的这叫什么事?你说说,你是怎么折磨康怡敏的?逼着他连天晌午去翻粪,热晕到粪场里,要不是宝生和长锁看见,把她送到马医生的诊所,她没命了,你说说,你是不是草菅人命。” 王三和这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顾不上给娘解释,就急急忙忙的走了,他要赶紧到诊所看看,可是娘不知道儿子的心思,以为儿子是给他耍大牌,就掂着棍子追打了出来,老娘追打儿子也是一道很好看的风景线,尤其是王三和的娘,颠着小脚,扭着屁股,踏着节奏,手舞足蹈,就像扭秧歌一般,嘴里还叫着:“小龟孙,你停住,你的头流血了,让娘给你包一包。”三和心中急,他不知道康怡敏怎么样了,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她儿子回来了还不得给咱拼命?”他迈开大步往前奔,鲜血合着汗水流到脸上,用手一摸,变了大花脸,娘是又恼恨又心疼,举着棍子,大呼小叫的跑着追打儿子,招来了一街两行的人,在看热闹。 王三和在心中很仰慕马康怡敏,他仰慕马康怡敏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马康怡敏的聪慧与秀雅,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三和的性格中有聪慧与秀雅的特质,但是,环境不允许这种聪慧与秀雅得以表现,他在人们的心目中,就像马朝月一样,幽默而又粗俗,马朝月的幽默和粗俗是天性所致,自然地显现,反而招人喜爱,王三和的幽默与粗俗却是装出来的,由于不自然,而遭人蔑视,只有马康怡敏了解他,给他应有的谅解与尊重,她们之间有一种心灵的默契;第二个原因,是张明贤,张明贤是王三和的表叔,也是恩师,张明贤在洛阳中学当训导主任的时候,上下寨的优秀子弟都到了洛阳中学上学,王三和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成绩最好,深得张明贤的器重,张明贤还向他承偌,“等把小日本赶走了,表叔就带你到南京认亲,表叔回中央大学教书,你到中央大学上学。”王三和也帮张明贤做不少事情,张明贤和马康怡敏的婚事,刚开始,张四犇并不同意,就是王三和回到上小寨,先说服自己的奶奶,张明贤的大姨娘,大姨娘说服了爹爹张四犇儿,张明贤回上下寨省亲,也是王三和撺掇的:“你已经三年没回上下寨了,今年一定得带着新娘子回家省亲,我奶老念叨你呢,明天是她的八十大寿,你无论如何都得回去给她祝寿。”张明贤被日本飞机炸死,心中最内疚,最痛苦的就是王三和,他不回洛阳上学了,是因为康怡敏母子留在了上下寨,“我得帮贤叔看着他们母子。”可是他没有看好,马康怡敏母子受了那么多的苦,他眼睁睁的帮不上忙,还因为自己晕倒在粪场里,不知道现在怎嘛样了,“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对得起贤叔?”最后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就是血缘亲情,上下寨的程王张是一个祖宗,这祖宗是谁?据说是晚清一代忠谏直臣张佩纶,张出身贫寒,聪颖睿智,饱读诗书,少年得志,23岁便中了进士,1875年,以编修大考擢升侍讲,充日讲起居注官,深的慈禧老佛爷的器重,也得到恭亲王奕䜣和权倾朝野的股肱大臣李鸿章的赏识,青云直上,官运亨通,1882年,年仅三十五岁,就官居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进入李鸿章的幕府。张佩纶学识渊博,且性格耿直,他看不惯腐败的晚清官场,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唇枪舌剑,口诛笔伐,参倒了许多的贪腐高官,被誉为“清流健将”,名震天下。清末著名作家曾朴对张佩纶钦佩有加,曾在小说《孽海花》中记录了少年进士张佩纶的的风采:“谁知仑樵那日上折,得了个彩,自然愈加高兴,横竖没事,今日参督抚,明日参藩台,这次弹劾六部,那会弹劾九卿,笔下又来得,说的话锋利无比,动人听闻。枢廷里有敬王和高扬藻、龚平暗中提倡,上头竟说一句听一句起来,半年间那一枝笔尖上,不知被他拔掉了多少红顶儿,满朝人人侧目,个个惊心,他到处屁也不敢放一个……”文中的“仑樵”就是张佩纶的影子,而“敬王”、“高扬藻”、“龚平”影射的分别是恭亲王奕䜣、军机大臣李鸿藻、光绪帝师翁同龢。虽然小说大多虚构而成,但少年进士张佩纶年轻气盛,踌踌满志,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凌冽气势,的确叫人耳目一新,也使乌烟瘴气的朝堂有了一丝清明之象,张佩纶在政治上的杀伤力诚如此文所言,据史料统计,自1875年至1884年九年间,张共上奏折127件,其中弹劾及直谏的就占了三分之一。一时间,只要张佩纶一疏上闻,便四方传诵;就连他平时爱穿竹布长衫,都有人竞相效仿,“粉丝”可谓多矣。世间的事情都是两方面的,张的志得意满,锋芒毕露,得到李鸿章、翁同龢,张之洞等高官的赞同,同时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他们寻机要扳倒张佩纶。中法战争爆发后,朝廷中分成两大派,主战派,主和派争斗激烈,张佩纶是主战派,书生意气,投笔从戎,一介书生做了清国海军统兵,在南中国的大海上,与洋枪洋炮的法国鬼子对阵,虽然他豪气如山,身先士卒,率领海军将士英勇奋战,但是终因实力悬殊,又不懂军事,而败北,败军之将,众矢之的,张佩纶被朝廷革了职,戴罪之身,发配到了边疆受苦。张佩纶从权力巅峰跌人人生的深渊,这对于政治家来说,不算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张佩纶,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做梦想不到,他这一介书生,败军之将,罪臣之身,竟得到了权倾朝野的洋务派领袖李鸿章的赏识,李鸿章很欣赏张佩纶的品行与才识,说服慈禧太后,赦免了张的罪过,把张佩纶从新疆调会重新启用,这还不足以表达李鸿章的眷顾之情,又将自己最心爱的大女儿李菊耦,嫁给张佩纶做继室夫人,李菊耦时年23岁,是李府的大小姐,知书达礼,貌美如花,且人情练达,精明能干;而张佩纶已四十有三,大了李菊藕二十岁,一把大胡子,结过两次婚,原配夫人叫朱芷芗早逝、继室夫人叫边粹玉,史书记载,边粹玉也死了,张佩纶才娶了李鸿章的女儿李菊耦,其实,边粹玉没有死,她逃了,她为啥逃,这原因不用说世人都明白,张佩纶做了李鸿章的乘龙快婿,有好事者调侃:“篑斋(张佩纶号)学书未学战,战败逍遥走洞房”之句,玩笑中不无讥讽。张佩纶为迎娶李鸿章的千金李菊耦,不惜重金购下南京著名的豪宅张侯府,据说当时的建筑主要有三幢,呈品字形分布,南侧一幢似为主楼,东西两楼各连着一个花园。张佩纶将东楼命名为绣花楼,专为李菊耦居住。张佩纶和李菊藕这一对老夫少妻,倒是琴瑟和谐,可怜边粹玉带着三个女儿,逃难到了洛阳,贫病交加,死前,匆匆忙忙的将三个女儿,嫁了出去,分别是程鸿来的娘,张四犇的老婆和王三和的奶奶,张四犇的老婆命最短,生下张明贤不久就死了,王三和的奶奶命最长,到现在还活着,姨娘亲,比母亲,张明贤从小没有娘,姨娘照顾的最多,张明贤全盘继承了外祖父张佩纶的衣钵,外表像,性情更像,他也是聪慧异常,勤奋好学,大姨妈看他“孺子可教”,就把家根告诉了张明贤,十二岁的张明贤独自到南京认亲,张佩纶已死,倒是李菊耦感念:“贫寒出孝子,这明贤外甥,不知要比纨绔子弟张祎昕强多少倍。”对张明贤十分疼爱,张明贤做了表叔张祎昕的书童,陪张祎昕读书,张祎昕没有读成,倒是张明贤读成了,在李菊耦的资助下,张明贤在清华大学毕业,又考上了庚子官费留学,学成回国,在南京中央大学当教授,这段历史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张明贤那年回乡探亲,就想着把这事告诉两个姨娘以及他们的儿孙们,但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就蒙难了。这血缘亲情编制的纽织最牢固,上下寨的其他家族,像马李刘经常发生争斗,而程王张却总是抱的很紧,即是这特殊时期,各派之间对立的很厉害,但程王张却还是一团和气,王三和当积肥队长,康怡敏辞去缝纫社的工作,自愿报名到积肥队,也就是想帮三和做点事,王三和时时处处照顾康怡敏,给她分的任务很少,还经常帮她干,可是康怡敏却不愿偷奸使滑,脏活重活抢着干,她说:“不忍心看着三和作难,尽量帮他多做些吧”。 苦娘(三十) 三十二 康怡敏想不到。 自己就是这么一晕倒,竟牵连着这么多人的心,衍生出叫人感叹唏嘘的故事。先是刘春凤听到消息,急火火的跑来,紧接着李支书和马朝月闻讯也赶来了,刘翠芝、李紫环和缝纫社的姐妹们,都急火火的也都闻讯跑来看她,积肥队的人也来得不少,将马三爷诊所挤得满满的,马三爷都无法给病人看病了。 康怡敏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都怨我,没事找事,让大家跟着我受急。” 马医生对李支书说:“怡敏就是出汗多了,有点脱水,输点水就好了,天气热,让大家都回家歇晌吧” 李支书说:“我留在这儿陪陪相好,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人们虚惊一场,看康怡敏没事儿,还有相好陪她,就嘻嘻笑笑着离去了。 李支书埋怨康怡敏:“你看你,咋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这么热的天,咋能去翻粪,是不是三和把定额定的太高了得加班加点?这臭小子,看我咋训他。” 康怡敏也知道自己错了,歉意得说:“中午去翻粪,不是三和逼的,就是我睡不着自己要去干,我想,干着活就不胡思乱想了,谁知道一边干活一边想心思,把热和累都忘记了,闯了这么大的祸,让大家心中受急,还让三和受萝连,都是我不好。” 这时候诊所外,人声吵杂,李支书赶紧走到门口一看:“我的妈呀,真是闯大祸了。” 一大群人,拥着一头大黑骡子,骡子上爬的正是王三和,头上包一块白布,还有血渗出来,脸上也是血,眼睛闭着,显然也是昏迷着呢。 李支书赶紧上前问“咋了?” 张毅旺说:“赶紧救人,三和被大黑骡子踢晕了。” 张毅旺和刘三娃儿把王三和抬到急救室,马医生赶紧让人给喂了开水,听一听心脏说:“没有大碍,先洗伤口吧。”把伤口洗净包扎好,王三和醒了。 李支书好是心疼,“这都是咱最亲近的人,怎么都在这端午节的中午晕倒了,难道是咱哪里得罪老天爷了?” 王三和的娘挤到了人前面,先看了康怡敏,没事儿,心放宽了,又趴在儿子身上抽泣:“儿啊,都怨娘啊,你打娘两下吧。” 李支书说“续姐,你咋能这样教训儿子,孩子头上的血窟窿是你打的吧?” 三和娘点着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问青红皂白,就打儿子,不过,我也是心疼怡敏,我以为真的是三和逼着怡敏干活,把怡敏热晕的。” 李支书说:“换换别人,也生气,我就想把王三和揍一顿。” 王三和说:“大黑骡子替你揍我了,它太狠了,一下子把我给踢晕了,我幽幽缓缓地到了鬼门关,黥面小鬼说,哥们,你在阳世不美气吗?到这里来做啥?我说,阳世不美气,小鬼说,要不咱俩换换吧,我回阳世,你在这阴间替我把门,我说,行,我刚要和他换岗,鬼门关开了,判官走出来,一脚把我踢回了阳世说,这无法无天了,谁想咋谁咋?” 王三和的乐观和幽默把大家逗笑了。 张毅旺说:“三和今天确实很危险,要不是我,他真的去鬼门关当鲸面小鬼了。” 李支书说:“这故事肯定很有趣,给大家讲讲吧” 王三和低着头急匆匆地在前面走,她的娘颠着小脚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嚷嚷:“王三和,你就是个忤义子,你再不停下来,大黑骡子会踢死你。”王三和哪有心思听娘的唠叨,他心急,急不择路,猛一抬头,大吃一惊,他看到面前有一头猛畜,凶巴巴的瞪着他,这就是生产队的大黑骡子,刚卸了套,车老板将它栓在了路边,是想让它歇一会儿,打两个滚儿,再牵回场院进餐。这大黑骡子力大无比,性情暴烈,那碗口大的蹄子刚矴了铁掌,像个大手雷,踢住人可是了不得,被它踢死的猫狗有好几只,人也踢伤了好几个,张毅旺小时候给它争食,就差一点被它踢死,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张毅旺长大后,和它较力,胜了它,它心服口服,对张毅旺服服帖帖,言听计从,其它的人,包括饲养员车老板它都不服气,都得小心翼翼的侍弄它,稍有怠慢就尥蹶子。 大黑骡子它这会儿正生气,上午顶着烈日去拉化肥,化肥味儿太刺鼻,熏得它好难受,还有那枣红马偷懒使滑,不好好拉套,把它这驾辕得累的够呛,这卸了套,饲养员也不赶紧给它端茶送饭,更可气的是车老板也怠慢它,先把枣红马拉到了场院休息,而把它撂到这大太阳下,不管不问,它是又饥又渴,又热又累,它躺在地下想歇歇身子,又被人们吵醒,它看见一个老太太在追打一个年轻人,嘴里嚷着:“王三和,你就是个忤义子,你再不停下来,大黑骡子会踢死你。”这禽有禽言,兽有兽语,畜生听不懂人话,这是人们的无知,其实畜生和人的心灵是相通的,都有惩恶扬善的意念,大黑骡子很灵性,平日里人们在它面前的言行举止它都理解,它能听懂“忤义子”的意思,它看见王三和的娘拿着棍子追打王三和,就知道这王三和是忤义子,它要替老太太教训他,就跳起来,把身子横过来,挡住了去路,王三和哪知道大黑骡子在想什么,他死到临头,也改不掉诙谐的天性,他不但不绕道走,还想着给畜生开玩笑:“大黑,你知道不,好畜生不挡路,快把路让开,让大大过去。”大黑骡子彻底的激怒了,它弓腰怵头,撂起蹶子,碗口大的铁蹄像手雷一样,击中了王三和的胸窝,也是万幸,大黑骡子到底是仁义,它知道自己这蹄子的分量,临到落蹄时减轻了力道,否则的话,王三和是真的要和黥面小鬼换岗了。 王三和晕倒在路中央,她的娘惊呼着要上前拉他,被看热闹的人拉住了,大黑骡子气昂昂的站在王三和的面前,向人们发出挑衅的嘶鸣,“不怕死的向前来”人们都不敢向前,王三和的娘凄惨的哭起来:“救救我的儿子吧”,哭叫着又要上前去拉儿子,被人们拖住:“你,不能向前,你救不了儿子,反而会被踢死。”这时候人群里有人嚷:“快去叫张四儿,这大黑就服他一人。”也是王三和的造化,张四儿听到街上的呼叫声,从家中跑出来了,他走到大黑面前,大黑看见张毅旺,高兴的打个响鼻,意思是:“我把忤义子给教训了。”张毅旺在它的头顶上拍一巴掌,它疼的眼冒金花,眼中流出了泪水,它不明白自己教训忤义子犯了什么错?张毅旺揉着它的颈椎说:“你闯祸了,他不是忤义子,他是好人,还不赶紧卧下救人?”大黑甩甩鬃毛,不好意思的眨巴眨巴眼睛,抽抽鼻子,吹了一大口气,跪下来,张毅旺和刘三娃儿把王三和抬起来,放到大黑的身上,大黑驮着王三和在人们的簇拥下,来到了马三爷的诊所。 “传奇呀真是传奇!” “这故事要是让作家知道了,编进书中,才有意思呢。” “有啥意思?谁也不会相信,会说作家是胡编乱造。” “也就是你会胡编滥造,作家才不会到咱这乡下来呢,连李红莲这乡土作家都跑到城里了。” “不光是作家往城里跑,谁都想往城里跑,我做梦都想当城里人,可是当不上。” “城里有啥好,听说住的地方可小了,厕所和厨房就在一个屋里。” “孤陋寡闻,人家那叫单元房,厕所比厨房都干净,连手纸都不叫手纸。” “叫什么?” “卫生纸” 王三和虽然醒了,但身上很疼,天气又热,想想今天的事情又憋气,听着人们不着边际的议论,很生气,可是又不能发作,毕竟是大家救了他。 李支书心中也不痛快,就对大家说:”谢谢大家救了三和的命,等三和好了,一定答谢大家,现在病人需要休息,请大家回去休息吧。” 人们说说笑笑着离去了。 诊所里安静下来,李支书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张三存和张银凤走进来。 李支书听到声音睁开眼:“俩主任,来这诊所里做啥?也看病?” 张三存说:“不看病。” 李支书说:“你干啥?看病人?” 张三存说:“谁病了?是春凤吗?” 李支书说:“不是春凤,是怡敏,还有----” 张三存说:“我们急得满村找你找不着,原来你在这儿和相好扎堆儿。” 张三存和张银凤进去看了怡敏和三和,听了他们的事情,真是有点苦笑不得。 三存对李支书说:“现在有个急事,需要你李支书亲自出马才行。” 李支书说:“我靠边站了,不管事了,这怡敏和三和都病着,我走不开。” 三存说:“你在支部会上咋教育我们的?” 李支书说:“咱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革命需要咱靠边站,咱靠边站,革命需要咱中间站,咱中间站。” 三存说:“李万祥同志,现在革命需要你中间站。” 李支书说:“啥事,把你难怅的。” 张三存说的这件事,还真是件不小的难怅事。 “上下寨今年的化肥指标被县上给卡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种地不上粪,等于瞎胡混,这粪有两种,一种是农家肥,一种是化肥,上下寨七千亩土地,之所以连年丰收,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主要的因素就是肥料上的足,化肥厂就在村子附近,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年的化肥指标都比别村多,再加上上下寨是先进村,那些外地来参观学习的,没有啥拿,也都带点化肥过来,渐渐的人们都依赖化肥了,确实,这化肥肥效快,省时、省工、又省力,不光是上下寨,周围的村庄也一样,都不大重视农家肥了,积肥队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摆设,有的村干脆就解散了积肥队,化肥的用量越来越大,这要在正常时期,不算什么,以销定产,农民用的多,化肥厂生产的也多,可这是特殊时期,化肥厂也停工停产了,老县带着马朝华,坐到省长的办公室里要政策,要化肥厂赶紧恢复生产,省长也没有办法说:“这全国都停工停产闹革命,谁也不敢顶风上。” 老县说:“这可是国计民生的大事,这样闹下去,可是不得了。” 省长说:“要不你写个简报,我帮你转一下。” 老县和省长面面相觑,“这明摆着的吗?让咱担责任?” 马朝华说:“我是从乡下提拔的干部,大不了再回到乡下去,我来担这个责任吧。” 马朝华以个人的名义写了一个生产简报,老县转给了省长,省长给转到了中央,石沉大海,没有消息,马朝华说:“县长省长都说话不算话了,咱算哪根葱?”,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主席发了最新指示:“抓革命促生产”这就是个信号,也是尚方宝剑,老县亲自到化肥厂坐镇,化肥厂恢复了生产,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产量很低。 化肥厂虽然产量低,但农业的需求量却大,因为农民们知道,“咱不是人家工人,拿着国家的工资,吃着商品粮,干不干都行,咱要是哄土地,这土地就哄咱,那饿肚子的滋味咱可是尝过,不管咋样,都得搞到化肥上到地里。”这化肥于是就成了香饽饽,成了紧俏商品,化肥厂门口大车小车排到二里以外,为了争一袋化肥就发生武斗,化肥厂也开足了马力,加班加点的生产,可仍然是杯水车薪,化肥指标尤其紧缺,县上经过研究,将化肥指标的审批权从生产科收上来,归主抓工业的副县长批,这县长就是马朝华,马朝华是上下寨的人,就是化肥再紧缺,也不会缺了上下寨,但是,马朝华就是吃里扒外,他不但不给上下寨追加指标,反而将上下寨的化肥指标给卡了,张三存和张银凤去找他询问,他说,“这是县长的意思,化肥紧张,要先给贫困山区,城关各村的指标都少。”张银凤对张三存说:”这马朝华和咱不一派,肯定是公报私仇。”张三存想一想也是,就叫马朝月去找他兄弟讲情,可是马朝华连他兄弟的情面都不给,三存这才来找李支书:“毕竟李支书您对他有提携之恩,他不能连李支书您的面子都不给吧。” “我是连李支书的面子都不给。”人没到,声音到了。 李支书迎出来:“华弟,是你呀,快进来。” “我敏姐怎么样了?” “她没事儿,脱点水,还在输液。” “那是咋整的,还是相好呢?你就是这样逼她的?” “哪是我逼的。” “不是你,是你外甥儿?王三和,你咋了?” “老娘打的,大黑踢的。” 马三爷听到声音也起来了:“华,是你呀?” 马朝华将一斤点心递到三爹手中:“孝敬你的。” 马三爷将点心打开:“来来来,大家都吃。” 李万祥摆着手,“不吃不吃” 马朝华说:“祥哥,吃吧,这点心很香甜。” 李万祥说:“这点心吃到嘴里是甜的,但咽到肚里是苦的,我不吃白眼狼的东西。” 马朝华知道李支书对自己有意见,自己也确实表现不好,自己不管咋说,也是上下寨人,不像其他人那样不择手段的为自己的村子谋利益也就算了,还吃里扒外,将父老乡亲应该得的利益给剥夺了,他把上下寨的化肥指标给卡了,等于把父老乡亲的饭碗给卡了,知道的人说他是舍小家为国家,可是知道他的人能有几个呢?就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理解他,将他狠狠呲呱了一顿,摔门而去,撂下一句话:“马朝华,你不是俺的兄弟,不是上下寨的子弟,看你还咋有脸回村里。”马朝华回到村,爹爹不理他,兄弟也不理他,一街两行的乡亲也不理他,他灰溜溜的走到村口,想起该去看看三爹了,自己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再能回来,拐到代销店买了一包点心,没想到发生这么多叫人难怅的事情。 李支书望着马朝华好半天没有说话,他了解华弟,他其实故乡的情结很重,只要有机会总是照顾上下寨的,这一次他这样做,一定也有他的道理,就接过点心,咬了一口:“这点心确实很甜,华弟,你说说吧,只要你说的有道理,我就支持你,不挂咋说,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马朝华将当前的形势讲了一下说:“这化肥确实是太紧缺了,每天要化肥指标的人,把县委的门都堵严了,那些贫困山区的干部就住在县里等指标,招待所住不下,就在政府大院里打地铺,县委班子经过研究决定:化肥指标先给贫困山区,城关各村生产条件好,土地比较肥沃,暂时少给甚至不给,老县特别关照我:“先把上下寨的化肥指标给卡了。” 李万祥对张三存说:“看来我们上下寨又得做一次牺牲了。” 马朝华说:“这是牺牲,也是机遇,相信祥哥,凭你的智慧,还有上下寨干群的群策群力,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明年的小麦不但不能减产,还得增产。” 张三存说:“这不是逼着公鸡下蛋吗?不给我们化肥,还要我们增产,这根本不可能,我把丑话撂到前面,如果明年的小麦减产了,我们的公购粮就少交,甚至不交。” 马朝华说:“交不交都和我不搭嘎了,我离开县了,升迁了,我要到洛阳当市长了,这上任伊始,车马劳顿,中途回家歇歇,顺路来看看我三爹,没想到见了这么多人,这是咋了?” 王三和在里屋叫起来:“疼死了,快给我一个止疼片。” 马朝华进到里面,看见病床上躺着自己亲爱的姐姐,还有王三和,问是咋了,李支书说:“还不因为你,你把上下寨的化肥指标卡了,但是,这地里还得上肥料,你姐姐为了多积肥,炼天晌午去翻粪,热晕了,三和娘以为是三和逼的,一生气把三和的头打个血窟窿,三和听说怡敏热晕了,急着来医院看望,心急不看路,被大黑骡子给踢伤了。” 马朝华闭上眼睛咬着嘴唇,面容有点悲凉:“罪过呀,都是我的罪过。” 康怡敏说:“好兄弟,你没有错,是姐姐不好,惹了这么大的祸。”到底是姐弟情深,干姐这一句安慰的话,让马朝华十分的感动,他拉着姐姐的手说:“姐,你以后干活悠着点。” 康怡敏点点头说:“知道了,兄弟,你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要保重自己,看你瘦的,要好好吃饭啊。” 马朝华说:“知道了,你也要保重自己,旺给我来信了,他们已经完成了特殊任务,从基地回到了北京,说是过一段就回家探亲,我这到了洛阳安顿下来,就给他的部队打电话,让他早点回来。” 康怡敏笑着点点头说:“好好好,看你这衣服旧的,你当大干部了,得注意仪表,等我好了,就给你做一套好一点的衣服。” 李万祥说:“咱是相好,没听说你给我做一套好一点的衣服。” 康怡敏说:“相好那能和兄弟比,相好就是一阵子,想好了好,不想好了不好,兄弟是一辈子的情谊。” 马朝华说“没时间谝了,我这得走了。” 李支书说:“你就这样走了?” 马朝华说:“鹅,对了,还有一件事呢?” 马朝华朝门外唤一声:“甄教授进来吧,李支书在这里呢。” 进来一个人,马朝华说:“这是甄教授,是肥料专家。” 李万祥上前握住教授的手说:“欢迎,欢迎。” 马朝华说:“祥哥,咱马朝华可不是吃里扒外啊,咱可是心中老记挂着上下寨的,那一年,困难时期,你记得吧,你把上下寨的保命粮交给了国家,还要给县中学筹粮,筹不到,还挨群众骂,是谁给你个莲花宝座,让你变成真菩萨,普度众生的” 李万祥说:“是豫剧名角裘圣童,他领着豫剧团到上下寨义演三天,让上下寨挣得盆满钵流,上下寨人都记他的好。” 马朝华说:“上小寨人都记他的好,却骂我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殊不知,这幕后策划的人可是我,我就是个无名英雄。” 李万详说:“真的?” 马朝华说:“这点子也就是你兄弟想得到,上下寨,豫剧团,县中学实现了三赢,我得了什么?” 李万祥说:“你升官呀,我说华弟啊,你这官升得也太快了吧?” 马朝华说:“我也觉得有点快,这洛阳市长的位子,论资历论水平,论对党和人民的事业做出的贡献,都得你李支书去坐,可是看看你,不求上进,到现在还是个支书,也不好好当,今天要撂挑子,明天要靠边站,你还算是先锋队吗?”李支书说:“我当先锋队那会儿你还小,现在我老了,该你打先锋了,这洛阳市的市长不好当,你做好准备,准备以身殉职吧。” 马朝华说:“省长也这样说,他说,‘马朝华同志,这担子你挑也得挑,不挑也得挑,就是前面是地雷阵,你都得踏进去,为了别人都上天堂,你给我下地狱,’祥哥,你知道这洛阳现在多么乱?洛拖,洛轴、洛玻,洛矿这些都是国家的大厂矿,关乎国计民生,如今都停工停产了,几十万产业工人,不上班,你让他们干啥?”李万详说:“这工人还好说,是大人,不干活呆在家中陪老婆抱孩子,逍遥自在,不闯祸,最难整得是哪几十万大中学生,不上学,搞串联,截军车,冲市府,文攻武卫打砸抢,啥事情都敢做,这样下去可是不得了” 马朝华说:“省长给我下了任务,要我半年内把局势稳下来,工人回厂里上班,学生回学校上课,我就是孙悟空,也没有这本事,所以祥哥我交代你,你等着给兄弟收尸吧,很可能粉身碎骨连尸首都没有了。” 李支书一脸的严肃说:“华弟,还没有这么严重,你的后面有祥哥呢,还有很多人支持你,你就往前冲吧。” 王三和叫起来:“马朝华,你要觉得自己不行,就让我去帮帮你吧。” 马朝华来到王三和的床前,查看了伤口,说:“你小子,干的不错” 王三和说:“你也讽刺我?我真的没有逼你的姐姐。” 马朝华说:“好好干,你姑父说了,如果你把这件事干好了,就提拔你当脱产干部,也可以随我去洛阳。” 王三和不相信:“你不会骗我吧?” 马朝华说:“舅佬爷骗鳖甥儿,有意思吗? 苦娘(三十一) 康怡敏挣扎着坐起来。 要下床去送朝华兄弟,被大家拦住:“你这么,虚弱,躺着吧。” 她坚持着走到门口,目送着兄弟在她的视线中消失,轻轻的叹口气“这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张银凤说:“人家这是升迁,洛阳市的大市长,多风光啊。” 张三存也说:“就是嘛,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康怡敏,你心中一定很高兴吧,你兄弟当了大市长,你就准备着去洛阳吧。” 康怡敏说:“这也是,到底是一步近,两步远,如果有机会,他肯定是先考虑我,后考虑你。” 张三存说:“这马朝华到底有啥本事?升的这么快?” 张银凤说:“啥本事?能巴结领导呗,这不就是领导一句话,叫你升你就升,叫你降你就降。” 张三存说:“这话是大实话,这马朝华就不算一摊子,为了升官,连自己的根在哪里都忘了,上下寨可是他的家乡,他都一点不顾念,将咱们的化肥指标给卡了,是想让父老乡亲喝西北风嘛。” 康怡敏有点听不下去了:“存,你说的这叫啥话?华弟是那样无情义的人吗?他当县长给咱上下寨照顾的也不少,但是,啥事情都有个原则,他把咱们的化肥指标卡了,是县委的意思,是给了贫苦山区,那里比咱更需要,再说咱们人老几辈种地不上化肥,不也打粮食吗?” 张银凤说:“打多打少不一样,咱也没有想多要指标,就是咱应该的得,都被他卡了,说是县长说的,这县长的话就是圣旨吗?你知道父老乡亲都咋骂他的。” 康怡敏说:“我咋会不知道,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呗,我说银凤啊,群众不明真相,怎么说都行,但咱们不能这样说,华弟是啥样的干部,咱都知道,咱是他的兄弟姐妹,都不理解他,支持他,还指望谁理解他,支持他?华弟这样做,也肯定有他的道理,不就是没有化肥指标吗?咱们积肥队加劲干,地里多上些农家肥,也一样能多打粮食。” “说得对,不上化肥,一样能增产。” 康怡敏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一个陌生人,她又产生了幻觉,觉得这个人咋和明贤那么像,“你是贤吗?” 李支书说:“康怡敏,你又幻觉了?这不是明贤,他是省农大来的肥料专家甄教授,也是啊,甄教授真的和明贤很像。” 康怡敏仔细看了一会儿:“眉眼不像,但仪表和风度老像,特别是那风纪扣,天这么热还系着,也许是常年不见太阳的缘故,皮肤很白但不够红润,这大背头也老像,金丝眼镜就不用说了,高颀挺拔的个子,上身穿月白色短袖衬衫,下身着藏蓝色西装短裤,也是明贤最爱穿的。”康怡敏从上看到下,盯着教授的脚看,“这么热的天,教授还穿着皮鞋和袜子,皮鞋擦得锃明发亮,这就是二十多年前的张明贤的行头嘛,难道你是张明贤的兄弟?张明贤是独子,没有兄弟,即使他有兄弟,外表可以像,但气质和风度不会这样像。” 康怡敏在打量教授,教授也在打量康怡敏,他觉得眼前的女人,也有点面熟,教授被康怡敏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自报家门,“我叫甄士隐,是省农林大学的教授,主要从事肥料的研究。”王三和觉得有意思说:“甄士隐,这名字有点意思,是《红楼梦》里的甄士隐吗?”甄教授看着王三和,听这声音有点熟悉,就说:“是《红楼梦》里的甄士隐,”王三和有点失望:“不是他,他叫甄石印。”甄教授说:“我的原名叫甄石印,因为我一天到晚老爱呆在实验室里,和外界接触很少,同事们就叫我甄士隐了。”王三和高兴地坐起来,拉住甄教授的手:“这么说,你真是甄石印?”甄教授把他的手抽出来,望着眼前这个邋遢而又苍桑的农民,皱皱眉头:“你是谁?你咋认识甄石印?”王三和望着眼前这风度翩翩,衣着光鲜的教授,有点自惭形秽说:“算了,我和他差的太远了,不认了吧。”甄教授仔细的看王三和,从这邋遢苍桑的面貌背后,好像也看到了一个翩翩少年,半信半疑的说:“你难道是王三和?”王三和点点头,甄教授上前抱住他:“王三和,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我找了你二十多年,我以为你跟着张训导出国了。” 甄石印和王三和是洛阳中学的同学,而且是睡上下铺的好哥们儿,那时候生活很苦,学生经常吃不饱,甄石印是贫困山区,条件更差了,王三和条件好一点,经常回上下寨,他娘给他蒸馍让他带,他说馍容易馊,娘就把豆子炒炒,让他带着当零食,甄石印也跟着吃,那一次把他带的炒黑豆都吃完了,晚上肚子涨的厉害,一个劲儿的放屁,熏得王三和睡不着,就在他的内衣上写了“莫放臭屁”,甄石印并不知道,第二天上体育课,体育老师走到甄石印面前说:“甄石印,你上体育课还穿着外套,怎么运动,把外衣脱了。”甄石印要回寝室脱外衣,老师说:“你真是个羞脸子,脱个外衣还用背人?就在这脱吧。”甄石印当着大家的面脱了外衣,全班的同学哄堂大笑,老师气呼呼的踢他一脚,他莫名其妙:“老师,你让我脱,我脱了,你打我干啥?”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老师说:“你骂我”,甄石印更是莫名其妙,“我啥时候骂老师了”老师说:“看看他的背上写的什么?”男同学一起回答:“莫放臭屁”,甄石印气的要找王三和算账,可是王三和没有来上课,老师说:“他随着训导主任回乡省亲了。” 张训导和王三和这一去就都没有再回学校。 甄石印心中想:张训导是南京中央大学的教授,一定是回中央大学了,王三和说不定也跟着他去南京上学了,他努力学习,也考上了南京大学,但是,他到处找,找了二十多年,总也找不到张训导和王三和。 甄石印说:“王三和,你咋在这里?张训导呢?他回中央大学没有带你?” 王三和潸然泪下:“他没有回中央大学,他上天堂了。” 王三和把这中间的故事讲给了老同学听,甄教授也潸然泪下说:“日本强盗造孽呀,张训导不光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偶像,我事事处处都模仿他,把他当成我人生的楷模,他当时的名气可大了,差不多和徐志摩陈西滢齐名。” 王三和说:“你没有辜负张训导的期望,成了教授,再看我,是个什么样子?我就是死了,无脸见张训导。” 甄石印说:“就是嘛,王三和你那时候可是成绩不赖,张训导又器重你,张训导被日本的飞机炸死,是天灾人祸,你为啥不回去上学了。” 康怡敏说:“他是为了照看我们母子,甄石印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康怡敏,是你们的师母,我和张训导结婚时,你们一伙儿男生还去闹洞房,你不记得了” 甄教授恭恭敬敬的给康怡敏鞠了一躬:“师母,您受苦了,我们都没有帮上忙,抱歉了。” 王三和说:“我也不单单是为了照看你们母子,我恨死日本鬼子了,和马朝阳一起参加了八路军,可是我的娘她离不开我,她老做梦我被日本鬼子戳死了,醒来就是哭,我舅去把我叫回来说:“要打鬼子,那儿都能打,回家吧,你娘离不开你,她如果把眼哭瞎了,谁给咱做鞋做衣服。”我回到上下寨当了民兵,和日本人干仗,小日本被赶跑了,老蒋又发动内战,我又参加了支前队,解放后当干部,先当会计,又当校长,现在当着积肥队的副队长,我对现在的生活状况还比较满意,人嘛,有饭吃,有活干,再和可心的人一起干事业就很美气。” 张银凤说:“王三和,你这不是真心话,你可不安心农村工作,老想着当脱产干部。” 王三和说:“谁不想当,你不是也想当吗?可是咱当不上,不是咱的能力不行,而是咱长得老难看,笔试能过,面试不能过,张银凤你说说,我长得是不是老是难看,比猪八戒还难看?” 张银凤摇摇头:“你比猪八戒好看——” 王三和很高兴“真的?比猪八戒好看?” 张银凤说:“好看不到哪里去。” 王三和失望的叹口气:“丑就丑吧,大不了不当脱产干部就是了” 甄石印说:“三和,你是内秀。” 王三和说:“甭安慰我了,老同学你这大教授,不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养尊处优,来到这乡下干啥?也想当邋遢鬼不成?” 甄石印说:“来当你的部下,向你讨口饭吃,你还有炒黑豆吗?我饿死了。” 王三和说:“你胡说什么?我听说教授的工资可是不低,一个月挣得钱,买的粮食够一年吃了。” 甄石印说:“你说的是正常时期,现在是特殊时期,全国搞运动,工厂停产了,学校也停课了,学生造反,老师挨批,我被打成了反动学术权威,土飞机坐了好几次,大字报把我的办公室封了,我没地方去了,工资也停发,幸亏我还有有点存款,但也花的差不多了,我去找省长要办公室,省长说,我还没有办公室呢,怎能给你解决办公室,要不你跟我一块上五七干校吧,先解决饭碗问题,我说,到五七干校干什么,省长说,采矿,我说,能搞科研吗,省长说,不能,我说,不能我不去,省长说,要不你去上下寨吧,那里有咱省农科院的实验基地,省科研所的专家教授大部分都在那里,带着你的科研成果,到那里验证一下,同时也把饭碗问题给解决了,我听说哪里的伙食不错。我说,我老不出门,不知道路,走丢了咋办?省长说,我给你找个向导,马朝华,新任的洛阳市长,不是我任命的,是中央点的卯,他是上下寨人,就让他绕个道,把你送去吧,我这就来了,王队长,你愿意让我做你的部下吗?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有炒黑豆当零食就行。” 王三和说:“不能再叫你吃炒黑豆了,等我把这点水输完了,我就带你上我家,我娘养了一只黑眼羊可肥了,前几天我说让她给杀了,开开洋荤,她不肯,说这么好的羊,给你吃可惜了,留着给贵人吃吧。” “真是好娘!” “你娘也好吧。” “早死了。” “咋死的?” 甄石印叹口气说:“我上大学,我娘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了,连房子都卖了,供我上学,我对她说,等我大学毕业到城里工作,就带你到城里享福,可是,她没福,我大学毕业了,她饿死了,我哭天无泪,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就不上大学了,我现在怕听见别人叫娘。” 王三和说:“那就把我的娘当成你的娘吧,这有了娘就是美气,给咱做饭,做鞋、洗衣服,晚上还给咱烧炕熏蚊子。” 甄石印说:“这些活也叫老娘干,你老婆呢?” “走了” “为啥走? “嫌我邋遢。” “去哪了?” “上天了。” “上天做啥?” 王三和说:“不知道做啥工作,你收拾的这么列致,是你老婆整的吧。” 甄石印说:“不是老婆整的,是我自己整的。” “你老婆呢?“ “跑了” “为啥跑?” “嫌我洁癖” “跟谁跑了?” “跟领导跑了” “嫁领导了?” “不是,给领导当秘书。” 王三和说:“咱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教授说:“不是难兄难弟,是欢天喜地。” “怎么能欢天喜地?” “中年男人的三大喜事叫咱占全了。” “什么三大喜事?” “升官发财死老婆” “咱既没升官也没发财。” “咱白天升不了官发不了财,就晚上。” “晚上上哪里升官发财?” “到梦里升官发财娶媳妇。” 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这教授就是不一样,连开玩笑都是高水平的,算是黑色幽默” 王三和说:“其实这有没有老婆都行,只要有老娘给咱做饭洗衣服就行了。” 张银凤说:“这老婆就干这点事?” 王三和说:“还有别的事,所以咱白天就爱和美女扎堆儿,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精神获得享受,晚上趴到炕上,睡得像死猪,一觉睡得明,啥事情都不想了。” 李万祥笑岔了气,“原来有这一个活宝,就够快活的了,现在又来一个,俩活宝,还不把人乐死了。” 王三和输完了液,拉着甄石印准备走:“现在就回去杀羊。” 张三存说:“我们也去吧,煮一大锅让咱们都开开洋荤。” 王三和说:“你想的美气,这羊肉我得拉到自由市场上买个大价钱,给我娘买付寿材,这羊皮我得送到熟皮子店給熟了,给老娘做件皮坎肩,这心肝肺,送到学校吧,给老师们开开洋荤,肠子肚子也得送到积肥队的伙房。” 甄石印说:“那咱们还有啥吃的?” 王三和说:“大羊头嘛,这羊头汤可是大补。” 张三存说:“那大家还在这里干啥?走哇,都去王三和家喝羊头汤啊。” “不用去了,俺来了。”王三和的娘掂着一个大陶罐走进来,“来来来,都来喝羊汤。” 三和娘先盛了一碗,送给康怡敏,“怡敏妹子,你的身体骨太虚了,这羊头汤可是大补。”康怡敏喝一口“真是鲜,嫂子,让你费心了。”康怡敏喝到最后,看见碗底一大疙瘩肉,拣起来是个黑眼,不敢吃,三和娘说:“怡敏,这是嫂子专门为你整的,你闭上眼吃下去,你老说眼花,衽不上针,这吃眼补眼。”康怡敏闭上眼,真的把一个大羊眼吃了下去。李万祥说:“续姐,我这老头疼,补点啥呢?”三和娘从布兜里掏出个荷叶包,递给李万祥:“兄弟,你就是用脑过度,这吃脑补脑,快吃了吧。”李支书打开荷叶包,雪白的脑子像豆腐脑一样粘着鲜红的血渍,他有点恶心,不想吃。”三和娘说:“兄弟,闭上眼吃吧,吃了你的头就不疼了”李万祥真的闭上眼吃了羊脑。三和娘这才给大家舀汤泡馍,先给兄弟一碗,再给儿子一碗,再给马医生一碗,三存和银凤也沾了光,每人多半碗,三和大声叫:“娘,你干事情太差乎,这羊毛都没有褪净。”三和娘说:“我故意不褪净,你看你老掉头发,我寻思着这吃啥补啥,你没有头发,就得吃毛补毛了。” 大家都笑的喷饭,三和娘看看罐子说:“送的多了,还剩一大碗呢。”这时候甄石印再也忍不住了说:“娘,我还饿着呢!”三和娘这才看见这屋子里还多一人呢?“你是谁家孩子?长得这么排场。”说着把罐里的汤全倒到碗里,把剩下的馍也全泡进去,满溜溜一大碗,递给甄教授,甄教授小心的喝两口,慢慢的放到桌子上,埋头吃起来,三和吃完了,抹抹嘴说:“娘,这就是我常给你说的同学甄石印,他现在可不得了了,是大教授。”三和娘说:“我就说嘛,这娘给娘的差别咋就这样大呢,看看人家娘,养的儿子,模样有模样,才学有才学,再看看咱养的儿子,这邋遢样,真的叫娘好没有成就感。”三和说:“要不,你不要我了吧,认他做儿子。”三和娘说:“话不能这么说,这狗不嫌家贫,娘不嫌儿丑,儿子你就是再邋遢,在娘的心中都是美男子,不过,娘要有这样一个排场的儿子,今晚上就不睡觉了。”王三和说:“你不睡觉,干啥?”娘说:“熬羊汤炒黑豆。” 甄石印笑得把一口饭喷出来,喷了三和娘一大襟,全场的人都窘到那儿,甄石印赶紧从口袋掏出雪白的手绢,要上前擦,三和娘挡住他的手说:“没事的,没事的,孩子,这衣服早脏了,该洗了。”说着把衣服脱下来,揉成一团,塞到布兜里。” 甄石印好激动:“我要有这样的一个娘,该多好呀!” 苦娘(三十二) 三十四 康怡敏输了液,又喝了羊汤,觉得身上舒坦多了,也有了力气,就下了床,要回家去,李万祥说:“你要去哪里?”康怡敏说:“我没事了,这液也输了,汤也喝了,身上有劲了,中午出来的急,猪还没有喂,我得回家看看。”李万详说:“这点事四叔会做的,再说还有珍珍呢,你就再歇一会吧。”康怡敏坐下来,李支书说:“银凤你去把朝月叫来吧,还有翠枝。”难得能聚这么齐,咱们大家和甄教授一起,叨饬捯饬肥料的事情。” 银凤叫来了马朝月和刘翠枝,瘫痪了一年多的上下寨党支部,在马三爷的诊所里,开了一次非正式的支委会。 李支书说:“我靠边站了,这会议朝月主持吧。” 马朝月说:“我已经一年多不理事了,还是别人主持吧。” 张三存说:“现在是特殊时期,要踢开党委闹革命,咱这不是支委会,就是几个人聚到一起议点事情,不要主持人了吧,大家还是按照以前的次序随便说说吧。”康怡敏说:“我不是支部委员,就不参加了。” 甄教授也站起来说:“我也走吧。” 李万详说:“咱这不是支委会,你两个也不能走,特别是甄教授,马朝华把你领到上下寨,不是只让你说笑话,喝羊汤的吧,他说,你能帮我们渡过难关,今天的会议你是主角,你如果能把我们这些人说服了,这事情就好办了,否则的话,这事情还真难办,马朝华他在洛阳也撑不住。” 甄教授说:“我能说什么呢?” 马朝月说:“随便,你是咋给学生讲课的就咋给我们说就是了。” 甄教授说:“那我就讲一点专业方面的知识吧。” 马朝月说:“你的专业是什么?” 甄教授说:“我是专门研究肥料的。” 马朝月笑了:“我是种地的,每天都给肥料打交道,说你是肥料专家,那我算什么?” 甄士隐没话可说了。 李万祥说:“朝月,咱们还是听教授讲讲吧,咱每天给肥料打交道,有实践经验,甄教授他研究肥料,写了几本书呢,他有理论,主席说什么了,理论要和实践相结合。” 马朝月说:“甄教授,你就讲点理论知识吧。” 甄教授像在讲台上给学生授课一样讲起来: “肥料,是提供一种或一种以上植物必需的营养元素,是改善土壤性质、提高土壤肥力水平的一类物质,是农业生产的物质基础之一,对农产品产量和质量的提高起着关键的作用,中国早在西周时就已知道田间杂草在腐烂以后,有促进黍稷生长的作用,《齐民要术》中详细介绍了种植绿肥的方法以及豆科作物同禾本科作物轮作可以提高肥力等;而用作物茎秆人畜的粪尿混合,经过践踏和堆制而成制成的肥料,是品质最高的有机肥料,不仅可以提高土壤的肥力,还可以改良土壤,提高农产品的品质等;肥料的种类很多,成分性质差别也很大,一般可分为无机肥料、有机肥料和生物肥料,无机肥料又叫化学肥料,比如氮肥、磷肥、钾肥、复混肥等等;有机肥料又叫农家肥,如厩肥、绿肥、饼肥、圈肥和堆肥等等;生物肥料又叫细长肥料,属于改善植物营养条件的肥料,不能直接供给养分。肥料根据不同的施用措施可以分为基肥、追肥、种肥和叶面肥。还有一种分类是依据作物对元素的需要量划分的,包括大量、中量、微量元素肥料,大量元素肥料如氮肥、磷肥、钾肥;中量元素肥料如钙肥、镁肥和硫肥;微量元素肥料如铁肥、锰肥、硼肥、锌肥、铜肥和钼肥等,另外,复混肥料中又可以分为两元、三元或者多元复合肥料,复混肥料实际上是二种或者三种主要营养元素如氮、磷、钾的肥料的总称,多元肥料是指不仅含有大量营养元素氮磷钾,同时还含有多种微量元素的肥料,复混肥料的生产都是将多种单元素肥料或者多元素肥料按照不同作物对养分的需要,以一定比例进行混合,并经过一定的生产工艺制成颗粒,然后进行包装而成的肥料,如蔬菜专用肥、果树专用肥、冬小麦专用肥,秋玉米专用肥等等。” 马朝月不耐烦的摆摆手:“你这教授,就是这样给学生讲课的?我听了半天没有听懂。” 王三和说:“马朝月,你这莽汉,你听不懂,我能听懂,你就是个坏学生,在课堂上随便打断老师的话,就得把你撵出教室,你听不懂就回家背床板吧。” 甄教授笑笑说:“我讲的通俗点吧。” “这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这是俗语,其中蕴含着很深的哲理,农作物的丰产,是多种因素构成的,最基本的因素是土壤,土壤对植物的生长提供基础和可能,但不是所有的土壤都能长好所有的植物,这是因为土壤中所含的成分适应不同的植物生长的需求,这就是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像我们这中原腹地,冬小麦的产量高,品质好,就是这一方水土为冬小麦的生长提供了必需的养分,这些养分我们称其为肥料,它就像个当家人,一家子的幸福都在它的掌控中,一个好当家的能把家管的很好,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一个坏当家的,也会把一个家给弄得乱七八糟,这肥料就是这样,并不是农家肥越多越好,也不是不上化肥就会减产,一定得科学的施肥,土壤中缺少什么成分,就补充什么,农作物喜欢什么肥料,就上什么肥料。” 马朝月又打断了教授的话:“教授你讲的这些我都听懂了,这土地上肥料就像人吃饭,不是吃的越多越好,而是得按照需要科学的饮食,荤素搭配,汤水均匀,才能长得健壮,就像我啥都吃,从不挑食,糠窝窝别人都咽不下去,我一顿能吃八个。” 康怡敏说:“朝月,你扯远了,听教授讲。” 甄教授说:“马队说的很有道理,这给土地上粪就给人吃饭一个道理,需要什么供给什么,喜欢什么供给什么,马队长得这样壮实,得确与他的好食性有关系,这农作物也是这样,有些农作物就像马队长,食性好,你上什么肥料都行,有些农作物像我,吃饭挑剔,不好的东西就不吃,为了作物能茁壮的成长,就需要人的干预,首先要考虑需要和适应,其次也要考虑矫正与培养,就像我们的冬小麦,过去只上农家肥,也长得不错,但产量较低,因为农家肥的肥效慢,肥力低,不能满足小麦的需要,如今有了化肥,这化肥肥效快,肥力足,使小麦的产量增产,所以说化肥的使用,对于农业的丰收起到很大的作用。” 张三存说:“甄教授讲的对,我们上下寨能连年丰收,就是离化肥厂近,化肥用的足,可是,今年不行了,县上把我们的化肥指标给卡了,没有化肥,明年的冬小麦肯定得减产。” 甄教授说:“这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化肥的使用,得确对冬小麦产量的提高起到很大的助力作用,但同时也破坏了土壤的机构,降低了小麦的品质,这主要是我们国家现在的化肥生产技术和西方国家比还不够成熟,我们现在使用的碳酸氢胺,和日本的尿素,苏联的磷铵、美国的磷钾复合肥相比,有效成分较低,用的多了对土壤产生不利的影响,而且不管是尿素还是磷铵还是碳酸氢铵都属于无机肥,无机肥对土壤的改良基本没有作用,而我们中国传统用的农家肥,属于有机肥,研究表明,有机肥和生物肥对于土壤的改良和作物的品质的提高都比化肥强,所以我觉得张领导不必忧虑,咱们上下寨的土地本来就肥沃,这些年化肥又上的多,肥力还在,一季两季不上化肥,不一定减产,还会提高粮食的品质。” 张三存还是不相信:“教?授你敢给咱打包票吗?如果明年的冬小麦减产了,怎么办?”教授说:“我不敢打包票,省长可以,他说,如果上下寨因为没有上化肥造成小麦减产,可以考虑减免一些公购粮。”张三存高兴地点点头:“有省长的承诺,我们吃定心丸了。”教授说:“你吃不了定心丸,省长去五七干校了,他没权履行他的诺言。”张三存说:“那咱还去找马朝华吧,他现在是洛阳市长,让他批个条子,给咱们弄上十吨八吨日本尿素,或者苏联磷铵。”教授说:“甭说尿素磷铵了,就连碳酸氢铵他都批不了,就是批了也没用,没有货,国内的化肥厂停工停产,进出口业务也停止了。”张三存颓废的坐下来:“这难道等死?”教授说:“不能等死,也不会等死,因为等死,党不答应,人民更不答应。”张三存说:“教授您的思想觉悟可是不低,但是觉悟高不能顶饭吃,大家还是想想办法,弄到化肥吧。” 李支书说:“弄化肥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反正教授也不走,我们有的是时间聊,时候不早了,先把教授的食宿安排一下吧。” 张三存说:“实验站里的专家楼已经住满了。” 李支书说:“那就安排到户家吧。” 王三和说:“住我家吧。” 张银凤说:“你这邋遢样,家里脏乱的像猪窝,还有你娘养的那一群羊,能把人膻死,哪住的了人。” 刘翠枝说:“那就住我家吧。” 银凤说:“也不行,你家倒是干净,但不安静,你那一群孩子和老杨哥没大没小的太能闹腾,教授要看书要研究需要安静。” 康怡敏说:“那就住我家吧,我家院子大,人口少,又没有孩子闹,太安静了,旺当兵,他住的那间房空着呢,我公爹一个人住前大屋也孤兮,教授去了可以和他做个伴儿。” 李支书说:“住你家可以,吃饭怎么办?” 三存说:“教授要不在实验站搭伙吧,每天交七两粮票,三毛钱,实验站粮食多,有补贴,伙食还不错。” 康怡敏说:“算了,就在我家吃吧,我家人口少,粮食分的不少,旺当兵队里照顾一份儿,再加一个人也能够吃。” 李支书说:“行,暂时这样安排吧。” 甄教授跟着师母进了张家大院,心情十分的激动,他当学生的时候,只听王三和对他说:“张训导的家可好了。”