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闻杂谈》 第1章 (一) 月光淡淡,满园幽香。 小院深处,水榭楼台,一扇半圆形的镂空雕窗微微敞开,从里面露出绮旖春光,床幔有节奏轻轻飘动,帐幔中传出微微的喘息声,随着床幔的节奏此起披伏。 春潮才泄,帐中人扯过薄被给身边人轻轻盖住,岂料一只手牢牢的扣住了她,一股寒意从腕间传来。 那人淡淡的垂下眼帘,唇边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惨笑,缓缓的抽回被紧握的手腕,轻轻活动一下,才拉过衣襟将自己的身子覆上。 她静静的盯着那人一会,只见那人依旧板着一副冰凉的面孔,难以亲近,不近人情。 她伸出手,轻轻的拨开散落在那颈边的长发,不动声色的叹息一声,拿过矮桌上的纸笔,悉悉索索的一阵方才将一张字条递到那人眼下。 那人很迅速的瞥了一眼纸条上的字。 ——你有必要冷着一张面孔吗? 那人嘴角牵起一丝不屑的笑容,冷冷道:“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女子微微一征,很快又递过一张纸条。 ——难道我的心就这么廉价吗? 那人已经起身,很快的穿好衣服,长发一挽,叶眉剑目,妩媚中透着几分英气。 她一边理着衣摆,一边淡淡道:“你的心固然珍贵,可我给你的也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换你的心,受之无愧。” 女子突然颜面笑了起来,笑毕才递过一张纸条。 ——这么说,你还觉得你吃亏了?我的一颗心还换不来你的一夜?难道你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吗? 她接过纸条淡淡一扫,指尖一用力,那纸条便燃了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坐在床上的女子看着她这举动,瞪大了眼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似乎忘了自己的喉咙已经被剧毒侵蚀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良久她才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又递过一张纸条。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 那人看着她,不解的蹙起眉头,沉思。 女子见她已有了松懈,立马又递过一张纸条。 ——对着副身子,你就没什么特别感觉吗?你该熟悉的才是。 一看这话,她脑海里就立刻浮现出那日花前月下的旖靡风光,不觉红了脸。 九九,我绝不会辜负你的。 她忽而有些尴尬而有羞恼的道:“别胡说,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来的。” 那女子见她脸上的神色,忽然黯淡下来,瞬间明白了什么,又是微微的一声长叹,手下又递来一张字条。 ——那个叫墨九九的女孩对你就这么重要?你知不知道…… 后面的什么都没写,甚至连你知不知道都拿笔划掉了,她也是辨认了许久才看出来的。 那女子张张嘴,从嘶哑的喉咙里发出不完整的音节,听了半天方才听出这女子是在唤她。 清徽,清徽…… 一声一声,竟是有几分凄凉。 清徽抬头,却见女子身上一片血污,她的手指深深扣入胸膛,苍白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风情无限的笑容,鲜血从胸膛里汹涌流出,宛若一朵一朵血红的牡丹。 “清徽……” 女子举起手,手掌上托着的赫然是一个鲜血淋漓的心脏! 看着女子的举动,清徽微微动容,眼里透着一丝淡淡的惊讶。 “妙水,你……” 清徽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定定的看着怀里逐渐变得透明的女子。 虽然是事前说好的,用她的一夜换她的一颗心,眼前这一幕是必须经历的,但是事到临头,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震惊。 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直到那人在自己怀里化作星星点光。 神灭之后,一切消于无形。 清徽看着渐渐消逝的光亮,眼里有一丝淡淡的感慨。她轻轻画一个符,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收好才发现在那淡淡的星光之下居然还有一张被捏皱了的纸条。 她轻轻展开,才发现墨汁已经被血污化开,她蹙眉辨认了好久才看清这行字。 ——其实,有很多都是你不知道的事,即便是亲身经历也有可能是谎言。 我不知道的事?谎言? 清徽微微一怔,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事?什么又是谎言? 然而还没容得她多想,画面突然天旋地转,纤腰玉足,肤如凝脂,娇娇滴滴的喘息声,一浪高过一浪的酥麻之感,好一抹*动人的感觉! 清徽沉浸在这轰轰烈烈的快.感之中,无限沉迷,突然发现什么不对,徒然坐起身来,指尖寒光一闪,所有幻想都在瞬间破碎。 幻想一灭,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陶瓷般白皙的脸庞,一双漆黑不见瞳仁的眼睛,娇红欲滴的嘴唇缓缓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那就是妙水上神?” 白皙的脸庞上有浮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脸蛋长得挺漂亮,可惜是个哑巴。” 一个婀娜的身影慢慢的走来,渐渐靠近,妖冶飘亮的脸蛋越发清晰,穿着红衣长袍的女子出现在清徽面前。 那女子一面淡淡的说着一面伸出纤葱似的手指,慢慢的梳理着自己黑丝绸般的长发,指尖鲜红的蔻丹折射着妖异的光芒,红底暗纹的衣服更衬得她娇艳欲滴,只要认真观察,不难发现这女子举手投足之间空气中都会微微泛光——那是一根根紧绷的丝线上所折射出来的光亮。 这女子竟是个提线人偶! “你居然会喜欢那等货色的女人,要不是个上神……啊!” 还没说完,她忽然觉得下颚一紧,一根绷紧了的丝线在她眼下闪着寒光,丝线用力的勾住她的下颚让她不能再说一句话。 她用用力,却没法挣脱这跟看似细如发丝般的丝线。 “哼!” 她冷冷哼了一声,摆摆手,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的看了看牵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引线,干脆双脚一蹬,全身不用半点力气,软软的瘫在地上,任由主人用丝线牵引着。 见人偶赌气,清徽脸色才缓了缓,淡淡道:“别忘了,妙水的心是换给你的。” 人偶张张嘴,脸上又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不屑道:“这颗心嘛……” 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指探过衣服嵌入自己的胸膛,清徽警觉,眉头一蹙,已经紧紧的牵住引线,让人偶的手指无法再扣入胸膛半寸。 “既然我已经有了她的心,那这千年来,你又为何在四处收罗心脏?” “切!那个所谓的上神心脏不过如此嘛……也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清徽蹙蹙眉,脸上照着一层寒光,然后看到人偶那张与记忆中人重叠的面庞之后脸色又再度缓和下来,转而语重心长道:“九九,你的心智现在还不完整,会这么说我不怪你,等以后你就明白了。” “九九?” 虽然很熟悉这个名字,但人偶听见时还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慢慢的踱步到镜边,看着镜中那张姣好的面庞,嘴角又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九九?就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话音刚落,绫罗翩翩飘落,在话语之间这人偶竟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件件除落。 人偶指尖轻轻的挑着一件轻纱,姣好的*在轻纱飘荡间若隐若现尤其勾魂。 清徽不经意间竟然失了魂似的盯着她,口中轻喃:“九九……” 人偶九九看着清徽忘神的摸样尤为满意,微微含笑眼中透出的柔和而迷人的光芒,衬托着靛青眼黛更加迷人。 她雪白的小腿向前一迈,扭着身子婀娜多姿的移到清徽面前,伸出一只手指轻轻的勾在清徽的下巴上,朱唇轻启,“清徽,你很爱九九是吧?” 她的手指慢慢从清徽脸上滑过,然后伸入自己嘴中慢慢吸吮,最后风情万种的一挑,将手指从自己嘴中取出,慢慢的沿着自己的身体往下探。 “这个湿湿的地方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方才在你梦中看见你将手指探进妙水上神的这里。” 她慢慢的说着,也将手指探进自己身下一个湿湿热热的□□中,然而却一脸无辜的睁大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清徽,表情可爱得就像满脸疑问的单纯小孩。 她的指尖进一步往自己身下进入,依旧是淡淡的说道:“而妙水上神好像很享受很忘我一样。” 人偶看着清徽,继续发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清徽我也想感受一下。” 她话音一落,手指从自己身下抽出已经扣住清徽的手腕,抓住清辉的手指就移往自己身下,而清徽在徒然间感到一股热流从指间流过,瞬间清醒过来,反手扣住人偶的手腕,厉喝:“不要不知分寸。” 看着九九一脸无辜的表情,清辉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柔声道:“你曾经感受过,只是忘了而已……” 闻言人偶脸色一变,她抽出手,双臂一斗那轻纱便附到她的身上,将她严严实实的盖住,但她的表情早不似先前那般温柔多情。眼中射出一种嫉妒的光芒,充满戾气,诘问道:“清徽,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复活九九吧?我不过是个玩偶而已!你……” 突然“啪”的一下,清徽指尖一用力,居然扯断了连在人偶下颚间的引线。 人偶吃痛,话音断掉,过了半晌等清徽才为她接上引线,轻轻的揉着她的下巴,柔声道:“你便是九九,只是不够完整,等我为你集齐灵气恢复七情六欲之感你便能记起所发生过的一切,记起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人偶冷笑一声,“啪”的一下打掉清辉的手,清徽脸色徒然一变,人偶却绽放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伸出自己涂满蔻丹的手指装模作样的捏捏自己的下颚,不带任何感情道:“你看,我果然不是九九,待遇可是天差地别,你动不动就对我发脾气。” 清徽微微蹙眉,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人偶九九已经懂得了嫉妒和吃醋这种情感。然而清徽并不想和她多言,长袍一扬一声不响的走出房门,留下人偶一人在房里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吗?” 她将脸凑近镜子,指尖从脸上划过,带过一道道血痕,她看着那从脸庞滚落的血珠,又裂开嘴笑笑,只是笑容未逝那血痕早已愈合,和方才的皮肤一模一样,白皙如瓷。 “反正什么样都好,我只想拥有颗完整的心脏。” 人偶还待研究什么,突然响起一串悦耳的铃声,她秀美一扬,满脸喜气。 “呀!终于有客人上门了,有一出好戏要上演了。” 人偶咧咧嘴,突然牵着红色裙摆转着小圈,欢天喜地的随着主人跑出去了。 第2章 (二) 九九作为一个人偶,可以说是主人的宠物,跟着清徽在人世沉浮,看尽不少痴女怨妇,其本身故事都是大同小异,本该对此麻木的人偶却是兴奋不已,她很好奇为什么那些人能有如此丰富的情感,如此丰富的表情,或痛苦或欢喜,或迷茫或清醒。 其实人生在世,日起日落,每天不都在重复同一件事,实在搞不懂这人世有什么值得留恋。 而她的主人却一直带着她停留人世,为这些痴女怨妇解决各种情感的疑难杂症,弥补她们心中缺憾,然后取走她们的心脏作为报酬。 “反正做来做去都是为了那个叫九九的女孩。”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搞不懂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女子心!” 风铃声刚落,清徽就已掀起门帘走了出来。 她轻轻的拢了拢头发,旁边已经有个小婢出来看茶了。 清徽一面喝着茶,一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次来的客人。 一身素衣,眉黛清扫却掩饰不住风华绝代的容貌,只是从那双淡淡的眼眸中望去,才发现深不见底,不知阅尽多少人世沧桑。 “姑娘既然来得了我这如意坊,自然就知道我这里的规矩。” 清徽一开口便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 那女子到还做了个万福,点点头头礼貌道:“贱妾薛宝犀这厢有礼了,东家放心,妾身自然知道的,既来之则安之,再没想过回去。” 清徽微微一笑,“薛小姐这话严重了,买卖是讲究双方你情我愿的,我如意坊是不会做强买强卖的买卖的。” “东家说笑了。” 薛宝犀淡淡一笑,“东家都还没出价,怎么知道妾身不愿意呢?” “你既然能来到这,又怎么会不清楚如意坊的规矩呢?” 清徽话音一落,薛宝犀就端起茶杯,轻轻的呷了一口,“不就是心脏一颗吗?” “妾身给你一颗心,你成全我一个心愿,只是妾身的这颗心比较特别——” 她又呷了一口茶,故意拖长了语气,“妾身的这颗心,可是有着上千年修为的九尾狐心。” 清徽又是微微一笑,“薛小姐真会说笑话,能进来如意坊的必然不是凡人,既然不是凡人,又有哪一个人的心是凡心呢?” “如意坊为不平凡的人圆不平凡的梦,不管她是妖是仙,是神是鬼,修为几何,本坊都一视同仁。” 顿了一下她又继续道:“不过念在薛小姐是我们今年的第一个客人,本坊自然是会有优惠的,保证圆小姐一个心满意如的梦,或者是一个完美的来生,总之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薛宝犀闻言轻笑,并没有抓住重点,反而一门心思的企图讨价还价,“看来你如意坊生意冷清呀。” “我如意坊做的从来就不是平凡的生意,雇主自然不是凡人,既然不是凡人就无所谓生意清冷与否。” “那是妾身失言了。” 薛宝犀微微做辑,没想到这个坊主如此清高又强硬得几乎不近人情,要喝她讨价还价根本就是不肯能的事,于是也只能点头接受了。 “那一切有劳东家了,妾身自从得到这颗狐妖的心……便兼具了两个人的记忆两个人的情感……”她轻轻抹泪,语气里尽是酸楚,“听闻坊主只要施法当年所有发生的事都逃不过坊主眼睛。” “那是自然。”即便是面对恭维的话语清徽依旧是不动声色,“只要空间不变,当年发生的种种——你知道的亦或是你不知道的,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薛宝犀甚为满意,相信此人的能力必定可以信任,于是也不再多言,只说道:“那就麻烦坊主了,请坊主务必给妾身一个完美的结果。” 清徽点点头,“薛小姐不必客气。” “不过……在开始前,我会再重申一遍如意坊的规矩。” “第一,来如意坊的人一定不是凡人;第二,来如意坊的人一定要是女人;第三,来如意坊的女人一定要有一颗喜欢女人的心。” “你给我一颗不死之心,我圆你毕生心愿。” 话音才落,清徽的指尖就泛起荧光,手指缓缓上移,一直到薛宝犀的额头处方才停下。 时间空间在这柔和的光辉中瞬间转移。 三月江南,靡雨绵绵。 淮水岸边却是张灯结彩,丝竹歌舞起此彼落,绵绵不断。 林七孤身一人坐在河边一声不响的喝着闷酒,一面也竖着耳朵听着四周杂七杂八的闲聊声。 皇帝大婚,想来只是纳个贵妃,还不至于享与封后同样礼遇,让天下同庆三天。 大家都在谈论这位新皇妃,本来皇帝是两年选一次妃子,可是这次还没到选妃立妃的时间叫被皇帝破例纳为妃子,没几天又晋升为贵妃。 这位新贵妃似乎真的很不一般,不知出生何处,家世如何,好像天下掉下来的一般,一落地就入了宫,才进宫不到两月,便从美人直接升为贵妃,将皇帝迷得团团转,大事小事都依着她。 这次天下同庆三日,享有皇后级别一样的待遇,实际上就是给皇后的一个下马威。 既然能与皇后平起平坐,想来也不是凡人。 “啧啧,本来就不是凡人。” 林七咂咂嘴,又喝了一口酒,听着旁边酒客的闲聊,忍不住嘀咕一声。 “我三姐乃九尾妖狐也,自小便修习媚术。” 她又呷了一口,举着杯看着杯口浅浅的酒渍道:“两个月?切,我看是两个时辰不到就把那皇帝迷得不知天地才是真的吧。” 三姐贵为皇妃,邀上自家姐妹,再加上许多七大姑八大姨的来给她祝贺,怎么说也不能少了娘家的面子。可是她们九尾狐一族,除了修习媚术的三姐,其他的狐狸要不修行道术,炼得不食人间烟火了,要不修炼魔道,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自然没人肯为了这点无聊事大老八远跑到人界来。 当然还有些食着人间烟火的狐子狐孙,可那些小狐仔们修为又不够,到了人界只有现形的命。三姐林仙仙自然是不甘寂寞,好说歹说说动林七去人界给她撑撑面子。照理说三姐法力何等高超,手腕一动就可幻化出万千景象,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在凡界不能妄动法术,好在媚术不同于法术,不然三姐也不能这样轻松的俘获皇帝的心。 其实林七本性懒散,就想住在那仙人洞里没事钓钓鱼,数数花瓣打打瞌睡,偶尔研究研究医书,过着不上进却与世无争的安逸生活,可是三姐却给她透露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消息。 林七只有孤身一人,到人界不能妄动法术,却要去给三姐撑场子,这可难坏了她。好在她平时人缘不错,在和一些山妖山怪讨价还价,签了一些不平等条约后大家也卖她一个面子,陪她一道去了人界给她三姐捧个场。 哪知人间的皇宫简直就是金碧辉煌,三姐穿金戴银的走出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众星捧月般的,让她这只刚才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土狐狸在相比之下立即显得自惭形秽。 三姐轻轻的瞥了她那一身原生态的粗布麻衣,又看了一眼那些披着兽皮挂着树皮树叶的山妖山怪,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好在顾忌贵妃形象没有当场发飙,只是从鼻尖轻轻的哼了一声,玉手一抬,命令宫人婢女立马带她的这些穷亲戚下去休整,以免丢人现眼,接着又喝退左右,揪起林七的耳朵就开始发飙。 “穿成这样也好意思来见我!” “我们狐狸都是爱美的,你看看这样,那里还有一只狐狸样?还有你叫来的那群不入流的山怪!” 三姐用两只手指拎起她的粗布麻衣,嫌弃道:“你这是来奔丧的还是来贺喜的?还有随便弄几只阿猫阿狗就来给我撑场子?这不是明摆着来打我耳光嘛!” “我说林七,你的狐狸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啊?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世事人情啊?” “这是什么味?” 三姐灵巧的鼻子又嗅了嗅,又给了她一个爆栗,“带着一身狐骚味还敢来见我?弄得我宫里一股骚味!” 林七委屈的揉着自己的头,越想越不明白,全家就来了她一人给三姐贺喜,三姐不但不欢迎,还一阵的奚落,真是好心没好报,还有那群山妖山怪,当初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享受神仙般的待遇,可是神仙般的待遇没享受到先遭了三姐冷眼嫌弃,让她下不了台,以后回到山里和这些邻居没法交代,日后肯定会被挤兑死了。 想到这满腹的委屈,憋声嘀咕着:“本来我还不想来的……” 林七顿一顿,脸突然涨得通红,支吾着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不过你说在这一带看见了小牧童,我才……” “呵!” 还没说完三姐林仙仙便冷笑着打断她,“感情你来见我还是带着目的性的,我还傻傻的以为你就是专程为我这姐姐赶来贺喜的。” “这……”林七绞着手指头不好意思起来,心虚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淮河金陵城,玉人飞进门。” 林仙仙很快的打断她,继续道:“我现在要在宫里享清福,没时间和你去胡闹,她家是金陵城的首富,也是金陵城中有名的美人,打听起来很容易。” “等,等等……”林七突然有点结巴,“你说,美,美人?难道说……难道说?” 林仙仙又不屑的扫了妹妹一眼,没好气道:“没错,你的小牧童这一世是个女的。” “女……女的?” 林七摸摸自己苦心修练出来的肉身,双手移在那对饱满的胸脯上,只觉晴天霹雳。 第3章 (三) 她们这族狐狸是上古神狐,生下来是没性别的,待到修成人身时才可选择自己的性别。 林仙仙又瞥了她一眼风言风语道:“谁让你当初不听我的,我一早就想要一个弟弟了,怎么劝你都不听,偏偏把肉身修成女人的。” 当年白素贞等候千年,最后嫁给许仙报恩已经成为妖界的传奇,林七也等候千年,好不容易修了一个女儿身,就是想效仿白娘子以身相许,现在对方既然是个女的,这叫她如何是好? “那我……我怎么办?” 林七指着自己结结巴巴的问。 “我怎么知道?”林仙仙又白了她一眼,“要不你等下一世吧,说不定下一世她是个男的呢?” “怎么可能?我已经等了将近千年才找到他,再等一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那你就这样去呗!” 林仙仙用鄙视的眼光扫了她的粗布麻衣一圈,“就你这土样,就算她是男的也一定不要你!报恩又不是只有以身相许,你看白娘子当年相许给许仙,也不是没落个好下场吗?相信我,以身相许没有好下场的,你还是换种方式吧!比如给她做丫鬟,做牛做马伺候她一辈子也不是报恩吗……” 林仙仙还在喋喋不休,林七已经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悄悄离开了。 在三姐那知道真相后,于是就有了林七现在坐在淮河边上喝闷酒的一幕了。 她打了个酒嗝,只觉已有几分醉意,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到一棵没人的大树下躺着,躺了一会觉得不自在,又起身来找了一些甘草垫成一个简单的狐狸窝,虽然比不上她仙人洞里的虎皮窝,但也还算是过得去,这才蜷在里面舒舒服服的睡了起来。 此时林七想找寻的人正躺在高床软榻上受着病痛的折磨。 “小姐,吃药了。” 金陵城中一朱门大户,琉璃金瓦,富丽堂皇。丫鬟小碧掀起珠帘,端着药碗走进幽兰小筑中去。 “小姐,药好了。” 小筑中翠竹幽幽,树叶繁密,却透不进一丝阳光来,显得整个院子有几分阴森。 事实上这样阴暗的环境是不利于养病的,可是这位卧病的小姐为了维持白皙透亮的皮肤,一直都很少晒太阳,连闺房都选背阴的宅子。 小碧很不喜欢这样阴森寒冷的环境,她裹了裹身上的外套,用手捂了捂热腾腾的药碗,觉得身子暖和些许才推开门向里屋走去。 床榻深处,有一女子裹着厚厚的被子正在小憩,听见叫唤声才勉强撑起身来,然而一起来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喝药,而是急急的拿起枕边的铜镜,玉指掀起脸上的面纱,满眼焦虑望着铜镜里印出的影子。 “怎么还是这样?” 女子突然怒吼起来,一把扔掉铜镜,镜面碎成千万块,里面印着小碧千千万万双惶恐的眼神。 “小姐……” 女子好似不甘心,又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拾起碎掉的镜子,再度掀起面纱审视。 碎镜中出现一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一弯细细的眉毛衬托得杏仁大眼更加水灵,更加俏皮,小巧秀挺的鼻子,红润饱满的嘴唇,整个五官配着那张小巧的瓜子脸,当真配得上倾国倾城四个字。 只是细看之下才能发现那盈盈欲滴的皮肤上有着一些红红肿肿的小红点,有些小红点中还包着一滩黄黄的浓汁,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有几分恶心,又有几分惋惜。 “啊……怎么还是这样?怎么还是这样???” 女子捧着脸尖叫起来。 “小姐,不要这样。” 小碧蹲下去将她家小姐扶到床边坐着,替她理了理衣襟,见小姐情绪平缓下来,她才起身将药端来。 “小姐,该喝药了,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 小姐恍恍惚惚间任由小碧将汤匙递到嘴边,才喝了一口她就不住的呛了起来,不断的干呕起来。 “小碧,这是什么药?怎么这么恶心?” 见小姐不住的呛咳,小碧收了药碗,一面擦拭着小姐嘴边的药渍一面耐心的解释道:“这是老爷向一位云游的大师求来的偏方,据说是用……” 她顿了顿,想着熬药的那些药材,什么蜈蚣蛇胆甲虫……自己也不禁有些作呕,这才谎言道:“黑珍珠粉,翡翠,冰蚕等世间罕物制成的。” 小姐皱皱眉,怒道:“胡说,是什么东西难道我喝不出来吗?一定又是些恶心的药物。” 小碧没有说话,再舀一汤匙送到小姐嘴边。 只是药还没到嘴边,小姐玉手一扬将汤碗突然打翻在地,狂怒道:“喝喝喝,喝什么喝?” “小碧,你看见没有?”她抓住小婢的手,一面扯下面纱指着自己的脸庞道:“你看见没有?我的脸一点都没好!这群庸医!这些药根本就没用!” “小姐……” “小姐,你不必着急,老爷已经贴出告示,重金求医,相信一定会有结果的。” “呵……什么重金求医?”那小姐冷笑一声,讽刺道:“求来的就是这些东西吗?那些庸医只是为钱而来,哪有什么真材实料?” 闻言小碧也只好垂下眼角,不知该如何回答,最近来的都是一些满身铜臭的庸医,没有半点真才实学。 “小碧,玉人阁的王妈妈最近还没消息吗?” “小姐,我托人去问过了,最近都还没消息。” 闻言女子又狂躁起来,“怎么回事,再没有消息,我的脸就要毁了,小碧你看,这些脓疮越来越多了,必须得要紫河汤才有效!必须得要紫河汤才行啊……” “小碧,小碧你快去找王妈妈,多少钱都没关系,一定要给我把紫河汤弄到手!” “是,是……” 闻言小碧也只能唯唯称是,急急退下。 林七一觉睡醒时已是日上三竿,她习惯性的拿后脚挠挠脖子才惊觉自己已经是人身,再这样做被人看见的话一定会惹来非议,这才无趣的伸个懒腰,理理衣服向城内走去。 随便吃了点早餐,就看见桥头那面围了一大群人,林七心下好奇,又爱凑热闹,屁颠屁颠的也跟着人群挤了过去。 好不容易拨开人群走到里面,才发现人们你推我嚷的原来是在看一张白纸,白纸上用黑墨弯弯曲曲的写了一些东西,林七皱着眉头辨认,却没看出写的是什么。 “走开,别当路。” 林七还在看,岂料后面一个人嫌她碍眼,将她一把推开。 林七脾气较好,只是揉揉肩膀并没有与之计较,笑着问身边的路人纸上都写了什么。 路人是个书生,看林七是个大字都不识的白丁,不屑的看她一眼,提高音量说道:“是金陵城中的首富薛员外在重金为他女儿求医。” “哦……” 原来这就是人界的文字,和她们妖界的文字真是差得太多了。 林七点头,这句话却没听进去多少,注意力只被话中的两个词吸引。 “首富?女儿?” 林七问道:“这个首富的女儿是不是城中有名的美人?” “有名?岂止是有名啊,我敢说这皇帝新纳的贵妃都没这位小姐美,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这位小姐身染怪疾,一直卧床不起,可能再过不久就会香消玉损咯,真是可惜呀,可惜。” 林七闻言突然激动起来,三姐说得不错,报恩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当年她救自己一命,现在自己还她一命,岂不是两清了? “请问兄台,这位薛小姐家住哪里呀?” “淮河边上,装潢最富丽堂皇的就是薛府了。”说完后他十分鄙夷的扫了林七一眼,“你上薛府去干什么?你这个白丁不会是想要去做这上门郎中吧?” 林七闻言挺挺腰肢,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自信满满,“怎么了?我不行吗?” “就你那样,大字不识一个的,还想替人治病,当心把人治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七依旧是兴致勃勃,并没有被打击到,反而贴着脸问道:“那……薛小姐叫什么名字啊?” “呵呵,你这个人啊……既要去给人家治病,却连人家芳名都不知道,我给你说啊,这个薛宝犀啊可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林七拱手一扬,“多谢!” 话音才落,人就依旧跑得不见踪影,只剩下那书生还在自言自语的说个不停。 林七在淮河边上走了一圈,金碧辉煌的宅子是找到了,可是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宅子修得气势磅礴,透着正气,然而整个大宅却被一股阴气所罩,这股阴气主要集中在宅后的一片竹林之中,阴气虽弱但都集中于竹林附近,久而久之,住在这宅子里面的人一定会受影响的。 还有一个让人头疼的事,就是怎样才能见到那个薛宝犀呢? 第4章 (四) 林七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无奈的叹一口气,世人如此势利,见她穿成这样,大字也不识一个,凭什么叫人家相信她能治病救人呢?来到人界也不能随意动用法术,这可真叫人为难,还有见到那薛小姐后她又该怎样介绍自己? 顿时只觉头大无比,活了上千年,她终于知道烦恼为何物了。 为此她又进宫见了三姐一面,将自己的烦恼向三姐一说,林仙仙立即捧着肚子笑了起来——林七这只不通世事的傻狐狸。 “这简单啊,要取得人信任还不容易。” 听林仙仙这么一说,林七眼睛立即亮了起来,“怎么做?” “与其你去寻人家,还不如坐等别人上门请你,这样信任有了,尊敬也得到了,那薛小姐有求于你,一定会派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对你言听计从的。” 林七挠挠脑袋,“我又不是她家祖宗,人家怎么会上门请我。” “你真是只笨狐狸!” 林仙仙敲了她一记爆栗,道:“你先在城里摆一个小摊,替人问诊看病,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闻名城内外了,到时候人家自然就会问到上门了。” “你庸庸碌碌这么久,就那点医术还算不错,总算有你一展所长的地方了。” 林七拍手叫好,根本不在意林仙仙言语里的嘲讽之意。 林仙仙玉指轻绕发梢,斜睨了林七一眼,“我们狐狸多少有几分小聪明,没见过你这么没头脑,不通世故的。” 林七弯弯眼角,露出几分可爱几分憨厚的笑容,将手掌摊子林仙仙面前。 “三姐,能不能借点本钱摆摊?” “……” 林仙仙无语。 拿到本金后林七便花了一两银子购置了一张桌子,一块蓝布,又请人写了“林七看诊”四个大字,为了学写药方,又开始习字,只是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像鬼画符一样。 最开始还有人不清楚这里是问诊看病还是画符捉鬼,有几次有很多人上门请她上门看诊,她乐得不行,结果等她屁颠屁颠的上门去后才发现别人是请她捉鬼的,弄得她哭笑不得,热情被浇灭了一大半。 不过她倒是很有毅力,半年之后她终于闻名金陵城内,多少达官贵人都请她上门看诊,名气比国手御医的名气还大上几分。而且她脑袋简单,从来没想过也许这半年内薛小姐是否还需要她。 如果薛小姐的病已经治好,根本就不需要再请郎中了,那她在这里守株待兔大半年,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与精力? 因为她头脑简单,一心一意只想先打出名声,所以这半年来心无旁骛专心替人看诊,终于成了金陵城内首屈一指的名医。 不过行医越久,她越觉得奇怪,这天子脚下风气似乎不怎么样,因为寻她看病的多数是风月场中人,而且多半是堕胎或者是小产后休养滋补的。 没想到金陵城内风气竟是如此开放。 此时她正在一家名叫玉人阁的风月场所看诊,轻轻叹了一声,把一个不成形的婴儿房间托盘里,看着那婴孩周身淡淡的阴气,暗自念了一段超生咒,消除那阴气后才叫人进来的。 “哎哟,林大夫啊,真是辛苦你了。” 一个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女人摇曳着胖胖的身子走了进来,她笑吟吟的瞥了托盘中的肉团一眼,吩咐道:“好好拿去处理了,不要放在这影响人心情。” “王妈妈。”一个婢女捧着托盘,神色有些为难,“是不是要给薛……” “住口!” 小婢还没说完,那个被称做王妈妈的胖女人立即睖了她一眼,喝住了她。 “该上哪处理就上哪处理,这几年来时怎样做的,这次就怎样做,还需多加询问吗?一点都不机灵。” “是……” “真是,一点眼水也不长。” 小婢唯唯诺诺,在王妈妈凌厉的眼神下急忙退了出去,见小婢退了出去,王妈妈这才堆上笑容对林七说道:“林大夫呀,多亏有了你,你说这女儿家的事请那些大夫来毕竟男女有别,请那些老妈妈来,又没你这么细心周到,以后还要多麻烦林大夫了。” 林七不懂客套,闻言也只是微微笑,“王妈妈太客气了。” “林大夫,既然我们已经决定长久合作了,你看这出诊费能不能再便宜一些,这五文一次……” 林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五文一次已经够便宜了,来回的车马费都要花掉四文,剩下的一文只是赚点酒水费而已。 见林七不说话,王妈妈又笑笑道:“既然是长久的合作伙伴,不如就三文一次,怎么样?” “三文?”林七瞪大了眼,“连我的车马费都不够贴……” “诶——” 王妈妈摇摇手指,眼睛一溜的转,“虽然是便宜了一点,但是我却可以把你推荐给其他贵主,比如说金陵首富薛府。” 林七一听见薛府,眼睛就开始发亮,“真的吗?妈妈真能替我引荐?” 王妈妈只是随口说说,但林七却喜形于色,极度认真,倒是弄得她不好下台了。 “你别高兴太早,薛家虽然有钱,却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林七眼里放光,对着王妈妈说尽了好话,就差摇尾示好。 王妈妈一手扶额,心里对这林大夫多少生了几分嫌弃,“那薛小姐虽然得的不是什么大病,但也卧病在床一年多了,多少大夫也都瞧过,前段时间还是国手御医问的诊,依然束手无策。” 王妈妈这样说,只是想要林七知难而退,因为薛家虽然财大气粗,但是却埋着诸多秘密,实在不宜带外人去。 但是她却不得不提薛家,因为她想要林七明白,虽然在她这少赚了一些,却可以借她这座桥联系上更多权贵势人,到时候有数不尽的财富滚滚而来,所以才随口说了薛家一个。 王妈妈说完瞥了一眼林七,只见她眼睛发亮一副大有期待的样子。王妈妈心里不安起来:薛家那小姐可真不好伺候,而且薛小姐那些秘密实在危险……林七虽然傻但难保不会被她发现什么,若是被她察觉什么蛛丝马迹,到时候才是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她又堆起满脸虚伪的笑容,劝道:“不如我把林大夫引荐到刘员外家,刘员外为人和气,出手也大方,绝对比薛家好多了。” 林七竖起一指摇了摇,言简意赅说得直白,“我对那个刘员外实在不感兴趣。” 只要去了薛家就有机会能见到薛宝犀,自己在金陵城里窝了半年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王妈妈,其他的都好说,还请劳驾替在下引条线,薛小姐的病只怕金陵城中除了我没有第二人能治得了。” “这……” 王妈妈还在犹豫,林七又退了一步道:“只要妈妈能把我荐入薛府,以后妈妈这里的出诊费都可免了。” 狐狸就是狐狸,不管再多傻多笨,天生的嗅觉还是灵敏的,一眼就嗅出了王妈妈贪财的弱点。 “真的?” 听林七这么说,王妈妈满脸红光,搓着双手又再度确认一遍。 “绝不戏言!” 得到林七的肯定,王妈妈倒也爽快,立马答应。 “好,那就一言未定,请林大夫明日来玉人阁,我定然将你引荐给薛府。” 此时刚刚小产过的刘素琳才渐渐醒转过来,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小腹,也不管身子的疼痛,突然歇斯底里的叫起来:“我的孩子!你还我孩子,还我的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忍痛冲下床,双手朝王妈妈的脖子上掐去。 “你这个狠毒的妇人!你还我孩子!” “我告诉你,你残害我们的孩子,我和张郎不会放过你的!” 王妈妈在措不及防中被推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刘素琳扑倒在她身上,双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道:“你这个挨千刀的狠毒妇人,我要你为我孩子偿命!” 这女人披头散发的冲过来着实把林七吓了一条,还好她的目标是王妈妈,林七急忙缩到一旁好奇的观望着。 还好刘素琳在小产之后,身子虚弱使不上力,王妈妈一把推开她,还踢了她一脚厉声道:“发生么疯!窑子里的女人就是这样,你看看你的姐妹哪个不是这样,不就是失个孩子,用得着这样大呼小叫吗?” “哼,你和张郎?”王妈妈理理衣襟,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 “那张家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笑话,他们家会要你吗?还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别做梦了吧你!” 王妈妈瞅一眼失魂落魄的刘素琳,狠狠道:“你再不清醒清醒,小心我弄死你!” 被王妈妈这样以恐吓,刘素琳倒也不叫了,只是蜷在地上小声的抽泣,地上已经染了一片血污,王妈妈怕闹出人命,这才缓缓脸上好言好语劝她上床休息。 “素琳,妈妈也不愿意看你们这样,可是你想想,薛小姐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黄金,这样大的手笔,比你们做一年都强。” 刘素琳虚弱的躺在床上,已经收住眼泪,只是眼睛空洞洞的望着天花板,那样子看着吓人,王妈妈暗自抽了口冷气后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残害未成形的婴孩,这事确实有些伤天害理,王妈妈这半年来也开始睡得不安心起来。但薛小姐那是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而且出手又那么大方,王妈妈虽然还保留了些良知,但在金钱的强烈诱惑下还是抵挡不住。 于是她狠狠心不再看刘素琳一眼,转身离去打算去薛家取那一百两黄金。 而林七偷偷的望了刘素琳一眼,只见她一脸怨毒的狠狠盯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这个毒妇,你不配为医,你是帮凶,你和她们残害我的孩子,有生之年我会让你好看的,你会受到报应的!” 第5章 (五) 林七听着刘素琳恶毒的诅咒,脊背发麻,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上王妈妈。 那次是林七第一次被人骂得这样凶狠,她隐隐觉得自己是做错了什么,在妖界是不会有人会不要孩子的,可是王妈妈说没出嫁的女人是不能有孩子的,如果有了孩子就是大逆不道,必须拿掉孩子的。 她听王妈妈的话帮人拿掉了孩子,可是为什么会遭受这样恶毒的咒骂?人类的世界真是复杂。 她作为一只千年狐狸浑浑噩噩的混了这么久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最起码也没干过坏事,潜意识里还是认为自己是只善良的狐狸,这次被人骂作毒妇着实让她大受创伤,难过了好一阵子。 可是她毕竟心思单纯,在王妈妈动身带她去薛府时她又满血活了过来,兴致勃勃的绕在王妈妈身边转啊转,不断的向她打听着薛小姐的情况。 在王妈妈的引荐下林七终于进入了薛府。 薛府的富丽堂皇的确让林七大开眼界,尤其是薛府内的装潢,就是皇宫也比不上。只是入了薛府,那股阴气更重。 林七默不作声的跟着王妈妈去见了薛老爷,又跟着薛管家去领了一个盒子,打开那盒子王妈妈只看了一眼,脸便笑成了一朵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而盒子里射出的金光却差点闪瞎林七的眼睛——她重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子!整整的一盒子,沉甸甸的,没见过世面的她认为就算是三姐也拿不出这么多金子来。 王妈妈见林七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这箱金子,瞪了她一眼,又抱紧怀中的箱子没好气的说:“跟我来,薛小姐的闺阁在后面,只要你能治好薛小姐的病,你想要多少金子就有多少。” 林七并不是一只贪财的狐狸,见王妈妈误会了,又这么小气的酸了她一顿不由得红了脸,可也不敢向她解释,害怕越抹越黑,只得闷不吭声的跟在她身后朝一片竹林深处走去。 这个竹林有古怪。 越走越觉得空气阴冷,整个薛家都罩在一层阴气中,那些阴气正是从这片竹林深处散发出来的,这阴气的源头就藏在这片竹林中。 没有多久她们便停在一栋雅致的竹楼前,一个青衣小婢从里面出来盈盈一拜,道:“婢子小碧奉小姐之命前来迎接林大夫,还请林大夫随我进来。” 说完她又对王妈妈说道:“小姐说薛家和王妈妈一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以后还要麻烦王妈妈,还请王妈妈多多费心。” 王妈妈见到小碧,听以后还要合作,脸又堆成了一朵花,一拍胸膛道:“请小姐放心,只要银子依旧,小姐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给她找来。” 小碧点点头道:“那就有劳王妈妈了,小姐需要静养,恕小碧不远送了。” 说完她便把视线掉在林七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不禁皱起眉头,这人穿得寒酸,全身上下掩盖不住的乡土味,穷酸相。说到以貌取人,越发的不待见林七了,若不是看在王妈妈面子上早把她打发走了。 林七却没注意到小碧眼里的鄙夷之色,依旧是兴致勃勃的东看西看,这薛家果真是有钱。 廊坊壁画,假山内湖,园林小亭,一切应有尽有,至善至美,随便从那个角度看都是一幅画。 小碧虽然看不惯她,但也不能硬生生的把人家冷落在一旁,只得掩嘴咳嗽一声,瞥一眼林七道:“小姐早就久仰林大夫大名,只恨不能早日见到,今日终于可以如愿,还请林大夫随我来。” “真的?” 林七听见小碧说薛宝犀早就知道了她,还一直想见她,心里不由得沾沾自喜起来,腰板也挺直了不少,欢天喜地的贴了上去问个不停。 人家一句客套话,林七倒是十二分认真,烦的小碧真想当场戳她几刀,最好封了这人嘴巴。 “薛小姐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她想见我说一句就好了,我一定会主动来见她的,对了,小姐还有没有说什么?” 这乡巴佬真是讨厌,一直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心里虽是厌恶,脸上却不得不强行堆出笑容应付。 林七见小碧笑了,胆子立马大了几分,追在后面问个不停,“你别光顾着笑呀,快告诉我小姐还有没有说别的,要不给我说说你们小姐也好啊!” 小碧依旧是笑着摇头不语,双手暗暗握紧拽成拳头。 “你别老笑啊,不如给我说说你们小姐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哎哟!” 林七还没说完,却叫了一声撞到小碧身上,她揉揉肩咕噜道:“怎么停了也不说一声,害我撞了上来。” 林七还在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小碧横了她一眼,立即朝着前面盈盈拜倒,对着床帘深处卧倒的人影道:“小姐,林大夫来了。” 床帘深处的人影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招招手示意小碧将林七带过来。 林七见薛宝犀心切,心情既激动又紧张,丝毫没在意薛宝犀那冷淡的态度,反而一如往常的将一张热脸贴上去。 “薛小姐,在下林七。” 说完之后林七便开始支支吾吾,不知下面该如何说,只得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一副呆相毕现无遗。 薛宝犀卧在榻上静静的打量着林七,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人从头到脚没有半点医相,根本没有一分可让人信赖的,看来也是个酒囊饭袋的草莽庸医。 小碧看出薛宝犀的顾虑,又觉得林七傻傻的站在那里怪可怜的,于是走过去帮她解围道:“小姐,林大夫的医术远近闻名,不如让她先替小姐把把脉再说。” “嗯……” 薛宝犀懒懒的应了一声,将手腕放在林七的手里,然后又轻轻的看了林七一眼,二人的目光却好巧不巧的对在一起。 林七忽觉呼吸一窒,心脏砰然跳动,只觉薛小姐目若秋水,那目光柔和万分又好似透着无限情谊,那一方秋水似的目光再次相触,恍如隔世。 千年之前正直妖狐林七受天雷劫的时候。 那时林七居然忘了自己的天雷劫,正优哉游哉的蜷在一颗大树下休息,漆黑的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闪电劈在树上,电流击下来,直接把睡在树下的林七劈得毛发焦黄外焦里嫩,奄奄一息的躺在树下。 这时却来了一个小牧童,看见这边一片火树银花,愣了一愣,终于抵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将黄牛拴在一棵大树下便朝这边跑来。 小牧童跑到它身下蹲下,在认清楚这是什么的时候眼睛徒然一亮。 “狐狸!” 他把它抱在怀里,眼里依旧是亮晶晶的,只是林七没有发现的是,那晶莹透亮的眼眸中闪烁的是贪婪的亮光。 “可惜,可惜……毛都烧焦了……” 这狐狸若是皮毛完好,一张完整的狐狸皮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不过没关系,待它修养一段时日新皮毛长出来后依然可以卖个好价钱。 于是小牧童举起小狐狸,望着它那对亮晶晶的大圆眼道:“可怜的小东西,我一定会把你养得油光水亮的!” 听见小牧童这样说,林七微微一愣,心里竟然无限温暖,碰见那小牧童的一对闪闪发光的眼眸便觉得满腹委屈无处发泄,于是主动往小牧童怀里钻了两下,瑟瑟的缩缩身子,越想越是委屈——它本来是悠悠闲闲的来树下睡大觉,谁知竟被天雷莫名其妙的劈了一道,若不是它修为深厚,早就给一道雷劈得魂飞魄散了!而且现在还被劈得焦黄焦黄的,丑得要命。 不过现在小牧童将它圈在怀里,这怀抱既温暖又舒适而且还充满了安全感。 于是它又十分眷念的往怀里蹭了蹭,谁知还没蹭到两下,天空又是一片雪亮,一道天雷又劈了下来,小牧童闷哼一声,直接倒地,而林七则顺势被他压在身下。 这只是小牧童的无心之举,被雷劈中后也是顺势倒下将林七压住,却救了林七一命。 林七心中一急,本想探脑袋出去看看小牧童伤势如何,谁料又是一道天雷,它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焦味才意识到小牧童被劈死了。 三道雷声过后,四周又是一片寂静,天空又恢复成一片祥和,看不出一点闪电的征兆。 不多不少刚好三道天雷,林七微微一怔,掐指一算,方才发现今日正是自己的天雷大关,过了这关再过不久自己便可修成人形了,没想到竟会这般的粗心大意,居然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牧童。 它望着小牧童那蜷缩在地上的焦黑尸体,觉得心里空洞洞的,突然鼻子一酸,本能的用爪子往脸上一擦,一行湿漉漉的水痕,这是它第一次流泪。 这只是林七漫长的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谁知林七竟然情根悄种,一门心思的要去寻小牧童的转世,并将肉身修炼成女儿之身,以便效仿白素贞以身相许嫁给许仙报恩。 可是谁料……谁料!这一世的小牧童居然成了女儿身,林七只觉浑身解数没有地方使用,憋在心里那是一个急呀! 第6章 (六) 往事如烟,再次回首不觉已过千年,如今转世薛小姐依然拥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从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中可以看出薛小姐依旧是当年那个善良忘我的小牧童。 此时林七握住薛宝犀的手竟激动得留下了泪,眼里的泪光闪烁,目光盈盈,将薛宝犀吓了一跳。 “林大夫,你……” “哦,没事。” 林七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擦干泪花,正正经经的替薛宝犀把起脉来。 只是微微触碰薛宝犀的手,林七就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薛小姐年纪轻轻,又如此善良,为何阴毒缠身,实在想不通。 薛宝犀初见林七只觉这人木头木脑的就没啥好感,再看一眼谁知她竟莫名其妙的握住自己的手傻哭更是火冒三丈。现在再见林七脸上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病情不妙,心烦意乱的抽回自己的手,只想把这人赶快打发走,于是冷冷道:“看林大夫的表情,我的病大概不妙吧?那便不敢麻烦大夫了,小碧带大夫去找薛管家支取银子,好生将林大夫送走。” 小碧弯腰送客,林七却摆摆手急道:“没有没有,没有不妙,我看薛小姐带着面纱,想必皮肤长了些毒疮,若是这样那这病便是阴毒所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拔出阴毒就好。” “阴毒?” 薛小姐眼中一亮,从来没有一个大夫说出过病因,这呆子居然摸摸手就能查到病因看来是有两下子。于是抬抬手,让小碧拿了张凳子来,让林七坐在自己床边。 林七看薛小姐这么客气,又让自己靠她这么近,更加激动了,使劲浑身解数尽力的向薛宝犀展示自己的医术。 “这病虽然不严重,可是治起来十分麻烦,没有个大半年是好不了的。” 林七闭着眼睛,眉弓稍弯,心里打鼓,大半年会不会太久?莫要给薛小姐留下医术不济的印象那不是太没面子了? 于是清清嗓子,“呃……倒也没有大半年那么夸张,但是三四个月一定要要的。” 一边沉吟一边偷看薛宝犀脸色,只见她脸色略黑双眉紧蹙,眼底有丝丝不悦之色。 “啊,其实呢也要不了那么久啦,若是调理得当,个把月也就好了。” 再睁眼偷看,不得了了,刚才的还只是不悦之色现在已经变成怀疑之色了。一旁的小碧也是满脸不信,秀眉紧蹙。 连丫鬟都在鄙视自己,林七心理一急,手掌一切,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气势。 “实话告诉你们吧,其实也就十天半月就可大好了。” 旁边的薛小姐一口气噎在胸里终于憋不住呛了出来,“林大夫,到底是多久?” 说完这话便虚脱下去,卧在床上喘息不已。 此时主仆二人终于明白一二,姑且不论新大夫医术如何,反正眼下可以确定是个十成十的话唠,让她给薛宝犀看病,估计得让人急出新病来。 小碧急忙端来白水,一面给她家小姐顺气,一面瞪着林七问道:“林大夫,我家小姐的病你究竟能不能治?” 那语气已经是十分凶恶。 林七顶住压力,指天立誓,斩钉截铁,“十五天!” 薛宝犀漆黑的眸子中闪起亮光,这是真的? “薛小姐呀,你的病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病下的,所谓冰冻三尺……” “停!” 薛宝犀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打断正说得声情并茂不亦乐乎的林七,刚才那一声叫停已是用尽力气,此时双手扶着床杆,虚弱的问道:“真的只要十五天?你敢打包票?” 林七十分认真的,用力点了三下头。 薛宝犀病了快两年,怎么治都没治好脸上的毒疮,这林七虽然有些无厘头,但敢保证十五天便能治好,怎么能不让她喜出望外。 “行,你若敢做这个保证,我也姑且信你一信。” “嗯。” 林七点点头道:“我先给小姐写副方子,这方子主要是净身用,小姐服下之后会上吐下泻,要先清掉一身的污浊物,明日我再来替小姐拔出体内的阴毒。 提起笔来就有些犹豫了。 狐狸总是狡猾的,若是这么轻易的就把薛宝犀的病治好了,的确是能显现出自己医术盖世。可是那薛宝犀对自己就没有所求了,病人好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要离开薛家大宅了? 斟酌一番还是决定改动药方,把用量变一变,保留了三分药力。 看着新出炉的药方,林七心中暗爽,万分佩服自己的聪明机智,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清楚楚的有所体会,所谓本性难移,原来自己真是一只狡猾狐狸。 随后大摇大摆的在薛家大院赏春游玩,晚上又十分坦然的在薛家蹭了一顿大鱼大肉的晚餐,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可是问题来了,若是薛宝犀迟迟不好,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用?但薛宝犀若是好了自己岂不是无半点用处? 治是该治好她,可是这时间却是难以把握。 既要花上一段时日,还能显出自己一身医术,这才是上策。 林七开始头疼了。 眉头舒舒皱皱,依旧是矛盾万分,决定去找林仙仙去讨个好主意。 皇宫的后花园里,桃花遍开,粉嫩的桃瓣纷飞,杨柳岸边柳絮飞扬,林仙仙一手托着下巴,眼睛微眯,本该是高高兴兴的来欣赏这赏心悦目的好景象,可是现在眉弓却跳个不停。 “三姐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到底是要给她治好还是不给她治好呢?治好了又没我什么事了,不给根治吧总觉得吃人闲饭不大好,那薛小姐这么信任我,我又这样喜欢她,总不忍心叫她失望……” 眉弓还没停止跳动,额头两边的太阳穴又开始跳了起来。 林仙仙索性闭上眼睛抚着自己两头跳动不安的太阳穴,心里猫抓似的,这要不是她亲妹子,就凭她这般聒噪,早两个大耳刮子甩飞了,哪能轮到自己在这里受折磨? 终于,林七唠叨完了,十分认真的看着林仙仙问道:“三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林仙仙一时没反应过来,两根芊葱似的玉指好不容易扒平了自己纠在一起的眉毛,头脑里还乱糟糟的,说话也没来得急过大脑,迷迷糊糊的望着林七道:“啥?” 林七当场卧倒,好半天才揉着自己的心窝爬起来。 “我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你居然一个字没听?你对得起我吗?” “听了。”林仙仙眨眨眼睛,一片坦然,“可是没抓到重点。” 如此坦诚的说出来,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你能不能用三句话简单的概括一下你的重点?” 林七无奈,只得清了清嗓子,立刻整理了思绪,郑重道:“薛小姐的病实际上只需要半个月就能治好,可是我想留在薛府久一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名真言顺的长期待下去。” 说完立即闭嘴,不多不少刚好三句。 “原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大问题呀?”林仙仙白了她一眼道:“看,不就几句话的事情,你要当裹脚老太,说了那么久都还不在点上。” 林七苦着脸,求助似的看着林仙仙,“三姐……怎么办才好?” 看着四下无人,林仙仙很不顾及形象的把鞋子踢到一边,悠哉游哉的翘着二郎腿,示意林七过来捶背,晃着脑袋漫不经心的道:“你到底是不是狐狸?你都能想着变药方让薛宝犀的病好慢点,为什么就想不到给她下点其它药?” “嗯?”林七竖着耳朵,洗耳恭听。 林仙仙轻轻喝了口茶,不坏好意的笑笑:“其实最简单的办法,你悄悄的给薛小姐下点其他药,像拉肚子呀,食欲不振啊什么的,让她小病不断不就时时刻刻需要你了吗?” 真是个好方法,林七和林仙仙很有默契的对视一眼,二人朗声大笑起来,没笑几声林七止了突然笑容,耷下耳朵,伸手戳了戳林仙仙道:“你这算什么破方法?” “居然怂恿我去伤害薛宝犀,这怎么可以?这绝对不可以!” 林七双手叉腰,仰首挺胸,豪气云干大声道:“林仙仙我告诉你,只要我林七还活着一天,绝对要保薛宝犀一世长安!” 林仙仙见她如此较真,微微一愣,“哟,口气还不小。” “你看我的眼睛,我像在开玩笑吗?” 林仙仙看着林七,果然见双目炯炯,眼神坚定,一时间竟然也肃然起敬,一本正经的出起了主意。 “知道了!”林仙仙打了一记响指,灵感自来,“你说她家阴毒重是吧?你现在替她把阴毒拔出只是治标不治本,不把她家阴毒窝给端了她的病就还会犯,你就在她家慢慢的磨蹭,直到把她家阴毒清除为止,笨狐狸!” 林七闻言一挑秀眉,满脸喜色,“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嘿嘿,三姐,还是你有办法。” 说完连双手一拱,“谢了!”立马撒开腿来一溜烟就溜了,后面只回荡着林仙仙的长声忠告。 “小七,人妖相恋是孽缘,两只雌的更是孽缘中的孽缘,这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可是林七的身影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仙仙无奈的摇摇头,暗自叹息。 想当年白娘子爱得那般轰轰烈烈,还不是落得个永镇雷峰塔的下场。这薛家阴气如此之重,阴气源头还在薛小姐闺中,任何人都能察觉出这薛小姐不是善类,但是偏偏小七这只笨狐狸鬼迷了心窍,看来她这次是麻烦了…… 第7章 (七) 两只雌的相恋确实不妥,但林仙仙后来也没再苦劝小七,因为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薛小姐怎么会看得上小七这个傻丫头。 林七这满腔热情终究是要注定错付的。反正林七的日子长,只要时间一久林七自然就会明白了,疼痛只是一时的,再怎么疼也总有个尽头,总敌不过时间的冲洗。 幽兰小筑中薛宝犀正对镜梳妆,不时还哼着小曲,虽然昨日服药之后又拉又吐好不折腾,可是她心情却是很好,因为她脸上的脓疮显然好了很多,不但消肿了也没有新的出现了。 小碧端着药碗进来,见小姐心情如此之好便走过去细细端详了下小姐的脸,也不禁为她高兴道:“小姐,果真是好了不少,看来那林呆子的药还是有几分效果的呀。” “呸,谁说是那呆子的药好了?” 薛宝犀啐了一口,轻轻睖了小碧一眼,那双青丝杏眼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子柔媚。 小碧连忙低下头去,她从没见过这么娇媚的女孩,她家小姐的媚就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媚,与整个人浑然天成,就是女孩子看了也会经不住着迷。 “那呆子的药折腾了我一夜,像是去了鬼门关走了一遭一样。” 薛宝犀不满的言语打断小碧的沉思,她闻言立即机灵的递上镜子,端在小姐面前,让小姐好方便查看自己的脸蛋。 薛宝犀凑近镜子,微微侧脸再左看右看一番,无限满意的道:“果真是好了不少。” “不过小碧你可别忘了?只要服用过紫河汤气色就会好许多,皮肤也会更好。昨夜四更之后那呆子的药力才过,吃了王妈妈的紫河汤才感觉好些的,如今这效果都是紫河汤出的力。” 小碧点点头,不可否认,小姐只要服过紫河汤,人也会美上三分,这些年来小姐都是靠紫河汤来维持金陵第一美人的盛名,只可惜天公嫉妒小姐美貌,偏偏要让小姐染上这样毁容颜的怪疾。 “这多亏了王妈妈帮忙。”薛宝犀眼睛亮了起来,吩咐道:“可要好好谢谢王妈妈,小碧你再多准备一点送子汤给王妈妈送去。” 小碧领命退下,没有多久又折了回来,说道:“小姐,林大夫来了。” “那呆子来了?” 薛宝犀闻言脸色一冷,有些闷闷不乐,问道:“那呆子是王妈妈推荐来的是吧?” 小碧点头,“听王妈妈说,还多亏了这呆子,才保住了王妈妈手下姑娘的命,医术可是相当高明。” 薛宝犀慢慢的梳理着自己的青丝,一面漫不经心的听着,良久才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卖王妈妈一个面子,姑且先用着这呆子,让她进来吧,对了,给我端碗西子羹来,折腾了一夜饿死了。” “是。” 小碧退下,没有多久林七就走了进来。 林七才踏入院内,远远的就看见薛宝犀一身桃色,坐在桃花林里仿佛融入了一片桃色之中,她呆呆望着她,脑海中想起了一句话,人比桃花俏,想必就是这样吧。 此时薛宝犀正坐在青石凳上,二指捏着一只白玉瓷勺子,小指微翘,娇滴滴的摆着兰花造型,朱唇微启,一勺一勺的送进嘴中,粉嫩的舌头轻轻的添了一下娇艳的红唇。 只是这么个简单的动作,就透着无限的风情,真真是幽兰小筑中的一道亮景。 林七不禁看呆了,一直傻傻的站在远处凝望着薛宝犀,直到薛宝犀放下玉勺,掏出白丝手绢轻轻擦完唇角后在起身的一刹那才看见神色恍惚的林七。 “林大夫?” 薛宝犀微微一怔,随即又绽放出如花笑靥,直把林七迷得天花乱坠。 “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着林七脸上如痴如醉的表情,薛宝犀的虚荣心万分满足,她对自己的容颜向来信心十足,不但能迷倒男人,就连女人也经不住诱惑。 林七竟然在薛宝犀这一笑之下觉得口干舌燥,面色绯红。 薛宝犀本就是林七的女神,林七哪里经得住她这样莞尔一笑?薛宝犀若是刻意收敛则不过是一位再圣洁不过的大家闺秀,若是刻意勾引,男女老少,又有几人经得起她的媚眼春光? 见林七这副呆傻样,薛宝犀浅浅一笑,低垂眉角以长袖遮去半面,更是无限娇羞,踏着莲步轻轻移到林七面前,温温柔柔道,“林大夫,我们进屋吧。” 林七直勾勾的看着薛宝犀,只觉心脏在胸膛噗噗跳个不停,全身不由得紧绷起来,突然间好像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眼里脑里只有薛宝犀那张娇艳羞涩的面庞,略略含情的眼眸,还有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一阵天旋地转,直到一双温暖的手扶住自己时林七才回过神来。 “林大夫,你怎么了?为何这样盯着人家看?” 林七如梦初醒,看见薛宝犀一张无限关怀的脸,本就通红的脸涨得更加红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林大夫,你身体不舒服吗?” 说着薛宝犀就将玉手付了上来,贴在林七的额头上,惹得林七更是心跳加速,鼻间湿热滚烫,急忙握住薛宝犀的手,道:“没事,没事。” “没事?” 薛宝犀眉心微皱,神色惊恐,“林大夫你流鼻血了……” “是吗?” 林七大窘,急忙扯出衣袖毫不顾忌的就去擦鼻子,嘴里喃喃:“没事没事。” 这样邋遢,站在一旁的薛宝犀简直惊呆了,秀眉又蹙在一起,眼里略略腾起嫌弃之色。 “没事?” 她故意瞪大双眼,满脸不信,嘴唇微翘娇嗔道:“我才不信,你若是没事,为何见到人家就连连失态?” “这……” 看见薛宝犀不高兴,这可急坏了林七,可口舌笨挫的她只是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薛宝犀一抽玉手,轻轻的拍在林七身上再次娇嗔道:“林大夫可知这样是很没礼貌的,反正人家今日就要你给我个说法,为何见到人家总是这样失态?” “这……这……” “你不说,以后就不许踏入幽兰小筑……” “因为薛小姐你呀……实在太美了!” 在薛宝犀的再三逼问下,林七终于硬着头皮将这句话喊了出来,才一说完她自己就变成了一个红透的番茄,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低着头连看都不敢再看薛宝犀一眼。 薛宝犀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决定让林七松松气,不再逗她了。 “林大夫,你太抬举了,其实你自己又何尝不是人间绝色,只要稍施粉黛也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林七闻言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搔搔脑袋讷讷的笑笑,“是吗?我倒没有留意过,以前我住在乡下山里,山里都是些长得奇怪的邻居,虽然我和他们长得不大一样,但也还没有谁夸我长得美过,薛小姐还是第一人夸我长得美,叫我好生欢喜。” 薛宝犀脚步一顿,险些跌倒,这个话唠呆子,自己只是随口敷衍一句,她就这般当真。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她几眼,只见林奇皮肤白里透红,眉清目秀,鼻梁挺拔,唇红齿白,笑起来嘴边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虽然称不上婀娜动人,但也十分可爱,朝气蓬勃,让人动容。 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一年以前自己也是这般光彩照人朝气勃勃。奈何缠绵病榻太久,早就磨去了一身神采,如今看起来就如病西施一般,没有半点精神。 于是轻轻叹道:“林大夫又何必自谦,若是宝犀还复昔日容颜,与林大夫携手共游淮水,一定是这金陵城内的一大风景,可是如今……” 说道这里薛宝犀神色又黯淡下来,抚着自己的脸庞泪光盈盈,让林七看了无比心疼。 于是她立马岔开话题道:“哎呀,其实薛小姐今日气色真的不错,脸上的毒疮也好了许多,不如先坐下让我替你好好把把脉,只需好好调养半月相信小姐依旧可以恢复往日风采。” “嗯……” 薛宝犀依言在方才吃羹的青石凳上坐下,林七坐在一旁为她把脉,才把了一会眉头就皱起,问道:“薛小姐,敢问昨日我开给你的药可有服用。” 薛宝犀抬眼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林大夫什么意思?觉得我没有服药吗?昨夜人家可是又拉又吐折腾了一夜,如今你还这样问,真是没有良心。” “不是不是,在下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林七见薛宝犀不悦,急忙解释道:“服了那药确实会又拉又吐,但是身上会轻灵许多。” 薛宝犀又白她一眼道:“肚子拉空了,胃也吐空了,体重减了不少身上自然会轻灵许多。” “呃……在下的轻灵是指的气息,不是指的体重……” 见薛宝犀误会,林七又解释道:“可是薛小姐的气息不但没有轻灵,反而更加浑浊,就连阴毒好似也重了几分。” 说到这里林七注意到桌子上的一个瓷碗,方才薛小姐喝的东西就是盛在里面,随即拿起来闻了一下,不禁脸色一变,“这是西子羹!” 第8章 (八) 薛宝犀见她这样大惊小怪像没见过世面似的,不由得鄙夷道:“这西子羹是美颜良药,凡是官宦世家的小姐都是拿它来养颜。” 林七点头,“不错,可是西子羹中有一味药材血莲芝极其难寻,那是生长在至阴至寒的地方,通常只有乱葬岗或者千年古墓里面才能寻到,而且都是长在死人的尸身之上,由于这味药极其阴邪,所以现在西子羹的药方已经将这味药剪除,那些世家小姐喝的西子羹只有保颜功效并无美颜功效,而薛小姐的西子羹却包含了这味药,是完完整整却也阴邪万分的美艳药。” “是吗?这我就不知道了。” 林七啰啰嗦嗦的一大堆,只换来薛宝犀轻飘飘的一句话。她低头检视着自己亮晶晶的手指甲,满不在乎的淡淡道:“迂腐,只要是美颜良药,又何必在乎是不是什么死人身上挖来的。” “薛小姐!这药喝不得!” 林七双眉倒竖,显然是动怒了。 “你身上长年阴毒恐怕就是得于此药,阴毒不除你的病就好不了,你喝这药非但无益,反而会加重病情!” 直到林七说这西子羹会加重她的病情,薛宝犀才愣了愣,林七以为可以引起她的重视,岂料薛宝犀最后只是漫不经心的扫了她一眼,眼底腾起丝丝不悦缓缓道:“林大夫,何必动怒?这药是家慈花重金为我求来的,我总不能辜负家慈一片苦心,若是林大夫妙手回春,能让我恢复往日风采,并能传我驻颜良方这西子羹我绝不再碰。” “不过……”薛宝犀斜睨了林七一眼,语气冰冷:“林大夫说我的病是因为西子羹的缘故,可是这西子羹我喝了近十年,它除了让我越发貌美之外也没有什么副作用,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这……喝了近十年!” 林七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难怪薛宝犀阴毒缠身,原来累积了十年的阴毒。 见林七这样瞠目堂舌的模样,薛宝犀倒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林七没见过世面,什么事都大惊小怪,一副土包子相;笑的也还是林七这副吃惊的土包子模样,让薛宝犀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虚荣感膨长,感得到无限满足。 但她却没有料到,林七之所以惊讶并不是因为她能重金求来西子羹,而是想不到有人可以在阴毒的蚕食下存活这么久,所以她不禁又惊又忧。 薛宝犀不动神色的瞥了林七一眼后淡淡道:“这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们薛家有的是钱,别说是喝十年,就是喝一百年也不是问题。现下我是想要你给我证明,西子羹为何会对我的病有害无益?我可是足足喝了十年,基本上就靠它美颜。” “这……” 这下倒是轮到林七语塞了,她为千年狐妖且专修天道,于医道一项更为精通,可是薛宝犀让她证明,她一下子也不知该如何证明。 “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除了借用时间证明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好,那我就给林大夫时间。” 薛宝犀倒是很爽快,“你不是说我的病十天半月就能好吗?这西子羹既然有害于我的病情,我就停用它十天半月,若是十天半月后我的病还没起色,就证明你只是个满口谎言的江湖庸医。” 她说到这里,语气一顿,眼神突然锐利起来,厉声道:“我薛家可不是这样容易受人欺骗的,我想林大夫也不是不知进退之人,这金陵城内可容不下酒囊饭袋的庸医。” 薛宝犀翻脸比翻书快,先前还在同林七打情骂俏,现在就声色厉下的说出这番威胁言语。 林七伸手挠挠后脑勺,心道自己也没得罪这薛小姐呀,咋说无情就立刻变得凶恶起来啦?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充傻装愣,依旧很礼貌的说道:“那这段时间在下就守在小姐身边,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以免小姐误服其他有碍于病情的食物。” 薛宝犀一心认为林七的药没什么作用,而且对紫河汤的功效更是信心满怀,就算没有林七,只要王妈妈能准时供应紫河汤,其他的一切也不算什么,于是冷哼一声淡淡道:“随你的便。” 就这样林七便光明正大的暂时住进了薛府,与薛宝犀同吃同住,朝夕相对。 薛宝犀的每顿餐饮林七都要细细检查一番,有的时候一日三餐皆是她亲自动手为薛宝犀准备,每餐都是清淡的素菜,吃得薛宝犀是满腹怨念,但是自己的病确实没有恶化,而且还有渐渐康复的趋势,薛宝犀每日忍受着林七的话唠,虽是不悦,却也不好发作,为了自己的病情只得忍气吞声的接受林七的每一个安排。 可是薛宝犀究竟是个心急之人,只想早日让自己的容貌复原。自己已将近二十,以前是因为眼光太高,这金陵城中除了当今天子没有一个她瞧得上的,一直在苦苦等候选妃大典。 好不容易千辛万苦的等来大典,她却病了,因为这病一下子就耽搁了快要两年。大好青春就这样白白荒废,这两年来几乎是足不出户,闷都闷死人了,现下病情有了起色,薛宝犀再也不想多等,恨不得容颜立即恢复,好让她再竹楼高歌,坐上画舫夜游淮河,再享受一番以容颜颠倒众生的乐趣。 此时薛宝犀正一手撑着下巴,对着窗外憧憬,一脸的兴奋,正想叫小碧去做准备,谁知透过窗子看到一道蓝色的影子越来越近,薛宝犀不悦的皱起眉头。 这道蓝影子正是林七。 “话唠鬼!真扫兴!冤魂不散!” 薛宝犀将桌子重重一推,一个茶杯正好跌落,“当”的一下在地上碎成千万片,将刚端着药碗进屋的林七吓了一跳。 “薛小姐,怎么了?”林七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薛宝犀冷冷的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就不喜欢某人像影子一眼冤魂不散的。” 林七自知被嫌弃,只能哈哈干笑两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把药碗递给薛宝犀。 “厚脸皮!” 薛宝犀又啐了一句端起碗来,袖口掩面,一饮而尽。 “把药碗端走吧,我今天不想看到你。” 一连说了几遍,都不见林七行动,抬眼一看只见林七正凝视着那片竹林。 那竹林之下……薛宝犀神色一紧,声音已经慌乱起来。 “你,你在看什么?” 林七摇摇头,眼睛眯成了两条月牙弯,一副憨纯傻样。 “没什么啊,听你说起冤魂不散,我倒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过,竹子直来直去,本该是天地间最正气的植物,可若是根下埋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会改变竹子的本性,成为天地间最邪的东西。” 薛宝犀越听,脸色越是不安,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啦,薛小姐你干嘛这么害怕,我只是好意提醒你没事别老往竹林去,昨儿夜里我路过竹林时就被一个黑漆漆的小娃抱住了腿,可把我吓坏了……薛小姐你也不想被吓着是吧?嗯?” 薛宝犀脸色惨白,伸出俏指好半天才指着林七喝道:“你胡说什么?我薛家都是年上十五的成人,哪有什么小娃?” 林七侧头打量着薛宝犀横眉倒竖的俏丽容颜,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晶亮贝齿,梨涡生花,十分俏皮可爱。 “嘻嘻,我仔细一看,原来那黑漆漆的小娃是只大山猫啦!吓倒了吧?哈哈哈!” 薛宝犀愣了半晌,总算反映过来,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就往林七身上扔。 “好笑吗?” 薛宝犀大骂,“你这个草包,白痴,混蛋!很好玩是吗?吓我很好玩吗?你给我滚出去!” 林七被一个砚台砸在脑门上,砸得眼冒金星,却来不及和薛宝犀斗嘴,只是手忙脚乱的接住那个砚台,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坏,这个砚台是她最值钱的东西了。 “喂,小姐,这是我的砚台拜托你别乱扔好不。” 其实薛宝犀也吓到了,刚才她气急,不管三七二十一,抓着什么就扔出去,结果没想到混乱中扔了个砚台出去,关键是这砚台正中林七脑门,这下坏事了,会不会砸出血砸傻人? 薛宝犀急忙凑到林七面前,踮着脚仰脸凝望着她,几乎把自己的脸贴到了林七脸上。 林七脸一红,往后缩了缩,眉弓一跳,“干,干嘛?” 薛宝犀瞪大了眼睛,踮起脚尖,伸手摸摸林七额头,再抓过林七手上的砚台拿在手里不断抚摸检视,突然跳了开去。 “哇!你还是不是人呀?被砚台砸中脑门居然没事?” 薛宝犀举起手中砚台,砚台左下角明显缺了一小块。 “砚台居然坏了!” 林七抢过砚台,神色有些紧张,她自然不能告诉薛宝犀自己是狐不是人,于是岔开话题:“呃……这个问题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更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现在的主要问题呢就是这个砚台可是从我摆摊问诊开始,辛辛苦苦赚的第一桶金忍痛买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个砚台可以抵上我一个月的伙食费了……” “住嘴!” 薛宝犀脑门冒光,握紧拳头恶狠狠的打断她。 “所以说这个砚台……” “滚!” 词简意该,情真意切。 薛宝犀就用短短的一个字把她对林七的厌恶表达得酣畅淋漓,还不待她再说话已经让小碧连人带那个倒霉的砚台一起扔出屋外了。 “砰”一声林七被推出屋外,砚台呈弧线抛出,林七惊得心怦怦直跳,手指一捞把那砚台抓在手里青筋直跳。 “喂,都说了我的砚台很重要的!不要乱扔好不好?” 林七一眼瞥见还来不及合上的窗子,立马把头伸进去,“我的砚台……” 又是“砰”的一声,掩盖了林七话语的下半句,而林七一张脸结结实实的撞在窗子上,疼得泪花直转。 “我的脸……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 第9章 (九) 林七揉着鼻子满腹委屈,果然女人心海底针,明明被骂的是自己,被砸的是自己,这都算了,摔坏了别人的东西不但没有一声道歉还恶狠狠的把人撵走,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当真是猜不透女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这就是大家闺秀的涵养吗? 或许……林七望望那片翠竹,静静出神。 竹林里有肉眼看不见的黑气弥漫着,无数人影游蹿着。 会不会是被那些邪气侵身,扰乱心性才会如此暴躁不安的?林七皱眉,若是这样要早点想办法才行。 林七还在沉思,小楼的窗户已经推开,薛宝犀探出半个脑袋来东张西望,看见林七之后眼底又泛起一丝厌恶之色,眉心微蹙,怎么还没走?这个人真是冤魂不散。 正要关窗,林七眼疾手快的一把推开窗户,一手抓住薛宝犀的手腕,指尖刚好切在脉门上,而眼睛则是一瞬不瞬的凝望着薛宝犀。 “诶——” 薛宝犀左眼微跳,被林七盯得好难过,拉长了脸恶狠狠道:“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不许看!” 林七依旧不放手,两眼肃然,一本正经的道:“薛小姐,医道有望闻问切,我可不是随便的盯着你看,我是在给你诊——”语调突然拉长,清清脆脆的一句,“看你是否有病。” 闻言薛宝犀顿觉胸口一窒,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顿了顿才提高音量道:“你才有病!” 说着玉掌一挥,朝林七脸上打去,谁知林七眼睛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她,另一只手却顺势握住她挥来的这只手。 “薛小姐最近是不是觉得气血上涌,心头烦躁不安?” 薛宝犀冷笑一声,“这你也看出来了,林大夫真是当世神医。” 林七却是憨憨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讷讷道:“哪里,薛小姐谬赞了……像薛小姐现下的情况当服用一副清心安神汤以泄心火,以安神气,薛小姐你先等着,让在下再替你细细把脉……” “嗯,很好。” 薛宝犀依旧冷笑,死死的盯着林七。 林七这才觉得身上有些凉凉的,抬头一看便发现薛宝犀恶狠狠的瞪着她,两道冰凌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得她有些心惊胆颤的感觉。 “薛小姐……” “闭嘴!” 薛宝犀一把推开她厉喝道:“我再也受不了你了,想要我清心安神是吧?只要你不来烦我我就安静了,你给我走!我再也不想和你多说一句废话,快给我滚!” 说着手上发力,想把林七关在外面,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居然挤了小半个身子进来,薛宝犀一巴掌压在林七脸上,死命的把她往外推,可是林七却很不要脸的用力往窗户里挤。 “随你吧!” 薛宝犀一松手,林七来不及撤回力量,失衡之下翻进了窗子狠狠的摔在地上。 冷冷的看了林七一眼,薛宝犀衣袖一扫,转身就喊道:“小碧,小碧,你在哪?快来,我们一起去淮河上泛舟。” “薛小姐,你等等,你现在身子还很弱,吹不得风的,一吹凉风病情就会加重的……” 听见薛宝犀要出门,林七就顾不得疼痛,立马爬起身来追在薛宝犀后面,依旧是苦口婆心絮絮叨叨的劝说个不停。 “小姐,你看你病还没好,这两天风大,不如过两天再出门吧。” 小碧也劝说着。 薛宝犀听见林七说吹风会使病情加重,犹豫了一下也转回屋里。 “小碧。”她指着林七道:“你把这烦人的家伙打发走,今天之内不要让我再看到她,然后你给我端碗莲蓉汤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薛宝犀吩咐完后,小碧就寒着脸,对林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七很自觉的就往屋外一站,大门重重合上,果真将林七关在了屋外。 林七呆呆的望了望那扇门,不解的搔搔头,耷拉着耳朵朝另一边走去。 走过那片竹林时她轻轻叹了口气,只见树林里有许多光着脚丫的小孩跑来跑去,有些是残缺的,有些是扁着脑袋的,还有一些虚弱的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一个地方,恶狠狠的盯着那栋竹楼。 要想个办法收了这些恶鬼才好。 转眼两个月已经过去了,薛小姐的病已经大有好转,皮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薛宝犀的身子还是很弱,林七很是苦恼——她自然是想要薛小姐早日恢复健康,但是薛小姐身子好了后就是她要离开薛府的时候,她打心底不愿意这么早离开。 而且薛小姐的住处十分阴寒,中日恶灵环绕,六界有约,到了人界皆不能妄动法术,所以她是完全没有立场去降服这些恶灵,只能找道士帮忙,可是要上哪去找有真材实料的道士呢? 说句实话,其实林七自己见到道士也会害怕……她缩缩脖子,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见这些恶灵蚕食薛小姐的健康。 斟酌几番,还是先劝说让薛宝犀搬棟向阳的宅子,借助阳光驱驱薛宝犀身上多年积下的阴气与寒气。可是薛宝犀不但不领情,反而像只发怒的猫,把林七骂得狗血淋头,说她居心不正,记恨她的美貌,想让她被太阳晒得黑乎乎,皱巴巴。 林七千想万想也想不透这搬宅子和记恨她的美貌能有什么联系,被阳光晒伤这理由也显得牵强附会……就因为这次莫名其妙的惹薛小姐生气,薛宝犀已经有好几天把她拒之于幽兰小筑之外了。 这日薛宝犀坐在闺中对着镜子,仔细审阅自己的姣好容颜,果然大有进展。 “其实那西子羹停用了也好。” 薛宝犀对着镜子自语道:“那呆子的药果然是有三分神效。” 以前食用西子羹并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从前几年开始食用之后就常常会做噩梦,身子也觉得阴冷不少,必须要喝紫河车才能缓解阴冷症状。好在紫河车是大补之物,况且和西子羹搭配食用后美容功效更甚,她也就乐得长期食用,并没有考虑过其他。 可是如今…… 她下意识的望着竹林深处,脊背开始生寒。 一阵小碎步在房间里响起,薛宝犀手上的镜子啪的一下掉落,她转头环视着这间屋子,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她常常听见幼儿的嘻哈声,还有竹楼里光着脚丫的跑动声,越想越不对劲。 突然“吱呀”一声,一阵扎股寒风吹进,她突然打了个冷颤,回头一看竟是小碧推门而入。 她松了口气,却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骂了起来:“死丫头,越活越倒退,不知道敲门吗?” 小碧歉然的躬躬身,喏喏道:“小姐,该喝药了。” 薛宝犀端起药碗,一股青草香飘鼻而入,只是轻轻呼吸一下便觉得五脏受用,浑浊之气少了许多,便端着碗一饮而尽。 她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却突然听见“嘻嘻“一声,吓得她绷紧了全身神经,还未来得急反应,就听见一阵小碎步朝自己冲过来了,接着觉得手臂被一股大力一撞,手中的药碗飞出,啪啦一声在地上跌个粉碎。 薛宝犀被突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抱着脑袋尖叫起来。 “小碧,小碧!” 小碧慌忙伸出手去抓住薛宝犀,被她没由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小姐,怎么了?” “你听,你听见没有,这屋子里到处都是脚步声,到处都是嘻哈声,是孩童的嘻哈声。” 小碧望着阴暗的小屋,脊背也暗暗发麻,却好言安慰道:“没有呀,小姐,屋里静悄悄的,小碧什么都没听见呀。” “不……不可能,明明是有的,我……我已经听见过好几次了!”薛宝犀抱紧小碧的手臂哆哆嗦嗦的说着。 “小姐。”小碧用手抚着她的背,温和的说道:“许是你整日关在这房子里胡思乱想了,你或者该听林大夫的话,多出去晒晒太阳,别老关在这暗无天色的屋子里。” “是吗?” 薛宝犀不相信的反问一句,竭力调整自己紊乱的呼吸想努力平静下来。 “难道……真是我庸人自扰了吗?” 她暗暗的抓紧衣襟,狐疑的看看四周,确实是轻悄悄的一间屋子,什么都没有。 “对了……林大夫呢?好像许久没见着她了,我最近总是心神不宁,该叫她给我抓几副宁神药。” “小姐,你忘了?上次你已经下了禁足令,禁止林大夫再来幽兰小筑了。” 提起这事,薛宝犀脊背又冷了起来,她不自觉的望着屋外那片竹林,开始不安起来。 “小碧……你说!林大夫她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她有一次好端端的给我说什么竹子本该是天地间最正气的植物,可若是根下埋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会成为天地间最邪的东西,你说她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还有这次叫我搬房子,她为什么叫我搬房子?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她是不是发现竹林底下……” 她话语还没说完就被小碧伸手捂住了嘴巴。 “嘘!” 小碧急得直跺脚,深怕这小姐说错什么。 “我的好小姐,这怎么可能!那呆子怎么可能知道!你难道信不过小碧吗?我做事好小心的,除了你没有任何人知道,就连王妈妈也不知道它们在哪。” “是吗?”薛宝犀还是不相信的追问,“那为什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她会提起竹林,还会叫我搬家?” “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碧急急安抚道:“人家林大夫真的是出于一片好心,是你误会了!她根本不知道……”她不自觉的压低声音,“不知道这片竹林的秘密,林大夫她只管治病,这些日子来我看她只关心小姐的病情,再无其他,何况她脑子这么呆,是不可能发现什么的!倒是你……你那天把她毫无有来的骂了一顿,倒是显得有些心虚,自乱阵脚了!” 第10章 (十) 小碧的一番话对薛宝犀来说可谓是醍醐灌顶,薛宝犀冷静下来想了一想,自己确实有些庸人自扰,太高看那呆子了,那呆子又怎么可能发现什么呢?的确是自己吓自己,虚惊一场。 于是她坐正身子,对小碧道:“待会去给老爷说声,我要换座向阳的宅子,这栋幽兰小筑暂时先封闭起来,没有我的吩咐外人不可入内。” “是。” 小碧顺从的回答,见小姐精神缓和一些又立马端了杯热茶放在她手里。 薛宝犀喝了口热茶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这才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小碧,王妈妈是不是许久未来了?” “算了下时日,是有十天未来了……” “十天……”薛宝犀喃喃自语道:“那脚步声出现大概也是那段时日……难道二者有什么联系?” “什么联系?小姐你在说什么?” 小碧接过薛宝犀手中的热茶,满腹狐疑,还没明白小姐在说什么。 “小碧,让王妈妈把送子汤的药量加重一点,待会转告王妈妈,若是迟迟没有消息,我就要另寻合作对象了。” 小碧点点头,又迎上去在薛宝犀肩上按摩起来,讨好道:“小姐,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叫那呆子再来诊治一下,你这样骂她一顿,又关着门不见她,难保她不会多加猜疑,再说……” 她顿了顿,看看薛宝犀的脸,早已恢复昔日的光洁一点印子都没留下,心里不由暗暗佩服林七的高超医术。 “那林大夫人虽然是有点呆,但是医术可是没话说,小姐……”她不由得由衷赞叹道:“你的容颜简直尤甚昔日!” “真的吗?” 薛宝犀脸上放着光彩,把之前对林七的厌烦也抛诸脑后,急急说道:“那你待会叫她来见我!还有半年就到两年一度的选妃大典,这次我可不能错过了,我已经没有再多的两年可以耗了,你去叫林大夫给我细细调养,我要以最好的状态进宫,一举夺魁,获得皇帝的青睐!” 在薛宝犀不理林七的这段时日,林七总算尝到了什么叫食不知味,什么叫为伊消得人憔悴。 她搞不懂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薛宝犀,这个小姐心情好时可以让你如沐春风,心情不好时脸色变得比翻书快,能让你从云端摔落地上,而林七也真是枉为一只狐狸,居然不通半点人情世故。来人界混了这久,其他地方都适应得很好,就是拿薛宝犀没有办法,摸不透她那反复多变的性子。 可每当林七要去找林仙仙倒苦水出招时,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来了,不是玉人阁的姑娘私底下找她要堕胎药,就是藏娇屋的李妈妈找她要终身不孕药,还有玉人阁的王妈妈一直催着她要送子汤。 这玉人阁里的关系真微妙,王妈妈好像很希望自己阁里姑娘怀孕,但阁里姑娘似乎很讨厌小孩,所以王妈妈大概还不知道阁里姑娘找她要堕胎药的事。 其实林七也想不明白,在人界混迹快一年,发现别人家窑子里的妈妈总是巴不得自己的姑娘不孕,这王妈妈倒好像反过来一样,这还不算,怀上了还要她帮忙拿掉小孩,真没见过这样矛盾的。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折腾得她一个头变得两个大,整天忙得像个陀螺一样,好像她天生就是一副劳碌命。 她其实很想告诉王妈妈你阁里的姑娘已经有七八个怀了身孕,你这边要送子汤,姑娘那边又要堕胎药,让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每次去玉人阁替姑娘把喜脉,王妈妈总是用一副疑神疑鬼的眼光打量她,而姑娘们私底下对她软硬皆施,求她千万别把堕胎药的事情说出来,不但不能说就连她们害喜的事也要瞒住。 林七真不知道这个玉人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就只得在中间欺上瞒下,受尽王妈妈的白眼,还受尽各种怀疑,总认为她医术不到家,这对她是非常难以忍受的侮辱! 好在王妈妈贪财成性,舍不得林七这个免费劳力,不然她早就换大夫了。 林七就是这样忙得不可开交,还赚不了两个辛苦钱,这边才从某花魁房里出来,那边又来了个梳着两团发髻的小丫头叫她去看看她家姑娘。 林七还来不急喘口气喝口茶就被这丫头连拖带拽的拉到了玉人阁刘素琳的房间里。 这个刘素琳给她的印象很深,她还记得上次给她堕胎时她是怎样的凶狠,还有她那些恶毒的诅咒。今天没有王妈妈的陪同她还真有点害怕,不知道这女人是不是趁她独自一人落单时来刻意找她麻烦兴师问罪的。 林七颤颤巍巍的走进刘素琳房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还好刘素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便主动将手腕伸向她,淡淡道:“还请林大夫号脉。” 见刘素琳神色并不狰狞,林七暗自松了口气,给她把完脉,又偷偷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苍白着面孔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发呆,林七心下一片歉然,上次王妈妈逼他堕胎的事还历历在目,她这样伤害了刘素琳真是十分愧疚。 不过好在这次刘素琳有了喜脉,这次她听见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开心许多的。 想到这林七拱拱手,道:“恭喜刘小姐,贺喜刘小姐,你有喜啦!” 说道这她发现刘素琳苍白的皮肤更苍白了,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于是林七有些慌乱,急忙安慰道:“刘小姐别急,虽然你的身子还未恢复,不宜受孕,但是只要多加调养,这胎还是可以保住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的……” “请给我一副堕胎药……” 林七还没说完,就被刘素琳打断。 “嗯?”她有些惊愕的看着刘素琳,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林大夫,请给我一副堕胎药。”刘素琳转过头来,望着林七,一字一句道:“请给我一副堕胎药,林大夫,我会感激你的!” “刘……刘小姐,你这是气话吗?” 林七还欲开口说什么,刘素琳突然坐起身来,凶巴巴的盯着林七。 “气话?” “林大夫我问你,你每次开给王妈妈的是什么药?王妈妈给我们吃的又是什么?是不是送子汤?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在玉人阁已经不是秘密,只是其他姑娘软弱一只默默咽着苦水……但是我……” 刘素琳咬咬牙,“总有一天,我会揭发这一切的!我和张郎的孩子不会这样白白牺牲的!” 刘素琳这一发飙又把胆小的林七吓了一跳,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林大夫,我知道你是好人——”刘素琳突然坐起身来,求助似的抓着她的手,苦苦哀求:“今天的事你不会说出去吧?我知道怡红院的姑娘找你偷拿堕胎药的绝不止我一个,如果你说出去,王妈妈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刘素琳这样一会凶她一会求她的,就像捉摸不定的天气,弄得林七好生害怕,立马点头答应,只希望刘素琳能赶快平静下来。 “林大夫,我之前怨过你恨过你,恨你和她们联手害我的孩子,可是我现在想通了……在你之前王妈妈就是一直这样对我们的,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这实在怨不得你。” “只是你帮王妈妈做这些事,你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刘素琳双眼直视着她,冷冷的叱问。 林七听得云里雾里,“良心不安?刘小姐是指什么?” “你少装傻!”刘素琳冷笑,“薛家财大气粗,和王妈妈联手起来欺负我们这群弱女子,从来没有把我们当人看过,林大夫,她们究竟给了你多少钱,让你配了这灵得不行的送子汤?” “林大夫,你若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就停手吧。” “送子汤?刘素琳这番话说得林七心里发毛,其实她早就觉得奇怪,为什么王妈妈一面找她要送子汤,又一面让她为姑娘们堕胎,起先她以为是姑娘们自己不愿意要孩子……但是渐渐的她又开始觉得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深入多想。 林七还未涉世时每天过的都是数花瓣钓鱼看医书的悠闲日子,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到脑子思考一些错综复杂的事。 此时刘素琳又冷冷道:“我知道你私下给过很多姐妹堕胎药,如果你还想弥补你的罪过,那么帮帮我们,给我们一副断子汤吧。” “刘小姐……”林七突然明白了什么,这里面一定有个大阴谋,不断怀孕流产——紫河车!一定有人在制造紫河车! 紫河车是上等补品,在人界售价可达百金,一定有人在利用紫河车谋取暴利。 难道是薛家和王妈妈?王妈妈手上的紫河车一定是被薛家收购去的,不知道薛家又是怎么处置这些紫河车,八成也是转手卖给其他大户,薛家生意一直做得很大,紫河车又是首当其冲的暴利。 “刘小姐,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给王妈妈提供生子药方,这个旧药方再过一段时日也会没用的,因为你们的身体渐渐会不适应这个药方。那个断子汤,虽然能救你们,但是对身体伤害太大,如果以后寻得良配,你们就当真不再想生儿育女吗?” 林七难得头脑这么清醒,三言两语就断了刘素琳的要断子汤的念头。 第11章 (十一) 刘素琳叹了口气,“那么……请你给我一副堕胎药吧……”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无神的望着窗外的花园低语:“若是被王妈妈发现我怀有身孕,她是不会放过这孩子的,与其让它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不如我来让它入土为安。” 林七不再说话,只是默默从药箱里拿出一包堕胎药交到刘素琳手里,她每次来玉人阁药箱里总是带得有堕胎药,这让她感到很无奈。 刘素琳接过药,又给了林七一些忠告:“今儿趁王妈妈不在,所我才敢和你说这么多。” “林大夫,听我一句劝,离那个薛府远一点,也离那个薛小姐远一点,看你良知未泯,我可不愿看你惹上什么官非,落得个不明不白的凄惨下场。” 林七默然点头。 人界真是个可怕的地方,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带薛宝犀去她的神仙洞里看一看,让她远离是非,过过钓鱼数花瓣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在走出房间时她还听见刘素琳的喃喃自语:“孩子啊,娘会像其他阿姨一样,把你埋在花丛之下,有其他小朋友陪你作伴,又有娘天天看着你,相信你一定不会寂寞……” 林七听得脊背发寒,匆匆离开,在路过花丛时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赫然发现几个赤脚孩子满身血污的站在花丛之中,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林七打了一个寒颤,这真是作孽呀! 王妈妈一大早便接到薛府的通知,薛小姐说今天务必去一趟,不然要另寻合作对象。 王妈妈倒是不怕薛小姐威胁,另寻合作对象嘛……不就是说说而已,就她和薛小姐这种见不得光的勾当,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薛小姐自然是不会另寻合作对象。 可是这一个多月来真是邪门得紧,竟然没有一个姑娘怀孕。 有好几次她发现几个姑娘没来月事,观她们状态□□不离十,估计是有了。可当她把林七叫来给姑娘小产时,那林七又说姑娘体虚,需要调养,并不是怀孕症状。 有好几次王妈妈不信,叫来别的大夫看诊,别的大夫确实也是说没有怀孕,其中一个还说姑娘刚刚小产完需要调养。 明明没有怀孕,怎么又会小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小产她也该收到一点风声,而且产完后胎儿也该有个去处……她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搞鬼的就是那个林大夫——看来是该换大夫了。 王妈妈心中有个谱后,心里要踏实了一些。 那薛小姐实在催得太急,好在她总算在别的地方收来一个刚滑掉的死胎,今日总算能给薛小姐一个交代。 此时小碧已将刚炖好的紫河车给薛小姐端来,路过王妈妈时一股腥味飘出,差点没害她把早餐都吐出来。 薛小姐却端过汤碗,闭上眼睛很享受的闻了闻,对王妈妈笑道:“这紫河车要原滋原味才是最补。” 说完还用勺子捞出一个一个未成型的脚掌给她看了一下,吓得王妈妈冷汗直冒——这薛小姐简直是个魔鬼! “王妈妈你说这世上有没有多子汤?吃了可以一胎怀好几个?这样也不至于让我等这么久了……” 薛小姐捞起一个手指头在嘴里一抿,将一截细小的骨头吐在一旁,看得王妈妈直哆嗦。 虽然和薛小姐认识许久,可薛小姐在她面前吃紫河车这还是头一次。 “薛小姐……”王妈妈努力忍住呕吐感,有气无力的说道:“阁里的姑娘长期为你提供……提供……” 她顿了顿,胎儿胎盘这几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身子早就被折腾虚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闹出人命。” “出人命?” 薛宝犀头也不抬,筷子一撬就掀开了那胎儿的头盖骨,一面用小勺子舀起慢慢吸吮,一面慢条斯理道:“你难道就不会招点新姑娘?或者上民间去寻访。” “薛小姐……我阁里的姑娘,年长的身子都已虚得经不住折腾,小的又太小,实在不适合……剩下的早就体弱多病没什么用处的……这些日子我为了给她们看病买药也花了不少钱……” “小碧。” 还没说完,薛宝犀就轻飘飘的抛去一个眼神,小碧会意立马捧着一个盒子来到王妈妈面前。王妈妈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又重现焕发出光彩,两个眼珠盯着盒子里的金子直发亮。 “这些金子是我给阁里姑娘的一点心意,你给她们好好买点补品慰劳下,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王妈妈眼睛眯成一条缝,接过金子笑着对薛宝犀说:“那我就替阁里的姑娘谢谢薛小姐。” 薛宝犀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不屑的向上扬了扬。 “记住,这是给阁里姑娘的,不是给你的,别给我节外生枝,让姑娘们好好配合下,等他日我成了贵妃,保管她们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贵妃?”王妈妈立刻会意,“是是是,薛姑娘倾城倾国,一定会一举夺魁,获得圣上殊宠,老生就等着沾沾薛娘娘的喜气了。” 薛宝犀又冷冷一笑,“那就借你吉言,成与不成还得看王妈妈肯不肯帮我了,这紫河车可断不得。” 王妈妈擦掉一把冷汗,眉头一舒,“薛小姐,你说的那个多子汤……或许真可行,可是世间真会有这个东西吗?” “你别忘了林大夫,你推荐来的这个大夫我看还真有两把刷子。”薛宝犀眼底亮起贪婪的光芒,手指不自觉的又抚上了脸颊,看着碗里印出来的自己的那张娇美脸庞,眼神开始迷醉起来。 “那个林大夫……似乎也不完全可靠……她最近在我那可捣了不少鬼……” 薛宝犀看看她,呵呵的娇笑起来,“她在你那我可不知道,可是我自有办法,让她翻不出我的五指山。” 林七确实翻不出薛宝犀的五指山,薛宝犀的一颦一笑都把她弄得神魂颠倒,尤其是小碧告诉她薛小姐又许她进幽兰小筑后她便开心得什么事都不想再去琢磨了。 这天薛宝犀穿了一身桃色花裙,撑着一把碎花纸伞笑吟吟的站在桃园间,正值春暖花开时,满园桃花,竟在薛宝犀这一笑之下黯然失色。 林七不由得看呆了。 只见那张如花笑靥在自己面前晃啊晃,小嘴一张一翕,絮絮的在和她说着什么,她望着这张笑靥,如梦似幻。 “呆子,呆子!” 薛宝犀突然推了推她,“人家和你说话呢,你在发什么呆?” 林七不由得大窘起来,不好意思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喏喏道:“你……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薛宝犀不由得大皱眉头,半娇半嗔,“我说今天我们去游河吧,我已经叫管家把画舫打扫干净重新上色了,趁这□□大好,断不能糟蹋了这满城风光。” 接下来林七便被薛宝犀带入了幽兰小筑,才进屋子便是一阵寒风冻得人直打哆嗦,薛宝犀不由得向林七靠紧了。 “本来呢我叫我爹给我整理出一栋向阳的宅子,可是宅子里的阳光太过刺眼让我很不舒服,其实我这个幽兰小筑虽然偏僻一些,但确实很安静。” 上次因为宅子的事被薛宝犀大骂一顿,现下她正享受着薛宝犀的温声细语,自然不会这么不识趣的再提换屋之事,白白破坏这好气氛,于是挠挠头,哈哈的笑了过去。 林七放眼望去,只见林子中一排一排的站着许多满身血污的小孩,统统用阴毒的眼光罩在薛宝犀身上,薛宝犀却浑然不觉。 只要阳气够强,这些阴灵却是也不能作什么祟,林七看薛宝犀现下满面红光,估计没受什么影响,她现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薛宝犀给她换上一套淡绿色素服,拿着眉笔正在给她画眉。 “今天我可要把你好好打扮一番,哪有女孩子不是爱美的?” 薛宝犀时而浅笑时而蹙眉,时而又对她涂涂抹抹,最后终于常常的舒了口气,将一面镜子端在她面前。 “你看,好看吗?” 林七闻声望去,只见镜中女子瞪着大眼,嘴巴喔成一个圈,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我吗?” 林七端着镜子暗暗自喜——原来她打扮打扮也是颇有姿色,站在薛宝犀旁丝毫不显逊色,倒是十分般配。 林七越想越乐,时不时的用余光偷瞥着薛宝犀,一面又红着脸偷乐,窘态十足。 她正自绞着手指偷乐,下巴上一阵冰冷,薛宝犀一只手指勾在她的下巴之上,而她的脸不由自主的随着这根手指的牵引往上抬,直至四目相对。 薛宝犀那落在林七身上的眼神如梦如幻,她盯着林七的脸,不由自主道:“你这容貌才称得上是倾城倾国……” 林七先是一愣,随后如吃蜜糖,整颗心都跟着甜了起来,耳根也燥热起来,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 “林大夫……你闺名唤作什么?认识你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闺名呢。” 林七只觉薛宝犀的声音温婉动人,听得人都要醉了,虽然她曾经做过自我介绍,但是薛宝犀估计也没记住,今次是她头一次问自己的名字。 林七不由得紧张起来,喏喏道:“我……我叫林七……树林的林,因为我出生在林子里,我在家排行老七,所以……所以叫林七。” 说完又埋头绞着自己的手指。 然后她听见一阵低低的笑声,抬头却看见薛宝犀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我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做自我介绍,生在林子里,排行老七?林七……哈哈,这是女孩子的名字吗?” 第12章 (十二) 林七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的名字有过什么问题,可是现在看见薛宝犀的反应,她真真觉得自己的名字就是个耻辱。 于是她只能咬唇不语,一个人埋着头拼命的绞手指头。 见林七这样,薛宝犀止住笑,双唇贴近林七的耳朵,低声道:“不如以后我称你林儿,嗯……钟灵秀气,还是灵气的灵好,灵儿灵儿……” 薛宝犀喃喃呓语,“我是小犀,你是灵儿,灵犀灵犀,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灵犀灵犀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林七一辈子都忘不了这天。 这天薛宝犀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对她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因为这句话一整天都是美好的。 她还记得那日春光正好,自己就任由薛宝犀牵着,带她上了一艘巨大又美丽的画舫,她倆站在船头,薛宝犀挽着她,她为薛宝犀撑着伞,观赏这满城□□。 她看着薛宝犀明艳的笑脸,看着她不住的对着来往船只上的人打招呼,她听着别人的赞美——好一对亮丽的姐妹花。 姐妹花?林七撇撇嘴,有些不满,为什么不是好一对亮丽的璧人? 其实这天游览了什么她全然不记得,纵使一城的春光,也比不过薛宝犀的回眸一笑。 薛宝犀游淮河引起不小的轰动,薛家大小姐痊愈啦,她又开始泛舟出游了,大家又可以饱眼福了。 林七接受着大家欣赏的眼光,心里无限满足,原来做人这样好。 她看看旁边明艳动人的薛宝犀,不由得靠紧靠紧再靠紧。 “灵儿,你还记得吗?”薛宝犀转头凝视着她,“我说过你我携手同游淮河才是这金陵城内无限动人的风光。” 二人临风而立,衣袂翩翩,薛宝犀面色微红醉语熏风,轻轻感叹,“如今总算是实现了。” 林七听着这话,比吃了蜜还甜上几分。 然后林七醉了,她实在太开心了,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她与薛宝犀对桌而坐,在画舫内吃着小菜,这是她们倆第一次共餐,对林七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接着薛宝犀递过来的一杯杯酒,想也不想的就往嘴里灌,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完全醉倒在薛宝犀的笑靥里,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 印象里她记得薛宝犀给她说她哪个大姑大姨要怀孩子,最好是一胞多胎,反正是越多越好。她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没问题,这点小事拦不了她。 薛宝犀拍手叫好,又取来笔墨纸砚,她醉得提笔的力气都没有,薛宝犀握着她的手,侧脸贴着她,在她耳边吐气成兰,软语说道:“来,我握着你的手来写。” 林七意乱情迷,脸红心跳,在薛宝犀的相扶下写下了多子汤的药方。 薛宝犀笑吟吟的收起药方,对着滚滚东流的河水感叹,若是时间能停留在现在该多好。 她痴痴发笑,傻瓜时间怎么可能停得下来。 薛宝犀又叹息,时间停不下来也没关系,只要能永葆青春永远都漂漂亮亮,那也很好。 林七虽然醉了,但是狐狸最本能的直觉告诉她机会来了,于是她握住薛宝犀的手,一本正经的问:“如果我能让你永葆青春,我们能一直这样在一起吗?” 印象里薛宝犀一直望着她咯咯笑个不停,“呵呵,你骂我傻瓜,你自己才是傻瓜,永葆青春就是个空想,这世间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 “那如果不是人呢?”她抓着薛宝犀的手不依不饶,“如果不是人是不是就可以做到?” 薛宝犀眨巴着她那对闪亮的大眼睛,“不是人?”语气里已经有了些不耐烦,“兴许吧,如果不是人兴许可以做到,灵儿你醉了,你看你在胡言乱语了。” “没有!我没有醉,小犀我告诉你,我就不是人。” ………… 林七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个人趴在桌上睡着,她拼命的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越想脸色越是难看。 三姐告诉她人界有不少成语和酒有关,什么酒后吐真言,酒后乱事……反正与酒搭边的都没什么好事,可见这酒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东西,她昨天怎么就糊里糊涂喝了这么多…… 林七拍着脑袋懊恼无比。 她似乎给小犀坦白,她不是人!妈呀,这个真言吐得太真了!她拼命敲头,努力回想昨天还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可是就是迷迷糊糊想不出来。 此时薛宝犀推门进来,看见林七正在傻傻的敲着自己的脑袋,不由得傻了眼:“你怎么了?” “昨晚我是不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林七望着她,眼里迷迷蒙蒙,那表情煞是憨傻可爱。 薛宝犀眨眨眼睛,极力忍住想捏她脸蛋的冲动,顺便也想起了她昨晚的傻样。 …… “我不是人……” 林七摇着手里的酒杯傻傻的望着她笑。 薛宝犀挑眉,这人也醉得真厉害,可是林七不依不饶,像小孩子一样抓着她的手直摇。 “小犀你信不信,我或许可以让你永葆青春。” 真是笑话,薛宝犀又忍不住笑起来,这是她今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小犀你别笑,你只说信不信我。” 薛宝犀笑道:“信信信,你不是人你是神,可以了吧。” “不,我也不是神。”林七摇着头,装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她耳朵边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上古九尾狐,可不是普通的小狐狸,我有办法……” “好好好,你是大狐仙。”薛宝犀耐着性子哄她睡觉,“就算你说你是鬼我也信,得了吧?” 最后林七终于醉倒在桌上安静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 “小犀,小犀……” 林七小心翼翼的拉拉她的裙子,一脸的惨样的问着她,“我是不是说了许多糊涂话。” 薛宝犀媚眼一弯,“是,你说你是狐狸精,可以有办法让我变得像狐狸精一样漂亮。” 狐狸精?林七脑袋一胀,表情有些僵硬。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傻话?据说狐狸精都是害人不浅的,她昨天真是醉得厉害,居然会胡言乱语说自己是狐狸精?自己明明修行的是天地正道,怎么会和狐狸精扯在一起? 她顿时拉长着脸欲哭无泪。 可是抬眼便见薛宝犀咯咯笑个不停,她这才恍然大悟,惊觉自己被她耍了一道,竟然也不生气,反而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多年以后,薛宝犀是真的时常回想,如果时间真能停在那时该有多好。 回到幽兰小筑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薛宝犀整整在画舫上待了三天,凭借自己的美貌将其他画舫上的游子迷的晕头转向,各个名家子弟,贵族皇子都争相游河只为一睹薛宝犀芳容。 最后整条河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她在虚荣心万分满足的情况下带着林七飘然而去。 此时她正万分疲惫的躺在床上,打算好好的睡个养颜觉,可是刚闭上眼睛,就听见走廊里响起小孩子回想追逐的嬉笑声音,那光脚丫的声音在走廊里踩得哒哒作响。 又来了……这讨厌的声音!只要一不吃紫河车,没有多久就会听见这个声音,可恶,吵得人无法睡觉。 “小碧,小碧!” 薛宝犀豁然坐起,用手捂住了耳朵,“王妈妈呢?她那里有什么消息没有?有没有送新药过来?” 小碧闻言慌忙跑过来,“有的,有的,今早送了新鲜胎盘还有一个三月大的婴儿过来,我才刚炖下锅。” “快点,去把火烧旺点,快些炖好端过来,这满屋子的脚步声吵得我睡不着觉。” “小……小姐,我觉得咱们这屋子不太对劲。”小碧唯唯诺诺,再三思量还是决定把自己遇见的告诉小姐。 “没有风时,屋里的东西会莫名其妙的摔倒,昨天已经摔坏第六个砚台了……还有,屋子里的脚步声和笑声,好像小孩子间玩捉迷藏的声音……小姐,你看……” 小碧顿了顿,望向窗外的竹林,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是不是竹林里埋的那些……你看要不要请个师傅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污秽的东西……” “胡说!”薛宝犀大吼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自信,她也时常听见这些声音,偶尔还能看见两三个人影在竹林间飘动,于是小碧越说她越害怕,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不许胡说了,这种事是可以找外人的吗?你不怕给自己找事吗?” “我就不信,我们两个大活人还斗不过这些小鬼头,我就住在这了,这些死小鬼,有本事就尽管放马过来好了。” 薛宝犀嘴上说得强硬,可心里还是怕得不行。 “小碧,你赶快让人去找林大夫来陪陪我,然后去厨房守着汤药,断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小碧慌忙退出,薛宝犀苍白着脸,一手支着额头,双眉紧蹙十分难受,努力想摆脱掉耳边那些杂乱的脚步声与刺耳的尖笑声。 只要喝了紫河车,这些症状都会消失……只要喝了紫河车就好了…… 她不断的安慰自己,可是心神却越来越乱。 林七接到一个侍女的通报后就急急赶去见薛宝犀,听说薛宝犀身体很不舒服,林七焦心得不行,很不得立刻出现在薛宝犀面前。 她正着急地埋头奔跑,突然听见“哎哟”一声,身子撞到一个人身上,一股恶心的腥味扑鼻而来。 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一声咒骂:“不长眼的东西!弄翻小姐的汤药赔得起吗?” 抬头一看原来是小碧。 小碧并没有看她,只是在低头审视盘子里的汤药,已洒了一些出来,汤碗的盖子也摔倒在地,庆幸的是碗里的汤药份量还足。 林七在慌乱中拾起地上的盖子,“小碧对不住,我实在没看见。” 小碧这才注意到是林七,勉强笑了笑说:“原来是林大夫,不碍事,还好洒得不多。” 林七递出手上的盖子打算帮小碧盖上,可是一眼瞥到碗里的东西时整张脸都僵硬了。 “紫,紫河车……” 林七惊得面无人色。 第13章 (十三) 小碧一把抢过盖子盖上,拉着脸道:“这可是上等补品,别小见多怪的,亏你还是个大夫,待会小姐见你这样子又少不了一顿数落了。” 看见林七苍白的脸,小碧瞪了她一眼,“我警告你啊,待会在小姐面前别多嘴,要是被她知道我洒了汤,我可饶不了你。” 林七讷讷点头。 原来如此,有些她之前想不通的问题现在都想通了。 薛宝犀喝了十几年的西子羹为什么会没事。为什么这幽兰小筑里阴气弥漫,她现在全都明了了。 西子羹至阴至寒,而紫河车却是大补大阳,二者相中和才没有那么大的副作用。如今薛宝犀停用西子羹,也不能一直喝紫河车,总有一天会虚不受补暴毙而亡。 那紫河车剩下的骸骨一定都埋在幽兰小筑的竹林之下,所以积累如此多的怨气。 虽然她早就知道薛家在收购紫河车,但是她万万想不到,这些紫河车竟然是给薛宝犀食用的! 林七突然觉得头有些痛,难道指使王妈妈做这一切的是薛宝犀? 不,不可能。 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小犀她一定是蒙在鼓里的,她这么纯洁善良,一定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一定是某个庸医误人,教了小犀这样的方法,说不定……还是王妈妈收敛钱财的阴谋! 对,就是这样,这太像王妈妈的作风了! 林七头脑一片混乱,难受得胸口也开始发疼,她必须得去找林仙仙,让三姐疏导疏导她。 她来到皇宫时,林仙仙正在和皇帝行云布雨,颠鸾倒凤。 林七一个人站在外面乖乖等着,听着林仙仙娇喘的声音面红耳赤,她本不想听到这些不该听的靡靡之音,可是无奈狐狸的耳朵实在太灵,根本没有办法。 于是她只能不断传音给林仙仙道:“三姐,我遇见大事了!心里老难受了,是自己亲妹子重要还是男人重要呀?” “三姐……三姐,你听我说话呀!” 屋里已经浪声滔天。 “哼!不和男人交.合会死吗!”林七发怒。 话音一落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林仙仙云鬓微乱,脸上□□正浓,娇艳欲滴,她随意披肩袍子就走了出来,香肩半露,脖子到肩胛处还能看得出一些深浅不一的红印,那是欢爱之后的印记。 林七神色大窘,自觉的低下头去,林仙仙却毫不在意,脸不红心不跳的坦然道:“蠢货,你真不会挑时间!” “……” 林七很无语,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跟在林仙仙身后,林仙仙走过之处所有宫娥侍者纷纷跪下行礼,恭敬的退到一旁。 “贵妃娘娘金安。” 一个贵妃衣衫不整的公然行走于后宫之内,大家好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可见她三姐在这皇宫内是极有地位,极受宠爱的。 怪不得她三姐会这么热衷于做妃子,现在她总算有些理解了。 她三姐追求名利地位,而她只追求爱情,三姐一直训她执念太重,可是她又何尝不是? 人界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灯红酒绿,利益熏天,像个百色染缸,对于修行实在不利,找个机会也该劝劝三姐别再贪恋尘世间的身外物了。 此时她已经被林仙仙带去了自己寝宫,林仙仙也不换衣服,直接往榻上一倒,抓起面前果盘里的水果就往嘴里送。 林七敛敛心神,把这段时间的经历都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 林仙仙把一个龙眼丢进嘴里,又咂咂的舔了舔手指头,有些嘲讽的道:“我说小七,你真有我们家的血统吗?怎么越活越倒退,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我告诉你那薛小姐一定不是善类,你和她混在一起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才不是呢。”林七依旧不死心,“小犀她一定是受奸人误导,她一定是不知情的……” 她试图说服林仙仙,开始替薛宝犀辩白,可是说到后面声音不自信的弱了下去,“小犀她只是太爱美了,她一定不知情的。” 林仙仙白她一眼,冷哼一声:“我可不管她知不知情,能将婴儿煮来吃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薛小姐爱美成疯,我看已几近妖异,对一样东西过分执着就是执念太深,这点我不信你不明白。” 提起那个薛宝犀林仙仙就有一些反胃,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厌恶,“那个薛小姐早就脱离了本性,有了魔障。” “哎……可怜那些无辜婴孩。”林仙仙轻叹,“我猜那竹林之下必定埋着无数骸骨,真是作孽。” “三姐你别胡说,你难道忘了她舍命救过我,当年我只是一只不相干的狐狸,她舍命救了我,她是最善良的人。” 林七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林仙仙这样诋毁薛宝犀她是万分接受不了的。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林仙仙戳着林七的脑门,恨铁不成刚的骂道:“你也知道是当年,都不知是几辈子前的事了,此一时彼一时,二者怎可相论?” “小七,听三姐一句劝,你已经治好她的容颜,对她来说已是再造之恩了,你和她之间已经互不相欠,你也该回去山林里继续修炼,早日修得正果才是你该做的。” “以你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待在人界,你再这样对那薛宝犀纠缠不清执迷不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林七本想去林仙仙那寻求安慰的,谁知去过之后心情更加低落。 她想起三姐说的再造之恩,她确实给了薛宝犀再造之恩,可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薛宝犀沉沦下去。 天下修行大道殊途同归,见死而不救不是正轨大道,更不是她所追求的医道。 自从来到薛家,她就没打算要离去,虽然她不敢设想未来如何,这日子过得一天就算一天,但是她却很满足,她根本无法想象离开薛宝犀的日子。 还在沉思,小碧就敲了敲她的门,打断思虑。 “林大夫,我看你好像没事,刚好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小碧踏进房来,左看看右望望,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立马合上房门,在林七面前坐定。 “林大夫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帮忙,可是今天的事劳烦你一定要帮我保密。” 见小碧说得认真,林七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请说。” 小碧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紧张,却不知从何谈起,良久才道:“林大夫,我想我最近是出现了幻觉。” 小碧清楚自己在幽兰小筑里听见的那些声音绝对不是幻觉,可是她不这样说的话林七一定会认为她疯了——屋里闹鬼,这种事说出去是没有任何人会信的。 小碧把自己遇见的事告诉林七,本来想林七只会好言安慰几句再给她拿几副静心药,谁知林七却听得很认真,思考得也很认真,还抓住了一些细节问得十分详细。 “这么说你们小姐是不是也听见了?“林七问。 小碧点头,坦言道:“事实上小姐的情况比我还严重,我只是听见……而小姐却时常把我吓得不轻,有一次她瞪着眼睛看着我尖叫,大声问道小碧你脖子上怎么会骑着个小孩?