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随你》 第一章 我总是如此的沉静，因为我要保持一颗沉静而孤寂的心。 生活随着时间的流失总是在不断变化着。而我，始终如一。恬静，淡漠。似乎世上所有的事，在我的眼中都是那般的平淡无奇。是的，平淡无奇。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活下去。一直活下去。直到遇上了他，我生命中注定的男人。 至今，回想起那一切，我不得不承认，命运总是喜欢按照它指定的轨迹让世人走下去。而我的命运是否也早己被注定了？我不得而知，也许。 现在，我开始讲述我的故事。 ······ 确切地说我是一个孤儿。尽管我有爸，有妈，还有一个心地善良的小妹。但我确实是一个孤儿，在九岁之前。 一直以来我都很感激父母给予我的一切。即使我并非他们所生，但长久以来他们对我视如己出的照顾，让我打从心底存有着一份感激。 而小妹，我那绝代无双的小妹。虽然她偶尔也会发些小姐脾气，对人撒娇不己。但我知道那是因为她想引起别人的重视。 小妹是一个不能容忍别人忽略自己存在的人。她要自己不管在哪，都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小妹才特别喜欢胭脂水粉吧！她总是三不五时地拉着我陪她上街购买胭脂。小妹说，女孩子就该多打扮自己。其实小妹不打扮也很美，只是她更喜欢打扮后的自己。 一直以来我对小妹有着一份特别的感情。因为是小妹让我结束了流浪，有了一个新的家，开始了我全新的生活。所以小妹对我而言，并不仅仅是姐姐对妹妹的感情。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至今，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在那个寒冬的夜晚，我第一次遇上小妹时的情景。 ······ 因为是孤儿。所以我只能到处流浪。风餐夜宿的生活，固然自由得多。但也会有厌恶的时候，只是生来的不能选择，让我无法改变。我只能那般继续过着，毕竟我要活下去。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孤儿的。我只知道当我有记忆时，我就己经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了。 一月的寒冬，冷风刺骨。穿着单薄破衣的我颤抖地缩睡在一户人家门前的石狮旁，勉强抵御着那呼呼作响的寒风。 “你很冷吗？” 在我半清半睡之际，我突然听到了一道娇柔的童声。 “你很冷，是吗？”就在这宛如天使般的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一双温暖的小手抚上了我坦露在衣外冰冷至极的手，我感到她在为我揉搓着手。 缓缓抬脸，昏昏沉沉的我看向了不知何时蹲在我眼前的女孩。女孩正垂着脸努力地搓揉着我的手，她在为我取暖。 我默然无语，就那样迷惘地盯着眼前陌生的天使。 “娇吟，你在哪？” 远处，一道妇人的声音徐徐传了过来。 “妈妈，我在这里。”女孩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她始终垂着头搓揉着我冰冷的手。 “还冷吗？” 终于，女孩抬起了脸望着神色迷惘的我，轻声问道。 于是，在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天使。一个心地善良的天使。我默言。我没有开口说话，因为那时的我依然沉浸在迷茫之中。极度的寒冷，让我早己分不清现实与梦幻。尽管我能清楚地听到她们的声音，但我无法分辨梦与真实。 “娇吟，你在这儿做什么？”妇人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的同时，人己走近了我们。我感到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妈妈。”女孩放开了我的手起身面向了走近的妇人，突然央求道“她好可怜，我们带她回家好不好？” “带她回家？”听到女儿突然的请求，妇人的声音中含着置疑。随后，越过女孩，她缓缓走至了我的面前。蹲下身的她平视着始终默然不语的我，不发一言。 “妈妈，带她回我们家吧！我一直都很想有个姐姐，让她做我的姐姐，好不好？”女孩伸手拉上妇人的衣袖，对着妇人撒娇道。 “好。”妇人沉吟了片刻，起身应许了。 “真的？”听到妇人的同意，女孩高兴地再次确认道。 “嗯。”看向女儿。妇人含笑点头。 “太好了，我有姐姐了。”女孩兴奋不己。 就那样，从此我开始了我全新的生活。 就那样，从此我不再流浪了。 就那样，从此我有了一个家。 ······ “姐，你在看什么？” 正在仰望着天空陷入沉思的我，突然听到身后小妹传来的声音。 “没什么。”转过身，我面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房门前的小妹，淡淡道。 “才不信呢？外面什么好看的风景让姐这般沉迷？”说着，小妹轻笑着走向了站在窗前的我。 她俯首看了看窗外，突然惊道“表哥，是表哥。表哥回来了。” 表哥？莫不是小妹常挂在嘴边的她那个留学表哥吧！我暗想。 “走，姐，我们快下楼。”说着，在我还没有反映过来时，小妹便拉着我跑出了房间。 “表哥？”任于小妹拉着，我口中喃喃道。 “嗯，就是我常跟姐提的表哥。现在表哥回来了，他终于留学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小妹边兴奋地说着，边拉着我快速地下木梯。 相比于小妹的激动，我表面依旧沉静。但心中不免也好奇了起来。究竟是何种男子，能让小妹为他如此牵肠挂肚，念念不忘？是的，当时的我很好奇。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只一眼，只那一眼。上天便注定了我与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断亦断不了。 “表哥，这是我姐晚妆。”面对眼前的一位陌生男子，小妹如此介绍我道。 在这同时，映入我眼中的是一位一身白装，右手中拿着一顶同一款式的白色礼帽的清俊男子。男子看上去很年轻，约二十一三岁左右，他给人一种干净利落，清爽舒适的感觉。只是在他温雅的气质中似还夹含着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不羁。 “晚妆？” 听了小妹的介绍，男子幽黑的深眸凝视着我，口中喃喃道。他的声音很低沉，极富有磁性。但不知怎么的，在听到他呼唤着我的名字时，我突然莫名的感觉到他在呼唤的不是我，似是在通过我的名呼唤着另外一个人。是我的错觉吧！当时的我那样认为。 “你好，我是娇吟的表哥，温系辞。” 只一刹的失神。随后，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对我柔声道。他没有问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家的，他只是如此自我介绍道。 于是，在那一天我认识了他。温系辞。一个注定让我无法摆脱命运纠缠的男人。 第二章 我生命中第一次的转折点，是我九岁时进入了叶家。而我生命中第二次的转折点，便是我在叶家的八年后遇到了系辞。 叶家在当时是一户大户人家。富裕的生活，在那乱世之中给了我很好的物质保碍。所以，一直以来我对叶家的人都有着一份深切的感恩。我感谢他们给予我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有个安身之地，所以我一直如此沉静。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我天生的性情因素。而另一方面，生活中也的确没有什么值得让我去动心的。只是我忘了，有时候平静的生活，往往只是一种表面的假象。是的，只是一种假象罢了。 ······ 那一天，我独自坐在客厅的钢琴前研究着一首未曾弹过的曲谱。因为小妹的胭脂用完了，而我又不想上街，于是她便让妈陪她上街去购买了。爸由于生意的关系，白天通常很少在家。于是，在落大的叶家算得上主人的便只有我。因为感到无聊，我便开始研究起了曲谱。 “就你一个人？” 正当我低头照着册中的曲谱，在钢琴上弹着几个零碎的音符时，突然在我的左后方传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对我而言，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我抬起脸不禁看向了声源。于是，在我回头的瞬间，我对上了一双深沉的黑眸。相隔几天，我再次见到了他，温系辞。 “怎么？不认识我了？”站在木梯前的他含笑对着我道。随后，他低头饮了一口被握在手中透明杯中的葡萄酒。 “认识。”默然看着他顾影自斟的动作，我淡淡道“你是小妹的表哥，温系辞。” “真意外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倚靠在木梯的扶手前，他盯着杯中的红色液体，漫不经心道。那口气就仿若我们己经认识很久了。随后，他将目光移至了默然的我，续道“你给我的感觉，可是很少会主动记得他人名字的。” 说着，他又笑了。 “是吗？”