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小镇当学神》 第1章 少年不再 华国阴历腊月二十九,四面临海的英格兰岛上依旧吹着温润的海风,季季如是。 小城巴斯的着名景点——普特尼桥上,站着一位身姿高挑的女人,她上身穿着宽松版式的纯色双面羊绒大衣,露出的半截修长纤细的小腿上裹的是黑色修身牛仔裤,配着一双黑色小皮鞋。再往上看,一头齐锁骨的短发,好不飒爽干练。人来人往间,女人双手插兜,静若处子。 这人正是林晚照,四个月前来巴斯休假的华国知名同传女神。 说起她,因着多次出彩的会议翻译,不知被多少华国外语专业学子奉若神明。且她长着一张脱俗的清丽脸庞,又被不少圈外人士奉为女神。 此时的她,站在桥上,目光如炬。 夕阳正被江畔的意大利式建筑温柔吞噬,余晖平铺在江面上,慢慢地再撒到女人的脸上,身上。 沐浴在金光中的林晚照,眼眸里少了以往的凌厉气势,平添了几分飘飘欲仙之感,仿佛马上就要抛弃尘俗,羽化登仙。 待到西边的霞色天空被黑夜替换,街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她才叹了一口气,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她的导师ford传去简讯。 简讯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古老汉字——“再见”。这是林晚照教给ford的唯二的中国话之一。 发完简讯后,她悻悻地走回酒店。 “再见了,我热爱的一切”林照晚默默地想着,精致的下颚线彷佛也透着忧郁。 西方的上帝也好,本土的老天也好,总是看不惯优秀的人一路平坦。 她才三十岁,进入同传行业也不过七年而已,她用这七年的时间成为当代同声传译界里的最风华卓绝的一位。 她原本能走得更远,可现在却不得不停止。 再不停止,她就要聋了,彻底聋了。 早知道年轻时多去跑几圈,多去几次网球场,多游几次泳,多.......,根本没有早知道! 四个月前,她被查出后天性耳聋,原因是长时间的熬夜劳累,缺乏锻炼。医生让她多休息,不然听力会持续下降,直到彻底失聪。 唯一的一点热爱也消失殆尽,林晚照觉得她的生活已经是一汪死水了。浪花是别人的,快乐也是别人的。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匆匆赶路的行人,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却突然发现面前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只好转身看向回路,回路却早恢复荆棘遍布的样子。 活着,好累。 这应该都是报应吧。林晚照扯了个苦笑,心中不由自主地想着。 这次来巴斯,一是为散心,二是为拜访多年未见的恩师。既然目的已经达成,便没有再接着逗留的意愿了。回到酒店后,林晚照没有休息,收拾好行李,连夜赶回国内。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浦南国际机场时已经快中午了。 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一条未接电话,是编辑小塔,这姑娘找她签合约,原是一家影视公司看中了林晚照之前发表的小说《心头欢》。 林晚照自然欣然接受,签约细节需要面谈,因此约在了年后,她便留了弟弟林朝辰的电话。 坐在候机室里等待飞回康城的航班时,她半阖着眼,心思不禁四海飘扬:“耳朵聋了,还能靠着这双手来捞金啊。要是...连命都没了,该怎么办?疼不疼呢?” 疼吧,应该很疼吧。便只是这般想想,心脏就疼得像是要炸裂。 “嗡嗡嗡~”手机震动音拉回了林晚照的神思,是弟弟林朝辰打来的视频。 映入眼帘的男孩,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原本挑脸型的发型却在他身上显得再合适不过,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着少年人的朝气。 他趴在床上,笑着问她:“姐,你什么时候回来?”话语间露出两颗小虎牙。 林晚照按着太阳穴,扯了个笑,应着话:“马上,现在在等航班呢,话说我把今年的给爸妈的养老金转到他们的卡里了,你去问问收到短信了吗?” “今早就收到了,老爸还专门向来串门的王姨炫耀呢,谁让她整天在镇子里嚼舌根,说你什么都三十岁了还不结婚,女人家能赚几个钱?真是闲得,听说你一次性上交给老妈一百万,脸都气绿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少年声色齐全,喋喋不休地描述,林晚照倒是发自心底地笑了笑,无奈又地讲道: “林朝辰,你都二十三啦,能不能有点大人的样子,话痨的样子不知道是遗传谁的” “又讲我,挂啦挂啦,一路平安”少年扮了个鬼脸,假装生气地挂断视频。 林晚照仰躺在沙发椅上,闭着眼睛幻想往后呆着精心布置的阳光房里写作的日子,再也不用满世界飞,再也不会有每天数小时的高强度练习,闲下来也挺好的。 是吧?其实挺好的。 这样的日子挺好的。 得到自己的答案后,她又一遍一遍地问。 神思悠扬间,林晚照懵懵懂懂地下了飞机,到达康城。 刚出机场,就遇见专门来接她的杨子豪,少年早已收起了往昔不可一世的狂气,倒也没有变成大腹便便的大叔,他斜靠着黑色大奔车身,面部冷峻,棱角分明。西装革履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成功人士的赶脚。 “豪哥,有劳专程来接小的”林晚照玩笑着将行李箱推给他,行动间却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女神还是这么会开玩笑”杨子豪起身,摸了一把他的寸板头,手脚干练地归置好行李。 “去哪?哥请你吃顿好的?”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欠揍的语气。 “我也想吃好的,可是来不及啊,去白云寺里尝尝斋饭如何?”林晚照边系着安全带,疲惫不堪地说道。 杨子豪停下了整理衣领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食指上下敲着。嘴角的笑意也慢慢隐藏起来。 他侧头看向一脸坦然的林晚照,小城温柔的晚间斜阳里,她白得不像话,像一张马上就要变透明的纸片。他突然觉得林晚照离他好远,好远... 恍惚间,又回到了年少时。她穿着白蓝色校服,背着黑色双肩包,梳着高马尾,露出一截细白的天鹅颈,昂着头神气地走过操场边的梧桐小道,丝毫不理会别人倾羡的目光。忽闪忽闪的光影里,她像只偶遇人间的精灵,谁也抓不住。 “快走吧,去看看他”林晚照调整好座椅,阖住眼睛,仰头躺下,看似随意地催促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杨子豪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默默地收回目光,发动车子。 “大概他出事后一个月,予婷告诉我的......”听不出一丝落寞的语气。 ...... 半晌沉默过后,林晚照又追问道: “你说,他…疼不疼啊?” 明明是平淡无异的声线,杨子豪却听出了神灵马上就要坠落的感觉。 杨子豪不知道接什么话,一时间沉默在车内四处蔓延,一直到白云寺山脚下。 “我一个人去吧,你在这儿等我”下了车,林晚照带着笑意淡淡回头讲道。随后,抬起脚步过了马路,走上通往寺庙的水泥阶梯。 杨子豪还是跟着她过了马路,却停在白云寺山脚下。他盯着女人袅袅背影,突然意识到,原来神灵早就坠落了,只是他一直在骗自己。 “晚晚,你不会还喜欢他吧,我以为你早把他忘了”一道少年气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透着几分抱怨与不甘,又携着几丝无可奈何。 林晚照没有回头,接着走了几节阶梯后才回道: “我也以为我忘了” “可是我这次好像骗不过自己” 一时间,寺庙里古钟敲响,林鸟四散,少年一去不返。 第2章 缘法 沈斜十三岁之前,家庭富足,活得洒脱姿意。 父亲沈由在大城市里开了一家包工公司,收入不菲,在康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继母巩玲花在家照顾继子沈斜和年迈的沈斜奶奶,虽算不上温柔持家,但也算尽职尽责。 但无奈天妒少年郎,祸不单行至。 沈斜十三岁时,父亲沈由检查未完工建筑时,失足从顶楼跌落,当场身亡。十三岁的沈斜亲自去收的尸,下的葬。 沈父去世次年,继母恶行显露,好赌成瘾。欠下一大笔赌债后,卷走了沈由死后的全部赔款,从此再无音讯。 无奈之下,沈斜奶奶卖掉儿子奋斗多年才在康城里买下的楼房,还了赌债,带着孙子沈斜回到堡安镇。 回到堡安镇的沈斜,打架,逃课,不学无术,活得愈发洒脱无所顾忌。他满身的丧气,痞气,疯气,却唯独不见一丝少年气。 沈斜二十岁时,沈奶奶去世。自此以后,本就无人爱护的少年完全变成了一只会喘气的孤魂野鬼,玩笑人间,不知上进。 纵使世人有万般好,万般良善之意,他却始终分不到一丝一毫。 再然后的事,林晚照也无处得知。 最近一次有他的消息,是三个月前她出国散心时焦予婷在机场告诉她的。 她说:不知道沈斜上辈子作了什么恶,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她说:沈斜走时很惨,身上有十几处刀伤。 她说:他的尸体是第二天在清江里被发现的,那么帅的脸,捞起来的时候面目全非。 她说:晚晚,你怎么这么伤心,去国外就好好散散心吧,耳朵会好起来的。 去吧,去吧,去吧...... 林晚照浑浑噩噩地登了机,直到漂亮的金发空姐把纸巾递到她面前时,她才反应过来,眼泪早已决堤。 周遭真安静啊,人们好像在张着嘴议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下了飞机,林晚照才发现自己完全听不到了,前几个月还只是微微有耳鸣。 去附近的医院去检查,高鼻梁医生给她配了助听器,然后让她先平复心情。 出了医院,林晚照摘掉助听器走在秋季的伦敦大街上,感受着这萧肃的人世间。 真安静啊,这就是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啊。 之后在英格兰的四个月,林晚照一直呆在小城巴斯的度假酒店里。这一百二十多天里,她唯一的事就是卧在窗边看这座古老又美丽的小城。 小城为什么这么忧伤,它一定经历了许多悲欢离合吧。 …… 那天,高鼻梁医生的诊断林晚照突然失聪是过度悲愤的结果。 在巴斯静养的日子里,她的的听力开始慢慢恢复,但其根本已伤。再想从事同传已然称为妄想。 离开巴斯前,耳朵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这才去拜访了她在巴斯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导师ford。 几十年的经历如梦一般从脑海里晃过,好不真实。古老的钟声停了,林晚照踏进寺院,跟着小沙弥去了安置世间孤鬼的后山墓地。 墓地不算大,不算整洁,但也没有杂草横生。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林晚照终于走到沈斜的墓前,他的墓地左右长了几大丛朝雾草,甚至有些是从墓碑下拼命挤出来的。 “为什么要喜欢我呢”林晚照红着眼眶问道。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吹枯叶声回应着她。 有道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之。 …… 身后白胡子方丈踏过荒芜,仙然走来,苍老空灵的声音如古钟般响起: “太阳落了,施主走吧,万事万物皆有缘法,你且信那善因善果” 看着浑身脱俗的方丈,林晚照再不信佛缘之说也肃然起敬起来。 出了寺庙,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了。康城街道上处处张灯结彩,贴着红对联的大店小店早已关门,只有白云寺下的街道两旁还摆着些小孩喜爱的烟花炮竹,花灯木偶,零嘴糖人之类。对面古旧的居民楼街道中,三三两两的小孩追逐嬉闹,一派辞旧迎新之象。 林晚照没有心情欣赏这些,自她从白云寺出来,倒像是入了佛门一般苦思冥想。 正低头忧思间,多声惊呼穿入耳来,原是一辆拉着冬季居民生活用煤的暗红色大卡车失控冲来。幸亏车离林晚照还有一段距离,完全躲得开。 正犹豫着是否后退之际,却看到一小孩玩闹着从对面的小道上冲到干道上。林晚照便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推开小孩。 生死一线,她想得竟是电视剧诚不欺我。而后,她被撞出去几米远。 快要一命呜呼时,林晚照却没感到一丝眷恋之意。朝辰长大了,自己给父母留的钱也够他们安享晚年了,自己的死也是因为救人,真好,可以正大光明地休息了。 唯一一点不好,莫不是自己死在了大年三十的傍晚,真扫兴啊。 她躺在地上,血像山茶花一般散开,杨子豪发了疯般冲过来。朦朦胧胧间,她想起了方丈说的缘法,想起佛教中的今生来世之说。 世间真有轮回吗? ……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 沈斜,我们一起好好长大, 好不好? 第3章 重生 周遭的事物免得朦胧起来,剧烈的疼痛也随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舒畅。 待她睁开眼时,已然躺在家中阁楼的床上了。林晚照带着疑惑下了床,不经意间瞥向对面书桌上的日历,一时间万马奔腾,心跳不止。 二零零九年大年初一?! 不是,我真没死?! 不是,真的有轮回?! 我这是穿越?! 不对,这就是我以前的房间啊? “嘶~啊!”林晚照拧了一把大腿,痛意直钻大脑! 她惊恐地转头看向木门背后的穿衣镜,镜子里赫赫然立着一个青雉少女,微卷的长发及肩,穿着墨绿色的纯色睡裙,俨然一副少女模样。 “重生!”这个念头迅速占据她脑子的所有空间,一时竟然不知作何反映,只能木讷地用双手撑着书桌,将头垂下来埋在双臂之间。 “姐!怎么了?”随着蹬!蹬!蹬!的上楼声,一只胖团子冲进屋里,是林朝辰! 七岁的林朝辰!因为长期的药物治疗,他小时候的确胖得像只球。 林晚照看着小肉球,按住猛跳不停的心脏。是真的,真的重生了,重生回我们十四岁的时候。 浑浑噩噩过了小半年的林晚照这才第一次清醒过来。 她转过身去,走回床边,脸朝下扑在被褥里,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做噩梦了,再睡会儿。” 小胖子哦了一声,转身出门,临了不忘提醒:“姐,今年大年初一,妈说了不能睡懒觉” 床上传出一声闷哼,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听到关门声响起,林晚照这才小声抽泣起来,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上一辈子她为了满足父母亲朋的期望,好端端的一个人活成了牵线木偶。所以到最后,当她心中仅存的一点热爱被也无情剥夺后,顿然人生无味。 这也许真的是报应吧,见死不救的报应。 上辈子二十岁那年的夏天,那个蝉鸣扰人的夜晚里,她就站在沈斜家小院里的桐木树下,像极了希腊神话里的鄙视万物的女神,看似温柔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冷酷的心,而少年沈斜就如同俯在她脚底的野犬一般委屈求全。 她说:“分开吧,沈斜。我要准备出国” 少年好不容易泛起光亮的眼睛开始变得黯淡,沉默半晌后,他用颤抖的声音乞求:“晚晚,我只有你了。我可以等你的” 女孩对他说了什么呢,她假装柔善得说:“阿斜,你去试试,你可以接受别人的。这个世界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你会有更好的选择的。” 她离开时明明看到了少年微红的眼角,她明明知道自己是沈斜最后的稻草了,她明明想抱抱他的…… 可是,她没有。 只有善意,没有善行,能称之为良善之人吗?那么,所谓的善意是不是只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呢? 林晚照越想越伤心,五脏像是被拧在了一起一样难受。虽然,她当时没有想到沈奶奶也会随之离他而去啊。但是沈斜上辈子的惨剧到底和自己脱不开关系啊! 为了弥补上辈子的愧疚也好,为了结得这辈子的善缘也罢,她不会再让沈斜重蹈覆辙了,林晚照暗自起誓。 第4章 重逢 林晚照重生后便一直窝在家里,谋划着如何拯救沈斜。 亏得她原本的性子本就孤寂,冷得不像十四岁小姑娘,不喜欢与人交谈。所以林父林母根本没察觉到面前的女儿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林晚照。 倒是林朝辰有一日突然说道:姐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正盘腿坐在床上苦思冥想的林晚照闻言抬头道:“什么?” 半趴在床上的林朝辰穿着一件红色的针织毛衣,单看上半身,活像颗圆圆的荔枝。 他边剥着蜜橘皮边回道:“姐姐以前最爱学习了,天天坐在书桌前低头学习,都不和我玩儿。” 娇娇软软的语气,有撒娇意味儿。 林晚照笑着扔掉怀里的抱枕,起身把小荔枝抱到怀里。 “那姐姐以后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好!橘子都给姐姐吃!” 小团子顿时眼中放光,讨好似得把剥好皮的小蜜橘投喂到林晚照嘴边。 女孩笑着咬过,心中却不禁失落起来:看来上辈子我的确错过了挺多。 看着怀中的小小少年,林晚照突然灵光一闪: “辰辰,过几日就是元宵节了,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 堡安镇地处西南边陲,与外界的交流甚少,居民们过的日子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无风无浪。所以人们分外看重传统节日,谁不想找个由头热闹一番? 春节最后一天,也就是元宵节,镇里热闹非凡。一大早镇子中心周围就摆满了各色小摊,买花灯的在吆喝,买小吃的在谈笑,买烟火爆竹的在讨价还价,甚至还有打灯谜的小摊,摊主低着头用毛笔准备今晚的字谜。 一到晚上更甚,人声鼎沸,万人空巷,颇有一番“千门开锁万灯明,正月中旬动帝京”的古时风味。 林晚照牵着弟弟胖乎乎的小肉手,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各色小摊上。不过,她这次出来却不是为了游街玩乐。 就是上辈子这个元宵节,也是沈斜来到堡安镇的第一天晚上,他就招惹了当地的黑社会头子——海哥。 海哥全名徐海,年少时就因涉毒进过局子,现在是一家网吧的老板,据说镇子上几家ktv背后的正主也是他。 他今年三十刚过,右手手臂上有一道二十多厘米的狰狞伤疤,听人说是上一任黑社会头子强子留下的。 而强子呢?当年也算是叱咤堡安镇的一代人物,现在却只能瞎着半只眼睛沿街乞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一手造成的,但这背后的细节,却没几个人知道,不过徐海的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当然,这些都是林晚照重生后才打听到的,上辈子的她,只知道埋头读书,那会管这些听起来就杀马特的帮派内讧。 她之所以会主动了解这些,也是因为某种无端而来的感觉,徐海这个人是万万招惹不得的,或许上辈子沈斜的死就和他有关。 “姐姐姐姐!我想吃糖葫芦!” 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林晚照的心思。 买好糖葫芦,一看手机,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林晚照估摸着沈奶奶一家已经到了,于是牵着小团子的手向镇子南边的沈家走去。 穿过一排挂着红灯笼的桐木树,刚好看到沈家门口停着几辆货车,除了进进出出的搬家人员,林晚照还看到了沈家老三,也就是沈斜的三叔沈昌正夹着褐色皮包跟在老太太身后,嘴上还说个不停。 林晚照时不时地听到“沈斜”两个字,便忍不住走近了些。 “妈!你还要惯那小崽子惯到什么时候?你瞅瞅,现在他连你也不管了吧,说走就走,自个儿家搬家也不来照看着” 老太太停下脚步,回头怒道:“不想帮忙就滚!少在这儿碍眼,你那点儿心思我不知道?那是你大哥的钱!别在这动歪心思!” 说到这里,头发花白的沈奶奶深呼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骂道:“阿斜为什么走你不知道?还不是你这个招人烦的叔叔!” 看来沈斜根本不在这里,林晚照看了一眼低头专心吃糖葫芦的林朝辰,重重谈了一口气。 唉! 原本她还想着今天蹲守在沈家门口,打算一路跟踪沈斜,待到时机成熟时,就让小肉包去“碰瓷”呢。看来计划没有开始就失败了。 林朝辰看着愁云满面的姐姐,突然弯下身去捂住肚子: “哎呦,我腿好疼啊” 林晚照:“???” “姐姐,我现在装的可像了“ 小团子抬起头来,邀宠般地朝姐姐眨了眨眼睛。 “是啊,我们辰辰真棒,不过腿疼可不能捂肚子” 林晚照蹲下身来捏着小团子软乎乎的脸,倒是一半愁云已消散。 看来是祸躲不过,暂且随遇而安吧。林晚照只能牵着团子原路返回。 此时夕阳西下,没有人迹的桐木小道上,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相伴而行。 待走到堡安中学,也就是林晚照现在就读的初中时,突然偶遇了林父林母,小团子顺带也被他们带走去看烟火晚会了。而林晚照借口着得回家复习,便一个人向家走去。 正低着头走路,却听到前面的巷子里传出打斗声,期间夹杂着数不清的优美c语言。就在林晚照准备绕道而行之际,里面的人突然喊道: “我次奥!沈斜!” 随后又是一阵乒乒乓乓,从音色判断不少于四个人。 再顾不上其它,林晚照抄起手边的一块砖头,冲到巷口就大喊道: “里面的人听好了,我已经报警了” 正在她考虑要不要加上后面一句——【再不束手就擒你们就等着完蛋吧】时,她才赫然发现,原本以为会吃亏的那个少年却是那帮人中唯一站着的人。 逆着光线,看不清楚。但那欣长的身影,耀眼的银发,高低起伏的侧颜,无一不在告诉林晚照: 沈斜 他是沈斜! 十四岁的沈斜! …… 太阳马上要落山了,黄橙橙的的一束夕阳投在窄窄的巷子里,斜射的光束里,尘土飞扬,万籁寂静。 少年瞥了眼巷口的那个“见义勇为”的少女,抬起右手擦拭着嘴角的血,迈着步子沐着阳光缓缓走来。 “下次救人前,先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他侧着身子路过惊呆的林晚照,不轻不重地留下一句话。 鲜活的一句话。 第5章 有病 自那日在巷子里偶遇后,林晚照便没有再去找过沈斜,一是她知道开学便能再见到他,二是,真得没有理由啊。 上辈子沈斜转校到堡安中学了,还引起了一阵风波。常有高年级的学长学姐趴在八年级四班的玻璃窗前看沈斜。女的是因为沈斜实在太帅了,还曾有几个胆大的学姐拦截过他表白。男的嘛,则是因为沈斜实在太惹眼了,又帅又狂,所以准备找个时机教一下新来的小子什么叫规矩。 不知道这辈子又会引起什么风波。 今天是报道第一天。林晚照背着双肩包,冷眉冷目,高马尾一扬一扬地走在校园里,心里却在绞尽脑汁地回忆上辈子的八卦。 “小心!”一道男声破空而来。 林晚照闻言抬头,只见得一记篮球迎面而来。 砰! 林晚照捂住前额坐在地上时,心里还不由地想到:英雄救美的少年呢?小说果然是骗人的。 不过,真的好疼。 疼得泪花直打转。 那边打球的男生看到此情况,忙不迭地跑过来,在林晚照周围围成一个圈。 “喂,没事吧?”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事...吧?什么叫没事吧?林晚照真想看看问话的人长没长眼睛。 缓了半晌之后,林晚照这才抬起头来,痛出来的泪花早已干涸。 围过来的男生皆是一愣。当真是人间芙蓉花。 “你是林晚照?”周遭有几个男生认出了她。 接着又是叽叽喳喳地一阵讨论。 “谁?” “林晚照是谁?” “我们年级学霸啊?” “学霸?有多霸?” 我比你爸还霸!林晚照一边腹议一边站起身来,拨开人群就要向外走去。 “林同学,我送你去医务室吧”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带着沙哑。 林晚照留给他们一个高冷的背影:“不用!”。明显带着疏离感。 校医是个年轻女人,一头又黑又直的长发时常被发抓夹在脑后,女人味十足。 看着漂亮的小姑娘开学第一天头上就顶着个大包,她带着笑意给了林晚照一袋子冰块,让她边敷边去报道。 林晚照本来也没指望这徒有校医之名的女人,拿起冰块就向转身出去。 “砰!” 林晚照又负伤了,还在同一个位置。她刚出门就撞在一个又硬又热的东西上面。 疼!好疼!疼死了!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怎么说?竟然有些性感? 林晚照再也忍不住了,三十年的矜持被抛置脑后,捂住额头,抬眼瞪去。 “你丫”有病! 林晚照看清了来人,有病两个字硬生生地被吞在嗓子里。 只见得少年一头银发,眯着眼睛俯身靠近,嘴角还带着血丝,明显刚刚打过架。 “我丫什么?”男生一脸痞笑地问道。 不是沈斜还是谁? 林晚照大脑宕机,生硬地调转话头: “我是说,是你呀!好巧哦,你也有病?” “不,我是说你也来看病” “不不不,你也受伤了?” 尴尬,她林晚照活了三十年就没这么尴尬过。 “你这不是长着眼睛呢吗”少年直起身子,把蓝白相间的崭新校服从肩膀甩向身后,迈开步子进了校医室。 林晚照:......这话好耳熟。 “怎么?你现在从见义勇为变成受人欺凌了?”踏进校医室得少年不忘伸出半个身子讽刺道。 林晚照背对着他,闭着眼睛告诫自己: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他是小孩,是小孩 大人有大量,不能和小孩一般见识。 呼~ 还是好气啊! 沈斜,早晚有一天你得哭着在我身下,不,脚下道歉! 第6章 寡闻 林晚照敷着额头走进教室时,里面基本上坐满了人,班主任老刘站在讲台上正说着什么。还是那副记忆中的样子,个子不高,黑框眼镜,微微凸起的小啤酒肚,条纹衬衫的口袋里别着一只黑色钢笔。 “咳咳,那个,在这个第二学期啊,你们...” “报告”林晚照站在门口,轻轻地打断老刘。 “呦,林晚照呀,快进来,脓这是怎么啦”老刘老家在南方,后入赘到他老婆家里,虽在镇子上教书这么多年,但说话时依旧能听出南方口音。 面对堂下学生的取笑,他曾指着自己灰白的鬓角解释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我这个鬓毛已斑白稀疏了啦,要是这个家乡音调都改啦,回家谁还能认识我呢。” 倒真是被他说出一番离愁别绪,不愧教了二十多年语文。 林晚照被笑脸佛似的老刘盯着,心中莫名其妙想起这一遭。 倒也没忘记回话:“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 说完话便在全班的注目礼下淡定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第一组靠墙的右下角,她三年没挪过窝的地方。 学校施行“三三六”教学模式——每个行政班里分六个组,每个组里按名次各有六个人,同一个小组的学生把桌子围在一起坐。第一名在第一组,第二名在第二组,以此类推,第六名在第六组,分完头轮学生,从第七名开始又从后往前,第七名在第六组,第十二名在第一组...... 美曰其名,为了好学生更好地帮扶成绩落后的同学。 做为第一名的林晚照自然要帮扶班级里的第三十六名。 和她相邻而坐的就是班级里的最后一名,也算是她的同桌——黄雁。是个发育丰满,却整天含腰驼背的女生。说话时总是低着头,不敢看人。记得听予婷说起过,上辈子的她初中毕业就嫁人了,其它的消息倒是再也没有了。 林晚照本不想多管闲事的,毕竟人各有命。 但转念一想:老天再让我活一世,不就是让我来改写不幸的嘛?改沈斜一个人也是改,再多几个又何妨?结个善缘也好。 想及此,林晚照不假思索地搭话: “寒假过得怎么样?” 面对一向高冷的学霸突如其来的搭话,黄雁侧着头飞速看了她一眼,然后,沉默,良久的沉默。 林晚照一边拿出作业一边腹议道:我这人缘还真“好”。 “挺...挺好的,你...你呢?”黄雁半晌后才红着耳朵回复。 看着女孩一脸谨慎的模样,倒有几分可爱。 而后又不禁反思起来:自己真得这么可怕? 所以,她一改上辈子高傲不可攀的样子,双手交叠趴在桌子上,和同桌小声地聊着天。 ...... 老刘终于停下了他的讲道,让班长组织学生打扫卫生,领教材,收作业等开学必备事项。 一时间,人声鼎沸,教学楼顶都要被掀翻了。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四班转来一个学生,竟然染着白色的头发,好拽好狂啊。第一天上学就嘴角带伤,看来又是个不好惹的主,啧啧啧” “真的?走走走,去看看” 一帮女生围在教室门口叽叽喳喳地,满眼星光,倒也活泼美好。 符合这个年纪的美好。 林晚照站在讲台上收作业,看着她们无所忧愁的样子,心中不免羡慕。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好羡慕的,因为,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真好啊。 “晚晚晚晚!我的晚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熟悉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硬生生听出来八百年未见的样子。不是焦予婷是谁? 从教室后门进来的女孩,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被高高束起,又厚又直的齐刘海非常符合时代潮流。她蹦蹦跳跳地走至林晚照面前,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自带萌气地瞅着眼前人: “爱妃,想朕了没?”调皮的语调。 印象里的焦予婷总是一头飒爽短发,现如今看着这个长发飘飘的她,林晚照倒是有些陌生,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喂,一个假期没见就不认识了?”焦予婷叉着腰,佯装生气道。 “哪有,您永远是我的皇上”林晚照即刻曲腿俯腰,谄媚道。 “这还差不多”小姑娘仰起头一笑,教室里的光线都明亮了几分。 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姑娘日后会选择为爱从军呢。而那个当年许诺她一生一世的狗东西,转身就和娇弱小绿茶在一起。 真晦气! 狗东西叫田非,林晚照的同班同学。 小绿茶叫邱梦,也是林晚照的同班同学。 现实真特么狗血啊。 艺术来源于生活,果不欺我。 想起上辈子小姑娘受的苦,林晚照一脸认真地讲: “婷婷,这辈子的幸福我帮你守!” 好杀马特啊!刚说完林晚照就觉得一阵恶寒。 果不其然,对面的女孩先是一脸问号,而后嘴角又扬起克制不住的笑意:“林晚照?中邪了你?假期网文看多了吧?” 林晚照回了她一个呵呵哒的微笑。 “不开玩笑了,话说我们班今天转来一个男生欸,叫什么沈…沈斜,挺邪气的名字,人也长得挺邪气的。” 焦予婷有些兴奋地谈论道。 “怎么,你又又又春心萌动了?”林晚照边开着玩笑,边把收齐的作业抱起来。不等焦予婷回复,就迈开腿向办公室走去。 焦予婷也从讲台上抱起另一摞暑假作业,亦步亦趋地跟在林晚照身后:“说什么呢?人家还是小孩子” 假装娇羞的语气。 作业垒得太高,挡住了林晚照的视线,她只能凭着记忆摸索前进。 突然,前面突然暗了下来,接着一道声音响起: “我来帮你吧”有些沙哑。 还不等林晚照回话,那人就抬走她手中了一大半作业。 林晚照这才看清来人,是今天篮球场的那个少年啊。 小伙子挺懂事儿啊。 “赵学长,怎么不帮我啊”焦予婷在后面扯着嗓子打趣道。 “什么赵学长?” 林晚照看他青涩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刚入学的小孩儿呢。 “初三的赵朴谨啊,上学期刚拿了全省奥林匹克数学金牌,咱们学校的金疙瘩,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说过” 看不见焦予婷的脸,但林晚照还是能想到她满脸无语的样子。 ???上辈子有这个人吗 “好吧,我孤陋寡闻”林晚照无意争辩。 第7章 慈爱 冰雪消融,天气回暖。初春的太阳十分耀眼,照得人的心情也是万里晴空。 林晚照一行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焦予婷就一溜烟儿跑回了自己班,独留自己的好姐妹面对天降学长。 “那个...”林晚照刚想道谢,就听到对面的少年说: “今天中午对不起啊,头还疼吧?” 林晚照摸了摸额头,肿块已经消下去了。倒是还有一点疼,不过林晚照也不是不讲情分的人,于是客气又疏远地说: “早就没事了” “哦” “嗯,那我先回去了”说罢,便抬起穿着蓝色校裤的腿转身离去。 走在过道里,林晚照无端觉气温突然又下降了。 看来回家得多套件衣服了。 楼道最那端,有一银发少年痞痞地靠在墙上,头微微侧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 放学铃声响起,林晚照早早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室,特意路过四班门口。 她从窗户里看到他们班主任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便放慢了脚步。 出了校门后,她又在马路对面的柳树下来回踱步。 校门口从刚开始的乌泱乌泱一大堆人往出走,到最后零零星星几个人往出走,再到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 林晚照这才不甘心地拾起脚步回家。 什么时候才能勾搭上沈斜啊? 感情还淡,急需联系啊。 …… 女孩低着头走在街道边,微卷的发尾扫着脖颈,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走至一条古旧的巷口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好熟悉的摩托”林晚照盯着巷子入口的一辆黑色机车喃喃道。 “对了,那天初遇沈斜,他打架的巷子口也停着一辆这样的车”林晚照猛地抬头。 黑色摩托在小镇里并不常见。 上辈子的沈斜也常在她耳边念叨什么机车,改装之类的东西。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确定了沈斜就在附近。 果然,我还是老天的小宝贝。林晚照略带不要脸地感叹。 “那...现在是进去还是不进去?”林晚照瞅了一眼阴森森的巷子,犹豫道。 “万一,沈斜不在里面呢” “万一,有歹徒肖想我的美色呢” “林晚照啊林晚照,你没事长这么漂亮干嘛”女孩开始十分不要脸地埋怨起自己。 算了,还是在这儿等吧。她靠着青砖砌成的墙面蹲下来,望眼欲穿地盯着巷口。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日色渐消,夜色愈浓。 熟悉的少年真的从巷子里走了出来,不过,他却是径直跨上机车,好像并未注意到蹲在墙跟处的林晚照。 见状,穿着白色厚毛衣,外面套着校服的少女一瘸一拐地拦在了他面前。 银发少年跨坐在如他一般狂拽的黑色改装机车上,双腿撑地,双臂撑直握着车把,无意般瞟向眼前这个看着就是好学生的乖乖女:“有事?没事让一下,挡路。” 林晚照强忍住因为酸麻而不断颤抖的双腿,尽量清冷地说:“对,有事,终身大事” 沈斜这才疑惑得抬起头,右眉上挑,盯着林晚照:? 林晚照一脸严肃:“你得对我负责!” 杂货店的大妈闻言抬出了小木凳。 沈斜怀疑耳朵幻听了,痞气十足的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眼神:?? 林晚照急忙又道:“不是,我得对你负责!” 沈斜蹙起眉头:??? 林晚照:呸呸呸!你得对你自己负责! 沈斜:...... 原来是好学生来说教啊。大妈无聊地收起了刚拿出来的瓜子,悻悻地回到杂货店里。 沈斜扯了个坏笑,双手握紧机车车把,将上身伏下来,靠近林晚照:“怎么,对我一见钟情了?” 应该是处在变声期,低沉的嗓音有些迷人。 林晚照屏住呼吸,控制心跳,心思飘到了九霄云外:“奶奶的,这人上辈子有这么撩吗?不行啊,勾引十四岁未成年早恋有辱斯文啊,再说他才十四岁,懂什么叫喜欢吗” 见面前的少女怔愣良久,沈斜戴好头盔,发动引擎,冷冷道:“既然不喜欢我,那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让开!” 林晚照被惊了一跳,不由地侧过身子。 待到回过神来时,只能看见沈斜冷峻的背影。 呵,果然天道有轮回啊。 林晚照生怕惹得少年不高兴,于是冲着他还未远去的背影大喊道: “是慈爱啊!” 我对你的喜欢,是慈爱。 摩托消失在转角,不知道那个少年有没有听到。 第8章 电话 月暗星稠,春寒料峭。 红砖砌成的围墙边,有一少年正在吞云吐雾。他右腿直立,左腿弯曲支着墙,后脑勺不规律地轻敲墙面,白的骇人的脸上露出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神情,莫名给人一种久在人世,备受折磨的无力感。 良久后,墙后的屋里泛起一阵咳嗽声,他才将烟头丢在地上,用脚湮灭。而后,转身向院子走去。走至一半,又生生停了下来,半息之后才又拾起脚步。 “咯吱~”沈斜推开年久失修的院门,透光窗户看到屋里的方桌旁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 老妇人闻声正要出门,沈斜大跨三两步先她进了屋子。 沈奶奶看到孙子穿戴整齐的校服,眼角笑出了几层褶皱。根本没有管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黑色书包早已消失不见。 “阿斜啊,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上了一天学累坏了吧?奶奶给你煮了鸡蛋,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话罢,便作势向厨房走去。 沈斜拉住她,将她扶到木椅上。 “我自己去”暗哑的声线里多了几分耐心。 他又起身在抽屉里搜寻一番,才出门去了厨房。 待到再进来时,沈斜右手上拿着两颗鸡蛋,左手上却是一个白瓷缸,缸里装着热水。 “下次别再等我了,你先喝药吧”他将水杯递到奶奶面前,又去矮柜上的显眼处拿来感冒药。 沈奶奶摆摆手,独属于老人的沧桑却温暖的声音传来:“不用,喝什么药,多穿几件衣服就好了” 沈斜没有应话,倒是停下剥鸡蛋的手,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眼前的老人。 沈奶奶实在吃不住孙子这样的眼神,无奈地剥开药片,一鼓作气吞了进去。 “呦,还挺苦”沈奶奶作了一个哭脸,又端起白瓷缸灌了几口水。 “您啊,要是嫌苦就早说,我给你去买蜜枣”沈斜两口吞掉鸡蛋便要起身。 “别别别,拿我当小孩子呢,奶奶我吃过的苦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老人闻言不爽,立马拉住孙子,看到他一脸得逞的笑,才反应过来又被激将法了。 看到孙子笑,沈奶奶也跟着笑: “阿斜啊,早说让你去上学,看看,在学校才待了半天,心情都变好了吧” 沈斜闻言,蹲在了奶奶腿边,长臂搭在膝盖上,将头埋在臂膀间。 上学?开心? 下午刚到校就被罚站,耐不住性子翻墙出了学校,呆在网吧的确挺开心的。 不过,有这么开心吗? 倏地,那个穿着白毛衣的身影晃进了他的脑海,嘴角的伤泛起隐隐的疼。 “在学校啊,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好好学习,以后啊,就能离开这儿,永远也别回来”沈奶奶摸着孙儿的头发,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回来吗,也对,这儿有什么好。反正都要离开,现在牵牵扯扯有什么用。 沈斜低着头沉思,嘴角的笑意冷了下去。 ------------------------------------- 这边,林晚照也刚回到家里。父亲林建业坐在茶几前,拿着一本医药书,正在教七岁的林朝辰识字。 林父是小镇上为数不多的医生,早年间刻苦学习考上一所医学类专科,学的中医。但因时局动荡,空有一身才华,却未得伯乐赏识,只能窝在这偏远落后的小镇诊所,抱憾至今。 “这么晚才回来?快吃点东西上楼学习去”林父看到刚进门的女儿,不急不缓地来了这么一句,却是连缘由都懒得问。 林晚照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在意。 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林母杨嬅还在忙碌着,灶台上熬着给弟弟林朝辰的补药。 见林晚照进来,她拿出橱柜里的晚饭,一碟菜,一碗饭。 林晚照伸手接了过来,放在低矮的小木桌上。 “妈,怎么又放这么多油啊”林晚照看着快被油浸泡住的那碟小菜,顿时没了食欲。 杨嬅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温温柔柔的语气中带着理所应当: “这不,你爸说辰辰身体底子不好,平时得多吃点油重的东西嘛。这孩子,油多了菜才香嘛,以前我们想吃还没有呢,那个时候.......”林母又开始了她的喋喋不休。 林晚照看着母亲忙碌疲惫的身影,一时间有些不忍,又有些委屈。 为母亲不忍,为自己委屈。 于是低着头快速扒了几口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漱完后,她平躺在床上,右臂弯曲挡在眼前,不由自主地想起沈斜骑着摩托的样子。 果然英雄少年郎,直教人魂牵梦萦啊。 唉,不过, 按现在这个情况,沈斜估计马上就要步入歧途了。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林晚照不安地在床上滚来滚去,额头又不下心碰到了床头的手机。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她拿起手机,先是搜索一番,后又拨通了某通电话。 嘟~嘟~嘟~ “喂,你好,是县交通局吗......” 第9章 解释 安安稳稳过了三四天,马上迎来了新学期第一个周末。 周五下午,堡中放得早,比以往正常放学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好让住校的学生回家过周末。 这天,林晚照出了校门就往镇子南边走去。 太阳落得越来越晚了,气温也一日比一日高。 她走在街道上,脱掉了校服挂在手臂上,露出一件绿色的毛马甲,马甲下是件白色的衬衣。气质清冷脱俗,倒显得和小镇格格不入。 街道旁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些无所事事的人,向路过的青春洋溢的女孩们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林晚照心下了然,这里天高皇帝远,治安的确是个问题,常常传出些欺男霸女的新闻。 倒也难怪,整个镇子里就五六个片儿警,就连前几天举报沈斜未成年人违规驾驶也是打得县里的电话,也不知道处理了没有。 林晚照思绪紊乱,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呦,斜哥,这小妞长得正啊!”说话人染着一头黄毛,竟也穿着蓝色的校裤,此时正用手挡着日光,眯起眼睛盯着那刚刚路过的女孩。看样子刚从旁边的网吧出来。 沈斜站在电线杆下,闻言顺着黄毛的视线看到一记背影。 只见得她露出的脖颈又细又长,高高的马尾一扬一扬地在空中划出弧度。 “艹”沈斜低骂一声,甩过校服盖到黄毛头上。 黄毛名叫薛冬,也在堡安读书,比沈斜高一级。 元宵节那天,沈斜为了躲他那看着就晦气的三叔,来了这家网吧。不料,遇见黄毛和人打赌玩游戏,沈斜刚好坐在黄毛旁边,便被拉来组队。 本来来这里也是为了消遣,沈斜应了下来,戴上耳机就开干。 结果,就赢了。 黄毛躺赢后,对沈斜佩服得五体投地,头昏脑胀地把他认作大哥。 也是那天,因为他们两个单枪匹马赢了赌约,对面一看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说什么也不认帐。 不认账也就算了,其中一个一米八几的健壮小伙还不知死活地捏了捏沈斜的下巴,笑得一脸轻佻:“弟弟,来这儿能赚几个钱,哥哥给你介绍活儿”。 有几个人闻言面露邪色,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声。 沈斜也笑了。 笑得无所顾忌,张扬轻狂。 一时间花月失色。 而后,他在众人的目光中,带着笑随意地向后退了几步。未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前台的啤酒瓶已经在地上散成了碎片,黄色的酒和着红色的血在方才说话那人脸上形成了两股水流,嘀嗒嘀嗒砸在水泥地板上。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因着这网吧是徐海的地界,对面另外两个男人架上那个血流入注的小伙,放了狠话,约沈斜在网吧外面的巷子见。 但他们失算了,沈斜可不是弱鸡,他好歹学过几年散打。 再加上他打起架来又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于是就有了后面林晚照见到的一面。 ------------------------------------- 黄毛取下头顶的校服,乖乖地又递过去。 不是他从心啊,而是旁边这哥们实在疯得不像人。 那天网吧约战,他去搬救兵,带着十几号兄弟赶来时,只看见巷子里横躺了三个人。 面目全非,惨绝人寰。 真狠啊。 不过这大哥算是认对了。黄毛暗自窃喜。 “走了”沈斜单手接过校服,两指勾着衣领将其甩到身后,另一只手插着裤兜,飒飒然过了马路,却不见一分半吊子气质。 身后,黄毛盯着他大哥潇洒而去的背影,摸着下巴低语:“啧啧,果然,人要衣装,衣要人配。这人要长得帅,什么样都有气质。就像我,斜哥勉强也算一个。” 沈斜跟在小姑娘身后,倒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但前面的人就是一副没有戒心的样子,根本没有发现自己。 这防患意识可不行啊。沈斜盯着小姑娘的后脑勺,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每天背这么多书,也不怕累成驼背啊。 呦,这走路走得挺端正啊,一板一眼地。 ...... “沈奶奶,你好,我是沈斜的同学,我叫林晚照”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 待到沈斜反应过来时,小姑娘已经站在他家开着的院门前。 “靠”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这小姑娘还会跟踪人? 我还没发现? 不能吧? 沈斜站在院门不远处的干枯梨树下,开始质疑起自己的反侦察能力。 “阿斜啊,站那儿干嘛啊?怎么不回家,快来,你的同学找你来了”沈奶奶笑呵呵地握着林晚照的手,站在院门前招呼孙子。 林晚照也转过头来看着沈斜,一脸惊喜。 看着笑意满满的两人,沈斜先是低下头,暗暗地用舌尖顶了顶上颚。而后,才抬起头,风淡云轻地走过去。 “什么同学,我不认识”沈斜看都没看林晚照,嗓子里蹦出来的字眼冷静又疏远。 “啊?这......”沈奶奶瞅瞅林晚照,又看看自己的孙子,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沈斜冷冷地垂下眼眸,看到另外两人紧握的双手,眼神又是一紧。随后,把衣服搭在肩膀上,不动声色的地抽出了沈奶奶的手。 “奶奶,你先回去吧,这位同学估计有什么误会”明明挺温柔的语气啊,但林晚照却听出了一丝威胁。 话毕,不等沈奶奶反应,沈斜便两手扶着她的肩膀把她往院子里推。 “奶奶,你先进去吧,我和这位同学解释解释”沈斜推着奶奶的后背把她送进院内,眼神却是看向林晚照。 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咬牙切齿。 林晚照见状,扯了扯嘴角,不由地裹紧身上的衣服。 “噢,那...你可得好好解释啊”沈奶奶慈祥的声音被关在了院门里。 “这孩子…”咕哝声渐行渐远 …… 第10章 机会 初春的风吹过来,冷意泛起。西边山头的斜阳,还在挣扎着给人间洒下最后一点温暖。 林晚照跟着沈斜,走到不远处的梨树下。 如若细看,竟能看到干枯无生机的梨树枝丫生出了春意,估摸着再过一个月,又是满树雪白,几里留香。 “解释解释吧”沈斜无比随意地背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音声沙哑得像是被冬季的风刮伤了嗓子。 林晚照的双臂自肘关节向上叠起,用细白纤长的手抓着双肩包的肩带。 “我......你不是说......你要解释解释嘛”林晚照越说越没有底气,开始低着头瞅自己的鞋尖,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我去,这人是十四岁嘛,有点儿小气场啊。别从心啊,林晚照,怕一小孩干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呦,要我解释啊?解释什么?解释我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林晚照刚给自己打好气,就听到沈斜的气息逼近,痞子味儿十足地讽刺。 “我...”没跟踪你啊。 这句话是无论如何讲不出来的,总不能和他讲,是他上辈子自己带我来的吧。难道说是问了他们班主任?这也行不通啊,我和他非亲非故,谁家班主任随便透露学生信息啊。 一息间,林晚照的心思却是已经绕了三四圈。 好吧,承认吧,林晚照,这都是你的债! 小姑娘在心底做好了决定,大义凛然地昂起头直视少年:“对!没错,我就跟踪你了!” 看着她一副跟踪你是你的福气的模样,沈斜别过头去,强忍笑意。 林晚照盯着少年勾起的嘴角,一副心情不赖的样子,于是打算登堂入室。 “还有,你违规驾驶也是我举报的”清冷正直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愧疚。 林晚照做了这么多年的临场会议翻译,面上的功夫自然比谁都厉害。但尾音不自觉的上扬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慌张。 回过头来的银发少年,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过某种不知名的神色,不理解?惊愕?愤怒?还是三者都有? 林晚照默默吞了一口口水,接着说: “违规驾驶本来就不对,我们要做根正苗红的好公民!” 沈斜笑了,没带温度的笑。 林晚照后背的寒毛瞬间直立起来,但想起今天的目的,又秉着一鼓作气的原则接着说道: “你这样做虽然不对,但年少时谁不犯错,我可以原谅你;当然了,我背后举报你的行为也挺没有道德的,所以,我打算以身作则,将功补过。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当然,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妙语连珠地讲完,林晚照默默在心底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不错嘛,小林子,这么多年没白干! 那边听完这段话的沈斜,嘴角的冷笑消失了,眼中不知名的神情也彻底转变成了同情,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林晚照。 他用食指戳着自己的头,问道:“你确定不用去看医生?” 林晚照当然知道他在内涵自己,于是厚脸皮地回:“不用,看过了,医生说智力超群” 这下,沈斜没话说了,无语地低着头俯视眼前的小姑娘。 四目相对,半晌沉默。 晚间风起,梁上烟升,这不是画中人。 第11章 小人 “咯吱”木制院门被打开又关上,沈斜将后脑勺靠在上面,柔软的银发四散。被遮住的眼中含着星辰,嘴角挂起的是温柔缱绻的笑。 “又来招惹我啊”他喃喃低语,对着耳旁的晚风说。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了,西边的天空慢慢地由淡橙色转成淡青色。晚风中夹杂了各缕炊烟,声色各异的叫骂声由远及近,烟火小镇,小镇烟火,只有傍晚的它才美得像人间。 木门声又响起了。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沈斜才回到了家。 他进厅堂时,沈奶奶正在看天气预报,看到孙子嘴角携着笑进门,便随口问了一句:“解释清楚了?” 沈斜楞了一下,而后蹲在奶奶身边,低着头轻声说:“奶奶,解释不清楚了” 听不出是喜是悲。 坐着的老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梨树皮般枯燥的手一下一下抹着孙子的头,眼神却是盯着面前的电视机,一脸愁容地道: “呦,明天又有倒春寒,看来得降温啊” 是啊,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寒春寒,听起来也是富有生机的寒。 ------------------------------------- 第二天清晨,太阳照常升起来了,气温却是有些低。 林晚照穿了一件姜黄色的短款羽绒服,背着黑色的双肩包,腿上穿的是一件深色紧身牛仔裤,裤脚被装进灰色的短靴,一大早就轻车熟路地进了沈家开着的院门。 沈奶奶刚做完早饭,一出厨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一头浅棕色的自然卷卷发被淡黄色发圈高高束起,光洁饱满的额头下,两道野生远山眉,一双桃花眼好像盛着晨间朝阳。 “沈奶奶!”小姑娘甜甜地对她笑,驱尽了早晨的寒意。 真是一个比花儿还美好的女孩。 这不是昨天那个姑娘是谁? 沈奶奶熟捻地牵过林晚照的手,把她拉进厨房。好像完全没有想起来昨天孙子说的不熟。 “是叫林......什么晚吧?”沈奶奶给林晚照盛了碗白米粥,瞅着她问了这么一句。 林晚照也没有客气,自然地接过粥,软软的声音响起:“奶奶,我叫林晚照,叫我晚晚就好” “晚晚啊......那个” 絮絮叨叨的谈话声在清晨显得格外温暖 ...... 吃过早饭,沈斜还没有起床。 沈奶奶收拾着碗筷,猜到林晚照是来找她家孙子的,便没有客气地让小姑娘自己进屋去喊他。 “晚晚啊,阿斜的屋子就是进门左转那间,门没锁,你自己进去喊他” 面对沈奶奶的亲近随意,林晚照倒是不好意思推脱。 于是,她站在沈斜房间门口,足足凌乱了好几分钟,才鼓起勇气敲门。 不料,她刚伸出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手一时间没有收回来,连带着身子也向前载去。 “啊”随着一声又轻又娇的一声惊呼,沈斜的怀里便多了一个香香软软的东西。 他虚起手臂半搂着,低头眯着眼睛审视怀中人。 好像没睡醒。 林晚照不好意思地仰起头,下巴抵着沈斜的胸膛,看着少年鸡窝似的头发,扯了扯嘴角。 “怎么着,大早上就来投怀送抱啊”沈斜看着怀里人想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心里像是窝了火般滚烫,却找不到发泄口。一开口却是戏谑的味道。 早就习惯他一副贱兮兮的样子,林晚照根本没当回事,站直身子就说:“昨天你答应给我机会的,可不能反悔啊” 想了想,又接着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着对面人连连打哈欠的模样,林晚照又小声地加上一句:“小人也不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算你是小人也不行。 沈斜穿着灰色毛衣,抱着手靠在门框上,笑得一脸无奈:“合着别人沉默就是答应你啊” 况且,他跟本不知道小姑娘一直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咳咳咳,那你说说你要什么机会?”沈斜清了清嗓,刚刚清醒过来,暗哑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第12章 拯救 “举报你是我的不对,所以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也是…拯救你的机会” 更是救赎我自己的机会。 女孩儿的声音清清冷冷,细听之下却像是在强忍着哽咽一般。 她就那样俏生生地站着,像是乌云后的月亮,让已经习惯了黑夜的少年又开始做梦也期待它能驱走黑暗,不用和太阳一样耀眼,只要能看见光就好。 沈斜愣了半晌,眼神粘在林晚照身上。 她真像站在云端睥睨万物的神灵啊,那么地不染俗尘,又那么地自以为是。 拯救?怎么拯救?拯救的了吗? 还要和以前一样吗? 把我当做她善意泛滥后随手拉了一把的玩具? 沈斜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林晚照,但好像看得又不是她,一时间,心中思绪乱飞。 半晌过后,眼底翻滚着的莫名情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一如既往的不正经.他失笑道:“机会?你求我啊,给我当牛做马啊” “我求你”只听得眼前的女孩儿脆生生地道,不见半点犹豫,一双又大又圆的黑色眼眸里星光闪烁。 “让开,我去洗脸”沈斜好像生怕被蛊惑似的,不敢再看女孩儿,推开她就往外走去,迈着虚浮不定的脚步,一副没睡醒一样。 沈斜去洗漱了,林晚照便坐在院子里干枯的葡萄藤架下等他。 葡萄藤架在院子的东南角,挨着厨房。架下摆着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石桌,周围围着四个石墩子。 沈奶奶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时不时地传来叮叮当当的厨具碰撞声。 林晚照坐着无聊,便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本课本,规整地铺在桌面上。 她这次过来是要帮沈斜补习的,为今之计,只有通过学习才能让他离开这儿。 离开了这儿,后面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吧。 林晚照打着小算盘,心想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缠着沈斜。面子这东西,跟沈斜的命比起来,算什么?! 神思悠扬间,有道影子投在了面前数学课本的封面上,林晚照后仰着头,头发垂在半空中,一双眸子刚好陷进沈斜俯视下来的深不见底的眼神里。 晨间的阳光如黄金般璀璨,抹在少年被水打湿的发梢上,十分耀眼。 林晚照失神地沉溺着,直到沈斜脸上没擦干的水珠滴到她的额头上。 “呀”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抬起右手在额头胡乱摸着。 沈斜扯起毛衣胡乱擦了一把脸,长腿一迈,坐在了林晚照旁边的石墩上。 “说吧,怎么弥补啊”他勾着尾音,欠儿欠儿得问。 “补习”林晚照回他一个带着讨好的眼神,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什么?”少年怀疑听错了,双手撑着膝盖靠近又问了一遍。 “补习,我,帮你,补习,当做赔罪”林晚照加大音量自若地回答。 “你确定?” “我确定,十分,千分,万分确定” …… 太阳越升越高,林晚照热得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纯白色卫衣。沈奶奶也坐在葡萄藤下,手里拿着毛线和勾衣针,两只手一来一回地穿梭,不知道在打毛衣还是在勾袜子。 暖暖的阳光从葡萄藤的缝隙中偷溜进来,手拿毛线的老人抬起眼来,看着石桌前乖乖坐着的孙儿和一脸认真的女孩儿,心里比手中的线团还要软。 “晚晚啊,我们阿斜可是不笨的主儿,就是爱玩了些,你只管教他,他不听话你告诉奶奶昂。”沈奶奶用极具爱意的温柔语调嘱咐林晚照。 也是侧面敲打沈斜。 林晚照是极为认真的性子,一件事一旦决定,那便要认认真真的完成。但她听到沈奶奶这样讲,心中却也是更加放心了不少,这个世上,估计只有眼前这个老人才能管得下沈斜。 忽地想起刚刚听她说要帮他补习后,沈斜本来一脸匪夷所思且抗拒的模样,但在看到沈奶奶要过来时,立马警惕地拉起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真是可爱啊。 林晚照当然知道他怕什么。 于是乎,少女干净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沈奶奶,我学习成绩很好的,我们班主任觉得沈斜刚转学过来,学习上可能不适应,所以要我来帮帮他” 话毕,又冲着老人笑得一脸真诚,装作无意般扯下她胳膊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沈斜看了看面前正经着胡说八道的女孩儿,又看了看厨房门口一脸欣喜的老人,最终无奈侧过头勾起唇角。 可真是逃不掉的劫数啊。 就这样,不羁少年坐在了低他一个头的女孩儿身边,垂眸盯书,一脸的素然乖巧。 不知道是屈服了老人,还是屈服了自己的心。 第13章 喜欢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林晚照在学校里还是老师们的心尖宠,沈斜还是一副谁都不想理的丧气模样 谁也不知道,看似没有交际的两人却在周末吃着一个锅里的饭,抢着同一个电视遥控器。 林晚照也不知道为什么,沈斜在学校里总是一副对她爱答不理的模样,欠他八百万似得。 明明在家时那么喜欢抢她碗里的饭。 可能是怕影响他在学校里立人设吧。 啧啧,这少年包袱还挺重的嘛。 在林晚照又一次路过他身边而没有得到一个眼神时,她忍不住开始琢磨沈斜的心理。 认定了沈斜是个包袱少年后,她也装着不认识他。 呵,我还怕我的高冷学霸人设被你毁了呢! 学校的日子漫长却不单调,少年们总是渴望长大,渴望脱离师长们的管教,殊不知现在才是一生中最自由的时间。 沈斜门前不远处的那颗老梨树真的开花了,和林晚照想的一样,一树雪白,几里留香。 短暂的花期过后,干干巴巴的树梢竟还挑了几个小梨,倒叫人真的没想到。 这天,沈斜路过它时,跳起来够梨树上的绿叶,落地回头笑着对身边的人说:“林晚照,等你个子到我肩膀时,我就把树上的梨都摘给你吃” 他的个子像雨后春笋似的,一天比一天高。 过了变声期,声音也不像往常那般沙哑。 倒真真有了少年人的朝气。 林晚照看着笑容明媚的沈斜,鼻尖涌出一阵酸痛,生怕这是一场梦。 梦醒后,少年是坟墓里的孤魂野鬼,她是坟墓外的孤魂野鬼。 她突然想问问上辈子的沈斜:“你疼不疼啊” 于是,林晚照走上前去,把脸埋在的少年胸膛,少年身上好像带着火,烫的她反应过来这不是梦。 沈斜怔楞着,垂下头盯着林晚照毛茸茸的发顶。 怀中的女孩突然无厘头的说: “阿斜,我最怕疼了。小时候打针,没有两个大人是绝对制服不了我的。” 沈斜问:“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再受伤了,你受伤了我会心疼的,你的心疼过吗,心疼起来比打针还要难受啊,真的很疼啊” 林晚照埋首在他的胸膛,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 沈斜拉开了林晚照,抑制不住的心跳声彷佛在告诫少年, 你完了。 看着女孩儿凌乱的头发,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吊儿郎当地语气听不出有几分真情实感。 他说,林晚照,你喜欢我喜欢到这种程度了? 林晚照直视他良久,看着少年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她才推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一脸认真地说: “是慈爱啊,我和你讲过的” 听到女孩话语里的揶揄,沈斜低着头暗暗地咬了咬下唇。 特么的,又被耍了。 “哎,阿斜,等等我啊” “喂,这就生气了?” “沈斜!能不能尊老爱幼!” 道路两旁的桐木树上盛开着一大团一大团的紫色花朵儿,树下的人行道上零零散散走着几个路人。 光影斑驳的水泥路上,一个银发少年迎着风跨着长腿大步走,身后,背着双肩包的女孩小跑着追赶。 美好地要命啊...... 第14章 报名 林晚照刚一到家,小团子林朝辰就扑过来。 “姐姐姐姐,看我在学校画的画,这是爸爸,这个是......” 说完之后,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瞅着眼前人,非常明显地求夸奖。 “哇,我们辰辰真...”表扬的话还没说出口,林父就推开门走了进来,他背着医药箱,看来是刚出诊回来。 林母见状忙迎了上去,接下医药箱,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林建国边答着林母的话,边蹲下身来抱起林朝辰,径直往客厅走去。 林晚照没想融进这番温馨,便打算上楼。 刚等她踩上第一个楼梯,林父严肃的声音就从后面响起:“你最近在干嘛?一到周末就不见人” 被指责的林晚照楞在楼梯口,心想:“这个父亲可当得真够称职的,这都快半个学期了,才想起来问这么一句。” “不是和你讲过吗,晚晚在帮同学补习呢”林母见状,一边擦着客厅的桌子,一边帮林晚照解释。 “哦,补习啊,那就好好补,不能丢了我林建国的脸!” 林晚照闻言笑了笑,抬起脚步接着上楼。 她又在痴心妄想,林建国什么时候在乎过她了。 只要她次次考第一,足以让他去炫耀:“这孩子天生聪明,都没咋用功学习”。这就够了。 回到楼上的女孩儿,一遍遍安慰自己没关系,可回想起上辈子的一幕幕,心还是一揪一揪地疼。 ------------------------------------- 第二天清早,林晚照刚一下床就从阁楼的窗子里看到她家楼下的沈斜,少年骑着一辆......“英气十足”的黑白两色单车,无聊地在路上转来转去。 她实在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了。 那车和林晚照平时见到的根本不一样,像是被改装过,后轮上还架了一个座位,肯定不是自带的。 林晚照三两下收拾完,冲出了门:“妈!我去学习了!” “这孩子”林母对着空气念叨了一句。 沈斜看到背着书包出门的女孩儿,把车骑到她面前,懒洋洋地说:“上轿吧,大小姐,奶奶喊我来接你” 林晚照早上特意穿了一件裤子,闻言开心地跨上后座。 这可是她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坐单车后座啊,网文那味儿有了! ...... 自行车穿梭在镇子里的林荫小道上,从北向南,花香袭人。 “阿斜,你好酷啊” “阿斜,好舒服啊” “阿斜,我们两个好自由啊” “阿斜,我们好像小鸟哦” 阿斜阿斜阿斜...... 银发少年听着后座的溢于言表的兴奋,感受着腰间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眼睛里盛满了星光。 时光就这样停滞吧, 不要前进。 …… 因为你, 我甚至想停留在这样肮脏痛苦的日子里。 ...... 由于明天是周一,也是这学期第十周的开始,照旧要进行这学期的期中考试。于是盯着沈斜做完两套卷子后,林晚照便早早地回了家。 她没有像之前一样,在考试的前一天熬夜复习。 一是不想,二是实在用不着。 所以,一夜好梦。 第二天。 刚刚考完第一门语文的林晚照趴在课桌上等待下一门数学考试。 她面前的教室前门旁站了好几个学生,一脸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 不但他们如此,整个堡安中学各处都可以称得上沸沸扬扬,鸡犬不宁。 不过,如此喧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在讨论考试,而是考试过后的运动会,足足连续三天啊,不但白天可以借着运动会的由头四处潇洒,晚上学校还组织了艺术表演,不失为一个交友的好机会。 “这教务处也挺会安排的,考试后就是运动会,第二周才出成绩,这是打算把我们秋后问斩吗?哈哈哈哈” “这样还不好啊,有道是今朝有酒,不对,今朝有会今朝欢!老子才不管成绩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啧啧啧,陶哥这大嘴叭叭叭的,还挺会说” “大爷的,别以为成绩好就能讽刺我啊,以为我听不出来?”被人称之为“陶哥”的男生边说着话边对着刚刚说话人的大腿就是一脚。 刹那间,门前一堆人作鸟兽散,在楼道里追赶扭打起来,徒留一个来回摇摆的教室门。 “大家静一静,这里是运动项目的报名表,有意向的同学来我这里报名啊,还有想表演节目的也在我这里登记啊”班长徐磊高举着报名表来回挥舞,年少老成的脸上也露出一些欣喜。 众人闻言,一哄而上。 林晚照也颇有兴趣地转过头去看,不料注意到坐在教室左下角的黄雁。 她抬头看了一眼哄闹闹的人群,眼睛里明明也带着渴望,但却又默默地把头低下来瞅着自己交叠的胳膊。 “唉”林晚照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哄闹的人群旁。 “那个,大家填完了吗?”清冷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虽然不大,但教室里却陡然安静了下来。 这可是林晚照啊,你什么时候见过天神参与凡人的事! 面对那一团齐刷刷的眼神,林晚照倒是心不急脸不红地又问:“还有什么项目没报够人?我也想参加” 看着班长略带疑惑且震惊的眼神,她勾起一个友善的微笑,尽量甜美地说:“运动项目,女子组的” 班长黄凯闻言拿起报名表上下浏览一遍,还算镇定地回道:“女子项目还剩下一个1500米和女子400米接力,你报接力吧” 话毕,就要在表格上填上林晚照的名字。 “等等,我先来的呀,我也想参加运动会”说话人一脸委屈,声音娇娇弱弱的,绞着手指看着林晚照,一双眼睛微红,就差流泪了。 得,这副样子谁见了也不忍心。 天赋这个东西说来也奇怪,比如眼前的邱梦,这双目含情,动不动就要掉珠子的样子,林晚照自认为她再活十辈子也修不来。 就在两人“深情对望”时,班长小声嘀咕了一句“邱梦,你不是说你不报吗?” 邱梦闻言,转头看着班长,眼角又红了一些:“我刚刚只是在考虑,没说不报” 哇,好一个矫揉造作! 林晚照暗叹一声,默默地在心底竖起大拇指。 这人莫不是在针对我吧?话说,我最近一直忙着沈斜的事儿,也没来得及“照顾”她呀。 “咳咳”班长手作拳状放在嘴边,假意咳了咳。 林晚照闻音抬头,接收到班长这个直男不知所措的无辜小眼神儿,还是决定不要伤及他人。 她清了清嗓,笑得一脸无所谓:“没关系,我报1500好了,反正都是为班级做贡献” 周遭众人闻言皆是瞪大眼睛。 什么?他们没听错吧?天神第一次下凡就玩这么狠?历年的女子1500可只有那几个练体育的参赛啊。 林晚照无视他们,走上前弯腰俯身,拿起笔在1500米那栏后面写上了洋洋洒洒的三个字。 第15章 阳光 历时两天,总分950的8门考试终于落下了帷幕。 “晚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是不是112?” 林晚照停下了收拾书桌的手,抬头向左瞧去,一个蹦蹦跳跳的身影刚好踏进教室后门,兴冲冲地向她跑来。 是焦予婷。 “考都考完了,还问这个干嘛” 数学是昨天考的,林晚照是真的没记住。 “好吧,不问了。”焦予手撑着课桌,兴缺缺地瘪了瘪嘴。 忽然又是眼睛一亮:“明天晚上有我的舞蹈哦,看我一舞惊鸿!” 说完后还不忘起范儿转了个圈。 “好~,等着看你的惊魂舞!”林晚照略带狡黠地打趣道。 看着好姐妹一脸得逞地笑,焦予婷鼓了鼓腮帮子,明显气极了,却是不忘还嘴: “呦,听说某人还报了1500啊,真是稀奇啊,放心,作为好姐妹的我,一定不忘在终点拿着葡萄糖扶你” 话语间,还不忘拍着林晚照的肩膀,拿出一副替人着想的长者模样。 就在两个人互相打趣间,前门进来了两个人。 前面那人,迈着小碎步,走两步就绾一绾耳边的碎发,还不忘拿余光瞟那一坐一站的两人。 正是天下第一“娇美人”邱梦。 “许子轩,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啦,我们这个年龄段学习最重要啊,我这次要是英语考不到140,妈妈会打死我的” 整段话的语气重点在140上。 旁边的林晚照和焦予婷闻言皆是一阵恶寒。 这...你要拒绝人就好好拒绝啊,一副受人胁迫的娇弱样子给谁看。 娉娉袅袅间,两人走到了邱梦的课桌旁。 邱梦坐了下来。 许子轩还红着耳朵给坐着的人递珍珠棒,真是坚持不懈啊,坐着的那人则是一脸娇羞地来回推脱着。 教室里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目光全在那两个面含羞怯的人身上。 一向大大咧咧的焦予婷背对着他们作呕吐状,暗悄悄地递了个眼色给林晚照。 教室里突兀地响起一记颇为造作的女声: “晚晚啊,不缠着你了,这要是英语考不了满分,林妈妈会把你打死的吧!” 说完昂着头从邱梦身边走过。 班里响起几声偷笑声。 刚刚还在那儿欲语还休的俩人面上立刻犹如桃色。 下一刻,邱梦就趴在桌子上小声地抽泣起来。 许舔狗不忍美人落泪,连忙抓住这个表现的好机会,作势便要上前去和快要走出教室门的焦予婷对峙。 “你说什么呢?”他扯着嗓子红着脸对着门口大喊。 焦予婷回头就要硬怼。却不料身后响起一道沉稳有度的声音: “耳朵聋了吗?她劝我好好学习呢” 正是林晚照。 昔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林晚照。 如今连眼都懒得抬就怼人于无形的林晚照。 教室里静得只剩下风吹书页声,门口的少女勾起唇角哼了一声,抬腿向他们班走去。 邱梦忘记了接着抽泣,许子轩也黑着脸出了门。 他不敢惹林晚照,倒不是因为她是老师们的心头宝,是…… 想起女孩儿刚刚冷漠的声音,走廊上的许子轩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教室里。 放在一摞课本上得粉色草莓珍珠棒滚着滚着掉到地板上。 “啪嗒!” 黄雁拿着抹布进门是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低着头坐到林晚照身边。 须臾,去操场和实验楼打扫卫生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教室里又恢复了往日鸡犬不宁的热闹样子。 “小雁,这是文艺演出的报名表,班长待会就要交给班主任了” 林晚照靠近黄雁的耳朵,在一片喧嚣中递给了她一张白色的a4纸,纸上黑色圆珠笔勾勒出六七个人的名字。 黄雁不语,低头看着这张纸。 却又听身边人说:“我知道你唱歌很好听的,就是随随便便哼几句都好听的那种。” 闻言,黄雁睁大眼睛看着她的同桌,眼角有些湿润,却依旧没有动手。 …… “就当是为我唱一首歌吧,当作辅导你半个学期的酬劳” 声音不咸不淡的,却像一阵清风拂来,黄雁还是忍不住动了心。 “.…..好” 女孩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名字后面坠着要唱的歌曲名《阳光》 ...... 在一片哄闹中,班主任老刘走上了讲台,嘱咐了明天运动会的事项便放了学。 学生们三五成团出了校门。 林晚照却独自一人来到了操场。 1500啊,她这个运动弱鸡本着锻炼身体的愿景报了名,虽然也没想拿名次,但总得要坚持着跑下来吧。 林晚照,youcandoit!!! 跑了五六圈后,豆大的汗珠开始从她的脸上滑落,前额飘扬的几缕头发乱糟糟地贴在皮肤上,嗓子里刺痒痒地疼。 跑到第十圈时,她放弃了,瘫倒在一旁的青草坪上,爱咋咋吧。 “喝点水吧” 是一道熟悉的沙哑音。 林晚照拿开挡在眼睛上的胳膊,挣扎着坐起身来。 是赵朴谨,那个天降学长。 不是林晚照记忆力惊人,是这个学长长得的确挺有特色的。 带着薄薄的眼镜,一派斯文模样,个子不高,但却有型,莫名地让人想起古时候的书生。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林晚照有些豪爽地接过水,常温的。 “谢谢啊” 咣当咣当喝了几大口,才接着问: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她随意地起身拿起书包。 “哦,我最近在准备竞赛” 言下之意是每天要在学校复习到很晚。 “哦” “嗯” “那我先回去了,你接着复习吧” “我......好吧,再见” 林晚照觉得吧,这人啊,还是不要和不熟的人随便搭讪好,太容易尴尬了。 好像完全不记得那个拦别人摩托车的女孩儿。 ...... 太阳已经下山了,西边橘红色的天空连着远处的电线杆和居民楼,浓墨重彩地像一副油画。 五月份的小镇,本来不燥也不冷,但微风吹到被汗浸湿的林晚照身上,凉爽地却像是抹了风油精似的。 街道上来来往往着悠闲的居民,猫猫狗狗好像也在散着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这几天林晚照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但每次回头却总是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她倒是和沈斜提过一次。 沈斜说了什么? 他说,你不要丑人多作怪。 看着他比女孩儿精致的脸,林晚照的一巴掌到底是没扇下去。 第16章 绝交 第二日,天气晴朗,碧空万里,看来老天爷也不愿意扫兴。 堡安中学里的讨论声自天蒙蒙亮起就没停过。 学生集合完毕后,先是简单地举行了运动会开幕式,而后各类比赛项目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校方考虑到是第一天,晚上还有才艺表演,所以安排在这天的比赛项目也大多是趣味类的。 操场边的树荫低下,有个女孩踮足遥望,顾盼生姿。 正是林晚照。由于今天没比赛,她穿了一件墨绿色褶皱连衣裙,平常高高束起垂下的秀发也被挽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可能是天气太好的缘故,原本冷白的脸颊泛起了可爱的粉红色。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便朝着人头攒动的操场内部跑去,那里正在举行两人三足比赛,周围挤满了围观的师生。 微风吹拂裙角,温柔抚摸发丝,她如春日精灵般肆意奔跑,肆意热爱美好且短暂的青春。 但跑至一半,却生生停了下来。 因为她想找的那人身边好像还跟了一个跟屁虫。而他,好像一直挺介意让同学知道他们的关系。 唉... 林晚照见状蹲了下来暗叹一声,墨绿色的裙边铺在嫩绿色的野生草坪上。 怎么... 怎么这么像...偷情啊 都怪他,死...臭沈斜,坏沈斜。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嘛! 我要和你绝交, 两天! 委屈巴巴的女孩嘴里小声念叨着,手不停地揪着地上的野草。 “斜哥,听到没啊,你最近真得要小心,毕竟敌众你寡啊!”黄毛苦口婆心地跟在沈斜旁边,一脸愁容。 相比之下,沈斜淡定多了,手随意地插在校裤兜里,一张丧气十足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一丝表情。 “哎呦” “你突然停下干嘛” 黄毛捂住额头嘟囔了几句。 沈斜没有理他,偏头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算了,您呐,爱信不信吧,我去找妹妹们聊天了”见沈斜半天没有理他,黄毛只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转头向人声最鼎沸的那处走去。 ...... “你一个人在这儿干嘛?被...遗弃了?” 正在揪草的女孩抬头,就看到沈斜一脸厌世地站在她面前。 一看到他这个表情,林晚照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站起身来就说: “沈斜,你不要把我对你的慈爱当作你践踏我的资本!” “什么?”沈斜挑了挑眉毛,一脸厌世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表情。 “好话不说两遍!”胸中气焖的林晚照张口来了这么一句,转身向着教学楼那边走去。 没走两步,便又停了下来。 不小心起猛了,眼前乌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见林晚照停在那里,还晃荡了几下。沈斜没多想,就要伸出手去扶她。 还不等他碰到,女孩儿又抬起脚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啧,真不淑女啊” 沈斜盯着离开那人的背影,勾着唇默默发表了一下观点。 既然林晚照已离开,沈斜他也不是那种愿意凑热闹的人,所以便打算回家睡觉。 不料走到操场门口,却被几个穿着略显成熟的女生拦住。 “沈斜是吧,我叫徐情,希望有机会认识一下” 说话人一头被染成麻黄色的齐肩直发,笑意明媚地向眼前这个双手插兜的人伸出右手。 沈斜瞅都没瞅一眼,便要绕道而行。见那女生身后的几个人想要上前拦他,他又饶有兴趣地回头浅笑,一脸痞气。 “没有机会” “而且,沈斜...可不是爸” 讲完这么两句话,他不等对面一群人有所反应,便转身抬腿出了操场。徒留一帮成熟女面面相觑。 “情姐,这小子太不知进退了,要不......” 还不等这人说完,徐情扭过头去瞥了她一眼,语气莫名地有些不可一世:“你觉得我搞不定他?” 身后人闻言皆是噤了声。 少年人以为永远不会逝去的烦人时光,便就这样在他们的嬉笑打骂中一去不返了。 晚间的才艺表演如期而至。和林晚照预想好的一样,她的同桌一曲惊人。 黄雁是第三个上去表演节目的,前两个都是舞蹈,而且是非常酷炫的嘻哈街舞,因此表演者都打扮地自认为十分潮流。 比较之下,黄雁的打扮倒是显得非常清新脱俗,她上身穿着白色校服短袖,下身还是千古不变的蓝色校裤,额前厚厚的刘海被林晚照编进辫子里,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唇上被点上了淡粉的唇膏,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水润诱人。 她站在简陋的舞台中央,闭目浅唱: 【一片漆黑的世界照进了光亮 他们说是天上的太阳 只有我知道 你是人间的阳光】 歌声传来,众人情不自禁地看向舞台中央,只见得黄雁闭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勾出完美的弧度,周身散发着柔和静美的光晕。 这种姿态的黄雁与以往大相径庭,认识她的人皆是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人,就连林晚照也是惊叹不已。 虽然她早就知道她的同桌唱歌好听,但她还是被台上这人的歌声惊艳到。 她平时讲起话来温温软软的,但歌声却是异常清冽,优美的语调里带着淡淡的忧伤,把听众情不自禁地带入她的故事。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地打听台上人。 林晚照不知是被她的歌声感动,还是被站在舞台上发光的同桌感动,一双桃花眼里水气氤氲,借口起身去了教学楼背后的厕所。 坐在隔壁的隔壁的沈斜看到小姑娘低头走了出去,没有再想其它,单纯地跟着她,出了坐着看表演的队伍行列。 表演还在继续,劣质音响发出来的声音震耳欲聋。 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几个班级窜出几个黑影。 看到林晚照进了厕所,沈斜便靠在教学楼的墙角处看星星,下意识地摸口袋里的烟,但一无所获。 是了,她不喜欢烟味,更不喜欢他抽烟。 前不久被她撞见抽烟,她便绞着眉头,一脸惨痛地说:“沈斜,我希望你能重视自己的身体!” 好好一个小女孩总是拿出一副大人的模样。 天黑月高,没有人迹的墙角发出一声暗哑的笑声,但又马上收了起来,像是从嗓子里不小心泄漏出来的一样。 突然,七七八八零散的脚步声传入耳来,沈斜敛眸回首,就看到八九个敞着校服的男生一脸狂妄地站在了他面前。 “你就是沈斜?” 说话人尾音上扬,一副欠揍模样。 第17章 斗殴 沈斜站直,双臂环胸,挑了挑眉,并没有理那人。 像是被他这副淡漠的样子刺激到了,刚刚那人作势就要上前,却被后面一个又壮又胖,皮肤黝黑的人呵住。 “六子,犯不着跟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人计较” 周围人闻言皆发出了一阵狂妄的笑。他们叉着腰,抖着腿,围堵在路口,其间有几个过来上厕所的学生,见状低着头灰溜溜地回去了。 沈斜低头捏了捏鼻跟,看不清表情。 “听说你小子挺拽啊,染这一头骚浪的头发勾引谁呢?” 招惹那些没眼力价儿的女生也就算了,连徐... 方才那个胖子思及此,眼中像是淬毒般阴狠地盯着沈斜。 “既然这么...不懂规矩,今天就让爷爷们好好教教你!” 胖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学着电视里的古惑仔。 那一群人闻言更是笑的肆无忌惮,一个两个地挽起袖子,一副不把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打残就不罢休的样子。 “改天吧,我今天不想打架”沈斜像是看不见这剑拔弩张的情景,语气轻松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次,那胖子也不愿再装腔作势了,挽起袖子就要冲上来。 “你们在干嘛?” 沈斜回头就看到小姑娘娇娇俏俏地站在厕所门口,昏黄的路灯下,干净的像个仙子。 特么的 再回过头看这帮来惹事的人时,原本随意无所谓的眼神却变得阴冷起来,教人后背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明天后巷”沈斜忍着耐心说完这句,便转过身去拉林晚照。 “呦,今儿可由不得你”那胖子嗤笑一声,又接着对林晚照道: “小嫂子,你先走吧,别脏了你的眼,免得回头邑哥找我麻烦”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在打趣她。 沈斜扯着林晚照的胳膊,闻言也是一愣:小嫂子? 林晚照看了看身后,见没人后更是一脸疑惑:什么小嫂子? 不等两人问清楚,胖子那一行人便要冲上来。 好吧 既然有人硬要来找死,他又有什么办法。 沈斜脱下了校服塞到林晚照手里,用眼神示意她先离开。 但林晚照却是生怕她离开的这一会儿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像护崽子的母鸡一样,撑起双臂拦在沈斜面前。 算了吧,她迟早得知道。 沈斜好像妥协般叹了一口气,接着把林晚照拉到旁边的高台子,双手从她的胳膊下穿过,轻轻一提,将人拎坐到台子上面。 “乖一点,别让我分心啊” 明明还是一副不正经地模样,但熟悉的少年音却让人觉得不可拒绝。 林晚照坐在高台上,刚好高出少年半个头。她低着头和沈斜对视,又细又直的小腿晃在半空中,两只手不自觉地揪住他的黑色袖子。 “别......” 话到唇边,却又转成一声尖锐的叫喊:“小心!” 沈斜回头,一脚踢在那偷袭者的小腹上,其余的人也冲了上来。沈斜扭了扭脖子,没再犹豫,和那帮人纠缠在一起。 坐在台子上的林晚照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里,不免地乱想起来:一人对一帮,即使沈斜再厉害也要吃亏啊 上辈子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涌入脑海: 【沈斜走时很惨,身上有十几处刀伤。 他的尸体是第二天在清江里被发现的,那么帅的脸,捞起来的时候面目全非。 ......】 突然间,有人一脚踢到了沈斜的腿弯处,少年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抬眸时眼角猩红。 林晚照不敢再看下去,想去喊老师,但此时路口处被一个高个子男生堵着,根本过不去。 豆大的泪珠一滴一滴不受控制地砸在被指尖掐红的手背上,她不敢叫沈斜,也不敢随便动作让他分心,只好咬住下唇,低着头。 沈斜,我好怕啊。 我以为我改变了黄雁的生活,也能改变你的。 我好怕,怕一切都是我的自以为是, 怕我们还是不能好好一起长大 ...... 一阵的乒乒乓乓 一阵的痛苦叫喊 一阵的心惊胆颤 ...... “胖哥,这人是疯的啊,咱们快撤吧”带着颤抖的声音传入耳朵,林晚照终于抬起了头。 春末的夜晚笼罩在朦胧的月色里,冰冰凉凉的,周围的草丛树丛里传来尖锐的虫鸣声,不远处的劲歌热舞还在不断上演。 但打斗声一停下,林晚照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失声了般。 抬眼望去,只见得一头银发的少年站在月光下,随意地擦着嘴角的血,虚虚晃晃里,林晚照分不清他是沈斜还是天上月。 再往身后看,地上杂乱无章地横躺了四五个人,不是捂着肚子就是捂住头;刚刚那个最猖狂的胖子,被一人扶着站在一旁,左腿伸不直,好像残了一样,右手捂着嘴,血不断地从指缝间留下来,挂了白体恤一身;剩下的几个人虽然站着,但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刚才狂妄的好像不是他们一般。 沈斜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才笑着咳了一声,又恢复之前那个张狂的模样:“怎么,不走等爷爷请你们吃宵夜啊”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离开,偷偷摸摸地出了校门。 出校门后,胖子忍着痛意吩咐周围的人:“特么谁泄露今天的事,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嘶,不长眼啊?小心点我的腿” ...... 见那帮人跌跌撞撞地走远,沈斜迈着长腿走到林晚照面前。看到她双眼通红的模样,一双带着血迹的手抬起又放下,沉默半晌后,才故作轻松地笑道: “怎么?怕了?可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林晚照啊,你还来得及” 来得及远离这样的我。 少年张了张嘴,后半句话却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来。 林晚照不知道他又在胡乱讲着什么,只知道盯着他看。 眉毛上面有一道伤口,渗出来的血沾染到睫毛上,一塌糊涂。 嘴角有些青,明天应该会肿起一个包。 还好,这还能笑得出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不过一想起刚刚,林晚照又是惊起一身冷汗。 她突然低头环住沈斜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的肩窝处,闷声闷气地说:“好疼啊” “什么?你受伤了?”少年刚想扒开她检查,就听到她又断断续续地说: “阿斜啊,我的心好疼啊” “能不能别打架了?” “好像也不行啊,别人还是会找你麻烦啊” “阿斜啊,我好怕啊” 说及此,她紧了紧手臂,才接着说: ‘怕我保护不了你...’ 沈斜任由她抱着,伤痕累累的胳膊撑在她屁股旁边的台子上。听到女孩声音里莫名其妙的伤感,心不由地颤了好几下。几次意图张口,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 良久之后, 如清风明月般的少年音传来,少了玩笑意味,多了认真态度: “晚晚,我能保护好自己,还有你” 第18章 拥抱 五月,天气美丽,柳絮飞扬。少年们奔跑的汗水,让整个小镇都充满了青春的味道,时微酸,时微涩,但最常见的,是甜,像极了荔枝味的珍珠棒。 运动会的第二天,沈斜没有来学校。 林晚照倒是来了,但也不过是早上来签了到就又回家了。 昨天一对多的斗殴,让她心里一直不安宁。在家里窝了多半天,傍晚时分才又出了门,毕竟明天要跑1500,不提前练练不符合她的习惯。 出门是太阳斜照,回来是月上树梢。 拖着一身被汗浸湿的躯体,林晚照心里却是安静不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点坎还过不去了吗?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又恢复活力满满的样子,收拾好东西去了学校。 他们班在运动会期间的位置在进操场的第三课柳树下,放了两张单人课桌,四五把椅子。 第一张桌子上放了三摞用夹子夹好的纸片,是他们连夜赶好的加油稿,说什么这次也不能把“最佳参与奖”让给二班。 第二张桌子上摆着葡萄糖,纸杯等一些后勤物品,时刻准备补给参赛运动员。 林晚照一进操场,就被黄雁拉着坐下,又是捶腿,又是捏肩,一副伺候国际体育明星的架势。 班长黄凯早早的把号码牌拿给她,站在她旁边给她宽心: “林晚照,你待会儿比赛的时候尽力就好,我们也没指望你拿名次,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重在参与,你开心就好” 班长说完挠了挠头,耳尖因为刚才的失言泛起了红。 林晚照勾了勾唇角,拉住身后给她捏肩的手,站了起来:“那我可当真了啊,可别怪我给班级拖后腿哦” 班长闻言连忙摆着手:“不不不...不会怪你的” 心里却是忍不住诧异:这林晚照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比如,她之前整个人高高在上的,对谁都一副不熟的样子,再比如,别说运动会了,她可是从来不参加学习以外其它性质的活动......真奇怪啊,这难道就是女神的“叛逆期”? 熟悉的音乐想起,今天的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个项目是4*100女子接力赛,林晚照也跟着大流站在跑道外围观看,周围围了一圈熟悉的面孔,除了他们自己班的,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其它班同学。 “哎,你看许子言”身后几个女生一直叽叽喳喳地,林晚照忍不住回头瞟了她们几眼,是她们班的,平常总是跟在邱梦身边。 枪声响起,准备就绪的运动员们奋力冲刺起来。 跑道那侧,站了一个皮肤偏黄,头发微卷的男生,手里小心翼翼地端了一杯水,焦急地注意着赛场上的情况。 正是许子言。 林晚照回头时不小心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这一副舔狗模样。 其实她根本不想评价一个自己不熟的人,但一想到焦予婷,她就再也端不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哎,护短之极林晚照。 想起上辈子的一幕幕,她忍不住在人群里搜寻起她的好姐妹来。 眼神向左边一瞥,果然看到了她,不,是他们。 田非那狗东西什么时候回来了?这学期开学没多久,他就去了市里代表学校参加中学生篮球比赛。 林晚照回忆完,就看到那两人朝着跑道这边走来,边走还边视若无人地打闹。 不行,爱情的种子得从摇篮里掐死!乘着他们两还处在朦胧的暧昧期,得快刀斩乱麻,让狗东西早日爆原型。 刚刚暗自下了决心,就看到一帮人涌到她这边。 原来是比赛已经结束了,邱梦作为第二棒,被人从另一边扶着走过来,好一个弱柳扶风。许子言屁颠屁颠跟在身后,手里是一个空了的纸杯。 路过林晚照的身边,邱梦特意软了一下腿,旁边的众人见状立马围了上去。 待到林晚照侧目过来瞧时,就看到她众星拱月般被人围在中间,察觉到她的眼神,邱梦还不忘在众人的关怀备至中分给她一个眼神。 那眼神莫名有些像啃到了肉骨头的毛毛 毛毛是她和沈斜在路边发现的一只流浪狗。 “林晚照,马上就是1500了,记得自己去检录啊”班长扶着邱梦,不忘回头大声地叮嘱林晚照。 真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班长。 就这样,林晚照做好了检录,等了几分钟,比赛就开始了。 站在起跑线上,她看到一脸忧心忡忡的黄雁和焦予婷,她还看到以班长为首的一帮本班同学在加油助威。甚至还有邱梦,拿了把椅子坐在跑道旁,虽然眼中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但好歹人家也来了。 直到枪声响起,她也没有看到沈斜。 没良心的,估计还在家里睡大觉。 比赛还有最后一圈时,林晚照觉得自己马上要窒息了,嗓子像是被架在火上拷一般,一呼吸就痛得要命,脚底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使不上劲,眼睛更是一副不想面对现实的模样,跑着跑着就眯一会儿。 还有半圈,余光里的路人在摇臂呐喊,估计是班级里有人得了名次。 还有几步,林晚照看到终点挤满了熟悉的面孔,一下子向她伸出好几双手。 还有半步,林晚照脚下一软,扑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不管周围人一脸火星撞地球的惊恐模样,她上半身贴着来人,软软地环住那人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有气无力地呼吸。 像极了脱水的鱼。 “晚晚啊,你...抱错人了吧”焦予婷手里端着葡萄糖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两个贴在一起的身体,一开口莫名有些慌张。 那人可是沈斜啊,听说脾气可暴躁了,天天打架啊,而且听说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 怎么办,晚晚浑身都是臭汗,还这样贴着他,没听说过他不打女生啊。 怎么办,我是要逃,还是要逃,或是带着晚晚一起逃? 不过,她脑子里忙着转圈,倒是忽略了环在她的晚晚腰间的一双满是淤青的手,只是虚虚地环着,但莫名地有安全感。 沈斜扭头看了眼正在咽口水的焦予婷,伸手拿走了她捧在手心的葡萄糖水,另一只手扶起林晚照,没有说话,只是把纸杯凑近她有些干裂的唇。 林晚照闭着眼睛喝完,又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软软地靠过来要他抱。 沈斜无奈,勾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走。跑完不走几步,明天这腿绝对要废。 身后一排人的目光紧跟着他们的脚步,班长黄凯咽了一口水,才木讷地问道:“他们认识?” 没有人回应。 第19章 有名 大庭广众下把人带走后,他们两人就出了校门。 “你没事逞什么能啊?你们班没人报就非得你上啊?”沈斜骑着自行车自如地穿梭在小镇里,后座的少女无力地靠在他的腰身上,一副没有缓过劲的样子。 “我本意是想锻炼身体啊,没...逞能” “你难道也觉得我只能当个书呆子?”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我这叫未雨绸缪,懂不懂啊你” 林晚照坐在后座嘟嘟囔囔地讲了一大堆,一见到沈斜她就忍不住话多起来,又想起刚才比赛时他都没有来,更是生气地拧了拧少年腰间的软肉。 “你好过分啊,我比赛你都不来看我”她先发制人,以嘴服人。 少年疼得皱了皱眉毛,使坏地突然加速。 “啊~”林晚照惊呼一声,紧紧地勒住了前人的腰身。 黑白相间的自行车压过满地的紫色桐木花,留下一路笔直的轮胎印记。 晚间一阵风,又有新的花落下,对花来说是坠落,对地来说却是新生。 ...... 街道旁的古老巷子里,几个穿得不伦不类的少女靠着墙,学着社会人吞云吐雾。 为首的那人很面熟,正是那天拦沈斜的女生,黑色皮裤配深蓝色短款牛仔衣,耳朵上戴着白色有线耳机,站在一帮人中非常显眼。 不但个子高, 身材也好 和这一群“五颜六色”有明显的气质差异。 “情子,调查清楚了”一个头发都快扎到头顶的女生扒开人群走过来,一脸狂气地把烟往地上一扔。 来人叫崔蕾,堡安中学初三的一个女老大。她口中的“情子”全名徐情,是崔蕾的同班同学,平时两人总爱混在一起。 不过,徐情的学习成绩还算好,在年级上能排到前十吧。而崔蕾呢,仗着家庭条件不错,学习常年吊车尾,整天就知道打架,以及霸凌别人。 其实徐情并不喜欢崔蕾的作风,甚至觉得每天只知道喊打喊杀的她有些可笑。 但是嘛,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崔蕾既然愿意舔着脸来交朋友,她又有什么不愿意的。 此时徐情摘掉播放英语听力的耳机,视线也从马路对面收回来,转头看向崔蕾,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接收到好姐妹眼神示意的崔蕾,将记得的探子原话转述出来: “沈斜今天早上一直盯着看的人叫林晚照,也就是那个扑到他怀里的姑娘” “那妞挺有名的,初二的年级第一” “长的嘛,也就一般般,和情子你比差一些” 崔蕾无比自信地拍着胸脯,空穴来风地编造出一些她以为徐情爱听的话。 “还有,他们同学都说这俩人在学校不熟啊,就没讲过话啊!” “啧,至于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那可就不知道了” 看到徐情的眼神是一冷,崔蕾又是忙不迭地加了一句:“或许是凑巧吧,估计人沈斜是好心呢” 徐情闻言冷呵一声,好心?那么冷血的人会好心? 旁边的崔蕾看着眼前人,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这好姐妹,平时看起来挺温柔的,但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有时懵懂无辜,有时却是至极的冷血残忍,就像现在,看的人心里发毛。 这一点可能是家族遗传吧,真像那个人啊。 “我先走了” 冷冷冰冰的一句话,把崔蕾从回忆中唤出来。等她抬头看时,徐情已经过了马路。 “特么的,说好今天去唱k的”崔蕾瞅着她的背影,暗暗地低骂了一声。 “我们走!” 一帮人浩浩荡荡,走街串巷,吓得街道旁玩耍的小孩躲进了小卖部。 ...... 却说这边,沈斜没有送林晚照回家,而是带回了自己家。 刚跑完1500的女孩儿下了单车后座,就软软耷耷地拖着脚步走到了葡萄棚下面。 葡萄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干干巴巴的样子,绿色的枝蔓爬满了棚子,生机勃勃。坐在棚子下面的石凳上,凉意泛起,十分舒适。 沈奶奶这会子还在午睡,院子里就他们两个人。 沈斜放好自行车后,径直向林晚照走来。 走至她的跟前停了下来,伸手从她头顶经过,拿起石桌上的蒲扇放到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到蒲扇上。 林晚照疑惑地俯视眼前人,就看到他抓过自己的右腿,将伤痕累累的手掌握成了拳头,在她的小腿上上下捶打起来。 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小腿上一路传上来,林晚照忍不住想呼出声。 但一想到还在休息的沈奶奶,连忙用手掌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掌推着沈斜的脑袋,想让他停下来。 但沈斜没有理会她,拨开那只柔弱无骨的手,又抓过另一条腿开始捶打起来。 “要是明天还想走路,就别动”沈斜抽空抬了一下头,拿出一副与往日皆不相同的严肃表情来。 林晚照还能做什么,只好忍着。 ...... 沈奶奶醒来听说了林晚照添油加醋的光荣事迹后,硬是要给她炖猪蹄汤。还说什么缺什么就得补什么,惹得沈斜那货嘲笑了她好久。 于是乎,林晚照六点多才回到了家。 回到家后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餐桌上留了一个纸条。上面是林母的字迹:“乖女儿,我们去县城拿辰辰的药,明天回来” 药都是提前配好的,找个人捎带回来就好,那需要三个人一起去拿? 林晚照撕掉了纸条,漫不经心地把碎纸扔到了垃圾筐里,然后上了楼。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林晚照吹干头发趴在床上,悠闲地翻看着相册。果不其然,相册里她的照片很少,妈妈的照片也很少,大多都是弟弟林朝辰的。 是了,弟弟出身后家里条件变好了,那点点滴滴可不都得记录一下啊。这是林建业的原话。 听起来就好像女儿的生命不值得记录一样。 虽然早就习惯了,林晚照心里还是忍不住失落起来。 …… 她家楼下就是街道,夜里总是能听到行人路过时的讲话声,车辆开过时轮子与地面的摩擦声,还有屋后草丛里时不时发出一阵虫鸣声,每种声音好像都在对林晚照说:“听啊,你不孤单!” 但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觉得别人都有爱他们的人,就她自己没有。 这种感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反正持续很久了。 第20章 桃花 平时不勤于锻炼的人跑完1500的后果就是——全身酸疼,连着嗓子也涩涩的。 于是,林晚照放了自己两天假,这周末没有去给沈斜补习,躺在床上过了颓废的两天。 周一刚进校门,她就感受到一些不友善的眼光。从路上砸过来的篮球,到楼梯间不经意的碰撞,再到声音大到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悄悄话”,无一不再告诉林晚照: 她被针对了。 林晚照心里也诧异,虽说自己长得的确是招人嫉妒的模样,成绩也好到人神共愤,但是,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至于忍到现在吧? 坐到教室里,连黄雁也向她投来同情的眼光,周围的女生更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尤其是邱梦,简直是拿鼻孔看她啊! 虽说林晚照完全不在意这些小孩子把戏,但是,她实在是好奇背后的原因啊。 于是,她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同桌,眯着眼睛一副侦探模样。 黄雁见状,默默咽了一口口水,最终拿出了投身革命般的勇气在草稿本上写下一句话: “晚晚,你被针对了!!!” 林晚照又递给她一个无语的表情。 废话,我能看不出来? 看着同桌一脸懵逼的模样,她最终还是小声地附在她耳边问了句:“为什么?” 黄雁又低头趴在桌子上写起来:“我只知道今早你没来之前崔蕾来我们班了,她吩咐我们不许和你讲话!” 林晚照更疑惑了,崔蕾又是谁? 正在她蹙眉思考间,她可爱的同桌又递过来一张纸条:“晚晚,我是不会孤立你的!” 林晚照回了她一个微笑,默默地拿出了上周刚到的英文原版书看了起来。刚看完简介,心里又忍不住觉得可笑: 这些小孩儿啊,整天莫名其妙的,我要那么多人在意我干嘛?孤立就孤立呗! 话说回来啊,这崔蕾怕不是在运动会上一睹我的风采后,觉得被我这惊人的颜值威胁到了? “林晚照!老师喊你去办公室”班长黄凯抱着一摞卷子走了进来。 林晚照闻言淡定起身,刚走出教室门,就听到里面炸开了锅一样抢试卷。 进了办公室,班主任老刘先是笑眯眯夸奖了她一番,然后又让她帮忙登记语文成绩。 刚登完自己班的,隔壁二班的数学老师又捉住她帮忙。 后面又来了几个老师,最后还是老刘站了出来,护犊子似得对着办公室老师打趣道:“别瞧我们家孩子乖就一个劲儿欺负啊,人家还得上课呢” 林晚照这才像提前释放的人犯一样回到了自己班。 回到教室时,第二节课都已经下了。 黄雁一脸担心地问她:“老师问你什么了吗?” 林晚照:??? 看到林晚照一脸哀愁的模样,黄雁先是指着她的卷子,而后又一脸郑重地抓住她的手: “晚晚,你成绩那么好,中考时考到市里去,就能摆脱她们了,嗯,你肯定可以的” 说完还点点头,像是被自己感动到了,完全不是刚开学的那副样子。 这下林晚照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摆脱她们?谁们? 面对幻想力爆棚的同桌,林晚照选择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卷子。 数学---150,正常发挥吧 历史--100,太小儿科了 地理---100,这些地方我都去过了,简单 物理--98,最后一道选择题蒙错了? ...... 上午的课结束后,林晚照收拾好书本,就打算去四班找焦予婷吃午饭。 人刚走到教室后门,就被一帮挺精神的女生拦住了前路。 “林晚照?”为首的那人露出一个看起来挺和善的微笑。 “是”林晚照是真想知道她最近捅了谁的贼窝。 “你好,我叫徐情,有机会认识一下吗?” 笑得真像白雪公主的后妈啊,不过这演技还得修炼一下啊。林晚照看着笑得一脸虚伪的拦路人,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不好意思,没有机会”林晚照敷衍地笑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前面的人让开。 班里几个没走的同学闻言皆是为林晚照捏了一把汗。 这学霸也太霸了,这都敢刚,谁不知道徐情是徐强的妹妹啊。 徐情听到这与那人如出一辙的回答,不由地气极为笑: “是吗,不过……你以为你是谁?今儿我说得认识那就得认识!” 活了三十年的林晚照,第一次见识到校园霸凌。 不过,她可不是随便几句就能被破胆的小姑娘。以前或许会吧,但现在......她没什么好怕的,若说真有什么害怕的,那就是怕自己活得不开心。 所以,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被唬住了时,林晚照突然勾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靠近那人:“是吗?你是谁啊?天王老子还是地痞流氓?我非得认识你?” “你!”因着有一个同母异父的黑社会哥哥,徐情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说是地痞流氓。 听到这活,徐情不愿再伪装,抬起手就要朝着林晚照白嫩的脸蛋挥下。 她看林晚照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就像是...之前那些惹她不高兴的女孩,只要她让崔蕾赏她们几个巴掌,那个不会跪着来求她? 假惺惺地在这儿装什么高冷! 马上,马上我就让你尝一下尊严被人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我不但会让你的肉体受到折磨,还会将你的灵魂囚于地狱 沈斜还会喜欢这样的你吗?这样肮脏不堪的你。 她越想越兴奋,眼中像是淬了火般,变态又疯狂。 就在一巴掌马上要碰到目标时,林晚照灵巧地侧身一让,抬手一扯,便揪住了徐情的小拇指,顺势向后一掰。 嘎嘣! 气焰高涨的徐情立马疼得半跪着,身后几个小喽啰见状操着脏话就要冲上来。 咣当!当!当!当! 一个被人踢瘪了的易拉罐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进教室,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那几个怒发冲冠的混混女皆是一愣,不由地转头看向易拉罐的来处。 沈斜就这样在大摇大摆得走了进来,看都没看一众惊得痴呆的混混女。 他双手插着裤兜走到林晚照身边,弯腰低头,笑得眼睛都弯了。他说:“林晚照,没看出来嘛!有几下子,下次抢饭的时候都使出来啊” 果然,百因必有果,我的报应就是你。 林晚照闻言松开徐情的手,伸出食指戳开沈斜的脑袋。 “饿死了,吃饭饭!”一米八几的大男生一把捉住戳他脑袋的手,勾着她的肩膀就往外走。 “沈斜!”被人遗忘的徐情双目含水,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不甘心地叫住沈斜。 被人惦记的沈斜下意识地扭头,看得却是林晚照:“这我真不认识啊” 哦,你认不认识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姑娘招惹我的原因倒是找到了。 干啥啥不行,招桃花第一名。 林晚照想通后回了他一个尽在不言中的微笑。 沈斜:……别这样,我害怕 第21章 再见 午饭时分,堡安中学附近胡同里一家牛肉面馆生意火爆,客人络绎不绝,就连店面外面也搭起了露天的座位。其中最不缺乏的就是穿着蓝白色校服的中学生。 沈斜坐在低矮的竹编凳子上,面前是一张折叠式的方块木桌,桌子上摆着一张空碗。 他的两条长腿垂直于地面,双手抱头撑着膝盖,只留给正在吸面的林晚照一个落寞的银色发顶。 一静一动,虽然都穿着朴素的校服,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旁边几张桌子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伴随着偷偷摸摸的眼神探视。 痞子少年和乖巧学霸,怎么看都是挺奇葩的一对。 方才沈斜就已经吃完了,现在只有林晚照一人还在小口咀嚼着,她呢,本来就吃相文雅,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所以吃得格外仔细,生怕把油汤沾到衣服上。 沈斜倒也不急,漫不经心地坐在那儿,安静得很。 “我可以坐这儿吗” 林晚照拿纸捂着嘴抬头,就看到桌子面前站了个穿同款校服的男生,戴着眼镜,一副儒雅模样。 “哦,赵学长啊,当然可以咯” 沈斜抬眸看了看,然后又摆着一脸臭脸抱起了头。 林晚照让赵朴谨坐在了沈斜的对面。本来这位子都是公共的,没有理由不让人家坐。 何况,还是认识的人,虽然不熟。 赵朴谨坐着等面,眼神不由地在面前两人身上来回。 他看着一脸认真地挑着牛肉粒的林晚照,还有...留给他一个发顶的沈斜,开始笑着搭话: “你们认识?” “认识啊” 沈斜刚想说‘关你屁事’,就听到林晚照一脸灿烂地回了话。 自从这个姓赵的坐下来,沈斜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 “你好,我叫赵朴谨,早就听说过你了,沈斜是吧?”赵朴谨温和地笑着打招呼,一张脸上平静自若,仿佛排练了上千遍的样子。 谁都没看见,桌子下的一只手,紧紧地攒成了拳,指关节上白的吓人。 沈斜还是低着头,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最终在旁边女孩的一声咳嗽中,他抬起眸看着对面自来熟的男生:“嗯,沈斜”。 眼见着气氛越来越尴尬,林晚照大口喝了两口汤,摸着肚子对沈斜说:“阿斜,我吃饱了” 沈斜看着桌上刚被吃了一半的牛肉面,特意露出怜惜的表情来,左手一伸,将面拖到自己面前,说了句浪费可耻,就开始大口地吸溜起来,丝毫不顾及对面某人来不及收回的惊讶眼神。 相比赵朴谨,林晚照镇定多了,抽空还和隔壁桌的同学笑着打了个招呼。 等碗见了底,沈斜抽了张纸胡乱地擦着嘴,一边拎起旁边人的衣领就出了胡同。 全程一脸不爽的样子,让林晚照怀疑自己又惹到了他。 回到学校,林晚照看到一帮人围在公告栏前面叽叽喳喳,便知道排名出来了,于是怀着忐忑的心情挤进了人群。 第一张......没有 第二张......没有 第三张......沈斜, 倒数一,二,三……第十名! 女孩落寞地退出了人群,低着头怀疑自己,颇有一番母亲看到混账儿子成绩的感觉。 方法用错了? 我不适合教别人? 还是,他不适合走学习这条路? 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今天总算真真地尝到了这种收不到回报的感觉。 刚退出人群,她就看到沈斜痞痞地靠在不远处的冬青树旁,勾着唇对她笑,丝毫没有罪恶感。 林晚照极力按压心里的失落,坠着步子走过去,心里忍不住换着法子安慰自己: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要不送他去出道?这颜值怎么着几年后也是顶流吧? 不行啊,那圈子那么乱,万一那个大佬看上他年轻有力的肉体怎么办! 或者,去军队历练一下? 那也得要先验的上再说啊! 算了,要不以后我养他吧。 不行啊,他会不会觉得吃软饭丢脸啊! 倒数第十,也......还行吧,再救救? 思来想去,十四岁的林晚照得出一个道理,那就是:养孩子,真难! 沈斜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多变的表情,料想是自己的成绩吓到她了。 “就这么嫌弃我成绩不好?” “不是,是怀疑自己的能力” 林晚照双手揣在衣服兜里,低头不再说话,彷佛真得受到了不可治愈的打击。 沈斜一下一下地用后脑勺叩着树干,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午间狂风大作,乌云自山后遮来,马上就要下雨了。暴雨过后,真正的夏天就应该来了吧。 告示牌前面已经没几个人了。 沈斜睁开眼睛,像是相通了般,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你知道的,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习” “既然有人看一遍课文就能背下来,就像你” “那就有人熬夜一晚也记不住十个单词,就像我”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干净天真,手上捧得是书本,心里忧得是前程 我丧气颓废,见惯了人世间的肮脏不堪,一颗心早就在地狱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啊!” “林晚照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我这样的人就适合在泥潭里挣扎,一双满是血腥的眼睛再怎么擦拭也看不见星辰的。 “就这样吧,你补偿的足够多了,再见” 以前是我不对,不应该鬼迷心窍接受你。 你啊,也别再靠近我了。 下次就真得忍不住了。 沈斜说完就迈着步子离开,却不是朝着教学楼,而是要出校门。 看着他背影决绝的样子,林晚照更是一脸的匪夷所思,想了一会儿又觉得委屈至极。 她不过是装个样子让沈斜愧疚,好让他以后能听话些。 怎么,怎么他还先委屈上了! 搞得我好像是个势利眼! 再见就再见,别指望我去再找你! 林晚照红着眼进了教学楼,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气压低到周围人都不敢大声讲话。 回归少年的林晚照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心智也变得这么幼稚了,竟然会被一个小孩气成这个样子。 第22章 霸凌 老祖宗说的话果然有道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个午饭时间,八年级一班学霸林晚照叫板九年级女老大的事迹就传遍了整个堡安。 林晚照听她的同桌声色并茂地讲完这件事,饶是她正在气头上,也不由地笑出了声: 什么叫板?这就是传言的厉害之处? 明明是我碾压一众小混混! 难怪中午回来后,林晚照觉得班级里的气氛又不对了,早上就用鼻孔看她的邱梦更是嚣张至极,现在更是连连朝她翻白眼。 就好像,好像她马上要被凌迟处死,不足为惧了。 看着那一副落进下石的模样,林晚照觉得这小孩实在是太不可爱了,迟早得接受社会的毒打。 正在她苦思冥想上辈子邱梦的结局时,焦予婷慌忙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林晚照的胳膊: “晚晚,你没事吧,都怪我,上午最后一节课我们班临时改上体育课了,我没来得及和你说,要是我陪着你,她们也不会...不会......” 说着说着,眼睛里蓄起水来,马上就要落下来了,一副心疼林晚照受到了残忍折磨的样子。 林晚照看着这样的好姐妹,又是感动又是忍不住想笑: “不会?不会什么?” 原本就要哭的焦予婷也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了,叹了一口气,豆大的珠子扑簌扑簌地掉下来: “哎,她们不敢...干什么啊,就算...我...我在,她们还是会...欺负...欺负你的” “真哭啊你,别,我是那么容易就被别人欺负去了的人吗” 林晚照见好姐妹儿这么真性情,大庭广众地为自己掉珠子,连忙把事情的原委详细告知。 不料,听完后的焦予婷更是被吓到忘记哭了,一张脸扭成了苦瓜: “晚晚,要不你转学吧,你忘记李若清学姐了吗?” 李若清,人如其名,清冷如水,总是一个人待着,她长得好看,学习成绩也不赖。常年是学校运动会入场举旗的领队人。 一经焦予婷这么一提醒,林晚照倒是回忆起了这个人,好像这学期还没见过她呢,她出事了? “记得啊,她怎么了?” 不是这件事不出名,而是上辈子的林学霸醉心学业,根本不鸟八卦舆论。 焦予婷虽然已经料想到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扶了一下额: “呜呜,晚晚,你可怎么办,徐情是崔蕾的好姐妹,她们那一帮都很疯的,上学期若情学姐被她们拍了裸照,学姐她...她现在已经不上学了,呜呜......” 说完又开始抽泣起来,不知道在为谁悲哀。 饶是林晚照活了三十年,也忍不住震惊了。 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可恨,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有的是天使,有的却是撒旦。 她早就知道校园欺凌的可怕,但没想到这些事就这样平凡地发生在她身边。 上辈子她在学校的翻译社工作,曾接到过一起死亡证明的翻译文书。 她至今还记得冰冷的方块字是如何否定一个人的生命的。 【女,16岁,常青国际教育高一学生 死因:高空坠落 ......】 后来跟进这起事件,她才了解到女孩是自杀的,因为受不了长时间的校园欺凌。 当时,一起工作的同学是怎样评价的? 他摇着头,自以为刨析地很深刻,他说:“小姑娘真不懂事,她走了倒是一了百了,让她的家长怎么办,这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也是对社会的不负责任” ...... 是了,死人从来没有话语权,但是当他活着和世人争论时,等待他的也不是救赎啊,最多就是一句轻飘飘的安慰:加油,明天会好起来的! 明天会不会好,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可能是,昨天很难熬,今天比昨天更难熬。 ...... 上课铃声打响,焦予婷不舍地回了自己班。 下午三节课,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街道旁桐木树的叶子长出来了,本来开在枝头的紫色花朵儿被行人踩在脚底,变得又黄又臭。 林晚照走在被人踩烂的花朵上,脚底像是被灌了铅似得,走一步都觉得吃力。 她时而目光呆滞,时而垂首皱眉,不知道是在为沈斜的事情生气,还是为这些无法改变的现状而无力。 她不是神啊,她现在连沈斜一个都救不了! 世上真的有神吗?如果有的话,它会不会把人类的一切惨痛当做闹剧? 想到这里,林晚照突然张大嘴巴吸了几口气。刚刚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像是被无名的手坠进深海一般。 这种感觉,像极了上辈子出车祸的那一天。 没有希望,没有期待,一切都变得无意义。 她好像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 ...... 告示栏的成绩单被扯掉了,做值日的学生很敷衍,撕掉了大半的成绩单,却留下了边角。 没有人在意这点小瑕疵,等告示栏被新的通知贴满时,旧的瑕疵就会被掩盖。 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林晚照没来上学的第三天,学校里开始传,说是林晚照害怕了,害怕徐情找她烦。 而传言中的当事人却裹在被子里睡大觉。 周一那天晚上回来,林晚照就发烧了。林父说是受凉了,休息几天就好。 本来就不想去上学的她便借此机会请了足足一周的假。 林晚照白天陪着弟弟玩耍,弟弟去上学,她就坐在桌子上写日记。 上辈子她也喜欢写日记,是从高二开始的,那时候学业压力很大,每当想像野兽般嘶吼时,她就在密码本里一遍遍骂自己,一遍遍向虚拟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哭诉。 这样做的治愈效果很好,把情绪转移到纸上后,心好像就真的不那么沉重了。 橘黄色的灯光下,穿着绿色吊带睡裙的女孩端正地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 【周四晚,阴 感冒早就好了,妈妈总催我去上学,可我还是不想去。但她一直唠唠叨叨地,所以我保证了下周一一定去。 ......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生活还是很美好的,老天都给你第二次机会了,你自己怎么能不珍惜! 忘记前几天的伤感吧,那些都是你自己的矫情,生活很美好,美好,好!!!】 像是怕自己不相信般,林晚照合上日记本后,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第23章 程邑 天气越来越热了,清晨太阳一出来,小镇里就开始闷起来。 好多学生索性没有穿校服外套,只穿了里面的短袖。男生的短袖衣领是蓝色的,女生的是正红色的。 坐在教室里的林晚照,穿着短袖看书,一脸的无欲无求。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周一来,校园里,教室里的风气又转变了。 连邱梦看她时都是小心翼翼的,焦予婷以为的霸凌也没有找到她头上。 对于这些,她本来就抱着随遇而安的心态,更是不想搞清楚为什么。 别人爱咋咋,她管不起,也不想管。 倒是有一件事让她心里不安宁极了,那天她旁敲侧击地问了焦予婷,才得知沈斜从上周一开始就没来过学校。 今天是周五,算起来已经足足有十天没来了。 晚间放学,背着书包的林晚照踌躇地站在校门口,最终还是强迫着自己向家走去。 路过一个小卖部,想起来草稿纸快用完了,她便进去买了些。 待到出来时,就看到门口站了几个肌肉发达的学生,都穿着球衣,脸上汗津津的。 为首的那人个子很高,完美地遮住了夕阳,他手臂下夹着一个篮球,应该是打完篮球后来买水。 迎面而来的少年汗味让林晚照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侧身从边边上挤了出来。 不知为何,人群里传出了别有意味的笑声。 出了门后,她刚想离开,就听到熟悉得让人反胃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嗨,林晚照!” 田非这狗东西,就不会装看不见啊。 林晚照背对他暗呕了一声,装作没听到似得抬腿离开。 身后的人群中即刻爆发出一阵嘲笑声,想到田非此刻吃瘪的表情,林晚照的心情不由地变好。 走过拐角,背后的视线消失,她轻松地呼了一口气。 不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眨眼间,刚刚那个夹着篮球的少年便喘着气站到了她的面前。 “那个,我就是想问问,你没事吧?” 林晚照直接懵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认识吗?她什么时候又有事了? 看到女孩防备的表情,那人慌忙地说:“你放心,我不想来打扰你,我会努力学习考一所好大学的,真的” 林晚照懵上加懵。 什么和什么呀 看她还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那人又说:“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我上周刚回来,听说崔蕾她们找你麻烦了?别担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林晚照好像明白了,合着学校里风气的转变和这人有关啊。 不过,他到底是谁? 她记性是不错,但没必要要把人生中的过客都记得清清楚楚吧?上辈子有这个人吗? 说完后,那人好像是要证实自己不是来纠缠她的,立马转身就走。 眼看着他要消失在拐角,林晚照还是喊住了他: “那个” 少年闻声惊喜转身,一双眼睛里带着不可思议,嘴角忍不住咧开。 “你是谁啊” 问出这样一句话,林晚照其实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从另一个人看来,他们是互相认识的。 果不其然,那个篮球少年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眼中闪烁的星光顷刻消散,不可置信地盯着林晚照 林晚照吞了一口口水,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我记性一直不太好” 次次考第一的说自己记性不太好。 少年也自嘲似得笑了笑。 头顶的一片桐木树叶被风吹掉,悠悠扬扬地落在了两人中间。 林晚照笑得嘴角僵硬时,那人终于认输似得开口: “程邑” “林晚照,我叫程邑” 说完便离开了。 林晚照低叹一声,用脚踢着墙根:“那个yi啊,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而且,这一看就是情债吧。 林晚照啊林晚照,你到底做了多少孽! ...... 五月尽,六月至。 六月尽,七月至。 日子从争吵和误解中溜走,往日的一切好像没有存在过一般。 林晚照还是老样子,心情好了就去上学,心情不好就找借口窝在家里。 而沈斜呢,整个人人间蒸发了一般。林晚照去找过他好几次,在他家从早待到晚,也没有蹲到他。 这样反复几次无果后,林晚照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了解他,除了学校和他家,她不知道沈斜还能待到那里去。 或许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觉得他们很熟。 ...... 转眼间,已经到了期末。 考场外知了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林晚照早早地答完数学卷子后,便出了闷热的考场。 她靠在教室外的瓷砖墙上,下意识地往四班看。 没人的楼道静悄悄的,只有穿堂风吹过,期待的那个少年还是没有出现。 靠着墙的女孩一脸疲惫,低头看脚尖,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那天运动会后,焦予婷追着她问了半天他们的关系,她却一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就是想让人误会。 ...... 期末沈斜缺考了,他们班主任对这个也不甚在意。 虽然他进学校后没在校内惹过事,但班主任无缘无故地觉得这孩子迟早得惹事,大概是他长了一张惹是生非的脸吧。 所以半个学期没来,期末也没参加,反而让为人师表的他觉得松了一口气。 小镇就是这样,真正能靠学习走出去的没几个,很多学生只要混过九年义务教育就好了,甚至许多老师也这样觉得。 考完试后领成绩单那天,林晚照偶遇了赵朴谨。或者说,是被偶遇。 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准高中生了,本来要被报送到市里最好的高中,但他拒绝了。 参加中考后,又以全县第一的好成绩考到了康城最好的永安第一中学。 可能这就是学霸的逻辑吧。 别人送的不如自己凭本事拿的。 偶遇这天,他穿了一身黑站在校门外的柳树下,笑着说好巧。 林晚照一眼就看出了这一点都不巧,他分明就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那他是因为喜欢自己吗? 答案肯定不是。 林晚照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太像上辈子的自己了,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志在必得的那种眼神,这种有追求的人不会早恋。 而且,每次和他单独待在一起,林晚照都能感受到一种压迫感,就好像,好像他们是敌人。 虽然两人成绩都很好,但却没在同一个年级啊,这压迫感的原因她也解释不清楚。 所以,面对赵朴谨的“偶遇”,林晚照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只能笑着回了一句好巧。 赵朴谨陪着她走了一段路,一副想要促膝长谈的样子,但最后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七个字:我等你们来永安。 前辈对后辈一句非常平凡的鼓励而已。 第24章 野炊 那天领完成绩单后,林晚照就一直待在家里,没跨出家门半步。 林父林母早就习惯了女儿这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只当她在用功读书呢,平日里也不会上楼打搅她。 直到这天焦予婷先是兴冲冲打了个电话,又专程来她家,捉人去野餐。 天气晴了好久,镇子里闷热不止,实在待不住了。于是好些个同学一合计,就约好了这日去镇子外面的郊区捉鱼摸蟹。 林晚照也是快要窝到发霉了,便没有再推脱。 两人到达集合地时,林晚照才发现有一半的同学都不认识,但少年人聚在一起,东一句西一言没多久就混熟了。所以她并不拘谨,只觉得阳光明媚,心情舒爽。 橙黄色的乡间大巴到站,一行人兴高采烈地上了车,叽叽喳喳地吵了一路。 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那里是一片开阔的野生草坪,与来时的公路隔了一条溪流。 河流深水区淹到人的大腿根,浅水区只末过脚面,宽的地方有十几米,窄的地方几米而已。 它的两岸长着丰腴的水草,其间点缀着淡紫色和明黄色的野生雏菊。 草坪上也并不缺乏枝繁叶茂的大树,它们分散生长着,每棵树下都是一片阴凉。 他们选了一块靠近河岸的阴凉处做根据地。 女孩们拿出零食餐布耐心布置着,男生们则迫不及待地奔向凉爽的河流。 待布置好一切,女孩们也去了河边纳凉,有的摘花,有的戏水,有的翻着石头找螃蟹,任谁看了不觉得生活美好啊。 林晚照看着外头的烈日咽了咽口水,又想起自己没有擦防晒,便主动请缨留了下来看物资。 她懒懒地靠在树干上吹风,只觉得两个月以来的发霉心情都被晒跑了。 不远处的溪流中突然传出一阵欢呼声,引得林晚照也偏过头去瞅。 只见一个光着上身的少年人高举着一条活奔乱跳的鱼,笑得一脸恣意。周围几个男生见状露出羡慕惊喜的眼神。 林晚照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才证实了自己没有眼花。 程邑?怎么会是他? 刚刚明明没有他的。 自那天小卖部外面偶遇后,程邑最后离开时的眼神让林晚照一度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所以一回到家,她就打电话问了焦予婷。 一问才知道,两人关系确实匪浅。反正焦予婷是这样说得。 大概就是懵懂无知少年时,男主角对女主角一见钟情,恋恋不忘。 而女主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里除了学习什么也容不下。 所以在男主悄咪咪策划了一场告白后,女主颇煞风景地告诫男主:“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可耻吗?有大把时光不好好学习,学什么早恋” 于是乎,男主自信心自尊心受到双重打击,下了决心要让女主看得起他。 林晚照听完电话那端好姐妹绘声绘色的一番解说后,好像想起来上辈子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但向她告白的人那么多,每个都要记住的话,脑子里哪还有空间! 而且啊,这不是还阴差阳错地替祖国教育出了一个知上进的好青年嘛! 多好的事儿啊。 林晚照回忆完一切,又一次在心底为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她自若地把头正过头来接着眯眼休息,一点也不着急有人来讨债。 这种事情,她一向是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用几年后的网络用语来说她就是佛系鼻祖。 晃眼间,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头顶正上方,远处山脚下的几户人家屋顶升起几缕炊烟。 打鱼摸蟹的少男少女浑身湿漉漉地回来了,准备在放物资的大树附近生火做饭。 林晚照过去帮忙。 她去捡柴火,被人拒绝了, 她去清理鱼蟹,被人拒绝了, 她去收拾餐布零碎,被人拒绝了, 无奈之下,她双手叉着腰吹了一口气,走到正在生火的程邑身边,这下,倒是没人拒绝了。 刚刚拒绝她的那些人皆是低着头,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憋不住的笑声。 林晚照突然觉得这些小孩还挺有一套的,虽然很幼稚。 程邑低着头专心生火,好像没注意到她。她倒是没有小姑娘的忸怩,拢了拢裙角就在火堆旁蹲了下来。 须臾之后,少年的耳尖好像被烟熏红了,再也装不下去,转头咳了两声,又接着对林晚照说:“太熏了,你过去吧” 林晚照闻言倒也没有推脱,起身去了河边洗手,反正她样子也做了,不怕别人说她眼高手低端架子。 真是个聪明的小天才啊。 她坐在岸边的青草上,脱掉帆布鞋,把脚伸进冰凉的河流里,舒服地打了一个颤。 身后的吵闹声被流动的溪水潺潺声隔绝在外,头顶的烈日炎炎被脚下的丝丝冰凉一一化解,少有人迹的郊区给人一种脱离世俗喧嚣的静谧感。 如果没有远处打情骂俏的两人,一切真得就美好如梦了。 公路那边一处阴凉中,田非靠着一辆摩托车,像个二流子一样嬉皮笑脸,正在令人作呕得耍帅。 焦予婷真的瞎了眼了,怎么看上他了! 林晚照不愿多看,把视线转向别处,忽地又想起摩托车,才反应过来程邑和田非原来是这么来的。 她沉思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要举报他们了。 毕竟不关她的事儿。 太阳已经从头顶正上方走到了斜上方,林晚照的肚子饿得呱呱响,她刚想起身去找东西吃,就撞上了手里举着烤鱼的程邑。 他非常随意地蹲下来,把看起来有点糊的鱼递到林晚照面前:“尝尝,我手艺很好的” 林晚照接过了串鱼的木棍,回了他一个客气礼貌的微笑。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少年就势坐了下来,直接把腿伸进河里,低头捧起水拍在晒得通红的脸上。 “你不会又忘了我的名字吧?”须臾后,少年回头仰视她,发梢上的水滴答滴答砸在水面上。 “程邑”林晚照无意多纠缠,停下了啃鱼的嘴巴,语气疏离地喊了他的名字。 程邑闻言,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不愿错过这次相处的机会,张口意欲再聊几句。 刚想开口,就听到对面马路上传来摩托车的喇叭声,声音大到要刺穿耳膜。 他忍住想骂娘的欲望,抬头只看到一辆黑色摩托车疾驰而过。 林晚照也看到了。 但她不只看到了摩托车,还看到了骑车的银发少年。 再也按耐不住,她抓起鞋子涉过河流,向少年奔去。 第25章 灿烂 “林晚照!” “晚晚!” 好几声叫喊同时响起。 林晚照却依旧不顾身后众人的惊讶,光脚趟过几米宽的溪水,踩过河对岸的草地,上了水泥铺的公路,使尽全身力气喊着沈斜。 骑着摩托的那人连头盔都没带,银色的发丝仍风吹乱,白色的背心在后背鼓起一个包。 他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后视镜,一个穿着白色缀花连衣裙的少女正提着鞋子向他奔来。 随着他的加速,女孩变得越来越小。 最终消失不见。 林晚照停在公路上,视线还是瞧着远方,再往那边走就是进山啊,他到底在干什么? 心里又开始惶惶不安起来,她弯下腰穿好鞋子,转过身去对着惊讶不已的一众人说:“你们先吃吧,待会我自己回去” 又特意喊了焦予婷:“婷婷,晚上回去后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焦予婷先是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周围不明所以的人,而后一脸为难地想要劝阻: “晚晚,要不我陪你去转转吧,这附近风景的确挺好的” 林晚照没有管她,笑着摇了摇头。 她走了,头也不回地沿着公路向前走。 程邑还呆呆地站在河中央,看着林晚照远去的身影,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田非和焦予婷。 焦予婷回了他一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鱼烤焦了” 众人作鸟兽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 林晚照大概走了接近一个小时,果不其然看到一个村庄。 刚刚午饭间,她无意间看到了山脚下有炊烟升起,而且沈斜没有道理一个人进山,便料想到他肯定是来这边找人的。 回去的路只有一条,只要她待在村庄入口处,就一定能逮到沈斜。 就怕,怕他进去后就不出来…… 回镇子的最后一路大巴是下午五点,从这里走到乘车点要一个小时,只要她在四点前离开就可以了。 所以,这次她决定赌一把。 一定要搞清楚原因,沈斜不是那么玻璃心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怕她瞧不起他就消失不见。 这其中,一定发生了某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林晚照这样想着,便一门心思地靠近村庄,还没走到村口,她就觉得自己赌错了。 抬眼望去,只见得村口处摆着一个天然的巨石,石头上写着三个描红字——葛家庄,巨石旁边是一片葱翠欲滴的竹林。 石头和竹林投下的阴凉处,两个贼眉鼠眼的大叔正蹲着嗑瓜子,看见林晚照后,两道黏糊糊的视线便没从她身上下来过。 林晚照心里发怵,但面上却是一点不显。 这是新时代,不会有人光天化日下为非作歹的! 给自己下了一剂镇定剂后,她用冰冷的眼神瞪了一眼他们,然后假装自己是来找亲戚的,昂首阔步地往村子里走。 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掉头走,返程接近一个小时,她轻易跑不回去。 见林晚照靠近,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大叔站了起来,摇着手中的蒲扇,向前走了几步:“喂,小姑娘,你干嘛呢” 林晚照心颤了一下,抹了抹额头被太阳晒出来的汗滴,控制着声线回道:“来走亲戚,我姑婆住在这里” 果不其然,那人哦了一声让开了路。 正当她放松下来时,恐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夏天的闷热顷刻散尽: “你姑婆是那家啊?认得路不?” 林晚照僵硬地站着,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被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她慌忙中看到不远处就有一户人家。 于是,林晚照卯足了劲,正想往前跑时就听到熟悉的少年音从侧面的竹林里传来。 “葛大哥,葛二哥,顾工说已经修好了,叫你们进去看看” 她喜出望外地转过头,就看到心心念念的少年一脸戏虐地盯着她看,一副刚看完戏的样子。 而刚刚那两个贼眉鼠眼的人已经进了竹林。 一时间,林晚照的心头又弥漫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怒气。 她定睛瞧着痞痞地靠着路边竹丛的沈斜,只见得他白嫩的右侧脸颊染上了脏兮兮的黑色不知名物,白色的背心左下角有一道口子,像是被什么撕烂的,撤出了几根线头。 又在这一时间,林晚照心头的怒气顷刻间转变为心疼。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却以自己的标准逼他学习。 林晚照越想越觉得自己过分,忍不住地在心底唾弃自己,又发誓一定要做一个温柔的慈母,不,朋友。 沈斜瞧着她一如既往多变的面部表情,便知道她又在想有的没的。 于是,他转身进了竹林。 林晚照这才发现,竹林里有一条红砖铺设的一米宽的小道。 沈斜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回头:“跟上啊,我现在还不能送你回去” 愣神中的林晚照抬腿跟上了他,心里喜滋滋的。 是他先开口的啊。 大约走了一分钟,他们就看见了一户人家,两层高的复式小洋楼,在现在的堡安镇并不多见。 走到竹子编造的围栏边,就听到院子里发出巨响,还挺熟悉的,像是某个机器发出来的。 一进院子,就看到刚刚那两个大叔笑得一脸开心,指着庭子中间的一辆拉风十足的摩托说: “顾师傅,这排气管太给力了,论起换东西,你还是这个啊!” 说着就竖起大拇指。 被称之为顾师傅的人约莫四十来岁,他刚满脸得意地摘下手套,看到了站在院子门口的两人。 却不想那两个大叔也看到了躲在沈斜身后的女孩,他们恍然大悟般拍了一下额头,对着林晚照就说: “原来你是顾师傅家的亲戚啊!刚刚怎么不进来啊,差点走过了,不认路是吧?哈哈哈” 接收到好几道不认识的视线,林晚照低着头扣出了好几个一室一厅。 她听到背对着她的少年胸腔里发出的笑声,忍不住地拿头撞着他的脊背。 那两人见林晚照不说话,以为小姑娘害羞了,便付钱出了门。 等他们离开后,沈斜拉着小姑娘的衣袖往顾师傅身边走去: “师傅,这我同学,不放心我一个,特意跟过来瞧瞧” 顾师傅闻言,笑得合不拢嘴,还说什么自己都懂,都是过来人。 林晚照咬牙收回刚刚要做慈母的誓言,十分造作地给顾师傅回了一个比今天阳光还要灿烂的微笑。 第26章 和好 顾师傅和妻子两个人住在这近水竹苑,倒也不是常住,不过每年夏天耐不住城里的燥热,就来这儿消暑纳凉。 夫妻俩年岁近五十,但却满头黑发,丝毫不见疲容,林晚照猜是得益于他们乐观自然的生活心态。 在顾家吃过午饭,已经下午三点多了,于是两人告别顾家夫妻回家。 跟着沈斜一前一后走出竹林,林晚照才觉得不对。 这周围没停着摩托啊。 于是乎,她扯了扯前面人的衣角,不确定地问:“咱们走回去?” 沈斜站定转身,抬手遮着斜射过来的刺眼光束,眯着眼睛打趣:“那我背你?” 又在讲胡话,林晚照意识到他语气里的戏虐,呼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问:“你来的时候不是骑摩托吗?” “你长眼睛是专门盯我的?没看见人家主人刚刚骑走了?”少年说完就迈着长腿走了。 又被人噎了一下的林晚照愣了一会,才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怪不得有点眼熟,原来那就是他来时骑的那辆。 沈斜听着后面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林晚照跟上来走在他身边,开始死皮赖脸的搭话: “你来这儿干嘛” “你和顾师傅怎么认识的?” “还有,你为什么不来上学?” ......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沈斜侧过脸瞟了她一眼,一张水嫩嫩的樱桃小嘴还在喋喋不休。 他边走边按了按太阳穴,喊林晚照看他。 被打断的女孩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了半天。 眉毛很好看, 眼睛很好看, 鼻子很好看, 整张脸都很好看啊。 锁骨也很好看,还有...... 反正都很好看就对了 沈斜见她莫名脸红,半天不言语,又接着问:“看出什么了吗?” 林晚照直言不讳:“你很好看啊” “身材也挺好……” 声音越说越小。 一双桃花眼眨巴眨巴的,像是在告诉眼前这人,她很真实,没说谎。 这下沈斜被噎住了,站住单手扶着腰,舔着下颚作无奈状。 须臾之后,他俯身靠近,似笑不笑的少年音响起:“林晚照!看清了吗,我,只有一张嘴。” 林晚照微微向后仰着,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庞,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么不中听。 意识到少年的意思,她伸出食指戳在沈斜的肩膀处,将他扶了正去: “那你慢慢说” 僻静的沿河公路上了无人迹,只有一长一短的两条影子相伴相行。 沿路的郁郁森林遮住日光,在两人身上投下忽明忽暗的一片斑驳。 银发少年的嘴一张一合,身边的女孩绕有所思地盯着他。 最是无忧少年时,往日的隔阂好像被夏日的燥风吹得一干二净。 原来,那顾师傅是康城一家修理厂的老板,和沈斜的父亲沈由很熟。 当时沈家未逢巨变,沈斜叛逆逃学,便时常在修理厂呆着,久而久之,发觉自己对机械之事感兴趣。 两月前,他又对学校生出了厌烦感,便出来跟着顾师傅学习。 刚刚就是骑着人家的摩托去城里的厂里拿修理工具。 ...... 林晚照听完他的轻描淡写,又开始自责起来,沈斜对学校产生厌烦一定和自己有关。 当时就不应该装样子骗他。 又想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那种被人抓住心脏的窒息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她停了下来,伸出手勾着沈斜破了一道口子的背心衣角。 委委屈屈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沈斜不明所以地转身,就看到林晚照低着头,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 良久的郁闷一消而散。 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一张骨节分明的大手盖在了前面人的头顶上,左右揉了揉。 低着头的林晚照觉得有点奇怪,他这姿势,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了奶猫。 思量良久后,刚作势弯腰逃开,就听到头顶响起一记低沉的嗓音: “好,原谅你了” “那我们一起好好上学好不好啊”林晚照乘胜追击,学着电视里那些娇柔的女主,左右晃了晃沈斜的衣角。 读书的确不是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但却是最简单的一种,活过一世的林晚照最是知道不过了 不管将来他要从事哪一行业,多读书总归对他没有坏处。 沈斜现在不懂,她却是不能装作不知道,如果他要怨就怨她好了,上辈子的一切绝对不能重现。 日影落在对峙的两人脸上,随着风忽闪忽闪地,教人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色。 不过,正当林晚照想要放弃,日后另寻机会,少年却出其不意地答应了下来。 清风徐来,夏虫燥鸣。 林晚照怔怔地瞅着沈斜,半刻后才反应过来他竟说好。 没有开玩笑,没有戏虐,一本正经地说好。 正当她要被如此‘孝顺’的沈斜感动到要落泪时,拐弯处传来一阵摩托车轰鸣声。 两人双双转头看过去。 来人的头发是天生的羊毛卷,皮肤黑溜溜的,骑着摩托车耍帅,稍微有些少年人的狂悖之气。 不是程邑是谁。 林晚照认得他,沈斜却不知道。 被来人十分有敌意的视线盯了几秒,沈斜却像没看到似的,悠闲地起步往前走。 程邑把车停在了林晚照面前,长腿撑地,拿起头盔递给她,眼神却依旧放在前面那人身上: “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林晚照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明明都是十四五的小孩,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程邑虽然看起来也挺不好惹的,但举手投足间还是少年恣意的模样,有种不知愁滋味的侠气 沈斜呢,他不好惹是因为他的眼神看不出欲望,俗气点讲,就是他无所顾忌。一点都不像只活了十几年的模样,也是,那样的身世...... 林晚照下意识地比较两人,得出的结论又让她心疼不已。 于是她小跑几步勾着沈斜的胳膊,而后才转身对程邑说:“不用麻烦你了,我们走回去就好” 沈斜这才停下来低头看她,嘴角勾起掩饰不住的笑意,有些挑衅地看了眼不远处那人。 程邑气急,自己带上头盔,调转车头,开足马力,冲了出去。 ...... “阿斜啊,我和他不熟的” “我除了知道他叫程邑,什么也不知道的” “真的啊~” 走在先头的少年掏了掏耳朵,随手揪了一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头也不回喊: “还走不走了,今晚真想走回去啊?” 第27章 ktv 那天回来的大巴上,沈斜说了好多废话,听得林晚照是云里雾里。 什么不给她机会了,什么决定了,什么沉沦了...... 虽然听不懂,但以她学霸的理解力,最后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沈斜要重新做人了! 当时她激动的就像是看到儿子迷途知返的老母亲。 恨不得抱着他的脸啃起来,再一口一个宝贝儿! 不过碍于年龄相仿和沈斜的臭脾气,还是最终忍了下来。 看来,她赌对了。 从葛家庄回来后,虽然沈斜还是经常不见踪迹,但整个人给别人的感觉都变了。 比如眼神不再死气沉沉,偶尔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欲望两个字; 时常挂在嘴边的笑容也不再是冷冰冰的伪装武器,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反正林晚照是这样觉得的。 至于少年做决定之前是如何地死命挣扎,可能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 ...... 也是那天后,林晚照又开始来给沈斜补习,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看沈斜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虽然已经在极力掩藏了。 看着女孩明明一副想揍人,但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想措辞,尽力保持微笑的模样,沈斜笑得像个真傻子。 直到某天,林晚照拿来了她弟的数学课本,要教他怎么背乘法口诀表,他这才终于忍不住了。 这是真把他当傻子了。 于是,林晚照知道了,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沈斜语文没写作文,英语所有选项都是闭眼填的, 数学也是胡乱填了选择题就离场了。 原因更是离谱的很, 他说故意的,故意想考差些,好让林晚照放弃他。 听到这样的原因,再想起期中考试后的种种不快,林晚照的那个恨啊。 鸡蛋放在她的鼻孔下都能蒸熟了! 但某人承诺了她一整个暑假的雪糕,所以林晚照又又又一次轻而易举地原谅了他。 ------------------------------------- 两个月的暑假接近尾声,一切都在正轨上行驶。 徐情中考成绩挺不错,本来能去市重点,但最后却也是自己选择了永安。 她那一帮好姐妹,倒是没有她那么幸运,崔蕾要补习一年重考,剩下的那些有的出门打工了,有的在镇子上忽悠乱转,无所事事。 赵朴谨一家刚放假就去旅游了,估计开学前才会回来。 程邑靠着出众的体育特长以及比赛加分,也要去永安上学。 林晚照从不关心别人的生活,她只在意自己想在意的。 比如,沈斜 还有,焦予婷。 ...... 离开学还有两天,写完暑假作业的人在狂欢,没写完的也在狂欢,明天还有一天,来得及做最后的冲刺。 下午晚饭吃完后,林晚照窝在房间里写东西,她这人没什么爱好,上辈子除了做翻译,就是写写画画了。 重生之后,也不外乎这三样。 “嗡嗡嗡”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孩梳着两股麻花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走到床头拿起手机。 “喂,婷婷,怎么了?借作业吗?” “那个,她喝醉了,能不能来接一下她”电话那边是个男生,很熟悉。 林晚照马上警惕起来,加大了音量:“你是田非?她怎么了,你把她怎么了?” “姐啊,我能把她怎么样,就出来玩了会儿呗”吊儿郎当的语调想让人扇他两巴掌。 林晚照稳了稳气息:“哪里?” 田非一边叫骂着旁边的人别吵,一边对着手机大喊: “世叶ktv,你每天上学都会经过,别告我不知道啊......” 林晚照忍住想给他一记爆头的恶念,穿鞋走了下去。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这个ktv下面,它的牌子做得很大,流光溢彩得惹人眼球,但入口却在一条小巷子里。 巷子里的墙上长满了青苔,越靠近地面越黑。地上的烟头纸巾随处可见,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不舒服的腥臭味。 林晚照顿了一下,最后忍住恶心进了巷子,踩着狭窄的水泥楼梯,走向ktv. 二楼楼梯口的女老板看到林晚照,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呦,妹妹,一个人来唱歌?” 林晚照看了一眼女老板化得像鬼一样惨白得妆面,冷冷地瞥过眼:“来找人,204” 女老板市侩地给她指了指方向,又开始坐在简陋得入口拉客。 进去之后,狭窄的过道铺着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让林晚照心底生出一股不适。 昏暗的光线里,还能看见白色墙面上的污渍,男人粗劣的歌声不知道是从那个包间里传来的。 想着焦予婷,她壮着胆子找到了204. 一开门就看到了乌烟瘴气的一片,桌子上摆着没喝完的啤酒,地上也有一堆空瓶子,烟味,辣条味混在在一起扑面而来。 林晚照掩住口鼻进了里面,才发现周遭有好几个她认识的同学,邱梅也在。 当然,大多数自己都不认识,但挺面熟,其中不乏那天一起去野炊的人。 她靠着墙边走,巡视一圈没看到焦予婷,于是走到正在唱歌的田非身边,一把夺过麦克风。 屋里人皆是一愣,田非刚想转身怒骂,就看到一脸冰霜的林晚照。 他识趣地笑了笑,给她指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 林晚照更是一个眼神也不想给他,转身走了过去,随意地把麦克风扔到桌子上。 角落的沙发里除了醉倒的焦予婷,还有几个操着脏话玩扑克的男生。 林晚照过去看到这样的场景,眼睛里像是要喷火一般。 田非这个狗东西他怎么敢! 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谁知道哪个脑子里会不会想些肮脏的事。 她忍下胸腔里的滔天怒意,弯腰想扶起焦予婷。 突然眼前光线暗了暗,林晚照下意识起身回头。 程邑!他怎么也在! 细想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可能不在,这大概就是他组的局。 眼前的少年眼神有些迷离,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手里还提着一瓶酒,他伸手意图戳一戳林晚照的脸,但被躲开了。 少年却不恼,站着瞅林晚照,突然酒瓶应声砸在地上,屋里十几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视线聚集在角落里清纯脱俗的麻花辫女孩和黑色身材高挑的工装裤男生身上。 第28章 巴掌 “林晚照,晚晚,我要去读高中了” 程邑打了个酒嗝,醉稀稀地笑着。 “读完高中我还要去上大学,那你会不会喜欢我啊” “会的,对不对?你说过的” 他红着眼角,有点站不稳,伸出手来抓住林晚照的一只胳膊,语气可怜得像只哀求主人的小兽。 林晚照定定站着,没有推开,只是冷眼看着他泼皮耍赖。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在一起,整个包间里突然开始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吆喝声: “在一起!在一起!哦哦!在一起!” 心底的烦躁再也控制不住,林晚照低头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推开她胳膊上的大手。 “不会” 冰冷的声音传来,程邑失神地向后,亏得身后人扶住了他。 人群中立马有人站出来忿忿不平地叫嚣:“我们老大追你这么久了,今天也是因为你喝得这么难过,你看不到吗?别给脸不要脸啊!” 林晚照定睛看去,原来是那天和沈斜打架的胖子。 立马,在场的人无一不向她投来鄙夷的眼光,好像她真得做了什么十分罪恶的事。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在小包间里此起彼伏。 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似得,林晚照轻笑了几声,声音很轻,但众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一时间又引来一阵议论。 众人的嘲讽嘴脸,加上空气中的恶臭味,让本就不舒服的她没有耐心再待下去。 林晚照弯腰扶起焦予婷,站稳后又冷冷地开腔: “我说不会就是不想吊着他,你们?确定在这里道德绑架我?” 在场了解林晚照的人皆是一愣: 是了,这才是林晚照啊,她一双眼里容进过谁? 神明为爱坠落的故事哪会发生在他们身边,就算发生了,也不可能是林晚照。 话毕,麻花辫女孩扶着焦予婷往门外走,前面的人自动为她们让开了一条道。 “哐啷” 门从外面打开了。 开门的人穿着黑色背心,下身是破破烂烂的阔腿牛仔裤,一头银发十足耀眼。 木黄色的包间门打开的一瞬间,屋子里不少人都吸了一口气。 门外的人随意,冷漠,却长了张魅惑众生的脸,张扬得紧。 那人却在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后,不急不缓地斜靠着门框,没有打算进来。 林晚照不知为何,突然间觉得底气十足。她上楼前给他发的消息,没想到自己跑来了,还来的这么快。 把焦予婷安置在靠门的那个沙发里,林晚照又抬头看了一眼靠着门的那人,然后缓缓起身,径直走到田非面前。 众人没反应过来,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田非不可置信地捂脸盯着看起来柔弱的林晚照。 “这是你欠她的”上辈子。 田非还没领悟过来,另一侧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这也是你欠她的”这辈子。 屋内众人皆是噤了声,只瞧着打完人的林晚照飒飒然转身离开。 吃了亏的田非捂着脸要向前捉林晚照的肩膀,却被程邑一声呵住。 穿着黄色吊带裙的少女就这样众目睽睽地带走了焦予婷,留下了脸上两个巴掌印的田非和一屋子惊讶不已的吃瓜群众。 她们出了屋子,沈斜关门前又冷冷地环视了屋内一周,最后眯着眼瞧了会儿田非。 莫名其妙挨了揍而一肚子火的田非接触到那人的眼神时,背后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自己惹得起的人。 从良前的程邑,眼中也绝没有这么疯狂。 一场闹剧结束,方才的热闹没在继续下去。 ktv里的人走得走,散的散,最后只留下了程邑和他的几个小弟。 看着老大失神落魄地坐在沙发上,几个耐不住性子的上前劝导: “邑哥,别在意那小妮子了,说什么好好学习,人家一转头就和沈斜在一起了,那都是诓骗你的话!” 坐在沙发上的男生低头埋在膝盖里,忍不住冷哼一声,悲愤交加之际还真得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了。 林晚照看沈斜的眼神太不一样了,彷佛万物是尘埃,只把他是唯一的明珠。 又想起她刚刚依赖他的动作, 程邑胸中怒火更甚,不是说瞧不起学习不好的?! 那倒数第十又旷了半学期的课的沈斜是怎么回事?!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说辞! 什么学习好?怕不是长得好就行了! 闭眼冷静了几分钟,程邑后仰靠在沙发上,疲倦似得捏了捏鼻根,张口喊来了一个瘦小精明的人: “六子,让你调查的调查清楚了吗?” 六子闻言单腿跪在沙发上,俯身靠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呵,我说呢,原来是逃回来的” 程邑低头嗤笑了一声,起身打算离开,快出门时又吩咐后面的人: “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动他们” 身后的人露出些不甘心的表情,唯有那个胖子宽心似得呼了一口气。 刚刚看到门外站的人是沈斜时,他忍不住将自己缩在角落,降低存在感。 看程老大那个表情,明显就是不打算放过沈斜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这个渔翁可不想被当做炮灰。 ...... 林晚照把焦予婷带出ktv后,看着站都站不直得好姐妹,心里又泛起难来: “若是把她送回去,焦伯父肯定得赏她一顿竹板,若是带回自己家,自己家老爸还不得马上告诉她父母,这样更惨。” 正在为难之际,她看到了靠在路灯杆上的沈斜。 “阿斜~” 置身事外的沈斜接受到她哀求的目光,就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把人安置在沈斜的床上后,面对房间门口的沈奶奶疑惑的眼神,林晚照笑眯眯地过去解释。 几分钟后,沈奶奶开心地去了厨房煮醒酒汤。 全程没搭把手的沈斜郁闷地坐在客厅里的旧沙发上,听着林晚照在隔壁胡说。 “喂,焦伯伯,我是晚晚啊,婷婷今晚不回家了,我们一起在同学家住” “哦晚晚啊,好啊好啊,那个...能让婷婷接个电话吗?” 焦予婷嘟囔着自己要睡觉。 焦父听到女儿的声音,责怪了几句就挂了。 林晚照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片刻后,又和林父打起电话来:“爸,我今晚住同学家,不回来了” 林父回了句知道了,就再也没有下文。 电话那边传来他耐心地教林朝辰识字的声音。 林晚照自己掐断了电话,静悄悄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第29章 醉酒 沈奶奶端了醒酒汤进来,两人一起灌焦予婷喝完便打算房间休息,途径客厅看见孙子躺在沙发上,又忍不住叮嘱几句。 也不外乎是一些多交朋友啊,好好上学之类的。 总而言之,看到孙子竟然开始交朋友了,心里的担忧总算一点点地放下. 她最担心的莫不是自己百年之后,孙子一个人孤苦伶仃。 他呀,从小性子冷,对他爸都不在意,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有什么朋友。 朋友多了好啊,好啊。 以后就不怕了,不怕了。 ...... 林晚照关好门出来就看到沙发上横躺了个人,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看起来睡得挺熟的。 沙发太短了,沈斜发育太好了。他的一双长腿委屈地撑在地上,看起来就不安稳。 客厅门没关,风吹进来凉飕飕的,林晚照又转身进了门。 再出来时,手上拿这沈斜的外套。 她跪坐在沙发旁边,小心地撑开衣服盖好眼前人。 细看之下,才瞧见沈斜下巴处的黑色污迹,靠近嗅了嗅,好像是机油的味道。 他这个暑假有空就在修理厂工作,想必刚刚也是才回来吧。 唉...... 少女蹙眉低叹一声,愧疚地用手指帮他擦拭。 微痒的触感传来,沈斜再也憋不住睁开眼来。 女孩儿的手还摸着他的下巴,没收回来。 一时间,四目相对,林晚照不但不觉得尴尬,反而凑近数起了身下人的睫毛。 好密好长啊,比自己的还好看。 沈斜相反就没有这么淡定了,他握住林晚照雪白纤细的胳膊,把她撑远了些后才坐起来。 他怎么这么像受了轻薄的小姑娘啊。 林晚照任由他握着,自己起身坐在他身边,像是抓住某人的小辫子一般得意地说: “你还装睡觉啊?” 沈斜放开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大爷似得翘起腿,调笑味十足地盯着身边人: “你还装流氓啊?” 林晚照太不像平常小姑娘了,听了这样揶揄她的话,还笑得一脸明媚: “你怕我调戏啊” 沈斜动了动喉结,无奈地勾起一抹笑。 