那次直接把我吓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从那天起床后我就觉得脖子很酸很痛……还有她经常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什么谁不要你们的你们去找谁,别在这缠我。” 小碧越说声音越抖,“林大夫,小姐说常常看见小孩子在幽兰小筑里跑来跑去,你说,这是闹鬼吗?” 林七点点头,“自然是闹鬼,这种情况我也爱莫能助,我只是大夫,抓鬼画符得找道士。” “我知道。”小碧脸色有些难看,“我给小姐说了,可是小姐不听,我想林大夫去说或者小姐会听,所以想请你去劝劝小姐,不然让她搬离那栋别院也好……我是不能再住在里面了,再住下去我怕我会疯掉!林大夫你一定要帮帮我!” 林七看看小碧,小碧确实憔悴了不少,脸上也罩着一层黑气,那栋院子的确是不能再住人了。 小碧走后林七又仔细琢磨了下小碧的话——小姐说常常看见小孩子在幽兰小筑跑来跑去。 人类又怎么能看见鬼道的东西?除非是将死之人或者是初生婴孩,再或者是逐渐偏离人道靠近鬼道的人! 她蓦的想起林仙仙的话——我看那薛小姐早已接近妖异! 林七打了个寒颤,她不能再这样袖手旁观下去。 “小碧你听我说,首先你得劝你家小姐不再食用紫河车,或许喝那紫河车可以借用紫河车里的冲天阳气暂时阻挡一下阴气侵蚀,可是这是饮鸩止渴,说不定哪天会虚不受补突然暴毙。” “还有劳烦你转告你家小姐,如果她想要无副作用的美容下去,我会给她想办法,那紫河车是万万碰不得的。” 小碧点点头,她也觉得现下闹鬼这个情况就是紫河车引起的,好在王妈妈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不然以她的力量肯定无法阻止薛宝犀远离紫河车的。 林七嘴上虽然不说,但她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先去找个道士好好的把幽兰小筑整理一番。 第14章 (十四) 此时林七正在琢磨着该去先找道士还是去征求薛宝犀同意。 后来为避免麻烦,她决定灌薛宝犀一碗安眠汤,让道士趁薛宝犀熟睡时把脏东西清理干净,等薛宝犀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林七觉得自己的方法真妙,沾沾自喜的就出门寻道士去。 可是金陵城道观虽多,但大多都是招摇撞骗的骗子,一时之间没了主意,正当她心灰意冷时突然发现街上人群推推嚷嚷的都朝着一个地方奔去。 打听之下方才知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玉人阁在闹鬼。 前段时日一位常常寻花问柳的少爷在玉人阁过了一夜竟然疯了,据说当时发现那少爷本该搂着温香软玉睡一宿,谁知第二天起床姑娘却是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而那少爷竟在花丛中睡了一夜。 大家寻到那少爷时发现那少爷躺在花丛中,身上虽然没伤口,却是满身的血污,也不知道这血污从哪而来。本想等这少爷醒来好好问问时,谁知这少爷醒来后却抱着双腿蜷成一团,嘴里哆哆嗦嗦的嘀咕着什么滚开,死小孩,别害我,不关我的事,我不是你爹什么的…… 问来问去也问不出其他信息,那少爷反反复复就会重复那几句话语。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疯了,于是玉人阁生意开始受到影响,姑娘们身价大跌,除了一些熟客敢上门,普通的客人都是朝着其他家跑。 可是没有多久在那花丛中又发现一名寻花问柳的熟客,这次发现的竟然只是那人的尸体,据官府负责验尸的人说是被活活吓死的,胆都吓裂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吓的,就这样不明白的死了。 没办法,王妈妈为了维持玉人阁的生意只好把价格一降再降,总算有些胆大不要命的好色之徒会去,可是第二天都是在花丛中醒来,头天晚上的事一件也想不起,那些人吓得连衣服都忘了穿,就这样落荒而逃。 谣言也不知道多少是真的,反正玉人阁闹鬼的事就这样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王妈妈无奈之下才花重金聘请高人做法驱邪,据说就在今日正午时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跑去瞧个热闹。 林七自从上次和刘素琳谈过之后就再也没接过玉人阁的生意,今日碰巧知道她的窑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正好赶个巧去凑热闹,顺便看看王妈妈请的高人是不是真有几分功夫。 林七混进人群跟着一同跑了去,远观那道人确实仙风道骨,长袍宽袖,还有两道白眉,正张脸都泛着红光,周身都散发着一股正气。 只是远远的相望,那道人蓦的真开眼睛,眼神穿透人群死死的锁在林七身上。 林七缩缩脖子,脊背上冒了一层冷汗,生怕那道人当场找她麻烦,急忙溜出人群,向别的地方逃去。 那道士八成看出林七并非人类,只是现在要处理园子里的小鬼,无法□□对付林七,只得放林七离去。 而林七则是鞋底抹油跑得飞快——看那道爷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她本就胆小,就是借她一百个虎胆她都不敢叫这道士替幽兰小筑捉鬼,这道士一定会先把她这只大狐妖收了去。 其实若真是较起真来,那道士八成也奈何林七不得。她虽然不上进,但好歹有上千年道行在那顶着,只是她们这些妖类看见道士就有种天生的惧畏感,而她又胆小怕事,特别怂的那种,只能绕道远远的溜开了。 “好歹我也是只千年狐妖,幽兰小筑的怨灵我亲自出马肯定也能解决的。” 她不服气的喃喃自语。 “可是……这样妄加插手冥界之事怕事不好……” 林七其实还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安守本分,就因为她守己安分一直没有威胁到其他妖怪的领地,她这才浑浑噩噩的混了几千年没有出过一点状况,也没和任何东西红过脸,在山林里人缘也还不错。 “不然找山妖土地来帮忙也不错……那些恶鬼土地八成是可以管的,山妖一向凶残霸道,如果不听土地公的好言相劝就只能派山妖上场了……” 林七默默的走开却在转角处被人叫住了。 “林大夫,我家少奶奶请你去一趟。” 林七站住,看见一个梳着两团发髻的小丫头满头大汗的拦在她面前,那面孔煞是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见过。 小丫头极为机灵,见林七疑惑的表情就立刻解释道:“您之前见过我的,我请你为我家少奶奶看过病,不过我想林大夫估计对我这小丫头没什么印象。” “你家少奶奶?” 林七越听越是糊涂,除了薛家她的治病对象就是春楼姑娘或者是市井小民。 小丫头眼角一弯,拉起林七边走边道:“我家少奶奶之前就是我家姑娘,林大夫你认识的——刘素琳呀。” “姑娘其实和张家少爷已经好上两年了,可是张家老爷迟迟不同意张少爷把少奶奶娶进门,上个月少奶奶又怀了张家少爷的孩子,而张家一直都是一脉单传,之前娶进门的媳妇没有一个生了孩子的,现下姑娘有了喜张家老爷也终于松了口气……哎呀,反正少奶奶总算是苦尽甘来,刚好上个月王妈妈生意不景气,为了周转终于同意张家用低价把少奶奶赎了出去。” 小丫头唧唧哇哇的讲了许多,林七总算解了到张家是皇亲国戚,在金陵城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那张少爷还是张家独子以后还会继承张老爷的爵位,刘素琳虽然做了小,但是张少爷却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现下又怀了身孕,一定是母凭子贵下半生也有了着落。 刘素琳变成张夫人林七现在是打心眼里为刘素琳高兴。 进了张府后,林七便被带到刘素琳的房间。号了脉后才知道刘素琳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而且这胎怀的还是对双胞胎,只是以刘素琳现在的身体状况这胎想要保住还真难。 “林大夫……”刘素琳似乎从林七脸上看出了情况不妙,“这胎是不是保不住?” “这……”林七有些为难。 “林大夫,我一定要这个孩子!”刘素琳抓住林七,“金陵城内只怕除了你没有人能救我的孩子,只有你才有这个本事!” 林七听见刘素琳这样肯定她的医术,不由得得意起来,又开始拍胸脯打包票保证绝对让她们母子平安。 林七一面写药方,一面嘱咐:“张夫人体弱,这两个月最好多卧床,不宜剧烈运动,当然这也不可以和相公太过亲热,额……张夫人懂的吧?这胎是双胞胎,三个月时最不稳,只要平安度过五个月,这胎就算稳住了。” “双……胞胎?” 刘素琳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自己能时来运转,不仅成功摆脱王妈妈,还能母凭子贵。 “林大夫,之前我还曾经怨恨过你,你知道的,你给王妈妈配的那个送子汤……算了,那都过去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道:“现在这一对当真要好好感谢下林大夫才是,王妈妈虽然没说,但我也尝得出送子汤药的配方变了,我知道那一定是你给王妈妈的新配方。若是以前,我一定会恨死你了,可是现在我真的很感激你,多亏了你新配的药方,我又怎么可能会这么快怀上。” 林七越听越糊涂……她已经有四个月未见王妈妈了,什么时候又给她配了药方,八成是弄错了。 没想到人界也有大夫可以配出多子汤,看来这金陵城内到处卧虎藏龙呀。 刘素琳心下欢喜,见林七又答应为自己安胎,就差管家多给了几两银子给林七。 林七临走时还好意给了她几句忠告,因为她实在不愿自己在安胎这段过程中看见林七出什么状况。 “林大夫,你知道王妈妈害死我和相公之前未出世的两个孩子吧?现下我成了张家少奶奶,我和相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了,我说过我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王妈妈还有薛家那蛇蝎恶女,我一定会将他们的恶迹公诸于世的!” “林大夫若是聪明人,就该早早和她们划清界限,以免惹祸上身。” 薛家的蛇蝎恶女?刘小姐不会是指小犀吧?林七心里打着鼓,一脸狐疑的望着刘素琳。 “我给林大夫的忠告就到这了,如果苍天有眼,会让她们尝到恶果的。” 林七有点郁闷,虽然她也隐约发现了薛宝犀的邪气,可是被别人这样直白的指出来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此时小婢女把她请了出去,她心里虽然不快,但始终没有再说什么,乖乖的跟着小婢女退了出去。 话分两头,这边林七从张家出来后继续为了竹林阴灵的事四处奔走,那边的薛宝犀在屋里心慌意乱,坐立不安。 她快被这些奇怪的声音逼疯了,更奇怪的是她现在总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孩在屋里乱蹿。有些残缺不全的孩子竟然还是用爬的! 她正想着,突然觉得脚踝一阵凉意,低头一看居然有只小手抓在她脚踝之上。 “啊——小碧!” 她忍无可忍的尖叫起来。 “小姐,小姐怎么了?” 小碧闻声敢来。 薛宝犀抓住小碧的手,急急说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孩?” “小孩?” 小碧倒抽一口冷气,硬着头皮四下看看,几乎是要哭了。 “小姐,我胆子小,你别吓我好不好?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怎么可能看不见?”薛宝犀瞪大了眼睛,“你看,你旁边就蹲着一个小孩!” 第15章 (十五) 小碧吓得跳了起来,紧紧的挨着薛宝犀,已经泣不成声了。 “小姐,我们去请道士吧……” 薛宝犀努力的使自己平复下来,狠狠的瞪了小碧一眼道:“哭什么哭,没用的东西!请道士这事容我好好想想。” “不请道士的话,起码搬个房间吧……而且还有一个月不到就到皇帝的选妃大典了,这段时间小姐你更加需要好好休息。” “笨蛋,你以为换房间就好了吗?那些小鬼已经跟上咱们了。” 在薛宝犀的呵斥下小碧再也不敢接口,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无声的抽泣着。 此时薛宝犀早已心烦意乱,在这个节骨眼上怎容出纰漏?可是偏偏那王妈妈迟迟不将紫河车送来。 “王妈妈还没消息吗?怎么越来越慢?我快受不了这些死小鬼了,只有喝了紫河车才能让我好过些。” 小碧这才止住泪花,小声的说道:“王妈妈正在大厅里候着,刚才我本来是要通传的,一耽搁就给忘了。” 薛宝犀狠狠的瞪她一眼,“还不快去把人给我带来!” 本来薛宝犀是满怀希望的等着王妈妈带好消息来的,谁知道王妈妈不但没有带来任何好消息,还给她带来一堆烦恼。 此时王妈妈哭丧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就觉得晦气。 “薛小姐,这几个月来玉人阁的情况并不好,总是出些怪事,还出了人命……薛小姐,我为了处理这些事情都焦头烂额了!” 王妈妈叹了口气,“相信薛小姐也略有耳闻,玉人阁闹鬼的事弄得沸沸扬扬……这几个月生意惨淡,为了请师傅收鬼我也是下了血本……” “闹鬼?”薛宝犀双眉一蹙,问道:“怎么样?解决了吗?” 问到王妈妈的心酸处,她还应景的挤了两滴泪,显得更加可怜了。 “事是解决了,可是钱却花了不少……阁里的姑娘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全是些没什么用的残花败柳……我还需要点钱招聘一点新姑娘,再……” “王妈妈!” 薛宝犀已经不耐烦了,“说吧,你还需要多少钱?” 王妈妈见薛宝犀这样直接,倒也不客气,脸上堆笑,伸出两只手指,“二百两黄金。” 薛宝犀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真会狮子大开口。” “嘿嘿……薛小姐要是手头紧,其实一百两也可以,我那里还剩……” “我给你三百两黄金——”薛宝犀打断她,“但是,你必须在五天之内给我找来紫河车,否则的话,你就一分也别想拿到。” “是是是。” 王妈妈唯唯诺诺,心里却说不出的苦,她现在哪还敢碰那紫河车,但是又没办法,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三百两黄金对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临走时薛宝犀又向她打听了一下玉人阁闹鬼的事,王妈妈极尽所能的夸张了一番,最后说了一句薛小姐我看你这屋子阴嗖嗖的,倒和玉人阁闹鬼时的气氛有几分相像,依我的经验呀八成也住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薛宝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小碧在旁边听得也早已是花容失色。 王妈妈察言观色,提起笔来写下了那高人的道观住址,给薛宝犀做了个顺水人情。 “薛小姐,这个地址你留着,说不定哪天会用上,这位道爷呀身手好得没话说,管他大鬼小鬼,统统都手到擒来!” 打发走王妈妈后薛宝犀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上拿着那张纸条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将它收起。 紫河车是不是真的不能再吃? 她望向窗外,今天的气氛有些奇怪,竹林里的那些小鬼似乎特别安静。 她狐疑的走向竹林,隐隐听见有人谈话。是一个老人和女人的谈话声。 “哎呀,七姑娘呀,我这把老骨头是真的经不住折腾哟!” “土地公,这是你的管辖土地,你怎么可以让这些游魂野鬼出来到处吓人?” 这好像是林七的声音。 薛宝犀不由得朝声音处走去。 “七姑娘这都是冤孽呀,你不知道这些娃娃的身世多凄惨——还未出娘胎就被抛弃,被抛弃了也没有好好安葬,居然被煮下锅成为别人的盘中餐,最后仅剩的一些骸骨才被胡乱的埋在这片竹林之下,这种游离在三界之外的孤魂野鬼是不归我管的。” “这……土地公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它们这样到处吓人难道你不管吗?” “七姑娘呀,都说了是冤孽,它们也不会害不相关的人的,这些都是果,谁种的因就谁来承受果,你是管不了这么多的哟!” “土地公你别急着走呀!” 土地的声音渐行渐远。 “七姑娘你一向安分守己,这次你也最好置身事外,就算是到阎王殿前也是说不清楚的……” 然后树林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薛宝犀听得满腹狐疑,狠狠的掐了自己手臂一下,难道是在做梦?什么土地公,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跑出来了。 手臂上的疼痛感证明自己没有做梦,薛宝犀实在猜不透林七到底在做什么,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悄悄的走向前去躲在一块巨石之后观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林七面前站着一个头顶水牛角,身体又短小的丑八怪,而林七…… 薛宝犀发现自己只要微微眯眼,能看见奇怪的影像,林七头上似乎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身后还有许多条大尾巴,再仔细看便能看出毛茸且壮实的身子。 她摇摇头,奇怪,眼花了吗?怎么以前都不会这样的?怎么回事? 只要微眯眼睛就能看见很多平时都没见过的东西! 薛宝犀揉揉眼睛,再仔细凝望,天啊,她捂住嘴巴,林七怎么看怎么都像一只大狐狸!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画舫之上,林七对她说的——我是狐。 原来……薛宝犀有些不敢相信,原来她真的是狐? 薛宝犀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观看下去。 只见那丑八怪妖怪在地上又叫又跳,“这些小孩看着太恶心了,缺手断脚的,我才不想看见他们!” 林七又是弯腰作辑又是赔笑,“我知道让你为难了,但是这次除了你这个法力高强的大妖怪没人能解决了,求你一定要帮帮忙。” 显然这话对这妖怪没有用,只见它把它的大脑袋一扬说:“连土地老儿都解决不了的事,一定是件大难事,太耗费我修为了。”说完这妖怪又在原地转了几圈说:“我消耗大了必须得用你的仙人洞来修养,你那个仙人洞是个福地,给你这只不知上进的懒狐狸用太糟蹋了。” 最后这妖怪一跺脚,“要我帮你可以,但是你必须把你的窝挪个地,从今以后仙人洞归我!” “好好好。”林七长辑到地,立马答应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送走那妖怪时林七都不忘再三保证,“我回去立马就挪窝,山妖兄走好。” 薛宝犀觉得今晚的事太过震惊,不过自从她见到那些冤魂过后她的承受能力也大了许多,既然有鬼那也能有妖,将来就算遇见神那也不足为奇了。 “小犀?” 薛宝犀想得出神,完全忘记自己躲在巨石之后,林七经过巨石时看见了,显得一脸的惊愕。 “你……怎么在这?” “我睡不着,听见竹林里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你能听见声音?”林七有些惊讶,凡人是不能看到也不可能听到不属于人界的东西和声音的。但是薛宝犀长期服用紫河车,估计已经渐渐偏离人道可以看见其他界的东西也未可知。 “那么你也看见了其他东西了是吗?”她问。 薛宝犀点点头,“我看见了一只长着牛角的妖怪……还有……” 她咪起眼睛,集中精力的朝林七身上看去。 “我发现只要我认真看,我可以看见你的真身——一只九尾狐狸。” 听薛宝犀语气她显得相当平静,倒是林七显得有些不自然,她挠挠头,又紧张的绞绞衣襟,不知道薛宝犀会不会因此而看低她。 “小犀,你会怕我吗?会不会因为我不是人而讨厌我?”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去拉拉薛宝犀的衣服,谁知薛宝犀慌忙的后退一步道:“你,你是妖怪……人妖殊途。” “可是我并没有伤害过你。”林七有些着急。 她不但没伤害过她,反而帮了她不少忙,这一点薛宝犀心里十分清楚。 一旦身份挑破,关系就微妙了,薛宝犀剔透玲珑,不会不知道林七对她的心意,万一惹怒了她,一拍两散倒还是圆满,要是林七报复起来,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会是这大狐妖的对手? 于是薛宝犀勉强笑了一笑,安抚林七道:“其实狐妖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我现在有点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灵儿你容我想一想可好?” 林七有些失落,可是也不敢咄咄相逼,只能点头目送薛宝犀回去。 第16章 (十六) 薛宝犀跑回房间,十分佩服自己方才的沉着冷静。 她环顾四周,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屋子里果然是清静了不少,竹林里也没有见到那些恶心的小鬼。 回想从认识林七到现在,她只有帮自己而没害过自己,她是狐妖,可以做成许多人类力不能及的事,不如和她保持良好关系说不定以后能有更大的作用。 只是还有半个月就要去参加选妃大典,那林七又爱跟着自己,跟着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对自己痴心妄想的千年狐妖!人倒好打发远走,但是妖……万一把她惹毛了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得想个办法先把她远远的支开才行。 于是她开始仔细回忆林七给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心里总算有了主意。 今晚是林七过得最难熬的一个夜晚了,即使是天雷劫那晚被当空劈了一道雷电身体都没有这么难受过。 现下薛宝犀发现她并非同类,一定大受打击,估计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林七趴在床上欲哭无泪,虽然早有觉悟,她和薛宝犀终究不会有结果,但是没想到这么早就走到缘份尽头…… 她赖在薛家也快一年了,这一年过得相当充实,与薛宝犀也有不少美好回忆,与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不如她自己主动收拾包袱离开,起码还算拿得起放得下,给薛宝犀留个好印象。 想通这点,她不由得叹息一声——这将会是她出生以来做得最潇洒的一件事了。 林七一边感叹气一边收包袱,其实自己也没有多少行李,就两套洗得发白的旧衫,几只写得开了叉的毛笔,还有一个破了角的砚台。但是她每拿起一件东西就会想起和薛宝犀的点点滴滴。 比如拿起其中一件旧衫时她会想起第一次与薛宝犀见面时穿的就是这件衣服;这只笔为薛宝犀写过什么药方;那个破了角的砚台是薛宝犀吼她时摔坏的等等等等。 每想起一次就会伤心流泪一阵,直到天亮才将包袱收拾好。 此时小碧刚刚来找她。 “林大夫,小姐请你去见见她。” 林七无奈,一定是要吓逐客令了,还是自己主动一些比较好,所以她提着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包袱出现在薛宝犀面前。 薛宝犀惊讶的瞪大眼睛,“你……你是要走了?” 林七点点头。 看见林七主动辞行薛宝犀心里却有些挫败感,向来只有她赶走人还没人主动离开她。虽然她正在头痛怎么支开林七,可是她让林七走和林七主动走完全是两码事,况且她虽然希望林七消失一段时间但并不想完全和她失去联络。 “为什么?”她问。 可是林七却没理她,自顾自的说道:“我本来就打算一大早来给你辞行,反正我也要走了,可是我还有一件事放心不下。” 薛宝犀还没搞清楚状况,林七就开始认真的交代,“那个紫河车,虽是大补之物可是阴毒无比,食用久了会损人自生福报,重则突然暴毙。” 一提起紫河车,薛宝犀脸色立马沉下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被人这样直言不讳的指出来是件很难堪的事。 “所以你现在是想来把我教训一顿然后一拍两散的吗?”薛宝犀怒道。 “我?教训你?”林七瞪大眼睛,急急解释道:“我怎么舍得!我这都是为了你好,那紫河车千万别再碰了,那些怨灵你根本招惹不起。” “我懂了,你是怕惹祸上身吧,也对,那些怨灵这么凶恶,你当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薛宝犀脸色好像蒙了一层寒霜。 “你想到哪去了。”见薛宝犀误会了,林七急得团团转,“当然不是这个原因,而且如今你可以放心,再不会有恶灵来纠缠你了。”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好端端的你又为什么要走?” 薛宝犀看着她,不依不饶的追问。 听见这句话林七的眼睛突然亮了,放出了光彩。 “你这话的意思是说你不打算让我走吗?你不会因为我是狐而不理我吗?” 原来是这个原因。薛宝犀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个原因就好办得多。 她眼角一弯,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然后不急不缓的依桌坐下,单手支着下巴,一对媚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她,满不在乎道:“其实我几个月前就知道你不是人了。” “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二人共游淮河的事?那日你在船上告诉我说你并不是人而是狐,若我因为这事而介怀早就不理你了。” 林七听得满脸黑线,她就知道那日醉酒后肯定没说多少好话。 薛宝犀斜睨她一眼,娇嗔道:“我且问你,你给我说的每一句话可是真心?你不会骗我?” 林七心下一急,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我二人相识这么久,我何曾骗过你?” “那好。” 薛宝犀脸上笑意更深,她不动声色的抽出被林七握住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你可曾记得,你说能让我永葆青春。” 提起这话,林七仔细的又回想一遍,不由得红了脸,她当时真的醉得太厉害。 “是的,我说过。” 林七脸更红了,她结结巴巴道:“我当时说……如果,如果我能让你永葆青春,我们……能……我们能一直在一起吗?” 薛宝犀还是弯着笑眼望着她。 “那我问你,你打算用什么方法让我永葆青春。” 林七沉默一下,要永葆青春付出的代价并不小,她必须要炼制一粒脱胎换骨丹,为凡人脱去凡骨,变为仙胎,可保长身不老。这粒丹药除了一些稀世药材还需要她用尽一生修为才可以大功告成。 “如果你真想要,我会为你炼制一粒换骨丹,吃下这粒药会让你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从此可以长生不老。” “真有这样神奇的药?”薛宝犀眼里已经开始放光。 林七点头,心下却有些狐疑,“可是,你真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 薛宝犀笑靥如花,反问道:“和你在一起不好吗?我且问你,你真有把握能让我长生不老?” “当然,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听薛宝犀说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林七高兴得合不拢嘴。 仙书上记载,只要将几味关键药材用上千年的修为融合便可练得一粒脱胎换骨丹,凡人服下此丹药后会陷入假死状态,待七日之后重新苏醒,从此脱胎换骨,长生不老。 到时候薛宝犀陷入假死状态后薛老爷一定会万分伤心,风光大葬薛宝犀,等薛宝犀下葬之后她再将她偷出,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就好,只是从此之后薛宝犀和薛家再无关联。 林七自然不会告诉薛宝犀这些,不然她会怕薛宝犀犹豫不干,趁现在她同意,一定要趁热打铁,赶快把这事敲定。 “那我现在就去炼制长生不老药。” 林七兴奋得不行。 “好啊,只要你能炼制出长生不老药,我不但永远和你在一起,并且答应你永远不再碰那紫河车,你说好吗?” “一言为定!”林七开心得跳了起来。 “一言为定!”薛宝犀点头,而后又问道:“炼药需要耗时多久?” “不需要太久的,两个月足以。” 林七恨不得立马就去找药材开工。 确定时间后薛宝犀心头总算落下一块大石,一月之后她已成为皇妃,到时候又有长生之药还能成为皇妃,鱼和熊掌都能兼得,真是太完美了。 从此人生两全,再无遗憾。 薛宝犀心情大好,眉梢含笑,对着林七巧言软语,假意献好。 “那你会去哪炼药?两个月不见面太长,你总得给我一个地址,若是……”薛宝犀抿嘴一笑,眼里万千风情,“若是想你,我也能有个地方寻你。” 林七听见这番话,直觉飘飘欲仙,立马提笔写下了一个地址塞到薛宝犀手里。 “这地方还真偏僻。” 薛宝犀十分满意,最后微笑着给林七一个离别的拥抱,在她耳边说道:“灵儿,我想我一定等不及你回来,如果我去找你时而你也来找我,说不定我们就这样错过了。” 林七何曾听过如此婉转动人的话语,此时整颗脑袋都进入浆糊状态了。 “所以我想了一个好方法,你只需在这个地方安心等我,两个月后我一定会亲自来找你的,这样我们便不会错过了!” 末了薛宝犀又再三叮嘱道:“一定要等我我来找你,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哦!” 林七不知道薛宝犀心中的如意算盘,更不知道这是话中有话。一月之后她就能当上皇妃,而林七在这人烟罕见的山林里一定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她只要赶先一步找到林七取得药丸,那一切就都完美了。 她总算是可以如愿以偿了,人生也就完美了。 然而世界总不能事事如意,有些事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如此。 林七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 对她来说简直比劈天雷还要痛苦万分,就如当年那样,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时就被天雷劈了个七荤八素,不知所然。 那天天气晴朗,她为了能提前给薛宝犀一个惊喜,连续一个月不眠不休,两个月的事只用了一个月就做完。她并非是忘记薛宝犀的嘱咐,而是太迫切的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她赶到薛家,只见薛家张灯结彩,到处挂着喜字,带着礼物前来拜访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第17章 (十七) 今日有些反常,不知薛家何人出嫁,若是平时她可能还会凑番热闹,可如今她一门心思的只想快些将丹药拿到薛宝犀面前献宝。 可是在幽兰小筑里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 幽兰小筑全都用红布装饰上了,看上去很喜庆,但是阁楼里空空的,前来薛家拜访的人都集中在大厅,林七也去大厅里逛了一圈寻薛宝犀,无意间听见宾客给薛老爷的祝词。 “恭喜薛老爷贺喜薛老爷,如今薛娘娘成了皇妃薛家从今以后更加显贵,即是金陵城的首富又是皇亲国戚。” “呵呵,同喜同喜,以后小女在宫中还需仰仗各位大人鼎力相助。” 林七站在不远处,表情僵硬,脸色苍白。 薛老爷的话一字一句,字字锥心,句句贯耳。 小犀成为皇妃了? 林七只觉胸口疼痛——不可能的,她说她会和我在一起的,她说她要来找我的!她说要我等她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去找她,我要亲自去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七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出去,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林七跑着跑着突然化作一道亮光瞬间消失。 此时金陵城内处处红绸高挂,红灯高悬,所有街道都被人群围个水泄不通,浩浩荡荡的送亲队,十里红妆,百里长龙。 八个裹着红衣的大汉抬着一个精雕步撵,而薛宝犀则端坐在上面,华丽的嫁衣,价值连城的首饰,配在薛宝犀身上丝毫没有一点珠光宝气的感觉,倒显得高雅端庄。 而薛宝犀脸上绽放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正热情的和百姓们挥手。 “薛娘娘真美呀!” “那自然,薛娘娘一直都是金陵城内的第一大美人,当今圣上说要与天下人共同欣赏薛娘娘的美,所以薛娘娘今天才没有用红襟遮面,哎……真是太美了。” 林七站在人群里,心里一阵绞痛,她远远的望着薛宝犀向她靠近。 薛保犀凤冠霞帔,一身大红嫁衣,身上的金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闪得林七眼睛生疼。 她看着薛宝犀从她面前经过,神情紧张,眼里写满了期待——如果薛宝犀能投给她一个眼神,能够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她紧紧的握紧手里的装药的盒子。 只需要一个眼神,林七暗暗发誓。一个眼神,便是勇气,她一定会拦下送亲队伍,把药交给薛宝犀,带着她一起离开。 薛宝犀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看清薛宝犀的五官。 只要一个眼神! 林七开始祈祷。 薛宝犀慢慢转头,嘴角带笑,然后视线从人群里一一扫过。 她的视线从林七脸上扫过,和其他人一样,只是出于礼貌的扫过,她只是在和人们打招呼,她并没有特别注意到她! 薛宝犀表现得恰到好处的,不会遗漏掉任何一张脸,可见她是相当熟悉这种大场面的,她会让人觉得她看见了任何一个人,招呼到了每一个人,相当的公平,但是对林七来说却是非常残忍。 她的眼神至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她并没有留意到林七,林七身子晃了两下,有些晕眩,薛宝犀是不是忘了还有她这么一个人,为了她的一句话,一个梦想耗尽了心力? 林七呆呆的站着,脸色越来越白,大脑也开始缺氧窒息,周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了。 她只感到人群挤向她。 人们欢呼着跟着林宝犀的玉撵移步,而林七被人群挤得快透不过气来,她被动的跟着人群无意识的移动。 然而她并不甘心,一次次的用法术移动到薛宝犀的玉撵之前,一次次的看着薛宝犀经过她,可是每次结果都一样,薛宝犀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她忘掉她了! 她暗暗的抓紧手中的盒子,慢慢的收进袖中,看着渐行渐远的步撵,被人群推着挤着最终被挤出人群。 林七无神的望向天空,天气很热,但是她的心却很凉很冷。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寒心。 为了薛宝犀的愿望她几乎散尽一生修为,只为给她炼制一粒脱胎换骨的丹药。 林仙仙说得对,她的确很傻。 她失魂落魄的朝皇宫走去,烈日很大,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厥了,有好几次她都虚弱得差点不能维持人形。 她要去找林仙仙——在人界唯一的亲人,这个时候家人给予的温暖显得多么的珍贵。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林仙仙面前的,总之林仙仙见了她时吓了一大跳,然后她听见林仙仙的尖叫。 “哎哟,我的天,小七!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狼狈?“ 她无力的倒在林仙仙怀里。 “三姐,我好难受……” 林仙仙抱着她,依然是惊吓不断。 “你的修为呢?谁把你的修为散去的?” “三姐……” 林七终于支撑不住,完全变成了一只狐狸,团在林仙仙怀里,沉沉的昏睡过去。 这一次林七元气大伤,内丹大损。 林仙仙只好先把林七的内丹吸入自己体内为她修复,足足花了一年才修复好,林七虽然失去了修为,丹总算可以勉强维持人形,只是依旧虚弱得很。 林仙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有兄弟姐妹中就她们倆关系最好,她把林七叫来人界玩,才来没多久林七就栽了个大跟头。她十分自责,认为是自己没有好好的规劝林七,才落得如今下场。 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薛宝犀,小小一人类居然翻起如此滔天大浪,把她家老七折磨成这样,这若传出去九尾一家不被其他妖怪笑掉大牙才是。 林仙仙恨得牙痒痒,手指紧紧的握在了一起——都是那个薛宝犀! 反正就是横竖看她都不顺眼,一股子的妖媚劲。林七虽然一字不说,但林仙仙也猜得出是什么回事。想到自己妹妹为这妖女散尽上千年道行她就恨不得一爪撕了那妖孽,所以…… 薛宝犀既然要进宫做皇妃,那她这个皇贵妃自然是事事都不会让这妖孽如意。 自然而然的,薛宝犀这一年中过得艰难极了,处处不得志,处处不如意。 本来她想凭借自己倾国容貌在后宫大展宏图的,谁知宫里的林贵妃果然是名不虚传,又娇又媚,善于心计,手腕还新奇古怪,把皇帝迷得天昏地暗。 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这个林贵妃,几位嫔妃在一起聊天时总是阴一句阳一句的挤兑她,指桑骂槐的奚落她,处处给她小鞋穿。 而后宫都是见风使舵的地方,其他人察言观色,为了讨好林贵妃也跟着处处排挤她,若不是她家是这金陵城首富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恐怕她在这后宫中早已活不下去了。 但是她也不是这么软弱可欺的,虽然她没有什么大动作,但也在计划如何一招扳倒林仙仙。因为她知道这个林贵妃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只大狐妖! 她只要稍微咪咪眼睛集中精力看这林贵妃,就能看出她的真身,一只罕见的红色九尾大狐狸。 刚发现这个秘密时她的确吃惊不小,但仔细想了之后便感觉如坠谷底翻身无望。 因为不说整个皇宫,就是放眼整个天下,又有几人能有她这样的能力,可以一眼看出妖怪的真身? 这是一个不能伸张的秘密,就算知道了也没用。说出去也没人会信,反而被有心人听去说不定还会告她怪乱神含血喷人,惹上无辜祸端。所以薛宝犀对这个秘密缄口默言,甚至连心腹小碧也没吐露半个字。 她突然想起王妈妈给她的一张地址,据说是一个极厉害的道士。 薛宝犀眉心舒了舒,暂时就让这个林贵妃嚣张一阵子,风水轮流转,总会有春风解冻的日子。 所以她私底下秘密吩咐小碧派人照着地址去找那道士,可是谁知那道士竟出门远游修行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薛宝犀也不知道还要忍受林仙仙多久的折磨,为了躲避是非,她索性就蜗居在自己小小的宫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薛宝犀每日数着日出日落,总算熬过了宫里的第一年。 女人在这皇宫中只要多呆一天,就会少一分机会,美人如花年年有,却不敌红颜弹指老。 薛宝犀面对自己一日一日的衰老的容颜,简直就觉得恐惧无比,度日如年,如坐针毡。 这天她在照镜子时突然在自己的头发里看见一根白发,犹遭雷击,整颗心像是掉进了无底洞。 她呆呆的坐了一个上午,茶饭不思,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终于叫来了小碧问起王妈妈的下落。 如今能挽救容颜的就只有紫河车了。 自从进了宫就再也没有和王妈妈联系过,紫河车也很久没喝过了,最可恨的还是那个林七,明明说好要去找她的,可是派了小碧去了好几次,半个人影都没见到! 果然谁都不可靠,还是得靠自己! 可是她却等到一个晴天霹雳——王妈妈失踪了。 第18章 (十八) 据小碧说玉人阁失去了薛家这个金主,最后惨淡经营终于不支,王妈妈只能被迫卖掉玉人阁。 后来的新老板重新装潢翻修时在玉人阁后院挖到了一堆胎儿尸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埋下的,那些胎儿有些化为白骨,有些还没完全腐烂,有许多都是双子婴儿,共同拥有一个胎盘,还有些特别的一个胎盘上连着好几个孩子。 这件事引起全城的震惊,似乎连皇帝都惊动了,下令要严查此事,所以王妈妈畏罪潜逃消失了大半年了。 这种事如果曝光,王妈妈服法,搞不好就会把薛家牵连进去。 薛宝犀听后无力的跌坐在椅子里,脸色发白。 “那……王妈妈真的没有抓到吗?”她有心虚的发问。 王妈妈绝对不能被抓,不然她那种小人为了自保一定会拖自己下水,堂堂皇妃做出这样天理不容的事被林仙仙咬到不搞垮整个薛家才怪。 小碧连忙安慰道:“娘娘别急,王妈妈已经逃走了大半年,要是真出事肯定早就出事了。” “那幽兰小筑里的那些呢?那些竹林下面的骸骨呢?” “娘娘,如今您身份显赫,老爷又是国丈,谁敢为难薛家呢?您就别杞人忧天了!” 觉得小碧分析得有几分道理,不由得就松了口气。 “小碧,我们得在官府抓到王妈妈之前找到王妈妈,王妈妈一定不能被抓到。”她深深吸一口气,眼里杀意毕现,“以防节外生枝,一定要斩草除根!” 林仙仙寝宫。 卧床调理的林七懒懒的趴在床上,知道日上三竿才舍得睁开眼睛,醒来时听见林仙仙正在和一个女人谈话。 “贵妃娘娘,今日那贱人终于有行动了。” 贱人?林七听见这个词语不觉得好奇心大起,竖着耳朵偷听起她们的谈话来。 “自从一年前那贱人进宫后就真的抓不到半点蛛丝马迹。还好贵妃娘娘聪慧想出这样一个绝妙的计策来,让张郎低价买入玉人阁,挖出后院那些尸体后让工人向官府举报,又在官府通缉王妈妈时假意助她逃脱,取得她的信任……贵妃娘娘,这个计谋滴水不漏,真身秒呀!” 林仙仙最喜欢别人捧她,此时林七不用想也知道,林仙仙此时的表情一定得意到飞了起来。 “如今听贵妃娘娘建议,让张郎在那块地上建了个观音庙,也算是给那些早夭的孩子积积德,如今观音庙香火还不错,和主持四六分账,也是一项可观的收入,这多亏了贵妃娘娘提点。” 林七觉得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只是一时间想不起究竟是谁。 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个熟悉的女声又响起。 “对了,今日那贱人终于派她的贴身丫环去寻找王妈妈了,依妾身愚见时机是成熟了吧?” 而后林仙仙那有代表性的慵懒嗓音才缓缓响起。 “王妈妈的动向你一直掌握的吧?” “那是自然,还是贵妃娘娘神机妙算,妾身在举报王妈妈之前已经假意示好,提前给她通风报信后才悄悄藏起她的,若不是在张家的庇护下,王妈妈又怎么可能躲得了这么久。” “她没起疑吧?” “没有,一切都按照贵妃娘娘的要求做的。” “很好,那她下次再求你带她去见那贱人时你就可以答应了。” 然后是那女子一阵长长的叹息声。 “太好了,妾身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半年来只要一见到王妈妈妾身就恨不得剖开她的胸,挖出她的心!可是为了大局着想,还是深深忍住了。妾身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林仙仙冷笑两声道:“幸亏你还明白,不然就不能一举扳倒薛宝犀那贱人了。” 听到这里林七大惊,原来她们口中所说的贱人竟然是薛宝犀。 薛宝犀——这个名字对她来说真是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记忆。即便是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心里都在不住的抽痛。 “其实妾身实在想不明白,皇上这两年来都是专宠贵妃娘娘,薛娘娘入宫这一年来实在过得不如意,以贵妃娘娘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她被贬入冷宫,为何又需要精心策划这一切?” “本宫自然有本宫的目的,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贬她进冷宫实在太便宜她了,不弄得她家破人亡诛灭九族简直难泄本宫心头之恨。” “这一年来本宫处处排挤她,其他姐妹也在挤兑她,皇上冷落她,她在宫中的日子可谓是生不如死,本宫看她人都憔悴了不少,不过才短短一年整个人就像老了五岁,在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会想起王妈妈想起那紫河车来。” 林仙仙这番话说得大快人心。 那个女人立即附和道:“这是她活该!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迟早会有报应!”语气里透着无尽的怨恨。 沉默一下,这人声音又响起。 “本来妾身以为这辈子是向她复仇无望了,现下多亏了贵妃娘娘的帮助,没想到娘娘也与薛家有这么大的仇恨。” “不该你管的别多事,薛家仗着财力雄厚,笼络了不少外戚,无论那薛宝犀相貌如何出众皇上也不会待见她的,若是能将薛家的财富收敛过来那国库可是会充盈不少,边疆之危也可以解决了。” “原来贵妃娘娘做这么多是为了皇上,怪不得皇上如此迷恋您,不仅美貌而且又冰雪聪明。” “行了行了,张夫人,你少给我带高帽子了,你这套呀拿去对付你们家张郎,在我这可没用。没事的话退了吧,本宫要休息了。” “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林七从这番谈话内容中知道薛宝犀这一年并不好过,也不知道她三姐对薛宝犀做了什么,把她弄得这样凄惨,一年之间老了五岁。隐隐觉得不能再和薛宝犀见面了,她们之间算是完了,若是让薛宝犀知道她是林仙仙的妹妹不知道要怎样记恨她。 哎,如果那时她不去主动找她,是不是薛宝犀会来找她?那她们现在会不会是幸福的在大山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苦笑一下,拍拍自己的脑袋,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自己还没死心吗?何必执着于这虚无缥缈的红尘?不如早点养好身子再回去重新修炼。 虽然强迫自己这样想,但自己的心始终不会骗人。 在听见三姐说薛宝犀过得不幸福之后林七那不切实际的*又开始燃烧起来。 薛宝犀既然在皇宫过得不幸福,那么会不会已经厌倦这皇宫?厌倦这浮华尘世?那会不会愿意同自己一起归隐山林?每天数数花瓣钓钓鱼,日子悠闲自在,比做神仙还快活。 薛宝犀会吗? 林七反复问自己。 答案是不会。 薛宝犀那样自私,又怎么放得下尘世的虚荣去和她过那清淡的日子。 林七甩甩头,实在是恨自己性子太软弱,经历这么大的变故,难道还没清醒吗?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 之后几天林七都把自己关在房里学习清心寡欲咒,可是经书上讲的什么无欲无求方是圆满,怎么看都和自己不搭边。 终于她耐不住寂寞开始在宫里走动起来。 林七在林仙仙宫里养了快一年,上千年的修为虽然没了,但好在小命无碍。 林仙仙见她振作一些,自然是非常高兴,时不时的就带着她一起在宫里溜达,把她引荐给各个贵妃,有几个妃子甚是有趣,讲起话来八面玲珑,见到林七总是“七小姐”长“七小姐”短的给她讲些乡野趣事,林七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林仙仙看在眼里甚是安慰,心想林七若是无聊有她们陪着唠唠嗑也挺好,至少总比想着那蛇蝎心肠的薛宝犀强。 对宫里熟悉之后林七也不再跟着林仙仙溜达,而是每天自己出去瞎转,去的最多的地方当然是离薛宝犀寝宫最近的花园。有好几次甚至就在薛宝犀的宫殿门口徘徊,但是终究没有勇气再踏进去。 林七这只狐狸最容易钻牛角尖,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最近她每天都在反复琢磨一年前的旧事,越想越是不甘心。 这天林七站在花园里仰头叹气,手上刚摘下的一朵花已经被她□□得掉光了花瓣,她把光秃秃的杆子一把扔在地上又开始徒劳的叹息。 为什么做人这样煎熬,我宁愿回去我的仙人洞里过数花瓣钓鱼的神仙日子。 可是那仙人洞现在也不是她的仙人洞了,当初为了帮薛宝犀抓鬼,她已经把它送给山妖了,现在她只是一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狐狸。 “林七呀林七,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悲惨?”她摇头苦笑,自言自语。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还有一些女人提高嗓门聊天的声音,其中还夹着一些娇笑声。 “贵妃娘娘呀,臣妾看那小狐狸媚子一定不是你的对手,从她一进宫我就看出来了。” 林仙仙停下脚步,素手一伸压在那说话妃子的嘴唇之上,笑道:“停,可不许侮辱狐狸两个字,她哪一点可以和狐狸相提并论?” “是是是,那她就是地上爬的四脚蛇。”那妃子立马改口。 众人一阵哄笑。 “我看呀,说她是四脚蛇也是抬举她了。” “哎呀,反正是什么都好,总之那薛娘娘现在已经是惨得不能再惨了。” 女人多的地方总是逃不过是非,林七看着一群七嘴八舌的女人摇扇走来,害怕得就想走开,可是对于薛宝犀的事她真的很好奇,所以也就站在不远处继续偷听。 “就是就是,你看她就躲在她的寝宫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前几日我去看她人可憔悴了不少。” “那可不是,听她的贴身丫鬟说这个薛娘娘终日对着镜子发愁,每天都以泪洗面,日子过得是相当凄惨。” …… 林仙仙就在众妃子的簇拥下缓步前行,大家都说着她爱听的话讨好她,把薛宝犀数落得一无是处。 “那都是她自找的,好端端的首富千金不做要跑进宫里凑热闹,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她和咱们贵妃娘娘有可比性吗?” 林仙仙静静的听着,脸上带着醉人的笑意,即不阻止也不发话。 “娘娘,妾身还是先回去吧,两个孩子也玩累了,妾身还是先送他们回家,改日再进宫给娘娘请安。” 突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了打断了之前大家热议的话题。 “张夫人呀,你平时进宫总是惦记着贵妃娘娘,我们其他姐妹想见你一面都是难上加难呢,尤其是你家这两个小公子呀,正是可爱的年纪,没事也经常来我们宫里走动走动,好让我们也有弄儿作乐的机会呀。” 林七伸长脖子,想瞧瞧这张夫人的庐山真面目,也不知是哪位故人,声音怎么这般耳熟。 一个少妇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跪在林仙仙面前,另外一个奶妈模样的妇人怀里也抱着个孩子跪在少妇后面。 仔细一看这个少妇不是别人,正是张府的少奶奶刘素琳! 第19章 (十九) 没想到时隔一年还能再见到刘素琳,当初答应帮她安胎,可是没几个月自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起这事林七就觉得有些愧疚。此时看见她们母子平安无事自己心头也舒缓一些。 林七见一行人离自己又近了一些,心下觉得吵闹,正想离去却被她们叫住了。 “咦,这不是七小姐吗?” 眼尖的妃子立刻发现了林七叫了起来,林七也只得硬着头皮对着他们礼貌的一笑,对着林仙仙说道:“三姐,今天天气好,我也出来活动活动。” 林仙仙白她一眼,看她这揪心样就知道她心里又在打什么外七八糟的算盘。 她走到林七面前,低声责备道:“一年前的跟头还没栽够吗?皇宫这么大,游哪不好玩偏偏在这里瞎晃!” 于是她只得撇撇嘴,一脸失落的应着。 “那么……我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贵妃娘娘,臣妾觉得今日天气不错,七小姐又正在兴头上,何不邀她一起同游?” 群妃中有人见林七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替她向林仙仙求情。 “妹妹有所不知,本宫这个宝贝妹妹自一年前大病一场后整整卧床大半年,现下实在不宜劳累,省得再见到什么不祥之人被冲撞到,再病个一年两年本宫这个做姐姐的就不知道该如何向家慈交代了。” 林仙仙说得一语双关,林七听得脸红愧疚,那些妃子又听得兴奋起来。 “对对对,前面不远就是那个薛娘娘的寝宫,她的寝宫冷清得像个大冰窖,她自己也整天愁云惨雾的一副苦瓜相,任谁见了都会影响心情,搞不好还会倒大霉。”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嬉笑。 林七不由眉心一蹙,心里不免难过起来。 自她发现薛宝犀背弃她以来她震惊过,绝望过,难过过,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没有恨过,对那人……不管她做了什么她也没法恨起来,也许是她太懦弱,连恨的勇都没有。 她把心中的那份感情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可是不管收起来还是藏起来,存在了就是存在了,不曾消失,也消失不了,或许哪一日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风化消失掉,但究竟是太遥远太遥远的事,究竟会不会有那一日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何苦又要自欺欺人? “林大夫……” 林七还在暗自伤神,却听见有人在轻轻唤她,她抬起头来看见刘素霖站在她身前盈盈一拜。 “林大夫别来无恙?” 林七礼貌的回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一切安好,如今看张夫人孩子成双,我也放心了不少,当日答应要替夫人安胎,不料突然大病一场却是耽搁了,我一直觉得心有愧疚。” 刘素霖又是一拜,“林大夫言重了,妾身今日所得还多谢林大夫,这一年来妾身一直在托人找寻林大夫下落,没想到林大夫就一直待在宫里,亏我还经常去拜见贵妃娘娘,却还不知道林大夫就是贵妃娘娘的妹妹,说来真是惭愧。” 抱在怀里的孩子刚刚睡醒,裹着小嘴就要找吃的,那样子十分可爱。刘素霖一边轻拍着婴儿,一边同林七叙旧。 “原来有贵妃娘娘照看你,看我还瞎.操什么心?如今知道林大夫一切安好妾身也就放心了,当初还怕是林大夫会遭遇什么不测……” 刘素霖这番话完全发自肺腑,并非虚伪的表面寒暄。 林七和薛宝犀走那么近,薛宝犀所作所为林七肯定知道一些,如今薛宝犀贵为嫔妃对于以前做的伤天害理的事一定会想尽办法遮掩,知道这件事的人八成都是死路一条凶多吉少。 刘素霖挂念昔日恩情,所以一直再托人打听林七下落。而且……她也有私心,若是林七安好日后扳倒薛宝犀又可以多一个可靠证人。 此时刘素霖笑笑道:“真的想不到林大夫竟然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当初为医时可是半点架子都没有的。” 林七想着刘素霖以前一直提醒她要小心官非,那时她并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刘素琳一早就有要除掉薛宝犀的计划,现在她又遇上了林仙仙,而林仙仙因为自己的事迁怒于薛宝犀,她有多恨薛宝犀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她们两个人一见面便一拍即合,联手筹划如何扳倒薛宝犀,扳倒薛家。 从私心来说林七是不忍看到这一幕的,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薛宝犀可以过得好,但若是林仙仙和刘素琳一意孤行她也不会阻止,毕竟个人都有个人的命,她自己的稀饭都还没吹冷,又能管得了多少?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伤感起来,完全没有心情再和刘素霖叙旧,刘素霖又善于揣度人心,见林七愁眉深锁,知她不愿多聊,于是很通情达理的就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林七目送刘素霖离开后就听见一阵喧闹声,远远望去只见三五个嫔妃围着一个桃色衣衫的女子,而林仙仙则是冷眼围观,满脸不屑。 那桃色就像利箭一样直射林七心底。 她猛然一震,不由得快步走近。 那一身桃色,唤起了当日在桃花林下的记忆。 昔年那女子不就是穿着一身的桃色坐在桃花林里一勺一勺的喝着汤羹,笑眼看着她道:“你为何这样盯着人家看?” 当日那银铃般的笑声抖落了一身的风情。 可如今依旧是一身桃色,人却清瘦不少,眉间掩饰不住的哀愁,一脸的憔悴。 只听她淡淡道:“小碧,如今世态炎凉,今日虽见阳光明媚,但看这些狗腿子的嘲讽嘴脸,我身上就冷得紧,我们先回宫。” 薛宝犀首富千金出身,本就一贯高傲得紧,就算是身处低谷,性子使然,依旧傲然得很。 听见她这样的冷嘲热讽,那群女人哪里肯依,都不顾形象的撸袖插腰,一幅泼妇架势,纷纷拥上去气势汹汹的堵住她去路。 薛宝犀依旧面沉如水,波澜不惊,轻轻开口喝道:“皇宫内苑,岂由你们这群泼妇胡来?” 众人闻言皆是横眉倒竖,翘起兰花指数落起来:“没见到贵妃娘娘游园吗?你一小小妃嫔怎么不行大礼?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详,不在自己屋里待着就算了,出来冲撞了贵妃娘娘你担待得起吗?” 薛宝犀暗暗咬牙,抬眼只见林仙仙素手拈花,微抬着下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这林仙仙气质出众,样貌也是举世无双,就算不施粉黛,随便往人群中一站便如明月一般耀眼。 这样的年轻貌美,又这般的得沐皇恩,真是让薛宝犀嫉妒得牙痒痒的。 可是没办法,谁叫这人就是压在自己头上。 “薛氏见过贵妃娘娘。” 薛宝犀不情不愿的屈膝行礼,眼睛死死盯着林仙仙,充满了恨意。 “诶,你这是什么眼神?” 此时一个妃子叫起来,居然反手一个耳光就给薛宝犀甩去,薛宝犀跌在地上,嘴角慢慢溢出鲜血,恶狠狠的瞪着打她那人,像是要活吞了她一般。 那妃子冷不惊的打了个寒颤,急忙退到林仙仙身后。 薛宝犀从地上爬起来,就想把那女人揪过来甩她七八个耳光,可无奈一碰到林仙仙不怒自威的眼神,她就心里就有些害怕,再也不敢上前半步。 林仙仙把这一切都收在眼底,知道薛宝犀委屈,也不发半句话,其实正在心里偷着乐,不过碍于面子脸上还要挂着贵妃该有的端庄仪态。 薛宝犀对她是真心敬畏也好,假意迎合也罢,林仙仙压根就没把这些当回事。 她斜睨了落魄的血宝犀一眼,水袖一拂含笑道:“本宫今日心情好,不想与你计较,薛氏你就自便吧。” 薛宝犀自称薛氏那是自谦,但她好歹是一宫正位娘娘,林仙仙居然当着众人也叫她薛氏,摆明了没把她当成皇帝的妃子。薛宝犀被人折辱,脸上是青青红红再也挂不住了。 她冷哼一声,拂袖,仰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穿过这群人。 宫殿也不想回了,薛宝犀心里想着你们越不待见我就越要四处招摇,我就爱这样大摇大摆的在皇宫内苑走动,看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谁知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细细唆唆的议论道,“你们发现没有,她眼角有鱼尾纹了。” “哎哟,可不是吗?刚才我还瞧见几根白发。” “也不过才二十出头,怎么看上去像三十岁的老妇一般?” 薛宝犀心里猛抽,额头冷汗直冒,这本是她最在意之事,这群人就这样□□裸的剖开她最脆弱柔软的地方,肆无忌惮的就在她伤口上撒盐,没有半点情面,实在让她难受得无地自容。 偏偏屋漏还逢连夜雨,还没走几步就发现不远处一直站着一个穿白衫的人。 那身影竟然极其熟悉。 薛宝犀眼睛微眯,神色警惕,像极了一只受惊发怒的猫,远远的凝望着远处一抹白衣——那是她最不待见的林七。 第20章 (二十) 薛宝犀在自己最落魄时遇见了自己最瞧不起的人。 而且自己的狼狈不堪,备受奚落的窘况居然被这人看得真真切切,半点不漏的尽收眼底。 那人当初背信弃义消失了一年,如今居然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皇宫内院,穿得这样光鲜亮丽也是打算来奚落自己的吗? 薛宝犀神色一沉,眼神越发凌厉,不知是不是错觉,远处那人竟然慌乱的低下头避开自己的视线。 想不到一年不见,这人还是这么窝囊,竟然连同自己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懦弱的人又有什么胆子来奚落自己呢? 薛宝犀秀眉终于舒展,神情也不似之前那样充满敌意。 见薛宝犀神色松和,林七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可这时偏偏就好巧不巧的来了一个嫔妃抓起她的手道:“哟,七小姐,你怎么不同贵妃娘娘走在一块?亲妹妹一向都贴着姐姐的,你看贵妃娘娘正看着你呢,还不上去同自己姐姐走在一块?” 那一瞬间,林七觉得自己心中什么东西坍塌了,她整颗心都像跌进了无底洞。 抬眼看看薛宝犀,只见薛宝看着她的眼神怨毒得都要射出万把尖刀来,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倒霉?这该死妃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在紧要关头出来混搅? 林七心中一寒,真的很想把那死女人揍一顿,再好好的大哭一场。 薛宝犀心里气愤,没想到林七就是林仙仙的妹妹!怪不得当初看林七就横竖不顺眼,自己看见林仙仙第一眼时就很讨厌她,现在终于搞清楚讨厌她们的原因了,因为她们身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狐骚味! 她憎恨比自己美的人。 薛宝犀冷冷的瞥了林七一眼,又看了林仙仙一眼,眸中亮光一闪,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 一只赤狐,一只白狐。 有意思,有意思。 薛宝犀不自觉的挺直了胸膛,潇洒离去。 林七也偷偷看了薛宝犀一眼,只见她的视线在林仙仙和自己之间来回游动,始终不说一句话,最后竟然拂袖而去。 果然是被讨厌了! 林七实在想不通,就算自己的三姐对她做得过分了点,可是当初背信弃义舍自己而去的却是薛宝犀自己,害自己上千年修为白白付诸东流,差点人形不保的也是薛宝犀。 如果真要计较起来,那薛宝犀对不起自己的还要多一些。 可是刚才见面那人却没有半点内疚的意思,看自己的眼光还杀气腾腾,仿佛还存有几分怨毒。 如此说来三姐这一年加诸在薛宝犀身上的痛苦远远不止自己的所闻所见? 林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见到薛宝犀时林七心中蠢蠢欲动,见了面后只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竟连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因为林仙仙,她真的被人彻底讨厌了。 那边的林七捶胸顿足感叹见不缝时,这边的薛宝犀却春.光满面,心情大好。 自从见到林七后,薛宝犀突然想到了如何扳倒林仙仙的方法。 所以这几天她忙得不可开交,私底下派了很多人照王妈妈的地址去寻那道士,一方面又让小碧去继续找王妈妈。 终于东风吹到,双喜临门。她要寻的两人都已找到,而且也小碧也成功替她铲除王妈妈这个心腹大患。 薛宝犀寝宫内,小碧神色微紧,直垂首站在薛宝犀身旁,不敢发话。 只是薛宝犀此时心情大好,并没有注意到小碧神色的反常。 薛宝犀悠闲的躺在榻上,手指绕着发梢,卷住又松开,终于注意到小碧的沉默,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忍不住确认道:“小碧,今日你出宫,可把我吩咐的事办妥?” 小碧神色更紧,踟躇半天才喏喏道:“嗯……” 听她说得心虚,薛宝犀突然撑身坐起,“到底办妥了没?” 语气隐隐透着怒意。 小碧一抖,声音更加没了底气,“自、自然是办妥了的。” “那怎么这般畏缩?” 小碧打了个寒颤,“这……这,我第一次杀人,有……有些害怕。” 听她这么说,薛宝犀也不疑有她,心想她说的也都是事实,让她杀人确实是难为她了,会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薛宝犀神色终于舒展了些。 “那王妈妈是罪有应得,你也别放在心上,你现在帮我做件事。” 说着从袖中抽出一张手绢塞入小碧手中,小声道:“你去找那呆子,把这个交给她,约她明日午时后花园凉亭相见,切记别被闲杂人等察觉。” 小碧领命退下,心里打鼓,那林贵妃可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整日都把林七守得死死的,怎么才能单独见到林七? 她心里忐忑,却没想到自己运气甚好,去的时候林贵妃居然不在宫里,据说张夫人有事相托,好像有什么天大冤情,林贵妃领着去面圣了。 那个张夫人小碧也是略有耳闻,听说是青楼出神,母凭子贵,这才飞上枝头成了凤凰的。 哎……要是自己也能有这般好运就好。 正想得出神,林七已经自己走出来了,按礼,该是自己进屋拜见她才是。 “小碧给七姑娘问安。” 小碧做个万福,林七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搔搔脑袋,有些脸红。 “何必这样客气?都是老相识了,你这样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小碧见林七情真意切,对着她一个丫鬟也是端茶倒水十分殷勤客气。即便林七待她极为热情,她却是毫不领情,心里微微生出些鄙夷。怪不得她家小姐不喜欢她,这人身上总有股改不掉的乡土气还是一副劳碌命,身为林贵妃的妹妹,居然还是这样一副怂样。 林七也察觉到小碧有些嫌弃鄙视的目光,心里鼓点齐响,果然难伺候的人身边的丫头也是十分挑剔之人。林七为表故人情义,亲自端茶倒水,这人不但不领情,还无端端又多生出些轻视。 人类的世界真是复杂。 于是她也不再说话,兀自盯着茶杯发起呆来。 小碧咳嗽两声,引起了林七注意,这才礼貌的笑笑,伸手推开眼前的茶杯,说道:“我今天主要是替小姐传话,这茶就不喝了,改日再来找七小姐叙旧。” 将袖里的手绢掏出,递给林七,转述道:“小姐说明日请七小姐午时到后花园凉亭叙旧。” 说完将手绢塞到林七手里,再不多留立马起身告辞。 林七拿着手绢,看着小碧远离的身影,这才反应过来——薛宝犀竟然主动约她了! 一时间竟激动得不知该做什么好,立马打开手绢,手绢上没有半个字,只是一张素色手绢,手绢右下角绣着一对可爱的鸳鸯。 这是否意味着,再也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一向呆笨的林七,此时竟然开了七窍玲珑心,总觉得薛宝犀此举是向她传情达意,激动得一个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便取出一个乌木匣子,将那粒脱胎换骨丹装入其中,心里已有了计较——她若真心跟我,我便将这粒药丸给她;倘若她无此意,我便立刻离开皇宫,此生再不叨扰她,两人就此相忘于这浮华尘世。 林七看看天色,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这个时候去刚刚好,总不能让小犀等自己。 还好三姐这两日都在都陪在皇帝身旁,没什么闲工夫管自己,不然被林仙仙知道了一定会被禁足。 结果快要走到约定的地点时她又觉得时间太早。 若是去这么早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心急一般,总不免有些尴尬,所以林七为求矜持,在园子里东晃西晃,到了正午日头高照才慢慢挪步过去。 薛宝犀依旧是一身桃色粉衫,面前的一杯茶早已凉透,林七才珊珊迟来。 林七低着头,本来是准备了千言万语,可是见了面后才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话没有半句合适。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远远见你来了便替你斟好茶。”薛宝犀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眸幽幽瞥过了她。 “可是你却在园子里流连忘返,左顾右看,到这个时辰才进凉亭,所以倒好的茶早凉透了。” 林七闻言大囧,原来她在园子里磨磨蹭蹭拖时间的事薛宝犀竟然早看见了。于是更不好意思说话了,只得埋头拼命的绞自己的手指头,然后捧着面前这杯凉茶一饮而尽。 见她喝茶薛宝犀眼眸微动,眸底忽而一亮,整个眼睛也弯了起来,竟是笑靥生花十分动人。 “你还好吗?想不到你竟然会是贵妃娘娘的妹妹,倒真让我吃惊不少。” 林七头皮一紧,一口茶水噎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一张脸涨个通红——薛宝犀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一开口就离不开林仙仙。 “你干嘛这么紧张?” 薛宝犀站起身来,亲昵的抚着林七背部帮她顺气,“茶水竟然也能噎到,真是罕见,来,我帮你顺顺,你喝慢点。” 林七顺势握住那只手,有些着急了,“小犀,我姐姐……” 还没说完,薛宝犀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嘴上打断她道:“今日我们只叙旧,不谈其他。” “这些日子……”薛宝犀眼光流转,凝望着林七出神,眼底一片关怀。 “你还好吗?” 想到不到时隔一年,坐下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问她好不好? 第21章 (二十一) “你还好吗?” 话语简单,情真意切,林七于迷迷糊糊中点头,十万分真情流露,脱口问道:“那你呢?” “我?” 薛宝犀挑眉,继而苦笑摇头。 “你那天也不是没看见,在这宫里人人都恨不得吃了我。” 一手支着下巴,侧头凝视着远方,眼光突然变得深远悠长,淡淡叹口气道:“我时时在想,如果当初不进宫该多好。” 林七闻言眼底柔光跳动,神情一振。 “明明说好了等我来找你的……” 薛宝犀将视线调到林七身上,眉心微蹙,似是责备,又带委屈,一句话软软凄凄,说得林七心窝直痛。 当时明明说好的。 薛宝犀说,你哪都被别走,就在原地等着,断不能生生错过。可是自己献宝心切,想给薛宝犀一个惊喜,于是提前一个月来找她,可谁料到…… 竟是真真的错过了。 如此看来是自己的不是吗? 真是自己的不是吗? 如果真想和自己在一起,那么进宫当皇妃唱的又是哪一出? 林七静静的望着自己手上的杯子出神,沉默着不敢接话。 薛宝犀又是悠悠的叹息,“当时只是想进宫过过瘾,到了一月之期却怎么也找不到你……” 进宫过过瘾? 林七眉心一松,听上去好像有些荒唐,但是却很符合薛宝犀的作风呀。 任性妄为的富家大小姐,会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心而进宫过过妃子隐,听上去也可以理解。 “再也找不到你后,我也就死心了,索性就在皇宫里住了下来。” 薛宝犀轻轻吸了吸鼻子,竟然凄楚无比,眼角凝的泪花摇摇欲坠。 林七咬着唇,心里交杂着疑惑,遗憾的复杂感觉——她们竟然就这样生生错过了,错过的方式居然如此荒唐。薛宝犀的调皮,自己的心急,就这样错过了,这怪得了谁?只能是天意弄人。过去的也都过去了,可是现在…… 林七一把握住薛宝犀的手,急切的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你的心意还是一样坚定吗?你还会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薛宝犀擦掉眼角泪花,轻轻点头,“当然是的,你说过只要让我永葆青春,我就愿意同你一辈子在一起。” “我的心意一直都不变……” 林七愣了愣,琢磨着这话,心意一直都不变,是指永葆青春的心意吧? “小犀我很认真的问你——” 林七握紧她的手,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一辈子?” 薛宝犀在林七灼热真挚的眼神下忍不住垂下眼睑,轻轻点头,“当然是的。” “好,证明给我看。” 林七手劲一松,松开薛宝犀的手,从袖中拿出一个乌木盒子。 “如果你说的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那便证明给我看。” 薛宝犀拿起这盒子,里面有一粒珠圆玉润的丹药,像珍珠一样闪着温润的柔光。 “这是什么?” “这是试金石。” 林七的语气有些飘忽,眼神却深邃起来,薛宝犀从未见她有过这样认真的神情。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这药吃下去便是仙丹灵药,如果你说的是假话,吃下去便是穿肠□□。” 薛宝犀微微一愣,指尖已经有些发抖,慌忙放下盒子浅浅一笑道:“那么如果我说了谎,这便是□□对吧?那如果我毒发了你会救我吗?” 林七眼眸微亮,渐渐的眯成一条线,“若是□□,必死无疑……” 薛宝犀脸色微变,忽的一下把盒子推到林七面前。 “荒谬,我才没工夫陪你儿戏。” 林七看着那盒子开始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越笑越止不住,直到眼泪都笑了出来才收起盒子淡淡道:“荒谬吗?” 自语点头,“真的很荒谬。” 这颗所谓的试金石是她耗尽毕生修为所炼制,人吃了可得永生修得仙体,妖吃了可得她千年修为,就连神仙也会对它垂涎三尺,这颗丹药可谓是三界至宝。 林七无声苦笑,“很荒谬,三姐说得对,我就是个糊涂虫,原来一直是我在痴心妄想,哎……从今天起我也该清醒了。” 虽然她懦弱,她窝囊,可也还算拿得起放得下,如今彻底死心,自然该放下一切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拍拍袖子起身,头也不会的打算离开,自己觉得走得相当潇洒,可是小碧却急匆匆的冲过来撞到她身上,把她苦心酝酿,强做镇定的情绪全都冲散了。突然觉得鼻头很酸,眼里的东西也蒙上了雾气,看什么都不够真切。 不远处小碧正俯身给薛宝犀说着什么,薛宝犀脸色大变,声音也不受控制的厉声喝道:“你说什么?抄家?谁敢动我们薛家?” 小碧又说一阵,薛宝犀脸色煞白,退了几步一个踉跄跌在石凳之上,随即一把抓住小碧问道:“你是说竹林之下秘密……曝光了?” “怎么会这样?皇上会信吗?皇上怎么会信?” 小碧嘴巴一瘪,急得哭出声来,“小姐,人证物证俱在呀!那王妈妈……我根本就没能杀了她,当时让她逃去了,现在才知道是林贵妃救了她,贵妃娘娘是早就计划好了的,她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薛宝犀已经失神,完全听不进去小碧说了什么,只是问道:“竹林之下的尸体全部挖出来了吗?” “不行……” 薛宝犀喃喃自语,突然把眼光移到林七身上,杀意顿起,此事已经不能再拖,拿起一个茶杯扔出去——她和老道士有约,以扔杯为信号,信号一起就立马收复林七这只大狐妖。 林七懵懵懂懂的坐在地上,还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 心痛、胸痛、肚子痛……全身上下百骸皆痛。 “哐噹”一声,茶杯砸在她身边碎开了话,四周突然冒出一堆穿着藏青道服的青年。 林七还是糊里糊涂,只见薛宝犀一脸寒霜的瞪着她道:“妖孽,今日你别怪我无情。” 几个道人围着林七飞快布阵,林七傻傻的望着薛宝犀,终究是不明白,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自我进宫你姐姐就一直在打压我,如今还妖言惑众唆使皇帝抄了薛家,今日你若不死,我怎么能将真相公布天下,救得薛家?” 薛宝犀脸上笼着寒霜,杀气越来越烈,凛冽冰冷的话语划破空气,一句一句传入林七耳底。 “你放心,看在你曾经帮过我的份上,我会留你一具全尸,你别怨我,要怪就怪你三姐欺人太甚!” 话音一落,道士们全都围着站定,“咻咻”两声,寒光一闪,两条连着铁链的飞爪直扣面门而来,林七本能的闪身躲过这两击,顿觉脚下发软,腹部更疼。 忍不住咳嗽两声,胸腔一阵火辣的烧灼感,一口热血喷出。 “师傅,这妖孽毒发了,务必要逼她现出原形。” 薛宝犀冷笑着凝视着林七,显得信心满满好像大局在握。 那目光陌生而森寒,林七在那寒刃一般的目光下不由得颤栗起来。 毒? 林七一手压着腹部,摇摇欲坠的向后退开两步。 难道是刚才那杯凉茶? 她对薛宝犀一直坦诚相待,也毫不怀疑她,她竟然利用自己的信任这般毒害自己。 这一年来郁积在心里的愤怒,难过,绝望等突然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妖孽,去年放过你一马,没想到你居然胆大妄为道跑到皇宫里还放肆!看我今天不收了你!” 一个老道士手持桃木剑,破空劈出,她全凭本能双手夹剑封住这一式。 那道士变招极快,趁着林七虚弱,一脚踢中她的肚子,把她远远踢出一丈之外,抽回桃木剑立马召集众人摆出七星阵。 林七在地上痛得缩成一团,差点就保不住人形,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看见那道士手捏剑诀,凶神恶煞,突然横剑朝她刺出。 小犀……你为何这样对我? 林七伸出二指夹住那道人的剑,死死扣在指尖让他动弹不得,眼睛却始终凝视着薛宝犀,眼神无比凄楚。 “师傅,这妖孽中了毒,怎么还这样强悍?” 薛宝犀头冒冷汗,见久久不能把她拿下,已经有些慌乱。只要林七现形,那她就可以一举扳倒林仙仙——林贵妃是狐妖,七小姐也是狐妖,薛家竹林下的那些婴尸也是林贵妃的妹妹林七残害的。 这对姐妹是害人的妖孽,杀人不眨眼的妖孽! 眼前虚影乱飞,薛宝犀越来越急。 她暗暗咬牙,本来还不想这么快动手的,可是偏偏林仙仙唆使皇上抄了薛家,并且还挖出竹林下的尸体,这不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可是眼下这狐妖虽然中了剧毒,但是却顽强得很,除了脚步有些虚浮之外其他小道士根本无法近身。 “这妖孽怎么这般厉害?” 薛宝犀大急。 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 林七虽然没用,但好歹也是一只千年狐妖,就算失了修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般的道士还是拿她无可奈何。 只见她袖风一扫,倦开了小道士们刺过来的剑,双腿一蹬振袖而起,宛如一只大鸟腾上天空,然而中毒太深,发不了力,才跃得两尺就摔了下来。 又吐出一口鲜血,只能抜足而奔。 老道士眼疾手快,一剑封去林七去路,急声喊道:“不好,这妖孽要逃,快点布阵。” 第22章 (二十二) “别让这妖孽跑了!”老道士急得大叫。 林七心里害怕得不行,双掌齐出竟把老道士打飞了半尺,眼看老道士让开一条道路,林七心里大喜,可是正准备奔逃出去时突然有一个温热柔软的身躯贴上自己后背。 薛宝犀冲出战圈,突然从背后抱着林七,林七回头对上薛宝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只见那双眸子里真情流露,焦急不安。 “灵儿……” 林七浑身一颤。 ——林大夫你闺蜜唤作什么? ——不如以后我称你灵儿。 ——灵犀灵犀,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灵儿……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真的是恍若隔世。 忽然胸部一痛,好像有什么尖锐的硬物插入心脏,绞痛,刺痛,大力的痛。 林七低头,薛宝犀一只素手握着簪子插在自己心头。 滚烫的鲜血从伤口浸出,在胸前浸出一朵鲜红的花。 “灵儿,你不要怨我。” 薛宝犀一面唤着,手上用力,簪子再度入肉三分。 一句句灵儿加速了林七的崩溃,无数影像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几乎是支撑不住,林七痛得蜷缩起来,众人尖叫。 “狐!狐妖!” 远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 “皇上?皇上来了?” 薛宝犀看见黄影越来越近,御林军刷刷的站成一排,护住皇上,林仙仙站在皇上身边,看着一片狼藉,震惊无比。 “皇上救臣妾!” 薛宝犀一脚踹开林七,跌跌撞撞的扑到皇上脚边,扯住他的龙袍,慌乱又柔弱的声音响起,“皇上,臣妾好害怕……” “宫里有妖怪——”她一手指着皇上身边的林贵妃,大声喊道:“林贵妃和她的妹妹是狐妖!”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林贵妃则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躺在地上现出原形的狐狸。 “怎么会这样……” 林贵妃错愕不已,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轰然而起,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柔软的绸缎从袖口飞出,柔中带钢,钢中化柔,紧紧的缠到薛宝犀脖颈上把她悬在半空,只要再用点力,就可以扭断她的脖颈。 “啊——” 突然天地之间想惊天地泣鬼神的悲鸣。 一直蜷缩在地上的林七哀鸣起来,一时间天地黯淡,天上雷电交鸣,万物萧条,林七振袖而起,还没等林仙仙反应过来,林七就已经抓住薛宝犀的手,腾云驾雾而去。 林仙仙咬咬牙,紧跟其后而去。 一时间所有人齐齐变色,整个后花园乱作一团。 薛宝犀被带上云霄时就晕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谁知道居然还能有意识,就在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山洞里,而林七正很虚弱的躺在一边。 她想逃,但林七动作很快,本来还沉睡的眼睛“咻”的一下张开,只是瞬间就移动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都被压在墙壁之上。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薛宝犀头脑“嗡”的一声炸开,怎么先前才把自己从林仙仙手里救出的林七这会子却这样对她。 林七冰冷的手指卡在她的颈间,强烈的窒息感导致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灵儿……灵儿……” 薛宝犀艰难出声,希望林七能放过她。 此时林七脸色煞白,眸光已经有些涣散开来,然而眼底一抹冷冽坚毅的信念却越来越深。 她隐隐觉得,这一次她是彻底失去林七了,林七再也不会对她心软了。 “我究竟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你要这般害我……” 薛宝犀害怕极了,别过脸去不敢说话,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这只狐妖撕了。 林七却还不打算放过来,手上一用力,薛宝犀的手腕便被林七勒得几乎快要碎了一般疼痛。 “痛!”她忍不住出声呼叫。 林七冷笑,“你也知道痛?”语气冰凉透骨,“知道心痛的感觉吗?” 薛宝犀看着林七伸出一只手来,直直的插入自己胸腔,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颤,全身肌肉缩紧——心脏竟被林七用力握住,收紧再收紧,疼痛异常。 “我真想看看你有没有心。” 随着林七幽幽的话语传来,薛宝犀不由得瞪大眼睛,从心脏传来的巨大疼痛让她眼中的瞳仁缩得只剩一个黑点。 “你到底有没有心?” 林七手臂一抓,薛宝犀浑身一颤,林七手上出现了一颗跳动不止的鲜红的心脏。 那是薛宝犀的心脏。 薛宝犀吓得头脑一片空白。 林七凝视着自己手掌上跳动不安的心脏,不由自主的低喃道:“可是,我偏偏就是这么喜欢你。” 她闭上眼睛,手心合拢,用力一捏,“啵”的一下,手上的心脏在指尖碎裂。 薛宝犀全身血液凝固,她感动林七将她抱得越来越紧,突然林七伸手取出自己的心脏塞入薛宝犀胸前的大洞里去。 “可是你给我的远远不止心痛……” 心脏重新跳动的感觉又恢复过来,薛宝犀能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跳动,胸前的伤口也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迅速愈合。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七,简直不敢相信这狐妖居然把她自己的心换给自己。 在伤口愈合的同时一股巨大的悲伤如潮水般,敢从心脏处涌向四肢百骸,锥心的痛,刻骨的难过,顷刻间泪如雨下,胸前衣襟湿了一片。 怎么会这样? 薛宝犀从来没有这样悲伤过,恨不得就这样死了。 林七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静静的凝望着这张娇媚而又楚楚可怜的脸。 “多美的一张脸,多狠的一颗心。” 咬咬牙,狠狠道:“可我偏偏就是被美色所惑不可自拔。” 林七捧起这张脸,疯狂的亲吻薛宝犀,薛宝犀感动一股热量从林七嘴中吐出,进入自己体内,那力量柔和温暖,让人如沐春风。 薛宝犀睁眼才瞧见自己胸腔内有粒发光亮点,瞬间消失。 原来林七居然将自己内丹渡给了她。 林七虚弱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有了它你便可以永葆青春,远离生老病死。” “从此之后我存在于你的存在,感你之喜,悲你之忧,与你悲喜同享,永不分离,我倒要看看,这无尽的永生岁月你将怎样度过……” 林七的声音如同飘散在空气里的烟雾,越来越虚缈。 她感到林七抱她的力量越来越弱,眼神逐渐涣散,身子也变得透明起来,最后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地上只留下林七的带血的白衫和一个乌木匣子。 “不要!” 薛宝犀突然放声哀嚎,从来没有过的疼痛从心尖传来,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将她压倒。 这样的痛,这样的难过……生无可念,真想就这样死了!她不想要这颗悲伤到极致的心脏!她不想活得这样难过! 永生的岁月,如果每天都是这么悲伤的活着,那还不如死了强! 她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一块尖锐的石尖撞去。 “嘭”的一声石头碎裂,她感动头晕目眩,一股湿湿黏黏的热流顺着脸颊流下,伸手一抹,是血,再往上摸到伤口处不由得一惊——伤口居然在以惊人的速度在愈合! 怎么会这样?难道连死也不能吗? 这样的痛苦,此生此世都要承受这样的折磨,难道还连死都不成吗?连解脱的机会也要剥夺吗? “想死吗?不可能的,小七给了你永生,这辈子你都别想解脱了。” 林仙仙冰冷的声音在洞里响起。 薛宝犀闻声看去,只见林仙仙一脸寒霜,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冷笑直勾勾的看着她。 林仙仙不知站在洞口多久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她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直至看见自己妹妹元神散去都没有出手干涉。 其实早在林七放声悲鸣让天地齐齐变色时她便清楚的知道林七是活不成了,妖怪精灵在临死前都会把自身力量释放于天地,能量越是厉害的妖精越是能让天地动容。 一直以为林七这丫头只会研究医术,没事数数花瓣钓钓鱼,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厉害的修为,果然不愧是她们九尾狐家族的,直到那一刻林仙仙再也不敢鄙视这个丫头反而由衷的佩服起来。 “这丫头窝囊一辈子,临死前终于做了件快意潇洒的事,也算不枉此生。” 林仙仙冷冷的看了一眼伏在地上恸哭不止的女人,竟然也恨不起来了。 “哎……我居然忘了,今年恰巧就是小七的天劫,所谓的千年一劫是怎么都躲不过的。” 千年之前这女人替林七挡去天雷大劫,从此便结下一段孽缘。 果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前世因今世果,冥冥之中因果已定。 “缘来缘去都是命啊……” 林仙仙长叹一口气,心里了然顿悟。 她侧头看了看哭得撕心裂肺的薛宝犀,想必现在的结果是林七最满意的吧,她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从此以后她便活在这女人的心里了。 林仙仙叹了一口气,挥挥袖子踏云而去。 第23章 (二十三) 薛宝犀仿佛做了一场梦,等她真正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长塌上,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长袍长身玉立的女人,这女人眉目间有些清冷,静若止水的看着她,指尖一点光芒悠悠退去,她才说道:“别紧张,我方才施法到了的你记忆里的时代,你知道的你所不知道的,都在我指尖下还原,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才想起来,这个女人就是这间如意坊的东家清徽上神。 如意坊,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叫人如意。 好像是看穿她的思虑一般,清徽双手拢入袖中,淡淡的说道:“你放心,如意坊从不叫人失望。” 话音一落,薛宝犀突然觉得一阵晕眩,好像被和煦的光辉包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桃林之中,自己穿着一身桃色衣衫,坐在青石桌边,桌上放着一碗刚刚吃完的西子羹,一手还拿着瓷勺——这个场景似曾相似。 抬眼望去,林七正站在不远处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回来了吗?竟然这么快,一点知觉都没有就回来了。 薛宝犀看着远处那抹熟悉又遥远的白影,觉得什么东西在胸口涌动,鼻尖酸酸的,不自觉的伸手压住胸口,缓缓的起身站起。 “灵儿?” 林七微微一愣,“灵儿?”随即挠挠脑袋,“薛小姐在喊我吗?” 是呢,这个时候薛宝犀叫她还没有这般亲昵。 薛宝犀也淡淡回以一笑,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放在自己脸边轻轻摩挲,好似珍宝一般。 “怎么都好,只是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这千年的岁月……空虚又清冷,也让我受够了。” 眼泪不住的从眼角滑下,“灵儿,能再看见你我实在太开心了。” “我有好多话……” 突然薛宝犀话语一顿,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再无法出声。 薛宝犀眼睛突然睁大,瞳仁在剧痛之下猛然缩小,低头一看一只洁白素手正缓缓插.入自己的心窝,心脏被一股大力捏紧,浑身肌肉颤栗着瞬间缩紧。 就像当年林七将手插.入她的心窝一般,千年之后,情景再现。 “灵儿你……” 薛宝犀万万想不到林七会一语不发的就对自己出毒手,一脸的惊诧,不可思议的看着林七。然而林七的表情却沉静如水,面色坦然。 “你为什么要骗我?利用我?” 说这话时林七脸上静如湖面,然而静中却隐含杀机。 “灵儿……” 薛宝犀只觉大脑一片混沌,眼前林七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变成许多张,交叠重合再分开,她闭上眼睛摇摇头,越发的浑浑噩噩起来。 “这颗心原是我的。” 林七手上加力,表情依旧纹丝不变,语气也平缓得听不出起伏。 薛宝犀嘴边突然浮起浅浅的笑容,好像终于卸下千斤重担一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不错,原也是你的,如今能亲自还给你我已经很满足。” 原来自己想要的,不过是能将欠她的亲自还上,此生此世,两不相欠。 如意坊坊主给她的这个,虽然有些痛苦,但也还算圆满。 “嗯。”林七淡淡的应着,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大,突然猛力一扯,一股剧烈的撕痛从薛宝犀胸腔出传开,散发至四肢百骸。 由始至终薛宝犀都没有哼过一声,死死咬牙忍着,剧痛之下汗水已经把衣衫浸透,然而那人好似不满足一般,握着那颗心脏百般蹂.躏。 一会松开,一会握紧,一会拗紧,一会用指甲死抠。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就在她手上反复揉搓百般折磨。 原来林七竟然是这般恨自己?恨不得亲手将自己绞碎,她似乎可以理解林七当年的恨意了。 薛宝犀眉头深锁,硬生生的把这些痛苦都承受下来,越是疼痛,才越能洗清她当年所犯的过错。 胸腔里的疼痛到了极致,反而有些麻木了。 想必林七发现自己背叛她时的心脏也是此刻这样疼痛吧?痛到麻木也就生无可念,心如死灰了,所以当年她才会这样毅然决然的选择死亡。 薛宝犀唇边浮起苦笑,天理循环应当如此,如今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就在她意识快要消失前突然听到一声清晰的怒喝。 “住手!” 薛宝犀猛然睁开眼睛,一手撑了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原来是梦魇!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那张长塌之上,如意坊坊主还是站在自己身边,她捋了捋自己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依旧惊魂不定。 “怎么会?难道刚才种种只是场恶梦而已?” 薛宝犀有些迷糊,自己怎么会突然就睡着呢? 这么想着又觉得脑袋开始昏沉起来,眼角余光一闪,突然瞥到清徽指尖有一线亮光,她不觉好奇,努力集中精力去看,发现清徽手上正绷着一根丝线,丝线因紧绷而泛着亮光。 “九九,你又调皮了。” 清徽手腕微动,黑暗中便听见一声闷响,薛宝犀这才发觉有一个人一直站在黑暗里,像鹰隼一样注视着她。 薛宝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有些发毛,她可以明显的感觉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浓烈邪气。 这如意坊里怎么会有这样邪恶的存在? 还不待她多想,那人便从黑暗里缓缓走出,妆容浓艳,发饰华丽,一席暗纹红衣长袍更是衬托得越发雍容华贵。 那人伸出一指不断的卷着自己的发梢,静静的扫了清徽一眼,如蜻蜓点水般,眼底泛开点点涟漪,仅是捕捉到这样一个眼神,薛宝犀便可判断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不清。 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红衣女子手足关节处皆缠绕着引线,引线的另一端赫然就掌控在清徽手里。 薛宝犀不由得一愣,没想到这个浑身冒着邪气的女人竟然是如意坊坊主养的提线人偶。 “切,我还以为她有多厉害呢。” 人偶抿嘴轻笑,漫不经心的将视线从薛宝犀身上扫过。 “这样一颗千疮百孔心脏,我还以为已经百炼成钢了,原来还是这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人偶脸上浮起轻蔑的神情,万分不屑,“这样的心脏,不要也罢。” 才一说完,清徽手上的丝线就缩紧了,死死的拉住了人偶的下颚,以免她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 “九九,不许胡说。” 她轻声训斥,又转头看向薛宝犀有礼的颔首点头,“不好意思,九九心智还不健全,让你见笑了。” 语气谦和,充满了诚意。 薛宝犀自然不好说什么,虽然这个叫九九的人偶不太讨喜,但是她让自己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心魔,当年对林七做得种种,即便是现在想来都还是深深的愧疚与悔恨。 若真能把心脏亲自交还与她反而成了自己最渴望却又遥不可及的愿望了。 九九此时站在一旁,正努力的和自己的主人做斗争,希望她能松开自己下颚的引线,谁知太过用力,下颚又脱臼了,这种戏码每天都要上演三四次,她都怀疑自己的下颚是不是坏了,轻轻一扯就能脱臼。 于是索性再不用力,让身体软软的瘫成一团,吊在虚空之中。这个画面在薛宝犀眼里是说不出的诡异,但是瞥一眼清徽,她好像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半点反应。 “薛小姐。” 清徽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说道:“若是林七元神不灭,我倒是可以替你找到她的转世,帮你们续一段来世情缘,只可惜……” 薛宝犀接过茶水,默不作声。 她只想要偿还欠林七的一切,不管是用什么方式,虚幻的也好,真实的也罢,只要能让她洗清罪过一切都好。 尝尽这千年的寂寞,她才发现原来当年在薛家与林七朝夕相对的日子是多么充实美满。 然后有一天她突然醒悟,原来这只狐狸早就住进了她的心里。 清徽极轻的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薛宝犀和林七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几千年来都没有停止过相互间的追逐。 从她的角度看来林七的牺牲实在太不值了,但倘若林七能知道薛宝犀现在的心思,相信她绝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真是痴儿!” 蓦地,人偶突然从在空中立起,双手搓搓自己的下巴,左右活动了一下,确定已经接上之后才悠悠哉哉的说起风凉话。 “那只狐狸有什么好?自己蠢死也就算了,还要拉着别人赔命吗?” 她直径走到薛宝犀面前停下,轻轻的扫她一眼,笑容意味深长,“你难道也想蠢死去吗?活着有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寻死?” 清徽微微一愣,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下却狐疑,听九九这话好像她并不想要这颗心一般,并不希望清徽和自己做成这笔生意。 薛宝犀笑容苦涩,“九九姑娘你又怎么会懂?这千年来日复一日的寂寞空虚足以叫人生无可念。以前是我太自私,如今我已尝够了苦果,只想坊主能帮我解脱。” 九九十分不屑,秀眉倒竖,正要争辩,清徽急忙拉住了引线,把人偶拦在身后,她可不想让九九搅黄这单生意。 于是急忙对薛宝犀说道:“薛小姐,我很乐意效劳,既然不能为你们编织来世情缘,那你只能永远沉睡于太虚梦境之中,直到神魂俱灭。” 薛宝犀看得很开,这么久以来她背负的内疚感罪恶感实在太沉重,她只想解脱,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亲自和林七说一句道歉,说一句真的真的非常愿意和她在一起便好。 看出她眼里的坚定,清徽朝她点点头,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便开始吧。” 人偶一脸的不情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有些抗拒接受这些人的心脏,可是纵然不愿意,她也不能反抗分毫,因为全身的引线都握在清徽手里,被她死死牵制。 还不待她反抗,就看见清徽举起右手,指尖泛着柔光,慢慢的移向薛宝犀的额头,只是一瞬间薛宝犀就已沉睡过去。 “我不想要!” 人偶终于反抗出声,立在一旁死命跺脚,“我不想要这女人的心脏!不要,不要!” 清徽立起食指竖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又用瞥了瞥陷入昏睡的薛宝犀,那动作十分温柔,人偶呆呆的愣住,清徽好久都没有这样温柔的对过她了,自她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清徽就一直对她很冷淡,冷淡到连和她吵架也不愿意,若是被逼急了就直接扯断她的引线。 这样温柔的表情,让人偶瞬间安静下来,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的坐在清徽脚边,习惯性的把脑袋靠在她的大腿上。 柔情似风,将整个房间熏得温暖如春。 第24章 (二十四) “她现在是不是很幸福?” 九九此时身上戾气尽褪,心境平和得不带一丝波澜。她看着薛宝犀的睡容,注意到她唇边淡淡的微笑,不由得发出感叹。 清徽的手落在她的头顶,顺着头发慢慢抚摸,脸上的表情更加柔和,她看了九九一眼,微微笑道:“我想她现在应该很幸福。” “那她看见了什么?”九九问。 清徽摇头,笑意更深,“其实不瞒你说,我也不知道,我的幻境只是按照她们自己内心真正渴望蕴育而生。” 想了想又说道:“也许她亲口对林七说了对不起,将心脏还给她,终于放下心理包袱,此生两不相欠;也许她在最风华绝代的时候遇见了林七开始一段新的情缘;也或许她和林七的故事按照最初的设定重头再来,只是她现在能做出她最想要的决定。” 轻轻的叹息一声,语气里尽是满足。 “总之她现在很幸福就是。” 清徽慢慢的把手移到薛宝犀胸膛之上,手里绽出一朵柔光,薛宝犀在睡梦中微微蹙眉,只是一瞬间脸色就白了下来,此时清徽手里托着一只正在跳动的心脏。 塌上的薛宝犀,身体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后化为了点点星光,终于神形俱灭。 清徽静静的看着,眼神宛如古井深水,不带一丝波澜,这种情景她已经记不清经历多少了,看着一个生命消失在眼前,早已没有最初的同情与不忍,如今已经是麻木到再难以动容了。 “九九。” 她低头看着把头靠在自己大腿上的人偶,眼神是难得一见的柔和,五指渐渐握紧,将那颗心脏紧紧裹住,越握越小,最后整个化为一个亮点。 “你该去体会一种新情感了。” 九九瞪大了双眼,眼底满是不情愿,正要撒腿逃走谁知引线一紧,强制得完全不容她反抗,稍不注意清徽的手就已经压入她的胸膛。 和往常一样,总能感觉一股暖流注入百骸,然后就能产生一些新鲜的,陌生的情感,这次也不例外,很陌生的感觉,很痛,很酸,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九九捂着胸口,滑躺在清徽脚边,全身颤栗的蜷缩起来。 似乎察觉到人偶的反常,她俯身扶起人偶问道:“九九,你还好吗?” “清徽……” 九九轻声呢喃,语气里满是苦楚。 “我很难过……” 清徽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双手捧起她的脸,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手指摸到她脸颊时发现一片湿凉,心里一惊,“你,哭了?” 这是她头一次看见身为人偶的九九哭泣,一直以来她都是麻木的,邪恶的,没想到在接受林七心脏后,与那颗心脏心意相通,感之所感,居然流泪哭泣。 “清徽……我好难过,心里很痛。”她坐在地上,乖乖的任由清徽搂着。 伸手胡乱的擦着脸颊上的泪珠,有些不解。 “怎么会有水?眼睛里怎么会流出水?” 仅仅是一瞬间,眼里的迷茫尽去,变得清明起来,她抓着清徽的手,有些兴奋的叫着:“清徽,这是眼泪吗?我会流泪了!原来这就叫做心痛,伤心。” “可是……” 在清徽的梦里,她曾经无数遍看过那个叫九九的女孩哭泣,那样的楚楚动人,清徽每次都回温柔的把她搂在怀里呵护。 可是,为什么自己却没有?清徽只是安静的搂着她,却不曾说出任何安慰的语言!原来在清徽心里,自己和那个女孩真真是不同的呵! 她垂下眼睑,擦去眼角的泪珠,表情渐渐僵硬起来,“这种情感有什么好?这样的痛苦,我才不想要。” 她倔强的站起来,清徽拉拉她的衣袖,她看了清徽一眼,那人已经是一幅坦然又波澜不惊的面容,对她总是这么的无情。 很难受,眼泪的泪珠又要落下,人偶很讨厌这样无助又懦弱的感觉。 她挣脱清徽的手,往房间深处跑去,很奇怪这次清徽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扯住引线,清辉越扯她就越挣扎,最后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可这次清辉反常,没有再霸道的扯着引线限制她的行动,反叫她失落不安。人总是这样,越是镜花水月越是痴心妄想,等真真得到手了,才发现这镜中花,也不过是最最平凡的花,这水中月也不过是轮日日抬头可见的月亮,没有半点稀奇,于是毫不珍惜弃之如旧履。 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六界之内,唯有人类情感最为丰富,他们总是伤春悲秋,无病□□,然后心脏就跟着生出各种奇奇怪怪的感觉,她很讨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扭头再看一眼清徽,那人依旧是静静的凝望着她,居然毫不打算拉动手里的引线把她扯回去,就算不安稳她也很好,起码不要让她离开。 很失落!人偶跺跺脚,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清徽总说她就是九九,既然是九九,清徽怎么会面对她的哭泣而无动于衷?她和九九除了长相一样,其实在清徽眼泪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而已! 人偶越想越难过,跑到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把自己全身都缩入黑暗中,一个人静静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自从人偶九九有了悲伤的情感之后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仿佛整个人都变成水做的一般,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情不自禁的落泪,终于明白人类为什么会悲秋伤春那么无聊了……只有感情细腻丰富到极致,才会有这么多感怀。 她还不太习惯自己这样的转变,所以这么久以来都躲着清徽,因为在她印象里,只有那个叫九九的人类女孩才会整天挂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望着清徽,她不要这样的怜悯,更不要像那个女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大半年已经过去,这半年内竟然惨淡到没有一点生意,人偶也回到了清徽身边,而清徽惊奇的发现人偶没有之前那么暴戾乖张,虽然有时也会叛逆,但更多的时候都是沉默的。 她沉默的时候总是特别像一个人,那个人经常出现在她梦里,像梦魇一般。 妙水。 妙水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极陌生又遥远的存在,关于她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实在不愿多提,真不是什么光彩的历史,最主要的是她至今为止也没搞清楚过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所以清辉对妙水的印象实在不多,除了觉得她是个古怪随性的上神之外,唯一能在她心里留下涟漪的就是她临死前欲言又止的表情,那样的沉默,很像如今的九九。 可能是因为九九拥有了她心脏的缘故,会相像也是很正常的。 还在沉思,一双黝黑的眸子就映入了眼帘,九九弯着腰,瞪大眼睛凑到了她面前,眼角一弯,眼角的青色眼黛更显妖媚。 “你居然在想妙水?” 九九侧着头,好奇的打量着清徽,只要清徽神思稍松,她总能很轻易的探知到她心底所想的事。 “看不出,你竟然这么多情,先是九九又是妙水。” 心里有些堵,总想说点清徽不爱听的话。 “这两个女人有什么好?那个九九懦弱,喜欢装可怜,哼……那个妙水上神就更妙了,既没脑子又是个闷葫芦,明明喜欢却要偏偏装矜持,装又有什么用?骨子里还不是淫……” 清徽微微不悦,在九九没有把那两人批判得一无是处时立马扯紧了她下颚的引线。 人偶“咯咯”的发出两声关节扭动的声音,瞪着眸子盯着她,眼底弥漫着不满的神色,眉间含着微微怒意。 人偶很是想不明白,那两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惹得清徽这样对她们念念不忘,是不是因为她们都死了的缘故?因为她们都死了,所以永远活在清徽的记忆里? 想到这里人偶不由得恨得牙痒痒,因为她很悲哀的发现自己连死也不成。自己不过是具提线人偶,天生不会生老病死,除非一把火烧掉这具身体,可就算是烧掉了这身体,意识还是能不毁不灭。 所以她竟然死不了? 心里不由得更恨了,她竟然可怜得连求死都不能。 她狠狠的盯着清徽,清徽也毫不退让的看着她,她心里怒火中烧,恨不得把眼前的东西全毁了,可无奈全身引线都被清徽握得死死的让她动弹不得。 就在两人都剑拔弩张时,门口的风铃声突然响起,二人皆退了一步,不再生事,毕竟有半年没开张了,此时好不容易来了个客人,自然要好好伺候着,有事做了也不会无聊,不会无聊就不会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了。 人偶虽然不喜欢清徽为她搜罗心脏,但是她更讨厌和清徽吵架,所以此时也乐得正好有个台阶下场。 “清徽,有客人来了。” 人偶咧咧嘴,率先打破僵局。 “嗯。” 清徽点点头,吩咐道:“九九你不要顽皮,这里面的事情复杂得很,连我自己都还没搞明白,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一样。” 人偶心情突然大好,她弯弯眉角,清徽居然在向她解释,那是不是可以说清徽其实是在乎她的呢? “好。” 人偶站在她身边,轻轻挽起她的手,脸上绽出花一般的笑容,乖巧的答道:“我听你的。” 二人一同牵起帘子来到大厅,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人静静的站在大厅内,青丝齐腰,遮去一半脸庞,露出笔直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刀刻一般的线条虽然刚毅却不失柔美。 看到这里两人心里都有些奇怪了,再仔细打量只见这人肩宽腰窄,一条玉带松松垮垮系在腰间,长身玉立。 二人不由得相互对视一眼,微微诧异——如意坊竟然会有男子闯入? 第25章 (一) 清徽曾在如意坊周围布下秘阵,只有符合资格的女子才可进入如意坊,这个男子就这样大剌剌的出现在如意坊内的确是让人吃惊不少。 那男子似乎听见了动静,转身看了清徽一眼居然以女子问安的姿势盈盈拜倒,眉宇间露出一些苦楚,那表情竟然说不出的妖媚,竟然比女子还要妖上三分,媚上七分。 “先生不必多礼。” 清徽袖风一扫,托住了他的腰身不让他再行礼下去。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不会做这人生意的,既然谈不成生意她也受不起这样的大礼。 “东家……” 那人轻轻咬唇,看着清徽一脸不解,目光盈盈,好似随时都可以滴下泪来一般。 “东家为何要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这如意坊开来不就是为人成愿的吗?” 清徽蹙眉,已经有些不耐烦,搞不懂这男人究竟是怎么闯进来的,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如意坊有三大规矩,其中一条必须为女子,先生你并不符合如意坊条件,我不管你有如何通天的本事可以瞒住过滤结界闯入坊内,但是我清楚的告诉你,我并不欢迎你。” 男子愣愣的看着清徽,眼里已经泛起雾气,一手捂住嘴巴拼命忍耐。 而九九则是十分好奇的围着这白衣男子转悠,她自从有意识开始,便没见过鲜活的男人,现在见到男人终于明白这个男人和她往常在别人过往里看过的男人并不一样。 看着那男子抽抽搭搭的模样,她终于有几分了然为何清徽只要女人的心脏了。 原来男子竟是如此柔弱,喜欢哭泣,还爱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取同情,要是她以后变成这样,估计烦也烦死清徽了。 “女人……为什么处处都逃不开这两个字?” 白衣男子的肩膀一抽一抽,喉间极力压制着抽噎声,万分不满的说道:“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渴望成为女人?” “我虽然不是女人,但却拥有一颗比女人还女人的心,难道这也不可以吗?” 清徽依旧冷冷的看着这人,半点不为所动。 白衣男子依然不放弃,继续游说企图说服清徽,“我可是成型了上千年的花妖,我这颗心脏抵得上万千女人的心脏。” 千年花妖? 清徽心里稍微斟酌一下,这年头花妖确实挺少见的,尤其是男性花妖,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她也没碰上过几只,可是这只花妖……她又打量了他一下,不得不说的确很漂亮,可是也太过平凡。 她见过牡丹花妖,有种珠光贵气;见过兰花花妖,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也见过梅花花妖,有种世人皆睡我独醒的清高;也见过荷花花妖,有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可是这只花妖除了长得漂亮点外上上下下都透着平凡,好像是丢在草丛中就分辨不出来一样平凡,这样的花妖她要来干什么? 于是挥挥手道:“也许你真想成为女人,也很像女人,可单单是像是不够的,在我没有请你出去之前我想你还是主动离开比较好。” 花妖闻言浑身一震,再也忍不住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还不忘了数落清徽是个冷漠无情,没心没肝的植物人。 冷漠无情? 九九好奇的沉吟了一句,又看了清徽一眼,只见清徽已经负手而立,丝毫不为所动,连半点表情也没有。 没错,她终于知道清徽的性子了,花妖说得对,清徽就是个冷漠无情没心没肝的植物人。 想着花妖给清徽的形容,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植物人,真贴切。 清徽被这花妖细细的抽泣声弄得心烦意乱,堂堂八尺男儿怎么说落泪就落泪? 这花妖好像懂得读心术一般,抬起头来幽幽的朝清徽投来一个白眼,万分怨念:“人家就根本不想做男人。” 听到这里九九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个男人的心脏清徽说什么也不会给自己了,好在她对这花妖印象不错,不如就磨磨嘴皮子请清徽帮帮忙,她倒真的很好奇这男人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九九雪白的小腿向前一迈,移到清徽面前站定,习惯性的用手指绕着发梢打卷,含笑看着清徽轻轻说道:“看这花妖这么可怜,你就伸手帮帮他,又不会掉一块肉。” 清徽却好似没有看见她一样,伸出一只手对花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花妖见状哭得更加伤心了。 九九小嘴一翘,老大不愿意,拉着她不依不饶,“你就答应她吧。” 清徽眉头一皱,手臂一抖居然将九九生生震退了几步,冷冷的坚持道:“规矩不可废!” “哼!植物人!迂腐!” 九九跺脚,眼里盛满怒气,全身戾气暴增,只是瞬间就带着花妖消失在大厅之内。 清徽大惊,想收紧引线却发现那端毫无着力支点,引线收回手时竟然已经全部断裂,软软的垂在地上,人偶九九竟然有了自己的强烈意识挣脱了人偶师的束缚。 清徽看着这些丝线,十分无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不打算去寻找九九,自从吸纳了那只千年狐妖的心脏后,九九的能力上了几个层次,自我意识也增强起来,此时竟然也有胆子和她对干起来。 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追出去,想了想还是算了,就让九九自己先去适应一下新变化吧。 暂时不去找她了。 清徽倒是十分沉得住气,不缓不急的拿出一套紫砂茶具慢慢的研究起茶道来。 九九拉着花妖奔了一阵觉得有些疲惫,速度渐渐放慢下来,花妖突然甩掉她的手,坐在地上掩面“呜呜”哭泣。九九看他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有些不忍也有些烦躁,搞不懂这样一个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谁知花妖一抹眼泪怒视着她哀怨道:“你以为我愿意哭吗?人家费劲千辛万苦才寻得如意坊,就想求坊主帮忙,谁知道被你一搅……呜呜……” 九九心里烦躁,回头看看,只见树林深深,月光幽幽,丝毫没有清徽的影子。 不由得失落起来,她果然还是没有追上来。 此时觉得袖子有些沉重,低头一看原来花妖正拉着她的袖子,一双细长的媚眼中还漫着雾气,睫毛上凝着泪珠,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真惹人怜惜。 九九只觉一口气闷在胸里,泄不出来,咽不下去,堵在胸口难受极了,恨不得拿这只哭哭啼啼的倒霉花妖撒撒气。 才一想到这里,花妖便说道:“如果你真想拿我撒气,你就来吧。” 花妖闭上眼睛,伸长脖子,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九九眉弓一跳,惊得退了半步,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你怎么这样贱?” 花妖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满眸水光盈盈,鼻尖微动,不知从哪抽出一方丝帕又捂嘴哭泣起来。 光是听着这声音,一个头就变作两个大了,九九眉头一簇,杀意四起,真想一招解决这个哭闹不停的花妖。 谁知花妖竟也不哭了,用手帕擦去腮边泪珠,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拉拉她的袖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杀了我也没用,我可是出生在洪荒时期的植物妖,若不毁去真身是永远也死不掉的,顶多恢复原形重新修炼。” 九九有些好奇,身上杀气渐渐褪去,眨眨眼睛问道:“奇怪,你怎么能知道我的想法?” 花妖用手帕掩嘴一笑,“还不止呢,你从方才到现在就心神不定,我知道你还在怨你主人为什么不跟过来。” 九九微微一笑,蹲在他面前好奇的盯着他,心里琢磨不定:自己能猜到清徽的想法是因为和清徽生活得太久,就算这花妖练过读心术,顶多也只能猜透自己心中的想法,可是为什么他也能猜得到清徽的想法呢?他虽然活得久,可修为却真不怎么样,凭他这半吊子修为也不可能猜得到清徽心里的想法的。 花妖收起手帕,微微一笑,九九瞬间觉得暖和起来,心想这花妖长得真是好看。 “谢谢姑娘夸奖,我在人界素有花中神仙,花贵妃等称号,虽然没有牡丹艳丽、兰花清雅、荷花圣洁,梅花孤傲,但是当得起花中神仙、花贵妃称号的容貌也不会差到哪去。” 九九侧着头,小嘴一翘,还是猜不出这是什么花妖。 花妖眯眯眼睛,笑意更深,“还是猜不出来吗?我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我在人界可被称为解语花,在我面前,任何人的心中所想都逃不过我的感知。” “哦——”九九一拍手,指着他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海棠花妖。” “你终于猜对了!” 第26章 (二) 花妖凤眼一弯,伸手点了点九九的鼻尖,陪着她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可是你怎么会是男的呀?海棠花那么好看,花中贵妃……”九九外头又把花妖打量了一遍,“该是女的才是。” 说到这里花妖又塌下眼角,一副盈盈欲泣的样子。 这样说哭就哭,九九还是不能习惯,被惊得倒退一步,颤声道:“你是水做的吗?动不动就哭。” 说罢小心地凑近他,伸出食指在他身上戳了戳,心想自己在别人过往中看到的男子都是阳刚威武,人界还有一句话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眼前这花妖…… 九九不由得皱皱眉,看花妖的眼神也生出了几分轻蔑,冷语道:“喂,你该不会生错性别了吧?” 谁知这句话一说直戳中了花妖的泪点,眼泪更是如雨点一般滴滴答答。 “我也怀疑自己是生错性别了,我真的,真的很想成为女人。” 说罢他努力的收住泪水,仰头看看天色,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衣服,对九九轻轻说道:“你也挖苦过我了,那便不要再妨碍我了,我看你一时半会也不想回如意坊去,那我们就此别过吧。” “等,等等!” 九九心随意动,一阵风似的就卷到了花妖面前拦下了他,一脸不满,“你说我妨碍你?”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你居然说我妨碍你,刚才我可是救你呢,若不是我,你这小小的花妖只怕被清徽一袖子扇飞了。” 花妖眨眨眼睛,认真的说道:“我不怕。” 说完又继续朝前走,九九又急忙拦下她道:“你当然不怕了,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可是你以为你去了清徽就会帮你吗?你也知道她冷漠无情,我看你不用白费心思去找她了。” 花妖没理她,独自走了一会把九九甩到了后面,停下脚步又认真的想了一会,有些泄气。那个人偶说得对,如意坊主那油盐不进的植物人肯定不会帮自己,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可是这天下除了她还有谁呢帮自己呢?到头来我还是得去求她呀。” “哼,求她?就她那般迂腐又无情的人?你求她还不如求我呢!” 九九闻言从黑暗中走出,面色沉稳,目光如炬,不知怎么的,花妖在她身上总能感觉到一股强劲的魄力。 “你不会是——” 花妖恍然大悟,满脸泛光,有些兴奋起来。 他感到人偶如炬一般的目光笼着自己,九九美艳的面孔在月光下一明一暗,双眼在黑暗中尤其明亮并且散发着狡黠的光芒。 “你说对了!” 她一拍手,双手叉腰往他面前大摇大摆的一站,一甩自己的长发,颇为豪情壮志的说道:“不就是圆你一个梦吗?小事一件,不用清徽我也能做!” “切,管她什么如意坊主,干嘛要人人都求着她?高傲个什么!” 听九九语气,似乎非常不屑。 其实九九看清徽取梦织梦圆梦,看了无数遍了,虽然还没有实践过,但是想必也难不倒她,她也一直摩拳擦掌,就想抓个机会实验一番,如今这个大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只见她撸起袖子,玉指直指花妖,一字一句,颇有气势。 “我,就,成,全,你!” 话音一落,指尖泛光,花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便觉头脑昏昏,看着眼前红衣似火的女子,再看看四周斑驳的树影,只觉隐隐错错,天地昏暗,稍不留神就感觉有股力量直入自己大脑之内,向记忆深处探寻而去。 故事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就从花妖第一次听见“蒂娜”这个名字开始吧。 他是生长在江南水乡的一株海棠精,他的邻居是一棵千年槐树女妖,他们是这片陆地上最早的居民,在上古洪荒时代后就已经存在,只是那时他们还是两颗小树苗而已。 后来洪荒大战,各大妖怪争斗,不少有名的大妖怪都殒灭。反而是当时最弱的小妖存活了下来。 他们虽然生得早,但感怀天地修炼成精也不过才千年而已。 花妖身边的千年槐树长得膀大腰粗,枝繁叶茂,相比之下他的存在简直渺小得可以忽略掉。 他实在是小得不起眼,完全被树妖邻居阿槐的枝叶遮盖,半点阳光都抢不到不说,就连土地的养分也被霸道的邻居抢走了。 所以花妖心灰意冷,再加上本身就有些不上进,便也懒得修行,整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过得一天是一天。 