到底好到什么样子,他常常在脑海中想象,比我家的院子会大一点吧,房子也会新一些,很可能不是草房而是土坯房。现在走进去,才知道自己的想象远远不够,先不说院子的面积比自己家的院子至少大三倍,房子不是破旧的草房也不是低矮的土坯房而是高大敞亮的砖瓦房,这是仿京式的二进四合院,前面是三间高高敞亮的门楼房,进的院子还有二门,二门以内是东西两面厢房,厢房后面是一道薄墙装着后门,后门开着,可以看见后院也很大,里面的花草树木长得很繁茂,还可以看见鸡鸭鹅在树下有的觅食有的休憩,还可以看见一块半亩大的菜畦,豆角西红柿黄瓜小葱都长得很精神,一条大黄狗汪汪汪的叫着扑过来,康怡敏说:“这是尊贵的客人。”大黄狗摇着头,扭着屁股,前腿站起来表示欢迎,十分亲热的舔着主人的手,甄教授站在院子的高台阶上,感受着大院子带给他的静谧与闲适,嘴里说:“不错,真的不错”。 听到狗叫声,大屋里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谁?” 康怡敏应声:“爹,您睡醒了吗?天不热了,您可以出来凉快凉快了。” 前大屋的门开了,张四犇拿着扇子走出来,看见院子里还有一个陌生人,难道是媳妇?他用心的打量着面前的中年男人,心想:“这人才还不错,配怡敏能配的上。”康怡敏知道公爹的心思说:“爹,你不要动歪心思,这是省城来的教授,实验站的专家楼住满了,要安排住到户家,咱家地方大,人少安静,您总说这么大个院子,就住咱两个,孤嘘,教授来,住到旺的房子里,好给你做个伴儿,行吗?” 张四犇说:“行行行,老是行。” 甄教授恭恭敬敬的给张四犇鞠一躬:“老伯,打搅您了。” 张四犇这才仔细的看教授,他也出现了幻觉:“这不就是二十多年前的贤吗?”康怡敏说:“爹,你是不是也觉得教授和您儿子老像?” 四犇说:“像,真是像,可是贤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难道他复生了。” 怡敏说:“贤没有复生,但他的气质和风度被教授继承了,这是贤最得意的门生,也是贤的崇拜者,他时时处处想着他的老师,模仿他的老师,所以就像了,如果你喜欢他,就当是你的儿子再生复活了,就把他当儿子吧。” 四犇揉揉眼睛仔细地看:“你说的不错,这不是贤,眉眼不像,身材也不像,就是气质和风度像,孩子,跟我进屋吧。” 张四犇儿拉着教授的手,一股暖流涌满全身,他感觉就像二十多年前拉着明贤的手一样,他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东厢房,一间二十多年都没有开过锁的房子,康怡敏也跟着进来了,她真的好吃惊,这间总是锁着的房子,他以为就是放杂物的没有用的房子,想不到竟是丈夫生前住过的房子。 这是一个大套间,外面一间是书房,里面一间是卧室,墙壁是白色的,桌子是白色,两个书架也是白色的,书架摆的很满,还有一部分书摆不下,就放在书桌上,窗台上,窗户上挂着天蓝色的丝绸窗帘,窗台上放着一盆君子兰,竟长得很茂盛,细长的叶子隐隐地把一些书掩盖着,在精致的写字台上,放着一个十分精美的檀香木的镶金木匣,打开一看,有一枝金笔,一副眼镜,还有一本台历,台历上有张明贤亲自写的当日要做的事情,他不知道他的生命要在这一天终止,还有一本装帧很精美的日记本,这里面装满了张明贤的秘密。张四犇儿又打开了里面的一间,是卧室,卧室的墙壁是奶黄色的,地上还铺着地毯,一张花梨木的雕花顶子床占去了半间房子,床上铺着华丽的丝质床单,红缎子被子绿褥子褥子,都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好像是主人刚离去一样,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本书,里面夹着书签,还有一把靠椅和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有一本教案,教案写了一半,甄教授翻看着教案,不是他们学过的,显然老师是利用假期备下一学期的课,墙上挂着一副世界地图,一副学校平面图,还有一个镜框,镜框里照片不少,最大的一张是张训导的工作照,还有一张毕业班的合影照,还有四五张和学生在一起的生活照,生活照里竟有甄石印,他站在老师的旁边,笑得很灿烂,张四犇说:“这是明贤生前住过的房子,我二十多年都锁着,不敢打开,我怕看见这些东西心里难过,今天就给教授住吧,你住进来了,我就当是儿子又回来了。” 苦娘《三十五》 康怡敏帮助甄教授整理房间。 到底二十年了,床上桌子上书架上布满了灰尘,她端了一盆热水,用抹布擦了两三遍,窗明几净,被子褥子都拿到院子里搭到绳子上晒,晒好后又铺好,待收拾停当,也累的腰酸背痛,就坐到椅子上歇息,抬起头看见墙上的镜框也布满了灰尘,就站到椅子上取下来,用干净的手绢擦拭着,她凝望着丈夫的遗像眼睛酸酸的,丈夫被日本的飞机炸的身首异处,那惨不忍睹的样子她不敢看,丈夫死后她又失忆,醒来后身边没有丈夫的照片和遗物,她不知道是公爹害怕睹物伤心,把儿子的遗像和遗物都封存了起来,现在再看丈夫当年的样子,真是英俊啊,又那样的儒雅,现在好了,她可以告慰丈夫了,“你的身体发肤都被你的儿子继承了,你的风度和气质又被你的学生继承了,你的事业也后继有人,当年的小石头,如今是大教授了,他如今住进了你的书房,你的书他接着来读,你的研究他接着做,你买了这么多关于肥料方面的书籍,还有你做的几大本笔记,你是想做一个肥料专家吗?还是你知道你的身后,会有人来帮你实现你的梦想?” “师母,你在想什么?”甄石印睡醒了,从卧室走出来。 康怡敏把擦净的镜框又挂到墙上说:“不要叫我师母了,我比你才大一岁。” 甄教授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就是比我大半岁,也还是师母,我想到老师的坟上看看。” 康怡敏说:“这不逢年不过节的,咱就不打搅他了,天不早了,我这就做饭,吃过晚饭,咱们都去堤上凉快,顺便告诉他一声,你来了。” 康怡敏和教授说话,看见窗户上趴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教授笑,“银凤,进来吧。” 张银凤端着一小盆儿白蒸馍走进屋里说:“我娘刚蒸的”,热腾腾的白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麦香味,康怡敏拿起一个递给教授,“教授,先垫垫吧。” 教授咬一口:“好吃,真好吃。” 康怡敏说:“银凤,帮我烧火吧,晚饭在我这吃。” 银凤捧来麦秸生火,麦秸有点湿,半天生不着,浓烟把她呛得大声咳嗽,眼睛也熏得红红的,康怡敏过来,用一根棍子把柴火挑起来,吹了两口气,火着了,对银凤说:“你这闺女,只会当干部?连火都不会生,难怪人家男人不敢要你,你咋能嫁出去?”银凤说:“我要嫁到城里,不用生火。”康怡敏说:“人家城里年轻的小伙子都不要你。”银凤说:“那我就嫁个大叔。”甄教授听着她们的谈话,觉得很有意思,就笑着说:“这乡下的女人其实怪开放的。” 银凤眼睛不眨地看着教授:“教授,你这样帅气,你的老婆一定很年轻很漂亮吧,啥时候带到我们乡下来让我们看看,城里的女人都多么洋气。”教授笑着摇摇头:“我没有老婆。”啊!银凤吃惊的望着教授,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脸红了,也不再笑了,低着头烧火,康怡敏说:“银凤,你的脸咋那么红呢?”银凤说:“火烤的呗。” 教授说:“其实,银凤姑娘不必嫁到城里,咱们乡村也可以不生火就能做饭。”康怡敏说:“不生火也能做饭,就是烧煤了,但是煤得掏钱买,咱乡下柴草多,不烧也没法处理,所以就烧柴火了,也就是生火麻烦些。” “也不用烧煤,就是烧气。” “你说的是煤气?我们乡下人更烧不起了,再说也不安全,听说煤气罐老肯爆炸” “不是煤气,是沼气” “上中学时,化学老师倒是讲过,你研究沼气?” “这是省长交给我的一个实验课题,乡村沼气利用。” “教授,您快讲讲” 沼气,化学名,甲烷,顾名思义就是沼泽里产生的气体,人们经常看到,在沼泽地、污水沟或粪池里,有气泡冒出来,如果我们划着火柴,可把它点燃,这就是自然界天然发生的沼气,是有机物在隔绝空气,并在适宜的温度、ph值下,经过微生物的发酵,产生的一种可燃烧气体。我国是个农业大国,种植业,养殖业发展的很快,产生大量的秸秆和粪便,为沼气的利用提供有利的条件,有了沼气,做饭、照明、取暖、都不成问题,而沼气液也是很好的肥料,植物的秸秆动物的粪便放到沼气池里密封发酵,还可以杀死有害病菌,生产出优质的有机肥,所以说乡村沼气利用的意义很大,它可以改善农村环境卫生,可以减少农药化肥的污染,能够更好地保护森林植被,减轻大气污染,推动农业发展,帮助农民增收,可以为社会提供丰富、优质的农产品。 康怡敏说:“沼气有这么多好处?就赶紧推广呗。” 教授说:“乡村沼气利用,我们课题组刚刚完成了理论研究,运动就开始了,研究和实验都中断了。” 康怡敏说:“那就先在咱上下寨搞实验吧。” 教授说:“行,先在咱这后院建一个小型的沼气池,解决做饭烧水的问题。” 教授在张家大院,继续从事他的研究和实验,这条件比他在城里还好,衣食住行不用他操心,康怡敏都帮他做好了,他基本上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张训导留下的那些书,也都对他的研究很有帮助,这些书都是张训导在美国留学时,购买的英文原著,里面最新的科研成果,都是国内暂时还没有的,还有就是,理论的成果很快就可以付诸实践,这实践和理论相结合就会产生一次新的飞跃,这好是双方面的,康怡敏也沉浸的幸福之中,这幸福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教授在张家不是白吃饭,他交生活费,而且交的不少,他虽然工资不发了,但是发生活费,他每月有十八元生活费,二十九斤全国通用粮票,这是什么概念呢?上下寨算是富裕村了,每个壮劳力每天挣十个劳动日,每个劳动日值七毛钱,每月有二十元钱,就可以买一百斤粮食,二百斤蔬菜,十斤油,养活大大小小五口人,也就是说,教授交的生活费,可以让他们三个人吃饱吃好,这样看来,不是康怡敏在养教授,而是教授在帮康怡敏,康怡敏又会做饭,蒸蒸馍擀面条包饺子,这些连城里人都不能经常吃的好饭,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擱三差五,逢年过节,还要擱上油锅炸麻糖,炸糖糕,牛肉丸子,鸡肉排骨,那香味飘过半道街,康怡敏又是爱显摆之人,只要做了好吃的,就爱给人送,先送相好李万祥,再送缝纫社的好姐妹,还有积肥队里的好朋友也跟着沾光,如果做的多了还给王三和的老娘送一点儿,再多了张银凤和她的老娘也尝尝,张银行的娘心疼儿子,总要给他剩一点儿,这么说张银行嫉恨康怡敏,还是康怡敏自己惹得祸,“这好吃的东西凭什么是康怡敏送来,而不是咱的老婆做的?再看咋老婆做的饭,就是育猪嘛?甭说没有这好食材,就是大肉鸡蛋白面都摆到那,她也不会做。” 这吃的好,穿的也好,康怡敏会做,教授会买,那好看的布料都是从省城的百货大楼里凭票买的,做出来的衣服穿到身上效果就是不一样,教授本来人才好,又穿上好衣服,在这乡下人的眼里,就是一方神圣,教授的神圣还没有被一般人所认识,康怡敏先认识了,教授在后院鼓捣了三五天,建了一个密封的水泥大池子,说是沼气发生池,将后院的鸡粪柴草还有公爹拾回来的牲口粪,搂回来的干树叶都放进去,后院就干净多了,教授还帮她改造了厕所,装修了厨房,用一根橡皮管子从池子里通到厨房里,接到煤气灶上,真是神奇,蓝盈盈的火苗舔着锅底,做饭真快呀,教授又将废弃的氨水桶,刷成黑色的,放到房顶上,用一根橡皮管通下来,这夏天就有了热水洗澡,她做饭不用生火了,也没有浓烟把房子熏得乌黑了,教授还帮她在院子里打了一口压水井,用一根铁棒就可以把地下干净的水压出来,她也不用到半里外的井上担水了,这些在二十一世纪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乡村就是伟大创举,物质变精神,就是这样的,康怡敏如今是精神爽逸,教授给他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丰裕和生活上的便利,还有精神上的愉悦和慰籍,她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一个女人的身边,有一个实靠的男人,该是多么的幸福,她望着教授的背影,恍恍惚惚就感到是丈夫明贤又复活了,教授也在心中对师母由衷的敬佩,两个人有一种心灵的默契,差不多就是同吃同住同劳动了,而张四犇儿看着儿媳妇和教授亲亲热热地样子,也动了歪心思:“这不是很好的一对吗?难道是苍天有眼,不忍心这个好女人受孤苦,把这么好个男人送到她的面前?还是儿子明贤在天有灵,把这么好个儿子送到我的面前?对,一定得撮合他们。”和张四犇一起动歪心思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张银行,只不过张四犇动歪心思是为了媳妇好,张银行动歪心思是想祸害教授,张银行就是这种见不得别人好过的人,他现在看着教授在张家过着好日子,他心里难受,他费尽心机,也没有住进张家大院,凭什么教授他一个外人,在张家大院过好日子,他真真没有想到,张家大院还有那么好的房子,房子里有那么好的物件,他以为他二十多年前祸害张家,张家早已倾家荡产了,“没想到张四犇这只老狐狸玩这一手,别的不说,光那一张花梨木的雕花顶子床就值几千块钱,买成粮食咱一家九口,十年都吃不完,还有那满满两架子中外名著,更是永远也吃不完的精神食粮。”最教他难受的是张四犇这个孤老头子,到老了竟有福了,孙子有出息,媳妇又孝顺,如今来个教授又长的像他的儿子,你看他那样,出来进去哼着小曲,乐哉乐哉的像儿子真的活过来了一样,看见自己爱理不睬的就是个外人,张银行越想越生气,他得想个法子赶走教授,怎么赶呢?“桃色事件”最有杀伤力,但是他又不能学张三存的后娘,散布流言蜚语,如果那样做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张银行想啊想啊,他想出了好办法,他掂着点心去看望张三存的后娘,也就是骚婆娘,骚婆娘看见张银行也是眉开眼笑:“大侄子,有啥事需要婶子帮帮你。”张银行把点心塞到骚婆娘的手中:“吃吧,女婿从北京托人捎的。”骚婆娘咬一口:“哎吆,真是名不虚传,这点心可真好吃,我说银行侄子,你有福啊。”张银行说:“有啥福,不过就是找了个好姑爷,现在有一幢好事不知道婶子愿不愿做?”骚婆娘说:“啥事?”张银行说:“我那亲家,就是你的情敌,她把你的相好抢走了,你愿不愿再抢回来。”骚婆娘说:“我已经十几年都没进过张家大院了,那还提相好?”张银行说:“如果你出面给怡敏把好事撮合成了,你就还能再回张家大院。”骚婆娘说:“这康怡敏眼高,连李万祥她都不愿意嫁,听说还有洛阳火车站的站长条件也可好了,她都不走,这还有谁能进到她的眼中?”张银行说:“李万祥这土包子,那能配得上康怡敏,康怡敏眼睛盯得是城里的大教授,这苍天有眼,让她随心如意,如今她家住了个省城来的大教授,四十岁了还是童男子,人长得排场,学问又高,四犇叔看上他了,康怡敏也和他心心相印,两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同床了没有?咱没有证据,不能胡说,你也不能散布流言蜚语,传到我的姑爷耳朵里,不好。”骚婆娘说:“我才懒得管这闲事,三存当着干部呢?他对我说,如果我再胡说八道,他就不养我的老了。”张银行说:“谁让你胡说八道,你要做点好事,这天下好事离不了媒人,你去帮他们说媒呀,把她们撮合成了,他们高兴,对你也有好处。”骚婆娘说:“我有啥好处?”张银行说:“教授迟早回省城,康怡敏也得跟着去,她走了,你不就可以再回张家大院了,还有你的老相好,还可以和你再续前缘,二犇叔已经死了,你就光明正大的嫁进张家大院吧。” 骚婆娘听的风就是雨,真的去给康怡敏和教授做媒,她不敢去见康怡敏,就找了张四犇儿,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张四犇和老相好不谋而合,骚婆娘说:“这可是好事儿,怡敏守了这么多年,如今有这么好个人,长得又像你儿子,这事情要成了,教授有个家,怡敏不孤单了,你老了也有个依靠。”张四犇儿于是就和教授谈了这事情,教授也没有意见,他在心中很敬佩师母,他愿意替老师尽一份责任和义务,再说他现在也没有地方去,能在这张家大院过一种静谧安逸的日子,也不错。 教授和康怡敏在洛河边约会: 晚饭以后,教授和师母来到河边,给老师烧了一炷香,告诉老师,“石印来了,就住在老师您生前住过的房子里,老师没有完成的事业我会继续去完成,老师没有尽到的责任和义务,我愿意帮您尽到。” 教授和师母并排坐在河边的大柳树下的大石头上,教授叫了康怡敏的名字,康怡敏听出味道不对说:“叫我师母。” 教授说:“你才比我大一岁。” 康怡敏说:“大半岁也是师母,不能乱了纲常。” 教授说:“师母,这老师去世二十多年了,你还替他守着,多孤苦,你就没有想找一个肩膀靠一靠。” 康怡敏说:“想啊,能有个肩膀靠一靠当然好了。” 教授说:“那就靠在我的肩头吧,我愿意替老师尽一份责任和义务。” 康怡敏说:“谢谢你,你能有这份心,师母很感动,但是,我们俩不合适,再说,师母一个人过惯了,身边多一个人不习惯。” 教授不吭声了,康怡敏也沉默。 还是教授打破了沉默:“师母,你离开老师二十多年,难道就没有遇到一个真爱?”康怡敏说:“遇到过,就是李支书。”教授说:“为啥没有结婚?”康怡敏说:“因为孩子。”康怡敏把他和李支书的故事讲给教授听,教授说:“这我能理解。”康怡敏说:“你也四十岁了,还单着,你难道就没有遇到真爱?”教授说:“遇到过,要结婚了。”康怡敏说:“咋没有结?”教授说:“因为父亲,她是省长的女儿,给领导当秘书,领导曾经是我的助手,造反起的家,运动开始后,省长被打倒了,关进了牛棚,审查一段没有多大问题,但却迟迟不能获得解放,她去找领导为父亲说情,这事情就复杂了。”康怡敏说:“你应该原谅她。”教授说:“我原谅她了,但她不能原谅自己。”康怡敏说:“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你也该考虑自己的事情,上下寨美女不少,你看上谁了,师母给你做媒。”教授说:“我倒是觉得一个姑娘不错,可是,人家不会看上我。”康怡敏说:“你看上的是张银凤?”教授说:“师母你咋能知道?”康怡敏说:“我是师母,自然对你的事情上心了。”教授说:“这事情恐怕不行,银凤姑娘那么年轻,聪明又能干,人家不会看上我的。”康怡敏说:“银凤姑娘早看上你了,她说要嫁个大叔,这大叔是谁?就是你教授,自从你来以后,银凤姑娘就老朝这儿跑,她是看我吗?不是,是看你。” 教授说:“银凤的情况你能介绍一些吗?” 康怡敏说:“银凤就是凤凰落到鸡群里,她身在乡下心在城市,你看他和珍珍一样吗?”教授说:“银凤姑娘长得没有珍珍俊,但是她的气质很好,聪明能干,雍容大气,在这乡村确实屈才了。”康怡敏说:“她就是一心要嫁到城里,要飞上高枝变凤凰,其实,她就是凤凰。” 教授说:“难道她的出身有秘密?” 康怡敏说:“这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这就是天意,让这姑娘在上下寨等着你,也就是要你带着她飞到城里干大事业,她今年二十八了,是不是老姑娘?” “那也比我这老小伙儿小一轮儿呢?” “你俩都属猪,你是大猪,她是小猪,猪拱猪,不缺吃,是上等婚。” “师母,你很幽默嘛。” “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们保大媒。” 教授说:“你先把她的身世告诉我吧。” 张银凤不是张银行的亲妹妹,她是绥靖司令和豫剧名角常美玉的私生女,绥靖司令拈花惹草,和常美玉有了孩子后,怕夫人知道,不敢在洛阳生孩子,找张明贤帮忙,张明贤说:“那就去上下寨生吧。”孩子生下后,常美玉不能哺乳,她离不了舞台,张明贤又帮助找了乳母,就是张银行的娘,张银行的娘能生养,她生了七个儿子,都养得很好,就是因为她的奶好,她刚生了一个女儿,起名银凤,常美玉的女儿叫银铃,两个闺女一个月生,放到一起就像双胞胎,银行娘待得一样亲,可是半年后,银凤夭折了,银行娘痛哭一场后,就把银铃当成亲闺女,名字也改了,叫银凤,绥靖司令是老蒋的得意弟子,心腹爱将,在洛阳战役中兵败自杀,常美玉来到上下寨要带走女儿,银凤娘说:“银铃夭折了,这是银凤。”这秘密只有康怡敏知道,是因为张银凤和常美玉长得很像,这龙生龙,凤生凤,这银凤姑娘和张银行家的孩子一点都不一样,外表不像,个性也不像,村里人都猜疑,但没有证据,这人到老了,心性就变了,银凤娘很后悔,她对康怡敏说:“大娘,就是太自私,害的银凤在这乡下受苦,等我死了,你就把她的身世告诉她,让她去找常美玉,把亲闺女还给她。” 听了银凤的故事,教授有点动心说“这银凤姑娘倒是不错,可是我这样的情形,配不上她。” 康怡敏说:“你是啥样的情形?你怜惜她,她喜欢你就够了,咱这乡下没有那么复杂,银凤是个好姑娘,喜欢她的男人也不少,可是她就是眼高,谁给她提亲她给谁急,可是,只打见了你教授,她的心性变了,她说要嫁个大叔,不是随便说的,她确实是喜欢你,不过,你们现在还不能公开。” 教授点点头说“我明白师母的意思,既然这话说开了,我就不拘束了,师母你对我真的一点不动心?” 康怡敏说:“咋能不动心?你这么好的人才,那个女人会不动心?这上下寨来的专家教授不少,我为啥单单叫你住进张家大院,还有我的公爹,他真的把你当成了他的儿子,他甚至想撮合咱俩的事情,可是,咱都人到中年,想事情不能那么简单,你现在是虎落平滩,你早晚都要回城里的,而我的根已经扎在了上下寨,咱俩不是一个层次,况且,你到上下寨是干啥的,不是谈恋爱,而是干事业,是为了安心从事科学研究,你做的事情是你老师要做而没有做成的事情,我是你的师母,得帮助你,而不能给你惹麻烦。” “说的对,你是不能给教授惹麻烦。” “又是你李紫环,你这爱情窥视狂,又偷窥我们的约会了?” “是呀,全程监护。” 李紫环和刘翠枝站到了面前。 “这两个人就是虼瘙离不开虱子,只要有李紫环肯定有刘翠枝,说吧,你俩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看我们约会有意思吗?” “你这就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俺姐妹不在家陪老公,大半夜的在这陪着你们,你不道声辛苦,还埋汰我们,走,紫环,不理他们了。” 教授站起来说:“两位美女,这么晚来找我们,一定有事情,坐下谈谈吧。” 刘翠枝和李紫环挤在康怡敏的石头上。 教授靠着树和美女们调情: “李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不光模样好,还是热心肠。” 李紫环沾沾自喜:“咱没有你的老婆漂亮。” 教授说:“她不但模样没有你漂亮,心灵更不美。” 刘翠枝说:“所以,你就一脚把她蹬了,到我们这乡下找美女。” 教授笑着说:“如果李姐没有老公就好了,马大队好有艳福啊。” 李紫环说:“如果教授你喜欢咱,咱就把马大队蹬了,跟着你去城里享福。” 康怡敏说:“紫环,这玩笑开不得,我们正在约会呢。” 刘翠枝说:“你两个大模大样的在这约会,知不知道有坏人在这附近埋伏着?” 康怡敏说:“是谁?在哪里?” 刘翠枝说:“张银行的三个儿子,被我俩赶走了?” “他们要干啥?” “干啥?抓你们的现行呀。” “我们干啥坏事了?” “幸亏你们没有干坏事?但是,张银行也会无事生事。” “张银行这坏咕咚,又想害捣我?” “不光害捣你,还要害捣教授。” 教授说:“我不认识张银行,他为啥害我。” 李紫环说:“你不认识他,他可认识你,他害你是因为他嫉妒你,张银行处心积虑一辈子,也没有住进张家大院,你一个外人住进去,还住到明贤老师那么好的房子里,怡敏把你照顾的无微不至,四犇叔也把你当成了亲儿子,张银行伤心死了,他想赶你走。” 教授说:“他想让我走就直说嘛,干嘛来阴的,哦,我明白了,这桃色事件最有杀伤力,师母说我们都人到中年,想事情不能那么简单,是不是这件事情。” 刘翠枝说:“张银行就是阴沟里爬出来的,你叫他光明正大的做事情,不可能,怡敏姐说的就是这件事情,你这大教授,在城里无法搞研究了,来到我们乡下,可是,你一来就和师母搞到一起,这桃色新闻已经传遍上下寨,但是,我们上下寨是开放的地方,对这些传闻也就是置之一笑,没有人当回事,所以,张银行他就得抓证据。” 康怡敏说:“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抓到证据了吗?” 李紫环说:“现在是什么时期,是特殊时期,人整人还需要证据确凿?捕风捉影,无中生有,况且你们还就是坐在洛河边约会,要不是我和翠枝将那三个窝囊废训一顿,不准他们胡来,他们傻不拉叽的,把你们抓起来,绳捆索绑,往大队部里一锁,到了明天,给你们脖子上挂上破鞋,头上戴一顶高帽子,用瞄子枪压着你们游街示众,再召开一个万人批斗会,四乡八村的人都过来看热闹,让你们站在台子上坦白交代搞破鞋的过程,你们还能说的清吗?交代不清楚就动私刑,这人有脸,树有皮,教授还能在咱上下寨待下去吗?” 教授倒抽一口凉气说:“我得去坐牢。” 刘翠枝说:“这事情吧,其实也没有什么,怡敏就是真的和教授好了,也是好事,也是合情合法,但是,这是特殊时期,教授是落难,到咱上下寨来避难搞研究的,咱得保护好教授,否则的话,真的被张银行抓住了小辫子,教授不能在上下寨呆了,可上哪里去?那里能有这样好的科研条件呢?对上下寨也是一个大损失,教授是华弟请来的,是来帮助咱们渡过难关,走上幸福的康庄大道的,李支书说:马朝华其实还是上下寨的好子弟,他其实是想着上下寨的,那一次是困难时期,咱上下寨急国家所急,把救命粮交给了国家,就是马朝华想的好法子,让豫剧名角裘圣婴带着豫剧团到上下寨义演三天,帮助咱们度过了难关,裘团长就是个莲花宝座,咱坐上去才能够普度众生,这一次,他又把肥料专家请来了,就是帮咱们度过难关的,这科学种田就是一艘幸福的航母,咱们坐上去才能乘风破浪,走在幸福的康庄大道上,而教授就是这幸福航母的领航人,咱们一定得保护好教授,不能出一点问题。” 教授激动得站起来,抓住刘翠枝的手说:“谢谢您,刘主任,谢谢上下寨的父老乡亲,我一定把我的科研成果贡献出来,不光是帮上下寨解决眼前的困难,更要和乡亲们一起驾上科学种田的幸福航母,走在富裕文明的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 苦娘(三十六) 黎明时分,康怡敏和教授才有说有笑的回到家,张四犇在院子里睡着等他们,听到门响睁开眼坐起来说:“谈好了?” 康怡敏随口答应:“好了” 教授扶起张四犇说:“大伯,这院子里潮湿,还是回屋里睡吧。” 张四犇高兴地说:“好好好,你们赶紧洗洗也睡啊!”就回屋了。 康怡敏端来热水,教授洗了脚,就回东厢房了,康怡敏也回了西厢房,东厢房和西厢房同时亮起了灯,这灯是教授做的沼气灯,比煤油灯和蜡烛都亮的多,把院子照的很亮,教授激动的睡不着,就坐在桌子前,看书做研究,康怡敏也高兴睡不着,就坐在床上纳鞋底,教授脚上穿的皮鞋,好看是好看,但是在这乡间却不适用,走的时间长了脚疼,康怡敏就赶着要给教授做双布鞋,张四犇既激动又高兴也睡不着,他走到院子里看着东西厢房亮着灯,心里想这两盏灯要是能变成一盏就好了,可是转念一想:人不能太贪心了,就是这种情形也很好,如今咱是有媳妇也有儿子,该满足了。 也有难受的人,就是张银行。 “真就是窝囊废,这么点事情都做不成”张银行在训呱他的三个儿子。 他昨晚看见教授和康怡敏坐在河堤上的大柳树下幽会,心中高兴:“这真是个好机会。”就叫三个儿子埋伏到他们约会的地方:“只要看见他俩抱在一起亲嘴,就把他们抓起来,绳捆索绑关进大队部,明天开他们的批斗会,然后挂上破鞋,戴上高帽子游街示众,人有脸树有皮,教授怕丢脸,肯定卷起铺盖走人,你们再领上几个民兵,到张家抄家,顶子床属于四旧,把它砸了,那两架书是毒草,一把火烧了了事,其实,这床和书对张四犇也没啥用处,但是,他一定心疼的吐血” 看见别人痛苦,是张银行最大的快乐。 三个儿子不知道爹要干啥,他们对爹爹从来都是唯命是从,说:“爹叫干啥就干啥” 到了半夜三个儿子回来了。 “事情办妥了?” “没有。” “为啥?” “他们还没有亲嘴。” “那你们回来干啥?” “李紫环和刘翠枝把我们赶回来了。” “你们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听了,我们知道了三个秘密” 张银行很兴趣:“快说说” 大儿子说:“明贤是教授的老师,教授给康怡敏叫师母,师母和学生好就是乱了纲常。” 二儿子说:“教授说他喜欢银凤姑,康怡敏说愿意给他们做媒人。” 张银行气的像吹猪,这窝囊废的儿子,不成事还坏事,“这秘密你们不准说出去”。 三儿子说:“纸里包不住火,爹你就甭费心思了,张银凤不是你的亲妹妹,也不是我们的亲姑姑,她是绥靖司令和豫剧名角常美玉的私生女,她叫常银铃,你的亲妹妹,我的亲姑姑张银凤,二十多年前都死了。” 大儿子劝张银行:“爹,虽然我们兄弟窝囊,但是也不是人事不懂,你甭再算计别人了,算来算去算到自己头上,教授这人是好人,他是马朝华请来的,帮助咱上下寨科学种田的,李支书说,这科学种田就是一艘幸福的航母,咱们坐上去才能乘风破浪,奔向幸福的康庄大道,而教授就是这幸福航母的领航人,刘翠枝和李紫环负责保护教授,你不知道她俩多泼辣,差一点把我的耳朵拧掉了,到现在还疼。” 二儿子也劝:“不管咋说,教授喜欢俺姑,俺姑也喜欢教授,他们是很好的一对儿,如果他们成了,教授就是你的妹夫俺的姑父,哪有大舅子祸害妹夫的道理。” 三儿子说:“教授这是虎落平滩,人家那样好的人才,迟早要回城里,我姑也不是一般的人,她二十八了,不能让她再当老姑娘了,常美玉是豫剧名角,咱能攀上这门亲,也是好事呀。” 张银行气哼哼地吼一声:“都给我滚得远远地,窝囊废,不能替老子干一点事。” 大儿子说:“是不能替老子干坏事。” 二儿子说:“好事还是要替老子做的。” 三儿子说:“老爹你养了我们三个是窝囊废,就指望闺女吧?像你这样害捣你的亲家,要是让张旺知道了,会给你拼命的,你不能不考虑后果啊。” 张银行觉得儿子说的有理:“哪有大舅子祸害妹夫的理,能攀上教授这门亲,也算不错,不能跟着闺女去北京,跟着妹妹上省城享福也不错。” 张银行不再害捣教授了,但他就是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比他过得好,这上下寨如今还有谁比他强呢?他数过来数过去“没有了,李万祥职位比咱高,他现在靠边站了,马朝月比咱力气大,他现在突出了,刘翠枝的男人能挣钱,现在工资停发了,马朝英才学比咱好,学校停课她当不成校长了,最解气的是马康怡敏这女人心高气傲,把咱不放到眼里,现在被咱踩到脚下了,王三和总爱耍笑咱,被骡子踢了,说什么马李刘是上下寨的三驾大马车,上面装着权利金钱和名望,如今这三驾马车都给咱给掀翻了,上下寨成了咱张银行的一统天下了,在家一盆火,咱那儿子虽然窝囊可是数量多,齐刷刷五个棒小伙儿,谁都羡慕咱多子多福,出门父子兵,兄弟张三存,妹子张银凤,儿子张毅旺、闺女张珍珍,掌握着上下寨的财政大权,现在又来个大教授,要当咱的小妹夫,三驾马车算什么?如今机械化了,一辆大拖拉机把上下寨的权利金钱和名望都拉到咱张家了,爹给咱起名叫银行,这名起的太好了,咱就是要开银行,要成为上下寨的首富了,咱还有啥不满足的?还有谁能对咱构成威胁呢?”张银行想来想去,他想起了了一个人,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人就是马朝华,这马朝华何德何能,一个乡下穷小子,上面没有高官大款的父亲为其打点铺路,下面没有兄弟姊妹将其提携拥戴,文也不成,武也不就,他小子竟能爬的这样高,这洛阳市的市长,手中的权利可是不小,这有了权就有了钱,有了钱就是名望,他要是在洛阳站稳脚跟,政绩突出,他自己升官发财是小事,还会影响上下寨的政治经济格局,他只要动动嘴,李万祥就会重掌大权,刘翠枝马朝月也会遥相呼应,马李刘三驾马车重新启动,张三村、张银凤、王三和也会凑上去,更不用说李长锁、马长兴、刘三蛙、张毅旺这些后起之秀,也是虎视眈眈,前呼后拥,驾起权利金钱和名望这艘大航母,而他们的靠山就是马朝华,只有把马朝华扳倒了,这航母才能搁浅,可是,马朝华可不是康怡敏和教授,设计一场“桃色事件”就可以把他杀伤的。 张银行想啊想啊,终于想出了办法:“聚众闹事让马朝华不得安生。” 张银行去找张三存:“张大队,你倒能坐得住啊,这都啥时候了,仓库里还没有一袋化肥,你叫我这生产队长怎么当?难道真的要让几千口人再饿一回肚子不成?” 张三存说:“你急我比你还急?我已经去县上跑了三趟了,县计委,县农委、县生产资料公司都去了,连县长都见了,不行,没有现货,就是拿着计划单也是白拿。” 张银行说:“那就去洛阳找马朝华呀,他是市长,手中能没有几十吨几百吨化肥?他批张条子,连日本尿素,俄罗斯磷铵都能搞得来。” 张三存说:“你不提这狗怂的我还没有气,你一提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去找他了,他根本就不见我,让办公室主任管我一顿饭,说什么,“上下寨土地肥沃,一季两季不上化肥不会减产,如今化肥特别紧张,得先给贫困地区,希望上下寨发扬风格,把化肥指标让出来。” 张银行说:“这马朝华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当着大官,吃着国家的商品粮,自然不管百姓的死活了,这上下寨是他的家乡,他都是这样的态度,其他的地方呢?像这样的干部就得造他的反,罢他的官,让他也回到乡下和咱同甘苦,共患难。” 张三存说:“马朝华这官是是上面定的,咱一个小老百姓,咋能把他撸下来,银哥咱可不能胡来。” 张银行说:“这要放到平常时期,咱这小百姓是不能把洛阳市的市长撸下来,但现在是特殊时期,甭说马朝华这小小的市长了,就是国家主席都被革命群众打倒了,省长也得靠边站,马朝华不给咱们化肥,就是反对抓革命促生产,就是反对毛主席的战略部署,这帽子扣到他头上可是不大不小,你一个人去找他他不见你,咱就组织群众去洛阳找他,他不给咱化肥,咱就坐到市府大院不走,到大街上游行示威,不光咱上小寨,其他拿不到化肥的村子也会响应,到洛阳闹他个天翻地覆,就是上面不罢他的官,他自己也得卷铺盖乖乖走人,他没有脸回上下寨,他能去哪里?” 张三存还在犹豫:“这样不好吧,不管咋说,华哥还是上下寨的子弟,咱都是他的兄弟,不能去拆他的台吧。” 张银行说:“你认他是华哥,他认你这兄弟吗?你到底还是年轻,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这马朝华就是马李刘的靠山,不把马朝华扳倒,你这副支书难以扶正,刘翠枝和马朝月也会卷土重来,张银凤、王三和都会贴上去,李长锁、马长兴更是后生可畏,你想想后果吧。” 张三存没有想到张银行有这么深得心机,他就是想找马朝华要点化肥,别的他也没有啥想法,但是,经过张银行这一点拨,他也有点心虚,这人啊,都是有私心的,他也知道自己的位子不稳,他去找马朝华,除了要化肥,也是想贴马朝华,但是,马朝华不给他面子,他确实生气了,人一生气就会冲动,张银行这阴风一煽,把张三存心中的鬼火给点着了。 “银哥你说吧,咱咋办?” “组织群众到洛阳去闹革命,不把马朝华闹下台誓不罢休。” 这一天是六一儿童节,儿童们都在外面疯跑,因为学校停课了,没有人组织他们庆祝自己的节日,大人们倒庆祝起来了,上下寨学校的大操场上挤满了人,锣鼓喧天,彩旗飘扬,大横幅上写的不是“庆祝六一儿童节”,而是“打倒资产阶级小爬虫马朝华”大喇叭里播送着马朝华的十大罪状,和上一次批斗刘翠枝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台子上没有马朝华,也没有李万祥和马朝月,民兵虽然不少,但民兵营长李长锁没有参加,团员也不少,团支部书记马长兴也没有参加,参加会议的主要是程王张和其他的杂姓人家,就是这样也有一千多人,由此可见,上下寨的派性斗争很严重,这乡村的派性和城里不大一样,他们大都不以政治信仰或经济利益而形成,而是以家族亲缘的关系而形成,对于这样的批斗会,人们司空见惯了,就是觉得好玩,还能脱离繁重的田间劳动,轻轻松松的挣劳动日,所以隔三差五的就开一次,开完了该干啥干啥,谁也不往心里放。 李万祥和马朝月没有参加批斗会,但他们也没有闲着,就坐在学校校长的办公室里和教授闲聊,马朝英和康怡敏是大会服务人员,给大家烧水送茶,李长锁马长兴张毅旺刘三蛙都坐在校门里的传达室里,整装待命“只要不发生非常事件,他们就没有事情干。” 临近中午,张银行跳到台子上,对着大喇叭做煽动性的宣传:“上下寨的乡亲们,我们在这里声讨马朝华,他听不到,他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狗怂,他是上小寨的子弟,从来不帮上下寨办事,他如今在洛阳当着高官,享着厚禄,却把咱上下寨的化肥指标给卡了,谁不知道,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没有化肥这明年的春小麦就得减产,咱这乡间百姓吃什么?他是想让咱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父老乡亲们答应不答应?” “不答应”一千多人齐声吼。 “不答应怎么办?” “去洛阳找他狗怂算账” “把他打倒在地,叫他不得翻身” “找上级领导反映情况,让罢他的官,让他回来和咱一样喝红薯汤。” 李万祥感觉气氛不对,走上主席台,把张银行拉下来“你这狗怂,煽啥阴风?你想挑动群众斗群众吗?马朝华有啥错?他不给咱化肥指标,是因为他手中没有,这全国的化肥厂都停产了,他去洛阳就是干这事,要让学生回学校上课,要让工人回工厂上班,要让化肥厂多生产化肥,他的工作难做呀,熬煎的彻夜睡不着,满头的黑发都变白了,面容憔悴瘦叫人心疼,咱可都是他的兄弟,这个时候咱帮不上他的忙算了,你还去抽他的底火?” 张银行洋洋自得:“我抽他的底火?咋了,凭什么他当高官,享厚禄,咱就得在这乡间受苦,咱不好过,也不能让他好过,群众要去洛阳闹,你能挡住吗?” 李万祥摇摇头:“挡不住,这革命的洪流谁也挡不住,张银行,你做吧,看你能做个啥结果,你祸害别的人不说,你祸害张旺,他是你姑爷。” 张银行说:“我没有祸害姑爷,我对他好的很。” 李万祥说:“你祸害康怡敏,康怡敏是张旺的亲娘,你祸害马朝华,马朝华是张旺的舅,这张旺一旦知道了,他能饶了你?” 张银行不吭声了,坐在一边低着头想事情。 会场大乱,群众要去洛阳找马朝华要化肥,张三存掌控不了局势了。 马朝月跳上台子抓过大喇叭:“都不准到洛阳闹事” 可是,群众不听他的,坚决要去。 “马朝月,你个莽汉,你不去帮咱要化肥,还不准咱去?” “我们都要去,人越多声势越大,马朝华不给咱化肥,咱就坐在市府大院里不走,他得管咱饭。” “对,白蒸馍大肉块子侍候咱。” “光有吃的不行,还得有喝的。” “他这大市长,酒柜里一定有很多好酒,老少爷们帮他销销吧。” “走啊,上洛阳啊!” 马朝月大吼一声:“谁敢去,我捆谁。” 看着这个黑旋风般的大莽汉发了怒,许多人都害怕了“不去就不去,晌午了,该回家吃饭了。” 一部分人走了,但大部分的人都不走,坚决要上洛阳。 马朝月不愧是民兵队长出身,他又显示出了当年端日本鬼子小炮楼的威风,跺跺脚,台子塌了一个角,拳头握起来,锤在桌子上,桌子被锤个大窟窿,瞪大眼睛吼一声,震得人耳朵直发麻,他岔开两腿站在台子上就是个活得蛮张飞在叫阵:“要去洛阳的请上来,我一人让十人,把我打败了,你们上洛阳我不拦你们,否则的话,就尝尝我的掏心拳窝心脚。” 马朝月的蛮横把众人惹恼了,几十个人拥到台子上,有的抓胳膊,有的抬腿,想把他扔到台子下,马朝月运了一口气,像一座黑铁塔定在台子上,几十个人都掀他不动,只见他两只手向前一推,就像饿虎扑食,先将大力士张毅旺推下台子,然后像大风车一样转了了两三圈,几十个人都被转晕,掉到了台子下,“还想比的再上来。”人们不敢上台比了,却还是要上洛阳,马朝月大声呼叫:“李长锁、马长兴、刘三蛙” 三个人都跑到台子边,“马大队有啥吩咐?” 马朝月说:“李长锁领十个民兵去挡住北路口,不准放过一个人,马长兴领十个团员,去把住南边的路口,不准放过一个人,刘三蛙带十个男人,去把住东边的路口,不准放过一个人,这西路口谁来把?” 张毅旺说:“我去把吧,我不需要带人,我开着拖拉机横在路口,就行了。” 马朝月说:“行,顺便把大黑骡子也带上,谁靠近就踢谁。” 马朝月的蛮横不讲理,把群众彻底激怒了,几十个彪形大汉向台子涌来,要和马朝月较力: “谁敢阻挡群众去洛阳,就灭了他。” 下面齐响应:”灭了他,灭了他、灭了他。” 马朝月一看这阵势,吓得瘫软到地上,呲牙咧嘴,大声喊叫:“疼死了,疼死了。”他刚才用力过猛,椎间盘又突出了,一看马朝月这样,下面的人还不知道是咋回事,以为真的是他服软了,乡下的人就是这样,你越硬,他越硬,你软了,他也就软了,那些彪形大汉站在台子下,问马朝月:“咋软蛋了?”马朝月说:“刚才用力太猛,突出了。”听说丈夫“突出了”,李紫环赶紧跑到台子上,要拉丈夫起来,可是他力气太小,拉不动,马朝月疼的喊爹喊娘,李支书大喊一声:“张四儿,还不帮忙?”张毅旺上到台子上,背起马朝月。 “张四儿真是个大力士,背着二百多斤的马朝月好像不咋沉” “马队,看着像头大骆驼,其实不沉。” “咋不沉,让我下来慢慢走吧。” “你走不成,你一下来,人们就把你围住了,我把你背出会场,大黑骡子在等着呢。” 张毅旺背着马朝月下了台子,人们自动让出一条道,马朝月,双手抱拳:“父老乡亲们,得罪了,马朝月这厢给大家赔礼了,想去洛阳就去吧,没有人敢拦大家。” 苦娘《三十七》 康怡敏站在台子下忍不住的笑了,“这朝月真是的。” 她跳上台子,坐下来静了一会儿,下面的人也慢慢安静下来。 康怡敏说:“马朝月这莽汉太不着调,不过他没有坏心,念起他全心全意的为咱上小寨父老乡亲驾辕拉套,累的椎间盘都突出了,咱原谅他吧。” “他都这样了,我们还给他较啥劲?” “他拦大家也是护他的兄弟,谁没有兄弟?” “但是,这洛阳还得去,没有化肥咋行?” 康怡敏说:“大家说的有理,这洛阳还是要去,没有人敢拦大家,不过,在大家去洛阳之前,让教授给咱讲讲课,如果大家听了,觉得教授讲的不好,还要去洛阳,那就随便去吧,朝华是咱上下寨的子弟,父老乡亲去了,他还真得管大家饭,想喝酒也能喝得上。” “教授给咱讲课?那咱不成大学生了?” “大学都停课了,教授没有学生了,就到了咱上小寨。”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太阳真大,地里热,坐着听课总比到地里干活舒服吧。” “那就听教授讲讲吧。” 甄士隐走到台子上,先给大家鞠一躬:“乡亲们好,我叫甄士隐,是农大的教授。” “甄士隐?是红楼梦里的甄士隐吗?” 教授笑笑:“是,红楼梦里的甄士隐” “那你该有个女儿叫英莲?” 教授说:“惭愧,咱没有女儿?” “那你就是只有儿子没有闺女了?” 教授说:“不好意思,咱没有儿子也没有闺女。” “那你就是和老婆过二人世界了?” 教授说:“罪过罪过,不是二人世界,是单身贵族。” “说到底你和咱一样,都是打光棍了。” 下面哄场大笑。 王三和说:“万金油,你开啥玩笑?” 万金油说:“这人有多少正经话?一个个把脸绷得那么紧,干啥嘛,看看人家教授,多幽默。” 王三和说:“万金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教授确实很幽默很风趣,在讲课之前,让他给咱讲个幽默故事,如果把大家逗乐了,咱就听他讲课,如果逗不乐,咱就散会,该干嘛干嘛,想背床板背床板,想去洛阳去洛阳。” 教授先讲个幽默故事: “六零年春节团拜会,省长坐到了农大教授的这一桌,有肥料专家甄士隐,营养学家高枫莱,畜牧专家赵仰视,土壤专家魏姿桦,种子专家袁菜萍等等八九人,席上上了一盘红烧肉,困难时期,那能吃到这般好东西,一个个馋的直掉哈喇子,但是,盘子里只有九块肉,却有十个人,不够一人一块儿,虽然一个个馋的直流口水,但还是要显示高姿态,都不肯先动筷子,让过来让过去,邻桌的人说:“教授们不爱吃红烧肉,要不给端过来吧。”教授们齐声抗议:“谁不爱吃红烧肉?这不是人多肉少分不公吗?谁来帮我们分一分?”省长想了个法子说:“要不咱猜谜语吧,谁猜不出谁不吃”行啊,甄士隐带头响应说“我出谜面,高枫莱猜,什么东西?进到嘴里香喷喷?从**里出来臭哄哄?”高枫莱说:“这谜语太简单,就是这盘红烧肉。”赵仰视说:“你这甄士隐,翘起尾巴知道你拉啥屎。”魏姿桦说:“这啥屎上到地里都肥田。”袁菜萍说:“你们还叫人吃不吃饭了,什么屎的尿的,那是上地的,不是上桌的。”他们五个人在这玩幽默,桌上的人笑得喷饭,嘴里的东西又喷到了盘子里,那四个食性差的人吃不下去了,拂袖而去,省长说:“你们都得了职业病,不过这人少点挺好,每人就多吃一块儿吧。” 教授的故事把人逗笑了,王三和说:“咱们乡下有句话叫骂人不带脏字,可是,教授人家这是带脏字不是骂人,这才叫幽默,是冷幽默,高级幽默,怎么样?愿不愿意听教授讲课。” “愿意,教授这一张嘴就是水平。” “以前我听过教授讲课,教授讲的口干舌燥,但是我一句没听懂。” “那教授不就是对牛弹琴了?” 甄士隐说:“我尽量讲的通俗一点,大家去洛阳找马朝华要化肥,去了也没有用,马市长手中真的没有化肥,这全国的化肥厂都停产了,国外的进口业务也停止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不管咋说,马市长他也是上下寨的子弟,就是化肥指标再紧,批给咱们百八十吨还是能的,他之所以这样做,看似不近人情,也是为上下寨的未来打算,他把我找来,就是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下面有人打断了教授的话“你这教授不会是是马朝华请来当和事佬的吧,他不给我们化肥,让我们拿什么增产?这不增产,国家的公购粮怎么交?” 教授说:“我现在可以给大家打包票,今年一季不上化肥,明年的春小麦不会减产。” “那如果减了呢?” 教授说:“咱就找马朝华,减免咱们的公购粮。” “真的,你教授说话算数?” 教授说:“我说话不算数,省长说话总算数吧” 李支书说:“咱们别在这争论了,听教授讲。” 教授说:“刚才老乡讲得对,这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我也是到了咱上下寨才知道自己的价值和意义,以前我就是在城里的高楼深院里,埋头搞研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同事们给我起外号叫甄士隐,其实,我的真名叫甄石印,我写了好几本书,也被评为高级教授,但是,我的研究严重脱离实际,科研成果躺在实验室里睡大觉,不能转化为生产力,我其实感谢这场运动,把我冲到了上下寨,我在这里找到了用武之地,不光是我,还有省农科所的那些专家们都在这里有自己的实验基地,这好是两方面的,这也就是咱上下寨的特殊机遇,在这非常时期,有这么多的专家教授帮咱们科学种田,像营养学家高枫莱,畜牧专家赵仰视,土壤专家魏姿桦,种子专家袁菜萍等都是国内顶尖的专家教授,甚至在国际上都享有盛誉,要是放到平常时期,咱这乡下人连他们面都难以见到,即使来了,也是做个样子,下车伊始,咿咿呀呀讲一通,大家还真的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现在是特殊时期,这些人在城里无法搞研究,就来到咱乡下,扑下身子和我们一起干,可是,我这肥料专家到来之前,他们是散兵游勇,各自为政,如今咱这个大当家的来了,什么营养专家了,土壤专家了了,种子专家了,畜牧专家了,都得听咱这肥料专家的指挥,咱让他干啥他干啥?他不听话,咱就要他们的命?” “啊,教授,你要杀人?” 教授说:“我这是比喻,说明肥料的重要,主席说,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这肥料也是一样,你上的好,对土壤好,对种子好,农产品的营养价值高,对人兽的健康都有好处,你上的不好,会破坏土壤的结构,降低农作物的营养价值,甚至会成为动植物的致命杀手,就像这碳酸氢铵,大家都知道它能肥田,能让小麦增产,但是,有没有伤害过农作物?” “咋没有,去年夏天,天气预报说有暴雨,队长让我们中午加班给玉米上化肥,结果预报错了,一点雨没有下,十几亩玉米全给烧死了,连种子都搭背了。” 教授说:“这就是科学,谁违背了就得受到惩罚,十几亩玉米烧死是小事,如果我们上下寨的七千亩土地,因为碳酸氢铵施用过量,而破坏了土壤的结构,影响了冬小麦的品质,水果蔬菜都变味了,病虫害也加重了,为了杀虫就用高效农药,这样长出来的粮食蔬菜水果,直接危害人畜的健康,还有因为化肥农药超标,我国的许多农产品都过不了国际商检这一关,而不能出口换外汇,这又是什么样后果?大家想过没有?” “这事咱还真没想过,这过不过商检这一关,换不换外汇,和咱有啥关系,咱只知道有了化肥,能增产,粮食多了,咱能吃饱饭。” “咋没有关系?这过不了商检这一关,就不能出口换外汇,没有外汇,就不能进口国外的化肥,这日本尿素,俄罗斯磷铵,可都是好肥料。” “你们能不能不瞎议论?听教授讲好不好?” 下面安静下来,教授接着讲:“这俩老乡讲的不错,日本尿素,俄罗斯磷铵确实肥效都比碳酸氢铵好,但是,它们依然是无机肥,对改良土壤没有什么作用,对粮食蔬菜品质的提高,也不如有机肥。” “啥是有机肥?” “真是大傻帽,连有机肥都不知道?有机肥就是农家肥,还是积肥队员呢。” “这不是换了名称吗?就像你本来叫狗蛋,现在又起个张文学,有几个人知道?” “白说话,听教授讲。” “烦人,废话恁多。” 甄教授接着讲:“这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这化肥对农业增产确实起到很大作用,像那些贫困地区,土地比较贫瘠,就要上化肥,化肥肥效快,省工省事,最重要的是干净卫生,所以,大家都愿意用化肥,而咱上下寨,土地本来肥沃,离化肥厂近,自然上的多,还有的图省事,干脆就将化肥厂流出来的废氨水,直接浇了地,虽然粮食打得多了,但是,土壤却被破坏了,粮食的品质也下降了,如果不早点控制,后果将很严重。” “所以,马朝华就将咱的化肥指标给卡了,这么说,他还是好心人?” 教授说:“他也是听上级的。” “这上级是谁?” 教授说:“是省长。” “你甭在这瞎忽悠,省长还管咱上下寨的化肥?我们不信。” “你不信,就去问问省长?” “省长在哪里?” 教授说:“省长去了五七干校,他不在其位了,但还想着咱上下寨的事情,他说,上小寨是农业战线上的一面红旗,这红旗不能倒。” “他不给咱化肥,让咱粮食减了产,公购粮完不成,这红旗不就倒了?” 