我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淡然。只一面之缘，他就如此了解我了吗？我暗想。目光移向了手中的曲谱。 “舅妈与娇吟呢？家里怎么就你一人？”移动脚步，他离开木梯走向了客厅中的沙发。 “妈陪小妹上街买胭脂去了。”我答道，没有抬头。按着零碎的音符，我埋头继续重复着先前的动作。 “买胭脂？娇吟还是那么喜欢胭脂呀！” 在沙发上坐下后，系辞放下了手中那瓶被他开了封的葡萄酒，但透明的玻璃酒杯依然被他握在手中。 我默然不语，因为我找不到可要说的话。 “你会弹什么曲子？弹一首来听听吧！”听着我按键的声音，系辞淡淡道，说着，他低头为自己再次满上红酒。 “你想听什么曲子？”看向坐在沙发上，细细品尝着杯中美酒的系辞，我问道。 “什么曲子都行。”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系辞抬头迎上了我的目光“只要是你弹的。” “好。”凝视着系辞深不见底的黑眸，我淡道。随后，垂下脸的我双手按下了琴键。在美妙的曲声中，我们默然不语。系辞饮着葡萄酒聆听着，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忘我地弹奏着。时间仿若在那琴声中慢了许多。一切尽在不言中。那时的我们，彼此间并没有什么话可说。毕竟那天的再次见面，我们还是那般的陌生。 ······ “表哥。” 一曲完毕，在我放下双手之际，小妹回来了。看到系辞，小妹似乎永远都这么兴奋。在她的惊呼声中，小妹奔向了始终坐在沙发上的系辞。 “娇吟。”放下酒杯，系辞含笑地望着奔近自己的小妹轻声唤道。 “表哥那时来的？要知道表哥今日会来，我就不出去了。”紧挨着系辞坐下，小妹如此道。也只有在系辞的面前，一向傲气的小妹才会露出少女的羞涩。 “系辞来了。”还没等系辞开口说话，妈的声音便从屋外传来了。 “是。舅妈，想您来了。”看向走进屋内的妈，系辞笑道。 “口中说是想我来着，怕想的是你舅父的葡萄酒吧！”妈轻笑地说着，将手中装满胭脂的小篮递给了一位走近的家仆。随后，妈走向了沙发前的两人。 “还是舅妈最了解我。”毫无顾及的对着在自己身侧坐下的妈，系辞道。 “表哥只是喝了点家里的葡萄酒而己，妈也无须如此说表哥么。”小妹在此插话道，语气中颇多了几份指责妈的意味。 “你这丫头。”听了小妹的话，妈故作生气地看向了小妹“我也没说系辞什么呀！你倒来指责妈的不是了。看来我真是白疼你了。难怪人家说女大不中留呢？”说到最后一句，妈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系辞。自顾喝着杯中的美酒，系辞默然不语。 “妈。”被妈当众这般一说，小妹的脸不由一阵绯红。声音中带着太多掩藏不住的羞涩。果真是情窦初动的少女呀！小妹的心思大家都看得出来，也早己心知度明。 “系辞。”妈转向系辞，柔声道“想喝葡萄酒就常来么。你也知道你舅父只喜收藏，不懂品尝。家中存着那么多的葡萄酒，当摆设也是浪费。你既然喜欢喝它，那就随便来喝。”从妈的语气中，我便知妈甚喜欢系辞。也许爸妈早己把他当作自家女婿看待了吧！毕竟在叶家，系辞更像是叶家的少爷。仆人们对他也从来都是恭敬友加的。只是现在想来，我还是认为如果没有我，小妹与系辞该是幸福的。 “舅妈，你知道我是不会客气的。”听了妈的话，系辞含笑道。 妈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犹在垂头害羞，不出声的小妹。忽回头向着一直坐在钢琴前，默然聆听着她们说话的我道“晚妆，陪妈回房纺线去吧！”说着，妈站起了身。 “是。” 听到妈的声音，我答道。起身放下了手中的曲谱。 “姐，你几时在这里的？”突然听到妈唤我的名字，小妹甚是惊讶地抬脸看向了我。 “你眼中只有系辞，怎还会看得到晚妆的存在？”对着小妹，妈笑着又道。 “妈。”再次被当众取笑，小妹微怒地唤了一声妈后，便偷瞄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系辞。然而，只顾喝酒的系辞并没有多言。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挽着我向外走的空档，妈还不忘回头嘱咐道“系辞，今晚你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好的，舅妈。”放下酒怀，系辞向妈应答道。 “真是太好了。表哥今晚就与我坐在一起吧！”似乎忘了羞涩，在我和妈走出屋时，我听到小妹如此兴奋地说道。正如妈所说，在有系辞的地方，小妹完全忘了其他人的存在，眼中只有系辞。 默然跟随着妈离去。我知道妈是借此给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只是，是我的错觉吗？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背后似有一双眼眸在注视着我。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后，它的主人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第三章 与妈并肩走在回屋的走廊上，我默然不语。 “晚妆，你今年也有十七了吧！”妈开口道。 “是。”我出声应道，不懂妈为何突然提起我的年龄。 “真快呀！转眼八年过去了。”抬头望了望天空，妈的口气颇似感叹。 “是，己经八年了。”看向与我并肩行走的妈，我有些不明所以。 “想当年妈像你这般大时，己经嫁给迦疏了。”说着，妈看向了我。妈口中的迦疏指的是爸，叶迦疏。 “妈想说什么？”略微沉思了一下，我觉察到妈话中有话。 “妈是想问。”停下脚步，妈盯着我，拉起了我的手问道“你可有中意的人？” 突然听到妈的这句问话，我不由愣了一下。随即，我轻轻回答道“没有。” 我的确惊诧。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到妈会问我这种问题。诚如上述所说，我是沉静的。所以沉静的我太多的时候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非我特喜沉默寡言，只是多数的时候，我喜欢做个旁观者。相比于局中的人，我更喜欢做个局外人。只是这是我的故事，我注定是局中人。 “你看信步怎么样？” 妈提出了一个名字。她在询问我的意见。 “妈看那孩子不错。再说妈看得出来，那孩子也满喜欢你的。”妈的声音很柔，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的询问。 “信步。”我喃喃道。谢信步，谢家的二公子。虽家境算不错。但他为人甚喜自由，喜欢按着自己的方式生活。由于叶家与谢家是世交。所以从小时起，信步便常随着他的父亲谢洞悉出入叶家。自然与我和小妹也就渐渐熟了。 “晚妆。”拉着我的手，妈语重心长道“虽然你不是妈亲生的，但你也知道妈一直都视你如己出。不要误会妈的意思。妈只是认为女儿大了，都得找个婆家。现在娇吟也算寻得了一门好亲事。妈同样希望你也能得到幸福。” 我默然不语，我知妈的苦心。只是。 “妈，关于婚事，我从没想过。”我道。声音淡然如烟。 “不急。”继续向前走着，妈又道“妈这不是在逼你。妈只是问一下而己。女儿大了，作为母亲的，总免不了要关心女儿的终生大事么。”说着，妈笑了。 “你如果不中意信步，那便算了。女儿家要嫁，总要嫁自己喜欢的人。”话落，妈别有用心地看了我一眼。似还是不信我没有喜欢的人。 听了妈的一席话，我不由要再次感谢上天，感谢它让我遇上了一个如此通情打理的母亲。是的，我一直都在感谢上天。即使多年后，因为叶家我尝到了何为痛不欲生。但我仍然不后悔自己进入了叶家。对叶家，我始终存有着一份永恒不变的感恩。 ······ 独自漫步在江柳边，我感受着大自然的宁静。偶尔在家呆久了，我也会出来散散步。晚风吹拂着我的发丝与裙摆，与人擦肩而过的我就那样沉迷在了自己的思绪中，想着几天前妈对我说的那席话。 “晚妆。” 一个声音在我的身后突然响起。转过身，我看到的是许久未见的信步。他正匆忙地迎面向我奔来。 “真巧，出来散步？”停站在我的面前，信步气喘虚虚地问道。 “是，出来散步。”看着信步，我淡淡道。 “好久没见了，最近过得好吗？伯父伯母可好？” 与我并肩而行，信步问道。 “一切都好。”我答道，边向前走着边听着两人行走的脚步声。 “最近因为工作忙，所以没有去看望你们。”走在我身边的信步看着我的侧脸歉然道。 “弥彰馆又要搞独家报道了吗？”看向信步，我问道。我知道信步现在的工作是报社记者。虽然他比我大四岁，但信步希望什么都靠自己。所以早早的他便自己找了份工作。而他的父亲，看到不愿继成家业的儿子自立根生，也并没有表示反对。 “嗯，就是那个大歌舞的邯四爷。社长这次要我去作他的独家采访。这事本来不难，只是那个邯四爷是出了名的讨厌记者。所以这事有些麻烦。不过，上次我找了个机会和邯四爷碰了面后，事情似乎有所转机了。”说着，信步似叹了口气般。毕竟在这动荡时期，记者这工作也实属不易。 “那便好。”我道。看来什么事都难不倒信步。虽然现在事情还尚未定夺，但我相信信步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他有那个能力。 “对了，系辞回来了。你见过他了吧，娇吟的表哥。”停下脚步，信步突然说道。 “是，己经见过几次面了。”我淡淡道。自那天后，系辞便时常出入叶家。