没有多久,就有不少人类迁徒到他们周遭建立了村落,村里病死老死的人就常常被埋在槐树根下,时间一久就变成了新的养分。 就这样,槐树女妖简直就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自然而然的就汲取了更多的养分,所以就算花妖和树妖一样年龄,修为却差上十万八千里,树妖阿槐比他成型早得多,没有多久就成为远近闻名的大妖怪了。 因为女树妖阿槐天性有点木,对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除了长了一副粗壮的身子,那颗脑袋简直就是用糨糊糊出来的。总而言之树妖阿槐不负众望的成功长成一个四肢发达并且很会打架的二百五。 但是要管辖这片土地的妖怪光用武力可不行,除了这棵树妖,好多妖怪都拥有一颗七巧玲珑心,而槐树妖本就是木头,所谓本性难移要让她头脑开窍还真有点困难,好在她运气好,自己弱小的邻居是株善解人意心思通透的解语花。 这花妖邻居虽然柔弱得不堪大风吹过,但是总能很妙的提点她人际关系,所以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也亲密起来。 好在阿槐也不算太霸道无理,平日对他照顾有加,这株不用功的海棠精也就勉强修得了人形。 在修行这期间,和他关系最好的就是树妖座下的一众女鬼。 从意识形成开始就受这些莺莺燕燕影响,再加上自己本身就极具天赋,所以也成功的长成远近闻名,媚态实足艳丽无比的娘娘腔。 有时花妖常常在想,他和槐树妖阿槐是不是装反灵魂了?他这般的细腻柔弱竟然生了一副男儿身,而槐树妖那样粗枝大叶,五大三粗修成的人身竟然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只要一联想到她粗枝大叶的性格,花妖就觉得充满了违和感。 阿槐基本很少回家,都是在外面打架争地盘的时间多,无聊时花妖就和槐树妖座下的女鬼谈天说地,偶尔也讨论一下发型和妆容。 在阿槐收养的众多女鬼中,就属聂小倩和他谈得最来。 此时聂小倩正站在大树之下,仰望着高高的树枝叹息,花妖正躺在树丫上睡觉,被她这声叹息吵醒,一个翻身轻飘飘的落在聂小倩身边。 他也同样抬头看了看,只见远处乌云蔽天,一座通体漆黑的巨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陆地上的,黑压压一片让人看了倍感压抑。 再仰头看看自己头顶的槐树枝,只见树叶枯黄,好几处地方都露出了光秃秃的树干,连来做窝的鸟儿也少了不少,花妖也不由得有些担心的蹙眉——才几日光景,怎么阿槐就枯败成这样。 本来二人的心情就萧瑟低落,此时倒是十分应景的刮来一阵冷风,好几片枯黄的树叶随风而落,聂小倩摊出手掌,稳稳的接到手里。 花妖平时基本不过问世事,只顾自己潇洒清闲,可是最近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就连他这个大闲人都听到了不少风声。 “这个黑山老妖当真厉害,连阿槐都不是他对手吗?” 花妖淡淡出声,眉间满是忧虑。 “可不是嘛……”聂小倩妖娆的一撩长发,再伸手接住一片树叶,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我看姥姥这次是要玩完了。” 前段时间从西北来了一只极厉害的大妖怪,身躯庞大得像座山,通体全黑,走到什么地方都会遮天蔽日飞沙走石,所有的妖怪都纷纷退避三尺。树妖阿槐当然不会允许自家地盘上出现其他大妖怪,于是召集了手下的山精小怪就去找这黑山老妖决斗。 花妖清楚的记得树妖和这黑山怪大战了几日终于败下阵来,手下的山精小怪也折损了不少,回来后就一直精神萎靡,整个树枝都是恹恹的,没过几天竟然还枯黄起来。 再这样下去只怕不等天劫出现,自己就会先枯死了。 “所谓木头……”花妖有些无语,“常常就是一根筋,半点不知道圆滑,就是暂时臣服于黑山怪脚下又怎么,人界不是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聂小倩没有理他,袖子一摆趁势而起,懒懒的趴在枝头,香肩半露,衣襟微敞,可以看见胸前雪白一片。 花妖直勾勾的盯着她胸前瓷肌嫩肤,羡慕得要命,要是能像聂小倩这般娇媚就好了。 “小棠,你知道黑山老妖来这里做什么吗?” 花妖看着聂小倩,眨了眨眼睛,不由觉得好笑,在他面前还能卖得动关子吗?他可是解语花呢。 “是因为一粒神药吗?” 花妖摇着骨扇,风度翩翩,他闭着眼睛仔细探寻着聂小倩的内心所想,然后娓娓道来。 “传说是一只千年九尾狐妖用毕生修为所炼制的神药,后来被天竺人得去,成为天竺国宝,现在正被天竺国师首徒——巫女蒂娜,也就是我们说的女道保管。”顿了一顿继续道:“想不到黑山老妖居然对这东西感兴趣。” 花妖忍俊不禁,听说那黑山老妖生得极为丑陋,没想到那个黑漆漆的怪物还有这么大的野心,要是他生得这样丑,估计不等天雷劈死就自己一头撞死投胎重造了。 第27章 (三) 聂小倩瞥了瞥嘴,嗔道:“没劲,居然忘了你是海棠花了,在你面前半点心思都躲不了。” 她摊摊手,索性把自己都知道的和盘托出,“听说这个叫蒂娜的女道是从天竺国来的,这次来中原好像有什么重要事情。总之她道行高深,想要从她手上抢东西,就如虎口拔牙一般困难。” “嘁……”花妖懒懒的打个呵欠,满不在乎道:“这和阿槐又没半点关系,和我也没有关系。” 聂小倩抿嘴轻笑,“你们这些植物呀,果真是一根筋,就算你是解语花,那脑子也是一样呆板,让我解释给你听吧。” 她垫着脚尖轻轻落地,像好姐妹一般揽着花妖的肩膀说道:“你想呀姥姥是树妖,这辈子注定是木头木脑的了,你让她多几个心思也不成,你说我们何不如就假意臣服黑山老妖,然后想办法把这神药夺过来,连黑山老妖都想争的东西一定是个好东西,吃了肯定会功力大增,只要姥姥吃掉以后,何愁不能把这黑山老妖赶走呢?” 花妖也抿嘴笑了笑,他就是喜欢聂小倩这一点,相当务实,又不死板,有时甚至还有些狡猾。 “阿槐最疼你,这话只怕由小倩你来说妥当。说真的,和阿槐在一起这么久,我还真不了解她在想什么。” 聂小倩有些不屑的甩甩头,冷哼一声道:“不是你不懂她,而是她恐怕木头得连想法都不会有,她那脑袋就是堆木头渣滓,从来没思考过问题。”说罢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幽幽道:“一个不懂得用脑的人,你又怎么能读得出她的想法呢?” 那一刻他好像从聂小倩的语气里捕捉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这样幽怨的语气,倒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几分像深闺怨妇对丈夫的不满。 想到这里花妖不由得掩嘴偷笑起来,聂小倩却丝毫不在意,扭头一转说道:“我去试试劝说姥姥,希望她那木头脑子可以开窍。” 花妖倒是不担心,每天依旧是看看夕阳数数花瓣,该干啥干啥,不过他那一根筋的树妖邻居却一天一天变得有生气起来,没有多久就如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枝繁叶茂一往如初了。 他相信聂小倩一定会成功说服阿槐的。 果不其然,没有多久阿槐就领着他们这些山精花妖,孤魂野鬼一起去朝拜黑山老妖,花妖作为阿槐坐座的一个小妖当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花妖从有意识起就是躲在槐树妖的枝叶之下,大风来了有人挡,暴雨来了也有人遮,所以生性就有些胆小怕事。此时他站在最后一排,躲在聂小倩等一众女鬼身后,丝毫不敢惹人注意。 在偶然间他好奇的遥望了一下传说中的黑山老妖,简直是妖如其名,一个黑压压的巨石,看起来笨重无比,滑稽的是脸上还有两粒红宝石一般闪烁的大眼睛,仔细一看还真是红宝石,当真是半点品味都没有,只有几个字可以形容,土,肥,闪……那一闪一闪的红宝石差点闪瞎了花妖的眼睛。 这个黑山老妖接管了槐树妖的地盘后很快便端出了官架子,每周一次例会,要求人人都到齐,还要挨个点名,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向他汇报,没事还要抓几个倒霉的妖精做例子当场教育。 可是没有几次后花妖就发现开会的主题渐渐朝着一个方向发展,三五句话总离不开蒂娜呀,换骨丹什么的……不用猜也知道,那个换骨丹就是用九尾狐妖毕生修为制成的神药。 “阿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好歹也有千年道行,怎么连个小道姑也解决不了?” 黑山老妖一开口就在数落槐树妖。 阿槐眉弓微跳,想也不想便破口说道:“奶奶的,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厉害你自己去,不要老使唤我。” 众人闻言都不由得暗暗吸气,纷纷为槐树妖捏了把汗。 黑山老妖被当众这样顶撞,面子自然过不去,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腾起,又重重的座下去,椅子承受不住他突然而来的重量应声而碎,黑山老妖笨重的身躯砸在地上,整个山洞发出翁翁的声音,地面也微微晃动了几下。 “哎哟,老妖你生什么气嘛……我们姥姥是直肠子一根,没有半点坏心,要比一些口蜜腹剑的小人好得多了。” 聂小倩适时的扭着腰肢出去,水袖轻轻拂过黑山老妖的面庞,半嗔半笑,像似撒娇又像是玩笑。 黑山老妖冷哼一声,也不再说啥,瞥一眼看自己坐碎的椅子,这才发现自己没椅子坐了,只能站在一旁,好不尴尬,还是硬着头皮继续会议。 聂小倩看在眼里,忍俊不禁,不动声色的慢慢退下——这些个妖怪都是些四肢发达不懂用脑的二百五。 四下又陷入一阵沉默,槐树妖座下的另一名女鬼阿玲站了出来,幽幽说道:“老妖,你可别怪咱们姥姥,姥姥可是够努力了的,只是那个叫蒂娜的女道实在太厉害,我们派出去的姐妹才短短一个月就折损了两个。” “难道一个凡人就没有什么缺点了吗?” 黑山老妖怒道,一拳头又把洞壁砸出了一个坑。 “当然有了,这个女道士虽然修道,但极好女色,倒是个异类。”阿玲说道。 “阿槐手下这么多漂亮姑娘,她喜欢就全送给她好了,再不成把聂小倩送出去也行,本座看就聂小倩长得最漂亮。”黑山老妖有些不悦。 槐树妖本来是沉默的,一听这话立马跳起三尺高,指着黑山老妖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什么?” 黑山老妖一对红眼闪了又闪,怒发冲冠,要不是阿玲和小倩拉住他只怕会当场撕了槐树妖,就连站在最后一排的花妖也为她捏了把冷汗,悄悄的挪到她身边,紧紧的扯住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小倩急忙伏在黑山老妖身边巧言细语道:“老妖不要生气,非是姥姥不愿意,而是那道姑早已熟悉女鬼身上的气味,第一个姐妹接近那道姑之初还日日向姥姥报喜讯,说道姑如何如何宠她,可是想不到那道姑说翻脸就翻脸,这边喜讯才报完,那边姐妹就已经被道姑打得烟消云散。” “第二个姐妹更惨,还不到三日,就连尸骨都跟着消失了,也不知道那道姑用了什么厉害手段。” 聂小倩想了想又道,“前段时间蛇妖姐姐不是才出动吗?蛇妖姐姐可是道行又深,又擅长闺房秘术的,前儿个不是也接近蒂娜了吗?可是没多久竟然失踪了。” 黑山老妖沉吟道:“确实有此事,现在蛇妖还下落不明。” “哎,说起这事……”聂小倩摆出一副伤心的神情,还应景的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忧伤道:“昨天姥姥才在后山发现蛇妖姐姐的尸身,不但被打回原形,七寸都被捏烂了,死得相当难看。” “嗯?有这等事?”黑山老妖不由得皱眉,如此说来这个蒂娜是相当的不容忽视了。 黑山老妖沉吟半晌,拖着笨重的石头身体来回踱步,整个会议室沉静得可以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大约半盏茶时间,他又把视线调在阿槐身上,阿槐虽然有些粗枝大叶,但相貌不坏,好好装扮一下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最终要的是她道行高深,未必不能与蒂娜一战。 阿槐却是浑然不觉,直勾勾的与黑山老妖对视,坦然中又有几分憨厚,末了觉得没意思,还白了黑山老妖一眼自顾自的闭上眼睛,完全猜不透这是什么反应。 黑山老妖眉弓跳个不停,这个槐树妖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可是他却难得的耐起性子说道:“阿槐,你有什么想法?” 阿槐睁开眼睛瞥了瞥,话也不过大脑,脱口道:“干啥?”语气颇为不爽。 黑山老妖两粒红宝石眼睛突然冒起了光,槐树妖依旧不知死活的继续道:“有红宝石了不起呀,闪什么闪?好像没人注意到一样,信不信老娘给你抠了?就你这恶俗的品味也不撒泼尿照照,还好意思闪!” 黑山老妖猛吸一口气,已经气到极致,聂小倩急忙堆着笑脸缠住他,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花妖也急忙戳戳阿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黑山老妖的意思是叫你去对付蒂娜,不要一个劲的装疯卖傻。” 阿槐满不在乎的“嘁”了一声道:“谁他娘的装疯卖傻,要老娘上就直说,拐弯抹角做啥。” 花妖继续低语劝说:“我当然知道你是真听不懂弦外之音,但问题是老妖不明白,说不定他还以为你故意和他对着干。” 此时黑山老妖两颗红宝石眼颜色更深,杀意一起,他伸手把聂小倩推到一边,半句话也听不进去。 槐树妖突然大步跨出,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声道:“不就是叫我亲自出马嘛,多大点事儿。”说完一撸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你等着看我抽得她满地找牙!” 此话一说,惊得聂小倩和花妖都跳了一跳,聂小倩更是频频给花妖使眼色,让他赶快拉住阿槐,不要让她再惹事了。 花妖一手捂脸,满头黑线,这个阿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还嫌场面不够乱吗?就她这个二百五,半点心思都没有的傻蛋会是蒂娜的对手吗? 第28章 (四) 四下又陷入一阵沉默,槐树妖座下的另一名女鬼阿玲站了出来,幽幽说道:“老妖,你可别怪咱们姥姥,姥姥可是够努力了的,只是那个叫蒂娜的女道实在太厉害,我们派出去的姐妹短短一月就折损了两个。” “难道一个凡人就没有什么缺点了吗?” 黑山老妖怒道,一拳头又把洞壁砸出了一个坑。 “当然有了,这个女道士虽然修道,但极好女色,倒是个异类。”阿玲说道。 “阿槐手下这么多漂亮姑娘,她喜欢就全送给她好了,再不成把聂小倩送出去也行,本座看就聂小倩长得最漂亮。”黑山老妖有些不悦。 槐树妖本来是沉默的,一听这话立马跳起三尺高,指着黑山老妖吼道:“你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什么?” 黑山老妖一对红眼闪了又闪,怒发冲冠,要不是阿玲和小倩拉住他只怕会当场撕了槐树妖,就连站在最后一排的花妖也为她捏了把冷汗,悄悄的挪到她身边,紧紧的扯住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小倩急忙伏在黑山老妖身边巧言细语道:“老妖不要生气,非是姥姥不愿意,而是那道姑早已熟悉女鬼身上的气味,第一个姐妹接近那道姑一月,开始还日日向姥姥报喜讯,说道姑如何如何宠她,可是想不到那道姑说翻脸就翻脸,这边喜讯才报完,那边姐妹就已经被道姑打得烟消云散。” “第二个姐妹更惨,还不到三日,就连尸骨都跟着消失了,也不知道那道姑用了什么厉害手段。” 聂小倩想了想又道,“前段时间蛇妖姐姐不是才出动吗?蛇妖姐姐可是道行又深,又擅长闺房秘术,前儿个不是也接近蒂娜了吗?可是没多久竟然失踪了。” 黑山老妖沉吟道:“确实有此事,现在蛇妖还下落不明。” “哎,说起这事……”聂小倩摆出一副伤心的神情,还应景的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继续道:“昨天姥姥才在后山发现蛇妖姐姐的尸身,不但被打回原形,七寸都被捏烂了,死得相当难看。” “嗯?有这等事?”黑山老妖不由得皱眉,如此说来这个蒂娜是相当的不容忽视了。 黑山老妖沉吟半晌,拖着笨重的石头身体来回踱步,整个会议室沉静得可以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 大约半盏茶时间,他又把视线调在阿槐身上,阿槐虽然有些粗枝大叶,但相貌不坏,好好装扮一下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最终要的是她道行高深,未必不能与蒂娜一战。 阿槐却是浑然不觉,直勾勾的与黑山老妖对视,坦然中又有几分憨厚,末了觉得没意思,还白了黑山老妖一眼自顾自的闭上眼睛,完全猜不透这是什么反应。 黑山老妖眉弓跳个不停,这个槐树妖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可是他却难得的耐起性子说道:“阿槐,你有什么想法?” 阿槐睁开眼睛瞥了瞥,话也不过大脑,脱口道:“干啥?”语气颇为不爽。 黑山老妖两粒红宝石眼睛突然冒起了光,槐树妖依旧不知死活的继续道:“有红宝石了不起呀,闪什么闪?好像没人注意到一样,信不信老娘给你抠了?就你这恶俗的品味也不撒泼尿照照,还好意思闪!” 黑山老妖猛吸一口气,已经气到极致,聂小倩急忙堆着笑脸缠住他,让他转移一下注意力。花妖也急忙戳戳阿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黑山老妖的意思是叫你去对付蒂娜,不要一个劲的装疯卖傻。” 阿槐满不在乎的“嘁”了一声道:“谁他娘的装疯卖傻,要老娘上就直说,拐弯抹角做啥。” 花妖继续低语劝说:“我当然知道你是真听不懂弦外之音,但问题是老妖不明白,说不定他还以为你故意和他对着干。” 此时黑山老妖两颗红宝石眼颜色更深,杀意一起,他伸手把聂小倩推到一边,半句话也听不进去。 槐树妖突然大步跨出,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声道:“不就是叫我亲自出马嘛,多大点事儿。”说完一撸袖子,露出雪白的胳膊,“你等着看我抽得她满地找牙!” 此话一说,惊得聂小倩和花妖都跳了一跳,聂小倩更是频频给花妖使眼色,让他赶快拉住阿槐,不要让她再惹事了。 花妖一手捂脸,满头黑线,这个阿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还嫌场面不够乱吗?就她这个二百五,半点心思都没有的傻蛋会是蒂娜的对手吗? 于是花妖也不管会不会引人注目了,拼命的拉住还兴奋不已的槐树妖。 聂小倩也在一旁打圆场,“黑山老妖呀,连蛇妖姐姐那么妖媚又聪慧的人都失手了,派姥姥去就更不靠谱了,你看看她……” 翘着兰花指遥遥一指,黑山老妖顺着聂小倩的手指看去,只见阿槐满头蓬发,毫不修饰,发间唯一一支步摇还没插正,歪歪斜斜的垂在一边,身上的衣服就更不用说了,一身武服,袖口裤口都收得紧紧的,腰间随便扎了条腰带,倒是显得腰身极细,远远看去还能看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可是这样的装扮真的半点女人味也没有…… 靠这样的人去勾引蒂娜?简直就是在耍人。 此时槐树妖还半点没有知觉,依旧在上蹿下跳,和一只花妖打得火热。 花妖? 黑山老妖抱手沉吟,这株海棠花精看起来还不错,没有半点杀伤力,人也长得很美,关键是可以感知到蒂娜的心思,派他去应该会事半功倍。 不远处的花妖觉得身后有两道火热的目光,才刚刚捂住阿槐的嘴,一个失神就被阿槐挣脱了,他回头一看,只见黑山老妖死死的盯着他目光炯炯,意味深长。 不会吧???花妖心里打鼓,该不会叫自己去对付那个蒂娜吧? 自己可是半点武功也不会的,法术也使得乱七八糟,就一手幻术还拿得出手,可是对付蒂娜那样的高手幻术能有用吗? 就是这样一不留神,阿槐就冲到了黑山老妖面前摩拳擦掌地喊道:“就让我去吧,好久没打架手都痒了。” “阿槐!” 花妖大怒,急忙冲到她身边把她拉住,心里怨愤不已——刚才要不是为了阻止她傻不啦叽的毛遂自荐,自己也不会被黑山老妖注意到了,只怕现在黑山老妖真要派自己去对付蒂娜了。 他叹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把阿槐拦在身后,把她和黑山老妖隔开。 “阿槐只怕你现在就算想去,老妖也不会让你去了。” “哈哈哈,不愧是解语花,果然心思通透。”黑山老妖大笑起来,两粒红眼又闪了几下。 槐树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聂小倩已经把身子软软的靠在黑山老妖身上撒娇般说道:“老妖你要派小棠去呀?小棠可是比姥姥还差的人选,他半点法术都不会的,人还胆小得紧,成不了事的。” 黑山老妖不为所动,依旧兴致勃勃的打量着花妖,聂小倩继续游说:“你若真派小棠去,只怕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实在不明智呀,还请老妖三思。” 然而黑山老妖却半点没听进去,他只觉得自己的决定棒极了,于是自豪得抖了抖笨重的身子,没想到“咚咚”两下砸得地面微微晃动,几块巨石从壁上摔了下来,把一众妖怪砸得鸡飞狗跳。 等场面稍微稳定点后他才缓缓开口,“这你们就不明白了吧?” 黑山老妖裂嘴一笑,黑漆漆的面庞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故意拖长了语调说:”其实——” 所有人都集中精神,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黑山老妖眼睛一闪,挺起胸膛,更得意了,拖长声音大声道:“就不告诉你们,嘻嘻。” 底下唏嘘声此起彼伏,众妖倒了一片。 “反正,本座心意已决,就派小棠去吧。” 这个决定阿槐自然老不乐意,派花妖去,分明就是送死,还没开口黑山老妖就伸出手掌拦在阿槐面前说道:“洞中兄弟姐妹都各司其职,只有这只海棠花妖跟大闲人一样,整天无所事事,本座地盘上可不养废物。” 这话越听越不顺耳,阿槐跳起来大骂道:“奶奶的黑老妖,你什么时候养过小棠了?小棠一直是我的人,一直是我养着的,吃我的养料用我的地盘,又不碍你半点事,小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告诉你,你要叫他去对付蒂娜,两个字——没门。” 见阿槐这样维护自己,花妖自然是很感动,但是他也不想看这个粗神经惹怒黑山老妖弄得一身骚。 于是抽出骨扇掩面一笑,扭着腰肢站在黑山老妖和阿槐中间,他持起阿槐的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又转身对着黑山老妖盈盈一拜,轻轻说道:“属下遵命。” 竟然没有半点废话就答应了,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花妖极细极细的叹息一声,若是可以他当然不愿意去趟这滩浑水,可他若不去,黑山老妖说不定会派聂小倩去,再不济也会派阿槐去,阿槐这个大老粗就不用说了,肯定连蒂娜周边三尺都近不了身,小倩本是鬼魂,靠近蒂娜肯定就想到难过,若是鬼气掩饰得不好的话很快就会被蒂娜识破,到时候八成又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黑山老妖已经摆明了看阿槐不顺眼,他是无论如何也偷不了清闲日子了,与其让她们去送死,倒不如让他这个什么都不会的海棠妖去,说不定会出奇不意。 “不行!我不同意!” 槐树妖一把将花妖扯到身后,与黑山老妖怒目相视。 小棠轻轻摇着扇子,一手握紧了槐树妖的手低声说道:“阿槐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说到这里有些哽咽,竟是说不下去了,只能深深吸一口气再三安慰,“我不会有事的。” 见大家都无异议,此事也就这样决定了,就由花妖小棠出马对付蒂娜。 第29章 (五) 回去的路上槐树妖一直在发牢骚,聂小倩并肩走在花妖身边默默无语,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花妖感受得到聂小倩对他的关心与担忧。 他心中万分感动,终于忍不住出言打破这愁苦的局面。 “我说,你们不要这样嘛,一个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一个又愁眉苦脸的当闷葫芦,你们难道都认为我会死吗?” 花妖转身拦下她们,“啪”的一下展开骨扇,潇洒自如的扇着风。 月光之下花妖身影长长的,微风掀起他的衣角,显得衣袂翩翩,宛如神仙一般。 槐树妖冷哼一声,“就你这柔弱样,打不能打,跑不会跑,我看你才靠近那个蒂娜就被她撕碎了。” 花妖合上骨扇,在阿槐头上轻轻一点,说道:“你以为谁都是你这个二百五只会用拳头说话吗?” 说罢用骨扇在她眉间戳了几下道:“要多用用脑子呀?你以为谁都像你脑子是木头渣子堆的吗?” 闻言聂小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那笑声,好像心情开阔了许多。 “这么说,小棠你是有了对策吗?”聂小倩问。 花妖弯弯眼角,尽量让语气轻松起来,“已经有了些眉目,可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放心不下你们,尤其是阿槐。” “我?“槐树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谁敢欺负我,我就一树枝抽死他!” “你看……”花妖满脸黑线,有些无语,“阿槐这样暴躁又没脑子,凡事只知道动拳头,迟早要出事的,我告诉你们,那个黑山老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别看他长得虎头虎脑,又是石头精就以为他顽固愚蠢,他呀,不显山不露水,其实心思深着呢。” “啊?你是说黑山老妖吗?就他那个土肥丑?” 槐树妖满脸的不信。 “阿槐你不要太掉以轻心了,不要以为黑山老妖就是法力高深而已,我问你们,真正修成精的石头你们见过几人?石头本就不易成形,如今黑山老妖不但修成人形还拥有极高法力,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我敢说他的心思一定比他的法力还要深上几倍。” 听他这么说,聂小倩也沉吟起来,她对于花妖解读心思的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于是问道,“小棠,你是不是读到了什么?” 花妖沉吟不语,手上的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掌心,最后合掌稳稳的握住骨扇,才轻轻说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我去接近蒂娜吗?” 槐树妖极不屑的嘁了一声,说道:“他不是说了不养闲人吗?见不得你吃干饭,要派你出去干活。” 听见槐树妖这番不过大脑的言语,聂小倩的脚步一顿,差点没跌倒。花妖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和阿槐聊天实在太累了。 他淡淡的叹一口气,打开扇子扇了两下,说道:“这个说法估计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说完斜着眼睛看了阿槐两眼,只见阿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还在那痛快的骂着黑山老妖。 被花妖拐弯抹角的骂着傻瓜,居然还是浑然不觉,聂小倩嘴角有点抽搐,这样笨的妖怪她也是头一次见。 花妖努力忍住笑意解释道:“第一我是一株最无公害的花妖,就算接近蒂娜也不会引起她的警惕;第二之前都是派女妖女鬼去接近她,这种千篇一律的美人计估计她也玩得乏了,这次换我这个雄花妖去也许会出其不意更有胜算;第三也只有我可以在不动用任何法力的情况下读出她心中所想,洞悉先机,更有胜算。” 话音一落,立马收扇回身,轻轻一敲落在阿槐头上。只见槐树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看这样子估计她也没有听懂多少。 轻轻叹一口气,有点疲倦的说道:“总之你要知道我这次胜算不小就是了,不用为我担心。” 槐树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花妖突然想起阿槐平时对她的照顾,不由得又感触起来。他拉过阿槐的手,又拉过小倩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内说道:“小倩,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你要多提点阿槐,千万不要让她吃了黑山老妖的暗亏。” 聂小倩轻轻点头,也有些伤感起来,这次一别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花妖。 槐树妖揉揉鼻子,她实在不适应这样煽情的气氛,想抽开手却被花妖越握越紧。 “阿槐你听我说,我今天会答应黑山老妖其实更多的是为了你,如果我能拿回换骨丹给你服下,想必那黑山老妖也不是你对手,到时候你还是这片土地上的大霸王,这么久以来都是你照顾我比较多,若不是你如今我恐怕连人身都没有修成,现在总算也有我能帮得上你的地方了,你该高兴才是。” 槐树妖蹙眉,“你啰啰嗦嗦的在说什么呀?我们那么多年的老邻居,偶尔分那么一丁半点的养分给你也不是大事,细算起来我从你那里抢来的养分还多一些。” 花妖听得满脸黑线,半晌无语。 槐树妖继续挠挠脑袋,“其实现在想起来我也不是特别担心你,我们俩是生于洪荒时代的植物妖,也不是现在生出的小植物妖,只要打至重伤就枯萎而死。” 她眼睛亮了起来,精神百倍,“像我们这种生在洪荒时期的植物妖只要真身不毁就是不死之身,顶多打回原形重新修炼,你长在我的身边,有我看着你真身还有谁能伤你真身半分?我主要是担心你走了没有人陪小倩她们聊天了。” 花妖一巴掌把树妖的脸推开,万分不爽,“阿槐,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聂小倩也不由得掩嘴轻笑,她这个姥姥呀,她真的拿她没有半点办法了,也是花妖脾气好,能和这样一个大傻蛋做上千年邻居,换做是别人恐怕早就挪窝了。 可是花妖虽然说得轻松,但是肯定不会这么容易,首先要怎么接近蒂娜就是一个尚未解决的大难题。 聂小倩心念刚动,花妖就敏锐的捕捉到了,立马双手挂到聂小倩身上伏在她消瘦的肩胛处呜呜哭泣。 “小倩,还是你好,还是你懂得关心我,你看我那没良心的木头邻居……” 树妖站在一旁一头雾水,搞不懂花妖怎么说哭就哭,还说自己没良心。 聂小倩像哄孩子一样拍拍花妖的头安慰道:“哦哦,好了好了,不哭啊,小棠乖,咱们不理大木头啊,来,我们去好好聊一聊。” 然后二人就轻飘飘的从树妖面前走过,临走时都潇洒的赏了她一记鄙视的白眼。 树妖眼角微跳,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怎么好端端的又惹到了这两个姑奶奶?呃……小棠也算是姑奶奶吧,他应该也算是雌的吧? 把阿槐甩开后聂小倩和花妖就躲到了槐树妖身上的树洞里去,那里是她们的小天地,没事时可以一起说长道短,八卦哪家妖怪又娶了媳妇哪家妖怪下了小崽,偶尔也会一起喝茶作乐,摆弄发型和首饰。总之她们只要钻进这树洞都会是开开心心的,除了今天而已。 今天因为特殊情况,海棠花妖被派去夺取脱骨丹,此行凶多吉少,所以二人脸上都挂着愁色。 “小棠,我的好姐妹,我真为你担心。” 聂小倩伸手抚摸花妖的脸颊,花妖也趁势抓住聂小倩的手撒娇。 “小倩,呜呜……我真的好害怕哟……那个蒂娜,听你们的描述好像很可怕一样。” “乖,乖,来,先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花妖掏出手帕,轻轻揉揉的揩揩眼角,软软的说道:“人界不是说要打赢一场胜仗除了知己知彼,还要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吗?” 聂小倩认真的点点头,“确实如此。” “我认真的思考了下。” 花妖表情严肃起来,聂小倩精力也集中起来。花妖握住她的手,越握越紧,聂小倩可以感觉到他的紧张,轻轻的拍打着他的手背试图安慰他。 “可是,我发现我竟然一个条件都不具备!” 花妖几乎哭了出来,聂小倩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所以……” 见花妖欲言又止,聂小倩急忙问道:“所以怎样?” 花妖摊摊手,叹了一口气道:“所以只好听天由命……” “啊?”聂小倩有些惊讶,更为担心了?既然要和蒂娜交手,怎么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聂小倩气馁的趴在桌上,花妖只要视线稍低就能看见她胸前的一道浅沟,心想别看聂小倩这般风情万种,原来胸还没阿槐的大,然后又摸摸自己,有点欲哭无泪,再怎么样都比自己的一马平川强。 见花妖神色异常,聂小倩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又看看花妖的视线,一个爆栗给他敲去,训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经。” “好了好了,小倩不要心急了,其实我是有点眉目的,对于那个蒂湘,从你们的谈话中我多多少少也能了解一些,你把耳朵凑过来。” 花妖笑眯眯的勾勾手指头,聂小倩依言凑了过去。 “这次我是真需要你帮忙了,我们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就这样叽里呱啦的商量一阵,聂小倩听得连连点头,原本拎在一起的眉心也舒展开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花妖“啪”的一下收拢骨扇紧紧握在手里,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这一次只能赌一把,不成功便成仁。” 第30章 (六) 聂小倩也握紧了他的手给他最大的支持,“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花妖含笑不语,手腕一转一朵含苞欲放的海棠花出现在手中,他递到聂小倩面前,“送给你,打开看看会有惊喜。” 聂小倩单手接过,层层花瓣瞬间绽放,化为荧光向四周荡开,阿槐的身影如雾似幻,慢慢由萤光凝聚成型,长身玉立英姿飒爽。 “小倩。” 阿槐深情款款的盯着聂小倩,声音轻柔得似要滴出水来。 聂小倩微微愣住,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从来没见过这般柔情似水的阿槐,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阿槐伸手揽住聂小倩的腰,轻轻一带,聂小倩便紧紧贴在阿槐身上。 四目相对,暗香浮动。 聂小倩望着那汪黝黑的眸子,里面印出自己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如小鹿乱撞情窦初开少女一般。 阿槐低头,轻轻命令,“闭上眼睛。” 聂小倩乖乖闭眼,任由一颗心无节奏的乱击乱撞。 冰凉的指尖抬起她的下巴,甜蜜而芬芳,她期待着这一吻,然而等了好久还不落下。聂小倩睁开眼睛,四周空空荡荡哪有阿槐的影子?一旁的花妖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好啊!你捉弄我!” 聂小倩秀眉倒竖,怒气勃勃。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想如你所愿,可是看见那样的阿槐,就觉得十分不自在十分违和呀。” 花妖真诚的道歉。 聂小倩转过头,“你的幻术好像又精进了?幻术好就了不起吗?可以随意捉弄人!信不信我反悔不帮你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有意的。”花妖手一挥,方才那个深情款款的阿槐又出现了。 聂小倩指风一弹,幻象破灭。 “得了吧,这木头能开窍,只怕要等到沧海桑田。”有些赌气的闭上眼睛,正色道:“说正事吧。” 花妖勉强收住笑意,这才说道:“小倩,我要把我的修为锁住,这次要以分枝原形接近蒂娜。” “你疯了?”聂小倩蹙眉,“你就算以人形接近都不一定会成功,何况是什么都不能做的植物?一株植物能做什么?” 花妖扇子轻摇,成竹在胸,看着聂小倩缓缓说道:“一株植物能做的远比你想的要多得多。” 聂小倩看着花妖,心情激荡。她从来没有发现过花妖这样有魄力有魅力,好像大势在握,天下主导尽在手中。 只是一天,花妖和聂小倩商讨的方案就已经出炉,随后又细细做了修改,招呼自家姐妹都去四处打听蒂娜最近的行径方向,又再三斟酌了一番确认妥当后才按方案行动起来。 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在蒂娜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下来,制造她和花妖邂逅的机会,而花妖真的十分敬业的从真身上截了段树枝□□下来,提前十几天就以海棠树的□□原形在路上蹲坑守着。 聂小倩有点懒散,本不想这么早出动,无奈拗不过花妖,也只得提前陪他蹲守,在蒂娜必行的官道上开了一家茶馆。 茶馆前芳草萋萋,繁花似海,本来是很和谐很诗情画意的景象,可是不知什么时候,一株本来开得极盛的海棠花居然凋零得只剩一点叶子和花苞,枝头还挂着一朵开败的花,这样一株病恹恹的海棠立在这娇艳的花丛中显得十分突兀,充满了违和感。 要不是念在这株残枝败叶就是花妖的份上聂小倩早就两铲子把它铲一边去了,现在只要看见它就有想把它铲掉任它自身自灭的冲动。 没有办法,眼不见为净。聂小倩只能立一个招牌挡在这株海棠花面前,以免路人看见它煞风景。 于是机灵的聂小倩便搬来一块大招牌挡在花妖面前,提笔在这招牌上写上“美娇娘茶馆”五个大字。 小茶馆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开张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聂小倩的茶泡得很粗劣,用的也都是些下三等的茶叶渣,关键是卖价还不便宜,可是生意就是红火得很。 此时日头有些烈,聂小倩作为幽魂野鬼早已经是承受不住,缩在背阳的柱子后纳凉,心里不断抱怨这些人是不是渴死鬼投胎?自己要价已经高得离谱了,怎么这些人还爱往这里凑?真是要忙死她了,没办法她只能招了一个小工来帮忙。而她的小茶馆生意却更火爆了,里里外外都坐满了喝茶纳凉的人。 奇怪了,聂小倩忍不住纳闷,这明明只是条官道,也不是什么热闹小镇,怎么生意就能这么好? 其实她要是能有花妖读心术的能力就能知道自己茶馆生意能这么火八成都是因为有个风骚性感的老板娘。 现在坐在桌边的一个大汉喊道:“老板娘呀,你不来帮帮忙吗?你就一个伙计根本忙不过来,我都坐了半天了还没喝到半口茶。” “哎哟大爷,请见谅呀,你看日头这么烈,奴家有些中暑……你要心急就自己动手吧,茶叶在第三层的第一个罐子里,热水在厨房。” “自己动手?老板娘是说随便怎么动手都行吗?哈哈哈。” “呸,看你一副短命相,在说什么呢?小心把我的死鬼老公气得从坟墓里爬起来。” 聂小倩一出声,就是一副酥软强调,这茶馆都是男客居多,见老板娘这样娇嗔,大家也就相互调笑,你来我往,相互也就熟稔起来,都知道这茶馆老板娘为人爽快不扭捏,还能开得起玩笑,没事也就爱来这里叫上一壶茶,一聊就是一个下午,生意也就蒸蒸日上了。 此时聂小倩于柱子下探出一只雪白修长的大腿,一手扶着柱子,领口松松的垮了下来,露出诱人的肩胛骨,再往下看,两峰之间浅浅的沟还能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若隐若现。 “死鬼,还不来取茶?难不成还要老娘给你送过来吗?” 聂小倩靠在柱边,手上拎着一壶茶,娇声调笑。 那客人来取茶时还趁机在她葇夷上捏了两把,聂小倩依旧娇笑,半推半就,伸出食指推开那人,说道:“老娘豆腐你也敢吃,回家看你老婆怎么收拾你。” “哈哈,我还没老婆呢,要不老板娘给我做老婆?” “切……” 聂小倩并不理他,扭着腰肢又退到柱子下去继续纳凉。 这边的聂小倩看似过得如鱼得水十分快活,那边的花妖已经奄奄一息,小命要热去了半条,尤其是聂小倩架上招牌挡住他后,好像就完全忘了有他这么一株花,最近晚上也没来给他浇水。 天气实在反常,花妖整个都昏昏沉沉,已经一连晒了七八天的太阳了,那个蒂娜再不出现他就要枯死在这了。 越想越觉得心酸,他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滴在土地上,企图湿润一下自己身下龟裂的土地,但是眼泪一落地就发出“嗤嗤”的声音瞬间镇蒸发不见,花妖更是陷入绝望,全身的叶子都迅速萎靡下去。 而此时聂小倩恰好过来看他,所以这心酸场景也就全落在了聂小倩眼里。 她撑开一把伞,扭着妙曼的身肢移到花妖身边,花妖瞬间就笼罩在聂小倩的身影之下,火热的温度瞬间就降了下来。 “你那几滴猫尿有啥用?杯水车薪,该热还是热,该干还是干。” 聂小倩冷冷出声,话音一落,“哗哗”两声,提着个水壶把所有的水都倾倒在花妖身上。 花妖浑身打了个激灵,几片枯黄打卷的叶子慢慢落下,好不容易长起的两个花骨朵也滚到了一旁。 看起来更加寒碜可怜了。 聂小倩眨眨眼睛,蹲在花妖身旁,有些不解,“都说久旱逢甘霖是一等一的大喜事,怎么你还是这副枯败样?” “看你憔悴得,叶子都快掉光了,你这样还能不能撑到蒂娜过来?” 花妖欲哭无泪,所有细枝干都在微微颤抖,强忍着怒气,身子“吱吱吱”的扭了一阵,聂小倩只见几支枯枝在地上扫了扫,等响声停止时地上出现了一排字。 “在正午日头最烈的时候是不能浇水的,你看你把我害得……” 才一动怒,仅剩的一片叶子也慢悠悠的掉了下来,花妖此时全身光秃秃的,就剩一朵快要开败的花挂在枝头,他发誓这辈子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落魄过。 聂小倩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我说好端端的你怎么搔首弄姿起来,原来你在写字呀,身为一株植物也够为难你了,看你叶子都没了。” 花妖有些不满,抬头瞅聂小倩一眼,只见她跟无事人一样扇着团扇,一副不关我的事的样子。 无奈只能仰天长叹,真是时不与我,出师不利。 本来一下子换了土地就有些水土不服,又遇上十来天罕见的旱阳高照,当真是半点雨都没下,本来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海棠花,现在就凋零得只剩枝头一朵开败的花了。 原本高昂的斗志已经被残酷的现实磨砺得丁点不剩了,希望蒂娜可以再来晚点,给他时间恢复恢复,就他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任何人看了都要生厌的。 可是世间偏偏就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在花妖状态最差,最不想遇见蒂娜时侯偏偏蒂就娜姗姗迟来了。 第31章 (七) 轻风拂过,带来一丝轻灵的力量,聂小倩立马厌恶的皱起眉头,而花妖却十分享受这样的力量,仿佛如沐春风。 聂小倩是幽魂野鬼,她一向讨厌这样空灵纯净的力量,所以对这种力量特别敏感,能拥有这样纯净力量的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蒂娜还能有谁。 “目标来了!” 聂小倩突然站起身直视着远方,原本松懒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花妖拼命的摇动枝丫,表示点头,虽然现在对他来说并不是和蒂娜交手的好时机,可是他们准备了这么久,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形势了。 对于蒂娜的能力花妖还是很喜欢的,他一向喜欢这样干净纯洁的力量,可是看聂小倩,她双眉皱起,用一方丝帕捂着鼻尖,好像这是最恶心的臭味一样,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味道的厌恶。 “现在目标还在十里之外,但看起来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你还好吧?不用太勉强的。” 花妖又刷刷的用树枝在地上写下一段话,说实话他真有些担心聂小倩。 聂小倩收起帕子微微一笑,努力的挺起胸脯坚定道:“没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求你只要不扯我后腿就好了。” “……” 花妖十分无语,自己的一片好意就被某人轻飘飘的无视了。 聂小倩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定魂珠,心里总算安稳一些——还好靠它藏住了鬼气,不然真有些难过。她此时终于有些佩服之前能接近蒂娜的两个姐妹了,居然不用定魂珠护体就能与蒂娜周旋那么久。 这个蒂娜竟然能愿意和女鬼相处那么久,看来也是个风流多情的家伙。 其实这点也是让花妖困惑的,他也实在想不通这样风流的道姑是怎么修炼出如此纯净的灵气的。想来她也算是修道者中的奇葩了。 还没有看见本人,花妖就已经对这个人物充满了好奇心,真想快些目睹她的真容。 此时聂小倩看看天色,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再去准备一下,我看你现在状态很差,也不指望你做什么贡献了。” 闻言花妖所有的树枝都在震动以示愤怒,然而聂小倩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反正情况不对我就动手抢了,既然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灰溜溜的逃走吧?实在打不过的话我就自己先跑路了,咱们先说好,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义气抛弃你呀!反真你真身不灭也死不了。” 海棠花枝摇得更猛烈了,枝头最后一朵花终于承受不住频繁的震动“啪”的一下掉在地上,花妖愣了愣,所有的枝尖都转向对着那朵掉在地上的花,然后所有的枝丫都很轻的抽动了一下,仿佛是在为这朵落花而默默伤神。 聂小倩冷冷的瞥了那朵残花一眼,没有半句安慰话语,反而嘲讽道:“好了,看你不安分吧,最后一朵花朵都保不住,真没用,现在光秃秃的,丑得跟什么似的。” 海棠树枝终于不再猛摇,只是轻轻颤动,仿佛在抽泣一般。 “好了好了,别颤了,再颤根都要断了,关键时刻你可不可以不要扯后腿?” 聂小倩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潇洒的转身送他一个背影,扭着腰肢踏着莲步悠然的走掉了。 花妖本来就敏感多情,此时被聂小倩这恶劣的行为一刺激,整颗心寡凉寡凉的,半口气都顺不上来,所有树枝都缩在一起——这人怎么这么无情?就算要抛弃她也别说得这样直白呀! 花妖心寒如冰,越想越气,一个人立在烈日下伤心流泪。 聂小倩提着茶壶在茶馆中穿来梭去,这里添添茶那里倒倒水,时不时的还和这些粗鄙汉子打趣几句,十分殷勤。花妖看得出她干得十分卖力,若不是蒂娜已到十里之内,聂小倩一定还和平时一样躲在柱子后面纳凉。 日头慢慢过去,聂小倩的笑声听着也有些无力起来,动作也缓慢了不少,先前的干劲少了一半。 天黑之后茶馆生意也就冷淡下来,聂小倩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花妖跟前长长叹了口气道:“那个蒂娜是属乌龟的吗?爬也该爬到了,怎么还不见踪影,害我瞎忙活一场。” 她搓搓自己的脸,满腹怨言,“脸皮子都笑僵了,累得我腰酸背痛的。” 一面说着一面揉着自己的肩叫唤道:“小棠,快借你的树枝给我捶捶背。” 然后刷刷的几声,海棠花所有的枝丫都扭向了一边,背对着聂小倩。 “哟,小祖宗,我惹到你了吗?” 聂小倩挑眉,于月下风情万种的斜倚着“美娇娘”招牌,翘起兰花指点了点花妖的枝杆,娇嗔道:“你个没良心的小妖精,打不过蒂娜难不成坐着等死吗?若不是因为你我会深入险境羊入虎口吗?你的真身有姥姥保护自然安全,而人家孤魂野鬼一只,你就忍心看着蒂娜把我打得灰飞烟灭吗?” 说完提起袖摆就开始抹泪,一个孤魂野鬼只身站在月下,对着一棵光秃秃的海棠枝轻轻抽泣,场景不免有几分心酸。 听聂小倩这样娇滴滴的一说,花妖觉得自己实在太混蛋了。 聂小倩只见海棠枝摇个不停,枝头竟然凝结出点点水珠,簌簌的落在土地上,她愣了愣,停下手上抹泪的动作,一本正经的问道:“小棠你不会在哭吧?” 海棠花浑身一颤,枝丫又转向聂小倩的脸,似乎在凝视它一般,然后受了刺激一样全身萎靡下去,软软的搭在招牌上。 “我刚才是假哭的,没想到居然骗过了你,你读心术不是很厉害吗?居然没发现我在做戏而已。” 聂小倩掩嘴偷笑,眼神得意。 花妖实在不想和她说话,绝对不能告诉她自己气糊涂了,竟然半点没察觉,又被聂小倩摆了一道,他现在无力的靠在招牌上,只想静静。 “不过我来找你可不是来和你斗气的。” 聂小倩敛了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今天守了一个下午,可是都没等到目标。” 她闭上眼睛,鼻尖嗅了嗅,睁开眼睛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她看着花妖说道:“蒂娜的气息消失了!”语气里充满了不安。 花妖也愣了愣,他整个下午都在生闷气,完全没有注意蒂娜的动向,此时用灵力搜寻一番,果然全无所获,那个蒂娜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半点蛛丝马迹都不留。 “一个下午白忙活了。” 聂小倩摊摊手,抱怨道:“我都说守株待兔不行,你看落空了吧……那个道姑是不是察觉出我们的计划了?” 说道这里她突然靠近花妖,整个身子都俯在花枝上,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把花妖吓了一跳,全身树枝都缩在了一起。 “你那啥表情,我又不是瘟疫,你躲什么躲。” 聂小倩十分不满,一手拉过他的花枝,又把身子向他贴近了几寸,软呼呼的胸部几乎抵上了他的花枝。 “快点闻一闻。” 花妖有些紧张,他虽然把聂小倩当好姐妹,但也不曾这样近距离的亲密过。 他硬着头皮,伸出一根枝丫,在她背上迅速的写下两个大字——干啥? 聂小倩有些不乐意,眉头一蹙,又与他贴近了几分,“叫你闻你就闻,罗罗嗦嗦的做什么?” 花妖无奈,探过一根小树枝在她颈间嗅了嗅,然后又继续陷入疑惑。 “怎么样?”聂小倩问道。 花妖依旧是一头雾水,又在她背后写道:“什么怎么样?” “鬼气呀!”聂小倩跺脚,“闻到鬼气没有?你今天怎么了,变得这样迟钝,晒太阳晒傻了吗?” 花妖实在是有苦说不出,聂小倩突然靠近把他吓了一跳,想到聂小倩这样风骚,就害怕会对他这个柔弱万分的花妖做出什么后悔莫及的事,一害怕心里就乱了,根本没心思去读取聂小倩心里的想法。 他偷偷瞥了眼聂小倩,只见聂小倩依旧是一脸幽怨,还好没被她发现自己无厘头的荡漾心思,不然一定会被她鄙视死的。 “哎呀,我的祖宗,我错了还不成,你不要这么不在状态,下次再不说丢下你一人逃跑的混帐话好不?拜托你快点闻一闻,我身上的鬼气重吗?” 花妖还在发呆,聂小倩已经急得跳脚了。 被聂小倩又戳了两指之后总算是神思正常了,又仔细闻了闻聂小倩,十分认真的摇头——半点鬼气也闻不出。 聂小倩郁闷,既然没有半点鬼气,那蒂娜怎么会察觉呢?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消失? 想到这里她急忙把幽怨的目光调在花妖身上,难道是花妖的气息让蒂娜引起的警觉? 花妖急忙摇头,整个树枝都摇得哗哗作响,连忙在地上写下——不关我的事,我的气息最空灵,蒂娜一闻便知我是无公害的好妖,绝对与我无关。 聂小倩蹙蹙眉,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无所谓道:“那不管了,再等几天好了,若是有什么变动我们再商议好了。” 她抬头看了看月色,今晚月色明亮,她打了个呵欠道:“今晚夜色不错,你自己乖乖在这晒月亮吧,我就不陪你了,哎……今天累死我了,先去休息啦!” 聂小倩挥挥手,扭动着腰肢向茶馆走去,花妖心想现在四下无人,也不知聂小倩扭给谁看,看来这鬼是发自骨子里的风骚了。 第32章 (八) 就这样又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聂小倩每天都唉声叹气,要是蒂娜再不来,她可没心思陪花妖在这蹲坑了。 这天日头正毒,聂小倩去看花妖,只见花妖也好不到哪去,病恹恹的垂在一边,聂小倩才到他身前花妖就伸出焉掉的小树枝抓着她裙摆有气无力的写道:“如果你要走,请别丢下我,把我也带走吧,再晒下去我真的要被打回原形重新修行了。” 聂小倩点头,右手提起水壶往花妖身上浇了一壶水,花妖浑身一个激灵,抗议的写道:“都说了不要在艳阳天给我浇水了……啊……要死在你的手里了。” 聂小倩才不管她,拖着快要中暑的身子回到茶馆,背靠大柱,毫不顾忌形象的顺势躺下,一小半浑圆白皙的胸部露在敞开的领子之外,惹得来往客人频频注视,她却似浑然不觉,还时不时的给客人抛去一两个秋波媚眼,惹得一众色狼神魂颠倒。 就在聂小倩忘我的搔首弄姿时突然一声巨响,如平地炸起的惊雷,声势之巨大让整个地面都晃了几下。 “怎么了?” 聂小倩急忙翻身坐起,一手扶住衣领,免得春光泄得更多,她探头望了望,只见所有的人都向茶馆外挤去,只是一瞬间空气里就弥漫着聂小倩最讨厌的那种纯净的灵气。 她皱皱眉,长身站起,不做声色的理好衣襟,要等的人终于来了,大战在即,自然是要整装待发。 “哎哟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她拨开人群,扭着腰肢站到了最前面。 只见人群之中站着一个小麦色肌肤的女人。 聂小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见她长发齐腰,头顶坠着一圈明晃晃的金月牙做发饰,上身只着一件红色裹胸紧身衣服,下身是大摆裤装,并为穿鞋袜,只是赤脚站在地上,肩上斜披着一条黄纱,好歹遮去了半边肩膀显得不是特别暴露。 这女人不似中原女子,两只赤条条的手臂露在外面,肌肉紧实,显得相当有力,眉间一个细长的菱形朱砂印,增添了几分妩媚。 女子手臂一动,又是一声闷响,聂小倩眼前白影一晃,脚上传来剧痛,原来是一只通体洁白的老虎砸在了脚上。 这只老虎身长两尺,四肢粗壮,只是现在趴在聂小倩脚边一动不动,聂小倩轻轻踢了踢它,才发现它全身僵硬,已经死去了很久。 所有的人都围着这老虎啧啧称奇,从未见过这种雪白的老虎。 而聂小倩心里清楚,这只老虎是白虎妖,这蒂娜居然提着虎妖的尸体来见自己,是在使下马威吗? 她不敢直视蒂娜的眼睛,只是同众人一样,围着这老虎假装好奇的打转,嘴里还说道:“哟,这样一只大老虎真是罕见呀,若是拖去市集一定可以换不少银子呢。” “对呀对呀,少说可以换二百两。” 人群中有人附和。 周围的人都对这外来女子十分好奇,个个都围着她转,问东问西,可这女子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太高傲,竟然一个人也不理。 聂小倩抬起头,对着这赤脚女人甜甜一笑道:“看姑娘打扮不像中原人呢,是哪来的呀,缺补缺银两使呢?若是缺的话不如把这老虎卖给我如何?” 那外来女子也不答话,只是看着她抿嘴微笑,聂小倩觉得无趣,歪头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她听得懂不。” 那女子闻言忽然甜甜一笑,一只手指卷起自己的发尾玩弄,漫不经心的答道:“当然听得懂,美人问话岂敢不答?” “我是从天竺过来的女巫蒂娜。”她顿了顿,把聂小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说道:“早知道这穷乡僻野里有这么漂亮的美人,我就不在路上耽搁了。” 这人虽是天竺人,但一口中原官话说得极为溜口,竟然听不出半点乡音。 说完她又轻轻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死老虎,嗔道:“都是你这妖孽惹的祸,叫美人好等,不然我早几天就该见到美人了。” 说到句末时她竟然抬起头对聂小倩投了个风情万种的眼神过来,又加了句话道:“美人你说是不?” 聂小倩闻言只觉这人话中有话,一时间不敢贸然接话,只是伸手拢了拢头发,又抽出折扇扇了扇才不动声色的悠悠道:“姑娘真会说笑,我这儿是官道,天天人来人往,怎么会是穷乡僻野呢?” 扇子轻轻一摇,遮去了半边容颜,酥酥软软的音调从扇面后传来,“不过我整天眼巴巴的守在这,迎来往去的,还不是为了等些个慷慨贵客,不然我这小店只怕要关门大吉了。” 语闭也学着这天竺女人一般原封不动的抛回一个眉眼,算是礼尚往来,微微笑道:“姑娘你说是不?” 聂小倩和这天竺女须臾往来之间,花妖时时刻刻都为聂小倩捏了把汗。 他在旁边看得真切,方才那一声巨响分明是这女巫斩破结界破空而来的。 这几天一直搜寻不到她的气息,一定是她把自己同白虎妖一道结于结界之内,这样打斗有个好处,不会伤了外面不相干的凡人。 白虎妖是极为厉害的一种妖怪,他们号称陆上脚程最快的生灵,可以来去如风,而且这种妖怪遇强则强,和越厉害的对手过招它们便能成长得更快。 这女人能徒手打死这白虎妖已经很不一般,她一出现就把白虎妖抛在聂小倩脚边,未必不是有意为之,刚才听她话语,像是已经知道了她们的计划一般。这样一个厉害对手,聂小倩该同她保持一点距离,不然突然发起难来,一定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此时花妖很想知道这天竺女人心中打算,只可惜距离太远,无法探知。不过他总算目睹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倒是和印象里的“道姑”有几分出入,大概是因为她是天竺人的缘故,和中土总是不同的。 花妖被挡在那巨大招牌之后,只能替聂小倩干着急,其实她就算不被挡住,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同样还是干着急。 此时蒂娜的眼神往四周悠悠一转,在门口的花圃上停了一停,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花妖总觉得这人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明明面前还挡了一个招牌,怎么就有这样直接鲜明的感觉呢? 只见她把视线调转回来,对着聂小倩轻轻一笑,说道:“想不到老板娘这里人杰地灵,能出你这样个大美人,还能养出这般有灵气的花朵。” 聂小倩持着扇子手腕灵活扇动着,发丝在扇风下轻轻飘荡。她眉目含情,眼光直直笼罩在蒂娜身上,说道:“姑娘说自己是巫女?那是不是中原的道姑?姑娘这身打扮未免太过暴露,实在不适合修行。” 蒂娜闻言咯咯直笑,娇嗔道:“谁要修你们中原的道术,那些道姑既保守又无趣,只知道墨守陈规,谁说修行不能穿得暴露?在天竺我就是裸着修行也没人会管。” 闻言聂小倩手上的扇风的动作滞了一滞,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天竺过来的道姑果然潇洒奔放,奴家叹服。” 蒂娜扬起鼻尖冷哼一声,瞬间就移到聂小倩跟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柔声说道:“谁说我是道姑的?我是巫女,巫女蒂娜,美人你可记好了,我最擅长的就是湿婆神系法术。” 聂小倩没料到她会突然逼近,一波轻灵巨大的力量向她压来,她心里一紧,这纯净的灵力让她周身如火烧般难受,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示,只是姗姗笑道:“湿婆神是什么?奴家是中原人,可听不懂什么湿婆神。” 一面说着一面推开蒂娜,不由自主的往人群里站了站。 蒂娜弯腰提起躺在地上的虎尸,漫不经心地道:“湿婆神系的法术的精华主要长于抓鬼,一出手便叫恶鬼魂飞魄散。” 说话间她瞥了聂小倩一眼,只见聂小倩依旧若无其事的扇着自己的扇子,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天气炎热,美人请杯茶如何?”她说。 聂小倩抿嘴微笑,“呸,这点便宜也要占,我这明码标价,一两银子一碗茶。有钱堂内请上座,没钱你就走好不送。” 蒂娜撇撇嘴,把那重大百斤的白虎往她面前一递,就像递张轻飘飘的纸一样,看得众人目瞪口呆,纷纷叫好喝彩。 而蒂娜依旧充耳不闻,直勾勾的盯着聂小倩。 “哟,道姑好高傲,这么多人给你鼓掌叫好,也不回句谢谢。”聂小倩说。 蒂娜嘴角扬了扬,旁若无人般答道:“他们太丑,我不和丑人说话。” 听这道姑话语,众人觉得好生无趣,哄闹一阵各自散开,该干啥干啥去,就留下道姑和聂小倩站在茶馆前相互对视。 聂小倩以扇面遮颜,双眼如秋水一般明亮,悠悠的盯着蒂娜打转,真真是百媚横生。 第33章 (九) 蒂娜把白虎递到她面前说道:“我方才听说这东西可换白银二百两,不知老板娘收不收它?” 聂小倩闻言挑眉,“这个嘛……”这边装作几分为难,下边就伸手掏出一个算盘来,看这架势好生专业。 她细细检视着这只白虎,说道:“这里皮毛有些破损,需要折点价,这里,你看被血污染坏了,估计是洗不干净了,还得折价,啊,这小块皮毛有些杂色,不行不行,还是要折价。” 一面说着,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的拨着,最后把算盘放在蒂娜胸前,一副不容商议的口吻说道:“在我这它就值八十两。” 蒂娜却毫不在乎,轻轻推开算盘,趁机还捏了聂小倩葇荑一把暖言道:“不用看了,美人说多少就是多少,我只想用它换两口茶喝,美人肯赏脸收下这白虎就是我最大的荣幸了。” 众人闻言又开始沸腾惊呼,纷纷表示这道姑好慷慨,老板娘好运气,聂小倩也满脸堆笑,心里却在想这道姑油腔滑调,说起话来亦正亦邪,真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蒂娜嘴角带笑,双眼只是含情脉脉的盯着聂小倩看,对周遭的人与事半点不在意,随便他们怎么打量自己,随便他们怎么谈论自己,她只管直勾勾的盯着聂小倩,直径走了进去,捡了一处干净的桌子坐下。 聂小倩也是含笑望着她,直到她坐下才挥手说道:“伙计,给道姑看茶,要最好的。” “来勒!” 小二很利索的把茶壶茶杯一字排开,斟了半杯茶递到蒂娜面前,蒂娜依旧面带微笑,吹也不吹一下,端起茶杯就往嘴边送。 “当心烫……”小二见状急忙出言制止,只是话音未落,蒂娜就把半杯茶饮尽,放下茶杯时已经是空杯。 这幕看得小二瞠目结舌,心想这天竺来的道姑赤着脚,也不怕地上石头搁,估计这天竺来的人皮肤都要比中原人厚上几分。 这小二察言观色的本事极好,见自家老板娘与这道姑对视了好几次,表面上看着笑嘻嘻,内里实则波涛暗涌,微妙得很,于是也不敢再多事,急忙又斟了半杯茶立马退下了。 渐渐的,聂小倩就觉得无趣了,这个道姑也不知道是好色还是什么,除了笑眯眯的盯着她看也没有其他危险举动,好像她之前说的那些一语双关的话也仅仅是随口说说而已。 于是她便斜倚栏杆,慢慢的扇子扇子,扭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色,其实她也清楚,暴风雨越是厉害,前兆总是越安静。 她便这样潜心静待着。 终于蒂娜轻轻咳了一声,聂小倩表面虽是不动声色,实则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竖着耳朵仔细留意着蒂娜的动静。 “美人。” 蒂娜轻声唤她。 她扭头看着她,折扇扇了又扇,用极其酥软的声音问道:“道姑何事?” “你不来给我斟茶吗?”蒂娜抬起茶杯往下倒了倒,杯底已空,只剩一摊浅浅的黄色茶渍。 聂小倩双腿交叉,翘起二郎腿,手上折扇一收,娇颜不满,“道姑真是好大的架子,茶不就在你手边嘛?何必为难奴家?奴家这会子热着呢。” 蒂娜却不理她,手臂一抖,肩上黄纱顺势飞出,如水蛇绕腰一般环在聂小倩腰上,在收紧的一瞬间聂小倩已经被黄纱卷到蒂娜怀里了。 这道姑出手太快,聂小倩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坐在蒂娜大腿上,双手还十分配合的环着她的肩。 她心里一紧,暗道不妙就这样与她近距离接触自己定然没有半分胜算,她腰身一动想立起身来,谁知那道姑却把她抓得更紧。聂小倩惊魂未定,那道姑却闭着眼睛把脸朝自己凑了过来。 此时就是聂小倩再能装也装不下去了,眼底杀意骤起,手中折扇打开推向蒂娜,蒂娜又腾出一只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腕,扇面带着闪电般的趋势被迫停止在二人中间。 隔着轻薄的扇面,蒂娜的温柔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美人你好香。” 聂小倩愕然,刚才那一击她杀心已起,蒂娜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现在却又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与她巧笑嫣然谈笑风生。 气氛好像又微妙起来,聂小倩反应也是极为迅速,瞬间隐去了周身杀气,须臾之间就娇笑着把扇面向前推去,蒂娜的脸顺着扇面后退,很快就和聂小倩的脸有了一小段距离。 蒂娜正欲出手阻拦,谁知聂小倩手腕一旋,整个折扇收拢合在手里轻轻点出,敲在蒂娜头上,软声笑道:“你这道姑好不正经,奴家做的可是正经生意,你可不要不规不距的欺负奴家。” 这一来一去间,聂小倩好歹也扳回一局,不致落在下风。 蒂娜摸着聂小倩折扇敲过的地方,耷拉着眼睑不满道:“美人好身手,方才你这一扇若是加重力道只怕我这脑袋瓜子就不保了。” “美人这样凶悍,又怎么会被欺负?” 聂小倩被这句话逗得咯咯直笑,“道姑真会打趣,若不是你手下留情在先,奴家又怎敢放肆?” 蒂娜也不接话,手上用力,又把聂小倩拉近了几分,二人鼻尖相抵,皆是春意盎然,目若旁人,只管打情骂俏。 “你这风流道姑,哪日被天雷劈死也是你活该。”聂小倩娇嗔,用折扇抵住蒂娜肩骨,不准许她再靠近一分。 蒂娜对于胸前这把随时可能要命的折扇毫不在意,一双大眼只管盯着聂小倩,“我看美人是误会了,拉你入怀并非贪恋温香软玉。” 她的鼻尖蹭在聂小倩耳垂边,呵气如兰,但是视线却慢慢扫过聂小倩光洁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胸前的那颗定魂珠上。 “这颗珠子不错,借我看看可好?”蒂娜说着,闪电般伸出手去,只是在指尖快要碰到那珠子时一把折扇横来,聂小倩柔弱无骨的身躯从蒂娜腰间滑开,足尖朝地轻点,轻飘飘的退到三尺之外。 蒂娜抬头,只见聂小倩一手扶着柱子,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莲藕似的手臂,另外一只手依旧在不徐不缓的摇着折扇,她悠悠的扫了蒂娜一眼,眉目含情,声言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道姑休要动手动脚,奴家胆子小。” 蒂娜听着这声音,只觉骨头都要软化了,中原的吴侬软语果然是名不虚传。 “美人不要紧张,我只是对你胸前那珠子好奇而已。” 这道姑虽然在笑,但那笑容落在聂小倩眼力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她心里发毛,虽然她知道这个蒂娜并不好打发,但也没想到难缠至此。 “美人怎么不说话?” 聂小倩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手上的折扇越扇越慢,这道姑已经明摆着在为难她,她们二人皆知是在逢场作戏,却谁也不拆穿谁,她有些纠结是要主动发难抢了换骨丹走还是继续和她须臾下去? 蒂娜一手抵着自己尖尖的下巴,沉吟半晌,说道:“不如我换个说法,美人和黑山老妖是什么关系?” 聂小倩切了一声,“呸,黑山老妖是什么东西,奴家可不知道,不过奴家知道白山老妖,道姑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蒂娜微微一笑,“若不是看在你是美人的面子上,早就叫你这妖孽魂飞魄散了,从我一进中原就不安宁,黑山老妖总是处处为难于我,派来的那些女妖是什么下场美人估计也有所耳闻吧?” 聂小倩眨眨眼,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继续装傻,“你在说什么奴家可听不懂。” “还装?” 蒂娜语气徒然冷了下去,说变脸就变脸,“这珠子就只有石头精黑山老妖有,你还嘴硬和他没关系?我数三声,识相的话就自己快滚。” “哟,道姑真是无情,方才还和奴家打情骂俏好不亲热,现下就要叫人家滚,亏你还好意思美人长美人短的叫,懂得怜香惜玉吗?” 方才与蒂娜过了两手,聂小倩觉得自己也不是全无胜算,所以此时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她拼一拼了,好歹也得看到那换骨丹长什么样子,回去也好让姥姥有个交代,不至于丢她的脸。 最关键的是,还没把场子交给花妖之前她是绝对不能退缩的。 聂小倩握紧折扇,挺了挺胸,一脸大无畏的表情。 “奴家若是不想滚,你要怎的?” 蒂娜将长发一挽,眼神明亮,霎时又露出了令人舒心的笑容,“美人要上路,在下自然全力相送。” 说完双手结印,“结界!” 橙黄的光芒从指尖蹦出,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半圆球形将聂小倩和自己笼罩其中,被一起包进来的还有那株光秃秃的海棠花。 “在这结界之内,所有的妖怪都无法遁形。” 一想到可以让姥姥扬眉吐气一把,聂小倩就半点不惧怕,她努力挺直了腰板毫不退让的与蒂娜对视着。 第34章 (十) 此时聂小倩环视了一周,发现人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消失,这个空间空旷得只有她们三人而已,在这样空旷的地方打架才够尽兴,不用畏首畏尾害怕伤及无辜。 “哟,你不担心伤到美人,倒担心那些粗鄙丑陋的人类。” 直到这个时候聂小倩还有心调笑,她修长的腿向前迈开一步,展开折扇习惯性的扇了两下,继续道:“既然你把话都挑明了,那我再躲躲藏藏岂不是显得有些窝囊?” 折扇一收,在掌心内敲了两下,以商量的语气询问道:“你不是对我的定魂珠很感兴趣吗?刚好我对你的换骨丹也很感兴趣,不如我们做个交换,相互交换欣赏一番。” 蒂娜扬起嘴角,觉得聂小倩这提议十分可笑,“美人,非我小气不肯与你交换,只是外面日头这样烈,你没了定魂珠,瞬间就叫你化为灰烬。” 聂小倩也不在意,她只要能拿到换骨丹,其他的事都不该她考虑,自然会有人保她性命,此时她并不说明,只是主动挑衅道:“听你的意思是不肯答应咯?” “如此,我就只能强抢了!” 话音一落聂小倩手中折扇一展抢先发难,整个人化为一道虚影瞬间移动到蒂娜面前。 蒂娜不慌不忙,五指张开,掌心中露出一个明亮符咒,低喝:“破!” 聂小倩只觉自己撞到一块烧得滚烫的铁板上,全身皮肤灼痛,她迅速退回,只见身上的衣服已经燃起火苗,心下大惊,已顾不得其他,当下脱去外袍于虚空抛去,只留一件亵衣和条小裤。 外袍还未落地,已在虚空中化为灰烬。 只穿紧身亵衣和小裤的聂小倩,姣好身形一览无余,蒂娜瞪大了眼睛调笑道:“美人真主动,还不待我动手,自己就宽衣解带了。”说着流转的眼波又在聂小倩身上游荡了一圈,最后说道:“除了胸小了点之外,也勉强称得上尤物。” “哼!”聂小倩冷哼一声,手上的扇子依旧扇个不停,“天气太热,衣服穿太多不太方便。” 语罢,手上的扇子扇得更快了,好像真的很热一般,但是蒂娜知道聂小倩此时快要气得吐血了。 其实聂小倩心里着急,蒂娜布了这么一个结界,明显是瓮中捉鳖,虽然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是“鳖”,但就从刚才交手的情况看来,若是和蒂娜周旋下去,自己一点胜算也没有,灰飞烟灭一定是最终下场。 怎么样才能破开这个结界? 此时一直被挡在蒂娜身后的花妖微微颤动起来,聂小倩知道他一定又在地上写了些什么,必须要在不引起蒂娜注意的情况下移动到花妖身边,才能看见他写给自己信息。 聂小倩还在绞尽脑汁思考想办法,蒂娜就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身后的动静。 只见她皱着眉头,耳朵尖轻轻动了动,似乎对花妖树枝摇动的沙沙声特别反感,而聂小倩全身神经都绷紧了,暗中捏了把冷汗。 谁知蒂娜看也不看花妖一眼便说道:“抖什么抖?没见过这么丑的海棠妖,我对丑东西提不起兴趣,根本不会对你动手。” 闻言聂小倩总算松了口气。 而花妖却浑身一阵,本就枯萎的树枝更加萎靡,此时他受了极大的刺激极大的侮辱,因为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很!丑!从来没有!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丑字搭上边。 他自认自己这株海棠花妖一直是温柔多情风流倜傥,虽然过于娘气,但完全不影响他的美丽。人界一直有句话叫做貌比潘安,虽然他没有见过那潘安长什么样子,但他相信自己的容貌绝对不输给潘安分毫。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可如今,这个自大狂妄又讨厌的道姑居然说他是丑东西!严重伤害了他的自尊,他非常生气,本来是想跳起来找这道姑理论的,可是这个道姑实在太凶恶,花妖根本没这个胆子招惹她,只得缩在一处瑟瑟发抖,伤心落泪。 就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聂小倩和蒂娜已经拆了上百招。 二人身形在同一时间落地,蒂娜发型依旧整齐,衣服也是光鲜亮丽,相比之下聂小倩就显得狼狈许多,先不说头发已经有些松散,几缕发丝飘在额前,身上的衣服已经破损得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 此时的聂小倩再也没有平时风骚懒散的形象,倒有几分落难的可怜味。 两人又化为一道虚影向对方快速攻击于虚空中绽出电光,只是一击,聂小倩就迅速撤退。 花妖只觉土地一震,耳边嗡嗡作响,缓过神来后才发现聂小倩稳稳落在自己身旁,她看似不经意的瞥了花妖一眼,其实已经看见他枝干下隐藏的字了。 有些出乎意料,花妖只写了一个“血”字。 好在聂小倩不笨,稍作思考就理解了花妖想传达的消息。 蒂娜此时又使用了火系法术,两团火焰不断的在她双掌上跳动。 “等一下!” 聂小倩叫停,蒂娜眉毛一扬,手上的火焰瞬间熄灭。 见蒂娜终于没有咄咄相逼,聂小倩不动声色的长长舒了口气,右脚往右边踏出一步,站得更稳了,也刚好把那“血”字踩在脚底,用力一搓,再也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美人,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再打?” 蒂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聂小倩死死的拽紧拳头,要不是自己技不如人真想把这妖道活撕了。于是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轻言细语的说道:“等我挽一挽头发。” 蒂娜也不催她,索性席地而坐摆出一副好逸恶劳的姿态,饶有趣味的看着聂小倩挽发。 “美人要上路,自然要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哼!”聂小倩冷哼,“少在那风言风语,你这妖道不就仗着那点法术厉害,若论身手你肯定是我手下败将。” 聂小倩绾好发髻,捡了一处顺手的地方把金钗插了下去。 蒂娜呵呵一笑,拍拍衣服站起身来,柔声说道:“哟哟,美人生气了,连我也变成妖道了?” 她的眼波往聂小倩身上投去,却被聂小倩一个无情的白眼睖回来,蒂娜也不动怒,摊摊手坦然说道:“和美人过招也是生平第一快事,美人既然觉得不公平,那我便徒手和你过上几招,叫你走得心服口服。” “我呸!妖道!乌鸦嘴!你才要死!” 聂小倩轻啐一声,脚尖轻点,手中折扇于虚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形,直取蒂娜面门。 蒂娜双手一并,死死的夹住折扇,封住它的攻势,聂小倩反应极快,长腿顺势一踢逼得蒂娜向后退去两步,二人又拆几招,在空中互换了方向,聂小倩发起狠来招招致命,直把蒂娜逼到了花妖边上。 “美人别动怒。” 即便是被逼入窘境蒂娜也依然谈笑风生,好像方才的退让是故意为之一般。 “让你板回几招心情可有好转?” 蒂娜一抬手,牢牢扣住了聂小倩的手腕。 聂小倩皱眉,被蒂娜扣住的手一点也挣脱不开,聂小倩索性将整个身子往前倾,眼看就要倒在蒂娜怀中,蒂娜也准备张开手臂接受这投怀送抱的美人。 可是谁知在聂小倩与蒂娜鼻尖相抵时,聂小倩突然以迅雷之势拔下发间挽发的金钗,一时间长发飞扬,寒光闪烁。 尖锐的金钗突然向蒂娜颈间划去,蒂娜脸色一变,急忙向飞身向后退去,身子在凌空中两个回转,然而手臂还是被金钗划出一道长长血痕。 蒂娜落地时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啪”的一声脆响,她有些好奇的低下头去,眉心微皱——没想到居然踩到这个干枯的丑东西身上。 算是这株花妖倒霉,被自己踩了一脚不死也重伤。 只是思绪飞转的瞬间,聂小倩已经腾身而起,把染血的金钗向着结界一划,于虚空中划出一条裂缝,瞬间便不见聂小倩身影了。 蒂娜也不追她,只是习惯性的席地而坐,望着自己手上那道血痕苦笑。 没想到这妖孽居然能找到破她结界的办法,倒也有点小能耐,没想到自己还小瞧了她。 第35章 (十一) 一时间觉得有些无趣,浪费了半天时间竟然一无所获,就算没能灭了那只鬼,至少能知晓她的名字也是好的。 见聂小倩顺利脱困,花妖一棵高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临走时聂小倩在心里向他传递的消息是:“千万保重,我会尽快通知姥姥来接应你,小棠,一定要小心!” 有友如斯,定当无憾,花妖心里唯剩感激。 此时蒂娜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本来打算要入定打坐的,谁知总能听见一阵细细的沙沙声。 侧头一看,只见那株海棠花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方才被自己一脚踩断的主枝杆还躺在一旁,剩下的一点枝干显得零零落落,可就是零零落落但也相当有气节,只见所有的花枝都在努力的撑着,拼命支撑起剩下那半截主杆,似乎要把整株花都扶正一样。 只是那些花枝太细太脆,撑在地上颤颤巍巍,好像稍不注意又要折断一样。 蒂娜挑眉,这样一株不服输有气节的海棠妖她还真没见过,不由得有些好奇起来。 “哎哟,小东西,你还没被我踩死呀?” “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你怪可怜的,我就扶你一把吧。” 好像也不觉得它丑得憎恶,连称位都从丑东西变成小东西了。 蒂娜伸手去把它扶正,这株植物还挺会偷懒,见有人扶他,索性不再使力,全身都瘫在蒂娜掌心里。 蒂娜踹过石头精,杀过白虎妖,但还没有遇见过这样若不经风的植物妖。手上力度一下子没把握住,“啪”的一声又不小心折断了它一根花枝。 “咦?” 没想到这花妖这样脆弱,轻轻一碰就能碰掉一根枝条,蒂娜有些慌乱,眉弓跳个不停,她还真没和这样脆弱的东西打过交道。 好像掉了一根枝条很疼痛一般,整株花都缩在蒂娜手心里抖个不停。 “哈,小东西,遇见我也算你倒霉吧。” 蒂娜自言自语打趣道。 不过灵力这样纯净的花妖她还真没见过,这海棠花眼下虽然有些丑陋,但她相信只要好好栽培应该能出落成一株漂亮的海棠花。 “嗯,我收回之前的话,遇见我是你三生有幸。” 话音一落,蒂娜居然用力把花妖从土里连根拔起。花妖被蒂娜方才一大脚踩去了大半条命,此时本就惊魂未定,神志不清,现在又被蒂娜这样粗鲁的连根拔起,登时就吓得魂飞魄散,晕在蒂娜手心里。 蒂娜有些嫌弃的以二指提着花妖的一根枝丫,只见花妖恹巴巴的,所有枝丫都无力的向下垂着。蒂娜眨眨眼睛,用另一只手戳戳最粗的枝干,见它还是没有半分生气,不由得失声笑道:“真没用,这样就吓晕过去了?” 然后随手取下了披肩长纱,捧了一抔土在纱巾里,把花妖插在那抔土上,长纱围着这抔土裹了几道,变成一个简易的小花盆,轻而易举的拎在手中。 “遇见我这是你三生有幸。” 她重复道,“看你资质不错,也不忍心你就断送在这儿,不如我替你寻个修行福地,说不定有朝一日你能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一定是个美得惊天动地的花仙子。” 花妖此刻若是清醒着,知道蒂娜对他抱了这么大的期望,一定会嚎嚎恸哭,因为他也十分想成为花仙子,可无奈天公不作美,偏偏把他生成男儿。 蒂娜心头捉摸,海棠花号称花中贵妃,它若修成形一定相当美丽。越想越是激动,手里的长纱一甩,居然忘了长纱另一头坠着一抔黄土和海棠花,重量还不小,带着惯性飞将出去,在空中做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重重的摔在地上。 蒂娜也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瞪着眼睛把嘴巴圈成圆形,“哦”了一声,然后淡然说道:“手误,手误……” 这一重摔,竟然把花妖又疼醒过来,只觉全身百骸都要散架了,耳畔嗡嗡作响,眼冒金星,此时他不得不庆幸还好把真身养在阿槐那里,只怕自己真会报销在这道姑手里。 花妖惊魂未定,地面又微微摇晃起来,只见蒂娜赤着的大脚板一步一步朝自己踩来,花妖吓得泪眼汪汪,眼看大脚就要朝头顶落下,花妖所有神经都绷在了一起。 忽然大脚一偏,踩在自己旁边,花妖松了一口气,还好蒂娜不至于丧心病狂,故意要碾碎自己,刚才真把自己吓了一跳。 可是还不待他松一口气,就发现自己身体悬空,又被人提了起来,这次不知道又要遭到什么意想不到的灾难,花妖吓得浑身发抖。 只见蒂娜一张大脸已经凑到眼前,弯起眼角,那眼神竟然清澈无比。 “呵呵,小东西,懂得发抖了,看来你是醒过来了。” 还不待花妖思考,花妖又被抛到空中,只是这次自由落体运动还没做完就被蒂娜接在手里。 “走咯,随我一起上路吧!” 蒂娜开心高呼,把花妖当绣球一般,接到手里又抛出,接来又抛出。 自从蒂娜有记忆以来她一直是孤身修行,如今得了花妖这样一个有趣玩物,自然是爱不释手,一直换着花样把玩,顿觉平添了好几分乐趣。 于是蒂娜居然就这样带着花妖一起走了。 在外人看来,花妖被蒂娜带走只是他时运自来,恰巧引起蒂娜的青睐,其实这其中曲折与辛酸只有花妖和聂小倩知晓。 她们的精心策划此时看来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花妖修为本就不高,连个人身都是勉强维持,这大半个月又是元气大损,如今就连化成人形都是痴心妄想了,没想到还是因祸得福,完全骗过了蒂娜——蒂娜一直以为是花妖没有生在福地,修行不易,再加上被自己踩了一脚恐怕小命不保,其中最主要的一点还算是花妖灵气纯净,她便半点防备之心也没有了。 这植物妖就是这点好处,真身难认,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基本不会有人知道自己的真身究竟在哪,再加上蒂娜看花妖的一连窜反应,还以为这株花枝就是海棠妖真身,竟然正儿八经的给他做了个简易花盆挂着走。 想到这里花妖确实不得不佩服黑山老妖,这黑山老妖也算是知人善用,派他去接近蒂娜,这步棋下得是绝妙无比。 此时花妖随着身下一抔黄土背拴在蒂娜肩纱尾部,随着蒂娜走动的幅度上下颠簸,竟然有些头晕作呕。 偷丹之路路途艰险,花妖也不知道自己挺不挺得下来,不过可以肯定的事,这第一步他已经成功迈出,至少他已经成功接近蒂娜,朝夕不离,并且没有引起对方的任何警觉。 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那么艰辛的蹲坑苦候大半月,又遭烈日狂晒了大半月,如今看来也是千值万值,至少没让他的努力付诸东流,到时候见到阿槐还可以给她吹嘘一番。 花妖心里清楚,蒂娜见他这么没用,根本不会料到他竟然是从洪荒时代挺过来特殊植物妖,所以还以为眼前这花妖要是枯死了也就消失在这天地之中,于心不忍就把它带在了身边。 从这点来说,花妖还算是挺幸运的,至少成功接近了蒂娜。可是!花妖觉得这个天竺巫女——蒂娜,就是他的命劫。 因为自从听到蒂娜这名字起就没好过过,有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她丢掉了小命,总之自从遇见蒂娜起他更是过得苦不堪言,大灾小灾不断。 此时他正被蒂娜当作武器和一鳄鱼妖对决,竟然使得十分顺手,打到酣处,还会随手折下他的枝丫,拈花飞枝,当暗器用得好不爽快。 所以花妖跟她在一起这么久,挂彩已经是家常便饭,他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本来就虚弱的他又消瘦了整整一圈,总是时刻担心自己小命不保。 如果这就是他那倒霉的命劫,他除了认命还能怎的?这一切不都是他自己自找的吗? 这边的花妖被迫在空中上下翻腾,泪语凝噎,那边的蒂娜终于消停下来挽纱而立,长纱的另一头坠着个圆圆的东西,若是细看可以看出那是一抔黄土,黄土之上还种着一株光秃秃的植物。 这是什么怪武器?那妖怪想不明白。 可是蒂娜手腕翻飞,手中长纱像是有意识思想一般,在她的控制下柔中带刚,刚中化柔,那圆球飞到之处竟然把鳄鱼妖的肋骨击断。 花妖欲哭无泪,一次次撞击已经让他快要散架,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回去重新修练了。 这次一次,蒂娜又把他甩飞出去,那妖怪举起钢刀欲挡,眼见泛着寒光的刀光越来越近,花妖几乎可以感受到那股森然寒气,但是却逃脱不得,只能闭上眼睛做出死的觉悟——我命休矣! 谁知他还没碰到钢刀,就被蒂娜拖了回来,随手拎在手里任他坠着长纱自由摆动。 “妖孽!长这么丑也配我亲自动手杀你吗?” 蒂娜轻扬鼻尖,依旧狂傲得不可一世。 第36章 (十二) “妖道你要怎样?老子就贱命一条,要杀便杀,休得侮辱人!“ 那鳄鱼妖倒是十分硬气。可以技不如人而死,但却不能因为是长得丑而被人姑息放过,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蒂娜挑眉,觉得十分有趣,怎么近日总能遇上这样有骨气的妖怪呢?倒叫她有些舍不得下手了。 “近来的妖怪越来越胆大,也越来越有出息。” 她侧头微笑,似乎还在斟酌到底是该杀了这鳄鱼妖还是放走它?可是她只要一看见鳄鱼妖那龇牙咧嘴的丑样内心就无比厌恶。 这些丑相总是牵动着她的心理阴影。 天性总是不可逆的,正如她讨厌丑东西一样,一看见丑东西就会本能的排斥。 可是身为巫女就该以除妖为己任。 是杀戮还是仁慈? 一个简单的问题,蒂娜却皱起眉头天人交战一番。 只是还不带她考虑出结果,她的结界便出现一个裂口,一道白影闪过,那鳄鱼妖来不及多哼一声就已身首异处。 “什么人!” 蒂娜蹙眉警觉,可是那道白影瞬间即逝,白影的主人于虚空中抛来一句大言不惭的话语,“明日午时,我必叫你同这鳄鱼妖一样身首异处!” 这声音竟然清脆可人,但有些许稚嫩,不过蒂娜很喜欢这样的音色。 所以蒂娜想动怒都怒不起来,声音这样美,相信声音的主人更是绝色。 她拱手向虚空做辑,算是礼貌的打招呼。 “小美人好气魄,为何藏头缩尾不现身相见?” 本来以为那人已经走远,谁知虚空中又扔下一句话,“我呸!妖道休要轻薄,我姓白名如风,你可记好了,不要到了阎罗殿连被谁杀死的都不清楚。还有我于你面前斩杀鳄鱼妖乃是光明正大所为,你自己没本事,不要嘴上逞强,没意思。” 一开口就是串妙语连珠,像个火爆的小辣椒一样,直觉认为这个叫白如风的十分不好惹。 “若不怕我何不现在就现身相见?你我有什么恩怨不如当场解决。”蒂娜硬着头皮回应,“小美人声音宛如天籁,相信必是世间绝色,不如出来让人开开眼界?” “美人,美人还在吗?” 可是虚空中只剩蒂娜的声音在回荡,任凭蒂娜怎么软言相哄那声音再不回答。 结界之内又恢复了已往的寂静。 蒂娜盘腿而坐,难得一见的凝神深思。今天出现的这道白影能破她结界,于电光火石瞬间在她面前斩杀妖怪,一定来头不小,最起码也是个能占山为王的群妖头头。 不过光从声音来判断,年纪也太年轻了些,在中原呆得越久,出现的妖怪果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想起那妖孽放话说要取自己头颅,蒂娜就是一脸愁苦无辜相——自己啥时候惹到了这样厉害的妖孽? 声音这样悦耳的妖怪要是见了一定会印象深刻的。 于是她十分认真的回忆,除了之前那个风情万种的女鬼老板娘,就再也没有什么人能让她留下印象了。 虽然她也得罪过无数妖孽,但这些大小妖孽几乎都被她当场斩杀了,唯一棘手一点的就是那个黑山老妖。 这样厉害又嗓音动人的妖怪要是和她交过手那是断然不会忘记的。 这妖孽究竟是何来历? 若不是刚才情况发生得太过突然,杀得她一个措手不及,她也不至于这样全无头绪,蒂娜这样伤脑筋的表情着实少见。 此时她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摸自己,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花妖正努力的用自己的枝丫够自己的裤摆。 任凭他怎么用力,也只能擦过裤摆,根本没法抓住,可是这花妖似乎精神很好,一遍又一遍,坚持不懈的尝试。 “呵,小东西,你恢复活力啦?” 蒂娜突然间觉得心情大好,徒手拎起了花妖。 她清楚的注意到,她话音刚落时,花妖的抓她的动作明显的滞了一滞,似乎在向她表达不满。 蒂娜皱着眉头,垮下脸来,拎着花妖在空中甩了甩说道:“难道跟着我你没有活力吗?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花妖十分无语,虽然他没什么能耐,但好歹也有上千年的道行,看似好像很容易死掉,实际上也没这么容易死掉,蒂娜似乎并不是十分清楚这一点,还以为花妖活到现在都是靠她无上纯净的灵力滋养的。 若不是他现在虚弱得无法变成人身,真想跳起来喷她一脸唾沫星子,狠狠的赏她一句——不要脸! 花妖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就是用枝丫勾了蒂娜几下也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最后只能瘫在蒂娜手心里喘息。 若不是刚才蒂娜良心发现,把他从刀口下拖回,他现在才不想理这个粗鲁的女人。花妖是个十分懂得投桃报李的人,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努力的用枝丫在蒂娜手板心里写下三个字——白虎妖。 花妖处事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城府极深,每一步都算计得极妙,极小心。所以它绝对不会像给聂小倩那样在地上直接写字,因为他一旦在地上写字就会发出沙沙声,而蒂娜曾经听过这个声音,难保不会让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为了杜绝一切可能诱发危险的因素,他才会费劲心思的要爬到蒂娜身上,在她掌心写下白虎妖三个字。 蒂娜对他这个举动似乎十分惊喜,眉梢间掩饰不住的惊讶,她拎起这细腾腾的花妖,开心的摇了摇,笑道:“没想到你这小东西还会写字。” 说完就闭目深思,嘴中呢喃,“白虎妖……不错不错,倒是极像的。” 天地间最快的生灵,遇强则强,成长极为迅速。 刚好前不久自己才打死了一只白虎妖,难保那只白虎妖没有什么兄弟姐妹,说不定人家亲人前来寻仇了。 蒂娜有了头绪,也踏实了许多,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 突然觉得有些词不达意,她一手捂住了嘴巴,啪啪的拍了几下,“呸呸呸,乌鸦嘴!明日就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管他什么妖魔鬼怪,我蒂娜从没说怕过!” 话音一落,随手提起长纱,把花妖稳稳的放在怀里,“小东西,走咯!” 花妖总算松了口气,看来这个蒂娜人也不坏,自己稍一示好,她就很自觉的把自己稳稳揣在怀里,再也不随便甩来甩去,这个蒂娜果然心思玲珑。 直到此时花妖总算扬眉吐气了,努力的挺了挺自己的枝干,随着蒂娜走路的节拍轻轻晃动。 远远看去,这一人一妖倒是相处的极为融洽。 结界外面夜色如水,明月如弓,蒂娜大步而行,行走中伸出两指轻轻打了一记响指,刚才的结界瞬间碎成点点莹光——既然妖怪已除,也不在需要什么结界。 只是简单的动作,落在花妖眼里却觉潇洒无比。 蒂娜仰头看着那弯明月,竟然不再行进,稳稳的把花妖放在一旁说道:“看天上那轮弯月,这样的月象特别适合修行。” 花妖努力把枝丫仰向天空,似乎正循声望去,然后就不知道余下该怎么做,只能呆呆望着月亮发呆。 蒂娜皱眉,“你……不会连修行都不会吧?那你这一身纯净灵力如何得来?” 花妖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如何修行,他和阿槐都是洪荒时期便存在的妖怪,只是那时他们还是小苗一棵,翻不起什么大浪,也为成形,没啥气候,就这样经年累月的沉积下来,花妖这身灵力还是初生时与生俱来的,只是如今洪荒大战之后,同一时代能翻起大浪的妖怪多半都陨灭了,反倒是那时不成气候的小妖怪在夹缝中存活下来。 妖怪年岁大多从修成人形开始算起,所以花妖成形也才不过一千年上下。现在又元气大损不能维持人形,蒂娜就本能的把它当成一个不曾涉世的小小妖怪,自然不会往他年龄上去想。 所以蒂娜现在才会沉吟道:“我明白了,你心智未开,许多都是无意识行为,在无意中吸取了不少纯净的日月精华,所以我现在详细问你你也答不出来。” 花妖不愿蒂娜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所以只能点头表示赞同观点。 蒂娜盘腿而坐,正色道:“来来,没关系,我来教你妖怪修行的方法。” 虽然天下各家修行不同,人,鬼,妖,仙修行方法都是不一样的,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蒂娜斟酌一下,还是认为教花妖最基本的妖怪修行入门法。 于是她努力把自己也想象成一棵植物妖,嘴巴一张一合,那些月光于虚空中集合成一个小光点,被蒂娜吞入腹中。 然后在旁围观的花妖被这幅光景逗得咯咯直笑,花枝乱颤。 蒂娜回头瞪了他一眼,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滑稽,自己明明是一个特别的厉害的大巫女,怎么这会子在这模仿妖怪修行。 于是她轻咳一声尴尬站起,言简意赅的对花妖说道:“你试试看,就是用意念让月之精华凝聚在一起,然后存入内丹之内,这月之精华对你们植物系妖怪来说可是极好的。” 花妖仔细感悟一番,就依言做起,月光在他周围凝成一个一个可爱的小圆球,十分漂亮。 第37章 (十三) 比起蒂娜一个一个的吞,花妖可以同时凝结出好多个,然后一起纳入腹中。 蒂娜抬抬眉,这个小花妖一点就通,倒是十分聪慧,若是好好□□必能成一番气候。 一个个光球入肚,花妖只觉如沐春风,全身说不出的受用。 他仰头看看坐在一旁的蒂娜,只见蒂娜一脸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还好此时他是一株植物,蒂娜不会看见他绯红娇羞的脸蛋。 这个以杀妖为己任的巫女居然在教导一只妖怪修行入门窍门,虽然他成形已久,但从来对修行就没有一点清晰的概念。修行往往是妖怪成长的第一步,没想到这巫女竟然会成为自己修行道路上的启蒙导师。 一个是妖,一个是除妖的女巫。她竟然会成为他的启蒙恩师,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其实这吞吐日月精华本该是每只植物妖的本能,无奈他从意识一形成,就生长在阿槐粗壮的枝干之下,仰头是阿槐粗大又盘根错节的树干,遮去他头顶一片天空,从此日月光华好像都与他无关,他也就再没关心过头顶风光,反正不管是日出还是月落在他看来都是一样,头顶只有阿槐郁郁葱葱的繁枝茂叶。 抬头无美景可看,低头也只是一片深褐色的土地,阿槐粗鲁霸道,根系又特别发达,十里之内的养分基本上都被她一个人吃干抹尽。 正是因为抢不过,所以他从来没有起过什么以卵击石的愚蠢念头,自然而然的他从小就对“抢”字没个概念,所得所取皆来源于阿槐的一念之间。 他没有的从来不奢望能得到,一直低调胆小本分,全然不敢有半点痴心妄想。得到的则全当做是一种出乎意料的恩赐,珍之重之。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为了阿槐拼命去抢什么换骨丹,因为在他看来一切不都是投桃报李一样理所当然,十分简单。 然而如今这个巫女居然主动教他修行之法,那就意味着他从此便不用再靠人施舍,他想要的也能自己去试着争取,这于他而言恩同再造。 花妖凝望着蒂娜,眼底已是一团水雾,阿槐对他虽然不差,但相比之下蒂娜给他的更让他感之念之。 此时身边依旧萦绕万千光华,但于他而言,还是眼前这巫女更为耀眼夺目,他敏感的察觉到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温暖而又暧昧的情愫在心中滋长。 他很享受这份感觉,慢慢的把身子又向蒂娜挪近几分。 夜深露重,花妖惊奇的发现自己光秃秃的枝头上已经发出一片嫩叶,上面还凝着一棵圆润的露珠。 花妖对他这片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嫩叶十分珍爱,他小心翼翼的把这根长着嫩叶的树枝伸到蒂娜身后小心看护起来,夜晚风大,好在蒂娜身躯比他大不少,可以躲在蒂娜身后躲风,以免发生风过枝残的惨剧。 为何如此珍视这片小小的嫩叶?其实花妖存了私心——蒂娜一直嫌弃他光秃秃的长得难看,明天一早若是蒂娜能瞧见这片绿叶,一定十分欢喜。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底一片甜蜜,抬头悄悄的望了蒂娜一眼,只见蒂娜表情平静,呼吸匀称,已然入定,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困倦,于是倚着蒂娜裤摆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花妖是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痛中惊醒来的。 意识一清明,就听见蒂娜的大呼小叫。 “小东西,你怎么会睡在我身后?” 花妖被这巨大声音震得耳膜发疼。 “这可不关我的事啊,我不是存心要踩你的,只怪你躲在我身后我根本就看不见。” 花妖迷迷糊糊,还没听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习惯性的晨起伸懒腰,才发现自己有根枝丫不见了。 花妖摆摆另一枝条,表示没关系,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的枝条经常有意无意的被蒂娜弄断,他都习以为常了。 可是……等等! 这……这次可不能不了了之! 花妖心头一震,把所有花枝都立了起来细细检视。 那片小嫩叶呢? 那片刚长出来的小嫩叶呢? 为什么所有的花枝都是光秃秃的! 花妖吓得花枝乱颤,枝条上摆下翻,可就是不见那小嫩叶的踪影。 不会这么倒霉吧? 难道蒂娜那一脚就刚好踩在这嫩叶之上吗?不要这么残忍吧! 花妖所用的花枝都扒在蒂娜裤脚上,然后努力把头探到裤脚之后,只见蒂娜脚后跟处孤零零的躺着一根残枝,枝头那一抹嫩绿早就被碾入泥土之中,只剩一点残绿还能叫花妖勉强能认出来。 那!可是他的心头肉!怎么会这样? 此时晨光初露,暖洋洋的照在花妖身上,蒂娜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展开双手叹道:“又是一个艳阳天,好天气啊!” 艳阳天吗? 花妖微微抬头,心头肉被人生生剐去的他只觉寒风瑟瑟,心里拔凉,他看着那片可怜的嵌在泥土里的碎叶只觉没了盼头,其中辛酸只有他自己可以体会。 “哎呀,小东西,昨晚的月之精华没有吸够吗?怎么无精打采的?” 蒂娜一把把它拎起,依旧是笑靥可人,“别急别急,今天我再教你一套吸取日之精华的秘诀,让你日夜兼修,保管你精龙活虎。” 可是花妖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没有一点神采。 蒂娜到现在也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对他作了什么可怕的事,可能在蒂娜看来掉片叶子断根枝条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想到这里花妖只觉心中空洞洞的,十分失落。 蒂娜也不再管他,随手往怀里包里一揣,就踏上了新的征途。 今日午时,还有一场和白虎妖的决斗。 虽然对方好像很强,但蒂娜也看不出一点紧张,依旧是和往常一样,该赶路赶路,该化缘化缘。 一切如常。 其实化缘,吃百家饭也是修行中的一种。 蒂娜从小修行,以前在天竺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即便是到了中原她也不曾改变,依旧是每日早起,赤脚化缘。 可是中原人似乎不怎么友好,她在中原就没有化到过一顿饱饭,可是习惯就是习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曾改变或者偷懒过。 此时她就捧着一个僧钵站在繁华之处的一栋屋檐下,看着人来人往,感叹世态炎凉。 花妖依旧为早上的事在生气不肯离她,他冷眼看着蒂娜,知道她面上看起愁苦其实心里淡然得很,对于吃不吃得到百家饭这回事一点也不在意。 在中原哪里有见过穿得这样暴露的修行者出来化缘过?中原是礼仪之邦,看着蒂娜又露手臂又露肩的穿着,自然都会嗤之以鼻,更不会和这样出格的人靠得太近,光是看着就会远远绕开,又怎么会有人去给她施舍? 这来来往往穿梭的人,看到蒂娜的十有*都在想,这样一个“风尘”女子,端着饭钵杵在这干啥?难不成还想学习云游高僧化缘吗? 谁又真料得到蒂娜其实就在化缘。 所以至今为止,还没有化得一餐半顿过。 “哎……”蒂娜轻叹一声,看看天色自语道:“早晨的功课算是修完了,现下人心薄凉,站了一个早上也没半个人搭理一下,实在寂寞得很。” 蒂娜幽幽叹息,一语双关,花妖依旧是不为所动,死死咬紧牙关,决心把冷战进行到底。 “好吧,反正还是老样子,收东西走人咯!” 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出现一个苗条身影,渐行渐进,那人踩着莲步姿态妙曼,只是背着阳光看不清五官,光是从姿态来判断的话相信也是一副倾国姿颜。 “哟,最近春风也太照顾我了,桃花艳福不断呀,想我蒂娜不过就是区区一介穷酸女巫,又有何德何能惹得一众娇滴滴的美妖前仆后继,为我而断魂呢?我真是十分不忍心呀!” 花妖听见蒂娜这番自言自语,真想跳起来向她表达一下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呸! 此时那人越来越近,在晨光之下,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远远看去还真有一番避世谪仙的味道。 蒂娜看着她,她一直低着头,直到走到蒂娜身前才停下,然后从袖中拿出一袋子食物,十分利索的就倒在蒂娜捧着的饭钵中。 “呀——”蒂娜有些惊讶,今天居然化到了百家饭。 只见饭钵里荤的素的,油的淡的,咸的辣的,苦的甜的胡乱混在一起,就连蒂娜也看不出食材,仔细闻一闻其中还泛着一股酸味。 花妖的花枝在不经意间动了动,这人送来的饭居然是嗖的。 “不用和我客气,尽情享用吧。” 软软的声音犹如天籁,声音有些耳熟,但仔细想去又不知道在哪见过她。 那女子施舍完饭菜终于抬起脸来,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笑容。 蒂娜盯着她看了两眼,不觉有些失落,本来还以为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呢,没想到就是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丫头。 这丫头虽小,却十个十足的美人胚子,看上去就十四五岁上下,五官还未全部张开,透着浓浓的稚嫩感。 第38章 (十四) 小女孩虽小,却是神气活现,灵秀的鼻尖一扬,眉间露出几分桀骜之色,足尖一点就飞上悬梁盘腿而坐,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居高而下的看着蒂娜,伸出白嫩嫩的小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长相虽然稚嫩,但江湖味十足,活脱脱的像个小大人。 蒂娜嘴角微翘,浅浅一笑,手举起饭钵遥空一抬,算是回礼。 女孩儿心情大好,始终是少年心性,见蒂娜这么配合,她嘻嘻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坐在高处乐呵呵的观看蒂娜吃饭,好像这是世界 上最有趣的事了。 看着看着,女孩儿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蒂娜吃得十分专心,好像她饭钵里的食物是人间美味一般,津津有味的享用着,全然不在意女孩儿的反应。 不一会儿,她饭钵里的食物就已见底,不到盏茶功夫所有的食物都被蒂娜扫荡得干干净净,最后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意犹未尽,又好像十分满意。 “谢谢姑娘的慷慨善缘。” 蒂娜收好饭钵对着女孩儿合什行礼。 女孩儿终究是涉世未深,所有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不懂得隐山藏水。只见她足尖一蹬,跳下房梁,轻轻飘飘的落在蒂娜面前,双眉微蹙,指着蒂娜诘问道:“为什么吃它?这饭明明是嗖的!” 听那语气,竟然有三分怒意。 蒂娜挑眉,望着那张薄颜微怒的小脸不觉有几分笑意——嗖东西明明是她送来的,吃下嗖东西又是自己,怎么这会子动怒的却是她? “你明明可以把饭摔了!”女孩儿无故跳脚。 蒂娜摊手苦笑,“吃百家饭,食百家味,修行者讲究从一而终不挑不拣,更何况这饭是小美人赏赐,纵然味道不怎么样,我也甘之如饴。” “呸!”小女孩双手环胸,一张小脸怒意微浓,“你这妖道油腔滑调!我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把你那套恶心人的手段收起来!” “哦?”蒂娜挑眉,“不三不四?这么说我还是艳名远播?连小美人都有所耳闻咯?” 说到这里那女孩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边懊恼自己怎么自甘堕落和那些下三流的女妖相比,一边又在讨厌这女妖道的伶牙俐齿。 这妖道生得一副桃花杏眼,又自诩风流,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快些解决正事,自己怎么可以和这种三教九流的人扯上关系,若是传扬出去以后还叫她的脸往哪搁。 也许是察觉到女孩儿脸上嫌弃的神色,蒂娜很识趣的拱手告辞,临走时还不忘嘱咐,“今日得姑娘眷顾赏了一碗食物,在下也好言告知,现在日风渐下,妖怪横行,姑娘可要小心,下次蒂娜若遇见妖怪一定毫不留情的将之斩除,还请姑娘千万珍重。” 言下之意就是小妖怪你别猖狂,下次我见到你一定灭了你。 小女孩闻言冷哼一声,把下巴尖抬得更高了,十分傲气,一脸倔色。 花妖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小姑娘别看她小,但可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早晨风大,这繁华帝都之内绿化不好风沙极大,可这女孩儿一身雪白衣衫干净明亮,竟然纤尘不染,可见其内力之深,最重要的是这女孩儿可以掩去一身妖气,若不是他懂得读心能读出她内心想法,恐怕就连自己也发现不了她是妖怪。 只是问题是她是什么妖怪?竟然连自己都看不出来。 他看不出来就算了,可是就连蒂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她转身时他分明感受到了蒂娜内心的疑惑,就连蒂娜也不清楚她是什么妖怪,可见非同一般。 此时花妖觉得情况十分不妙,蒂娜中午还有场和白虎妖约好的比试,现在这个节骨眼又杀出个这么棘手的小女娃,也不知这女娃儿和那白虎妖是不是一伙的? 若是她们倆联手……他偷偷看了看蒂娜脸色,只见蒂娜双唇紧抿,眉间难得一见的严肃,看来她也感受到了一股无形压力。 小姑娘依旧面不改色,双手环胸冷眼旁观。 只见蒂娜松松散散的伸个懒腰,自言自语,“今天天气不错,就是俗事缠身好煞风景。” 小姑娘听不懂这话中之话,不过刚才那番笑里藏刀的话语她却听懂了的,然而她并没有被吓到,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仗着自己有几分真材实料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总之她就是很坦然的跟在蒂娜身后不远处,还会时不时的看着日头,像是等着什么。 总之这丫头十分注意的保持着和蒂娜之间的距离,即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有好几次蒂娜刻意加快脚程或是故意绕圈想甩掉她都没成功,这丫头就像影子一样跟着她。 由此可见来着不善。 若这丫头真是和白虎妖一伙的,那她们二人联手,两个打一个对蒂娜就十分不利,纵然她不一定会输但也绝对讨不了好,说不定还会吃亏,蒂娜肯定不会那么愚蠢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麻烦境地。 所以她现在就打定主意先解决掉其中一个,免得接下来麻烦。 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说道:“脚下道路千万,小妹妹干嘛总跟着我的脚步不放?要知道只有勇于走出不寻常道路的,方可称为人上人。” 小女孩蹙眉,凝神想了半晌清清脆脆的说了句,“你在说啥?” 蒂娜明显被噎了一下,一时无语。 小女孩睁着大眼,乌溜溜的眼珠骨骨直转,一脸的茫然,但是却憨纯可爱。 蒂娜眉弓微跳,这只妖怪人小脑笨,心思不够通透,和她说起话来有些累人。她又把小姑娘上下打量一遍,心里略略安稳下来,别看这丫头霸道彪悍,搞不好只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若要智取也是不难。 于是她十分有耐性的笑眯眯道:“小丫头,我在问你为啥跟着我?” 小女孩闻言又是怒气腾腾,辩驳道:“我才不是小丫头!我也没有跟着你,只是怕你临阵脱逃害我好找。” “临阵脱逃?”蒂娜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这话从何说起?” 话音一落,那小姑娘的眼神厉得像是能射出刀子似的,直把花妖吓得花枝乱抖,紧紧的挂在蒂娜衣服上沙沙响个不停,蒂娜拍拍他的枝干以示安抚。 只听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炸了起来,“你这妖道真健忘!还好本姑娘聪明堤防着你来这手。” 蒂娜眨眨眼,依旧是一头雾水。 小姑娘双手叉腰,咋呼呼的数落着,“我且问你,昨日我明明约了你今日午时取你人头,为何你不在原地乖乖等我?要在这里东逛西逛叫我好找!” “你——”她伸出食指指向蒂娜,诘问道:“是不是想逃?” 想逃?蒂娜瞬间反应过来,张张嘴,眼中难以掩饰的惊讶一闪而逝。 哎哟哟,不得了,原来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白虎妖。 蒂娜认真的凝视着她,只见小姑娘一脸严肃,十分认真的看着蒂娜,眉宇之间混着稚气和一股倔色。 真是有点不敢相信,蒂娜讪讪开口,“小丫头,原来你……你就是那白虎妖?” 早年就曾经有所耳闻,陆上霸王白虎白氏一族脾气暴躁,蛮横无理。 原来这个女孩儿竟然是白家的丫头,果然尽得白家家风遗传。 哎……她不禁有些失落,本来还以为那白虎妖是个绝世大美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还未长成的黄毛丫头。 怪不得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耳熟,只是昨日那白虎妖的声音传于虚幻之境,又是怒气冲天冷冷咧咧的,近日这丫头近在咫尺的声音糯糯的还带着稚气,一下子没让蒂娜联系起来。 现在细想起来,这女娃的声音还真像昨日听见的那声音。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把小丫头从头到脚细看一遍。 只见小丫头双手环熊,一脸的不满,仰头冷冷的瞪着自己。 被她这么大剌剌的盯着,蒂娜居然有些心虚起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两度把这丫头误人为惊世大美人,若是被这丫头知道自己对她存了这样一番心思一定又会讨来一顿谩骂。 蒂娜撮撮鼻子,苦笑不得。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有几分尴尬,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小丫头横了她一眼后就把视线停在蒂娜腰间挂着的一株海棠花上,这个小花妖从方才就在贼头贼脑的偷看她,实在十分讨厌,果然是物以类聚,这一道一妖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东西。 花妖被那丫头一瞪,吓得哆哆嗦嗦,花枝一下子没挂稳,居然从蒂娜身上掉了下去,可是还没着陆就被蒂娜的一只大手捞了回来,在落入蒂娜掌心那一瞬间顿时觉得回到了安乐窝一样,舒适又安心。 虽然他没忘了还在和蒂娜因为一片叶子的事情在冷战,但是还是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她的手腕。 小丫头眉弓微微一压,指着花妖问道:“你不是除妖的吗?那这花妖是怎么回事。” 第39章 (十五) 小丫头素手一指,气势万钧,花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抱着蒂娜的手腕缩头缩脑,想找个地儿把自己藏起来,可惜蒂娜的手臂并未着半片衣袖,光溜溜的让花妖找不到藏身之地。 要是像中原姑娘那样广袖飞舞,他还愁找不到地方躲吗? 蒂娜倒是没有注意花妖这番手足无措的举动,只是斜睨了小丫头一眼,笑嘻嘻道:“有必要和你交代吗?” 鼻尖轻轻一抬,嘴边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我爱带谁在身边就带谁,小丫头不会吃醋了吧?我们好像才第一次见面吧?这么急可不太好。” 小丫头脸皮薄,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臂一抖一条鞭子就朝蒂娜挥了过来。蒂娜顺势抓着这条鞭子,没想到轻轻一用力就把小丫头瞬间连人带鞭拖到眼前。 一时间夏风微醺,画面绮漪。 小丫头精致的鼻尖贴在蒂娜柔软的红唇之上,蒂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小丫头则傻愣当场,瞬间僵化了。 她平时奔跑于山野之间,见山称王,万兽拜服,早就养成了娇横霸道的性格。从来没人敢这样调戏于她,今日被蒂娜气昏了头,习惯性的就甩出鞭子,只是没想到蒂娜胆大包天居然直接抓住她的鞭子。 反正就在诸多始料未及下就被蒂娜拖到了眼前,一抬头正巧碰到蒂娜也在俯身打量她,鼻尖好巧不巧的轻轻贴到她嘴上,被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吃了豆腐傻在当场了。 蒂娜显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小意外,其实她对黄毛丫头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她内心憧憬的应该是长腿性感妩媚多情的女子,就像聂小倩那样的。 若是被有心人看见她吻了一个黄毛丫头,这让她的老脸往哪搁? 慌乱之下她连忙退开了几尺远,鼻尖还萦绕着这小丫头身上一种冰雪般清冽的淡香。一时间有些恍神,她连忙收敛心神,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双手怎么搁放都不对劲。 要是平时她无意间一亲某妖芳泽后,一定会伸手抵唇说一句“美人好香”或者是“美人好软”什么的,可是看着整个呆傻掉的小丫头蒂娜就觉得浑身难受。 愣了半晌才装作无事人一样说道:“喂,丫头,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被我拖过来骗吻的吗?白虎一族哪有这么弱不经风,你想要被吻就直说好了,我又怎么会吝惜一个吻呢?” 可惜小丫头还傻愣在那没回过神来。 蒂娜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瞥了小姑娘几眼——这小丫头纵然长大会是惊天动地的大美人,可现在说到底也还是太过稚嫩,看她这个样子就会不由自主的端出一副长辈架子来。 方才那个吻只是意外,哪有长辈会吃小辈豆腐的?她默默安慰自己,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装得若无其事的拿起水壶,嘴里咕噜着:“怎么是个黄毛丫头,要吻也得是个性感尤物……” 为了掩饰尴尬,她只得提起水壶拧开盖子往自己嘴里灌水,其实刚才那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已经让自己她舌根有些发干了。 花妖微微仰头看着蒂娜,心里也跟着叹息,这大概是今天第三次打量这丫头了,这还是认识蒂娜以来她头一次这么注意一个人……嗯,或者是妖。 他远远望去,只见那丫头僵了好一会儿后总算回过神来,立马跳起三尺高,一面搓鼻子一面狠狠的啐了一句“我呸!”。 “真恶心!妖道你不要脸!呸!你等着我跟你没完,居然敢占我便宜!” 小女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立马开锅炸毛。 “小丫…咳…头,咳咳…”蒂娜呛了一下,为了维护自己“长辈”形象好歹是尽量忍住不要咳出声来,整张脸都涨成了红色。 花妖看在眼里,心里居然有丝丝的幸灾乐祸,完全不会同情蒂娜分毫——死要面子活受罪,此乃自作自受也。 小女孩对着蒂娜狠狠跺脚,理直气壮的强词夺理道,“我有名有姓,不许叫我小丫头!我姓白,叫如风,不是小丫头。” 快如电,行如风,这名字倒是和白虎妖极为般配。 “还有——” 白如风抬起严肃的小脸,竖起两根手指,十分认真的说道:“还有两年,我就是两百岁的大妖怪了!” “咳咳……咳!” 终于没有憋住,蒂娜呛出声来,一口水洒得到处都是,那样子好不狼狈。 刚才不是还吵着嚷着要找蒂娜算帐,怎么这会子就忘得个一干二净,开始炫耀自己是“大妖怪”起来?果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花妖也被她的“豪语”逗得忍俊不禁,微颤起来,真是个天真单纯的傻丫头。 白如风斜睨着蒂娜,看她把水呛得到处都是,竟然有几分嫌弃起来。 此时除了蒂娜的咳嗽声还有一些细微的沙沙声,白如风耳力很好,耳朵尖动了动,抽出鞭子就朝声音来远处飞去。 这突然起来的发难倒让蒂娜吓了一跳,只是鞭子不是抽向她,而是抽向她脚边的花妖。 打从见面起白如风就看这花妖不顺眼了,此时居然还敢光明正大的嘲笑她,实在忍无可忍,所以一根鞭子毫不留情的就抽了过去。 蒂娜眼疾手快的去拦,但白如风这鞭是夹沙带影快如闪电,蒂娜抢救不及,可怜的花妖还是被抽断了一根树枝。 只听白如风趾高气扬的说道:“丑东西你算哪根葱?我和这妖道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不乖乖在一边站着居然还敢嘲笑我?” 白如风实在太刁蛮,蒂娜把花妖护在身后,轻轻说道:“堂堂两百年的大妖怪,何必跟株弱不禁风的小花妖过不去,传出去也不怕丢了你们白家的脸。” 白如风究竟是涉世不深心思单纯,没有听出蒂娜的嘲讽之意,反而一脸愧色,似乎觉得自己刚才那一击确实狠了些,实在有些对不住花妖。 不过这女孩儿倒也敢做敢当,小脸一抬冷哼一声道:“打都打了,你要怎样?顶多我给他赔不是好了。” 说完扭头转向那花妖凶神恶煞的一瞪,“丑东西,你可要站稳,我可是万兽之王,给你赔不是,怕你受不起。” 花妖无语,他又怎么受不起?他自洪荒就存在,而那时并还没有白氏,若认真算起来,白氏一族还是他的后生小辈。 小辈给长辈道歉,原本理所当然,这才区区几句话,就是要她乖乖磕几个响头他也是受得住的,于是花妖努力把花枝挺得更直了一些。 只是这白家丫头实在傲气得很,要她磕头谢罪根本就是天方夜谈,能给他说句对不起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想到这花妖突然有些泄气,花枝又颓败下来,有些难以抑制的伤感,倒不是因为被白家丫头抽断了一根枝丫,而是这段时间来,接二连三的被人骂作丑东西,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大。 至于对这两百岁的大妖怪嘛……他看了看这女孩儿,默默摇头叹息。这丫头是一刻也闲不下来,只见她手持鞭子,轻盈一跃站在一棵大树顶端,龙飞凤舞的挥着鞭子,又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唉……花妖感叹,他又怎么可能真正和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置气呢? 其实说实在的,他根本就没胆子和白家彪悍的小丫头置气呀! 念头刚落,只见白如风一脸严肃的站在他面前,天上簌簌掉下许多残枝败叶。 白如风把鞭子卷在手里握成圈,对花妖大方的说道:“抽断你一根枝丫,还你一地枝丫,你看你喜欢哪个自己捡去,不用跟我客气。” “……” 蒂娜和花妖二人登时无语。 然而花妖知道这白虎妖在这里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劈可不是真正要还他一地枝丫,而是在有意展示自己手里的武器——那根鞭子,不同寻常。 想必蒂娜也注意到了小姑娘手里的鞭子,刚才她碰过那根鞭子,手感柔韧有力不是凡品。现在细看这根鞭子通体圆润晶莹,翻着淡淡黄光,根本不是普通的鞭子,居然是—— “你这鞭子……” 蒂娜有些惊讶,一脸的惊诧。 “嘻嘻,你终于发现啦!” 小白如风喜形于色,得意洋洋,语气里是满满的自豪感。 “这是龙筋。” 说完鞭子“咻”的一声被她缠在腰间,鼻尖微抬,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神气活现。 “龙筋?” “东海龙族,鳌家三公子的龙筋。”白如风补充说明,深怕她们听不明白。 蒂娜和花妖闻言不由得都倒抽一口冷气,大失惊色,这个白家丫头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霸道之极,连龙族鳌家的人也敢招惹。 要知道龙族一向是水上霸王,白虎妖虽然在陆上称王,自洪荒大战以来水陆两族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千年之间一直相安无事。 如今这白家的丫头居然不知轻重的去挑衅龙族,还抽了人家龙筋,鳌家人也不是吃素的,怎么咽得下这口恶气。 蒂娜心下琢磨还是快些把这毛丫头打发走,以免拖累自己惹上无端是非。 然而白如风浑然不觉,丝毫不认为自己惹了滔天大祸,反而在向她们高声炫耀自己如何对螯家三公子抽筋刮鳞的旷世壮举。 “你们也不要惊讶了,螯家那条小蛇呀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啦。” 堂堂龙族竟然在这丫头眼里只是一条小蛇?好一个狂妄的小丫头! 这小姑娘呵呵笑着,不知是不是蒂娜错觉,她竟然从这丫头语气里听出了几分谦虚? 第40章 (十六) 这刁蛮任性不可一世的白虎妖居然还会谦虚? 只见小丫头双手叉腰,振振有词。 “螯家那小蛇也太不是东西了,整天缠着我不放,非要本姑娘嫁到东海龙宫去,这不明摆着要我去死嘛?我根本不会游水!哥哥说螯家那小蛇不怀好意,我们水陆两家表面上看着和平相处,可实际上明争暗斗,如今我刚刚继承了白家最高的灵力,正准备带着我的族人开展霸业,这小蛇就大言不惭的要放话娶我,这不明摆着给我难堪吗?所以我就追去东海和他大战了半月。” 哎呀,不得了了,这小小的黄毛丫头居然就是白虎一族的族长,实在看不出来。 这是蒂娜在一日之内第二次发出惊叹。 但是这白家的新族长也……蒂娜和花妖听得面面相觑,这毛丫头果真心思单纯没有半点心计,自家弱点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随意吐露呢?那是不是待会若是不想打了只要跳入河里她就无可奈何了? 这样没心机的人怎么会成为族长的? “那螯家小蛇还不太了解我们白虎一族了,白虎一族向来是越战越勇,我踢垮了一座山把他困在一处洼地,叫他无处可逃,哈哈,我就与那小蛇日夜不停地连斗半月,最终被我抽得龙筋完胜归来。” 白如风兴致很浓,依旧在佩佩而谈,眉飞色舞,说到酣处还手舞足蹈给她们比划当时比武的场景。 螯家三少不是镇守东海主司江南一带的降雨吗? 