真是他的冤家。 客厅外面就是小院子,月儿高高地悬在半空中, 没得到回应的女孩儿浅笑着起身,走到门边,夜风扶起鹅黄色的裙角,她浑身沐着清冷的月光,真的像天上下来的仙女。 她扶着门框向上瞧,竟然看到了月亮周围的云层和暗蓝色的天空。 原来夜是黑的,天却是蓝的。 林晚照惊喜地回头和沈斜讲这一发现: “阿斜,你看,晚上的天空也是蓝色的。世上的黑夜是地球自转的结果,太阳一直待在那儿,人们却总说晚上没太阳了,好无理啊” “你知道为什么吗?” 少年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将手撑在脑后,一双魅惑十足的眼睛跟随着胡说八道的女孩儿。 “因为,人类是世界的主宰,起码是地球的主宰,所以他们能决定别的东西的存在,让世界万物都围绕着他们转!” 林晚照飘飘然地在月光下转着圈,向沈斜灌输着她今夜的奇思妙想。 沈斜闻言,并没有评价她的大道理,倒是挑着眉抠起字眼:“人类?他们?你已经把自己排除到人类之外了?” 转圈的少女停下月下的独舞,一脸神秘地走近:“你猜” “猜什么?” “猜我是不是从天上下来拯救你的仙女儿” 沈斜失神地坐着,完全沦陷在了那双明媚的桃花眼里。 晚风吹来,草响虫鸣, 他听到自己心里回答了一万次是。 “喂,被吓住了?我唬你的,要相信科学啊” 见他半天没有动作,林晚照伸出手戳了戳沈斜的胳膊。 沈斜回过神,接着她的话头讲:“我本来就挺相信科学的,比如......” “比如什么?”被人吊足胃口的追问 他勾唇笑了下,装模作样地拿起林晚照之前教育他的话:“比如勤能致富,学习才是王道啊” 林晚照啧了一声,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沈斜同学,这不是科学,这是心,灵,鸡,汤!” “噢,那不对是吗?”他的笑意愈发明显了,拿起手来挡在唇边,以作掩饰。 林晚照反应过来上当了,眯着眼睛审视着身下人: “行啊你,挺聪明啊!” “那你信不信吗” “信什么?” “信这些心灵鸡汤啊” “......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那不就得了,阿斜,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啊,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林晚照奖励似的摸了摸少年的头,又做起长辈模样。 沈斜懒得和她计较,顺势躺在沙发上,扯过衣服盖住自己。 ...... 焦予婷一夜好梦,醒来后就觉得头疼欲裂。 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睁开眼,幸亏身边有熟悉的姐妹才让她没有尖叫。 她疲惫地撑着坐起来,环视周围。 “这是哪里啊?晚晚” 林晚照也刚醒,昨天被她折磨很了,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沈斜家啊” “哦,沈斜家啊” 片刻后,颤抖的声音传进还躺着的林晚照耳朵里:“沈斜,哪......哪个沈斜?” “还能有哪个,就那个呗” 话刚说完,少年的声音从窗子外传来:“林晚照!起了就来吃早饭” 林晚照小猫似娇软地回了句好。 接着又是一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焦予婷半坐在床上,像是被雷击了一般,嘴巴里塞得下一整个鸡蛋,她默默地吞了口口水,指着自己问身边人: “我,就我啊,这个...在沈斜家,在他家?睡得床不是他的吧?这肯定不是吧?” 她刚醒来就看到屋里的摆设,根本不像女孩子的房间,所以问出的语气不确定中带着肯定。 林晚照打着哈欠起身,没有看到好姐妹的不安:“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下床穿好鞋子后又嘟囔了一句:“都怪我们,昨晚他睡得沙发,肯定没睡好” 焦予婷跟着她起床,小心谨慎地走在后面去洗漱。 林晚照清醒过来后,立马把昨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番,好早些让焦予婷认清渣男真面目。 本以为要花些力气,没想到一提到田非,焦予婷就反感地让她别说了。 所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0章 早恋 焦予婷本来是跳脱的性子,本想洗把脸就回家,但碍着热情的沈奶奶和一脸生人勿近的沈斜,还是吃了这顿让她十分挣扎的早饭。 看着她恨不得把脸埋到碗里的样子,林晚照笑而不语。 小丫头还真是遇见害怕的人了。 不过,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嘛! 吃完早餐,焦予婷匆匆谢过沈奶奶,就拉着林晚照回了家。 刚出院子,她就长舒了一口气,勾着林晚照的胳膊问东问西。 “老实交代,你们到底什么情况?” 林晚照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什么情况啊!人家好心呗!不忍心我们俩个流落街头。” 焦予婷转了转眼珠,使劲回忆昨晚的事。 好像那人昨晚的确出现在了街头。 沈斜看起来那么凶?没想到还是个好心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看来以后不能再和别人聊他的八卦了。 人家那么好,和晚晚看起来还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着也得给人家树立一个好形象吧! 林晚照不知道她已经想了这么多,还在想着怎么引开话题。 自己一路处心积虑地接近沈斜,这要怎么和别人讲嘛!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走了一段路,林晚照瞧了眼低头走路的焦予婷,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 “喂,你是不是想死?多大的人啊,就跑去喝酒,还喝得醉醺醺的,到底怎么回事啊!还有,我和你讲啊,那个田非,真不是个好东西,以前就跟你面前旁敲侧击过好多次了,你还不信,你猜怎么着?昨天晚上他就把你一个人扔在沙发里,还和别人谈笑风生呢!” 林晚照越说越来气,索性停了下来,指着鼻子告诫焦予婷。 她是真得很生气啊!还好这次没出什么事,那谁能保证下次也没事。 一口气说了多半分钟,她才停了下来。 原本以为焦予婷又会和以前一样,试图帮田非找面子。 但这次听完好姐妹的一通指责后,她却只晓得低下头,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 半晌无言后,林晚照才反应过来不对。她抓住对面人的肩膀,强行让她看自己。 只见得小姑娘红着眼眶,鼓着腮帮,马上就要掉珠子了。 林晚照慌了神,连忙问“怎么了啊?” 莫不是……已经发生了什么? 这个杀千刀的! 焦予婷吸了吸鼻子,忍住了马上要喷涌而出的眼泪。 “昨天就是他组的局,说是为几个好哥们送行,其中就有程邑。他原本叫我喊上你的,我前天晚上问你想不想出去玩,你拒绝了嘛,然后又想起程邑也在,你去了肯定会尴尬,就没有再问你” 她说到这里,又吸了吸鼻子,嗓音里的哭意愈浓。 “然后……我昨晚……一个人进去后,他就有点……不高兴,问我你怎么不来,还说你不来他……怎么……和…和邑哥解释” “我当时气死了,真得…真得气死了,就对他吼了一句。再后来,程邑过来……帮……帮我们解了围” 焦予婷的泪珠已经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从脸颊上滚落,砸在了自己的鞋尖。 “晚晚,嗯嗯~你……你说得对,他就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你说得……渣男,他……他就是大渣男。后来他还和邱梦唱……唱情歌……” 说完后,她便哽咽地不能自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林晚照帮她当着偶尔路过的路人,一双眼里看得见的愤怒,但却没有心疼。 应该说是,很庆幸。 焦予婷这个人她最懂了,爱得起也放得下,何况他们俩现在的关系也不过就是暧昧而已。 估计现在哭一场,明天田非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了。 上辈子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焦予婷也根本不会被田非这个狗东西遮住双眼。 现在挺好,她既然发现了狗东西不是人的一面,想必以后更加不会情根深重…… …… 暑意褪去,初中的最后一年便在秋高气爽里开始了。 自上学期一个学期的相处,她们班同学都觉得林晚照林学霸换了性子,又看到黄雁那成绩突飞猛进地提高,不少人开始主动找她讲题。 邱梦时不时犯个贱,找个茬,自从焦予婷对田非没啥想法后,林晚照看她一副娇兮兮的模样,竟瞧出了可爱。 生活太平淡总归不好,时不时得给自己早点乐子。 邱梦就是她的乐子。 要补习重考的的人太少,崔蕾被分到了应届班,刚好在四班。刚开学的时候她还一脸嚣张,到处充老大,但几周后就安分了下来。后来竟然直接退学了,传言她跟着她二叔去了沿海城市打工。 开学后沈斜便没去过顾师傅那边,稳下心学习的样子让林晚照欣慰不已。 不装傻充愣的他聪明地让林晚照都不敢相信。开学后的第一次考试,他竟然只比她低了一百分,不偏不倚,刚好一百分。 她745, 沈斜645, 中考总分750 …… 还有,沈斜不在学校回避林晚照了,相比之前,称得上是和她寸步不离。年级好多人都在传他们两的绯闻。 逆天学霸和痞子少年从此活在了无数女孩的幻想里。 林晚照面对绯闻还稍微辩解上几句。 不外乎他们只是师生关系。 但沈斜那厮不加解释也罢,还恨不得坐实了般。每当看见后面跟着小迷妹,便亲昵地勾住林晚照的肩,笑得一脸邪气。 后来,舆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林晚照便随缘了,爱咋咋吧。 别人怎么看她管不着,但她可不想引着沈斜早恋啊。 但是,在无数次旁敲侧击中,林晚照不止一次地觉得沈斜这厮根正苗红地要命。 “阿斜,隔壁班真真和香香在一起了耶,你对他们有什么看法?” “看法?什么?虽然我不提倡早恋,但人家的事关你屁事啊” 被怼了一脸的林晚照不由地觉得欣慰。 看,这是她教育出来的好孩子! 林晚照隐藏好窃喜,一脸阵痛地问:“阿斜啊,那你为什么不提倡早恋啊?” 沈斜拧着眉把抱着他胳膊的林晚照推开:“林晚照,我告诉你,不许早恋!” 好一个根正苗红的青少年! …… 日子总不能永远都是平淡如水的。离中考还有一个月时,沈奶奶做饭时摔倒扭到脚了,在康城医院住了几个星期,沈斜在此期间一直陪同着住在医院。 离中考还有两天,他们才回了家。 第31章 告别 自上次醉酒事件后,焦予婷慢慢地发现了沈斜不是外表看上去得那么冷漠,邪气。所以偶尔也会跟着林晚照去沈家玩。 沈奶奶是非常喜欢这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的。 自家孙子哪里会这样大笑着逗她玩。 晚晚这孩子也是,哪哪都好,就是不太活泼。 于是乎,两人关系愈加亲密。 做为沈奶奶的开心果的焦予婷一听到她住院的消息,急得几天没安心上课。 一是为沈奶奶的伤势担心,二是为沈斜担心。 好歹自己也算是他的唯二的朋友了吧。 万一这货被影响考不上高中,她家晚晚这么高追求的人,到时候还会屑与和他交朋友? 万一他们两个崩了,她一个人夹在中间多难受! 所以中考前夕,她特意去白云寺求了文昌星。 一愿林晚照高中状元 二愿自己榜上有名 三愿沈斜超常发挥 …… 相比而言,林晚照对这件事就淡然多了。 和沈斜打电话也从不催他认真学习,只管教他照顾好奶奶。 焦予婷一看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三人友谊马上就要分崩离析了,天天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得。 这天晚上,沈奶奶刚从医院回家,林晚照被焦予婷硬拉着去沈家。 一到沈家,她就自己去陪卧床休息的沈奶奶,把林晚照关在沈斜房里,让她帮他再好好复习一下。 一再强调临阵磨刀三分快! 林晚照一脸无奈地靠在沈斜肩头看他打了半晚上游戏。 本来就还有最后两天,再复习也只会徒增压力。 要离开沈斜家前,林晚照才状作无意般问了一句:“阿斜,复习好了吗?” 沈斜看着只够到他肩膀的女孩,突然俯下身来朝着她耳边吹了一口气:“怎么,不相信你沈哥哥吗?” 林晚照顿时无语,呆呆站了半分钟。 这人是坏心眼跟着个子一起长! 看着女孩半晌没反应,沈斜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长臂一伸,把林晚照秀美的头颅夹在胳膊下,就往出带。 第二天一大早,焦予婷又敲响了她家的门。 一上阁楼,就看到林晚照披头散发的陪林朝辰玩积木,显然刚被人闹醒。 见此情景,她立马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 “林晚照,快去收拾啊,沈斜等着你救命呢?” 林朝辰兴冲冲地站起身,跑到刚刚破门而入的女孩儿身边,牵起她的手往过带。 这边,还没清醒的林晚照打了个哈欠,眼中打出了泪花:“救什么命,对阿斜有点信心好不好” 一看到被林朝辰拉着手过来的焦予婷又要开始作妖。 林晚照只能多解释了几句。 “婷婷啊,两天补不了几分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和心态了,咱们不要过去打搅他,好不好?” 焦予婷闻言坐在了地板上,思考了一会儿也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 毕竟人家是学霸,有经验! …… 历时三天的中考就这样落下帷幕。很多人一辈子的交集就在这里画上了句号。 曾经满心期待着长大的孩子,开始和小镇不挥手地告别,和五月里漫天飞舞的柳絮告别,九月里南瓜味的阳光告别。 林晚照走出考场时,就看到了校门口柳树下等她的少年。 还是那头长长了很多次,又被剪短了很多次的银发。 他像柳树抽条似得疯长,一年多下来,林晚照只能够到他的胸膛。 明明她也在长个子。 林晚照叹了口气,却不见哀愁。一双桃花眼硬是笑得成了月牙。 她抬起步子靠近她,每走一步,微笑就甜一分。 “阿斜,我想吃东巷口的小烧烤,还有他家旁边小卖部的荔枝味雪糕,我要一口雪糕一口烧烤!” 还没走近,林晚照就肆无忌惮地扬着嗓子喊。 柳树下的人款款站着,自成一派风流。 慵懒的嗓音传来,夹杂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宠溺: “考完了就要作死啊?” 林晚照不管他,只晓得拽着他的胳膊跟着人流往外走。 刚刚脱离人群,迎面就碰上了两个老熟人。 不,应该不算是熟人。 赵朴谨和徐情是一个年级的,有来往也很平常。 不过,当他们两人各自捧着一束向日葵温柔而来的样子,画风还挺奇特的。 待到他们两人走近,林晚照才发现赵朴谨手里拿着两束花。 不过,要送给谁是人家的意愿,她可不想去猜。 而徐情手里捧着一束花,不用想就知道是要给谁。 林晚照暗暗地拧了拧抓着的胳膊,待两人站在他们面前时,不动声色地放下作案的手。 “恭喜解放!也恭喜进入真正的地狱!” 赵朴谨拿着幽默的腔调开了一句玩笑话,先将一束金灿灿的向日葵伸到林晚照面前。 林晚照不顾旁边少年递过来的眼神,和颜悦色地接过花束道了谢。 赵朴谨还保持着刚刚微笑的弧度,又将手中的另一束花递给沈斜。 林晚照着实吃了一惊。 合着是给这厮的。 暴遣天物啊! 沈斜拽着脸,一副不想给面子的样子,林晚照看人家赵学长不远行路过来送温暖,也不好意思看着僵局出现。 于是,她低头咳嗽了两声。 不料沈斜还是没反应。 又咳了两声。 还是没反应。 …… 林晚照不满地抬头看了一眼,只瞧见了他有些胡茬的下巴。 养孩子可真不是件容易事儿…… 就在气氛转向莫名的尴尬之际,林晚照笑着接过了同一个人手中的同一种花。 态度强硬地塞到了沈斜怀里后,又冲着略显尴尬的赵朴谨笑得一脸歉意:“他就这个样子,胆小内向” 语气莫名地像一个母亲对着客人解释:我家孩子从小怕见生人,别见怪。 赵朴谨倒是没有生气,笑着和林晚照寒暄。 那边看完一场戏的徐情,笑盈盈地把捧在胸口的花束扔到了沈斜怀里,潇洒之余略显做作。 “希望在永安还能见到你哦!”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齐膝红裙勾勒出她令人嫉妒的曲线。 林晚照控制不住自己把视线放在那人饱满的臀部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沈斜怎么回事?她的花倒是接了! 被人按在心里狠狠摩擦的沈斜这时候也是一脸懵逼。 这人谁?扔花干啥? 第32章 吻 等林晚照闷声闷气地坐在小摊旁干完一大盘烧烤后,沈斜才察觉到小姑娘好像生气了。 为什么? 她接了那眼神一看就有鬼的人的花,他还没说什么呢。 看着被辣红的小嘴还要接着吃,沈斜放下心中所思,捏住林晚照鼓得像仓鼠似的腮帮。 “辣成这样还吃?” 女孩不爽地扯开他的手反击: “还不是你带我来的” 是的,这是林晚照两辈子加在一起第二次吃路边摊上的烧烤。 上辈子也是沈斜带她来的。 那时候她刚刚结束高考,父母瞒着她改了志愿,心中实在愤懑难平,第一次离经叛道地逃出了家。 却不料被几个小混混困在了某个小巷里。 是沈斜救了她。 十八岁的少年,比现在更有男人味,浑身上下无一不飘散着过剩的荷尔蒙。 是人都应该在被救后先感谢一番,然后快速回到安全的地方。 但林晚照一看就不是常人。 也怪那时候的沈斜太有魅惑力了。 跟着救命恩人走出巷子,林晚照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我好饿,带我吃点饭吧” 语气可谓非常地理所当然。 沈斜也是没想到自己顺手救了个傻子,还是看着挺精明的的傻子。 “你就不怕我把你拐跑了?” 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沈斜一回头就把林晚照困在墙面与自己的胸膛之间,姿势一看就是惯犯,流氓至极。 她抬头,他低头。 四目相对的当即,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林晚照后来才知道那叫火花。 沈斜后来才知道那叫无能为力。 少年舔了舔腮帮,又想语出恶言,却不料被怀中的人抢先: “我不怕,毕竟我还挺聪明的” 言下之意是你没有本事把我拐跑。 沈斜笑了,被气笑的。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得就是她吧。 于是,林晚照坐在了炫酷机车上,与沈斜同乘一辆。 那时候真敢疯啊…… 他带着她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那种接近死亡般的自由让林晚照在夜风里放声大喊。 无所顾忌, 开心至极。 最后,他在一家烧烤摊旁停了下来,熟练地招呼老板点菜。 那时候不知道眼前这作风奇特的少女不能吃辣。 所以当重油重辣地两盘烧烤摆到林晚照面前时,她不可控地皱了皱眉。 但她皱眉的样子在别人眼里可就是十成十地嫌弃了。 沈斜倒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吃着。 耀眼的灯光下蚊虫成堆,少年潇洒地张着腿,用蓝白色的发带箍起遮眼的黑发,一口一串,让人涎液顿生。 林晚照饿极了,学着他的样子大口吃着,第一口就被呛到。 她低头红着眼死命咳嗽时,头顶传来一句冰冷的评价:“矫情!” 林晚照没有力气反驳,细看之下,耳朵都被辣红了。 少年皱着眉头起身,重新点了一盘不带辣椒的无灵魂烧烤,又去了隔壁小卖部买了豆奶。 几口甜爽下肚,她重新活了过来。 少年大爷似得坐在一旁看她小口咀嚼。 一盘不带辣的烧烤下肚,林晚照又觉得不如意。 细想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在想念刚刚的辣,林晚照顿时觉得自己有病。 但自这之后,一盘加辣的烧烤像蚕豆种子一样在她的胃里生根。 最后,铺满了整个想念。 上一辈子,这份快要发狂的想念跟着林晚照的决绝葬在了二十岁的夏天。 这辈子,想念不再是想念,而是真真切切发生了。 耳朵又被辣红了,双唇也酥麻地在颤抖,眼睛里不可控地酝酿出来水雾。 但她就是觉得好爽,就好像多年的夙愿达成一般。 沈斜再也坐不住了,又像拎小鸡一般拎起了红着嘴巴的女孩。 揪着她进了小卖部。 “老板,来一瓶豆奶” 林晚照的眼角好像更红了,被辣地弯着腰轻喘。 沈斜拿过豆奶打开瓶盖,递给了弯着腰的女孩。 几口爽甜下肚,林晚照觉得又回到了上辈子。 那天晚上,沈斜带着她去吃烧烤后,就要送她回家。 但林晚照拒绝了,还死乞白赖地要跟他回家。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一定是被这人的脸庞勾住了。 十八岁的他,比电视上的少年偶像还要好看,这样好看的人,还请她吃饭,心肠一定不会坏到哪里去。 沈斜被只见过他一面的女孩的女孩评价为好人。 因为他的面相…… 听到女孩的要求后,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再抬头时就将女孩带到了附近的小巷子里。 进到巷子深处,他双手插兜停了下来:“真觉得我是好人啊?” 林晚照晕晕乎乎地跟着,非常自然地回答:“不知道,你长的好看” 原来是这张脸啊。 她不是学霸吗? 不是瞧不起学习差的吗? 怎么,几年不见转性了? 沈斜听清楚后转过身来直视女孩。 清冷的月光让她更干净了。 他突然恶从中来,生了想要破坏这份干净的欲望。 没等大脑做出判断,肢体就先行动了。 被人死死圈在怀里的林晚照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呵:“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世界上多的是像我一样的坏人。 感受着男人有力的臂膀和炙热的躯体,林晚照说不慌是假的。 但当她想要推开他逃走时,心底有个声音开始叫嚣起来: 林晚照 胆小鬼 牵线木偶 没有生命的木偶…… …… 她抵在男人胸膛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任由他抱着,鼻尖泛酸的时候还就地取材地拱了拱。 她不想回家… 她想要自由… 她想随心所欲一次… 沈斜预期中的反应没有到来,怀里的小脑袋还乱窜个不停。 一时间觉得好笑,又觉得好气。 笑得是这邂逅太奇葩了 气得是她只关注到他的颜值。 两人静静抱着站了一会儿,沈斜见这招不管用,便拉开林晚照,迈着长腿就要从她身边挤过去。 不声不响半天的林晚照又委屈巴巴地揪着了沈斜的衣角:“带我走吧” 她想要随心所欲,但并不想遗落街头。 沈斜被迫停了下来,凝着眼睛俯视她。 林晚照也无所畏惧地直视他,贪恋他怀中的温度似得,主动凑了上去。 见人僵硬地站在那处,林晚照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着他的脖颈。 薄唇相对,一秒撤回。 “亲一次就得带回家一次好不好?” 是了,从始至终都是她先动手的。 第33章 逃离 六月燥热的很,知了的电音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低头轻咳的女孩起身抹了抹额头的汗,叫旁边人去买小奶糕。 沈斜拿着两根雪糕过来时,就看到若有所思的林晚照勾着唇角。 “诺,辣傻了?” 他单手拿着雪糕木棍,在双眼失焦的女孩面前晃了晃。 林晚照收回心思,拿过雪糕,跟着他出了门走在街上。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瞟到他身上。 一身黑体恤,宽大的破洞牛仔裤,一双深色帆布鞋……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穿搭,但在他身上显得张扬十足,周围几个小女生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他身上…… 这样的沈斜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即使生了一双薄情眼,也教人情不自禁地想陷进去。 走起路来自成风骨,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 林晚照跟在沈斜后面,脑子里不由地想些有的没得。 上辈子那样一本正经轻薄人家,估计也是色迷心窍了。 又想起吃饭时的别扭,自己不由自主地为沈斜开脱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在分叉口分了手。 沈斜最近得早早回去照顾沈奶奶,虽说康复的差不多了,但老人家嘛,总得以防万一。 林晚照往家那边走,路上刚好碰到放学回家的林朝辰。 小团子随着年龄的增长,药物的停用,身量在不断增高,原本胖的一塌糊涂的五官也变得清晰立体了起来。 看到自家姐姐的林朝辰拔腿飞奔而来,咧开了嘴角傻笑。 “姐姐!” 跑到她身边,熟练地抓起手,白白嫩嫩的右脸靠着姐姐的胳膊上下揉搓。 等撒娇撒够了,再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欢呼雀跃地问道: “姐姐!你考完了?” 林晚照攥着小手往前面走:“是呀”。 “哦耶!暑假可以好好玩了,外婆好想你的,亮亮哥哥说好今年带我去捉鱼,用积木给我搭城堡呢,还有还有……” 一张小嘴吧啦吧啦地,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像极了隔壁刘姨谈论邻里趣闻八卦的样子,一张嘴像机关枪似得,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姐弟二人相伴回到家,林母正在做饭,林父也难得乐呵呵地拉过姐弟俩闲聊起来。 “晚晚,考得咋样?题目不难吧?” 一脸期待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关心孩子成绩的好父亲。 林晚照靠在沙发上,有点困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不难,做得很顺利” 看闺女都这样说了,林父的嘴角恨不得扬到天上去。 他一拍大腿: “是我林家的种!看来拿个县里第一没问题了吧?哈哈,前年镇西赵家的儿子考了个好成绩,他爸天天炫耀,放的炮仗恨不得炸了天!今年等你成绩下来,咱们也买几个大炮仗放放!” 林朝辰一听到要放炮仗,高兴地上蹿下跳。 却看林晚照,听了这样一席话,她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既不反驳也不答应,好像这些事和她毫不相关。 林晚照看着父亲自顾自地开心筹划,好像成绩单已经摆在了眼前一样。 她不由地心头一窒,挠心抓肺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林父还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林晚照却无心再听下去,找了个借口上楼了。 …… 一顿丰盛的晚餐过后,林建国摸着肚皮牵起儿子去外面散步。 林母杨华独自对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手脚麻利地收拾进厨房。 一趟又一趟,不知疲倦的样子还真像个女超人。 林晚照停下上楼的步子,低叹一声过去帮忙收拾桌子。 杨华见女儿过来,又像往常似得催促她进屋学习:“你快进屋学习去,这些不需要你干” 说完后又是一愣,而后像是嘲笑自己般乐出了声: “瞧我这记性,都是被你们劳的,都考完试了还学什么习” 她没再阻挠,由着女儿帮她干活。 林晚照站在洗碗池前和母亲一起洗碗,白嫩的纤纤玉手粘上了油渍,耳边传来滔滔不绝的抱怨。 “我啊,就这劳奴命,一大家子都得我来照看,一个个都像大爷似得……” 看着女儿面无表情地刷碗,不知道听进去几分,杨华又感叹起命运来: “不过啊,老天还是对我不薄,养了两个这么乖的孩子,别人都说我们福气好呢,以后你可得更加乖乖听话,不要惹爸爸生气啊……” 碗刷完了,杨华还在那儿自顾自地讲着,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欲望。 林晚照无力地弯了一下腰,向厨房外面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片黑暗,灯火通明的小厨房里,女人的絮絮叨叨没有随着她的离开而停下。 上辈子也是这样,父亲强硬得听不进去一句别人的想法,母亲动不动地就用辛酸过往感化她。 他们说这都是为她好,她之前也觉得这是爱她。 因为爱,所以连逃离都不敢。 林晚照在小院里静静站了一会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揉着耳朵往楼上走去。 好想逃离…… …… 考完一周后,成绩就出来了。 林晚照的名字被挂在红色喜报的首行。 她是堡安建校以来第一个全市第一。 成绩出来的当天,她就收到了好几所高中的录取通知。 出人意料地是她也没有选择去市里读最有名气的高中,而是进了永安中学。 虽说永安也不错,但实力排名还是比不上市里的学校。 做出这样的选择,身边人都惊讶不已,一个两个都来问她,被烦得不行,她只好推脱着说自己不想离家太远。 但实际上是因为,沈斜没法去市里上高中。 他中考考得还行,堡安应考的有二百来号人,他排在前十五。顺利进入永安中学。 但去市一中有点悬。 他不去,她自然不能去。 …… 焦予婷也稳稳地进永安了,听说沈斜也被录取了,硬要拉着林晚照去白云寺还愿。 一听要去白云寺,林晚照失神片刻后连忙推脱。 “婷婷啊,别这么迷信,这是人家阿斜自己努力的结果” “你这么相信神灵保护,难道是觉得沈斜自身实力不够吗?” 一听好姐妹这样说,焦予婷急忙摆手说不是。 但念头还是没有消下去。 看着她张嘴欲言,林晚照率先开口打听其他同学的情况。 “哦他们啊,那个谁谁谁……” …… 第34章 美色 林晚照在学校里本就没几个相熟的人,焦予婷顾及到她,便挑着讲了几个两人都熟知的人。 “邱梦将将擦线进了永安,听说这样她都高兴得不行呢,恨不得大摆筵席……” “你们班长也进了永安,据说考的不错……” “不过,你家小同桌的成绩估计上不了永安,要么去二中,要么去私立高中了吧……” …… 林晚照心不在焉地听着,心里想得却是几时能见到沈斜。 沈奶奶的脚伤大好后,他又开始神出鬼没地,经常三四天不回家。 估计又去顾师傅那里去了。 难道说,他缺钱? 林晚照越想越肯定,他家没有收入来源,沈父身前留下的一点财产还被恶女人抢走了,估计奶孙俩平时的开销都是靠着卖房剩的钱!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 …… 送走了喋喋不休的焦予婷后,林晚照瘫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再起身就是一副斗志昂扬的面容了。 先是翻箱倒柜了一会儿,找出两个小本子。 接着换了件墨绿色的吊带长裙,踩着人字拖就出了门。 …… 晚间沈斜垂着头,拖着步子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很久没用的旧电脑面前端坐了一个人,黑色的旧式键盘上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来去无踪,让人眼花缭乱。 听到开门声,端坐着的女孩惊喜回头。 “阿斜,好巧,今天碰到你了” 沈斜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名堂,哑着嗓子回了句: “在我家里碰到我是挺巧的” 说完后,便无比自然地把外套扔在她坐的椅背上,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在干嘛?”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密密麻麻的电脑页面。不解地低头。 坐着的女孩闻言仰起头,满眼兴奋地说:“发财致富!” 沈斜没有接着说什么,因为实在太累了。 他迈向木床,直挺挺栽了下去。 睡着之前,还不放心地叮嘱窗边的绿色身影:“小姑娘别被骗了啊” 林晚照舒展了一下腰身,见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便关了电脑要出门。 “你随便玩会儿,我待会送你……”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像是在说梦话。 刚走到门口的林晚照停下脚步无声笑了笑,轻柔地回了句好。 刚出屋门,就看到沈奶奶站在厨房门口招呼她。 她见势走了过去。 “晚晚,阿斜刚刚回来了?” 看来沈斜是直接回屋的。 “是啊,看起来累极了,在睡觉呢” 老人闻言,鼓着腮帮埋怨了一句:“这小子,整天弄些有的没得” 倒是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生气。 林晚照跟着笑了笑,蹲下来帮奶奶摘菜。 一个小时过去了,夏季的太阳已经完全没下了山。 晚饭已经做好被端上了桌。 葡萄架下坐着两个身影。 一老一少,皆是入了骨的温柔。 沈斜还在睡觉,两人特意没有叫他。 待林晚照喂饱了肚子后,沈奶奶才恩赐似得让林晚照进去喊孙子吃饭。 她摸黑走到床边,捏住了沈斜的鼻子。 “唔,别闹了” 沈斜从梦中醒来,一把捉住了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压抑着的笑声。 见人已经醒了,林晚照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像哄孩子似得温柔开口: “快起来吃饭咯” 沈斜不想醒来,耍赖似得把那只被捉住的手放在脸上,又偏头枕了上去。 林晚照随着他没有反抗,瞧着这人的睡颜入了迷。 肤白如雪,毫无瑕疵 好想亲一亲…… “晚晚!阿斜醒了没?” 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林晚照如梦初醒般睁大眼睛拍了拍胸口。 美色误人啊…… 少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扯着林晚照的胳膊坐了起来。 一双眼睛要睁不睁地。 手里却灵活地揉搓着刚刚被他枕在头下的手。 “麻不麻?” “啊?”林晚照还在为刚才差点发生的事情羞愧,没听到他在问什么。 盘腿坐着的少年哑着嗓子笑了笑,睁开眼睛瞅面前的迷糊蛋。 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啊 “这个,麻不麻?”他举起一只纤细的手,在林晚照面前晃了晃。 这么一说,林晚照顿时觉得那只手麻得要命,酥酥痒痒地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麻呀,都怪你” 沈斜又轻声笑了一下,松开她下床穿鞋。 一顿晚饭结束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林晚照告别了沈奶奶,由沈斜伴陪着回家去。 她今天的这身打扮实在清凉了些,晚上风一吹来,露在外面的肩膀泛起凉意。 不但天凉,走过的街道两旁,时不时地出现几个色胆包心的人对她吹哨子。 沈斜也没穿外套,单单一个贴身马甲,不好脱下来给她。 在第三个人对着他俩吹哨子时,沈斜踢瘪了一个易拉罐,恶狠狠地咬了咬牙。 侧头看见一脸无辜的林晚照时,心头的怒火又无端地消失匿迹。 总不能让她穿自己不喜欢的衣服。 沈斜认输似得在心底骂了一句娘,抬手搂过林晚照滑溜溜的肩膀宣示主权。 两人差了不止两个头,沈斜轻而易举地将女孩儿罩在怀里。 夜色的伪装下,一丝一毫都教别人瞧不去。 林晚照左手拿着笔记本,右手捂着狂乱不止的心跳,就这样被沈斜搂回了家。 …… 第二日, 第三日, 第四日… 连着好几天,林晚照还是每天都去沈家,但每次去都见不到沈斜,肯定又在忙了。 但她也不是单纯过来玩耍的,她每次来都待着电脑面前敲敲打打的,一坐就是一天。 由于晚上没人送,常常太阳没下山就回家了。 又这样风雨无阻地过了十几天,期间也见到过沈斜几次,少年总是一脸疲惫的模样,倒头就睡。 看着他这样辛苦,林晚照要赚钱的决心又强了几分。 …… 两个月的暑假,一半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人各自忙着,虽然交集不多,但却林晚照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满足。 她的日记本被放在了书架上面,落了一层灰。 最接近现在的一篇日记是出中考成绩那天写得。 这篇日记的末尾,写着一段漂亮的行书字体: 我好像又开始热爱这个世界了。 第35章 骗人 “奶奶!我回来了!” 随着木门咯吱一声,一道白色短袖配牛仔热裤的身影窜进了院子里,度假草帽下两条辫子垂在胸前,发丝凌乱尽显柔美。 正是八月初去外婆家过暑假的林晚照。 现在已经接近八月下旬,再过个三五天就要开学了。 今日上午她刚刚到家,吃过午饭便迫不及待地来了沈家。 打算乘开学前为她的赚钱事业冲刺一波。 “晚晚啊,快来快来,奶奶可想死你了” 葡萄藤下摆着个摇椅,此时沈奶奶就坐在上面悠闲地挥着蒲扇,一看见女孩的身影,就急急忙忙地招呼她过来。 女孩笑着走近,抬手摘了一颗透亮的绿色葡萄。 放进嘴里,意想不到的清甜。 “好甜啊” 她惊喜地低头看了一眼摇椅上的老人。 老人笑得一脸慈祥:“可不,专门为你留的,都没让阿斜动” “多吃些,女孩儿吃些葡萄好,阿斜他妈妈啊,怀孕的时候就爱吃葡萄,现在看看咱们阿斜,一双眼睛生地多好看……” 老人摇着蒲扇,笑意未减地讲着当年旧事,历经沧桑地眼中看不出波动,却莫名地让人难过。 林晚照不敢再看,伸着藕臂摘下几串晶莹剔透的葡萄。 “奶奶你也尝尝嘛”她剥了一颗葡萄放在沈奶奶嘴边。 老人张嘴含在口里,闭起眼睛,好像在细细品尝它的甜美。 “甜啊甜啊,真甜……” 沈奶奶低语呢喃,闭目养神。 林晚照不过去水池边洗了个葡萄,再回来时,就发现摇椅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蒲扇还被轻握在手心,随意地搭在腹部。 她拿走扇子放在石桌上,进屋取了张薄毯盖在老人身上。 而后才进了沈斜的房间,摘掉帽子干大事。 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阵,困意袭来,便想着去沈斜床上躺一会,这一躺就是好几个小时。 在梦里昏昏沉沉得被什么东西抓着,想醒却醒不过来。 待梦魇离去,她揉眼醒来,转头就看到了电脑桌前坐着个人。 脖颈修长,雪白的右耳耳背长着颗红痣,单看后脑勺就知道这是个美人儿。 “唔,阿斜你回来了?” 林晚照申了个懒腰,刚睡醒的声音娇软地像只小奶猫。 沈斜闻音转头,就看到他床上的人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子。 一双修长细白的腿随意交叠着,短袖领子过于宽大,在方才的摩擦中露出了一头的香肩。 沈斜危险地眯了眯眼,装作不在意般把头重新转了过去。 “那个…你走之前要的卡,奶奶给你放这儿了” “知道了”林晚照慵懒地答应了一句。 听到后面穿鞋的声音,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单臂搭着椅背,下巴搁在臂弯,假装随意地说: “你不知道,外面坏人可多呢,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被骗,问你要卡要钱要照片的,那一看就没安好心,别到时候被人骗了找我哭鼻子啊!” 说话间,林晚照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却没有理他,只是越过他的头颅拿起了桌子上的银行卡。 见被人无视,沈斜不舒服地扭了扭脖子,抬手便捏住了林晚照那只拿着卡的手腕。 开口就要说教:“林晚照,你……” 刚刚开口,女孩便揉着他的头顶,温声细语地夺过话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我还是记下了” 什么? 多余? 沈斜拧着眉毛不爽地往后退,试图摆脱女孩撸狗似的爱抚:“那你要空的银行卡干嘛?” “存钱啊!”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是问…存什么钱!你哪来的钱用银行卡存?”语气开始暴躁起来。 林晚照默默地收回刚刚心里对他的夸奖。 “当然是存自己赚的钱,你以为呢?”她不满地扭着手腕,想要挣脱。 沈斜眯了眯眼睛,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见挣不开,林晚照决定和他讲道理,虽然这气生得有点莫名其妙的。 “你还担心我被骗啊?我这智商这儿摆着呢,我不骗别人就好,你…你先给我放手。” 沈斜闻言,手上力道又紧了几分:“骗别人也不行!” 林晚照一脸问号。 “什么骗?骗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斜见状松手,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先是咬着牙指指身后的电脑,又夺过林晚照手中的银行卡: “你最近和谁聊天呢?什么亲亲抱抱大大的?嗯?” 林晚照一下子被问愣住了。 “你缺钱和我说啊,干什么……这么作践自己!”沈斜气得手叉着腰,耳朵上都泛起了红。 林晚照想起了午睡前没关的电脑页面。 一切都有了解释。 当下在沈斜面前笑出来声:“不是,你……你以为我在干嘛呢?” “那是我的编辑,我手闲了写点东西来发家致富,不行啊?” 沈斜:编辑?写东西? 见他一副疑惑的样子,林晚照忍着笑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通。 沈斜眼中的火焰一点点消了下来,不想承认他刚刚心里的想法: “那……那和谁聊天也不能这么亲密吧……” 女孩抱臂胸前,生了逗他的心思,微微前倾,踮脚在他耳边吐气如丝: “是,不能和别人那么亲密” 她说及此又故意顿了片刻才道:“只能和你这么亲密,是吧?” 沈斜敛眸侧头,气息有些不稳。 尴尬地吞了吞口水,喉结上下滚了滚。 见他这副窘迫样子,林晚照勾着唇角出了门,留他一人凌乱。 “奶奶,我回家了哦,谢谢您的卡!” 屋外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每个字都透着得意。 沈斜沉默半晌后,一个人在屋子里笑出了声。 她刚刚问,他以为她在干嘛? 他以为……以为她在……网上骗人,或者被人骗。 按理说自己不应该对她那么没有信心。 但是,不经意间看到这些聊天记录,又想起她最近的反常行为…… 一时间心里没了分寸。 什么理智逻辑全被抛到了脑后。更别提和她好好讲道理了…… 现在清醒过来转念一想,自己的确是糊涂到家了。 她那么聪明睿智 那么漂亮清高 又怎么会和他之前听说过的女孩一样呢…… 第36章 高中 七月流火,天气渐凉,秋高气爽的八月末终究来了。 今天是开学报道的第一天。林建国本来要去送女儿上学的,但临时有事给耽搁下了,只能给了她几百块现钱让她自己置办所需。 林母看着她上了县际大巴后,又带着朝辰去报道。 恍恍惚惚间,那个小团子也上四年级了。 林晚照扎着高马尾,一上车就看到满是熟悉的面孔,几乎整辆车里都是去县里报道的堡安学子和家长。 他们要么和自己一样,是去永安一中的,要不就是去隔壁的二中三中的。 林晚照抬眼四顾,还没有找到空座位,大巴司机便抢时间似得开动了车子。 一时间没站稳,差点仰面摔到,幸亏扶住了旁边的座椅。 谨慎地走过放满行李的过道,在最后一排终于找到了位置。 她刚坐下,就接收到几股探索的目光。 其实从她上车起,车上人就开始若有若无地打量起她。 将自己安排妥当后,林晚照才觉得这些视线过于明显。 她鼓着腮帮呼了一口气,双手拘谨地搭在膝盖上,左右两边都坐着人,自己是一动也不敢动。 闷热的车厢里味道混杂难忍,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路途过于颠簸,右边的大叔总在摇摇晃晃间碰到她。 忍无可忍之际,前排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要不坐我这儿来吧” 入眼的是一张温柔的笑脸,那人文雅地推了推眼镜,站起身请林晚照过去。 是赵朴谨,他在这儿一点都不奇怪,永安中学不分年级同一天开学。 林晚照想也不想地起身走过去,刚对着他道完谢,就看到他对着他旁边坐的男生使了个眼色。 那人应该是他的同学。 接收到他的眼色,那靠窗的同学识趣地站起身:“好好好,我走,成全你们” 语气暧昧不清,让林晚照心底升起几股不舒服。 但回头看了一眼抠鼻屎的大叔,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坐到了窗边。 赵朴谨也坐了下来。 “那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少年呢,怎么,没陪你来?” 林晚照刚刚打开窗户,扑面而来的风吹得她发丝凌乱。 听到身边人和她讲话,又把窗户缝关小了些。 “谁?你指的是沈斜吗?” 他点了点头。 一股不适感油然而生,但看在他刚才帮了她,还是耐心地回答了这个有点涉及隐私的问题。 “他今天有事儿,可能明后天才会来学校” 赵朴谨紧接着就想问为什么,但看到女孩儿面无表情的样子,又硬生生地按了下去。 沈斜今天的确有事儿,不只今天,他都忙了好几天了。 具体在忙什么,林晚照也是不太清楚,只能告诫他凡事有点分寸。 见身边人没有接着问,刚刚的不舒服感也渐渐地消了下去。 的确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刚想闭目养神,就又听到赵朴谨的搭讪。 “我早猜到你会是市里的前几名,没想到一考考了个市状元”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笑,像恭维又不像恭维,说打趣却又不是单纯的打趣。 林晚照还未接话,就又听到他略带兴奋地说了句:“不过,你还是来了永安,我早猜到了” 兴奋之后,竟能听出一丝落寞。 林晚照敷衍地回了一个笑,靠着座椅假寐。 实在搞不懂他的情绪。 不过还是要离他远一点好,搞不好这人有啥大病。 赵朴谨见她没有搭话的意愿,无声笑了笑,学着她闭眼假寐。 林晚照比他想象中的果决,不过这样倒也好,省的没趣…… 由是此,一路无言。 …… 进学校后,看别人都是家长扛着被褥行李,一家人热热闹闹得,林晚照捏紧了行李箱杆,先去楼妈那里领了寝室钥匙。 而后一个人出来去超市买了床上用品。 抱着一大推东西进寝室时,刚好碰上了要出门拿东西的室友。 是个带着眼镜的斯文妹子。 “你也住101?” 她先开口,帮忙扶住了林晚照怀里的被褥。 林晚照被累的要虚脱了,咬着牙回了句嗯。 妹子连忙帮着拿起上面的被子,让她快进来。 放好东西后,就看到对面床铺上跪着个中年妇女,正在铺床,旁边蹲着个中年男人,好像在修理椅子,嘴里还忍不住在嘟囔。 “你好,我叫顾清清!清水河畔的清,这是我爸妈” 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你好,我叫林晚照,晚间夕阳的晚,夕阳晚照的照。” 学着女孩儿的样子,她笑意盎然地握住了她伸过来的手。 上辈子她去市里读的高中,这辈子完全是打乱重排啊。 “你的名字真好听啊,读起来给人一种夕阳斜射的唯美意境…” 听到这话,林晚照还没有回应,便看到修理椅子的顾父抬起头来,和女儿一样,带着副眼镜,很是斯文儒雅。 他打趣似得指着女儿,笑得一脸温柔:“你啊你,考试都结束了,就不要分析来分析去了嘛,还当古诗词鉴赏啊” 顾清清听到这话跺着脚撒娇:“爸爸!我是热爱古诗词!才不是为了考试” …… 林晚照爬上床去整理东西,父女俩的谈笑让她羡慕,甚至有些嫉妒 …… 下午班会。 学校分班是按成绩来分的。 林晚照被分在一班,高一年级最好的精英班,按理只有全年级前三十才能进。 可以说是汇集了全县的精英,好多有权势的家长挤破了脑袋想把孩子送进来。 林晚照却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厌恶这种压抑的学习环境和分等级管理的教学模式。 可她又能做什么呢? 沈斜被分到了六班,不差也不好的中间班级。 不过还好,两人在同一个楼层。 焦予婷就在一班对面的重点班,刚刚进教室开会前,她还专门跑过来和林晚照打了招呼。 咋咋呼呼地,一点也没变。 …… 很巧的是,一班班主任也姓刘,也是男的,也带着眼镜。 不过他张口不是一句自己培养了多少重本生,闭口就是他带的上个班的成绩有多好…… 平白无故地让人不喜欢起来。 林晚照没有心思听下去,趴在教室最后面的桌子上,开始琢磨待会儿吃什么…… 第37章 绿房子 开完班会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七点又要开始上晚自习。 林晚照在厕所门口等焦予婷,看着窗外楼下忙忙碌碌的高中生,不由地想起上辈子的高中生活。 枯燥… 压抑… 孤独… 晚风把西边的天空吹成橘色,身边人明媚张扬的笑意让灰暗渐渐消散。 “晚晚啊,听学姐说食堂的小鸡炖蘑菇很好吃啊,走快些,去晚了就没了……” 被焦予婷牵着手跑起来,飞舞的发丝打在脸上,痛也痛得青春洋溢…… 晚饭过后,林晚照回了寝室给沈斜发消息。 “你什么时候来啊?” 寝室里一共住了六个人,没有浴室,没有洗漱台,空荡荡地摆了三张上下铺。 这还算好的,除了精英班的寝室,其余人住的都是八人间。 此时寝室里还有三个人,趴在一张桌子上吃泡面,见林晚照回来却是不闻不问地。 林晚照等了半小时还没人回,便放下手机去上晚自习了。 入学第一天,还比较安稳。除了一班那种每个人都在埋头苦读的氛围让人不喜欢外。 林晚照看了三节自习的英文小说,认识了三个同班同学,她的同桌李宜和两个前桌,名字记不太清了。 李宜是个瘦的只剩皮包骨的男生,长的却是格外高,性格也是意想不到的开朗健谈。 两人都是来得比较迟,只能坐在最后一排当同桌。 班主任暂时还没有排座位的意向。 晚自习前,他抱着篮球进来,一身的汗味,见同桌是个文静漂亮的女生,非常绅士地坐远了些。 当看到林晚照桌子上摆的小说时,找到知己般凑了上来:“哇,你也喜欢这个作者?别人都说他不可理喻,有眼光有眼光!” 林晚照本来对他的几分好感瞬间败了个干净。 “只是喜欢这本小说而已” 那人像是没感受到字里行间的疏远,叽叽喳喳了好久。还自觉地翻着林晚照桌子上的课本,想要找出她的名字。 “哎,你这人怎么不署名啊,丢了怎么找?” 林晚照实在无力面对他过剩的精力,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无所谓,反正不是我的东西” 李宜感兴趣地接了话头:“这你花钱买来的,还不是你的东西?” “花钱买来的就是我的?可它迟早要被卖出去,或者,被遗忘。我懒得在迟早不属于我的东西上署名” 听了这番言论,李宜直呼有意思,硬要和她交个朋友。 在知道她就是林晚照后,咋咋呼呼了半天,搞得前面两个人也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下了晚自习,林晚照一个人走回了寝室。 顾清清是附中直升上来的,班里有好多她认识的同学。 焦予婷和她没在一个班,又刚好他们班主任比较啰嗦,硬生生拖到九点半还没放学。 回到寝室,赫然发现,寝室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没带书。 这番情景早已经历过一次,所以她并不觉得匪夷所思。 孩子们爱学习嘛,好事儿好事儿…… 十一点钟,寝室里熄了灯,沈斜还是没有回消息。 林晚照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他从来不会这么久不回消息的…… 十二点多,枕头下的手机才传来了嗡嗡声。 没睡着的林晚照立马打开手机,眯了会儿眼睛已适应刺眼的亮度。 果然是沈斜的消息: “刚收拾好,明天下午来报道,晚饭带你出去吃” 林晚照生怕打扰他,便没再回消息。 收了手机,一颗漂浮不定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 …… 第二天下午,正值课间,她正安安静静地待在教室里看书,突然楼道间发出一阵骚乱。 “那谁啊,昨天怎么没见到,好拽哦” “看清楚脸了吗?” “当然,不但气质拽的一批,那个脸……怎么说,绝对能让你流鼻血!” “……” 不用问,林晚照就知道是沈斜来了。 就颜值这块儿,她对他非常有信心。 忽然又想起什么似得一怔:“他那头发,能在这儿待下去吗?今时不同往日啊” 奇怪,他们怎么不评论那吊上天的银发…… 难道永安的人见多识广,习以为常? …… 下午上完课,林晚照才知道了真相。 当时,她看到小说最精彩绝伦的一章,完全停不下来。 忽地想起昨晚的约定,抬头一看才发现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听到轻笑声,她赫然转头,沈斜那厮正痞痞地靠着教室后门,勾着唇角在笑她。 不过,他的头发…… 差点让林晚照没认出来。 之前飘逸柔顺的银发…… 现在刚劲有力的黑色寸板…… 如果之前他给人的感觉是又帅又痞,还带点丧气 那现在的他,还是又帅又痞,不过丧气不见了,多了点阳气…… 见林晚照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睛都快瞅直了,沈斜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伸手招呼她过来: “不会被帅傻了吧?走啊,哥哥带你去吃好的” 嘶~,帅得有点犯规。 这货带出去可有点长脸啊。 不过,一个暑假而已,他怎么又长高了。 林晚照走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下意识地比较两人的身高。 “什么好吃的?” “去了你就知道了”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 哼,爱说不说吧 …… 坐在熟悉的单车后座,林晚照心中布满了无数个问号。 “阿斜,你带它过来干嘛?” 见人故作高深地不回答,林晚照开始挠他腰间的软肉。 “别闹,马上就到了” 一阵加速间,他们就到了一条江边,是清江的下游,当地人唤作白云江,原因是它途经白云寺脚下。 跟着沈斜穿过一片芦苇荡,林晚照的好奇心愈加浓烈。 “到了”,他指着离江不远处的一座绿色的小房子。 走近看才发现是房子周围长满了爬山虎。 正在林晚照想开口询问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出现在了视野里。 是沈奶奶! 她不可置信地揪住前面沈斜的衣角:“你,你们搬家了?” “暂时住在这儿,奶奶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她现在知道沈斜暑假里三天两头不见踪迹的原因了。 “租了多久啊啊?” “三年” 她又吞了吞口水。 他这哪里是没钱啊? 第38章 灵魂安处 绿房子对面就是辽阔的白云江,后面是荒废的农田,农田另一边,是几座拔地而起的高楼。 它孤零零地守望在农田边,融在绿意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江水拍岸,鸟儿遨游。 一切都是美好而富有生机。 少年吹着动听的口哨,拉着她的手向房子走去,向老人走去。 两个想要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灵魂,却在此刻因为有个家而欢喜雀跃。 这所房子里之前住着老两口,一年前老婆婆去世,老头儿便被女儿接到她家去住了。 老人不忍心房子被闲置,落得个断壁残垣,被草侵占的结果,所以拖了人家帮忙看着,在听说有人要租它后,便二话不说地签了合同。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加了个独立厨房。 屋子里外都被人重新修葺过,踩着两三节木楼梯,就到了一个屋外的小平台,平台上靠墙放着一排旧沙发; 进门就是正屋,屋子左右各有一个房间,中间是一间狭隘的客厅,单放着一张长木桌。 厨房在正屋的右侧,挨着它的是水泥砌的小浴室,看样子是新建成的,外面的墙面颜色都是深色的。 林晚照自顾自地参观了一周,愈发觉得绿房子可爱温馨,一个劲儿地夸赞沈斜。 “阿斜,这个,这个,那个,都是你自己做的?” 她惊愕地指了几个地方,站在木台下瞅着沙发上的少年。 少年眼里藏不住的得意,双手交叉背在脑后,开口就是他特有的吊儿郎当。 “那可不,你沈哥哥会的多着呢” 林晚照踩着木楼梯跑上了平台,跪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故作崇拜相,殷勤地给少年捏肩捶腿。 一顿契合味蕾的晚饭过后,两人暂别沈奶奶去了学校。 学校离家很近,就在白云江的另一面,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小姑娘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话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她是真的开心吧,以至于在学校面对李宜的吵吵声都不觉得厌烦。 晚上回了寝室后又觉得孤单。 看着三两成群的同学,她又生了想逃离这里的心思。 照常熄灯后,寝室里不如昨天晚上安静,互相熟悉起来的女孩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 音量控制得很小,生怕房间里的小秘密被风吹到其它寝室去。 林晚照闭眼休息,没有参与到里面去。 昏昏欲睡间,她听到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跑得越来越偏。 “他啊,我早打听到了,六班的沈斜,据说挺不好接近的” 说话的人叫王婉婉,为人活泼,留着可爱的短发,身材却是一顶一的好。 再加上她学习成绩也不错,家境也好,一来就成了班级里的主心骨。 听她这样说,其余几个人也不藏着掖着了,饶有兴趣地追问起来。 “哎哎哎,你怎么知道的啊?” “这还不容易,咱们班有几个就是他以前的旧同学啊。晚上闲聊听他们提了几句。” “婉儿,你人缘真好啊,还知道其他的吗?快给姐妹们讲讲” 王婉婉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故作神秘地说:“听说他性格乖张是因为家庭问题” 其余人连叹息了几声,又接着追问。 不料王婉婉突然不乐意起来:“哎呀,你们问这么多干嘛,又不是你们的菜” 寝室里响起几声轻笑,有人开始打趣王婉婉: “怎么,婉儿,这就春心萌动了?小心人家是带刺的玫瑰,哈哈哈” 王婉婉也不是含蓄的女生,接过话头来了一句:“怎么了,牡丹……玫瑰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倒是个敢爱敢恨的小姑娘,不过千不该万不该拿着阿斜的家世说三道四。 林晚照侧过身子对着墙,安静了半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可不是玫瑰花” “他是……摄魂夺魄的妖精” …… 高中早上起得太早,六点半就得去教室里早读。 懒了一个暑假的林晚照好不容易挣扎着起了床。 早读完,眼睛再也睁不开了,趴在桌子上休息起来。 有些学生下了早读,直接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早餐,边和旁边同学谈笑着,边吃着早点。 一时间,教室里哄哄闹闹地吵上了天。 身在闹市的林晚照却不在意这些,埋头就睡。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抗议也不管。 睡得正舒服,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教室里突然安静了? 上课了? 疑惑间,她皱着眉头从臂膀中抬起头来,额前留下几道红红的睡痕。 “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再睡了会儿”好一道波澜不惊的声音。 转头就看见李宜的座位上坐着个寸头男生在认真地剥鸡蛋壳,鼻眼如削,惊艳至极。 林晚照总算知道教室里为什么突然安静了。 她在几道惊异的注视下非常平静地伸了个懒腰,很不符合外形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唔,阿斜你怎么在这儿?” 话刚说完,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鸡蛋。 沈斜右手食指和拇指按着鸡蛋尾巴,左手闲不住地翻出袋子里的白花花的大包子。 “来给你送早点啊,不然来看你被饿死啊” 林晚照自己拿手接住了没吃完的半个鸡蛋,嘴里咀嚼着咽了下去。 “奶奶做的?” “嗯,她早上睡不住,起得早得很。” “哦,怪不得这么香” 林晚照一口吞下另一半鸡蛋,勾着手掌示意沈斜把包子拿给她。 沈斜白了她一眼,认输似得把包子从袋子里拿出来递到她手里,又扭开了黑色保温杯。 杯子里的米粥冒着热气。 “晾一会儿,待会喝” 林晚照咬着包子点头。 一个包子下肚,她的同桌李宜回来了,靠着教室后面的储物柜,手里端着杯豆浆,笑得一脸猥琐。 见林晚照睨了他一眼,他连忙挥着手,嘴里的包子都没咽下去。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咳咳咳,不打紧不打紧…” 沈斜略带赞赏地转身看了他一眼。 林晚照看见了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低头咳嗽一声。接着用膝盖碰了碰身边人的腿,示意他从后门出去。 沈斜相当地听话,没有装看不见。接收到示意立马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得回头:“晚晚,中午我等你” 说完还非常温柔地笑了笑。 林晚照十分怀疑他是故意的,可是没有证据。 淦!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热闹如常的班级又寂静起来。 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 第39章 妖怪 一个早餐时间,一班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班第一名和六班那个风云人物的关系匪浅。 当然,这主要得感谢沈斜的安排。 本来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但她实在不想帮他挡桃花。 桃花挡多了不但心累,眼睛也累。 总被人瞧着,天王老子也会觉得不舒服啊。 不过,养孩子嘛,总得付出些别人力所不能及的。 中午放学,一班的化学老师刚走出教室前门,沈斜就一脸坦然地进了他们班后门。 李宜先看到了他,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抱起篮球,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伸出爪子拍了拍沈斜的肩膀。 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林晚照一转头就又看到他们俩个四目相对,一时间对这个叽叽喳喳的同桌多了几分佩服。 见到沈斜这个邪神还不退避三舍。 实在有勇气…… 沈斜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摆着招牌动作,双手插兜,表情淡淡,一开口却尽显流氓气质: “快走吧祖宗,爷要饿死了” 班里还没走的几个人瞬间愣在原地,像是没猜到一脸不好招惹的沈斜还会这样讲话。 林晚照有些脸红,拽着沈斜的胳膊走了出去。 到了楼道里,她才红着脸垫脚抓他的耳朵:“什么爷不爷的,沈斜你给老子孝顺点!” 他靠着栏杆向后仰,笑着躲过女孩的魔爪:“老子?和谁学的?” “你!” 人太高了,抓不到耳朵,好气哦! 努力半天未果的林晚照决定不理他了,双手抱胸自顾自地下楼。 沈斜笑着跟在她后面。 一会儿拉拉她的衣领,一会儿扯扯她的头发,一个人也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一楼出口,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沈斜一时没注意,踩空了一节楼梯,直直地趴在了林晚照背上。 他倒不急着站起来,偏头在林晚照颈窝蹭了一下。 “晚晚,你有一点香啊” 林晚照自动忽略他故意的语出惊人,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学长,好巧啊” 她刚刚不是故意停下的,原因是出口外面站着个熟人。 赵朴谨。 听到声音的赵朴谨收回了伸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笑了笑:“你们没事吧,下楼梯可得小心些” 林晚照若有所思地转身看了眼沈斜,他像是没脊柱似得,又抱胸斜靠着墙,正冲着他俩笑得一脸明媚。 不过这明媚可不单纯,隐隐约约地透着挑衅。 林晚照回过头来,勾着唇随意来了一句“啊,没事,他挺耐摔的” 对面的赵学长闻言笑得温柔十足,伸起右手食指点了点林晚照的额头:“你啊你,还挺幽默” 他绝对是故意的。 背后莫名其妙地泛起了凉意。 林晚照知道后面的邪神肯定又不高兴了。 也顾不上当下心里的不舒服,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结果就落入了一个炙热的怀抱。 沈斜面无表情的样子说实话是真的可怕啊。 林晚照仰起头来,刚好看到他垂下来的眼眸里都泛着冷意。 生怕小孩儿劲不得激,上了赵朴谨的当。 当下就揪起他的衣角来了句:“阿斜,我好饿” 沈斜敛了攻势,顺势勾着她的腰,带着她往外面走,路过赵朴谨时,还是故意拿肩膀撞了一下。 能听到肉体相撞的声音,应该很重。 经过赵朴谨后,林晚照心下疑惑万分,偏头看了过去。 正好瞧见他也在盯着他们。 右手正在揉着被撞的胳膊,嘴角却是收不住的笑意。 看得让人毛骨悚然… 赵朴谨喜欢她? 不可能的。 她的感觉不会错的。 那他为什么要故意挑拨离间? …… 带着疑惑走到了食堂,搞不清楚原因的林晚照,食欲也消弭了下去。 不是她在意赵朴谨,是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对不正常。 到底是哪里? 看着她一脸愁思地揉着太阳穴,沈斜周遭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委屈在桌子下面的长腿示威似得夹住并拢在一起的小腿。 林晚照接收到对面人的不满,假意挣了挣。 无果后便埋着头吃饭。 “不解释解释吗?你们好像还挺亲密的” 语气莫名地像一只发现主人在外面养了别的猫的猫。 闻言,埋头吃饭的林晚照一时不察被米粒呛住了,红着眼睛低咳了好久。 喉咙间的痒意消了下去后,她就看到沈斜一脸不爽地坐在对面。 看来真得生气了。 她放下筷子,双手撑着下巴作哀痛状:“其实,有件事儿和你说了你也未必会信。” 沈斜闻言果然又眯了眯眼睛,而后轻笑了一声以表嘲讽,接着才语气轻松地说:“说呗,小爷不信你信谁?” “咳咳咳,我真得……和他不熟!” 见他的眼睛怎么又眯了一下,十成十地不信,林晚照还是缩着头小声来了一句:“说好信我的啊” 说完又拿起筷子小口吃了起来。留给对面人一个高贵的头顶 …… 午饭结束后,两人出了食堂。天阴沉沉地,一阵风吹来,卷落了好几个树叶。 秋天来了。 林晚照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打了个喷嚏。 沈斜倒着走在她面前,帮她挡住风口,眼神却像是在说: 你是个什么见不得风雨的小柔弱? 她懒得理分析他的眼神,见他只穿了一件短袖,又嘱咐他回去记得穿个长袖。 越活越像老妈子了…… ……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上课,林晚照决定回寝室午睡。 刚进寝室,她就看到门口不远处摆着个蓝色塑料盆,是她在床底放得好好的泡脚盆。 应该是别人不小心碰到了吧。 她弯腰放好后,就看到挂在床头的毛巾却掉在了地上,上面好像有个脚印。 林晚照一边腹议着自己的招排挤体质,一边笑着捡起来。 看来,的确没必要再接着住下去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向是林晚照的做人准则。 那人若犯我呢,之后的举动也 只能算作是在保护自己了吧。 她温和地笑着,把毛巾随手扔到寝室中间的桌子上。这张桌子上正趴着三个吃盒饭的小女生。 以王婉婉为首。 一点都不可爱的三个小女生。 “林晚照,有病吧!”王婉婉一把把盒饭摔到地板上,对着林晚照怒目而视。 林晚照一下子就想到了眼珠子都要爆出来的妖怪。 第40章 玫瑰 被人怒喝的林晚照转身拿起手机,复而双臂环胸斜靠在上下铺之间的梯子处,勾着唇角,神色冷淡的看着满目怒火的女生: “是你吧?故意的?” 王婉婉闻言向前走了两步,语气轻蔑地不像话: “你那只眼睛看见了?别以为是市状元就想冤枉好人啊” 坐在她身后的另外两个女生也站了起来,幸灾乐祸地走到王婉婉身边。 明晃晃的孤立与挑衅。 林晚照叹着气摸了一下额头,看着她们笑得不置可否。 “我早上最后一个出门的,回来时只看到了你们。怎么,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这么懦弱?还是说,想让我告到刘老师那里?说什么好呢,就说拉帮结派欺负孤立同学好不好?” 语气肯定,听不出是在看玩笑…… 王婉婉后面的两人闻言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这沉默寡言的牡丹花还是吃不了亏的性格。 活脱脱一朵带刺的玫瑰。 这王婉婉家境好,父母都在教育局工作,以后不愁工作与人脉,她们两个底层考上来的,可没抗事儿的本事。 何况这是市状元,以后能平凡吗? 她们左右不过是看不惯人家长得好,学习也好,跟着王婉婉随便闹一闹,可没想真的惹事情。 左边扎低马尾的女生见情形不对,拉了拉王婉婉的手,亲昵地劝慰着: “婉儿,算了,别生气了,我再去帮你买份饭。” 林晚照闻声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是叫谈…什么朱,还是朱什么谈来着。这小姑娘还挺懂眼色啊。 但王婉婉一看就不是怕事儿的主儿,厌烦地挣脱拉扯她的手,盯着对面人,眸中怒火更盛: “去告啊?我会怕你?!我还就承认了,盆儿是我踢的,毛巾是我踩的,你一天天装什么清高啊,还不是个只会勾引人的下作东西” 想起早上班里传的流言,王婉婉只觉得肺都要被气炸了。 镇子上来的乡巴佬,不就学习好点嘛,和沈斜认识得早点嘛,凭什么一来就抢走她的风头,还抢她看上的人? 就连一向对自己严格要求的父亲竟然也在开学前嘱咐她得这个市状元好好相处! 她算个什么东西! 听了这话的林晚照眯起眼睛,危险得盯了对面人好一会儿。 她骂她下作,还说她是东西。 这口气能忍吗? 不能忍。 林晚照放下手臂,转身隔空把手机扔到床上。 这才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和王婉婉只有一拳之隔才停了下来。 她抱臂站定,神色悠扬地对着那两个略显局促的女生说: “那个,你们两个要不要先回到自己床上去?” 对面三个人像是被她两米八的气场呵住了,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那两个女生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悄悄地向后退了一步。 林晚照勾了勾唇角表示满意,复而盯着王婉婉光滑的脸颊说道: “你应该是被人宠着长大的吧?” 强撑着气势的对面人闻言又是一愣:“什么?” 话刚问出口,随着啪的一声,王婉婉就觉得左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个下作东西竟然打了她! 她竟然敢打她! 王婉婉捂着脸,一双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来。 “你敢打我!从小到大没人敢打我!” 话闭就要上前拉扯对面人的头发。 林晚照轻巧地躲过了。 侧身抬手,拧住伸过来的爪子:“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有个女混混也想打我,想知道她的结果吗?” 她手上收着力,神情自若地演着身手不凡的女打手。 反正她也不知道徐情。 吓唬吓唬小孩儿应该够了。 何况这也是事实嘛! 王婉婉闻言果然停下了挣扎,红着眼睛,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林晚照突然有点心软地松开手,何必跟个小孩儿计较呢。 不料她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声音恶狠狠地说: “呵,你打我了,你玩完了,咱们的市状元!我妈不会放过你的,还有班主任那里,想好怎么解释了吗?嗯?欺负同学的市状元?” 这小孩谁家的?再不教育就彻底废了! 林晚照拧着眉毛转身,刚刚的心软一去不复返:“唉,你其实挺可怜的……” 瞪着眼睛坐在床上的两人都觉得林晚照疯了。 不想在气势上输人一筹的王婉婉目光凌厉地回怼: “怕了吗?晚了。不用在这里声张虚势,跪下来求我,说不定这事儿就过去了” 林晚照没接她的话茬,自顾自地来了句: “我现在开始可怜你的父母了,养出这么蠢的女儿,真挺失败的” “你!” 王婉婉最讨厌别人说她蠢! 话语见就要冲上来,又想起刚刚的痛感,咬牙忍了下来,只当她在穷途末路里死要面子。 “呵,不和你一般计较,下午去办公室里能言善辩吧!” 林晚照摇了摇头,弯腰捡起了床上的手机。 手指按了几下,带着电流的声音在小小的寝室里响了起来: “……盆儿是我踢的,毛巾是我踩的,你一天天装什么清高啊,还不是个只会勾引人的下作东西……” 见人愣在了远处,林晚照非又勾唇笑了起来: “待会儿记得喊阿姨一起来办公室啊,让她好好瞧瞧自己的好女儿” 说完就要出门,走到门口又转身指着自己的脑袋,好心提醒了一句: “那个…王婉婉是吧?平时还是多读点书吧,有空看看侦探小说也好” 话毕迈着长腿出了寝室,楼道里响起一声怒极的尖叫,然后就是椅子被踢到的摩擦声,极其刺耳。 …… 站在校园里,方才咄咄逼人的伪装卸下,林晚照靠着花坛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 嘟嘟嘟- 就在没有耐心地要挂断之时,电话那边的人接了起来。 “晚晚,怎么今天打电话啊?” “妈,我……”不想住校了。 “哎呦歪,小祖宗,全都喝完,留着一口药干嘛!” 接着就响起了一阵追逐声 …… 林晚照闷声坐在教室里,刚刚还是没有和林母说自己不想住校的事。 教室里还坐着几个人,都是中午吃过饭就来学习的人。 看着他们,林晚照又是一阵郁闷。 要不…… 第41章 带我回家 要不 …… 李宜抱着篮球进来时,就看见他的同桌抱着一本书,笑得那叫一个春心萌动。 “林姐,有啥好事儿,分享分享呗~” 他三两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谄媚地朝林晚照眨了眨眼睛。 一秒恢复正经脸的林晚照拿过书挡在他的一张大脸前。 见被人无视了,李宜伸出他那细长的胳膊,捶了前桌男生的后背。唉声叹气地演戏: “看看,看看,什么叫翻脸不认人,林姐姐这就叫翻脸不认人!唉…” 林晚照放下书,看了一眼刚刚转过身来的前桌。 那两人无比自觉地把头转了回去。 只剩下李宜一个人还在鬼哭狼嚎着演戏。 呵,不但自来熟,还戏精! 受不了大男人哼哼唧唧的林晚照放下书,冷着眼扫过去:“别演了…” 李宜可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 他得寸进尺地握着拳轻敲林晚照的胳膊:“哼,人家不要不要!姐姐欺负人家” 呕… 简直不忍直视 “停下!” “不要嘛~” …… “我告诉你上午数学课留的那道大题的第三种解法” 一阵窸窸窣窣。 再转过头来看时,李宜已经准备好了纸笔,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 “请讲” 他带着标准的微笑,操着一口纯正的播音腔。 林晚照:…… 就没见过这么让人无语的人… 下午放学后,沈斜按时出现在了一班后门。 李宜出门前冲着两人笑得一脸猥琐。 沈斜见状,看着林晚照,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同桌,这里有问题?” 对于他常常能一眼看清事物的本质这件事,林晚照表示非常赞赏。 两人并排出了学校。 对于晚饭回家吃这件事,他们已经不谋而合地达成了共识。 快到停车棚了。 林晚照环视周围,见没几个人后,她大着胆子上前抓住沈斜的胳膊。 毕竟这事儿挺匪夷所思的。 “阿斜,我想和你说件事儿……” 沈斜停下来低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嗯,就是,那个……” 沈斜眯起眼睛审视她,这种支支吾吾的语气一出现准没好事。 “说吧,我受得住” 她还是豁不出去,低头用食指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画着圈。 “也没什么……就是我打架了” 准确来说是我打人了。 沈斜震惊地皱起了眉头。 没听错吧,她这个小身板怎么打架?! “林晚照!胆肥了啊!”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哼,他都不问问原因。 林晚照突然觉得委屈了起来,手指上运了力,正想按下去,就又听到他恨恨地讲: “女孩家家打什么架,当我死了啊,嗯?” 好吧,气消了。 “那你会打女生吗?” 林晚照抬起眸子,仰头直视他。 沈斜一双眼睛深得吓人,看不清情绪波动。 嘶,刚刚这个问题好像阻碍到他装逼了。 “那要看她怎么对你了” 直击心灵的话就要这样平静地讲出来。 林晚照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在快要被溺死在里面时,少年低沉的嗓音又传来了:“打得疼不疼啊?” 林晚照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实事求是地回来一句:“挺疼的” 见沈斜的眼神又暗了一下。 她又补充着来了一句:“不过放心,我收着力呢,造不成耳膜穿刺” 沈斜舔着下颚,笑得少年感十足。 “傻子,我问你疼不疼?” “啊?不疼啊,她没打到我,我躲开了……” 沈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莫名有些宠溺。 “是不是要我夸你挺厉害啊?” “……也不是不行……” 少年收回手叉着腰,有些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怎么打得啊?” 林晚照缓缓地升起了右手。 对面的人眯起眼睛,抓过她的手握在手心,用大拇指慢慢揉搓着。 “疼吗?” “不……太疼,一点点” 本来想说不疼,但不摆出可怜的姿态怎么惹他心疼,他不心疼大计怎么实现? 看着沈斜低头专心揉着她手的样子,林晚照莫名觉得自己养了好久的孩子终于长大了。 她沉浸在感动中,没注意到沈斜周遭的空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只见那人停下打圈揉搓的拇指,不急不缓地问:“是谁?” 什么谁是谁? 他在问王婉婉? 嘶,不会真去教训人家吧? “哎呦歪,女孩之间的爱恨纠缠,你可别多管闲事” 林晚照抽回了手,有些无奈地讲道。 看着她一副不像骗人的模样,沈斜冷着嘴角转身去推自行车。 见人要走,林晚照又扯住了他的衣服:“你就不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刚把车推出来的沈斜单手扶着车把,漫不经心地地来了一句: “什么原因?不是说了是爱,恨,纠,缠吗?” 女孩被噎了一下,安静了几秒组织语言。 片刻后,她红着眼角,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不想听算了,反正我也没人爱,他们都排挤我…” 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真情实感,毕竟是真实发生过的。 特么地…… 沈斜放开车把掐着林晚照的下巴,迫使她看他。 哐啷!自行车应声倒在地上。 “谁?!谁排挤你?” 看着少年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林晚照自觉戏演得有些过了。 她鼓着腮帮哼哼唧唧地说:“你,你都不好好听我讲话” 沈斜危险地眯起眼睛。 真特么要命… 松开捏在女孩下巴上的手,接着用拇指轻轻抚摸红印,哑着声音说:“你说,我好好听……” …… 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沈斜直接了当地问了句:“所以,你在向我抱怨?” 林晚照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拉起少年的胳膊:“不是,我是想问你……” 上辈子的某些画面出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顿了顿,才又接着说: “能不能带我回家?” 秋天的柳树叶子变得枯黄,风一吹,几片禁不住诱惑的,零零散散地飘荡在了半空中。 沈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向后趔趄了一步。 他知道带她回家的意思,不是简单地回去吃个饭。 林晚照见他不说话,向前走了一步,伸出食指戳了戳他坚硬的腹部:“好不好嘛?” 失神的沈斜眼中重新有了焦距,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孩,又愣了一会儿。 就在女孩儿快要失去耐心前,他附身靠近,趴在她耳边来了句:“亲我一次就带你回去” 秋季的晚风太燥了…… 【作者有话说: 林晚照:这话怎么这么流氓?而且流氓地很熟悉啊!】 第42章 带你回家 低哑性感的嗓音扰得心里不安生极了,林晚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垂下去的手心慢慢浸出了汗…… 想一想倒是可以,实操……算了吧,从心了。 “阿……阿斜,你那个,听……听我讲啊,早恋不好吧?” 她抬起手挡在沈斜胸前,声音因为紧张而磕巴…… 沈斜闻言站直,手插在裤兜里,笑得漫不经心。 活脱脱一个神魂夺魄的妖精。 取笑就取笑吧,还能少一两肉不?! 林晚照吞着口水作势去扶自行车,心想赶快结束这种酷刑。 再接着下去,可真忍不了了…… 但是沈斜明显不想让这个话题这么快结束。 他舔了舔右腮,扯住林晚照弯腰伸出去的胳膊,一个收力带到怀里。 车棚很大,零零散散地蹲着几个开锁取车的人。 她因为有人在显得格外敏感,一双纤细无骨的手推着抱她的人的胸膛,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哭腔: “阿……斜,你放肆了啊,有人……” 沈斜闻言收了收力,一双眸子变得危险十分,他故意低着声音,气若游丝地在她耳边低语: “那意思是没人可以放肆?” 这阅读理解做得有些糟糕了。 带着极度诱惑的嗓音接着灌入耳朵:“还有,亲一下不算早恋的……” 林晚照耳朵红透了,讲不出一句话来辩驳,放弃抵抗般把头狠狠地埋在他胸膛,暗自祈祷没人注意这边。 见人半晌没说话,沈斜控制着笑了好久,林晚照明显感觉到他整个胸腔都在颤抖。 唉,林晚照啊,这都是你的孽障,受着吧…… 被抱了好久,她想着应该抱够了,便偷偷地侧过头观察,车棚里果然没了人迹。 于是,坏心眼地用膝盖撞了一下沈斜的小腿,阴着嗓子说:“放不放?”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腰间箍紧的手便放开了。 沈斜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潇洒模样,转身弯腰扯起了被晾了好久的自行车。 推出自行车,沈斜长腿一跨坐了上去,扭头过来喊人:“祖宗,上车啊” 林晚照有些疑惑,这货这么轻松就放过她了? 看来男大十八变…… 她小跑两步过去,抱着前面人的腰上了后座。 刚一坐稳,自行车就歪歪扭扭地出了车棚。 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身上的燥热,舒服得很…… 林晚照把脸贴在他的背上,有些忐忑地问出了刚才无果的话题:“阿斜,让我去你家住吧?” 沈斜只晓得踩着踏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林晚照不想放弃,提出了自己的住宿方案: “你那间屋子挺长的,从中间隔道板子,我睡里面,你睡外面,这样多好啊,我还能监督你学习呢” 等了半晌,不见少年回应,林晚照生气地挠着他精瘦的腰,语气却不敢强硬,像只小猫似得问:“好不好啊?你说话啊……” 又半晌无言。 …… 耳边的风停了下来,原来是到目的地了。 少年自顾自地把车停在路边,锁好车锁,瞥了一眼闷闷不乐的那人,走上了芦苇荡里的小路。 林晚照低头跟了上去,扯了根扫过她肩膀的芦苇,嘴里喃喃自语: “看来没希望了,幸亏存了点钱,自己租房去,哼!” 快要出芦苇荡了,一阵风吹过来,绿房子若隐若现。 察觉到前面的人停了下来,林晚照故意撞了上去。 “你干嘛突然停下!疼死了!” 说完便要绕过他,自己走到前面去。 沈斜扼住了她的手腕,低头笑问:“生气了?” 林晚照心头不爽,冷着脸不想理他:“放手。”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少年心头留过一阵暖流。 真可爱,晚晚真可爱。 他的晚晚…… 一阵静悄悄后,少年妥协似得叹了口气,“好,带你回家住” 林晚照的眸子亮了亮,心里高兴地快要发狂,脸上却不显山露水: 呵,非逼我出手…… “哦,好,知道了,走吧,吃饭。” 说完挣脱大手走在了前面。 嘴角的笑都快要咧到耳后根了。 沈斜叉着腰摇了摇头,笑得一脸无奈。 而后,他两步并做一步追上去,蜻蜓点水似得亲在了林晚照的右脸颊上。 林晚照捂着脸站定,一脸得不可思议…… 少年爽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控制不住的开心:“算作房租!” 糟了,自己好像主动进狼窝了…… 林晚照转身对着江面,好让凉爽的风吹散脸上的粉红和心里的燥热。 …… 晚饭时和沈奶奶说了这件事,她倒是非常乐意,还在一边愤愤不平: “现在这些小孩儿太坏了,怎么能这么排挤我家小晚晚,晚晚来家里住,奶奶顿顿给你做好吃呢,昂?” 她边气鼓鼓地说着话,边揉着身边林晚照的脸蛋儿: “瞧瞧,把我家小晚晚气得脸都红了,咱还不乐意和她们玩儿了呢,好不好小乖乖?” 林晚照闻言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地用晚自习快迟到了这种话逃了出去。 沈斜那人大大咧咧的,一点都不知羞。他追着出门后,又回过头对着沈奶奶扯着嗓子大喊: “奶奶,你收拾一下被褥,晚上我回来再搭床,给小乖乖住啊” 林晚照脚底生风地逃了出去。 …… 晚自习只有一个值班老师,班主任刘怀才没来学校。 林晚照只能先给他打电话请了一晚上假,明天再说走读的事情。 不过今晚寝室还是要去走一遭的,怎么也得回去收拾一下日常用品。 她刚进寝室,里面的人立马自动消音。 王婉婉心里跟鼓捶似得,她可听到了第一节晚自习后林晚照真和刘怀才打了电话啊。 莫不是真告了状吧。 万一这事儿让她爸知道就不好了。 他最怕别人影响他的官誉…… 本来想找个时间问问,但自从林晚照进来后,就一直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 王婉婉根本插不进去嘴。 收拾好日常用品后,林晚照拉着行李箱就要出门。 寝室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离家,不,离寝室出走啊。 顾清清下午听了王婉婉那一行人添油加醋地讲了今天中午的事儿。 本来也觉得林晚照有些过分了,但见她小女生一个人晚上出去住,心里也不好受,急忙拉住了她的胳膊。 “林晚照,有话好好说嘛,别冲动呀” 林晚照回头笑了一下,轻松地挣脱了。 再无它话,拖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这一笑过于明媚,顾清清失了神般站在原地好久。 这样的人,真的会屑于勾心斗角吗? 第43章 同居 林晚照拖着淡绿色的小行李箱出寝室楼时,宿管阿姨意味不明地盯了她一路。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清冷的秋风一阵一阵。 她裹了裹身上宽大的茄紫色卫衣,走到埋在夜幕里的少年身边:“走吧” 只着一件单薄的黑色短袖的少年,伸手接过行李杆。 接近晚上十点的校园里,只有一盏盏路灯下聚集着成千上万的小蚊虫,就连草丛里的虫鸣声也少了许多…… 两人并排走着,朝着灯火通明的校外走去。 …… 穿过芦苇荡,远远地看见了绿房子里亮着橘黄色的光,是奶奶在等他们。 林晚照两手空空地先跑了过去,依偎在老人身边撒娇。 沈斜右手推着单车,左手拎着行李箱,影子被拉得长长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小房子。 时光就这样停下吧… 人类少年向天神许愿三千次,又许愿三千次,这次许上个愿望能被听到…… …… 沈斜已经忙了半个多小时了,沈奶奶熬不住回屋休息了,只有林晚照盘腿坐在外面的沙发上,撑脸看着她的少年满头大汗地锯木板。 身后高楼里的灯火一盏盏暗了下去,江面吹来的风,有些清凉…… 少年的喘息声在平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诱人,他扯起衣服胡乱擦了把脸,睨了一眼沙发上的人: “你先去我床上睡” 林晚照起身进了屋子,再出来时手上端着一杯水。 “诺,温的” “不是叫你去睡觉?” 林晚照把水递到他的嘴边。 “怎么着你也是为我服务,心疼你想陪陪你喽” 少年接过水杯,仰头喝了几口,喝完后重新把水杯递到她手里,脱了右手手套擦拭着嘴边的水滴。闻言笑得很不正经: “别油嘴滑舌了,旁边等着去,马上就好.” 林晚照接过水杯后退几步,满脑子都是他刚刚擦嘴的模样。 阿西吧,快停下! 沈斜见她突然敲起脑袋,不明所以地扭头看了她一眼。 “别看了,快干啊,今晚不睡了啊?”林晚照说完就迈着长腿进了屋子,独留身后的少年风中凌乱。 果然先发制人,百试不爽…… 又勤勤恳恳地干了半小时,长短不一的木板被锯成整齐的长条。 搭好简易的木床已经快凌晨了,满身臭汗的沈斜去洗澡,林晚照便在洗漱完后仰躺在新床上。 满鼻满息都是让人安心的味道…… 少年光着膀子进来时就看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个衣衫凌乱的女孩儿,靠在他的床头,笑得有些……有些可怕 他很淡定地找了件背心套了上去。 他以为她早睡了…… 完美腹肌被人挡住,林晚照撇了撇嘴,却像回味似得眯着眼夸赞起来:“阿斜,你身材好好啊” 因为怕吵到沈奶奶,她是用气音说的。 沈斜暗着眸子坐到床边擦头发:“回自己床上去” 她的床在墙角,沈斜的床在窗边,中间的屏障因为时间问题还没有建起来。 林晚照一跟斗坐起来,跪着少年身后给他擦头发,十足的讨好姿态:“太潮了,睡不舒服……” 因为太突然,被褥没来得及晒晒太阳,又住在江边,放在柜子里很容易生了潮气。 沈斜一阵无语。 纤白的手指隔着毛巾擦过他的耳蜗,若有若无的少女体香弥漫在周围,沈斜突然有些烦躁: “就你事情多” 少女却不恼,依旧笑着给他擦头发。 她知道,虽然这人只是过过嘴瘾…… 果不其然,但擦干头发后,沈斜无比自觉地躺在了另一张床上。 其实,她的意思是……可以一起睡的。 林晚照看着背对着她的那抹身影陷入了沉思。 “阿斜,潮不潮啊?” 她侧身躺在温暖的被子里,小声询问。 没人回应,看来真累了,入睡这么快…… 林晚照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来了一句:“潮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睡。” 对着墙闭目半天的沈斜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喊了一下她的名字:“林晚照” “嗯?你没睡?我们聊聊……”天吧。 刚换了一个地方,真有点睡不着。 不过,没等她说完,对着墙的少年更加咬牙切齿地来了句:“闭嘴!” “哦~” 由是此, 木屋里月影晃动,静寂无声。 …… 第二天一大早,沈奶奶在厨房里叮叮咚咚地声音就吵醒了她。 一看闹钟,已经早上六点二十了。 她慌忙地换好衣服出门洗漱,就看到沈斜那厮气定神闲地坐在客厅的坐垫上吃早点。 “你怎么不叫我啊!” “叫了,没醒” 懒得和他掰扯,林晚照边走边扎头发,冲了浴室里洗漱。 一顿操作猛如虎,不到五分钟就搞定了一切。 拿着沈奶奶打包好的早点,林晚照催促着沈斜去骑车。 一早上兵荒马乱,到学校肯定还是迟到了。 教室外面,老刘正盯着学生早读,见迟到的是林晚照,也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进去。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林晚照气定神闲地走过去,和班主任讲了她不住校的事情。 老师也没为难她,这种一看就是从外乖到内的好孩子,只叫她家长下午来说明一下情况。 林晚照知道这是流程,也没说其它,应了句好就进教室了。 反观沈斜那边,班主任一开学就抓了个典范,珍惜机会地叫停全班早读,让沈斜好好亮了个相。 念在初犯,到底只是训了几句就放了回去。 奇怪的是,沈斜那个臭脾气,尽然乖巧着听完了老师的训斥。 怪哉怪哉…… 下午沈奶奶跟着林晚照来了学校,进办公室前,她还有点忐忑: “小晚晚啊,我这活了一辈子了,以前阿斜老师可没少叫我去办公室啊,搞得我现在见了老师,就想老鼠见了猫,待会紧张了可记得帮我打圆场昂” 林晚照扶着奶奶的胳膊,越发觉得她家这个老小孩怎么这么可爱:“放心,奶奶,以后跟着我,进办公室绝对没有丢脸的时候!” 靠墙站着的沈斜噗嗤一声,又极快地收了回去:“小晚晚,稍微收着点昂” 沈奶奶白了孙子一眼,拉着林晚照走进办公室。 第44章 流言 事实证明,林晚照说得没错。 刘怀才了解完情况,还专门陪着沈奶奶出了教学楼,一口一个林外婆,说什么帮助林晚照安安稳稳学习是他的义务等等。 果然,好学生光环就是学校里最有效的保障。 心情好,外面即使乌云密布也觉得分外可爱。 今日午后下了一场暴雨,洗涤人间的暴雨过后,按理说是晴空万里,天气明媚。 但初秋时刻却不同,暴雨后天气依旧阴沉沉的,到了晚间,又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沈斜没有骑车,黑色的雨伞下,是两道让路人惊羡的身影。 “你不和你爸妈说吗?” 专心避着脚底水坑的林晚照闻言抬头看他:“什么?不住校的事情吗?” “嗯” “没关系的,他们不会在意的” 女孩裹了裹外套,语气轻松地听不出一丝难过。 沈斜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沉闷的天气让他的心里说不出的压抑。 蚕食桑叶的声音从伞面传到耳朵里,他换了只手撑伞,右手搂过林晚照的肩膀:“进来些,别淋湿了” 女孩突然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声音清丽地说:“阿斜,你在心疼我吗?” 他顿了顿足,盯了着女孩泛着星光的眼睛,失神片刻后回了个是。 其实,他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到底是问他是不是心疼她淋雨,还是心疼她故意装出来的轻松。 之前父亲没出意外前,他也不是经常以打架惹事来吸引注意吗? 真正妄图被父母忽视不管地只有那些正在被爱着的孩子。 很可惜,他不是。 更可惜,他的晚晚也不是。 冷风迎面而来,夹杂着湿润的雨丝,冰冰凉凉的。 沈斜按在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偏着伞快步向家走去。 还好,绿房子里亮着灯,电视剧的声音传到雨幕里,真让人安心啊。 …… 日子平平静静,安安宁宁,过了一周又一周,爬山虎的叶子肉眼可见地从绿色转成黄色,黄中又带着点红,红中又透着点白,十分地漂亮…… 零零碎碎的时间里,沈斜自己动手建好了隔间,还装了一个门。 不过,由于之前房子的建造结构不好改动,要进林晚照的屋子还是得先进过沈斜的屋子。 一个长房间就从此被隔成了两个小房间,说拥挤嘛也不拥挤。 里屋林晚照那间就放了个床和衣柜,连桌子都没摆。 为了方便二人的学习,沈斜又把自己原本靠着穿边的床挪到靠隔板的那里,诺大的窗前摆成了一张长条形的木桌,桌子右上角放着电脑,其余的位置大多被林晚照的课外书占着…… 两人早上一起上学,晚上一起回家,在学校里也经常碰面。 同样惹眼的两个人走在一起的后果就是,控制不住的流言诽谤和恶意拉踩…… 沈斜人一男的,本来一看就不好惹,再加上除了张人神共愤的脸,喜欢他的女生多了点,也没啥耀眼之处。 而林晚照不一样了,人家除了那不可近观亵玩的相貌,还有匪夷所思的高智商,再加上她性格清冷,不好交朋友,久而久之传她瞧不起人的言论越来越多。 平白无故地拉满了仇恨。 当然,其中肯定少不了有心人的推波助澜…… 林晚照起初没有在意,不过是些嫉妒她的人传的流言罢了。 但她还是忽略了人心可怕,人言可畏…… 那些人明得比不过,只能暗地里过过嘴瘾,靠着臆想来拉低高不可攀的人,丑恶之态,简直连神明都闻风丧胆…… 流言越变越凶,竟然从她人品有问题变成作风不好了,什么不住校就是好出去乱搞之类的言论越来越多…… 有些不知内情的人,暗搓搓地为沈斜不值,认为是林晚照不知羞耻,不但靠着色相赚钱,还非要缠着沈斜。 那天晚自习,林晚照书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小憩。 下课铃刚一打响,焦予婷就气哼哼地冲进了一班教室。 啪地一下坐在李宜位置上,吓醒了梦游周公的林晚照: “晚晚!你还睡什么!气死我了,我们班那个长舌妇又说你……说你……,哼,我都不好意思讲出口,没她那么欺负人的” 她气鼓鼓地晃着林晚照的胳膊,卡姿兰大眼睛里又开始蓄起水雾。 可真不像上辈子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军官啊…… 林晚照再怎么与世无争,也难免会听到一些流言,当然知道她在气什么了。 “所以呢,你又跟人骂起来了?” “哼,能不骂嘛?那些人太恶劣了,死后肯定要入十八层地狱,阎罗王要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喂够吃……” 看着女孩一改往日模样,就知道这次说的话肯定难听至极。 林晚照无奈了扯了扯嘴角,像个事外人似得,帮着她拍背顺气。 李宜接水进来,就看到那个常来找他同桌的可爱女生坐他的凳子上。 她嘴里不停息地骂着些低俗恶毒的话,看来被气很了,胸口起伏,波动幅度很大。 他靠着储物柜站了一会儿,老干部似得吹着水杯里的热水,两眼放光似得盯着焦予婷。 这姐们儿,反差很大嘛,实在有意思…… 上课铃声逼走了焦予婷的喋喋不休,李宜终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刚一坐下来,就看到同桌冷飕飕的眼神:“偷听人讲话可不是好习惯。” 他无奈地挑了一下眉毛:“姐们儿,话不能这么讲啊,你们说那么大声,想不听都难吧?” 林晚照想想也是,收回目光继续小憩。 她闭眼假寐了一会儿,心头也开始烦躁起来,继而转过头对着李宜:“喂,你都听到了,那你信不信啊?” 她的同桌一本正经地收起笔,小声但不失逼格地说:“第一,我不叫喂,我叫李宜……” 见他还要接着演,林晚照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她怕是疯了,怎么想着来问他。 接收到同桌的不耐烦,李宜收起了搞怪的腔调,正正经经地来了一句:“你可是林晚照,也会怕这些?” 林晚照来了兴趣,转过头来听他讲。 “流言可畏我知道,但信这种流言的怕只有傻子” 林晚照竟觉得眼前这个聒噪不安的小孩有点可爱! “兄台此话怎讲?” “你是谁?我李宜的同桌!”少年拍着胸脯。 又开始装起来了。 她要收回刚刚的可爱赞扬。 见她皱了皱眉头,李宜终于切换掉了他的搞笑人格。 “你的智商可以称得上是我李宜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对手,这人嘛也算长得有鼻子有眼的,稍微脑子里有点东西的人都知道你不可能去做那种事吧?” 少年说完话,一脸叹息地摇着头,继而重新打开笔做题。 “别难过啊,林晚照小朋友,你宜哥永远相信你,先睡一会儿吧,睡醒再给我讲几道题呗” 他皱眉低头思索题目,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晚照突然有点想哭,到最后竟然是李宜给了她希望,让她相信这所学校里还是有明白人。 第45章 情债 期中考试迫在眉睫,沈斜却又不知道在忙什么,大中午的总是见不到人,晚上一回到家也是倒头就睡。 这天中午,焦予婷来找林晚照一起去食堂吃饭,李宜那厮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也要凑到一起来。 期中压力,加上流言缠身,任凭林晚照再怎么佛系淡定,心里总归有点不想面对,烦躁得紧。 于是乎,没有食欲的她草草吃了两口就先自己回教室了。 不巧在路上又遇到了老熟人。 徐情穿着黑白两色的校服,上衣拉链刚好拉到胸口,头发染回了原色,高高扎在脑后,乖巧又纯情…… “林学妹,好久不见啊” 她笑意盈盈地站在林晚照面前,故作亲密地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真心实意地夸赞: “唔,又长漂亮了嘛” 林晚照一阵恶寒,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人实在太能装了,心里早就把自己恨死了吧,还能笑的这么甜,的确有点本事。 实在不想看她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泛着冷光的虚伪样子,林晚照揣在校服兜里的手握紧,疏远又客气地来了一句:“你有事吗?” 许情还在笑,而且笑得很得意。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在怎么说我们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吧” 林晚照懒得虚与委蛇,抬腿就要绕开她。 许情也没有阻拦,却在她离开后低下了唇角:“林晚照,流言里的你可是热情似火呢” 终于不装了…… 令人作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晚照停下脚步,漫不经心地转过头,走到说话人面前。 “这些流言,有你的一份吧?” “可别冤枉人啊,什么就流言啊,你能保证不是真的吗?” 许情又开始惺惺作态,抱着胸,眼神在对面人身上上下扫着。 林晚照没理她,淡定地站着,眼神中露着怜悯。 好好一小孩怎么这么惹人厌啊…… 受不了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许情撕下伪装,垫脚靠近她的耳朵: “你清高什么啊,真以为自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啊,别是个扫把星吧,和你走得近的人,哪个有好下场啊?嗯?” 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友好。 林晚照听了最后一句话,暗了暗眸子:“什么意思?” 徐情向后退了一步,笑得一脸得意:“什么什么意思?林大学霸自己猜不到嘛?” 然后假装单纯无辜地耸了耸肩,撞过林晚照的肩膀走了。 一阵风吹过来,黄中透红的樱花树的叶子落了一地,林晚照说不清的胸闷。 本来快走远了的徐情,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得,站定回头: “噢,对了,你了解沈斜吗?没有吧?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他呀,图你漂亮而已,迟早会离开你的” 原来还是来讨情债的。 林晚照闻言吐了一口气,安心了不少。 是不是一路人谁说了也不算,沈斜自己也做不了主,何况徐情一个外人。 也没再多想,林晚照拉高校服拉锁裹住脖子,淡定地往教室里走。 不料,又在二楼楼梯拐角处遇见了另一个熟人。 果然祸不单行。 程邑校服敞开着,头上戴着个黑色发带,后面跟着几个相同打扮的人,迎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林晚照要拐弯上三楼时,他刚好抱着篮球要下楼。 两人本来在学校里见过几次,但程邑总是冷着一张脸,一个眼色都不愿意给她,又想到上次的不欢而散,林晚照自然认为这人想跟她划分界限了。 也为此,她心里还挺欣赏这小子不死缠烂打的性格的。 拎得清,放得下,的确不错。 所以说,林晚照在对视一秒后避过视线,没有和他打招呼,继续往楼上走。 可不料,那人在后面突然拍起了篮球。 “林晚照,就这么不待见我?” 语气中莫名有些委屈。 上到一半楼梯的林晚照疑惑地停了下来,转过身俯视他。 她没听错吧,什么叫她不待见他?! 接触到女孩冰冷的眼神,程邑突然把篮球夹在胳膊下,上了两节台阶: “那些流言,我听说了,但我不信” 你不信说明你不傻啊…… 见林晚照只是挑了一下眉毛,并没有多大反应,他又着急忙慌地向上走了几步: “我知道流言可畏,你现在肯定很苦恼,我能帮你的” 林晚照看见了他急切的眼神,莫名有些不舒服。 好像……好像他是那个英雄救美的大英雄,专门等到千钧一发之际来逼迫美人做选择。 救她,那就要选择他…… 不选择他,那他就选择冷眼旁观…… “谢谢你啊,我其实也没有很苦恼。” 程邑眼中的光亮肉眼可见的消匿了下去,左手啪地一下扣在楼梯栏杆上,铝制的栏杆顿时发出低哑的响声。 察觉到危险,林晚照不愿再多说,转过身跑回楼上。 不料刚一坐下,就听到楼道里混乱不堪地吵作一团。 本想带起耳机睡觉的林晚照隐约听到外面的叫喊: “六班有人打架!” 一下子像是被触到痛筋,她噌地一声站起来,挤过人流跑到六班门口。 教室里外站了好多人,乌泱泱一片,偶尔能听到几句劝说,但大多数人选择观望。 反正谁伤谁残不管他们的事。 林晚照奋力地从人群的缝隙中挤过去。 果不其然就看到沈斜像个王者似得站在教室中央,周遭煞气充盈,课桌,书本铺在地面上,乱作一团。 最主要的是,他的脚底躺了个人,痛苦的呻吟着,地上还有血迹…… 眼看沈斜又要抬腿踢下去,林晚照发了疯向前扑去: “阿斜,别!” 她的阿斜不可以毁在这些事情上,不管因为什么,她都不许。 听到人声,沈斜踢下去的脚终究没有落下去,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接住扑过来的人。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阿斜,我们出去再说,好……好不好?” 林晚照扯过沈斜搂住她的胳膊,拉着他往外面走,声音不自觉地带了哭腔。 是的,她害怕了,真的怕了。 徐情带着一帮人堵她时,她没害怕; 程邑那帮人把她困在ktv里给她表白时,她没害怕: 王婉婉对她恶语相向,出言威胁时,她没害怕; 但现在,她害怕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斜不能和上辈子一样,这辈子也毁在打架斗殴上。 这样的事情,只是想想,心里就犹如万蚁啃食似得…… 【作者有话说:推荐期间,凌晨一更,正午一更,数据好晚上九点还有加更。嘿嘿嘿,懂得都懂(?_?)】 第46章 钓鱼 出了教室门,两人走到楼道最里侧的窗边。 林晚照握着沈斜的手,长出了几口气,眼睛变得比之前还要红。 沈斜任由她牵着,浑身周围的戾气消失不见,看见她湿润微红的眼角,心里说不出的不得劲。 他知道她在担心他。 想不到其它安慰的词,沈斜只能低着头看她,语气轻柔的不像一个刚刚才打完架的男生: “别哭,我避着要害打的,不碍事”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林晚照渐渐心安,她听到此话松了手,眼中的湿意逐步褪去…… 一时间,又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聪明还是指责他鲁莽行事…… “说吧,为什么打架啊?” 沈斜不愿再看她,眼神闪躲着向窗外瞅去: “不为什么,看他不顺眼就打了” 语气冷飕飕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令他极其不爽的事。 林晚照看到他闪躲的眼神,立马猜到原因了。 她叹了一口气,语气像哀求: “那你答应我,下次别这样了” 想起刚刚地上躺着的人和血迹,林晚照心里又是一阵发慌。 那一刹那,她看到了沈斜嗜血的眼神,她以为那个人死了,就算没死,也要马上死了…… 倒不是担心那个人,可她怕沈斜的这一辈子会因为他被困在十六岁。 少年还想辩驳几句,但转过头来看到女孩一脸担忧的模样,本来要说出口的解释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他看着她,手指抚过她蹙起来的眉毛,沉默半晌后说了个好。 “好,以后都不冲动了” 语气神情温柔地不像话。 说完这句话,沈斜先行回了教室,林晚照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莫名的伤感。 他肯定误会她了,误会她在指责他平白无故地打人…… 可他怕她伤心,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沈斜为什么打架,其实不用问都知道。 原因不外乎一个她了。 刚刚被打的那人她见过,某次上体育课的时候对着她吹过口哨…… 她对这些人的态度一向是多看一眼都是在浪费生命,所以并没有理会…… 没想到这次竟然波及到沈斜了。 看来,是时候该拿出点态度了 …… 满脸愁容地回到班级,李宜正坐在座位上拍篮球。 最近的他,越看越顺眼…… 林晚照刚坐下,李宜就一副村口大妈的架势,甩掉篮球,先是拉出凳子让她坐好,再在殷勤地帮她打开保温瓶盖: “林姐,到底咋了,你男朋友为什么打架啊?呦,我刚刚也在,那姿势,那风度,简直了,我一男的都要被吸引得不要不要的……” 林晚照一个眼神甩过去,李宜闭了嘴。 若有所思了半天,她最终还是看向了李宜: “哎,你觉得流言这事儿能怎么破?” “哟,这你男朋友打个架就突然上心了?我家婷……呸,你家婷婷骂了那么多次,你就不带一点伤心啊?” 见林晚照又转过头自己思索起来,李宜啧了一声,识趣地了问了句:“你不是有对策了吗?” 没想到这同桌看起来傻,还挺了解她。 窗外起了一阵风,枯叶漫天飞舞。 林晚照低叹了一声,转头对同桌说:“其实,我没有把握” 李宜一听更加来了兴趣:“那你先说说呗,小的为您在所不惜!” 她清了清嗓子,趴着身子和同桌小声交谈: “流言止不住,在于它是流动的,现在封住源头已经不可能了,那就只有……” “只有让它流的更盛!让背后的人不满足它的传播范围!” 李宜眼中冒着光,兴奋地抢过话头,但不一会儿,又转着笔失落倒: “不过,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还不如制造另一个话题来转移注意力呢” 闻言,林晚照危险地眯了眯眼睛:“风险越大,效果越好,做事给自己留后路,也是给敌人留可趁之机……” 李宜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同桌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两人眼神一交汇,他更是打了个寒颤。 果然,林姐还是他林姐。 …… 期中考试,按照入学名次排座位。 林晚照稳稳地坐在靠墙的第一张桌子上,李宜就坐在她后面。 待考期间,李宜这个话痨,闲不住地和后桌几位同学聊着明星趣事: “我看啊,那狗东西早该凉凉了,现在是什么时代,网络时代哎,网上的舆论那是会彻底影响公众情绪的,那恶心玩意儿也不看看这几年做了什么……” 一伙人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各抒己见,直到考试铃声响起才恢复教室里的一片安宁。 …… 考完试就到周末了,学生们带着不一样的心情各回各家。 一天,两天,林晚照时时抱着个手机,沈斜怕她眼睛坏了,周天下午带着她去了江面垂钓。 一艘小木船,是之前的屋主老夫妻俩的。 到了江面开阔处,两人人手一只沈斜牌简陋鱼竿,在秋日阴云下静坐了好久。 耐不住寂寞,林晚照先开了口:“阿斜,你最近又在忙什么?” 半晌沉默后,沈斜故作高深地来了句:“嘘,鱼儿马上要上钩了” 知道他不愿意说,林晚照识趣地没接着问。 一条,两条,三条…… 眼看着沈斜钓上来一尾又一尾活蹦乱跳的江鱼,林晚照耍了赖,扔掉鱼竿,靠着他的背闭眼休息。 少年像是在取笑她的赖皮,勾着唇笑了起来: “晚晚,你这样不行,钓鱼得有耐心。” 林晚照不理会他,手伸过头顶,摘下他的帽子盖在自己脸上: “嗯,你有耐心就好了,我们俩有一个有耐心就好了,晚上就不会没鱼吃了” 好像没有理由反驳。 船上又静默了好久,沈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钓鱼,在船上安静坐了好久。 突然一声雷响,震醒了马上就要进入梦乡的林晚照。 要下雨了,东边雾蒙蒙地,应该已经被雷阵雨侵占了。 两人急急忙忙撑着船回家,但雨势太快,还是被淋了个落汤鸡。 沈奶奶骂骂咧咧地煮起了驱寒气的姜糖水。 “阿秋!”林晚照裹着浴巾打了个喷嚏,沈斜赶着她去浴室洗热水澡。 不料人冲完澡才发现自己没带干衣服,不得不喊人帮她拿过来。 “奶奶!” 【作者有话说:推荐期间,凌晨一更,正午一更,数据好晚上九点还有加更。嘿嘿嘿,懂得都懂(?_?),期待大噶的评论哦】 第47章 疼死了 “嚎什么?”少年站在浴室门口,很不耐烦地叉着腰。 “唔,我没拿衣服,奶奶呢” 林晚照光着脚靠近浴室门,略微有点羞怯意欲开口道。 外面的人没应答,随即传来拖鞋与木地板的摩擦声。 不一会儿,摩擦声又响起来 紧接着是叩门声。 少年慵懒的声音随即入耳:“诺,先穿这个” 林晚照把门开了一个小缝,伸出去接衣服。 拿进来撑开一看,不是女款。 一套黑色短袖和同款短裤,样式宽大,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洗衣粉味道。 是沈斜的衣服,刚入秋那几天还穿在身上。 林晚照略微诧异,但终究还是乖乖套上了。 衣服过于宽大,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 一开门,冷风从袖口吹进来,冰冰凉凉的,给人一种没穿衣服的错觉。 沈斜正大爷似得躺在沙发上玩游戏,突然,一双粉色拖鞋入了眼帘,连带着脚趾头也粉粉嫩嫩的。 一滴水啪嗒一下砸在地板上。 他强迫着自己收回视线,头也没抬地盯着手机屏幕,修长细白的手指混胡乱按着。 “你衣服都在水里泡着呢,先将就着穿。” 声音有点不正常,怎么听起来有些紧张呢。 林晚照没有多想,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擦起了头发。 清新香甜的洗发膏味漂浮在周围,少女盘起来的腿若即若离地碰到他,一种燥意无端升起,沈斜按灭手机屏幕站了起来。 “跟我进来!” 好端端的怎么还生气了…… 不明所以的林晚照还是乖乖跟他进去了。 沈斜站在自个儿床边,右手手里拿着吹风机。 “坐上去” 看来是要直接给她吹头发了。 林晚照单手按着头上的毛巾,站在门框处摇了摇头:“不行的,直接吹对头发不好的” 床边的人投来一记冷眼,语气更加很不耐烦了:“过来!” 林晚照无奈,拖着步子过去,刚坐到床上就被裹上了一层被子,只露出一颗披头散发的头颅。 “盖好了”少年捡起落在床边的毛巾,冷着脸吩咐被裹得像颗粽子一样的人。 听到插吹风机插头的响动,林晚照放弃似得闭上眼睛。 预料中的热风没有吹来,头上却多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隔着毛巾磨搓。 林晚照心下了然,闭着眼睛勾起一个甜丝丝的笑。 …… 后来,不知道是热风吹得太舒服,还是被子里的味道太好闻了,林晚照神思游荡,不一会儿就睡眼朦胧。 再醒来时,雨已经停了,西边的天空橘黄色的,映在江面上,美的像一幅画。 难得的雨后晴空…… 女孩从衣柜里翻出内衣穿好,打着哈欠出了门,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少年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晾衣杆其实就是根铁丝,拉直绑在了两棵大树之间。 一米八的大个儿,一手拿着衣架,一手甩开衣服,再伸手把撑好的衣服一个个挂在齐胸的晾衣杆上。 周而复始,不知疲惫…… 别说,还挺有贤妻良母那份儿感觉的。 不过,他手里的那件小衣怎么这么眼熟? 林晚照眯着眼往右侧走了几步,看清楚了被少年挡住的衣服。 呵,能不眼熟嘛,着就是她的。 她吞了口口水,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地走过去: “阿斜,衣服你洗的?” 明晃晃地试探。 少年侧着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没停,一开口就有点讽刺意味:“不是,田螺姑娘帮你洗的” 林晚照听出了打趣背后的意思,瞬间石化站在原地,一双眸子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良久之后,她尴尬地小声辩解: “其实,我本来要自己洗的,我只是想攒多了一起……” 本来是真话,但她自己讲着都觉得不可信。 以至于后面的解释声音越来越弱。 沈斜还在晾衣服,闻言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是我手快了。” 但那语气却像是在说:林晚照,你能洗衣服,猪都会上树了…… 林晚照听出了潜在意思,没有反驳,逃去了厨房。 “小晚晚,醒啦,快来喝姜糖水,一直在锅里放着,还是温的,喝完咱们就开饭啊,奶奶熬了鲜鱼汤呢,你肯定喜欢……” 果然还是沈奶奶好。 …… 吃晚饭前,祖孙三人本来约好了一起去散步,但林晚照突然大姨妈到访。 估计是今天下午冰着身子了,一向没姨妈痛的林晚照,腰竟然开始在晚间隐隐作痛。 只好找借口推辞掉散步,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去了。 沈斜陪着奶奶去散步消食回来,一进屋就看到林晚照弓着腰裹在被子里。 “起来,给你买了甜瓜吃” 被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迈着长腿走近,瞬间被吓的魂不附体。 女孩白皙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前额的胎毛湿湿地贴在皮肤上,看样子疼了有些时间了。 沈斜把手背放在她额头上,嗓子里传出的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音: “晚晚,起来去医院好不好,我现在就抱你去” 话毕就要上手,疼得迷迷糊糊的林晚照察觉到有人在动她,很不爽地推了他一把。 该死的,好不容易找到个不那么疼的姿势。 “你干嘛啊”林晚照有气无力闭着眼睛的嗔了一句。 见人醒了,沈斜搂在她腰间的手放了下了,抚好女孩脸上杂乱贴着的头发,语气不自觉地放轻柔: “忍一下,带你去医院” 说完就又要抱她起来,林晚照忍不住睁开眼,就看到沈斜红着眼角,一副怕极了的模样。 她的阿斜啊,成熟的不像少年人…… “别动我,疼” 沈斜闻言僵住了,手放在她身上一动也不敢动:“你怎么了?” 虽然有点丢脸,但总比去医院丢脸的强。 林晚照舔了舔起皮的嘴唇,闭着眼睛,一副泼出去的模样: “大姨妈啊” “什么姨妈,说这个干嘛!” 林晚照气急,眼睛睁开一条缝,一巴掌软软地贴在沈斜疑惑焦急的俊脸上。 “滚!别挨我” 她打我了…… 还让我滚…… 沈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后反应过来,一张冷白的脸变得通红,局促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被折腾了一番,好不容易消匿下去的痛意又卷土重来。 林晚照蜷缩在床上生无可恋。 操…… 疼死了…… 还不能生气…… 第48章 扶腰 天黑黑,月高高,整个夜空静得只剩下江水拍岸声。 小房子陷在清冷的月辉中,越发地脱离人间…… 林晚照喝完沈斜的爱心糖水后,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继续睡觉了。 酿酿酱酱的腰疼中,她睡得极不安稳,半边身子都麻了,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扯得腰更加疼。 也是奇了怪了,大多数人痛经痛得是肚子,她偏要格格不入,腰间酸痛乏力的要命…… 沈斜在外间关着灯打游戏,键盘上的手指漂亮灵活,骨感修长。 但他打得好像不是很专心,动不动就要停下来听听里间的动静。 在第五次停下手中的动作时,他关掉电脑进了里屋,留下一众骂骂咧咧的队友。 听到动静的林晚照强睁开眼睛,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门边缝隙透着一束朦胧的白光。 虽然看不见,但她清晰地感觉到床边站了个人。 “有这么疼吗”沈斜不知道她是醒着的,弯下身来自言自语。 林晚照在心底冷笑两声,计划着明早起来后让他怎么死。 正在脑子里泄恨,木板床突然剧烈响了一下,再接着腰间就多了一只温热宽大的手。 林晚照背对着他的身子小幅度颤了颤,耳边紧接着传来一声带着疑惑的轻声询问,却不是问她的,反而像是在问自己。 “网上说得应该是真的吧” 少年嗓音轻浅,生怕惊动了梦中人。 林晚照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为着刚刚的邪恶想法。 人好像是在跪着床上给她揉腰,揉一会儿停一会儿,应该是这样的姿势太难受了。 林晚照先哼唧了一下,提醒他自己是醒着的。 然后轻缓地翻了个身,藕臂故意高高抬起,勾住了他的脖子带着他躺下。 少年的呼吸明显停了一瞬,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良久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醒了?” 林晚照又哼唧一声以作回答,接着搂紧了他的脖颈,把头揉进他的颈窝:“接着揉啊,别停啊。” 因为很久没说话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 怀里人滚烫的呼吸落在沈斜的锁骨处,烫的心里沸水煮泡一般翻滚个不停。 他闭着眼睛像在忍耐,扶在她腰间的手却听话地动了起来:“好点了吗?嗯?” 声音竟然比半日没说过话的怀中人还要沙哑。 林晚照用鼻音回了个嗯, 再无它话。 鼻尖传来的洗衣粉味道让她心安,没过多久,折磨了她大半晚上的痛感渐渐消散。 至此,一夜好眠。 月光透过没关严的门缝溜进来,照亮了一方天地,虽然小的不能再小,但好歹是光明啊…… 第二早一起来,身边早就没了人影,露在被子外面的半边床凉凉的,要不是被单皱皱巴巴的,林晚照怀疑自己昨晚是做了个梦。 她翻身下床,腰不疼了,简直一身清爽。 外面的日头已经升起来了,红红地斜挂在东方,林晚照站在木台上眯着眼妄图直视太阳。 却差点被刺了个满目泪花…… 看样子今天不用上学了。 厨房里叮叮咚咚地剁个不停,她揉眼闻着声音走了进去: “奶奶,好饿啊” 奶声奶气地像只小猫。 “呦,小乖乖啊,醒了?听阿斜说你昨晚疼惨了,放心啊,我和你们班主任请了病假了” 沈奶奶正在案板上剁鸡肉,旁边的碗里盛着鲜血淋漓的内脏。 一大早上真有点辣眼睛。 瞅见了林晚照探视的目光,沈奶奶话多了起来: “这不,阿斜大早上去早市买的,说是吃啥补啥,瞅这鸡心猪肝,多新鲜啊,多有气色……” 她边说还边从碗里提溜起黑乎乎的一团。 呵,她真是得谢谢沈斜啊…… 等饭期间,她本来好好地陪着奶奶坐在厨房里聊天解闷,偶尔打打下手。 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起身跑去屋里拿出了手机。 兴冲冲地浏览了一圈,又失落地关掉了手机。 看来,这把火烧的还不够旺…… …… 中午,沈斜回来时,林晚照靠着床在看手机…… 晚上,沈斜回来时,林晚照窝在沙发里看小说…… 简直悠闲的不像高中生。 见她没有去上晚自习的意愿,沈斜也索性不去上了,关在屋子里研究起顾师傅给他的力学书。 林晚照进来看到他自觉捧着书看的样子,简直要惊掉大牙了,一看书的封面,又觉得合情合理起来。 他的确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挺情有独钟的。 …… 第二天,没有理由不去学校。林晚照一大早被沈斜提溜下床,强迫清醒。 “喂,林晚照,学还上不上了,你的追求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我就想要床……” 她眯着眼睛瘫倒在沙发上,毫无斗志可言。 被沈斜拎上自行车后座后,她还揉着眼睛大言不惭:“不去学校我也照样能考第一啊” 真是一有点资本就骄傲啊…… …… 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基本上已经坐满了人,早读的在早读,聊天的在聊天。 林晚照照例从后门进去,没几个人发现她。 往日精力旺盛的李宜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下巴抵着桌面,双眼无神,前面用手捧了本单词书做掩护。 毫无生机,颓废得紧…… 林晚照拉开凳子坐下,李宜这才转过头脸贴着桌面打了个招呼。 瞬间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刚刚的忧郁少年荡然无存…… “林姐,你有点厉害哦” 语气听起来却好像有点闷闷不乐。 林晚照边拿出新到的魏晋风月,边问他怎么了。 李宜不满意她不以为然的态度,愤愤不平地坐直身子: “昨天出成绩啦” 林晚照总算搞清楚了这人怎么破天荒地忧郁起来了。 她轻笑一声,却还是连看都没看他:“没关系,被碾压久了就习惯了” 李宜气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简单,简单到你说第一句呢,人家已经想到第三句了。 不过,这人有点过度自信了吧,问都没问就知道自己考了第一名。 被打击到的少年又瞬间瘫软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了一句:“希望有生之年我能当次第一” 说完后重重地叹了几口气,称得上怨声载道。 林晚照心下不忍,转头正经地安慰了一句:“别灰心啊,我只是有先天条件而已” 她想说的是这些知识都是上辈子认真学过的,而且她那工作后的几年又不是白干的,眼界见识肯定要比他这小少年来得广…… 但安慰的效果明显没达到,李宜斜着瞥了她一眼,眼中明晃晃的七个字:请不要和我说话。 第49章 收网 快结束早读时,班主任刘怀才端着杯茶水笑呵呵地走了进来:“那个,大家先静一下,有件事要和大家商量一下。” 教室里叽里呱啦的读书声退潮般消了下去。 “是这么个情况,那个,学校争取了两个去衡中的交换名额,咱们年级一个,高二年级一个,为期一年,大家没意见的话,就派这次的年级第一去了,林晚照没意见吧?”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啊。 林晚照瞬间觉得如芒在背,有几道视线恶狠狠毫不避讳地盯着她。 那可是衡中,就去读一年也等于一只脚踏进华清大学啊。 多少人挤破脑袋想去呢。 这名额落在她头上,不知道又要为原本就破败的名声招来多少脏水。 唉…… 见她半晌没反应,讲台上的刘怀才加大了音量: “林晚照?” 旁边李宜也撞了撞她的胳膊肘,靠近她捂着嘴说:“喂,老刘喊你离开情哥哥去衡中呢” 他这样打趣,是肯定了她会拒绝。 不料他的同桌的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猜的。 林晚照俏生生地站了起来,回了老班一个喜悦难耐的笑容:“谢谢刘老师,我会努力的。” 刘怀才这才点了点头。 站着的林晚照没有坐下,继续笑着环视了教室一周,明显至极的显摆。 哎哟喂,这小祖宗可真能招仇恨…… 李宜只觉射过来的视线马上就要波及到他了。 这就是嫉妒的力量吗…… 他不爽地随手捞了本书挡在脸前,随即仰头看向他不走寻常路的同桌。 脖颈修长,下颚线堪称完美。 呵,有意思…… 李宜轻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书。 一下课,好几个女生约着去上厕所,教室里更是压抑得喘不过气。 唯独风暴中央的林晚照跟一没事人儿似得,非常骄傲地经过过道,从前门出了教室。 那身姿,那表情,谁看了都觉得受到了鄙视,但能怎么办?忍着呗。 熬过了上午,中午一行人照旧去食堂吃饭。 去吃之前好好的,吃的时候也好好的,吃完走在校园里,突然觉得路过的学生看他们的眼神不太对。 更甚者居然跟在他们身后指指点点。 眼看着沈斜要发火,林晚照手疾眼快地拽住他,站在他面前帮他拉住了敞开的校服拉链,语气轻松中带着狡黠: “别动手,也别发火,我会解决的” 李宜见了他们的互动,手搭在焦予婷的肩膀上笑得一脸猥琐。 看来,鱼上钩了…… 下午第一节课还没打铃,班主任刘怀才就冷着脸冲进了一班教室:“林晚照!跟我来办公室!” 连等班主任出去的耐心都没有,教室里面就传来了几声讥笑。 “这样的人,也配待在我们班?” “啧啧啧,真脏啊……” “瞧她这样子,现在清高呢……” 施暴者常常以正义守护者的姿态出现…… 林晚照穿过过道时,冷着脸瞥了一眼刚刚说话的几人。 一进办公室,刘怀才就把手机扔到她面前的桌子上,背着手一副气急了得模样: “解释解释吧,这怎么回事啊!你是好学生!仗着老师对你的信任就干这些事?!” 手机页面是她被一个大叔搂着的照片,标题也写得极其夸张:某某高中生,靠身体过着极具奢靡的生活,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丧失? 林晚照忍住想笑的心思,放大照片,仔细端详。 照片里的她,袒胸露乳,打扮得极其成熟,成熟地快要配不上那张清纯的脸了。 p得还挺真的,看来是花钱雇了人啊。 不错,这态度起码拿出来了,比她想象中的好些。 看着林晚照点头的模样,刘怀才更是气得在办公室里直打转:“你啊你,简直是……是不知”羞耻! 羞耻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林晚照抢过了话头,她冷着脸学刘怀才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刘老师,这不是我” 打着转的人闻言不相信地指着她:“就算是假的,为什么就你传着这些东西啊?” 可真不是个好老师啊。 林晚照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个评价。 见人还要接着长篇大论,她颇有气势伸出右手食指比了个一,其实是想竖中指的: “一天时间,明天中午,我让你看看诚心的栽赃陷害有多可怕,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打搅到我的父母,不然,我怕您到时候更难下得了台。” 刘怀才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第一次遇上这么有气势的学生,一时间心里拿不定主意。 看她这肯定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刚刚还在火冒三丈的人立马斯文地推了推眼镜,弯腰坐在了办公椅上: “老师不是不相信你,这件事还不要宣扬了,怎么说对我们班形象不好,老师权当是假的吧” 看来想小事化了…… 呵,这一词一句说得怎么那么让人么恶心啊。 林晚照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出门时,背后又传来令她作呕的声音: “放心,老师会尽力帮你压下这件事的,安心学习去吧” 话毕,那人长出了一口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疲惫极了,不夸他是“尽职尽责”的好老师啊。 回到教室的林晚照被人盯了一个下午,厌烦得很,受不了被人这样关注的她索性直接请了晚自习。 又怕沈斜知道后把事闹大,又蛊惑着他也一起请了。 一回到家,她就开始在电脑上鼓捣,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还挺像个黑客的。 晚间沈斜还是看到了那个话题,他反常地在林晚面前抽了跟烟,靠着沙发,翘起二郎腿拧眉深思,两指来回放大着屏幕。 林晚照怕极了他去用拳头讲话,死死地抱住他的胳膊。 不料意想之中的暴躁并没有到来,来得反而是一声轻呵。 真叫人诧异的…… 林晚照抬起头问了句:“你不生气?” 少年熄灭了烟,低头瞟着她的胸:“p得真假,你胸有这么大?” 林晚照不计较地回了他一个呵呵微笑…… 两人对视半刻,终究还是少年败下阵来,带着萧肃寒意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不过,希望你明天中午能解决,不然……” 他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胳膊挡在眼睛上向后靠去,露出一个向上勾起的嘴角,莫名的恐怖。 …… 林晚照知道,他已经在忍耐的边缘了…… 第50章 催命使 第二天清晨,林晚照用心收拾了一下自己。 比如说,马尾束得更高了些,衣服拉链正正好好地拉到胸口,一副精神饱满的好学生形象。 为了显出气势,还特意画了个上挑的眉毛…… 她从前门甩着马尾进来,一点都不把周围异样的眼光放在眼里,高傲地像只孔雀…… 王婉婉一伙儿的那几个,冷笑着互相对视了一眼。 早读结束的课间,好多外班的同学趴在一班的窗口,前门,后门。 男生一脸戏谑地瞅着最后一排的林晚照相互打趣,女生则是啧啧啧地拿出鄙夷的眼光,一个个地都像极了事发现场的见证者。 不问理由,不问原因,也不管真假…… 拿一个女孩儿的生死来谈笑风生…… 反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肯定不会是他们…… 对着这些不明所以的围观者,林晚照的怒火一下子升了起来,再来看那些背后的操纵者,竟然也觉得可爱了起来…… 上辈子那个跳楼自杀的女生,还有退学回家的若清学姐,是因为不敢反抗,还是因为反抗无效? 沉重的现实砸在眼前,林晚照只觉得喘不过气,抓心挠肺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她第一次因为不敢面对而避过了头。 李宜坐在凳子上尽量向后仰,试图用窄瘦的身躯挡住她。 突然之间,外面哄闹的人群,像受到惊吓似得四散而去。 他捧着书转头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满身戾气的少年,他站在开着的后门处,怔怔地看过来。 带着怒火的炙热视线好像要穿过他看向里面…… 李宜知道他想看谁。 于是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趴着的人,示意她向门口看。 两人一同望过去时,煞神似得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空荡荡的外面沉闷安静地要命,甚至连一个路过的人都没有…… 李宜有些尴尬地回头冲她一笑,但终究没有解释。 怎么说呢,林晚照今天的情绪很不对劲,从来没有见过她颓废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在担心网收不起来了吗? 这样的念头吓了他一跳,要真是这样,以后还能见到这个明媚如阳的女孩吗? 林晚照闷闷不乐地趴了三节课,李宜就惴惴不安地坐了三节课,期间不乏课任老师过来询问。 有的是来安慰林晚照, 有的是来叫李宜换位置…… 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影响两人继续闷闷不乐和惴惴不安…… 终于,第四节英语课快下课时,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警察敲响了门,一男一女,男的魁梧高大,女的温柔干练。 浅蓝色制服同时带给人压迫感和安全感…… “谁是林晚照?”男警官声音洪亮,一出声整个班级里安静如鸡。 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教室后面。 有的脸上带着看戏的表情,有的皱着眉不满上课时间被耽搁,有的则脸色煞白…… 而向她露出担忧神色的人,只有讲台上站着的那个高挑女人——一班的英语老师,秦然。 林晚照拿着本书站了起来,从容地走过过道,来到他们身边。 两个警官连带着秦然都略微有些诧异…… 这个女孩实在沉稳地不像少年人。 “我是” 不急不缓,沉稳有度的回答。 在二班上课的刘怀才听到动静慌忙小跑着过来,一进门就看到本班教室里站着的两个警察 那一瞬间,他心下懊悔,只觉得他的优秀教师生涯要毁于一旦了,看向林晚照的眼神更是愤怒地要冒出火焰,虽然已经在尽量克制了。 接收到警官疑惑的眼神,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忙不迭地补了一句:“我是他们班主任,这是怎么回事啊?” 男警官按着腰间的腰带,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有人报警,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报警?是谁报警的?难道他们不是过来带林晚照走得吗? 低下的学生瞬间炸开了锅,但也只敢小声讨论着。 刘怀才手扶着门框,推了推挎到鼻尖的眼镜:“是谁报的警啊?我们班学生可都是好学生,成绩更是没话说的……” 不满于他的喋喋不休,女警官温柔地打断了他: “是这样的,有人举报这个班里有学生涉嫌诽谤他人,情节十分严重,对当事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我们特地来了解情况。噢,对了,这就是报警的人。” 她用眼神指了一下从刚才就开始一眼不发的女孩儿。 是她自己报的警? 底下的讨论已经不满足于窃窃私语了,个个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众人的眼光全部聚焦在讲台旁边的女孩身上,她却不在意,冷着眼环视了下面一周,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叮铃铃铃铃铃… 恰到好处的下课铃敲响…… 楼道里瞬间人头攒动,叽叽喳喳地要掀翻楼顶,不过,只闹了一瞬,就被老师们镇压下去了,一个个不甘地退回教室。 “是我举报的,这些是证据,我截图打印的,还有另外一些,是我顺着发帖网址查到的嫌疑人。” 林晚照不卑不亢把手中的书摊在第一排的桌子上,从中翻出来几张a4纸交给男警官。 看到下面有几个人脸色瞬间变得白如鬼魅,她勾唇笑了笑,接着说:“还有那张照片,进过检验是p的图吧?” 她是在询问警官,眼神却没有放过欣赏下面人的表情。 温柔的女警官愣了一下才点了头:“经过检验,的确是假的,当然,这张假图也成为立案最直接有效的证据” 本以为又是一场校园欺凌,但没想到这个被欺凌者这么聪明,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像她的顶头上司。 做事讲究证据,从不空口说白话…… 就……挺可怕的…… 刚刚盯着那些打印纸看了半天的男警官也同样的不可置信。 这和他们今早上的调查结果一模一样,但她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怎么做到的? “那么,可以带走她们了吗?” 女孩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疑惑。 他收紧眼光,公事公办地看了眼讲台上的秦然:“按照程序,我们还要进一步了解,老师,先让同学们去吃饭吧” 底下的学生闻声一动,包括面色煞白地那几个也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王婉婉,朱朝颜,谈……” “这几个同学留一下” 男警官的声音像地狱催命使,在封闭的教室里回荡。 第51章 波涛汹涌 作为受害者加举报人的林晚照也跟着他们去了警局。 警方了解完情况后,也没多说什么,径直让她先离开了。 公安局外面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林晚照抬起头嗅了嗅空气里的新鲜味道,拖着步子出了公安大厅的院子。 不远处的松柏树下,沈斜插着兜站着,看起来不耐烦极了,低头用脚摩擦着沥青路面…… 旁边是他的自行车。 这人啊,就是单单这么站着,也难掩锋芒,张扬得要命…… 瞧见他后,林晚照迈着轻松的步伐走过去,笑着耸了耸肩,语气淡然:“解决了,刚刚到中午。” 少年闻言也勾唇浅笑,抬起右脚把一颗石子踢到了马路对面。 接着,他推来自行车迈着长腿跨了上去:“走吧,回家。” 所有的愤懑难耐因着这四个字消失地一干二净。 林晚照坐了上去,环抱着前面人精瘦的腰,侧脸贴着后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 这起诽谤案件的结果毫无悬念可言,没有再接着调查的必要。 念着都是未成年人,再加上林晚照也不想把他们逼到绝路上,最后的结果不过是当着他们父母好好批评了一顿。 依照受害者的要求,几人在网上也公开承认了错误,警方也出动势力查禁撤销了那些不雅帖子。 学校呢,念着几人成绩不错,不过是一时利欲熏眼,也并没有开除,只不过给了个留校察看处分。 不过,他们再想在学校里抬起头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起事件中,可能损失最大的就是一班班主任刘怀才了。 落了个管教不严,为师不尊的名声,最后被分到体育班当文化课老师。 这处分算轻了。 但这个人啊,最喜欢炫耀地就是他培养了多少多少高材生…… 让他去教体育训练为主,课堂学习为辅的非文化生,简直要比开除他还要难以接受。 林晚照本想放过他的,但一想起那天他在办公室里不问缘由的指责,心中就有一口气,搅得她七上八下。 于是特意在公安厅里说了一嘴,校方本来也很重视这件事情,在警察那里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定了这个处分。 为人师者,学识深浅是第二重要的,而师德才是第一性的。 就最重要的这一方面来说,他称不上一个好老师,甚至,配不上学生们的一声老师。 …… 后来,英语老师秦然被临时指派为一班班主任。 最终去衡中的名额林晚照拒绝了,年级又给了李宜,不料李宜竟然也主动放弃了。 秦老师最后让大家民主投票,最后的名额竟然落在了角落里一位面黄肌瘦的同学身上,她过分文静,在班级里的存在感称得上为零。 估计,班上大多数人都叫不上她的名字。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名额才能落在她头上。 选个自己熟悉的人,不如选个陌生人好了。 估计一班有一半人都是这么想的…… 经此一战后,林晚照又在永安高中称神了。 什么天才学霸,侦探鬼才,永安第一女神吧啦吧啦一大堆称号蜂拥而至。 本着赞也不傲,损也不挫的做人准则,林晚照倒是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毕竟,被人错当成老鼠的那些日子,她还没有忘记。 别人今朝可以奉你为神,它日也就可以鄙你为奴,这个世道,求一个独善其身都奢侈得很…… 林晚照重活一世,看得自然比别人开些。 她呀,这辈子追求不高, 一愿身边人身体康健 二愿沈斜万事胜意 其它的东西,她不敢要,也不想要。 …… 落了几场秋雨,学校里的樱花树叶都落光了,只剩下干枯曲折的枝条;绿房子外面颜色绚丽的爬山虎,七零八落地堆满了墙角…… 寒冷萧瑟的秋天啊,终于过去了。 这几天冷得要命,秦岭没有挡住的北下气流,刺得人骨头生疼。 天气总也不好,连着好几天都没见过太阳的影子了,小山城被困在阴暗压抑的四方天地里,孤独得可怜…… 林晚照他们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阴沉已久的天空终于落起了雪,起初是颗粒状,午后突然飘起了鹅毛大雪,在学生们的期待中,竟然连着下到了晚上…… 教室内的暖气,又烘得人心里也暖暖的…… 纯白的雪盖住了破败的冬季校园,遮住了一切肮脏不堪,连着人心的丑恶,也快要被感化纯净了…… 考完试的高中生拖着大小行李离开了学校,向他们最温暖的港湾奔去…… 林晚照抱着一堆寒假作业,站在三楼教室的窗前,看着小小人儿从楼下进过,从校门口出去,从街道上走过…… 他们都很爱自己的家吧。 女孩弯曲的睫毛上下扇了扇,叹了口气打算转身离开。 不料刚一转身,就看到沈斜站在她身后,见她回头,冲着她邪魅一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得。 林晚照心头一窒,刚刚还冰冷的心脏突然又热络了起来。 见少年不着急,林晚照也不着急,回过头来继续欣赏楼下的风景。 心境却是完全不同了,下面的那些人,她何须羡慕呢。 继而想通了般对着窗户哈了一口气,在凝结的水雾上画出一个笑脸。 “走吧,阿斜。” 她对着笑脸里的沈斜说。 不料刚说完就被搂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沈斜解开了肥大的黑色羽绒服拉链,把整个她都裹在了里面。 因为身高差,少年自觉勾着腰,下巴抵在怀中人右侧的颈窝处,双臂前绕环在她的脖颈下面,极具占有意味的姿势…… 他炽热的呼吸落在颈窝处,痒得林晚照忘记了呼吸。 也忘记了推开,只想要沉溺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手中的作业散落在窗台上 真好,他总能一眼看出自己需要什么…… “晚晚,过完这个年,我就十七了”低哑性感的声音钻入耳蜗,烫的耳朵忍不住发烧。 林晚照垂下睫毛,遮盖住眼底的波涛汹涌。 她知道少年在暗示什么。 第52章 始乱终弃 她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林晚照看着窗外良久未言,棉花似的雪团轻柔地在外面飘着,身后的怀抱炙热又安心…… 这一瞬间,她认为就是永远。 “阿斜,你想去哪里上大学啊?” 她靠在他身上,语气里充满了憧憬。 身后的人好像要把整个脑袋都埋进她颈窝似得,不安分地拱着。 闷声闷气的声音在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后响起:“我不知道,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林晚照的心又开始像被什么东西挠一般痒个不停,不同于以往的窒息感,而是某种不知名的喜悦想要冲破心房桎梏。 悸动难耐的心跳稍稍平息后,她微微转过头,想对后面的人说回家。 可话还没说出口,唇上就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 她无知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弯曲的睫毛扫过那人微阖的眼眸。 脑中空白一瞬后,她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他在亲她。 沈斜在亲她。 虽然只是贴着唇,动都没有动,但她能感受到他的虔诚,认真,还有小心翼翼。 一时间不忍心推开…… 贴在后背,隔着棉服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她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脸颊上慢慢爬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待沈斜亲昵够了离开时,就看到一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扑闪扑闪地盯着他。 对比起林晚照的天真无邪,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让他无地自容,躲闪着又把脸埋了下去。 声音沙哑,语气却像在强装镇定: “算作尾款” 没想到借宿交完房租,还要交尾款。 不过,这语气怎么听起来这样可怜? 林晚照心下柔软的一塌糊涂,面上笑得更是如沐春风。 她勾唇问藏起来的胆小鬼:“啊?你总是这样亲我,那我们算不算早恋?” 少年见她没有生气,抬起埋了好久的脸,贴着她的耳朵说:“没有总是,就两次” 他的意思是没够? 林晚照抬手想掰开禁锢着她的臂膀,不料气若游丝,暗含引诱的声音又钻进了耳朵:“你说算就算,我都听你的。” 早不早恋,他听她说了算。 林晚照微恼,明明是他想,还要把引诱未成年人犯罪的名头按到自己身上。 哼,也太过分了。 她二话不说地掰开身后人桎梏她的手臂,捡起窗台上的书,向教室外面走。 见她突然气急败坏,沈斜有些难受,明明自己都这么明显了。 女生啊,果然麻烦,说生气就生气。 眼看着人就要走出教室,耐不住性子的沈斜两步追上她:“行行行,小祖宗,我说了算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 沈斜这个臭直男。 林晚照不理他,接着出门下楼梯。 “我们是早恋了!你别想逃避罪责!” 空荡荡的走廊里突兀地想响起气急败坏的少年音。 想到其它教室里肯定还有没离开的同学,林晚照羞得无地自容,回头拽过沈斜的胳膊就往下跑。 到了楼下,她才气喘吁吁地松开手,一出口就想骂他有病。 但转身看到纷飞的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划过他高挺的鼻梁,再配上他含情似水的眼眸,活脱脱一只雪地精灵。 该死啊,又被引诱到了…… 而沈斜以为林晚照已经气到不想理他,便上前夺走她怀中的书本,迈着大步向前走,雪地里又多了一串脚印。 那落寞的背影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他真得被人始乱终弃了。 怎么,怎么瞧都觉得他是受害者呢? 林晚照呼出一口白气,认输似得小步跑上前,拽住他的胳膊。 对上他得逞狡黠的眼神,瞬间想起他刚才的所作所为,服软的话头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变了。 “不准早恋!反正我不会早恋的”她脱口而出。 沈斜怒极,站定舔着腮帮:“你知不知道,这是始乱终弃!” 哇,这人若生在古希腊,肯定是诡辩派的中流砥柱。 见女孩又被气到了,刚刚还怒火滔天的人瞬间低下了头,软了态度:“那你说啊,我什么时候才能名正言顺?” 这话听起来就舒服多了,林晚照松开他的胳膊向前走,背着他勾起了一个满意的笑。 见她没有表明态度,一向勇敢无畏的沈斜又要追上来问个清楚,刚伸出去要拽她胳膊的手,一句娇软可爱的声音就传入了耳朵: “怎么着也得十七岁吧” 沈斜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真切,他掐了掐手背的肉,真得不疼啊。 一瞬间慌了神,冰凉的手伸进自己的脖颈,狠狠捏了一把。 嘶~真特么疼…… 原来,真得不是梦啊。 林晚照没看到的身后,淡漠孤傲的少年盯着她模糊不清的轮廓看了好久,硬生生被冻出了眼泪。 …… 江边的家一入冬就通了暖气,进屋暖得整个人都要化了。 林晚照打开紧闭着的门,就看到沈奶奶坐在台灯下织毛衣。 这是她为了保护老人的眼睛,专门买的暖色调的灯。 沈斜紧跟着她的脚步也进来了,用脚关住门,把手中的书放在狭窄客厅里的长木桌上。 头发花白的老人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给他们到了杯热水。 “晚晚儿,怎么没人来接吗?” 她把水放在面前的木桌上,牵起白嫩冰凉的手捂着,语气关切。 沈斜闻言低咳了一声,林晚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把头枕在沈奶奶暖和的腿上,随即甜甜地回答: “我明天自己坐大巴回家可以的,行李不重,不用人接” 沈奶奶哦了一声,树皮般枯燥的手顺着怀中人的凌乱的发丝:“那明天让阿斜送你” 林晚照想起什么似得弹了起来:“奶奶,你们不回去过年啊?” “回啊,过几天回,先要好好归置一下这边的东西” 她放下心来重新躺了回去,勾着唇和沈奶奶分享学校趣事。 小屋里昏黄的灯亮了大半晚上,欢声笑语也就持续了大半晚上。 …… 第二天睡到中午,外面的雪都融化了,林母询问的电话才打过来,林晚照包在被子说敷衍地回了几句。 不外乎马上回来之类。 行李昨天就收拾好了,一起床两人便去了车站。 车站里冷冷清清地,不像昨天那么热闹。 第53章 羞辱 大巴下午两点从车站出发,在路上走走停停了一个多小时,到堡安镇也不过三点过一点。 林晚照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娇俏可爱的小脚连着细长的小腿裹进了白色小皮鞋里,意兴阑珊地下了橘黄色大巴。 身后的少年穿了件黑色大衣,里面套了件白色高领毛衣,拗不过一老一少俩女的,脖子还围了石榴红色的手织围脖。 他右手拎着墨绿色行李箱,低头跟着前面人下了车。 一高一矮的两人站在马路边对视,周遭阴沉的日色都明媚了不少,又何止是五百人中第一仙…… 女孩接过行李箱,忽视周围路人的目光:“你现在又要回去了?” 沈斜的下巴搁在围脖下,红色衬得脸色更白了。 闻言,他浅笑一声,掏出口袋里的手,在林晚照脑袋上轻敲了一下: “我没事来回坐车耍啊?当然还得提前去收拾一下老屋啊” “哦,那我来帮你啊,喊上婷婷!”林晚照的眸子瞬间染上了星光。 沈斜无奈,点了点头,让她明天再来。 两人便在此分了手,一个向北,一个向南。 刚到林家门口,林朝辰便跑出来迎接,当初那个小团子身量越发高挑了,已经够到了林晚照肩膀处,肉嘟嘟的小圆脸也瘦了不少。 他见了好几周没见的姐姐,一开心就露出小虎牙,瞬间又恢复往日可爱的模样。 一进屋子,往昔整天闻惯了的草药味淡了不少,苦涩没有了,遗留下来的却泛着微微的香甜。 倒是好闻。 教人安神静气…… “爸,妈,我回来了”她拖着行李箱进了里屋,瞟见了侧边客厅里坐着的夫妻两人,调高音量喊了一句。 林母听到动静忙出来迎接,笑呵呵地驱寒温暖。 林父还是老样子,戴着副老花镜,靠在沙发上看书,见女儿进来才放下手中的书颔首示意了下。 热情倒没有林母那般热情,但还是让林晚照心里暖了好久。 她已经很满意了。 满意到话比之前多了好多,像个同龄孩子一样跟林母分享了好多学校趣事。 连着晚饭,也是她们母女二人一起做的。 杨华倒是开心得很,她这女儿啊,从小被她爸逼得紧,久而久之也不和他们亲近了。 别人家女儿都是父母的小棉袄,她家这个啊,就是一铁皮衣,虽然既抗事又挡风,但就是不暖心啊…… 这么多年,她就没体会过被女儿赖着撒娇的感觉,幸亏之后又生了个…… 这现在一个人出去念了高中,倒是知道家的可贵了。 其实啊,她也怕女儿性格太要强,会在外面受委屈,但家里还有个根本离不了身的小儿子。虽说都是肉,但这小的打出生就体弱多病,那是一刻都不敢离了视线…… 亏她家女儿善解人意,知道体谅他们,爱护弟弟,放到其他家庭,那定要觉得他们做父母的偏心了。 这顿晚饭,林晚照吃得舒心至极,或许是自己之前真得太敏感了,是自己没有主动交流过,才显得他们不在意自己。 吃过晚饭,一家四口又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林母忍不住对着电视剧里的反派嘀咕着骂出声来。 “这女的怎么这么坏,啧啧啧……” “这男的忒贪心了,啥啥都想要,啧啧啧……” …… 林建国嘘了口茶水,叫杨华别说那么多,安静看电视。 但安静不了几分钟,她又开始嘀咕。 林晚照姐弟俩对视一笑,看着戏里戏外的人间故事,倒也温馨。 就在她准备上楼休息时,林父想起什么似得突然喊住了她: “晚晚,明天照看一下弟弟,我和你妈明天得去你舅爷家一趟” 舅爷?哪个舅爷? 这些七拐八绕的亲属关系,她是真得不知道。 但也不好驳了林父的面子,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明天沈斜那里,再说吧…… 第二日想着还要去帮忙,林晚照便起了个大早。 一起床才发现,昨晚又下雪了,站在阁楼的窗前,放眼望去,一片雪野,白得有点晃眼睛…… 她下楼时林父林母正要出发,见女儿今日起得这样早,林母出门前还叫她回去多睡一会儿。 又是一日的好心情…… 姐弟俩收拾好出门时已经上午十点多了,倒不是林朝辰起的晚,是她怕阿斜睡不好。 林朝辰小心搀着姐姐,每一步都走的很稳,生怕她在冰天雪地里摔一跤。 见他这个小心谨慎的样子,做姐姐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欣慰。 “辰辰啊,你爱不爱姐姐?” 低头看路的小学生闻言抬头,说得一脸认真:“爱啊,世界无敌第一爱!” “噢,那姐姐做了什么事你会告诉爸爸妈妈吗?” 她伸手揉了揉他冻的通红的小脸,眼神中带着试探。 小学生林朝辰闻言蹙起了眉毛,手杵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后目光如炬地说:“姐姐说能说的我再说!” 哇,现在小孩真聪明! “那拉钩上吊?”她又试探着来了一句。 没想到,刚刚还笑呵呵的人,脸马上冷了下去,一个转身自己向前走: “姐姐不相信我,还这么羞辱我!” 羞辱?他懂什么叫羞辱吗? 林晚照有点怀疑自己,是她太落伍了吗?还是现在这些小孩懂得太“多”!? 见人已经走远了,她又不得不小跑着追了上去:“喂!林朝辰,反了天了你,姐姐错了还不行吗?哎呦!” 气哼哼出走的人闻声立马回头看,只见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的手扶在身后坐在地上,呲牙皱眉的。 看来是真摔了…… “姐!” 林朝辰飞奔而来,有几步还是从冰面上滑过来的,转瞬间就蹲在了瘫坐在马路中央的人旁边。 林晚照笑着抓住了他的胳膊:“姐姐错了,姐姐不该羞辱你” 整句话的重读在羞辱两个子上。 林朝辰一听她这样说,那里还有气啊,倒是一脸惭愧地扶着人起来:“不碍事,我不怕你的羞辱,姐以后说一我绝不说二!” 他一脸虔诚,恨不得竖起四根手指对天发誓。 看他这样子,林晚照勾起一个得逞的笑。 …… 呵,要不怎么说你姐还是你姐呢。 第54章 别叫哥哥 两人快到沈斜家时,冬日暖阳躲过层层乌云散了下来,积在路边的一层薄雪肉眼可见地消了下去。 路面上的雪早被经过的车和人压成了冰,太阳一照,反射出刺眼的光,融化后的水滴滴答答地摔在水渠里…… “姐,所以说,你是要带我见你男朋友喽?这有什么关系啊!还怕我泄密啊,绝对不会~” 阳光下,林朝辰拉着身边人矫健地躲开冰雪融化后的水坑,拿着一副我都懂的语气说这话。 他说得不在意,林晚照可不能听得不在意。 “林朝辰!是男性朋友!你小小年纪说什么胡话。” “哦好好好,知道了” 回答得不能算敷衍,只能算极其敷衍。 “林朝辰!你还小,不要一天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教人听了笑话。” 她被弟弟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语气很认真。 却不料,这小屁孩竟然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还充满着不可置信: “姐!我都四年级了,别把我当小孩啊!你这也太out了吧?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给你说啊,我们班那个小雨,就之前来过我们家的那个,公开说喜欢我呢,还有还有……” 又开始絮叨了…… 林晚照看着他得意的后脑勺,只觉得心累。 孩子长大果然会变成熊孩子。 …… 熟悉的吱呀声响起,一入门就看到沈斜湿着头发蹲在水池旁边刷牙。 他听到动静抬眸望过来,穿着大红棉袄的女孩立马占据了他所有视线,以至于根本没看到她身后躲藏着的小男孩。 林朝辰这小屁孩,倒是在熟人面前威风,一见到沈斜,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是他怕生,还是怕沈斜啊? 林晚照突然有点想笑,继而扯过他的手,把他拽了出来,轻松自然地走了过去。 沈斜也刷好牙了,低头在水龙头上接了一口水,咕噜咕噜仰头地漱口。 少年的发梢还在滴水,睫毛上也湿湿地,阳光的照射下,皮肤更是光滑细腻如白瓷。 真像书里走出来勾魂摄魄的妖精。 林晚照鬼迷心窍,一颗小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连贯反应下,她捏着弟弟的手不自觉夹紧。 “哎呦”林朝辰小声叫唤了一句,挣脱了出去。 那另外两个人才注意到他。 林晚照倒是不觉得尴尬,指着搓手的小学生给沈斜介绍:“沈斜,这是我弟弟林朝辰,之前应该和你提过。” “辰辰,这个是沈斜哥哥哦” 闻言,刚刚还在对视的一高一低俩男生瞬间把目光聚集到唯一的女孩身上。 沈斜有点不敢相信:这就连名带姓地叫了? 小学生林朝辰一脸地怒其不争:我姐真够给我丢脸的,什么沈斜哥哥?小孩才甜甜地喊人哥哥呢。 见两人不约而同地瞅着自己看,林晚照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说话间就要走到里屋看镜子。 林朝辰瞅着他姐俏丽的背影,又瞪了瞪眼睛:就这还男性朋友?!在别人家比在自己家还自然! 沈斜的目光本来也追随着她,不经意间又被小矮子吸引了目光:这小矮子怎么回事?至于这样瞅他姐吗? 林晚照进屋后,院子里的两个人便尴尬了许多。 林朝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这个高大精瘦的少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突然心里有点发毛:“沈斜……哥哥好,我叫辰辰” 不是他虚了,都怪这个人气势太盛。 沈斜闻言勾唇一笑,朝阳失色。 他迈着长腿走过来,无意的动作也透着一股子丧气:“小孩儿,你叫你姐什么啊?” 痞帅痞帅的动作加上痞帅痞帅的语气等于不自觉吞口水的林朝辰:“我当然叫……叫她姐了” “哦,那别叫哥哥了,叫哥呗” 他笑着走过小矮子身边,把手放在他柔软的发顶上揉了揉。 眼神中不自觉带起了笑意。 还是不要叫哥哥了,比起小矮子,他更喜欢听他家小祖宗喊他哥哥。 沈斜进屋后,林朝辰放松似得呼出了一口气,心里不自觉地认同了刚刚让他喊哥的少年。 果然只有男人才懂男人…… 我姐这对象我先认同了…… 长得帅是次要,主要是懂眼色啊…… 不知道一句话就俘获了小舅子的沈斜还在里屋擦头发。 勾着唇看林晚照在屋子里上翻下找。 “别找了,男的谁在家里摆镜子啊”语气里带着温柔缱绻的笑意。 林晚照直起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早说” 复而又低下头直直地看着床边坐着的人。 沈斜不明所以,停下了胡乱揉搓头发的手,咳了一声以掩慌乱:“怎么了?” “没怎么啊,就是看看你眼睛里的我好不好看。” 眼看着少年耳尖漫上了红晕,林晚照才心满意足地直腰要往出走。 走至门口,又想起什么似得回头莞尔一笑:“对了,婷婷吃过午饭才能来哦” 沈斜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两三秒,自嘲似得笑出了声。 沈斜啊沈斜,这辈子你栽这么狠啊…… 下午焦予婷果然到了。 三个人加上一小孩折腾到日落西山时,才把里里外外收拾好。 作为酬劳,沈斜请他们去了吃烧烤。 还是老地方,点了两盘,一盘不加辣,一盘特辣。 林晚照姐弟俩自然吃得是不加辣的,焦予婷和沈斜一样,口味出奇地相似,比如不吃香菜不吃葱,不喜欢吃醋爱吃辣…… 晚饭结束,四个人分道扬镳,沈斜去赶最晚的大巴进城,焦予婷家在小镇东边,只有姐弟俩能牵着手一起回家。 姐弟俩前脚刚进家门,林父林母后脚就赶着进来了。 林父看起来心情挺不好的,一进屋不顾姐弟俩在,就开始骂骂咧咧: “什么东西啊,儿子考上医科大学了不起啊!出来分配到省医院了不起啊!你大舅就是在给我脸色看” 杨华心情也很低落,皱着眉坐在丈夫旁边不言语,任由他出气。 林晚照端了两杯水过来,刚要询问,就接收到母亲告诫的眼神。 “晚晚,带弟弟上楼去耍” 温柔的母亲顶着骂,尽量笑得无所谓…… 第55章 蛋白蛋黄 没有月亮的冬季夜晚黑得要命,林晚照关紧了窗子,和林朝辰包在被子里。 外面北风呼啸,木制的窗子偶尔像是被什么碰着似得发出奇怪的响声,像极了志怪故事里野鬼出没的夜晚…… 楼下男人的抱怨声还没停,且有一声盖过一声的架势…… 林晚照烦躁地捂住耳朵,她不想听到这个-男人的声音。 父亲今日的遭遇也好,命运也罢,明明都是自己选择,却要怪天道不公,怪妈妈不好,怪养了个女儿,怪别人幸运加持…… 他只被所谓的命运遗弃过一次,却要搞得像别人都亏欠了他一般…… 她真得不明白啊…… 父亲自以为命运抛弃了他,那她呢?还不是被他抛弃着? 那些快被以往遗忘的记忆又清晰起来。 弟弟没出生前,父母也常常吵架,不论起因是什么,但最后总会归结到她身上。 有个长着红眼睛的可怕影子一直追着她问:为什么你是个女孩? 她摇着头哭着说不知道,但影子还是不放过她,一遍比一遍大声。 那个时候她也好害怕,但还好,影子走后,总有个温暖的怀抱会安慰她。 一遍一遍给她哼童谣: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 但弟弟出生后,影子没了,怀抱也没了。 可能因为她足够懂事,所以不需要被安慰…… 别人羡慕她漂亮优秀,她却嫉妒那些下雨天有父母接的笨孩子…… 她呀,有父有母,却形同孤儿。 上辈子沈斜没出现前,或许真得只有林朝辰愿意爱她,不爱她的长相,不爱她的优秀,不爱她的懂事,只爱她这个人。 因为这个缘由,这个她本该讨厌的小尾巴,硬生生成了自己的宝贝。 …… 今天晚上,林朝辰异常地乖,不吵也不闹,坐在林晚照的床上看着漫画书,时不时地还要拍拍旁边裹成粽子的姐姐。 他能感觉到,她在害怕。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是楼底下的喋喋不休吗?可爸爸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今晚上骂骂咧咧,明早就又会像没事人一样啊。 那是窗外的怪风吗?应该是吧,姐姐一个女孩子肯定会害怕鬼哭狼嚎的风声,还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他是男子汉,虽然还小,虽然也有点害怕,虽然很想睡觉,但为了姐姐,他可以忍耐。 小少年学着妈妈的样子,帮旁边的人掖好被角,再温柔地隔着被子小声安慰: “姐,别害怕,辰辰不睡觉守着你,你睡一觉,太阳出来就不黑了,风也不吹了……” 裹在被子里的林晚照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假装默认了…… 但是,她比谁都清楚,太阳啊,能照亮外面的世界,但驱不走自己心里的黑暗。 她鲜活的心脏里有个布满荆棘的角落,一辈子都照不进阳光…… 那里的黑暗比狂风骤雨,鬼哭狼嚎,百鬼夜行还要可怕…… 那种抱着朽木板在大海上飘荡的孤寂感一点点侵蚀着女孩…… 就算外面现在是阳光明媚,微风和煦,她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害怕到发抖啊。 他还小,他不懂,他永远也不会懂…… 受尽宠爱的孩子哪里又会体会得到这样的感觉…… 当然,她希望他不会懂。 重来一世,她以为她看开了,但有些事,显然不能想当然。 那些被压抑着的往事存在过,现在依旧存在着。 …… 第二天,林朝辰在姐姐的床上醒来时,就看到林晚照又开始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这样冷漠的背影,让他心里很难受,他怕好不容易变得会说会闹的人,又和之前一样不爱理会人。 “姐,你在干嘛?”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去。 林晚照闻声回头,给了他一个甜甜的微笑。 还好,是个会笑的姐姐…… 两人洗漱完一起下楼,就看到林父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坐在桌子上看报纸,前面摆好了早点。 见姐弟俩下楼,还招呼着他们快去吃早点。 林母也不复昨日的疲惫状,忙前忙后地收拾,一刻都停不下来。 林晚照有些心疼,劝着她坐下来休息。 但她却不听,快步走到厨房端出了两颗鸡蛋。 “外婆送来的土鸡蛋,营养高!每天早上吃一颗昂” 趁着姐弟俩在喝米粥,她又闲不住手地剥起了鸡蛋壳,手动分离蛋白和蛋黄: “蛋白辰辰爱吃,都给你,蛋黄营养价值高,都给晚晚吃” 真是一个好母亲啊,温柔善良,连子女喜欢吃什么都一清二楚。 