教授说“省长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考虑问题具有前瞻性,他对我说,我们河南是粮食大省,照这样发展下去,最多十年,粮食就会过剩,到那时候,粮食会成为我们的包袱,拖我们经济发展的后腿,所以,我们现在就得考虑为我们的粮食找出路,我说:’粮食的出路,一是出口,而是转化,省食品厂引进了一套面包设备,生产高级面包,专门供应大饭店,还上国宴餐桌,经济效益很可观,可是经过检验,我们河南产的小麦磨得面粉却达不到要求,这面粉要从加拿大进口,食油也不合要求,从西班牙进口,这成本多高?面包的营养和口感和咱们的馒头差不多,但价格是馒头的三到五倍。省长说:加拿大和咱河南差不多一个纬度,气候生态条件差不多,人家能搞出高级小麦,咱为啥不行?’我说:粮食的品质主要是由肥料决定的,省长说,教授你去吧,去上下寨吧,哪里有咱农科所的实验基地,农科所的专家们搞的不错,但是缺个当家的,你去了,这链条就完整了,给你们五年时间,将上下寨那七千亩土地弄成个吨粮丰产方,我说,不仅是丰产方,还是优质高效生态文明的农业示范园,优质的春小麦,全部供应面包厂。” “教授你说的是真的嘛?那咱上下寨何必费事呢?咱自己建个高级面包厂,天天吃面包多美气。” “做梦娶媳妇,就想好事?你现在连白蒸馍都不能天天吃,还想天天吃面包?” “就是,那高级面包是供应大饭店,国宴餐厅的,除非你到城里当大干部。” “马朝华有可能吃得上。” 教授说:“有梦想就有实现的可能,咱们人类发展的历史,就是一个追梦的历程,大家看《西游记》,《封神演义》,那千里眼,顺风耳,现在不是都实现了?射电望远镜,可以看到几十光年以外的宇宙星空,拿起电话,几千里几万里都听得到了,苏联的科学家驾着宇宙飞船上了月亮,咱们国家的人造卫星也快上天了,这上天摘星星都成了,咱乡下人吃个面包算什么,只要咱中国人踏踏实实的搞四个现代化,要不了多少年,这面包到处都是,啥时想吃啥时吃。” 教授的话让大家深受鼓舞,会场上热烈起来,王三和站起来想让大家静下来,听教授讲,教授挥挥手说:“大家议论的很好,要不咱们一个一个的说,来畅想一下美好的未来,说出自己的愿望吧。” “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天天吃白馍,顿顿有鸡蛋。” “你这算算啥梦想?太土。” “你的梦想洋?说说” “走路不用腿,吃药不用嘴,牛奶夹面包,土豆烧牛肉。” 有人笑了“这梦想有点洋,走路不用腿咋走?” “咋走,开汽车呗。” “那吃药不用嘴呢?” “打针输液嘛” “你俩这梦想不算啥,我的梦想比你们时髦,穿着的确良,吃着牛奶糖,用啥作嫁妆,三转和一响。” “你这就是高嫁女,那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录音机得多少钱?爹我咋能买的起?” “爹买不起,闺女还不能想想,教授不是说让咱畅想未来吗?不让爹买,我们努力干,一定给挣个三转一响才嫁人。” “三转一响算啥?我的梦想是:电灯电话楼上楼下,坐在屋里看见天下。” “电灯电话楼上楼下都能做到,这坐屋里连院子都看不到,咋能看见天下” “土老帽,不看书不知天下事,我看了画报,外国都有一种稀罕物叫电视机,打开电视机,什么都能看见。” “真的,那太神了?不过咱还是实在点吧,我的愿望是:男人不烧火,女人不蒸馍,孩子去念书,老娘去跳舞。” “你这懒汉,你不烧火,你老婆不蒸馍你吃什么?还让你老娘去跳舞,她去跳舞了,谁给你孩子做衣服?” “这不就是咱的愿望吗?你有啥梦想?” “咱的梦想是:厨房有香味,厕所没臭味,院子有花草,房中没蚊蝇。” “你这梦想是高级的,你家生活高,老有肉吃,所以厨房有香味,不过这厕所没有臭味就难了,不管你吃什么,拉的都是臭屎。” “就是嘛,还院子里有花草,房间无蚊蝇呢,那些家禽家兽满院跑,你种多少花草都给糟蹋了,蚊蝇到处飞,晚上咬得睡不成觉,还传播疾病,你也拿它们没有法,谁能帮咱做成这事,咱就把他奉为圣贤。” 人们哄笑起来,教授也笑了,他的心情很激动,他被乡间百姓这朴实而又美丽的梦想感动了,这梦想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是,它却是实实在在的表达了乡亲们,对富裕文明的新生活的向往和追求,自己有责任也有能力帮助他们实现自己的美好梦想。 教授站起来说:“我来帮助大家做成这事吧,老乡们的梦想一定都能实现,不过这饭得一口一口吃,梦也得一个一个实现,现在我先来帮助大家实现男人不烧火这个梦想吧。” 苦娘(三十八) 康怡敏端着茶水上了台子. 把茶水递给教授说:”天这么热,也晌午啦,大家散了吧,回家吃饭,下午想去洛阳的就早点去。” 教授唿咚唿咚的一口气把水喝完了,抹抹嘴说:“真是渴了,大家要不散了吧,回家吃点饭,喝点水,下午还有事。” 万金油站起来说:“康怡敏,你这女人捣啥乱?教授讲的好,我们没听够呢。”康怡敏说:“这天这么热,咱这乡下人皮实,可是教授身体不行,会热坏的,吃过午饭,大家不是还要上洛阳吗?这天不早了,就散了吧。” “谁说我们要上洛阳了,谁要上洛阳谁走,我反正不上洛阳,这么大的太阳,谁爱坐到洛阳的大街上晒肉干?还是坐到这大树下,一边乘凉一边听教授讲课美气,教授说要帮我们实现一个梦想。” “啥梦想?” “男人不烧火。” 康怡敏笑着说:“这太简单了,不用教授讲,你到我家看看,不但不烧柴火了,连煤油都不点了,还有后院拾掇的可干净了,厕所一点不臭,不用担水,不用到河里洗澡,在家就洗了,方便的很。” “真的?” “哄你们干啥,大家回去吃过饭,歇歇晌,就到我家参观,不懂得,晚上凉快,教授再给大家讲,行不行?” “我们不吃饭了,现在就去参观。” “也行,不过人不能太多,选几个代表吧。” “那咋行,我们都想看看,也就是看看,不会乱来的。” “那行,大家排好队吧,长锁长兴你俩维持好秩序,看了就走,晚上教授给大家详细的讲。” 一条长长的队伍,从学校操场一直延伸到张家大院,参观的人都啧啧赞叹:“真是了不起,这是咋整的?” “这教授不该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一根皮管子就把地火引上来了。” “还有这后院的那么多垃圾都上哪了?” “这一压,清凌凌的水就上来了,咦,这还有洗澡间,天天都能洗热水澡,这日子不是比城里还滋润嘛,” 有两个人特意上了一趟厕所出来说:“真的一点都不臭,教授真是一方神圣啊,你得好好给我们讲讲咱整的啊。” 教授说:“大家放心,这些算什么?这就是我做个小实验,只要大家支持我的想法,不怕吃苦努力干,我愿把我的研究成果贡献出来,现在不早了,大家回家吃饭歇晌,到晚上凉快了,大家就来这张家大院,咱们随便聊。” “教授,我们等不及了,你要不给我们讲讲,我们吃不下去饭,也睡不好觉。” 教授说:“好吧,我就先简单讲讲,大家了解一个大概,其他的咱们一边干一边讲。” 教授从屋里拿出一张图,挂在墙上说:“大家看看这张图,不是我画的,是我的老师张明贤在二十多年前画的,说来惭愧,我是他的学生,总认为学有所成,不管咋说也是高级教授了,书也出了好几本,可是当我进了老师的书房,看了老师留下的笔记,还有他读过的那些专业书籍,做过的研究,还有这些宏伟的设想,我惭愧了,老师才是大专家,他不但在理论上有建树,而且身体力行,他留学美国,考察了美国现代化的农工商联合企业,他就想在自己的家乡做实验,他那年回上下寨,就是说服父亲及家族中的人,要在上下寨建一个欧美式的现代庄农庄,他还给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欣欣农庄,可是,战争粉碎了他的梦想,夺去了他的生命,他死后,老父亲把他的一切东西都锁进了这间屋子,说是害怕睹物思人,其实也是为了保存这些珍贵的资料,今天我来了,我要继承老师的遗志,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事业,在我的人生和事业陷入困顿的时候,上下寨的乡亲们给了我这么的信任和帮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让我们共同努力,每个人都会梦想成真的。” 教授指着墙上的图做着讲解:“这是我们上下寨的七千亩土地,在这块土地中间,有三百亩土地,就是明贤老师梦想中的新新农庄,新新农庄具有浓郁的欧美风情,又结合了中国古代园林的典雅风格,庄园呈半封闭式的,四周是高楼,中间是庭院------” 李万祥打断了教授的讲解说:“教授,这现代化的新新农庄是明贤的梦想,也是咱上下寨乡民的梦想,我们一定努力奋斗,早日实现这个梦想,但是,梦想不是现实,现在你要做的事情,是赶紧献出你的科研成果,帮助咱度过当下的难关。” 教授说:“李支书提醒的好,我偏离主题了。” 王三和说:“你并没有偏离,这梦想和现实并不矛盾,今天看了明贤老师为我们设计的欣欣农庄规划图,我们的目标更明确了,干劲更大了,教授,你就当咱们的设计师吧,你说咋干咱就咋干” 教授说:“咱就先从男人不烧火谈起吧,我们的生活离不开火,做饭、烧水、取暖都需要火,所谓的火其实就是燃烧,燃烧产生一定的热量,能够燃烧产生热量的物体很多,我们常见的使用起来比较方便的燃烧物主要有植物的秸秆,动物的脂肪,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又发现了煤炭、石油、和天然气等,这些称其为自然火,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宝藏,为了更方便更快捷更环保,人类利用煤炭天然气来发电,电气化是现代文明的标志,如今西方的那些工业发达的国家,家用电器已经进入到普通家庭,做饭、洗衣、取暖、洗浴都用电,很卫生很方便,我们国家的工业还比较落后,要实现电气化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乡下人还不能像城里人一样,用上天然气,或电磁炉做饭烧水,许多人家就烧煤炭,但是煤炭的开采,需要人力物力的投入,我们这里离煤矿远,运输的成本高,煤炭价格较贵,许多人家都烧不起,于是就地取材,把植物的秸秆拿来烧,植物的秸秆产生的热量小,燃烧的时间短,在燃烧时产生大量的烟尘污染环境,还有就是随着人口的增长,人们对燃烧物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植物的秸秆都被当做燃料烧掉了,农家肥没有了,就往地里大量的上化肥,这化肥属于无机肥,对土壤的改良没有什么作用,还影响农作物的口感和营养价值,这样下去就会形成恶性循环,把子孙后代赖以生存的环境给破坏了,即使我们建成了欣欣农庄,但幸福指数并不高。” “那怎么办?教授您快给支个招。” 教授说:“这自然界神奇的很,清洁环保的燃烧物很多,随着科学的发展,新的能源不断地被发现和利用,而在我们现阶段的乡村,最易得、最清洁、最环保的能源是沼气,乡村沼气利用,这个实验课题,是省长交给我的科研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了理论研究,在张家大院做了初步的实验,刚才大家都看到了,那做饭、照明、洗澡用的都是沼气。 “是从那个地坑里冒出来的?” 教授说:“对,沼气顾名思义就是从沼泽中产生的一种可以燃烧的气体,沼气的化学名称叫甲烷,是和石油一样能燃烧的气体,夏天的时候我们经常看到,沼泽地、污水沟或粪池里,有气泡冒出来,如果我们划着火柴,可把它点燃,这就是自然界天然发生的沼气,是有机物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并在适宜的温度、ph值的作用下,微生物发酵产生的一种可燃烧的气体,沼气无色、无味、无毒、不会对环境造成污染,是优良的生活燃料,但是却被人们忽视了,宝贵的燃料资源都被白白浪费掉了,如今我们利用一定的装置,将其收集起来,就和天然气一样可以用来做饭烧水甚至发电,我国是个农业大国,我们河南又是个农业大省,种植业,养殖业发展的很快,产生大量的植物秸秆和动物粪便,为沼气的利用提供了充足的原料,这有了沼气,做饭、照明、取暖、都不成问题,而沼液是很好的肥料,还有植物的秸秆,动物的粪便放到沼气池里密封发酵,还可以杀死有害病菌,分解有害气体,生产出优质高效的有机肥,所以,省长十分重视乡村沼气的利用,他说,这乡村沼气利用的意义很大,它可以改善农村环境卫生,减少农药化肥的污染,能够保护森林植被,减轻大气污染,推动农业发展,帮助农民增收,可以为社会提供丰富、优质的农产品。” “沼气有这么多好处?就赶紧推广呗。” “教授到我们养殖队去吧。” “到我们生产队去吧?” “到我们积肥队去吧?” 一群人上去拉着教授。 李万祥站起来说:“大家不用着急,教授住在咱们村一半会儿不会走,既然大家愿意做这件事,总得有个规划,在那里建?怎么建?哪里先建,哪里后建,得开个干部们开会研究一下,大家先散了吧,回家吃饭,吃过饭各专业队开会议议。晚上干部开会专门讨论这事行不行。” “行,咋不行,既然李支书你站出来了,咱们相信你,还领着我们干事情吧。” 李支书说:“我靠边站了,现在的负责人是张三存。” 三存说:“李支书,你埋汰我干啥?你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革命需要你靠边站,你就靠边站,革命需要你中间站,你就得中间站,如今上下寨的这辆大马车,太重了,我驾不了辕,你这老骥得出枥帮咱拉套。” 李支书没有表态,很多群众都着急了。 “李支书,我们都拥护你,你却总是撂挑子,你难道眼看着上下寨这面红旗要倒了,还无动于衷?” 李支书说:“我不是无动于衷,是眼前这形势我无法弄,今天多亏了康怡敏请来了教授,平息了事态,否则像上一次批斗会一样,再酿成一场大武斗,我们可能都活不成了,还谈什么干事情。” 万金油说:“李支书说的是大实话,今天这事情想起来就后怕,这张银行就不是一块好姜,他就是扇阴风点鬼火,上蹿下跳,唯恐天下不乱,他好在乱中渔利,幸亏李支书把他拉下台子了,要是再让他煽动一阵子,这局面真的不好收拾,现在好了,咱们都囫囵胳膊囫囵腿的,都回家吃饭吧,吃了饭好好睡一觉,晚上好听教授给咱讲课。” 人们一哄而散。 只剩下李支书和刘翠枝没有走,刘翠枝到厨房帮助怡敏姐做饭,李支书陪着教授和四犇叔聊天。” 街面上传来孩子们的吆喝声:“解放军进村了,解放军进村了。” 李万祥赶紧站起来说:“今天这事闹得,难道把上面都惊动了,派解放军来维持秩序?”说着就走到门口张望,却看见一个军人走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张旺回来了。 张旺已经看见李支书了,紧走几步:“祥伯,是你呀?你在我家干啥?” 李万祥端详着张旺,点点头说:“不错,小伙子长得更精神了,这身军服一穿,真的很帅?你一走三年都不看你娘,你娘孤单嘛,祥伯不得过来陪陪她。”说着从张旺肩上接过背包,一前一后的进了大门大声喊“康怡敏,你看看,谁回来了?”康怡敏和刘翠枝都从厨房出来,娘看见儿子,竟愣在那了,傻笑着不知道问好,也不知道让座,还是刘翠枝问声好,赶紧给让了坐,康怡敏才回过神来,给儿子端来了洗脸水说:“赶紧洗洗,准备吃饭。”张旺坐到爷爷身边,扳着爷爷的肩膀,问爷爷身体好不好,爷爷笑着说:“好着哩。”张旺又看见对面一个陌生人在冲着自己笑,这笑容好像很熟悉?也很陌生?”爷爷对陌生人说:“这是我的孙子,当兵三年,现在回来探亲。”陌生人自我介绍:“我叫甄石印,是你父亲的学生,现在是省农林大学的教授,下放到咱上下寨,就住在你父亲生前住过的房子里继续搞研究。”张旺说:“这么说,你差一点就是我的老师了,我叫张旺,高中毕业后,报了国防大学生化物理系,因为政审不合格,没有录取,省农林大学愿意录取我,可是这李支书从中使坏,不给我开证明,我就没有上成。”教授说:“这事情我有印象,当时我到招生办录取学生,招生办主任给我一个档案说,这个考生成绩很好,因为政审不合格,没有录取,你看看,能不能到农林大学去,我一看非常满意,就说要,一定要,可是,最终这个学生没有去报到,原来就是你呀?真是可惜,如果你去了,你就可以子承父业了。” 李支书说:“可惜什么呀,他本来都子承父业当了实验站的站长了,干得不错,我想让他接班,马朝华也想栽培他,可是,他不听话,非要去当兵,还埋汰我是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教授,你的文化高,你解释一下这“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意思。”教授说:“这句话来自于《陈涉世家》,说农民起义领袖陈胜,小时候是个农民,和伙计们在田间劳动,发出感叹: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伙计们笑话他,说他是个农民,想当王侯将相,就是异想天开,陈胜发出感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意思是,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小燕雀,不知道鸿雁有翱翔天宇的宏图大志,张旺,你有什么样的宏图大志?”张旺说:“做一个像马朝阳那样的大英雄?”教授说:“你是说马朝阳吗?他也是我的同学,我的化学好,他的物理好,听说他参加了八路军,这路也走对了,不知他现在干啥?”张旺说:“他是我们这支生化部队的副师长,在朝鲜战场上,他被美军俘虏了,看守他的美国佬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就当着他的面用英语对话,泄露了秘密,他领着几个人,摸进了美军的一个生化实验室,破译了保险柜的密码,搞到了一批资料,在集中营里秘密搞研究,战争结束后,交换战俘,他带着科研成果回了国,建立了全军第一个生化实验室,这壮举你觉得怎么样?算不算大英雄?”甄石印说:“是大英雄,我听说他还参与了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制工作,是真的吗?”张旺说:“爆炸现场,那个长鼻子的团长就是他,他亲自带着部队到罗布泊取样,差一点回不来了。”甄士隐说:“这确实是危险的事情,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就是大英雄,和马朝阳比,我自愧不如。”李支书说:“你也不简单,你做的也是大事业。”张旺说:“教授做了什么?”李支书说:”先不说教授,说说你,你是不是把马朝阳踩了?当上了大团长?”张旺说:“哪里呀,这现在是和平年代,一切都是论资排辈儿,我这算是快的,首长说,这探了亲回去就提干,从排长做起,离团长还差四五级,至少得奋斗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做上。”李支书说:“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干脆回来吧,接老子的班儿,张三存那小子不行。”张旺说:“我不接你的班,你有李长锁呢,你好好培养他,我得接朝阳舅的班儿。”李支书说:“你小子狂妄的,出了这上小寨还有领导欣赏你栽培你吗?”张旺说:“咋没有,我们的教导员就很欣赏我,他对我说:“张旺,你很聪明,也很能干,好好努力吧,一步一步升,像你这样的干到团长师长没问题,如果转业,北京上海这些一线城市也能进得去。”刘翠枝说:“这话我信,老杨是受伤转到地方了,要是在部队上,按部就班也升到团长甚至师长了,旺你就好好在部队干吧,家中事情不用你操心。”李支书说:“哪有那么容易,张旺你到现在还是个士兵,甭做美梦了。”张旺说:“士兵咋了,大元帅大将军都是从士兵开始的,拿破仑元元帅说,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李万祥说:“拿破仑是谁?比马朝阳大吧?是个正师长?”教授笑着说:“李支书,你真的不知道拿破仑是谁?”李支书说:“我咋不知道,他不就是一个法国元帅,领着部队和俄国打仗,最后失败了,不过他这句话说的倒是有道理,既然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以此类推,不想当党中央总书记的大队支书也就不是好支书了!”张旺大笑:“祥伯,你的梦想比我大多了,你还想当总书记?”李支书说:“我是说不想当党中央总书记的大队支书不是好支书,我不想当总书记,所以我不是好支书,一会儿想撂挑子,一会儿要靠边站。” 教授说:“李支书在这乡下确实屈才了,你这逻辑思维真的很强,按照这个思维定势,不想当科学院院长的教授不是好教授。” 刘翠枝说:“不想当全国妇联主席的大队妇女主任不是好主任,” 康怡敏说:“不想当外交部礼宾司首席服装设计师的乡村裁缝不是好裁缝。” 几个人说说笑笑,张四犇舔着脸听,他似懂非懂问孙子:“他们说的都是啥话?爷爷不大懂。” 张旺说:“你甭看他们都是乡下老农民,这野心可是不小,有人想当总书记,有人想当全国妇联主席,有人想当外交部礼宾司的首席服装设计师,但是他们都当不上,所以他们都不是好支书、好主任、好裁缝。” 张四犇说:“这么说,像我这样的,不想当肥料专家的拾粪老头就不是好老头了?” 苦娘(三十九) 康怡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进了厨房收拾了几个凉菜,端了出来,张四犇也很开心,他最心爱的孙子回来了,得喝一杯庆贺庆贺,他对张旺说:“孙子,去屋里酒柜里摸一瓶酒来。”张旺到屋里,打开柜子,里面有三瓶酒,竹叶青,杜康酒是他从部队上给爷爷捎的,还有一瓶剑南春,不知道是谁送的,他拿出来说:“爷,这剑南春可是老贵的。” 爷爷说:“这是宝生送来的。” 张旺吽了一声说:“宝生肯来看您?” 爷爷说:“不常来,这是今年端午节送来的,我不舍得喝,留着招待贵客。” 张旺说:“宝生送的酒比我的好。” 爷爷说:“我就是这样说的,我不要,他硬要留下,还说,旺不在家,爷爷您有事就唤我。” 张旺说:“这么说,您把他当孙子了?” 爷爷说:“本来嘛----”爷爷咽下了半截话。 张旺打开酒瓶,拿出两个大茶杯斟满,递给李支书一杯说:“祥伯,谢谢你老来陪我娘,我一去三年不回家,我娘一个人孤独,有您陪着,我放心了。”在坐的人都愣住了,不知道张旺这话中的意思,康怡敏说:“旺,你祥伯那能老陪我,就今天来了一次,还被你碰上了,不信你问你爷爷,还有你翠枝姨,你也知道,刘春风是个爱情偏执狂,把他的李朗看的很紧。” 张旺知道娘误会他的意思了说:“娘,您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祥伯对你好,我心里明白,我是真心谢谢他。” 李支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张旺也一饮而尽。 李支书说:“旺,你要谢,得谢谢教授,这一年多,都是他陪着你的娘。” 张旺斟了一大杯酒给教授说:“谢谢教授,我能有你这样一个爹也不错。” 康怡敏说:“旺,你胡说什么?教授是你爹的学生,算是你的师兄,不能乱了辈分。” 张旺叹口气说:“我想要个爹咋真难呢。” 刘翠枝说:“教授给你银凤姑好了,他是你的姑父。” 张旺说:“这不还是乱了辈分吗?” 张旺又斟满两杯酒,分别递给李支书和教授说:“不管是教授,不管是祥伯,你们都对我的娘好,就是我的亲人,今天咱们三个把这一瓶剑南春干了吧。”教授摆摆手:“我不行,这喝了一杯就上头了,头晕的厉害,我得睡一会儿,晚上还要讲课呢。”教授回屋里睡觉了,康怡敏夺过酒杯说:“不敢喝了,这车马劳顿的,赶紧休息一会吧。”可是张旺要喝,李支书也要喝说:“酒壮英雄胆,旺这几年在部队上,这酒量一定练出来了,今天我父子俩要开怀畅饮,你们都去休息吧” 旺也说:“放心吧,我们两人才喝一瓶,不会醉的。” 康怡敏和刘翠枝还是不放心,就坐到了门楼下看着他们,张四犇回屋里歇息,张旺和李支书坐在院子里喝酒,一杯一杯的交换着喝,将一瓶酒喝完了,都是半醉,这喝酒吧,最怕的是半醉,如果真的全醉了,就去睡觉了,醒来什么也就不知道了,这发酒疯的说事情的都是处于半醉状态。 张旺说:“祥伯,我回来时,看见街上那么多人,都从我家出来,发生啥事了?” 李万祥面红耳赤,眼泪汪汪的说:“你小子钻到部队上享福,你知道,你娘、你舅还有你这不亲的亲老子,这些年都过啥日子?” 张旺说:“这不是特殊时期嘛,受苦的又不是你们几个人,全国人民日子都不好过,我在部队上日子也不好过,能活着回来探亲就是万幸的了,有啥事,说说,有啥委屈给诉诉,心里就畅快了,这日子也不会老这样嘛。” 李万祥说:“别的祥伯也没有什么?我心中恼恨的是你的老丈人张银行,处心积虑,煽风点火,害了你娘害你舅。” 张旺说:“关于张银行害我娘的事情,朝月舅写信都告诉我了。” 李万祥说:“他给你说什么了?” 张旺轻描淡写地说:“都是过去的事情。” 李万祥说:“这最近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你?” 张旺说:“没有告诉我,这两年他还害我娘?” 李万祥说:“不是一般的害”李万祥把张银行这些年做的那些事都告诉了张旺,虽然都是事实,也不乏添油加醋夸大事实之词,他毕竟是喝了酒,神志不太清楚,他把对张银行的恼恨发泄到旺的身上,他拽住张旺的衣襟说:“你就是一个忤义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认贼做父,你知不知道你的母亲为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差一点连命都没有了,如果你是我的亲儿子,我非得揍你一顿不可” 张旺听的义愤填膺,马朝月信中给他讲的那些事,都在祥伯这儿得到了印证,而且更加详细,更加具体,他好恨自己说:“祥伯,你教训的对,我就是个忤义子,我娘为了我受了多少苦,我确实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认贼作父,我不听娘的话,我让娘心中受委屈,祥伯,你对我的娘好,你就是我的亲老子,你要像教训你的亲儿子那样教训我吧,你狠狠的揍我一顿解解气吧。” 李万祥真的飞起一脚,踢到张旺的心窝上,这一脚太重了,张旺又没有防备,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撞到背后的大树上,又弹回来,匍倒在桌子上,脸磕到桌子角上,鼻血噗噗噗的往外冒,倒在地上晕了过去了。 康怡敏和刘翠枝吓坏了,跑过来扶起张旺,刘翠枝又叫又揉,康怡敏怒气冲冲地对李万祥说:“你凭什么打我的儿子?”李万祥说:“是他要我打他的。”刘翠枝说:“你们男人喝了酒,就发酒疯,还打起来了?像话吗?康怡敏推着李万祥,“走走走,再也不要到这院中来了” 张旺醒过来了说:“娘,祥伯教训的对,我该打,你不要埋怨他。” 康怡敏说:“他给你说啥话了?” 张旺说:“他把张银行祸害您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就是个忤义子,让娘您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是我让他像教训亲儿子一样教训我的。” 康怡敏见事以至此,无话可说了。 李万祥说:“旺你准备咋办?” 张旺说:“不认他这老丈人了。” 李万祥说:“对,不认他个狗怂了,你不是要在部队上提干吗?提了干,就可以带家属,带上你的媳妇你的娘,到城里去,再不回上下寨,永远不看张银行这狗东西,他还想住进张家大院,想跟着姑爷到城里享福呢,享他娘那臭脚跟吧。” 张旺说:“我不认他当老丈人了,我要和他的闺女退婚,谁害我的娘,谁就是我的仇人,祥伯你说说,我能和仇人的闺女结婚吗?” 李万祥说:“不能,这门亲你娘本来就不愿意,现在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然不能再结亲了,再说呢,你现在也不比从前了,你在部队干干大了,一个农村姑娘,又没有文化,又没有工作,咋能配上你,就像你朝阳舅,得娶个高干子女,有人提携,你小子才能升上去。” 康怡敏气呼呼地说:“李万祥,你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和张银行不对付,但和孩子没有关系,老子是老子,闺女是闺女,旺你可以恨张银行,但珍珍是个好闺女,这婚不能退。” 张旺借着酒劲和娘犟起来:“要退,要退” 康怡敏拿起烧火棍,在张旺的脊背上抽了一棍说“你要敢给珍退婚,我就不活了。”张旺这才真正清醒过来,他想起娘的话:“儿子,你甘心在这乡下窝一辈子?你的心性娘知道,志大才高不安分,你才二十岁,好好努力,你会有机会飞出去的,到时候你干大了,就会嫌珍珍是个乡下人,文化低,和你不般配,如果她是其它人,娘没有什么,媳妇吗,离了一个再娶一个,可是,珍珍她是娘的闺女,和娘连着心,她受苦我心疼。” 旺旺知道娘心疼珍珍,珍珍也和娘贴心,就松了口说:“不退、不退”。 教授睡醒了,从屋里走出来,康怡敏说:“李万祥都怨你,和张旺喝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教授都吵醒了。”教授说:“不是他们把我吵醒的,我根本就没有睡着,李支书和张旺谈的话我都听到了,这孩子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大人的错,如今却让孩子为大人犯得错承担责任,这爱情是很纯洁的东西,就像我们的眼睛,揉不得一点沙子,至于说是爱情消弭了仇恨,还是仇恨泯灭了爱情,就由孩子们自己选择吧,我们大人不要再掺乎了。”旺旺说:“就是教授说的有理,这事情我得好好想想,娘,快给咱做点好吃的吧,我坐了三天的火车,回到家没喝一口热水,倒先挨一顿打。”李万祥不好意思了,上前帮助旺揉着肩膀说:“都是祥伯不好,四两黄汤把咱灌醉了,胡说八道,还打了你,你要不以牙还牙,也踢老子一脚。”旺旺笑着说:“你是一脚踢醒梦中人,我现在心中很畅亮,老子打儿子是天经地义,儿子打老子就是大逆不道了。” 旺旺娘端出了一大碗凉拌面,旺旺一口气吃下去,大呼“好吃,好吃,儿子也算是走南闯北,吃遍天下美食,最好吃的还就是娘做的凉拌面。” 李支书说:“这主要是食材好,这白面是实验站种出来的优质小麦,有教授这个肥料专家作指导,一点碳酸氢铵不上,上的全是好牛粪,还有棉籽饼,鸡蛋是你娘养的芦花鸡,黄瓜西红柿辣椒大蒜也都是绿色食品。”旺旺说:“祥伯说的有理,这食材好,但也得人做的好,我娘做饭的手艺比我们部队首长的专厨都强。”康怡敏说:“娘那能有多高的厨艺,只不过给儿子做饭用心用意罢了。” 吃过饭后,旺旺娘就催着儿子:“先到爷爷的房中睡一觉吧。” 旺旺说:“我不瞌睡。” 教授说:“旺弟要是不瞌睡,就到我房中吧,咱俩聊会儿天。” 张旺进了教授的房间,这其实应该就是他的,是他的父亲张明贤生前住过的,和他的娘第一次走进来一样,他也很惊讶,小时候他好多次的爬到窗户上往里面瞅,爷爷总是默默的把他抱下来,他要爷爷打开锁,想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秘密,可是爷爷不肯打开,哄她说:“那里面有宝贝,不能随便看,要是坏人知道了,就把宝贝偷走了,当你长大了,有力气了,能保护宝贝了,爷爷就给你看。”现在他长大了,相信了爷爷不是哄他的,确实这屋子里有宝贝,这宝贝是父亲留给他的,那价值不菲的花梨木的雕花顶子床和漆工精美的樟木衣柜,是爹爹留给他的物质财富,那满满两架子书籍和厚厚的一摞子的读书笔记,是父亲留给他的精神遗产,他拿起桌子上的台历,看着父亲的手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教授,递给他一张纸巾说:“旺,不要流泪,张训导他不喜欢流泪的男人,他在墙上看着咱们呢,你看他笑得多灿烂,因为他的身体发肤被他的儿子继承了,他的风度和气质又被他的学生继承了,他的事业也后继有人,当年的小石头,如今是大教授了,他没有见过面的儿子,也长成大人了,英姿勃勃的站在他的面前,梦想着当一个大英雄,咱们师兄弟住进了他的书房,他的书咱接着来读,他的研究咱接着做,他买了这么多关于肥料方面的书籍,还有他做的几大本笔记,他是想做一个肥料专家,虽然他做不成,但是他知道他的身后,会有人来帮他实现他的梦想,笑傲人生,乐观进取,是老师留给我们的最大的人生财富。” 旺旺翻开了爹爹的日记本,扉页上有一段爱的箴言:“爱是一片森林,会蓬勃旺盛,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也会被风暴摧折,枯萎凋零,但是这一棵爱的大树倒下了,还会有另一棵蓬勃旺盛,爱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溪流,永远不会干涸,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个爱,再去寻找一个,只要我们的头顶有爱的阳光普照,心中有爱的雨露滋养,只要我们不停地播下爱的种子,去精心的护养它,爱就永远不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 酒逢知己千杯少,旺旺和教授谈的很投机,他们志趣相投,文化修养也差不多,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一直谈到太阳落山,娘在呼唤他们:“旺,天不早了,和教授出来吃饭,吃过晚饭,教授还要给大家讲课呢,学校的操场上人都坐满了。” 旺旺和教授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一阵凉风吹来,十分的舒爽惬意,这乡村的夏夜比城里凉爽多了,而张家大院离河近,空间大,树木又多,就更加的凉快了,爷爷悠闲地坐在摇椅上,摇着蒲扇,看见孙子,就站了起来,非要让孙子坐上去,旺旺又坐上了久违的摇椅,一股浓浓的亲情溢满全身,母亲忙着摆饭端水,教授也出出进进帮忙,旺旺要站起来帮忙,爷爷不让说:“孙子,就陪着爷爷坐着吧。”夕阳的余晖金灿灿的,透过密密的梧桐叶的缝隙,洒在红砖青瓦的房舍上,闪闪发光,也给院落散了一层细碎的黄金,几只燕子在屋檐下叽叽喳喳的叫着,鸡鸭鹅也被娘从圈里放出来,在院子里散步觅食,那只大白鹅竟觅到了他的脚上,把他的绿鞋带当成了水草,把他的脚啄疼了,他一抬脚,大白鹅吓得嘎嘎嘎的叫着,却并不走远,张旺他完全的陶醉了,摇着身子,感受着家带给他的温馨和甜美,当最后一缕晚霞隐去,暮霭青青,烟雾缭绕,花喜鹊在枝头上唱歌,牵牛花在篱笆上吹着红艳艳的喇叭,而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碧空,清凉的月光像牛奶一样洒满了院落,再看天空,天空像一面淡蓝的幕布,缀满了璀璨的珍珠,“旺,不要再看了,快吃饭吧,”娘招呼他,他拿起馍咬了一口,又端起碗渴了一口,就听见街上热闹起来,李长锁程宝生马长兴还有几个童年的伙伴嚷叫着进了院子。 李长锁看见李万祥,愣了一下,灵机一动说“爹,我娘叫你回家吃饭。” “我这吃过了。” “咬槽驴----” 张旺叫了一声,赶紧站起来让座,李长锁说:“张旺,你啥时回来了?” 张旺说:“下午才回来,说晚上过去看你们,这不是宝生吗?长这么高,我不敢认你了。” 宝生说:“要是在路上看见你,我也不敢认你,你穿上这身军装,真的很帅,和小时候那个瘦猴子一点都不一样了。” 张旺说:“这一晃十年了,变化可真大,宝生现在干啥,结婚了没有?” 宝生说:“在外边跑,大部分的时间不在家。” 旺旺说:“这就对了,大男人不能老围着爹娘转,得出去闯,才会有出息。” 宝生把一包牛肉放到桌子上说:“这是我去宁夏贩羊买的清真食品,给爷爷尝尝。” 张四犇眼睛笑得眯在一起:“好好好,宝生孝顺,老惦记着爷爷,你送给爷的剑南春,今天给旺和万祥喝了。”宝生说:“喝了就喝了,过两天我去贵州贩绿豆,回来给你捎茅台。”旺旺还是惦记着宝生的婚事说:“宝生,你结婚了吗?”宝生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咬槽驴说:“结啥婚?咱们上下寨最俊最巧的闺女被你抢走了,我和宝生都只有打光棍的份了。”李万祥说:“咬槽驴你胡说什么?上下寨只有一个最俊最巧的闺女吗?好闺女多着呢,你和宝生都赶紧挑一个,如果在上下寨挑不到,就到外村挑,乡下挑不到,就到城里挑,你小子明天就得去给我相亲”李长锁说:“不相不相”李万祥挥挥胳膊说:“不相,我修理你。”张旺说:“锁,你赶紧相吧,祥伯那窝心脚真的很厉害。” 李长锁乜乜眼睛说:“爹,你赶紧回去吧,我娘到处找你呢。” “找我干啥?” “他要去北京,你不去?” “去北京干啥?” 长锁脸色悲戚“去北京给朝月姑父看病。” “你朝月姑父病咋样了?” “朝月姑父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那赶紧叫马医生给他按摩呀。” “按了,也贴膏药了,不行” “那赶紧请县医院的大夫呀” “请了,大夫说看不了,马医生给朝阳叔打了电话,朝阳叔说他的部队医院有专家能治,所以朝月姑父要去北京看病,可是紫华环姑说她不认得路,怕丢了,要我娘陪她去。” “你娘去找了马朝阳了,我咋办?” “我娘说凉拌” “凉拌是咋办?我咋吃饭。” “我也是这样问我娘,我娘说,叫他在张家搭伙,反正他和狐狸精是相好,就做一个月饭搭子吧。” 李万祥说:“放你娘的狗臭屁,我那能在张家搭伙,我得和你娘去北京,逛逛天坛,爬爬长城,顺便也把我的头疼病给专家看看。” 李长锁说:“那还不赶紧走,晚上十点的火车,去晚了,就赶不上了。” 李万祥匆匆忙忙的走了。 刘翠枝也说要去送送,就走了。 张旺也站起来,穿好衣服要出门。 李长锁说:“张旺你去哪?” 张旺说:“我也得去看看朝月舅,他这时候一定很痛苦。” 李长锁说:“他不痛苦,我是哄我爹玩。” 康怡敏说:“咬槽驴越来越不像话了,有这样和爹玩的吗?看他怎么修你。” 长锁说:“有他在,我们不能痛快的喝,姨,你也去听教授讲课吧,给我们年轻人一点儿空间,让我们在这张家大院乐上一晚上。” 康怡敏说:“旺下午已经喝了不少,不敢叫他多喝。” 宝生说:“姨,放心吧,我们都不多喝。” 苦娘(四十) 四十 康怡敏搬着凳子来到学校大操场,大操场已经坐满了人,教授的讲座也已经开始了,她想往前面坐坐,可是挤不进去,却看见刘春凤也搬着的凳子在那儿找位置,就唤一声:“臭鼬,你不是要去北京吗?怎么还在这里。” “谁说我要去北京? “咬槽驴说的,说你要去北京找马朝阳帮朝月看病,李郎说也要去。” “那是哄儿子的?” “你没事干了?哄儿子?” “我不哄儿子,儿子怎么哄李郎,李郎怎么会离开你这狐狸精。” 康怡敏锤了刘春凤一咕咚槌说:“不听了,咱找个僻静处交交心。” 她们俩找个僻静处坐下,春凤说:“听李郎说旺回来探亲了?” “回来了,” “那你不在家陪陪儿子,说说知心话。” “长锁宝生几个孩子找旺玩,把我打发出来了。” “他们就是要喝酒。” “不喝酒就玩不痛快,孩子们难得聚一次,就让他们尽兴的玩一次吧。” “李郎也喝酒了,喝的还不少。” 康怡敏说:“他和旺喝酒,喝了一瓶,他就发酒疯,还打了我儿子,你回去好好说说他,以后少喝点,再发酒疯打了别的人,人家可不依他。”刘春凤说:“李朗轻易不会发酒疯打人,肯定是张旺说啥话惹恼了李朗。”康怡敏说:“不是张旺说啥话惹恼了李郎,而是李郎说啥话把张旺惹恼了。”刘春凤说:“李郎说啥话了”康怡敏说:“他把张银行做的那些事都告诉旺了,旺叫唤着不认张银行当老丈人了。”刘春凤说:“这不是好事吗?也就是旺能治住张银行。”康怡敏说:“好啥呀,旺闹着要给珍退婚。”刘春凤说:“这不是正中你的意吗?这门亲你打一开始就不愿意,现在儿子要退婚,就退呗,旺有出息,在部队上干的不错,听李郎说探亲回去就提干了,这就是苍天有眼,不让你在这乡下受苦,儿子在部队干大了,如今这军官最吃香,城里的姑娘也都愿意嫁军官,儿子找个城里的洋学生媳妇,你就跟着去城里享福吧。”康怡敏说:“你说的容易?我干爹干妈咋不跟着马朝阳去城里享福呢?看看他们多孤单,要是朝阳娶得还是你春凤,再不济你这媳妇在他们身边,还有孙男嫡女围着他们转,现在倒好,儿子是大军官,媳妇是大教授,但是有用吗?他们连儿子媳妇孙子的面都见不到,更不用说老了病了有人在炕头奉茶端饭嘘寒问暖了。”春凤说:“你说这话啥意思?你不想让旺退婚?”康怡敏说:“不想,我还打了儿子,说你要敢给珍退婚,我就不活了。”刘春凤说:“你说的话我信,这珍珍确实不错,又是你养大的,和你贴心,咱们这女人娶媳妇就是打赌,娶得好媳妇咱老了享两天福,旺这孩子志大才高,要出人头地干大事,他是不会老陪着你的,你就得靠珍珍。”康怡敏说:“可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张旺就像他那死鬼爹,心胸大不讲情义,他说和珍珍退婚不是瞎胡说,我看他主意一定,教授还不添好话,说什么这孩子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是大人的错,如今却让孩子为大人犯得错承担责任,这爱情是很纯洁的东西,就像我们的眼睛,揉不得一点沙子,至于说是爱情消弭了仇恨,还是仇恨泯灭了爱情,就由孩子们自己选择吧,我们大人不要再掺乎了,你说这话是啥意思?”刘春凤说:“很明白,就是支持张旺。”康怡敏说:“他们俩在张明贤的书房中说了一下午话。”刘春凤说:“不说这些了,你只说你的意思,是不是只认珍珍这一个媳妇?”康怡敏说:“对,别的姑娘,哪怕她是天仙,也不入我的眼,更进不到我的心里。”刘春凤说:“那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刘春凤在康怡敏的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康怡敏又捶她一咕咚槌说:“你出的这叫啥主意?”刘春凤说:“这就是这么个主意,咱娶媳妇干啥,就是要孙子,红莲那丫头说的那话,我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孩子就是夫妻之间的纽带,这男女的爱情再浓烈,也会被生活的潮水冲的无影无踪,而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孩子就是一棵树,打他扎根的那天起,就种在父母的生命中,即使这父母的爱情结束了,但树还会成长着,你们张家人单薄,旺又是独苗,赶紧要他们结婚生孩子。”康怡敏说“他连婚都要退,还会答应结婚?”刘春凤说:“你就叫他们来个奉子成婚。”康怡敏说:“这咋行?”刘春凤说:“你都没有试一试,咋知道不行,旺爱珍珍,想退婚是因为张银行祸害他的娘,他想当孝子,教授说的对,至于说是爱情消弭了仇恨,还是仇恨泯灭了爱情,就由孩子做决定吧。”康怡敏说:“那你得帮我”刘春凤说:“帮你,帮你,这事情对咱来说就是轻车熟路,到时候你有了孙子,别忘了我的好。” 康怡敏站起来说“我得回去,旺的房间几年不住人,很乱。”春凤说:“我也得回去,铜锁媳妇要生了,我得给孩子做几件棉衣服,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受急。”康怡敏说:“你这不亲的婆婆,比人家那亲婆婆还上心,张银行家的那仨媳妇对我说,婆婆从没给他们的孩子做过一件棉衣。”刘春凤说:“她算啥人?我从来没想过这儿子媳妇亲不亲,只要我能做,就得帮他们做,儿子媳妇都有工作,忙啊。”康怡敏说:“我回去安排好了,就来帮你。” 康怡敏走到门口,看见张四儿背着宝生,钢蹦儿和三蛙儿架着长锁走出来,赶紧上前问: “咋了” “没事儿,喝多了。” 宝生喷着酒气,嘴里还嘟囔着:“我喜欢珍珍,张旺你太不地道,为啥抢走我的媳妇?你问我为啥到现在不找媳妇,我给你说,我爱珍珍,除了珍珍我谁都不娶。”李长锁也大声叫嚷:“程宝生,你胡吣什么?张旺是你的兄弟,你咋能给他争媳妇?,你再胡说,我修理你。”程宝生说:“你修理我?你不能修理我,你不是也喜欢珍珍,你不听你爹的话,不去相媳妇,难道不是因为珍珍?”李长锁说:“咱都喜欢珍珍,但是珍珍是旺的媳妇,咱俩都死心吧,我明天就去相亲。”程宝生说:“你相吧,我不相,我打一辈子光棍。”张四儿说:“宝生你再胡说,我不背你了。”宝生从张四儿的背上出溜下来,坐在地上,说啥也不走了。 康怡敏进了家门,看见院子里乱七八糟,四五个空酒瓶扔在地上,残酒剩菜撒了一地,珍珍正在收拾,公爹低着头坐在摇椅上,酒气很浓,康怡敏说:“爹,你也喝了?”公爹嘿嘿笑着:“喝了喝了,和孙子们喝酒痛快!”康怡敏说:“喝了几瓶?”公爹说:“那不是空酒瓶,你数数。”康怡敏说:“你柜子里的酒都被他们喝完了,你还喝喝什么?”张四犇说:“孙子们难得聚一次,得叫他们喝痛快。”康怡敏说:“真都痛快了,宝生和长锁都喝的滥醉了,路走不动了,还在那儿说胡话”公爹说:“醉就醉吧,说就说吧,醒了就啥都忘了,我乏了,进屋睡觉了” 康怡敏问:“旺呢?” 珍珍说:“睡了” 康怡敏说:“他的房间还没整呢,咋睡?” 珍珍说:“他在您的屋里睡。” 康怡敏进了屋,看见旺旺在外间的竹床上躺着睡着了,灵机一动,对珍珍说:“他喝多了,就叫他睡吧,你今晚不回去了,好好照顾他,困了就睡到里间的大床上。” 珍珍说:“娘,你咋睡?” 康怡敏说:“我去你春凤姑家,铜锁媳妇要生了,她要给孩子做几件棉衣服,要我帮她做,晚了,我就不回来了。” 珍珍说:“行,家里你放心吧,旺,我能照顾。” 康怡敏说:“他醒了,陪他说说话,渴了给他倒杯水。” 娘走了,爷爷也睡了,珍珍坐在那儿看着旺旺,看着看着也困了,就进了里间和衣歪在床头睡着了,旺旺睡醒了,口渴,想喝水,就叫娘:“我渴了,给我端杯水。”没有应声,小声嘟囔:“娘不是睡觉很灵性吗?今晚咋谁这么沉,嗯,肯定是白天累坏了,算了,自己起来整点吧。”旺旺起来走到里间,月亮很亮,透过窗棂射进来,照到桌子上的暖壶上,不用点灯都能看见,他掂起暖壶倒水,弄出了声音,珍珍醒了,知道旺要喝水,就起来接过暖壶倒了半杯,又掺了半杯凉水,不凉不热的递到旺的手中,旺喝着水说:“娘,教授讲的好吗?”珍珍说:“我是珍珍,娘有事晚上不能回来,要我照顾你,刚才我睡得太死了。”旺旺醉意朦胧的望着珍珍,三年不见,珍珍出落得更标致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情脉脉的望着他笑,张旺的身心充溢满了爱的渴望,他情不自禁地把珍珍拥到怀中,珍珍也像一只温驯的小白兔,软软的贴在爱人的胸膛上,爱情消弭了仇恨,在月婆婆的见证下,他们私自闯进了婚姻的殿堂,用乡下人的话说他们好了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珍珍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三年的相思之情,在这美好的月夜里,酿成了爱情的甘露,沁入心脾,她躺在爱人的身旁,沉沉的睡着了,而旺旺却没有幸福的感觉,甚至有点焦虑和自责,教授说的不错,这爱情是十分纯洁的,就像我们的眼睛,揉不得一粒沙子,这沙子就是仇恨,再看看身边的珍珍,已经不那么可爱了,我这是疯了吗?这就是酒后乱性?我既然要和她退婚,为啥还要和她做爱?我该怎么办呢?如果我给她退婚,我这就是始乱之终弃之,我和那下三滥的地痞流氓有啥区别?可是,让我娶她,和仇人的闺女过一辈子日子,这可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还不止这些,旺旺的心酸溜溜的,他又想起了宝生,酒后吐真言,宝生今晚很可能是故意喝醉的,借酒浇愁,他说他爱珍珍,他到现在不娶媳妇,就是还惦记珍珍,他当时真的想把酒瓶砸在宝生的头上,他说“下午和祥伯喝多了,路途劳累”就回屋里睡觉了,其实,他没有睡着,外面的声音他都听到了,还有珍珍,虽然刻意的回僻宝生的目光,但是情人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爱意,是瞒不过情人的,旺旺的眼前出现了一幕幕童年的往事,都是他和珍珍宝生之间的故事,尤其是那年在杏树园中,他、宝生、珍珍还有钢霞四个最好的朋友,在玩过家家的事情,是他亲自主持婚礼,把宝生和珍珍送进了洞房,宝生和珍珍定了娃娃亲,全村的人都知道,珍珍是宝生的媳妇,可是现在,难道真的是像长锁说的,“张旺就是不地道,抢了好朋友的媳妇”吗?张旺胡思乱想到黎明,才沉沉入睡。 天亮的时候娘才回来,她打开门,看见旺旺和珍珍相拥着睡在一起,低下头笑笑,并没有叫他们,而是悄悄地来到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吃过饭后,珍珍去缝纫社上班,旺旺则陪着娘说话。 娘和儿子商量结婚的大事: 娘说:“旺,你和珍珍都不小了,娘也急着抱孙子,趁着假期把婚事办了吧。” 儿子说:“那哪儿行,这探亲假才有一星期,太仓促了。” 娘说:“仓促啥?你和珍珍今天就去登记,明后天请几桌,让亲戚朋友聚聚,咱又不大操大办的,办完事,你带着珍珍到部队上让领导看看,度个蜜月,就行了。” 儿子说:“结婚可是咱的终身大事,那能这嘛草草了事?” 娘说:“咋会草草了事?该给你们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应该有的仪式咱也不会马虎,娘给村里人帮忙不少,这人情往来,来帮忙的人会很多,你祥伯你月舅还有三存三和长锁长兴都来帮忙,还有珍珍也有五个哥呢,还有缝纫社积肥队的那些朋友,一个个都是眼尖手快,大小事情都不用你操心费力,你乐哉乐哉的当新郎吧。” 儿子说:“我不是说的这些,我和珍珍之间有隔阂,这婚暂时不能结。” 娘说:“有啥隔阂?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相亲相爱,郎才女貌,村里人谁都羡慕你们是天生的一对儿,地配得一双,你在部队上三年,给珍珍写了多少封情书,娘可都看了啊,珍珍也为你守身如玉,好姑娘百家求,喜欢珍珍的小伙子可是不少,可是珍珍矜持自爱,没有一点闲言碎语传入娘的耳中,有了空就来陪着娘,帮助娘照顾你爷,能摊上这样长得俊手又巧性子又绵和的媳妇,是你一辈子的福气,不准胡思乱想,赶紧结婚成家,你们张家人单,赶紧给添丁增口才是正事。” 旺旺忍不住吼一声:“我不能给仇人的闺女结婚。” 娘知道了儿子的心结,心中想:这李万祥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喝了酒发酒疯,说啥都行,你说这事干啥?旺旺也是一根筋,在他的心中娘就是女神,对娘好的人就是他的亲人,祸害娘的人就是他的仇人,教授说的对,这爱情是很纯洁的,就像我们的眼睛,揉不得一粒沙子,如今儿子的心中有了仇恨,这仇恨很可能泯灭爱情,从心里说,自己也不想和张银行搭亲家,但是回过头想想,珍珍怎么办?她是自己养大的闺女,她真的舍不得给别人,娘是过来人,她知道给儿子娶个好媳妇,是娘给儿子最后的关爱,娘再爱儿子,也不能一辈子陪着儿子,得把儿子交到一个好女人的手中,娘才能安心,康怡敏她就认定,珍珍就是她为儿子选定的好女人,她试图说服儿子,让儿子按照她的思路幸福的朝前走,她说:“旺,你的心娘知道,你就是个孝顺的儿子,张银行确确实实不是个好人,这门亲打一开始娘就不愿意,现在你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说不和仇人的闺女结婚,你这就是为了娘而委屈自己,娘这心中过不去。”