花妖终于恍然大悟,为何遇上罕见的大旱天气,半月以来艳阳高照没有一丝降雨,原来螯三公子被白虎妖困在洼地挣扎不得才导致大旱天气。 如今龙筋被抽,看来大旱天气要持续好一阵子了。 “你们说是不是螯家这只小蛇咎由自取?” 螯家三少最少也成型三千年,如今被这还不满两百的小丫头叫做螯家小蛇,自诩一副长辈口吻,听着好生别扭。 不过这鳌三少也太不知趣,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来打一小黄毛丫头的主意实在是有违人伦,为老不尊,活该被这丫头抽筋刮鳞,就算闹上天庭估计也讨不了好。 看来螯三少这次也只能认栽了。 只是这白如风手腕也太过蛮横霸道,蒂娜突然想起那身首异处的鳄鱼妖,才惊觉这原来就是白虎家的一贯强硬作风。 蒂娜有些欲哭无泪,回想当时打死上一只白虎妖的情景。 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看那只白虎妖不顺眼呢?就算看不顺眼也不该出手打死了它,现在平白无故的招惹上这样一个厉害的大冤家……无端惹来一身骚。 一旁的花妖也在那儿吓得冷汗直冒,他可不认为蒂娜就是这小丫头的对手,这初生牛犊的小丫头,不恋生,不畏死,实在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 只见白如风抽出腰间龙筋,朝着蒂娜身旁一抽,怒吼道:“喂,妖道,你不听我好好说话在那发什么呆?” 这丫头委实霸道得紧。 蒂娜拿她没有办法,只得苦笑连连,假装认真的听她饶有兴致的讲述那场和螯家三少惊天动地的狠斗。 日头渐高,闷热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蒂娜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倦,但小丫头着实聒噪得很,说了这么久兴致不减分毫。 这次她总算是听明白了,小姑娘叽哩哇啦的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向她表达一件事——别看我小,我可是顶厉害的哟! 这丫头! 蒂娜不动声色的叹息一声,这丫头其实一点都不笨,还未和她正式开战,就已经打起心理战术,给她侧面施加起压力来。 不过再厉害也不过未成年小妖一只,和其他大妖怪切磋或许成长极快,但是她可是专门收妖除妖的女巫,又怎能会叫这白虎妖从她身上汲取一分一毫? 只是这丫头真的真的吵闹得紧。 蒂娜不耐烦的掏掏耳朵,百无聊奈的瞥了一眼正说得眉飞色舞的女孩儿,只见她捏起一决,似模似样的模仿起鳌三公子的神情,故意沉着声音模仿男人声线道:“你嫁来龙宫,定然亏待不了,每天都可以吃新鲜海味,千年甲鱼万年王八,随便你挑!” 噗……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有几分傻气,委实可爱。 可是。 蒂娜抬手打断,指指头顶正午艳阳,“午时已到。”说这话时,眉心总算舒展开了。 “这么快啊……”白如风意犹未尽讪讪住口。 她看着蒂娜眨眨眼睛,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她身前坐下,以手撑着下颚凝望着蒂娜,蒂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别过头去不看她。 “喂,妖道,我突然不想杀你了。” “……” 见蒂娜不说话小女孩有些不乐意,身影一闪又把脸贴到蒂娜面前,“你不说声谢谢吗?” “啥?”蒂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不,想,杀,你!赶快说谢谢,明白不?” 白如风一字一句,十分认真。 果然黄毛丫头做事就是每个章法可循,全是率性而为。 “哦,谢谢。”蒂娜依言照做。 女孩儿眉头一皱,清澈的眸子中瞬间就聚起了火花,满脸怒容,又开始炸毛,“你好敷衍!” 蒂娜哭笑不得,对付小孩当真不是她擅长的,明明已经照做,为何还是缠着她不放。 “你要是不领情,我们就来比一局如何?” “啪”的一下,鞭子已经抽到蒂娜身边,卷起尘埃无数。 可是蒂娜已经没了耐性,跟这黄毛丫头浪费时间实在不合算,她随手把花妖拎到怀里,伸手对小丫头做个“请”的手势。 白如风二话不说,一根鞭子就朝蒂娜抽去。 蒂娜反应极快,瞬息之间就已退到三尺之外,方才所站的地面已经被鞭子抽出一条裂痕出来。 蒂娜快,但白如风更快,抬眼之前就已经不见了身影,随即而来的就是身后凌厉的鞭风。 蒂娜想也不想,本能的向后翻腾入空,双手结印,一圈蓝色光环迅速向四周扩散去,隔开了凡世,把她们包围在其中。 白家小丫头身子被蓝色光圈覆盖时,很明显的觉得有股无形压力沉甸甸的压在身上,身上的内力入石牛入海,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妖道,你又施了什么妖法?” 白如风怒极,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可不是什么妖法,我只是结了水属结界而已。”蒂娜悠悠道。 白虎畏水,自然先用水系法术压制住她,后面才好收拾她,叫她以后都收敛收敛,不要再这么盛气凌人。 “我懂了,我哥哥肯定也是被你困在这结界里剿杀的,不然以我哥哥的功力又怎么会打不赢你?” 小姑娘手卷鞭子,终于说明了来意。 原来蒂娜先前杀死的那只白虎,竟然是她哥哥。 虽然她知道那只白虎妖一定和白如风脱不了什么关系,但没想到竟然就是她的哥哥,这么亲密浓烈的血缘关系。 可是白如风哥哥的道行简直差她太多,完全是天壤之别。 “笑话,你哥哥又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你怎么笃定我一定会败给他?” 她和她哥哥对决时结的只是普通结界。 白如风不再说话,像阵风似的在蒂娜身边来回穿梭,冷不丁的就会给她一鞭。 这小姑娘的鞭法确实高明,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几个回合下来双方谁都没讨到便宜,不过蒂娜以逸待劳,只守不攻,节约了不少体力,而白家小姑娘则满头是汗喘个不停。 这个水属结界,至少约束了她一半以上的实力。 “怎么了?你很累?”蒂娜微微笑着,“昨天诛杀鳄鱼妖不是很厉害吗?你跟那鳄鱼妖有仇?” “没有。”小姑娘忍住上下翻腾的内息,如实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下杀手?” 这个问题实在有点笨,蒂娜只是看小姑娘血气上涌,有意找点话题拖点时间让她恢复一下,可是没想到居然会问出这样一个没水平的问题。 蒂娜心中感叹——最近自己实在是仁慈。这样一个顽劣的丫头何必要怜惜她。 白如风听后胸口剧烈起伏一阵,似乎已经怒到极致,咬咬牙道:“我杀鳄鱼妖只是因为我哥哥死了。” 蒂娜挑眉,“你哥哥和鳄鱼妖有仇?” “没有。”白如风实话实说。 蒂娜更不解了,既然没有仇白如风又为何多做杀孽? 见蒂娜困惑白如风只得说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杀我哥哥?” “你哥哥胆大包天,居然敢觊觎换骨丹,死不足惜。” “哼,那鳄鱼妖不也是觊觎你的换骨丹吗?为何你只杀我哥哥而不杀鳄鱼妖?你这样厚此薄彼不公平。” 白如风越说越气,“你既然不肯下手,那我只好替你杀了他。” 女孩儿稚嫩的脸上出现了与年龄不符的狠辣。 白虎一族果然爱恨分明,取舍果断。 “丫头,我虽是巫女,但有一种妖怪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的。” “什么妖怪?” “长相粗俗鄙夷的妖怪。”蒂娜坦言。 白如风皱眉,“这算哪门子规矩?” “这是我的规矩。”蒂娜负手而立,望着白如风一字一句,“所以,你若想替你兄长报仇,尽管放马过来。” 第41章 (十七) “笑话,我说过不想要你人头,我白如风决定的事就不会改变!” 白如风努力的挺起胸膛,即便是身处下风也依旧是傲气得很,很有名家子弟风范。 “白虎一族可以战死,却不允许投降,哥哥因换骨丹死在你手下是他武艺不精,自古胜者为王败者寇;但是身为同胞,血浓于水,若是不能将换骨丹取来焚烧以祭兄长视为不孝,我白如风一定会完成兄长遗志!” 小姑娘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入情入理,连蒂娜都差点动容。 “这么说你是要我把换骨丹交出来咯?”蒂娜的脸上笼着笑意,一口回绝,“痴心妄想!” 白如风怒吼,旋风一样又卷到蒂娜面前,手中鞭子极其灵活,直取蒂娜罩门。 龙筋本就属水,越是遇水越是威力无穷,白如风虽然被水属结界所制,但刚才被蒂娜一激,火爆脾气立刻上来,不顾一切的和蒂娜拼命,又仗着龙筋,一套鞭法极其凌厉,你来我往间倒也扳了一些回来,把蒂娜逼得有些狼狈。 和白虎妖斗,绝对不能打近身战,蒂娜心下明白,可无奈白如风身法太快摆脱不得。 区区一介肉骨凡胎又怎么能和天地间最快的生灵比速度呢? 好在白如风受水属结界所困,所需所耗都是平日两倍多,而蒂娜又只守不攻,白虎妖根本从她身体上汲取不了分毫,没人和她切磋,她的功力也就提升不了,如今只是不断虚耗,很快就体力不支。 半天过后白虎妖已经累得不行,此时鬓发松散,钗环尽失,再没了先前气焰。 “妖,妖道。”白如风气喘吁吁,“有,有本事就,就撤了这结界,真刀真枪的和我斗。” 斗了一阵白如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只要这结界不撤,自己胜算渺茫。 “笑话,兵家讲究以己之长攻汝之短,况且我所学所得皆是克妖之道,你不如告诉我不准还手好任你宰割好了。” 蒂娜觉得这丫头真是天真傻气得紧。 想不到这白虎妖横行妖界完全就是凭借一身蛮力,这在当下绝对不是长存之道。 她斜睨了白如风一眼,小姑娘此时香汗淋漓,云鬓不齐,极其狼狈,她心下不忍,打一记响指,淡蓝色的结界瞬间幻灭。 “你走吧。” 蒂娜拎起花妖,转身。 “你斗不过我的,回去好好修炼吧。” 白如风气喘吁吁,依旧努力跳脚反抗,“臭妖道,别欺我,一日拿不到丹药我就跟着你一日。” 蒂娜微微侧头,眉角凝着笑意却不理她,带着花妖大步踏开。 白如风也确实说到做到,从此之后无论蒂娜去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一连赶了十几天路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白如风看着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上,夜幕降临蒂娜在一旁入定,她旁边那棵光秃秃的海棠妖也在加紧修炼,吸取月之精华。 她百无聊奈的伸手戳着花妖凝聚出的光圈嗤之以鼻,“你就算日夜兼修个几百年也赶不上我半成功力,唉,底子差就是可悲。” 花妖颤了一下,好似发狠了一般,周围的光圈凝聚得更快了,十几个光球都被它一口气吸入肚中。 白如风翻身坐起,眼睛耷拉下来表情有些委屈,“你还可以吃光球,我就在这饿肚子……” 听见白如风的叹息,花妖心情大好,刷刷的抖了一阵好像是幸灾乐祸一样——白如风厌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它当然知道其中原因,可是就是不想告诉她!谁让她老是欺负自己! “唉……今晚月亮好大,好像一个大月饼。”白如风低喃,想起上次满月鳌三为了讨好她,特地从广寒宫向嫦娥仙子求来一个桂花月饼,虽然没有加肉,但是那桂花香悠远香甜让她印象深刻。 那时她还板着脸把那一盒精美的月饼都踩个粉碎,即便是月饼碎了,也拦不住那一缕缕馨甜浓郁的桂花香。 “好后悔啊,早知道当初就把它们全吃掉了,好浪费。” 白如风望着天上那轮满月感叹。 “这月亮虽然好看但也不能真变成月饼给我填肚子。” 肚子突然发出一连串咕咕的叫声,她无奈的揉揉肚子——近日甚是奇怪,明明是自己最爱吃的野鸡,可是才咬一口就止不住恶心想吐。 此时一只野兔蹦蹦跳跳的从草丛里蹿了出来。 白如风眉梢微抬,“难不成我该换换口味?” 说完就如光影一般消失,仅是瞬间又出现在花妖面前,只是手里多了只野兔。 花妖使劲的揉揉眼睛——这丫头速度怎么这么快?就是闪电也不如吧! 花妖惊了一下,就看见白如风拎着兔子耳朵,张嘴就吵着兔子的动脉咬去。 一时间热血四溅,花妖打了个寒颤——呃……好恶心,好野蛮,好残暴! 它在心里默默的谴责白如风,却看见白如风不断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剧烈地却咳嗽起来,只见她吐掉嘴里一块粘着毛的肉,半跪在地上开始干呕起来。 花妖松了口气,恶人自有恶人磨,只是可怜了那只小白兔,莫名其妙的丧生在白如风的虎爪之下。 只听白如风呕了一阵,突然大叫起来,“怎么回事,换了食物还反胃!”她勉强吞了两口口水,将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我已经有十天吃什么吐什么了!这是要饿死我吗?” 白如风欲哭无泪,只能去丛林中找了一点野果果腹,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她对野果不反胃。 等回来时发现花妖像疯了一般在月下搔首弄姿,定睛一看,那原本光秃秃的枝头上居然有一抹娇嫩的绿色。 白如风呆呆的看着他,恍惚间好像看见一个纤瘦妖娆的男人在月下跳舞。 她猛的打了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再一看时花妖还是一株丑丑的海棠枝,并没有什么纤瘦妖娆的男人。 “咦…好恶心,我最受不了不男不女的东西了,饭吃不饱眼睛都容易看花,还以为花妖是个娘娘腔。” 她低喃着朝花妖走去,停下深身俯视着花妖,却发现花妖浑身的树枝都剧烈的一抖,她不悦的皱皱眉头,“你抖什么抖,我又不会吃了你!” 花妖心里不安,没想到刚才自己太过兴奋一时控制不住灵力外泄,一下子幻成人形,居然被这小丫头撞见,还好是这个粗枝大叶的丫头撞见,如果是蒂娜…… 他侧头看了蒂娜一眼,蒂娜正在入定修行,对外界一切暂无感知,如果刚才那一幕被蒂娜看见的话,不知她会作何感想?会因为自己不是她期望里的大美人而失望还是像白如风一样觉得自己恶心难以接受?或者……他不太敢想,但是又会忍不住憧憬,她会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她会吗?她会吗?? “咦?你怎么不动了?” 白如风蹲在花妖面前,伸手戳了戳他的枝干,突如其来的打断他的沉思。她警惕的盯着花妖,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最后不动声色的叹息一声——明明就是根光秃秃的海棠…哪来的风骚男人,分明是自己看花了。 花妖心里惊了一惊,这丫头怎么还揪着这问题不放?于是只能想办法引开她的注意力。 白如风心念刚落,花妖就抬起了一根树枝以一个我见犹怜的姿态在她面前轻晃着树枝,树枝尖上的一抹嫩绿尤其耀眼。 她吓了一跳,眉梢也不自在的跳了起来,今晚的花妖怎么这么奇怪? “切,矫情。”终于她翻翻白眼,强烈的忍住心中的不适感不想理这花妖。 花妖被白如风这目中无人的自大态度激得下不了台,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白如风杠上了。 尤其是那句风骚男人还有那句恶心更是深深的伤害了他。 他努力把一根枝干伸到白如风面前挥了又挥,又努力挺了挺腰杆想引起白如风注意,白如风正为没吃到肉的事而窝火,此时花妖不知死活的挑衅她立刻亮出了自己的手爪,五颗尖尖的指甲闪着寒光。 花妖吓了一跳,为避免被抓,全部缩在蒂娜身后。 “哼,狐假虎威。” 白如风冷冷的声音随风飘来。 她们俩自从见面以来就没有和平相处过。 第二日白如风在蒂娜的惊呼声下醒过来,只见蒂娜捧着花妖一脸惊叹,对着那片嫩叶吹了又吹,十分欢喜。 花妖也十分开心的摇着花枝,好似能长出一片嫩叶是做出了重大贡献的工臣一般。 白如风从树梢跃下,斜睨了她们一眼,“乡巴佬,没见过叶子吗?” 话音一落,她便化作一道白影出去,手中的鞭子化为万千流光洒下,一时指间漫天花雨,绿叶飘洒而下。 这招白如风已经用过了,只是这次会比较诗情画意,但在蒂娜和花妖看来都没有半点新鲜感了。 “丫头,你就这点能耐吗?耍来耍去都是这招。”蒂娜说。 白如风鼻尖一抬,不以为意,只是竖起一只白皙的手指指指蒂娜身后地面,花妖扭头看了看,惊得一小跳,急忙勾勾蒂娜让她向后看。 蒂娜回头,这才发现地面上用花枝树叶整整齐齐的拼了三个大字——乡巴佬。 转过头去,发现小姑娘露出一个得意万分的笑容,一排贝齿闪闪发亮。 蒂娜叹息,有些苦笑不得。果然是少年心性。 “无聊。” 她拎起花妖,继续赶路。 “喂,妖道。”白如风追到蒂娜旁边,问道:“你每天这样赶路赶路,到底是要去哪?” “西方极乐。” 第42章 (十八) “啊?你要去死呀?” 白如风惊了一下,仔细打量了蒂娜一圈,见她意气风发艳光四照,一点都不像想不开要寻短见的人。 蒂娜停步,拼命忍住头脑两侧突突跳动的青筋,换上一副笑脸,说道:“是啊,丫头你怕死的话最好不要跟着我了。” 白如风鞭子一抽,“笑话!我会怕?别说是西方极乐,就是阿鼻地狱我也敢跟你去闯,我要是皱下眉头就是乌龟王八蛋!” 小丫头赌咒发誓,说得一板一眼,十分认真,看得蒂娜忍俊不禁。突然忍不住伸手把她前额刘海全部揉乱。 白如风摇摇头,甩掉蒂娜的手,撅着嘴不满道:“妖道你不要乱动手动脚。” “丫头,你还真可爱。” 天边夕阳西下,彩霞满天,一缕昏黄柔光透过云层照在蒂娜脸上,印得一张脸如春暖花开一般。 白如风愣了愣,满脸涨个通红,倔强的别过头不说话,一旁的花妖笑得乱颤。 蒂娜吹了声长哨,心情大好,带着花妖开始上路,白如风依旧跟在身后,走到傍晚,终于走过了人烟罕至的区域,她们站在山头远远望去,皇城在山脚下若隐若现。 “今日就在这休息吧。” 蒂娜喃喃自语,席地而坐,从背包里拿出干粮,一口水一口粮的就着吃。 白如风也在不远处席地而坐,可是情况就没她好,平时她一个人翻山越岭饿了就随便捕点野味,也不管生熟,撕开就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跟着蒂娜后再吃生食总觉得有股恶心的腥味。 她斜睨了蒂娜一眼,心下狐疑——没跟着她之前都还好好的,跟了她之后吃东西就成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她给自己下了什么妖法? 偏偏这个时候肚子不挣气的叫了起来,白如风沮丧的长叹一声,鼻子朝空气中嗅了嗅,老天,蒂娜居然在吃馒头,有股香香绵绵的味道。 为什么馒头的味道会这么诱人? 白如风喉头动了动,咕嘟咕嘟的咽了几口唾沫下肚,用力地甩甩脑袋,努力抛开这个可耻的念头。她堂堂一个百兽之王,居然会为了区区一白面馒头流口水?传出去不叫人笑掉大牙才怪! 可是……她摸摸瘪瘪的肚子,突然发出长长一声“咕咕咕”的抗议声,她小脸一红,抬眼偷瞟蒂娜,还好蒂娜没有听见,依旧在津津有味的啃馒头,只是她旁边的花妖一个劲的扭着枝干晃动,好像是在嘲笑她一般。 “哼!” 她背过头去,准备入定却听见蒂娜说:“饿了吧?” 白如风神经一振,高兴万分,几乎从地上弹跳起来,拼命点头。 “来,我喂你吃。” 白如风满脸通红,脱口就道:“谁,谁要你喂!” 谁知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对,急忙捂住了嘴,可是还是无济于事,蒂娜手上揪着一小块白嫩嫩的馒头,扭头望着她,“你说什么?” 原来!刚才那番话都是对花妖说的! 气死了,这回丢脸都丢去太虚了,白如风深深懊悔,恨不得当场消失!那个妖道实在可恶,花妖明明不需要吃东西,还故意这么问,分明就是在故意让她难堪。 白如风扭过头,不想再理任何人。 “喂,丫头。” 蒂娜叫她。 赌气,不理。 “丫头。” 转个方向继续赌气,不说话。 “好丫头——乖。” 蒂娜拖长尾音,声线突然变得又细又腻。 白如风头皮发麻,浑身立起了鸡皮疙瘩。 “闭嘴!”她怒吼,却感觉暖风扑面,一个白白的影子带着香喷喷的气息朝她飞来。白如风不自觉的咽下口水,本能一抓,抓到一团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就是那个白面馒头。 “吃吧。” 蒂娜伸出手掌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转过头去同花妖说话。 白如风脸色虽红,但是也毫不客气,大口大口的就往嘴里塞,恨不得一口吞了这个馒头。 蒂娜转头看着花妖,花妖也回应似的对她她摇摇树枝。此时花妖若是人身的花,她们俩一定是心领神会的一笑——刚才那番话,本就是故意说给白如风听的。 “你看,小丫头就是别扭。” 蒂娜摊摊手,表示很无奈。花妖也摇动花枝,表示同意。 此时白如风的耳尖动了一动,话音入耳,突然剧烈的呛咳起来,整张脸涨个通红。 这声异动把蒂娜惊了一下,扭头过去,只见白如风一手捶胸,一手抓紧了裙裾,好像十分难过,整张小脸都成了猪肝色。 ——她噎到了。 花妖在蒂娜手里写下这句话。 ——都是因为你说她别扭。 又加了一句。 蒂娜愣了半晌,立马提起水壶冲到白如风身边,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将水灌到她嘴里。 “啊——”白如风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把喉间那块干巴巴的食物咽了下去,一双眼睛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意外变得闪闪烁烁泪眼凝眶。 “吓死我了,刚才好难过。” 白如风惊魂未定,一只小手不断的抚着自己的胸口。 “突然喘不上气来……人类的食物真危险。” 人类食物真危险?头一番听到这样的言论,蒂娜“噗嗤”一声笑出来,忍不住揉着白如风额前碎发道:“傻丫头,怎么会危险,刚才明明是你吃得太急。” “可是,这个馒头好干,根本咽不下去,明明就是顶好的一件武器,要是有人趁我吃馒头时攻击我,那我岂不是就束手就擒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如风说得一本正经,眼里余波未定,盈盈泪光还在闪烁,这风光落在蒂娜眼中,竟然滟涟无双。 “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舍得?你看一发现你被噎到了,不就立马赶来救你了吗?” 蒂娜敏感,以为她刚才那番话语是故意对她说的,只有花妖才知道这白虎妖说话往往不经大脑,刚才那番话也是无心之言。 白如风愣了半晌,即便是妖,但凭借女性敏感纤细的本能也能觉察出蒂娜这番话说得暧昧极了。 她别开头,低声喝道:“妖道闭嘴,我又没在说你。” 月光之下,白如风稚嫩的小脸上泛着红晕,就如喝醉酒一般娇俏可爱。 听着她二人话语,感受着她二人心境,花妖只觉天地之间最孤独的莫过于自己了——在白如风出现之前,蒂娜明明最在意的就是自己了。 他修炼了几日,已经可以变为人形,可是他却有些胆怯了,蒂娜一直希望他能长成株美丽动人的海棠仙子,若是知道他其实是男人不是女人又不知要怎样失望? 所以这几日他都极力约束着自己的力量,怕不小心就会化出人形。 此时他突然对月长叹,伤春悲秋心中失落,只能感叹月圆月缺,总是不尽人意。于是他所有的枝叶又慢慢收拢,垂下了。 “中原人吃馒头是就着粥吃的,这样不会干,不过现下也没粥,只好用水代替了。” 蒂娜说完把水壶递到白如风面前。 白如风被蒂娜温柔的语气熏得晕晕乎乎,像被催眠一般,结果水壶拧开,咕嘟咕嘟的往肚中灌,壶口还残留着蒂娜身上特有的味道——有点香。 莫名其妙的注意到一些不该注意的东西,白如风的脸又刷的一下红了,蒂娜看在眼底,眸光闪烁,果然倔强别扭的小孩儿脸皮最薄。 “我平时都是吃荤。” 白如风讪讪开口,语气有些不满。有见过老虎啃馒头吗?她从来不吃馒头怎么会知道馒头要就着粥吃?被噎到也不奇怪。 “不过……今天还,还是谢谢……你的馒头。” 说这话的时候白如风一直埋着头,是为了不想让蒂娜看见她一张红彤彤的脸,谢谢这两个字实在太难说出口了。 蒂娜挑眉,又摸了摸白如风的头,对白如风的印象又加深了,骄傲的小孩最别扭。 其实只是一个馒头而已,没想到小丫头这般重视,倒让蒂娜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也不用如此放在心上。” 蒂娜停顿一下,不知下面该如何说,刚好发现头顶正盘旋着一对大鸟。 “其实,我只是突然想开开荤而已,所以正要感谢你替我解决了馒头,你知道修行者是不能浪费粮食的。” 白如风愣了愣,“你想吃肉?” “很奇怪吗?天竺的修行者是不忌浑素的。”蒂娜说。 “我不懂这个,可是……”她站起身来,“你说你想吃肉——” 白如风化为一道虚影子一飞冲天,尾音还没消失,白如风就捏着一对大鸟,提到蒂娜面前递出。 “给你,不用谢我。” 白如风侧着脸,月光在她的侧颜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很美。 白虎一族果然快如闪电,身法利落。 蒂娜接过那两只大鸟,然后就提着这两只鸟发呆。 “怎么了?为什么不吃?”白如风有些好奇蒂娜为什么不动口。 蒂娜失笑,“丫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野蛮,生吃吗?我需要火呀。” 白如风眨眨眼睛,站在山顶极目远眺,天色虽暗,但白虎妖视力极好,远处皇城内依然有做饭的炊烟升起。 “我去给你取点火。” 白如风说着就准备向皇城奔去,蒂娜一把拉住她,“不用,不要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的速度很快的。”白如风骄傲的挺挺胸,“天上地下,谁都跑不过我。” 第43章 (十九) “呃,不是,我不怀疑你的速度,你这么快,不如去帮我拣点柴火回来吧,不要太粗,要干燥易燃的树枝,我还要去找点水来清理下它们。”蒂娜说。 “你们人类真麻烦,这样吃有什么不好?又不是不能吃。” 白如风嘴上虽然在抗议,但身影已经瞬间消失了。 蒂娜嘴巴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其实小丫头虽然聒噪,但跟在身边也很有趣,此时她已经很麻利的把两只大鸟的毛拔了个精光,又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一些坚果。 “小丫头这下你可有口福了,这些果子我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呢!” 等白如风把柴火捡回来时,蒂娜已经架起了简单的烤架,把两只鸟串在树枝上架好,就等着白如风的柴火。 “喂,你确定不用我去城内帮你取火吗?” 白如风把柴火垫好,抬头看着蒂娜,只见蒂娜结印一团火苗飞出,瞬间点燃了柴火。 这突如其来的火焰把白如风吓了一跳,愣愣的跌在地上看着那团火苗眨眼睛。 “这……火咒还可以这样用哟?” 蒂娜呵呵一笑,“你们这些妖精呀,脑子就是一根筋不懂变通,谁规定的火咒不能用来点火做饭?” 一向聒噪的白如风难得没和蒂娜抬杠,反而抱腿坐在蒂娜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树枝上的大鸟。 此时大鸟已经烤得橙黄,皮肤上偶尔渗出一两滴油,滴在火焰上嗤啦一声蹿起一束长长的火苗,浓浓的肉香中还夹杂一些清新的百果香味。 “好香呀。” 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盯着食物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蒂娜闻了闻,觉得火候差不多到了就伸手扯下一只鸟翅膀地给白如风。 白如风眼里亮光一闪,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接,可是想了想又摇头拒绝。 “怎么了?不想吃了吗?不用和我客气,我知道你很久都没吃肉了。” 蒂娜难得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人说话。 小丫头脸蛋红扑扑的,垂着眼帘有些羞涩,她诺诺开口道:“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一吃到肉就觉得恶心……” “哦,那是怀孕了。”蒂娜淡淡的说着,表情严肃,一本正经。 “怀孕?那是什么鬼?” 看着蒂娜如此认真的神情,白如风有些紧张,该不会是什么大病吧?自己从小到大可是强壮得连喷嚏都不打一个的。 蒂娜伸手摸着白如风的额头,把一手的油都蹭了上去,她弯弯眼角道:“恭喜恭喜,小丫头也要当娘了。” “当娘?” 白如风愣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立马跳脚炸毛,“妖道你胡说,我可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妖怪?怎么会当娘?” 说完她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心里有些忐忑——她唯一接触过的男人就只有鳌三了,难不成龙族受孕会比较特殊?不能按照正常□□来?难不成自己真怀了龙胎? “啊!怎么可以!” 小姑娘暴怒,把鞭子“咻”的一下卷入手中握好,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丫头,你要干什么?”蒂娜隐约觉得自己玩笑开大了。 “我要去杀了鳌三那条老色龙!” 白如风杀气腾腾。 “哎哎哎,我的小丫头,真是半点玩笑都开不得,你别轻举妄动,我骗你的还不成!” 蒂娜已经慌得手忙脚乱,急忙握住白如风的手腕,就怕她一冲动,真的跑去杀了那无辜的鳌家三少,那老龙王一定会把这笔血债算在她头上的。 “骗我的?”白如风仰着稚嫩的脸蛋看着蒂娜,一头雾水,“那我为什么一吃肉就会想吐?”她顿了顿,目光突然精明起来,“难不成真是你这妖道做了手脚?” 白如风凌厉的目光逼得蒂娜有些结巴,支支吾吾道:“额,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有这么无聊吗?其实你吃不下东西……额,好吧,这么说其实也说得通啦。” “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如风听得脑门发亮也还没理解蒂娜在说什么。 蒂娜哈哈笑了两声,勾住白如风的肩说道:“你先听我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你每次吃野鸡野猪什么的也不把它们烤熟,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吃很容易生病的?而且这就算了,你也不拔拔毛洗一洗,抓来就往嘴里塞,吃得一嘴的血,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血腥呀?” “偏偏每次我吃东西时总能看见你这么血腥的行为,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倒我胃口的?你每次这样我都没胃口吃东西。” 蒂娜说着说着斜睨了她一眼,发现白如风一愣一愣的还没明白过来,于是又继续说道:“你想我区区一介肉骨凡胎,几天不吃东西还得了吗?况且现在多少妖魔鬼怪觊觎我身上的换骨丹,我可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和某妖某怪大打一架的!不吃东西哪有力气打架,哪有力气赶路是不是?” 白如风点头,其他的她倒是没怎么听懂,但是不吃东西就没力气打架没力气赶路这个道理她还是十分赞成的。 “所以——”蒂娜挑眉,说得理直气壮,“为了保证我的胃口,也只能让白大小姐你没有胃口啦。” “所以你是对我下了咒吗?” 白如风总算是理解了,“果然是你做的手脚,让我一吃肉就会恶心!” “错!”蒂娜打断她,又呵呵笑道:“是生肉,你只有吃生肉才会恶心。” 说完蒂娜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撕了一束翅膀瘦肉下来吃,一脸的享受。 “啊,这个真的是美味呀。”蒂娜把鸟翅膀递到白如风面前,“丫头要不要试试?” “哼!” 白如风冷哼一声,“不吃白不吃。” 说罢席地而坐,结果鸟翅膀大口大口的啃起来。很难得的,白如风居然没找她算帐,反而轻容易举的就放过了她。 蒂娜一边吃肉一边偷瞄她,心里感叹白虎果真就是白虎——白如风吃肉不吐骨头,一口就把整个翅膀啃个精光,连肉带骨头一起吞下肚,然后虎视眈眈的盯着剩下的,还不等蒂娜同意她就把剩下的全给啃个精光。 天知道她这段时间饿成啥样了,很久都没吃肉了。 “喂,妖道,你烤得还不错,那些坚果也很香,嚼起来嘎嘣脆的。” 白如风舔着手指由衷赞叹,大有意犹未尽的意思。 吃饱喝足后,她大摇大摆的坐在蒂娜身旁,随意往草地上一躺,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花妖居然在挠蒂娜的裤摆,还贴蒂娜这么近? 白如风心里不爽,抬眼看了看蒂娜,好在她已经入定,没有注意到有只讨厌的花妖。 白如风心中不由得一松,故意伸了个懒腰,手臂一搭就把花妖整个压在她的袖摆下面,她感觉到花妖正在努力挣扎,于是就更用力的压住它,心里居然有丝丝得意。 本来还想换点花样折腾花妖,谁知这花妖太没用了,挣扎了两下发现自己全然不是白如风对手就躺在一旁装死了,白如风扰了它两下也一动不动全无动静。 “真无聊!” 见花妖不搭理自己,白如风觉得有些无趣,她皱着眉头看着它,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看这个花妖不顺眼,尤其是看见它紧粘着蒂娜时就真想踹飞它。 此时一旁的蒂娜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吓得白如风急忙把花妖藏在自己裙摆下,这还不算,居然还一屁股坐在花妖身上压得它不得动弹——断不能让蒂娜发现她在欺负花妖。 蒂娜斜眼看着手忙脚乱的白如风,狐疑道:“丫头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 白如风立马停止腰板,笔直的坐在蒂娜面前,咧开嘴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装作毫无公害的说道:“没有没有,我可是两百岁的大妖怪,怎么可能欺负小花妖呢?” 蒂娜愣了愣,嘴边渐渐浮起笑容,却不点破白如风,只是宠溺般的揉揉她的头发道:“不是就好。”之后就没有更多的反应。 她居然默许了白如风欺负花妖! 此时花妖在白如风裙底捶胸顿足大骂蒂娜见色忘友没有良心。 在蒂娜看来他被这蛮横的白虎妖欺负也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花妖看透蒂娜内心后更绝世态炎凉,人心险恶,只得一个人默默的在白如风裙底抹眼泪。 “嘿嘿…”白如风弯弯眼角,趁机转移话题,“妖道,明天我去打两只野兔,你再烤给我吃好不好,你藏在鸟肚子里的那个果子好香,我还想吃呢。” 小丫头侧头看着蒂娜,声音软软的,让人十分怜惜。 “这个嘛……我得考虑考虑,什么都依着你了那我算什么?” 蒂娜也靠着白如风躺了下来。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做给我吃?” 小丫头不依不饶。 蒂娜看着她粉粉嫩嫩的脸蛋,鼻尖凝着小汗珠,红红的嘴唇软软的十分娇俏可爱。 “那你让我咬一咬,要是咬着舒服呢我就答应做给你吃。” 闻言,白如风整张脸都涨红了。 “我呸,臭妖道!你怎么就没个正经?亏你还是修行的!” 蒂娜眨眨眼,“奇怪了,谁说修行的就一定要正经,你这丫头也别想歪,我就是看你的脸像红苹果才想咬一口的。” “多少丰腴成熟的女妖争着在我面前卖弄风姿,我都心静如水,就你这干干瘪瘪的样子我才提不起兴趣呢。” 白如风撅着小嘴,冷哼一声把头扭开。 一阵沉默,身旁的蒂娜呼吸匀称,好像又入定了,白如风犹豫一阵还是忍不住要打扰她,于是伸出手指戳戳她,问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是要去哪里?真的是西方极乐吗?” 身旁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就在她以为蒂娜真不理她的时候蒂娜才开口道:“我最终目的是要回天竺复皇命,在此之前还有件大事需要解决。” 第44章 (二十) 语气突然沉重起来,花妖在白如风裙下躁动起来,白如风好似没有注意到蒂娜眉心凝聚的忧愁一般,有些不耐烦的把身子往花妖身上压了压才继续骚扰着蒂娜。 “那——”她轻轻的拉了拉蒂娜的衣衣角,放低声音,“那可不可以把换骨丹给我看一看?” 蒂娜睁开眼睛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丫头,你还真不死心呢。” “你借我看看嘛,我就想看看害死我哥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的,反正我又打不过你,最多你拿着给我瞥一眼好不好。” 白如风不依不饶。 “这个时候你别给我添乱,不然咱们就此别过。”蒂娜的语气徒然冷了下来。 白如风却不以为然,“你以为你甩得掉我吗?你的速度快得过我吗?” 这确实是事实,蒂娜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眉心越发凝重起来。 “啊——难道是?”白如风突然跳了起来,满脸喜色,“你说就此别过,意思是说把我当成了同伴了吗?不如你要走就走又何必和我话别?” 好像和蒂娜关系拉近一步,白如风顿觉形势大好,心情也开朗起来,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可以看到换骨丹的真面目。 “喂,妖道,你说我们算不算得上是朋友呢?” 然而不管白如风再怎么说蒂娜都没有再回答过她一言半语,时间一久白如风觉得无趣,这才想到被自己坐在屁股下的花妖。 等她掀开裙摆时才发现花妖有气无力的扑在地上,然而在重见天日的一瞬间他立马弹了起来,用树枝在地上飞快的写下两个字——混蛋! 花妖气喘吁吁,没见过这么恶劣的孩子,然而还不待他喘上一口气就被白如风一巴掌扇趴在地上。 ——可恶! 花妖愤怒起来,准备爬起来和白如风好好理论一番,却被白如风的袖口罩住,像个麻袋口袋一样把他装在袖里。然后就是乱七八糟的一顿胡揍,把他揍得七晕八素分不清天南地北。 怎么会这样? 花妖在白如风袖口里转了两圈,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上。 白如风露出得意的笑容,直接把花妖当成了枕头压在它身上倒头就睡。 到了第二日清晨蒂娜才把花妖从白如风的魔爪中拯救出来,被白如风压了一晚花妖是腰酸背痛,所有花枝都直不起来了。 蒂娜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给花妖按摩了下枝干,帮他活络活络筋骨,然后她们就一起进了皇城。 “原来这就是皇城啊?”白如风好奇的东张西望,还不忘发表评论,“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脏脏乱乱的还有多人,挤死我了,还没我们昨晚睡的坡头舒服。” 蒂娜没有理她,只是照例捡了一处人多的地方站着化缘,白如风就坐在不远处的房檐上看着她,眼见日头越高,蒂娜的饭钵里依旧空无一物,有些不忍心,跑到远处偷了几个馒头放到蒂娜饭钵里。 馒头贩子只觉眼前白影扫过,白如风就已经奔出十丈,馒头贩子惊恐不安的喊道:“有鬼啊!有鬼抢馒头。” 蒂娜看看自己饭钵里的馒头,那人的微颤的声音还回荡在空气中。 “你去偷馒头?” 白如风点头,“怎么?瞧不起我偷馒头,不吃吗?” 蒂娜摇头,正儿八经的回了一个合什里,“谢谢白施主乐善好施。” “噗嗤”一声,白如风脸上乐开了花,“你这妖道,好矫情。” 蒂娜闷不做声的把馒头吃完,又大大方方的朝白如风抛了个媚眼过去,“想当年我迷倒了多少娇娘美妇,不矫情一点,怎么能骗到她们呢。” 白如风面红耳赤,低垂着眼帘诺诺道:“为什么会有女人喜欢你?天地之间阴阳双休才是正果。” 蒂娜看小丫头面色羞涩,眉宇间又带有几分严肃,实在可爱得紧,伸手一刮她鼻尖道:“你不知道,自古越美丽的东西就越爱追求更美的。谁让我拥有这样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迷得万千美女东倒西歪的呢。” 说完手指勾起白如风下巴,坦然对视着她的眼睛,一对黑眸泛着柔光,像是一池春水要将人融化一般。 “小丫头,你脸红什么?难不成你也迷上我了吗?” 白如风眉心一跳,慌忙拨开蒂娜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跌跌撞撞的退开三步远,惊魂未定的看着蒂娜,结结巴巴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蒂娜挑眉,“随便一句玩笑话,你就惊成这样,难不成你心里真有鬼?” “胡……胡,胡说!我,我怎么可能?” “没有最好了,丫头,我们就在此别过吧,我今日要处理一件大事。” 蒂娜把花妖揣在怀里准备出发,看到她怀里的花妖白如风就觉得十分不爽,不待蒂娜迈步就拦在她面前道:“为什么要我走?最近我一直跟着你,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什么大事?” 她漫不经心的瞅了白如风淡淡道:“你以为我大老远的从天竺过来是玩耍的吗?我当然是有大任务的,其中一个就是帮中原的大人物解决一些疑难杂症。”她素手遥指皇城,“皇宫内院你一个妖怪进去会引起大麻烦的。” “那他呢?”白如风一手指着她怀里的花妖,“他也是妖呀?进去难不成不会有大麻烦?” 白如风小脸一仰,十分自负,“皇宫内能人虽多,也未必奈何得了我,这株花妖什么都不懂,跟你去了才是碍手碍脚。” 看这阵势白如风是铁了心要跟着蒂娜了。 “我曾经承诺过他,替他寻处风水宝地让他扎根修炼,普天之下莫过于皇城之中王气最足,花妖生性柔弱,在这里最有利于它修炼了。” 花妖闻言浑身一颤——怎么这么快就要分别了? 他还没有拿到换骨丹,怎么可以就被人种在这个地方?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任务还没完成时绝对不可以被蒂娜在中途抛弃,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花妖拼命的摆动花枝表示抗议。 因为花妖的花枝搔得她实在是烦,所以蒂娜把他提在半空中,看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心情不由得也好了起来。 “小东西?你开心吧?把你种皇帝老儿的御花园里,你开心吧?看你乐得左摇右摆,呵呵,不要再搔我了,也不用谢我,我向来言出必行。” ——我,才,没,有! 花妖仿佛胸口压了块石头,气得浑身发抖,只恨现在不能说话,唯一可以表达不满的就是拼命摇树枝,可是这个蒂娜偏偏认为他很开心,很感激一样。 气死了!急死了!真不想被种在皇帝老儿的后院里! “喂……” 白如风戳戳蒂娜,“他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开心,你看它叶子都掉了一地。” 蒂娜悠悠的瞥了她一眼,文绉绉的道:“子非鱼,焉知鱼不乐?” “紫飞鱼?什么玩意?”白如风皱眉,一头雾水,“好吃吗?我只吃过罗非鱼,上次鳌三请我吃的,蒸着吃味道还不错。” “呵呵,好吃。”蒂娜微微一笑,看着白如风那疑惑的小脸忍不住又揉乱了她额前发帘。 “丫头,不如你去市场上找找紫飞鱼,然后试试看,等你吃完了我的事也办完了。” 白如风闻言猛摇头,“我才不要,反正我就要跟着你,要吃紫飞鱼也得是你陪着我吃,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能去,也许会为了找你把皇宫弄得天翻地覆,与其这样你还不如把我带在身边,这样有你守着我也不敢太嚣张。” 蒂娜耷拉着脸,原来这丫头也知道自己嚣张,而且她不但发现这丫头嚣张,还特别会张牙舞爪的威胁人。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根本管不住你。”蒂娜摊手投降,“那你跟着我一起吧。” 于是蒂娜简单说了一下这次来中原的目的。 简而言之就是中土皇帝的家中出现了妖怪,皇帝很苦恼,偏偏这事还十分复杂,逼不得已之下就只能向天竺求援了,于是天竺国王就把蒂娜派来了。当然了,蒂娜此行主要目的不是这个,除妖只是顺带而已。 白如风听后很惊讶,“你不是说皇城是王气最聚集的地方吗?怎么会出现这样厉害的妖怪,中土地大人杰,难道还对付不了一只小小的妖怪吗?” 蒂娜摇摇头道:“如果是妖怪那就好对付了,皇城里怎么可能有妖怪,只是开始无知,皇宫中总有女眷被吸干精气而死,总以为是出现什么专吸女孩子精气的妖怪,等法师来了之后才发现这并不单单是妖怪这样简单。” “不是妖怪?那是什么?”白如风有些好奇。 “这……”蒂娜面色微红,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不想说明,这事实在有点难以启齿,其实这不是妖怪。哎…真是师门不幸,中原法师一口咬定这作恶的妖怪是本门弟子,而且还是我的师弟蒂弗……可是我这师弟明明…” 说到这里,蒂娜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泛起深深的忧虑。 “你师弟怎么了?” 见蒂娜欲言又止,白如风忍不住发问。 “哦,没什么。”蒂娜淡淡一笑,转开话题,“丫头,要听故事么?” “什么故事?”白如风来了兴致,一对黑眼珠黝黑黝黑的闪着亮光。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丑人么?” 第45章 (二十一) 白如风老实摇头,表示不知道。 “因为我师弟实在是丑得霸道,你想我与他朝夕相对一同跟着家师修炼,怎么可以忍受?” 这个理由委实牵强,蒂娜一说出白如风就开始鄙视她。 “当然最主要的也不是这么一点,主要是丑人多作怪,但凡是长得丑的,多数都是心肠歹毒之辈。” 白如风眼角微跳,完全不赞同蒂娜的狗屁观点。 长得丑的多数是歹毒之辈——这个论断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多数听到的都是心灵美胜于外在美,丑陋或相貌平平的大多数是善良的人,刚好和蒂娜说的大相庭径。 不然怎么有蛇蝎美人这句话?也不会有我很丑但是我很温柔这句话了。 想到这里白如风就发自内心的有些嫌弃蒂娜,她看了蒂娜一眼,直言不讳道:“虽然你长得是很好看啦,不过相貌乃天然生成,不为人力所控,你这样说是不是过分了些?我见过的丑人比美人都善良多了!你这又怎么说?” “那一定是你被假象所迷惑。”蒂娜说。 “哼。”白如风冷哼一声,满脸的不相信。 “丫头你别不信我说的话,你想想,世人都爱美好的东西,见到美好的东西心情都会开怀许多,和美人说话时自然而然的会和颜悦色,有什么困难也都会乐意帮忙。” 白如风心下鄙夷,暗想估计就只有你看见美好的东西会和颜悦色吧……每次趁着化缘时眼睛总在搜寻美女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蒂娜丝毫没留意白如风的表情,自顾自的说道:“而丑人却恰恰相反。丑人一直在这种无爱的环境下熏陶长大,你想她又怎么可能拥有美好善良的心灵?” 明明知道蒂娜是歪理,但白如风偏偏听得极其认真,还皱着眉头琢磨了一翻,最后不得已点了点头,蒂娜见白如风点头同意,脸色颇有些得意,白如风暗自后悔为什么要点头赞成,就算心里同意也应该摆出一幅不以为然的表情才是,倒叫这妖道扬眉吐气起来。 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爽,于是她立刻岔开话题道:“你这么不待见你师弟难度就仅仅是因为他长得丑吗?” “是又怎么样?”蒂娜反问,桀骜之气显露无疑。 白如风拉下脸,“哼,就知道以貌取人,你这样讨厌你师弟会不会有些过分?” 蒂娜倒是不生气,一双褐色眸子变得更为深沉,她轻轻拨弄着花妖枝头嫩叶,沉默一会方才说道:“我和他之间的事一时两时也说不清楚,若是换作你与他相处,半年之后你还能说出这番话语那就算做我不是好了。” 白如风难得见蒂娜口头服软,心里一乐有些得意起来,抓着蒂娜的手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蒂娜的眼底浮起一丝难得一见的杀气,不过一闪即逝,好像忆起什么不愉快的回忆,叹了口气方才道:“后来她冒犯于我,我一气之下……”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结果,只是淡淡的说:“总之是我做得有些过分,当时我已经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等着师傅处置,可是师傅竟然没处罚我,只是对我十分失望。” 蒂娜心想,她宁愿恩师狠狠罚她一顿,也不愿辜负她的期望,让她失望。 “师傅一直想我修成大道,可是在道之一途上我遇上了无法突破的瓶颈,不能理解人情六欲,世间百态。若是无法开窍,不论道法修得再高,我的道途也只能止于当下了。” 蒂娜深深叹了口气,竟显得有几分忧虑。 对于修道之事,白如风是一窍不同,但她知道但凡成道着,必须具有悲天悯人的情怀,也必须拥有坚定不摧的意志力。 花妖在蒂娜怀里动了一下,他明显的感觉到蒂娜心底深深的不甘与悲哀。果然,再坚强的一个人,内心总藏着力所不能及的悲哀事,蒂娜心底的遗憾就是对于人情六欲体察不深,无非深入就永远无法不能修得圆满得道飞仙。 “但凡修道者,讲究控六欲,抑人性。” 蒂娜的眸光变得深远悠长,不知道她那双静眸之内看到了何种光景。 “我可以做到抑人性,却对六欲无法开窍,要对六欲控制得收放自如,就必须要对其彻底了解。师傅说,我缺了一颗七巧玲珑心,若要后天弥补,也只能涉世红尘,于滚滚红尘中寻找属于自己的大道。” “我为求捷径便选择修习欢喜禅,从爱之一欲入手。修习多年虽然道术提升不少,但是对六欲还是一窍不通……于爱之一欲更是不能理解,世人如何在男女之情中磨砺苦缠,又如何有勇气做到生死相随,以身殉情。” 她眉头微蹙,似是绞尽脑汁苦思,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始终不能体会,也想不明白,不历情劫,我就无法长进了。” 语气中竟然透出深深的悲哀。 对于感情,白如风更是一窍不通,蒂娜和她说这个简直是对牛弹琴。 果然她听了半天也没抓住重点,反而对蒂娜和她师弟当中的纠葛比较感兴趣,只听她问道:“那你当年是对你师弟做了什么惹得你师傅这么失望?” “师傅说我容易被表象所迷,不能剖开表象取其精髓,所以为了助我成道,便给我和师弟定下婚约。” 这本该是她最讨厌而且感到最耻辱的一段往事,但却愿意对白如风和盘托出,这事一度成为她心中心结,如今对着白如风这不谙世事的黄毛丫头,总算是不吐不快。 “婚,婚约?”白如风舌头打颤,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还是勉强问下去,“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做出让师傅失望之事,蒂弗他……”蒂娜顿了顿,之后发生的事实在让人难以启齿。 于是她只是云淡风轻的带过去,“他就失踪了。” 说到这里,蒂娜那波澜不惊的眼眸突然变得深邃起来,顿了一会儿方才挤出一丝淡然微笑,故作轻松的说道:“想不到他跑来中土皇帝家里修欢喜禅,搞得皇宫内院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嘴上虽然说得淡然,但花妖亦可以感受出蒂娜心中的忧虑,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花妖也不清楚,但他可以感受到蒂娜心中深深的厌恶和一丝内疚。 说完她又自顾自的摇头否定,“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再修欢喜禅的,他明明就……这一定是有人在栽赃嫁祸。” “明明就什么?”白如风好奇的追问着。 “呃…”蒂娜看着白如风天真无邪的样子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踟蹰一会儿才说道:“小丫头不懂别瞎问。” 花妖闻言在一旁咯咯娇笑,白如风瞪他一眼,背着蒂娜对他亮了亮寒光毕现的爪子,花妖打了个寒战,满腹委屈——他笑的明明是蒂娜,从来没想过蒂娜也会知道害臊。白如风明显是误会了,还以为自己在笑他。 “咳咳。”蒂娜清清嗓子,暗地里也瞪了花妖一眼,还好白如风脑子傻没明白过来花妖笑的是她,不然让她在小丫头面前扫了面子一定要叫他好看! “我不是小丫头!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白如风抗议。 蒂娜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哦,你懂?那你知道欢喜禅吗?” “欢喜禅?”白如风眨眨眼睛,“这是什么?很厉害吗?中土师傅都对付不了?” “这倒也不是,中土道术自然厉害,可是这江湖事江湖了,不能随便乱了规矩,这孽徒既然是天竺门派,别派的自然不敢擅自处理,况且蒂弗是天竺人,家师乃是天竺国师,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处理不好就会由门派纷争上升为宗教纷争,就成了国事纷争,搞不好两国还会因此开战。” 蒂娜冷静的分析着这些利害关系,沉吟半晌继续道:“而且这不可能是我师弟做的,这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师门蒙受不白之冤。” 白如风已经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门派宗教国事纷争的,什么不白之冤?我只知道作恶的就是坏蛋,该死!一刀毙了总没错。” 蒂娜微微一笑,又伸手拍拍她头顶道:“丫头,你以为人人的头脑都如你一样简单吗?若是人人都简单易懂,早就没有心机斗争,这世上也就太平,我们也不会苦苦追寻仙道了。” “好了好了,你们的道我可不懂。”白如风一把拍掉蒂娜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掌道:“不过那个欢喜禅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蒂娜迟疑一下,双颊微微泛红,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光彩的往事,斟酌一番还是说道:“说来你也不一定会信,欢喜禅是双修术的一种。在中土这吸女孩子精气的术法被视为妖术,这种法术其实是源于天竺,在我们看来是成佛修仙的捷径。” “双修我知道,蛇族最淫,蛇族的妖怪最喜欢雌雄双修,可是欢喜禅听起来像佛门术法,怎么会和双修扯上关系?这到底是什么?” 说这话时,白如风声音略低,有些不太好意思。 蒂娜解释了半天白如风也没听懂,也只好直说,“欢喜禅就是双修法门里的一种名字,也是双方交.欢,只是由一方吸取另一方精气血而已。” 听到这里,白如风脸皮薄,已经羞得绯红,“原来你们天竺人修行都是没个正经,既然是要成佛的人,又如何近得女色?” “丫头,这你就不懂了,恰恰是要成佛的人修这欢喜禅最为捷径,修行可一日千里。” “为什么?那照你这样说天下岂不是所有夫妇都在修这欢喜禅可以成佛了?” 白如风不满,开始和蒂娜争辩起来。 第46章 (二十二) 蒂娜侧头望着白如风翘起的小嘴,小脸嘟着甚是可爱,不由得微微一笑道:“这欢喜禅乃是佛门密宗,岂是肉骨凡胎轻易学得的?佛门法旨皆视女人为万恶祸水,欢喜禅宗旨便是出淤泥而不染,近女色而无色.欲,佛心纯净已绝俗念。虽与女子交.合,但灵台清明,心无色念,以驱逐人间欲念,征服祸端。” 蒂娜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堆,白如风却听得似懂非懂,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原来与女子交好也不是恶事,从这妖道口中讲出,倒好像是件大善事一眼。 她偷偷忘了蒂娜一眼,只见蒂娜凝神静心,全神贯注的望着皇城,不知道在认真的思考什么。 不得不承认,蒂娜认真起来的样子倒真有几分吸引人。 白如风凝望着蒂娜痴痴发呆,心里想着,蒂娜年级轻轻,法力这样高深,看来那喜禅修真的很厉害,可是一提起蒂娜和其他女人修欢喜禅,她心里就别扭得不是滋味。 这个时候,花妖突然搭了一枝花枝过来,拉着白如风的手掌写下四个字——你喜欢她。 看到这几个字,白如风的脸火烧般烫了起来,手掌猛拍花妖的树枝怒道:“我呸,你乱说什么?我,我才不会喜,喜……”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只是闷闷的瞪着花妖生气。 花妖探得白如风心思忍不住笑起来,全身花枝沙沙的晃动起来扰乱了蒂娜的沉思,她看着白如风火红的脸蛋不禁脱口道:“丫头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你方才说你喜什么?难不成是喜欢我想和我修欢喜禅吗?” 白如风大窘,气得直跺脚,“胡说胡说,人家才不想和你这个妖道修欢喜禅呢!那等下三流的妖法,我才看不上!” 说完扭过头去不理蒂娜。 “我不过说说而已,就你这干巴巴的小丫头,想和我修欢喜禅?我还怕委屈了我自己。” 蒂娜摊摊手,也不管白如风气得多抓狂,直径往皇城里踏了进去。 青石长街,还没到皇城大门就守着一排士兵,对出入皇宫的人进行检查。 “中土的皇帝当得还真是如履薄冰呀,竟然排查得这样严密,看来现在皇宫里携云握雨被搅得一片翻腾吧。” 蒂娜一面喃喃自语,一面把通关文牒给守门士兵看,看了之后把文牒还给她,蒂娜回了个合十礼后带着白如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又走了一段,来到第二扇城门,中土皇城总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得密不透风。 只是这扇城门的守卫明显少了很多,蒂娜驻足,抬头凝望着挂在城墙门上的牌匾,牌匾正中有个很特殊的符号。 看来这牌匾请高人做过法,妖魔鬼怪见门止步,外面的进不去,里面的也出不来。 “丫头,恐怕我们要在这里暂时分别一下了。” 蒂娜说着,手指在花妖枝干上迅速画了一个符咒以确保花妖能安全进入城门。 “你放心,我会很快出来与你会和的。” “嗯?” 白如风还没反应过来,蒂娜就加快速度进了皇城。 “喂,你怎么突然走这么快,等等我呀!” 白如风大叫,施展身法就想赶上蒂娜,谁知才行至门口就感觉撞到了什么东西,被一股大力反弹到地上。 “怎么回事?” 白如风皱眉,刚才被反弹摔倒的情况已经引起了一个士兵的注意,正好奇的看着白如风。 估计是看白如风长得秀丽,也没有立即上前例行询问,而是好奇的打量着她。 “怎么进不去?” 白如风揉着屁.股站起来,伸出手往前摸了摸,一股坚实的力量把她和城门隔开了。好像有道看不见的气墙横在她面前,怎么用力都无法跨越。 “这个妖道!明明说好了让我跟着,居然出尔反尔,走到这里设道气墙来堵我!” 白如风心思单纯,还以为是蒂娜存心和她过不去,故意施法把她拦在门外。 “哼,以为这样就拦得住我吗?”白如风小脸一沉,衣袂无风自动,手里已经握紧了龙筋。 “破墙!” 白如风火爆性子一来,手中龙筋一鞭出去,硬生生的在这无形的墙上划出一道裂痕,她鼓足了气劲,像根脱靶的利箭直飞了进去。 一时间金光一现,白光亮起,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一直盯着白如风看的士兵目瞪口呆,暗自呢喃:“刚才怎么了?难道大白天的做了白日梦?怎么好像看到了金龙破门,白虎飞跃。” 话音一落只听“轰轰”一声,一些石砖碎屑掉在地上,这士兵站在大门前仰望,只见高墙厚砖上裂出了一长条裂缝,他认得这裂缝位置,正是上次一大师做法画符截妖的位置。 他长大嘴巴,结结巴巴喊道:“不,不好了,墙,墙体裂开了。” 他心里一慌,只见几个守门同僚也持着长矛与他并排而立,仰头瞻仰这道不同寻常的裂痕。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问道。 “什么都没看到,刚才突现一道亮光,把视线全遮了。”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真的什么都没看清,只记得有一小姑娘跟随天竺圣人而来,随后圣人入了门,那小姑娘一直在门边徘徊,接着就是金光白光乍现,最后城墙就裂了口子。 大家看着这裂痕,想着最近宫里关于妖怪的传闻,只觉如芒在背,大热天里吓得冷汗直冒——若真如实禀报有妖怪闯入,那么他们的脑袋就都别想保住了…… 几个眼神交流,大家都心照不宣,暗自决定道:“城墙年久失修,经不起骄阳爆烤以致碎裂,兄弟们就如实上报吧。” 御花园内,蒂娜刚把花妖种下。 微风轻动,蒂娜亦从这风中捕捉到一丝很强悍的气息,她抬头看看半空,金光大盛之下,龙虎□□的虚影尤在。 她不由得牵牵嘴角苦笑摇头,双眸中泛起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柔和之色——那个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彪悍,竟是不计后果的胡做非为,皇宫内院,咒术密布,即是闯了进来也能叫人晕头转向寸步难行。 她低头看看自己刚种下的花枝,用脚替它把身下土地踩实。 “如今这里便是你的家,普天之下就属你身下土地王气最盛,好好在这修行,皇宫复杂,你一定要懂得慧眼识真,懂得如何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蒂娜如长者一样对花妖苦心教导。 花妖心中大急,所有花枝哗哗摇个不停——若是蒂娜把它丢在这里,那岂不是全功尽弃?他之前所受的种种苦难岂非白费? 蒂娜没有理会他,依旧在苦口婆心,“你的根基甚好,最难得的是根骨纯正,并无一丝浊气,路漫漫其修远兮,望你好自为之,可以守住自己清明灵台,纯净心智,将来必有大成。” 修行什么的真的不是他想要呀!花妖伸出花枝勾住蒂娜衣襟。若是他这么在乎个人所得所失,那他就不必为了阿槐来盗取换骨丹了,所行所为不过是为了感念阿槐长久以来对他的照顾。 但是眼下,除了这一点之外,他其实还有一点私心——他是真的不想同蒂娜分开! 蒂娜看着它抓在自己身上的花枝,眼里无波无澜不为所动。 “天下午不散之宴席,修行第一步就是要做到一个放字,佛教五毒,贪,嗔,痴,慢,疑,只要放下,便可修得大成。” “你现在就是太痴,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我在混乱中踩伤你为因,如今为你寻得一处绝妙安身之地便为果,你我缘分已尽,因果已消,不可太痴,你若不放手修为如何能更上一层?” 蒂娜的话对他来说犹如万箭穿心,她竟然将他们之间的种种看得如此透彻,从头到尾也没有一点私心私欲? 若是如此当初又为何花前月下,叫他入门修行吐纳之法,取天地之精髓,月光之精华? 海棠花妖本就是感怀世间情愫而生,任何生灵,在他面前一动一念都是他赖以生存的本源,一情一感在他心中都会被无限夸张的放大。他的本质就敏感而多情,蒂娜这话如当头泼下的冷水一般让他万念俱灰,心寒如冰。 “唉……你我相逢不过数日而已,你又何必这样……” 蒂娜轻轻叹息,海棠花枝头不知何时凝聚出点点水珠,簌簌的掉落在身下土地之上。 “水是植物的本源,如今鳌三太子被丫头抽了龙筋,不知何时才会有甘霖雨露,你千万要保重。” 她慢慢转身离去,心中不带一丝留念,亦如她的作风一般,来去潇洒,所作所为皆在一念之间,从不拖泥带水。 “漫漫长路,或许他朝还有重逢之日。” 人生不过短短数万日,蒂娜从不会让这些身外之事影响自己的修行。 生如浮游,心却有万志,如何能让自己强大起来早日修得正道,才是蒂娜坚定不移的目标。 第47章 (二十三) 白如风靠在一棵大树之下屏气调息。 皇城守御果然名不虚传。 她虽然强行闯了进来,却被反噬之力震乱内息,受了内伤。 她不得不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调息,平复自己翻滚紊乱的内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白如风四周都是高大建筑,她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阁宇之间,看着眼前的景象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房子?捭阖宫道曲曲折折,这要她上哪去找蒂娜? 没有办法,她只能再度盘腿坐下,凝神聚气,开始搜寻蒂娜气息,然后跟随那一点点残缺不全的气息去找她。 此时蒂娜正跟随主管太监前往公主宫殿,老太监一路上在给蒂娜介绍皇宫内这次不寻常的事件。 “其实刚开始只是有一些宫女诡异的死在床上,并没有惊动皇上,后来死的宫女越来越多,仵作检验均是被吸干血气而亡,皇宫内渐渐出现了一些可怕的流言蜚语,这才禀告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为平定流言就请了国师来做法,谁知国师一日暴毙……请往这边走,再拐个弯。” 蒂娜抱手不语,默默沉思。 中原国师也不是泛泛之辈,能让他一日暴毙可见修为多厉害。 可是,她也没和国师交过手,实在难以判断出对手的实力。 “对了,刚才说到哪了?” 主管太监年纪有些大了,记性也不大好,话题一中断他就记不住了。于是他皱着眉头沉思一会,还是无果,眉头皱得更深。 “国师暴毙。” 蒂娜轻轻提醒。 “对对对,国师暴毙。”主管一拍脑门,叹息,“哎,你看,人老了就是这样,倒叫道长见笑了。” 蒂娜微微一笑,“无妨,只是主管您再不接着说我怕您待会又要忘了。” “是是,道长提醒得是。” 于是主管太监又娓娓道来。 “国师暴毙,皇后终于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可是皇上也还未插手,毕竟只是死了几个后宫宫女,说到底也是后宫之事,皆有皇后处理。所以皇后又下诏招了一些奇人术士入宫,可能此举激怒了妖孽,清扬公主竟然失踪了……” 主管太监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下后宫之事变成了皇家事,皇上不得不出面了。 “皇上大怒,广邀天下实力强悍的术士追捕清扬公主下落。” “等等。”蒂娜突然打断她,“清扬公主失踪,怎么就判定是那妖孽所为呢?” “道长请看这个。” 主管太监拿出一张纸笺递给蒂娜,上面写着:“国师技弱,死不足惜;清扬貌美,吾欲求之;叩谢皇恩,感激不敬。” 蒂娜拿着纸笺研究,中土皇帝口口声声咬定是师弟所为,可是她心里清楚绝无可能。 于是她皱眉问道:“就凭一张信笺就可以确认身份吗?” “还有这个。” 太监又递出了两样东西,蒂娜接到手上,一个双凤戏珠玉佩和一个令牌,看到令牌时她神情大振。 “这个是……” “不错。”老太监淡淡道:“玉佩是清扬公主的,至于这个令牌,想必道长十分眼熟。” “就是因为这个令牌,皇上才会修书贵国国王的。” 这个起止是眼熟,这分明就是她们门派象征身份的令牌。 她心知再无撇脱可能,只得叹了口气淡淡道:“不错,这的确是鄙师弟的,可是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我的师弟,身有隐疾,并无可能做出□□宫廷之事。” 她说得隐晦,但相信这主管一定听得明白。那年师弟对她无理,是她亲手斩下祸根使他断子绝孙,终身不得修习欢喜禅。 蒂娜说得极为淡然,老太监脸色一怔,惊疑不定。 “那……这,这令牌是怎么回事?” “哦,一个令牌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蒂娜把令牌揣在布袋中,解释道:“说不定有人偷了这令牌去为非作歹,非得把脏水泼在我师弟身上。” 老太监听蒂娜口气似乎想要推脱责任耍赖,一张老脸尴尬起来。 “可是…这也是猜测,黑白全屏一张嘴,道长总不能这样就想撇得干干净净,中土有一句话,凡事都得讲证据,就算不是令师弟所为也得先抓住他验明证身才可洗清嫌疑。” 蒂娜听出老总管语气里的不满之意立马解释道:“公公别急,在下并没有袖手旁观的意思,天竺和中原自古以来都是友好邻邦,就算没有敝国君主的命令在下既然遇见了也会替贵国皇帝分忧的。” 说来说去蒂娜也只是在维护自己门户名声而已,老太监微微松了口气顺水推舟道:“道长是天竺国师首徒,本事一定了得,贵派门规一向严厉,相信这事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现货,道长也可以趁此机会揪出此恶徒,免得累及贵派名声。” 蒂娜脸上不做声色,心里却想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当然不会留得此人往我师门泼脏水。 说着说着就到了清扬公主住的宫殿。 蒂娜抬头望望天空,今日碧空乌云,可是宫殿却是透出一股黑压压,阴森森,一种风雨欲来山欲倒的气势。 看这阵势,邪气极重,清扬公主受邪气影响肯定不会好到哪去。 “敢问公公,这个令牌是你们从这妖邪身上拿到的吗?” 如果中原术士能从师弟身上抢下令牌,那断然没有道理不能将师弟擒获,如此还需要她大老远跑一趟吗?如果是对方故意留下的那很明显就是恶意栽赃嫁祸。 “这个是那妖邪送来的,送来时还有一封信,大意是说已和清扬公主私定终身,希望皇上可以成全他和公主,半年之后便来迎娶公主。” “然后?皇上同意了?”她问。 老太监轻轻摇头,“自然不同意,不过那妖邪倒还有几分风度,信送完当日清扬公主便被一匹马驼回来了,从此就请了很多江湖术士入宫守护公主,并修书贵国国王了。” 蒂娜轻轻点头,“现在离半年之期还有多久?” “就是今天。” 老太监的声音深沉如水,眉间透着无尽担忧。 “此时公主在哪?” “清扬公主至从回来后就一直昏睡不醒,而且这半年内,还是不断有宫女被吸尽精气死亡,经术士断定她们确确实实是死在……死在什么欢乐禅之下。” “嗯,欢喜禅。”蒂娜纠正,微微沉吟,这么说——那妖邪一直留在皇宫里陪,并且还一直在努力修行欢喜禅。 ”公公,我需要去验验宫女尸体。” “这……不是不可以。”老公公有些为难,“只是今天就是那半年之期的最后期限,道长是不是该以保护公主安危为主?” “你们中原人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我也得去确认一下对手的道行深浅。这事上可出不得半点差池,不然公公你如何交差?”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也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把蒂娜带去了停尸间,哭着脸说道:“旁边这几具是最新鲜的,这尸体也没什么好看,我就不陪道长看了,我就在外边守着,还请道长切莫误了正经事。” “嗯。” 蒂娜不再多言,转身走入停尸间。 这些尸体都已经僵硬,有些也长了尸斑,她随意翻看了两眼,心里就起了疑团。 这些人看似是被人吸干血气,死在欢喜禅之下,实则是死于其他双修之术,原理和欢喜禅也差不多,只是修行着太过贪婪,施法过烈,修欢喜禅者心中必定慈悲,有爱无欲,除非是修炼到走火入魔,不然绝无取人性命的可能。 既然不是死在欢喜禅之下,蒂娜本该宽慰,可是她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绝无可能! 蒂娜心里猛的一沉,手掌付在一具尸体胸口上,全身灵觉都已展开,在仔细的搜寻尸体上残留的气息。 这怎么可能? 蒂娜一脸诧异,又去探了探旁边几具新鲜一些的尸体,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这气息,这恶心的气息她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竟然就是师弟蒂弗的气息。 没想到在斩断孽根后蒂弗居然还能练就其他的双休术,而且还胆大妄为的跑皇宫里来放肆。 蒂娜摇摇头,十分苦恼,刚才还给别人斩钉截铁的说不可能是蒂弗,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如今要是被人发现真是蒂弗做的鬼,那她岂不是在打自己嘴巴?这不也太丢人了吗? 她默默的把自己揪在一起的眉毛抚平,无奈的叹了口气——得快些解决才行,断不能叫他人发现,不然她的师门以后还如何在天竺立足? 必须私底下把此事解决,越快越好,绝不能叫其他门派的人插手进来。 打定主意后蒂娜才走出停尸间,就见老公公挂着一副谄媚的笑容等着她。 第48章 (二十四) 老公公本就揪心,深怕耽搁这么一会儿公主就出了差池,但又不敢催促蒂娜,怕她捉妖失利怪罪到他身上,那他在皇帝面前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一见蒂娜出来就高兴得比捡了黄金还高兴。 “道长,怎么样?有些眉目吗?这妖怪还好对付吗?” “嗯。”蒂娜点头,再多的就不肯说了。 见蒂娜这幅爱理不搭的样子老公公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妖怪很难对付? 踟蹰一番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道长,有句话我也不知该不该讲。” 蒂娜斜睨他一眼道:“公公这么大年纪了,该不该讲难道自己不知道?” 老公公给人这样一噎脸皮也有些挂不住,心想若不是指望着你驱邪早就不给你好脸色瞧了,若是公主真出什么意外,一定要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身上。 于是他压下心中不满忍气说道:“道长我只是好意提醒,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贵国国师脸上也不好看是吧?若是陛下痛失……呃,陛下悲愤交怒之下只怕会迁怒怪罪于道长……那就……” “公公是想说影响两国邦交吗?” 蒂娜停住脚步,冷冷的撇了老公公一眼,她极不喜欢受人威胁,要在平时她早就抽身走了,可是这老公公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重要的是此事非同小可,蒂弗要是失手被其他人抓住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公公你放心,绝不会出半点差池。” 蒂娜说完就朝公主寝宫走去。老公公闷不作声的跟在她身后,虽然得到蒂娜的保证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只能步步紧随,看这个道姑究竟要怎样抓妖。 到了公主寝殿后也不见蒂娜有所布置,只是坐在殿前打坐,老公公心里着急,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口说道:“道长不做点准备吗?” “嗯?”蒂娜疑惑的瞥了他一眼。 “我看那些道长驱妖是要开坛作法,准备符纸铜片桃木剑什么的。” “哦,我不需要。”蒂娜淡淡的回答,心里却在想那是你们中原的道士本事太差,还需要法器作为媒介,我已经有十年没使用过法器了。 “那……是把公主留在这里吗?不用把公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或者保护起来?” 蒂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的答道:“既然目标是清扬公主,不管把公主藏到哪妖怪都会追过去的。” “这……”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公主安危的,绝不会有任何差池,否则皇上怪罪下来便由我一人承担。” 得到蒂娜的保证后,老太监也不再坚持,朝蒂娜深鞠一躬后便自行退下。 苍穹日下,已是彩霞满天,白如风还在皇宫内院转悠,明明已经捕捉到了蒂娜气味,却怎么也走不到她面前。 绕了半天她终于明白,原来皇宫内院里布下了奇门遁术,只要妖怪走入便会迷失在其中。 人类果然是很奇怪的生物,有时看上去他们十分脆弱,但有时又很顽强,最主要的是他们好像十分聪明,怪不得现在妖界日渐衰弱,人界却越来越旺,原来人家脑袋好用。 白如风走了一阵觉得无趣,发现自己越想走到哪就会离目的地越远,索性也随性乱走起来。 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秩序凛然的地方,每个人都挂着千篇一律的木然表情,白如风觉得很无趣。走了一会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好在自己运气不差,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皇帝老儿的厨房来。 厨房内御厨忙得不可开交,打下手的小宫女小太监洗菜切菜递锅递碗也忙得团团转。 白如风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有小太监拦下她,“你是什么人?怎么乱闯御膳房?” 她冷冷一瞟,年轻的小太监哪经得起白如风气势凛然的匆匆一瞥,吓得噤声不敢行动,只是眼睁睁的放她走进。 房内大厨臂膀粗壮,一手持锅,一手握铲上下翻炒,火苗四窜,香气四溢。 “给我递鱼翅过来。” 大厨吩咐。 白如风顺手拿了盘葱花递过去。 大厨余光一扫,表情已经冷了下来,“鱼翅鱼翅!哪来的白痴?我要鱼翅,不要葱花!” 白如风目光锁在一只刚烤好的整鸡身上,又顺手抄了盘腰花递过去。 大厨已经发飙,“你是白痴吗?知不知道鱼翅是什么?” 白如风此时正大喇喇的当着那大厨的面拿起烤鸡在啃,大厨对她怒目相视,突然愣住,怎么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御膳房里吃东西。 她撕下一块肉,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白吃?你在说我白吃吗?我白吃了你又能怎样?” 大厨整张脸气得通红,摇着锅铲大吼道:“哪里来的野丫头?” 白如风鼻尖动了动,面不改色,“喂,你的锅烧糊了。” 大厨回过头,只见铁锅已经冒起了黑烟,一股冲鼻的焦糊味。 “我,我打死你这野丫头!” 大厨提着锅铲朝白如风敲来,满屋的太监宫女都已经看得愣住,一动不动的盯着这两人。 白如风腰肢一弯,极为灵活的下腰躲过,脚尖顺势一踢,把大厨只觉手腕一麻,锅铲飞出。白如风刚好吃完一只鸡腿,剩下的鸡骨头想也不想就塞往大厨嘴里。 “味道不错,烤得比妖道好吃,本来我也很爱吃骨头的,不过看你这么辛苦就大发善心赏你啦!” 白如风心情大好,因为蒂娜不希望她在皇宫内惹出什么事端,所以自己也极为注意,身形一动便如白影一般消失不见。留下房内若干人大眼瞪着小眼面面相觑,然后乱作一团尖声惊叫——有妖怪! 从御膳房出来便到了御花园,她把鸡骨头随意抛洒在花园中,凭着自己机灵的嗅觉,她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熟悉的气味。 她的鼻尖微微动了动,花妖的气味特别浓烈,白如风眉头一挑,心情大好,只要花妖在这里,那蒂娜不是在这里定然也不会离这里很远。 循着气味走去,让她很失望的,没有见到蒂娜,只看见了那株没用的花妖。 “咦?你真被种到这里了?蒂娜也算说话算话,真的把你种到了皇宫内院。” 白如风好奇的在花妖面前蹲了下来,只见花妖全身枝叶都垂了下来,软软的瘫在一遍十分无助。 她摸了一把花妖身下土地,心情大好,“你哭啦?” “我从来没见过植物会哭,蒂娜也真够狠的,居然说抛弃就抛弃你。” 小姑娘还在调侃,花妖的花枝突然伸了过来,抓起她的裙角,像模像样的擤了把鼻涕擦了把眼泪。 “咦?”白如风惊疑,反应过来之后突然飞开三尺,嫌弃的看看自己的裙角,秀眉倒竖,“真没用,动不动就掉眼泪丢我们妖怪的脸。” 花妖根本没心思听白如风在说什么,整个身子都伏到地上颤抖起来,好像哭得悲天恸地。 花妖一下情绪失控,差点没锁住修为现出真身来。 恍惚间白如风好像看见一个娟秀的白衣男子跪在地上放声恸哭,委屈至极,定睛一看其实仅仅是一株小小的海棠而已。 难不成这株花妖是男的吗?怎么是这幅德行。 白如风徒然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真恶心,你自己慢慢哭个够吧。” 被白如风直接冷落的花妖更是哭得惊天动地差点岔气昏死过去。 “没想到蒂娜一直抱在怀里的花妖居然是个雄的,要是她知道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恶心,还好她把花妖种在这里了,真是太明智了……” 白如风一路上喃喃自语,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股冰凉的妖风吹过,白如风不禁缩缩脖子,心下狐疑,“这皇宫内院,重重禁忌,怎么会有这样的妖气。” 想到这里登时醒悟,蒂娜说要来替皇帝老儿办事,估计这妖怪就是蒂娜的死对头,只要跟着这妖怪就不怕蒂娜找不到自己。 心念一动,白如风也化作一阵风追随妖风而去,有这妖风在前面开路,什么厉害的奇门阵法在它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不一会儿就来到一栋小楼面前,这里是宫女休息的地方,里面睡着一些身子不适正在病中的宫女。 宫门之前一些小鸟盘旋打闹犹然不觉已有危险靠近。 那妖风卷入鸟群中凝聚成形,不一会儿一个虎背熊腰又有些驼背的巨大身型出现在白如风眼前。 白如风不敢出声,只能悄悄躲在暗处观望。 那些小鸟似乎很欢迎这股妖风化成的男子,叽叽喳喳的在他身上跳来窜去热闹得不行。 那男子从荷包里掏出一把小麦,小鸟儿们一窝蜂的抢食他掌心的事物,坚硬的小嘴啄得他手心发痒,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笑声竟然又嘶又哑极其难听。 看来也不像是什么坏人。 白如风暗自腹诽,小鸟们和他似乎是熟人,看来他喂鸟也喂了不少时日了,这看起来不像坏人的驼子不知道是不是蒂娜要找的?能把皇帝老儿后院闹得鸡飞狗跳的一定是个大坏蛋,这个驼子身上妖气虽浓但似乎不像坏人,跟着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蒂娜。 她正自犹豫不决,谁知这驼子大手一挥,赶走了鸟群,又化为一股妖风卷进了宫房。 第49章 (二十五) 白如风就眼睁睁的看着那阵妖风卷了进去,自己虽然行动快,但也没有化作空气的本事,终究按耐不住好奇心,只能跃到房顶之上,潜行查看。 “这个皇宫还真不干净,别看净化阵法这么多,却没有半点用处,还有这么厉害的妖怪在内院里横行。” 她心中疑窦万千,也只能小心掀起墙上瓦片,透过缝隙向里面查看。 只见那阵妖风又凝聚成之前看的那驼子。 从背影看这驼子长得五大三粗,身长不过五尺,转过头来时着实让白如风吓了一跳。 只见这驼子皮肤黝黑,眼睛奇小,鼻子扁平,最可怕的是还长着两片又厚又宽的嘴唇,头发稀稀拉拉,依稀还可以看见头顶光亮的头皮。 她咽了口口水,抬起头来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她对美丑不是很在意,至少不会像蒂娜那般在意,可是长得这么丑的人她也是头一次见到。 突然想起了蒂娜的那番丑人论,暗想那丑人论果然是胡说八道,谁说长得丑的就会是坏蛋,刚才还看见他喂鸟了,坏蛋会这么做吗?下次见了蒂娜一定要好好和她再辩论一番。 镇定了一下情绪,白如风又埋下头去打望。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这个相貌丑陋的人居然趴在那宫女身上亲亲吻吻,不但如此,他的手还不规不矩的去解那宫女衣裳。 乖乖不得了,看来蒂娜这妖道的丑人论还真有几分靠谱,这丑鬼果然不是善类,虽然偶尔会善良一下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恶劣的。 就这么一瞬间的时间,那宫女就被脱得光溜溜赤条条,丑驼子扑在宫女身上,一颗大头探到宫女裙底探索着裙底风光,施展着高超舌技。 最奇怪的是那宫女的反应,那宫女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反而主动的迎上去搂着那个丑鬼热烈的回应着。 白如风看得面红耳燥——真不要脸!竟然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开始还以为那宫女是被迫的,现在看她反应,才知道她也极为享受,要是那宫女是不情不愿的,凭着白如风的性子肯定冲上去把那妖怪打得满地找牙了。 可是现在看来,那女子颇为享受,好像是情投意合,白如风再莽撞也不会这么不知趣的去破坏人家的好事。 屋里还在翻云覆雨,白如风则撑着脑袋呆呆的望着星辰发呆。 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蒂娜要收拾的那个大妖怪了。 要是不跟着这妖怪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蒂娜,可是屋里轰轰烈烈一点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难不成要一直坐在屋顶上听床吗? 白如风红着脸庞,尴尬至极,想不到自己来去如风逍遥自在,现在居然落到进退两难的境地里来。 她还在望月发呆,房里突然传来了尖叫声,白如风循声望去,只见刚才还在那丑男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此时已经尖声惊叫起来。 “你是谁?怎么会长得这么丑?” 白如风心下觉得好笑,刚才*时怎么不嫌人家丑,这女人怎么这样贱?真正应了那句话,什么当了啥啥又立牌坊的。 好奇心一起,又掀开了片瓦让视野广阔些。 只见那宫女香肩外露,裹着一床被子惊惊颤颤的缩在一旁,那个驼子嗤嗤冷笑,一身横肉抖个不停。 “刚才不是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吗?怎么……怎么会是你这个丑八怪?” 小宫女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起来。 “哼,刚才那美男子是我,现在你眼前的丑人也是我。”驼子脸上挂着丑陋扭曲的笑容逼近一步,“怎么?刚才不是还甜言蜜语,情比金坚吗?幻术一消失让你看见我的真面目就吓成这样吗?” “住,住口!”小宫女颤颤巍巍,但仍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不过是个太监而已,还能对我做什么,不许胡言乱语!” “哼,不能做什么也做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小宫女脸色煞白,那男人一把拖过她,问道:“难到就因为我丑所以不配得到你的甜言蜜语吗?” “皮囊不过父母造就,内心却是靠自身修行,你们这样以貌取人不觉得太过肤浅吗?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话音一落,白如风就感到一股强力的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向她袭来,逼得她几乎睁不开眼来,等缓过神来房内床脚又开始剧烈摇动,宫女候间发出一声声令人羞耻的呻.吟声。 白如风大惊之下竟然忘了闭眼,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翻云覆雨的两人,心下想到,人类果然是最复杂的存在,这边还在嫌弃那人丑,摆出一副担惊受吓的姿势,这边立马又滚到了一块。 口是心非也不过如此。 可是。白如风眼睛瞪大,那宫女竟然就在这翻滚之间逐渐变成了一具干枯死尸! 她只看见那男人把舌头伸进那宫女嘴中,只是瞬间就把那女子吸成了一具干尸。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欢喜禅吗? 佛门众法不是该普度众生,用之便如佛光普照,如沐春风,怎么这人使出来这般阴邪? 心念流转间那驼子已经穿好衣服,临走前眼光朝天斜斜一瞥,似是发现了白如风存在。 趴在房顶上的白如风已经握紧手中鞭子,随时准备着大干一场,可是那人似乎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无太多反映,化作一阵妖风瞬间消失,白如风也如闪电般追去。 一时间狂风四起遮天蔽日。 皇城之内无一人不惶恐。 妖风如利箭穿行,所向披靡,无人所挡。白如风紧随其后,借势而过,不过一时三刻又到了一处宫殿之中。 蒂娜抱元合一,盘腿而坐,守护在沉睡的公主身前。今日皇宫内不管动静如何,她都会不闻不问,只专心守护于公主床前。 因为她知道她的师弟蒂弗必定会来。 窗外树影微动,一地月光被树影搅得斑驳。 她轻轻睁开眼睛,眸光深沉,稳如泰山。 “师姐,你果然来了。” 蒂弗的声音破空而来,宫殿里的门窗就如约好一般在一扇接着一扇,全部敞开。 “听说师姐一进中原就没得安静,一直有不知好歹的小妖来骚扰你。” 蒂娜闻言豁然开朗,轻轻一笑道:“我来中原本是秘密而行,却不料怎有这么多妖怪不停的上门找茬,现在终于明白原来都是你搞的鬼。” “换骨丹这样的宝贝自然人人都想要,只可惜还是没能阻碍师姐,看来这几年你的修为大进呀!” “托你洪福,只要看不见你我便心神清气爽,自然是修为大增。” 谈笑之间蒂娜长身离起,一股劲力从她身上震慑开去,所有门窗在一瞬间又全部合上。 这对师姐弟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斗法。 白如风丝毫不惊讶,她从蒂弗身后走出,厥着小嘴给蒂娜投去一个埋怨万分的眼神,随后小脸轻扬,轻轻一哼,“妖道,你以为你甩掉我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明明说好要让我跟着,为什么又要在大门设堵气墙堵人?”白如风表情已经十分委屈,突然秀眉一竖语气一转,“你以为一堵破墙就能把我难住了吗?哼!” 蒂娜知道她定是误会了,那堵气墙是其他法师设来保护皇城的,可是也没心思向她解释,所以就懒得搭理她,一双妙目只是盯着眼前的驼子丑男上下打量道:“没想到真的是你。” “师姐你是特意来和我作对的吗?”蒂弗一双豆粒大的眼睛闪着寒光,顺便变得阴枭无比。 那驼子一开口白如风就吓了一小跳,万万没想到这丑八怪竟然就是蒂娜的师弟,这也真够丑的呀! 蒂弗阴沉沉的瞪了白如风一眼,吓得白如风一个激灵,又听他冷冷的对蒂娜说:“你以为我还是以前事事顺着你捧着你的师弟吗?” 蒂娜微微松了口气道:“谢天谢地,还好你不是了。” 被蒂娜这样一堵蒂弗的脸色又阴暗了几分。 “师姐这次不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念在昔日同门一场的份上你赶快滚吧,不然休怪我伤你性命。” “哦?”蒂娜挑眉,漫不经心道:“这番话原本是我要对你说的,谁知竟遭你抢白。”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你以为你练了几年邪功就天下无敌了吗?敢窥觊公主就是师父想保你也无能为力,我劝你还是赶快逃吧,免得我动起手来可是六亲不认。” “师姐,你何时又曾对我留过情?”那驼子语气有些黯然,配上沙哑的嗓音竟让人觉得受了无尽的委屈。 话音一落驼子眼中立马腾起了杀气,只是在瞬间又被强制压下。只听他冷冷道:“旧仇我可以不记,但你要我放弃清扬是绝无可能的,如果你硬要多管闲事那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提起公主,白如风这才注意到床榻之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却清秀无比的女子。 人类公主,长得也不算难看,白如风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第50章 (二十六) “蒂弗,事情被你闹大了,你若是真心倾慕公主,回到天竺禀明师父,相信师父也会替你瞒天过海,请国王出面让天竺与中原结为秦晋之好,可是事情闹到如今地步,中原皇帝十分生气,你若再不收敛,那便更难收场。” 蒂娜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耐着性子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己的师弟。 “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若我先收手,师父会设法成全我和清扬吗?”蒂弗问。 “不会。”蒂娜顿了顿,也只能张嘴老实回答。 中土皇帝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公主下嫁给一个身有残疾不能人道的丑八怪。 蒂弗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更不可能把清扬交出了。” 蒂娜淡淡叹一口气,“我实在不明白,简单一个情字,竟然能让你有勇气与天下为敌,甚至于要与师门对抗。” 蒂弗冷血反讥:“和你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谈情字简直是对牛弹琴,可怜师姐还没遇上情劫,于爱一窍不通呀,你的大道莫不是真要止于此了吧。” 这个一直是蒂娜心中的一块大石,道术止于当下也是蒂娜最害怕的,被蒂弗这样□□裸的点穿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蒂弗也不啰嗦,直接说道:“依照本门规矩,若是比武胜利可以要求对方为自己做一件事?” “不错。”蒂娜点头。 “那我们就划下道儿来,好好比试一场,若是我赢了便让我带走清扬,天涯海角师门再不得过问,此时师父不在,师姐你完全可以做得这个主。” 蒂娜蹙眉,迟疑不定,蒂弗一定会抓住她的弱点同她比幻术,到时候自己若是输了就收不了场了。 蒂弗好像看破蒂娜心中所想冷冷笑道:“师姐你是怕了吗?你怕我赢了没法向中土皇帝交代,也没法向师父交代?” 又被蒂弗一语道中,蒂娜索性大方承认,“不错,倘若仅仅是我被责罚倒也算了,可若是两国因此而交战……” 白如风心神微敛,看看蒂娜又看看蒂弗,眉心轻蹙,从没见过蒂娜这般严肃,难道这个丑八怪很难对付?虽然这丑八怪的眼神很具杀伤力,淫邪功夫又很霸道,但似乎对蒂娜也不起作用,除此之外也看不出这驼子有啥厉害的,若是比拳脚功夫…… 想到这白如风自信起来,她挺了挺胸膛,必要时刻还可以帮蒂娜一把,于是她轻轻拉拉蒂娜,问道:“你师弟很厉害吗?” 蒂娜不答。 见蒂娜这副表情,白如风一张小脸已经沉了下去,十分不爽。 蒂弗倒不理会白如风,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蒂娜,说道:“师姐你一向自负技艺高超,怎么如今这样畏首畏尾起来?难道你天真的认为我会为了你区区两句话就放弃清扬吗?” 不错,蒂娜心下明白,今天这一战都无法避免。 被几度无视白如风已经受不了了,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说道:“喂,你们两个到底要比不比?有这个时间废话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一场。” 说完她轻飘飘的跳到蒂娜身边,安慰道:“妖道,你不必害怕这个丑八怪,你若打不过只要开口向我求助我一定会帮你的。” 蒂娜有些无奈,只得苦笑道:“谢谢,不过我看你未必帮得上忙。” 被蒂娜如此直白的拒绝,白如风顿时觉得丢了面子气得面红耳赤。 蒂弗很敏感的察觉到白如风和蒂娜之间的微妙关系,抱拳问道:“小妖怪,你和我师姐关系很好?” 不等蒂娜回答,白如风就气急败坏的抢先答道:“不好!我们是仇人!” “既然是仇人就走开点,好好看着我怎么收拾她。” “凭什么?她是我仇人,她的命只有我能要。” 霸道如白如风,丝毫不会退让。 蒂弗冷哼,“从方才你就一直跟着我,还请你看了场十二*,怎么一点不领情?” 十二*? 蒂娜沉静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滟光,欢喜十二势,难不成这丫头…… 她瞥了瞥白如风,只见白如风小脸通红,又气又窘,指着蒂弗大吼道:“你胡说什么,是你自己不要脸,我才不原意看!” “反正你还是承认你看了吧?”蒂弗说。 蒂弗的说话语气有着和蒂娜一样放荡不羁的戏谑之味,只是蒂娜说出来配着一股潇洒劲,而眼前这人说出来则是说不出的猥琐。 见蒂娜不动声色的盯着自己,白如风喉头打结,“你,你别听他胡说啊,我可没有不三不四,就是不小心看了一两眼而已。” 蒂娜依旧不说话,只是淡然的看着蒂弗,而蒂弗也是冷冷的望着她。 二人之间气氛紧张,均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白如风抿嘴,蒂娜的术法是很厉害,可是这个丑八怪,一身邪功霸道得紧,就连她在这丑八怪面前都会忍不住被这股邪异气势所慑,更别说只是肉骨凡胎的蒂娜。 如果二人真打起来,白如风心里可没这个底蒂娜能胜得过这个丑八怪。 于是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踏了一步,一只脚介在二人之间,踏着奇妙步伐,把蒂娜护在身后。 蒂娜和蒂弗二人皆是一惊,她看看白如风,只见她稚气的笑脸透着一股坚定倔强之色,心里不由得一暖,没想到这丫头待她还这般真心。 蒂弗并不想节外生枝与这只白虎妖为敌,若是蒂娜和白虎妖联手那他断无胜算,于是冷冷斥道:“小妖怪,你滚开,我和她的事你管不了。” 说完就望着蒂娜道:“师姐,八年前我倒宁愿你杀了我,你对我做的比杀了我还残忍,今日你我若动起手来,你以为我还会向八年前那样让着你吗?” 蒂娜叹了口气道:“蒂弗你不该执着于得不到的东西,你给不了清扬公主幸福的,你明明就已经……公主这么年轻,该有着美满婚姻享受儿孙满堂之福,这些都是你给不了的。” “哼,我落到今日的下场还不是都拜你所赐?”蒂弗脸上露出怨毒之色。 被人指责埋怨,蒂娜也是一副漠不关己的冰冷表情。蒂弗见状更是火冒三丈。 “不错,我曾经倾慕于你,你我婚事本就是师父定下,我不曾强求过,你觉得你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难道我就该落得如此下场吗?” 听见蒂弗这样说,白如风差点没被口水呛出声来。 婚事?蒂娜果真和这个丑八怪有婚约? 她们的谈话白如风是听得迷迷糊糊,但是成亲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她是十分明白的。当时鳌三强迫自己嫁给她她都抵死不从,甚至大动干戈,要是换做眼前这个丑八怪…… 她突然有些同情蒂娜起来,若是要自己嫁给这丑八怪,别说嫁了,就是面对面吃顿饭也受不了。 她抬眼偷偷望了下蒂娜,只见蒂娜依旧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就不顾忌同门之情将我致残,一辈子不阴不阳不能人道?” 蒂弗越说越激动,满脸愤色。 白如风惊了一下,这下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蒂弗是太监,怪不得当时他会把头伸到那宫女裙底,原来是…… 想到这里她满脸烧红,还好蒂娜和蒂弗在专心对峙,没有心思注意她,不然她真的没脸杵在这儿了。 不过就算不愿意嫁也不用下这么狠吧?与其让他断子绝孙还真不如杀了他比较好。 蒂娜做得真是有些过分了。 但一想到蒂弗恶心的面容,和对宫女做出的变态扭曲的行为,她倒是一点儿也同情不起蒂弗的遭遇。 此时蒂娜双手环胸淡淡道:“如果仅仅是因为婚事我又何必这样,成婚不过是个仪式,为了不忤逆师父和你举行个仪式也没什么,婚后天高海阔依然任我逍遥,你又算得了什么。” 蒂弗怔了一下,眼中的怨毒之色再度聚起。 “你是不愿同我双修所以才?” “你自己心里有数,又何必问我?”蒂娜冷冷道。 白如风僵在原地犹如一尊石像。 又突然想起刚才在砖瓦下看见的那幕活色生香的场面。 还忍不住把那宫女脑补成蒂娜,她真有一种自挖双目的冲动,如果要自己和这种丑八怪双修的话……她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 真是好恶心…… “修欢喜禅之事也是师父指定的,你能和其他女人共修欢喜禅,为何就不能同我共修欢喜禅?何况你我还有夫妻之名。” 蒂弗越说越是激动。 而蒂娜只是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很简单,因为你实在是太丑。” 她向前跨出一步道:“从小你我朝夕相对共同学艺,你无法理解我内心感受,每日见到一张这样恶心的嘴脸,实在让我快活不起来,要和你双休那我宁愿去死,可是我大道未成实在不愿意死,无奈之下只好废了你。” 第51章 (二十七) 即便是自己的师弟蒂娜说话也毫不客气,白如风心里却有些堵,因为那人说蒂娜与很多女人同修欢喜禅,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就像猫挠一样,十分难受。 于是她退开一步,打断他们的对话说道:“别吵了!你们俩的恩怨自己去解决,丑八怪你要有本事的话最好杀了这妖道,我绝对不参合。” 听白如风这样说,本来面沉如水的蒂娜突然塌下眼帘来摆出一副委屈样,伸手拉住白如风道:“喂,丫头,你别这么善变嘛……” 白如风一个滑步潇洒避开,冷冷的白她一眼。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蒂弗突然阴森诡异的笑起来,“小妖怪,我劝你别对我师姐动心,那是自讨苦吃。” 蒂娜一愣,一脸认真的望向白如风,白如风气急败坏,死命跺脚,“丑八怪你别乱说,我,我怎么,怎么会……”说到后面竟然有些心虚,再也说不下去,索性扭头赌气不理二人。 蒂弗也没有心情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终于扯回正题。 “师姐,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去的恩怨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今日我一定要带走清扬,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真是天真,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吗?不但有辱师门,说不定会挑起两国争端,引发战争。” 蒂娜拦在公主床前,气势雄雄,“你死心吧。” “这我可管不着,我只要清扬,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付出,师姐你划下道儿来吧,怎么比试?” 蒂弗说着已经向蒂娜逼近了几步。 而蒂娜沉默不语,她实在不想和蒂弗动手。 其原因当然不是因为蒂弗是她同门师弟,主要她并没有十足把握可以打败蒂弗。天知道这个阴阳怪气的家伙修了邪术后道行怎样。 若是自己不小心败在蒂弗手下,那岂不是要在白如风这个小丫头面前丢脸?如果最后真的要靠白如风搭救那岂不是更丢人? “师姐,你既然不说话那便由我命题吧。”蒂弗脸上露出阴枭的笑容,“我们比幻术,嘿嘿,不知道这几年师姐的幻术有没有精进?师父说你编织的幻境总是缺少灵性,看来真的缺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白如风闻言不屑的白了蒂弗一眼,心想这个丑八怪的确够卑鄙,专挑蒂娜不擅长的和她比,蒂娜说得不错,丑八怪大多是性格歹毒之人。 蒂弗的一句话又戳到蒂娜的弱点上,她只得幽幽叹气说道:“不错,师父是说我心思不够细腻,不能体察世间百味情感,如果不能在这点上有所突破,幻术便再无精进可能。所以我才会选择修炼欢喜禅,以期能体会世间最复杂之情感。” 蒂娜说得十分坦然,白如风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若要修成大道,需尝尽世态百味,感天下之忧,怀天下之伤,悲天下之怜,喜天下之乐,如此方能修得至圣大道。” 她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瞥了瞥白如风,只见白如风眼观鼻鼻观心,直接坐着打坐起来。 这些陈年往事实在没必要提,可是蒂娜看着白如风,还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蒂娜看看自己的师弟,突然想起自己拒绝师父要撮合他们想法后的叹息,以及在她废掉蒂弗身体后师父眼里深深的悲哀。 师父一定对她很失望吧? 其实伤了蒂弗之后她也有些内疚,于是从此之后但凡是遇上长相粗俗丑陋之妖往往都会手下留上三分情。 只听她又说道:“为了缩短修行时间我便选择了最捷径的方法,经历情劫堪破情关,可无奈修了一段时间欢喜禅后发现还是对于体察情感之道一无进展。” 白如风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直接背过身去,蒂娜的嘴角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心情好像好了几分。 这些细小的动作并没有逃过蒂弗的眼睛,他厚厚的嘴唇动了动说道:“师姐,你别担心,我看你很快便能开窍了。” “哦?”蒂娜挑眉。 “不过我们还是废话少说,我许了清扬今日送她一个终身难忘的日子,所以我现在一定要带她离开。” 在一旁沉默的白如风终于忍不住插了进来,“就你这个丑八怪吗?公主长得如花似玉怎么可能跟你走。” 蒂弗已经被激怒了,“小妖怪,你别插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样肤浅吗?像你们这种自以为是又自大肤浅的家伙最好全死光了得个清净。” 话音一落白如风就觉得眼前烛光明媚,四周不知什么时候挂上红幔燃起凤烛。 蒂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幻术铺展开来了。 此时御花园里刮起了一阵狂风,四周的花草被刮得东倒西歪,枝残花落,唯独一株海棠花在逆势生长绽放。 飞沙走石之间出现了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此人正是花妖。 他看着从公主寝宫慢慢扩散开来的红光,脸上露出极自信的笑容,慢慢的扭着腰肢以妙曼的步伐踩入红光范围之内。 在他面前,任何幻术都是班门弄斧,因为他可以洞察到施术着的内心变化,看穿幻境中的一切伪像。或者说在他这个织幻顶级高手面前,任何幻术都显得不堪一击。 公主寝宫之内,白如风惊讶的看着四周的变化,她第一次接触幻术这个东西,新鲜得有些兴奋起来。 “我许给清扬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师姐你若是愿意,留下喝杯喜酒也好,总之无论如何我今日非带清扬走不可。” 蒂弗冷冷的凝视着蒂娜放话。 蒂娜向前跨出一步,“等你赢了才有资格说这句话。” “师姐,你不要太狂妄,这次我们赌幻术,由我开幻局,就赌我能否在局中娶走清扬。”蒂弗咬牙说道。 “此局开在洛阳洛阳官宦世家谢氏老宅,谢家二女清扬爱慕王家公子,两人应该在今年八月十五酉时拜堂成亲,师姐若是可以阻止清扬嫁给王家公子便算你赢。” 蒂弗伸手结界,霎时间又是风起云涌。 白如风看这阵势汹汹心知不好对付,低声问蒂娜道:“你有赢的把握吗?”语气里流露的是自然而然的关切。 蒂娜凝视着头顶翻滚的云雾苦笑摇头,“输赢比例五五分半。”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话音一落,她就立马将白如风推出雾气环绕的圈子,将她送到不被幻术影响的安全之处。 “丫头你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还没等白如风反应过来,漫天红光铺天而来,白如风感觉就向吸入一个大洞中一般,耳边还有蒂弗沙哑的声音。 “师姐放心,只要她不出手助你,我是不会波及无关人等的。” 白如风触不及防的被蒂娜一推,整个人居然飞了出去,心里不由得又惊又急,若是错过了这机会要再进入蒂弗的幻局简直就绝无可能。 就在这时她的腰肢突然被人托了一下,稳稳的落在地上,回头一看居然是个娟丽秀气的男子。 白如风愣愣了愣,死死的盯着他的脸打量起来。 恍惚间这个白衣男子好像和自己在月下眼花看到的那男子重合起来,白如风怔了怔,大脑已经短路。 这个男人怎么好像很眼熟?难不成……难不成?在大脑疏通后白如风突然一惊一乍叫起来,“哎呀!原来你就是我那日看见的娘娘腔!你是花妖,你真是花妖?没想到你真是个娘娘腔呀!” 花妖心里堵了一下,差点没憋出一口老血,但是他凭着自己的良好修为将满心怨气化为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他瞪了白如风一眼,谁知天性使然,这一眼瞪来眼波流转,一双妙目中藏着三分怒气,七分娇俏,倒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在给情人撒娇的小女人,这打情骂俏的眼神丝毫不惧半点威胁力。 白如风在接收这个眼神时眉弓不自然的压了一下,想也不想便脱口说道:“你别这样看我,我、我受不了,我最讨厌娘娘腔了,啊……腿都被你看软了,偏偏蒂娜处在这么危机的时刻……我还得要去帮她呢!” 花妖本来打算跟她没完,可是想着蒂娜的处境确实刻不容缓,只能摆出一幅委屈的表情狠狠跺脚,然后朝着幻局奔去。 “喂,你要去哪?你不会不自量力想去帮蒂娜吧?” 白如风见状紧随其后,并好心的劝说道:“我劝你还是乖乖在外面等着,蒂娜的师弟可不好惹,连蒂娜自己都没有十成的把握对付他,你就不要去送死了。” 花妖愣了愣,不可置信的看了白如风一眼,这丫头居然在担心他,虽然白如风说话不中听,但却是真心实意在关心他。 他本就敏感多情,见白如风又是真心关心他,于是先前的恶气早就消失得烟消云散,放缓语气同她说道:“放心,我不会死的。” “哎呀,就算你不会死,也保不准会拖蒂娜后腿,她胜算本就不大,再被你扯后腿还有赢的可能吗?”白如风气急败坏的拦在花妖面前。 花妖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泼冷水脸色已经不好看了,立马反驳道:“不可能的,眼下只有我才能帮得上她。” 第52章 (二十八) 盖在宫殿上方的浓雾已经缩得只剩一个小圈,眼看局眼就要关闭了,白如风急得不得了。 “你怎么帮?那局眼一关闭你就连进都进不去,你还是乖乖站在这别再捣乱了。” 就这么一瞬间的时间,那局眼“嗖”的一下就合上关闭了。 “哎呀!不好!它合上了!” 白如风急得想哭,瞬间奔到那局眼消失之处,手里抡着鞭子四处乱抽。 “打开,快给我打开!不开我就拆了这公主殿!” 花妖摇头叹气,抓起白如风的手说道:“你这样抽是没用的,你握紧我的手,我带你入局。” 话音一落白如风就感觉被一团红光包围,最后红光越来越强,变成炽亮白色,晃得白如风几乎失明,等适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在一所张灯结彩,喜字高贴的巨宅中,手还被花妖紧紧的拽着。 “咦?怎么回事?你怎么可以随便牵我的手?” 白如风吓了一跳,嫌弃地把花妖的手甩开。 花妖也不生气,只是翘着手指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白如风疑惑的盯着他,突然发现花妖是个顶好看的偏偏美男子,如果他的行为不那么娘气的话。 此时花妖的动作顿了顿,轻轻的抬起眼帘瞪了白如风一下,最后又娇哼了一句“哼”。 那娇俏模样像极了白如风认识的一个在青楼里做花魁的蛇精。啊,不对,应该说比那蛇精还要妖上几分。 白如风头皮发,指着花妖结结巴巴道:“你,你……你真是男人?” 花妖斜长的眼角轻轻一扫,一脸的不悦,“男人又怎么了?我就算是男人也比你这野叉叉的疯丫头有女人味。” 说完兰花指一翘,正正的端在胸前,确实比白如风要媚上三分,也显得更为矫情柔媚。 白如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咽了几口口水不敢再接话。 此时从远处传来几声笑语,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如风四下望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拱桥之上,两头都是凉亭,地下是一汪碧绿湖水——她讨厌水。 本能的提起内劲想要跃起来,却发现在这幻局中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所有功力都被压制住只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样。 白如风急得满头是汗,股劲再试。 “别费劲了。”花妖软软道:“你不懂幻术,没用的。再说这是别人的局,你我不过旁观而已,就算你在陆上是霸王,来了这儿连只小蚂蚁也算不上。” 眼见人影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 白如风慌得手忙脚乱,拉着花妖从桥尾奔到桥头,隐约已经能见到一群水袖长裙的丫鬟走了过来,心里暗叫不妙,又拉着花妖转头奔至桥尾,嘴里不断说道:“快快,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有人来了。” 可是从桥头奔到桥尾也没见到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急得汗如雨下。 花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骨扇,他手持骨扇巧笑嫣然,不慌不忙的说道:“丫头急什么,这里只是蒂娜和她师弟的幻局,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他们是看不见的,你放心好了。” 才说着,说话的那些人已经靠近,几个拿着大红灯笼和喜字的丫鬟,有说有笑的走过来。 “你说我们家二小姐能顺利嫁到王家去吗?” 其中一个丫鬟说。 “当然了,门当户对,听说那王家公子才华横溢一表人才,和我们家清扬小姐可谓是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就两句话间,她们已经走到桥上,白如风紧张至极,还在四处张望找寻躲藏之处。 花妖伸手按在她的肩上,然后白如风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几个丫鬟居然就凭空穿过了她和花妖的身体。 “哇,真看不见我们呢,她们还穿过了我们的身体。”白如风不敢相信。 花妖轻摇骨扇,“这是幻局而已,我俩只是旁观,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丫头你还太小,阅历尚浅。” “嘁,说得你好像很老一样,看你也不过一二百年纪而已。”白如风不满。 花妖以扇掩面,眼角弯弯,“你看不出我的年龄就对了,还有不要用老,我确实不老,但是经验阅历绝对比你丰富。” “切。”白如风嗤鼻,不以为然。 “走,丫头,咱们去前面瞧瞧。” 不等白如风同意,花妖就自主主张亲昵的挽起她的手腕,像是熟悉的亲昵姐妹一般,拉着她就往前走去。 白如风毛手毛脚的掰开花妖的手指说道:“哎哎哎,别对我动手动脚,虽然你不像个男人,但确实是个男人,男女有别你别靠我太近。” “呵呵,怕什么,我只当自己是女的,你也把我看成女人好了。”花妖娇滴滴的说道。 白如风听见这样的声音吓得骨头又酥了,只能软软的任由花妖挽着。 走了一会儿白如风问,“我们是要去哪呀?你这样窜来窜去的没个目的,你要是来观赏风景的还是走远些好,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我还要去找蒂娜呢!” “哼,死丫头,这么瞧不起我。”花妖戳了戳白如风的脑门,继续道:“你以前那么欺负我我也没找你算帐,难得我不计前嫌大人大量把你带了进来,你还敢怀疑我的能力。” 白如风瞅了他一眼,心里暗想,就你这个娇里娇气的样子还能有什么本事? 只是看在花妖带她进局的份上没有直接说出驳他面子。 即便白如风不出声花妖也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被人这样小瞧他也不生气,只是冷哼一声不以为然,慢条斯理的说道:“在这环境中我明显感觉到两股力量在角逐,丫头我问你。” 他合上扇子闭眼感知一番又道:“这个赌局是不是开在洛阳谢家,赌的就是谢家儿女谢清扬是否能嫁给王家公子王蒂弗?若是嫁娶成功则蒂娜便是输。” 白如风大吃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花妖,“你怎么知道,真被你说中了,只是我不知道那王家公子是不是叫王蒂弗。” “嗯,那就不会错了,乖乖跟着我吧。” “啊,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们开赌局时你明明没在场。” “不告诉你,谁让你小瞧我。” 在两三句对话间花妖便把白如风拖到了大堂了。 只见大堂内三三两两的聚着一群人,一个老夫人打扮的坐在上堂,带着慈祥和蔼的微笑看着堂下一个粉面羞花的姑娘。 白如风认得,这个姑娘就是清扬公主。 “二小姐,你看老夫人多疼你,这些都是老夫人特地为你准备的嫁妆哩。” 清扬埋首不语,娇态毕现。 “祖母,三天后王家就会迎娶清扬过门了吗?” 一直椅门而站沉默不语的大小姐突然发话,“这会不会太仓促了?清扬年纪也不大。” 只见大小姐一身素衣,说不出的清丽动人,她眼睛一亮,有些激动的道:“花妖花妖,快看,那竟然是蒂娜呢!” 花妖眼角含着无限风情,一样盯着蒂娜上下打量,丝毫不掩饰欣赏之意。 “没想到蒂娜穿上汉服竟然有这等风味。” 他又摇了摇扇子,有些不满的对白如风说道:“人家有名字的,不要花妖花妖的叫个不停,多难听!你听好,我叫小棠。” 白如风吐吐舌头,有些受不了花妖的娘气,没想到连名字也这样女气。 此时堂内的老夫人笑了起来,“蒂娜,你说清扬年纪小,可是在埋怨祖母这么久还没给你找婆家?” 蒂娜双手一恭,“孙女不孝,劳烦祖母费心,孙女并无此意。” 老夫人并不和她废话,转头看着清扬,招手示意她过来。 清扬乖巧的走过去,任凭老夫人抓着她的双手,温言软语的教导着:“嫁到夫家,一定要恪守孝悌两字,要懂得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尊夫为上,切莫再像在家里这般胡来任性了。” 清扬还没什么反应,倒是白如风这个旁观者不乐意起来,问道:“为什么一定要以夫为天尊夫为上?难道在夫家受了气也得乖乖忍着吗?” 花妖微微一笑,“这我怎么知道,人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此时只听蒂娜对清扬说道:“妹妹你真想嫁人吗?怎么昨儿个问你,你还说愿意承欢膝下永不出阁吗?” 清扬闻言,脸上又是绯红一片,把头埋在老夫人腿上,娇嗔道:“祖母,你看姐姐取笑我呢。” 中原女子一般比较矜持,这样说其实就是十分乐意出嫁的话语,蒂娜乃番邦人氏自然是不懂,还以为清扬是真的不愿意下嫁。 老夫人乐呵呵的一笑,抚摸着清扬的头发道:“敢情你姐姐也是出嫁心急,等你出阁后我把她嫁了就是。” “嘁。”蒂娜懒懒的把发丝一拨,“我才没这么矫情,我想嫁就会明说,现在呀还真不想当夫为天,以夫为尊,我的好祖母好妹妹,你们就饶了我吧。” 蒂娜这样一说,大厅里的女人都捂嘴笑了起来。 第53章 (二十九) 白如风小嘴一撇,对那个清扬小姐轻视了几分,“真是,明明心里巴不得立马嫁人,却偏偏要嘴不对心。” 花妖依旧潇洒的摇着骨扇,一副局外人的口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人心海底针了。”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女人一样。”白如风白了他一眼。 “你说对了,我从小就在女人堆里长大。”说着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捂嘴,极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怕告诉你,我可是特别想变成女人的呢。” 说完还朝白如风抛了一记媚眼。 白如风愣在原地半晌,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她扭过头,努力把自己竖起来的汗毛都抚平。 花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浑似不知,扯开话题说道:“蒂弗既然要赌能否娶得清扬公主离去,那么蒂娜只要阻止清扬出嫁成功就行。” “那还不好办,杀了那个清扬不就好了,反正这是幻境,死了也不是真死。”白如风思维简单,随口说的办法有时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说完白如风就有些得意,没想到自己这么聪明,能想出这样一针见血的妙招。 花妖看着白如风那暗暗得意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泼她冷水道:“哪有你想的这样简单,清扬是赌局中的赌品,赌品都没了那怎么定输赢?最多算个平局,这种情况还得再开局,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呃……这样啊……那杀掉蒂弗也不一样?蒂弗死了那没人娶清扬,蒂娜不就赢了?”白如风讪讪说道。 花妖摇着扇子轻轻道:“你说的这个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是做起太难。” “为什么?”白如风说完登时醒悟,“哦,对了,蒂娜说她对丑八怪是下不去手的,这是她的原则。” 花妖顿了顿,心想和傻子说话真有点费劲,这让他想起了树妖阿槐,不过阿槐的情况比白如风还严重些。 “这个不是主要原因。”花妖解释道:“如果蒂娜能杀得了蒂弗,那还用得着开这个赌局吗?在这个局中蒂弗又是这么好杀的吗?” 白如风心想花妖说得真是极有道理,不由得有些泄气道:“那么照你说这样不行那样不行,蒂娜不是真的赢不了了?” “的确很难。” 花妖的脸色严肃起来,“真是难如登天,局中设定谢清扬和王蒂芙是本该结婚的,这是顺时顺情,蒂娜要从中破坏就是失了天时人和,至于地利……蒂弗肯定也不会叫她讨了好去。” 本来白如风倒没觉得情况对蒂娜多么不利,可是听了花妖的分析后才知道这个设定对蒂娜是多么的不公平。尤其是那个蒂弗,居然厚颜无耻的把自己设定成王家公子。 蒂娜身份只是谢清扬的姐姐,家里还有个长辈祖母,怎么都轮不上蒂娜做主,真是十分不妙。 花妖见白如风醒悟,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孺子可教,比那个木头阿槐聪明多了。 “小棠……”白如风有些担忧,“看这阵势不是嫁定了吗?三天之后就出嫁,我看清扬好像乐意得很呢,就算蒂娜阻止也没用的。” 花妖点头道:“不错,我从局中可以感知出蒂弗的幻术比蒂娜更胜一筹,从开局就是压倒性的优势,我们先别说话了,看看蒂娜怎么应对吧。” 此时蒂娜把玩着聘礼中的一个胭脂盒,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妹妹和那王家公子也没见过一面,怎么知道是圆是扁,合不合眼缘,万一嫁了过去互相看对方不顺眼那岂不是误人终身?” 老夫人呵呵一笑,“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相貌只是皮囊,最重要的是要有颗炙热真挚的心,堂堂正正的品质,男子汉大丈夫只要行为坦荡,无愧于天地,长得丑一些也无伤大雅,更何况那王公子也生得相貌堂堂。” 蒂娜蹙眉,老夫人这番话无疑是蒂弗对她做出的反击。 “相貌堂堂吗?”蒂娜低喃,笑而不语。 “乖孙儿你莫要不信,今早我才见了王家公子,果真是长得一表人才,清扬也躲在帘后偷偷看过,不然没有清扬的正式点头,聘礼哪能收得这么快。” 说道这里,清扬居然羞答答的别过头去,还悄悄地递了一张纸给蒂娜,示意她打开来看。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姐姐请看,这是他临走时偷偷留下的,原来他一直知道我在帘后偷看。” 蒂娜接过展开一看,图上画了一幅元宵灯火图,明明灭灭的灯火中有一张清水出芙蓉的素丽秀颜,美轮美奂让万千灯火失了颜色。 下面有题词:灯萤灯暗美人笑,情深情尽痴人愿。 “姐姐。”清扬抬起头来,一双明眸清澈动人,“原来在上元灯火节,我和王公子在桥上初遇,那时王公子便已经……” 她抿嘴一笑,低下头去,“姐姐你知道的,总之我能嫁给王公子我说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蒂娜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道:“懂了懂了,原来那次就对你情根深种了。” 虽然嘴上说得不在乎,可是心里却在不断计较,没想到蒂弗居然先下手为强,还把自己幻成一个美男子,如今已经完全处于下风,而且清扬三天后就出嫁,破局时间已经相当紧迫。 在外面旁观的花妖和白如风也不禁为蒂娜捏了一把冷汗。 “真不要脸!”白如风跺脚,“明明是个丑八怪,非得幻成一个美男子,这分明就是作弊!” 花妖轻轻看了她一眼,只是心念稍动就知道蒂弗是副什么长相了,不禁也觉得有些恶心,心想居然比黑山老妖还丑,实在丑得有些过分。 “这个丑八怪不但丑,而且还是个,还是个……”白如风脸红,剩下的话怎么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还是个大淫贼。” 花妖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头。 “对,不错!”白如风愤愤不平,“这个丑八怪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花妖轻轻摇头,“这你就不懂了,他并非□□,而是为了修行,大方广佛华严经有云: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慧。