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是条河》 第一章 （1） 一九九八年九月，又到了开学的季节。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海兴中学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哗。 像往年一样，林丽带着行李、背着书包，只身返回了学校。以往每次开学，林丽都会异常兴奋，总是迫不及待的跑去教室看望分别许久的同学，聊聊假期里各自的收获见闻或是抓紧时间抄一抄寒（暑）假作业，大家都会兴奋地等待新书发放，等待新学期第一堂课的到来。 然而此刻，林丽正独自坐在校园北侧高中校舍里，望着操场中间的同学们，兀自发呆。今天是开学前一天，也是林丽初中升高中报道的日子。虽然暑假之前，她还是坐在校园南侧那排教室上课，如今，仅仅是换了一个教室，她却已经是一名高中新生了。 教室的门被人推开了，林丽应声回头，进来的正是跟自己初中同班的几个男同学，大家看到林丽在都多少有点吃惊。 拿着篮球的大个子男生李佳明径自朝林丽走了过来，坐到她前排的位置。“林丽，什么时候到校的？” “刚刚！” 李佳明看了看林丽脚下的行李包，点点头道：“宿舍进不去了吧，我也听说了，以后学校没有宿舍了。本来那老掉牙的宿舍也没法儿住人，现在收拾收拾，以后没准还能好一点。” 原来，林丽上学期所住的学生宿舍，因为室内环境太差，学校决定重新装修改建，这样，在装修期间，各村屯在校的同学只能到校外另寻住处了。 不巧，林丽就是其中一员。 “是，本来我也住够了。” 林丽和李佳明几个同学，都是初中的同班同学，经过中考，大家又重新在高中的教室里碰面，大家都很高兴。李佳明问林丽：“中考你打了多少分？怎么没上市一中呢？” 林丽笑了笑：“听说一中不好，我不想去！” 李佳明看了看她，：“那就对了，听说咱们今年的老师都很厉害，不一定比一中的差。” 其他几个同学也表示赞同，只有林丽心里五味杂陈，一时没有再多言。 李佳明看林丽似乎有心事，便知趣的说：“打了一上午的球，身上都是土，我先回家洗洗去。” 林丽摆摆手，示意他快去打扫自己。李佳明笑笑就先走了，教室里几个男生闲聊了几句也都各忙各的去了。 因为不是正式开学的日子，家住在镇上的同学多半没有到班级来，需要住宿的同学都被父母带去镇里找住宿的地方了。只有林丽从早上到来以后，一直坐到将近中午，还没有半点挪动自己离开教室的意思。 “林丽！”教室外边有人大叫林丽的名字。 林丽回头，隔着教室的玻璃窗，她看到了一个自在无比的男生正站在教室窗前的甬道上向她招手，看着他脸上如沐春风的微笑，林丽终于觉得心情放松了一点。 “徐然！”林丽推开教室的窗户，跟徐然打了声招呼。 徐然所在的甬道和教室之间是一个花圃，花圃沿教室而建，里面只有一种花——丁香花。九月份，丁香花已然开败，丁香树碧叶舒散，翩然而立。 徐然从丁香树丛间穿行而过，三五步就来到了教室窗前。彼时教室前排位置的窗户正好是开着的，他便一跃上了窗台，从窗户进了教室。 林丽撇了撇嘴：“回头让老师看见，看找不找你！” 徐然不以为意：“走大门还得绕一圈。” 学校的教室的设计是整个一排教室，走一个大门，进入大门后，有一条迂回的长走廊，各班的教室门都是向走廊而开。林丽现在所在的教室，距大门位置还有三个教室之远，所以，徐然说，走大门还得绕一圈。 徐然在林丽前排的位置坐下，看了看她脚下的行李袋子，微微一笑道：“得找住宿的地方了吧。” “嗯，还没找。” “有的是地方。” “我想找个学校附近的。” “李小军家，校门口，够近吧。” “还真行，不知道他家有没有空位了。” “如果你去住，肯定有。” 徐然口中的李小军，是学校的资历很深的数学教师，家就住在学校对面，与学校只隔了一条大路的距离。 “为啥呢？”林丽笑问道。 “好老师都喜欢招学习好的学生去住呗。”徐然语气里带着轻蔑的语气，似乎有些不服的样子。 林丽耸耸肩：“照你这么说，他肯定愿意你去他家住了，你去的话，他能免费。” 徐然哈哈一笑：“给我钱我也不去，在老师家住，那不完了！” 林丽莞尔，随即表情黯然。 徐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心不在焉？” 林丽摇摇头：“你是考上市重点中学的人，我怎么忘了！你是不是来学校转学籍的。” 徐然看了看林丽，悠悠的说：“市一中有什么好，我真不想去，再说你们都在这儿，我去那也没意思。” 林丽不说话，眼睛看着窗外。 徐然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想什么呢？” “没什么。”林丽并不回头。 “我知道你想什么，不就是没考上一中嘛，这有什么的，又不是什么好学校，你觉得它能比咱们学校好在哪？” “那能一样吗？那是市重点。”林丽心里酸涩，一时间心情又灰暗了不少 “拉倒吧。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啊，怎么还多愁善感来着。”徐然有些不解的看着林丽，没想到她把中考成绩这事看的这么重。 林丽苦涩一笑：“你们几个，许潇潇、陈静都考上了一中，就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徐然眼睛一亮：“原来你是舍不得我们啊，那我就不去一中了，我也在这念。” 林丽瞪了他一眼，表示这种玩笑开的一点也不好听。徐然嘻嘻一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丽和徐然是初中同班同学，彼此性格爱好十分投缘，不知不觉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林丽性格开朗，有男孩子爽快傲气的一面，男孩子多半喜欢找她玩，这一点，倒也没有引起学校压制早恋如防贼一样的老师的注意，最重要的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学习成绩都不错，每个学生都可以是老师们的骄傲。 徐然说：“我说在哪上都一样，你别想那么多了。” 林丽低头不语。 徐然摇摇头：“我说话你是听不进去的，等许潇潇劝你吧。” 许潇潇是林丽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们从初中入学开始同班，一路坐同桌到毕业，好的几乎就是连体儿。 许潇潇中考成绩优异，被市一中录取，这个消息在暑假的时候，林丽就已经在电话里知道了。想到朝夕相处的好朋友都要远离自己，林丽心里怎么也无法释怀。 有同学在窗外喊徐然去打球，徐然看了看林丽，林丽摆摆手：“快去吧，我也去找找房子。” 徐然说：“用不用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林丽背起书包，向教室外走去，徐然望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间觉得恍惚，心情也是说不出的酸了一下。窗外又有人喊他，他随即收起情绪，转身从来时的窗户跳出，穿过花圃向球场跑去，接到同学递来篮球的一刻，所有的小心绪便都消失了，转身回传篮球时，只留给同伴一个大大的微笑。 林丽走出教室大门，踌躇不前。 “干嘛呢？”多么熟悉的声音。 林丽抬头，看见了许潇潇。 许潇潇突然出现在林丽面前，让林丽一直紧绷的情绪在最后一刻崩溃，她几乎不能自已的就流了眼泪：“你怎么来了？” “我取教材来了。”许潇潇看着林丽，也没安慰她。 “不去一中报道？” “我爸让我在这读。”许潇潇淡定的说。 “什么？”林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听到的。 “是的！”许潇潇使劲点点头。 林丽的世界瞬间温暖了，仿佛刚刚还踌躇不定的心此刻突然变得坚定无比，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许潇潇在的地方，她都觉得不会错。 林丽破涕为笑：“不早说！” “也是刚刚决定的，我就第一时间跟你说了，怕你想不开，中考的分数你也没差多少，上高中好好学，咱俩一起，没事！”任何时候，许潇潇都能表现出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冷静与担当，而这些，正是林丽身上所欠缺的东西，所以，林丽不只是把许潇潇当做好朋友，一定程度上，她是她的主心骨儿，她说的话或许比父母的话更受用。 林丽语气轻快了不少，整个人似乎又找回了初中生活时候的模样。 “那我就跟着你，在这好好读高中。”林丽高兴起来，说话又变成了孩子样。 许潇潇点点头。 “那我要找个住宿的地方了，你说李老师家行吗？” 许潇潇想了想说：“他家学生多，我不建议你去。” 林丽忙点点头：“我觉得也是。” “最好跟咱班同学一起，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学习环境好点的。” “嗯！”林丽点头。 许潇潇说：“我跟你一起去找找吧。” “好的。” “别着急，今天找不着住的地方，晚上就去我家住。” “行。等晚上看看再说。” 许潇潇看林丽开心起来，也跟着笑了，接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来报道，报道了吗，教材你领了吗？” “没有！”林丽努着嘴表示完全没想起来这个事。 “行了，今天别去了，老师明天会在班级发，先去办正事。” “好的。”林丽一副全听你安排的模样。 第一章 （2） 在许潇潇的帮助下，林丽顺利找到了住宿的地方。那是一户离学校只有二百米不到的人家，这是一户只有老两口留守的家庭，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已成家且常年在外，空下了两栋新房老两口就租给学生住，用老人的话说，一方面赚点钱，一方面赚点人气。 林丽被房东阿姨领到后院新盖的两间小平房内，她看到整个房间的装修和布置都是新房的模样，进门是一个一米多宽的走廊，走廊两侧分别有一个房间，一个屋子里搭了火炕，一个屋子里放了张大床。走廊走到后头是厨房和另一个小房间，那个小房间只有几米，除却一个双人大小的火炕，就只能摆放一个书桌和一把椅子。 房东阿姨很热情，对林丽说，“你就叫我徐婶，叫我家老头徐叔就行”。 徐婶说：“这是我二儿子的房子，他们两口子在外头做买卖，一年就回来一两次，这屋子空着就没人气儿了，租给你们小学生我还放心。这三个屋子都能住人，这两个有炕的屋子到冬天一烧火都可热乎儿了，放床那屋也不冷，小姑娘儿两个人一张床也睡的开，前边这个有炕的屋子大，最少能睡四个人呢，今天还没正式开学，你是第一个来的，愿意在哪屋，你自己挑。” 林丽想，空间大的屋子人多，空间小的屋子安静，相比较两个人一起睡大床，她觉得还是后边带火炕的小屋更好一些。 她说：“徐婶，我住后边的那小屋儿。” 徐婶显得很高兴，那个屋子不大，一般的孩子都不太喜欢住，没想到林丽自己挑了这个房间。 “哈哈，这个小屋你别看小，冬天暖和夏天凉快，你别看前屋又有电视又有沙发的，你们上学的都用不上，选这个屋就对了，这孩子挺有心眼儿！”徐婶这么说着，也不忘提醒林丽：“这屋能住两人，要有你认识的同学你自己找一个，婶儿要是招一个你不认识的来，你再处不惯！” 林丽知道徐婶的意思，跟她说：“行，等开学我问问同学。” 徐婶又跟林丽寒暄了几句，然后收了这个月的房租就走了。 许潇潇和林丽坐在小屋的炕上，环视着这个安静的小房间，两个人都很兴奋。 这个屋子虽然不大，可是因为安了一扇几乎与房间等宽的大窗户，让这个屋子看上去明亮无比，因为这间屋子是背阳的一面，晚间这个时候反而比白天明亮许多。 许潇潇透过窗子看向屋外：“你这个房间挺好，窗外边就是大道，住这条街的同学谁从这过你都能看着了，哈哈。” “住这条街的有帅哥吗？”林丽睁大眼睛问。 “看看，本性马上暴露了吧，不是刚才上火那样儿了！” “哈哈！” 两个人在小屋里闲扯了一阵子，许潇潇帮林丽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她也该回家了。 “要不，你今天晚上跟我去我家住吧！”许潇潇有点不放心林丽自己在这，因为一直到傍晚时分，这个房子的租客还只有林丽一个人。 “我不去了，你看她家大门都带锁的，怕啥！再说这离学校近，我明早上去学校方便。” 许潇潇说：“那你总要吃晚饭吧。” 林丽挠挠头：“都把这事给忘了！” 学校对面就有几个专门为学生开的“小吃部”，在学校食堂伙食实在有些对付的年代，这些“小吃部”就成了很多学生的第二食堂。 许潇潇家就住在小镇，她不需要在食堂吃饭，也从来不会来“第二食堂”改善伙食，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刚刚在徐婶家的小屋里，他们还感慨开学前一天没看到多少同学，这会儿在“小吃部”见到的熟人可就太多了。 初中升高中的考试，考到市重点中学的人只占了学生总数的十分之一左右，剩下的大部分都直接落到本部高中，而能够继续读高中的学生相对于前几年也增加了几成，这进门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碰到了好几个熟人。 “许潇潇，林丽！”又有人喊她们的名字。 两个人抬头看，原来是赫爽，她正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桌上的饭碗已经空了，看来已经吃完了。 赫爽是林丽和许潇潇的初中同届同学，不在一个班级彼此也很熟悉。赫爽人如其名，是一个大咧咧又爽朗的女孩子，她比林丽和许潇潇都高半头，又因为身材微胖，她站在林丽二人面前，感觉像大人在跟小孩子打招呼一样。 “你们来得有点晚啊，我都吃完了！”郑爽乐呵呵的说。 “我刚找到住的地方，没顾得上吃饭呢。”林丽热情回应。 许潇潇则站在一边看同学们盛到碗里的饭菜，小吃部给每一个同学准备的饭菜都是一样的，一个二大碗的米饭上边盖上一勺子菜，男生就稍微多给一些，女生就稍微少一点，这样的一碗饭卖一块钱。菜品几乎每天都是一样的，过油的土豆片炒辣椒，菜名叫“二鲜”，比起食堂的饭菜，这算得上学生们的好伙食了。 “许潇潇，你没来过这吃饭吧？”赫爽一边问许潇潇，一边给老板饭钱。 许潇潇点头说：“第一次。” 林丽说：“我也没来过呢，以前都在食堂吃。” 老板给林丽和许潇潇打完饭，二人就近在门口的位置坐下，赫爽也坐在边上跟她们有一搭没一搭一起聊天。 “林丽，你住哪了？” “就在小吃部后边这条街，第三家。” “这么近啊，那咋样？” “现在就我自己，我看挺好。” 赫爽眼珠子一转：“一会儿我去看看，我住那前屋招男生了，我想换个地方。” 林丽说：“那太好了，正好咱俩一起。” 许潇潇看着她两：“看看，这么快就找着伴儿了!” 林丽呵呵一笑，心情变得很好，好像早上那个纠结烦恼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许潇潇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林丽，也欣慰的笑了。 当天晚些时候，赫爽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搬到了林丽的住处，从前并未同班过的两个人，神奇的互相很喜欢对方，就这样搭伴儿成功了。 早上五点钟，于洪新就起床洗漱了。他来回打水放洗漱用具的声音引起了爱人的不满，躺在床上的乔静眯着眼睛问：你这么早就起来折腾啥？ 于洪新瞟了她一眼：“你也起来吧，开学第一天，你不早点去！” 乔静打了哈欠：“我又不是班主任，去那么早干啥！” 于洪新把擦脸的毛巾搭在洗脸盆架上，瓮声说：“孩子不也开学吗，起来做饭。我先去学校溜达一圈。一会儿回来吃饭。” 乔静没搭理他，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于洪新拿起外套，闷声开门出去了。 晨光刚刚泛起，大街上还一个人也没有，于洪新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大步向学校走去。 他路过十字街的小市场，看见菜农已经出摊了，再往前走，距离学校还有三百多米的一段路程，几户小商店也都打开了大门，暑期这个时间里，商户们还没从家里出门，学校开学后，他们的开业时间也都跟着提前了。 于洪新无心理会这些，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作为这一届高一年级的班主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来到教务楼前时，看见食堂曲师傅正在楼前拿着水管放水，水是由水泵抽出来的地下水，每天早上要充满两口大缸，一是用来给学生们做饭，一是给住宿的孩子们洗漱用。 这学期宿舍整修，孩子们都去了住户家住宿，不然每天曲师傅放水的时候，很多学生都在等着接水洗漱了。 于洪新想着，这刚抽出来的地下水都是彻骨的凉，孩子们用这水洗脸刷牙也确实不容易，相比较，自己家的孩子算是很幸福了。 曲师傅看见于洪新，高兴的扬了扬手：“于老师，这么早就来了！” 于洪新点点头：“恩，醒得早，过来看看。” 曲师傅笑笑，回头去看他的水缸了，于洪新转身进了教务楼。 这座面西正对大门而建的教务楼只有两层高，楼上楼下加起来有十几个办公室，相比学生们的教室，教师的办公室还算明亮，墙壁每年会粉刷一次，然而，相比学生们的教室最优越的地方，应该是这个二层的小楼有一个独立的锅炉房，也就是说这十几个办公室都有暖气供应，而学生们的教室，古老陈旧，并没有安装暖气。每到冬天，各个班级都会用砖垒起地炉，再沿着教室支起炉筒，炉筒接到烟囱，各个班级都自己生火取暖，在煤炭供应并不是十分充足的情形下，教室的温度可想而知。 于洪新在海兴中学从教近十几年，他从开始的民办教师到现在刚刚落实了编制，可谓是几经努力，虽然有了编制后自己的待遇还是老样子，但是，这让他从心理上感到了踏实。 今年，更是充满希望的一年。临近几个乡的高中因为师资力量不够而被市教育局撤掉了，使得本该在本乡高中录取的新生都被转录到海兴中学，这突然多出来的生源，给了小镇中学无尽的希望，高中部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新生过百的情况了，今年可谓人丁兴旺。 于洪新昨天就从教务处领到了新生花名册，他从头到尾翻看过，本镇中学初中部升上来的学生占一半以上，很多学生他也大概都认识，比如：许潇潇，林丽、李佳明，他以前常听初中部的老师提起，这些都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幸运的是，这次学前分班，他们都被分到了自己的班里，这让他很高兴。尤其让他高兴的是，许潇潇本来是考上市重点高中的学生，因为她爸爸许老师的坚持，她留在了本校读高中，还被分到了自己的班里。另一方面，外乡被录取过来的学生里，也有不少中考成绩优秀的学生，这些优秀的生源，给了于洪新足够的动力，这也是他早早就来到学校备课的重要原因。 于洪新再一次翻开早就准备好的教案和学生花名册，认真的揣摩着今天给学生们的第一节课该怎么上，窗外的电线杆上，几只早起的麻雀正在叽喳作响，旁边食堂的大烟囱里也冒出了袅袅的白烟，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章 （1） 开学第一天，整个高中部，李佳明是第一个到的。 这一届高一年级共录取新生98人，截止昨天到学校报道的学生总数已经达到76人，与往年相比，初中毕业后继续读高中的学生明显增多。所以，为了保证新生有序入学，开学前几天，学校就组织学生到校打扫卫生，布置教室，李佳明就是其中一个。 李佳明把于老师给他的学生名单放在教室门口的课桌上，自己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站在门口，望着走廊的尽头，听到有脚步的声音，就会迎过去看一看。 高一一班的教室在走廊左侧的最里头，距离大门口的门厅还有三个教室的间隔，与高一一班相邻的教室是高一二班，依次向右是高二的两个班级，高三的两个班级则在大门厅右手侧，环境相对安静很多。 早上六点多，李佳明听到有脚步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他伸长脖子向入门的拐角看了看，一个大个子男生拿着书向右走去，这是高三的学长，相比较高一新生，他们早就开学以备高考了。 接下来几个到校的学生，也都是高三的，这让李佳明怀疑自己来这么早到底有没有必要。 就在他转身想回教室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李佳明！” 李佳明回头看看，然后笑着说：“林丽，你来了！” 看到这么早就到的李佳明，林丽并没有吃惊，她笑着问：“大班长，大门口的名单是你贴的吗？” 李佳明摆摆手：“可别叫班长，我不是呢！那个名单是于老师让贴的，分两个班，怕新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班的。” 林丽呵呵一笑：“就两个班，走错了再出去呗。” 李佳明点点头：“有道理！”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到班级，林丽坐到了靠窗户一列的第一排的位置，昨天心情不好她没有注意，原来教室里的桌椅都重新刷过油漆，看上去像新的一样，木质的课桌和长椅，久违的课堂，在一个漫长的暑假后，她终于又回来了。 “班长，我先坐这了，一会儿要是排座位再换。”林丽从书包里拿出一块蓝色的桌布，这还是上学期的那块，长度和大小都是按照标准的课桌做的，她试了试，包这个刷过漆的课桌也是刚刚好。 李佳明说：“你想跟谁同桌啊？” “能自己挑吗？”林丽仰起头问。 “哦，不能。”李佳明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 正在两个人聊天的时候，走廊里有了脚步声，新生们陆续到了。 于洪新是7点10分到的班级，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是这样的，20几张课桌都坐满了学生，很多先报到的学生已经拿出了新课本在看，还有一些同学在聊天，看到老师进班级的一瞬间，教室里马上安静了下来。 于洪新走上讲台，推了推眼镜，莫名感到有些紧张，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讲台下说：“同学们好！” 几个同学迟疑的站起身，他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他接着说：“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老师，教英语课，我叫于洪新。”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回转过来，温和地说：“很高兴能成为你们的班主任老师，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正式步入高中了，我希望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我们每一个同学都能从这里走出去，考上理想的大学，实现心中的理想。” 讲台下的同学都在认真聆听，同学们都掩饰不住内心对新生活的向往，很多有志向的学生已经在心里暗下刻苦学习的决心，理想的种子都已经默默深埋。 于洪新不想在第一堂课上就说教大家，他简单跟大家打了招呼后，就拿过李佳明给他的学生名单开始点名了。 “陈大伟” “到！” “赫爽” “到！” “夏晓敏” “到！” “夏晓娜” “到！” 在点名的过程中，大家都跟着老师的名字看向新同学，对于本来就相识的本校同学，大家并不特别感兴趣，而听到自己陌生的名字时，很多人都习惯的看向答“到”的人。 “孟美奇！” “到！” 这个名字点完后，班级里明显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林丽回头看向教室中后排的位置，一个身穿黄色外衣的女孩刚刚落座，看清女孩的样子后，林丽明白了为什么男生们会在底下嘀咕了。 原因很简单，孟美奇是一个美女。在满屋子有一半女生都梳着跟男同学一样短发的情形下，孟美奇一头齐肩散落的长发尤其引人注目，就连于老师都多看了她一眼。 林丽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然后继续看向讲台前的于老师。 点名结束后，于洪新说：“目前班级报道的人数是45人，有5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来，咱们今天的课还得正常上。请大家准备好学费和书本费，一共218元，统一交到李佳明那，昨天交过的同学就不用再交了。一会儿排座位，发书。目前由李佳明做代理班长，许潇潇为学习委员，其余班委会成员待定。” 八点钟，学生们的书本发放完毕，座位也重新排好了。 林丽还是坐在早上她自己选择的位置，只不过她的同桌从自发坐在一起的许潇潇变成了一个新同学，她的名字叫吕佳。 第二章 （2） 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课，不是班主任的英语课，而是学校有名的韩文华老教师的数学课。 韩老师今年五十多岁了，他的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家立业，自己也马上要到了退休的年龄，他刚刚送走上一届毕业生，学校就马上给他排了课，他和于洪新一样，几天前就到校上班了，并且拿着这届学生的中考成绩单研究了好几天，对于学校如此重视这一届新生深以为然，看着这些学生的数学成绩，他非常满意，本校直接升上来的学生数学平均成绩基本处于中上水平，外校录取的同学也有很多佼佼者，这让他的第一节数学课上的十分开心。 他几乎像于洪新一样，按着自己拿到的中考成绩表逐个点了学生的名字，对成绩很好的学生他尤其关注，在他眼里，一个学生的学习素质比外在的一切都重要。 林丽的第一节课上的还算专心，她的数学成绩在班里不算最好，但也不算差，开始上课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韩老师叫许潇潇回答问题后满意的点点头，而对于她一样也能回答的问题，韩老师似乎并不愿意叫她，他只是在点名认识学生的阶段象征性的喊了她的名字，这让外表看上去大咧咧内在十分敏感的林丽很不爽，后半节课，她自顾自地翻看新书，对于这个老教师颇具“势力”的态度很是不满。 下课铃终于响了，林丽舒了一口气，合上书，不想说话。 她的新同桌吕佳是一个跟她一样矮小的女孩，长相甜美，穿着紫色的格子外套，看上去最起码有八成新，而林丽穿着一件不知道是谁穿过的白色旧运动服，留着“假小子”一样的短发，没有一点甜美可言。 “林丽，我叫吕佳。”吕佳主动跟林丽打招呼。 林丽笑笑：“吕佳，我听到老师点名了。” 吕佳很热情健谈，短短的课间十分钟，她告诉林丽自己来自临近繁荣乡中学，中考成绩425分，因为数学成绩不好而无缘市重点中学，跟她一起到这个班的还有她的同班同学，她说了几个名字，林丽恍恍惚惚的听，最后一个也没记住。上课铃响起的一瞬间，林丽回头看，许潇潇也在跟她的新同桌聊天，她们看上去就像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林丽再一次努起了嘴巴，此刻，置身这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课堂，并没有让她感到很高兴。 一上午三节课终于上完后，林丽独自走出教室，以往她认为自己是一个爱交朋友的人，可是这一上午，除了吕佳跟她主动说了几句话后，她一直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新同学她也没记住几个。 走出教室大门后，她跟着人潮去学校食堂，半路上赫爽叫住了她。 “林丽，你怎么走这么快，喊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 林丽愣了一下，笑着说：“我饿了。” “你有饭票吗？” “有啊，李佳明统一买的，刚才我们都在他那领了。” “先借我一张，我刚才出去没赶上买，下课忘了跟他要了。” 学校食堂是按照饭票打饭，学生们每个月等价购买饭票，饭票的面值有两毛、五毛、一块不等，正常这些住宿的学生都定期在食堂自己购买，因为刚开学有不少外来新生，昨天李佳明就在食堂预先买了饭票，今天课间休息的空档，按等额面值卖给大家。 林丽买了40块钱的，她算了算，按一天两块钱的标准，40块钱的饭票足够吃到月末了。 林丽掏出饭票，刚发下来的这一沓饭票她还没认真看，这会儿她看了看几乎都是五毛的，她问赫爽：“都是五毛的，要几张。” “两张就够了，待会儿我买完还你。” 林丽点点头，两个人并肩往食堂走。 赫爽看上去跟林丽不同，她满脸笑容，看上去课上的不错。其实只有赫爽自己知道，一上午的课，她压根一句也没听，她只是在纸上写写同学的名字，画画小人儿，时不时溜号儿看看外边的风景，这会儿午休，她自然很高兴。 