旺旺说:“我没有委屈自己,也不全是因为张银行他祸害娘,我和珍珍不合适,我俩不是一个层次,她真正爱的也不是我。”娘说:“你是说宝生吧,我问过珍珍,她说最爱的就是你,至于说宝生,他其实就是喝多了说醉话,酒醒了就忘了,他们俩不可能,就是你不和珍珍好,她也娶不了珍珍,珍珍娘不愿意,珍珍也是孝顺的闺女,不会去忤她娘的意。”旺旺说:“难道这上下寨只有我和宝生是好的,家境好人才也好的人多的是。”娘说:“世上的好男人成千上万,但一个女人就只爱一个男人,其他的她看都不看,珍珍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这样说她,她是什么,你喜欢了就到别人手中抢过来,你不喜欢了,就推给别人,你可是在娘前发过誓的,要一辈子对珍珍好。”旺旺说:“我没有忘记我的誓言,我会一辈子对珍珍好,即使她不是我的媳妇,她还是我的妹妹,这兄妹之情不逊于夫妻之情” 娘无话可说了,沉默了一会儿就换了话题: “旺,娘给你商量,你要不退伍吧,娘老了,你爷身体也不好,你在部队上心里老牵挂着家,工作也干不好,这两年从部队上回来的都安排的很好,如今你朝华舅当着洛阳地区革委会的副主任呢,专门负责安排复转军人的工作,前几天他回来看你外公,还捎话给我说:“旺该退伍了吧,他的条件不错,如果回来了,可以安排到洛拖洛矿这些国营大厂矿。”旺旺说:“我不想当工人。”娘说:“这洛拖洛矿的条件可是老好了,多少人想进削尖脑袋都进不去,你华舅说,他每天都得躲着那些送礼的,收吧,是违反纪律,不收吧,又不忍看他们那失望的眼神,有的人为了进这些大厂矿当工人,找领导开后门,好话说了不知多少,钱花的也不少,你倒好,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有你华舅在前面,他一句话,这些好单位由你随便挑,他还说,如果你不想进厂矿,就到机关里当办事员,他的身边得有自己贴近的人,他想栽培你,你条件好,好好干,说不定也有机会往上升,把你朝华舅踩了,当个市长也不是不可能。”旺旺生气了,脸涨的很红,竟对娘嚷起来:“娘,你这是啥思想,咋老想着让别人栽培咱。”娘说:“朝华是娘的兄弟,让他栽培外甥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其他的还有谁愿意栽培你吗?”旺旺说:“想栽培我的还真不少呢?上中学时,校长想栽培我,他让我当学生会的干部,让我入党,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他说我聪明,勤奋,成绩好,参加高考,我考了全县第一名,我报清华大学,他都说低,要我报国防大学,说我国要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国防现代化是最重要的,没有国防现代化,那三个现代化都没有保证,他说要我好好努力,一定能成为新中国第一代的军事专家,我因为政审不合格,没有被国防大学录取,去上农林大学,祥伯他不给我开证明,他也想栽培我,要我当实验站的站长,他要我好好干,做出成绩,把他踩了当支书,我坚决不接他的班,我一定要当兵,我当了特种兵,全县只有两个指标,我咋能当得上,是杨大叔给我开了后门,帮我说服了祥伯,我才当上了特种兵,他不是也在栽培我吗,昨天他见我说:旺,在部队干的不错嘛,立功的喜报都送到县上了,小子不错,在部队上好好干,真的干不上去也没关系,转业到地方上,把我踩了,你做武装部长,我这次回来探亲,是朝阳舅特意安排的,说我三年没有见到娘了,还有朝月舅也给他去了信,有些事情需要我回来处理一下,这探亲回去,就要去执行特殊的任务,什么时间能回来没有定数,他说像我这样聪明又刻苦的小伙子不多,我又是他的外甥,这舅舅栽培外甥就是天经地义,他希望我把他踩了,当上特种部队的大团长,甚至大师长,舅舅栽培外甥是天经地义,外人也要栽培我,就是我们的教导员,他让我跟着他读书,说我的出身限制了我的视野,说我可以在部队上读大学,甚至研究生,他的那些书可都是经典,外边根本看不到,他说,我的前途不可限量,娘你说说,人家都有亲儿子,为啥不栽培,要栽培我呢?是因为我聪明,我勤奋,我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有矢志不移的革命目标,我有石破天惊的英雄梦,可是,这梦想是梦想,现实是现实,我真的好累好累,我就像一个马拉松的运动员,前后左右全是奋力向前的奔跑着,春凤姑说的不错,在上下寨这个小地方,我算是比较优秀的,但是走出去,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我出身好,天资好,比我精明能干、勤奋刻苦的人多得是,比我学历高、水平高、野心大的人大有人在,我稍微懈怠,就会落后,机会稍纵即逝,我的梦想就会化为泡影,我得全力以赴的努力奋斗,我得放下包袱轻装前进,你和我爷就是我肩上的包袱,我不能轻装前进,我闲下来就是想你们,想你们多么孤苦,多么需要我的照顾,我打了好几次的退伍报告,都被教导员压住了,他说这忠孝不能两全,你这样做,表面上是想尽孝,其实就是埋汰自己,为国尽忠才是最大的孝,你的母亲如果不明白这一点,就不会送你来当兵,而且是当特种兵,你知道为了培养一个特种兵,国家要花费多大的代价,给你说吧,你长多高,国家在你身上花的钱摞起来就有多高,你怎能半途而废?你必须放下包袱轻装前进,娘啊,你想想,有你和爷这个包袱,我已经前进的很艰难了,现在你再让我结婚,这结了婚就得生孩子,这老婆孩子就是绑在我腿上的沙袋,我是举步维艰,怎能前进,实现不了我的英雄梦,我张旺就是白来这世上走一遭,还有我的亲爹,他也会对我很失望。” 娘说:“儿子,你说这话呀,娘也想的不待想了,娘和爷爷不是你的包袱,是你前进的动力,大男人齐家保国平天下,如果你连家中的事情都处理不好,你就干不好国家的事情,不错,你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帮你养老抚幼,你不能一心一意的干好工作,你可以找人帮你呀,珍珍就是你最好的帮手,你们结了婚,她就是你的妻子,和你同甘共苦荣辱与共,相亲相爱的过日子,她为你生儿育女,帮你养老抚幼,有她陪着娘,娘不孤单了,她摸样好,手又巧,性子绵和,走出去不丢你的面子,再给张家生个一男两女的,张家的香火得以延续,你爷会很高兴,他心情好了,身体就会好,娘还能做,帮着珍替你撑起这个家,你就一心一意的在部队上发展,能干多大是多大,能飞多远娘都不拦着你,等把你爷养老送终了,我就和珍珍带着孩子到城里跟着你享福,如果你干不成,回来了,珍珍帮你守着家呢,你不至于像教授一样,落难了连个去处都没有。” 旺旺没话可说了,他明白了娘的苦心,说:“我想想吧。” 娘说:“好好想想,给你三天时间,想好了就把事情办了。” 可是没有想够三天,部队就来了电报,要他“火速归队,执行紧急任务。” 旺旺就是见了珍珍爱珍珍,离开了珍珍就要退婚,他回到部队上,给娘来了信,说:“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和珍不合适,退了吧。” 苦娘(四十一) 康怡敏拿着信又去找刘春凤,刘春凤说:“看来这旺是铁了心了,退就退了吧,旺旺在部队上干大了,找个城里的洋学生,如今的年轻人都这样,追求什么志同道合,什么比翼双飞,铁锁也来了信,要和乡下的媳妇退婚。” 康怡敏说“铁锁和旺不一样,铁锁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给他找的媳妇。” 刘春凤说:“咋不一样,咱们要是不把他们放出去,现在都乖乖的娶媳妇了,这人吗,此一时彼一时,鸟都拣高枝窝,那差人呢,男孩子是这样,女孩子也是这样,红莲、钢霞、春美不是一到城里就和乡下的婆家退婚了,我反正是想开了,孩子娶媳妇,就得孩子喜欢才行。”康怡敏说:“旺的媳妇我倒是不愁,我愁的是珍珍,这要是外人,我没有什么,媳妇吗,有的是,孩子喜欢谁咱就娶谁,这珍珍是我养大的,我把她当成亲闺女,她也和我贴心,她受苦我心疼,这婚要是退了,她咋办?要是找个不好的人家,我这心中过不去。”刘春凤说“你熬煎什么?珍这么好的人才,喜欢他的小伙子可是不少,好人家多着呢,如果你怕嫁到别人家,闺女受委屈,就给我吧,长锁喜欢珍珍,李朗也怜惜珍珍,我就不用说了,和你一样看着珍珍长大,在心中也把她当闺女,我就是不能像你那样的待承她,也绝不会像她的亲娘,根本就是尖酸刻薄的恶婆婆。” 康怡敏还是不死心,就带着珍珍去部队找领导,要领导教育旺旺:“这婚不能退。”但是,她们没有见到旺旺,旺旺到外地执行特殊任务了,部队的领导接见了她们,这领导就是马朝阳,马朝阳和康怡敏不生疏,他们是同班同学,又是干姐弟,马朝阳是张明贤的学生,和教授一样,得给康怡敏叫师母,但这些都是以前的事,现在的马朝阳已经不是那个,松松胯胯大大咧咧的懵懂少年了,不是那个爱爬树上墙,总是把衣服刮破,害怕爹娘训他,舔着脸求干姐姐给他补补好的小兄弟了,二十四年的光阴,把马朝阳塑造成了一个威武的大英雄,胖乎乎肉嘟嘟的脸庞,被岁月的风刀霜剑削的棱角分明,透着严肃与刚烈,康怡敏非常恭敬的站在马朝阳面前,怀着敬畏之心,仰着脸看马朝阳,把马朝阳看的不好意思了,他挥挥手,让警卫员离开说:“这是家乡来的亲人,你们下去吧,我们叙叙旧。”没有了外人在场,久违了的调皮和诙谐又浮现在马朝阳的脸上,对康怡敏说:“我该称你什么?同桌、姐姐还是师母?”康怡敏紧绷的脸上也有了笑意,恍然又回到了那个童年无忌的时候:“叫姐姐,我才帮你缝。” 这一句戏言拉近了他们的距离,马朝阳亲自给姐姐让座倒茶,嘘寒问暖。 “几十年不见,姐姐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还是这样年轻、清雅” “哪能啊,老了,经的事太多了。” “是呀,生离死别呀,能活着看到姐姐,真是像做梦。” “往事不堪回首,不要去想它了,我们不是活得好好的,又见面了吗?” 马朝阳说:“姐姐倒是蛮乐观的,苦难的日子都过去了,这日子会越来越好了,姐姐到部队上来是想看旺的吧,可惜他出差了,恐怕一两个月都不能回来。” 康怡敏说:“这我知道,我不看他,我看看你就行了,再求你帮姐姐做点事。” “什么事?只要弟弟能做,一定尽力。” “珍珍,进来吧,见过舅舅。” 珍珍应声走了进来,有点腼腆的站在娘的身边,小声地说:“这就是朝阳舅吗?”马朝阳和蔼的点点头:“是旺的媳妇吗?人才倒是很不错。” 康怡敏有点生气地说:“这么好的媳妇,他不娶,你说气人不气人。” 马朝阳说:“关于旺的婚事,我也知道一点情况,如今是新时代了,孩子们的事情咱们这老人管不了,甭说我就是他个八下不沾边的干舅舅,就是你是他亲娘,也管不了他的事。”康怡敏说:“我知道这个道理,旺年轻,想事情简单,我怕他一步走错步步错,一辈子后悔,所以想再做些努力,你是他的舅舅,更是他的领导,你劝劝他,说不定他会听你,早点把婚结了。” 马朝阳有点不可思议的说:“姐姐,你真的就这么喜欢她?”康怡敏说:“不光是喜欢,她是我从小养大的,就像亲闺女一样的贴心,她和旺从小就在一起,对旺好,旺当兵这几年,都是她陪我,帮我照顾他爷,旺在部队上干,我不反对,但他得娶媳妇,有媳妇帮他持家,他才能一心一意的干工作。”马朝阳想了想说:“行,姐你既然这么说了,弟弟就应承你,等旺出差回来,我就找他谈话,让他回去结婚,他要是不听,我就以舅舅的身份逼他,再不听,就以组织的名义命令他,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康怡敏笑着说:“兄弟,你是部队的大领导,他要不服从命令,你就修理他。”马朝阳也笑了:“怎么修理?人家是一个好兵,因为不娶媳妇我就修理人家,不讲理吧,再说,部队也没有这条规定。” 丈夫的姐姐来到家中做客,马朝阳的老婆表现的很好,态度热情,安排周到,真诚的挽留,绝没有城里人家对乡间村野妇姑的怠慢与蔑视,盛情难却,康怡敏就在兄弟家留宿一宿,马朝阳工作忙,忙他的去吧,弟媳妇全程陪伴大姑姐,二人聊的很投机,这也可以理解,马夫人个人素质本来就好,大学毕业,在研究院工作,丈夫又是大英雄,当着大师长,这社会地位算是不低,平时来往的也都是有地位有身份的亲戚朋友,自视甚高是正常的事情,但是这高处不胜寒,马夫人总感到落寞不快,知心的朋友很少,有很多心里话不知道给谁说,马朝阳经常给她提到这个干姐姐,给她讲童年的一些趣事,说他这个姐姐出身高贵,性情温雅,格调很高,一般人比不上,马夫人心中不服气,“格调再高也是个乡野妇姑,能雅到哪里去?”为了满足内心深处的那点虚荣,她坚决挽留姐姐住下来,高规格的接待,全程的陪伴,游览了北京城的好几处名胜古迹,又到高档的酒店里吃了饭,回到家中,又带着大姑姐看房子,这是一座面积不小的将军楼,从一楼到三楼,有十几个房间,都布置的很鲜净,双厨双卫大客厅,家具饰件也很讲究,康怡敏住的是一楼的一间套房,装修得十分考究,席梦思的床垫,真皮的沙发,连靠枕都是真丝绣花,做工十分精美,弟媳妇心中自豪,但嘴上很谦虚,“姐,咱这住处太寒酸,您就委屈一晚上吧。”康怡敏知道弟媳妇是显摆,也就顺势接过话题说:“这房子算是不错,但是和我想象的还有差距,姐姐小时候,住的那楼房,比这楼房更高更大,一层就有十几个房间,我一人就占三个房间,装修得比这房子要考究的多,可是,这战争以来,人楼俱焚,一切都化为无有,弟妹呀,这幸福安逸的生活来的可是不容易,这马朝阳戎马半生,流血流汗,抛家舍业,能有今天这生活算是值。” 康怡敏这话不太中听,但是马夫人爱听,她信了丈夫的话,这乡下来的姐姐并不土,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都很清雅,心中有了敬重之意,语气也谦逊了许多,康怡敏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重了些,害怕弟妹多心,看到对方并不在意,态度反而和蔼,也产生了敬重之心,到底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这修养不一般,两个志趣修养相近的女人坐在一起聊天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她们都觉得有很多话想对对方说,聊的最多的是她们自己的故事,康怡敏讲了自己坎坷的经历,听的马夫人感叹唏嘘,相比之下,马夫人算是幸福的女人,出身好,个人生活也一帆风顺,上学工作恋爱结婚每一步都成功,一步步的走向人生的辉煌,如今是功成名就,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康怡敏有点心酸也有点儿嫉妒,这同是女人,人生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难道真是先天就安排好了?命好的像弟妹,来到世间就是享福,命苦的像自己,到了世上就是受苦,算了认命吧,康怡敏叹一口气。马夫人安慰姐姐说:“世间没有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这苦难和幸福和痛苦没有标准,就是人的感觉,就像姐姐你生离死别,经受着这么多的苦难,但心态却很好,很乐观也很豁达。康怡敏说:“弟妹说的不错,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能有现在的生活我也很满足,我就是想着让儿子早点成家,娶妻生子,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剩下的时光能活一天是一天。”马夫人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儿女的事情不能总随大人的心愿,一个个都有自己的注意,大人的话根本不听。”康怡敏说:“就是这样,旺按说还是个听话的孩子,现在都不听我的话了,要和媳妇退婚,弟妹你看看,这媳妇不错吧,配张旺绰绰有余。”马夫人说:“姑娘是不错,但这得孩子心爱才行,如果不心爱,你就不要强求。”康怡敏说:“这就是张旺心爱的姑娘,他们也是自由恋爱,刚开始我还不大愿意,是他强扭的,现在倒好,我满心喜欢了,他倒要退婚。”马夫人说:“张旺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孩子,这事情肯定有原因,难道是因为他在部队提干了,心性变了,看不上乡下的媳妇了,这情况在部队上可是不少,如果是这情况,张旺就在部队上干不成了.”康怡敏说:“给朝阳说,让他转业吧,现在转业军人安排的很好,朝华在洛阳当市长呢,会把旺安排的差不多。”马夫人说:“那怎么成?张旺是全军树立的先进典型,马朝阳非常器重他,这次任务完成以后,就送他去军校里深造,张旺也很有心劲儿,干到今天不容易,你不能拖他的后腿。”康怡敏说:“谁说拖他的后腿了?我让他娶媳妇就是想帮他实现自己的理想,我人老了心不糊涂,这媳妇也是我养大的闺女,这模样好,心灵手巧,性子又绵和,和旺打小就在一起,说是妹妹,就像个姐姐,把旺照顾的可好了,旺参军这几年,都是她陪着我,帮我照顾他爷,我离不开她,旺心胸大,他要在部队上干大事,我不连累他,但是这家国情怀,你不能只要国,不要家,弟妹你知道,我这心为啥酸吗?我看到你们在这北京过着这么好的生活,想起了干爹和干娘,他们老了却受孤单,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所以张旺他得娶媳妇,在家中陪我,帮着我照顾他爷。”马夫人也有点激动说:”姐,你这是什么话?是马朝阳不孝吗?我们可是愿意让他们到北京来养老的,我这媳妇也不是尖酸刻薄,我愿意替马朝阳尽一份孝心,这个套间就是给他们准备的,可是他们不来。”康怡敏说:“干爹不愿意连累儿子。”她把干爹的事情讲给了马夫人听,马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岔开了话题说:“姐,我问你,马朝阳的前妻过的可好?”康怡敏不知道弟妹是啥意思,看着她不说话,马夫人说:“姐,你不用多心,我就是问问。”康怡敏说:“你问这有啥意思?马朝阳对你不好吗?”马夫人说:“好,很好,但这好是表面的。”康怡敏说:“你这女人,就是贪心不足,马朝阳只要对你好就行了,你还管他是表面的还是内心的?”马夫人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不管咋说我们也是爱着一个男人嘛,女人就是这点事,闲来无事,胡思乱想,她不会恨我吧?”康怡敏说:“她恨你干什么?”马夫人说:“毕竟我抢走了他的男人呀,如果不是我,这现在的一切就是她的了。”康怡敏说:“弟妹你好自恋,难道这世间只有马朝阳这一个好男人大英雄,值得两个好女人争得你死我活吗,不过你既然很坦然的提出这个问题,我也就不避讳了,实话实说,这刘春凤就是个爱情偏执狂,她要是真的给你争马朝阳,你可能争不过她。”马夫人说:“您这是啥意思?我的条件不如她吗?”康怡敏说:“你的条件比她好,可是,马朝阳不一定这么认为,他爱刘春凤但是刘春凤不爱他。”马夫人说:“这我不信,她不爱马朝阳,为啥要等他十年?害的我也跟着等,我俩这就是傻女人等憨汉。”康怡敏说:“她不是在等马朝阳,而是在等李万祥,等着李万祥的老婆死了,她去给三个孩子当后娘,村里人都说,刘春凤不但是爱情偏执狂,还有母亲臆想症,把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活着。” 康怡敏把马朝阳、李万祥、刘春凤和她之间的故事,都讲给了马夫人听,马夫人如释重负,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笑着说:“这都是什么事呀?应该找个作家把咱们的故事写出来。”康怡敏说:“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太多了,作家那能写的完?还是咱们自己爱讲就讲出来,爱想就在心中胡思乱想吧。”马夫人说:“这人吧就是不实足,按说马朝阳对我够好了,我还是胡思乱想,我这么全心全意的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甚至付出生命,可是他对我的爱为啥要有所保留,爱是自私的,我可不想和另一个分享,今天听你这么一讲,我释怀了,只要那个女人不像我这样痴心,马朝阳他单相思就由他吧。”康怡敏笑了,“弟妹你确实是读书不少,这种心理不但你有,我也有,这人生吧,就是不能圆满,总要缺点什么,就像天上的月亮,一个月才圆那一次,还总有云翳雾霾想要埋汰它,想想咱们几个人啊,你的最爱是马朝阳,马朝阳的最爱是刘春风,刘春凤的最爱是李万祥,李万祥的最爱是康怡敏,康怡敏的最爱是张明贤,碰住个卿卿我我,你情我愿的像张旺和张珍,还有闹心的事情,不能成。”马夫人说:“什么闹心的事情?”康怡敏把张银行祸害她的事情也讲给马夫人听,马夫人说:“这么说,张旺的心中不光有爱,还有恨,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你真的不能再扭了,这强扭的瓜不甜,大人们犯了错误让孩子来承担,这虽然不合理,但既然发生了,也没有法儿,如今他们只是订婚,退了也没有什么,旺那么优秀不愁媳妇,人家闺女人才这样好,也能找到心仪的好人家,我们当大人的,不必操那么多的闲心。”康怡敏叹口气说:“弟妹的话我明白了,不过姐姐还是有点舍不得珍珍,弟妹你帮我再劝劝张旺。”马夫人说:“这事情不难办,等他回来我就劝他回家结婚,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康怡敏说:“我知道,我们做老的就是尽点心,主意肯定还是孩子拿,这婚事真的不成也没有什么,珍珍本来就是闺女,我再帮她找个好人家就是了。”马夫人说:“你这样想就对了,我帮你了,你也得帮我,你劝二老到部队来吧,我这房子这么大,有他们住的,吃的穿的也都比乡下好一些,马朝阳总是出差,孩子们上学也不在面前,我这怪孤单的,老人来了,也好陪陪我。”康怡敏说:“老太太没有啥,让她进城和儿子媳妇过,她肯定乐意,就是干爹,不会来。”马夫人说:“为啥?他和儿子有啥心结解不开?我要马朝阳带我回去省亲,他总是推推拖拖的到现在都没有回去,我心里疑惑,他们父子之间肯定有隔阂,难道是马朝阳投笔从戎参加革命,父亲不同意,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还是马朝阳做了什么对不起父亲兄弟的事情,没有脸面回家?有一天夜里,我看见马朝阳,偷偷拿出一张照片,看着看着就哭了,嘴里呜咽着:“爹、兄弟,我爱你们呀,请你们原谅我吧,如果原谅我了,就到我梦中来相会。” 康怡敏咬着嘴唇,满眼的泪水,强忍着悲愤,将那一段撕心裂肺的往事讲给马夫人听: 那是一段青春的岁月,一群风华正茂的少年,聚集在洛阳中学训导主任张明贤的麾下,他们是上下寨优秀的子弟,马朝阳马朝月马朝英刘春凤和王三和,他们极力的撺掇张训导,要他带着年轻漂亮的妻子康怡敏,趁着暑假和他们一道,回上下寨避暑省亲,这本来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情,却变成了塌天之灾,七月初三那个梦魇的日子,撕裂了这些风华少年的心,也影响了他们的前途和命运,张明贤被日本的飞机炸死了,留下康怡敏在昏迷中生下可怜的孩子;马朝阳带着恋人刘春凤,也在那一天的早晨,兴高采烈的上了二哥的船,在风光旖旎的洛河上漂流,爹爹在岸上笑眯眯的望着他们,招呼他们“不要逗嘴,要注意安全,赶快把客人摆过去,回家吃饭。”爷爷在家也编好了蝈蝈笼,挂在枣树上,笑眯眯的望着两只蝈蝈在笼子里欢噪,“朝阳孙子最喜欢耍蝈蝈了,回洛阳就让他带着。”母亲为他们做好了鸡蛋蒜面条,冰在水中等他们回来吃,伯父也为他们熬好了酸梅汤,朝月超英兄妹,笑哈哈的进了家,每人抱一个大西瓜,母亲拿出刀切好,放在当院的石板上,净等着他们回来吃,晴天一声霹雷,日本的飞机从他们头上飞过,扔下一颗炮弹,摇橹的二哥被弹片击中了,掉到河里,鲜血将河水染红了,“二哥才娶了媳妇三天,就命丧在日寇之手,冤要伸,仇要报。”马朝阳没有回家他和三哥,游到诗圣桥,投了八路军,而六弟和八弟也在洛阳当了国军,那时候国共合作,无论是共军还是国军,都是抗日,三哥牺牲在抗日的战场上,算是个抗日的大英雄,日本投降了,老百姓该过和平幸福的日子了,可是老蒋发动了内战,马朝阳参加了解放洛阳的战斗,六弟和八弟是守洛阳的,亲兄弟掐起来了,那战斗打的多惨呀,马朝阳是尖刀班的班长,率先冲进城里,六弟是敢死队的队长,短兵相接杀红了眼,亲兄弟抱到一起肉搏,马朝阳把刺刀扎进六弟的心脏,六弟倒在血泊中叫五哥:“爹娘交给你了。”马朝阳才看清这是他的亲弟弟,马朝阳昏过去了,醒来后战斗已经结束,他领着部队打扫战场,进了绥靖司令的密室,看见绥靖司令和八弟并排躺在那里,八弟是绥靖司令的贴身侍卫,绥靖司令兵败自杀,自杀前枪杀了他的侍卫,“黄泉路上咱怕孤独,兄弟你得陪着咱。”马朝阳立誓为兄弟报仇,“不活捉蒋光头不回家见父母”随着部队一直打到海南岛。 马夫人知道了丈夫的心结,是因为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兄弟,害怕回家父亲责问他“你难道没有人性?”马夫人说:“这是战争,战争是非人性不人道的,要责问也应该责问发动战争的狂人,回过头我就劝劝马朝阳,让他回去看望父母,我想父亲会原谅他的。”康怡敏说:“干爹根本没有怨儿子,他和儿子断绝关系,是因为不想连累儿子,因为他是日本汉奸。”马夫人十分吃惊的说:“儿子是抗日英雄,是国家民族的骄傲,可是父亲却是日本汉奸,是民族的败类,这难道是上天的安排?” 康怡敏说:“不是上天的安排,是为了救人。” “救谁?” “救我,还有上下寨的乡亲。” 康怡敏说:“干爹真的是个好人,他因为给日本人看病,成了汉奸,这汉奸的帽子不仅压着他,还连累着儿女,朝阳朝华朝英的档案中都有一张大队开的证明:“和汉奸医生马三爷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就连我的儿子张旺也受到牵连,他高考全县第一,报的国防大学,就因为政审不过关没有录取,就是当这特种兵,也是大队开了证明的,所以我说弟妹呀,你不用再费心了,家中有我呢,我有空会去看望他们,如果爹老到娘的前面了,你们再把娘接来孝敬就行了。” 马夫人激动的拉住康怡敏的手说:“姐,你真是个好人,放心吧,旺在部队上,我和朝阳会好好照应的。” 苦娘(四十二) 康怡敏的心总算放到肚里了,弟媳妇的话给她吃了定心丸,朝里有人好做官,有兄弟这个大官儿照应着,儿子聪明又能干,在部队上好好干下去,说不定还真能把他的舅舅给踩了,当个大师长,她这当娘的也会苦尽甘来,跟着儿子到城里享福,如果再找个像弟媳妇这样的家境又好,素质又好的城里的洋学生当媳妇,那就更是上苍眷顾她这苦命的娘了,她想着,再看看身边的珍珍,叹口气,可惜了这么好个闺女,你咋命也苦呢!你生下来就被亲爹娘抛弃了,如果不是爷爷把你捡回来,不是娘怜惜你,你早冻死了,可恨的是你那狠心又愚昧的亲爹娘,看着娘把你养的好,心生嫉妒,用苦肉计把你要了回去,要回去了,又不好好养,可惜了你的人才,难道真的就是红颜薄命,心强命不强吗?你那嫌贫爱富的亲娘误你终生还不够,如今爱你的男人他也误你,你被亲爹娘抛弃了,还有娘我心疼你,养育你,如今你被丈夫抛弃了,谁还会爱你怜惜你。”珍珍看娘沉默不语,就知道娘又有了心酸的事,想替娘排解说:“娘,你想什么呢?”康怡敏望着珍珍好一会儿说:“珍,如果旺不要你了,你咋办?”珍珍笑着说:“娘,我以为你想啥难怅事呢?原来是给我说笑话,他咋会不要我?”娘一脸的严肃说:“我不是给你说笑话,你俩从小在一张床上睡大,他的心性你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和他那死鬼爹一样,心气高,到城里这几年,见得多了,嫌你是乡下女人,文化低,配不上他,要和你退婚,娘这带你上部队来,就是想找部队的领导教育他,可是,不知管不管用。”珍珍知道了娘不是在开玩笑,旺旺确实是变心了,和原来不一样,她能感受到,这事情挑明了,她倒也坦然说:“我和旺旺本来就不合适,我和他好,就是看娘好,我想陪娘一辈子,如果他真的找到合适的了,我就和他退,人往高处走,连鸟都拣高枝窝呢。”康怡敏说:“娘舍不得你。”珍珍说:“我不是媳妇还是闺女,旺不在家,我还会去陪你。”康怡敏没想到珍珍这么豁达,心里暖洋洋的,把珍珍搂在怀中:“人都说这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和娘最贴心,娘有珍珍陪着就够了,别的,啥也不想了。” 康怡敏回到家,公爹已经做好了饭,她心中高兴,一边吃,一边给公爹说话,这话篓子一抖开,就收不了场,公爹说:“咱们有时间说话,你吃过饭睡一会儿,歇过来了,就到马三爷诊所去一趟,我听人说,你干爹身体不大和适。” “咋了?” “病不大好。” “行,我这吃过饭就去看他。” 张四犇儿背起粪筐要出门,康怡敏拦住他说:“爹,你岁数这么大了,不能再去拾粪了,在家歇吧。”张四犇儿说:“我这就是出去活动筋骨,人老了更得运动,今年没有化肥,农家肥需求量大,村里开了动员大会,要大家多积肥,积好肥,这牲口粪就是最好的肥料了,生产队按斤计分,一斤半分,我每天拾一二十斤,比棒劳力挣得还多,李万祥说我是积肥队干部的家属,得表现积极点”,康怡敏笑着说:“爹,看您像个老小孩儿。”张四犇儿说:“爹这心里舒坦,媳妇孝顺,孙子有出息,我是越活越滋润,不像马三爷,病恹恹的愁眉不展,养个儿子像没养一样,这人怕害心病,你要多去看看他劝劝他啊!” 康怡敏来到了马三爷诊所看干爹,她一见干爹的就吓一跳,这才一个来月没有见面,干爹就瘦成这样,脸色十分的憔悴,精神也很差,康怡敏把从北京带回来的高级点心给干爹吃“这是你儿子媳妇孝敬你的,你要多吃。”马三爷接过来咬了一口,在嘴里嚼了半天却咽不下去。”康怡敏心中着急说:“干爹,你得去北京找大医院看病。”干爹终于把一口点心咽下去了,摇摇头说:“干爹,这病不好,不必花闲钱了。”康怡敏说:“你说的啥话,咋叫不必花闲钱,你儿子挣得钱可不少,你得打电报让他回来,这时候不用他,什么时候用?”马三爷摇摇头说:“我没有这个儿子,我一想起儿子,我这心就揪着疼,我不见儿子幸许能多活几天,我见着儿子了,我立马得死。”康怡敏说:“干爹,你和朝阳的心结,我都给朝阳媳妇说了,她说,这是战争,战争是没有人性,不讲人道的,要怨也得怨发动战争的狂人,朝阳媳妇希望,你和干娘去部队住一段,她是个很贤惠的人,给你们准备好了房子,生活条件,医疗条件都比咱乡下好,你去吧,把身上的病治好,把心病也治好。”马三爷还是摇头:“我不能连累我的儿子,他干的是国家的大事,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就这样吧。”马三爷拉住了康怡敏的手,轻轻的揉着:“你是爹的干闺女,但是,比亲闺女还中用,有你看我我就满足了,三爹这一辈子不后悔,三爹一辈子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三爹这心里坦然,人不都得死吗?三爹这不过就是早走几天罢了,你今天看过我了,以后不要再来了,还有朝华朝英我都给他们说过了,不准他们来看我,我死了也不准来给我吊丧,这些都是形式我不需要,我需要的是你们心里知道,你们的爹不是坏人,逢年过节给我上一柱香就行了。” 康怡敏回到家,将干爹的情况告诉了公爹,公爹说:“就这样吧,马医生是个好人,但好人不是好当的,他不叫你去看他,你就不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了,这人生就是这样,想开了啥事儿都没有了,爹这两天身上也不太得劲儿,我去马医生那儿看看,陪他说说话,顺便开几副中药吃吃。”张四犇儿出了门儿,看见张银行的婆娘手中掂个大包袱,黑丧着脸,走了过来,按礼,张四犇是长辈,她应该先打招呼,平常就是这样的,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侄媳妇狠狠瞪了四公公一眼,撅着嘴从他身边过去,气哼哼的进了张家的门,张四犇想问,但是回过头再一想:这女人就是没有正性,用着你了啥好话都能说,用不着你了,就甩脸子碓呛人,不给她一般见识吧。 康怡敏看见珍珍亲娘进了家门,热情的迎上去,“亲家母,你过来了,这包袱这么沉,咋不叫张四儿帮你抗呢。”说着就要接亲家母手中的大包袱,这包袱里装的都是她给珍珍买的布料,珍珍可能都做好了,让亲娘送过来,准备结婚用,虽然康怡敏对这个亲家母心中不感冒,但是面子上也还过得去,平常里见了面还很亲热,毕竟是本家妯娌又是亲家嘛,珍珍亲娘却黑丧着脸,将亲家母的手打过去,将包袱撂到地上“谁是你的亲家母?从今天起,我们啥关系都没有了,不是亲家,是仇家。”康怡敏心中明白却装糊涂:“嫂子,你说这这是啥话,我不明白。” 珍珍亲娘擤了一把鼻子,甩到康怡敏的面前,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康怡敏的鼻子:“你心里明白却装糊涂,你的儿子不是在部队干大了吗?看不上珍珍了,要退婚。”康怡敏好言好语:“嫂子,孩子不懂事,我训过他了,也打他了,还到部队找了部队领导,部队领导说等旺出差回来劝劝他,让他回来给珍结婚,嫂子,咱不要性急,再等几天好不好。”珍珍亲娘恶语恶语:“不好,你以为你是啥人?是皇后福晋,还是县长夫人?你就是个寡妇,要钱没钱,要势没势,我把如花似玉的闺女给了你,你还显摆,给你说吧,这婚事打一开始我就不愿意,是珍珍那死闺女不听我的话,硬上杆子,如今好了,被负心郎甩了,偷偷的躲进屋里摸眼泪,贼张旺他张狂什么?就是当个兵,还嫌俺闺女是乡下女人,配不上他,呸,尿泡尿照照,算是什么东西,俺不给你做亲家了,要退婚,听着,是我要给你退,是俺闺女看不上你儿子了,村里人都知道,是我们女方要退你们男方,这是彩礼,你点点,少一样我补一样。”康怡敏心中懊恼,气的眼发晕,手发抖,也想以牙还牙的糟践对方几句,可是她毕竟是个温雅的女人,那些难听的话她说不出口,她也体谅珍珍亲娘的心情,知道她心中难受,还要充大气。”她掂起包袱塞到珍珍亲娘怀里说:“嫂子,这婚退了就退了,咱不是亲家,还是本家,珍珍嗒小就在这院中长大,在我的心中她就是闺女,这东西你还拿走,就算是我给闺女做的嫁妆。”说着又回到屋里,打开箱子,拿了一块料子,塞到珍珍亲娘的手中说:“这是我去北京,在王府井百货大楼买的,咱这儿都买不到,你拿着吧,让珍珍给你做条裤子。”珍珍亲娘没想到康怡敏会这样大度,按照本地的习俗,女方退婚要退男方的彩礼,本来这婚是男方提出退的,但她也是心高气傲,争面子怄闲气,自己先提出退婚,要退婚就得退彩礼,这一大包袱衣料要退回去,她其实很心疼,他还打算着用闺女的这些彩礼给儿子聘媳妇呢,如今好了,这婚退了,彩礼却不用退回去,她当然乐意了,但是她是个不会说好话的女人,她背起包袱出了张家的门,撂下一句话:“这珍珍是我的亲闺女,不给你当媳妇,更不给你当闺女,你甭想再见俺闺女一面。” 这珍珍亲娘就是说话算话,珍珍真的一个多月都没再进张家的门,康怡敏的心情不好,常常闷闷不乐的坐在那想心思:我这命咋就这样苦,样样事情都不能顺顺当当的,眼看着幸福的生活到眼前了,可是就是抓不住,这人啊,有了心病,身上的病跟着也就来了,她到底是奔五十的人了,身体就像一架机器,许多地方都磨损了,如果心情愉快,调养的好,一般也没有什么,可是这心情一糟糕,看见饭不想吃,看见活不想做,看见人也不想说话,就是躲进屋里想心思,这越想越难受,潜藏在身体内的病都冒出来了,头昏脑胀、腰酸背疼、胸口堵得像压着一块大石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就想着自己很可能得了大病,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老公公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看着儿媳妇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一天到晚,闷在家中不想出门,心中害怕,这媳妇可能病的不轻,可是又不去看医生,这样下去可是不行。 这一天是七夕,黎明下了一阵猛雨,刮了一阵凉风,闷热的天气变得凉爽起来,很适合户外活动,公爹早晨起来,没有惊动媳妇,生火做了一点汤,就着凉馍将就一顿,吃过饭就出去了,康怡敏昏昏沉沉睡到快晌午,听见大门响了,公爹从外面回来,提了几包中药,隔着窗户叫:“怡敏,起来吧,我去找你干爹问了,他说你没有啥大病,旅途劳顿,忧思过度,他给你开了几幅中药,你起来熬熬吃了,这病就好了。”康怡敏坐起来说:“我这病好不了了,活着也没有啥意思。”公爹说:“看你这闺女说的,这活着咋就没意思,我还没活够呢,你更得好好活着,快起来吧,下了场猛雨,外面有风很凉快,街上人多很热闹,不能老闷在屋里,没病也闷出病来了。”康怡敏听了公爹的话,起来走到院子里,一阵凉风袭来,空气果然新鲜,公爹已经把药倒到砂锅里熬起来了,中药味飘散出来,苦中带香很好闻。”她长长的吸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又长长的吐出一口龌浊的痞气,这样连续三四次,肚子咕噜噜的响着,又放了几个响屁,这胸口就感到松活了许多,也有了饥饿感,看看锅里还有一碗面汤,她用勺子舀一点尝尝,不热不凉很爽口,就端起锅一口气喝了下去。”人可能就是这样,身上有了病得休养,她已经躺了一个来月了,身体是歇过来了,但是心中的病又有谁帮她治呢? 公爹用一根筷子搅着药锅,说:“这珍是咋了?过去她隔三差五都往这院跑,现在你病了,一个多月了,她都没来看你,昨天我见她,想告诉她你病了,可是她明明看见我了,却装着没看见,过去了,你们闹矛盾了?”公爹的话捅到了康怡敏的心痛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公爹问:“到底是咋了?” 康怡敏摇摇头:“没法说,没法说” 公爹说:“咋没法说,不管好话赖话,都得说出来,爹才能知道,帮你排解。”康怡敏说:“旺和珍退婚了。” 张四犇有点吃惊:“为啥退,他俩不是挺好的吗?” 康怡敏说:“张银行祸害张家的那些事儿,都被旺知道了,他说他不能娶仇人的闺女做媳妇。” 公爹说:“这事情是谁告诉他的?” 康怡敏说:“朝月和万祥。” 张四犇说:“这中间的事情很复杂的,也不能都怨银行,再说都是陈年旧事了,纠缠着没有意思。” 康怡敏说:“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喜欢珍珍,我去部队上,也是找朝阳,让他教育旺,不能退婚,珍的亲娘却等不了,亲自来退得婚。” 张四犇说:“这旺和珍就是订婚,不愿意在一起,退了就退了,谁也不妨害谁。”康怡敏说:“我就是舍不得珍珍。” 张四犇说:“这不是很容易的事?珍是你养大的,不是媳妇还是闺女嘛,你对她好,她也给你贴心。” 康怡敏说:“这闺女做不成了”, 康怡敏把珍珍亲娘退婚时说的话讲给了公爹听,公爹笑着说:“你平时心大,咋这件事心小了呢?她也是一时生气,说出狠话,她说不叫珍珍给你当闺女,不让来看你,珍珍得听她亲娘的话,再说这人处的就是心,甭管嘴上怎么说,心中想的才是真的,珍珍现在不想惹她亲娘生气,不过这边看你,等时间长了,心中的隔阂消除了,她还会来看你的,你得好好吃饭,好好吃药,把身体调养好了,旺在部队上才能安心工作,珍珍她虽然不能来看你,心中一定很记挂,你得让闺女看见你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样子,她的心中才能好受点。”公爹的话像这夏日的清风一样,扫去了康怡敏心头的郁闷,她站起来走到火炉边,把熬好的药倒到碗里,晾一会儿吃下去,感到身上也舒服多了,就想到外面走走。 这时候街道上响起了锣鼓声,她走出门外,看见刘翠枝李紫环走在队伍前面,后面有一大群人敲锣打鼓的朝这边走过来, 康怡敏迎上去说:“又有最新指示了?” 刘翠枝说“不是最新指示,是喜报。” 康怡敏说:“啥喜报?” 刘翠枝把一张大红纸递到康怡敏手中说:“老杨从县上捎回来的,张旺部队来的喜报,张旺在部队立功了,也提干了,你得请大家吃糖。” 康怡敏拿着儿子的立功喜报,眉开眼笑:“好好好,吃糖,吃糖” 一伙人来到糖烟酒商店,康怡敏买了一大包糖果,散给大家吃,大家你争我抢,又说又笑,抬起头,她看见珍珍站在远处凝视着她,她笑着向珍珍挥挥手中的喜报,希望珍珍过来看,珍珍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向她走过来。 刘翠枝说:“怡敏姐,你的病怎么样了?” 康怡敏说:“没事了。” 刘翠枝说:“没有事了,就出来工作吧,现在形势有点变化了,华弟昨天回村里,主持召开了支部会,他在洛阳的工作很有成效,上面也很支持他的工作,郑州的二七公社和洛阳的东方红都倒旗了,两派实现了大联合,工人回厂里上班,学生回学校上课,主席有了最新指示:“抓革命促生产”,人们憋足了劲儿,接下来肯定会掀起一场生产的新高潮,华弟给大家交了底,说这几年搞运动,生产受到一定的影响,特别是粮食比较紧缺,明年的公购粮一定会增加不少,我们得努力增产,才可能不饿肚子,如今全国的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华弟说,上下寨要先行一步,做好了,会被树为典型,今年的化肥真的是指望不上了,就是要多积农家肥,积肥队的任务很重,朝月的病好了,到积肥队当队长,我和紫环当副队长,你当技术顾问,沼气的事情要干起来,如今积肥队成了香饽饽,很多人都想进来,这些年轻力壮的姑娘小伙子,都是加入积肥队的新队员。” 康怡敏说:“三和干什么?” 李紫环说:“县中学复课了,朝英妹被调到县中学了,王三和回学校当校长,还有甄教授和高教授也要回省里了,银凤也跟着走,你说稀奇不稀奇?她竟是豫剧名角常美玉的亲闺女。” 康怡敏说:“行,咱姐妹在一起干事情有劲儿,咱一定把积肥队的工作干好,多积肥,积好肥,没有化肥,咱也一样能增产。” 苦娘(四十三) 康怡敏什么都不想了,一心扑到工作上。 这女人忙起来,就没有时间想儿女的事情了,她也想开了,对刘春凤说:“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从咱这棵爱的大树上飞走了,飞的又高又远,咱抓不住了,闺女本来就不是咱的,亲的都抓不住,蔓的就更没指望了,不管咋说,人家也是给亲娘亲,想想这生儿育女的事,真的没有意思,你也不要那么痴心了,就是你把心肝肺都掏出来炒炒给畜生娃儿吃了,他们也不会把你当成亲娘待。”康怡敏这其实就是发牢骚,说是发牢骚,其实就是真知灼见,但是,得了儿女臆想症的刘春风,不这样认为,劝她说:“父母这棵爱的大树只要不倒下,儿女迟早都要飞回来,儿子的翅膀再硬再长,飞的再高再远,也飞不出母亲的心田,咱就等着吧,儿子闺女早晚都要再回到咱的身边的。” 这一天是阴历的七月十九,是丈夫张明贤的六十岁生日,按照这儿的风俗,人一生只有五个生日是要隆重庆贺的,第一个是周岁,第二个是十二岁,第三个是六十岁,第四个是八十岁,第五个是百岁,在这五个生日中,又以六十岁最为隆重,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活着人才庆贺生日,死去的人一了百了,就不再有生日了,但是,也有人思念亲人的情结太重,会在亲人的生日拜祭亲人,康怡敏就是对丈夫的情结太重,每年都会在这一天的晚上,来到河边,给丈夫烧一炷香,说几句贴心话。 过了七夕节,夜凉白天热,住在河边人们,都爱在夜晚到河提上乘凉聊天,要到很晚才回家休息,等到河提上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河提上安静下来了,康怡敏才一个人拿着祭品来到河堤上,她今天给丈夫送的生日礼物是一只彩船,彩船上放一个生日蛋糕,蛋糕上也插着蜡烛,她小声地哼着生日快乐的旋律,将彩船放到了河里,彩船在微风的催动下,颤颤巍巍的在河面上飘浮,烛光像萤火虫一样的时隐时现,她抬头看看天空,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象一面泛着青光的镜子,挂在蛋青色的天空上,柔和的光均匀地洒在幽暗的河面上,风平浪静的水面上波光闪烁,岸边的垂柳朦胧在淡淡的水光之下,康怡敏坐在柳树下欣赏月色,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她可能耐不住寂寞了,顺手捡起一颗小石子,投到河里,噗的一声,激起一朵浪花,惊飞了两只水鸟,水鸟扑棱棱地在水面上滑行,将水中的月镜打碎了,朦朦胧胧,飘忽不定,在彩船的四周幻化成一圈圈的涟漪,彩船被蒙上了神秘的光晕,康怡敏目不转睛的望着彩船,一阵风吹来,浪花涌起,彩船被打翻了,蜡烛也灭了,康怡敏有点惊喜,按照迷信的说法,这彩船是被丈夫收走了,她喃喃自语:“明哥,你收到生日礼物了吗?今天是你的六十岁诞辰,如果你活着,儿子闺女亲戚朋友,会欢聚一堂,给你过一个隆重的寿辰,可是你死了,一了百了了,儿子闺女亲戚朋友都记不起你了,在这个世上只有怡妹还惦念着你,你也惦念着怡妹吧,如果你此刻在怡妹的身边,你就显灵吧,怡妹想你,真的好想你呀。” 康怡敏幻觉了,她真的看见丈夫张明贤乘着彩船向他驶来,明哥今晚好帅气啊,挺拔的身躯,修长的四肢,合体的中山装,擦得鉦明灹亮的皮鞋,手腕上戴着进口的欧诺茄夜光手表,白皙的脸庞,明亮的眼睛,高直的鼻梁上架一幅金丝眼镜,温文中透着儒雅,倜傥中显出风流,明哥站在华丽的彩船上,头上罩着耀眼的光环,手中拿着那条她亲手绣的白色的丝巾,向她频频招手,把手掬成喇叭状呼唤她的名字:“马康怡敏,你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我爱你,我要娶你,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到死不能分开。”马康怡敏站了起来,大声回应:“张明贤,我爱你,你是世间最帅的男人,我会爱你一辈子,就是死了,也会粘着你,今生今世不分开,来生来世也不分开”马康怡敏伸开双臂欢呼着,翩翩跹跹得奔到沙滩上,不过她这一次没有向河里扑去,而是站在沙滩上向丈夫招手,丈夫弃船上岸和她约会,他们手拉着手在银色的沙滩上漫步,夏日的晚夜,有一种浪漫之美!远山静谧,近水飘逸,天空银河倒悬,星辉点点,月婆婆安详的坐在云头,微笑着聆听着情侣们爱的心语: 康怡敏拉着丈夫的手:“明哥。你的手好冰啊!” 丈夫呵呵笑着:“我是鬼,这手自然是冰的了。” “我给你暖热吧” “暖不热了” “你一个人在天上,寂寞吗?我去陪你吧。” “行啊,我巴不得你早点上天陪我,可是,不能,这生死有命,你的阳数不尽,就上不了天。” “明哥你这么优秀,阳寿为啥那么短呢?” “这就是好人不长寿,红颜薄命,才高折寿,英雄气短,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出师未捷身先死,常是英雄泪满襟,好人才,凡间喜欢,仙界也需要,早早把咱收走了。” “这么说,活在世上的都不是好人了?” “从某中意义来说,就是这个理,人活在世上,或多或少都要做些坏事,至善至美的是圣贤和神仙。” 康怡敏抬起头看看丈夫,丈夫的头顶上萦绕着祥瑞之光,她知道,丈夫已经位列仙界,而她还是凡夫俗子,她在尘世所受的这么多的苦难,都是因为她前世犯下的罪孽太大,今生要受苦受难来救赎自己,她说:“尘世的人都说好人离开尘世会上天堂,明哥你是个好人,一定在天堂里享福吧”明哥说:“我努力想上天堂,但天堂只有至善至美的圣贤才能进去,我现在离天堂一步之遥,不能进去,是因为我尘缘未绝,不能清心修炼,难成正果。”康怡敏说:“这尘世还有什么让你留恋的?”张明贤说:“就是我的妻子,我的儿子,还有我的爹让我留恋,我在天上看着我的妻子,我的儿子,我的爹爹你们都是我的至亲至爱,看着你们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辛苦度日,我这心就难受,我就不能清心修炼,常常在月圆之夜,偷离仙界,来到这这洛河上游荡,想和你相会,太上老君说我凡心太重,难成正果。”康怡敏说:“你既然脱离凡界了,就不要再想凡间的事了,我和儿子过的很好,爹爹也生活得快乐又满足,有我的照顾,你就放心吧。”张明贤说:“我最不放心的是你,我离开你这么久了,你还孤零零的一个人,难道这尘世上除了咱张明贤就再也没有让你康怡敏心仪的好男人吗?”康怡敏说:“我爱贤哥,我愿为你守一辈子。”张明贤说:“你这是何苦呢?你爱明哥,明哥爱你,可是我们的爱情之花被战争的风暴摧残了,不能再复合了,你得为自己再寻找一份爱,你幸福了,明哥在天上才安心,明哥给你的爱的箴言你忘记了吗?”康怡敏说:“我都牢记在心上了,我给你背背吧:生活中并不缺少爱,一个爱消失了,还会有另一个在等着你,爱是一片森林,会蓬勃旺盛,开出灿烂的花朵,结出丰硕的果实,也会被风暴摧折,枯萎凋零,但是这一棵爱的大树倒下了,还会有另一棵蓬勃旺盛,爱就像川流不息的江河溪流,永远不会干涸,也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失去了一个爱,再去寻找一个,只要我们的头顶有爱的阳光普照,心中有爱的雨露滋养,只要我们不停地播下爱的种子,去精心的护养它,爱就永远不会从我们的身边消失。”张明贤激动的搂住妻子说:“康怡敏你就是尘世上最坚贞无暇的女人,归天后一定能进入玉贞仙苑”康怡敏挣脱丈夫的手臂说:“惭愧,我不是贞洁无暇的女人,也进不了玉贞仙苑,我就是尘世中女人,我也有七情六欲,离开贤哥后,我也爱上过其他的男人”张明贤说:“你爱上了三木,但他是你的杀夫仇人,你们中间隔着仇恨的大海,这种爱是没有结果的,但你还在等,希望爱的春风消融恨得冰霜,希望爱的天使飞越仇恨的大海,他是你的梦中情人,是你爱的念想。”康怡敏说:“贤,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张明贤说:“我是神仙,神仙无所不知,我在这洛河上飘荡,看着你,念着你,不但知道你是怎么做的,还知道你怎么想的,说说你的心思吧。”康怡敏说:“我还爱上了李万祥,我是真心想嫁给他,我爱他和爱你的感觉不一样,我爱你是被动的,我是被你的爱融化了,我们是师生恋,你时时处处都比我强,你关爱我,呵护我,我跟着你就像小鸟依人,失去你,我难受但不孤独,你就像一棵大树长在我的生命中,二十多年了,你就像还睡在我的身边,我没有感受到寂寞和孤独,而三木,他就是一个爱的幻影,有了这个幻影,我感到精神不空虚,他就是我心中的一个念想,有了这个念想,我觉的充实,还有爹爹,我依恋他,就像依恋你一样,他也是我最亲最爱的人,我从小没有父亲,他给了我最深沉的父爱,她在我心中就是亲生的父亲,如果不是隔着伦理道德的鸿沟,我真的会嫁给他,但是这些爱对于我来说,都是被动的接受,都是你们对我付出的爱,超过我对你们付出的爱,这接受爱和施予爱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对于万祥,我有一种主动施予的感觉,我对我们未来的生活充满了自信和期待,有我陪伴他,他不再孤独,有我关爱他,他能享受生活的乐趣,有我帮助他照顾孩子,他能心无旁骛的干事业,我们是两只苦命的鸳鸯,在一起可以共同筑造一个幸福的小巢,分离了就感到孤独和寂寞,但是这种孤独和寂寞,不会影响我们各自的生活。”