林晚照看着碟子里的两颗蛋黄陷入了沉思。 小时候林朝辰不喜欢吃蛋黄,总是挑出来搁在一边,林母这时候总爱叹气,又不舍得自己吃,就喊她来吃。 其实姐弟俩的口味基本上一样,她也不喜欢吃蛋黄的,但只要她吃下去了,林母总会欣慰的摸她的头。 她想看妈妈对她笑,所以总是忍着恶心一口一个,显得爱吃极了。 如今再看盘子里的两颗蛋黄,却怎么也下不了口了。 杨华分完鸡蛋就去了厨房接着忙,人刚一走,旁边的林朝辰就夺过蛋黄,一口一个,就着米粥咽了下去。 又把盘子里的蛋白用勺子舀到她的碗里。 面对林晚照疑惑的眼神时,他是这样回答的: “突然觉得土鸡蛋的蛋黄很诱人” 林父在旁边看了他们一眼,到底是没有出声。 …… 二零一零年的第三场雪下在了腊月二十,纷纷扬扬的雪铺平地上的坑坑洼洼时,沈斜带着奶奶回来了。 林晚照穿着黑色的长款棉袄,带着沈奶奶手织的暗红色围脖,早早地去了沈家等他们。 拎着行李箱进门的一老一少,一进院门就看到了干枯的葡萄藤下坐着的女孩。 她的肤色和周遭的雪融为一体,红色的唇又和裹在脖子上的围脖相得益彰。 远远看去,真像一只小精灵。 沈奶奶生怕把她冻坏了,先开了厨房门去生火。 沈斜倒不像奶奶那般心疼她,面上还隐隐带着责备:“不是喊你今天别过来吗?” 她又没有这个家的钥匙,过来肯定得受冻…… 林晚照不恼他,要他低下头来。 沈斜嘴上说着风凉话,身体却挺听话的。 他刚一弯下腰,女孩就把她冰凉似铁的两只小手伸进了他的脖子: “怎么样?凉不凉?想不想打我?” 第56章 暖手 “怎么样?凉不凉?想不想打我?” 沈斜嘶了一声直起身子,就看到女孩笑得有点无知无畏,没心没肺。 不过,她的手是真凉啊,看来站这儿有一会儿。 沈斜皱着眉头,一副吃了瘪的糟心样子,简直和林晚照预期的一模一样。 认定了这人不会生气,她又作死似得拉低他的脑袋,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叉起了他的唇角:“阿斜,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 被人摆来摆去的少年觉得最近有点太放纵她了,于是伸手握住她露出来的手腕。 真凉,手腕怎么也这么凉。 来不及教训她,少年又拉开自己的衣服,把人冰凉的手塞进自己的胳肢窝去下面。 林晚照瞧见这一举动,只晓得吃吃的笑。 “阿斜,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啊?” 沈斜冷着脸回了句废话。 “那有多喜欢?”她不死心地追着问。 沈斜一改平时嚣张痞气的模样,嘟囔着让她别问了。 阿斜骨子里可还是个清纯少年呢,真经不起挑逗。 林晚照摇了一下头,却不打算像往常调戏一下就收敛住,硬逼着他说出结果来。 “一到十分,几分吗?” 她刚刚跺了跺脚,十足地撒娇意味。 少年经不起挑逗,暗戳戳红了耳朵。 “哥哥,沈哥哥,阿斜哥哥,你告诉我嘛”她还操着撒娇的语气。 这下对少年来说太猛了,眼角都忍不住泛起红来。 在她不知收敛外加恬不知耻的攻击中,他终于哑着嗓子开了腔。 “十分…” 得到结果的女孩笑得眉眼都弯了,嘴上却还不依不饶: “才十分啊,你应该说一百分的,你不能这么直男癌啊,懂不懂?” 见他闭着眼睛不应答,林晚照以为他在装作眼不见为净了,坏心眼地鼓了鼓腮帮。 动若脱兔地揭开沈斜的里衣,把没有暖热的手放在了里面。 贴在了硬邦邦的,热乎乎的肉体上。 沈斜受到惊吓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气得眼睛更红了。 他在忍耐:“林晚照!你干什么” 身体却是诚实地没有推开。 “这里更暖和啊”女孩软着嗓子回答,像是找到宝藏似得乱摸起来。 唔,真得好暖和…… 啧啧,真有料啊,这身材…… 少年隔着衣服按住里面乱动的手,眼角红得像是要哭出来:“别动了” 语气也软软地像是在求饶。 被她欺负哭了? 这么脆弱的? 林晚照抽出了手,不尽兴地转身去了厨房:“奶奶,火生好了吗……” 独留沈斜一个人站在葡萄架旁镇静了好久…… 的确惯坏了,不管教一下以后肯定得压在他头上欺负。 沈斜暗着眸子在院子里思虑了好久。 …… 欢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暂,一个下午就在吵吵闹闹中过去了。 晚间竟又飘起了雪。 林晚照今天很奇怪,有点开心过头了,沈斜也是后知后觉发现了她的异常。 晚上送她回家时,她走在路上,明显闷闷不乐地,和白天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沈斜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家的情况,实在不忍心小姑娘苦着张脸,于是承诺带她明天去郊外滑雪,前提是今晚的雪下的够多够厚。 但她像是没听到前提似得,瞬间兴奋地亮起了眸子: “阿斜我最喜欢你啦” 少年低咳了两声,掩饰住呼之欲出的喜悦:“下不下得够雪还不一定呢” “你放心,老天很眷顾我的!”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少年看了她的笑脸,难得的跟着她开了句玩笑:“是啊,上天也很眷顾我的” 一个年少失怙,一个生若孤儿,真不知道怎么讲得出上天眷顾他们这样的话来。 这晚睡觉前,林晚照趴在窗户上打着手电,看见外面还在飘雪,才安心地上了床。 第二日一大早,睁眼的第一件事也是看外面。 见到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白,林晚照雀跃地差点跳起来。 急忙先给沈斜发了条消息,才接着准备起厚衣服厚手套来,至于滑雪用具,阿斜说他会准备的,倒不用她操心。 还没收拾好,就听到焦予婷和林母在楼底下的对话。 昨天晚上,她开着怕沈斜带她一个人出去意欲图谋不轨的玩笑由头,喊上了焦予婷。 滑雪这种好玩的事,当然得喊上好姐妹了,又想起好久没见的老同桌黄雁,她也发了消息过去,但是到今早到没有回。 好可惜,她不能去了。 等林晚照收拾好,两好姐妹牵着手出门时,半路杀出了个林朝辰。 他一小孩儿去干嘛,只会添绊子,林晚照他们自然一口拒绝。 被拒绝后,小孩儿也不闹,镇定自若地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离开。 待两人走出十米远后,他才扯着嗓子叫:“姐姐们,你是去找我斜哥吧” 林晚照一副被被雷劈了的表情愣在原地。 什么?斜哥?这个小兔崽子,到底是那一步没看好让他变得这么社会?!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姐妹。 焦予婷在他喊出那句话后,一步两米地奔了过去捂住他的嘴,半拎着扯了过来。 到林晚照身边后,她才松了手,嫌恶地擦着手上的口水,当然是擦在罪魁祸首衣服上。 林朝辰也不避让,站在那儿瞅着自家亲姐姐: “姐姐们,非逼我出手不是?辰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下焦予婷也愣住了。 “晚晚啊,你弟弟被掉包了?!” 林晚照咽了口口水,找到知己般地看着好姐妹: “原来不止我一个这么觉得啊” 虽然上辈子他长大后的确挺闹挺的,但没记错的话,小学的他还只会乖巧地跟着后面甜甜地叫姐姐啊。 苍天,请把她家那个可爱的小团子还回来! ……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早熟的林朝辰赢了。 三人到沈家时,沈斜正在拿着一节新鲜竹子在火上烤。 待竹子被烤软后,用力压弯就可以制成一个简易的滑雪器,人可以蹲在上面。 见两个大的中间还夹了一个小的,略微有些诧异。 但也没说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就继续手中的活。 经过上次的相处,林朝辰明显不怕他了,觍着脸蹲在沈斜旁边,殷勤地递竹子,添柴,再一口一个哥,叫的比亲生的都亲。 第57章 滑雪 沈斜倒是觉得没什么,很自如地指挥着林朝辰。 沈奶奶闻声出来一看了不得了了,阿斜这是在驱使谁家的小孩儿啊,粉雕玉琢地真可爱,还有点眼熟…… 林晚照忙介绍了一通,沈奶奶才放心似得拉起林朝辰左看右看。 可不是说有点眼熟呢,这不但眼睛长得很像晚晚,头发色都一样呢。 只不过一个男相,一个女相,这父母基因可真好…… 林朝辰见沈奶奶慈祥可亲,一张嘴那可称得上巧舌如簧,吧啦吧啦个没完,哄得老人乐开了花。 一时间,林晚照也好,焦予婷也罢,全部都失宠了。 …… 在沈家等了一小会儿,滑雪工具便制作完成了。 一行人接着往南边的山脚处走,十几分钟后,便到了梅山。 梅山是座小丘陵,满山都长着野生的腊梅,这个季节开的正盛,被雪埋在下边,虽然看不见几树,但哪哪都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向阳的前山山顶有座小土庙,庙里供奉着堡安镇的“老爷”,听老辈人讲,那是早汉年间的一位学士,后归隐在此建立了堡安镇,取保一方平安之意。 不过,其中的真假倒是没人知道…… 他们从前山山脚下绕过来时,还看到好多人拿着香和蜡去上山祭拜呢。 他们要去的是后山,相比前山荒芜多了,几无人迹。其间有一道窄窄的滑坡,很适合滑雪溜冰。 林晚照他们在这儿待了十几年都不知道有这处地方,真不知道刚回来两三年的沈斜是怎么发现的。 或许是他喜欢乱逛的缘由? 林晚照默默猜测了一下。 神思悠扬间,几人已经快爬到坡道尽头了。 一路上,林朝辰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了一路,围在沈斜身边,简直崇拜地晕头转向。 “哥,这地方也太好了吧?” “哥,你好厉害哦” “哥,我滑雪很厉害的,你会不会旋风无敌……滑雪大法?” “哥……” …… 后面走着的亲姐林晚照听得有点脸红。 这是养了个“舔狗”弟弟? 沈斜外表看起来也不是有耐心的人啊,小兔崽子怎么敢舔的这么频繁? 沈斜终于在后面走着的姐妹俩的期盼中睨视了一眼跟在他身边的小人儿。 眼中锋利带风,看起来被烦很了…… 林晚照还在想要不要想去护一下弟弟,好歹是亲生的。 但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姐妹俩觉得人类果然是最不可预判的物种。 他看了眼身高到他腰间的小孩儿,回答的一本正经:“会” 复而接着迈开长腿往山上走。 其余三人一脸懵逼。 林晚照:什么会? 林朝辰:会什么? 焦予婷:??? “哥,你会什么啊!”最后,还是小舔狗跑了上去追问。 “旋风无敌,滑雪大法” 声音慵懒,又一本正经地像个世外高人。 林晚照听到这话彻底石化了,阿斜对小舔狗可真有耐心,这样羞耻的话都讲得出口。 林朝辰听到这话也愣住了,他哥真厉害,自己随便扯的东西都会,这下真得傍上高人了? 以后要什么姐姐?斜哥就是他亲哥! “哥哎,等等我唉!” 小舔狗迈着小短腿在雪地里疾驰,几秒钟就冲上了坡顶,沈斜正站在那儿视察山体情况。 起初,林晚照不敢玩,站在坡顶往下看,只觉得比刚刚陡了很多,多少生出了惧意。 她刚想回头拉焦予婷去堆雪人,就看到身边晃过一个人影,再定睛往前瞧时,焦予婷已经蹲在了竹板上,旁边蹲着的是林朝辰,两人皆是一脸兴奋,催促着沈斜推他们一把。 好吧,原来人类的惧意参差不齐…… 她怕摔着他们,忙在后面对着他们说小心,但微乎其微的声音湮灭在了齐天的尖叫声中。 是带着喜悦的尖叫。 眼看着两人变得越来越小,直到脱离视线,观望着的女孩既跃跃欲试,又惧怕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 站在坡顶的少年用眼神示意她过去,又亲自单膝跪地,摆好竹板。 林晚照默默地走了过去,乖巧地蹲在他旁边:“你去,我在这儿看你们。” 跪着也高她一个头的沈斜扭过头来看她,眼神中带着打趣:“怕了就直说呗!哥哥还能硬逼你上啊” 一道白气刚呼出来就消散了…… 林晚照撑着下巴,不上他的当:“嗯,我怕了,你上吧” 沈斜嗤笑一声靠近她: “真不玩儿?” “不玩” “确定?” “别烦了!你先滑嘛” 受不了他这副流氓模样,林晚照推了他一下以示抗议,但没有推动。 见她一副又想玩又害怕的模样,沈斜笑出了声。 声音爽朗似清风,惊起了旁边林间觅食的一只长尾朱雀。 林晚照也微恼,她怕的事情很少,但这种自觉控制不了的事情,她一般不会选择去做。 起码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做。 偏偏这个坡道有点长,又点陡,但凡平缓一些,她立马二话不说地踩上去。 眉眼都带着笑意的少年拉过她的胳膊:“别怕,沈哥哥带你滑” 一没有人,他就开始不正经起来。 听了他的“谗言”,林晚照稀里糊涂地蹲了上去,两手紧紧握住前面的握把。 沈斜也踩在了竹板上,只不过没有蹲下,是站着的。 “起飞喽!” 话音刚落,扑面而来的冷风瞬间拍打在她的脸上,心头狠狠颤了一下,甚至忘记了呼吸。 “啊!” 与迟到的尖叫一同而来的,是林间成群飞起的冬鸟。 两人滑到半路上,遇见了刚刚下去的两个人。 林朝辰见还能这么玩儿,对着沈斜大声喊:“哥啊!下局你带带我啊!” 声音被风夹带着呼啸而过,不知道急驰而过的人儿有没有听到。 到了缓处,耳边刮过来的风都温柔了许多,尝到乐趣的林晚照回过头来冲着身后人笑,暖了一方天地。 …… 然后,他们就翻车了。 还是被一颗小石子绊的。 亏的沈斜眼疾手快,护住了她滚在旁边的野草丛里,不然可算被抓住把柄了。 两人仰躺在草丛上喘息,刺激感油然而生。 竟然有点上瘾…… 林晚照枕在沈斜的右胳膊上,突然笑得莫名其妙:“阿斜,再来一次好不好?” 啊? 沈斜看着头顶呼之欲出的蓝天,勾着唇拿左手食指指着自己的右脸:“行啊!亲一下” 第58章 不会离开 “行啊,亲一下!” …… 面对假流氓最好的办法就是真流氓! 林晚照眯着眼睛翻到沈斜上面,挡住了某人看往蓝天的视线。 又小鸡啄米似得低头亲了他两口。 左脸一下,右脸一下。 “两次!” 女孩一脸得逞地瞅着身下的人说。 占她的便宜?不可能的事! 谁被揩了还不一定呢。 垂下来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扫过脸庞,沈斜方才勾起的唇角还没来得及落下,一双眸子却像无底洞般教人要直直地坠进去。 他看向身上趴着的人,半晌不言语。 林晚照好似被这双眸蛊惑到了,一股冲动感绕上心头,不自觉得口干舌燥。 “你们在干嘛!?” 突兀且愤怒的声音从坡下传来,林晚照有些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感,忙翻下身来拉起地上的人,再一气呵成地躲在他身后。 动作间,近在咫尺的笑声传入她的耳朵,是沈斜这家伙在偷笑。 方才的窘迫感变成恼怒,她掩耳盗铃地葬在后面捏了一下他的胳膊。 穿的太厚,根本捏不到肉。 “你看到她在干嘛她就在干嘛” 他在对那道突兀声音的主人说话。 但一副欠打的腔调,听得身后的当事人也羞红了耳朵。 他不要脸,她还想要呢。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姿势不雅,这一旦被传出去,还真是要逼她这辈子都不回镇子了。 咯吱咯吱地踩雪声越来越近,而且不像只有一个人,林晚照有些慌了。 紧接着,暗含恼怒的声音传入耳朵,莫名地熟悉。 “呵,我还真没想到啊,你能主动成这个样子” 你?谁?是她吗? 她从后面伸出个小脑袋,本想着偷偷摸摸瞧上一瞧,不料,刚露出眼睛就和那方其中一人对上视线。 看清楚人后,林晚照不由地呼出一口气,再气定神闲地走了出去,完全没有刚刚的畏首畏尾。 离他们三四米处的两个少年,一个温文尔雅,面含微笑;一个身材高大,握拳微恼。 正是程邑和赵朴谨。 他二人在一起出现不可疑,毕竟是一个年级的。但为何他们相伴来到这个几无人迹的梅山后山,到真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想的,只要不是上山伐櫵的镇上居民就好。 虽然对他们俩的品性也不是特清楚,但同龄人嘛,总不会大着舌头去胡乱编排些什么,尤其里面还有一个程邑。 见人站出来却不应答,程邑眼睛里简直要冒出火来,继而又上前走了两步。 吊儿郎当的沈斜环住身边人的肩膀,挑衅地直视一米外的愤怒少年。 林晚照也是很无语,但不是对着沈斜,是对着程邑。 之前还仅存的几丝丝愧疚,随着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消失地一干二净。 怕两人打起来,她转身抱住少年劲瘦的腰,要带着他往坡顶走。 沈斜顺应着她的动作,转过了身。 被人无视的感觉击破了程邑最后一点忍耐,他一出口就带着刀子,把把刺向沈斜最不可直视的禁地。 “林晚照,你真喜欢他啊?喂,你确定了解他吗?他不过是逃回来没人要的野狗” 明显感觉箍在她肩膀上的手一紧,林晚照抬出去的脚又落了下来,扭过头仰视身边人。 性感的喉结,刀削似的下颚线,一双眸子里黑得像是要滴出水。 他也站定不动,勾起的唇角不像往日般玩世不恭,透着丝丝的冷意。 林晚照知道他生气了,很生气…… 她不想让他打架,于是抓住少年的衣角,想要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 带着嘲笑与愤怒的声音却不想放过他们似得,想把刀似得刮着沈斜血色淋漓的伤口。 “出生就克死他妈,后来又克死他爸,继母还卷钱跟着野汉子跑了,你不知道吧?呵,他没和你讲过吧?” 他每讲一句,沈斜的眼睛就黯淡一度,林晚照的心就收缩一下。 她不知道吗? 她能不知道吗? 上辈子他埋在她怀里敞开心扉的可怜样子,她到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晚上,他问了无数遍会不会抛弃他,她就回答了无数遍不会。 可是啊,她还是做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第二年的夏天,为了所谓梦想与未来,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小镇,一走就是好几年。 那个卑微哭泣的少年就这样埋葬在了记忆里,尘封成她不敢碰触的荆棘之墓。 见两人站定不动,程邑得逞地在后面讥笑,倒真叫人恶心的。 林晚照小心盖好被揭起的伤疤,稳住气息转过身去。 入眼就是这副恼人的模样,女孩看向他的眼神不免悲悯中带着嫌恶。 嫌恶得是他爱而不得就这样下作地讽刺。 悲悯得是他爱而不得只能这样下作地讽刺。 “所以呢?就因为这样我就要离开他?这些不是阿斜的错,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 女孩站在上方俯视他,语气坚定,带着承诺意味,根本不想是这个年纪头脑发热说出来的话。 她没看到的旁边,冷的要结冰的沈斜因着这句话,死水一般的眼神泛起了涟漪。 程邑气得面色铁青,只知道一个劲儿的问为什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刚回来时,对沈斜的情感很复杂,有愧疚,有不甘,有心疼。 但现在,一想某日她要离开他,就百鬼挠心似得不安,不管是情感上也好,心理上也罢,这辈子她是不打算离开沈斜了。 不是不打算,是她已经没有离开的资本了,这辈子,是她先栽了。 梦想也好,未来也罢,她都可以不要,但唯独她的阿斜,谁都不能抢走。 不想再看到程邑,林晚照转过身牵起少年冰凉的手,温温柔柔地说了句:“阿斜,我们走吧” 沈斜望着她,收起了满身的煞气,按耐住想要杀人的疯狂心思,任由被女孩牵走。 身后的程邑还在不甘心地放着狠话:“你绝对会后悔的,我保证!” 远处一直没有言语的赵朴谨却自嘲似得低头笑了笑,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清的悲伤。 他转身走下了山坡,消失在枯枝横生的拐角处。 这辈子,原本就没有可能。 何况……还有一个她。 第59章 溺死 待后面的叫嚣声完全听不到了,林晚照才发觉过来身边人有点不太对劲。 平常人听到那种话怎么着也得火冒三丈吧,可他,从始至终好像都没讲一句话。 依着他以往的脾性,简直有点匪夷所思。 “阿斜” 她站住脚,试探着抬头喊了一声。 沈斜低头回望,眼神中的忧伤无法遮掩。 平时能言善辩的女孩瞬间感到无能为力,一句安慰的话也讲不出来。 四周静得要命,一只雀儿在雪地里来回跳跃着觅食,有时转着眼珠偏着头,好像在看茫茫雪色中驻足站定的两个怪人。 林晚照眼中的心疼愈盛,嘴角蠕动,却还是讲不出一句话。 沈斜看着她这样子,勾着唇笑了一下。 眼睛里也含着笑意,不像是在故作牵强。 “抱抱” 他张开双臂,等着女孩投怀送抱。 林晚照拖着步子往前走了一点,脸对着他的胸膛直直埋了下去,手臂环过劲腰,两手在他背后扣住。 感受到后背温柔的轻拍,林晚照突然觉得很心酸。 她的少年啊,总能看到她的悲伤。 “晚晚” “嗯” “你刚刚说这辈子都不离开我的。”他在询问,语气却不像在疑问。 “不离开” 这辈子说什么也不离开了。 …… 天是白的,地是白的,夹在中间的两个小人儿拥在一起,相互依靠着,好像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欢呼声从远处传来,渐行渐近。 是林朝辰踩着竹板呼啸而过,童声未泯的叫喊破空而来: “姐,这就是你说的男性朋友啊!” 沈斜拍着她背的手顿了顿:“什么男性朋友?” 林晚照瞬间羞得无地自容,埋在少年胸膛的脑袋左右蹭了蹭,选择性地没听见这个问题。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除夕这天又扬起了雪,已经是今年的第四场雪了,也是最后一场了。 街道旁的梧桐树上,又挂起了红红的小灯笼,瞧着比往昔的更可爱些。 一到晚间,街里行间无一不洋溢着喜悦,流落于桥头路边的乞儿也得到了一顿美味的新饭。 小孩儿们在嬉闹着放爆竹,大人们端着自家蒸好的馒头走街串巷,这边传来嬉笑打骂声,那边传出请客挽留声…… 新年啊,所有的不堪都能在这一天被遗忘,所有的不幸都能被原谅…… 林晚照吃完饺子,和家人们一起看春晚守岁,电视机里的小品笑得人眼泪打转。 一切都在幸福着…… 一切好像都在幸福着…… 午夜钟声刚响起,外面抢头炮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起,震耳欲聋。 爆竹响完,远处近处的烟花接连又绽放在夜空中,今夜无夜,明若白昼…… 穿着浣熊睡裙的林晚照趴在阁楼的窗口处,撑着下巴,一双桃花眼里五光十色。 嘭!一朵流光烟花又绽放了…… 忽明忽暗中,她看到楼下的树低站着个黑影,身材修长。躲在树丛里,教人看不真切。 黑影突然打开手机,一团白光在树底下难免突兀。 正想定睛去瞧,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林晚照捡起它,看到屏幕上的消息。 沈斜发来的。 四个字。 ——“新年快乐” 多余的一个符号都没有。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确定了楼下的人是谁。 噔噔噔地跑下楼,楼底的客厅还亮着灯,男的围在桌子旁打麻将打牌,女的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拉家常。 站在客厅外面都能闻到浓郁的烟味。 里面的都是街坊邻居,几乎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 一来林家空间大,二来林建国喜欢炫耀,炫耀的前提是会来事儿。他别的东西没有,就是这亲朋好友,狐朋狗友一大推。 上楼的楼梯修在客厅外面,下楼后走过玄关就可以直接出门。 林晚照小心翼翼地拎起裙角,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树下果然是个少年,浑身散发着清冷气质。 不用走近,不用看清楚,就知道他长得必定不凡。 林晚照出门后小跑过去,呼出去的白气瞬间消散在夜空里。 “阿斜!”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边,语气雀跃。 “你怎么来了?” 一双桃花眼里星光闪烁。 沈斜笑着看她,故意不接话。 待少女的气息稳定了,他俯下身来想把眼前人瞅个真切。 刚一弯下腰,就被女孩勾住了脖子:“阿斜,我以为你是假的” 不着调的话,沈斜却觉得真实无比。 他的手穿过女孩的胳肢窝,想把她揉进身体里, “真巧,我也以为你是假的” 所以一刻都等不了,就想来验验真假。 他的声音暗哑地不像话,不知道在这冰天雪地里站了多长时间。 林晚照有些心疼,想责怪却也开不了口。 因为看到他来,心中不知道有多开心…… 凌晨的烟火持续了多久,他们就抱了多久。 天空中最后一朵红色的花消散时,沈斜松开了手让她走。 林晚照乖乖地应了声好。 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身后的人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跨了一大步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把人重新拽回了阴影下。 林晚照的低呼声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人用唇封了起来。 不同于上次的贴唇亲昵,这次沈斜显得格外痴迷。 捧着她的唇辗转研磨,丝毫不想浅尝辄止。 被压制的人儿感受到他冰冰凉凉的唇和牙齿,不由地也打了个冷颤。 耳边的风停了…… 雪也不下了…… 屋子里传来的声音越发突兀…… 越发明晰…… “晚晚,乖,张嘴” 少年不满于她的呆若木鸡,嘴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继而将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饱含情欲的嗓子中带着蛊惑。 眼看着少年又要开始,林晚照脑海里只剩下一只土拨鼠在尖叫。 她慌忙推了一把,趔趄着向后退了一步。 “不……不行,我爸妈就在里面呢……不是,里面有……有好多人” 她舌头打着结,口不择言地说着胡话。 沈斜终于看到她慌乱的模样了,不由勾着唇笑出了声。 …… “好,下次没人再继续” 宠溺地要溺死人。 …… 第60章 害怕了 雪原来还在落,屋里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吵,林晚照有些挫败地捂住脸,扔下句催促他快回去的话就跑进了屋里。 真是的,今天竟然被他撩拨了! 可称之为人生一大耻辱。 她连着头捂在被子里,在床上滚来滚去,脸上的红晕没有消下去,反而越加滚烫。 连着好几天,林晚照都没去找沈斜,窝在阁楼上不是学习就是码字,兴致高了就画点风景画。 这几天,林父带着林朝辰接连走访了好多家亲戚,白天屋子里就剩下杨嬅和她,偶尔也会来几个她叫不称谓的亲戚。 她索性找了学习的借口不下去招呼客人。免得尴尬。 大年初五,一直在外地工作的杨伯父杨虎一家回来了,一回来就带着他儿子杨子豪来林家拜访。 林建国和杨虎是好兄弟,小时候一起掏鸟窝,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林晚照对他的印象也很深刻,杨伯父人如其名,平时喜欢咋咋呼呼地,嗓门更是大的要命,脾气也暴躁。 小时候最常见的一幕就是他拿着拖鞋扔杨子豪。 两家离得也很近,在一条街道上,要不了两分钟就能从林家走到杨家。 因此,随着父辈,杨子豪算是林晚照幼年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以至于他们一家人搬走多年,林晚照一见到他也能想起那些啼笑皆非的往事。 不过后来,杨伯父的生意越做越大,一家人都搬到了外地,那时候手机还没普及,她便与杨子豪失去了联系。 听说他们来拜访,林晚照才忽地记起,上辈子他们也是这个时候回来的,什么原因倒是不清楚。 只记得他们刚回来那几天,杨子豪很积极,每天都来找她玩。 但那个时候的她,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再加上不同于同龄人的那份早熟,不由自主地与其生分了起来。 直到后来,两人去了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原本快要丢失掉得那份友谊又慢慢地死灰复燃了起来。 上辈子见的最后一个熟人,没想到竟然也是他。 林晚照听着下面熟悉的大嗓门,一时间想了好多东西。 唉,天意弄人,一切好像都不同了,但该发生地还是在发生着...... “晚晚,别躲着了,快下来见你杨伯父!” 是杨嬅的声音。 林晚照叹了一口气,尽量显得轻快地走下了楼梯,走到林母面前小声抱怨了一句:“没躲着......“ 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杨嬅没理会这句话,只叫她去客厅里打招呼。 亭亭玉立的女孩拨开客厅的门帘,三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她身上。 杨伯父:“呦,这晚晚啊?大姑娘了啊,越长越好看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靠在林父身边吃桃酥的林朝辰:“姐,快来尝尝,杨伯父带来的桃酥好好吃......“ 怎么就养了这个既舔狗又吃货的弟弟。 她保持微笑走了过去。 还有一道视线是杨子豪的,只在她进来时抬头看了一眼,继而又低下头看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乱飞,应该是在玩游戏吧。 呵,现在倒挺高冷的。 杨虎又对着她夸了好多句,夸完之后看了眼旁边玩游戏的儿子,只觉得哪哪都碍眼。 不由地火上心头,拿脚踢了他一下:“玩玩玩!就知道玩游戏,看看你晚晚妹子,奖状一面墙都贴不下了......“ 不愧是亲生的,就是这么不留面子! 林晚照心里感叹了一句,倒觉得父子俩的互动挺有爱的,控制不住地低笑了一声。 声音很轻,但旁边的林父听到了,他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叫她回房去学习。 她转身瘪了一下嘴,正合她意地回了房间。 街坊邻居听说老杨一家人回来了,又在晚间热热闹闹地聚在林家打麻将,说是为老杨接风洗尘,其实是找了个由头好好玩玩儿。 做大人真不好玩,什么事都得有个由头。 之所以不聚在杨家的原因是,他家正在清扫,杂物一大推,完全进不了人,作为好兄弟的林建国,自然乐于接过这个担子。 想着一直窝在屋子里肯定又要被讲不敢见人,所以林晚照在楼下吃完晚饭就没有上去。 她窝在沙发上陪三四个邻居家小孩儿玩积木,杨子豪也没有回去,窝在沙发另一边继续他的游戏。 屋子里混混闹闹的,除了几个小孩,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屁股下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置顶的消息框里亮起一个红点。 她突然有些慌乱,却还是耐不住好奇点开来看。 三个方块字,加上一个问号,让林晚照瞬间红了耳朵。 亮起的屏幕里有两句话,上面一句是沈斜年三十晚上发的新年快乐。 还有一句就是刚刚发过来的三个字——害怕了? 林晚照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吊儿郎当地说这句话的样子。 肯定又是一副欠揍模样。 几个小孩的游戏主战场已经从沙发转战到了地板上,没人纠缠的林晚照熄灭了手机屏幕,靠在沙发上闭目休息。 林父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说,晚晚,去再买几包烟。 人却头都没有抬起地打着麻将。 林晚照按了下鼻梁,一脸疲惫地穿起拖鞋走了过去,在林建国身前的一沓钱中抽出了几张,转身就要向门口走去。 这时候,杨伯父却开口了:“杨子豪!陪晚晚去,大晚上的小姑娘多不安全......“ 林晚照还想推辞说不要,转头就沙发上打着游戏的人已经熄掉了屏幕要向她走来。 好吧,她接受了。 两人穿好衣服一前一后走出大门,迎面而来的冷房吹得林晚照清醒了很多。 脑子里的晕晕乎乎也被吹跑了,只剩下一片清明。 身边的少年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手插在兜里,看起来有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林晚照想起小时候他被杨伯父追着满街道跑的样子,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 “喂,有这么好笑吗?都笑两次了” 这是再见面后他对她说得第一句话,声音越到后面越小,但林晚照还是听到了。 原来,中午不只有林建国注意到她了。 第61章 不对劲 (宝子们!不要忘记推荐票,对这本书很重要(???????) ———————————————————— 原来,中午不只有林建国注意到她了。 ...... 林晚照裹了裹衣服,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声音拖的长长的,带着慵懒味道: “是挺好笑的啊” 杨子豪踢着脚边的石子,跟着她笑,笑完后又觉得闷闷不乐起来。 “喂,话说今天装什么不认识我啊,见面都不打招呼。” 合着这人一天的臭脸是因为她没先打招呼,她还以为男生长大了都喜欢摆张臭脸呢。 “啊?话说打招呼这种事不是应该男生先来做吗?” 她故意拖着尾音,不难听出语气里的打趣。 果然,杨子豪不生气了,又不甘被女孩呛住,假装正经地来了一句: “林晚照小朋友,你这是对男生的刻板印象!”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生和记忆里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皮猴重合在了一起,林晚照突然觉得有些亏欠他。 上辈子,她死在他的面前时,他会想些什么呢? 听说人见到朋友死在自己面前而患抑郁症的几率很大...... 那时候她只想解脱,濒死一线时,她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弟弟,就是没有想到这个看着她死的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他不住,林晚照叫住了前面走着的人,走上前去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杨子豪,我很开心能再见你。” 少女的声音软软糯糯地很好听,杨子豪有些被震惊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等他想起来要回抱她时,怀中的人已经站直了身子。 “走吧”她说。 他只能跟上她的脚步,想了半天后,扭扭捏捏地开了口:“晚晚,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林晚照笑着看他,只觉得这个男孩有些普信男的气质。 看见她的笑,杨子豪只觉得是自己猜对了,眼神不自觉地骄傲了起来。 “虽然小爷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追我的人从这里排到了太平洋!但你要是喜欢我,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拒绝那些人。” 林晚照接着笑,一脸打趣地开了腔: “我猜你以后可能成为一名编剧,而且可能会参与制作一位香港大导演的电影。” 说完就裹起了衣服,迈着长腿朝着小卖部进发,留下一头雾水的杨子豪在寒风中凌乱。 哪个大导演啊,你倒是把话讲清楚啊。 这晚晚是夸我呢吧,夸我语文学的好?会的词语多? 自认为想明白后,他雀跃着蹦跶了过去。 堡安这边可真冷啊,这都马上春天了,夜间明明没刮风,也冷得人牙齿打颤。 ...... 两人回去后,林晚照找了个借口回到了阁楼。 打开手机就是没关掉的聊天框。 聊天框里还停留在那一句害怕了上面,林晚照捂住砰砰跳的心脏,回了句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回完消息,她就像扔爆竹似得把手机远远地扔在了床上,接着逃去了隔壁洗漱。 磨磨蹭蹭地吹干了头发,她才从浴室里出来。 像是怕有人监视似的,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在了被子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手机。 手机屏幕在被子里亮起,意料之中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聊天框里,“没有。”那条消息后面空无一字。 呵呵,男人,撩拨到了就不管了是吧? 亏得她一个人紧张了这么长时间。 莫名又开始失落起来,床上的女孩翻开被子,滚来滚去,辗转难眠。 ...... 第二天一大早,林晚照转了个身,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来看。 惺忪的睡眼看到再无后话的消息框后,瞬间睁圆。 他这是吊我呢?还是吊我呢? 无端的恼意升上心头,林晚照决定赖床。 本来她想好了,今天上午要和焦予婷去给他挑生日礼物的。 被这样一闹,好心情瞬间消散,挑什么礼物?给白眼狼挑啊? ...... 上午十点,堡安中学附近的一家精品里,来了两个面容姣好的姑娘,一个穿着墨绿色大衣,一个穿着橘黄色棉服。 正是林晚照和焦予婷。 打脸这种事情,来的就是这么迅速。 两人在里面挑了半天,硬是挑不出一个符合沈斜气质的礼物。 最后,两人放弃了,又去蛋糕店定了个大蛋糕。 晚上六点多,林晚照要出发时,被林朝辰缠住了脚: “姐,你要去找斜哥吧?” 林晚照用食指戳开了弟弟粘上来的脑袋:“叫什么斜哥?!叫斜哥哥也比这个强。” 林朝辰不管她,自顾自地转身和林母说自己要去找同学玩。 无奈之下,她只能屈服。 三人拎着蛋糕推开沈家院子,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香味道。 沈奶奶看见他们三人乐开了花,招呼着他们进去吃长寿面。 还是第一次,有其他人陪着阿斜过生日。 真好啊,真好啊。 “就猜到你们要来,我下了好多面呢,快来吃,快来啊,辰辰儿,晚晚儿,婷婷儿” 三人也没客气,进了厨房放下蛋糕,端起了面就开始吃。 好像多吃一点儿,沈斜就能活得更长寿一点儿似得。 不过真奇怪,自己的生日为什么人不在? 林晚照心下疑惑问出了声。 沈奶奶这才笑眯眯地说他早就吃过了,现在在房间里呢。 他们好心过来给他过生日,他倒好,出来迎接一下都不肯。 长寿面吃完,林朝辰吵着要吃蛋糕,林晚照气鼓鼓地让他去喊沈斜。 “哥!我姐叫你出来吃蛋糕!” 小舔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蛋糕,一步路都不愿意走,站在厨房门口就开始大喊。 最近这小兔崽子恨得她牙都长长了。 林晚照把他捞进怀里想要教训一番时,厨房里的光线突然暗淡了下来,紧接着怀里乱动的小人儿就被一股力扯走了。 然后就看到了一幕更气人的画面,林朝辰抱紧沈斜的大腿,冲着她挑衅似得吐了吐舌头。 林晚照抿着唇,很温柔地对着小崽子笑了一下。 却是不想理护着小崽子的少年,她对他是慈爱,不是溺爱! 今天沈斜整个劲儿都不对劲,好像又恢复了刚遇见他时的那个冷漠样子。 但她真不知道那里惹到这尊邪神了,明明她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人。 他强亲她,还不回她消息,还对她冷着一张脸,还故意和她作对...... 简直罄竹难书! 焦予婷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只能尴尬地陪着沈奶奶和林朝辰搞笑作怪。 蛋糕吃完,林晚照就带着弟弟走了,在路上走得飞快,焦予婷想问怎么回事也没有机会。 第62章 元宵节 【学聪明了,票,拿来吧你】 —————————————————————————————— 在家里里闷闷不乐了好几天,林晚照始终想不明白沈斜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 果然,男人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又是一年元宵佳节,过完农历正月十五后,还有两三天就开学了,真不知道这个僵局该怎么打破。 反正谁先开口呢,谁就输了。 她才不要呢,不能这么溺爱孩子,不然以后还得了? 在家待的这几天,林朝辰常被杨子豪带出去玩,没人打扰她,她也乐得清静。 元宵节上午十点多,暖暖的太阳照得正好,杨子豪又敲响了林家的门。 林晚照拖着步子过去开了门,以为他是又要带林朝辰去玩,便直接扶着门框朝后喊: “辰辰,子豪哥哥来了!” 客厅里侧立马跑出来一个兴冲冲的身影。 不料身边的人开口了: “晚晚,走,豪哥带你去玩儿” 小时候杨子豪仗着个高人壮,在街道上可算是能呼风唤雨,哪家小孩见了他都得喊一声哥。 所以林晚照从小就觉得他沙雕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她打着哈欠往屋子走,不是很在意地问了句: “玩什么呀?” 她的语气重在表达没什么好玩的,而不是询问要去玩什么。 但杨子豪从小脑筋直,从来都是只理解字面上的意思。 “放风筝啊!咱们去河道边的大坝上放风筝!” 她还没做回应,身边的林朝辰已经高兴地要飞起来了。 她无奈挑了下眉毛,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非常理智地提醒他们: “风筝?你会做吗?地震爷爷的风筝店早就关门了”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昨晚上又没睡好。 闻言,人高马大的少年也一屁股塌了下来,随手捡起果盘里的脆苹果向上抛起。 苹果重新落在手里后,他才慢慢悠悠开了口: “害,我也是那天去老地方找风筝店,这才知道早就关门了。但你说好巧不巧,正打算回来时,我就看到了路边棋摊上的地震爷爷,便央着他帮我做两个。你知道的,爷爷小时候最喜欢我了,我这刚一说,人家就同意了,直叫我今天去棋摊上去拿呢。” 语气里透着兴奋与莫名其妙的自豪。 小时候地震爷爷的确最喜欢他,谁家小孩儿一天换一个风筝啊?杨子豪可是拉动小风筝店经济增长的马车。 还是个豪华马车。 小时候的场景浮现在脑海里,林晚照笑了一下应承了下来。 刚好去散散心,也挺好的。 姐弟两换好衣服就跟着杨子豪出了门。 今天的街道和往常的元宵节一样,到处张灯结彩,小摊聚集,堪比年三十儿的风气。 三人拐拐绕绕,抄着小路去往杨子豪说的棋摊。 地震爷爷向来不是的失约之人,他们去的时候棋摊周围已经蹲了五六个老头儿,其中一个就是地震爷爷,正在吹胡子拉脸地跟人叫板呢: “你看看,早说让你别走这步!”嗓门大的震掉了隔壁小孩手里的。 “地震老头儿,老子爱走哪走哪,观棋不语!”被教训的人也不是脾气好的,当即回了这么一句。 镇子里的老头儿常常这么吵,可也没有一个是真正生气了的。哥儿几个从小一起长大,能一起变成古怪的老头也是一种幸福。 杨子豪笑呵呵地走近,拍了拍方才的说话之人: “爷爷,我的风筝。” 本来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老头呢,地震爷爷没好气地转过头,又瞬间换上了和蔼可亲的面孔。 “呦,耗子啊,早就做好了,那边凳子上呢” 他指了指对面屋檐下的凳子,又把视线放回棋摊上。 “别走这个......“ “吵吵啥......“ ...... 林朝辰跑过去,果然在凳子上找到了两个风筝。 “姐!葫芦娃和黑猫警长!” 他举起风筝,一双小眼睛里是孩童独有的纯净快乐。 杨子豪也乐了,笑呵呵地拽过林晚照的胳膊走过去,嘴里念念有词: “快点啊,忙趁东风放纸鸢啊,懂不懂啊你” 林晚照表示不懂,哪天就吹一阵风?何必急于一时。 但她不想扫兴,抬起步子跟了上去,嘴角扯起一个敷衍的笑。 一行人来到了最热闹的大街上,从这里走离大坝更近些。 林朝辰瞬间被各式各样的小摊迷了眼,吵着要吃点东西再去。 杨子豪和小时候一样大气,甩给他十元钱,让他自己去买想吃的。 对于溺爱孩子这种事,林晚照不是很愿意做,她幽怨地瞥了大方的杨子豪一眼。 身边人笑呵呵地也看她,并没有发现女孩眼神里的不满。 “辰辰,给你姐也买点,她也想吃!” 神特么想吃。 林晚照扶了下额,表示不再想理会这个虎头虎脑的竹马。 东风吹起,丝丝凉凉地有些沁人,街道上人头攒动,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女孩手插在衣服兜里,环视着周遭,倒是觉得出来走走是个明智的选择。 突然,好多人都向前面的桥头处涌去,这些人中,大多是年轻的女孩儿。 林晚照心下疑惑,抬起眼跟着人流望去。 有一带着黑色棒球帽,穿着黑色卫衣,靛蓝阔腿牛仔裤的少年慢慢地入了眼。 少年低着头走路,并不理会周围明显的目光,好像习以为常了一样。 不用看见脸,只瞧那丧气十足的气质,林晚照就知道她的冤家来了。 她心上一顿,第一反应竟然是想逃。 杨子豪瞅见了方才风平浪静的林晚照脸上竟然惊现一抹慌张,顿时饶有兴趣地低头仔细瞧。 视线被一颗大脑袋挡住,林晚照突然呼吸一窒。 完了,他刚刚好像看见我了。 杨子豪这厮好端端地发什么疯啊。 这下,真的完了。 阿斜要误会她了。 女孩皱眉思索的表情惹得低头端详她的人笑出声来。 “喂,你便秘啊,这个表情是怎么费事?” 林晚照闻言,给了他一记明媚的笑容,以及重重的一脚。 刚刚还取笑她的人瞬间疼了跳了起来: “嘶嘶,你,不讲武德!” 挡住视线的大脑袋终于让开了,林晚照抬眼去看,桥上的人早就没了踪迹。 呼,这样也好,兴许没看见呢。 不对,她这是在慌什么?! 第63章 棉花糖 【绝了,为了让宝子们一起来就看到更新,刚刚码完五千报告的我竟然深夜you开始了码字(暂且忽略凌晨的不及时吧......)嘿嘿嘿】 对了,别忘了小票票哦(?▽?) ———————————————————————— 不对,她这是在慌什么?! 林晚照反应过来后有些羞恼,又朝着桥上仔细看了一眼。 果然没人了。 “辰辰!你在干嘛!” 身边的杨子豪突如其来地喊了一声,惊得她朝着弟弟所在的小摊上望去。 嘶,看清楚情况后,她不动声色地吸了一口凉气。 林朝辰正抱着个人的大腿卖萌,那人是个少年,戴着黑色棒球帽,只能瞧见白瓷般的下巴,还有性感的脖颈,以及诱人的......喉结。 不是刚刚突然消失的人是谁? 他没有看这边,帽子下的眼睛应该在瞅挂在他腿上的小屁孩。 啧啧,脑袋的轮廓都这么完美,果然老天是公平的。 一个人失去的总会以另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林晚照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眼睛粘卫衣少年身上,由心地吞了口口水。 真是的,遮得这么严实还能让人想入非非。 由于太忘神,她没发现刚刚还站在身边的杨子豪已经走到了马路对面。 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伸出了手去拉扯林朝辰。 一脸歉意,嘴角蠕动,应该在替林朝辰说抱歉。 沈斜站在那里没有动,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气,任由着小屁孩被拉扯走,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像是感应到了马路这边的视线,他微微仰头,露出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和她对视。 和林晚照想得一样,那眼神裹了层冰花似的,寒冷侵人。 冰冷中还带着一丝幽怨。 好像,他正在看着的人是......是个负心汉。 林晚照心头无端升起一股罪恶感。 她避开视线,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林朝辰被人单手抓在怀里吃,小嘴周围染上了一层蓝。 是蓝色的。 杨子豪对着沈斜道完歉,又低头看着林朝辰,嘴里吐出来的话略显严肃:“辰辰,豪哥哥教你了没?不能这么对陌生人没有礼貌” 沈斜冷着脸睨了那两人一眼:陌生人? 听到这话,刚走过来的林晚照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臭辰辰,有嘴不知道解释啊。 身边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她打了个冷颤,抽出口袋里的右手扯了扯正蹲着教训人的杨子豪。 “耗子,别说了”语气因为窘迫而显得很小心,听着有些温柔。 沈斜周围的空气冷了一度。 杨子豪没有回头看,很随意地抚开了肩膀上的手,两只手无意间碰了一下。 “当姐姐的心软不收拾,我这当哥哥地可硬得下心来” 这话说得,好像是当爸的在对当妈的说:“儿子你不管我来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斜周遭的空气又冷了一度,压着嗓子咳嗽了一句。 林晚照听到这带着压迫感的咳嗽,大着声音推了杨子豪一把: “都说别说了!不是陌生人” 蹲着的人才回望了过来,一头雾水地站了起来,放开了胳臂里的小孩。 林朝辰一被放开,又举着还剩拳头大小的黏在了沈斜腿上,再甜腻腻地喊了声:“哥~” 假弟弟,真舔狗。 沈斜的视线落在林晚照身上,左手却揉着他腿边的小孩脑袋说了声:“乖~” 林晚照差点会错意,以为这句话是对她讲得呢。 明明是想杀人的表情,干嘛说这种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啊。 杨子豪难得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以为他们在为刚刚的事情尴尬呢。 便自作主张地插在了两人中间,挡住了他俩很不对劲的眼神接触: “呦,对不起了,晚晚熟人啊?我叫杨子豪,从小到大罩着晚晚的人” 他乐呵呵地伸出右手,就是这自我介绍听着让人挺不舒服的。 沈斜眯着眼看了下伸过来的右手,唇边勾起一个冷笑: “幸会,沈斜,晚晚的男......“朋友。 杨子豪身后的女孩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正当她脑子里飞速旋转想如何解释时,少年拖着尾音的话入了耳朵。 “同学” 连着是,晚晚的男同学。 不过,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得劲呢。 本该松一口气的林晚照却蹙起了好看的眉毛。 杨子豪自来熟地要勾沈斜的肩,却被人家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他心大,倒是没想其它。 继而扯着嗓子叫老板再来几个。 “晚晚,粉红色喜欢吗?”身后的女孩还在恍惚中,没听到他刚刚问了什么,随便点了点头。 这种时候了,还在意颜色? “沈同学,来,刚好有个现成的绿色,先给你!” 杨子豪拔起泡沫板上的绿色,要往沈斜手里赛。 都这种时候了,能不能注意一下颜色啊? 林晚照心底哀叹一声,伸手就要去夺那个饱含歧义的。 这时候杨子豪倒手疾眼快了,他举着的右手往旁边拐了拐,有些责怪地睨了女孩一眼: “晚晚,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哥哥给你买了,抢人家的干嘛?” 林晚照抽了抽嘴角:神他么哥哥,神特么人家! “来,沈同学,你的!” 他继续笑呵呵地把塞进了沈斜手里,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帽檐下发出来的一声轻呵。 完了,林晚照看到沈斜慢慢攒起的左手,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这下真得哄不好了。 看着满身煞气的人,她已经自觉脑补出了接下来的画面。 他会毫不留面子扔掉,再无情地用脚摩擦几下。 那这样也太尴尬了。 不料,事情的发展却不容林晚照猜测。 只见得少年扯起了一小块,在女孩惊讶的目光中含进口去。 “绿色的还真甜啊” 重音放在了前面两个字上。 沈斜细细品尝完,看似由衷地给出了一句评价,视线却黏糊糊地盯着风中凌乱的女孩。 这语气,分明另有所指。 别人听不出来,林晚照可不会听不出来。 苍天啊,让她尴尬吧,她不想面对这样怪里怪气的邪神。 林朝辰舔着蓝色的木棍,意犹未尽地盯着沈斜手中的这根,恨不得上前咬两口。 沈斜明明没看他,却还是非常准确地把独属他的绿色举高了。 “乖,哥可不想你也吃绿色的......” 听着略带宠溺的少年音,林晚照裂开了...... 彻底地…… 干干脆脆地…… 神,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审判我...... 第64章 抱抱他 (?_?明天双更,不定时,做个早睡的hhz;) ———————————————————————————— 林朝辰吃完一个还不够,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家姐姐手里的粉色云状物。 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角干掉的糖渣,残留的香甜瞬间又引爆了想吃的欲望。 于是腻歪地贴了上去:“姐姐~” 意欲为何十分明显。 林晚照低头看他:“......“ 好久没听过他这样式甜甜地叫姐姐了。 怎么说,一时间居然不能接受。 她还在处在刚刚被劈裂的余韵中,脑子里的神经系统完全绞在了一起,行动也不受控制了起来。 待林朝辰的胳膊肘无意中戳到她的腿时,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已经被消灭了。 看着林朝辰专心舔棍子的可怜模样,她冷冷地扔下一句话:“到时候牙疼别怪别人” 林朝辰抬头瞥了她一眼。 眼神中带着无知无畏的天真与......放肆。 最后一个做好了。 杨子豪付完钱转身,入眼的就是林晚照蹙起的眉头。 看起来很郁闷。 于是很大方地把自己的糖递到了她面前: “喏,我的给你。” 沈斜手里那个刚吃了一口的,嘎吱一下断了。 绿色的一团连着半截木棍掉到了地上。 三人皆侧目过来瞧。 不料手里拿着另外半截木棍的罪魁祸首,云淡风清地来了句: “掉了,不小心。”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掉了。 但这好好的木棍会自己断? 林晚照垂眸看着地上的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怎么感觉自己的下场不会好过它呢? 幸亏她刚刚没接。 不对啊,自己本来就没想接啊,毕竟牙疼起来是真得要命。 但这莫名的心有余悸是怎么回事? 被帽檐挡住眼睛的人仰头瞥了一下一脸心痛状的林朝辰,又把视线聚焦在地上的一团绿色上。 “林朝辰,这个,那边垃圾桶” 接收到大哥旨意的小孩屁颠屁颠地捡起来,朝着十米外的垃圾桶走去。 “不许偷吃” 少年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一丝情绪,但就是生生地叫林朝辰收回了快要舔到的舌头。 我斜哥到底是神人,背对着他还能看到我在偷吃?! 这人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唉...... 要不…… 亲姐夫好像也行啊...... 林朝辰扔完垃圾,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回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对着沈斜说得: “哥,走啊,一起放风筝” 林晚照真是怕了阴阳人沈斜,所以一句话都不敢说。 生怕再惹得这活祖宗发疯。 杨子豪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沈斜听了林朝辰的请求,第一反应就是看林晚照。 女孩垂眸用鞋底滚着石子。 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呵,真有她的...... 藏在帽檐下的眼睛射出寒光,露在外面的薄唇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 是被气笑的。 林朝辰还在抱着他的腿摇来摇去地恳求,他再生气也不能驳了一小孩的面子吧? 于是微微颔了一下首。 真的,不是小孩求他,他才不愿意去呢。 真得不能再真...... 一行人穿过马路,朝着目的地走。 走了没几百米,林朝阳就闹着要上厕所。 林晚照一脸黑线。 亲弟弟,打了应该没事吧? 算了,还小。 再忍忍...... 长大了就好了...... 毕竟皮厚,耐打! 几人又往公路上走,找了个附近的公厕。 本来已经进去的林朝辰又折了出来: “子豪哥哥,你来陪我嘛,我一个人害怕。” 杨子豪以为这是小屁孩依赖他,口嫌体正直地走了进去。 林朝辰伸出半个小脑袋,看了眼站在台阶上的另外两人,心满意足地跟着进去了。 他是什么神仙小聪明? 简直现时诸葛亮啊! 一路上吵闹不止的两人进去后,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前面隔着马路的是河堤,左右都是蜿蜒曲折的乡间公路,后面隔着公厕的是连绵不绝的山,不高,但绝对有压迫感。 四下除了他们,就是骑着摩托车偶尔路过的行人...... 春天在雪后复苏,不知名的野虫迎着寒风在歌唱。 就......挺烦人的。 烦得林晚照想骂人。 烦得沈斜想吃人。 像是被虫子吵得受不了了,林晚照烦躁地用脚尖踢了一下公厕的墙根。 瞧见这一幕的沈斜,突然觉得不那么气了,嘴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一个笑。 小姑娘还挺可爱...... 踢完墙角的人,一回头就看到了少年嘴角的笑。 怎么回事? 他是想谋杀我吗? 怎么笑得阴森森的? 林晚照忽然想起他前几天的态度,刚刚弱下来的气势瞬间百倍涨了上去。 “喂!笑什么?” 自觉被人冷了半天的沈斜立马收起了笑,恢复板着脸的样子。周遭的空气比刚刚又冷了几倍。 喂? 现在叫他喂? 以前都叫他阿斜的...... 果然,林晚照的嘴,骗人的鬼。 见人不理她,林晚照心头的火苗又升高了几寸。 她都先开口了! 是她啊! 她先开口的! 这人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叭! 真是把他惯坏了...... 火焰越长越高,林晚照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反正,都开口了。 她手插在衣服兜里,向冷着脸的人走近了几步。 ”喂,你......最近有点奇怪啊?” 她本来想说的是——喂!小子,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啊,该收收昂。 但刚讲出一个气势十足的喂,沈斜就仰起头露出眼睛来看她。 一张帅脸摆在眼前,搞得她瞬间忘词。 语气也不自然地就这么温柔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林晚照在心底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靠,美色误人啊。 沈斜听到这样的话,一双眸子里瞬间染上了悲伤。 她这是在,问我怎么了? 呵,原来没看出来老子生气了啊。 本来还想让她自己认识到错误,但刚刚扎眼的一幕让他实在忍不了了。 “你抱他了......“ ”你还对他笑......“笑得特有感觉的那种。 “还笑了四次”仅他看见的就有四次。 私底下又是怎样......他想都不敢想。 怕忍不了想杀人。 听着这幽怨的语气,林晚照脑袋里空白了半瞬。 怎么办,虽然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但,好想抱抱他啊。 (ps:第一遍赶时间,错字太多,改啦改啦) 第65章 (求票啊!待会应该还有一章(?_?)) —————————————— 怎么办,虽然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但,好想抱抱他啊。 ...... 冰冰凉凉的冬末冷风袭来,与地面上的枯草告别。 萧瑟又缠绵 ...... 等等,晚上?抱? 意识回笼的林晚照立刻明白过来他如此奇怪的原因了 她抿了下唇,仰头和少年对视,语气轻得不像话: “那天晚上你来找过我?” 沈斜偏头咳了一声,继而看着她。 神情还是很幽怨地朝林晚照点了下头。 他何止是去找过她。 那晚给她发消息的时候,他刚从顾师傅家回来。 本来说好要在县城住一晚上的,但人都躺在床上了,心里却突然百抓挠心似的痒了起来。 过完明天就十七岁了。 小姑娘说好了给他名分的。 于是,发神经似得大晚上坐了黑车回来,一回来就给她发消息。 他站在那天的树荫低下自顾自地笑了很久...... 纠结半天后,最终发了三个字过去。 本来想叫她出来的。 但害怕她休息得早,也怕她出来冻着。 等了半晌没人回复,想着小姑娘应该睡了,他便打算回家。 刚一抬脚,正对着的大门开了。 小姑娘穿着棉服走了出来,头发松松垮垮地挽成了丸子状。 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压着声音笑了一下,又瞬间收住。 打算走过去时,才发现她后面跟着个人,还是个男生。 料想小姑娘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必定干不了沾花惹草的事。 但还是控制不住地跟着他们两个,在树底下的阴影里走了一段路。 看清她身边男生的脸后,他呼吸又是一窒。 怎么会是他? 然后,没等他惊讶完,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他发疯。 她抱了那个男生,主动的。 操...... 分寸呢? 这边刚震惊完,那边她又笑了起来。 笑得很有故事感。 小姑娘原来都是这么勾引人的? 特么,大半晚上,这么笑是要要谁的命! 他握紧拳头忍了半天,最终没有上前。 一来,他怕场面不好收拾。 二来,他怕听到不想听到的话...... 最终选择湮没在了黑夜里。 在暗处看着两人一起回家后,他站在刚刚的位置上,于寒风中站了一夜。 不是他不想走,是他忘记了要走。 一切都太似曾相识了。 ...... 林晚照眼看着沈斜的目光从幽怨转变成冰凉且无神,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这要她怎么解释? 人是她主动抱的,这她承认。 但抱他的原因怎么解释? 难不成说自己上辈子死在了杨子豪面前,所以想愧疚地抱抱他? 这话鬼都不信。 “那个,我和他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得,熟得很......“ 她想表达得意思是,都这样熟了,抱一下没关系吧? 但沈斜听到得明显不是这样。 刚刚空洞的眼神立马变得犹如刀锋,像是要把她凌迟处死一样。 青梅竹马? 靠,这四个字听起来怎么这么欠揍! 接收到沈斜要吃人的眼神,林晚照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她说错话了? 不等林晚照想好接下来的措辞,沈斜冷着张脸就要走。 这一走,可能就真得走了。 她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胳膊,把人拽了回来。 踮脚就要亲他。 小说里说了,女猪脚的吻能解决所有麻烦! 沈斜察觉到她的动机时,精致的小脸已经凑上来了。 然后,他下意识的偏头一躲。 林晚照凑上来的嘴就亲在了他如玉的左脸上。 擦,现在亲都不给亲了? 这得气成什么样? 林晚照落脚站稳,虽然看到沈斜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点,但心里还是不得劲。 委委屈屈地摇着身前人的胳膊,撒娇意味十足。 “阿斜,不要生气嘛,我只喜欢你一个......“ 她说,她只喜欢他一个。 若说上一秒少年脸上还结着冰,那么这一秒,已经完全换上了春风拂面的面孔。 只喜欢他一个啊..... 他一个..... 沈斜低着头假意咳了咳,连带这肩膀都在颤抖。 从他带着笑意的咳嗽声里,林晚照听出了原谅。 呼,总算糊弄过去了...... 真要解释她是重生的,阿斜估计得拉着她去医院精神病科。 听到女孩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沈斜抬眸,眼神里带着不相信。 刚刚那句话,她到底走心了没? 还是说,那是在迷惑他? 靠,又有点想吃人了...... 少年又换上了冷若冰霜的脸庞,一双眼睛盯着林晚照,像是要把她看个透。 变脸快得像是在翻书页。 特么,刚刚叹什么气啊! 被人盯着的女孩低骂了一句脏话,心头懊恼不已。 无言片刻后,林晚照换上了一副悲情万分的面孔,抬头直视沈斜。 “阿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听起来真的有些委屈。 沈斜闻言目光一滞,还是没有接话的打算。 “你都不让我亲,肯定是不喜欢我了” 算了,这种时候,要脸干什么? 林晚照心下一横,故意曲解事实,摆出个娇蛮无理的模样。 沈斜心底暗骂了一句脏话,哑着嗓子说: “没有” 好,说话了,就是有回旋的余地。 林晚照,再接再厉啊! 接着别要脸,总会哄好的!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相信” 沈斜看着她不语,一双眸子里是林晚照没见过的情愫。 良久后他沙哑着来了句别闹。 别闹? 能不闹吗? 不闹怎么糊弄啊? 林晚照松开了他的胳膊,忧郁地低下头,声音委屈地不像话: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 这招叫欲擒故纵。 做戏要做全套,她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往前面走,势要离他远远的。 真像那么回事儿。 靠...... 沈斜舔着下颚低骂了一句,伸手把人扯了回来。 行,人是祖宗,就他是孙子。 林晚照背对着他的唇,无声无息地勾了一下,身体却是假意挣扎了一下。 “都不喜欢我了还拉我干什么,放手” 这话矫揉造作地让她自己都受不了。 做个女生可真难。 她要是个男的,就直接把沈斜按到墙上,挑着他的下巴问: “信不信老子?不信就亲死你!” 正暗搓搓脑补剧情的林晚照突然察觉到腰间一紧,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喜欢” 喜欢得要命。 林晚照:“......” “感着冒呢,不能亲” 好了亲个够。 温热的气息吹过她脖颈后的碎毛,林晚照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第66章 手指 温热的气息吹过她脖颈后的碎毛,林晚照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要了个大命啊...... 会还是他会。 原来,沈斜今天咳嗽了好几声,都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感冒了。 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也不敢随便冒险。 小姑娘娇娇弱弱的,一看就吃不了喝药的苦。 厕所里传来的水声,林晚照缩着脖子溜了出来。 先出来的是个小的,后面跟着的是那个大的。 两人一出来,刚刚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氛便消散地一干二净。 “姐,你脸好红啊,被风吹得?” 林朝辰甩着手上的水滴,天真无邪地问了句。 本来没人注意到她,现在好了,三个人全部盯着她看。 她还听到,罪魁祸首饶有兴趣地轻笑了一声,虽然转瞬即逝,但足够惹人遐想。 好气。 瞅着林朝辰,气更盛了。 不说话没人把他当哑巴。 但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有发脾气的理由,她只能闷声哼唧了一下,作了个意味不明的答复。 ...... 风筝倒是放得挺开心的,林朝辰像个傻子似的跑得嗓子都哑了。 不过,那个葫芦娃风筝的线断了,飞的正高时断的。 想去捡都不知道去哪里捡。 断了就断了吧,自自由由地也好。 虽然不知道最后会落得个何等悲惨的结果,但起码不会再被人操纵了,不是吗? 林晚照这样想着,竟然开始替一个死物开心起来。 一行人回去时,太阳已经落了下去,西边的天空挂着几道红霞,温暖得紧。 热闹的小镇里继续热闹,时不时地听到几声炮响。 旧的一年又走了。 新的一年又来了。 ...... 农历正月十七,永安一中正式开学前一天。 林晚照遇见熟人了。 她给焦予婷送完寒假作业,回来的路上看到了黄雁。 她的老同桌。 穿着灰扑扑的棉袄,正在菜摊上买青菜。 多半年没见,她好像比之前更羞涩了,低着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块的人民币后,看也没看摊主地就把钱交了过去。 明明,自从上次在艺术节上唱完歌后,她整个人开朗了很多。 林晚照没有多想,走到她后面拍了一下肩膀。 “嗨,小同桌!” 黄雁受到惊吓,抖了一下转过身来。 看到是林晚照,整张脸连着耳朵都红了。 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害羞。 她揪住手里的装土豆的塑料袋,腼腆地打了个招呼。 怎么回事,小同桌真得比之前更怕人了。 林晚照面上不显疑惑,继续笑着和她说话: “小雁,毕业后你怎么不联系我了,你是在二中读书吗?” “我......没有,不是......“ 女孩不敢直视林晚照,眼睛瞅着地面,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林晚照没有不耐烦,亲昵地挽过她的胳膊,好让她放松。 却不料,黄雁有些被吓到了,挣出了被人挽着的胳膊,说了句要回家做饭就匆匆离去了。 林晚照目光一滞,不经意间看到了黄雁握起的右手。 不对劲…… 而且更奇怪的是,她为什么要这样紧张。 明明,之前还会亲昵地叫她晚晚。 “等等!” 此次一别,再见又不知道是何时,有些事情得问清楚。 林晚照叫住了要离开的人,迈着步子靠近她。 “你怎么了?右手怎么了?” 还不等黄雁反应过来,林晚照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手里的袋子掉了下去,土豆滚得到处都是。 “没......没怎么,我还要......要回去做饭呢” 黄雁挣扎着要抽回手。 林晚照也没有强迫她,应声放开了,蹲在地上帮她捡土豆。 捡了一半,留了一半。 “这些你自己捡吧。” 说着就直起身子,表情淡漠地看她。 黄雁垂眸,看不清表情。 沉默了须臾,她蹲下来捡土豆。 姿势很奇怪,只用左手,右手安静地缩在了袖子里。 她明明不是左撇子。 林晚照眯着眼睛审视,心里的猜测愈加肯定。 这次她没有问,直接伸手去看。 这次的见面太过于突然,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想到。 就是因为这样,黄雁的表现才让她奇怪,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有个声音告诉她,小同桌的奇怪和自己脱不开关系。 看到袖子里的右手后,林晚照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之后是狂怒: “谁做的?!和我有关吧” 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黄雁还想隐瞒,但看到林晚照肯定的样子,想好的谎话一句都讲不出来。 ...... 吵吵闹闹的街道,各色的贩子在叫卖,林晚照却想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 真得是因为她...... 刚刚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只不过是在装腔作势。 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是对的。 黄雁说,自从上次林晚照被徐情他们针对而无果后,那一帮人便时不时地找她麻烦。 在学校里还好,初中毕业典礼后,一堆人围住了她,强迫地被人带到了废弃的砖厂里。 原因还能是什么? 黄雁虽遮掩着没说,但林晚照能不知道么? 就因为她是她的同桌…… 而且,她不像焦予婷,焦予婷有父母撑腰,可她只有一个年迈的爷爷和弱小的弟弟。 出了事之后,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忍着。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不忍怎么办呢?谁会来救她呢? 神吗?不过是个冷眼看人间的变态罢了。 她不想让林晚照知道就是怕影响她,晚晚啊,迟早是只废除大山的凤凰,心里不应该亏欠谁。 而且,人生中唯一一点光亮就是她给的,她怎么忍心怪她呢,要怪只能怪那些恶魔。 看着对面怔愣着的女孩,黄雁释怀似的笑了笑,伸出左手擦掉了她溢出眼眶的热水。 她接着说:“晚晚,答应我,别去找他们,你飞出去,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林晚照木讷地点了点头,松开了那只缺了食指的右手。 是齐根断的,硬生生被门夹断的。 现在肉和皮裹已经住了露出来的骨头,像退掉皮的火腿肠两端。 林晚照不敢想,当初的她是怎样的绝望。 而一切都是因为她。 那天在学校里碰见徐情,她以为她随口讽刺的话只是来胡说贬低她的,结果...... “你清高什么啊,真以为自己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啊,别是个扫把星吧,和你走得近的人,哪个有好下场啊?” 这一幕像电影画面,一遍遍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扫把星...... 她好像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黄雁离开前,还在对着林晚照笑: “晚晚,别伤心,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可是一点光亮都没有呢。” 女孩走了,背故意挺得直直的,干干净净地像个小天使。 这样善良的女孩,他们怎么下得了手? 林晚照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太阳被层层乌云挡住着,一丝暖意也漏不出来…… 呵,这些恶魔啊,是她下地狱前也要带走的…… 第67章 福玻斯 开学这天,天气照旧不好,整个世界都阴蒙蒙的,狂风一吹,还真有点末日之感。 林晚照吃过早饭,拎着箱子独自出发去学校。 那天放风筝回来后,林朝辰果然又感冒了,现在家里人自然顾不上她。 至于感冒的原因,林父林母还不知道,那天晚上林朝辰发热,迷迷糊糊之际还在念叨: “我不吃冰啦,不吃啦,爸爸妈妈别怪我” 看到小儿子面色潮红,浑身湿汗的模样,林建国夫妻俩心疼的一塌糊涂,又哪里还会去责怪呢。 站在门外的林晚照心里愧疚死了,她知道,辰辰是在为她开脱。 原来,连个小孩子都察觉到了。 他也知道父母的心是偏着长得。 ......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到等车的地方,那里早就站满了学生。 都是去康城上学的。 她站在人群边界,给焦予婷发消息。 沈斜是昨天送沈奶奶过去的,不和她们一道。 刚发完消息,杨子豪就从来时的路上跑了过来,手上也拎着箱子。 看到独立于人群的林晚照,他长出了一口气,朝着女孩儿笑了一下,接着向她走去。 “晚晚,怎么走这么早?不等等我?”因为刚刚跑得太急,他说话时气息极度不稳。 林晚照这才想起来杨子豪也要去康城都高中,只不过他在二中,比她高一级。 昨天傍晚出了那一遭事,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看着少年气喘吁吁的模样,又瞬间觉得自己太过于无情,不好意思说忘记了。 “和婷婷约好了,焦予婷,你还记得吧?”她撩了一下被风吹进嘴里的碎发,不急不缓地讲。 “哦,她呀,记得啊,小时候你们班就她愿意和你玩儿......“杨子豪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大着嗓门很自豪地说。 林晚照:“......“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又急忙解释了一下: ”那个,我是说就她有眼光,哈哈,不是说你人缘不好啊,哈哈” 林晚照勾起一个死亡微笑:你看我是信你的样子吗? 可能是自己也感觉到了尴尬,杨子豪挠了挠头打了个岔: “呦,这车怎么还不来啊?” ...... 焦予婷本身就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她一来,先和杨子豪出演了一场兄弟情深的戏码。 原本冷淡的气氛瞬间活跃起来了。 三人上了县际大巴,坐在了最后一排,那里有五个位置。 林晚照脑袋靠着车窗,丝毫不理会另外两人在她耳边的叽叽喳喳。 一排排枯叶褪净,新芽未发的树木从窗户里闪过,他们离小镇越来越远...... 那个说话细声细语的女孩啊,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那里了。 黄雁中考成绩还不错,上个二中完全有可能,但...... 手伤成那个样子,日常自理都成问题。 报名那几天,她还在家里的床上躺着,嘴角的淤青没有完全淡去...... 黄爷爷抱着孙子坐在炕头,一把一把地抹着眼泪。也就是那一瞬间,她决定不读高中了,爷爷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何况上个二中得交好多钱。 …… 林晚照想起昨天傍晚女孩的轻描淡写,心疼地要窒息。 她才十六岁,十六岁啊。 还没绽放就要枯萎么..... 在镇子上待到十八岁,随便找个人嫁了,然后跟着男人进厂打工,打个几十年,像她的父母留下她常年出门在外一样,她留下她的孩子,让他们在这个小镇上像她一样胆小地成长着...... 她说,她的一辈子从出生时就能看到结尾了。 林晚照想说不是的,可以不是这样的,但话到嘴边,看到那双已经臣服生活的眼,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她不是她,永远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告诉她人生的路应该怎么走。 窗外的风景晃过,身边的声音还在吵着,林晚照闭着的眼角边,渗出一点点晶莹。 她在伤心,也在自责,同时痛恨,恨这个世界...... 崔蕾,徐情...... 这两个名字在她脑海里晃了一下,便再也无法抹去。 欺负黄雁的那波人,是崔蕾找的,她跟着亲戚出去过一段时间,但不知原因,又一个人跑回来了。她找的那些人,大多是镇子上忽悠乱转的小混混,兜里没几个钱,却一个比一个狂妄。 所以事后赔了几千块钱也就了了。 黄雁的一根手指只值几千块啊。 而那些人,依旧逍遥快活,早就不记得那个被他们夹断手指的小姑娘了。 他们连一丝丝自责都不会有,一旦被人拎出这件事情来,他们会怎么说呢? 他们会一脸自豪地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江湖义气! 真特么恶心啊,一堆欺软怕硬的蛆,竟然觉得吃屎也是江湖义气。 林晚照越想越难受,像是被人按到水里一样呼吸不过来,她连自救都没办法做到,又怎么能大言不惭地说要救赎其他人呢? 况且,和她走近的人都会变得不幸…… 她开始怀疑那天许情说的话 ...... 喇叭声把她从水里捞出来,原来是车到站了。 林晚照疲惫不堪地下了车,在路口和杨子豪分道扬镳,然后拖着箱子往江边的房子走。 焦予婷早就知道她不住校的事情,但不知道她和沈斜住在一起。 看着林晚照丧气十足的样子,只觉得这是得开学焦虑症了。 原来学霸也会怕开学啊。焦予婷看着远去的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 刚穿过芦苇荡,就看到沈斜光着膀子在劈柴,阴沉沉的天色下,他是唯一的暖色。 看到女孩后,他随意地扔掉手中的斧子向她走去,行路中翻起黑色背心下端胡乱地抹了一下脸。 线条流畅的肌肉,俊美脱俗的五官...... 让林晚照有一瞬间,真觉得他像希腊神话里的福玻斯。 是她一个人的光明之神...... 意识恍惚的林晚照,彻底不动地站在原处,等着她的光明向她走来。 褪掉神明光晕的沈斜走近,林晚照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哭泣起来。 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地上,也砸在沈斜心脏。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明明小时候被父母忘在家里两天,她也能在黑暗里拥抱自己。 但现在,竟然也妄想用眼泪来解决问题了。 “怎么了?”少年的声音肉耳可听地慌张起来...... 第68章 教我打架 “怎么了?”少年的声音肉耳可听地慌张起来...... 林晚照摇着头,想说不知道,却哽咽地说不出来一个字。 沈斜靠近她,掰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哭解决不了问题,我能” 少年的声音明显带着慌张,但眼神却像是一汪黑水,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信服。 林晚照又尝试着张了张嘴,发出来的音节瞬间被哽咽代替。 她哭得不能自已...... 沈斜烦躁地想杀人..... 他松开控着她下巴的手,把人搂进了怀里: “没事的,什么事都没关系,有我在呢” 明明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这句话却说得像能撑起一片天的大人。 沈斜不再询问缘由,只知道用刚砍完柴的手一下一下拍着林晚照的背,声音温柔地不像话。 手掌的炙热隔着毛衣传递而来, 让人心安得紧...... 林晚照的哽咽声渐渐缓了下来,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人离开时,胸前湿了一大块。 林晚照站在他对面,红着眼睛看他: “阿斜,你很会打架吗?教我好不好?” 因为刚哭过,声音异常地沙哑,让人生了忍不住抱她的心思。 听到这句话,沈斜明显愣了一下。 第二反应就是火大,合着这小姑娘是被人欺负了。 而且还是给人欺负惨了...... 看着这副小白兔的模样,想起她平时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的从容样子,沈斜低骂一声,烦躁地转过身去,眼神凶恶地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煞鬼。 刚刚是有点想杀人,现在是非常...... 自己舍不得凶一下的人,竟然被别人欺负哭了?! 靠...... 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闭着眸子平复心里按耐不住的怒气。 “谁?” 冷冰冰的一个字,问得干脆简洁,但林晚照听出来了。 他在问谁欺负她了。 这件事,不能让他插手,她想让他远离地狱,而不是让他因为她重回地狱。 她的少年,本该有美好的未来。 “回来的路上,有人勒索我,我打不过他,钱......都没了,所以我就是想学点东西自卫......” 为了增加真实性,她故意说说停停,声音情不自禁地又带上了哭腔。 沈斜转过头来,垂眸看她。 这话怎么这么没有真实度? 拦住她就为要点钱? 什么人这么没眼光...... 他要是那个人,就只会要点钱这么简单? 想及此,沈斜倒吸一口凉气,尽量稳住声音: “他怎么着你了?” 虽然人衣服什么都是整整齐齐的,但一想起别人动了她,哪怕是一根头发,杀人的心就忍不下去。 林晚照哭哭唧唧地说:“抢走了我的钱,全部” 见对面的人还是不信,她索性不理他了,蹲在地上画圈圈。 这副样子,谁见了不说一声郁闷。 沈斜手叉着腰,眯着眼睛看向风平浪静的江面,一脸的无奈。 信与不信,从来不是他说了算。 小姑娘皱一下眉,他就要前思后想好半天。 何况是这副从没见过的柔弱样子,叫他怎么再追问下去。 特么...... 真烦啊...... “行吧,教你” 少年最终抬眸看向远处的山,声音慵慵懒懒的,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 ...... 新的一学期以林晚照每天五点半早起开始,晚上练散打结束。 过了几周,见她还是没有想放弃的模样,沈斜郁闷了。 这算怎么回事? 他没挣到男朋友的名分,合着成她私人教练了? 陪她练散打也就算了,每天还要被强迫执行她的高强度学习计划。 能不郁闷吗? 他稍微皱一下眉毛,她就要说:阿斜,你是不是以后不想和我在一起? 这......谁能说一句想...... 他能怎么办,受着呗,也就起床早点,坐的久点,看书多点,睡得迟点...... 现在不努力,以后怎么睡......好好陪她。 半个学期下来,林晚照的成绩没有退步,依旧遥遥领先地坐在第一的位置上,这倒是没什么惊奇的。 虽然现在她热衷于强身健体,但学习功课却一点也没有落下。 的确,她下课常常趴着补觉,那是为了下节课能更有精力...... 她上课也偶尔会打瞌睡,但从不在物理课和数学课上走神一秒...... 她有时候连作业也不写,因为自觉没必要浪费时间...... 跟着老师学习固然很重要,但养成自己的学习习惯会使得成绩的提升事半功倍。 比如,早起跑步去学校的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听英语听力,晚上睡觉前会外放文言文,每天不落地关注晚间新闻,走到大街上头脑里自动翻译广告...... 这些习惯是从上辈子就养成了的,很容易拾起,拾起后也很难再改变...... 况且,她也很享受这种每分每秒都被占据的感觉,这样,就不会想一些有的没的。 比起林晚照没人对比的进步,沈斜成绩的突飞猛进可是惊掉了一众年级组老师的大牙。 第十周的期中考试,他一跃从年级五百名开外升到前五十,堂堂正正地从普通班六班升到了重点班二班。 经过多半年的相处,学生们也渐渐发现了这个长得拒人千里之外的少年原来脾气没那么暴躁,不但不暴燥,而且还是个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好学生。 真令人匪夷所思…… 除了之前在六班发飙那次,好像没人见过他生气。也可能是他和谁都不熟的原因,当然了,除了那个一班的神话...... 渐渐的,因为长相带给沈斜的不良少年标签被新的标签代替——热爱学习的上进好青年! 面对这一点,沈斜倒是无所谓,林晚照和沈奶奶却是很乐见其成。 他呢,在学习这一方面,林晚照说啥他就做啥,这种被人支配的感觉其实也挺好的...... 尤其这个人还是林晚照...... 和她在一起做什么事,他都乐意至极。 甚至......沉迷其中,久而久之简直称得上是上瘾。 六月份的高考结束后,整个康城热得不行,教室房顶前后各挂了一个风扇,一打开就嗡嗡嗡地吵个不停,不打开吧,没一会儿准要湿了后背。 学习环境的确不好,但在这样的日子里,林晚照看到的同学,没有一个在怨声载道的同时停下手中的笔。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这学期末的考试很重要,关乎到文理分科后的分班。 照旧只有文理前三十才能进最好的班,享受最好的待遇...... 第69章 单挑 离期末考试还有两周。盛夏的燥意愈加炽热,唯一一块处在树荫下的篮球板成了篮球少年们眼中的肥肉。 课业繁重下,午后和晚间虽说只有一点点时间,他们也要抓住机会来散发荷尔蒙。 既是疏解郁气,也是真的热爱。 青春啊,就是夜半三更地不睡觉,为了在篮球场上抛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也是隔着屏幕和cd机为喜爱的歌星疯狂尖叫,跑遍整座城市只为买一张海报...... 若真要问个理由,热爱就是唯一的解释。 ...... 这天中午,太阳卯足劲要把地上的小人儿们烤化,林晚照从食堂出来,抬起穿着校服的胳膊遮着阳光,拖着步子往教室里走。 沈斜眯着眼睛跟在她后面,校服外套敞开着,风一吹,里面的蓝领白色短袖贴在身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线条流畅的腹肌。 并不止他们两个,焦予婷和李宜也在。他们两个在后面叽叽喳喳,像小孩一样斗嘴,丝毫没有被燥热的天气影响到。 对于他们的精力旺盛,林晚照一直表示很羡慕,且不解。 这学期来,四人帮的关系越来越近,沈斜偶然还会被李宜带着打篮球,尤其是这学期以来,孤冷少年标签一经撕下,好多人慕名前来交朋友。 男生嘛,篮球场上一顿操作,不熟也能立马称兄道弟起来。 李宜对外宣称沈斜是他兄弟,沈斜知道了也没有反对,冷冷清清地根本没当回事。 其他不知情的人,仰慕沈斜独树一帜的行为处事,没少在私底下贿赂李宜,其中有男有女。 林晚照是真没想到,现在少男少女的审美标准竟然出奇地一致。 像沈斜这种走个路都像是地狱里刚爬出来地丧气样子,竟然有同性觉得帅,还以此为榜样,校园里蔓延起一股丧气颓废走路大法,就......他喵挺杀马特的。 异性更不用说了,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应该喜欢一些积极阳光的男孩子啊,但偏偏有些女生喜欢他这副每天要死不活的样子,就......他喵挺无语的。 一行人路过篮球场时,被里面的争吵声吸引住了脚步。 准确来说,吸引住了焦予婷和李宜。 两个好事精,哪里有热闹往哪里凑。 林晚照被人拉着过去看,沈斜自然也要跟在后面。 “给老子滚!几个四眼怪打什么篮球?” 林晚照他们刚一凑近,就听到了这样极具侮辱性的一句话,同时伴随着几声狂野嚣张的笑声。 “我们先来的,凭什么你们要我们走就得走!” “是啊是啊,给个理由啊!” 说话人的声音很大,但明显没有刚刚那一拨人强势。 被焦予婷拽着穿过人群,她这才看清了里面的人。 怪不得刚刚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原来是一班和二班的几个男生,林晚照的前桌也在里面。 刚刚说话的就是他们。 和李宜一样,他们算是一帮好学生里喜欢咋咋呼呼的几个例外了。 对面那一帮人高马大的学生,林晚照没见过,但她眼尖地看见了篮板下坐着的人。 是程邑。 正在一脸不耐烦地转着手里的篮球。 所以说,这一帮人是谁,不难猜。 体育特长生。 沈斜站在她身后,弯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那人后,危险地挑了挑右眉,对着林晚照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怎么着,喜欢看人吵架啊?” 林晚照回过神来,想转过头看这个好像在生气的少年,结果落进了一双带着寒气的眸子。 果然,真的生气了。 啧,男人心,海底针。 “我们班同学,关心一下应该的” 她声音清淡地转过头,看向正吵得激烈的场内。 其实是在逃避,再多看一眼沈斜,她就要被冻住了。 真是的,太阳的威力怎么突然弱了? 瘦弱的李宜终于挤进来了,看到场子中央的好兄弟,怒火瞬间升到了峰顶。 操! 他大骂一声,加入了战场。 别说,这人还挺有义气的。 “别以为你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能欺负人啊!懂不懂先来后到啊!啥叫规矩?规矩就是先来后到,你们老师教过没?还是说教了你们记不住啊......“ 随着李宜劈里啪啦的一阵输出,对面那几个体育生的脸都绿了。 果然,她的同桌是名副其实的吵架鸡!就关于说这一方面,林晚照也甘拜下风。 在周围一众人的哄笑声中,坐在篮球板下的人单手把篮球砸过来,没好气地站起身走近场中央。 篮球正对着李宜飞过来,旁边的前桌巩涛伸手拦了下来。 球弹了几下,滚向场边的人群。 ”比比呗,谁赢了谁留下,这就是咱们的规矩,胜者为王,输了,那就是王八!” 他的队员一听,一个个嚣张地对着他们眼中的弱鸡竖中指,挑衅声不绝于耳。 这明摆着就是欺负嘛,他们体育生个个人高马大,精力旺盛不说,还天天在篮球场上呆着,打他们一帮文化生不跟打小学生一样简单? 刚刚滔滔不绝的李宜也噤了声,眼神复杂地看向对面的一帮人。 打,打不过就要承认他们是王八。 不打,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呢,还有本班的女生,他喵地不能落个临阵脱逃的名声啊! “怎么着,你们块头大就是欺负人啊?敢不敢单挑啊?”李宜叉着腰,向前走了半步,一脸的不屑。 他方才心生一计,只要他们敢应战,他就敢假摔,看看谁更不要脸! 况且,一个人丢脸总比两个班丢脸强吧!决计不能输了文化生的面子! 对面的一众体育生果然笑了,像看着个傻子似的看向李宜这个弱鸡。 程邑一个眼神止住了他们马上要脱口而出的嘲笑,突然对眼前这个对着他们下战书的人有点儿敬佩,虽然更多的是不屑。 “好,六子你上!” 他勾唇笑了笑,瞥了一眼他队伍里最矮的男生。 几个不明所以的围观女生为着这个笑,发出几声矫情的尖叫。 焦予婷紧张地看向李宜,抓着林晚照胳膊的手下意识地收紧。 “晚晚,他好帅” 林晚照知道她说得是李宜,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叽叽喳喳的同桌是挺帅的,这点她不否认。 旁边高她两一个头的沈斜却嗤笑一声,像是在吐槽她两的眼光。 小姑娘觉得程邑帅? 有他万分之一帅吗? 第70章 撒娇的小公举 小姑娘觉得程邑帅? 有他万分之一帅吗? ...... “嗨!那个小子,把球扔过来!” 方才被人称之为六子的人对着林晚照这边大喊,那个小子,无疑是在叫沈斜。 林晚照没忍住,扑哧一声,周遭瞬间有几道视线射向她。 包括旁边的沈斜和不远处的程邑。 靠,小姑娘这是在笑自己?沈斜眯着眼睛,莫名郁结在心。看向场中央的眼神更加不善了。 作为当事人的林晚照发誓,她没笑他。她笑得是对面的那个六子。 小伙子字如其名,就......挺六的。 还挺二的。 称呼沈斜为“那个小子”,他怕是嫌弃自己活得太久。 在众人的注目中,沈斜慢慢悠悠地掏出裤兜里的手,弯腰单手擒住脚底的球,十分友好地对着六子笑了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在他手中的球已经呼向了对面。 一声带着脏字的惨叫传来,六子脸上瞬间红成了一片。 反应过来这一操作的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认识沈斜的向身边人询问起来。 认识他的瞬间想起了上学期的那出打人事件。 果然,斜哥不在江湖混,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刚刚那几个为程邑犯花痴的少女又开始对着沈斜眨眼睛。 和这个一比,刚刚那个算什么啊! 林晚照有种自家白菜被人惦记的危机感。 “操你大爷的,找死呢你!”缓过劲的六子破口大骂,朝着沈斜飞奔而来,一只手还捂着脸。 不知道是来修理人的, 还是找修理的。 “靠后些” 沈斜温声细语地带着林晚照的胳膊向后退了几步。 “好好看哥哥打架,比他们帅多了”语气安然得很。 林晚照着实佩服这人无时无刻不在发骚的状态,疯狗似的人已经要冲上来了,他搁这儿跟她调情呢?! 不料,她斜哥还是她斜哥 前一秒还在这儿和她谈笑风生呢,下一秒就是一个后摆腿,冲上来的人瞬间捂着肚子跪在了地上。 原本哄闹的人群安静得不像话,片刻之后爆发出排山倒海的议论声。 操,这人帅的不是一星半点啊...... 斜哥就是斜哥,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不是一般人...... 呦,你们没见六班打架那次,吓人的很...... ...... 林晚照不像他们那么没见识,毕竟见多不怪。 她淡定地踮脚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姿势莫名地像安抚自家打了胜仗的狗。 “阿斜,虽然他挑衅在先,但你打架也是不对的,走吧,回去接着抄英语作文” 周围听到他们说话的人,脸上无一不露出惊恐的表情。 操?这是能对斜哥说的话? 这人谁啊? 讨论的重点又从沈斜转移到林晚照身上来。 她你不知道?高一学习贼好的那个学霸...... 流言主人公,你忘了? 上次的警察事件,你确定不知道? ...... 在周围一众哦哦哦的眼神中,她无比淡定地扯着沈斜的衣服要离开。 他们口中的斜哥,竟然无比顺从。 众人惊! 而且,那勾起的嘴角,确定不是在开心吗? 啧啧,果然学霸校霸秀恩爱的方式不一般..... “等等,还比不比了?” 他们要退出人群之际,身后响起一道带着杀气的声音,是程邑。 林晚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句话不是对着李宜讲得,是对着被她牵着的这个少年讲得。 怎么扯到他身上来了? 见林晚照停下了脚步,沈斜也跟着停了下来,附在她耳边轻声询问: “想不想看哥哥打球?嗯?”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到。 饶是老色痞如林晚照,也不由地红了耳朵。 大庭广众地,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不想!”气急败坏的两个字。 沈斜见她好不容易害羞一次,自胸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晚晚不想看哥哥打球,那就不打了” 要了老命啊。 察觉到周围人愈加怪异的眼光,林晚照低着头,只知道往外面走。 “等等!斜哥!” 这次不是程邑,是李宜。 他抱着个篮球跑来,拦在沈斜面前。 刚刚怎么没想到沈斜啊,这小子不一定打不过那帮体育生啊,昨晚他那几个扣篮简直扣得一班那几个怀疑人生啊。 何况,一班二班是一家嘛,场上也有几个是二班的友军啊。 “斜哥,帮帮忙吧,你不想咱们一班二班丢人吧” 李宜压低嗓子轻声劝说,自以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沈斜听了却没多大反应,一双眼皮都懒得抬起来: “无所谓” “呦,哥啊,别酱紫啊,你打球那么帅不想让周围女生为你惊呼?” 这话倒问道点子上了。 沈斜饶有兴趣地用眼神指了指前面的林晚照。 “她惊呼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李宜被人喂了一嘴狗粮,还得卑躬屈膝地给他的同桌求情下话。 没关系,高一一班将永远铭记他的! “林姐,你肯定会惊呼的吧?斜哥哎,打起篮球来帅得一匹!” 好不容易消去燥意的林晚照抬起头扫了一眼李宜。 李宜从她的眼神里读出来几个字:你看我是想的样子吗? 呵,这一个两个都这么难伺候。 他能怎么办,优秀的谈判者从不妥协。 “林姐,这样着吧,今晚自习课我绝对不说一个字!” 李宜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口。 林晚照转过身来直视他,语气严肃而认真:“从今以后,每天晚自习” 看着她一副你不同意那就一拍两散的随意样子,李宜屈辱地点了点头。 看来林姐比自己会谈判。 “阿斜,快去打球吧,人家很想为你惊呼呢!” 林晚照朝沈斜眨巴着眼,语气非常地矫揉造作…… 这副瞬间变得娇娇弱弱的样子和方才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果然,他林姐只有在沈斜面前才是个会撒娇的小公举。 不过,这区别对待也太过分了吧。 严重影响当代新青年的身心健康啊。 沈斜忍俊不禁,右手握拳挡在唇边作掩护。 这小姑娘,有点过分会了。 ...... 沈斜接过李宜手中的篮球,步态怡然走向场中央。 捂着肚子的六子已经被队友扶下了台,台上就剩下程邑和一二班几个熟面孔。 “你们先下去吧” 沈斜把篮球踩在脚底,语气轻松地对他们说。 因着林晚照刚刚那句,他嘴角的弧度还没有消下来。 这温柔样子,难不成被什么东西附了身? 熟悉他的场上同学皆是一愣,气氛莫名诡异起来。 第71章 熟悉他的场上同学皆是一愣,气氛莫名诡异起来。 巩涛带着一帮一班二班的尖子生下场之后,台上就剩下程邑和沈斜两人。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篮球场上落下一地斑驳。 气场相似的两人对峙着,周围的围观群众开始屏住呼吸观察场上的一举一动。 沈斜站定不久,想起什么似得翩然转身,走向后面的人群。 一阵微风吹拂,林晚照看着向她走来的少年。 原本的寸头好像又长长了,是该去理理了; 面部线条比之前更硬朗了,美则美已,但一点都不显女气。 他面无表情地走来,步伐慵懒却无意中透着少年感,就丧得很有感觉,丧得林晚照的心跳生生漏了一拍。 操,妖精啊。 ...... 沈斜在距离人群两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一气呵成地脱掉身上的校服甩向人群,林晚照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因为事发突然而显得有些慌乱。 瞅着她伸手踮脚的模样,沈斜勾着唇笑了笑,一笑生花,众生噤言。 待林晚照站定后,他对着她动了动嘴角,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这是何意,但林晚照清楚。 他刚刚在说“认真” 叫她认真点看他打球。 别说,沈斜自恋起来真没几个人能比。 “加油啊哥!” 李宜适时地打断了两人间剪不断的情丝,向场上的少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沈斜没有理他,嘴角含笑转身,步态悠然地走向场中央。 “时间有限,谁先投进三颗就算谁赢,你输了,以后见着他们几个靠边走。”沈斜指了指身后那几个一二班的同学,口气轻松地像在问晚饭要吃什么。 程邑冷笑一声,他身后那几个体育生也相互对视着笑了几声。 明晃晃的嘲笑..... “邑哥,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给六子跪下磕三个响头,再叫一声祖宗!”说话人是个穿着个白色短袖的男生,有意无意地把袖口堆到了肩膀上,露出结实的臂膀。此刻正叉腰站在六子旁边,笑得一脸不屑。 闻言,刚刚嘲笑沈斜不自量力的那几个人,瞬间又笑得不加掩饰,像是已经看到了沈斜跪下喊祖宗的样子。 程邑也笑,笑得很轻狂。 “听见了吧,待会就照我兄弟那样说得来!” 他的眼睛飘过眼前的沈斜,直直地盯向他身后站着的人。 嘴角的笑由嘲笑变成了恶笑,叫人在六月天里生出来冷意。 沈斜偏了一下身子,挡住他的视线,不耐烦地说: “小子,有我在,最好想都不要想” 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程邑知道他在说什么,闻言更加地肆无忌惮,说出来的话更是轻佻至极: “呵,我想了你能那我怎么办?” 沈斜收起不当回事儿的懒散样,抬眸瞥了他一眼。 “那就试试” 他指的是篮球,也指的是他们俩共同在意的某人。 ...... 随着一声哨响,场上陷入了激烈的角逐。 在周围人的屏息声中,程邑先拿下了一分。 在旁边看戏的那帮体育生,瞬间欢呼地跳了起来: “邑哥牛批!” “干他娘的!” “别留情分!” 另一边的李宜和那几个一二班的同学,脸皱得想苦瓜一样你瞅我,我瞅你,逃避似的不再关注场上的局面。。 “阿姨,咱们这次好像坑了沈斜哇” 李宜的外号是阿姨,音同阿宜。 李宜蹙眉看了看林晚照,又瞧了瞧焦予婷,刚要给这一帮苦瓜脸打气,就听到周围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特么地,程邑又进球了? 他看向场内时,篮球已经落了地,根本分不清刚刚是谁进的球。 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同桌,看到同桌脸上一抹明媚的笑意,他才敢问出口: “刚刚......是斜哥?” 林晚照分了他一个眼色,肯定了他的疑问。 “我操!牛逼啊!斜哥加油!” 得到答案的李宜像只马猴似的上窜下跳,继而搂着旁边好兄弟的肩,不顾形象地向外碰着口水话: “对对对!就这样叩他,别留余地,他grandmather的leg!“ “斜哥牛逼!” “......“ 在他的加油助威声中,现场观众的气氛算是被带动起来了,疯狗式的狂欢吸引来了一波又一波学生。 沈斜接连进了两颗球,李宜和他身边的兄弟已经激动到只会说牛逼了。 林晚照受不了同桌的丢人现眼,悄悄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什么年代了还牛逼呢,你该说yyds” 李宜睁大眼睛以表不解。 林晚照举起右手作加油姿势:“跟我喊啊” “阿斜yyds!” 李宜虽然不懂,但这话听起来就够有范的啊。 于是自觉地跟着林晚照挥舞起胳膊来。 “斜哥yyds!“ 周围众人一听啦啦队队长都换应援口号了,也跟着换了过来。 别说,这口号既文明又有气势,喊起来还挺彰显文化的。 到底是学霸想出来的啊。 这天中午,整个操场陷入了一片yyds中,栅栏外的路人忍不住好奇趴在栏杆上向里面瞧。 栅栏里的不是一群十七八的少年,是他们回不去的青春...... 说实话,程邑的篮球技术挺高的,可惜他碰上了沈斜,偏偏沈斜技术也很好...... 两人比到最后,拼的不是技巧了,而是耐力。 可惜,沈斜的耐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所以,在全场的欢呼声中,沈斜以3:1的胜利拿下了此局。 程邑受不了屈辱,恶狠狠地扔下句”我们走“,一帮脸绿的体育生就夹着尾巴跑了。 比赛结束,自习铃声响起,刚开乌泱泱地操场瞬间只剩下几个人。 ”斜哥,牛......yyds啊你“ 李宜本来想说“牛啊你”,但话到嘴边,却想拽一下文采,硬生生转了过来。 沈斜喘了口气,眯着眼睛,一脸问号:“什么意思” 难道是他没背过的新单词? 李宜被问住了,转头看向学霸同桌: “对啊,林姐,到底什么意思?” 他口中的林姐,冷眉冷目地不知道在看什么。听到旁边人的询问,她的视线才收了回来。 “永远的神” 李宜和周围一圈人:??? “yyds,永远的神,首字母”少女换上了一张笑容满面的脸,亲昵地搀过沈斜的胳膊。 周围人惊讶地称赞林学霸的想象力 沈斜哑然半刻,后若有所思地挑了下右眉。 第72章 玩谁 沈斜哑然半刻,若有所思地挑了一下右眉。 是他想多了? ...... 自习铃声已经快接近尾音了,李宜几个才勾肩搭背地往教室走,步调不急不慌的,完全没有往常那种紧迫感。 今天这口气出得实在爽,以后那帮人再叫他们书呆子四眼怪,可别怪他们好汉提及今日勇! 虽然,人不是他们打输的,但沈斜好歹也是二班的人,一班的女婿吧。 嘿嘿。 这波稳赚不亏...... 沈斜和林晚照走在后面,不像李宜他们的喜形于色,这两人不知道那根神经同时搭错了,明明赢了比赛还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一行人叽叽喳喳间进了教室,像一股马蜂飞进了悄然的花丛间。 李宜甚至不回座位,一进教室就单膝跪在男班长的桌子旁,强迫地向周围人灌入今日的趣闻。 教室里交头接耳的声响虽然不大,但却让人抓耳挠腮得难受。 林晚照埋头趴在臂弯里,堵住耳朵想起刚才的一幕。 刚刚沈斜胜球后,围观的众人做鸟兽状散去,唯有栅栏旁边射过来一道不友好的视线,她警觉的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几个女生。 其中就有徐情,那道视线的主人。 她站在一众人中谈笑风生,这么热的天,校服也穿得规规整整地,纯真无害的脸上露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完美地像是精心练习过一样。 这副样子,初看温柔,但越看越觉得恐怖,像是披着人皮的洋娃娃,且是有着恶鬼灵魂的洋娃娃...... 林晚照知道,徐情在装,其实她的视线根本没有离开过这边。盯了她半刻,果然截住了那边来的视线,就在这一瞬,黄雁的眼睛突然闪现在林晚照的脑海里。 凄凉,卑微,恐惧...... 她的小同桌啊,人在外面自由行走,心却已经被恶魔牢牢抓住了...... 林晚照忍着怒意收回视线,亲昵地挽住沈斜的胳膊。 呵,不是喜欢阿斜吗?那她就让她看看什么叫被人毁去希望的感觉。 不只是沈斜,还有她所在意的一切。 徐情所在意的一切。 二十分钟的自习时间像一秒钟那么短,又像一辈子那么长。 下课铃声惊起了林晚照,她在青天白日里颤了一下,后知后觉地为自己方才心里的阴暗想法感到罪恶。 但是,人做错了总不能一直不受惩罚吧? 狗做错了事,都要受到惩罚,何况是心如臭粪的人。 天生也好,后天也罢,既然这样的人已经被制造出来了,那就该接受天理的审判。 天理是什么?林晚照不知道,她唯一知道且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如果天理视而不见人间糟粕事,那她挺愿意取而代之的。 所以......该怎样撕碎乖乖女的伪装呢? 机会这种东西,你善于寻找,那总会有的。 ...... 高一年级的教室在三楼,透过教室的大窗户刚好能看见不远处连绵的青山,翠得要滴出绿墨来,渐渐地,灿阳躲进青山,只留下几束还人间光明。 到最后,它温柔地离开,换了月亮来陪伴山城里的人们。待沉醉于学习的孩子们发现时,已经结束了今日的学校生活。 而家里或者寝室里的攀比才刚刚开始...... 这学期以来,沈斜很少骑自行车,一是林晚照发神经地要学打架,二是他本身也觉得林晚照细胳膊细腿的,给人感觉很容易......坏掉。 所以,早起跑步上学,晚间跑步放学,已经成了两人间的既定俗成。 出了一身臭汗的林晚照洗完澡出来,刚好看到裸着上半身的沈斜端个盆儿从江边走来。 由于浴室和学业的双重紧张,天气燥热起来后,他便自愿去江水里折腾,幸好,现在的白云江没有被污染,清澈得很。 少年乘着月光走来,真真像古画里走出来的神官...... 林晚照满脑子都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愿逐月华流照君。 流,照,君。 意思是她愿意化作落在他身上的月光...... 林晚照愣着神站在原地机械的擦头发,少年却是目不斜视经过她跨进了屋子。 操,还没看够呢...... ...... 收拾好后已经快十一点了,林晚照靠在椅背上督促沈斜写英语作文,自己却在看小说,百年孤独的原版书。 学期末,她暂时歇下了每晚的散打练习。 自己是学生,本分不能忘。 人高马大的少年曲着腿坐在椅子上,磋磨了半个小时才写好一篇。 教给他的小老师后,刚准备打开电脑来一局游戏,就感觉到大腿上被人踢了一脚。 他按住纤白细长的小腿,疑惑地抬头,就看到散着头发的女孩正在认真地看他的作文。 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 “干嘛?”半个多小时没有说话,他的嗓音有些哑。 “再给我背背《春江花月夜》”小姑娘眼睛都没有抬,拿起笔在英文草书上勾勾画画。 这是高二的课文,但她之前让他背过。 沈斜眉心一跳,长臂一伸,从桌角一摞资料里抽出一沓打印的a4纸。 一阵纸张摩擦声过后,少年窖酒般的声音传来,低哑又轻缓,叫人清醒地醉了过去。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一曲终了,林晚照还没看完手上八十词的英语小作文。 操,心乱了...... 一个字母也看不进去。 “背完了,可以玩了吧?”他投篮似的把资料扔到原位,说出来的话又乖的一批。 林晚照的心跳漏了一拍,刚发出一个“可”的音节,就看到少年已经自觉地打开了电脑。 呵,原来不是来征求她的意见的。 怎么般,有点突然不爽...... 她在他面前一向是肆意妄为的。 怎么想就怎么来了。 “不行,给我揉揉腿,变粗不好看” “你坐左边来,我边打游戏边揉”沈斜从容地打开桌面的游戏。 “不行,就要右手” 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沈斜拿开刚放在鼠标上的右手,舔着唇随意地往后一靠: “林晚照,你玩儿我呢?!” 话是这么说,手却是自觉地摸上了放在他腿上的小腿,不轻不重地锤起来。 酥酥麻麻的触感自上而下传来,林晚照放下眼前的白纸黑字,笑得一脸得意: “嗯,玩你呢,给不给玩?” 第73章 小辣鸡 酥酥麻麻的触感自上而下传来,林晚照放下挡在眼前的白纸黑字,笑得一脸得意: “嗯,玩你呢,给不给玩?” 沈斜不愿再看这个单独相处时就没皮没脸的人,垂下眸低啐了一声。 林晚照没听清楚,但也知道不是什么溢美之词。 “挠痒痒呢你,重一点”她不爽地动了动脚腕。 专心给她揉腿的沈斜听到这样的评价,抬头看了说话人一眼,语气莫名其妙起来: “重了别哭” “我.....”不哭。后面两个字刚要破口而出,林晚照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闭了口不再言语。 不是她不对劲啊,怪这对话,太容易让人想歪。 “嗯么么....说了非限定性定语从句不能用that引导,你记不住啊?”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她适时地转移了话头,用笔敲着纸问道。 真是个小聪明..... 沈斜不再看她,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嘴皮动了动,蹦出四个字: “你没说过” 林晚照:???她没说过吗? 好像真没有...... 这就尴尬了。 沈斜赶在林晚照强词夺理前板上钉钉:“没事,现在记住了,你不用脸红” 林晚照:谁脸红了?看都不看就知道? 她低头俯视下去,刚好看到少年翘起来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就......挺勾人的。 一时间忘记要如何反驳他。 半晌无言后,她作势要抽回被人控着的小腿,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住了脚腕。 “这就生气了?玩都让你玩了......” 怎么说着他还委屈上了。 况且,她哪里真正地玩他了? 严重的歪曲事实! “你胡说八道,我没玩你,不让你玩游戏就等于在玩你啊?我是为你好,帮你劳逸结合,帮你爱护眼睛啊,你......” 林晚照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誓要找回面子似的,小嘴巴巴地不带喘息。 沈斜捏了捏鼻根,一脸无奈地把脑袋凑近,止住了小姑娘的喋喋不休: “晚晚,给你玩,好好玩,咱能不能省点口水?!” 他带着最正经的表情说着最不正经的话。 独属少年感的嗓音低醇似酒,林晚照入了迷,无知无畏地问了句: ”怎么玩?” 沈斜音调上扬地嗯了一下,继而短促地笑了一下。 真可爱。 她怎么这么可爱...... 操,有点忍不了了。 他似笑非笑地引诱:“你想怎么玩?” 林晚照仰头看着天花板,似在认真思考。 半晌后,她重新低下头,落进胸前人有点不正常的眼神中: “那让我摸摸你的腹肌,好不好?”语气乖的像只小奶猫。 肖想已久的腹肌。 想起晚间的一幕,她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连自己都没发现。 在她期许的目光中,沈斜噌地一声站起来,丢下句去睡觉就一个人出了门。 啧,这还玩不起了。 你个小辣鸡 ...... 第二天又是个晴天,林晚照起床时,太阳还没出来,透过东边山体的空当,能看到淡紫色的天空。 两人吃过早饭跑到学校时,一班教室里又坐满了人。 反正林晚照是琢磨透了——不管她几点到,总有人比她来的早。 坐下背了会文言文,班主任秦然就叫停了朗朗书声,温柔却不乏严肃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那个今天上午第一节课会给大家发文理科预选表,大家好好想一想,回家呢,也和父母商量一下,这个分文理啊,还是挺重要的。这次做好决定后,就着重复习自己想报的方向来复习,下学期的分班是不看综合成绩的,选文科的只看三门基础课和政史地的成绩,反之,理科要看理化生的成绩......” 通知完消息后,她便叫大家重新早读。 可是,现在谁还有心情啊。 底下的同学都开始小声交谈起来: “喂,你做好决定了吗” “唉,烦恼ing” “听说文科......“ “据我了解理科......“ “......” 林晚照坐在下面不言语,随手翻起课本上的高二物理书看起来。 倒是没有一点犹豫样子。 李宜伸着身子和前桌说完话,一回头就看到林晚照漠然的样子。 啧,学霸果然不一样,有定力! “喂,林姐儿,你选哪个?”他右手撑着脑袋,左手转着笔,眼睛还瞅着前面两个人的后脑勺,问得那是很随意。 亏他多嘴问一句,她不选理科还能选什么? 林晚照看着一道电力题,眼神向前飘了一下,似在回想某些事。 良久后,她的眼睛重新定位好焦点,不轻不淡地回了句:“文科” 听到这句话时,李宜正在和前桌的巩涛打闹,他没有在意林晚照刚刚说了什么。 “就知道你要选文......” “文科!” 拍出去的手掌一时间没有收住力,一下子拍着了巩涛的脸上。 当事人巩涛和李宜一样,张着嘴巴表示震惊。 “林晚照,你开玩笑的吧?”巩涛的同桌也转了过来,有些不理解地问。 林晚照看了他一眼,反问地很轻松: “为什么不能选文科?” 上辈子自己选了理科,不喜欢的理科,是林建国让她选的,原因是别人家小孩都选理科,能学好理科的才是有天赋,文科嘛,谁花点时间都能学好。 这是林建国的朋友们说得。 当然,她没有拒绝,自己虽然不喜欢,但若是花点脑筋和时间,倒也不是学不好,但不喜欢啊,学好了也不能改变不喜欢这个事实啊。 以至于本科也读了个有关物理的专业,挣扎了两年才转到了外语专业。 纠结的两年,七百多个日子啊。 可能是那个时候,心态就发生问题了吧。 “就我爸妈都说,学理科前程好哎!” 巩涛接过话头,说得一脸笃定。 林晚照从回忆里抽出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爸妈?他们是读过理科还是文科?毕业后找工作遇到过因为是文科生就不收的窘境?” 巩涛有点微恼,声音不由地加大: “没有,他们没上过大学,但别人都这么说啊” “别人?别人的话这么重要?比自己的想法还要重要?“ 她扔下这句话,继而低头看书。 有些道理,不是你讲了别人就要听的。 你没权力,别人也没义务。 巩涛的同桌不满于林晚照这个态度,转身的同时嘴里嘟囔起来: “那你看高二物理书干嘛” 林晚照:......我这是被当做心机girl了? 第74章 一辈子 当就当呗,别人眼中的我又不是真的我。 林晚照拿食指和中指夹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眼前的物理书。 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好像根本没听见前桌的话。 她呀,是实在懒得解释…… 分科预报名表发下来后,林晚照想也没想地在志愿那一栏后面填了“文科”。 行云流水的两个字,字迹狂野,一点也不像女孩写出来的。 女孩的字,应该娟秀婉约的。 谁说的? “有人说”说的,或者“他们说”说的。 林晚照统称这些为“世俗”。 刚刚觉得她装的前桌,却在课间起身上厕所的时候,不以为意地瞥了眼搁置在她桌上右上角的报名表。 低着头看书的林晚照明显感觉他长舒了一口气。 顺着动静抬眸望去,入眼的就是前桌既羞愧又窃喜的表情。 察觉到林晚照的视线后,他作势拍了下巩涛的后背:“走啊,wc去一波?” 染上红晕的右耳朵告诉林晚照,他很窘迫,被人看透心思的窘迫。 巩涛埋头做题,冷淡地回了句不去。 …… 如果林晚照最后真得去了文科,那学理科的他们就少了一个劲敌。 这点,谁都心知肚明。 林晚照自己倒没觉得这个前桌有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他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她能说他有心机吗? 不能。 她不想沦落世俗,也不想评价世俗。每个人都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这种权利使得生命五彩缤纷…… 午饭时间,沈斜按时出现在一班后门,少年斜靠着门框,等得很耐烦,吸引了不少来往的目光。 李宜看到他后,伸手拍了一下林晚照的胳膊: “走啊,吃饭” 眼神却粘在了沈斜身上。 沈斜会选文科吧,他肯定要和林晚照选一样的。这次肯定不会猜错了。 “喂,斜哥你选哪个啊?” 他一脸笃定地走过去,习惯性地拍了拍倚门而立的少年。 刚下课,外面走廊里哄哄闹闹地,沈斜没有回应他,倒是垂着眼睛看了看李宜刚放下去的右手。 刚刚,这只手也碰她了。 而且,她没反应…… 看来是习以为常了…… 有点想打人了…… 林晚照刚一走近,就觉得这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李宜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斜, 被看着的那人却在垂眸思考。 啧,男生间也有小心思啊,不过这阿斜怎么这么像……像被人负了心的小娇妻啊。 被这样的想法吓到,林晚照甩了甩脑袋,想把一些废料甩出去。 废料是甩出去了,但这嘴角的笑却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林晚照轻笑一声,自然地拉起沈斜的胳膊摇了摇。 “走吧,阿斜” 声音照旧温柔,但带着明显至极的撒娇意味。 虽然他们很好磕,但阿斜只能是她一个人的。既然是自己的,哄哄就哄哄呗。 软软糯糯的少女嗓音扫去了刚刚的阴霾,沈斜站直身子,带着林晚照转身就要往楼下走。 李宜没等到答案,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别吊着我啊,哎哎,婷婷还没出来呢!” “理科!你等她!” 走了三四米后,沈斜冷冷地扔下几个字,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李宜以为自己听岔了,手扶着墙喊到:“什么?” 林晚照也不知道她这同桌这么关心沈斜干嘛,有点不爽地站住脚跟回头:“他说他选理科,叫你等婷婷” 声音中没有一丝惊讶,表情也很淡定,好像这个结果并不能引起她的关注似得。 操,他又猜错了? 犹如雷劈的李宜有点站不住,亏得扶着墙呢。 “不是!林晚照选文科哎!你确定你跟着她选?!” 他怀疑沈斜也觉得林晚照会选理科,所以才跟着选理科的。 李宜刚说完,就看到原本背对着他的少年微微侧头,看了眼身边的女孩,只看侧颜就知道他在伤心欲绝了。 得!他是真以为林晚照会选理科。 这关系都这么亲密了,还连选什么科都不透露一下? 不行啊这,林学霸也太不厚道了…… 李宜终于换上了笑脸,春风得意地像校门口的老大爷似得,背着手悠哉过去。 “怎么着,要改学文科了吧?我这儿有多余的一张表,待会给你啊” 这副莫名得意的姿态换来了两道关爱傻子的同情视线。 沈斜:……这人有病? 林晚照:……这人有什么大病? “那个学委硬逼着我交作业,吃个午饭都不行,急死我啦,你们没等……你们怎么啦?” 焦予婷从二班前门出来,絮絮叨叨地打破了三人间的气氛。 林晚照刚想说没事,就听到李宜欠欠地回答: “害,能有什么事儿呢,不过是林某人可能要尝到爱情的苦喽!” 说完就扬长而去,引的焦予婷好奇心爆棚,跑了两步追了上去。 …… 一阵凉风穿过走廊尽头开着的窗户,拂乱了林晚照前额的碎发,鼓起少年蓝领白色校服短袖的衣角…… 待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消失在楼梯口后,沈斜指着自己的脑袋,问出来思量已久的话:“他,这里真得有问题?” 林晚照用手帮他按下被吹起来的衣角,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看是有” 少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理了理女孩额前的碎发。 他是真受不了她这副认真搞笑的模样。 笑完之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你选文科?” “嗯” “你选理科?” “嗯” 然后是心有灵犀的沉默。 对于这个结果,林晚照一点也不郁闷。她知道沈斜本身就喜欢机械这一块的东西。 其实,她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沈斜有自己的热爱。 除她以外的热爱,最好,对于这份热爱的喜爱程度能超过对她的喜爱。 这样,以后她才不会担心…… 沈斜呢,对她选文科倒没有很惊讶,但却对她知道自己选理科后的表现有点不满。 她好像一点惊讶和伤心都没有。 就……感觉他选什么都无所谓。 烦躁…… 出教学楼前,沈斜耐不住性子,拉住林晚照的手腕问得有点咬牙切齿: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学理科?” 他在解释,解释不去陪她的原因。 林晚照回望他,很认真地回答:“你选什么我都支持你” 操,能不能别这么识大体,就不能像其他小女生闹一闹吗? 沈斜的眼神愈加不对劲,却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怕吓着她。 良久沉默后,少年先开了腔:“你,因为你” 因为怕自己不能给你未来…… 他不要一时的陪伴,他要的是一辈子,两辈子…… 第75章 未来 第二天一大早,秦然就来收预报名表。 林晚照刚从座位上站起来,李宜就啪叽一下把自己的表拍着了她的桌子上,恹恹地趴在臂弯里说: “同桌,帮我交一下” 不就是昨天没看到她吃所谓爱情的“苦”嘛,至于颓废成这个样子? 林晚照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捡起桌子上的另一张纸放在自己的上面。 秦然看了她交上来的表,下意识地颔了一下首。 …… “大家早读吧!” 说完蹬着高跟鞋,身姿曼妙地出了教室门。 教室里的读书声由小弦切切到大弦嘈嘈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 第二节语文课刚上,老师正在分享今日的作文素材,班主任秦然的咚咚咚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一班门口。 “打扰一下,王老师,我找一下林晚照” 她轻声推开门,语调照旧温柔。 语文老师王琦先对她颔首笑了下,然后才示意林晚照出去。 林晚照知道秦然的来意,收到王琦的眼神后从教室后门出去。 不到十分钟,又返回了课堂。 刚一坐下,李宜就凑着脑袋过来问:“怎么样?被教育了吧?” 林晚照懒得理他,自顾自地打开面前的化学习题。 也是高二的。 见人不理他,李宜也没有生气,继续用着气音说话:“你说你,你不学理科,天天看这些干嘛?还是说……” 说到此,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照一眼。 他的同桌不会真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吧? 嘶,看来张无忌他妈说的不错———永远不要相信漂亮女人……女孩! 林晚照显然没有注意李宜的眼神,端着地坐在座位上盯着习题,眼神却没有焦距。 刚刚,秦然的确是来问她为什么要学文科的,还给了她一天时间好好思考,重点强调和父母好好商量一下。 听到老师这样说,她装着犹豫了一下。 “老师,可能是我没有想好吧,那……这学期期末考试,我能不能参加高二理科班的考试啊?我就是想试试自己行不行……” 秦然温柔地笑了笑,拍着林晚照的肩膀舒了口气: “晚照啊,这个对自己的未来负责的态度很好,但这个老师还不能自己决定,等会帮你去询问年级组的意见……” …… 对自己的未来负责,那……要为怎样的未来负责。 是别人眼中光鲜亮丽的未来,还是自己心中一切可期的未来? 莫名的烦躁感又从心底升起,她手边的草稿纸上被画上一道重痕,黑色的,很显眼,完美地破坏了白纸的和谐感……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读着词,时间就这样从指缝里溜走,从少年少女们愁思里溜走,从一切都来得及的庆幸中溜走…… 真的——太匆匆…… 期末考试的第一天,李宜才知道林晚照要去考高二的题,但他知道的也不晚,除了沈斜和老师们,只有他和焦予婷知道了。 但是,林晚照觉得,李宜看她的眼神变了。 莫名地在像看其他物种。 【太伤心了,这本书的数据不好,没晋级╯▂╰,只能这月底上架了,唉……】 第76章 君子 但是,林晚照觉得,李宜看她的眼神变了。 莫名地在像看其他物种。 于是,她好心地问了句:“要不,咱们一起去考?” 听到这句话的李宜呵呵笑了两声,扔下句我不配,附加一个萧瑟的背影。 从前门出了教室后,他像个小女生似的狠狠地跺了两下脚,然后转身用前额磕着墙壁。 果然,凡事不要和林晚照比,否则最后受伤的总会是自己。 自己一个一米八几的魁梧好汉,怎么就被她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整天智商碾压? 靠,天理难容啊! 谁以后敢找这么个媳妇? ...... 忽然,一声轻笑响起,正磕着头的李宜循声望去,就看到罪魁祸首林晚照站在后门处要走不走的,嘴角是没来得及敛下去的笑意。 “那个,我去楼上考试” 罪魁祸首指了指他身后不远处的楼梯,艰难地压制着快要决堤的唇角。 李宜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教室: 靠,差点抠出个三室一厅...... 心态真崩了...... 天理果然难容我...... ...... 开考前的小插曲过去后,林晚照顺利坐在了高二理科班的最后一个考场的最后一个位置。 很不幸,程邑也在这个考场,不但他在,那天被沈斜揍了的那个六子也在。 就......挺尴尬的。 她方才刚一进教室,就接收到了他们的视线。 怪令人不舒服的…… 操,人家只想做个高高冷冷的小仙女! 幸亏,考试开始后,那黏糊糊的视线就消失了。 林晚照怕她不找麻烦,麻烦来找她,所以前三场考试都是提前交卷,然后飞奔下楼,一点可乘之机都不给有心之人留。 最后一场考试是理综,她特意提前到了考场,又特意在路过高二一班的教室时往里面瞥了一眼。 徐情就在高二一班。 里面的人果然也在看她。 意料之内的对视以林晚照不屑地偏过头结束。 她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了。 至于后一半,就看自己的努力了。 ...... 下午理综考试,林晚照没有向平时一样提前交卷,安安静静地检查了好几遍卷子。 考试结束后,她也不慌不忙地收拾着笔袋,表情闲散淡定得很。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出了考场。 果不其然,嘈杂的人群中,她一眼看到那个把校服穿的整整齐齐的女生,正站在走廊里和同学聊天。 至于一眼就能看到的原因,是因为她也在盯着她,虽然眼神尽量收敛,但也能看出里面的来者不善意味。 林晚照捏了捏手里的笔袋,按下呼之欲出的怒意,挣扎着在瓷白的脸上挂起笑容。 然后步态傲慢地走过去,停在徐情身边: “徐学姐“ 语气乖巧的很,像刚入学的小学妹。 原本站在徐情旁边的几个同学见状自觉遁走。 这位神他们可是了解的,单是站在她旁边都觉得亚历山大。 主要是她太漂亮了,漂亮的晃眼睛得那种。 待相熟的人消失的一干二净后,徐情扯下面具,冷冰冰地问林晚照要干嘛。 林晚照照旧温柔地笑,语气更是挑不出一丝破绽: “不干嘛啊,就是知道学姐成绩好,本来想着要来多多请教请教学习上的问题呢” 徐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刚刚的锋芒弱了几分。 看来,她的确挺重视学习的。 呵,学习好的不一定是好学生,可成绩好的确能给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提供极大的便利。 林晚照心中一阵冷笑,忍着恶心上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直视徐情的眼睛,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 ”不过现在不用了,毕竟你们学的东西那么简单,正常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答案吧?相信学姐考得也不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超过我这个都没上过课的小学妹“ 说完向后退了一步,恶嫌地扇了扇鼻子周围的空气。 徐情从牙缝里蹦出一个你字,却想不到反驳的话。 林晚照勾唇笑得灿烂,过路的人真以为两人关系很好。 ”学姐啊,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啊,真奇怪,我刚刚走过来时都没闻到,一靠近学姐就闻到了,你说奇不奇怪?” 估计没被人这么羞辱过,徐情闻言抬高右手,眼看着一巴掌就要朝着林晚照的左脸呼下来,却生生地在不足一拳的地方慢了速度,改为温柔的轻抚,脸上也又换上了平常善解人意的表情: “林晚照,想玩儿我?你还太嫩了点。” 林晚照没想到她还挺有自制力的,后仰着腰躲过令她恶心的手掌,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我不玩垃圾,只清理垃圾” “你!” 徐情的手握成拳僵在半空中,闭着眼睛盖住滔天的怒火:“你会后悔的!” 听到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后,林晚照轻笑一声。 这句轻笑彻底击破徐情的耐心,她睁开眼睛,怒目而视:“我保证!” 保证林晚照会为今天的羞辱而后悔。 林晚照只觉得她气急败坏的样子赏心悦目,抬起玉手拨了拨前额的碎发: “好啊,那,看看谁先后悔。” 说完这句话,便故意撞过前面人的肩膀走了。 走到几米远的地方,她又故意换成温柔的语调回头喊了句: “学姐,以后学习有困难直接找我好啦,同校这么久了,我会照顾你的啦” 声音大到半个楼层里的学生都能听到。 看到徐情气的肩膀都在颤抖,林晚照这才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下楼。 朱熹有言:“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晚照不想当小人,想当君子。 ...... 下了楼,就看到站在他们班门前等她的沈斜。 少年的头发前几天刚去理过,依旧是干练的寸头,处在一群留着韩式鸡窝头的高中男生中,很扎眼。 扎眼到单看后脑勺就知道是个美人。 她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笑意盈盈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阿斜美人,在等我吗” 沈斜侧头瞥了她一眼,有点介意她的称呼。 美人?这是嫌他弱? “没等你,奶奶问你今天回堡安不,回的话早点去坐车” 他漫不经心地扯谎,她津津有味地挑逗。 “不回,先在这边和你玩几天,到时候你送我好不好?” 玩? 怎么玩? 沈斜的眼眸暗了下去,撇过头去低咳了一声。 人声鼎沸的楼层里,她听到他说了句好。 很清晰。 第77章 喂我 知了从早到晚地鸣,傍晚时分,又是一场象征着深夏的骤雨。 雨幕从山的那边铺过来,渐渐地模糊了视线。红尘琐事不断的世间,在雨幕里化成了一片沧浪色...... 林晚照穿着翠绿色的吊带睡裙,抱着半个西瓜,团坐在平台外面的沙发上赏雨。 雨声啊,劈里啪啦的,淹末了蝉鸣的燥意,但却不觉得闹心。夹着雷声的暴雨里,这个世界安静的不像话。 木制的平台前沿被斜着飞来的雨丝打湿,后面却干燥地很,也温暖的紧。 头发花白的老人手里拿着件针织的毯子,从门里走了出来,嘴里念着老人家常说的话,像午后趴在房檐下打盹的老猫发出来的咕噜声。 “晚晚,别光着胳膊了,来,盖着这个,暖和......“ 林晚照把西瓜放在旁边的小木桌上,笑眯眯地接过毯子,抖着散开,一股熟悉的阳光味道瞬间充斥鼻尖 ”奶奶,坐嘛,看今天的雨多好看“ 她用藕臂撑直毯子,邀请沈奶奶坐进里面。 老人苟腰撑着膝盖坐下,靠在沙发背上望向江面: ”这有什么好看的,暴雨下得人心慌得紧,奶奶小时候啊,特别怕打雷,都怪我那老姐姐,总吓我说天上打雷是天兵天降来抓妖怪,我啊,就怕妖怪,一到下雨天就窝在阿斜他太爷的怀里不出来。” 说及此,老人停了下来,饱含沧桑的脸上荡出了孩子般的笑意,似是在回忆那段美好地发光的日子。 “那现在呢,您怎么不怕了?”林晚照换了个坐姿,把头靠在沈奶奶的肩膀上,顺着老人的故事接着往下问。 沈奶奶拢了拢两人身上的毯子,语气像是在打趣自己: “一把老骨头了,还怕什么,早就不怕了......” 林晚照哦了一声,刚想说点哄老人开心的话,就听到极具年代感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轻的像根羽毛,瞬间被外面的暴雨打湿。 她说:“阿斜太爷去世后,就突然不怕了,我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世间离奇的事情本来就很多...... 林晚照乖乖地靠在沈奶奶身上,目光远远地定格在泛起白雾的江面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因为,她知道,奶奶没有在伤心,只是想念自己的爸爸了。 一老一少在屋檐下坐了一小会儿,却像坐完了一辈子一样久。 整个世界都在沉默,打破这份沉默的,是撕破雨幕而来的少年。 他打着把黑伞,还带着个黑帽,像地狱归来的勾魂使者。 沈斜今天去学校了,早上就去了,现在才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 今天是考试结束后的第五天,也是出考试成绩的日子,更是即将步入高二的学生正式提交文理科志愿的日子。 早上的时候,林晚照看着那张写了文科的志愿表,实在不愿意去面对班主任的怀柔政策,便交给了沈斜带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秦然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无非就是来通知林晚照的考试成绩的: “晚照,你的确是块学理科的料子,非常愉快地祝贺你,你考了高二理科的第二名。” 听到这个结果,林晚照还稍稍诧异地挑了挑眉毛。 怎么才第二?虽说够用了,但自己好歹也是牺牲了宝贵的阅读时间做了许多理科题集的。 不过,秦然接下来的话让林晚照舒展了眉头: “毕竟你是高一的,一下子夺了高二年级第一的名头不太好,所以这次英语作文我就没给你分,开学拿到卷子别惊讶啊!” 面对班主任兴奋激动的语气,林晚照本人淡定极了,就好像不是自己考出来的一样。 “老师,你下学期教文科班吗?” 电话线那头的秦然想也没想地回了句不教。 她下学期还是一班的班主任,转正了,是理科一班的班主任,不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 “这样啊,那抱歉了,我可能听不到您英语课堂评讲卷子,我选文科了” 林晚照的语气很肯定,还带着点遗憾问道,听起来的确是思量良久后的决定。 秦然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问原因。 明明这小姑娘很适合学理科的啊,她要是学理科,永安未必出不了市状元。 “在考场上我想了很久,自己的确对它没有兴趣,学好是一回事情,爱学又是另一回事情。老师,抱歉了。” 那边的秦然突然觉得无力起来,这小姑娘不像一般人,没那么容易说动。 但不劝劝又觉得愧对永安...... “那......”她这边刚发出个音节,林晚照便找着外婆喊她的由头挂了电话。 一切开学再说。 ...... 因为雨势太大,沈斜即使打着伞也湿了半边身子,来不及问他为什么,人已经进了浴室。 沈奶奶又去厨房煮姜糖水去了。 每回她定要做这个的, 一阵冷风吹来,林晚照裹了裹身上的毛毯,抱起西瓜继续吃了起来。 冲完澡的沈斜随意地擦着头发出来,入眼地就是露着肩的女孩,像个小仓鼠似的一勺一勺给自己喂着西瓜,眼神空洞地瞅着江那边的山。 怎么这么可爱啊。 他不自觉地勾起唇角,拖着步子过去坐在她傍边。 女孩无意识地往他身边挪了挪。 眼神还是很空洞。 见她这副可爱样子,沈斜短促地笑了一下,小姑娘还是没反应。 “西瓜,喂我”少年单手擦着滴水的发丝,声音缱绻性感至极。 林晚照挖了一大勺,继续盯着雨幕中的山,跟着感觉把西瓜送到了沈斜下巴上。 原来能听到啊。 沈斜笑着低头,咬走了鲜艳的瓜瓤。 “再喂一口” “再喂” “喂” “......“ 机械地喂到第五口时,堵物愁思的小姑娘反应过来,终于扭过头看他一眼。 ”你干嘛,自己没长手啊“ 无疑是在抱怨了,但娇娇软软的语气,听起来想让人欺负。 狠狠地...... 沈斜靠在沙发上擦着半干的头发,笑得很宠溺: ”你喂得更甜“ 哇,这是调戏了吧? 明晃晃的调戏啊! 看在他长得好看的面子上,勉为其难地接受吧。 林晚照咬了口西瓜,忿忿地在心底腹议。 第78章 鬼压床 盛夏的暴雨过后,多是晴朗的天色。灰蒙蒙的沧浪色褪去,太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江面上,镀了层金似的耀眼。 不过,这金色的光束须臾间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白色的天空。 太阳还没落,只是被山藏住了…… 山间的雾气升起,一道彩虹从山的这头跨到山的那头,彩虹的两端没在雾气里,看起来很近很近,好像故意在引诱着凡人去探秘。 林晚照赤脚奔跑到江边,要沈斜带她去找小矮人的金子。 最后,金子没找到,细长白嫩的腿上倒是长了好多个蚊子包。 蚊子和人一样,也喜欢在盛夏夜晚出没。 这样的夜晚,不寂寞...... 两人沿着江边走,走走停停,说说笑笑,风很温柔,月色也很温柔...... 透着橘色灯光的绿房子出现在视野里时,林晚照捏着沈斜的胳膊站定,用沾着泥的右脚磋磨左腿。 “阿斜,我腿好痒啊” 穿着白色背心的少年背风站立,双手插在裤兜里垂眸瞧去: “怪谁要乱跑的?” 好无情...... 林晚照腹议,腿上的痒意越来越难以忍受,脚上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受不了了想伸手去挠。 就在她弯腰的那一瞬,刚刚冷淡看戏的沈斜拦腰制止住了她,嘴里念叨了句麻烦。然后就半蹲了下来,抬手扼住了还在胡乱动着的右脚脚腕。 痒,好痒...... 有一万只蚂蚁在她腿上爬,痒得她又要弯腰去挠。 沈斜不让,抬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毫不留情地拨开了伸下来的魔爪。 “抠破了留疤,留疤不好看” 都要痒死了,谁还担心留不留疤啊。 况且,我对自己的身体还没有支配权了? 林晚照有些不爽,换了只手去挠,又被拨开了。 操...... 这是谁的身体?! ”走吧,回去给你抹点风油精“沈斜起身,拍了拍手上沾上的泥,拽着林晚照往家里走。 呵,就有够直男的。 林晚照来了脾气,甩开拽着她的手,站在江边不动: ”不去不去,让蚊子吃了我吧,痒死我吧“ 沈斜笑得江月隐匿,清朗的声音在黑夜里引人犯罪。 ”小晚晚,你怎么这么可爱?嗯?” 林晚照仗着天色暗淡,越发地不要脸:“你就是要你的小可爱被痒死,对吧?” 沈斜刚收了笑,闻言又笑得一塌糊涂。 操,真得有点不想忍了。 她怎么那么招人稀罕啊。 少年无奈,卷起背心衣角,擦了擦手心。 然后脸上带着缱绻的笑,朝着林晚照跨了一步。 “不走?” 哇,还会威胁人了是吧。 她林晚照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不走!”可以说是很倔强了。 古有屈原为国赴江,今有她林晚照为志葬蚊口! “啊,你干嘛” 反应过来时,沈斜已经把她拦腰抱起,款款地向前走着。 “又没干你,你叫什么”他说得很随意。 林晚照的脸却刷地一下红了,幸亏有夜色遮掩。 不对啊,她这是被一个楞头小子调戏了? 操啊,少年时期的阿斜也太会了吧。 这局怎么着也得扳回来吧...... 回屋洗好澡,又收拾了一下明早回家要带的东西,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再不回家,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沈奶奶耐不住困顿,早就去休息了; 林晚照规整好一切进屋时,就看到沈斜在靠着椅背玩游戏,时不时地和队友说几句话。 弯腰看了会儿让人眼花缭乱的桌面,她皱了一下眉,扔给网瘾少年一句晚安就回屋睡觉了。 见人去休息了,沈斜下意识地关掉了麦,玩完这局就关掉了电脑。 ...... 操,有点郁闷啊,明早小姑娘就走了。 ...... 迷迷糊糊地睡到大半晚上,沈斜觉得后背有点发凉,起身想扯床尾的被子。 却不料,一睁眼就看到床边坐着个黑影,披头散发地像志怪故事里的女鬼。 特么的,这是被鬼压床了? 他默默地吞了口口水,阖住眼睛想控制梦境。 再次睁眼时,那影子还在那里,而且莫名的熟悉。 我操啊,这鬼还挺会洞悉人心的。 他试探性张了张口,没想到真能发出声音:“林晚照?” 又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发现竟然还能使得上力。 女鬼闻言缓慢地转过头,面色在月光的照耀下越加惨白。 待仔细看清楚后,躺着的沈斜松开了已经攒紧了的拳头。 特么太像了,下不去手啊。 察觉到女鬼弯下腰正在靠近他,少年放弃似的眯起眼睛。 压就压吧,难受就难受吧。 “阿斜,你醒了啊” 怎么声音都一模一样?! 本来闭着眼睛的沈斜低骂一句,拽过女鬼的手腕的压到身下。 自动忽略了女鬼的惊呼和温热的触感,以及自己灵活的动作。 少年把女鬼的手腕扣到脑袋上方,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你去给我换张脸” 此时被人禁锢着的大活人林晚照瞪着眼睛:???excuseme??? “瞪什么瞪,小心眼珠子爆出来,我家小姑娘可不会瞪我” 林晚照:就呵呵哒吧。 这是……把她当不明生物了? 少年的手劲有点大,禁锢得她手腕疼,不爽地扭了扭小臂。 “阿斜,疼,你先放手” “操,语气都一模一样,在梦里干点什么没关系吧?”他以为是在梦里,下意识地把心里话讲了出来。 林晚照满脸黑线,忍耐力已经到达了上线:什么叫干点什么没关系? 她正疑惑人生,身上的人却压得她越来越紧。 靠啊,这人不会是装的吧? 情急之下,只能颤着问: ”你干什么?“ 沈斜的唇在距离她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自言自语地从她身上翻下来,闭眸喘着气: ”操,我怕是疯了“ ”这是一只鬼啊“ ”不是真的……“ 听到一切的当事人:“......”我谢谢你把我当鬼啊。 林晚照从床上爬起来,正打算朝着他俊脸上来上一巴掌,就听到少年又喃喃出了声: “喂,别顶着这张脸去别人梦里啊” 林晚照:......保持微笑。 “声音也换一换......“ 林晚照;......尽力保持微笑。 真要谢谢他这么维护她的肖像权。 林晚照做了个深呼吸,抓住沈斜的手往自己胸口靠。 少年一个激灵抽回手:“不要妄图玷污我的清白,梦里也不行” 呵呵...... 女鬼揉了揉凌乱的发丝,发出一阵凄凉的笑声,然后一巴掌呼在了少年脸上。 啧,真爽。 第79章 觊觎 女鬼揉了揉凌乱的发丝,发出一阵凄凉的笑声,然后一巴掌呼在了少年脸上。 啧,真爽。 乘着沈斜还在怔愣期间,林晚照又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鬼有心跳不?还是说,你压根就在演啊,没想到啊,这演技不是影帝也是最佳男演员吧?” 操,竟然不是鬼,也不是梦...... 沈斜曲着另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应该是想就地遁形。 “呵呵,你就装吧你,我还好心来......给你盖被子” 其实的确是打算来反击的。 林晚照不愿多说,跪着膝盖走到床边,打算回自己屋。 正趴在床边找拖鞋呢,腰间就环上了一只有力的胳膊,用着力把她从床沿拖了回去。 安全着陆后,环在她腰间的手微微松了点。 莫非,这人又魔怔了? 林晚照想掰开禁锢在她腹部的手,掰了半天也没掰动一根手指头。 “沈斜,你给我松开” 装了半天死人的沈斜慢慢靠近她毛茸茸的头发,自己先到委屈起来: “没有演戏” ...... “是觊觎太久了” 觊觎到夜夜入梦,情不自禁,连真假都辨不了。 少年滚烫的气息从衣领里钻进去,拂过蝴蝶骨,然后一路南下。 扰得原本一腔怒火的林晚照酥了半边身子,忘记了自己为何生气。 果然,自古君子过不了绕指柔。 她是君子。 沈斜太会了,所以是绕指柔。 林晚照放弃似的低叹了一声,转过身子用手撑着沈斜的肩膀。 “阿斜,有些事情咱们不能做,你知道的吧?”声音温温柔柔地,像个劝诫迷途少年的大姐姐。 沈斜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攥住撑着他肩膀的小白手细细把玩,声音沙哑地像感冒: “什么事情?嗯?”他故意勾着尾音,勾得林晚照脸红心跳。 虽说她心理年龄是不小,但这种事还是没办法平静地讲出口啊。 “就你......梦里想做的事啊” 少年闷声笑了一下,呼出来的热气纠缠着她的锁骨: “梦里的什么事情啊?” 装吧,就可劲儿在这儿给她装吧。 林晚照有些窘迫地用另一只手揉着沈斜扎人的头发,本着好好引导迷途少年的决心继续开口: “就男男女女嗯嗯啊啊哼哼唧唧的事情啊” 语速很快,但足够让人听清楚。 闻言,沈斜闷声笑得不能自已,笑过之后抬起头与林晚照对视。 朦胧的月色给他镀上了一层银光,像踏月归来的仙人,一双无底洞似的眼睛里蕴藏着看遍世态炎凉的不经心。林晚照没来由地呼吸一窒,就听到他说: “你一小姑娘还懂得挺多的” 懂得还挺多的小姑娘:“……” 呵呵,全当他在夸我博闻强识吧。 …… 受不了无时无刻不在散发荷尔蒙的少年,林晚照撑着胳膊把他支远。 “我要睡觉了” 边说边扭着身子向床边退着。 沈斜没回答,曲起胳膊挡住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坏坏的笑,露出了一侧的白牙。月光刚好撒到他的身上,林晚照看得一清二楚。 真要命…… 真特么要命…… 快要跌下去的林晚照咬唇骂了一句脏话,打算光脚跑回去。 一只脚刚暗搓搓地碰到地板,沈斜又伸着胳膊把她捞回去。 “睡吧” 他闭着眼睛没看她,说得淡定得很。 林晚照用手挡住了近在咫尺的帅脸,生怕一时脑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我说,我要回去睡觉,回我自己的床!” 沈斜不理她,反倒用脑袋磋磨着她的手,最终心满意足地枕在了脸下。 他收了收环在她腰间的胳膊,一脸困倦,眼睛都懒得睁开: “睡吧,我明早抱你回去” 说得理所当然,不容拒绝。 林晚照呼吸又停了一息,红着脸说:“我现在……”就要回去。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闭眼假寐的那人堵住了话头。 “我早早地抱你过去,奶奶看不着” 操啊,谁说奶奶了? 他能不能别这样说话啊,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是……是她怕被人发现他们在偷情一样。 林晚照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伸手揪他的耳朵。 “你……你……”流氓两个字她实在讲不出口,不然那不就承认她的想法了吗。 沈斜闭着眼睛抓住在他耳朵上胡乱动着的手: “好好睡觉,再闹就亲你!” 林晚照不可置信地愣了半晌,着实想不通好好一少年怎么变成这个流氓样子了。 良久后,她微乎其微地叹了一口气,抽出了被人禁锢着的手,动着身子向前靠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眼睡觉。 少年炙热均匀的呼吸拂过她的面庞,扰得她根本睡不着。 月光从床头撒到床尾,再慢慢悠悠地落到了床尾旁边的木质地板上。 林晚照还是清醒得很,丝毫没有一丝倦意。 看着近在咫尺的挺鼻薄唇,她又不知悔改地摸上了他的耳朵。 这次不是揪,是慢慢揉搓。 她记得,他的左耳后面有一颗红痣的。 “都说薄唇的人也薄情啊......” 林晚照自顾自地用着气音说话,说完无意识地着朝沈斜紧闭着的唇吹了一口气。 少年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林晚照看到了,做贼心虚地问了句: “阿斜,你睡着了吗?”还是气音。 没人应答。 虚惊一场。 像是小孩找到好玩的玩具一样,她又对着他吹了一口气。 睫毛又颤了。 真好玩...... 玩了几下后,林晚照又开始揉沈斜的耳垂,揉着揉着来了困意。 “阿斜,我出事了你会不会很着急?” “你不要着急呀,你要相信我呀,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有能力的,也有能力保护好我的阿斜的.......“ 睡着之前的喃喃低语被窗户缝里溜进来的热风吹散,醒来之后谁都不会记得。 像是一场梦,了无痕迹的一场夏梦。 清甜匀称的呼吸声响起,原本熟睡着的少年睁开眼睛坐起身,伸手扯过床尾的被子盖到睡着的人身上后,俯下身对着刚刚戏弄他的唇揉搓半天。 嘴对嘴地揉搓。 真过分啊她,偏偏地要在他的底线上游走。 ...... 夜半三更的白云江江水真真地清凉沁人啊...... 第80章 第二天,林晚照听到外面婆孙俩断断续续的讲话声,悠悠地从自己床上醒来,一看手机,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打着哈欠坐起身来,伸着懒腰下床。 真舒服,就是胳膊有点酸。 穿好鞋,拖着慵懒的身子出门,站在平台边上对着太阳又伸了个懒腰。 又是一天的好天气啊。 看到院子里树荫下的婆孙两人在择菜,林晚照揉着头发走过去: “奶奶,你买这么多豌豆干嘛?” 因为刚睡醒,声音有些奶,跟个小奶猫喵喵叫一样。 沈奶奶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眼:“这不,路背的李大娘给的嘛,说是他们家自己种的菜,吃不完,昨天散步的时候她就给我装了这么多。” 林晚照哦了一声蹲下来加入择菜队伍。 “阿斜,待会把我种的茄子给李大娘送去啊,邻里间应该多走动走动......“ “算了算了,还是晚晚去,咱家晚晚长得乖巧,去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被夸奖的小姑娘傲娇地看了沈斜一眼,少年反常地没有理会她,只晓得手指如飞地撕着豌豆筋。 沈奶奶心情很好的样子,择菜的速度比之前都快了好多,嘴角挂着笑地讲起了从前的故事。 本来是温馨的往事,林晚照听着却觉得心酸。 奶奶跟着阿斜到处奔波,以前的那些老姐妹都没有来往了,他们不上学还好,一上学家里就她一个老人,真不知道那么多个清冷的日子是怎么熬下来的。 豌豆择完了,沈奶奶的絮叨声也停了下来,她撑着腿直起身子,慢悠悠地端着一盆子豌豆进了厨房。 林晚照把视线收回来,扭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少年: “阿斜,咱们养只狗吧!” 少年叉着腰看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连自己都不会养,还养狗?” 这叫什么话? 林晚照虽然气,但还是仰着头朝人撒娇,毕竟他说得好像没错: “养一只嘛,陪陪奶奶也好啊,而且我很喜欢狗的,狗也很喜欢我的” 沈斜看着她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无奈地勾起唇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狗喜欢你啊?” “当然喜欢了,昨晚一只大金毛扑倒我舔了很久呢,它不喜欢我能舔我?” 林晚照仰着下巴一脸傲娇。 沈斜皱着眉头,语气冷了几分:“昨晚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明明......她就没离开过他的视线。 “梦里啊”小姑娘开始摇着他的胳膊撒娇,试图让他相信她的无稽之谈。 操,怎么成狗了? 沈斜暗骂一句脏话,别过眼去盯着江面不语,耳尖却悄咪咪地红了。 不知道原委的林晚照微恼:不养就不养嘛,这么高冷干嘛。 ...... 下午三点多,林晚照拖着行李箱进了林家小院。 迎接她的是抱着半个西瓜的林朝辰。 小小少年慢慢地褪去了稚气,像颗小柳树一样慢慢抽芽。 可爱的小团子已经成为过去时了。 看见她后,林朝辰放下西瓜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姐,我哥有没有回来?” “哪个哥?”她是真不知道他说得是哪个。 “还能有哪个啊,我斜哥呗!” 小小少年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有些期待地瞅着自家姐姐。 林晚照:......就很无语,到底是谁的弟弟? 她从他期待的视线里抽回,先行向屋里走去。 ”回来了“ 在身后林朝辰的雀跃中,林晚照又冷冷地蹦出几个字: ”又走了“ 抽条成小瘦子的小团子啊了一声弯下腰,有气无力地拖着箱子往屋里走。 ...... 家里的日子过的平平无奇,林晚照依旧喜欢待在自己的小阁楼里。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总爱在晚上出门散步。 而且每次都要想办法撇下缠着她的林朝辰。 对此,林朝辰把这归结为姐姐不爱他了。 比起以前的温情姐弟,他们俩现在的关系逐渐趋向于欢喜姐弟。 一天不斗嘴都觉得无聊的那种。 反正只要不在林父林母面前,林朝辰总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林晚照已经逐渐习以为常了。 弟弟嘛,还小,现在不急着收拾。 ...... 假期已经过去一半了。 八月的第一个日子,天色阴沉得紧,西边的天空已经完全被乌云占据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鱼腥味道...... 林晚照吃完晚饭,站在门口思虑半天,最终还是拿了把伞出了门。 路上行人匆匆,无一不再往家里赶。 少女穿着黑色的短裤,露出一节细白修长的小腿,步态从容地走在人行道上。上身是一件黑色的宽松短袖,外加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休闲得像出门买笔的邻家小妹。 天色愈加阴沉,她像只幽鬼一样窜进了一条小巷,然后靠着墙壁闭目思索,后脑勺一下一下轻砸着青砖墙面,眉目间是扫不尽的阴霾。 一声惊雷破空而来,街边的路灯闪了几闪。小巷尽头的那家网吧,突然涌出了好多人。 ”操,下点小雨就停电,老子的枪都瞄准对面那衰狗的头了......“ “什么东西啊!恶心巴拉的网吧!” “嘘,这家可是那个人的,小心点讲话吧......“ ......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林晚照压着帽檐出了小巷,直直地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文具店。 她随手捡起本杂志,目光却一直紧盯着对面的巷口。 巷子里的人走出一拨又一拨,就是没有林晚照想找的人。 她叹了一口气合着手里的杂志,打算出门回家。 刚走到店门口的树底下,对面的小巷里就多了几个穿得不伦不类的女孩,其中有一个长得很周正,穿的很乖巧,但手里却夹着一只烟,正在非常有社会气地吐着白圈。 是徐情,崔蕾当然也在。 林晚照看清楚后勾唇笑了一下,比吐着眼圈的徐情还社会,教凡人不敢看第二眼,怕情不自禁地沉沦进去。 她向后退了几步掩在阴影里,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几个人。 那团人很快就分道扬镳了,崔蕾跟在徐情后面,像是在央求着什么。 林晚照想都没想跟了上去。 夜色越来越浓,雷声越来越密,夏夜的暴雨马上就要来了...... ”情姐,叫你姐行了吧,让我跟你回家住一晚呗,我现在回去我老舅肯定要收拾我。” 徐情没有理会她,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崔蕾恼极了,但也不敢生气: “上次那件事,我可没少被家里人教训啊” 那件事? 跟在后面的林晚照闻言紧了紧拳头,周遭的空气愈发地冷。 “那小姑娘没招我惹我,却被咱们夹断了一根手指,我这想起来,半夜都冒汗啊.....“ 第81章 修理 “那小姑娘没招我惹我,却被咱们夹断了一根手指,我这一回想起来,半夜都冒汗啊.....“ 崔蕾腆着一张笑脸,语气里不难听出威胁。 徐情果然停了下来,摘掉耳机冷冷地回望了她一眼。 “手是你们动的,和我没关系” 崔蕾张着唇干笑了几声,刚想上前说点什么,就被一只易拉罐砸到了脑袋上,不偏不倚,正中太阳穴。 “靠!哪个没长眼睛的?!”她捂住头朝着易拉罐飞来的方向怒目而视。 天色愈加阴沉了,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将气氛烘托地更加鬼魅。 林晚照从树荫低下出来,手里拿着一本被卷成筒状的书和一把白色透明的雨伞。 又是一道闪电,小姑娘原本冷白的脸色被照得更加白,更加地苍白,原本粉嘟嘟的唇色不知什么时候也失去了颜色。 她慢悠悠地抬着步子靠近几米外的两人,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徐情她们只能瞧见一个她完美的下颌线和......微微带着弧度的唇角。 她在微笑,瘆人地微笑。 待走近后,林晚照摘掉帽子勾在手指上,被遮住的脸一露出来,刚刚那种瘆人的恐怖感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惊艳。 她的确有点不像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长得好看只是一方面,但这通身的气质,实在不像是小城镇里滋养出来的。 崔蕾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地在心里评价,忘记了刚刚为何愤怒。 “不好意思啊,原来垃圾都会自己分类啊“林晚照指了指被弹远了的易拉罐,一脸纯真地看着崔蕾。 装乖嘛,谁不会呢。 崔蕾从刚刚的惊艳感中回过神来,一时间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徐情不像崔蕾,她对林晚照这张脸只有憎恶,对她乖巧背后的野心也洞悉的一清二楚。 又是一声惊雷,从西边传来,莫名给人一种山体崩陷的末世感。 山崩地裂的嘈杂声中,徐情双手抱胸,盯着乖巧的林晚照笑了一下,继而趴在崔蕾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崔蕾勾着唇笑了一下,赞许地看了徐情一眼。 林晚照看着互相使眼色的两人,像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样向后退了两步。 在外人看来,这是害怕了,而且怕的很厉害。 崔蕾捕捉到她的动作,笑出了声,抬起右脚逼近林晚照: ”小妹妹,别怕啊,姐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她当初对黄雁是不是也是这样说得? 林晚照摇着头,把当时黄雁的恐惧无依自动代入: 求求你们,不要,我还要回家。 “求求你们,不要,我还要回家” 林晚照向后退着,模仿着小同桌的语气,颤颤巍巍地求情下话。 她的眼角不自觉的变红,在崔蕾眼中便是十足十地惊慌了。 呵呵,这种胆小的货色,玩起来真没意思,待会不会被吓得尿裤裆吧?哈哈哈...... 她忍不住想起那些被她霸凌过的女生,嘴角衔起一抹冷笑,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具。 是的,一个玩具,她们的玩具。 崔蕾步步紧逼,最终一个箭步攥住了林晚照的手臂,她手中被卷起来的书砸到了人行道上,书封上那个开怀大笑的小女孩脸上被溅上了几滴泥污。伞也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被来人踩在脚底,染上了令人恶心的污渍。 “走吧!妹妹” 崔蕾用左手捏着林晚照的手腕,另一只手从后面环住她的肩膀,姿势亲密地像两姐妹。 偶尔有匆匆而过的路人,也懒得把眼神看向她们。 在不远处站着的徐情勾唇一笑,转过身向前走,脑后被扎起来的马尾辫一晃一晃,很青春。 崔蕾推着林晚照,吹着口哨跟在后面,心情很好的样子。 真巧今天心情不好,这下可有出气筒了。 雷声越来越大,风声越来越狂,世界好像进入了末日。路上行人的奔跑速度更加快了,临街的小店铺都关了门,独独街道旁有两个小孩披着塑料斗篷,朝着乌云密布的天际大喊: “出来受死吧,怪兽!” 这是林晚照被推进一条黑漆漆的小巷子前看到的最后的场景。 那里有人,那里就有怪兽。 不知为何,她的脑子里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回响着这句话。 在崔蕾的推搡中,林晚照的后背撞上了一堵硬墙,她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 徐情和崔蕾在黑暗里笑出了声,但却没有立即动手,反而堵在巷口不远处吸起了烟。 像是一种仪式,玩弄人的心智才更加有趣...... 寂静,黑暗,恐惧...... 她们要林晚照受不了主动来求饶,然后再一点一点把她的自信和骄傲研磨在脚底,让她活在阳光下时也情不自禁地想起今晚的遭遇。 这样,才好玩。 不知道附近哪家的化粪池没有盖紧,空气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恶臭. 死一样的寂静中,林晚照抬头望着天空,一滴豆大的雨砸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顺着她光滑的皮肤滑到了眼角,从太阳穴滑进了发丛。 下雨了...... 这就是黄雁经历的吗? 或许,更加凄惨吧。 林晚照摒弃掉脑子里的乱七八糟,抬手用手背拂过雨滴,对着天空轻叹一声,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巷口不远处的两个红点灭了,脚步声越来越近,两道看不清谁是谁的影子像鬼魅一样向她飘来。 林晚照收回了一直以来的伪装,转身面向她们,在黑夜里轻笑出了声。 那两道朝她而来的影子停顿了一下,崔蕾的声音率先传来: “情,这丫头不是被吓傻了吧?” 语气带着疑问,也带着嘲弄。 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能激出多大的浪花? 徐情讪笑一声: “你搞不定她?” 这话是对着崔蕾说的,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激将法。但崔蕾明显没长脑子。 “情,等着吧,别忘了你刚刚答应我的事。”崔蕾朝地上啐了一口,发出一阵恶心的笑。 刚刚徐情答应带她回家住一晚上,前提是搞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惹到这个疯子了,但收拾她一顿能换她去徐家住一晚,说不定还能见到他,这买卖可太值了。 “还不开始吗?” 巷子深处传来的声音清冷有度,完全没有刚刚的惊慌失措。 第82章 原罪 “还不开始吗?” 巷子深处传来的声音清冷有度,完全没有刚刚的惊慌失措。 崔蕾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到来,略微还是有点扫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更好玩。 受尽欺凌的天之娇女,呵呵,想起来有意思得紧呢。 她唇边勾着一抹笑,悄无声息地加快换脚的频率,豺狗似的眼神紧盯着不远处的黑色身影。 在距离这道影子不足一米时,崔蕾突然抬起右腿破空踢去。 这一击用了十成的力气,她就不信这个娇娇女能受的住。 快求饶吧,她快等不及了...... 像只畜牲一样伏地求饶吧...... 要多可怜就多可怜.....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惊破了一方天地,豆大的雨滴应景似的劈里啪啦砸下来。 不过,这声惨叫不是林晚照的,而是崔蕾的。 那一脚她没能如愿地踢在娇弱女孩的肚子上,反倒被一脚踢开,双腿被迫地在满地泥泞撑成了一字马。 林晚照冷漠垂眸,顺势踩着她的大腿,让这个一字马更加地标准。 嘎嘣一声,像是骨头迸裂的声音,配合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林晚照竟觉得比丝竹之音还要悦耳。 一个学期的散打,她可不是白练的。 但这还远远不够,不过是肌肉拉伤而已,比起断骨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黄雁的眼神又开始浮现在林晚照面前,是那种被神灵抛弃的眼神,她所有的可能已经被恶魔锁在了笼子里。 这辈子,就这样了吗?可她什么都没做错啊,如果一个人的胆小懦弱,委曲求全都要被算成错,那她林晚照宁愿当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踩着崔蕾的那条腿上传来痛感,拉回了林晚照的思绪。 