赫爽问林丽：“哎，你昨天看着徐然了吗？” “看着了！” 赫爽和徐然初中同班过，那是初四未分班前，他们是初一一起上到初三的老同学，关系很好。 “我也看着了。”赫爽自顾自说：“他考上一中了，昨天不知道来干啥，我还以为他也在这念呢，今天没看着人呀。” 想到“一中”，林丽又莫名郁闷了一阵儿，昨天刚刚被许潇潇打开的心结，这会儿又系上了。 林丽没吭声儿，赫爽也没注意到林丽的变化，她还在自己叨咕：“其实在这念多好，考上一中的都不收学费，还省钱呢。” 林丽想想自己刚刚交上去的218块钱和买饭票的40块钱，再加上昨天交过的50元住宿费，这两天的时间她已经花了300多块了，而这些钱，都是来学校之前她妈跟邻居借的。 林丽的情绪低落到了极致，好像一早上起来还兴高采烈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她随便应了赫爽几句，低着头继续往前走了。正好赫爽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生，两个人拉着手先去上厕所了。 林丽叹了口气，独自进了食堂的大门。 第二章 （3） 学校食堂就在教务楼的旁边，挨着教务楼的锅炉房而建。厨房有两个大锅，每口锅的直径都在一米半以上，灶台的构造跟普通人家一样，不同的是按照大锅的比例扩建，而且为了抽风效果好，灶台搭建的比较高，做饭的师傅都要站在板凳上才能铲到锅里的每一个角落。 林丽曾经在食堂的窗外看到过师傅拿着铁锹站在灶台上捣锅里的菜，当时她想象着师傅们每天做饭的时候，有没有把这一锅饭菜当做学生的伙食，或者，她一度怀疑，这跟圈养的猪饲料有没有区别。 食堂的饭厅其实就是一个开阔的大厅，面积有两个教室大小，能够摆四十几张桌子，饭桌就是学生们用过的课桌改造的，两张课桌背部相对而放，有桌膛的一面向外，用来装学生们的饭盆儿或碗筷，与正常课桌不同的是，这些装盆碗的桌膛都加了门，有可以上锁的锁鼻子，如果谁有重要的东西想放在里边，可以自行加锁。 林丽到食堂时，前边才只有十几个学生在打饭，食堂主管还是赵师傅，一个老退休教师，为人和蔼可亲。看见林丽就亲切地叫她，告诉林丽她的桌子还在老位置。 林丽跟赵师傅打过招呼，去自己的饭桌里取了小饭盆，一个假期没用过，她拿到水池边冲洗了几遍，这才跟着队伍去排队打饭。 午餐还是白菜炖豆腐，林丽对这个菜已经有高度的免疫力，吃了几年的菜了，刚一进食堂她就闻到熟悉的味道了。 打饭的还是胖胖的阿姨，象征性的穿着白色的工作服，回过头就会用手揩鼻涕的食堂工作者，第一天上班看上去脾气没有平时那么差，她瞅了林丽一眼，在她的小盆里打了一勺菜，一勺米饭，林丽递过两张五毛的饭票，阿姨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在装饭票的纸盒里翻了一会儿，递回来一张两毛的、一张一毛的票给她，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下次拿零的。” 林丽努了努嘴，嘴上应了一声，心里想，胖阿姨还是那个胖阿姨，一点都没变。 这顿饭林丽花了七毛钱，菜五毛，米饭两毛。食堂的米饭是按“两”计算的，一两一毛，女生的饭量基本都是2两，打惯了饭菜的阿姨见到女生基本不问，统一打一勺（2两），收七毛钱，阿姨是个急脾气，看到学生们准备的不是整好的零钱，总是会多说几句，这一点，林丽早已经习惯了。 林丽还在原来的桌子吃饭，她站在饭桌前，想着暑假之前这张桌子边上还站着那么熟悉的同学，如今，她们都各自离开了，有的去了中专类院校继续读书，有的就此告别了校园，现在，一切又重现开始了。 “林丽，你这么快，都吃上了。” 林丽抬头一看，说话的是夏晓敏，她初中的同班同学，一旁是她的妹妹夏晓娜，姐妹俩一如既往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型，此刻正端着一样的饭盆儿站在她桌子的对面。 “晓敏，晓娜，你们可来了，我正一个人没意思呢。”林丽看到老同学无比开心。 夏晓敏、夏晓娜姐妹两站在林丽桌子的对面，三个人都很兴奋。 “你在哪住呢？”夏晓娜问林丽。 “就在学校附近，我和赫爽住一起。” 夏晓敏问：“环境好吗，昨天没看着你，要不咱们一起住多好。” 林丽笑笑：“环境挺好，我和赫爽一个屋。” 夏晓敏又问：“交钱了吗？” “交了！” “多少？” “50一个月。” “一样。”夏晓敏不无遗憾的说：“你先住着，要是住不惯，下个月搬我们那去。” “好的。”林丽乐呵呵的答应了。 林丽和夏晓敏、夏晓娜姐妹在初中时期不仅是同班同学，更是一个寝室的室友，睡一个大床铺，彼此早已非常熟悉和要好。 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吃完饭，林丽之前闹的一点小情绪又不知不觉消失了。等到从食堂回到教室，她又变成了早上来时快乐的模样。 第二章 （4） 午休时间，林丽在所有新书的扉页上写上自己的名字，抄了课程表贴在文具盒的里面，又把早已准备好的大本壳拿出来开始钉作业本。林丽的本壳还是比较旧的黑色硬纸本壳，尽管学校小卖部里早就有新图案的本壳样式，但是林丽并没有想过换新的，一方面嫌贵，一方面，她觉得黑色非常好，作为学生的作业本，黑色更显端庄。 订完作业本后，林丽开始整理课本，她把书按次序放到自己的桌堂里，又把刚刚装订好的本子摞好放进去，这样看上去焕然一新的感觉，让林丽觉得很幸福。虽然，这种整齐的感觉只会维持几天，她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是一个有秩序的人。 已经十二点多了，教室里还只有几个学生，少许的几个女生林丽都不认识，大家也都在忙着包书皮整理课桌，男生倒有几个林丽认识的，但是因为从前没在一个班过，也都不是很熟，整个中午的教室，异常的安静。 这种安静的氛围，让林丽恍惚，也让她感到心安。 陈大伟捧着篮球推门而入时，林丽正好双眼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两个人的目光正好相撞，这让陈大伟立刻笑了起来。 他把球扔到教室后边的角落里，径自走到林丽桌子前，呵呵一笑道：“等我呢！” 林丽等了他一眼：“臭美！” 陈大伟在林丽邻桌的位置坐下，看着林丽的书桌和桌上的书本，笑嘻嘻的说：“收拾的挺干净啊，还有桌布呢。” 林丽抬抬头：“那当然。” 陈大伟捋捋头发，乐呵呵的说：“我看你一上午这么消停以为你变淑女了呢，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林丽眼睛一瞪：“啥意思？” 陈大伟双手交叉拦在胸前：“没事！” 两个人哈哈一笑，教室的气氛都跟着变了不少，这时候后座的几个同学也聊了起来。 林丽看着陈大伟，狡黠地问：“班级来了这么多美女，有没有看上的？” “有吗？我咋没发现？”陈大伟故意夸张的睁大眼睛。 林丽撇了撇嘴：“你就装吧，看美女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陈大伟表示冤枉：“你到底说哪个啊，下午我好多看看。” 林丽不理他：“回你座位去，我要看书了。” 陈大伟哈哈一笑：“吃醋了呗！” 林丽瞪了他一眼：“滚！” 陈大伟哈哈一笑回自己座位去了，林丽也暗自笑了笑，原来大家并没有变，还是从前的样子，只不过是她想的太多而已。 快上课的时候，许潇潇才到班级，她给林丽带了用来包书皮的旧挂历画报和一瓶蓝色墨水，林丽美滋滋的拿在手里，想着许潇潇还是原来的许潇潇。 上课铃声响起了，吕佳在一边小声儿说：“林丽，我以后就叫你同桌儿吧，亲切点儿。” 林丽笑着回答道：“好的，同桌儿。” 第三章 （1） 开学第一天的晚自习照常开课，按课程表上周二的晚自习应该是数学，也就是该由数学老师带班，一般晚自习不会再学新课，带班老师只是负责答疑和维持秩序，学生们也可以在数学老师的晚自习课上复习其他课程，总之，只要是跟学习有关的一切活动，老师都会极力支持。 早在白天上课的时候，于洪新就跟韩文华商量过，第一天的晚课由他来带，作为班主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完，也有很多学生还没完全熟悉，他希望利用晚自习的时间，更深入了解一下这一届新生。 学校的晚自习分两大节，第一节从六点开始，到七点半结束，第二节从七点半到九点。两节晚自习的区别在于，第一节是学校要求全体学生必须上的，而且每一天的自习课都会有带班老师跟读，第二节则采取学生自愿，老师也不随堂跟读。一般来说，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大部分学生就算放学了，只有少部分住宿的学生会留在教室继续学习，一般这类学生就是班级的优等生了。 六点钟，于洪新在讲台前的椅子上坐着，讲台下的学生们都安静地复习功课，因为是第一天上课，每门课程基本都没讲太多知识，因此也没有作业可写。大部分学生基本都是拿着一本教材在预习，还有少部分坐在后排的男生在偷偷开小差，新书摆在课桌上，课外书放在大腿上，正经的在挂羊头卖狗肉。 林丽的位置是万年不变的第一排，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她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她翻看着白天学过的英语教材，用钢笔在本子上写着新学的单词，又把每个单词的音标都标注清晰，她很想在教材上也标上音标，但是新书的墨香还在，她又一时不忍心下笔。 吕佳坐在一边，也在认真地背单词，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充斥着安静的教室，同学们都在这充满希望的第一天奋发向上着。 于洪新看着教室里的45名学生，这种认真学习的劲头让他很满意，尽管他知道很多学生是因为老师在才这样“认真”，但他有信心把这些学生都带好。 他看到大部分的学生都在看英语，于是，他站起来清了清嗓子说：“晚自习如果带班老师不讲课，你们可以自由复习，想学哪科都可以。你们有问题也可以随时举手问我，我的任务就是给你们答疑。” 同学们的表情稍显轻松些，大部分人还是没有换掉英语书，尽管思维和眼睛并不在一个画面，大家也不想在班主任的第一节自习课上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洪新的教案其实早几天就写完了，这会儿他并没有什么工作可做，他在教室里来回踱了几圈，然后走到教室中央的位置时，他叫起了一个正在认真写字的男同学，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一下。 男同学默默起身，望着于洪新的背影，他内心深处的压抑和慌张无处安放，他的脚步极轻，轻到除了身边的几个同学，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跟着于老师出门，门被带上那一刻，教室里几个同学抬起头，只看到一个灰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个新同学，甚至没有人能叫出他的名字。 第三章 （2） 教室走廊内，隔两个班级的距离点着15瓦的钨丝灯泡，昏黄的灯光下，于洪新脸上的表情也昏暗不定。 跟他一起出来的男同学站在他的左后侧，默不作声。 于洪新回转身语气平和地说：“程鹏飞，你家里的情况我都了解了，困难都是暂时的，你中考成绩优秀，学校同意给你免学费，教材我们各科老师给你想办法，你不要有压力，好好学习就行。” 男孩程鹏飞点了点头，想说点什么又止住了。 于洪新看了看他，接着说：“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也可以跟我说，现在住哪呢？” 程鹏飞抿了抿嘴唇：“姜水在他姑家住，我暂时跟他住一起了。” 姜水和程鹏飞是原初中同学，家住一个地方，这次开学也是结伴而来。 于洪新想了想说：“你先在那住着，回头学校宿舍装修好了，你就回学校住，学校会根据你的情况给予照顾的。” 程鹏飞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于洪新又简单问了他一些白天上课的情况，就让他回教室了。 在海兴中学这个村镇中学里，每年都会有很多学生因为家境贫困而辍学，尽管有些学生成绩优异，学校也舍不得失去这样的生源，但在整个大环境都是如此困乏的情况下，学校能够照顾的对象也是有限的。 于洪新对于新生程鹏飞的了解还不是很多，只知道他家庭条件比正常贫困家庭都要差，这种家庭环境下的孩子却每科成绩都很优秀，中考距重点中学也只有几分之差，学校重视优质生源，对于程鹏飞给予学费减免和特殊照顾，在于洪新看来，这算是比较人性化的决策之一了。 于洪新推开门走进教室，看到后排的几个男生正在窃窃私语，他象征性的咳嗽了一声，学生们立刻低下头认真起来。 于洪新叹了口气，看来能自主学习的学生还是太少了。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 赫爽在第一节晚课结束后，从后排过来告诉林丽自己先走了，她知道林丽一般不会回宿舍太早，因为一起住，她想着跟她打个招呼再走。 “你自己回去没事吧，不害怕吧！”赫爽问林丽。 林丽笑着说：“别人不害怕我就行了。” 赫爽哈哈一笑：“也是，那我先走了。” 第二节的晚自习，没有老师在，也没有那么多同学，教室里反而非常安静。林丽的同桌吕佳跟同寝室的同学先回去了，后桌的同学和过道边上第一排的同学也都走了，在这样安静的角落里，她翻看着新书，思想也开始无限驰骋。 数学教材第一课时讲“数的集合”，这节课不难，林丽听的很透，作业也早在课间休息时就写完了，她本想继续往下看看教材预习一下新课时，可是总有一种冲动想让她搞点小动作，比如她课桌膛里有一个新的日记本，此时此刻，她特别想拿出来写一篇日记。 为了让自己这个小差开的心安理得，林丽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学，教室里还剩下十几个同学，两个她不认识的女生在在整理作业本，几个男生坐在后排不知道在研究啥，只有中间位置一个男生看上去是在学习，就是刚刚被于老师叫出去过的男生，男生看上去很沉稳，整个人都沉浸在书本和纸笔之间，对于林丽的“审视”完全没注意。 林丽想了想，开学第一天就能这么努力学习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不然于老师也不会单独叫他出去了。 在环视完教室内的整体情况后，林丽的“蠢蠢欲动”之心更强烈了，她终于拿出了惦记已久的日记，黑色的硬纸壳封面上有几条红色的条纹，这是很普通的日记本，没有密码锁也没有折扣儿，但是对于林丽来说，这已经让她很满足。 翻开日记，林丽拿着钢笔的手竟然有点发抖，心情也随着笔尖的文字一点一点激动起来。 多年以后，林丽再次翻开这本尘封的日记，看到稚嫩的笔迹下，她是这样记录了自己高中生活的第一天： 1998年9月1日晴 新的学期终于开始了。步入高中的第一天，我还好。 此刻，一天的课程都结束了，同学们也大多放学回家了，我还在教室里，坐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教室里，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欣喜还是遗憾，初四的生活仿佛还在昨天，从前的朋友也仿佛未曾远去。可惜的是，现在在我身后的同学，大部分都是陌生的，我不认识他们更不了解他们，尽管如此，我却觉得他们似乎都学习非常好。 经历了一场失败的中考，我不想再给自己的失利找任何借口，在这一切重新开始的开端，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学习，我不能再辜负爸妈的期望，不能再荒废时间，为了我的大学梦，我一定会努力努力更努力，一中已经是昨天的事了，今天、以后还有更远的路要走。 加油！你一定行！ 林丽的日记写的意犹未尽，她似乎还有许多话想说，比如，她想到陈静和徐然，想写一些关于他们的话，她想到许潇潇还有现在还在身边的老同学：陈大伟、夏晓敏、夏晓娜还有赫爽。她觉得有这些老朋友在她依旧感觉很开心，只是，在这样一篇励志的日记里，如果掺杂上其他她又觉得无法心安，毕竟，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她暗暗下定决心，没有什么事情能再打扰到自己，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因为，这是她唯一的路。 林丽专心致志的在研究自己刚刚写完的日记，以致于陈大伟什么时候坐到了身边她都没注意到。 “干啥呢，这么认真！”陈大伟带着一如既往的坏笑问林丽。 林丽慌忙合上日记，支吾着说：“没干啥。” “没干啥挡啥？”陈大伟一副看破林丽小伎俩的样子。 “没干啥就没干啥，你不好好学习来我这干啥？” 陈大伟乐呵呵地说：“第一天就这么用功啊，有啥学的呀，你不也没干啥正事，给谁写情书呢？” 林丽懒得理她，想想回头问：“你是不是在后边写情书来着？” 陈大伟不回答，拿着林丽的文具盒把玩，林丽的文具盒上贴着林志颖的贴纸，她也忘了是谁给她的了，因为文具盒实在有点破旧，贴上一些贴纸看上去好多了。 “林志颖有我帅吗？”陈大伟说完还扬了扬头发。 林丽瞪了他一眼，抢回自己的文具盒：“你最帅行了吧！” 陈大伟显出很满意的样子：“这还差不多！” 陈大伟和林丽，在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即使到了初四，学校分过一次班，他们还在同一个班级，那时候班级人少，他们坐前后桌，可以说非常要好，像这样互相拆台聊天的时候比比皆是。与林丽不同的是，陈大伟家在镇上，生活条件也不错，最重要的一点，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人长得帅气，又爱好打篮球，在学校里可以说算是个小风云人物，不管高低年级的同学大多都认得他。 林丽收起日记，翻开桌子上的数学书问道：“今天的课你都学会了吗？作业写完了吗？” 陈大伟不屑的说：“这点作业还是事儿！早抄完了，哈哈！” 林丽摇摇头，不愧是老同学，一点都没变。 李佳明从后排走过来，问道：“你两不好好学习唠啥呢？” 两个人呵呵一笑，都装作看书的样子。 李佳明说：“行了，别装了，都回家吧，也不早了。” 林丽想想说：“明天我可能早来，大班长你几点到？” 李佳明说：“我可不一定，你要早来给你一把钥匙吧，正好有两把。” 林丽接过李佳明的钥匙：“我肯定比你早到。” “以后早上就有早操了，五点半开始，谁都晚不了。”李佳明说完，把班级的锁头放在讲台上，对教室里还剩的几个同学说：“同学们谁后走记得关灯锁门啊！” 教室中间的程鹏飞抬起头，对李佳明说：“锁头给我吧。” 李佳明看了看他，问道：“你是不是明天也早来？我还有一把钥匙。” 程鹏飞说：“我早来。” 李佳明把刚揣起来的另一把钥匙拿出来递给了程鹏飞：“行，那给你吧。” 林丽坏笑着说：“这么一会儿工夫，大班长就把权都交出去了。” 李佳明不以为意：“你们用功的都早点来，我早来没用，那么早出去打球被老师看见还说我，哈哈。” 林丽、李佳明、陈大伟三个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教室，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第四章 （1） 开学以后的日子，跟从前每一个学期里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对于高一年级的老师们来说，不同的是这一届生源相对资质都很好，成绩好的学生能占到总人数的一半以上，尽管有些学生升到高中后出现学科上的偏倚，但总体不影响学习成绩的提升。 开学一周以后，学校各项工作也都恢复了正轨，周一例行的升旗仪式要求全校师生必须出席，课间操在第二节课下课后按时开展，早操也落实到高中部每个年级必须参加。 新的一周，李佳明比开学之初更忙碌了。学校要求给这一届的新生定做校服，这统计和收款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课余时间他完全就可以完成这份工作，不想高中部的第一期板报也落到他的班级，要求以“教师节”为主题，周三之前必须完工。 学校的高中校舍开一个双扇的铁皮大门，从大门进去后是一个三米多宽的门洞，门洞向左的一排教室为高一到高二四个班级，向右是高三两个班级。门洞拐弯后即一条长长的走廊，各班级的门向走廊而开，背光的一侧墙壁上也没有窗户，所以，即使白天看上去，走廊也不是很明亮。 学校要求出板报的黑板，就在大门洞左右两侧墙壁上，左右两侧墙壁上分别粉刷了约3平方米的黑色画板，每逢有意义的节日会分派各班级出板报，一方面展示班级风貌，一方面体现学校的人文气息。 早上升旗仪式结束后，于洪新才跟李佳明说出黑板报的事，这么紧急的任务让李佳明很挠头。 “老师，班委会得多进几个成员，我自己忙不开了。”李佳明的语气尽量平和，但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于洪新点点头说：“嗯，我再了解了解看看，这两天你找几个同学先把板报出了，咱们班负责一面，二班负责一面。” 李佳明有点火大，开学这几天他整个比校长还忙，本以为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学学习、打打球了，这又要开始出板报、收班费、订校服，如果每项工作都好进行倒也罢了，偏偏很多简单的事情并不那么容易办完。 这会儿午休，同学们都回家或去食堂吃饭了，他还在统计校服交费人数，最重要的是，他在等林丽和许潇潇，这两个答应帮他出板报可放学就不见踪影的人。 虽然李佳明心头很着急，可事实上他待在教室里并没有什么用，校服款该交的也都交了，没交的个别情况老师大概也都了解了，他准备下午就把钱和名单交给老师，工作完成一件是一件。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他的教材还停留在上课之初翻开的那一页，百无聊赖的他拿起来看了看，这节课讲“重力”，黑板上还有老师的板书，他的教材上却一点笔迹都没有，这么一想，他才琢磨过来，上课的时候自己不知道在哪里神游了。 正好没事，他拿着教材对照黑板上的板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比起枯燥的英语，他觉得物理简直有很有意思。 午休的教室异常的安静，李佳明只听到自己翻书和转笔的声音，这让他甚至忘记了要出板报的烦恼和肚子正在咕咕叫的抗议。 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李佳明发现教室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在，教室中央的位置，陈鹏飞也坐在那里翻看物理书，不时拿笔在纸上写些什么，李佳明心想，这才是真正废寝忘食的人。 他站起身，抻了抻胳膊蹬了蹬腿，来到陈鹏飞跟前问道：“到点儿了，再不去吃饭一会儿食堂收摊儿了。” 陈鹏飞看上去有点惊异，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放下笔说：“我都忘了。” 说完，他站起身向教室外走去，李佳明看看教室里的大钟，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想着林丽和许潇潇估计也快回来了，为了板报，他还是在这等着吧。 第四章 （2） 林丽和许潇潇果然是一起回来了，为了配合李佳明出板报，许潇潇中午没回家吃饭，她拉着林丽去了小吃部改善伙食，这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教室，看到李佳明正端坐在第一排靠门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许潇潇吓了一跳：“你这干啥呢，这么吓人？” 林丽却嘻嘻一笑：“大班长着急了呗！” 李佳明长出了一口气问：“两位女士吃完了？” 许潇潇点点头：“是啊，你比我们还快呢！” 李佳明心里憋屈，感情班级的事就自己一个人上心，更加懊恼自己中午干嘛抽风不去吃饭。 他闷闷地说：“既然你们吃完了，咱们就研究研究板报咋出吧。” 许潇潇说：“教师节为主题，就找点符合歌颂教师的诗歌抄上，具体怎么设计咱们再商量商量。” 林丽说：“有什么好设计的呀，黑板白字，边上画几朵花儿就行了呗！” 许潇潇说：“那也不能太随便了，毕竟这是新学期第一期板报，咱们得尽量画好。” 李佳明在一旁点头道：“是啊，老师很重视这次板报的，这是展现咱们班风貌的时候。” 林丽看了看李佳明和许潇潇：“我看你两配合倒挺默契，不用猜了，许潇潇同学，不是副班长就是团支书，跑不了你！” 李佳明非常认可林丽的说法：“我都跟老师说了几次了，班委会成员赶紧定下来，也不用我一天啥都管了。” 林丽说：“给你权力你不用，小心过期作废。” 三个人叨咕了一阵子后，林丽开始去翻课外书找合适的诗歌摘录，许潇潇拿作业纸在画黑板的布局，李佳明看着两个人都投入工作状态，这才满意的笑了。 周一的第七节课是体育课，也是新学期的第一节体育课，体育老师竟然真的把同学们集合到操场，象征性的跑了几圈，然后男同学去打篮球，女同学自由活动了。一般来说，学校的体育课基本上都是形同虚设，不是被班主任占用开班会就是被数学老师占用做测试卷，没想到今天老师这么人性化。 体育老师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教务楼的大门里，操场上的大部分同学就都各忙各的去了，有的去了学校门口的小卖部，有的回了班级，有的则在篮球场外看同学打球。 林丽和许潇潇搬了椅子，站在大门洞里比划着写板报，对面墙壁的板报设计者是高一二班的两个女同学，她们看上去都比较陌生，林丽确定这不是本校升上来的新生。 许潇潇自然地跟她们打招呼，林丽朝她们笑了笑，大家便各忙各的了。 许潇潇在黑板左侧画边框和图案，林丽在黑板右侧写板书，两个人认真投入，都没有注意到来来往往回教室的同学，也没有注意到有同学一直在身后默默关注着她们认真的工作。 李佳明从办公室回来，走到门洞时看到的情景是这样的： 许潇潇和林丽站在椅子上分立黑板两侧各自忙碌，在她们的身后，几个同年级的女生目不转睛在注视围观，包括二班正在出板报的女生也在不时回头观看，好像她们正在写的不是黑板报，而是在创作一幅多么美丽的世界名画。 李佳明再看黑板上已完工的部分，绘画方面还算过关，毕竟许潇潇多少正经上了几天美术班，文字方面就差强人意的多，林丽的字看上去还是显得稚嫩和无力，不过她的态度确是极为认真的，这让李佳明颇为满意，以至于他也站在她们身后没有打断她们的意思。 陈大伟为首的几个男同学风风火火拍着球跑过来的声音让几个工作中的人都抬起头看向门外，同时也注意到了身后观赏板画的人。 许潇潇看着李佳明，惊讶地说：“你在这多久了？吓人劲儿！” 李佳明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对她们两个说：“画的不错嘛，果然没找错人！” 林丽皱皱眉头道：“画的不错，写的呢？” 李佳明呵呵一笑：“写的更不错了，这首诗写的真好，是你自己写的吗？” 林丽看看许潇潇，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林丽嘴里小声嘟囔道：文盲！许潇潇则认真地说：“是汪国真的诗。” 李佳明不知道她们说谁，也没有深究，乐呵呵地从左到右看着。 陈大伟经过这里也停了下来，他一只手搭在李佳明的肩膀上，一只手抱着蓝球，笑嘻嘻地问：“这板报设计的真不错，谁的创意啊？” 林丽和许潇潇谁也没搭他的茬儿，他满不在乎地继续发表意见：只画花草多没劲，画个篮球才有感觉呢。 许潇潇回头看看他，突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而林丽一个不经意的回头，看见了李佳明手里竟然捏着几封信。 “李佳明，你拿的是信吗？有我的吗？” 李佳明这才想起来他手里还拿着信，他故意拿起来翻看了两遍，然后说：“还真有一封！” 林丽从椅子上跳下来，就想伸手去拿，陈大伟手疾眼快马上抢了过去：“刚开学就有人给你写信，我看看是谁来的！” 林丽气鼓鼓地去抢，李佳明说：“别抢了，也有你的！” 陈大伟一怔：“是吗？” 林丽如法炮制了陈大伟刚刚的手段，她拿着写有“陈大伟收”的信封问：“换不换？” 陈大伟倒满认真的回答道：“换！” 拿到信的两个人都安静下来，林丽再无心写板书，她跟李佳明说：“班长，我请会儿假！” 许潇潇则直接对她说：“你快回去看你的信吧，马上也要下课了，下节自习课咱俩再继续。” 林丽满意的一笑：“好的！” 林丽没想过徐然会这么快给自己写信，她认为以徐然的性格到哪都会很快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一般来说，他不大能记得问候老朋友。 事实上，徐然的生活状态和她想象的差不多，开学一周后，他很快跟周围的人熟识，并且也一样能适应新学校的环境。 徐然的信不长，但是林丽还是读了好几遍。 