张明贤说:“这大人的好事往往被孩子搅和了,李万祥他有三个孩子,你嫁过去再带一个,这四个畜生娃你整不住,我可不想看着我的儿子受委屈,畜生娃儿们一旦掐起来,我儿子势单力薄,一定会吃亏,李万祥不会一碗水端平,我儿子不但得不到亲爹般的爱,还要再搭上亲娘,这得不尝失的事情咱可不干,所以我就帮助儿子把你们的事情给搅和了。”康怡敏说:“张明贤你真是瞎搅活,李万祥对你的儿子可是不赖,和亲儿子没有啥差别,你儿子都认他做亲老子了。”张明贤说:“这我都看着呢,我在梦中托孤了,我把儿子托付给他了,他不敢对我儿子不好,他敢耽搁我儿子的锦绣前程,我就到梦中和他打一架。”康怡敏说:“和万祥不成后,我又相了亲,条件不错,是洛阳火车站的站长,又是你儿子给搅黄了。”张明贤说:“不是儿子把你们的好事搅黄了,他其实很满意,是我在梦中给爹爹出主意,让爹爹以死明志,你才回心转意的。”康怡敏说:“明哥,你就是虚伪,明里说让俺再寻找一份真爱,可是真爱来了,你却把我们搅黄了,你就是想让我一辈子受孤单嘛。”张明贤说:“你带着孩子走了,我的爹爹怎么办?我可不想让他成为孤寡老人。” 康怡敏说:“到此为止,我知道我是苦命的女人,也就死心了,守着儿子和公爹过日子,也挺好。” 张明贤说:“你没有到此为止,你还有一段情缘。” 康怡敏说:“你说的是你的学生甄士隐吗?” 张明贤说:“甄士隐就是我的化身,他长得像我,气质风度也像我,你第一次看见他,就把他当成了我。” 康怡敏说:“你真是神仙,啥都知道,我心中喜欢他,让他住在张家大院,爹爹也喜欢他,说是苍天怜惜他,让他的儿子又回来了,让石印住进你的书房,那房子被爹锁了二十多年,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生前的样子,石印说他是你的得意门生,是你的崇拜者,他找你了二十多年,他以为你当年离开洛阳中学,是回了南京的中央大学,他努力考上了南京大学,没有找到你,认为你出国了,谁知道,你们师生竟在这样的场合下相会,他要继承你的遗志,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事业,你没有读完的书,他接着读,你没有中断了的研究,他接着做,他对我对爹爹都很好,他说还愿意替你尽一份责任和义务,我们俩相互欣赏,彼此也有情意,爹爹十分满意,儿子也没有意见,村里人也觉得我们很般配,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翠枝紫环春凤这些好姐妹,也都极力撺掇。” 张明贤说:“这一段好姻缘还有明哥在竭力促成,是明哥把石印引到你的面前的,可是,你却拒绝了他。” 康怡敏说:“我是他的师母,不能坏了纲常。” 张明贤说:“什么纲常,这分明就是借口,不是你的真实想法。” 康怡敏说:“明贤君你是咱康怡敏肠子里的蛔虫啊,啥都瞒不过你,我拒绝甄石印是因为第三者,张银凤也爱上了他,他也爱张银凤,世上的男人都爱风流,银凤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有才能,我咋能争过她?咱有自知之明,干脆卖个人情,于是,我就当了他们的媒人。” 张明贤说:“这也是你们有情分,无缘分,月下老人不给你们牵红线。” 康怡敏说:“你认识月下老人?他为啥不给我们牵红线?” 张明贤说:“他本来是要把你们拴到一起的,是绥靖司令从中作梗,你知道,张银凤是绥靖的女儿,但是他这做父亲的和我一样,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心中愧疚,总想着为女儿做点事,当他在天上看到女儿爱上了甄士隐,就去找了月下老人,还给月下老人送了厚礼,月下老人就将甄士隐和张银凤系到一起了。” 康怡敏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原来这天上也一样,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女谁见了。” 张明贤说:“这孝顺的儿女还是有的,昨天晚上,绥靖司令收到女儿的香火了,绥靖司令高兴死了,说他不再是孤魂野鬼了。” 康怡敏不再说话了,张明贤也沉默不语,大爱无言,他们就是相依相偎的在沙滩上漫步,东方出现了鱼肚白,张明贤松开妻子的手说:“不能陪你了,卯日星官要当值了,回去晚了,天庭书苑就关门了,我可不想成为孤魂野鬼,在这洛河上飘荡”。 康怡敏说:“我陪你去吧” 张明贤说:“不行,你在阳世的任务没有完成。” 康怡敏说:“我完成了,儿子闺女我都养大了。” 张明贤说:“爹爹呢?你得将爹爹养老送终,这是上苍赋予你的使命。” 康怡敏说:“这太不公道,你的爹爹为啥要由我来养?” 张明贤说:“没时间给你斗嘴了,你得把我的爹爹照顾好,还有,咱要有孙子了。”康怡敏吃一惊:“孙子,哪来的孙子?” 张明贤诡秘的向她笑笑,跳上彩船,挥挥手,彩船飞起来,一瞬间就不见了。一声雄鸡的报晓声,把她从冥冥之中拉回来。 她清醒过来,看见自己就在沙滩上绕圈子,沙滩上印满了深深浅浅的脚印,难道自己就在这沙滩上走了一夜?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她登上河堤,看见公爹坐在大柳树下的石头上,靠着大树睡着了,她叫一声:“爹,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公爹醒过来说:“你昨晚上到半夜还不回去,我担心,出来到河上找你,看见你一个人在河滩上转猫儿,叫你你也不答应,我就想你肯定又幻觉了,害怕你掉到河里,就在这儿看着你,没想到却睡着了。” 康怡敏说:“昨天是你儿子六十岁生日,你不知道?” 张四犇说:“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明贤死了快三十年了?你还记着他的生日?”康怡敏说:“记着,年年都记着,我给他送了一条彩船,他乘着彩船来和我约会,我俩在这沙滩上转了一晚上,天要亮的时候,卯日星官把他唤走了。” 张四犇不相信说:“你幻觉了。” 康怡敏说:“真的,我们俩真的说了很多知心话,他还交代我,要我把他的爹爹照顾好,等把您养老送终了,我就去找他,他在天庭书苑上班。” 张四犇儿眼睛酸酸的,一行老泪呱呱的往外流,他怎么能忘记儿子的生日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儿媳妇就是用情太深了,才会幻觉,这也是儿子在天之灵的护佑,把这么好个女人送到自己的身边,这才是感天地泣鬼神的爱的传奇啊。 康怡敏上前扶起公爹说:“爹,咱们回家吧,我给您做好吃的。” 张四犇说:“你回去吧,一夜没睡,补会儿觉,这早上凉快,拉化肥的车马也起得早,这些天拾粪的老头儿很多,我去晚了,就拾不上了,早饭不用做了,化肥厂附近新起了一家饭店,包子馄饨不错,我吃了,再给你带一些。” 康怡敏答应着,向家中走去,走到大门口,却看见大门开着,难道是公爹晚上出去忘关门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公爹老了,忘心大,再说这家中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即使进了小偷,也就是拿走几件衣服,掂走两袋粮食,这些东西对于饥寒交迫的人来说,比金银财宝实惠,康怡敏进了大门,看见一个女人坐在院子中央的大树下,身边放着一个花布兜,花布兜装的鼓鼓囊囊,这是一个贪婪的女贼,贪财不要命,这天都大亮了,还不赶紧拿着东西走人,等着主人回来抓现行?康怡敏仔细一看,这女贼不是别人,是福来嫂,福来嫂看见主人进来了,大声嚷叫:“康怡敏,你去哪了?大门开着?不怕贼偷吗?”康怡敏一看是福来嫂,扑哧笑了:“梅花姐,你难道是个贪婪的女贼吗?这还不背起布兜赶紧走,等咱抓你吗?”梅花姐也扑哧一声笑了:“咱是个仗义的女贼,把自家的东西偷出来送到别人家。”康怡敏上前拿起布兜翻看起来:“一块枣红色的灯芯绒,一块藏青色的全毛华达呢,还有一大团毛线,有一二斤呢,这些可都是最时尚的东西了,在一般的县城百货楼都买不到,康怡敏用手捏着料子说“这么好的料子,给谁做?给宝生吧?还有这毛线?我可不会织毛衣。” 福来嫂说:“不是给儿子的,我用它来聘媳妇?你看中不中?” 康怡敏说:“中中中,谁家的闺女这样有福?碰上你这样开明又大方的婆婆,你看上谁家的闺女了?我给你保大媒。” 福来嫂说:“不是要你保大媒,是要你答应把你的闺女给我当媳妇。” 康怡敏说“我倒真想和你打亲家,可惜我没有闺女。” 福来嫂说:“你咋没有闺女?珍珍不是你的闺女?她和旺旺退婚了,正好给宝生嘛。” 康怡敏摇摇头,面色悲戚:“梅花姐,我咋就是个苦命的女人,这从根苦到稍。”康怡敏想把珍珍的事讲给梅花姐听,梅花姐摆摆手:“你是个苦命的女人,我也不比你甜到哪里去,今天没有时间听你倒苦水,有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得给你商量。” 康怡敏说:“啥事情”, 福来嫂说:“珍珍跳河了?你知不知道?” 康怡敏说:“你开啥玩笑?珍珍好好的跳啥河?是下河洗澡吧,她的水性不赖,这河水又不是很急,淹不死她,再说,她现在和我也没啥关系了。” 福来嫂说:“真的没关系了?珍珍跳河要寻死。” 康怡敏看着福来嫂,不像是开玩笑,“真的?珍珍真的跳河了?” 福来嫂说:“骗你干啥?全村人都知道了?就是你不知道?你说的对,珍珍现在和你没关系了,你的儿子把她抛弃了?她没有活路了,不跳河怎么办?” 康怡敏说:“珍和旺只不过是订婚,谁对谁也没有责任和义务,咱上下寨那一天不退两桩婚?再说,这又是她亲娘要退的,我好说歹说都不行,女方提出退婚,男方不但不让退彩礼,我还另外给珍珍两块布料,不比这料子赖,是朝阳媳妇在北京的王府井百货大楼用军人优惠券买的,我说这不当媳妇了,还是闺女,可是张银行婆娘心毒啊,说珍珍不是我的闺女,不让珍珍来看我,我为此生气,大病一场,这才刚好没几天,梅花姐,你给评评理,我做的哪一点不对?”梅花姐说:“你哪一点都没有做错,是老天爷的错,他要将咱这做娘的心撕成碎片才甘心,给你说吧?珍珍不是痴情女,不是因为给旺退婚想不开才跳河,她是怀了旺的孩子,咱乡下人说开放也开放,说保守也保守,这有情的男女在一起,哪怕好一百回,只要没有孩子,没人管没人问,可是,只要有了孩子,可就不得了了,珍珍和旺旺退婚了,又怀上旺的孩子,珍珍还能活吗?她不跳河行吗?这洛河里淹死的大闺女可是不少,好好的大闺女谁去跳河?都是这种情况,两条命呀?你难道一点不心疼?” 康怡敏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咋能不心疼?我这心像刀搅一般,人在哪里?我得去送送她。” 梅花姐说:“珍珍是跳河了,但是没有死,被救上来了” 苦娘(四十四) 四十四 康怡敏喜出望外: “真的,谁救了我的闺女和我的孙子,她就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 梅花姐说:“是宝生,是宝生救了珍珍。” 梅花姐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的讲给怡敏妹子听。 康怡敏松口气说:“刘春凤这二戆子还真说对了,奉子成婚,我这就给部队上打信,要旺回来和珍成婚。”梅花姐说:“你甭忙活了,就是旺回来了,珍也不会再和他好了,他把珍的心伤透了,”梅花姐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给康怡敏看,信是旺写给珍的,她看完信,明白了旺为啥退婚的原因,好马不吃回头草,夹生饭再煮也不好吃,你把珍当什么了?是生孩子的机器?”康怡敏说:“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大人们的事情以后再说,这孩子在肚子里可是不等人。”梅花姐说:“是不等人,珍珍现在还是寻死觅活,宝生说去部队找旺回来成亲,她不让,说旺干到现在这一步,不容易,她不愿耽误旺的前程,宝生说带她到医院将孩子打掉,她不肯,说她和旺是两厢情愿,这是他们的亲骨肉,死也要带上,如今这事情在村里吵得风风扬扬,张银行将闺女扫地出门,说闺女是丢人败兴,会连累他的儿子娶不上媳妇,珍珍现在住在马家大院,钢蹦儿媳妇看着呢,这一个大活人咋能看的住。”康怡敏搓着手说:“这可咋办?张银行这两口子不算一摊子,不管咋说,也是自己的亲闺女,咋能这样薄情寡义呢?梅花姐你帮我想个法子吧,不管咋说,都得保住我的孙子,我先替张家先人给你磕头了。”康怡敏扑通跪下,梅花姐赶紧拉住她“你这是干啥?赶紧起来,咱姐妹还生分?”康怡敏站起来坐在凳子上,哀声叹气:“天啊天哪,我可咋办呀?”梅花姐说:“你再求天,天也不帮你,还是求人吧,梅花姐有办法帮你保住闺女的名节,再保住孙子的性命。”康怡敏说:“你快说说吧。”梅花姐说:“这就是天意,珍珍是宝生的媳妇,这绕了一大圈儿,还是宝生的,宝生愿意娶珍珍。”康怡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梅花姐,你拿我开心吧?珍珍可是破了身,坏了名节的女人,宝生的条件这么好,那些黄花大闺女排着队让他挑让他拣,你们不会是怜悯我们母女吧。”梅花姐说:“是怜悯,但也有爱,宝生爱珍珍,我也喜欢珍珍,再说呢,这宝生和旺是兄弟,兄弟不帮兄弟谁帮?”康怡敏一头雾水,不明白梅花姐的话中话:“宝生和旺好,他们确实像兄弟一样。”梅花姐说:“是有血缘的兄弟,宝生也是你们张家的孩子,张明贤张明星两兄弟,都被日本的飞机炸死了,留下了一对孤儿,宝生就是明星和梅青的孩子,梅青是我的堂妹子,我的三爹和三娘寻了一辈子外孙儿,临死才知道宝生就是他们的亲外孙儿,这事情我找翠枝证实过了。”康怡敏目瞪口呆:“这难道就是天意?昨天晚上我幻觉了,在沙滩上转了一夜找不到回家的路,张明贤乘着彩船来和我约会,我俩说了一夜知心话,天明的时候,他对我说,我们要有孙子了,我问他,哪来的孙子,鸡叫了,我醒了,难道有这事情?就是张明贤在冥冥之中护佑他的孙子吗?”梅花姐说:“不光是张明贤,还有张明星,也在冥冥之中护佑他的儿子。” 宝生半夜睡得好好的,突然起来说是去接一个朋友,在河堤上走,就碰到了要跳河的珍珍,这有情人终成眷属,宝生去找刘翠枝讨主意,翠枝对宝生说:“宝生你不想想,你如果给珍珍结婚,先不说村里人怎么议论你,数落我,日后我到了阴曹地府见了你亲爹娘我可怎么给他们交代呢?”宝生说:“干妈,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可怜珍珍,一时冲动,我是真心爱他,和她过一辈子日子,别的我不在乎,她就是生下个旺旺的种,也还可以再生下我宝生的亲骨肉。”一听说宝生爱珍珍要娶珍珍,翠枝也就没话说了,说宝生是有情有意的人,愿意给干儿子保这个媒。翠枝去找珍珍亲娘提亲,珍珍亲娘正在那里愁得天昏地暗,看着珍珍,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疼也不得,恨也不得,劝她将孩子打掉,她死也不肯,另找主,好人家不肯要,找个差的吧,又怕珍珍受委屈,她打自己耳巴子,说是自己害了闺女,如果闺女有差池,她也不活了,见翠枝为珍珍和宝生保媒,把个珍珍亲娘感动的热泪盈眶,说是上天有眼,成全了珍珍。 康怡敏长长的舒一口气说:“张银行婆娘总算是办了一件人事,那就赶紧下聘吧,这个月就有日子,赶紧把事情办了。”梅花姐说:“这天下的娘都一样苦,你苦,我苦,宝生的亲娘苦,珍珍的亲娘她也苦,她如今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她说她没有资格做这个亲娘,说珍珍是你康怡敏养大的闺女,你才是珍珍的亲娘,让我来给你商量着办,让珍从这院里嫁过去,这布料就是你给珍珍买的结婚用的,她让我拿着来聘媳妇。”康怡敏说:“她是把我当什么了?这闺女她不想要了,就给抛弃了,想要了,就装神弄鬼的要走,我不接她这个茬儿。”梅花姐知道怡敏妹子是说气话,笑着说:“怡敏妹子,你是个豁达的人,怎么和她这样的人置气,你忍心看着珍珍没有娘家吗?”康怡敏低着头不吭声,梅花姐有点生气了,“你们这都是咋了?真是要把闺女往死路上逼吗?这脸面就那么值钱?比孩子的命值钱?这么好的闺女还都不要了?不要我要,我刘梅花脸皮厚,不怕丢人,这事情我一人担着走,有啥呢?不就是娶媳妇嫁闺女一肩挑吗?我办得到。”梅花姐气哼哼的站起来要走,康怡敏拉住她:“银行婆娘真的不要珍珍了?愿意把闺女还给我?”梅花姐说:“她,咋会不要?她是亲娘,闺女是她身上掉的肉,闺女到了这一步,她也难受,她是悔悟了,把闺女还给你,你还端架子。”康怡敏说:“我那端架子,我这就去把珍珍接回家来,”刘梅花说:“珍珍在马家大院很好,先不去接她吧,你陪我去翠枝家吧,梅花姐虽然嘴上说,娶媳妇嫁闺女一肩挑,但咱知道咱的能力不行,这样的大事咱没有办过,咱一辈子就娶这一个媳妇,你也才嫁一次闺女,可是不能让人挑咱的礼。”康怡敏陪着梅花姐来到翠枝家请翠枝当总管,刘翠枝说:“全权交给我吧,我虽然是宝生的干娘,和亲娘差不多,我这条命是宝生亲娘救下的,她只留宝生这一条根,临终把孩子托付给我,要我帮她照应着,临终托孤大如天,宝生就和我的亲儿子一样,这婚丧嫁娶的事情咱办得多了,经验丰富,保证不让亲戚朋友,邻里乡亲挑你两亲家的礼。” 从刘翠枝家出来,走在大街上,碰见了刘春凤和李紫环,她们也已经知道了珍珍跳河的事情,来找康怡敏问情况,康怡敏说:“这事情解决了,宝生愿意娶珍珍,这是宝生的娘,是个开明大度的人,把珍珍给她我放心。”李紫环说:“福来嫂的为人我知道,宝生和珍珍打小就好,这也是一桩好婚事,到时候一定告诉我啊,我得好好喝一杯。”宝生娘说:“现在就告诉你了,你要早点去,你是个巧巧,嘴巧手也巧,赛过阿庆嫂,翠枝是主事,你是总管,咱们上下寨能人多,挑礼的人可是不少,福来嫂我嘴笨手也拙,又是大姑娘坐轿头一遭,办这事,啥经验也没有,你得帮嫂子把事情做光堂。”李紫环说:“这没问题。”刘春凤有点失意,她找李紫环是要给她儿子保媒,把珍珍说给长锁的,没想到自己起个五更赶了个晚集,宝生娘抢先一步,把珍珍号住了,不过这也好,宝生是个好孩子,程家也是个好人家,珍珍跟了宝生不会受苦就行了。”刘春凤的心思康怡敏知道,给她使个颜色说:“春凤,长锁的婚事定了吗?”刘春凤说:“正说着呢,还没定。”康怡敏说:“等我把珍珍的事情了了以后,就帮你料理长锁的事情。”刘春凤说:“料理什么呀?说了几个,都不满意。”李紫环说:“李长锁这咬槽驴还怪挑剔呢,也不看看自己那熊样,还挑东拣西的,不知哪家的仙女儿能配上他。”刘春凤说:“你这婆娘说的是啥话,我家长锁是长的不咋得,可是在俺这娘的眼中,就是最靚的仔,不是仙女儿咱不娶”。 几个女人说说笑笑的来到村口,看见一辆汽车驶过来,在她们身边停下来,下来一个城里的女人,仔细一看是王月娥,王月娥调到县农科所两三年了,忙工作,忙家务,很少有空回村里,李紫环上下打量着王月娥,心生醋意,这王月娥本来是貌不惊人,至少和咱李紫环比要差一大截,咱是上下寨的一枝花,她呢,至少是五六枝了,论才吧,也比刘春凤差一些,可是就因为人家嫁的好,麻雀飞上枝头也能变凤凰,如今是县长夫人了,你看看这身上穿的衣裳多时尚,原来有点粗黑的皮肤,或许是坐办公室不受太阳晒,或许是用了高级的美容霜,白黁水汪,有红是白的像个水蜜桃,再理个城里女人才有的青年头,电吹风吹得蓬蓬松松的隆得老高,这姿色可是超过咱李紫环了,更重要的是这气度,人家可是县科技局的副局长呢,本来个子就高,腰细胸挺屁股翘,三围长得很标准,再配上合体雅致的干部职业装,心中得意面子上却显得很谦卑,越发显得有涵养,李紫环觉得自己站在王月娥面前,有些自惭形秽,心中不免恼恨,咱李紫环这朵鲜花插在马朝月这牛粪上,如今变成狗尾巴花了,李紫环的心思被刘翠枝看穿了说:“月娥,你进城几年,变化可真不小。”王月娥说:“有啥变化?”刘春凤说:“啥都变了,外貌变得更漂亮了,超过李紫环了,才也更高了,超过咱刘春凤了,咱都没啥,就是李紫环掉到醋缸里了。”王月娥说:“我在城里生活,是保养的好一点,但是再漂亮也比不上紫环姐,人家才是上下寨的一枝花,只不过这花插到牛粪上变成了狗尾巴花儿,紫环姐你不必吃咱的醋,一家不知一家,老百姓梦想着当皇帝,可不知皇帝却羡慕百姓家,月娥妹子的日子过得并不滋润。”李紫环说:“你当着县长夫人,吃香的喝辣的,穿绸缎坐汽车,这日子过的还不滋润?”王月娥说:“这都是表面的现象,像咱这乡下的女人进了城,就是麻雀飞上枝头,再怎么样变不成凤凰,我还是怀念在上下寨的日子,姐妹们在一起亲亲热热,干事业,过日子,有啥说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有了难怅事,姐妹们都来帮忙,自由自在多好呀。”翠枝说:“这倒是,月娥你一定是遇到了难怅事,在城里没人帮你解决,又想到姐妹们了吧。”王月娥说:“还就是翠枝有水平,比那县妇女主任更有人情味,月娥妹子还真遇到了难怅事儿。”紫环说:“啥难怅事,你说吧,没有咱姐妹解决不了的问题。” 王月娥遇到了难怅事,其实也不算什么难怅事,只不过这天下的母亲都一样,闲来无事瞎操心,她的大女儿潘虹薏今年十八岁,高中毕业正赶上上山下乡,年轻人不谙世事的艰难,虹薏又是学毛选的积极分子,当然要响应主席的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年青人一腔热血,虹薏在万人大会上表了态:“要带头到农村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滚一身泥巴,炼一颗空心,脱胎换骨,做一个新时代的新农民。”要到生活条件最艰苦的豫西山区去磨练自己,王月娥是母亲,是在乡间长大的,知道农村的艰苦,知道滚一身泥巴是啥滋味,也知道女儿就是福里生福里长,长到十八岁了,连一条手绢都没洗过,那小脸黁的像花咕嘟,长长的手指只会弹钢琴,不能握笤帚,而这些也还不是最难怅的,县长丈夫支持闺女的选择,说:“就是得让她下去锻炼,年青人不吃苦,咋能知道人世的艰辛,咋能挑起革命的重担。”王月娥说:“我就是一个母亲,我没有多大的理想,我就是不能看着闺女受苦,听说那豫西山区不通火车,吃水都要到十里外的山沟里挑,老乡们自己打的粮食都不够自己吃,那还能再养活一群城里的学生?生活太苦醮了。”老县说:“那咱就贴补闺女些,全当她还没有长大,你把她的生活费还按月寄给她。”王月娥说:“生活苦都不是最难怅的,闺女十八岁了,到了婚嫁的年龄了,下到那贫困山区,怎么找婆家,耽误了闺女的终身,我这当娘的一辈子心里不能痛快。”老县说:“我其实也心疼闺女,要不让她当兵吧,女承父业。”王月娥说:“能当兵,当然更好,可是现在这形势你也看到了,大学停办了,工厂不招工,咱怕孩子下乡吃苦想让她当兵,别人呢?和咱一样,如今是千军万马挤军营,特别是女兵,指标更少了,咱是下雨站到房檐下,看的到但淋不到”老县说:“不能当兵就得下乡,你回上下寨看看吧,那里条件好,又是你的老家,有万祥有翠枝他们照看着,闺女可以少受些苦。”刘翠枝说:“月娥,让闺女回来吧,我帮你照看着。”王月娥摇摇头说:“如今这上下寨也成香饽饽了,只接受洛阳的知青,还得有门子有面子,听说马朝华的门口,停满了大车小车,都是来为孩子说情的,能下到洛阳郊区或者县城附近,就算是烧高香了。” 这确实算是难怅事,但是,事儿是死的,人是活的,人长着脑子嘞,正路不通走歪道。 李紫环说:“闺女十八岁了,在上下寨找个合适的人家嫁过来不就行了?” 王月娥说:“你给瞅瞅,谁家的孩子合适?” 李紫环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现成的亲家母就在你面前。” 王月娥说:“你是说福来嫂吧?行!宝生这孩子我喜欢,个子大,五官端正,脑子活络,还讲义气,虹薏说她长大了,就要嫁宝生哥这样的。” 福来嫂摇摇头说:“可惜了,我也想给县长做亲家,可是没这福气,你来晚了,宝生订下媳妇了。” 王月娥说:“谁家的闺女?” 康怡敏说:“我的闺女,珍珍。” 王月娥说:“你胡说,珍珍不是给旺订婚了吗?她是你的媳妇。” 康怡敏说:“不是只有你有难怅事,我的比你更难怅。” 康怡敏把珍珍旺旺还有宝生的事情都讲给了王月娥听。 王月娥叹口气说:“你真是个苦娘,从根苦到稍,不过这下好了,宝生和珍珍也很般配,福来嫂又是个明白人,这媳妇能碰上个开明的好婆婆,才算是真正的福气,虹薏,算是没有福气了。” 李紫环说:“咋没福气,刘春凤也不马虎,他把咬槽驴当亲生呢?虹薏和长锁年龄相当,再有李万祥这老公公当靠山,虹薏嫁过来不会受委屈。” 王月娥说:“你是说长锁吗?俺闺女可看不上,长得太难看了,” 刘春凤十分生气:“俺儿子咋难看了?只不过就是该胖的地方瘦了些,该瘦的地方胖了些,腿短了些,脸长了些,眼睛小了些,嘴巴大了些,皮肤黑了些,头发黄了些,在你眼中俺的儿子是长得难看些,在俺眼中俺的儿子就是最靚的仔,你说俺儿子不是帅哥,难道你的闺女就是仙女吗?多少媒人来给咬槽驴说媳妇,咬槽驴都不见,为啥?咬槽驴恋着模样好,手也巧,性子绵和的珍珍,你以为我和李紫环起个大早干啥?去张家提亲,可是我们起个大早,赶个晚集,珍珍被福来嫂号住了。”王月娥扑哧一声笑了:“真有这样的事?太传奇了!”李紫环说:“你也不要挑剔了,能给李支书攀上亲家,也算不错了,你要是再迟疑,连咬槽驴都被号住了,闺女连上下寨都回不了,下到那豫西山区,生活苦礁,民风刁悍,你把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放到哪儿,你晚上能睡得着?”王月娥说:“那我回去问问闺女吧?不管咋说,咱这当父母的也不能包办儿女的婚姻。”刘春凤生气了,说:“火烧眉毛,先顾眼前,你愿意了,咱就订婚,你不愿意,我今天就带儿子去相亲。”王月娥也生气了:“刘春凤你是威胁咱吗?大不了俺闺女不回上下寨了,也不能拿孩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不就是贫困山区吗?有啥呢。”王月娥说着就要上车走,康怡敏拉住她说:“月娥,不要怄气,春凤也是喜欢虹薏,她总说自己没有闺女,把虹薏当成亲闺女,虹薏打小就爱朝李家跑,和长锁耍的也很好,如今是特殊时期,春凤说的对,这火烧眉毛,先顾眼前,这样,你们看行不行,先让虹薏和长锁订个婚,给孩子们说清楚,这就是订婚,谁对谁都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处上两年,孩子们好了,就给他们办了,虹薏就是媳妇,不好了,就分了,虹薏还是闺女。”王月娥点着头说:“还是怡敏姐说话入情入理,就这么办吧,我回去就给虹薏说这事,春凤,闺女交给你了,你给咱好好照看着。”刘春凤眉开眼笑,鸡叨米似的点着头:“那是那是,月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王月娥要上车回县上了,被刘春凤拉住:“亲家母,先别急着回去,咱姐妹难得聚的这样齐,得多聊会儿。” 李紫环说:”就这么站在大街上聊?” 刘春凤说:“不站在大街上站到哪儿?” 康怡敏说:“我听公爹说:“化肥厂附近新开了一家饭店,包子混沌不错,刘春凤得请客谢媒人,我们也跟着沾点光。” 刘春凤说:“没问题,走吧。” 李紫环说:“还得把翠枝叫上。” 刘春凤说:“你俩就是虼蚤离不了虱子,李紫环离开刘翠枝可能连饭都不会吃了。” 王月娥说:“刘春凤不是也离不开康怡敏吗?可怜,就是咱王月娥落了单。”刘梅花说:“咋能拉单,不是还有梅花姐吗?咱也是好姐妹呀!” 康怡敏高兴的大叫一声:“快走呀,刘春凤请客了----” 几个女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走在在大街上,她们是女人,也是母亲,她们为儿女辛劳,为儿女操心,她们是辛苦的,也是幸福的,是平凡的,也是伟大的。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 城关新上任的书记胡二炮,背着行李卷儿,到上下寨去蹲点。 胡二炮这个名字叫人乍一看,就知道不是他的大名,他的大名叫虎墉彬,这个名字,只是作为他的工作简历,装在档案袋,躺在档案室的保险柜里。 人们都叫他虎二炮,这名字确实有来历,首先他是从二炮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其次就是他喜欢大炮,和大炮有不解之缘。 据说,他是城关原书记,如今是省交通厅,人们都称其“虎子厅长”的亲侄子,还有传闻:虎二炮转业之前是东海前线的炮兵团长,像他这资历,背景,即使转业,也应该到北京上海这些大都市的大机关里当个厅长局长的,他之所以降级使用,到中原的一个小县,连县长都当不上,只是在城关当个书记,是因为他在部队犯了错误,他犯的是****也是军事错误。 这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电影《闪闪的红星》热播,电影中还乡团团长胡汉三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那句经典的台词“胡汉三,我又回来了!”差不多成了人们的口头禅,胡汉三的原型,据说就是虎墉彬的亲爷爷,原作者李心田,也是他的好朋友,这个故事就是他讲给李作家听得,他的亲爷爷叫虎汉山,是个很传奇的人物。 文艺是为政治服务的,《闪闪的红星》这部电影和原作品很是不同,胡汉三被塑造成穷凶极恶的反动派的形象,和地主黄世仁,恶霸南霸天一样的叫人憎恨。虎墉斌看了很生气,找到原作者,将人家暴打了一顿,他于是就犯了*****但是这个*****还不足以让他在部队上待不下去。 说起来虎墉斌也算是将门之后,他的爷爷虎汉山是还乡团的团长,杀过红军家属,也养育了红军的后代,就是老县潘伢子,这段历史《闪闪的红星》已经演绎的很生动了,不过真正的虎汉山,还是个抗日英雄,抗战爆发后,虎汉山坚决抗日,率领还乡团,投奔张将军,驻守长沙,他率领的部队被称为老虎团,日军进攻长沙屡次受挫,老虎团功不可没,不幸的是,虎汉山没有血染沙场,以身殉国,而是死的不明不白,窝窝囊囊。 为了阻止日寇进攻中原的步伐,老蒋先下令扒开花园口,又下令纵火长沙城,但是滚滚的洪水,熊熊的大火,没有挡住日寇进攻的步伐,反而使中原八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四十万平民葬身火海,在国内外引起极大的愤慨,蒋,脸上很没有面子,无法向世人交代,但也得有个交代,于是守卫长沙的城防副司令虎汉山,就当了替罪羊,以渎职罪,被就地正法,胡汉山到死才明白了事理,他说自己是“进对了庙,敬错了神,走对了路,投错了主”,他对自己正在上大学的小儿子虎子说:“去找你伢子哥吧,参加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一定要把日寇打趴下,让他们滚出中国去。”虎子投笔从戎,找到了伢子哥,参加了八路军,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侄子,虎雍斌,那时候虎雍斌才十五岁,他喜欢摆弄大炮,在国军办的炮校中学习过,中原军区缴获了日军的一门大炮,送到了守卫诗圣桥的中原抗日先锋班,胡雍斌就做了第一任炮手。 胡雍斌天生就是放炮的料,他第一次放炮就燩下了日本飞机,就是那年日本的飞机炸完上下寨,又去炸诗圣桥,正撞到他的炮口上,他一炮在飞机的肚子上捅了一个大窟窿,老杨架起机枪,一梭子子弹从窟窿里进去,将飞行员打伤了,而伢子班长的手榴弹也是从窟窿里进去的,将发动机炸毁了,日本的飞机这才栽了下来,但是后人只记住了英雄老杨用机枪把日本的飞机打下来了,其实胡雍斌的功劳最大。 胡雍斌和老杨被伢子班长称作哼哈二将,伢子班长称自己为老班,称老杨为大杨,称虎雍斌为炮弟,他们三人都爱读《三国演义》,就学“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在诗圣桥上喝了鸡血酒,相约“生死与共,为人民打江山”。 他们打败了日本,又去打老蒋。 解放洛阳,胡二炮是炮兵排的排长,他两炮就将绥靖司令的指挥所给端了,绥靖司令从指挥所跑出来,正看见老杨在拔他的白旗,一枪打伤了老杨的胳膊,老杨不能随军南下了,胡二炮升任炮兵连连长,随着渡江解放先锋团,率先进攻总统府,三炮将总统官邸开膛破肚了,老蒋无家可归,跑到了台湾,他被授予“神炮手”的光荣称号。 南京解放后,老班,这时候是先锋团的团长,还有他的叔叔,虎子参谋长都转到地方了,而虎墉彬则随着解放大军一直打到海南岛,每一仗他都架起当头炮,他是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追着老蒋的屁股,一直打到东海前线,成了赫赫有名的炮兵团长。 胡墉斌随着解放大军追着老蒋的屁股打,一直追到东海前线,老蒋逃到了台湾,还占了金门岛,金门岛和胡团长的炮兵阵地,一峡之隔,距离就在他的炮程之内,为了震慑老蒋,“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台湾呆着,不要到大陆来惹是生非,”上级决定炮击金门,这任务当然落到了胡团长所率领的神炮团的肩上,这任务是军事的,也是政治的,是光荣的,更是艰巨的,虎墉斌对操炮手的军事技能和政治素质不放心,害怕把炮打偏了,影响不好,于是,他这团长躬亲此事,做了操炮手,他可是个百发百中的神炮手,谁也没有想到,竟是他这神炮手把炮打偏了,第一炮他打到了天上,第二炮他打到了海里,要打第三炮,被撸了下来,他被全军通报处分,还做了深刻的检查,“说自己骄傲轻敌,疏忽大意,大意失荆州,把炮打偏了,影响太不好,希望大家引以为戒,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把国防事业做好。”好事不出名,赖事传千里,胡墉斌打了那么多正确的炮,做了炮兵团的团长,但是认识他的人也就是一个团,而如今把炮打偏了,他倒名扬天下了,不但整个二炮部队都知道他,连总政治部主任都点着他的名字说:“虎雍斌就是个胡二炮” 胡二炮不能在部队上干了,要转业,他不想转业,他的英雄梦还没有完全实现呢,他说:“蒋,还在台湾,咱得把老蒋在台湾的总统官邸,也给开膛破肚了,才算是实现了咱伟大的英雄梦想”。 他上下活动,找了很多关系,想留在部队,但是不行,他的材料报到了总政治部,总政治部主任亲自批示:“该同志不宜留在部队。”虎二炮还是不甘心,于是就去找老上级皮司令,希望皮司令帮他说说情,皮司令说:“胡二炮,像你这政治素质不过硬,文化素质又不高的炮兵团长,留在部队没有前途,二炮要适应现代化国防建设的需要,要建成高科技的导弹部队,你这炮兵团长无用武之地了,转业吧,趁年富力强,到地方上还能干大事,我是老了,呆在部队上混日子。”胡二炮说:“那,皮司令您,帮咱说说情,给咱安排个好位置。”皮司令说:“我给你说情?在东海前线这一亩三分地,我说了算,给你安排个好位置,到了地方上,没有人认识我,更不会赏我这壶酒钱,你还是去找你的虎子叔吧,他如今干大了,当着省交通厅的厅长,手中有不少的好位置,你是他的亲侄子,他肯定提携你,给你弄个副厅正市,最不济也当个正县长,那多美气。”胡二炮说:“我不去找他,我和他有杀父之仇。”皮司令说:“你和你叔有杀父之仇,那叫啥杀父之仇?你亲爹是国军的参谋长,你亲叔是共军的参谋长,他们是各保其主,你亲爹想端掉你叔的指挥所,反而被你叔给端了,他们是狭路相逢勇者胜,都用枪指着对方,同时开枪,你亲爹打伤了你亲叔的肩膀,你亲叔打中了你亲爹的脑袋,谁让你亲爹他枪法不准,技不如人,死了活该。”胡二炮说:“我亲爹是神枪手,他是故意打偏的。”皮司令说:“我就说嘛,这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是神炮手,那日本的飞机在天上飞来飞去,我急死了也无可奈何,你小子第一次摸大炮,就把它的肚子燩个大窟窿,解放洛阳,那绥靖司令的指挥所多么的隐蔽,你两炮把他给端了,进攻总统府,你小子可是打出了气势,打出了威风,三炮就将老蒋的官邸开膛破肚了,老蒋无家可归了,跑到台湾,你追着他的屁股打,炮击金门,你竟打偏了,你是故意打偏的吧?一炮打到天上,一炮打到海里,是玉皇大帝得罪你了,你去捅他的宝座?还是东海龙王惹你不高兴了,你想让它变成独眼龙,还和你亲叔有仇呢?是谁把你小子带出来,走上正路呢?去吧,去找他吧,你爹临死把你托付他了,他一定会提携你,给你个好位置的。” 胡二炮去找到他的亲叔叔,叔叔是省交通厅的厅长,官高权大,手中的好位置确实不少,看到二十年没联系的亲侄子,心里很高兴,但面子却很严肃,叔叔说:“你不在部队上好好干,跑我这做什么?”胡二炮没有说自己犯错误的事,只是说:“皮司令说我年富力强,如今是和平年代,在部队干没有多大前途,转业到地方可以干一番大事业,就像叔叔您,年纪轻轻就是正厅级了,多美气。”虎子叔叔说:“你爹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要我好好管教你,说你能成大器。”胡二炮说:“我亲爹只干到团参谋长,我是他儿子,已经干到正团长了,儿子超过老子,我成大器了。”虎子叔叔说:“你这叫什么大器,你的前半生太顺利了,要想成大器,必须的经受挫折和磨难。”胡二炮说:“我经受挫折和磨难了,我把炮打偏了,犯了错误,在部队呆不下去了,这不就是挫折和磨难?”虎子叔叔说:“你这叫啥挫折和磨难,部队上单纯,作风又正,你作战勇敢,立了战功就能升迁,还有皮司令赏识你,你小子春风得意,官路亨通,到了地方上可不行,复杂的很,像你这素质和水平,可能干不好。”胡二炮说:“所以,皮司令让我来找你,说你是我的亲叔叔,肯定会提携我,叔叔你手中的好位置肯定不少,给侄子一个,侄子一定好好干,成大器。”虎子叔叔说:“你是正团级转业到地方,上面的精神是升一级安排,如今地方上干部又缺,叔叔手中的好职位也不少。”胡二炮说:“那好哇,给咱一个副厅长干干,在家一盆火,出门父子兵,咱叔侄俩一个正厅,一个副厅,该有多美气!”虎子叔叔说:“怪不得你把炮打偏了,我看你是思想偏了吧,你以为正厅副厅就是吹气球的,谁想干谁都能干?像你这政治素质不过硬,文化素质又低,一帆风顺没有经受过大风大浪的考验,地方工作的经验差不多就是零,你连一个生产队长可能都干不好,但是,你的资历在这放着呢,不能让你干生产队长,但也不能直接进大机关,你还是从基层干起吧。”胡二炮说:“那叔你给省长说说,给我个县长干干,我一定当个模范县长。”虎子叔说:“你去找老班长吧,他就是模范县长,你跟着他干,你能像他一样,当个模范县长,就算是成大器了。” 胡二炮去找老班长,老班长高兴得很:“我的哼哈二将到齐了,你和老杨一文一武,老杨是我的武装部长,你做什么呢?”胡二炮说:“我可是正团级转到地方的”老县拍拍脑门说:“那你这马,把我这車,踩了吧,当个正县长,我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好,想退休回家含饴弄孙。”胡二炮说:“我没有地方工作的经验,就是踩你,也得过一半年,你还得将我扶上马送一程儿。”老县说:“那你先当个副县长吧,副县长马朝华,破格提拔到洛阳市当市长了,你就顶他的缺,做一个主抓宣传教育的副县长吧。”胡二炮说:“我是政治素质不过硬,文化素质又不高,干不了主抓宣传教育的副县长。”老县骚骚头发说:“这糗事弄得,给你怂安排个啥职位好呢?”这时候,县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城关的书记,气呼呼的进来,不打招呼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半天不吭声,老县说:“你这书记,在这三秋大忙之时,不领着群众战天斗地,抓革命促生产,你来我这儿干什么”城关的书记忽的站起来,将一张纸拍到县长的办公桌上“我辞职,这工作太难干了,我弄不成。” 老县也站起来,将他摁到椅子上“你这脾气太火爆了,有话慢慢说。”城关的书记说:“那一群怂精,驴走马不拽,正经工作不干,专门给我拉偏套,我真的弄不成,让贤了。”城关的书记把辞职书往县长的手中一塞,拍拍屁股走了。 老县气的,脸像紫茄子一样,破口大骂:“你这狗怂,没有金刚钻,趁早别揽这瓷器活,当初是谁在我面前领命的,说大话,吹牛皮,如今却要打退堂鼓,这要是在战场上,在战斗最紧要的关头,你这狗怂,就是临阵脱逃,我会一枪崩了你。”城关的书记走远了,老县知道再骂也没有用,摊开手,无可奈何的对胡二炮说:“炮弟,你看这事弄得,如今正是三秋大忙,这小怂撂挑子,我可咋整呢。”胡二炮说:“当然是炮弟给你救驾呀,我就当这城关的书记吧。”老县说:“你是正团级转到地方,按照上面的精神,要升级安排,当个副县都委屈你,这城关的书记才是正科。”胡二炮说:“管糗他正县正科,这不是事情赶到这里了吗?我是你的炮弟,我不救你的驾,还会有谁救你的驾?我一定把城关给你弄美气。”老县说:“弄美气了,我就退休,你当模范县的县长。”胡二炮说:“我叔说了,我能当上模范县的县长,就算是成大器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二) 二 胡二炮踌躇满志的走马上任。 他雄心勃勃,年富力强,四十岁就是人生最好的年华,他向老县承诺,“要把城关给你弄美气”, 老县也许下诺言,“城关弄美气了,你就当县长,我靠边站。” 他们击掌为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还有另一层,就是他的心中窝着一团火,这火是冲着叔叔发的,叔叔和他有杀父之仇,这疙瘩皮司令帮他们解开了,说“你们这是公仇,不是私仇,毕竟是叔侄情深嘛!”他去找叔叔帮忙,叔叔明明能帮上忙,却不帮,还打什么官腔,“怪不得你把炮打偏了,我看你是思想偏了吧,你以为正厅副厅就是吹气球的,谁想干谁都能干?像你这政治素质不过硬,文化素质又低,一帆风顺没有经受过大风大浪的考验,地方工作的经验差不多就是零,你连一个生产队长可能都干不好,但是,你的资历在这放着呢,不能让你干生产队长,但也不能直接进大机关,你还是从基层干起吧。”叔叔这分明就是“门缝里看人,把侄子咱给看扁了。”虎墉彬他心里窝火,也没法向叔叔当面发作,毕竟叔叔说的也都是事实,“咱一定得干出点名堂来,让叔叔瞧瞧,虎门无犬子,咱虎墉彬就是抗日英雄虎汉山的孙子,咱不但在战场是冲锋陷阵,战功卓著的大英雄,到了地方上,也是德才兼备,政绩显著的模范干部” 胡书记他想的不错,按他的资历和能力,拾掇一个公社,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他其实连公社的大门都不用出,只用坐在办公室里发号司令,左膀右臂,前呼后应,钉是钉,铆是铆,每项工作都有专人负责,这些人也都是政治素质过硬,业务能力很强,基层工作经验很丰富的干部,什么工作都能按领导的意图,做的十分到位,县里工作看城关,城关的书记就是个肥差,容易出政绩,也容易被上面的领导发现,别的不说,就说他的叔叔,就是在城关书记的位置上,被省长看中,撆过老上级,直接到了省里,如今都做到正厅了。 虎墉彬的这些心思,其实都是作者揣猜的,他当时很可能没有这些想法,因为他没有时间想这些没用的事情。 火烧眉毛,先顾眼前,这是一个特殊的历史阶段,一切都没有章法,或者说,本来是有章法,但章法被破坏了,破旧立新,旧的破了,新的还没有立起来,运动搞了三年多了,城市的工厂都停工停产,几百万产业工人,不上班,你让他们干啥?这工人还好说,是大人,不干活拿着工资,呆在家中陪老婆抱孩子,逍遥自在,不闯祸,最难整得是哪几百万大中学生,不上学,你让他们干啥?风华正茂,激情澎湃,生命的活力正充沛,没事干闲的难受,总要找点事干干,搞串联,截军车,冲市府,文攻武卫打砸抢,啥事情都敢做,这样下去可是不得了,和城市比,乡下好一点,农民们没有停工停产,因为农民不像工人,不上班也照样领工资,也不像学生,不上学也能有吃饭的地方,农民不种地,就得饿肚子,所以生产还是要搞的,但是积极性不高,粮食连年减产,市场供应也捉襟见肘,人们心中担忧:“咱这贫下中农,可不想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而更叫人闹心的是,农村基层组织都瘫痪了,那些所谓的政治素质高,基层工作经验丰富的干部,有的被打倒了,有的靠边站了,许多部门都虚位以待,胡书记他其实就是光杆司令,没有左膀右臂,也没有前呼后应,领导的意图不能得到很好的落实不说,弄得不是事,下级还要造上级的反,他的前任,就是被下级轰下台的,让他自己拿着辞职信去给县长辞职,那算是客气的。 对于这些情况,胡二炮他是不知道的,他是从部队上下来的,叔叔说的不错,部队上单纯,风气正,这地方上复杂,到底有多复杂,胡书记不以为然,他在老县面前放冲天炮:“说咱虎墉彬,连一个生产队长都干不好?太小瞧咱了吧?不管咋说,咱也是战功卓著,赫赫有名的炮兵团长,这魄力这水平别人不知道?难道叔叔他也不知道?想想,还是老班长够义气,没有忘记那经过战火考验的革命情谊,把这样重要的工作交给咱,还想让咱接您的班,炮弟咱一定好好干,像您一样当个模范县长。” 老县也给炮弟打气说:“虎子算什么?他只不过就是多喝了几瓶墨水,他做事情不踏实,就是一个大滑头,他要接我的班儿,我还看不上他呢,他的魄力和炮弟你比,差远了。” 老县他说要炮弟帮他把城关弄美气,要求其实也并不高,就是要落实主席的最新指示:“抓革命,促生产,让局势早点稳定下来,工人回厂里好好上班,农民到田里好好种地,学生回学校好好上课,将瘫痪几年的农村基层组织健全起来,发挥党员的模范带头作用,带领群众先把三秋工作做好,秋庄稼要颗粒归仓,在完成国家公购粮的同时,让群众的生活获得一定的改善,保质保量的完成冬小麦的播种任务,做好今冬明春的水土保持工作。”布置了这些任务后,老县说:“如果炮弟还有时间有精力的话,就考虑一下,我们县明年的工作思路,熟悉一下各部门的工作情况。” 老县这分明就是想交班,扶上马再送一程。 胡书记摇着头笑一笑:“杀鸡焉用牛刀?老班长你说的这些事情,还用咱来管?这农村的基层党组织有组织部门负责组建,检查落实,定时考核;这工人上班,农民种地,学生上学,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用咱来督促?春种秋收自古亦然,农民自己会弄好,不需要咱指手画脚的碍事,三秋工作嘛,也应该有专门的干部负责,检查落实,不需要咱这一把手,一竿子插到底越俎代包吧?不过既然老县您这样重视这些工作,我多用心也就是了。” 胡书记的确是用心的在做这些工作,他就是把部队的作风带到地方了,他的魄力跟能力也不一般,上任时的一番就职演讲,很叫与会者佩服,听说从部队下来个团长到城关当书记,老百姓也很期待: “这可是第三任书记了,听说是从部队上下来的大团长。” “能指挥千军万马打胜仗,收拾一个小公社肯定不在话下” “但愿他有三头六臂,能掌控局势,把那些不干正事,投机钻营的刺头给捋唛顺了,把生产搞上去,地里多打些粮食,多产些棉花,孩子大人有饭吃,有衣服穿。” 这要求其实并不高,可是胡书记最终还是让百姓失望了。部队的那一套,到了地方上不行,就像孙悟空,虽然有三头六臂,七十二变的本事,还有金箍棒横扫魔鬼不在话下,但他破不了唐僧的紧箍咒,也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何况虎墉彬他不是孙悟空,没有什么超凡的本领,他根本就没有一点地方工作的经验,对眼前的形势也不了解,他在大会上讲,小会上讲,白天一竿子插到底到基层检查督促,晚上还要找干部群众谈话,做调查研究的工作,他就是不明白:“这工人上班,农民种地,学生上学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咋做起来就这样难呢?咱想让工人回工厂上班,为国家创造财富,也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咱让农民到了地里真抓实干,多打粮食,多交公购粮,余的多一点,给群众多分一点,咱想让学生都回学校上课,努力学知识,长大了当一个有知识的新农民,咱的想法和做法错了吗?” 他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对的,但是,大气候不允许他这样做,更没有左膀右臂前呼后应的帮他实现自己的意图,城关的书记是个肥差,惦记的人不少,下级造上级的反,是常有的事,他最终还是步了前任的后尘,甚至比前任更惨,他的办公室被大字报给封了,一条大横幅挂在公社的大门上:“坚决要求胡二炮下台。” 胡二炮傻眼了,他也只好像前任一样,去向县长辞职了,他拿着辞职信走到老县的门口,又退了回来,他见了老县怎么说呢?“你这狗怂,没有金刚钻,趁早别揽这瓷器活,当初是谁在我面前领命的,说大话,吹牛皮,如今却要打退堂鼓,这要是在战场上,在战斗最紧要的关头,你这狗怂,就是临阵脱逃,我会一枪崩了你。”他有点怀疑,“老班长当时就是骂咱的,老班长知道咱的本事不行,老班长的火爆的脾气,咱是领教过的,算了,不去碰钉子了吧?”可是,不去找老县,胡二炮他又怎么办呢?这工作不要了?没有工作,怎么生活?解甲归田当农民?他也当不上,他的家不在此地,再说他也不甘心呀,“虎门无犬子,咱虎墉彬无论如何不能趴下,可是不趴下,又能咋办呢?” 四十岁的胡墉彬真的走了麦城了,他该何去何从? 有人给他出主意:“去洛阳找马朝华吧,他如今当着大市长,手中的好职位可是不少,不管咋说,虎子书记对他有提携知遇之恩,你去了,他不敢怠慢你。” 胡二炮去到洛阳找马朝华,他不指望能有啥好职位,只要马市长能念叔叔的旧情,给咱个闲职就行,逍逍遥遥的挣俩工资,有碗米汤喝饿不死就行了,他幽幽的叹口气:“人过四十,天过午,咱虎墉彬这一生没啥指望了,瞎混混算龜。” 虎墉彬推开马市长办公室的大门,愣住了,“这不是上下寨的华崽儿吗?马家小九,咱的华弟?”马朝华也愣一下,很快认出来了:“虎墉彬,虎二炮,你是炮兄?” 两个人都上前一步,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 “你真的是炮兄?” “你就是华弟?” 时光穿梭,二十五年了,那年胡墉斌才十五岁,就跟着叔叔参加了八路军,来到上下寨守诗圣桥,军民团结一家亲,虎墉彬和马家小九关系最好,他们俩同岁,很能玩得来,虎墉彬给华弟讲了很多大炮的知识,而华弟则教会了炮兄游泳,那是个三伏天,他俩一块到洛河里游泳,刚下过猛雨,河水上热下凉,不敢贸然下水,虎墉彬不知道,他心里急,一个猛子扎下去,冷水一激,腿抽筋了,不能动了,咕嘟咕嘟地喝水,马家小九慢慢下了水,把一根长竹竿递给他,慢慢的把他拉上岸,这救命之恩,虎墉彬终生也忘不了。 