原来是崔蕾疯了似得捶打她,妄想让她吃痛而收回压着她的脚。 林晚照没有理会这点痛,反倒用着全身的力气压下去,左手拽起崔蕾的头发,一张狰狞痛苦的脸就这样暴露在她面前。 她学着刚刚崔蕾的样子冷笑一声,右手毫不留情地扇下来。 啪! 啪啪! 手掌与脸颊的摩擦在雨幕里也异常清晰。 林晚照勾着唇打了一下又一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准备。 崔蕾没想到看起来柔弱的女孩这么有力气,最后实在受不了,主动喊出声: “情,情姐,来......啪.....帮我啊,啊求你,小婊子......你特么给我松手!” 林晚照没有理会她的叫喊,改而用膝盖顶着她的下巴,一下一下扇得起劲。 雨势越来越大,林晚照的全身都被浇透了,成股的水自顺着鼻梁流下,滑过她紧闭着的唇,落尽了泥里。 徐情早察觉到了不对劲,却选择了在原地观望。如今听到了好姐妹的叫苦连连,更是恨得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比起为崔蕾着急,她更恨她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林晚照这个小贱人,迟早要落在她手里! 徐情攥紧了手指暗自发誓,打算转身离开。 雨幕中的那道影子越来越远,林晚照讥笑一声,强势地拽过烂成一滩泥的崔蕾的头,在她耳边讽刺: “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姐妹,不顾你生死的好姐妹,这,就是你们说得江湖义气?” 应该是没想到徐情会这样做,崔蕾怔愣几秒后哽咽出声。 被打了那么久,到现在才哭出声。 呵,也是一个提线木偶。 林晚照松开了她,提腿向快要走出巷子的徐情奔去。 像是一道风,撕破了朦朦胧胧的雨布。 徐情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扯着头发摔到了地上,她没想到林晚照真敢这么做。 “操!你疯了?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林晚照没应声,扯着她的头发往崔蕾的方向拖。 越来越臭了,越来越腥了,这地上到底有什么?这旁边到底是什么? 林晚照忽视手上被划出来的血痕,心思飘远了。 ...... 雨还在下,无人知道的小巷深处蜷缩着两个人,发丝凌乱,哽咽连连,凄惨地让人不忍直视。 恶臭从四面八方袭入鼻腔,林晚照掩着鼻子冷笑一声,如玉的手上多了几道血丝。 雨水在她的脸上成股地滑过,顺着下巴摸过锁骨,滑进了衣服里面,又顺着裤腿流过伤痕累累的小腿,最终渗入黑水肆虐的小巷路面。 她的全身都被暴雨浸湿了,前额的碎发贴在脸上,明明凌乱至极,但浑身上下无一不散发着清冷的气场。 她,和她们不一样。 “徐情,你哥?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是那个辱父求生的哥哥?或者说是那个你最最最不齿提及的哥哥?怎么,你觉得他会管你吗?那你打算怎么去求他呢?像你父亲一样跪着去求吗?” 徐情被人戳中心思,缩在墙角一动不动,脸上滔天的恨意被掩在夜色里。 她的确很讨厌那个名义上的哥,如果不是他,她根本不会接触到那些肮脏的东西,她也会有一个正常美满的家庭啊! 她恨他。很恨。 林晚照不管她的沉默,接着以俯视的姿态讲道: “我调查过你,徐情。你是不是以为全天下都欠着你啊?!你是不是觉得谁都要让着你啊?!“ 徐情冷笑了一声,对这句话置之不理,反而双眼充着血地对着林晚照问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有美满的家庭? 为什么沈斜偏偏喜欢她? 为什么自己那么用功了还要输给她? 凭什么啊? ...... 林晚照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徐情已经无药可救了。她也被心底的恶魔控住了。 天生也好,后天也罢,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路。别人没有办法站在自己的角度评价她品行的善恶。 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自己的不幸强加于别人。 这才是原罪。 如果她愿意收手,这样就够了吧。 ...... 林晚照不再理会身后的歇斯底里,迈着腿走出小巷。捡起掉落在巷口的黑色棒球帽按在了头上,遮住眼睛往刚刚被劫持的那个书店走。 狂风暴雨里,刚刚跌落在地上的杂志已经脏的不像话,被风卷开的书页里浸满了泥水,有些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它的旁边,是那把白色透明的伞,阖住的伞面上污渍横流。 带着帽子的小姑娘走了过去,弯腰拾起那本书揣在怀里。 继而往家的方向走。 雨幕里,只剩下一把孤零零的伞地躺在原地...... 第83章 下来 林晚照趁着没人注意溜回了楼上,在浴室里脱下发着腐朽气味的衣服,靠着墙壁闭目思索。 刚刚,她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那她,是不是也变成了恶魔? 划分好人坏人的界限究竟是什么? ....... 窗外的雨势减弱,细细簌簌地打在树叶上,稳人心神,催人入睡...... 楼下的电视机里,紫薇哭天喊地地叫着尔康,断断续续地传到小阁楼里。 越来越烦躁了...... 林晚照转了个身,掏出枕头下的手机,莫名地想听少年的声音。 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自己。 但又不想让沈斜听到自己的疲惫,最终选择用破了几道口子的手指敲下询问的话: “阿斜,在干嘛?” 他估计在打游戏,一时半会回不了消息。 林晚照发过去后就扣下手机,仰面看向屋顶。 不料耳边立马传来了手机震动音,她机械地打开,没关的聊天页面弹出来三个字:怎么了。 连个问号都没有。 没想到他回的这么快。 林晚照下意识地在聊天框里敲下一段话:你没有打游戏吗? 那边很快就回了:正在。 这意思是正在打了,那他还...... 林晚照侧着身子盯着屏幕,把想问的话打在了聊天框里——那你回这么快? 刚编辑完的消息还没发出去,屏幕里又冒出三个字。 “想我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燥热的三个字。 林晚照用手背摸了摸滚烫的脸,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猛然间疼的想哭。 之前洗澡的时候都没觉得疼,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她微微叹息,动着手指打出一个字发了过去。 回的很简单,简单到没有标点符号。 想。 只有这一个字。毫不掩盖的思念泛滥成灾。 屏幕那端,靠着椅背的沈斜举着手机端详了好久,队友的聒噪声成了听不清的背景音。 她说想他了。 小姑娘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过思念,只会端着架子一本正经地劝他不要早恋。 操,能不能别这么两面三刀啊。 隔着屏幕才说想,现在想碰又碰不到...... 真过分啊...... ....... 良久没收到回音的林晚照关掉了聊天框,带上耳机听着英语听力入睡。 反常的一夜好梦。 凌晨五点五十,一个学期养成的生物钟叫醒了她。 窗外山那头的天空挂起了一抹婉约的白,不知谁家的公鸡扯着嗓子乱鸣一声,整个小镇开始隐隐约约地苏醒...... 林晚照坐起身子光脚下床,打算去书桌前写点东西。 橘黄色的台灯照亮了一角天地。 她刚一坐下,床边的手机就发出一连串的嗡嗡声。 无奈地站起来走过去拿起手机,入眼的是一连串的消息。 是昨晚那个没回消息的人发过来的。 林晚照习惯性地先看最后几句。 他说:醒了? 紧跟在后面的是——下来。 下来?下哪里? 林晚照以为自己在做梦,用手机敲着额头走到床边。 掀开阁楼的窗子往下瞧,楼底的树下竟然真得站着个少年。 天色太暗,只能瞧见个轮廓。 但林晚照很确定,他是沈斜。 她猛地缩回撑着窗子的手臂,套上一件秋天的长袖衣服下了楼,悄悄咪咪地从门缝里溜了出去。 清晨凉爽的风拂面而来,朦胧朝色下的那个少年,像假的一样。 林晚照到现在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知道熟悉的炙热怀抱拢住她时,她才真正清醒过来——不是梦啊,这不是梦啊。 她用下巴抵着他的胸膛,仰起一张巴掌大的玲珑小脸问: “你怎么在这儿啊?” 沈斜低头看她,落进少女朦胧的眼睛里,哑着嗓子说: “你不是说想我了吗?” 林晚照有点责怪昨晚的自己,干嘛不过脑子地讲这些。 阿斜肯定没睡好吧。 不,不对,这么早哪会有大巴? 她把手蜷缩在衣袖里,隔着布料扯了扯沈斜的耳朵。 “阿斜,疼吗?” 沈斜知道她刚睡醒的时候脑回路极其不正常,宠溺地摇了摇头: “不疼” “糟了,我不会还在做梦吧?” 林晚照收回手,把脸埋在沈斜的胸膛,像只瘪了气的气球一样软了下去。 沈斜哑然失笑,附在她耳边轻缓地说: “没有,我是真的,不信试试?” 林晚照明显地颤了一下,从他怀里直起身子站好: “那你怎么来的?飞来的吗?” 字里行间透着稚气。可爱地让沈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他勾着唇,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机车。 这是他前不久从顾师傅那里淘回来的。 林晚照顺着视线望过去,瞧了个大概。 原来是这样啊。 “那你几点到的?”林晚照怕被早起的林嬅看到,挽着少年的胳膊往机车那里走。 沈斜听话地跟着她的步子,视线黏在傍边人的侧脸上。 许久后,没收到回答林晚照扭头看了沈斜一眼。 这一看才惊觉,他疲惫憔悴得不像话。眼球里的红血丝隔着段距离都能看见,还有刚刚说话时的异常沙哑....... 林晚照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往前走,看似随意地问了句:“你不会昨晚上到的吧?” 沈斜还是没说话。 林晚照却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唉,好恨昨天晚上的那个自己啊...... 林家消失在视野里后,林晚照才停了下来,一脸心疼地看着沈斜。 “阿斜,别这样了,对身体不好的,而且晚上骑车很危险的......“ 沈斜直直地盯着一本正经教育他的小姑娘,一双眸子里情欲翻滚。 忍不住了,不忍了...... 沈斜蜓蜓点水地亲了一下一张一合的小嘴,然后在林晚照的哑然中弯下腰抱了上去: “晚晚,好累,让我抱抱......” 操,这谁能拒绝得了? 林晚照选择性地忘记他又一次的流氓行径,缩在衣袖里的胳膊主动迎抱了上去,还不忘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她看不到的后背,沈斜勾唇,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果然,自古撒娇男人最好命。 东边天空的那抹婉约的白越来越大,入侵了半片天空,太阳还没有升起,但从群山的凹处望过去,隐约能看到红艳艳的辰光。 暴雨过后,上天通常会赏人间一场晴朗。 ....... 第84章 秘密 沈斜晚上得回去照顾奶奶,林晚照怕夜里骑车不安全,便在傍晚就催促着他回去。 “阿斜,你快回去吧,晚间行车太危险,徒惹亲人两行泪啊!” 女孩边说边摆出一张苦瓜脸,一个劲地摇着少年的胳膊。 沈斜哑然失笑,食指推着林晚照的额头,把她推远了些。 林晚照不服,像只八爪鱼似的,张牙舞爪地把爪子伸向沈斜。 两人闹了一会儿,日色越加消沉了。 最后少年还是如林晚照愿地跨上了机车,不过幽怨的眼神却惹得她忍俊不禁。 就好像她是在故意赶他走一样。 唉,不舍得能怎么办? 林晚照笑着挡住了沈斜要戴头盔的动作,踮着脚尖勾住他的脖子,蜻蜓点水地亲在了少年挺拔的鼻峰上。 在沈斜怔愣的目光中,她笑得比花还灿烂: “这叫有借有还!”说的是今天早上的事。 沈斜目光一沉,不过脑子地来了句: “那我多借点?你多还点?” 林晚照:“......“这人的脑回路不是一般地清晰! ...... 追着日落的少年脱离视线后,林晚照终于解脱似的甩掉了外面的长袖。 天知道她这一天过的有多么小心翼翼。 三十几度的天气穿着长袖长裤不说,连手都不敢露出来一下,生怕被他发现不对劲。 唉,真难...... 做人还是没有秘密最轻松....... 日子在悠悠晃晃中又走了几天,林晚照自沈斜走后便没出过门,手上和腿上的抓痕渐渐结了痂,要不了几天就会落掉,落掉后,皮肤所遭遇的一切便不复存在了。 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杨子豪还是和以前一样,时不时地带着朝辰出去玩。偶尔叫林晚照一起,她也以忙着学习的由头拒绝。 主要是琐事繁多,扰得心里不安宁极了,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就这样恹恹地到了开学前夕,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如果不算林家一楼的窗户被狂风刮起的乱石砸破,倒真称得上风平浪静,现世安稳。 离开学不过四五天的样子,林朝辰还在到处疯跑,至于作业,可能开学前一天晚上补起来才有感觉。 这天上午,他又不厌其烦地趴在了林晚照房间的门框处。 “姐,去呗,抓鱼摸螃蟹多好玩啊,你整天坐着写什么啊?暑假作业不早就写完了吗?真心搞不懂你们这些爱学习的人,唉,我怎么这么惨啊,遇上你这么个姐姐......“ 林晚照停下手中的圆珠笔,扭过头来看了眼长篇大论的弟弟,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 ”你和谁去?子豪哥哥吗?如果不是他,你还是不要去了。” 闻言,林朝辰站直了松松垮垮的身子骨,恨不得跳起来:”姐——你休想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林晚照不作其它,只是静静地看着肢体动作过于丰富的林朝辰,淡漠地像盲人看猴子似的。 林朝辰受不了自家姐姐这样的眼神,率先败下阵来。 “哎呦,我的姐姐,不是子豪哥是谁啊?!斜哥又没回来.....” 声音越说越小,后面几个字近乎于嘟囔。 林晚照闻言,点了点头,重新坐正身子写起来。 笔下的纸泛着黄晕,像历经千年的古书书卷。这是林晚照专门挑的日记本,没有带锁。 这个家里没人会犯闲心来看她的日记。 见状,自觉劝不动人的林朝辰拖着步子下了楼,边走边扯着嗓子大喊: “子豪哥,我姐还是不去!” 楼下响起一阵细细簌簌的交谈声,然后是关门的哐当声。 林晚照知道,他们走了。 上午出去的两人,晚间夕阳西下时才回来。 林晚照本来在作画,突然听了比银铃还清脆的童声,探头从阁楼窗户向外看,果然看到晚归的两人,手里各拎着两串用狗尾巴草串起来的草鱼,头发和衣服都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看来久久不归的原因不止是被鱼蟹绊住了脚,还有清江支流沁人的溪水。 在溪水里消暑最合适不过,可现在渐渐入了秋,天气一日比一日凉,可不敢再让这小崽子胡闹。 踩着拖鞋的女孩儿下了楼,打算去门口迎接他们。 杨子豪推门进来,和林晚照碰了个照面。他像没想到会在楼下见到整天窝在阁楼里的人,微微愣了半晌,后才把手里的鱼炫耀似的举起来,话语间露出个张扬明媚的笑。 林晚照也跟着笑,微微侧过身子叫他们去把鱼放到水盆里,一时间忘记刚刚说要教训林朝辰的话了。 三人趴在水盆边看了一会儿鱼,杨子豪便要回家了。 作为主人的林晚照肯定是要送他出去的。 两人出了屋子,才发觉西边的太阳虽然还照着,但东边的半边天已经被乌云遮住了。 看着这样的天色,林晚照悄无声息地低叹一声,又即刻勾唇叫住了就要离开的少年。 “耗子,后天晚上去捉萤火虫吧” 听语气很期待,恨雀跃。 杨子豪挠了挠后脑勺,有点搞不清女孩到底在想什么。但还是很开心她想通了愿意出去走走。 “明晚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后天?” 为什么非得后天...... 一颗小石子从林晚照脚下飞了出去,窜进了路边的草丛。杨子豪的视线被引走了一瞬,就是这一瞬,让他没来得及看到女孩眼中的情愫,莫名悲伤的情愫。 他再把视线转回来时,只能瞧见一个满脸天真的少女微微摇头: “大后天开学嘛,我想捉点萤火虫给城里的同学瞧,明晚捉到的虫子,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大后天啊。” 原来是这样啊。 杨子豪点了点头,答应得飞快。应了之后忽地想起来问: “那具体几点?” 闻言,林晚照垂眸,似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须臾后,她抬起一张明媚的小脸: “后天晚上六点,在我家不见不散!” “行!” 杨子豪干练地回了一个字,步伐轻快地往自己家里走。 走到十米开外,一记清丽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一定要记得啊,六点,不见不散!” 他没有回头,耍帅地抬高胳膊示意自己听到了。 站在家门口的林晚照看了会少年离开的背影,又看了会西边唯一一点光亮,只觉得越来越压抑,莫名地想要怒吼。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希望后天晚上能捉到萤火虫,哪怕一只也好。 林晚照关门前,默默地许了这个心愿。 第85章 挣扎 晚上果然又下雨了,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将将地停了下来。 连绵的雨停了之后,没有阳光施舍的小镇依旧灰蒙蒙地,遍地泥泞不堪的水坑展示着昨晚的狼狈,居民们在这样压抑的夏末阴天,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生活,平静也乏味。 林晚照吃过午饭,罕见地出了门,这个时间段,林朝辰恰恰在补作业。不然,依着这个小跟屁虫的性格,出门的绝对不会只有她一个。 午后的街道,稀稀拉拉地来往着附近的居民,大多是叫不上名字的熟面孔。林晚照逛游了一圈,停在了常去的那家书店。 在书店里,时间过的很快,悄无声息地就到了傍晚。 林晚照从飘着墨香的书纸上抬起头来,前后左右地扭了扭脖子,才接着透过书店的落地窗向外瞧。 外面的街道很宁静,鸟雀飞得很低,有七八只排队落在了电线杆上,人们很悠闲,三两成群地挽着手臂散步,来往的车俩不多,几分钟也经过不了一辆...... 女孩漂亮的桃花眼里,装着这个安详的小镇,浑身透露着岁月静好的柔美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些汹涌澎湃的杂乱情绪已经快要将她逼得爆炸。 庆幸?失望?期待?排斥? 每一种单一的情绪都不足以描述她的感受,但如若把相互对立的几种情绪结合起来,又显得无比矛盾。 她在庆幸她以为会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却也因此失望着;她在期待恶人得到惩罚的局面出现,也在排斥自己成为下一个施暴者...... ...... 日暮降临前,林晚照还没有回家,反倒抱膝坐在了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马路对面就是刚刚那个书店。 瘦弱的女孩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臂弯,缩成了小小的一只。 就这样又一个人坐了好久,想了好久。 她知道,现在是无事发生,但是不会永远无事发生。 是该早点解决的,雨夜里被砸碎的玻璃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做选择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怎么办呢? 林晚照最后决定不做选择,而是让他们来选择。可惜,那些人永远不会知道恕人即恕己。 ...... 整理好思绪后,林晚照站了起来,撑着腰做舒展,就在这时,一个装着半瓶水的矿泉水瓶悠悠地滚到她的脚边。 她垂手在两侧,将目光悠悠地转向瓶子滚来的方向,看到来人后,方才眼神中的优柔寡断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还是来了。 或者说,他们还是来了。 不远处是以徐情为首的一帮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看面相不过是一帮十七八的少年少女,却都打扮地异常成熟,有的甚至在大臂上纹了纹身,就是不知道真假..... 此刻,他们正一个两个不怀好意地盯着台阶上的妙龄少女,叉着腰,互相扶着肩,嘴角毫不掩饰地翘起弧度...... 属于他们的游戏要开始了。 猫捉老鼠的游戏。 其中几个手臂上纹着俗不可耐的野狼图案的男生,盯着林晚照的眼神,彷佛在看一盘肥肉。 没找到安全区的小老鼠最后会怎样痛哭哀求呢? 毕竟,还是一只颇有姿色的小老鼠,哭起来会很好看吧..... 就是不知道这样一个林妹妹似的小老鼠,怎么还能劳烦徐情和崔蕾这两个母老虎来找他们帮忙。 管她呢,玩小美人就是不一样,还没开始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了。或许,等徐情出够气了,他们还能......能好好享受一番。 那几个人猥琐地笑着,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 ...... 从他们不符气质的桀骜和令人作呕的猥琐笑容里,林晚照瞧见了可悲。 这场游戏,谁是老鼠还不一定。 是她之前太可笑,竟觉得应该给这些人间恶鬼一个机会,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 林晚照被他们带走了。 大庭广众地带走了。 看见他们的行人只会觉得是一帮小孩子在玩闹,其间竟不乏有人发出了羡慕青春年华的叹谓。 青春啊,除了少年们奔跑时带出来的热风外,还有沉在水底时的无助啊,可惜只有经历的人才会知道。 而且这种无助是只存在于这个年龄段的,等那些躲在水底过完一整个青春的人成熟后,这些不美好的记忆则会被他们无情地删掉,就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一样...... ...... 对面的那个书店的第二个落地窗边,坐着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他的手里摊着一本书,眼睛却透过镜片和玻璃注视着那帮人的背影。 挣扎,挣扎,永不停息的挣扎又开始了...... [救命,刚刚出现了一个大bug,我的草稿被自动发出去了,最新的八十五章自动变成了草稿内容,我要气死了!!!投诉作家助手!!还好发现并及时删掉了,现在重发一下,内容是重写的,因为我不记得这章之前写了什么(哭泣巴啦啦)希望看到我的草稿的友友们不要介意。 还有啊,有宝子说,最近几章写得很乱,有点读不懂,听到这样评价的本作者我,有点小难过,也有点小庆幸。难过不用多说,我反思了一天,发现自己的确有点太意识流了,总是跟着自己的思路来写故事,没有顾及到大家的想法,是我的锅。庆幸的是有宝子认真看我的书,并给我评价,我真的好开心啊啊啊啊啊。希望这个的读者能给我来一百打!!! what`smore,这几章是有点小压抑,不过,晚晚不会让大噶失望的,一起见证林宝贝的成长吧。 爱你们,晚安】 第86章 赌 【上一章出bug了,大噶去瞅瞅,哭泣ing】 挣扎,挣扎,永不停息的挣扎又开始了...... ....... 却说这边,林晚照被带到了一座废弃的烧砖场,因为被遗弃了很多年,四周的杂草漫无目的地疯长,渐渐地掩盖住了铺满墨黑色粉末的地面。这里虽说离堡安镇也不远,但却孤寂地像百千年前的遗址。 安静得只能听到草堆里的虫鸣...... 徐情此刻正站林晚照的对面,嘴角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林学妹,怎么着,我说过会让你后悔的吧?要怪就怪你不懂的孝顺我”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上前来拍着林晚照的左脸,脸上的嚣张与平日里在学校的乖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晚照低头不语。这个时候,她越反抗,这些人会越得意,以她的体力,最多能耗的过三四个女生,而现在这种情况,她唯一能赌的就是徐情够不够聪明。 看到女孩认命了似的被她拍脸,一点反抗都没有,徐情抱胸,后退一步,笑的花枝乱颤。 “哈......这就害怕了,尊严这样被我踩在脚底都不反抗?” 林晚照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平静无异,勾唇而语: “毕竟学姐上次被我按在地上蹂躏了那么久,现在你出出气也算合乎情理” 周围一圈混子听到这话,又齐齐地把目光看向徐情。他们是真没想到,这林妹妹打得过母老虎。 徐情显然没有把这段往事告知他人,毕竟不是一段光彩的经历。她现在听到这话,还是被最痛恨的林晚照提起来的,再也笑不起来了,刚刚运筹帷幄的脸上出现一丝怒意,恨不得把眼前人大卸八块。 “你!” 随着一声怒极的你,林晚照的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额前的碎发顺势糊在了眼睛上。 她用舌头舔了舔被打的左腮帮,云淡风轻地把头转过来。一双眸子里依旧是不屑: “徐情,只会打人吗?真是个莽夫啊,你要是能打就多打点,最好打得我神志不清,不然......” 林晚照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盯着徐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微末表情。 是的,她在赌。 不是赌徐情会不会输,而是赌自己能不能赢。 徐情见她的眸子里刻意隐藏着玩弄,瞬间胸闷地提不上一口气来。 这林晚照的确不像之前那些人,没那么好对付。 “不然什么?”在这场目光较量中,徐情先开了口。 林晚照勾唇一笑,左脸颊又是一阵隐隐作痛。她主动地向前走了一步,附在徐情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 “不然,我会让你身败名裂” 徐情暗了暗眸子,一把推开了林晚照。 虽然恨她这个时候还嘴硬,也有想过这是她最后的保护色,但徐情还是不敢赌。身败名裂这四个字对她来说太可怕了,努力了那么久,不就为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吗? 她稳住了刚刚因为用力过猛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不可察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将他们每个人的神色收进眼底。 贪婪,猥琐,行尸走肉...... 她和这些人不一样,他们只不过是一堆活在今天,不顾明天的蛆,只会在化粪池里蠕动叫嚣,而自己是要飞出小镇的凤凰,她要的未来不可能在这里。 那就这样放过她吗?徐情把目光放回对面人泛红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这口气不出是不可能的,既然不能随便打打闹闹,让这小妮子受受皮肉之苦就了事,那就照她之前说的办,神志不清的人说得话有谁会信? 她林晚照不是不可一世,受人追捧吗?那她就让这样天仙似的人物活在一滩烂泥里,永永远远地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而自己,要飞去那天高海阔的地方。 这样的对比只是想想,就让徐情露出了狰狞至极的笑容。 林晚照看到这样的她,心中倏地松了一口气。 “崔蕾,我记得这里有个废弃了的沼气池?” 徐情抱着胸,有些愉悦地看向左侧的几个人,而好姐妹崔蕾就在那几个人身后。 被人点到的崔蕾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她搞不懂这个徐情又要干什么,打一顿就能了事的事情,何必弄这么多周折? “走,带我去,你们现在这儿等着”听到崔蕾的回答,徐情继续对周围人出口吩咐。 这个小妮子身上不能留下将来反咬她一口的证据,虽然让这些蛆爬在她身上蠕动很赏心悦目,但还是保险点好。 徐情吩咐完,又转过身来打量林晚照,瞧了半晌,想起上次的教训,最终还是决定要来绳子绑住她。 她刚带着人走了两步,身后便想起了一道无赖至极的男音: “喂,徐情,你搞什么?让我们来只是走个过场?这不合规矩吧?” 既然出头鸟先说话了,人群里不满的声音便渐渐多了起来,听声音大多是男生。 徐情背对着他们冷呵一声,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群蛆想要干什么。 她当然恨不得林晚照从里脏到外,但现在不行,以后,那就说不定了...... “急什么?!现在谁都不许动她,不然可别想在我哥那里拿到那个东西了” 徐情颇有威严地怒斥一声,字里行间不难听出威胁。 那几个乱叫的人瞬间平息了下来,只不过眼中的不甘没办法掩饰。 徐情见状,微微缓和了语气: “你们想干什么我一清二楚,但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以后她随便你们处置。” 扔下这句话,徐情带着林晚照头也不回地迈进了比人高的杂草丛。 崔蕾跟着记忆果然寻到了那处沼气池,打开池盖后,里面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到。她打开手机灯趴在池边往里瞧: “里面是干的,但看样子少不了蚊虫蚁鼠......” 这是打算把她扔到里面了。 听到这句话,林晚照明显地皱起了眉毛,声音不比之前的镇定,脸色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你们要干嘛!要打就打,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徐情勾唇笑了笑,把林晚照推坐在了地上,迫不及待地观赏起她惊慌失措的表情。 第87章 沼气池 徐情勾唇笑了笑,把林晚照推坐在了地上,迫不及待地观赏起她惊慌失措的表情。 “怎么,现在慌了?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徐情高高在上地站着,眼中露出得逞猖狂的的神色。 坐在地上的人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越是看她这个样子,徐情越觉得心情舒畅,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狠不得狂笑出声。 那边的崔蕾瞧着徐情疯魔般的样子,手臂上竟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好,没和这样的人成为对立面,她在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句。 “情,真要把她扔下去吗?这会不会出事啊?” 终究还是害怕闹出人命,崔蕾扭着头,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结果换来了徐情更瘆人的眼神:“你忘记她对我们做的事情了吗?!” 崔蕾想说:欺负回来不就好了,何必这样大费周章。但看到徐情要吃人般的表情,这句话还是没能讲出口。 她从沼气池边站了起来,背对着徐情点了点头。 第一次看到同伙不确定的姿态,徐情压下了心底的燥意,稳住声音开始循循善诱:“不会出事情的,相信我,只是吓吓她,让她听话而已,之前那些人不也没出事吗?我们更加不会有事了” 崔蕾听了这话,心头倒安宁了不少。 坐在地上的林晚照低着头,被发丝遮盖住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 见崔蕾的心思不再摇摆不定,徐情提起了林晚照的胳膊,推搡着她到了池边。 在被推下去前,林晚照的面色不再慌张,倒是颇有闲情地问了句: “你确定吗?” 确定吗? 徐情冷笑一声,附在她的耳边说:“林晚照,你不知道吧,几天几夜见不到光亮会有多绝望,当黑暗笼罩着你,你所有的感官都将被放大,而且啊,那些蚁虫会在你身上乱爬,吃过死人肉的老鼠会来啃食你的手指,这些你将统统体验一遍,害怕吗?“ 她的声音由于太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像林正英电影里的女鬼。 害怕吗?她当然害怕。 她怕疼,怕黑暗,怕沼气池里的东西,更怕自己来不及看到徐情输了的模样。 林晚照想着,却不愿再多看一眼徐情,缓缓闭起了眼眸,露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徐情见了这样的她,心底升起一团无端之火。她不该这样平静的,她应该痛哭流涕地下跪磕头啊! “林晚照,别装了,我知道你怕的要命!放心,我不打算要你的命,我会每天来给你送水的。不过,听说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会很容易失去心智啊,你猜你能坚持几天?” 一阵邪风吹来,林晚照的发丝飞扬,整个人多了一层易碎感。 ”欸,徐情啊,你不要后悔就好......”她如同一个先知告诫迷途中的旅人一样。 徐情冷笑,伸手抵上她的肩膀。 咚! 一秒种的失重感过去,林晚照砸在了沼气池底部,虽然地上落着一层快要腐烂的枯叶,但还是疼得要命。具体是那一块地方先着地的,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全身都疼。 幸亏,这池子挖的不深,离地面不过两三米的样子。 小小的女孩皱着眉在地上滚了一圈,挣扎着坐了起来。 池底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是徐情她们在推池盖。 最后,整个池子里只剩下一丝微不足道的明光,那是她们怕里面的人被闷死故意留出的通风口。 脚步声由近到远,直到听不见。林晚照的世界只剩下止不住的虫鸣声。 她叹了一口气,曲起膝盖,把脸埋在上面,想让自己睡过去。 这池底到底有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身后的池壁上正爬着几只蜥蜴,或许屁股旁的烂泥里就有几条蠕动着的虫子......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一旦落在徐情手里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但这种昏暗和未知的环境还是差点让她窒息。 两只手在身后被绑久了,整条手臂都在发麻,她不舒服地扭了扭手腕,却发现这个绳结很容易解开。 林晚照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按耐住了想要乱动的手指。 不能解,解开容易绑上难。 ...... 就这样昏昏沉沉地好像呆了一个世纪,池底那抹奢侈如银丝的光亮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应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吧。爸爸妈妈会发现自己失踪了吗? 林晚照开始控制不住地乱想,一会儿想起弟弟出生时的模样,一会儿想起妈妈抱她时的温暖,一会儿想起林建国唯一一次把她架在肩膀上的样子...... 还有阿斜,万一这次自己输给了自己,他会不会很难过? 如果她输了,这个世界上阿斜岂不是又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好可怜啊他...... 他怎么那么可怜啊...... 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又变的清晰起来,就好像昨天刚发生的一样。 死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但若让阿斜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那样对他也太残忍了…… 林晚照咬着牙坚持,尽量甩开那些不好的心思。 自己不能输,不能输的...... “最多只需要坚持到明天晚上,即使爸爸妈妈没有发现异样,子豪哥哥和朝辰也会知道的。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捉萤火虫的,弟弟知道自己喜欢写日记的,他们发现自己不在了就会知道自己出事了,肯定会去看书架上的日记本的。 只要他们看到日记本,就什么都明白了。我会得救的,一定会的,而那些人…会付出代价的......” 黑暗和无知让她恐惧,林晚照只能自己对着自己讲话,试图让心里的焦躁感平息下来。 一声惊雷响起,外面狂风怒吼,紧接着是劈里啪啦的大雨。 林晚照扭着身子向后退了退,避开从池盖缝隙里漏进来的雨水。 黑暗放大了她的感官,角落里的吱吱声让她恐惧,连自己的衣角不小心碰到皮肤都会让她颤栗半天。 她知道,这就是徐情的策略,她想让她自己打败自己,想让她永远臣服在自己的恐惧之下,成为囚徒,没有枷锁的囚徒...... 这场心理战,她不能输,也输不起...... 神经的高度紧张让她渐渐地疲惫,终于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里,她听到有个人在喊她。 喊得撕心裂肺。 是谁啊,是在做梦吗? 第88章 天鹅 隐隐约约里,她听到有个人在喊她。 喊得撕心裂肺。 是谁啊,是在做梦吗? ...... 这个声音,怎么这样熟悉? 是在做梦吧。 不然他怎么会出现在荒郊野外,现在那人估计在打游戏吧,奶奶会不会唠叨他呢? 林晚照的眼睛困得睁不开,意识也越来越薄弱,脑海里少年音变得模糊起来,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林晚照!” 她不是在做梦,雨幕里真得有个狼狈少年,打着手电筒在嘶喊,泼下来的雨柱流过他饱满的前额,刀削的面颊,在下巴处成股地往下淌。 是沈斜,独属于晚晚的少年。 荒野里的泥水漫过他的脚踝,溅到他纯黑的t恤上,顷刻消失不见。常年波澜不惊,黑若曜石的眼眸此刻却充着血丝,声音也因为喊得太久变得沙哑不堪,活像只刚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他已经踏遍了废弃砖厂的每个角落,但就是找不到林晚照。 她到底被藏到哪里了? 那个人没有理由骗他的。但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啊! “晚晚!”沈斜哑着嗓子嘶喊出声,却立即被叫嚣着的雨声削弱。 不管有用还是没用,他就这样来回喊着,来回找着,他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来那些恐怖的画面就会即刻席卷他,锢得他连呼吸都困难。 埋在污泥下的石头绊倒了沈斜,他顺势仰面躺在泥水里,任由雨柱戳向他。 上辈子的一些片段跟着雨滴砸进了他的脑子。 他的小姑娘,那么美好的人,有那么光鲜亮丽的未来。 她呀,出现在电视上的时候总是漂漂亮亮的。好多人说她冷冷清清,高不可攀,只有他知道,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啊,她牙疼的时候会抱着他掉眼泪,早上起不来的时候会像只小猫似的撒娇,明明吃不了辣却还是管不住嘴,喝醉了酒会抱着他的脖子说世上没人爱她,再甜甜地叫他阿斜,引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 那个时候啊,奶奶不在很长一段时间了,没有人管他,他躲在网吧里逃避生活。想她的时候就打游戏抽烟喝酒,但到最后啊,往往什么都不管用了。他悄悄地点开关注了好久的网址,电脑屏幕里的那个她,西装革履地坐在一个小房子里,满脸的认真严肃,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语言,却好看得要命。 弹幕里好多人夸她漂亮,他嫉妒啊,他恨啊。 嫉妒那些人可以明目张胆地夸她漂亮,恨自己怎么就栽得这么彻底! 明明被抛弃了,却还是忍不住想她。 真贱啊,他可真贱...... 原本以为他们就这样了,像两条相交一瞬的直线,他向下走,她向上走,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但老天可能没看够他的悲苦人生,让他重生在了沈由死后的那一天。 看到父亲摔得稀烂的遗体,他痛吗?当然痛啊,好像比之前那次要痛。 他以为他早就放下了。但现实告诉他没有。 刚回来那几个月,他忙着处理沈由的后事,以及那个继母,想以此来克制想去找她的疯狂心思。如果迟早要分开,那他情愿不开始。 但为什么啊,这次她又要主动撞上来?撞到他这样一个煞星身上来? 就像这次,也是因为他呀,晚晚才被那些人欺负,她原本有很美好的未来啊!! 为什么呢?老天就是见不得他一点好呢? 他不要了,他什么也不要了,未来不要了,晚晚也不要了,只要她好好的,依旧好好地做那只高高在上的天鹅。 少年像死尸一样躺在地上祈祷,不理会快要漫过他耳朵的泥水。 不知道老天有没有听到他的祷告,但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雨丝和恐怖的风吼声。 “晚晚!”沈斜躺着,用尽全身力气,不顾喉咙的撕裂感,冲着向他泼冷水的夜空大叫。 …… 那个声音又一次清晰起来,林晚照有些莫名的心慌,冒着虚汗从梦中惊醒过来。 好像真的有人在叫她。 是阿斜吗? 虽然知道不太现实,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地跟着心里的想法叫出了声:“阿斜!” 因为所处的环境相对密封,自己的回音在耳边响了好几次。却独独不见他人的回答。 看来的确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林晚照抬起胳膊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转了转疼的发僵的脖子,又抵在膝盖上眯起了眼睛。 “晚晚!”这道声音清晰异常,惊得林晚照坐直身子睁大眼睛。 真的是阿斜在叫她! 意识到这一点,林晚照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又因为同一个姿势保持太久,腿弯发软,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额头磕到了水泥池壁上。 她闷哼一声,来不及不理会这点疼痛,又从地上爬起来,踮脚凑到盖子的缝隙处大喊: “阿斜!” 如此反复喊了十几声,依旧没得到回应。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从缝隙处漏下来的泥水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乱糟糟的发丝间,好好一个小美人成了这副零落样子,任谁见了都难免心头阻塞。 外面的雨势好像很大,她侧耳去听,只能听到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井盖上的声音。 突然间,一道微弱的光亮扫过井盖的缝隙。 紧接着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晚晚?” 沈斜趴在池边试探,声音因为害怕有些抖。万一,打开后什么都没有,他会疯的。 就在刚才听到微弱的叫喊声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小姑娘受了什么欺负,他徐家又算得了什么,上辈子能拆得了一次,这辈子照样能! 林晚照不知道他心思的千转百绕,激动地差点跳起来:“阿斜,是我” 因为少年的突如其来,让独处于黑暗良久的女孩声音里情不自禁地带上了哭腔。 她好像只会在他面前哭。 从上辈子,到这辈子。 不知道沈斜到底欠了她什么,要受她两辈子的折磨...... 得到回应的人向后虚虚地晃了一下,继而站起来单手揭开井盖。入眼地就是小姑娘花猫似翘首以盼的脸。 她的手被绑着...... 眼睛里有水光...... 额头上擦伤了一大块...... 脸上还有巴掌印..... 操,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念头,让那些人死,甚至就这么一瞬,连他们的死法都想好了 第89章 交代 操,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念头,让那些人死,甚至就这么一瞬,连他们的死法都想好了。 沈斜推远井盖,把手电筒吊在嘴里,后撑着池缘跳了下去。 落到地面上后,他先绕着林晚照转了一圈,前前后后地检查了一遍。 所幸,除了刚刚那几处明显的伤痕,其他地方倒是没检查出什么。 沈斜伸出沾着泥水和血水的手,打着颤解开了禁锢着林晚照的绳子,然后一把把小姑娘捞进了怀里。 还好,是热的,是真的。 接触到她柔软的身体的那一刻,沈斜破天荒觉得老天又对他很好。 林晚照想回抱他,但刚解放出来的手和胳膊酸软无力得紧,垂在身侧完全提不上劲。 感受到沈斜颤抖不住的身子和落在自己颈背滚烫,她第一次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或许,其他人都不重要,只有这个抱着她的人最重要。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林晚照又觉得自己难配为人,黄雁是因为她啊,是因为她才被那些人欺负的。这叫她如何放任不管,叫她如何安稳度日? 哎,反正,她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林晚照低叹了一声,软着嗓子喊了声:“阿斜“ 这两个字将将落下,她就被一股力带着倒下,再反应过来时,就是她趴在沈斜身上的姿势了。 而下面这个人,依旧紧紧地禁锢着她的肩膀一言不发。手电筒滚在了一旁,发出微弱的光。 阿斜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意识到这个,林晚照瞬间慌了神,手撑着泥地要爬起来。 “阿斜,你怎么了?不要吓我好不好?” 听到她声音里的慌张,沈斜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自己没事。 林晚照还是担心,拿开了抱着她的手臂,跪在地上要拉他起来。 沈斜跟着她的动作坐在满是泥水的地上,朝着隐约朦胧的身影伸出胳膊,然后又是一拉。 林晚照就这样被他抱坐在了腿上。 他的小仙女,是最最光鲜亮丽的,不能沾上泥污...... 这是此刻沈斜疲乏至极之际,唯一存于他脑子里的念头。 从收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九个小时,鬼知道这么多个小时里,他是怎么过来的。 寻她时不觉疲累,刚刚人切切实实地在怀里后,他的身体才渐渐恢复了意识。紧绷的意识一放松下来,由内而外的疲倦顷刻席卷而来,力道太猛以至于让他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 他就这样抱着林晚照恢复体力。 丝丝凉凉的雨透过圆形的池顶漂了下来,浇在两个互拥取暖的人身上。 沈斜抬起疲惫的眸子看向外面,冰凉的天外来水落在他的睫毛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不再看外面,埋脸在林晚照的颈窝里,伤痕累累的右手却从怀里人的肩膀处挪到了头顶,尽可能地帮她遮着雨。 林晚照的胳膊经过刚刚的折腾早就恢复了力气,待少年不再动作后,她抬起手抵在了两人胸前,又轻轻地推了推把她勒的死死的人。 她还是不放心沈斜,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在瞒着她。这样的无声的反应让人觉得无端心慌,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而且,杨子豪也好,林朝辰也罢,亦或是林父林母,不管谁出现在这里都有可能,单单阿斜是最不应该出现的,到底是哪一环节出问题了? 林晚照见推不动,认命地重新搂住了少年的脖颈,抵在他的耳朵边问出了声:“阿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斜半晌没有答话,就在林晚照失去期待前,少年的嗓子里才撕出几个字: “别说话,我歇会儿带你出去” 这几个字说得很艰难,像是失语者第一次开口讲话一样。 她知道阿斜为什么一直不讲话的原因了。他在怕她担心。 所以说,刚刚那些她以为的梦,真得是他在找她。那些撕心裂肺原来是真的。 林晚照的心里犹如被大石头砸中一般,钝钝地疼。 她不该让他这么担心的...... 自责,愧疚,还有委屈,这些感受一旦被触发就一发不可收拾。林晚照埋在沈斜的颈窝处,小声哽咽出了声。 沈斜吞了口口水,嗓子里撕裂了一样疼。他渐渐地松开禁锢着林晚照的手,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开了一端距离,伸出去的手却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手很脏,有泥,有血,还有某种植物腐烂的遗体...... 不能碰她啊...... 沈斜把手重新放回在她的肩胛骨处,一下一下拍着哽咽不断的人,从嗓子里扯出来三个字:“我没事......” 我没事,所以别担心,也别害怕。这是他想说的原话,可嗓子太疼了,多说一个字都奢侈。 林晚照还是难过,泪珠控制不住地向外涌。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自己,就像那天徐情在操场说的一样,谁接近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听到哽咽声没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沈斜呼了一口气,凑近林晚照的小脸,顺着感觉一点点将她的泪滴吻掉。 湿热的气息拂在脸上,让林晚照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她仰着脸,所有的情绪渐渐地化成了泡影。 雨声小了,抽泣声停了,四处的虫子有了重新鸣唱的迹象...... ...... 沈斜的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把林晚照从自己身上抱下来,摸过一旁的手电站了起来打量池子的深度。 刚刚下来前,他估摸着不难上去,的确没有估摸错。 池子不深,手臂恢复了力气后抓着池沿就能上去。 待确定好上去的方式后,他转过身来把手电交给林晚照,然后背对着她蹲了下来: “上来,你先出去” 这是要她骑着他的脖子上去了。 林晚照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但设计了这么久的局,不能功亏一篑啊。 林晚照垂眸思索:都到这个份上了,该牵扯的不该牵扯的都牵扯了,也没什么好瞒着他的。 待下好决心后,她叫沈斜站起来,把手电筒重新放到了他手里。 “阿斜,我不能走的......“ 听完她的交代,沈斜原本有些焦急的眼色慢慢冷了下去。 第90章 对不起 听完她的交代,沈斜原本有些焦急的眼色慢慢冷了下去。 狭窄的空间里安静了半晌后,少年自嘲般的声音一点点让林晚照的安之若素土崩瓦解: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你故意做好的局?” 对面的少女无话可说。 沈斜开始变得激动,忍着嗓子撕裂的巨痛质问出声: “你把你自己赌在别人手上,就不能相信我吗,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窝着手电筒的手脱力地垂了下去,骨节处泛着白,微弱的光圈照到了地上,缩成一团。一方小天地里,只有两个模糊的人影面对面地站着。 林晚照的心狠狠地钝了一下,启唇欲说点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难道她要说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吗?一个铮铮铁骨的少年需要她这样的保护吗? 他不需要,可是她知道他需要保护啊! 上辈子焦予婷的话又开始在她脑袋里回旋:他的尸体是第二天在清江里被发现的,那么帅的脸,捞起来的时候面目全非...... 黑暗逼得她喘不过气,林晚照只能一个劲儿地摇着头驱散恐惧。 她向前走了一步,在朦胧中抓住沈斜的胳膊。她想说: 不行的,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失败率,我也不敢拿你的未来的做赌注啊。 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忍了下去。她好怕他反问为什么她敢拿自己赌。 为什么敢拿自己赌呢,外面世界的繁华也好,萧瑟也罢,她都已经见识过了,既然见识了,经历了,也做过选择了,再去走一遭也就不那么必要了。可她的阿斜不是啊,他本该由美好的未来的...... 她这次想陪着他,想弥补他,可究竟能走到哪一步,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黑暗里,沈斜没有看到林晚照脸上的憔悴和纠结,良久没收到回复后,他反拽住她的胳膊,怒极反笑: “为什么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不想想我的感受啊?啊!?林晚照?” “你特么就不怕万一嘛!你不怕我怕啊!我怕啊!” 比起失去她,他更怕得是林晚照和他一样入了这污垢遍地。那些混混,他太清楚了,就是因为清楚,他刚刚差点怕到窒息。 她到底怎么敢?! 林晚照没看到的黑暗里,有滴水顺着少年血红的眼角滑出,途径他白如惨鬼的脸,入了胡茬微露的下巴,砸在了地上。 听到他的控诉,林晚照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颤得厉害。不知所措半晌后,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去抱抱他。 “阿斜,对不起” 声音里情不自禁地带起哭腔,沈斜听了又是一阵心烦。 林晚照不再说其他,只晓得讲着对不起。她伸着手臂向前,被她碰到的那一瞬,沈斜向后退了一步,头碰在了低矮处的池顶上。 这下轮到沈斜沉默了。 察觉到他的故意闪躲,林晚照心中的无力感越来越强烈,有那么一瞬,她想告诉他一切。可又怕讲出来后误会更深,怕阿斜觉得她是因为愧疚才来到他身边的,怕他察觉到自己那颗黑白枯萎的心。 至于信不信她这个问题,她倒是完全没考虑。 “怎么办啊,对不起啊......”林晚照呢喃出声,双手绞握放在胸前蹲了下来。 沈斜闭起眼眸,强迫自己不再看地上那一团模糊的身影。 都到了现在了,她还是没解释,还是没打算给他一个交代。 特么地要一句解释就这么难吗! 小姑娘的呢喃一句比一句微弱,沈斜的手掌握成了拳头,骨节处的白骨清晰可见,尾指那处,被什么东西划破的伤口往外渗着血珠,不一会儿,紧闭着的指缝间被染的阴森可怖...... 而这一切,他通通都感受不到。反倒是那道从地上传来的微弱女声,一下一下刺着他的耳膜,刺得他心里痛的发涨...... 外面的雨彻底停了,蟋蟀从被泥水堵住的草根下爬出来,对着黑云后的若隐若现的明月控诉。 很吵,很噪。 ...... “晚晚!” “姐!” ”林晚照!” 若干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地上蹲着的人虚虚地站了起来,竖起耳朵想要听的更仔细些。 沉默了半晌的沈斜察觉到她的动作,暗着眼眸把手电扔出了沼气池口,继而伸着胳膊抓住顶端沿口,脚下轻松一蹬,就利索地坐在了上面。 一切发生得太快,待他坐到上面时,低下的小人儿才缓过神来。 “别走!” 事出紧急,她先出声留住了人。 原本就没打算走得沈斜愣了一下,搞不懂她又要干嘛。 难道......这个时候要来解释? 正当他心思摇摆不定时,下面的林晚照再次愧疚出声: “阿斜,你能不能下来......绑住我再走啊?我一个人绑不好的......” 原来就是因为这个。 沈斜轻笑出声,是真真地被气笑的。 这种情况下,哪家的小姑娘会像她这么头脑清醒,理智异常? 见头顶的少年又是冷笑,又是愣着不动,林晚照叹了一口气,继而皆着手电筒投下来的微弱灯光,低头摸索起那截绳子来,嘴上还一直念念不忘: “不绑也不是不行,虽然可信度会大打折扣......没事,你先走吧,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操...... 她林晚照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就这么拿自己不当回事? 沈斜情不自禁地想着,拿舌头顶了顶上颌,才微微地按住了恼意,继而轻车熟路地又跳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捡起池边干燥处的绳子,三下五除二地扣过林晚照的胳膊绑好。 绑的过程中没收住力,疼得林晚照倒吸一口凉气,却没有叫唤出声。 沈斜明明听到了,却还是冷着脸完成了这个动作,一点也不心疼手软。 活该让她涨涨记性。 绑完之后,沈斜跨了一步走到沼气池中央,伸着手臂把住池顶沿边,往上跳的动作却没有跟着发生。 外面的呼喊声越来越近了。 林晚照不免从身后督促:“快些,阿斜” 操...... 沈斜又是低骂一声,认输地放下手臂凶狠地拽过林晚照,手指麻利地解开刚刚的绳结,然后再重新绑了一个。 一个更加松的...... 一个勒不到手腕的..... 做好一切后,他没有再逗留,出了池底,关掉手电筒没进黑暗。 第91章 解救 做好一切后,他没有再逗留,出了池底,关掉手电筒没进黑暗。 估摸着人走远了,林晚照才对着池口大喊出声。 闻到踪迹的一堆人顷刻涌了上来。 林晚照被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救了出来,四处的手电筒还有大灯齐刷刷地射来,久居黑暗的眼睛一时间受不了,她只能微微转过头避开,用着发丝遮住脸庞,卯足劲酝酿着眼底的湿意。 她分不清周围都是谁,但单听声音,人应该不少。 “警察同志,那是我女儿啊,我女儿,我是她妈妈,妈妈啊,让我进去......”一个妇人的近乎哀求的声音传进林晚照的耳朵,她鼻尖不可控地泛酸,原本干涩的眼睛也跟着溢出了泪花。 她以为杨嬅不在意她的,以为到不敢寄希望他们今天能发现她失踪了...... 林晚照逆着灯光望过来,露出了被头发遮住的眼睛。虽然还是看不清到底有谁,但那些人绝对能看到灯光中央的她。 决堤的泪也开始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倒不是装出来的,刚刚听到母亲为她焦急的声音,她早已心里涩到发软。 她哭着,周围人看着。 女孩眼神中的无助,惊恐,刺痛着他们每个人的心。 众人见了那明晃晃的泪珠,心更是跟着她一揪揪地抽起来。 其中不乏看着她长大的邻居。 ”多漂亮一孩儿啊,从小品学兼优的,那些人真的是猪狗不如,真的是.......唉“ “谁说不是呢,晚晚这孩子我看从小就乖......“ “谁知道那些畜牲发什么神经啊,天杀的......“ ”呦,您还不知道啊,那带头小姑娘不是说了吗?嫉妒呗!“ ”......“ 人群里嘈嘈杂杂地议论着,林晚照一句也听不清楚,只能忽闪着长睫毛,尽量哭得动人些。 人啊,都有同情心的,但却不是随时泛滥的,而往往柔弱的那方更容易得到别人的同情。 几米外的警察了解完情况,就放了杨嬅进来,一起进来的还有哭花脸的林朝辰。 “晚晚,让妈妈看看,你没事吧?啊?我的小心肝啊,你可要吓死我啊......“ 林母绕着女儿转了一圈,哭天喊地地把林晚照拥进了怀。 林朝辰见了,也把头埋在姐姐肩膀处,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地流着泪。 毕竟还是小孩子,这一闹肯定把他吓坏了。 林晚照搂住杨嬅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轻嗅母亲身上阳光的味道,结果只闻道了汗水和雨水交杂在一起发出的腐朽味,可她还是觉得好闻得紧。 林嬅有多久没抱过她了呢?七年?八年?还是十年啊? 久到记不清了...... 林晚照收住了眼泪,埋头在林嬅肩膀处,又放了左手在林朝辰后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 原来,妈妈不是不爱她,只是爱她少了一点...... 少了一点啊,其实也没有关系的啊,是吧? ...... 林建国也来了,此刻在外围感谢着来帮她找女儿的乡里乡亲,也是变相地催他们回家。这场闹剧,能少几个人凑热闹就少几个吧。 一声鸡鸣从远处的山脚下隐约传来。 林晚照抬起湿润的眸子向东方看。 真好啊,天亮了...... 凌晨五点多,林晚照坐上了警车,作为当事人,她不得不去做笔录。 她被人扶着上车前,突然有感应似的扭向左边看过去。 朦胧朝雾里,那个人躲在树干后,只露出半只身子,可她还是认出来了。 有些东西,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眼睛去看,用心就能感受到。 ...... 清凉的晨风自东南面的山谷间吹过来,几朵小花迎着朝阳晨风盛开,饱受暴雨摧残的原野不但不破败,反而多了几分生机...... 生命啊生命,该要我如何面对你。 林晚照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思四海飘扬。须臾后,她好像累极了,闭上眼睛小憩。 康城的这个警局她熟悉,毕竟是来过一次的人了。镇上那个只有几个人的小警察点根本理不了这案子,所以她直接被带回了这里。 这次,要物证有物证,要人证有人证,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还有崔蕾这个临阵倒戈的,她不怕徐情就地翻盘。 扮演了那么久猫的人,第一次当老鼠就被吃得连渣也不剩,应该会很绝望吧? 林晚照这样想着,无声勾了勾唇,被人扶着走出警局大厅。 ”这就那绑架案的受害小姑娘啊?“ 她的身后,一个长相魁梧的男性警察端着杯咖啡,鹰隼般的眼睛盯着离开人的后背,向刚刚送林晚照离开的女警官问出了声。 ”是啊,挺惨的,这些小孩真不知道轻重......“ 女警官叹息着评价了一句,拿着文件夹进了忙碌的警局。 高唐嘘了口咖啡,眯着眼睛说了句:有意思.....“ 原来,这人就是那天带林晚照回警局的人,也是那起流言案子的负责人。他对这个头脑清醒的小姑娘可是影响深刻啊。 那哪里是十六七的未成年人?有理有据,临危不乱,连他这当了好几年警察的人都自愧不如...... 怎么,这些破事尽找着她一个人烦? 当然这其中有谦虚的成分在。 高唐零零年从知名警校毕业,一毕业就办了一起大案子,当时见报后就轰动了整个康城啊。 少年英姿,无惧无畏,不知道当时有多少小姑娘的梦想是嫁给他呢。 而那起案子嘛,说起来也有趣。 不过是两大帮派互相斗殴,争夺房产的事,这倒也没什么,可是却让房产的主人,一位拖家带口的老爷爷受害匪浅啊,不但人被撞伤送进了医院,最后房产也莫名其妙地没了。 但当时整个康城就是没有正道上的人敢管。小伙子刚一毕业,正式一腔热血之时,最是见不了那些腌臜事,一怒之下彻查此事,揪出了背后搞鬼之人。 这背后搞鬼之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刚刚从局子里放出去的徐海。 徐海,也就是那徐情同父异母的哥哥。 最后,老人家的公道倒是还了,但高唐和徐海之间的梁子也就这样结下了。 啧,这世道可真小,绕来绕去都是一个圈。 高唐得知绑架案主犯徐情的身世后,倒是坐在办公室里学着哲人低叹一声。 第92章 小怪兽 林晚照出了警局,被人送去了医院做检查,除了脚踝扭伤,耳膜刺穿外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全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地,倒是叫做检查的女护士吓了一跳。 呆滞地配合着医生做完检查,林晚照被送进了一间独立病房。 房间里很简朴,除了窄阳台处的绿色吊篮和湛蓝色的拉式窗帘外,剩下的什么都是白的。 墙是白的,床是白的,床上坐着的小人儿也是白的。 她蜷膝靠坐在床头,刚洗过的头发披在肩上,拢住了小半张脸。窗外的风吹过来,小小的人儿马上要被吹散一般...... 杨嬅站在门口看着瓷娃娃般的女儿,心揪在一起疼。 刚刚医生的话在脑子里重复回荡: “你的女儿身体没什么大病,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难治,不过,小姑娘呆呆傻傻的不像个正常人,估计这里有问题,可能是这次的刺激......“ 带着蓝色口罩的医生声音冰冷,用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对着一位母亲理智地分析女儿的情况。 做了半辈子母亲的杨嬅当即大怒:我家孩子头脑清醒,年年考第一,你可不要穿个白大褂就咒我家孩子!” 杨嬅平日里是个极其温柔的女人,对谁讲话都是好声好气的。可这次即使知道医生只是尽责地分析了一下女儿的病情,她还是难忍心中的悲愤,生平第一次对第一个陌生人红了眼。 她很自责。 直到这次晚晚被绑架,她才才幡然醒悟。自己的这个女儿再独立也只是一个没成年的孩子啊,作为一个母亲,自己凭什么认为一个孩子可以处理好自己的生活? 思及此,杨嬅靠在门框上闭起眼,一点点晶莹从眼角渗了出来。 半晌后,她重新睁开眼,强撑着勾起一个微笑,尽量步态轻松地走过去关住半开着的窗户。 “大夏天的,早上风一吹还是有点冷啊......“ 林晚照知道妈妈这是在没话找话了,她们母女两个独处的时间屈指可数,现在竟生分到不知说些什么了。 她心里苦笑,面上却不显。 “妈,现在那些......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床上的小人张着干裂苍白的唇,眼神空洞地看着自己母亲。 杨嬅再也装不下去了。作为一个失职的母亲,这次不能再让自己的女儿失望了。 她两步坐到一米宽的病床边,握住女儿伤痕遍布的手,把人轻轻地按在了自己肩头: “晚晚,放心,那些人都会得到惩罚的,相信警察和法律昂,咱们这次不退了,恶狼来了也不退了昂,我的乖宝宝,不怕昂,咱们不怕昂......“ 温柔的声音像一首摇篮曲,哄着林晚照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抱着弟弟,杨嬅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唱着熟悉的曲调: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 下午弟弟和焦予婷从堡安赶了过来,两个人表情一模一样,两张脸不约而同地成了苦瓜。 一大一小站在床边,动不动就要掉珠子,怎么哄也哄不好。 还是病人的林晚照有点啼笑皆非。 这感情,他们两个才是像亲姐弟。 明天要开学,林朝辰下午过来晚上又要赶回去。原因不外乎作业没赶完,小孩抹着鼻涕离开病房前,一双乌葡萄似的眼睛又开始嘎嘣嘎嘣地往下滴珍珠,一大颗一大颗地...... 苦了一天脸的焦予婷终于被逗笑了。 ”噗,辰辰弟弟,快回去赶作业吧,天大地大作业最大,放心,你姐姐这边有你阿婷姐姐呢!“ 林朝辰那个恨啊。杀千刀的作业,长大后他一定得把学校给铲平,让全天下的小学生,大学生都不用写作业! 林母送了小儿子回家,顺便去拿一些换洗的衣物。 林晚照想着自己没什么大碍,住个两三天做做样子也就够了,衣服啥的凑合一下就行。可杨嬅执意不听,硬要回家拿衣服。 后来林晚照才知道,原来杨嬅不但打算陪着她住院,还打算要当一次陪读妈妈。 ...... 反正焦予婷明天也要开学,今晚索性陪着林晚照住在了医院里。 两个小姐妹悄咪咪地讲了半宿话。 临睡前,焦予婷接着月光看向另一张床上面对着她的人儿,心思不可控地回到了很久以前。 ……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幼儿园,院里有一个不喜欢说话的小姑娘和一个很喜欢说话的小姑娘。 不喜欢说话的那个,长得可好看啦,比洋娃娃还精致,却像个小冰雕一样冷漠。幼儿园里好多小朋友都害怕她,因为她竟然不知道喜羊羊!更别提奥特曼了! 她一定是小怪物变出来的! 没有人会选择和怪兽一起玩的...... 那个很喜欢说话的小姑娘,一副鬼马精灵的样子讨人喜欢极了,不但如此,她还愿意在过家家的时候扮演懒羊羊!其他小孩可喜欢和她一起玩了! “婷婷,和我当最好的朋友吧!“ “不行不行!她已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你骗人!她昨天明明说跟我关系最好了!” “......“ 被一群小不点围着的懒羊羊举棋不定,最后无助地蹲在地上:“其实,我可以是你们每个人的好朋友的......“ 这句话引来了更混乱的气氛。 ”不行的,我姐姐说人只能有一个好朋友!“ ”我哥哥也说过的!“ ”不是,是我姐姐先说的!“ ”是我哥哥!“ 焦予婷捂住耳朵蹲在嘈杂的人群中,眼神穿过一根两根三根好多跟小肉腿看到了书架下坐着了小怪兽。 小怪兽好像也看了她一眼,眼神照旧地不关己事。 焦予婷瞅着这样的她,某种激动呼之欲出。 她站了起来,振臂高呼: ”我选好啦!“ ”是谁?谁啊?快说!“ “是我!对不对?” “才不是,是我!“ “我!” “......“ ”是她!“焦予婷小小的脸上露着喜悦,单方面地指着地上坐着的小怪兽。 周围几个破小孩瞬间吓得四处奔散: “啊啊啊,焦予婷跟小怪兽玩,她也要变成小怪兽了“ ”快去告诉其他奥特曼啊......“ ”奥特曼快来支援地球啊......“ “怪兽军团要来啦......“ 第93章 心心念念 第二日,阳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来,医院的过道里是断断续续不停息的脚步声,偶有几声人声。 焦予婷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陪床上坐了起来。一转头就是昨夜梦中的那个小怪兽。 不,准确来说是大怪兽了。 这样讲好像也不对。她可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怪兽。 清晨的风透过没关严的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吹得湛蓝色的轻纱窗幕左右晃动,上下起伏。靠窗的那边床上的少女,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双唇紧闭,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盯着玻璃窗子。 因着微风力度的大小,从窗帘缝隙处透进来的阳光也时强时弱的,她跟着这阳光,变得忽明忽暗,像是一只天外的小神女,和着人间格格不入。 焦予婷用手背捂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中生出了生理性的泪光,声音能听出刚睡醒的迷糊: “嗯,晚晚,你醒的好早哦!” 林晚照转过头来,依旧是双手抱膝的动作,眼中却分明比刚刚多了几丝光亮。 她笑着点了点头,额头的青紫色的包异常碍眼。 焦予婷慌忙盖住眼中的心疼,低头找鞋: “饿了吧?怪我这么能睡,我这就去给你打饭哦,你可不许向阿姨告状,讲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坏话啊” 在一阵的细细簌簌里,林晚照看着她走出了病房,背影慌忙。 唉...... 孤白的房子里又剩下她一个人了。 林晚照闭眼低叹一声,后背缓缓地靠在了床头。 一切都结束了...... 索性一切都结束了...... 可那天少年的话却不止一次地回荡在她耳朵里,扰得她半刻都轻松不了。 他质问他,为什么总是不顾及他的感受。 为什么敢拿着自己的未来和别人下赌,为什么就不相信他一次。 这么多个为什么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原因啊,到底是什么? 她有点不敢想。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这场本就胜算很大的赌局,她赢了。 她赢了,一切都不重要了。以后,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谁都不欠了,谁也都不招惹了。 茫茫世界,万物可悲也好,生灵可爱也罢,她就只剩下一个阿斜了,只剩下一个他一个了,她再也不要让他难过了,再也不会了...... 焦予婷端着米粥鸡蛋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靠在床头的女孩闭着眼睛,阳光轻缓地拂过她的发丝,瓷白的脸庞好像在一点点变透明,荒谬地像安徒生童话里的美人鱼泡沫。 她,林晚照,现在用手指一戳就能戳破。 这是一个吓人的想法,焦予婷意识到后不由地心头一颤,端着米粥的手碰到滚烫的碗壁上,疼得她皱眉叫出声: “嘶啊,这破碗不隔热啊,晚晚,疼死我了,求贴贴!“ 静谧可怖的画面就这样被打破。病房里瞬间只剩下少女软糯的轻呼和调笑。 ...... 开学第三天,林晚照被杨嬅接出了医院。她在永安中学附近租了间屋子,打算陪着女儿在这边读书。 而且,下一年小儿子就六年级了,上了初中就该收收心了。她呢,先在这边陪着女儿,等下一学年开学就把林朝辰的学籍转过来,毕竟,城里的教育水平再怎么样也要比镇里强。 林建国在涉及了孩子们的教育时,倒也不私心。自己没人照顾就没人照顾吧,总不至于离了杨嬅还活不下去了。 夫妻两个一拍即合,倒是没有和两个当事人商量。 林晚照被接出去后才知道,再想反对也失去了意义。 ...... 按正常上课时间算,已经过去一周了,林晚照才获得了母亲的首肯,去了学校上课。 自那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天了,她连沈斜一面都没见过。 林晚照只能安慰自己,他生气不来看她是应该的,谁叫她做了这样的混账事呢? 可是,再不见他,她就要疯了。 刚出事的时候,她实在是怕,怕沈斜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她一有时间就给他打电话发消息,可一次回应都没有。他也是心狠,让她担惊受怕了那么久。 后来,徐情和那一帮混混因绑架案被捕入狱后,她才舒了一口气。庆幸这次沈斜收住了他那混蛋脾气。不然依着他那打法,估计那几个混混早就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事了。 还好,他忍住了。 又过了几天后,林晚照心里的不如意却越来越汹涌,沈斜到底是忍住了,还是根本没在意啊? 无奈杨嬅这次幡然醒悟后,拿出了要当一个称职的好母亲的决心,从早到晚都不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林晚照再也没法像以前那样想见沈斜就见,所以硬生生地忍到了现在。 这日清晨,林晚照穿着长袖蓝白色校服坐在了阔别已久的座位上, 少女的秀发一如既往被扎得高高的,只不过额前的碎发被故意留的多了些,好挡住还没完全消散的肿包。 还好,这起案子虽说在堡安镇人尽皆知,但在康城里却鲜为人知。不至于把她再次推到风口浪尖上。 现在的她,再也没有余心去处理有关她的流言了。 早读结束后,她再也按耐不住想见沈斜的渴望,在众人离开教室吃早点之际去了理科五班的教室。 按照上学期文理科分班考试,沈斜被分在了全年级理科最好的班——五班,虽说是擦线进去的。她的前同桌李宜也在那个班。而理科第一呢,自然而然地落到他身上了。 刚知道分班名单的时候,她还觉得庆幸呢。有李宜在,阿斜有什么问题就可以问他了,幸亏她当他同桌的时候,没有亏待过他,好象没有...... 林晚照选了文科,老师也不好不顾人家小孩自己的意愿。一开学,没有参加高一期末考的她,顺理成章地分到了文科最好的班级——一班,还是以前那个教室,不过教室里的人却都不是以前的人了,她能叫得上名字的很少。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了,林晚照多日累积的阴霾都被一扫而空了,走向五班的步伐不由地变得轻快。 她立足站定,看清门牌后打开了五班的后门。 原本有几个人在嬉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在一层楼一起上课一年多了,这位的相貌能不知道吗?这位的事迹能不清楚吗? 第94章 翘课 原本有几个人在嬉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在一层楼一起上课一年多了,这位的相貌能不知道吗?这位的事迹能不清楚吗? 林晚照扫视一周,没见到想见的人,扬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 她朝着离她最近的那帮人走了几步,语气客气又疏离: “同学你好,请问沈斜没来上课吗?” 声音不大,教室里的人却能听的一清二楚。 被问的人看向旁边人,继而众人相视而笑,露出一副什么都懂的表情。 他们早就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但没想到平时高高在上的林学霸还是一个会主动找人的主儿。 “他啊,刚刚还在的,估计吃早点去了......“ 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捡起了话头。 林晚照哦了一声,继续问她: ”那他的座位是?“ 女孩指了指靠窗中间的位置。 林晚照道了谢,走到沈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乖乖巧巧地捡起桌上的笔在一张白纸上乱写乱画起来。 其余人没再管她,又继续刚刚的说笑。 李宜进来时惊了一跳,揉着眼睛怀疑看错人了。看清楚后,他步调欢快地走过去坐下: “我去,林姐啊,真是你啊,这么久没见还以为你在家修仙呢。” 林晚照习惯了李宜的胡说胡语,看着他一眼后,拿起桌面上的白纸折了起来。 李宜做了她一年的同桌,早就掌握自言自语这一门绝学。 “你这一来就来我们班,一来我们班就坐到我的位置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他越说越不着调,做戏地双手环胸,一脸警惕地向后仰着背。 林晚照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你的位置?” 李宜嗯了一下。 “你的纸?”她扬了扬手中被折成飞机的纸。 李宜又是意料之内的点头。 “你的同桌......”林晚照还没问完,李宜就抢过了话头。 “你的男朋友。” 我的同桌,你的男朋友。 他脸上挂着莫须有的自豪,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来的。 林晚照垂下眸子,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你们刚刚一起去吃饭了?” 李宜又是很骄傲地嗯了一声,林晚照莫名有点想锤爆他的狗头。 她不动声色地呼了一口气,接着往下问: “那他人呢?” 李宜不再做戏,端正着身子坐好,手闲不住地扯过被女孩折好的飞机把玩起来: “厕所呢吧,我们刚刚一起回来的,刚到三楼人就没了” 林晚照闷闷地哦了一声,失去了抢过纸飞机的意欲。 看来,阿斜在故意躲着她了。 这次,人不好哄了...... 她不再说其他,站起身子要离开,走到门口,李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前同桌,不要太想我了哦,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啊” 还是那个不着四六的腔调。 狗屁的好好生活...... 林晚照懒得理他,停都没停地出了后门。 这边人刚从后门出去,那边沈斜就从前门跨了进来。 少年走路带风地坐到座位上,不爽地伸直座位低下的长腿,差点踢倒前桌无人的椅子,同时又将一张俊脸严严实实地藏在臂弯里,不知道是在真睡还是假寐...... 李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脸茫然。 斜哥心海底针啊,刚刚去厕所前还是不理红尘的丧气样子,怎么出来后就沾染了满身的戾气? 啧啧啧...... 他摇着头,忍下了架在嘴边的话。 这两邪神的事情他还是别参加了,免得祸及池鱼......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沈斜都没有再抬起头来。李宜的手伸了又缩回来,缩了又伸。 不叫吧,这节课是班主任老张的啊,这哥这么明目张胆不好吧? 叫吧,这人现在活像只沉睡的狮子,他叫了会不会马上over? 左右为难之际,班主任已经站到了讲台上,并且快准狠地将视线定位到了靠窗中排的位置 “李宜,叫你同桌起来!” 李宜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自家同桌的胳膊: “斜哥,咱下课再睡呗,或者换节课再睡?” 在众人的视线定位中,沈斜一脸不耐烦地抬起来头,看着发怒边缘的班主任站了起来: “您还是别骂了,我出去,不耽误大家上课时间” 说着就拉开凳子向后门走去,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李宜还从刚刚的变故中没回过神来,就看到一只骨节分明又带着狰狞伤疤的手进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脸。 班主任老张听了刚刚那话,气得把物理课本摔到讲台上,刚想叫住这目无班纪的混小子大骂,就看到他又返了回来。 自然以为这混小子是来道歉的,便做了个深呼吸忍下了嘴边呼之欲出的叫骂。 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更是气的他差点没喘上气。 只见的满身不耐烦的少年返回座位边,把一只有力可怖的手伸到了李宜面前,而李宜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挡住了。 这场面,任谁看了都觉得李宜是被欺负惯了的。 看着自家班级里的心头宝这样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老张想也没想地捉起讲台上的课本砸了过去。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怒极生威的吼声: “沈斜,你干什么!” 沈斜抬起右手随意挡了一下,飞过来的物理书就摊到了几米外的地上,他也没在意,继续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夹走了被李宜捏在手里的纸飞机。然后一脸云淡风轻地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的老张吹胡子瞪眼地来回踱步,一口一个朽木不可雕。 反应过来的李宜不可控地骂出了声,声音不大,但周围四五个人都能听到。 操,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他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先挡脸? 这有点没法解释了啊...... 本着传道授业的良好师德,老张下半节课又捡起了书,捏着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起来。单听那声音,好像恨不得要把黑板戳透了一样。 然后,这沈斜一消失就消失了一天。 林晚照连着扑了好几次空,心里的难过越越来越汹涌。 晚上上晚自习前,她又去五班看了一眼,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想起晚上放学后,她还得按时回自己家,林晚照趴在课桌上再也翻不动书来。 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她也翘课了...... 第95章 颜狗 晚间七八点钟,外出散步的人陆续地回了家。林晚照背着双肩包,特意绕了路从另一侧去那个熟悉的江边小房子。 走上青草铺满的石子路,江面湿润清凉的风迎面而来。路背的那座小房子,在朦胧夜色中像只罩着灯的橘子皮,房子里面橘黄色的温暖透过两面的窗户溢了出来。 穿着规整校服的小姑娘走近后吐出一口气,正打算叩门而入,就听到隔着芦苇荡的那侧马路上传来机车轰鸣声,接着是熄火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放下快要抵上木门的手,重新握起了背包带。 风吹动芦苇荡,传出一阵细细簌簌,林晚照转身迈着腿下了木制平台,接着用书包抵在半人高的台子上,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靠了上去。 一双星辰闪烁的眸子从浮动的芦苇荡里转向月下的白云江面。 嘴角带伤的沈斜大步流星地穿过芦苇荡,就看到自家房子旁边靠这个黑色的影子。待再走近几步,他几乎瞬间就认出了那影子是谁。 少年站在原处,皱起的眉毛平了又皱,皱了又平。 这个时间段,她怎么会在这儿? 逃课?学他? 想通后,沈斜不自觉勾起唇角,却不料引来针刺似的痛感,黑曜石般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 然后这人又抬起手背摸了摸嘴角,看到没有血迹沾染后,才继续向前走着。 察觉到人影的逼近,随意靠在木台上的小姑娘规矩地站直了身子。 她果然猜的没错啊,但是,他一整天都不在学校也不在家,会去哪里? 随着少年一点点朝她靠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和酒味,味道很清冽,但林晚照却像醉了般停下了刚刚的思考,脑子里的思绪最终乱成了一滩浆糊,只知道怔怔地站在那里盯着向她而来的人。 沈斜越来越近了,林晚照的心也越来越乱,方才想好的说辞一句也不记得。 清凉的月色里,唯唯诺诺的林晚照分明看到了不羁少年嘴角扯起的一抹冷笑。 没等她从这抹冷笑中回过神来,少年就从她的面前经过,直直地要跨上台阶。 林晚照有点发怵,这人冷漠成这个样子的模样,她好久没见了。 刚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称得上死缠烂打,才一点点走进了这人的所属圈。可现在,好像又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他怎么这么冷漠,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明明那个时候,他黏人得紧。 从回忆里抽出神思,林晚照软软糯糯地喊出了声,不难听出里面的委屈。 “阿斜” 快要走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沈斜背影一顿,又极快地恢复了满不在乎的样子。 林晚照见他没打算停,小跑两步仰头攥住了他垂下来的手。 因着夜色和心急,她没注意到那只手上的伤疤,只觉得触感有些不对,黏黏的,像汗...... 沈斜停了下来,站在高处睥睨这个满目皆是他的小姑娘,继而无情地抽开了手。 “老子胆小如鼠,配不上你这样的大人物。” 少年赌气的话像寒冬腊月的风,刺得林晚照心口一抽一抽地疼。但又不甘让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又伸出两只手抬高抓住了沈斜露在空气里的小臂。 “阿斜,别这样,好不好......”近乎祈求的语气,任谁听了都会软下心。 沈斜闭住眸子,另一边的右手紧紧地攒在了一起,骨节处的白骨清晰可见。 屋子里的电视剧演得正热闹,时不时传出沈奶奶的念叨声。 林晚照见这人半晌没有反应,又生出一鼓作气的勇气,把他从高出拉了下来。 少年倒是意想不到的听话。 ”阿斜,我们和好吧,生气对身体不好的,对脾肺啊,肾脏啊,智力啊,皮肤啊......都不好的。“ 借着月色和窗户里透出来的暖光,沈斜能清晰地看到摇着他胳膊的女孩额头上还没有消散的肿块。 他暗了暗眸子,想要抽回胳膊,却怎样也使不上劲。 要不,这次教训就到此为止吧? 可是,她拿自己做赌注!这么轻易就原谅? 或许,她应该认识到错误了。 沈斜挣扎着,想要在心里说服自己。 林晚照本想做小伏低地撒娇,企图驱散一点少年的冷漠。但摇了半天胳膊,小嘴吧啦了半天,人家鸟都不鸟不说,还依旧板着一张二世祖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刚出土的文物呢。 唉...... 她的这一声叹息成功地让沈斜抬了一下眸子。但她接下来的话又成功地让沈斜差点捏碎了自己的手骨。 “那你想要变丑就继续生气吧,我反正是个颜狗......” 林晚照松开了手抓住背包带,一脸放弃地后退了一步,眼睛中还适当地流露出可惜的神色。 沈斜轻笑了一声,在夜色中莫名显得可怖。 他舔着下颚向前走了一步,活动着手腕和握久了的手指,一副要教训人的样子。 林晚照后悔说那句话了,但现在再想要收回也来不及了。 她真没想到这根刺一刺得这么准,快准狠地就刺到他的痛筋了。 这人平时看起来也不是注重颜值的人啊....... 林晚照边向后退,边下了个定义——看来每个男生内心都住着个水仙花。 现在这个气氛,看来不适合再提和好的事。她佯装淡定: “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下次再说......“ 说完这句话就打算转身逃跑,没想到刚刚一言不发的人却又生了气性,一把掐住她的腰,把人提溜上了刚刚靠着的高台。 林晚照捂住嘴边溢出的惊呼,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刚刚,不是还不愿意和她讲话吗? 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 不讲话还不放她走....... 沈斜的手继续扶在刚刚的位置上,人向前走了小半步,挤进了林晚照耷拉着的小腿间。 林晚照平视着他冷得恐怖的眼睛,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心里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真不至于吧,生气会变丑这是实话啊。她又没说他现在很丑...... 沈斜瞅着林晚照微微不解的眼神,片刻后拉下了她捂在嘴边的手,克制着怒意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林晚照” “嗯?”她不是故意要接话的,是在一起呆的久了,真特么成习惯了啊。 沈斜冷笑一声,继而拉起她的一缕头发,细细地在手里把玩:“再说一次试试?” 第96章 讲条件 沈斜冷笑一声,继而拉起她的一缕头发,细细地在手里把玩:“再说一次试试?” 她刚刚说了什么?不就故意想刺激他,说了句她是个颜狗,想让他别再生气了嘛。 一大男生在意这个? 这是林晚照委实没有想到的。 但她不傻,这种情况再重复一句,估计沈斜会当场吃了她。 林晚照抿着嘴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话从唇缝里挤了出来: “我不嗦了,阿斜,不要生气了嘛......“ 沈斜冷着脸继续玩那缕头发,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刚刚,她说:“那你想要变丑就继续生气吧,我反正是个颜狗......” 言下之意不就是他是她随意可以丢弃的玩具吗? 现在喜欢,愿意腆着脸来哄他,那以后呢? 他年老色衰了,这人不就拍拍屁股走了? 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的确没有分量....... 怪不得做什么事都不考虑自己的感受...... 林晚照哪里知道少年的心思已经绕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只瞧了他又是板着脸不言语的样子,以为他又在生闷气。 小时候林朝辰爱哭闹,但凡那个时候,她只要给他一颗糖就能搞定。但现在这种情况,一颗糖肯定是解决不了的,怎么般呢?要不承诺阿斜两颗糖? 林晚照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 两人以这个怪异的姿势安静了许久,屋子里的电视剧都播完了,正一惊一乍地放着片尾曲。 林晚照叹了一口气,瘪嘴前倾,妥协地环住沈斜的脖子。 ”阿斜啊,我没说你现在丑,你可帅了,特别特别帅,帅到我忍不住想.......“想啃上两口。 但这样的话不像是一个十七八的少女会讲的,她还是适时地收住了话头,又开始拿脸蹭着沈斜的脖子。 沈斜听到耳边传来的撒娇和柔软的触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上次在草丛里遇到的那只小奶猫。 操,她怎么那么会撒娇? 对所有人都会?还是只对他一个人? 他想拉开她,但又有点不舍。 沈斜在心底暗骂自己不争气,放在她腰际的手又诚实地摸了上去。 反应过来后,想收回又显得太矫情。 只能再接着骂自己。当然是在心里默默地骂。 林晚照感受到隔着一层薄薄的校服传来的触感,酥得半边身子都有点麻: 这,他,难道不气了? 林晚照不再蹭他,两只玉手撑着他的肩膀坐端正: “阿斜,别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沈斜陷进了她的温柔里,不可控地想点头,但仅存的理智又适时地把他拉了回来。 看到少年脸上的风云骤变,林晚照拿出了杀手锏。 她没等沈斜摇头或者说一些其它她不想听到的话,就低头亲了上去。 蜓蜓点水的一下又一下。亲一下问一句好不好,却完全不给沈斜思考的时间。 少年的气息变得浑浊起来,拂在林晚照耳边的风也燥热起来。他抬手锢住机械地点头亲他的人的下巴,嗓子里飘出来的话低醇地像窖藏了几百年的酒: “林晚照,你在色诱我吗?” 林晚照的小心思被戳破,倒也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 她刚点了一下,就明显感觉到捏着她下巴的力道重了许多。 刚想出声反抗,就被人锢着脖子向前倾。少年身上的酒味好像越加浓厚了,这是她混沌的脑子里唯一属于自己的意识。 沈斜咬着林晚照的耳朵,诱导意味十足:“不是这样的,哥哥教你好不好?” 耳蜗里盘旋着的嗓音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林晚照仅存的意识,她开始成为失去控制权的那个人。 耳朵上传来的噬咬和湿热的触感彷佛在催促着她,让她快点做决定。 最终,林晚照抵在沈斜肩膀上的下巴向下戳了戳,又抓住机会似的艰难开口: ”那阿斜不要再生气好不好?“ 这个时候,她还在讲条件...... 沈斜冷哼一声,强硬地掰过林晚照的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林晚照,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你?“ 怎么这么会折磨人啊...... 怎么这么坏啊...... 瞧见他眼中的情欲被委屈所代替,林晚照又是一头雾水。 是她太成熟了吗?看不懂小年轻的心思? “阿斜,原......“原谅我这一回吧。可惜苍白无力的话还没有讲出口,自己的唇就被人咬住了。 对的,是咬,不是亲。 和前几次的细雨柔风般的亲吻不一样,这次沈斜恨不得咬下她唇上的肉,撕扯够了唇瓣,又开始强迫着她松开牙齿。 林晚照的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不可控地打了个颤,情不自禁地想起某些片段。 原来,以前这人都是装的 也对,这个样子才像上辈子的他。 之前,亏她以为少年时期的他不一样呢....... 上辈子那个时候,他也这样,缠着她不知疲倦,不知轻重......每当做这种事情时,好好一个人就像中了罂粟花毒一样,越来越不好控制,越来越无法自拔。 嘴上的痛感召回了林晚照的意识,下一瞬间她就明显感觉到了口腔里的铁锈味。 操啊,这是把她咬出血了..... 明天她不上学了?! 林晚照气急,又加上想起了上一辈子某些不美好的回忆,她右手攒起了力,朝着眼前这个专心啃她的人的左脸上拍下来。 沈斜的眼睛是闭着的,明显亲得很痴迷。但她拍下来的手还是被人捉了去,这让林晚照生疑他是不是侧边还长了只眼睛。 沈斜一手捏着她的手,一手掌着她的脑袋,逼得她无处可逃。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能来硬的。 在他换气时,林晚照娇滴滴的软呼传了出来,再配上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睛,谁见了不心疼? ”阿斜,好疼啊......“ 果不其然,眼睛红得像匹恶狼的少年停下了马上又要进攻的动作,双手撑着木台开始低头喘息。 操...... 要是林晚照不在这儿,他的脸上估计又得添几道新的伤痕。 他怎么能这么禽兽! ...... 半晌后,沈斜稳住了气息,有点愧疚地抬头看近在咫尺的小姑娘。 小姑娘明显有点不爽,但不敢发作,依旧委委屈屈地憋着嘴,下唇处聚着一滴鲜艳艳的血。 沈斜哑然失笑,靠近舔了上去,一双眸子里的冰霜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勾着唇浅笑,一只手摸上林晚照血玉般的脸颊,良久以来积累的怨气就这么消散。 “下次要这么讲条件......“ 神特么下次,神特么条件....... 林晚照的嘴角肉眼可察地抽了抽。 第97章 不嫌弃 “下次要这么讲条件......“ 神特么下次,神特么条件....... 林晚照的嘴角肉眼可察地抽了抽。 她挣脱了被人禁锢着的手,后撑着平台台面想要离这人远些。 沈斜也许是知道错了,慵懒地站直了身子,唇边勾起一抹魇足的笑,并不阻止她的后倾。 待两人间的距离有半米远时,后退的女孩终于寻得了一丝安全感。麻木的唇上开始传来痛感,她拧着眉毛想发作却不敢发作。生怕再引得这人发疯。 她没察觉到的身后,那扇木制的房门开了一个缝,屋里的灯光倾泻而出,由细到粗地铺在她身后还有对面少年的脸上。 她这才瞧见刚刚蹂躏她的人,脸上并不好看。 他的嘴角又青了一块,上面带着丝丝点点的红色血迹,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的...... 细白的脖颈处也有几道刮痕,很像是被人用指甲挠出来的。她倒吸一口凉气,顺着他的锁骨往下看,黑色的短袖看不出什么异样,但空气中除了酒味和烟味,明显还有其它味道。 一抹不详爬上林晚照的心间,她再也不顾两人间的嫌隙,拉过少年特意埋在黑夜里的胳膊和手,看清楚后又是一惊,到处都是伤痕和血迹!刚刚那只禁锢着她的手,骨节处竟然隐隐泛着白骨...... 往日的朗朗少年,如今胡子拉碴,满身伤痕,好不落魄........ 林晚照意识到这一点,缓缓地放下他的胳膊,眼泪不自觉地要夺眶而出,声音却隐约带着怒其不争:“你怎么又打架了?” 沈斜瞧见女孩眼底的心疼,沉闷已久的心情不由地阴转晴。他勾了女孩的细腰靠近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是放荡不羁,不知真假: “英雄救美啊,允许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许我当次大英雄啊?!” 林晚照又被噎住了,愣了半晌后,闷声闷气道: “那下次不要这样了.......“ 见了她这一副受人把柄的微小样子,沈斜唇角的笑越咧越大:”看小爷心情吧“ 好好一孩子怎么生的这样无奈? 林晚照气急,还看他心情?这是打算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吗? 她不再客气地拿手掌推开了沈斜靠过来的脸,另一只手毫不掩饰嫌弃地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声音却依旧软糯: ”你还喝酒了,还抽烟了,对不对?“ 她知道这人吃软不吃硬。 沈斜舔着下颌低笑一声,任由那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推着他侧过脸。 等林晚照手中的动作停下后,他却突然发难般的扼住她纤细的手腕,带着酒气的气息拂过: “嫌弃老子啊?” 他越说越靠近,鼻子狠不得怼在怀中小姑娘的鼻尖上。 林晚照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继而胆小无依地摇着头。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是打算暴露本性吗? 看到这副害怕的样子,沈斜心满意足地侧过头,把下巴抵在林晚照的颈窝处,气若游丝地对着她的耳朵吹气: “你不能嫌弃我,谁都能嫌弃我,就你不能,知不知道?” 他边说着胡话,边捏紧了掌着她细腰的大手,好像是在威胁一般。 只要她敢讲出一个嫌弃,他立马就要捏断她一样。 这委屈和不安全感到底是从何而来?还是说喝醉了酒的人都喜欢无理取闹? 林晚照意识到这一点,安抚小孩似的摸了摸沈斜扎人的头发,说了句不嫌弃。 闻言,沈斜笑得连着胸腔都在颤抖,连着她的心也跟着一起颤抖。 而后,他笑过之后又觉得这一句还不够,硬逼着林晚照一遍遍说不嫌弃。 “不嫌弃,阿斜放开我好不好?” “再说一遍” “不嫌弃不嫌弃,阿斜松一点好不好?” “那再说一遍” “不嫌弃,我真的要回家了” “那......别回家了,陪我睡吧” “不嫌.......“ 陪你睡个头...... 林晚照反应过来后,强硬地推开了沈斜的头,看到他扑朔迷离的眼神后,恨不得一巴掌呼上去。 ”沈斜,别仗着喝醉了就可以调戏人!” “怎么调戏啊?我让你调戏好不好?” 沈斜勾着唇笑,一脸无邪地看着林晚照,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林晚照难得地红着一张脸,心肌梗塞般捂住怦怦跳的心口,觉得不能再跟这人无理取闹下去了。 “你让开,我要回家了” 这句话刚落地,林晚照就觉得后脖颈上的毛发立了起来。 有个湿湿糯糯的东西在舔她!喘着热气在舔她! 瞪着眼睛看到一脸笑意的面前人后,林晚照更是吓了个激灵,这个东西并不是沈斜! “啊!”她短促地叫喊一声,跳到沈斜怀里。 “有鬼啊,阿斜“ 沈斜被扑得后退几步,一双大手下意识地勾住了缠在他腰际的腿。 屋里的沈奶奶听到动静,调小了电视机声,隔着墙问出声: ”阿斜,是你回来了吗?“ 沈斜扯松把他勒得出不上气的胳膊,对着屋里喊道: ”奶奶,是我“ ”呦,你这干嘛呢,大晚上的,净打扰我看电视........“沈奶奶一遍唠叨着,一边调大电视剧的声音。 林晚照听到声音,一脸不可置信地从沈斜脖颈窝里爬出来。入眼得就是少年忍俊不禁的表情。 他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笑得天地失色。 笑完之后,他捏着女孩花容失色的脸,不正经地开了腔:“林晚照,瞅你这小胆儿,离开我可怎么办?” 林晚照冷静了一下,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回头,看向刚刚那个东西出没的地方。 结果就看到一只灰白相间的大尾巴狗在冲着她吐舌头。 操啊...... 原来是这个小东西...... 林晚照气恼自己刚刚的表现,锤着沈斜的肩膀要他放她下来。但喝醉了酒的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服管教,不管是真醉的还是装醉的。 沈斜继续搂着林晚照向前走,把她放在了刚刚两人亲昵的平台上,那只大尾巴狗就待在她旁边。 “你不是说狗喜欢你吗?怎么反倒自己怕狗啊?” 少年不怀好意地勾唇问道,一边问一边灵巧地翻身坐在了狗的另一边,一只大手毫不怜惜地捏着这条狗毛茸茸的脖子。 第98章 平安健康 少年不怀好意地勾唇问道,一边问一边灵巧地翻身坐在了狗的另一边,一只大手毫不怜惜地捏着这条狗毛茸茸的脖子。 “喂,你别这样啊,它会疼的......“ 林晚照扯着抬高沈斜的胳膊,把大尾巴狗抱到自己怀里,心疼地顺着狗毛摸着。 沈斜倒也听话,双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向明月弯勾的夜空,勾起的嘴角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江面的风徐徐吹来,拂过少年黑色短袖衬衫的衣角,一节肤白色腹肌若隐若现。 ”乖啊,姐姐摸摸哦“ ”真乖啊,好宝宝......“ “乖宝宝,叫你什么好呢?余斗好不好?“ 林晚照对着一只狗自言自语,毫不顾忌旁边投过来的不善眼光。她咧着唇笑,弯下腰来摸着狗下巴,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余斗,余斗......不行啊,这个名字好拗口,要不斗鱼吧!不行,太随便了.......” 面前是清冷的月光,身后是温暖的灯光,林晚照处在这之中,浑身上下透这一份天外来人的感觉,她自顾自地说着,却没发现一旁少年的眼神越加的扑朔迷离。 这真的不是梦吗? 沈斜脑海里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个疑问,无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一探究竟。 “阿斜,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林晚照突然抬起头,少年伸过来的手就这样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他假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手撑回原处。 “有啊,我和奶奶都叫它狗子......“ 林晚照啊了一声,低头亲了一下狗子的脑袋。 ”你好委屈哦,你爸爸连名字都懒得给你起,没关系,姐姐给你想一年千古绝唱的好名字!“ 他是爸爸?她是姐姐? 沈斜冷着眸子侧过头来,一把扯住狗子的前腿,把它按到了自己怀里。狗子可怜地呜咽了几声,心疼得林晚照扑过去夺。 ”阿斜,它会疼嘛!“ 沈斜不理她,伸出大掌蹂躏狗子的头,另一只手继续撑着地,痞气十足地仰着面问林晚照: “再说一遍,我是它的谁?” “啊?它是你弄回来的嘛,叫你爸爸不是应该吗?” 林晚照虽然着急,也不敢硬抢,一双乌溜溜的桃花眼直直地盯着那只扼住狗子性命的大掌。 沈斜乖张地笑了一声,肉眼可见地用了力按下去,狗子又发出几声呜咽。 “别别别,哥哥好了吧,叫你哥哥......“ “那你呢?你叫我什么?”听到回复的少年并不松手,随心所欲地抹着狗子头顶的毛问道。 林晚照不看他,只顾盯着狗子:“我?阿斜啊,你别闹了,它真的会疼的” 没听到满意的回答,沈斜又用了用力。伤痕累累,血痂凝结的手配上软乎乎的圆脑袋,冲击得林晚照不敢呼吸。 “你想听什么啊?直说行不行?” 这句话刚一落地,少年骚气十足的声音就跟着响了起来,但若仔细瞧的话却能瞧见他染上红晕的耳尖: “叫哥哥,叫我哥哥” 操啊,林晚照在心底暗骂一声,劝慰自己不要和酒疯子一般见识。 “哥哥,沈大哥哥,求你高抬贵手吧,你家孩子要被你捏死了” 听到女孩负气的回复,沈斜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但那狗子却不跑,继续依偎在他身边,还舒服地蹭着头。 “乖宝宝,别跟坏人玩啊,到姐姐这里来“ 林晚照不顾沈斜的淫威,跪坐着抱过狗子的身体,又亲昵地低头亲了亲它的头。 生怕沈斜又接着酒劲胡来,小姑娘颇有眼色地引出另一个话题: “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一个好听又正式的名字” 沈斜像是累极了,后仰着脖子扭了扭,不在意的开口: “随你吧” 什么叫随你,吧!也太没有态度了吧,好歹也是一个小生命,还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生命。 林晚照在心底诽议,完全忘记了狗子带给她的见面礼。 静默良久后,小姑娘仰起一张凌乱清冷的脸,颇满意地问少年:“那叫它健康好不好?平安健康的健康” 沈斜瞥了她一眼,拿出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 “这名字过于好听正式了吧?!” 林晚照听出来了这句话里暗藏的讽刺,嘟着嘴捧起了狗子的脸: “你爸......你哥哥什么都不懂,多好听多有深意的名字啊,咱不理他昂,就叫健康” 健康像是听懂了,呜咽了几声趴在了木地板上。 沈斜笑看着这一人一狗,最终将实现定格在林晚照结痂的下唇上,又无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他刚刚......好像太用力了。 不过,这滋味...... 一道弓着背的影子被拉的越来越长,沈斜红着脸撇过头,哑着嗓子说了句: “喏,你的平安来了” 林晚照一脸懵懂地抬头,刚好瞟到沈斜红透了的耳朵,还以为是他喝了酒就这个样子呢。 “什么平安啊?”她揉着狗爪子问出了声。 见沈斜没有理她的意思,林晚照憋着嘴侧过头去看,就看到一只奶黄色的小猫咪乖巧地蹲坐在她身后。 她差点没喊出声来,跨过健康的头直奔小猫咪。 小猫咪也不见生,被林晚照捞在怀里后奶声奶气地叫了几声后就不再动作,看的小姑娘是母性泛滥。 “阿斜,你从哪弄来的?怎么这样小啊?我好想哭啊,它也太可爱了叭” 林晚照语无伦次地说着,抱起小猫咪放在沈斜的腹部。 腹部的小奶猫哼哼唧唧地叫了几声,耳边的小姑娘软糯的声音也像极了哼哼唧唧。沈斜的眸子暗了下去,比没有星月的夜空还要阴森。 他用胳膊肘撑着地面,一只腿曲了起来撑在平台边沿,另一只闲置的手逗弄着小喵咪的嘴巴。 “这个草丛边捡的,那个狗市里买的......“ 声音慵懒的紧,丝毫没有其它的情绪在里面。 林晚照知道,这个指的是平安,那个指的是健康。 她点了点头,跪坐在地上,把脸贴在沈斜的腹肌上和小平安对视: ”小乖乖,你可真可怜啊“ 看着专心舔着沈斜食指的小奶猫,她脑子不经思考地蹦出一句话:”过来亲亲姐姐......“ 小平安听不懂人话,还在继续舔着。 身后快被两人遗忘的小健康已经打起了鼾声。 沈斜不可察地勾唇笑了笑,逗弄似的捏住了林晚照鲜艳欲滴的唇。 “你说什么?” 第99章 摔倒 意识回笼的林晚照被吓了一跳,缩着身子往后退着,却一不小心摔下了木台,亏得有沈斜的半只腿撑了她一下,不然非得摔个狗啃泥。 少年戛然而止的仓促笑意比哈哈大笑还要让她无地自容。 林晚照从地上站了起来,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我得回去了” 她说完就转身离去,生怕自己的窘迫被人瞧到。 操啊,林晚照,你多大一人了....... 都小场面啊,稳住稳住....... 小姑娘扣着背包带,硬生生走出了几分义愤填膺的气势出来。 沈斜顺着怀里平安的毛,看着那道清丽的背影咧着嘴笑,待人要走进芦苇荡时,他才敏捷地从地板上跳了起来,抱着怀里的猫追了上去。 “小平安,你姐姐害羞起来怎么这么好看啊?是不是?” 少年盯着女孩的背景问出了声,低哑好听的嗓子带着醉人的笑意。 被他捏着前爪的小奶猫叫了几声,好像在抗议,又好像在赞同。 康城入秋后,青天白日里还得穿短袖,但一到了晚上,不顾人意的风又吹的人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 当然,有些人天生感受不到这些温度的差异,就像沈斜。 林晚照察觉到他跟上来后,慢慢放缓了步子,那人却跟着她一起放缓,抱着只猫走得像出门散步的老大爷。 看来是专门来送她回家的。 杨嬅租的房子入口在一条小胡同里,胡同口有两支照明的路灯,橘黄色的暖调光晕下是成群结队的蚊虫。基础设施不算好,甚至称得上是老旧,但因着这里靠近学区,平日里出入的学生家长倒是不少,大多都是在永安一中读书的学子。 到了胡同入口,林晚照站在路灯下,想回头叫沈斜快回去,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两个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男生。 他们好像认识她,两人朝她微微颔首,腼腆一笑后,走了几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进了小胡同。 林晚照顿时觉得沈斜这人心思实在缜密,现在是放学高峰期,两人若如走在一起肯定会被同学瞧到。以前天高皇帝远的没什么,现在这现实情况可不一样了。 杨嬅在这边,而且和那几个旁边的租户的关系好像还挺好....... 想通后,站在灯下的女孩儿微微出了一口气,再向刚刚沈斜站的那处瞧去时,只剩下空荡荡的一道秋风卷过。 人去街空...... 又有几道热热闹闹的青年学子声音入耳,林晚照转身走进了暗淡的胡同里,顺着记忆上了楼。 快到家时,她停了下来,伸出食指摸了摸唇上传来隐隐痛意的地方。 果然有血痂,而且还肿了一小块。 林晚照一边在心底骂着不知轻重的某人,一边瞅了瞅前后的楼道。 她靠着墙等了一会儿,等到刚刚在身后传来的嬉闹声彻底消失不见,才装腔作势地趴到了台阶上。 “嘶啊!” 一声不轻不重,不显做作的痛呼在楼道里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正对门的杨嬅听到动静。就算听不到动静也没关系,所谓做戏做的全面了,全面到能说服自己,说服别人也就是小事一桩了。 林晚照捂住下唇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白色校服处沾了好多灰尘。 自己刚站起来,铁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怎么了,晚晚?”林母手里拿着汤勺,显然刚从厨房出来。 “摔倒了”被询问的人继续捂着嘴,含糊不清地解释惊呼的原因。 杨嬅走出来拉过林晚照的胳膊,嘴里唠叨个不停:“呦,你瞅瞅你,多大人了还摔倒,捂着干嘛啊,我瞅瞅......“ 虽是埋怨的话,但林晚照生生听出了几分柔情。 杨嬅好像挺开心见到她摔倒的...... 又看到母亲翘起来的嘴角,林晚照冷不丁地有点确定这个想法。 母女俩一阵的叮叮当当,又是抹药,又是喝鸡汤,喝完鸡汤又是抹药,一套无规划的操作下来,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林晚照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前,和林母告了假: ”妈,我明天不想上学了,再休息几天好不好?“她可是真的不想顶着这个尴尬的伤疤去见人。 林母听了,眼神有点说不清的飘忽不定,好像不敢直视女儿一般。考虑须臾后,温柔的声音在小房子里响起: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咱们晚晚儿这么聪明,少上几天就几天呗,开心最重要了,你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啊,爸爸虽然对你严格,但心还是好的,比起出人头地,我们只希望你和辰辰能平安顺遂.......” 林母说完后借故厨房的火没关,转身去了厨房。 林晚照靠在门口,看着杨嬅远去的背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母亲越来越奇怪了,自从上次那件事发生后,她就变得小心翼翼,又有些莫名其妙。 ....... 第二天一大早,本想睡懒觉的林晚照就被杨嬅气急败坏的声音吵醒。 “那个小兔崽子,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他......” 她打着哈欠出了房门,就听到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林母嘴里蹦出来这样一句话。 不用多说,肯定是林朝辰又惹祸了。 过了半晌,杨嬅挂断了电话,回头看到等了良久的女儿,被吓得抖了一下: “你这孩子,走路没声啊?!” 林晚照绕道坐在母亲旁边,脱了拖鞋蜷在沙发上,等待林母的后文。 果不其然,没过一分钟,林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晚晚啊,你弟弟那混小子一天天不学好的,净跟人打架,老师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你爸你也知道,总不挑一个好时间忙,我这.......“ 林晚照笑着听母亲讲话,捡起前面桌子上的一本书随意翻看了起来。待林母说完后,她才不急不缓地出了声: ”妈,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处理朝辰的事情吧“ 听声音还带着一丝催促。 杨嬅见女儿点了头,转身回屋收拾起东西,临走前不忘叮嘱: ”锅里有米汤昂,抽屉里还有些钱,你饿了就去买东西吃,妈妈明天一大早就回来......“ 林晚照连连应声,送了杨嬅下楼。 第100章 罪名 杨嬅背着包的身影一点点褪出眼眶,一阵秋风吹来,卷起几片黄叶,林晚照拢了拢胳膊,打算回屋。 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干。 “晚晚!”正当她要迈进胡同里的楼道入口时,身后传来一记熟悉的少年音,林晚照闻声转头。 就看到胡同口处站了个胡子拉碴的少年,露着八颗白牙在憨憨的笑。 见她转身后,少年举了举手里的玻璃瓶: “你要的萤火虫,我给你捉来了” 明明是欢快的声音,林晚照却听出了几分悲情。 她吸了吸鼻子,换上一副温柔的笑脸向他走去,声音里带起玩笑腔调: “耗子大哥,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啊?” “我......我那天瞧见你了,本来一直想过来的,但......就是有点不敢,我怕啊,怕你对着我哭鼻子......我可不会哄人......“ 杨子豪咧着嘴笑,眼中的湿意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 林晚照跟着他笑,笑完后邀请他上去坐坐。可这人却以要忙着上课拒绝了。 玻璃瓶塞到了林晚照手里,人就一溜烟地出了胡同。 出了胡同后又转身过来瞧,傻里傻气地摸了一把后脑勺,等了片刻后,嘴里不着四六地问出声: ”晚晚,你不是故意的吧?“ 声音不大,吐出来后就被风吹散,但落在林晚照耳朵里的却异常清晰,就好像......好像这人贴着她跳动的心脏问出来的一样。 她愣在原地,唇边的笑忘记了收回去。 原来,这人一点都不傻...... 也是,恰巧的萤火虫约定,恰巧的日记,日记里恰巧的蛛丝马迹,他又不是林朝辰,怎么可能猜不到。 不过,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两个人,一个歇斯底里控诉她不顾他的想法,一个云淡风轻地假装着不知道,而这个云淡风轻的还是平日里最闹腾,最莽撞的,这的确有点出人意料。 林晚照没想瞒他,愣了片刻后释然而笑,打算上前和盘托出。 但杨子豪却无所谓地笑了笑,意气风发地朝她挥手: ”晚晚,我去上学了......“ 他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晚照瞅着他远去的背影,葱白的指尖滑过手里玻璃瓶的凹凸,最终还是抿着唇笑了笑,转身上楼的瞬间,一句低语落在了秋风里: “对不起啊,子豪哥哥......“ 她是对不起他,从上辈子就开始对不起了。 可惜,林晚照只有一个。 ....... 回到出租屋后,林晚照先是打了个电话,后随便吃完早餐就又窝到床上去了。 中午随便对付了午饭,她就出了门,先是去了趟沈家。后来又一个人北上,打了出租车来到了邱关镇。 邱关镇距离康城很近,出了城区就是。这里虽说是一个镇子,但住户不多,原因不外乎这里有个看守所,也就是监狱,里面关押的多是少年犯。 听说建国前这里也关过死囚犯。 相信风水的人总是不喜欢和这些东西沾上边。久而久之,镇子里的人走的走,搬的搬,到现在就没剩下几户人家苟延残喘了。 提前走好流程后,她如愿地见到了那个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吃掉的人。隔着一层隔音玻璃见到的。 徐情坐在里面,林晚照坐在外面。 面对里面人的疯魔状态,外面的人淡定地拿起电话,面不改色地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嘲讽: “是你吧,你早就设计好了对吧?呵呵呵,真是没想到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让我猜猜……” 林晚照安静的听着,一句话也没有讲,看着徐情的眼神里充斥着悲悯,又不完全是悲悯,还有一种报复得逞后的快意。 像三月的风,冷不是刺骨的冷,暖不是融融的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上学期你故意来高二考试开始,还是拿着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过道里嘲讽我开始啊?或者说,从初中我来找过你一次后就开始了啊?所有的挑衅,包括上次雨夜胡同里的那次,都是你故意的吧?还有得知我们在监视你后,也是故意出来被我们抓吧?啊?林晚照,你这么心机深沉,沈斜知道吗?呵呵呵,你真可怕啊,可真可怕……” 徐情的一双眼变得越来越暗淡无光,和初次见她时的笃定神色完全不一样。 她继续说着,继续回忆着,勾起的嘴角流露出不知悔改的恶意。 林晚照继续乖巧的坐着,弯曲的睫毛忽闪忽闪地上下阖动,眼中清明且不惧。 这一切落在徐情眼中就是明晃晃的不屑与看戏了。 “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要故意搞我!我他妈到底哪里值得你这么大费周折?!啊?甚至不惜赌上你自己来谋这盘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我,徐情,我特么用了十几年努力,努力地要离开这个地方!十几年啊,你知道十几年有多久吗?你知道我每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吗?我身边的人有多么肮脏不堪,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样高高在上的你啊,为什么要在意那些小小的摩擦呢,为什么非要折断我飞出去的翅膀呢??” 为什么非要在意?是你们让我非要在意的啊? 林晚照听了这样一段话,心中唯一的一丝悲悯消失的一干二净。 如其所言,徐情的确很不幸。父亲是个酒鬼不说,还不是个男人,经常在醉酒后殴打徐情和她的妈妈,甚至曾把徐母当作畜牲一样买来买去,后来,徐母不知踪迹,到底是跑了还是死了,可能只有徐家人知道了。还有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徐海,不提也罢…… 林晚照调查到这些陈年往事时,的确一度想放手。她想给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机会,可是是她自己不要的啊,选择权一直都在徐情手里,是她自己选择不要的…… 黄雁呢?还有李若清,他们给过她们机会吗? 林晚照抬起头注视徐情,不带丝毫感情地问道:“徐情,你知道你犯什么罪了吗?” “罪?什么罪?这一切都是被你陷害的!我早晚都会出去的!”徐情红着眼眶,电话里传来手铐摩擦时的刺耳声响。 …… 林晚照看着她的眼睛,解脱般的声音通过电线传过去: “你的罪名叫蔑视生命” 蔑视别人的生命。 …… 第101章 未来 林晚照出了探监室,靠在里面的人瞧不到的墙上长出了一口气。良久后,她转头对身边的女孩笑道: ”都结束了,走吧“ 黄雁的眼角有些红,看得出来是刚哭过。听了这话,她缓缓地拉起林晚照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迎着光明走去。 多日的猜测仿佛在这一天都落到了实处...... 她知道,从林晚照被绑架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时就知道,这次的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原本,她只是以为林晚照这样不染俗尘的女孩儿也未能免毒手。她恨啊,恨那些人,为什么硬是要让这样的人跟她一样被碾进泥浆里,一辈子被束缚着,一辈子都无法直视心底的恐惧...... 后来,她去医院里看过她后才真正如梦初醒,这一切都恰巧的有些可怕。 那天,那个躺在病床上白得马上要透明的女孩看见她进来,反而先给了她一个笑,一个干干净净的笑。 就在这一瞬间,她便猜测晚晚的这场意外不简单。 可是,她不敢确定。林晚照这个人像一团白色的雾,摸不到,碰不到,连是什么形状的都不知道,,更别提去猜她心里的想法了...... 直到今天突然接到她的电话,一切都才开始明晰起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帮她报复...... 邱关镇里,天高气爽,偶有几只顽皮的小雀儿在枯黄的玉米林穿梭飞翔,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枯叶折断声...... 林晚照和黄雁并排走在小道上,小道两旁是成片成片的玉米林,林间隔个三四米就躲着一个或两个金黄的大南瓜。雀儿在飞,蟋儿在叫,人们三三两两地背着背篼弯腰在田间...... 好静谧的田野,好美丽的生活...... 林晚照突然撒开黄雁的手,伸开双臂拥抱空气,抱了满怀的生机与希望。田间拂过果实的风吹动女孩额前的碎发,她的唇角是久久不能消散的甜美。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许久,林晚照突然释怀似的咧嘴笑开了,背着风转过身对黄雁说: “小雁,听我的吧,你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的路,长到谁都不能决定你该怎么走,长到你自己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未来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样充满可能与机会的生活,你真得不动心吗?“ 黄雁捏着衣角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前同桌,一种不知名的悸动涌上心头。 她开始想象她描述的未来,那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 耳边的风声没停,对面的人也依旧笑着,生活的心酸不堪好像就这样离她远去了。 她好想点头啊,好想踏上这样一条充斥着变化的路,可是,她刚踮脚一跳,生活这个东西又拉着她向下跌,飞不起来啊,真的飞不起来了。 黄雁不再低头逃避,拿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直视林晚照:”晚晚,你今天故意来带我看徐情,是想让我打开心结吧,谢谢啊......可是.....“ 林晚照温柔地挽住她的胳膊,制止了她马上要说出来的话: “小雁,是我该谢谢你,让我觉得这人世间还有很多好的一方面。” 黄雁抿着下唇,有些惊讶,嗫喏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林晚照牵着她走,勾起的唇角显示了她心情的美好。须臾后,她的右手揣进衣服兜里,摸出了一张硬卡片拿了出来,很随意地塞到身边人的怀里: “对了,刚刚我和你说的话不是一时兴起,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是我攒了两三年的钱,不多,但足够支付你重读以及之后的学费了,密码是六个六” 林晚照步调轻快地继续往前走,特意忽略黄雁吃惊的表情。 “千万别拒绝啊,我最烦两个人推来推去地拒绝了,像要打仗似的,而且啊,这不是施舍,也不是借钱,我这叫投资!投资懂不懂?我这么聪明的人可不会让自己吃亏。小雁你唱歌这么好听,如果肯上心学一学,将来那就是邓丽君一样的人物啊.到时候我和阿斜过不下去了,你可得接济我们呐......至于这个机遇嘛,你相信我,肯定有的......“ 直播马上就要发展起来了...... 黄雁瞅着女孩明艳的侧脸,听着她嘴里的玩笑,慢慢捏紧了那张卡片,露出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 一滴晶莹的泪水滚过她粉嘟嘟的脸庞,黄雁慌忙抬起手擦去,随后朝着拉着她走的人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后察觉过来后,又坚定地说了句好。 她林晚照哪会要她来接济? 她知道这都是说辞。 至于她林晚照未成年就拥有这样一笔“巨资”,黄雁倒是想都没想。 晚晚这个人,好像什么都能做到。 ...... 从邱关镇回来后,林晚照又抽着空把之前存放在沈家的衣服拿了回来。 之前林母问过她一次,她借口着在学校宿舍里懒得搬糊弄了过去。 唉,果然,人还是不要撒谎,撒了一个慌,就要无数个谎来圆。 林晚照是真真感受到了先贤的明智。 ...... 在家里逛荡了一周,嘴上的疤早就看不见了,林晚照才又恢复了高中生的身份。 三四天下来,她才总算把分班后班上的人认全。 还有啊,阔别学校足足十几天,其他的事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焦予婷这厮,总被李宜骗在左右,也不喜欢来她身边凑热闹了。 为此,她还想控诉来着,不过控诉的话没说出口,就被沈斜勾着肩膀带走了。 他好像挺乐于见到这样的局面的。 后来,林晚照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虽然自家的白菜好像被猪啃了,但幸好这头猪不是野猪,品性啥的倒是没什么大问题。 还有一件事情挺可疑的,就是赵朴瑾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沈斜的法眼,操场里经常能看见两人一起打篮球的身影。 明明前几次两人见面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起码从沈斜单方面看是这样的。 林晚照在碰到两人第三次在一起打篮球后,忍不住在事后问出了声,这才得知那天赵朴瑾目睹了她被绑架的全过程,通知沈斜的事就是他干出来的。 首尾终于得以相见。 林晚照哀叹一声。 第102章 燥热 首尾终于得以相见。 林晚照哀叹一声。 不过,林晚照事后很久才发觉不对劲。当时,赵朴瑾哪里来的沈斜电话?又为什么单单只告诉了远在康城的他? 当时却并不觉得可疑,也是根本没往深里想,一想不难发现漏洞百出。 ...... 这天早读过后,林晚照刚送走来投喂的沈斜,正打算稍微眯一会,就又被焦予婷的疯疯癫癫吵醒: “啊啊,我的晚~,听说了没听说了没,马上要办艺术节了,三年一遇啊!” 一班周围几个闻到音讯的人马上围了过来。 “真的吗?你哪里听说的?不是谣言吧?” “太好了,终于能休息几天了” “听说高一艺术班有个超俊的舞蹈生,可能会表演节目哦!” “八字没一撇呢,乱激动啥?” ...... 于是乎,某个人的小憩时光被无情地夺走了。 中午放学,林晚照打着哈欠出了教室门,没看到来等她的人便自觉去了他们班找他。 刚到教室后门就被一个满脸羞红的小女生撞了一下。 这个小女生倒也乖巧,立刻甜甜地喊了学姐并道歉,脚下却是没停,也没有抬头看她撞的人到底是谁就下了楼。 林晚照后仰着脖子,目光追随着这个小姑娘娇俏的背影,心里还在想刚刚那句娇滴滴的学姐。 真特么甜啊...... 打断她继续想下去的是沈斜刻意的咳嗽。 “看什么呢,你不饿我还饿着呢” 少年抓过她的领子,拎小鸡似的把她的身子转了个方向,大臂熟练的夹住她毛茸茸的头往外带。 “阿斜,刚刚那个小姑娘是高一的吧,长得真特么......喵的太甜了叭?” 林晚照为了走得稳些抓住了沈斜腰间的衣服,又强硬地仰起自己的头,舔着嘴角似在回味。 沈斜瞥见了她这副样子,冷冷地说了句不知道。 她怎么谁都在意啊? 在意一个前前同桌不说,还要在意焦予婷那个小鬼,现在连一个碰了一面的人都要想这么久了? 沈斜越想越来气,故意加速了脚下的速度。 林晚照早就习惯了这人空穴来风的脾气,也不和他计较,倒是自顾自地抱着他的腰,让他彻底带着自己动。 反正,这人脾气来的快,散的也快。最不济自己吃点亏,喊两声哥哥也就了事了。 啧,这少年啊,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平平淡淡的午饭后,沈斜又去了操场打篮球,除了李宜和之前几个一班的同学,赵朴瑾竟然又在。 他可是高三的备考生啊,高三现在哪个有功夫来这里浪费时间? 林晚照下意识地想到这些,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瞟。赵朴瑾却像感应到了一样,运球的过程中忽然冲着球场边的女孩一笑。 周围有不少围观群众被这一笑迷了眼,甚至有人再说什么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果然是小说看多了。 林晚照暗自吐槽了一句。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说法,这人长得不算顶尖,但通身的气质却是极好的,教人一眼看过去就能想到古代赴京赶考的书生。 温润如玉,彬彬有礼,倒像是生错了年代...... 秋老虎名不虚传,单是站在太阳下看了一小会儿,林晚照就觉得有点燥热难耐了,头顶的黑发像是马上要融化了一般,脖颈间也生出了一些细密的汗。 又看了看场上挥汗如雨的一众少年,疾跑跳跃,轻快异常,她暗自里连连佩服了几声后独自退出人群,转头去了小卖部买水。 出了小卖部的门,林晚照迫不及待地打开瓶盖,单手捧着冰水小喝几口,冰凉从嗓子里一路向下,终于压下了良久的干热和饥渴。 此时,几十米外的操场响起一阵欢呼,估计是那个队又进球了吧。 想起少年透着热汗的脸和干裂的唇,林晚照认命地将自己投身于暴晒之下,又迈起步子向刚刚来的方向走去。 小姑娘抬起胳膊遮着额头,觉得不够惬意,又换了冰水贴到额头上,感受到刺骨凉意后,她就以这样的姿势往人头攒动着的操场里走。 离人群还有几米远时,她停下了步子。 原因是沈斜正在人圈外面端着一副意味不明的神色在看她。这样的眼神,她好像只在那个叫武大郎的着名角色身上看到过。 看得她莫名有些心慌,下意识地质问起自己:你没做错什么事情吧? 而后又立马觉得这样也太谨小慎微了,有点对不起自己。 林晚照为这样的自己感到不快,下了决心要改变。 总不能每次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吧? 错她也认了呀,该哭的也哭了呀,该被占便宜的也占了呀。 不行,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今天势必要让沈斜知道一下自己的厉害! 她暗自在心里打气,拿出气势向盯着她的人走去。 走近后: “你干嘛这样盯着我......呀“ 话刚一说出口,林晚照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说好的气势呢?说好的厉害呢? 怎么一出口就是比小平安还软的声音! 还带个语气词,呀!?真是觉得不够丢人的! 林晚照心中懊恼,低头看着鞋尖咬牙骂自己。 幽怨了半天的人没有注意她此时的表情,更加不知道她心中的懊恼,只不过在瞧见她手中抱着的水后,刚刚眼中无边无际的幽怨荡然无存。 原来是给他买水去了。 沈斜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你不好好看球,乱跑什么?“ 害的他刚刚扔了到手的球。 沈斜看着低头不语的人,还以为是在自责,又突然有点后悔声音大了。 真的大了? 他舔了下右腮帮,而后夺过林晚照捏在手里的半瓶水,仰着脖子就要往下灌。 ”别啊,这个是冰的,我刚刚喝过的。你喝这个啊“ 林晚照拿出怀里另一瓶常温的矿泉水,举在沈斜面前。 ”怎么,亲都亲过那么多次了,你还讲究这个?“沈斜说完,仰着头继续刚刚的动作,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诱人至极。 林晚照吓得差点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这么多人呢,他不要脸她还要! 不对啊,重点不是她喝没喝过,是冰啊,是这瓶水是冰水啊! 阅读理解不过关,回去就让他做十套语文卷子! 第103章 生气 来自印度洋的西南季风,攀过层层群山不远万里,来到了这处依河而建的美丽城市,只剩下温柔惬意的凉爽。 林晚照微红带汗的面颊被突然而来的一阵微风抚摸,舒服得她想张开双臂来拥抱。 “喂,斜哥,继续啊”一道清晰明亮的男音从嘈杂的人群中突围而出,打破了两人间的各怀心思。 沈斜把空了的矿泉水瓶塞到林晚照怀里,附在她耳边小声叮嘱: “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林晚照微微皱了下眉,手里的塑料瓶子被捏得嘎吱作响,刚刚的委屈不可控制地又涌上心头。 什么叫乱跑?那是好心好意给他去买水。 而且他不嫌热,她还嫌呢。 就在沈斜要转身投入人群的时候,林晚照摆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我热啊,热死了,你要打你打吧......“ 说完就转身离开,连个眼色都不愿意多给,也不管那不知冷热的人到底有没有听到。 沈斜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他一把揪住小姑娘的胳膊,将人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一双眼睛在林晚照的五官间不断横扫,哑着嗓子问得有点小心翼翼: “又生气了?” 本来没几分生气的人硬生生地被这话逼出了气性。 什么叫又生气了? 她很喜欢生气吗? 动不动就闹性子的人到底是谁? 林晚照越想越气,后退一步离开他的影子,强硬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垂眸看着对方的鞋子。 “没有。”冷冰冰的说完这两个字,她又继续往教学楼里走。 面对这人时,她再好的脾气也变得易燃易爆起来。 这个时候,还是互相冷静下比较好。免得把自己变成那种电视剧里头脑发热,被情感左右的女人。 林晚照走出几步后,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自己安慰自己: 没关系的,阿斜还是少年,自己要大气,要成熟,嗯,成熟...... 呼~她长吐一口气,对着面前的空气保持微笑。 成熟!一定要成熟!不能忘不能忘! ...... 他喵的,他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真得快要忍过不去了!! 转过墙角后,后背那道粘人的视线终于被挡住了,林晚照对着水泥砌成的台阶,恨不得踢上两脚来解气。 “玥玥啊,这次艺术节你打算表演什么啊?” 一道兴奋的声音从台阶不远处的传来。林晚照收起了刚刚的气急败坏,收拾好心情后打算上楼学习。 “emmm,到时候给你们一个惊喜,现在不能说!” 好甜美的声音,难得这么甜还不显矫揉造作。林晚照忍不住在心里赞叹, 而且,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刚准备上台阶的人顿在原地,不由地眯起眼睛向一楼楼道里望去, 两个牵着手的马尾女孩从另一边边背光而来,一个转身就进了厕所。 没瞅到真容的林晚照唏嘘一声,抬着步子上了楼。 好可惜....... 这个声音去当声优最合适不过了...... 林晚照一边上楼,一边胡思乱想起来。正在她思想跑毛时,肩膀上突然多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她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沈奶奶某日傍晚说的话自动在林晚照脑子里飘过——人的肩膀左右上有两盏灯,有人在深夜里拍你肩膀时一定不能回头,因为....... 一旦回头,就会打破一盏灯。 肩膀上只剩下一盏灯后,就会阴阳失平...... 后果嘛,就是见到某些看不到的东西。 但这朗朗乾坤,太阳高照的,应该不会有那个东西吧? 只是一个瞬间,林晚照就想了许多,脖颈间的热汗莫名变得冰凉起来。 “晚晚,我错了,打我吧,骂我吧,狠狠地蹂躏我吧,只要别不理我......“ 这样熟悉放荡的声音让她长出一口气,但紧接着一股想要骂娘的冲动就要冲破喉咙。 丫的,这玩意走路没声音啊...... 还是吓她好玩啊?! 她彻底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按住了马上要喷涌而出的怒火,调整好表情后淡定转身: “沈斜,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没有那么容易生气的。” 糟了,沈斜,她喊她沈斜。 这下是真的完了。 而且完的莫名其妙。 少年站在两节台阶下,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刚刚说话的人,心里脑里全部都是那句沈斜。 乘着他懵逼的状态,林晚照又转身往上走。 她生气吗?好像是有点儿。 为什么呢?好像又说不清楚。 怎么回事呢?为什么越活越倒退,越活越幼稚呢? 哪怕是上辈子作为高中生的她,也从来都没有这么矛盾过,没有这么心口不一过...... 小姑娘背过身往上走,脑后的高马尾在空中划出自由的弧度,额前碎发下的远山眉越情不自禁地皱出了几道丘壑,她在思考,为这种反常思考。 身后的人也在思考,高高的一个大男孩愣愣地站在那里蹙眉,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摸了一把右侧的短发,后又摆出一副颓废极了的模样...... 所以,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 林晚照回了教室,继续为刚刚控制不住的情愫而颔首思考。 这边,意识到人已经走远了的沈斜刚打算离开,就被一记声音叫住了。 “哇,救命哥哥,真的好巧哦,出来买个水都能碰到你,我们真有缘分啊......彤彤,这就是我和你讲过的那个学长,那天晚上多亏了他呢......“ 关玥兴奋地抓着身边人的胳膊介绍,卡哇伊的大眼睛里能看到星光闪烁。 沈斜正在为刚刚的事情烦躁,厌厌地回首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女孩: “叫我沈斜就好了”,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少年一步三个台阶地上了楼。 哥哥这个称呼,别人叫起来怎么就那么不顺耳。 他没看到的身后,两个妙龄少女的脸上抑制不住地晕出了一片红。 “玥玥,他叫你喊他名字哎” “嗯,我听到啦,他人很好得啦,虽然对谁都冷冷的,但我知道他心肠一定不坏的”关玥红着一张脸,拉着身边人往楼下走。 “是是是,你的救世主不但是个大美人,还是是个热心肠的活菩萨!得感谢我吧,要不是我要你陪我去买水,你哪会见到心心念念的救命哥哥?” 关玥被好朋友谢菲揶揄着,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入口,只好一个劲地低头走路。 第104章 古道热肠 晚间太阳落下去后,温度又开始急转直下,林晚照裹紧了校服外套,一步一个台阶地往下面走。后面是单挑着书包的人,黑着一张脸,不知道得还以为是她雇的保镖。 盯着前面女孩漂亮的后脑勺,少年额头的黑线越来越深。 操啊,到底是哪里惹到她了? 今天也不是日子啊! 一个下午加晚上没和他好好讲话了,问什么都是冷静疏远的说好,最多点点头。 现在这小姑娘生气气来都这么要命的吗? 生气要命的小姑娘一言不发地出了校门,低着头穿梭在自行车川流不息的街道上。 热热闹闹的年轻面孔中,她安静地有点突兀,又有点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破坏这独一份的美好...... 身后的沈斜将自己掩在了树荫下,两人间始终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虽然视线一刻也不敢从林晚照身上移走,但他就是怂的不敢贸然上去搭话。 万一,他又说错话...... “老狗,你给我站住!“ “来啊,来追爸爸啊!” 两道欢快过了头的少年音从校门口传出来,紧接着两辆自行车涌入人流,清脆的车铃声增强了人群间混乱的气氛。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周都会上演三四次,青春年少谁不疯狂? 车铃声入耳,林晚照一时间竟觉得他们很美好。这样吵闹的少年,她以前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最多就是评价一句不务正业,现在竟然会觉得他们很美好。 闷闷不乐半天的人,眉宇间的不快竟就这样消散了去,她听着周围的哄闹,一颗心忍不住为这样的夜晚跳动. 青春啊,年少无知啊,不晓忧愁啊...... 多美好...... 不过下一瞬,林晚照可能就要收回这样的想法了。 因为,就在她低头浅笑间,那两个骑车追逐的少年中被人追着的那个,路过她身边时,由于没看到前面的一颗小石子,车把摇晃了一下,就是这一下车把撞到了她的左胳膊。 胳膊上瞬间传来一丝钻心的疼。 林晚照咬着下唇拧住胳膊,心里默默腹议: 什么狗屁少年美好如斯,都是一群莽撞无礼的混小子! 意外发生的那一刻,沈斜就已经跑过来了。跑到一半,他又生生地被几辆接连而过的自行车挡住了去路。 操,不能闯,闯了她又生气...... 沈斜忍下燥意,握着拳头保持耐心。 在这之前,那边却已经传来了叫骂声: “你没事吧?关棋,萧铭你们怎么回事啊!大马路上赛自行车啊!” 林晚照听到这熟悉的甜美声,忍不住抬头来瞧。 入眼的就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可爱小姑娘正在停身边的粉色自行车。 看清楚她的长相后,林晚照微微睁大了眼睛。 操,好可爱。 这小姑娘不但声音好听,长得也贼他么可爱.。 微微遮过眉毛的齐刘海,一双会说话的卡哇伊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凹凸有致的樱桃小嘴.......这特喵不就是真人版的白雪公主吗? 看着她为自己忿忿不平,撅着小嘴骂人的样子,林晚照突然觉得胳膊不疼了。 正教训着自家同胞哥哥和竹马的关玥终于想起了受害者,连忙停下了叫嚣,指着不远处两个人过来道歉:“道歉啊,等别人请你们啊“ 她看着两个不成器的哥哥,摇着头走到旁边抱着胳膊的人身边,却在看清她的长相后微微愣了一下,口齿也变得不伶俐起来:“那个......你......没事吧?他们也不是故意的......“ 她着两个哥哥真会撞,一撞个这么清贵的大美人。 要是这么个美人能成为她嫂子,那就....... 关玥悄咪咪地看着林晚照,瞬间又觉得这个愿望不太可能实现。 关棋这人一天天没个正形,哪里配得上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林晚照越看她越觉得可爱,好不容易忍下了伸手摸她头的欲望。一出口就是自己也想不到的轻松语气: “没关系的,不疼“ 不疼个鬼,她估计被撞的地方肯定青了一块。 关玥突然有点呼吸不上来,转过身冲着两个哥哥小声喊: ”哥,快道歉啊“ 别看她面上一副淡定样子,实际上内心却是一只咆哮着的土拨鼠:啊啊啊啊,这小美人也太可以了吧,哥,求你了,给我争口气吧。 知妹莫若兄,关棋当然知道这小丫头的心思,瞬间脸上的燃起了火烧云。他把自行车停在一边,正式地上前来道歉。 ”不好......“意思啊 不料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讲出口,那个被人撞的小姑娘身边就站了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冷眉冷眸的,生得再好看也遮不住浑身上下的痞气。 不过,这两人看起来挺熟的。那个小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抗拒他的接近。 沈斜站过来后,林晚照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知道盯着面前这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他微恼,又不敢生气,只好把怨气撒向那两个男生: ”怎么回事啊,你们,这么大儿人看不着啊!“ 本来满眼星星的关玥瞬间觉得有点羞愧。 怎么这个时候偏偏遇到沈斜......哥哥啊。 他不会以为我们在合伙欺负小美人吧,糟了,他肯定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来拔刀相助! 果然,她关玥没看走眼! 小丫头低着头,谁知道一下子就想出来这么多弯弯绕绕? 而林晚照看到的,就是对面的白雪公主羞愧地低下了头。这么一软萌的小可爱,他沈斜也舍得怼? 真特喵是一无药可救的大直男。 ”你干嘛啊,我又没事,吼什么吼“林晚照对沈斜说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句话。 虽然语气尽量克制着,但谁都能听出来里面的责怪意味。 见到自己男神被怼的关玥主动站出来化解尴尬的气氛: “这位同学你别生气哦,沈斜哥哥和我们认识的,他古道热肠,最是见不惯持强凌弱了,刚刚他肯定以为我们在欺负你呢,对吧,沈哥哥?” 关玥说完就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她的沈哥哥。 林晚照愣了片刻,也扭头去看那个古道热肠的沈斜哥哥。 一切尽在不语中...... 呵呵,就特喵挺无语的...... 她要收回那句无药可救的大直男的评价。 第105章 荣辱局 她要收回那句无药可救的大直男的评价。 沈斜这人再无药可救,也有人愿意自动忽略的。谁让老天给了他这一副花见花开的皮相. 这两人能认识,总不能是这么个软糯的小丫头自动找上门的吧? 林晚照控制不住脑子里的思绪,泛着水光的眸子渐渐黯淡了下去。 她转过身,不再看沈斜这个浪荡子。 沈斜被两人看得吞了下口水,下意识地想解释,虽然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他伸出胳膊想要拉住林晚照,可被人轻巧的躲过去了。 面上不显山露水的小姑娘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倒是温温柔柔地对着那个小丫头开了腔: ”胳膊没事,不过我要先回去了,小妹妹“ 沈斜慌了,刚开口说了一个含糊不清的“晚”字,就被关玥的叽叽喳喳掩盖了过去: “啊,小美......嫂.....姐姐,你家住在哪里啊?我们送你吧,让我哥这个冒失鬼载你回去吧,他车技很好的,对了,我叫关玥,王月的那个玥!等等啊.......“ 林晚照看着比焦予婷还活泼的小丫头,满心满眼的喜欢。不过心里还是提不上劲来继续在这里耗下去。她带着浅笑柔声拒绝了。 ”不用了,很近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玥的眼神在沈斜和林晚照之间来回一圈后,最终推上自行车追上了前面背影消瘦的女孩。 “一起走吧,说不定顺路呢,关棋你们两个快跟上啊” 林晚照没有拒绝,谁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呢? 沈斜的目光追随着前面两男两女的身影,眼中的不解疑惑最终被冰霜掩盖住了,连同他周遭的气温也降了好几度。 她好像完全不吃那个小丫头片子的醋,而且还很喜欢她。 为什么? 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吗? 在这场两世纠缠中,被茧缚住了的,好像始终只有他一个人,而她,随时都能离开。 是吧,是因为不够喜欢吧。 沈斜闭了眼睛低头沉思,昏黄的灯光下,人迹消散,渐渐地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站着,一动不动,良久后唇边溢出来一声冷笑,像极了在黑夜里出没的勾魂使。 ...... 一路上关玥的嘴就没停过,一直找着话题和她聊天。可单独面对这样甜美的声音时,林晚照却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最主要的是心里有个疙瘩,搅得五脏六腑都不是滋味。 所以说,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认识? 沈斜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 “哈哈,林姐姐,我哥是不是特搞笑?” ”我猜你也觉得是吧?“ ”关棋,别揪我的头发!“ ”萧萧,帮帮我啊......“ “......“ 林晚照规规矩矩地走在人行道上,不时地被马路边上推着自行车的活宝三人组吸引目光。 三人行中,就数关氏兄妹话多,那个叫萧铭的少年,倒只是偶尔插几句话,比起同伴,更像是和事佬。 这小丫头啊,声音甜美是甜美,就是这性格委实太活泼了点。 堪堪比得上两个焦予婷。 但是活泼地很可爱,很有生机,有生机的少女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 林晚照听着他们无忧无虑的对话,勾着唇在心里羡慕,心思也从刚刚无法言说的沉闷中缓了过来。 转过三个街角,林晚照就和他们说了再见。 本想分道扬镳,但谁能料想到几个的家竟然离得不远。 三人都是教师子女,就住在林晚照家对面的职工小院里,中间只隔着一条柏油路。 倒真是缘分,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 林晚照洗完澡后,吃着杨嬅切好的苹果坐在书桌前沉思,面前是张做了一半的数学卷子。不管是选择,填空,还是大题,都只有最后的一两道下的白空处有墨水的痕迹。 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声和虫鸣声透过开着的窗户传了进来。 越是安静,林晚照心里就越烦躁,躁得看不进去一个字。提起的笔总是不由自主地掉到试卷上...... 这种无法把控心理状态的感觉让她觉得危险,想去改变又觉得无能为力。 今天的不快让林晚照想了很久,但越想越理不清楚。 “操,睡吧,什么事都明天再说......“ 良久后,林晚照主动摔掉了手里的笔,关灯上床一气呵成。 ...... 第二天一大早,林晚照被闹钟吵醒,黑着眼圈从床上挣扎起来。 昨晚,她失眠了,堪堪凌晨三点多才有了睡意。 到了学校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和周遭满是精神饱满的学子格格不入。 早读时的昏昏欲睡中,林晚照还是决定去找沈斜问清楚。 解铃还须系铃人,昨天的脸色摆的够久了,阿斜肯定意识到错误了...... 而且生气会变丑的,这不是空口无凭的胡说。 林晚照在心底劝慰自己,最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早上三节课过去了,林晚照终于恢复了精神。想起早读时的决定,她毅然决然地在最后一个课间又去了六班,那个快成她第二个班级的教室。 无比熟悉的后门敞开着,好像专门为迎接来客一样。 林晚照先站在门口望了一眼,就看到沈斜的桌子附近围了一大堆人,男生居多,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从这样一众人中把沈斜拉出来,要是以前,她肯定做不到。 但现在,自从耳濡目染地跟着他变得越来越不要脸后,这种事情称不上是信手拈来,也算是见常便饭了吧。 林晚照气定神闲地走了过去,刚打算出声询问就被一道怪力扯住了衣袖。 ”林姐,来的正好!这道题是不是先应该把坐标带进去,然后......“ 原来是李宜那厮,林晚照反应过来后眼前已经堵上了一张卷子。 她推开挡住她视线的东西,在周围搜索了一番,结果没看到那个自带焦点的人:“我是来找......“ ”我知道,找我们斜哥嘛!你不用看了,他今天没来,哎哎,这都不重要,你先看看这道题,是不是......“ 李宜拉着她坐下,自动往她手里塞了一支笔。 事发突然,林晚照有点懵逼,仰着头看了一眼自己脑子有问题的前同桌。 结果换来了李宜更加无脑的一句话:“快做啊,想我了待会再看昂,这可是荣辱局!” 第106章 哄不哄 结果换来了李宜更加无脑的一句话:“快做啊,想我了待会再看昂,这可是荣辱局!” 神特么想他,大哥,我已经学文了啊! 被人按着肩膀坐在凳子上的林晚照满脸黑线,吐槽的话几乎破口而出。 心里无语着,眼睛却自主地瞟到了卷子上。 反正多做一道题也无害...... 只见那被人揉的发软的卷面上,有三四行黑色方块字,其下画着两条不同形状的抛物线,它们相互纠缠着,像极了在在白色背景下起舞的芭蕾舞演员。 林晚照看完一遍题目后,心里有了大概的思路。 看到第二遍的时候,右手动着笔点出了几个黑点。第三条开口向上的抛物线便隐约现了形。 周围传出了几声拖得长长的哦声。 他们惊呼的是,原来这题还可以这么解啊。 由是见惯了林晚照林学霸的骚操作的李宜也不由地哦了一声。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几何还得几何解啊。 林晚照见已经有人懂了,便放下笔站了起来,看向自己无脑的前同桌: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来上课吗?” 听见女孩的询问,李宜挣扎着把目光从试卷上移到她身上。 “你都不知道我知道?咋?你们又闹别扭了?” 刚刚还在看题的人瞬间竖起了耳朵。 林晚照眯了一下眼,突然有点懊恼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无脑生物,这么大声是恨不得全天下知道吗? 她不想再理这人,转头出了人群,向后门走去。 人刚抬腿走了两步,李宜欠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姐,俗话说的好,夫妻间床头打架床尾和嘛,你别忧心了,估计下午斜哥就会跟你道歉!” 刚刚只是竖起耳朵听的众人间立马传出了几声短促的笑。那种实在憋不住了的笑。 林晚照疾步出了六班,因为她怕她忍不住过去敲爆李宜的狗头。 难道,男生都这么没有眼力价嘛? ...... 到了下午,沈斜还是没来上课。 晚上也没来...... 接着的一天两天三天,他都没有来...... 别问她怎么知道,因为那个大喇叭李宜恨不得早中晚各给她汇报一次。 原本以为他不来学校是有事情耽搁了,但以现在这个形势来看,他估计是故意的。 得,这是又想让她去哄了吧? 一次两次三次的,这人是被哄得上瘾了吧? 多大点事儿啊,自己不就半天没理他吗?他还先委屈上了,委屈就委屈吧,连学也不上了,一点都不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太小孩子脾气了,她这次才不要去哄他呢。 周五放学前,林晚照闷闷不乐地趴在课桌上,用笔尖在白纸上画着线团,百般无聊地等着下课铃声响起。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铃铃铃铃铃铃! 期待已久的铃声照常响起,整栋教学楼里瞬间恢复鸡飞狗跳。 “特么地,终于周末了,累死老子了!” “哈哈哈,下周就是艺术节!这不等于放了五天假吗?!” “得亏我们不是高三的,他们没双休不说,连艺术节都不让参加!” “.......“ 唉...... 与世俗喧嚣自动隔离的林晚照幽幽地出了一口气,坐直身子收拾要带回家的作业。 收拾好东西,打扫好卫生后,她正打算出门,就被李宜这个无脑生物挡住了去路。 ”林姐,还没走呢?“ 闻言,林晚照冷漠地抬了一下眸子。 废话嘛不是! ”有屁快放!“她心中烦躁,语气也比平常更加不友善了起来。 李宜被人怼了还腆着一张笑脸: “明天有一场聚会,都是之前一班的几个哥们,还有现六班的一些人,大多都是你认识的,来不来?“ 林晚照想都没想地回复不去。 而后就要绕道到前门出去。 刚走了一步,身后的人有笑出了声: “确定不去哦,明天也有邀请斜哥哦” 这人说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林晚照停下脚步吐槽。 如果他真的去了,而她也是被邀请去的,这样就不算去主动找他了吧?那岂不是面子里子都在了?! 不过,那对生活没有一点热情的人会去参加这种幼稚聚会吗? 林晚照的手揣在校服兜里,不转身地向后退了小两步,幽幽地偏了一下头问靠着门框的李宜: “他确定能来?” 李宜手握拳状,掩在唇边,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一声: “山人自有妙计!”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再热情也不至于这么关心他们俩之间的事吧? 林晚照垂眸思索,好看的远山眉中间拧出了一个疙瘩。 良久后,她问出声: ”没条件?那我走了“ 她刚一说出这句话,就作势抬起步子,李宜立马哈巴狗似的弯下了身子拽住她的衣袖,恨不得吐出舌头以表示忠诚。 ”其实小事一桩啦,对你来说.......明天带上婷婷呗,你来的话,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她猜就是这样,除了焦予婷,谁能让这位不嫌事大的少爷主动来关心她和沈斜? 林晚照啧啧两声,若有所思地看着李宜。 在少年求爷爷告奶奶的眼神中,她淡定地开了口: “也不是不行,我问问婷婷,不过你能保证沈斜会来吗?” 见人松口后,李宜顺着胸夸张地舒了一口气。 “这你放心,爷办事,讲究的就是童叟无欺!” 林晚照不忍直视地撇过脸:“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李宜却又拉住了她的胳膊:“别介啊,你现在就去呗,婷婷还在二班等呢” 她在二班等?等什么? 察觉到不对的林晚照眯了眯眼睛,来不及询问就被人推到了二班门口。 迎上来的焦予婷,手里拿着扫帚,一脸兴奋地看着她。 “晚晚,你同意了没?” 林晚照心下了然,原来是他们两个想拉她做挡箭牌啊。 没立即得到答复的焦予婷扔了扫帚,勾着林晚照的胳膊撒娇: “去嘛去嘛,我都不认识他们,去了多尴尬啊,但我好想去玩啊,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我最爱的晚晚一定不舍得让我错失良机吧?我怎么这么可怜啊,被题海摧残不说,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也不能开心地玩耍......” 就仗着她对她心软吧。 林晚照叹了一口气,最终点了点头。 第107章 游乐园 初秋的风吹淡了白杨树叶的绿,吹开了野草坪上的金黄小菊花,雨燕高飞的空气里,浮动着让人安心的淡香。 林晚照在路上慢慢走着,行人车辆的嘈杂音全部都被隔离在了外面。 她在想,待会怎么和杨嬅讲明天要出去的事情。 这几周以来,母亲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事无巨细地关心着她生活学习的日常,对待她就像对待什么易碎物品一样...... 现在连晚上回家的时间,白天出门的次数,都有了限制...... 看来是真被那次的事情吓到了。 期待了十几年的关注这么突然加身,没有想象中的满足与欢喜,反而,一时间竟然是难以习惯。 林晚照心头烦躁,仰头看向西边山头的漫天绯色,被层山围着的不规则形天空里,飞过一群麻雀,淹没在破旧的楼房后,又一次盘旋着飞进视野。 好自由…… 那群麻雀第三次飞出视野后,林晚照垂下了头,一颗小石子飞进了人行道旁边的绿化带里。 躁…… 万一,待会母亲不同意她出去,那她恐怕得失约了,但是明明是答应了的事情,不去又会让其他人不舒服...... 怎么办呢? 在一路的遣词造句中,林晚照打开了家里的门。 杨嬅和往常一样迎了上来,带着一张温柔慈祥的笑脸。 又是倒水,又是切水果的,倒像是在欢迎客人。 林晚照脱下书包窝在沙发里,刚想说明天和同学出去玩的事情,杨嬅就又拍着额头走开了: ”瞧我这记性,锅里煲着汤呢......“ 这妇人啊,从来都是一进厨房就出不来。倒在沙发里的林晚照听着咚咚咚的切菜声,闻着各色调味品曼妙朦胧的香气,倒一时间忘记纠结刚刚一直想问的事情。 就这样,堪堪到了晚饭时间,母女两才坐下来聊起天。 林晚照开门见山地说完后,林母的反应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杨嬅只问了都有谁去,在听闻除了一群同龄学生外,还有焦予婷后,她立马就同意了。 不但如此,竟还在晚饭后兴冲冲地准备了好多零嘴,叫林晚照带去分给同学。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杨嬅也背了个大包陪在女儿身边。 “晚晚,多和同龄人交朋友啊,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们这老的也不懂,你有什么不方便和我们说的,也千万不要一直堵在心里啊,多和婷婷她们倾诉倾诉……” 林晚照笑着回了句好。心里却微微有些诧异,母亲这话说得不像空穴来风。 母女俩一起下了楼,在公交车站分了手。 不过不是来送林晚照的,杨嬅今天也要走,要回堡安,那趟公交车站刚好处在李宜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回家的决定是昨晚上临时定下的。儿子女儿都是心头肉,那一块都舍不下啊,既然女儿要出去玩,那刚好给了她一点时间去看看儿子,正好…… 上车前,杨嬅又从包里掏出一张红色的钱,塞到了林晚照手里: “请同学们吃东西总得要花钱的,拿着。今天好好玩啊,妈妈晚上一定赶回来……” 说完就急匆匆地上了车。 林晚照看着橘黄色的公交车消失在视野后,慢慢吐出一口气,折好手里的那一团钱塞进了牛仔裤兜里。 其实,昨天晚上杨嬅就给过钱了。 还给了挺多的。 在这个消费水平不高的山城里绝对够用。 …… 他们约定的地方名叫白云广场,位于康城中央。林晚照到时,还没几个人。 李宜那厮做为组织者,肯定是要先到的。 她站在马路对面时,李宜就开始冲着她招手,踮起脚,双臂举起在空中画着圆圈的样子有点滑稽。 “林姐,这儿这儿!快来!” 早晨的朝阳有些刺眼,林晚照抬起手挡着东方而来的光束,站在马路边上左右看了一下。 观察没车后,她才恹恹地走了过去。 过去的第一句话是:“沈斜没来吗?” 李宜促狭地笑了笑,露出齐整的大白牙: “你说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小两口闹别扭闹到连见一面都不肯了?话说斜哥对你那么纵容,真舍得对你生气?怕是这次被气很了吧?!” 说话人摸着下巴,表情也由打趣转变成了沉思。 林晚照想打他的心思越来越强烈了。 什么叫她把他气很了?! 不就半天没理他吗?这就要生气生到不来学校? 还他纵容她?有这么纵容的吗?现在倒好,一闹点小别扭就要人去哄他…… 真是小孩子气性! 林晚照抿唇背过身去,忍下了现在打道回府的意欲。 呆了小半刻,该到的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一共是四个女生,四个男生。 但这四个人男生中,没有林晚照想要找的人。 失算的李宜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目光完全不敢看到林晚照这边来。 “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一小会儿,就一丢丢……” 我操,这不可能啊,昨晚自己明明添油加醋地和斜哥讲了,这次聚会不但林晚照会来,还有想追她的一哥们儿也要来的啊,虽然是足够让人断章取义的含蓄表达,但沈斜当时的反应可不像是不在意的啊。 果然这两个都不是能让他省心的东西啊!老子十七年的信誉就这样折了? 同行的人脸上不满的情绪越加明显,在李宜说完第三遍再等等时,林晚照开了腔: “走吧,再等天都黑了。” 听不出悲欢的语调还是让李宜和焦予婷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一家烤肉店吃了饭,吃完后又决定去游乐园玩一圈。 林晚照本没有意愿的,但一想起沈斜最近给他摆的脸子,胸膛里就升起了一股气。 憋得她一口应承了下来。 凭什么他不来她就要走? 