唉……只可惜这人走错了道,不然当能修成无上瑜伽部最精妙的部分,怪只怪蒂娜当年下手太狠了些,居然废了他的……哎……” 虽然花妖没把话说完整,但白如风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满脸诧异道:“你怎么会懂这么多?什么华严经?什么无上瑜伽部?这些佛教经典我都不懂你就懂?” 见白如风如此惊讶花妖有些得意,“这是蒂娜的密宗修行,只要窥得无上瑜伽部最精妙的部分后她就能修成佛果,这种事她肯定不会和你这小丫头说。” 言下之意就是蒂娜不和她说却会同花妖说,显得花妖比白如风重要些,其实蒂娜谁都没说,只是花妖靠着自己的天赋窥得而已。 谁知道白如风根本没能理解他这些小伎俩,只是满不在乎的说:“哼,我才不敢兴趣,就算她说了我也听不懂。” 白如风最惊讶的不是花妖知道这些事,而是花妖居然知道蒂弗是太监这回事,她记得蒂娜当时给她们说起这段往事时可是一个字也没透露的,她也是后面听见蒂弗和蒂娜的对话后才了解这么多的。 于是白如风脱口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蒂弗他……”放低声音不要意思的说道:“他没有那个……他是太监这事你怎么会知道?” “正所谓一叶知秋,我的洞察术是时间最高明的,任何人的想法在我面前都无法隐藏,你刚才想着他是太监,所以我就知道了。”花妖淡淡道。 这话说得太玄乎,白如风是打死不信的,但她不欲与花妖争论,只是低低的哧了一声。 白如风的反应早在花妖的预料之中,他就没指望让白如风相信他,于是岔开话题道:“不如我们去看看蒂弗在做什么?” 话音刚落花妖就带着白如风来到了市井之内,眼角就瞥到一个身穿白衣锦服的男子走入一家颇具古味的店里。 抬头一看店门招牌上写着“山海林”,原来是家花店。 锦衣男子刚踏入,白如风和花妖后脚就跟进了。 只见室内陈设不多,大厅玲珑错落的挂着几盆吊兰,花儿开得娇鲜可爱,地上放着一些白如风不认识的植物,长得郁郁葱葱让人观赏后心情大好。 那锦衣公子进店后没多久一个胖胖的男人就迎了出来,拱手作辑道:“恭喜王公子,听说王谢两家即将联姻,实乃是洛阳城内第一大喜事,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等不及要讨王公子一口喜酒喝呢!” “呵呵,好说好说。” 王公子客气的应酬着,嘴角挂着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白如风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这、这就是那丑八怪蒂弗?” 眼前这锦衣男子身长八尺,肩宽腰细,仪表堂堂气质非凡,先不说脸庞长得如何,单是草草望上一眼就被这气质所吸引,再仔细瞧上一眼,就是剑眉星目,鼻挺如峰,加上那如春风般的笑容就连白如风都禁不住要脸红心跳。 “这幻术也太厉害了!”白如风拼命扯自己的脸蛋,努力保持着清醒,“这……简直就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太赖皮了!这让蒂娜还怎么赢?” 第54章 (三十) “丑八怪,不要脸!我看蒂娜她们门派一定是专修厚脸皮的一个门派,门里弟子一个比一个脸厚,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白如风还在喋喋不休地骂,花妖已经听不下去了,从见到白如风开始这丫头就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耳朵都要长老茧了。但是白如风太刁蛮,他又不敢招惹她,无奈之下只能翻翻白眼,小心翼翼地顶撞一句,“也不知刚才是谁看了还脸红心跳。” 心里窘事被花妖点中,白如风的耳根一下烧了起来,低声喝道:“闭嘴!谁脸红心跳了,不过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多看两眼而已,妖道要是男人一定比他还好看。” “比他还好看?”花妖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句话,满腹心事的低喃,“不错,应该是极好看的。” 此时只听那王公子朗声道:“不知我订的金琥仙人球到了吗?” “到了到了。” 一个膀大腰圆的掌柜乐呵呵地递上一个镂空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个浑圆饱满的仙人球,浑身立着金灿灿的刺,乍眼一看就像个大金球一般。 白如风伸长了脖子看了一会儿不屑道:“我以为琥珀仙人球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原来就是个草球!” 花妖忍不住低声轻笑,心想这白如风心直口快到也有趣。 “王公子,别人新婚之夜都送新娘子金银首饰,您倒是新鲜,居然送新娘子一棵仙人球!”掌柜打趣道。 王公子也不解释,只是轻轻笑道:“两情相悦,情趣相辅。”一面笑着,一面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掌柜不会明白的。” “切,仙人球有什么情趣,又不能吃又不能玩,摸着还扎手,还不如烤只大鸟来吃有趣。” 白如风依旧不以为然,花妖又忍不住噗哧笑道:“这各中情趣那是你这个粗枝大叶的丫头能懂的,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我是小丫头?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说话别老气横秋的,好像你很懂似的,既然如此那你说来听听,这个刺手的仙人球到底能有什么情趣。” 花妖止住笑,一本正经道:“因为有人曾说他像仙人球一样坚强,外刚内柔,别看外表多刺扎手内里却温润如玉。” 白如风将这几句话和那个丑驼子蒂弗联系起来,忍不住恶心作呕,“说这话的人估计是个瞎子。” 花妖笑而不语,接着道:“你还不知道仙人球的花语吧?” “什么?” “坚强坚持,将爱情进行到底。” 白如风似懂非分的点点头,将爱情进行到底,蒂弗对清扬这样坚持,只怕就是如此吧。 王蒂弗满心欢喜的将仙人球捧走了,一路上哼着小曲,白如风和花妖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走不多时就见前面围了许多人,还时不时的传来撕心裂肺的犬吠声,想来是有主人正在教训烈犬。 白如风冷哼道:“人类真无聊,打狗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居然围了这么多人。” 每次听见白如风说话花妖都会觉得好笑。 “人类本就无聊,吵架爱围观,打架也爱围观,看见一个人注意什么大家都会好奇他在看什么,结果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张望将一条大街围得水泄不通,直到天黑散去才会醒悟原来什么都没有,白白浪费了半天时间。” 花妖也难得一见的抱怨起来,“所以大多数人总是庸庸碌碌一生,到死也一事无成,因为他们总是会在不必要的事上浪费时间,做事没个目标。” 刚刚说完这句话,花妖立即神色一转双手一合,兴高采烈的说道:“可是我们是妖,时间这么长,偶尔浪费一下也没关系。” “啊?” 白如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花妖拉着奔向人群。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说不定真有什么有趣的事呢。” “喂喂喂,我可没这闲功夫去凑热闹,蒂娜若是赢不了麻烦可就大了,搞不好皇帝老儿会发火攻打天竺,蒂娜说不定也会被她师父责罚。” 白如风急得大叫,无奈还是被花妖拖进了人群。 “我知道我知道,看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你就算找到了蒂娜也帮不了她,不如乖乖跟着我,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叫蒂娜吃亏的。啊呀,你看,那不是蒂弗吗?他好像在吵架。” 花妖伸手一指,白如风也来了兴趣,立马将脑袋凑了过去,“哪里哪里?我看看。” 始终是小孩儿心性,只要有了趣事立马可以把她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只见蒂弗将一只瘦骨嶙峋的老狗护在身后,那狗被打折了一只腿塌着双耳躲在蒂弗身后呜呜悲鸣。 那狗的主人拿着木棍,凶狠狠的说道:“你快滚开,这狗偷吃,老子今日一定要打死它!” 蒂弗不甘示弱的反驳道:“你看它饿成这样,一定是你平时不给它吃的,它饿得受不了才会偷吃,此乃求生本能,你作为它的主人却改好好检讨下自己!” “老子的狗要你管?” 大汉怒吼一声提着木棍就上前厮打。 “哼,世上人心最是险恶,还不如动物来得真诚实在!” 蒂弗看见那狗的可怜样就心疼不已,无奈这人还咄咄相逼,实在可恨。 忍不住脱口说道:“你身为它的主人本该善待它,你不但不善待它反而肆意打它虐待它,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在世上?” 说完竟然不顾形象的和那人扭打了起来。 “哎哟!好你个小白脸,竟然用仙人球扎我!看我不打烂你的脸!” 白如风心里一惊,难道那人被仙人球扎了?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草球还能做武器,一定要好好观摩观摩。 想到这里白如风更是来了精神,拼命的把往人群里探头。 只见刚才那大汉哭丧着脸,一只大手掌上扎满了刺,晃眼一看跟个刺猬似的。 见大汉被扎四周的人立马沸腾起来。 “扎得好啊,王公子再扎他一下。” “拿木棍打他的鼻子,对,就是这样,扯他头发!” 围观的人不但不加以制止,反而助兴加油,一时间那两人打得难分难舍鼻血横流。 本来只是一件很小的事,蒂弗和那大汉却因为两句话不对而动起手来,大动干戈实在没必要。 花妖皱皱眉头道:“这个蒂弗性子也太偏激了些,善恶两运,本为一体,就算善人不该死但恶人也不见得非要死。金刚顶经就是教导世人能看清双运本质,她们师姐弟二人都学过此经却不能顿悟,蒂弗就因为偏激而入了魔。” 听花妖说得这样头头是道着实把白如风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看似默默无闻的花妖竟然对佛法颇有见解。 “而蒂娜却因为慧根有限而无法精进。美丑本须结合,实相本体本该一致,可惜她非得要分开看待,如此也就不能参悟双运本质,她的瓶颈关键之处就在这里了。” 一句话就道出了蒂娜的症结所在,简直是一针见血。 白如风已经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忍不住问道:“你这么厉害怎么还不成佛?” 花妖打开折扇掩嘴一笑,答道:“因为我俗念太重,佛门不收。” “再说成佛有什么好?红尘之中有说有笑,纵然活得稀里糊涂,但潇洒自在,我到认为佛陀眼中的六毒反而是人世最最最有趣之事,痴情苦怨大喜大乐,没有这些强烈情感你又怎么知道自己是真真实实活了一道?” 白如风听得头晕脑胀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你的佛宗禅理我听不懂,我现在只想快点想出帮助蒂娜的办法,别的我都没心情去管。” 花妖轻轻叹息,“你阅历尚浅,活得简单,倒也少了许多烦恼。”言语之中竟透露着羡慕之意。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出尖叫声来,众人惊叫着散开,不少人喊着“杀人了,杀死人了,王公子杀死人了!”等话语。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蒂弗买的金珀仙人球滚在一旁,原本饱满的刺已经少了一半。先前那打狗的大汉倒在地上,脸上全是黄灿灿的仙人球刺,这并不是要命的,致命的是他腹部插着一根尖锐的木桩,鲜血如柱不断的往外涌,地上已经被鲜血染红。 蒂弗呆呆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大汉,一张俊脸变得惨白,似乎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不受控制的发展。 这时一群穿着红色衙衣的大汉拨开众人直径走入,后面四个人抬着一顶小轿恭恭敬敬的放在地上,县衙大人从轿中走出,朗声说道:“本府接到报案,说有人聚众闹事闹出人命,本官特来现场查看。” 说完目光一扫锁在蒂弗身上,那眼光竟然犀利无比,惊得蒂弗一个寒战。 “大胆刁民,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来人,立刻收监听审。” 县衙大人不怒自威,一开口就要治蒂弗的罪。 话音一落那些衙差立马将蒂弗双手反扭钳制起来,深怕他又发狂闹事。 此时蒂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面挣扎一面大叫:“不,不是我杀的,这是意外!是意外,我不知道那里插得有尖锐的木桩,是他自己跌上去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 县衙大人冷哼一声道:“我问你,刚才是不是你对死者说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要杀了他!这一字一句可是在场的人都听见的,由不得你狡辩。” 第55章 (三十一) “这青天白日的你就敢当众杀人,还有没有王法?” 县官冷笑,“杀人偿命乃天经地义,来人,押走!” “我……”蒂弗大急,避开衙役的拦截,对县官喊道:“我只是看不过他的行为,一时头脑发胀说的气话,做不得数的,还请大人明察!” “气话?那这人怎么死的?难道是他自己自杀的?众人亲眼看见你将他扑在地上,起来时便气绝身亡,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你狡辩!带走!” 看到这一幕站在场外围观的花妖不禁拍手叫好,直叹蒂娜聪明。 设计使蒂弗入狱无疑是蒂娜做出的反击,但这一幕也只有幻术高明的花妖看得明白,白如风可不懂。 只见白如风翻翻白眼,不以为然。 心想这关蒂娜什么事,明明是那蒂弗自己倒霉摊上血光之灾,就算王家在洛阳再有钱有势,摊上这杀人罪不被关个十年八年的别想出来,何况三天的赌约很快就过,就算是王家神通广大真能把蒂弗提前弄出来,谢家也不可能把女儿嫁给这个杀人犯,那这样蒂娜就赢定了! 这蒂娜也真是太走运了。 花妖拍拍白如风的肩膀说道:“你别以为这是蒂娜侥幸,你看看那酒楼之上坐着的是谁。” 说完遥手一指,白如风顺势望去,只见楼栏之处一个素衣身影倚窗而靠,静静地关注着这里发生的一切,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蒂娜。 “你以为县官为何来得这么凑巧?刚杀死人就能立即赶来。” 花妖仍旧止不住的赞叹,“真是聪明,即便是我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这么厉害的法子。” 白如风恍然大悟,“原来这所有所有都是蒂娜安排的?” “不错,这正是蒂娜利用蒂弗的弱点在局中做出的反击。” “真是太棒了!”白如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害我白担心一场,原来她早有对策。” 果不其然,谢家在得知王家公子杀人入狱后立马要求退婚,此事对谢清扬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原本该陶醉在婚前喜悦中的她必须坚强起来争取自己的幸福。 中原嫁娶向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谢老夫人反对,谢家女儿就绝对不能出阁。 谢清扬一口咬定蒂弗是被冤枉的,在老夫人门口跪了一夜,苦苦哀求,谢老夫人也视若无睹,丝毫没有心软。 最开始只是软语相求,发现祖母不为所动后便改变策略以死相逼。若不是蒂娜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估计她已经血溅三尺撞死在大堂之内了,这样一来着实把谢老夫人吓了一跳。 可即便是这样谢老夫人也没松口,谢清扬在惊急交加的情况下竟然失去理智竟然当众顶撞了祖母,把谢老夫人气得怒火攻心晕倒在大堂之内了。 如此谢家上下立即乱做一团。 既然谢家的当家祖母卧病不能主事,家里的大事小事自然就落到蒂娜这个长孙大小姐身上了,嫁与不嫁全由蒂娜做主。这样一来谢清扬更无可能嫁给蒂弗了。 这可中了蒂娜的下怀,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得意得不得了,立马命人把把清扬关在房里严加看守,只要再撑两天,三日期限一过,清扬并没有嫁给王蒂弗,那她便赢了。 第二天正午王家管家突然拜访谢府,希望婚礼能如期举行,谢王两家共结良缘,并带来了比聘礼足足多一倍的拜礼。 蒂娜放下拜帖,看也不看王管家便冷冷说道:“你回去吧,我妹妹怎么可能嫁给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冷不丁的碰了个硬钉子,那管家脸色难看,却不敢发作,恭恭敬敬地答道:“大小姐,我家公子不是杀人犯。” “哼,王家果然有通天手段翻云覆雨,连杀人都不用偿命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开脱了。” 蒂娜这样咄咄逼人,那管家依旧客气,“大小姐此言差矣,县衙老爷明察,我家公子确确实实是被冤枉的,谁也没注意到地上有根木桩,口角之争难免会推推攘攘,混乱之中跌在木桩之上纯属意外,这是谁也料不到的。” “呵,王管家好口才,三言两语就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一面说着慢悠悠的倒了杯茶水,三两口下肚方才缓缓道:“古来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祖母有命我们小辈不敢不从,谢王两家联姻之事不如等祖母醒来再做商量。” 话音一落,蒂娜拱手相送,“管家,送客。” 看看天色已经暗了,蒂娜眼中隐隐透着自信之色——只要撑过明日就尘埃落定,输赢自分。 看蒂娜运筹帷幄成竹在胸,白如风也跟着开心快活。可是斜眼看看旁边的花妖,只见他绣眉微蹙,表情凝重。白如风忍不住用手肘子撞撞他打趣道:“你不要摆出苦瓜相嘛,看这样子只要再多撑一天就赢了。” “丫头,你别当蒂弗是吃素的,他可不比蒂娜差,此人不绝会轻易服输。”花妖不再做过多解释,只是淡淡道:“我们等着看吧。” 经过这一两天的相处,白如风已不如先前那样瞧不起他了,尤其是在听过他对一些佛理的评论后更是对他佩服。 于是听他这么一说又凝神聚气的仔细关注与幻境中的情况。 第二夜晚上也是平安渡过,白如风实在无聊,看着看着索性趴到一旁睡了起来。 直到第三天下午被一阵瓷器碎裂的尖锐声所吵醒。 “怎么了?怎么了?哎呀,我的烤翅呢?” 白如风从梦中惊醒,语无伦次的立马坐起身来,发现花妖正目瞪口呆的瞪着自己。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花妖愣愣的指了指她嘴角,白如风这才觉得嘴角凉凉的,反手一揩居然是一手的口水,实在是丢死人了。 “我、我只是两天没吃东西有些饿了,梦里又梦到妖道给我烤的那只大鸟……” 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委屈无比。 花妖忍不住掩嘴轻笑,“幻境内两日现实不过一个时辰而已,你怎么就饿得这么快?” “我在长身体,平时一天要吃八顿,唉……饿死我了,真羡慕你不用吃东西。” 说到这里她的肚子像是附和她一般发出一长串连绵不绝的咕嘟声。 花妖咯咯娇笑,“你倒是像极了我一个朋友,她睡觉时也爱流口水,好在没有你这么贪吃。” “我说了我正在长身体,当然要多吃点,将来我要长得和妖道一样高,不能再给她欺负。对了,刚才噼里啪啦的是什么声音?” “那是瓷碗摔裂的声音。” “瓷碗摔裂?”白如风一惊,“难不成谢清扬她又要自杀了?” 白如风急忙往局中望去,只见蒂娜风风火火的领着一堆家仆循声而来。 屋内摆设极乱,想是谢清扬为了反抗被关禁而弄的。负责看守清扬的家丁哆哆嗦嗦的跪了一地,送饭的丫鬟跪在门口手足无措,身旁是碎掉的碗碟,饭菜洒了一地。 “啊,好可惜,不想吃也别摔掉呀!以后想吃了一定会后悔的!怎么办,肚子好饿……” 一看见饭菜白如风的注意力就被吸引过去,花妖无奈的揉揉额角,拍了拍她让她留意局中动静,别为这些琐事分心。 “怎么回事?清扬呢?” 蒂娜在房内环视一圈,脸色极黑。 丫鬟跪在地上惊惊颤颤的给蒂娜回禀道:“大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奴婢进来的时候就没看见二小姐的影子。” “你们这群饭桶是怎么看守小姐的?” 眼看就到约定期限,输赢立马就定,偏偏在这关键时刻……蒂娜心知不是发火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得立马寻回清扬。 “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有什么机关暗道,给我找!” 一字一句不容抗拒。几个家丁就冲入房里开始认真搜索起来。 乒乒怦怦的一阵,蒂娜则抱手站在屋内,目光一寸一寸的移过屋内,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可是似乎没有什么特殊发现。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蒂娜虽是面不改色,但心却在一分一分的往下沉。 “看我说中了吧,那个蒂弗不会轻易放弃的。” 花妖打了个呵欠,懒懒的靠在一旁。 白如风焦急的伸头谈脑,站在局外也在帮蒂娜搜寻谢清扬的身影,可即便是眼珠子都要看掉了却连个人影儿也没瞧见。 花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用的,你是局外人,就算找到了也没法通知蒂娜,你不是饿了吗?你看这是什么?” 话音一落白如风脚边就出现了一个烤架,上面串着一只大鸟,黄橙橙的鸟皮被烤得滋滋冒油,鸟肚子里塞的坚果芳香四溢,惹人垂涎。 “呀!这、这不是蒂娜给我烤的大鸟吗?” 白如风乍一见到食物惊喜交加,后来发现还是蒂娜曾经为她做过的食物更是差点激动得哭出声来。 “你怎么做到的?小棠你太棒了。” 白如风高兴的拉着花妖围着篝火坐下,那一明一暗的火焰烘得她脸上暖洋洋的煞是好看。 花妖微微一笑,对她说道:“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就是点骗人的把戏,你可以吃的,不过是望梅止渴吃不饱而已,希望你不要嫌弃。” 白如风心里感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滋滋冒油的食物,忍不住感叹道:“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只见她呆呆看着食物,眼里亮堂堂的射出精光,喉头咕嘟咕嘟动了两下,唇边竟挂着串亮晶晶的哈喇子,可就是不见她开动。 “喂喂,口水,口水流下来啦!” 花妖被白如风的傻样惊得大叫起来,“吃呀,你不会傻掉了吧?” 第56章 (三十二) 白如风咽下口水,又反手抹掉唇边残留的口水,恋恋不舍的盯着食物,最后将满腹食欲化为一声长叹,“哎,看着虽然诱人,可是我舍不得吃呀。” 语气里竟然带了一丝哭腔,话虽说得短但花妖已经敏锐的听出其中满满的少女心事。 此时白如风抱腿坐在烤架之前,还有些青涩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与长相不符的烦恼,显得也成熟了些。 只听她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夜她就坐在这里,我坐在这里,这么一大只鸟,可是她只吃了只翅膀,剩下的全给我吃了,现在想来她对我真的是很好的……” 在不知不觉间白如风已经明白了一些以往不曾想过的事。 花妖似乎也被白如风的柔软的语气所感染,禁不住感叹道:“是呀,当时你坐这儿,她坐在那儿,我在这里,而她却完全没有注意我一下……” 说到后面竟然伤感起来,勉力将眼框里的泪水压了下去。 白如风心里一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盯着花妖看了半晌,却一反聒噪常态,只是沉默不语。 花妖急忙擦去眼角泪珠,强颜欢笑道:“你看我,这哭哭啼啼的性子总是改不了,倒叫你笑话了。” 白如风摇摇头,突然有感而发,“都说女人是最敏感的,我似乎已经开始理解,但我宁愿永远都像以前一样懵懂下去,这样可以少了很多烦恼。” “你迟早会长大,这也是难所避免的,有些事有些情说开窍就开窍,没有人可以精心安排可以把握,做好充分准备去迎接它,看你突然明白了,作为朋友我也很欣慰。” 花妖头一次见到白如风这样满腹心事的样子,回想当初认识她时那个莽莽撞撞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心中万般思绪感触良多。 二人就这样各自沉默,虽然各有所思不过烦恼终究只是源于同一个人。 “丫头,我想求你一件事情,望你别拒绝我。”花妖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有什么事你就开口说,什么求不求的,我只要能做一定会帮你做好。” 两人一同相处了一些时候,白如风早就把花妖当作自己好友一样看待了,所以也就爽快答应。 花妖苦笑一下,有些为难道:“这件事你当然能做,可是就怕你做得不情不愿。” “哦?你倒说说看,我一向说话算话,只要我能做就算做得不情愿也一定帮你做到。” 白如风突然想起花妖之前的话语,十分敏锐的就猜到这事与蒂娜有关,于是琢磨一下又加了句道:“但是你可别提什么无礼要求,比如……” 比如让我永远不见蒂娜那我可做不到! 想到这里白如风脸色微红,扭扭捏捏却也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大声说道:“反正你要是提无理要求,我就不理你。” 花妖自然知道白如风心思,他也不是不知进退的无理之人,肯定不会提那么无聊的要求,于是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心想这丫头是真的开窍了,遇事也懂得多多考虑了。 “嗯,那你说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吧。”白如风潇洒说道。 “丫头,你知我心思,也不必和你绕弯,我就同你直说,我并不想被蒂娜留在皇宫,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走,如果是你带我走,想来蒂娜也不会反对。” 只要白如风肯带他上路,那就能继续跟着蒂娜,这样才有机会取得换骨丹,也可以再和蒂娜多相处一些时日。唉,也不知道多相处一些时日蒂娜会不会能记得他更深一些。 “丫头,你把我一起带在蒂娜身边吧。” 白如风心里咯噔一跳,大脑里就直绷绷的跳出两个字——情敌! 情敌,情敌情敌! 绝不能带情敌上路。 可是对上花妖那双盈盈欲泣的眼眸,又对着他那万分期待的表情,白如风真的不忍心拒绝他,更何况先前还拍胸脯夸下海口一定办到的。 唉,花妖这要求确实不无理,但着实让她为难,暗想这花妖还真是十分狡猾,知道自己跟定蒂娜,只要自己带着他,那他也就能和蒂娜长期相处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花妖虽然是个娘娘腔,蒂娜也不一定会喜欢。 她斜眼看了看花妖,只见花妖又是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若是拒绝他就会哭出来一般。实在不忍心拒绝他。 唉……只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 花妖欢呼雀跃,白如风却冷冷说道:“就算阴阳相合才是天地正道,可我看妖道也未必不喜欢女的,你虽是男的,但就算天天粘着妖道她也未必会对你动心,这么看来我也不是全无机会。” “嗯……”白如风微微沉吟一番,点头自语道:“我还是有机会的。” 花妖听得满头大汗——这又是哪门子歪理? 想通之白如风心情大好,再也顾不得舍得还是不舍得,抓起烧烤架上大鸟就往嘴里塞去。 “妖道喜欢丰满的,我多吃一些也能丰满起来。” “喂喂,小棠你靠边站点,这只脚掌是我的,别挡着了。” 见白如风恢复了昔日的活泼,花妖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肿么吃了还是饿?搅棠呢的幻术不行呢!” 白如风皱眉,将鸟胸脯上的肉全塞进嘴里,连话也嘟哝着说不清了。 “哎呀,都说了这只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你吃再多也没用,这些食物不过是镜中幻象。”花妖在一旁尴尬解释。 “幻象也没关系,我饿得受不了了,就算是骗骗肚子也是好的。” 白如风满嘴塞满了食物,一脸享受,好像真的在吃美味佳肴一样,看得花妖连连摇头,仿佛刚才在她身上瞧见的成熟只是眼花一般,左不过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此时幻局之中天色已黑,屋里的烛火已经早早点亮,灯火之下蒂娜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她亲自在房中搜寻了几次也是一无所获,心里难免要焦急起来。 “禀告大小姐,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啊。” 一个家丁小心禀报,深怕惹恼了蒂娜会遭一顿数落。 不可能的! 蒂娜不声色的在屋里又走了一圈,突然想到些什么,立马下令道:“先把这间屋子打扫干净,每一寸都不要放过,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过了一会一个家丁来报墙角土地有些湿润又有些松动,好像是有人动过的痕迹。 蒂娜点头,“把墙角给我刨开看看。” 不一会儿就听见家丁的惊呼声,“大小姐,这里有被人挖了个地道!” “表面填了一些土,所以方才检查时才未发现异常。” 闻言蒂娜大步走去,看着那条幽深不见底的隧道气得脸都白了。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来谢家挖墙脚偷人,很好很好!” 蒂娜冷哼一声长裙一扫,颇有气势的摔门而去。 看到谢清扬真被蒂弗挖墙角偷去,局外的白如风又着急起来了。 “三日期限马上就到,蒂娜要是扳回局面实在难上加难,小棠你有办法吗?” “要不我们去看一下?”花妖提议。 “看什么?” “去找蒂弗呀,清扬不是他偷走的嘛。” 花妖牵起白如风的小手就走。 “喂喂,说了别乱牵我的手。” 白如风嘴上虽在抱怨,实际上却微微怔了一下,没想到花妖的手软软的还细细嫩滑,再悄悄的举起自己的手来看,虎口处覆着薄薄一层茧子,掌心也粗糙不堪。 好郁闷,居然比不过一个娘娘腔!这死娘娘腔只要换套女装绝对是个风华绝代的女人。 谁知念头才落就听见花妖一本正经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女人的。” “什么?” 花妖突然冒出这样一句,又把白如风惊了一惊。 “你是认真的?你真想变成女人?” “有什么不好吗?女子如水,柔美而纯净,比那些臭男人好多了。” 说这话时,花妖眉角下浮起一片暖色,好似美好的憧憬。 “可是……天造万物,明明就有他自己的道理,你又何必要怨天尤人强邀天意。” “哼,那是天瞎了眼睛,我根本就不想做男人。”花妖眼波流转,满腹委屈,一双妙目显得泪光盈盈叫人怜爱。 “女人如温香软玉,出水芙蓉,我喜欢这样的美。” “就这样?”白如风有些狐疑,先前听他头头是道的说着佛理禅宗,却想不到他也是这样肤浅。 白如风只要心思一动,花妖就能动破她心中所想,只见他淡淡一笑,说道:“丫头,我说过我俗念过重,终究没有佛缘,而且我这可不是肤浅,我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因为……” 他顿了顿,难道是因为蒂娜不经意间的一个念头吗?希望看到他成为花中仙子的一幕……他心里明白得很,他这样渴望成为一个女人,最开始也仅仅是因为想要拥有女人那份优雅,如高山白雪一般纯净的气质。 可是他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渴望成为女人…… “因为什么?”白如风追问。 花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唇边没过一丝苦笑,“因为她只喜欢女人。” “她?”白如风心尖一颤,难得敏感的她脑海里立马浮起了一个名字。 第57章 (三十三) “她是谁?难道是……”语气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之意。 “丫头你何必明知故问?” 花妖内心不住的叹息,虽然自己变成女人也不一定能打动她,但若是男人更是连半点机会都没了。 “难道真是蒂娜?” 白如风只觉一股巨大的欢乐从心底漫开,兴奋得不知所然,平时只觉得蒂娜言语之中透露的都是女子的美好,但不成想过她真的喜欢女人。 不过喜悦只是一闪而逝,白如风又有些担忧起来。 “可是……唉,我是妖,从未想过要修成正果,也从未刻意追求过天地正道。可是蒂娜是人,心心念念只想修得菩提正果……” 她抓抓头发越想越是气磊,没想到烦恼说来就来,还是这么的汹涌而至。 “丫头。”花妖苦笑,“是谁规定的阴阳相合才是天下正道?你看蒂娜又何曾将这些条条款款放在眼中?” 白如风苦思一会儿,好像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这个道理,只是从出生起看见的就是舅舅娶了舅妈,哥哥娶了嫂嫂,美女配了英雄,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转念一想,如果从小看见的就是姐姐娶了嫂嫂,妹妹嫁了闺蜜,美女又配了美女,那么说不定自己也会认为女人和女人相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严肃认真的点头回答道:“好像并无这样的规定。” “对,有些事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是极为美好的事,美好的事又怎么会是错事?” 花妖的语气里隐藏着淡淡的悲伤。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某个晚上醒来时看见白如风依偎着蒂娜沉睡,那样相偎相依的背影,如春日旭阳一般让人心田暖融融的。 他当时瞬间便感悟到,这世上有些事本无对错,任何生灵心中都有对真善美的认知,所以有些景象在看到的第一眼便知是美好。 两个女人在月下相依,月华如水,银光遍地,如此景象实在是动人心弦。他也是在那一刻下定决心,一定要变为女人的。 就在心念转动间,白如风已经被花妖拉到王家大宅了。 王家大宅远远望去就是一片火红,王家十里围墙上全坠着红绸宫灯,朱灯高照,红幔如血,高堂满客锣鼓震天,八哥壮汉抬着一顶大红轿子逶迤而来。 这里所有宾客都是来给王家大少贺喜的,祝他和清扬小姐喜结连理。 白如风瞪大了眼睛,“这就是人界娶妻吗?” 她从来没有见过人间嫁娶,在妖界从来没有这样繁琐的仪式,甚至没有嫁娶这一说,双方只要你情我愿,天地为媒日月为证心心相印至死不渝。 “好大的排场呀!” 她突然有些羡慕起来,这样风风光光的出嫁,就像向世人宣布了她的爱情一样,让众生一同分享她的喜悦也是件不错的事。 花妖斜睨了她一眼,打趣道:“丫头,凡心松动呀,这可不好。” 白如风幽幽叹了口气道:“凡心早就松动了,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动心的。” 话音一落就一改方才的忧伤苦态,眸中眼光突然坚毅起来。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我又不是佛祖不是圣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鸿鹄大志,我只要时时能见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好。” 她顿了顿,又有点不安起来,心想自己如果对蒂娜死缠烂打会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她不是一直想去修自己的般若大道吗? “唉,烦人!” 白如风唉声叹气,狠狠的跺了下脚——在幻境中不过两天时间,怎么变得婆婆妈妈拖泥带水起来?喜欢了便是喜欢了,我只管我自己的,蒂娜若是真拒绝了我,大不了这一世潇潇洒洒的走开。我是妖她是人,这一世不成我还可以等她下一世,下一世不成我便等下下世,这样生生世世等下去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花妖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见白如风眉头稍微舒缓一些后才轻轻叹道:“唉,你何必顾虑那么多,蒂娜若真有慧根,就该明白佛不在婆娑净土,不坐清净莲台,不避五蕴六毒,不惧因果业障,只要心中有佛,则处处都是婆娑净土。” “你在说什么?”白如风皱眉,“佛偈禅语我可听不懂。” “没什么。”花妖轻轻莞尔,摆开骨扇轻轻摇晃,“我是说世间又多了只痴情烦恼的女妖。” “痴?” 白如风突然若有所悟,“佛教六毒当中我仅仅见识了贪嗔痴疑,虽然带给我无数烦恼,却也有难以体会的妙趣。” 只要一想到蒂娜白如风就会心跳加快,心甜如蜜。 她的脸色微红,神色有些扭捏,轻轻说道:“我现在终于有些理解你说过的话了。” 王家高朋到齐,喜娘扶着新娘子从轿中走出,喜乐大奏,洪亮高亢的声音唱起:“吉时到!” 宾客掌声雷动纷纷欢呼。 白如风闭上眼睛又感受了一下现场的热闹气氛,空气中流动着的都是新婚嫁娶的甜蜜之气。 “小棠你说得不错,佛陀眼中的六毒恰恰是凡世最有趣之事。” 花妖点头赞同,这其实也是他的心愿,就在人世摸爬滚打,找个所爱的人常相厮守,纵然不能世世厮守就是过得一世也是好的。 他似乎都被眼前甜蜜热闹的气氛所感染,心情大好,兴致勃勃。 “这个婚礼排场,勘比国庆之宴呀。” 花妖感叹。 他在人界见过不少喜事,经常有情窦初开的小男女相悦来到阿槐真身下,怀着虔诚真挚的情感相约把红绸结在阿槐树枝上,然后许下情比金坚海枯石烂的承诺,之后就是媒妁聘礼双方嫁娶。 他看过无数场喜筵,可是从来没哪一场比得上今日的排场。在幻境中要铸造出这样生动精致,盛大热闹的喜筵,可是相当耗力的。 “清扬小姐真幸福,实在让人羡慕。” 花妖闭眼,幻境中突然生出朵朵合欢花来,一朵一朵,洁白无瑕,争香斗艳的努力绽放。 幻境中人声涌动,纷纷赞叹合欢花的美丽,简直是奇迹,连天都认为王家少爷和清扬小姐是天作之合,连天都送来大礼。 白如风惊讶得合不拢嘴,“哇,好漂亮的花呀,这个蒂弗还真是用心,他说要给清扬一个难忘的婚礼,用心至此,真的让人难忘呀!” 花妖嘴角含笑,优雅含蓄——这合欢花不是天送给他们的,也不是蒂弗送给清扬的,而是他送给清扬和蒂弗的。 他一直是个敏感而多情的人,会因落叶而悲伤,会因嫩叶而欢喜,看到这等宏观喜庆的画面,就忍不住想要送他们点什么。 就在合欢花开的瞬间,蒂弗牵着清扬的动作微微顿了顿,清扬立刻察觉到夫君的小动作,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我姐姐发现了要着人抓我回去?” “哦,扬妹放心,不是的。” 蒂弗轻轻拍着清扬的手柔声安慰道:“只是有人突然送来了贺礼,让我好惊讶,可惜你不能掀开头盖,不然真想与你一起欣赏如此盛景。” 说完顺手拈过一支和欢呼放在清扬手中。 “你摸摸看,是和欢花,是祝福我们百年好合的吉祥之兆。” 蒂弗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些狐疑,难道师姐改变想法了?要成全我与清扬? 因为花妖幻术高于蒂娜蒂弗,所以二者均没发现幻境中有其他力量介入,蒂弗还以为这份礼物是蒂娜送给他们的。 虽然依蒂弗对蒂娜的了解来看,蒂娜是绝对不会这么好心的放过他,说不定蒂娜是笑里藏刀还有狠招在后面呢。可是从这些合欢花身上却完全感觉不出半点恶意,反而是真挚的祝福之情。 现在里局终也没有多久了,与其做垂死的挣扎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师姐不是傻子,说不定真的改变想法了? 想到这里蒂弗略微宽心,小心翼翼地扶着娇妻走进大堂。 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的蒂娜也望着这漫天花雨出神,想不到她那个丑八怪师弟还这么有情调,想出这样浪漫的一招。 她比谁都更希望这两人能结成连理,因为她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有个这么丑陋的追求者,清扬替她接走她当然求之不得,免得蒂弗有一天又发神经去纠缠自己。 唉……若不是皇命难为师命难逆她还真不愿意与他为难。 正在局外旁观的花妖也轻轻叹气,“实在可惜,幻境之中谢清扬和王蒂弗两情相悦,历经艰辛才换得今日盛宴,唉……如果能永远留在这幻境中我倒希望他们可以结成夫妇。” 白如风一听立马竖目反驳道:“小棠你在说什么?他们若是结为夫妇,那蒂娜岂不是输了?蒂娜输了不但没法向她师父交代,那皇帝老儿说不定也不会放过她。” 花妖一愣,心里暗惊,这个蒂弗幻术能力真不能小看,煽动感染之力极强,众心所望众志所归,此局蒂娜逆势而行要赢实在太难。 “我……我不想看见蒂娜输,可是我更不愿意蒂弗和清扬分开,如果二者一定要选其一的话……”花妖轻轻叹了一口气,“那我宁愿选蒂娜输。”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清扬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蒂弗?这里只是虚无幻境!你是没见过蒂弗……现实中的他丑得没法形容。”白如风有些不服。 “如果清扬见过蒂弗的真面目,那她还会愿意嫁给他吗?更何况他还……” 白如风究竟是脸皮薄,说到隐□□就会脸红,压低声音方才说道:“他还是太监。” 花妖梗了一下,如果回到现实,他的确心里也没有一点底。 “唉……我也不怎么喜欢丑人。”他摇着骨扇,轻轻说道:“可是光凭长相就否定一个人未免有些不公,说不定清扬真喜欢他呢?” 第58章 (三十四) “但是看到丑人的第一眼,都会避免不了的生出些成见来。”白如风看着花妖反问,“不是吗?” “是。”花妖点头,“我也不例外呀……所以蒂娜无法用平等的眼光看待众生,她对丑人存有极深的偏见。” “哎,还好我长得不丑。”花妖暗自庆幸,缓缓的合上骨扇。突然,幽幽的眼眸中慢慢的绽放出一丝精光,“她出现了。” 此时只听轰轰两声,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烟花,一朵一朵五彩缤纷,照得整个夜空如同白昼。 “谁出现了?”白如风问。 烟花在夜空中燃尽,所有建筑风景瞬间暗淡下来。 “能把火咒使得这么绚烂的除了蒂娜还有谁呢?” “嗯嗯,我记得她还用火咒烧过柴火。”白如风说得极为认真。 花妖的身子滞了滞,满脸黑线,“这么的画面下可不可以不要提煞风景的事?” “切,矫情!” 白如风不满,“我只关心蒂娜胜算多大,才没心思去看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呢。” “是我不好,和你这个粗神经说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花妖赌气把头扭到一边,暗自后悔不该和白如风这样的白痴说话。 “喂,你说错了,我是虎不是牛。” 白如风伸出手指戳他。 “哼!”花妖撅嘴抬头,“对虎弹琴,呸!不对,还是对牛弹琴!喂,这个牛是笨不可及的意思啦!和你是什么妖怪没关系!” 给白如风发了一番脾气之后觉得身心俱疲,本来不再想理白如风的,可是想着自己现下这个将要被无情抛弃的处境,不得不又腆着脸去求白如风。 “好戏也快落幕了,可是如风……” 我还不想就这样和蒂娜分开……”他紧紧的拽着白如风,一双美目又里闪动起泪花。 “你……” 白如风眉弓狂跳,退出去好大一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如风你一定要帮我哦!” “这个事之前不是答应你了吗?”白如风有些不爽,半开玩笑半威胁道:“不过既然你又再度提醒,那么你也顺便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答应我也要反悔了。 花妖拼命点头,“你说你说。” “不可以在她面前现形,你长得这么美……”白如风虽然极度不想承认,但还是没法昧着良心说他丑。 “哼,反正你不许在她面前显形!” 心里说的却是——多一个情敌不如少一个。不过白如风这么骄傲的丫头肯定不会把这么丢脸的话说出口,只是全部转化为眼神传达出来了。 花妖微微松了一口气,小鸡一样乖巧点头。 这种事不用她说也知道,他还怕白如风在蒂娜面前说溜嘴呢!时候未到,他肯定不会在蒂娜面前现出真身 白如风完胜而归,满意的扬起了头,对花妖许诺道:“你就安心跟着我吧,就算蒂娜不带你上路我也会拿衣服给你做个花盆,像蒂娜那样带你走的,让你每天都荡秋千似的从早晕到晚。” 说着又邪恶的笑了一笑。 花妖只觉脖子后面吹过一阵凉风,但又不敢反驳。 突然高堂满喝,掌声雷动,有人唱起一拜天地,喜结连理,天长地久。 “哎呀!不好,拜堂了!蒂娜怎么还不动手?” 礼成之后蒂娜便输了,白如风的注意力都被司仪的唱词吸引了过去,急得揪紧了眉毛。 “二拜高堂,恩重如山,四世同堂。” “哇,你看她们郎情妾意,实在幸福。” 花妖看见如此动人的场面,心里早就倒戈相向,把蒂娜抛到了脑后,真心实意的祝福着眼前的新人。 “你是笨蛋吗?这样下去蒂娜就输了!”白如风急得破口大骂,一巴掌朝花妖扇去,“快想把法把我送进去!我一定先把那司仪的嘴巴撕了,再把这个大堂砸了,看他们怎么拜堂!我呸!” “快点送我进去!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能把我带进来就能知道怎么送我进去!” 白如风把花妖拍倒在地,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直接跨在花妖胸口之上拼命的摇晃他。 “咳,咳咳……别急,我,我快喘不过气了……头好晕,别摇我……别坐我胸口上,我……” 还没说完花妖脑袋一歪竟然真的昏过去了。 白如风欲哭无泪,更加死命的摇他,“喂,喂,你别这么弱不经风好不好?起来,快起来呀……” 就在白如风又惊又急,全身心扑在叫醒花妖一事上时,新一轮焰火又冲上天空,整个王府被笼罩在一层白光之下,客人们再度欢呼起来。 蒂弗和新娘并肩而立,十指相扣,就等着唱词夫妻对拜。 所有人都在为这盛景欢呼,蒂弗的眉头却死死皱了起来。 “砰”的一声,一朵烟花又在头顶炸了开来,辐射出去的小火花又纷纷裂开成一朵一朵绚烂的小花,一时间群芳争艳,热闹无比。 就在大家都举头望向天空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意外,这些坠落下来的灰烬并没有燃烧殆尽,在着陆的瞬间突然死灰复燃。 落在酒筵红布上的,四周红幔上的,人衣服上的灰烬如约好一般在同一时间燃烧起来,只是眨眼间熊熊大火就席卷而来,王家几乎变成了一个修罗火场。 场面立刻失控,锅碗碎裂的声音,木制品爆裂的声音,小孩的哭泣声,大人的尖叫声。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跑开,远离那些倒霉的被烈焰波及焚身的人。 这混乱的场面下,没有人再去留意今夜的主角。 不过站在局外的白如风却是时刻留意着他们的动静。 一直养尊处优的清扬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危险混乱的场面,吓得手足无措,只能紧紧的抓住蒂弗的手。 “怎么回事?蒂弗,发生什么了?咳咳,怎么这么呛?” “没事没事,只是客人不小心碰翻火烛烧起来了。”蒂弗吻着清扬的手背柔声安慰,“记住,新娘子的头巾一定要在洞房内由夫君揭开,不然会不吉利的,清扬你等我一下,答应我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闻到什么味道都不要掀开头盖,知道吗?” 清扬敏感的察觉出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然而再伸手时却怎么也抓不到蒂弗了。 蒂弗抬头望望天空,神色怨毒——烟花绚烂,用心却险恶万分,师姐做事果然够绝! 离结束只剩一个时辰,只要和清扬拜完天地后他就赢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一定要破坏他为清扬精心准备的婚礼? 接下来就是与蒂娜两斗一伤的激烈斗法,蒂弗为了维持力量斟酌再三后只能先撤掉施加在清扬身上的幻力,只要撤力清扬就会慢慢的响起现实中事。 思量之后他轻轻摸了一下清扬额头,清扬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睁开双眼只见一片红布遮在眼前。 略略思量一下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在昏迷前就听蒂弗说过要与他的师姐斗法,估计这就是在斗法中。 她感到四周一片灼热,还隐约可见耀眼的火光,忽然毫无由来的一阵害怕,她不能任由蒂弗去涉险! “蒂弗,你在哪儿?不要离开我,不要去犯险。” 混乱的场面中,清扬惊惊颤颤的伸手探寻着,希望可以找到蒂弗。 那些丫鬟好似还没从这场巨变中清醒过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扶她。 “蒂弗,我怕,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看清扬就要踩到火坑里去了,蒂弗终究是不忍心,立马一个回步把清扬紧紧圈在怀里,在她耳边软语道:“扬妹,别怕,我在这。” “蒂弗,一定要硬碰硬吗?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清扬缩在蒂弗怀里小声的同他商讨。 看到这里白如风“咦”的一声,满脸困惑,听清扬口气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可是这不是在幻境里吗? 她想了一下不得线索,又继续观察局中动静。 只听见蒂弗说道:“扬妹,有人破坏我们的婚礼阻止我们成婚,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死?” “不不,蒂弗,你不要闹事,我不要什么盛大婚礼,我只想能和你顺利完婚,即使没有高朋满座,只要有天地日月为证就好。” 清扬吓得如小鹿一般哆哆嗦嗦的缩在蒂弗怀里,不住的劝说他。 “没事的,扬妹你好好站在这,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揭开盖头。有人不怀好意破坏我们的婚礼,这种人我怎么可以放过?” 说完竟推推开清扬,纵身跳入烈焰火场。 大火只在一瞬间就吞噬了蒂弗身影,连半点儿影子都没留下。 “这么快就自杀吗?” 局外的白如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她望着那一片火海长长的舒了口气。 死了倒也好。 原来蒂娜早就有安排了,真是的,害自己白担心一场。 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几个丫鬟不约而同的尖叫起来。一个被烈焰包裹的人形火球从火海中冲了出来,所过之处都被烧得只剩一堆焦炭。 那是蒂弗吗?还是……蒂娜? 白如风急得受不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呆呆站在场外观看。 念头才落就见蒂娜完好无损的从火海中走出来,步子迈得不徐不缓,却相当有力。热浪吹动着她的长发,掀起她的裙角,火光映亮了她自信满满的脸庞,就如火神一般极具力量与诱惑性。 太好了,还好蒂娜没事。 白如风长长地舒了口气。 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在火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再出来时蒂弗就变成了一个浑身滚烫的火人,吓得在场众人连声惊叫。 可是蒂娜一出现,就仿佛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没有人想得明白这个女人是怎么完好无损的从火焰中走出来的? 现场突然安静下来,只剩火焰舔舐木料发出的哧裂声,然而可怕的寂静很快便被打破,反应快的人首先尖叫出声——啊,快救大少爷呀!少爷被大火包住了,快救人呀! 第59章 (三十五) 随着这一声呼喊王老夫人凄厉的哭喊声也像金属一样刺痛着人的耳膜。 “儿啊——我的儿啊!蒂弗,蒂弗!快来人灭火呀!” 离约定时间只剩半个时辰。 白如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只剩半个时辰,就算蒂弗不死也烧成重伤,婚礼是不可能继续了,蒂娜赢定了。 还好谢清扬遮着红头巾,不让让她看见蒂弗从火场里冲出来的样子岂不是要被吓死? 想到这里她就好奇的看了看谢清扬,只见谢清扬猛得朝后退了一步,然后浑身颤抖起来,在丫鬟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她便朝前跑去。 “蒂弗你在哪?”清扬凄厉的唤着。 蒂弗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之所以不让清扬掀开盖头,主要害怕她看见什么恐怖的场面。因为刚才和蒂娜对决时就算被烈焰焚身都没哼一声,可是才出火场这些不争气的人就在尖声惊叫,白白糟蹋了他的良苦用心。 “蒂弗,你怎么了?” 清扬再顾不上其他,一把掀开了头上的红布,没命似的朝火球奔去。 “少奶奶,不能啊!” 几个丫鬟总算反应过来,立马拦下了清扬,可是还是晚了一步,火舌已经卷上了清扬的袖口,火红长袖瞬间化为灰烬,原本雪白的手臂立马红肿起来,冒起了一个一个水泡。 “少奶奶不能呀!” 丫鬟们七手八脚的把清扬拖回来,紧张得不得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清扬还在挣扎,一直冷眼旁观的蒂娜突然将头扭向清扬,波澜不惊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 面对如此惨状,白如风忍不住呼出声来,“天啊,这……也太惨了吧。” 她才放松的神经又直绷起来,现在输赢已定,白如风才有精力去关心其他事情,虽然她知道眼前的不过是幻境而已,但还是对清扬生起了恻隐之心。 此时家丁已经赶来帮忙,提水桶的提水桶,不灭火的灭火。他们拿着衣服不住的往蒂弗身上扑去,希望能将大火灭掉一星半点,然而火势不但没有变小,反而少得更旺了。 “你们放开我,蒂弗,蒂弗!我要和蒂弗同生共死……” 清扬不住的挣扎,悲戚的哭喊声回荡在王家大宅上方,催人落泪。 离局终不过一刻钟。 花妖幽幽醒转,拽着白如风的裙摆慢慢爬了起来,眼前突如其来的混乱的景象也将他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我才昏了一小下而已,就发生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 清扬向火球伸出手去,希望可以和火中人同甘共苦,无奈身子被好几个丫鬟压住动弹不得,她只能对着火球绝望而无助的尖叫哭泣。 “蒂娜也太狠了点!” 花妖吓得汗如雨下,忍不住出声谴责。 然而至始至终蒂娜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一语不发。 她是存心要烧死蒂弗,依蒂弗的修为,就算他在幻境中被烧死,现实里的真身也不会虚弱致死,顶多落得个神智不清的,这样他才不会对清扬苦苦纠缠。 虽然太过狠辣,但也只有如此才能完美解决此事。 烈焰还在燃烧,清扬知道家丁们已经尽力,可是火势却没有被控制下来,她甚至可以闻到蒂弗皮肤被烧焦的烤肉味。 此时此刻她比谁都清醒。 她突然沉默下来,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一切,而大家也都看着她。 大火在燃烧,然而气氛却清冷肃杀,每个人都觉得有股气团压在胸口上难以呼吸。清扬明明什么都没做,但身上却好似散发出摄人的气势,逼得周围丫鬟都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这样的气势只有一个高贵的公主才会拥有。 她直径走到蒂娜面前,以命令式的口吻开口。 “救他!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 蒂娜微微一愣,清扬看她的眼神不再是像开局设定那样妹妹看姐姐的依赖眼神,此时此刻的目光即陌生又逼人,明明是在求人做事,为什么就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高高在上? 蒂娜心念一动,直觉告诉她此时的清扬并没有被幻境影响,而是保持着自己的心智。 蒂弗居然解除了对她的控制,这是违反规则的作弊行为! 可是现在局势已定,就算蒂弗再怎么作弊也不可能转输为赢。 于是她平静的开口问道:“你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 清扬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无所惧畏的挺直了腰板,“在蒂弗解除了幻境对我神智的控制,我知道我是谁,我也清楚此时此刻我在做什么!” 蒂娜挑眉,“你是想用你的身份来命令我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 清扬的声音不大,但却清冽悠远,如清流一般缓缓而下,带着一个公主与生俱来的高贵,和不容抗拒的气势。 “蒂弗曾经和我说过,若是织幻者在局中死亡,那现实中的真身即便是不死也会疯掉,我并不打算求你放过他,我只想说,不管蒂弗变成怎样,无论碧落黄泉,必定誓死追随。” 说完一动不动的盯着蒂娜,一字一句,“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那便继续袖手旁观吧。” 蒂娜依旧不为所动,她这个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清扬这样软刀子似的威胁只会起到相反作用。 “这么漂亮的公主死了未免可惜。”蒂娜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便和黄泉碧落无缘了。” 清扬浑身震了一震,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清扬脸色有变,她凑近蒂娜,声音狠而轻,“你会后悔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场中燃烧得正烈的火球走去。 丫鬟们看看她又看看蒂娜,完全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只是反应过来时发现清扬离火球越来越近,像脸上的神色安详又决绝,像是要追随蒂弗而去一般,吓得丫鬟们七手八脚的又把清扬拦下。 花妖站在场外将一切尽收眼底,眼神有些复杂,好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清扬公主外柔内刚,性子极烈,蒂弗虽然讨厌,但对爱情却是如此认真,不惜以生命代价去追求,他真的很想帮帮助他们,可是蒂娜这边又岂是能输得起的? 最后经过一阵猛烈的思想斗争,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藏在袖子下的手指轻轻捏了个印,突然间狂风大作,黑云翻滚。 “咦?” 白如风皱了下眉头,“怎么会突然变天了,难道那蒂弗命不该绝?” 如果蒂弗没死虽然有点不安,但是看这情况,即便是大雨浇灭火焰,蒂弗也不可能再和清扬继续婚礼,只剩一刻钟不到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变故。 这样想着白如风终于安心一些。 “是啊,要下雨了。” 花妖也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望着天空,一道闪电当空划过,惊雷平地乍起,倾盆大雨如期而至。 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水火相遇的瞬间白雾蒸腾,伴随着水滴跌落在滚烫铁板上的嗤嗤,整个大堂已是烟雾缭绕。 “哈,哈哈……”谢清扬仰头望天,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点血色,像是压抑很久一般爆发出一连串笑声,“天不亡我二人,天不亡我二人呀!蒂弗有救了!” 在场每一个人中只怕就蒂娜脸色最难看了——难道是有不相干的人闯了进来?不,不可能,除非那人幻术强过自己,不然不可能半点异样也察觉不到,而且她相信在这皇宫,幻术要强过她的除了蒂弗再无第二人。 难道蒂弗的幻术修为已经到了难以预测的升级?在和自己火拼咒术的同时居然还有余力在幻局中呼风唤雨,了不起,实在了不起。 大雨倾盆而下,很快便扑灭了蒂弗身上大火。 清扬挣扎着跑去蒂弗身边,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把他搂在怀里,深怕扯痛了他的筋肉。 “唔,痛……” 尽管清扬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弄痛了蒂弗。 蒂弗吃力的转动着眼珠,把视线移动在清扬脸上,看到清扬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从腮边滚落,领襟都湿了一半。 想抬手替清扬擦去眼泪,却发现手臂肌肉几乎被烧粘在一起不能移动。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蒂弗虚弱的说着,双眸暗淡了下去。 “不不不,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还是我最爱的人。” 蒂弗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好似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一般。 “扬妹,有你这句话我就是死了也没遗憾了。” “如果你死了,那我也活不成了,咱们不能同生却能共死,对我来说已经足够。” 清扬已经收了眼泪,凝视着蒂弗的眼睛,态度出奇的冷静。 没有人会打扰他们,因为在他们眼中蒂弗时日无多,不如让这对苦命情侣多呆上一会儿也是好的。 离局终已经不到一盏茶时光,蒂娜走到她们身前站定。 “你看他已经烧成一具焦炭,你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丑八怪吗?” 清扬恍若未问,只是温柔的对蒂弗问道:“你还能站起来吗?” “能!”蒂弗咬牙,“只要没死,我就能站起来。” “很好,不愧是我选中的夫君,来,你忍着点,我扶你起来,虽然现实无法与你结成夫妻,但在幻境里也是一样,我,—定要嫁给你!” 清扬小心的避开蒂弗被烧焦的皮肉,慢慢的掺着他站起。 “嘶……” 被不小心拉掉一块烧连在一起的皮肉,蒂弗忍不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清扬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扶蒂弗站定后她将视线移到主持婚礼的司仪身上,礼貌地问道:“司仪大哥,我们的婚礼仪式是不是只剩夫妻交拜?” 第60章 (三十六) 司仪点头。 “请你帮我们主持一下,我要完成剩下的部分。” 清扬的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司仪有些为难,他看看四周,却发现可以主事的老夫人早就昏倒在地,宾客也是伤的伤,散的散。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又看看蒂弗,只见他全身烧得焦黑,但一双眼睛明亮如炬,目光坚毅。 “好的。”司仪被他们坚定的情绪感染,点头答应。 时间又过去一半,很快便要到局终,蒂娜伸手拦住司仪,对清扬说道:“清扬公主,在你成亲之前我必须要确认一下你神智是否清明。你知道蒂弗吗?你了解他在现实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虽然知道蒂娜在刻意拖延时间,可是如果蒂娜存心要动手阻止他们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清扬厉声打断,“没错,也许他并不是风流倜傥,但却温柔善良,我正是因为被他掳走才会有幸认识他的,在被他抓去的那一个多月,虽然从没给我过好脸色看,说话也是疾言厉色,但却从未做出过伤害我的事,他比很多口蜜腹剑的伪善小人要好太多!” 白如风站在局外不住的翻白眼,“疾言厉色?这算什么理由,难得有人竟然喜欢被凶被吼吗?这也真够贱的……” 花妖忍不住噗哧一乐,“公主从小娇声惯养,连重话也没听过一句,说不定就觉得蒂弗这样凶巴巴的新鲜呢。” 只听清扬又继续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自古风流俊俏的才子才会得到女子青睐,我是金枝玉叶又为何喜欢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我相信此时此刻你们一定是在心里说我一定是瞎了眼,这哪里是其貌不扬,分明是个丑八怪。” 白如风闻言小脸一红,清扬说得正中她下怀,她正在心里暗骂蒂弗是丑得不能看的怪物。 清扬嘴角苦涩的扬了一下,“你们很好奇我为何喜欢一个丑八怪。” 蒂娜没打断她,因为她心里的确是很好奇,白如风也是好奇得不得了,耳朵竖得直直的,深怕听不清清扬的声音。 清扬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们知道仙人球吗?那种长在沙漠里,承受着最恶劣天气却还要顽强活下去的仙人球。” 蒂娜蹙眉,她显然想不明白这仙人球和蒂弗有什么联系,白如风则不屑的嗤了一声,原来这清扬公主就是她所说的那个瞎了眼的人,现在看来这个公主眼虽然没瞎但和瞎了也没两样,蒂弗那么一个恶心的人,这公主只怕是没见过他对宫女做的恶心事,如果看见了只怕也不会认为蒂弗好了。 “仙人球外表并不美,甚至多刺扎手,所以很难让人亲近,但若是能走入它内里,绝对能发现他是一个柔软多情温润如玉的人,一如蒂弗一般,世人对他的不待见,让他活得苦不堪言,但即便是这样我也没听他抱怨过一句,依旧顽强的活着。” “朴实多刺的仙人球,着实要比美而娇艳的却浑身是毒的花朵好得多。” 清扬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父皇后宫佳丽三千,其中不乏天姿国色,但是心肠恶劣手段之歹毒的却比比皆是,只怕你们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是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和蒂弗相比,她们才像开在阴暗角落美艳却浑身是毒的花朵。” “蒂弗虽然长相欠佳,但心肠却是极好的。”说到这里清扬的眼神变得柔和甜蜜。 “路边饿狗林中伤鸟,只要叫他遇见了,从没有袖手旁观过,试问对小动物都有这样一副慈悲心肠的人即便是丑了点也比那些蛇蝎美人强得多!” 说这话时,清扬看着蒂弗,表情既向往又崇拜,真的就是陷在爱情里的天真少女一般。 蒂娜闻言一时之间也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对丑人的成见太深? 白如风闻言则是当场跳脚,“我呸!就算打死我也不相信那丑八怪会是个好人,好人会去练那种邪功胡乱祸害人?果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清扬公主一定是被骗了!” 花妖斜睨了白如风一眼,暗道这蒂弗确实有够倒霉的,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偏偏还被白如风撞见。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句话实在太对了,中原的先圣们实在太明智了,人一旦做错一件事,就算再做一百件好事来弥补也没人会领情,别人记住的还是你做错的事。 此时清扬又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猜你们一定在想为什么蒂弗在我眼里会有这么多有点,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个清扬公主确实很厉害,轻而易举的就能看猜透她们的想法。 她苦笑一下,继续道:“你们看到的只是他丑陋的外表,却忽视了他一颗温柔善良的心。” 白如风眼角跳了两下,心想这话怎么说得这样恶心。 突然,清扬脸色一变,秀眉倒竖,疾言厉色的说道:“不错,蒂弗是有些缺点,但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以貌取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逼的,他能变得这么偏激吗?像你们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孩子势必也肤浅虚伪,这样下去世界又怎么会美丽起来?难道你们不该好好的检讨一下吗? 听完这话蒂娜果然微微动容,但依旧是保持沉默,一言不语。 “这个清扬说话虽然恶心肉麻,但总算说了句正常话。”白如风只要抓到一点机会就会全然不顾他人感受叽里呱啦的发表一堆意见。 她皱眉皱眉,一本正经的问花妖,“是不是公主说话都是一副矫情恶心的腔调呀?” 花妖默默地擦掉额边的一滴汗,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汹涌翻腾的气血。听白如风说话心脏都要揪成一团了——这个死丫头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话痨鬼呀!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感叹了,要不是打不赢她早就把她一拳敲晕了。 时间又过去了不少,蒂娜终于开口说话了。 “就算是这样,蒂弗不能人道,你父皇肯让你下嫁于他吗?你若是被他带走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现在你父皇已经把这事算在本派头上,也感谢他还顾念家师是天竺国师,肯赏几分薄面让我来中原处理门派之事,如果你真被蒂弗带走你想你父皇会这样善罢甘休吗?他一定会大发雷霆,用霹雳手段找你回来,到时候可不仅仅是丢了一个公主这么简单了!” 清扬脸色白了白。 不错,一旦事情闹大就不是宫里丢了一个公主这么简单。 父皇一向疼惜自己,若是自己失踪,这笔账一定会算在天竺国师身上,国师在天竺的地位举足轻重,闹大了天竺国王面子也挂不住,最后搞不好两国邦交破裂兵戎相见,边境生灵涂炭。 这个结果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看见的。 是要任性地追求幸福还是向命运屈服? 蒂娜见清扬脸色白了又白,知她肯定想通了这一节,于是又出言问道:“公主确定真的要嫁给蒂弗吗?如果是那在下也趁早回禀家师请国王准备好兵马粮草好对抗贵*队?” 可是清扬的脸色很快恢复镇定,她对蒂娜福了一福,“道长深谋远虑,清扬拜服,清扬自然不会以苍生性命来做赌注,换取自己个人的幸福,但也不愿这么轻言放弃幸福。” “道长,这个问题实在进退两难,让清扬十分苦恼,可是我想总会有解决办法。” 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放弃与蒂弗成婚。 蒂娜闻言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个公主竟然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道长不必动怒,如何面对父皇清扬已有对策,眼下只想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绝无可能!”蒂娜拂袖,已然动怒,“就算我肯,你父皇也不会允许你嫁给一个不能人道之人!” “道长!”清扬神色坚定,语气却很冷静,依旧不肯放弃劝说蒂娜。 “男女成亲更多的是为了繁衍生命,我只是为了和我爱的人在一起,繁衍生命并不是我的人生目的,我只想和我爱的人过得快活。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去繁衍生命,那么少了我们一对国家也不会灭亡,你又何必要对我们苦苦相逼。” 清扬的声音如一往清泉,缓缓流过她们的心田,蒂弗更是从眼中射出感激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清扬,手紧紧的握住她,竟在微微发抖。 白如风闻言则拼命点头,突然有所了悟。 阴阳相合不过是为了延续生命,即便是违背了这个规律也没有严重到天理难容的地步,顶多是少生几个娃儿,叫别人多生几个补上不就好啦! 谁知念头才落,旁边的花妖就呛了一口唾沫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整张脸都胀得通红。 “咳,呛死我了,真要命,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白如风脊背一紧,忽然意识到花妖好像说过自己能察觉别人的想法?刚才那生娃儿不生娃儿的丢脸想法若是被他听去,那还有脸活不? 想到这突然尴尬的暴喝一声:“去死!姑奶奶我刚才可没说话!” 花妖扭头无视白如风,继续认真地听清扬说话。 “世上因疾病、平穷、战争,饥饿而被遗弃的孩子数不尽数,我和蒂弗已经商量过了,以后开个小小的书院,专门收容这些流离失所的孩子,教他们读书写字,明辨是非,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善良好人。” “道长,我和他不过是两情相悦,又不会妨碍任何人,你就不能放我们一马吗?” 第61章 (三十七) 清扬说得辛酸动人,蒂娜听了她的哀求也不由得微微动容,可是公主嫁娶之事又岂是她能左右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清扬的后半段话对蒂娜确实相当有说服力。 一个十分伟大又高尚的想法。 时间越来越紧迫,只要默数六十下胜负便分。 是成全他们? 还是自己甘愿受师父惩罚? 蒂娜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做着天人交战的抉择。 白如风也沉默了,清扬那番话给她的震撼十分大,旁边的花妖不知何时抽出的绢帕已经在悄悄抹眼泪了。 “呜呜,太感人了,不成全她们就太没天理了!” 局中的清扬双眼紧紧地盯着蒂娜,时间不多了,蒂娜到底会不会放过他们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但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可是眼前这个道长又是如此的看重两国邦交边境安危…… 若是逼急了她,只怕她也顾不得什么师门情谊,直接在局中杀了蒂弗……蒂弗若是神志不清,那,岂不是会不认得自己? 要蒂弗忘了自己…… 清扬徒然打了个寒颤,脊背上惊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她深深吸了口气,暗暗握紧了拳头,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鱼沈燕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清扬闭上眼睛,使劲把在眼眶内打转的眼泪憋了回去方才出声,“道长,只要你肯放过蒂弗,我保证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父皇那里我会给他解释的。” 清扬很聪明,一眼就看出了蒂娜犹豫的原因。 于是她做出了让步,从放过她俩变成只放过蒂弗一人,两人各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 她深深的看了蒂弗一眼,心中凄楚哪是能向外人诉说的。 从此萧朗是路人……但,只要蒂弗能健康的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公主。”蒂娜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 “若在你向蒂弗表达情意之前或许我还能放过他,可是在你一番柔情似水的表白下蒂弗还能甘愿放弃你吗?” 最后一丝希望被浇灭,清扬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她苦笑一下,将视线停在自己的爱人身上,眼神温柔得仿佛可以融化一切。 “蒂弗,这一天是我最难忘的,如果你师姐执意不放过你也别害怕,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决不独活,管它天上地下,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便是好的。” “扬妹……” 蒂弗烧得不成形的手笨拙地抚过清扬的脸,倾吐心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看到这一幕,白如风早已震撼得呆立在原地了,不然依她的正常反应早要冲进去砸场了。 花妖开始倒数。 “十。” “九。” 蒂娜眉心紧紧拧在一起,眼底神色变换莫测,或肃杀或宽容,或同情或无奈,显然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八。” “新郎新娘,准备——” 同一时间,蒂娜突然开口。 蒂弗和清扬双双神情一震,满脸疑惑的望着蒂娜,不知她又玩起了什么花样。 “七。” 花妖的倒数还在继续,但神情松和许多,看想蒂娜的眼神又亮了几分。 蒂娜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郑重开口道,“快站起来准备行礼,别等我改变主意。” 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的敲进人的心里。 四周的烛火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朦胧的月光笼罩在清扬和蒂弗两人身上,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二人。 “六。” 清扬和蒂弗惊喜交加的对视一眼,又不敢相信的看看蒂娜,只见蒂娜神色坦然,一脸认真,绝无开玩笑的意思。 “道长——”清扬的声音因感激而变得微微颤抖,“请受清扬一拜,道长大恩不敢言谢。” 说完盈盈拜倒在地。 蒂弗也看了蒂娜一眼,有些受宠若惊的不敢相信,然他却没多说什么,咬咬牙,吃力的站起来,骨头清清脆脆“咔”的一声,已经骨折。 他一个踉跄,几乎失去平衡,清扬慌忙去扶,蒂弗阻止,“如果站不起来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娶你?我一定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天地之间娶你过门。” “五。” “四。” “三。” 双方站定,蒂娜清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夫妻交拜,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在坐宾客掌声齐响,“嘭!”的一声,礼花四射,比之前的更绚烂亮丽。 蒂弗的身体突然发出耀眼白光。 黑炭般的皮肤变得一块一块,如斑驳干渴的画卷一样簌簌掉落。 焦黑的皮肤脱落之后首先露出的是高挺的鼻尖,然后是俊俏的下巴,雕刻似的脸部轮廓。 紧接着是谢飞入鬓的刚毅剑眉,深邃沉稳的漆黑眼眸。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谁能想得到那层焦炭似的丑陋皮囊下竟隐藏着这样一位俊如天人一般的男子。 清扬惊讶得捂住了嘴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嫁的其实是一位宛如天人的俊俏郎君,原来之前看到的那丑陋形象一直都是假象。 “蒂弗,这……这是怎么回事?” 清扬明显还没搞清楚状况,不止是清扬,在场的各位就没有哪一个是搞清楚状况的。 “嘘……” 蒂弗轻言制止了清雅的提问,动作优雅又有风度。 花妖也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明白蒂弗冲破了修行的无相大关,敛敛心神继续倒数。 “二。” “一。” 突然伸手打了一记响指,花妖转头对着不明所以的白如风喊了一句,“去!” 白如风一惊,没想到花妖会忽然对自己发难,还来不急出手还招,就被一道白光卷走了。 等她睁开眼时突然看见桂花树下一个玉冠束发的白袍男子摆了一桌盛宴在月下站着。 白袍男子侧着脸,五官叫人看不真切。 白如风微微蹙眉,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如风,你看这是月饼,我特地去广寒宫向嫦娥仙子讨来的呢。” “你喜欢吗?” 男子站在暗处,伸手递了盘月饼出来,还不等白如风看清他五官他又背过身去挑选新的菜肴。 “不喜欢的话还有清蒸罗飞鱼,红烧石斑鱼。只要你肯嫁给我,千年王八万年龟都随便你挑随便你吃。” 白袍男子还在喋喋不休的大献殷勤,白如风却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站在原地拼命想事。 此情此景好像似成相似? 究竟怎么回事? “如风,我虽虚长你几千岁,但爱你之心却是天地可鉴。” 白如风只觉头晕目眩,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直到月下那人转过身来,白如风才惊得瞪大眼睛。 “鳌三?你怎么会在这?” 方才花妖刚才那一记响指之后,幻局已破,蒂娜落败。而白如风则被花妖困入了新的幻境。 此时蒂弗,蒂娜,清扬三人已经回到了宽敞安静的公主殿了。 白如风则不知所踪,不过蒂娜和蒂弗谁都没有注意到白虎妖还在不在。 涅槃后的蒂弗重获新生,对着蒂娜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由衷的感谢道:“师姐,谢谢你的成全。” 说完他又揽过清扬的腰肢,拉起爱妻诚心诚意的给蒂娜弯腰行礼。 蒂娜现在一个头变得两个大,急忙伸手阻止他两行礼,她并不太喜欢这些客套礼数。 眼下她心里烦闷得要死,欲哭无泪的看着眼前这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恨自己刚才头脑发热逞英雄,居然擅自做主成全了他们,现在剩下的这个烂摊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收? 啊!到底该怎样向皇帝和师父交代呀! 她抓抓头发长长叹了口气,头一次这样郁闷。 “师姐,我和清扬是真心感谢你的。” 许是看蒂娜脸色不好,蒂弗又拉起清扬拜了一拜。 蒂娜收敛心神,压下心中烦闷不动声色地说道:“算了,礼就免了,记住你们欠我一个大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的。” 她能这样说证明也没把清扬当外人,清扬神色一动微微颔首,俏生生的跟着蒂弗叫了声师姐。 蒂娜暗叹师弟好运气,不但修为更上一层,还娶得个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真是让她又羡慕又嫉妒。对之前举动更是后悔得牙痒痒。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只能硬起头皮拿出风度来祝福他们了。 “师姐放心,我们必当结草衔环。” 夫妻二人又拜了一拜。 拜完之后清扬就瞪了一眼蒂弗,眼里含着微微怒火,疑惑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你从未用真面目对我?是你信不过我还是在存心欺瞒我?” 一连串问题甩出来,其中也有一些蒂娜碍于面子想问而不好问的。 其实她也很好奇,自从认识蒂弗以来他一直都是个丑八怪,怎么拜堂成亲后就成了如此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呢? 蒂弗闻言立刻作辑道歉:“夫人息怒,除了师父我最信任的就是夫人了,我并没有存心欺瞒夫人,只是这是我修行的一个必经阶段,其中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说完苦笑一下,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在这张异常俊美的脸上就有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巨大魅力,清扬愣了一下,俏脸微红,怒容即消。 蜕变后的蒂弗声音悠远充满磁性。 “师父在我入门前将我的本来面目封住,入世修行只能是一具最丑陋的身体,他说这样可以让我早点体会到世态炎凉,早日修成正果,师父说当我突破无相大劫时便能恢复本来面目,没想到今日我不但娶得如花美妻,还堪破无相大劫,实在是双喜临门。” 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向蒂娜,由衷的感激,“说到底还是师姐那把火烧得好,若不是那把火,我又何谈般涅重生,冲破无相大劫?” 第62章 (三十八) 没想到自己狠心烧的一把火倒阴差阳错的帮了他大忙,助他渡过劫数。 这也是出乎意料之事。 蒂娜轻轻摆手,“这是个人造化不必谢我,你注定要在这么个时辰□□般涅,我不过碰巧烧了这把火而已。” 说完就席地打坐。 嘴上虽说得淡然,其实蒂娜内心挺郁闷的,当时明明是一门心思想除去他,谁知他命不该绝又因祸得福,哎,世间因果业报果然难以揣摩。 此时蒂弗温柔地拉过清扬的手说道:“扬妹,不是我有心瞒你,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冲破无相大关,到底能不能堪破无相大劫我也没有把握,是以从未对你提过此事。” 毕竟是新婚燕尔,刚才完成婚礼清扬也不想和他争吵不休,再说蒂弗说的也合情合理,是以不再追究,只是故意板着脸说:“以后不许再瞒我任何事了!” 蒂弗圈她入怀,柔声耳语,“扬妹你不嫌我丑,不嫌我身有残疾我还有什么可求?此身对你唯剩感激和一腔炽情。” 现在一对小夫妻目无旁人,只顾亲亲我我,蒂娜坐在一旁很是尴尬,只能假装入定打坐。 她和蒂弗修行要历的劫难不同,蒂弗要过无相大劫,而自己要过无□□劫。 回想入门当初,师父也曾好意要助自己渡过无□□关,可是自己昔日年少轻狂,以为单凭一己之身只要勤加修炼就能堪破大劫,因而婉拒了师父好意。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理解师父一定要让她嫁给蒂弗的良苦用心了。 师父说自己双眼容易被假象所蔽,不能用心观物。其实上瑜伽部的精髓部分就是双运佛法,美丑相应而存,无丑便无美,若自己当初参透,估计就不会强烈反对婚事了。 可是别说当初参悟,就是现在自己也看不破美丑浮相。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暗暗惊心,难道我的道途真要断在此处了? 蒂弗看到蒂娜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登时明白她的烦恼之处,于是停止与爱妻调笑,对蒂娜说道:“师姐,你是在后悔当初没听从师父嫁给我吗?” 乍然听闻,蒂娜心头一惊,本能的摆手否认,绝无可能! 复又端出一贯作风,用三分真七分假的语气说道:“当初我嫌你太丑,自然不会嫁给你,现在你又太帅,反到是我配不上了,因此对于此事我只有庆幸没有后悔。” “再说我一心向道,哪有精力去惹这些红尘是非。” 蒂弗心想无力去惹这些红尘是非怕是假话,蒂娜一踏入中原就搅得妖界不得安宁,身边不乏美艳女妖,开始他还有些不信,可是一见面就看到只娇俏小妖跟着她,言语间流露的无不是对她的关心爱护,这还叫不惹红尘是非?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叽叽喳喳的白虎妖去哪了? 虽然心里不信蒂娜的那套说词,但他还是顺着蒂娜的话意说道:“师姐,我只是说笑随口一问而已,你别当真,我曾经憎恨过你,可是现在我对你只剩感激,若不是你当初拒绝我,想必也不能成全我这段美满姻缘。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哎,如今想来师父也当真神通,算到我必在你手中般涅重生,可见有些事,该来的也挡不了,只能坦然面对。” 说着幽幽叹了口气,回想起前事只觉艰难心酸。 “这些年来,因为长相关系时常惹人讨厌,走到哪都会被无端驱赶,我做的好事没人相信,反而与我无关的坏事全算到我的头上,处处所见只有一张张面目可憎的嘲讽脸,所听所闻只有尖酸刻薄的恶毒话语……这些年来我也不太好过。” 蒂弗虽然说得淡然,但她们还是听得出他这些年的所遭受的煎熬困苦。 “我当时想既然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歹事算我头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把恶事做尽也不至亏待了自己,哎……没想到就是这一念之差,竟然生成魔障,如今恍然醒悟,才发现这些年来做下太多业障,今后我会和扬妹四处行善,慢慢消业。” 蒂娜沉默,这些年来他虽然过得艰辛,但可幸现在,找到自己应行之道,这便是所谓的不见地狱,不修正道。然而自己却还在道途中懵懂寻觅,也不知道自己的大道究竟在何方。 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蒂弗虽然看出她的烦恼,但知道再怎么安慰也无济于事,只能转开话题道:“师姐,对于你的道途我虽帮不上忙,但我却可以投桃报李告知你它的下落。” 闻言蒂娜立刻精神一振,有些难以置信,“你竟然知道它的下落?” “当然,你别以为我这几年在中原只会胡作非为游手好闲。” 说完蒂弗脸上浮起丝丝愧色,不好意思道:“我知道你此行目的,除此之外也知道你是来阻止我娶清扬的,我自知打不过你,所以接二连三的给你制造了不少麻烦希望可以借刀杀人除去你。” 没想到蒂弗竟然肯把这么恶毒的心思坦白吐露,倒叫蒂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所以我特意放出了假消息,再把你行踪透露给各路有野心的妖魔鬼怪,想必给你添了不少小麻烦。” 提起这事,蒂娜脸色就难看起来,岂止是小麻烦,有好几次她差点把小命都交代了,尤其是那个黑山老妖,简直是阴魂不散的派人跟着她! 不过说也奇怪,黑山老妖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骚扰过她了,难道是死心了?还是又在酝酿什么别的毒计? “师姐我在这里给你诚心道歉,想必你道行高深也没把这些小事放在眼里。” “哼,亏你好意思这样说。”蒂娜皱眉,“你这是道歉的态度吗?” “可若不是我,师姐你哪来这么多艳福消受,你不得不承认那些女妖个个性感妖冶,风情万种。” “这话倒也不错。”蒂娜嘴角轻扬,漫不经心的接下去话去,“尤其是那个茶馆老板娘,实在妙不可言……”说到这里她突然住嘴,心虚的往四周望了望,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叫白如风听到,不然少不了又要被臭骂一顿。 想到这里她收收心神,话锋一转说道:“废话少说,它到底在哪?” 蒂弗思索一会儿方才道:“师姐只需向西而行,藏边有座苏格雅玛峰,峰上有个仙人洞,你进去就能找到它。” 蒂娜有些疑惑,“想必没有你说的这样轻松吧?” “哈哈,师姐果然聪明。”蒂弗赞叹,“藏边虽然难行但也算不上什么困难,真正困难的是洞里住了个绝色女子。” 绝色女子? 蒂娜挑眉——这算哪门子困难?这分明就是艳福嘛。 听到这里蒂娜心里略微宽松,但转念一想平常女孩哪能孤零零的守在洞中,说不定又是一个棘手的妖怪。 但是蒂弗就像看透她心中所想一般说道:“这女人倒不是一个女妖,可是她也不是人,非魔非神,非人非鬼,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只知她活了很久,不死不灭,不老不病。” 蒂娜微微沉吟,实在想不出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遇上了该如何应对,蒂弗既然知道这么多想必也和那女人交过手。 “听你这么说,难道那女人很厉害?”蒂娜问。 “非也。”蒂弗摇头,“要打败这女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好像不是我道中人,若不是身体异于常人,其实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真正棘手的是要打败她身边的烛阴,那才是难上加难。” “烛阴?”蒂娜微微一震,“难道女娲九子之一的烛阴?” 《大荒北经》有云,钟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不饮,不食,不息,风雨是谒。 “不错,这烛阴长着人面蛇身,真是女娲娘娘的九子之一……” 蒂娜脸色变了变,这些上古神兽早在洪荒大战中就悉数销声匿迹,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听见烛阴的消息。 “难不成……”蒂娜欲哭无泪,“难不成住在仙人洞里的就是女娲娘娘吧……” “这个我看不像。”蒂弗摇头否定,“因为烛阴称那女子叫宝犀,这是中原女子的闺名,可见他们关系非同一般,虽然我不知道女娲娘娘的闺名叫什么,但烛阴绝无道理直呼娘亲闺名。” “宝犀?她到底是谁?” 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显然是很陌生的。 蒂娜把脑海里的典籍都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蒂弗满不在乎道:“谁知道这个宝犀是什么背景,总之不用把她放在心上,你该注意的是烛阴才对。” 完了极不情愿的加了一句,“我差点就死在它手里了。” 虽然蒂娜很想嘴上逞能趁机贬一贬蒂弗,可是烛阴是上古神兽,别说蒂弗,就是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强悍逆天的对手,也会被打个半死不活,能保命就不错了。 试问哪一个肉骨凡胎敢挑战主宰天地自然的神? 为什么师傅交给她的任务一个比一个棘手?这分明就是要她去断送小命嘛。 第63章 〔三十九) 明知不可为而为,蒂娜还没有这样不识时务,可是师父交代的事都接二连三失败了,总不成连烛阴长什么样都没见到就回去复命吧? 这样也太丢人了,将来若接手师门何以服众? 蒂娜又开始做起激烈的心里斗争了。 “师姐,我给你说这么多就是要你别不自量力去送死的,你还是小心保重吧。” 想了一下蒂弗又说道:“我听说师傅把本命续命圣药给了你,此药是修行者圣物,师姐你去找烛阴前先吃上一粒,或可有些机会。” 蒂娜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半晌才道:“这我知道,和他硬碰硬自然是找死,但是智取也未必不可,我只是想不明白,烛阴已经很厉害了,很本用不上它,那还守着它干嘛?” “这个我也不明白,而且更没心情考虑这个。我现在只想和清扬寻个清静处开个书院,其它的事也不值得我废心了。” 蒂娜点头,师姐弟俩都各怀心事,各自沉默,屋外天色已经微微朦亮,想必此刻一定有一大群宫女太监跪守在殿外,搞不好皇帝老儿也坐在殿外等着的。 私自放公主和他们眼中的妖怪去私奔,这在中原律法中算几级大罪?当时只图心血来潮一时痛快便逞能放过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哎……流年不利呀! 念头才落,主管太监尖声尖气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道长?可还顺利?”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蒂娜以手撑额,万分苦恼。 就在此时清扬款款移步到蒂娜面前说道:“给师姐造成这么□□烦真的万分过意不去,小妹这里倒是有一个对策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哦?说来听听。”蒂娜眼神一亮。 “我方才已将想法同拙夫商讨了,待会他先离去,师姐可向我父皇禀告已大功告成,待得过上十月八月风声匿去,诸人对此事淡忘后拙夫再接我离去,这样就算发生什么也不会和你扯上干系,如此即可解燃眉之急,又可以保住门派名声。” 蒂娜一听立即点头赞好。 其实这个办法她不是没想过,只是考虑到他们好不容易才结为连理,又是新婚燕尔,实在不好意思把这小两口暂时分开,于是蒂娜也就压下不提。 既然清扬这么善解人意开口说了出来,蒂娜肯定是顺水推舟点头赞好。 “公主果然是美人中的美人,心地善良又温柔贤惠识得大体,既然你都开口了我怎么会好意思拒绝呢。” 依中原人性子必定是要假意推诿客气一番,然后才在盛情之下勉强同意他们的提议,没想到蒂娜却这么直爽的答应并说出心中想法,倒让清扬有些哭笑不得,准备好的客套话一句也用不上。 最后她只能干笑两声,尴尬说道:“师姐不用客气。” 蒂弗看出娇妻窘态,把她往身边一揽轻轻说道:“扬妹不用理她,她这张嘴是在脂粉丛中油惯了的,说话没个正经。” 此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主管太监小心翼翼的说道:“不知道长可好?皇上还大等着老奴回话呢。” 蒂娜不悦的皱眉,冷冷道:“有我在自然是大功告成,公公只管给皇上回话。” 现在那小两口抱在一起正在依依不舍的话别,只听清扬说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蒂娜顿觉脊背生凉,暗想要是与中原女子为伍,每天都要文绉绉的说话不说,时不时的还要吟诗作赋胡乱矫情,那不是肉麻死了? 如此她还情愿和那野叉叉的白虎妖做伴。 话又说回来,那小丫头又跑哪去了?好久没听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倒有些不习惯了。 她不要是被皇宫内的麻烦咒术困住才好,不然又要浪费精力去救她。 想到这里她不免有些烦躁,急急告辞先走一步。 可是在皇宫里绕了大半圈也没见到白如风的影子,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十分担心。白如风若是陷入捉妖阵法不算糟糕,但绝对不能被什么厉害法器收了去。 心念转动之间已经到了御花园,只见不少侍卫神情焦躁的往园里走去,还有些宫女太监走走停停,对着一处指指点点。 蒂娜寻声望去,只见一群人扎在一起,吵吵闹闹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皇宫内院能这样吵闹吗? 仔细一看惹人注目的地方不是别的地方而是自己种下花妖的地方。 一只不起眼的小小花妖怎么引得这么大的骚动? 蒂娜心里忐忑,急忙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谁知闹事的并不是花妖而是另有其人。 只见人群之中站着一个白衣少女手持鞭子左右挥舞,那鞭子像长了眼睛一样,不管有多少个人围上去,都被她一鞭子卷飞出去,摔得哇哇大叫。 那少女不是别人正是白如风。 蒂娜一看吓得欲哭无泪,直呼果真流年不利。 这比被禁术困住宝器收去还要糟糕,白如风这野丫头偏偏要搞得后花园鸡飞狗跳,惹来一大群人围观看热闹,再闹下去只怕要惊动皇上,即便是不惊动她也没这个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她呀! 更何况这些被她打的侍卫个个不是咬牙切齿,只恨不能扒了她的皮把她丢进地牢关个十年八年。 唉……这死丫头真会找事。 此时禁卫军首领大手一挥站在一旁暴喝:“大胆刁民胆敢闯入皇宫内院胡乱施暴,众侍卫还不快速速把他拿下。” 一个皮泡脸肿的士兵哭丧着脸跑过来道:“头,您喊来喊去还是这几句话,您又不是没看见这丫头有多邪门,靠近她的都被那根鞭子卷得摔飞出去。” “不然还是您来施展神功让兄弟们瞧瞧吧……” 话音一落,御花园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没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去。 “哼!好好瞧着!” 那首领长袖一撸,纵身跳到白如风身边,转眼间就对拆了十几招。首领在她身边左右腾挪威风凛凛,最后在空中翻了个筋斗滚出白如风鞭子的攻击范围。 围观的人都在忍不住鼓掌叫好,蒂娜也在暗暗佩服,肉骨凡胎能将脚功夫练成这样已进臻至 境地,实在难得。 只听白如风娇声叫道:“鳌三,你死心吧,别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没有也不会喜欢你!你再敢过来我就把你的龙筋剪成一截一截的。” 说完她脸上又显现出万分不屑的神情冷冷道:“你就算把全东海的虾兵蟹将都烤了,也及不上她送我的干馒头,你识相点还是快滚吧!” 蒂娜眉头一蹙,这丫头在说什么胡话? 念头才落又听见旁边有人无不惋惜的说道:“啧啧,看这姑娘的样子八成被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迷住了,前段时间不是才来了些江湖术士在施法驱邪吗?可见这皇宫内院邪门得很,哎呀……可惜了这么一个水灵的姑娘。” 一个宫女听见后立马接话说道:“麽麽,你别吓我,我胆子小,要是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昨晚回去发现又有个宫女死了,下面都被撕裂了……麽麽,我好怕,我们快走吧。” 不用说,那个倒霉死去的宫女肯定是白如风昨夜撞见的那个。 “放心吧,以后应该不会了,大主管不是说了吗?已从天竺请来法师驱邪了,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真的吗?那为什么这个姑娘还会在这里发狂?” “这……我也说不准。” “会不会法师没把邪气驱尽?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也被邪气侵体可怎么办?我无亲无故都没人照顾我,被邪气冲撞了不是得自身自灭了吗?” 听她们这样一说恐惧立马蔓延开去,胆小的太监宫女立即散了,就只剩下些不得不尽忠职守的侍卫站在原地。 趁着这一阵混乱蒂娜急忙跳到白如风身边,谁知还前脚还没着地,白如风的鞭子已经袭来。 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徒手抓住了她的鞭子,掌心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刺得蒂娜条件反射的松开鞭子。 “好辣,啊……不对,好痛!” 就这样简单的过了一招蒂娜便发现白如风被幻术迷住了。 那些侍卫看着凭空多出一个助手去压制白如风不由得松了口气,纷纷退到一边隔岸观火。 侍卫首领却一瘸一拐的走到他们面前大吼道:“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上去帮忙!赶紧的!” “头,你受伤了啊?”一个侍卫说道。 “是啊,被那臭丫头抽了一遍,估计屁股开花了。” 首领揉着屁股满腹怨念。 “头,您都这样了那我们去不得送死呀,您看这个女人不也挺厉害的,刚才她还接了一鞭子呢!”这侍卫眼珠子一转,开始小声献计,“不如等她先和这死丫头周旋,我就不信这死丫头没有精疲力竭的时候,到时候咱们一窝而上,这不就完事了!” “哈哈,你小子就会偷奸耍滑捡现成便宜。” 首领虽然骂骂咧咧,但也不置可否,手掌一挥让兄弟们各自退开一步,就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第64章 (四十) 蒂娜搭在肩上的长纱飞出,结结实实的缚在白如风的右手手腕之上,白如风也极为灵活右手一松,左手接过长鞭有继续向蒂娜袭去。 “鳌三我明白告诉你,这辈子我是不会喜欢男人了,因为我心里所爱的是个女人,如果她死了我就等她下一世,总之我会生生世世等下去,你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喜欢女人? 听了这话蒂娜愣了一下,就是这一下失神又被结结实实抽了一鞭,手臂上立马裂开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蒂娜疼得忍不住蹦出脏话,都说了打架时是不能走神的,这死丫头要喜欢什么关自己啥事?何必要这样在意! 此时站在圈外围观的侍卫只觉眼前虚影乱飞,完全看不出局势如何。 蒂娜要一面躲避鞭锋,一面要腾出手来给白如风解咒,忙得是手忙脚乱,不知不觉间又挨了几鞭。 蒂娜也顾不得身体疼痛,用血在白如风身前画了一个咒符,白如风仿佛被定住一般,高举着鞭子一动不动,嘴里刚刚说出的几个还残留在耳边——我,喜,欢,的,人,是…… “是谁?” 蒂娜脱口问道。 然而白如风却双眼一闭软软的瘫下,蒂娜害怕她跌疼,急忙出手揽住她的腰肢,谁知白如风的身体重得如座小山一样,一下子就把蒂娜压塌了。 她抱着白如风摔到地上,听闻身下咔嚓一声,也没心思理会是什么花草被自己压断了。 她长长松了口气,白如风总算安静下来了。 要是换做平时蒂娜肯定不会这么没用,被压一下就会摔倒,可是她昨晚和蒂弗斗了一夜法本就有些不支,现在又拼尽全力去压制白如风,早就累得气喘吁吁,所以白如风身子一压下来蒂娜也就很没出息的抱着她顺势卧倒了。 旁边的侍卫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形势还没清晰前他们也不敢请举妄动,只是握着长矛紧紧的盯着白如风。 白如风摔在蒂娜身上时身体一震,就这样幽幽醒转,只是觉得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死丫头,就算要晕也先把话说完呀……你到底喜欢谁?” 蒂娜被压在地上依旧不依不饶,用尽力气也要把自己心头疑问说出来。 乍然听见蒂娜的声音白如风愣了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扑在蒂娜身上,而蒂娜的手还环在自己腰上,又被莫名其妙的占了次便宜,一时间面红耳赤又羞又气,急忙从蒂娜身上爬起,本能的脱口骂道:“臭妖道,又趁我不注意占我便宜。” “喂,讲话凭良心好吧……” 蒂娜一副委屈样,把手臂抬给她看,“为了救你出环境,你看你把我打成什么样了……” “啊?这是我打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打的应该是鳌三那条小蛇。”侧头思索仍没有头绪,“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周围怎么这么多士兵?” 一句话才提醒了蒂娜麻烦事还在,必须赶快开溜。 周围的士兵还在磨拳擦掌,不明情况。 “头,怎么回事啊?那两个女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呀?刚才还在打架,现在又在拉家常。” “我也不明白呀,谁知她们还打不打,万一我们一动这两个女人联起手来那我们的屁股不都给开花?” 侍卫首领是深深惧畏白如风手中鞭子。 “再看看说。” 蒂娜拉过白如风低声道:“丫头,你还跑得动不?” “干嘛?”白如风问。 看着白如风神采奕奕的眼眸蒂娜就知道她精神得不得了,完全不需要担心。 “你听我说,我数一二三,咱们立刻跑。” “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一,二……” “等等!” 白如风突然打断她,她瞥了一眼花丛中的海棠花,只见它歪歪斜斜的倒在一处,踟蹰了一下——小棠?是梦还是真的?唉,不管了先把它带走再说。 “你要干什么?” 蒂娜看见白如风走到海棠花身边,突然秀眉倒竖恶狠狠的吼道:“是哪个手贱的把它花枝折断了?” 蒂娜闻言眉心一紧,原来刚才被自己压折的花就是这株海棠花啊?又看白如风那火冒三丈的样子,暗自思量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周围的士兵又在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白如风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了花杆,像拔萝卜似的死命往上提。只听噗噗噗花根挣断的声音,白如风似乎可以感觉到手上的花枝全身都缩紧了一般。 花妖是被□□了,可惜花根断了一半,这下子难养活了。 蒂娜不明白,花妖是哪惹了白如风,怎么就要遭这样大的罪。 白如风一如继往的简单又暴力,蒂娜目瞪口呆早就忘了谴责她。 “妖道!” 忽然,白如风开口唤她。 “嗯?” “快数一二三。” 白如风一手提着花妖,摆出了奔跑姿势,“我准备跑了。” “头。”一个侍卫好像看出了端倪,“我看她们好像要逃,你看我们要不要快点下手。” 蒂娜耳尖动了动,不敢再做耽搁,抓着白如风道:“还喊什么喊,一二三快跑!” 还不等白如风反应过来,蒂娜就拉起她的手如离弦的箭一般“咻”的一下消失在众人眼前。 若不是刚才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这群侍卫还会觉得如梦一般——因为他们实在不能相信有人的速度会快得如风一般。 “啊!头,那两个人逃跑了,还,还偷走了一株海棠花!” 侍卫惊得大呼小叫。 首领反而是一脸轻松,他一巴掌把那侍卫拍得东倒西歪骂骂咧咧道:“废话,老子又不是瞎的,还好那两个姑奶奶自己跑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样收场,真是阿弥陀佛,走得好,走得妙!” 此时花园里一片狼藉,就没有一处好地可以下脚。 首领擦了把额头冷汗,希望那两个姑奶奶不要再出现了。 “妈的,长这么大还没碰到过这么邪门的人。你,还有你,去通知尚宫局派人来修葺一下,靠,屁股好疼。” 他一瘸一拐的走了几步,又交代道:“都听好了,回头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上面问起就说已经抓住刁民了,妈的,还好只是偷了一株海棠花,回头叫司花使再填株海棠就得了,要是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咱们的脑袋就都别要了。” 蒂娜体力早已透支,好不容易提着一口气冲出皇城,只觉头晕目眩气喘吁吁,但是若倒在这里一定会有什么后患,搞不好还会被抓回去。 白如风也感觉到蒂娜的不对劲了,只觉她大半个身子都压到了自己身上,害得她脚程都慢了不少。 “丫头,你……你还,还能跑吗?” 蒂娜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完了。 “哼,开完笑,跑个百九十圈都不成问题。” 白如风扬了扬头,脚程更快了。 “我……靠你了……” 蒂娜松了一口气,突然全身的力量都靠到了白如风身上,被蒂娜这样一压她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急忙放缓脚步把她扶住。 “喂,喂!你怎么了?” 蒂娜闭着眼睛没答话。 白如风把神经绷得紧紧的,良久才小心的咽了口水道:“喂,你不会睡着了吧?” “妖道你快起来,我告诉你啊,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话音一落就听见蒂娜咳了一声,竟然呛醒过来,“咳,谁稀罕占你便宜,我……实在太累,丫头,看我为你流了这么多血的份上,背我一段不行吗?我已经失血过多快要虚脱了……” 蒂娜举起双手,上面皮开肉绽,还在血流不止。 “背背我吧……” “背……背你?” 白如风吓了一跳,说话都打结了。 其实不是不愿意,只是一想到能背蒂娜就会紧张得不行不行,怎么办怎么办?又不想答应得太爽快,好像自己很贱似的想要背她,可是不回答的话又怕蒂娜改变主意。 到底怎么办呀? 白如风腆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看着脚尖发呆。其实背一下她……嗯,兴许、兴许也挺好的。 蒂娜斜睨了她一眼,见她一脸不情不愿,气就不打一出来。 “放心,我对占你便宜不感兴趣,我只是运气不好恰巧要赶时间,若不是浪费了那么多精力在你身上,我现在能落到这个下场吗?” 一用力说话又扯痛了全身伤口。 “嘶……好痛!真是天妒红颜,遇人不淑,流年不利,倒霉死了!” 谁知白如风一言不发,只是撕掉裙把花妖一裹斜挎在胸前,红着脸走到蒂娜面前轻轻戳戳她,蒂娜还在怨念,没好气的说道:“别戳,会痛!” 白如风将头埋得更低了,拉拉蒂娜的手,又指指自己的背,意思是说——上来。 蒂娜眼睛一亮,喜逐颜开,“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也不枉我疼你一场。” 一面说着一面趴到白如风背上。 白如风喝道:“呸!我才不是孩子,你乖乖在我背上趴着,再啰嗦我就把你摔下来。” 蒂娜抱紧白如风的脖子,懒懒道:“唉……谁让我现在没有力气和你斗嘴,偶尔让你一两回又有何妨?” 白如风的双手紧紧的托住蒂娜的腿,保持好身体的平衡感,一切准备好了方才说道:“妖道我告诉你,我可不是真心背你,不过看你莫名其妙挨了本姑娘几鞭鞭子,心里可怜你才好意背你一段,你的双手不可以放在我的脖子之下,不然的话……哼哼!” “知道知道,我对你这种干巴巴的小丫头不感兴趣,快点出发吧,别浪费时间了,先往西走,行到藏边,去找一座叫苏格雅玛的山峰,山上有个仙人洞,那里就是我的目的地。” 白如风点头,却没有留意到她怀里那株海棠花微微颤了一下。 “妖道,你很赶吗?” “十万火急。” “那你抱紧了。” 第65章 (四十一) 白如风提气,努力忽略到背上的重量,以期把自己的最快速度发挥出来。 “抱紧啊!一,二,三——出发!” 唰的一下白如风已化为一道虚影向前冲去,空气里只剩她方才喊的号子声。 蒂娜趴在白如风背上发出满足的叹息声——白虎一族的速度果然是天地间最快的。 神情之间早不见方才的疲倦感,取而代之的是奸计得逞后那洋洋得意的表情。 那几根鞭子可不是白挨的。 话分两头,花妖已经又跟着蒂娜一起上路,聂小倩那边却是愁云惨雾。 此时聂小倩正提着水壶,站在花妖真身旁边缓缓替他浇水。 自从小棠走了之后就少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密友,除了每天和其他姐妹讨论勾引男人的方法外剩余时间都在等待。 也不知道姥姥今天会不会回来。 她抬头望天,触目所及的只是阿槐一片片硕大枝叶。 以前有什么心事还可以和小棠说说,现在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整天面对着这根傻木头聂小倩怀疑自己都快变成怨妇了。 “小倩,你在吗?” 突然一包重物砸在聂小倩身前,阿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从后面走出来。 聂小倩的眼眸动了动,从深处浮起一团浓浓的笑意,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姥姥,我在。” 她随手拢了拢头发,款款走出。 “什么事?” “没事,我就随口叫叫你。” 阿槐头也不抬,看也不看聂小倩一眼,走到拿回来的那包东西面前席地而坐。随意打量了一下,原来这包东西全是食物,从蔬菜瓜果到咸鱼香肉,该有的食物食材都备齐了。 然后又看看阿槐,阿槐正揪着眉心一副苦样的盯着这堆食物,好像在纠结到底该吃什么或者说是要逼自己吃点什么下肚,但是她宁可注意一堆食物也不往聂小倩所站的这边瞅瞅。 聂小倩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感蔓延开来。 她突然想起小棠的话——想要木头开窍除非铁树开花,可就算铁树会开花,这木头也不一定能开窍。 阿槐一声不响的从那堆东西里挑出一只野鸡开始啃,可是才啃了一口就一口吐了出来:“呸, 好腥!” 聂小倩的眼珠动了动,死死的盯着阿槐,阿槐抬起迷茫的眼睛和聂小倩对视着,然后身子不易察觉的向后缩了缩,聂小倩似乎不肯放过她一般又把脸向前凑了凑,就像狩猎一样死死的盯着猎物不放。 “怎、怎么了?” 阿槐被聂小倩盯得浑身不自在。 “你……”聂小倩又向前靠了一步,阿槐咽了口口水,将身子紧紧的贴着墙壁,她好像有点怕聂小倩,每次被她这样瞪住身子就变得有些僵硬。 “我、我怎么了?” 阿槐艰难地问道。 “好像胖了。” 聂小倩轻轻说道,眼角又聚起了动人风情。 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阿槐原本尖尖的瓜子脸已经有些微微圆润,衣服也不似之前那么宽松,穿在身上紧绷绷的好像有些……丰满? 想到这里突然伸手在阿槐要上掐了一把,软软的很有肉感。 而阿槐却向碰到水的猫,弓着身子弹开几尺远,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做什么?干嘛掐我?” 聂小倩用袖口掩面嗤嗤地笑了起来,凤眼一弯幽幽道:“看你那副委屈样,难道我会吃了你不成,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突然胖成这样。” 闻言阿槐轻轻的松了口气,慢慢的靠近聂小倩,确定她不会再对自己动手动脚后才放心继续坐在那堆食物面前。 “小倩。” 阿槐的眸子忽然变得亮晶晶的,表情得意得像个受表扬的小孩一般。 “你看着吧,我很快就能把黑山老妖赶走。” 说完张嘴扯下一只鸡腿。 聂小倩有些不解,摸摸阿槐额头,确定她不是在发烧说胡话。 姥姥和黑山老妖打架大大小小加起来没有一千场也有上百场,可没有哪次能胜得黑山老妖一招半式,这会子又是哪来的信心能把黑山老妖赶走? 她眨眨眼,心念一动,已经喜上眉梢,“难道是小棠要回来了?” 只要小棠能把换骨丹带回来,姥姥便能增加千年妖力,到时候黑山老妖只能是姥姥手下败将,到时候收来为姥姥提鞋也不错。 可是已经很久没收到小棠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事情顺不顺利…… 只见阿槐塞了个芋头在嘴中,囫囵道:“不治。” “不是?那是你又有了新宝贝。” 阿槐一大口咽下芋头,噎在喉间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 聂小倩十分体贴的递了杯水过去,阿槐咕咕下肚,总算把那块芋头冲下去了,她擦掉额头细汗,长长的舒了口气。 “噎死我了……” “你呀,就是狼吞虎咽的,又没人和你抢。” 聂小倩拍拍她的后背心,力度拿捏得刚刚好。 “你想到对付黑山老妖的对策了吗?”聂小倩发问,心里完全不信,阿槐这个浆糊糊的脑袋,能想出办法的话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当然!” 听聂小倩问起阿槐自豪的挺了挺胸脯。 “我和黑山老妖斗了也快一年了,他的道行也比我高不了太多,总不至于一次都赢不了他吧?” 聂小倩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阿槐咬了一根胡萝卜后继续说:“我思来想去终于发现问题的所在了。” “是什么?”聂小倩发问。 “因为——”见聂小倩这么感兴趣,阿槐故意拖长了声音,吊足了她的胃口。 “因为什么?” 阿槐一本正经的答道:“他比我胖,比我重,所以我打不赢他。” “啊?” 聂小倩胸口堵了一下,这算什么破理由!亏她还说得这么认真。 看聂小倩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阿槐急忙解释道:“你可别不信哦,黑山老妖胖得像座小山一样,雷打不动,风吹不走,可我呢?” 聂小倩垂眸,默默地擦掉额角的一滴汗。 “黑山老妖打个喷嚏就能把我刮得老远!就因为我吨位不够!” 阿槐愤愤的地跺脚,又塞了一根胡萝卜到嘴里,咔咔咔地嚼起来。 “你……你确定真的是个原因吗?” 聂小倩眼角微跳,已经无语。 可是阿槐好像没有听到聂小倩说话一番,一面往嘴里塞食物一面自语道:“哼,走着瞧吧,我一定要胖成球!压也要压死那黑山老妖。” “呸,这鱼怎么这么咸?” 眼看着阿槐吐出一条生海鱼,聂小倩无奈的拾起那条鱼,又拣了些蔬菜做配菜,走到一旁默默生火。 阿槐鼻子动了动,“怎么这么呛?啊!有火!快,快灭了它,我最怕火了!” “姥姥别急,只是小火,你稍坐一会儿,我烧点拿手好菜给你吃。” “自从我被埋在这儿,我也很久没有下过厨了。” 聂小倩三下五除二的便把鱼鳞刮完,掏干净鱼肚又塞了把菜进去,从一旁的花瓶中取出一片荷叶把鱼包好埋在火堆下,过了一会儿就灭掉火星,只用余温将鱼焖熟。 不一会儿鱼肉混着荷叶的清新香味就散发出来了,阿槐鼻尖动了动,走到聂小倩旁边坐下,与她一起守着这即将出炉的美食。 聂小倩微微一怔,不着痕迹的往阿槐身边靠了靠,见阿槐没有抗拒,又轻轻撩了撩发丝,一束青丝好巧不巧,就搭到了阿槐肩上,阿槐看着那束青丝,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聂小倩闭上眼睛,软软地把头靠到阿槐身上。 靠上去时她明显感到阿槐的身子绷了绷,她的手腕轻轻搭了出去,正好握住阿槐伸过来打算推开自己的手。 聂小倩捉着她的手用轻柔软绵的嗓音说道:“姥姥别推开我。” “人家怕热,给你烤了一会子鱼浑身就软得不行,你让我靠着休息一下。” 既然聂小倩都这么说了,阿槐便不好意思推开她了,只是把身子坐得笔直,动也不敢动一下。 “姥姥,我虽然陪了你这么久,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世吧?” 阿槐僵硬的点了点头。 聂小倩噗嗤一笑,柔若无骨的手腕又攀上阿槐的脖颈。 “怎么这样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来,放松一下,让我给你揉揉肩。” 话音一落阿槐便觉得自己肩酥骨软,聂小倩已经给她按摩起来,轻一下重一下,力度拿捏得刚刚好,节奏一松一紧配合得恰到好处,要是换个人老就被聂小倩挑得心潮澎湃按捺不住了…… 此刻万般风情便握在她的手中,由松到紧,又紧到酥。可无奈对方是根傻木头,除了绷直了身体老老实实的坐着便什么也不会了。 想到这里聂小倩就有些气磊地叹气。 “你看你,真是根傻木头,人家不和你说话,你便不晓得搭理人了吗?” 聂小倩软语撒娇,或嗔或怒,惊得阿槐手足无措,立马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不是要给我说生世吗?” “嗯。” 许是见阿槐对自己生世还有几分兴趣,聂小倩的眉心也舒展了不少,挂着盈盈笑容看着阿槐准备给她说故事。 第66章 (四十二) 微微沉吟一番聂小倩方才开口,“我本是江浙金华人士,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官宦世家,但也是门楣干净的书香世家,只是后来没落了,家父不得不改做渔民靠打渔为生,我呢碰巧烧得几手好菜就在一个酒馆内做厨娘。” 说完偷偷瞥了阿槐一眼,只见阿槐仍然绷着身体正儿八经的坐着完全没有要放松的意思,而且看样子似乎也对她说的故事不怎么敢兴趣,不觉手上加重了力度。 “后来有人因私怨投毒,毒死了老板却嫁祸在我身上,我拿不出证据,只能坐以待毙被判溺毙,死后尸首要暴尸荒野家属不得认领。” 聂小倩幽幽叹了口气,“若是尸身不能被认领,死活后只能是孤魂野鬼,如果连尸身都被野兽啃食的话就只能沦为最下等的孤魂野鬼。”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流露出感激之情。 “姥姥,如果不是你帮我把尸身埋在你的树根之下……那谁又知道我今日会是哪副凄惨光景。” 聂小倩双手顺着阿槐的胸口慢慢下滑,温柔的将阿槐圈在怀里,发丝垂落在阿槐手上时让阿槐一震颤栗,骨头都麻酥了。 “姥姥,我真的很感激你。” 女鬼本就风骚多情,更何况聂小倩面对阿槐更是情难自禁,柔软的嘴唇贴着阿槐的面颊一寸一寸滑下,突然衔珠她的耳珠。 阿槐吓了一跳,忽然跳了起来,猝不及防的把聂小倩推了个踉跄。 浓情蜜意瞬间烟消云散。 “小、小倩,你也不用客气。”