林丽： 没想到我这么快给你写信吧，哈哈，连我自己都想不到，我还会在“百忙”之中写信呢！ 一转眼一周马上过去了，我到这里已经四天了，我在这还行，跟新同学相处的也还好。话说回来，其实一中并没有比咱们学校好多少，教室虽然是楼房，但是也比较老旧，只是比咱们学校宽敞些，黑板稍微大一些，是无尘的那种绿色黑板，但是对于不爱学习的人来说依然没什么用。 我在高一五班，学年一共有八个班，我们班有86人，我原来还纳闷，怎么咱们中学每年高中就那么点儿学生，原来都在这儿呢，这也不全是考试考过来的，也有人花钱托人就能进来，谁知道呢，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但我觉得是真的，因为他们都还没我学习好呢，跟你就更没法儿比了。 说到这，你怎么样了，还适应高中生活吗？有许潇潇她们在，你应该也会挺开心的，好好学习吧，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哎呀，回头看看我有写了这么多字，太不容易了，本来我还想给许潇潇和李佳明他们都写一封信，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多时间了，你一并帮我代问他们好吧，等一放假我就回去看你们。 对了，我跟陈静不在一个班，开学一周就见过她一次，她看上去很忙的样子，都不太爱理我！ 好了，老师来了，就到这吧！ 天天开心！ 徐然 1998.9.4 许潇潇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见林丽还拿着信发呆，她走过去拍拍林丽；“咋了，收到情书了！” 林丽瞪了瞪眼睛，把信交给许潇潇：“拉倒吧，从小到大没见过情书长啥样！” 许潇潇拿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由衷的说：“徐然这字写的真不错！” 林丽看了看她问：“没了？” 许潇潇说：“啥，啥没了？” 林丽摇摇头：“没别的点评了！” 许潇潇说；“这有什么点评的，你是嫌他写的少了吧，我说他能想起来给你写信就不错了，你看都没我们份儿呢。” 林丽撇撇嘴，不置可否。吕佳从外边回来，许潇潇站起身回到自己座位去了，林丽收起信，郑重其事地把它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然后第八节课的上课铃声就响了。 学校每天正课都是八节课，而最后一节清一色都是自习课，这节课是学生们用以写作业及复习当天功课的，一般来说不会有老师占用，所以刚刚体育课时，许潇潇才说，下节自习课我们再继续画板报。 还没等林丽和许潇潇出门，于洪新就走进了教室。 他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然后林丽注意到，他有意无意看了自己一眼，而且是极其和蔼的看了她一眼，这让林丽一时受宠若惊，转念一想，老师肯定刚刚看过她和许潇潇画的板报了，林丽的心情跟着明朗了很多。 于洪新说：“本来不应该占用你们自习时间，但是最近班级事情比较多，我加一节班会课，这节课我们选一下班委会成员。” 教室里有一点小躁动，但是没人敢大声说话。 于洪新接着说：“通过这一周的接触，我对同学们的个人特点大致有了了解，个别同学可能还了解的不够深入，在今后的学习中我们再慢慢相处，为了维护班级秩序和正常开展工作，我们暂时要选出班委会成员。” 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拿出一份准备好的名单；“我这大致确定了几个班委会成员，其他个别的成员，希望有这方面特长的同学踊跃报名竞选。” 林丽暗想，既然已经确定了大部分的成员，还说什么竞选，真是假民主。 于洪新并未在意大家的想法，他直接公布了自己确定的几个人员名单： 班长：李佳明 团支部书记：许潇潇 学习委员：许潇潇 体育委员：陈大伟 生活委员：程鹏飞 组织委员：林丽 尽管刚刚开学几天，对于名单上的这几个名字，全班基本都认识。李佳明自不必说，开学第一天所有人都认得他了，许潇潇作为班级唯一一个考上重点中学而留校的人物，更是早已被大家记住了，陈大伟和林丽，属于本校直升上来的两个人，平时课上课下都很活跃，大家对他们也不陌生，只有程鹏飞看上去稍微有点不熟，但这也是相对而言，初中跟他在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在班级也有好几个，他们听到自己的亲同学入选班委会都由衷为他高兴，同时，对于外校来的其他同学，听到这份班委会名单，却是多了一份寄人篱下的失落感。 第四章 （3） 于洪新似乎很了解大家的心情，他顿了顿说：“班委会的几个成员是我经过多方了解和衡量后确定的，今后在学习和生活中你们都要做好本职工作，由全体同学互相监督、考察。” 同学们有些躁动的情绪在老师的三言两语下似乎得到了平复，大家都默默听着，没有人有任何情绪的表露。 于洪新说：“目前看，班委会还缺一个文艺（娱）委员，不知道咱们同学谁有这方面特长或者以前担任过这个职位的，可以主动推荐或请举一下手我看看。” 大家都四下观看同学们的反应，但并没有人自告奋勇举手或站起来。 在于洪新的眼里，这些学生大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家庭的孩子，他们不习惯张扬，也大多不爱主动表现自己，尤其是在开学伊始这样的新环境里。 于是，于洪新自顾自说道：“我看过大家的学籍档案，在文体特长方面还是有不少人可以胜任的。孟美奇，你之前在学校是不是做过文艺委员？” 坐在教室中间的孟美奇慢慢站起来，她看了看老师又不自觉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然后回答说：“嗯，初中时是文娱委员。” 于洪新笑笑：“既然做过文艺委员就没问题，咱们高中每年重大节日也会有文艺活动，需要有这方面能力的人组织，就由你来负责吧。” 孟美奇也笑了笑，然后爽朗的说：“好的，谢谢老师。” 这一刻，班里的同学都看向教室中央这个美丽的女孩，她散着齐肩的头发，穿着黄色的小西服式的外衣，再加上此刻脸上迷人的微笑，让人从心底感觉到，文娱委员这个职位，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班委会成员选完后，于洪新又强调了一些跟学习有关的事情，督促大家认真学习新课，及时做好复习，为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做好准备。 对于班主任老师这种说教式的班会课，大部分同学都抱着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在听，只有少部分同学在认真聆听老师的教诲。 林丽作为班级少有的溜号儿大王，此刻的思想更是飞了很远很远，如果不是于洪新点到她的名字，她自己一时半会儿都回不过神儿来。 “林丽，你跟我出来一下，其他同学自习吧。”于洪新说完自己先出去了。 林丽心里一惊，暗暗叫苦，肯定是自己刚刚溜号儿溜的太差劲被老师发现了，她灰溜溜地跟在老师的身后走出班级，关上门的一刹那，她分明在眼睛的余光里看见陈大伟的坏笑。 于洪新看了看林丽，温和的说：“开学这几天表现不错，听说你每天早上都第一个到班级，好啊！” 听到老师在表扬自己，林丽才敢把头抬起来，她冲老师傻笑了一下，摸不清老师叫自己出来的意思，一时也没敢说话。 于洪新问：“这几天的课上的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吃力的科目？” 林丽使劲想了想开学几天学的课程，然后说：“现在感觉都还行，跟初中比物理稍微有点难。” 于洪新对于林丽的答案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简单地说：“初中到高中都会有个过度，别着急，慢慢来。” 林丽点点头，开学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来自老师的关怀，她心里感觉挺暖乎的。 接着，于洪新对林丽说：“你们这几个优秀的学生我是从初中看大的，虽然以前没教你们但是我也都认识和了解，虽然只有许潇潇考上了一中，但是你们的成绩确实相差不大，努力学，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起点都是一样的。” 林丽心里的热血一时又沸腾了，内心的自信一点点回温。 “我听说一中学生多，去那上学也未必是好事，在那的话，你们肯定没有在咱们学校受重视，一方面学生多老师也顾不过来，另一方面，那的老师肯定也没有咱们这老师这么负责任。” 这些话，林丽听上去觉得特别正确，早几天的时候，她曾经和许潇潇探讨过这个问题，两个人一致认为留在这里读高中是她们最好的选择，当然，对于林丽而言，并不存在“选择”。 于洪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学校愿意留下你们这些资质好的学生，考上一中愿意回来的学校都不收学费，以后宿舍修好了住宿也不用花钱，只自己花吃饭钱，这得比在市里上学省多少呢，你说是不是？” 林丽附和着说：“是啊，我听说在市里上学一个月食宿要二百多。” 于洪新说：“你看看，二百多够你们在这花两个多月了。” 林丽点头。 看林丽认可自己的说法，于洪新很高兴，他接着说：“你们几个同学，许潇潇，李佳明，陈大伟，在一个班挺好，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如果徐然也能像许潇潇一样留在这念多好，你们要是常联系，你告诉他，学校随时欢迎他回来。” 林丽抬起头，心里的声音是“哦！”，然后嘴上说：“嗯，要是有机会我会转告他的。” 于洪新满意地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后，就让林丽回教室了。 回到座位的林丽，想着老师刚刚的话语，内心久久未能平静。 晚自习第二节课，班级依旧只剩下十几个人在。自开学第二天开始，赫爽也跟着林丽一起上第二节晚自习了，如果吕佳第二节课不在，她就坐到林丽旁边吕佳的位置上，大多时候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比如看看课外书，听听磁带，或者跟林丽一样，拿出日记本写一写当天的心情。 班级每周都会调换桌子的位置，林丽第一周的位置在靠窗户的一列，这一周就换到了第二列正对着讲台的位置，而第二列与第三列的课桌是相连而放的，这样坐在第二列右侧的同学与第三列左侧的同学就成了另一种临时意义上的同桌，这星期，吕佳的同桌就变成了两个，左边是林丽，右边是夏晓娜。 此刻，赫爽坐在林丽的位置，林丽坐在吕佳的位置，两个人一个在边听随身听边写日记，一个在皱着眉头写数学练习册。 林丽今天晚上的心是长草的，她期望快点写完数学作业，因为她迫不及待想给徐然回信了。 20：45分，林丽的作业终于写完了。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稿纸，认真的铺平，又重新把钢笔的墨水填满，然后把赫爽左耳里插着的耳机塞头拔下来插进自己的耳朵里，张雨生的《大海》正唱到高潮部分，林丽在心里和着歌声，慢慢提起了笔。 第五章 （1） 徐然是在教师节当天收到林丽回信的。同桌递给他信的时候，暧昧地朝他笑了笑:“女生的字哦！” 徐然笑笑接过来：“必须的呀!” 课间十分钟，同学们也会跑出去溜个弯儿。不同于海兴中学的砖瓦房建筑，一中的基本教学条件是一幢六层的教学楼，且每一层都有卫生间，虽然教学楼也比较老旧，但对于从乡镇升上来的学生来说，条件跟家乡比起来已经是天壤之别。 徐然从来没有特别注意过这些外在的条件，他到这里后最大的感触是，市里直升上来的同学比老家的同学活泼的多，他们大多性格开朗，神采飞扬，即便是特别努力学习的学生，也不是很沉闷。说实话，徐然喜欢跟这样的同学交往，他一直认为，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在初中时，他能跟林丽这样大咧咧的女孩子玩的很好的原因。 这会儿，徐然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拿着林丽的信在读，比起自己勉强才写了一页多一点的那封信，林丽的回信可谓非常有诚意，她足足写了三页纸，而且字数远远大于这几页纸的承受度。 林丽详细地介绍了自己的学习状况，字里行间表露出对理科学习上的吃力感，同时，她又很自信地表示一定努力赶上他和许潇潇的脚步，希望他们不要落她太远。 徐然读着林丽的信，能够感觉到她写信的时候心境平和且自信，这才是他认识的林丽该有的样子，他莫名其妙地感觉很欣慰。 在信的末端，林丽郑重其事地写到： 非常感谢你能第一时间给我写信，我很高兴，这让我相信，无论何时，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对于于洪新之前所咐之事，林丽只字未提。她不想让徐然误会这是自己的想法。而为什么她会有此顾虑，直到信邮走后她也没有想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管徐然做什么选择，她都希望那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想法，这是林丽给自己的理由。 事实上，关于劝说徐然回海兴中学读书这件事，即便林丽没有做，也还是有很多人在一直努力着。 开学前一天，徐然在学校出现其实并不偶然，他并不是来取学籍的，而是真的打算就留在这里读高中，甚至于他已经把行李带来打算找到住宿的地方就留下了，学校的几个老师包括教务处主任见到他后都表达了希望他能留下的意愿，如果不是姐姐的极度坚持，他也不会坐上去往市里的那班大巴车。 对于徐然而言，在哪读书都可以，他心思不似林丽那般细腻，看到很多事情他都抱着顺心遂意就好的态度，对于学习，他其实从来没有像林丽和许潇潇那般努力过，可能是自己比较擅长理解和考试，每一次考试他的成绩都不错，在他看来，其实他的成绩往往和付出并未成正比，而在林丽看来，他属于智商高于常人的异类。考上一中，他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家里人却十分开心，他们都希望他能去更好的学校继续学习，而未曾考虑过在市里上学的花费成本。 开学两周来，他也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环境。跟身边的同学都相处的还好，那天能想起来给林丽写信也是十分偶然。他在课间休息时看见了陈静，她跟几个女生一起从卫生间回教室，徐然跟她打招呼，她点头笑笑就过去了，既没有表现出很亲切，又没有感觉很陌生，这让徐然感觉，刚刚过去的初中生活在陈静那里好像很不真实，要知道，初中时候，他们几个坐前后排，在一个学习小组，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怎么到了这里，反而变得疏远了呢。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他想到了林丽，他想，如果是林丽在这，他们应该还会交往的很密切。于是，在化学老师认真讲解“化学反应及其能量变化”的时候，他偷偷拿出作业纸，给林丽写了一封信。 读完林丽的信后，徐然的思绪又跟着回到海兴中学的小教室里，他想象着昔日好朋友们的样子，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同桌张凡也是个大个子男生，他和徐然有共同的爱好——篮球，也有共同的话题——女生，所以，开学没多久，他们就混得很熟，这会儿张凡正坐在座位上跟过道边上的同学聊天，回头看到徐然认真看信的模样，马上来了兴致，他捅了捅徐然：“对象来的信吧？” 徐然暧昧的一笑，不置可否。 张凡更来劲了：“长得好看吗？” 徐然眯缝着眼睛说：“你猜？” 张凡的眼睛看向前排的某个位置，自言自语地说：“我猜应该没有她好看。” 徐然哈哈一笑：“嗯，谁也没有她好看。” 上课铃声响起，徐然收起信，拿出了他最不爱学的英语教材，一边的张凡则在书包里捣鼓出一本漫画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第五章 （2） 林丽和许潇潇合力设计的板报得到了学校的一致好评，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给班级争了光，于洪新在周五的班会课上特意表扬了她们两个，然后强调，接下来的任务还是要好好学习，为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做准备。 新的一周，林丽还是早上五点钟到班级，晚上九点钟回宿舍。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每天第一个到班级的人已经从她变成了程鹏飞，每天早上，林丽到来时程鹏飞已经在自己的位置看书了，他话不多，看到林丽有的时候会笑一笑，有的时候连微笑打招呼也免了，时间长了，早来的这两个同学也都适应了彼此的存在。 早上五点半，是学校规定的早操时间，早操后，开始一个小时的早自习。一般来说，早自习结束后天才刚亮起来，同学们各自回家或去食堂吃早餐，然后才是一天的正式课程。 不同于课间操，早操只是同学们列队围绕操场跑上几圈，一般以十分钟为准，跑步后再回到班级开始自习。与晚自习不同的是，早自习没有老师随堂，这样一来，能够按时来上这个早自习的人并不是很多。 这会儿，早操刚刚结束，林丽正坐在座位上愣神儿，一旁的吕佳神秘兮兮地碰了碰她，压低声音说；“同桌儿，跟你说个事，刚刚咱们跑步的时候我看见有人给孟美奇送信了！” “啥意思？”林丽一时没太听明白。 “这还用问，有人追她呢呗！”吕佳用“你该了解啊”这样的神态看着林丽。 林丽恍然大悟：“谁呀？” “我没太看清，好像是高二的吧。”吕佳依旧神秘兮兮。 “你眼睛咋那么好使？”林丽乐呵呵的问，对于八卦，她比较感兴趣。 “哎呀，你没看每天早操或者课间操时都有人往咱班这边看吗？你以为看啥呢，都在看孟美奇呢！”吕佳的话匣子似乎打开了。 林丽认真想了想，她似乎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无论早操还是课间操她都是在最前排，根本注意不到身后的事。 “你咋看着的，我真没注意！”林丽说。 “我也不是特意看到的，孟美奇跟我不是一个初中来的吗，最近总有人跟我打听她。”吕佳表示很苦恼。 林丽不无感叹地说：“美女就是不一样，才开学几天就能引起别人注意！” 吕佳不以为意：“学习不好啥都白扯。” 林丽会心一笑，这句话她似乎特别爱听，人们似乎更愿意用自己的长处去攻他人的短处，而忽略了他人的长处是自己无法企及实则向往的真实。只是此刻，在小小的林丽和吕佳心中，并没有领悟到这一点。 早自习上，林丽在认真地背诵英语课文，尽管她知道，物理练习册上还有很多题没有做完，可是她依然选择了本来已经很熟悉的英语而“忘记”让人头疼的“力学”。 吕佳则正好相反，她翻开林丽选择“忘记”的物理练习册，比划着在画着什么，林丽皱皱眉头，选择继续忽视。 刚刚进入英语情景背诵状态的林丽，收到了从后边传来的纸条，还没打开林丽就知道是赫爽传过来的。 林丽心里暗想：天天一起吃一起住，还传纸条，看来赫爽跟自己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赫爽的纸条上写着：“我看见李佳明给孟美奇递情书啦。” 赫爽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一早上的功夫，两个人跟自己提到孟美奇了，吕佳刚刚说的时候，她完全当成八卦在听，可是看到赫爽的这个纸条，让她的心完全不淡定了。 她没有给赫爽回话，而是回头看了看赫爽的位置，她的同桌正在认真学习，赫爽正看向自己的方向狡黠的笑。 林丽又下意识地看向李佳明的位置，只见他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完全没看到有人在看他。 林丽叹了口气：为什么男生都这么看重外表呢？ 下了早自习，林丽特意等赫爽一起去吃早饭。 “你怎么知道李佳明给孟美奇的是情书？” “不是情书是什么，他两又不熟，没事写什么信？” “你啥时候看见的？” “就刚才自习课上，李佳明从座位上站起来直接给孟美奇的，也没有信封，肯定不是外来的。” 结合刚刚吕佳说的话，林丽也确信李佳明是给孟美奇写了“情书”，林丽深深叹口气：“看李佳明平时那么沉稳，我还以为他是个人物呢！” 赫爽明显听出林丽语气里的嘲讽，哈哈一笑问：“你吃醋咋地？” 林丽冷笑道：“这还轮不到他呢。” 第五章 （3） 一上午，林丽都纠结于李佳明的“情书事件”，以至于无论李佳明做什么她都觉得很厌恶。课间操后，李佳明和许潇潇从办公室领回学生们的新校服，两个人按照名单分别给大家发放，林丽的校服刚好是李佳明来发，他一如既往的微笑着说：“林丽，你的！” 换成平时，林丽一定会笑呵呵地回答：“谢谢大班长！”但是今天，林丽绷着脸接过校服，一言未发不说，还瞪了李佳明一眼。李佳明当时正忙着发其他同学校服，并未留意林丽的变化，倒是一旁的许潇潇正好看到林丽的样子，但是她只是笑笑，她暗暗想着，不知道李佳明何时得罪了林丽，她知道林丽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晌午就能好了。 然而，一直到下午，林丽的态度依然没有变。第七节是每周一次的体育课，体育老师组织两个班级的同学打一场篮球比赛，李佳明和陈大伟都非常兴奋，这可是开学以后一班和二班第一次正式比赛，他们一直在等着有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跟二班新来的几个同学过过招呢。 李佳明捧着篮球往球场跑，迎面碰见林丽和许潇潇，他热情招手道：“你俩别回班级了，来给我们当啦啦队！” 许潇潇说：“好啊！” 林丽却一甩胳膊：“不去，我还得写作业呢！”说完径自向教室走去。 李佳明注意到林丽的不对劲，他看了看许潇潇，许潇潇耸耸肩，表示不明所以。陈大伟从后边跟过来叫李佳明：“走啊，人都等着呢！” 李佳明回过神儿，两个人向球场跑去了，许潇潇看着林丽的背影，也跟着往教室的方向走了。 “怎么了你今天？”许潇潇追上林丽，不解地问。 “没怎么！”林丽正说着，一回头看见孟美奇正跟着同桌向球场的方向走，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没怎么闹情绪，李佳明咋惹你了？”许潇潇认真的问。 在教室大门洞口，林丽停住了脚步：“是啊，我在这生哪门子气呢！” 林丽自嘲一笑：“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着呢！” 许潇潇看着她：“到底什么事啊！” 林丽这才把早上赫爽跟她说的事告诉了许潇潇。 许潇潇听了以后问：“就因为这个闹情绪？” 林丽说：“嗯，现在看李佳明怎么都不顺眼。” 许潇潇点点头：“要是真的，李佳明的眼光也不过如此。” 林丽马上附和道：“是吧！” 许潇潇接着说：“不过孟美奇确实挺好看的，喜欢美女也正常！” 林丽瞥了撇嘴说：“我还以为他成熟稳重，没想到也是这么肤浅。” 许潇潇看向球场的方向，李佳明正运着球在跑，一旁几个人围攻也没有拿下他的球，再一转身，他已经把球送进了篮筐里。她第一次认真去琢磨这个初中四年同班的老班长，然后她发现，自己竟然不十分了解李佳明，除了学习和班委会工作上的接触，她对他竟毫不知情。 林丽在一旁叨咕：“不知道还以为我在这吃醋呢！” 许潇潇在一边打趣道：“我看也像！” 林丽嘟着嘴：“你就逗我吧。” 许潇潇笑了笑：“不是吃醋你看人家不顺眼干嘛？” 林丽想了想说：“我觉得李佳明应该是个有内涵的人，他应该喜欢你这样的才对呢！” “哈哈，又扯我这来了！我可是好孩子，老师不让早恋，我还得好好学习呢！你也是，不好好学习管人家喜欢谁追谁干嘛？” 林丽转念一想：“可不是吗，咱们几个好归好，我也管不着人家喜欢谁啊！” “是呗！” 两个人说着说着觉得这个话题好无聊，然后就手拉手回班级去了。同学们都在篮球场看比赛，班级里只剩下程鹏飞一人在学习，他看见林丽和许潇潇有点吃惊，林丽和许潇潇看到他却不惊讶，她们两个默契地坐到靠窗户的位置上，透过窗户观看着不远处的篮球比赛。 许潇潇和林丽对李佳明不自觉的冷处理让他终于有所察觉。第二天晚自习下课后，李佳明叫住林丽：“林丽同学，说说最近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怎么这两天你和许潇潇都对我不冷不热的呢？” 林丽眼珠子转了转，对于“情书事件”，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在意了。她以近乎忍不住笑的样子回答道：“还以为你重色轻友，看来你还知道我们对你不冷不热呢！” “重色轻友？我怎么重色轻友了？”李佳明深感诧异。 林丽刚刚还和颜悦色，见李佳明这么回答，她马上换了脸色：“别装了啊，谁不知道你也在追校花呢！” 李佳明怔了一怔，然后了然一笑：“听谁说的呀这是？再说了，谁是校花啊？”李佳明很少有这么玩世的模样，这一瞬间，林丽看他的样子简直是陈大伟和徐然的结合体。 林丽面无表情的问：“有没有这事吧？” 李佳明想了想问：“你两就因为这个不理我？” 林丽白了他一眼：“别臭美了，好像谁爱理你似的。” 李佳明不怒反笑：“有你们这么看着我，想犯错误都难。” 说完，李佳明看了看许潇潇的位置，她已经跟顺路的同学一起走了，因为家离得远一般她都不上第二节晚自习，刚刚她收拾书包时，李佳明曾找她搭茬，她也是淡淡的回应，这会儿知道真相的李佳明茅塞顿开，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高兴。 他跟林丽挥挥手：“我先走了啊，你一会儿别忘了关灯锁门。” 林丽看了看他：“你这么着急走啊？” 李佳明笑笑：“嗯，正事要紧呢！” 林丽在心里“切！”了一声儿，想想昨天跟许潇潇的对话，马上换了思路：关我什么事呢！ 李佳明一走出教室大门，就看见孟美奇在花圃边的甬道上等他。晚自习的时候，她传过一张纸条给他，让他下课到操场上来一趟，有事找他帮忙。尽管李佳明不情愿，但作为班长，他不能不去问个究竟。 李佳明径自走过去：“孟美奇，怎么了？” 孟美奇背着书包，看了看李佳明，示意他跟自己到操场上走走。 李佳明想了想刚刚林丽的话，然后坦然地对孟美奇说：“就在这说吧。” 彼时第二节晚自习已经开始了，同学们陆续从操场、小卖部或者厕所回来，路过花圃都不自觉朝他们看看，有的人看的是孟美奇，有的人看的是李佳明。 见李佳明这么说，孟美奇低头说：“我还是想请你帮个忙。” 李佳明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让我帮你退信？” 孟美奇摇摇头：“不用退了，我都撕了。” 李佳明“嗯”了一声，表示很赞同她这个做法，然后很不解地问：“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嗯。”孟美奇想了想，然后抬起头说：“班长，现在总有这样的同学给我写信还来班级找我，这让别人看了影响太不好了，我刚来这也没什么朋友，我希望你能在这方面帮帮我。” 李佳明一愣：“这我怎么帮你呢？” 孟美奇长舒一口气说：“他们再来找我，你能帮我出面吗？” 孟美奇的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娇弱中又带着一点英气，在月光的映衬下，她整个人显得更美丽动人，只是李佳明却全然没看到这些。 李佳明想了想说：“要不你跟老师反映反映吧，不是我不想帮你，作为班长我肯定不会让同学受欺负，但这种事我觉得我真管不了。” 孟美奇显得有点失望：“要跟老师说，他不得说我影响学校纪律吗？” 李佳明说：“不能，如果你觉得不好说，我帮你跟老师说也行。” 孟美奇叹了口气，轻声说:“我想想吧！”说完，她转身向校门口走去，她的同桌兼室友正在那里等她。 李佳明看着孟美奇的背影，也不自觉叹了口气，身后高二年级的教室里，几个坐在窗边的男生乘机吹起了口哨，李佳明回头瞟了他们一眼，缓缓一笑又转身回班级去了。 第六章 （1） 比起林丽，许潇潇对李佳明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她依旧每天配合李佳明管理班级秩序，认真负责的完成老师布置的每项工作任务。 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作为英语课代表，许潇潇在依次发放作业本，发到李佳明的时候，她把作业本不轻不重地放在他的桌子上：“你的！”。 李佳明笑着说：“谢谢！” 许潇潇礼貌的回复：“不用客气！” 李佳明听着她这么礼貌的回答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他和林丽、许潇潇、陈大伟，这几个初中就同班的老同学一直都很要好。