早己把他当作自家人的爸妈，自然都很喜欢见到他。 “都长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呀！我还记得小时候常与系辞打闹着玩呢？”说着，信步看着我不由笑了，续又道“因为我们是同年，所以小时我和系辞最为投缘。但这次见到他，我总觉得他变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玩世不恭了。似乎也不是因为年龄的关系，只是，说不上来。” “也许经历的事多了，人总会改变的吧！”听着信步的话，我淡淡道。 “是吗？也许吧！毕竟出国留学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信步附和道。 我默然不语。但不知怎么着，听着信步说系辞。我的脑中便会不自觉地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的系辞。虽然系辞常来叶家，就好象把叶家当成了自家般。但他也总和小妹在一起，更多的时候，我与他之间的话并不多。 “也许是那件事的缘故吧！”信步突然道。 那件事？我疑惑。 “晚妆，你可知道系辞在国外留学时，有一个女孩曾为了他而死了？” “是吗？不知道。”我讶然。 “那天见到系辞时，我们喝了些酒。是他醉酒后无意中对我说的。还有那个女孩的名字竟与你的名字一样，也叫晚妆。”说着，信步看向了我。 “晚妆？”我喃喃自言着。似乎明白了为何在系辞第一次唤我名字时，我会产生那样的错觉。不，那不是我的错觉。 “那女孩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为系辞死的，我不知道，系辞没说。我知道他那人，愿意说便会说，不愿意说问了也白问。不过我还满好奇的，也许哪天他会告诉我。”信步边走着边说道。而我，一路上只是偶有应句。我本来话就不多，况且心神也不完全在。 第四章 事事俱是难料，确也如此。一次聚会，一个夜晚，便在无形中改变了一切。即便那一切并非是我所愿，亦并非我所料。 是的，在那夜之前，我一直坚信着我和系辞之间绝对不会有什么。而在那夜之后，我却相信，上天早己注定了我和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醉酒吧！醉酒的系辞因为他人无瑕顾及。就在我转身欲回家之时，被他人强行托付于了我。自然，我并不是一个有事不理的人。 于是，那晚，我把醉酒的系辞送回了他家。系辞的爸因为工作的关系并不常在家。那晚也没有在家。而他的母亲早己过世。至于他家中的其他仆人，由于过节也都回家了。只留下了一位聋哑的老仆为我们开了门。在我与那老仆一同把系辞扶进了他二楼的房间后，那老仆便自径离去睡了。 而我，在为系辞盖好被褥转身欲走之时，却被他突然用力拉入了他的怀中。 我是那般的猝然不及，就在我还没有反映过来之前，我己被系辞翻身压在了身下。随即，他吻上了我，措手不及。那一刹，在我的初吻被毫无预料地夺走的那一刹。我呆了，惊呆了。 这是怎样的局面？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第一次我仿若在无形中迷失了自我。 “晚妆。” 我听到他在呼唤我的名字。但他是在呼唤我吗？抑或是信步说的，他在呼唤的其实是与我的名相同的那个她？我不知道。但在那一刻，我想到了为他而死的那个与我从没见过面的她。 我感到系辞优雅而修长的指尖在我的身上如游丝般步步游动着。那时的我本能地想反抗。然而，我的理智却被我的迷乱所吞噬了，被刹那间感受到的心悸与激情所吞噬了，如洪流潮水般彻底沉没了，一发不可收拾。我全身颤抖不己。第一次，我感到了被他人触摸的那份意乱情迷。沉迷在其中的我忘了一切。醉生梦死般地感受着系辞灼热的气息在我的全身回荡不己。 梦，一切都只是梦。我想。然而，清晨，当我看到床榻上留下的斑斑血痕时，我恍然意识到了那并不是一场梦。真实的存在，一切无法挽回。垂首凝视着系辞犹在沉睡中的白皙俊脸，我竟并无一丝悔意。我竟觉得自己并不排斥他的触摸。默然起身，我离开了系辞的房间，离开了他的家。 我是如此的沉静，沉静到即使在那种情况下，失去了女人视为最宝贵的贞洁。我亦能淡然处之。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一次的激情并非就此结束。所以说上天注定让我与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然而，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即便是无意。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 “姐，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 清晨，当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再次踏入叶家的大门时，在大屋前，我遇到了迎面向我走来的小妹。 “没去哪，只是去附近散了会步。”面对小妹，我淡淡道。我并非有意要说谎。只是，我无法向小妹说出事情的真相。然而，听到小妹的话。我便知小妹并不知道我一夜未归。看来昨晚她也睡得很沉。只是一夜后再次面对小妹，我的心中不由多了一份愧疚，是因为昨晚的事吧！虽然那并非我所愿，但确实是发生了。终，我是对不起小妹的。 “散步？姐，你还真有雅兴。”小妹笑道。 “我走了。”说着，小妹越过了我。 “你去哪？”转身看着小妹离去的身影，我问道。 “去看系辞哥。”回了这么一句，小妹的身影渐渐远去。 系辞？温系辞？乍听到这个名，我的心不由微微颤抖了。当时，我还不曾意识到。我会和他纠缠一生。是的，纠缠一生。 ······ 每年小妹的生日都会在家中举行生日舞会。小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她的舞会自然也是来宾众多，热闹不己。而我却是个喜欢安静的人。旁观着大厅内川流不息的众多宾客，我独自站在略显昏暗的阳台前，手中拿着一杯刚自仆人盘中端来的葡萄酒。 我并不喜欢葡萄酒，我只是把它当作一种摆设。毕竟在舞会之中，人人手中都有一杯，我不想做那个特别。不喜欢葡萄酒，是因为它那殷红如血的颜色会让我想到血腥味，而我却是喜欢和平的人。 “晚妆。”正当我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时，突然闯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侧过脸，我看到了向我走近的信步。 “一个人在想什么？” 站在我的面前，手中拿着一杯葡萄酒的信步盯着我的双眼柔声问道。 “没想什么，只是感到无事罢了。”迎上信步的目光，我应道。的确，这热闹是别人的。而我虽非庸人自扰之人，却似也难溶于这份热闹。 “还以为来晚了，看来舞会才刚刚开始么。”看向热闹不己的大厅，信步转移了话题。 “嗯，是才开始不久。”随着信步的目光，我也看向了众人。 “晚妆。”突觉信步的语气有所变化，我不由侧脸看向了他。于是，在那一刻，我毫无预料地望进了信步深沉的眼眸中。第一次，信步让我觉得他的眼眸也是这般的深沉。我默然不语。直觉告诉我，信步有话要对我说。 “跟我走吧。”凝视着我的双瞳，信步道“再过几天我就要去淮安了，也许好久都不能回来。晚妆，跟我一起走吧！现在上海的局势虽然还算稳定，但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很担忧。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淮安。”如此真诚的话语，这是信步第一次对我直言不讳。也是在那一刻，在信步的眼中，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深情与期望。只是。 “我并不想离开这里。” 低头，我回避了信步的目光。他那炽烈浓情的目光，虽让我不忍拒绝，但我不是一个会勉强自己的人。我知道自己对信步有的只是朋友间的感情。 空气中一阵沉默，我知道自己那简短的几个字己然伤害了信步。 似过了许久，信步才道“晚妆，三天，我请求你认真考虑三天。三天后再给我答复。到时，我希望你的回答是我所想听到的。”虽然听出了我间接的回绝，但信步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在给我时间也是在给自己机会。 我默然不语，亦不知如何回答，算是默认了他的请求。 ······ “美丽的小姐，我能与您一起跳个舞吗？”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了我与信步间沉重的气氛。抬起脸，我对上了一双含笑的黑眸。 是系辞。他是什么时候来到我们身边的，我却浑然不知。我讶然，因为距离那晚，再次与他相见己是数天之后。只是面对系辞，我却隐约中多了一份莫名的感觉。是什么？当时的我一片茫然。然而，能够确定的是，对系辞，我并非以前那般无动于衷了。是的，我再也无法用一颗淡漠的心面对他了。 “信步，好久不见了。”看了一眼略显迷惑的我，系辞的目光移向了信步。 “的确，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对于突然冒出的系辞，信步客气道。显然信步也不明白系辞怎么会突然出现。 “借你的舞伴用一下。”说着，在我与信步还没反映过来前，系辞己拉着愣怔的我步入了人群之中。 第五章 “最近过得好吗？” 带着我慢慢移动着舞步，系辞在我的耳边轻轻问着。我感到他灼热的气息萦绕在了我的耳膜上。这是自那晚后，我们第二次有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 “我很好。” 面对系辞不经意间突如其来的一问，我淡然答道。尽管我感觉到，当时我的心因为他的触动而颤抖不己。然表面上，我是沉静的，一如既往。 “你总是如此的沉静，沉静得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湖水。”随着众人移动着舞步，系辞续道。我感觉到他说话时一直都在凝视着低头的我。 “是吗？”抬起脸。我面无表情地迎上了系辞深邃的黑眸。 “小妹呢？为什么没有看到她？”转移话题，我想起了小妹。的确，小妹不在人群中。 “她去换衣服了。”漫不经心的口气。盯着我的眼瞳，系辞的目光若有所思。 “喔。”移开双眼，我回避着系辞的目光。也许他并不记得那晚发生的一切吧！我在心底如此想到。自然，我也并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一切，包括系辞。因为我不愿破坏现存的一切。 ······ 一舞将至。就在我们彼此欲放手之时，系辞灼热的气息再次袭上了我的耳膜。我听到他道“等会，会有一个惊喜。”话落，系辞放开了我。 “系辞哥。” 随后，小妹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转身，系辞走向了小妹。我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了几秒的恍然。不自觉地伸手从经过的仆人盘中端起一杯葡萄酒，我一饮而尽。从来滴酒不沾的我，一杯下肚，自然咳嗽不止。 宾客们依然在此喧闹不己。爸妈始终都在忙着招呼客人。也许偶尔，他们也会回过头看看我。就在我痛苦地咳嗽不止之际，我感觉到有一只大手在安抚轻拍着我的后背。 “你还好吧。”是信步，他就站在我身边。 “还好。” 少顷，当我停止咳嗽后。我抬脸看向了信步。 “你的脸色很苍白，我送你回房吧！”凝视着我的脸。信步关切地说道。 “嗯。” 我应声。就在我们转身欲离去之际，我听到了爸的宣布。 “请各位肃静。”爸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于是，原本喧闹不己的客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看向了爸，等待着他要说出的话。 “今日是小女娇吟的生日聚会，承蒙各位光临到此。叶某荣兴之至。在此，我还要宣布一件喜事。那就是小女娇吟与温家公子，也就是我的侄儿温系辞的订婚之礼。” 爸这突如其来的话一落，空气中静然一片。随后，我看到爸与妈含笑看着走上前的两位准新人。我看到妈从仆人手中拿起一个精美的戒盒递至了小妹与系辞的面前。 “现在，请两位在众人的见证下交换订婚戒指。”说着，当着众人的面，妈亲手打开了戒盒。借着屋内明亮的吊垂灯光，我清楚地看到躺在红色戒盒内反射着闪亮光泽的两枚钻戒。 在众人的目光下，小妹和系辞对视了一眼。随后，系辞伸手从盒中取出了那枚女士钻戒，拉起小妹的手轻柔地为她套上。小妹含笑地看着手指间多出的钻戒。伸手从盒中取出了另一枚男士戒指，低头羞涩地为系辞套在了他的中指上。 霎时，空气中那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位新人款款的相视中破碎了。我听到了鼓掌声。众人热烈的鼓掌声，那是祝福的声音。那一刻小妹是幸福的。在她的脸上，我看到了幸福的光芒。不同于亲情间的幸福，那是一种得到自己盼望己久的爱情的幸福。小妹如愿以偿了。不经意间，透过层层的人群，我与系辞的目光相交在了一起。只几秒，随后，系辞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而我，依是面无表情。 “晚妆，走吧！”身边的信步在此开口道。 我默然点头。于是，在信步的搀扶下，我回了房。 ······ 那一晚，我呕吐不止。从没有过的呕吐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 我怀孕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在妈因为担忧而留下照料我的时候，被揭晓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 坐在我的床榻前，妈看着脸色异常苍白的我问道。她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之意，这是妈以一个母亲的方式对自己女儿的关怀。 “对不起，妈。”半躺在床上的我迎上妈质问的目光，有气无力道。我不能说。是的，我不能说出。 “晚妆。” 听到我的回答，妈的语气中不觉多了几分急迫与严厉。我知道她想知道答案，但我固执的保持了沉默。我知道妈的担忧。但我不能，我不能让事情因我而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要怎么办？你要生下孩子吗？没有父亲的孩子？”看着默然不语的我。片刻，妈放松了语气。 “是。”我听到自己如此回答道，声音波澜不惊。 听了我的回答。妈看着我，她静静地看着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她视为己出的我。 半晌，妈似叹息道“傻孩子，你这又何苦呢？你还如此的年轻。一个未婚妈妈带着一个孩子，你以后要如何嫁人呀！” “我从没有想过嫁人。”我淡然道。“但女人终究还是要嫁人的。”妈续道，我默然。 “晚妆，妈一直都希望你能幸福。只是，只是，唉！”说着，妈不禁又叹气了。 “妈，我让你失望了。”盯着妈的眼，我由衷地说道。 “是，你的确让妈很失望。”妈正言道“但事情己经发生了，现在责怪己是枉然。况且妈也看不出你有任何悔恨之意。腹中的孩子是你的，你有权选择让他降生到这个世上。晚妆，你的决定，妈不会阻止。如果你以后嫁不出去，妈会养你一辈子。” “妈。” 妈的通情让我极为感动。是的，我是一个不容易被感动的人。然而，在那一刻，我蓦然意识到今生我能与妈成为母女，我是何其幸运。是的，能拥有妈的母爱，我是幸运的。即使以后因为叶家，我尝到了那般椎心刺骨的痛。 妈起身，又道“你怀孕的事暂时先保密吧！虽然纸是包不住火的。但现在，还不是让你爸知道的时候。晚妆，这段时间你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身体。娇吟的婚事也将近了，妈得张罗着，也许无瑕照料到你。” “是，妈。我会多注意身体的。”听了妈的话，我淡淡答道。 “那就好。很晚了，睡吧！”说着，妈伸手为我盖好被褥。 “嗯。”睡下后，我应声，轻轻闭上了眼。随后，我听到了关门声，我知道妈己离开了我的房间。 第六章 小妹的婚礼，我参加了。作为她唯一的姐姐，我又怎能不去参加。那天，因为礼服的事。我去晚了。站在敞然大开的礼堂门前，我看到了站在神父前的那双壁人。 “姐姐。”听到脚步声，小妹似突有预感地转身看向了我。于是，在那一刻，站在大门前，被无数阳光包围着的我感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踏着通向新人的红地毯款款走向了新郎与新娘。 “祝福你们。”站在新人面前，我由衷地祝贺道。 “姐。”掀开脸上的面纱，小妹上前紧紧抱住了我。她在微笑。她在幸福地微笑着。因为在她的礼婚上，她得到了我的祝福。 任于小妹紧搂着自己。我的目光移向了站在她身边的新郎“祝你们新婚幸福。”看着系辞，我淡淡道。 “谢谢。”迎着我的目光，系辞点头应道。 片刻，小妹放开了我。我伸手轻轻为小妹重新盖上了她脸上的面纱。随后，新郎与新娘再次面向了站在耶稣像前，等待着的神父。 一旁的妈起身带着我走向了身后的空位，我默然坐下。默默看着婚礼的进行。尽管我感觉到自己的心在婚曲中碎裂成了无数片。因为我的意识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迟钝。但在小妹婚礼的自始至终，看着喜结良缘的新人。我的脸在微笑着，我是由衷地为他们祝福，我也是在由衷地微笑着。 ······ 在小妹婚后不久，我便离开了叶家。 最终，我还是没有跟信步去淮安。为了腹中的生命，我选择了远走他乡。即使心中有着万般不舍。但为了大家都好，我必须那样做。是的，必须那样做。 三年，在我独自生下息儿三年后，因为止不住思亲之切，我便带着三岁的息儿再次回到了叶家。 ······ “晚妆。” 三年的别离，再次见到我，妈激动不己。 “你终于回来了。”上前，妈紧紧抱住了我，声泪俱下。是因为太想念我了。 “妈。”任于妈紧抱着，我的内心亦是波涛汹涌。毕竟我与妈三年未见了。虽然我和妈不是亲生母女。但在这个世上，我和妈的感情却比亲生母女亲上百陪。 “你去哪了？你知道妈有多担心你吗？”妈放开了我，眼中含泪道“我们找了你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你。你到底去哪里了？晚妆，为什么你一声不响就走了。” “对不起，妈。” 