太阳慢慢地升到了头顶,游乐园里依旧聚集着很多人,大多是周末带孩子来玩的家长和来约会的小年轻。 进了游乐园后,原本的八人小组被分成了两队。 李宜,焦予婷,林晚照,再加上之前一班的班长组成了一队,另外的两男两女自然成了另外一队。 第108章 鬼船 李宜,焦予婷,林晚照,再加上之前一班的班长周良组成了一队,另外的两男两女自然成了另外一队。 过山车,大摆锤,大秋千……一系列刺激项目下来后,原本激情满满的李宜脸都青了。 焦予婷却一副没玩够的模样,兴冲冲地拉着他的胳膊要去玩跳楼机。 “我好想玩那个,你昨天可是说了舍命陪君子的啊,这才哪到哪啊,走嘛走嘛……” 李宜坐在花架下的椅子上喘气,低头摇着手: “不行了,真不行了” 舍命陪君子是他说的没错,可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原本他以为的是,带她们游游湖,玩玩枪,逛逛鬼屋,捞捞小金鱼啊,这些友好又能让他散发魅力的项目多可爱!可谁成想,这软萌软萌的小东西一进来就拉着他一连上了两个过山车,而且一个比一个凶险。 之后的项目更是超过了他的设想…… 这感情,长相越软玩得越狠是吧?! …… 被人拒绝了的焦予婷闷闷不乐地也坐了下来,一张小嘴撅得能挂瓶子。 “你找林姐陪你去啊!”李宜撞了撞撅着嘴的小姑娘胳膊,拿下巴指了指在一旁看戏的林晚照和前班长周良。 被人点到的林晚照轻松地挑了下眉毛。 李宜还没反应过来这表情是什么意思,旁边的焦予婷就委委屈屈地给出了答案: “不行的,我们晚晚稍微有点恐高,不能玩这些……” 李宜听了,转过头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稍微?有点?恐高?特喵地我是很恐高啊,你没看出来?! 周良看着好不容易吃瘪的李宜,弯着腰笑了好久,最终却还是端出了一副老好人的姿态: “要不我们去玩玩其他的?不然林晚照可一点体验感都没了。” “对对对,一切以林姐为先!” 李宜马上接了话,看着周良的眼神有些许赞许。 不愧是当班长的人啊,这调解能力就是强,一套一套的!! 提起林晚照他就不信焦予婷还玩得下去!!! 果然,焦予婷马上换了一副表情,蹦起来跳到靠着柱子的林晚照面前: “晚晚,你想玩什么?!” 林晚照垂下了环在胸前的手臂,微微侧头扫视了半圈,最终视线落在了湖那边的眼镜过山车上。 “我......“没什么想玩的。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察言观色的李宜制止住了。 ”她想玩鬼屋,不,鬼船!“ ”晚晚,你想玩吗?”焦予婷先是回头瞪了李宜一眼,又换了一张天真的脸问林晚照。 “我......“这次,她嘴里刚吐出来一个字,焦予婷背后的李宜就双手合十做起祈求状。 原来,李宜刚刚是顺着林晚照的视线看到了右侧的眼镜过山车,以为她打算伺机报复。 那眼镜过山车如其名,在三四十米的高空中,车道绕成了两个圈,不但如此,两侧还有两个如同眼睛手柄的车道与地面垂直。 这副场景,光是看看都就要叫人心从嗓子里飞出来了。 给他十条命他也不敢玩啊!!! 看着就差跪下的李宜,林晚照挑着眉,和周良对视一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四个人沿着湖边往鬼船走,走到一半,碰到一家场内烧烤摊。除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李宜,其余三个人瞬间被馋的的走不动道。 于是乎,几人边走边吃地到了鬼船入口处。焦予婷拉着李宜去买票了,门口的树底下除了熙熙攘攘的其他游客,就是吃着烤肠的林晚照和周良。 平日里冷冷淡淡的小仙子,一吃起烧烤还真有了人间烟火气。 周良瞟了林晚照一眼,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这里有辣椒” 刚扔掉烧烤串儿的林晚照有点不好意思,从兜里掏出来纸胡乱擦拭了一下: ”还有吗?“问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神里饱含真挚。但在外人看来却有点呆傻了。 周良难得看她这副呆呆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他摇着头说: ”没,没了“ 林晚照友好地回笑了一下,转头就看到了向他们招手的买票二人组。 ”谢谢啊,咱们进去吧!“ 排队走过鬼船外的浮桥,四人来到了真正的鬼船入口。 巨大的船体上悬空着四个流着血的大字——哥德堡号。 一走近就能听到某种类似水手的呻吟声,叫人青天白日里的生出寒意。 工作人员刚检完票,林晚照就生了退意。 她面前的洞口透着漆黑和可怕,游客激烈的尖叫和微弱的水手呻吟,小孩吟唱的童话音乐和外墙壁上的骷髅血迹,无一不让她往后退。 黑暗黑暗黑暗! 她吸了一口气,满鼻满口的腐朽味! 这种味道,好熟悉!! 是沼气池,是沼气池里的气息传到了这里!!! 林晚照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布满了黑色的浓雾。她想逃离,身后却被人推了一把,推进了那片她恐惧着的黑暗。 ”走不走啊,挡什么道啊,真没公德心!“ 听不清楚的谴责声在林晚照脑子里一遍遍回响着,像扩音喇叭一样会自动回放。 “啊,婷婷,我......“ ”晚晚,什么?我听不清,你在哪里啊?“ 焦予婷的声音越传越远,越传越小,在黑暗里迷失了方向的林晚照甚至发不出声音来求救。 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她被人群推搡着向前走。 ”都是假的,唯物主义,唯物主义!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诚信......“ 林晚照按住心脏,闭着眼睛不去看周围流着血泪的骷髅头,脚踝出传来的冷气却让她止不住发抖。时而冷,时而热,像无数只鬼怪附在她脚边呼吸一样...... 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她还是害怕。 从前,她一个人大晚上走过墓地也不会害怕,甚至看日本着名的恐怖电影也不会眨一下眼。 但此刻,这种对未知黑暗的惧意,是来自身体的害怕,带着记忆的害怕。 林晚照小腿发软,踉跄了几步靠在了墙壁上,手却摸到了一个湿湿软软的东西。 啊! 她尖叫一声,抱住脑袋蹲在了地上。 黑暗被放大,林晚照想起了被车撞飞的那个瞬间。 身体的每个部分都开始变得不受控制...... 她倒在血泊里,微微变形的手向前伸着,没有人能救她...... 没有人..... 突然,一直温热的手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 第109章 哭了 暗黑空间里,林晚照被一只手捞了起来,待她站定后,这人便松开了端着她胳膊肘的手。 因为高度的神经紧张,林晚照甚至连面前人的轮廓都看不清楚。而这人也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彷佛在特意克制着一样...... 游客和真人npc的脚步声在耳边响着,小孩子空灵的吟唱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而眼前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林晚照别无选择,只能相信他。 她伸出手臂,摸索着抓住他的衣角,祈求般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带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玩了......“ 对面的人却像是石雕一样一动不动,甚至连一个字都懒得吐出来。 林晚照继续祈求,语气也放得更软:”求求你了,带我出去好不好,出去后我再给你买门票......“ 这次,对面的人却冷哼了一声。 这样的声道,冷得让林晚照打了个冷颤,松开了手里拽着的衣角。 太像阿斜了,但他没理由会出现在这里的。 林晚照无端地觉得对面的人是沈斜,这样的想法一经萌芽,就一发不可收拾。虽然她也确定少年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但还是试探着喊出了声,声音因为害怕带着颤意: ”阿斜?” 就在此时,墙那边响起一声尖锐的女声,紧接着身边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 没收到回复的林晚照捂着胸口,心里忍不住失落起来,虽然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出现的这么巧...... 经过刚才的折腾后,爬满身体各处毛孔的恐惧渐渐消了下去。 她呼出一口气,打算忍着恶心摸着鲜血淋淋的墙壁出去。 靠人不如靠己...... 她往旁边靠了一步,伸着手臂战战兢兢地找墙壁,睁着眼睛却看不清眼前的光景,只能瞧见不远处朦胧的红色灯光,她像个盲人一样摸索着,找到支撑她的墙壁后,开始一步一步朝着红灯走去。 哼...... 又是一阵冷哼,原本以为已经走远了的人竟然还在原处! 林晚照心头一阵悸动,不好的想法开始不可控制地浮上心头。 莫不是遇上变态了? 与此同时,鬼屋里无头女尸的传闻也开始慢慢侵占她脑子的所有空间。 方才刚消散一点的惧意重新卷土而来,林晚照背后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她愣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突然有点后悔没主动去找沈斜问清楚。 临死前,竟然都不知道关玥是怎么认识沈斜的!!! 淦!!! 突然一阵的天旋地转,林晚照被人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的嗓子里控制不住地发出一阵惊呼,却立马被嘈杂的环境淹没了。 就在林晚照思考要不要挣扎时,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怎么,连我都认不出来?” 虽然鬼船上的光线暗淡,但总不至于到看不清人的轮廓的程度上。 所以,小姑娘要么在演戏,要么就是不够了解他。 而现实表明,她不象是在演戏..... 沈斜单单这样想着,沉寂了好几天终于平静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燃烧他的理智。 不同于沈斜的头脑不清醒,林晚照在听到他略含讽刺的声音后却是差点哭出来,连少年声音里的不对劲也自动忽略了过去,更别提之前两人间的别扭。 她找到依靠了般勒紧沈斜的窄腰,一张脸埋在他弯下来的颈窝处不再敢抬起来。嗓子里闷声闷气的出了声,细听的话不难听出话语间的哭腔: “阿斜,真的是你,我好害怕,我们出去好不好??” 林晚照的依靠使沈斜的心情稍微舒服了一点,但一想起她和刚刚那个男生间有爱的互动,他又恨不得把这拈花惹草的小姑娘啃得一点不剩。 “求我......“沈斜撕扯着怀中人的耳朵,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 其实,他刚刚听到林晚照的哭腔就已经心软得一塌糊涂了,所以这两个字刚一吐出来,他就有点后悔。 一心只有恐惧的林晚照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此刻的弯弯绕绕,只以为是这人还因着两人间的别扭在胡闹。 “阿斜,求你好不好,求你了......“林晚照毫无志气地软着声音求情,心里却想着出去后怎么算账。 沈斜听到这样娇滴滴的委曲求全,心情大好。 搅了他好几天清梦的人此刻就在他怀里,他心里想着带她出去,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想把她抱得更久一些,抱的更久,当然也是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个没良心的人出去后肯定又会离自己远远的。 就一小会儿,一小会儿....... 他对自己说。 见人半天没有动静,林晚照又想起那天晚上他醉酒后的模样。 莫不是,他让他那个样子求他? 幽灵们的尖叫声一波又一波传来,林晚照放弃似的吐出一口气,顺着气息找到了沈斜的唇,有模有样地学着他那天的样子。 舔舐研磨了半天,沈斜一点动作都没有,找不到窍门的林晚照疲惫地不再动作,踮起来的脚随后落了下去,越来越多的委屈逼得她鼻尖发酸。 “你不喜欢我了也不至于这么戏弄我吧,不要你带我出去了......“ 话刚说出去就松开了勾着那人脖子的手。 以前沈斜恨不得天天粘着她,总是找着借口教她亲昵,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她都上赶着去了,他还怎么冷漠..... 而且,刚刚明明都认出她了,还专门端着架子不说话,特意看她笑话很有意思吗?! 委屈越来越大,眼角滑落了一颗豆大的泪珠,林晚照从他的怀里退了出去后,又开始摸着刚刚的墙壁一点点向外面走。 刚走了一步,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 知道除了沈斜不会是别人,她踢着腿叫他放她下来: ”不要你,松......松手......“声音中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哽咽。 刚才轻易地放她离开怀抱的人此刻却像听不到了似的,目标清晰地跨着步子左拐右绕。 片刻后,她被放了下来,又立马被人提着腰放到了一个箱子上,背后就是木制的船壁,四周的脚步声明显离她远了很多。 意识到情况的林晚照打了个哭嗝 沈斜弯下腰,把人圈到自己怀里。 “哭了?” 第110章 哭滚骂 沈斜弯下腰,把人圈到自己怀里。 “哭了?” “哭你大爷的......嗝......“被人戏弄的恼怒让林晚照下意识反驳,不料打脸就是来的这么及时。 心里愈加不得劲起来,气性也越来越大,她晃着小腿,踢到面前人的膝盖,再也没有半点成熟人的气度。 ”你给我滚.....嗝......“ 头顶红色可怖的布景灯忽明忽暗隐,沈斜看着哭成小花猫的林晚照,良久以来的猜想与积怨消失的一干二净。 不够喜欢就不够喜欢吧...... 拿他消遣也罢,和上辈子一样不选择他也好...... 沈斜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妥协似的低头,泛着凉意的唇亲了亲她流着泪的眼睛:“别哭了好不好?” 是近乎祈求的声音。 林晚照还是哭,她其实是想停下来的,但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抓都抓不住。 沈斜无奈,蹭着她的眼睛一路向下,划到她挂着泪的脸颊时,他停了下来,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哑着嗓子解释: “我没有不喜欢你,都喜欢地要发疯了“ 嗝...... 林晚照又是一个嗝,连着胸腔都往向上提了一下。 沈斜失笑,将人拥到了怀里,缓缓地用手拍着她的后背:“也没有想故意作弄你......“ 少年气若游丝的呼吸散在她的后脖颈上,让人脸红心跳。林晚照抽搐了一下,突然有点庆幸这里什么都看不到。不然,哭成这个样子一定丑死了...... 刚刚从少年口中传出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脑子里回响。 他说,喜欢她喜欢到快发疯了...... 心里天坑般的委屈被这句话填平。林晚照慢慢地停下了哽咽。 良久后,唇上传来熟悉的湿糯感,闭了许久眼睛的林晚照终于睁开了眸子,头顶红灯又闪了一下,明明诡异的气氛跟着两人间的呼吸搅动变得含糊不清。 灯光下,两人身上像是被铺上了一层红纱一样。红纱下女孩红着一双眼,眼中水汽氤氲。她坐在颇有年代的木箱上,两条纤细优美的小腿自由地耷拉在半空中,上半身却被人逼着向后仰,一双小手不安地揪着侵犯她的人的衣角。 而那个少年,右腿曲着跪在了木箱表面,另一条腿也是微曲,正抵在女孩细长的小腿间的箱壁上。此刻的他,是一名虔诚的信徒,捧着他的信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又是一头咬着肥肉的恶狼,不知收敛地在女孩唇上作祟。 外面的空灵可怖的童谣也好,水手的低吟鬼语也罢,此刻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林晚照的哽咽完全消停了下来,她扭过头去躲开了沈斜的追逐。 “不要碰我”虽是一句拒绝的话,但从哭久了的女孩嗓子里传出来,反而软糯地像一声嘤咛。 沈斜哑然失笑,又寻着贴过去在她耳边说: “还在生气?“ 林晚照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生气,但就是想耍耍脾气。从来都是她哄他,这次也让他试试哄人的感觉。 于是乎,自诩成熟的林晚照一边绷着张脸,一边暗自吐槽自己的心态真的越来越幼稚了。 沈斜接着暗淡的灯光,凑近看到了小姑娘鼓起的腮帮,活像一只生气的河豚。微微泛红的眼角和嘴巴,又是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他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刚刚有点过分,站直了身子装模做样地咳嗽了一声。 这也不能怪他失控,天知道小姑娘刚刚主动的时候,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但她还不知危险,竟然说她不要他了。 不要他了啊...... 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说出口? 于是原本要带她出去的脚才转了方向啊...... 她在他这里,可以无拘无束,无所顾忌,单单就除了这几个字,是天大的忌讳。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林晚照得出的血泪教训。 沈斜想起刚刚女孩气急生出的话,又是一阵的不舒服。沉默开始在两人间蔓延...... 没有被哄反倒被冷落的林晚照又是一阵难过。 良久后,想起少年方才说出的话,她还是先开了口: ”你怎么不哄哄我“语气委屈得很,不用看就知道在瘪着嘴。 不哄她? 那他刚刚那么久都干了什么? 沈斜又把腰弯了下来,没好气地捏住小河豚的下巴: “.......“你还要我怎么哄? 他本想说这句话的,但一看到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又生生地吞了下去。 这他要是说了,应该会挨打的吧? 那说什么?直接问她:你想要我怎么哄? 这应该也不是个好答案...... “操,真特么难搞......“ 沈斜在心底思量许久,得不出一个正解后烦躁难耐地想骂人。却不想直接骂出了声。 林晚照眼底的神情从惊讶到委屈只用了一瞬: ”你不哄就不哄,还骂我......“ 操...... 沈斜又骂了一句,不过这次是在心底骂的。 “没有,不是,我是在骂我自己” 小姑娘一巴掌挥开了他的手,昂着小脸皱眉委屈,一副“你看我相信吗?”的样子。 沈斜第一次觉得当个哑巴也挺幸福的。 “走吧,我不想听你解释了,出去吧”林晚照从箱子上跳了下来,换上一副尽量不在意的语气。 说完就像盲人摸路似的探出胳膊往外面走。 操...... 沈斜舔着下颚骂自己不争气,恨不得来上几个大嘴巴。 你特么怎么就不会说话? 张嘴干嘛,解释啊?! 仗着自己在黑暗中的视力好,沈斜小跑两步抓住林晚照的胳膊,非常霸道地把人扯进了怀里,因为他知道,出去就没有机会了。 “林晚照,信老子一次行不行啊?我没骂你,我在骂我自己,我也有在哄你,也能继续哄你,能不能动不动就走啊,以后别对我生气,不不,以后对我生气了也不要不讲话,再闹几次老子真特么受不了了,知不知道啊?!!” 这番肺腑之言,在林晚照脑子里自动转换成着名小说文学——信老子一次,老子把命给你! 立刻绷不住脸地笑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人刚刚不是在骂她。但就是想看看他着急哄人的样子。 少年听到怀里传出来的闷笑声,咬着牙问出了声: “你又在玩我?” 第111章 大爷 少年听到怀里传出来的闷笑声,咬着牙问出了声: “你又在玩我?“ 林晚照收了笑,伸出衣袖的手,拿着食指指腹戳了戳少年硬邦邦的腰。 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动作,却让沈斜浑身都颤了颤,抱住林晚照的胳膊下意识紧了紧。 林晚照被勒得呼吸困难,继续不满地戳着他,刚刚想要说得话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阿斜,好紧” 炙热的呼吸散在她的耳际,头顶灯光的忽明忽暗里,沈斜又开始像只恶狼一样撕扯她的耳朵。 他一手勒着她的腰,一手拽过她戳在他腰间的手,一路向下。 在摸到坚硬发冷的皮带扣时,林晚照却被烫的猛然缩回手。 耳旁的呼吸更加的炙热,明明这人没喝酒,空气里却散发着一股醉人的味道。 林晚照觉得自己有些醉了,腿已经无力支撑她继续站着,意识也开始混沌起来,整个世界里只剩下少年意味不明的一句话。 他说:”林晚照,你该庆幸这里有监控。“ 意识飘到九霄云外的人愣了半晌才回味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 他好会啊...... 他怎么这么会...... 林晚照被人抱出鬼船前,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两人刚一出去,酷酷唧唧的焦予婷就围了上来,她的身边除了李宜和周良,还有以为穿着景区制服的中年男人。 焦予婷:“呜呜,晚晚,你可算出来了,吓死我们了......“ 李宜一副吃了狗屎的惊恐样子:“我操啊,斜哥你是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跑到鬼屋里来幽会我们林姐啊?你们玩得真野...... 穿着制服的大叔:“找到同伴了?这下不用调监控了吧?和你们说了嘛,我们景区是正规景区,怎么......“ 几人叽叽喳喳地各说各的,被人抱着的林晚照只听到了监控两个字,脸上便如上了一层胭脂一样红,悄咪咪地把脸埋到了沈斜胸膛。 还好,刚刚没有再墨迹下去。 否则...... 被焦予婷他们看到那些画面,自己的确不敢去上学了。 这特么这辈子也不敢见人了...... 滚烫的呼吸穿过薄薄的一层布料,比直接吐在人的皮肤上还要痒。 沈斜暗着眸子,踮了踮胳膊,把人搂得更紧一些。 “她脚扭了,走不了路,我带她去医务室。”景区里有为了应急而准备的小型医务室。 林晚照表示:当事人也很懵逼。 他说完就迈着大长腿离开。 焦予婷想也没想地要跟上去,被身边的李宜拉住了胳膊: ”你干嘛啊,人小两口好不容易独处一下,你上赶着去添堵啊?“ 焦予婷这才打消了念头。 李宜不忍看到她眼角通红的某样,把手搭在旁边苦笑的周良肩膀上,说得尽量轻松愉快: ”走啊,咱接着再玩玩呗?“ 手却躲在周良的时候悄咪咪地拍了拍。 周良看出了李宜的意思,自觉地打着圆场: ”好不容易休息这么一天,是得好好玩玩,你们先去吧,我肚子疼,先去蹲个坑......“ 李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继续笑着去拉焦予婷的胳膊,拉着人往人群最拥挤的地方走。 ...... 这边,林晚照被人抱了一路,最后肯定没有去医务室,而是来到了风景优美的湖边。 这里没有设置游乐设施,相对与其它地方,游客少得可怜。 在被放下前,沈斜特意问了句:“还软不软?能站住吗?” 虽然周围没什么人,但林晚照还是因为这句不正经的话羞红了脸。 她踢了踢小腿,小声地嗯了一句。 沈斜短促地笑了一声,胸腔连着颤,震得林晚照的耳膜发烫。 脸越来越红了...... 她扶着沈斜的胳膊站定,瘪着嘴骂了句:“大骗子” 沈斜:“骗你什么了?” 林晚照哼了一声,转身看向湖面:“谎话张口就来,还不是骗子?!” 沈斜想起了刚刚随口编的扭脚事件,勾着唇角,别有所指地哦了一声。 这句哦中意义颇丰,无端地让林晚照的耳朵都开始发烫。 而没想到,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整个人都红地发烫了起来。 他说:“那不说你脚踝扭了,说你被我亲到腿发软?我脸皮薄,可说不出这句话。“ 他脸皮薄? 这大概是林晚照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一股羞耻感瞬间冲上她的脑顶,林晚照话不过脑子地对着沈斜的俊脸大骂: “我操你大爷的!” 大爷的“的”字刚一说完,林晚照就恨地想要咬掉舌头。 操,怎么把心底的话骂出来了!!?? 这下要社死了。 看到平时乖的一匹的小姑娘“口吐莲花”的样子,沈斜先是不可置信地拿尾指掏了掏耳朵,反应过来后笑得不知收敛。 爽朗的少年音在平坦的湖面上传过去,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虽然可能是被风吹得,但林晚照此刻就是这么认为的。 她不愿再看他,手插在兜里向前走,想要逃离这尴尬的场面。 沈斜却不愿意放过她,弯腰撑着膝盖笑的同时准确无误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一把把人扯进来怀里: “乖,我没大爷,操我行不行啊?” 耳边笑意不减的声音荡进林晚照的耳朵里,她的心脏不可控地漏掉了一拍,腿又开始颤颤巍巍地站不住。 这人何止是会,还会的不是一点半点。 上辈子的、某些人的骚话开始大片大片地滚进林晚照的耳朵,比千万网红的直播弹幕还要夸张。 她一直以为,少年时期的他和以后不一样...... 起码今天之前是这样以为的,发骚的时候最多亲亲她的嘴,摸摸她的手,没营养的话从来不再她耳边说...... 原来,只是现在的他藏得太好了而已。 果然,人的骚是不分年龄段的。 有些人,天生就会,比如抱着她发笑的这人。 正在她神游往日时,沈斜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腰间的触感一路向下,扣进了她的衣服下面。 脑子里挣地一声,林晚照反应极大地推开了他。 少年一时未查,踉跄几步,屁股坐在地草地上。 坐到地上时却还勾着唇角,双臂自然地向后撑着,笑得一脸春心荡漾: “怎么着,打算谋杀亲夫啊?” 林晚照气急,指着他的鼻子:“你大爷的亲夫!!”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12章 名分 林晚照气急,指着他的鼻子:“你大爷的亲夫!!”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晚照气急,指着他的鼻子:“你大爷的亲夫!!”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像真生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斜从地上弹起来,步伐轻快地追了上去。 “晚晚,好晚晚,我错了......“ 他扯着嗓子道歉,嘴角却自然地向上弯起,看出不一丝知道错了的样子。 晚晚生气的样子真特么带感! 真想再被骂两句! 沈斜一边小跑,一边回味刚刚两句不那么友善的......脏话。 他真的好像有什么大病。 ...... 林晚照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有点恨当时的自己。 自己就好像那饿了几十天的小鱼,沈斜随便一勾就上钩了。 刚刚,自己竟然非常羞耻地渴望他? 操,有点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 “小晚晚,我错了.“ “我不当大爷的亲夫,只当你的亲夫.......“ “......“ 完了,这人是彻底不要脸了。 察觉的不远处有几个人看向这里,林晚照气鼓鼓地停了下来,非常飒爽地回头。 入眼地就是吊儿郎当的少年郎。 他不知道从哪里揪了一根狗尾巴草,正要往嘴里咬,而唇间溢出的叫喊还没有说完: ”好晚晚,我错......了“ 见林晚照回头看他,这人又作妖似的把一个为说出来的“了”字说得千回百转. 像只发春的野猫。 林晚照无端地联想到了小平安,想它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 毕竟是一个人养出来的,子随父性也未必不可能。 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逼走了脑子里不正常的画面。 神思悠扬间,吊儿郎当的少年已经走近了。 他嘴里叼着跟狗尾巴草,手放在灰色卫衣的兜,弯下腰和林晚照对视。 这人怎么哪哪都勾人的要命...... 又看见他眼底的打趣,林晚照气不打一处来,更多地是为自己觉得丢脸。 她后退了一步: “别离我这么近,还有,什么亲夫不亲夫的,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沈斜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四个字——拔吊无情! 虽然有点不太恰当,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了。 合着这么多年,还连个名分都没有? 他做人好失败啊...... 少年咬牙收回了差点破口而出的脏字,危险地眯了眯眼,向前走了半步。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名分?” 之前说十七岁,现在特喵地都快十八了! 他想着她还小,一切都可以慢慢来,但这一年里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有点不敢慢下来。 提起名分这件事情,林晚照又想起了去年第一场雪的时候。 他也这么和她讲过。 他一大男的天天问她要名分做什么? 眼波流转间,林晚照生了逗趣的心思:“阿斜,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她咳嗽了一下,装模做样地端起那些角色的身段语调:妾身什么都不图,也不图什么劳什子名分,只求长长久久能陪在郎君身边......“ 沈斜哑然失笑,用额头碰了一下林晚照的额头。 “妾身和那些不为名不为分的女子不一样,我不但求郎君的心,还求一个死后同葬的身份......“ 少年声音低哑,学着她的神情讲话。 但一字一句都像是带了情绪一样,不像是在搞笑。 操...... 林晚照在心底说脏话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她在想,阿斜以后混不下去了,或许可以去做个演员,壮大一下颜值演技派的队伍。 毕竟,这年头那个圈子里两者兼具的不多了...... “郎君,说话啊”沈斜恢复了自己的语调,但内容依旧没和刚刚脱节。 林晚照突然觉得阿斜长大了,那个会脸红耳朵红的人已经被岁月带走了。 她叹了一口气怀缅过去,伸出食指戳远了沈斜不正经的嘴脸。 “别闹了,好多人看着呢” 沈斜继续无理取闹,这次直接勾着腰把脑袋顶在林晚照的心脏处,像个陀螺似的转来转去。 “看着就看着,我不在意,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名分啊?” 好吧,对待彻底不要脸的人时,不能直接讲道理。 林晚照认清了现实,捧着沈斜作祟的头语重心长: “你这次期末考到全年级前十!我就给你” 沈斜:“真的?” 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林晚照点了下头。 她怕的是关系确定下来后,这人一天到晚地不知收敛,如果因此影响到了他的学习,那她会愧疚一辈子的。 她叹了一口气,祈祷这样的情况不要发生。 沈斜却冷不丁地掏出手机,打开录音,逼着她再重复一遍。 “要留个凭证,你上次说了,不是也没兑现吗?” 林晚照想狡辩,自己上次说得明明是——怎么着也得十七岁以后吧? 哪里说一定就是十七岁啊?! 看着少年期许的目光,这句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她淡着嗓子重复: “我林晚照发誓,如果沈斜能在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发挥优异,总成绩排名在全年级前十,我就给他一个名分。” “什么名分啊?说清楚点.......“少年在一旁催促。 林晚照忍着气,温声细语地接着说:“......男朋友.......“ 沈斜:“谁的男朋友?” 林晚照:“我的” 沈斜:“你是谁?说清楚,不然以后都没法找人评理!” 林晚照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万只草泥马在心中呼啸而过。 硬生生地从唇缝间挤出几个字:“林晚照的男朋友......“ 沈斜满意地收起了手机,奖励似的捏了捏林晚照的脸。 ”我们晚晚真乖“语气莫名地让林晚照想起她哄小平安时的样子。 她吸了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嘴角挤出一个平淡疏离的微笑:“请什么都不是的沈斜先生放尊重一些.......“ 沈斜敛眸笑了笑,咬着牙操了一声。 宠溺地不像话。 ...... 日暮降临间,两人才从游乐场出来。 进去时两袖清风,出来是人手一只大狗熊玩具。 她的是白色的,沈斜手里那只是棕色的。 都是沈斜玩射击游戏得的奖品。 走在街道上,人群的喧嚣声一下子消失了个干净。林晚照这才想起来一直想问沈斜的问题。 ”你,跟关玥怎么认识的?”两人之前都是在康城里长大的,青梅竹马也不一定...... 她这样想着,藏在白色大狗熊耳朵下的嘴,不自觉地就瘪了起来。 第113章 小可怜 ”你,跟关玥怎么认识的?”两人之前都是在康城里长大的,青梅竹马也不一定...... 她这样想着,藏在白色大狗熊耳朵下的嘴,不自觉地就瘪了起来。 “嗯?”什么关月?沈斜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 还跟着和她装呢,都喊哥哥了能不认识? 林晚照踢远了脚底的一颗小石子,继续闷哼哼地说: “关玥啊,喊你哥哥的那个,很可爱的那个,声音很好听的那个,你不要说你不知道啊,大骗子……” 沈斜木然地停下了脚步,心头某种像火山般滚烫的情愫要碰涌而出。 一只修长匀称的手伸了出去,拽住了前面奶白色的卫衣帽子,稍稍一使力,把人夹到了胳膊下。 “林晚照,所以,你在吃醋吗?” “没有……问问……而已。” 沈斜故意吊着尾音:“而已?” 好好的两个字被说的遐想空间十足。 林晚照把整张脸都埋到了白狗熊的大脑袋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爽朗的笑声从身边人的胸膛里传出,震得她的耳朵有点发烫。 “她啊,那个声音贼好听,长得贼可爱的的小丫头啊,这还真得有点印象,小丫头嘴挺甜的……” 这几个“贼”字咬的极重。 不正经的声调显示着他的吊儿郎当,林晚照的心头一阵烦躁,从狗熊脑袋上抬起头,甩手推开了身侧聒噪的人。 沈斜看着远去小姑娘的背影,喉结上下滚了滚,眸色不断变深。 离开的女孩,上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奶白色卫衣,衣服有点大,遮住了半个屁股,却会在走路间若隐若现地露出来…… 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被裹在了深色牛仔裤里,白色长靴直接裹到了膝盖,走起路来又酷又飒…… 她带着气性,咚咚咚地踩在花纹瓷砖上,极具韵律,像是踩在了他心上一样。 操,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沈斜顶着上颚暗骂一句,捂住了乱跳不止的心脏,随着又勾唇笑了笑。 “晚晚,我心疼!”他保持着捂着心脏的姿势追了上去。 嘴里不正经地乱嚎。 “走吧,去医院挂号吧,我看你也像有什么大病!” 林晚照鼓着腮帮子,扯着乱嚎乱叫的人的衣角就要打车。 沈斜:“这病医生没法治,只有你能救我” 风中凌乱的林晚照:“……” 说句实话,你真得油到我了。 “不信你摸摸,太快了,快得不正常”他抓着林晚照的手往左胸上按。 的确有点快…… 林晚照喃喃出声,一抬头看到沈斜颇含逗弄的眼神。 操,又被戏耍了…… 她抽回被人握着的手,说出了心声: “油腻得有点过头了,收敛一下吧哥” 沈斜不恼反笑,伏腰低语:“好晚晚,嘴巴真甜,再叫几声哥哥听听” 操,特么到底哪个地方出错了? 她什么时候激发这个妖孽得的本性了? 林晚照保持着一副被雷劈了的状态,愣愣地向后退了两步,默默地在心底祈祷: 老天,快把那个清纯羞涩的少年还给她!!! “不逗你了,你说得那个,那个什么关月,我之前和你讲过的。”他指了指林晚照的下唇。 接着说。 ”就那天,我说英雄救美去了嘛,你没当真吧?” 林晚照回想起那天他身上的血迹。当时他拿出那副不认真的样子讲话,很难让人分辨出真假。 她看着沈斜挑了下眉:“所以说?” 操,要是那天他犯罪了,一定不是自愿的。 是被这人勾的...... 沈斜敛眸低笑,看着脚底的石子说:“所以说,那个美就是你说的关玥,谁叫那帮小混混碍我眼了呢,揍了也就揍了,他们欠揍。” 哦,关玥在他心里很美啊?!! 林晚照说不出的不得劲,哦了一声。 沈斜看着她明明吃醋又不说的样子,心里的桃花咕噜咕噜地往出冒。 她这是要可爱死谁? ”我要回家了,谢谢你的熊“ 林晚照抱着熊,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到路边去打车。 夕阳金色的斜光下,女孩美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路上偶有行人投来探视的目光,有些甚至端着手机拍了起来。 沈斜冷冷地环视了周遭一圈,抬着步子走过去,在她后面站定。 又亲昵地弯腰贴在她耳边,故意拿头蹭着林晚照软乎乎的脸。 她躲一步,他进一步。 硬朗的短发有些扎人,耳侧的呼吸又有些滚烫。 林晚照被搞得心烦意乱,心想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小妖精? 正欲让他好好做个人时,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杨嬅。 估计是打来催她回家的。 她按下接通按钮。 ”喂,妈,我正打算回来呢?嘶“ “怎么了,晚晚?“林母颇含关心的声音从电话那段传进来。 沈斜这王八蛋咬她耳朵。 林晚照恨恨地回瞥了他一眼。 乖巧的声音接着响起:”没事,刚刚一只路边的狗冲我呲牙咧嘴呢,有点吓到了。现在它已经走远了” 林母:“哦呦,你在外面可要小心点,不要招惹那些野东西啊,缠上你就麻烦了,谁知道有没有狂犬病呢。” 林晚照侧眼瞟了一下身边的沈斜,默默地调低了手机音量。 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应该没听到吧? 电话那端:”晚晚,我和你说的听到了吗?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啊......“ 心思回笼的林晚照连声说好:“嗯嗯嗯,在呢在呢,刚刚有点没听清楚?“ 叹气声传来。 紧跟着是林母软软的语调:”我刚刚说,这边现在没车了,我今晚赶不过来了,你要是一个人害怕的话,去学校宿舍住一晚上?“ 林晚照先是点了点头,后又反应过来杨嬅看不到。 于是答了声好。 挂了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叹气,就听到耳侧传来一声极低的唉声。 惊恐回头,沈斜这厮什么时候又贴她这么近了?!! 他无视林晚照眼中的神情,自顾自地揉了揉女孩柔顺的头发: “走吧,小可怜,跟我回家吧,今晚哥哥抱你睡,抚慰你受伤的小心灵......“ 合着这人全听到了。 林晚照的嘴角抽了抽,按下了心底想反驳的欲望。 不能和疯狗一般见识。 呼...... …… 第114章 齁甜 闹掰了的寝室肯定是不能回的。 焦予婷那张小床又睡不下两个人...... 只能跟着他回家了。 但这人今天像是受什么刺激了一样,保不定会做出什么。 ...... 林沈斜吹着口哨,大马金刀地蹲在马路牙子上等人做决定。 明明不那么文雅的动作,他做起来却硬生生地带出了一份高级感。 林晚照站在旁边看他。 灰色的帽子把人神共愤的脸遮了起来,下巴有些乖巧的撑在灰熊屁股上。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真的是越看越乖。 林晚照撇了撇嘴,有点不想承认这个结论。 她走近拍了拍沈斜的头,开始讲条件: “跟你回家可以,但不许亲我” 沈斜仰头看她,学着她的样子挑眉说好。 不亲她,他还可以抱啊,还可以摸啊。 金灿灿的夕阳让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林晚照的呼吸不由地一窒,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远方。 才又接着说:“也不可以摸,不可以抱,碰都不要碰” 操,她会读心术? 沈斜舔着腮帮失笑,为自己的小算盘感到无耻。 笑过后答应了下来:“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 秋天的南瓜又大又圆,像金色的大灯笼,三五成群地卧在江边菜地里。 两人抱着大熊回家时,沈奶奶正在滚南瓜。 老人弯着腰,滚地有些吃力。 沈斜远远见了,抱着狗熊飞奔而来。 ”奶奶,你抱着这个“他把毛绒玩具塞到沈奶奶怀里。 又弯腰单手扛起了站着绿草汁的南瓜。 大大的南瓜在他手里小小的。 小小的沈奶奶在大狗熊的衬托下又显得更小了。既小又可爱...... 既小又可爱的老太太...... 林晚照看着背光走来的婆孙两人,久违的温暖笼罩住了整个心头。 她把勒紧了白色玩偶的腰,朝着二人跑过去,夕阳西下里,一切都唯美的不像话。 ”奶奶!想我了没?!“ 沈奶奶一向是个热情活泼的老太太,一点都不含糊情感上的表达。 她把大狗熊仍在沙发上,拉住林晚照的手刮她的鼻子,脸上是比太阳还要温暖的笑容。 ”能不想吗?可想死我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话罢,还气鼓鼓地嘟起了嘴。 林晚照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撒娇:“我错了嘛奶奶,都是晚晚不好,晚晚是个大坏蛋......“ 沈奶奶立刻笑得跟个太阳花儿似的,松开了林晚照的手,大手一挥说要给她做顿盛宴。 林晚照装乖地跟在沈奶奶身后,抢着打下手。 一旁沉默良久的沈斜瞧了这样积极的她,失声笑了好久。 小姑娘就是会撒娇昂,一套一套的...... 那天非得让她也这样对我...... 窝在沙发上睡觉的小平安不声不响离他远了些。 如果它会说人话,估计讲出来的就是——这人怕是有什么大病。 沈斜瞧着安静的院子,舒服地仰卧在沙发上,大手一捞,把退到最边缘的小平安抓到了怀里。 两只手把猫高高地捧起来,魔怔了似的问它: “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小平安露着牙齿喵了一声。 “你真也觉得我有病?” 小平安有喵了一声,用后腿踢着他的手。 “怎么办啊,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禽兽了,看见她就想把她弄哭......“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涣散了起来,像是在缅怀什么似的。 小平安放弃了挣扎,四条腿软软地悬在虚空。 这应该就是人类说得病入膏肓。 “你个小畜生,和你讲有什么用?!” 沈斜露着牙齿笑,把猫放到沙发上。 小平安刚想撒腿跑,就又被那只罪恶之手扼住了喉咙......不对,脑袋。 他拿大掌蹂躏地毛茸茸的小脑袋,想通了似的叹了一口气: “你是小畜生,我是养你的老畜牲,啧啧啧,果然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小平安:“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翻译过来应该是:我特喵这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区区一个颓废又丧气的人类还想跟我们这种高等生物攀关系?!!! ...... 所谓的盛宴就是南瓜宴。 甜甜的南瓜饼,甜甜的南瓜粥,清炒南瓜、甜甜的蒸南瓜、奶油南瓜汤...... 吃完后整个人都散发着甜味。 乘着沈奶奶晚间和邻居李大娘去散步遛狗,林晚照撺掇沈斜带她去吃烤串。 爆辣的那种。 “一串,就一串,我现在整个人齁甜齁甜的,就想吃一串解解腻” 她便说话,伸出食指在沈斜面前晃荡着。 沈斜坐在沙发上打游戏,耳机里传来队友不正经的声音: “我操,那个麦的妹子啊,这声音甜得我特么要硬了,一串都舍不得买啊,来我这儿,哥哥给你买一百串!!” 沈斜冷哼了一声,关掉了队伍麦。 下一秒,那人就被沈斜一雷炸死了。 那人也是他的队友。 接下来就是他复活一次他炸一次。 林晚照觉得他屏幕里的狂轰乱炸挺有意思的,噤声伏在他肩头看了起来,也不再说什么烤串的事情。 香甜入鼻,沈斜有些把持不住。 “齁甜齁甜?我不信” 反应过来他在接着她刚刚的话问后,林晚照狠狠地点了下头: ”齁甜齁甜,不行你闻“ “凑过来点,打游戏呢,我不好抬头.“ 林晚照听话地凑近了些,像只小狗似的把脸凑到了他眼皮低下。 不好抬头的沈斜突然抬头,装作无意般拿唇扫到了林晚照的唇。 嘴中啧啧作响一会儿后,给出了中肯的评价: “的确,齁甜齁甜的” 屏幕里又是一闪,遗憾两个字挂在了最中央。 看来是游戏输了...... 林晚照被手机屏幕吸引了目光,一时间忘记自己应该生气。 沈斜短促地笑了一声,起身把手机装进兜里: “走吧,带你去吃爆辣爆辣的烤串” 输了还笑,这人今天果然很不正常。 林晚照默默地评价了一句,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你知道哪里的好吃吗?” ”和初中巷子里的那家一样好吃的” “话说,你在康城住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秘密基地啊?” “要不要叫上婷婷呢,她上次还和我说想吃烤串呢” “......“ 小姑娘问题太多,中间又不给人回答的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在问他呢,还是在提醒他呢。 沈斜意识到这个,宠溺地摇着头,向公路走去,嘴角挂起按耐不住的微笑。 果然,身后的林晚照已经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第115章 愿望 为了今天能好好玩,焦予婷特地住在了姨妈家,所以并不存在注学校晚归的问题。 林晚照刚一说明来意,电话那边的声音便雀跃了起来。 “晚晚,十五分钟后夜市见,我喊上李宜,他家好像就住在那边!” 夜市吗? 林晚照思考了一会儿,自觉应该去沈斜的意见,却不料人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于是,小跑两步到前面冷峻少年身边。 “阿斜,我们是去夜市吗?还是随便去某个地方?” 随便? 沈斜觉得这两个字别有意味。 在黑夜里,他勾着唇角接林晚照的话: “嗯,去夜市,我们不随便” 林晚照没瞧见他眼睛里的揶揄,只觉得这句话有些许不对劲,但又听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只好哦了一声,跟着少年穿过芦苇荡。 发动机轰鸣声划破夜空,夜空下,一只改装机车与公路上的电动车并驾齐驱。 而且骑电动车地还是一位老爷爷。 一个风姿卓越的少年郎,一个耄耋之年的垂暮老人,莫名地有些滑稽。 两人同程骑了一段时间。 到第一个红绿灯口时,老爷爷停下来笑着看沈斜,眼里尽是揶揄: “小伙子,你这不行啊!这么好的车还骑这么慢,你大爷我年轻时骑个二八大杠都比这块啊!” 坐在后座的林晚照听了都觉得尴尬,低头无措地拿手指扣着前面人腰侧的布料。 平时也没见过他起这么慢啊,今天是想故意带着她让别人看笑话吧? 真坏啊这人。 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沈斜闷闷地笑了一声,摘下头盔放在车前,又拉起林晚照的胳膊环住他的腰,转头对旁边的老爷爷说: “大爷,这不后座还有一个嘛,我骑快了害怕啊,世上可再找不出这么第二个人了,您说我该不该小心啊?” 不可一世又吊儿郎当的语气。 林晚照脸爆红,即使带着头盔也怕被人瞧见。 她默默地把抵着前面人后背的头转向了另一侧。 大爷的打趣声随着风窜进了她的耳朵。 尴尬是尴尬,但她却觉得,心里在甜丝丝地冒着泡,比刚刚桌子上最甜的南瓜派还要甜。 黏黏糊糊的甜..... 平时十分钟的车程,这人硬生生用了十五钟。 沈斜刚把车停在街头,焦予婷就蹦了出来。鼻尖泛着红微微喘气,看来也是刚到的。 “晚晚,你的脚已经好了吗?我扶你吧!” 刚准备跳下车的林晚照:“......“ 糟糕,忘记还有这档子事了....... “那个,我其实好......“得差不多了。 虽然心头不忍骗好姐妹,但要她说自己是被沈斜亲软的,这更不可能。 ”没事,我抱她“ 有点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林晚照停下嘴里的话,抬头循声望去。 入眼的是正在帅气地摘头盔的沈斜。 他双腿稳稳地撑在地上,取下头盔后,下意识地搓了一把脸。 真特么帅啊。 等等,他刚刚说了什么?抱她? 在这人声鼎沸的夜市里? 不可能。 谎是他撒的,为毛她要在这里圆谎? 还想抱她,简直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林晚照看着一脸吃瓜相的焦予婷,一股无力感冒上心头。 只能骗你了,谁叫你傻呢。 “他开玩笑呢,我的脚早就好了,只是扭了一下而已。” 她说完就从后座上跳了下来,印证似的转了个圈。 没看到想象中戏码的焦予婷:“你好的好像有点快,上学期我前座扭伤脚踝,足足缓了一个月呢” 林晚照内心:.......特喵的,我之前又没扭过脚。 “哎呀,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啦,我体质好啊,骨头软啊,没伤到筋骨啊,这扭脚踝也分个程度不是?” 林晚照福至心灵,拉起焦予婷的手讲了一通。 自己果然是个天才!!! 沈斜挺在她身后,听着小姑娘的能言善辩,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 焦予婷听得似懂非懂的,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可是,你真的......“没事了吗? 后面几个字还没讲出口,就被林晚照抢过了话头。 “可是什么呀,你问阿斜,他知道的,对不对,阿斜?” 两道视线同时盯到他脸上,一道带着疑惑,一道带着威胁。 沈斜捏了捏鼻根,笑得有点无奈: “嗯,我作证,她很软。” 焦予婷:嗯嗯嗯?我好像有点颜色,满心满眼里都是秋天的颜色! 林晚照非常小声地操了一声,重新把视线放到焦予婷身上,笑得一脸纯真无邪: ”他的意思是我骨头软,不容易扭到筋骨,真的没事啦,我们走吧,哇,那个草莓糖葫芦好好看!” 好好看的糖葫芦:就这么成为工具人,不工具糖了? ...... 四人点了两盘烤串,最先吵着要来吃烤串的林晚照,只吃了一串牛肉香菜。 沈斜也没吃多少。 剩下的全部进了另外两人的肚子里。 月黑风高,天气凉爽,灯火通明的夜市里,躁动着烟火味。 几人吃完后,李宜又提议去网吧打游戏。 “走吧,斜哥,玩一小会儿”他抬起一只胳膊搭在沈斜肩膀上,摸着肚子像个孕妇。 沈斜睨着眼看他: “不行,你让她们两个小姑娘自己回家?” 李宜闻言跳了起来,飞快地瞟了一眼对面的女生:“我操,谁这么说了?!!你别陷我于不义之地啊,当然要去一起去啊” 一起去? 让林晚照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不行,肯定不行的。 不是她不行,是他不行。 沈斜皱着眉头设想了一番,最终摇着头走到林晚照身边:“不行,她们不想去” 话刚一讲出来,就被人啪啪打脸了。 “啊,我想去,我们想去,特别想去!” 焦予婷差点拽着林晚照的胳膊跳了起来。 “晚晚也超想去的,对不对,你初一的愿望不就是去一次网吧还有酒吧吗?亲口给我讲的,记得吗?” 记得。 记得还很清楚。 原因不过她是被林建国训了一嘴,就躲到了河堤边偷偷掉眼泪。焦予婷拿着纸巾来找她,两人谈着谈着就谈到了梦想。 她脱口而出要去酒吧,要去网吧,要做个不听话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那么失望,所以才会这样生气吧。 林晚照想起从前,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看着目含星光的焦予婷说了一声嗯。 “嗯,我也想去的。” 第116章 披着 烧烤摊上的雾气加上朦胧的灯光,让人更加瞧不清楚周遭。 沈斜垂头看脚下的地面,思索刚刚焦予婷说的话。 酒吧?网吧? 她林晚照? 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城里治安不好,网吧不像正规的网吧,酒吧不像正规的酒吧,哪哪都不适合她去。 最适合她的地方应该是家里,他沈斜的家里。 思索半天,他最终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李宜被沈斜突然勾起的唇吓了一跳: “不去就不去,也不至于谋财害命吧哥。” 这笑,也太特么像电视剧里演得变态杀手了。 其余两人的目光被这句话引到沈斜脸上。 焦予婷:谋什么财害什么命?有一说一啊,这沈哥一男的,咋长这么漂亮的? 林晚照凝眉,怀疑沈斜刚刚在威胁李宜。 他不想让她去? 为什么? “阿斜,你不想让我们去吗?” 被一双自带水雾的大眼睛这样盯着,沈斜暗自咬了下牙冷静。 他问:“你真的想去?” 林晚照点了点头,软着嗓子说:“就看看嘛,不会影响你玩游戏的。” 操,她怎么那么乖?! 影响啊,来影响啊,做哥哥怀里来影响都无所谓! 被某种神秘力量操纵的沈斜点了点头。 片刻后,两个少女抱在一起欢呼的声音才唤醒了他。 不对啊,什么影响不影响的,重点不是网吧里不干净吗??!! 他指的是那些人的眼神,让人看了就生厌。 算了,堂堂七尺男儿,不能言而无信。 大不了看好些...... 几人又跟着李宜走街串巷,不一会来到了一家名叫“全来”的网吧。 和大多数网吧一样,全来的入口不那么显而易见,藏在一条小胡同里。 不熟的人,只看到广告牌上的名字,大概几率会找到其它地方去。 这是一条长长的胡同,里面只有一盏路灯,照不到的其余地方更加显得阴森森的。 站在胡同口,能看见那盏路灯下正站着几个吞云吐雾的不良少年。 他们也看到了他们,细细簌簌地传出一阵低语声。 操...... 沈斜看了眼无惧无畏的林晚照,咬得牙生生作响。 真特么不省心。 那些人眼神都快粘她身上了,看不到吗?不知道遮一下吗? “啊,你干嘛?” 林晚照正走着,突然面前蒙上了一道阴影。熟悉的洗衣粉味道席卷鼻腔。 她下意识地呼出了声,刚要抬手扒拉头上的衣服,就被人夹到了臂弯里。 “再吵就干你!”声音虽小,但莫名有点咬牙切齿。 衣服下的林晚照听出了不对劲,只当他又在发神经,只好默默地在心底骂着流氓。 面上冷得快结冰的沈斜还不解气,暗戳戳地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操,是嫌那些人眼神还不够明显吗?这么叫,几人正常男的能受得了? 特么,刚刚就应该坚决一点,来什么破网吧!! 李宜这小子,他完了,绝对完了,带的什么烂地方!! 他看向十几米外,再无两人的身影。原来就在刚刚,李宜那厮就带着焦予婷进了网吧。 被人夹着带进里面,林晚照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又被带着走了起来。 好不容易被按着肩膀坐到了座位上,林晚照呼了一口气,扯掉了头上的衣服。 终于得见天日。 刚弯腰开机的沈斜一抬头,就看到脸颊微红的女孩大口呼吸着,胸口也跟着上下起伏起来,一副被憋很了的模样。 操..... 沈斜又骂了一句,当然是在心里骂的。 他拧着大腿上的肉冷静后,附欲把刚刚被扯下来的衣服又盖上去。 刚一动作,就被林晚照阻止住了:“你要干嘛?想憋死我吗?不想让我看你打游戏就这么对我?你有没有点良心啊,不看你,我自己玩!你放心我不会偷窥你的小秘密的......“ 看着吧啦着不停的小嘴,沈斜只想找个东西给堵上。 几声颇含男性野性的咳嗽传入他的耳朵,他拿起手里的衣服放在林晚照面前,冷笑着出了声: “两个选择,你要么遮上这个玩,要么坐我怀里玩” 操啊,这是玩游戏来了,还是玩她来了?!! 林晚照尽力保持微笑,按下了眼前拿着衣服的手:“我又不是金疙瘩!你捂着干嘛?!别闹了行不行?阿斜......“ 少年不容商量的眸色看的她越来越没有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沈斜又把衣服抬高到她眼前,不带一丝商量地说:“没闹,这里环境不好”人更不好...... 林晚照:“......“就没这么无语过. 大学自己也常常去网吧赶稿啊,也没出什么事啊! 这是对网吧的刻板影响!!! 林晚照赖皮到:”好,那我选第三个选择“ 少年意料之外地笑了一下,听得人心里只发烫。 “行” 林晚照:”啊?”,真有第三个选择?阿斜这么好说话? 沈斜挥了挥手里的衣服,笑得一脸明媚:“捂着这个坐我怀里” 操,她就知道!! 他丫的怎么会这么好说话。 ...... 刚刚去付款的李宜带着焦予婷过来,对着蒙着衣服的林晚照的背影看了半天。 没错啊,旁边是沈斜啊,这林晚照? “林姐?”他试探着问出声。 得到林晚照一个认同且幽怨的眼神后,李宜笑出了猪叫声: “哈哈哈哈,林姐,你这造型挺别致啊” 林晚照想伸手打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小屁孩,却不料人家早在沈斜的咳嗽声中落荒而逃了。 他们两个的位置就在对面,林晚照清晰地听到,李宜一坐下就问焦予婷: “婷婷,冷不冷?我的外套给你披?” 林晚照:“......“什么跟什么? 这人取笑她,还要骗她的女人! ...... 林晚照玩了几把自己电脑里的小游戏,便觉得无趣了起来。 伸着头去看沈斜屏幕里激烈的战局。 一种枪战游戏,看起来还好玩的。 未来好像也有款特火爆的枪战游戏,她常常听人说,但一次也没玩过。 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林晚照:突然觉得自己死的挺憋屈的...... 【作家的话:各种ddl逼死人,周末会捉虫的。 希望某些手误不要影响大家的看文心情。 影响到了,我能怎么办呢?!!!只能说句对不起辽!!爱柠檬!】 第117章 游戏 面前的屏幕上,一个头戴铁桶的僵尸已经逼近她的家门。 随着哀嚎一声,被小推车卷走。 林晚照被惊得回过神来,连手忙脚乱地在前方栽了颗豌豆射手。 但席卷而来的尸潮顷刻就布满了草坪,挡也挡不住。一声恐怖的尖叫后,屏幕上歪歪扭扭地摆出几个字—— 你的脑浆被吃掉了...... 经过一番胆战心惊得战斗,林晚照脱力得靠在椅背上,点着鼠标退出游戏。 真无趣...... 她的目光渐渐被隔壁电脑上的刺激战场所吸引。 砰! 藏在仓库角落的敌人被击毙。 即使耳机隔绝了枪声在空气里四散,但林晚照的脑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响起了那个声音。 干脆地撕裂空气的声音...... 匀称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来去无影,窝着鼠标的另一只手动时如脱兔,静时如处子...... 少年带着黑色的头戴式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从侧边看过去,能瞧见他过分长过分浓密的睫毛,还有驼峰似的鼻骨,以及安静的唇角...... 坚硬的下颌再往下,是一颗成熟诱人的果实,随着动作上下滚动..... 好想啃上一口...... “你麻痹,听不懂人话啊!后面有人,特么说了几遍了......“某个角落里传出粗俗不堪的叫骂。估计是打游戏输了...... 林晚照被这到声音吓了一跳,悄悄地咽了口口水,将目光重新定位到隔壁的电脑桌面上。 “去特么傻逼玩意儿......“ “特么安静点不行?!” “......“ 那边的纷争还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但凡开腔说话的,都要带点类似特么,傻叉等等字眼出来,仿佛不说这个就不配在这里待了一样。 林晚照忍不住好奇,摘下耳机,扭过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她想看看,看看这些人到底长了个怎么傻逼的脸。 只看到右后方围站了几个人,她的头就被一张大手转了回来,还很贴心地帮她带上了耳机。 被抓包的林晚照偷偷摸摸地瞥了他一眼,以为他又想对自己生气。 却不料,这人正在专心致志地玩游戏,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甚至连余光里都没有她...... 估计是侧面长着一只看不见的眼睛吧。 林晚照瘪着嘴想,俯下腰身趴在键盘旁边。 唉...... 无聊啊....... 寂寞啊...... 冷啊...... 不对,热啊...... 。 林晚照趴在桌子上,半边脸撑着卫衣袖子,无聊地看着沈斜无可挑剔的正脸。 刚刚专心致志打游戏的人,好像嘴角闪过了一抹弧度,连带着对队友讲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唉...... 人未老眼先花...... 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点像平时沈奶奶的作风。 沈斜又笑了一下,看着电脑屏幕问出声: “累了吗?我们回家?” 林晚照摇了摇头,才开口出了声: “我不累,但我好无聊啊,某些人只顾自己,不带我玩。” 沈斜挑眉,扫了一眼她面前的电脑屏幕,随着停下手里的动作,有点痞气地把耳机扯到脖子上。 “不带你玩?你要玩我这个?” 她直起身子,一脸纯真:“看起来挺好玩的......“ 她说这个有些暴力的游戏好玩? 上辈子可还说这叫玩物丧志呢。 啧啧,她林晚照的喜好果然是年龄的...... 沈斜哑然失笑,侧身过去帮她打开同款游戏,又进来自己的页面退出组队。 “玩吧,我带你,接受邀请” “好哦” ...... 一个多小时后,林晚照这只新晋菜鸟被虐得惨不忍睹,常常是手跟不上脑子。死了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 一次是要点趴下躲藏自己,结果按成了跳跃键,被敌人射中脑门....... 一次是捏了手雷忘记没扔出去...... 一次是捏了手雷扔在了脚底....... 一次是不分方向,歪打正着地跑进了敌区阵营........ 更多次是拿着枪没子弹,或者子弹有忘记打...... 相对于林晚照得气急败坏,教他的沈斜倒显得非常从容不迫了。 “嗯,向右,不是这个键,旁边那个w” “不错,超过一分钟了......“ “没关系,刚开始都这样......“ 从刚开始两人在两台电脑上打,到现在两人在一台电脑上打,这人一直这样温柔,眉眼含笑的样子差点让林晚照以为这不是那个没耐心的少年。 “晚晚,真棒,会开枪了啊” “这样,手得这样动,我带着你......“ “不急,有耐心点......“ 林晚照神经高度紧张,根本没注意耳边人早已经不看了屏幕了。 沈斜的左手从她身后绕过去,按住了键盘上柔弱无骨的手指,右手也覆盖在她压着鼠标的小手上....... 林晚照以为这是在教她打游戏,所以很习惯地接受了。 直到耳边多了一颗扎人的头,她才想起来反抗: “你起开点,扎着我了......“ “好......“沈斜应了声好,却没有动作。 少年嘴角带着缱绻的笑,更加肆无忌惮地蹭了蹭她的脖子。 如果林晚照这时扭头来看,一定能看到一双只有她的眸子。 又过了十几分钟...... ”又死了!阿斜,我不要玩了,我是不是..........“不适合玩这个游戏。 看着屏幕上的血迹,林晚照放开了手中的鼠标,转过头来想和沈斜诉苦。 一扭头就恰巧贴上一张冰凉的唇瓣,彷佛是专门等在哪里一样。 公众场合下的亲昵让林晚照羞涩难当,她下意识地推开,反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干嘛,干嘛......“亲我,说好的一不亲,二不抱,三不摸呢!! 沈斜随着她的力道瘫回自己的椅子上,没等林晚照说完就抢过话头:”你干嘛,干嘛亲我,突然扭头干什么?沉迷小爷的美色直接说啊,又不是不给你。平时是饿着你了?至于这么想法设法,处心积虑吗?” 反被将了一君的林晚照:what!!!她想方设法??!!她处心积虑??!! 沈斜这狗贼越来越不要脸了…… 幸亏周围的人都在干自己的事…… 林晚照用手背抹了一把表示嫌弃,蹭地一声站起来,扯掉头上的耳机和衣服。 “不和幼稚鬼争辩,我要走了……” 沈斜看着羞红脸的女孩,慵懒地扯住她的手腕,带着笑意道歉:“别啊,错了,我好好教,开了三个小时呢,不能浪费钱吧?” 第118章 云聚 沈斜看着羞红脸的女孩,慵懒地扯住她的手腕,带着笑意道歉:“别啊,错了,我好好教,开了三个小时呢,不能浪费钱吧?” …… 幽暗的角落,有一扇虚掩着的门,透过门缝,能看到一点猩红,大概是有人在里面吞云吐雾。 若趴在,门边仔细听,还能听到微弱的抽泣声。 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忘了身份,我就是粪坑里的蛆,在这儿碍您的眼,让我走吧……,不不不,不是走……” 昏暗的地上趴着一个人,语无伦次地说着话;不对,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只摇尾乞怜的狗。 竟然是刚刚率先骂脏话闹事的那个人!!! 他外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看不到一丝血迹,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被打的痕迹。 但就是颤抖个不停,汗滴夹杂着泪滴从惊恐的眼边低落,在地板上滴了一小滩。 那双猩红的眼,不敢让人多瞅,只看一眼都觉得惊悚。 就好像,好像……又看不见的东西在勒着他一样。 他声泪俱下地往前爬,挣扎着向前,伸出骨瘦的手抱住了黑暗里的一条腿。 “求求,啊!” 随着那条腿的动作,这人被踢得滚出去好远。 但他还要往前爬,继续捂着肚子匍匐前进。 像是不知道疼一样…… 爬到一半,被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按住了肩膀。用脚按的。 但这人放佛已经没有了尊严,被人按在脚底后依旧乞求,扭曲着的脖子上青筋暴露: “我真的错了,给我一口,就一口” 屋子里响起一声木质家具的咯吱声,坐在黑暗里的人站了起来。 “老牛,屋里太臭了” 帝王一般冷酷的声线。 闻言,靠近门边的一个男人,把门微微开了一个缝。 光线透进来,先打在了开门人的身上。 这是一个面相凶恶的中年男人,胳膊上堆起来的肌肉显示了他的蛮气。 他叫老牛,人如其名。 哒哒哒! 皮鞋与水泥地板的摩擦声响起。 老牛回头对来人颔首。 走过来的那人,看起来挺年轻的,穿着西装,面上很干净。 他悠闲地走到门框边,抬起手吸了一口烟,烟圈随着气息飘到了外面的网吧里,最终消散得无影无踪…… 抬起的右臂上,一道清晰可见的狰狞疤痕,在无声地警告着别人,这绝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太吵了……”他说。 屋里的哭嚎瞬间被袜子挡在了嗓子里, “那两个小孩,你认识吗?”男人抬着下巴,问身边的人。 老牛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两个十七八的少年在嬉闹,除了过分好看,没什么特别的。 更没什么印象。 应该不是这里的常客。 “没见过”他如是说。 空中又飘起了一个烟圈,圈状慢慢消散,成了几缕摸不着的朦胧粗线,又一丝丝地彻底消失…… 饶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老牛也不懂这个男人现在的意思。 “海哥,怎么了?他们有问题?” “问题……”被人称之为海哥的男人迷了迷眼睛,嘴里饶有兴趣地嚼着这两个字。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继而转身。 默进了黑暗。 “关门吧,处理狗了” 不带丝毫感情的几个字。 …… 一个小时后,林晚照他们出了网吧,四人分成两队回家。 紧接着,那个刚刚趴在地上痛苦哀求的人也出了胡同。 吹着口哨出了胡同,一副畅意舒快的样子。 和刚才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时,林晚照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晚因为自己的床许久没睡,潮得厉害,她便和沈奶奶一起睡的。 本想尽早自己一个人回家的。 出了门才发现,沈斜早就醒了,正坐在沙发上逗狗。 他听到响动,抬头看了她一眼,嘴角自觉地带起了笑。 “昨晚睡得好吗?” 昨晚回来的路上,这人一个劲儿地给她讲灵异事件,是何居心还不清楚? 林晚照听出了嗓子里的揶揄,也不应答,自顾自地抱起沙发上的小平安撸了起来。 “喵呜喵呜,小平安你在看谁,是在看你的狗爸爸吗?” 小平安舒服地在女孩怀里伸了个懒腰,踩着她的手背喵呜了一声。 闻言,沈斜低着头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小健康头上,稍稍不注意重了力气。 引得小健康不爽地摆了摆头。 “狗儿子,你是不是也觉得你的狗妈妈话很多啊?” 嗓子里收不住的笑意。 林晚照当然听出来了这句话里的意思,抬着脚尖踢了踢他的脚踝。 谁狗谁知道! …… 吃完早饭,沈斜送林晚照回家。 到了楼底下,沈斜硬要往她头上别花,从路边花坛里摘得四季海棠。 粉粉嫩嫩地像某个人害羞的样子。 林晚照越发服气这人的小孩子性格了,给他个白眼后又乖乖地站好让他别。 “快点哦,我妈妈快回来了” 这句话引来了少年短促的一声笑。 她这才觉得这句话有些异意。 就好像,好像跟人偷情似的。莫名地有点小情侣怕被父母发现的样子了。 小情侣吗?好像还不是。 怕被发现吗?好像也不怕。 但这快要蹦出嗓子的紧张是怎么回事。 越发不像是一个心理年龄超越三十岁的女人了。 林晚照在心底嘲笑自己不成熟,却又抬手摸了摸耳边的花。 紧接着非常自然地问出了声:“好看吗?” 沈斜退了几步,捂住狂跳不止的心:“很丑,你最好不要吓别人,吓我就好了,我愿意让你吓……” 他的晚晚是个小天仙,又软又糯又听话的小天仙。 看着一脸违心相的少年,林晚照暗叹一句:年少无知,不是罪过。 继而转身进了胡同。 三楼的窗台前,一道身影闪过,站在路口的沈斜仰着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他转身,走上了朝阳遍布的人行道。 背影有些许清冷孤寂…… 这边,走到自己家门的林晚照,在兜里找钥匙时才发现手机落在沈斜家了。 昨晚关机后就一直在沈斜屋里充电。 今早根本没想去这回事…… 啪嗒! 钥匙向右转了一圈半,门开了…… 第119章 云集 啪嗒! 钥匙向右转了一圈半,门开了…… 进门,转身,关门,往前走...... 停下来...... 海棠花饱满的粉色花瓣被捏在了一起,黏糊糊的一小块,再也看不出往日的风采。 捏着它的人,站在玄关出,与坐在沙发上的人对视。 林晚照愣了一会,习惯性地喊母亲。 她心中忐忑,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段没有大巴的...... “妈,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抬腿往客厅走。语气尽量轻快着。 而那个自她进来就一直看着她的人,此刻却把头低了下去,没有说话。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 林晚照站在沙发边,食指与大拇指间捏着的花浆随着手部动作,被揣进了卫衣的兜里。 她知道,杨嬅一定发现了什么。 兜里的手指用了力,一滴汁水顺着指甲缝流动。 窗子,海棠花...... 知道了也好,反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林晚照用鼻腔微微出气,掏出了干净的左手放在杨嬅肩膀上,这只肩膀上,挑着一颗疲惫的头。发顶处的白发隐约可见。 妈妈老了? 可明明,记忆里得那个她,穿着热烈红裙的她,温柔地唱着摇篮曲的她,应该不会变老的啊? 可现实却是,她老了,而且老了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字眼像仙人掌的刺一样,不致命,却扎得林晚照呼吸不上来。 看着依旧没有动作的母亲,她蹲了下来,像小时候乞求关注一样把头放在母亲的膝盖上。 “妈,我很喜欢他,不是小孩子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大人们不知真假的喜欢,是想两个人一起好好成长的那种喜欢......“ 林晚照闭着眼睛说,语气平静地就像说早饭吃了什么一样。 耳朵里传进来一声低叹,一只手摸在了她的头顶。 “那次你被绑架的事情,是不是因为他?” 也是一道很平静的声音。 林晚照眉头一跳,等了片刻后才继续说: “不是的,不是他,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 唉....... 又是一道叹息传入耳朵,林晚照从杨嬅的膝盖上抬起头,欲说点什么,却觉得事情只会越描越黑,生生忍下来了嗓子眼里的话。 她坐在地板上,抬着眼睛与沙发上的母亲对视。 杨嬅摸着女儿的脸,年轻又漂亮的脸,比楼下的海棠花还要娇嫩的脸,想起了那些年自己的心动,美好的年纪,光一样的少年,怎么会不心动呢?可是,一切悸动都会随着时间化为泡影啊。 她又伸手摸着自己的脸,起了茧的手指滑过眼角的沟壑。 晚晚很优秀,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不能和她一样,活在这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杨嬅的眼神从不知所措变得坚定,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留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进了卧室。 她说,晚晚,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瘫坐在沙发边的林晚照勾唇苦笑,她很明白杨嬅的意思。 母亲要她离开他。 可是,母亲不知道的是,她早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或许,人生最畅意的事就是不用选择,就这么顺着生活自然而然,随波逐流,漂进大海也好,流进沙漠也罢,一切结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到了你想要的过程。 沈斜是她的唯一想要的过程。 当然,如果最后的结局也是他,那她求之不得。 如果不是,也无所谓了,毕竟做人不该太贪心。 ....... 第二天,杨嬅还是和之前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林晚照的日常起居。 不过,笑容少了,话也少了,管得却越来越多了。 林晚照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但她依旧顺从着,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完完全全地像一只任人摆弄的木偶。 不是她不敢反抗,是她不想反抗。 那是她的妈妈,是她心里最柔软的存在。也是除了沈斜,唯一一个会在暴风雨里将她护在臂弯下的人。 ...... 还有一年半,还有一年半就可以离开了。 或许,她能和沈斜考上同一所大学,或许,母亲会接受沈斜,或许,现在的一切都不是问题....... 林晚照这样想着,偶尔心头会涌上一丝甜蜜。 周一上课,吃过早饭的林晚照,出门前对杨嬅微笑: “妈,我去上学了” 收拾着餐桌的身影顿了一下,不回头地对门口站着的人说: “好,对了,中午我来学校给你送饭,以后晚自习就在家里上吧,我打电话问过你们班主任了,他说走读生没有硬性要求必须得上晚自习.......“ 屋子里传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是两只瓷碗相撞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走路声...... 母亲又开始忙碌了........ 林晚照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后,她转身关上门,一步一个台阶地下了楼。 走出胡同,走到第一个路口时,她看到了枯萎的迎春花丛下站着的沈斜。 少年单肩背着包,校服敞开地站在那里,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只瞥了这么一瞬,林晚照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走得挺胸抬头,一本正经....... 沈斜看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侧仰着头看了一眼关着窗户的三楼。 看来,昨天早上他的感觉没错。 当时是有人在窗户上看着他们的,不过是别完花后才察觉到了...... 不知道小姑娘被妈妈发现后,有没有哭? 会吧,她那么乖,那么听话。 烦躁感涌上心头,沈斜抬起左手狠狠地打在了右手上: “特么叫你手贱!” ...... 直到进校门前,沈斜都没有追上来,一直跟在林晚照身后十几米处。 又看着她上楼,看着她进了教室,看着她坐在了座位上...... 打起架来连命都不要的人,现在却怕得要死。 他不敢走近她的视野,不想看到那双含着愧疚的眼睛。 万一,她这次又不选择他,那他要做什么? 像上辈子一样接受后颓废过日? 还是,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哪里都去不了? 哪里都去不了吗?即使会折断她的翅膀吗? 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次,要沉沦就一起沉沦吧。 沈斜木讷地走回自己班,抱着头趴在桌子上,脑子里爆炸般的想法让他头疼欲裂。 铃铃铃....... 早操铃声响起,李宜打着哈欠从语文书中抬起头。 踢了踢身边人的桌角: “斜哥,上早操了” ...... 第120章 云散 早操铃声响起,李宜打着哈欠从语文书中抬起头。踢了踢身边人的桌角: “斜哥,上早操了” 沈斜依旧趴着,也没给一句回应。 李宜早已习惯同桌这副样子,倒也没在意,张着嘴打哈欠,含糊不清地说了句:“那我给你请假了”就出了门。 周遭安静了下来,只有偶尔的一声哨声隐约传来。 沈斜越想越烦躁,脑子里不断地冒出一些极端想法。 他操了一声,猛地坐直身子,脚不小心碰到了前桌的座椅,座椅连着书桌,书桌连着桌子上的书,倒了一大片。 “你在因为早上的事情生气吗?” 软糯的少女音在身后响起。 沈斜僵了一下,想回头又不敢回头。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僵着的人猛然回头。他怕见她,又怕她走。 林晚照缓缓地走过他的座位,在散着的一片书本前弯下了身扶正了歪着的桌椅,又蹲下来捡着地上的课本,作业,以及划着杂乱无章线条的草稿纸。 “阿斜,不应该这样的,自己生气就生气,不应该发泄到别人的身上......或东西上。要和同学们打成一片才对啊,你弄倒了人家的书,就应该及时把人家捡起来啊。不然,会有人说你不好相处的,这样你就交不到朋友了。这次知道错了吗?” 怀里抱了一摞书女孩一脸认真,蹲在地上仰头看坐的四仰八叉的人。 被教训了的沈斜不声不响地弯腰,接过她怀里的书放到了旁边的课桌上。然后又抓着女孩的胳膊,把人安置在了自己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又不声不响地弯腰拾着地上零散着的书,甚至连一片碎纸屑都不放过。 全部捡起后,他还颇为乖巧地将书按着体积大小一本本摆整齐。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后,沈斜咳了一声,曲着一条腿虚跪在林晚照身边,目光严肃地看着她: “我知道错了,你以后能教......教我吗?” 林晚照眯着眼睛笑,撸狗似的摸了摸眼前人的头发。 “知道错就是好孩子。” 真把自己当小孩了?那这个小孩可有点可怕了....... 沈斜低着头让她摸,闭着的眼睛里波涛汹涌。 刚刚,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十种强迫她跟他离开的方法...... 两人间沉默了一分钟后,沈斜低着头问出了声:“晚晚,你会......“离开我吗? 没等到下文的林晚照:”什么?” 沈斜低咳了一声,抬起眸子与其对视: “我是问,你怎么没去上早操?” 林晚照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还不是又为某人说了慌。” 沈斜知道她说得是自己,轻笑着问:“那你是故意要在这个时间来找我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会翘早操?” “这还不简单,我站在门口等你喽,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没见你出来,我猜你肯定又为早上我不理你的事情不舒服呢。所以就拖同学帮我请假了呗。” 林晚照揉着蹲着的人的耳朵,眼神开始变得愧疚起来。 开始了,要开始了吗? 沈斜看到她眼中呼之欲出的抱歉,迅速低下了头。 只听得头顶传来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对不起。 “阿斜,对不起啊。” 果然是来找他摊牌的。 沈斜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状,像是在极力忍着才能听女孩继续讲下去。 “对不起啊,早上我不是故意要装作看不见你的,昨天早上,我妈妈发现我们了,她好像不太愿意让我和男生走得太近,我怕那会儿她会跟出来看,就故意没有理你......“ 是来为这个道歉吗? 疑惑涌上心头,沈斜松开了拳,张着苍白的唇问: ”所以呢?“ 林晚照一头雾水,试探问出口:“什么所以?所以你就不要生气了?行吗?“ 沈斜短促地笑出了声,苍白的脸上好像恢复了神采,又转瞬即逝。 他哑着问出声: “所以你会听你妈妈的话......吧?” 问得极不确定。 问完后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 林晚照很少见沈斜这样的神情,眸色不由变深,笑着反问: “我就这么没给你安全感吗?” 闻言,沈斜的第一反应就是点头,点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里的含义,要点不点地愣在了那里。 女孩见状又笑了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她伸手摸上愣神的人的喉结,由衷地夸赞道: “阿斜,你好可爱” 可爱? 应该是个褒义词。 沈斜眼中的怔愣消散,抬手抓住了在他喉结上作乱的小手,彻底跪在地上,上半身逼近坐着的人,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林晚照,别搞我,你知道我语文不好的,阅读理解也不好的。能不能直接说啊,拐弯抹角地我真听不懂” 不是听不懂,是需要她明确的回复。 林晚照听着他嗓子里的沙哑,莫名地有点心疼。 她推开了几乎趴在她身上的人,复而用两只手捧起他的脸,眼神异常坚定: “阿斜,我要郑重地跟你道个歉,一定是我曾经哪里做错过,才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对不起啊。我的意思是,以后我要给你安全感,全部的安全感。我不会离开你的,这次说什么也不离开了。听明白了吗?需要我再复述一边吗?” 沈斜脑子里满是机器轰鸣。 他木讷地点了点头,又极快地摇了摇头。 不用了,一次就满足了...... 她说她再也不离开他了...... 她这次选择站在他这边了...... 沈斜失笑,魔怔般地瘫坐在地上: “林晚照,你最好说到做到。” 林晚照点头说好。站起来拉起沈斜: ”不过,在考上大学前,我们不能经常见面了,可能在学校里也要少见了,我妈妈会找班主任监视我的。“ 沈斜笑着点头:”我知道“ ”还有啊,你不要怪我妈妈,她都是为我好“ 沈斜又笑着点头:“我知道” “阿斜啊,还有一年半了,忍忍就过去了,我没法监督你的·时候你也要好好学习啊,以后我们可以去一个城市读大学啊,到时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真好,我们这个词,真好...... “还有还有,最重要的,我昨天看到一个新闻,说是什么老年人人群中出现了一种什么传染病,据说潜伏期还挺长的,你一定要多带沈奶奶去体检啊,全身体检,半年起码得去一次.......“ 新闻是她编的,但体检这件事越早开始越好。 她不知道上辈子沈奶奶是怎么去世的,但猜也能猜个大概。 生老病死。 老和病,前者可能性很小,那只有后者了...... 闻言,只会傻笑的沈斜眯了眯眼。半晌后,才说出一个好字。 第121章 雪落 接下来的两个月,杨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女儿。早起上学要送,中午吃饭还要送,下午课后再亲自去接回来,连着晚自习也没在让她去上过。 在学校里也是,班主任明里暗里地告诫过她很多次,应该是和杨嬅交谈过了。 大人们不独断专行就不是大人了。 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臆测而决定一件事的对错。 虽然有一部分情况确实如他们想的一般,但那只是一部分。大概他们当少年的时候也被这样告诫过吧,久而久之,他们心中那份独属于少年的热忱消失不见,一些刻板印象却被保留了下来。 林晚照不想和他们做无谓的争辩,继续扮演着母亲眼里的乖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 她如母亲的愿,不再见沈斜了。 两人只有在学校里时才会那么遥遥相望上一眼,这一眼经常让林晚照啼笑皆非。 这感觉,感觉就像两个地下情报者接头一样。 两人隔着人潮相望,外部的一切都成了虚晃着的泡影,像手机拍照时的自动聚焦一样。 有些东西是挡不住的。 比如,爱意。 既被人们津津乐道又被人们所不齿的爱意。 比如,上早操前,在学生们聚集的拥挤楼道里,沈斜会挤到她身边,悄咪咪的握住她的手,面上却保持着一片淡泊宁静。人群里常有抱怨声,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拥挤的着一分钟,是他们泡在糖罐子里的时刻,这时的风是甜的,别人的聒噪也是甜的,但这些,只有人潮下勾在一起的手指知道。 比如,每次的月考前,沈斜都会打足鸡血,常常不眠不休地研究物理题,连最讨厌的英语和文言文,也成了他脑子里整天漂着的东西。因为,理科前三十名会和文科前三十名贴在一起。只要他努力爬到第一排的名次,就可以让沈斜的名字出现在林晚照这三个字旁边....... 光明正大地出现。 比如,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时,林晚照会请假坐在看台上看他打篮球。篮球板下的少年们都穿着统一的校服,甚至连发型也没有什么差异,可她还是会第一眼看到他。 暖暖的冬日阳光照在身上,林晚照的眼里只容得下那个奔跑跳跃着的男孩。 两人目光相触时,中间的空气都变得温柔。 现在相隔相望不相闻,都是为了他们的以后。 这点,林晚照很清楚。 沈斜更清楚。 这辈子,不期待未来的林晚照突然好想看看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沈斜也是。 ......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下的特别久。从周三下到了周五,断断续续得下,时而像鹅毛柳絮一样飘扬,时而像粗盐一样从高空垂落....... 外面的山啊,树啊,房子啊。全部都变成白的了。 上午上完四节课,林晚照下楼去栅栏那里找母亲。 家长们进学校得找班主任申请,很麻烦。杨嬅便找了这么一个地方隔着围栏来投喂。 林晚照远远地看见寒风中的女人,不顾脚底半融不融的雪跑了过去。 靠近后,她按了按把脖子包得结实的红围巾,露出一张樱桃小嘴来,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妈,你怎么又等在这里了,不是说让你把饭放在这里就回去吗?不会有人偷的......“ 随着讲话,一阵白雾被吐了出来。 林母在栅栏另一侧伸手,把保温盒从白银色的两根铁棒间递了进来。 “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就想看着你,快吃吧,今天给你炖了骨头汤......“ 无聊是假,想看她是真。 母亲是怕她在班主任不在学校的时间胡作非为。 林晚照吐出一口白气,睫毛颤抖着接过保温盒,单手解开围巾抱在了怀里,蹲着身子打开饭盒。 一股热气迎面而来,肉香味扑入被冻得通红的鼻尖。 林母也蹲在外面,把手从围栏的铁棒间伸了进来,帮女儿摆动着两碟菜。 “你尝尝我这次腌的白菜,肯定比上次的好吃......“ 林晚照听话地拾起一块,没就米饭地直接放进了嘴里,细嚼慢咽地似在细细品味。 白菜根经过腌制,入了醋味,咬起来嘎嘣嘎嘣响。 “妈妈,很好吃,我很喜欢” 杨嬅听了这话有点动容,眼眶被冷风吹得生了涩意。 她叫她妈妈,不是妈。 这样听起来才像一个小姑娘。 单单只叫一个“妈”字,倒像是成年出嫁后大姑娘。 显得不温情,母女间的温情。 晚晚是什么时候只叫一个字的呢? 杨嬅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大概是太久了吧,久到已经遗忘,或者说根本没注意过。 林晚照专心地低头干饭,干完饭,又把最下面的骨头汤喝得一滴不剩,汤不烫嘴,是被人专门挑好时间装进去的。 她喝完汤,瞥见了母亲被风吹得凌乱的鬓角,以及朦胧不清的眼神,一股酸涩感自心间涌起,一路上升到鼻尖。 她放下手中的保温盒,把东西收拾好后,试图唤起正在走神的母亲:“妈妈,我吃饱了” 闻言,杨嬅的眼睛回复清明,手伸进来拿盒子。 嘴里还一直嘟囔着:“最近吃饭怎么吃这么快” 只是单纯地低语,不需要回答的那种。 林晚照知道,但还是解释出了声:“作业很多,我还没做完......“ 收拾好东西的杨嬅站了起来,扶着栏杆舒展腰身: “这学习再重要也不能影响吃饭啊,吃饭要细嚼慢咽,不然对胃不好......“ 林晚照戴好围巾,乖巧地说了句知道了。 作业真的很多,但大多数没必要写。 她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一个解释她吃饭吃得这么快的借口。 杨嬅陪着她在这里多呆一秒,她的心里就越对不起她几分..... 天太冷了...... 大概只有母亲才愿意暴露在寒风里看孩子吃饭吧,,,,,, 林晚照站在原地,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才转身往教学楼里走。 学生们都去吃午饭了,整栋教学楼里静悄悄的,静的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 女孩进了教室,径直走到教室中间的窗台边,窗台下有供暖的暖气片。 她把刚刚暴露在空气里被动的发疼的手指放在暖气片上,阳光般的柔和温暖缓缓传来,让她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 第122章 雪盛 她把刚刚暴露在空气里被动的发疼的手指放在暖气片上,阳光般的柔和温暖缓缓传来,让她下意识地呼出一口气。 安静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窗外的雪静静地落,窗外的人静静地走。 此时此刻,她,仿佛是世界的遗弃子。 “冬天是从下雪这天开始结束的......“ 林晚照对着结霜的窗户自言自语,白气哈到玻璃上,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她抬起暖气片上的右手,伸着食指在水雾上写了两个飘逸的字——加油。 加油熬过这个冬天。 这两个字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模糊,从清晰到消散用了不过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而已。 ...... “你怎么来这么早?” 一道熟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林晚照偏头过去看。 来人带着一副眼镜,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全套,一派斯文儒雅的模样。 原来是好久不见的赵朴谨。 林晚照点了点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那你呢,你怎么来这么早?” 赵朴谨推了推眼镜,抬着步子走到窗边,抱胸而立: “既然是高三的学生,那就得有五分钟吃完饭的速度”他开着玩笑,目光悠悠地隔着窗子看外面。 林晚照表示似的笑了笑,揪住这句话继续问: “那吃饭时间都只有五分钟了,怎么有闲情到我们年级来?” 赵朴谨抽出一只手来,边笑边推着眼镜框: “学文后逻辑能力也没有变差嘛” 林晚照想反驳,反驳文科并不是他们眼中只需要死记硬背的学科。但扭头看到他眼里打趣的笑意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说了,他会听吗? 在这个星球上,从善如流的人是小部分,笑着接受背地嘲笑的人才是大多数。 见林晚照沉默了半晌,赵朴谨却主动说起了来意: “刚刚我去六班,你们年纪的六班” 林晚照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无端觉得他重点想表达的是后半句话。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没等她问他是去做什么的,赵朴谨又开始主动说了起来: “我是去给......沈斜送资料的,我做的物理笔记,他说他想看看” 哦?只是这样嘛?那她为什么听出了一股炫耀感? 按照八九年后网络的流行段子,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应该是:“学妹,你不会生气吧?“ 林晚照幻想出这个场景,心中一阵恶寒,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她扭头想看看赵朴谨此刻的神色,却只看到了半张清秀的侧脸。 他在看着外面...... 察觉到女孩试探的目光,赵朴谨放下环着胸的手臂,看似随意地撑在了窗台上。 “你们最近没事吧?” 林晚照勾着唇角收回视线,和他一样看向正在落雪的外面。 她知道他问得是什么。 从很久之前,她就觉得不对劲了,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今天,这份不对劲才总算有了归处。 不对在赵朴谨莫名其妙的关心。 想起两人第一次的接触,林晚照突然惊醒,或许这人从那时候就是带着不纯净的目的来的。 操,她差点引狼入室...... 将一切都串联起来后,答案呼之欲出,林晚照的怒气也呼之欲出。 校门口窜进来一辆酷帅单车,林晚照的眸子暗了暗,按捺了许久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了。她就着他刚刚的提问继续尖锐出声: ”我们?学长是指我和阿斜吗?我们能有什么事情啊” 她边说边把视线放到赵朴谨身上,只见得待人一向谦逊有礼的人并没有听她讲话。 他此刻目光沉沉,正看向窗外。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林晚照看到了漫天大雪里骑着单车而来的少年。 操操操! 沈斜之前教她散打,其中有一招是过肩摔。林晚照突然现在想试试。 骑着单车的人经过楼下,消失在了去车棚的方向。漫天飞雪很快就埋藏住了车轮。 林晚照手指扣着窗台,冷笑一声。 听到声音的赵朴谨推了推眼镜:“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 走神?走得可真认真。 林晚照没有再接话,转身拿屁股靠着窗台。 她不讨厌其他人喜欢沈斜,甚至对于徐情张牙舞爪的明显爱意,她都没觉得有多生气。 但是,这种畏首畏尾,拿她当工具人的喜欢,让她觉得非常不爽。 简直不爽到了极点。 明目张胆的喜欢也好,怕被世俗所不容的暗恋也罢,她都没意见,这是你的自由。但是,能别这么有算计吗? 从第一次帮忙抬作业,到后来给她买水套近乎,再到初中毕业时说那么一番含糊不清的话...... 当时他说:“我在永安等你们” 这句话里有两个疑点。一是永安,赵朴谨怎么就那么相信她一定会选一所普通的县一中? 而且,他说的是你们,不是你。 操...... 那个时候就把她当猴耍了? 特喵的,她还好心好意地向沈斜介绍他。 现在这么回头一看,简直每一步的接近都是阴谋啊。 ...... 见女孩皱着眉没再说话,赵朴谨知趣地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是明显带着怒意的询问: “学长,你不会喜欢我吧?” 是因为误会他喜欢她才生气的吗? 赵朴谨如是想,转身摇了摇头,笑得一脸温柔:“你误会了” 特喵地她当然知道了。 林晚照向前走了一步,继续问:“那学长这么操心我们的事情,难不成是喜欢阿斜啊?” 如果他敢点头,那在她心里,这人也不是那么low。 平时从容惯了的赵朴谨瞬间变得慌张不堪,甩过头说了句不是。 “林学妹,我先走了,你想的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呦,这是跟她遗憾上了吗? 说完,人就要抬脚往外面走。 “如果你自己都看不起这份喜欢,那就不要来侮辱我的阿斜” ....... 赵朴谨愣在原地,明显能看到他的背影颤了一下。 良久后,他苦笑一声转头:“林晚照,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世人会对这份喜欢有多么大的敌意吗? 还是说,她不知道他的艰辛隐瞒,不知道他是如何步步为营? 喜欢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他的行为。 看着这样带着悲情面具的他,林晚照突然有点同情。 在他再次转身离开前,她悠悠地开口:“那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第123章 雪埋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大概是吃完午饭就来教室自习的学生。 站在门框处的赵朴谨没有再说什么,有些恍惚第消失在一班教室。 林晚照抱胸后退,靠在原来的位置上,挨着暖气片的腿上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她低头把下巴缩在衣领里,翘起来的睫毛在白瓷般的脸上落下扇形的阴影。 真乱啊,真特喵乱...... 怎么就这么抢手? 明明上辈子都没有这些糟心事的...... 或许,从她重生回来的那一天,命运的齿轮就开始偏了方向转了。 不至于影响大局,但她周围的一切都会随着她的选择而改变。 从徐情到关玥再到赵朴谨,这些她上辈子忽视或者从未见过的人,因为她的选择,进入她的视野。换句话说,是她自己选择了要遇见他们。 这些人,她见于不见,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只不过,这辈子因为她某一步的选择,她进入了人家的生活轨迹而已。 ...... 教室前门进来了几个学生,叽叽喳喳地在谈论着某个明星。但落座后便没有在说话,一个两个投身于题海。 林晚照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从刚刚的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 她唉了一声,想继续转身看外面的雪。就在转身的这一瞬,她看到门外走过一个人。路过时还往里面瞟了一眼,堪堪对视上了后立马收回了视线。 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 喷涌而出的思念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如决堤江水,如山间洪暴,如冬日连绵不绝的雪,一下就要染白整个世界...... 她想他,很想很想,算一算,两人大概快两个月没说过一句话了。 在校外,杨嬅根本不让她单独行动,买只笔都得陪着。手机当然也被没收了...... 在校内,几个班主任一起盯着她,还有老师安插在班级里的“小间谍”。 她只想让着风声鹤唳的一年半快点过去,阿斜能好好长大,她也能挣脱这些束缚。 可是,今天忍不下去了。就突然忍不下去了。 ...... 少年带着红围巾,路过一班门口时往里面望了一眼. 望一眼就好。 沈斜每次路过时都会这么说。 只看一眼晚晚,然后就去学习...... 他就这么克制地看了一眼,即使对上了女孩的视线也没有停留。 好了,去学习吧...... 他继续往前走,在心底对自己说。 他走过了一班,走过了三班,即将踏入六班的前门时,身后传来了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阿斜,等等” 沈斜没想到女孩会在学校里和他讲话。 现在正值学生到校的高峰期。 到处都是不确定因素,他怕她被老师教训,怕被她母亲指责,更怕扛不住压后和自己分道扬镳...... 站在原地怔愣了一下,沈斜想明白后打算装作听不见,他继续抬起了脚。 一只脚刚伸进教室里,后面的衣角就被拽了拽。软糯的声音紧接着传入耳朵。 “阿斜,我想和你聊聊” 魂牵梦萦的声音就在耳边,沈斜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软了。 他快速地扫描了教室里面,只瞧到埋头学习的零星几人。 还好没有被注意到...... 少年舒了一口气,反身扣过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把人带进了男厕所。 他也不想带她来这里,但现在这种情况,只有这里不会面临随时的监视了。 真特么像做间谍啊..... 还没谈恋爱呢就活得这么见不得人了? 沈斜关好门苦笑了一下。 林晚照也没想到他会带她来这里,原本只是克制不住了,想听听他的声音而已。没想到这人比自己还谨慎。 “阿......“ 阿字刚一出口,沈斜就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趴在她耳边小声说: “等等,我先去看看有没有人” 厕所门被打开,又被关好。 寂静的空间里很快传来了叩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就这么扣了十几下。 林晚照靠在蓝色的隔板上苦笑,越来越觉得沈斜有做间谍的天赋了。 ...... 厕所里没人。 沈斜放了心,重新打开那间最靠近门的小隔间。 一进门就是女孩略带委屈的眼神。 “说吧,怎么了,老师又说你了,还是你妈又说了,他们再问你就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说是我勾引你的好不好?” 林晚照抿唇笑了笑。 “没有,他们没有说我,我很乖的” 沈斜疑惑:“那到底怎么了?什么事值得你冒这么大风险来找我?他们没说你你就掉以轻心了?说不定这就是他们的计策呢,想让你主动漏出马脚,然后捉奸......在床。” 林晚照无语:“你这小脑瓜子里面戏还挺多的......“ “不是戏多,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你说的嘛,再熬熬就过去了,我不想你因为我被家里人说........晚晚啊,还有一年半,一年半......你再熬熬“ 是你再熬熬,不是我们再熬熬。 因为沈斜怕得只有她一个而已,怕她中途放弃。至于自己,则完全不再考虑之内了...... 听着少年的安慰,林晚照不争气地又想哭。 明明她才是那个该说对不起,该用心安慰他的人。 怎么到他这里就反过来了? 林晚照向前走了半步,伸手勾着沈斜的脖子,踮脚在他耳边说: “就是想你了,很想很想,想到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温暖的气息传进沈斜的耳朵,心中着了火一样滚烫。 她说她想他,很想很想...... 这样明媚张扬的表露爱意,她是第一次....... 沈斜失神片刻后,伸手把人镶嵌在怀里,狠狠地埋在她颈窝处呼吸。 “我知道,我也很想你,再熬熬好不好?” 林晚照点了点头,用手紧紧地勒住他的肩膀。 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两三个男生地说话声 她松开勒住沈斜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是声音还是跟着空气钻了进来 “......“ 年轻气盛的声音从门缝里溜进来,一声比一声大,沈斜的目光暗了暗。 他抬手捂在了林晚照的小手上面,慢慢地低头靠近。 第124章 雪融 他抬手捂在了林晚照的小手上面,慢慢地低头靠近。 滚烫的鼻息和冰凉的触感让林晚照瞬间失聪。 外面人的声音好像自动消失了一样。什么大啊小啊笑啊闹啊全部都消失了。 有的只是撒在她面上的粗重呼吸...... 林晚照有些害怕,害怕地双腿发软,最终支撑不住他的重量,踉跄地往后一步,就要装上隔板之际,沈斜勾腰把人带了回来。 真特么刺激...... 林晚照暗戳戳地在心里想,又生怕外面的人发现他们,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更别提做什么动作了。 身前这人到不怕,一次比一次闹腾,弄得她差点哭出来。 果然,狗东西不能惯,不然只会得寸进尺...... 良久后。 砰! 铁质的厕所门被关上时发出剧烈的响声。 吓得林晚照颤了两颤...... 牙齿也不自觉地跟着打颤...... 沈斜嘶了一声,松开怀里两眼水光的人。 他突然咧嘴了笑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摸着自己的唇,在放下来时,指腹上多了一点红色。 “林晚照,你这是在报仇吗?” 林晚照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指的是上次她被咬破唇的事情。 虽然他很好看,尤其在这个时候好看,但这也不能成为他耍流氓的借口。 林晚照瞪了他一眼,抬起手背擦着自己的嘴巴。 沈斜瞧见后又咧嘴笑了一下,没人管的血在他的下唇处凝聚成了血珠。 长成他这样,的确有男女通吃的资本。 林晚照被他这一笑搅得心中荡漾,又想起方才教室里发生的事情,下意识地在心底评价了一句。 对了,刚刚的事情。 就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她才突然想见他,想听他讲话的。因为某种说不清的危机感在她心底升起,她有点当头一棒的感觉——沈斜不是她一个人的所属品。 联想到上次,她还看见他和赵朴谨在操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的....... 上上次两人一起去食堂,还面对面地坐着...... 小卖部里也是...... 明明是自己的位置,现在却被别人抢走了。 没洞察到赵朴谨的狼子野心前,林晚照还觉得没什么,甚至为有人真心拿沈斜当朋友感到开心。 但现在,她只剩下嫉妒了。嫉妒地快要发狂。 自己的东西被被人觊觎的感觉真不好....... 林晚照掩住怒火和委屈,抬手抚上少年瓷白的脸,温柔地替他拭去嘴角的血滴,看似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阿斜,你会被人抢走吗?” 沈斜有些许诧异,弯着腰任由她动作: “为什么这么说?” 话语间,一张一合的唇摩擦着她的手指。 林晚照心头滚烫,收回了手指,握成拳状: “就是想问问呢,没有为什么” 少年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笑得温柔缱绻: “可能会吧” 林晚照本来是心血来潮地问了这么一嘴,但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她瞬间撅起了嘴,委屈涌上了心头。 什么叫可能会吧? 在酸痛感袭上眼眶前,林晚照推开了前面当着的人: ”那你让开,我要走了......“ 沈斜像堵肉墙似的,站在那里不动。嘴角咧着快要到耳根。 晚晚怎么这么可爱...... 生气的晚晚好可爱....... 吃醋的晚晚更可爱....... 说想他的晚晚最可爱....... 推了半天没推开,林晚照放弃地垂下手,声音因为委屈更加软糯: “你就会欺负我” 这句话刚一落地,厕所门就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响。 又有人进来了....... “卧槽,真受不了了,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着地狱般的日子?快放老子出去,老子要去上大学........“ “你这个狗样子还上大学?大学上你还差不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完了,我认真且严肃地和你讲,你玩完了......“ 。。。。。。。 外面的水声停了,紧接着是嬉闹打斗的声音。 哐当! 沈斜身后的门被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力道大地被撞了开来,堪堪地露出一条缝隙。 林晚照瞧着这个变故,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操啊,某林姓高二女生与男子在厕所私会! 这样的新闻一出来,估计杨嬅会立马帮她转学! 林晚照也不顾刚刚的嫌隙了,弯腰把头埋在沈斜腹部,心中祈祷: 不会发现,不会发现,不会发现....... 其实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一条缝隙能看到什么? 不过,虽然知道这一切的沈斜什么动作都没有,反倒嘴角憋着笑,看着撅着屁股的林晚照。 这姿势,叫掩耳盗铃? “操啊,里面有人吧?你个王八蛋放开我,真急眼?!!” 外面的男生吼了一嗓子,吓得林晚照小腿肚子打颤。 完了,完了。 她的清白没有了....... 阿斜的清白也没有了....... 虽然这都没什么,但是....... 嘤嘤嘤嘤嘤,但是这厕所偷情,讲出去也有辱斯文啊。 “对不起啊兄弟,打扰你雅兴了,这小兔崽子我会收拾的......“ 是刚刚说话的男生。 林晚照保持着怪异的姿势,从沈斜的腹部仰起头来,不知所措地看着风平浪静的人。 “乖哦~” 沈斜把手放在她头上,左右揉了揉,用着气音说。 操....... 特喵地撩人不分时间。 她是被鬼迷了心才跟着他到这里来的。 “有啥人啊,被被什么卡住了吧,瞧你这胆小样子。况且,都是大男生,谁没见过那玩意啊?会在意被你看到什么吗?啧啧啧” “操,有种你去看看啊” “看看就看看,谁怕谁?” 话毕,沈斜身后的门就被推得吱呀响。 林晚照被吓死之前,捏着沈斜腰间的软肉,用嘴型说: “你出声啊......“ 沈斜看到她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又是宠溺地摸摸脑袋,学着她用嘴型说了句好。 操,林晚照杀人的心都有了。 “我操,怎么回事啊,这门推不动?!!闹鬼的吧?爬上去看看?“ 外面传来一声疑惑。 林晚照红着眼角快要哭出来,是真的被急哭的...... 紧接着,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了一声巨响。 是沈斜,用着脚底板踢门踢出来的声音。 伴随着巨响的是少年荤素不忌的话:“滚远点,想看爷上厕所得收费” “你这人......“问了半天怎么不出声啊。 外面,其中一人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拉着了胳膊。 出了厕所,刚刚拉人的人才拍着胸脯呼气,恼怒似的瞪了一眼身边人: “你他么想挨揍别拉上我,那声音你听不出来?” “哎,是有点熟悉啊......“另一个托着下巴说。 第125章 雪水 “你他么想挨揍别拉上我,那声音你听不出来?” “哎,是有点熟悉啊......“另一个人托着下巴说。 托着下巴的这个,须臾后拍头惊呼:“沈斜?但好多人不是说他没那么不好相处吗?” “呵呵,原生家庭那样的人能正常?你啊,是没挨过打,我之前和他一个班,就我们班那胖子,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人硬是没说一句话就呼了上来,胖子那人多大个体格?!但就是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了好久。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得,沈斜......” 说到这里,说话人故意降低了音量,附在另一个人耳边接着小声说. “他那时候可不像正常人,就跟一匹狼撕咬猎物似的,那眼睛红得吓人。特别像.......“ 说到这里,他又故弄玄虚地停了下来。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引得后面的人抓耳挠腮地想知道: “快说啊,别卖关子了” 前面走着的人停了下来,转身瞧向厕所,轻晃着头,眼神像是早说某种已经被验证的事实: ”像疯子........“ .......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闷声进了自家教室。 。。。。。。 厕所里。 林晚照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关门声后才支起了身子。 呼~ 她长出一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沈斜,用着气音说话:“他们走了,我们快出去吧” 沈斜听到后,勾着唇笑了一下,却堵在那里没有动。 “现在外面肯定还有人,你确定现在出去?” 闻言,林晚照吹了下糊到脸上的发梢,瘪嘴低头。 他说得的确没错,这个时间段过道里肯定都是人,万一被人看到她从男厕所出来,那多好的成绩都解释不了了...... 看来,只能等到上课了。 紧张感消散后,林晚照又想起来刚刚的话题。虽然想到这人可能是故意气她的,但心里还是钝钝地不舒服。 沈斜是人,是人就有选择的权利。 况且,上一次自己也选择了去追求未来,放弃了......他。 谁能保证这次她不是被放弃的那个? 虽然说自己不应该奢望太多,但林晚照一想起沈斜和别人站在一起,不管那个别人是谁,她都觉得上上下下地都不舒服,就像是被人逼着在冬天喝冰水,夏天贴暖宝宝一样,只是想想就觉得要命。 她烦躁地低头,看到两双鞋子。 一双是白色大码的倒勾运动鞋,鞋帮处带了点雪水,另一双是黑色小码的雪地靴,鞋面亮的反光...... 它们脚尖对脚尖地站着,中间又隔离一条小缝隙,小拇指那么粗。 林晚照瘪着嘴,暗自不爽,有意识地踢了踢对面的鞋尖。 引来了头顶的闷笑声。能听出来这人是在嘲笑她,声音哑哑地,听起来就让人烦躁。 她丫的在这里忧伤,这人还笑得出来。 很好,很好...... 林晚照使了力,没控制好脚下的力道,砰地一声踢出了响动。 沈斜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脚下一时间没有站稳,踉跄了半步靠到后背的隔间门上。 他先是有点不敢相信地低头看脚下,看到白鞋上有一小块污渍后,伸出兜里的手捏着对面人的下巴:“生气?” 林晚照蹭着离开,非常有底气地点了点头。 这个自信的点头又引得对面人肩膀颤抖着笑了出来。 小小的空间里,林晚照能听到他的笑是从胸腔里传出来的。 醇厚地要命...... 笑完后,沈斜又伸出右手放在她白中带粉的脸颊上,拿着食指摩挲她的玫瑰花似的唇瓣。良久后,他服软似的求和: “不气了好不好,哥哥给你买糖吃” 林晚照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甩了甩头。 没甩开某人的魔爪。 沈斜像是被人点了笑穴,又短促地笑了一下,眸子里星光泛滥,让林晚照忍不住动容。 他靠近,她艰难地向后退了十分之一步。 感受到脚底鞋尖相触时,林晚照的心里狠狠地荡漾了一下。 涟漪未歇,一块大石头又被掷了进来。 “我特么已经栽到你手里了,连根栽的,别人要怎么抢我?怎么对哥哥这么没信心?是喂你吃的糖太少了么” 林晚照低着头,耳朵被滚烫的气息染成粉色。像秋天里的爬山虎,白白粉粉地,稍微一碰就能从藤蔓上掉下来。 她心底打鼓似的跳个不停,分不清是心在跳,还是五脏六腑在一起跳。 许久的不安就这样被抚去了....... 阿斜不会是别人的。只会是她的。 她这样想着,嘴里跟喂了蜜一样,甜到心里都在冒泡; 不过,这么久没说过话,这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难听点就是骚。 林晚照本来还在害羞,突然想起这个,唇角又开始不自觉地上扬,隐约地露出珍珠似的牙齿,眉宇间也带出了一丝喜感。 对,就是骚。太贴合沈斜的人设了。 暧昧的气氛又开始在狭小空间里弥漫,林晚照抬起头,落进沈斜黑曜石般的眸子里。 这样的眼神太过于深情,鼓声雨点般的响声又从左胸处传来。 她不想让他瞧出自己的紧张,也不想承认自己的沦陷。 女孩装腔作势般清了清嗓子,断断续续地话从她嘴里蹦出来: ”嗯,就就......就是糖喂少了,得多喂点。还有,警告你,我警告你.......你不许让别人坐你对面,不许你勾别人的肩,不许你对别人笑得浪里浪气,还有不许你......给别人糖吃......” 沈斜先是带着疑问嗯了一声,后知后觉的笑了起来。 这丫的,终于会这么明显地吃醋了....... 这笑落在林晚照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这人要是一直这么笑,估计很快全校都会变成她的情敌了,不止女的。 嘶,李宜该也不会? 她伸手捏着沈斜的耳朵:“你对李宜这么笑过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沈斜不知道怎么回答。 什么笑?哪种笑? 他不懂地挑了挑眉,抬手覆上自己右耳朵上的手,攥在手里后漫不经心地笑问: “哪种笑?” 林晚照又被蛊惑到了。不可控地漏了一拍心跳。 祸害祸害! 她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着对面人的鼻子说: “就是这种笑,不许给别人看,浪里浪气地像什么样子,作为祖国的大好青年,我们要背负起历史的责任,要继承优秀的传统文化。作为一个女......男孩子,要笑不露齿,要矜持,懂不懂?” 第126章 雪晴 她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指着对面人的鼻子说: “就是这种笑,不许给别人看,浪里浪气地像什么样子,作为祖国的大好青年,我们要背负起历史的责任,要继承优秀的传统文化。作为一个女......男孩子,要笑不露齿,要矜持,懂不懂?” 沈斜:???他露齿了吗?他不矜持了?他该懂什么?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啊,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哪里不对劲。 “记住了吗?” 见人疑惑迷离的眼神,林晚照气不打一处来,食指凑近他的脸戳了戳。 沈斜哑然失笑,瞬间忘记了刚刚思考的原因,舔着上颚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 女孩收回了手,嘟着嘴巴念叨一句。 玛德,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特喵地这是在说他男德不过关? 沈斜扶额摇头,真不知道他们俩的对话怎么就到这上面了。 不过,自己男德真的不过关? 没有吧...... 半晌后,沈斜苦笑着放下扶额的手,偏头无奈地笑了一下。 操,不想了。 她说什么就什么吧。 “林晚照,可以啊你,还没过门就管起老子了?”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林晚照,听了这话也不由地再次红了脸。 支支吾吾道:“不不不是啊,我只是就事论事啊,你笑得本身就太浪......浪了一点,跟个祸害似的.......“还跟个勾心得妖精似的。 后面这句话她思量半天,到底没有说出口。 沈斜闻言笑得更欢了,攥着她的那只手一拉,把人轻松地拽到怀里: “嗯,我知道了,以后只对你一个人笑,我们晚晚真棒” 管得真棒。 说得真棒。 莫名其妙吃醋吃得真棒。 他一边说,一边摸起了怀中人的头发。 林晚照莫名地想起了他摸健康时的样子。 操,摸她干什么,摸就算了。这个语气夸她干什么? 。。。。。。 铃铃铃....... 呕哑嘲哳的上课铃声响起,外面的楼道里渐渐地没有了脚步声传来。 林晚照踢了踢对面人的脚尖:”走吧“ 沈斜嗯了一声,没有动。 几分钟后,林晚照又踢了一下:”走啊“ 沈斜又嗯了一下,把人抱的更紧了。 林晚照怕迟到太久不好解释,刚要伸手推他,人就说话了。 “马上就好” 林晚照无奈,哦了一声不再动作。 松开她前,沈斜把脸埋在她的耳后蹭,微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晚晚儿,你再熬熬,相信我能给你一个未来,也能给你妈妈一个解释“ 听了这话,林晚照突然觉得眼眶里涩涩的。 她知道他一直在努力的。 一直都知道。 可是,这话不应该是她的台词吗? 明明是被绑架的那个,却还没心没肺地担心绑架犯伤心。 真傻。 沈斜真傻。 林晚照心中微涩,踮脚蹭了蹭他的脸,异常坚定地嗯了一声。 ”我们再熬熬,一起熬“ ........ 雪落得再久,也会有晴的那天。 冬天过的再慢,也会有春风迎面的那天。 此间的煎熬蹉跎,也是他日沐浴阳光时的底气。 一起经历的酷暑严寒,都将成为年老漫步时的谈资........ 。。。。。。 连绵了三天的雪终于在晚间停了。 林晚照包的严严实实地出校门,一眼就看到了冬妆素裹里的杨嬅。 她穿着件猪血色的长款羽绒服,带着暖耳站在校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 雪是刚刚停的,林晚照走近是还能看到杨嬅头上的细小水珠,它的前身应该是好几朵裹在一起的雪花。 ”妈妈“ 林晚照站定,空中飘起一道白气,转瞬即逝。 杨嬅应了一声,伸出兜里的手,挽住女儿的胳膊。 雪白雪白的人行道了,有好多串脚印,其中有两双,是他们母女二人留下的。 “学校里冷吗?” “不冷的,有暖气” “作业多吗?” “挺多的,但是不难” “那,最近的心情呢,好不好?” “挺好的,妈妈,我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两人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温馨是温馨,可就是少了正常母女间的熟络。 按理说,杨嬅想让女儿乖的。 但是,现在她却觉得乖了也不好,没生气,小姑娘的生气。 是不是,自己不该干涉她的事情呢? 思考了一路,杨嬅在上楼梯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晚晚,你是不是在怪妈妈,我.......你还小,长大后会明白的” 林晚照停下来,扭头看到了母亲眼里的小心翼翼。 心疼感涌上心间。 她回身抱住了母亲,抱的很正式,算是母女二人为数不多地一次拥抱。 “妈妈,我都知道的,我什么都清楚的,我也没有怪你,我会乖乖地听话的” 四个以我开头的句子,每一句都很认真,也很真心。 但杨嬅却更加难受了起来。 差一点,她就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她想说,晚晚,不要乖了。 她想说,晚晚,做你喜欢的事情吧。 她还想说,晚晚,妈妈真得很爱你。 可是,作为一个母亲,一个负责的母亲,她不得不以自己的方式,自己的直觉保护女儿。 良久后,杨嬅忍住了眼眶里的涩意,拍了拍女儿的背: “走吧,锅里熬着汤呢” 林晚照退了一步,主动拉起母亲的手,粗糙地带着凉意的手。 这是一双操劳半生的手,为了他们而操劳的手。 被这双手抱过的人,温暖的人,不只有林朝辰,还有她。 这个世界上,阿斜和杨嬅,是她最对不起的人,也是她回报不了的人。 既然回报不了,那就别让她们伤心吧...... 林晚照对自己这样说。 ....... 第二天一大早,林晚照打着手电走在路上,天太黑,路太滑,她坚持着没让杨嬅送她。 慢慢吞吞地进了教室,里面早就坐满了人。 一看表,结果还没到六点半。 果然,不论她去怎样早,教室里总会有比她先到的人。 如果不是上辈子的buff加身,她真不敢说自己还能不能坐稳这个年级第一的位置。 是该努力了,是该好好努力了。 去远方,和阿斜一起去远方....... 林晚照坐下来,摊开日记本,在扉页上写下这么一段话——去远方。远方有诗,有阳光,还有阿斜,在那里,我们会有未来,共同的未来! 第127章 天晴 早晨七点半,朦胧的晨色变得清晰,一轮红日在山间低凹处升了上来,远处种满针松林的连山,被笼罩在金灿灿的晨光下。 未来得及消融的雪,在金光下闪烁,如梦如幻,恍若仙界。 跑完早操的青年学生,鱼潮般拥进教室。 林晚照也在其中。刚一坐定,她先脱下了束缚在白色羽绒服外面的校服。 而后随手捡起本书往脸上呼着凉风。 真别说,大冬天的跑个操,真够累人的。 又累又热,裹在身上的紧身保暖衣发着热气一样,烘得人像是被绑住了的鱼一样,呼吸困难...... 扇了这么一两下,沁人的凉意又升了上来。林晚照实在疲累,不再管这些有的没得,她把校服裹成一个包放在课桌上,白嫩的下巴垫了上去,打算稍微补补觉。 刚一趴下,就看到桌子右上角的课外书中凸起了一块,像是中间夹了什么东西似的,而且应该是很大块的东西,要不是周围的书阻挡着,此书书页早就散开了。 她懒懒地伸手,细长的食指按在书骨上,虚虚地将其抽了出来。 没有禁锢的书瞬间散开,一颗粉色包装的棒棒糖跌了出来。 林晚照有些惊讶,捡起滚落的糖果,坐直身子。 是荔枝味的珍珠棒,她最喜欢的味道。 昨日的对话开始在脑子里回响: ——是喂你吃得糖太少了么? ——嗯,就是太少了...... 所以,这糖肯定是沈斜偷摸来放得,他来这么早么?还是昨晚放得? 林晚照有些吃惊,不过心里还是跟抹了蜜似的甜。手指灵活地拆开糖果放进嘴里,清香的荔枝味瞬间席卷整个口腔,倦意消失殆尽。 她随手捡起桌子上的那本书,想翻到上次的位置继续看。刚一动手,半张白纸就从书页里飘出一角来。 林晚照抽出来开,白纸上写着力透纸背的两个大字——奖励。 字如其名,狂傲至极。 她自然知道这是谁写的,不过这俩个字是什么意思? 奖励?奖励她什么? 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林晚照还是小心翼翼地把纸放到桌子上,对了一折,夹进了日记本里。 ....... 午间从栅栏那处回来,林晚照又在相同的位置看到了一颗糖,还有......一张纸条。 糖是粉色包装,荔枝味。纸是带着学校抬头的信纸,上面又是洋洋洒洒的两个大字——乖乖。 她将糖装进口袋,红着脸看着这两个意味不明的字。 乖乖?这是在喊她? 还是......要她乖一点? 操,净搞这一套乱人心思的事情! 林晚照越想脸越红,不满地腹议论。手却是非常主动地把纸条叠好,夹进了日记本里。 ....... 今日的天气尤其好,太阳暖烘烘地照到了下午。晚间的斜阳把整个教学楼都包裹了起来...... 林晚照知道杨嬅会在外面等她放学,所以早早地收拾好了书包。下课铃声一响,她就抱着围巾和校服往外面走。 走到楼底下,心有感应地抬头,结果就看到了三楼窗户边的沈斜。 少年站在光束里,浅浅地对她笑。 笑得自然极了,不像是看到她的目光才开始笑,反而像是已经这样笑了很久一样...... 他每天下午都会站在这里看吗? 林晚照眼中微涩,突然升起了想抱抱他的冲动。 但现在不行,妈妈就在外面....... 她站定低头呼出一口气,在唇边挂起笑后接着仰头,伸出空闲的左手和他挥手再见。 少年打开了窗子,小半个身子露了出来。惊得林晚照心头猛跳。 太危险了...... 但没等她出声,少年就把头缩了进去,窗户还是大开着。 ...... 片刻后,林晚照红着一张脸走出校门。 走近后,可算是吓了杨嬅一跳: “你这孩子好端端脱衣服干嘛?感冒了吧,呦,这是发烧了啊!” 杨嬅摸了摸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夺过她手中得衣服和围巾,嘴里一边嘟囔一边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句插嘴的机会都不给她。 被人裹成粽子往医院里拉的时候,林晚照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不是的,妈妈,我没感冒,脸......烫是被热的,刚刚上体育课了,室外上的.......“ 她又说谎了。又对着最相信她的人说谎了。说了一个随时都会被戳穿的慌。 说谎的原因又是沈斜。每次都是他。 都怪他,怪他刚刚乱说话。 什么乖乖啊,这人总是乱叫,叫这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害得她六神无主地走了一路,还被妈妈以为发烧了...... 刚刚,沈斜打开窗户后,笑得一脸张扬,金灿灿的夕阳里,她看到他的薄唇一张一合地。 以为他是要告诉她什么,所以就特地用心去辨别了。 结果,竟然就是今天中午纸上的那两个字。 乖乖,他叫她乖乖。 真肉麻,肉麻死了。 林晚照被麻得像是吃了花椒一样,五脏六腑地打颤。 ...... 林晚照这一麻,就麻到了期末考试。 考完试后,天气难得的晴朗可爱。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母亲催促着起床,是的,今天要回堡安镇。 林晚照没来得及和沈斜说再见,就坐上了回家的大巴。 橘黄色的大巴像一束暖阳,在城乡道路上飞驰。可林母还是觉得太慢了,中途向问了女儿好几回快了吗。 虽然,她们母女俩隔三岔五地就会回来,但这次不一样,这次一回来能待上好久。 看着身边母亲的雀跃难耐,林晚照对那个即将要回去的家,也多了几分期待。 在期盼中,心心念念的小房子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院墙外,是独自等候的林朝辰。 离上次见面不过两三周而已,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 林晚照拖着行李箱往前走,看到弟弟后不由地有些惊讶。 果然小孩子一天一个样。 除了身高,这小孩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但林母就是一口一个:”瘦了瘦了“ 林晚照看了好久,也没瞧出来哪里瘦了。 果然,母亲眼里的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 进了屋子,却没看到林建国。问了林朝辰,他只说了不知道。 谁又能指望一个小孩知道些什么呢? 林母没在问,又开始前后左右地收拾起来,边收拾边念叨。 姐弟两相视一眼,溜回了楼上。 吃了晚饭,林建国才醉醺醺地从外面回来。 杨嬅一边念叨着自己怎么生了这份劳碌命,一边伺候着林建国洗漱收拾。 第128章 天阴 林晚照记得林建国一向不喜欢喝酒的,他还常说什么喝酒伤身之类的话,以此来劝解杨伯伯。怎么,现在他也喝上了? 林晚照想不明白,低头看了弟弟一眼,得到一个耸肩的动作。 得,又是白问。 林晚照叹了一口气,打算下去帮妈妈。 林朝辰却以为姐姐是对他失望了,急忙扯住即将下楼梯的人衣角: ”我不是不知道啊,是我每次问,爸爸都说小孩子别管这些“ 所以,这有什么不一样? 林晚照点了下头,接着往下走。 ....... 杨伯伯说,杨子豪打算应征入伍了,这个寒假也没有回来,在外面集训。 沈斜和奶奶过年也没有回来,一是这里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个伤心的地方,葡萄藤小院再温暖也抵不住邻居的闲言碎语,二是沈奶奶在那边结识到了一两个好姐妹,有人能陪她聊天,总比在这里足不出户的好....... 当然,就算他们回来,林晚照也是不敢去见的。 万一,杨嬅把这件事告诉林建国,依父亲的性子,那定要去把沈家搅个天翻地覆的,毕竟和林家声誉有关的东西,他都异常在乎。 所以,整整一个寒假,林晚照都没有出门。 开学前夕,杨嬅他们忙着帮林朝辰转学籍,倒是没有功夫照看她,她这才得了功夫去找焦予婷。 借着焦予婷的手机给沈斜打了个电话,桑叶丝般的思念非但没消失,反倒和钱塘江潮水一样一浪比一浪汹涌。 还好,开学就能见到了。 ...... “这叫什么事?男人的事情你少管,管好两个孩子就是你的任务,其他事和你没关系!” 林晚照刚走到院门外,就听到林父的嘶吼声。 接着是女人的抽泣声。 “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嫁进你们林家,一天福都没享过,吃苦的时候不拿我当外人,现在我倒成了外人了?林建国,你好......“ ........ 林晚照站在门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院子里的骂闹还在继续,她抬头对着月亮长出一口气,转身走了墙角蹲了下来。 已经是这个寒假的第三次了。 第三次吵架,都是没有原因地就吵起来了。 之前的十几年,他们夫妻说不上恩爱,但也很少红过眼。 林建国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遇谁谁都受不了,可偏偏遇到了杨嬅,温柔守旧到骨子里的人,不像现代妇女,活像是从民国穿越回来的一样, 那么多次都忍受过来了,怎么,现在要爆发了吗? 是啊,早应该爆发了。 林晚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推开门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 正在争吵的两人被打断。杨嬅咽下了即将破口而出的哭诉,转身进了厨房,林建国恨恨地瞥了女儿一眼,坐在台阶上抽起了烟。 是个父母都不愿意在孩子面前丢脸的吧。 林晚照没有理会林父眼中的神情,径直上楼。 推开门,果然看到了捂着耳朵蹲在书桌下的林朝辰。 平时活奔乱跳起来能上房揭瓦的孩子,现在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心疼。 她小声地出了一口长气,转过身慢慢地关上门,抬起步子走过来,蹲在弟弟旁边,摸了摸他的头。 ”我们的小社会人害怕啦?“ 林朝辰继续埋着头,闷声闷气地说了句:”没有” 听声音好像哭过了。 林晚照继续摸着他的头,顺势坐在了旁边,把小小一团人抱在臂弯里: “我们辰辰虽然是小男子汉,但是也是可以哭的。还有啊,大人们吵架是大人们的事情,这些都不需要小孩子管的,这是你们的特权” 女孩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像冬日午后的阳光,听的人心里忍不住泛起暖意。 林朝辰抬头,一张小花猫似的脸暴露在空气里。 “姐姐,你刚刚都不在,你让我一个人面对他们,妈妈都哭了,我不敢过去抱她,爸爸......爸爸越来越不像爸爸了........呜呜呜,你说他们会不会离婚啊,那我是不是就成了孤儿了啊........“ 本来稳定下来了的情绪越说越崩溃,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再闹腾也只是个孩子啊....... 林晚照苦笑一声,卷起袖子帮小花猫擦着脸。 “姐姐错了好不好,姐姐和你道歉。我们辰辰不会是孤儿的,有姐姐在,有妈妈在,有......爸爸在,只要我们三个中任何一个在,你都不会是孤儿的.“ 林朝辰继续抽泣,埋脸在姐姐的衣袖上蹭了两下。 “那那......他们会不会离婚? 离婚吗?她倒是希望他们能离婚。 可是,上辈子两人并没有...... 这辈子会有转机吗?或许会有吧,比如现在这样的大动干戈,上辈子就没出现过。 但是有因才有果,结了这次果的因又在哪里呢? 弟弟吸鼻涕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意识,林晚照伸手从后背的桌子上抽出一张纸,折了两折捂着林朝辰的鼻子上。 ....... 安抚好弟弟后,林晚照才收拾起了明天的行李。 收拾到一半,刚刚林母的背影闯进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心里堵了块石头一样难受。 她终究还是下了楼。 漆黑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边角的厨房里透出橘黄色的光束来。 林晚照呼了一口气,轻声走了进去。 “妈妈” 满腔安慰的话,在她看到母亲微微颤抖的肩膀时,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印刻在基因里的“妈妈”二字成了她唯一能讲出来的话。 或许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这两个字就够了。 杨嬅明显怔愣了一下,颤抖着的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了下来。 林晚照心里生疼,挪着步子坐到母亲身边。 “你来干什么,回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杨嬅侧过身去,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微红的眼角。 林晚照接过话:“就是想陪陪你.........“ 停顿了半刻后,接着说: “妈,我和辰辰会永远陪着你的” 所以,不要担心什么,选择过自己的人生吧。 林晚照的嘴角嗫喏了半天,最终没有把后面这句话讲出来。 杨嬅怎么过她的人生?她的人生还不是被他们这两个孩子牵连到现在这样的? 千言万语,终究逃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第129章 风平浪静 林朝辰的入学手续办理好了,永安一中附属小学,学校就依附着永安而建。这下,杨嬅终于不用两头跑了,手心手背都能兼顾好。也算是了却了一件事。 只不过,两人开学前的那次吵架,到现在还处在冷战期。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五周了,杨嬅母子三人一次都没回去过,林建国也没来找过。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谈及这件事,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林朝辰也从刚开始的愁眉苦脸中渐渐解脱了出来,在新学校里玩的不亦可乎。 所有的不堪都会被时间选择遗忘。遗忘不了的也会被深埋心底,用着层层污泥盖着,不叫天光窥探去....... 就好像,全世界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了......... 期中考试结束那天,林晚照的二舅,也就是杨嬅的二哥,突然来访。 男人穿着卡其色的夹克,俊朗的脸上被岁月划出了疤痕,打开门的那一瞬,一股风霜扑面而来。 是林晚照去开门的。 一句舅舅好还没说出口,来人就打断了她:“你妈呢” 林晚照指了指厨房。 男人二话没说地走过去,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从裤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一张红色的纸币: “晚晚,带辰辰下去给舅舅买点烟” 林晚照愣了一瞬后点头,伸出手接了过来。 她知道,这是舅舅在故意要支走他们。 出事了。不管是谁,但一定不是好事。 这是她怔愣的那一瞬间就想到的。 ....... 果不其然,姐弟两从外面回来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客厅桌子上留着个纸条。用透明玻璃杯压着。玻璃杯旁边是一台手机,是林晚照被没收的手机。 她走到桌边,放下手里红色包装的烟,抽出杯底纸条端详,只见得纸条上写着一行字 ——有点事,明天回,钱在衣柜 字迹很潦草,多余的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沉默了半晌后,林晚照把纸条揉成团捏在手心,拉着弟弟去房间里写作业。 作业写到了傍晚,一抬头能从窗户外的楼缝间窥见一点点粉色的霞光。 天要黑了,林晚照突然觉得有点害怕。 她低头看见了收拾作业的小少年,嘴里念念有词,忙得很认真:这个是数学,周一要讲的,语文的两套卷子,英语的课文抄写........ 收拾完后,他扬起一张略带兴奋的小脸看一旁的姐姐: “姐,所有作业我都写完啦!带我去玩玩吧” 林晚照看了看手机。 已经六点半了。 她合上手中的笔,装进前面的笔盒。手撑在膝盖上问弟弟: “你想吃什么?” 林朝辰站了起来,把凳子推到了写字台下面:“不知道吃什么,带我去找斜哥呗,好久没见他了,好想他啊,我知道他就住在附近的” 林晚照捏着小鬼头的脸:“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啊!“有些炫耀的语气。 林晚照挑眉不解,还没问出口,小鬼头洋洋得意的声音又传了来: “你不知道那天,我在操场和同学踢足球呢,斜哥拎着一整箱旺仔牛奶来看我啊,让我分给同学喝,忒给我长面子了,别人家小孩都羡慕死啦,说我有个好哥哥,又帅又高还有钱的哥哥” 嗯?阿斜去看辰辰了?还拎着牛奶去的? 我怎么不知道? 林晚照心弦触动,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朝辰听了这话,顿时捂着嘴巴瞪起眼摇头。 糟了,斜哥告诉他别说的。 看着弟弟疯狂摇头的样子,林晚照忍不住地笑了笑,穿好衣服来往外面走: “你去干嘛?” 捂着嘴的林朝辰在后面断断续续地问。 林晚照取下门口的帽子边戴边说:“不去找你又帅又高又有钱的哥哥了?“ “欧耶!去去去!” ...... 姐弟两人穿过绿意盎然的芦苇荡,一座嫩绿色的房子出现在朦胧的晚霞里。 很美,美得像浪漫主义的风景油画。 没有芦苇的阻挡后,晚间潮起的江尽在眼前。 林朝辰见了,甩开姐姐的胳膊直直地奔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 喊声引出了绿房子里的沈奶奶,还有一只狗,一条猫。 唯独没有那个叫花月失色的少年。 ...... 随便吃了点剩饭后,林朝辰才想起来这次来访的目的。 他是来找斜哥玩得呀。 “奶奶,阿斜哥哥呢?怎么不见他?” 林晚照收拾碗筷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 就听见一旁的老人笑呵呵地说:“找他干什么,和奶奶玩多好,那混小子吃完就去网吧了,说是要去学习” 去网吧学习,这话别说林晚照不信了,就连小学生林朝辰也不信: “奶奶,这话你信?” 言外之意是他都不相信。 沈奶奶嘟了嘟嘴,敲了敲林朝辰的小脑袋: “谁知道呢,我才懒得管他.......“ 话毕,直起身子往内屋走,嘟嘟囔囔地说:”我去打个电话,就说你们来了,让他早点回来......“ 林晚照低头看了眼裤兜里的手机,终究没有出声阻止。 不久半个学期没怎么说过话吗?至于这么紧张吗? 她仰头叹息一声,为自己不应该的紧张。 而后继续刷洗手里的碗筷。 刷洗到一半,瞥到了低头画圈圈的林朝辰。 估计今天家里的不对劲他也感受到了。 她甩干手上的水渍,出声叫道: “林朝辰,过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姐姐的事情帮着做......“ 林朝辰抬头啊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挽袖走了过去。 ...... 沈斜扛着书包飞奔回家时,正好看到外面沙发上的一人一狗。 一人一狗也看到他了。 狗叫了一声,人也叫了一声,都很兴奋。 “斜哥!你回来的好快哦!你们家......“ 沈斜没有理会林朝辰的叽叽喳喳,把肩上的书包甩到沙发上,就要往屋里走。 在屋里飞快地绕了一圈,发现没人后,才出来和小**讲话,第一句话就是: ”你姐呢?” 被打断的林朝辰忍住伤心,瘪嘴指向屋后的公路那边:“去陪沈奶奶送东西去了” 沈斜叉腰点了点头,直接从平台上跳了下去。 脚刚一触地,又直直地向屋后走,走到几米又停了下来,倒退回原来的位置上。 第130章 风平浪静2 沈斜叉腰点了点头,直接从平台上跳了下去。 脚刚一触地,又直直地向屋后走,走到几米又停了下来,倒退回原来的位置上。 “小屁孩,哥帅吗?” 被他这一连贯动作整得云里雾里的林朝辰,下意识点了点头。 帅! 不但帅,脸皮还厚。 这样的人简直称得上无敌! 不知何故,脚边的健康突然狂吠了一声,大约也是被油到了。 沈斜看到满意的回答后,也不急着走,悠悠地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了上来,一屁股塌在沙发上。 不能显得太心急。 他对自己这样说,大手一挥,抓到了林朝辰的小脑袋上。 “哥,你干嘛?”林朝辰疑惑地转过脸。 本来是习惯性地去摸狗的,谁知道摸到低头逗狗的小屁孩头上了。 摸了就摸了吧,还挺顺手。 沈斜勾着唇笑了一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出了自己的疑虑: “你们怎么会来?” 他们妈妈这学期管得更严了,学校里都难得说上几句话,怎么可能这么晚放晚晚出来? 林朝辰撅起屁股坐到沈斜旁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暑假里发生的所有事。 小屁孩落寞的神情还挺招人心疼的。 听完陈述后,沈斜却不知道怎么哄小孩,更何况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家庭问题。 只好把林朝辰的头当狗头似的揉来揉去。 这是直男最直接的哄人手法。 半晌沉默后,林朝辰幽幽开口:“哥,能别揉了吗?或者轻点揉,脖子马上要断了......“ 无声的尴尬在两人一狗间蔓延,沈斜咳嗽一声,收回林朝辰头上的手,慢慢地转移到自己脑后。 ...... 打破这份尴尬的是抱猫归来的婆孙两人。 夜色愈加浓厚了,林晚照走近时,才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另外一人。 长条条地伸着腿,双臂交叉垫在脑后,一副不急不慌的懒散样子。 林晚照在夜色里撇了撇嘴,抱着猫坐到他旁边。 一屁股坐下去,不料坐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面。 她疑惑出声,同时单手往下摸: ”这是什么?” 一款黑色的书包被她提到了视线里。 这......刚刚明明没有的。 “你真去网吧学习了?”她捏着书包带子,愣愣地扭头问一旁的散漫人。 回答她的是一声嗯。再无别话。 阿斜怕是学傻了....... 林晚照松开手里的书包带,转头默默撸猫。 此刻风平浪静,月下生辉,两人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只有沙发那端的小鬼头,一会教狗伸手,一会指挥它下坐...... 未变声的童音青涩动听,给夜加了一份亲切感。 林晚照突然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一辈子,也挺好的....... ....... 专心撸猫的林晚照一时不查,等反应过来时,腰上已经多了一双温热的手。 隔着薄薄的连衣裙的手指还不老实,一圈一圈打着转,被摩挲的皮肤隐隐约约有了发烫的迹象 她羞恼扭头,入眼的是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 沈斜就这样靠在沙发背上看她,看得有点肆无忌惮,不知收敛。手下的动作也不停,继续一圈圈打着转,彷佛在挑衅一样...... 弟弟的声音不断地从身边传来,林晚照的脸更红了,幸亏有夜色的遮挡。 她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手下准确无误地扣住那只大手,防抗似的往旁边挪了挪。 耳际传来的少年闷笑声,让林晚照心里也开始发烫。 ...... “小屁孩,狗不是这么逗得。” 话说到一半,沈斜有停了下来,堪堪地等人来询问。 年少无知如林朝辰,自然是要上当的。 “那怎么逗啊?” 沈斜不再兜圈子,抬眼指了指门前的空旷处: ”遛狗遛狗,狗是用来溜得,门后有飞饼“ 林朝辰拍着脑门起身,一溜烟进屋拿出了逗狗的飞饼。 “走了,小健康,咱们去广阔天地上奔跑!!!” 星光泛滥的夜空下,寒光粼粼的江边上,童声狗声都带着欢乐,那是是成年人遥不可及的向往......林晚照远远地看着弟弟的小身影,羡慕感涌上心头。 做小孩真好,什么都不用记住。 “你应该多看看我的”林晚照的视线成功被这句话引回来。 她噗地一笑,偏头看向一脸吃醋相的沈斜。 阿斜好可爱,可爱到忍不住想上手。 但就是嘴硬到不愿意松口:“也没见你有多想让我看啊“ 她是在说,沈斜见她时,没有表现出兴奋。反正不管内里是怎样的,面上又没显现出来....... 沈斜短促地笑了一下,端正地坐好,挪着屁股靠近林晚照。 “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啊,我都快想死了.......“ 耳边不像话的声音生生扰乱了林晚照的气息。 她垂眸撸猫,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耳尖却渐渐地染上海棠花的颜色,可能是手太重了,怀里的小平安发出几声呜咽。 果然,阿斜还是阿斜,太坏了,太油嘴滑舌了...... 察觉到身边人害羞了,沈斜又哑着嗓子笑了好几声。 须臾后,他附身靠近: “林晚照,能别这么可爱啊,一天天就会招惹老子犯罪.......” 沈奶奶的电视剧好像只有那么一部,小燕子皇阿玛地叫了好几年了。现在又从门缝里溜出来,一同溜出来的,还有倾斜的暖光。 林晚照撸猫的手顿了顿,脑子里只有小燕子的那句皇阿玛。 一遍又一遍,一遍无数遍,放大又放大........ 直到耳朵上传来湿意时,她才从刚刚的那句话中回过神来。 什么叫招惹他犯罪啊?!! 别以为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明晃晃地耍流氓吗不是....... 现在这又是在干嘛? 林晚照松开撸猫的手,撑在身侧人的胸膛上,将人支远了些才开始讲话: “你不要一有时间就耍流氓,正人君子呢?!祖国的大好青年呢?!” 沈斜顺势倒在沙发背上,笑得坦坦荡荡:“这不是想证明我有多想让你看吗?” 林晚照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就是臭流氓,还找借口...... 看到女孩暗戳戳气恼的脸,沈斜心头又是一荡。但刚刚小屁孩的话适时地打压下了他的念头。 他咳嗽了一声亦作掩饰,坐端正后对身边顺猫毛的人说了一句话。 “ 第131章 风平浪静3 他咳嗽了一声以作掩饰,坐端正后对身边顺猫毛的人说了一句话。 他说, 晚晚,上有苍穹,下有四洋,有我沈斜在的地方总会有你一个家的。 林晚照承认,这是她听过的最酸的一句话。 饶是垂暮之年想起来,依旧也会酸掉牙的那种。 她读过的书很多,什么文人墨客,什么风骚君子,什么中外绝唱,在此时都通通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少年风淡云轻的一句话。他坐下苍穹下,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她,看的她听不到远处的狗叫,听不到屋里的皇阿玛........ 事后回想起来,大抵是因为少年的目光太热忱了,又大抵是这句话是对她一个人讲得罢。 半晌的沉默依旧压不下心脏的激烈跳动。 怀里的猫大概是受不了了,喵了一声跳到地板上,端着步子悠哉进屋去了。 林晚照转过眸子,看向倒映着弯月的江面,外里一样的风平浪静,内则是不知道的波涛汹涌...... 良久后,沈斜听到她说好。 很清淡的声音,甚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但就因为这单单的一个“好”字,他倒在沙发上不只今夕何夕。 ...... 月亮升到江面正中央时,林晚照姐弟俩拜别了沈奶奶。由沈斜陪着漫步回家。 小屁孩大抵是累了,一路上没怎么说话。 沈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笑,虽说是不出声的浅笑,但在清淡的月光和橘调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瘆人。 走在中间的林晚照低头看看左边的小人,又仰头看看右边的“高”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讲什么。 总之,三人走了一路,也沉默了一路。 到了胡同口时,他们停了下来。 林晚照牵着连连打哈欠的林朝辰,想扭头说再见。不料入眼地就是沈斜仰头向上望的姿势。 顺着视线看过去,应该是自己家的位置。 怎么,他想上去坐坐? 都走到这里了,不叫人家上去也说不过去吧? 而且,他这个样子好可怜啊,就像刚刚目送他们离开的健康一样........ 林晚照扫了一眼林朝辰,伸手拽住沈斜的衣角摇了摇: “阿斜,要不上去坐坐吧,我妈妈不在家的“ 沈斜闻言有些生愣,似有迷雾的眸子低垂,看向说话人。 只见得仰着头的女孩神情很认真,一双桃花眼里含情似水,一副很想让他上去坐坐的样子。 操, 沈斜在心底骂了一句,漂亮性感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她丫的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确是想去看看她住的地方,可是她为什么要强调自己妈妈不在家? 这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好女孩被带坏了一样。 而且,特么的还是自己亲手带坏的。 沈斜想到这一点,原本深邃的眸子更加深了。 “去不去嘛?” 在他心思在九霄云外飘荡时,林晚照又摇了摇他的衣角,再次轻声询问。 沈斜低头,看到拽着他衣角的手,细白修长,指尖还微微泛着粉....... 操....... 这特么可不是他先动的手........ 沉默了有一阵的沈斜突然抬头,咧着嘴角笑了一下,林晚照被他的突如其来吓得松手,微微地向后移动了几厘米。 这人不怀好意....... 林晚照从他的眼神中窥探到了某样东西后,后知后觉自己唐突了,一时间霞色染上白嫩的脸颊,捏着林朝辰的手也紧张地收了力气。 她快步转身,拉着弟弟要离开:“那......那我们先上去了,走吧辰辰“ 听语气就知道说话人的慌乱。 终于察觉到危险了吗? 身后的沈斜舔唇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 林晚照端着杯水进屋,看到潇洒坐在自己书桌前的少年时,平复了好半晌的心脏又开始不规律地跳了起来。 天呐,她到底做了什么?刚刚自己为什么要邀请他? 他为什么要答应? 一定是又被他蛊惑了。什么可不可怜,她才最可怜好不好....... 沈斜环视一圈后,只觉得这个房间太粉嫩了。和他想象的稍微有些差距。 床单是粉色的,被褥枕头也是....... 窗帘是粉色的,墙上挂的捕梦网也是....... 桌纸是粉色的,就连自己屁股下的坐垫也是....... 她一向很干练的,之前不是除了黑白两色,最喜欢的就是蓝色了吗? 怎么,现在房间里的东西都是粉色的?从来没听她讲过自己喜欢粉色啊 ....... ”家里没有饮料”林晚照轻声走了过去,把水放到桌面上。 沈斜收回意识,扭头看到了桌面上的水,倏地挑眉一笑。 准确来说是水杯。 蓝色的。 开口式的握把水杯,上面印着只蓝色的哈喽kitty。 沈斜伸着长臂,在桌面上缓缓地拖过它。少年漂亮的食指和中指穿过握把,小指和无名指虚虚地撑在杯壁和杯底的交界处,大拇指若有若无地摩擦着杯口。 林晚照瞧见这动作,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渴了。 她咳嗽了一声,把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到脸上,只觉得嗓子里的渴意愈加强烈。 少年若有所思地盯着被子,浓密的睫毛因为俯视的动作下垂,堪堪遮住了眼睛,又平白无故地增添了勾人感。再往下瞧,薄情的嘴唇微微扬起,像是在把玩什么自己心爱的物件一样。 “这是你的?” 少年没有看她,继续摩挲着杯口,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回事,林晚照觉得这句话竟带着诱哄的滋味。 愣了一瞬后,她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问她杯子的事。 不过,这人是福尔摩斯,还是柯南啊,怎么看出来的,明明这个杯子是自己刚买的,还没用过。 “不算是” 她如实回答,自顾自地坐到了床边。 沈斜终于从杯子上抬起眼来了:“嗯?” 这个嗯字带着懒懒的强调,有条不紊地表达着他的疑惑。 林晚照在心底骂着自己不争气,竟被一个嗯字勾出了旖旎心思。 心里骂是骂,但面上依旧保持了冷静: “是我买的,但是还没用过,家里没一次性杯子了.......“ 闻言,沈斜又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慢悠悠地抬起杯子,沿着杯口抿了一口,发出啧啧啧的声响。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动作,但林晚照的心跳生生地漏掉了两拍。 她觉得他是故意在勾引她,但苦于没有证据........ 第132章 风平浪静4 林家租的房子很老旧,隔音一点都不好。楼上住着位泼辣的母亲,半夜三更地经常能听到她的叫骂声。要不就是孩子没考好试,要不就是孩子没做完作业,或者没按时回家....... 反正不管哪样,在她看来,只需要骂一顿孩子就能解决一样,于是天天骂天天打,一言不合就摔东西....... 林晚照是见过她家的孩子的,一小男孩儿,瘦瘦小小的一只。她一直以为他是小学生,结果某次无意间看到他妈摔下楼的作业才知道,原来这孩子已经初中了。初中二年级........ 为什么现在想起他了呢? 原因是此刻楼上的叫骂又开始了。 尖锐的女声很难听,动不动就是死老子的,克星,拖油瓶...... 虽然知道这样的叫骂往往持续不了几分钟,但林晚照还是心里烦躁,站起来走过去管好窗户,又拉住了窗帘。 转身时,刚好对上沈斜深邃的眼神。 他手里还捧着那个哈喽kitty杯,看向她时,深邃的眼神中带着茫然,还有一点点落寞。 按理说,这种细微的情绪很难被人捕捉到,但林晚照就是能感觉到。好像是天生的直觉。 她走过去,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嘴: ”楼上一阿姨,嗓子挺大,脾气也挺暴,讲起话来常常口不择言.......“ 口不择言吗?林晚照当然知道不是,一次两次还能这么解释,但次次都这样,那就叫积怨已久的发泄了。 可是,她无意识地就想解释一下。 可能是因为刚刚穿进房间里的那些话吧。 死老子的,天生的克星........ 阿斜不喜欢这些话,很不喜欢。她知道。 沈斜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转着椅子,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面上。然后起身,背对着林晚照说: “我先走了,你早点睡吧,记得关好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就径直走向了门口。 林晚照心中一窒,匆匆地跟了上去。 在沈斜要推门而出时,她握上了他的手: “阿斜,我怕,多陪陪我” 是有一点怕,但没有非得让人陪着的地步。 但是,她现在就是想留住人,因为她知道他会难过,阿斜会很难过。 两个人难过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好。 沈斜僵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看她。 此时整个空间又恢复了静谧,楼上的声音消失得一干二净。 林晚照微微仰着头直视少年,意图看清楚他眼底的忧伤,然后........化解它。 良久的无言后,沈斜突然偏过头一笑,笑完后又将头转了过来,脚下的步子也往里收了一步。 他说:“林晚照,你好傻” 房内的女孩如言所说一样,傻傻地点了点头。 因为,她听到了木制的房门落锁的声音。 咔嚓一声。 很清脆,很丝滑。 被人推到床上时,林晚照的脑子还是只有那道落锁音。 身上人的呼吸愈加靠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但竟没有觉得一丝后怕。 要知道,林朝辰现在已经睡得像死猪一样了,隔壁的邻居就算听到她的叫喊也不会来一探究竟....... 大概是,自己也是个渴望拥抱的人吧。 ....... 第二天一大早,林晚照被楼下小贩的走路声惊醒。 看了看手机,五点刚过。 她揉着脑袋起身开灯,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要不是身边微皱的床单和被阳光曝晒过的洗衣粉味道,林晚照大抵会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 昨晚是风平浪静的一晚。 除了枕头上的泪痕,什么也没留下。 ....... 她被他推到后,少年顺势也躺在了她旁边。拿手臂挡住眼睛喘了半晌后,又低低地笑了起来。 像个疯子一样。 不过,如果他是疯子的话,大抵自己也是吧。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那时的沈斜很迷人呢? 笑过之后,沈斜又侧着身子,虚虚地搂着她的腰,后一点一点地把头蹭到了她的胸膛,像小孩寻求母亲的安慰似的. 再然后,长臂一伸,关了灯。 漆黑的夜里,连月光都照不进来。床上相拥着的两人,规矩得很。 一切都是从她摸上怀中人的耳朵开始的。 为什么要摸他呢? 又是该死的直觉告诉她要这样做。 阿斜需要她的安慰。 后面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胳膊上的冰凉,粗粝的指腹,还有深埋心底的孤独,恐惧,以及愤恨和委屈....... ....... “林晚照,你知道吗?我妈是难产死的,生我的时候难产。沈由那个老家伙,据说在产房外哭着喊着要保我妈,可是我妈不肯,那时候她得有多疼啊,你说,她得有多疼啊,就算是知道自己的生命在消耗,她也要拼死把我生下来,你说,她要生我这个祸害干嘛?呵呵.....“ 林晚照想说不是的,你不是祸害,可酸涩的嗓子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好搂着他的头,一遍又一遍地摸耳朵。 “晚晚,我真的是个祸害啊。沈由当年的决定是对的。就不该把我生下来。你知道吗?我十四岁那年,沈由就被我克死了,被我克死的,奶奶说不是我的错,我知道她是在骗我的.......都是我的错。我命硬,太硬了.......” 第一次听他亲口说这些事,林晚照只觉得绝望到快要呼吸不上来。 她低头亲了亲怀里人的额头,颤着嗓子说:“不是的......“ 沈斜低低地笑了一声,又接着说: “那天,我去给他收尸,看到他血肉模糊地瘫在那里,我真的觉得那不是我爸,不敢相信呐。那时候,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他了。你不知道的吧,他不喜欢我的,可以说是很讨厌很讨厌,讨厌到连见都不想见我。大抵也在心里怪我吧,怪我抢走了我妈的命。我也讨厌他,比他讨厌我还多。可是,我还是好伤心啊。你说,他都那么讨厌我了,为什么还要给我攒钱啊,什么结婚资金,生子资金,乱七八糟地一大推,我一点都不想要的啊......” 察觉到手臂上的冰凉,林晚照泣不成声地说:“我们阿斜......是个.......好孩子” 沈斜摇着头从她的胸膛处蹭了上来,温柔地帮她擦掉眼泪: “我不好,我很坏,特别坏,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时,心里的想法有多脏。 那时候,他刚打完架,浑身舒爽地坐在巷子口,抬头擦鼻血时,刚好看到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走过,可能是夕阳的缘故吧,她浑身周围金灿灿的,连头发丝都冒着金光,像天上下来的仙女。那个时候,他就对自己说,要弄脏她,要把她拉到他的地狱。 她特么凭什么那么干净! 第133章 风平浪静 那个时候,他就对自己说,要弄脏她,要把她拉到他的地狱。 她特么凭什么那么干净! 后来,每每想对女孩下手时,沈斜总觉得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就暂且不要了吧。 他是一向不喜欢强迫自己的。 也是那个时候,他知道她喜欢吃荔枝味的糖果的,因为女孩每每去小卖部的时候,总会买上一颗,不多不少,就一颗。没有这个口味的话,她就会选择蓝色包装的,奶油味的。 后来,他尝了一下,荔枝味的珍珠棒真得要甜死人啊。 于是,预谋已久的计划被抛掷脑后,他打算放过她了。 因为啊,珍珠棒太甜了,舍不得咬碎。 ....... 可是,她自己撞上来了。 快三年没有见过的人,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撞上来了,撞得人头昏脑热....... 那么黑的夜,她一个跑到外面,还被一帮小混混围住。 隔着夜色,朦朦胧胧地看到这副场景时,他以为只是两人长得像,她才不会大晚上的跑出来,乖乖女啊,这个点应该在家学习吧。不,不对,已经高考完了啊....... 他想走的,可是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 管吧,谁让她们长得像呢。 踢开挡在他面前的人时,一双略显惊慌的眼睛入了他的眸子。 即时,他杀人的心都有了,就像是自己舍不得舔上一口的棒棒糖,被别人觊觎了...... 那些人屁滚尿流地跑了,他带着一腔怒火回头,看到女孩带着水汽的眼睛时,所有的愤怒消失殆尽,只剩下了后怕....... 不敢骂,也不敢教训,太他妈乖了....... 好吧,再放过她一次吧。 那时候,他对自己这样说。 可她没有选择放过他。 哪个女孩敢让陌生男人带她回家啊??!! 她就敢,敢得不是一星半点。 乖乖女嘛,原来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也不是被人提着线的木偶,而是小狐狸,白色的小狐狸,漂亮的小狐狸,会反抗会鸣叫的小狐狸。 ........ 想到这里,沈斜又是倏地一笑,慢慢地擦着林晚照的泪水: “小傻子别哭了,我没有伤心,只是心口堵得慌,只是这样而已......“ 林晚照心疼地快要窒息掉。她闭着眼睛搂住沈斜的脖颈,小声地,断断续续地呜咽了起来。 阿斜啊,他怎么能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呢。 他到底,到底经过怎样的绝望,才会这般轻松地提起往事。 十四岁啊,只是十四岁的孩子啊。 从小没有母亲照顾,父亲疼爱的孩子,从小活在街道大妈口中的孩子啊 ....... 呜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大概是和窗外的清风一起停的吧....... 沈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得,大概是太阳还在水平面以下时走得吧......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林晚照抹掉不小心掉出来的眼泪,穿着拖鞋走到窗边,刷地一下拉开窗帘。 