抗战胜利后,马朝华去上学,胡二炮则跟着部队去打仗,这一分就是二十多年。 故人相见没有什么客套话。 “炮兄,你怎么来到这里了?执行任务?” “我转业了,请马市长帮忙,给咱个闲职,打发下半辈子。” 马朝华蓦然想起,老县曾对他说过,部队上下来个团长,是咱的老战友,战功卓著,是一员虎将,问他要不要,他有点含糊的说:“部队上下来的,工作肯定有魄力,但是地方工作经验可能不足,先在你那儿干一阵子再说吧。”没想到这员虎将就是炮兄,这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惦念了二十多年的好朋友,自己找上门了,马朝华喜出望外,他如今差不多也是光杆司令,正在四处招兵买马,搜罗人才,炮兄正好做他的左膀右臂,好兄弟能在一起干事业,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马朝华随手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个记事本,掀开递给胡二炮,“这上面有几十个空着的职位,炮兄你随便挑一个吧。” 胡二炮将记事本合起来,放到桌子上,他没想到,马朝华这样爽快,看来华弟是一个很念旧的人,没有因为职务的变迁而改变性情,就笑着说:“老朋友几十年不见,不谈工作了吧。”马朝华也笑笑说:“职业病,差不多就成了工作的机器。” 马朝华亲自给斟茶让烟,茶是信阳产的毛尖茶,烟是郑州造的黄金叶,胡二炮开玩笑说:“你这堂堂的大市长,就用这烟这茶来招待贵客?”马朝华不好意思地说:“这不错了,这茶和烟还是去省里开会,虎子厅长送的,我不舍得喝不舍得抽,特意招待老朋友,换换别人,就是一杯“三分泡”,一支“黑邙山”胡二炮不信:“不管咋说,你也是大市长,不能这样寒酸吧,你是不是在老朋友面前装廉洁?”马朝华说:“胡兄,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兄弟咋给你比呢?你是部队的正团级,每月工资最少也整数了吧?”炮兄说:“一百二十三块七毛七?”华弟说:“华弟虽然当着市长,但咱拿的还是行政二十三级,副科级的工资,每月工资四十四块七毛七。”炮兄说:“地方上工资是有点低,像你这级别,在部队上靠到副师级,工资最少也得一百七八十元。”华弟说:“工资低还是其次的,像炮兄你,嫂子也是正式职工吧,你俩双工资,又没有孩子,也没有老人,部队上供应好,名烟名酒都能买得到,华弟我肩上的担子可是重,老婆是临时工,工资很低,还有一个儿子得上学,家中还有一个父亲,一个爷爷,虽然是哥嫂照顾,我也得尽一份责任,最起码给个生活费吧,还有我是上下寨人,乡亲们有恩于我,谁来了我不得招待,在不咋得也得管顿饭吧。”炮兄有点怜惜的说:“你这点工资,咋能养活这么多人?生活一定很辛苦吧。”华弟笑笑说:“这苦和甜都是相对的,参照物不一样感觉也不一样,像炮兄你在部队上,虽然你的工资不低,但比你高的还大有人在,你老和他们比,你或许觉得自己很苦呢,我不一样,我虽然工资不高,但和乡下人比起来,我还是比他们生活好,我好歹也是双职工,每年有一千多块的收入,干的好了还有点奖金生活补贴之类的,这收入和农民比,已经很不少了,别的不说,就说我七哥朝月吧?他是个大力士,下地干活一个人顶三个,还当着干部,每年的收入也不上一千,他的负担可重了,有五个孩子要养活,还有四个老人也是他负担。”炮兄说:“他咋能养活的了?”华弟说:“他养活了,还养活的不赖,他很满足,对我说,兄弟,你不用挂怜哥哥,你嫂子能干,里里外外都拿得起放得下,哥这日子在上下寨还是上乘的,玉米杠子,红薯米饭能填饱肚子,粗茶淡酒喝着也有滋有味,和平年代,又不打仗,老婆孩子热炕头,白天不用钻地道,不怕鬼子进村杀人放火,夜晚也睡得踏实,不害怕土匪撞开门抢劫,这日子美气的很呢,他一天到晚乐呵呵,编黄段子讲酸故事,走到哪儿把快乐带到哪儿。” 故人相逢故事多,胡二炮对马朝月的印象很深刻,“你说的马朝月不是那个民兵队长吗?五大三粗,力大无比,配合正规部队端掉好几个日本的据点,进了据点他不用枪也不用刀,就是肉搏,抡胳膊踢腿,打的鬼子鬼哭狼嚎,老爹爹老爹爹的喊着求饶。”马朝华说:“人们都说我七哥就是鲁智深转世再生,鲁智深能倒拔垂杨柳,我七哥放树也不用家伙,就是用手薅,你们在一起打过鬼子,肯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胡二炮说:“故事可是不少,但都记得不大清了,有一段酸故事想起来就想笑,你想不想听?”马朝华说:“我七哥是酸葫芦,最爱讲酸故事,你也受他的影响了吧?” 胡二炮点点头,讲了一个酸故事: “话说民兵队长马朝月,领着民兵端掉了日本的一个据点,救出了上下寨的一群美女,赢得了上下寨第一美女李紫环的芳心,他们俩喜结良缘,新婚之夜,不在洞房中颠鸾倒凤,而是来到诗圣桥下搞野合,被咱胡二炮逮住了,带到老班大扬面前,老班是过来人,大扬稍微知道一点男女之事,而咱胡二炮还是懵懂未开的少年,老班说:“马队,你们这是新婚之夜,不在洞房中舒舒服服的弄,来到这诗圣桥下搞野合,美气吗?”马队说:“美气啥?哪有在软床上美气?老班你不知道,咱老马力气大,弄出的动静太大,俺爹住在隔壁,怕他听见了难受?”老班说:“你的动静是怪大,老远就听见了。”胡二炮不知道马队和老班的话中话,不服气地说:“马队?你的劲儿有多大?咱们比试比试?”马队说:“好吧,比试比试,潘杨胡你们三结拜都上吧,看能不能把咱扳倒。”潘杨胡也都算是铮铮铁骨英雄汉,但是三个人生生没有把马朝月扳倒。”大扬说:“马队,你的力气这样大,你老婆咋能受得了。”马队说:“能受得了,不信你问问李紫环,是不是美的天昏地暗,哭爹喊娘说美的活不成了,这男人是蒜槌,女人是蒜臼,这蒜槌有劲儿,蒜臼才能快乐,才能弄出儿子来,所以,我说大扬哎,你到时候娶了老婆,可得使劲弄,弄出三五个像你这样的英雄儿子。” 马朝华忍不住笑了,这酸故事还真能逗人开心,他觉得憋在胸口的痞气好像散了许多,又去厕所方便了一下,肚子一下子松快了。 胡二炮说:“马队有几个孩子?” 马朝华说:“三女二男,五个。” 胡二炮说:“弄劲儿确实不小?大扬呢?” 马朝华说:“杨哥是真正的英雄,他在战场上是英雄,在情场上是英雄,在产场上也是英雄,他和刘翠枝喜结良缘,和咱同一天,也就是开国大典的那一天结婚,他的弄劲大,不到一年弄出了儿子,以后两年一个,三年两个,不到十年,就弄出了五个,三男两女,如今都长大了,老大都参军了.” 胡二炮说:“刘翠枝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马朝华说:“这事情咋说呢,打洛阳杨哥不是受伤了吗?” 胡二炮说:“你别说,让我想想,打洛阳,我是当头炮,两炮把绥靖司令的指挥所给端了,绥靖司令跑出来正看见大扬在拔他的白旗,一枪把大扬的胳膊打伤了。”马朝华说:“我七哥领着民工推着小车支前,给洛阳的解放大军送粮食,又把几个伤员推回到上下寨养伤,杨哥就住在我们马家大院,养好伤,不报答咱老九的恩情,还把咱的未婚妻给搞走了,你说他是不是不地道。”胡二炮说:“这里面的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不能下结论,要说我也得说你华弟两句,俗话说这男人可以让田让地让庄让车让金让银让吃让喝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妻,刘翠枝虽然没有和你正式结婚,那是因为你要上学,大杨他却横刀夺爱,真是不地道,朋友妻,不可欺,难道大杨连这点道德准则都不明白,你和他绝交了吧?决斗了没有?”马朝华说:“没有绝交,也没有决斗,我让了。”胡二炮说:“你这华弟,咋能让呢?”马朝华说:“我从反面想这事了,刘翠枝是咱最喜爱的姑娘,可爱的姑娘人人爱,刘翠枝长的俊俏,手又巧,古道热肠,聪明伶俐,爱帮助别人,喜欢他的男孩多着呢,咱能喜欢,杨哥为什么不能喜欢?问题是喜欢刘翠枝的男人有很多,能娶刘翠枝的人只能有一个,大男人志在四方,为一个小女子就伤了朋友义气,这也有点太小家子气了,杨哥不是一般的朋友,咱视他为亲哥哥,‘为朋友两肋插刀,宁舍命,不舍义’,这也是男人的口头禅,女人是男人生命中的蜡烛,熄灭一支,再燃亮一支,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衣服,脱了一件旧的,再换一件新的,朋友的义气是生命中的溪水,一旦污染了,就不可能再清澈了,于是我就让了。”胡二炮说:“大扬娶了刘翠枝,你娶谁了?”马朝华说:“我娶了翠枝的妹妹翠英。”胡二炮说:“翠英也不错,你弄了几个孩子?”马朝华说:“咱不行,劲儿小,只有一个。”胡二炮说:“那也比我强,我到现在,也没弄出一个,站在人前就觉得矮半截儿,不管咋说,咱也是铁骨铮铮的英雄汉,弄劲儿也不小呀。”马朝华说:“这生孩子也不是扳手腕,不在劲儿大劲儿小,你两个是不是不和谐,或者说一方有病?”胡二炮说:“和谐着哩,也没病,就是这两地分居,我在东海前线,她在首都北京,我忙她也忙,一年在一起的时候不到一个月,咋能弄出孩子。”马朝华说:“你说的是个问题,夫妻两地分居的确是不行,你转业可以到北京呀,你们夫妻不是就团聚了。”胡二炮说:“北京不行,太复杂,人精也多,弄不成事。”马朝华说:“你说的对,这北京确实太复杂了,人精多,妖精更多,还是咱这洛阳不错,炮兄干好了,就把嫂子也调来,夫妻团聚,说不定能弄个儿子呢,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梦里不知身是客(三) 三 胡二炮拜托马市长给他弄个闲职。 马朝华说:“到我这儿来求闲职的人还不少嘞,先给谁弄呢?” 胡二炮说:“谁送的烟酒档次高,就先给谁弄?” 马朝华说:“炮兄,你不是两袖清风吧?” 胡二炮说:“当然不是。”说着打开提包,掏出两瓶金茅台,两条软中华,排在桌子上:“行不行?不行再给你弄红塔山。” 马朝华眼睛一亮说:“炮兄就是慷慨,这闲职就先给你弄了。” “给咱弄个啥?” “主抓重工业的副市长。” 胡二炮摇摇头:“这哪是闲职?咱连公社书记都当不好,给咱个闲职吧,吃闲饭不管闲事,逍遥自在的挣俩工资,有碗米汤喝饿不死就行了,人过四十,天过午,船到码头车到站,咱虎墉彬这一生没啥指望了,瞎混混算龜。” 马朝华未置可否的点点头,“炮兄说的有理。”说着掂起酒瓶,在手中转动着,眯缝着眼欣赏了一大会儿,然后拿起酒启子准备开酒瓶:“兄弟难得相聚,谈什么**工作,想起来就有气,这么好的酒,喝,不醉不归。” 胡二炮从马朝华手中夺过酒瓶“用什么家伙,看咱的” 他用手在瓶子底上拍两下,两个指头捏住一抠,酒瓶开了,马朝华拿出两个小酒盅,胡二炮说:“兄弟亲,一口闷,拿大杯子。”马朝华拿出两个大茶缸,胡二炮仰起瓶底,咕嘟咕嘟,一瓶酒正好倒了两茶缸,马朝华先端起酒,仰起脸,一口灌了下去,胡二炮大声叫好:“华崽儿,好酒量。”也端起酒,一口灌了下去,直呼“痛快,痛快”,酒逢知己千杯少,马朝华又将另一瓶打开,拿了一个大海碗,倒了多半碗,喝了一大口放下,胡二炮也倒了大半碗,渴了一大口,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马朝华面红耳赤大吼一声:“天龙盖地虎”胡二炮愣了一下,心想这华弟的酒量不行,这才弄了一斤不到,可醉了,他想看华弟的笑话,就接话:“宝塔镇河妖” “马哈,马哈” “正晌午说话谁也没有家” “脸红什么?” “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得腊” 马朝华哈哈大笑,端起酒碗,一口气灌下去,胡二炮也端起酒碗,将里面剩的酒一口气喝光了。 马朝华揭开衣服扣子扇着风,脚蹬到桌子边上,学着杨子荣的样子引亢高歌: 今日痛饮庆功酒 壮志未酬誓不休, 来日方长显身手, 甘洒热血写春秋。 胡二炮却将解开的口子系紧,从凳子上站起来,学着李玉和的样子,沉郁顿挫: 临行喝妈一碗酒, 浑身是胆雄赳赳, 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 千倍万盏会应酬---- 两个人互相拍手叫好: “华弟,你这杨子荣唱的赛过裘盛戎” “炮兄,你这李玉和唱的胜过李少春” “咱兄弟俩就在这互相吹捧吧。” 马朝华志得意满,喜上眉梢:“炮兄,今天喝的真是痛快,这好酒和赖酒就是不一样,兄弟今天是借酒庆功了,洛阳,马朝华咱把它整顺了,完成了省长给咱下的任务,不到半年就把局势稳下来了,工人回厂里上班,学生回学校上课,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国家的投资也到位了,焦枝铁路马上就动工修建了,这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焦枝线和陇海线在洛阳交汇,炮兄您想想,这洛阳的发展前景该有多广阔,中央领导也知道这事了,表扬咱工作干的不赖,你说说咱马朝华有啥本事?就是一个工农干部,文化不高,能力也不强,能有今天的成就,咱是做梦都不敢想,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太阳照马家,不光是咱马朝华厉害,咱兄长马朝阳更厉害,当上特种部队的师长了,还有马朝英那丫头片子,也了不起,是县中学的校长了。” 胡二炮望着马朝华,心里酸溜溜的,他没想到,这华弟会借他的酒为自己庆功,看看眼前这八面威风的马市长,还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孤苦的少年吗?整天黏着咱,要学打炮,咱虎墉彬那时候可是赫赫有名的神炮手,威风凛凛的炮兵团长,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咱虎墉彬就像关云长走了麦城,敬酒递烟来向这小子求饭碗吃,想想这事就叫人憋气。 原来,酒这种和水一样的液体,其性状和水完全不一样,水就是本源性,无论你喝多还是喝少,除了焦渴的感觉不一样,其他的没有啥变化,而酒就不一样了,它完全可以改变人的身心状态,让人变成非人,此时此刻,马朝华是志得意满,借酒庆功,而虎墉彬却是悲观失望,借酒解愁:“华弟你说的好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太阳照照着你们马家,我们虎家头顶上的那那片天,却是阴云密布,你们马家是英才辈出,我们虎门却出了我这个犬子。” 马朝华心中一咯噔,知道自己是酒后失言了,赶紧打圆场:“胡兄,你咋这样悲观呢?你们虎门无犬子,辈辈出英雄,你的爷爷,你的爹爹,你的叔叔都是名震中原的抗日大英雄,还有你虎墉彬,更是赫赫有名的神炮手,威风凛凛的炮兵团长,华弟在心中最敬重你了。” 胡二炮说:“这不就是命运弄人吗?天不成就我们虎家,人再努力也是白搭,就说咱的爷爷虎汉山,不管咋说,也算是个抗日的大英雄,却是死的不明不白,李心田那臭作家,用那枝生花妙笔随意丑化,把他塑造成罪大恶极的还乡团团长胡汉三,咱心中气不忿,将他暴打一顿,咱就犯了****,华弟你评评理,他该打不该打?” 马朝华说:“该打,该打,就该打。” 胡二炮说:“爷爷这个抗日的大英雄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算了,咱的爹爹也死的冤枉,他死在亲兄弟的枪口下,咱这亲儿子也无法给他报仇,反而还去求仇人给咱安排个好位子,华弟你说说,咱虎墉彬咋就这么怂呢呢?” 马朝华口齿不清:“怂---怂---怂----” 胡二炮悲上心头,泪眼惺忪,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酒醉时:“马朝华你才怂呢。” 马朝华赶紧应声:“是,是,是马朝华怂,胡二炮不是怂。” 胡二炮说:“胡二炮怂,是个真怂,说什么威风凛凛的炮兵团长,说名闻中原的神炮手,他什么都不是,神炮手咋能把炮打偏呢?皮司令说的对,他就是思想偏了,炮击金门,炮击金门,炮击什么屌金门?老蒋在台湾,为啥要炮击金门?金门不是咱们的国土吗?金门百姓不是咱的同胞吗?咱为啥要自家人打自家人?亲兄弟杀亲兄弟,亲叔侄反目成仇,这是咋了?脑子进水了?神经错乱了?” 马朝华赶紧用手捂住胡二炮的嘴,“炮兄,你喝醉了。” 胡二炮甩开马朝华的手:“我没醉,我清醒着嘞,华弟,你得听我说心里话,我不把心里话说出来,我就得憋死了。” 马朝华把门关上,把窗帘也拉上,把收音机也打开,音量放的很大。 虎墉彬软绵绵的坐在地上,神情十分的萎顿。 马朝华将他拉起来,放到长沙发上,自己也坐下来,拉住胡二炮的手说:“炮兄,你有心里话,华弟也有心里话,这隔墙无耳,就说说吧。” 虎墉彬醉眼惺忪,酒气喷到马朝华的脸上,口齿也不大清楚了:“马马朝华,我不服服你?” 马朝华说:“你炮兄服过谁?你当英雄那会儿?咱还是个穷学生。” 虎墉彬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了,如今咱虎墉彬就是运走华盖,虎落平阳,咱没啥指望了,如果马市长念起咱还是兄弟,就给咱一个闲职,领空饷,吃空粮,喝茶聊天看报纸,舒舒服服的当个逍遥派。” 马朝华打了一个酒嗝,喷着酒气,面红耳赤,眼睛血红血红的。 虎墉彬看着他笑:“马市长,就这么一点酒,就上头了?” 马朝华说:“是有点上头,但里头还是清醒的,不像你,净说糊涂话。” 虎墉彬说:“我说啥糊涂话了?” 马朝华说:“都说酒后吐真言,你炮兄根本就不把咱当兄弟,你说的根本不是真心话,是赌气的话,牢骚太盛防肠断,什么要个闲职?什么当个逍遥派,什么人过四十天过午,船到码头车到站,瞎混混算龜,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心里有难怅就讲出来,讲出来了心里也就敞亮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虎墉彬心中有话不能对外人说,今天碰到了马朝华这个知己,再加上喝了酒,当然要以吐为快了。” 这时候收音机里正在放《红灯记》,唱到了李奶奶给铁梅“痛说革命家史”的那个经典片段,李奶奶那高亢悲壮的唱腔,更激发了虎墉彬心中的慷慨悲愤之情,他拉着马朝华的手说:“华弟,炮兄就给你痛说一段***的家史吧,咱的爷爷虎汉山确实是还乡团的团长,他真的杀了老班的亲娘,老班叫潘伢子,就是潘冬子的原型,他爹爹是红军师长,他的娘就是红军家属,李大作家写的没有错,我将他暴打一顿是我的不对,我把生活和艺术等同起来了。” 马朝华说:“这都是历史,不过我还是不明白,既然胡汉三把红军家属烧死了,为啥不斩草除根,把孩子也杀了,难道他不怕孩子长大了报仇吗?电影里说是胡汉三不认识孩子,这理由倒能站得住脚。”虎墉彬说:“李大作家是在胡编,我的爷爷虎汉山和潘伢子的爹爹潘启正是同乡同学好朋友,咋能不认识孩子。”马朝华说:“那这我更不明白了,好朋友咋能互相残杀呢?”虎墉彬说:“这不是阶级斗争吗?一个是革命阶级,一个是反动阶级,不就得打的你死我活,解放洛阳时,你的五哥马朝阳不是杀死了你的六哥马朝凤,他们可是亲兄弟,我的亲叔也枪杀了我的亲爹,他们两个都是参谋长,只不过一个是共军的参谋长,一个是国军的参谋长。”马朝华说:“这事情我明白,毛主席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文之彬彬,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消灭一个阶级的暴力的行动。”虎墉彬说:“难道一定要消灭吗?就没有另一种办法?”马朝华说:“这第二种个办法咱还没有找到,胡兄,咱就是个普通百姓,这关于革命***的话题,咱还是不讨论了吧。” 虎墉彬说:“马朝华你和咱叔一样,也是大滑头,遇到敏感的话题,就回僻。”马朝华说:“不回僻不行,今天咱们说的这话,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了,很可能会有麻烦,这地方上和军队上不大一样,复杂。”这话捅到了虎墉彬的心痛处,他是切身体会到了,他是一员虎将,脾气也虎得很,对上面敢和师长拍桌子,对下级不满意就骂娘,但拍过了,骂过了,该咋咋,从不放在心上,好就是好,对就是对,工作干的好,就表扬,打仗立了功就嘉奖,该升迁该受罚,都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他这炮兵团的团长,管着千军万炮,都得心应手,可是这到了地方上,就不一样了,什么都像是弯弯绕,当面说的比唱的好听,可是背过身就使绊子,对上级他不知道怎样汇报才能符合领导的意图,对于下级,他也不知道,如何领导才能让人家心悦诚服,他对自己失去了信心,他拉着马朝华的手,声泪俱下的诉衷情:“叔叔说的对,咱真的是连生产队长都干不好,咱的能力有限,咱的水平太低,咱被轰下台了,咱的办公室也被大字报封了,咱如今就像丧家之犬,咱身边没有老婆,膝下没有孩子,咱没有工作,没有希望,咱的英雄梦破灭了,咱是啥都没有了,可是咱又不甘心,皮司令说咱是年富力强,到地方上能干一番大事业,叔叔也说咱能成大器,咱也是心有大志,想干一番事业,咱的野心不大,就是当一个像老班长那样的模范县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为老百姓实实在在的干点事,咱说这人到四十天过午,船到码头车到站,要华弟你给咱个闲职,当个只领薪资,不干实事的逍遥派,就是发牢骚,就不是咱的真心话,咱虎墉彬的英雄梦没有实现,咱没能把老蒋在台湾的总统官邸开膛破肚,咱就转业了,咱想着当个德才兼备的好干部,可是这人生的目标也无法实现了,咱连一个公社书记都当不好,咱辜负了老班长的重托,咱让老百姓失望,什么虎门无犬子,咱虎墉彬就是虎门的犬子啊,咱这心中愧啊!咱这心中苦啊,我说华弟呀,你春风得意,官运亨通,你就在心中乐吧,你就借着咱的苦酒为自己庆功吧。”人的情绪是可以感染的,虎墉彬的一番苦诉,触动了马朝华心中那根最柔弱的心弦,在别人看来,他是春风得意,官运亨通,可是会有谁听他诉诉心中的怆痛呢? “我说炮兄啊,你心中苦,谁的心中不苦?你说我是借着你的苦酒为自己庆功?说我是春风得意,官运亨通,其实我的心中苦的很。” 胡二炮说:“把你心中的苦情,也给兄弟诉诉吧” 梦里不知身是客(四) 四 胡二炮困倦得很。 他横躺在沙发上,将脚翘到窗台上,阖着眼,听马朝华诉苦请: “炮兄啊,你不管咋说也是出身于将门之家,有父辈为你在前面趟路,事业爱情都很顺利,就是在工作中受了这点挫折,就灰心丧气了?就认为这人生无望了?就放弃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了?和华弟比起来,你的苦算什么?华弟出身在农家,十岁不到就没了亲娘,就是一个孤苦的少年,咱就是在苦水河里扑蹬,没有被苦水呛死,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咱马朝华就是不怕苦,别人吃不了的苦,咱能吃,别人受不了的委屈咱能受。”胡二炮说:“你都受了啥苦,给咱诉诉吧。”马朝华说:“咱身体上受的苦就不说了,咱给你说说心中的苦吧,先给你说说爱情的痛苦吧,我和刘翠枝的恋爱经历你都知道,枝姐对我是真好,我也是从心底里爱她,可是,我却把她甩了,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是我甩得她,还说她是个疯闺女,爱上了老杨,把我甩了,她的奶也是我的亲姑奶,把她扫地出门了。” 胡二炮说:“你不要拉起簸箩乱动弹,就说你为啥甩刘翠枝吧。” 马朝华说:“是因为老杨,他是个大英雄,我马朝华不能成为大英雄,就在心中崇拜英雄,老杨他爱上了刘翠枝,说什么‘这一辈子不能娶刘翠枝,就打一辈子光棍’,炮兄你说说,我能看着大英雄打光棍吗?我就把自己最心爱的姑娘让给他了,我这心中苦哇,像贾宝玉失去林黛玉一样的痛苦。” 胡二炮说:“肯定痛苦了,你做的事情是一般人做不出来的,你小子有野心,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英雄故,两者皆可抛,你把刘翠枝让给老杨,他给你啥好处了?” 马朝华说:“他提拔我当干部了,我做了村里的团支书,刘翠枝也当干部了,她是妇女主任,我俩为了工作老在一起,又惹出是非来了,村里人都说我俩是不清不楚。” 胡二炮说:“别人咋说咱不管,你俩到底有没有暧昧?” 马朝华说:“华弟对天发誓,我俩没有,我娶得是刘翠枝的妹妹翠英,我们夫妻也恩爱。” 胡二炮说:“这不得了,你们夫妻既然恩爱,就好好过日子,生俩孩子,啥事就没有了” 马朝华说:“我是这样想的,可是翠英心眼小,她也怀疑我和她姐姐不清不楚,有话藏在心中不说出来,把自己憋成病秧子,结婚十年都不生孩子,外人都说是我的原因,说我心猿意马,说我对妻子不好,连我的爷爷和爹爹都不理解我,都埋怨我,老杨也疏远我,李万祥也不重用我,村里的人也嘲笑我,我马朝华是文不成武不就,上又上不去,下也下不来,我是心灰意冷,自暴自弃,我马朝华这一辈子算是完了,浑浑噩噩的瞎混几十年,就去见阎王,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中苦哇,我马朝华可是个有理想的人,让我这条大鱼干死在上下寨的小河沟里,我心不甘啊,我常常站在洛河边上,迎着粗硬的河风,吟诵岳元帅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胡二炮望着慷慨激昂的马朝华,感同身受的点点头,眼睛酸酸的,胸口堵堵的,英雄末路,壮志未酬,就是男人心中最大的苦痛,他想知道马朝华是怎样从人生的低谷中走出来的。 马朝华说:“咱马朝华命好,处处遇到贵人相助,老杨找县长,给刘翠枝安排工作,要了一个脱产干部的指标,刘翠枝说自己是个农村妇女,文化低,怕干不好工作,把脱产干部的指标让给了我,我到城关给虎子书记当秘书,过了两年,虎子书记调到省里了,又将我推荐给县长,我给县长当秘书,我老婆也调到县招待所当服务员,还生了一个儿子。” 胡二炮说:“这下好了,你小子春风得意了,爱情事业双丰收。” 马朝华说:“丰收啥呀?唯一的儿子出生在困难时期,炮兄你在部队上供应好,不知道困难时期的日子有多难,年轻力壮的都被饿死了,更不用说养孩子了,老婆本来身体不好,生下孩子又没有奶水,我的工作又太忙,孩子像个病猫一样一天到晚吱哇吱哇的叫唤,一副朝不保夕的样子,我对孩子失去了信心,把孩子丢给了刘翠枝,说:“养活养不活都不怪你。”炮弟你是不知道,我把孩子丢下时,那心有多痛,用撕心裂肺这个词来形容,都不够,我就是个狠心的不负责任的父亲,我半年都没有回家看孩子,对别人说是因为工作忙,其实,我是不敢看,我接受不了孩子夭折的残酷现实,我常常在梦中看到孩子饿死在了我的怀里,我嚎啕大哭着醒来,擦干眼泪,该干啥干啥。” 胡二炮急切地说:“孩子怎么样了?活过来吗?” 马朝华说:“活过来了,是我哥嫂,还有上下寨的乡亲们帮我养活了孩子,乡亲们对我的恩情我磨齿难忘,可是,我没有很好的报答他们,还做下无情无义的事情。” 胡二炮说:“你做下什么无情无义的事情了?” 马朝华说:“别的不说,就说两件事,一件是困难时期,我当着县委办公室主任,把上下寨粮库里有余粮的事情告诉了县长,县上将一万斤优质的小麦调走了,这粮食是乡亲们的救命粮,村里人骂我是内奸,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这心中难受死了,也不能给人讲。” 胡二炮说:“你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第二件呢?” 马朝华说:“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我却把上下寨的化肥指标给卡了,把干群给惹恼了,群众要到洛阳来向我要化肥,朝月哥阻拦,差一点打起来,把腰給闪了,到现在不能干活,我这心中真真是愧疚,炮兄你说你是虎门的犬子,华弟我也是上下寨的逆子啊” 胡二炮说:“话不能这样说,你的品行我知道,你这样做一定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想听你诉苦了,我困得很,想痛痛快快睡一觉” 说着横在沙发上,遢蒙住了眼睛。 谁知道马朝华竟呜咽起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胡二炮说:“华弟,你这是干啥,男人有泪不轻弹,你心中的那些苦,算什么?牙齿打碎吞到肚里面,再苦再痛自己忍着,男子汉不能随便就流泪,哭哭哭,就是小女子的做派” 胡二炮这样一说,马朝华哭得更厉害了: “炮兄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有啥伤心事?” “我的三爹死了” 胡二炮说:“你三爹又不是你亲爹,即使亲爹死了,回去给他吊个孝,找块好墓地,儿贤父荣,把他的后事办得风光一些,也就行了。” 马朝华说:“三爹不是我的亲爹,给亲爹差不多,我娘死的早,三爹三娘对我好,我上学是三爹供的,我心里不痛快就给三爹说,他帮我排解,他给我讲很多做人的道理,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三爹的功劳最大,可是他死了,死的不明不白,有人说是煤气中毒意外死亡,有人说是喝了安眠药自杀,他虽然儿子侄子八九个,但却没有一个人给他养老送终,他活着受孤单,死后一个人上路,不但我这亲侄子不能给他吊孝,就连他的亲儿子也没有到场。” 胡二炮说:“这是为什么?风水轮流转,太阳照马家,你们马家的子弟不是干的都不错嘛,咋不风风光光的给老爷子办个葬礼?” 马朝华说:“就是因为我们马家的子弟都比较优秀,老爷子才活着受孤苦,死后更凄凉。” 胡二炮说:“这也有道理,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马朝阳这大师长在部队上工作忙,不能回来安葬老爷子,你这大市长,日理万机,没有空闲丁忧,也都情由可原,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不会埋怨你们的。”胡二炮这话中带刺儿,这刺儿就像扎在马朝华的心尖上,他哭的越发厉害了:“炮兄,我们兄弟没有那么高的理想境界,什么忠孝不能两全,这就是狗屁话,就是不孝之子为自己找借口,我们兄弟这心都要碎了,你还说风凉话,俺兄弟之所以不能为父尽孝,是老爷子不准我们给他办后事,他和我们断绝了父子关系:‘生不养,死不葬。’” 胡二炮说:“你们兄弟咋把老爷子惹恼了?是不是经济太困难,你们不给老爷子出赡养费?你的工资低,这可以理解,马朝阳这大师长,工资可是高,他不养老就是犯法,他是不是想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 马朝华说:“我朝阳哥恨不能把他的工资都给老爷子花,他每月都寄生活费,啥好东西都往家里捎,还三番五次的派人来车要接老爷子去北京游览观光” 胡二炮说:“那这就奇怪了?老爷子有这么好的儿子,还不满足,还和儿子断绝父子关系,马朝华你是骗鬼的吧,我可没时间听你瞎咧咧,我真的瞌睡了。” 马朝华抽着鼻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滴。 胡二炮说:“你这是咋了?林黛玉附体了,像你这泪窝这么浅的男人,我都不知道你咋能当上市长,说说吧,到底是啥原因?” 马朝华说:“我三爹是汉奸医生马三爷,他不想连累我们兄弟。” 胡二炮说:“这汉奸确实可恨,你们兄弟和他划清界限,这事情做的对,我只记得程鸿来是汉奸,没听说其他的人也是汉奸呀。” 马朝华说:“我三爹是个医生,他给日本伤员治过伤,就被定为汉奸医生。” 胡二炮说:“你说的是马老三吧,他给日本伤兵治病,是经过军区首长同意的,当时我们都也想不通,皮司令说:‘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天职,战场上,两军交战是敌人,下了阵地就不是敌人了,这些日本的伤兵,都没有战斗力了,按照国际红十字会的精神,他们也属于救治的对象,咱中国人宽大为怀,以德报怨,发扬国际人道主义精神,是皮司令要马医生答应三木的,皮司令还给军区打了报告,调来了一大批医药器械,还有好几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在上下寨设立了“伤兵救治站”我也参与了救助站的工作,利用救治伤兵的机会,使更多的日军弃恶从善,放下武器,这对于抗战的胜利有重大的意义,而且救助站不光是给日本的伤兵治病,还救助了洛阳城里友军的伤兵,还有八路军的伤病员,马医生应该受到奖励才对,怎么能成为汉奸呢?” 马朝华说:“我三爹就是这样给他辩解的,他一辈子找证人,要为自己平反。” 胡二炮说:“我这就去给马医生作证,给他平反。” 马朝华说:“算了,你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你爷爷胡汉三不是也死的不明不白,还有你的亲爹也死的轻如鸿毛,你难道心中一点不难过?” 胡二炮说:“难过有啥用?” 马朝华说:“没啥用,就哭一场,就像灶膛一样,烟气多了,就冒冒,冒完了心里就好受一点儿,过后该干啥干啥。” 胡二炮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这里没有别的人,“咱又喝多了酒,醉酒了不管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都不用服政治责任和法律责任。” 于是两个男人抱头痛哭,一个哭三爹冤枉,一个哭亲爹委屈,哭哭着诉着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胡二炮被尿憋醒了,闭着眼抽抽鼻子,一股难闻的气味,呛得他想呕吐,睁开眼一看,屋角一大摊的呕吐物,再一看,马朝华横卧在沙发上,沙发太短,伸不开腿,像老鳖一样蜷曲着,裤子湿了一大片,显然是尿湿了,嘴一张一翕的,显然是饿极了,在梦中吃东西,他哑然失笑,“这醉酒后的形象真是不佳。” 他扶着椅子站起来,踉踉跄跄的到厕所撒了一大泡尿,回到屋里,将屋子收拾干净,才推醒马朝华,马朝华揉着眼睛坐起来,瞅着胡二炮: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真是醉了?你干了啥事,说了啥话,难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记不得了,我没有胡说吧?” “咋没有胡说,你说的那些话,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走了,可能要影响你的政治前途。” “这倒不要紧,这房子严实,隔音效果好,外人听不到。” “谁说外人听不到,我就听到了。” 一个人掂着暖水瓶走了进来。 马朝华一激冷,酒完全醒了,定睛一看,乐了:“虎子厅长,你啥时候来了,咋不叫醒我们。” 胡二炮也不好意思的叫一声:“叔,你咋有空。” 虎子厅长说:“想你们了,我这就来了。” 马朝华说:“真不好意思,上级领导来了,没能好好接待,还让您看到两个醉汉,胡说八道,丑态百出。” 虎子厅长说:“没有胡说八道,也没有丑态百出,像你俩这情形,我也有过,咱们这些人,身在半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就像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受气,气憋得太多了,就得发泄发泄。” 胡二炮说:“叔,你这大厅长,不呆在省城里好好工作,你到这儿有何公干?” “找你” “找我干啥?” “我给你找到好位置了。” “啥好位置?” “计生办主任” “怎么冒出这么个位置。” 虎子厅长倒了一杯开水,递给侄子,“这几年搞运动,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大专院校不招生,几百万产业工人不上班,几十万专家教授赋闲,你让他们在家干什么?” “陪老婆,抱孩子。” “应该是陪老婆,生孩子。” 虎子厅长说:“就像咱这交通厅长,也被夺了权,靠边站了,赋闲在家,也没有闲着,三年生了两个孩子,加上以前生的,五个虎崽儿,两个虎妞,七个了。” 胡二炮惊叹:“叔叔,你太棒了?是英雄父亲吧?” 胡子厅长摇摇头:“不是,在省府大院咱不是最多的,省长比咱还多三个壮丁呢,省长夫人自比佘太君,五十六岁上,生了小十丫,凑够了七郎八虎,八姐九妹,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妈妈” 胡二炮说:“好哇,生吧,生吧,生的越多越好。” 马朝华说:“这几年人口确实增长太快了,仅仅五年,洛阳市的人口就翻了一番,这么多的人都要吃饭,要穿衣,要住房,而生产却停滞不前,甚至下降,这样下去可不得了。” 虎子厅长说:“咱不用杞人忧天,有中央考虑这些事情哩,主席发了最新指示:“人类要有计划的增长,要搞好计划生育”,遵照中央的指示精神,省里要成立一个计划生育办公室,副厅级待遇,级别不低,事情却不多,是个挺不错的位置,叔叔就先想到侄子你了,给省长打了招呼,省长说,可以考虑,在家一盆火,出门父子兵,咱叔侄俩,一个正厅,一个副厅,多美气。” 马朝华说:“这个位置确实不错,甭看现在是个闲职,以后肯定火起来,炮兄你,不用在华弟这儿谋闲职了,咱这洛阳庙小,盛不下你这大菩萨,你就和叔叔去省城高就吧。” 胡二炮擤了一把鼻子,甩在叔叔的面前:“叔,你再看不上侄子,也不能这样损我。” 虎子厅长说:“叔咋损你了?想占这位置的人也不少,你要不是我的亲侄子,我才懒得管这闲事呢。” 马朝华也说:“炮兄,叔真是一片好心,你要是不想干,我去好了,我也想要一个闲职,只拿薪资,不干正事,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当个逍遥派,陪陪老婆,生俩孩子,我只有一个儿子,太少了,况且这计生办主任的待遇不低,逢年过节的肯定有人给送点礼。” 胡二炮说:“待遇再不低,也没有市长高,马市长你也嘲笑咱。” 马朝华说:“我咋会嘲笑你炮兄?” 胡二炮说:“计划生育不是不让生育,让我胡二炮这个不会生孩子的朽男人,去当计生办主任,不是贻笑天下吗?” 虎子厅长摇摇头:“叔叔粗心,没想到这一层,你还怪在乎这事情呢?” 胡二炮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有五个虎子,两个虎妞,当然不知道侄子想儿盼女的感觉了,还让我当计生办主任,如果我当了,先把你这超生户罚的倾家荡产,还厅长呢,你当幼儿园的园长还差不多。” 虎子厅长说:“这就是给你开玩笑,现在说正经的吧,真的有个好位置等着你。” 胡二炮说:“玩笑开大了,啥好位置?” 虎子厅长没有直截了当地回答侄子,而是岔开了话题说:“你可还记得张树枝吗?” 胡二炮眯缝着眼想了一会儿说:“有印象,他好像比我早参加革命一年,我当炮兵连长时,他好像是营长,打仗很勇敢,脑子比较灵,文化也比较高,不过他的运气不咋好,百万雄师过大江的时候,咱是当头炮,他是预备队,咱三炮把老蒋的总统官邸开膛破肚了,获得了“神炮手”的光荣称号,他的预备队好像没派上用场,当然也没有战功了,为此他还和皮司令耍脾气呢,南京一别,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他如今在哪里?干的不咋样吧?” 虎子厅长说:“他干的倒是不错,现在是省军区司令员了。” 胡二炮心咯噔一下,酸溜溜的有点不是滋味,怏怏不快地说:“干的不错嘛,但和我有啥关系呢?” 虎子厅长说“他想让你去给他当副手。” 胡二炮斜睨着叔叔:“你不开玩笑不行吗?” 虎子厅长一本正经:“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胡二炮说:“我连炮都打不准,怎么能当省军区的副司令员,再说,我已经转业到地方了。” 虎子厅长说:“不是让你当副司令员,而是当副指挥长。” 梦里不知身是客(五) 胡二炮有点迷惘。 虎子厅长说:“看来这事情还得给你叨嗤清楚,张树枝不是让你去当副司令员,而是当副指挥长。” “什么副指挥长?” “焦枝铁路建设指挥部副指挥长。” 胡二炮明白了:“叔叔你到洛阳来,不是和侄子开玩笑,而是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是不是?” 胡子厅长不无自嘲地说:“咱可是虎汉山的亲儿子,咱老子的事迹被写成小说,又搬上银幕,影片的艺术性太高了,影响太大了,但不是正面的形象,而是反动派的代表,这对咱虎门后人的影响可是不小,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虎老爹他怎么也不能想明白,自己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算了,三十年后还会连累到自己的虎子虎孙,这运动以来,咱就被打倒了,土飞机也坐了了三四次,没有纪登奎多,他坐了十二次呢,但是,审查过来审查过去,咱个人没有啥问题,虽然咱的根不正,但苗却红,咱大学没有毕业,就遵从父命,投笔从戎参加了八路军,十几年浴血奋战,为人民打江山,也是战功赫赫,解放南京,咱是渡江解放先锋团的参谋长,率领先锋营,率先进攻总统府,在门口被咱的亲哥哥,也就是你的亲爹,挡住去路,亲兄弟各保其主,都用枪对准对方的脑袋,哥哥的枪法没有弟弟准,用皮司令的话说:“技不如人,死了活该”咱把亲哥哥打死了,咱也受了伤,咱是轻伤不下火线,咱带着伤,率先进入总统府,降下白旗,插上红旗,南京解放后,团长拉上参谋长一起转业,来到中原这个地方,做了革命的“先锋官”,咱干的不错,被省长相中,破格提拔当了交通厅长,尽管如此,咱还是黑五类,咱靠边站了,咱虽然还有职,但是没有权了,也没有办公室了,咱的办公室被大字报给封了,咱不能工作了,咱就回家陪老婆,生孩子,虽然赋闲,但也没有闲着,每日里围着虎崽儿,虎妞们忙的也是团团转。” 马朝华说:“虎书记,你这几年也歇得差不多了,该出来干点正事儿了。” “谁说不是,我这不是来洛阳干正事来了吗?” “你要干啥事?” “修铁路呀?咱是交通厅长,不干这事干啥事。” 虎子厅长说的修铁路,就是焦枝铁路。 胡子厅长从公文袋中取出一个文件,递到马朝华的手中说:“马市长,这就是中央关于修建焦枝铁路的批复文件,这任务可是艰巨,你这市长肩上的担子可是更重了。” 马朝华说:“这是好事,咱们尽力把工作做好就是了,你把情况给咱介绍一下吧。” 虎子厅长将一张地图铺到桌子上,指着地图介绍: “根据主席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指示精神,还有中原经济文化发展的迫切需要,中央决定修建焦枝铁路,焦枝铁路从河南焦作枢纽月山编组站开始,沿太行山南麓,向西南方向延伸,跨沁河,经济源,越王屋,过黄河后,穿越邙山,再从洛阳东站南下跨过伊河、洛河、沙河,沿伏牛山东麓入南阳盆地,在邓县魏集站入湖北境内的荆襄地区,直达江汉平原西部的长江南岸城市枝城,焦枝铁路修好以后,将对中原的经济起到很大的助推作用,特别是洛阳,南北两条铁路干线在这儿交汇,可没有几个城市有这样的幸运。” 马朝华高兴的打断虎子厅长的话:“好啊,好啊,赶紧修吧,咱早憋足劲了,就盼着铁路早点修好,咱会全力支持,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胡子厅长将地图卷起来,边卷边说:“中央决定,铁路由国家投资,河南湖北共同承建,任务大,时间紧,中央仅仅给了半年多的时间,要求明年七一建党节以前就得完竣工,作为一份厚礼,献给党的五十岁诞辰,这任务要是放到平常时期,也能完成,可现在是特殊时期,各行各业都处于混乱状态,单凭铁路建设单位,是完不成任务的,中央领导就向部队请求支援,武汉军区司令员孔庆德将军,接受了任命,和河南军区张树枝司令员商议后,决定打一场人民战争,除了调集四十万工程部队参战外,还动员调集了八十多万民兵预备役,采用师团编制,由军官指挥,军事化管理,湖北河南统一部署,全线多点同时开工,焦枝铁路在河南的距离比湖北长,地形地貌十分复杂,任务更加艰巨,如果不能按期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将直接影响工程的进度,为此,经过中央同意,决定成立焦枝铁路河南指挥部,指挥部就设在洛阳,张树枝担任总指挥长,虎厅咱担任副总指挥长,主要负责工程的设计,进度、质量的监理,现在还缺一个主管人事、后勤、财务、上请下达的副总指挥长。” 马朝华端起一杯茶水,递到虎厅的手中。 虎子厅长喝口水继续说:“如今已经到位的有4个工兵师、71个民兵团,将近五十万人,加上铁路专业施工队伍,还有志愿到工地义务劳动的民工,保守的估计也有六十万人,这么多人的管理,不是一般人能胜任的” 马朝华说:“虎总,你发愁什么,眼前不是就有一个人吗?” 虎总说“你出任吗?这不行,你这大市长,我还得靠你呢,虽然国家投资,但投资根本不够,你手中握有人权财权,你还是当好你的市长吧,多给咱点人财物,比什么都强,换了别人,我可不能理直气壮,再说,这指挥长你也干不了,你没有指挥兵团作战的经验和魄力。” 马朝华说:“我说的是炮兄啊,他今天到我这儿,就是求职来了,我还发愁,给他个啥职合适呢?这就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发愁,我发愁,这正愁加负愁,就是零愁,零愁就是皆大欢喜。” 虎总看着侄子说:“你不是去找老班了吗?他没有给你好位置?” 胡二炮说:“他让我去当城关的书记,说让我帮他把城关给他弄美气,他退居二线,我当模范县的县长,可是,这地方上确实太复杂,不像部队上单纯,我也缺乏地方工作的经验,所以,我没有把城关弄美气,我的办公室被大字报封了,群众把我轰下台了,我无脸去见老班长,就到马市长这儿来了,求个闲职,混到退休算龜。” 虎总说:“那这正好,你就出任焦枝铁路建设指挥部的副总指挥长吧,正处级,升迁的空间很大,你又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和魄力,能胜任这项工作,咱叔侄俩有这样的机遇不容易,咱就好好干,干出点成绩来,让那些人看看,虎门无犬子。” 胡二炮的心是真的动了,这职位确实不错,但是,他没有马上应承下来,而是用质疑的目光望着叔叔说:“我不相信这天上掉馅饼,能一下子砸到咱叔侄俩的头上,我对焦枝铁路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焦枝铁路背后的故事。” 虎子厅长说:“就给你们讲点背后的故事吧” 胡子厅长的父亲虎汉山,是蒋介石的心腹爱将,是个铁杆的历史***,再加上李大作家的妙笔渲染,电影艺术家的精湛演绎,《闪闪的红星》里的那个罪大恶极的还乡团团长胡汉三,弄得地球人都知道,这名气可是太大了,这名气就像一面魔镜,把他的儿孙都给妖魔化了,胡子厅长因为父亲的问题,被停职审查了三年多,虽然停职接受审查,也就是不干工作了,工资照领,这样的好事,也就是在这特殊的历史时期才有,像这样只拿薪资不干工作的也不是胡子厅长一个人,而是一批人,他们既不是激进派,也不是保守派,而是自嘲为逍遥派,说是不干正事也不是不干事,都会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人闭门著书,有人进戏院当票友,胡子厅长也没有闲着,用他的话说“陪老婆,生孩子”,他一连生了五个虎子还不满足,在闲赋期间,又生了两个虎妞,胡子厅长自诩为英雄父亲,常常在人前显摆他的五男二女,最叫人不能容忍的是,他竟把小虎妞的满月酒,摆到了省府大院,见人就发请帖,上至省长下至门卫,差不多都请到了,这还不算,还走出省府大院散了不少,其中省军区司令员张树枝就收到了虎参的请帖,张司令员和虎子厅长同乡同学,同一年参加革命,两人关系不算很铁,但也算是朋友,他们两人都参加过“百万雄师过大江”,那时候虎子是先锋团参谋长,张树枝是先锋营营长,解放南京的时候,他们都被编为第一梯队,本来应该由一营营长张树枝率领突击队,率先进攻总统府,但是,虎参对皮司令说:“让我上吧,我的儿子要在这时候出生,咱得给儿子送个见面礼,让咱做个英雄的父亲吧。”虎参率领先锋营率先攻入总统府,降下白旗,升起红旗,他的儿子也呱呱坠地,不是一个是两个,他这英雄的父亲,在庆功宴上摆起了满月酒,而张树枝却没有一点战功,这叫他耿耿于怀,当然了,这英雄的父亲不是好当的,得付出血的代价,虎参受伤了,被他的亲兄弟打伤了,不能继续前进,而是转业到了后方,张树枝接替了他的位置,一路打下去,打的顺风顺水,坐到了军区司令员的位置上,而虎参转到地方上,也干得不错,当上了交通厅长,毕竟是同乡、同学、同志、同僚,给他送一张请帖,是顺情顺理的事情,望着手中的请帖,张树枝却不高兴,他觉得虎参是在嘲笑他,他把请帖撂到桌子上说“生个丫头片子,显摆什么?咱有五个呢?”虎参笑笑说:“你有五个丫头,缺个儿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今年三十八岁,如狼似虎,身体又这样棒,就像穿山豹,赶紧再生两只豹崽儿,就是五女二男,就是金命。”张树枝愤愤不平的说:“我哪有你这好福气,当个只拿薪资不干正事的逍遥派,每日里上班喝茶聊天,下班遛鸟逗狗,陪老婆生孩子,我忙死了,累死了,没有时间陪老婆,更没有精力造儿子,我就不明白了,这同是干部,咋就闲的闲死,忙的忙死,难道这革命的重担非要让咱一人来挑,非得把咱累死?,虎参你就不能替咱分担点?” 虎参幸灾乐祸的摇摇头:“不能” 张树枝心理有点不平衡,这不平衡不是他一个人,也是一批人,不管怎么说,他的人生算是得意的,事业算是成功,官运算是亨通,爱情算是美满,家庭算是幸福,可是他却和那些得意忘形的人不一样,原来这人生总是不完满的,对于张树枝来说,他羡慕虎参,“不用拼死拼活得工作,轻轻松松挣一份工资,能养活一家老小,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他最大的遗憾就是缺个儿子,虎参说的不错,他三十多,四十不到,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身体甭棒,吃饭甭香,青春焕发,身手矫健,生个儿子有啥难?可是他就是不行,他既没有时间陪老婆,更没有精力造儿子,按说,他这军区的司令员,也不应该忙的连陪老婆生儿子的时间都没有,这要放到正常时期,光副手就有四五个,左膀右臂,前呼后拥,上面有了任务,他也就是动动嘴,甚至嘴也不用动,只是在文件或者命令上画个圈,大小事情,公的私的,外的里的,都有人帮他搞定,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想干事能干事的人太少了,但是事情又是那么多,都压到他的肩上,份内的,份外的,该他做的,不该他做的,他也是牢骚满腹:“啥事,咱都得事事躬亲,一竿子插到底,咱恨自己没有长三头六臂,咱自己没有分身术,咱恨自己不是孙悟空,随便拔根毫毛,都成为天兵天将,帮咱把革命的工作样样都干好”,他也是个凡人,他也有怠惰的情绪,“咱也想过虎参你这样的逍遥的日子,哪怕这逍遥的日子,让咱过上一年,半年,哪怕一个月都行,让咱养精蓄锐,让咱好好陪陪老婆,生个儿子。”