我抽出怀中的手卷为妈轻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妈苍老了。三年不见的她，看上去竟老了如此多。 “妈太想你了。妈真的太想你了。”接过我手中的手卷，妈边为自己擦着眼泪，口中边道“你回来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晚妆，妈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妈笑了。妈哭着笑了。是因为太高兴了。看到我的回来，她太高兴了。 “妈，妈。” 一直站在我身边的息儿。这时，突然拉着我的衣裳唤道。他抬着小脸，无言地仰望着站在眼前的妈，眼中满是疑惑。自然从没见过妈的他并不认识妈。 “这孩子？”听到息儿的唤声，妈才意识到我身边息儿的存在。 “这是息儿。”抱起息儿。我对妈说道。 “息儿，叫奶奶。” “奶，奶。”因为刚学会说话，所以息儿说话有些停顿。他比一般的小孩说话迟了些，也许是只有母亲的关系。有时我常如此想。 “息儿。”看着我怀中的息儿，妈口中喃喃道。随后，妈道“你终究还是把他生下来了。”说着，妈看向了我。 “是的，我把他生下来了。”我道。不是回答，而是陈述。 “息儿。”妈伸手从我怀中抱过了息儿。 “奶，奶。” 第一次见面，息儿似乎很喜欢妈。盯着眼前陌生的妈，息儿不断唤着。他不怕生人。 “嗯，息儿真乖。”听着息儿唤着奶奶，妈含笑道“这孩子真可爱。” 我默然看着眼前第一次相见，却相处得如此融洽的祖孙俩，心中满是喜悦…… “爸呢？”待息儿睡下后，我与妈并肩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而我这不经意间的一问，突然使屋内的空气多了几份凝重。我清楚地看到因为我的一问，妈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如洗尽的纤尘般消失了。 “你爸，你爸他。”低下脸，妈口气迟疑着“去世了。” “爸去世了？什么时候？” 妈的话使我极为震惊，我急迫地追问道。才三年。三年前，在我一声不响地离开叶家时，爸还那么的健康。而现在，我怎么也不相信。三年前竟是我跟爸最终的离别。 “晚妆。”看向我，妈道“在你走后不久，迦疏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请来的医生都束手无策，不到一年，你爸便撒手归天了。”说着，妈不禁又落泪了。 “爸”听着妈的话，我沉浸在了对爸的回忆中。 “你爸死前很想见你一面，只是我们当时都不知道你在哪里。”边用手卷擦拭着落下的泪，妈边诉说道。 “我对不起爸。”我喃喃着，情绪也悲伤了起来。 “好了。”过了会儿，妈放下手卷，对我道“一切都过去了。你回来了就好。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你爸墓前上个香。他一直牵挂着你。现在你回来了。也该去看看他了。” “嗯。”我点头。 ······ “晚妆。” 初夏的午后，在我陪着息儿在家里的庭院中玩耍之时。我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磁声在身后响起。因为那声音，我愣住了。如同突然受到了撞击般，刹那间惊呆了。缓缓转身，我看到了他，温系辞。这三年来我一直拒绝想起的人。 “你回来了。”盯着我的脸，系辞缓缓走向了我。依旧不变的神情。三年了，再次相见，在我的眼中，他始终不曾变过。是的，系辞一点都没有变。与三年前一样。与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一样。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迷恋的气息。 “是的，我回来了。” 面对着走近的系辞，我面无表情道。我一直在逃避。三年后的归来，即使明知与他会再次见面，而我却还是在无形中逃避着面对他。但今天，我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我无路可退。 “爸，爸。” 突然，不知何时，息儿竟走到了系辞面前拉上了系辞的衣服。抬着小脸的他仰望着眼前陌生的系辞。口中呼唤着。 那一刻，我的心在颤抖着，在剧烈地颤抖着。难道真的是因为血缘关系的缘故？对着第一次见面，对息儿而言该是完全陌生的系辞。他在叫什么？爸爸。那一刻，我竟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是的，第一次我认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是谁？”系辞低头看了一眼无故拉着自己的息儿，向我问道“你的孩子？”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该如何回答？ “是的，我的孩子。” 这就是我的回答，依然面无表情。是的，息儿是我的孩子，他只是我的孩子。我一直如此认为。 “你结婚了？”凝视着我的脸，系辞的表情颇为惊诧。 “没有。”我淡淡道。弯腰抱起了息儿。 “那他的父亲是谁？” 似松了一口气。随后，系辞看向我怀中的息儿追问道。 “他没有爸爸。”我如实回答道。的确，在我的心里一直如此认为着。 “没有爸爸？” 看着息儿，系辞重复着我的话。显然，他不相信。 “系辞来了。” 恰在那时，妈的声音从回廊处传来了。她向我们走了过来。 “是的，妈，我来了。”看向走过来的妈，系辞笑着道。 “妈。”抱着息儿，我转身看向妈唤道。我幸亏妈的在此到来，她的出现挽救了一切。 “娇吟呢？怎么她没有与你一起来？”走近的妈疑惑地问着系辞。 “她突然有点事，该等会就到了。” 面对妈的问话，系辞坦然应道。 “是吗？”妈淡淡道。 “奶，奶。”看到妈，息儿向妈伸出了小手，口中喃喃道“抱，抱。抱，抱。” “息儿。”妈上前从我怀中抱过了息儿。含笑地看着息儿，妈柔声道“要奶奶抱呀，息儿真可爱。”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祖孙俩的感情变得越发好了。息儿特喜欢贴着妈。 “走吧，先进屋吧。”说着，妈抱着息儿率先向着大屋的方向走去。 我默然不语地跟随在了妈的身后。而在我的身后，系辞若有所思地看着妈怀中的息儿，跟上了我们的脚步。 第七章 这天，牵着息儿，我走在阳光明媚的江柳边清闲地感觉着大自然的一切。我满足吗？是的，我很满足。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然而，上天却让我拥有了息儿。 低头看着左手被我牵着，右手中拿着一面小鼓“叮铛叮铛”地摇晃着不停的息儿。我感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心慰。是的，尽管息儿没有爸爸。没有一个在世人眼中称之为完整的家。然而，每天清晨看到在我怀中醒过来的息儿。我还是感谢上天，感谢上天让我拥有了他。 “妈，妈。” 似感应到了我的目光，摇着小鼓的息儿抬起小脸仰头望向了我“鼓，鼓。鼓，鼓。”扬起手中的小鼓，息儿对着我道。 “是，鼓鼓。鼓鼓。”俯视着息儿天真无邪的双眼，我含笑道。是的，息儿的出生是一个意外，但他的意外降生，却让我真正感到了生活的美好。 ······ “晚妆。”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沉浸在感恩之中的我拉回了现实。我抬脸看向了声源。 “信步。” 三年的离别，在此意外的相遇，让我感到恍如隔世。信步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他己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他了。时光的流逝使我感到一切都变了。 “真的是你吗？晚妆，真的是你。” 匆忙奔至我的面前，信步的声音中有着太多掩盖不住的惊喜。也许他己盼望见我己久了吧！ “是我。” 面对信步的激动，我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淡然。我注意到在他的身边多了一位女子，一位与他并肩而行，温柔婉约的女子。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如果早知道你回了叶家，我便早去府上拜访了。”盯着我的双眼，信步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意外遇上我的那份激动。 “两个月前回来的。”我淡淡道。随后，我看向了他身边默然的陌生女子。 “这位是？”出于礼貌，我开口询问道。 “噢，我忘了。”听到我的提醒，信步看向了身边的女子对我介绍道“晚妆，这是我的妻子，江素昧。” 看向女子，信步又道“素昧，这位就是晚妆。叶家的大小姐，叶晚妆。” “你好。”待信步介绍后，女子向我点头柔声道“很高兴能见到你，信步常常向我提起你。” “你好。”目视素昧，我亦点头“我也很高兴见到你。” “妈，妈。” 这时，身边的息儿拉着我的衣裳呼唤着我。息儿充满好奇地来回看了看站在我们面前的信步和素昧。他的眼中一片迷茫，似乎他很不明白为何突然出现两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他是，你的孩子？”听到息儿的呼唤，信步这才觉察到息儿的存在。看向息儿，他惊诧地问着我。 “是的，他是我的孩子。”我坦然以对。 “晚妆。” 听了我的回答，信步的目光再次移向了我。他直视着我的双眼，有些意外。 “你结婚了？”他道。 “没有。” “没有？” 对于我的回答，信步又是一阵惊诧。 “息儿没有爸爸。”我淡淡道。 “没有爸爸？” 信步疑惑，不明所以。自然他是不明白的，而这个话题一向都是我的禁忌，我不愿谈论太多。尽管我知道秘密不可能永远都是秘密。然而，我就是不想多谈。我默然不语，却在此时听到了素昧的声音。 “息儿，阿姨带你去买糖果吃，好不好吗？”素昧蹲下身平视着息儿柔声道。 “糖，果，要，糖，果。” 似听懂了素昧的话，息儿向素昧伸出了手，口中天真地喃着糖果。 “好。糖果，阿姨带你去买糖果。”拉上息儿的手，素昧看向了不远处的一个买糖果的小摊道。随后，她起身看向了我与信步道“你们也好久没见面了，该有许多话要说。我带息儿去买糖果。”说着，素昧牵着息儿的手，带着口中直喃着要糖果的息儿向着买糖果的小摊走去了。 ······ “她很善解人意。” 看着素昧带着息儿离去的身影，我淡淡道。 “是的，她很好。”信步身有同感地附和道。 “我很为你高兴，找到了一个这么好的妻子。”看向信步，我由衷地说道。 “如果是你，我会感到是幸福的。”迎上我的目光，信步的口气不觉多了一份感叹。 听了信步的话，我默然无语。三年了，他始终没有忘记我。 “晚妆，三年前你的失踪是为了息儿吧！”看着默然不语的我，信步再次开口道。 “嗯。” 我点头。的确，我是为了息儿，为了避免叶家将会遭受到的流言蜚语。所以我选择了无声的离开。 “息儿的父亲是谁？”信步突然问道，他问了一个我最不愿回答的问题。 我默然，因为我不想回答。 “晚妆。”这一次信步加重了语气，他想知道。 “这并不重要。”我答道。 “不重要？晚妆，难道你以为凭你一人就能把息儿抚养长大吗？”信步质问着我，他在为我心痛。 “是的。”我的声音是坚定的。因为从我决定把息儿生下的那刻起，我就己经这样决定了。 “晚妆，为什么你这么固执？” 信步不理解，他很不理解。 “信步，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 对于我的回答，信步的语气明显有了不悦。 “晚妆，难道你以为看着你如此辛苦，我能无动于衷的置身事外吗？” 我默然，我只能默然。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信步对我的感情，我早己知道。只是。 “是系辞吧！”信步突然道。而他的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竟让我愣住了。第一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出了息儿与系辞之间的关系。 “息儿的父亲是系辞吧！”看到我的表情，信步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我不语，我无法说话。我不想承认，然而，我却否认不了。 “当年在娇吟的生日舞会上，看着你与系辞亲密跳舞的时候，我就隐约感觉到你们之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看着不语的我，信步续道“晚妆，我一直希望那只是我的错觉，我也一直在忽略自己所谓的这种错觉。因为我想得到你，因为我一直想要拥有你。” 说着，信步不禁笑了，他苦涩地笑了。 “然而你离开了，你一声不响地毅然选择了离开。晚妆，你知不知道？当知道你失踪后，我找了你好久，却始终没有你的音信。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后来，在父母的安排下，我认识了素昧。再后来，我和素昧结了婚。”说着，信步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在与息儿一起玩耍的素昧。 “是吗？原来你觉察到了。” 听了信步的一席话，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感动了。就如同当年他第一次向我表白时。只是，感动也只是感动，虽然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信步对我用情如此至深。然而，如果能接受。当年的我就不会为了生下息儿选择离开了。 信步的目光再次移向了我，深情地对我道“晚妆，其实当年如果我知道你怀了息儿，如果你愿意，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的，我还是会选择你的。” “我知道。” 没有逃避，迎上信步炽热的目光，我淡淡道。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所以我才没有对他说出事实。 “是吗？你知道，原来你是了解我的，只是你始终不愿接受我。”仿若自嘲般，信步喃喃道。 “对不起。”望着表情颓然的信步，我只能说抱歉，是的，对于一个对自己如此深情的男人，世上又有几个女人会狠心地选择拒绝？然而，我却选择了拒绝。我忠于自己的感情，可我却伤害了一个对自己用情至深的男人。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因为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锁定我的双眸，信步柔声道。他对我一如既往的包容。 心甘情愿，我在心底默然重复着这个四字。这四个字又加深了我对他的愧疚。移开眼，我回避了信步的目光。少顷，我才道“我该走了。”说罢，我转身向息儿的方向走去。该结束了，虽然那并不算是开始。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娶素昧为妻吗？” 离去的我，陡然再次听到了身后信步的声音。停下脚步，我背对而立。 “因为她和你很相似，在她的身上我能感觉到你的影子。”信步的音调不高，恰能让我听到。 是吗？我在心底无声到。起步，我默然走向了息儿。是的，我承认自己顾负了信步。对他，我有着深深的愧疚，但我从没后悔过自己所做的决定。 第八章 我总是感到人似乎永远逃不出命运，即便你百般认为命运是于自己掌握的。 然而，最终，我们还是不得不承认，命运在无形中控制着我们的一切。它无所不在，如同一张大网般，在我们存在的那一刻，就己经把我们紧紧捆住了。 如果我知道三年后的回来，上天会让我失去息儿。那么我想我是永远也不会再回叶家的。即使那样我将会永远见不到小妹和妈，但如果代价是失去息儿，我会做出后者的选择。只是人生，有太多连我们自己都无法预料的事。发生与不发生，似乎都在于上天的安排。 ······ 至今，我依然忘不了在我的生命中那令我极度椎心刺痛的时刻。 那天，当我听到息儿被车撞了送进医院后，我慌忙地奔至了医院。然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等待我的竟是那般残酷的事实。 “对不起，我们己经尽力了。” 医生的这句犹如把我打入了地狱的话，至今犹在我的耳边回荡着。而我，当时的我就那样站着，如同一尊雕像般愣愣地站着。我听不到小妹和妈的哭泣声，更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我就那样站着，站在她们当中怔怔地看着躺在床铺上己然永远闭上了双眼的息儿，我的息儿。我看到鲜血从息儿的脑部不断地流淌着。那是我的息儿呀！我视为生命的息儿呀！而现在，他就那样躺着，没有一点动静地躺着。 突然，我跑了过去，伸手轻抚着息儿无半丝血色的小脸。 “息儿。”我口中喃喃着“你醒过来呀，妈妈在这里。息儿，妈妈就在这里。”我的神质渐渐接近了崩溃，我在自欺欺人。 “息儿己经去了。”妈走到我的身边，流着泪心痛地看着我“晚妆，息儿己经去了。” “不，息儿没有死，他还活着。” 我不相信妈的话，因为我不愿相信。我流泪了，那一刻我失去了所有的冷静。 “息儿，你起来呀，妈带你去玩，妈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息儿，你快起来呀。”我摇晃着息儿小小的身躯。我希望他能醒过来，我强烈的希望他会奇迹般的再次睁开双眼。 “晚妆。”妈蓦然将我拉离了息儿，扳过我的身子强迫我面对着她“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息儿己经去了，他己经死了。”紧紧盯着我流泪的双眼，妈一字一句强调道。她要我认清事实，她在强迫我认清事实。 有那么一瞬间，我就那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妈。随后，我无意识地转过脸，目光再次移向了息儿沉睡的脸。 “妈，息儿流了好多血。”挣开妈的扣禁，我无力地瘫坐在息儿的床前，茫目地伸手为息儿止着从他脑部不断流淌而出的鲜血。 “妈，息儿流了好多血，他流了好多血……” 我愣愣地看着息儿的血不断地染红了我的双手，口中喃喃自言着。现实的沉痛，让我宁愿选择茫然。是的，茫然。只是茫然也只是暂时的迷失。 妈没有再次上前阻止我，她默默地站在我的身后心痛不己地看着我。小妹犹在流泪，她也在伤心，因为事情的发生是她造成的。 ······ “姐。”当所有的人都己然离去后，站在息儿墓前的我就那样茫然落失地站着。生命的逝去永远让人无法挽回。