晨光熹微,烟火缕缕。 ....... 杨嬅是下午回来的,一个人回来的。 她一回来就待到厨房,弄得哐里哐啷的,尽是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林晚照姐弟俩待在客厅面面相觑。 一屋子的惶惶不安。 晚饭时分,面对桌子上的美味佳肴,平时最是好吃的林朝辰也不吵不闹地安静了下来,坐在姐姐身边,睁着圆碌碌的眼睛看向对面。 对面的杨嬅没事人似的,拿着筷子左吃吃,右吃吃,就是吃饭速度比平时快了好多,喉咙来不及咽下,新的就被筷子递了进来,两边的腮帮被塞得鼓鼓的。 都这样了,却还不忘招呼姐弟两个动筷: “吃啊,辰辰,快吃,晚晚,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晚照看着母亲刚夹到她碗里的鸡腿,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埋头啃了起来。林朝辰也乖乖地啃了起来。 吃完后,杨嬅又忙着洗碗,洗完碗后又是打扫卫生,卫生好不容易做完了,又开始洗衣服,洗完衣服还不够,还要去厨房里熬明早上的汤。 惶惶不安一天的林朝辰终于睡着了,林晚照才抽出身来,关好弟弟和母亲房间的门后,她轻声走了出来。 入眼地就是杨嬅孤独的背影,瘦瘦的一个女人,背上的肩胛骨很突兀,即使隔着衣服也很明显。 妈妈不但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 林晚照意识到这个,鼻子酸酸地走过去,把脸轻轻抵在了母亲突兀的肩胛骨中央。 “妈妈,出什么事了吗?你可以告诉我的。” 她克制着酸涩喉咙里发出的颤音,尽量使语气变得平缓自然。 “能出什么事啊,你......外婆摔了一下,暂时下不了床而已。” 杨嬅边说边打开汤锅锅盖,伸手取过勺子撇着最上层的油脂。 林晚照松开放在母亲腰间的手,跨了半步走到她身侧,语气有点焦急: “严不严重啊,明天我去看看吧” 正在撇油脂的杨嬅放下勺子,看了一眼女儿: “你去干嘛啊,又帮不上忙,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事。你啊,还有辰辰,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帮了.......“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林晚照还是觉得心头不安:”那.......“ “那什么那啊,有着闲工夫不如去多背几个单词,快去吧,我这儿忙着呢.......“ 杨嬅专心地撇着油脂,煮沸的汤锅里,白色的热气腾腾升起,让女人的脸庞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林晚照收回了心里的疑问,哦了一声往自己屋子里走。 不是她不想问,而是她直觉母亲不想说。 不问就不问吧,她明天直接打电话过去问。 ...... 第二天一起来,她洗漱完后专门拿着手机去了楼道里打电话。 电话那段传来的慈祥声音和杨嬅说得一样: “没什么大事,休息个四五天就好了,外婆可想你们了,但现在学习重要喽,你和辰辰放暑假来看我们啊,外婆给你们煮山楂水,煮柿子酒........好不好.......“ 听到老人康健有力的声音,林晚照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地和外婆聊了一会天。 再回到屋里时,杨嬅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忙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边看电视边嗑瓜子,有时候还心情好地评价两句。 昨天那样忙碌的母亲,也许是正常的吧。 也对,母亲不是一直都这样忙吗? 越想越说得通,林晚照没有打扰看电视的杨嬅,轻声走进了屋里学习。 ........ 第134章 风平浪静6 周一到校时,期中考试的成绩刚好出来。 毫无意外,林晚照还是文科第一,足足甩了第二名四十多分。 排在她后面的几位同学,包括第二名,对这个成绩倒是没有多在意。 毕竟已经习惯了。或者说,分班后的第一次考试,他们就已经惊讶过了。 当时他们还疑惑,大佬英语数学好也就罢了,毕竟这是学霸的标配,但是语文都能考到将近140是怎么灰事?文综这种靠运气加成的东西能上270+又是怎么灰事? 后来,在一次次地脑力冲击后,他们服了,服的彻彻底底的。 大佬的知识储备量不是他们一天两天能赶得上了,要怪就怪自己没早点开始奋斗。 什么时候算早,大概是小学一年级为标准吧....... 文科这边,除了林晚照这个万年第一没变化外,剩下的人的名次都有了一定程度的起伏。毕竟文科这东西,不确定因素的确有些多。 相比于文科的漂浮不定,理科这边基本上没什么大的变化,可以说是死气沉沉的一汪黑水。 李宜那厮在摆脱林晚照后,也开始长时间霸居第一的宝座。 考过几次大试,若干次小考后,全年级前三十基本上还是那些人,尤其是前十名内部的变化,基本上没有,有也就是上下一两名的样子,但人还是只有那十个。 而沈斜就是这汪死水中的一颗石头,被人投下时惊起一片水花,沉没到水底后,众人的惊奇也慢慢地消失殆尽。 就当他们习惯到快要忽视水底的这块石头时,他却在各种微生物沉积中,逐渐地高出水平面。 等到高出水面时,众人又开始惊讶,就像刚开始他被投进来时一样,惊讶到有点不敢相信。 ...... 高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沈斜急着想要林晚照兑现她的承诺,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直接在开考那天发起高烧了。 所以,他与全年级前十失之交臂,堪堪得了一个第十五名的名次。 这样的进步其实足以称得上神速了,要知道他是差边进的六班。 可是,为此他可是后悔了一整个暑假,就差回到考试前天晚上,把那个熬夜复习的沈斜捂到被子里狠狠地揍一顿。 这次的期中考试,他也就随随便便的应付了一下,毕竟某人的承诺已经不能作数了。 但是,谁能想到,这样随便一下反而进前十了。 准确来说是第五名,理科八百多号人里的第五名。 看到排名的那一瞬,沈斜不是高兴,也不是激动,有得只是愤怒。就差翻出窗子伸指问老天: “这特么是几个意思!” 除了对天意弄人怀恨在心外,他对这个成绩本身倒没有多看重,别人的羡慕嫉妒更不值一提了。 这成绩,特么是自己一个晚上一个晚上熬出来的!别人羡慕也去网吧里学习啊!看看到底行不行!! ...... 他们考完期中考试,距离今年的高考也就刚好还剩一个月时间了。 这几天,走在校园里,处处可见捧着书如饥似渴的学生。 自从林朝辰转学到这边了,杨嬅也就没有时间来给林晚照送午饭了,所以她一般要么自己跑回家吃,要么时间来不及的时候就去食堂对付一口。 这学期学习任务加重,杨嬅是看在眼里的,也并没有说什么,之不过偶然提醒一下她别想别的罢了。 这日,她和焦予婷去食堂的路上,刚好迎面撞上了沈斜,还有他身边的李宜,以及.......赵朴谨。 三人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就挺亲密的。 焦予婷的第一反应是和他们打招呼,林晚照的第一反应是皱眉头。 “好巧哦,在这里碰到你们。”是李宜先说的。 听完之后,林晚照只想说——好个......屁,鸟大点学校,碰不上才奇怪。 焦予婷和她当了这么多年好姐妹,心里的想法可谓是别无二致,她听了李宜这话,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巧什么?你以为这里是外太空啊” 被怼了的李宜也不恼,憨憨笑了几声窜到焦予婷身边: “我是说,林姐来食堂吃饭不容易,好不容易来食堂一次,还被我们给碰上了,是不是很巧?” 果真,李··能言善辩··宜。 “走嘛,一起去吃饭嘛?”又是李宜先说的。 他也不长点眼睛看看,现在这里有五个人,食堂的桌子只配了四张椅子,怎么坐? 林晚照看了看李宜,本想直接拒绝的,但在转头看沈斜时,发现他正和赵朴谨低头细语,瞬间心头冒上了一股无名怒火。 她在这儿呢! 你的乖乖在这儿呢! 你不看我看谁呢! 理智快被烧没时,她好像看到赵朴谨看了她一眼。 不是好像,是确定。 因为他又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一眼,嘴角的笑可以证明他的意味深长!! 他丫的,这是挑衅,挑衅还是挑衅呢??!! “那走吧,刚刚好”重读放在刚刚两个字上。 林晚照保持着面上的沉稳,挽住焦予婷的胳膊往食堂里走。 “好勒!” 李宜果然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了上来。 跨上食堂前的台阶后,李宜才突然想起后面两人: “走啊,吃饭,聊什么呢” 那两个低语的人终于注意到了他们这边。 沈斜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一脸坦然相的林晚照,在人群中一眼找到她已经了自己的习惯。 不过,可以一起吃吗?他们真得可以吗?万一被有心之人告到老师那里,那她妈妈会不会....... “算了,我和赵朴谨还有点事,你们先吃吧” 说完就要往教室那边走。 他和赵朴谨啊!! 和!! 赵朴谨,朴谨!!不是赵学长!! 林晚照在心底呵呵地笑了两声,被人戴绿帽子的感觉让她浑身不爽,一心里一不爽,做事也就不思前顾后了。 “可是我想和你吃饭“ 林晚照站在不高的台阶上面,如玉的脸上是微微蹙起的眉毛,说话时不但语气委屈,还软软地,就像是被人抛弃的小猫咪在向主人叫唤一样。 旁边的焦予婷和李宜一副吃到瓜了的表情。 焦予婷:嘶,我家晚晚在这段关系里居于下位啊,不行不行 李宜:我操,强啊,不愧是斜哥,这地位拿捏的死死的,有生之年能看到林姐委曲求全的模样,值了!! 第135章 风平浪不静 李宜:我操,强啊,不愧是斜哥,这地位拿捏的死死的,有生之年能看到林姐委曲求全的模样,值了! 刚转过身的沈斜,听到这话,微微楞了一下,片刻后,嘴角绚起一朵冰丝花。而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眼睛,也像是被照进了一束暖烘烘的阳光一样,让路人生了这人一定很温柔的错觉。 他舔了下上颚,嘴角的笑意越发地不受控制。 好乖啊她。 跟着沈斜一起转身的赵朴谨也楞了一下,似是没想到长相孤傲的人还会用这般撒娇的语气讲话。 他微微扭头,看了台阶上的人一眼。 微风中凌乱,清冷中出尘,这样娇娇俏俏的她,站在那里不用做什么就足够吸引人了。 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之后,赵朴谨释怀似的笑了笑,回头对身边人说: “下次再说吧,你们先去吃饭吧。 沈斜微微颔首以作表示,抬起步子向台阶上的人走去。 年少恣意,步下生花。 他走近,低眉勾唇:“走吧,吃饭” 林晚照哦了一声,挽住焦予婷的胳膊往食堂内部走。 沈斜明明就在她身后,但她还是觉得闷闷不乐,心头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回想起以前看的电视剧,自己是最烦那些绕着一个男人转的莺莺燕燕了,还有一言不合就争风吃醋的女主角。明明人生是自己的,却不好好过,非得吃一些醋搞得自己心情不爽。 不爽就走啊,祖国大好山水不值得你走一走,看一看吗?非得计较这些莫须有的感情! 这些都是她以前的想法,而现在,自己好像已经变成这些个人了,这些她以前最是理解不了的人....... 吃过午饭后,沈斜又急匆匆地走了。 林晚照站在食堂门口,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心里的不得劲越来越浓厚。 ....... 这边,沈斜一离开食堂就直奔教学楼,径直冲上四楼,高三年级所在的楼层。 “赵朴谨,有人找!”坐在后门的男生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赵朴谨从题海中抬起头,扭头向后看。难得地看到了一脸耐烦的沈斜,应该说,难得地看到了对其他人耐烦的沈斜,这个其他人,是相较林晚照来说的。 少年靠在门框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直望过来,不带一丝起伏。 他竟然会来找他。赵朴谨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往后门走。 两人刚一到偏僻的楼道,沈斜就沉不住地问出了声: “你刚刚说什么,能再说具体一点吗?” 原来真得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赵朴谨苦笑了一下,内心深处的期待慢慢地枯萎,风化,一点灰烬都不剩。 林晚照碰到他们之前,其实他已经吃过饭了。那时候,他刚从食堂出来就看到沈斜和他那个同桌,好巧不巧,就在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林晚照来了。 本来也没什么的,他当时什么也没想。但当他看到沈斜自动聚焦的眼神和收拢不住的笑意时,他突然生出了一丝不满。没有来由,且来势汹汹的不满。 或许是扎根的渴望再也按耐不住了罢。或许是不想看到所谓的天作之合罢。 他故意当着林晚照的面,揍到沈斜身边说起了话。 说得什么呢,说得什么才会让沈斜的心思为他停留一秒呢。 他想起了不久前的一次偶遇,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女人。 那个让沈斜恨之入骨的女人。他的继母巩小娥。 他凑到他的身边,故意小声地说: “沈斜,我好像看到你妈了” 果不其然,少年肉眼可见地收了一下瞳孔,有些试探地看着他:“谁?你再说一遍?” 赵朴谨没想到会得到少年这么大的反应,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林晚照后,又往沈斜旁边靠了一小步: “你母亲。我好像看到你母亲了。” 沈斜拧着眉头,目光继续带着明显的试探。 赵朴谨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他怎么知道他妈长什么样子了。其实,他不但知道他妈长什么样子,还知道那是他继母,也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很不好,甚至知道他这个继母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他想了解关于沈斜的一切。 像丛林间野生生长的藤曼一样,他太渴望那束光了,渴望到像看清楚光束里的每一粒细小尘埃........ 察觉到林晚照的目光,一股胜利的悸动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赵朴谨苦笑了一下,又故意凑近了沈斜,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沈斜,我......其实很早前就认识你的,阿姨给你开家长会的时候,我见过她。我这人,和林晚照一样,记性很好,基本上过目不忘。“ 沈斜继续拧着眉头,听到这话,意欲开口再问。结果被李宜的叫喊声打断。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林晚照也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吃醋。 ........ 此时此刻,看到眉头紧锁的少年,赵朴谨忍不住想自嘲,刚刚,自己的确失了分寸了。 但是,这巩小娥到底怎么了?沈斜为什么会这么在意? 在少年眼中铺上不耐烦前,赵朴谨开了腔:“不久前,我看到她在银行门口,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她的身形倒是和几年前那个女人一模一样。这次,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那男的的背影也挺熟悉的,但我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怎么了,你很在意她吗?” 沈斜冷笑一声,垂眸看不清表情,但从他腿边攥起的拳头能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心情很不爽。 良久后,他抬头,接上刚刚赵朴谨的话:“在意?当然在意了.......” 上辈子,这个女人在沈由死后的一个月里,卷走了沈家的所有积蓄,甚至连死亡赔款都带走了。 从此以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死前没有再见过她一次。 这辈子,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了巩小娥,伪善的面孔被戳破,女人带着一腔怒火走了。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回来。 第136章 风平浪不静 这辈子,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理了巩小娥,伪善的面孔被戳破,女人带着一腔怒火走了。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可没想到她竟然还会回来。 本来她回不回来都不关他的事的,但是,去年春节回沈由买的那座房子收拾东西时,他无意看到了床底下的x光片,是沈由的。 肋骨,锁骨,以及小臂都有骨折。 时间是2008年2月13号。 就在这前不久,他刚好和沈由吵过一次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再回来是已经是几个月后了,这几个月里,他一直待在顾师傅家里,而沈由一次都没来找过他。当时,自己或多或少地还埋怨过父亲。 可是,事情可能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他离开的那几个月里,沈由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这骨折的位置太多了,不像是摔得,倒像是.......像是被人打的。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沈奶奶几次,可奶奶只是说那是轻微摔了一下,人缓了几天就出去工作了。 看来,沈由是故意瞒着奶奶了。 现在唯一的知情人,可能就只有巩小娥了。 必须找到巩小娥问个清楚,或许沈由的死不是意外。 沈斜闭着眼睛,收好波涛汹涌的情绪。在睁眼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谢了” 无起伏的声线显示着他的客气和疏远。 说完就转身要下楼。 赵朴谨反应过来后,有些不甘地叫住了他: “等等,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沈斜愣在楼梯上,带着疑惑转身,审视地看着说话人。 良久后,他摇了摇头: “之前所有的同学,我都应该记得吗?” 赵朴谨自己说过,他们之前是认识的。那无非就是同学了,可是学校那么多人,他要每一个都记得吗? 这句话换来了赵朴谨的一声苦笑,苦笑之后他接着说:“那没事了,我要去学习了,再见” 不记得了也好,那些过去的记忆,是该远去了....... 沈斜看着转身离去的人,感到一丝荒唐和莫名其妙。 ....... 这边,赵朴谨回到座位上后,也觉得有一丝荒唐。一动不动地安静许久后,他抽出面前的草稿纸,洁白的纸上落下几个大字——过去已去,未来已来。 ...... 其实,他和沈斜的确很早就认识。 同一个小学不说,连幼儿园都是同一所,不过,这些都是他后来发现的。 二零零八年,他读初二,当时还在康城读书,并没有转到堡安镇去。 那是一个落雪的夜晚,黑得什么都看不见,墨泼的天空中没有月亮更没有星星。地上唯一一点光亮,可能就是每间隔十几米一个的路灯了。 路灯是太阳能的,可能是白天吸光不够,到了晚间,发出的光称得上是微乎其微。 他抱着手里的辅导书,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薄薄的一层雪上,整个街道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他。 他是出来上辅导课的。 给他辅导英语的那个大学生,因为白天有事,便把时间推到了晚上。 晚上就晚上吧,一个大男生会害怕走夜路吗??!! 虽然,他也知道康城的治安不好,时常发生一些不幸的事情,尤其是这种漆黑落雪的夜晚,走夜路是大忌。但是,他想着他是男生,寻思着这大忌也是女的的大忌,又无关自己,走在路上也并未设防。 眼前全部都是雪,鹅毛般飘扬着的雪。 他一时兴起,收起了伞,因为这片刻的宁静洁白而放松。耳机里的英语单词也换成了陈奕迅的歌...... 洁白的背后是什么呢?是黑暗,是污垢,是最不堪的不堪! 被人拽到小巷子里时,他还是一脸的懵逼。 抢劫? 可是,他一分钱都没有啊。 辅导资料散落在地上,耳机里的歌声越来越远,雪还在下,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他想反抗,却无能为力。 彼时的他,只是一个未发育完全的孩子。怎么能敌得过一个成熟的男人?! 想起普法节目里的分尸惨案,平时再沉着冷静的人也慌了神:“求求你,我没有钱的,让我回家取钱好不好,我不会报警的,也不会告诉爸爸妈妈的,绝对不会.......“ 刺啦,是拉链被拉开的声音。这样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异常明显。 几乎是一瞬,他就知道自己要经历什么了。 男人把他抵在墙上,用腿禁锢着他。后背传来的粗重呼吸,令人作呕的烟草味,还有男人嗓子里的痰,刺啦刺啦地响着...... 这一切,冲击着他的大脑,胃里忍不住翻江倒海起来。 绝望,恶心,恐惧........ 他奋起反抗,换来了男人更加粗鲁的对待。身后的人在他脖子上被砍了一下,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得朦胧起来。 当时,他心想,他的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他无助地垂下了手,落着雪的睫毛遮住了眼睛,也遮住了所有的肮脏。 ...... “喂,下雪天和警察局很配哦” 一道刺眼的亮光照进来,伴随着亮光的,是一道嘹亮的少年音,这声音带着笑,能听出几分玩世不恭来。 身后的禁锢瞬间消失,男人低低地操骂了一句,隐身在夜色里。 那道亮光追寻着男人离开的身影,光束里,是飘飘扬扬的雪花,还有散落在四周的雪白卷子....... 小小年纪的他,颤抖着蹲着身子捡资料,刨开雪堆,找出里面的mp3和有线耳机。 “你特么还磨叽什么呢?等着那男人回来找你啊?我可没手机报警......“ 巷口的人又用着那玩世不恭的声音说话。 话毕,照着巷子的光束也慢慢地移开了。 他很害怕,软着腿跑了出去。 拿着手电的人并没有看他,反倒把目光放到了上空。手电筒的光被打到夜空里,拿着手电的少年,成了地面上的光源。 他走近,看到的就是仰着头的人,那人睫毛上落了雪花,倒像个深夜精灵。 明明和他一样的年纪,一样的身高,浑身上下却充满了痞气。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嘴角挂着笑,很冷漠的笑。 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人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才救他的。 ...... 当男孩把目光看向他时,他立马低下了头,一种无地自容感席卷全身心。 “呦,是个男的啊'' 他听到他这么讲,被人砍了一手背的脖子隐隐作痛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在街上行走一般。 明明做错的不是他。 ...... ...... 第137章 风平浪不静 “呦,是个男的啊'' 他听到他这么讲,被人砍了一手背的脖子隐隐作痛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在街上行走一般。 明明做错的不是他。 ...... 后来,他回学校办理转学手续时,看到了站在楼道里罚站的手电少年,还有一位耳提面命的男老师。 “沈斜!不要一天惹是生非了!下次再犯直接叫你家长来找我!” 靠墙站着的少年很张扬,眉宇间尽如那晚一样,神态冷淡,玩世不恭.。好像一点都不拿老师的话当回事..... 原来,他叫沈斜。 原来,他就是沈斜。 那个全校老师口中整天不学好的刺头儿。 “小谨,快走啊,一会儿老师可别下班咯” 先他两步的父亲回头喊他,他突然就反悔了。反悔转学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存在了一瞬。 那个雪夜,那条熟悉的街道,已经成了他一辈子都不敢在碰触的伤疤。 再后来,原本该随着那些不好的东西一起远去的手电少年,却一日比一日更清晰。 他魔怔了一般,手指翻过一张张照片,有运动会剪影,有艺术节表演,还有好几个年级一起的大合照。本来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可没想到真的会找到他,原来,他们做校友好久了....... 他看着几十人大合照里的模糊人头,笑得忘乎所以。笑完之后,是失落,那种无能为力的失落,那种带着恐惧的失落。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了,那道光,已然成了他生命里的光。 那个人,成了他念念不忘又无法启齿的人。 ....... 上课铃声响起,赵朴谨叠好手里的纸片,不慌不忙地把它夹到日记本的扉页里。这个动作做的很儒雅,像古书里描写的书生一样。 做完这一切后,他再抬头时,眸子里恢复了一如往常的温柔。 ...... 沈斜回到教室后越想越不对劲,心里隐隐泛着不安。索性直接翘了下午的课。 骑着单车回家,换上摩托车后,足足绕着康城的大街小巷骑了好几圈。 那几个巩小娥常去打麻将的地方,他都一一去瞧过了,根本没有见到她的踪迹。问了之前的麻将友,他们也只说从未见过。 真得没回来吗?可是赵朴谨没有理由骗他的。 再回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倒在床上,疑虑还没来得及被放大,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闹钟没响,沈奶奶也难得地赖了床。沈斜睁眼看到手机屏幕上的7:15时,眉心微微地跳了一下。 他们的班主任张永可不是省油的灯。 但随即就安稳了下来,反正课都翘了,还怕迟到吗? 于是不慌不忙地收拾起来,算着时间到学校时,刚好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他刚一坐下,就被老张喊了出去。语气可谓是非常不善。 “沈斜,你给......我出来!!” 沈斜胡乱地把书包塞进桌仓,心里想着老张卡壳的那里,应该想说的不是我,而是老子。 ——你给老子出来。 大难临头前,他竟觉得心情不错,勾唇笑了一下,悠然地走向怒发冲冠的老张。 老张其实张口闭口地也就那些话,当班主任的自然知道沈斜家里是什么情况,也就没有提叫家长的事情,训了十几分钟后,布置了一篇两千字的检讨书,这事就算了了。 他骂,沈斜就听着。反正挨骂这件事,尤其是挨老师的骂,他从小到大早就经历惯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肉又不疼,心里也不气,怎么算自己都不是吃亏的那一方。 昨天大动干戈地找了好久,也没见那女人半个影子。他索性也不着急了,这么多年都等的,一天两天地还等不了了吗? 沈斜放下心中的事,坐到座位上拿起物理冲刺卷做了起来。 李宜瞥了一眼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压着声音问同桌: “斜哥,没事吧” 沈斜回了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眼神。 李宜接着问:“哦哦哦,那老张那魔头就这么容易地放过你了?” 沈斜做完手下的这道题后,才慢悠悠地回了个没有。 刚打算静下心来写数学题的李宜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回他刚刚的问题。 没有? 那意思是还没放过他咯? 那这人怎么还摆出一副不关己事的表情? 李宜一个人琢磨了半天,摊开语文书挡住桌子上的数学卷子,掩耳盗铃似的捂住嘴巴问沈斜: “他惩罚你做什么了?叫家长?写检讨?” 沈斜放下手中的笔,毫不顾忌地转身看着他: “写检讨,两千字,你要帮我?” 李宜忙不迭地摆手谦让:“不不不用了,我字丑,配不上你的检讨书” 搞笑呢吧,两千字,是人写的东西吗! 讲台上长发飘飘的语文老师终于忍不住了,把书啪地一下合住,皮笑肉不笑地道: “李宜,来,你来,给我们背一下《阿房宫赋》” 李宜啊了一声,颤颤巍巍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全部吗?“ 语文老师很温柔地笑了一下,李宜刚一放松,就听到她更加温柔的强调: “嗯,全部” 操,惹谁都不能惹女人,尤其是笑得比谁都温柔的女人。 李宜看着讲台上女人不可打商量的表情,咽了口口水开始背: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嗯......嗯........十步一阁,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勾心斗角!” 操哇,勾什么心,斗什么角啊,这文言文太特么绕口了,考试的时候他也没想拿着几分啊。 李宜实在背不下去了,拿出了卖乖的特技: “老师,我错了,下次再也不再你的课上说话了,饶了我这次吧” 台上的女老师又是温柔一笑,重新翻开了手里的书,抬手上下挥了挥,示意李宜坐下。 李宜心中一松,坐到椅子上。刚打算长呼一口气,就听到温柔的声音继续传来: “背不过没关系,下来多用点心” 李宜收回了胸腔中的气,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是是是是.......“ 还没是完,刚刚的女声接着响起。 第138章 风平浪不静 还没是完,刚刚的女声接着响起。 “那就抄五遍吧,知识得用心记,你说对不对,咱们的第一?” 其实,她也并非斤斤计较的老师。理科嘛,学生们对语文不上心很正常。 但是,这李宜对待这门课实在有点太随便了,上课说话不算,考试的时候就没在诗词填空那里拿过分! 真真是气煞她矣...... 李宜哀嚎一声,识趣地没再讨价还价。 午间放学,林晚照特意想绕道另一侧下楼,路过六班时,习惯性地往里面瞥了一眼。 就看到空落落的角落里只坐着两个人。 阿斜和李宜。 这两人正在埋头奋笔疾书。 她心中一凛:怎么,都这么用功了?饭都不吃了么? 只微微地楞了一下神,熙熙攘攘的楼道里就没了学生们的踪迹。 也是,现在学习任务重,大家下课都是飞奔着去食堂的。 林晚照前后左右地环视了一番,见没人后,才迈进六班的教室。 她轻声靠近,两人都没发现她,继续地奋笔疾书。 阿房宫赋? 检讨书? 她还以为这两人痴迷学习到不吃午饭的程度了呢,原来是被罚了。 “咳咳” 林晚照故意发出声响,却不料只引得李宜一人抬头: “呦,林姐你怎么来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来帮我抄抄,手要断了” 说话间,他就离开了自己的凳子,拉着林晚照的胳膊坐下。 林晚照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了一支笔。 呃,她真的只是来看看啊。 看着李宜略显委曲求全的眼神,林晚照还是认栽地打算写一两行:“我还要......“回家吃饭。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笔就被人夺了过去,扔在了课桌上。 “她的手金贵,不能碰你的东西” 少年冷冷地说这话,头也不抬地继续写字,一个个龙飞凤舞的钢笔字跃然纸上。 林晚照侧过头去看他,只瞧到一个完美侧颜,心里便咕噜咕噜地冒泡不止。 李宜不乐意地撇撇嘴,捧起自己的右手,小声嘀咕:“什么意思啊你,我的手也金贵,别生气哦小手手” 林晚照被李宜的戏精体质逗笑,刚噗嗤了一下,身边人就投来了一个不善的目光: “中午吃食堂?” 林晚照听着这话,愣愣地摇了摇头。 要回去的,今早出来的时候没和杨嬅说。 少年见她摇头,扔下了还没写完的检讨书,拉着她的胳膊站了起来: “那走吧,我送你” 林晚照怕被人看到,刚想摇头,就又听到少年说: “我偷偷地跟着你,不让别人看到” 听着怎么这么可怜? 林晚照心中触动,微微地点了点头。 临了,看到桌子上写了一半的检讨书,她还是问出了声: “阿斜,我帮你写吧” 走到门口的沈斜不解地回头,看到她的视线才知道她指的是检讨书。 女孩的高马尾一扬,扭过了头,入眼地就是一双很认真的眼。 突然就很想亲她。 因为实在太乖了。 刚坐下打算奋笔疾书的李宜,突然觉得头顶传来一股冷意,翻出了桌仓里的校服套了上来。 沈斜勾唇笑了笑,向后伸出手去牵林晚照,两人走到门外,他才说: “舍不得” 林晚照先是啊了一声表示不解,察觉到捏她手的暧昧动作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是舍不得让她写啊。 天气真热....... ....... 知了鸣叫不止,六月的天气已经是闷热难耐了,校园里樱花早就落了个干净,椭圆的叶子茂盛浓密,渐渐地由淡绿转成了深绿。 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们进了考场,校门外是挥着宣传纸扇风的家长,平日里喜欢大嗓门唠嗑的大姨大妈在此时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样,即使说话,也不敢大声说。即使考场离他们很远。 或许他们担心的不是影响孩子,而是因为忧愁自家孩子的未来而静默。 高考啊,多少人的分水岭。 高考这天,永安作为考点,高一高二的学生都放假回家了。林晚照本来打算跟着杨嬅回家看一看的,但头天晚上班主任打来电话,叫她过去当志愿者,家离学校近的同学基本上都要去的。 主要负责为来自其他学校的考生指路。 她只能让杨嬅带着弟弟回去了。 高考一共有两天,第一天时,天闷热得不行,林晚照坐在校门口的志愿者服务台旁,虽有荫凉,汗还是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下午的数学考完,考生们带着一脸疲倦走出了校门,当然其中也并不乏一些眉开眼笑的。 林晚照帮忙收了摊子,打算随便吃点东西。 太阳照了一天,她也就一天没吃东西,不是不想吃,而是热的不知道饿。 将将有了凉意,肚子便忍不住感觉到了空虚。 刚走出学校前面的路,就看到了沈斜,还有李宜,以及其它一帮面熟但叫不上名字的男生。他们抱着篮球,应该是要去学校对面的广场打球吧。 她刚刚被晒得太久了,脸上的红晕还没来得及消下去,额前的碎发一股一股地,肯定很丑。 林晚照下意识地想逃。 不料,沈斜也看见她了。 少年扭头对身边人说了几句话,就迈起步子小跑了过来。 “你在这里干嘛?脸怎么这么红?” 沈斜边说边上手,捏了捏对面人红苹果似的小脸。 林晚照觉得有些头晕,脚下不稳地向后踉跄了一下,这样疲累的样子便被沈斜瞧了去。 少年的声线变得紧张起来:“林晚照,说话” “我来当志愿者啊”女孩闷声闷气道。 “那你怎么不和我讲” “我,我也是临时被通知的啊” 沈斜听了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于是转身对后面的人大声说:“你们玩,我不去了” 林晚照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那边的李宜就招呼着大家离开了。 “吃饭了吗?” 沈斜看着还有闲心看别人的林晚照,突然有些气闷。但有瞧见了女孩鼻尖额头的虚汗,忍不住地心疼。 林晚照闻声扭头,入眼地就是沈斜颇具故事感的眼神。 对视的一瞬间,她的肚子替她回答了刚刚的问题。 沈斜倏地一笑,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问道: “你妈.....妈不在么?” “她回家了。” 林晚照想也不想地回答,得到了少年意味深长的一声哦。 第139章 风平浪不静 吃完饭后,林晚照稍微有了点精神。路过冰室,看到招牌芒果沙冰,又忍不住买了一杯。 一勺入口,香甜满齿,凉意渐渐入了腹,舒体通畅。 “听说你这次期中考试考得不错啊” 她望嘴里喂了口沙冰,含在口里,声音便有点含糊不清了。 正在行走的沈斜停了下来,同时扯住了林晚照的后衣领。 “前十了” 嘴里的沙冰还未消融,林晚照被冰的忍不住张口呼气。 片刻后,她咽下了已经消融成水的香甜,脑子里回想着少年的这句“前十了” 他的意思.......莫不是还记挂着上次的约定。 女孩想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以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又挖了一勺沙冰,正欲打算放进嘴里,就被人截了胡。 看着沈斜低头含勺的动作,林晚照稍稍楞了一下,才接着问道: “你不是不吃的吗?”刚刚买的时候她问过了,他不但否定了,而且还拿出了一副【刚吃完饭就又吃甜品,你是猪吗】的眼神。 沈斜松开了揪住她后领上的手,悠哉地直起身子,伸出右手拇指擦了一下唇: “你少吃点凉的,爷这叫替你分担,懂不懂?” 林晚照看着面前的中二少年,很想对他摇头说不懂。 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过,沈斜下意识地把林晚照扯到怀里,同时偏头去看,一个带着墨镜的长发女人在他眼里存在了一瞬,内心却澎湃地要跳出来。 这个女人,太像她了。 沈斜两步跨到了大马路上,瞅着远去的出租车凝眉不语。 刚刚反应过来的林晚照一脸茫然,捧着被沙冰走到他旁边: “阿斜,怎么了?” 沈斜收回视线,拉着林晚照的胳膊离开车水马龙的地界。 站定后,他才回答女孩刚刚的问题:”没什么,好像看到了个熟人。“ 林晚照哦了一声,从少年若有所思的表情里推断出这个“熟人”不一般。 ...... 第二日,林晚照还是早早地出现在了学校门口。 六月的清晨,微微有些凉意,出门前,她还是套上了件防晒衣。 此时此刻,校门口除了身穿红色马甲志愿服的学生,就是胸前过着工作牌的老师和巡警了。 白色防晒服外面套着红色马甲的女孩站在门口,目光清冷,微微仰头,似乎是在看那座挂着数道横幅的昔日教学楼,今日分水岭。 “同学,来吃早点吧” 喊她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高瘦女孩,笑容很甜美。 林晚照走过去拿了一瓶牛奶,一个面包,站在桌子前吃了起来。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朦朦胧胧里,一辆单车停在了志愿棚子旁边,一个黑衣黑裤黑帽的少年干净利落地停好车,提着东西走了过来。 接着,林晚照刚打开咬了一口的面包就被人抢了过去,同时手里被塞了一个白色塑料袋。 “吃这个,刚出锅的” 是了,除了沈斜不会是别人。 周围几个穿着马甲的同学投来异样的眼光,林晚照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的老师队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里根本没有认识他们的老师,高二年级的老师基本上都被派出去监考了。 “你来干什么?”林晚照看了一眼正拿着面包大口吞食的少年。 沈斜不客气地插开面前桌子上的牛奶,咕噜咕噜喝了两口,才道: “当志愿者啊” 他当哪门子志愿者。 林晚照还想再问,这人就叼着面包,拿着牛奶走到了旁边。 “同学,麻烦,给我一个支援马甲” 正蹲在柳树根上喝牛奶的三四位男生先是愣了愣,紧接着起身从旁边的纸箱子里拿出了一件红色衣服。 递到他手里前,其中一个才想起来问:“兄弟有点眼生啊” 沈斜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昨天晚上刚和班主任申请的,想来体验一下高考气氛” 那几个人没再生疑,亲切地衣服递到沈斜手里,接着蹲下去吃起面包来。 沈斜把衣服夹到胳膊下,三两下处理完手中的早点,撑开衣服潇洒地套了上去,动作利落清爽地比清晨的风还要招人。 林晚照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终于想起了手里的塑料袋。 她低头打开,里面是两个包子,一份豆浆,两颗鸡蛋。 这.......真得是把她当猪养了。 “怎么不吃?” 腹议间,少年已经到她身边了,正在低着头拉拉链。 林晚照取出豆浆和鸡蛋放在一旁,隔着塑料袋拿着包子啃了起来。 猪肉馅的,但做的既好吃,一点也不油腻。 第一口咽下去后,林晚照才悠悠开口:“太多了,我吃不完的” 沈斜的拉链终于拉好了,他抬头压了压帽檐,声音沙沙地像是没睡醒: “能吃多少吃多少,剩下的我吃。” 咬着包子的林晚照抬头,刚好能瞧见被帽檐遮挡着的一双眸子,分明带着浅笑。 她突然感觉有点渴,闪躲着目光,单手拆开吸管,对准桌子上的豆浆插了下去。 砰! 是塑料塑封被戳破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有些突兀,引得好几道视线向这边瞥。 林晚照有点窘迫,低头喝起了热豆浆,头顶上是少年幸灾乐祸的暗笑,自胸前里发出来的,听得人脸更加红了。 沈斜看着埋头吃东西的女孩,满心满眼的满足,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鸡蛋剥了起来,玩惯游戏的修长手指很适合干这些活,不一会儿,一颗完美光滑的鸡蛋便暴露在了空气里。 “张嘴”他说。 刚从窘迫里缓过神来的林晚照不明所以,抬头张嘴啊了一声。 一颗q弹的鸡蛋便挡住了这个没完全发完的啊字。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她只能看到少年勾起的嘴角。林晚照心中一荡,飞快地接过了嘴边的鸡蛋,又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发现并没人关注这边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再看向沈斜的眼神也不免恼怒起来。 这人也.......也未免太不知收敛了。 穷尽词库,她也只能想出【不知收敛】这四个字来。 这样想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未免也太小心翼翼了。 带着不清不楚的怨气吃完一个包子后,一个鸡蛋,半瓶豆浆后,考生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第140章 风平浪不静 一切都和昨日一样,连天气也一样。 果然清晨越凉爽,太阳越热烈。 但林晚照却觉得比昨日舒服了很多,不知道是有沈斜的照顾因素在里面,还是单纯地因为有沈斜这个人在这里。 下午天气最热的劲头一过,考试结束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 校门口早已经被家长们围得水泄不通,大多脸上是焦急的表情,正踮脚往学校里面看。其中也不乏心态好的家长,早早地准备了横幅和鲜花,等待凯旋而归的孩子。 林晚照他们几个志愿者站在门口的柳树下,也向里面瞧着。 教学楼正厅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个疲惫中带着兴奋的考生终于在万众瞩目中鱼贯而出。 终于,结束了啊。 人生的一段旅程在这里画上了逗号。 林晚照看着他们有感而发,自觉地代入进去,一种轻松愉悦感涌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向对面望去,沈斜正在那里维持秩序。 将将抬眼过去,就入了少年含笑的眼,他微微仰着头,露出了帽檐下的一双深邃眼眸。 所有的一切欢呼,叹气全都消失不见了,喧嚷的人群里,他们只能瞧得见彼此。 学生们走出来了。 林晚照会到校门口维持秩序。 意料之内地看到了赵朴谨。 他把考试文具捐到了大厅外面的捐赠箱里,轻松自然地往外面走,淡定的脸上瞧不出喜悲。 但林晚照就是觉得,他应该考得不错。 这样的人,城府太深了。高考这种决定未来方向的大事,别人是惴惴不安,在他那里就是运筹帷幄了。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这件事,但是事实就摆在那里——赵朴谨不但很优秀,而且很上进。 若不是自己先认识了沈斜,估计现在谁是【别人】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点庆幸,庆幸完了之后又难免悲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和沈斜的相遇相知竟然都是命运的安排。 这东西太飘渺了。她很讨厌自己抓不住的东西。 赵朴谨走了出来,先路过了沈斜,两人明显说了一句话,周围太嘈杂了,林晚照根本没有听见蛛丝马迹。 正当她微微失落时,赵朴谨就走了过来,对着她温柔一笑。 这个笑,和那天食堂门口的挑衅完全不一样。从这个笑里,她竟感到了对方的释然。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么觉得,大概是太干净了吧,不含一丝陈杂。 他这样笑着,林晚照也勾起了唇角以作回应,就像是两人第一次遇见时,两人间没有嫌隙,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目送着赵朴谨走入人群,走到捧着花等他的温柔女人身边。林晚照便不再想其它了,吐了一口气,刚想收回视线就看到拿着向日葵捧花的少年扭头看向她。 赵朴谨微微张了张嘴,但人群里太嘈杂了,她还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大概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吧,那人说完就转头彻底没入了人群。 林晚照有些茫然地收回视线,心里忍不住想他刚刚的唇形。 贱? 再见? 对,再见! 他是在告别。 意识到这个,林晚照突然觉得有些伤感,虽然他们之间有着常人不知的嫌隙,但终究只是彼此的过客。人这一生要遇见那么多人,最后到底有几人是你弥留之际也会想到的呢?有有几人会陪你到西去之时呢? 逝去的终将逝去,留下的不一定会永远存在。 ...... 志愿工作结束后,杨嬅刚好打来了电话,是来催她回家的。 林晚照乖乖应好,和沈斜告别。刚走出学校外的一中路,骑着单车的少年就又追了上来。 林晚照失笑道:“你干嘛?刚刚点头点得可乖巧了啊” 沈斜看到了女孩眼里得揶揄,也并不做解释,只是问出自己的疑惑:“刚刚,他对你说了什么?” 林晚照明知故问:“谁?” 少年捏了捏手中的车把,语气有些许不善:“赵朴谨啊,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他在纠缠你” 纠缠她? 林晚照突然觉得事情的走向有些蜜汁搞笑,赵朴谨听到这话,再稳重的人估计也要被气得发笑。 她不答反问:“那你呢,他刚刚对你说了什么?” 沈斜没有想到林晚照会注意到这微末之事,愣了一下后如实禀报: “就奇奇怪怪地讲了声再见啊,听起来还怪瘆人的,好像跟我诀别似的” 听了这话,林晚照挑眉失笑。 “轮到你说了,他到底和你讲了什么啊?” “没什么,就和你一样啊” “什么一样啊?” “再见,他只对我讲了再见......“ 林晚照眉眼带笑,看得出心情很好。沈斜听了这话,捏着车把的手松了松,愣了一会儿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靠近,凶神恶煞地贴在林晚照耳边说: “你要是再和他来往,哥哥把你腿打断” 林晚照听出了话语间的玩笑,退了一步,眉眼依旧带笑:“我觉得这话应该我说” 沈斜不知道她在讲什么,明显地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到面前的人说: “因为,很明显你和他的关系更好些啊,好的我有一丢丢嫉妒” 她不想戳穿赵朴谨用心掩埋的秘密,所以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玩笑意味在里头。 不料沈斜听了这话,笑得明媚至极。笑完之后,低醇如酒的嗓子里讲出林晚照啼笑皆非的真相: “从这里就能看出哥的聪明智慧了吧,这叫深入敌后,懂不懂啊小屁孩?” 林晚照收了笑,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所以说,你是有目的接近他的?” 沈斜挑眉,继续用着吊儿郎当的语气:“什么叫有目的地接近,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把不必要地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林晚照,你乖一点的话,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操心?操心她拈花惹草? 林晚照的嘴角不可控制地抽了一下,有点体会到哑巴吃黄连的滋味了。 ...... 回到家后,林晚照越想越觉得有些搞笑。 原来啊原来,不管出现的早与晚,他们既然遇到了,沈斜就不可能是别人的。 原来啊原来,命运这东西,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早早地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第141章 风不平浪不静1 傍晚时分,杨嬅和林朝辰才到家,林晚照从房间里出来,为舟车劳顿的两人倒了一杯热水。 母亲微微抿了一小口,就去厨房忙活了。 看着心事重重的背影,林晚照感觉家里的空气又变得让人气短胸闷。她低头睨了一眼开心吹水泡的弟弟,心力交瘁感又上眉头。 “喂,辰辰,家里还好吧?”林晚照点了点弟弟的肩膀。 林朝辰停下口中的动作:“为什么会不好?” 嘚,还会反问她了。 由是此,再无他话。 ...... 今年的高考将将结束,还未正式升入高三的他们,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下一轮应届生,永安中学和家长眼中的重点保护对象。 何为重点?不过是背的书重一点,任务重一点,心理压力重一点。 本来就闻鸡起舞的一班学生,现在更是恨不得“凿壁借光”。当然,这主要是对寄宿生来说的,宿舍里晚上十点就熄灯了。听说有位大佬不满熄灯时间,搞了个“公车上书”,硬生生地闹到白胡子校长那里去了,校长心中大喜,说他们乃是永安的明日新星,当即就同意精英班寝室可以自由熄灯。 那位大佬林晚照也认识,就是他们班的学习委员萧绎。 这人平日里不声不响地,专心于自己的小世界,但一看就是闷声干大事的那种人。 为什么敢这么断言,是因为她经常看到他桌子上摆着几本很小众的书,大多和墓穴,古玩有关,是她很少涉猎的书。 能在这么紧迫的学习时间看“所谓的闲书”要么是分不清轻重缓急,要么是心中早有乾坤。 萧绎一看就是后者。 因为这个名字在林晚照后面跟了两年了。哦,不,应该是一年。 还要除去李宜作为“跟屁虫”的一年时间。 ...... 转入七月,天气最是闷热难耐,沥青路面上的热浪,拿肉眼瞧都能瞧得见。 沈斜穿着件白色短袖,依旧带着顶黑色棒球帽,被棒球帽遮住的半张脸上,依旧是“关我屁事”的厌世表情。他就这样骑着机车,露着苍白却有力的臂膀在烈阳下逛着康城,足足逛了一圈才回学校。 最近,他每日都会骑着车穿梭在康城的大街小巷里。 不管刮风也好,下雨也罢,亦或者是考试当天,他都要来上这么一遭。 只不过,令他想不通的是,自那日隔着出租车匆匆一瞥后,那个女人再没有出现在康城过。 难道,她又走了? 可是,她能到哪里呢。巩小娥是土生土长的康城人,虽说父母长辈都已不在世,但她还有个弟弟啊。 这个弟弟,从小让家里人惯坏了,称得上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到现在都三十好几了,连个老婆都没讨下。巩小娥再绝情的人也不可能放任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不管吧? 上辈子他们姐弟两就是一起跑的,不过这次,巩小娥的筹谋被他拆穿后,倒是没有带着弟弟远走他乡,也是,她一个当了快十年阔太太的人,拿什么赚钱养活别人? 看来,走的时候已经存下了再回来的心了。 自听说巩小娥回来的消息后,他没少去巩家蹲守,可一次也没见到那女人,好像故意躲着他似的。 ...... 到学校时,已经过了自习时间了。 他从后墙翻进来,片叶不沾身。到教室时,却被班主任抓了个正着。 “沈斜!你到底要干什么!已经高三了知不知道??!!天天迟到是什么样子?” 沈斜飞快地瞥了一眼黑板旁的课程表,他没记错啊,下节课就是语文。 那讲台上的老张是怎么回事? 千算万算没算过事事有个万一。 看来又要些检讨了。 反正又要些检讨了。 沈斜痞笑着拍了拍屁股上没有的土,一副轻松做派从门里走进来: “张老师,我这叫劳逸结合啊,这天天坐着,不得小小年纪得劲椎病啊,况且咱这不是还有一周,不,不对,一周零一个暑假才到高三嘛?” 他步调悠然地走到讲台旁,低下的李宜悄咪咪地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班主任老张是个急脾气,听了这话要骂却不止从何入口。只好用力敲了敲讲台上的教鞭: “坐下去!少打扰别人学习!“ 说完就离开了。 沈斜说实话有点惊讶,具体表现为坐到座位上时还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没让我写检讨”他转着手里的圆珠笔问。 正在琢磨化学题的李宜抬头,沉思一会儿后转头:“没啊” “操,不合理啊” 两个少年齐齐说,引得边角的同学都注目过来。 ...... 正常放假后,准高三的两个文理精英班又被留下来补课,要补够十五天才能正式放暑假。不过,学校还是给了两天的休息时间。 在这个空当里,杨嬅打算先送小学生林朝辰回老家,后又过来陪女儿读书。 清早,送母亲和弟弟离开后,城市那端的山顶还冒着雾气。 但这日不像往日那般清冷,到处都是拎着行李箱的学生,脸上神采奕奕地地往车站走。 在这样好不容易的清闲时光,林晚照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不少,甚至她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晨光如此曼妙,怎能不睡个回笼觉? 穿着居家宽松版式短袖的女孩,打了个哈欠,离开车站往家的方向走。 刚一转身,就看到了跨着自行车的沈斜。 少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双脚撑地,坐在单车座子上。手里提着的是用塑料袋装好的早点。 真是奇怪,他大清早地买早点也不至于来这里买啊。 林晚照回头,视野里早就没有了刚刚的橘黄色大巴。 她迈着轻快的步调,小跑了两步到沈斜身边: “阿斜,好巧!” 沈斜敛眸笑了笑,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哪里巧?我怎么不知道?” 林晚照不知这是何意,但还是把早点接了过来: “大清早的,我送我妈妈他们回家,竟然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后面的话林晚照没有接着说,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少年刚刚那句【哪里巧?】的意思。 她微微有些吃惊,不动脑子地讲出心中的疑惑:“你跟踪我?” 第142章 风不平浪不静2 闻言,沈斜又笑了笑,伸手敲了敲她的脑壳:“林学霸,脑子呢?用得着跟踪吗,别忘了我在你身边安插了小细作” 小细作? 林朝辰! 啧啧,这人一旦有勇有谋起来,就更加招人了。 林晚照眯着眼睛笑,越发觉得沈斜有魅力,就像现在,明明痞子似的坐姿,硬要他坐出了红尘少年的感觉。她突然觉得,阿斜若是生在古代,一定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将军!鲜衣怒马,笑看长安花! “上车,哥哥今天带你去放松放松” 闻言,处在幻想中的林晚照眼睛都亮了起来,点了点头,听话地侧坐在了后面,一只手环住了身前人精瘦的腰: “先回家,我要去换个衣服” 沈斜微微垂眸,瞥到了拖鞋里露出来的粉白脚趾,突然觉得有点热。 清晨的山城里,凉意沁人...... ....... 本来是想让沈斜在下面等她的,可一回头人已经跟了上来。林晚照便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开了门,叫少年在客厅里等她。 林晚照扫了一眼衣柜里的衣服,突然不知道自己应该穿什么。 于是,她朝着门口大喊:”阿斜,我们待会去哪里玩啊“ 这决定了她穿裤子还是裙子。 拿着手机刚开始游戏的沈斜一僵,摘掉了耳机,回头向林晚照房间一望。 等了一会儿后,并未有声音传出来。 是他幻听了? 半晌后,没等到回答的林晚照,蹙眉拿出了两套衣服,一套墨绿连衣裙,一套方领白体和牛仔短裤。 她决定换上后再出去让沈斜决定。 这边刚脱下罩在外面的宽松包腿居家服,那边虚掩着的门就发出了响声。 林晚照拿着手里的衣服扭头去看,就看到端着手机僵在原地的沈斜。 这是流氓吗?这是流氓! 只愣了一瞬,林晚照就眼疾手快地抓过了床上的薄被子,再转头是眼睛里已经含上了水汽,娇滴滴地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不,不是像,是就是! “你干嘛,突然进来干嘛?” 她心理年龄是不小,上辈子两人也不是没做过亲密的事,但现在,此时此刻,她早就认定了自己还是个小姑娘。遇上这种尴尬的事,鼻子里由不得她想就涌上了一股酸气。 沈斜还在怔愣中,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像是在回味。良久后,他一眼不发地关上了门。 听到落锁声,被子里的小人才磨蹭着穿起了衣服。 耳机里是队友们的叫骂声,可沈斜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似的,关好门后原地蹲了下来。握着手机的手指好像使不上力一样,任由手机跌落到地上。 刚刚,他没想推门进去。 真得,是门先动手的。 他原本想先敲门问一下的,但谁成想,特么地这门压根就没关住! 小姑娘是一点都不防备他啊。 不对,不是小姑娘了。她长大了,在他眼皮子低下长大了。 想起刚刚的画面,一股热气冲得沈斜由脸红到了脖子深处。要露不露地,才真特么是勾人...... 那些龌龊画面控制不住地往脑子里涌,沈斜暗骂一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下意识地摸向衣服口袋,摸了半天没找到入口。 特么的,现在哪里还有烟,早戒了。 在一阵烦躁中,身后的门开了。 林晚照穿了件长袖长裤从里面走出来,脸颊上的红还没完全消下去。 沈斜一回头,看到的就是她那个委屈样子,心里的烦躁更加盛了。 不会真把他当变态了吧? 操,这么多年的克制全部功亏一篑了! 而且,重点是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他咳嗽了一声,故作轻松地转身面向女孩: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好苍白啊,他自己都觉得太过于苍白了。 林晚照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闷闷地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扔:“你的” 这是真得不开心了。 沈斜顿时下跪的心都有了。 他走过去,弯腰拿起手机,察觉到女孩闷哼哼的气息,真得顺势跪了下来。 这动作不是脑子下的命令,特么身体自己动的。 跪就跪了吧,自家媳妇儿,不丢人。 沈斜是彻底不要脸了,拖着膝盖往林晚照腿前凑: “好晚晚,我真是,真不是故意的,那门自己开的” 林晚照还没从他这一动作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离他远点,屁股刚移了一点,就被人拽住脚腕扯了回来。 “你别躲啊,听我解释啊,刚刚那真是误会。“ 林晚照心想:那你倒是松开啊。 她指的是脚腕上的大手。 刚打算抽出来,另一只脚就被他跪着的腿夹住了,握着她脚腕的手也顺势松开,按在了她的屁股两边的沙发上。 这姿势,分明就是想锢着她! 有这么道歉的么!? 她没想错,沈斜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然,错过这次机会让她误会一辈子啊? “好晚晚,我真不是故意的,相信我,你想啊,之前那么多机会,你在我家洗澡,在我家睡觉,在我床上睡觉,那么那么多机会,我要看早看了不是?” 他说的是实话,但林晚照听着就是莫名不爽。又说不出来哪里不爽。 盯着眼前人包含真情实意的眼神,林晚照心中一动,差点被蛊惑了。她伸手挡住这双眼睛,有些不满地开口: “说来说去就一句,不是故意的......“ 她是真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手心里传来痒酥酥的触感,林晚照心中一紧,像碰到火似的缩回手。 刚收回来,就听带少年很真诚的提议: “要不,我让你看回来,行不?“ 林晚照大囧,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张嘴。什么看过来看回去的!真是乱七八糟! 脑子里的思绪乱起八糟地绕,心也跟着乱七八糟地跳。 见她欲说不说的羞恼样子,沈斜不知道为何就被鼓动到了,他脑子一热,干净俐落地落掉了上半身的衣衫,露出肌肉匀称的腹部线条和手臂线条。 ”还要吗?” 林晚照被惊得脑子里嗡嗡嗡地,根本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却看少年修长的手指就要往腰腹伸,她忙不迭地用脚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你......你干嘛!” 沈斜抓住她的脚放到了旁边,继续不要脸地说:”没事,我愿意让你看“ 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林晚照看着他伸到裤腰带上的手,急得要哭出来: “不看了不看了,我没生气没生气” 沈斜意犹未尽地哦了一声,重新把手按到了她屁股两侧的沙发上。 第143章 风不平浪不静 朝阳越过高山照到小城里,客租旧楼外面,金灿灿的一束。 古旧的楼梯上,走下来两人,前者是个女孩,拿着手背在唇上抹着,脸上的神情如三月春风,不冷不热,眼波流转间,倒是很容易让人看呆了去。细看的话,只见远山眉微蹙,似在娇嗔。 身后的少年,一张日月失色的脸就让他胜了他人几分,连着混不吝的气质也被冲淡了些,他将手插在裤兜里,修长的腿不计较地一步一个台阶,懒散的动作加上微扬的唇角,倒是比今日的朝阳还耀眼。 两人步调一致,又隔着些距离,一前一后地穿过狭窄胡同的阴霾,投身在光束里,活脱脱一对发着光的恣意少年。 他们走远了些,客租旧楼已经看不见了时,少年才小跑两步追了上来。围在蹙眉娇嗔的女孩周围飞舞。 是的,就是飞舞。 他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拉拉袖子一会儿拽拽头发,说起话来却不紧不慢地。 走近了听,才知道,他这是在哄人。 女孩蹙着的眉头越来越深,不知道少年说了什么,脸也慢慢变红了起来,好几次想要张嘴,最后却都生生地吞下了话头。 “晚晚儿,笑一个,我给你买糖吃”沈斜轻轻地拽了拽她的头发,带着极具诱惑的语调开口。 听在林晚照心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她莫名地想到了古时的那些富家公子,那些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大街上碰上个小美女就挑起她的下巴,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小娇娇,给爷乐一个” 咦,真恶俗。 这年头谁还买不起一块糖了似的。 林晚照向后伸手,把头发拽到自己手里,恶狠狠地瞪了沈斜一眼。 当然,这个恶狠狠是她以为的那种恶狠狠,老虎一样。 但被瞪了的人还是笑了,自胸腔里颤抖了一下,虽然很短促,但她还是听到了。 林晚照看着五官越加挺立的脸,攒起了小拳头。 他丫的,孩子越大越不听话。 压根就不能惯! 正要展示不能惯是怎么个不能惯法时,就被身后一道娇滴滴的声音打断。 “林姐姐,你......你们在这里干嘛?” 林晚照伸出去半个头,看到了光束里站着的小丫头关玥。 小丫头穿着一件居家长款睡衣,手里拎着包子油条还有豆浆,朦胧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似是在疑惑。 操,所以说,他们这是在干嘛? 被人逮了个正着的林晚照尴尬地笑了笑,继而换上一副轻松的面孔和关玥打招呼: “真巧啊,你来这......你也来着买早点?”她指了指街对面的早点铺,自然地走出沈斜笼罩着的阴影,把人护在身后。 关玥点了点头:“是啊,郭叔一家在这里开了好多年早点铺了,虽然远了一点,但包子可好吃了呢,油而不腻......“ 小丫头果然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住了,从包子一直讲到豆浆,在差点开始回顾铺子的历史前,沈斜终于忍不住了,咳嗽了一声转过来。 叽叽喳喳地小姑娘瞬间呆若木鸡。 血润的两瓣唇张张合合地,半晌吐出几个字: “沈哥哥?是你?” 其实,当他转身的那一瞬,她就确定了这人绝对是沈斜,当即脑子里就嗡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 为什么? 大清早地他们两人会在一起? 而且刚刚,好像很亲密。傲娇如斯的沈哥哥看她时,却一直低着头,哦,不是,那程度已经不算只是低着头了,是恨不得弯腰与她平视了。 但看外表,这两人站在一处是极为养眼的,哦,不,通身的气质也一样,一看就知道他们都是那种淡漠看人间的人物儿。这样的两人在一起倒不足为奇...... 所以,真得是那种关系吗? 看到关玥攥紧了的雪手,微微翻红的眼角,林晚照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闻着空气里阳光洗衣粉的味道,她呼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 这几步走得非常决绝,大有决心赴死的念头在里面。 她是打算上去解释清楚的,虽然根本用不着解释,但总不能让关玥这样软乎乎的小丫头成为下一个郭襄1吧? 这件事拖得越久越不好。 但是自己的紧张是怎么回事?意识到这个,林晚照又觉得颇为搞笑。 她好像在害怕,害怕和阿斜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是一段不被祝福的关系。 还没走到关玥身前,沈斜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少了刚刚的肆意谈笑,听起来颇为正经,一点都不像他。 他说:“我知道花湖小区怎么走了,再见” 听不出喜悲的淡漠声音里,林晚照生生地呼吸一窒。 他,是怕自己为难吧。 怕她林晚照为难。 所以想替她开脱,一次又一次的说谎。 关玥闻言,微微睁了睁,红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又迅速地被开心所代替。 果真是一个喜形于色的可爱小姑娘。 林晚照为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为即将的行动而忏悔。忏悔神能饶恕她剥夺一个纯情小丫头的懵懂爱慕。 她猛地转身,蓬松的高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朝阳里,金光闪闪地。 “那就一起走吧,阿斜” 她向背对着她们走出几步的少年奔过去,右手穿过他垂下来的左手,然后紧紧握住。 沈斜明显地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做一样,脚下的步子走得极不自然,脑子里就像是放空了一般,又好像千万条藤曼一起疯长一般,乱,乱,乱! 相比他,林晚照更乱,一想到身后小丫头水汽氤氲的眼,心里止不住地愧疚 但能怎么办? 阿斜总归是要优于所有人的。在她那里,永远不会变。 况且,这也是为小丫头好....... 别人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不祝福就不祝福吧,这条路她们两个走得舒心就对了。 林晚照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的乱七八糟,抓住少年右手紧了紧,尽量让自己走得自然些。 【郭襄:金庸小说《神雕侠侣》及其衍生作品中的角色,郭靖和黄蓉之女。16岁时遇到杨过并且爱上他,而后追寻杨过未果】 第144章 风不平浪不静4 两人攀上斜坡,走到坡顶时,全身都笼罩在了朝阳的金色粉尘里。 此时的天空是青蓝色的,一轮清晰地红日钉在山头最高处,很美...... 阳光普照下的小城里更美,闲人拉着三轮车,载了一车的浪漫鲜花,打着太极的白褂老大爷,悠然脱俗如道家信徒,早起的孩童笑得热热闹闹,在一排的参天柳树下玩着弹珠和纸卡....... 但他们没有闲情雅致停下来观赏一番,直到走到坡底时,林晚照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抓着少年的右手。 这个小陡坡,爬的可谓是步步惊心。 她转头看了看,只瞧见拉着鲜花的三轮车爬到了金色粉尘里,再无他人。 又是重重地呼气。 直到少年伸过来的手重新抓住她的手时,林晚照才想起来两人还在为早上的不愉快闹别扭。 顿时,她羞得无地自容,意图挣扎着找回面子: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刚刚我只是不想让那小丫头再误会下去”,我可是还没有原谅你呢。 林晚照挣扎地往回抽手,一边思考着要不要讲出后半句话,这时,半晌没说话的沈斜终于开腔了。 他说,晚晚,真是我的好晚晚。 说完就拽着她的手指放到了唇边,垂眸亲了亲,很虔诚,很容易让人动心...... 林晚照便不再动作了,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因为她怕暴露自己八月雷暴般的心跳。 沉默间,她听到自己对自己说。 再惯惯他吧,真得只惯这一次,最后一次....... ...... 洒满金光的晨雾里,一辆刻着bmw的黑色轿车疾驰而过,扰乱了空气里漂浮不定的尘埃。 林晚照的发丝被风吹起,有一两缕漂到了脸上。沈斜扭头蹙眉看向那辆车,脸黑地像是要卸轮胎一样...... 手指终于是自己的了。 身后的林晚照摩挲着火辣辣烫的手指,走到一旁顺着沈斜的视线看过去。 那辆车就停在了不远处的参天柳树下。 车上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个一看就是司机。 另外两个从后座下来的人,女人穿着红色高跟鞋,暗红色晶片修身吊带裙,身姿曼妙。左手拎着个louisvuitton家的包,右手挽着傍边的男人,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 那被挽着的男人,穿的就普通多了,白色棉布短袖,手腕上一只表都没有,不过,有一道疤,一道很长的疤。 几乎是看到这道疤的一瞬间,她就对上了那个人。 那个她悄咪咪查过的人。 黑帮头子,徐海。 没想到,他竟长这个样子,脸上没有络腮胡,脖子上也没有大金链子,嘴里也没叼着雪茄啊。 不符合一个黑帮大佬的标配,失望失望...... “阿......“ 林晚照看着他们走进了柳树下的胡同口,便想喊沈斜离开。可以抬头,竟看到少年还在望着那边。 望穿秋水啊。 阿斜不会觉得那黑帮头子特有面儿吧? 看看,少年就是被这么带坏的,不就是多了个宝马车,身边多了个女人嘛,有什么好羡慕的?!! 啧啧,少年啊少年。 等等,不对,女人!那个身姿曼妙的女人,很有女人味的女人!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推搡了一把少年的胳膊。 “阿斜,你在看什么?”语气听得出来不善。 怔愣许久的沈斜反应过来,没来得及照顾她的情绪,就跑向了那辆宝马车的方向,边跑边说: “你先回去,我下午来找你” 操,这特么绝情...... 到底是谁叫她出来玩的? 这叫什么?当面放鸽子吗? 林晚照叉腰站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 到了下午,林晚照写完两套数学卷子时,沈斜还是没来找她。 写完第三套卷子时,门咔嚓一声,开了。 是杨嬅回来了。 一看手机,四点零五分。 她瘪了瘪嘴,小声念叨了句骗子,就出门去迎接妈妈。 杨嬅看到全须全尾的女儿出来帮她,心头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连忙把人又轰进了屋里: ”快去学习,我这里不用你帮忙“ 林晚照拗不过,转身进屋。 片刻后,林母端着一碟子切好的水果进来,放到林晚照的桌角: “歇歇,吃点水果补充一下营养” 林晚照听话地合住笔,插着一块剥好皮的柚子放进了嘴里。 甜,酸甜酸甜。 “中午吃的什么?没有饿肚子吧?是不是学很久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杨嬅问了一连串后后,才想起来不合适,留了时间给林晚照回答。 林晚照一一地答了。 “昨晚的剩饭” “没饿” “不.....不太久” “写完这个就休息” 杨嬅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拍着大腿从床上起来: “妈给你熬汤去” 林晚照刚想劝她歇一会,杨嬅就转过了身,拿起她放在书堆上的手机: “晚晚,这个妈妈先收起来了,考完试你再拿昂” 还是不相信她。 林晚照点了点头,在杨嬅出去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 一直到补课结束,林晚照都没在见过沈斜。 刚开始,她心里一直惶惶不安地,就找了个课间去问李宜。 李宜当即拿出了手机,给她看自己的qq。 “别担心啊,他能有什么事儿,我们老张别被他气出事情就好,说走就走,连假也不请一个,以为又考了前五,这个班级就装不下去他啦?!” 林晚照从手机屏幕上谈起头,淡淡地看了李宜一眼。 说得正欢的人立马捂嘴,话语从指缝间溜出:“不是我说的啊,后面那几句老张说得,我就转达一下,转达一下哈......“ 林晚照在意的不是这个,她直接举起了手机,屏幕里的聊天框只有短短的两句对话,一人一句。 ——告诉她,我最近有点事儿,小事 ——操,你给班主任都不请假给我说干嘛?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是阿斜发给你的?”她问。 李宜一把夺过手机,并表示不屑: “我能自己伪造吗?就算能伪造,我是干这种无聊事儿的人吗?” 林晚照想点头来着,但看着愤青似的李宜,她选择了沉默。 还是不杠了,好歹人家也是个传话筒。 ...... 虽然不知道他在干嘛,但林晚照漂浮大洋的心好歹找到了点依靠。 下次见到他,一定要问清楚....... 她打定主意。 第145章 风不平浪不静5 准高三生的暑假只有十五天。林晚照在家里待了十天,只见过林建业三次。他不知道在忙什么,每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甚至不归。在家的个把小时,也是在和杨嬅的冷战中度过的。 原来水缸的裂痕马上就要承受不住风吹雨淋了。 看着日渐憔悴的母亲,林晚照说不上来的气短胸闷。 之前,就算是两人没有共同语言,也从没有闹得这么僵过。那么多年都过来了,她都十七岁了,为什么现在要闹?模糊的记忆深处,父母也曾有过不和,但这些被风沙掩埋的往事,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在被吹起了。 起码,上辈子就没有过。 起码,她离开前就没有过…… 她一直以为,杨嬅和林建业之间是没有爱情的。像小镇里的很多夫妻一样,由父母邻里安排着相次亲,再见上一两面就结婚了。 拿母亲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反正都是凑合着过日子,和谁过不是过呢。 后来林晚照才知道,所谓的因果际遇原来都只是在一息之间决定的,过去的某一决定总会映射到未来里的。 ...... 急风骤雨后,天空如洗。 林晚照穿着印花短衬衫,下身配着深蓝色牛仔半裙,柔顺的黑发被编成了两股麻花辫,垂在肩头。远远走过来,带着复古夏天的味道。奶油般白皙的胳膊,修长光滑,怀里抱着一摞书,不是,应该是一摞暑假作业。 她走在路上,神色自若,时不时低头绕开小水洼。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又这么会穿搭,总会引人注目的…… 街道树荫下的大姨大妈,磕着瓜子,向她投来探究的目光。但在她明目张胆地回望过去时,那些人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东一句西一句扯起来: “哟,江镇的大刘老婆又生了,第四个了,啧啧啧” “谁说不是呢,跟个母……那啥似的” 说话人尖嘴猴腮,噗地一声,吐掉口里的瓜子皮,忙不迭地接上一人的话,一看就是好事精。她这话刚说完,女人堆里传出一阵荤笑声。 这声音直到林晚照转过街角才消失。 …… 送着作业到巷北的焦家,是焦叔叔来开门的。 方才,她刚扣了朱红大门上的兽头拉手一声,里面就传来了男人儒雅的声音: “来了,稍等” 话刚落,朱红大门就被里面拉开,入眼的是焦叔叔如沐春风的慈祥笑脸: “来啦,晚晚,婷婷在上面补作业呢,吩咐我在下面等着你”说话间迎着林晚照进院子。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作业,男人又幽默地扶着额:“呦,这么多作业呢,看来我又得当苦力了” 林晚照报以微笑,楼上传来一阵蹬蹬蹬的声音。 是略显憔悴的焦予婷。 还没完全下来,嗓子里的话就憋不住了: “老焦同志,你又诽谤我,我哪次不是拿着私房钱雇你帮我写的!什么苦力啊,哼,信口开河” 老焦同志显然是老焦,不是焦予婷这个小焦。 他抱手在身后,脸上挂着风趣的笑,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态,继而慢悠悠地往客厅里走:“快去写喽,小孩小孩,写不完,不对不对,抄不完哭鼻子叫爹爹也没用,这次我可不是随便一两百就能打发的” 林晚照被父女俩的相处之道感染,脸上挂起一抹笑。 焦予婷不像她,哼了一声拉着林晚照的胳膊往楼上走。 身后,是老焦同志语重心长的话:“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焦予婷对着林晚照吐了吐舌头,进屋关上门后才开始吐槽: “我爸真是的,前天竟然叫我别写作业了,哦,不是,别抄作业了,还说我不敢抗拒老师的话,他去给我报名。哎,晚晚,你说我爸怎么对他女儿的事情这么随便啊,哪家家长教孩子这般不学好……” 看着焦予婷气鼓鼓地翻卷子的模样,林晚照忍不住笑了笑。 笑完之后,她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拿起笔帮她写作文。 写到一半,突然来了句:“我挺羡慕你的” 焦予婷翻过一面数学卷子,眼不抬地回她:“羡慕什么,羡慕我作业抄不完吗?” …… 太阳不知不觉地躲到了山后面,楼下传来焦母的声音: “婷婷晚晚,下来吃饭” 林晚照停下了笔,撇头向窗户外面看了一眼,群山山顶戴上了金黄色的帽子,一群麻雀飞过小镇上空,不留踪迹。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她盖好笔帽,站了起来: “婷婷,我就不吃饭了,出来的时候忘记和妈妈讲了,估计已经做好了我的份了” 焦予婷写完最后一个龙飞凤舞的字,啪唧一下扔掉笔。 “走吧走吧,下去再说” 果然,她说得动焦予婷,说不动好客的焦阿姨。 下楼后的场景就是: “吃一点,就尝一小口,尝尝阿姨的手艺,你这一口饭都不吃,别人会说阿姨不近人情的,乖乖哦,尝尝这个鱼头汤……” “这个爆炒鸡丁,你焦叔叔的拿手菜……” “这个鸡蛋羹,专门为你们两做的……” …… 只尝一小口的林晚照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出焦家大院时,才明白过来焦予婷说的“下去再说”是什么意思。 她肯定早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晚风吹来桂花香,焦予婷送着林晚照往街口走。 身后的女人追出来,站在门口喊:“晚晚,以后多来家里玩啊,阿姨永远是阿姨。” 阿姨永远是阿姨。可惜她那时候没有多想。 林晚照回头,对着靠着门口的女人甜甜一笑,软糯的声音随着桂花香传过去: “我知道了,阿姨再见,叔叔再见……” …… 拜别了焦予婷,林晚照右拐进了常去的那家小卖部,可惜荔枝味的珍珠棒没有了,她拿了两个蓝色包装的出来。 刚出了门店,就看到街道对面的树荫下,站着个嘴角带伤的少年,少年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可惜,这个时候,林晚照满心满眼只剩下重逢的激动。 “阿斜!” 跑过去的时候,她有点恨自己穿了牛仔长裙。 第146章 风不平浪不静6 可惜,这个时候,林晚照满心满眼只剩下重逢的激动。 “阿斜!” 跑过去的时候,她有点恨自己穿了牛仔长裙。 …… 林晚照站定,微微喘着气,因为跑的太快,白净的脸上染上红晕,像朵含苞待放的野蔷薇。 少年看着她,奇怪地没有说话,盯着她看的同时,余光扫到她身后的街面上。 身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狗来狗往,其间不乏有目光扫过这边。 这不,等林晚照刚刚停下喘息,就被人拽住了手腕。 拉着她的人一句话都没说,只知道拽着她的手腕往前走,七拐八绕地转了几圈,两人走进一个荒芜的巷子里。墙边杂草丛生,墙面斑斓破碎。就连路面上也铺上了及脚踝的青草,从青石板的缝隙里野蛮生长着。紫色野雏菊,星星点缀其间。 “阿斜……”因为前面人走得太快,她有点跟不上,边喘息边想叫他停下来。“怎么……”了。 “了”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准确来说,是被人拉进去的。 小巧精致的鼻子撞到少年坚硬的胸腔,差点疼出泪花。还没来得及呼痛,一双铁臂就绕过了了她的蝴蝶骨,勒得她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耳边粗重的呼吸传来,她小心翼翼地开腔:“痛……”周围的力随即一松。 察觉到少年的不对劲,她伸出藕臂,环上了沈斜的背,轻轻地拍着,动作像极了安慰孩子的母亲。 “怎么了啊?”林晚照柔声问。 巷子上空,一排云雀掠过,然后,又来了一群,一群,两群,三四群…… 天际最后一点残阳也消逝了去。 抱着她不语的人终于在夜幕降临之前松开了手臂。 此时不比白日里视线清晰,但在朦胧里,林晚照依旧瞧见了沈斜发红的眼角,以及......青紫的嘴角. 这是,又打架了? “阿斜,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她摇着面前人的胳膊,语气似央求。 沈斜倏地一笑,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结痂处慢慢渗出了血丝,他眉头微微一皱,又随机展颜。 一群大雁飞过,他说,就是想你了。 就是想她了而已。 林晚照一动不动地看着少年“破碎”的脸,眼底的心疼昭然若是。 她抬手,雪白的手指划过空气,大拇指指腹抚上了沈斜的嘴角,轻轻一碰,血珠就被引到了她的指纹里。红艳艳的血近在眼前,林晚照心里又是一抽。 “那你......问什么打架?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虽然猜到了事情不简单,但林晚照还是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 沈斜抓住她的手,垂眸摩挲着染血的指腹,直到擦得没有一丝一毫染血样子时,他才抬起头。 又是微微一笑。 “晚晚,我们分开吧” 谁家的公鸡叫了一声,尖锐破云,引得好几只狗同时吠叫。 看着不像开玩笑的沈斜,林晚照心头一阵收缩。 她知道,一定一定是出大事了。 很大很大的事。 想到这里,林晚照有些站不稳,低着头向后踉跄一步:“阿斜,你说得是真的吗?“ 沈斜简简单单地回了个嗯,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感,只是垂下去的指头悄咪咪握成拳,一再收缩收缩,生生勒出了白骨。 沉默在巷子里蔓延。 良久后,林晚照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倾身用两只手包住了少年的拳头。语气坚定地不像话。 “阿斜,你不应该讲这句话的,你也不应该随意轻视我的智商的,更不应该小看我对你的了解。说吧,到底发生什么话了,不管是什么,我都可以陪你一起承担。”桃花眼在朦胧黄昏里依旧闪烁,里面像是装着星辰一样。 她抬手捏着沈斜的下巴,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阿斜,就算承担不了,我们也能一起面对啊,别瞒着我。”她没等到少年的声音,咽了一口气,接着说:“别想瞒着我,你知道的,瞒不住的,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 沈斜站着不动,睫毛却微微颤了颤,看向林晚照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纱一样。 他知道,林晚照不是唬他的。 她什么都能查到。 他原本也没想瞒。 须臾后,沈斜无奈一笑,回手握住她的手:“林晚照,你不聪明了,现在一点都不聪明,傻傻的,特别傻” 答非所问。 刚才肃穆的气氛一去不复返,但林晚照还是放不下心来,她怕,怕沈斜在装,在故弄玄虚。 “嗯,我傻,那你告诉我这个傻瓜,到底怎么了?” 说话时,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沈斜,生怕漏掉一点不对劲。 沈斜弯着腰,让自己的眼睛贴近她的眼睛,他又笑一笑,嘴角的伤口又渗出的血结成了痂。 他说,林晚照,你别后悔。 他说,上了我这条贼船,还是条又破又烂的贼船,你就再别想下去了。 他最后还说,算了,再给你一点考虑的机会,最后的机会...... 林晚照嫌他烦,又烦又神神叨叨,捏着他下巴的手戳了戳他流血的伤口: “快说!”语气不善,一点都不像个小姑娘。 沈斜勾唇低头,无力般垂下腰身,将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林晚照身上,一双手也虚虚地环在了怀中人的瘦腰上,不堪一握。他脑子里不自觉想到了那天,她没穿衣服的那天。 “快说啊”林晚照接住他,拍了拍他的背,力气不小。 “你好凶”少年声音嗡嗡的,似在浅浅呢喃。 “你特么到底说不说!”这已经是她不知道是第几次爆粗口了。 “这么凶可不行,以后找不到人爱你的” 林晚照将手掌换成了拳,重重地锤在沈斜背上:“你不说我自己去查了” 耳边传来一声低压的笑,随即,少年的轻声撞得她脑袋里嗡嗡作响。 【作者的话:最后这几十个字,其实是来凑字数的,哈哈哈哈,有时候真想扇裸更的自己几巴掌。作家助手这玩意儿竟然不算标点符号为字数!!生气%。。。。还有哦,自从十月份上架后,为什么??!!为什么没人看这本书了捏,miamiamia,丧心丧心。虽然我自觉写得有些菜,但是我很欢迎大家给我提意见哇,每天都在期待大家的建议与意见。扑街的葡萄,现在只想写完这本书,一入网文深似海,唉。】 第147章 风平浪不静7 林晚照将手掌换成了拳,重重地敲在沈斜背上:“你不说我自己去查了” 耳边传来一声低压的笑,随即,少年的轻声撞得她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说,奶奶生病了,癌症。 短短七个字,像夏日的骤雨,浇灭了所有的侥幸。 风静了,云停了,连虫鸣鸟叫声都听不见了,两个相拥着的小小人儿,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林晚照懵了好久,拳状的手舒展成掌,慢慢地拍着少年的背。一下又一下,很机械。 因为她的脑子里现在一团糟。无数个疑问像花丛中的蜜蜂,嗡嗡闹个不停。一些往事又开始清晰起来。 原来竟是这样,沈奶奶竟是得癌症去世的。上辈子她弃他而去的那一年里,阿斜到底经历了什么?那无依无靠,亲人在眼前慢慢消逝的痛苦,他究竟是怎样承担下来的?该会有多绝望呢?那三十岁的清江,会是他自己的选择吗?这些记忆像荆棘里的刺,一碰就要扎她个鲜血淋淋。 原来啊原来,那个可爱慈祥,劳碌了一辈子的老人,老天竟给了她这样一个结局。 善恶有报,到底是真理,还是世人灌给自己的鸡汤? 为什么为什么,成千上万个为什么在她脑子里打转,不甘与怨恨渐渐成了燎原的烟火,黑烟弥漫中,她为奶奶不甘,为抱着她的人怨恨。 出生失恃,年少失怙,现在,唯一的奶奶,是也要被夺走了吗? 天道何其不公。 但他们还要依靠这不公的天道存活,又何其可笑。万事凝结心间,人们到头来还是信了鬼神,朝着不公的天道下跪祈求。 林晚照安慰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拍着少年背的动作改为轻抚,顺着他坚硬的脊柱来回摩擦,最终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来回重复——没事,没事的。 她这样说,好像就会真的没事一样。 沈斜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嘴角依旧浅浅地笑着,他看她时,从来都是笑着的,不过这次,林晚照从这笑里读出两个字——伪装。他其实很害怕,很无助,抛开那些生活强加在他身上的成熟,阿斜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啊。而这一点,她好像忽视很久了,林晚照不得不承认,在他们两人的相处中,她好像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一放。 在她的目光中,沈斜带着笑往后退着,后背触碰到墙后,他突然弯身撑着膝盖,哑哑地笑出了声。 原来撕心裂肺的疼来得都这样云淡风轻。 林晚照看着这样的他,侧过头擦了擦眼泪。等风吹干湿润的眼角后,她重新走到少年身边: “阿斜,没事的,沈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治好的,我陪你一起,咱们一起陪着奶奶看病,首都重镇,国内国外,我们一起去,那么多名医,怎么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癌症呢。” 她这样说着,是在劝慰沈斜,更是在说服自己。毕竟,奶奶的确是在四年后去世了。 可是,万一有奇迹呢? 万一真得有奇迹呢? 这辈子,已经有很多事情被改变了,那沈奶奶的病,或许真得有转机。 林晚照这样想着,又开始向那个她唾弃不公的天道怀有期待。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一半的寿命来换,三分之二也可以...... 沈斜直起身子,伸出右手揉了揉林晚照的头,声音哑哑的: “不后悔吗?” 林晚照坚定地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够,上前半步捧住沈斜的下巴一脸认真道:“不后悔” 陪着他完整地走完这一生,是她的愿望,怎么会后悔呢? 沈斜收起了伪装的笑,复而把林晚照拥在怀里,低低地叫了声——傻子。 ...... 林晚照一直以为,这声傻子是说她年少无知,做了这样令旁人无法理解的决定。 她当时心想,自己才不傻,是顶顶聪明的,最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真得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 开学后,真正的炼狱开始了。 那天,报完名,她瞒着杨嬅去看沈奶奶,老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笑起来皱纹一条一条的,抱着她比抱着布娃娃还要温暖。 相比与林晚照肉眼可见的忧心,作为当事人的奶奶反而显得乐观多了。 她说,在这世上苟活了七十载了,不亏。 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玩笑的话,比如以后要她好好看住阿斜啊,以后两人有小孩子啦一定要带到她的坟前让她看看呀,什么她不想埋在土里被虫子吃啊,什么最好把自己撒到大海上去追逐浪漫啊...... 但看到小姑娘红红的眼眸,马上要吐出来的话还是被她咽了回去,转换成激励人的话语后才重新被释放了出来: “小晚晚,奶奶开玩笑呢,医生说了是早期,幸亏发现的早,说到这里,还得多亏你提醒阿斜带我来检查身体不是?你是奶奶的大功臣,不不,按电视剧里的话来说,你是奶奶的救命恩人喏,救命恩人可不兴哭鼻子的,不吉利......“ 沈奶奶如树皮般粗粝的手指擦过林晚照的眼角,笑呵呵地对着她乱说一通。 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姑娘到底和那些混小子不一样,心思细腻敏感。那些话她能和孙子讲的时候,阿斜还一个劲儿地附和着她玩笑应答呢。 小晚晚生下来就是要被人宠的,这些话以后还是不要讲了,玩笑也不行。 老人笑着替小姑娘擦眼泪,擦完之后又乐呵呵地替人剥起橙子来。 林晚照不让,婆孙间上演了一场争夺橙子大战,惹得同病房的几位病友一个劲儿地说沈奶奶养了一对孝顺的好孙子。 沈奶奶拿着春风和煦般的目光看向橙子大战的胜利者,靠在床头对几位病友点了点头: “是啊,很孝顺的” 在几位病友的点头称赞中,沈奶奶又说: “不过你们说得不对,先头你们见得那个小子是我家的,这个眼前坐着的却不是。” 林晚照剥好了皮,橙肉被装在在鲜皮里,放进了沈奶奶手里。 “不过这小姑娘未来一定是我家的” 刚抽开手,她就听到沈奶奶这样讲。 第148章 风平浪不静8 穿着学生装的林晚照走出医院,脑子里还是乱混混的。 有未来不可知的迷茫,有刚刚一群爷爷奶奶的调笑,还有在门口撞到沈斜时的窘迫。 刚刚,她红着脸,找借口从一群老人间逃出来时,刚好遇到了站在门框处的少年。 沈斜站在那里,一如既往浅笑着,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里提着水壶,看向她时,眼睛弯弯的,有几分促狭意欲在里头。 当即,她就觉得自己的耳朵要被烧化掉了。这人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反正刚刚沈奶奶说得话,还有她那蹩脚的借口以及落荒而逃,他肯定都尽收眼底了。 沈奶奶说得这样直白,她都懂了,沈斜能不懂吗? 虽说老人有替孙子托付终生的念头在里面,但林晚照还是有种被家长抓包的羞愧感。 说好的是帮人家孙子补课,补着补着到把人家孙子拐跑了。 这.......真够没皮没脸的。 不知怎么她就想到了这一层,正羞愤难当,朝地跺脚时,兜里掉出了一张卡。她一拍脑门,想起了今天的正事——她是来送钱的啊,攒了这么久的钱,除了上次给黄雁“投资”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这里了,虽说没多上,但多少能缓解一下现在的危机吧。 “林晚照,脑子带了吗?” 她喃喃自语,弯腰捡起脚边的铁皮卡片,边擦着上面的灰边往转身。 转身的瞬间,前头传来一声低笑,正是她最熟悉不过了的少年音色。 林晚照睁大眼睛,从卡片上移开视线,向前望去,果然看到了十几米外的沈斜。 唇微微勾着,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睛里都淬了笑意。 的确看到好笑的事情了——她。 那些无意识的捶胸顿足,一定又被看去了。 林晚照僵硬地笑一笑,忍住了拔腿就跑的念头,迈步向少年走去。铁皮卡片在手心压出了一道红痕。 沈斜也不动,就这样定定地等她过去,嘴角和眼角的笑意,自始至终没有消失。 她走近,伸出右手,摊开,露出一张卡片。 沈斜终于收起了笑,不知何意地眯了眯眼。 “给你的,别拒绝,我能养你,以后会给你跟多钱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让沈斜别担心钱的事,也别生出什么买血卖肾的想法,好好地带奶奶看病。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太伤十八岁少年的自尊心了。于是,换了一种......更伤自尊的说法。 操,林晚照,你是真没带脑子出门啊。 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只能看着少年愈加黑沉的脸色,欲哭无泪。 就在她胳膊举得发酸时,一言不发的少年拿起了她手里的那张卡,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拿到两人中间。 好吧,就这样砸向我,我也不会生气的。 林晚照闭住了眼,在心里劝慰自己。 倏地,一声淡淡的笑穿进她的耳膜,震得整个脑子发烫。 随之而来的,是沈斜略显愉悦的声音: “养我?认真的?那你可得好好挣钱” 林晚照睁开眼,小鸡拾米似的点点头:“养你,认真的” 这下,沈斜不是淡淡的笑了,嘴角都咧到了耳根,露出一侧尖锐的虎牙。看向林晚照的眼睛也更加深邃了,叫人想不通他到底在想什么。 须臾后,他把“养他”的卡装进裤兜,乘林晚照不注意,迅速弯腰在她脸侧小啄一口。 “先给你点甜头” 林晚照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真觉得自己像个金主,还是个任人摆布的金主。 “那......那我先走了,你照顾好奶奶,照顾好沈奶奶“ 沈斜嗯了一声,目送她离开。 小姑娘穿着校服,背着黑书包,头发高高扎起,绾成了丸子头,几缕细碎的发丝不服管教地散着,隐约遮住了那截修长美好的脖子,纯得不像话...... 待人消失在视野里后,沈斜夹出裤兜里的卡细细端详,片刻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笑。 养他,晚晚说要养他。这样的字眼从她嘴里讲出来,怎么比荔枝味的棒棒糖还甜啊? 养是用不着她养了,单是有她这份心意,别说买血了,他什么都干得。 当然,这是句玩笑话。 沈斜的父亲,也就是沈由,生前没做几件关爱儿子的事,可这钱留的却是不少,正常花,几辈子倒是不用出去讨工作。原本,沈斜是不想动这份钱的,总觉得用起来膈应人。 但这次生病的是奶奶,儿子养老母,这总该是天经地义吧?! 手里的卡还带着体温,沈斜放到唇边,虔诚地亲了一口,又装回了自己口袋。 ...... 林晚照走在回家的路上,半张脸火烧似的烫,烫了一路了,还是没有消下来。 不过马上就会消下来了,不但脸上,连着全身的血液都在下一瞬冷却了一样。 前面人行道上,站这个妇人,手里挎着菜篮子,妇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作为女儿的林晚照知道,这是要生气的前奏。 因为,现在脚下的这条路,根本不是她上学途中会经过的。 如果找借口的话,能瞒得过去吗....... 无力感漫上心头,林晚照叹了一口气,朝着妇人前进。 走进后站定:“妈妈”很是乖巧。 杨嬅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怒其不争地转身走了。 看来,借口用不着找了。 她也不想找了。 母女两前后脚进门。 林晚照刚关好门,就听到室内母亲叫林朝辰回房间的吩咐。 大战一触即发啊。她这样想着,苦中作乐地笑一笑,换上拖鞋进了客厅。母亲就在沙发上坐着,除了脚底放着的菜篮,剩下的和上次一模一样。 “妈”她走近,低着头小声喊。 杨嬅像是被这句妈刺激到了,蹭地一声站起来,声音严厉地像是换了个人: “转学,我陪你到市里去上学!” “妈!”林晚照抬起头,一双眼里尽是震惊。“那你让辰辰怎么办?” 杨嬅听了这话,脱力般陷到沙发里,双目失神呢喃:“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要我怎么样呐......“ 一边是遭逢大难的沈斜,一边是含辛茹苦的母亲。 林晚照五脏绞痛,竟然觉得母亲说出了她的心声——到底要我怎么般呐...... 第149章 风不平浪不静9 一声惊雷撕破东方,湛蓝色变成淡青色,最后被乌黑吞噬。 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盖住天光,整个人间像末日一样萧瑟,狂风吹来,合扇窗户被吹的咋咋作响。没开灯的屋子里,比晚上六七点还要昏暗。 夏日的骤雨,来的就是这样突然。 林晚照被惊雷引出神,目光沉沉地向外瞧时,见到的就是这般风景。 人生真像一场戏剧,演到高潮处,竟然还会有烘托气氛的音乐。倒不知这黑云压城是自然巧合还是人工巧合。 所谓人工巧合,就是人自主地把自然天象联系到自己身上,风是为自己吹的,云是因自己来的,雷是因自己打的,雨是因自己落的.......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万万生灵中的一个,但还是会忍不住这样想,姑且归之为人类本性吧。 昏暗里,沙发上传来微弱的抽泣声。 林晚照太阳穴一跳,后背的书包滑落到地板上。她向着母亲的方向走近,却生生地停在了半步之遥的地方。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世间安得双全法! 又是一声惊雷,震得玻璃窗户发颤。 在闪电刺入昏暗的屋子时,沙发上瘫坐着的女人猛然抬头,抓住女儿的胳膊: ”转!“声音尖锐可怖。“辰辰是男孩,你是女孩,不一样的,你们不一样的......“ 在女人的视线下,林晚照倏地一笑,埋在阴暗角落的东西喷涌而出,让她顾不得忽视自己的意愿去心疼母亲: “有什么不一样,您告诉我有什么不一样啊”前一句因为是在质问,能从中听出恼意来,后一句却瞬间弱了下来,似在幽咽,每个字都透着委屈。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啊....... 这句话埋在她心里十几年了。 大概是辰辰出生后,她就想这般问了吧。 小时候,她想问杨嬅,为什么你只陪弟弟睡觉,只记得弟弟的喜好,只抱着弟弟唱歌谣? 她还想问林建业,为什么你只给弟弟讲故事,只把弟弟架在脖子上看元宵,只说我们家儿子? 真得只是因为她是女孩,弟弟是男孩吗?可是,她和他一样啊,都是他们的孩子..... 长大后,她学着做一个好姐姐,告诉自己不要计较。这样就好像真得不会计较了一样。 是啊,可能真得不会计较了吧,可为什么,每每想起来,心就像被针刺着一样疼的。 虽不致死,但这般隐隐约约的疼,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你要乖,不然爸爸妈妈不会爱你。 所以,她一直都很乖。 甚至......甚至上辈子,她抛弃了那个说会一辈子爱她的人,选择继续去当父母的乖乖女,继续让林建业可以骄傲地向别人炫耀——看,我女儿,林家的种,多优秀! 往事一幕幕飘荡在脑子里,林晚照低头笑一笑,一滴清泪砸在了双脚之间的地板上。 这次,她会有自己的选择。 这次,她可以是沈斜的乖乖,可以是沈奶奶的乖乖,但绝不会是爸爸妈妈的乖女儿了。 杨嬅听见女儿的质问,手紧紧抓住了身下的沙发垫,须臾后,手指缓缓松开: “晚晚,没什么不一样,你们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只是......“说这话时,她盯着面前的茶几。 只是,可是,但是,这些转折词一旦出现,就证明前头说得话只是随口一提。 林晚照一哂,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静待杨嬅的后文。 “只是妈妈不放心你啊,你还太小,不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喜欢,我....妈妈是怕你被有心之人骗啊!你是女孩子,一旦声誉被毁了,以后怎么办啊,你要我怎么办呐.......“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又是这样啊。母亲只是关心她,真得只是关心她而已。所以,仗着这份关心,她是不是应该体谅母亲,是不是应该在痛哭过后承认自己的错?然后奉母亲的话为圭臬,再抛弃一次阿斜? 林晚照缓缓地蹲下身,双膝跪在地板上,泛红的眸子直视杨嬅苍老的脸: “妈,你喜欢过人吗?” 此话一出,林晚照就觉得可笑起来,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喜欢啊,爱啊这样泛着酸水的字眼,现在竟然张口就来,讲话的对象还是母亲。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也不敢想的,可现在,她只知道一件事,就是自己不会在让了,不会在丢下沈斜了。 所以,说便说了吧。 杨嬅闻言,目光变得闪烁起来,因为哭过,浑浊的眸子里蓄着水汽,看的人心里钝钝地疼。 片刻后,她说,何止是喜欢过啊。就差把这条命搭进去了。 幽咽声从苍老的嗓子里流出,更显得凄惨哀婉。杨嬅继续说: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你继我的后路啊。年少无知啊,这喜欢不作数的,不能叫它也害了你一辈子。人这一辈子,首先得让自己过得舒心,我是你妈妈,得对你负责。不然,以后你怪我起来,怪我起来......” 说到这里,再也没继续下去。 看着泣不成声的母亲,林晚照突然觉得,自己对她一无所知。 自打她生下来,就是眼前这人的女儿了。 可是这个天生的妈妈呢,也曾是一名女儿啊,也曾受父母兄弟的爱护啊,也曾无忧无虑不问油盐啊...... 原来,和父亲的这场冷冰冰的婚姻,母亲是付出过真心的。甚至,甚至还被真心伤得遍体鳞伤过。或许这就是她千方百计阻止她和沈斜的缘由。 要她怪母亲,这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发生的。 要她离开沈斜,哪怕是演戏,也是无论如何不会发生的。 林晚照从没觉得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以前她以为,语言是上帝赐给人类最好的礼物,沟通能使所有的芥蒂化为泡影,可现在,面对执拗的母亲,她深深地感受到一股无力,搅得她五脏六腑都软绵绵得。 沉默半晌后,悲伤如五月柳絮般缠绵的少女音先响起在昏暗的屋子里。 “妈,真得不能再商量一下吗?”她妥协地握住母亲粗粝的手。 “妈妈要为你的未来考虑......“杨嬅直视女儿,眼角红红的。 这是母亲第二次在她面前哭。 林晚照垂下头,安静半晌后松开手,起身捡起了地板上的书包。因为跪得太久,一时间没站稳,身子晃悠了几下,堪堪扶着沙发边缘才稳了下来。 第150章 风不平浪不静10 林晚照垂下头,安静半晌后松开手,起身捡起了地板上的书包。因为跪得太久,一时间没站稳,身子晃悠了几下,堪堪扶着沙发边缘才稳了下来。 “我知道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用尽了她的力气。 说完,人提着书包向房间走去,走到房门口,却又生生地停了下来。女孩儿呼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不像是一时冲动才做得决定。 “妈,你还记得吗,那天被你发现后,我说得第一句话吗?” 见女人转过头来,她继续说: “那天,我说——妈,我很喜欢他,不是小孩子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大人们不知真假的喜欢,是想两个人一起好好成长的那种喜欢......“ 杨嬅愣了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林晚照保持着单手拎书包的动作,向左边跨了一步,抬手开灯。一时间,白光晃得人眼睛生疼。 母女两人,终于看清了彼此。 “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定义这段感情的,但是我很清楚我是怎样定义的,妈,我好累啊,别拿我当小孩子了,也别逼我做决定了。你知道我有时候会想什么吗?我竟然想过从十楼掉下去,会直接摔死还是只落个半身不遂,也想过浸到白云江里后,会被憋死还是噎死,也计算过割破动脉后,多久血能流干净......我没有想威胁你,更没有夸大其词,这些东西我原本也不想想的,但是它们就像是鬼魅一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在我的脑子里纠缠,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妈......“ 就像上辈子,她根本不是什么救小孩的好心人,她只是想逃避冰冷黑暗的生活罢了。 她停了一下,扭过头擦掉眼角的湿意,没有再看母亲: “我......我可能生病了,生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别再逼我了好不好,也别再说为我好而帮我做决定了,阿斜,他......他真得很好。起码现在,他能让我张开双臂去热爱这个世界” 哪来的什么一见钟情,哪来的什么情深似海,只不过是翻遍千山后,有这么个人不顾你满身荆棘,跑来笑着拥抱你。这一刻,便觉得春花秋月有了颜色,夏蝉冬雪有了声音。 这世界,也因为这个人,变得可爱了起来。 那就再爱爱它吧,每次见到阳光下张扬的少年时,她都会对自己说这句话。 站在吊灯正下方的杨嬅,整张脸像鬼魅一样白,连着常年猪肺色的唇也失去了颜色。看着房门处的女儿,她的嘴张了阖,阖了张,鼻腔里的涩意让她讲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静静地瞧着。 那小小一只,安静美好,她不说,谁能看出来这样一个美好小人儿,心里竟想过这些可怕的事情。 那天医生的话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原来,他的意思不是晚晚脑子有问题,而是心理有问题。这点,她这个做母亲地没发现吗? 怎么可能,而是.....发现了却不愿意承认啊。 她在逃避,一直在逃避,因为,这个孩子是他们一手培养出来的啊...... 或许,晚晚不自己说出来,她会逃避一辈子吧。 但没想到的是,竟然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原来,她以为女儿只不过是内向了一些,冷漠了一些,过于独立了一些,太听话了些...... 瞧着薄薄一片的女儿,杨嬅再也忍不住了,再次跌倒在沙发上,掩面哭泣起来。 她这一辈子,真是大错特错。从遇到林建业的那一刻就错了,从逼着他娶她的那一刻就再也没办法挽救了。 妇人哀怨的抽泣声中,倾盆大雨灌了下来。 林晚照转动把手,进了昏暗的屋子。落锁声响起,她失去力气,靠着门背缓缓跌落。 哭声再也压制不住了。 也只有在这暴雨倾盆的雨天,她才能哭得无所顾忌。 她怕让给了她重来一次机会的老天听到,会失望的吧,她自己都已经失望了,还能渴求谁一次次原谅弥补她呢? 是啊,明明获得了重生的机会,多少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机会,自己却还是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刚开始,她以为她是来渡人的,现在,她好像懂了,原来自己是来被人渡的...... 阿斜就是她的神明,渡她穿越苦海的神明。 可是,再来几次,她好像还是战胜不了那些黑暗面,因为那是黑暗就是她自己,是她最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自己沉沦后,神明呢?会不会跟着她一起被黑暗吞噬? 意识到这个,林晚照只觉得一阵后怕,但她越怕,这种情愫就越强烈。 ...... 暴雨下到晚间才停息,七点多的时候,天已经朦朦黑了,远处的青山只有连绵的轮廓。 林晚照从床上醒来,头疼欲裂,嗓子里痒痒的,忍不住咳嗽。一咳嗽,才发觉疼得要命。 方才发生的一切瞬间袭来,她皱眉下床,在门口踌躇了片刻,还是扭开了门锁。 客厅里没有人影。 她长出一口气,打算去厨房倒水喝。 走到拐角,惊然发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正静坐在餐桌旁。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只能看到他们模糊的剪影。 她顿了一顿,而后按下了手侧的开关。 明晃晃的灯光下,一桌菜肴温情十足——蒜泥黄瓜,芹菜炒肉,冬瓜排骨,还有三碗清汤米粥。 灯光下的妇人,又苍老了不止一岁。红肿的眼睛里有小心翼翼。 灯光下的小孩,又安静了许多。怯生生地看着平日里最依赖的姐姐。 林晚照心里一抽一抽地疼,这次,是真的吓到了他们了。 她拉开椅子坐下,夹了口面前的黄瓜,想打破这份她一手造成的诡异: “妈,辰辰,吃饭吧。我刚刚......“她咽下了口里的菜。“刚刚是太感情用事了”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桌子低下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杨嬅的眼圈有红了几分,学着女儿的样子夹了块黄瓜放进嘴里。 “妈知道了,晚晚别怕,咱们休一年学,妈带你去看病,总有的治的......“ 妇人吃着菜,说得含糊不清。 林晚照却听出来了生生憋着眼泪的感觉。 果然,自己除了让人伤心,再没有什么大作用。 【作者的话:唉,人性真得好复杂啊】 第151章 夏阳娇媚 两周后。 康城,杨柳墨绿,江水拍案。夏阳娇媚。 十多天没上学的林晚照突然出现在第一医院,扎着高马尾的她一袭长裙,脚上踩着低帮帆布鞋,露出的一小节脚踝,细白如奶。 此时此刻,正端着手机拨号,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提着只果篮,葱白的手指被勒地有点泛红。 嘟嘟—— 嘟嘟嘟—— 没人接。 女孩关了手机,用手背蹭了蹭被风刮到脸上的细碎头发。而后,抬腿进了人流来往的医院正厅,凭着感觉在上了三楼住院部,她记得,奶奶是住在楼道尽头的,好像是右端,也好像是左端,也好像是四楼...... 带着蓝色医用口罩的林晚照,站在人来人往的楼道里,略显迷茫。 人这脑子,有时候就会宕机。 比如,上次的兵荒马乱就让它失灵地很彻底。 看着完全一样的病房,她捏了捏手里的手机,须臾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算了,还是一间房一间房找吧。幸好能缩小排查范围。 她左右看了看,最终向右转过身,朝着那唯一的日光前进。医院为了节省空间,楼道两侧都住着人,病房门被关着时,只有楼道两端的能透出点日光来,剩下的都是人造光,白晃晃的人造光...... 先看右端,再看左端,找不到再上楼,还找不到就再打电话。 林晚照暗自盘算好,一步一步地,走得很认真。 不过老天可能开眼了,也就转身时微微张了那么一下。 她刚走出几步,就看到突然出现的身斜。 一手拎着饭盒,一手提着热水壶,逆着光走来,像极了这辈子的初见。虽然看不清,但林晚照只瞧了一眼轮廓,就知道是他。 少年也看到她了。和之前一样,停了下来,好像专门等着林晚照向他走去。 穿堂风吹起女孩的裙角,奔跑起来时,消毒水的味道淡了一些,阳光洗衣粉的味道若隐若现。 “阿斜,你没接电话” 她站定,完完全全笼罩在少年的影子里。来不及喘气,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却又不像质问,而像只是在淡定地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看着面前被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女孩,沈斜笑一笑,提了提两只胳膊。 “没手啊” 他想起刚刚在口袋里震动半天的手机,又挑了挑眉: “何况,你都半年没给我打过电话了”谁能想到这个电话是她打的?他以为又是来推销的。 林晚照瘪了瘪嘴,又想起自己带着口罩,哦了一声没再言语。 不是她不想打啊,是她的手机一直被杨嬅锁着,也就是这两天才物归原主....... 沈斜附身,盯着女孩露在外面的大眼睛,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 “生气了?”他故意拖着尾音,眼睛里也带上了浅浅的笑。 林晚照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踉跄地向后挪了半步,摇了摇头: “......没......没有。” 她刚刚是在想事情而已。 沈斜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哦完却是憋不住了,胸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林晚照被笑得生了恼意,这人蔫坏儿,不但学她,还笑他。而且哪里好笑?惹得他笑的这样开心? 被一双烟波氤氲的眼睛瞧着,沈斜咳嗽了一声,恢复正经。 再不正经就真得该生气了。 “你最近去哪里了?”他问。 他既然这样问,肯定知道自己没去学校。林晚照立即判断出这个信息,低下头假装看手机。 “生病了,妈妈带我去看医生了”早就想好的措辞说起来就是顺口。 虽然顺口,林晚照却还是有些心慌,更是受不了被他盯着的感觉,于是边说边走到他身边,示意他带路。 闻言,沈斜眉心跳了跳,侧头看她,骨子里的放荡完全隐没了下去,方才的调笑气氛消失的一干二净。 “嗯?你生什么病?” “还能是什么,感冒呗。” 林晚照侧过头低低咳嗽了一声,咳嗽完分淡云清地往前走。 “等等”身后人叫住她,林晚照直觉自己会被拆穿,一时间气息都有些不稳。 但面上还得尽量保持着沉稳。她回头,一脸天真:“怎么了?” 沈斜笑一笑,眼睛向左一瞥,看向楼梯: “这边,四楼” 林晚照大囧,但好在演技好,且脸皮不薄:“哦~我知道啊” 沈斜又低头笑一笑,看得出是在用心憋着笑:“嗯,好” 一个简单的好字,硬是被说出了三月森雾的朦胧暧昧。 林晚照又瘪瘪嘴,面不改色地向楼梯间走。 走到三楼和四楼间的拐角处,沈斜又突然发难,喊住了她,非得让她摘了口罩。医院里有电梯,走楼梯的人很少,而现在是午后,人就更少了。所以,林晚照等待了许久,也没等到一个人来吸引沈斜的注意。 “干嘛啊,感冒没好利索呢,传染了你,你怎么好好照顾奶奶啊” 她不想在此纠缠,说完就迈开腿继续往前走。当然,主要是怕那双漆黑的眸子,那双彷佛能看透她的眸子。一旦多瞅她一眼,她就觉得自己要丢盔弃甲了。 沈斜却不放过,长腿一跨,生生拦着了她的前路。 “摘不摘?”流氓至极的语气又出现了。这人是怎么做到强人所难还理直气壮的? 林晚照看这架势,无奈地跺跺脚,拿着手机的手刷地一下把口罩扯到下巴下面,下一瞬突然踮脚,亲在了沈斜近在咫尺的唇上。 “把感冒都传给你!” 她的脚落回远处,气鼓鼓地对着已经有点懵的少年说。 沈斜愣了半晌,愣过之后,黑漆漆的眸子里肉眼可见的水波荡漾。 两周没见,晚晚实在是......进步神速。 在他神思飘扬的空挡,林晚照已经戴好了口罩,提着裙边从他的撑在台阶上的腿上跨了过去。 还好自己聪明,不然这要追问到什么时候!? 她背对着沈斜离开后,拿着手机的左手拍了拍胸口。 四楼的木门近在眼前时,林晚照的手腕却被人拽住了。 她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糟了,要完。 下一个反应是——等会一定要稳住,眼神要不躲闪,不要躲闪! 第152章 夏阳娇媚2 下一个反应是——等会一定要稳住,眼神要不躲闪,不要躲闪! 再下个反应就是——快来人啊,救救她吧。她愿意吃斋十日以表诚意! 脑子里思绪乱飞时,眼睛里欲哭无泪时,沈斜捏着她的手腕一转,后背就靠到了白墙上。 “你你你......大庭广众地干嘛啊?我真是感冒了......“ 林晚照看着少年重新恢复漆黑的眸子,心跳得快要蹦出来。 完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睫毛都在颤抖了。 那那......那不瞒了?只是抑郁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可是,沈奶奶现在...... 沈斜一只手还提着饭盒,另一只手里的热水壶已经被放到了地上。空出来的手,正在慢慢地扯掉她脸上的口罩。幸亏,此刻少年没再看她的眼睛。不然,这个谎言会立即被戳穿。 啪,像绚丽多彩的肥皂泡泡,一戳就破。 心跳得很快,很慌,从来没有这样过,连着后背都起了一层汗,只因为,谎言马上要被拆穿了。 林晚照想起沈奶奶,心里一横,抬手按住了沈斜的手,因为太突然,手机磕到了牙齿上,疼,生疼...... ”我没骗你,真得感冒了,别看了好不好......“ 细听得话,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 沈斜愣了愣,拂下她的手,手指隔着口罩按上她的唇,慢慢揉了起来: “疼吗?“ 能不疼吗?!林晚照欲哭无泪。 “这么紧张干嘛?”沈斜突然笑一笑,边揉边笑。“感冒而已啊,我想被你传染,刚刚没够,再亲一亲好不好?嗯?” 听着耳边沈斜不正经的调笑,林晚照脑子里一阵白光。 操,我拿你当明察秋毫的包青天,你给我满脑子黄色肥料!!?? 亏她刚刚害怕成那个样子! 林晚照气结,单手推开了身前的人,瞪了他一眼,转身上楼,带起一阵微风。 沈斜被推的向后踉跄半步,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时,少女的裙角恰巧消失在视线里。 刚刚不是她先动手,不,动口的吗?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害羞?可能是....... 沈斜哑然失笑,抬手捏了捏鼻根,弯腰提起被遗忘在三节台阶下的热水壶。但看后脑勺,都透着开心,只觉得那一推,推进了他心窝一样。 软软的,酥酥的,香香的,想让人揉进怀里,一辈子都不放开。 ...... 因为地处亚热带,往日的康城夏季,几乎平均每一天都要下一次雨。短则几分钟,长则几天几夜。 湿气被四周的山挡着,不容易挥散,所以一提起康城的夏季,人们就会立刻想到漫到地表的山雾。这样的地势,不但使得湿气聚集,而且使热气也不容易发散。暴雨过后,总有艳阳高照,太阳辐射汇聚到地表,整个小城里又湿又闷的。 不过,今年不知道是那股季风出问题了,还是哪座山又长高了,雨水有是有,就是比往日少了很多。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常常出太阳,不是暴雨过后的那种清澈干净的太阳,而是一晒就连着晒好几天的那种,干燥又灿烂。 天气一好,人的心情也变得晴空万里,诸事自然而然地顺遂了起来。 沈奶奶的病情控制得很好,医生不止一次感叹幸亏发现的早,要是再拖一拖,病人感受到了明显得症状,就不好治疗了。 为此林晚照稍稍感受到了一点慰籍。 自从上次和母亲坦白后,杨嬅虽说没有明里表示接受沈斜,但是却对林晚照的行为没有再做过多约束。学当然还是在继续上,这心里的病和身体生病还不一样,时时拘着到不好,没必要住院。 杨嬅自然是相信医生的。现在,她的的第一要务从监督女儿好好学习转变成了督促女儿多出去走走。学总有得机会上的,可这病却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医生说了,顺着病人,积极对待,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无数个漆黑寂寞的夜晚,她都会洗脑似的默念这句话,直到陷入沉睡。 是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甚至,林晚照也相信了,开始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坦白,世事也许没有她想得那么糟糕。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呢?后来,她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绞劲脑汁想也想不通,最后只能在头疼欲裂中草草了事。应该,是被这娇媚的夏阳骗了吧。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合理吗?她不想再想下去了。权当合理吧。 ...... 人生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人物心情好了,天就晴朗。人物突逢巨变,天就刮风下雨。这些预兆永远不会在现实生活里出现。而人生,却比狗血剧狗血多了。 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 诚不欺人! 林晚照永远记得那天,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不对,应该是亲眼看到,但脑子里的幻想却已经把事情复原得几乎一模一样了,别问她怎么知道一模一样,因为这件事不可能再以其它方式发生,她知道的,就是这样的,一定就是这样的。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朗日子,天空真得蓝地像宝石一样,一丝云也看不到,真得一丝都没有,被群山勾勒出的不规则天空里,真得干净地只剩下臭氧了 哦,不对,还有太阳。热烈的太阳,真得太热烈了,热烈到林晚照第一次发现,越来阳光没有颜色。 透明的,但记忆里的这天,却是笼罩在白光下的。 合该阳光是白色得一样,照到哪里,哪里就变成一片惨白。 ......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当时她好像是在看书,哪本书记不清了,又好像是在做题,哪个科目的记不清了,还可能是在拆糖果皮,荔枝味的?奶油味的?也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就一下,特别痛的一下。 这没什么的,几乎每个高三学子都会经历,有得学生甚至心慌到失眠,心悸一下真没什么大不了。 后来,班主任冲到教室门口时叫她时,她看到四十几岁的沉稳男人,鼻尖上冒着细微的汗珠,一颗,两颗,三四颗....... 这些细节倒是清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记得这样清楚。 大概是他说【快去医院看看你妈妈吧,说不定能见上一面】时,她盯着他看了很久吧。 第153章 夏阳娇媚3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原来那么刺鼻,穿着白蓝病服的人原来都那么憔悴,白色的瓷砖反射着楼顶的光,四周的墙壁也白的看不真切,连着或靠或蹲的人也有了好几道重影。 林晚照只觉得眼前虚虚幻幻,小孩子的哭声被放得很大,在脑子里三百六十度环绕播放。 地狱吧,这就是。 她听着这声音,像极了林朝辰的。于是循着声扶墙往前走。 手术室的门口颓坐着一个男人,男人怀里是小声抽泣的孩子。 她走近,腿一下子使不上力,瘫坐在他们身旁: “爸,怎么回事,我......妈到底怎么了?妈妈到底......“声音颤抖地都有些失真了。 见人,林朝辰的哭声大了些,但能看出还是在压抑着,未褪去青涩的肉手捂着嘴巴,眼泪一大滴一大滴从眼角滑落,经通红的腮滑入指缝。 他从父亲怀里挣扎起身,扑在姐姐怀里接着抽泣:“姐,嗯嗯呃.......我害怕,你别走,别走” 林晚照机械地拍着怀里人,眼睛不经意向下一瞥,看到了父亲血迹斑斑的双手和衣袖。 头脑发胀,恐惧使得五官失灵。 只有医院里白白的灯一会儿缩小一会儿放大,晃得她眼睛疼。 直到面前白光倒映着的白瓷地板多了一双脚时,她才愣愣地抬头看. “二舅”话语间,一颗豆大的泪珠直直跌落。 杨柏红着眼眶,下一秒,一脚踢在了林建业的肚子上。文质彬彬惯了的乡间医生嚎叫着倒在一旁,林朝辰刚从姐姐怀里扭过头,就看到这一幕,惊傻地忘记了哭。 惊天雷在林晚照脑子里炸裂。 如烟往事开始在脑子里自动排序——陪读,醉酒,吵架,冷暴力,车祸...... 原来,她以为不会变的都变了,而逃不过的缘故,还是她。 窒息感排山倒海而来,眼前的幻影一重又一重。余光里,二舅的动作没有停止,而她下意识地拉住了要扑上去的林朝辰。 “够了!”传来一阵匆忙的奔跑声,与之一起的是一道压抑着的男声,粗犷沉稳。 林晚照僵硬地抬起头,看到挡着白光的高大男人。 大舅拉着二舅的胳膊向后一扯:“闹什么,阿嬅做完手术再说!” 阿嬅,阿嬅,阿嬅是谁啊?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年轻啊,应该是个明媚快意的小姑娘吧。 有个声音告诉林晚照,不是啊,阿嬅不是小姑娘了,她是你的妈妈。 脚步声继续传来,泪眼朦胧里,是二舅妈搀着外婆,因为走得太快,老人的背佝偻着。 佝偻着的老人已经走得足够快了,但还没走近,那侧手术室的灯就灭了。 和电视剧里演得一样,三四个白大褂医生推着躺床出来了,床上的人盖着白布。 林晚照遮住弟弟的眼睛,透过站着的几条腿缝,看到了趴在床边哭喊的老人,看到了爬着过去的林建国。 不是啊,不应该是这样啊。 弄错了啊,该死的人是她啊,不是妈妈..... 妈妈还年轻啊,她还没出过康城,没坐过飞机,没看过大海,没亲眼看着她上大学啊...... ....... 三天后,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林晚照抱着骨灰盒坐在堡安的家里,双眼空洞地看着在木椅上抽烟的林建业。 林朝辰当天从医院回来就病了,烧得身上滚烫如炉火,二舅妈又送他去了康城的医院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至今这件事还没有告诉外公,外公今年八十五了,头发白白地像仙人,身体却不大硬朗,三天两头地卧床吊水。没人敢把这件事告诉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没谁能承受的住的。 怕老头子生疑,舅舅们也先回去安置外婆了。 现在,堡安的家里只有林建业和她。 木椅上的男人,连着抽了六只烟了,整个屋子里都是一股烟味,吐出来的白雾挡着林建业的脸,林晚照突然觉得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男人,这个她喊了十几年爸爸的男人。 杨嬅的幻影出现在白雾里,手里拿着抹布煽鼻子:“出去抽去,多大烟味啊” 说完又开始弯着腰擦桌子,擦完桌子抹椅子,抹完椅子拖地板...... 林晚照突然笑一笑,想叫她停下来,嗓子里却怎么也发不了声。 一帧帧画面没由头地出现。 去年过年的时候,头脑偶尔清晰的外公躺在床上看电视,林晚照坐在火炉前陪他,百无聊奈的时候,她剥了根香蕉想喂老人吃,结果刚放到精神恍惚地外公手里,他就颤着手从中间掰断,拿着前端没有果皮的果肉往自己嘴里喂,另一半包在香蕉皮里放在了枕头旁边。 “得给阿嬅留一半,没香蕉吃是要耍脾气的” 外婆一共生养了一共三个子女,只有杨嬅一个女儿。外公以前当过兵,打过仗,解放后吃了国家饭,那时候家里虽说不上富裕,但也绝对没有缺着几个孩子什么。 尤其是家里最小的母亲,也算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 别人吃玉米馒头配白开水的时候,杨嬅书包里的午餐永远是白面馒头加炒菜。 这是母亲偶然间透露的,讲这话时的母亲,眉宇间尽是温柔,听起来像吃了蜂蜜一样甜。 “唉,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伤心了,你妈想必在天上也不愿意你们姐弟两这个样子。” 林建业终于停下了吐息,仰着头叹了一口气,对女儿说了第一句安慰。 “成天抱着盒骨灰算怎么回事,要我林家成为别人的口中谈资吗?明天是个黄道吉日,我接你弟弟回来后,咱们一起去把她埋了吧。” 白烟消散后,母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林晚照瞪着眼睛仔细瞧遍各个角落,只有冷清。 她突然笑一笑,接了林建业的话: “埋在哪里?” 这是杨嬅出事后她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像是从撕裂了的喉咙里传出来的。 “什么埋在哪里,还能是哪里,当然是林家的祖坟了,长这么大连......“祖宗都忘了。 看到林晚照眼底的哀思,林建业还是没有把后面的话讲出来。 林晚照低头,苍白的手指摸过白色骨灰盒壁。 第154章 夏阳娇媚4 这几天来,林晚照滴米未进,原本消瘦的身子板显得更加瘦弱了,彷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去。她低着头思索刚刚林建业的话,食指指腹在白瓷壁上绕着圈。 须臾后,她彷佛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地一笑,腰都弯了。 再抬眼时,淡墨色的眼眶里存了笑意,看上去却并不觉得她是在笑:“谈资?你还怕这个吗?” 林建业一愣,从木椅上蹭地一下站起来,嘴角的伤疤隐隐作痛: “有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越长大越没有规矩!” 看着这样剑拔弩张的男人,林晚照只觉得可笑。 外公外婆捧在手心里的小阿嬅,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 “我是没有规矩,是因为,你从小就没教过我。”她声音清清淡淡的,颤抖的睫毛却昭示了说话人此刻的激动。 “我很想问你,你到底拿我当什么?炫耀的工具吗?还是不得不养的义务啊?“ 男人脸色变了变,重新坐了下去点起一根烟。 林晚照又看到了杨嬅,正坐在门帘后面织毛衣。 她突然笑一笑,一滴一滴地泪砸在怀里,声音是克制不住地颤抖: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拿我妈当什么啊?你到底拿她当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就算没捂热你的心,你也用不着这么对她吧?” 听着女儿字字泣血的质问,林建业猛吸了一口烟,白雾缭绕里,他说: “别听你舅舅们瞎说,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妈的事情” 不复刚刚的怒气,男人此刻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 闻言,林晚照一哂,心中悲愤交集,说出来的话自然而然地带了怒气,一声比一声高:“还要接着瞒吗?瞒得住吗,就算你瞒得了我,你瞒得了乡里乡亲的眼光吗?就算......就算你瞒得住他们,你瞒得住自己的良心吗?” 舅舅们什么都没对她说,哪怕是最他们最悲愤的时候,也顾忌着她和辰辰。是啊,母亲是走了,他们要是连父亲都没有了,怎么活啊? 杨嬅在的时候哪怕再难过,也从没向他们抱怨过一句。 只怪她,怪她什么都没发现,怪她起疑心后没再深究。 林建业从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女儿,一向大男子主义的他又蹭地站起来,指着林晚照的鼻子咬牙咧嘴:“你......你,你还要喝老子的血长大,现在是跟谁叫板呢?听人一教唆就这样分不清是非了?而且,不管事实如何,我是你老子!没有哪家的孩子敢这么跟父母叫嚣!” 穿堂风吹到林晚照身上,眼眶里抹了风油精一样凉冰冰地,心也跟着冻住了。 “爸,你变得我越来越不认识了”或许,是她一直再骗自己吧。 扔下这样一句话,她不再看林建业,转身上了阁楼。 ...... 家里从没有这么安静过,也从没有这么黑过。她抱着骨灰盒,干涩的眼睛里已经流不出一滴泪了。只能坐在黑暗的小房子里,空洞地看向同样黑暗的外面。 等了好久,月亮都没有上树梢。 等了好久,她还是没有一丝困意。 胳膊被掐地紫青,痛意钻心,但林晚照还是不想承认。 是梦多好啊,是她死前做的一场悠远的梦多好....... 砰! 一颗小石子砸到玻璃窗户上,打破了寂夜的可怖。 紧接着,又一声。 两声....... 三声....... 林晚照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抱着骨灰盒走到窗边,踮脚向下面看。 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到。连人的轮廓都看不清。 但她还是下了楼,某种不知名的默契已经让她用不着用眼睛看了,她知道,下面的人一定是沈斜。除了他,不会是别人。 灌着铅的双腿走得沉重极了,路过一楼时,里面黑漆漆第没有人际。经过院子是,还是空无一人。 吱呀! 院门被推开。抱着骨灰盒的女孩走了出去,面色苍白地像只鬼。 沈斜这次没有站在原地等,听到响动后拔腿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林晚照拥进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他总是不能即时出现,总是让林晚照一个人面对磨难...... 林母出事的前一天,他刚好带着奶奶去省城复查,一来一去一耽搁,刚回来不过一个小时。和往常一样,他一回来就想去看看晚晚,站在晚风里等了好久,都没见到那扇窗户亮起光来。 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问了焦予婷才知道,原来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晚晚,对不起,我来迟了.......” “晚晚,说句话,好不好?“ ”晚晚,哭一哭好不好? 林晚照被他抱着,感受到了消失很久的温暖,嗓子里涩涩地,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晚晚,求求了,别吓我.......“ 在沈斜的声音带了哭腔时,她才断断续续讲出一句话来:“带.....我离......开.....这里” 她的嗓子像是被撕裂了一样,沈斜的心也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在别人看不见的黑夜里,少年抹了一把眼睛,点点头说了句好。 接着弯腰将人横抱起,消失在了夜色里。 沈家在堡安镇的屋子已经很久没用了,门锁都落了灰。 他单手开了门,取出衣柜里的被子,简单地铺好在自己的床上,轻轻地将怀里的人放了上去: “吃晚饭了吗?”声音轻柔地像是再对千百年前的古物说话,连气息都控制地恰到好处。 林晚照不想瞒他,摇了摇头。 沈斜把胳膊从她脖子低下抽出来,轻声道:“我去给你做” 刚一起身,就被人拉着了领口,但因着许久没吃饭的缘故,完全没有力气,就像只是把手搭在了他衣服上一样。 在沈斜的注目里,林晚照摇了摇头。 少年攥住她的手,微微倾身靠近:“乖一点,马上就好” 林晚照又摇摇头:“别,我一个人害怕” 因为嗓子疼,所以几乎是用着气音说出的这句话。如同拂过寂静春野的微风,所经之地一篇摇曳。 沈斜跟着这声音,疼得五脏六腑移位一样,他将林晚照脸上得几缕发丝挽到而后,妥协开口: “那我抱你去,不吃饭不行的” 安静了一会儿后,形容枯槁的女孩点点头。将就着吃了几口米粥,林晚照就咽不下去了,但力气还是稍有回色。 第155章 夏阳娇媚5 安静了一会儿后,形容枯槁的女孩点点头。将就着吃了几口米粥,林晚照就咽不下去了,但力气还是稍有回色。 沈斜关好厨房门,又抱着人进了正屋,把人裹到了刚刚的被子里,想伸手去拿她一直抱在怀里的骨灰盒: “睡一会儿,我陪着你,这个先放下好不好? 林晚照思考了一会,把盒子交给了沈斜。沈斜双手抱着它,一丝别样的感觉都没有。他两步跨出自己屋子的门,将其供在了正厅的大堂上,又恭谨地磕了三个头。 再回屋时,林晚照正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顺着视线看过去,只有一盏白炽灯泡挂在哪里。一动不动地发着光,灿烈且刺眼的白光。 沈斜怕瞅久了会伤眼睛,所以搬来凳子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捂着林晚照的眼睛: “睡吧,晚晚,睡一觉就好了“ 这声音像是催眠曲,林晚照渐渐有了困意,她转了个身,搂住床边人的脖子: ”关灯好不好,白色,我怕。“ 沈斜应好,扔了本手边的闲书砸灭开关。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虚弱的林晚照拉了拉他的脖子,被白米粥润过的嗓子不再疼得那样厉害了,她说:“你抱抱我好不好” 沈斜低头亲亲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脱鞋跨过她进了里边,隔着被子把人搂在怀里。 “睡吧”他轻声说,抚在她背上的手有节奏地拍起来。 在满鼻子阳光洗衣粉的味道中,林晚照睡得昏昏沉沉地,一会儿在云彩里沦陷,一会在沼泽里挣扎,一会儿在深海里沉溺,甚至还梦到了一只大鲸鱼,长着血盆大口要把她吞掉。 她看到了四周昏暗的海水,闭上了眼睛。 她想,就这样吧....... 被鱼吃掉没什么不好的.......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呼唤,一遍又一遍:“晚晚,晚晚,晚晚.......“ 她听出来了,是母亲在叫她。 她哭着往上游,在水底大喊等等我。 梦真得太荒诞了,没有逻辑却仍能让人信服。 她喊啊喊,游啊游,哭啊哭,却一直游不出这深海。 “晚晚,醒醒,晚晚......“ 林晚照被摇醒,入眼的是一张俊俏的少年脸,因为着急,少年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见人转醒,沈斜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而跪在床上,胳膊从林晚照的腰下穿过: “你发烧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医生,穿着白大褂吗?要去满是白光的地方吗? 林晚照意识渐渐回笼,推了推少年的胸膛: “我不去,求求你,别带我去”因为在梦中哭过一次,眼睛中的红血丝还没有完全消散,此刻因为着急,还有某种直达骨髓的恐惧,让女孩的眼睛里又渗出了泪花,沾湿了睫毛,看的人心里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沈斜泄了力,无奈地把被子有裹了裹,翻箱倒柜地找出两代感冒灵,冲成水灌了下去。 后半夜里,林晚照烧的意识不清晰,把他错当成母亲抱着哭,口里的胡话更是层出不群,听的沈斜胆颤心惊。 ——妈妈,不是你啊,是我才对。 ——是我啊 ——不是你啊 ...... 沈斜看人已经完全烧傻了,去外面接了桶凉水,脱了自己的衣服在里面浸湿,又扭干,一遍一遍地给满身潮红的人擦身子。 林晚照的胡话还在继续,这会他听清楚了。 她说的是——死的是我,不是你。 被这来来回回的几句话扰乱心境,沈斜气闷,只想拿衣服塞住她的满口胡言的嘴。不只气闷,那种无能为力的心疼更是让他蹙了一睁眼的眉。 ....... 第二天清早,林晚照悠悠睁眼,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要软了。意识回笼后,她立马去找骨灰盒,扭头贴上沈斜近在咫尺的额头时,她才想起来昨天的事。 骨灰盒被阿斜放着,没事。 不过,阿斜为什么没有穿衣服,懵了一瞬后,林晚照去看被子里的自己。 穿着衣服,但不是自己的衣服。 昨日的一幕幕涌进脑海,包括沈斜脱她衣服时的战栗感都记得一清二楚。 要命......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打进来,一束一束地,又染上了金黄色。晨光里,粉尘飞扬,五彩的光圈重合着,又小及大。几只雀儿在绿意盎然的葡萄架上跳跃嬉耍,清脆的欢愉遮住了虫鸣。 林晚照将头转正,直直地看向房顶,突然,嗓子里传来一阵无法抑制的痒。 不想吵到身边沉睡的人,她捂嘴背对着他小声刻着,颤巍巍的肩膀还是惊醒了身后的人。 “怎么了,晚晚?”沈斜迅速清醒,支着上半身探头来看。 林晚照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放开另一只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可算压下了那股冲动的痒意。 沈斜呼出一口气,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挡着眼睛重新仰躺下来。 一阵响动后,屋子里又恢复了静谧,独属于早晨的静谧时光。 痒意完全消失后,林晚照转过身面对沈斜,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在他颈窝里磨了磨。 “阿斜,吵醒你了,不好意思啊”她这般说,声音还是有点沙哑,但比昨天已经好了太多。 折着手臂挡住眼睛的沈斜忽然笑一笑,露出了尖尖的小虎牙,声音里带着少年特有的味道,因为是刚起来,能听出一股倦意来。 他说:“知道不好意思就对我好一点” 一阵静默后,林晚照应了声好,支着上半身亲了亲少年的侧脸,亲完后又亲了亲挡在他眼睛上的小臂。 “阿斜,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说” 果然一颗甜枣一个巴掌才是她的风格。 沈斜笑了笑,拿掉眼睛上的手,绕开林晚照从床上坐了起来,只留下一个线条流畅的后背以及窄瘦精壮的腰。 复躺在床上的林晚照脸上有些发烫,她也想跟着他坐起来。 人还没起身,身前就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半身赤裸的少年已经站到了地上伸懒腰。 曲线分明的腹肌暴露在阳光里,林晚照又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她挣扎着坐起来,清了清嗓子: “阿斜,你去干嘛?” 穿好鞋的少年瞥她一眼,自顾自地整理着裤腰带: “还能干嘛,给你做早饭” 第156章 夏阳娇媚6 一双眼睛怔怔地看着胡子拉碴的少年,这才发现他的眼下青了一片,像是熬夜上瘾的那些游戏沉迷者一样。一想到昨夜他可能彻夜未眠,林晚照只觉得一股夹杂着感动的羞怯漫上心头。 乃至于忘记了自己刚刚要说的话。 待她从羞愧中回过神来时,少年已经出了屋子。 虽说此刻阳光已经漫进了房间,鸟雀虫鸣也时时不休,但没来由地一种孤寂顷刻又席卷而来,容不得林晚照多想,她便起身穿好了鞋。像后面又恶鬼追着似的跑到了院子里。 正在刷牙的沈斜听到动静,漫不经心地扭头来看。入眼地就是凌乱的林晚照。 从上到下,哪哪都凌乱地像是被人虐待过一样。 微红的眼角,暗青的眼窝,杂乱的头发,干裂的嘴巴,还有......带着红痕的脖颈,是因为他昨天晚上没收住力,谁承想女孩的皮肤这么娇弱,一擦就红。 林晚照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自己,才惊觉此刻的自己有多么不堪入目。她上身穿着奶奶的碎花短袖,下半身是一条又大又宽的男士短裤,头发已经五天没洗干了,肯定油得都反光了。别说头发了,脸也好几天没洗了...... 一个字,脏。 两个字,邋遢。 反正是一副会遭人嫌弃的样子。 暖暖的太阳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她重新又了活着的感觉。人一旦活着就要忧愁,就会担心自己的仪容仪表。林晚照瘪瘪嘴,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向自来水池边走,少年正在那里洗漱。 沈斜的眸子变深,漫不经心地回头吐掉嘴里的泡沫,灌了一大口水仰面漱口。 “阿斜,我想洗澡,还要刷牙”一想到这张嘴刚刚凑上去亲过人家,林晚照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难怪,他没回应,这是有道理的。要她她也下不去嘴....... 沈斜起身,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走到晾衣架那里,摸了摸昨天晚上洗的衣服,然后又一一取下来,搭在臂弯。 幸亏昨晚的晚风强,今早的太阳大,衣服已经全部干了。 “你先进去洗,我去给你买牙刷,浴巾要吗?”沈斜走过来,把衣服递给她,非常真诚地发问。 林晚照看着他手里的衣服,脑子一热说了句不用了。夺过衣服急匆匆地跑进浴室。 这么着急的原因是,她才发现沈斜连着她的贴身衣物都洗了。刚刚少年的手指摸在她的内衣带上试干湿时,她情不自禁地脑部出那手指摸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果真,要命...... 直到被热水冲洗了一轮又一轮后,林晚照还是觉得心马上就要跳出来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突然活了过来,因为窒息太久而大口呼吸,连着心率都像是过山车一样。 无法控制,不得控制。 ...... 敲门声响起时,林晚照正在等着身上的水珠自然晾干,也在等过山车停下...... “给你买了浴巾,开门” 少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轻而易举地让过山车又攀上了顶峰。 不是说了不要嘛。林晚照愣了一瞬,捂着胸口光脚去开门,从门缝里伸出手去接。 等了半天没接到。 她出声询问:“阿斜?“ 沈斜嗯了一声,下一瞬门直接从外面打开了,四眼相对时,林晚照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干什么。 里面的未着寸缕,水汽氤氲 外面的目光沉沉,形容僵木。 一阵风自她小腿处吹上来,林晚照颤着嗓子说:“阿.....阿斜,冷” 快入秋的早晨,凉风一吹,的确泛着冷。再加上浴室里的温度又比外面高了许多,门外的风灌进来就更冷了。 失神的双眼因这道娇滴滴的声音重新又了焦距。沈斜舔了舔上唇,咳嗽一声低头,从购物袋里掏出天蓝色的浴巾,扯开后,将白玉似的人裹了进去。 发梢上的水珠滴落,顺着脖颈,锁骨滑进了浴巾里的沟壑。 沈斜看得又是一阵口干舌燥,他紧了紧抓着浴巾的手,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主动来找罪受。 哦,想起来了。他是看到晚晚手腕上的红痕才进来的。 “小臂上怎么回事?”沈斜一只手捏着浴巾以防掉落,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脖颈出摸上去,将流水的黑发捏了起来。 问得有点漫不经心。 林晚照不解,但手又被包着,没法伸出来看。思考片刻后,她才意识到沈斜可是在问,她小臂上搓澡搓出来的痕迹。 自己打小就这样,再轻柔地碰一碰,皮肤上还是会出现红痕,不过须臾后就会自动消散的,除非用得劲太大。 阿斜这样着急,是怕她寻了短见不成? 林晚照笑一笑,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了冒出胡茬的下巴。 “可能是刚刚用指甲抠到了” 沈斜眯了眯眼,回想起昨晚她身上出现的痕迹,只觉得自己刚刚冲动了。不过,方才他看到那触目惊心地几道红痕,就好想刻在那白玉似的小臂上一样,哪里还会记得什么分寸?其实,推门而入的瞬间,他就有些反应过来了。 但,推都推了,看看也就看看....... 这样更保险...... 在沈斜为自己的孟浪找借口时,林晚照已经渐渐忘记了现在自己有多危险,或者她根本就不把沈斜当危险...... 她只觉得自己的脚有些凉,瓷砖地板实在太沁人了。让她忍不住将脚踩在面前人的鞋子上: “阿斜,真得是不小心抠到的,我皮肤有点太娇气了,我没想干什么危险的事情” 发香体香统统入鼻,沈斜有些春心荡漾,他垂眸看向完全相信他的女孩,一时间又觉得羞愧难当。 “洗完了吗?”他随便找了个话头,想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林晚照点点头。 她说没洗完,这人会离开让她接着洗吗? 沈斜没再说话,把人横抱起往屋里走。 林晚照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跳,双臂从浴巾里伸出来勾住他的脖子。 这是要干什么?衣服还在浴室呢! 看着少年莫名阴沉的脸色,林晚照还是决定待会再说。 “衣服呢?”沈斜将人抱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颗湿漉漉的头。 包成粽子似的林晚照坐在床沿,莫名想笑,但忍住了: “在浴室” 沈斜的脸色肉眼可见又沉了沉,转身出去,几秒后又拿着衣服回来,扔在床上。 等了一会儿,被子里的人还没有动作。 他叉腰皱起眉:“穿啊,等着我给你穿呢?” 林晚照睁了睁眼:“你想看着我穿?” 沈斜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嘟囔着“又不是没看过”走了出去。 突然传来的一声碰撞声惊得林晚照抖了抖。 紧接着传来少年的抽气声,似在压抑着,但她还是听到了。 林晚照笑一笑,突然很想对杨嬅说:“妈,我说了他很好吧“ 阿斜才不是看上了她的皮相。 阿斜才不是只看上了她的皮相。 【作者有话说:实在不忍心再虐下去了,但是该虐还是得虐,唉,无奈的一天】 第157章 夏阳娇媚7 “微风有意回阑暑,小雨频来作放凉。” 堡安镇里,雨是没落,但暑意还是未消。 朝阳越升越高,颜色却变得越来越淡,微风吹来,竟还带着酷夏的燥热。这个夏天,实在太长了...... 林晚照拾掇好自己,那边的早饭也凉得差不多了。刚出门,入眼地就是一抹夏景,明亮美好,叫灿白的阳光都有了颜色。 院子一角,没人照看的葡萄藤,野蛮生长,藤间还挂着些亮晶晶的果实,大抵是因为藏在叶子下,没被鸟雀发现。藤下的少年仰头搜索,时而抬手摘下一两颗完好的剔透放进嘴里,而他的膝边石桌上,是两碗白米粥,另有一叠包子和一叠油条,还有豆浆...... 除了米粥,剩下的都是他去外面买的。 徜徉在这样静谧的早晨时光,林晚照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连日的心酸悲哀,伤心欲绝开始被葡萄藤下的少年驱走,这个荒凉的三千世界,并不只有她一人面对。 她吸了吸鼻子,穿过刺眼的白光,向少年走去。 沈斜听见动静,停下仰头的动作,静静地等着她走向自己。 人还没近,先习惯性地喊人:“阿斜”。 林晚照的声音还是有点哑,像夏天熟透了的沙瓤西瓜一样。 沈斜倏地笑一笑,待她走近后,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抵在她唇上。 林晚照自动启唇来接,初入时微凉微酸,入腔后甘甜炸裂 原来是一颗熟透了的水晶葡萄,入口即化,像是被有心萃炼过精华一样,甜的林晚照连着耳朵动了动。 “唔,好甜”她由衷地赞叹,将葡萄皮抵在了舌尖,眼眸里像是被甜出了星光。 沈斜微风一笑:“给你开开胃”。边说着边把手指拿开,又在她唇边摊开手掌:“吐出来” 原本林晚照是想噙着吐到藤树根上的,闻言,她眼眸里的星光动了动,看见对面人一脸的随意,还是用舌尖把榨干了水分的葡萄皮顶了出来。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到吐葡萄皮...... 林晚照心中微微荡漾,没来由地小声念起了这句绕口令,自顾自地绕开沈斜走到石凳上坐了下来。 沈斜见她这副终于活过来了的样子,紧绷了好久的线还是松了松,心头一松,嘴角的弧度也跟着愈加夺目。 他端着手心里的葡萄皮,亲自走到藤树根下倒了进去。 夏末的风穿过层层藤曼叶,送来一阵骄阳味。 少年被风卷起的衣角下,是精瘦的腰腹,白的像玉,却紧致且线条分明,若有如无地带着侵略意味。林晚照想起昨夜二人的亲密接触,耳朵带上了粉色,眼睛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垂了下来,她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包子,心道: 阿斜怎么长得这么快? 明明之前还是一个少年的,当年,自己处心积虑走到他身边时,阿斜连不小心碰到她都会耳朵红,虽然嘴上一直是不依不饶的; 那时,他一头骚上天的银发,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时而还能看到少年人的懵懂;那时,他有着现在的倔强,见谁都是爱答不理的,但没有现在的沉稳;那时,他也有腹肌,但没现在这么好看...... 林晚照想着,又下意识地咬了一口包子,一口咬到了肉馅,金黄色的油沾到了嘴边。 漫不经心地拿指腹抹了一下,心中却依旧在纠结刚刚的问题。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人味? 他长大了,那自己呢?林晚照嚼着嘴里的包子,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心理上是长大了,但生理上好像还没有。 “好好吃饭”沈斜看着人一会蹙眉忧思,一会叹气低头,忍不住拿筷子尾端敲了敲她的发顶。 林晚照怕自己的内心戏被识破,把脸埋在了碗里作势喝粥。 饭毕,许久只喝水未进食的身子终于舒服了些,连着脑袋也来了精神,林晚照站起来摸着肚子消食,抬手摘了颗头顶亮晶晶的遗果。 酸。 酸的牙齿都在打颤。 自己的运气可真不好。 沈斜余光里都是她。看到她因为酸而上挑的眉毛,心情舒爽地连收碗筷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阿斜,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林晚照吐掉嘴里的酸葡萄后,扯了扯正在收东西的人的衣角。 沈斜的背僵了僵,片刻后还是粲然一笑。 该来的总会来的。这样也好。 他攥过拽着他衣角的小手,捏在手心慢慢把玩了起来: “嗯,说吧”说话时头却是低着,像是不敢看对面人一样。 “我......我想离开一段时间”她说道。 闻言,沈斜点点头:“散散心也好,去多久?”还是低着头,把玩着白玉小手的每根手指。 林晚照看着少年留给她的头顶,微微出了一口气:”我其实也不知道“ 短的话几个月,长的话一年,两年?或者四五年。但总该要回来的。 沈斜思考着,良久后,他抬头,一双黑曜似的眼珠吸住了林晚照: ”好,我陪你去“ 林晚照笑一笑:”说什么呢你,你走了奶奶怎么办?“ ”带......”上她。少年刚吐出一个字,话头就又被女孩抢过: “总不能带着奶奶舟车劳顿吧,她年纪大了,还生着病呢“ 沈斜眉头一锁,原本他就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这种两难之境,之所以问出口,也是抱着侥幸与......自我欺骗,但被女孩以这样轻而易举的口吻拆穿,他还是觉得隐隐不安。 他附身靠近,带着探究的目光直逼林晚照: “你想干什么?总不该是想故意抛下我吧?” 饶是心中刺挠挠地疼,林晚照还是勾唇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勾着沈斜的脖子,踮脚把脸架在了弯着腰的人的肩膀上。 【作者有话说:感谢书友,yiiiii的打赏!!!也感谢各位的一路支持。最近突然萌生了开一本古言的冲动!!冲动是魔鬼...... and,今天突然一个晴天霹雳,期待已久的运动会竟然取消了!竟然取消了!取消了!消了!了!唉,最终还是没逃过周四周五的满课,本来想尽快完结这本的,叹一句命途多舛(这本估计没多少了).........】 第158章 第158夏阳娇媚8 饶是心中刺挠挠地疼,林晚照还是勾唇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勾着沈斜的脖子,踮脚把下巴架在了弯着腰的人的肩膀上: “怎么会,我就是想去安置我......妈妈。我和辰辰都长这么大了,她还没出去旅过游呢,去过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省会了吧,那次还是陪着辰辰去看病。阿斜,我想带她......带她去看看,看看那些别人看烦了看厌了但她却没见过的风景。总不能让她......死了还困在这四方之地吧。阿斜,我就是,就是想带她去看看啊,带她去坐坐飞机,乘乘船,看看这人间灿烂烟火,看看别人的悠闲恣意,这样好让她,让她下辈子投胎时,别再来这里了......“ 话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但真话后面究竟有多少不得已,谁也说不准。 听着几度哽咽的声音,感觉到肩膀处的冰冰凉凉,沈斜心中愈加烦躁。 让他无比烦躁的是,现在晚晚这样脆弱,他却不能待着她身边。 奶奶的病,父亲的死,每一件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隔着薄凉夏衫的泪,渐渐晕开,冰的人发了恨地想逃离。但沈斜最终只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气出尽了后,应了声好。 随着话语,锢在女孩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的胳膊紧了又紧,似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样。 “林晚照,一年,最多就一年。到时候你还没回来我就去找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揪回来,然后.......先奸后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林晚照笑一笑,眼角未流完的泪滑过脸庞,滴到少年的脖子里。她顺着少年的话往下说: “然后呢?” 先奸后杀之后呢? 沈斜没想到她还有闲情接话,顿时气得心头发闷:“然后我再自杀,黄泉路上也要缠着你,好好做一对鬼夫妻” 林晚照自知他是在开完笑,面对这样小孩子气性的言论,只能再接着笑一笑: “哦,好”她及其敷衍地说,显然没把刚刚的话当一回事。 沈斜哪里听不出敷衍,微微侧头含住林晚照的耳骨: “我没开玩笑”很认真,很严肃,细听还能听出一点点的恼怒。 湿润的眼眶被风吹干,干涩涩地发疼,耳朵上的湿糯又是那样的缠绵悱恻。林晚照不想被引诱,蹭着他的脖子将耳朵解救了出来。 “那奶奶呢,你要自杀奶奶怎么办?” 这人总是能一阵见血地指出问题关键,而且还能在这里这么认真地与他探讨这个问题。沈斜气疯了,又去捉了她的耳朵,不过这次不是含了,而是拿着牙齿咬。 林晚照嘶了一声,再也不敢动了。紧接着耳边炽热的声线再次响起: “那我就把你锁在床上,天天歼,让你连床都下不来。等奶奶百年之后再和你共赴黄泉。好不好?” 他问好不好时,尾音上勾着,像极了地痞流氓,林晚照听了却忍不住心神荡漾。 这话再怎么听也是来调戏她的,可是,他却说得这样认真,好像是真得在害怕。这让她忍不住觉得沈斜真有可能这么做。 一阵风,头顶的葡萄叶子落了几片。悠悠扬扬地飘到石桌边沿,再被一阵风吹起,落在了石凳旁边的地面上。 装着落叶的眼眸逐渐没有了焦距,林晚照微微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磕在了少年硬邦邦的肩骨上。下意识地嘶了一声,又说了声好。 这句好听在沈斜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怎么,真有一年不回来的打算? 等腰上的痛感袭来,林晚照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急忙地摇头,头颅磕到了少年的侧脸。 “不,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会尽快回来的” 少年哼了一声:“最好没有,不然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走不了路” 侵略性的男人气息入鼻,刚刚的白玉腹肌入脑,林晚照连着心头都在发烫。她当然听出了他的暗示。 唉,好好一孩子怎么越来越狗了。 不过,他已经满十八,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吧?但这人平时再怎么放狠话,也最多不是亲亲她,摸都未曾摸过,有点不符合他上辈子死缠烂打的性格啊。难道是,嫌弃自己没长大?她脑子不由自主地里回放出了刚刚的画面——一马平川。 蹭地一声,某根弦断了。 ...... 林晚照是一周后走的。届时,她已经安排好了学校的事,看过了外公外婆,又安抚好了林朝辰,才安心地踏上了去远方的路。 买的是康城到康定的动车票,再由康定坐飞机,至于后续的路,还没有定,或者说,还没法告诉其他人。 出发前一天晚上,她自然住在了康城江边的房子里。 即使要分别,两人还是能在晚上心照不宣地坐在一起看星星。 江面的冷风,吹过来有些凉。 林晚照缩着身子靠近热源——沙发上卧着的大狗,健康。刚把手伸进毛茸茸的狗肚子,她就被人拦腰扯了回去,跌进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紧接着,痞气十足的话又飘进耳朵里来: “冷了抱我啊,我更暖和。”末了补上一句:“比狗暖和” 已经沦落到和狗比得地步了。 沈斜意识到潜意识里的想法,不爽地挑了挑眉。 林晚照甩掉肥大的男士拖鞋,将整个身子都投进火炉似的怀抱,舒服地叹谓: “真比狗暖和” “能不能别动了?”沈斜忍得有点青筋暴起。 “我哪里动了?”林晚照权当他没事找事。 少年的喉结滚了又滚,似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拢在林晚照背上的手。 天黑有星,江冷有风,屋暗有灯。 谁都没挑明明天即将分别,但还是不约而同地珍惜起了最后的时光。 安静啊,温暖啊。 屋子里的电视剧终于播完了。 木床咯吱声响起,沈奶奶上床睡觉了。 又过了几分钟,呼噜声在空气中散开...... “流星啊”少年不急不慌,略带沙哑的嗓音打破了夜的宁静。 林晚照扭头去看,什么也没看到,只有暗漆漆的远山和看不真切的繁星。 她嘟囔着,重新把下巴垫在沈斜的锁骨上: 【作者有话说:怎么办,感觉越写越没有节操了。明天最没有节操....... 预告:我们阿斜终于要做流氓了。 嘤嘤嘤,来自亲妈的忏悔】 第159章 一年1 她嘟囔着,重新把下巴垫在沈斜的锁骨上: “骗我,哪有啊” 此刻,沈斜的左胳膊肘撑在沙发棱上,苍白修长的食指放在嘴边,被夜色和手掌遮掩住的唇,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显然,是又被轻而易举地取悦到了。 流星当然没有,没话找话的人倒是有一个。 林晚照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手撑着沙发支起上本身,一本正经地看着沈斜: “阿斜,你有什么愿望吗?”她边说着边凑近,似要看清昏黄的光线里的人。“除了奶奶的病以为的愿望。” 沈斜笑一笑,挡在唇边的手自然地放到她背后,脱口而出:“你” 林晚照作懵懂状,睫毛上下扇了扇:“我在认真问你” 沈斜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默默吞了口口水,漂亮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我也在认真答你” 热气喷洒在脸上,林晚照鬼使神差地摸上了对面人的眉宇。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病的有多严重,但肯定比之前要严重。越来越多的自残念头成天环绕在脑子里,她已经开始觉得身体不是她一个人的了,就好像有另一个灵魂在逐渐占据脑子,而这个灵魂打定主意要摧残她。 每当她想重新拾起对生活的热情时,它就会跑出来——怎么不去死,都是你的错。 下楼梯时,它说——摔下去,一切都会好的。 看见锋利的东西时,它说——拿起来,割一下就不会痛苦了。 甚至看到波涛汹涌的白云江时,它也会出现——跳下去,对所有人都好....... 是啊,死了就不会痛苦了。 林晚照顺着沈斜的眉眼一路向下,神情平静,任谁也看不见这副平静下的波涛汹涌。 死了是不会痛苦。可阿斜怎么办?奶奶不能陪他一辈子的,林晚照啊林晚照,求你了,别这么自私好不好...... “喂,别摸了”沈斜被她摸得有些燥,终于忍不住抬手扼住了她的手腕,动了动身子找到一个舒服的坐姿。 