可是不行,他又有了新的艰巨的任务,修焦枝铁路,这焦枝铁路可不是一般的工程,它是主席亲自提议,中央列为重中之重的一号工程,它的成败得失,将会对国计民生产生极大的影响,如果说以前的任务,军事训练也好,抢险救灾也好,上工厂下农村进校园,支工支农支左也好,深挖洞,广积粮,站岗放哨制止武斗,维持社会治安也好,都是他的份内职责,或者说和他的职责有关连,而现在让他这军区司令员修铁路,这确实是勉为其难了,“这修铁路不是交通厅长的职责吗?不是虎参应该干的正事吗?让咱这军区司令员修铁路,就是乱点鸳鸯谱,我张树枝,不怕苦,不怕死,我就怕把铁路修坏了,给国计民生造成损失。”他对孔将军这样说,孔将军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修焦枝铁路,是党中央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你我都是总理点的将,只能干好不能干坏,你赶紧回去,组织焦枝铁路河南会战指挥部,你亲任指挥长,至于谁当副指挥长,由你决定。”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张树枝虽然心中不愿意做这件事,但还是接受了任命,在主席的像前宣了誓:“毛主席指示我照办,毛主席挥手我前进,坚决执行中央的命令,保质保量提前完成焦枝铁路的修建工作。”张树枝没有想到,人民群众的觉悟这样高,干劲这样大,一听说要修铁路,就是群情激昂,摩拳擦掌,从中央到地方,从城市到乡村,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没有人讲条件,也没有人讲报酬,不到半月时间,就组织起了一百多万人的施工建设队伍,他和孔将军在长江边上检阅建设大军,孔将军兴奋的说:“老张,这场面多壮观,当年的百万雄师过大江,咱都是参与者,但不是指挥者,这一次,咱是指挥者,我们就指挥着百万雄师,再打一场人民战争吧,一定要在明年“七一”以前建成通车,为党的生日献上一份厚礼。”张树枝却有点忧虑的说:“孔将军,你是知道的,这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即使百万雄师,如果没有一个杰出的将领指挥,也就是乌合之众,要想打胜仗是很难的。”孔将军说:“咋没有杰出的将领,就让虎参挂帅,他是交通厅长,这修铁路是他的份内之事,他又是高级工程师,修铁路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张树枝去请虎参挂帅,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张树枝生气了,“离了你虎屠子,咱还吃浑毛猪不成?没有你虎参,咱也照样修好焦枝铁路。”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愿意给张司令做副手的大有人在,有的毛遂自荐,有的托人推荐,可是,张司令总觉得不如意,怎么才能逼虎出山呢?他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就是皮司令。 皮司令很热情的接待了张树枝。 他们也是南京一别,就是二十年没有见面,老战友,老部下,老上级,皮司令很欣赏张树枝,正是因为有了皮司令的欣赏和提携,张树枝才有今天的成就,故人相逢问故人,皮司令还十分挂心“伢子和虎子”,这三个人都是跟着皮司令南征北战的勇士,皮司令说他们是自己的三驾马车,伢子沉稳、虎子机灵、树枝勇敢,而他则是高明的驾驭手,三驾马车都听他的指挥。 可惜的是,南京解放后,他的三驾马车就散了架,虎子和伢子转业了,树枝也留了下来,没有跟着他继续南下。 戎马倥偬中,皮司令常常想念这些生死与共的老战友。 皮司令首先问起潘伢子的情况,张树枝说:“老班转业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听虎子说起过他,好像在中原的一个县当县长,二十多年,没有升迁,不过荣誉不低,是国家级的模范县长。” 皮司令满意的点点头,“老子英雄儿好汉,小子,倒是给老子长脸。” 张树枝说:“他是红军英雄的后代。” 皮司令说:“不是这一层,他是我的干儿子,南京解放后,要他转到后方,他当时想不通,给我闹情绪,我对他说,‘你爹牺牲时把你托付给我,说你就是个福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跟着我南征北战,总爱打先锋,大战恶战不下一百次,多少战友都倒下了,而你小子却毫发无损,结实的像头金钱豹,你就是我的福将,岳元帅保佑你,子弹长着眼睛不上你的身,如今,大局已定,蒋匪帮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革命的胜利,指日可待,战争不久就会结束,但是,革命的胜利仅仅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领导人民建设我们的新中国,任务更大,更艰巨,你不是爱打先锋吗?这一次你又是先锋,你是建设新中国的先锋官,有硬骨头给你啃得,你这革命的福将要成为人民的福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张树枝对皮司令越发敬佩了,“皮司令,你这话真是真知灼见,革命胜利了,我们都觉得万事大吉了,从此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安安然然的过和平幸福的日子吧,谁也不曾想到,这和平年代,还真不和平,这工作干起来还真是不容易,老班长能把一个县干成全国模范县,就更不容易了。” 皮司令说:“不说他了,既然知道了他在中原,闲下来我会去看他,说说你吧,你千里迢迢到这东海前线找我,不会只是叙旧吧。” 张树枝说:“当然不是,我是求老上级帮忙。” 皮司令说:“我能帮你什么忙,过去你是我的下级,现在不是,我是军区司令员,你也是,咱是平起平坐,不过你要真的有困难,咱还是帮你的,啥困难,要人还是要物?” 张树枝说:“当然是要人。” 皮司令说:“这你要对了,二炮部队,要适应现代化国防建设的需要,建成高科技的导弹部队,有一大批官兵不能适应要求,要转业到地方,这些官兵可都是香饽饽,要的人可是不少,念在老战友的份上,我给你多分几个,你可得善待他们。” 张树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些复转军人,素质倒是不错,但我今天来求老上级,不是要兵,而是要将,二炮部队高素质的人才多,你给咱一个,给咱当副手,帮咱修铁路。” 皮司令有点惊讶:“你不当司令员了?转业了?当交通厅长了?这修铁路可不是恁简单的事情,我看你不行,趁早别趟浑水。” 张树枝说:“我也说我不行,可是,这不是特殊时期吗?一切都不按规矩办事,这修铁路本来是交通厅长的事情,可是,却要交给军区司令员来修,我和武汉军区的孔令得都领了命,这修也得修,不修也得修,而且只能修好,不能修坏。” 皮司令说:“你和老孔的能力咱知道,这事情一定能做好,如今是和平年代,军人要立点战功也不容易,现在有了这么好个机会,你得好好干,军区司令员修铁路,这可是中外历史上罕见的,说不定你会名垂青史呢,解放南京的时候,你没机会立功,给我发脾气,这一次你就立个大功吧。”张树枝说:“说的容易,这修铁路可不比打仗?你勇敢不怕牺牲就行,这里面复杂的很?如今是特殊时期,一切都乱哄哄,老孔说打人民战争,调集了四十万工程部队参战,不够,又调集了六十万民兵,加上工程技术人员,一百多万人修铁路。” 皮司令说:“这声势够大的,赶上百万雄师过大江了。” 张树枝说:“我们在当年大军渡江的地方,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式” 皮司令说:“这场面可够壮观,当年的百万雄师过大江,你们是参与者,不是指挥者,这一次,你们是指挥者,你们就指挥着百万雄师,再打一场人民战争吧,一定要在明年“七一”以前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焦枝铁路要提前建成通车,为党的生日献上一份厚礼,咱老皮运气不好,没有立功的机会。” 张树枝却有点忧虑的说:“皮将军,你是知道的,这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即使百万雄师,如果没有杰出的将领指挥,也就是乌合之众,要想打胜仗是很难的。” 皮司令说:“你和孔令得都是杰出的将领,新中国我们都打出来了,一条小小的铁路算什么?老张你说吧,有啥困难就说出来,要人要物咱都支持你。” 张树枝说:“人我不缺,一百多万呢,物也不缺,国家重点工程,要钱给钱,要物给物。” 皮司令说:“那你还来求我什么?” 张树枝说:“就求你给咱个比咱还杰出的将领,做咱的副手,说是副手,其实是领命挂帅。” 皮司令说:“这个人不就在你面前吗?虎子不是在中原工作吗?他是个将才,又是专家,就让他做你的副手,领命挂帅修铁路,不是很合适吗?还舍近求远来找我帮忙,我这手下没有你需要的高级人才。” 梦里不知身是客(六) 胡二炮拊掌一笑: “呃,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咱叔侄都得感谢张树枝了” “凭啥感谢他” 胡二炮说:“这天上不会掉馅饼,这馅饼是人做的,张树枝念旧情,要帮你恢复工作,要叔你去给他当副手,可是,你自视甚高,你在心中看不起张树枝,你放不下架子,这上级咋能给下级当副手?他就去求皮司令,叔叔你平生最敬佩的人就是皮司令,他是你的老上级,他的话你自然得听了,于是就委屈自己,给自己的老下级当副手,你当了,就当了,还拉上侄子我,我可不想委屈自己,给一个本事不如我的人当助手。” 胡子厅长说:“你的大脑就是简单,叔叔重新出来工作,不是因为张树枝,也不是因为皮司令,他们的级别太低。” 胡二炮说:“那你再给咱叨哧叨哧,这背后的故事,一定很精彩。” 胡子厅长说的话不是完全对,张树枝和皮司令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皮司令回绝张树枝,说自己这里没有他需要的高级人才,说他是舍近求远,说这个人就在他的面前,说虎子就在中原工作,他是个将才,又是专家,做他的副手,领命挂帅修铁路,很合适。 这不提虎子还好,一提虎子,张树枝就是满腔的愤慨:“皮司令,你甭说虎子了,你提他我这心中就有气,都说的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和老班确实是强兵,虎子就是弱兵。” 皮司令说:“虎子咋是弱兵?他是智勇双全的强将,别的不说了,就说说解放南京,本来应该你率先进攻总统府,但是虎子却坚决要上,说这是一块硬骨头,只有他能啃下来,这进攻总统府,听着好听,干起来可是玩命,我对他说:‘你的儿子马上要出生了,你得去医院陪着老婆,迎接新生命诞生。’可是他说:‘我老婆是个医生,生孩子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我俩各有分工,她做英雄妈妈,迎接新生命的诞生,我做英雄父亲,迎接新中国的诞生,如果我牺牲了,我的儿子就归张树枝了’,岳元帅打了个盹而,子弹到了他的身上,却不是致命处,他率先攻入总统府,降下旧中国的白旗,升起新中国的红旗,他的儿子也呱呱坠地,不是一个,是两个,庆功会上摆起了满月酒,这俩小虎崽儿,如今都长大了吧,怪想他们呢。” 提起这俩儿子,张树枝倒是一脸的自豪,仿佛这就是他的儿子一样:“俩虎崽儿不错,给老子长脸,如今在咱的手下当兵,如果皮司令你想他们了,掏空我就把他们带到你面前给你看看。” 皮司令说:“有空我去看你们,虎子是英雄,战场上是英雄,情场是英雄,产场上也是英雄,听说他生孩子不少,都养得不赖。” 这一提生孩子的事情,张树枝又愤慨了:“不错,是生孩子不少,五男二女呢,自诩为英雄父亲,到处显摆,更可气的是最近生个小虎妞,把他兴奋的,满月酒摆到省府大院,到处发请帖,上至省长,下至门卫,咱还有一张呢。” “啊,有这事?” 皮司令饶有兴趣:“虎子真行,这是啥光景,他还这般的兴致,看来我真得去中原一趟了,去看看咱的小虎妞,到底长什么样?竟让她的英雄父亲,这般的兴致,不过,我还为虎子发愁,这么多孩子,咋能照顾的过来。” 张树枝更愤慨了:“照顾的过来,不干工作了,专门在家照顾虎崽虎妞,照顾的可周到了” “这么说,他就是逍遥派了?” “逍遥,逍遥的很呢?” 皮司令说:“逍遥点也应该,虎子奔四十了吧?这人到四十天过午,船到码头车到站,歇歇也行,树枝,你也奔四十了,不能这样玩命的干了,身体要紧,孩子老婆也重要,闲下来陪陪老婆,说不定还能生个儿子,家国情怀嘛。” 张树枝的情绪更激动了,差不多就是和皮司令嚷起来了:“谁想这样玩命的干呀,我也想当个逍遥派,我羡慕虎参,不用拼死拼活得工作,轻轻松松挣一份工资,能养活一家老小,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咱最大的遗憾就是缺个儿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咱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身体甭棒,吃饭甭香,青春焕发,身手矫健,生个儿子有啥难?可是咱就是不行,咱没有时间陪老婆,更没有精力造儿子,按说,咱这军区的司令员,也不应该忙的连陪老婆生儿子的时间都没有,这要放到正常时期,光副手就有四五个,左膀右臂,前呼后拥,上面有了任务,咱也就是动动嘴,甚至嘴也不用动,只是在文件或者命令上画个圈,大小事情,公的私的,外的里的,都有人帮咱搞定,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想干事能干事的人太少了,但是事情又是那么多,都压到咱的肩上,份内的,份外的,该咱做的,不该咱做的,咱都得事事躬亲,一竿子插到底,咱恨自己没有长三头六臂,咱恨自己没有分身术,咱恨自己不是孙悟空,随便拔根毫毛,都成为天兵天将,帮咱把革命的工作样样都干好”,咱也是个凡人,咱也有怠惰的情绪,咱也想过虎参这样的逍遥的日子,哪怕这逍遥的日子,让咱过上一年,半年,哪怕一个月都行,让咱养精蓄锐,让咱好好陪陪老婆,生个儿子。可是不行,咱又有了新的艰巨的任务,修焦枝铁路,这焦枝铁路可不是一般的工程,它是主席亲自提议,中央列为重中之重的一号工程,它的成败得失,将会对国计民生产生极大的影响,如果说以前的任务,军事训练也好,抢险救灾也好,上工厂下农村进校园,支工支农支左也好,深挖洞,广积粮,站岗放哨制止武斗,维持社会治安也好,都是咱的份内职责,或者说和咱的职责有关连,而现在让咱这军区司令员修铁路,这确实是勉为其难吧,这修铁路不是交通厅长的职责吗?不是虎参应该干的正事吗?让咱这军区司令员修铁路,就是乱点鸳鸯谱,我张树枝,不怕苦,不怕死,我就怕把铁路修坏了,给国计民生造成损失。” 皮司令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张树枝慷慨激昂“不错,孔将军也就是这样劝我的,他说,这修焦枝铁路,是党中央交给我们的光荣任务,你我都是总理点的将,只能干好不能干坏,他要我赶紧回去,组织焦枝铁路“河南会战指挥部”要我亲任指挥长,至于谁当副指挥长,由我决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咱张树枝虽然心中不愿意做这件事,但还是接受了任命,咱在主席的像前宣了誓:“毛主席指示我照办,毛主席挥手我前进,坚决执行中央的命令,保质保量提前完成焦枝铁路的修建工作。”咱没有想到,人民群众的觉悟这样高,干劲这样大,一听说要修铁路,就是群情激昂,摩拳擦掌,从中央到地方,从城市到乡村,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没有人讲条件,也没有人讲报酬,不到半月时间,就组织起了一百多万人的施工建设队伍,咱和孔将军在长江边上检阅建设大军,孔将军兴奋的说:‘老张,这场面多壮观,当年的百万雄师过大江,咱都是参与者,但不是指挥者,这一次,咱是指挥者,我们就指挥着百万雄师,再打一场人民战争吧,一定要在明年“七一”以前建成通车,为党的生日献上一份厚礼,可咱是忧心忡忡,咱说孔将军,你是知道的,这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即使百万雄师,如果没有一个杰出的将领指挥,也就是乌合之众,要想打胜仗是很难的。孔将军说“咋没有杰出的将领,就让虎参挂帅,他是交通厅长,这修铁路是他的份内之事,他又是高级工程师,修铁路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咱去请虎参挂帅做咱的副手,帮咱分担些,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虎参他根本就是革命意志衰退,吃老本,不立新功,端着人民的饭碗,不为人民谋福利,他是交通厅长,不修铁路,不修公路,却猫在家中带孩子,他是幼儿园的院长吗?你不知道我这一路忍受了多大的颠簸之苦,不光是我,多少人都在骂交通厅长是个怂包,说他是个弱兵,不是过去,而是现在,皮司令你知道吗?这是修铁路呀,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比过去的打仗还难,解放南京,今天解放不了,还有明天,这场战役失败了,下一仗再打胜,这铁路要是一旦修坏了,不光给国计民生造成损失,很可能贻害子孙后代,咱还立战功呢?还青史留名呢?就像现在这乱哄哄的样子,铁路修不好,咱张树枝就准备上军事法庭吧。” 皮司令知道事情的严肃性了,他相信了树枝的话,“这虎子得确不像话,过两天闲下来,我去中原一趟,训训他,不管咋样,得让他帮你把这幅重担挑起来。” 张树枝说:“这任务紧急,眼看离明年“七一”不到一年了,我们的指挥部还没有建立起来,这总设计师总工程师总监理师定不下来,一百多万人就在那儿傻等,你坐我的车走吧,赶紧走吧。” 皮司令回到中原,这是他浴血奋战过的地方,他对中原的感情还是很深,他走了亲,也访了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皮司令见到了虎子,虎子曾是他的下级,也是他的老乡,皮司令没有客套,一见面就训虎子,训的那些话都是张树枝的一面之词,虎子也不反驳,只是泪汪汪的看着老上级不住的点头认错。 皮司令说:“知道错了,就改正,去找树枝吧,给他当副手,把铁路修好。” 虎子摇摇头:“不行,我不能去给他当副手。” 皮司令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树枝,他曾经是你的部下,本事也没有你大,你就觉得觉得给你的部下副手,委屈你了。” “不是?” “不是是什么?” 虎子说:“皮司令,你一直在部队工作,不懂地方,这地方上的事情太复杂,你最好别趟浑水了。” “什么叫别趟浑水?”皮司令气的吼起来“今天的事情你得说清楚,说不清楚我削你。” 虎子也生气了,也吼起来:“我虎子不是张树枝说的哪种人,我不是革命意志衰退,不是只想吃老本,不想立新功,不是端着人民的饭碗,不为人民谋福利,咱是交通厅长,咱就是想修铁路,修公路,就是想为人民修出一条条康庄大道,让出行的人们不受颠簸之苦,让子孙后代都过上幸福安康的好日子。” 皮司令说:“可你现在就是这样的人,当个逍遥派,拿着国家的工资,不努力工作,猫在家中陪老婆带孩子,你是幼儿园的院长吗?还把小虎妞的满月酒摆到省府大院,兴致的你。” 虎子摊摊手,耸耸肩:“我这不是无可奈何嘛,无事生非,苦中作乐吗。” 皮司令说:“你能有啥苦,给咱诉诉。” 虎子不无自嘲地说:“咱可是虎汉山的亲儿子,咱老子的事迹被写成小说,又搬上银幕,影片的艺术性太高了,影响太大了,但不是正面的形象,而是反动派的代表,这对咱虎子的影响可是不小,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虎老爹他怎么也不能想明白,自己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算了,三十年后还会连累到自己的虎子虎孙,这运动以来,咱就被打倒了,土飞机也坐了了三四次,没有纪登奎多,他坐了十二次呢,但是,审查过来审查过去,咱个人没有啥问题,虽然咱的根不正,但苗却红,咱大学没有毕业,就遵从父命,投笔从戎参加了八路军,十几年浴血奋战,为人民打江山,也是战功赫赫,解放南京,咱是渡江解放先锋团的参谋长,率领先锋营,率先进攻总统府,在门口被咱的亲哥哥,挡住去路,亲兄弟各保其主,都用枪对准对方的脑袋,哥哥的枪法没有弟弟准,用皮司令您的话说:“技不如人,死了活该”咱把亲哥哥打死了,咱也受了伤,咱是轻伤不下火线,咱带着伤,率先进入总统府,降下白旗,插上红旗,南京解放后,团长拉上参谋长一起转业,来到中原这个地方,做了革命的“先锋官”,咱干的不错,咱帮助老班把一个县干成了国家级的模范县,他是模范县长,咱是模范书记,咱的文化高,咱是交通大学,只差半年没有毕业,咱的头上还有高级工程师的头衔呢?像咱这又红又专的人才,是不是国家宝贵的财富?所以咱被省长相中,破格提拔当了交通厅长,修铁路修公路是咱的强项,尽管如此,咱还是黑五类,咱靠边站了,咱虽然还有职,但是没有权了,也没有办公室了,咱的办公室被大字报给封了,咱不能为人民服务了,咱咋办?咱就回家陪老婆,生孩子吧,咱虽然赋闲,但也没有闲着,咱每日里围着虎崽儿,虎妞们忙的也是团团转,这孩子老婆也是人民的一部分嘛,咱为他们服务,也是为人民服务嘛,咱还真的想当幼儿园园长,培养革命的接班人,不是很重要的工作吗?” 皮司令摇着头笑了:“我没时间给你饶舌,现在任务紧急,你得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虎子说:“我想把工作放到第一位,可是别人不想呀,我找领导谈了好几次了,想恢复工作,可是不行,虎老爹的影响太大了,弄得地球人都知道,‘这焦枝铁路是备战铁路,重要的很,绝对不能让胡汉三的儿子参与’皮司令,你就不要再管这闲事,别趟这浑水了。” 皮司令说:“革命事业无闲事,这浑水我还真要趟趟。” 皮司令去找了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的老上级,就是主持军委工作的粟司令,皮司令将虎子的情况告诉了粟司令,要粟司令帮忙,解决虎子的工作问题,粟司令按照程序,把情况反映给了总理,总理说:“这个问题要尽快解决,这不是虎子一个人的问题,这牵扯到一大批干部的问题,一要对干部个人的政治生命负责,而来国家要稳定要发展,确实需要一大批德才兼备的干部,主席说了,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于是召开国务会议,会议上争论的很厉害,不能形成决议,就只能要主席定夺了,可是遇到这样敏感的问题,谁都不想趟浑水,纪登奎生气了:“不就是给主席汇报情况吗?这浑水我趟吧,反正我土飞机已经坐了十二次了,再多坐两次也没有啥。”纪登奎去找主席汇报情况,主席那天精神不太好,很可能是在想备战备荒的事情,没有睡好觉,这一点纪登奎是知道的,他对主席说:“主席,您就躺着听吧,听完了发条指示就行了。”主席点点头,坐起来,靠在床头上,阘蒙着眼,一边养精神,一边听汇报,纪登奎的记忆力很强,会议上每个人的发言他都记得很清楚,比会议记录还清楚,所以主席很喜欢听他汇报情况,听着听着,主席睁开眼,说了一声:“胡咧咧”,纪登奎吓得不敢再汇报了,主席说:“不是说你胡咧咧”,纪登奎舒一口气,继续汇报,主席也清醒了,不时地也插话,还开玩笑,汇报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结束,纪登奎说:“主席,汇报完毕了,您老人家发指示吧。”主席想了一会儿,秘书呈上纸笔,主席写了两条指示给了纪登奎:第一条:抓革命促生产;第二条:备战备荒为人民。纪登奎拿起指示准备离开,主席想了想,又写了一条:“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主席对纪登奎说:“前两条可以公开发表,后面这一条,不要公开发表,内部掌握就行了。” 有了这把尚方宝剑,纪登奎快刀斩乱麻,解放了一大批干部。 梦里不知身是客(七) 七 胡二炮有点动心。 但还有点犹豫,他不相信事情会这样简单。 虎子厅长说:“世上的事情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很复杂,再复杂也还得做,人这一生难得有一两次机遇,有了就得逮住,好好干一番事业。” 胡二炮说:“这事儿我还得再想想。” 马朝华说:“炮兄你还犹豫什么?这样的好机会你得逮住了。” 胡二炮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讲,却对纪登奎有了点兴趣,问叔叔:“你说的这个纪登奎,是咱认识的那个纪县长吗?” 虎子厅长说:“就是那个纪登奎,他年龄比我小,比你大。” 马朝华说:”纪登奎可是太不简单了,他也是十五岁就参加了八路军,和你炮兄一样,只不过你炮兄冲锋陷阵,是个叱咤风云的大英雄,他一直在地方工作,地方工作经验很丰富,工作热情又高,工作成绩又显著,命又好,有贵人相助,自然是平步青云,由地委到省委到中央,如今是国务院副总理了,是主席身边的大红人,位高权重。” 虎子厅长说:“纪登奎的命好,有贵人相助,平步青云,实现了由地委到省委到中央三级跳,你马朝华呢?难道没有贵人相助?实现了由农民到市民到干部到高级干部的四级跳?” 马朝华有点自我膨胀:“虎子厅长你说的不错,咱马朝华还真是命好,有贵人相助,十年前咱还是乡间的一个小青年,杨哥找老县给老婆要了个脱产干部的指标,让给了咱,咱到公社给您当一个小小的秘书,有了您的推荐,咱才到了县里,给县长当个稍微大一点的秘书,咱是真的满足了,可是咱做梦想不到,咱马朝华鸿运高照,步步高升,先是当了办公室的主任,没过一年,就被提拔当了副县长,我爷高兴的给祖宗烧高香,说什么‘风水轮流转,太阳照马家’我们马家祖坟风水好,像个跑马场,养了一群好马驹,出了一个县太爷,光耀祖宗了。” 虎子厅长说:“什么鸿运高照,贵人相助,这都是你马朝华工作干的好,领导满意,组织信任,才提拔你。” 胡二炮说:“工作干的好的干部多的是,有几个能像华弟,升的这样快,从副县长的位置上,直接当上洛阳市的大市长,这叫人不可思议” 马朝华得意洋洋:“炮兄你说的不错,人还是得有点运气,有人提携和没人提携真的大不一样,就说纪登奎吧,就是主席喜欢他,提拔他。” 虎子厅长说:“那你马朝华又是谁喜欢你?提拔你呢?” 马朝华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就岔开话题说:“这不是特殊时期嘛,一切都不按常规运行,干部的提拔和任用也没有章法,就拿我来说吧,我是个主抓文化教育的副县长,排在最后,论资排辈,咱干的好,可以往前靠一靠,当上主抓组织宣传的副县长,再靠靠当上常务副县长,然后跳一级,当上正县长,一步一步,有正县到副地再到正地,可是咱呢?也不知道那一位领导看上咱了,让咱连升五级,直接从副县晋到正市,风水轮流转,太阳照马家,不光咱马朝华鸿运高照,咱的兄弟马朝阳也红鸾发动,当上特种部队的师长了,还有咱那小妹马朝英,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也巾帼不让须眉,当上县中学的校长了。” 虎子厅长听出马朝华的弦外之音,他明里是在炫耀自己,其实是激励对方,就说:“马市长,你不用得意洋洋,不错,风水轮流转,太阳照你们马家,但我们虎家头顶的这一片天,也云开日出了,你说的不错,这就是个特殊的年代,一切不按常规办事,你从副县直接晋到正地,算是五级跳,咱从公社书记晋到省交通厅长算是几级跳?如今咱是焦枝铁路河南指挥部的副总指挥长,总设计师总工程师总监理师一肩挑,虽然咱是副总,张树枝他对咱说,‘光军区的这一大摊子事情,咱都忙不过来,还有咱是个外行,这外行咋能领导了你这内行,咱其实就是顶个名,这帅,虎参你就挂上吧。’如今这人权财权物权都在咱手中,咱说让咱的侄子给咱当副手,做个副厅级的指挥长,就是一纸任命,纪登奎也对咱说,‘这焦枝铁路是主席亲自提议,被中央列为一号工程,国内国外都十分关注,咱在总理面前立了军令状,只准成功不准失败’,如果咱干的好,从省里提拔到中央,弄个什么部长干干,也不是不可能。” 马朝华说:“如果虎厅你干大了,我和炮兄,你提拔谁?” 虎厅说:“这用问吗?你俩都提拔?” 马朝华说:“如果我俩只能提拔一个,你先提拔谁?” 虎厅说:“这更不用问了,肯定先提拔咱的亲侄子,在家一盆火,出门父子兵嘛。” 马朝华说:“你这话和我朝阳哥说的一样,我朝阳哥当师长了,我外甥在他的部队当兵,前不久提干了,当时报了两个人,条件一样,只能提一个,团长没法定,报到师部,我朝阳哥说:“两人条件一样,当然是提拔咱的外甥嘛。” 胡二炮说:“你们这不是在搞不正之风吗?开后门可是违**纪国法的。” 虎参笑着说:“所谓的开后门,是违反规定,把自己什么都不会的亲友,安排提拔,上大学,当工人,当干部,叔叔和朝阳兄弟,这不过就是讲点人情,你本来就是正团级,又有指挥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和魄力,这焦枝铁路副总指挥长的工作,很适合你,斌,不要犹豫了,就跟着叔叔,再干一番大事业吧,你爹把你交给我,说你能成大器,这可是个好机会。” 胡二炮心中很畅意,但嘴上不服气说:“你不是要我跟着老班长干嘛,说我能像他一样当个模范县长,就算成大器了。” 虎厅说:“我是这样说的,如果你真的能当个模范县长,就算是成大器了,可是你不是不行吗?这地方上复杂,你又缺少地方工作的经验,你连个公社书记都当不好,更不用说当模范县长了。” 叔叔这话可是刺激了侄子的自尊心,胡二炮脸涨的通红,想对叔叔发脾气,可是话到嘴边又憋回去了,“叔叔这分明就是看不起咱,觉得咱不行,离了他的提携和帮助,咱啥都干不成,咱这糗脾气,什么时候屈人之下过?可是不屈人之下,又有啥法呢?算虬吧,越王尚得卧薪尝胆。” 知子莫若父,虎子厅长自然知道侄子心中在想什么,“咱叔侄儿去给张树枝当副手,是委屈了些,但是,为了咱的政治前途,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咱个人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能屈能伸是蛟龙,能伸不屈是绦虫” 胡二炮点点点头说:“我再考虑一下吧,明天给你答复。” 临近中午的时候,胡子厅长看看表说:“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马朝华说:“虎厅您下来一次不容易,不管咋说,咱也得尽地主之谊,说着打开柜子,拿出一瓶杜康酒说:“喝一杯吧。” 胡子厅长说:“你这不是借花献佛吗,这酒是不是我给你的?” 马朝华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不舍得喝,放这儿接待贵客。” 虎子厅长说:“算了,不喝了,省下接待更贵的客吧,今天下午,要召开焦枝铁路河南指挥部筹备会议,省长亲自主持,孔将军也要来,会没有好酒?快晌午了,咱都去蹭顿好吃的吧,吃不完兜着走,揣他两瓶小糊涂仙回来。”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正赶上蹭饭了。” 听到声音,马朝华迎到门口: “杨哥是你?你咋有空来看我?” “我这是放羊拾柴火,捎带着把你看看。” 老杨说着话,进了屋,看见虎参也在,笑笑,算是招呼,还有一个人,很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老杨从随身背的军用背包中,掏出两双鞋,递给马朝华,马朝华端详着说:“是枝姐做的吧,这针线活真是不赖。”老杨说:“不是,翠枝早不做针线活了,有接班人了杨柳风找下媳妇了”上下寨的习俗,新媳妇第一次蹬婆家们,要呈上亲手做的鞋子,给准婆婆验收,新媳妇哪会知道准公公的鞋码,就是估量着做,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这不打紧,准婆婆验收的是针线活是否细密精致,至于能不能穿,问题不大,老杨的脚肥,这新鞋做的妙相,老杨觉得夹脚,就想起华弟来了,“华弟的脚比我瘦”,马朝华把鞋穿到脚上,还真的很合适,说:“这鞋就是给咱做的。”虎厅在一边看着,他穿的是皮鞋,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舒服,他是交通厅长,要经常在外边跑,还是布鞋穿上舒服,马朝华将另一双递给虎厅说:“你也试试吧,会穿就穿走。”虎参一试,还真的很合适,穿上就不愿脱了,老杨说:“虎参喜欢就穿走吧,咱这乡下女人都会做鞋,儿媳妇做了一大包袱呢,赶明儿给你多带几双。”老杨说着又从大包中掏出一个小包说:“你枝姐给凤南做的棉背心,这天要冷了,早点给孩子穿上。” 马朝华有点激动,“杨哥和枝姐对咱真是太好了” 老杨说:“不对你好不行”。 “你难道是大扬吗?” “你是谁?这么面熟?” “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马朝华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虎参说:“不用介绍,让他们自己认。” 老杨握住来客的手说:“你就是炮弟,我想你二十多年了。” 二炮趴在老杨的肩头上,拍着扬兄的脊背“你是扬兄,我也想你二十多年,你的身体好吧,都是我不好,把绥靖司令的指挥部搉塌了,他跑出来,把你打伤了。” 老杨说:“话可不能这样说,咱兄弟不都是英雄吗?如果不是你先把绥靖打的没处逃,我咋能拔了他的白旗。” “好汉不提当年勇,炮弟咱如今怂了,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炮弟不能失望,革命者永远年轻,用武之地多着呢。” “杨哥说的对,炮兄可是不怂,他就要成为焦枝铁路河南指挥部的副总指挥长了,一百多万的筑路大军,都归他指挥” “真的,了不起,这么说,扬兄咱也要成为炮弟的部下了?” “杨哥你也要修铁路?” 老杨站起来说:“一听说要修铁路,全国人民都兴奋,坚决响应中央的号召,报名参战的民兵几十万呢,大队成立民兵营,公社成立民兵团,县上不用说,就是民兵师,咱是武装部长,自然得挂帅领兵,咱是焦枝铁路洛阳兵团第一师的副师长,接到总指挥部通知,前来参加焦枝铁路河南指挥部筹备会议。” 虎参兴奋的挥着手说:“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二十年后,咱们这些老战友又聚合了,有了你们,咱这心中踏实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八) 八 胡二炮环顾四周: “没有到齐,还差一个头儿。” “你是说老班长吧,他咋能落下,他是第一师的师长。” “师长,咋不参加会议?” “他有点私事需要处理,让咱这副师替正师来开会。” “什么私事?比这公事重要?” “他要嫁闺女,明天的好日子。” 马朝华说:“这确实是大喜事,可惜我太忙了,不能前去贺喜,不过这礼还得上。” 老杨说:“你再忙都得参加,你是你是男方的证婚人,我今天来主要就是说这事儿。” 马朝华说:“男方的证婚人?闺女嫁谁了?是刘书记的大儿子吗?他可是很喜欢红轶。” 老杨说:“不是刘书记,是李支书,红轶嫁的是李万祥的小儿子李长锁。” “长锁?”马朝华摇摇头:“我不相信,县长的闺女哪能下嫁到大队支书家?这门不当户不对?” 老杨说:“这不是特殊时期吗,一切都不按常规办事,如今咱上下寨的男青年可抢手了,城里的女知青都愿意嫁到上下寨。” 马朝华说:“这我理解,上下寨离城近,生活条件好一些,一般的女知青想留在上下寨情有可原,可红轶是县长的闺女,个人条件又不赖,咬槽驴配不上她。” 老杨说:“配不配上,不干咱事儿,你直说你回不回上下寨?” 马朝华说:“我半年多没回了,按理是该回去,可是我真的太忙了,你替我向李支书道喜,再帮咱上一份礼,等这焦枝铁路的事情忙的告一段落了,我一定会去向李支书讨酒喝。” 老杨说:“也是,你不是以前的华弟了,是大市长了,这忙啊忙啊,忙的连人情世故都没有了,李支书儿子的婚礼你可以不参加,但是你可是爱看戏,豫剧名角裘圣童出狱了,为了答谢上下寨干群对他哥哥裘盛戎的庇护之恩,明天也要到上下寨捧场义演,兄弟俩同台演出,你这心就不痒痒?” 马朝华说:“痒死了,可是身不由己,这事情太多了,没有时间看戏,你见了裘圣童就替我向他问好,告诉他,焦枝铁路河南指挥部成立的时候,我会邀请他到洛阳捧场义演,到时候我还要和他同台演出。” 老杨说:“裘圣童的戏你看的多了,不咋稀罕,可是豫剧皇后常美玉的戏你可是看的很少,她明天也到上下寨义演。” 马朝华说:“常美玉可是豫剧皇后,连洛阳大剧院都很难请到她,她会放下架子,到上下寨?” 老杨说:“她放下架子了,她下放到甘肃农村劳动改造,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被解放出来,她连一点架子都没有了,她对上下寨感恩带德。” “因为啥?” “上下寨帮她养了女儿” “女儿?是谁?” “张银凤,不是张银行的亲妹妹,是常美玉和绥靖司令的私生女,在上下寨长大。” “竟有这事?没想到?” 老杨说:“还有没想到的呢?张银凤爱上了城里的甄教授,这甄士隐不是你马市长请来的吗?不是你把白马王子送到张银凤的面前的吗?张银凤和教授也要在明天举行婚礼,我来时,张银凤千嘱咐万嘱咐:“一定把华哥请回来,做我们的证婚人。” 马朝华说:“我倒真想回去参加教授的婚礼,可是,这真的走不开,杨哥你代我向他们表示祝贺,替我上一份厚礼。” 老杨看看表,站起来说:“开饭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话我给你带到了,你不回去,礼,我也不替你送,这人是咋了?当了官,就忙得不食人间烟火了,算了,这事情不给你说了,说了,你也不回去,白费我的口舌。” “杨哥,你不要生气。” “我生啥气?我心疼你。” “还有啥事吗?” “啥事也不给你说了,说了你也回不去,徒增烦恼。” “你就说嘛。” “要给马医生平反,他不是你的三爹吗?” 马朝华不相信,说杨哥“就是那壶不开掂那壶,你明明知道三爹是咱心中的伤痛,你还往咱伤口上撒盐,你再想让咱回上下寨,也不能这样刺激咱。” 老杨说:“我说的是真事,信不信由你,反正你也不回去。” 老杨说的确实不是假话,就是要给马医生平反,虽然胡二炮这个证人还没有顾上做这事情,有人抢先做这事情了,这个人就是皮司令,他在抗战胜利纪念日,回到了他曾经浴血奋战过的中原,回到了上下寨,他为马三爷作证:“马医生为日本伤兵治病,是经过军区同意的,利用救治伤兵的机会,让更多的日本兵弃恶从善,这对抗战的胜利是有意义的,马医生戴个汉奸帽子是冤枉的。”可是这平反已经没有啥意义了,马医生去世三年多了,虽然有三个亲儿子,两个死了,一个离家出走,二十多年没有回过家,听说脱离了父子关系,亲侄子虽然也不少,但死的死,跑的跑,只剩下马朝月和马朝华两个,朝月去北京看病了,朝华在洛阳当着大官,忙的很,肯定没空回来,村里人都为马医生悲哀,张银行站在村口沾沾自喜地说:“这优秀的儿子是为国家养的,愚笨的儿子才是自己的,看看马老三凄凉的下场,还是养个窝囊的儿子好,至少在咱身边,老了咱能指望的上。” 马朝华忽地站起来说:“谁说优秀的儿子指望不上,我这就跟你一起回家,料理三爹的后事。” 老杨说:“我不能回去,我还要参加会议呢,这会议多重要,你这大市长能不参加?” 马朝华说:“再重要我也不参加了,虎总,我向你请假” 虎参说:“回去吧,把老人的事情办好,会议精神我会后向你传达。” 马朝华走了。 胡总说:“咱们也走吧。” 胡二炮说:“老杨是副师长,我是什么?” 虎总说:“你是焦枝铁路河南总指挥部副总指挥长,只是缺一张任命书,这就是走形式,先斩后奏吧。” 胡二炮觉得事情不能这样办。 就说:“这事情我还没想好呢,这预备会我就不参加了,会后你给我传达精神就行了。” 虎总说:“这也好,你休息吧,我和老杨去参加会议。” 老杨说:“虎总,反正你会后传达精神,传给两个人和传给三个人一球样,咱和炮弟二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今天这机会难得,就让俺兄弟好好叙叙旧吧。” 虎总点点头,“也好”就走了。 扬兄和炮弟找了一家小饭馆,边吃饭边聊天。 老杨先斟一杯酒:“祝贺炮弟高升。” 炮弟挡住酒:“哪有兄给弟敬酒的理?这酒扬兄你得先喝。” 老杨是个实在人,心里高兴,连饮三杯,然后给炮弟斟了一大杯,炮弟也高兴的举起杯说:“扬兄就是个爽快人,一点没有变。”老杨说:“变了,我现在很少喝酒了,今天是故友相逢,高兴,才饮了三杯,不敢再喝了,再喝就醉了,醉了会误事。”炮弟把一杯酒饮下去,就盖住了酒瓶说:“我喝的已经不少了,也不能再喝了” 他们向服务员要了两大碗牛羊肉泡,边吃边聊。 故人相逢,自然是先问各自的生活和爱情,扬兄十分关切的问炮弟:“弟妹和孩子都好吧!” 胡二炮说:“日子长着呢,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扬兄你先帮咱参谋参谋,这工作的事情。” 老杨说:“这工作好哇。” 胡二炮摇摇头:“我觉得不美气。” “咋不美气?” “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心中不痛快。” 老杨说:“炮弟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生在福中不知福,你有了这样好的机遇,还有亲叔叔提携你,这焦枝铁路副总指挥长的位置,可真是个宝座,多少人眼馋心热,一般人能有这样的好位置,半夜都能笑醒,后半夜不睡了,想着怎么把工作干好,让领导放心,让群众满意,自己也能名利双收,步步高升。” 胡二炮说:“你说的是一般人,咱是二般人。” 老杨心中一咯噔,心想,这炮弟没有变,还是以前的那个戆梆硬钲的炮弟,他心高气傲,打心眼里看不起张树枝,如今要给他当副手,这委屈他可受不了,就说:“炮弟的心思扬兄知道,你这心眼也太小了,张树枝的本事是没有你大,战功没有你高,可人家如今高高在上,你就是再委屈,也得忍着,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再说咱不是给他干,咱是为国家为人民修铁路,大局为重啊。” 胡二炮说:“不光张树枝,还有我叔,他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我,觉得没有他的提携,我就啥事都干糗不成,我不想搞裙带关系,我就是想靠自己的本事往上爬。” 老杨说:“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虎子这人精明圆滑,和咱不是一路人,伙计不好搁,你跟着他干,未必能干好。” 胡二炮说:“这还不是主要的,我俩有杀父之仇,虽然这仇是公仇,不是私仇,但这心中的疙瘩,是一辈子也解不开的,这就是我们亲叔侄儿,二十多年都不联系的原因,如今让我们朝夕相处,我难受,他也不痛快。” 老杨的眼睛酸酸的,他知道炮弟心中的伤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人和人要臭味相投,才能搭伙过日子,干事业,就说:“潘杨虎,师圣桥头溘血结义,你忘了吗?” 胡二炮说:“一辈子不会忘,咱胡雍斌和你杨梓松就是潘雅芝的哼哈二将,伢子班长称自己为老班,称你为大杨,称咱为二炮,咱们三人都爱读《三国演义》,就学“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在诗圣桥上喝了鸡血酒,相约“生死与共,为人民打江山”。 老杨说:“咱们生死与共,为人民打下江山了,这保江山更难,老班经常在我面前念叨,‘一个好汉三个帮,咱这模范县长当得太费劲了,如果有炮弟在,你两个人重做咱的哼哈二将,就好了。” 胡二炮惭愧的低下头说:“我没有当好他的哼哈将,而是当了逃兵,我怕他生气,就逃到洛阳来找马朝华求闲职。” 老杨说:“这事儿我知道,这不怨你,不是你一人干不成事儿,所有的人都干不成事儿,老班对我说,他不怨你,因为这是一个特殊的历史阶段,一切都没有章法,或者说,本来是有章法,但章法被破坏了,破旧立新,旧的破了,新的还没有立起来,运动搞了三年多了,城市的工厂都停工停产,几百万产业工人,不上班,你让他们干啥?这工人还好说,是大人,不干活拿着工资,呆在家中陪老婆抱孩子,逍遥自在,不闯祸,最难整得是哪几百万大中学生,不上学,你让他们干啥?风华正茂,激情澎湃,生命的活力正充沛,没事干闲的难受,总要找点事干干,搞串联,截军车,冲市府,文攻武卫打砸抢,啥事情都敢做,这样下去可是不得了,和城市比,乡下好一点,农民们没有停工停产,因为农民不像工人,不上班也照样领工资,也不像学生,不上学也能有吃饭的地方,农民不种地,就得饿肚子,所以生产还是要搞的,但是积极性不高,粮食连年减产,市场供应也捉襟见肘,人们心中担忧:“咱这贫下中农,可不想再吃二遍苦,再受二茬罪”而更叫人闹心的是,农村基层组织都瘫痪了,那些所谓的政治素质高,基层工作经验丰富的干部,有的被打倒了,有的靠边站了,许多部门都虚位以待,胡书记你其实就是光杆司令,没有左膀右臂,也没有前呼后应,你的意图很好,但不能得到很好的落实不说,弄得不是事,下级还要造上级的反,你的办公室被大字报封了?你没有地方办公了是不是?” 胡二炮点点头。 老杨说:“要办公室干啥,给你说吧,咱这武装部长的办公室就在广阔天地里,哪里有战乱,那里就是咱的办公室。” 胡二炮说:“这么说,我还回去当咱的公社书记?” 老杨说:“当书记好㖞,俗话说,宁为鸡头,不做凤尾,这公社书记,听起来不咋地,级别很低,但是权利不小,人财物实权在握,大事小事你说了算,比这没有实权的焦枝铁路的副总指挥要美气,最美气的是,潘杨虎又在一起了,好兄弟相互帮扶,心平气顺的干事业,过光景,这比什么都美气。” 胡二炮说:“可是公社的大门被封了,我进不去了。”’ 老杨说:“你就上上下寨呀,那可是个好地方。” “上下寨?上下寨还好吧?” 胡二炮的目光暗淡下来,眼前现出了惨不忍睹的一幕:日本飞机炸上下寨,火光冲天,血肉横飞,房倒屋塌,人哭马嘶,孩子趴在身首异处的父亲的身上号叫,母亲抱着血肉模糊的婴儿抽泣,上下寨就是一座人间地狱,痛苦中的人们挣扎着,抗争着,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上下寨医治好战争的创伤了吗?乡亲们也过上了富裕幸福的新生活了吧! 望着炮弟悲戚的面容,老杨笑着说:“上下寨现在可好了。” “真的很好吗?” “好,好着哩” “因为这里是你老丈人家。” “你咋知道?” “你从华弟的手中,把刘翠枝抢走了,扬兄,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啊。” 老杨笑笑说:“大英雄不问出处,看见心仪的姑娘就得抢,你不抢别人就抢走了,上下寨不光是我的老丈人家,还是老班的老丈人家。” “他抢的是谁?” “王月娥?” “王月娥?没印象。” “王月娥当时名气不大,但现在了不起,当上了县科技局的局长了。” “那还不是县长老公提携的?” “算是吧,炮弟,你咋一人到了这里?光着吗?上下寨美女多,你也抢上一个。” 胡二炮摇摇头:“咱有老婆,咱老婆在北京干大事呢。” 老杨说:“那你转业咋不到北京去和老婆团圆?” 炮弟有点尴尬,不好回答这个问题,老杨接着说:“北京不美气,没有上下寨美气。” 胡二炮说:“上小寨有啥美气的?” 老杨说:“生活富裕,一团和气,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烦心事,文化生活也很丰富,各项工作都走在前面,是闻名全国的红旗村,在这里生活,很自豪,也很满足,。” 梦里不知身是客(九) 九 胡二炮背着背包,哼着小曲儿。 独自一人走到了上下寨的村口,神色变的庄重起来,脚步也慢下来,他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两句古诗来形容: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上下寨虽然不是生养他的地方,但是他浴血奋战过的地方,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多少可敬可亲的亲人,在他的梦中萦绕了二十多年,在他的心中就是故乡了,如今他又回来了,他学着《闪闪的红星》里胡汉三的腔口,仰头大叫一声: “虎墉斌,我又回来了。” 这一声太响亮了,将头顶上的大喇叭震响了,大喇叭先播送通知:“全体社员请注意,今天是中秋节,放假半天,大闺女小媳妇都去给父母送十五,月饼要大,水果要鲜,男人们没事做,就美美的睡上一觉,晚上有大会战。”胡二炮觉得这通知怪有人情味的,月饼要大,水果要鲜,还用你费心,人家给自己亲爹娘送十五,会不经心?还有让男人们美美睡一觉,女人就不困吗?大喇叭继续广播,主要是三秋工作中的一些好人好事,他自言自语:“这内容还差不多”新闻故事播完后,就是戏剧欣赏,播放的是钢琴伴奏《红灯记》选段,正是李少春唱的“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高亢悠扬,悦耳动听,胡二炮咧咧嘴:“华弟就是吹捧咱,说咱唱的和李少春差不多,其实差远了”,他用手理理头发,抻抻衣服,拂去鞋上的灰尘,再前后左右看看,昂昂首,挺挺胸,觉得形象可以了,才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进了村。 村子静悄悄的,正是午休的时间,街道上并没有人,他想问问大队部在哪里,也没法问,这也很好,一个人随便走,随便看,随便想,也是件悠闲自在的事情,不过,他还是纳闷,如今正是三秋大忙的季节,大田里没有男人干活,街道上也没有妇女做针线,难道,这乡村里也停工停产了,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不劳动不生产,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支援国家的建设,上下寨还是红旗村呢,都这样了,其他的村庄可想而知,情况会更糟,虎书记这样想着,心中产生了忧虑,不过很快,这忧虑就没有了,变成了一股豪气,我胡二炮是什么人?