彼此间从来没有如此刻意的礼貌，现在许潇潇这种突然而来的客气明显拉大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让他的心里徒增了很大的失落感。 他翻开英语作业本看了看，又百无聊赖的合上了。 过道一旁坐着的陈大伟拉了拉李佳明：“佳明，晚上一起吃饭啊！” “请我啊？”李佳明笑着问。 “嗯，再叫上许潇潇和林丽。”陈大伟认真的说。 李佳明看了看他：“捡钱了？” 陈大伟笑了笑，不吭声儿了。 李佳明没再多问，只是眼睛不自觉看了看林丽和许潇潇两个方向，回过神儿来，却发现孟美奇正不偏不倚地看向自己。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陆续出去吃饭了。 陈大伟叫住林丽和许潇潇，邀请她们一起去吃晚饭。 林丽笑问：“今天啥日子啊？” 陈大伟嘻嘻一笑：“庆祝我数学考试打了一百分。” 上午的数学课上，韩文华老师把上节课的单元测试卷发下来，他们几个成绩都还不错。 林丽努了努嘴：“一百二十分满分，你那一百分顶多算八十。” 陈大伟美美地说：“那我也高兴，我好像比你高吧！” 林丽瞪了她一眼：“跟我比干嘛，有本事你跟许潇潇比。” 许潇潇和李佳明看着他俩拌嘴，都忍不住笑了。 李佳明看了看许潇潇：“许书记，您老人家这几天看我有点情绪吧！” 许潇潇神态未变，平静地说：“哪能呢，你想多了吧！” 林丽咯咯地笑了，她拉着许潇潇的手说：“咱们先走，不理他。” 四个人有说有笑的出门去了，屋里还剩下的几个同学都不自觉看了他们一眼，有的是习惯了他们的热闹，有的是打心眼里看不惯他们的嘻哈打闹，当一个集体里的某一些成员自动成团且凌驾于他人之上时，那些没有参与进来的人会被动的产生一种孤立感，尤其是那些外来的新生，比如：孟美奇。 陈大伟选了一家离学校比较远的小饭店，到了以后，他比较绅士的让林丽和许潇潇点菜，她们俩哪会点什么菜，对于林丽来说，只要不吃食堂的豆腐，什么菜都是改善伙食。 李佳明说：“你两不用客气，陈大伟有钱，不请咱们吃他也是给小姑娘买好吃的，不吃白不吃。” 陈大伟举着拳头在李佳明眼前晃了晃：“别在好学生面前玷污我的形象。” 李佳明笑笑：“行，那你请我们吃肉。” 陈大伟不理他：“你都是借光来的，还敢挑呢！” 李佳明眨了眨眼睛：“我借谁的光了？” 林丽哈哈一笑：“你说呢？还剩谁了！” 许潇潇也笑了，看到此刻的李佳明和陈大伟，她已经把这几天对李佳明的一点小芥蒂给忘了。 陈大伟点了四个家常菜，有菜有肉且菜码都很大，配上米饭，实在是非常不错。 陈大伟问李佳明：“喝酒不！” 李佳明问道：“晚课你不上了？” 陈大伟一本正经的回答：“喝多就不去了呗！” 李佳明说：“我是没意见，你问问许书记吧！” 许潇潇白了他俩一眼：“吃饭就吃饭，喝什么酒，马上就要考试了，又不学习了！” 李佳明吃吃的笑了，陈大伟愣了愣神儿：“书记说的对，不喝。” 饭吃了快一半了，许潇潇看了看陈大伟和李佳明：“无事献殷勤，有什么事快说吧！” 李佳明咳嗽一声差点噎到，这正是他心里所想，既然许潇潇说出来了，他也就不用再说了，三个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陈大伟。 陈大伟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半天没吭声儿。 李佳明把筷子一放：“得，跟女生有关吧，感情这是鸿门宴。” 陈大伟眼珠子一瞪：“的确是跟女生有关，但怎么就鸿门宴了！” 李佳明这么一说，林丽马上想到了班级的美女“校花”，她瞪着陈大伟问：“你要跟李佳明争校花啊？这不好吧，都是哥们儿，君子不夺人所爱，是这么说的吧，许潇潇？” 李佳明又是一口米饭卡在嗓子眼，半天没缓过来。 许潇潇并没搭林丽的茬儿，只是看着一边急得要哭的陈大伟说：“人家都没说话呢，你们在这瞎猜啥！陈大伟，你说说，到底什么事？” 李佳明看了看许潇潇，没再说话。 陈大伟看大家都不说话了，才认真地说：“我确实是要找大家帮忙，但不是追女生，再说追女生这个活儿我也用不着帮忙，哈哈。” “那是什么事啊？”林丽问。 “我想让你们帮我补课，行吗？”陈大伟态度诚恳的说。 “补课？”林丽重复道。 陈大伟点点头：“嗯。” 林丽指了指许潇潇：“这是老师，跟她说！” 许潇潇问：“你成绩挺好的啊，你想怎么补呢？” 陈大伟说：“初中的时候我们不是有学习小组吗，我想现在咱们能不能也成立这样一个学习小组，互相学习，查缺补漏，咋样？这还有一周就月考了，我感觉这次我肯定考不好，我看咱们同学天天都那么能学习，除了你们几个，还有那个程鹏飞，只要我看着他就是在学习，还有夏晓敏、夏晓娜，都挺厉害，我也不想跟你们差太多啊。所有我就想到了找你们帮忙，形式就是成立学习小组，你们看成吗？” 许潇潇想了想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李佳明也表示很赞同，但他补充道：“咱们还是得跟老师说一声。” 林丽有点不服的说：“班长就是班长，啥事都得报备啊！” 许潇潇却说：“应该说一声。” 林丽看了看大家，不再说话了。 李佳明看了一眼许潇潇，会心的笑了。 第六章 （2） 看大家都没有异议，陈大伟非常高兴：“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第二节晚课或者周末我们就在一起学习。” 林丽眼珠子转转说：“我看不行。” 陈大伟问：“为啥？” 林丽瞅瞅李佳明，呵呵一笑：“他这样天天跟我们待在一起，还怎么追校花啊？” 李佳明无奈地看着林丽：“你说谁啊，孟美奇啊？” 林丽点点头：“不然还有谁？” “谁说我在追她呢？”李佳明饶有兴趣的问。 陈大伟也转过头看向李佳明：“我怎么也听人这么说的呢？”他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还听说什么了？”李佳明依旧兴致盎然的样子。 陈大伟看了看他：“是你让我说的啊！” 李佳明点点头。 陈大伟看了看林丽和许潇潇，然后说：“我听说高二的李峰也在追孟美奇，然后有人说你们前几天还出去谈判了？” 这下林丽和许潇潇都震惊了，两个人齐齐看向李佳明。 李佳明摇摇头：“不是谈判，是打架，他找了十来个人来打我！” “啊？”林丽大惊，忙站起来仔细看李佳明，似乎在查找他的身上是否有伤。 李佳明笑笑：“快坐下吧，要是被打了我还能好好在这儿吗？” 林丽这才坐下，许潇潇也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 李佳明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跟你们说这些，因为实在没什么事也没什么意思，还打扰你们学习，既然你们这么关心我，就告诉你们吧，免得你们天天瞎琢磨。” 在大家的一致“关心”下，李佳明终于道出了原委。 自从孟美奇进入高一一班以来，在海兴中学一度引起不小的骚动，当然对于这种美女效应，像林丽和许潇潇这种除了学习不谙世事的人是不会了解的，等她们知道的时候，可以说全校都知道高一年级来了一个美女并且很快被冠以“校花”的名号。所以，各个年级自认为混的还不错的男生都想去追一追。 在教学严谨纪律森严的小中学里，很多同学的追求方式也仅仅是写一封情书或买点小礼物试探一下。当然，这些人都被孟美奇直接拒绝了，本来大多数人就是抱着碰运气的态度来追校花，所以被拒绝后并没有再进一步行动，只有高二一班的李峰，从开学几天后一直纠缠着孟美奇不放，这让孟美奇十分苦恼。在万般无奈下，她想到了找班长李佳明帮忙。 那天早自习上，被赫爽看到李佳明递了“情书”给孟美奇这件事，真相其实是：上早操的时候，孟美奇又收到李峰的信，回到教室以后，孟美奇把信传给李佳明，希望他帮忙“退回去”，李佳明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认为，这是别人的私事，自己实在不好管，于是，毫不避嫌地把孟美奇的信还给了她，希望她自己处理。可惜，赫爽只看到了李佳明还信的过程，没看到孟美奇塞信给李佳明的过程，以致于大家都误会他在追求孟美奇。 听到这里，林丽呵呵一笑：“难怪，我说大班长不能这么快被美色迷惑嘛!” 陈大伟则不以为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被迷惑了也正常。” 许潇潇没吭声，她只是默默地看了看李佳明，心想着自己原来这么愿意相信“不辨是非”的新闻。 “后来呢？李峰什么时候找你的？”陈大伟问。他知道李峰，他们一起打过篮球，那小子看上去出手就狠，跟他和李佳明完全不是一路子人。 “就前几天，周二吧，那天我和孟美奇在门口说话被他们同学看见了，隔天晚自习后他就找我出去，还让我带点儿人。”说完，李佳明自己先笑了。 陈大伟忙说：“太嚣张了，哥们也打过仗，你咋不叫我呢！” 李佳明瞪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去干仗，叫你干嘛！” “那你们没打起来？”陈大伟问。 林丽和许潇潇也用眼神表示询问。 李佳明说：“当然没有，不仅没有，我还帮孟美奇解决了大麻烦，李峰以后不会再来找她了。” “你咋解决的？”陈大伟更好奇了。 “也没啥，就吓唬吓唬他们呗，说再纠缠下去就告诉老师。” “切，那你不被揍的很惨才怪！”陈大伟完全不信。 李佳明笑笑：“不信拉倒，反正解决了！” 林丽听的认真，不无赞赏的说：“班长就是厉害，不管你是怎么以一敌十的，反正他们服了。” 李佳明非常满意的点点头：“嗯，哈哈。” 林丽话锋一转：“这样一来，孟美奇不对你更青睐了，没准就以身相许呢！” 李佳明说：“行了，你就别跟我闹了，本来这些事不打算告诉你们，可我看出来了，我这不说清楚你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哈哈，美的你吧，好像谁愿意管你似的。”林丽口是心非的说。 李佳明笑笑，然后认真地说：“好好学习吧，校花也就是这一时热度，等重视起学习来，大家就都忘了。” 许潇潇点头表示同意，她深有感触的说：“看来班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辛苦了！” 李佳明看了看许潇潇：“这回对我没看法儿了吧！” 许潇潇哈哈一笑：“啥时候有了？” 林丽和陈大伟也跟着笑了，四个人以水代酒高高兴兴地碰了一杯，杯子碰到一起的瞬间，林丽莫名的想到了徐然。她想，如果他也在这的话，多好。 第六章 （3） 陈大伟的学习小组刚刚成立没几天，月考就来了。 周一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上，于洪新站在讲台前用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再次强调大家做好最后的复习，迎接接下来为期两天的月考。因为月考后马上就是国庆节，学校会组织一次全校的汇报演出，演出后除高三外全校放假三天，所以，这可以说是本月最后一节课了。 于洪新站在讲台上强调：“虽然我们距离高考还有近三年的时间，但是这三年很快就会过去，现在你们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如果高一的基础打不好，到高二分科也一样学不好，所以大家时刻都不要松劲儿，尤其是现在，每一科都属于刚刚开始阶段，如果这个时候跟不上，以后再想补可就难了。” 他顿了顿，然后说：“像我知道班级有部分同学组织了学习小组，我觉得这个想法就非常好。如果哪个同学还有这个想法，也可以跟我反映，只要是能够帮助你们学习的事我都会支持。” 已经有不少同学知道陈大伟几个人一起学习的事，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他们几个，陈大伟本来想低调独享的事情，被李佳明一报备，马上就变成公共资源了，他噘了噘嘴，低下了头。 最后，于洪新说：“明天就考试了，今天晚自习你们就自由复习，老师在忙着出题可能不来辅导了，希望同学们自己监督好自己，就算是临阵磨枪也比破罐子破摔强。另外，明后两天考试，晚自习停，同学们可以在家复习也可以来学校，我的想法是，尽量到学校来复习。这个你们自己酌情吧，我就不强制要求了！” 班主任的训话终于结束了，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还剩下的十几分钟时间，其实很多同学都看不进去书了。 老师刚一出门，同学们就开始聊起天来。吕佳碰了碰林丽：“同桌儿，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林丽苦恼地说：“别的还行，物理估计要完。” 吕佳说：“我历史、地理都没背，肯定得拉分。” 林丽安慰道：“这两科没事儿，也不是主科，如果你要是学理科更不用管了，到高二就不学了。” 吕佳说：“理科我也不好啊。” 林丽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有特别突出的科目，好在各科老师对她都很好，每节课上都会提问她，这让她一度没有认真琢磨过自己各科的实际水平，这会儿马上就要考试了，她突然感到很紧张。 许潇潇传纸条给林丽告诉她晚自习她不上了，这样估计学习小组今天也没有学习计划了。林丽自己鼓捣着书本，想想明天上午第一节要考的是数学，于是硬着头皮翻开了数学练习册。 数学第一章学函数，林丽觉得自己学得还可以，可这会儿做了几道题都不是很理想，她有点懊恼，但是看看一旁的同学们都在开小差，她又放下心来，她咬了咬手中的铅笔，继续做了下去。 下课铃声准时想起，同学们都比平时更快的离开了教室。可能每一次考试之前，大家的心情更多的是放松而不是紧张吧，林丽回头看看，一会儿功夫全班又是只剩下她和程鹏飞了。 林丽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饭票，她想了想，饭票应该是用完了，她一时没注意又忘了换了。饭票一般都是周一早上统一买，这会儿去食堂也换不上了。正好程鹏飞在教室，她走过去问道：“程鹏飞，你还有饭票了吗？借给我一张，我忘了换了！” 程鹏飞抬起头，他看上去有点窘迫，但马上恢复正常，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没有了！” 林丽哈哈一笑：“感情咱俩一样，我说你咋不去吃饭呢！” 程鹏飞附和笑笑，没有说话。 林丽说：“去小吃部吃吧，一块钱，跟食堂没差多少，咱们一起去吧！” 程鹏飞犹豫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啊！” 林丽没想到程鹏飞这个平时几乎不跟女生说话的学霸会这么爽快答应一起去吃饭，她心里很高兴，嘴上说着：“要不是都没饭票了，我们还没有机会一起出去吃饭呢，是吧！” 程鹏飞的脸不自觉红了，但是林丽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教室，一起向校门口的小吃部走去。 小吃部里人不是很多，林丽打了饭找了位置坐下，她看得出来程鹏飞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吃饭，就像她第一次跟许潇潇一起来时一样，他不知道饭菜都是自己去厨房打，这儿的老板是不会给每个学生端饭到桌子上的，因为那样真的忙不过来。 林丽在凳子上坐定，她想到去厨房取点辣椒油，然后在厨房门口，他看见程鹏飞正努力用手数着硬币，他左手攥着一个五毛的角票，右手的几枚硬币有一元的，还有几个一毛的。 老板娘眼睛尖，不等他数完就说：“正好两块，给我吧！” 林丽马上明白了什么，她拉过程鹏飞的手：“不用你给，我有钱。” 程鹏飞这才注意到林丽，他下意识的握紧右手：“我来吧。” 林丽笑笑：“现在都男女平等，跟女生吃饭也不用都要男生花钱。” 老板娘认识林丽，她微微一笑说；“不着急，你们先吃，一会儿再说。” 程鹏飞说：“不用，先给你。”说着把手里凑好的两块钱直接放到一旁的灶台上，然后拉着林丽往厨房外走，林丽要去拿钱回来，程鹏飞的手劲儿大到她无法转身。 林丽看看程鹏飞，他的表情有点愠怒，只是憋着半天没有说话。林丽想不能再跟他争下去了，于是她笑着说：“行，那我不跟你客气了，改天我再请你。”说完，她帮程鹏飞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饭。 饭菜还是老样子，一个中号二大碗盛满米饭和菜，菜品依旧是过油土豆片炒辣椒，虽然没有半点肉星，但毕竟是小锅饭菜，比起食堂的大锅煮菜简直可以说是佳肴了。 两个并不是太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并没有太多话题，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林丽在说，程鹏飞在听，他听的认真吃的也很认真，林丽在这么认真的男生面前第一次感觉很紧张，那一瞬间她觉得，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生活上，程鹏飞都落她很远，因为他身上这份严谨和认真，是同龄人中很少见到的，最起码是林丽身上所欠缺的。 吃完饭后，林丽说自己要先回寝室一趟，程鹏飞点点头就自己往学校走了。林丽的住处就在小吃部后边的街上，她在路口转弯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程鹏飞，只见他低着头大步向校门口走去，周围人来人往，他完全没有在意。林丽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里竟徒增了一份酸楚：这个穷人家的孩子，有志气也有傲骨，让人佩服。转过头，她自嘲道：谁又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呢？ 第六章 （4） 随着最后一节地理测试卷的上交，为期两天的月考在紧张而紧凑的氛围下结束了。林丽走出教室，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油然而生。 陈大伟跟他几乎同时交卷，这会儿正走在她身后，他看出林丽情绪不是很高，急走了几步赶上了她。 “咋了，这么蔫吧呢，没考好啊？” 林丽言不由衷地说；“好着呢！” 陈大伟笑笑：“到时候看看咱俩谁厉害！” 林丽说：“我肯定比你考的好！” 陈大伟也不争论，走了几步他问道：“放三天假呢，你今天回家吗？” 林丽停下来问：“明天不是有国庆演出吗？” 陈大伟回答说：“咱们班又没节目，有啥看的！” 林丽也是这么认为的，为了准备这次月考，高一整个年级都没有报节目，班主任于老师对于这次文艺汇演的重视度不高，以至于班级的成员也都是一样的态度，但是林丽知道，节目可以不出，但是作为观众她们必须出席。 “我等明天演出结束后回去！”林丽像在回答陈大伟的话，又像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陈大伟笑着说：“行，学习小组批准你放三天假，十一以后恢复正常！” 林丽瞪了他一眼：“真把自己当组长了！” 陈大伟一本正经地说：“本来就是！” 走出校门口，两个人一左一右各自回家了。陈大伟是回自己的家，林丽是回住宿的“家”。 赫爽比林丽早十几分钟交了卷，这会儿她正在寝室的前屋里看电视，看见林丽回来她也跟着回到了她们的小屋。 “你一会儿回家吗？”赫爽问。 林丽说：“明天回，看完演出走。” 赫爽失望地说：“那就剩我自己了，多没意思！” “你不回去吗，放三天假呢！”林丽好奇的问。 赫爽说：“家里没人，我回去干嘛？” 林丽想起赫爽的父母常年在外地做买卖，她放假一般很少回家。 林丽说：“那我早点来！” 赫爽很高兴，她收拾自己放在桌子上的磁带和五颜六色的彩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赫爽已经从叠星星改为折纸鹤了。因为她天天在寝室折这个东西，林丽也跟着学会了。看赫爽收拾彩纸，林丽忍不住问：“叠多少了？” 赫爽说：“不知道，没查！” 林丽打趣问：“要送给谁呀？” 赫爽说：“谁也不送，叠着玩。” 林丽笑笑：“叠一千只吧。” 赫爽说：“看心情吧！” 两个人在屋里闲待了一会儿，赫爽问林丽去不去学校，林丽看着窗外的马路，昏昏沉沉中只想休息，她说：“今天我不去班级了。” “你不吃饭了？”赫爽问。 “不吃了，头疼呢，我躺会儿。”林丽说完，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头疼的厉害，刚刚考试的时候可能是太紧张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这会儿后知后觉的头疼让她只想躺下来睡觉。 赫爽摸了摸她的头：“我看你要感冒。” “我躺会儿，没事。” 赫爽给林丽倒了杯水，又嘱咐林丽一会儿好点了去吃饭，还把自己的随身听也留给了林丽，然后她才拿起彩纸和装纸鹤的小盒子出门，林丽感觉到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然后，她脑袋里想着刚刚自己答的十分糟烂的地理卷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外边天已经黑透了，感觉自己头疼的更厉害了，她懒得坐起来，可这会儿肚子又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前屋住宿的同学是高二的几个女生，她们一般这个时候不会在寝室，看来也是刚刚考完试回来休息，林丽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林丽无力地说“请进。” 屋子里没开灯，林丽一时没看清进来的是谁，只感觉这个身影既不是赫爽也不是前屋住宿的同学。 “谁呀！”林丽有点紧张了，她伸手去够墙上的电灯开关。 “也不问问是谁就让进来，不怕有坏人啊！”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林丽咕噜一下坐了起来。 灯还没有亮，林丽已经在半透明的黑暗中认出了进来的人。 林丽忘了自己刚刚还躺在被窝里，尽管只是合衣而睡，这会儿也算得上衣衫不整，可她全然没想到这些，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灯。 “徐然！” “嗯，是我。” 徐然哈哈一笑，他看了看林丽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几声。 林丽低头看看自己，忙整理下衣服准备下地，嘴里咕哝着：“你怎么搞突然袭击啊，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住呢！” 徐然看着林丽慌张穿鞋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这时候过来挺莽撞的，他不好意思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示意林丽慢点穿，然后悠悠地说：“我在你们班待了一晚上，也没看着你，明早上我就回家了，心思过来看看你。” 林丽吃惊的问：“你去我们班了？” 徐然笑笑：“嗯，跟陈大伟他们打完篮球去你们班了，没看着你，问赫爽知道你住这儿的，我就来看看。” “赫爽咋没跟你一起回来？”林丽问。 “我看她忙着呢，就没叫她！”徐然笑呵呵的说。 林丽穿好鞋子坐在炕檐上，她这会儿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炕席上铺着凌乱的被子，桌子上也不规整，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十分狼狈，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直觉告诉她，此刻她的脸一定很红很红。 徐然看了看林丽：“赫爽说你好像生病了，你起来干嘛，躺着吧！” 林丽心里好笑，难道我还能躺在床上跟你聊天？她摇摇头说：“我没事，挺好。” 徐然拿起一旁的随身听和磁带看了看：“你也在听任贤齐的歌呢？” 林丽瞅了瞅那本磁带，自己之前好像听过一次，她也不太记得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这是赫爽的。” 徐然说：“这些歌都挺好听的，你没事儿也听听。” 林丽想，难道徐然不应该说你没事好好看书学习吗？但她还是认真点点头。 过了好半天，她才想起来问：“你啥时候回来的呀！” “五点多到的学校，今天放学我早走了一会儿，不然赶不上最后一班车了！” “你没直接回家啊？”林丽明知故问。 “嗯，我想来看看你们，到学校都没人了，你们考完试都回家了！就陈大伟在，我们一起玩了会儿球。” “哦，那你一会儿去哪住啊？” “去我姐家住！”徐然回答。 林丽拍了拍脑袋：“我都忘了，你姐家在这！你姐知道你回来了吗？” “知道，我回来先去她家了，明天跟我姐夫一起回家，可能走得比较早，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徐然漫不经心的说着，林丽认真的听着。 平日里，林丽从来没感觉到住宿的小屋有多小，可今天此时此刻，在只有她和徐然共处一室时，平时大大咧咧惯了的林丽竟一时促狭无比，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让人看见咱俩这么晚单独在一起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徐然笑了笑：“我没想那么多，心思去我姐家正好路过你这就过来了！” 林丽也笑了：“你是怕不来看我就走了，改天我找你算账吧！” 徐然哈哈一笑：“是啊！” 林丽的心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幸福，尽管她现在还不曾承认，但情感的种子已经在她小小的心里慢慢萌发了。 徐然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毕竟天色不早而且还是在林丽的宿舍，尽管徐然从来不在意什么外界的眼光，但是他也知道宿舍和班级不同，而且这里还有其他住宿生，待的太久他也觉得不好。最重要的是，他和林丽坐了小半晌，竟一时都不知道说点什么了。 林丽送他出门，高二的几个女生都伸长脖子看徐然，徐然礼貌的跟她们说再见，刚刚领他进来的女生也热情地跟他挥手，然后几个人都看着林丽暧昧的笑，林丽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终于知道人们眼中的早恋是什么意思了。 第七章 （1） 赫爽说：“我发现徐然对你真好。” 林丽问：“哪好了？” 赫爽瞥了林丽一眼：“特意来看你还不好？” 林丽挠挠脑袋：“谁说他是特意来看我的！”林丽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满足。 赫爽手里叠着纸鹤，头也没抬继续说：“他在咱班待了好半天，陈大伟叫他一起走他也没走，我还以为他愿意跟我唠嗑呢，感情在等你呢！” 林丽捅了捅赫爽，示意她小点声儿，赫爽耸耸肩，不再说话了。 教务楼前的主席台上，初中某个班级的两个学生正在朗诵一篇文章，大意是歌颂解放军抗洪救灾的，他们所在的班级方队不时响起热烈的掌声回应，其他方队的学生则木讷地听着，大部分都坐在椅子上自己干自己的事。 学校教务楼前有一个高约一米半的砖砌主席台，主席台再前方是国旗杆，所以升旗或课间操时间学生们都是面对主席台站定，校长讲话就会站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发言。其他老师或站在学生方队里，或像学生一样分列成队，一般来说，没有重大节日演出或突发事件，学校很少召开这种全校大会，因为，这种大会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下才会有，一是像今天这样的文艺汇演，一是警告或处罚违反学校纪律的学生。所以，对于学生而言，并没有几个愿意参加任何形式的全校会议。 这次国庆汇报演出的主题是围绕“抗洪抢险”歌颂祖国，通过已经演出的几个节目看，他们都排练了很长时间，这也让林丽明白了为什么这次汇演没有新入学的高一年级了。 因为是文艺汇演，大家都把班级的椅子搬出来按列排好，然后坐在主席台下观看。林丽为了开小差，把第一排的位置让给了许潇潇，这会儿她跟赫爽坐在一起，赫爽在叠纸鹤，她在听歌，随身听里放着任贤齐的《伤心太平洋》，林丽在心里跟歌曲的旋律哼唱着： 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风不平浪不静心还不安稳/一个岛锁住一个人。 将近两个小时的演出结束后，很多同学就直接背着书包回家了。林丽在座位上整理书包，犹豫着要带哪些书回家，许潇潇从后排坐过来，看着林丽装的满满的书包说：“回家带这么多书干嘛，你能看吗？” 林丽仿佛被人看穿一样心虚道：“回家也得看书啊！” 许潇潇笑了：“你回家不看三天电视才怪。” 林丽说：“不能，顶多看两天半。”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许潇潇借机跟林丽推荐：“回去看《还珠格格》，可有意思了，你再不看都快演完了。” 