是的，我懂，我知道，因为我正在经历着。 小妹跪在我的身后拉着我的衣裳声泪俱下道“对不起，姐，对不起……” 她知道自己的责任，她在向我请求原谅。原谅？多么可笑的两字，却再也挽不回息儿己逝的生命。而小妹那苦苦在我耳边响起的“对不起”三个字。对于失去至亲的我，就如同在历历提醒着我这残酷的事实。 “我用自己的幸福，成全了你和他。到头来，你却让我失去了我视为生命的息儿。” 许久，我听到自己无波的声音在空中响起。狠心地扯下小妹的手，我就那样失魂落魄地向前走着。身后，传来了小妹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她不懂我话中的含义，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吧！ 但我能恨吗？我有资格恨吗？如果没有小妹，我能否还能进入叶家？如果没有小妹，我能否还能活到现在？ 但，如果小妹对我的是恩，上天何以要让我用永失息儿的代价去还这个情。 恩情，何为恩情？是息儿本就不该存于这个世上吗？不该吗？但现在，一切重要吗？不重要了，是的，不重要了。没有了息儿，一切都己不再重要。 ······ “你认为自己没有责任吗？” 系辞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愣怔地停下了脚步，与他背对而立。 “息儿的死，你认为自己没有一点责任吗？娇吟固然有责任，是因为她的疏忽造成了事情的发生。但你作为息儿的母亲，难道就没有责任吗？你自以为隐瞒了所有的真相，成全了我与娇吟，所有的一切都会是美好的。但你忘了，你忘了息儿是一个孩子，他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母亲，他还需要一个父亲，一个完整的家。而你给他的，只是母爱。”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 没有转身，我的声音虚无飘渺。因为我的伤痛早己把我彻底摧毁了。 “就算世上所有的人都可以来指责我，但你没有，惟独你没有这个权力。”话落，我再次起步离去。却在接近门口的瞬间，我倒下了。 “晚妆。”在系辞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我瘫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我感到头昏沉不己。我是如此的沉重，因为我的心己随着息儿的死被抽空了。 “晚妆……” 在模糊的意识中，我听到系辞急迫的呼唤声在我的耳边回荡着。迷迷糊糊的我，最终还是昏厥在了他的怀中。我从没想过要拥有系辞，即使在我意识到自己的心因他而失落的那一刻。只是上天何以对我如此残忍，残忍得让我无法承受这生命中沉重的椎心之痛。失去了息儿，直到现在，我始终没有后悔生下他。只是，我与他的缘份为何这般短暂？三年的母子之情，对我而言，是何其短暂？何其短暂？ ······ “息儿是系辞的孩子吧。” 晚间，妈坐在我的床榻前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憔悴，身子日渐削瘦的我，突然开口道。 而我，只是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地睁着双眼望着头顶的床帐。失去了息儿，生活对我己没有了任何意义。什么是秘密？现在，就算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又如何？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也是最残酷的事实，就是息儿己经不在了，息儿不在了。尽管我是如此的想逃避。然而，我却必须接受。因为我没有疯，因为我还活着。所以，活着的我就必须接受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包括切肤之痛。 “他该是系辞的孩子吧！三年前在娇吟的舞会上，妈就觉得你和系辞之间有些不寻常。”妈似乎并不指望我有任何反映，她只是在自言着续道“其实妈在知道你怀孕后，就隐约猜到孩子的父亲可能是系辞。只是娇吟那么喜欢系辞。当时他们又正好婚礼将至。所以妈是害怕知道真相的，所以妈后来一直不敢问你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妈是在自欺欺人吧！” 说着，妈不禁流泪了。 “妈虽然一直视你为己出，但妈还是有私心的吧！妈不怪你与系辞。毕竟男女之间的事，在于两情相悦。只是，妈是希望娇吟幸福的。能嫁给自己一直喜欢的男人，何尝不是女人的一种幸福。只是，只是妈终究还是愧对于你的，晚妆。”说着，妈拉起了我搁在床榻边的手，满脸愧色道“妈愧对于你呀！” 我无动于衷。虽然我始终睁着双眼，虽然我能听到妈的每一句话。然而，我还是无动于衷。我的心死了，随着息儿的离去死了。我无动于衷。除了悲伤，我没有任何感觉。而妈，就那样拉着我冰冷的手，流着泪哭着。 终章 人生中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然而，总会有一些事是我们的生命所不能承受的。 我接受了残酷的事实，是因为我不得不接受，是因为我无法改变那一切，或者说，是一种无奈后的无力。如果我能疯掉，我便不会那般痛苦。有时我会那样想。 是不愿回首也好，是在逃避也罢。总之，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离开。第二次的离开，我以为是最后，是的，直到小妹的出现，我以为自己今生再也不会回叶家了，因为我的选择离去是抛下一切的，只是。 ······ “姐。” 那天，正在井边打水的我突然听到了小妹的声音。抬脸，映入我眼中的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小妹。显然她是特地来找我的。 “娇吟。” 与小妹遥遥相望着，我开口唤道。一年过去了，再次面对小妹。我竟发现她成熟了很多。而我的心也己恢复了平静，那是一种淡泊如水的平静，也是一种经历了人生苍桑后的平静。是的，人生如水，淡如烟。己然过去的事，我没有选择恨。 “姐。”小妹激动地奔向了我。随后，她紧紧抱住了我。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不明白。任于小妹紧抱着自己，我静静地等待着周围空气的流动。 “姐。”放开了我。小妹看着我的脸再次唤道。 “过得好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是问道。 “姐，妈去世了。” “碎”，我手中的水桶蓦然滑落在了地上，桶中的清水洒落了一地。小妹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我震惊不己。才一年，妈就。 “什么时候的事？”我面无表情地问道，内心波涛汹涌。 “你走后不久。”小妹道“姐，你的离开让妈太想念你了。她在临死前都还在念着你的名字。” “是吗？” 我淡然。心中自责不己，妈的早早离世竟是因为我。 “姐，回家吧！我这次来就是来请你回去的。”拉起我的手，小妹恳切地说道。 “回家？” 我的目光越过小妹的身影飘向了远方，口中喃喃道。回家？那个所谓的家，现在的我还有回去的理由吗？ “姐，系辞的眼睛瞎了。”小妹看着神情恍惚的我，突然提起了系辞。那个被我故意遗忘的人。 “瞎了？” 听到系辞，我的目光不禁再次移向了小妹。温系辞，这一年来我一直拒绝忆起的人。而现在，再次听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在颤抖着。是的，我没有忘记他，我只是不让自己想起罢了。 “姐。”定定地盯着我的眼，小妹徐徐道“我知道有些事提了会让你难过，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息儿的死全是我的错。我真的很对不起你。至于他是系辞的孩子，在姐走后，我也己经知道了。我不曾怨过你，真的，并不完全是我害死息儿的缘故。姐，如果我早知道你和系辞之间的事，我不会选择跟他结婚。即使我是那么的爱他，但如果能成全姐的幸福。我也会作出退让的。真的，姐。惟有你，我才会那么做。而现在，系辞他需要你。什么都看不见的他只需要你。所以，姐，回家吧，回到系辞的身边吧！” “娇吟。” 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妹，默然无语。我没有想到她的特地找来竟是要我回去，竟是要我回到系辞的身边。这是我从不曾想到的。 小妹轻轻放开了我的手。她深深地再次看了我一眼，转身，她背对我道“我和系辞己经离婚了。他本就不属于我。他该和姐姐在一起，与姐姐一起白头偕老。” 说罢，小妹没有再回头，她默然起步离去。 “娇吟。” 我站在原地看着小妹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间有了一种会就此与小妹永别的感觉。那一刻我的心在颤抖着，深深颤抖着。 ······ 伸出双手，我迟疑地推开了门。 于是，在那豁然敞开的房门前，我看到了他，温系辞。 坐在床榻上的他正无趣地数着手中的纸牌。阳光从窗外射入了屋内，房内的光线极为眩目。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变。