阿槐尴尬解释,“那段时间我正好在长身体,所以就顺手把你埋在我的根下了,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聂小倩秀眉倒竖,喝道:“你不说话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阿槐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她总觉得小倩发起火来比黑山老妖还恐怖。 此时种在阿槐树杆下,很久不曾有反应的海棠花枝突然亮了一下。 聂小倩神情一震,立刻飘到花枝前站定。 “小棠小棠是你吗?” “是。” 花枝轻点。 小棠的声音立马在聂小倩脑海里响起,再也不想以前那样用写的。聂小倩惊喜之余由衷的向花妖道贺,“呀,许久不见你的功力精进不少呢!” “是啊,每日跟着蒂娜修行,倒是小有成就,精进不少,说话时可以直接传音入耳不用向以前那么麻烦的写字。” 聂小倩向花妖竖了个大拇指,接着话锋转入正题,“怎么样,换骨丹到手了吗?需要接应吗?” “换骨丹情况有些复杂,这次冒险回来就是找你支援的,你快把耳朵凑过来。” 聂小倩依言附耳过去,花妖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堆,聂小倩边听边点头,眉头忽舒忽皱显得有些焦虑。 最后花妖长长舒了口气,又道:“我是趁着蒂娜熟睡时抽出元神来找你的了,接下来的计划已经告诉你了,咱们就依计行事,我现在必须回去了免得被蒂娜觉察出端倪,还有我说的那几个地址你千万要记牢!” “嗯嗯。”聂小倩点头,又重复一遍,“藏边的苏格雅玛峰和仙人洞,我记住了。” “嗯,你就朝着这个方向去,只要方向不错我们在路上总有会面的机会。” 海棠花枝轻轻揽了揽聂小倩,轻言话别,“好姐妹我会继续想你的,记得我不在时好好照顾阿槐,我看她胖了不少,你可要提醒她一下,胖了打架就不灵活了。好了我必须得走了,再见。” “小棠你也要好好保重啊!” 还没说完就发现海棠花枝软软的搭了下来,又变成往日那种懒精无神的样子了。 聂小倩略略定心,看小棠的样子好像还过得不错,看来蒂娜果真没疑心他。 难道真如小棠说的一般,指派小棠工作的黑山老妖心机颇深,手段之厉害,阿槐那个草包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心念一落就闻到浓浓的烤鱼香气,随手拨弄拨弄发梢轻轻喊道:“姥姥,烤鱼可以挖出来吃了。” 才说完就发现阿槐蹲在火堆旁边舔手抹嘴的,嘟囔着道:“味道不错,就是鱼太小了。” 聂小倩瞪大了眼睛,立马冲到阿槐面前叫道:“你已经挖出来吃了?” 她看着散落在地上几片烤焦了的荷叶,心里不断打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连鱼骨也没看见? 忍不住转头问阿槐,“你连鱼骨头也吞了吗?” 阿槐点头,而且还抱怨鱼骨太尖,划痛了喉管。 闻言聂小倩只觉浑身气血逆行,原本她是打算—— 她本来计划好了,要来个浪漫的晚餐,觥筹交错,醉谈人生。 可是现在! “小倩,这鱼小得不够塞牙缝。” 阿槐还在抱怨。 聂小倩已经忍无可忍的吼出声来,“住口!我不想听你说话!” 阿槐愣了一下,不再敢说话,默默的走到一旁挑了只猪脚来啃。 聂小倩欲哭无泪,本来她是想做点小菜,暖壶小酒,两人坐在月下饮酒畅谈…… “我真是白痴!” 聂小倩懊恼的踢翻一个椅子,“居然妄想和一个木头谈情说爱,我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闻言阿槐怔了怔,抬头望着她,一脸茫然,“你、你要和谁谈情说爱?” “闭嘴!好好啃你的猪腿!” 聂小倩将门一摔,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越向西行天气越冷,尤其是夜晚,更是凉风习习。 蒂娜打了个呵欠悠悠醒转。 只见两旁树木如虚影一般迅速后退,耳旁也是狂风大作,她趴在白如风背上感叹,这白虎妖不愧是天地间最迅速的生灵,要不是白如风,估计现在还没走得十分之一。 哎呀,不用自己赶路的感觉真棒,都不想自己走路了,以后有必要考虑圈养一只坐骑。 蒂娜挪了挪身子,想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这才发现白如风其实已经汗流浃背,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脖子上。 白如风好像还没发现背上的人已经醒了,突然停下脚步喘息两下,把背上的人向上抬了抬双手圈紧了两分,再喘息两下方才继续赶路,脚程丝毫不慢于之前。 真是拼命呀,明明已经很累了。 这个傻丫头。 蒂娜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说不清楚此时心里涌动的到底是什么复杂情绪。 反正暖洋洋的让整颗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丫头。” 蒂娜轻轻唤她。 白如风脚步顿了顿但又很快恢复原速——不吃不喝驼着一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人连续奔跑了一天,她实在太累,没有多余精力来说话。 “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实在不用这么拼命,你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 风还在呼呼大啸,过了半晌才听见白如风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两字。 “不,累。” 小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强。 蒂娜侧着头又想了想,突然把嘴凑到白如风耳边说道:“丫头,你好香。” 果然,白如风身子踉跄了下,差点就把她摔到地上,可是双手立刻往上一托,又把蒂娜稳稳抓住,总算没摔着她。 跑了一段才听她说道:“不说话,会死?” 语言已经简洁到不行,看来白如风已经累得快虚脱了。 蒂娜不禁莞尔,把头贴到白如风背上,又道:“丫头,你的心跳得好快。” “呲”的一下白如风一个急刹车,双手一松,直直的把蒂娜摔到地上,嘴里冷哼一声道:“有这个力气胡诌,不如自己乖乖走路吧!” 可是蒂娜反应极快,在屁股还没着地时就一个筋斗翻了出去,稳稳站在地上,笑吟吟的看着她。 身手这么灵活?精神还这么好? 白如风瞪着蒂娜微微惊讶,一点都不像失血过多虚弱得快要虚脱的人…… 只见蒂娜脸上又浮起一丝带着三分狡黠的笑容。 白如风心里咚咚敲起了鼓点——怎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是这人半日前分明就是虚荣得连爬也爬不起来的。 白如风盯着蒂娜,眼珠滴溜溜的转,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找蒂娜算帐。 反正就算是被骗了蒂娜也不会承认,这个人嘴巴这么讨厌,一定又会趁机奚落自己一番,说自己连真假也分不清,笨也笨死了。 最要命的是……为什么看见蒂娜的笑容就会生不起气来? 真是的,明明是那么猥琐邪恶的笑容。 白如风气鼓鼓的走到一旁坐下,狠狠的瞪了蒂娜一眼就扭开了头。 蒂娜微微一愣,敏锐的察觉出白如风的异样。 以前的她明明是有什么说什么,心里藏不住话的,按道理她该抓狂的跳起来把自己狂骂一顿才对,怎么现在转性成了闷葫芦? 想到这里也收了笑容走到白如风面前低头看着她,“喂,丫头你累得话都说不出了吗?” 白如风白了她一眼,又把头扭向一边,气鼓鼓地说:“我才不会累,你累死了我都不累。” “那你怎么不说话?” 白如风咬牙,低低地骂了一句才道:“难道你看不出我在生气吗?我在气自己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第67章 (四十三) 闻言蒂娜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当是什么天大的事,这个聪明和愚笨嘛是先天生成非人力所急,并不是你争气就能变聪明的。” 白如风闻言又把眼睛瞪大了,整张脸都气得通红。 “住嘴!你才是笨蛋!”白如风强忍着怒气解释:“这个不争气并不是因为脑子笨,而是……而是我……” 白如风语气突然软了下来,表情居然有些害羞起来,嘴唇动了动,但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争气是因为自己怎么就色迷心窍喜欢上了蒂娜这个不着边际的人……可是!这种话怎么叫她好意思说出口? 最后白如风满腹的怒气化为一声暴吼,“你才是大笨蛋!” 说完就抱着手转过身去再也不理蒂娜了。 蒂娜觉得无趣,随口嘟囔道:“不过一天未见,小丫头也成了大丫头,怀里揣了许多心事。” 说到这里想到了她在御花园中说的那些胡话。 突然恍然大悟,看来是在思春。 想明白之后蒂娜也快活不起来了,不过一天未见,也不知道这死丫头被谁勾了魂去。 蒂娜只觉胸中发堵,一言不发的朝林子深处走去。 白如风本来已经累得不想再爬起来,但一听见蒂娜的脚步声又勉励撑起来拦到她前面问道:“你要去哪?是要赶路吗?” 蒂娜摇头,见白如风又来主动搭理自己,心情居然开朗了几分,也就乐意回话。 “我突然饿了,想去找点吃的。”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也饿了。” 说完才想起自己从在皇帝老儿的厨房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便没再吃东西了,算算已经快要有两天没吃东西了,怪不得身体又疲又软,从来没有这样累过。 而且不停下还好,一停下就觉得身上压了一座小山站都站不起来,稍不注意就会睡着。 若是蒂娜趁自己睡着时一个人溜走怎么行?想到这里白如风就拍拍自己的脸勉强打起精神,努力跟在蒂娜身后。 蒂娜见白如风埋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自己身后,一时心里不忍,对她说道:“你就在附近拣点柴火,不用跟着我走那么远。” 白如风犹豫一下,她当然是动都不愿意动一下,可是就害怕蒂娜把自己甩掉。然而身子真的疲惫得好像走个几步就能趴下睡着似的,想比起来在附近捡柴火这个工作实在太轻松诱人了。 着实经不住这个轻松的诱惑,她只能点头妥协。 “喂,你可别妄想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哦?不然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会找到你!” 蒂娜忍住不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白如风的额前碎发道:“回来我可要看见架起来的烤架哦。” “知道了。” 白如风侧了侧头,却没躲过蒂娜的魔爪,不满意的说:“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话虽这么说但也没像以前一样伸手拍掉蒂娜的手爪。 夜晚微凉,山间野味难寻,蒂娜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只瘦瘦小小的野兔,怕白如风久等,连毛都来不及清理就急急匆匆的跑回去找白如风了。 只见黝黑的林间已经亮起了篝火,白如风瘫在一旁早已沉沉睡去,左手握了根木棍,右手握了根尖锐的木棒。 蒂娜挑眉,没想到这丫头还会钻木取火。 白如风小小的脸被火焰熏得黑乎乎的,嘴角还挂着串亮晶晶的口水,嘴巴偶尔还吧咂两下。 蒂娜摇头苦笑,伸手帮她擦掉嘴边口水,原来还是个孩子呀。 接着便找来了水三下五除二的把野兔清理了,架在货架上滋滋的烤了起来。 白如风是在一阵馥郁的食物香中醒来的,她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希望每天都能被香喷喷的食物叫醒。 “饿死我了。” 她兴奋的翻身坐起,却不料全身肌肉酸痛扯得龇牙咧嘴,余光一瞥蒂娜正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立刻忍住疼痛,假装面不改色的坐起来——怎么也不能叫妖道小瞧了。 她悄悄地揉了揉腿,嘴里抱怨道:“妖道你怎么去这么久?我都等不及睡着了。” “这不正好,你醒来就有好吃的吃了。” 蒂娜说着便撕下一只兔腿扔了过去。 白如风看也不看便稳稳接住兔腿,然而又忍不住惊呼起来,“好烫,哇!好香,哎哟,好烫,我的嘴……” 看白如风这样,蒂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妖道,这是……” 白如风咽下一块肉,居然愣愣的望着蒂娜。 一明一暗的火光间可以将白如风晶莹透亮的眸子看得清清楚楚。 蒂娜心里一动,语气也柔和起来。 “这肉有问题吗?” “不是。”白如风急忙垂下眼帘摇头,“不是,我只是太惊讶了。” 白如风猝不及防的靠近蒂娜,鼻尖差点就贴在蒂娜脸上,蒂娜本能的向后靠了靠。 火光之下,白如风小小的脸上容光焕发,眼眸晶莹,“这居然是兔肉!” 蒂娜眉角微跳,有些尴尬的开口,“不就是兔肉嘛,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你用不着这样,哈哈。” 虽然蒂娜不了解,但白如风的热情并没有被浇灭,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欢喜并不是因为吃了兔肉,而是……” 说到这里她的小脸上就浮起了一丝红晕,放低声音道:“你还记得我说……” 越说声音越低,到后面竟然微不可闻。 “你说过什么?”蒂娜挑眉,一本正经的问道。 “咦?你不记得了吗?” 白如风抬头看着她,只见蒂娜一脸坦然,似乎真的记不起她成说过什么。 记得上次吃过蒂娜烤的大鸟后,白如风就说让她再烤只野兔,当时蒂娜嘴上拒绝了,没想到心理却记着她的话,今天真的烤了兔肉。 “丫头,你说过什么?”蒂娜又问。 可是如今看来一切只是巧合罢了,她并不曾真正记在心里。 仿佛当头一盆冷水浇下,白如风的脸立马冷了下来。 “算了,我什么都没说过!” 她把兔腿塞入嘴里气鼓鼓的说。 “妖道你走开,别挡了我的视线,兔耳朵都看不见了。” 蒂娜干笑着往旁边移了两步,从包袱里掏了个馒头出来慢慢撕着吃。 “你慢些吃,别噎着了,我今天吃素,没兴趣和你抢。” “哼!” 白如风扭开小脸,丝毫不领情。 “唉,死丫头,才一天不见而已,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一会儿笑一会儿气的,变脸比变天还快。” “闭嘴,你这个傻子。” “呵,我还成傻子了?那这样下次想吃兔肉时别和我说,我再也不想听见什么——” 说到这里蒂娜清了清嗓子,捏着鼻子模仿白如风还稍显稚嫩的声线说道:“妖道,下次烤兔子给我吃好不好。” 白如风闻言愣了一下,大脑出现短暂休眠,等反应过来后刷的一下就红了,突然用手捂住脸狠狠跺脚道:“你、你欺负我!你明明就记得……” “你……你居然这样欺负我!” 说完又羞又气又懊悔,几种复杂的情绪徒然袭来,白如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好,是羞得去一边捂脸撒娇?还是气得打蒂娜一顿出气?亦或是懊悔的去一旁反省? 最后她什么都没选,只是郁闷的在一旁蹲着,憋了一肚子窝囊气找不到地方撒。 “又不说话了吗?” 蒂娜看着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的白如风,突然觉得有些无趣,若是照以前她一定是挥着鞭子把自己打得满地找牙了。 想到这里蒂娜就撕了一块兔肉递过去,赔着笑脸说:“来,乖,吃东西,嗯,这肉好香啊,咬一口,哇~又酥又嫩呀!” 白如风耳尖动了两下,转头喝道:“滚开,我又不是狗。” 她现在就像一个等待引燃的炸弹,只要一句话不对劲,就会噼里啪啦的乱轰乱炸。 这一句话显然把蒂娜刺激到了,她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玩笑开过分了。 谁知就在晃神的这一刹那,白如风突然抽出鞭子朝蒂娜抽去。 凌厉的鞭风破空而下,蒂娜本能举手去挡,心里暗叫糟了,手上又要多条血痕了。 可是在鞭子快碰到手时,明显感觉到一股回抽之力,结果看起来很凌厉的鞭子其实落在身上却一点也不疼。 蒂娜有些讶异,回头却见白如风单手叉腰大剌剌的说道:“算了,看在这么好吃的兔肉身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再被我发现你欺负我,哼!” 说着只见鞭锋一闪,一棵三人怀抱的大树从中间裂成两半。 白如风指着那树恶狠狠的说:“你若再欺负我,便有如此树!” 许是被白如风身上霸道的气势所摄,蒂娜不自觉的缩缩脑袋,心下又觉得好笑,果然是别扭又矫情的小孩。 看着白如风气鼓鼓的娇俏样,又管不嘴想要去撩拨两下。 只见蒂娜围着白如风打量两圈,呵呵笑道:“丫头,你嘴上虽说得厉害,只怕你到时候还是舍不得。” “你胡说什么!” 白如风狠狠的瞪她一眼,“啪”的一声,鞭子又落了下来,蒂娜却是直勾勾的看着鞭子不闪不避,果然鞭头一偏在她脚边炸出一道裂痕,并没有伤她分毫。 第68章 (四十四) 蒂娜微微一笑缓缓摇头,“你若下得了手,刚才那两鞭早就结结实实打我身上了,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就这样赤.裸裸的被点破,白如风的小脸一阵红一阵青,嘴上却言不由衷,“我、我才没有!” 蒂娜撩撩发丝,悠悠说道:“老天真是眷顾我,走到哪都有大大小小的美人陪伴。” 白如风脸皮本来就薄,又被蒂娜这样奚落早就气得抓狂了,谁知蒂娜又把烤兔递到她面前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别这么较真,来,兔子还热着,快点吃了吧。”” 兔子香气四溢,白如风鼻子动了动,没好气的抓过兔子撕下一片肉就往嘴里塞——她实在没法和食物怄气。 把最后一根骨头嚼碎吞下后白如风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接着又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做贼心虚的瞥了瞥蒂娜,只见她已经入定,才轻轻松了口气。 “好丢人,怎么会打嗝。” 其实打嗝是最正常不过的事,白如风以前也经常干,只是情窦初开后在蒂娜面前打嗝就觉得极尴尬丢脸。 蒂娜本来不觉得怎么样,只是后面又听白如风说了句“好丢人怎么会打嗝”后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如风立刻警觉的射来两道凌厉的目光瞪着她,“不许笑。” 说完好心想起了什么,跳到她面前问道:“你不是在入定吗?这样不专心,也不怕佛祖怪罪。” “唉……”蒂娜悠悠叹口气,苦恼地说:“你看今晚月华如水,身旁又有美人相伴,如此诗情画意我怎么舍得浪费在无聊的打坐上?” “呸,死妖道,没个正经的,你不是着急赶路吗?怎么还不启程。” “我们先休息一下,不急这一时半会。” 白如风对“我们”两个字甚为满意,既然蒂娜已经把她当成小伙伴索性大大方方的在她身边坐下。 “既然你不着急,我们就来聊聊天,在皇宫里我就想问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怎么会被士兵追?” 提起这个事儿蒂娜就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挨了好几鞭,简直是倒霉透了。 “你就会扯后腿,乖乖的在皇城外等我不就好了?结果跑进去被蒂弗的幻境困住了,在御花园莫名其妙的发疯,才惹来这么多士兵的,说到这里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带来?” 说完指了指白如风布包里裹的花妖。 刚才在皇宫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阻止白如风,只能任由她把花妖带着,现在才能好好的问她原因。 “哦,是小棠叫我带着它的。” 白如风老实回答。 “小棠?你说这花妖叫小棠?” “是啊,你和蒂弗都抖法,把我一个人留在外面,还是小棠带我进去的,临走时他求我一定要带着他,没办法我就答应了。” 白如风说完,花妖就在心头暗叫好险,白如风这傻丫头,果然什么话都兜不住,幸亏自己留了一手,用新幻境替代了她之前的记忆,不然叫蒂娜察觉出端倪可就前功尽弃了。 “你说这花妖带你进了蒂弗的幻局?”蒂娜满脸的不相信,“就凭它?” 白如风挑眉,语气颇不客气,“你不信?那为什么还要叫我说?反正就是它带我进去的,你爱信不信。” “不是我不信你。”蒂娜摇头,嫌弃的把折了一半的花妖拎起来,经过大半天的疯狂赶路,树叶都枯黄卷曲了,又恢复成以前丑兮兮的样子了。 “就凭它这点微末道行还带你入蒂弗的幻局?” 蒂娜本来想趁机奚落一下她,可看白如风一脸严肃死死地盯着自己,好像只要自己笑一下就要被她抽一鞭子一样。 就在这种无声的威胁下,蒂娜立马见风转舵谄笑道:“虽然它看起弱,但说不定也是可以的,呵呵,不过小丫头呀,那你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做梦?梦见花妖带你入了局?” 白如风闻言愣了愣,看了看花妖这懒精无神的样子,自己也狐疑起来,“难道我真的是做梦?不可能的呀,那也太真实了吧。” 为了让白如风死心蒂娜就顺口问她在幻局里都看到了些什么,结果白如风张张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蒂娜挑眉,表情得意——看我说对了吧?果然是做梦。 最后她皱眉思索了半天才讪讪道:“我好像忘记了许多,印象最深的就是见到了鳌三,那条不要脸的老色龙居然还想娶我!呸!” 说到这里蒂娜忍不住噗哧一笑,心里已经有了谱儿。 她随手揉揉白如风的头发说道:“你看你果然是在做梦吧,鳌三太子龙筋都被你抽了,这会子估计还在龙宫养着,怎么可能追到皇宫里来。” 白如风张张嘴想辩驳,但也找不到理由,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难道真是做梦?怎么和真的一样?” 其实蒂娜心里清楚,八成是蒂弗害怕白如风出手帮自己,所以先用幻术把白如风困住了。 不过她也懒得和白如风解释这么多,只是淡淡说道:“既然没这花妖什么事,我们便将它种在这里吧,这儿虽然比不上皇宫安逸,但也还算有几分灵气,就让它在这儿好好的修炼吧。” 说完便伸手去拿花妖,白如风一惊,抱着花妖就往后退了三尺。 “你做什么?不可以!不可以把它种在这里。” “为什么?”蒂娜不解,之前这丫头不是一直瞧不上这花妖的嘛,明里暗里总喜欢欺负它一下,怎么才过几天,就好像和花妖成了好朋友一般。 “因为我答应过他要带着它一块儿上路的,不管那是不是梦境,万一是真的我不就是食言了?。” 白如风倔强的把花妖护在身后。 蒂娜无语,没想到白如风居然对一个虚无梦境如此认真。 “好吧。” 她也不欲为了这么点小事和白如风争辩,也就由得她去了,只是说道:“不过我和它的缘分已尽,从今以后这个花妖归你照顾,是死是活全靠它自己造化了。” 白如风一脸坚定,抱着花妖连连点头。 可是她怀里的花妖心里可不好受了,虽然知道蒂娜无情,可蒂娜对自己无情时就是忍不住的难过,心里暗想:谁说我和你缘分已经,在御花园中不是你又把我压成了两段的吗?新缘分开始才是真的,哪知这个蒂娜居然这样固执无情。 念头一落花妖就用枝丫把白如风的一片衣襟勾来,像模像样的抹了把眼泪。 白如风嫌弃的看了它两眼,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把它背在身后,眼不见为净。 做完之后就往蒂娜身边挪了挪,腆着脸又开始旧事重提,“妖道,你的换骨丹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 “不行。” 蒂娜干干脆脆的拒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为什么?我发誓我不抢它,我就是看一下下。” 蒂娜苦笑摇头,“看一下下也不行。” “哼!” 被接二连三的拒绝后白如风直接炸毛耍赖,“为什么一下下也不行,我们明明很熟了!不够意思!太不够意思了,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蒂娜被白如风逼得无可奈何,只好摊手说道:“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那玩意儿。” “你说什么?”白如风愣了愣,一时半会之间还反应不过来。 “我说,我现在根本没有换骨丹。”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没有将来也许会有,可是白如风一时之间也琢磨不出这么多意思来,脑袋被“没有”两个字塞得满满的。 没有换骨丹。 没有换骨丹? 这怎么可能? “你胡说,我不信。”白如风皱着眉,“大家都说换骨丹是在你身上的,如果你没有,那我哥哥不就是白死了?” “丫头,我的本职本就是除妖,你哥哥如果没有坏心,又何至于死在我的手上,哎……对于这件事我只能很抱歉死的那位是你哥哥,但我仍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白如风神色微怒,但转念一想蒂娜也说得没错,只能怪哥哥技不如人,我也不是没替他报过仇,只是我也技不如人,那也没办法了。 蒂娜瞥了白如风一眼,神色徒然冷了下来,“我倒好奇,你们都说换骨丹在我手上,可是有人亲眼见过我有那东西?还有,你我相处这么久,有听我承认过自己有这玩意吗?” 被接二连三的反问,白如风张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完全被驳得哑口无言。 好像从来没听她说过换骨丹在我身上之类的话…… 那究竟谁说换骨丹在蒂娜身上的?白如风想了半天也不清楚,只知道见到的妖怪个个都是这么说的…… 怎么可能没有? 白如风强词夺理道:“接近你的妖怪死的死,伤的伤,能有本事看见换骨丹的肯定会抢了它去,可是他们都没本事接近你怎么可能看得见?” 蒂娜点头赞成,“你这么说也并非没有道理,可这都是你们在说,我可没承认我有那玩意。” 第69章 (四十五) “但是你也没否认。”白如风不服。 “即便是我否认了你们会信吗?” 白如风被问住了,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老实摇头,“不会。” 蒂娜摊摊手,“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浪费口舌,妖怪们要来送死,我就成全它们,还省得我一个一个的找。” “那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有……” 白如风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蒂娜和蒂弗的一些谈话,恍然大悟。 “啊,我知道了,蒂弗因为怨恨你想要借刀杀人,故意说换骨丹在你身上,所以我们才都以为换骨丹在你身上的。” 蒂娜点头,“看来你也不是很笨,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原来换骨丹真不在蒂娜身上。 白如风幽幽叹了口气,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她这副失望表情被蒂娜看在眼里,心里也隐约有些不爽,可还是不做声色的起身理了理衣服——时候不早了,也该整装待发继续上路了。 这一次她只能自己去。 蒂娜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头微微皱眉。 烛阴。 只在神话故事里现过身的烛阴,此去多半九死一生,又何必在无辜牵扯其他人? 于是她放冷了语气,缓缓道:“既然换骨丹不在我身上,你也可以不用跟着我了。” “啊?”白如风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蒂娜说撵她就撵她,难到她真的以为自己是为了换骨丹才跟着她的吗? “我不走!” 白如风语气坚定,急忙站起来打算跟着她继续前行。 “为什么?我都说了我没有换骨丹,你已经没有理由跟着我了。” 蒂娜有些头疼,实在搞不懂这只白虎妖为什么一定要死皮赖脸的跟着自己。 “因为、因为……”白如风脸色微红,扭怩的绞着袖口,“因为我、我喜……喜……” 憋了半天也说不出口,白如风突然狠狠跺脚,语气一变大声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个笨蛋!反正你觉得可以甩掉我的话你就试试看吧,别忘了天上地下我是最快的!” 蒂娜眼神微动,她倒是没有注意到白如风在说什么,只是被白如风那有些娇羞别扭的神情吸引了。 就如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女一般透露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勇气和勇往直前相信爱情会开花结果的坚定。 勇敢而坚定。 蒂娜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说这个傻丫头喜欢上的是自己? 不可能呀? 蒂娜微微诧异,回想前前后后对白如风做过的一切,发现也没做过什么会让她误会的轻薄举动呀,除了嘴上爱占她便宜外,行为可是规规矩矩的。倒是欺负她的时候比较多。 她真的会喜欢上自己? 想到这里她悄悄的用余光瞥了瞥白如风,只见白如风撅着小嘴一脸倔强的望着她,眼眸里的晶莹亮光…… 蒂娜立即收回视线。 直觉告诉她,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怎么办?被这样一个麻烦的小丫头盯上,要逃跑吗?还是做点什么能让她死心的事? 她也不是没被人喜欢过,只是通常在她察觉之后就一走了之,相忘于江湖。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所以这次她的本能反应还是先逃,但是要从白虎妖眼皮下溜走走似乎有些难,除非她快得过白虎妖。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在她发现逃不掉时有些气磊的叹了口气。 可是……为什么要逃? 蒂娜发现自己也不是很讨厌被一个小丫头喜欢着,甚至是……有那么一丢丢的欢喜? 好吧,蒂娜有些无语,她承认自己内心真的有那么一丝丝得意,好像被白如风喜欢的感觉也没想象的那么糟糕。 想通之后蒂娜决定不再为此事烦恼,她要跟着就让她跟着好了,偶尔调侃调侃她也可以打发无聊的时光,对于她喜欢自己这件事便当做不知道好了,反正最后一层窗户纸也没捅破,何必为了这种事烦恼。 见蒂娜沉默了这么久,白如风的心提在了嗓子眼——万一蒂娜执意要撵走她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死皮赖脸的跟着她吗?好歹自己也是白虎一族的族长,要是被人知道自己这么厚脸皮的要贴着一个人类,那传出去脸还往哪搁呀? 唉……真是丢死人了。 何必要跟她废话,直接跟着她不就好了吗? 白如风站在原地不断反省,希望自己能变得有冷傲一些。 在蒂娜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开口说道:“好吧,你爱跟着我就跟着吧,你速度这么快,用来跑腿也不错。” 白如风大喜,对着蒂娜拼命点头,若是有根尾巴的话估计也哗哗摇个不停,早就忘了之前不知道谁说的“我又不是狗”这句话了。 蒂娜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多了几分宠溺轻柔之味,白如风也没有再扭开头,就这样乖乖的任蒂娜抚摸,似乎颇为享受。 “你跟了我这么久,没见到换骨丹相比一定很失望吧?” 白如风倒是直言不讳轻轻点头,“是有些失望。” 随后又换上一副倔强的神色满不在乎道:“可是我现在觉得也没什么了,就算没有它,我也爱跟着你。” 这已经是近乎是明明白白的表白了,蒂娜勉强掩饰住自己的尴尬,笑笑道:“随你吧,谁叫我跑不过你,我还能怎么办。” 然后一人一妖再加一株海棠花又要踏上新的征途。 此时白如风突然腆着脸拉拉蒂娜的衣服,又指了指自己的后背。 蒂娜不解,“怎么了?” 白如风把头埋深了一些,又指指自己的后背,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上来。” “啊?你要背我?” 蒂娜惊得退了一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今天没有失血,自己能走。” “你不是说……十万火急吗?我们休息了这么久,耽搁了不少时间,你放心,我会跑得比昨天快的,绝对不会耽误你。”白如风认真的说。 虽然是有点急,但也没有白如风想的那么急,烛阴守在仙人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点到和晚点到也没什么分别。 昨天会那样做其实大部分是在捉弄白如风,谁叫她莫明其妙的抽了自己几鞭子,不占点便宜回来总觉得对不起自己,却没想到这丫头真的当真了。 现在看到白如风这样蒂娜还真有些过不去,所以特意放缓了语气温柔地说:“这件事也不是越快越好,最好是在天黑到达,你看就是不远处的那座大山峰,我们慢慢走过去,刚好天黑能到。” “为什么要天黑到呢?天黑什么都看不见。” “因为……”蒂娜心头愁云又聚拢过来。 “烛阴闭眼,天地无光,昼夜交替时才是他力量最弱时。” 白如风闻言一怔,“烛阴?” 忽然喜上眉梢,“真的是烛阴吗?就是那个睁眼白天闭眼黑夜的烛阴吗?不是神话传说吗?” 蒂娜点头,搞不懂白如风怎么会这么兴奋,对上上古神兽不是应该要逃命才对的吗,这丫头居然兴奋成这样,真是初出牛犊不怕虎。 “太好了!”白如风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如果能和烛阴打上一架,我的功力一定又会提高不少,太棒了!” “哼,先想办法保住小命再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蒂娜毫不客气的给她当头浇了一盆冷水,白如风却是热情不减。 “保命有什么难的?我跑那么快,那烛阴也不一定追得上我。” 两个人就这样吵吵闹闹的出发了。 行程还算顺利,太阳还没落山就到了山脚,可是山上大大小小的有不少洞口,谁也不知道仙人洞到底是哪个。 她们两心里都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力,所以越靠近山脚时话语越少,活气越少阴气也就旺了起来,这样阴森的气息让她们都很不舒服。此时她们都心照不宣的看了对方一眼。 直觉告诉她们这里很危险。 “好可怕,除了植物,我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生灵动物。” 白如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压住心中的恐惧,总算没打退堂鼓,不然就会被蒂娜嘲笑了。 蒂娜面上虽不动声色,但脊背也在暗暗发凉,这么逼人的气势,看来烛阴真在附近不假,只是想不明白,在这样上古神兽的身上怎么会出现这么重的阴气? 没有由来的恐惧。 白如风擦掉额角的汗,努力的挺起胸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妖道,这么多洞,你确定那个烛阴真在仙人洞中吗?” 蒂娜点头,她也强打起十二分精神,为的是不被眼前的小丫头看扁。 还没见到烛阴就被它摄人的气势逼得汗流浃背,见了本尊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如果不是皇命难为师命难逆,她真的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多耽搁一下。 此时白如风怀里的海棠花枝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看来也被吓得够呛。 白如风不退缩是因为蒂娜在这里,但是她心里明白,如果真的和烛阴动起手来只怕人家一个手指就捏死自己了,与其这样又何必要拖花妖下水。 于是默默的把花妖种在一边,心里暗暗的说道:“如果我还能走出这个地方,一定会带你离开。” 第70章 (四十六) 过了一会儿她们便熟悉这种迫人的气势了,白如风站在一旁数着山上洞口,而蒂娜则坐在一旁苦恼地思索着什么。 “妖道,这么多洞,怎样才可以找到烛阴呢?”白如风问。 蒂娜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啊,有了!” 白如风眼睛一亮,双手一合便给蒂娜说道:“我想到一个好方法。” 蒂娜狐疑的看她一眼,有些不信。 “妖道,待会儿我上去一个洞一个洞的瞧,如果你发现我在半柱香内没出来的话你就记下那个洞口,然后走掉。” “走掉?” 蒂娜有些不解。 “对啊,走掉。”白如风垂下眼帘,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挫败感,“那就证明我已经死在烛阴手里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若是和这烛阴单挑,我恐怕是没有活命的机会。” 白如风语气越说越沉重。 蒂娜眼里的她一向是个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总是带着一股天上地下唯我最大的自信,鲜少看见她这样挫败的表情。 “如果我没出来,那就证明我死了,你也就不用再进去涉险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要找烛阴做什么,但你只需记下洞口位置,等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再回来找它。” 短短的几句话,但蒂娜却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纯真而朴实的感情,居然不问她为什么要找烛阴,就愿意为她以身犯险不惜生命,甚至她从来没让自己回报什么。 妖类简单却热烈到盲目的感情。 蒂娜心中一热,盯着白如风久久不语。 白如风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尴尬的别过脸去。 “丫头,你在说什么屁话。” “啊?” 本来是含情脉脉秋波暗送的甜蜜气氛,就被蒂娜没有涵养的一句话破坏得干干净净。 白如风又好像被当头泼了盆冷水。 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拉过,扑鼻而来的是蒂娜身上熟悉味道。 只见蒂娜突然一言不发的紧紧地把她抱住,白如风更是紧张到心脏突突直跳,脑海里只来回滚动着几个字——被抱了?这是梦吗?是梦吗? 这一定是梦。 不过就算是短暂的黄粱一梦也是好的。 她满足的叹息一声,把头靠在蒂娜的肩膀上,小心翼翼的呼吸着,深怕一动就是梦醒人空。 仿佛过了万年之久,天地无声,在世界快要消失时蒂娜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恶作剧般的咬了她耳垂一下说道:“我怎么舍得让小美人为我犯险?” 这语气就和她平日里调戏良家妇女没什么两样。 白如风为自己构筑的美好世界瞬间垮塌。 蒂娜把她推开,若无其事的塞了一块令牌到她手中说道:“待会你留在这里,如果我进洞半柱香内没出来的话,你便帮我把这个带回天竺,交给天竺国师,就说徒儿无能,未能完成任务,有负嘱托。” 这番话已经和临终遗言没什么两样了,白如风心里一紧,想也不想便把令牌推还给她。 “要说你自己去说,我才不认识天竺国师,再说我跑得比你快,要是真遇上烛阴活命的机会要比你大。” “死丫头,我第一次开口请你帮忙就这么不给我面子。” 蒂娜脸虽然拉了下来,可是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怒意。 白如风已经急了,狠狠的一跺脚说道:“既然没有胜算又为什么要去找烛阴拼命?这什么任务的难道比性命还重要吗?” 蒂娜点头,“我师父交给我两件事,第一件事已经失败了,这第二件事如果做不成我也没脸回去了,就算难于登天我也得去试一试。” “既然如此……”白如风咬牙,“管它龙门火窟,咱们便一起闯吧!” “唉……这是何等艳福呀!”蒂娜伸手拦过白如风的肩,带着玩笑意味说道:“就连赴死都有美人相伴。” “呸!乌鸦嘴!说一定会死了?” 白如风推开蒂娜,“如果真有什么危险,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带你逃跑的,我看也不一定会死。” “呵呵,你说得对,说不定那烛阴只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只是气势摄人,可能还挨不住我的拳头。” 蒂娜说完哈哈大笑,心情轻松了不少。 看到蒂娜的笑容,白如风也呵呵一乐,好像之前的烦恼都不存在一样,可是笑过之后才想到一个严重问题,“那……那个仙人洞到底该怎么找?这儿这么多洞。” 不等她说完蒂娜就闭上了眼睛,将全身灵力释放出去搜寻起四周生灵。 白如风看蒂娜坐下,还以为她又在入定打坐,急得大叫大跳,“喂,妖道,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你这个时候打坐有什么用?” 蒂娜咦“咦”了一下,收回全身灵力,惊讶不已——这里居然真的没有任何生灵,完全不应该呀!就算各个生灵害怕烛阴的气势没在这儿安家,但那个叫“宝犀”的女人呢?蒂弗不是说她和烛阴在一起吗?如果蒂弗说的是真的,那至少可以感知到她的气息。 不过灵力只能和灵力对接探知,若是真的半点结果也没有,只能说明那宝犀没有半点灵力,如此也只能靠与身俱来的本能去感知了。 “妖道,你说话呀,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白如风还在契而不舍的追问。 蒂娜悠悠吐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淡淡道:“有个方法或许可以一试。”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慢慢站了起来,夕阳在她脸轮上勾勒出金光,使整个人看起来自信满满荣光焕发。 “丫头,你的鼻子是不是很灵?” 还以为蒂娜想出了什么厉害的招数,没想到一开口又是这些不找边际的问题。 “干嘛啊?反正肯定比你灵。”白如风不自觉的揉揉鼻子。 “我听蒂弗说,在仙人洞里住着的除了烛阴之外还有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此女不在六界之内,不老不死不病不灭,我想她身上的味道一定会比较特殊。” 于是她笑着对白如风说道:“你好好的闻闻看。” 白如风眼角微跳——用鼻子去找人,怎么就这么觉得像……狗? “快点,别浪费时间。” 白如风还来不急拒绝,蒂娜一催促她就本能的当圣旨执行起来。 只见她的鼻尖微动,敏锐的嗅着空气里各种个样的气息,可是四周的气味好似都被烛阴的味道掩盖了,很难仅凭气味就把其他东西分出来。 白如风摇摇头,急得满头大汗,“没用,只能找到烛阴。” “能找到烛阴也是好的,它在哪?” 白如风又闻了闻,神情一紧,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了?” 见白如风脸色不对,蒂娜的心也揪了起来,小声问:“烛阴在哪?” “无处不在。”白如风眼里出现了恐惧。 蒂娜愣了一下,“无处不在?这么邪门?那宝犀在哪?” “找不到啊。”白如风已经急得汗流浃背。 “你再找找。” 白如风向前跃了一段距离,又深深的吸了口气,更加仔细的闻起来了,然而这次隐隐约约发现有种之前从未闻过的气息,只觉脊背不寒而栗,好想逃跑。 怎么会这么可怕? “妖、妖道,我觉得这里有些恐怖。” 白如风颤颤惊惊地说,视线却悠悠巡视了一圈,葱郁的树,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在地平线之下了,天地交界之间只剩淡淡的一抹金色。 暖色的世界,可是为什么觉得这样阴森可怖? “奇怪。”白如风低喃。 “怎么了?”蒂娜问。 白如风道:“我好像闻到很多死人的味道,很重的怨气,感觉有很多双小眼睛在身后盯着我,我很害怕,妖道你说这附近会不会有鬼?” 她紧紧的抓着蒂娜的手,颤颤抖抖的说,“这气息很微弱,可是我觉得比烛阴还恐怖,就像身后贴了一堆死人眼睛一样,太阴寒了……” “胡说。” 蒂娜低低呵斥,问道:“那个活得不耐烦的冤灵敢靠近你,我立马叫他魂飞魄散!” 听蒂娜这么说,白如风脸色缓和,心里甜甜的如吃了蜜糖一般,被保护的感觉真好。 顿了一顿,蒂娜又问,“像死人一样的气息是从哪传来的?” “在那。” 白如风遥指一处地势比较低洼的洞口,洞口处种了些桃树,枝头还挂了一些粉嫩嫩的桃花,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咦,奇怪,这个时候还能有桃花吗?” 白如风的注意力总能被一些不相关的事吸引过去。 蒂娜远远的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人面桃花?只看了一眼便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叫“宝犀”的女人八成是在这个洞里。 “不用找了,肯定是这里,那个宝犀一定是在里面。” 白如风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丫头,你知道人面桃花吗?” 蒂娜看白如风一脸茫然的傻样,心想这等风雅之事又怎么会是这种黄毛丫头能理解的?自己真是犯傻了才多此一问。 “崔郎能否能相见,怕读桃花人面诗。”蒂娜说完突然有些感概,“这个女人,她在等人。” 第71章 (四十七) 不老不死,不病不灭。这漫长又孤独的岁月呀,谁又能体会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寂寞? 想到这里她突然拉过白如风的手说道:“丫头,虽然我没有换骨丹给你,但是我却有其他宝贝,你要不要看?” 语气间好像多了分恳求的意味,好似现在不看以后就没机会看了一样,大战之前的决绝,气氛忽而沉重下来,白如风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妖道,你把宝贝留好,我等事情结束后再看。” 好像没料到白如风会拒绝一样,蒂娜微微讶异,“小丫头懂事不少了呢,不过若是看了这个宝贝说不定咱们活命的机会就大一些。” 听蒂娜这么一说白如风也来了兴趣,心想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于是把头也凑了过去。 “我这宝贝虽没有换骨丹那么神奇,但也是世间少有的灵丹妙药,凡人吃了可以强身健体,延年固寿,妖精吃了可固本培元提升修为。” 蒂娜一边说着一边从行囊里找出了一个药瓶。 白如风见蒂娜把这样的宝贝放得这么随意,一点也不像妥善保管宝贝的样子,心里有些怀疑,是不是蒂娜又在打趣自己,不由得道:“你是不是又在胡诌骗我?” “那你张嘴。” 蒂娜笑眯眯看着她,已经那一粒圆润得如珍珠一般的药丸放到她面前了。 “干嘛?”白如风问,心里已经肯定了几分,这个妖道又在捉弄自己。 “我喂你。” “不要,我才不……” 白如风话还未说完,趁着她张嘴说话这空袭,蒂娜已经将药丸丢到她嘴里了,也不知道这药丸是什么材质做的,入口即化,白如风就是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呸,呸……” 白如风吐着舌头,又气又跳,“你干什么,我才不要吃这东西!” “你试试运气看看。” 蒂娜说着自己也吞了一粒。 白如风依言而试,顿时觉得精力充沛,功力大增,不由得惊呼起来:“哇,这真的是个好东西,妖道,我觉得力量大增,好想找个妖怪来练练手。” “呵,死丫头,看你之前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这药是本门圣药,多少术士都慕名来求,多少妖怪对它垂涎欲滴,我一直没舍得用,现在大战在即,咱们同甘共苦,你吃了它至少可以提升一百年的修为。” “好棒!” 白如风高兴得又蹦又跳,就像个天真快乐的孩子一般,她蹦到蒂娜面前抓着她的手问道:“这么好的东西你以前怎么不给我看看,你还有没有。” 蒂娜想了想,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实话,可是眼下就要和烛阴对上,九死一生,估计这药再也用不上,于是老实回答,“还剩两粒。” “太好了,我们一人再吃一粒,今晚上活命的机会也要大些。” “可惜……”蒂娜眼神微微失落,轻轻叹了口气道:“这样好的神药世间只剩这两粒了,此药配方已经失传,师父把这仅剩的四粒给我让我善加使用。” 白如风也跟着失落起来,但很快又恢复过来,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看着蒂娜说道:“你明明只有四粒,却还肯分一粒给我,妖道……你对我……” 她忽然红着脸低下头去,越说越小声,“你对我真好,我好开心。” 若不是蒂娜耳力好只怕还听不清最好几个字,她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笑容,提高了音量问道:“你说什么?说这么小声,我可听不见。” “啊?”白如风仿佛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耷拉着眼角委屈道:“怎么会没听到……那种话叫我怎么好意思再说第二遍。” “唉,真可惜,说不定又错过了小美人的表白。”蒂娜把玩着手上的药瓶,又换上了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呸!我、我才没向你表白了,臭妖道,不要脸。” 白如风张牙舞爪的挥着拳头,却见一个黑影朝自己飞来,想也不想的就出掌抓住了它,居然是那个装神药的瓶子。 她微微一愣,早就忘了找蒂娜算账,只是呆呆的握着这个瓶子发呆,瓶子温热还残留着蒂娜的体温,暖暖的直通心底。 “这两粒都给你了,我不过区区一介肉骨凡胎,就算吃一千一万粒也不会成佛成仙,你吃了它还可以增加两百年道行,待会逃命胜算更大。” 闻言白如风心中一动,忽然觉得鼻头发酸,感动得热泪盈眶。抬头看看蒂娜,只见她背对着自己,正在打量那个仙人洞口,似乎根本没把赠药的事放在心上。 她忍不住欢心一笑,又突然压下笑意正色道:“妖道,谁要你的药,明明说好同进同退的!” 说完手腕微微用力,那瓶药便直直射出,稳稳的落在蒂娜的行囊中。 蒂娜也微微一怔,回头望了白如风一眼,白如风也看着她,那一刻她们心意相通,双方都会心一笑。 “既然如此,咱们就共同进退。”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地平线上。 昼夜更替时为烛阴力量最弱时。 原本笼罩在四周的一股无形压力徒然一松,蒂娜朝白如风生出手,“来,是时候了,我们一起进去,这个时辰内烛阴都是最虚弱的,我们得抓紧时间。” 白如风双目炯炯,无惧无畏,从容的把手伸给蒂娜,跟着她一同走入洞中。 进去恐怕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但是只要和这人在一起,便什么都不害怕了。 洞口不远处的海棠花在寒风中犹如枯木逢春一般,原本枯黄的树叶向注入了新生命一样慢慢舒展开来,郁郁葱葱,春意盎然。 进入洞中,漆黑一片,不过她们很快便适应了这黑暗环境,白如风仗着白虎夜视本能,倒也能将洞内景物看个七七八八。蒂娜到底只是凡胎,勉强能看见自己脚下之路,超过一尺之外就是漆黑一片。 才一进洞白如风就明显发觉蒂娜脚步慢了下来,想了一下就知道其中缘由,于是十分体贴的走到蒂娜前面为她带路。 “妖道,这里好像真有人住。” 白如风悄声对蒂娜说,“前面有许多书架,书架上有些是书有些是小瓶子,还有一些书架上面摆满了木盒子。” 她的视线在扫了一下,说道:“奇怪,书架旁有张石床,上面……” 说到这里她徒然打了个寒战,蒂娜明显的感觉到白如风在恐惧。 “怎么了?”她急切的问,“有什么不寻常吗” “没、没有。”白如风咽了口唾沫,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石床上睡着个女人,我猜她估计是那个什么宝犀,可是……” 她顿了顿,又迅速的把视线往四周扫了一圈。 “我没看见烛阴在那?我们是要做什么?把它找出来揍一顿吗?” 闻言蒂娜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搞不懂这死丫头脑子里除了吃和打架还有什么? 她耐着性子小声说道:“笨蛋,谁愿意惊动烛阴,我要找一个乌木盒子,丫头你手脚轻一些。” 白如风心想这个乌木是不是黑盒子?想着目光就随意向四周扫了一圈,惊喜道:“啊!我好像看见了,不会吧,运气这么好?一下子就看见了黑盒子。” 闻言蒂娜神情一震,高兴得也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这样顺利?运气好得难以置信。 谁知念头还没落,就听白如风骂了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多黑盒子?圆的扁的,大的小的,长的短的!这宝犀脑子有病吗?没事喜欢玩黑盒子,妖道你到底要哪个?不然随便拿一个。” 说完还不等蒂娜反应过来白如风就随便塞了一个盒子到她手里。 “不对不对,这个不是乌木,乌木质地坚硬。” 蒂娜忽然觉得有些头痛。 “可我看着都一样。”白如风强词夺理地说,心里已经有些毛躁了,这么多黑盒子又没个目标,要她怎么找? “要一个长方形的,可以随身携带的应该不会很大。”蒂娜说。 白如风一眼扫去,已经欲哭无泪,符合这样条件的也不少呀! 白如风选了个硬了几个硬一些的盒子出来,问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是药。” 白如风挨个打开盒子看了看,就像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地,无比泄气地说:“盒子里装的竟然都是药。” 这下真没办法了,还剩半个时辰而已,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在剩下的时间内找出蒂娜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里白如风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地上一铺,只要是个长方形符合条件的盒子都往上面放。 “妖道你别急,我把这些盒子都装出去,咱们回去再一个一个的看。” 蒂娜急忙伸手拦住了她,“笨蛋,我突然想到了,你这样做没用的,千年之前这药的确是装在一个长方形的乌木盒子里,可谁知到今时今日是不是还装在这样的盒子里?你就算带走这里所有的盒子也没用。” 第72章 (四十八) “那怎么办?”白如风大急。 “宝贝自然不能和杂物在一起。”蒂娜靠近白如风低声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这里有个女人吗?” 话音一落她就感觉到白如风身子抖了一下。 “发生什么了?难道那女人不见了吗?”蒂娜问。 “不、不,不是。” 白如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斟酌着小心翼翼的开口,“妖道,其实我刚才没敢和你说实话其实是怕吓着你……床上那女人,实在很恐怖。” “恐怖?” 蒂娜疑惑,按照蒂弗给的信息,那个叫宝犀的女人应该是个美人才对,就算蒂弗的品味有点低,他口中的美人很可能只是个姿色平平的女人,但怎么也不可能和恐怖两个字挂钩呀? 想到这里只听白如风哆哆嗦嗦的说:“妖道,那女人身上搭着好多双小手,好像有小孩贴着她背心睡觉,将手从背后伸出来抱住她一般……” “我一直不想承认。”白如风声音越说越低,“我……我除了怕水之外还怕……鬼……” “唉……怪不得这儿阴气这么重。”蒂娜无奈,“你把去那石床的路记下来,然后闭着眼睛走过去,别害怕,我就跟在你后面。” 蒂娜完全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还是必须要她去石床那,没办法,白如风只能咬牙硬着头皮挪过去了,只希望那些小手能规矩一些,不要突然抓到她身上。 “小心。” 就在白如风差点撞在一个书架上时,蒂娜突然拉住了她。 白如风微微惊讶,“你能看得见?” “一尺之内勉强能看见。”蒂娜苦笑。 “还没到吗?” 白如风突然停下脚步,身子绷得紧紧的,小心翼翼的又往前挪了一小步,颤巍巍的开口,“到了,你往前笔直走三步就能看见石床了。” 蒂娜走到石床前看到白如风描述的景象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些小手贴在沉睡的宝犀身上,缓缓的抬起又落下极慢极慢地拍在她身上,动作缓慢得像个迟钝的老人一般,甚至有些小手还会对自己做出勾手指的动作,就像召唤一般。 这个女人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落到个六界不收冤魂缠身的地步。 现在时间紧迫,蒂娜也没心情去琢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瞥了一眼床上的女子,不由得微微一怔,果然是名不虚传的美貌,就算是在睡梦中,都带着惊心动魄的美,那个被她等待的人,只怕是消受不起这份艳福吧。 她一面想着一面在她石床周围打探摸索,希望能找到被藏起的宝贝。 那些小手见她靠近石床变得更兴奋了,拼命得超她招手希望她能再靠近一些。 蒂娜只能视而不见。 找了一圈后都没有什么发现,她把视线落在宝犀身上,难不成这女人是贴身携带吗? 稍微做迟疑,蒂娜还是把手伸到了她的衣襟之中,果然摸到了一个质地坚硬的东西,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心情一激动恨不得立马就把它掏出来似的,谁知还想往里面伸一些,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手牵制住。 转头一看,只见白如风满脸怒气紧紧的扣住她的手。 “妖道,你这个淫贼,一有机会就去轻薄姑娘。” “你让开。” 蒂娜没空给白如风解释,手腕一番就把白如风的手推开,另一只手又往宝犀的衣襟里伸去。 “死妖道!你看你,一摸着姑娘就那么激动,下巴都要笑掉了。” 白如风见蒂娜这样契而不舍的去抓宝犀的胸,是又气又羞,左手伸出又死死的扣住蒂娜不许她动了。 “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不要再这胡搅蛮缠,等出去了我再同你解释,快点放手!” “不放,不许你摸别的女人!” “快点放手,快没时间了。” “我就不放!” 就在这时,原本有只搭在宝犀身上的小手突然抓到了白如风手上,白如风在触不及防的惊吓下忍不住尖叫出声。 石床上挣扎沉睡的女人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吓得蒂娜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捂住白如风的嘴巴,过了好一会儿石床上那女人好像没有再多反应后才微微送了一口气,但是手指尖突然传来剧烈刺痛,原来是白如风一口咬在了蒂娜的手指上,而且还恶狠狠的瞪着她。 蒂娜用了好大的定力才勉强忍住没叫出声来,缓过气来时才发现背心都湿透了。 此时一只小手又从黑暗中伸出来,缓缓的向者白如风的脖子移动,白如风吓得瞪大了眼睛,想尖声尖叫却被蒂娜捂住嘴巴,无奈之下只能又一口咬在蒂娜手背边。 蒂娜欲哭无泪,顾不得手上疼痛,另外一只手飞快的掐了一个决打在那小手身上,小手吃痛,一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一面扭着身子往黑暗处缩去。 石床上原本在沉睡的人豁然睁开眼睛。 原本沉睡的宝犀在突如其来的惊叫声下睁开了眼睛。 白如风无意中对上了那双蓦然真开的眼睛,那是一双空洞得不含任何温度的眼睛,她的脑海里立刻浮起几个惊悚的字——行尸走肉!绝对不可能是活人。 “是谁在打扰我长睡?” 宝犀冰冷刺耳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妖道,这女人是鬼,快捏印打她!” 在白如风叫出声来之前,蒂娜就抢先一步捏了一个符咒打在她身上,然而符咒如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反应。 “失效了?” 白如风瞪大眼睛一幅不可思议的样子,蒂娜的咒术不是很厉害吗? “这个女人不是鬼,符咒没用。” 蒂娜愣了半晌,还没理解不在六界之内的人到底是什么?该用什么方法对付? “刚才是你的猪手在我身上乱摸吗?” 女人的声音冷冷响起,就算是在看不真切的黑暗之中,蒂娜都能感觉有两道阴冷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看得她脊背发毛。 突然,白如风又尖叫起来,因为她发现有个冰凉凉滑腻腻的东西缠在了她的腰上,一个男人已经贴在了她咫尺身边——她先前竟然没有一点察觉!这是多么快的速度! 直觉告诉她们,烛阴来了。 原本黑暗的洞穴之中通亮如白昼,一个人面蛇身的男人正站在白如风身后,长长的蛇尾卷起白如风远远的掷了出去,白如风一连撞到了好几个架子摔在地上,软软地趴在地上没有半点招架之力。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蒂娜还来不急出手援助,白如风就飞了出去。 天与地的差别。 这样的实力差距…… 白如风抹掉唇边的鲜血,艰难的爬起来。 床上的女人忽然尖声叫了起来,“快闭眼,我讨厌光!” 瞬间,天地就暗了下来。 烛阴闭眼,天地无光。 “烛阴你去哪里了?”宝犀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责备,“怎么让不相干的人扰我睡眠。” “宝犀,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这个烛阴对宝犀出乎意料的客气,虽然蒂娜早有心理准备但遇上时还真有点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上古神兽怎么会甘心遭驱使,更何况对方好像也没什么特殊能力。 “不许叫我宝犀!这个名字不是你叫的!” 这个女人似乎对烛阴很不礼貌,说起话来大呼小喝,烛阴倒也不气,依旧好脾气的回话,“是,薛姑娘。” 薛宝犀?名字倒是好听,人也长得不错,就是性子让人讨厌。 才一见面蒂娜和白如风都对不约而同的对这个叫薛宝犀的人生出深深的厌恶之感。 “烛阴,你去把那高个子女人的猪手给我砍下来。” 高个子女人?那不是蒂娜? 白如风微微一愣,心想一定是她刚才在薛宝犀身上乱摸摸火了她,对此她也很生气,虽然蒂娜真该好好教训,可是因为这样就要砍掉人家的手实在太狠毒了些。 烛阴只是稍作迟疑就对蒂娜出手了,不过白如风已经抢先一步用鞭子把蒂娜卷了过来。 黑暗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估计是烛阴又毁掉一排放药的架子。要是这拳落在蒂娜身上的话,估计脊背都要被打断。 想到这里蒂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她低声对白如风道:“我去引开烛阴,你去抢换骨丹。” “什么?换骨丹?” 乍然听见换骨丹的声音白如风一时没反应过来,原来蒂娜要来找的药居然是换骨丹? 若不是事态棘手必须两人分工合作蒂娜也不太愿意向白如风说出实情。 “换骨丹在哪?”白如风问。 正好一个蛇尾抽来,蒂娜侧身躲开,匆忙之下只能挤出几个字,“她怀里。” 黑暗中突然亮起一个微弱的光点,薛宝犀坐在石床上点亮了一盏小灯,昏暗的烛火下映着她不屑而轻蔑的笑容。 “原来又是为换骨丹而来。” 她漠然地看着正在奋力躲避攻击而变得狼狈不堪的蒂娜,冷笑连连,“长生不死真的这么有诱惑力吗?愚蠢的凡人。” “敢窥觊换骨丹的人都得死,烛阴杀了她们。” 第73章 (四十九) 烛阴有些迟疑不定,但薛宝犀一再催促,没有办法只能出手了。 白如风一心就扑在抢换骨丹上,蒂娜也不知道能拖多久,所以一句话也没和薛宝犀废话,奋起一击就向她抓去,谁知薛宝犀表面上看起好像很厉害,能把烛阴使唤来使唤去,其实简直弱到不行,连一招半式也不会就被白如风抓在手里。 薛宝犀不让烛阴睁眼,但它听声辨位的功夫极为厉害,只听见白如风的掌风,蛇尾就立马闻声扫去,白如风急忙缩手,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没躲过,手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击,但奇怪的是并不怎么严重,这个烛阴好像对她们手下留情了,而薛宝犀也就趁着这个间隙从白如风手上溜掉。 “烛阴你还不快把那女人的解决了,你放心这小丫头伤不了我的。” 薛宝犀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愤怒。 烛阴对薛宝犀的话唯命是从,就这么瞬息间蒂娜已经被打得连连吐血了。 白如风心急如焚,手虽然是向薛宝犀胸怀探但眼神始终不离蒂娜,眸中深情一旁的薛宝犀是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烛阴的双手锁在蒂娜喉头时,白如风长鞭挥出,缠绕在烛阴手臂上,却阻止不了他的攻势,反而被他连鞭带人拖出去一截,眼见烛阴的手就要抠进蒂娜皮肤里了,她害怕得大声呼叫:“不要!” 这时薛宝犀冰冷的声音又幽幽响起。 “住手。” 薛宝犀发令,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白如风的心还在嗓子眼跳动,蒂娜脸色煞白,显然还在为方才的险象环生心有余悸,并没有缓过神来,而烛阴的表情居然有所放松,好像松了口气一般。 看得出来烛阴其实并不想伤人性命。 “小丫头,你喜欢这个女人?” 好像发现什么有趣的事,薛宝犀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意,轻轻发问。 虽然蒂娜和白如风对于这个问题是心照不宣,但被人直截了当的当面点破还是第一次。 白如风看看蒂娜,见蒂娜也正看着自己,眼神带有几丝询问的意味。 她俏脸微红,低下头去,结结巴巴地承认:“是、是又怎么样?不可以吗?” 话音才落她的脸变得更加红了,连脖子也跟着烧得通红。 “我喜不喜欢她关你什么事!” 头一次听白如风承认,虽然蒂娜早已经知道答案,但真真切切从白如风嘴里说出来时她还是很动容的,只是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镇定,好像对这事并不是很在意一般。 看到蒂娜这么淡然的表情,白如风的心猛的沉了一下。 “哈哈。”薛宝犀的笑声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她虽然在笑,可是表情苦涩,笑声也有些凄厉,让人听到不免有些心酸难过,好似这女人曾经经历过极大的辛酸苦难一般。 “真是痴儿。” 薛宝犀停止了笑,又恢复成一贯阴冷的表情,看着白如风狠狠道:“人妖相恋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完一滴泪珠悄然滑过脸庞,她侧过头,以手掩面竟然无声的坠泣起来,过了一会从怀里取出一个乌木盒子,对着盒子恍若无人般的喃喃自语:“灵儿,我看见她们一如当初的我和你,人妖相恋乃孽缘,自古到今都没有一对得过好下场,灵儿,她们最终也得步我们的后尘,也得步我们的后尘的,啊哈哈哈……” 说道最后竟然又嘶声笑了起来,蒂娜一言不发的沉默着,白如风则听得头皮发麻,心想怎么这么倒霉,偷个药也能碰到疯子,又哭又笑的算什么。 “烛阴,斩了那高个女人的双手放她们去吧。” 薛宝犀突然收了笑声,又阴森森的来了一句。 蒂娜还在思索薛宝犀说的那几句话,烛阴就并掌为刀抢先发难,猛的朝蒂娜斩来,凌厉的掌风劈到蒂娜肩上,无处可躲,只能生生受着。 糟了,这次躲不过了,蒂娜心知不妙,没想到这女人阴晴不定又歹毒凶狠。 念头一闪而过,左肩部传来剧痛,湿湿热热的鲜血喷到了脸颊颈窝处,一整条左臂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难以言语的剧痛刺激着蒂娜的神经,她还没来得急叫出声来就已经昏死过去。 白如风大脑一片空白。 “蒂娜!” “不!” 等她反应过来时整个山洞都充斥着白如风撕心裂肺的叫声。 薛宝犀眸中波澜不惊,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还有一只手没斩。” 她说得十分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如吃饭睡觉般简单的事。 烛阴抬起手来,白如风一跃而起。 掌风落下,白如风如一道虚影一般斜□□去。 烛阴的手掌劈在她的身上,她把蒂娜护在身下。 只觉五脏六腑剧烈地如地动山摇一般动荡不安,内息翻腾不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内丹已然受损。 烛阴还待出招,薛宝犀的声音又清清冷冷的飘过来。 “别杀她们,只要把那女人的手剁给我就行。” 九死一生的瞬间,白如风急忙抱着蒂娜滑出了三尺远,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双腿不受控制的软软的跪在地上。 此时此刻该怎么保命才是关键。 蒂娜重伤昏迷不醒,自己内丹受损,要怎样才能从烛阴手上逃出去? “去抢薛宝犀手上的换骨丹!” 一句话突如其来的在白如风脑海里响起。 什么? 白如风迷迷糊糊,还没搞清楚情况。 “想要活命就去抢换骨丹。” 抢换骨丹? 这好像是小棠的声音。 “快把那女人的另一只手斩下了来。” 薛宝犀依然不打算放过蒂娜。 安静的空气里传来沙沙的声音,地面在微微震动——那是烛阴的蛇尾在滑动行走的声音。 白如风神经高度紧张,脑海里的声音在焦急地催促。 “快去!” “想要活命就听我的!” 在小棠的催促下白如风再也不多想,集中精力瞄准薛宝犀握在手里的盒子,甩出鞭风,稳稳的缠在盒子身上,不过眨眼之间盒子就握在白如风手上了。 薛宝犀双眸瞬间放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消失在自己手里的盒子,神情紧张起来。 “放过我们!不然我毁了它!” 白如风紧紧的握着盒子,表情决绝,视死如归。 不知小棠教她说道话管不管用?这个女人已经长生不死,换骨丹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不知道她会不会投鼠忌器放她们一马? “不、不!不可以毁了它,这是灵儿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薛宝犀脸色煞白,一脸惊恐。 白如风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总算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有效果。 她艰难的把蒂娜扶起,对薛宝犀说:“你让烛阴让开。” “快,快让开,放她们出去。”薛宝犀丝毫不敢怠慢,对她们是言听必从。 烛阴扭动着蛇尾滑行到一旁。 白如风一刻也不敢耽搁,背着蒂娜往洞口走去,可是心里却悬悬不安——照她现在的情况,就算薛宝犀放她们走,她也支撑不了多久,如果晕了过去薛宝犀取回盒子只怕会加倍的折磨她们。 如果烛阴不帮薛宝犀就好了。 没有烛阴薛宝犀便什么都不是了,就算这女人不死不病,也奈何不了自己。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烛阴不帮薛宝犀? 白如风发誓她一辈子用的脑子都没有今日多。 “等等!” 快要到洞口时薛宝犀突然叫住她们,一使眼神烛阴就很配合的拦去了她们的道路。 “已经到洞口了,把盒子还给我,我保证放你们出洞。” 白如风迟疑一下,总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薛宝犀见状又焦躁起来了,“丫头,你说话可要算数!我已经放你们到洞口了,你只要还我盒子我就让你们出洞。” 还给她吗?薛宝犀只想要这个盒子,只要还给她烛阴就没有追杀的理由了,这样就能找个安全的地方为蒂娜疗伤了。 白如风刚想把盒子还出去蒂娜突然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道:“别、别还给她,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妖道,你醒了?你没事吧?” 白如风悬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落下。 虽然蒂娜的声音很虚弱,但总比出不了声强。 “死不了…” 蒂娜说话说得很艰难,每呼吸一下都会扯动伤口。 “千万别还给她,出洞也要看怎么出洞。”蒂娜的声音很虚弱,但一字一句说得十分严肃,“安全出洞是出洞,打得半死出洞也是出洞,千万别信她……” 话音一落蒂娜又没了声音,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 打得半死吗?白如风苦笑,现在她们的状况不就是已经被打了个半死吗?只要能保住蒂娜的命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好呢? “快还给我,我可没耐心和你在这儿耗!”薛宝犀向她伸出手,已经相当不耐烦。 白如风退后了一步,死死的握紧盒子,她从来没有这样被动过,这种感觉很讨厌。 自己一个人就算了,现在还要想办法保住蒂娜的命。 薛宝犀的目标是盒子,如果她把蒂娜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带着盒子引开这个女人,那蒂娜会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第74章 (五十) 山洞中变得肃杀而阴冷。 薛宝犀表情凝重,万不得已之下她只能放出烛阴,不管追到天涯海角总要把换骨丹追回来。 空气又安静了几分,薛宝犀不敢抢先发难,白如风更不敢,她们两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 “为什么?你说什么?” 突然,烛阴低沉的声音毫无由头的突然炸开在空气中,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和空气对话,烛阴的奇怪举动打断了白如风的沉思,也让薛宝犀有些疑惑。 她们两都微微愣了一下,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落在烛阴身上,只听烛阴痛苦的抱头低喃:“是啊,为什么?我守了薛姑娘近千年,为什么她就从来不正眼看我一眼?” “我以为人心可以换人心,一年不行我就十年,十年不行我就一百年,可是我守了她近千年,却还是换不来她的心!” “为什么!我是活的,灵儿是死的,为什么我还比不过一个死人?” 烛阴的蛇尾在山洞里乱扫,所过之处都被夷为平地,地动山摇晃动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 白如风很是疑惑,怎么这个烛阴忽然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 哦,对了,一定是小棠搞的鬼,一定是小棠和他说了什么。 薛宝犀也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马下脸来怒喝道:“烛阴,你在搞什么鬼!还不快去帮我把换骨丹抢回来!” “换骨丹?”烛阴看看薛宝犀又看看白如风,最后把视线停留在换骨丹上,白如风又控制不住的向后退了一步,烛阴的眼神,好像要吃了她一般。 “对,就是这个换骨丹!这个换骨丹是她留给薛姑娘的,所以薛姑娘一看见它就会想起它!只要换骨丹没了,我就有机会了!” 薛宝犀脸色微变,厉声训道:“你在胡说什么!” “宝犀,只要没了换骨丹,假以时日你就能忘了灵儿。” 烛阴甩着蛇尾飞快的游向薛宝犀,他拉起薛宝犀的手说道:“我相信时间可以抚平一切,我只要一心一意的守着你,总会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一天!” “你说什么!”薛宝犀吓得脸色惨白,厌恶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连连后退,“我警告你,你别过来!我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我的心是灵儿的,这辈子我最喜欢的就是自己和灵儿,再也容不下第三人!” 白如风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绕晕了,这是怎样的一个大逆转呀? 刚才差点死了,现在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正在她发呆时,花妖的声音又在她脑海里炸开。 “快跑啊!发什么呆?我好不容易说服烛阴去缠薛宝犀,现在不跑难道等着他们来抓你吗?” 与此同时蒂娜也在她耳边有气无力的提醒,“快跑……趁现在……” “哦,对,对!快跑!” 白如风总算反应过来,背起蒂娜提起一口气狂奔了出去。 而且白如风再奔出一小段后又折了回来,跑到种海棠花的地方,抓着那株海棠花狠命的连根拔起,往腋下一夹,半点不敢磨蹭,一溜烟能出千里之外。 花妖见到白如风这样讲义气,感动得泪水连连,心里开始纠结接下来的事究竟要不要照他和小倩的计划行事。 “如风……” 蒂娜在她耳边低喃。 白如风微微一愣,这还是头一次,蒂娜如此温柔的唤她。 她见此处偏僻,料想那烛阴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不如先将蒂娜放下查看一下伤势。 只见蒂娜双眼紧闭眉心微蹙,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断臂处的伤口还有些渗血,停下脚步后才发现自己左边的衣服几乎被蒂娜的鲜血染透了。 “蒂娜,你没事吧?” 白如风轻轻拍着蒂娜的脸蛋想把她唤醒,然而才碰到她的肌肤她的手就不自觉的缩了回来。 好烫! 这么高的体温,只怕是在发烧吧…… 小时候她也看见过族里调皮的小老虎被猎人的捕捉器夹伤时都会发很久的烧,但是只要吃点草药睡几天就没事了。 可是……用在老虎身上的草药能用在人身上吗? “如风……” 迷迷糊糊中蒂娜又低喃了一句,白如风的突然心狂跳了起来,见蒂娜微微睁着眼睛看着自己,急忙把她扶起来。 “怎么了?”白如风急急的问。 “换骨丹……到手了吗?”蒂娜问。 “到手了。”白如风点头,心都揪成了一团,小命都快不保了,还关心这药做什么? “给我看看。”蒂娜无力的说着,眼皮越来越重。 白如风急忙把盒子打开给蒂娜递过去,只见一粒黑色泛着圆润光亮的药丸躺在盒中。 蒂娜长长的送了口气,她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性命去争取的东西,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她手中。太好了,总算能给师父一个交代了…… “如风。”蒂娜低低轻喃,白如风急忙把耳朵凑了上去。 “请你帮我保管好它。” 只听蒂娜微不可闻的说了几个字便又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白如风心里有些震动,都这个时候了,这人竟然把换骨丹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白如风是又气又心疼。 “什么鬼药!值得人用性命相换吗?” 白如风气极,随手把药扔进蒂娜的行囊里,她现在只关心蒂娜,只上心蒂娜,蒂娜万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可是在她看见蒂娜的行囊时,眼睛一亮燃起了希望。 蒂娜给她吃的那个神药不就是放在里面嘛?她不是说这药效果很神奇的吗?那不是给蒂娜吃了那不就好了吗? 只是她看着掌心的两粒药微微犹豫,是吃一粒好还是两粒好? 白如风以前身体极好,从来没有过伤风感冒,就算偶尔受过一点大伤小伤也能自动痊愈,所以她从来也没有关心过寻医问药这种事。 但是她似乎也听说过病重中的人是不能用重药的,一不小心就会吃死掉。 死掉? 白如风徒然打了一个寒颤。 不,我不能让蒂娜死掉!还是吃两粒吧,蒂娜说这药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不是什么以毒攻毒的药,这样的药吃两粒也没关系吧? 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捏开蒂娜的嘴巴打算把两粒药都塞进去。 量足效大,这样才能好得快些。 谁知一束花枝伸过来拦下了她,脑海里浮起一句话——且慢,虚不受补,一粒即可。 小棠? 白如风对花枝点点头,放了一粒到蒂娜嘴中,还好这药入口即化,服食容易。 “如风,你内丹受损,把剩下那粒药吃了吧。” 花妖又小声劝她。 此时白如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蒂娜,全身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蒂娜就情况恶化了。 见白如风不理自己,花妖又轻轻勾了勾她的衣服重复道:“你把剩下的药吃了吧,不然你也很难恢复的。” “我没事。” 白如风摇头拒绝,视线却仍然不离开蒂娜。 “这药只剩一粒,我要留给蒂娜,万一她病情反复,起码……” 说到这里蒂娜的身子动了一下,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张合,吐出断断续续不成句子的话语。 “水……给我,水……” “啊,她好像好一些了,她要喝水!” 白如风惊喜得跳了起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是呢,虽然烧还没退,但看起来好了一些,呼吸也匀称起来,如风你快去找水,我帮你看着她,有危险的话我会提前通知你。” 花妖主动请缨要照顾蒂娜,白如风迟疑一下便立即同意,虽然她不放心,但小棠已经帮过她好几次忙了,刚才若不是小棠在从旁指导估计她和蒂娜现在早已是洞中的两具无名女尸了。 而且蒂娜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允许再被挪到折腾了。 于是她翻出蒂娜的水壶,又忐忑不安的嘱咐道:“我会很快回来,如果有什么不对你就大声尖叫,我第一时间就会赶到。” 花妖树枝微颤,有些生气,大声反驳道:“我才不会那么没用,更不会大声尖叫。” 可是等他喊完话后就发现白如风已经不在原地了。 白如风只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她本来也受了极重内伤,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才撑到现在,现在她的眼前出现些重影,身体也有些头重脚轻,但还是强打起精神给蒂娜喂了半壶水,发现蒂娜额头不再那么烫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收回肚中。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她再也支撑不住,一阵天旋地转她便栽倒在蒂娜身上了。 白如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醒的,总之她醒来时蒂娜还在沉睡,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烧也退了,她的一颗心总算是揣回了肚子,不管怎么说,蒂娜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想到这里她就突然想起蒂娜用生命去换的那颗换骨丹,就这样随随便便放在行囊里太轻率了些,于是她又把它从行囊里掏出来,揣进紧贴内衣的小荷包里,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之后她喂了蒂娜一些水,又找来一些水果慢慢的挤了一些果汁喂她,可是天天喝水中不成吧?若不吃点东西下肚,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她喂了蒂娜一些水,又找来一些水果慢慢的挤了一些果汁喂她,可是天天喝水中不成吧?若不吃点东西下肚,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于是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把蒂娜背到最近的一个小镇。 白如风一路不敢停歇,一路上又吐了好几次血,可是她都没敢吃掉蒂娜的最后一粒药,等她风尘仆仆赶到最近的一个小镇时已是黄昏。天虽没黑然而小镇意见提前两起灯火,四处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还以为进了天堂,可以放心照顾蒂娜,谁知道又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街上行人看见白如风后都吓了一跳,纷纷奔走而逃,唯恐避之不及,像避瘟疫一样躲着她。 这个小镇的人明显都是胆小怕事的,明显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一个穿着血衣容颜憔悴的小姑娘背着一个断臂的番邦人士,走三步退一步偶尔还要扶着墙喘息的诡异画面,不是得了重症就是仇家追杀,这种危险分子当然是能避则避。 路上的行人都是怕事的,纷纷绕道而行对白如风退避三舍。 白如风没做多想,她现在只想找家酒楼,喂蒂娜吃点东西,顺便休息一下,再走下去她也要昏倒了…… 于是信息她凭着自己极灵敏的嗅觉摸找到第一家酒楼,可是她才踏进去半只脚,还没等她喘上一口气就听见有人尖声尖气的说了句,“哪里来的叫花子?”,然后两三个大汉把她一提,扔了出去。 第75章 (五十一) 白如风是个心气高的,从来也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她被摔就算了,偏偏摔到了蒂娜,只听蒂娜在昏迷中都痛得哼了一声,白如风的心就揪了一下,咬牙爬起来就打算抽鞭子拆了这楼,可是她却悲催的发现自己内丹受损实在没打架的实力。 那酒楼老板见她一直不肯走,随便拍了拍手就出来五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往她面前排成了一排,她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眼下自己落难又带着蒂娜这么个大拖油瓶,少不得要做小伏低看人脸色,可是她白如风又岂是那种会做小伏低的孬种?顶多忍气吞声不拆这个酒楼。 她努力挺起身板,用自己认为最凌厉的目光直视着这些大汉,“姑奶奶我若不是有要事在身,第一件事就是要拆了这楼,把你们打一顿撒气。” 可是为了蒂娜只能忍了。 那些大汉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有人耻笑出声。 白如风不做纠缠,咬起牙背着蒂娜继续寻找下一家酒楼,寻着饭菜香走进了一条小巷,走到尽头时才发现是个死胡同……白如风发了狠劲,背着蒂娜就往上跃,墙高只有三米,身子却像个秤砣,跃了两次都是在半空就落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拼劲吃奶的劲在跃,终于高了不少。 眼见着就要跃上墙头了,白如风心中一喜,墙内院中景色已经隐约可见,一条晾衣杆上挂了五颜六色的肚兜和小裤,各种混合的花粉香扑鼻而来,白如风对这味道有些过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就悲催的发现身子再不能升高一尺,就在快抵达墙头时重重摔了下去。 就这么三米高的破墙也翻不过去! 想她昔日飞檐走壁腾云驾雾那是何等威风,今日落难连个小矮墙也欺负她! 白如风大受打击,背着蒂娜坐在墙角发了好半天呆。 不过也多亏了这会子发呆的时间,再站起来时她觉得体力恢复了不少,于是背着蒂娜退开好几步又冲过去,一口气跃过了高墙。 翻墙成功! 白如风心情激动,心潮澎湃,刚才闻到的饭菜香就是这院子厨房传出的,只要潜进厨房偷点吃的补充体力还怕这几尺破墙吗? 刚一落地就受不了这院子里刺鼻的香粉味,又打了个喷嚏,只听哗啦一声,一盆冷水就朝自己当头浇下,浑身淋个通透。 白如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个娇俏风流的声音响起:“来,老娘洗屁.股的香水,赏你这个死不要脸的!” 她愣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良久才抓着断断续续的词句反应过来。 洗屁.股的香水……死不要脸的? 这是什么跟什么? 白如风受的一肚子窝囊气终于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是谁乱泼脏水,给姑奶奶……啊啾,给姑奶奶滚出来!” “哎呀,不好意思,泼到自家姐妹了,倒便宜了那个王□□子。” 白如风眼神不自觉的瞅了瞅,发现旁边站着个瞪着眼呆若木鸡的精瘦男人,一脸的麻子看得浑身不舒服。 “姐姐我在这里先赔个不是。” 白如风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推开窗户。 “妹妹别恼,我本是……” 一张抹着厚重脂粉的脸探出窗外,看到白如风时愣了愣,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声尖叫。 这一声尖叫引起不小的骚动,许多涂脂抹粉的妖艳女人纷纷都推开窗户看热闹,又被白如风浑身是血的惊悚样吓了一跳,一边尖叫一边往窗外扔东西。 一时间肚兜小裤纷纷飞出窗外,如落雨一般坠到白如风身上。 “啊呀,哪来的短命丫头,一开窗就见着这血腥样,呸,真晦气,老娘晚上还要开张呢!” “妈妈,妈妈呀,快叫龟公把这扫把星撵出去,哎哟你瞧她那苦瓜相,别挡了怡红院今晚的财路呢!” 就这么一会儿,各路莺莺燕燕都在出口责备白如风,还时不时的扔些鞋子和贴身小衣出来。 白如风一向洁身自好,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的闯入一家青楼后院,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脸色难看得像要想杀人。 本来还想寻着香味去弄点吃的,但一想到是青楼厨房里的食物就没了食欲,而且自己又被什么“洗屁股的香水”淋了个通透,想着就膈应,恨不得立刻把这身衣服扒了跳进河里洗上一个时辰的澡。 此时一些猥琐的龟公带着棍子赶到后院,看见白如风就要往她身上招呼,白如风不敢多留,甚至连和那些莺莺燕燕斗嘴的勇气都没有,立马撒腿开溜。 这真是她人生中的奇耻大辱!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如今算是真的懂了! 可是为了蒂娜她只能继续忍了…… 忍了! 她又跑了一段路,老远的瞅着家小酒楼,白如风这次学乖了,决定先下手为强。 人界有句话不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柿子要挑软的捏。 于是她挑了一家小小的酒楼下手。 刚到酒楼门口就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抖开长鞭刷的一下拆了大门的招牌,轰隆一声巨响招牌在地上碎成两半,正在吃饭的食客都惊了一惊,不约而同的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尖声逃走,店小二愣了一下,急忙去把掌柜叫了出来。 然后她还来不急进店,掌柜就带着伙计齐刷刷的在她面前流着泪跪下磕头,说的什么她脑子晕乎乎的也听不真切,听得最多的就是什么女侠饶命。 她还什么都没做就把他们吓成这样,她其实只想要点吃的而已,可是那群人一直稀里哗啦哭个不停,让她连插嘴的缝隙也找不到,最重要的是她真没做伤害他们的事,这群人怎么就哭哭啼啼个不停…… 让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好,好像她是个十恶不赦凶神恶煞的母老虎一样! 母老虎吗……这么说好像也贴切的。 她的脑子还在想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看见一群衙役走了过来,衙役后面黑压压的跟了一群人,很有浩浩荡荡威风凛凛的气势。 还没走近,就听见衙役嘴里喊着:“刁民在哪?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拆人招牌,肆意撒泼!” 不好,别说她现在不能打,就是能打时也不能一下子挑这么多人吧?她下手没个轻重,不小心把人类打伤打残可是违背六道法戒要受罚的。 她不自觉的退开一步——居然惊动县衙,那是不是意味着这个小镇没法待了?那不是还没得休息就要继续赶路?下一个镇子还不知有多远呢! 念头一落她又急忙背着蒂娜开跑,一溜烟地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要在人界生存可真难!她只是走入人类小镇不到半天而已,已经想回深山老林里去了。 人界这么繁华,但她想吃点东西比登天还难,山林里虽然没有器宇轩昂的楼宇,没有山珍海味高床软枕,但要吃饱是最简单的一件事。 她逃到一个没人的偏僻巷子,把蒂娜放在一边,一个人靠着墙壁唉声叹气。 此时此刻她内心的孤独无助真是难以言喻,第一次体会到做人的艰酸,尤其是老天还很配合地刮来一阵秋风卷起了一片落叶,咋看之下颇有秋风扫落叶的萧瑟即视感。 她突然响起蒂娜每次出去化缘时就没化到过一餐半顿,就连自己曾给她的两顿饭……嗯,一顿是从潲水桶里捞出来的,一顿是在街上抢的馒头…… 终于体会了蒂娜说的,什么叫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呀……她现在心里就是凉透了。 可是再怎么艰辛,肚子是要填饱的,生活是要继续的,更何况蒂娜还受着重伤。 于是小憩了一下,感觉身子舒服点后又背起蒂娜继续上路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上逛街的行人已经不多,她找到一家位置较偏的小饭馆。 这家掌柜正带着伙计收拾打烊,白如风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一双黑瞳在夜色中闪着精光。 掌柜出了大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白如风。 经过两次失败教训,白如风认识到人类都是油盐不进的,既然软硬皆施都不成,那她也只能换种方法了。 光明正大不行,偷鸡摸狗总没人能抓得了她了吧? 柿子当然还是得挑软的捏,不远处的那个饭馆掌柜一副赢弱样,一看就知道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实人。 这掌柜看看白如风又看看她背着的蒂娜,眼里露出同情悲怜的目光,招招手让白如风过来。 白如风着实没料到这人会主动招呼自己,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背着蒂娜过去了。 “姑娘,饿了吧?”掌柜的语气极为和蔼。 白如风老实的点头。 掌柜回头招呼伙计道:“灶头先别息,赶紧煮碗素面一碗清粥出来。” 已经收拾整齐的饭馆内传来干净立爽的一声“好嘞!”。 第76章 (五十二) 白如风还没反应过来,那掌柜又摸摸她的额头,极为亲切的对她说道:“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吧?眼下快要打烊了,店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招待你的,只剩一点素面和清粥,你可别嫌弃呀……” 说完那掌柜又在身上找了找,好不容易凑得几钱碎银子放在白如风的荷包里,“最近官府要交税,大叔也只剩这么点钱了,回头给你背上的大姐姐买点药,她这样的伤不看医生是不行的,可耽搁不起呀!” 听着这些雪中送碳般的温暖的安慰语言,白如风只觉脑海里晕乎乎的,心里是有感动又委屈,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难道自己真能吃饱肚子了吗? 此时一个小伙子热情万分地端了碗面和粥来到她面前。 看到白如风时,那小伙计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不过白如风倒没注意,她的眼睛一直骨溜溜的盯着那碗素面,不住地咽着唾沫。 那掌柜突然不动声色地站到白如风面前,好巧不巧的挡住了白如风视线,然后背过身去接了伙计手上的碗过来,顺便再瞪了伙计一眼,伙计给白如风投去一个鄙夷的眼光就转身走了。 当然,白如风并没有瞧见这些,她现在就只想赶快填饱肚子。 “姑娘,面还热着,你快些吃了,吃完再喂你身上的大姐姐喝粥。” 掌柜把食物端到她的面前,怜爱道:“快吃吧。” 白如风傻愣愣的接过面,就好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咋一看见爱护自己的长辈一半,眼圈不由得微微发红起来。 “谢、谢谢。” 她有些忸怩的吸吸鼻子,夹起面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掌柜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等她碗见底了才在出声说道:“你背上的大姐姐伤得不轻,必须马上看大夫。” 他怕白如风之前没把他说的放在心上,又重复了一遍,此时店里伙计已经锁好店门准备和掌柜一起走了。 掌柜拍拍白如风的肩,往巷子深处指了指继续道:“你看巷尾深处住着个王国手,医术是一等一的高明,你待会就快些带你大姐姐去找他,他要不给你开门你就一直敲门,总之要使尽各种办法去让他看你大姐姐,只要他肯出手,你大姐姐就有救了。” 这时白如风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面,嘟囔着回话,“她不会死,就是晕过去了。” 掌柜愣了愣,又微微笑道:“是,她不会死,但去找了王国手你大姐姐很快就会醒过来。” “真的吗?”白如风眼睛亮了一下。 “当然了。” 掌柜和蔼地笑着,又伸手揉了揉白如风的脑袋说道:“你看天色都晚了,内人还在等着我回家,大叔家有些远,你大姐姐经不起折腾不然就把你和大姐姐带回去换身干净衣服。” “大叔,你回家吧,我不是小孩子,会照顾人的。” 白如风端起清粥,一勺一勺的吹冷后送入蒂娜嘴中,蒂娜昏迷之中吃得也困难,喂三口,估摸着能吞下一口的分量,半碗粥喂完折腾了不少时间,也浪费了不少。 这下她就更揪心了,东西都吃不好的话那哪来的力气来养伤?这样下去只怕性命堪忧! 那掌柜见白如风这样忧虑,又烧了把火,“这样拖着不是办法,一定得看大夫!” 白如风突然回过神来,好像抓住了救命草一般拉着掌柜的袖子再三确认,“那个王国手大夫真的能治好她吗?” “当然!”掌柜和蔼的笑笑,又低声道:“只是那王国手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塞扁鹊追华佗,你只要不断的求他就行。” “我懂了!”白如风郑重的点头,端着剩下半碗粥继续喂蒂娜。 “嗯,既然如此大叔就放心了,你吃完东西后便将碗筷留在门口便好,那我就先走了啊。” 那掌柜说完就叫上伙计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白如风嘱咐道:“别忘了去找王国手啊,就在巷尾,一去就能看见。” 白如风郑重点头,心里感叹,其实世间还是有不少好人的。 很快这两人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走远以后那掌柜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背心都被汗水打湿了,暗自庆幸自己眼光不错,看出白如风只是想偷点钱财并不会伤人性命,所以才壮着胆子冒险与白如风说话,这步走得总算有惊无险,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旁边的小伙计见掌柜脸色缓和一些,这才出声把自己的满腹疑问吐了出来。 “掌柜,一个小丫头带着一个病秧子,何必对她们如此客气?还给她们又送面又送粥的。” “哼,你懂什么?” 掌柜一改之前的和蔼嘴脸,脸色阴沉下来。他经历半世浮沉,阅人无数,刚才只远远的望一眼就被白如风眸里的眼光怔住了——那孩子分明想夜盗他的小店。 再一打量这孩子浑身是血,却满脸倔强神色,如同蛰伏在黑暗中守着猎物一般的饿虎一样。 这个孩子绝对是个硬角色,惹不起恐怕还会磕到牙。 与其坐着等她来偷盗,不如大方点把想要的给她,左不过是点银子和几碗饭,给了她说不定心生感激就放过自己的小店了。 想着他沉吟一番说道:“你看见那孩子身上的血了没?这样的人一定是过刀口舔血生活的亡命之徒,不是咱们这样的市井小贩惹得起的,在这世上,以人心骗人心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她受了我的恩就会对我们的小店手下留情,不然就是砸坏一个桌子也够买十几碗清粥素面了。” “我用几两碎银子和清粥素面换我一个小店的太平安全,这笔买卖做得是极值的。” “我不懂,若这个丫头这么难缠,报官你就好了,我看谁敢在咱们店里放肆?”小伙计说得慷慨愤然,显然是对掌柜送花粥送面的行为极不满意。 “亡命之徒会怕官府?你就不怕她将来报复把我们闹得鸡鸣狗跳不得安宁?” 掌柜冷笑一声,自语道:“报官?免了吧,我还想平平安安的做生意呢。” 说完他看了看那个听得似懂非懂的小伙计一眼,笑道:“其中的取舍之道你若是懂了,那今日咱们的身份就得对调了,你是掌柜我是伙计了。” 听掌柜这么一深入解释那伙计也顿时也有一些后怕,小声道:“那……那姑娘还留在店口?我们店岂不是很不安全?” “不安全?”掌柜嘴角微翘,哈哈笑了起来,“不安全那也是王国手的事了,关咱们啥事?你没见我把那丫头注意力引去王国手那了吗?你看她对那断臂的女人无微不至的照看,现在肯定是去找王国手去了!” “王国手?”小伙计愣了愣,显然没反应过来是谁。 掌柜忍住笑,低声道:“就是王春呀!” “王春?他明明是……”说完小伙计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心想自家掌柜实在太有才了,简直对自家掌柜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办法,谁叫其他药铺的大夫都离得太远,我怕那丫头一时找不到,又折来我们家铺子,反正都是大夫,医人医兽都是医,那王春若是聪明点,总会指点那丫头去找下一家药铺子。” 此时白如风果然被那掌柜说中了,她一喂蒂娜喝完清粥,就半点不敢耽搁,放下碗筷后就背着蒂娜去了街尾找王国手。 街尾就只住着一户人家,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王国手家。 “王国手,开门,开门!” 白如风一到门口站定就开始敲门,敲几下发现没反应又开始踢门。 “快开门,再不开门我要翻墙了。” 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现在忧心蒂娜更是没有耐性,还没踢两下门,就摆好架势准备翻墙了。 许是吃饱了饭的原因,白如风觉得自己精神好了不少,背起蒂娜轻轻松松的跃过了高墙,落地时正好看见一个精瘦男人骂骂咧咧的边穿衣服边往门边走。 白如风站在黑暗中,男人晚上眼力不好,又加上光线昏暗所以根本没发现有人翻进了自家院子。 只听这精瘦男人说道:“什么人这么不懂礼貌,大晚上的是来拆房子的吗?” 白如风心里一紧,心想可不能得罪这老头,不然他不肯给蒂娜看病就麻烦了,大声敲门本来就没啥礼貌了,再让他发现自己翻进了他家不得气死才怪。 于是她又悄悄一跃,翻了回去,老打老实的站在门口等着人来开门。 她在人类小镇上只混迹了大半天,时间虽然不长却让她学到了不少东西,有些事情也自然而然的开窍了些,比如有些人是软硬不吃的,这类人最好避免正面接触,有些人极善良的,这种人就会乐于施展援手。 可是不管来开门的这人是哪类人,都不会喜欢没有礼貌的人,尤其是自己还有求于人,真少不了要做小伏低。 但是从刚才她讨到顿饭的成功经历来说,可怜巴巴的人比较能博得人类的同情,于是她很乖觉的换上一副可怜面孔。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已经很可怜了,更何况背上还驼了个更可怜的,只要让眼睛红上一两圈看上去就更加可怜了。 于是她立即伸手死命的揉了揉双眼,立马摆出一幅受尽委屈惊吓的可怜样。 第77章 (五十三) 那精瘦男人来开门时着实被白如风吓了一条,一个满身是血的白衣女子就这样阴惨惨的站在门口,月光幽幽照在她身上更添了几分鬼气。 那人吓得够呛,急忙闭了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瞟了白如风,又吸了一口气,忍住内心恐惧装作很镇定的转过身去,然后手忙脚乱的合门。还好白如风眼疾手快伸出脚尖把门绊住,瞬间挤了小半个身体进去。 男人的脸和白如风的脸突然贴近,大眼瞪着小眼,脑袋轰的一炸再也忍不住恐惧扯着嗓子叫起来——鬼呀!女鬼呀! “大夫,我要看病,你别关门。”白如风也被这男人的叫声吓了一条,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挤进院子再说。 那精瘦男人一愣,又把白如风上下打量了一番,看白如风眼神清澈才松了口气,自语道:“原来不是鬼呀……” 闻言白如风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作为一个女的,都是希望别人称赞自己容貌闭月羞花,绝对不会有人喜欢被形容得像鬼一样,尤其是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虽然这个心上人现在正昏迷着,可是万一不小心被尖叫声吵醒听见怎么办? 白如风脸色冷了冷,嘭的一下就把门踢开,大步踏了进去抡起拳头就想去打人,谁知这一松手蒂娜的身子就往下坠了坠,许是扯到了伤口,蒂娜闷哼了一声,惊得白如风立马把她放在地上,细细查看她的伤口,早就忘了要教训人的事了。 而这个精瘦男人很警觉的察觉出白如风是个极危险的人物,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和白如风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外挪。 谁知还没挪上两步就被白如风绊倒在地,抓着他的衣领一把扯过,“我要看病。” 男人哭丧着脸,身体虽然躺在地上但手也没闲着,不断的做辑求饶,“小的不会看病,女侠饶命,小的真不会给人看病。” 白如风愣了愣,心想果然被那掌柜说中了,这王国手确实不爱给人看病,可是……她瞥了眼还在地上扭动做辑的男人,这人怎么这么是这副德行? 平时她最讨厌这种没骨气的小人,可是眼下还得靠他给蒂娜看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于是她放缓语气,“你放心,只要你把她治好了,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那人眼角一塌,急得满头是汗,“女侠女侠,不是我不给你朋友看病,而是我真的不会看人病,万一我治不好她,那你还不是一样要把小的怎样……” “少废话!”白如风秀眉一竖,“你再啰嗦我就先拧断你一根胳膊,看你会不会治。” 说完就势去拧他的胳膊,又把这男人吓得够呛,突然伏在地上又跪又拜,“小的会治了,小的会治了,小的想起来怎么治了,女侠手下留情。” “快去!” 白如风轻轻踢了他一脚,这男人连滚带爬的就跑来蒂娜身边。 他从来没治过人,这还是头一回,只能先装腔作势的糊弄糊弄,保住小命再说。 于是她叹叹蒂娜鼻翼,翻翻蒂娜眼皮,这看看那看看。 其实这么暗的天色也看不出啥,白如风要是有点经验也就能看出这人在糊弄她,只是她初来乍到还相当青涩,一时也想不了这么多,只是看见这人在尽心治疗蒂娜,心下大石就放了下来。 那精瘦男人眼珠一转,觉得形势晴朗了几分,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凶恶,其实还是很好糊弄。 于是他一面假装给蒂娜治疗,一面偷偷打量着白如风。 只见白如风一身血衣,估摸着这姑娘说不定还是朝廷追杀的钦犯,私藏朝廷钦犯可是大罪,他可抗不住,得想个办法打发她们走才行。 他的目光又移到蒂娜身上,虽然光线不好看不真切,但隐约也能看个大概轮廓,只见蒂娜高鼻深目,单从轮廓上来看是极为精致的,想来也是个大美女,只可惜掉了条手臂有些缺憾,再看看衣着好像不是中原服饰。 这人心里一个咯噔,不好,要是这番邦人士在自己家有什么三长两短更是说不清,得赶快把这两个烫手山芋送走。 于是他走到白如风旁边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姑娘受了极重的外伤,需要找专业大夫好好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白如风带蒂娜上别处去找大夫。 白如风皱眉,“废话!我不就是来找王国手的嘛?王国手呢?你是不是?” 那精瘦男人搔首搔脑的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女侠真会抬举小的,小的是姓王,虽然自认医术也不错,可是从来没人称小的为国手,那畜生的怎么能跟人相提并论呀,能称得上国手的,跟小的也不是一个路子,没法对比的。” 在中原国手只是对一个人技能炉火纯青的肯定,和大师是差不多的意思,白如风肯定没有那么清楚,还以为王国手只是一个人的名字,于是又问道:“你不是王国手吗?” 那精瘦男人见白如风似乎也没那么凶恶,再说这国手二字听着着实顺耳,于是他又腼腆地笑笑,躬下腰去,“不敢当不敢当,国手二字实在是不敢当的。” 白如风越挺越糊涂,“那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大夫?” “回女侠,小的姓王,单名一个春字,有枯木逢春之意,祖上是世代行医,只可惜传到我这儿虽然还在行医可却是兽医,同行不同类。” 白如风听他啰嗦了一阵只了解了个大概,这个人是个大夫,大概不是叫王国手,但是胜在是个大夫,是不是王国手也没关系了。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激动得如逢大赦一般,“只要是个大夫就好,快帮我看看她,她已经昏迷几天了。” “呃……女侠。”王春很为难,他没想到白如风这么难交流,“我只是个兽医,平时哪家牛哪家马生病了找小的看看,偶尔也给猪看看病,可还真没给人看过病。” 白如风愣了愣,“兽医?” 忽然有所了悟,心想要求这人医个病还真不容易,又是兽医,又变名字的,还好大叔之前提醒过她,不然她说不定就带着蒂娜走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气,不自觉就加重了语气,“兽医——那就不能医人了吗?明明是有人让我来街尾找的!那大叔是好人,他说你能医你就一定能医!他不会骗我的!” 王春是欲哭无泪,平时也没和谁结过梁子,这次到底是谁在缺德捉弄他?捉弄也就算了,来得还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丫头。 说完白如风就扯过王春不断摇晃,“你到底能不能医?你不能医也得医!你要医不好我就拧断你的胳膊,看你能不能医好你自己!” 王春被摇得天旋地转,一听惊得汗流雨下急忙答道:“或、或可一试,或可一试,女侠先别摇,脑子里就那么点货,再摇就都被摇掉了。” 白如风闻言急忙放手,王春只觉得一把骨头都要散架了,急忙扶着篱笆喘了几口气,待缓和一点后才说,“女侠您先把她背屋里去吧,我去旁边先看看医书。” 于是王春就翻出了先人手记,打算临时抱抱佛脚,虽然没医过人,但也见过人被医,想来人和畜生除了用药的药量不同,应该还是想通的。 想到这里心里略定,深吸一口气后就壮着胆子替蒂娜把起脉来。 诊脉时白如风一直紧张兮兮的蹲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深怕打扰了王春。 只见王春一会皱眉一会学着别的大夫捋胡子,发现自己下巴光秃秃没有胡子时又尴尬的摸摸下巴,时不时的还要在屋里走动一下擦擦汗,还不断的偷瞄白如风的脸色,然后自己的脸色就更绝望一分——这个断臂的姑娘分明就没什么大问题呀,可是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呢? 白如风见王春这副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是蒂娜病情加重了?她不安的绞着衣襟,紧张兮兮地问:“蒂娜她还好吗?” 王春是愁死了,说蒂娜无病吧可又为什么醒不来?说出去别说这小丫头不信就连自己也不信呀!可要说她是生病了,可自己也不知道她是生什么病,该怎么开方子……要怎么搪塞过去才好呢? 突然他灵机一动,受重伤的人吃人参喝参汤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参汤那种高级补品,只要连续喝上一个月绝对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于是他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女侠放心,这位蒂娜姑娘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没什么问题?” 白如风跳了起来,“没什么问题怎么会昏迷这么久?” 第78章 (五十四) “咳咳,这位姑娘虽然看起来受了极重的伤,但伤口已经愈合,又没发烧说胡话。” 王春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道:“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想来?”白如风眯起眼慢慢地吐出这两个字,脸色一变提起他的衣服,“你到底能不能医?” “我、我是兽医……女侠别急别急,容小的慢慢说。” “你给我好好治她!” “是,是。” 王春点头哈腰,不断用袖子擦汗,慢慢说道:“我查了医书,这位姑娘虽然看上去伤得很重,但是我拿过脉,并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罢了。” 白如风心想这话应该不错,因为自己曾给她喂过神药,虽然只吃了一粒,但吃过后伤口就开始愈合,人也没再发烧说胡话了,说不定真的只是失血而导致醒不过来而已。 “那要怎么办?” 白如风皱眉,心想人界有一句话叫吃什么补什么,可是这会子要上哪去找血给她喝?她瞥了王春一眼,看他干巴巴的也不忍心放他的血,但自己是妖,人妖有别,也不知道自己血合用不?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也不容自己婆婆妈妈瞻前顾后了,于是她咬了自己手腕一口,鲜血涓涓流出,她把手放在王春嘴边,王春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立马就被吓得双腿打颤,脸色发白。 “女、你女侠您要做什么?” 白如风一把扯过他,“你尝尝我的血合用吗?” 这时他才明白原来白如风是想以血补血,不由得有些想笑,没想到这个丫头一点常识也没有,但是看见白如风表情那么严肃认真又不敢真笑出声来,只能一样换上一副比白如风还着急还关心蒂娜的表情道:“这样是没用的,女侠您就是把您全身的血都喂干也起不了半点作用。” “那怎么办?” “得用药,用药补血。”王春眼睛咕噜一转,心想总算来了机会,只要把白如风打发走,一切都好说。 他靠近白如风说道:“我虽然是个兽医,这姑娘要是生了什么疑难杂症我是帮不上忙,但是碰巧祖上也曾遇见过一例断臂重病的病患,脉象和这位蒂娜姑娘一模一样,我们只要照着药方抓那就不错,女侠您看行吗?” 言下之意就是要撇清责任,出了事也赖不到我头上,药方是先人的,决定要用药的也不是我。 白如风显然没这么多小脑筋,只是问道:“都要用些什么药?” “这受重伤补血的嘛主要是用点人参,南北参什么的,再配点补气健体的药调养也就好了。”王春一面胡诌一面去翻夹在书中的房子,也不管药对不对症,看着什么人参阿胶当归啥的都是补血的,也就将就凑合着用,反正白如风也不懂。 他把药方往白如风手里一塞,“女侠您得去东北角落的那家药铺照方子抓药,那家药材最全也最便宜,回头再找个客栈住住,您看你们两都是个大姑娘,下的呢又是个单身汉,你们一直留在这里也不太好,小的是没什么,就怕影响两位姑娘的声誉。” 说着他已经很麻溜的帮白如风把蒂娜扶稳,就准备送她们到大门。 眼看着就好把这两个姑奶奶送出门了,谁知白如风一把拦下了他,“等等!” 王春脚步滞了滞。 “你去抓药!” 白如风把药方子塞给他,又把蒂娜接了回来,扶到床上躺下。 王春突然觉得很绝望,哭丧着脸转过头去,小的、小的没钱,没钱抓药呀……” “钱?” 白如风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去兜里掏了几个碎银子出来递给王春,“你说的是这个吗?” 她的概念里就没有钱这个东西,妖界都是不需要用钱的,看上点什么就找东西来换就行,通常白如风都是用暴力方式抢,在人界也不例外,看上想要的东西不是抢就是偷,所以她对钱这个东西就从来没放在过心上。 王春眼睛亮了一下,急忙接过银子,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可是不到一会儿又哭丧着脸看着白如风,“这不够呀……女侠您不知道那人参和南北参什么的可贵了,您这些钱只够买一副药。” 经过这么一会的接触,王春就已经发现白如风不过就是看上去凶了些,实际上人也不坏,不然刚才要放血喂人时放的也不会是她自己的血了。 于是他也就壮着胆子贴上去。 “女侠姑奶奶呀,您要是没钱了也没关系,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有值钱的东西也是可以当几个钱救救急的。” 王春估摸着白如风估计是哪家暴发户的千金,典型的脾气刁蛮不讲理,脑子简单又没啥文化,但是有一项优点就是对钱这种东西向来是不放在心上,可见傻人钱多,从小就没缺过钱花,所以他猜从暴发户家里出来的孩子即便没揣银子在身上也该有点值钱的东西傍身的。 “值钱的东西?”白如风皱眉。 她对“值钱”这个概念不是很清晰,比如她知道熊掌好像在人界挺珍贵,那应该就是值钱,但是在她看来是最寻常不过的东西了。 王春察言观色,在一旁提醒道:“平时逢年过节长辈赏的东西?” 白如风有些泄气,都有一百多年没得过长辈赏的东西了,再说小时候长辈赏的麋鹿熊掌之类的东西都被她吃下肚了。 不过……她虽没有但蒂娜不一定没有呀! 于是她又来了精神燃起希望去蒂娜的行囊里翻,可是除了一些药瓶和草药也就没啥看着稀奇的东西了。 她把视线调到蒂娜身上,只见她额头上绑着的一圈金黄色小月牙做的头饰,一粒一粒的小月牙十分精致,不知算不算值钱? 王春迎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眼神一亮,“哎呀,这小月牙好像是金子!金子也可以呀,金子可比银子值钱多了。” “这些小月牙能用吗?”白如风扯了几片小月牙递给王春。 王春放在嘴里咬了又咬,喜出望外,“太棒了,果真是金子!” 看王春脸色,白如风估摸着这些小叶子应该值不少钱,于是问道:“够买药吗?” 王春点头,“够了够了,多余的都有了,敢问女侠剩余的可以赏给小的吗?”说着立马摆出副可怜相,“小的几天没吃肉了,就当给个跑腿费。” 白如风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她只想让王春快些把药抓回来,不过既然这小月牙这么管用,干脆叫王春顺便买点衣服回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洗澡了,加上下午又被泼了“香水”,此时是急需洗澡换衣服,再说这身血衣也早不能穿了。 于是她又取了几片月牙下来拿给王春,吩咐道:“你先把药给我买回来,路上不准耽搁,回来之后给再出去给我和她一人买套衣服。” 想了一下白如风也多了一个心眼,她突然想起人界一句话,有钱能使什么什么的。具体怎么说她是记不住了,大概意思只要有钱,什么人都愿意帮你办事,而且还能办得妥妥的。 于是再加了一句,“好好做,若是办得好回头再给你一片小月牙。”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王春乐得合不拢嘴,立马出去跑腿了。 房间离开就安静下来了,经过一整天的奔波白如风此刻觉得浑身疲倦不堪,也就靠着蒂娜躺下,一眨不眨眼的看着她,心灵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也只有在蒂娜昏迷时才会让白如风靠她这么近,白如风也才好意思靠这么近,她不好意思的勾勾嘴角,揣着自己那点小心思轻轻地往蒂娜怀里蹭了蹭。其实蒂娜喜不喜欢她不重要,但只要她能时时看着蒂娜就心满意足了。 就这么想着想着睡着了,居然就不想睡觉了,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白如风辗转反侧,最后坐起身来——怎么会这么热? 这时王春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贼头贼脑的走了进来。 “女侠,我买了药,可是没买着衣服,所以小的就去找隔壁大娘借了她出阁前的衣服来,您看看合用不,咦,女侠您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小的给您把把脉。” 白如风脸色更红,低喝一声,“住口,再胡言乱语我就拧断你的胳膊。” 王春缩缩脖子,拧着药说道:“那小的去熬药,可惜小的家就只有一口锅,得先熬好药才能烧水洗澡。” “洗澡水么就不必了。”白如风搓搓鼻子,小声问道:“附近有没有小河?浅一点的,不会淹到脖子,就到这儿就好。”她比了比自己的腰部,她真的很讨厌水,可是又不能不洗澡。 王春一听愣了愣,抱拳由衷佩服,“女侠果然是不拘小节的巾帼英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哪家姑娘敢大半夜下河洗澡的。” 第79章 (五十五) “少啰嗦,附近到底有没有小河?”白如风已经有些不耐烦。 “有的,出门左拐,有条小勾,水虽然少了点,但勉强可以洗干净,可是现在这个天气洗澡不会冷吗?” 白如风一边扶起蒂娜,一边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不怕冷。” “可是女侠,您不会是想要把蒂娜小姐也带去洗吧。” 王春默默的咽了口唾沫,小声劝道:“蒂娜小姐身体还没康复,如果洗冷水澡恐怕会病情反复,这样吧我去请隔壁大娘少点水。” 听见洗冷水澡会影响蒂娜的身体健康,白如风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直催促道:“那你先去熬药,然后再帮我烧热水,熬药是大事。” “好嘞,交给小的,保管洗澡喝药两不误,女侠稍坐一会儿。” 王春走出房门时长长的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欢喜,蹦跶了好一阵——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金子,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今儿怎么着都得把白如风留下,慢慢的榨干她身上的钱。 从刚才他把隔壁大妈的衣服给她后就更加肯定白如风是个不在乎钱的主儿,正常人都该管他问买衣服的钱,可是白如风压根就提都没提,甚至没让他明天再去买。 虽然这两人身份可疑,但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怎么着都得把她们留下来,随便赏片小月牙都得抵得上他干上大半年。 这么容易赚钱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从想将这两位危险分子送走到绞尽脑汁把她们留下,人心的反覆无常复杂多变又岂是白如风所能想得到的。 不过她压根就没考虑过人心叵测这些事,她现在正在烦恼一个让她羞涩又棘手的问题——替蒂娜洗澡。 真的要替她脱了衣服吗? 她瞥了一眼蒂娜,眼神顺着漂亮颈线向下移是性感的锁骨。 性感? 白如风的脸火烧般烫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倒了杯水下肚,有些做贼心虚。 其实若是换做以前,她心思单纯时直接把蒂娜扒了扔水桶里泡泡就捞起来,可是现在却总觉得心里有鬼,扒了她衣服给她洗澡就仿佛在做一件趁人之危的坏事一样。 如果她忍不住亲了蒂娜一口会不会…… 她不敢再想,提起茶壶又咕嘟咕嘟灌了自己一壶水,她必须要做点让自己冷静的事,再这样想下去恐怕就要变成变态了! 现在身体这么热,还是先去小河沟里泡泡吧。 于是白如风很迅速地拿起干净衣服去河里泡澡,她需要靠寒冷的河水降降温,使自己冷静冷静。 等泡澡回来后正好碰见王春端药进来。 