林丽之前在宿舍看过几眼这个电视剧，她倒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她比较了解自己，印象中她放假回家还没有学过习的时候，但是，她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那是以前，以前还小不懂事呢。 “你咋走？”许潇潇在一旁问道。 林丽眼珠子转转：“我骑自行车。” 林丽的老旧二八大自行车还停在食堂后边的车棚里，车子从来不上锁也不会丢，要不是这会儿要回家，她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存在。 许潇潇说：“早点来，3号就来吧，来了先上我家。” 林丽笑着说：“好的。” 第七章 （2） 假期里的校园格外安静，除了两个毕业班的学生还在按时上课，其余班级都正常放假了。就在所有人都回家以后，高一一班的教室里，依然可见一个早来晚归的身影，那就是程鹏飞。 早上，高三学生早操的时候，程鹏飞已经在教室了。他会习惯性的打扫一下班级卫生，尽管空荡荡的教室并没有什么值得打扫，但他总是先扫扫地擦擦讲台和桌子再开始学习，就好像正常上课时一样。 月考结束后，很多同学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大部分人已经暂时将书本“收”起来了，但是程鹏飞却利用三天的假期把各科的知识都复习了一遍，在这个“温故知新”的过程中，他再一次发现了之前没有掌握清楚的知识点，并且一一做好笔记，在于老师给他找来的旧教材上，他一笔一笔做好标记，并且把每一笔都熟记于心。 假期第二天，李佳明来学校打球，惊异的发现程鹏飞正站在窗台上擦班级的窗玻璃。 “程鹏飞，你没回家吗？” 看到李佳明，程鹏飞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又把手中的抹布放在脸盆里，然后说：“我没回去，考试考的不好，再复习复习。” 李佳明不无钦佩地说：“考完试还能学习的，我估计咱班也就你一个了！” 程鹏飞谦虚地摇摇头。 李佳明看看教室的窗户，话锋一转：“偷偷给班级做好事的也就你一个！不过还好，被我发现了！开学我一定告诉老师，让他号召全班跟你学习！” 程鹏飞忙摆摆手：“这哪是什么好事，我看书看累了，闲着也是闲着，再说，我是生活委员干这点活应该的！” 李佳明笑着说：“那我还是班长呢，这么说更得多干点儿了！” 程鹏飞本来不太善于言辞，在李佳明面前他的语言更显得有点笨拙，听到班长这么说，他一时心急，说道：“不用你，这不是你干的活，你去玩吧。” 李佳明知道程鹏飞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他依旧不依不饶地说：“嘿，你还真以为我不会擦窗户啊，还是你想把功劳都自己占了好让老师就表扬你一个人？” 程鹏飞听李佳明这么一说，竟也忍不住笑了：“那咱们一起擦吧！” 李佳明撸起袖子说：“嗯，一起擦！不过，我陪你擦玻璃，你一会儿得陪我打篮球！” 程鹏飞咬了咬嘴唇说：“好！” 李佳明转过身，明媚地笑了。 然而，程鹏飞的好人好事以及月考的成绩还没来得及公布，勤工俭学就来了。 返校后第一天的课间操后，班主任于老师就在课堂上出现了。 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然后“和蔼”又“亲切”地笑着说：“同学们，又到一年一度的勤工俭学时间了，今年学校给高一年级布置的任务比去年相对减少很多，我们只需要在周边村屯劳动三天，具体干什么活儿现在还没分配，希望大家都提前做好准备，一起把勤工俭学的任务完成好！” 于洪新说完这些，很多同学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大多数本校学生已经早有预料，外校学生在初中时也都从事过勤工俭学，所以，于老师的话他们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在农村，勤工俭学就是指每年农忙时节，有部分农户会雇佣学校的学生去帮助务农，学校收受的这部分佣金一部分用来缴纳学生的勤工俭学费，一部分用来购买冬季取暖的煤炭。有的时候也会根据收入的比例给予在勤工俭学中表现优异的学生，当然，这一部分报酬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想得到这份奖励比学习上拿第一名都难。 于洪新见同学们私下里议论纷纷，禁不住说到：“大家也不要把这三天劳动太放在心上，毕竟你们的任务都是学习，到时候咱们能干多少干多少，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在家里都没下过地干活，咱们就按自己实际能力，尽力了就行！” 林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三天假期，她一天也没去地里帮忙干活，不是因为她懒，实在是因为她不会干。她相信，班级里像她一样的人一定还有很多。 于洪新又嘱咐了一些别的注意事项，就叫上李佳明一起去办公室了。等到李佳明回来，第三节课的老师还没来上课，李佳明站在讲台前不无兴奋地说：“上午没课了，这就放学，大家回去吃饭，十一点四十在班级集合，去西屯儿扒苞米，请同学们有自行车的骑自行车，没有自行车的找有自行车的带，我领队！” 教室里一下子人声鼎沸了。 吕佳捅了捅林丽：“你有自行车吗？” 林丽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不好意思的说：“有是有，但是没有后座儿，带不了人！” 吕佳说：“应该让男生带女生，咱们骑车去跟不上他们咋办？” “不能，他们肯定等咱们！” 吕佳看了看讲台上的李佳明，对林丽说：“你找李佳明或者陈大伟他们带你呗，他们肯定骑车去，你别自己骑了！” 林丽笑笑：“坐他们车子太招风，我可不坐！” 吕佳笑着说：“你要是怕招风，让他们带我行吗！” 林丽瞪圆眼睛看了看吕佳：“同桌儿，他们两可不归我管，你咋跟我商量上了呢？” 吕佳扑哧一笑：“谁不知道你们几个好啊！你说，班级两个大帅哥，咋都跟你这么好呢！” 林丽抬头看看讲台上的李佳明，又回头看看陈大伟，然后琢磨着吕佳的话，她小声的问：“你是说李佳明和陈大伟？” “嗯！”吕佳点点头。 林丽说：“我们初中一个班啊！” “你们一个班的好几个呢！别人咋没你们这么好呢！天天在一起。” 林丽想想：“好像是！” 吕佳右手转着的笔突然停了下来，她在习题本上写了一行字递过来，上边写着：“他们两个，你喜欢谁？” 这是一道选择题，林丽看了看吕佳，她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第七章 （3） 林丽推着自己的大二八自行车来到校门口跟同学们集合，李佳明和陈大伟都看到了她。 陈大伟走过来笑着说：“自行车都快赶上你高了，你别骑了，我带你吧！” 李佳明也在一旁劝道：“让陈大伟带你吧，他刚才找了一圈，别的女生都不愿意让他带，没有女生坐他的车子他该没面子了。” 林丽往人群里看看：“许潇潇呢？” 李佳明说：“她又不用交勤工俭学费，老师说她可以不去！” 林丽感觉很失落，一改往日活泼的模样，认真的说：“不用你们带，我自己骑车方便点。” 陈大伟故作失落状：“又被拒绝了！” 李佳明哈哈一笑：“你带赫爽吧，我看她在那找人带呢！” 陈大伟看了看赫爽，然后生无可恋的说：“我的自行车受得了吗？” 林丽瞪了陈大伟一眼：“赫爽还不愿意坐你车呢！” 三个人在这正说着话，就看见许潇潇骑着自行车从马路上过来了。 林丽一阵惊喜：“你咋来了？” 许潇潇说：“哪能就我自己搞特殊啊，我爸说让我也去！” 林丽呵呵一笑：“看看，还是许老师觉悟高！” 李佳明看了看许潇潇的自行车，摇摇头道：“行，你们都有坐骑，真是一点也不给男生留机会！” 许潇潇疑惑地看看林丽，林丽莞尔一笑：“他们说没有女生带很没面子！” 许潇潇也跟着笑了。 班主任于洪新在清点人数，李佳明也跟着过去忙了。林丽回头看看，女生中不止自己和许潇潇单独骑车，夏晓敏和夏晓娜也都推着自行车站在一边，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孟美奇也是自己骑车走。 林丽心里暗想，这才是一点机会也不给男生留呢。 一会儿功夫，没有自行车的同学也都找到了各自的搭乘对象。李佳明在前带队，几十辆自行车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同学们一路欢声笑语，好似不是去秋收劳动，而是去秋游一样。此时道路两旁尽是金色的一片，玉米和大豆都是收获的季节，田野里到处都是农忙的身影，而学生们的一路欢笑也将这份秋天的静逸点缀的恰到好处。 很快大家就到了田里，雇主家主人已经在地头等着大家了。这户人家的玉米地大概有二十几亩之多，成熟的玉米杆被收割后按堆放平，每隔两米左右是一堆秸秆，待采收的玉米棒都在黄色的叶子里包裹着，学生们的任务就是将这些玉米棒从叶子里剥离出来。 玉米秸秆正好有四列，高一两个班级各分两列，学生按顺序排列，一轮结束后再按号次依次往复。 林丽和许潇潇在第三列的第八、九号，跟她们相邻的是七号的程鹏飞和十号的陈大伟，第四列的八九号正好是赫爽和吕佳，孟美奇也在第四列，位置稍微靠前一些，从林丽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的背影。 班主任老师在做动员工作的时候强调，先完成工作任务的同学会有奖金鼓励，为了奖金，大家都是卯足了劲儿在往前冲，很多男生三下五除二就扒完了一堆，按照自己的号次去找下一铺了。但是还有一部分同学，即使是卯足了劲儿，也还是被远远的甩在后边。比如：林丽、许潇潇、吕佳和赫爽。 这四个人并排两列，劳动速度完全一致，林丽和吕佳稍微还算好一点，虽然很慢但毕竟知道怎么用力，许潇潇和赫爽就完全是无从下手，她们两个把玉米杆高高拿起，用力去掰上边的棒子，棒子掰下来以后再一层一层地撕开上边的叶子，等到露出里边的玉米棒时，别人已经扒完好几个玉米了。林丽看着她们笨拙的样子就忍不住大笑：“看来还有比我不会干活的。” 许潇潇也很懊恼，她家里不种地，她确实不会干这个活。而赫爽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站在一边兴奋地给大家讲电视剧，还安慰大家不用着急，跟不上进度一会儿老师就会安排人来帮忙。 一会儿工夫，她们前后左右都没人了，再往前看时，大部队已经落出她们足足有一百米远，许潇潇越着急越不会用劲儿，一不小心又被玉米杆划破了手指，她默默用嘴舔了舔手指，也没有告诉林丽自己受伤的事，她心里想着，论劳动，自己跟同学们比还真是差太多了。 跟大部分同学比起来，李佳明的劳动水平也差了很多，不过他悟性高，很快就掌握要领，虽然没有走在队伍最前列，但也没被落得太远。他偶尔回头看看队尾的四个女生，心里想着待会儿得回去接一下她们。 同学们的整体进度很快，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最快的同学已经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开始林丽还数着号码找自己的秸秆堆，后来她就不再细数号码了，因为只要看到没有扒过的两个秸秆堆就可以了，同学们都是按顺序给她们预留的，她琢磨着按照她们四个人的速度，天黑之前都不能完成一半。 慢慢地，四个人也不再如开始一样没心没肺了，她们都在努力往前赶，毕竟已经脱离队伍太远了。扒完第四铺以后，林丽和许潇潇惊奇地发现自己号码对应的玉米都被扒完了，那边的吕佳和赫爽也是一样，四个人相互看看，都知道是有人帮她们完成了任务，大家虽然有点不好意思，心里还是很高兴，都乐呵呵的往前赶进度了。 追上大部队后，她们才知道，是程鹏飞和孟美奇两个人完成了她们四个人的工作量，这会儿两个人正在帮她们扒最新的一堆玉米棒呢。 吕佳感激地拉着孟美奇的手说：“还是你对我最好。” 孟美奇笑笑：“我扒的少，大部分都是程鹏飞扒的。” 大家一起感谢正在低头扒玉米棒子的程鹏飞，他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微微一笑说：“我会干就多干点！” 林丽笑着说：“我们拖班级后腿了！” 许潇潇也不无感慨：“你两接我们该拿不到奖金了！” 孟美奇看看大家说：“也不能为了奖金把你们扔后边啊，咱们也别按号来了，就在一起扒吧，这样还热闹点儿。” 林丽看着眼前的孟美奇，觉得她确实很美，秋天的风吹着她的长发，她的笑容看上去那么真实可贵，第一次，林丽看着孟美奇由衷的笑了。 李佳明把最新扒完的一筐玉米棒倒在旁边的玉米堆里，然后走过来跟这几个热火朝天劳动的人打招呼。 “行啊，你们四个这么快就撵上了？” 林丽看着李佳明，不满地说：“才想起来我们，你咋不去接我们？” 李佳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自己也跟头把式的才到这儿！” 许潇潇说：“你还是比我们都强！” 李佳明看看灰头土脸的许潇潇，一时忍不住笑了：“书记，你现在这形象挺原生态。” 许潇潇下意识地整理一下头发：“完了，肯定没人样儿了！” 其他几个人忍不住都笑了，其实大家伙儿现在的形象都差不多，如果不是李佳明特意说许潇潇，谁也没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同。 李佳明看了看许潇潇的手，笑着问：“手也刮破了吧？” 许潇潇被刮破的手指用玉米叶子缠绕着，这会儿她自己都忘了。看大家伙看自己，许潇潇又一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恩，我太笨了！” 林丽拉过许潇潇的手指仔细看了看：“这口子刮得挺深呢，你都没吱声！” 赫爽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递给许潇潇：“戴上手套，能好点！” 许潇潇说：“没事，这都好了！” 林丽接过手套给许潇潇戴上，然后对一旁站着的李佳明说：“班长，心挺细啊！” 李佳明哈哈一笑，伸出自己的右手：“我这手上划了好几个口子了，刚才也用苞米叶子包的！” 赫爽看着这两个伤员说：“班长和书记学习行，干农活都完了！” 两个人都服气地点点头。 不远处的陈大伟看大家伙在这边聊得开心，也忍不住跑过来凑热闹，几个人自发的围坐在一堆玉米杆旁休息，林丽更提议道：“陈大伟唱首歌听听！” 陈大伟看看李佳明：“让老师看见咱们光玩不干活不得说你呀！” 李佳明摇摇头说：“没事，老师刚才还说累了大家就歇一会儿呢！”他看看一旁一直在劳作着的程鹏飞说：“程鹏飞，你也歇会儿，就你干的最多，我看半垧地的苞米都是你扒的。” 大家都认同李佳明的观点，林丽更是把程鹏飞手里的苞米抢过来扔到一边：“歇会儿吧！” 大家都坐定后，林丽再次让陈大伟唱首歌，陈大伟眯着眼睛说：“文艺委员在这儿，我可不敢献丑。” 孟美奇咯咯一笑说：“陈大伟怕老师批评他，这是让我带头犯错误。” 坐在一旁的吕佳说：“美奇你唱一首吧，他们都没听过你唱歌呢！” “是啊！唱一个吧！”大家纷纷附和。 孟美奇也不再推脱：“行，我唱完你们每个人都唱一个。” 林丽笑着说：“你唱完陈大伟肯定唱！” 大家都笑了。 孟美奇想了想说：“我唱《梦醒时分》吧，这是我很喜欢的歌。” 在大家的掌声中，孟美奇的歌声缓缓响起：“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心中满是悔恨……” 很多年以后，林丽依然记得在这个秋天的田野里，孟美奇的歌声如痴如醉般打动了所有人的心，大家在这歌声里忘记了糟糕的月考以及正在从事着不擅长的劳动，只感受到来自身边伙伴的温暖和贯彻耳膜的美妙歌声。 一曲完毕后，大家都意犹未尽。几个人都起哄让陈大伟接着来，陈大伟说什么也不肯唱，正好这时候老师在前边叫李佳明，这临时组成的娱乐小组也就解散了。玩闹过后，大家的心情都好了很多，好像眼前的玉米棒看上去也不那么难以应付了，最起码在赫爽看来，这比学习还是容易多了。 第八章 （1） 就在林丽和许潇潇她们热火朝天进行秋收劳动的时候，徐然所在的学校月考成绩已经张榜公布了。月考成绩公布的同时，徐然也一跃成为年级的风云人物，因为他的名字不仅在百名大榜上，而且还在大榜的最前端。 高一五班更因为出了一个月考状元成为年级最热班级，班主任老师也因为拥有这么优质的一个学生而笑得合不拢嘴。 这几天来，各科老师都在发放卷子的时候特意点名“认识”徐然，在这个有着八十多名学生的班级里，老师对同学们的个人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有好几科老师完全不认识徐然，月考成绩出来以后，他们才在自己科目的榜首上认识了这个名字。 这会儿，班主任老师在讲解一道数学题的时候又开始表扬徐然：“这道题的思路我之前在课堂上都讲过，全班八十多人，只有徐然自己完全掌握了，如果这道大题不丢分，你们大多数人都能过140，这都是平时上课不注意听讲的结果。” 张凡适时看向身边的徐然，酸酸地说：“小子，这都多少天了，还夸呢！” 徐然的头低的很深，他比谁都不希望老师夸奖自己，因为每次一提到自己的名字，他都能感觉到来自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的目光，而这些目光在他看来，简直如芒刺在身一般难受。 张凡的数学试卷下压着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他正感慨于小说中英雄儿女的爱恨情仇时，听到班主任又在前边说到：“大家学习的时间不要一味的死记硬背，没事跟学习好的同学讨教讨教，看看人家的满分是怎么拿到的。” 徐然的头已经完全贴到了卷子上，他身边的张凡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抱拳礼，小声说到：“求徐大侠赐教！” 一个粉笔头从前方直直砸来，张凡捂着自己的头不说话了，灰溜溜地赶紧把《七剑下天山》也收了起来。 其实张凡这次考的也不错，虽然他上课爱看课外书，但是课堂上老师讲的东西他都在边听边记，有一种学生就有这种本事，你以为他完全没有听老师讲课，但是，老师说什么他们又全都知道，不仅张凡是这样，徐然也是这样。 下课铃声终于响了，徐然叫张凡一起出去透透气，张凡洋洋得意地说：“能给老大做跟班是我的荣幸！” 徐然握拳晃了他一下，两个人笑着走出了教室。一出教室门口，徐然就看到陈静和一个女生站在走廊里朝他的班级看，见到徐然，陈静笑着走过来打招呼：“徐然，你下课了！” 自从到一中以来，陈静还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跟他打过招呼，而且还这么热情，这个时候看到陈静态度的转变，徐然心里竟然十分不爽快，尽管如此，他还是笑着走过去：“陈静，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你呢，好久没见着你了，我不来看你你也不去找我啊！” 徐然哈哈一笑：“我怕打扰你学习呀！” 陈静嘟着嘴巴佯装生气道：“是怕我打扰你学习吧！” 徐然忙摆摆手说：“没有，没有，放假前找你一起回家，你不是说晚点走吗，要不就一起回去了！” 陈静想了想说：“嗯，我那天有事，你也没等我一会儿。” 两个人站在走廊聊了半天，来来往往的同学都会回头看看他们，以前看的可能是身材高挑容貌秀丽的陈静，现在看的却是一战成名的徐然。 张凡懒得等徐然自己先回教室了，等徐然回来以后，他在一边揶揄道：“大红人，回来了！” 徐然闷笑一下没说话，他心不在焉地打开桌子上的物理书，然后在化学老师进来半天以后才想起来换教材。 张凡从桌子底下递过来一本漫画，徐然接在手里百无聊赖的翻了翻又合上了。然后他抬起头，认真地听化学老师讲课了！ “是不是想对象了！”张凡压低声音说。 徐然不理他。 张凡自顾自接着说：“门口那两都挺好看，你家里那个啥样？” 徐然抬起头，目光尖锐地看了张凡一眼，张凡识趣的闭了嘴，但还是用徐然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装深沉！” 徐然突然感觉心里很慌乱，这些慌乱感让他自己感觉到无比的陌生，开学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生活里一直有所缺失，这种缺失到底是什么呢，他转动手中的钢笔，缓缓陷入了沉思。 一中的晚课是跟第八节课相连的，中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很多同学利用这个时间去校门口的小卖部买零食，还有一些同学在校门口的流动摊位上买煎饼果子或烧饼等。学校大门除了上下学时间，只有这个时候是敞开的。 徐然跟几个同学一起在校门口的小摊儿前买煎饼果子，旁边摊位上的几个男同学正在看向他窃窃私语，徐然没注意他们一直在看自己，拿了煎饼果子就往回走了。 这时候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他停住脚步，身后的人已经走过来了，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女生，而且看上去还很眼熟。 徐然问：“叫我？” 那女生看了看徐然：“不认识我了！上午刚跟陈静去看过你！” 徐然想起来她是上午跟陈静一起的那个女同学，他礼貌的笑笑：“你好！” 女同学回头摆摆手，刚刚一直在看徐然的几个男生走过来，他们各自手插裤袋斜睨着徐然，好像在看一个跟他们完全不同的异类一样。 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男生走上前说：“小子，最近挺火啊，打哪来的啊？” 徐然对这些小混混不屑理睬，他看了看刚刚跟自己打招呼的女生说了句：“没事我回班级了！” 那女生打了瘦高个子男生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对徐然笑笑：“我们跟陈静都是好朋友，听说你和陈静是老乡，他们就想跟你认识一下。” 徐然的眉头皱的很深，他知道这些学生在班级里的角色，并不是说他学习好就排斥其他同学，他只是不愿意跟这些学生搅在一起，更不希望自己的朋友跟他们扯在一起，他想到陈静，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徐然跟大家点点头算是问好，然后转身回学校了，身后的几个人窃窃私语着什么，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徐然如果有心，句句听得清楚。 回到班级，张凡看到徐然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道：“是不是出去又被女生围攻了！” 徐然把手中的煎饼果子递给他：“你吃吧！” 张凡得了便宜马上卖乖：“我闭嘴！” 徐然拿出桌膛里的随身听，又在张凡的书包里翻出了几本磁带，然后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第八章 （2） 秋收劳动最后一天，许潇潇的脚脖子崴了。林丽陪她坐在秸秆堆上等待远处进行收尾工作的同学。 “还疼吗？”林丽问。 许潇潇摇摇头：“坐着感觉不出来了。” “你就不应该来！”林丽于事无补的抱怨。 许潇潇不以为然：“我觉得挺好，这几天跟大家在一起很开心，跟同学们更熟悉了，脱离集体不好。” 林丽看看许潇潇的脚：“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回去得好好养养。” “放心吧，没事！” 傍晚的风有点凉，林丽裹了裹衣服，把校服的拉链一直拉到最顶端。 “跟我靠紧点！”许潇潇把林丽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林丽看着同学们的身影，悠悠地说：“你说于老师咋啥都知道？” “咋了？” “他刚才问我，徐然是不是放假回来看我了？” 许潇潇哈哈一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老师好像都是干侦探的料！”林丽感慨。 许潇潇好奇地问：“他还不死心呢，是还让你劝徐然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就问我徐然回来说啥了，在一中怎么样，还让我时常跟他联系联系。”林丽自己都觉得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是老师确实是这么说跟她的。 “哈哈，老师咋就认定你能把徐然劝回来呢？他咋不找我劝呢？”许潇潇不怀好意的问。 林丽撅着嘴巴看向许潇潇：“你就逗我吧，老师不也跟你们说过吗！” 许潇潇点点头：“是说过一次，好久了，他看徐然不怎么跟我们联系，就不找我们了！你任务艰巨了，不行使出美人计吧！”许潇潇说完忍不住又笑了。 林丽摸着自己的脸问：“你看，能行吗？” 许潇潇大笑：“行，就看徐然喜不喜欢。” “你就逗我吧！” “我没逗你，没准徐然真喜欢呢！要不回来怎么单去看你！” 林丽没想到许潇潇会这么说，她琢磨半天：“他不是特意，是正好路过！” 许潇潇也不跟林丽争辩，只是问她：“你喜不喜欢他吧？” 林丽一怔：“你咋不问我喜不喜欢李佳明和陈大伟，他们不都一样吗？” 许潇潇眯着眼睛说：“我感觉不一样，你觉得一样吗？” 林丽自语道：“我也不知道！” 许潇潇说：“他要是能回来真挺好，能拉升咱们班学习水平。” 林丽闷闷地说：“你们成绩都好，那我不是又被比下去了吗？” 许潇潇摇摇头：“你傻呀，有学习好的带着才能进步啊，人家那六百分第一，咱们这五百分第一，那能一样吗，考大学不得看分数吗？” 林丽也知道许潇潇的意思，她嘻嘻一笑：“你带着我们就行了！” 许潇潇说：“我跟徐然还差很多，如果是我去一中了，老师不会这么费心往回拉的，你看还有好几个去了一中的，老师咋不问呢？” 林丽说：“如果一中适合徐然，谁也没有理由让他回来，再说，重点中学跟普通中学肯定不一样，我是不会劝他回来的。” 许潇潇看看林丽：“你啥时候这么懂事的呢，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私情劝他回来。” 林丽咯吱许潇潇：“啥私情！哪有私情！” 两个人闹翻在玉米铺子上，远处的同学们也都完成了最后的工作，这会儿都顺着垄沟儿往回走了。 李佳明手里拿着一节玉米杆，边走边扒开当作甜杆嚼，这是他跟程鹏飞他们学的，原来玉米杆还能吃呢，以前他还真不知道。 看到林丽和许潇潇在原地谈笑风生，李佳佳明笑着说：“你两玩的挺好啊！” 林丽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借机逃避劳动了，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李佳明不置可否：“那我可不知道，回头你自己问问吧，我看得有人说你搞特殊！” 林丽心虚地看了看走过来的同学们，李佳明在一边窃窃地笑。 许潇潇不能自己骑车，她把自行车留给程鹏飞，坐着李佳明的车子回去了。 路上，李佳明不无感慨的说：“书记，你这脚崴的好啊，要不是脚崴了，我还没机会带你呢！” 坐在身后的许潇潇呵呵一笑：“干一天活你还愿意带人，不累啊！” “你才多沉，跟没坐人一样！” 许潇潇说：“两人明显没有一个人骑得快，你看林丽她们都走远了！” 李佳明微微一笑：“好不容易带美女，我骑那么快干嘛！” 许潇潇也笑了：“你也学会贫了！” 李佳明说：“嗯，都被陈大伟他们带坏了！” “哈哈，陈大伟瞪你呢！” 李佳明也没回头，继续说：“听着也不怕，就是陈大伟带坏的！” 陈大伟骑车带着吕佳在左侧超过，他伸出右手去拉李佳明的车把，李佳明晃了一下，车子差点跌倒，许潇潇和吕佳同时惊呼一声，车子终于稳当了以后，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李佳明和陈大伟更是卯足了劲儿飙起了车，两个女孩都忍不住抓住了他们的衣角。夕阳慢慢染红了天空，回程的路因为大家一路欢笑变得短暂和美好。 第八章 （3） 周末，林丽没有回家，赫爽带她一起去小镇的音像店租书。 音像店算是小镇很雅致的一个地方，也取了一个非常雅致的名字——浩瀚书屋。书屋不大，分两个房间，里屋是图书，外屋是最新的磁带和杂志，除了这些，柜台里还有随身听和耳机贩卖。林丽第一次来这里，对这些东西都很感兴趣。 赫爽在言情类书架前翻看新到的小说，林丽在里外屋各个角落浏览，这是一个她第一次来就很喜欢的地方，虽然她还没认真翻过书架上的任何一本书。 老板娘很年轻，看上去也干净利落，看林丽第一次来，给林丽推荐磁带，随身听，杂志，一切她认为林丽会喜欢的东西。 林丽笑着说再看看，老板娘就善解人意地走开了。 赫爽在屋子里津津有味地读一本书，巴掌大小的袖珍版言情小说，赫爽一节课就能看完一本，进来十几分钟的功夫，半本书都翻完了，一旁的林丽却连一本书都没选出来。 三个男生推门进来，林丽看他们比较眼熟，但叫不上来名字，对方好像也不大认识她，他们在门口的柜台挑选磁带，说话的声音引起了屋里赫爽的注意。 