我是为人民打江山的英雄,谁能挡住咱前进的步伐?如今咱又回来了,咱回来干什么,咱要扛着这面红旗朝前走,咱要带领乡亲们大干社会主义,建设富裕文明的社会主义新农村,虎书记心里想着,眼睛看着,他看见:村口矗立着大型的领袖雕塑,差不多有两米高,是雪白的石膏塑的,线条流畅,生动逼真,领袖的两旁,是十大元帅,虽然是草和泥塑的,但也惟妙惟肖,这些元帅,他大都见过真人,特别是贺龙元帅,那浓浓的胡须,那笑眯眯的眼睛,真是象神了,他驻足欣赏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仰望天空,蔚蓝的天空中,悬着一个巨大的红气球,气球下吊着“欢度国庆”的大幅标语。 一九六九年的国庆节过去两天了,但是节日的气氛还很浓烈,五年一小庆,十年一大庆,今年就是共和国二十年大庆,庆祝的主色调,就是“祖国山河一片红”听说还发行了邮票,不过这邮票刚发行,就被收回了,流入民间的很少,虎书记很幸运,他收到了一封信,上面贴了这样的邮票,他没有到邮局兑换钞票,而是保存下来,他仔细的看了看,才知道回收的原因,原来设计者一时粗心,把祖国的宝岛台湾漏掉了,他有点不解,一张邮票漏印了宝岛台湾,就要毁版,说明国家对台湾很重视,那么炮击金门呢?他不敢再想了,他怕自己想的太出轨了,又要犯错误,上下寨不愧是红旗村,到处是红旗招展,大队部、学校、医院这些公共场所,红旗飘飘很热烈,田间地头,街心路口红旗招展也很喜庆,但是这家家户户的房顶门口都挂一面大红旗,就有点扎眼了,还有更扎眼的,就是家家户户的门框都被红油漆刷的鲜红鲜红的,再用黄油漆写上对联,真是鲜艳夺目,他对对联产生了兴趣,对联的内容都是主席诗词,他喜欢主席的诗词,差不多都背会了,“用主席的诗句做对联的内容,也是一个不错的创意” 胡二炮一边走一边观赏。 觉得有意思了就大声读出来: “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山河铁臂摇”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域澄清万里埃” 这些对联的内容都挺不错,当然也有不太合适的: “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域必成灾”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 看来这书写者文化程度不咋高,对这些诗句所包含的意思不大明白,也许他明白,故意这样写的,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就是对联吗?写什么都行,他读着走着品着,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队部的门口,大门上的对联也很有创意:上联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备战备荒为人民,下联是:说真话办实事讲团结祖国山河一面红”虎书记暗暗赞叹:“确实是人才,这对联编的不错,字也写的漂亮,看来这上下寨的革命确实抓的不错,文化宣传很到位,但是生产呢?促上去了吗?” 大队部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走进去,大声咳嗽一声,惊动了传达室的人,隔着窗户问“谁?”一看是个陌生人,就坐了起来,但是眼睛并没有完全睁开,迷迷糊糊的想把好梦续上,这个人就是张三存,是上下寨的革委会正主任,算是一把手,社员们都叫他张一把,今天轮到他值班,中午无人打搅,他就睡觉,还做了个好梦,做的什么好梦先不说,先说说张三存这个人,张三存,出身贫寒,又早年丧母,是个孤苦伶仃的穷小子,但是他不甘穷困,胸有大志,他完全靠着自己的努力,爬上了现在的位置,成了上下寨的当家人,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小子能有这样的成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但张三存并不满足,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干的再大一些,最起码像马朝华一样当个市长什么的,“马朝华有啥本事?他吃几碗饭,喝几碗汤,都在咱张三存的肚里装着,可是,马朝华运气好,有人提携。”而张三存呢?不能说不好,也有人提携,只不过提携他的人要么被打倒了,要么靠边站了,这被打倒的人是刘主席,这靠边站的人是李支书,心有所想,梦有所思,张三存他的的确确是做了个好梦,这梦其实也是实事儿,就是刘主席到上下寨参观考察的事情,这事情发生在十年前,那是个饥饿的年代,全国饿死的人可真不少,而上下寨没有饿死一个人,还超额完成了国家的粮棉征购任务,成了省里的先进典型,刘主席到省里调研,知道了上下寨的事情,来到上下寨视察,那时候的张三存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半耕半读上完了中学,返乡参加劳动,当着生产队长,他实干精神不强,但是他脑子好使,玩虚的也把生产队搞得很好,社员们不但吃饱饭了,年终还分红,成了上下寨乃至全县甚至全省最富裕的生产队,深的李支书的赞赏和器重。 刘主席说:“国家遭受自然灾害,人家又向咱逼债,天灾加上人祸,让人民受罪了,毛主席三年都不吃肉,听说有老百姓饿死了,他老人家都难过的哭了,如果他知道咱上下寨的党支部,带领群众顶着压力,克服困难,生产自救,没有饿死一个人,一定会非常高兴。”刘主席参观了上下寨的水上运输队,缝纫社,养猪场,种粮队、植树造林队,科研站,机械运输队,还有敬老院,托儿所、学校后说:“什么是社会主义,你们干的就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就是解放生产力,就是要让每个人都过好日子,上下寨生产条件好,要先走一步,不光是发展农业,还可以发展工业,商业,无工不强,无商不富,等你们发展好了,我和主席一块再来参观” 刘主席参观以后,又开座谈会,省里县里一百多号人,都是官高位显或者社会名流,连县长都悄悄地坐在一边儿,谨言慎行,省长的发言也简明扼要,不超过五分钟,按程序由上下寨党支部书记李万祥做典型发言,但是,李万祥是个谦虚的人,他不但不大权独揽,甚至连荣誉也不贪,他把出风头的事情都让给年轻人,这一次他让给了张三存,他说:“我是大队支书,算是上下寨的当家人,其实我就是个甩手掌柜,工作都是这些年轻干部干的”他拉过张三存说:“这个小青年叫三存,今年二十四岁,甭看年轻,心劲儿可不小,脑子也够使,是我们上下寨最年轻的生产队长,也是最财大气粗的生产队长,玩虚的就能挣大钱,让他做个发言吧,存,你小子要好好把握机会啊,讲得好,主席就把你提拔到北京了。”张三存红着脸走上讲台,就像一个没有背会书的小学生,站在老师的面前,惴惴不安的望着刘主席,刘主席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他从口袋中掏出发言稿,结结巴巴照着念,一边念一边用袄袖擦汗,惹得与会者哄堂大笑,笑着笑着不笑了,会场静悄悄的,都在认真的听一个年轻的生产队长谈经验,还有人悄悄拿出笔和纸记起来,张三存不知道自己竟讲了一个小时零三十八分,他就是觉得在刘主席面前讲话美气的很,那发言稿其实五分钟都读完了,其余的都是他临场发挥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结束了,掌声让他清醒过来,他才知道自己闯祸了,省长才做了五分钟的发言,自己竟占了主席这么长的宝贵时间,他看看李支书,李支书紧锁眉头,无可奈何的耸耸肩,他呆在台子上,不知道怎么下台,刘主席站起来,用双手握住他的手说:“小伙子,讲的好哇???????” 就在这时候,大门响了,胡二炮走进来,那咳嗽就像甩炮,把他的好梦惊飞了,你说他懊恼不懊恼? 他懊恼的望着来人:“干啥?” 胡二炮一眼认出张三存了,二十多年了,这存娃子好像没啥变化,张三存比他小两三岁,个子瘦小,缺少自信,因为他的亲娘死了,他爹给他娶个后娘,后娘待他不好,怕他吃不给他穿,还老撺掇他爹打他,爹的精神娘的胆,张三存是没有精神也没有胆,但是他不自弃,他读书很用功,说话办事很到位,脑子也聪明,十分的崇拜少年英雄虎墉斌,称虎墉斌为“虎大英雄”,老爱跟在虎大英雄的屁股后面转悠,虎大英雄干啥他干啥,虎大英雄说啥他听啥,但是,虎大英雄不咋看得起他,不叫他的大名,而是轻蔑的叫他“存娃子”,对他呼来唤去的,还嘲笑他,作弄他,下河里洗澡把存娃子的衣服藏起来,让存娃子出丑,撺掇存娃子捅马蜂窝,蚂蜂把存娃子的眼睛蛰的睁不开,但是存娃子从来不恼,倒是虎墉斌,想起这些事就有点自责,觉得自己对不起存娃子,也正基于此,他想存娃子的次数,甚至比华弟多,没想到存娃子,干的还不错呢,能当上上下寨的一把手,也是不简单的,胡二炮想自报家门,但是转念一想,咱不是微服私访吗?就先访访存娃子吧。 胡二炮放下背包,说:“我是下放干部,从洛阳来得,你给安排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吧。”张三存瞟了胡二炮一眼,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其实,是因为眼前的人惊了他的好梦,他心中懊恼,还有就是他看不起下放干部,觉得他们都是“在城里混不下去,到上下寨讨吃的来了”就说,“从洛阳来得?那就去养猪场报到吧。”胡二炮说:“我口渴了,能不能给口水喝喝?”张三存挺庭身子,指指对面的茶几,那上面有,喝吧,喝完赶紧走,我得接着做好梦。” 胡二炮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痛痛快快的灌了一通,摸摸嘴说:“这茶不咋样。” 张三存更懊恼了:“你有好茶,就给咱贡献点,还嫌茶不好呢?给你说,就这,群众都给咱提意见,说咱搞特殊化,等你到了养猪场就知道了,连李支书都天天喝老白开” “嗷,真的?” 胡二炮兴趣来了,他并不走,而是搬个兀子坐在存娃子的对面,想和他闲聊,存娃子想撵他走吧,也不好意思,再说,“人家是上面来得下放干部,不知道是哪庙的神仙,不能得罪,说不定日后会有用处呢。” 张三存坐直了身子说:“你快去报到吧,养猪场条件不错,还有一间空房子,你去晚了,被别人占去了。”胡二炮故作生气的说:“你这啥态度?你就是这样接待上面来的干部?”张三存说:“我就是这样接待的,你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从洛阳来得吗?给你说吧,咱上下寨接待的干部多了,从省里下来的还有好几个呢,有啥稀罕的?不就是在城里混不下去,来上下寨寻个饭碗吗?你要不想去养猪场,就进石料厂,上山拉石头,天不亮就起床,天不黑不下工,住在山上的窑洞里,连个窗户都没有。”胡二炮说:“我可是从马市长哪儿来的,马市长是我的好哥们儿,你就不怕我回去到马市长那儿告你的状?”张三存说:“你说的是马朝华吗?他算什么东西,他是上下寨的子弟,却不为上下寨办事,为了升官发财,出卖上下寨的利益,他都不敢回上下寨了。”胡二炮说:“咋不敢回来,前几天才回来一趟,说是给马医生开追悼会,你参加了吗?” “当然参加了。” “看见马朝华了吗?” “当然看见了?” “没有给他说话?” “说了,面子还得给。” “不管咋说,人家是市长,管着你呢,你不怕他?” “怕他啥?” “怕他将你的官帽给摘了。” 张三存抓抓头发说:“我巴不得他将我的官帽给摘了,那一天我还向他当面撂挑子呢,他说,你在我面前撂挑子没有用,我管的是县长,你的顶头上司是公社书记,现在不叫书记了,叫主任。” 胡二炮说:“那你就去公社找主任撂挑子呀。” 张三存说:“我找他撂挑子?那小子是属兔子的,还没有等着我们这些大队干部去找他撂挑子呢,他先撂了,跑到洛阳找马朝华要闲职去了,那一天,我们十几个大队一把手,联合去向县长告状,县长说,这是和平时期,要是在战争时期,像他这在战斗最关紧的时候,当逃兵,我会----” 胡二炮有点紧张:“县长怎么说,他会一枪崩了他吗?” 张三存摇摇头:“不会,县长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干不成走了,就走了吧,但是,你们不能撂挑子,擀成啥样是啥样,有你们撑着,总比没有的强,这形势不会总这样,主席都发指示了,要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咱们现在就是坚守住阵地,等待着大部队回来和咱们胜利会师。” 胡二炮说:“他是个什么人?和县长很熟吗?” 张三存说:“他是个大英雄,我想他二十多年了,没想到他革命意志衰退,才四十岁,就吃老本,不想立新功,碰了一两次钉子,就打了退堂鼓,说什么,‘人到四十天过午,船到码头车到站,咱虎墉斌这一一辈子算是完了,找马朝华要个闲职,当个只拿薪资不干实事的逍遥派,混到退休算糗’他已经不是我崇拜的虎大英雄了,我从心中鄙夷他,如果见到他,我----。” “如果他回来了,站到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张三存咽口唾沫说:“我能怎么做?充其量在他面前吐一口唾沫,不管咋说,他也是我心中崇拜的大英雄,如果他能回来,当我的顶头上司,做群众的主心骨,我愿意为他摇旗呐喊,把上下寨这面红旗扛起来,带领大家大干社会主义,累死苦死也心甘情愿,可是----” 张三存叹口气,脸上现出很无助的神情。 “存娃子,仔细看看,我是谁?” 张三存猛一激愣,完全从梦境中走出来了,他定睛一看,“哇噻”一声,从床上跳下来,上前抱住胡二炮的肩膀:“是你?真是你?真是你虎大英雄啊!” 梦里不知身是客(十) 胡二炮推开存娃子。 “现在吐吧,吐一口唾沫吧,咱不是虎大英雄了,咱是逃兵。” 张三存用力摇着虎大英雄的肩膀说:“你不是逃兵,你回来了,你又回到革命的队伍中来了,你永远都是咱崇拜的虎大英雄。” 张三存说着,打开立柜,取出一盒黄金叶,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支,要递给虎大英雄,虎大英雄接住,没有吸,而是又装进了烟盒,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盒软云,撂到桌子上: “吸咱的” 张三存有点手足无措,看着桌子上的烟无从下手,胡二炮自己取一支点着,又取一支递给张三存,“存娃子,你都一把手了,还是不自信?”张三存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咱存娃子这不自信的缺点,是一辈子也改不掉了。”说着将桌子上的两盒烟,都拿起来,放进立柜。 “张一把,你干啥?” 张三存笑着说:“咱不自信,也不自弃,咱还想往上爬呢,这往上爬不得找人托关系,这两盒好烟就让它派个大用场吧,虎大英雄,你还有吗?” 胡二炮从口袋中摸了一会儿,说:“还有半盒熊猫” 张三存说:“半盒也行,见了马朝华,只不过递一支,半盒也能递好几回呢。” 胡二炮说:“存娃子,你不是说去找县长撂挑子吗?咋还想着见马朝华,是不是也想往上爬。” 张三存说:“撂挑子,是不想在基层干了,往上爬是想到洛阳当个脱产干部,就像您一样也去找马朝华求个闲职” 胡二炮说:“你不能撂挑子,我如今不想要闲职了,我回来了,当你的顶头上司,做群众的主心骨,我的办公室被封了,就到上下寨蹲点来了,你得为咱摇旗呐喊,带领群众大干苦干,把上下寨这面红旗扛起来,不能让它倒了。” 张三存说:“那我更得撂挑子了。” 胡二炮生气了:“存娃子你太不像话了,你敢撂挑子,我揍你。” 张三存说:“虎书记,不,虎主任,我不是不想帮您把上下寨这面红旗扛起来,是我扛不动,人贵有自知自明,咱张三存知道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咱的能力有限,当个二三把手差不多,这一把手咱当不了,咱控制不住局面,咱如今是光杆跳舞,唱独角戏,累的半死,出力不讨好,所以,存娃子给你虎大英雄交心,只要不让我当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都可以,我愿意把我负责的工作干好,你虎大英雄叫咱干啥咱干啥,叫咱咋干咱咋干。” 胡二炮感到很新鲜:“这世界之大,啥奇人都有,还有人不愿当一把手,愿意给别人当副手,看着别人的眼色办事。” 张三存说:“这人和人不一样,有人就是光想当一把手,说什么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放着光堂堂的副厅级不做,回到咱们这小地方当个正科级,这要叫我,可不会这样选择。” 胡二炮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或许你当副手比当正手舒心,人么?就是要做让自己舒心的事情,你说说,你愿意给谁当副手。” 张三存说:“李万祥,李支书” “停,我想想” 胡二炮沉思一下,“你说的李万祥,不就是李区长吗?抗日的时候,他就是模范区长,他现在在哪里高就?” 张三存说:“不错,就是李区长,按他的资历和能力,当洛阳市的书记正合适。” 胡二炮说:“你说给他当副手,你是想上洛阳当地委副书记吗?存娃子心劲不小哇。” 张三存说:“不是,他不是市委书记,他就是上下寨的支书,还靠边站了,住在养猪场。” 胡二炮不相信:“上下寨不是农业战线上的一面红旗吗?红旗村的支书,甭说地委书记了,省委书记都能当得上,山西不是有个大寨村吗?也是农业战线上的一面红旗,大队支书叫什么永贵,都提拔到中央了。” 张三存说:“叫陈永贵,提拔到中央当上副总理了,和纪登奎平起平坐。” 胡二炮羡慕的说:“真是不错,他咋命恁好,咱咋命真怂。” 张三存说:“你说的不错,这人就得命好,就拿大寨来说吧,才二百多口人,没有上下寨一个生产队大,为国家做出的贡献也和上下寨差得远,就是水土保持工作做的好,出了名,被主席发现了,树为榜样,号召全国人民学习,大队支书也破格提拔。” 胡二炮说:“上下寨不也是红旗村吗?为啥李万祥没有提拔?” 张三存说:“上下寨这面红旗是刘主席竖起来的,他被打倒了,这面红旗就成了黑旗,李支书不但没有提拔,还受了批判,靠边站了,我也?????” 胡二炮摆摆手,打断了张三存的话,“这问题太复杂,咱不讨论了,我饿了,也困了。” 张三存说:“那你就在这小床上小憩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胡二炮说:“不用了,你不是让我去养猪场报到吗?我这就去吧。” 胡二炮背起背包要走,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找到。” 张三存把胡二炮送到大门外说:“虎书记,你真的不想让这面红旗倒下?” 胡二炮说:“存娃子你这是啥意思?” 张三存说:“如果您不想让这面红旗倒下,你就说服李支书,让他重新出来工作,只有他能帮您把这面旗扛起来。” 胡二炮说:“存娃子,你还是不自信?” 张三邨说:“我自知,我真的扛不动这面大旗。” 胡二炮不耐烦了:“行了,存娃子,甭啰嗦了,我见了李支书再说吧。” 胡二炮饿着肚子在街上走,一饥三懊恼,这人得先填饱了肚子,然后才可能找到快乐,他不明白这快乐咋就离自己这么远,一进上下寨就碰了一鼻子灰,张三存的态度让他懊恼,虽然他也知道,张三存不是故意的,是误会,但是,窥一斑而见全豹,可想而知,那些从上面下来的干部,是一种什么样的境遇,还有张三存给他透漏出的信息,更使他心中沉甸甸的,他似乎明白了老班,大扬,虎子叔,还有华弟他们藏在心中的不可告人的良苦用心,他无心再欣赏美丽的风景了,低着头快步向前走。 迎面走过来两个女人,是李紫环和刘翠枝,不知道有什么喜事,让这两个女人这般的兴致,勾肩搭背,嘻嘻哈哈的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他停下脚步,凝视着李紫环的背影,心里想,这女人咋就没有变样呢?还是这样俊俏,两个女人边走边议论,议论的话题好像和他有关,他屏住气仔细的听,听的脸热心跳: 刘翠枝问:“紫环姐,你说的这故事是真的?” 李紫环答:“就是真的,你不知道,虎墉斌多么傻,他根本不知道朝月和老班的话中话,不服气地说:“马队?你的劲儿有多大?咱们比试比试?”朝月说:“好吧,比试比试,潘杨胡你们三结拜都上吧,看能不能把咱扳倒。”潘杨胡也都算是铮铮铁骨英雄汉,但是三个人生生没有把马朝月扳倒。” 刘翠枝说:“你家朝月确实是个大力士。” 李紫环说:“你家老杨说,马队,你的力气这样大,你老婆咋能受得了,马朝月这死鬼说,能受得了,不信你问问李紫环,是不是美的天昏地暗,哭爹喊娘说美的活不成了,这男人是蒜槌,女人是蒜臼,这蒜槌有劲儿,蒜臼才能快乐,才能弄出儿子来,所以,我说大扬哎,你到时候娶了老婆,可得使劲弄,弄出三五个像你这样的英雄儿子。” 刘翠枝噗的吐一口唾沫:“李紫环你真是的,这话你都能说着出口,难怪人家都说你是个**人。” 李紫环嗤之以鼻:“你假正经什么?咋说不出口,做都做了,还不敢说,再说,也没有别的人听,就是咱姐妹乐和乐和。” 刘翠枝说:“咋没有人听,你回头看看。” 李紫环扭过头,看见一个男人直愣愣的望着他,笑着说:“我看那人有点面熟,好像是虎墉斌。” 刘翠枝说:“胡说什么,你想虎墉斌了?他在东海前线,当大团长。你去找他吧。” 李紫环说:“我听华弟说,他转业了,到咱县了,该不会念旧,回上下寨看看。” “这倒可能,要不咱回去问问?” “算了,问啥问,见了面尴尬。” “尴尬啥?” “虎墉斌有色心无色胆。” “你咋知道?” 李紫环绘声绘色: “就是那天晚上,老班、大扬和马朝月开玩笑,虎墉斌色迷迷的看咱,马朝月吃醋了,“虎墉斌,你看我老婆干啥?”虎墉斌说:“李紫环就是一朵鲜花插到你这马粪上了,人家不敢摘,还不行看看”老班说:“炮弟你不小了,也该找老婆了。”虎墉斌说:“我找个啥样的?”马朝月说:“虎老弟你能找个像李紫环这样俊俏的老婆,就是前世的造化了,虎墉斌说,:“我一定找个和你老婆长得像的女人当老婆。” 刘翠枝说:“不光是虎墉斌爱看你,凡是和你碰面的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看你几眼,你扭头看看,他还在看你呢。” 李紫环说:“看就让他看吧,谁让咱李紫环是上下寨的一枝花呢,人家不能摘,还不能欣赏一下,不知道他找的老婆和我像不像。” 刘翠枝说:“你,矫情什么?你只不过就是上下寨的一枝花吗?这鲜花已经插到马粪上了,人家是大英雄,大团长,找的老婆肯定比你漂亮多了。” 李紫环说:“但愿如此!” 两个女人嘻嘻哈哈的笑着远去了。 胡二炮忽然觉得心情开朗起来,一阵秋风吹过来,吹散了天空的云霾,金色的阳光洒满了大地,他的心情也像这天空一样,懊恼的云霾霎时间也消散了,原来这快乐是可以传染的,这俩快乐的女人不经意间,就将快乐的情绪,传给身边的人了,他望着李紫环娇俏的身影,笑骂一句:“**人,看我以后怎么整治你。” 他继续走了不到一里路,就看见一个大院,门楼很宽阔,能进大汽车,门框也是刷的鲜红,对联是用金粉写的,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停下脚步欣赏起来: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这对联的内容好,书法也好,他在心中赞叹,抬起头一看,乐了,弧形的门楣上写着“上下寨养猪场”六个仿宋体的大字,他忍逡不禁,笑出声来:“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 大门开了,王三和走出来,疑惑的望着陌生人 “你,干什么的?” “我是从洛阳来的下放干部,张一把让我到养猪场报到。” “那你咋不敲门进去?” “我看着门上的对联写得不错,就站这儿欣赏一会儿。” “你是觉得这内容好还是书法好?” “内容好,书法也好” 王三和自鸣得意:“内容是主席的诗词,当然好了,这书法是咱的拙作,不咋的,我模仿主席的书法三年了,也没有学像。” 胡二炮说:“像,差不多以假乱真了,闲下来咱俩切磋切磋,我也喜欢书法,只不过我不是模仿主席,而是喜欢朱熹。” 王三和摆摆手:“不能说,我刚开始也是模仿朱熹的行楷,但是,现在朱熹受批判了,我就改成模仿主席了。” 胡二炮兴致来了,要和王三和切磋书法,王三和说:“对不起,我今天没空,学校明天要复课,我是校长,得召集教师开会,你是下放干部,没有啥糗事给你做,咱有的是时间切磋,说完就走了。 胡二炮回过神来,大声说:“等等,我还没问你名字呢?” 王三和已经走出好远了,把手掬成喇叭状:“你到学校就说找王校长就行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十一) 胡二炮走进了养猪场。 和他见过的养猪场似乎不大一样,他见过的养猪场是什么样子的呢?他说:“咱在部队上,算是条件好的,也就是用水泥砖瓦修一个露天的大猪圈,里面圈养一二百头大肥猪,因为有专人负责喂养管理,粪便起的很及时,打扫的比较干净,猪们享受比较好的待遇,用水泥筑造的石槽,也经常被冲洗的很干净,但是,尽管如此,养猪场还是人们不愿意去的地方,养猪的人更是被人看不起,而咱更多看到的养猪场,和咱在部队上建的养猪场相比又差得远,就是脏乱差的集合体。”他说的一点不错,人们常常把那些懒惰不爱整理内务的人住的地方,称之为猪窝,可想而知,把上面下放的干部送到养猪场,的确是要让他们脱胎换骨,就像大标语写的: “踏两脚猪粪,炼一颗红心”, “日闻大粪臭,夜梦猪肉香。” 胡二炮站在那儿愣神,难道我走错地方了?这哪儿是养猪场啊,就是一个园林嘛,这园林不算大,也就是有个一百四五十亩左右,平展展的就像一个绿茵场,中间有一条通衢大道,能平行通过两辆大汽车,大道两旁长着挺拔的白杨树,树叶在秋风中呼啦啦的响,就像是夹道欢迎他,他顺着通衢大道一边走一边观望,园子里果蔬花卉长得很茂盛,果树不是成片的,而是成条的,不同的果树带横竖交错,形成不同色泽的几何图形,每一个几何图形都有一二亩大,里面有一座建筑物,这建筑物很简陋,就是用河滩捡来的鹅卵石,再用红胶泥参进麦秸草垒成的简易房,简易房不算小,每一座都有四五十平米,上面用木条或竹竿搭成凉棚,凉棚上面爬满了南瓜、丝瓜、葫芦、天花粉、爬山虎之类的青藤植物,能住进这爬满青藤的环保小屋也不错,冬暖夏凉,空气清新,他数一数,这样的环保小屋有一百多座,想想他在部队的营房,这样大的房子,每间都安排七八个人住,这一百多座爬满青藤的环保小屋,能容纳千把人,这不就是一座园林吗?有十来个人就管过来了,张一把,说上面下来的干部,都安排到养猪场,看来就是个借口,根本不是什么养猪场,这些环保小屋就是给下放干部住的,这儿环境不错,就像陶渊明描述的世外桃源,胡二炮继续往前走,差不多走到了园林的尽头,有一大片苍松翠竹掩映着一座红色的建筑,这建筑在今天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半个世纪前的乡村,肯定算是一流的建筑了,这是一座占地十亩的建筑群,坐北向南是一座三层的楼房,东西两厢是二层,前面是一溜儿平房,这是北方典型的四合院的建筑格局,楼房很新,看来是新建不久的,胡二炮啧啧赞叹:“比咱在部队住的条件还好些,”这个地方以前可能就是养猪场,如今改建成“五七干校”了,比起其他地方的“五七干校”,这里的条件算是不错。 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干部模样的老头儿,五十多岁了,背有点驼,头发花白,额头上的皱纹也很深,穿一件深蓝色的四个兜的中山装,虽然打着补丁,但洗的很干净,熨的也很挺括,老头儿看见门口站个干部,就热情的打招呼:“你是上面下放的干部吧。”胡二炮点点头“张一把让我到养猪场报到,我不知道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你没有走错地方,这儿就是养猪场。” “养猪场里咋没有猪?” “我这就让你看看猪。” 老头走到一棵大树下,树上挂着一口钟,老头拿起钟槌敲响了钟,不大一会儿,寂静的园林就热闹起来了,先是从楼房里走出来很多干部模样的人,给老头打招呼:“李支书好!”李支书也给他们问好:“教授好,专家好”这些所谓的专家教授都离开楼房向着不同的几何图形走去,原来那些不同形状的几何图形,都是专家教授各自的实验基地,面前的这座楼房,也就是专家教授楼了? “人都住在专家楼了,那些爬满青藤的小屋是干什么用的,” 胡二炮的疑惑很快有了答案,老头儿笑眯眯地说:“是给猪住的,许多到这里参观的人都和你一样,不认为这是养猪场。”老头的话音刚落,奇特的景观就出现了,从那爬满青藤的小屋里,跑出来了一群猪,和他想象的差不多,每一间环保小屋里都住着八到十头猪,有一个猪倌儿负责它们的生活和娱乐,现在是散步的时间,猪们都走出了小屋,在草坪上果树下散步撒欢,不光有猪,还有鸡鸭鹅,也叽叽嘎嘎的叫着,鸡们飞上了屋顶,鸭和鹅则跳进了大水塘,胡二炮好生惊讶:“这不就是科学画报上讲的,园林化生态养殖吗?”老头点点头:“可以这样说,咱这里条件不好,和现代化的生态养殖基地比还差得远,仅仅算是雏形吧。” 胡二炮对面前的老头儿有点钦佩:“你是个老教授吧,这园林化生态养殖的项目就是你领头搞的?”老头摇摇头谦虚的说:“我不是教授,我是教授的朋友,这园林化生态养殖是专家教授们帮助我们搞得,这里是养殖场,是果园,是花园,是草场,实行的是粮-菜--果—草-沼-鱼”种养模式,30亩粮、20亩菜,50亩果,30亩草,建了10口沼气净化池,挖了一个二十亩大的鱼塘,实行固、液分离,沼渣和塘泥捞出来制成固体肥料,沼液抽到池塘,搞水产养殖,那些爬满青藤的小屋就是养殖房,有专门设计的架空层,用来收集排泄物,人畜的粪便和生活污水,都通过地下管道,流进沼气净化池进行发酵,产生的沼气用来照明取暖烧水做饭,这些爬满青藤的小屋,看似简陋,但很舒适,冬暖夏凉空气好,不但猪们住在里面舒服的直哼哼,连猪倌儿都不爱住楼房,说楼房冬冷夏热空气不流通,还容易煤气中毒,不如这环保小屋,冬天垒个大火炕,暖暖和和,夏天睡在花架下,香风怡人,这些专家教授乐不思蜀,赖在这儿不想回省城了,经过净化处理的沼液,清澈透亮,没有臭味,被用来浇灌果蔬花卉,那些喷罐头喷出来的其实就是沼液,和清水一样,猪场现有母猪30头,种猪20头,猪仔儿1000多头,年出栏商品猪800多头,年产值10万多元,刨去成本净挣五六万,给大队交一半儿,剩下的用来改善专家教授的生活,而那些果蔬花卉的收入也不少,都由专家教授自由支配做科研经费了。” 老头儿侃侃而谈,胡二炮佩服的连点头。 这时候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说:“李支书,张主任让我通知你,公社新来的书记到我们上下寨蹲点,他把他安排到养猪场了,人该到了,要你派人接待一下。”李支书说:“知道了,我安排就是了。”通知的人走了,胡二炮仔细的看面前的老头儿,终于认出来了:“李区长,你还认识我吗?”李区长,就是李万祥,他看着面前的人摇摇头:“有点面熟,想不起来,老眼昏花了,记性也不好。”胡二炮激动的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八路军的军礼:“李区长,小八路虎墉斌向你问好。”李万祥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真的是你吗?小虎同志?”他又摇摇头:“不是,一点都不像。”胡二炮说:“我真的是虎墉斌。”李支书说:“变化可真大,当年那个清清瘦瘦的小虎子,如今成了高大威猛的大虎子了,我听说你在东海前线当大团长,虎大英雄咋踅摸到这儿来了?想念我了?看我来了?”虎墉斌摇着李区长的手说:“转业了,安排到咱们县,老县让我补马朝华的缺,当一个排在最后的主抓文化教育的副县长,我不想干,他就让我到城关来当书记,可是,我在部队上时间长了,一猛到了地方不习惯,没有把城关弄美气,就打退堂鼓了,到洛阳找马市长想要个闲职。”李支书说:“这就对了,华弟给你个啥闲职?你该不会像我一样,革命意志衰退,吃老本不想立新功,啥工作都不想干,当个下放干部,吃闲饭不管闲事吧?你这可不对,我是老了,快六十了,你四十都不到,正是年富力强,如今是特殊时期,能干事情的干部太少了,你可不能当老怂。”虎墉斌说:“我不能当老怂,我又回来了,继续当城关的书记,但是,公社的大门被大字报封了,我进不去了,就来到上下寨,算是蹲点吧,不管咋说,李区长,你得给咱安排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咱是又饥又困的” 李支书说:“这有啥难,随我走吧。” 他们俩一前一后的进了专家大院,李支书指着头一间房子说:“这是传达室,也是我的住处,你就先在这儿打打牙祭,困困觉,我安排人把楼上空的那个套房打着干净,给你住。”他们进了房子,这传达室比一般的传达室要大一些,一明一暗有两间房呢?李支书唤一声:“刘春风,快出来,看是谁来了?”刘春风从里间出来,一眼就认出了虎墉斌,“这不是新来的虎书记吗?到上下寨视察来了?”虎墉斌笑笑:“春凤还是这样年轻有活力,你不是嫁给马朝阳了吗?咋在这里?”刘春凤说:“我不爱马朝阳,我爱李万祥,我等了他二十年,将他的老婆等死了,我就嫁给他了。”虎墉斌说:“我最佩服春凤身上这股执着劲儿了。”李万祥撇撇嘴:“就是个二戆子”刘春凤说:“也就是二戆子才嫁给你,正常的女人,谁会给你那仨畜生娃儿当后娘。”关于春凤给三个畜生娃儿当后娘的故事,在社会上传的很广,虎墉斌也知道一些,心中有点感动说:“春凤真的不容易。” 刘春凤站在那儿想和虎书记多聊一会儿,李支书说:“我的药熬好了吗?” “早熬好了,我给你端来。” 刘春凤跑进里间。 李支书说:“我的事不急,你快点打开火,给虎书记做点吃的,他还没吃饭呢。” 刘春凤答应着,不大一会儿,就端着调盘出来了,上面放了一碗药,先递给丈夫,还有一碗鸡蛋西红柿的盖搅面,热乎乎香喷喷的,“虎书记,咱的手艺不好,你将就着吃点吧。”饥饿中的虎书记,顾不上客套,接过碗,拿筷子一搅,呼呼噜噜,饿虎扑食般,三口下去就剩个碗底了,直呼:“好吃好吃,春凤,你的手艺不错,做饭速度也快。” 春凤说:“主要是火快” 虎书记问:“什么火,这样快?煤气吗?” 春凤说:“不是煤气,那玩意儿,城里的女人都舍不得用,费钱,一罐气要七八块钱呢,我们用的是沼气,自己造的,不掏钱,想用多少用多少。” 李支书喝完了药,虎书记也吃饱了饭。 春凤将碗拿到里间洗干净,又沏了一壶茶端出来,放到桌子上说:“虎书记喝杯茶吧?”扭头一看,虎书记已经歪到躺椅上睡着了,春凤要祥哥搭把手,把虎书记扶到里间的床子上睡,祥哥说:“不要动他,让他香香的睡一觉,你快上专家楼,将三楼西头的,那个大套房收拾出来,虎书记来上下寨蹲点,要住上一年半载。” 春凤来到专家楼三楼,打开西头的那个大套间,这是一间专门用来接待上级领导的房子,平时不怎么用,收拾起来很容易,不到一个小时就收拾好了,她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被子和枕头,拿到手中觉得被子有点潮湿,枕头也有点霉味儿,就抱着走下楼,准备搭到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一晒,却看见李紫环和刘翠枝一人抱个被子,一人抱俩枕头走了过来。 “紫环,你抱个被子干啥?” 李紫环把被子也搭到绳子上,擦擦汗,顺手摘个芭蕉叶扇着风:“累死了,都是翠枝,我说这路远,让刘三儿用架子车帮我们送过来,她心疼她侄子,说刘三儿还没有吃饭,还是咱自己给送过去吧。”刘翠枝笑笑说:“紫环姐你不能说瞎话呀,是我不让刘三儿帮咱拿的吗?是你想见虎书记,巴结虎书记,亲自给虎书记送被子,你累,我也累呀,这枕头虽然没有被子沉,也不轻多少呀。” 刘春凤不明真相:“你们俩这唱的哪一出儿?咱这专家楼里没有被子吗?这是什么?就是潮一点,我搭出来晒晒就行了,这么远,这么热,没事找事的给送个被子和枕头,你俩可真行,巴结领导也不是这种巴结法。”李紫环用手捏着被子说:“这被子是咱做的,咱知道,这里面缛的棉花不好,死板板的烂套子子,盖上又沉还不软和,你再摸摸咱这被子,全是雪白的好棉花,软和和的盖上舒服。”刘春凤用指头掰开布缝,露出雪白的棉花,“李紫环,你日子不过了,用这么好的棉花缛被子,你那来这么多好棉花,你是不是把今年分的棉花都缛被子了?那也不够缛一条被子。”李紫环有点炫耀的说:“这不是粘闺女的光吗?婆家是棉产区,棉花多,结婚给送了一百斤好棉花,我给做了十床好被子,不舍得都赔她,就留了两床,我们盖了一条,这一条闲着也是闲着,就拿来给虎书记盖吧,算是咱李紫环的一点心意。”刘翠枝说:“紫环姐,年轻时喜欢虎墉斌,二十多年了还想着他,总算有了一个表达的机会。”刘春凤说:“李紫环喜欢虎书记,给送一床好被子表达心意,翠枝你呢?你送一对枕头,是啥意思?”刘翠枝说:“我没有意思,老杨有意思,这枕头是老杨让我送过来的。” 老杨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没有亲兄弟,在心中把朝华和墉斌当成亲兄弟,他对刘翠枝说:“华弟如今混的不错,咱心中坦然,就是墉斌,咱在心中想了他二十多年,如今见面了,却高兴不起来,墉斌混的不好,事业家庭都不美气,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个地方去,我让他到上下寨来了,我忙,没时间去看他,你去看看他吧。”翠枝说:“去看他,给他拿点什么呢?做点好吃的吧。”老杨说:“养猪场生活不赖”翠枝说:“那给拿双鞋吧?”老杨说:“墉斌的脚大,比我大三码呢。”翠枝有点作难了“那给拿点啥好呢?”老杨指指立柜上的枕头说:“要不,把这对枕头送给他吧。”翠枝说:“这枕头可是咱俩结婚时做的,光上面这花儿我都绣了半年,平时咱都不舍得枕。”老杨说:“你不舍得,就算了。”翠枝说:“咋不舍得?你的好兄弟,也是我的好兄弟,咱刘翠枝可不是小家子气,不就是一对枕头吗,送!” “送”字太响亮了,一里一外都能听得到。 “送什么?”李支书接过话头。 三个女人抬起头,看见李支书和虎书记已经走到他们面前。 春凤说:“刘翠枝和李紫环巴结领导,一个给送一床被子,新里新表新棉花,一个给送一对枕头,虎书记,你看看,这鸳鸯戏牡丹绣的多精致。” 梦里不知身是客(十二) 胡二炮紧走几步。 上前握住李紫环的手,激动的满脸通红:“你咋来了?” 李紫环尴尬的站在那里,望着虎书记,想抽出手,但是,虎书记握的太紧:“虎书记,你放开我的手,咱乡下不兴这一套,男女手授不亲”虎书记并没有放开,反而舔着脸望着她笑:“你是我老婆,咱嘴都亲过了,还手足不亲?”说着又用脚蹭李紫环的脚。 李紫环用劲儿推开虎书记,抽出手来:“谁是你老婆?” 在场的人都愣了神。 刘翠枝先回过神来,知道虎墉斌是认错人了,就打圆场说:“紫环姐,你不要生气,虎书记是认错人了,把你当成了他的老婆,这也难怪,年轻时咱们都在一起干工作,他喜欢你,说你是一朵鲜花插到马粪上,还说找老婆就找你这样的,虎书记,你再仔细看看,这是你李姐,是马队的老婆,不是你老婆。” 虎二炮凝神再看,确实不是自己的老婆蓝凤萍,是年轻时候的朋友李紫环,也有点尴尬的笑笑:“李姐,还是这样年轻,这样漂亮,这样风-” “风什么?” “风骚,不是,是风情,也不是,是风雅--。” “那还不是都一样吗?” 刘春凤说:“虎书记,你今天把人认错,说明你心中还惦记着李紫环,你的老婆是不是和李紫环长得很像?” 虎墉斌点点头说:“像,真的很像,不但外表像,气质也像,我怀疑她们是不是双胞胎。” 李紫环说:“有空你把她带来给我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巧事,你说找一个像我的老婆,就真能找一个。” 虎墉斌说:“没问题,等安顿下来,我就打信让她来,你俩真的很像,就像亲姐妹一样。” 李紫环咬着嘴唇点点头,她听母亲说,她确实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被她的姑妈领养,在洛阳长大,洛阳解放后,跟着养父母去了台湾。 三个女人一台戏,再加上李支书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胡二炮更是个“滑稽痞”,几个人叽叽嘎嘎的说了半天的玩笑话,惹得地里干活的人不干活了,也过来凑热闹,他讲酸故事,她唱黄段子,一个个捧着肚子笑,笑得太阳偏了西,红霞染红脸,李支书说:“好了,笑够了,乐够了,该干啥干啥去吧,春凤你们仨赶快把床铺弄好,三个女人抱着被子拿着枕头进了房间,不大一会儿就出来了,李支书和虎书记进了房子,关上了门,他们要谈正事。 李支书把虎书记让到沙发上,从晾水壶中倒了两茶缸凉开水:“虎书记,喝点凉白开,爽口又开胃”,虎书记接过水,喝了两大口:“李区长,还是叫我小虎子吧,亲切”李支书摇摇头,“那咋行?不管咋说你也是我的上级,下级尊重上级,这样吧,我称你小虎书记吧。” 虎书记点着头:“好,这称呼好,我还称你李区长吧。” 李支书:“不用那么多客套,直奔主题吧。” 小虎书记:“直奔主题,李区长,这园林化生态养殖的项目做的不错,你给介绍点经验吧,下一步就在全公社推广。” 李支书:“这项目做的还不成熟,现在是特殊时期,一切都没有章法,全面推广恐怕不行,如果你认为行,可以小范围搞一搞。” 小虎书记:“你给咱谈点经验吧。” 李支书:“经验算不上,体会倒是很深,要说这项目,也是逼出来的。” 小虎书记:“逼出来,谁敢逼你?” 李支书:“马朝华呗,他是市长,逼咱不是正逼。” 李支书咽口水,慢慢道来: 马朝华说他是莫名其妙的被提拔,从副县长的位置上,直接提拔成正市长,就是把他装进风箱里,四处碰壁,两头受气,出力不讨好,弄得不好,死了都没有葬身之地,这话有点过分,但也是实际情况,凡是从那个特殊年代过来的干部,都有体会,上任伊始,百废待兴,上级对他的期望很高,群众也对他期望很高,尤其是上下寨是他的家乡,乡亲们都想从他这儿得些好处,也是人之常情,但是,他毕竟是人,做不到两兼顾,顾了大局,就得牺牲局部,他不能牺牲别处,就只能牺牲自己,牺牲上下寨的利益,譬如说,十年前,他当内奸告密,让县长把上下寨粮库里的一万斤保命粮借走了,三年前,他又撺掇县长把上下寨的化肥指标给卡了,虽然说,他不是中饱私囊,他也是为国家为大局着想,但是能理解他的人会有几个,李支书,是理解他的,也帮他,但是上下寨大多数的干群都不理解他,甚至埋汰他,甚至群情激愤,要到洛阳闹事,要求上级罢他的官,“但是这些事,对上下寨来说,不算是啥大事”李支书喝口水说:“咱帮他做做工作,干群的思想也就通了,毕竟,上下寨群众还是有觉悟的,这最棘手的一件事,就是省农林学院的一百多位专家教授,要整体下放到上下寨,不但要保证这些专家教授的生活,还得为他们提供科研条件,这任务是省长交给他的。” 胡二炮插话:“华弟不是说,他上任只做了两件事,一是让工人回厂里上班,二是让学生回学校上课,就这两件事,已经不简单了,听说中央领导都肯定洛阳的工作了。” 李支书说:“这前两件事比起这后一件事来,不算是啥大事,工人上班,农民种地,学生上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人人都愿意做的事情,工人上班多挣钱,农民种地多打粮,学生上学多学知识,将来有前途,有出息,这是于人于己都有好处的事情,即使马朝华不做,也有人去做,马朝华做不好,别人也能做好,倒是这第三件事让他作难,一百多位专家教授,在我们看来是宝贝,可是在有些人眼中是累赘,学校停课了,科研所关门了,他们的工资不发了,还要扫地出门,连城里都不能呆了,要打散的安置到偏远山区,甭说搞科研了,连饭碗都没有了,人格尊严更不用说了,一个个斯文扫地,夹起尾巴做人,稍有不慎,就被人家踩住尾巴,死不成也活不好。” 小虎书记说:“这怎能成?专家教授在部队上都是很受尊敬的,待遇也很高,怎么到了地方上,就这样难堪?” 李支书说:“所以,如今的年轻人都想当兵,知识青年也想考军校,除了部队待遇高以外,就是有前途,算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这些专家教授吧,‘整体下放到上下寨’,是省长交给马朝华的任务。” 省长要去五七干校学习锻炼,临走时把马朝华叫去,在前两项任务的后面,又增加了一项任务,马朝华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拍着胸脯向省长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他有底气,这底气就是他是上下寨人,上下寨经济条件好,养活一二百人问题不大,再就是上下寨干群对科学种田很有兴趣,也尝过科学种田带来的好处,对专家教授很尊重,还有,这里本来就有省农林研究所得科研基地,住着不少的专家教授,现在再来一些,只不过就像家中添了几口人,多准备几幅碗筷,锅里多添几飘水,多下几碗米,也不算什么,还有就是这儿有一个李支书,最爱和专家教授交朋友,这朋友越多他越高兴,现在给他送去一百多位朋友,他不得乐的心花开到脸上,马朝华去找李支书:“祥哥,给你送来一百多位朋友?你喜欢吗?”李万祥说:“朋友不在多,一个两个就行了,一百多位我照应不过来,咋回事?”马朝华说:“这运动以来,大专院校都不招生了,省农林学院的一百多位专家教授没有事情干,也不能让他们在城里吃闲饭,要下放到农村工厂,参加劳动改造思想。”李支书说:“这些我都知道,你直奔主题吧。”马朝华说:“把这些专家教授零零散散的下放到边缘山区,生活条件差,科研条件更没有,我想让他们整体下放到咱们上下寨来,我们这儿条件到底好一些,祥哥,你是最理解华弟,支持华弟工作的,你一定要帮华弟把这件事作美气。”李支书说:“按说这是好事”马朝华说:“这么说,李支书你同意了?”李支书说:“如果放到前几年,这事情我就能决定,可是现在不行,我靠边站了,没有权了,如今上下寨的掌门人是张三存和他的哥哥张银行,他的妹妹张银凤,你去找三存说说,只要三存同意接受,银行和银凤也会同意,我就更没有话说了,一定帮你把这事做光堂。” 马朝月信心满满的去找张三存,却碰了一鼻子灰。 这事情说来一般人会不相信,马朝华是大市长,张三存是大队主任,这级别差着一大截呢?上级给下级下派个任务,下级还能不接受?再说,张三存和马朝华也关系不错,他还指望这马市长提拔他呢?可是这是特殊时期,一切都不按章法办事,张三存不接受这些专家教授,也有他的原因,原因之一是物质层面的,这些专家教授,都是脑力劳动者,摇笔杆,耍嘴皮子是他们的强项,到了乡下,出大力流大汗,主要是体力劳动,他们就不行了,因此上,乡下人就觉得他们是在城里混不下去,到乡下来就是吃闲饭,张三存说:“我们上下寨养活的“闲人”已经不少了,如今再来一百多,差不多就是一个生产队,又不能搞生产,上下寨确实是负担不起,干部群众都有意见,这些年搞运动,群众生产的积极性不高,粮食没有增产,人口却在增长,本来这社员们碗里的饭就不多,再来这么多人给咱们争食,咱的日子还咋过。”原因之二是精神层面的,这些专家教授,大都戴着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所谓的叛徒特务也不在少数,都是受批判的对象,张三存说:“本来就有人说我们上下寨是藏污纳垢,现在又让咱招降纳叛,上下寨这面红旗还不真的变成了黑旗?。”除了这两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是张三存他个人对马朝华有气,他气什么?他嫉妒马朝华“你这小子咋就运气好,咱和你一样的干工作,论能力咱不比你低,论干劲咱不比你小,凭啥你就能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凭什么你就那么的牛皮哄哄,把咱不放到眼里,咱去洛阳找你,你竟连咱的面都不见,这一次,你求到咱了,咱也得给你使个绊子,不能让你顺风顺水,春风得意。” 张三存态度坚决:“我们上下寨养的“闲人”已经够多了,这一百多人我们不接收。” 也是马朝华意气用事,他觉得上下寨是他的家乡,乡亲们都因为他而感到光荣,张三存是他的小兄弟,打小在一起玩耍,长大了在一起工作,三存不自信,大事小事都听华哥的,他不知道,这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他端起领导的架子,以命令口吻对张三存说:“张三存,你这村主任是咋当上的,要是没有华哥的面子,你当不上,现如今华哥求你个事情,你还端,给你说吧,这些专家教授,也不是我要安排到上下寨的,是省长的意思,你要不接受,就去找省长吧。”张三存也生气了:“马朝华你盛什么?官大一级压死人了是不是?告诉你,这县官不如现管,如今的上下寨是我张三存当家,你甭拿省长来压我,省长他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本来我还想接收几个?就凭你这态度,我不接受了,一个都不接受,你能把我咋了?”马朝华气的脸矼红:“存娃子你长本事了,你连省长都不放到眼里了,是不是?我能把你咋了?我能撤你的职,罢你的官。”张三存也气的五窍生烟:“你就撤吧,这村主任算啥**官儿,出力不讨好,一天到晚,累的贼死,上面对不起领导,下面得罪群众,你还真不想干了,我撂挑子了,你另选贤能吧。”张三存打开抽屉,将公章账本摔倒马朝华的面前,骂骂咧咧的走了。 马朝华气呼呼的回到李支书那里: “臭脾气,长能耐了?我还不敢扯你了?” 你撤谁?” “撤张三存” “他干的好好的,上级领导满意,下面群众也拥护,你凭什么撤他?” 马朝华将情况告诉了李支书,李支书声色俱厉:“马朝华,倒是你长能耐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在洛阳你是大市长,威风飒飒,可是回到上下寨,你啥都不是,要说是,也是无义子,你说说你干了多少损害上下寨利益的事情,群众都骂你什么,你知道吗?” 马朝华说:“我咋不知道,我就是内奸、狗怂呗,可是,我不是为我自己谋私利,我是为了国家,为了大局,我这心里也不痛快,也在骂自己,别人不理解我,李大哥你该理解我吧。” 李支书说:“我理解你,三存也理解你,你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三存在帮你善后,上下寨这面红旗不倒,就是他在拼命地抗,你不表扬他,鼓励他,提拔他,还要撤他的职,你要敢撤他的职,你就甭想再回洛阳当大官了。” 马朝华说:“有这样可怕吗?” 李支书说:“可怕不可怕,你出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