王春看到白如风着实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丫头竟然这么漂亮,即便是荆钗布裙,也掩饰不住那回眸生花的容貌。 真真像神仙一样。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有病吗?” 白如风随手把湿发披到肩上,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这凶恶的眼神随意的语气哪里又会是一个美丽神仙会说出的话?王春飘忽的思绪就这样被拉回了现实。 “女侠女侠,小的没病,小的没病。小的就没见过您这么美的女侠,绝对是赛西施压貂蝉,一等一的美。” 王春又开始点头哈腰,几句话就把白如风捧上了天,可惜白如风一点也不领情,反而棱了他一眼抡起拳头,“你胡说什么呢!” “小的没胡说,小的是说真心话。” 白如风冷冷地接过蒂娜的药,眼珠一转脸上就浮起容光,盯着王春问道:“我……真的很美吗?你没骗我?” 王春拍着胸脯保证,“千真万确,但凡是个人,只要他眼没瞎,您绝对是个如假包换的大美女。” 白如风嘴角不自觉的扬了扬,“你是说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我好看吗?” “没错呀,只要是个人,就会觉得您貌若天仙,除非是瞎眼的。”王春说。 白如风抿抿嘴唇,却掩饰不住满脸的喜色,她看了药碗一眼,心里更甜,只要是个人,只要没瞎眼——没错,这两个条件蒂娜都满足! 以前蒂娜也总夸她漂亮,有一阵子还小美人小美人的叫个不停,但不管是蒂娜言语轻薄还是说的认真的,她都愿意相信蒂娜说的是发自内心的大实话,而且现在连王春都这么说,蒂娜一定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好看。 白如风突然觉得形式一片大好,满心欢喜的把药端到蒂娜身边,一勺一勺的喂入她嘴里。 等喂完药后洗澡水也烧好了,白如风倒了慢慢一个木桶的热水,然后看看蒂娜再看看木桶,脸微微红了一下就坐在木桶边一本正经的发起呆来——她实在不好意思下手。 可是总不能让蒂娜就一直穿着身血衣躺在这儿吧,但是只要想着要替她脱衣服一颗心就快蹦到了嗓子外。 不管了,先脱了再说,我也不是存心要占她便宜。 白如风摇摇头,把那些不找边际乱七八糟的念头甩走,一把拉过蒂娜就把她扶在木桶边来。先伸手剥去她的一边肩上的外纱,嗯,露出的手臂很结实,线条紧实充满力量感。 然后去剥小衣,还好天竺人衣服穿得不多,因该很快就能脱掉。白如风暗自松了口气,替蒂娜脱衣服,对她来说简直是件痛苦与欢乐并存的事,而且还要像做贼一样提心吊胆的,到现在为止衣服没脱去两件,自己倒是浑身是汗。 白如风很老实的闭上眼,嘴里念叨着:“妖道我不是真心想占你便宜的啊,我就是好心帮你洗洗澡,洗澡时你最好别醒过来,不然我就没脸见人了。” 谁知她的手才伸出去,就被一股力量紧紧钳制住了,白如风吓了一跳,急忙睁开眼睛,发现蒂娜的手死死的扣在她的手腕之上。 “不要。” 蒂娜睁开眼看了白如的一眼,嘴里飞快的吐出两字,又轻轻的合上了眼睛。 白如风就像被抓现场的小贼一样,既害怕又心虚,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开始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就是想给你洗澡,不对,我是必须要帮你洗澡,不是……我其实不想给你洗澡,可是我又必须要给你洗……不对,还是不对!” 怎么说都不对,白如风一急跺跺脚道:“本姑娘就是要给你洗澡,你能怎么着?” 可是蒂娜再无半分反应。 白如风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只见蒂娜双眼紧闭,好像已经沉沉睡去,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只是幻觉一般。 她不解的挠挠头,说不定真是幻觉一样。 于是她不敢再做多想,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蒂娜的衣服除掉,随便冲了点水就算是交差了事,深怕在冲洗过程中蒂娜真的醒转过来,徒增尴尬。 可是冲水可以胡乱冲,穿衣却不能随便穿,尤其是中原女人的衣服更繁复一些,白如风在穿衣过程中就无意间瞄了好几眼,她发誓不是故意瞄的,是真为了要分清那些裹胸小衣小裤什么的。然而就是那几眼让白如风燥得恨不得晕在当场。 好不容易给蒂娜收拾玩,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谢天谢地,蒂娜总算没有在中途突然醒来。 她锤着肩背慢慢走出房门,打算在走廊下吹阵凉风让自己清醒清醒。 白如风此时也算是初经世事,再也不向先前那般洒脱自由,她望着天上冷月幽幽叹了口气,实在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其实蒂娜的身体和自己的身体也没什么两样,蒂娜有的她也有,平日里自己给自个儿洗澡时那些部位也见得多了,也从来不会面红耳赤,怎么今日随意的两眼风光就叫人这么难忘呢? 想着想着心又开始狂跳起来,白如风扯扯衣领,擦擦额头的汗,怎么会这么热?她只觉鼻尖有些滚汤黏稠,随手一抹吓得瞪大了眼睛——鼻血! 怎么会流鼻血?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几日便过去了,在王春这里也过得不错,每天大鱼大肉的伺候着,蒂娜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只是怀里的金月牙越来越少,白如风几次想开口让王春别买鸡鸭鱼肉了,她去山里随笔打点,吃不完的说不定还可以拿去换点钱。可是偏偏不等她说完王春就点头哈腰十分热情的说:“女侠你就在这儿坐着,小的马上把饭菜端上来。”然后又拿走一片金月牙。 唉……白如风看着手心里的几片小月牙不住叹气,没想到她也有为钱烦恼的一日。 今天王春端来了党参鸡汤,白如风正坐在一旁发愁,喂了几勺汤后又忍不住唉声叹气。 蒂娜虽然脸色是好了,但是半点要醒的迹象也没有,每次抓次药就要一片金月牙,一天要抓两次药,一副药煎成三碗水,一天要喝六道,再加上买菜买米每天要花三片月牙。 这样下去不出两天就要面临着断药的险境了。 第80章 (五十六) 白如风把仅剩的小月牙收好,端起汤碗忧心忡忡地勺了勺,只有零零碎碎的星点儿肉末。 “唉,再过两天估计连肉末都看不见了……” 她舀了勺汤吹温了喂进蒂娜嘴里,因为有些心不在焉,喂得急了一些蒂娜突然呛了一下,白如风顿时精神大振,屏住呼吸紧张兮兮的盯着蒂娜。 会呛?那是不是意味着快醒来了? 她看看手里的鸡汤,又舀了一瓢满满的给蒂娜灌下去,只见蒂娜眉头微蹙,剧烈的呛了起来,呛到后面居然本能的伸手捂嘴,眼皮动了两下,豁然睁开! “太好了,蒂娜终于醒过来啦!” 白如风高兴得跳了起来,而躺在床上的人则是静静躺在床上,眼神还有些迷茫浑沌。 “妖道,妖道。” 白如风咧着张大嘴乐呵呵的盯着蒂娜,见蒂娜还是没什么反应,又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有丝丝担忧,“妖道,妖道!你不会晕得太久傻了吧?” 蒂娜把头转向她,看了她两眼,又望了望天花板,白如风脸色更差,张着双手在她面前拼命乱舞,整张脸都耷了下来,哭丧着道:“不会真傻了吧?连我都不认识了了。” 蒂娜视而不见只是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缓缓道:“真是恍如隔世呀,想不到我还活着。” 听到这么正常的一句话,白如风惊喜交加,急忙把蒂娜扶起来坐着,又把剩下的鸡汤端过来,无比欣慰的说道:“这个党参炖鸡汤效果果然不错,一个金月牙值了,值了!来,你再来喝点。” 蒂娜倒没有注意到白如风在说什么,只是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微微愣了愣才问道:“我怎么是穿这身?我原来的衣服呢?” 说到这里白如风神色也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换了。” “换了?”蒂娜挑眉,“你?” 白如风点头,面色微红。 蒂娜的眉弓不自觉地跳了一下,“这么说……你替我洗澡,难道不是梦咯?” 白如风继续点头,脸色更红,急忙摆手解释道:“你放心,我闭着眼的,洗澡时什么也没看见,不过替你穿衣服时倒是不小心瞄了两眼。” 小丫头和盘托出,蒂娜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要说尴尬吧,的确是的,十分尴尬,但是怎么着都不能在白如风面前表现出来,要说害臊吧,其实也是有那么丁点儿的,但还是不能表现出来,除了这些她甚至还有丝丝的兴奋,她也不知道这兴奋的感觉由何而来。 总之此刻她不论心里是酸的苦的甜的辣的,她都要装做若无其事如喝白水一般,绝不能叫这丫头察出丝丝端倪,小瞧了她。 于是她满腔复杂的心情化作一声长叹,强作镇定道:“此身不过是副皮囊,心不邪则念为正。” 说完她有瞥瞥白如风,只见她腆着脸低眉顺眼的样子着实可爱,又忍不住说道:“你不也必摆红着脸摆出一副委屈样,我这副身子也算得上风姿妙曼,没事瞅瞅养养眼也是不错的,还不至于委屈了你,你该知福了。” 白如风闻言怔了怔,瞪大了眼看着她,反应过来后只觉胸口一滞,一口气堵在胸里呼不出去吸不进来,差点被气个半死。 蒂娜习惯性的伸手去抹她,突然觉得有些不顺手,看了看自己半边肩膀,只见袖管空荡荡的再也称不起来,手臂到底还是断了呀…… 她虽是面不改色,但眼里神色暗了暗。 白如风心里一揪,琢磨着要怎么安慰蒂娜,还没开口蒂娜就伸掌过来封住她未说的话语。 “丫头你不必安慰我。” 蒂娜瞥她一眼,淡淡地道:“我说过了,此身不过是副臭皮囊,不过是少只手臂,我师弟以前那样丑不也活得好好的,最后还娶得如花美眷,我就算缺了只胳膊看着也比他顺眼,我只是有些担心……” 她望望天花板,幽幽叹了口气,“你说我要是有朝一日能修成正果,能像我师弟一样换副新皮囊么?就是换不成能长只胳膊出来也是好的……听说瑶池仙女身资妙曼人比花娇,我若是缺只胳膊抱人多不得劲呀……” 白如风脸色僵了僵,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蒂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担心自己缺了胳膊没法抱瑶池仙女,亏自己还日日夜夜担心她的身体,一腔热情全喂狗了。 她越想越是委屈,沉着脸把鸡汤往她手里一搁,没好气道:“有闲心想抱女人,不如想想这碗汤要怎么喝,本姑娘不乐意伺候你了!” 蒂娜弯弯眼角,一手端着汤一饮而尽,碗里几块碎鸡肉也一并吞了下去,意犹未尽的叹息一声由衷的赞道:“好鲜,好鲜,一吃就知道不是你的手艺。” 白如风又愣了愣,心里更憋屈了。 这时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还未见人先闻声,“女侠女侠,药熬好了。” 王春端着药碗走进来,见白如风沉着脸站在一旁,蒂娜则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这位小哥,鸡汤是你熬的吧,手艺不错呀!” 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王春客气一番,胡乱搪塞几句,立马溜走。 蒂娜端起药碗,对白如风隔空一敬道:“这段时间幸苦你了。” 白如风又是一愣,没料到蒂娜会突然这么客气,心里的气倒是顺了不少,谁知还不待说话就见蒂娜一口把药喷了出来,“这是什么药?” “别喷!” 白如风训练有素的一面去接碗一面拿着帕子去给蒂娜擦药渍,心疼的看了看药碗,“这药好贵的,都是人参何首乌当归什么的!全是名贵药材!” “什么?” 蒂娜闻言呛咳起来,“咳咳,当归何首乌?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么?” “知道,这是治血亏的,大夫说你失血过多得补血。” 白如风点头,回答得一本正经。 “是哪个大夫要害我!”蒂娜脸拉得好长,哭丧着一张脸,“这是治妇女气血亏虚的调经药!” “我这是外伤过重失血过多,要生血……你这药吃了下面会流血,还是要失血……”蒂娜十分无语,“虽说最后结果都需要补血,但是补法发不同的,丫头究竟是哪个庸医给开的药方?这明摆着是欺负你。” 虽然白如风懂的常识不多,但调经药这三个字还是听得明白的,分明是治妇科的方子,蒂娜哪里是月经不调……怪不得蒂娜脸色那么难看。 本来是想把王春叫进来训一顿完事的,可是蒂娜先前那样气她,此时她也要报复一下,立刻坐在她旁边一面抚着背帮她顺气一面赔着笑脸说道:“就是刚才端药进来的那人开的方子,不过王春这段时间对咱们也算尽心尽力,喝和的鸡汤药汤都是他熬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只是个兽医。” 说到这里白如风突然打住,压下心里得意胜利心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蒂娜脸上的变化。 “兽医?” 蒂娜眼珠动了动,然后脸色迅速变化由红到白由白到青,最往床上一仰,一副大义凛然悲壮牺牲的觉悟,有气无力的指着白如风道:“死丫头,你、你一定是故意的。” 白如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里闪烁的却是得意无比的神色。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找不到其他大夫,所以只能将就一下了,再说兽医也没什么不好,瞧他不是把你医活了吗?” 言下之意蒂娜就和动物没什么两样了。 从认识蒂娜以来,每番斗嘴白如风都是落下风的那个,今日她终于抓着机会狠狠的报复了一把,之前的心理阴霾一扫耳光,变得晴光万里,心情好得不得了。 蒂娜冷着脸,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没有他,我也死不了!” “可是就没这么快好得了。”白如风接嘴。 蒂娜瞅了她一眼道:“好丫头,几日不见口技见长啊,来人界别的没学到,倒是凡人的油腔滑调伶牙俐齿学得一等一的全。” “嘻嘻,过奖过奖。” 白如风晃着脑袋,越发得意。 “不过……” 蒂娜突然敛了眉心怒色,轻轻的捉过白如风的手,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受伤的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 白如风微微一怔,上一秒中还张牙舞爪得意万分,这一秒中便低眉顺眼羞态毕现。 在白如风脸上出现这番神态着实把蒂娜吓了一跳,只见她盯了白如风半晌才发出由衷的感叹:“向来只听女人变脸比翻书快,没想到女妖变脸也很快,不过依然是万种风情在一脸呀。” 闻言白如风的脸刷的一下垮了下来,秀眉倒竖,“你闭嘴!我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妖呢!” 蒂娜呵呵一乐,神色又严肃起来,她松开白如风的手,如自言自语一般幽幽叹道:“如今我可是欠了你好大的人情,说要还的话未免见外,不过说认真的,若真要还你,只怕我这辈子都还不起。” 这话白如风听来是很不舒服的,可最后她到底还是没有发怒,只是扭开头满不在乎的接道:“我从没想要你还过什么。” 第81章 (五十七) 蒂娜眸中神色更加柔和,心想白如风这样傲气,即便是她真能拿出点什么来还这丫头也未必看得上。 于是她懒懒的伸了伸懒腰,伸出食指朝白如风勾了勾,白如风听话的躬身下去,却没想到蒂娜突然伸手一勾,白如风一是没有戒心二是猝不及防,就被蒂娜勾在怀里,鼻尖离鼻尖不过一指之距。 “你若真要我还,我以肉偿可否?只要你不嫌弃我四肢不全,还是可以以身相许的。” 蒂娜的语言极为暧昧,呼出的热气还在颈边萦绕。 白如风心脏狂跳小脸通红,“我不……” 我不嫌弃四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可是转头看到蒂娜那戏谑的眼神,心里咯噔一跳,知道自己又上当了,于是本能的住嘴,下意识地拐了个弯,“我不——可能不嫌弃。” 蒂娜闻言愣了愣,半晌才笑出声来,“小丫头,几日不见倒机警许多,不如之前好玩。” 见蒂娜能说能笑,好像真没把断臂之事怎么放在心上,不由得略略宽心,但是心里还是有些遗憾,要是蒂娜说的是认真的就好了。 只是蒂娜圈她圈得更紧,压在蒂娜软软的身子上再想着帮她换衣服时不经意瞥到的春光,全身气血就开始翻滚沸腾,她挣扎了下,想从蒂娜怀里挣脱出来,只是没想到蒂娜抱她更紧,让她又羞又窘。 “哼!你怎么两只胳膊都没被废掉!” 白如风好不容易才从蒂娜怀里挣脱出来,把头扭向一边羞答答地数落起来,“才刚醒过来就要占人便宜,真该叫烛阴把你两只爪子都砍掉!” 蒂娜只是微笑,慢慢又伸出把白如风的脸转向自己,又伸出食指把她的下巴缓缓抬了起来,悠悠的问她:“受照顾的人是我,要不好意思也是我不好意思,你脸红个什么?不过我受了你这样的大恩,你真的不想要点什么?” 白如风闻言神色一紧,自尊心明显被这句话戳伤了。好像她照顾蒂娜就是为了贪图回报一般。 她眉头一皱,伸手就拍掉蒂娜的手,抬起头盯紧蒂娜的眼睛,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就这样想我?其实我……” 她觉得喉间有些哽咽,被蒂娜气得脸色变了几变,眉间的神色也明明暗暗,有些话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于是反声呛道:“不错,我留在你身边这么久,若说真不想图你点什么,只怕说出来那也是假话,可是我想要的你却未必真愿意给我。” 蒂娜愣了一下,“小丫头几日不见变大姑娘了呀,我一下子就猜不透了,还是你以前可爱,眼神清澈无邪,一望见底,不过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要什么?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愿意给?” 白如风闻言更气,半句话都不想再和蒂娜说,背过身去气鼓鼓地想:真笨真笨!我说的反话难道听不出吗?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丫头你快说呀。”蒂娜催促。 “难道……难道你就没想过要喜欢一个人吗?” 白如风说得极为小声,但好在能把这句话完整说出来。 蒂娜看着她,坦然的眨眨眼睛,老实点头,“没想过。” 意料中的答案,可是白如风还是会禁不住觉得就失落难过,眼前这人真是无情呀…… “可是我听你说过,你要成道就得历情劫。”白如风还是有些不死心。 蒂娜点头,“不错,可是我也不会为了历劫就刻意逼自己动情,一切都顺应天意。” “哦……”白如风讪讪叹气,心情失落到极致。 蒂娜都说得很清楚了她还能做啥,不过好在她是妖,她有漫长充足的时间,可以等到沧海变桑田,荒漠变绿洲,就守着蒂娜一个轮回一个轮回的等下去。她是急性子,可唯独在这件事上怎么急都没用。最后只能感叹,情之一物果然非人力所及。 她长长叹息了一声,勉力平复了内心方才那阵波涛汹涌的情绪,待神色如常后她才慢慢转回身来。只见蒂娜十分淡定的坐在床上,若无其事的看着自己,那表情真是像看尽世态沧桑的仙,淡然得不带一丝波澜。 好镇静,镇静到白如风都怀疑她有没有心。 “丫头,你的心事真的越来越重,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白如风被梗了一下,她突然冒起一个想法,有些不折手段,但是*在她心中滋长搔痒,她实在难以抵抗,于是颤声问道:“你说你感激我,那是不是我提的要求你都会为我完成?” “嗯?”蒂娜愣了一下。 白如风咬牙继续说道:“我若真有所图,你能满足吗?” 用恩情绑住一个人,会不会太不道义?白如风性子一贯骄傲,可是在情场上她却在不断的放低姿态。可是白如风管不了这么多,年少轻狂的孩子一旦情窦初开,可以做出自私到毁灭天地的事。 “你能满足我吗?”白如风抬头直视蒂娜。 蒂娜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闪动一下,白如风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蒂娜一定听懂了她话中所指。只是蒂娜嘴唇动了几下,欲语还休。 白如风屏住呼吸,眼神紧紧的黏在蒂娜脸上。 最后蒂娜终于叹了口气轻轻道:“换骨丹在吧?” 白如风差点晕倒。 这一定是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蒂娜一定是故意把话题转走的!她在逃避这个问题! “还在的吧?” 蒂娜又问了一句。 白如风终于投降,不再和她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忍住心中强烈的失落感点了点头。 既然蒂娜要回避这个问题,她也只能配合她把话题转到换骨丹上。于是她无奈地点点头,把装神药的乌木盒子出怀里掏出来递给她。 这是蒂娜拼尽性命也要拿到的东西,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妥善保管,半点不敢疏忽。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把换骨丹拿到蒂娜面前,没好气道:“放心,你交代的事我看得比我的命都还重。” 说完把盒子又往前递了递,谁料蒂娜没有要接的意思,她忍住气道:“接呀,难不成还要我帮你打开不成么……” 问了半天没有反应,抬头一看蒂娜正笑吟吟的瞧着自己,白如风脸一红又慌忙移开视线。 “丫头,你打开看看,你不是一直想看么?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你看换骨丹就在这里。” 蒂娜的语气很温和,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宠溺意味含在其中。 原来蒂娜以为自己真的很想看这玩意呀? 白如风彻底投降,扭开头赌气道:“我现在对这玩意儿可不敢兴趣,你别以为我跟着你真是为了这东西。” 她真的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蒂娜不会以为自己所图就是为了看一眼换骨丹吧?在她眼里她就只有这么点追求吗?她才不是!换骨丹长得是圆是扁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想要的是蒂娜的心,蒂娜的心呀!难道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但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免得被蒂娜看扁踩在脚下,于是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勉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蒂娜抿抿嘴唇却掩饰不住唇边的笑容,她有些无奈的摇头,“丫头,看个换骨丹而已,虽然很稀奇,但你也不用激动成这样,你看你激动得手都发抖了,还能开盒子吗?” 见白如风不给反应,蒂娜索性亲自接过盒子,“你看天下各路妖怪都渴望的东西,此时就在我们手里。” 说着她伸出手指慢慢打开盒子,期间还瞥了白如风一眼,唇边笑意更深,“既然你激动得打不开盒子,那只好委屈我这个独臂人替你打开,你看我对你好吧?” 白如风一直在赌气,扭着头不说话。 “我从来没有这样迁就过一个人,来,我替你打开……” 说到这里蒂娜的话语戛然而止,脸色骤然一变,“怎么会……” 白如风一惊,回头见蒂娜瞪着眼睛呆呆的看着那盒子,也不知生了什么变故让白如风也跟着紧张,堵在胸口里的闷气也跟着被吓跑了。她迅速把头凑过去,等看到乌木盒子时脸色也跟着一变。 原本该装着圆润神药的盒子变得空空如也,换骨丹早已不知所终。 “怎么会这样?”白如风比蒂娜还震惊,一把抢过盒子脱口问道:“怎么会是空盒子?” 她明明是贴身携带把它保护得这样好,怎么会是空盒子?怎么会被人偷掉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下子六神无主,有些慌乱的去看蒂娜,正好对上蒂娜的眼睛,其中目光惊疑,狐疑,怀疑,继而迷惑,愤怒和白如风识别不出来的眼神。 总之不管眼神多么复杂,但总围绕着一个中心思想转——蒂娜在怀疑自己。 白如风只觉轰隆一下如泰山压顶,心里闷了口气透不过来,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没有半点头绪。也不知过了多久,各种感官感知才渐渐恢复,气极之后她只觉得身体如一块寒冰,寒气从心里透了出来,冻得手脚发颤。 以前只听人说过心凉如水心寒如冰,如今自己尝到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这番滋味。 第82章 (五十八) 白如风静静地和蒂娜对视着,嘴唇张张阖阖,却吐不出一个字,只觉万般委屈都堆在心头,万般滋味都在舌尖环绕苦得不行。 她为她吃了这么多苦,到头来蒂娜竟然会怀疑自己偷了这换骨丹。 她觉得难过,觉得委屈。但是转念一想,除了自己就没有人再碰过这换骨丹了。蒂娜不疑心自己疑心谁? 已经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是现在比起心中委屈,白如风更是气蒂娜,难道蒂娜是笨蛋吗?如果她处心积虑留在蒂娜身边就是为了换骨丹,那在换骨丹到手后早就溜之大吉逃之夭夭了,笨蛋才留在蒂娜身边等着她抓小鞭辫子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蒂娜才举起那盒子缓缓开口问:“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白如风怒极反笑,“你是要问我是不是我偷的么?” 她笑容冷了下去,脸色白了几分,咬咬牙挺直腰板,眼里透露出倔强又高傲的神色,无所畏惧的坦然同蒂娜对视。 “那我告诉你我没偷。” 她说得很轻,但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总之不是我偷的,信不信由你。” “嗯。”蒂娜点点头,脸上神色缓了缓,好像放下心中包袱一般长长松了口气,复又盯着她的眼睛郑重道:“我信你。” “如风,幸好不是你。” 蒂娜轻轻握住白如风的手道:“我刚才很怕,如果真的是你我该怎么办?幸好不是你。” 这几句话蒂娜说得好似云淡风轻,但其中包含的意味却非常特殊。 还好不是她,如果是她蒂娜就没法责罚她,或者说……白如风唇边浮起一丝甜蜜的笑容,有些自恋的想或者是不忍责罚,舍不得责罚。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能得到蒂娜的特殊对待她都很开心。 白如风有些激动,甚至还不敢相信有些受宠若惊的回望着蒂娜,见蒂娜目光清澈而坚定,白如风心里微微一动,眼圈已经泛红。 “不必有心里负担,我说信你就信你,你说没有就没有。” 蒂娜重重的往床上一靠,额角开始生疼,那么究竟是谁偷了换骨丹?换句话说,究竟是谁知道她们从烛阴那儿拿到了真的换骨丹? 从偷东西的手法来看,绝对不会是烛阴和薛宝犀下的手。 只偷掉药而留下盒子,说明他并不想惊动白如风,也说明是和白如风认识的人,并且能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从白如风手上偷走这药的人——想来想去就只有蒂弗。 白如风没想到这么大一件事,蒂娜一句风轻云淡的话就带过了,居然没有责备她,甚至连重话都没说一句,这让白如风既感激又内疚,总觉得太对不起蒂娜了,蒂娜把自己性命相换的东西交托给她,结果她保管了一阵,只成了一个空壳子,连里面的东西怎么不见的都不知道。 而且事前她还夸下海口,看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绝对没半点问题。 可才说完话就让她自扇了重重一个耳光,她小命还在换骨丹却不翼而飞! 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 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是活得不耐烦了! 关键是谁拔的毛她都不清楚!白如风觉得活这么大就没这么窝火过! 蒂娜斜睨了她一眼,估摸着白如风这会子估计是要去抽哪个倒霉鬼一顿鞭子出气吧,于是她索性闭了眼睛,眼不见为净。 谁知白如风只是懊恼的抓抓脑袋吼了一声,“妖道我有负你重托,我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天地晦暗,也要把这个贼人抓出来!”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安静的思考一下。” 说完白如风一反常态,气呼呼的把裙子一掀,双腿一盘,就这么大剌剌的坐在地上,双手环胸正二八经地开始皱眉思索起来。 蒂娜见状差点呛了一下,只是现在气氛愁云密布,心里面沉甸甸的压着事,再没有多余心情去挤兑调笑白如风,暗道这丫头几日不见,还懂得用脑子思考了,果真是要刮目相看了啊。 白如风都会思考了,那她更要用心琢磨了,不然让小丫头先想出来就太丢人了。 又想了一会儿,蒂娜突然觉得这换骨丹不见了也算不上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了,只是她心里十分不甘,已经到手的东西,又这样莫名其妙丢了,更何况自己还舍了条手臂出去,这都不算了,自己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稀里糊涂的让白如风洗了一道澡,贞操也碎了。 唉……且不说师父那好不好交代,或者又要受什么惩罚,光是凭自己所受的这些罪,这口气谁能咽得下呀?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于是这两人就这样从日上三竿坐到了月上三竿,王春来她们房里几次,发现这两人都是这样挂着一副严肃的表情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一整天,他不敢打扰只能悄悄溜到一边。 蒂娜认定了是蒂弗,因为知道换骨丹下落的只有蒂弗一人。 虽然他们已经冰释前嫌,但是她不确定蒂弗是不是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虽然蒂弗已经般涅重生道行更上一层,而且还取得如花美眷可谓是春风得意,他对生活应该已经是满心如意了,但人是有野心的,他好了就想变得更好。 再说以前他们梁子结得这样大,要说蒂弗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打死都不信,说不定蒂弗故意把换骨丹下落透露给她,再等她和白如风去打头阵,自己好躲在后面渔翁得利。 有了换骨丹说不定就能成真男人了,守着那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娇妻,谁还能一心一意甘愿做太监?傻子都不信! 蒂弗的动机实在太充分了,蒂娜都几乎快被自己说服了。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呀,且不说那小两口现在正忙着怎么唬住皇帝老儿一起私奔,就是要在几天之内赶去仙人洞也不现实呀,天上地下谁还能快得过白如风?这小丫头可是背着自己赶了一天的路呀,什么人都能甩出十万八千里出去。 “妖道。” 就在蒂娜思绪蓬勃时白如风突然打断她。 “怎么了?”蒂娜实在没心情搭理她,连眼皮都没抬,“怎么了?你不会有眉目了吧?” “不是。”白如风摇头,“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 白如风戳戳她,直到蒂娜把眼睛移到她身上时她才傻乎乎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妖道,你真的肯相信我?为什么?” 蒂娜忍不住翻翻白眼,“你虽然笨了点,但也算敢作敢当坦坦荡荡,我为什么要怀疑你。” “话虽这么说……”白如风踟蹰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说人界有一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是真拿了换骨丹,待在你身边才不会叫你疑心呢。” “你是想说监守自盗吗”蒂娜极不耐烦的抬起眼睛漫不经心的扫她一眼道:“你好像也没那么笨,你这么说是想叫我疑心你么?” “没有没有。” 白如风急忙摆手,“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我,其实我的重点并不是在信不信这问题上,而是在……” 她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这真是个难以启齿的问题——蒂娜这么信任自己,为什么信任自己,那是因为交情不一样,交情为什么不一样?因为她们曾一起共患难经生死,但这样下来的交情也不一定就足以让蒂娜如此信任自己。同胞兄弟都还有反目成仇的呢,除非是蒂娜对自己多了除交情外的另一种情感。 比如说喜欢…… 想到这里脸又变得红彤彤的了,白如风不好意思的捂捂脸,“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蒂娜看她这样,不觉莞尔,扯扯嘴角直言问道:“看你这娇羞害臊的样子,你不会要学那些情窦初开的少女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没想到就这样被蒂娜轻轻点破,白如风神色更扭捏了,她假装漫不经心的用手在地上画圈圈,一面漫不经心的小声嘀咕:“这可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出口,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回答我一下吧。” 言下之意就是我若是说出口了定然也是问同样一个问题。 谁知蒂娜轻轻撩了下头发,厚颜无耻地说道:“老天果然眷顾我,刚断了我只手臂,现在又打算送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来,这小美人虽然不是很聪明,但做我的左膀右臂也足够了。” 白如风小脸更红,窘得把头都埋到了胸口,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可没这样说啊,是你要我问你喜不喜欢我的,反正我也正无聊着,就当我问了吧。” 第83章 (五十九) 白如风越描越黑,蒂娜嘴角的笑容逐渐加深。她当然清楚白如风其实想要表达的肯定是另一个意思——这个问题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要问的其实是另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不过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也就勉强听一下答案吧。 重点是我对你这个妖道可是一点兴趣也不感的,可是表达出来的却是我对你这妖道真的是非常感兴趣,尤其想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于是蒂娜噗哧笑了一声,“你这丫头,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白如风才不理会这些呢,她只想知道答案,“你快点回答问题,别乱打岔!” 蒂娜无意识的用手抵了抵唇,清清嗓子道:“你觉得呢?” “废话,我若知道答案还用得着问你吗?” “那……你便当作喜欢吧。”蒂娜说得有些心不在焉。 便当作喜欢?这是什么吊儿郎当的态度? 白如风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忍不住想炸毛,“怎么可以当作?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怎么可以当作不当作?” 蒂娜望着她,十分淡然地道:“可是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你有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如多想想这段时间你都遇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换骨丹还没有一点眉目呢。” “哦……” 白如风讪讪接口,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就这样被一个简单的理由打发了。她不甘心的坐了回去,但想知道答案的*却越来越浓,在心底像猫抓一样挠得她坐立不安。 于是她突然起身问道:“妖道,是不是我给你找回换骨丹,你就可以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 蒂娜斜睨了她一眼道:“你还真是不死心呢,可是我对这些情呀爱呀鸡毛蒜皮的小事提不起兴趣,不过你若真帮我找回换骨丹那可是大功一件,我倒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回答你的问题。” 白如风张张嘴,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声抗议道:“这些对我来说才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蒂娜轻飘飘地瞄了她一眼,她立即很乖觉地堆起笑脸再三确认,“你说话可要算数,我若给你把换骨丹找回来,你就好好考虑一下我的问题,不许再给我偷奸耍滑打哈哈。” 呃……这丫头不会真钻牛角尖了吧? 蒂娜眉弓跳动起来,“你不会真是认真的啊?既然如此……好吧,答应你。” 得了蒂娜的承诺,白如风突然来了精神,立马爬起身来,拍着胸脯十分有担当地说道:“妖道你放心,换骨丹既然是我搞掉的,说什么我都会给你找回来,你伤还没好,就坐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就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站住!你回来。” 蒂娜叫住她,有些莫名的火大,“我看你还是拉倒吧,这样一个宝贝被人偷了去说不定早被人一口吃了,只有傻子才留着等人偷回去。” “万一咱们运气好真遇上了傻子呢?”白如风一脸天真的问。 蒂娜胸口堵了一下,心想没错,她和白如风就是两个大傻子,不然换骨丹又怎么会被偷去,别人都能好运遇上她们两个傻子为什么自己不能走把好运也遇上傻子呢? 可若是真抱着瞎猫碰死耗子的侥幸心理,那她才是傻子中的傻子。 “妖道,我觉得我得去碰碰运气,说不定真被我撞上了。” 白如风双目炯炯,万分认真。 这丫头真是蠢死了,蒂娜被气得哭笑不得,“你真当自己是瞎猫吗?还是以为人人都是傻子?人海茫茫,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去寻?你觉得随便揪一个傻子来出来都能找到换骨丹?” “我才不是瞎猫!” 白如风跺脚抗议,“我是老虎,我眼睛可好得很呢!你瞎了我都不会瞎。” 蒂娜被堵得几欲吐血,背过身去,“当我瞎了吧,我不想和傻子说话。” “不过,除去这句话,妖道你说得还挺在理的。” 白如风跳上床,伸出手指戳了戳蒂娜的后背,讨好似的说:“你比我聪明肯定有办法吧?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换骨丹被偷就偷了吧,左右我就没指望能找回来。” 蒂娜微微叹气,“师父就算再怎么罚我小命也还在,命在天就没塌,只是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偷了,必须得给师父一个合理的说法。” “那我能帮点什么吗?妖道我没保护好换骨丹真的很愧疚……要是可以将功赎罪我心里也会舒服些。” 白如风垂头服软,“妖道你别怕,要是真找不到贼人,你就把我交给你师父,就说换骨丹是我搞掉的就好,要责罚我也替你担一份。” 这番话语说得虽然朴实,但却情真意切,听得蒂娜心中动容,轻轻拍了拍白如风的肩安慰道:“丫头你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看你是帮不上我什么忙了。你不懂我的师傅,她最痛恨妖怪,她要是知道我和一个妖怪走得这么近一定会把我的腿都打断,她若是看见你不把你的皮剥来做座垫才怪。” 白如风身子微微一颤,显然被吓到了,“把我做成垫子吗?你师父真这么厉害?” 蒂娜点头,“所以你见着我师父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才是上策。” 白如风咽了口唾沫,“那……你师父这么凶,你回天竺后,我岂不是不能再见到你了?” “是啊。”蒂娜趁机劝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相遇就注定要被分离,被苦衷分离,被不坚定的情感分离,被战乱分离,被生死分离……丫头,你的生命还这么长,以后还会遇见很多形形□□有趣的人,也会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白面馒头才是最好吃的。” 白如风有些伤感,垂下眼帘淡淡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偏偏不喜欢,我就爱白面馒头。” 不喜欢那也没有办法了。 蒂娜觉得有必要结束这个话题了,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关于换骨丹还得从长计议,你详细说说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一点细节也不要落下。遇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一点一点的说给我听,别漏掉任何细节。” 白如风仰头认真的思索一圈,然后从进入人类小镇吃饭被撵,误入妓院被泼水到被好心人救济和在王春这里住下来,事无巨细全都一一汇报。 蒂娜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只是在听见误入妓院时眼角有点抽动,白如风察言观色立刻安慰道:“你放心,那洗屁.股的香水绝对没泼到你,你被我保护得可好了!你别这样郁闷。” “我不是郁闷这个。”蒂娜随便撩撩发丝,有些遗憾地说道:“只是难得进次青楼,这万花丛中的风景居然没欣赏到有些遗憾,听说那些姑娘都是又奔放又妖娆的。” 闻言白如风的小脸立马拉了下来,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好看的?我就没发现什么好看的。” 白如风挺直了腰杆,小腰一叉,开始放声数落起来,“那些女人虽然奔放,但不一定妖娆,脸上的脂粉都不知涂了几层,原本的五官都看不出来了,说话时那粉还在簌簌往下掉,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又瞪着眼睛直逼蒂娜,伸出青葱般的手指压在她鼻尖上毫不客气的教训道:“你这妖道好不正经!亏你还修道!整天注意这个姑娘美那个姑娘媚,我都替你丢人!” 蒂娜立马赔笑,“丫头别激动,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习惯而已,做不得数做不得数的,你快继续说下去,之后还有些什么。” 见蒂娜服软白如风才心满意足的继续说下去,几天的事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部交代得清清楚楚,可是到最后还是得遗憾的摇头,她们两均没发现什么特殊的情况。 白如风更是生气,她觉得她的能力受了很大的侮辱,就像蒂娜给她烤了一只大鸟,结果她舍不得吃又害怕被人惦记,于是白天随身携带晚上枕着打盹,哪知道打个盹醒来发现枕在头下的烤大鸟还是被人偷去了。 关键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人把脖子下的枕头偷去,你说她能不窝火吗?她还得被迫接受“我很没用”这个结果,她觉得她都快没脸在蒂娜眼前杵下去了。 等等! 说到打盹,她好像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她虽然没打盹,但做了件和打盹差不多的一件事儿,说不定就是那时让人给偷了去的! 想到这里她脸上更不好看了,又愧疚又羞愤,垂着眼帘小心翼翼地说道:“妖道,我好像有点眉目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中途不下心……” 第84章 (六十) 听见有了眉目蒂娜又来了精神,集中精力看着白如风。见白如风埋着头,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手指还不断的绞着衣襟,一猜准没什么好事,小心脏就跳了一下。 “怎么了?” “我、我中途好像不小心……不小心也晕了一下……”白如风声音越说越小,“说不定就是那时被人偷去的……” 这件事白如风实在难以启齿,打架被揍得重伤至晕,这也是她出生以来的头一遭,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因为当时蒂娜也在昏迷,所以她也就一直努力当作没发生过一般,即不情愿回忆。 “我实在对不起你……” 白如风是真的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打个地洞钻进去。 “这种事我从来没发生过,那是我头一次晕倒,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实在不是故意的,你会怪我吗?” 白如风这样反到让蒂娜又内疚又心疼,整颗心都不自觉的软化了,她走下床轻轻摸着白如风的头柔声安慰道:“傻丫头,晕倒这种事不是人力范围所及,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你为我受这么重的伤,又拼死帮我夺取换骨丹,我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真的吗?” 听蒂娜没有半点怨她的意思,白如风神情一振,抓着她的手再三确认,“真的不怪我?” “真的!” 得到肯定后白如风的小脸立马绽开灿烂的笑容,这样的笑容几乎将蒂娜的心都融了,毫无预兆的怦然一动,差点就将白如风揽入怀里了,只是手快搭在白如风肩上时迟疑了稍许,最后只是拍拍她安慰道:“你已经很好了,换骨丹没了就没了,顶多不过受顿罚,我从小到大因为调皮受的责罚也不少,皮早就练厚了,大不了就是罚顿板子,面壁思过几年,正好可以潜心修行。” 白如风也是第一次听蒂娜用这么柔软的语气同她说话,一下子将她失落羞愧的心捞了起来,喜悦感被成倍的放大,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脚尖想道:还好,还不算太坏,你修行时我也可以远远的看着你,绝对不打扰你。 “不过这事也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蒂娜的语气徒然冷了下来,“换骨丹就算是找不回来也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我必须得查清楚是究竟是谁拿的,不能就被别人当傻瓜打理。” “嗯嗯。”白如风点头赞同。 “丫头,你晕在什么地方总还记得吧?”蒂娜问。 提起晕字白如风就觉得脸丢到家了,垂着眼皮点了点头。 “行,今天再休整一下,明天立即就启程出发。” “那我去收拾收拾行李。”白如风很自然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就迅速的行动起来。 蒂娜有些差异——收拾行李? 这种话和那个整天叽叽喳喳并且刁蛮任性的野丫头是极度违和的呀! 别说白如风了,就是自己也不见得会收拾行李,甚至连自己行囊里放了什么都不清楚。 当她看见一个任性刁蛮的小丫头开始逐渐变得温婉娴淑起来后,心里的感觉很微妙。 白如风把衣服叠好,又理了理药材,偶尔撩一撩散落的头发,沉静的思考一会儿然后挑出一些药材打包。 她整个人沉稳了几分,眉眼也成熟了几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青涩幼稚的小丫头了。 “如风……” 蒂娜忍不住唤她,她随意搭了一句“嗯?”,却头也不抬的继续收拾东西,嘴里呢喃着:“这是外伤药,得带足七天的药量。” 白如风觉得背后粘着两道灼热的目光,转过头去果真对上了蒂娜的眼睛,她的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看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变了。”蒂娜悠悠叹息,好像怀念一般闭上眼轻轻说道:“我在想你真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野丫头吗?若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你这么会照顾人。” “嗯,其实我也不敢相信。” 白如风点头,似是自言自语,“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变得……呃,这么婆婆妈妈,有点像我妈了。”她挠挠头,好不容易才找出贴切的形象,然后又开始卷纱布。 “你的伤还没好,纱布也是必须要用的,这么长够不够?好像短了些,嗯……这样差不多。” 白如风很麻利的把纱布卷好放进包袱,拿起一包药闻了闻,“这个药就是每天都在吃的,妖道说是妇科用药,既然是妇科药的话……那妖道应该用不上了……” 蒂娜静静的在一旁看着,本来一边看白如风打包一边听她自言自语是件很有趣的事,可是听到这句时她的眼角抽了一下——原来小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口无遮拦的乱聒噪! “诶,你真的很婆妈呢!”蒂娜不满的抱怨。 “妖道你知道吗?你昏迷这段时间什么事都得我来收拾,该吃什么饭喝什么药,甚至洗脸擦身都是我在做,这样不变得婆婆妈妈才怪!” 白如风狠狠的瞪了蒂娜一眼,立马换上一副得意的表情,“不过我觉得就是让我照顾一个呱呱落地的小孩也不在话下,唉,这要放在以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她把包袱扎紧,又去门外把海棠花拿进屋,蒂娜生病这段时间她也没什么心情去给小棠浇水,现在一看小棠只剩几片干枯卷曲的叶子挂在枝头,一副风吹双打的可怜样。 “唉,真是脆弱,几天不浇水就要枯死了。” 白如风又找来一壶水直接淋到海棠花身上,仅剩的那几片叶子簌簌而落,掉得一片不剩。白如风视若无睹,若无其事的端着它走进屋里。 蒂娜被这海棠花光秃秃的样子下了一跳,“它……枯死了吗?” 白如风眉毛跳了一下,有些忐忑,“应该不会吧……好歹也是个妖,几天不浇水就会枯死吗?” “照理说应该不会。” 蒂娜也有些狐疑,跳下床走到花妖面前,抚了抚它的枝干,“可是真的一点生命力也感知不到了呀,真是可惜了,虽然它不怎么上进,但也算只好苗子。” 这句话蒂娜说得很淡然,但还是听得出其中的惊讶与惋惜之意。 “不会吧?” 白如风大为吃惊,立马跳到海棠花枝面前仔细观察,“以前见到它时也是光秃秃的,它也不止一次是这样,怎么这样轻易就死了?好歹也是有点小道行的妖呀,前几天还和它说过话,现在天气也不是很冷呀!怎么就这样经不住严寒?” “嗯?你说什么?”蒂娜微微蹙眉,“前几天还和它说过话?” 心头泛起一丝不妙的感觉,虽然很飘忽,但也是一种可能性。 白如风点头,“植物秋天都会掉叶子的吧,现在也是秋天了,它叶子掉光也是自然现象,你别看它这样就说它死了好吧。” 蒂娜也看着那株海棠,眼睛不停的上下打量,好像完全没听见白如风在说什么,“它和你说了什么?” 白如风重现给它移了一个轻便的花盆,随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指点了我一下,不然我们也不能从烛阴手里逃出来,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大恩人呢。” “指点一下?”蒂娜越听眉头蹙得越深。 “对,它让我去抢薛宝犀的换骨丹,又不知道它给烛阴说了什么,烛阴就和薛宝犀争执起来,我们才有了活命的机会。” 蒂娜冷冷道:“哦,看不出它还有这等心思。” 对蒂娜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不满,好歹花妖也是救命恩人。她侧头想了一下,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击掌说道:“对了,你别这样不领情好吧,它还照顾了你一下的,我去打水时就是它照看的你,怎么说也对你有恩,唉,你现在这副态度我都为小棠不值。” 听白如风这么说,蒂娜心里的那丝疑惑就更深了,忍不住冷笑道:“不值?哼,那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它心思竟然这么深,觊觎换骨丹这么久我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 “什么意思?”白如风有点生气,“你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小棠偷了换骨丹吗?” “知道我们行程的,和我们相熟的,尤其是对你的能力了如指掌的,除了它你还能想出第二人来吗?” 蒂娜瞥了海棠花一眼,浅浅的一眼,那眼里的温度就把白如风冻得打了个寒颤。 “哼,我想了这么久,居然忽略了它,了不起,我真是太小瞧它了。” 直觉告诉白如风蒂娜真的生气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看蒂娜这么疾言厉色,这么生气,没有地动山摇的阵势,但却有种无形的压迫力。 白如风在这种压迫力下退了一步,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小棠会偷换骨丹?打死她也不相信。 第85章 (六十一) 小棠胆子那么小,遇到大事小事都是哭哭啼啼的,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思处心积虑接近蒂娜然后不声不响的潜伏起来,就是为了偷粒换骨丹,绝不符合小棠的作风。 不错,白如风承认换骨丹对妖的吸引力是几乎没发抗拒的,但小棠并不是那么积极上进的妖,而且小棠底子那么差,别说增加一千年道行了,就是送他一万年的道行他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所以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蒂娜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眼样,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连我都被蒙这么久,更何况是你?你放心,没有真凭实据我也不会冤枉它,只是它现在嫌疑最大。” 她揉揉额角,开始整合着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说不定小棠确实带白如风入过幻局,而她和蒂弗却一点没有察觉,这就说明花妖的幻术修为还在她和蒂弗之上!还有她这次昏迷实在有些蹊跷,就算伤太重,但吃过本门圣药后顶多就昏睡半天让身体迅速恢复,端无可能一昏就是四五天,她已经怀疑又被人做了手脚了。 只是这些遗憾她都压在了心底,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再和白如风多说,这件事并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她甚至还隐隐觉得花妖其实并不是在为自己倒去换骨丹,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有点机会能把换骨丹再夺回来。 于是蒂娜对白如风说道:“丫头,我们不要再等了,即刻出发吧。” 白如风点头,三下五除二的就把包袱都挂到了手上。 其实她真的不认为小棠是偷走换骨丹的贼人。除了之前的理由,最关键的一点是——小棠喜欢蒂娜呀,他明明清楚换骨丹对蒂娜的重要性,他怎么可能去给蒂娜找麻烦呢? 就像自己一样,白如风推己及人,凭良心说她做梦也都想得到换骨丹,白捡的一千年功力谁不想要呀,尤其是她认为自己本来就挺厉害的,再来个一千年道行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呀,到时候她要称霸妖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了。 可是问题是她喜欢蒂娜呀,她这么喜欢蒂娜所以绝对不会给蒂娜找丁点麻烦,所以她也只能放弃换骨丹了。 她本欲为小棠辩白,可是转念一想小棠好歹也是自己的情敌。而且小棠还是个实力挺强的情敌,人长得美,性子也好,除了爱哭哭啼啼有点烦还有些娘里娘气外,她实在挑不出其他缺点来。 虽然蒂娜喜欢女人吧,但小棠也可以勉强算个女人看,而且有一天他能真的变成女人也说不定……白如风脑袋转了几转,还是决定不帮小棠说话了。 帮自己的情敌说好话,傻子才会那么做! 反正她也没有要害小棠,她只是什么都没帮他做而已,再说自己也没有要帮小棠的理由,倒是不帮他的理由有一堆,这时候她没在背后插小棠刀子落进下石就算好的了,小棠也该知足了。 白如风本来还有点点愧疚,觉得自己没挺身而出帮朋友说话,于是拼命的找了一堆理由总算把自己的良心骗过去了。 她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并没有错,并没有对不起谁。 白如风轻轻的舒一口气,问道:“那……我们是要决定去找小棠了吗?” “必须要去。”蒂娜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那这株海棠花呢?小棠的真身要带上吗?”白如风把那株光秃秃的海棠花举起来。 蒂娜看也不看它一眼,冷冷道:“植物可以移花接木,我倒不认为这是它的真身,它也不会真的这么胆大敢金蝉脱壳把真身遗落在这里。” “那就不带了吧,整天见这么株光秃秃的植物也挺闹心的。”白如风立马点头同意。 但蒂娜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说道:“还是委屈你把它带上吧,有这株花在找人也方便一些,这个上面有它残留的蛛丝马迹,你闻一闻,追踪这事还是得靠你了。” 又被蒂娜当成狗,白如风有些不情不愿,但秉着要讨好蒂娜的原则还是把鼻子凑过去嗅了两下,对蒂娜点点头:“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 小棠脱离队伍已经有五日了,这五日对他来说足有五百年之长。 他在茫茫草原上行径,其实是在原地打转,聂小倩腾云驾雾的来找他,他竟然有些害怕同她相遇,于是他躲了起来,和聂小倩就这样生生错过了。 他一直是个很坚定的人,制定了计划然后按照原定计划走完,照计划他应该和聂小倩汇合,然后把换骨丹交给她让她带给阿槐。 可是……他已经有些迟疑了,到底该不该把换骨丹给阿槐。 他是为了阿槐而来,帮阿槐夺取换骨丹,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管中途生出多少始料不及的变化,他都不会轻易改变初衷。 可是如今,他犹豫了。 这并不是换骨丹该归谁的问题,这是蒂娜和阿槐谁更重要的为题,再上升一层便是色和友的选择,二者于他谁更重要。 阿槐和他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从出生起就一起生活在一起,暴雨天雷都是阿槐替他挡了,可以说阿槐是他的衣食父母没有阿槐就没有他。他对阿槐是感怀于心的。 而蒂娜呢?他们相识不过几月,蒂娜带着他一块修行,教他如何自力更生,恩同再造。他对阿槐和蒂娜的出发点都是感恩,不同的是蒂娜给他的感觉就是一种本能的吸引,入蜜蜂看见花就会采蜜,飞蛾看见火就会扑火一般不受理智控制的本能反应。 他正受到理智原则与良心初衷的双重煎熬,手心手背都是肉,真的没发做出选择。 是以他在原地磨蹭了好几天还没走出几里路来。 小棠叹了口气,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歇脚。 他为了以防万一给蒂娜下了一个昏睡咒,白如风那丫头粗枝大叶肯定不会察觉到有异样,只要蒂娜昏睡不醒他也就能争取到更多时间和聂小倩汇合商量计划。 可是现在他却生生的把这机会浪费了。 算算时间蒂娜应该醒了,而他却避开了聂小倩。 花妖抬眼望天,只见灰蒙蒙的天空罩着一层窒息感。 如果蒂娜发现换骨丹不见了的话,会不会朝白如风发火呢?会不会认为是白如风偷走的?亦或是怀疑蒂弗? 如果怀疑白如风的话……花妖有些自私的想,那依小丫头性子估计会大闹一场,她那么自傲,肯定不会再和蒂娜走一路了,这样自己不是少了一个情敌? 其实也还不错,虽然有些不厚道。不过白如风那小丫头也就少女情怀随便烧一烧,时间久了便也忘了,会觉得生活也不过尔尔。 但是……把那株海棠花枝留在那始终是个隐患,蒂娜如果足够聪明的话……花妖心尖一条打了个寒颤,会不会想到是自己偷走的换骨丹? 那后果真的是挺严重的,花妖烦躁的揉揉额角。 仓促之下他实在安排得没有那么周密,原定计划只需要三天,他就能把换骨丹交给聂小倩,然而他却脱轨了。 他真是又懊悔又愧疚,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刻,脱轨的竟然是自己! 可是如果蒂娜真的发现真相的话,会不会天涯海角的追自己?如果真会天涯海角追踪不停的话,其实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花妖抿嘴苦笑了一下。 世事无两全,最好的是让阿槐和蒂娜做个公平竞争,可是蒂娜被烛阴重创,现在估计也还没恢复过来,那可不是阿槐的对手,阿槐那么野蛮,蒂娜一定会吃亏的,不行,得想个办法帮帮蒂娜。 花妖还在兀自沉思,突然一团云雾在他面前凝聚成实体,聂小倩凭空出现,衣衫有些脏乱,显然是风尘仆仆找来的。 “唉……这偌大的草原,真叫我好找,小棠,总算是找到你了。” 花妖愣了一下,木然的点了点头,“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嗯?”聂小倩挑眉,“怎么?看见我来不开心么?还嫌我来得早,你知道吗我已经在这草原上游荡了四天了!” 小棠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草原估计不算大,你看你才几天就找到我了,说明不大。” “哼,小看我,损我是吗?” 聂小倩瞪大眼睛,花妖调开视线,故意不去看她,而是望着无际的草原微不可闻的叹息——来的到底不是蒂娜。 “小棠,我们得快点回去了,你知道么,我方才在天上飞时我隐隐的感受到蒂娜的灵气了,让我很不舒服,我们快点去找阿槐。” 聂小倩敏锐的察觉到花妖的反常,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她不由分说的拉起花妖,就打算把他带走。 第86章 (六十二) “换骨丹取到了吧?”聂小倩问。 花妖点头,心里的失落感更加严重,不如就听天由命了吧,换骨丹到底归谁就交给老天来决定吧。 “小棠你身体不舒服吗?”聂小倩只是随便一瞥就发现花妖的异常了。心想盗取换骨丹的确很不容易,尤其是小棠这样当行低微胆子又小的妖怪,实在太为难她了。 “小棠,我们计划了这么久,只差一步就成功,你振作一点,只要我们把药送回去姥姥就能翻身了,到时候就都是好日子了。” 聂小倩握紧花妖的手柔声安慰,可是花妖只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在意聂小倩在说什么。 见花妖这样神魂游离,聂小倩一颗心都揪起了,强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她突然凑到花妖面前伸出青葱食指慢慢抚平他的眉心,心疼道:“小棠,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会是对那个道姑动情了吧?” 闻言花妖一直垂下的眼帘终于抬了抬,长长的睫毛扇了扇,涣散眼眸里终于聚起了光。 果然! 聂小倩心里一惊,暗暗咬牙,急忙劝说道:“你又是何必?我虽只和她打过一次交道,但我很清楚她不是简单人,你若真对她动情那是自找苦吃,人和妖是不可能的,更何况那还是个道姑。” 花妖望着聂小倩,星目半睁早已是泪光盈盈。 聂小倩不愧是他的闺中密友,他的心事被聂小倩窥得清清楚楚。 “我们快走吧,再不走那道姑就会追上来了,她也真是本事,居然收了一只白虎妖当坐骑,若是真被她找到了天涯海角都跑不过的。” 听聂小倩提起蒂娜,花妖无神的眼珠又悠悠的转了两下终于清明起来,“你到见蒂娜了?她还好吗?我是说她身体还好吧?” 聂小倩水袖一挥,一朵白云就在她们身前不远处停下,她推着花妖往一片云上走,“我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隔那么远我可看不清楚,反正她的衣品降了不少,穿得像个村妇似的。”聂小倩白了花妖一眼,语气已经不耐烦了,“对了,有只袖口空荡荡的似乎是少了只手。” 说到这里聂小倩神情一亮,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她少了只手,说不定和她遇上了我还能和她周旋一会儿。”急忙吩咐花妖道:“小棠,如果运气不好被她追上了,你先把换骨丹带回给姥姥,蒂娜这儿有我拖着。” 花妖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走到云朵边上一只腿就是提不起来,依旧皱着眉满腹心事,除非他亲眼见到蒂娜,确定她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就这么一晃神,突然眼前白光一闪眉心骤然生疼,花妖抬眼,发现聂小倩凤目冷然,白森森的食指点在自己眉心之上,封住了自己一身妖力。 “小棠你别怨我,你这样魂不守舍的会坏大事,只好先得罪了。” 聂小倩开口,表情冰冷而严肃,双手托着小棠,费了不少劲才把他拖到云朵上。 “我必须把换骨丹交到姥姥手上,可是我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走,待会蒂娜遇上你就是死路一条,你乖乖跟我去找姥姥吧,等姥姥吃了换骨丹我再向你请罪。” 花妖打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姐妹聂小倩居然会对自己出手,他一双眼睛瞪得极大,但苦于全身妖力被锁,不得动弹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聂小倩摆弄。 聂小倩把他搬到云朵上躺好,还十分贴心的在把颈子下垫了一个小枕。在此过程中花妖不断用眼神示意聂小倩解开自己的咒术。 谁知聂小倩好像看也没看见一般,袖中丝绸飞出缠在花妖身上,把他固定在云上。 “小棠我知道你不情愿,可是正事要紧,我不能让你耽误了姥姥。” 花妖躺在云上看烟雾缭绕,长长的叹了口气,也许这便是天意吧。 他本就在蒂娜和阿槐之间摇摆不定,既然聂小倩帮他做了决定,那他就听天由命。 可是心里的苦楚又岂是能对人诉说的?若是阿槐吃掉了换骨丹那他就和蒂娜背道而驰了,这生只能越走越远,断无可能再在一起了,他是小偷,他无耻的利用了朋友的信任而偷走换骨丹,就算他朝相遇他也无颜再见她了。 错过,转身,就是一辈子。 这辈子他都要受到良心的煎熬,并且抱憾一生,关键是他的一生还这么漫长。 花妖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这么大的代价。 一失足成千古恨,这代价也未免太大。 花妖越想越是着急,暗地里运功抵御聂小倩加诸在他身上的压力。只听绵帛撕裂的声音,绑在花妖身上的锦缎应声而断。 聂小倩带着花妖腾云驾雾本就极耗心力,此时花妖又在奋起抵御自己对他施的禁锢,被花妖这样一添乱,聂小倩心力不济,导致驾着他们的云朵翻滚了一下,花妖一个不慎差点跌下了云端,还好聂小倩眼疾手快,又用水袖卷住他的腰身把他提了回来。 花妖吓得花容失色,一张小脸变得惨白,眼里也滚起了泪珠。 聂小倩稳住云朵,扶起花妖安慰道:“小棠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还请你冷静一些,别胡乱折腾,从云上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就不能以大局为重吗?整天在黑山老妖那受窝囊气很舒服吗?” 聂小倩功力一松,花妖便觉身上舒和了一分,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小倩你不懂,我一定要回去。” 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握住聂小倩的手哀求道:“这一次我若跟你走了,恐怕我和她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了!” “得了得了,你和她距离就没近过,何必患得患失。” 聂小倩有些不耐烦,板着脸不理花妖继续腾云驾雾。 此时狂风越来越大,风里夹着沙石打在她们脸上疼得龇牙咧嘴,花妖掩面哭泣,无意中揩一把眼泪下来发现满手漆黑,仰天一望只见天空黑云翻滚,漫天弥漫着黑色风沙。 “小倩不好了!” 花妖大惊,扑进聂小倩怀里瑟瑟发抖。 聂小倩抬头看着翻腾不息的黑云脸色变了又变,没想到黑山老妖这么快便闻风而来,实在是杀她个措手不及。 “小倩我好怕,换骨丹不能让他抢去。”花妖紧紧的抱着她抖得更厉害了。 聂小倩只觉委屈,小棠害怕她又何尝不怕?可是眼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暗自强撑。 她扶稳花妖,贴到他耳边声嘱咐道:“小棠你听好,待会我先同黑山老妖周旋,你想办法开溜,一定要把换骨丹交到姥姥手上。” 说完水袖一挥彻底解除施压在花妖身上的禁术。 “小棠一切就靠你了。” 聂小倩话语中有种悲壮赴死的决心,花妖更是花荣惨淡焦虑不安,急忙拉着聂小倩的衣袖阻止,“小倩,不要硬碰硬,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你就算拼命为我争取到三四天的时间我也赶不回去的!” “别废话浪费时间,你快走!” 聂小倩踏着云朵急速降落,可是后面的一团黑沙暴更是发力狂追。 “真要命!” 聂小倩暗骂,好不容易安全着陆,立马拉起小棠不断地催促他快走,可是花妖却死死拽着她的手倔强地摇头,聂小倩心一横把他握紧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就是踹也要把他踹走。 花妖大骇,手脚并用稳稳的缠在聂小倩身上,紧紧扯住她的手坚定道:“不走,没用的,黑山老妖有备而来,我若走了他只会疑窦更多,你的危险会更大。” 黑沙暴也跟着下降,并且越来越近。 花妖吓得脸色发白,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本能的往聂小倩怀里钻。 聂小倩咬牙,看来是真走不掉了!只能兵来将挡赌一把了! “小棠你起来,挺起胸膛,别这么窝囊,拿点气势出来。” 她用力扶着花妖希望能把他扶正,可是花妖像滩烂泥一样扶不上墙。 聂小倩很想骂人,拜托!花妖好歹还有副男儿身,修为也有近千年。自己不过是个几百年的孤魂野鬼,说难听点就是浆糊糊的,经不起折腾,要说害怕她心里比花妖还怕。 她暗自握紧拳头,自己也想找个臂弯来依靠一下,可是偏偏遇见小棠这样的小伙伴,有还不如没有,现在情况比孤立无援还糟糕,哎……要是姥姥在就好了。 她实在慌乱,花妖不但帮不上忙还得靠自己照顾,打铁靠本身,咬牙豁出去了。 “小棠你站直!” 聂小倩恨铁不成钢,扶了几把都不能把花妖扶直,最后只能气磊地把软成一滩的小棠随手抛在脚边,自己则昂首挺胸,很气势的把秀发一甩,双脚踏到实地上,无畏无惧地正视着前方越来越近的黑沙暴。 输人不能输气势! 她缓缓的把衣襟整理整齐,择一处干净的草地席地而坐,修长的大腿伸出裙摆之外,摆出一个优雅而妖娆的姿态随手拔下发上的金钗一丝不苟的开始绾发。 聂小倩在害怕时便会强作镇定地绾发。 花妖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依偎到她身边,现在只有她是他唯一的依靠。 第87章 (六十三) 他知道聂小倩心里恐惧,看她如此镇定的梳头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知道她心里在想——姥姥身边的人绝不能叫人看扁了!气势还是得撑出来的。 于是聂小倩把腰杆挺得更直了。 黑沙暴在他们面前慢慢形成实体,花妖颤巍巍的贴近聂小倩,“小倩我好怕。” 聂小倩一语不发,只是凤眼云淡风轻的扫了花妖一眼,便大义凛然的把花妖挡在身后,继续柔媚而妖娆的绾着青丝,胸口随着呼吸微微的起伏着。 黑山老妖在他们面前凝聚成形,小山一样的壮实躯体,黑乎乎的脸上一对艳俗的红宝石眼珠闪烁个不停。 花妖躲在聂小倩身后静静打量着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居然是孤身前来,原因很简单,想必他已有八成把握自己已经把换骨丹夺到手了。各路妖怪都对换骨丹虎视眈眈,他为避免不必要的混乱,所以孤身前来夺取换骨丹,换个方面来说黑山老妖孤寂得没有半个心腹朋友。 若只是黑山老妖一人,他和聂小倩两人胡诌胡诌不知道能不能拖上一时?黑山老妖每次行动都是飞沙走石极尽高调,就怕别人不知道他黑山老妖来了,相信蒂娜她们已经察觉到异常往这边赶来了。只要再拖上一时,蒂娜赶来他就把换骨丹还给蒂娜。 他看了一眼聂小倩,聂小倩表现得十分镇定自然,嘴角含笑正柔情似水的望着黑山老妖。 眼下情况危急,换骨丹不给黑山老妖就只能还给蒂娜,二者择一,他当然选择交给蒂娜,相信聂小倩能理解不会怪自己。 想到这里他心下释然,如果结果真能这样,对他来说已经很圆满了。 聂小倩就这样静静的和黑山老妖相对而视,谁也没先开口,聂小倩看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持起一把精致小梳开始梳理自己的发梢。 黑山老妖见自己就这样被光明正大的无视,脸上面子有些挂不住,清哼了两声开口道:“小倩,方才还赶得这么急,是要赶去哪里呀?” 聂小倩抿嘴微笑,抬起眼帘轻飘飘的给黑山老妖飞去一记媚眼,娇声道:“哎呀老妖,人家赶这么急自然是要去找您了,不过飞到半途看见您老亲自来了,我就乐得偷懒在这里等着您了。” “哼!在这等我?好得很!” 黑山老妖显然不信聂小倩所说的话,大掌一挥,一片薄如树叶的石片如道黑影一般飞向聂小倩。 聂小倩极为灵活,长腿一蹬,就地翻旋,衣袂飘然如花一般绽放。 还没等花妖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聂小倩已经从空中落下,半蹲着稳稳落地,黑瀑一般的青丝遮去半边侧颜,露出秀气□□的鼻尖。 她翘着兰花指伸手一撩发丝,唇边挂着一抹摄人心魂的微笑,红唇中衔着的正是黑山老妖甩出的那块石片。 接得漂亮! 花妖大赞,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没想到聂小倩连出手对招时都能这般妩媚风骚。 聂小倩双手托着石块,走到黑山老妖面前款款递上,娇滴滴道:“老妖,您的石块。” 黑山老妖冷哼,一挥手聂小倩掌中石块便化为灰尘随风而逝。 聂小倩谄媚讨好,“小倩不才,刚才被石片吓得心惊肉跳,乱了分寸这才大胆而为接住您的石块,纯属巧合好运,老妖您不会怪罪我吧?” 花妖见状忍不住想笑,心想聂小倩不愧是阿槐手下媚功第一的女鬼,说起话来又酥又软,媚眼乱飞,身子还随着语调妩媚的扭动着,就这样刻意而为的勾引黑山老妖,就是连花妖看了都不免心动,更何况是黑山老妖那粗糙汉子。 果不其然,黑山老妖的眼珠闪了又闪,呵呵乐道:“玩笑而已,没想到小倩你身手又精进不少啊?不过是小玩笑,怎么会怪罪你?我疼你还来不及。” 说着就把手往聂小倩的脸上摸去,聂小倩闭上眼睛带着陶醉的笑容把脸靠在黑山老妖的大手上摩挲。 忽而大手一握,杀意腾生,黑山老妖箍了聂小倩的脖颈,青筋毕现。 “哼!蠢蛋!你以为我次次都上你的美人计?” 不过瞬间,就几番变数,花妖急得团团转,但又不知该如何援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倩被黑山老妖欺压。 黑山老妖语气徒然一变,阴狠而杀气腾腾,“留你不过是为了安阿槐和小棠的心,你以为我真的迷上你了吗?” “小棠去取换骨丹时不能出乱子!不然我早拧断你的脖子了,我手下妖魅千万,偏就你和阿槐不服,每次都是你用美人计圆场,别以为我看你长得美给你几分薄面你就可以无法无天!” 聂小倩大骇,脸色变得紫黑,只要黑山老妖再用点力,聂小倩就会魂飞魄散。 “老妖!” 花妖大急,变数如此之快,他还来不及出口叫提醒聂小倩就被抓住了。 “老妖手下留情!” 花妖及时出言阻止,一撩衣袍恭恭敬敬的跪下开口求情,谁知黑山老妖又嘿嘿一笑,松开了聂小倩脖颈,若无其事的说道:“嘿嘿,我就随便开个玩笑,看你们就吓成这样,好玩真好玩。” 他随便瞥了花妖一眼,“你先起来。” 黑山老妖一松手聂小倩就瘫软到地上不住的咳嗽,小棠急切的扑过去把聂小倩扶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聂小倩没事才把悬着的心收回肚子里。 聂小倩犹自惊魂未定,黑山老妖肥大的躯体停在二人面前如遮天蔽日一般让两人眼前一暗。 “你们怎么这样害怕?”他的宝石眼睛闪烁了两下,似是不解,“难不成你们做了什么亏心事?” 黑山老妖咄咄逼问,花妖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护着聂小倩在黑山老妖跟前跪下,“老妖威武,我和小倩从未见过如此威仪一时失仪,还请老妖不要见怪。” “嘿嘿,解语花。”黑山老妖把花妖上下大量了一圈,皮笑肉不笑道:“尽会拣好听的说。” “小棠不敢。” 花妖垂眼埋首,毕恭毕敬,心里却是警铃大作,黑山老妖这样刁钻古怪,还不知道要怎么刁难他们。 黑山老妖对小棠的态度甚为满意,随即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缓缓道:“我知道你不敢,你一直都很听话,如果所有的人都像你一样听话,就是全部变成娘娘腔也没什么不好。” 花妖心里敲着鼓点,石本无心,他实在难以琢磨,尤其是这黑山老妖思绪万千,说话又前言不搭后语,让他实在难以抓住他言语中的重点。 黑山老妖随意一瞥,红宝石眼就立马暗了下去。 花妖往那一跪,楚楚可怜,尤其是一双美目盈盈欲泣,皮肤细腻如凝脂好像掐一下就能掐出水一样,黑山老妖有些郁闷,看看自己漆黑干硬的皮肤就更郁闷了。 同是男人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转念又想起阿槐那不修边幅野叉叉的样子,相比之下聂小倩风姿绰约,妖娆多情,同样是女人这差别也是天壤之别。 黑山老妖这样一专注想一个问题,就让花妖钻了空子捕捉到了他心里的一些念头,只是这些念头对他毫无用处,反而让他一个头变得两个大,这石头精思绪变化之快,前后毫无联系,把他搅得头昏脑涨欲哭无泪。 他已经不得不怀疑黑山老妖这样是不是在施障眼法故意给他七弯八绕地好防止自己的心事被窥探。 黑山老妖十分不爽,他的眼睛快速一眨,自己手下怎么都这副德行,不男不女的,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要挺胸膛有担当。 他继续无厘头的发泄,斜睨小棠一眼,“我是不太喜欢娘娘腔,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没事拈着兰花指抚胸抹泪的算什么?出点事就哭哭啼啼的躲在娘们背后,我看了都觉丢人!以后你每日到我跟前报道,我亲自把你训练成男子汉!” 花妖满头大汗,唯唯诺诺连声称是。 “能得老妖您的亲自教导,是小棠修都修不来的福气,小棠先拜谢老妖大恩。” 黑山老妖脑袋抬高,表情得意,眼角余光还时不时的落在聂小倩身上。 花妖心里一动,突然察觉到一些有趣的东西,他琢磨着黑山老妖前后态度,勉强可以抓住一些蛛丝马迹,黑山老妖把自己数落一顿莫不是在吃自己的醋?见不得自己和小倩亲密?难不成黑山老妖喜欢小倩? 只是黑山老妖是石头精,他会动情动心么? 念头还没落,又听黑山老妖说道:“当然了,小棠你这么乖又怎么会跟着阿槐胡来,小倩你就该多向小棠学习学习。” 花妖和聂小倩相互交换眼神,心中均为不解,这黑山老妖思维也太过跳跃,好像句句是重点,处处有所指,但又句句不在点子上,说了半天她和小棠都没搞清楚黑山老妖到底要表达的是什么。 见二人心不在焉,黑山老妖拔高音量,“小倩你听到了吗?你们跟着阿槐能有什么出息?那个草包二百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良禽择木而栖。” 二人敛了心神,毕恭毕敬,“老妖教训得是。” 聂小倩表面称是,心里却在想,我们是想折木而栖,可惜你只是个石头,怎么都无法和姥姥比的。 第88章 (六十四) 黑山老妖甚为满意,红宝石眼睛亮了又亮,转头问花妖道:“小棠,想必派给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不然也不会这样匆匆忙忙的往回赶了。” 他漆黑的身体本来就较常人高出二尺,此时一对眼睛居高临下大量花妖,气势压人,逼得小棠只能匍匐更深,有些举棋不定的迟疑,“这……情况有些复杂。” 聂小倩暗中频频给小棠眼神示意,不能说实话,不要说实话!不但眼神示意,心里也在不断重复别说别说,就希望小棠不要被黑山老妖吓傻了,连本能都忘了。 见小棠支支吾吾畏畏缩缩,黑山老妖眉头更深。 聂小倩急忙挺身而出,替小棠答道:“老妖,我与小棠约好在小棠到手后碰面的,本来是拿到了的,可是……” 她斟字酌句,边说边留意黑山老妖的表情。 花妖心里一惊,已经知道聂小倩要说什么了,他轻咳一下想要阻止聂小倩,然而聂小倩却故意装作浑然不知,脸上挂着万分委屈的表情企图牵动黑山老妖的恻隐之心,“老妖你也知道小棠去取这换骨丹花了多少心血,本来已经到手了的,谁知道那蒂娜又骑着一只白虎妖中途追来。” 聂小倩摆出弱柳扶风之姿楚楚可怜地讲诉着自己如何与白虎妖抗战,最后又怎么被残酷蹂.躏的悲惨遭遇。 她说到最后抽出绢帕擦了擦眼角,继续声情并茂,“要不是那道姑念着我和她还有过一面之缘放了我们一马,我恐怕再也没机会瞻仰老妖您的威仪了。” 黑山老妖的眼睛一亮,由于他通体漆黑,很难从表面上读出他的喜怒哀乐,只能靠那对眼睛偶尔的一明一亮去揣摩。 聂小倩顿一顿,心想黑山老妖这是该生气了吧? 花妖才懒得管黑山老妖是气是高兴,反正他自己是快被聂小倩气死了。 聂小倩这样栽赃嫁祸太缺德了,主要是还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他本来是想拖足时间等蒂娜前来,自己好趁乱把换骨丹还给她。可聂小倩这样一搅和,估计那黑山老妖就会直接杀过去了,而自己道行不够根本追不上他们的速度。聂小倩如意算盘打得是好,她就巴不得黑山老妖追去找蒂娜麻烦,自己就能去找阿槐了。 可是!花妖捶胸顿足后悔不已,他已经不想把换骨丹给阿槐了,他后悔了,他要临阵倒戈去找蒂娜。 花妖呼吸急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急样全被黑山老妖收尽眼底,心道花妖估计是被蒂娜欺压得够惨,现在提起来都能把花妖吓成这样,不简单,不简单。 “是太过分了。”黑山老妖淡淡开口。 趁黑山老妖不觉,聂小倩眼神一亮暗中递给花妖一个奸计得逞洋洋得意的表情,嘴上还在委屈抱怨,“是呀老妖,好歹我们也是你这边的人,蒂娜那样欺压我们简直是不把你放在眼里!” 花妖别开头,心想聂小倩这招太损了,陷害蒂娜她们实在太缺德了。 他多番暗示聂小倩都不理不睬,最后没办法,花妖只能挺身而出说一说真相了。 谁知他眉头才蹙聂小倩柔软的手臂就搭了过来,跟着整个身子都扑来抱住花妖,直把花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捂,压住他的话头道:“小棠我知道你整天被她们踩在脚下心里也不好受,不过都过去了,老妖会替我们做主的!” “不……哎……” 花妖一张口说话聂小倩就要把他往怀里揉深一分。 “小棠我知道你心里苦!” 聂小倩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花妖挣扎半天好不容易吸了口新鲜空气,抓紧机会继续说:“不,啊,是……呀……” 还没说完又被聂小倩一把按了下去,抢过话头,“是呀!你说是呀!真是太气人了,欺人太甚了!” 花妖无奈,只能先举手投降。 聂小倩用丝绸捂着眼睛假意抽泣,眼角却在悄悄的瞥黑山老妖,见黑山老妖神色神色如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花妖心灰意冷,瘫在一旁看聂小倩自编自演不敢苟同,但也没胆子拆台,只能附和着聂小倩摆出一副极度委屈的样子——实际上他是真委屈! “老妖您说怎么办,这仇是报还是不报?”聂小倩抽抽搭搭,软语鼓动。 黑山老妖闭目沉思。 趁黑山老妖不察,花妖赶紧贴着聂小倩的耳朵悄声责备:“你在害人。” 聂小倩不以为然,一边抹着眼泪一面把自己心中的话送了过去——别怪我缺德,这事必须有人背黑锅,我才有时间去给姥姥送药。 花妖气得半死,“蒂娜受伤,如风内伤未愈,她们斗不过黑山老妖的,你这样做会害死她们的!” ——那又如何?聂小倩凤眼微瞪,非常不满! ——那道姑本就是你我天敌,上次被她奚弄,这次我总算找着机会还手,自然不会叫她好过! 花妖还欲劝说,聂小倩白眼一翻,在心中怒斥小棠。 ——啰嗦!那两个人和我们无亲无故,就算道姑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但阿槐也是我心尖尖上的人,再说阿槐和你交情深厚,我们两个加起来还比不上你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道姑吗? 花妖反驳,人情帐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能算清楚的!绝对不可以这样算。 聂小倩不耐烦的扭开头,心里说着,你就当帮帮我,让她背下黑锅又不会死,再说白虎妖速度那么快,就算受了伤黑山老妖也不一定能追得上?这一石二鸟的对策多完美! 花妖无语,也只能扭开头背对聂小倩,头一次发现聂小倩这么无赖。 二人相背无言,黑山老妖依然在闭目沉思,他并不知道就在他沉思的这一瞬间,眼皮底下的二人已经用思想交流大战三百回合了。 聂小倩见花妖生气,脸色虽然有所缓和,但眼里却多了一抹忧色。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板正花妖的脸,直视他的眼睛疾言厉色地教育他——别婆婆妈妈妇人之仁!大事为上。 别坏我好事。 聂小倩在心里再三嘱咐,立马又抹着眼泪依偎到黑山老妖身边委屈道:“老妖,您说这仇到底是报还是不报?” 黑山老妖跺脚,大地巨震,地动山摇。 “报,自然是要报,打了人不说还抢走换骨丹!这仇要是不报还以为我怕了那道姑,传出去将来我还如何统领群妖?” “就是呀!”聂小倩拍手叫好,继续鼓吹,“那道姑欺人太甚,所人家才火急火燎的赶去找您呀!希望老妖您能力挽狂澜,夺回换骨丹!” “去肯定是要去还以颜色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去夺回换骨丹。”黑山老妖踱着步子慢慢说。 花妖十分生气,给聂小倩递去一个大白眼,聂小倩笑嘻嘻的照单收下,抛了记媚眼回去。 黑山老妖没有说话,眼睛在花妖和聂小倩之间来回游了两圈,最后停在花妖身上——居然就这么和聂小倩眉来眼去,是真当自己是石头吗? 花妖被黑山老妖这么一睖,又缩头缩脑的躲到聂小倩背后去了。 不爽,十分不爽!这花妖动不动就摆出一副怯生生的可怜相,黑山老妖是打心眼儿里就瞧不起——好歹也是个雄的,有点什么事就往娘们身后躲,简直是雄界耻辱。 许是黑山老妖自己长得黑,所以尤其看不惯小白脸。 花妖缩缩脖子,知道自己不被黑山老妖待见,也就更加做小伏低,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就怕引起黑山老妖的不满。可是越是这样黑山老妖就越看不惯。 只见黑山老妖踩着地动山摇的点子,咚咚咚的移到花妖面前,聂小倩惊恐的伸手护住他,他躲在聂小倩身后抖得更厉害了,黑山老妖一把掀飞聂小倩,单手把花妖拎了起来。 花妖瑟瑟地缩成一团,黑山老妖伸出大手把他抚平,一手抓头一手抓脚把他拉伸拉直。 “哼,大男八汉的,缩头缩尾娘哩娘气的算个什么?男子汉顶天立地躲在娘们后面不嫌丢人吗?”黑山老妖怒吼。 花妖心里委屈,嘴上却不敢反驳只能唯唯诺诺——他才不想当什么男子汉!他本来就不是男子汉,他顶多算个长着男人身的弱女子。 “你不丢人吗?”黑山老妖又怒吼。 花妖被吼得震耳欲聋,心里委屈一触而发,居然给黑山老妖反吼回去,“我就想做女人,不行吗?” 黑山老妖红宝石眼睛闪了两闪居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把花妖远远的甩飞出去,双手还不断的往身上揩,嫌弃道:“呸,真他妈恶心,跟在阿槐身边的都这种不男不女的货色,丢人,真丢我妖界的脸!” 花妖被摔在地上眼睛立马就红了一圈,聂小倩心疼,急忙拉住黑山老妖说道:“老妖当务之急该去找到换骨丹才是大事,小棠这样也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为了防止他拖后腿,不如由我先把他带回去。” 聂小倩话音才落,还不待黑山老妖答复就扶起花妖准备跑了,谁知一声巨响黑山老妖硕大的身躯又压在了她们面前冷笑道:“走?当我是傻子吗?谁知道你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还是亲自看着你们比较妥当。” 说完就一手拎一个把她们两个都钳制住。 第89章 (六十五) 聂小倩欲哭无泪,苦笑道:“老妖,我虽和那道姑交过手,但屡战屡败,我本就是她的手下败将,就算跟您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给您添乱,小棠就更不用说了,我看您还是让我们先回去,您好我好大家好。” “哼!不需要你们帮忙。” 黑山老妖抓着她们,黑砂石把她们包裹起来,呛得她们不住咳嗽,眼里鼻里嘴里全是黑沙。 “你们就在旁边好生看着我是怎么把蒂娜和那白虎妖收拾掉的。” 风起,云涌,黑山老妖带着她们上路,草原上瞬间刮起了高调的黑沙暴。 白如风背着蒂娜在草原上狂奔,看着那天地相接处聚拢的黑沙驻足遥望。 “好重的妖气。”白如风止步不前,眉头紧锁。 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冲过去,还是调转方向逃跑?白如风有点迟疑不定,但又害怕蒂娜察觉到她的异常心里笑话她是胆小鬼,于是把脊背挺得直直的,做出一副我最厉害的表情来。 “妖道,怎么办?” 谁知白如风一开口就暴露了自己内心想法,显得弱极了,语气竟然透露出些许害怕。 她一面征求蒂娜的意见,一面在心中暗暗自责,想她以前是多么任性逍遥,天上地下又何曾把人放在眼里过,怎么来人界走一遭,别的没学到,倒是人类胆小怕事畏首畏尾的烂德性学了个十成十。 “黑山老妖!” 蒂娜有些沉重的叹了口气,“真是阴魂不散,偏偏在这要紧关头跟他碰上。” “妖道我们是跑呢还是打呢?你看这风沙越来越大,咳咳,呸!” 白如风吐出一口黑沙,开始烦躁起来。 “废话,当然是跑。”蒂娜当机立断,吩咐白如风拔腿开跑。 可是白如风却站在原地,鼻尖动了两下,更是欲哭无泪,“妖道,我看这次咱们不能跑。” “为什么?你有把握能打赢黑山老妖?”蒂娜疑惑。 白如风有些着急,她是有苦难言既不想承认自己怕了黑山老妖,又不想让蒂娜看扁。 若是换做以前,碰到黑山老妖这样的大妖怪少不得要追上去打几架的。白虎属于越战越勇,打得越多成长得也就越快的妖怪。白如风估摸着要是从前打个十几二十场架就能胜过黑山老妖了,可是现在自己内丹受损还没完全恢复,背上还背着蒂娜…… 兽类天生对危险的敏感直觉告诉她,黑山老妖很厉害,打不赢,先跑为上。 蒂娜见白如风皱褶眉头认真掂量,不由得有些担忧,“丫头,你不会心比天高自认为能打赢黑山老妖吧?他可是有几千年道行的老妖怪。” 此时此刻蒂娜就怕白如风头脑发热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挑战黑山老妖。 “闭嘴妖道!” 白如风对被看扁的语气十分不爽,硬着头皮答道,“谁说我一定打不赢他的?”说完小嘴一翘,气势立马弱了下去,结结巴巴道:“就,就算现在打不赢,将,将来有一天也能打赢他。” “你知道就好。”蒂娜点头,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立马提高音调,“那还愣在这儿干嘛?还不快走呀?往反方向走呀!” 蒂娜催促。 白如风跺脚,“哎呀我们不能走,因为小棠落在黑山老妖手上了,我闻到小棠的味道啦,小棠那么弱,换骨丹一定被黑山老妖抢去了,我们得把它抢……” 突然住了嘴,面对那么厉害的对手,白如风信心全无,如何才能抢回来?眼见黑沙暴越来越近,白如风有些害怕,一时间急得六神无主,问道:“妖道我们还跑吗?” 蒂娜重重叹了一声,从白如风背上跳下来,“不跑了,真是倒霉!好事不成双,坏事凑一堆,什么倒霉的事都被我们遇上了。” 她暗自掂量了一下,不知道和黑山老妖对决胜算如何?她从没和黑山老妖交过手,虽然自己缺了条胳膊,但是并不影响咒术的使用,况且自己吃掉了两粒神药,力量提升了不少,未必就不可和黑山老妖一战。 只是……生死未卜。 她看了白如风一眼,只见白如风也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蒂娜不动声色的暗叹一口气,开始暖言交待,“丫头,换骨丹一事本就与你无关,这趟浑水你还是别搅了,你要好奇呢就远远的看着,要情况不对早点撒腿走人,听到没?” 白如风皱眉,什么话?又来了!每次在危险时刻她都想抛弃自己,自己在她眼里就那么胆小怕死吗? “我不走!”白如风怒吼,“凭什么每次都要我走,我不走,大风大浪都过来了,黑山老妖会比烛阴更厉害吗” 她紧紧的盯着蒂娜,小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妖道,我不能走,因为……我怕你死。” ——我只有守着你才会安心。 白如风望着她,眸中泛着点点莹光。 蒂娜愣了一下,一股暖流自心中流过,如春江水暖一般,轻轻的抚了下白如风脑袋。白如风垂眸,内心情绪翻滚不安——她怕蒂娜死,也怕自己死,她从来没有这样惜命过。 以前她不了解为什么会有人贪生怕死,可是现在了解了,除去对死亡的恐惧,那是因为心愿未了。 她必须要活着,活着才能生生世世守着蒂娜的轮回,她才不要落得个才知相思便害相思的凄苦下场,不然九泉之下都不会瞑目的。 风呼呼在啸,漫天的风沙已经遮挡了人的视线,坚硬的沙砾扑打在皮肤上有些生疼,蒂娜在一片黑幕中准确无误的抓住了白如风的手,稍一用力就把她扯到了自己身后,不动声色的为她挡住了风沙。 “你放心,我死不了。”蒂娜故作轻松的一笑,“又不是面团捏的,动不动就会死。” 白如风撅着小嘴,不满道:“反正以后你不许再说让我一个人逃命的事了,以前你没丢下我,以后也不许丢下我,总之你不许丢下我!” “是是是,我答应你了。”现在情况紧迫,黑山老妖越来越近她已经没有精力和白如风在这里胡扯了,于是草草妥协投降给她交代道:“丫头,待会我结木属性结界,黑山老妖属土,木克土,土克水,你的那龙鞭就不要用了。” “那我什么都不用了吗?就赤手空拳的打吗?”白如风有些担忧,“我好久没练武了,拳脚都生疏了!” 这时天空开始放晴,所有砂石都朝着一个地方凝聚,黑幕当中一对闪着红光的宝石尤其抢眼,白如风和蒂娜都屏息凝气,暗自掂量着实力差距。 黑山老妖的身影渐渐凝聚成形。 除了黑山老妖一人外还有两人一左一右的伏在黑山老妖脚边,那是花妖和聂小倩。 风沙终于停下,花妖摔着地上,忍着眼泪呛出喉管中的一层沙土,抬头看了一眼,还是苍茫无际的草原,只是蒂娜护着白如风站在黑山老妖面前尤其抢眼。 只是蒂娜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心无旁骛的和黑山老妖对视着。 花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幽幽瞥了白如风一眼,正好白如风也看着自己,眼神有些复杂,像是在怜悯自己亦或是同情自己甚至还有丝丝担心,花妖咬牙扭开脑袋,压下眼眶里的泪水,此时此刻他真是嫉妒白如风嫉妒到要疯掉了——他趴在地下吃土,白如风有蒂娜保护,她被人护在手心内,自己却被人踩得这么扁。 突然自卑起来,他埋着头,希望不要被她们认出来。 可是见那两人如璧人一般站着,花妖心里就不是滋味,他有些赌气的想,早知道就直接把换骨丹给阿槐送去了,省得现在被人看得这么扁! 此时聂小倩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的往四周望望,娇声软语地说:“哎呀,到了呀,不过才睡了一小觉就到了,老妖的速度真快!” 聂小倩真是一个不管在什么艰苦环境里,都不会亏待自己的女鬼。 花妖多看了聂小倩两眼,只见她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变得黑漆漆灰扑扑的,要多丑就多丑,他忍不住一惊心想难道我现在也这么脏这么丑? 于是他的眼睛又四处瞄了瞄,见没人注意他急忙掏出怀里的手绢埋头擦拭自己的脸蛋,一抹一手绢的灰,怎么这么脏?被蒂娜看见又要鄙视自己了……该死的黑山老妖,这么折腾人! 好不容易擦干净花妖又若无其事的坐起身来,手忙脚乱的把手绢收了起来——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他以人身和蒂娜见面,本应该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给蒂娜留下一个好印象,说到底都是那该死的黑山老妖搅的场! 花妖欲哭无泪,为什么每次和蒂娜见面都要在自己极其狼狈的情况下?想起白如风第一次和蒂娜接触时给蒂娜留下多少绮丽的幻想——他也想在诗情画意的环境中给蒂娜留下惊鸿一瞥让她难以忘怀! 可是,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悬殊这么大。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瞬间眼睛就红了一圈,花妖习惯性的去擦眼眶,一看,不好,手上全是灰,一抹就是一脸的灰,完了,脸又花了! 花妖心里着急,左手抹一下,右手擦一下,越擦越花越抹越脏!心里一急越发手忙脚乱起来。 “小棠,你在做什么?” 聂小倩突然打断他,漆黑的双瞳写满迷茫,“你双手在那挥来舞去的,怎么了?” 第90章 (六十六) 花妖心里一堵,真是气闷!他只想安安静静的把自己整理干净! 聂小倩不出声还好,一出声所有的眼睛都注意到了他身上,蒂娜则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满不在乎的把视线移开了。 她一定是故意出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引来自己身上的。 花妖鼻尖一酸,幽怨的看了聂小倩一眼,聂小倩好整以暇的玩着自己的发梢对他视而不见,他憋憋嘴,压下心中委屈,又悄悄的斜睨了蒂娜一眼,蒂娜还是没注意他,顿时心里无比失落,被蒂娜无视比杀了他还难过。 聂小倩摇头晃脑,眸子里带着戏谑的笑意,说着事不关己的风凉话,“我看你还是死心吧,你和她呀没可能的。” 狡猾的聂小倩在故意让他难堪,花妖心里明白却不敢生气,谁让蒂娜就从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过,这姿态,低得就如一片落叶一般。 说着凑近花妖身边,捂着嘴压低声音道:“我看她倒是蛮喜欢跟在她身边的那个白虎小妖精的,没想到这道姑居然好这一口,嫩草好吃呀!” 三言两语就把花妖撩拨得吧嗒吧嗒地掉眼泪,聂小倩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又妖娆的撩了把青丝,把修长的双腿斜斜一交叉,顺势躺倒了地上,就那么风情万种的半卧在地上,继续搔首弄姿给蒂娜打招呼,“哎哟哟,这不是道长嘛,好久不见了呀。” 蒂娜不咸不淡的瞥了聂小倩一眼又继续和黑山老妖对视。 被这样明晃晃的无视了,聂小倩倒是不恼,视线将蒂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后道:“别人都道别来无恙,我看道长是别来有恙,居然缺了只胳膊,不知是不是因为不规不矩而被人斩掉的。” 蒂娜淡淡一笑,“美人果然一如既往的聪慧,一猜就中,只可惜这手还没抱过美人就没了实在有些可惜。” 这美人二字一出口,白如风的眼睛就朝她射去了刀子般的凌厉眼神。蒂娜十分乖觉,立马捂嘴改口,“是老板娘。” 聂小倩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得意原来自己猜得不错,这道姑和白虎的关系果然非比寻常。 当心不动声色的咯咯娇笑回应:“呵呵,你少贫嘴,待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以眼神示意,嘴巴往白如风那努了努,言下之意就是有一两句调戏之言白如风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蒂娜当做没听见,转头看了眼黑山老妖,摇头叹气,“哎,老板娘也真不诚实,上次还口口声声说和黑山老妖没关系,今日却又怎么说。” 聂小倩慢腾腾的从胸口处掏出一方手绢,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手指勾到衣领拉出一片乍隐乍现的春光,蒂娜的眼睛咻的一亮,白如风脸色瞬间变了几变。 取出丝绢后看也不看她们一眼,自顾自的仔细擦拭自己的青葱十指,一根一根的又恢复以往的嫩白雪亮,如玉指一般,摆着兰花指反复观看了一下才漫不经心道:“我看你这道姑眼神不好,你难道没看出来我们是被黑山老妖俘来的吗? 她轻飘飘地给蒂娜抛去一个白眼,“我本来就是你的手下败将,再打一百次还是打不赢你,我又不是傻子,也没有活得不耐烦,若不是被人胁迫我才不愿意来呢!” 说完她又神色凄凄的看了黑山老妖一眼,楚楚动人惹人怜惜,黑山老妖就是再气也发不出火来。 花妖暗自叫好,聂小倩实在圆滑,一番话说得动情动意,既表明了不跟黑山老妖同流合污的立场,又不会得罪黑山老妖,说不定待会蒂娜压倒黑山老妖时聂小倩还会趁机给黑山老妖补上几刀。 蒂娜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请老板娘站远一点,以免伤及无辜。” 聂小倩刚好把脸蛋擦干净,手绢一扔立刻很自觉的拉起花妖迫不及待地站到了一边去。 从聂小倩和蒂娜说话以来,白如风就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聂小倩,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聂小倩的敌意,心想这个女鬼真不要脸,大白天的衣服也不穿严实一些,说话就说话,没事还斜着眼波乱飞媚眼,实在可恶。 谁知聂小倩从她面前款款走过时还轻蔑的从鼻尖冷哼一声道:“小丫头瞧什么?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美女吗?” 白如风噎了一下气得脸色发白,还不待发作聂小倩又把话头给她堵了,“你放心,我对你的道长姐姐可提不起兴趣。” 说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以一副长辈的口吻道:“可爱的小妹妹,姐姐我好意劝你一句,这人和妖啊走的是两条道。”说着指了指天空,继续道:“上面都看着呢,别瞎掺和。” 这话其实主要是说给花妖听的,白如风和她无亲无故她才懒得管她是死是活。 白如风小脸白一阵红一阵,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蒂娜往白如风面前一站,隔开她和聂小倩,含着淡淡笑意轻轻道:“老板娘,看戏请那边站,手别伸太长了,这边的闲事可不归你管呢。” 这在维护白如风呢聂小倩眉毛动了动,不说话就一笑了之,也是,这本就不是自己该管的事,说心里话她还乐意看着蒂娜受天谴呢,当初烧毁她衣服把她逼得狼狈万分的仇她还记得很清楚。 聂小倩拉着唯唯诺诺的花妖,昂首挺胸的就往另一边走去,“若不是看在我两交过手的份上,我也懒得多嘴,小棠你看好了,这人这么无情你吃不消的,这份情咱们就留给白虎小妹妹好好消受吧。” 花妖又窘又难堪,心里明白聂小倩是为了他好,要他早日认清事实,可是情之一事向来由不得人,心里恼聂小倩的确是闲事管得太宽了。 但转念一想蒂娜还在旁边看着呢,聂小倩就这样大喇喇的把自己的心事挑明,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让他浑身不自在,垂着眼帘扭扭捏捏道:“小倩你说什么呢,这种事怎么呢到处聒噪呢,唉,你真是气死我了!” 看着个大男人这样扭捏做作,蒂娜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原来自己朝夕相处这么久的花妖居然是个男人?当初自己还傻乎乎的一心想把他培养成花仙子呢……真是好笑。还好这荒唐念头没叫人知道。 花妖看看蒂娜,心里惆怅,这事他早就知晓只是装作不知道,蒂娜无意中对上他的视线,慌忙调开,花妖姗姗看着她,欲语还休。 聂小倩受不了,不顾花妖感受,自顾自的拉着他往前走,在花妖走过蒂娜跟前时蒂娜突然叫住他开口说道:“小棠?原来你叫小棠。” 差点就忘了正事,蒂娜转头,视线到处搜寻那株海棠花,发现白如风正端端正正的捧在手上。 蒂娜第一次主动和人身的花妖说话,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他愣了愣,僵在原地心砰砰直跳,不敢直视蒂娜的眼睛,只能羞答答的点了点头。 “这个东西你拿好。” 蒂娜伸手一捞,白如风手上的海棠花就到了她手中,面无表情的递到花妖面前。花妖的大脑来不及思考,手掌就先伸出去接过花枝,谁知蒂娜手稍微用力,咔的一声花杆折成两段,摊在他的掌心。 他心里一凛,一刀两断? “果然,移花接木的本事不错。”她看着他,神色冷峻,“从此之后我们关系有如此花,一刀两断。等打发完黑山老妖后,我们再好好算账。” 花妖浑身一震,埋首默默地捧着那断成两截早已枯死的海棠枝,咬着嘴唇泪眼迷蒙的,怯生生地看了蒂娜一眼,谁知蒂娜对他视而不见,直接转头以一副睥睨神态直视黑山老妖。 就这样完了吗 花妖心如乱麻,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不甘心,想说点什么却是如哽在喉欲语还休。 聂小倩看不下去了,狠狠的扯了花妖一把,“走啊,有什么好看的!我给你说呀,别看这道姑有些不三不四,骨子里却是骄傲得很,像她这种自恃清高的道姑是不会跟我们这些妖扯在一起,你看那白虎小妹——” 说着素手指指白如风,白如风立即换上一副备战神情,竖起耳朵警惕的盯着聂小倩。 “别看她现在好像滋润得意,我看以后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 白如风皱眉,原地跳脚炸毛,“你说什么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小心我打得你魂飞魄散。” 聂小倩不理她,甚至没往她那儿瞥一眼,自顾自的继续教育花妖,“人妖恋有什么好不过短短数十载,死了变忘记前尘去轮回,而你呢你用无尽的岁月去缅怀这数十载的爱情真蠢!不值得!” 白如风很生气,想要找聂小倩理论,但是蒂娜不但拦着她居然还饶有兴致的看着聂小倩,白如风更气了,“呸,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 聂小倩数落完花妖便似笑非笑的看着蒂娜,眼睛眨了一下就将万般风情都敛在眼角,拖着又柔又细的声线责备道:“你这道姑看我做什么我可没把你放眼里。” 说完又白了她一眼,拉着花妖继续往走,边走还不忘泄愤,“不过是凡人一个,拽什么拽,老娘几百年前也是个人,现在看着神气,几十年后还不是一抔黄土,佛语怎么说?众生平等!别狗眼看人低,做人了不起呀?小棠走啦走啦别看啦,人家又没上心你别做出这副死了爹娘的表情让人看笑话,没出息!” 第91章 (六十七) 花妖心里泛苦,可是一个人静静也就好了,没由来的要来忍受聂小倩这些聒噪言语,可是想想聂小倩也是心疼自己为自己好,于是也气不起来,只能抽抽搭搭的任由聂小倩教训。 蒂娜虽然平白无故的遭聂小倩一顿数落,但也不恼,只是被她夹枪带棒的不友善言语搅得稀里糊涂,她微微蹙眉,听那老板娘语气好像花妖钟情自己似的。 花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这种无厘头的事又该从何说起 蒂娜有些揪心,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瞥了花妖一眼,见花妖那一扭三摇的身姿,头皮骤然发麻,她实在不能接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眼下日头渐高,晒得人有些晕眩,蒂娜又被这当子破事搞得头昏脑胀,千头万绪无从理起,念头才落忽听得花妖悲呼一声抱着聂小倩放声大哭起来,“小倩,我越来越不受待见了……呜呜!” 蒂娜眼角狂跳,暗自检讨,才发现自己好像就从来没有待见过花妖。 花妖哭得更加撕心裂肺,连白如风都忍不住有些同情他,直用谴责的眼神瞪着蒂娜。 聂小倩手忙脚乱的安慰着花妖,还不忘见缝插针的甩了几个大白眼过来。 这……蒂娜满头大汗,她是招谁惹谁了?这头还没处理又得罪了另外一头,她只觉脊背生寒,好像有两束冰凌似的目光冻在自己的背上。 她默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去,只见白如风正沉着脸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她有些心虚,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小丫头也是一脸幽怨,撅着个小嘴正气鼓鼓的看着自己? 一瞬间蒂娜觉得自己仿佛成了万人敌。 可是她真的很无辜,怎么晕了几天醒来后世界都颠倒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蝴蝶蜜蜂桃花梨花喇叭花统统飞向了她,实在是消受不起呀。 白如风眼神越发幽怨,小脸更黑。 蒂娜急忙解释,“丫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呀?我什么都没做,你知道的,这段时间我一直不醒人事,都是靠你照顾,哎……你别这样看我,我发誓我是无辜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风流帐就要往我身上算,你说我冤不冤?” “哼!”白如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黑山老妖一直黑着脸看着这群女人做复杂的眼神交流,却谁也没有注意过他,果然女人多就是坏事,三个女人一台戏,中间还夹了花妖那娘娘腔,更联合演了一台众女连成一气谴责负心汉,其中夹杂着醋意妒忌的尖酸刻薄的爱情戏。 可是这台戏怎么看怎么别扭,角色性别全是颠来倒去的。 黑山老妖气闷的眨了眨眼睛。 再三肯定了自己的观点,女人一掺和准会坏事,这都好半天了还没进入主题。 想到这里黑山老妖大喝一声,总算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了。 “我才不管你们这些你情我爱的破事!” 他的大手一挥,雄赳赳气昂昂的指着蒂娜道:“你这个独臂道姑,就算你四肢健全也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少了条胳膊,不想死的话就快点把换骨丹交出来。” 蒂娜正愁没人帮她解围,黑山老妖话头一开简直是救她于水火之中呀,只是奇怪的是这黑山老妖怎么贼喊捉贼?换骨丹明明在他手里呀? “黑山老妖你别睁眼说瞎话呢,换骨丹在谁手里你心里可比我有数多了。” 聂小倩闻言心叫不好,黑山老妖若和蒂娜多说上几句话,两人一对质就能知道换骨丹都不在他们手上而在小棠身上。 想到这里立马对着黑山老妖遥声呐喊,“老妖,别跟她客气,这道姑最狡猾了,我们有不少姐妹死在她手里,最惨的蛇妖姐姐连七寸都被她捏烂了,您可要为姐妹们讨回公道呀!” 被聂小倩这样一煽风点火黑山老妖更是气得牙痒痒,为了那换骨丹折损了不少好手,今日既然遇见了要不为他们报仇,未免不叫人看着心寒。 蒂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就算不为了换骨丹,你手下那些下三流的妖怪在我这儿折损不少,我知道你早看我不顺眼想杀我立威了。也罢,看你憋屈了这么久,今天便赐你一个机会,尽管放马过来吧。” 黑山老妖火冒三丈,笨重的身躯弹得三尺高,重重的砸在地上,“放屁,老子不和你废话,你们人类巧舌如簧,黑白颠倒,老子说不过你,但老子打得过你。” 聂小倩见黑山老妖和蒂娜两个吹胡子瞪眼睛的对上了,暗想自己奸计得逞,这两人果然都不再提换骨丹了,全变成解决私怨去了。 不由得沾沾自喜自鸣得意,兴奋得站起身来又开始卖弄姿色怂恿黑山老妖道:“老妖,这道姑不识好歹,完全不把您放在眼里,一定要给她颜色瞧瞧,也叫她知道我们妖也不是好欺负的!” 黑山老妖见聂小倩这么挺他,心里暗暗得意,一对眼睛亮得放光,感觉自己瞬间大了起来。 蒂娜笑吟吟的看着聂小倩,倒是不恼,只是故作委屈的说:“老板娘,别这么无情嘛,好歹我们也有过交手之情,你不断用言语相激,就忍心一定要把我置死地吗” 听着口气似乎是在*,白如风的耳尖动了动,瞬间又警惕起来,虽然装得不动神色,但全身的神经绷紧了全在注意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呸!”聂小倩娇啐一声,“谁和你这不三不四的道姑有过手交情,我只知道你故意烧坏我衣服害我衣不蔽体占我便宜。” 还衣不蔽体占便宜 白如风的眉毛微微跳了一下,视线又在她们二人之间游了一圈,心里更气愤了。 还说没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能打情骂俏说不害臊的话,真是气死人了。 似乎是看到白如风变脸色,蒂娜急忙摆手解释,“丫头你别听她胡说,喂喂,老板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我可没要占你便宜。” “老妖——” 聂小倩急了,扭动着腰肢对着黑山老妖撒娇,“这道姑好不要脸,占尽人家便宜还不认账,人家虽然是鬼,但也洁身自好,清誉都被这道姑毁了,以后还叫人家怎么做鬼我不管,你就看她这么欺负我,我看我还是好好跟着姥姥好了,姥姥可不会叫我受这种窝囊气!” “好,小倩你看我的,待会我把这道姑打得满地找牙,让她跪着给你道歉。” 黑山老妖摩拳擦掌,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大干一场了。 聂小倩这一顿撒娇,花妖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聂小倩在这里娇娆矫作的表演一番不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让黑山老妖和蒂娜大干一场吗最好是黑山老妖和蒂娜打得元气大伤让阿槐捡得这个大便宜,一举消灭黑山老妖夺回属于她的地盘。 花妖开始感叹,阿槐真是傻人有傻福。可是他却不能任由聂小倩这么胡来,阿槐和蒂娜之间他早就做出了决定,要死心塌地的站在蒂娜这边。 于是他装得一副哆哆嗦嗦的害怕样拉着聂小倩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小倩,我好怕,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你这样一说黑山老妖和蒂娜结仇就更深了,我怕他们打起来伤及无辜,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黑山老妖也知道聂小倩在故意怂恿自己和蒂娜结梁子,可是他无所谓,为了换骨丹他和蒂娜之间免不了一场大战,借此来讨好聂小倩也是不错的,所以也就一直在顺着聂小倩的话说些她乐意听的。 自己虽然是石头,但顺水人情还是会做的。 只是刚才和这道姑你来我往的几句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对这换骨丹到底在哪 黑山老妖还没想清楚,乍然听见这花妖要和聂小倩要走急得大喝一声,“不许走!” 他拦在他们面前,“谁都不许走,我要你们亲眼看着我怎么打死这道姑的,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怎么可以连个证人也没有,谁都不许走,更何况换骨丹都还没找到,谁都不许离开这里。” 聂小倩蹙眉,和花妖不约而同的交换过眼神——难道黑山老妖察觉到换骨丹在她们身上了吗 白如风看了一会,再听花妖说了那一番话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些什么,这个女鬼一定不怀好意在对蒂娜不利。 于是她狠狠地瞪了聂小倩一眼吼道:“喂,女鬼!你不要脸,明明说好袖手旁观的,现在怎么胡乱添乱非要看他们打个头破血流才高兴吗” 聂小倩现在是一听见换骨丹三个字就怕,拼了命的想把她们的注意力脱离这三个字,此时此刻聂小倩当然巴不得白如风能转移话题,所以立马就接下她的话头。 “小白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聂小倩端着一贯的笑容,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以为我不说话他们就不会打架了吗道姑和妖本就是对立立场,道士见了妖必须收的,你以为你又跑得了吗” 第92章 (六十八) 白如风蹙眉,道士捉妖……聂小倩一开口就直戳她的软肋,有些害怕,焰气全无,结结巴巴道:“你,你别挑拨离间,我不和你说。” 说完就不安的偷看蒂娜,蒂娜全无反应不由满心失落,心想聂小倩虽然讨厌,但话也说得不错,蒂娜又怎么会真心把自己放心上?不过也是萍水相逢玩笑人生而已。 聂小倩又开始卖弄姿色,拼命的吸引黑山老妖的注意力,“老妖,您最厉害了!快一展雄姿让人家见识见识,千万别对这道姑手下留情。” 听着这极度违心的话语,花妖鄙视了聂小倩一番,聂小倩入戏极深,脸上带着崇拜的表情,眼睛闪着精光,好像黑山老妖真成了她心里的英雄一样。 黑山老妖见聂小倩这么崇拜自己,男人的尊严被满足得满满的,于是得意的扬起头,摩拳擦掌等待一展身手。 打吧打吧,聂小倩撑着下颚笑吟吟的看着他们,最好打死那道姑她才高兴,省得小棠整天对她牵肠挂肚,人妖恋是孽缘,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棠走上这条不归路而不伸手拉他一把 花妖轻轻叹息,聂小倩这样为他,他怎么忍心责怪,只能拉拉聂小倩衣袖弱弱祈求,“小倩,我和她的事你可不可以当做没见到” 聂小倩顿了顿,很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恨恨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怪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又不稀罕你,你干嘛非得贴上去。” 说完气鼓鼓的撩起长裙一掀坐在地上,裙摆随意铺在地上如展开的罗伞一般优雅好看。 蒂娜的眼睛又朝她这里飘了过来。 她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个恶毒的主意,又开始卖弄起姿色起来,拖长了音调,“美人道姑——” 本来只想悄悄的欣赏下美色,谁知聂小倩喊得这么大声,不由得心虚起来,小心翼翼的去看白如风,只见白如风黑着脸虎视眈眈的盯着聂小倩。 “道姑——” 聂小倩又唤了一声,蒂娜循声望去,只见聂小倩衣领微敞,胸前肌肤雪白似雪晃得人眼生疼,尤其是那修长的手指随意的从脸颊顺着颈线滑下,引诱得人心脏直跳。 “你捉妖那么厉害就那点真本事给我们看看,我和小棠暂时走不了啦,我们就在旁边看着你,可别叫我们失望哟!” 说完红唇一啜飞出一个让人神魂颠倒的香吻出去。 聂小倩居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蒂娜*,尤其是当着白如风的面,蒂娜就算是脸皮再后此时也有些挂不住。 花妖看得目瞪口呆,聂小倩还趁机给他递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过去,意思是说——你看这道姑只会好色,说是修道不如说是游戏人间,你就算把心掏给她也是白搭,她根本不会对你动心。 聂小倩表示得这样坦白,花妖的心被刺了一下,然而只是忍气吞声的垂眸沉默。 白如风可没那么好的性子,她依然青涩妄为,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见聂小倩这样勾引蒂娜,当场炸毛。身形一展飞将出去,伸手就打算给聂小倩两个巴掌。 “臭不要脸的女鬼!” 一呼一吸间白如风的巴掌就到了眼前,聂小倩略略心惊却是不慌不乱地拉过花妖挡在自己面前,只听“啪啪”两声干脆相声,两个巴掌已经准确无误的打在小棠脸上。 花妖被打蒙在当场,下意识的捂着脸,眼眶立即红了一圈。 白如风愣了一下,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聂小倩,举起巴掌再打,“小棠你让开。” 花妖隔在她们中间,捂着脸可怜兮兮的望着白如风。 白如风咬牙,就算中间隔了一个人,这么近的距离就不信还打不中聂小倩。于是举起手往右边移一点,花妖也向右移了一下,往左边移一点,花妖也紧跟着往左边移一下。 “小棠你走开,别拦着!” 花妖欲哭无泪,委屈道:“不是我愿意拦,是小倩抓着我不放。” 聂小倩脸上挂着得意万分的笑意,不以为然地道:“小白虎,要比速度我是没你快,可是却还是来得急把小棠拉到身前当肉盾的。” 白如风气得直跺脚,可是总不能牵连到无辜人,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憋着一口闷气走开了。 聂小倩冷笑着目送白如风走开,完了才收起笑容不动声色的盯着小棠,竟然对方才对小棠做的事没有半点歉意。 “那两巴掌是你欠我的,你拿我的良心当狗肺,以后你和那道姑的事我再也不会管,你爱喜欢谁喜欢谁,爱遍体鳞伤体无完肤都是你自己定的事,我聂小倩再也不会多事。” 花妖从没受过聂小倩这么重的话,眼睛一垂眼泪吧嗒吧嗒如断线的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小倩,你不要恼我,我是真的身不由己。” 看花妖哭成泪人儿,也于心不忍,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如长辈一般抚着他的头安慰道:“小棠,你别以为我只会说风凉话。我做人的时候也失过恋,那滋味的的确生不如死,不过时间长了也就忘了。” 她撑开扇子潇洒的谈笑风生,“你信不信我两打个赌,一百年之后你连蒂娜是人是鬼是畜生都没印象了?” “再说了——”她狐疑地把蒂娜打量个遍,“要是换做姥姥我觉得还情有可原,这个道姑嘛……真不值得你为她付出。” 花妖默不作声,什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聂小倩都做了个遍,不过感情若是受了理智的控制那它就少了它原本的滋味。 聂小倩觉得再劝说下去也没用了,眼珠一转就多了几分狠意。她凑近小棠的耳朵,撑开折扇掩住红唇悄声说道:“你看着,我就是要把他们搅得天翻地覆才好,黑山老妖和蒂娜这两个死了谁对我来说都是好的,最好两个都死得干干净净。” 花妖开始抽泣起来,此时他真羡慕阿槐那棵木头,同是木头为什么他要拥有这么多纤细的神经 他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他不甘心,而且黑山老妖死了对他是好的,蒂娜死了,对他就是天塌下来的大事。 只有对阿槐这个傻蛋来说才是这两个人死了都好,阿槐就可以轻松夺回地盘继续做她的一方霸主。 聂小倩这么为她,她真是有福。 可是他却不能让蒂娜死去。 “小棠,相信我,蒂娜死了你顶多就伤心几天,最多不过一两年,然而蒂娜活着你变是伤心几十年呀,这相思之苦日积月累的,看得见得不到心就越搔越痒,时间越长伤口越深,我怎么忍心让我的好姐妹受这样的苦我宁愿你现在怨我一时,将来有一天你想通了便会感谢我的。” “这道姑根本不值得喜欢。” 花妖兀自气闷,背过身去不理聂小倩。 白如风依旧是气鼓鼓的盯着聂小倩,但对花妖的遭遇多少有点感同身受,甚至还有几分同情他,起码自己还是个女的,机会要比花妖大不少。 可是她却没考虑过什么值不值得喜欢的问题,她的爱情犹如她的人一样,任性妄为般不顾后果,她只是想要拥有而已,至于其他的她都不管不顾。 而蒂娜呢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双眼来回在场地里游走,聂小倩一副看好戏的戏谑表情,白如风眼神飘忽不定,若有所思,而那花妖就真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得肝肠寸断。