赫爽从屋里走出来，兴奋地跟其中一个人打招呼：“齐嘉，你回来了，我在屋里就听出来是你了。” 叫齐嘉的男同学看到赫爽也很高兴，他和赫爽是初中同班同学，学习成绩不好，但是家里经济条件优渥，高中一开学就被家里托关系送去了一中。林丽不认识他，对他的名字也不熟悉。 另外两个男生问齐嘉：“你同学啊？” “嗯，初中一个班的！” 边上一个穿红色夹克的高个子男生看了看赫爽：“高一的？” 赫爽瞅瞅他：“跟你隔两个班！” 红夹克男生笑问：“你认识我？” 赫爽轻描淡写地说：“追我们班花呢吗，谁不知道！” 齐嘉一听，马上问：“行啊，李峰，这么快就换目标了！” 李峰歪着头笑而不语，齐嘉接着问：“好看吗？” 赫爽说：“你感兴趣啊，那明天你去班里看看。” 齐嘉笑着说：“好啊，要是好看我就回来，肥水不留外人田。” 李峰撇撇嘴：“那妞有人罩着，别扯了！” 齐嘉很好奇：“还有你搞不定的？” 李峰说：“不是搞不定，不想惹麻烦了！” 林丽在一旁听他们一言一语的，就知道这些人不对路，她往里屋蹭了蹭，悄无声息地退出大家的视线。 赫爽在一边说：“我们班可都是学习苗子，老师都盯着呢，你们别瞎扯了！” 齐嘉说：“我啥时候怕过老师啊！” 李峰笑笑：“校长你怕不怕？” 齐嘉哈哈一笑：“校长现在也管不着我！” 赫爽说：“你也不归我们管了，你不好好在一中呆着回来干啥？” 齐嘉没正行地说：“回来看你呗！” 赫爽眼珠子转转：“得了吧，回来看你那小对象吧！” 齐嘉在初中处过很多女朋友，最新的一个现在还在初中教室里，赫爽虽然没见过，却不止一次听说过。 齐嘉也不否认，就问了赫爽一句：“晚上一起吃饭去呗，也认识认识，吃完饭去唱歌！” 赫爽摇摇头：“不去，我现在可是好学生，晚上还得学习呢！” 齐嘉哈哈大笑起来：“好学生在这看言情小说，真能装！” 赫爽说：“看言情小说咋了，那也比打架斗殴强！” 齐嘉扬扬眉：“小孩，你懂啥！” 聊了几句，他们买了几本磁带要走，赫爽叫住齐嘉问：“你咋没说说徐然咋样，你们不一个学校吗？” 齐嘉说：“徐然现在可了不得，月考全校第一，现在老牛逼了，一帮女生围着他转。” “真假啊？” “真的！” “那你不跟人家学学？” 齐嘉说：“有啥可学的，中考我们差那么多不也一样都上一中吗？” 赫爽说：“要是大学你们也能在一个学校算你厉害！” “那没准！”齐嘉的样子很不可一世。 赫爽又问：“他回来了吗？” 齐嘉上下打量着赫爽：“你这么关心徐然呢！也看上他了？我跟你说，你机会不大，徐然现在很抢手，我看着她几次都是跟女生在一起。” 赫爽下意识往里屋看看，然后推齐嘉出去：“快走吧你，狗嘴里吐出象牙！” “看看，被我说中了，你们这些女生啊，太容易被表面迷惑，再说，徐然也没那么帅吧，不就学习好点吗，我都懒得找他玩！” 赫爽边往外推他边说：“是人家玩不带你吧，谁好孩子跟你瞎混，快找你对象去吧！” 李峰和同学在门外看着他两笑，齐嘉也不再跟赫爽纠缠，临走又问了一句：“晚上你来不来？” 赫爽说：“不去！” 齐嘉瞪了她一眼：“爱去不去，别说我没叫你！” 几个人转身走了，老板娘在柜台里抬起头：“你们同学啊？” 赫爽点点头。 老板娘笑笑：“这几个学生天天在街里晃悠。” “嗯，都是混子！” 老板娘特别喜欢赫爽直率的性格，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赫爽到里屋找林丽，看见她正坐在角落里拿着一本书发呆。 “咋了？”赫爽走过去拍拍林丽。 林丽抬起头：“没咋。” “听到我们说徐然了吧！” 林丽点点头。 赫爽笑笑：“徐然学习是好，到一中都能考第一，下次他再回来，你问问他学习方法，一起进步！” 林丽收起自己无以名状的情绪，抬起头微微一笑说：“好。” 年少时候的喜欢，往往都隐藏在心底最深处，比起成年人，他们更愿意用理性压制自己真实的想法，毕竟，在这个时代，“早恋”这个词，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任何人一旦被贴上“早恋”的标签，似乎就与“好学生”脱离了关系。正因为如此，林丽从来不敢跟任何人承认自己懵懂的喜欢，甚至于跟自己，她也没有承认过。 但是，当徐然这个名字，一次一次主动或被动地影响了自己的情绪后，她第一次很认真的思考起这个问题，这个一想到就让人觉得罪不可恕的问题，她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她躺在被窝里，第一次夜不能寐。身边的赫爽已经睡熟，外边的街道更是寂静无声，她裹着被子蜷缩着身体，回想着白天听到的关于徐然的消息，内心酸涩无比。 他成绩如此优秀，她本该为他高兴才对，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强烈的失落感呢？她想象着他在一中与同学们谈笑风生的样子，感受到那种来自于他特有的自在随意已经与自己越离越远，她想象着自己马上就要公布的月考成绩，即使在水平差距很大的海兴中学，她也不会考到第一名这样的成绩，她清楚地知道，横亘于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完完全全产生了。而这种距离感，让她觉得心里如此慌乱，她开始担心了，她怕追不上他的脚步了，而为什么她一定要去追他的脚步呢，她终于没有给出自己答案。 混混沌沌中，她似乎睡着了，又似乎醒着，半梦半醒中，徐然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 第九章 （1） 新的一周，天气比之前有所转凉。 早自习课上，林丽蜷缩着身体坐在课桌前，虽然已经在校服里加上秋衣裤，她还是感觉到有些寒冷，她把校服的拉锁拉到最顶端，然后把脖子缩在领口里，这样似乎就暖和多了。 桌子上摆放着昨天发下来的各科试卷，林丽皱着眉头在看一张写满数字密码的卷子，再看着卷子顶端的分数，她感到深深的失落。 这次月考，林丽的成绩总体不错，在班级也考出了第四名的好成绩，可是，尽管如此，她却并不开心。 比起年级第一名程鹏飞和第二名许潇潇，林丽的差距之大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高一的课程一共有九门，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历史，地理，生物。在这几个科目里，三大主科的成绩尤为重要，可以说是检验一个人学习成绩的真实标准，在这三门课程中，林丽的数学成绩显然与他们相差很多，数学单科成绩，他还没有排到前五名，与程鹏飞的分数更是相差了20分之多。 然而，这并不是最差的，最差的是她的物理成绩，这一科对她来说简直可以用糟糕来形容。一百分满分的试卷，她刚刚打了61分的成绩，物理老师乔静在发放试卷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林丽看来，那眼神中满含不屑与怀疑。林丽不敢抬头去看她，尽管开学以来她一度不爱抬头看物理老师，但这一刻这种想法已经达到了极致，她把卷子拿回座位，用文具盒盖上分数，然后咬着铅笔头儿溜号儿，对老师在讲台前的总结充耳不闻，直到乔静扔了一截粉笔头过来，她才极不情愿地抬起头，有那么一刻，她真的想再次放弃这门课。 大多数人眼中的几个辅助科目，却成了拉升林丽总体成绩的功臣学科。她的历史分数甚至得了全班第一名，政治和生物也不差，相比较而言地理成绩不高，但也算得上满意，最起码，地理老师还是很高兴的，他在课上表扬了很多成绩优秀的学生，其中也包括林丽。 吕佳也在分析数学试卷，她时不时会看看林丽的卷子，然后再总结一下自己的答案，虽然她的数学成绩只比林丽少了两分，但在林丽看来，她好像把她的试卷当成了范本。林丽真的忍不住想提醒她，自己这一科考的并不好，她找错人了。 吕佳有一个错题本，她正在认真地整理错题，然后在试卷和本子上各种标注，林丽看着她在一边忙乎，心里竟然很是反感，因为，这几道错题，在老师讲解那一刻她就都知道错在哪了，现在看来，有很多是本来就会而马虎出错的，这样的题目有什么记录的价值呢？她把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眼睛瞄着试卷，计算着如果这道题不马虎自己的数学会多加上几分，与许潇潇和程鹏飞的差距会缩小多少，甚至于，她的总成绩或许还能再提一提。 一个早自习的时间，林丽都在看着数学卷子发呆，她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的成绩是靠史地政这几个死记硬背的科目提升上来的，可偏偏她最不想别人提到的事偏偏有人会提起。 第一节课上课前，陈大伟坐到林丽身后的座位上，问林丽要语文的试卷看。林丽的语文成绩不错，在班级排名第一，她很自信地把试卷递过去。 陈大伟从头到尾看完林丽的试卷，站起来到她桌子前说：“如果不算作文成绩，我比你还高5分呢！老师也太偏心了，50分的作文，给你打49分，给我打35分，我说你咋打这么多分！” 林丽最引以为傲的一科被陈大伟一分析，马上变得有些投机取巧的不真实，这让本来就对这次成绩耿耿于怀的林丽非常不悦，她抢过自己的卷子，没好气地说：“有本事你作文也打49分！”说完，她把卷子往桌膛里一塞，心里发誓，不会再给任何人看自己的试卷了。 陈大伟看林丽脸色变差，嘻嘻一笑说：“干嘛生气啊，我这不是夸你作文好嘛！” 林丽冷冷地说：“不用！” 陈大伟挠挠脑袋，灰溜溜地走了。 吕佳问林丽：“同桌，你成绩这么好咋还不高兴呢？” 林丽笑笑说：“我挺高兴的啊！” 吕佳不再说话，林丽从桌膛里扭捏半天才把物理书拿出来，连着两节课的试卷终于讲完了，林丽终于不用再看着刺眼的“61”分发呆了。 乔静走进教室，扫了一眼同学们，她的目光直直落到林丽身上，然后猝不及防地说：“讲新课之前，我们来抽查一下月考试卷上的题，都别拿卷子，我叫谁谁到黑板上来答。” 林丽的心里不停地打着鼓，而乔静的声音不徐不缓，她说：“林丽，你先来！” 林丽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到黑板边上，乔静在黑板上写好题目，静静地站在一边看她。 林丽看着似曾相识的题目，好半天缓不过来神儿。 课堂内鸦雀无声，林丽手拿着粉笔站在题目前，脑袋里一片空白。 其实，题目并不难，只是一道简单的求运动物体加速度的问题，这是之前月考测试卷上的原题，林丽在考试的时候都回答过，只是因为求解错误没有得分，这会儿站在黑板前，她无缘无故地手心冒汗，手中握着粉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乔静默默地看着林丽，没有提醒她也没有叫别的同学来回答这个问题，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林丽从开始的毫无思路发展到后来的自暴自弃，依稀她已经想起解题思路，却因为老师的冷眼旁观让她非常羞恼，她闪到一旁说：“我不会！” 乔静冷冷地问：“刚讲完的题你不会？上课听课了吗？” 林丽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老师这样的当众批评，想着讲台下四十多双眼睛在看着她，她更加无地自容。 乔静生气对林丽说：“回去好好看看卷子，下节课还来做这个题！” 林丽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内心翻江倒海般难受，一天的第一节课，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了。 终于挨到了下课，吕佳试探性地问林丽去不去厕所，林丽摇摇头，甚至没有站起来给吕佳让一下座位，吕佳只好从夏晓娜一边的座位走出去，整整一排，最后只剩下林丽一人坐在那里。 陈大伟从后排蹭过来，被林丽的一个眼神吓到，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李佳明看了看陈大伟的表情，回头对许潇潇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跟着陈大伟出去了。 不用李佳明提醒，许潇潇也已经准备过来安慰林丽。她坐到林丽身边，轻声地问：“你明明会做的题，为啥不做呢？” 林丽抬起头看看许潇潇：“我不会！” 许潇潇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就犟吧，就算真不会，你也不应该那个态度啊，老师脾气就挺好了，换我早收拾你了！” 林丽心里堵得慌，许潇潇的话她也没听的进去，但她还是苦笑一下说：“我物理本来就不好！” 许潇潇拿起林丽的物理书，语重心长地说：“不好可以补啊，也不能自暴自弃吧！” 林丽咬着嘴唇不做声，许潇潇看看她说：“别瞎琢磨了，晚自习哪不会我给你讲！” 林丽点点头：“你回座位吧，我没事！” 上课铃声响起了，数学老师走进教室，林丽轻叹了一口气，拿出了书本，心里回想着许潇潇刚才的话，确实不能自暴自弃，差距已经很大了，再不努力以后该怎么办呢？ 第九章 （2） 秋收劳动总结会上，程鹏飞实至名归地得到了勤工俭学的个人奖金，班主任于老师给予了他极高的赞扬和评价，对于这份奖励，所有的同学都从心眼儿里认可和服气。于是，程鹏飞这个名字，从老师特殊照顾的对象变成了真正能力者的代名词，此时大家再看到他，都是深深地敬畏。 林丽坐在许潇潇的座位上和邻座的程鹏飞请教白天的物理题，程鹏飞不厌其烦地给她讲了好几遍，林丽摸摸脑袋说：“挺简单的题，我咋没想明白呢！” 许潇潇在一边白了他一眼：“你干嘛不问我非得问人家？” 林丽调皮一笑，小声儿说：“我打扰打扰他，他多给我讲一道题就少学一会儿，我好快点撵上，哈哈！” 许潇潇瞪了她一眼：“得了，你那眼珠子转转的看人家干嘛，人家老实孩子都让你看毛了。” 林丽眨巴眨巴眼睛：“我就想研究研究考第一的长啥样！” 许潇潇摇摇头：“没个正行儿啊！你早上不还倔的不行，还跟我说物理不学了吗？” 林丽心里黯然，但还是呵呵一笑：“那不是早上吗？早上不是没睡醒吗，这会儿我清醒了！” 对于林丽的情绪变化，许潇潇习以为常，她啧啧两声：“我太傻了，下次就是看你哭我也不哄你了！” 林丽忍不住笑了，她拉了拉许潇潇：“别的，我哭你该哄还得哄！” 坐在许潇潇另一侧的夏晓敏看看林丽问：“林丽，咱俩换个座位行吗？” 林丽瞅瞅她手里拿着数学练习册，再看看程鹏飞，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笑着说：“行，我正好想过去找赫爽！” 于是夏晓敏又坐到许潇潇的身边，问程鹏飞能不能给她讲一道数学题。 林丽压低声音对许潇潇说：“程鹏飞再不警惕敌人的糖衣炮弹，下次考试进不了前三名了！” 许潇潇哈哈一笑：“你太能扯了！” 赫爽在一边忍不住问：“你两笑啥呢？那么开心！” 林丽不吱声，许潇潇拍拍林丽说：“她神经病犯了！” 赫爽好像很明白似的点了点头，她在跟李佳明下五子棋，用笔记本画的棋盘，用星号和圆圈代表黑白棋子，一步一步走的很认真。而一边的陈大伟正在抄许潇潇的化学笔记，一字一字写的也很认真。 第二节晚自习的最后十几分钟，班级只有十几个人，大家有学习的，有玩的，还有时刻准备要回家的。 林丽收拾好自己的物理试卷，深深叹了一口气：“明天老师不能再收拾我了吧，我这回都会了！” 许潇潇说：“没准儿，你把今天白天上课学的再看看，别到时候问你新课内容你又傻眼了！” 林丽撅起嘴巴：“那肯定傻眼呢，白天课又没听！” 这回换许潇潇叹气了：“你可咋整！” 晚自习下课后，李佳明拎着书包走过来：“书记，我送你回家吧！” 许潇潇看了看他：“送啥，我自己走就行！” 李佳明不容商量地说：“跟你顺道儿的都回去了，学习小组成员有责任送组长回家！” 陈大伟在一边插嘴道：“不用你送，我也是学习小组成员，我送就行！” 林丽看了看他俩，然后大声说：“赫爽，我也有责任送你回家，咱们走！” 几个人都笑了。 李佳明说：“我骑自行车了，书记跟我走！” 陈大伟瞪了他一眼：“等着，明天我也骑自行车！” 许潇潇哈哈大笑：“你们就演吧！”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出教室，屋里的程鹏飞还在认真地给夏晓敏讲习题，直到他们走出校园，教室的灯还亮着。 回到寝室，林丽扔下书本一头扎在自己的被垛上，房东给小炕添了柴火，这时候热气已经上来了，她的被和褥子都暖烘烘的。赫爽去打水洗漱，林丽则躺在炕上发呆，等到赫爽回来，林丽还呆呆地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赫爽问她：“你是要睡觉还是要学习？” 林丽答非所问：“你说考第一是啥感觉？” 赫爽说：“得，你问错人了，等徐然回来你问他吧！” 林丽自言自语：“我还能撵得上吗，这不得学文了吗！” “现在就开始琢磨这个了！我看你真是神经病犯了，要不你上前屋看电视去吧，演《太极宗师》呢！” “早看过了，没意思！” 赫爽说：“那睡觉！” 林丽坐起来：“不睡，我学习！” 赫爽铺了被，自己先躺下了，她把刚刚从李佳明那借来的磁带放进随身听，又从枕头边抽出一本袖珍小说认真地读了起来。 林丽坐在书桌前，偷偷看了一眼赫爽，然后默默翻出稿纸，徐然的名字落在笔下的瞬间，月考成绩带来的阴霾和委屈又一并袭来，她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或许是文字给了她足够的力量，她把自己这次考试的不如意全部和盘而出，在漫无目的的文字里，她越发委屈不已，信末，她更是酸溜溜的问：“大神，你现在在给谁讲题？还记得我吗？” 如果用许潇潇形容林丽的话，她现在确实属于神经病发作期，也就是别人眼中不正常的时候，林丽才是最真实的自己，她写完信后，没有读第二遍，由信中的感情过渡而来的情绪再次难以平复，她恨恨地说：“我去看会儿《太极宗师》。”而躺在炕上的赫爽，正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林丽说什么，她完全没有听到。 第九章 （3） 世上有一种情感叫做心灵感应，有一种关心叫做惦念。 徐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分开以后想念一个人，而这种想念，来的无缘无故，却又无以排遣。 自习课上，张凡的座位被前排的女生取代，这几天都是这种情形，每到自习课，就会有同学过来问徐然各种习题，张凡的座位成了最抢手的黄金地段，他甚至开始琢磨是否按分钟收取租金了。 徐然在不厌其烦地给女同学讲解一道数学题，女同学脸上是似懂非懂的虔诚模样，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慢腾腾站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去了，而坐在别人座位的张凡已经懒得回自己的领地，他拿着一个小镜子在摆弄自己的头发，在心里衡量着到底是徐然帅还是自己帅，然后在看到徐然也在看自己时，心虚地一笑，继续研究自己面前的漫画书了。 生活委员每天都是第八节课去信箱取信，所以，林丽的信就在这个时间姗姗而来。 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徐然心内一动，他欣喜地拆开信封，脸上露出大大的微笑。 比起林丽之前的信，这封信简直不能叫做信，充其量只能算林丽的心情日记，只不过在这份心情日记之前，她写了徐然的名字。在林丽乱糟糟的叙述中，徐然读出了林丽的近况和心情，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没有人能够想到，一封信就能传递情绪，写信人当时糟糕的情绪可能早已平复，可是收信人在延缓的时间里，却沉浸在这种糟糕的氛围里不能自拔，如果说在这封信之前，徐然还不知道什么叫惦念，那么，在读了这封信之后，他终于懂了。 他反复地想着林丽字里行间的复杂情绪，在他对林丽的认知里，她一直都是青春活泼的，他没见过她哭，没见过她生气，没见过这封信里她的样子。此时此刻，他坐在这个教室里，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孩感觉到心慌，着急，学习这件事，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一件难事，他也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至于自己的考试成绩，他永远都是一个心态：那都是顺其自然而来的。可是，在看了林丽的信后，他才知道，在他看来如此轻易的事情却是她过不去的坎儿，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得帮她！只是，该怎么帮呢？ 又有同学过来问问题，还是女生，张凡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座位，脸上露出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可是徐然的心里却想到了林丽信中的那句话：“你现在在给谁讲题？还记得我吗？” 女同学坐在徐然身边，不好意思地问：“能帮我看看这道题吗？” 徐然收回思绪，努力微笑道：“当然可以。” 晚课结束后，徐然跟张凡说：“一会儿跟我去书店逛逛！” 张凡家住在本市，但是他很少按时放学回家，这会儿听徐然说要去书店，他故意推脱道：“我回家晚我妈该说我了！” 徐然没理他：“不去拉倒！” 张凡看了看徐然，一秒钟转换了表情，笑嘻嘻地说：“老大，我去，我最爱去书店了，去书店我妈不说我。哎，你等等我啊！” 张凡不知道徐然为啥非要再来买课外辅导书，他们的习题册和辅导书就已经够多的了，而且，只有张凡知道，徐然从来不搞题海战术，他的习题本一般都做不完，论题量，他还不一定有张凡做的多。再说，以徐然现在的水平，完全没有必要有任何危机意识，一般考完试就来买辅导资料的都是没考好的学生。 张凡暗自琢磨，大神可能是嫌等级太低，还想继续开挂，这就有点可怕了。他都不好意思在门口挑选漫画书了，也像模像样的跟着去看辅导书了。 徐然拿着几本数学辅导资料和物理练习册在比对，他精心的翻看内页，每一道题的解题思路和扩展练习他都认真研究一遍，几本书在他手上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这个过程张凡看在眼里，感觉十分吓人。内心不住在感慨着，原来大神都是这么炼成的。 徐然最后选了两本辅导书和两本练习册，物理和数学每科一套同步辅导与练习，都是他认为既不是特别难又不是特别敷衍的书，他拿着书去款台结账的时候，张凡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说：“老大，四本书，你选了近一个小时，我以为你要在这把题都做完然后跑路呢！” 徐然哈哈一笑，他看着张凡憋屈的样子心里很过意不去，拍拍他的肩膀说：“等这么长时间都饿了吧，我请你吃饭去！” 张凡鼓着腮帮子说：“这还差不多！” 四本书花了徐然六十多块钱，即使在消费水平比海兴高一倍的一中，这些钱也够他花一个多星期了，徐然平时粗枝大叶，不太算计开销，但他一般也不会乱花钱，这会儿买书，他也没有半点心疼钱。相反，他觉得这几本书买的非常值得。 徐然跟张凡在书店旁边的面馆吃了晚饭，吃完饭后他坐在椅子上继续翻看新买的几本书，边翻看边琢磨答案解析是否清晰合理。 张凡坐在对面实在忍不住问：“老大，你不用这么用功吧，回去再看还不行？” 徐然笑笑：“你看书不也这么认真吗？” 张凡瞟了他一眼：“拉倒吧，我看那是武侠小说，能一样吗？” 徐然没说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什么对这几本资料如此上心，因为，这是他为林丽买的，这也是他目前能想到帮助林丽的唯一方法。长这么大，他还真的是第一次把辅导资料当成武侠小说一样认真研究，不管这几本书能不能帮到林丽，做点什么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的多。 回到寝室，徐然想给林丽回封信，提起笔他想了很久也没有写出一个字，他索性合上信纸，拿起刚刚买到的几本书，再一次认真研读起来。 第十章 （1） 月考成绩出来后的第一个周末，很多住校生都回家了，此时的教室里，只有程鹏飞一个人。 他在看自己的物理错题本，上边清晰的标注着每道题错在哪里，更用小字在一边备注了本题的最佳解题思路，他不厌其烦地把这些题目从练习册搬到本子上，再一遍一遍复习默记，就好像他背诵历史知识点一样完全熟记于心，他要做到的是，再碰到同一类型的题目，绝对不能丢分。这是他一贯的学习方式，而且受益匪浅。 他的老同学兼同村老乡姜水已经回家了，他没有回去，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家，而是父母都在外打工，他回去也只能是住在叔伯家里，家境同样窘迫的叔伯也没有特别想念过他，所以，自从升入高中以后，他还没有回过家，更确切的说，还没有回过村里。 勤工俭学的奖金他付了房租，姜水的姑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要他的钱，最后碍不过他的固执，收了他50块钱，告诉他以后不用再给了，就是在炕上多腾出个一人睡觉的地儿，她不收姜水的钱，也不能收他的钱。 程鹏飞对姜水的姑姑心存感激，每次在家看到家务活，他都会帮着干，姜水一家人都很喜欢他，他们留他在家里一起吃饭，他说什么也不肯了，虽然他的生活费一直都不够用，甚至于有的时候他每天只吃两顿饭或者一顿饭，但他不能在姜水姑姑家吃饭，在他家食宿的几个学生都是按月交钱的，他已经欠了很多人情，不能再欠得更多了。 同学们都看得出来他家庭困难，但究竟有多难谁也不知道，他不善于表达，只能用成绩和行动说话，月考之后，他很高兴，他跟身边的同学更亲近了，在新的集体中，他也找到了融入其中的快乐。 中午时分，他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但他还没有出去吃饭的想法，现在天越来越短了，他坚持坚持到晚上一起吃饭就可以了，这段时间他大部分都是这么过来的。 有人敲门，他感觉很奇怪。周末都放假了，怎么还有人来敲门呢。 他礼貌地说了句“请进”，门推开了，一个清瘦好看的大个子男生站在门口，他往屋里看了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我能进来吗？” 程鹏飞看他眼熟，他想了半天，不久前他来过班级，跟陈大伟和赫爽他们在一起聊了很久，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人就是林丽许潇潇她们经常会提起的徐然，那个一直没有在这个班级上过课却好像从未离开过这个班级的人。 程鹏飞点点头。 进来的人确实是从一中匆匆赶回来的徐然，他下了汽车直接来到学校，心里也在想着周末可能同学们都放假回家了，但是，他还是满怀希望地来到林丽的班级，希望看到大家熟悉的面孔。 徐然径自走进来，他跟程鹏飞礼貌地一笑：“我是徐然，之前来过你们班。” 程鹏飞点点头说：“林丽赫爽她们都不在，好像都回家了！” 说完，程鹏飞觉得有点不妥，忙接着说：“陈大伟每天都来班级，没准儿一会儿就来，你在这等会儿吧！” 徐然感激地一笑：“嗯，我坐一会儿。” 徐然在教室里扫了一圈，然后轻车熟路找到了林丽的座位，他坐在林丽的位置上，回头跟程鹏飞点点头，程鹏飞示意他随意，不知道为什么，在程鹏飞看来，徐然并不是一个外校的陌生人，如果换作别人，即便他不是班长，也不会轻易放他进来，更别提让他轻易地坐在谁的位置上了。” 徐然坐在林丽的座位上，竟有一种无比亲切的归属感。他拿起林丽放在书桌上没有收走的练习本看了看，不自觉的笑了。好好的一页纸，上边写了半篇的练习题，画了半篇小人儿，还附带写了一句歌词：深深太平洋的深深伤心。 徐然想象着林丽上课或者自习时的百无聊赖，还有她边听歌曲边写作业时候的样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难怪考试考不好，精力这么不集中呢！ 他把带来的四本书规规矩矩地放在她的桌子上，又在她的练习本上撕下来一页纸，他想给林丽写点什么，竟一时找不到一只笔。 他站起来走向程鹏飞：“有笔吗，借用用！” 程鹏飞把手上的钢笔递给他，徐然冲他点头表示感谢。 拿起笔，徐然写道： 学校发的书太多，我都用不上，拿回来给你复习用吧！如果哪有不明白的，写信告诉我。不过，好像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行你就问问许潇潇她们。 好好学，没事，物理和数学，你都能学好，放心吧，有我们在呢。 徐然 写完字后，徐然又看了看林丽桌膛里的书本，女生的东西一般都很整齐划一，偏偏林丽的桌膛看上去跟男生的差不多凌乱，他摇摇头，心里自语道:还是原来没心没肺的样儿！ 徐然把写好的字条折叠几下夹在了数学辅导书里，然后在林丽写着歌词画着小人儿的那页练习纸上写了一句：画的不错，字还得练练…，他也在本子上画了一个简笔画笑脸，然后自己瞅瞅也笑了。 