林晚照被打断,云淡风轻地笑一笑,手腕转着,轻柔地从他手掌中挣脱,环上了仰躺着的人的脖子。继而身下一跨,坐到沈斜腰腹间。 “阿斜,那我帮你实现愿望好不好?” 吐气如丝,像个妖精。但一双眼睛里却装着最干净的星辰,彷佛在说明天早上要吃肉包子一样自然,浑然不知这句话会引起什么汹涌波涛,或者说,知道是知道,故意也是故意。 沈斜愣了一瞬,一双眸子变得深不可测。就在林晚照要压上来前,他突然掌住了她的腰,稍稍一用力将人提溜到一旁的沙发上。 ”林晚照,别耍小心眼。我要的是,一年后,你全须全尾地站在我面前。“他边说着边站起来,身姿轻盈地跳下木板,朝着不远处的堤岸前进,渐渐地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是一点机会都不打算给她啊。 少年的声音比江面刮来的风还要冷冽。丝丝绕绕地,将沙发上坐着的人逼得无路可退,无奈之下,林晚照勾唇笑一笑,颓废地抵着柔软的沙发背上,看向远方的远山,远山上的远方。 被发现了呢。原来阿斜这样敏感。 她是真害怕啊。 如果灵魂是自己的,或者说,是自己一个人的,她怎么会选择离开,怎么会妄图以这样的方式减轻负罪感?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犯病,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自私,怕那无法掌控的灵魂。 ...... 第二天一大早,林晚照从床上悠悠转醒时,被鹰隼似的眼睛吓了一跳,白眼仁里带着血丝,像是一夜未睡的模样。淡淡的胡茬更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昨天,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或者说,今天,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直到自己睡着前,这像是负气离开的人反正是没有回来。 林晚照从被窝里伸出手,双眼迷离地摸上床边人的眉骨,鼻子,薄唇。软糯的嗓子显示着清早的迷糊: “你才回来?”她问,不顾形象地打了个哈欠。 沈斜不反感她的触摸,甚至还想要更多一些,主动拿脸蹭着她的软绵绵的手掌: “回来很久了”沙哑的声音自然也是一夜未睡的后遗症。 大概是凌晨两点多回来的吧。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五个时辰,应该算得上很久了。 打了个哈欠后,床上躺着的人精神好了许多,渐渐地从迷离中清醒过来。她撑着床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看。 七点十分,山城里的太阳刚升起来。 好困,好想睡觉。林晚照紧紧地闭了下眼,又倏地睁大,像是在游说自己不要赖床。 沈斜笑一笑,由半跪着的姿势坐到床边,甩着她的手臂帮她舒展,也帮她清醒。昨天的龃龉在新的一天完全不复存在。 “起来收拾吧”他声音轻缓,像是怕吵到另一间屋子里的沈奶奶。奶奶自从生病后,就不早起了。睡不着也要躺在床上休息,这是孙子的硬性要求。家里的事自然落到十八岁的少年身上,一日三餐,家中卫生,甚至还有奶奶在屋旁经营着的小半亩菜园,以及高三繁重的课业....... 她的阿斜啊,生在了本可以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家庭,也生了一张风光霁月,逍遥浪子的脸,可这却是过得这样辛苦。而自己的出现,非但没有将他从这暗无天日的泥潭深处拉出来,反而可能会让他越陷越深....... 老天安排她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了让她亲眼目睹少年的命运多舛吗? 还是为了让她彻底将人拉到地狱里? 这辈子也好,上辈子也罢,她最最对不起的人,除了母亲,唯有一个阿斜罢了。 沈斜看到林晚照眼睛里的优柔,摇了摇她的胳膊: “想什么呢?” 林晚照笑了笑,伸着藕臂抱他,在下巴抵上他坚硬的肩膀时,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在想你啊,还没离开就开始想你了” 沈斜愣了一愣,生怕这人才来昨晚的那一出,想拉开又不舍得拉开。须臾后,他投降了,将人揉进了他的怀里,同时拿着刚冒出来的胡渣碰她的脸: “那......“别走了。 没有长亭古道,可离别还是这样悲伤。连着想说的话,都不敢随意讲出口...... 【作者的话:昨天没想请假,但章节被锁了,懂得都动。叹气ing】 第160章 又是夏尽秋来1 海南的风是这样温柔,连着云都是的形状。海风里夹杂的竟然是若有若无的花香,一层层,一浪浪,抚慰了奔波良久的疲累。 甲板上的姑娘,一袭墨绿长裙,露出优美的锁骨,她的怀里,抱着一个瓷白的罐子,让她更与常人不同。阳光下的她,白的像是透明的,活生生的人间一抹姝丽色。而让路人多看她两眼的原因,不只她这皮相,还有那通身不食烟火的气质,硬是让人瞧了也不敢上去搭讪,生怕......怕一碰就碎。 这是她离开堡安的第一个月,这一路没做规划,走着走着就来了海南,就好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着一样。 她想,母亲应该是喜欢这样温暖的天气的吧,应该也喜欢这广阔无垠的蔚蓝大海的吧,连着飞鸟,娇花也是喜欢的吧。不然,昨天夜里的母亲不会停下手中的琐事,朝着她笑得那样灿烂...... 那就这里吧.她暗自讲给自己听,打开抱了一路的瓷白盒子。 连风都在帮着她,细小的骨尘,在海面上飘扬,泛着亮晶晶的光。 林晚照知道,那是母亲在向她告别。 一个多月前,林建业死活不同意林晚照离开,他说,杨嬅死了也是林家的鬼,理应葬在林家的祖坟里。林晚照不作抗辩,只是朝着一向大男子注主义惯了的父亲凄凉一笑,冷漠地扔下一句话: “你要是想让辰辰继续喊你爸爸,那就别干涉这件事” 随后,她就扔下暴跳如雷的林建业离开了家。 她知道,这是林建业的软肋。她也知道,这是明晃晃的威胁,被威胁的人,是她的亲生父亲,是她梦里才会背着她看花灯的父亲。 她本不想让这个家变得支离破碎,本不想大逆不道地连声爸爸都不愿意喊,但是,她一想起监控视频里的画面,心就痛的像是在油锅里煎炸一样。 ——拎着菜篮的憔悴女人,心急地闯了红灯,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大卡车撞得头破血流。而马路对面,是穿着妖艳的精致女人,挽着颇为干练的男人胳膊谈笑。这个女人她不认识,可这个男人,她却不能不认识。那是她的父亲,是最注重名声的林建业。 作为一个女儿,林晚照是不想承认的。但事实就是,她的父亲出轨了。 而身为人妻的杨嬅早就发现了。那次舅舅的突然到访,母亲回来后的异常,都讲得通了。 林晚照当然知道,杨嬅为什么很快就恢复如常了,而且愿意不计前嫌地继续伺候林建业。因为她和弟弟,这样一个依附于丈夫的女人,哪怕被刺得千疮百孔,也要把儿女放在首要位置。 林晚照也想通了,为什么母亲那么反对自己和沈斜交往。因为,母亲也曾爱过林建业的,少女心思,最是纯洁,也最是义无反顾,爱就爱了,结果少年人的情爱终究没抵得过岁月。所以,身为过来人的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砸在甲板上,林晚照没管它,朝着天空挥挥手,心里默默祈祷: 再见了,妈妈。下辈子,别再做母亲了。 周围的海水是深蓝色的,波涛并不汹涌,但一浪又一浪地催拥着船体,叫人看久了生出一股眩晕感。 林晚照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但回过神来时,上半身已经伸出了围栏。她吓了一跳,后退几步跌倒在身后的甲板上,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里。 刚刚,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不能再拖了。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实。 ...... 一年后,燥热的夏天刚刚过去,一场暴雨过后的康城,凄凉无比,墨绿色的柳叶,向下低垂,叶子上是将要滴落的水珠。 林晚照拎着行李箱从车站出来时,暴雨刚停。她收掉了手里的伞,折叠好放进后背的书包。 继而拨通了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这是第一百三十二通没被接的电话。 自去年大年三十后,这个号码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什么时候打都是关机。在治疗期间,她还没察觉到异常,因为她的心理辅导师让她远离尘嚣,手机这东西,经常被遗忘在角落。心理状态稍有恢复后,她才意识不对劲。问了焦予婷,她说沈斜没事,正常地上课下课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收了起来....... 可事实,好像不能让她真正放松。 林晚照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按灭手机塞到了裤兜里,打算亲自到江边的绿房子里一探究竟。 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广阔的白云江,爬满爬山虎的小木房子,平台上的沙发...... 一切又是那样的陌生,积灰的地面,杂草丛生的菜园,没有烟火气的厨房...... 这房子,好像很久都不住人了。 难道是,沈奶奶也陪着阿斜去上大学了? 林晚照锁着眉头,走上平台,从沙发缝里找到钥匙。这是他们从前藏钥匙的地方,她就是下意识地试一试,没想到还真能找到。 钥匙转动,铁锁掉落到手里,几无变化的屋内陈设投入眼睛。可是,到处都没有有人生活的痕迹。 不像是一个月没住人的模样。而现在大学生才刚刚开学…… 她拨通焦予婷的电话。 ——“喂,婷婷,阿斜去哪里了?”她开门见山,声音里的焦急无法掩饰。 电话那端的人愣了片刻,才大呼大叫起来:“晚晚?你给我打电话?天呐,真是你,你在哪里啊,回来了?你这个臭丫头到底为什么要消失这么久,我我马上来找你!不行啊,我在千里之外上大学啊,气死了,我到底跑这么远干什么......” 一连串的狂轰乱炸让林晚照插不进去,可事态紧急,她也顾不了什么礼貌了,直接打断问出声:“婷婷,听我讲,阿斜怎么了?他人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说他在正常下课上课吗?”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 她站在静悄悄的屋子里,连百米外江水拍岸的声音都听得到。 某种程度上,静默就代表着黑暗。 “你告诉我,我受得住.....“她颤抖着再次问出声。 “晚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沈斜就来找过我了,不只我,还有李宜他也吩咐了。他让我们这么说,他在这个人你也知道,平时最是把你放在心尖,肯定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那他要我们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量......对不起,晚晚,我们也是想让你在外面能安心些......“ 挂断电话,林晚照跌坐在了地板上。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 阿斜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瞒着她,为什么连高考都不去参加,是因为她吗? 第161章 又是夏尽秋来2 江边的房子,曾经那么温馨,而温馨的原因不是因为它本身,而是两个孤寂的灵魂可以在这里拥抱。现在,当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里时,江水拍岸声,风吹杂草声,都显得那么清冷。 林晚照退出屋子关好木门时,西边的天已经处在一片朦胧中了。 她收拾好心情,找了家旅馆。却未曾想到,会这么巧地遇上那个人。 林玄,她心理辅导师的儿子,在校大学生。子承父业,学的也是心理专业。第一次遇见他是在心理辅导室外的走廊上,她刚告别他的父亲,转身就撞到了林玄身上。 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对于这个人,林晚照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他是蓄意接近吧,也不尽然,因为两人的每次见面都称不上有迹可循。除了第一次在走廊上,后来几次,有得是在商场,有得是在公园,甚至站在路口等绿灯时,也会碰到他。 偶遇的多了,两人也就自然熟络了起来,不,应该说是林玄单方面觉得两人有了某种某名的牵扯。 他称这种牵扯叫缘分。 首先,两人都姓林,五百年前的一家人。 其次,他觉得两人间存在某种近乎于电磁正负极的吸引力。不然没法解释通这么多次偶遇的原因,他一脸高深莫测地告诉林晚照时,林晚照只能一笑了之。 在湖州治疗的一年,林玄的确也帮了她很多,尤其是心理方面,暂且算得上一个朋友。反正等她离开湖州,两人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林晚照也就没有瞒着他什么,毕竟,学心理的人对她来说是一剂良药。 她很需要一个人来听她诉苦,不只在心理咨询室。那些埋在她心底快要腐烂发霉的情绪,她不敢告诉任何人,连阿斜都不敢说。 因为,她知道,情绪这个东西太容易影响别人了。而一个深谙心理研究的人,不会被她感染,反而能帮她把情绪拿出去晒太阳。 可现在,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却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让她隐隐不安起来。 旅馆的门面闪着暗红色的光,照亮了台阶下的黑湿地面。 林晚照上了台阶收起伞,入眼地就是撑在旅馆登记台上的男人,一身黑色长风衣衬得他身材修长,金丝眼镜让他足以被人称一声“斯文败类”,薄薄镜片下的眼,彷佛能洞察万物一样,而此刻,她就在他的眼睛里,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 这抹稀疏平常的笑,却让林晚照皱了皱眉毛。因为她突然想到,每次偶遇时,他都会这样笑。就好像,两人本来就应该遇到一样,一点惊讶都没有。 他将这个解释为优秀心理师的必备素质——情绪绝不会显现在脸上。 之前林晚照是相信这个解释的,但现在,有点不信了...... “哈,又遇见了,小妹妹,看来是天定的缘分”林玄站在高处向她招手,脸上是温柔的笑,让专心看剧的招待姐姐也不由地瞥了一眼又一眼。 漆黑的夜,阴冷的风,孤寂的街,面容姣好的男人,拎着行李箱的落魄女生,的确是言情小说最俗套的开始。 林晚照没有接话,自顾自地低头,拎起行李箱,吃力地挪到五六节台阶上的旅馆入口。 “怎么不说话啊,又不认识了?”他继续笑,非常绅士地用食指推了推眼镜框。 林晚照把行李箱放到脚边,从书包里翻出身份证,递给正准本吃瓜的招待小姑娘: “一间房,标间,一晚上,谢谢”。小姑娘暂停了电视剧,接过身份证在老旧的台式电脑上敲起字来。 察觉到右上方的目光,林晚照吸了吸鼻子,一个眼神没给他,语气更是疏远得很: “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这不,巧了,正负极嘛”他继续混淆视听。 “100元,三楼310,走廊尽头,”招待处姐姐把身份证放到台面上,并房卡和钥匙。林晚照接过道谢,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色钞票,再次递给她。 “林玄,我并不觉得巧,诚实才是一个合格心理师应该具备的品质。”林晚照背好书包,终于正式地看了他一眼。 语气里明显能听出质问,还有不满。 林玄却不恼,也不觉得有什么,继续对着林晚照打马虎眼: “这就是你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啊,景色美是美,就是有点太阴冷了,怪不得你长得这么白,原来是是没见过太阳啊......” 林晚照眯着眼看林玄,结果只看到一团模糊不清的雾,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有点危险,看不清也捉摸不透,他笑了,你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他说着话,可你不知道是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喂,问你呢,作为东道主,是不是应该带我去逛逛啊,今晚不行,有点冷,明后天怎么样?”他自顾自地说着,右手在林晚照面前晃了晃。 林晚照如鲠在喉,有千百个疑问想问他,比如,他怎么知道她会回来这里,比如,这次偶遇到底是不是偶遇,比如,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但又怕牵扯出更深的联系,只能作罢。 搞不懂就远离,这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 “没空”冷冷地扔下两个字,林晚照头也不回的上了楼梯。身后传来一声叹息,是个女声,大概是招待处小姐姐在感叹她不懂风情吧。 而林玄还是一味地笑,用右手大拇指碰了碰鼻尖,丝毫没有被人拒绝的尴尬。 也是,被同一个人以同样直接的方式拒绝的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林晚照关好门,胡乱地用冷水洗了把脸,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生出一股“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孤独感。 不只有孤独,还有某种无措。 仅仅一年零一个月而已,却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阿斜找不到了,沈奶奶也找不到了,所有熟悉的人都不见了,而堡安的家,也回不去了。 哦不,不是回不去,是不想回了。 第162章 又是夏尽秋来3 再见到沈斜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夕阳笼罩着山巅,山脚下依河而建的城市,静默地像一幅画。 林晚照办完复学手续,从学校里出来时就是这副场景。 今天是周一,永安中学重新恢复了忙碌与生机,想着下午两点老师们才上班,她准备好材料后,三点进的校门,而现在,已经是五点多了。 走在学校外面的一中路上,周围是穿着校服的青年学子,一个个朝气蓬勃地边走边闹,但这样富有生机的画面,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人群中的女孩垂眸思索。 她穿着最普通的黑色卫衣,蓝色牛仔裤,一头秀丽的头发被遮盖在麻色棒球帽下,平白地挡住了颜色姣好的面容,以及,紧蹙着的眉头。 之所以在学校耗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她专门去找了上一届的老师,准确来说是六班的班主任,张老师。 略显严肃的四十多岁沉稳男人,在听到她提及沈斜时,直接拍着大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神里尽是惋惜。 ——我就说过,我早就说过,他那个样子下去总得要出事! ——他不听啊!那么聪明的孩子,可惜了可惜了! ——到底是少年人,混社会能混出个什么名堂!有他后悔的时候啊! ——林晚照,老师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了,但是,老师希望你想清楚,既然决定重新来上学,就好好地上,不要再纠结于情情爱爱了。我也相信,你妈妈肯定不愿意看到你........唉,这样下去。 ——考上大学,去外面看看,当你们的眼界冲出小山城时,你们就会知道,原来这个世界还是很绚丽缤纷的,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人生路上一颗小石子...... ...... 张老师对她讲了很多,后来,她之前的班主任下课后,又来和她讲了很多。 她知道,这两个老师都是好老师,真正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 可是,这一连串的消息还是轰炸地她不知东西,她下意识地不敢相信 阿斜?混社会? 不可能的啊,明明她离开前,他还是那么上进,甚至在医院照看奶奶时也不忘刷题...... 一定,一定是出事了。 奶奶吗?阿斜为了奶奶的医疗费而选择辍学?可是,在她离开前,阿斜给了她一张卡,是她之前给他的。那张卡里,除了原来自己攒的几万,还多出了几十万。 他说,要她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别为钱操心,一定要住最安全的房子,乘坐最安全的交通工具,多带妈妈去看看风景...... 那个时候,他就在骗自己了吗?不像啊,他明明说过的,他父亲给他留了很多钱,足够支付奶奶的治疗费用,让她别操心的...... 可是,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通好端端的人,为什么突然间转变的这么快。 ...... 晚间的斜阳拂过山巅,在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彻底消逝在了西边。唯有天空中的红霞,昭示着它曾经来过。 林晚照心烦意乱地走在人行道上,任由墨绿细长的杨柳枝划过她的肩头。 直到撞上一堵硬墙时,她混乱已久的意识才开始转移到现实中来。 “这么巧,又碰到了”原来不是硬墙,而是那个正负极林玄。“那天走得那么早,是怕我黏上你尽地主之谊吗?” 话虽这么说,可听声音,却是十分愉悦的。 林晚照后退一步,没有管脑袋里的眩晕感,也没有接他的话:“你怎么还在这里?”毫不掩饰疏远。 心里这样想了,嘴里也就这么说了。反正她说不说,林玄都会知道——自己是不想在这里碰到他的。 听着毫不遮掩的语气,林玄少见地撇撇嘴,摊开手耸肩: “我来这里支教啊,大学生都得参加实践活动啊。” 林晚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来,但疑问还是在心间挥之不去。她相信所谓的缘分,但她不相信他们之间有缘分。而自两人相识以来的种种巧合,除了以缘分来解释,那就只剩下蓄意为之了。 林玄为什么要蓄意接近自己? 蓄意到来康城支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的。而且,更加细思恐怖的是,自己从未和他讲过自己的家乡。 虽然知道这个人没想害她,可这种被人时刻掌控着的状态,让林晚照非常不爽,连着在湖州的一年友情,都让她觉得不干净。 她不欲多说,稍作客气地微微颔首:“这样啊,那我先走了” 说完就要饶过他离开,可林玄却没想放人走。在她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原本温柔浅笑的人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腕: “小妹妹,怎么又恢复这么不讲人情的状态了?这样可不好,你要多学着和别人交流,言简意赅,你该多交些朋友的,这样对你的病有帮助” 温柔疏朗的声音传来,林晚照却只觉得没来由地心慌,下意识地挣了挣手腕,却没有挣开。 正欲扭头发火时,一抹熟悉地不能在熟悉的身影进入她的视野,几乎是同一瞬,她听不到了自己的心跳,也忘记了自己应该如何呼吸。 她没想过再见竟然是这样一副场景。 机车上的人,又留起了张扬的银发,没有阳光的照射,也像是在发光一样。少年还是少年,比之前更加张狂的少年,他的身后,是一个男人,纹身爬满了一整条手臂,有血从太阳穴处蜿蜒流下,即使这样,这男人还是没忘记吞云吐雾。 沈斜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开着车的手臂,到处是血淋淋的伤疤。带着伤的眼角,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丧气,像极了这辈子林晚照和他的初逢。 而这一切,无一不再验证刚刚张老师说得话——阿斜,现在完全变成一个混混了,只知道打架抢地盘的混混。 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的那一瞬,林晚照明显地察觉到,阿斜的眉毛皱了一下,但却没有停下来和她打招呼,哪怕是一句好久不见。 现在,他们又成了陌生人了。林晚照望着远去的背影这样想,心痛地几乎像是皱在一起一样。 她心痛不是因为阿斜拿她当陌生人,而是,她知道阿斜在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某些东西。 某些她不敢想,也帮不上忙的东西 “他就是你的阿斜啊”声音从身后响起,林晚照这才想起被他握着的手腕。她猛地抽开,回首欲发火,可一阵阵的心悸让她没法大声说话。 良久后,林晚照倏地笑了一下,莫名让人觉得很凄惨。 她看着终于收起笑的林玄,向后退了一步。 “是啊,他就是我的阿斜” 声音很轻,可林玄还是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不是他的。 第163章 有是夏尽秋来4 阴暗的小胡同里立着一根路灯,微弱的路光中,“全来网吧”四个字被蜘蛛网覆盖着。饶是这样简陋的环境,依然时不时地有人从狭小的入口进出。 这些人中大多是青年,还有的一看就是未成年,不伦不类地穿着校服,两根手指勾着书包,走起路来大大剌剌地,嘴里还要时不时骂两句脏话。 ——“特么这破学有什么好上的,这才是周一,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啊” ——“嗨哟喂哥,周一也不妨碍你逃课啊” ——“要不是我爸那一身腱子肉,你以为我还会安安分分装学生?早特么想退学了” ——“就是说啊,当兵,打工,哪个不比坐那冷板凳地强啊,我看跟着海哥就挺好的,和想吃辣,还有嘿嘿美女.......” ——”啧,你小子,原来是想开荤了。别说了,在熬熬,咱从胡同后翻过去吧,近些,下晚自习后半小时不回家我老头肯定抽死我,呦,现在还有十分钟了“ 两个抽着烟的小黄毛从楼梯上走下来,出了全来网吧的门后,直接左转,向胡同更深处走去,举手投足间皆是二流子气质,边走路边吐着烟圈发着牢骚。 因为天太黑,灯太暗,他们没有看到不远处靠着墙而坐的人。 直到靠右边走的那个黄毛,踩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呦,啥逼东西啊,大晚上在这儿吓人吓鬼啊?”他边说便从裤兜里抽出手机,手机后置手电筒打开,一张惨白的脸突兀地闯入了他们两的视线,吓得他们瞳孔放大,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因为这似人非人的东西,不只脸和头发一样白,露在空气里的所有皮肤都是惨白的,扑了层粉一样,当然也可能是手机光的缘故。 但让他们如此恐惧的原因是,这人除了脸上没啥血迹,胳膊上,脖颈上处处都有伤口,小的渗着血滴,大的翻出可怖地肉,就连耷拉在地上的手也染满了血,隐隐约约竟还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这是遇到了暴力杀人事件了? 他们在学校里横是横,张嘴闭嘴都是你死我活,但这真场面还真心没见过,一时间慌得连腿都是软的。 “这这这......人死了吗”其中一个稍微瘦一点的男生,抓着身边人的胳膊颤抖出声。 像是被死这个字眼惊到了,另外一个黄毛又哆嗦了一下,壮着胆子大声说话: “死什么死,喝......醉了吧,快走快走,咱没见过这人” 虽然嘴里说着快走,但腿却像是不听指挥了一样,一步都迈不开,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腿肚子都在打颤。 “冬......冬哥啊,我不会走路了” “傻逼.......逼玩意儿啊,我也不会走了......“ “要不.......要不咱们报警吧”瘦黄毛只觉得嗓子里干瘪瘪的,抖着唇吐字。 “说你傻啊,这是哪儿?海哥的地盘,保不齐这人是海哥打的,就算不是,出了命案怎么着也得牵扯到他啊。我们两报了警,那是......是得负责的,到时候......“像是预见了什么可怖的事情,说话人脸色灰白,不再言语。 一阵阴风穿过胡同,站着的两人一起哆嗦。 “兄弟啊,对不住了,每年今天我们哥俩都会给你烧纸的,千万别来找我们啊”被人称为冬哥的人胆子稍大些,压着瘦黄毛的后脖颈向地上的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用不着”这道声音淡淡地,倒是听不出恐惧。 两个黄毛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你(哥)刚刚说啥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又是同一时间响起的一句话,不过是从不同的嘴里讲出来的。 那是? 僵硬地把视线挪到一旁的地面上后,两人同时被吓得面色铁青,只见地上的银发死人还是闭着眼,保持着后脑勺靠墙面的姿势。 这人也没醒啊,那刚刚的声音是...... ”操啊,闹鬼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两个黄毛慌不择路地跑开,只不过因为腿软的缘故,瘦黄毛刚跑出去两步就软在了地上,拽着那个冬哥也趴在了地上。 咳咳! 沙哑的咳嗽声打破夜的诡秘,也吸引了不足一米外的两人看过来。 手机的手电筒重新照过去,只见那个惨白的死人撇过头缓缓睁开眼,同时不耐烦地伸出胳膊挡住白光。 “拿远点” 说话声音虽不大,但足够在寂静的夜里传到两人耳朵里。 啪唧! 举着手机的黄毛,也就是那个冬哥,因为手抖的缘故,手机摔倒了地上,光亮被压在了下面,小巷里又恢复了黑暗,以及地狱般的静谧,阴森...... 这样的静谧持续了一分多钟,足够让黄毛兄弟想清楚这个人是人是鬼。 “兄弟啊,我们两是想救你来着,没想到你就醒了,醒的太突然了啊,哈哈” 还是那个冬哥的声音,好歹科学教育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现在倒是不觉得有鬼了。声音也逐渐的恢复了,不再那么抖。 趴在另一边的瘦黄毛向他冬哥投去致敬的眼神, 到底哥就是哥,脑子转的贼他妈快!这种情况还能有理有据地......胡编乱造! 那边安静许久的人好像笑了一下,很短暂,短暂到让人很容易忽略。 “我刚刚是醒着的”他说。 语气平得很,就像是在说今天晚上吃了什么一样。但却让逐渐从惊恐里回过神来的两个小黄毛尴了个大尬。 “哈哈,那啥,醒着就好,那兄弟你接着休息啊,我们哥俩先走了。”还是那个冬哥,边说着边站起来拍土,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窘迫。 从地上由趴到跪的瘦黄毛又瞥了一眼他冬哥。眼睛里的敬佩快要溢出来了,如果他的眼睛能说话,那一定是——牛逼了我的哥,不愧是将来要当大哥的人。 那边再没有传出声音来。 两个黄毛决定还是不要从那边走了,相互捏着手向另一边走去。 这人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地说话,那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啊。万一,他恢复后要找他们两个麻烦怎么办?毕竟他们见识了他的落魄啊。 遭了,武侠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冬哥边走边想,心里也越来越慌。 第164章 又是夏尽秋来5 “等等” 紧接着是几声咳嗽。 闻言,两个黄毛的身影顿了顿,心中暗叫不好。 莫非是叫他们两送他去医院?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不能干啊。 正在想法推脱和撒腿就跑中纠结时,身后的声音又传来,听起来挺虚弱的。 他说:“好好上学,别想着混社会,对自己负责,也对家人负责” 晚风吹啊吹,星星藏在乌云后,沈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变得这么富有同情心。要是在以前,自己会对陌生人讲这些话吗? 不会吧,他那个时候巴不得别人和他一样落在泥沼中,最好是和他一样死了都没人惦记。 大概是这番肺腑之言感染到那两个黄毛小子了吧,他们转过身来,又拿起手电筒照了照坐在墙角的人。 救还是不救? 他们纠结。 但那边的人没有给他们过多纠结的时间,原本了无生气的死人竟然扶着墙站了起来,冲他们抬起了滴血的右手。 “不然,这就是下场” 他勾唇笑一笑,说得漫不经心,好像血不是他身上流下来的一样。 但两个黄毛还是受到了冲击,非常大的冲击,就像是某种散发着五彩斑斓光芒的泡泡被人一下子戳破了一样,心里空落落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他们当时只觉得这个满身带伤却叫他们好好学习的人脑子有坑。 沈斜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进了他们刚刚出来的地方。 两个黄毛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只觉得今晚像是在做梦一样。 哎,好端端碰到死人了 哎,好端端死人又说话了 哎,原来还是个会喘气的,还叫他们好好学习。 一阵冷风吹来,冬哥裹了裹衣服,用胳膊撞着身边人,那下巴指了指沈斜消失的地方: “看到没,这就叫江湖人,大彻大悟却身不由己的江湖人,江湖啊,那是一个充满是非与纷争的地方,有着无穷无尽的.....矛盾,有为名的,有为利的,有为美人的。” 他边说边摇着头,目光悠远,像是看破红尘了一般。就是胡子还没长出来,不然非得捋上两把。 瘦子看了看沈斜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身边的冬哥,又看了看沈斜消失的地方,最终点了点头。 嗯,冬哥说得都对,虽然没咋明白。 “哥,你懂得好多,会的成语也好多”他吸了吸鼻子,把书包抱到怀里。 被人夸赞了的冬哥勾唇笑了一笑,摇着手说:”一般般,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不经意间瞥到了手里的屏幕,所有的超然世外消失的一干二净。“操!十点十分了,我老头非得打死我!” 话刚尽,人已经跑到了胡同外。 ...... 这边的沈斜刚进网吧,就被人扶进了一间隐蔽的屋子。 屋子里很昏暗,但能分辨出谁是谁,最里面的木椅上坐着一个男人,正是众人口中的海哥。 看见浑身是伤的沈斜后,徐海微微失神,不过未等人察觉,就又恢复了那副笑面虎的模样。拿着指缝间夹着的烟指了指沈斜,对周围人说到: “看看,自古英雄出少年。”男人吸了一口烟,又吐了出来“快看座啊,一个个二三十的大男人,连这点眼力价都没有?” 立刻有人在沈斜身后放了把椅子。 沈斜倒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下,视若无人地调整着令自己舒服的坐姿。 “阿斜啊,这次干得不错,可是别这么鲁莽了,你身后有我们兄弟伙,可别一个人单枪匹马地闯了,受伤了怪叫我这个当大哥的良心不安。” 看来酒厂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沈斜敛眸,看不出表情。 不过,这场面话说起来倒是容易,这场局不就是他徐海故意设好的吗?他要是不去闹一闹酒厂,他能相信自己吗? 呵,真是一个两面三刀啊。 当然,沈斜不傻,自然不会把心里话放到明面上,他活动了一下滴着血的右手手腕,点了点头: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郭狗我早就看不惯了,这次还敢跟咱们抢酒厂,不让他们放放血,是记不住康城到底是姓徐还是姓郭了” 少年说这话时眼神狠厉,玩味地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右手,根本让人想不到这只手一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 天生的打手。徐海眯了眯眼睛,倏地一笑,露出一颗金牙。 “这几天好好休息吧,多照顾照顾你奶奶,老人养你一辈子了,不容易啊......“ 他挥了挥手,说这话让沈斜离开,捏着鼻梁一脸疲惫相。 沈斜低着头,眼里的狠厉又多了几分。 他知道,这人在间接性地威胁他。 徐海话毕,却好像突然才想起来一样,对着身边负手而站的人说:“哦,对了,老牛,去给咱们的英雄拿几沓钱来。”说完又看着沈斜笑一笑:“阿斜啊,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沈斜舔了舔上颚,从老牛手里结果黑色塑料袋,才对着徐海点了点头。 不卑不亢,但却......有求于人。哪怕被人看出了自己不是真心跟着徐海的,也没关系。他徐海要的是一只会咬人的狗,只要他脖子上有绳锁,徐海便不会关心这条狗是不是真的衷心。 ...... 这次酒厂的事情闹得很大。早上的确是一帮兄弟去的,但下午郭老三那边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那个时候,沈斜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到了。 徐海这人警惕心很强,他已经跟了他差不多半年时间了,但还是基本上混在外围,哪怕他救过他不止一次,当然,是有预谋地救他。 今天之前,他也就每天收收保护费,教训一下闹事的人,顺便再装出一副恃强凌弱的样子,这就是全部的“混社会”日常了。 可沈斜知道,从今以后不一样了。 他出了胡同,在路灯下举起自己的右手,一滴血滴到眼角处,说不清的魅惑,又魅惑又恐怖。 渐渐地,他勾起一个笑来,像极了黑夜里出没的嗜血变态。 倏地,这抹笑消失地一干二净,整个人周围笼罩起了一股透彻心扉的寒冷。 因为,他看到,有个穿风衣的男人进了不远处的旅馆。 第165章 阴雨绵绵1 自打入秋后,康城的雨就没停过。 虽然面前是无数个谜团,但学还是要上的。林晚照起了个大早,下了出租楼后才发现又下雨了,虽说是蒙蒙细雨,但也湿人,尤其是秋天的细雨,自带病毒一样,淋上一场总得要生病。 现在的她,可不能生病。 林晚照深知这一点,叹了一口气后,复而又转身上了窄小狭隘的水泥楼梯,站在门口想了半晌,才确定没走错家。 钥匙转动,一间空落落的小屋进入眼帘,墙边一张单人床,窗前一张木桌,桌旁是一个简约深黑的行李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空的让人一看就知道,主人是刚搬进来的。 这间房里学校不远,恰好在学校的东边,位置刚好和之前的相反。也属于学区房,楼里住着的大多是读书的学生,以及陪读的家长。 有些东西,看不见并不代表着不存在,但看不见至少能骗一骗自己。 林晚照站在门边想了一瞬,随后径直地走向床边。弯腰拉起快碰到地上的粉红色床单,一把黑色的折叠伞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勾唇笑一笑,俐落地捏过伞把,关门落锁,下楼撑伞,再一脚迈入雾蒙蒙地阴雨里。 大清早路上并不孤单,都是撑着伞的学子,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是水墨画里唯一的亮色。 路过一家冒着热气的包子铺,就在林晚照思考要不要进去卖包子时,一阵摩托车的喧嚣声破开雾气弥漫,从另一端路面驶来,紧接着是骂骂咧咧的男性嗓音。 不用看,只听就知道是一群混混。 路上走着的学生不约而同地走在了最边上,有得甚至进了街道旁的店铺,这个时候开得,除了早点铺子再无其它。 林晚照看着台阶上瞬间多了好几个顾客的包子铺,思考片刻,还是收伞走了上去,与此同时,也有几个学生收了伞,向这家包子铺走来。 “老板,两个肉包,猪肉粉条馅的,外加一杯豆浆,打包打包”是一道疏朗的少年音,也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手里的黑色雨伞随意地合住,贴在裤缝边。 林晚照自觉地排在了他后面,仰头看着贴在墙上的菜单,思考着要吃什么。 噪音巨大的轰鸣声破过雾气,却突然消失。原来,是几个社会青年停了车,正好在林晚照所在的包子铺下面。 见状,排在林晚照身后的几个学生一溜烟地提着伞走了。 那几个社会青年下了车,先点燃一根烟,然后才大马金刀地昂首上了台阶。 “老板儿,给兄弟伙一人五个包子,一碗豆浆,再来几颗茶叶蛋儿”为首的一人好像没看见前面排着队一样,刚上第一节台阶时就对着店铺里面喊,声音大的唯恐别人注意不到。 林晚照背对着他,皱了皱眉头,却是瞧也不想瞧一眼,只求店家的动作能快一点。 在她暗自不爽的同时,那几个社会青年已经从她身边经过,进了包子铺里边,寻了一张四人桌坐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吐着烟雾,互相嬉皮笑脸地调笑,话语间多是粗鄙的字眼。 邻桌一个刚开吃的大婶儿,皱着眉头拉起带红领巾的小孩,一脸阴沉地出了包子铺。 店家只能略带歉意地笑一笑,把装好的包子豆浆递到排在林晚照前面的少年手里。 “妹儿,你吃什么?” “快点呦,老子等不及了!简直是龟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亲切友好,一道听起来就想让人对着说话人脸上来两巴掌,林晚照皱皱眉,吸了满鼻子的劣质烟味,一时间食欲全无。 结果刚想对店家说什么也不要了,就听到那几个聒噪混混中提到了沈斜两个字。 林晚照不由地睁大眼睛,连着耳朵都为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两个包子,一杯豆浆,打.......在这儿吃,谢谢” 她潦草地看了一眼店家,打包两个字及时地换成了在这儿吃。说完就要进去坐下。 店家是个面容慈祥的中年妇女,她看着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知道自己不应该多事,但还是嗫喏着开了口:“妹儿,要不,你还是打包吧”话语间,她极快地看了一眼里面那一桌子人。 林晚照心头一暖,对店家笑一笑,声音温柔地不能再温柔: “不用了阿姨,就在这儿吃” 她进去,挑着靠门的一张椅子坐下,背对着后面那四个人,但后背却是微微向后倾着。 听了有一会儿,她才确定他们真得在讨论沈斜。 ——“那小子,哥混这么久了,还真就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畜牲!他那是打架?那是要杀人啊!啧啧”说话人就是刚刚点单的那人,看起来在这个四人小团体内颇有分量。 ——“嗨哟,哥你小声点,那姓沈的现在可是海哥面前的大红人啊”这道声音听起来就谨小慎微多了。 ——“你这小子,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又没外人”说完又啧啧地两声。 话是这么说,但在随后的聊天中,音量却是小了很多。林晚照挪着凳子向后,侧着头想听得更清楚些。 ——“你们是没见,我昨晚上刚好在网吧,看到他一身血地进来,眼神狠地像是刚杀过人一样,尤其是手上的伤口,能看见白骨啊。我当时还在寻思出什么事了,结果今早上就听说郭家的老三被人揍到医院里了,那是谁?郭派的小少爷啊,那次出门不带着一帮人?!而且啊,酒厂的股权书也被咱们海哥拿到了......“ ——“嘶,你是说,他一个人?海哥没再派人帮他?” ....... 话到这里,就陷入了一片沉默,林晚照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这几个小混混脸上的神情,为首那个肯定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 林晚照等了半天没等到后文,再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摆好了一碗豆浆和一碟包子。 她木讷地拿勺子舀了一口,烫的舌尖生疼,可是再疼也没有心口那处疼。 他们说得真得是阿斜吗? 见了骨头的伤口,那得有多疼啊...... 他是要自己的命,还是要她的命啊。 一滴清泪悄无声息地砸到白花花得豆浆里,泛起了一阵涟漪,林晚照捧着烫手的碗壁,大口喝了起来,直到由口腔到胃都泛起膈人的暖意,枯木般的心脏才开始接着跳动。 第166章 阴雨绵绵2 今天的学自然也是没有上成。 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向新班主任请了假。那老师一听就是个为学生着想的好老师,劝着她能坚持就坚持,但林晚照还是一口回绝了,直截了当地说了——不能坚持。 可能是班主任没听过这样虎了吧唧的回答,也可能是听出了说话人嗓子里的沙哑,语气里的沉重,以为她真的病得很严重,也就只告诫了她下次绝不允许随便请假,便让人快点去医院。 其实,这次林晚照没有撒谎,她是真得不能坚持了。 一秒都坚持不下来了。 明明昨天晚上已经想好了从长计议的打算,已经为沈斜的反常找好了无数个借口,可她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法等着他给交代,真得是一秒钟都等不下去了啊。 林晚照走在雾气沉沉地人行道上,看不清远处的路,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一样。 这么小的山城啊,此刻却只让她觉得大,大的无边无际,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网吧,网吧....... 那几个混混嘴里说的网吧,会是他们之前一起去过的那个吗? 不管是不是,都得试一试。 林晚照撑着伞,在朝雾里穿梭,循着记忆找到了那家网吧——全来。是叫这个名字。 仔仔细细地寻了一圈后,还是没有找到蛛丝马迹。她泄了气,低着头颓废地往外走,心想: “也是,阿斜受伤那么严重,肯定不会在来这种地方,那会在医院吗,或者说某个小诊所?” 正耷拉着头往外面走,却不料闻到一股脂粉香,紧接着就撞到了一具柔软的身子上。 “啊” 女人娇媚地小声喊了一嗓子,揉着肩头,眼眸飞斜。 “对不......“林晚照见自己撞到了人,第一反应就是道歉,但当看到被撞的女人的长相时,那个起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这个眉眼含烟,身着旗袍的女人,自己是见过的,在监控里。那个挽着林建业手臂的人,那个......间接害死妈妈的人。 黑白色的人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现实里,林晚照再能沉稳,再能忍耐,一双眸子还是浸了火一样滚烫,恨不得烧得对面的女人灰飞烟灭。 但女人看起来着急忙慌地,根本没把她这个小姑娘放在眼里,撞着她的肩膀径直地网吧里走。 网管看到她进来,立马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娥姐,那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这女人也不谦虚,娇娇俏俏地斜靠在登记抬上,对着网管娇嗔: “你说我怎么来了,你们海哥今天没来这儿?” “哟,这我可不知道,海哥一个月能来我们这里一次都不错了.......“网管继续嬉皮笑脸,贼眉鼠眼地瞥着女人光溜溜的小腿。 听说这女人玩得可花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尝尝大哥的女人到底是个怎样的味道。 正意淫着,女人却屁股一扭,走了出去,走之前还哼了一声,哼得他简直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真他么是骚啊...... 林晚照还没走出胡同,就听到身后传来吧嗒吧嗒得高跟鞋踩地声,一回头,果然是刚刚那个女人,走得那叫一个搔首弄姿。 她垂着身侧的手微微攥成拳,却在女人经过她时微微侧开了头。 这个时候,不宜惹是生非。 不知为何,刚刚着急忙慌的女人却停了下来,别有深意地看着只有侧脸的小姑娘,甚至向着小姑娘白皙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林晚照顿时全身地鸡皮疙瘩,不爽地往前跨了一步,忍着恶心离这个风骚的女人远一点。 女人见她躲避,以为是害羞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自以为风情万种,其实,若不是林晚照与她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或许自己也会被这样的女人吸引,凹凸的身材,年轻的面孔,娇嫩的皮肤,尤其是这双眼睛,烟笼寒水月笼沙.......总之哪哪都透着女人味。 而杨嬅呢,不像女人,像个老妈子...... 可是,她见过妈妈年轻时的照片,比眼前这个女人好看地不止一万倍啊。 母亲为了这个家从娇娇女变成黄脸婆,可父亲却转眼选择了更年轻的女人,真是讽刺啊。 “咯咯咯,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啊,想不想跟着阿.....姐姐赚钱呐” 女人边说着话,边挑了林晚照的下巴。 一股恶心又内而外,林晚照啪地一声拍掉了挑着她下巴的手,扭过头怒目而视。 女人也不恼,只是小口对着被拍红了的手背呼气,继续端着矫揉造作的语气: “小妹妹还真是有脾气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想让你赚钱又不是想害你,这个世上难不成有人和钱过不去,嗯?!” 林晚照只觉得心头被火烧了一样,活了三十多年了,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不愿再在这里消磨时光,更不愿再看这个让她做呕的脸一眼,她垂眸收住情绪,转身向胡同外走去。 女人也没再纠缠。 目不斜视地走了十几分钟,林晚照才倏地想起来,方才那个女人的眼睛,让她很熟悉,又让她说不出来哪里熟悉。 这样的思考也就只存在了小会儿,毕竟,找到沈斜才是重中之重。 一个人从早找到晚,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没去过的地方,各个角落里的小诊所,甚至那家医院,她都找过问过了,可就是没找到和他有关的任何信息。 天色渐渐消沉,小城里恢复了早上被雾气笼着的样子,朦朦胧胧地,什么都看不清。 林晚照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一身衣服不知道被雾气还是汗水打湿了,潮潮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可她还是没有回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片芦苇荡。 因是初秋,芦苇的细长叶子刚开始发黄,羽毛般的穗须沾上了晚间的雾气,低着头,似是在苦恼无法随风摇曳。 林晚照闷地喘不上气,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决定,她迈开腿,穿过芦苇荡间的红砖小路,这是阿斜一块一块铺好的。 漆黑一片的木屋便显现在了眼中。 风啊,带着潮气,打在身上很不舒服,黏黏糊糊地。但让林晚照更不舒服的,是那间好像再也不会亮起的屋子,爬满爬山虎的屋子。 第167章 阴雨绵绵3 走过细小沙砾遍布的小径,爬山虎的叶子隐约可见,没有五颜六色,只是雾蒙蒙地一团黑。 从前啊,这里总会亮着灯,橘黄色的灯光外泄,到晚上也能看清楚爬山虎的颜色,春天是嫩绿的,夏天是墨绿的,秋天是五彩的,冬天只有深色的枝蔓,蜿蜒在墙壁上,有时连枝蔓也没有,那是被冬风打碎在了地面上,奶奶总会捡好推在墙角...... 看着这样黑漆漆地如幽灵一样的房子,林晚照只觉得眼眶涩涩的,大概是被江风吹的,这是怎样的风呢,应该是卷着沙砾的风吧。 她站在离台阶两三米的地方,凝视着这座曾经温暖,如今萧瑟的家,想伸手触碰,却什么也触不到。 走吧,回去吧。她的脑子劝着她。 但脚却好像没听到指令一样,迈上了木制的台阶,向着那扇关闭已久的门走去。 直到走近,林晚照只觉得脑子里有根琴弦突然弹了一声——叮!太阳穴也不受控制地突突跳了几下,手里的伞落向了地面...... 因为,那门竟然是虚掩着的! 上次离开前,自己明明锁好了! 再来不及想其它,林晚照推开门,闻到了一股灰尘味,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像是要蹦出来一样,林晚照一只手捂着心脏,一只手打开了客厅里的灯。 光明洒下,什么都没有! 可林晚照却不失望,因为客厅左侧的那扇门,也是虚掩着的。她提着灌了铅的腿,向那扇门走去。 门被推开,客厅的光撒进去,照亮了一小块地方,模糊的视线里,那张床上好像鼓起了一团东西。 她轻声走进去。 啪嗒! 开关被按下,灯亮了,谙熟于胸的屋内陈设暴露在视线里,可她只看见了那张熟悉的床,黑蓝格子床单,雾蓝色薄被,还有同款的雾蓝色枕头,都是她亲自选的。 床上的确突起了一块,那不是人,而是衣服,一堆衣服,其中有一件是快被血全部浸湿的白色短袖。 林晚照捂着嘴巴,不想让自己发出声来,忍得牙齿都在打颤。 早上听那帮人讲时,她就知道阿斜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可现在单是直面这些被换下来的衣服,她甚至已经想到了这些血是怎么一滴一滴粘上去的。 刀子在空中飞舞,最终划破皮肤,玻璃瓶敲在后脑勺,在地面上碎成了渣,棍子来来回回,在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紫青的痕迹...... 她不敢再看,继续拖着步子推开了那扇通往她房间的门,她曾经的房间。 黑暗压抑的房间里,血腥气浓了很多。 她的目光自主地落到黑暗角落里的小床上,感受着沉重又迟缓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似是睡得不踏实,其间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当然,也可能是她暗自脑补出来的。 林晚照捂着嘴巴的手松开,悄悄地摸上了眼睛,摸了一手的湿润。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拿着黏糊糊的衣袖胡乱地在脸上擦,再出了一口气,嘴角才挤出了一个笑。 抹黑走到床边,女孩轻车熟路地找到台灯按钮。 橘黄调的暖光洒满床头床尾,灯光里,一个上身赤裸着的男人睡在与他的身量极不相符的床上,男人闭着眼,似乎陷入了沉睡。好像又睡得极不踏实,锋利的眉毛皱着,眉心被挤出了两道深深的沟壑,额头上也渗出了许多虚汗...... 林晚照慢慢地跪下来,先跪了右腿,后跪了左腿,书包被轻声放在了身后地板上。 女孩的手慢慢地抚上了少年的眉毛,想要替他熨平一样轻轻按摩着,方才抹干的泪水,又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从眼角滑到下巴,一颗一颗砸在床单上,顷刻间就湿了一小块。 可林晚照现在没有时间管自己,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哭泣。 她的眼神从少年还算完好的脸上移下去,每看一寸,心就被揪一下。曾经白玉无暇般的上身,现在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但幸好,伤得都不是太深,只是因为上了药,看起来触目惊心地很。 而那只据说见了白骨的手,现在被层层纱布包着,到不知道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 但不用看,她就知道阿斜一定很疼。 林晚照看着沈斜,就像是看到了碎掉又被粘好的瓷器一样,伸出去的手缩了又伸,伸了又缩,想拿床尾处被他压在小腿下的被子,但又怕惹得阿斜伤口发痛,思虑一阵后还是作罢。 反反复复后,她的手最终抚上了少年冒着虚汗的额头。 手堪堪附上去,沉睡中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晚照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就在她考虑应该哭还是笑时,少年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自然是沙哑地不像话。 “你怎么还在?” 说完又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皱了好久的眉毛却是舒展开了。 林晚照被问的哭笑不得,只能趴在他耳边柔声道: “我为什么不能在?” 躺着的人没应话,却像是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了滚。林晚照以为他渴了,想起身帮他找点喝的。 刚动了一下膝盖,床上的人却极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竟然还是闭着的。 林晚照愣了一下后,急忙去看抓着她的手,不是包着纱布的那只,但手背上还是有好几道口子。 “阿斜,放手好不好,我去给你找水喝”她不敢动现在的瓷器沈斜,只能寄希望于迷迷糊糊的人能听懂。 闻言,床上眯着眼睛的人又皱起了眉毛,像是不想听到这句话一样。 接着,林晚照刚感觉到自手腕处传来一股拉力,人就被拉到了离沈斜的脸不足几毫米的地方。 “你都在我梦里了,还要到哪里去?”他闭着眼睛问,语气听起来有点强迫,又有点委屈。 原来是又把她当成梦了。 林晚照笑一笑,刚刚没落干净的眼泪随着她的脸部动作划了下来,正好滴在了沈斜苍白的唇缝间。 少年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喉结随之动了动,一脸的意犹未尽。 第168章 阴雨绵绵4 少年干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喉结随之动了动,一脸的意犹未尽。 看得出是很渴。 林晚照也觉得嗓子很干。她试着扭了扭被人抓着的手腕,却被抓得更紧了。 只能无奈道:“我不走,真得只是去找水” 沈斜闻言竟然放开了她的手腕,正当林晚照舒着气要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只松开她手腕的手却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下一瞬两人的唇就贴在了一起,一个水嫩饱满,一个干枯刺人。 林晚照趴在他的胸膛上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想起他的伤,差点急得又哭出来。 “别......“ 刚发出一个音节,沈斜却乘虚而入。 林晚照被大手锢着后脑勺,一动也不敢动,只能被迫承受,还要尽量支起胳膊撑着床,避免压着他的伤口。 听到寂静夜里的吞咽声,她羞得不敢睁开眼睛。 只求快点结束这个绵长的吻。 很久很久后,久到林晚照的胳膊酸到快麻木后,沈斜才反应过来这可能不是梦。 他松开林晚照,眯着眼睛审视良久,才分清楚眼前这个双眼含泪的人和梦里的那个不一样,这个有温度,能摸到,那个哭起来虽然更带感,但太飘渺太假了。 林晚照乘他愣神期间,收回胳膊跪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来回地扭着麻木的关节。 被人用炙热的视线瞅久了,林晚照还是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为他刚刚的强取豪夺,为自己现在还麻酥酥的唇,还有胳膊。 操,真得不是梦啊。 沈斜终于清醒了,他撑着身子靠在床边,眉头又紧紧地锁住了,舌头下意识地低着上颚,但不料唇齿间还留着女孩的清香,又是一股难以压制的燥热。 为了掩饰昂扬的尴尬,沈斜先开了口: “你怎么在这儿?”声音冷冷地,听起来很不爽,就好像她不应该来找他一样。 林晚照瘪瘪嘴,一股委屈感顿上心头。 她怎么在这儿?她担心了那么久,今天为了找他,走得腿都快断了。这人现在还在这里问她——她怎么在这儿? 好气啊,可是不能发火怎么办? 她忍住委屈,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好想你啊,忍不住想见你,阿斜你不想我吗?” 她知道,阿斜吃软不吃硬,今晚上她就不信套不出来真相。 闻言,靠着床头的沈斜果然移开了视线,梗着嗓子说:“不想”。但下垂的睫毛表示了他的紧张,说谎的紧张。 林晚照笑一笑,重新把胳膊肘撑到床边,托着腮继续表露情谊: “真得吗?可是你刚刚明明在梦里喊我的名字了,还叫我不要走,还按着我亲了十几分钟,还边亲边喊我的名字......“ “你......“沈斜被人说得脸越来越黑,猛地扭过头来想制止她,却在触碰到女孩黏人的视线时及时收住了情绪,喷着火的眸子瞬间暗淡。 “你别再说了。”声音越说越小,像是在求饶。 察觉到他情绪转变之快,林晚照眯着眼睛,支起上半身向他靠近: “阿斜,你在怕什么啊,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一起面对” 语气放得很轻柔,活像一只深夜里出没的狐狸精,专门来动摇书生的心志。 沈斜垂下头不再看她,选择战术性沉默。 外面好像又下起了雨,刷拉拉地隔绝了江水拍岸声,也显得屋子里的沉默更加诡异。 良久后,沈斜突然如释重放地笑了笑,再抬起头时,眼睛里没有了清醒时的情欲,也没有害怕被人看穿的紧张,有得只是浸了冰水一样的寒冷。 “林晚照,你以为你是谁,我不过就是玩玩你而已,就像当初你玩我一样” 就像当初你玩我一样...... 林晚照被这句话撞地晕头转向,什么叫“就像当初你玩我一样”这辈子,她都是一心一意对他好啊。 但少年接下来的冰冷语句给了她答案。 他倏地靠近,不顾胸膛上渗出来的血,捏着林晚照的下巴: “怎么样,被人抛弃的感觉不好受吧,你知不知道.......” 他紧了紧眸子,继续道:“知不知道我当初被你害的有多惨,所以从初二那年遇到你,到现在,一共五年多时间,我都只是在骗你,只想让你爱上我,体会一下被人抛弃的感觉而已。” 从他的前言不搭后语里,林晚照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不是对他这话,而是对他现在所说的现实。 难道,阿斜也是....... 电光火石间,林晚照觉得嗓子被人扼住了一般,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若是只谈这辈子,她林晚照没有对不起沈斜的地方,她也自然只会把沈斜现在的冷淡当作保护她的原因。 但是,如果阿斜也是重生的,那.......她就说不准了。如果他因着上辈子的事情来报复她,也不是不可能。 林晚照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她伸出两只手抱着沈斜的胳膊,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以及恐惧。 有一件事情,他说得很对。自己已经爱上他了,即使知道抛弃她这话,可能是假的,心也疼得一抽一抽地。 “阿斜,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沈斜邪魅一笑,松开扼着她下巴的手,顺便挥开了她握上来的手: “别装了,我知道你也是.“ 他不顾瘫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自顾自地靠在床头,嘴角勾起弧度,像是在讥讽,又像是在大快人心地得意: “我之前只是怀疑,比如什么yyds之类的奇怪用语,直到那天,你发烧发糊涂了,一个晚上都在说梦话,什么【你会好好的活到我三十岁的】,什么【都是我的出现才打乱你的命数】,什么【我不该回来,都是我的错】哈,林晚照,这些你不会不想承认吧?” 沈斜眸子里的光渐渐消散,嘴角的笑却还倔强地扯着,似是要让他的话更有说服力些。 “林晚照,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在你我身上,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晚照脑子里一片糨糊,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知道阿斜要抛弃她了,不开玩笑,也不是为她好的那种。 “因为老天也看不过去了,它想让我来惩罚你” 男人的声音像是幽灵,一点点挤进林晚照的耳朵,传遍周身后,连脚底板都凉的在发颤。 第169章 阴雨绵绵5 男人的声音像是幽灵,一点点挤进林晚照的耳朵,传遍周身后,连脚底板都凉的在发颤。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女孩低低的抽泣声,少年因为愤恨而变得沉重的呼吸声,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劈里啪啦的秋雨坠地声。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像极了林晚照的心境。 半晌后,她扶着身后的墙站起来,看着床上闭眸假寐的少年,一股酸涩又涌上鼻腔。她强忍着这股酸涩,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沈斜,你的报复成功了。”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了。我希望.......“ 泪腺里的水太多了,莫名其妙地聚成一颗豆大的泪珠,啪嗒一下砸在了地板上,顷刻被吸入了进去。 林晚照咬了咬下唇,倔强地转过身:“我希望你的余生平安健康,即使......”没有我。 后面的话再也讲不出来,她拉开虚掩着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外面响起雨打伞面声,沈斜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红得吓人,可能是报复成功后,太痛快了,痛快到五脏六腑扭在一起欢呼鼓舞。 ...... 连绵的阴雨持续了半个月,抛弃山城已久的太阳才露出了尾巴来。 林晚照拉开窗帘,阳光洒在脸上,白得吓人,不是那种健康的白。她好像又瘦了许多,也可能是脸上没有气色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机,像是十几天没有吃饭的样子,轻飘飘地像张纸,风一吹就要倒......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上学了,刚刚班主任打来电话,警告她再不来学校就要请家长了。 昔日的好学生光环一去不复返,林晚照摸着自己的脸骨,在心底嘲笑自己。 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活成这个鬼样子了呢? ...... 下午,穿着整齐校服的女孩出现在老师办公室,摘掉帽子后,是一张毫无气色的脸,眼眶发黑,唇色苍白。 班主任许青前几年刚从湖州师范大学硕士毕业,是个很有担当,也很有冲劲的好老师。此刻,看到那张曾让他惊艳的脸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眼神中的惊异怎么也收不起来。 看来林同学是真得病的很严重。他暗自羞愧,为上午与她打电话时的强硬语气。 “林同学,老师看你病得很严重,要不要请你父亲过来啊”作为班主任,林晚照的家庭情况他还是很清楚的。 当初听闻曾经的年级第一要分到他们班时,自己还暗自庆幸了许久,以为捡到宝了,终于能压压那个张口闭口我是精英班班主任的谢老师了,可没想到,拿到她的档案时,他才明白过来好好的年级第一为什么要休学。 母亲事故去世,这简单六个字背后的心酸,哪是那么容易能讲清楚的。 哎,可怜。这么好的孩子....... 林晚照听到父亲两个字,眸中的神色愈发暗了。她捏了捏手中的帽檐,轻声说道: “不用了,只是最近食欲不好而已。” 那个所谓的父亲,从小到大没把她放在心上,现在母亲走了,他会转变态度来心疼她吗?不会吧,可能,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回来了。 许青听到女孩这么说,也不好自作主张,只好带着林晚照去班级。 因为他是年轻老师,学校不敢把成绩最好的那批学生交到他手里,即使自己成为高中班主任的这几年里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现在还是只能带普通班,不过他倒是挺乐意的。 比起精英班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他更喜欢自己班的孩子,有活力,有精气神儿! 只是闹腾起来也要命。最让他烦恼的事就是如何让这帮孩子提高成绩,还不能扼杀孩子们的天性。 唉,难难难,难于上青天啊。 思考中,两人已经走到了高三十班的教室外面,听着里面闹哄哄的声音,许青扭过头对冲林晚照一笑: “这帮孩子啊,就是太闹腾了,你以前可能没在这样的班级待过,没关系的,他们惹你的话,你尽管来找我,我帮你出气。”说完就转过了头,把手放在了门把上,但没有推,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转过头来看林晚照。 “不过,我相信他们不会惹你的” 眼底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林晚照压了压帽檐点头,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寡淡的模样,但心里却对这个年轻老师的印象好了许多。原来这人并不是只会厉声喊学生来上课。 她跟着走进去,站在讲台上,低着头,帽檐遮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个下巴。 “呦,这我进来就不吵了,会装的很嘛,你们一天天的。“许青像是经常和学生们开玩笑一样,把胳膊肘撑在讲桌上,笑着用食指指着下面的学生。 闻言,底下立刻传来一阵嗡嗡笑声,不乏调皮的学生接话。 “冤枉啊,青哥,我们不是吵,是——” “学术讨论!”这句话是整个班一起说得,以整齐程度来看,应该经常出现在师生们的日常对话中。 林晚照可能是被这样轻松的氛围感染了,唇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顷刻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青笑一笑,用手掌拍了拍胳膊肘下的课桌,示意他们安静。 “咳咳,这就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能辜负老师对你们的信任!”许青拉着林晚照的胳膊的样子,还挺像一只护崽子的母鸡。 不过,为什么要用【就是】?平常不都是——这是咱们班新来的同学?? 林晚照的疑惑没来得及存在一秒,许青就帮她侧面解答了。 “林晚照,你坐那里,最中间”他指了指乌泱泱一推人头中的一颗。“那是咱们班长,你以后就和她是同桌了,两周前桌椅就帮你摆好了,亏你现在才来。” 林晚照微微仰了仰头,顺着许青的手指看过去——一个眉眼如花的短发妹妹在向她招手。 关玥。竟然是她。 世上的缘分就是这么无法解释。 想起最后一次见她的情况,林晚照身体里的某根筋隐隐绷直。 物是人是,什么都没变,什么又都变了。 第170章 阴雨绵绵6 林晚照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讲台迈下,走到狭窄的过道里。 普通班最大的不好,就是教室不大,人却很多。 “对了,你要不要做自我介绍啊”作为一个班主任,许青真诚发问。 林晚照的嘴角为不可察地抽了抽,在乌泱泱一片的注视中,她重新走上讲台。 “大家好,我叫林晚照,树林的林......斜阳晚照的晚照。”声音清清淡淡,却叫人听了很舒服,像今天好不容易遇见的阳光。 应该是一种仪式感,底下的人哗哗地鼓起了掌。 林学姐,大学霸嘛,他们有的刚进永安就听说过大名了。 “晚间斜阳横撒林间,好有意境的名字,一构想出这个画面,我脑子里就蹦出来一个名词......“ 许青故意要吊下面同学的胃口,话没说完就背起手在三尺讲台上踱步。 “什么啊?哪个名词啊?青哥不带你这样的.......“底下的同学开始不满,明目张胆地抱怨班主任。 林晚照用余光看着许青的脚,脑子里蹦出一个物理名词——丁达尔效应。 “想知道啊?多看看书吧,没知识真可怕”许青站定,俯视下方群雄,扔下一句极欠揍的话。 某些同学用面部表情表示:真的,要不是他是老师,我是学生,我这嘴里的陈年国粹,已经喷到他脸上去了。 其他还没猜到的同学,咬牙切齿地对楼上的人点头致意:兄弟,上! “好了,继续上自习吧”许青下了讲台,向门边走去。半只脚刚踏出去,却突然地扭过头,对底下的一众人警告:“安静上自习啊,不准学术讨论!” 周围有得同学抿着嘴作拉拉链的动作,向门口的班主任比着ok的手势。 林晚照笑一笑,把书包塞到课桌里。 这个班,比意料之中地好,好很多。 余光里,一只手攀上了她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摇。是关玥。 “林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很久了,为了迎接你,我的同桌都被我赶走了。”小丫头的声音还是那么甜,喊姐姐时腻腻歪歪地,好像根本没有把之前的龃龉放在心上。 她边说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教室最后面一排,林晚照出于愧疚,转过头去看,刚好看到那个靠墙坐的男生抬起头来。 很熟悉的眼神,像刚睡醒的健康,那只大狗。 原来关玥以前的同桌是萧铭啊,那个跟在后面沉默寡言的男孩子。 那自己鸠占鹊巢,真得好吗? 林晚照回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丫头像是知道她的愧疚似的,笑得眉眼弯弯: “林姐姐不用担心噢,萧铭学习很好的,视力也特别好。” 林晚照点点头,冲关玥勾起一个友好的微笑: “我们是同学了,叫我林晚照就好” “好啊,斜阳夕照,我猜刚刚青哥说的是丁达尔效应,这个班主任啊,一有机会就想激起我们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斗志。” 关玥随手翻着数学书,语气听起来很雀跃,一听就知道心情很好。 林晚照应该是被感染了,心里的霉菌好像少了些。她单手撑着太阳穴,颇有雅致地说: “这样的班主任不好吗” 关玥专心翻着数学书,却还是接了林晚照的话: “好啊,我就挺喜欢青哥的,我以后也要成为他这样的老师” 话音刚落,小丫头终于停下了翻书的动作,从里面抽出一张被批改过的卷子,放到林晚照面前: “林......林晚照,这是下节课要用的数学卷子,刘老师可凶了,特喜欢叫人讲题,你先看看我的.“ 林晚照被她皱着鼻子吐槽的表情惹笑,拿过了这张画满红勾勾的卷子。 先看卷首,105。嗯,挺不错的。 ...... 一切好像都步入了正规。 林晚照早上起得很早,晚上睡得很晚,因为她不是天才,一年多没碰过书,有些知识是不会粘在脑子里的。 她开始变了。 比如,之前她做题时从来只做最后几道难题,可现在,从第一道到最后一道,她每道都要做,还要做的工工整整,不落下一个步骤。 比如,之前她只听有意思的课,英语和语文课上经常打瞌睡,可现在,只要上课铃声打起,她都会坐的端端正正地做笔记,甚至连老师娱乐课堂气氛的话都要记进去。 关玥笑着说很佩服她,说她不愧是上一届的年级第一。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不敢停下来。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怕自己想入非非,更怕想到那些画面....... 高三开课的第五周,林晚照正常上课的第三周,她又碰见林玄了。 下晚自习后碰见的,她在校门口和关玥分手,戴着耳机穿过繁华的小吃街,突然被人拉着了胳膊。 那人就是林玄,当时手里举着半块油酥饼。 “小妹妹,又见面了”还是这句旧话,林晚照听到耳朵都起茧了。 她向后退了半步,抬手摘掉了耳机,不动声色地把胳膊抽出来。 “你在这儿干嘛?“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怎么还在这儿。 林玄把油酥饼合在纸袋里,随着手放在了腿边。唇边的笑一直没消失。 “吃夜宵喽,要不要来一块,你们这地方的美食挺多的,也挺合我口味的“ 林晚照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微微挑了下眉,点了点头,似在认同他。 周围烟火气十足,来来往往着晚间觅食的人,吵吵闹闹,也是热热闹闹。 林玄被路人从后面撞了一下肩,他向前踉跄了半步,将林晚照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女孩对这样过近的距离感到不舒服,很明显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样的举动又惹得林玄笑意更盛。 “不逗你了,来这儿这么久,你都没问过我住在哪里,要待多久......”林玄似是在生气,但温柔的神色又看不出他在生气,反而像是好朋友间的抱怨。 这人一直这么自来熟的. “那好,我现在问你”林晚照打断他的诉苦。 林玄笑一笑,没拿油酥饼的另一只手揣进大衣口袋。 “我住在永安附中的教师宿舍里,现在是七年级一班的老师,思想品德老师”他边说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作者的话:大家知道丁达尔效应的爱情意义吗?】 第171章 局外人1 一个搞心理的来教初中生思想品德? 林晚照面色平静,还是那副双臂向上抓着黑色书包带的样子,仰着头看眼前人,一双倒映着闹市烟火的明亮眸子却好像笑了笑,月亮隐匿的夜色突然温柔了许多. 林玄怔了怔一瞬,面带微笑地看着矮他一个头的高中生,试图从她神色平常脸上确认那抹笑。 毕竟,他一直以为她不会笑的,像个无欲无求的人皮娃娃,让人抓不住,摸不透。 他见过的清冷挂美女不算少,但林晚照算最特别的那个。 如果非得说她像什么的话,那应该是……早晨林间的雾气,白白的水珠聚成一团,那么纯洁干净,又那么模糊朦胧,甚至连形状都无法定义。 你走进去了,好像又没走进去,你一直追着前方山路上的雾气走,一回头才惊觉自己早是雾中人,但周遭几米分明是没有雾的…… 看不清的才迷人,尤其对研究心理的人来说。 “那你接着吃吧,我先回去了。”林晚照看了眼林玄手上的油酥饼,边说着客气疏离的话,边后退着要离开。 看见她的动作,戴金丝眼睛的男人什么也没说,继续端着那副温柔浅笑的模样。 却在她彻底转过身后,莫名其妙地开了口:“小妹妹,你的那个小心上人有点危险噢” 林晚照被捏住命脉,愣在原地。抓着书包带的手隐隐发力,白骨可见。 但她的脑子里却在思考,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阿斜这个人很危险,还是他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林玄这个局外人又知道些什么? 脑子里一团杂乱无章的思绪,周遭此起彼伏的人声异常嘈杂。 但她还是确定了一件事,林玄不可能神通广大到了解阿斜的事情。 他,现在还是个局外人。 她也不会让他有机会成为局内人的。 心里稍微有了定数,林晚照这才转过身,拿着一双清明的眼神看林玄:“什么意思?” 林玄笑一笑,伸出大衣口袋里的手,低下头挤出油纸袋里的饼,很认真,也很……装逼。 厌极了他这副意欲操纵人心的模样,林晚照微微吐了口气,忍住了拍向他颅顶的手。 操,装什么逼啊。 终于,在林晚照恨不得杀人的视线中,林玄挤出了油纸袋里的饼,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真香,好像加了孜然,你真的不来一个?” 他看着林晚照,满脸堆笑。林晚照勾起一个微笑: 呼,是可忍熟不可忍……. 人声鼎沸中,一声闷哼根本引不起大家的注意。 林晚照收回碾在他鞋面的脚,又勾起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可能是没见过她这副富有生机的模样,林玄竟然觉得脚面也没那么疼,但还是装腔作势地在原地蹦了蹦。 果然,在他原地转了个圈后,面前女孩眼里的笑意更加浓了。林玄不急且笑:“不是故意的,那是有意的?” 闻言,林晚照认真地点点头,还觉得不过瘾,又开口补充:“嗯,我是故意的” 像报复得逞的小孩子一样。 林玄敛眸笑一笑,用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儒雅地像电视剧里的贵公子。 “你怎么好像对那个…….叫阿斜?我记得是这样叫吧?” 林晚照适时地收起笑,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沈斜”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带丝毫感情。 林玄自然捕捉到了她语气,以及心情的转变,眼中的好奇更加浓厚。 “对,就是他。你怎么好像对他没那么关心了?刚刚我说他很危险,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捉弄我?” 林玄又咬了一口饼,细细咀嚼着,眼中却放着光一样,不想放过林晚照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被人盯着的林晚照丝毫不胆怯,与号称能洞察人心的青年心理师对视。 这场眼神的交战,竟然是心理专业的林大学生先败下阵来。 他低头笑一笑,接着问:“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说他很危险吗?” 林晚照眯眯眼,直截了当地说:“我刚问你了,是你先卖关子的” 林玄有种被人点破的窘迫,还是一个小他四岁的小姑娘。但面上却一点也不显。 他又用食指推了推眼镜:“我觉得他在干一些危险的事情,前几天在附中后街,我看到他打架了,打得很凶残的那种,对方可以说是头破血流。而且,和你的阿斜在一起的那帮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边说边看着林晚照,但没有看到他期望又排斥看到的反应。 女孩还是那副不关己事,超然世外的冷淡表情。 有点超出他的意料之外了。 林玄咽了口口水,继续道:“林晚照,我怀疑他在混社会,你知道你的心上人是个小混混吗?“ 他特意在小混混三个字上加重语气。 林晚照对上他的视线,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知道,知道的比你早。” 冷漠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事实里,她和那个叫阿斜的少年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实在是和那个在梦里都会叫阿斜的小姑娘大相径庭。 林玄微微惊讶,却极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表情。他想问为什么,但不等他问出来,女孩就又端着她陈述事实地语气开了口: “你在惊讶?” 林玄推了推眼镜,又一次觉得这个病人实在是……妙不可言。 看到他推眼镜的动作,林晚照知道她猜对了。这个晚上,到现在为止,他一共推了三次眼镜。这就说明,他情绪波动了三次。 由着让别人观察,窥探心里,可不是林晚照的风格。 林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 林晚照像是对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思,她垂下头,在她低头之前,林玄分明看到,女孩明亮的眼睛里夹杂了一股说不清的情愫。 这是伤感? 片刻后,女孩抬起头来,眼眶红红地,睫毛粘在了一起。看着让人莫名窝火。 “还能为什么,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呗。” 直译过来是,我被人拒绝了。 第172章 局外人2 林玄心底刚升起的怜意瞬间消散,忍不住笑出声来。“不像啊,谁会对你没有兴趣啊?”刚说完这句话,林玄就觉得有歧义,又补充到:“毕竟小妹妹你长着这么一张脸。” 林晚照笑一笑,叫人看起来多了几分薄凉:“大哥,毕竟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沈斜就是不喜欢我这样的,我能怎么办?这个世上,不如我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然我怎么会生那种病呢?” 听着清淡的语气,倒像是看破红尘了。当她说到后面时,林玄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某块地方抽了抽,有点疼。 心疼她。 不是医生对病人的同情,而是纯粹地不能再纯粹的心疼。 是啊,世上不如她意的事情多了去了。 林玄不再拿着那种审视的眼光看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左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 他很想安慰安慰他,大哥哥对小妹妹那种安慰,事事胜意的人对受尽蹉跎的人的安慰。 林晚照下意识地想躲,但恰好不好,就在这时,十几米外的垃圾车被人推走,那几个坐在冒着烟火气的摊子上的不良少年,就这样措不及防地闯进她的余光。 那样熟悉的轮廓,那样尖锐的视线,林晚照逃也逃不开。 她向后退的动作变成了站定不动,作势后仰的头也垂了下来,外人看不到她奚落的嘴角,只是以为一个小姑娘在向哥哥撒娇求安慰而已。 林玄惊异于她的乖巧,把一切反常归为——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被命运捉弄的小姑娘。 这一刻,他第一次怀疑,自己不是因为看不懂她而迫切地想接近她,而是单纯地,毫无目的地,想靠近她。 后来,这个恐怖的想法被埋在了层层沙海里,没有风能再揭露它。 大手终于按上了女孩的头,林玄像个真哥哥一样,宠溺地揉了揉:“小妹妹拿什么洗的头啊,这样软” 被人当成狗摸头的林晚照在心底数着秒,本来打算忍到第十秒的,但刚数到三,她就发现自己忍不下去了。 她作势向旁边微微挪一小步。 但林玄却见好就收地先收回了手。 “但是啊”头顶的男声响起,林晚照心头一跳,莫不是被他察觉到了? 那,接下来还用在接着忽悠吗? 林晚照想着,远山眉不自觉地拧在一起,幸亏她是低着头的。 “你真得是个这么容易就甘心的人吗?”说实话,林玄也不知道自己要问这个问题,难道是他体内有施暴因子?上一秒还是心疼,这一秒就是伤口上撒盐?但问出来后,心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消失不见了。 林晚照抬头,眸子里重新恢复了清明和理智,好像刚刚的伤感根本不存在一样。 “你也知道,他是个混混,再喜欢能怎么样?我还要不要未来了?” 这话倒是实在,但也挺残忍的,但的确像是林晚照这样的人讲出来的。 “之前没对这个世界有希望,总想着找个人陪我沉沦,但现在,我不想沉沦了,清醒后才反应过来,可能那都不是爱吧,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 林晚照边说边耸耸肩,眼睛却不敢往四处瞟。带着看破红尘地神情说完一长段话后,她转身离开了。 累,好累。 幸好身后人没再多事地叫住她。 …… 油酥饼事件后的第三天,林晚照遇见沈斜了。 不,应该不是遇见,而是远远地看到他了。 可能是单方面的,也可能是双方的。 连绵的雨丝里,他一头银发,靠在淡绿色的卷联门上,右手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着手机屏幕,左手间夹着一只烟。 那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他右脚边的台阶上,还坐着零星几个男人,大冷天露光膀子的那种,膀子上全是刺青的那种。 林晚照提着伞从学校附近早点铺子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远远地瞥见了那抹银白后,怔愣地不知道开伞。朦胧雾气里,她好像看到低着头玩手机的人抬起了头,眼睛突然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地扭头离开了。 走了十几步,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时,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开伞,雨丝都粘到睫毛上了。 黑色的伞在淡淡的雾气里盛开时,林晚照倏地一笑,心想:【还是得好好练。】 “林姐……晚照,等等我啊”她刚抬腿,后面就响起了一道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关玥。 果然,不一会儿人就挤到她的伞下来了。小丫头梳了梳刘海,挽住林晚照的胳膊。 “你怎么会来这边买早点?我刚刚在楼上看到你了,你不知道吧,从我房间的窗子看出去,就是这条街。” 两人开始走,林晚照忍不住更活泼好动的人儿搭话:“所以你没带伞就跑出来了?” 小丫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林晚照笑一笑,有点怀念焦予婷。 安静片刻后。 “林晚照啊,你和沈斜怎么了?你们是吵架了吗?所以他才变成那个样子的?”小丫头挠着耳朵,不敢看身边人。“我就是不忍心看他变成那个样子,冷冰冰的,很可怕……” 林晚照心底抽丝一样疼,她想解释,想让全世界知道,阿斜还是那个阿斜。 可是,不行,少年宁可对她恶语相向也要做的局,她怎么能忍心破坏? 虽然她不知道阿斜到底在隐瞒什么,但她知道,他不想波及她,那她能做的,只有乖乖听话,乖到不听不问不查;离纷争远一点,再远一点,远到阿斜可以心无旁骛地做自己的事。 “小同桌啊,人没那么复杂,你看到他是什么样的,他就是什么样的。我现在……老师说得对,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我不想管。“ 关玥闷闷地嗯了一声,看着自己的鞋尖的泥点皱着眉。 她没看到的身边,握着伞柄的瘦白手紧了又紧。 虽然话是这么讲,但谁又知道说这话的人心里是哪般辗转反侧的光景啊。 …… 【作者的话:都会好的都会好的都会好的!默念三遍我是亲妈】 第173章 局外人3 高三的日子很苦,两天一小测,五天一大测,每周只在周日下午休息。剩余的全部时间都是题,数学,英语,物理......各种各样的,分门别类的,同样也是,让人抓耳挠腮的。 日子忙的起飞,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时间不再漫长,一个小时其实可能是一个回眸,一个上午可能是一个抬头,一天可能是一个起身。 就在窗外的樱花树叶耐不住秋风的勾引,一片两片地纷纷离开时,这个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了。 期中考试,最后一门是文科综合。 距离文综结束还有十分钟时,林晚照在地理卷子的最后一道题的答题卡上画上了一个句号。 周围是蚕食桑叶的刷刷声——大多数人还在奋笔疾书。 她放下笔,放弃了检查试卷,反而把头转向了窗外。 对面山上,夕阳温柔,两座山连在一起的凹处,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墨绿,那是是四季常青的松树林。虽说是四季常青,但总归会在不同的时节里展现出不同的姿态,春天里的它绿的清新,现在的它它绿的发黑,像是阳光晒过头了的样子....... 林晚照看得入迷,竟然生出了去那片墨绿里看看的念头。 她想,让阿斜陪她去。 在某个像今天的下午末,秋日午后,阳光遍野,只有他们两个人,并两身轻松的灵魂。 说不定能看到一束束破开树叶的光,应该会很美。 她开始构想,眼中闪着星火,可能是看到了某个浑身发光的少年。 可是,能不能在这个学期结束前搞定一切事情呢? 她不知道,但,总会结束的,这些事情总会结束的。 她相信沈斜,胜过相信自己。 ...... 考试铃声打响,林晚照起身离开,步调比平时快了些。因为,她要赶在楼道里拥挤着对答案的学生前离开。 本想在学校对面的面馆吃晚饭的,但一走进阳光里,她就想多走几步。 一步,两步,三四步...... 再停下时,就看到了上次那个淡绿色的卷联门。 她叹了口气,慢慢靠近,小白鞋踏上了唯一一节台阶,站定不动,脑子里开始回忆着上次沈斜靠过的位置。 往右边移了一小步,她重新站定,抬手想触摸。 白嫩的手指小心翼翼地伸出去,夕阳的照射下,能看见闪着光的细小绒毛。 指尖碰到的瞬间,不知冷暖。指腹贴上去时,暖暖的,是被太阳晒得,但毕竟是铁制的东西,又能暖到哪里。 林晚照吐槽着自己无处安放的矫情,正欲收回手,门里却传出了动静。好像是有人正在开门。 意识到这个,她慌忙中向后退了一步,却忘记了身后的台阶。 当淡绿色的卷门升上去时,里面的男人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穿着校服的乖学生跌坐在地上,侧着头,凌乱的长马尾有一部分挡在了脸上,正欲从地上爬起来。 挺怪诞的,嗯,就是挺怪诞的。 察觉到试探的目光,林晚照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她抬着头看了一眼门里站着的人,才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 是个陌生人啊,还是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一点也不清秀。也对,怎么可能是他。 ”小姑娘,你......要买烟还是酒啊?“男人环臂笑问,有很大一部分揶揄的意味在里头。 林晚照强忍着揉屁股的动作,抬着泪光闪烁的目光望向门里。 原来是家买烟酒的铺子啊。 她一不抽烟不喝酒的人买这些东西干嘛?这男人也未免太会“开玩笑”了。 啧啧,真叫人听了不舒服。 林晚照再次扫光男人含笑的脸时,也冲他扯起一个笑,乖的要命的笑。伴随着这个蛊惑人心的笑的是,更让人迷惑的发言。 她说:“两个我都要。烟要黄鹤楼的,酒的话,你们这儿有什么酒?红的白的都行。” 试问,一个不施粉黛,素面朝天,还穿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高中校服的女生,对着一个烟酒老板说这种话,能叫人不惊讶吗? 反正宋允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反正他是惊讶地僵住了脸上动作,反正他是对乖乖学生有了新的定义。 感情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会玩儿啊? 还黄鹤楼?还红的白的都行? “进来自己瞧”本着一个营利性店铺老板的原则,宋允侧过身子,打着哈欠自顾自地往里面走。 林晚照这才看到,这人还是穿着拖鞋的,大秋天地还穿着短裤脑后的头发乱成了鸡窝。一看就是刚起床的样子。 啧啧,晚饭时间才起床,绝非常人,正常人。 “老板,你卖高中生烟酒啊,有点不道德吧?” 温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刚走出去几步的宋允太阳穴一跳,挑着眉毛不可置信地扭头。 一张笑颜如花的荡漾在阳光里,怎么说,有点刺眼,笑得刺眼。 嗨哟喂,现在这些小丫头真是奇葩噢,太特么地会玩了。 宋予被气笑了,靠在门边的收银台上,环臂的动作改成叉腰: “小姑娘,逗我乐呢?有着闲心多看看书,行不?” 林晚照看着懒散的老板,摇摇头,拍了拍大腿侧的土走了进去。脸上却是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 “那就这瓶酒吧”她指了指收银台后面墙上摆着的红酒,杂牌子,挺像她一个高中生能买得起的酒。 “烟就要那个,黄鹤楼” 她收回指酒的手指,转过头对一脸懵逼的老板说。 宋允替他爹看这店这么久以来,真还没见过这样的顾客。给家里人买?给......男朋友买?还是给自己买? 看出了他的疑惑,扎着马尾的女孩脸上重新扬起一个笑,一股报复得逞的快意油然而生:“ “怎么,东西也要顾客自己装吗?” 宋老板:“......“ 从男人手里接过黑色塑料袋时,林晚照摸着口袋,掏出了一张蓝色的钱。 呃,只带了吃饭的钱。 男人挑眉一笑,重新把手叉到了腰上:“小姑娘,逗我这件事你是诚心的啊?” 听得出咬牙切齿。 林晚照不觉得尴尬,想了一会儿仰头对上男人的视线:“记账吧,我晚上完晚自习再来给你钱,刚好这些东西我也不能带到学校里” 宋允抽了抽嘴角:。。。。。。现在小姑娘都这样? 第174章 局外人4 宋允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高中生,右手手指敲着两人之间的玻璃柜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不应该点头。 “行吧,不过我不能保证到时候还会不会开门。”宋允欠欠地说。话毕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当起了低头族。 林晚照点点头,可怕他没看见,又说了一遍: “好” 一个好字说得挺坚定地,像是赌定他晚上会开门一样。 ...... 宋允可能是抽风了,晚上九点多,原本是窝在房间里打游戏的他,竟然安分地坐在柜台后玩开心消消乐。 倒不是对那个奇怪的小姑娘感兴趣,毕竟才见过一面。那为什么坐在这里,自然是在等她的。 但原因是,他在她走后突然醒悟了——自己的确不能这么没道德!他得告诫这个小姑娘,告诫什么?学习重要!不要学坏!她的未来还很美丽! 神特么美丽!他一个大学辍学生,沉迷于游戏无法自拔的二流子,三十好几了还无所事事的无为青年来劝诫别人? 啧,想一下都觉得讽刺。 宋允像是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似的,翘在左腿膝盖上的右腿被甩到地上,手机被扔到脚底的酒箱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晚上的风有点凉,他打着哈欠走到帘子后,从床上杂乱的一堆衣服中抽出一件看起来比较保暖的毛衣,套了上去。因为摩擦,鸡窝似的头发更乱了。 挠着头从后面走出来时,就看到衣服规整的小姑娘正站在靠墙的酒架上仰头端详着,后脑勺都透着认真。 他咳嗽一声,像只丧气的鸡,拖着拖鞋往柜台走。 林晚照从自己的世界抽出来,转过身来看青年,这人好像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啧,大好年华不珍惜。 她心中唏嘘,走向柜台:“我就知道老板你肯定会开门的” 宋允刚坐下就听到柜台外的小姑娘这样说。他笑一笑,突然来了追问的兴趣: “为什么?” “毕竟我这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楚楚动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林晚照边说边把书包卸下来放到玻璃柜台上,丝毫没有这么夸自己的羞耻感。 听着这话的宋允却是嘴角控制不住的一抽。 这现在的小姑娘啊,何止是奇怪,脑子肯定也有点什么大冰。 就在他暗戳戳地评价时,女孩已经从书包里找出了钱包,并且从里面抽出了两张红色的钞票,一点不心疼地递到了他面前。 宋允鬼使神差地接过钱后,才想起自己不是来等她交易的,而是来劝诫未成年人的啊。 啧,这钱摸着怎么有点烫手? 算了,反正他不卖,人家也会从其他地方买。 这样想着,钱也就塞进了自己的裤兜,不过该区劝的还是得劝。 “小姑娘啊,我说......“你们这年纪还是把重心放在读书上吧。这是他刚刚遣词造句好久才想出的一句话,俗不可耐,完全没有新意,但怎么着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有股浪子回头的既视感吧? 浪子回头金不换啊。 不料小姑娘根本没想听他说完。 “喂,老板,我从你这里消费了,那就是你的顾客了。秉着顾客是上帝的原则,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一件事啊?” 林晚照胳膊肘压在书包上,问的还算真诚。 宋允今天一天被同一个人惊到了三次。 这是第三次,他嘶了一声,重新在狭窄的空间里翘起了二郎腿。 合着,现在小姑娘都是有勇有谋的啊,这一套接着一套地,还真让他没法拒绝。 “你想打听什么啊?我这人宅男一个,和村口的二大妈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人还挺幽默的,冷幽默。 林晚照表示似的扯着嘴角笑一笑,问出了早就想好的话: “你知道咱们康城打架最厉害的人吗?”问这话时,她眼睛彷佛有火光在跳动似的,面上的神情更像是一个怀春少女。 宋允挑挑眉,故意扯长声音哦了一声,眼睛里的嘲笑怎么也收不住:“这我不知道,打游戏打的最好的人我到知道,就在你面前。 林晚照回忆着她见过的那些女混混,而后在原地跺了跺,显得气急败坏一点: “真得不知道吗?” 宋允捏了捏鼻梁:“小姑娘学好一点行不行,你找人帮你打架啊?还是找坏小子谈恋爱啊?小孩儿,别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走错路啊” 林晚照垂着头,看起来有些失落: “我就是......“她重新抬起头来,眼角变得有些微红:“我就是想找个人保护我,他们在学校里都欺负我......“欲语还羞什么的,最是能牵动人的心了。 林晚照深谙这点,重新低下头抠着手。 宋允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看来这些奇怪的小姑娘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不为人知的难堪啊。 他叹了一口气,有点无措地挠着头, 林晚照适时地打破宁静:“我那天路过附小那边的后街,看到一群人在打架,其中有个白色头发的人,其他人都倒了,就他没倒,那说明他应该很厉害吧。后来我又在你家门口见到过他,所以......“ 当然是编的,但是编的有理有据,不怕被人拆穿,也不怕被人怀疑啊。 啧,林晚照,真聪明,真会演戏。 “嗯?白头发?你说沈斜?”宋允拧着眉疑问道。 饶是心中万马奔腾,林晚照还是保持着一个优秀演员的基本素养,虽然她不是。 “啊?他叫沈斜吗?我不知道”她睁着眼睛抬头,这语气差点连自己都信了。“我只知道他年龄应该不大,个子应该和你差不多,白头发,还......“ 宋允其实已经确定了,但还是想听听这语出惊人的人想说些什么。 “还什么?” 林晚照直截了当:“还挺帅的。” 宋允:......他这个欠抽的嘴啊。 林晚照没有心情管他怎么想她,反倒急迫地踮脚撑着玻璃桌面,向宋允靠近,一脸的急迫: “你认识他?” 宋允笑一笑,把小姑娘的脑袋推远些: “何止认识啊,我还当过他老师呢,若干年前,我教过他散打,那这样说的话,我应该比他厉害。” 林晚照:......合着自己给自己找到师爷了。 “哇,你好厉害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住在哪里啊?他......也是学生吗?” 宋允听小姑娘敷衍的夸赞,嘴角又是一抽: “他?我劝你别妄想。” 第175章 局外人5 宋允听小姑娘敷衍的夸赞,嘴角又是一抽: “他?我劝你别妄想。” 听着这奚落的语气,林晚照又垂下了头,踮起的脚落回了地板上,浑身周遭蒙上了失落,以及淡淡的忧伤。 特别像为爱受伤的小年轻。 宋允又挠了挠头,眉心拧成了川字:自己讲话太伤人了?没有吧? 就在他思考自己有没有时,女孩锦上添花地吸了一下鼻子,忧伤感更足了。 宋允:好吧,是挺伤人的。人一小姑娘,你也没必要这么讲话吧? “那个,我不是说你瘌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他放下二郎腿,两手在大腿和膝盖间来回搓着,脸上挂着略带歉意的笑。 林晚照抬头:“癞蛤蟆?” 她说话时眼睛红红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淦!宋允作势抬手,朝着自己的嘴拍了两下:叫你乱说话,呸! “不是,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配得上他,不不不,是他配不上你。” 林晚照被他这副慌张的样子逗乐,做样子擦了擦根本没泪水的眼角。 宋允舒了一口气,又开始一来一回地搓腿:“小姑娘啊,你看你长得也不差,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就告老师,告诉家长啊。真没必要棋走险招。真得,作为过来人,哥告诉你啊,沈斜那种人你最好别碰,好好做个乖乖学生不好吗?” 林晚照摇摇头:“不好。” 宋允:得,又碰上一个不听劝的。 他叉腰站起来,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你说,那你要干嘛?非得找他吗?” 林晚照抱着书包后退一小步,装腔作势地吸了吸鼻子:“我告诉过你了,你告诉我他家住在哪里,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听听你作为朋友,对他的评价” 声音是越说越小,越来越没有底气,但也叫人听了看了,越来越心软。 啧,女的都挺麻烦的。 宋允舔着上颚评价一句,又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低头勾起了唇角。 片刻后,他抬起头,眼中是没有藏干净的缱绻笑意: “想知道他家在哪里啊,好去找他?然后一哭二闹三上吊地缠上人家,是不是还要以自己的清白和名声威胁他?” 这话说得就太具体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那就是杀马特小说看多了。 林晚照看着他,太阳穴跳了跳,还没来得及摇头否认他刚说的,就听到男人又开口了。 “小姑娘,我告诉你啊,别整这些没用的,沈斜这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也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来跟一小孩儿玩,他这人没啥良心,就跟没长心似的。你小心惹祸上身啊,别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胡作非为,好好地走在正道上不好吗?” 他长没长心自己还能不知道? 林晚照闷闷地吸了吸鼻子,继续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宋允:“我跟他差不多大,我不是小孩儿了” 合着他讲了这么多,费了这么多口水,她就听到这三个字啊。 啧,这重点抓的,语文老师该犯愁了吧? 宋允被这句话都笑了,没憋住笑出声来:“那你的意思是,他会跟你玩?” 玩这个字,是多么有歧义的一个中国汉字。 作为一个小女孩的林晚照,悄咪咪地红了耳朵。 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接着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他这人特别不好,特别坏,特别地丧尽天良,特别地......特别?” 宋允满头黑线:丧尽天良?这不是他说得啊。 “你这小姑娘,不要乱说话,回头人找上我怎么办?” 林晚照迅速抓住这句话里的重点:“他会找你,你们很熟?” 宋允扶额:也没多熟,就是偶尔在一起喝喝酒打打游戏......“ 喝喝酒打打游戏?以阿斜的性格来看,肯跟他做这些,应该算是很熟了。 林晚照彻底扔掉了脸皮,跨了一大步重新站到柜台前,怀里的书包被按到玻璃面上,眼中冒着恶狼般的光,活像个私生饭。 “求求你告诉我,一些他的事情,不用太多,就一点点,也好......好让我死心对不对?” 这是近乎执着了。 啧,真难搞,早知道刚开始就不理她了。 宋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一屁股坐了下去,拿起手机点开了开心消消乐. 正当林晚照耐不住想继续追问时,这人终于开腔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这样说,手机里传来一声幼稚的unbelievable,。“今年年初我刚回康城,回来后见到的他就是那副样子了,打架斗殴,喝酒赌博,吃喝嫖赌抽四个字,他可能就没沾中间的那个了。” 林晚照的眼睛酸酸的,这次不是装的。 她问:“然后呢?” “什么然后,这还不够啊,还不够让你死心?”宋允的视线从手机移到林晚照脸上,嘴角挂着笑,似乎还有点气恼。 林晚照被问住了,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宋允看出了她的无措,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你说说你们这些小姑娘,真以为生活是拍电影呢?自己拿到了乖乖女和混混的剧本啊?长点心吧,你觉得一个烂到骨子里的人会存着善念?会驾着七彩祥云来拯救你?!真特么玛丽苏电视剧看多了,这种人只会让你走得越来越偏” 听着越来越气急败坏的语气,林晚照心里堵着石头一样难受,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年轻老板是好心,但还是下意识地为少年辩解: “我觉得他没有烂到骨子里,嗯......他的眼睛很干净,叫人生不出厌来。” 听了这话,宋允直接把手机甩在了玻璃台上: “干净?呵,那双眼的确是干净,特么地简直是无欲无求,跟个死人一样。你知道吗,他小时候被他爸揍到屁股出血,那双眼睛里都流不出泪来,完全不像个小孩儿。要不是学什么都快,我都真以为他是个傻子了......“ 被揍到屁股出血都不哭吗? 阿斜那段鲜为人知的过往,到底是如何的凄惨悲凉,如何的孤独心酸? 林晚照捏着书包,脸上的悲伤无法掩饰。 第176章 局外人6 讲到这里,宋允停了下来,看了眼林晚照,才又接着讲:“他啊,从小就是奇怪,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跟着……” 宋允顿了顿。 “会跟着徐海干。徐海你可能不知道,跟着他的人没几个手上是干净的,所以,小姑娘听我一句劝,别去招惹他……” 男人还在继续说,可林晚照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徐海?!! 怎么是徐海啊!! 躲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躲不过去吗?这难道就是天定的命数? 她早就知道阿斜瞒着她的事肯定不小,在调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可是,这个结果还是让她的心彻底坠进了冰海。 那是徐海啊,上辈子害死阿斜的嫌疑人啊…… 看着女孩整个人怔愣住了,宋允以为她被吓到了,索性收住了刚刚的话头。 “小姑娘,我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才和你讲这些的。说到底,咱们两个啊,其实都是彼此冗长生命里的过客,今天权当没见过我吧。还有,年轻人猎奇很正常,以后……好好生活,好好学习,你的未来还很长……” 他边说边把中午包好的酒和烟掏出来,摆回原位,又从裤兜里掏出两张被压的皱巴巴的红色钞票,递到玻璃柜台上: “烟酒我不买高中生,钱退给你,回去吧,还能挑灯夜读会儿……” …… 林晚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出租屋的门被关上时,她将整个人缩成一团,抱膝坐在了门背,手里捏着两张皱巴巴的钱。 原来,竟然是这么严重,严重到随时拿着命在搏。 这接近两个月时间来,她一直在劝自己——置身事外,别让阿斜的担心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可是,事情比她想的还要复杂,沈斜把她剔除局外的原因不只想保护她,还想一个人扛下所有,甚至去死。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他拿命去搏? 因为想的太多,脑子里嗡嗡嗡地响起来,像是散热的电脑杂音一样。 林晚照不再打算细想下去,也不再打算听沈斜的话置身事外了,世上比死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其中一样就是——让她一个人孤独地活着。 她迷迷糊糊地洗了个澡,睡觉前给班主任发了条消息,然后关机,闭眼。 一夜噩梦缠身,不得清闲。 从床上睁眼时,外面的日头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林晚照手背扶额,嗓子里干涩生疼,盯着天花板看了片刻,才摸过枕头下的手机打开来看,上午十点四十二分。 通讯录的小图标上,显示着十三通未接电话,不点开就知道是班主任许青打的。 昨晚她好像只是请了个假,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不管了】她把手机仍在床上,挣扎着酸疼的身子起床。 下床后,随便冲了袋感冒灵,是甜的,但是是那种很恶心的甜。 聊草地洗漱完,她坐在窗前的书桌旁,面前摆着张白纸,手里是一只黑色的碳素笔。 林晚照思考了片刻,动着手腕在纸上写了起来—— 1,阿斜想报复我,所以在报复得逞后回归本性。 2,阿斜支付不起奶奶的治疗费用,跟着徐海赚快钱。 3,阿斜上辈子的死的确有隐情,背后的原因肯定离不开徐海,所以当故意接近他,伺机复仇。 4,阿斜发现了一些事情,他想潜伏在徐海身边查清楚。 写到这里,女孩停下了笔,撑着额头想了许久,最后在前两条后面划上了一个叉。否定第一条是因为直觉,否定第二条是因为不可能,不说奶奶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就算复发,钱始终不是个问题,阿斜父亲留下了很多钱,就算花完了,也不至于这么铤而走险。 有时候,一块钱的确能压弯君子腰,但他们没到这么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可以赚钱,他也可以赚钱,再不济,也可以选择求助社会。 阿斜是个聪明人,不会选择这么危险的方法。 ...... 突然,嗓子里泛起痒意,林晚照伏在桌面上咳嗽了很久,一阵五脏颤抖后,她的脸上爬满了红晕。 再看桌面上的字迹时,她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拨开这些谜团最好的方法就是去问沈斜,可是,他会说吗? 可能不会,而且还会增添他的负担。 那,只有自己查了,原因或许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结果,一个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的结果。 阿斜想要的结果是什么呢? 或许是——让徐海死。 林晚照边咳嗽着边撕碎纸片,捂着胸腔走到浴室,将手里的纸团冲进了马桶。 ...... 午后的秋日阳光暖暖的,晒的人昏昏欲睡。 林晚照穿着私服,坐在昨天来过的那家烟酒铺门口,靠着淡绿色的卷联门打盹,来往中有不少路人看向她。 暖阳变成金黄色时,身后的卷联门才被打开。 想都不用想,这年轻老板的眉心一定拧成了一个川子。 林晚照站起来,直截了当地开口:“老板,你这里可以提供兼职吗?只在周末上班的那种,如果平时有需要,我也可以来。” 刚睡醒的宋允被这段话整懵了,什么和什么啊? 林晚照没管他逐渐扭曲的面部动作,直接绕过他身边进了铺子里: “我缺钱缺得紧,交不起学费了,我爸出轨了,还重男轻女,不想管我,我妈......去年刚去世,应该也管不了我了。学校的助学金我也拿不到,因为人缘不好,没人给我投票” 宋允这下是彻底懵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奇怪的小姑娘是在道德绑架他。 他有道德吗? 不好意思,没有。 宋允扯起一个笑,对着林晚照得背影喊:“你哪来的回......“哪去! 可惜,话还没说完,背对着他的小姑娘就转过了头,双眼含着雾气,睫毛粘在了一起。 啧,太可怜了。 所以,没说完的话变成了:“你......理想工资是?” 林晚照眨眨眼睛,伸出右手手指:“一千。” 一千?多代打几盘游戏就挣回来了。 宋允摸着下巴思索,良久后眉开眼笑:“也不是不行,但你的成绩不能下滑,下滑一名减一百” 林晚照打开手机,找到今早上班主任刚发到群里的成绩排名。 “我是第一名”她说,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宋允凑近看,林晚照。原来她叫林晚照。 总成绩是682 排在她后面的第二名成绩是601。 宋允挑挑眉,看不出有多惊讶:“小丫头学习挺好嘛,再接再厉,勿骄勿燥“ 林晚照轻轻点头,知道这件事定下来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了外面的街道。 人不多,车也不多。在往远看,街对面是一幢破旧的楼,二楼和三楼的连接处,有一块闪亮的广告牌,牌上闪着四个红字——全来网吧。 第177章 局外人7 第二天,周天,原本应该在教室考试的林晚照又出现在了烟酒铺门口。 她穿着白色卫衣加牛仔背带裤,脚上是一双白色六孔的马丁靴。一直被高高扎起的马尾被梳成两道麻花辫,非但不紧实,反倒有些凌乱,辫子末尾用蓝色的橡皮圈扎着,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不俗,很有少年感的。 敲了两声门,又等了好一会儿,再敲了三声,宋允才给她开了门。 男人穿着拖鞋,打着哈欠,一副邋遢样子,伸手扔给她一把钥匙:“昨天刚配的,以后别烦老子睡觉”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进了帘子里面,估计去谁回笼觉了。 啧,这老板当的真随性。 林晚照评价一句,默默地低着头坐到了收银台后面,从书包里拿出一套衡水数学卷子做了起来。 但做得不认真,几乎是做一道题就要往对面看一眼。 后来,她强迫着自己静下心,终于在一个半小时后做完了这套题。几乎是拿出答案的瞬间,烟酒铺里进来了今天的第一个客人。 模样虽年轻,但脚步虚浮,黑眼圈特别明显,应该是经常熬夜的惯犯。 他进来之后没有看林晚照,直接去了左墙的架子从下往上第四排处,拿了一包红色外壳的烟。 “今天开门这么早?”他边低着头看烟,边往收银台走,语气很随意。 应该是把她当成老板了。 林晚照站起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低头看烟的男人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看清楚她是个女孩,还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后,他有些局促地摸着下巴上的胡茬。 “你是?老宋呢?”他问,顺便向她亮了一下烟名——红塔山。 老宋?应该是那个随性的老板。 林晚照看清楚烟名后,想了一会报出了价格;“八块”昨晚老板发了她价目表,一个晚上,背的还不熟。 然后才回答了顾客刚刚的问题:“我是新招的临时工,我们老板在睡觉” 顾客笑一笑,装模做样地从兜里扒拉了一会,却什么都没拿出来。他挥一挥手里的烟,对林晚照说:“记账,李子昂” 说完就离开了铺子。 林晚照还是有些惊讶地,毕竟她第一次给人打工,结果就遇到了这种可能不付钱的顾客。追还是不追?她盯着男人的背影思考。 直到他进了那条全来网吧旁边的巷子。 算了,记账吧。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从腿旁的柜子里找出褐色封皮的账本,翻了几页确定后,在最末尾哪里记下了——李子昂(八元) 看着这厚厚的赊账本,林晚照忍不住好奇翻了起来,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沈斜的名字的,结果沈斜两个字没看见,倒是得出了一个让她哑然的事实。 她老板的这家铺子,简直就是赊账者的天堂啊。 从今年年初到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来赊账,而没一个人来还的。 啧,真不知道这家店怎么还能开下去的,能交得起房租吗?她的工资是不是要的太高了?是不是平白地让这家店雪上加霜了? 她皱眉思索间,又有两个人进来买东西,无一不是胡子拉碴,面部憔悴的熬夜病患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收钱的人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他们竟然大方地给了钱,还摆手说不用找了。 林晚照看着柜子上的二十元,和对面人手里价值二十五的东西,第一次感觉到收钱也不是一个容易活。 “那个,您手里那些加一起要二十五” 闻言,另一个排在后面的人毫不留情地笑出了声。 前面这个说不用找的人,尴尬地笑了笑:“涨价了啊?来来来,我补上” ...... 工作了一个上午,林晚照累得脖子酸,嗓子也疼,由于保持微笑了一个上午,脸也僵了。 她实在没想到,这家店生意这么好,看来不用替老板发愁了。 正当思考怎么解决肚子的抗议时,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是她随性至极的老板。应该是刚洗过脸,发梢湿漉漉地,还带着水。 他走出来,到太阳底下伸了个懒腰,才转过头来问她的小员工:“饿了么?” 林晚照点点头。 “等着,我去买饭”宋允穿着拖鞋走上了马路,走了两步又返回来。 “你想吃什么?” 林晚照真没想到这人还有温柔的时候,她认真想了想说:“牛肉面” 宋允点点头:“好,扬州炒饭。” 说完扬长而去,剩一个林晚照在风中凌乱。 温柔?温柔个鬼! 在老板离开买饭的时间,她专心地做了一道政治概述题,还附带着接待了三名顾客。 宋允提着饭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姑娘没精打采的样子。 他啧啧嘴,把饭拎到她面前的玻璃台上:“这点工作做不了?” 他的店里一天来不了两个人。 林晚照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刚开始,会努力适应的“ 说完打开塑料盒子,一股炒饭的香味溢了出来。 还真是炒饭啊,她开始不为店铺的将来担心了,她为她们老板的未来的担心。 这么直男,还邋遢,怎么找得到女朋友?! 宋允不知道面前的小姑娘在为他的未来忧愁,看到她闷闷不乐的脸色,还以为刚刚的话又说重了。 他啧了一声,从帘子后面摆出一个高凳子,放到有阳光的一角,趴在玻璃台的一端大口扒了起来。 相安无事的午饭时间后,宋允又去了帘子后面,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林晚照一点也不好奇,趴在台子上小憩了十几分钟后,又开始做题,也等待下一个顾客。 今天说了一上午的话,嘴巴都干了,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要是真不行,她要打算换份工作了,不知道对面收不收临时工...... 下午的顾客比早上少了一些,林晚照抽出时间来看书,但因为感冒还没好,天气一热脑子就昏昏沉沉了起来。 她实在控制不住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一股视线在盯着自己,林晚照后背倏地冒起了冷汗,抖了一下彻底清醒。 第178章 没兴趣 她实在控制不住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一股视线在盯着自己,林晚照后背倏地冒起了冷汗,抖了一下彻底清醒。 “醒啦?睡得舒服吗,用不用给你搬张床过来?”宋允面上带着不达心底的笑,背手弯腰道。 说实在地,林晚照有点尴尬,微微向后仰着,离宋允远了一些。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不会啦”她后脑勺靠着墙,边尴尬地笑边摆手。 宋允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斜了她一眼直起身子: “叫什么老板?把人叫老了”他背着手说。 林晚照想了片刻:“叔?宋叔?” 宋允有些炸毛,两只手重重地拍着了林晚照面前的柜台上:“什么叔?!有这么老?” 林晚照想点头,但迫于淫威,还是摇了摇头,正欲张口再说,但男人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率先开了口:“哥,叫我哥” 林晚照点点头,拿面前的卷子挡住了脸,其实是挡他的口水。 啧,老年人生起气来不可怕,就是挺费口水的。 她在卷子背后讨好似的喊了声:“哥”。宋允咳嗽一声,却换了一个腔道:“呦,今天有空来照顾老熟人的生意啊?” 听出这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林晚照放下挡脸的卷子,端正坐好后,才抬眼看向宋允招呼的人。 两双眼睛对视上的那一瞬间,林晚照清楚地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都静止了。 是沈斜。 少年穿着黑色卫衣,露出一节脖子,脖子上有几道清晰的伤疤,但脸上,除了嘴角有些青,到看不出有其他的伤。 林晚照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眼神从上扫到下,神情就像是老母亲见到多年未见的孩子似的,下一瞬就要哭出来。连宋允都看不下去了,他用手指骨节敲了敲玻璃面,意图唤回她的失态。 徒劳无功。 “咳咳!”在他的撕心裂肺中,林晚照终于看了他一眼。“小孩,去给我倒杯水” 宋允拿出了当老板的架子,指了指帘子后面 林晚照自觉失态,转过身走出柜台。刚进到帘子里,就听到她老板欠揍的声音: “这小孩儿,可能被你吓到了,她胆子小的像老鼠,你看看,吓得不会说话了,你这伤也太可怕了,哎呦喂,脖子又是怎么搞得啊,不会是那个风流债挠的吧?” 他说话时语气轻松,时不时地调笑两句,自觉忽略了少年黑得要滴墨的脸色。 沈斜扫了眼林晚照消失的地方,又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人,走到左边靠墙的架子上拿了一包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衣袂带风。 宋允平白无故地觉得气温又降了几度,他揉了揉鸡窝似的头发,思考着要不要穿件长裤子。 林晚照端着杯水从帘子后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站在柜台前玩手机的沈斜,以及侧靠在柜台上的老板宋允。 他们好像在谈事情,但声音很轻,叫人听不真切,隐隐约约地能听出几个词,什么你,什么他,什么前途? 但看他俩的姿势,就知道老板应该是热脸贴冷屁股了。 她端着水,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但手里的纸杯不隔热,叫她忍不了几分钟。 于是乎,她走了过去,虽然心里万马齐喑,但面上还算平静,毕竟是在几千人大会场做过同传的人。 “哥,你的水”她把水杯放在玻璃台上,摸着耳朵回归收银员的位置,低着头不再看面前的两人。 宋允点头嗯了一声,伸手去端水,却在碰到纸杯的那一刻嘶了一声。 “嘶啊,小丫头你诚心的啊,想烫死哥好继承我的店吗?”他半开着玩笑,拍了拍身边少年的胳膊:“看看,蠢得要命” 林晚照满脸黑线:呵呵哒,就整一个大无语啊。 沈斜冷冷地看了宋允一眼,把手里的红色钞票拍了桌面上:“我对她没兴趣,就算聪明也没兴趣” 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店。 宋允在身后喊:“还没找钱呢,不要啦!” “给你捐点钱,买个带把的杯子......”声音冷冷地,夹在秋风里送到店里的两人耳中。 宋允对着他的背影甩了甩右手食指:“这小崽子,到底跟谁学的,还会奚落人了?啧啧“ 石化在原地的林晚照:......???什么? 片刻后,她摆着一张苦瓜脸,把目光转向了她的老板,她的哥:“你和他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帮你认清现实啊,这个工你要是真心想打,那就继续打吧。要是觉得突然没有热情了,那就好好地给我回去上学” 合着,她这老板以为她来这里打工是为了接近沈斜? 操...... “丫头,别伤心了,年少是总会遇见太惊艳的人,这些哥都懂啊,没事没事,就你这相貌你这成绩,最不怕地就是找到一个高质量伴侣了!沈斜这颗歪脖子树,还是颗对你没意思的歪脖子树,你啊,乘早砍断吧。”宋允隔着柜台拍她的胳膊,端出了一副老成的样子。 林晚照敛眸,不打算继续和宋允谈论这个问题了,怕被气死。 片刻后,她挤出一个微笑:“哥,能别一会儿叫我小姑娘,一会儿叫我小孩儿,一会又是小丫头吗?我有名字,而且我也不小,成年了呢” “啊?你成年了?不像啊,看起来挺小的......”宋允丝毫没有意识到话题的转移,仔细地瞅了林晚照一会儿道。 林晚照继续微笑:“真得......” 宋允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端起了台子上那杯水,嘘了一口摇头道: “你管你老板?我爱咋叫咋叫” 说完人端着水杯进了里面。 林晚照看着还在来回摇晃的布帘子,捏了捏手,又把视线转向沈斜刚刚消失的巷口。 【我对她没兴趣,就算聪明也没兴趣】 唉,先不管真假,听起来反正挺不好受的。 林晚照叹着气,继续早上做到一半的英语卷子,扫了两眼,又拿起了一旁的书。 看来,下午不适合动脑子...... 【作者的话:裸更有些急,有空就捉虫!啾咪】 第179章 酒厂1 在学校上了五天课,做了不下二十套卷子的林晚照,在同学们冒着冷风去学校考试的周六,成功地在温暖的被窝里躺到了七点半。 闹钟响到第二遍时,她懒洋洋地伸出胳膊按灭,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从床上爬了起来。 洗脸,刷牙,换衣服,出门。一套动作下来只用了十分钟。 买早点,坐公交,走路......到她兼职的地方时正好八点十分。 当然,这时淡绿色的卷联门依旧是紧闭着的,林晚照把早点放在了一旁的台阶上,从兜里掏出钥匙,卷起门走了进去。 清早的风吹进来有些凉人,林晚照裹了裹衣服开始吃早点,吃完早点后,店里陆陆续续地开始来客人。直到肚子发出第一声抗议时,她看了眼手机,十二点二十三分。 她的老板还没醒,在这间并不隔音的房子里,他是如何做到睡得这么踏实的? 林晚照疑惑,冲着帘子叹了口气,又继续思考数学题,得珍惜没顾客的时间呐。一股头发从随意扎着的低马尾里滑出来,扫在卷子上,挡住了她正在看的题目。 她心平气和地停下笔,揪住那股头发要“就地正法”,就在这时,帘子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午饭有着落了。 林晚照舒了一口气,揪着头发继续往发圈里面塞,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本声,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交谈的声音也越加明显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城南的那件事儿?” “江月酒厂?不是说火没烧起来吗?防火的人也没抓着?” 林晚照听到酒厂两个字,微微眯了眯眼睛,停下了绑头发的动作,一阵风来,发丝飞扬。 酒厂?她没记错的话,上次阿斜打架也是因为一个酒厂。 方才那两个阔声谈论的男人叼着烟走了进来,大秋天地还穿着低领开叉的衬衣,不知道到底是抗冻还是故意想露出胸膛及上的青色纹身。 他们进来时朝着林晚照的方向瞥了一眼,对视着笑了一下,又前后脚地走到左墙的烟架上挑烟。 “肯定是那性郭的王八羔子搞得事,那些只会在背地里搞事情的老鼠,爷爷一拳能砸死仨!”其中靠门的男人大声说着,语气桀骜不驯地很,边说还便在空中展示了一下肌肉虬扎的胳膊。 察觉到从结账台那边过来的视线,另一个男人也嚣张了起来,啐了一口道: “那些杂碎,就他娘地不敢正面来刚!” “......”’ 他们不再说酒厂起火的事情,反倒在那里骂骂咧咧起来,叫人看了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绿林好汉。其实就是两个四肢发达的马后炮。 林晚照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卷子,每个字都认识,但堆在一起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她在想,这个酒厂到底出什么事情了,起火的事情会不会和阿斜有关? 思绪像一团浆糊一样黏在了一起,林晚照烦躁地在纸上划下一道黑色痕迹,力透纸背。 “小美女,结账” 在她眉头紧皱时,那两个“高谈阔论”的男人走了过来,啪地一下在在台面上扣了一张红色钞票。而嘴角还生着令人作呕的笑。 林晚照忍着厌烦,神情冷漠地从抽屉里拿出三张十元的,一张五元的,放在了红色钞票傍边,整个过程并没有说一句话。 男人笑一笑,并没有去拿找的零钱,反倒撑柜台上,对着林晚照开起了玩笑: “网吧里早就一传十,十传百地说这边来了个小美女,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呐,看这小脸,长得真让人稀罕。” 旁边的一人呵呵一笑,似是认同:“刘子,别吓着人家,一看妹妹就是胆小的人,嘿嘿” 胆小?林晚照内心一阵冷呵,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们,所以自顾自地坐下拿起了一本书,挡在脸上看了起来。 两人碰壁,嘿嘿一笑,摸着鼻子出了铺子,走了两步,又反过来抓起了柜子上的钱,揉成一团塞进了裤子后兜。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弱,林晚照放下书,朝着门口一看,再回头时却被靠在后边帘子旁的人吓了一跳。 宋允穿着一件褐色卫衣,蓝色牛仔裤,脚上还是那双灰不溜秋的拖鞋。他靠在门框处,眼睛里带着笑意,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晚照。头发还往下滴着水,应该是刚刚洗漱完,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林晚照被他高深的笑吓了一跳,捂着心脏瞪了一眼,那人才悠悠地走出来: “怎么样,哥这铺子里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还要继续干下去?” 原来,他刚刚什么都瞧见了。 林晚照笑一笑,把滑出来的那股头发夹在了耳后: “继续干啊,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说完又开始低着头看书。阳光反射在她身上,乌黑的头发发着光一样。 宋允愣在了原地,被这个答案搞得哭笑不得,他怎么听出了一股骄傲的感觉? 得,这小姑娘压根就不是一般人。 “今天中午吃什么?”他抱胸走到门口,懒洋洋地扭头问。 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林晚照没做思考,直接脱口而出:“扬州炒饭” 宋允挑了挑眉毛,点着头说:“行,那就牛......扬州炒饭” 说完人就离开了。 林晚照吹了吹拂在面上的发丝,继续低下头看书,看了一会儿,发现什么都看不进去,又开始半跪在凳子上写数学题。 还是,毫无头绪。 宋允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趴在柜台上毫无精神的小姑娘。 “想什么呢,饿死了?!” 林晚照软绵绵地直起身子,接过他手里的打包盒:“哥,你知道江月酒厂吗?” 宋允拆饭盒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即刻又恢复了原状:“你问这个干嘛?跟你有关系啊,好好学习就是了“ “我就是好奇,刚刚那两个人说那里着火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宋允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瞥了满眼好奇的人一眼,咽下去后,才开始说话:“就昨天晚上的事情啊,听说是有人故意纵火,不过被抓了个现行,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第180章 酒厂2 “就昨天晚上的事情啊,听说是有人故意纵火,不过被抓了个现行,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 林晚照点点头,往嘴里喂了一勺子饭,越嚼越觉得不对劲,等咽下去后,她问:“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宋允被这一声又一声的哥叫的心情大好,神情都比往日温柔了许多:“你哥是谁?朋友满天下算不上,怎么着也算是满康城吧。” 林晚照低着头哦了一声,勺子刨这米饭,却不忘嘴里喂,显然还想知道什么。 “你是不是还想问谁告诉我的?”宋允笑一笑,继续喂食的动作。 林晚照点头:“哥,谁啊,告诉我吧?”她说话时看着宋允,眼睛里好像有星星闪烁。 “咳咳”他呛住了,低着头一阵咳嗽,林晚照满脸嫌弃,但还是从屋里兑了杯温水出来。 “喂,喝水”她把水塞到男人手里。 有事就是哥,没事就是喂。宋允被气得又咳嗽了两声。再抬头时,眼睛里红红的,看来刚刚确实是咳狠了。 “想知道啊?”他撑着玻璃柜台问女孩,眼神里充满了捉弄。 林晚照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看着他认真地点了下头:“嗯” “呦,说曹操曹操到”宋允笑着说,说完继续低头认真吃饭, 林晚照被搞得一头雾水,看着宋允的头顶,眼神不善。 这哥是诚心搞她呢吧,果然,男人啊,不论年龄,都是心眼小的动物。 不过,她下一瞬就收回了这句评价。 因为,曹操真得到了。 沈斜进来时,双眼通红,满布红血丝,看来又是一晚上没睡觉。他径直走过收银台,走向摆烟的架子,衣衫带风,也带阳光。林晚照下意识去闻,再也没有了那股洗衣粉的味道,有得只是淡淡的烟味,以及浓郁的酒味,而且是辛辣的白酒。 宋允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眼一脸痴相的林晚照,拿勺子敲了敲饭盒壁:“吃饭” 林晚照的脸有些烫,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扒饭。 是阿斜告诉他昨晚酒厂着火的事情,那他当时在那里吗? “结账” 就在她低头思考时,低醇的嗓子在她头顶响起,与声音同时来的,还有浓浓的酒味,浓到不像是喝进去的,而像是被撒到衣服上的。 她确定了,阿斜昨晚就是在那里。 想清楚后,林晚照闷地一呼吸,接着米粒就进了气管,当然免不了一阵咳嗽,虽然隐忍着,但还是咳出了眼泪。生理性的东西,她真没法控制。 就在宋允的手拍上她的背时,她察觉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宋允的动作:“哥.....水.....水” “德行!”宋允嘲笑了她一番,接着进里屋去接水。 人走后,林晚照突然觉得没那么想咳嗽了,她红着眼眶看向沈斜时,得了人家一个冷冰冰的表情。 寂静的午后,暖人的阳光,空气里的浮尘都看得到。淡淡的饭香,浓浓的酒香,若有若无的少年味道。 这么一瞬间,林晚照突然很想哭,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呢? 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他们应该已经一起去了远方,而不是呆在这个面上安静祥和,背地风起云涌的山城里,还.......变成了陌生人。 她不敢再仰着头看他,生怕哭出来。 “水!”宋允挎着步子走来,脸上笑意盈盈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兴灾乐祸。 沈斜瞥了眼宋允,把手里的绿钞扔到台面上:“不用找了,买点口罩吧”声音清淡疏离,面上却是皱着眉摇了摇头,搞得宋允觉得自己家店的环境有多不好似的。 他说完后退了两步,手指堵着鼻子离开了铺子,大马金刀地过了马路,进了对面的巷子。 宋允气急,叉着腰追到门口:“你个小崽子,这又不是感冒,带什么口罩,呛到了啊呛到了,你丫的没被呛到过啊” 林晚照看着泼妇骂街似的老板,嗓子里又泛起了痒意。 “咳!” “喝水啊!”她刚咳出一声,宋允就转过头来怒其不争道。 林晚照瘪瘪嘴,小声抱怨:“你又不是没被呛到过” ...... 下午上班时,林晚照就戴上了口罩,蓝色的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也挡住了大多数放肆的目光。 她脑子里想着酒厂的事,又要兼顾店里的生意,以至于一整个下午没写完一张卷子。 和宋允一起吃晚饭时,她忍不住好奇问出了声:“哥,你觉得为什么有人会在酒厂放火啊” 宋允没想到她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满脸不屑地抬眼看着她:“又想着这些的,不如想想下次考试怎么考个好成绩” 林晚照认真地眨了眨眼睛,睫毛在面上投下扇形阴影:“可我已经是成绩最好的了,高第二名七八十分的那种” 宋允被呛了一下,咣咣咣地灌了几口水:今天怎么回事?别人水逆,他饭逆?! “谦虚懂不懂?以为哥没考过第一啊?!啧,小姑娘真骄傲”他看着女孩,装腔作势地摇摇头。 骄傲的林晚照毫不含糊地嗯了一声,继续追问刚刚的事情:“你说可不可能是分钱不均引起的仇恨啊?” 宋允思考了一会儿:“分钱不均?那破场子一年能赚几个钱?哪来的钱分啊。” 林晚照来了兴趣:“它们不盈利还要开吗?老板是那个叫徐海的吗?” 宋允点点头:“可能人家家大业大,卖的是情怀吧。江月酒,老牌子了,买的是那种罐装老酒,味道还不错,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销量不好,一年也产不了多少,还大多要外销出去。” 他边说边舔了一下唇,似在回忆那酒的味道。 林晚照越来越觉得这个酒厂不一般,从之前徐郭两家争股权,到现在仇家点火烧场,还被及时发现,这哪里像一家赚不了钱的破场子该有的待遇。 “哥,你能买到他家的酒吗”她咬着筷子,小心翼翼地问对面人 宋允白了她一眼:“吃饭!“ 林晚照还想恳求,但看到来人略含威胁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咽到了肚子里。 第181章 酒厂3 宋允嘴上虽是那么说,可第二天还是有人送来了酒。 午后静谧时光,客人也比早上少了些。林晚照还是改不了吃完饭就犯困的习惯,外面的摩托车声音传来时,她的后脑勺刚好撞到身后的墙。 这么一撞,整个人倒是有了几分清明。 打门口进来一个人,身宽,体胖,人高马大,硬生生挡住了一大半的日光。他进来也不说话,只是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林晚照面前的玻璃台上,眼神始终看向帘子后面。 “宋哥在睡觉?”他问,倒是一副很知道宋允为人的口气。 林晚照的视线被眼前的酒坛子所吸引,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是的,这人送来的东西是一个酒坛子,还是一个古里古气的坛子,深棕色瓷面,面上有三个白粉色的小楷——江月酒。瓶口用特质木塞堵着,系着红色的细丝带,若不是细微处刻着生产日期,还真像是古代佳酿。 不但外观像,这名字,江月酒,倒也是古意和诗意并存。 唐朝诗人张若虚以《春江花月夜》留名诗坛,被后人赞不绝口,林晚照最喜欢的一句是——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不知道这酒牌名的创始者,是不是也存了待人归来的希冀? 就在林晚照遐想间,帘子后出来一人,伸着懒腰打哈欠,还是一点老板的样子都没有。 “哥,酒给你送来了”见他出来,冷冷地站在这儿半晌不动的人终于笑了出来,语气里都带着愉悦。 宋允在伸懒腰的同时,对着这个男人,不,男孩点点头。 “辛苦了,小嘉” 小家?林晚照挑挑眉。 看来又是老板的熟人啊,还别说,这老板虽然一天没啥正形,除了玩就是睡,没想到这人际交往能力还挺不错的,几乎来这儿的顾客都认识他,四分之三的还要叫他声哥。 对此,宋允的解释是——哥虽然退隐江湖了,但哥依旧是个传说。 对此,林晚照的回应是——keepsmile...... 却看这边,被宋允夸了的小嘉挠着头笑了笑,好像还有话要说,但碍着有外人在,匆匆说了声再见就出了门。 宋允也没挽留。 林晚照听见摩托车启动的轰鸣声后,终于难捺不住地打开了酒塞,扑面而来的香醇,其间还有股淡淡的麦香味。 她摘下口罩,俯首想要闻得更仔细些。 宋允看她低头问酒的动作,倒也少见的没打趣,只是笑一笑,便进了帘子,取来两只纸杯子。 自酒坛里倒出来的液体呈透明状,整个过程中,酒香四溢。林晚照一个没喝过白酒的人也被勾起了酒虫,她端起其中一个纸杯,仰着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辣。初时只有着一个感觉,舌头好像要着火了一般。 随后,这股辣味散开,在口腔里化成了丝丝绕绕的香甜。 林晚照不知道这算不算好酒,但只是这么舔了一口,就觉得整个人面上似有火烧。 宋允也端着就被喝了一口,喝之前还不忘埋怨没有合适的酒杯,喝之后整个人开始故弄玄虚。他斜靠在柜台前,目光看向外面,一边挥着手臂,嘴里不忘吹口哨,哨子出口成调,竟有说不开熨不平的忧愁。 平日里不成调的人一旦忧伤起来,林晚照觉得外面的日色都黯淡了不少。 看来,她的老板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呐。 可能是被感染到了,林晚照又小酌了一口,不像上次只是舔一舔,这次是真得喝到了,强忍着辛辣感过去后,她做了吞咽的动作,酒液滑过喉咙,五脏六腑都开始烧起来。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饮酒后的正常反应,但也不好意思打扰好不容易犯会子忧愁的老板。 就在这一男一女,一老一少,饮着同一坛酒,想着各自的故事时,沈斜却从外面进来了。 这几日,他来的的确挺勤快的。林晚照头脑发热间也不忘告诉自己,这份工作还挺好,就算打探不出什么消息,但也能时时见着他,也算很不错了,不换了不换了...... 刚刚,沈斜还没进来前,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在外面站了一会,组织好表情后,终于迈了一只脚进来。 看到的就是脸上红霞飞,撑着脑袋眯眼笑的林晚照,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 再看斜靠在柜台前闭眼吹口哨的宋允时,一双眸子更是恨不得冒出火焰来。 他在口袋里攥着拳头,忍了又忍。 须臾后,沈斜走到宋允面前,踢了踢闭着眼忘情吹歌的宋允鞋尖,劲用的有些大,活生生把人踢得后退了两三步。 “那个龟孙子?!”被踢的人自然没有好语气。 宋允这句话刚一蹦出来,就看到了一米外的那张阴沉沉的少年脸。 这小子又犯病了? 他咂舌心想,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娇糯如水的女声: “是阿斜” 她含糊不清地说。 宋允反应了半天才知道她说的是阿斜。阿斜?沈斜?面前这个脸色阴沉的少年? 这小丫头片子看来还是不听劝啊,也难怪,少年人嘛,总有被猪油扪了心的时候,何况这个猪油长得还挺不耐的,就比他稍微差了那么一点。 宋允也不去思考沈斜这小子面色阴沉的原因了,只希望小丫头刚刚说得话没有被他听到,听到倒也没啥,可是小女孩嘛,哪个不顾面子? 他看了眼沈斜,这人已久是那副别人欠他八百万的样子,手插衣兜,低着头,浑身上下散发着不爽的气息,根本不像听到了小丫头的亲密称谓的样子。 宋允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再看向醉酒的林晚照时,眼神里是收不住的宠溺: “小丫头,你醉酒了?” 林晚照现在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听着声音把目光转向问她话的宋允,摇了摇头: “没有,我只是感冒没好利索,有点发烧”说这话时,还不忘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还有点头晕”她补充道。 难得见她这副软软糯糯的样子,宋允即使知道她这是在说胡话了,也没有和她争论:“那送你回家?还是在这儿睡一觉?” 第182章 酒厂4 林晚照重新把视线放到沈斜身上,朦朦胧胧的一个轮廓,但就是让她心安的不止一点半点。她点点头:“我趴这儿休息一会会就好了,真得,就一会会,不会耽误工作的” 说完就把脸埋在臂弯里睡了起来。 宋允听了她这话,说不出地不是滋味,什么叫“不会耽误工作的”?他是一个这么苛责员工的老板吗? 在他摸下巴反思间,低着头的沈斜突然抬起眼睛来看他,阳光大好的秋日午后,怎么着还这么冷啊。宋允裹了裹衣服,将手里纸杯中仅剩的江月酒灌了下去,暖意终于回升。 “你别误会,我是个好老板”他对着沈斜解释,解释完却有点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冷了好半天脸的沈斜自胸腔里发出一声呵气声,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几度。不过,他还是没说话,径直走向常去的烟架。 宋允看着他的背影,咂嘴摇头,叹了口气进了帘子里,左翻右翻找出个灰色的毯子,捏在手里拿了出去。 帘子一撩,看到的就是站在柜台前的沈斜。少年单手插兜,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正看向在低处趴着的小丫头,周围充满了祥和的气氛。 宋允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大喊不妙:他丫的,他不会真惦记上小丫头了吧? 那这样的话,倒还真得不知道是谁耽误了谁了...... 不知道想到什么,宋允突然低头笑一笑,抬着步子走过来。散开毯子,潦草地遮住了林晚照。 沈斜收回目光,看向来人,眼眸里是没有收干净的缱绻温柔。可惜,在宋允替人盖好毯子,抬头看来时,早已烟消云散,那双眼睛里,又恢复了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 而且,比以往哪次都要更冷。 宋允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只好笑一笑,站在柜台里面道:“这包烟算我请你的,不用给钱了” 沈斜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也没有其它动作,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起初,宋允没当回事,自顾自地收拾着酒坛,擦着玻璃面。弄好一切后,少年还没走,他才开始留意起来。 “不走等我请你喝酒啊?”他笑问。 沈斜倒是抬眸看了他一眼,终于说出了今天来这里的第一句话:“也行” 喝一点也行,尝尝她尝过的味道也行。岂止是也行啊,那是妄想到肝肠寸断呐。 沈斜在心里苦笑,眼神扫过女孩露出来的头颅,小小一颗,很可爱,刚刚叫他阿斜的那一瞬,最可爱。他这样想着,嘴角忍不住要勾起来,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到最后也只是保持着那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失足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能替他好好活下去。 干净地,美好地,活着。 即使到最后,到生命正常终结时,她把他当成过客也好,污泥里的老鼠屎也好,都不重要了,真的...... 宋允没想到少年会答应,微微有些震惊,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弯腰抱起已经放到脚底的酒坛,打开来倒了两杯,两个小半杯。倒完才想起来,右边那个杯子是小姑娘用过的,刚想说要换个杯子,少年就抬起来猛猛地灌了一口。 好吧,他咽下去要说出口的话。喝了就喝了,间接接吻怎么了?又不会怀孩子。 自己真的是变得越来越娘们儿唧唧了,一正常的大男人会想这么多? 宋允仰头喝酒时还忍不住思考,越想越觉得自己对林晚照的心思不一般。 人家招员工是招个协助工作的人,他招员工合着是招个女儿养啊? 没有当爹的命,倒有当爹的心。 宋允在心底嘲笑自己,放下酒杯时,脸上依旧带着可疑的微笑。平白叫沈斜看了不爽。 这次是,一男一男,一老一少,饮着同一坛酒,怀着各自的心思。 一杯终了,沈斜还不走,手撑着玻璃柜台上,又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宋允突然想起了今年最流行的那个广告,他笑一笑,学着那个女人的语调劝他: “江月酒虽好,可不能贪杯哦” 沈斜嘴角抽了抽,站直身子,走到卷门旁,伸手一拉,整个屋子没有完全陷入黑暗,因为他没有彻底拉下去,卷门和地面之间还留了一个转头的距离。 宋允哑然:虽然挺恶心的,但也没到杀人灭口的地步吧? “干嘛啊你,干扰我做生意,赔的钱你补偿啊?!!”他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个老板。 昏暗的环境丝毫没有阻碍沈斜的视力,他径直地走到宋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补偿” 这三个字,他以最稀疏平常的语气说出了最财大气粗的感觉。 宋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欲再问,就听到沈斜开了腔。 他说:“哥,陪我打几局游戏吧” 重点不是打不打游戏,而是哥啊。这小子,他当他教练的时候,都没听他这么嘴甜过。 宋允沉浸在这声哥里,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到了后屋的电竞椅上。 ...... 一整个下午,在两个男人安静的游戏中度了过去。 那边,林晚照睡得格外香甜,没做一个梦。自去年夏天离开后,她睡觉时经常被梦魇住,早上醒来时,常常是浑身湿透,这样香甜的觉,真得是可望不可求。 悠悠转醒后,四周昏暗的环境让她心头一窒,但稍微适应了一下,便没有那么害怕了。 因为那道光,从卷门下透进来的光,那么让她心安,就像是阿斜在她身边一样。 等等,阿斜?刚刚他是不是来过? 林晚照扶着太阳穴思索,想搞清楚那是不是她喝醉后的幻觉。 就在她沉思间,后屋传来一声压抑着的低吼,林晚照眉心一跳,扶着墙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卷门处,蹲下身子抬起了门,光亮瞬间撒了进来,微微有些刺眼。 帘子后的沈斜听到动静,点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结果直接导致被敌人一枪命中,连带着宋允也一命呜呼。 宋允扔了手机,撞了撞他的胳膊,以示不满。而后才察觉到散进来的光亮,顿时发出了声: “卧槽,你干嘛啊,故意坑我呢!” 沈斜瞥了他一眼,起身离开,经过林晚照身边时,也没有停,直直地走上马路,走进了那条狭窄的巷子。 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后,林晚照还是有点懵逼。 原来,不是幻想呐...... 第183章 女人1 宋允伸着懒腰从帘子后面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口望穿秋水的清丽背影。他摇头啧了一声,走过去冲着林晚照的后脑勺来了一脑蹦。 林晚照扭过头来,皱着眉毛看他:“你干嘛?” 宋允反问:“你干嘛?“ 又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了,明明两人上周才认识,现在也不过是最最简单的雇佣关系,这人怎么就这么关心她了? 林晚照暗自腹议,下意识地瘪了瘪嘴,手插着卫衣口袋往收银台里面走。 这一举动引得自觉是在养女儿的宋允很不爽,他对着女孩的背影继续唠叨:“这才见了几次啊?就魂不守舍了?我和你讲,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会打架,会抽烟,会喝酒,长得帅......呃,还染着白头发的......” 林晚照站定后看他,良久无言:......你要不直接报阿斜的身份证好了。 看着还要继续唠叨的男人,林晚照一个头两个大,无意间瞥到了脚边的酒坛,顿时有了注意:“哥,你知道这酒主要销往哪里吗?” 宋允要往出倒得话被堵了下去,他吞了口口水,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走过去,拿胳膊肘撑着桌面: “一个靠以买情怀而存活的小酒厂,能卖到那里去?哪里有订单往哪里卖咯” 林晚照抬眸:“就没有固定的客户吗?” 可能是被问到了不知道的领域,宋允凝眉道:“这我怎么知道”说完又一个人进了后屋。 耳边总算安静下来了,林晚照微微地舒了一口气,垂眸看着脚底深棕色瓷面的古制酒坛陷入了沉思. 这酒好像没问题,但这酒厂说不出的奇怪。徐海,称霸康城,及周边镇子的黑势力头子,真的会为这个看起来就赚不了钱的厂子这么上心吗? 难道,只是为了所谓的情怀? ......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殆尽时,宋允终于想起了外面还有一个没吃饭的小姑娘。他三餐颠倒惯了,自己没察觉到饿,自然也就忘了外面还有个正常人。 他边套外套边掀开帘子,一道有些怪诞的风景就这样措不及防地入了他的眼。 常年落灰的柜台上,趴着一个小姑娘,她埋着头,正在写东西,手速很快,写一会儿停一会儿。柔顺的发丝垂在头侧,一张姿容脱俗的侧脸若隐若现,像极了某个黄昏坐在台阶上等他的人。 美好地叫人不敢上去打扰...... 林晚照注意到那边的视线,却在写完最后一道题时才抬头来看,结果看到一双朦朦胧胧的眼,来自于她的“好老板”。着双眼里的情愫很复杂,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她咳嗽一声,唤回宋允的失神:“老板,你游戏打乏了么?”问得很温柔,嘴角好像轻轻上扬了一下。 宋允在唇间研磨这句话,这乍一听像是在关心他,但越品越觉得有几分讽刺的味道在里头。 看来,自己的确不是个好老板。得出这个结论后,宋允咂舌,叉着腰走过去,却不想回答这个让人左右不是人的问题:“你饿......想出去吃还是买回来吃?” 他直截了当地问,不给林晚照继续讽刺他的机会。 林晚照思考片刻:“买回来吃吧,我作业还没写完” 宋允扔下一句【你们老师也太不人道了】,离开了店铺。 ...... 那个女人进来时,林晚照刚做完地理卷子的选择题。 刚把视线移到第一道分析题,将将判断出一旁的地理配图是布宜诺斯艾利斯港口,一股浓郁但不刺鼻的香水味就闯了进来,生生地扰乱了她的思路。 只因为这个味道很熟悉,那天在巷子里闻到过。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想起了那次令她反胃的偶遇,以及那个女人。 她将头抬起来时,刚好对上那个一只脚踏进来的女人的眼。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朦胧感,用来形容它最合适不过了。 眼睛是好看极了,但长在这样令人讨厌的女人身上,也叫人生不出几分喜爱来。 “小妹妹,又遇见你啦,真得是好有缘分呐”女人拢了拢身上的男士外套,对着林晚照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林晚照却只觉得心中的忍耐马上要决堤——凭什么,她能在这里笑得春风得意,母亲却只能抱着怨恨与不甘离开人世?!凭这个女人的曼妙身姿吗?还是凭林建业被狗吃了的良心? “小妹妹呐,怎么见了姐姐我,你总是这副要杀人的模样啊,是不是因为上次姐姐吓到你了?咯咯,真纯情呐......”女人笑起来,身姿摇曳,风情万种。 林晚照捏着手里的笔,白骨隐隐。她垂着眸,遮住滔天的恨意。 女人看她这副样子,又生了想逗弄的心思,她将手肘撑在玻璃台上,铺满脂粉的脸只离林晚照两拳远。 “小妹妹,你真的长得好像我一个故人啊,但这气质嘛,却是两个极端。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嫁给他了,可最后嘛,还是没有,因为,因为他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说到这里,女人又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那个没法给她想要生活的男人。 林晚照觉得厌烦极了,脑袋贴墙站着,想离她远一点。她不想接女人的话,更不想承认一个事实——父亲从未爱过母亲。 一年前,在她离开前,外婆泪眼婆娑地拿出母亲的像集,和她讲起了那一段往事。 原来,林建业有一个白月光,念念不忘的那种。而杨嬅,不过是一个心甘情愿为他林家传宗接代的替代品。现在,替代品走了,白月光回来了,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林晚照能不恨吗?她替母亲委屈,为母亲不甘,不甘到想活剥了眼前的人,但她最恨的人是自己,是她打乱了周围人的命数,上辈子,起码在她死之前,这个女人一直没出现过...... 只不过,这个女人可不像单纯的一个小三,恐怕林建业还不知道,他的白月光混成了老鸨。 真讽刺啊,林建业那样一个注重名声的人,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什么体统都不要了,妻子女儿不要了,名誉不要了,别人的唾沫也不管了,最后还要被那么多人戴绿帽子,呵,这就是报应? 第184章 女人2 真讽刺啊,林建业那样一个注重名声的人,为了这样一个女人,竟然什么体统都不要了,妻子女儿不要了,名誉不要了,别人的唾沫也不管了,最后还要被那么多人戴绿帽子,呵,这就是报应? 看着依旧垂眸锁眉的小姑娘,女人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她伸出指尖想碰触女孩美好至极的脸蛋,却在快碰上时被一只手挥开。 她微微有些吃惊,因为女孩怒极且嫌弃的神情。 果然,小美人生气起来才更有风情,她收回手,放在嘴边笑了起来。 林晚照的胃里一阵翻滚,忍着恶心看向女人的脸:“你能远一点吗,我看着恶心” 恶心两个字刚吐出来,女人刺眼的笑终于匿了个干净。她站直身子,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再看向林晚照时,含水的眸子多了几分冰冷:“你说什么?嫌我脏?” 林晚照看着她这副暗藏怒气的样子,终于觉得舒心了一点点,但也就只是一点点而已。她像是要坐实自己刚刚说得话一样,抬起手捂住鼻子:“脏不脏也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言下之意是,你知道自己脏就好。 显然浸润风月场所的女人听懂了。她冷呵一声,不怒自威: “小姑娘,别不知好歹呐。你嫌我脏?我不过是比别的女人看得开些,名声这东西能让你吃饱穿暖吗?能让你舒舒服服地有钱拿吗?能让你开的起豪车住得起豪宅吗?你还太小,好多东西都不懂,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这荒唐的人间呐,钱和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林晚照风中凌乱:这是什么价值观? “你这样想就这样想吧,这是你的自由。但我觉得你挺可悲的,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不正好反应了你自己也觉得不齿吗?” 女孩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拿着一双清冷纯净的眼睛看着巩小娥。巩小娥自己也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某种被她忽视已久的自尊,正一点点暴露在阳光下,被晒得滋滋作响。 “咯咯咯.......”她以惯常的笑伪装自己,眼神中的恼意却怎么也遮不住。 “小姑娘呐,话别说得太满.......” “什么别太满?”一道清冽的男音打断了巩小娥的话,语气中带着讽刺。 林晚照心头一跳,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黑衣黑帽的人走了进来,是昨日刚见过的阿斜。 沈斜走进来,也不看巩小娥一眼,自顾自地站到柜台的一旁,摘下帽子,随意地揉了揉银丝短发。 刚刚还要说话的巩小娥愣在那里,说也不是,笑已不是,再也端不起刚刚那股神气傲然的样子。 林晚照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到沈斜脸上,一种可怖的想法闪过脑海,因为,对面两人的眼睛竟然是那么相似,只是形状相似,但内里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一个风情万种,烟笼寒水,一个死气沉沉,夜中寒潭。 而且,刚刚一直镇定自若的女人,自打沈斜进来后,整个人周围的气场都不一样了,变得有些......有些胆小甚微。 难道,这两人是认识的? 林晚照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暗自揣测两人的关系。长得相似,难道有血缘关系? 沈斜察觉到某人探视的目光,好像有点不爽,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冷冷道: “一包黄鹤楼” 林晚照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对她说的。真是奇怪,这人往常不都是自己去拿的吗? 她从柜台里走出来,拿了烟返回,递到沈斜手里。沈斜没看她,垂眸接过烟,付了账,抬脚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 “你还不走?还不觉得丢人现眼吗?”这话是对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说的。 女人拢着衣服,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地离开了店铺,离开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柜台后的小姑娘一眼。 林晚照此刻还陷在刚刚的疑惑里,并没有察觉女人的目光。 咚咚咚声越来越远,揉着太阳穴思考的林晚照,面前突然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这只手敲着玻璃台,随意且懒散,却好看极了。 嗯?阿斜竟然还没走? “林晚照,离她远一点” 林晚照被这句少年嘴里的【林晚照】撞得不知东西,虽然语调平平,声线冷冷,但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起来。 她抬眸去看,结果只看到一个匆匆离去的人的背影。 【林晚照,离她远一点】 【林晚照】 ....... 宋允拎着牛肉面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眉眼带蜜,甜得熨不开的小姑娘。 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喂,能别笑得这么瘆人吗?”他走过去,把面放到柜台上。 