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同为女人却也猜不透她们的心。恐怕在蒂娜眼里,全场最简单易懂的就是黑山老妖了。 此时黑山老妖就闷不做声的站在一旁,亮只眼睛时不时会绽点光出来。 他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尤其是花妖现在哭哭啼啼的一闹,让他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心想女人就是能搅事,折腾这么久浪费这么多时间也没看她们理出一朵花来。 于是大掌一挥,打算做个决断出来。 “废话少说,要打快打,别浪费我的时间,要是怕死就把换骨丹留下自己滚掉,兴许我还能放你一条路。” 聂小倩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太好了,终于要开打了,只要等她们打得难舍难分时她就带着小棠趁乱逃走去找姥姥。 黑山老妖不礼貌的言语并没有将蒂娜惹恼,她的眼睛满不在乎的在四周瞄了一圈,如自言自语一般喃喃,“每次都遭抢白,唉……” 视线落在一根苍劲的芦草上,慢慢的走过去伸手把这根芦草不徐不缓的□□,在手上随意垫了垫,就势往半空画了个半圆,一道碧绿的屏蔽就从他们头顶罩了下来。 “黑山老妖尽管放马过来吧。” 聂小倩看着着碧绿色的屏障脸色一变,“不好,又是结界!我居然忘了这道姑还有这招,这下麻烦了。” 蒂娜斜睨了她们一眼,“你们也别想趁乱跑掉,我和黑山老妖之间怎么这么多误会,待会还要请教老板娘呢。” 聂小倩心里一惊,原来她都知道了。突然有些泄气,看来自己太小看别人了,费了这么大的力搅混水,居然还是让她看穿了。 花妖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跑不掉最好,还可以多和蒂娜待一会儿。 “哼!”聂小倩懊恼地踢了这屏障一脚冷笑,“真阴险,看来是不打算放过任何人了” “我只是不打算放过妖。”蒂娜淡淡道。 “好啊。”聂小倩摊手表示无所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只可爱的小白虎收走。” 白如风对着聂小倩极不友善地龇牙利嘴随意炸毛,聂小倩视而不见自顾自的往地上一躺,闭目养神。 花妖闻言略微放心,其实他本就打算将换骨丹还给蒂娜,这样正好可以顺水推舟找机会还给她。 第93章 (六十九) “废话少说,受死吧!” 黑山老妖率先发难,铺天盖地的黑沙慢慢弥漫开来。 黑沙一出现花妖就急忙大声喊道:“小倩,沙有毒,不要呼吸。” 聂小倩毫不领情,转过身去自顾自的翻白眼——人情不是这样做的!自己是鬼哪里需要呼吸?他是借自己当幌子提醒蒂娜小心才是真的! “小倩快捂住嘴巴!” 花妖还在着急的喊,那急切的表情就和真的一样,好像真的十分关心聂小倩一样。 这花妖入戏还挺深。 聂小倩依然在默默翻白眼,别看自己平时胸口也会微微起伏,好像真的在呼吸一样,其实她是装出来的,她只是在刻意模仿活着的人类一样,和他们一样的呼吸,好像她还活着一般。 花妖这人情做得这样遮遮掩掩,也真憋屈,关键做了蒂娜还不一定领情。 聂小倩突然捂着嘴假意咳嗽,“咳咳,好毒的空气,大家快捂住鼻子,千万别把毒沙吸进去。” 说完还给蒂娜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白如风急忙瞪了她一眼,十分不满,“哼,做作!是鬼还能呼吸?咳……好呛,呸!这沙子怎么这么呛?” 这一说话立马泄了气,吸进去好几口刺鼻的空气。 “当然是毒沙了。” 聂小倩撑开扇面掩嘴轻笑,“小妹妹,别顾着生气,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白如风还要吵架,蒂娜已经把她拦下,手上芦苇一扫一个屏障已经将她们罩住,免受毒沙侵蚀。 “这沙居然有毒!”白如风气得跺脚,“明明就和他平时放出的黑沙没什么两样,这黑山老妖真阴险。” 不错,这黑沙和黑山老妖平时放出的黑沙一样,若不是花妖大声提醒,蒂娜也不会发现原来是毒沙,若吸进肺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在这时黑山老妖身子重重的砸在花妖身上,花妖闪避不急喷出一口鲜血。 黑山老妖冷哼一声,气急败坏道:“笨蛋,聂小倩是不用吸气的,你再吵我就先把你砸成肉饼。” 花妖有气无力地道,“是。” 蒂娜心下明白花妖是在提醒她小心,十分感激的朝花妖点了点头,花妖心领神会,羞答答的垂下眼去表示不用客气。 黑山老妖有些烦躁,那小白虎还说自己阴险,哼!要说阴险蒂娜才是最阴险的人,不知道她动了什么手脚,自己的实力被约束了一般,发功总是很费劲,才发动个沙尘暴就觉得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掏空一样还得喘上半天气。 花妖也知道相生相克的原理,只是没想到蒂娜只结了一个木属性的结界就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阿槐还是棵槐树,怎么面对黑山老妖就如病猫似的拿黑山老妖没有办法。 黑山老妖火了,既然法术不好用就直接来点简单暴力的,一座小山似的身子原地弹起,朝着蒂娜压下,并且越变越大。 聂小倩突然从地上坐了起来,心念电转——黑山老妖和蒂娜两个大魔头,肯定是黑山老妖棘手,除掉黑山老妖姥姥才能舒心,也不用整天在外面挑衅黑山老妖了,那样能见到她的日子就多了起来。 白如风急忙背着蒂娜狂奔,然而下压的黑影越来越大,像是无边无际一般怎么都逃不过。 其实换骨丹并不是重点,击退黑山老妖才是重点,黑山老妖若是死了阿槐其实也用不上换骨丹了。 聂小倩突然想通,手中绸缎四面八方飞过来,如天罗地网一般把黑山老妖缠了个密密麻麻。 “帮她!” 她一声令下,花妖立刻击掌复合,虽然他道行微末,但却可以替他们洞察先机,抢占有利条件。 就在黑山老妖被聂小倩拖住的一瞬间白如风已经逃到了安全区域,花妖瞥了一眼聂小倩,眼神示意——撤力。 五彩缤纷的绸缎在同一时间被聂小倩收回手中。黑山老妖一下子少了力的支撑,庞大的躯体轰然砸下,还好他皮糙肉厚,除了把地砸出一个大坑,自己倒是没多大损伤。 聂小倩终于有些感悟为何姥姥要拼命增胖,吨位巨大果然占着无法超越的优势。 白如风自从被烛阴重击之后还未恢复,速度也比最佳状态时慢了不少。 黑山老妖出招并无多少技巧,蛮打实干,若是以蛮力相拼蒂娜完全不是对手,短时间之内想要找出他其他弱点取胜实在难如登天。 蒂娜恰巧正在伤脑筋,没想到聂小倩居然出手相助,实在让她喜出望外。 黑山老妖狂怒,站在坑底不断咒骂聂小倩和花妖的倒戈相向,回去一定好好惩治他们。 聂小倩不以为然,“蠢蛋,想活命就得好好捧我们俩,你这样一威胁我们更没胆子放你活着回去了。” 花妖点头,平日就经常被他欺负,他活着回去还是会被欺负,不如和蒂娜联手,就算除不掉他能抓住机会揍他一顿也是好的。 “我若死了也是为姥姥而死,姥姥定会记住我对她的忠诚与牺牲,能换得她一辈子的缅怀对我来说也是值的。” 聂小倩说完腰板挺得更直,一副大义凛然无畏无惧的样子。 黑山老妖更生气,由于身子太巨大,想要从坑底爬上来也没那么容易,都是爬到一半又踩碎垫脚的岩石摔下去。他十分愤怒,随手锤碎了几块岩石,结果岩石砸在他身上疼得哇哇大叫。 蒂娜一动不动的盯着黑山老妖,脑中转过无数念头。 花妖摇着扇子,垂眸略思一下,轻轻持起聂小倩的手说道:“小倩,我看我们还是倒戈回去吧,现在将功赎罪还不晚。” 闻言白如风大叫:“喂,你们怎么可以摇摆不定的?” 蒂娜倒是不为所动十分淡定。 “谁规定我们不能摆来摆去的?我们爱帮谁就帮谁。”花妖白了白如风一眼,扭着腰肢走到坑边朝黑山老妖喊话,“老妖,我现在有办法帮你,可是你现在要向我保证前尘旧事一笔勾销,回去不准再找我和小倩的麻烦。” 黑山老妖抹了一把汗,没有退路,还是先拉几个助手好,有了花妖和聂小倩,三个对两个,压倒性的差距。 “我答应你!”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喊出来的。 白如风要开骂了,蒂娜拦住她,这个时候她不能分心,聂小倩和小棠她也没怎么放在眼里,她的目标只是黑山老妖。 聂小倩张张嘴,不知道花妖要搞什么名堂,来不及思考其他,本能的斥道:“你搞什么鬼只要努把力就能战胜黑山老妖了,你看他已经陷在深坑里了。” “深坑算什么”花妖不以为然,“我们一交手实力就见高下,我们是赢不了老妖的,区区一个深坑算什么沙尘暴一卷不就上来了” 沙尘暴? 黑山老妖眼睛一闪,突然得到了灵感,变成了沙尘暴旋风一般卷出去。 蒂娜神情一振,喜出望外,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急忙从随身行李中抓出一个口袋,对着沙暴一吸,浓浓黑尘被吸入口袋。 黑山老妖显然未料到蒂娜有这样一个法宝,吓得大惊失色,瞬间凝聚成形,只是凝聚之后发现还是缺了只腿脚,行动更不方便了,无助的躺在坑底挣扎。 好在他是石头精,蒂娜要在短时间内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还是有一定困难,可是他想要伤害蒂娜也是比登天还难。 战况陷入胶着。 他懊恼得想死,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被花妖算计了。怪他求胜心切,被花妖利用引他露出了大破绽。 他的眼珠闪了闪,花妖立刻洞悉,急忙催促蒂娜,“趁现在,快!” 只有在此时,他才觉得是和蒂娜心意相通的,他知道蒂娜下一步想做什么,要做什么,没有机会他便为她制造机会,他想要为她铺路,虽然不一定能铺成康庄大道,但能让她走得顺畅一点儿也是好的。 也只有在此时此刻他才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就像是为她而生,帮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才有真实的存在感,他很知足很快乐。 蒂娜朝他点点头,目光里满是感激,她很领花妖的情。 花妖朝她回去一个浅浅的略带羞涩蒂的笑容。 聂小倩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这两人居然联手把黑山老妖坑了,他和蒂娜何时培养出这种默契的? 蒂娜不敢浪费这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优势,随手抓了一把芦苇絮朝坑内一撒,漫天飞絮如有牵引一般飞到黑山老妖身上,迅速结印催动咒语,那些芦苇絮犹如有生命一般,瞬间在黑山老妖身上生根发芽,抓住每一个缝隙破土而出茁壮生长。 黑山老妖继续分崩离析,蒂娜的吸尘大口袋时刻准备着把他的碎屑全吸进去。 蒂娜原来是这样收妖的,白如风看得目瞪口呆,以前她以为蒂娜只会杀妖灭妖,今天是头一次看见收妖。 黑山老妖的身形在逐渐缩小,然而大地开始动摇起来。 “蠢蛋,以为这样就能收了我吗就凭这点破飞絮” 黑山老妖开始躁动起来,双手不断的锤击着大地,“山崩地裂!你们谁也别想活下去!”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开始不顾一切的拼命,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被一个凡人逼到这种境地,这个道姑真的不能小瞧。 石头一旦发了狠劲不争个生死,誓不罢休。大不了他拼尽一生修为再做回一粒石子重头来过重新修行,但至少今日要让他们统统魂断于此。 大地开始晃动,裂开血盆大口,火热的熔岩喷发出来,白如风背着蒂娜四处躲避想找一处完整岩石落脚,好在她速度快,间隙之间还能歇息一下。 可是聂小倩和花妖就没这么好过了,他们本就怕火,见这些炽热通红的熔岩早就吓得花容失色,聂小倩顾自己都来不及,还要带着花妖四处逃窜,身上的衣物早已被烧得差不多,变得狼狈不堪,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要魂飞魄散了。 就是这样一失神,一个火球砸中聂小倩,聂小倩的身子如水波一般晃了两晃再也支撑不住花妖的重量,她和花妖一起从半空落下,聂小倩不过一缕幽魂,加上运气较好一飘就飘到一根树枝上挂住,而花妖就没她那么好的运气了,直勾勾的坠了下去,下面便是滚烫的熔岩,正贪婪的冒着泡吐着火舌。 眼看花妖就要完了,白如风突然赶来,手上的鞭子一卷,在千钧一发之刻把花妖稳稳的栓住了,花妖的鼻尖贴紧紧的贴在岩浆面上,被冒起的小气泡烫破了一点皮,整个鼻尖都变得红彤彤的,但万幸是性命保住了。 第94章 (七十) 花妖见聂小倩吓得瑟瑟发抖,一个人孤零零的挂在枝头飘摇十分可怜,可是眼下也没有谁能助她一力,于是想办法同一战线,把聂小倩和大家绑在一起。 “不快点解决黑山老妖大家都会完蛋。” “废话,谁不着急?可是我也没办法。”白如风有些不耐烦,手中龙鞭一挥,正扑向自己的火苗骤然熄灭,看着这龙鞭的威力颇为满意,“关键时刻还是我的武器好用,蒂娜那个笨蛋还叫我不要使用,还好没听她的。” 说完斗志高昂,转身又劈灭一片火焰。 蒂娜正在一遍全力施法相救,但每一句咒语只能掀起一尺浪头,杯水车薪根本无法浇灭大火,乍见白如风手里的龙筋眼睛骤然一亮。 “如风!你的龙鞭借我。”蒂娜催促。 “啥?” 白如风打得正酣,见蒂娜索要龙鞭,迟疑不舍。 “快给蒂娜!”花妖大喜,趁白如风不注意立马抢过龙鞭隔空扔给蒂娜,“接住!这是龙三太子的龙筋,可号令天下水族,这下有救了。” 蒂娜稳稳接住,当下执鞭在手,往天空中一挥,形成一个圆圈,开始号令。 “龙筋在此,所有五百年道行以上的水族听我号令!” 远方隐隐传来轰鸣声,四周河流突然拔高十丈形成水墙,水内鱼虾乌龟螃蟹纷纷现行。 聂小倩有气无力的挂在树梢上看着滚滚而来的江流,一条,两条,四条……好像有无数条河流汇聚而来,突然之间恐惧无比。 自己溺亡前看到的画面就是无数水花气泡在眼前跳跃。 又要再死一次吗?她无力的眨了下眼睛,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浪头卷了过来,聂小倩松手听天由命。 一面是熊熊烈火,一面是滔滔江水,蒂娜手持龙筋站在中间,沉着应对,发号施令。 “各路川流速速汇聚于此,熄灭地火!” 虾兵蟹将摩拳擦掌,乘着浪头冲了以势不可挡的趋势冲了过来。 水火相遇,一时间烟雾缭绕,热气腾腾。 山洪大水冲将过来,白如风吓得背毛全立,已经顾不得照顾花妖,早已四手四脚的盘在一棵枯枝之上紧紧的抱着树干盯着底下滚滚江水心有余悸。 还好花妖不畏水,他在混乱之中搜寻聂小倩的身影,刚看见聂小倩就发现她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正好一个浪头打来,再看一眼枝头已经光秃秃的不见人影。 花妖大急,来不及多想直接一头扎进水里逆流而上,勉力追到聂小倩,游到她身边把她捞起来。 “小倩,小倩你醒醒。” 花妖的双脚在水中化为无数根系,紧紧的抓住身下壤带着聂小倩一步一挪,好不容易才把她推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一向好强的聂小倩此时也只能弱不禁风的蜷在石头上,任身形逐渐透明,随着风吹的节奏微微荡漾,晃得人头晕。 花妖不禁为她担心,一向要强的聂小倩何曾料到有这番光景,再拖下去估计真的要烟消云散了。 “小倩,小倩!”花妖不断摇她,企图把她唤醒。 过了一会儿聂小倩才幽幽睁开眼睛,无神的看着花妖吐出一句话来。 “小棠,我想见姥姥……” 聂小倩脸色更白,似乎说一句话就要耗尽全身气力一般。 鬼气正在涣散,聂小倩变得透明起来。 周围环境如气蒸云梦泽一般雾里梦里,只是天空偶尔会有一些火球伴随着嗤嗤的声音飞过,提醒着他们不能掉以轻心。 蒂娜还在施法,虾兵蟹将更加卖力,恨不得把整个东海都搬过来,浪头越来越急,水位越涨越高,栖息不到一会儿的石头早已被淹没不见。 花妖只能带着聂小倩再度逃亡,他眼眶发酸强忍着眼泪不落下来,拖着聂小倩游到一棵大树下,把她推到树干上稳住,然而急浪乘风而来,聂小倩被风吹刮到半空中,要不是花妖死死的抓着她只怕她已经被风吹走。 “我怕我见不到姥姥了。” 聂小倩的身体又透明了一丝,眼角之下的美人痣盈盈欲泣。 “别瞎说,蒂娜一定会打败黑山老妖的,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去,你的尸骨在阿槐根下,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的。” 蒂娜和黑山老妖还在继续斗法,耳畔震耳欲聋,空中流光万千,花妖没心思再去观看战况,他只能试着用自己的微末道行帮聂小倩稳住鬼气。 “我这次出来找你是没有通知姥姥的。” 聂小倩絮絮诉说心事,“一来我想将换骨丹带回来给她一个惊喜,二来我有私心。” 说道这里聂小倩空洞的眼珠里浮起一丝羞涩的亮光,带着无限憧憬继续道:“你说我若不见了她会不会着急?她会不会出来找我?” 她垂下眼帘,神色又暗了下去,“我是悄悄出来找你的,估计她还没发现我不见了……她那么笨,从来不会对人上心,我若不在了谁来关心她?谁来照顾她的起居饮食?她会不会过得不好?” 聂小倩开始陷入无尽的担忧,“前年她生了害虫,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也不知道休养,依旧是隔三差五的出去打架,我为她施肥除虫都费尽了心力,对了?好像虫害还传染给了你?可是你懂得自己照顾自己,所以我很放心你……” “别说了,小倩别说了!” 花妖打断她,这些话听起来就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回光返照回忆人生,然后交待后事,十分不吉利。 “说什么胡话!你不会有事的,以后阿槐长了害虫还要靠你除虫。小倩你要相信蒂娜,她一定会打败黑山老妖的,你不会有事的。” 花妖更加卖力,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精气都输送给聂小倩。 “我不信蒂娜……”聂小倩摇头苦笑,“她算什么?我只信姥姥,你看黑山老妖支撑得那样艰苦,姥姥若是在,一定会打败他的。” “是是。” 潮水渐渐退去,地火早已熄灭,只剩黑山老妖和蒂娜在单打独斗。 蒂娜盘腿而坐驱动咒语,先前种在黑山老妖身上的芦絮还在生根发芽,一点一点的蚕食黑山老妖的身体,分解着每一寸石土。 白如风配合得十分默契,她替蒂娜撑开法宝,把从黑山老妖身上松动下来的石土一点一点的吸入袋中。 这是一场拼耐力的拉锯战,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取得最终胜利。 然而蒂娜早就体力不支,此刻犹在强自苦撑,可是黑山老妖还是壮得像座小山,蒂娜就像愚公移山,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移掉这堵大山。 “我说了你这点芦苇絮没用的,咱们就这样慢慢耗着吧,等你累得精疲力尽,我就一拳捶扁你!” 黑山老妖恶狠狠的威胁,并且还好整以暇的躺在地上翘起二郎腿剔牙,他就不信那个小口袋能装掉他这座大山。 蒂娜不敢搭话,还在锲而不舍的催动咒语,一批又一批的芦苇在黑山老妖身上生根发芽老死枯萎,一轮又一轮,一波又一波,而黑山老妖还是依旧那么壮。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 注意到蒂娜眼里的不甘心,黑山老妖得意的笑了起来,“咱们就拭目以待,最多不过一个时辰,你必油尽灯枯。” 白如风很害怕,但她也不敢轻易出声,害怕蒂娜分神,只能把无尽的担忧压入心底。 这时候如果再来一个帮手就好了,谁来助他们一臂之力就好了! 此时大地又开始震动,地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穿梭□□。泥土成线性凸起,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犹如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网。 好重的妖气! 蒂娜神色一凛,她望向黑山老妖,不知黑山老妖又耍了什么手段。她既然能找水族借力,难道黑山老妖就找不到其他帮手了吗? 只见黑山老妖一对眼珠闪烁不定,竟然有些害怕。 难道不是黑山老妖叫来的帮手?难道来的是黑山老妖的敌人? 拱起的泥土突然四散开去,一根发达的植物根系东西破土而出,朝着黑山老妖缠去。 花妖神情一振,容光焕发几乎是喜极而泣,抱紧聂小倩激动道:“小倩你看,阿槐来了!你振作一点!” 聂小倩眼睛亮了亮,但又很快暗淡下去,她努力了几遍都不能让眼睛聚起神来,不禁有些泄气——她想神采奕奕的出现在阿槐面前,然而却是力不从心。她现在极度狼狈,虚弱得只剩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魂,连阵轻风也抵不过。 阿槐轻松的突破蒂娜结界强势而来。 强劲的根系见缝插针,缠入黑山老妖的身体,借由蒂娜木属性的结界发挥强大功力,在黑山老妖小山一样的身体里生根发芽,势如破竹一样一点一滴的摧毁每一寸岩石。 蒂娜配合得极好,加力催动咒语,加速黑山老妖的消亡。 “嘿嘿,黑山老妖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阿槐站在黑山老妖身前得意的仰天大笑,自信满满的看着一棵巨槐自黑山老妖身上生长缠绕,她要黑山老妖给她做肥料,一雪前耻旧恨。 花妖遥遥望见一个胖得滚圆身体,昔日苗条纤悉的身影早已了无踪迹,他本来要开口打个招呼,可是看见这滚圆陌生的背影开始踟蹰不定——阿槐怎么能在短时间内胖成这样? “是姥姥!” 聂小倩强撑起来,眼里闪着精光,“我没认错人,真是姥姥,姥姥来了!” 在和黑山老妖无数场对决之中阿槐从没取得过如此压倒性的优势,此时她要慢慢折磨黑山老妖,用实力碾压他的自信,然后夺回自己的地盘。 “哼,我就知道,你不过仗着比我大个,如今我也长壮了,我们正好再分高下!” 阿槐信心满满,但并不打算速战速决,她要和黑山老妖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点一点的玩死他。 花妖听得满头大汗,暗想你那不是壮,是虚胖!天知道她这段时日都吃了什么,胖得都走形了! 还有若不是蒂娜结得这个属木结界,黑山老妖实力被约束了一半,阿槐实力增长一倍,彼消我涨,实力悬殊大大拉近,再者黑山老妖之前也被蒂娜折腾得够呛,这些因素都让阿槐那白痴误以为自己实力大增。 她还真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力和黑山老妖不相上下吗? “笨蛋,别浪费机会,快速战速决!” 花妖在一旁急得大喊。 第95章 (七十一) 黑山老妖恨得牙痒痒,巨吼一声,“谁都别想走,老子就算散尽一身功力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飞沙走石!” 他把双手握拳如捶鼓一般咚咚的敲击地面,所有泥土都飞起来散成散沙弥漫在空气之中。 沙尘随风扩散,面积之大,浓度之深,杀得蒂娜一个措手不及,白如风合上口袋,艰难的张嘴喊道:“妖道,不好了,我呸……好多沙,咳咳,妖道这口袋好像装满了,现在怎么办?” 蒂娜在目不视物的环境里听音辨位,准确的握住白如风的手,用力再用力,好像用尽一生的力气一样。 “抓紧我,别和我走散了。” 白如风心里微微一动,要不是在生死关头,她应该能开心忘乎所以。 她无所畏惧的挺直了腰板,心想和蒂娜牵过手,拥抱过,好像……好像也接过吻——白如风耳根有些滚烫,开始回想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虽然是个小意外,但总算是亲过,此生也值了,就算死在这里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总比在深山里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强,她短短的几百年人生,已经比得上从没出过大山的同类千年万年的经历。 即便死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你怕死吗”蒂娜问。 “不怕!”白如风说。 “好,那我们便赌一把。” 蒂娜的眼睛被风沙吹得睁不开,暗想在这沙暴中间一定有片净土,黑山老妖便在净土之内。要杀黑山老妖也只能想办法冲进沙暴最中心。 只是靠近黑山老妖和他近身肉搏是最愚蠢的事,*血躯如何搏得过石头?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战胜黑山老妖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如风你抓紧我,我们一起冲进沙暴中心,想办法制止住黑山老妖!”蒂娜郑重的做出决定。 “好!”白如风点头,信心满满,只要冲进去就用手上龙筋把他五花大绑。 在沙暴起来的瞬间花妖便脱下自己的外袍将聂小倩罩住了。他把聂小倩收进自己的衣衫之内,以免聂小倩在接下来的混战中魂飞魄散。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衣衫,此时圆鼓鼓的像个球。 很轻的衣服,却承载着整个生命的重量,他必须保护好聂小倩。 原来担当便是这样。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没有畏首畏尾,反而主动挺起胸膛担当起来。 或许是不想在蒂娜面前被人看扁,亦或是友情使然,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聂小倩魂飞魄散。 “小棠。” 聂小倩唤他。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迷人?太有男子气概了!” 花妖的腰闪了一下。 “哼,别这样说,我可不想做男人,你再胡言乱语我就要做回弱柳扶风的小棠了。” “好啦好啦,怕你了,我噤声,你快带我去找姥姥。” 花妖不欲与她多做纠缠,站在沙暴当中感知一会,就判断出蒂娜方向,她和白如风正在往沙暴中间赶,她们要去找黑山老妖做面对面的对决。 而他必须要赶去帮她们。 在这混乱之中,阿槐反而是最不用挂念担心的一个。 她错综复杂的发达根系直直植入黑山老妖的身体之中,一点一点的把他分解得支离破碎。 而黑山老妖的每一片石块都变成了利刃,带着杀气交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剑网,谁都别想逃出去。 不过一会儿便是满地残枝,全是阿槐的树枝。 蒂娜和花妖他们在途中相遇,花妖告诉蒂娜,他刚刚感应到那两粒红宝石眼珠就是黑山老妖的死穴。 黑沙尘中果然除了两粒红点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想办法杀过去。 只要黑山老妖的飞刃来袭,蒂娜就会拉着白如风躲在阿槐巨大的枝干后面,等黑山老妖换气的间隙再往前移动一段距离。 这个树精虽然笨了点,但用来做肉盾再好不过,而阿槐却很不乐意,忍无可忍之下终于开始抱怨。 “喂,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要贴着我,哎哟,又中招了!” 一块薄如利刃的石片割进阿槐的枝干里。 “你们两个弄得我很痒!快滚开,别影响我打架。” 阿槐气急败坏的变成人形,拔掉自己手臂上的石刃。 “哼,我变成人形看你们还怎么躲。” 阿槐赌气,可是蒂娜和白如风根本没心思理她,瞬间又朝前移动了好几米,她们一走开一块石头就砸在了阿槐脸上。 “啊,我的鼻子。” 她躲闪不及,鼻子被砸出了血,鲜血直流。 “奶奶的黑山老妖,竟然敢偷袭我,看招!” 花妖好不容易挤进来时刚好看见阿槐被自己的树枝绊倒,正在那气急败坏的吵闹,“什么鬼?黑漆八黑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心里开始打鼓,悄悄对小倩说道:“你确定阿槐能解决黑山老妖吗?我看她很不靠谱。” “你没看见她的头被风沙裹住了吗,哪能看得清?”聂小倩不以为然,催促道:“我把我的绸子借你,你把她拖出来,我们跟着那道姑走,等她在前面开路。” 聂小倩果然很护短。花妖只能出手相救,用聂小倩的丝绸缠住阿槐的手腕,企图把她拉到视野好的地方,谁知阿槐像头倔强的牛一般,居然和她们拼起力气来。 “谁他奶奶的拉我?一起进来!” 阿槐一用力,花妖哪里敌得过,连人带丝绸都被阿槐拉了过去,扑通一声摔在她的脚下。 “阿槐,你这个笨蛋……”花妖摔得一嘴沙,气急败坏的坐在地上捶胸。 “真是气死我了!” 乍然看见花妖,阿槐吃惊不小,“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等花妖答话,阿槐又挺起胸膛得意洋洋的道:“正好,今天让你见识见识,看我怎么把黑山老妖打得半死。” “哈,黑山老妖那个傻蛋!” 提起这事阿槐便洋洋得意,“他还以为我不知道他离开了,他一动身我便知道,黑旋风一样,他还以为自己走得有多隐秘,哈哈哈,那个笨蛋!” 花妖已经彻底无语,把聂小倩从袖子里抖出来塞到阿槐怀里,“我没时间和你鬼扯,小倩交给你照顾,我去帮蒂娜。” 说完就去追寻蒂娜的踪影了。 聂小倩一到阿槐怀里就软软的贴着她,双手环着她的脖子,娇声道:“姥姥,你终于来了,我好害怕,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阿槐显然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扶着聂小倩,聂小倩说一句话就要靠着她喘上几口气,时不时的还要把嘴往她脸上凑,吓得阿槐紧绷着神经躲避聂小倩的软唇。 “姥姥,人家好想你。” “小,小倩呀,你怎么了?怎么几天不见你就变得像个鬼一样?你看你的脸白得像宣纸一样,嘴巴都没颜色了。” 阿槐一边推她一边说:“我还得去打架,你要不要紧?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会不会被风刮走?” 聂小倩原本笑吟吟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面无表情道:“你去吧,刮走了也没你的事。” “啊?怎么能没事?刮走了我还得花时间去找你,万一找不着你,埋在我根下的那些女鬼就没人替我管束她们了,她们一天叽叽喳喳的吵得我都没法修炼。” 阿槐大急,“小倩,你怎么脸色越来越难看,很不舒服吗?” 前方战火告急,聂小倩和阿槐居然还有时间在这里打情骂俏,蒂娜刚冲出战圈,还打算找阿槐联手,谁知阿槐站在一旁搔首搔脑的不知道在和聂小倩说什么。 花妖见状也腾起了一股无名火,关键时刻这两人还在瞎添乱,正好一块巨石从空中飞下,花妖气急,给白如风发号施令:“如风,把石头往东南方踢!” 白如风想也不想就照做,踢了之后才发现那石头是朝阿槐和聂小倩飞去的。 阿槐还没反应过来,又由于比聂小倩壮个三四倍目标比较大,被石头砸个正着,骂骂咧咧的用遁地术从另一边爬出来被迫加入战圈。 聂小倩又化作一缕青烟钻进花妖的袖子里。 蒂娜从没见过这么愚蠢的树妖,对于打败黑山老妖已经不对阿槐寄予希望,现在双方实力不相上下,谁的体力先耗尽谁便先束手就擒。 黑山老妖已经只剩一个两人高的小土坡,蒂娜身上挂了彩仍在用咒术束缚黑山老妖,阿槐用枝条做绳子把黑山老妖紧紧捆住,白如风亮出利爪飞身在黑山老妖面前打近身战,利爪在他身上划出一道道火树银花。 花妖只能站在一旁洞察,只要黑山老妖露出破绽就指挥白如风抢攻。 即便是这样还是不能轻松赢定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究竟实力有多深,他们现在也才摸得五分。 就在这一瞬间,花妖好像察觉到什么,黑山老妖露出破绽,来不及多想,他怕机会稍众即逝,急忙大喊,“左眼,趁现在,快!” 白如风一爪抓去,黑山老妖眼神微亮好似奸计得逞之后兴喜若狂。 “不好,是陷阱!快走!” 已经迟了,原来黑山老妖此次目标是白如风。只见黑山老妖带着阴险的笑容弹出一块石子直打白如风眉心,白如风招式未老变招不及,下意识的举手欲挡。 花妖大叫,暗自悔恨。 “小白虎,你去死吧!”黑山老妖笑得恶毒。 蒂娜急得分心,想去救白如风,才一撤力,一只尖锐的石块就朝自己心窝插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花妖也不知从哪爆发出的力量,以人影看不清的速度直接挡在了蒂娜身前,尖锐的石头撞进他的胸膛,五脏六腑仿佛全搅在一块,碎在身体里。 花妖脑海一片混乱,又恐惧又不甘,受这么重的伤……自己是活不成了。 此时此刻打向白如风的石子也抵达眉心,可是很奇怪,力道很轻没什么杀伤力。 白如风懂了,原来是调虎离山,黑山老妖的真正目标是蒂娜才是! 第96章 (七十二) 白如风懂了,原来是调虎离山,黑山老妖的真正目标是蒂娜才是! 她远远的望着,看花妖浑身血淋林的倒在蒂娜怀里,蒂娜蹙着双眉不知如何是好,白如风突然有些害怕,花妖怕是活不成了,他为蒂娜而死,蒂娜必能记他一辈子,如果可以她宁愿是自己为蒂娜受的这一掌。 这时白如风眼角扫过一道寒光,蒂娜沉浸在眼下的巨变中没反应过来,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一块冰晶似的石头从蒂娜后背袭来,眼见冰晶越来越近,白如风甚至来不及提醒蒂娜小心,便抢身移动到蒂娜身后。 “小……” 白如风才出声,冰晶就叮的一声射入她的骨髓,她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蒂娜回头看她,眼神迷茫不知所措。 “小心。” 白如风说。 蒂娜扶稳花妖,郑重的点头。 白如风眼眸变得暗淡无光,脸色在刹那间变得犹如死灰。 那冰晶钉入骨髓,如一条小蛇一般向她的内丹游去,如□□一般开始侵蚀她的内丹。 她突觉一阵晕眩,身子晃了两晃,勉强撑住,喉头有些腥甜趁还有意识立马生生咽了下去,生怕被人看出她的异常,顿了顿才勉强抬起眼眸,缓缓舒口气——好险,差点就要现出原形了。 白如风打了个寒颤,慢慢聚力想温暖自己的内丹。但骨子里袭来的寒意越来越重,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驱赶那股寒意。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白如风又惊又俱,接二连三的发力再试还是无法修复内丹使身体温暖起来。 内丹一旦彻底破坏那她就只能等死。 她心头大惧内息差乱,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朝前倒去,一只温暖的手及时扶着自己,她睁开眼睛对上蒂娜关切的眼眸,便忍不住挤出微笑。但见蒂娜担忧的眼神还时不时的在花妖身上流连她就生起一股怒意,想要甩开蒂娜的手却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蒂娜把她扶在地上坐下,对她和花妖说:“我去给你们报仇!” 黑山老妖是拼尽全力对蒂娜做出的两击,再也无力为继,欲化作黑沙逃走。 阿槐和蒂娜一同追了上去,二人联手发招也才取得黑山老妖一只眼睛,最后还是叫黑山老妖逃了。 “可恶!” 阿槐虽然不甘心,但眼见是追不上黑山老妖了,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找同伴。 蒂娜回来时看见花妖已经面无人色,陷入昏迷,白如风一张小脸也是毫无血色,但好在神智清醒,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望着她。 她嘴唇动了动,想和白如风说点什么,但却如鲠在喉欲言又休,只能转身去查看花妖伤势。 阿槐瞪着双眼站在小棠身边,伸手摇晃他道:“小棠小棠,你看见小倩没?” 见小棠无反应,摇得更猛烈,小棠幽幽睁开眼睛,噗的吐出一口血又陷入昏迷。 “你怎么又昏过去了?小倩呢?你醒醒。” 再要摇晃,蒂娜急忙阻止,“住手,再摇他便要死了。” “哪有这么容易死?” 阿槐瞪她,又要摇花妖,蒂娜抓住她的手,怒目而视,“别再摇了,那女鬼在他袖子里,快要不行了,你赶紧带她回去疗伤吧。” “啊?” 阿槐头皮一紧,有些慌乱,拿起花妖袖子翻啊翻,终于看见一缕青烟从袖口飘出,阿槐抓了两把不但没抓住,手劲带出的风反而把聂小倩的魂魄吹得更远。 她更加慌乱,毫无章法的双手齐抓,圆滚滚的身体不断弹跳,聂小倩被她的掌风越扇越远。 蒂娜皱眉,大惑不解,不知这只叫阿槐的胖树精在做什么。 突然一阵大风刮来,聂小倩飘得更远,她看着阿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突然抱头抓狂,瞪大着双眼紧盯着那幽香魂,忽然如临大敌一般惊惊乍乍,嚷嚷着追赶那缕青烟去了。 原地只剩下花妖,白如风和蒂娜三人了。 “蒂娜,我把换骨丹还你,我怕我死了都来不及还你。” 花妖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颤巍巍的摊开手心,一粒珠圆玉润的黑药丸静静的躺在手心之内,蒂娜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着把它收下。 “这样我便不欠你什么了……” 花妖很是欣慰,慢慢闭上眼睛,末了却又突然睁开眼睛抓住蒂娜的手说道:“蒂娜,我不想死,我不甘心……救我好不好?”完这话后便晕了过去。 白如风睫毛动了动,看看蒂娜又看看花妖,只见蒂娜全部注意力都在花妖身上,她忍不住幽幽地想:蒂娜,我也不愿意死,我也不甘心。 可是这句话她始终还是没说出口。 蒂娜从行囊里找出师父给她的圣药,因为太过慌乱瓶子掉在地上碎得一片一片,蒂娜手忙脚乱地在碎片里翻了一阵,指尖被碎片割得鲜血淋漓,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只有一粒 怎么只剩一粒了?这下怎么办? 她拿着这粒药迟疑不定,看看花妖又看看白如风,两个人只能救一个,她到底该救谁? 花妖陷入昏迷,白如风还清醒着。 她又看看白如风,只见白如风睁着一双大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把药塞入花妖嘴里。 蒂娜故意背对着白如风,她不敢去看白如风,害怕看见白如风失望的表情。 花妖服过药,脸色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白如风看着蒂娜小心翼翼的扶花妖躺下,为他裹伤,用自己的衣服给他搭了个简易的帐篷。不一会儿花妖醒了过来,他抓着蒂娜的手说:“蒂娜,我不想死,我还有心愿未了。” 蒂娜居然没有抽开手,迟疑一下才柔声安慰,“放心,你不会死的。” “我好怕。” “不用怕,我在你身边。” 花妖眼睛泛出泪光,“那你陪着我,哪都别去。” 蒂娜迟疑一下,白如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屏息看着他们。 “陪着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害怕。”花妖哀求。 “好好,我哪都不去,你先安心睡觉。” 蒂娜竟然百依百顺。 白如风心里一阵抽搐,很痛。 她默默的看着她们,只觉心里越来越空,越来越痛,好像有人挖走了她心头肉一般。 她又打了个寒颤,身子更冷了些,摇摇晃晃的起身,一瘸一拐的一个人离开帐篷。 蒂娜为花妖裹伤裹得十分认真,以至于她都没有注意到白如风已经转身离开。 白如风一个人静静的走了好远,夜晚的草原温度极低,天空开始飘雪,一片一片的六角冰晶从天空飘落,白如风伸出手掌接住,看着掌心里的六角雪花打了个寒颤。 好冷! 她抬头望向天空,漫天雪花簌簌飘落在她脸上,越来越冷,就如自己的心在一点点的冷下去一般。 原来雪是这么冷,原来心也可以变得这样冷。 蒂娜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花妖吃下的那粒药是怎么剩下来的。 那天蒂娜伤得很重,自己也受伤不轻,她只喂了蒂娜一粒药,剩下一粒她怎么都不舍得吃,为蒂娜留着,害怕她病情反复,然而现在…… 她无声失笑,突然觉得世事滑稽,红尘可笑。 花妖熟睡之后蒂娜又守了一会,见他呼吸匀称没什么大碍后才安心把换骨丹装回乌木盒子。 这时她忽觉房间静得可怕,回头这才发现白如风不见了,她急忙走出帐篷,看见大片雪花落下,大雪也不知是何时落下的,四周变得白茫茫一片。 一幽火光在这雪原上亮着,显得十分温暖,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火堆前,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走了过去,才发现白如风架起了烤架,一边喝着酒,一边转动着烤架,烤架上的大鸟正滋滋的冒着油,香气四溢,往地上一看,横七竖八的躺了一些酒坛子,还有几十坛等着开封,也不知白如风从哪弄来这么多酒的。 白如风见她来了,往旁边移了移,顺手抄起一坛酒向她扔去,“来,一起喝酒。” 她接过酒坛,有些疑惑,“我从没见过你喝酒的。” “嗯。”白如风点头,又咕咕灌下几口酒,“以前不喝,可是今天有点冷。” 说完她又就不理蒂娜了,自顾自的喝酒吃肉,仿佛当她是空气一般。 蒂娜提着酒坛在她身边坐下,静静的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此时此刻白如风是恨自己的吧…… “如风,你的伤……”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关心道:“你的伤没大碍吧?” 白如风依旧不看她,提起酒坛咕嘟嘟的往肚里灌,然后随便擦了擦嘴把酒坛往她酒坛上一碰,“先喝酒。” 见蒂娜不做声,白如风才一拍脑门自语道:“差点忘了,你应该也不喝酒的吧?中原的尼姑和尚都不喝酒,你要守戒吧?” “没有。”蒂娜摇头,提起酒坛往嘴里灌了一些,“天竺没有这些戒律。” “哦……”白如风若有所思的点头,“那正好陪我喝些酒吧。” 蒂娜其实并不爱喝酒,酒量也不怎么好,但她终究没有拒绝白如风,陪着她一坛接一坛的喝,这才发现原来白如风酒量很好,自己已经微醉了,白如风却依旧面不改色,如同喝水一般把酒咕咕下肚。 一夜无言,她觉得自己和白如风之间的距离突然一下就远了许多,两人坐在一起竟然是相对无言找不到共同话题。 于是除了喝酒她也无事可做,而且她真的很想一醉解千愁,于是也就一坛接一坛喝得很快,没多久便醉倒在雪地里了。 梦里她感觉白如风的手在她脸上滑动,又在她衣服里乱摸了一阵,就像那天晚上她替她洗澡解衣一般,她想伸手阻止但实在是醉得太厉害只能任其宰割。 然后她睡得更沉,雪好像越下越大,把她整个人都淹没,就像要把她埋进雪里似的,越来越深,窒息感越来越强。 “蒂娜。”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她只觉神智不清,想坐起来,却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蒂娜!” 突然她被人拉起,才发现自己真的被埋在雪坑之中。 她看见花妖着急的看着她,伸手替她拍掉身上的积雪,看起来花妖已无大碍,但自己却头疼欲裂,脑海里浑浑噩噩一片混沌。 第97章 (七十三) 宿醉的感觉真糟糕,她敲敲自己的脑袋,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昨晚架起的篝火被大雪掩埋得只是几个凸起的小雪包,酒坛却只被盖了一半,看来她们昨晚喝酒喝到了大半夜。 再看了看,雪地上有一排半深不浅的脚印,直通远方。 她走了吗? 蒂娜心里一紧,急匆匆的爬起来在追着脚印跑了很久,却还是不见白如风踪影,那排脚印一直无限延伸向远方,最后消失在尽头。 她真的走了! 她真的离开了。 发现这个事实时,蒂娜脚下一个踉跄,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软软的靠在一棵枯木上发愣。 花妖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她,却不敢出声。 “如风走了。” 蒂娜望着天空,幽幽叹气,“她真的走了。” 花妖沉默点头,变得更加小心。 “她带走了换骨丹。” 什么?花妖抬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蒂娜似乎不敢相信。 蒂娜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终于长叹,“她的目标果然是换骨丹。” 听那语气颇为惋惜,不知在为换骨丹惋惜还是因为白如风的离开。 花妖幽幽垂下眼帘,表情内疚,不敢搭话。 蒂娜浅浅的看他一眼,安慰,“你不必歉疚,就算你当初不偷走换骨丹……”顿一顿,“她也会找机会……” 她有些迟疑,声音变得更轻,没有自信,“她可能也会找机会拿走换骨丹的吧” 花妖看着她,发现蒂娜正求助似的看着自己问道:“你是解语花,你一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你说她是不是一直都在觊觎换骨丹” “蒂娜……” “她其实想要的还是换骨丹是吧” 花妖很是为难,蒂娜现在如此脆弱,若是稍施柔情说不定能得到她的青睐,可是…… “小棠你说是不是” 蒂娜一再逼问,花妖私欲作祟,终于脱口说道:“天下妖怪有谁不想要换骨丹所以你就不要太难过了。” “嗯……”她点点头,无力的靠着大树思考。 她现在是百感交集,昨晚没有救白如风,今天白如风带走了换骨丹,如风是恨她的吧她带走换骨丹其实是为了报复自己吧? 如果这样想心里会好受一些,会报复自己那就证明在乎自己。 不过怎么说,既然白如风拿走了换骨丹那么她的伤便有治了,说不定现在获得上千年功力成了千古罕见的大妖怪了吧? 她袖手旁观没救她,她带走了她的换骨丹,那么她们便谁也不欠谁了吧? “你们互不相欠,恩怨已了。” 花妖小心的靠近她,慢慢把身子依偎过去,“蒂娜,你什么都不欠她了,如风是属于山林的,不会为谁而停留,白虎一族天赋过人,一直要做陆路之王,野心颇大,迟早有一天她都会回归山林的。” 蒂娜闭目沉思,花妖又小心挪近一寸,见蒂娜没有拒绝,心里暗喜,又往前挪了两三寸,离蒂娜更近。 “你不必太难过——” 花妖软软的把头靠过去,缓缓闭眼,时间似乎静止。 “而我,我内心宁和,可以陪你一起修得婆娑大道,直达般若之境。” 蒂娜惊醒,单手推开花妖,随便退开了好几米。 “蒂娜,我可以陪你的,” 花妖不甘心,往前迈了几步,蒂娜警惕的又退了几步,一直和他保持着距离。 “蒂娜……你拒绝我……” 花妖自尊受挫,满脸委屈,“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并不比如风差呀!难道仅仅是因为我是男人吗?”咬咬牙,“我听说有个如意坊,可用东西交换得偿心愿,我可以去变成女人的!” “小棠!” 蒂娜打断他,眼睛却不泛波澜。 “不可能的,我可能永远无法修得婆娑之境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蒂娜苦笑,“可惜尘埃不请自来,你以为你身无浊物其实尘埃已经沾在皮肤之上,你只是自欺欺人假装它不存在而已,可是尘埃是如此之小吸附力又如此之强,你怎么可能掸得干净?” 花妖轻轻叹气,果然被拒绝了,其实这个结果本就是意料之内,只是他不甘心,没想到还是斗不过白如风那无心无肺的小丫头,他就算赢得昨日的丹药那又有什么意义? “小棠你身体已经无碍了吧?” 蒂娜问他。 花妖抬头,泪光盈盈,还是要分别了吗? “你根基纯净,只要好好修炼将来可得正果,既然你无大碍那我也得回天竺复命了。” 蒂娜再不多看他一眼,转身欲走,他急忙出手拉住他着急劝说:“不要!不要回天竺。” “没有换骨丹你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花妖仍然记挂着白如风给他说过蒂娜没完成任务会受惩罚的,她师父的嘱咐蒂娜竟是一件也没完成,这样回去还不知道会多惨呢。 “世间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蒂娜抽回手,不管他,一个人向西而行,踏上回天竺的漫漫长路。 “你还会回来吗”花妖有些不甘心,末了又加了句,“你不回来我可以去找你吗” 远方传来一声若有所悟的长叹。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顺其自然,争其必然,你我在此一别各自珍重,他朝有缘重聚。” 花妖苦笑呢喃:“得之坦然失之淡然,我若得到了必定欢喜失常,失去了一定伤心欲绝,凡事若是顺其自然那也只能接受命运的宰割了。” 长叹一声,朝着相反方向绝尘而去。 后来花妖就孤零零的回到了阿槐身边。 他回去时阿槐正在为聂小倩疗伤,聂小倩奄奄一息,每天都靠阿槐输送给她的气息吊着,一连十几年都没什么好转,阿槐更是着急,几乎把所有的灵芝仙草都搬来了,可无奈聂小倩是鬼完全用不上,阿槐急得团团转。 一天趁阿槐不在,一个叫阿玲的女鬼鬼鬼祟祟的把聂小倩叫了出去,说什么“迷路的男人”,聂小倩左看右看发现没人于是急急跟着阿玲走了,花妖疑惑,一直不动声色的躲在暗处等着聂小倩回来。 大概是第二天,聂小倩才神智飘飘的回来。 花妖鼻尖动了动,已经闻到聂小倩身上不但有鬼气还有人气,他把聂小倩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聂小倩竟面泛桃色,鬓发也有些散乱,她一反常态的把衣领拉得很紧,但花妖还是能从缝隙间看到些红色印记。 哦,原来聂小倩去□□补气了。花妖惊了一下,碰掉一个瓷瓶。 乍然发现屋里还有别人,聂小倩也吓了一跳,阴风一扫整个身子都缩到了门后面去,发现是花妖才悠悠松了口气。 “姥姥回来了吗?”聂小倩做贼似的把身子藏在门口,只露出双眼睛在屋里乱瞟。 “出去打架还没回来。” 花妖淡淡接口,起身把聂小倩拉进屋里,拾起一把梳子开始为她绾发。 他把她的头发斜梳,垂下几缕下来刚好可以遮去那些红印。 “别把衣服捂得这样严实,阿槐虽然是木头,但也分辨得出你的反常行为。” 聂小倩叹息,“唉,你知道了?” 花妖默然点头,有些隐隐担心阿槐了。 “小棠,我这样也是没办法,我……总得活下去。” “我明白,我这不是在帮你吗?” 花妖从阿槐枝头摘下一束槐花,慢慢的替聂小倩辫入发中。 “她前天又去打架了,听说她收复了几只山妖还有一个土地公,正逼他们把自家地盘上最灵的草药交出来。” 聂小倩眼帘半垂,甚是欣慰,“这段时间难为她了,你看她都瘦了不少,可惜那些东西对我根本没用。” “我也不想这样的……”聂小倩软软的摊在椅子上,感觉得出她内心也在煎熬。 煎熬?花妖眼眸动了一下,真是难兄难弟,自从和蒂娜分别后自己也无时无刻在承受良知煎熬,说不定可以和聂小倩吐露一下。 小倩她一定也会懂。 “我懂。”花妖在她对面坐下,“所以我不怪你,还会帮你瞒着阿槐。” 于是就是花妖今天和聂小倩的谈话被聂小倩误解成为鼓励之语,聂小倩就像上了瘾一般,每天都会想办法出去补食。 有一天聂小倩吃饱回来,像是平时勾引男人一般对着花妖抛媚眼,手指还不安分地在他脸上滑走。 “唉,小棠,你说谁把流年暗偷换呀?你看你额头已经生了川字纹了。” 花妖不耐烦的抚掉她的手,“那是因为心头烦闷。” 聂小倩有些不开心了,翘着二郎腿随便往椅子上一坐,“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能把那道姑放下,真傻。” “你不明白的,我不是傻,而是……”花妖星目半垂,莹莹闪动,“我是因为内疚。” “内疚?” 聂小倩直起身来,幽幽的盯着花妖,“你内疚什么?难道你有什么对不起那道姑的?你可是替她挡了一掌呢,要不是你那道姑早就死了。” 花妖轻轻叹气,“蒂娜把唯一一粒可以救命的药给我了……” “呵,有病。” 聂小倩不以为然,“你替蒂娜挡了一掌,难道她不应该救你吗?” “可是如风明明比我更需要那药。”花妖懊恼的把头埋到手掌里。 “笑话,小白虎需要,难道你不需要吗?何必非要让给白虎?那么大肚干嘛?你又不是大圣人,更何况那药师蒂娜主动给你的。” 聂小倩起身,轻拍花妖肩膀柔声安慰,“好了好了,不过陈年旧事,那是蒂娜自己的选择,那是小白虎的命!” “不是的,那药其实是我耍了心机要来的。” 花妖叹气,懊悔。 聂小倩双眼一瞪,吃惊不小,她从来没听小棠提过这事。 “如风一向好强,她绝对不会同蒂娜低头求药。” 花妖眉头深蹙,开始对别人诉说他这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这么秘密他压在心底这么多年,备受煎熬,备受良心谴责,如今他终于有勇气向人吐露了。 第98章 (七十四) “我因为帮蒂娜受了一掌,蒂娜不会不顾我死活,我若向她求药她绝不会拒绝,但如风若是看见一定会对蒂娜寒心。” 花妖簌簌叙说,满脸歉疚。聂小倩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和他并肩坐下。 “如风那样好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只要稍施手段她会彻底对蒂娜死心,这样一来她们的关系就会完全破裂了。” 聂小倩有些震惊,似乎也没想到花妖内心藏着如此阴险的一面。 可是*本就容易膨胀,人性本就自私,若是换做自己,她也会想尽办法破坏蒂娜和白如风的关系,不过……或许要比花妖做得光明正大一些吧。 即便是好朋友,聂小倩也对这种行为有些不耻。 花妖淡淡一笑,“你看,连你也看不起我了。” “切,谁看不起你了。”聂小倩扭头,强自嘴硬,“太钢易折,这事也不能全怪你,就小白虎那性子,迟早注定了会有这种下场。” 对朋友聂小倩当然不好指责什么,立马给了花妖台阶下。 “可是我就纳闷了,你都做到这一步,怎么最后没有死皮赖脸的跟着蒂娜走?” “因为……她给我药的理由……”花妖深深叹息,把头埋到膝盖之间,似乎十分痛苦。 “她虽然没说可是我也知道她当时的内心想法,实在太伤人了……再纠缠下去我连仅剩的一点自尊都没了。” 他偷偷擦掉眼角泪水,“不如故作潇洒的离去,哎……一切都是我的错。” 聂小倩没听明白,“难道蒂娜救你不是因为对你愧疚吗?” “不是。” 花妖惨然一笑,缓缓摇头,“我连让她愧疚的资格都没有,你看我是不是很失败?” “那她为什么要救你?” 花妖好像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说道:“你是知道的,其实我不用吃那药也行的,只要我真身不灭,我就不会死,可是如风不一样。” 这点聂小倩还是知道的,只要真身不灭,小棠顶多就是重头修炼,可是一千多年的道行也不容易呀,尤其是小棠这样不上进的妖怪。据说第一次天雷劫还是劈在姥姥身上,由姥姥替他挡了。 要是重新再修,第二个千年劫以小棠重修的道行怎么顶得住? “唉唉,你就算不会死也很需要这药呀!不然你横竖还是个死呀。” 花妖有些无语,擦掉额间一滴汗珠说道:“可是如风不吃就是死呀,她内丹俱损,就算修为不错也不过苟延残喘十几年。” “别人死活我可管不了,我就是不想你死。”聂小倩不以为然。 “那时……我是真想除掉如风这个情敌的,可是后来知道蒂娜为何救我的原因后我便知道这辈子都无可能了……” 花妖不动声色的长叹一声,轻轻的合上眼睛——即便过了这么久,想起来还是会让他忍不住想要落泪。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告诉我蒂娜救你的原因,为什么?”聂小倩问。 为什么呢? 花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沉思,为什么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不太愿意告诉聂小倩,那真的显得自己十分没用。 不过几十年都过去了,身为人类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蒂娜和他分别后真的就消息全无,好像真的再没踏足过中原,不但如此他连白如风的消息都没听到。 如果白如风真的成为了大妖怪,他总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吧? 该不会真的死了吧? 突然一声喷嚏声打断了花妖的沉思。 聂小倩揉揉鼻尖,“怎么突然这么多芦絮?” “嗯” 花妖好奇的抬头,发现漫天飘絮飞舞,一时风光绮丽。 “好漂亮了。好久没看见这些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了。” 聂小倩摊开手掌接住几朵飘絮,扯扯花妖说道:“小棠,你觉不觉的这些卢絮有些眼熟?” “眼熟?” 花妖疑惑,也抓了一把认真端详。 “当年蒂娜对付黑山老妖时不就是这些东西到处飘吗?”聂小倩说。 花妖神情一振,“咦——真的呢!” 他小心的看着这些东西,发现芦絮细细的茎秆上写着一些蝇头小字。 “我……想,你……来,天……竺?” 还不待花妖看仔细,聂小倩就已经念出声来。 “我想你,来天竺?” 聂小倩和花妖相对而视,“这是蒂娜的东西吗她在找人呢,不会是你吧?” “找人为什么不自己来要大动干戈搞这些名堂?” 花妖脸色一变,有些恐慌,“小倩,我去天竺一趟。” 还不待聂小倩反应过来,花妖已经跑了出去,聂小倩只能远远的喊道:“喂,你别自作多情,人家想见的又不是你!” 花妖的身影已经缩得只剩一个黑点,聂小倩讪讪的放下手,嘟囔道:“不会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吧?欸……不见了跑得还真快,逃命也没见他跑这么快!” 自从和蒂娜分别后白如风感觉自己突然明白了很多,她看看自己腰间的龙筋,是时候去东海一趟了,她并不想欠人什么,尤其是不相干的人。 于是她去了东海,把龙筋还给了鳌三。 当她一到东海,一直伺候在鳌三身边的龟丞相喜出望外,“哎呀,白大王?哎呀真是白大王来了,三太子爷有救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龟丞相……” 白如风还没说完,龟丞相立马滚到在地,“白大王不劳您费事,我自己滚着去,立马通知太子殿下。” 说完龟丞相四手四脚缩进龟壳一溜烟滚走了。 白如风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回想当初自己真是太没礼貌了,第一次见到龟丞相时就飞扬跋扈的把他一脚踢飞了好远,真是太不懂事了。 她见到鳌三时鳌三还病怏怏的躺在床上,看见白如风来了高兴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病容也没那么明显了。 看得出来鳌三对自己还是余情未了。 “如风你想通了?你要嫁来东海了?”鳌三整张脸都亮着光彩,龟丞相也在一旁附和。 “是呀是呀,老臣立马去烧盘千年王八过来,对了珊瑚礁那边出产的海参又肥又嫩要不要去炖一盘来?” 白如风斜睨了他一眼道:“龟丞相,我看你还是先下去吧,我是来找鳌三的。” “是是是,老奴先走。” 挪了两步又道:“走着太慢,老奴还是用滚的吧。”于是又缩手缩脚地滚走了。 白如风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鳌三看得两眼发光,精神大振。 “如风你看你在东海这么开心,留下来好吗?” 闻言白如风笑容尽收,她已经没有那么讨厌鳌三了,只是自己明明不喜欢他还非得厚颜无耻的贴上来,于是故意板着脸道:“开不开心日子都一样要过,再说了世界这么大难道只有东海才会让人快乐吗?” “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鳌三脸皮够厚,不怕碰得一鼻子灰。 “得了吧你,我看见你就够难受的了,你看你病恹恹的,还是好好在东海养着。” 白如风双手换胸,依旧不给鳌三半点好脸色。 “我不好吗?”鳌三问。 白如风摇摇头,“你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偏偏不喜欢。” 鳌三有些挫败,眼帘无力的煽动几下终于抬了起来,看着白如风小心说道:“你看你现在受了重伤,需要有人照顾。” 白如风惊了一下,结结巴巴道:“连……连你都看出来了?”她有些慌乱的摸摸自己的脸,“难道我的脸色很差?不应该的呀……我明明扑了粉上了胭脂,怎么还能看出来?” 鳌三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叹息道:“实在搞不懂那个叫蒂娜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听到蒂娜的名字白如风更是惊讶,“你,你怎么会知道她?” “如风。”鳌三静静的望着她,“在你眼里我真就这么没用吗?” “啊?” 还不等白如风反应过来,鳌三的手臂一挥,白如风插在腰间的鞭子就化做一道金光飞入他身体里,鳌三如重获新生一般容光焕发,一掀被子长身而起。 “你真当我这么没用吗?好歹我也是经历过沧海桑田的龙族,若不是存心使然又怎么会让你轻易取得我的龙筋?” 白如风愕然,她没想到鳌三一直以来都在悄悄让她,她还为一脚踢倒一座山把鳌三困在洼地抽了他的筋而自豪不已,一度认为自己是了不得的大妖怪,没想到原来都是一场骗局,鳌三一直让着她,真正的鳌三道行不知深到哪去了。 她突然觉得委屈,大家都觉得她好欺负,全都欺骗她。 蒂娜救了花妖不管她,连熬三也一直在骗她。 “好,你们都欺负我!” “就我一个人傻!” 白如风终于忍不住,也顾及不了什么形象直接坐在地上嚎嚎大哭起来。 “你们都把我当小孩,什么都不告诉我,蒂娜要是喜欢小棠直接和我说就好,偏把我瞒得好好的,的,我还以为蒂娜真喜欢我,亏我还每天兴致盎然去努力争取各种机会!原来大家都在看我一个人的笑话,就我傻!呜呜……明明说好只喜欢女人的,怎么又会和小棠好上呢?我真笨,她们先认识在前,说不定那时就已经好上了呢……就我一个人傻没看出来……呜呜……” 鳌三被白如风的哭声弄得心烦不已,手忙脚乱的把桌上的食物都搬到白如风面前哄她。 白如风越哭越伤心,盯着面前的食物看了两眼,结果举起袖子狠狠擦了把鼻涕接着撒泼,“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这条色龙不好!” “我?” 鳌三彻底慌了,“我可没招惹你呀……一直以来都是你欺负我。” 第99章 (七十五) “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来招惹我” 白如风一把鼻滴一把泪,恨不得把整个东海都淹掉。 鳌三沉默,感情的事一向不是自己说了算,心虽是自己的,但真不由自己控制。 那年他翱翔九天,听见陆上一阵清脆笑声,低头一看一个白绒绒的毛团在地上打滚,时不时探出爪子去扑一条正仓惶逃命的小壁虎。 他一时好奇就那么停留一下,正好遮去了毛团头上阳光。 毛团探出的爪子怔怔停下,小壁虎忍痛断尾,从虎爪下险险逃生。 小毛团仰头张望,粉嫩嫩的鼻子,旁边的几根胡须随风颤巍巍晃动,碧蓝色眼珠清澈无邪。 鳌三正好对上这双干净无邪的眼珠,忽见这头小白虎咧嘴一笑,娇憨可爱。 “哇,好大的一条蛇……” 小白虎傻傻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蛇还会飞” 鳌三一个踉跄,差点从天上摔下来,从此每年都会从此地飞过。 他看着小毛团长大,五六岁时就修得人形,扎着两个丸子头趴在地上往石缝中掏蛐蛐,在草丛中捉蚂蚱。 这一百多年来就看着这孩子慢慢长大,出落成亭亭玉立活泼明媚的少女。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这少女对一个少年说道:“哥,你看那条恶泥鳅又来了,这近百年来年年都要来此偷窥,你果然说得不错,这条恶泥鳅果然心怀鬼胎。” 鳌三一惊,回过神来只见小丫头正仰着头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 那模样,真是娇憨可爱,一点也不凶恶,鳌三愣愣的看着,只觉心都要化了。 “妹子,我看这条恶龙是看上你了,你看他色迷迷的盯着你。” 旁边少年一把把她护在身后,对着天空喊话,“喂,小泥鳅,有种就下来打一架,不要成天没事就在天上晃悠。” 小泥鳅是在叫自己吗 鳌三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年就已经腾空而起,只是踢了几脚也没踢到自己。 少女横眉一竖,把她哥哥拦下。 “哥,你别跳了,你跳得没我高,等我去把他踢下来,你在下面等着,等他一落地就扑上去咬住他脖子。” 鳌三一直盯着这少女,只觉她的声音清脆动人犹如天籁。 那少年点头,还不等自己反应过来少女已经腾空而起,踢出一脚。可惜,差一点就能碰到,但还是差那么一点点,连鳞片也没碰到。 他分明看见少女脸上遗憾的表情。 她要踢自己,不让她踢中会不会太不给她面子了 鳌三想着,就自动下降了一尺。 一尺,应该踢得中了吧 少女看他下降,眉间一喜,鳌三也跟着一喜,然后腰间疼痛,硬生生的摔到地上,蜷缩着凝成人形,心里想着要是让她见着自己长得仪表堂堂会不会心生好感 可是念头还没落,一只小脚就踏在自己胸上,压得喘不过气来。 “哼,哥你看,居然是个男的,果然不怀好意,还好我把他踹下来了!” 少女鼻尖微扬,得意洋洋的看着旁边的少年,整张脸都容光焕发。 鳌三动了动身子,有些晕乎乎的看着她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这声音温柔的好像棉花糖,把鳌三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柔和声音。 少女耳尖一动,锐利眼神如刀子一样飞过来,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哥,这泥鳅声音好贱,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别告诉他我的名字。” 这声音真动人。 鳌三虽然被踩在身下,但心里却甜得不得了。他尽量使自己的眼神深邃如深潭,含情脉脉的看着这少女,听说女孩最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只要被这这样目光注视就会羞答答地低下头去。 可是这少女并没有这些反应,只是皱着眉头,伸出二指捏住自己下巴,左看右看。 真好,指尖的皮肤那么柔软温暖,好像第一次见到她时探出粉嫩嫩的小爪子。 他就是当时她爪下的那只壁虎吧。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尊严什么的还不是如浮云一般 鳌三眼神更加柔和,他就想这样静静看着她。 “欸,哥,你快看看这泥鳅,他的眼睛怎么是这个样子” 少女盯着他的眼睛,表情竟然有一丝焦急,“他不会是个瞎子吧你看他的眼睛怎么这样黑,好像深潭一般。” 鳌三艰难的伸出一只手,想去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没事,谁料手腕一疼,眼前一花,那个原本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已经换成粗糙少年了。 “喂,不许这么色迷迷盯着我妹妹看!” 少年抓着他的手,居然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居然在她的面前! 鳌三只觉耳根发热,噌的一抬脚就把那少年从自己身上踢开。他站起身来,看着那少女,那少女有些惊讶,但还是慌慌张张的去看自己哥哥的伤势。 希望没有踢伤他。 鳌三默默的想,好歹也是以后的大舅子,不能把关系搞坏了。 “唉呀——” 鳌三急中生智,立马就地躺下,“哎哟,我的脚……我只是太紧张,身体不受控制,无意中踢了这小哥一脚,哎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要紧张就会不受控制的想要打人,没想到这位小哥身体好硬朗,哎哟,我的脚估计折了……姑娘,姑娘你快来看看我。” 这招果然有效。 他分明看见那少年立马收起了疼痛神色,硬咬着牙站了起来。 “妹妹,你去看看他,我脊梁骨硬得很,这小子的腿估计真折了。” “好,我去看看他,要是没折我就踢折他。”少女横他一眼,即便是在威胁,也是这么的美丽动人。 鳌三一脸幸福的盯着她,一面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腿折断,龙族嘛……其实生出来时骨头就是软的,为美人折腰断腿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看着少女在他身边蹲下,一脸幽香来袭,鳌三一脸逍遥满足,少女却投来嫌弃的目光,一脸的厌恶,随手戳了戳他的小腿回头喊道:“哥,好像真断了。” 虽然这招显得很没用,还遭到嫌弃,不过没关系,至少可以和美人近距离接触了。 “我好痛……” 鳌三假意蹙眉,“你告诉我名字好不好” “咦”少女一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接骨吗” “那你先告诉我名字,再接骨好不好” 少女有些茫然,她看看自己的哥哥又看看鳌三,一脸严肃的问:“你是不是有病” “你怎么知道”鳌三提高了音量,“我是有病呀,我害了相思,不过见到你就好了。” 少女显然没听懂相思病是什么,所以没有理他,转头问那少年,“哥,这个泥鳅是不是从上面掉下来摔坏脑袋了” 少年盯着鳌三眼珠咕噜直转,神情开始警惕起来,好像怕自己妹妹会吃大亏一般。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鳌三堆着笑赶紧转移话题。 少女白他一眼,没有搭话,刚要缩手鳌三就握住她的手道:“哎哟,手别拿开,骨头得固定着。” 兄妹俩对望一眼,更加疑惑了。 “你姓白,叫如风对不对” 鳌三笑嘻嘻的,视线始终不离少女。 少女明显吃了一惊,很快又收敛好表情反问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问我” “我就是确认一下嘛。” 鳌三笑意更深,“其实我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兄妹俩眼睛一瞪,如临大敌,这话听起很奇怪,总有说不出的调戏意味。 白如风已经要缩手回去,她哥哥更是慌慌张张的要拦在她面前了,鳌三假意不知,对白如风说道:“来,快替我把骨头接回去,你哥哥实在太厉害,我实在甘拜下风。” 那少年闻言离开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白如风有些焦急,“可我不会接骨呀!” “没事。”鳌三把手覆在她手上,“我握着你的手来接。” 少年闻言大惊,立马探过手来,想拨开白如风的手。 “住手——不许吃我妹妹的……豆腐……” 鳌三眼疾手快,还不等他话说完,只听咔嚓一声,他握着白如风的手已经把自己的骨头还原。 少年一脸愤恨。 白如风更是气急败坏的站起来,“好你个不要脸的……” 只是说到后面有些不好意思,小脸憋得通红,鳌三旁若无人的看着自己一双手还在回味,“柔而滑嫩,真想一辈子握住呀。” 再也忍不住,白如风一脚踢过去,鳌三本能的躲开,化作龙身腾云驾雾而去,末了还不忘自我介绍,“我是东海龙族三太子,在下改日必会遣人来说亲,断不会委屈了姑娘。” “我呸!谁要你来说亲……” 白如风气得拳打脚踢。 后面听说前去说媒的被白如风揍得鼻青脸肿,所有聘礼都被撕个粉碎,这还不止,小丫头居然还亲自追来了东海。 这正中鳌三下怀,只是这丫头太倔,鳌三想尽了办法才找到条可行的方法留在她身边。 唉……真是世事无常呀……自己想尽办法委曲求全只为留在她身边,可现在居然反过头来怪自己。 真是自己的错吗 鳌□□问自己,难道自己不招惹她,她命中就真无此一劫了吗 说到底又究竟是谁招惹了谁 当年自己也不过是从九天低头一瞥,谁知就害了一场相思。 第100章 (七十六) 鳌三在恍恍惚惚间醒过来,白如风还在哭泣,抽抽搭搭的责备他。 “不是你逼婚我又怎么会从林子里跑出来” “要不是你假装打不过我,我又怎么会抽了你的龙筋我又怎么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找蒂娜算账” “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遇见蒂娜呜呜……都是你这条色龙不好!” “好端端的为什么非要我嫁给你要不是你逼婚我又怎么会从林子里跑出来我哥也不会为了找我从林子里跑出来被人杀掉了……” 哦——好像因为他发生了挺多事的,当年那个毛躁少年也不在了,世事无常,自己的婚事也告吹了…… 鳌三暗暗叹气,又把食物朝她面前推了推。 “要不是你我又怎么会遇见蒂娜呜呜……都是你这条色龙不好!” 白如风擦了把鼻涕,稀里哗啦哭了一阵心里居然舒畅了许多。 她收了眼泪,眼神在面前食物上流连一会儿,疑惑地看了看鳌三,鳌三咧嘴一笑,好似没心没肺,“吃吧吃吧,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稍微迟疑一下,终究还是抵不住食物诱惑,自从离开蒂娜后因为心情太糟居然都不觉得饿,期间只喝了几口水而已,现在心情稍好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盯着食物冒绿光。 于是她随手操起一块蟹饼就往嘴里塞,却是半点不领情,“龙筋还你,请吃一顿饭也理所当然。” “是是是。”鳌三丝毫不在意,看着白如风的眼睛好似盛着蜜。 白如风横他一眼,十分不爽,“别那样看着我,我和你的帐还没算清。” “不急不急。”鳌三递上一杯海参茶,贴着脸皮,“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算一辈……” 谁料话还没说完,白如风噎了一下,刚喝进嘴的茶尽数喷出,一滴不剩的全喷到了鳌三脸上。 鳌三顿了顿,拿过毛巾面不改色的擦掉,不死心地继续重复,“一辈子,可以算一辈子的。” “当”的一声,白如风把茶杯重重放下,秀眉倒竖,“你还敢提这事!若不是你我怎么会遇见……” 一想起蒂娜,泪水就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白如风顿了顿,深呼吸整理了情绪才道:“如果不是你故意让我抽走龙筋,我怎么会以为自己厉害得不得了我又怎么会去惹……” 一个理由重复不断的提,说到后面白如风也觉得很没意思,呐呐收嘴,呆呆想了一阵还是不甘心,狠狠咬了口肉包,就着海参茶咽下去继续道:“我会回到林子里潜心修炼了,再也没机会去招惹是是非非。” 沉默一会儿,又满含幽怨的加了句,“说到底,都是你的错。” 鳌三眼神闪烁了下,明显被白如风的话伤到了。 他一时语塞,有些为难,但还是故作镇定的搔搔脑袋道:“可是不让你抽走龙筋,我又怎么才能待在你身边又怎么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这番话说得朴实自然,情真意切。 白如风噎了一下,眼珠子瞪得老大,手里吃剩的肉包子啪的一下掉到盘子里,浑然不觉。 鳌三眉间一动——好像有戏 趁着白如风还没反应过来,急忙捞起那包子若无其事的塞回白如风手里,白如风脑子乱哄哄的,拿着那包子机械性的就往嘴里塞,耳边回响着鳌三的声音。 “你还记得烛阴打你的那一掌当时若不是我替你暗中受去一大半,你怎么可能还有命坐在这里吃包子” 他施展三寸不烂之舌,絮絮的说着对她的好,希望能说服她留在东海。 “你这样不让人省心,我不想个办法留在你身边怎么能放心” 一面说着一面偷瞄白如风表情,有些失望,除了一脸呆然的吃包子还是没有其他表情。再瞥一眼,更是惊讶,手里那包子只剩一点皮屑了,白如风还在呆呆的啃,不忍心看她一口一口地啃空气,鳌三擦擦手赶紧给她塞了个新包子进手里。 他有些纠结,白如风这个样子是听进去他说的话呢还是纯粹吓傻了呢 那他剩下那些掏心掏肺的肉麻话是继续说还是不说呢说得话白如风会不会被吓得更傻 “你” 正当鳌三纠结这档子,白如风好似醒悟过来,眼珠一转怔怔的盯着鳌三,嘴张了几下终于艰难地说出:“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说完不理鳌三,若有所思的继续啃包子。 鳌三见状大喜,估摸着成功几率似乎又提升不少,于是挺直腰板继续游说。 “也不仅如此呢,还有好多事。” 说着舀了勺汤出来喂到白如风嘴边,“来,不要老啃干包子,喝口汤。” 白如风乖巧喝下,鳌三眼睛一亮,清清嗓子又增加了几分底气。 “那天蒂娜用我的筋召集天下水族,不是我拼命发力那些虾兵蟹将哪能这么卖力” 说到此处眉头一皱,愁上心来。 “唉……不过也是因为这样让我体力消耗过度,最后没看好你让你替蒂娜挡了黑山老妖一招。” 鳌三顿了顿,更自懊恼,“我真后悔没能好好看着你!哪知道这一招就几乎要了你的命……” 白如风虽然听得晕晕乎乎,但熬三真挚的表情也让她动容。 皱眉愣了半晌忽地如梦初醒,梦摇脑袋,“不,你别说了,你说再多我也不会信的,你们这些人都没安好心,一开始只会骗人,我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了!” “如风你还不懂吗” 鳌三急了,抓住她的手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骗你都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没有半点恶意的!” “你留在东海吧,我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你疗伤的。” 白如风推开他,“不需要,我才不稀罕,我有换骨丹,我才不会死!” 鳌三眼睛微闪,有点受伤,心里也逐渐清楚他是留不住她的。 她扬扬鼻尖,“我还会变成超级厉害的大妖怪!” 那个时候,她们再相见时,她是不是可以目空一切,不再把那讨厌的道姑放在眼里呢 白如风有些负气的想,她那样想修得婆娑正果,如果自己赶在她之前修成,那是不是能扬眉吐气一把 唉,可是扬眉吐气了又怎样这些都不是自己想要的,红尘寂寞,接下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内丹又寒了几分。 白如风只觉天旋地转,一双温暖的大手扶住了她,一如那天蒂娜扶住她一样。 条件性反射想朝她微笑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鳌三,白如风冷着脸把他推开,想起聂小倩所说的话——人妖相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她现在的下场算不算时天地责罚 “如风……” 鳌三还在挽留,白如风已经转身走了,走得如风一般,来去如烟,鳌三只能讷讷地留在原地叹气。 之后又过了十几年…… 十几年还是几十年 白如风已经记不清了。 此时她坐在一棵树下对月发呆,这天月华如水,月亮特别明亮特别大,没有由来的,她想起蒂娜第一次烤野味给她吃的那晚。 “姑姑,姑姑你怎么又发呆了” 软软的同音把她从遥远的沉思中唤醒,她侧头,发现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抓着自己,圆乎乎的脸蛋上还隐约看得出虎纹,一双湛蓝色的圆眼一眨一眨的盯着自己。 这是她哥哥的遗腹子。只是小孩玩性太大,几十年来连人形都未完全修成。如果她死了,白虎一族将来的命运如何有人能替她挑起这个重担吗她不禁有些担心白虎一族的未来。 “姑姑,你怎么又不开心了” 小孩伸出短胖短胖的手指替她把眉心抚平。 “你每次看见这样的月亮就会伤心好久。”小孩侧头望着月亮,脸颊上未褪去的虎须还在微微颤动。 “这月亮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姑姑你会这么难过” 面对侄子天真无邪问题白如风也只有沉默,曾几何时她也不喑世事,过得无忧无虑,如今面对这样的问题她只能无言以对暗暗苦笑。 “姑姑你要是看着月亮不开心,等我以后长大了就一脚把它踹下来给你解气好不好” 见白如风不答话,小孩子急了,刷的一下起身踢断了一颗腕粗的小树。 “姑姑,你不要不信,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前些天的幼虎赛跑比赛我还得了第一,以后我一定老厉害老厉害了。” 小小年级就已经隐约看见飞扬跋扈的气势,一如自己当年,颇有白虎勇猛族风。 “不可胡闹。” 白如风板起脸,端起一副老学究口吻教育道:“为人处世要谦逊,戒骄戒燥,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切,我才不管什么天什么人,有土地的地方我就是大王!” 小侄子急于辩解,小脸涨个通红,“老师说不可妄自菲薄,白虎一族是陆上之王,得拿出望着风范。” 拳头一握,胖小子身上果然隐约可见王者风范。 此时微风吹动,从西边飘来许多白荣飞絮。 白如风看着这漫天飘絮,回答得漫不经心。“哦,不错,还会用成语,比我当年强。” “姑姑你看你看,下雪了。” 小孩子欢呼起来,下一瞬间却开始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打起来。 “好痒,啊秋,鼻子好痒……咦奇怪,这雪怎么不会化。” 白如风单手捂住他鼻子,看着漫天飘絮发愣,良久才回话,“这不是雪,这是芦絮,很久以前我就见过。” 随后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雪再冷终有融化的一天,可是芦絮虽然不冷,却永远不会融化,扎进土里便会生根发芽……” 第101章 (七十七) 白如风站在月下,身形更显单薄。 印象之中小白虎从没有见过姑姑这样忧伤。 他印象里的姑姑是叱咤风云的大妖怪,听说她当年一脚把龙三太子从云端踹了下来,又单枪匹马的杀去东海抽了他的龙筋。 后来听说姑姑还和烛阴打过一架,虽然不知胜负如何,但姑姑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个传奇。 再后来还听说姑姑夺得了换骨丹,虽然姑姑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她也没有否认过。 这三条无论哪一条都可以造就一个传奇,更何况他姑姑还占满了三条! 所以从小,姑姑就是他的偶像,他一直以姑姑为榜样,在努力的成长着。 而此时她的姑姑居然正对着一堆飘得漫天都是的毛绒植物东西发呆,眼里还闪着泪花。 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次受伤感到疼痛时他就会哇哇大哭,那么坚强的姑姑也会闪泪花,说明姑姑真的很疼。 果不其然,他的念头一落就见白如风哇的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小白虎吓得不轻,姑姑果然很疼,因为姑姑都吐血了,然后更可怕的事发生了,她的姑姑居然倒下了,好像死了一般! 白如风醒来时阳光高照,她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而她的小侄子却一直守在旁边,这让她十分感动,果然只有自己的亲人最关心自己。她清楚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次她又昏了过去,可怕的是昏迷时间一次比一次长,下一次昏迷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意识刚刚明朗,就听见稚嫩的声音一直在自己耳边吵吵闹闹。 “姑姑,姑姑你怎么了你又吐血了……姑姑,姑姑你不要死啊,姑姑你醒醒……” 她费劲的睁开双眼,发现小侄子胖乎乎的大脸几乎贴到了她脸上,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惧 。 “哦,没事。”她努力撑起来,安慰小侄子道:“没事,老毛病。” “姑姑,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死了。” “死” 白如风脑里嗡的头一震,转头望着这虎头虎脑的孩子,童言无忌……可是,他却提醒了自己一件可怕的事。 自己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越来越长,这次醒得过来,说不定下次就没这么好运可以再醒过来了。 时间远远不够,可是自己却有好多事还没做。 白如风终于下定决心,她深吸一口气,对小侄子交待道:“姑姑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先回你母亲身边去,请她处理这段时间族内的大小事务。” 话音才落,白如风便化作白影而去,跑了一阵却发现自己的小侄子追了上来与她并肩一起奔跑,速度竟然不相上下,作为长辈,她甚是欣慰,这个侄子虽然傻得虎头虎脑,但好歹还有一身蛮力,速度可是一等一的快。 但是她还是停了下来,问道:“什么事?不是叫你去你母亲身边吗?” “姑姑,你还没告诉我你要去哪?要是母亲问起姑姑去向我答不出来会被罚的。” 白如风愣住,这确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若不是小侄子追上来,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啊。她只是这样没头没脑的冲了出来,仅此而已。 “姑姑,你走得这么急,到底要去哪呀?” 白如风有些尴尬,汗如雨下,这叫她怎么回答好。 就在白如风绞尽脑汁时,他的小侄子突然弯起眼角问道:“姑姑,你是不是要去天竺?” 天竺? 白如风愣了一下。 天竺,的确是个好去处,那个人从天竺来,也可能回天竺去,说不定她现在就在天竺。 于是她故作淡定的摸着侄子毛茸茸的脑袋说道:“真聪明,你怎么猜出来的?” “因为这个咯!” 胖胖的虎爪伸了出来,粉嫩的肉垫垫上躺着两朵芦絮。 他拨弄着芦絮,洋洋得意的说道:“你看见这些东西就跑了,所以这些东西一定不寻常,于是我就随手抓了两朵来看,果然看见芦絮上写了天竺二字。” 什么?芦絮上还写得有字? 白如风惊得满头大汗,却故作镇定的抓来一把飘絮,一面不动声色的低头瞄上面的字,一面夸奖小侄子,“不错,有进步,懂得认真观察,果真是孺子可教也。” “嘿嘿,都是姑姑教的好,姑姑就是我的榜样,姑姑……” 小侄子后面说的什么白如风都没心思听了,因为她直接被芦絮上的字吓傻掉了……要不是她及时咬住自己的舌头,她就差点大叫出来了 。 我想你,来天竺。 这会是她对自己说的话吗?不对不对,这应该是对小棠说的话,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她和小棠最后没在一起? 一瞬间白如风脑子里转过千百个念头。 她究竟是在找小棠还是……自己?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只要事关蒂娜,白如风就会忍不住要自作多情。 就当时对自己说的吧……偶尔自欺欺人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自己也没有多少天好活了。 此时她心乱如麻,耳边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诶,姑姑,你不要脸红嘛。” 小侄子扯着她的衣摆左右摇晃,“我是真心实意称赞姑姑的,母亲说姑姑脸皮薄,最不经赞,嘿嘿,如今看来好像是真的。” 她看看自己的小侄子,又看看手里的飘絮,急得满头是汗——这种儿童不宜的话,不知道有没有被这个=孩子看去…… “你,你……你就抓了两朵芦絮吗?” 白如风有些做贼心虚,再加上舌头被咬到,话都说得有些不利索。 小侄子弯着眼角,坦白从宽,“我抓了一把哦。” 什么!白如风瞪大眼睛,她的清白呀……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还不等白如风伤春悲秋,小侄子又很快说了一句,“可是我只看懂了天竺两个字。” “真的?”白如风喜出望外。 “嗯,因为其他的我怎么都连不成句。” 她总算松了口气,拍拍小侄子的头说道:“你回去就说姑姑有事要去天竺,如果三个月之内没回来,那么就不用再去找姑姑了,剩下的你母亲知道该怎么做。” 话音一落,白如风足间一点就朝着远方奔去。 而身后随风传来的话语又差点让白如风摔了一个跟头。 “姑姑,那我回去告诉母亲,如果你三个月后没回来就是和老情人私奔去了!姑姑,祝你幸福啊!” 小孩远远的看见白如风身形一顿,满意的伸出爪子捋捋虎须,自言自语道:“姑姑真好骗,每个字我都认识,怎么可能连不成句?” 天竺,佛窟。 黄沙漫漫,沙海无垠,一座佛窟在荒漠深处若隐若现,远远看去如海市蜃楼一般。 一座巨佛坐落在佛窟之前,宝相庄严显得威严无比,而佛座之前却黑压压的跪着一群人 。 蒂弗的眼睛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自豪得意的笑意,不错,近三百年来修为达到般若境地的人就出自自己门派,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师姐,天竺的现任国师——蒂娜。 而今天佛使将会亲自前来将她接到般若净地,这是何等殊誉,全国信众已经前来朝圣,就连国君也会出席这次圣典。 可是知道真相的蒂弗却为她感到难过。 “师父,今晚佛使真的会亲自前来引渡师父前往般若净地吗?” 一个小小稚童小心地问着蒂弗。 蒂弗怔了怔,强自压抑的一种遗憾感如滴入水中的墨一般越晕越大。 小童敏感的察觉到自己师父的悲伤,立马拉着他的袍子安慰道:“师父啊,天竺虽少了个国师,可是师伯修为能提升至般若境界是光耀门楣的好事呀,你不要这么伤心嘛。” 稚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蒂弗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来。 “师父呀,大师伯如果去了般若净地那我们是不是永远看不见她了?那这和死是不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小徒弟又拉着他衣袖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是啊……师姐这次的选择,的确和死没什么两样,想到这里蒂弗又开始感叹起来。 旁边一个稍长的女弟子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安慰道:“师弟呀,入般若是成候补佛,只要等佛位一空,咱们的师伯就能晋升成佛,享受世人香火,可以一直庇佑我们,你若想她只要常伴佛灯之前就好了,这和死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稚子小童又拉拉蒂弗说道:“师父,既然大师伯去成佛了,那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小孩说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念头,有些惊讶的问道:“难道大师伯不是去成佛而是去圆寂吗?” 蒂弗一怔,讶然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忽而又听见一声笑声,年长的徒弟又接口道:“傻师弟,今晚佛使要来,国王要来,全国人民都要来观礼,大师伯怎么可能是去圆寂的,你这个小脑袋瓜怎么会有这么多离谱问题?” “可是,可是……大师伯当年不是说过,我愿生生世世受轮回之苦,也不愿入那般若净地。”小童捏紧双拳,小脸因紧张而涨得通红。 此话一出,底下就有很多同门开始议论了,细想起来他们师伯好像是说过这样一句话,据说是因为一个女妖所致。 一时间寂静无声,大家都各有所思。 在这样的气氛下小童稚嫩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师父,大师伯成佛去了,那天竺下任国师是不是就是你来接任了啊?” 还不待蒂弗回答,刚才那少女又出来抢话:“那当然了,在天竺还有谁比我们的师父更有资格接任天竺国师呢?” 而蒂弗却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那国师也没什么好当,做了国师便一生一世不得踏出佛窟。” 拜这个职位所赐,他的师姐蒂娜这几十年过得可谓相当辛苦。 第102章 (七十八) &nb天竺国师有个极不合理的规定,就是从继位起终身不得踏出佛窟,活着要守护天竺,死了也不能踏出天竺。 &nb当年若不是蒂娜的师父以死相逼,蒂娜说什么都不会接受这个职位的。 &nb此时气氛突然低迷下来,已经揭过的话题又被小童重提,他拉拉蒂弗的手认真的问道:“师父,大师伯为什么宁愿死也不入般若?难道她真的就因为一个女妖而不肯成佛?她真的就不怕死吗?” &nb一直抢话的少女也想不明白,于是也认真的看着蒂弗,等着他解答。 &nb蒂弗低头看着自己的弟子,那眼神清澈真挚,看得蒂弗有些心虚,他的师姐……唉,叫人怎么解释好呢? &nb最后他清咳一声,决定故作高深的糊弄过去。 &nb“智者能知罪性空,坦然不怖于生死。”蒂弗双手合十,看着弟子充满疑惑的眼睛道:“你师伯早已不畏生死,参透生死了。” &nb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话有些严肃,蒂弗想了想又道:“你们的师伯虽然没什么国师样,但却是极具责任心的,你们不可只看见一个人的缺点而看不见她所做的贡献。” &nb女弟子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师父说得是,大师伯虽然作风不好,又是这几百年来最没有国师样的国师,可自她继任国师以来却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然现在天竺也不会国泰明安风调雨顺,这都是大师伯的功劳呀。” &nb这个女弟子倒是说得很中肯,蒂弗正想点头赞同,谁知女弟子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喷了口血。 &nb“真想知道能让大师伯痴心一片的女妖究竟长什么样子,听说师伯迟迟不入般若也是因为放不下这个女妖。” &nb虽然他们门规甚松,基本上就是很随意,但随便议论长辈也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歪风邪气不可助长,于是蒂弗板起脸来说教:““心不迷,不堕生死。业不繁,不忧形质。爱不重,不入娑婆。念不起,不生业累。” &nb谁知女弟子完全误解了他的话,只见她两眼一亮,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说道:“我明白了,师伯是执念太深,悟得般若却不入般若。” &nb呃……蒂弗噎住,被女弟子的逻辑带偏,想了想好像这么理解也说得通,于是缄口不言。 &nb结果关于女妖的这个话题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所有的弟子都热烈的议论起来。其中还有一个弟子更是胆大包天的问他蒂娜迟迟不肯坐化是不是因为琉璃? &nb天了去,这到底扯了多远?蒂娜肯不肯坐化和琉璃有什么关系? &nb说起琉璃,这也是个值得一提的人物。 &nb琉璃是蒂娜的徒弟,而蒂娜此生只收了这么一个徒弟,将一生所学都倾囊相受,最关键的是琉璃长得一张和白如风极度相似的脸,不光如此,连性格也十分相像。 &nb“我听其他师姐说我们的大师伯——堂堂的天竺的国师其实一直深深地暗恋着她的女徒弟琉璃呢!” &nb这是多么离经叛道的事,师父暗恋徒弟,而且还是名同性别的女子,说出去都没人会信,可是天竺的国师又偏偏是个离经叛道的人,所以三人成虎,久而久之传言也就显得那么真实了。 &nb说这话时,琉璃正领了师命从佛窟弯曲的隧道中走出,谁知才走得一半就连打了几个喷嚏。 &nb她不禁揉揉鼻尖,在原地狠狠跺了几脚,“哼,一定是我那不称职的师父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nb而此时坐在禅坐上打坐的蒂娜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索性也不打坐了,以一个潇洒的睡姿侧卧在禅坐上,乐呵呵地悠悠道:“红尘多姿,不知哪个美妖又在偷偷思念本国师了。” &nb佛窟之外,那位聒噪的女弟子还在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nb“师父呀,师弟师妹们都说得不对,我听到的版本是蒂娜师伯其实并没有暗恋琉璃师姐,而是迷念一个和她长得极像的女妖,据说是蒂娜师伯当年出使中原时认识的,而我们的太师父就是因为这件事被蒂娜师伯活活气死的。” &nb所谓年少无知,年少的女弟子就这样口无遮拦的说出了本门皆心照不宣的丑事,而这些本不该传出去的谣言却越传越广,原因都是因为蒂娜占着国师一职,而虎视眈眈盯着这个职位的有心人又数不甚数。 &nb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nb蒂弗脸色脸色更黑,但少女却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反而越说越兴奋。 &nb“蒂娜师伯此生就收了琉璃师姐一个女弟子,因为她长得像那女妖,我还听说师伯常常盯着琉璃师姐沉思,一沉思就是好几个时辰。” &nb话说到这里底下弟子就仿佛炸开了锅,极目望去所有弟子都在交头接耳的说个不停。 &nb“太师父最痛恨本门弟子和妖怪有染,听说当年师伯不但没有完成太师父吩咐的任务,反而和一个白虎妖纠缠不清,于是怒极的太师父命师伯去取女妖的首级前来抵罪。” &nb“啊?这么残忍,那师伯做了吗?” &nb“笨蛋,师伯当然没做。” &nb“那不就违反师命了?咱们门派虽然没什么门规可言,但惟有违反师命一项向来惩罚极严的。” &nb“废话,师伯当然不能违抗师命,但她也不愿意去伤害那女妖,于是师伯做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nb“什么事什么事?” &nb“师伯用内力震断了自己全身的筋脉……” &nb“啊?” &nb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而蒂弗却扶额暗叹……假的,这根本就不是真相! &nb她的师姐才没有这么重情重义! &nb他看着自己这些年幼的弟子,每个人脸上都是对蒂娜重情重义的赞叹。 &nb师姐会一往情深吗? &nb呵呵,他只能在心里冷笑两声。 &nb不错,当他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时也不可避免的震撼,动容。因为他第一次见到那白虎妖时就敏锐的发现她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所以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蒂娜震断筋脉是为了保护小白虎。 &nb为此他还感动了好几天,想不到她那看似有情,实则无情的师姐居然开窍了,竟然会对一个青涩无知的白虎妖动了真心,并且还用情至此。 &nb于是他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内就辞去书院夫子的工作,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带着清扬回到了天竺,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蒂娜什么忙,毕竟当年因为清扬的事,欠了蒂娜好大一个人情。 &nb然后……他就发现他好像被骗了! &nb事实没有他想的这么简单,他的师姐蒂娜远比他想象的要狡猾奸诈许多。 &nb因为他师父一看见他,就像看到了救命草一般抓着他不放,用命相逼让他接下掌门和天竺国师一职。 &nb当天竺国师? &nb那简直和坐牢没什么两样,而他有娇妻在旁,怎么可能去当什么狗屁国师。 &nb他恕难从命。 &nb于是师父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你师姐已经成了半死不活的废人了,自己此生又仅仅收了他们两个徒弟,如今他不挑这担子,谁来?难道眼睁睁的看门派就此衰落,国师宝座落在其他门派手中吗? &nb然后他很淡定的说,“我能接好师姐的筋脉,让师姐一切如旧。” &nb他当时还在沾沾自喜,暗自庆幸自己有备而来,遂师父大喜。 &nb半年之后他果然医好了蒂娜,而他们的师父却离驾鹤西去的时日也不远了。 &nb就在他想离去的同时,蒂娜却对她说了一句话,“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nb看着她师姐奸计得逞的笑容他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nb这都怪他蠢,他活该被算计,其实他早该知道她那师姐就算真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用情如斯的。 &nb“我都治好你了,你还想怎样?” &nb他气得几乎咬碎了牙齿。 &nb“治我?”蒂娜挑眉,笑得洋洋得意,“我可没要你治我,这都是师命。” &nb师命,好一句师命。 &nb“你——” &nb“你什么你。”蒂娜巧笑嫣然,拍着他的肩膀轻轻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nb一句话就戳中了蒂弗的软肋,他如同泄气的球,一瞬间气焰全无。 &nb“我就不该心软回来,你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nb“可惜啊,世上没后悔药。”蒂娜眼珠滴溜溜的转得欢快,“而且我知道你不会的。” &nb师姐真贼! &nb蒂娜好像捏准了他,十分笃定的说道:“如果你狠得下心来,你就不是蒂弗了。” &nb蒂弗气得大跳,就因为知道他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她才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所以她才敢用内力自断筋脉,原来一切都是陷阱! &nb好吧……他投降,可是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国师的。 &nb但是他又猜错了,蒂娜并没有打算让她做国师,而只是让他接手师门,做掌门人。 &nb这个要求很合理,他无法拒绝。 &nb可是他却想不明白,以蒂娜的手段,只要她再用点心完全是可以逼自己做国师的,最后又怎么会退而求其次只让他做掌门?当然,除了他师姐偶尔会发发慈悲之外,一定还有个大原因。 &nb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他多年,而如今,他终于想通了。 &nb原来她是想用掌门一职把他困在天竺,就像师父用国师一职把她困在天竺一般,蒂娜困他完全是为了今天,为了今天她走之后自己可以顺利接替她的国师之位。 &nb原来从一开始蒂娜就计划好了,当有一天不得已要离天竺人民而去时,可以立刻让他来接手国师一职。 &nb而且蒂娜心里清楚绝对会有这么一天,以蒂娜的性子是不可能甘愿一辈子被困在佛窟之内的。 &nb虽然他内心十分抗拒国师这个职位,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和身上背负的责任都不允许他推卸这个职位。 &nb接下来让他接任新国师势在必行。 &nb真是老奸巨猾! &nb当年就是自己的一时心软,而中了蒂娜精心策划的陷阱。 &nb她倒好,圣人情圣全被她占了,却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自己。 &nb当然,他师姐的心机他是不可能点穿的,所以他也只能自认倒霉的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nb这都怪他蠢! &nb蒂弗叹气,甩开这段心酸的回忆,继续不动声色的听弟子们的谈话。 &nb“是吗师伯当年真的自断筋脉可是现在看师伯也是肢体健全呀” &nb“那都是多亏了咱们的蒂弗师父妙手回春,师伯的四肢都是师父接回治好的。” &nb“听说师伯一直以来行事都是乖张妄为,而且年轻时极好女色……太师父为了让她安心留在天竺,还以死相逼,强迫师伯承袭了国师之位。” &nb“啊原来传言是真的师伯真迷恋过女妖” 第103章 (七十九) &nb虽然这些都是事实,都是他那个狂妄不负责任的师姐做出的蠢事,可当这些事从弟子嘴里讲出来时又是另外回事了。 &nb蒂弗觉得自己就是为了收拾蒂娜的烂摊子而生的。 &nb于是他大喝一声,“安静!” &nb一声怒吼,众生鸦雀。 &nb师姐早年前时虽然放浪不羁,可现在好歹也是天竺国师,被困在佛窟内好像坐了几十年牢一般,如今还被人议论成这样,真是可悲。 &nb他扭头看着自己的女徒弟,“何谓无念行” &nb少女自知惹怒了师父,吐吐舌头,结结巴巴道:“直,直了自心,无性无念……则,则在眼……在眼……” &nb“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手执捉在足运奔。”蒂弗接过话头,趁机教训,“六根门头,无障无碍,六尘堆里,无染无杂。是谓之无念行。你回去把无念行抄上一千遍。” &nb“是,师父。”少女如谢了的花,垂头丧气,不敢违背只能恭恭敬敬的点头遵命。 &nb四下见状如此,均不再敢贸然出声。 &nb蒂弗不再说话,也在暗自感叹世事无常。 &nb本来他可以在书院里教书育人无忧无虑,也本来师父是不会死的,他和师姐都不必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再本来蒂娜当初其实是可以狠下心来拆散他和清扬的,这样中原皇帝也不会旧事重提非要出兵攻打天竺,而天竺也不会陷在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nb或者从一开始师父就不该给他和蒂娜定婚,更不该派蒂娜去中原。 &nb如果都没以上这些,就没有之后一连串乱七八糟的事,那如今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结局。 &nb可是如果就是如果,永远不会变成事实。 &nb蒂娜欺上瞒下成全了他和清扬,如今祸根终于酿成灾难,所以他才会带着弟子跪在这里,美名其曰祝福国师修成正果,可事实是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他们不知道自己跪在这里的真正目的,其实是——送行。 &nb真为师姐感到悲哀。 &nb而且所谓天灾**,造成今日这一切的就是当初他们联手做下的**。 &nb所以纵然心里再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他还是无法推卸责任,对于天竺国师这个担子,他责无旁贷,必须挑上。 &nb蒂弗也为自己感到悲哀。 &nb正想着,佛窟处的大门突然打开,一袭白衣的琉璃从里面走出,乍看之下真和白如风长得有七八分相像。可是细看一下就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因为琉璃的眼神总是尖利睿智的,而白如风永纵然百炼成钢也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nb琉璃淡淡的扫了一眼众人,才对蒂弗恭敬行礼道:“师叔,师父说今日或有故人来访,到时候还请各位高抬贵手不要为难。” &nb此话一出,每个人脸上都惊现疑色,面面相觑——堂堂国师的故人,谁有胆子为难? &nb可……如果是妖呢? &nb蒂弗不动声色的叹息,师姐心中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nb琉璃眉头皱了皱,很不情愿的继续道:“还有,师父交代,若是男子就打发他走,若是美人……就快快请进好生招待。” &nb说完她就忍不住要扶额感叹,这算什么破条件?这种见色忘义的话还要她来转达,并且是当众转达,她师父就不会不好意思么? &nb琉璃恨恨跺脚,师父脸皮真厚,就巴不得全面天下都知道她好色吗? &nb不过腹诽规腹诽,琉璃本人也不是什么根正苗红的正人君子,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便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所以只要不拖自己下水,对于蒂娜这些丢人现眼的行为她就从来当作看不见,至于听见什么难听的流言她也就当不小心闻了一个屁。 &nb可事实是,她总是被无意间拖累,而且还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nb果不其然,只听话音刚落,底下又响起了些嗡嗡的议论声,这些话都证实了每个人心里的想法——蒂娜果然是醉心女色。 &nb“怪不得这些年来师伯一双色眼总是在琉璃师姐身上流连呀流连个不停。” &nb“哎哟,还好是琉璃师姐呢,不然换个正常人任谁都接受不了。” &nb喂喂……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言论?琉璃内心在呐喊,我从头到脚哪里不正常了? &nb“其实我觉得琉璃师姐长得很一般啊。” &nb“对啊,我也觉得是,可师伯偏偏喜欢啊。” &nb“师伯品味真差。” &nb“……” &nb琉璃内心很崩溃。 &nb于是她趁着没人注意她,悄悄的溜回佛窟之内。 &nb一退回佛窟,她就开始抱怨,“真是的,怎么摊上这样一个师父?真倒霉!” &nb此时蒂娜正翘着二郎腿躺在禅坐上面哼小调,这是她去江南时听来的小调,那边的女人不但生得水灵,一口吴侬软语更是让她心都要化了,尤其是那个叫聂小倩的女鬼,真是妙哉! &nb蒂娜神智飘飘,乍然听见门响,吓得她立马立起身来盘腿端坐,摆出一副坐禅的样子,还做贼心虚的抓了串佛珠握在手里,却听见一个冷冷的女音传来。 &nb“师父你就不要装佛做样了,那串佛珠你几时捻过?放在床头都生灰了。” &nb琉璃拿起她手里的佛珠晃一晃,“除了几个指印全都是灰,明显是临时拿起来做样子的。” &nb被徒弟说穿,蒂娜只能呵呵干笑两声。 &nb“欸,你这孩子,为师不就是想给你留点好印象吗?过了今天你就看不见我了,咱们就不要互相为难了。” &nb“哼。”琉璃不以为然,“你看看你哪里有师父样?还有啊,你也知道你过了今天你就要去般若净地,修成正果了,你看看你——” &nb她嫌弃的拎着那串佛祖晃啊晃,“哪有要成佛之人还临时抱佛脚的?” &nb越说越气不过,琉璃干脆撸起袖子插着腰,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继续说教。 &nb“师父我真不忍心看你到了般若净地还被人笑话。” &nb谁知蒂娜不但没听进去,反而四手四脚的摊在禅坐上无所谓的嘀咕道:“有谁规定做师父一定要有师尊样的这世上就是这些条条框框太多,我才活得这么累。” &nb琉璃翻翻白眼,她两只眼睛都没看见师父累。门派里大小事务是师叔处理,国家大事有国王处理,偶尔一些棘手的奏折才会被送到师父这里,可她也只是随便翻翻,然后几句话打发来使走人。 &nb她敢打赌那奏折上写了什么她师父肯定一个字都没看清楚,这样的人也会说累?天大的笑话! &nb可是…… &nb琉璃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珠转了转就把视线调转到蒂娜身上,她盯着蒂娜看了半晌,眼神越发深沉,看得蒂娜十分的不自然。 &nb但还不等蒂娜开口她就抢先问道:“师父啊,我有一事不明。” &nb“说,我为你解惑。”蒂娜的声音依旧懒懒的。 &nb“我十分怀疑——”琉璃死死的盯着蒂娜,拖长了语调,“你真的修到般若境界了吗?” &nb蒂娜眉弓一跳,不满的看着她,“怎么?你觉得我这样吊儿郎当的人不像吗?” &nb“不是。”琉璃摇头,“修为在身,佛在心中。你到没到般若境地和你吊不吊二郎当无关,而是……” &nb她凑近蒂娜,一字一句,“你心里,明明还有那么多事放不下。心无念,方可得大乘,但你心里明明还有那么多牵挂,这样的你又怎么可能得大乘呢?” &nb蒂娜闻言愣了愣,继而噗嗤一声笑出来,“吾徒果然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nb此话一出琉璃立即变色,无比严肃焦急的说道:“师父啊,你难道还没有意识的你犯大错了吗,这时候亏你还笑得出来!” &nb见自己的弟子板着一张脸,蒂娜也不敢笑了,只是挠挠脑袋不解道:“我做错什么了?” &nb“师父,今晚会有佛使前来接引,渡你去彼岸般若净地,可你既然没修得般若,佛使就不会前来,但是佛使今日来引渡你的事已经昭告天下了,你这是在向全天下人撒谎呀!” &nb蒂娜张张嘴,有些惊讶,“谁说我要入般若净地的” &nb琉璃愣了,好像她还真没听师父这么说过,可是为什么人人都这么说都这么认为呢? &nb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有什么不怀好心的人要害他们门派吗?要让他们在天下人面前出丑,国君愤怒。 &nb可是……给国王呈上观礼函的明明就是师叔呀!这就足以证明不是其他人精心布置的陷阱了。 &nb“不管这是不是事实,既然全天下人都这么想,那它不是事实也是事实了!师父,你修为不够佛使是不会前来了,为今之计还是快点商量对策,看看有什么方法补救,一旦东窗事发就是灭门大罪呀!” &nb越想越觉得事态愈发严重,琉璃一颗心悬得七上八下。 &nb看琉璃急成这样,蒂娜反而哈哈大笑,更加明媚。 &nb“师父!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琉璃大怒。 &nb蒂娜摆摆手,忍住笑意道:“虽然我修为不到,可是你怎么知道佛使不会来?” &nb“啊?”琉璃不解,难道佛使会来吗? &nb不入般若,不得接引,这根本就是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嘛,可她师父明明没得般若,佛使怎么可能会来? &nb但是转念往深处一想,既然她都知道的事师父为什么还会这么淡定?这里面不是师父另有后招,就是有人在密谋更大的阴谋。 &nb如果不是别的门派刻意害人,那就是自己门派有意为之。他们有意要向全天下展示自己的门派实力,国君前来观礼全国人民前来朝拜,真是无上荣誉。 &nb可这无疑使自取灭亡的蠢事,一旦东窗事发,大家发现佛使不会前来时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nb这种蠢事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nb只一瞬间,琉璃脑海里就流转过千百个念头。从师父淡定的反应来看,师父明显就是知青的,不但知情她反而在可以促使事情发展。 &nb这种大逆不道狗胆包天欺骗君主欺骗全国子民的蠢事不是仅凭一个人就能做出来的,一定还有帮凶。 &nb“师叔知道的吧?”琉璃灵光一现,突然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nb虽然师叔嘴上什么都没说,但琉璃知道他其实是不愿意做掌门的,而且她也听过师叔早年和师父不和,两人还一度大打出手,要说有人要害得师父身败名裂,除了师叔她想不出第二人了。 &nb在全神贯注思考的同时,琉璃突然瞥见师父挑眉而笑,看那贼样就知道师叔一定也知情。 &nb见状琉璃只觉头如斗大,“天啊,师父,你究竟如何得罪了师叔?他要这样置你于死地!” 第104章 (八十) &nb &nb琉璃越说越气,“没想到师叔居然是这样心胸狭窄的小人!” &nb但是她师父——这个可怜的受害者居然还是淡定的坐着,一点都没有大祸将至的觉悟。û#20320; &nb于是琉璃就不淡定了。 &nb“师父啊,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呀。”琉璃急得抓着她的衣襟不断摇晃,很多不过大脑的蠢话就脱口而出了。 &nb“师父你快想想办法,师叔实在太阴险,太心狠手辣了!他和你一个人的恩怨怎么把整个师门都牵连进去?他就算要报复你也不该拿整个门派来报复你呀,一旦东窗事发,国君震怒,就凭欺君一条也是会被灭门的呀。” &nb“师父呀!你究竟是对师叔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他要想不开这样报复你,还心狠手辣的牵连这么多无辜门人去给你陪葬?” &nb琉璃激动的跳到蒂娜身上抱着她剧烈摇晃。 &nb“行了行了,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蒂娜用力推开她,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你这都在说些什么呀!” &nb“你师叔又没失心疯,干嘛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坏事?你师叔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你说的这么心狠手辣卑鄙无耻,而且你师叔脑子笨着呢,他就算见不得我也想不出这种借刀杀人的手段来除掉我。” &nb琉璃愣了一下,把师父的话反复琢磨了两遍,终于发现了自己和师父在观念上的分歧。 &nb师叔笨吗? &nb琉璃差点急出了眼泪,天地良心,蒂弗可是门派公认的最精明的人! &nb怪不得师父说什么也不信自己,原来师父居然蠢得死到临头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反而替师叔说话。 &nb于是琉璃顿时萌生了一种对牛弹琴的想法,也不打算和师父浪费口舌了,干脆跪在地上,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同情的看着蒂娜。 &nb没想到师父在佛窟里待了几十年,居然把脑子都待傻了。 &nb蒂娜被琉璃这同情的眼神看得发毛,但转念一想又突然有些后悔,就在刚才她明明有一亲美人芳泽的机会呀!她居然没好好把握,反而推开琉璃。 &nb她垂下头,悔得肠子都青了。 &nb刚才琉璃跳到她身上来时干嘛要推开她呀?应该趁机摸两把小手的,自己当时在想什么啊,难不成在这佛窟里待傻掉了? &nb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机会。 &nb于是她假作安慰的把琉璃的小手拉来握好,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孩子,怎么把人心想得这么坏,是不是跟在你师叔身边久了,被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了?” &nb一边说着一边捏了琉璃的小手一把,而琉璃却浑然不觉,认真的听蒂娜说话。 &nb“哎,想当年你师叔年轻时误入歧途,总觉得全世界都要害他一样,搞得他现在见了我也是一副我害了他的怨念样。” &nb听到这里琉璃心里一沉,果然不错,师叔如今会这样做原来都是事出有因。 &nb“可是……师叔也不能因为如此就要把我们全都害死。”琉璃心里涌起无限委屈。 &nb蒂娜噎了一下,搞不懂琉璃的逻辑,只是把她的小手握得更紧,“都说了别把人都想得这么坏。” &nb“我只是觉得不值,我还没出过天竺,去过中原,就这么死了我替自己可惜。”琉璃很是伤心的抹了抹眼角,“今晚佛使不来,大家都难逃一死。” &nb蒂娜拍拍她的手,温和的说道:“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师父吗?我即便不入般若,佛使也不见得不会前来接引我。” &nb“师父,你的意思是?” &nb“我是要你放心,今晚佛使会来的。” &nb“为什么?”琉璃想不通,师父既然没能突破般若境界,佛使怎么可能还会前来接引。 &nb蒂娜凝望着琉璃半晌,终于放开她的手慢条斯理的说道:“若是,我用毕生修为及功德去保天竺百年和平,远离战争,瘟疫,天灾,你说这是不是一项大无量功德?” &nb琉璃愕然—— &nb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师父居然会有这种为民族大义而牺牲的高尚精神。 &nb天竺有一个最富传奇色彩的人。 &nb她拥有万人之上的高贵地位,但言行举止从未和地位相符过。 &nb她是最离经叛道的人,因为她身为女人却也喜欢女人,早年时据说身边莺莺燕燕不断,为此还亲手废了自己的未婚夫。 &nb她是天竺百年来最具慧根的人,因为年纪轻轻修为就臻至神境,就连时间遇见她都会静止下来,因为几十年来见过她的人都惊讶的发泄她的容貌没有一丝改变。 &nb据说此人早年还曾经和烛阴斗过,她失去了一条手臂,但活着回来,成为第一个真正见过烛阴的人。 &nb据说男妖对她闻风丧胆,女妖对她又爱又恨,她也乐于在花丛之中流连忘返。 &nb可是时至今日,她还是孑然一身,不是因为她眼光太高,而是因为她太无情。 &nb这个人就是天竺最负争议的人——国师蒂娜。 &nb琉璃想不通,这样一个人居然肯为天竺的百年安定散去毕生修为,那这就意味着师父将不再拥有维持青春健康的能力,从而急速衰老很快便会死亡。 &nb她也想不通师父居然愿意为了天竺散去一生一点一滴辛苦积来的功德,那就意味着师父此生功德烟消云散,来生若要修行还得从头再来。 &nb对于修行者,散去功德无疑是最可怕的事。 &nb修行者的一生有很多瓶颈需要突破,一旦他们发现自己修为到达瓶颈无法突破时往往都会选择就地圆寂,然后带着此生功德前去投胎,来世再带着前世功德继续修行,造化好的话便可突破瓶颈再升一个境界。 &nb她师父居然肯为了天竺付出这样的牺牲。 &nb想不到临到分别时她师父居然会带给她这样的震撼。 &nb“师父呀……”琉璃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头,“你实在让我太震撼了,我为拥有你这样一个师父而自豪。” &nb她是这样发自内心,全心全意的去崇拜蒂娜,可是蒂娜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内心瞬间石化。 &nb“没办法啊,谁让我生不逢时。” &nb蒂娜呵呵一笑,说得极为随意。 &nb琉璃内心真的很崩溃。 &nb“不过……”蒂娜居然正襟危坐,一改嘻哈作风,认真的对琉璃说道:“天竺正面临着一个史无前例的劫难,这个劫难并不是天灾,而是。” &nb琉璃也连忙严肃起来,撑直了脊背认真点头,“我知道,是战争。” &nb蒂娜深深叹气,“不错,这其实都是我当年做下的业,所以我今日的决定其实是责无旁贷,琉璃你不用为我惋惜。” &nb仿佛听到一个惊天秘密一般,琉璃的变得紧张起来,而蒂娜的声音迷迷蒙蒙,好像如滴在水里的墨汁一样慢慢晕染开去。 &nb“我早年远赴中原帮中原皇帝处理家事,结果竟没能完成嘱托,导致中原的公主还是跟着一个异族人私奔了,如今中原新皇继位,要找回他失踪多年的姐姐,开始秋后算账了。哎,我当年自负聪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却小瞧了一个皇帝的智慧。” &nb琉璃更加愕然,“难道就因为一个出逃的公主,就值得中原大动干戈兵戎相向吗?发动一场战争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要让多少人流离失所呀?中原的皇帝真是作孽呀!” &nb她越说越气愤,越想越替蒂娜不值,“师父你何必因为别人的过错而牺牲自己?这对你不公平。” &nb蒂娜不动声色的叹息,轻轻把琉璃额前的碎发拨开,耐心的解释道:“琉璃你还是太青涩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出逃的公主不过是个借口。” &nb借口? &nb琉璃心头一震,豁然开朗。 &nb不错,出逃几十年的公主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事,但中原皇帝却需要的一个可以侵略其他国家的正当借口,所以几十年前的事才被翻了出来,说不定那个皇帝连当时丢失的是哪个公主都不知道呢! &nb他哪是要找姐姐,他分明就是看上天竺的肥沃土地呀。 &nb蒂娜再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琉璃,千万别小看了一个人的野心和。” &nb琉璃震惊,这一刻她终于看到了隐藏在天竺国师身上的过人智慧。 &nb“师父,所以你自愿为祭,来化解一场灾难,所以这件事其实国君是知道呢?师叔也是知情的?” &nb蒂娜点头。 &nb“所以在和你最亲近的人中就我一个人不知道?”琉璃倔强的眼神里泛起一丝委屈,“我是你唯一的近身弟子,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 &nb见她这样委屈,蒂娜突然有些心酸,柔声安慰道:“这种伤感的事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呀,琉璃,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伤心,这是善意的谎言,你要体谅我的苦心呀。” &nb“师父,就是你们这样的苦心才显得对你尤其不公平!” &nb直到此时此刻她师父居然还在为自己想,琉璃是又感动又生气。 &nb“天竺即将失去国师,你们为了不让子民伤心而联手编制了这么大的谎言,什么修得大乘坐地成佛?你明明就是为了天竺的安危而大义牺牲,可是几十年之后别人只会记得天竺曾经有一代国师修成正果,却没人想到在每年的今日为你添上一柱清香。” &nb琉璃已经忍不住,原本透亮的眼睛上已经蒙上一层雾气。 &nb别人就算了……可是自己是她唯一的徒弟呀,师父竟然连这点尽孝心的机会都瞒着她,原因就是害怕她会伤心。 &nb“琉璃呀,比起死别,人们更愿意接受令人满怀希望又能快乐的结果。” &nb“况且国师本就是天竺的精神支柱,上届国师撒手人寰时天竺有三分之一的信徒追随老国师而去,此时的天竺实在经不起这样的波折了。” &nb蒂娜轻轻替琉璃擦掉眼角的泪水,平静的说道:“而且我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个小角色,何德何能要让所有的天竺人都为我伤感呢?我希望后世提起我,可以很骄傲的说,她就是天竺第一个修得佛身的国师,这……就算是我的一点点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