第十章 （2） 没有见到林丽，徐然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但转念他又觉得这样也好，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离开林丽的班级，他去了姐姐家，路过林丽住宿的地方，他忍不住向窗户里看看，小屋看上去是空的，想起自己上次贸然去看林丽的情形，他在心里暗暗发笑，当时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会儿大白天的，他似乎都没有勇气再进去了。 想想书已经送到了，他心里也安稳了不少，踌躇了几步，他终于还是继续往前走了。正午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心里揣着一个名字的感觉，挺好。 到了姐姐家，看见姐姐正在院子里晾晒秋菜，三岁的小外甥跟着她身前身后的跑，孩子眼尖，一眼看见徐然，稚嫩的声音叫了一声舅舅，然后跑着扑过来。 姐姐见到徐然十分高兴，放下手里的活儿拉着他进屋，不停的问东问西，徐然感觉，姐姐现在已经比妈妈还唠叨了。 姐姐问他考试成绩怎么样，徐然如实相告，姐姐笑得十分开心，好像是徐然考上大学一样兴奋的不得了，她赶紧去厨房给徐然做饭，刚刚吃过的中午饭菜还在，她还是坚持给徐然做点新的。 徐然说：“姐，我吃一口就行，别忙了，等我姐夫回来你再做吧。” 姐姐说：“你姐夫得晚上回来呢，再说你一会儿不得回家吗，妈还念叨你呢。” 徐然说：“嗯，我一会儿就回去。” 姐姐看着徐然，笑着说：“又长个儿了！” 徐然挠挠头：“是嘛！” 小外甥拉着他的手让他陪着一起玩，徐然抱起可爱的小家伙儿，一起去院子里玩耍了。 吃完饭，姐姐又拉着徐然聊天，她虽然嘴上说母亲惦记他让他早点回去，这会儿又舍不得他那么早走了。他家离镇上不远，徐然也不着急，天亮之前能赶回去就行。 陈大伟吃过午饭，习惯性地来到学校，班级依旧只有程鹏飞在，对这个读书到废寝忘食的人，陈大伟早已习以为常。他往自己的座位走去，想着也学程鹏飞他们弄一个错题本，别人的好习惯和好方法他都会借鉴，一切能提升学习成绩的途径他都在尝试，并且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月考他的各科成绩虽然不算特别突出，但他自己十分满意，比起在初中时候的学习水平，他觉得现在已经非常可以了。 程鹏飞看见陈大伟进来，有点遗憾地说：“你们同学刚才来了，刚走不一会儿！” 陈大伟问：“谁呀？” 程鹏飞说：“叫徐然。” 陈大伟并不吃惊，他问：“走多半天了？” 程鹏飞说：“有半个多小时吧，他看你们都不在，在林丽那坐会儿就走了。” 陈大伟下意识地看了看林丽的座位，然后对程鹏飞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 陈大伟在座位坐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他跟程鹏飞摆摆手：“我先走了，去找找我们同学。” 程鹏飞点点头。 陈大伟知道徐然姐姐家在哪，初中的时候他们经常一起玩，徐然除了在学校就是在姐姐家，他估计这会儿徐然应该也会在那。 他往徐然姐姐家走，正看见赫爽推门进寝室的院子。 “赫爽，你住这儿啊？” 赫爽一笑：“是啊，我跟林丽住一起，你咋走这条道，你家不在前边吗？” 陈大伟说：“我听说徐然回来了，我去他姐家找找他。” 赫爽惊喜地问：“徐然回来了？” 陈大伟点点头。 赫爽忍不住叹了口气：“林丽这家伙，还回家了！” 陈大伟呵呵一笑，她不知道这跟林丽回不回家有啥关系。 赫爽说：“你快去吧，他要是回来让他也来看看我。” 陈大伟笑着说：“行，你就在家等着吧！” 徐然正在院子里跟小外甥玩捉迷藏，听见有人叫他，回头一看，陈大伟正站在院子外笑呵呵地看他。 “走啊，打球去！”陈大伟喊道。 徐然回头跟姐姐说：“我同学找我！” 姐姐点点头：“去玩吧，记得早点回家！” 徐然拎起书包，又亲了亲小外甥，就跟陈大伟出去了，身后的小外甥看着舅舅走了，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姐姐不住的安慰：“舅舅下周还回来呢！” 陈大伟跟徐然抱怨道：“回来咋不在班级等我！” 徐然笑笑：“不知道你们啥时候去啊！” 陈大伟说：“上次回来那么晚都没聚上，一会儿叫上李佳明和许潇潇，咱们晚上吃顿饭聚聚，就是林丽好像回家了。” 徐然本想说自己也得早点回家，看陈大伟这么认真的样子，他也觉得应该跟大家见见，于是笑着说：“那太好了，好久没看着大家了！” 陈大伟瞄了他一眼：“刚才看到赫爽了，她还让你去看她呢！晚上也叫上她一起吧，你们熟吧！” “挺熟的。” 陈大伟说：“我记得你跟女生好像都熟。” 徐然哈哈一笑：“你不也是吗？” 晚上，陈大伟叫来了李佳明、许潇潇还有赫爽，来跟一中回来的徐然小聚。 离学校不近不远的小餐馆内，几个年轻人兴奋地谈着彼此的近况，好像真的是久别重逢一样兴奋不已。 三个男生都喝了酒，陈大伟说：“徐然，你没事常回来，给我们传授传授学习经验。” 赫爽附和道：“是啊，尤其是教教林丽，省着她天天磨人。” 徐然一笑：“是吗？” 许潇潇也憋不住笑着说：“是！” 李佳明放下筷子，看着徐然说：“你干脆回来得了，这些人就差你了！” 许潇潇非常赞成的说：“是啊，你快回来吧，这样老师也不用总找林丽劝你了，她也能交差了！” 徐然疑惑地问许潇潇：“老师找林丽劝我？” 许潇潇点点头：“于老师，认准了林丽能把你劝回来，感情老师眼睛毒，看出还是你两好了！” 大家都有些暧昧地看着徐然，徐然却很坦然，他只是轻轻说：“我咋不知道，没听林丽说过。” 许潇潇看了看他：“她不敢说呗。” 李佳明说：“咱们学校教的也挺好，老师都认真负责，关键还有我们在这，你回来行。” 徐然笑着说：“其实我在哪上学都行，主要家里都认为一中好，我常回来也是一样的。” 听他这么说，大家也不再劝他了。徐然给大家敬酒，要女生也喝上一杯，许潇潇不好意思拒绝，喝了一口就差点呛了，李佳明顺手拿过她的杯子一饮而尽，徐然看看陈大伟和赫爽问：“这什么情况？” 赫爽说：“不知道。” 陈大伟笑笑：“学人家英雄救美呢！” 许潇潇哈哈一笑：“行了，别闹！” 吃完饭，徐然骑着李佳明的自行车回家，在街口，他看见齐嘉正搂着一个小女孩边走边笑，他没有看见徐然，徐然也没叫他。徐然再一回头，看见他们已经拐进路边的ktv小店里，徐然摇摇头，使劲儿瞪着车子走远了。 第十章 （3） 林丽是周日傍晚时分返校的。 她停好自行车，背着大书包回到班级。书包很沉，里边是母亲给她带的煮鸡蛋和烙饼，林丽特意嘱咐母亲比平时多带一些，她想要分一半给程鹏飞，她琢磨着程鹏飞这个周末依旧不会回家。 林丽来到班级，教室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她看看程鹏飞的位置，好奇他竟然没有在。 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没放下书包，她就发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摞新书，规规整整的四本书安静地放在她书桌的左侧，好像在静静等着她的到来。 她好奇地拿起来翻看，刚翻开首页就看到徐然留下的字条，几行字占据了整个一页作业纸的篇幅，可见写字的人是多么随性而为，林丽嘴角向上，心中满是欢喜。 她把徐然的字条反复读了几遍才放下，她翻看着徐然带来的辅导资料，仔细在里边寻找他能留下来的痕迹，然而，这确实是新书，里边并没有任何标记。 坐在座位上，不经意间又看到徐然在她本子上写的“画的不错，字还得练练…”以及那个简笔画笑脸，她在心里回复：“写的不错，画还得练练…” 她反复摆弄着这几本书，竟一时爱不释手，就连物理这个她平时最讨厌的科目，现在看起来都顺眼的多了。 陈大伟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他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林丽在偷笑，他直接坐到林丽旁边的位置上，揶揄问道：“偷着乐啥呢？” 林丽合上书，心虚地狡辩：“谁偷着乐了！” 陈大伟拿过林丽桌子上的资料：“徐然确实偏心，回来就给你带书，咋没我们的份儿呢！” 林丽转头看向陈大伟：“你看见他了？” 陈大伟点点头：“看见了啊，我们还一起吃饭了呢，许潇潇，赫爽，李佳明，我们五个，哈哈，就没有你。” 林丽直直盯着陈大伟：“真的？” 陈大伟认真地回答：“骗你干吗？” 林丽撅起嘴巴：“你们都是坏人，偏赶上我不在一起吃饭。” 陈大伟乐呵呵地说：“那不能怨我啊，谁让徐然回来之前不打招呼，还有你没事老回家干嘛！” 林丽心中有点郁闷，她耷拉着脸问：“那你们玩的挺开心吧？” 陈大伟看看林丽的小样儿，不忍心再逗她，他第一次很轻声地说：“我们一起吃完饭就回家了，徐然还得回家不能走太晚。你别生气了，下次如果你再回家，我们就去你家接你。” 林丽听陈大伟这么一说，扑哧一声笑了，她还从来没听陈大伟这么软言细语跟自己说过话，她歪着头说：“谁用你们接！好像我多愿意跟你们一起玩似的！” 她回过头整理书包和桌上的书本，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都说啥了？” 陈大伟狡黠地看了看林丽：“不告诉你！” 林丽瞪了他一眼：“不说拉倒！” 陈大伟哈哈一笑：“能说啥，都说你呗，你不在话题可都是你！” “拉倒吧，我有啥可说的！” 陈大伟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就是呢，我也纳闷！” 陈大伟回自己座位去了，他制定了学习计划，这会儿应该按时去学习了。 林丽坐在座位翻看新书，很奇怪，冥冥中有一股力量油然而生，她就在这一刻确定，这两门功课，她一定能学好，并且必须学好。 她翻开物理辅导书，在扉页上写道：奋起直追，林丽！ 而此刻，徐然也已经乘坐汽车返回了学校，宿舍里几个同学在打扑克，他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躺回了自己的床上，闭上眼睛，眼前竟然全是海兴的那个小教室以及那些熟悉的脸庞，许潇潇，李佳明，陈大伟，赫爽，还有这次没有见面的林丽，心中的牵挂和惦念，在离开熟悉的地方以后又一次加深了。 一向乐观向上的徐然，在有了心事以后，突然变得如此深沉，这一点，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料到。 第十一章 （1） 同样的道理，换一个人说，或许就会收到不一样的效果。徐然简单的几句话，就改变了林丽的学习态度。 林丽现在开始主攻物理和数学，她把作息时间稍作了调整，每天早自习用来背诵英语单词和课文的时间，她留给了物理或者数学。她从第一章开始重新学习物理，虽然她的思维方式达不到徐然的跳跃和发散，但做到程鹏飞式的熟练记忆与举一反三她还是可以的，除了老师正常留的作业，她还自己制定了课外作业计划，在许潇潇的帮助下，她把落下的课程都重新捡了起来，徐然的辅导书也起了很大作用，林丽认为，这两本同步辅导书简直就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再配合同步的练习册，她学习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她依旧会在没事的时候想一想徐然，把徐然给她写过的信和字条偷偷拿出来看看，然后再满意地收起来，她心里的感情越多，就越怕被别人发现，从前她想起徐然就会写一封信给他，现在，她会让自己找出非常合适的理由才能跟他联系，而在她看来，目前没有比成绩提升更好的理由让她再给他写信。于是，每天早上，她几乎第一个来到教室，每一次打开书本的刹那，都让她觉得十分踏实和满足，这些充满希望的日子，虽然缓慢，但却过的极其美好。 北方的冬天总是来的特别早，当你还没来得及过完深秋，冬天就迫不及待地来了。班级里已经用红砖搭好了火炉，每天早上，程鹏飞都会先引火生起炉子再继续学习，他和林丽的作息时间总是相差不多，一般不是他先到教室，就是她先来，在一起学习的路上，他们慢慢变成了要好的朋友，林丽再从家里给他带吃的过来，程鹏飞也不会像第一次一样拒绝了。 距离徐然上次回来已经有快两周的时间了，或许是因为期中考试马上就要到了，这段时间徐然没有再回来，林丽会在心里计算着徐然下次可能回来的日子，然后告诫自己不要再错过。 周五晚上最后一节自习课上，林丽坐在火炉边看着陈大伟放在炉盖子上的烤土豆，眼睛里全是垂涎之色。 自从天冷以后，许潇潇第二节晚课很少留在学校，她在家里学习的环境不比学校差，之前留下来学习的大部分原因是照顾学习小组的成员，这段时间学习小组因为她作息时间的改变也做了调整，大家会利用白天课间及放学后的时间讨论问题，尽量保证许潇潇下了晚课就能回家。 许潇潇不在，林丽和李佳明都感觉很无聊，林丽写完作业以后就坐到炉子边上，手中虽然拿着书，却一个字也没看，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炉盖子上的土豆，好像一眼看不住就会被别人抢走一样。 夏晓敏也坐过来，她看林丽望着土豆发呆，叫了她一声：“林丽，愣神儿呢！” 林丽看看夏晓敏，呵呵一笑：“我看土豆呢！” 夏晓敏坐在炉子旁边的椅子上，跟林丽一起望着炉火或者说是土豆发呆。 林丽看了看她问：“晓娜呢？” 夏晓敏说：“她回宿舍了！” 夏晓娜在上次月考中考了年级第三，与许潇潇的成绩相差不多，而夏晓敏的成绩在班级仅仅在中游的位置，这让本来性格十分开朗的她随之变得很沉闷，可以说跟林丽月考之后的状态不相上下。 林丽说：“我看你最近天天最后才走，学那么晚呢！” 夏晓敏无奈地回答：“又要考试了，我也不想和你们差太多。” 林丽能明白她的心情，有妹妹做比较，她的压力肯定不小。 林丽不想把话题扯的太沉重，她很随意的说：“其实大家都没差多少，不能跟程鹏飞比，他不是正常人。” 夏晓敏笑着说：“人家用了多少功夫呢，确实比不了。” 林丽把手中的书放下，伸手去翻看土豆。 夏晓敏在一边说：“烫啊！” 林丽抽回手，用嘴吹了吹：“嗯，是有点烫！” 两个人在这边研究土豆，教室里其他人有的在学习，有的在听音乐，第二节晚课相对来说十分自由。 走廊里传来乱糟糟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李佳明和陈大伟都竖起了耳朵看向门外，李佳明更是站起身来想出去看看。 果然，就在李佳明站起来的功夫，教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醉醺醺的瘦高男生闯了进来，把门口的林丽和夏晓敏吓得马上站了起来。 进来的人看见林丽和夏晓敏惊慌的样子忍不住大笑：“吓着了？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李佳明和陈大伟马上从座位上走过来，陈大伟往外拉瘦高男生说：“哥们儿，喝多了走错地儿了吧！” 男生笑笑：“我就来看看你们班美女，不是说有个长的好看的吗？”他指了指林丽：“是这个吗？” 李佳明非常生气，他拽着男生不容商量地往出走：“齐嘉，这是班级，别在这闹事儿！” 门口还有几个没进来的同学，他们看李佳明出来，也都帮着拽齐嘉出去，醉醺醺的齐嘉在众人的拖拽中离开了班级，剩下教室里惊魂未定的几个同学。 林丽想起来齐嘉这个名字，上次在书屋跟赫爽聊天的男生就是他。那时候他没注意他的样子，今天算是第一次正面见到。 她记得赫爽说这个齐嘉也在一中上学，怎么没到周末就回来闹事了呢，对这样的学生她感觉十分厌烦，这会儿赫爽不在，她也没办法问赫爽这人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想着，这个醉鬼齐嘉是来班级看孟美奇的，可惜，孟美奇每天上完第一节晚课就走，他来晚了。 夏晓敏拍拍发呆的林丽：“吓着了？” 林丽摇摇头：“没有，怕他干啥！” 程鹏飞走过来说：“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吧！” 林丽倔强地说：“不用！” 夏晓敏拉了拉林丽：“我们还是一起走吧！” 林丽看了看还没烤熟的土豆，心里憋屈，她又担心刚刚出去的李佳明和陈大伟，于是坐在座位上不肯动弹。 十几分钟后，李佳明和陈大伟都回来了，林丽看见他们进门的瞬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她如释重负地站起来又坐下，进来的两个人看见林丽担心的小样儿都忍不住笑了。 第十一章 （2） 周末，一中的篮球场内格外热闹，本学期最后一次全校篮球比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徐然所在的高一五班正在和高二一班打半决赛，作为前锋，徐然尤其引人注目，他每进一个球，赛场边上都会爆发出尖叫和掌声，同学们的热情点燃了这寒冷的空气和静逸的校园，露天球场上的小伙子们更是穿着单衣裤在拼杀，此时，篮球场上的竞技比之沙场也不为过。 虽然全队尽了最大努力，高一五班还是因为两分之差遗憾败北，体育委员兼队长为了犒劳和安抚大家，提出中午一起去校外聚餐，在有三十多个班级参加的比赛中，高一五班能够挺进半决赛已经非常厉害，大家虽然有点遗憾但内心还是满怀激动和满足的。 学习成绩及体育技能双优的徐然再一次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轮流跟他拼酒，徐然随性，有敬有回，当时他不以为意，下午回到宿舍后他感觉头重脚轻，简单洗了脸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感觉外边天都已经擦黑了，他揉了揉眼睛，努力缕了缕思路，才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时间。 他摸着还有些晕乎乎的头，坐了起来。 宿舍同学的随身听在外放着歌曲，缠绵悱恻的歌曲听着让人心里发慌，他明知故问地自语：“几点了？” 同学说：“快四点了！” 他看着床头的小闹钟，时针滴答滴答向前走动，他一时心乱如麻。 距离上次回学校，已经有两周的时间，这两周里，他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在跟球队练球，紧张的比赛让他忘记了心里徒增的伤感，但只要一静下来，他就会心生惦念，这种惦念与想念是不是一回事，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每天的第八节课他都会盼着生活委员去取信，可是整整两周，他没有收到一封信，他的心确实慌了，尽管他身边依旧呼朋引伴，学习伙伴及玩耍对象应有尽有，却总是填不满他心里的空隙，那空隙里缺少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站起身，穿上外套，跟同学说了句：“我回家了！” 同学诧异：“都几点了？” “没事，还有车。” 徐然走出学校都没有发现，他甚至连书包都没有拿，只身跳上去往汽车站的三轮车时，他很庆幸的发现，兜里还揣着钱。 回镇上的最后一班车马上就要开了，徐然一路小跑追上车，坐到座位上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很紧张，这么晚了，班级会有人吗？ 海兴的小教室内，林丽的心情越来越灰暗，她坐在炉子边上看着炉膛发呆，手中的炉钩子把炉盖子一会儿掀起一会儿放下。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已经不想再看向窗外，或许等待本身就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她自己也说不清，从早上开始，她一直在期盼着什么，又在等待着什么。 程鹏飞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教室里还是只有他们两个，不同的是，一个正在认真耕读，一个却在心事沉浮。 程鹏飞看了看百无聊赖的林丽，问道：“炉子里还有煤吗？” 林丽半天才回答：“还有呢。” 程鹏飞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了，林丽的心思依旧在炉火中飘忽。 门被轻轻推开了，程鹏飞抬起头看看，对着来人笑笑继续看自己的书。而林丽，依旧背对着门口在掀炉盖子玩。 “这么无聊呢？” 林丽一惊，手中的炉钩子几乎掉在地上，转过头，徐然正微笑的看着她。 林丽站起来，感觉自己的整个天空都亮了，她的欢喜溢于言表，然后傻傻地问：“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徐然竟很认真的回答：“白天有篮球比赛。” 林丽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她倒出自己的座位给徐然，自己坐到过道一边的位置上。 没有穿校服的林丽，看上去比从前高挑了不少，或许是昏暗的灯光映衬，林丽脸上泛着红润的光，配上齐耳的短发，使她整个人看上去竟有光彩照人之色，徐然看了看她，笑着说：“几天不见，变样儿了呢？” 林丽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和脸：“胖了？” 徐然哈哈一笑：“没有！”他本想说：“变好看了”，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徐然坐在林丽的座位翻看她的练习册，看到她的题目做的很认真，他满意的点点头。 程鹏飞觉得自己坐在屋子有点不对劲儿，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他说：“我出去收点煤！” 林丽点点头，教室的门被关上了，只剩下两个人的班级显得十分寂静，刚刚还聊得很开心的两个人又变得相对无言。 徐然翻了会儿书，回过头问林丽：“哪有不会的，我给你讲讲？” 林丽呵呵一笑：“太多了，你一时讲不完！” 徐然说：“讲一点是一点，来吧！” 林丽慢慢挪过去，坐在徐然的右手边。 徐然把数学练习册递给她，她找了半天也找不出一道题，就顺手指了一个说：“这个吧！” 徐然看了看题，然后很认真地给他讲解了一遍，林丽的手心有点冒汗，心思飘得很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听进去了没有。 徐然以为她没听懂，拿过桌子上的练习本给她写解题思路，练习本的最上边一页，林丽密密麻麻的演算过程里，徐然一下子看见了右下方熟悉的两个字，字写得很工整有力，而且看上去还描了好几遍，徐然的心似乎漏掉了一拍，他看着这熟悉的两个字忍不住笑了。 林丽看徐然在笑，忙凑过去瞧自己的作业纸，看完以后，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作业纸右下角端端正正写着“徐然”两个字，林丽已经忘了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写在本子上的，她去拽自己的作业本，徐然没有松手，嘴里说了句：“字确实得练！”然后，他提起笔，在“徐然”的旁边，认真地写下“林丽”两个字。徐然看着自己写的字，满意地说：“这样才好看。” 林丽的心，在这一刻完全融化了。 第十一章 （3） 徐然说：“要期中考试了，好好复习！” 林丽：“嗯。” 徐然说：“上课别溜号儿！” 林丽：“嗯。” 徐然说：“你没事给我写信！” 林丽：“嗯。” 徐然看着林丽笑着问：“你不能多说一个字了！” “嗯？”林丽扭过头去也笑了。 教室里的炉火噼啪响了一声，两个人都回过神儿来，徐然放下书说：“我该去我姐家了，她不知道我回来，再晚就锁门了！” 林丽点点头：“嗯，快回去吧，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呢！” 徐然笑笑：“中午喝多了，没感觉饿！” 林丽说：“那也不能不吃饭，回去吧！” 徐然站起来问道：“你走吗？” 林丽看了看墙上的时钟说：“我再等会儿，你先回吧！” 徐然点点头，出门之前又转过身说：“明天早上我回家，可能就不过来看你们了。” 林丽说：“知道了！” 徐然对着教室里的两个人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教室的门关上后，林丽才感觉到自己的心一直在砰砰乱跳，她偷偷转身看向程鹏飞，生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的异样，见程鹏飞在认真写字，她忙回过头，眼睛定定的看着自己的作业本，“林丽”和“徐然”并排而列，看上去那么自然和美好，她心里的甜蜜无处安放，脸上的笑容越陷越深。 期中考试定在十一月中旬，比起月考，期中考试从内容到形式都重要的多。各科老师都在课堂上强调复习重点，第八节的自习课时间更被部分老师占为己有，在这种学习氛围下，很多同学都比之前更刻苦努力了。 课间，许潇潇在座位上给陈大伟讲解一道物理题，李佳明坐在边上旁听。 题目解析以后，陈大伟谄媚地对许潇潇说：“学习委员就是不一样，老师讲一节课我都没懂，你几句话我就明白了。” 许潇潇说：“我这不也是老师教的吗！” 陈大伟说：“她讲的我听不懂，我就能听懂你讲的！” 李佳明使劲儿瞪了陈大伟一眼，瞪完还觉得不过瘾，又踹了他一脚：“别嘚瑟了，去把黑板擦了！” 许潇潇忍不住大笑。 陈大伟郁闷的说：“我又不是值日生！” 李佳明以命令的语气说：“快去，别墨迹！” 陈大伟哼了一声，不情愿地起身去擦黑板了。 李佳明冲许潇潇笑笑：“书记，以后他再问问题不给他讲！” 许潇潇问：“为啥啊？” 李佳明说：“不为啥，这小子上课不听课，就等着下课问，别惯着他。” 许潇潇笑道：“那你问我题我告不告诉？” 李佳明一扬眉：“当然得告诉了，我跟他能一样吗？” 许潇潇边拿数学书边问：“哪不一样了？” 李佳明琢磨半天，嗫嗫地说：“我是班长！” 许潇潇再一次忍不住笑了。 数学课上，韩文华老师笑逐颜开。他在发放上一节课随堂测验的试卷，同学们的成绩让他十分满意。 林丽拿到自己的试卷后，心里也非常高兴，她考了95分的好成绩，第一名许潇潇考了98分，第二名程鹏飞考了96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这么大的进步，连她自己也没有料到。 韩文华更是在课上表扬了林丽，只是在他的表扬中，林丽听出的意思是，只要肯努力，后进生也是能赶上来的。所以，对于老师的表扬，林丽并不十分领情。然而，她淡然的表情看在老师的眼里，却是好学生的另一种成熟，韩老师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林丽点点头。 吕佳的数学成绩也不差，86的的成绩也让她很开心，她拿着林丽的卷子看，然后问道：“同桌儿，你是不是偷着学习了，上次考试咱俩才差两分，这一下子你就落我这么多了呢！” 林丽心里很美，表面上却很不以为意的回答：“这次碰巧了，考的题都刚做完。” 吕佳笑笑，她对学习的态度及其认真，不管是谁的试卷，她都会拿过去研究半天，看看分数，再看看别人的解题过程和错在哪里，这一点，林丽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数学测验的捷报给了很多同学信心，大家对接下来的期中考试又多了自信和期待，在这种满怀期待的学习氛围中，穿插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第三节课是班主任的英语课，他走进教室的时候，很多人眼前都是一愣，因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在大部分同学看来都是新面孔的男生，他跟在于老师的身后，手里拎着书包，乐呵呵的走进了教室。 李佳明看了看他，心里轻声叹了口气，林丽看了看他，深呼一口气转过头去，而其他同学，都看向老师，等着他的介绍。 于洪新表情有点严肃，他并没有做过多介绍，只是说：“这是咱班新转来的同学，叫齐嘉。” 齐嘉倒是很活跃，他面带微笑的看着大家说：“同学们好！” 于洪新说：“你去后排坐吧！” 最后一排有一个空桌子，一直没有人坐，就近的同学会把不常用的书放在桌膛里，其中一个桌膛里还有陈大伟的几本书，陈大伟看看那个桌子，仔细琢磨着到底是现在去取回来还是下课再去拿。 齐嘉绕过火炉往教室后排走去，他抬着头扫视身边的同学，看到林丽后还微微一笑，看上去好像认识她一样，林丽别过头去，心里想着，该回来的不回来，不该回来的反而回来了。 赫爽倒是对齐嘉笑笑，尽管心里对他转学很是吃惊，但在她看来，在齐嘉身上发生什么事似乎都不为过。 齐嘉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还热情地跟附近的同学打招呼，于洪新在讲台上咳了咳说：“上课！” 林丽翻开书，心情莫名不好起来，只是转来了一个她不喜欢的同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在意。 林丽甚至回头看了看孟美奇，她一度怀疑这个齐嘉真的是打着追她的主意回来的，她想，不管怎样，这个人回来肯定没好事，还是离他远一点好。 而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齐嘉，眼睛在教室里转了几圈后，就确定哪个是大家口中的校花了，他双手抱着后脑勺，身子向后一歪，对着孟美奇的方向不怀好意的笑了。 