林晚照异常听话地点点头:“好的,哥” 宋允拆饭盒的动作顿了顿,伸着手想去摸对面人的额头,却被人躲了过去, “干嘛?”她问。 宋允耸耸肩:“你不会还没醒酒吧?” 林晚照掰开手里的一次性木块,磨着上面的碎屑,眉眼依旧带笑,答得有点心不在焉:“可能是吧” 嗯嗯嗯?喝傻了? 不过下一瞬,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把筷子啪地一声扣在桌面上,叉着腰问道: “刚刚沈斜那小子来过了?” 林晚照没回答他,慢悠悠地咽下口中的面:“哥,好老板,你知道阿......沈斜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或者小姨大姑之类的亲戚啊?” 宋允瞪了她一眼,像看不成器的女儿一样:“没有!” 说完拿起筷子,埋头吸溜了一大口。 林晚照跟着吸了一口面,咽下去后又慢慢道:“今天,咱们店里来了个女人,我看着很不爽,于是语气稍微有点不好,宋老板,你可能要损失一个客户了......” 稍微有点?有多稍微? 宋允继续吸溜面,没有要接她话的意思。 见状,林晚照转了一下眼珠,把拿筷子戳着面:“哥,那个女人和沈斜有些像?你说,他们不会是亲戚吧?” “亲不亲戚不知道,后妈倒是有一个,还挺像他的......”宋允说完,又吸了一口面,丝毫没有注意僵在原地的林晚照。 后妈?!那个卷钱跑路的恶毒后妈?! 第185章 杀人1 周五下午,林晚照的左眼皮跳了两节课,放学铃声响起后,她来不及收拾桌面上摆着的试卷,匆匆向同桌留下一句帮忙请假的话,就风一般的离开了教室。 地处炎热带的康城,秋天有些过于凄惨,尤其是现在,叶子四处零落,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就连绵个十几天,地上乌七八糟地一大推,粘在人的鞋底,弄掉一片又沾上来一片...... 奔跑在脏兮兮的落叶上的女孩可没时间顾及这些琐碎,她穿着墨绿色的卫衣,衣服外面套着蓝白色的校服,因为着急,校服拉链被风吹得已经快要两厢分离了。任凭发丝糊在脸上,也不在意。 终于,她停了下来,停在阴云下的烟酒铺旁,街道另一旁的红色闪光字异常刺眼。 铺子是开着的,宋允也难得没有睡觉,她来的时候,他正坐在门前的低矮台阶上抽烟,腿随意向前伸着,双眼迷离的看着街上过客,一点也不注意形象。 他转过头,看到了林晚照发丝凌乱的样子,笑一笑,有些凄惨。 林晚照的手攥成拳头,走过去,没来得及开口,宋允就先说了话: “小姑娘,幸亏啊,你没有惹上那小子,我说的吧,他迟早会出事.......”他不再看她,也不再看任何地方,猛吸了一口烟,垂下了头。 林晚照从这语气,以及宋允这副从没有出现过的样子里判断出,阿斜出事了。大事, 嗓子里冒出来的话有些滚烫,烫的她身体发颤:“哥......出什么事了?” 宋允没看她,苟着的背晃一晃:“你到来的及时” 林晚照听不懂他的意思,缓缓地在坐着的人的身边蹲下来,散开的校服拉链,晃来晃去,偶然碰到水泥地面,也不声不响的。 “他,出什么事了?”林晚照又问了一遍,依旧被烫的全身发颤。 宋允继续垂着头,像只丧气的母鸡,可怜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的烟,没人眷顾,却还是逃不过烧成灰烬的结果。 烟头的火越来越接近手指,他好像感应到了烫意,将其扔到地上,随后一只脚覆了上去,碾灭。 然后抬头,眸子里又散不开的悲伤: “他被警察抓走了,就在刚刚,就在那里”宋允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边说这话,边指了指对面的巷口。 雷声在脑海里炸裂,林晚照被震蹲不住,晃着坐在了水泥地上。 宋允转头来看她,却没有扶起她.他继续说:“好像是杀人了。” 杀人?什么杀人?他说得是谁? 脑海里的雷一声比一声大,震得林晚照没法思考,也没法张嘴说话。只有杀人这两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旋转,伴着雷声,有些可怖。 良久后,等到能说话时,她不甘心地问:“谁?你......说谁杀人了?” 宋允看着她,说的认真:“沈斜”。 林晚照试图从他的神情里找出开玩笑的样子,毕竟他平时就那么不正经,这种玩不是不敢开。但此刻的他,骨子里透着严肃。 是真的。沈斜,杀人,被带走,是真的。 林晚照越想越觉得可笑,怎么可能啊,奶奶还生着病呢,阿斜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太傻了,不会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她摇着头,眼睛有些红,但没有湿意渗出来:“不会的,我不相信他会杀人” 闻言,宋允又笑了笑,抬起那只刚刚夹着烟的手,摸了摸林晚照的头:“傻姑娘,就算不相信能有什么办法呢,他自己点头了。我也不相信啊,我冲开人群,想去问他,可那双眼睛啊,实在太冷了,隔着十几米望向我时,好像就在说,人是我杀的......” “但这不是事实啊,人不会是他杀的,他不会做这种傻事的,奶奶还在,他怎么可能......”林晚照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抓着宋允的胳膊想要他相信自己。 宋允听到奶奶两个字,黯淡良久的眸子微微松动:“你们早就认识吧,我早该想到的,世上哪来那么多的一见钟情.......” 他任凭小姑娘摇着他的胳膊,自嘲似的笑一笑: “小姑娘啊,这个世道,最没用的就是你怎么想了。我曾经也以为我会拿冠军,我能给她未来,我能陪她去世界各地.......可你看看,看看现在的我。天不遂人愿够让人害怕的,但比起这个,更可怕的是,是人肚子里藏着的那颗心,那些当权的人,那些能把白说成黑的人,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人.......” 林晚照呼吸一窒,怔怔地看着宋允:“你是说,有人陷害他?!” 宋允摇头:“不知道,但找不到其它的原因了,可是,沈斜承认自己杀人了,那就不是陷害了。” 或许是威胁,这种让人恨的骨髓发痛的手段。又要在沈斜身上再来一遍了...... 林晚照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眼珠转了几圈,看向颓废的宋允: “死的人是谁?尸体在哪里发现的?” 宋允知道林晚照此刻的心情,把知道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一个乞丐而已,是在东南城的那座水桥下发现的,你说怎么这么巧,那个地方,那个看起来偏僻的地方,却刚好有监控,白头发少年扔尸体的动作,被全部记录下来了。” 乞丐?一个乞丐会碍着谁的事? 心里一团乱麻,脑子里更是痛的要命,但林晚照却不敢停下思考。这件事,看似环环相扣,但每一步都巧合得漏洞百出。 阿斜会杀死一个乞丐?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当然知道人不是他杀的,但宋允说得没错,这个世道,最没用的就是我相信了。她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相信,警察怎么相信,法律怎么相信。 乞丐?乞丐?东南城,东南城,水桥,水桥,监控........ 那个地方!生产江月酒的酒厂!南城的酒厂! 几乎是一种直觉,江月酒这三个大字萦绕在林晚照脑子里,久久不散。 看来,是时候去那个地方一探究竟了。 【作者的话:???好好一言情,为什么成悬疑了?我开始怀疑我自己。btw,这个月应该能完本了,我希望】 第186章 杀鬼1 月上黄昏,两辆红色卡车驶出康城,碾过落叶,碾碎黑暮,将是一路畅通无阻。 林晚照本想明天来的,至于如何混进去,借口还没想好。但从宋允那处回去后,恐惧笼罩着她,像只恶犬一样,追她逐她,扰得她坐立难安,挨到凌晨时,她还是来了这处。 坐落在南城郊外的酒厂,罩在朦胧的夜色下,像一只不会说话的哑巴。只有白绸带似的白云江从它身畔经过,带着和了酒香的月光,流向东南方…… 她一步步走近生锈的红铁大门,手电筒熄了光,捏在汗津津的手里。 里面很大,她却什么都看不到。目光一转,大门不远处有颗歪脖子枣树,树底杂草丛生,地下的虫子不分昼夜地尖鸣。 就在她纠结是否翻墙进去时,深处传来一声犬吠,撕破夜空,令人不由心惊。 犬吠后,是几道亮光,伴随着光亮的,是听不清楚的交谈声。 这么晚了,难道是留守的人? 林晚照颇有一股做贼心虚的感觉,踮着脚尖躲进枣树下,打算等里面的声音停下后再离开。 可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不是留守的人,那会是? 铁门相撞,哐啷几声,听谈话声,约摸有三四个男人。 林晚照拿手捂住嘴巴鼻子,一动不敢动。 “每次都是我们几个,真特么够累人的……”其中一人抱怨道,但语气却是雀跃着的。 “这不是咱深得老大信任吗,这次结束后去泰国逍遥??”是另一道嗓子夹痰的撕拉音。 “哈,你对人妖上瘾了啊?‘ “操你……” “够了,快走,别被人看到……” 一道浑厚的声音适时制止交谈,紧接着是略显匆忙的步履声。 说话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彻底听不到后,林晚照才放下捂着嘴巴的手,又等了好几分钟,才颤颤巍巍地扶着树站起来。 他们做了什么?杀人越货? 身后的酒厂飘出浓浓的酒香,一阵一阵,叫人心头发麻,林晚照抬头,白银似的月亮好像蒙上了血色。 诡秘至极。 她不敢再待下去,回到家后,才发觉后背的衣服被浸湿了一大片。浑浑噩噩地洗了个澡,上床后,又是一夜梦魇。 梦里的月亮真的是红色的,也有可能是她眼里充了血,看什么都是红色的,连着本该像天上银河的白云江,也翻滚着红浪。就在那江中央,飘着一个少年,她站在桥上面,撑着黑伞,认出了血水里的银白色,那是阿斜的头发! 她哭,她喊,她扔掉伞追。 怎么追也追不上。 梦里的撕心裂肺被带到了现实里,竟叫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 。。。。。。 第二天一大早,窗缝里的风吹进来,帘子飘扬,光影洒下,一晃一晃地照到床上,光影尘埃里,靠墙的床上坐着个满色苍白的女孩,嘴唇干裂,眉头紧锁。 酒厂,昨夜男人们的对话,死掉的乞丐,还有之前为了帮阿斜摆脱命运,她查到过,徐海第一次进监狱跟毒品有关系...... 将这几条点连起来,一个靠猜测出来的结论边摆在了眼前——徐海在背地里做的事情,可能比杀一个乞丐更可怕。 可是,如何才能证明人不是阿斜杀的?毕竟监控录像就摆在那里。 头疼欲裂,林晚照使劲甩了甩,下床洗了把脸,戴上口罩就冲下了楼。总得要做些什么的,总不能让阿斜一个人呆着的....... 警察厅里,一个长相魁梧的男性警察转着笔,看着向他走来的女孩露出微笑,他起身相迎: “林晚照?我没记错的话?”男人边说话边用手掌指了指旁边的座椅。 女孩点了点头,并没有对对方记得她的名字而露出惊讶的神情。 “好久不见,高警官”她站在一旁,并没有坐下。 她还记得自己。高唐笑一笑,又动了动还没有收回来的手掌,示意女孩坐下谈。 林晚照没有理会他的动作,自顾自地摘下口罩,眼底的青色,以及过分苍白的脸,让高唐也微微失神。 他问:“你这是怎么了?” 林晚照环顾四周,最终才把视线放到眼前这个高大男人身上: “高警官,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宋允说得没错,比起无情的天意,更可怕的是,是人肚子里藏着的那颗心。这里是警察局,但她也不知道谁值得信任,或许,相安无事时,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公仆,或许,那些肚子里装着鬼的人就隐藏在其中。 她不敢赌,但为什么独独相信高唐呢?难道是因为他之前处理过那件流言案吗? 当然不是,因为她记得,他和徐海之间有梁子,她也记得,上辈子这个人很厉害,日后是经常见报的破案能手,是会当省警察厅厅长的人。 她相信他,也不是百分百,但人眼睛里的光总不会欺骗人吧。这个男人,会是个好警察,那种热忱的,充满信仰的眼神骗不了人。 当然,如果他演技好到这个地步,那她也认了。 高唐微微有些惊讶,但还是带着林晚照出去了,两人在二楼的消防通道交谈起来。 起先,高唐还是一头雾水。但越听到后面,越觉得胆颤心惊。 “你是说,你发现徐海是个大毒贩?”他的手指敲着栏杆,问这句话是眼睛看向外面的蓝天白云。 林晚照知道她的一己之词很难让人相信,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越到这种时候,她越将自己的无能认得清楚。她现在能依靠得只有警擦,只有站在警擦后面,站在人民后面的那块巨石——法律,可以撑着她走下去。 “只是我的猜测,但我有百分之八十”林晚照看向高唐,顿了顿“不,我有百分之九十能确定他就是。” 高唐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扭过头来看林晚照。 小小一只,眼睛红的可怕,无端地叫人想要相信她。这样的人儿,才是可怕的吧。 “你叫我相信你的猜测?”他笑一笑,重新把目光看向了远方。 林晚照心头一窒,攥紧了垂在腿边的手。 第187章 杀鬼2 从警察局出来时,天是灰蒙蒙的,远处的山色绿到发黑,那是冬天也不落叶的松柏林,从山脚到山顶,全部都是。近处的城市街道,栽种着从别处移植来的白杨,风一吹,先是哗哗作响,紧接着飘零而下,散了一场秋天的雪。 林晚照踩上白杨树叶,走进秋天的叶子雪里,对四周的环境浑然不知。姓高的那个警察的话依旧回想在耳旁:“好好上学,别管其他的。” 大概半个小时前,她就和高唐站在那个消防通道里,外面是篮球场,场边种着冬青树,一排一排绕了一圈,也是绿的发黑。 高唐开始是不相信的。 他敲着铝制栏杆,看向玻璃外面,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凝重。 良久后,他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晚照鼻尖涩涩地,因为她知道,高唐开始拿这件事情当回事了。她点了点头,又极严肃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高警官。那个酒厂背后的阴谋肯定不简单。”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捏了捏自己的虎口,以控制快要发颤的声线。“还有,沈斜,那个乞丐不是沈斜杀的。” 高唐突然扭过头来看他,眉毛锁得更紧了,眼中的流淌着的神情,林晚照也看不懂。 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你认识沈斜?”他厉声问,成熟男人的气场几乎要将她吞灭。 林晚照没时间惊异于他的反应,极快地点点头:“认识,很熟,我知道他不会杀人的。” 男人看着她,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也知道你可能觉得我疯了,但是,我现在能做的,只有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们了,虽然这些都只是基于事实的猜测。那个乞丐,死在东南城,事发地离南城的江月酒厂不远,或许,他是因为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才被人谋杀的。而监控里,只能看到沈斜把他的尸体从桥上扔下,这就能断定人是他杀的吗?谁都没看见杀人过程啊,或许,他扔的只是一具尸体,一具被别人杀死的尸体,是有人陷害他啊,是有人在威胁他,让他不敢不承认罪名啊......“ 说到后面,林晚照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盯着面前高大的男警官,意图找出一点神情上的松动。可是,并没有,男人依旧用着打量人的目光看着她,并未说一个字。 林晚照踉跄几步,将手扶在栏杆上。 “你,你们,会保护我们吗?” 她问他,语气显得平静极了,可一行清泪还是顺着眼角滑了出来。 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也可能是被眼前这个柔弱的姑娘刺激到了,高唐动了动嘴角,手掌拍在铝制栏杆上,发出一声巨响。 巨响代替他倒出了心中难耐的愤懑。 四周安静下来后,他的嘴角又恢复了平静。 林晚照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不管他相不相信她,都不应该是这副神情的。 眼前的这位高大男警官,像是在极力隐瞒什么似的,那他隐瞒的到底是什么呢?是真的不敢相信她吗?还是即使相信也不会选择帮她?是了,康城谁不怕得罪徐海呢,即使他带着人民警察的帽子,穿着人民警察的制服! 想到这里,林晚照所有的希望破灭,整个人像是跳进了无底黑洞,下沉,下沉,连个下限都没有...... “那......能让我见见他吗?”她做着最后的祈求,即使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高唐可能是被女孩的眼泪感染到了,紧锁着的眉毛缓缓舒开,那道似乎要把她看透的目光里,也带上了点温柔。 “这个,我没法决定,不过,我可以试试” ...... 男人再次出现在办公室里时,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 林晚照正瞅着桌子上的仙人球发呆,一旁放着女警给她倒的水。 高唐的咳嗽声唤醒了林晚照,她蹭地一下站起来问道:“可以吗?” 高唐眼中似乎是有不忍,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的,审讯结束前,谁都见不了他......“ 女孩眼中的光亮瞬间黯了下去,她有些站不稳,嘴角挂着惨笑,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 桌子上的水杯被无意间打翻,滴答滴答地顺着桌角往下流,一旁的女警官看了,似乎有些不满女孩的无动于衷,瞥了她一眼后,才开始抽着纸巾慌忙地挪上面的文件。 林晚照没有管他们,也没有为自己的行动感到抱歉,她尽量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对着满屋子警擦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哇”。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声音淡淡的,动作轻轻的,高唐却体会到了泰山崩倒的压力。 女孩像张纸一样,飘出了办公室,那样的背影,实在是太让人良心有愧了。 高唐握拳,还是追了出去,没有多做什么,只是抓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好好上学,别管其他的。” 林晚照看了他一眼,冬日寒潭一般的神色,冷得人骨头发寒。高唐松开她的胳膊,逃避似的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快要逃出林晚照冻人的视线时,他又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这是他说的......“ 留下五个字,人便消失不见了。 ........ 一阵风吹来,脸上丝丝冰凉,走在白杨树底的林晚照,把脸埋在了手心里,小声抽泣起来,声音很小,连肩膀颤抖的幅度都好像计算好了似的,让路人根本发现不了她在哭泣。 警察局内,昏暗的审讯室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手臂里搭着警服,站在低矮的灯下,神情有些疲惫。 另一个无羁地坐在椅子上,长腿随意地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低垂着的头笼罩在黑暗里,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她走了”是站着的那人说的,正是刚刚劝林晚照好好上学的高警官。 坐着的人没有明显的反应,只是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上下敲了敲。 “你确定能相信她吗?放她离开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吗?”高唐捏着鼻根,眉头又锁了起来。 说来也搞笑,他一个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竟然要来询问一个刚成年的少年。 坐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更显死寂: “嗯,能相信,她很乖的,也很聪明” 第188章 杀机3 高唐想起刚刚少女带给他的震惊,勾着唇笑了一下: “乖不乖我不知道,聪明到是挺聪明的,她竟然猜到了那个酒厂有问题,刚刚她和我讲这些的时候,我差点以为她是徐海那边派来打探消息的人。啧啧,不知道她以后有没有想法来警局工作……” 椅子上坐着的少年没回应,但好像也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高唐放下了捏鼻根的手,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上下来,衣服被堆在大腿上。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有点后悔当初让他卷进来。 去年农历新年前几天,他刚和同事检查完一家旅馆,回来的路上聊起最近抓捕的几名吸毒人员时,就在此时,这个少年突然就出现了。 这么巧合,拿到现在来看,还真是冥冥中有缘分啊。 谁能想到,一个嘴角带伤的,看起来就是小混混的少年,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高警官,我找你有点事】 后来,这个少年真得成了他第一印象里的那种混混——无所事事,打架斗殴,顶起了一头骚浪的银发,骑轰鸣声最大的那种机车,甚至见到小孩拿糖果都要抢一抢...... 这半多来,这个小混混干得事情还真是......真是罄竹难书啊....... 可谁能想到呢,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能止孩童啼哭的不良少年,那天的神情有多认真。 他说【我帮你清除康城的毒瘤,你帮我报仇】 真是可笑啊,报什么仇?真以为社会是金庸笔下的江湖吗? 后来,也没有后来了,应该说,后来就是现在了。 不良少年费劲心力成为徐海的心腹,的确帮了他们,尤其是缉毒警察很多的忙,救了很多条命,有人的,有犬的....... 可是现在,少年的仇还没有报,他就犯下了杀人的罪名,或者说,背上了杀人的罪名。 想到这里,高唐又捏起了鼻根,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那一腔热血好像是最没用的东西。 良久后,他对着对面这个看起来混不吝的少年开口:“现在没办法证明人不是你杀的,白云江洗干净了一切......“ 少年淡淡地嗯了一声,好像这对他没有什么所谓:”这次如果抓到他,会判死刑吗?“ 高唐知道,这里的【他】指的是徐海,那个毒瘤。 他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会比死更难受.“ “那就好”他闭着眸子说。 高唐看着后仰着头的少年,右手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你奶奶那里,暂时不能转移,前天晚上你被抓后,徐海的人看得很紧,幸好那几个人就是当地一般的地痞流氓。你放心,我们的人会保护好她的” 沈斜有些晃神,睁着眸子盯着白炽灯,良久后,他道了一声谢。 收到这声道谢后,高唐内心的自责又强烈了几分。 明明,他们都是孩子,明明,他们应该被保护在羽翼下,明明,警察的存在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不幸!可是,黑暗在这座偏僻的山城里,从来不曾谢幕。 刚刚那个小姑娘的泪,一滴一滴砸下来,像烧焦的油一样,煎得他全身气泡。他多想坚定地告诉她【能,我们能保护你们】。可事实不允许他信口开河。 高唐感觉嗓子里涩涩的,急需一些润喉的水。离开之前,他又一次回了头,和之前几次一样,白炽灯下的少年,安安静静没看他,像只静等天明的孤兽。 “因为前天晚上的事情,他们的【秘密会面】可能会迟上一些时候,所以,对于拘留你这件事,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但你放心,光明不远了,很近了,我踮起脚尖就能看到.......“ 他握着门把手,看着灯下的人,说得一脸认真。 银发少年终于扯起一个笑:“那就好” 又是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让高唐觉得失败,他们护不住这些孩子的希望,像沈斜一样的少年又有多少呢?很多吧,多到比秋风吹散的叶子还要多。 他叹了一口气,一只脚踏了出去,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高警官,麻烦派几个人,去陪陪刚走的那个女生吧” 高唐回头,看见少年嘴角的苦笑,自己也跟着笑了笑。 是啊,事情都快结束了,卧薪尝胆的苦该过去了,他应该尽量让这些少年感到喜悦的。 “怎么,你刚刚不是说她很乖很聪明吗?”他难得开了一次玩笑。 沈斜的眸子看着他,却又好像看的不是他: “是啊,她又乖又聪明,我不用担心的,可是,每当我听到她的名字时,就想到了一百八十种最坏的结局,对她的担心,我无法控制。” 这算是肉麻的情话吗? 高唐之前一直认为,这些少年少女,总是把爱情提在嘴边,可是,等到生活将他们分离,十几年后谁又认得谁呢。 可现在,眼前这个不良少年,还有那个称得上天才的少女,真是不一样啊,给他的惊喜,哦,不,应该是震撼,实在太多了。 须臾后,高唐点点头:“你不用说我们也会做的” 说完,人离开了,寂静的审讯室里又只剩下了沈斜一个。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些美好,还有那些与其对立的血色淋淋。 原来啊,晚晚真得没放弃他,只是这次,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 如果,他没发现父亲死亡的真相,或许,他和晚晚都应该上大学了吧,那会是个怎样的地方呢? 不一定有大海,有沙滩,也不一定有阳光,有鲜花,但有她,有没有这些东西便一点所谓都没有了。 可是,有些东西是逃不掉的,就像毛衣的线头,只需要露出一点点,就能让意见精心设计的成品分崩离析。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说不清哪个是线头了。 或许是母亲无意间扶起那个野孩子,或许是母亲无可救药地爱上镇里来的男人,或许是康城里屡禁不止的瘾君子,或许是那个他出生的那个晚上........ 一切皆有序章,只是身在局中的我们看不到....... 第189章 杀鬼4 两天前,康城刚落了一场秋雨,气温骤降,西边得日色还在,东边的暮云便已经卷了上来。落幕时分,坐落于白云江畔的酒厂,工人们走了个感觉,偌大的酒厂里安静得可怕。 一辆黑色机车从大开着的红色铁制大门里史进来,撕破了静悄悄的傍晚。 染着白头发,穿着黑色宽松卫衣的少年长腿一迈,从机车上跨了下来,走向厂子最东边的废弃车间。 车间里满是蜘蛛网,看样子已经被废弃很久了。 而此刻,这里面却热闹非凡,也不能说热闹非凡,只是比起以往被人们遗弃的清冷,这里现在算得上热闹而已,因为,多了人气。 门被打开,一股肃杀的气氛比陈旧的腐朽味道更为浓烈。沈斜看向里面,只见得最中央坐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年人,他的后面以及周围站着七八个男人,面前倒了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 倒着的人衣着破烂,不用走近就能闻到一股臭味,臭味杂乱,以至于分不清到底是个怎样的臭法。 沈斜看到这一幕,眉心跳了跳。但面上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种目中无人的样子让人看了恨不得锤上两拳。可是,没人敢这么做,哦,不,或许有一个人是敢这么做的——坐在最中间的老大,徐海。 可是,众人都知道,他们的老大不会这么做的,因为这个染着白头发的拽小子,是当下老大眼里的红人。 见人走近,坐在中间翘着二郎腿的徐海笑一笑,眉眼间多了几分慈眉善目,还真得有点像有长者风范的大哥。 “阿斜啊,怎么来的这么迟,但还好,好戏还没开场呢,快过来”徐海向沈斜招招手,语气中不难听出笑意。 沈斜点了点头,经过那个地上瘫着的男人时,一眼都没有看。他径直地走向徐海身后,走到那群站着的队伍边上,背手而战。 接下来的时间,谁都没说话。只有全场唯一坐着的那个人,偶然传出几声咳嗽。 沈斜敛眸,余光看向那个躺着的人,依稀能辨认出是个男的,但脸太黑了,头发又太长了,紧闭着的眼睛和嘴巴,叫人分不清他现在是死是活。 沈斜暗自思考,死了?或者是喝醉的流浪汉? 就在他思考间,门又被打开了几次,陆陆续续地进来几个年轻人。 他们和他一样,走进来问候过徐海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了后面的队伍。虽然每个人脸上都有疑惑,疑惑老大为什么要叫他们在这种时间来这种地方,但还是选择保持了沉默。 透过西边墙上狭小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在慢慢变暗。 终于,坐着的那个人终于站了起来。 徐海咳嗽了一声,手背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向那个睡在地上的人,先是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腿,见人没反应后,又捂着鼻子半蹲了下来。 “老牛”他没有回头,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身后那一队人里,便走出个身材过分魁梧的男人,白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好像马上都要被撑爆一样。 这个被称作老牛的男人,走向一旁,拎起一个木桶,就像捡起一块塑料一样。 沈斜看着他径直走向那一顿一睡的人,看着木桶里的酒被泼到那个黑脸乞丐头上,看着那个乞丐惊慌失措地从地上弹坐起来。 这个乞丐转醒后,动了动右眼,左眼却依旧是紧紧闭着的,这时,沈斜才看清,这人竟然只有半只眼睛。他先是伸出脏兮兮的右手在脸上胡乱一抹,口中的怒骂还没发出声,便愣在了原地。 因为,在他抹干脸上的酒后,看到了面前的徐海。 沈斜亲眼看着他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的脸可以扭曲到这种程度。 这个乞丐瞪着眼睛,眼球好像马上就要蹦出来,牙齿上下打颤,好像下一刻马上就要变身成一条疯狗,过长的,不加修理的眉毛直立着,像无数根黑色的针。 一个人,还是一个乞丐,为什么会流出这样的表情? 他和徐海又有什么渊源? 沈斜眯着眼睛思考,盯着乞丐的目光有多了几分认真。 下一瞬,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骚乱,顷刻又被平复。 就在刚刚,那个疯狗似的乞丐突然冲了上来,张着嘴巴,挥舞着手,拿出了一副要把眼前人撕咬成渣的决心。 不过,没有得逞。在他碰到面前悠闲地蹲着的徐海前,徐海身边站着的老牛便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脸上。 那个乞丐捂着脸在地上嚎叫一声,再爬起来时,鼻子已经歪掉了,黑黢黢的脸上是一个巨大的脚印,几乎遍布整张脸。 沈斜旁边站着的人都是见过风雨的混混,这点小打小闹暂时没有引起他们面上神情的变化。 他们看向这个乞丐的神情大多是戏谑的,贬低的,冷漠的.....没有一个是同情的,当然,沈斜也没有做过多的表情,依旧是那张死气沉沉地,掀不起一点风浪的脸。 就在他们以为乞丐要磕头求饶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面部扭曲的(这次是正真的扭曲,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乞丐突然笑了,露出一嘴被红血侵染的黄牙,仿佛下一瞬就要呼出什么毒气来。可怕谈不上,但叫人挺恶心的。 徐海掏出了西装外套里的方巾,捂着鼻子前站了起来。 “强子,是你干的吧?我饶过你了,你却不知好歹地要找警察告发我?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既然留你这条贱命,那你就好好的苟且偷生啊,你以为我们做的那些事被警察知道,你能活着走出监狱?或者说,你现在真得六亲不认了,你那妹妹,还有刚出生的小外甥,你都不要了?” 徐海说着,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沈斜却在听到【强子】这两个字时,怔愣了一下。大脑快速检索,很快就想到了这个人是谁。 强子,那个叱诧风云一时的黑社会头子,不过,那是在曾经。 第190章 在听到徐海的话后,强子脸上没有过多的反应,过了一会儿后,倒是仰着头大笑起来,传出来的笑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撕裂时一样,含混不清。 这人难道还是个哑巴? 沈斜心中一阵冷笑。只听闻这人被徐海搞瞎了眼睛,没想到连嗓子都被毒哑了,可见徐海这人是真的狠。 不过,沈斜可没有对这个又哑又瞎的人生出一丝同情来,因为,这都是罪有应得。 强子不狠,能当上康城乃至周围几个镇子的恶霸头子吗?只不过后来,他遇上了比他更狠的徐海罢了。 这两个人,都是该死的,都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 徐海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你说你啊,当初眼神就不好,现在瞎了一只眼后,眼神更加不好了,怎么去告发都找不对地方,你知道,这次你去找的那个警察是谁吗?”他拿着戏虐的眼神看地上倒着的人,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欣赏强子的崩溃。 地上的人如愿地发出一声嘶吼,布满污垢的脸变得黑红黑红。 不远处的沈斜在听到徐海的话后,不受控制地皱了下眉,下一刻又恢复了毫不关心的模样。但内心的翻腾只有自己知道。 徐海在警察局里有人。幸亏,他当初就怀疑过,所以这么久以来,他只跟高唐一人联系。高唐也知道他们局子里并不安全,之所以会答应他一个外人来当线人,就是因为前几次的计划,无一列外的失败了。 如今听到徐海亲口承认,沈斜还是被惊得渗出了一身冷汗。 惊完之后又是一阵庆幸,看来,徐海把前几次据点被端的原因,归结到这个强子身上了。 却看这边,徐海欣赏完强子得暴怒后,便从他身上移开眼神。反倒转过身来看向沈斜他们。 他向这边走近,一边有条不紊地整理着手里的方巾,一边开了腔: “知道这人是谁吗?” 站在沈斜旁边的一个男人回答道:“没认错的话,应该是强......强子” 徐海笑一笑,对着答他话的男人点了点头:“不错,是他。”他将叠好的方巾塞回西装左上方的口袋里。“知道我这次喊你们来的原因吗?” 众人缄默,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徐海站定,嘴角带着一个不清不浅的笑,他伸出右手食指,指着最左边的人,突然开始数起数来:“一,二,三,四,五.......十一” 一共十一个人。 他数完后,又笑一笑,让人后背无端地升起寒毛来:“你们这十一个人,都是我最信任的新人,有得跟着我干了两三年了,有得还不满一年”说到这里,他特意看了看人群里得沈斜。 “大家觉得,跟着我干开心不开心呢?”徐海面上带着笑,从左到右地扫视着对面的人。 这话刚落地,就有人争先恐后地回答: “当然开心了!” “跟着海哥干,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跟着海哥吃香喝辣,我一辈子也不后悔!” “......“ 从始至终,沈斜一个字也没有说。以他的性格,不说才是应该的,没有人会因此觉得有什么不对。 徐海听着这一群人的阿谀奉承,脸上的笑意依旧未变,还是那样的不清不浅。 半晌后,他咳嗽一声,制止了众人的言语: “想必各位都知道,这各行各业啊,都有自己的规矩,做我们这一行的,也不例外。你们觉得,我们的规矩是什么呢?” 人群立刻恢复了缄默。 须臾后,有人试着回答:“义气” “有乐同享,有难同当” “......“ 徐海笑着从他们面前经过,既不否认也不肯定那几个人试着说出的答案。等走到沈斜面前时,他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阿斜,你说” 沈斜抬眸,对上徐海含笑的眼睛。须臾后,他回答:“忠诚” “忠诚,忠诚.......“徐海盯着沈斜的眼睛,反复在唇间研磨这两个字,而后伸手拍了拍沈斜的肩膀。 “阿斜说得没错,干我们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忠诚。今天晚上,我叫大家来,就是想告诉你们,什么叫做忠诚,或者说,教你们怎么变得忠诚” 人群里一阵骚乱。 但沈斜充耳不闻,死水般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徐海,一眨也不眨。 他知道,徐海这是在试探他。 突然,身后几米远的强子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好像他看了一场闹剧一样。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徐海也终于转过了头。 几分钟后,诡异的,沙哑的,撕裂般的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在这期间,徐海始终没有制止他,反倒端起了一副同情怜悯的神情。 等人停下了抽搐,徐海才朝着老牛抬了抬手。老牛点了点头,朝着强子的头又是一脚。刚刚还在狂笑的人瞬间被抽离了灵魂一样,后仰着摊在地上,甚至连一声嚎叫都没有。 和沈斜一同站着的几人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约而同地看向徐海。 徐海的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他侧身咳嗽了两声,对着这帮脸上疑云遍布的人开口: “杀过人吗?” 众人愕然,有几个摇了摇头,有几个脸上露出疯狂的神情。 徐海笑一笑,掏出了西装口袋里的方巾,做样子擦了擦嘴角:“学着老牛刚刚的样子,你们上去一人一脚,直到......“他停下来,扫视众人。“直到他咽气为止” 这十一个人中,还是有一两个良心未泯的,他们颤抖着问出声:“海哥,真得要着么做吗?这可是杀人啊,是犯罪啊,被抓了是要枪毙的啊......“ 徐海没有生气,脸上依旧挂着笑,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一个乞丐而已,他家里人早就遗弃他了,没有人会在意的,他死了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何况.......“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继续扫视这些人。 扫视一圈后,他继续说道:“何况,人是我们大家杀的,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谁。放心,今晚过后,你们中的每一个都将获得另外十个忠诚的,绝无二心的朋友,而不是会去揭发你们的敌人。” ...... 秘密,是人们关系拉近的最好武器。因为,它把人的心脏拉出体外,从此以后,相互间有秘密的群体,将是心贴心的存在...... 第191章 杀鬼6 强子死了。 但不是死在那件废弃的屋子里的。 一个小时前。 两盏橘黄色的路灯站在桥头,桥下汹涌的江水击石场景,被掩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反倒那类似怒吼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壮烈极了。 沈斜站在路灯不远处的拐弯处,和他一起的,还有方才在屋子里的几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地沾染了血液,但幸亏有夜色的遮挡,看不真切,只有鼻尖盈斥着的血腥味提醒他们,刚刚的自己有多么疯狂。 他们的脚底不远处,正是那个乞丐,人被裹在麻袋里,只露出一个头,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但他还在时断时续的呼吸着。微弱地,可怜地,吐纳着人间的空气。 呼吸间,又有几滴血顺着他脏兮兮的脸,滑到了亚麻色的粗布袋子上,而他的脑袋,早就被一滩浓稠的,黑红的,带着腥臭的液体包围了。 旁边的黑色面包车,门是开着的,里面坐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像个绅士一样点着了手里的雪茄。火光一刹间,他的脸越发立体,越发深邃。 “最近有一个大单,事成之后,你们可以得到几辈子花不完的财富。”徐海吸了一口雪茄,雾白色的烟将他的锋利掩埋。“今天晚上的事情,也算是对你们的一个考验” 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夹着雪茄的左手指腹,敲着自己的膝盖。似乎一点都不想看到车下那群人的表情。 车下那些人中,几个头脑聪明地立刻反应过来了:“海哥,您放心,哥几个对你绝对是忠心耿耿,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就好” 徐海睁开眼,指了指路中间的路中间的强子,意味不明地问道:“这个人,已经死了对不对?” 刚刚那个说话的人有点摸不着头脑,扭过头看向周围的几个弟兄。 死了?这不是还有呼吸吗?刚刚他们打到一半,不是海哥叫停的吗?死不死他能不知道? 沉默蔓延之际,徐海又开了腔:“以后,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兄弟,大家血浓于水,肯定不会背叛彼此,如果谁想要中途离开的话,那可要好好想想今天晚上的事情.“ 众人看了一眼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强子,木讷地点了点头,其中不乏有人表忠心: “海哥,从前我们就跟着你,现在不会改变,以后更不会改变,谁变谁是孙子!” 闻言,坐在车里的徐笑一笑,扔了根雪茄下来:“你小子,显着你会说话是不是?” 这人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烟,乐呵呵地跟一条讨着食的狗一样。 “好了,你们刚刚做的都很不错,现在,把“尸体”处理一下吧,摆在路上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徐海坐起来,微微侧着身子,看向不远处的人,语气轻松地就像是吩咐人处理过期面包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理解徐海说得是什么意思。 尸体?怎么处理? “哥,这个怎么处理啊?烧掉还是埋掉?”刚刚那个手里捡着烟的人问道。 徐海悠悠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后,伸出右手指了指他们身后的白云江: “人是从水里面进化而来的,死了自然也应该归到水里面去,这样的话,说不定投胎到下辈子,还能记得这辈子的事情呢,多有趣,你们说对不对?” 不知是秋天的夜晚太阴冷了,还是说话人的语气太诡异了,众人看了看麻袋里的东西,只觉得背后惊起了一层薄汗。 那到底,谁去呢?毕竟,这个“尸体”还不算是尸体。 万一,真得有什么因果报应,那肯定是最后这个下杀手的人遭殃啊。 显然,徐海也在等他们做决定。 秋风卷落叶,不远处的昏黄路灯闪了闪,徐海重新靠在椅背上,颇有闲情逸致地听着他们的相互推脱。 过了一会儿后,他看向人群中一直没说话的少年:“阿斜,要不你去扔?这些平日里自诩哥哥的人,看来一个两个都是胆小鬼。” 其余的人听到徐海这么说,心里当然不爽,但他们也知道,现在不是争高低的时候。 沈斜掏出口袋里的手,冷冷地看了徐海一眼,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径直走向了“尸体”。 他现在别无选择。徐海现在没有完全信任他,如果他敢拒绝,那就等于承认自己还留有后手,还渴望着洗白的那一天。 徐海这人,一向狡猾。如果真得被察觉到什么,那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他拎起“尸体”的衣领,感受着生命在自己指尖的流逝,像个来自地狱的修罗,没有任何感情地走出拐角,走向江边。 扑通一声,是重物入水的声音,却顷刻被江水拍岸声吞噬。 这么高,这么冷,再加上他受的伤本来就挨不过这个晚上,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活不了。 沈斜冷冷地向下瞥了一眼,垂在腿边的手指相互抿了抿,然后回过头,迈着步子走向停着车的拐角。神情淡漠,叫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摧毁了一条生命。 他回来时,徐海已经从车里下来了,他负手站在车旁,端出了一副迎接胜利者的姿态。 沈斜走近,站定不动,好像并不为自己刚刚做的事情而后怕。 “阿斜啊,我没看错人,果然是咱们的阿斜啊,英雄少年!要是你老子能有你一分魄力,现在那也一定是响当当的人物啊!” 徐海说着话,脸上的神情变得激动起来,他边说边笑,走过来拍了拍沈斜的肩膀。 一阵阴风吹来,尘土飞扬。徐海因为常年吸烟,有肺病,最受不了的东西就是粉尘。这一吹,他又是掩着嘴咳嗽了好一会。 “咳咳咳,这儿的尘土真多!不说了,散了吧,对了,老牛” 老牛从车旁边走过来。 “你带着他们几个去收拾收拾,我自己开车回去,阿斜,走,海哥今天亲自送你回家。” 男人好像很开心,拉着沈斜的胳膊便往车里走。 沈斜握紧了手指,被黑夜笼罩着的脸上,什么都看不见。等做到副驾驶后,他才开口:“我没有家” 第192章 杀鬼7 沈斜握紧了手指,被黑夜笼罩着的脸上,什么都看不见。等做到副驾驶后,他才开口:“我没有家” 徐海挂挡的动作顿了顿。 “房子卖了,给奶奶看病用,我晚上一般睡在酒吧,网吧,或者ktv里......“少年说起这些时,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一点落寞都看不出来。 徐海笑一笑,打火,踩油门,车子慢慢地驶上弯曲的道路: “阿斜是个有孝心的人,你奶奶那里,还缺钱吗?直接问我拿就好了” 这时候,他倒是真得像在关心兄弟的好大哥,短短几句话,叫人听出了义薄云天的感觉。 沈斜点点头,把脸转向了窗外,因为他怕那几近沸腾的怒意泄露出来,叫身边的人察觉到不对劲。 车子继续向前开,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沈斜重新看向专心开车的人: “海哥,明天警察回来抓我吗?早上还是下午?我应不应该洗个澡,换身衣服?” 他看到了,拎着人过去的时候看到的——立在桥边的那盏路灯,灯沿下装了个摄像头,应该是用来记录路况以及过路车辆的。 不偏不倚,徐海那帮人所在的转弯处,刚好是拍摄盲区。 徐海一愣,为沈斜的聪明以及城府,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大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随即嘴角便扯出一个笑: “怪我吗?”他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问得随意且淡定。 沈斜安静了几分钟,似在认真思考怪不怪他这件事。 车子又驶过了三道弯,沈斜抬起低垂的头,看向前方被车灯照亮的最前沿。 他说:“不怪是假的。” 闻言徐海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 “但是我愿意,只要你帮我交奶奶的住院费。” 沈斜说得坦坦荡荡,徐海也听的心里舒坦。 “阿斜,过了这一关,以后,你就是我的接班人。放心,我保证,你最多只在监狱里呆三年。在这三年里,你奶奶就是我亲奶奶。等你出来后,我退隐,你接替。” 男人说话时,嘴角含笑,时不时地还要转过头来瞥一眼副驾驶上的少年。单看表面的样子,应该不是在画大饼。 沈斜闻言,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异样的表情,只是看向前路的眸子垂了下来。 良久后,他失笑道:“海哥,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机会,对吗?” 今天晚上的事,既是在试探他,也是在逼迫他,逼着他这辈子都要背上杀人的罪名,好叫他从此以后只配活在阳光的背面。 徐海这人啊,自己一个人黑心黑肺也就算了,还硬是要看到身边的人变得跟他一样。 真是......真是可恶至极,又可怜至极啊。 徐海继续专心地开着车,没有回答少年的话。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 又驶了十几分钟,两旁的城市灯火也来越璀璨,霓虹灯下,徐海的脸半明半暗。沈斜看着车前镜里的这张脸,恨不得撕碎了冲到粪池里。 一年前,他调查到,父亲的死原来不是意味,而是有人蓄意谋划。 而背后的人,就是这个手握康城的大佬。 原因有两个。首先,是因为沈由发现了自己的员工在吸毒,将人送到了戒毒所不说,还告发了一家经营于此的“ktv“,而这家ktv背后的正主,其实就是徐海。这是【利】上的渊源。 第二个原因是,他的母亲。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的母亲,在如花的二十岁,遇到了十一二岁的徐海。具体是怎么相遇的,他无从得知。 但听奶奶讲,母亲和父亲的结婚前,她常看到母亲身边有个小少年,她以为那是她的弟弟,但每次看到他们两个,都是在吵架,她当时还疑惑,姐弟两的关系这么不好?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小少年是母亲无意间救起来的乞丐。而这个乞丐是有家的,在堡安镇,之所以流落康城,是因为受不了家里人的虐待。 再后来,父亲和母亲结婚了,那个小少年就再也没出现过....... 沈斜想,这应该算是【情】上的渊源吧。 身体突然前倾,沈斜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原来是到地方了。 “今晚就睡这家网吧吧,里屋有我的房间,你可以去睡那里。好好洗个澡,明天警察带你走后,知道说什么吧?”徐海的手依旧撑着方向盘,说着这话时,并没有看沈斜。 沈斜轻轻地嗯了一声:“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徐海笑一笑,转头来看他:“阿斜,不要这么老实,这件事是你干的,但不是你一个人干的,知道吗?” 沈斜微微怔愣,不过立马就知道了他说得是什么意思。 “三年后,你的罪名会被洗刷,到时候,我亲自去接干干净净的你”徐海看着沈斜·,言语里尽是肯定。 沈斜在心里冷笑,干干净净?怎么干干净净? 今天晚上的事,将永远会是他的一个把柄,让徐海随意操纵他的把柄。 世人眼里的干净,或者说,法律上承认的干净,就真的是干净吗? 沈斜看向玻璃车窗外的烟酒铺,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他微微失神后,在唇边扯起一个凄凉又疯狂的笑:“我知道了,期待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刻。” 说完,便打开车门,一条腿刚触碰到地面上,身旁的人又出声叫住了他。 “阿斜”他这样叫他,让沈斜的胃里又开始翻滚。 可他还是得带着纯良的面具去看这个让他恶心的人。 沈斜回头:“嗯?” 全来网吧这四个字在夜晚闪着红色的光,坐在车里的徐海的脸,时隐时现地暴露在红光里。 此刻,他的眼神中夹杂这一种莫名的空洞,这是沈斜从来没有见过的。 “阿斜,我没和你说过吧,你的眼睛,真的很像你妈妈” 沈斜勾唇笑一笑,为这人现在的深情。 “是吗?没人和我说过,我妈妈这人怎么样?我生下来她就死了......“ 徐海也跟着他笑了一笑,敛眸的样子,似在回忆。 片刻后,他看着沈斜说:“很好,特别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沈斜哦了一声,打开车门下去,站定后又转过身来:“谢谢您,夸奖我的妈妈” 整句话的语气在【我的】上面。 那是他的妈妈,是沈由的妻子,和他徐海一点关系都没有。 第193章 杀鬼8 静待中的日子,过得总是这样漫长。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林晚照正常地上学,下学。面色平静的,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可那宽松衣服下的消瘦,却是骗不了自己。 周六晚自习,班主任抱着一沓试卷,兴致冲冲地迈进高三十班的教室前门。 “同学们,开心吗,激动吗?你们即将迎来一个月一次的休息!”他把试卷放在讲台上,胳膊肘随意地撑在上面,脸上的春风依旧未歇。 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头中,有一半抬起了头,敷衍地笑了笑。其中有几个平日里活泼的学生,扯着嗓子应老师的话: “青哥,一个月就放这么一天假,这一天我们还要做十来张卷子,我们学生也是人啊,不是做题机器,真得球球了” 许青笑着拿手掌拍了拍讲台台面:“能有什么办法?你们马上要高考了,高考是什么?那是......“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啊!“许青的话还没讲完,底下的学生便齐声接过了话头,连刚刚那未抬起头的一半学生,此刻也是昂着头看讲台上的人。 话被人抢走,身为班主任的许青也不气恼,只是负着手从讲台上下来: “哎,着你们都知道啊,那还抱怨什么,现在是十二月初,满打满算也只有七个月了,二百多天日子,熬一熬就过去了。你们得加油啊,不加油怎么从几十万考生里通过独木桥啊。上了大学,你们就能开心地,自由地,爱咋玩就咋玩了,想当年......“ 班主任继续絮絮叨叨地讲,底下的同学因为这片刻的轻松,也不再埋头在书海里,各自撑着脸听老班讲故事。 林晚照也难得地不看书了,环顾四周,看到了一张又一张充满生机与可能的小脸。 这一张张小脸上,洋溢着的微笑,叫作憧憬,对未来的憧憬。 未来啊,曾经那么期盼的未来...... 林晚照的思绪飘来飘去,最终又飘回了那个沉重的现实上——她的阿斜,可能真得会背上杀人的罪名。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笔下的试卷被戳透,而她浑然不知。直到身边的关玥碰了碰她的胳膊肘,附身过来小声问: “林晚照,你怎么了?都好长一段时间了,你变得不爱说话,不爱走动,只知道看书学习。高考没有青哥说得这么可怕的,以你的成绩,就算现在躺睡到高考当天,也能随随便便考个重本的。” 林晚照看向关玥,那是一张充满关切与天真的脸。她微微松动僵硬的握笔手指,即将要吐出来的【没什么事情】,像是被卡在喉咙里了,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个月前的那件事被定义为纷争杀人。 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错手杀死无依无靠的乞丐,这样的事情在治安混乱的康城不算少见,最多也就刚出事的那几天,靠近事发地点的居民会关好门窗,早早休息,大街小巷里的议论最多也持续不过十天。 人们指点别人生活的热情逐渐地被日子抹平,到了现在,没有谁会在纠结哪一方有错,甚至连几句斥责也不愿在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更别提那个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的名字了。即使在人们热情最高昂的时候,这个名字也往往被混混,不良少年,杀人凶手所代替....... 而关玥,还有在座的各位,作为马上要上考场的学生,没有那个老师或家长愿意浪费时间和他们讲这些事情的,即使那是一跳生命的陨落,也是一个少年未来的陨落。 所以,这件事情并没有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只有那几个知情的老师。带过沈斜,也知道他们关系的老师,会在看到林晚照时,露出几分惋惜却又庆幸的神情。 那眼神彷佛在说:幸亏你听了老师的话,不然还不知道这个小子要怎么害你...... 每当暴露在这样的视线里,林晚照只觉得心痛地马上要停止呼吸,那些破碎的,鲜血淋淋的场景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一点一点地要将她吞噬。 可是,她连解释的理由都没有,只能任凭少年身上被泼上脏水。 ...... 见林晚照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关玥没再等回答,坐直了身子,开始演算笔下的数学题。 “关玥”林晚照轻轻地喊了一声。 “嗯?”关玥有些吃惊,瞪着眼睛扭头看向她,一脸疑惑。 林晚照看了一眼还站在讲台旁滔滔不绝的班主任,微微地,小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手臂在课桌上相互交叉,围成一个圈,然后侧着头趴了下去。 关玥见状,也扔掉手里的笔,和她面对面地趴在桌面上,等待着林晚照的后文。 林晚照又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你觉得未来重要吗?” 关玥的睫毛向下阖住,遮住眼睛里的神情,像是在沉思。片刻后,她点点头: “重要啊,我们现在的努力不都是为了未来嘛。“ 她看着林晚照日渐消瘦的脸,还以为她是太焦虑了,说完这句话后,又想着如何去安慰她: “可是,未来的形状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描述的啊,也不是我们现在可以决定的,我们现在拼命努力,不过是想以后能多一点选项。选项多了的确是件好事情,但如果为了它,我们必须把当下的日子过的苦不堪言,过得一团糟。那我宁可不要,还不如它顺其自然地来呢,未来的日子和现在的日子都是二十四个小时,都是我们自己去过的,所以不应该有失偏颇,我们应该平等地去看待它们。所以,林晚照,你不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了嘛......“ 说了这么富有哲理的一长段话,关玥才停了下来,伸着手指撒娇似的夹住对面人的衣角摇了摇: ”你说对不对?“ 林晚照看着她,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平日里活泼天真的小姑娘,竟然看得这么透彻。 须臾后,她扯出一个苍白且赞成的微笑:“你说得很对。未来是什么狗屁样子,我才不想去管呢。” 不管命运施舍给阿斜的未来是怎样的,在她林晚照这里来看,全部都不作数,她要的,只有他这个人。心狠手辣的街头混混也好,玩世不恭的不良少年也罢,亦或是身陷囹圄的杀人凶手,都算个狗屁啊...... 关玥难得从林晚照嘴里吐脏话,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第194章 杀鬼9 晚自习后,一勾弯月挂在天际,仔细看的话,能看到围绕在它周围的云层,是淡淡的白,浅浅的灰。 林晚照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明显的颌骨,微微失神。 再过五天,就要开庭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变数可言了,案发现场以及周围,她去过很多次,那个监控视频,她也看过很多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沈斜。 而沈斜自己也承认了。 不顾奶奶的存在,不顾她的存在,毫不拖泥带水地承认了。 虽然,她一直觉得这件事太过于蹊跷,说不出得诡异,但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乖乖听话,只要不是死刑,那一切都还有救。 不做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是她能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但以后嘛,那就说不定了....... 洗完澡后,林晚照裹着浴巾,若有所思地走到窗帘后面,悄悄掀起一个角,果不其然又看到了楼下的那辆黑色轿车。 她放下勾着窗帘的手,揉着湿发坐到书桌前,吹风机嗡嗡地响了起来。 有人在跟踪她,为什么要跟踪她?是因为自己频繁出现在案发现场吗?跟踪她的人又是谁?会是造成阿斜杀人这件事的阴谋推手吗?会是高警官派来监视她的人吗? 在一片嗡嗡声里,林晚照的眉头紧皱,发梢上的水滴到面前的白纸上,晕染开了刚落下的黑色笔记。 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情。 这种种离奇正恰好证明一件事——有人在担心阴谋败露,而这让她安心。因为只要用心,世上再完美的阴谋也会被揭露,比起这个,她真正怕的是,没有阴谋。 面前的纸上写下阴谋两个字,然后一道黑色笔迹横贯上去,划掉了这两个字。于此同时,林晚照拿起了摆在桌子上的吹风机,嘴角随即绚开一个淡淡的微笑。 ...... 凌晨五点多,正是天色最黑暗的时刻。在四下寂静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爆竹声,林晚照被惊醒,冷汗潸潸。 不知为何,她心头慌得要命。再竖着耳朵仔细去听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恐惧在心头蔓延,她却不敢开灯,只能顺着记忆摸下床,光着脚走到窗边,悄悄地拉起了一条缝隙。 借着微弱的太阳能路灯,她看到,原本停靠在树荫底下的黑色轿车不见了。 心头突然猛跳起来,彷佛使足了劲要从这黑暗里跳出去一样。 砰!砰!砰! 又是好几声烟花炸裂的声音,但黑暗的天空中并未出现夺目的光亮。她不再小心翼翼,拉开了大半个窗帘,探出身子去看外面的世界。 黑暗,阴冷,太阳能路灯因为没有充足的能量,在后半夜里散发着微乎其微的光。 她目之所及处,都是如此。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清,但她总觉得这座隐蔽在黑暗里的山城某处,正发生着野兽厮杀般的激斗。 又是几声砰砰砰。 这次,她听得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爆竹声,而是——枪声! 在她瞳孔地震间,对面的几栋居民楼里,已经亮起了灯,紧接着是人影晃动。 一盏,两盏,三四盏.......直到全部的灯都亮了起来,议论声隔着混泥土墙壁,交杂在一起,黎明前的寂静彻底被打破。 人们议论着,小孩啼哭着,整个山城染上了末日色彩。 林晚照靠墙站着,等待着下一声枪声响起。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 可是,他们等来的不是枪声,而是一辆又一辆警车鸣叫的声音,它们呼啸着,好像在往同一个地方赶。 林晚照站的地方是六楼,视野被前面的几栋居民楼挡住,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混乱的车笛鸣叫声不断地送入她的耳朵。 这样大的警车行动,还发生了枪战,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大事?难道是徐海落网了?! 林晚照突然想起,那天她去找高警官时,他的异常。原来,他不是不相信,而是早有预谋。 等等,如果,这一切都是一个局的话,阿斜会不会也在其中扮演着角色?毕竟,他的转变太让人措不及防了,他没有理由放弃学业,投入黑帮的啊。可是,为什么是他?. 一连串的疑问混炸着林晚照,她无暇再细想下去,开灯打开门,顺着楼道一路向上。 到了开阔的楼顶,风声更大了,肃穆感也更强烈了。楼顶南边,站着几个好奇心重的人,他们正在踮脚遥望。 林晚照加入他们,一眼望过去,只见得南城那边的街道亮如白昼,但实在隔得太远了,除了灯光,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啊。用得着这么大规模地出动警力?”天台上响起了一道男声。 “难道是又有什么斗殴杀人事件?”另一个声音回答着。 “那这次恐怕杀的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天杀的,活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就是说,我三大姑家的二大爷就住在南城,希望别出什么事......“ 天台上的人越来越多,临近几个天台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聚在一起,从刚开始的屏息凝望,变成现在热火朝天的讨论。 凌晨的风灌进薄薄的连体睡裙,林晚照像一张顷刻间就要被吹起的白纸,站在人群边缘摇摇欲坠。 身边的一个大爷觉得危险,伸出手扯住了她的胳膊: “丫头,危险啊,看热闹也要注意脚下啊......“ 林晚照回过神,冲拉她的大爷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大爷嗯了一声,转身又投入大爷大妈们围成的圈里。 林晚照转过身,从他们身边路过,走到下楼入口时,她倏地转过身子,看向东方天际。 那是怎样的一副画卷呢,林晚照读了这么多年书,却依旧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 那时应该是六点多,按时节来算,太阳应该还藏匿在地平线以下,但那即将破茧而生的光亮,已经照亮了东方的天际。 林晚照看着东方,眼眶里情不自禁地酝出了湿意,胸腔里的澎湃从未如此激烈。她看着那道光,那样朦胧,又那样的璀璨,那样的夺目。 很多年后,林晚照想起这一幕来,依旧很激动。不是因为那天早上的景色有多美,而是,她真正感受到了,黎明至暗时刻在她眼前的消逝,一点又一点,天明在下一秒出现。 黎明即起,东方日升,所有的黑色往事都将烟消云散...... 第195章 愿景1 五天后,乞丐死亡案顺利开庭。 高唐带来了强子生前的罪证,还带来了人证——是那天收到徐海雪茄奖励的男人。 被两名警察押着进来的男人,剃了光头,身材高大,但眼神空洞,塌下去的脊梁透露着萎靡不正。 他穿着橘黄色的无领无袖坎肩儿,两只手被禁锢在银白色的拷锁里,几乎所有裸露的皮肤上都能看到青色的纹身。 手腕,脚腕,脖腕....... 坐在陪审团后排的林晚照,匆匆了扫了这个男人一眼,便低下头。 这样一个不靠谱的混混,会不会在临门一脚时反咬阿斜一口呢? 她在害怕,一时间,几百种最坏的可能在她的脑子里喷放,像炸裂在天际的璀璨烟火,点点火光烧的她开始冒烟...... 肃穆的法庭上,她甚至能自己的心跳声,不只有自己的,还有那个背对着她的被告人。 一下,一下,跳得汹涌,连着法官的话,律师的话都遮掩了过去。 直到高唐的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响起:“马子轩,把你和我们交代的话再说一遍” 林晚照握着浸出汗的手,最终抬起头看向前方。 她知道,阿斜不可能被无罪释放,古时候杀人就要偿命,现在也是。国有国法,不管他杀的人是多么罪该万死,但违背了法律就是不行。 而她现在所期待的,不过是时间短一点,他坐牢的时间短一点。 那个满是纹身的人,低垂着头,开始复述。连声音都带上了不可挽救的丧气。 那天晚上的事情被原原本本地复述了出来,包括天气,时间,地点,参与者,以及原因...... 他吐出一个字,林晚照捏着自己手指的动作就轻柔一分。 直到最后,人退了下去,紧接着又是很长一段繁复的套话。好像是从律师嘴里吐出来的,又好像是从法官嘴里吐出来的。 坐在人群里的林晚照底下头,再一次捏起了手指,手心,手背,指甲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月牙似的红痕。 “......判决如下:被告人沈斜构成故意杀人罪,因原因复杂.......特判有期徒刑3年......“ 法官上了年纪,头发有些花白,宣判时,声音不算含糊不清,但林晚照因为过度紧张,总觉得他的话被裹在了云层里。 三年? 是三年吗? 她眼眶里悬着泪花,抓住了旁边人的胳膊。“是......是三年吗?” 那人被吓了一跳,但听到女孩脆弱地马上就要碎掉的声音,他还是带着不明所以,郑重地点了点头:“三年,是三年。” 三年,已经是她不敢想的好结果了。 听到结果后,林晚照像只脱了水的鱼,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望向被告席上站着的少年。 少年好像有了感应,转过头来看向陪审团,自动聚焦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女孩身上。 好想去亲吻她的眼泪。 他动了动手臂,一连串的清脆碰撞声让他清楚认识到现在的囹圄。 前面站着的警察走过来,锢着他的胳膊,要将人往外面带。 他笑一笑,外表的不堪散去,那个发着光的霁月少年剥离了长久的阴霾,从泥浆里趴了上来。 林晚照却忘记了替他开心,只知道一味的哭泣。 一滴一滴滚烫浇灌着她的喜悦,轻松与憧憬开始生根发芽,顷刻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给他一个家吧,给他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一个足以抵消他前二十年不堪的温暖小窝...... 她不是神灵,她的天堂,人间和地狱里,都只有阿斜一个人。 只为了这么一个人,她的世界便不能坍塌,她应该去热爱生活,应该发疯地,纯洁地,无畏地热爱生命,自己的生命。 众人离场,肃穆散去,这小小一间法庭,只剩下生机与希望。 沈斜被人带着往外面走,但眼睛却一直看着林晚照。他试着抽了抽嘴角,却发现自己根本讲不出来别等他或者等他的话。 讲不出来那便不讲了,他没再动作,双目依恋地盯着后排那个双眼通红的女孩儿,直到消失在法庭里。 ........ 大厦外,天气晴好,是入冬前为数不多的秋日温柔。 林晚照穿着燕麦色的羊角大衣,裹了条法国碎花丝巾,站在台阶上,仰着头看太阳。 风很凉,尤其是吹进红彤彤的眼睛,丝丝凉意简直能浸入大脑。那是湿意在蒸发,带走了眼眶里的热量。 等了片刻,身后响起了皮鞋声,能听出走路人的铿锵有力。 林晚照回头,果然看到了拿着文件夹的高唐。男人同样也看到了她,当即在嘴角璇出一个笑来,收掉手里的文件,步伐沉稳地向台阶上的女孩走下来、 “在等我?”他先问。 林晚照点着头嗯了一声,迈着步子继续往下走。抬腿的同时说道: “很想对你说一声谢谢,当面说。” 高唐笑了笑,陪同在她身边往下走。 她将目光从自己的脚底移到身边人的脸上,又是一声很郑重的感谢: “谢谢你,高警官,谢谢你保护我们。” 高唐面对过不少人的感谢,但只有这一次,让他觉得受之有愧。 他笑一笑,把左手的文件夹移到右手里,叹了一口气后,轻松开口:“不应该是你感谢我,应该是我感谢沈斜,要不是他以身冒险,可能还要等很久才能除掉康城的这颗毒瘤” 林晚照早就猜到了阿斜的身份,但对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一知半解。今天审判结束后,她特意等高警官的原因,一是为了感谢,而就是问清楚。 她停下来,指了指街对面的咖啡馆:“现在没有瞒着我的必要了吧?能给我讲讲吗?” 高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啊,这个小姑娘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猜测出来的 在这一个月里,她是带着怎样的疑惑与压力来正常地上课下课,不闻不问地? 不敢想象,无法想象。 看来,沈斜说得没错,她真是又乖又聪明。 高唐笑着点头:“没必要瞒你了,我送你回去吧,路上讲给你听,咖啡厅是没时间去坐坐了。”他说着话,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 第196章 愿景2 高唐笑着点头:“没必要瞒你了,我送你回去吧,路上讲给你听,咖啡厅是没时间去坐坐了。”他说着话,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 看来是又有案子了。 林晚照心下了然,点着头跟在他后面,人生第二次坐进了警车。 第一次.......往事不堪回首。 ...... 高唐停下车解安全带时,林晚照还沉浸在刚刚的信息风暴中。 原来,阿斜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怎么办,又想哭了。 她掐了掐虎口,忍住鼻子里的酸意:“所以说,那天自我从警局回去后,便一直跟着我的黑色轿车是你们的?” 高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微微挑了挑眉:“小姑娘可以嘛,反侦察能力不错,高考后有兴趣报个警校吗?” 听着他的打趣,林晚照心头还是漫上了一股温暖。原来,一直有人在保护她。 “不瞒您说,我之前,其实......已经做好了要报国内最好政法类大学的打算,但现在,因为有你们的帮助,一切都水落石出了,我......“ 这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吗?合着人家之前已经打算放弃相信他们,打算自己努力翻案了? 想到这个层面,高唐看向林晚照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情愫。惊讶是有的,敬佩也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未来工作的抱负! 小姑娘今天的话,让他明白的更清楚,自己的工作是圣神的,这身警服承载了无数家庭的希望,他身负此职,当之无愧地要守护好他们的希望! 高唐的眼睛里燃烧着火,那是支撑一个人的信仰!此刻,他的内心又充满了用不完的干劲,徐海和他身后的势力已经被打散了,但这场仗还没有完全赢,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比如,还个河清海晏给康城! 他捏紧了手里的文件夹,安抚好心里的翻腾着的,怒吼着的激动,倒是有点想听听这个带给他数次震惊的丫头要说什么: “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他就着刚刚林晚照没说完的话题问。 林晚照解开完全带,目光看向从车前路过的一对母子。 女人胳膊上挂着一篮子菜,嘴里念念叨叨地看着手里的手机,另一只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小孩手里举着糖葫芦,在颠簸中还要伸着舌头去舔那红色的诱人糖浆果实。 这就是平凡人的生活,也是她最渴望的温情。 林晚照扭头,看向一旁的高唐,笑着说道:“我,打算报个金融类的专业,能赚到好多钱的那种。” 高唐有一瞬间的失神,果然,这小丫头从来不会按常理出牌。。 为什么失神呢?大概是,他想象不到,这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为金钱奔波的样子。 俗气吗?好像也不,人家愿意做什么,那是人家的自由,也是权力,只要在法律允许范围内,谁都不能指手画脚。 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异,林晚照不以为然。她解开安全带,开门,关门,绕过车头走到高唐身边,隔着车窗玻璃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还是得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他一个人该如何面对这些事情。谢谢你们保护我,保护他,保护所有人。” 能听出来女孩的声音有些哽咽。高唐拿胳膊肘撑着车窗框,打着趣开口: “感谢可以,不过鞠三个躬,我现在还承受不住” 林晚照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刚刚光想着表达谢意了,竟然下意识做了这样的动作。真叫人难为情的,,,,, 她摆摆双手,看得出是真着急了:“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真诚地祝愿你,还有你的同事们,能够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不是,是......寿比天齐....“ 好吧,越讲越丢脸了。 林晚照噤声,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高唐难得见她像个小姑娘,一时间倒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对话。 他像个大哥哥一样笑了笑,说了再见,便关上车窗开车继续往前走。 林晚照站在风中,一直看到那道白蓝色的车身消失在拐角,才转身上了楼梯。 ...... 为什么要报个金融类的专业呢,的确是因为现在全国上下掀起了一股金融热,而且这股金融热还会持续到未来的七八年里。金融专业,无疑是最好就业,也最容易赚到大钱的专业。 至于为什么要赚很多钱呢? 因为,她突然有了很多愿望,比如——在阿斜没有赚钱能力的时候,有足够的能力养他,养成个无忧无虑的富贵小少爷。 再比如,她希望自己能在三十岁前,赚够刚够这一辈子挥霍的钱,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带着奶奶和阿斜去旅游,去世界各地旅游。 人这一辈子,总要对自己好一点,最珍贵的时间当然要陪在最爱的人身边。 但她不贪心,只想赚够供着辈子花销的钱。 这样的话,等三十岁之后,他们可以乘玻璃船游览阿姆斯特丹,走遍马尔代夫的一千多个小珊瑚岛,享受迪拜的七星级酒店。 可以小住在普罗旺斯一个月,每天早晨被薰衣草花香叫醒;接着在毛里求斯住一个月,入睡前尽情幻想天堂的模样...... 或者,只是待在家里,什么也不用干。 春天有奶奶秘制的野菜,屋子各个角落里放着她和阿斜从田野里摘的野花; 夏天有吃不完的冰镇西瓜,阿斜会把最中间的那一块让给她,然后一起坐在沙发上等热意消退,等残霞升起,等下一个明天; 秋天有银杏的落叶,她捡回去夹在书的扉页,等水分蒸发后,可以在上面许上无数个美好愿景,然后把它们留给老了后的他们。 冬天有温暖的炉火,有奶奶亲手织造的毛鞋毛袜,他们相互依偎地坐在地毯上,旁边是抱着平安的健康。 或许,他们还会有一两个可爱的小孩,吵着奶奶给他们讲父母从前的故事....... 这样的日子,想想都美好。 当生活有了期待时,所有的焦躁不安便会退居次位。 林晚照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浅浅,动着笔把愿望写在了日记本里,她要等三年后,亲自拿给沈斜看。 第197章 告别1 2014年的夏天,没有以往的夏天那么热,大概是忙碌的人都找到了奋斗的方向,所以当他们迎着风跑时,汗水会蒸发,带来丝丝凉触感。 昨晚下了一场雨,第二天早晨,碧空如洗的天际下,是水雾环绕的青山,乍一眼看上去,叫人生出一股遁入仙界的错觉。 林晚照咬着手里的面包下楼,难得地没有穿蓝白相间的校服。 及膝的深蓝色牛仔阔腿短裤,露出细滑如牛奶的小腿,脚上穿得是稍微有点增高效果的奶白色运动鞋,深蓝色的袜子遮住了脚踝。上身只着了一件白色的方领短袖,极其简约,上下一样宽,没有修身作用,只是袖口处作了小设计,像两朵罩在胳膊上的牵牛花。 臂弯里,夹着一个长方形的透明塑料袋。 她低着头看路,一步一个楼梯,脑后可爱的小丸子头跟着一晃,又一晃。 “怎么就吃面包啊?”这道带着点不满的男声响起时,她刚从最后一阶楼梯上下来。 林晚照抬头,将手里的最后一点面包塞进嘴里,边吸着牛奶边往说话人身边走。 是宋允,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电动车,此刻正双脚撑在地上,抱胸啧嘴。满眼的看不过去。 “就你这一日三餐都是面包加牛奶,这营养能跟上?营养跟不上,脑子就转不过来,懂不?” 林晚照做着吞咽动作,把手里空了的牛奶盒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扯长了声音说:“懒啊......“ 宋允瘪瘪嘴,好像还叹了一口气。 林晚照把手里的考试袋放在后座,低着头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深蓝色的发夹,小铲子形状的。 她一边收拾了额前的碎发,一边讲道:“不是说你用你来送我吗,考场就在永安,就几分钟的路程而已。” 宋允看着手腕上的表,抽出空来横她一眼: “这当哥的连妹妹考试都不来送?不合理吧。而且,这不是怕你到时候看到同学都是家长来送,幼小心灵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嘛” 林晚照夹好了头发,非常轻松地跨上后座,把手支在便宜哥哥的肩膀上:“那走吧,再晚一点,我的幼小心灵估计真得得受到伤害了” 宋允笑一笑,伸手掏出一个黑色头盔,向后递去:“戴上,今天你的安全第一重要。” 林晚照把考试袋夹在自己与宋允中间,捧着头盔往头上戴。 扣子一系,指挥着前面人:“可以了,走吧” “得勒!” ...... 清晨的风抚摸脸庞,温柔地像天上的白云。越往学校走,高考的严肃气氛越浓厚。 和宋允说得一样,大多数孩子都是家长来送的。学校周围,规整地摆了一长串车,车旁边,大多围着三个人,两张风霜面孔护着中间的青涩面孔。 快接近校门口时,电动车都进不去了。 宋允停下车,带着林晚照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穿梭。 “晚晚!”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屏蔽了周遭的所有嘈杂一样,直入林晚照的耳朵。 她抬头望去,看到了校门口柳树下的焦予婷,脸还是那张脸,但青涩褪了点,坚韧多了点,最叫林晚照惊讶的,是她的头发,她竟然留起了短发! 上辈子的点点滴滴开始在快被遗忘的湖面上泛起涟漪。 焦予婷的身边,是同样笑意相迎的李宜,他没什么大变化,但不再像两年前那样“瘦骨嶙峋”。 宋允也跟着声音看过去,看完之后又转过头来看身边人:“没想到,你还是有朋友的” 真是一副欠揍的语气,林晚照云淡风轻地白了他一眼,径直走向那两个笑意洋洋的人。 “还好赶上了!我们昨晚还在高铁上,今天凌晨刚到呢。我想给你打电话,李宜不让,怕扰乱你的思绪,所以啊,我们还是联系了以前的老师,以前的老师又找到你现在的班主任,几经波折后才知道你在这个考场啊。我和你讲哦,凌晨给老师打电话时,他还在.......“ 焦予婷还是焦予婷,原汁原味,除了外形,哪里都没变。一见到她,话就多的要命。 宋允稍微挡了挡嘴,忍住胸腔里的笑意,用手肘碰了碰她的后背:“喂,多跟你朋友学学啊,小姑娘多说些话才会招人喜欢。” 林晚照权当他放了个屁,直接伸手捂住了焦予婷喋喋不休的嘴。 “姑奶奶,你再讲下去,我就要跑着上楼了”她毫不吝啬的打趣。 焦予婷听了这话,立马偃旗息鼓,眨巴着眼睛握住林晚照的手,一脸认真: “晚晚,我想着,你迟到个十一二分钟应该没事” 啧,她这个欠打的样子,有点似曾相识。 听着身后传来的闷笑声,林晚照抽了抽嘴角。 “是啊,咱们林姐当年不写作文也照样拿第一,还高一就考高二的题呢,可不得了,迟到个十几分钟一点事情都没有” 李宜这厮一说话,林晚照就想到了哪里似曾相识。这两人,说话时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合着,她的焦予婷已经彻彻底底地被人带着跑偏了。 虽然知道他们两个帮她放松宽心,但听着怎么有股夫唱妇随的意思呢,真是.......白菜被猪拱了。 “好了,我先走了,小丫头好好考,考完接着来给我打工”宋允笑着说,后退着没入人群。 焦予婷扫了一眼宋允,拿好奇的眼神问林晚照:这谁啊? 林晚照知道她又燃起了八卦之魂,她摇着头看检查手里的证件:“志愿送考生的社会爱心人士。” 某爱心人士听到这话,心头一阵梗塞。 检查完证件,林晚照看了眼手表。离开考还有四十分钟“好了,我进去了,考完一起去吃饭,你们先去找个酒店休息啊,瞧你们那四只熊猫眼” 焦予婷捂着眼睛点头:“快去吧快去吧,我的小宝贝儿。” 宋允学着焦予婷的样子:“快去吧快去吧,我的小......姑奶奶。” 林晚照笑着看他们一眼,提着考试袋没入排队进考场的人群。 就在马上要进校门时,她感受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逆着朝阳转身,看到对面马路牙子上站着的一道人影。 第198章 告别2 高挑的如迎风飘扬的细长垂柳条。 不用看清就知道他在一如既往地微笑。 是林玄。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康城的,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去年春节前夕,他就结束了实践项目,按理说,再也没有理由来康城的。可是,他的的确确又出现了,要是这次还说不是为她来的,林晚照是不信的。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林晚照不再想其他的,转过头,过了安检,跟着人群走上了熟悉的教学楼。 铃声响起,四周又响起了蚕食桑叶声,有时又像春雨穿林声,一切都那么熟悉,那么有条不紊。 只可惜,她的少年不再这里。 错过了上考场的机会,那他只能换另一种更艰苦的方式走出山城,而且,比起现实生活里的坎,她害怕的,是阿斜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即使这样,也没关系吗? 即使这样,也没关系的。 她听到心底传出一道坚定的回答。 两天过去,一切都落下帷幕。林晚照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便忘记了那四套卷子上的题,剩下的,只有轻松感。 昏天暗地地睡到第二天中午,随便套了件宽松短袖,她便踩着拖鞋出了门。 第一站,她要乘着巴士去了城北的一片新居民区。那里,有一栋新式洋房,洋房里,住着沈斜的二叔。 自那件事出了以后,沈奶奶病好之后便住在了她二儿子屋里,虽说二儿媳妇有点聒噪,但儿子还算有孝心,除了市侩一点,对老太太还算上心。 期间,林晚照去看过奶奶很多次,见她过得还算舒心,心里才算稍稍有了点慰籍。 进了小区,穿过绿树隐蔽的梧桐大道,精致的复式小楼房便在眼前了。 林晚照按了门铃,乖巧地站在门口等待,一边准备着接受待会的全方位眼神扫描,当然,是来自阿斜的那位聒噪的二婶。 一般都是她来开门的。 不料这次,却是有些不一样。门刚被打开一个缝,一条大金毛就挤了出来。 是健康!阿斜二婶说怕狗伤到人,所以便一直把狗栓在二楼阳台上。林晚照瞧着可怜,好几次都想带它走,可是,一又怕自己整天在学校,根本顾及不上它,二又怕奶奶和平安觉得孤单。便搁置了这个想法。 她蹲下身,揉着金毛的头,眼神里的开心,完全遮掩不住。 “想姐姐了吗?糟了,忘记给你带肉肠了” “嗯?你好像又长大了些......“ “别舔我啊,对女孩子要温柔一点,懂不懂啊,小乖乖......“ 一声闷笑自头顶传来,林晚照抬头,看到一个举着手机,带着耳机的少年,眉眼有些熟悉。 是这家主人的儿子,也是与阿斜有着四分之一血缘关系的弟弟,名字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去年寒假里,远远地看到他一次。那时候,她陪奶奶遛弯回来,刚好看见沈家二叔二婶正拎着大包大包东西从门里出来,十几米外,是背着身子潇洒离开的少年。 奶奶简单介绍了一下——老二家的,有福气的孩子,要去参加什么营来着。 林晚照看着离开的一家三口,读懂了奶奶嘴里的有福气。 他是有福气的,从小被爱着长大的。很巧的是,他的哥哥,和他完全相反。 倏地想起这一遭,心疼感又涌上了心头。林晚照刚想打招呼来掩盖眼底的落寞,就听到一道稚嫩的少年音: “你跟畜牲讲话啊?它听得懂吗?”他笑着说,眼底的嫌弃昭然若揭。 林晚照站起来看着少年,任凭健康的毛发滑过她的膝盖,带来触摸云彩的感觉。 她笑着说:“你带着耳机还听我们讲话?你听得见吗?” 少年被噎住了,转身离开,离开前扔下一句话:“记得换鞋” 林晚照瘪瘪嘴,弯腰摸了把金毛的头:“现在的小朋友真是欠揍啊,你说对不对,小健康?” 健康对着她吠叫一声,似在回应。 ...... 上了二楼,走到阳光铺满的平台上,看到一个躺在仰椅上的老人,面上盖着报纸,好像陷入了香甜的梦。 林晚照轻声走过去,抬了小凳子坐在旁边的树影下,从奶奶身上抱走了平安。 一人一狗一猫,还有个晒太阳的老太太,这副画面,只能用温馨来形容。 一阵风吹来,平台上的树荫摇了摇,老人脸上的报纸被吹跑,健康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打算那嘴叼起来,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成功,只好向这边的女孩投来求助的目光。 林晚照笑一笑,打算抱着平安去帮它。 刚站起来,一旁的奶奶却睁开了眼。 老人的眼有些浑浊,看着她又不像看着她。 林晚照蹲下来,叫了声:“奶奶”。声音很轻很轻,像泡泡落在了猫毛身上。 沈奶奶还有些迷离,看着她不说话,过了好一阵,树皮般粗糙的脸上荡出一个笑: “晚晚啊,我梦到你了” 林晚照伸手,将吹到老人脸上的银丝拂到耳后,声音还是那么轻柔: “梦到我什么了?” 阿斜出事后,沈奶奶从来没有问过他,但林晚照知道,她很担心,担心到原本灰白的头发几日间成全白,担心到连问都不敢问。 平安跳到奶奶肚子上,老人用布满老茧的手一下一下给它顺着毛,另一只手指着洋房前: “我梦到你穿了件绿色的马甲,就和现在你身后的梧桐树一样绿。在梦里,你好像还很小,仰着一张小脸叫我奶奶,笑得比花都好看。你说,你是来找阿斜的,问我阿斜在哪里......阿斜在哪里啊?” 林晚照知道,这不是梦。这是她和奶奶的第一次见面。 一阵夏风吹来,眼眶里涩涩地疼,林晚照慌忙地笑了笑,遮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伤心: “阿斜在我这里,也在您那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老人的胸口。 沈奶奶笑着拍她的手背,撑着扶手从仰椅上坐起来:“唉,时间过得好快啊,一眨眼我就老了,一眨眼,你们就长这么大了。” 林晚照扶着老人站起来,像往常无数次一样,把脸埋在了奶奶的颈窝里。 “奶奶,我带你......明天去看看阿斜吧” 第199章 等我1 早晨起来,拉开出租屋的窗帘,踮脚眺望,视线从幢幢高楼的缝隙穿过,东边橘黄色的天际下,是刚从群山凹陷处露出一个角的朝阳。 林晚照猛吸了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随意地披在肩上的头发绾成一个髻,便进了浴室叮叮当当地收拾起来。 今天要去见阿斜。 得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 早上十点多,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停在了田边的电线杆子下。 “师傅,麻烦你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可以另外加钱。”一道穿着墨绿色长裙的身影从车上下来,急急忙忙地撑开伞,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 带着墨镜的车司机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玻璃外面,又看了看扶着老人的女孩,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 林晚照道了谢,扶着稍微有点晕车的奶奶小步往前面走。 “晚晚啊,你确定我们能进去?”老人看着不远处的看守所铁门,抓着女孩胳膊的手越来越紧。 这是在紧张了。 林晚照用另一只没有撑伞的手,轻轻拍了拍胳膊上的手背,轻声抚慰:“可以的,今天是探监日。带了身份证就可以” 老人哦了一声,又叹了一口气。抓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放松,反而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林晚照看着老人一丝不苟的白发,没再说话,两人继续闷声往前走。 其实,她也很忐忑。这多半年以来,她来过好几次,但每次都被人拒绝了,阿斜不愿意见她。 她知道,他不愿意见的原因,是不想打扰她高考。 可现在,不一样了。 ...... 一老一少坐在过道的木椅上等了片刻,穿着制服的男狱警便招呼他们进去。 玻璃墙内,带着拷锁的少年向他们一步步走来。他剃了光头上,看样子剃了有一段时间了,新长出的头发,像一堆黑色铅粉均匀地撒在了头皮上;光头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稚气褪地干干净净,剩下的,是成年人的成熟。 看着他走来,站在奶奶后边的林晚照用大拇指掐着虎口,闭了下眼,强忍住了充斥鼻腔的酸涩。 沈斜在玻璃后边坐下,拿起了传声电话。 这边的老人也颤颤巍巍地拿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隔着玻璃相互望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动了动嘴唇,林晚照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却听到沈奶奶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你个臭小子,你给我等着,看你出来后我怎么收拾你!” 里面的人舔了下上嘴唇,笑得无所顾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引得沈奶奶差点跳起来打人. 刚刚在每口踌躇紧张到坐立不安的老人,此刻却伸出了左手食指,隔空指着里面的人,声音大得要命: “你以为把钱给了你二叔二婶,我就能安享晚年了?你要是真得出事了,我这个老太婆就........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就不忌口,天天吃高糖高脂肪的食物,我......还敲锣打鼓地送你走,把你的照片全烧掉......烧掉,一张也不剩,不剩!权当我没养过你这个孙子!反正你和你老子一样,不拿我老太婆当一回事!“ 话虽然狠决,但林晚照却听出了老人强忍着的颤音。 大概阿斜不在了,奶奶也活不下去了吧。这样一个老人,在双鬓斑白时,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撑着她活下来的,可能就只有眼前这个相依为命的孙子了,若是在满头雪色时,又要送孙子离开,这该是怎样杀人诛心的酷刑啊....... 一想起这个,刚刚强压下去的酸涩又漫上心头。她走向前,把手搭在了老人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余光看到玻璃墙内坐着的人,又动着嘴唇讲起了话。她直直地望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双通红地,充满愧疚的眼睛。 其实,不用亲耳听到,她也知道,阿斜在和奶奶道歉,或者是,安慰。 错的不是阿斜,更不是沈奶奶,他们之所以会觉得对不起另一方,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在毫无保留地爱着彼此。 那到底是谁的错呢?是徐海,是利欲熏心,是命运弄人! ......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不知道讲了些什么,拿着听筒的沈奶奶终于扬起了一个笑: “你最好给我老太婆安分守己地呆着里面,出来后,我要不要你这个孙子还是两说” 话刚一落地,老人就扔下了听筒,撑着胸前的台面站了起来。 手背在身后,嘟囔着离开:“我出去换口气......“ 大概是去偷偷抹眼泪了吧。林晚照看着奶奶的背影离开探监室,叹了一口气,转身拉开椅子坐了进去。 她拿起听筒看过去时,里面的人正在打量她。 少年手臂一只手拿着听筒,另一只手摆在台面上,苍劲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台子。还算干净的脸上挂着笑,眼睛里露出了恶狼看猎物一样的神情。 这人根本就不用装混混,这通身的气质,外人一看就是个小混混! 林晚照被看得有点热,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讲什么。 等等,剧情不应该是——身陷囹圄的少年自卑胆怯,不知所措地躲避视线。而她,作为一个美丽善良的霸道女孩,一脸认真严肃地呵斥他不许自卑,在他感动地潸然泪下时,再来个一辈子不离开的深情告白吗?告诉他自己不会嫌弃他吗? 然后就是两人隔着玻璃撕拉。 男:你别等我了,不值得 女:啊,不行,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我要等你 男(咆哮道):啊啊,你不要等我啊...... 女(痛哭流涕):啊啊啊。我要等你啊......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亏她昨天晚上准备了一本子台词。 “咳咳,林晚照,你不想我吗?摆个扭曲的表情干什么?”听筒里终于传来声音,沙沙哑哑地,像头发丝伸进了耳蜗。 林晚照看着他,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点都不想” 说完还觉得不过瘾,又补了句:“不想你这个王八蛋” 听了这话,里面的人好像很开心,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肩膀都在颤抖。 趁这个时间仔细端详他,林晚照才看到他下巴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大概两厘米,还没结疤。伤口周围,是青色的没长出来的胡茬。 阿斜今天特意收拾了自己?难道是知道她们要来看他吗? 怎么可能,他又没长顺风耳通天眼。 第200章 等我2 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后,那边笑得“花枝乱颤”的人也停了下来,又一本正经地开始打量她。 想起了一些旧时仇怨,林晚照微微有些气恼: “还有脸笑,之前我要来看你,你为什么拒绝?” “自卑啊,觉得你会嫌弃我啊,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少年说得随意,林晚照却听得很震惊。 阿斜会读心术?! 开玩笑! 林晚照板着一张脸,颇显严肃:“我在认真问你” 沈斜舔了舔上颚,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考得怎么样?” 果然,她猜的没错,阿斜就是不想在她高考前见她。估计,他也猜到了最近几天她会来看他。所以才会用心收拾自己,啧,真是个有包袱的。 林晚照心里舒坦了,但面上还是一副严肃模样:“能怎么样啊,不怎么样” 沈斜低着头,又笑得肩膀乱颤:“晚晚,你是要可爱死我吗?” 好久没听到他这样喊她,林晚照明显觉得心里的某处空缺被填满了,眉梢都露着喜色。 但突然之间,她又想到自己那半年的受的折磨,简直称得上寝食不安,夙夜难寐的程度,一时间又觉得不应该这么早原谅他,虽然心里已经原谅了。 “你太过分了,瞒了我那么多事情,你还说你接近我就是为了抛弃我,你还给我甩了那么多天的臭脸,你还......还以身涉险,不考虑奶奶,也不考虑我......“ 虽然知道阿斜心里藏着难以磨灭的恨,他的行为也是有原因的,但林晚照一说起来,当时的那些担惊受怕和酸楚全部涌上了心头。 所以,本来想吓唬吓唬对面的人,现在却是越说越激动,泪珠子劈里啪啦地往下掉,最后抽泣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我听奶奶的......你出来后.......我要不要你.....还是....还是两回事.......嗯.......呃” 坐在里面的人显然没有料想到事情会发生到这种地步,从她掉第一滴泪时,沈斜周身的散漫便散了个干净。 他倏地站起来,想伸手碰她,才发现现在两人间隔着的板子。 身后的狱警见情况不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注意情绪” 冰冰冷冷的四个字让沈斜重新坐了回去,苦笑着把手贴上面前的玻璃: “好,都听你的,要不要都听你的。别哭了行不行?我这不是没想到你会对我这么不离不弃吗?只想着让你别被牵扯进来,话说得重了。都是我的错,我是王八蛋,以后我给你当孙子行不行啊?小祖宗?小乖乖?好晚晚?“ 林晚照打了个哭隔,看到余光里的狱警,好像捂着嘴笑了。 不过,人在伤心至极的时候是不在乎丢不丢脸这件事情的,她又打了一个哭隔,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好” ....... 窗外好像有鸟儿在叫,风吹过树叶时好像很温柔。 沈斜被这声软糯的好字弄得哭笑不得,不再说话,手撑着下巴静静地看人哭。 “时间到了”身后又想起了狱警的声音。 沈斜看着对面渐渐停下抽泣的人,温柔地笑了笑,留下句再见,等我。就挂断了电话。 是等我。 不是别等我。 还真是缠上她了。 林晚照被这两个字冲的七荤八素,看着人消失在昏暗逼仄的楼道后,才反应过来——不管怎么着,自己想好的戏都没有表演的机会。 到底还是自己想多了...... 可能是刚刚哭得太狠了,送奶奶回到小洋房时,她的眼睛还红肿地跟个水蜜桃似的。 好巧不巧,又是昨天哪个嘲笑她和狗讲话的小孩开的门。 “你这是上演了什么撕心裂肺的大剧吗?有没有把我哥感动哭啊?”少年一只手扶过奶奶的胳膊,一只手端着手机,眼睛却是看向林晚照,里面的揶揄藏不住。 啊呸,小破孩子,真够欠打的。 林晚照扫过去一个凌厉眼风,心里腹议——可惜了,大剧没上,你哥也没有哭。 一旁的沈奶奶仰头看了这个不太熟的孙子一眼,护短地开口:“佳佳,中考不用考你就天天玩游戏啊?我们晚晚成绩很棒,按理说你应该叫她一声姐姐,有不懂地可以尽管请教她” 这个老二家的孩子啊,从小受尽宠爱,没受过一点苦楚,脑瓜子不知道遗传谁的,竟然也是聪明地要命。要知道,他那爹娘,可是蠢得要命。 唯有一点不好,就是这人呐,天天活在别人的赞许里,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骄傲自大的毛病,简直是一张嘴就要得罪人。 虽然她是偏心从小没人疼的阿斜,可这隔了代的孙子,总也是心头的一块肉。这孩子,非得受点挫折才行。不然,按照他没脑子的爹妈那个疼法,估计人还没长大就长软了,软豆腐渣垒起来似的,一碰就碎。 果然,这个叫【佳佳】的小少年,听到自家奶奶这么夸跟前这个姑娘,心里顿时就不舒服起来了. 他把手机揣到裤兜里,满眼不屑地问道: “成绩多好算好啊?能考全年级第一吗?” 林晚照本来还在想他的名字是那个jia。家家?嘉佳?嘉嘉?佳佳? 可听到少年问她时的语气,简直让人立马联想到开屏的花孔雀。林晚照又觉得好笑,也学着孔雀般骄傲的模样说道: “承让承让,哎,我刚好一直都是年级第一,不管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 少年可能觉得她这样子晃了他的眼睛了,低头捏了捏鼻根,有点不忍直视的意味在里头: “二流学校的年级第一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全市第一,你还挺可悲的,从小生长在没那么多对手的环境里,养了一身骄傲的坏习惯吧?啧嘴......“ 他上周可刚拿到全省数学竞赛的银奖,直接报送市一中好不好? 林晚照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不过,这小孩在她眼里,已经变成了一只完完全全的孔雀。 沈奶奶听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对林晚照说:“晚晚,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再来看奶奶” “晚晚?那个晚晚?挽救的挽?”小少年笑着打趣,脑后挨了沈奶奶的一巴掌才消停了下来。 第201章 破晓1 二零一七年的九月三十日晚上,细钩月亮黯淡了层峦叠嶂,漆黑无星的夜幕厚重里,一辆白色的复兴号列车跨越山河,悄无声息地疾驰。 此时的列车行驶在没有人迹的山谷里,少了彩色霓虹的照耀,十九号车厢里,漆黑一片,只剩下满耳的风啸声,以及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呼噜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灌进耳朵,听得人抓心挠肝。 在这样的漆黑里,那十二铺的下铺位置却撒出了一点微光,银白色的微光里,是一个面廓姣好的女孩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神情涣散,好像在九霄云外游离。 就这样坐了好久好久。 ...... “康城要到了哈,康城康城.......” 过道里字正腔圆的女声响起,四周的床铺上开始传出细细簌簌的声音。靠着车壁的林晚照,拉开窗帘向外面瞧去。 藏蓝色的迷离天空被山峰割成了不规则形状,东方天际,散发着让人神往的诱人青白。 她吸了一口气,一股清香地,带着阳光味道的感觉在鼻尖绽放。 林晚照勾起唇角,收回了撑着窗帘的手,放在了膝盖上摆着的电脑键盘上。 电脑页面,是一张被黑色方块字爬满的文档,在她细白的手指敲击下,文档最下方的空白处,从左到右地铺开一行字。 ——所有的圆满结局都是我们精心谋划的求之才得。 ——全文完。 设置好发布时间,林晚照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收拾好电脑的充电器,打着手机灯去了卫生间。 胡乱地用冷水洗了把脸,从里面出来时,车厢里的灯正好亮起,一看手机,已经是六点整了。 还有十分钟,列车就要到站了。 从略微有点拥挤的狭窄过道里贴墙穿过,林晚照看了眼床尾摆着的化妆包,犹豫了一会儿,拿起了一旁的医用口罩。 不经意间扫过漆黑的车窗,她好像看到自己黑眼圈有点明显,蹙着眉毛拿起手机,对上脸的那一刻,屏幕亮了起来,上面中央的几个白色大字非常显眼——06:02 算了,还是撸个淡妆吧。 一顿操作猛如虎,惊呆了对面床铺上扎头发的大妈。 描好眉毛,打好腮红,正要上手涂口红时,字正腔圆的女广播音刚好响起。 ——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前方停车站康城站,请您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diesandgentlemen,thenextstopiskangchengstation.pleasebereadytogetoff.” 闻声,对着化妆小镜的林晚照眉眼一弯,从床底抽出小行李箱。 跟着人潮往外面走,出了车站也不过六点二十。东方天际的那道白,已经晕染了小片天空。 燕麦色的风衣被清早清冽的风吹起一角,法式卷发顺着风的方向飞舞,林晚照毫不在意。拉着行李箱,向车流稀疏的街道走去。 这次,迎接她的,是真正的新生活。她这样想到。 ...... 九点多,朝阳下的邱关镇,美好且静谧。金灿灿的阳光撒进路边田埂上,干枯的玉米杆也流着金。 监狱的大门被打开,阳光正大光明地撒了进去。 从这金黄里,走出一个人,身材高大,穿着黑色的卫衣,褪成浅色的破洞牛仔裤,只不过,那桀骜不驯地让人难以忘怀的飘逸银发,现在却成了刚长出来一小节的发茬。 是沈斜,她等了那么久的少年,哦,不,不是少年了。他马上就二十三了。 站在对面阳光下的林晚照,看着离她只有十几米远的人,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因为,这一切对于她来说有点像梦,像梦里出现过,欺骗过她无数次的场景。 嘶,好疼。梦境被敲碎,但敲碎它的,不只有自己身体上传来的痛感,还有那沙哑地,低醇的男人声音。 ”过来,抱抱我“沈斜站在原地,张开双臂,嘴角的弧度,像是秋天里最温柔的午后暖阳。 林晚照淬不及防地哭了,一边吸着鼻子,任由泪珠顺着脸颊流,一边向他慢慢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数到第十九步时,魂牵梦萦的脸离她只有一个踮脚的距离。 她仰头,看着这张依旧人神共愤的脸,突然间就想起了很多旧事。 上辈子,两人在她十八岁时相识,到她三十岁离世,一共是十二年。 这辈子,两人在零九年相识,到现在的一七年,一共是八年。 加在一起,刚好二十年。 二十年呐,短的像一场梦一样。 ”阿斜,我好想你“林晚照抽泣了一下,踮脚想亲他,却因为身高差距,亲到了他的下巴上。 沈斜垂眸看她,笑得灿烂张扬。下一瞬张了半天的双臂突然收紧,禁锢着人的腰,向上提了一下。 两唇相触时,过往的一切辗转反侧,寝食难安便真得成了过往了。 和以往的每次都不一样,沈斜这次亲的有点用力,好几次都咬到了她的唇。禁锢着她的胳膊更是收了又收,彷佛要把她强塞进身体一样。 察觉到小手的反抗,沈斜松开她的唇,也放松了禁锢在她腰上的手,又一点一点地顺着她的泪痕亲下去。到最后,只剩下那具不愿意离开的躯体。 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弯着腰,把下巴撑在女孩的肩膀上,侧脸摩挲着她细白柔软的脖颈。动作像只讨人欢心的小野猫。 ”晚晚,我也好想你,想到快要发疯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都瘦了好几斤,个子也长不高了,每天啊,我就担惊受怕,怕你.......我怕你不要我了。“ 好委屈。他说得好委屈。再加上这样委屈十足的语气和动作,简直就像是精心编排过无数次一样。 林晚照心下了然,顺毛似的抚着他的背。 ”我不会不要你的“ 说着这话时,她猜到了,阿斜肯定在偷笑。 是的,男人的嘴角的确弯起了一个迷人的弧度,摩着她脖子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再说一遍。“ 林晚照勾唇,扭头凑近他的耳朵:”阿斜,我说我爱你“ 能明显感觉到,刚刚还在矫揉造作的男人僵了好一阵。林晚照既觉得幸福又觉得心酸,看来,过了这么多年了,自己给阿斜的安全感还不够。只是说句我爱你而已,他就怔愣成了这个样子。 第202章 破晓2 林晚照亲了亲他通红的耳朵,又说了一遍:”我爱你,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 刚刚快要平复的烟花海洋,又开始在脑海里成片地炸裂。 良久后,沈斜情意缱绻地叫了一声:”晚晚“ 林晚照见人终于不傻楞着了,闷闷地笑着回答:“嗯” “晚晚“沈斜又喊了一声。 林晚照:“嗯” 沈斜:“晚晚“ ”嗯“ ”晚晚“ ”......“ 来来回回地喊了好多个回合,林晚照的【嗯】回答的越来越随意。 ”晚晚,今天晚上把这三个字说五百遍好不好?“ ”嗯“ 耳边随即传来一声得逞的笑,林晚照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被套路了。 不过,谁让她甘之如饴呢。 禁锢着她的胳膊放开,林晚照红着脸向后退了半步,抬眸看去,男人娇艳欲滴的红唇,涟漪阵阵的桃花眼入了她的眸,心里跟抹了蜜似的,甜的发齁。 怕被别人看到,她伸手,大拇指指腹覆上男人的唇,轻一下重一下地擦着: ”你这里,沾上我的东西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林晚照觉得,在她说这句话时,男人眼睛里的水波又狠狠地荡漾了一下。 颜色被擦掉了一些,显得不那么突兀了,林晚照又抬手摸了摸一直很安静的男人脑袋:“好了,真乖” 刚长出来的头发,有些扎人。 沈斜盯了她半晌,在她说出这句话时,成功地破防:”你拿我当狗呢?“ 林晚照淡定地勾了勾唇,在他面前吐气如兰:”没有。但是,就算是狗,也是我最爱的。“ 好一个但是。 沈斜笑得胸腔都在发颤,边笑边用大掌覆上女孩柔顺的卷发,随意地揉了揉: ”嗯,我是狗,那你必须也是狗。狗毛怎么这么软啊,看来是只小金毛,还是只香喷喷的小金毛。“ 啊,这人,真是个混不吝。林晚照自觉不能跟他比谁的脸皮厚,向旁边挪了半步,逃离他的大掌: ”走吧,我猜奶奶还在等你。“ ”好,走吧“ 沈斜的大掌顺势下垂,握住了林晚照柔弱无骨的小手,而后又改成十指相握的样子。 斜射下来的朝阳,把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长得像是一辈子。 ....... 叮咚! ”i`ming!!“ 开门的人是那个小少年,沈斜不亲的表弟——何灏。不对,应该是个大少年了。算一算,应该是上高三的年纪,刚好比林朝辰大一岁。 这个何字,是因为沈奶奶的二儿子是入赘到女方家里的,孩子的姓自然跟着母亲姓了。至于这个灏嘛,音同好。是这个小孩自己改的,听奶奶说,他以前叫何好佳。所以家里人才都叫他佳佳。 何好佳。佳佳。 林晚照每次一想到这个名字,再配上那张花孔雀似的脸,就觉得十分搞笑。 打开门的那一瞬,少年脸上还带着不羁的笑。看到林晚照身后的沈斜时,这笑瞬间粘在了脸上。 她怎么觉得,这小孩有点怕阿斜呢。 顾念着这小孩对奶奶还算孝顺,林晚照轻轻夹了夹手指,用眼神示意黑着脸的沈斜温柔一点。 沈斜先是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后直接绕过何灏,牵着林晚照往屋里走。 进了屋,直接上二楼。看来,对这个房子的布局很了解。 林晚照扭过头去,对愣在门口的少年笑了笑:”他怕生,不好意思啊“ 怕生的沈斜僵了一瞬,然后接着继续往上走。 在一楼大厅的何母跑出来前,两人已经上了二楼。 ”谁啊?!“挺尖锐的一道女声。 林晚照看着沈斜的后脑勺,明白他根本不想理下面的人,也就没再说什么,继续跟着他往二楼最右边走。 看见站在门口吹风的儿子,何母提溜着眼珠子,轻声走到儿子身边,又小声地问了一遍:”是他吗?“ 何灏看到母亲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有点不想理她。但估计到母子情分,还是点了点头,接着把门口的行李箱拖了进来,放在门后,然后才径直走向客厅,窝在沙发里打起了游戏。 上面这位主可是亲手杀过人的,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命啊,结果就判了三年。 谁知道他走了什么后门,什么法律公正无私啊,她看啊,那是骗小孩的。 何母朝着楼上啐了一口,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的,瞥了一眼半开着的门,转头小步跑向了客厅。没来得及坐下,先给老公打了个电话。 ...... 楼上呢,奶奶果然已经穿戴地整整齐齐地了,一副蓄势待发的状态。 见孙子他们进来,愣了好一阵,又是擦眼睛,又是小跑着过来上手摸。 确认了好一会儿,才抱着人捶打了起来: “你个小东西,骗你奶奶好玩是吧,上次我去看你时,你明明说的是——上午出不来,怎么着也得下午二点以后了。好啊,原来是在骗我啊,骗我这个老太婆,你这个坏小子,该打该打!” 听到奶奶强忍着的哽咽,林晚照自觉地退了出去,顺带关好了门。 里面的絮叨声和压抑着的抽泣声隔着门板传来,林晚照叹了一口气,先是靠到一旁的墙壁上,后又脱力地蹲了下来,把脸埋在膝盖上。 真好啊,风雨的余韵都歇了,剩下的日子,应该只有阳光灿烂,白云悠悠了吧。 在外面蹲了一刻,直到眼前的光线突然黯了下来。林晚照才抬起了头,看到了拿着纸和笔的何灏,一时间又觉得想笑。 她还记得那天,被报送市一中的小少年,在得知她就是那个满城横幅上写的省文科状元林晚照时,满眼的世界崩塌。 也是那一刻,她突然发现这个像孔雀一样骄傲的小少年,其实还是有点可爱的。 这个会因为成绩比不上别人而受伤的孩子,是与阿斜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可是,却过着和阿斜完全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生活。 阿斜没有的,他都有。阿斜经历过的,他一个都没经历过。 林晚照知道,正是因为这样,在她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对他带着敌意,那种无法控制地嫉妒心理像藤曼一样缠绕,遮住了她的理智。 可是,这种嫉妒,现在一点都不剩了。 因为当见到阿斜完完整整地站在那里时,她就告诉自己——没关系,以后我会好好爱他的。 第203章 成年人1 “这道题没什么套路的,分裂求和就可以了” 林晚照坐在下楼的台阶上,手里是刚刚何灏拿给她的那张纸,仔细地看了一遍题目,撑着下巴悠悠说道。 坐在一旁的何灏正玩着卫衣带,眼神空洞地看向一楼。闻言,他面不改色地接过纸,快速地扫了一眼。 的确没什么难度。 这是他前桌放假前给他的纸,纸上写了一道数列题,让他在家里做完之后给答案。 他一直没时间看,刚才只是突发奇想地想上来看看,就找了这么个借口。 谁承想前桌水平这么次啊。以前也没觉得啊。 何灏在心里翻着白眼,墨绿色外壳的2b铅笔在左手快速旋转,非常淡定地说道:“哦,我以为看起来简单的都不简单,说不定就藏着什么我看不出来的套路” 林晚照手撑着下巴,俏生生地扭头看他,嘴里轻哼:“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真是一语双关,不,一歌双关。 何灏有种被抓包的尴尬,索性大咧咧叉着腿,手指玩弄着写着简单题目的a4纸,不管身边的女孩。 林晚照不是神仙,当然不可能知道何灏在想什么。 她转过头去,目光穿过木制的楼梯围栏,看向不远处紧闭着的房门。 “他出来了,你很开心吧?” 林晚照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重新转过头,把视线放到身旁的少年身上。 他右手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只简易的纸飞机,此刻正眯着半只眼睛打量飞机的机翼。还真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 林晚照轻轻笑一笑,不再看他:“是啊,我很开心啊,特别开心。” 构造完美的纸飞机滑过楼梯围栏,向半掩着的大门飞去。 何灏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幸福,啧了一声,伸了个懒腰: “你还真是恋爱脑啊” 恋爱脑? 林晚照的视线从纸飞机降落处收回来,微微侧着身子打量少年:“为什么这么说?” 何灏笑一笑,手肘撑着地板,面朝楼顶仰躺下去: “我哥......他坐过牢啊,你不考虑未来了吗?而且听我妈讲,他没坐牢之前也是个混混,天天打架,净干一些扰乱社会治安的事情。你就这么放心地要把自己交给她?为了什么啊?他那张脸啊?你说你们这些女孩儿,啧啧,你......“ 没等他说完,林晚照就听不下去了,冷冷地打断: ”我和你很熟吗?“ 何灏听出了她突如其来的疏远,却也不觉得尴尬,摇头道:”不熟啊,不熟就不能讲这些事实了吗?“ 事实?什么是事实? 事实就是,那个违法乱纪的小混混,为康城除掉了一颗毒瘤,为自己留下了杀人记录。 事实就是,那个曾经不放过一丝学习时间的少年,最后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起这些,胸腔里就冒出一丛火,烧得林晚照胸闷气短。 她想对着这个少年吼出这些不为人知得事实,可是,她知道这是不行的。 他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阿斜才会安全。 谁知道角落里有没有遗留下来的黑暗呢?当初高警官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阿斜父亲的死,到现在还只是意外身亡。 这个世上,只有误入歧途的混混阿斜,没有卧薪尝胆的卧底阿斜。林晚照深知这一点。 她撑着楼梯栏杆,从地上站起来,俯视着满脸正义的少年: ”你可以讲,也可以像个长舌妇一样到处宣扬,孩子听妈妈的话没有错,可是,你除了是别人的儿子,你还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是人就该有自己的判断。在没有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否定他的全部,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受过素质教育的学生该有的价值观。不过,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毕竟阿斜不需要活在别人的嘴里,我也不需要接受自己不想接受的建议。“ 何灏是第一次听她讲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脸上有了在意的神情,微微怔愣了片刻后,才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得讲错了什么。 ”你在生气?“思考片刻后,少年抬起头来重新看林晚照。 平日里清清冷冷的人,此刻正握着拳头愤愤不平地看向门口,胸口因为呼吸有了明显的起伏,白净的脸上也泛起红晕,应该是真得被气很了。 林晚照看也没看他,冷静片刻后才嗯了一声。 是啊,大多数人眼里的阿斜,本来就是个不干好事的街头混混,她又有什么权力去要求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小孩去认识真正的他呢? 哪怕,这个人是阿斜的兄弟,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可是,还是好气。 咳...... 听到少年从唇缝里偷溜出来的闷笑声,林晚照才施舍了他一眼,皱着眉看到一张玩世不恭的稚嫩脸庞,那种无名的火气越来越大。 ”何灏,我不要求你了解你的哥哥,但是,我想着你们是有血缘的兄弟,总该比别人多相信他一些的。对不起,今天的话是我说重了,也是我错了,错在对一个外人要求这么多。以后,你可以随意评价他,但是,请不要在我面前讲他的坏话。“ 林晚照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吐出来的每个字却都清晰滚烫。 何灏藏着笑的眼眸一点点冷却下来,原来平日里软绵绵地没有脾气的人,一生气气来,真的会让人感觉到有种黑云压城的末日气氛。他清楚的感觉到,某种自己在意的,还未来得及成型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破碎。 林晚照顿了片刻后,又扬起拳头一脸淡定地说:”不然,我会揍你的。”不 何灏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扶着墙壁从地上站起来,刚想说点什么,余光里的门就开了一条缝。 他嗫嚅的嘴角归于平静,手作势拍了拍没沾到灰尘的屁股,冷冷地呵了一声,大咧咧说了句随便,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去。 真得是太欠揍了,林晚照对着他的后脑勺扬了扬拳头,只觉得胸中刚消沉下去的火又滋滋地往出冒烟了。 “晚晚,你在干什么?” 身后穿来熟悉的声音,林晚照顺势把扬起的拳头舒展成掌,捞着前额的头发转过身。 第204章 成年人2 “晚晚,你在干什么?”身后穿来熟悉的声音,林晚照顺势把扬起的拳头舒展成掌,捞着前额的头发转过身。 笑一笑,春风横生。 ”在想你“ 沈斜明显被这句话取悦到了,懒洋洋地迈着步子走到她面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刮了刮林晚照的鼻子。 ”想我什么?“ ”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你的下巴,你的一切“林晚照仰着头笑,心里的春雨淅淅沥沥,浇灭了刚刚还没来得及烧起来的火。 ”我的一切吗?你全都看过?“沈斜笑意浅浅,弯下腰,直白地盯着林晚照。 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传到三四米外。刚走到楼梯拐弯处的何灏僵住了,克制了好半晌还是没有克制住。他回头,看向二楼楼梯口的两人: ”能不能别说这么露骨的话,我还是个孩子,明年才成年,而且,这是我家“ 少年的声音让林晚照想起他刚刚说的话,一时间又觉得自己的阿斜好可怜,已经这么可怜了,别人还要在背后恶意评论。甚至,还想把阿斜变成个真正的孤家寡人。 真的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木啊! 一声响亮的唇碰皮肤声响起,林晚照心满意足地落下踮起的脚跟,回头看何灏,一脸的挑衅: ”我们是成年人,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可以选择不听不看,没有人强迫你“ 何灏抽了抽嘴角,猛地转头,一步两个楼梯地往下走,拖鞋踩地板的声音格外大。 沈斜看着林晚照的小脑袋,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刚刚,他们两个起冲突了?那小子是惹到晚晚了?不过,任性起来的晚晚怎么这么可爱,可爱到他恨不得咬上两口。 林晚照看着何灏的后脑勺,嘴角荡出一个微笑,出了气的心里简直是舒服得不要不要。 ”晚晚,你说的,成年人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是真的吗?“ 情意缱绻的磁性声音擦过耳畔时,她还在欣赏气愤的何灏。于是想也没想地回答: ”骗你干嘛“ “哦,是真得就好,我怕你到时候后悔“ 林晚照转身过去看时,就看到满脸春光灿烂的沈斜,布满星辰的眼,高挺峻拔的鼻子,薄薄的唇因为沾上口红的缘故,称得上丹唇外朗。真真的是魅惑人心。 林晚照转身过去看时,就看到满脸春光灿烂的沈斜,布满星辰的眼,高挺峻拔的鼻子,薄薄的唇因为沾上口红的缘故,称得上丹唇外朗。真真的是魅惑人心。 她吞了口口水,大脑被浆糊粘住了一般,完全忘记了思考。 ”奶.......奶奶休息了吗?她......她不跟我们走吗?“ 沈斜直起身子,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细细把玩: ”嗯,休息了“ ”她不跟我们走,是奶奶自己要求的。“ 也是,江边的房子早就到期了,跟着他们去住酒店吗? 林晚照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实在太蠢。 ”那我们现在......“先去找酒店? “我回来了?人呢?!” 林晚照还没来得及讲出口的话被门口传出来的声音打断,站在楼梯口的两人齐齐看下去。 是一个夹着公文包,穿着小西装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肚子挺大,嗓门挺亮。 是阿斜的二叔,沈缘。 客厅里跑出来一个女人,人未到,声先至: ”死鬼,跑到哪里去疯了?你让我一个人.......“何母冲到沈缘身边,声音在看到楼梯口的两人时戛然而止。 沈缘顺着妻子的视线看过去,自然看到了正在俯视他们的两人。 他夹了夹咯吱窝下的公文包,双手握在啤酒肚上,挣扎着在脸上扯出一个笑: “阿斜回来啦,好事好事,二叔二婶都很想你,见过你奶奶了吧?今晚就别走了,住在家里吧,让你二婶给你做几道拿手菜。” 何母在听到这话时,悄咪咪地掐了把说话人的后腰。 用劲之大,让沈缘倒吸了口凉气。 林晚照自觉自己一个外人都看出了这夫妻俩的把戏,跟别提熟知他们秉性的阿斜了。她反握住沈斜的手,小力捏了捏,以示安慰。 沈斜用小指尖挠着林晚照的手心,看向楼下站着的夫妻,眼神里像是裹了一层冰一样,但语气还不算那么不留情面: “饭就不吃了,奶奶还要麻烦你们一段时间,等我安定下来再接她过去。” 说完,人就拉着林晚照往楼下走,路过门口怔愣着的夫妻两时,他又轻飘飘地问: “给你们的钱应该还剩很多吧?” 沈缘还没说什么,何母就先抢过了话头:“你也知道你奶奶生的病,就算好了也要一直吃药,这害的你二叔啊也不敢出远门去工作,耽误了好多事情啊,你表弟今年也要高考,到处是花钱的地方。那些钱啊,真得省不下来......“ 听完女人的话,沈斜凌厉地扫了女人一眼,最终把目光看向沈缘: ”那钱是沈......我爸留给奶奶的,供她十辈子都可以。我也没有想把它要回来的意思,但是二叔,我希望您记得,您也是奶奶的儿子。别的不用说了,这段时间还请您好好照顾她“ 说完,沈斜就拎过门背后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洋房。 出了小区,两人打了一辆出租车,去往提前订好的酒店。 一路上,沈斜都安静地有点可怕。林晚照抠了抠他的手背,靠近他的耳朵小声询问: ”阿斜,你是在担心他们不好好照顾奶奶吗?我们努点力,尽早地接她和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沈斜盯了她许久,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你的意思是,大学没上完就要和我同居吗?“ 这人怎么总是不好好回答问题。林晚照向后挪了挪,摇了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我,奶奶,我们三个人住,和以前一样.“ 沈斜看向她,丝毫不遮掩吃人的欲望,他伸着长臂,钩住人的细腰,轻轻一拉,扯到了怀里,拿下巴抵着人的发顶,温柔讲道: “放心吧,他们不敢不好好照顾奶奶。我只是觉得,自己没尽到做儿孙的本分。” 做儿孙的本分吗?这一点她倒是能和阿斜感同身受。 两人沉默着,用最热烈的拥抱无声抚慰彼此的伤疤。 第205章 成年人3 “你是说,那套小洋房是奶奶名下的?”林晚照跪在地毯上,眼神诧异地看了坐在床边的人一眼后,又开始接着收拾行李。 沈斜嗯了一声,颇有兴趣地盯着林晚照的动作。 看来,这三年她的确成长了不少,起码衣服会叠好后再放进行李箱了。 “哎,怪不得你说你二叔他们不敢不好好照顾奶奶。”林晚照唉声叹气地说,从行李箱最里层抽出一条雾蓝色的棉绒发巾,扔到床上,又继续拿出一个小包,低着头仔细翻找。 沈斜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脑后,直直地躺了下去,眼神空洞: ”沈......我爸,也就只有钱多这一个优点。“ 沈由!你休想听我喊你一声!你不配做个父亲! 沈由,不是你不想见我,是我不想要你! 走啊,你走啊,走了就别回来了,去死啊,去找我妈啊! 碗筷砸地,清脆凄惨。父亲满脸通红,手臂肌肉暴起,脖颈上的血管像是刚从皮肤下挖出来一样,突兀着,狰狞着。还有那,被奶奶拖住腰后,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一遍又一遍闪现在沈斜的脑子里。 沈斜一直以为,父亲是极其讨厌他的。讨厌到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被施以最麻木冷漠的眼神。因为他的出生,代表着父亲深爱的女人的逝世。 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所以,在父亲不在身边的那些年,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没关系,人本来就应该是孤孤单单的。他不需要父亲的关爱也能活下去,活得开开心心,潇洒自由。 事实证明,他是对了,但不是全对。 活是活着的,开心嘛,好像也挺开心的,潇洒嘛,应该是同龄人里最潇洒的了。 可是,他永远做不到像沈由那样冷漠。具体表现在,他见了沈由,身体最盛深处的暴虐因子就开始叫嚣,所以,碗碎了,无休止的争吵开始了,伴随着无休止的冷战。 小的时候不懂,只是觉得父亲讨厌,所以拿着最锋利的刀,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现在懂了,原来那些暴虐,只是小孩子吸引注意的方式,可是,人不在了。 天意最是会作弄人。偏偏要等到人不在了,才开始告诉你真相——那个人其实也是爱你的。 沈由好像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命运了,所以才会那么努力地赚钱。他有好几本存折,每本扉页上都贴着纸条——儿子的上学资金,儿子的结婚资金,儿子的买房资金...... 上辈子这些东西全部被巩小娥带走了,沈斜无从得见。可是,这辈子在他揭穿巩小娥的那天晚上,这几本红本子,从装月饼的铁盒子里撒到地上。他捡起来,看到扉页上那极其灼眼的两个字——儿子。 他说过的,沈由说过的: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养了你这个儿子。 ...... 人怎么能这么出尔反尔呢...... 沈斜这般想着,用胳膊肘遮住眼睛,嘴角扯起一个苦笑,低低呢喃: ”喂,沈由,我帮你报仇了。“ ”喂,爸,我要开始过我的人生了。“ 林晚照翻了半天,终于从小包里找出两袋旅行洗发膏,刚捏到手里,就听到床上传来的细微声响。她跪爬着过去,把左脸搭在沈斜的膝盖上: ”嗯?你在说什么?“ 沈斜手掌支着床单,痞痞地坐起来: ”你找好了?快去洗澡啊,要我帮你?“ 林晚照微微脸红,鼓着小脸拍了拍他的大腿:”我不洗澡,洗个头“ 她才不要现在去洗澡呢,酒店的浴室玻璃,是磨砂的,虽然看不清,但是能看到轮廓啊。一想起自己什么也不穿的在哪里扭来扭去,还会被人看到,她就有些难为情。 虽然,上辈子已经坦诚相见过很多次了。但今时不可与往昔同语。 沈斜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捏着她的小脸笑了笑:”怕被我看啊?没关系,我体谅你薄脸皮,先去超市采购点东西,你一个人在酒店里洗澡。可以吗?“ 林晚照被说得有些害臊,挣扎着逃离魔爪:”才不是呢,我......我只是头发油了,所以只想洗头发。“ 其实,澡也是前天洗的,昨晚在高铁上还出了一身汗。 所以,她还是有些心虚的。 沈斜察觉到她后退的动作,无奈地笑一笑,站起身来,看着林晚照:”你狡辩的样子真可爱.“ 啊,好油腻。 越来越像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油腻总裁了。 林晚照打了个冷颤,抓起一旁的手机,给沈斜转了钱。 “我感觉自己好油,是得洗个澡了,你去买东西吧.“ 察觉到卫衣兜里的手机震动音,沈斜掏出来一看,就看到了屏幕上悬浮的转账消息。一点开,好家伙,6666块。 他挑了下眉,看向地上坐着的林晚照,戏虐道:”富婆打算包养我?四个六,希望我一路顺分啊?“ 林晚照扶着床角站起来,帮他点了收款,推着他的背往外面走。 边走边说:”6666,油油油油啊。记得帮我买浴巾哦“ 啪唧一声关好门,徒留沈斜站在楼道里消化她刚刚的话。 油?什么意思? 沈斜刚打算抬腿离开时,门又从里面打开了。 林晚照伸着胳膊递出房卡:”我怕到时候让你在门外等太久,不过,我会尽快洗的” 上一句话还没搞明白,沈斜又开始消化这句话。须臾后,他把房卡揣进兜里,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去。 林晚照瘪瘪嘴,关了门。 ...... 刚在头发上抹上洗头膏,林晚照就听到了关门声。 阿斜刚下去十几分钟啊?难道是幻听?她关掉淋浴器,闭着眼睛愣了一下,然后肯定了后者,对,一定是幻听。 伸着手打开淋浴器,热水洒下来的同时,敲门声却响起了,而且声音很近。 林晚照的耳朵动了动,一手擦掉脸上的水,转头去瞧浴室门口。 果然,磨砂门外站了道黑影,模模糊糊地看不真切。 她试着问出声:“阿斜?” 没人回应。 林晚照一下子慌了神,下意识地去找手机,而后又想起来手机在床上。 正当她找足以自卫的工具时,熟悉的声音传来,带了点蒙蒙胧的沙哑,像康城秋日晨间的浓雾,引诱着人去雾气里一探究竟。 第206章 成年人4 林晚照一下子慌了神,下意识地去找手机,而后又想起来手机在床上。 正当她找足以自卫的工具时,熟悉的声音传来,带了点蒙蒙胧的沙哑,像康城秋日晨间的浓雾,引诱着人去雾气里一探究竟。 “晚晚,我回来了,开门拿浴巾” 林晚照卸下防备,关掉淋浴器,腿软地想扶着墙,触碰到瓷砖墙面的那一瞬,又被冰得抽回手,放在了胸口上。 她吞了口口水,想问外面的人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早,但嘴边的话说出去的那一瞬,又换了另一套说辞: “待会儿,我......我还没开始洗呢,还用不着。” 外面站着的人好像笑了笑,有种浓雾渐渐淡去的疏朗感,林晚照听得耳朵发热。 “早用晚用都得用,你先开门拿进去”沈斜说道,沙哑的语气里,带着丝丝绕绕的哄诱意味。 说得好像有道理,林晚照慢慢地走上前,右手握上门把时,被冰的心里发慌。 她愣了一下,总感觉这个门把一转,外面的洪水猛兽就要卷走她了。 半晌没听到动静,门外提着塑料袋的沈斜朝着墙棱磕着额头,握着的手指越来越紧。 好干,好燥。 他看了一眼塑料袋里的矿泉水,伸着左手去拿,碰到瓶壁的一瞬,又收了回来,目光幽幽地看着门后的朦胧。 “晚晚,我......浴巾,开门好不好?“ 听着这委屈的语气,林晚照握着门把的手又紧了紧。若说前两次阿斜是来送浴巾的,她还能相信一下,可这次,他叫的.....叫的这样......跟个早春里的小猫咪似的,她可不相信。 门外的人听不到回应,正拿手指抠着玻璃,抠得里面的人也跟着抓耳挠心。 林晚照呼了一口气,咬着唇扭转门把,正准备从门缝里伸手,一只鞋就卡在了门缝里。 然后是,塑料袋砸地声。 再然后,是笑得一脸荡漾的沈斜。 他手里拿着蓝色的浴巾,轻轻推开浴室门,整个人挤了进来,又转身关好门上了锁。 林晚照乘他转身关门的档口,往后退了几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死死地按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 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的。 ”阿.....斜,你你.....你干什么?“ 沈斜转过身来瞥了她一眼,不多不少,就一眼,可能连一秒钟都没有。然后把浴巾挂在门后的挂钩上,紧接着双臂交叉扯住卫衣下摆,下一瞬,一具精美地不能再精美的上身就暴露在了空气里。 林晚照甚至听到了自己的吸气声。 看着人向她走来,林晚照越来越慌,平时能言善辩的嘴里吐不出一个字,光着的双腿打着颤,站在原地完全动不了。 沈斜走近,伸着手臂打开花洒,温暖的水流冲的林晚照索性闭上了眼。 少年蛊惑性极强的声音在耳边炸裂:”不干什么,我觉得我也有点油,索性就一起洗,为地球省点水,好不好?“ 好个屁,都这样了才来问她的意见。。 但是,她早就做好准备是真,可她没想第一次就玩这么刺激啊。 “阿斜,我们出去好不好,别在这里。阿斜,阿斜哥哥,求求你了......“ 一声清晰的操骂声顺着水珠滑进耳朵,林晚照清晰地感觉到皮肤被搓得着火一般疼。 她的手被一只大手裹住,指尖滑过一道道沟壑,碰到了一块冷冰冰的硬物。 紧接着,少年带着蛊惑的声音入耳:“这里,你自己来解,好不好!嗯? 一声清晰的操骂声顺着水珠滑进耳朵,林晚照清晰地感觉到皮肤被搓得着火一般疼。 吧嗒!世界只剩下了少年的低笑声,以及耳边滚滚而来的热浪。 在沉沦前,她清晰地听到他说:“好乖。” 带着嘉奖的。 眼前朦胧地遮上一层纱。 ....... 透过酒店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夕阳,西边的山头一片余晖,那是阳光在和树林缠绵。 林晚照再睁开眼时,夕阳没有了,树林也看不见了,那西边的山头上,正捧着一弯月亮。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床头柜上的台灯洒下橘黄色的光,里侧的厕所里传来动静,她转过头去看,透过纱窗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 潺潺的流水声,搓擦衣物的微末声,一点一点敲击着她的心脏。 心在放肆跳动的同时,红晕也爬上了耳朵,脸颊。 她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浴室出来的,怎么被按在沙发里吹头发的。 她记得阿斜情动时问她的每一句话,记得自己的唇是怎么咬破的。 可是,好多地方她又记不清了。 记不清今天到底说了多少遍我爱你。 她猜,肯定没到五百遍。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等了一会儿,沈斜才从里面出来,精瘦的上身,是健康的白。下身就有些搞笑了,修长的腿被裹在蓝色的浴巾里,看着多少有些委屈。 林晚照猜,自己的脸肯定又红了。 沈斜见人醒了,跪到床边缠着林晚照亲了一下, 林晚照只当他又在发疯,气恼地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你让开,我要去上厕所” 沈斜听话地站起身来,下一瞬却又单膝跪到床上,附身靠近,真诚发问:“你能走吗?我抱你去” 啊啊啊,受不了了。 一万只草泥马在林晚照的心田里奔腾而过,她伸出酸软的胳膊,拍开了沈斜凑上来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可!以!“ 沈斜看出了她的羞恼,低低地笑了一声,退到一边:”好,你可以,我们晚晚是最可以的可以“ 说着话时,他从抽屉里拿出个一次性拖鞋,撑开放在床下。 闻言,林晚照的嘴角抽了抽,掀开被子,作势下床。眼尾扫到不满牙印的脚背,又是一阵不可控地心软体酸。 第207章 尾声1 所谓是,以前的坏因会在日后结出恶果,前一夜的放纵会全部报到第二天。 躺在床上想翻身却发现难以动作时,林晚照有些许后悔,昨天自己还是心太软,不该对着一只发情的恶狼纵容太过。 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身边的人又朝着她的颈窝拱了拱,在睡梦中呢喃: “再睡一会儿......“ 昨天晚上闹到不睡的是他,今天凌晨精力旺盛的是他,现在大中午地,倒是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个需要休息的人了。 林晚照摸了摸自己扁平的肚子,又想起昨晚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一时间又是娇羞又是气恼。 不过这种娇羞,在肚子咕咕叫起时,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剩下的便只有气恼了。 自己明明说了不要了,可阿斜还是一意孤行,纠缠不放,还强迫她说那些话,真得是.......实在是.......太讨厌了。 一想起这些,这股子气恼便越烧越旺,林晚照忍着酸痛,从被子里伸出右手,连着原本细长白嫩的手腕也露了出来,红星点点,着实有点惨不忍睹。 她的火烧得更旺了,连着脸和耳朵都红了起来。 “嗯,别闹” 睡梦中的人被人捏住鼻子,咕哝了一句,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林晚照得逞地笑了笑,见人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想法,捏住沈斜鼻子的两根葱白的手指收得更加紧了。 终于被捏的受不住了。 沈斜的手从林晚照的腰腹间移上来,抓住作乱的小手放在嘴边胡乱亲了亲,依旧是没有睁开眼睛。 林晚照有些不服气,凭什么她想睡的时候睡不了,他却想睡就能睡? 真是不公平。 林晚照抽了抽被握住的手,没抽动,脑筋一转,像条毛毛虫似的蠕动进被子里,张嘴咬上了又陷入睡梦的沈斜下巴。 被人压倒在身下时,林晚照还有点懵,这人刚刚不是还在睡觉吗?装的? 没等她仔细想,闭着眼睛的沈斜就要附身下来。 速度有点快,而当事人有点懵逼,时间有点紧,只够林晚照转过头,躲开即将印上来的唇。 身上的人看来的确是很瞌睡,没亲到想亲的地方竟然也没继续,反倒脸扑在枕头上低低了笑了起来: “晚晚,你还有力气?想要吗?“ 一醒来就不正经,林晚照瘪了瘪嘴,动着腿想把身上的章鱼踢下来。 刚一动作,全身的骨头都开始抗议,又酸又软,就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样。 身上一疼,林晚照又想起了自己受的委屈,小声地抽了一下鼻子,试着用手推了推沈斜的肩膀。没推动。 她叹了一口气,打算用软的:”阿斜,我好饿“ 耳侧的人好像又睡着了,林晚照等了一小会儿才听到回答:”饿了?哪里饿了?嗯?“ 极其轻佻的语气,每句话话尾都语气上扬,带着点勾引的嫌疑。尤其是那个嗯字,说得千回百转,让人的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他最坏了,尤其喜欢在她不能自已的时候问问题。 林晚照脸上一红,手握拳状砸了砸沈斜的肩膀: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我就吃了你大半晚上泡得泡面,你说我哪里饿了?你这个男朋友当的太不负责了“ 闻言,沈斜立马睁开了眼睛,可能是没有完全清醒,惺忪状态下的双眼皮极其明显: ”错了,真得错了,吃你吃的太满足了。“ 他坐到床上,捏了捏林晚照毫无瑕疵的小脸: ”马上,老公去给你买吃的。“ 说完,还没等林晚照的眼风扫过来,沈斜就笑着跳下床,去了浴室洗漱。 床上的人愣了片刻后,才拉起被子,将熟透了的小龙虾似的脸彻底埋了进去。 昨晚,他逼着她那样叫了好多次,那时候她不觉得有什么,冲动的时候干点让人脸红心跳的事情也不为过。 可是,现在,青天白日的,那两个逾矩的字还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真是让人想一头撞在豆腐上。 早知道这样,昨晚她宁死也不叫。 ...... 算了,好不容易活下来,还是不宁死了。 浴室里的水声不一会儿就停了,紧接着就是开门关门声。 估摸着人已经出去了,林晚照才从被子里伸出被蒸得通红的脸,双腿打着颤抖下床,随便从行李箱里拿了件衬衣套了上去。 扶着墙走到浴室的洗漱台,里面的人吓了她一跳。 她将手覆上锁骨处的牙印,又一一摸过斑红的痕迹,还没退烧的脸越发红了。 林晚照晃了晃头,拧开冷水龙头,拿手掌接了水,敷在冒热气的脸蛋上。低头的瞬间,又看到了小腿上遍布的痕迹,又是一阵心肌梗塞。 这个阿斜真得是太太太过分了。 这是存了不想让她见人的心吗?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媚色入骨,眉眼缱绻,她完全不敢与之前那个青涩的女学生联想到一起。 就这样静静地盯了一会儿,林晚照却像是着了魔一样痴痴地笑了起来,因为他的这一笑,周遭死气沉沉的物品好像有了生命,洒满房间的青白色灯光都温柔了起来。 原本,在来之前,她还有点怕,怕阿斜不愿意拖累她。然后再找一些莫须有的借口离开她,虽然她能侦破阿斜的小心思,但在现实中,这些事情处理起来毕竟是要动脑子的,费时又费力啊。 两人分分合合,最后浪费的,不都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吗? 幸好,他没有因为自卑推开她,真是万幸啊。 ...... 门口传来声响时,林晚照正窝在床上看电视,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衣。 她听到动静,才床上爬起来,光着小脚去开门。门外边,是嘴里吊着塑料袋的沈斜,正在裤子兜里翻找着钥匙。 林晚照开了门,接过他嘴里吊着的东西,兴冲冲地往屋里跑,没跑两步,被人单手提溜了起来。 ”不穿鞋?地上这么凉。“ 林晚照单臂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右脸上啪唧亲了一口:”阿斜啊,你真棒“ 【作者的话:大噶且看且珍惜,系统会自动删减。昨晚的最后一章节,刚发出去的时候还一切正常,今早我看的时候,已经被删得七零八落了.......哎,无能为力。】 第208章 尾声2 林晚照单臂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右脸上啪唧亲了一口:”阿斜啊,你真棒“ 沈斜有些诧异,明明刚才自己走的时候,她还是一副娇羞不语的状态,而且今天刚醒来时,她好像还有点生气。 怎么?现在的人都变脸比翻书还快?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表现出来的样子却不一样。沈斜赞许地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落地窗边的简约小桌上,把林晚照抱在怀里,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哪里棒?“沈斜嘴角噙着笑,双臂从林晚照身前绕过去,解着外卖袋子。 林晚照认真措辞片刻,又在沈斜脸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棒在和电视剧里的那些男的不一样,没有因为自卑而选择推开我。虽然知道你心里肯定装了很多事。“ 说到这里,林晚照顿了顿,摸上沈斜的眉眼,继续说道:”这张风平浪静的脸下,或许藏着我不知道的踌躇,但是,我今天一定要和你说清楚。“ 她扳过沈斜的脸,让两人的眸子里都只剩下彼此。 沈斜收回正在解袋子的手,勾在了怀里人的腰际,声音低沉地问道:“说清楚什么啊” 林晚照看着这张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是那样的魅惑人心,如果自恋的纳西索斯看到他,肯定就不会爱上自己的影子了。 真好,这个男人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这样好的阿斜,真得是她一个人的。 她在心里感叹,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向下压了压,毫无顾忌地用自己的火热覆上男人冰凉的唇。 又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她的唇随即就离开了,笑着看有些发愣的男人。 沈斜挑了挑右眉,继续低声询问:”说清楚什么啊?” 林晚照把脸靠在他的胸膛上,笑得春光烂漫,柔顺的头发隔着衣服,滑进了沈斜的心房,丝丝绕绕,缠缠绵绵。 “当然是要说清楚——这辈子你别想甩开我了。如果你觉得将来会自己养不起我,养不起我们的家,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扔下我,那我下辈子就真得不来找你了。” “阿斜,别学电视里那些男人,我爱你,爱的在这个世上张扬不羁的你,爱的是活生生的你,爱的是你的头发丝,你的五官,你的身体,更爱的是你的心,但最爱的,只是你而已,作为一个整体的你。“ ”所以,请别为了我好而离开我。这是我最不可原谅的事,但如果你真得这样做了,我可能又会降低原则来原谅你。但是,我决计是不会原谅我自己的。如果你想看到我痛不欲生的话,就狠心地撇下我吧.......”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长段话,林晚照还没有打算停下来的欲望,沈斜也没阻止她,垂着眸听得认真。 ......'' “所以,你明白了吗?“半晌后,林晚照用手指轻戳了下眼前的喉结。 沈斜垂眸看她,怔愣了好半晌。刚刚,她说得每一个字彷佛还绕在他的眼前,这样一个小小的,清冷入骨的人,竟然还会讲情话,还一讲就是这么的戳心窝子。 ——我爱你,爱的在这个世上张扬不羁的你,爱的是活生生的你,爱的是你的头发丝,你的五官,你的身体,更爱的是你的心,但最爱的,只是你而已,作为一个整体的你。 ——阿斜,以后我们不要孩子也可以的,我只养你一个,哦,对了,还有奶奶....... ——阿斜,我赚钱很厉害的,如果可以的话,还是要一个孩子,我喜欢小小的东西,带着奶香味的东西,会爬的东西,但是,你不要误会,我最喜欢的,最爱的,还是你...... ——阿斜,我们会有一个小家,可以是定居的,也可以是漂泊的,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哦,对了,我还专门写了半个本子的愿望呢,剩下半个你来写,好不好...... ——阿斜,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真得,我一点都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我只在意你...... ——阿斜,永远别离开我....... 沈斜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彻底地融化成火山岩浆了。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撩人。 ”阿斜,你不会现在就要跟我装傻充愣吧?“ 见人半晌没回答,林晚照说不着急是假的。她又伸出手指,打算戳沈斜的喉结。 手还没碰到,就被人一把捉了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热烈的,滚烫的,缠绵的,却又纯洁地不能再纯洁的吻。 林晚照反抗无效,再一次被逼着沉沦。 半晌后,房间里让人脸红发烫的呼吸交缠声停了下来。 林晚照趴在沈斜怀里继续喘息,刚想责怪他逃避问题,头顶就传来了温柔地不能再温柔的声音: ”晚晚,我好爱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其实,你不知道的是,我很自私,哪怕以后不能给你高质量的生活,我也会把你捆在身边的。“ ”那种可望不可及的痛苦,我不想再体验一遍了。晚晚,我的晚晚,对不起,你爱上的人,是一个自私到无可救药的人。“ 听到回答,林晚照终于舒心地笑了,挣扎着起身,跨跪在地上,直视沈斜的眼睛: ”我也很自私,自私地想占有全部的你,甚至不想让别人看你一眼。阿斜,我们是天生的一对,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我们两个自私鬼再也不分开了......“ 看到她眼睛里的晶莹闪烁,沈斜发自肺腑地笑了笑,伸手抚上了林晚照的眉眼,发丝,脖颈..... 在嘴角浅笑中,他悠悠地说,嗯。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字,没有多余的语气,甚至连嘴都没有张开,却像是从跳动的心脏里发出声来的,一路滚烫地撞进了林晚照的耳朵。 我们永远在一起。 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作者的话:在希腊神话里,美丽的少年纳西索斯(narcissus)是希腊神话中最俊美的男子人物。纳西索斯在河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于是深深的爱上了水中自己的影子,死后变成了水仙。 好一朵美丽的水仙花~好一朵美丽的水仙花~ 好开心!!!明天写番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209章 番外1——我爱你,无关世界 2018年的冬天,大雪漫漫。 透明的玻璃窗外结着冰花,不远处是盖着绿植上的雪层,整个世界白的耀眼; 而屋子里却被温暖的灯光浸透了,落地窗前,是窝在榻榻米上看书的林晚照,后面灰白相间的毛地毯上,是对着小太阳织围巾的沈奶奶,平安和健康窝在奶奶的身边,一左一右地打着盹...... 大门被打开,两人两狗的视线转向那边,是风尘仆仆的沈斜,正在摘奶奶亲手织的红围巾,一圈一圈地逆时针绕着脖子...... 健康率先跑过去,用尾巴扫着弯腰拖鞋的人的脸。 林晚照看着他们,笑一笑,继续把目光转向了膝盖上的泛黄书页。书页的末尾处写着一行黑色加粗字——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是纳兰性德的词。那位与所爱隔了一道宫墙的如玉公子。 林晚照叹了一口气,目光悠悠地转向落地窗外,大雪纷飞,但春色可见,被雪压着的地面,已经露出了春意。 幸好,自己没有纳兰容若不一样,她和阿斜不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相思相望也相亲。 ”不要叹气,怎么总是记不住“饱含宠溺的声音传来,身边便多了个嬉皮笑脸的俏公子。 林晚照放下书,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环住他的腰身,冲人笑一笑,撒娇道: ”下次一定记住“ 十里桃花竞相开放。 沈斜被春色迷离了双眼,情不自禁地低头碰了碰怀中人的唇,声音低醇缱绻: ”你个小坏蛋,总是说下次下次,有哪个下次是正真做到了的?“ 林晚照吐吐舌头,仰着头和沈斜对视:”阿斜,阿斜哥哥,老公,就再相信我一次吧“ 沈斜被取悦到,嘴角的笑意被无限放大。他飞速低头,又亲了喵喵叫的林晚照一下。 得逞后,他清了清嗓子,搂着人的手紧了紧:”明天是除夕,我给他们放了假。“ 沈斜现在是一家修理厂的老板。 林晚照哦了一声,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书。 沈斜见人反应平平,又接着说道:”我也不用去“ 明天不去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需要重复声张的? 看书的人细想了一会儿,把书反扣到膝盖上,仰着头对身边的人认真说道:”真好啊,那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堆雪人,一起去逛街,买炮竹,买好多好多东西,回来后,还能一起做年夜饭。要不,再去附近的庙里拜个神?哪个庙呢,等我查查......“ 他们举家搬来了林晚照读大学的城市,这里有海,没有山,经度在康城以东,很东,纬度在康城以北,很北。 什么都很好,什么都很合他们心意,就是地方太大了,在这边住了四年的林晚照也搞不清周围的布局。 沈斜阻止了她翻手机的动作,附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前提是......“ ”是什么?“ ”你明早起得来。“男人笑着说,声音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 林晚照立马就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了,小脸一红,低着头继续看书,不再理黏在她身上的牛皮糖。 大四刚毕业的同学,大多已经找到工作了,还有一些选择在校园里继续深造,林晚照就属于既在读研,又在公司干项目的那种,平时很忙,脚不沾地的那种。 而且,她还有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已经身为人妻了,就在三个月前。 沈斜求婚那天,还是个艳阳高照的秋天。 林晚照被学院里的老师喊回去开保研分享会,周二下午,学生们都没课,几百人的阶梯教室里,坐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林晚照是最后一个做分享的人,她进学校的时候,太阳还在头顶,等到她分享完下台的时候,太阳已经藏到了低矮的教学楼后面。 看着日落西天,她有些着急。 因为今天上午,阿斜知道她出差回来,还特意打了电话让她回去早一些。听语气有点小伤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可不料刚出教室,身边就围上来了一群学弟学妹。 “林学姐,加个微信可以吗,我也特别向往鲲笙集团啊” “林学姐,我好崇拜你,没想到学院真的把你请回来做分享,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啊” “学姐,我是会院的!今年刚入学,就听了学姐很多事迹!想问问学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啊?” 周围一片哄笑声,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涌上来,林晚照的手心开始渗出汗,无奈之下,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加好友页面,笑着回应这帮热情的学弟学妹,其实内心却早已飞回了家。 “学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又是这道熟悉的声音。 林晚照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一头羊毛卷,长得很有异域特色,脸上的笑意放佛能融化一切冰冷,尤其有了夕阳的加持,整个人都发着光一样。 周围有不少女生的目光开始瞥向他。 林晚照笑一笑,刚想点头,就看到了人群外的男人。 穿着牛仔破洞裤,头发乱糟糟的,神情恹恹的,右耳朵下面还黑了一道,不知道是机油还是什么。正站在金黄的银杏树下,冷冷地看向橘黄斜阳下的这群青春少年。 瞧这那冰冷的外面,林晚照知道,这人可能是又吃醋了。 她笑一笑,收回视线,对着刚刚提问他的学弟开口:“没有男朋友,但是有未婚夫,毕业就要结婚的那种” 周围发出一阵惊呼,不乏可惜她英年早婚的论调。 “林学姐,那你的男朋友一定也很优秀吧?”有人问出了声。 林晚照拂了拂头发,认真地点点头。再也耐不住躁动,从人群里穿了过去,径直跑向银杏树下的人,跑动时,风带动了衣角,发丝散在金黄光束里,极致缠绵。 她跑过去,垫脚亲了亲男人的嘴角,顺手挽住他的隔壁,摇了两下,撒娇意味明显: “阿斜,你怎么在这里啊?” 沈斜看了眼站在走廊里的人群,确切地说,是人群里那个卷头发的男生。 第210章 番外2——我爱你,无关世界 在两人对视的一瞬,他挑了挑右眉,又迅速低头,亲了亲林晚照,扣着后脑勺,蜻蜓点水的一下,向外人宣示着主权。 不远处传来好几声女孩子的惊叫。 林晚照羞赫,拉着人的胳膊离开了。离开的同时,那些学弟学妹的讨论声还是传进了她的耳朵。 “卧槽,这长得也有点太好看了吧” “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肌肉” “我们学姐是颜狗派的,男朋友……啊不不不,老公肯定得有姿色啊……” “是咱们学长吗?没见过啊,还是其他学校的?长这么帅,怎么也没在大学城传出名啊” …… 穿过竹林覆盖的一条小道,两人才算摆脱了身后的叽叽喳喳。 林晚照站定,走到沈斜对面,摇着他的胳膊:“生气了啊?” 沈斜不说话,转过头去,一副哄不好了的样子。 林晚照笑一笑,正欲解释,就被人一把搂进了怀里。 这人真的是越来越好哄了,这不,还没哄,就自己自愈了。 林晚照偷着笑一笑,悄悄地用手指捏着了他的衣角。 耳畔传来一阵热浪,带着秋意的柔情脉脉。 他说:“我们结婚吧” 是连个戒指都没有的求婚,只有头顶的墨绿竹叶刷刷地鼓着掌。 林晚照拉开他,眼中笑意明媚:“好。我等你这句话其实很久了” 沈斜重新把人抱进怀里: “晚晚,以后我们有家了,我也不用再拿我爸的钱养自己了。今天早上,我和之前修理厂的老板签合同,它以后就是我的了。我会把它开到世界各地的,你信我吗?” 原来早上打电话过来是为了这件事。 林晚照点了点头,戳到了沈斜的锁骨:“阿斜,我相信你的,最最最相信你” …… 林晚照以为的结婚是等到她毕业后,但沈斜显然不是这样以为的。 第二天下午,她就收到了一份快递,从家里寄过来的,打开一看,是户口本。 寄件人是林朝辰。 果然,小叛徒这么容易就把姐姐嫁出去了。 林晚照叹了一口气,但眼里却显然布满星光。 即时,两人就去登记了,赶在民政局关门的前一分钟盖上了章。 拿到红本本的那一刻,林晚照还以为是在做梦,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手里的东西就被人抢走了,那人美说其名地说:我帮你保存。 到现在,结婚三个月了,她也没再见过那两个红本本。 ……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妄图爬起来收拾去庙里拜佛的林晚照又被人拉回了被子里。 沈斜八爪鱼似的缠上来,在她耳边吐气如丝,跟个魅惑人的妖精似的: “晚晚,有拜佛的不如拜拜我,佛普渡众生,而我是你一个人的佛,只渡你。” 林晚照知道自己拗不过,只能又一次选择放纵他。 情到深处,她不能自持........ 沈斜笑一笑,替人抚好额前的湿发:“小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没关系啊” “那你说啊,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沈斜翻身下床,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掀开人的被子,“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你,在你生病的那段时间,我非但没有陪在你的身边,还伤你的心,逼着你离开我……” 林晚照愕然,原来,他都知道了?知道她出去的那一年是去治疗了? 她想去看沈斜的神情,但被人紧紧搂着,根本没有机会去看。 她轻柔地拍着沈斜的背,在他耳边说道:“没关系,真得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俩人抱着沉默了一小会儿,直到门口传来奶奶的敲门声,沈斜才放开了她,速度极快地穿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林晚照知道,阿斜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不男人的时候。 好想告诉他啊,男人也可以哭的。 …… 身体酸痛的情况下,求神拜佛逛庙会是没有可能的。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小区外面的超市买了小型的仙女棒。 夜幕降临,三个人,一只狗,一只猫,一家人,坐在一起看着春晚吃饺子。 午夜十二点一到,外面喧嚣一片,是不远处的江边,有人有组织地在放烟花。 沈奶奶早就睡了,客厅里,只有相互依偎着的两个人。 一段绚丽的红色烟花璀璨绽放。 林晚照靠着沈斜的肩膀:“阿斜,是谁告诉你的,我生……生过病这件事“ 沈斜的脸被烟花映射地有点红,他侧头看向怀里的人,等到红色烟花彻底消散,他才开口:“不要问了,是我不想说的人” 林晚照眯着眼睛笑:“是林玄吧。”语气很肯定。 听到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冒出来,沈斜总觉得自己有根筋搭错了,哪哪地不舒服。 只好拿嘴堵住了林晚照的唇来出气。 林晚照也不恼,笑意浅浅地回应着。末了末了,她补上一句: “其实,林玄是个挺好的人,但不是一个合格的心理师,他很聪明,但不理智,比如…….” 后面的评价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全文完 【!!!!终于终于,写完了,本人第一次写书,肯定有很多东西都没考虑到。但如论如何,还是写完了一本。亲爱的读者朋友萌,感谢陪伴与支持。如果还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直接留言点播。本葡萄籽要去奋战期末了!!期待下本书再见(估计在寒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