然而，真的什么都没有变吗？ “谁？”听到推门声，系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转过脸看向了站在门前的我。于是，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他了无光芒的眼眸。系辞己经瞎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 起步，我缓缓走向了他。在那之前，我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站在系辞的床榻前，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一年后再次见到的他。伸手，系辞摸索地拉上了我的手。 “晚妆。” 我听到自己的名字再次从他的口中传出。他的声音永远是这么好听，低沉，魅人。也许在爱上系辞之前，我就己经爱上他的声音了吧！我如此想着。 但，直到今天，直到今实今日的此时，我依然分不清系辞到底是在呼唤我？还是在呼唤着和我的名字相同的那个她？ “是的，我是晚妆。”我应声道，就在下一秒，系辞用力将我拉入了他的怀中。 在我猝然不及时，他吻上了我的双唇。事隔多年，他再次吻了我，不顾我的意愿。我知道这一次他是清醒的。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没有反抗。他的吻是那么的灼烈，似要激起我心中所有的激情。我默默承受着，在系辞的怀中颤抖不己。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影响我这颗平静的心，惟有系辞。是的，惟有他，惟有他的霸道让我无法抗拒。 一吻的时间有多长？我不知道。系辞的吻很漫长，里面包含着太多的思念与柔情，竟让我深深迷失在了其中忘了自我。 ······ “放开我吧。” 许久，对着默然抱着我的系辞，我淡淡道。我知道系辞听到了。他没有放开我，只是开口了。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直到息儿死后，我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你。她的死，让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爱她的。所以在她死后，我一直沉浸在对她的愧对之中。直到你的出现，直到听到了你和她相同的名，我的心开始动摇了。因为你，无形中我动摇了自己对她的那份自以为是的爱。但我否认着，我极力否认着我爱的是她而不是你。因为我的否认，我选择了跟娇吟结婚。我也一直以为那该是我走的路。但我错了，直到息儿出事后，直到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错了，同你一样，错了。” 系辞的声音徐徐传入了我的耳中。我知道他口中的她就是在异国为他而死的女孩。然而，听了系辞的这席话，我依然沉默着。尽管我的心因为他的话而波动不己。轻轻移开系辞的手，我起身默然离开了他的怀抱。 “晚妆。” 系辞没有移动，他在呼唤着我的名。 “娇吟走了。”背对着系辞，我看着窗外淡淡开口道。 “我知道，我们己经离婚了。” 系辞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是的，他们结束了，他们己经为我作出了选择。 “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我转过身看向了床榻上的他。 “你很想知道吗？”看向我的方向，系辞没有正面回答。 “是被烟熏瞎的。” 随后，听我没有反应，系辞又道。 听了系辞的回答，我默然不语地再次走向了他。伸出双手，我轻轻抚上了系辞的双眼，那曾经是一双多么明亮的眼眸呀！而今，它们己然失去了光芒。 “你会陪在我身边的，对吧？”抚上我的手，系辞道。第一次，他的口气让我感觉到了不同往日，其中有着不确定。 “是的，我会陪在你的身边。” 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一个一生的承诺。 系辞笑了。在那一刻我清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依是如此醉人。 ······ 至此，我的故事也该结束了。 诚如上述所说，最终，在经历了人生诸多的苍桑后，我和系辞还是在一起了。是的，至今我都一直在遵守着自己对他许下的承诺，我会陪在他的身边。系辞的眼睛瞎了，他需要我的照顾。尽管为了能治好他的双眼，我为他请了许多医生。然而，至今，一切都于事无补。 “在我失去光明的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的世界消失了。而现在，有你的相伴，眼睛的看不见对我来说，己不再重要。”这是系辞对我说的话。 每天，我都会搀扶着他出门散步。与系辞并肩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们就如同世人眼中恩爱的夫妻般相濡以沫。 世界总是存在着诸多的变数。曾经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白头到老，一起相扶着走完人生漫长的旅途。是的，对曾经的我而言，这是一种奢求。 在失去了息儿后，我更以为自己的人生完了。我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逃避着一切。而现在，我却因为上天对我的这份仁慈，感到了幸福。 幸福？我竟感到了什么是幸福。尽管曾经我是那么深切地感受到了何为切肤之痛。但现在，的确。这平淡的生活，让我感到了幸福…… 几年后，小妹寄回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她在日本过得很好。有着一份心意的工作，并且在不久前，她接受了一个男人的求婚。她说她婚后打算带着那个他回来看我们。小妹说。有我陪在系辞的身边，她很安心。虽然她对系辞的感情从来都不曾变过。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但和那个人在一起，她感到很快乐。 “姐，人生并不是非要拥有自己想拥有的。在我决定放弃系辞的时候。我说过，我会去寻找自己的另一种生活。而现在，我找到了。姐，在我祝福你们的同时，你也祝福我吧！”这是小妹信中说的一段话。 是的，人生并不是非要拥有自己想拥有的。我为小妹祝福，也为她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感到高兴。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谁对谁错，现在都己不再重要。曾经真实的发生固然让人无法忘记，但人是向前走着。尽管有时候，接受是一种无奈后的无力。但无力后，也会有释然的一天。而现在，我唯一期待的就是与小妹再次相见。 外篇 当劫持的土匪被警察带走后，现场只剩下了他与她。抱着浑身是血的她，他知道她的生命己接近死亡。 “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可是为什么我不能成为你的妻？是因为今生我注定要为你而死吗？”躺在他怀中的她，望着他，语带哀伤道。是的，为什么？能成为他的妻子是她今生最大的梦想。然而，生命的消逝却让她不能选择。不能，多么悲哀的不能！ “晚妆。”他抱着她，感受着她的生命正在一点点的流失。 “我不后悔。直到现在，我依然不后悔自己遇上你。”说着，她抬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遗憾道“只是上天给我们的缘份太少了。” 是无奈吧！无能的无奈。今生不能成为他的妻子。即使到死，终究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晚妆。” 她的每一句话，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细心聆听。而此时，听着她的话，他却只能呼唤着她的名。他否认不了，当她不顾一切地为自己挡下这一刀时，他被震撼了。从没有过的震撼。他从不知道她对自己的爱是这般的强烈，强烈到第一次在他游戏人间的生命中，隐约感到了其他什么。 “你爱我吗？系辞。”望进他闪亮的眸中，她问道。这是她此时唯一想知道的答案。是的，是她一直想知道的。因为他平常的玩世不恭，让她始终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爱？是的，我爱你。”迎着她渴望的双眼，他淡淡道。是如此的震撼而感到了心痛。是爱吧！他如此想着。 听到他的回答，她笑了。笑容依旧如此灿烂。最后一次的灿烂。 “真好。”她轻轻道。气若游丝地吐出最后两字。随后，她缓缓闭上了双眼，手从他身上无力地垂下，落地，她的生命己然终结。 他抱着她，无语地抱着她。他感到了悲伤。第一次一个人死在了他的怀中。第一次他感到了自己的心是这般的痛。带着淡淡的不舍。是的，有着心痛与不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