第十二章 （1） 徐然最近很忙，或者说整个高一五班都很忙，期中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各科的练习题压满了桌膛，同学们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就连张凡都收起了课外书开始安心写练习册了，更不用说他身边的徐然了。 徐然很少搞题海战术，比起大部分同学，他动笔的时候少，读题的时候多，同一类型的题目，他会在分析解题思路的时候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完全弄懂和理解的基础上，他才会找到相关的练习题做上几道，也就是说，如果他拿起笔开始做题，这种类型的题目他就都会了。这一习惯，从他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因为他很少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写作业，以至于在大多数人看来，他并没有多么刻苦努力，但实际上，他的学习过程完全是在钻研中完成的，发散的思维方式和超强的推解能力是他成绩始终领先的根本原因。 最近这段时间，他之所以十分忙碌，是因为他一直在补习英语，他的英语基础不差，但相比较这里的同学，他的英语听力水平明显薄弱很多，第一次月考的时候，他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听力上的不足，他买了随身听，每天早起会听上一阵子，但效果并不理想。在电教室上了几次听力课后，英语老师就发现了他跟同学们的差异，于是，又给他加了课外听力作业，希望他能尽快赶上来。 所以，当大部分同学都埋头在数理化的题海里不能自拔时，徐然正带着耳机在做听力试卷，枯燥的英语对话和阅读理解让他乏味，他经常会不自觉的溜号儿，然后在两个题目之间响起母语时再回过神儿来。这会儿，他把满满一页听力测试卷全部做完后，终于摘下耳机长长舒了口气。 张凡看了他一眼，羡慕地说：“我这都热锅上的蚂蚁了，你还有闲心听歌呢！” 徐然笑着说：“你也听一会儿吧！” 张凡知道他听的是什么，故意说：“我可是好孩子，不听那些乱遭的。” 徐然笑笑收好随身听，晚课还有十几分钟结束，他拿出了书桌旁的生物书，从第一页开始翻看。 张凡瞟了他一眼，心里又是不爽，别人那么紧张复习几大主科的时候，徐然不是在听英语磁带就是看史地政生，就好像大家都在认真吃主食的时候，人家在一边嚼零食一样气人，他使劲哼了一声，故意别过身子不愿意看徐然，而一边的徐然根本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班主任老师在讲台前看着大家的学习状态十分满意，要下课之前他忍不住说道：“大家一定要做好复习，这次期中考试争取再次取得好成绩。你们都是中考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到这来的，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咱不能跟八班那些特招生比，他们天天放羊都没人管，打架斗殴处对象，现在这么混以后怎么办，到时候都得出去蹬三轮。” 张凡呵呵一笑，低声说：“老师就认准考不上大学的同学都得去蹬三轮了，就不能开出租车啊！” 徐然也笑了，他认为这两个行业性质应该是一样的。 班主任又说：“打架斗殴，最后的下场就是早点回家，咱班同学一定不要和这样的学生交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交朋友也要看好品质，多跟学习好的同学接触，学学人家的学习方法和学习态度，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都默默地听着，晚课的最后几分钟变成了班会课，同学们手里的笔也都放下了，大家在认真琢磨老师话里的意思。 张凡跟徐然说：“八班刚开除了几个学生，老师这是有感而发。” 徐然“哦”了一声，并没往心里去。 坐在徐然过道另一侧的同学探过身子说：“开除的有一个是你们海兴的。” 徐然睁大眼睛想了想：“齐嘉？” 同学说：“好像是，据说开学以后打了好几次仗了，前几天终于给开了。” 徐然叹了口气，虽然他跟齐嘉接触不多，但毕竟是一个学校来的，而且初中的时候还同班过，听到这样的消息他心情也很不好，这段时间他忙着复习，对这件事竟一点也不知情。 班主任老师的教诲在下课铃声响起后终于停止了，最后，他跟大家说：“晚课以后住宿生能来班级自习的尽量都来，回宿舍那么早干啥，宿舍不是学习的地方。” 张凡郁闷地看着眼前的练习册，嘴里叨咕着：“考试之前我是做不完这些了，晚上我也留在这上自习吧。” 徐然回过头，深出一口气说：“我看行！” 晚自习，徐然翻完生物教材，开始看同步练习册上的习题，尽管背诵和记忆本身是枯燥的，但如果能在被动接受的过程中培养出部分兴趣，事情就变得容易的多。比如，在研究细胞、分子和生命活动的过程中，徐然想到，生命的本质不过是多细胞的物质构造，这样的理解让他对《生物》提起了兴趣。总之，他会把一切能够联想到的东西赋予到学习中来，让每一门课程学起来都能变得简单有趣。 徐然的随身听里播放着歌曲，他在反复听着黄磊的《我想我是海》，他的思想在歌曲中徜徉，他的思维在生物练习题中跳跃，这两者相互兼顾又恰到好处，就好像他能一边想着林丽，一边还能认真学习一样。 林丽这几天的学习状态也非常好，几门课程的随堂考试成绩都不错，这让她信心大增，同时也对期中考试的到来抱有很大的期望。 她还是经常想起徐然，比起从前，她的想念变得更加小心翼翼，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了更多的期待，她的感情也随之变得躁动不安，她给徐然写了几次信都没有邮走，她不满意自己平淡的叙述和表达，又不知道该如何更好的说出自己的心声。索性，她把心思全部放在复习上，内心反而安定了许多。 年少时的感情多半如此，即便你们已经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欢”，还是会在心里暗自揣测和不敢确定，而那句“喜欢”，也会因为青涩和懵懂怀揣很久不曾说出口。当你以为一切本该水到渠成的时候，或许一眨眼，就会峰回路转。 第十二章 （2） 期中考试伴随着雪花如期而至，同学们坐在燃着炉火的教室内认真答卷，半学期的努力都在自己的笔下一一呈现，不管是学的好的还是学的差的，都希望能把自己的这张试卷答好，即使做不到都对，也希望能做到尽量不留空白。 林丽这两天的心情都是轻松的，比起月考时候的忙乱和紧张，这一次她信心满满，对每一门考试都饱含热情，加之心里还怀揣着一份想念和等待，更让她对自己的成绩报以期许，她心里时刻都在提醒和鼓励着自己：我一定行！ 随着最后一科试卷的上交，两天紧张的考试终于结束了。不管考的怎样，同学们的心情都随之放松了下来。 傍晚时分的雪下得异常的大，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飘扬而至，衬得整个校园格外美丽，刚走出考场的学生们都不忍心快步离去，有不少同学甚至在操场打起了雪仗，还有几个同学捧出了足球，在雪地里踢了几脚。 李佳明和陈大伟在操场溜达一圈后，各自回家取了扫雪工具，班级有扫雪分担区，入冬以来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雪，他们都迫不及待想趁着扫雪的机会玩一玩，正好刚考完试，大家也都很无聊。 教室里还没回家的几个人自发的加入到了扫雪的队伍中来，在他们的带动下，一会儿工夫，其余几个班级也有人陆续出来扫雪，一时间操场上好不热闹。同学们拿着扫帚、铁锹还有铲子在“忙碌”，初冬的雪来的早也来的温柔，雪花落在地上看上去厚重，实则非常松软，男生们拿着扫帚就可以直接扫到地面，那些手里拿着铁锹和铲子的，大部分都是在玩闹，他们把雪铲起来往身边的同学身上扬去，对方再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于是，这一场自发的扫雪活动就变成了一场自发的娱乐活动，同学们在渐渐到来的夜色里跑着，笑着，闹着，冬日的校园里，尽是年轻的笑声在飞扬。 李佳明抢过程鹏飞手里的扫帚说：“我扫，你歇会儿。” 程鹏飞说：“我不累，你们玩吧！” 李佳明哈哈一笑：“我们也不是来玩的，都得干活。”说完，他拿扫帚扫了一下身边的陈大伟：“别玩了，快点扫。” 林丽的手套都湿了，她手里抓着雪正在往许潇潇身上扬，看到李佳明换过程鹏飞后，她把手里的雪团扔到了程鹏飞的身上，程鹏飞抖了抖身上的雪花，也开心的笑了。 孟美奇也在扫雪的行列里，她跟赫爽在研究堆雪人，两个人拿着铁锹堆了好久，雪堆还没有自己的一半高，赫爽不住地催促陈大伟和李佳明再撮一些雪过来，林丽也跟着在一边忙乎，希望这个雪人能够快点堆起来。 李佳明过来看看说：“现在的雪太软了，堆不了那么高，差不多就行了。” 几个人好不容易堆了一个一米多高的雪堆，插上树枝和石子当做鼻子和眼睛，看上去也像模像样的，大家都很有成就感。 分担区的雪扫完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要不是李佳明提醒，大家都忘了自己还没有吃饭。 李佳明说：“一会儿陈大伟请吃饭，你们谁都别回家！” 陈大伟一脸茫然的问：“啊？这事我咋不知道？” 李佳明哈哈一笑：“现在知道了吧！” 许潇潇看了看郁闷的陈大伟，忍不住大笑起来：“陈大伟，你说李佳明总这么欺负你，你咋不反抗呢？” 陈大伟说：“那有啥招儿，谁让他个儿比我高，官儿比我大！” 李佳明说：“这小子心眼儿最多，他干啥都吃不了亏，不让他请让谁请！” 大家说说笑笑的先回教室送工具，然后几个人锁好门，趁着夜色向校园外走去。 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饭馆里，几个年轻人围坐在圆桌前，开心地庆祝考试的结束和扫雪工作的完成，作为班长，李佳明首先站起来表示了自己的谢意，他特别感谢了程鹏飞和孟美奇，又对两人是第一次加入这个小集体聚会表示欢迎。 程鹏飞没有说什么，只是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像李佳明和陈大伟一样干了。 孟美奇端起杯子站了起来，她看着大家说：“非常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跟你们坐在一起吃饭，平时看到你们几个相处那么好我真的很羡慕，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别忘了也叫上我，我这杯也干了。” 大家忍不住为她的爽快叫好，陈大伟更是插嘴道：“不是我们不叫你，是没人敢叫你啊，万一被撅回来，那多没面子啊！” 林丽哈哈一笑：“看看，陈大伟说实话了吧！” 孟美奇说：“是我学习不好，不敢跟你们接触才对。” 赫爽说：“我还学习不好呢，不也天天跟他们混！” 李佳明说：“谁学习好了，就程鹏飞和许潇潇学习好，要那么说，大家都没法一起玩了！” 林丽说：“是啊，大家以后多在一起玩，像今天这样多好！” 大家确实都非常开心，男生们都喝了酒，女生也根据自己的情况或多或少喝了点，几个人还沉浸在刚刚扫雪的热闹场景中，酒杯碰撞，笑声重叠，十分美好。 大厅里还有几桌客人，他们望着这几个学生羡慕的笑了，或许他们想到了自己也曾年轻飞扬过，或许她们听到了孩子们的语言还深感稚嫩，不管怎样，他们的眼神里是钦羡和渴望的，小饭馆里的气氛也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的很美好。 谁也没注意到，包房里走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等到他们看见的时候，齐嘉已经笑嘻嘻地站在了赫爽的身后，正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李佳明和他身边的孟美奇。 齐嘉看上去像是喝了不少酒，他手里还端着满满的一杯酒，对着李佳明和陈大伟说：“哥儿几个也出来喝酒了，挺有福气啊，这么多美女陪着！”说完，他肆无忌惮地看了一眼孟美奇。 孟美奇别过头去，其他的几个人也都放下了筷子。 赫爽站了起来说：“齐嘉，你回自己屋里去喝，这没你的事。” 齐嘉说：“咋了，咱们不都是同学吗，你们能一起吃饭就不能带我一个啊！班长，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李佳明说：“带你一个也行，你好好的别耍酒疯！” 齐嘉搬了椅子过来，坐在了赫爽和林丽的中间。他看着大家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碰到你们，来，我敬大家一杯！” 说完，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个男生也都跟着喝了，女生们都没有动。 齐嘉看几个女同学没喝，马上认真起来，他站起来问：“美女们什么意思啊？不给面子啊！” 李佳明说：“她们不能喝，我们陪你就行了！” 齐嘉说：“那不行啊，刚才你们一起不都喝的挺高兴的吗，咋我敬就不喝了呢！” 陈大伟笑着说：“她们喝不了，意思到了就行了。” 赫爽拉着齐嘉坐下，说了一句：“我喝完你就回你自己屋去！” 齐嘉说：“那不行，都得喝，她们都喝完我就走！” 孟美奇看了看齐嘉，端起酒杯喝了。 齐嘉满意地笑了：“不错，这才对嘛！” 孟美奇说：“可以了吗？” 齐嘉说：“她们还没喝呢！” 李佳明的两只拳头紧紧握在一起，眉头几乎拧成了一条线，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坐在对面的林丽看了看李佳明，马上知道再这样下去情况会非常不好，她站了起来，对身边的齐嘉说：“酒我们能喝，但是，说好了，我们喝完你回去！” 齐嘉说：“没问题。” 赫爽把自己的酒喝了。 林丽把自己的酒喝了。 许潇潇端起酒杯时，李佳明说：“许潇潇不会喝酒。” 齐嘉说：“咋地，你想挡啊？你要替就喝一瓶！” 齐嘉所在的包房里一片嘘声，大家都堵在门口看热闹，李佳明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他伸手去拿身边的酒瓶子，想着到底照哪个角度打下去效果会好一点。 林丽一把夺过许潇潇的酒杯，仰起头干了，她拿着空杯子对着齐嘉说：“你敬的酒我们都喝了，就不用再陪了！” 齐嘉瞅瞅林丽：“行啊，挺逞能啊！你替也得喝一瓶，要不还得这个美女喝！”齐嘉拿起许潇潇的酒杯，又一次满上了。 李佳明站起来走过去，手刚去够酒杯就被齐嘉挡住了：“不行，现在你喝不好使了，就她喝！她不是能喝吗？” 李佳明的拳头已经悬在半空，陈大伟过来一把抓住了他。而在他们身后的包房里，几个男生正拎着酒瓶子看热闹，一点不怕事情闹大的样子。 林丽端起刚刚又一次被倒满的酒杯，当着齐嘉的面再一次干了。 齐嘉歪着头笑了笑，拿起酒瓶子又倒了一杯说：“最后一杯。” 许潇潇拉住林丽：“我喝吧！”早知道齐嘉这样难缠，刚才她硬着头皮喝了就是。 李佳明说：“林丽，你坐下，别喝了！” 齐嘉看着李佳明：“这么没劲呢，不就一杯酒吗，你不让这个喝不让那个喝的！” 陈大伟拉着李佳明，笑着对齐嘉说：“你朋友在等你呢！” 齐嘉回头看了看孟美奇和林丽，还不死心的想再说点什么，赫爽站起来推着他往包房走：“赶紧回去，别在这闹！” 包房里有同学出来拉齐嘉，赫爽顺带把他推了进去，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句：“好好的吧，这才刚回来几天！” 赫爽回到桌前，看大家都郁郁不乐，尤其是坐在对面的李佳明，简直就是一个马上要被引爆的气球。她给陈大伟递了个眼色，陈大伟马上说：“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尽管意犹未尽，但是有齐嘉这么一闹，谁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兴致，于是，这场雪后的聚餐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回去的路上，李佳明悄悄对陈大伟说：“走着瞧，我早晚收拾他。” 第十二章 （3） 对于一个一直以学习氛围良好著称的班级，齐嘉的到来无疑成为老师和同学眼中的芒刺，他们对他的态度大多选择忽视和不予理睬，而齐嘉对这种忽视是心甘情愿的满意，他喜欢坐在最后一排享受这种无人打扰的宁静，他困了就睡，闲了就听音乐，再无聊就偷看好看的女生，他知道同学们不喜欢他，但他非常享受这种不喜欢，尤其是对于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被他们不喜欢简直是对自己最大的一种肯定，他打心眼儿里不想跟他们归为一类，正因为如此，当看到孟美奇时常跟李佳明和林丽他们打交道后，他对孟美奇的态度开始转变，如果不是喝完酒，他根本懒得跟他们任何一个人接触，就像那天，他们在饭馆偶遇，他心里对他们是百般的看不起，他借着酒劲儿去骚扰，只是觉得自己该去闹一闹，仅此而已。 他知道李佳明时刻都在盯着自己，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会给他找点麻烦，让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烦恼，这会儿，刚刚从一中“下放”回来，他也顶着或多或少一点压力，最起码，他不能在短期内再惹麻烦，虽然他一刻也不想待在学校，但家里老爷子的棍棒一直在门口伺候，如果再被开除，他的腿估计真的会被打折。不管是主观还是被动，他在班级和课堂上都还老实，这一定程度上也让身边的同学和讲台上的老师放下心来。 期中考试后的课堂更加没意思，每一科老师都在讲试卷，在公布成绩，在表扬学习好的同学。他非常厌烦听到的几个名字，几乎每节课都会被提起，他把刚发下来的数学卷子铺在桌子上，然后打算认认真真补睡一个早觉。迷迷糊糊中，他依稀听到了老师在表扬谁，那个名字飘忽入耳，他想起来就是那天在饭馆为同伴挡酒的女生，林丽，听起来就傻得不能再傻的名字，跟她的人看上去那么一致。他这么想着，慢慢就进入了梦乡。 下课铃声响起，他伸伸懒腰站了起来，无聊地伸手去摸了摸头顶的炉筒子，感觉到烫手后又满意地缩回来。 教室里，李佳明凑到许潇潇的座位去看她的卷子，孟美奇也像模像样地在跟陈大伟讨论问题，其他同学更是一副木偶般的表情在看书或者写字，齐嘉看到他们就觉得好笑，他想，看这些人的样子就好像真能在书里找到一个未来一样。 赫爽正在和前排的林丽聊天，她们边说边笑，好像真的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齐嘉摇摇头，他穿上外套向门外走去，课间十分钟，他打算出去透透气。 路过赫爽和林丽的身边，刚巧，他听到了“徐然”的名字。 赫爽问：“徐然这次是不是又考第一啊？” 林丽说：“还不知道成绩呢。” 赫爽说：“给我看看你的信呗。” 林丽莞尔一笑：“别看了，没写啥！” 赫爽乐呵呵地说：“徐然这是跟你单线联系啊！” 齐嘉停住了脚步，很感兴趣地问：“徐然跟谁单线联系呢？” 林丽看了看齐嘉，收好手边的书本和刚刚收到的信，不想搭话。 赫爽对齐嘉说：“哪都有你呢！” 齐嘉瞅了瞅林丽，意味深长地说：“徐然的网撒的挺广啊！” 林丽使劲儿拍了拍手中的书本，没好气地说：“你有事吗？” 齐嘉笑笑：“没有，没有，你们继续！” 赫爽看着齐嘉出去后，对林丽说：“他这是刚睡醒，你别理他。” 林丽说：“嗯，我理他干嘛！” 第三节课上，班主任老师公布了期中考试的排名及总分数，林丽在班级的名次不进反退，这次她考了第六名。但比起月考后的失落，这一次林丽的内心倒是平静许多，因为这一次，她最想提分的几科都有了明显进步，她的物理终于不是贴地皮的及格分数了，虽然还只是在中游晃动，却也让她十分满意。数学是她进步最大的一科，虽然与许潇潇和程鹏飞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但比起月考，她的分数提升了很多，她心里十分欢喜。 而更让她高兴的是，这个时候，她又收到了来自一中的信，徐然熟悉的笔迹呈现在眼前时，她内心的欣喜无以言表，老师的试卷已经讲解到完形填空时，林丽的思想还在徐然的信里神游，一字一句，她不用再看都记在心里。 徐然说，本来打算考完试就回去看你们，可是马上要参加“数理化”竞赛，老师不给放假，这周又回不去了。 徐然说，给你带回去的书合适吗，哪不明白的记好了，下次我回去给你讲。 徐然说，不管成绩怎样，别着急，慢慢来。 徐然的话不多，却每一句都让林丽感到满足，她积攒了太多的心情想跟他分享，她的数学成绩，雪后的校园，还有那个她不怎么喜欢的齐嘉，她身边发生的一切，她都想一一告诉他。 期中考试的试卷讲完后，于洪新说道：“全市数理化竞赛又要开始了，接下来这两周部分同学周末要补课，最后一周确定竞赛人选，希望大家做好复习，都能取得好成绩。” 他公布了周末需要留校补课的学生名单，林丽的学习小组成员全部在列，只是，最终是否都能去得上还是一个未知数。 林丽在心里衡量着自己的各科成绩，然后喜忧参半地给徐然回信，把她的高兴和担心都写给了他，在如同记述日记一般的梦语里，她说，一起打雪仗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你也在多好。 第十三章 （1） 冬天的日子似乎过得格外缓慢，好在，在这缓慢的日子里，总有一些目标和期盼在调剂着生活。 徐然最近每天都在上老师的课外辅导课，对于这次竞赛，各科老师都十分重视，周一到周五的晚课时间，就成了各科老师的课外辅导时间。 为了统一安排教室和辅导内容，各个班级参加竞赛的学生都被集中在一起上课，当全年级的精英都汇集一堂时，徐然所在的位置无疑成了是众人眼中的焦点。大家都会忍不住去看这个在两次考试中都稳居榜首的人物是何方神圣，当他们看到他的样子，又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在大家的想象中，一个农村来的学霸，应该是有特定标签的，他应该不苟言笑，衣着寒酸，表情木讷，最起码，他的样子得像一个书呆子。然而，他们看到的徐然是这样的：他跟同学谈笑风生，有着瘦高的身材和帅气的面容，他身边的男生女生都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开怀大笑，他也会在课堂上机智地回答老师的问题，总之，他的这些特质，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一个农村学霸该有的样子。 徐然自己并没有想到别人怎么看他，数学辅导课上，他在认真地做一张测试卷，临时组合的辅导班没有固定的同桌，此时，他身边的位置是空着的，没有张凡在身边，他竟感觉到有点不习惯。 “徐然！” 有人在一旁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看见陈静已经坐到他的身边，正含笑看着他。 徐然笑着说：“你在哪坐着了，怎么才看着你！” 陈静说：“我就在后排了，看你这没人赶紧过来了，不然一会儿又被人占了。” 徐然哈哈一笑：“你要是愿意过来坐，以后我给你留着不就得了。” 陈静认真地说：“说好了，以后咱两天天坐一起！” 徐然点点头：“行！” 因为是竞赛，各科的复习题都比平时难度大很多，大部分同学在练习中都感到有些吃力，陈静也不例外，她坐在徐然身边，看到徐然听课和做题都那么游刃有余，心里无比的佩服，她不无感慨地说：“上初中的时候真没发现你这么厉害，你这是深藏不露啊！” 徐然说：“哪有啊，我就理科还行，别的也不好，这次英语成绩就不好。” 陈静说：“得了，别谦虚，考的不好还不是照样第一，别忘了咱俩是老同学啊，以后你可得多关照我！” 徐然笑笑说：“当然没忘了，到这儿来就咱们几个人，我一直希望咱们都能互相帮助呢！” 陈静很高兴，她往徐然的身边凑了凑，小声儿说：“你现在这么厉害，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我怕我经常跟你在一起出门挨挠啊。” 徐然忍不住笑了：“你可别逗了，哪有啊！” 陈静也笑了，她扬起脸庞轻声说：“说实话，我还真不怕她们，天天跟在你身后问东问西那几个女生，没一个好看的。” 徐然看了看陈静：“你说谁啊？” “就你前桌那两女生！” 徐然睁大眼睛问：“你啥时候看着了？” 陈静嘻嘻一笑说：“路过你们班几次都看着了，哈哈。” 徐然心里觉得好笑，嘴上说：“你想多了！” 陈静也没再说别的，她看徐然在用的笔有点旧，从自己的文具盒里拿出一只新买的油笔递给他：“用这个吧！” 徐然笑笑说：“不用，我习惯用钢笔！” 陈静说：“钢笔我也有！” 徐然摇摇头说：“不用了！” 陈静撅起嘴说：“想巴结巴结你都不给机会啊！” 徐然哈哈一笑：“咱俩不用，老同学之间，谁跟谁呀！” 陈静点点头说：“对呀，所以你就用我的笔吧！” 陈静把自己手里的钢笔塞给徐然，徐然没有再拒绝，陈静满意地笑了。 每天晚上的辅导课，陈静都会和徐然坐在一起，开学近三个月，这是他们接触最多的两个星期，陈静每天都有问不完的习题，徐然总是会耐心地给她讲解，在逐渐增多的交往中，他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近了。 周末的辅导课，数理化三科连上，课间休息就稍微加长了一些。陈静拿着一张化学测试卷问徐然：“昨天这道题你是怎么做的？” 徐然正在给后桌的一个同学讲题，他看了一眼陈静的卷子说：“我的卷子在化学书里夹着呢，你自己找找！” 陈静拿过徐然的化学书，刚一翻开就看见了那张写满答案的卷子，她拿出卷子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化学书下的一个笔记本，笔记本掉在地上，陈静低头去拣，于是她看见了笔记本中散落的信封，每一个信封上都是相同的字体，而且它们都一成不变地来自于海兴中学。 陈静捡起信件的同时，徐然也回过头来。 “这么多信呢？都是中学来的，谁给你写的呀！”陈静好奇地问道，并且拿着信封来回摆弄，跃跃欲试的想打开来看看。 徐然不好意思地一笑，他顺手把信拿了回来，然后很坦然地说：“林丽写的。” 陈静看了看徐然，然后笑着说：“你还和同学们有联系呢，林丽都没给我写过信呢！” 徐然说：“她可能不知道你在哪个班吧！” 陈静想了想说：“嗯，也是，我家现在搬过来了，我也不常回去，大家可能都把我忘了，下次你再回去，记得替我跟他们问好。” 徐然点点头说：“恩，好！” 陈静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坐在一边的徐然，收好了林丽的信后才意识到，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忙碌和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到林丽了，如果不是陈静弄散自己的笔记本，他已经忘了上次接到林丽的信还是在两周前，还有一天就要考试了，她会来吗？ 想到林丽以后，徐然莫名的觉得有点不安，身边的陈静后来又说了什么，他竟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什么时候“林丽”这个他一想到就感到幸福的名字，会让他在忙碌的学习中短暂失忆了呢，他把作业本拿过来，好像为了提醒自己一样，重重地在纸上写下了“林丽”两个字，然后在心里说：你还好吗。 坐在一边的陈静，不小心就看见了徐然写下的名字，她合上了卷子，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笑着对徐然说：“还有一天就考试了，考完试，我们一起去滑冰吧！” 徐然说：“考完试我得先回家，好久没回去了！” 陈静说：“你看我都忘了这事了，那等你回来再说，我给你准备冰鞋！” 徐然笑笑：“考完试再说吧！” 陈静非常善解人意地一笑说：“好！” 有时候，本来你并一定很喜欢一样东西，但如果身边有人在意和关注，你就会对这件东西变得更感兴趣。如果说陈静对徐然没有喜欢，那是不真实的，但这种喜欢在没有“林丽”出现之前，并没有特别强烈，当她发现了徐然和林丽之间微妙的关系后，这种感觉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第二天的最后一堂辅导课上，徐然把陈静问的题目写好后递给她，陈静看了半天后笑着说：“该怎么感谢你十几天来给我的帮助呢？” 徐然说：“明天考个好成绩就行了。” 陈静从书里拿出一个信封，笑着说：“不如送你几张我的照片吧。” 徐然接过信封，打开来一看，里边是陈静的三张艺术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加了塑封，看上去十分精致。最重要的是，照片里的陈静，散着长发、化着妆、穿着美丽的裙子，十分漂亮，徐然忍不住赞叹说：“太美了！” 陈静娇羞地一笑说：“还行吧！” 徐然笑笑：“明天好好考试！” 陈静说：“放心吧！” 徐然把陈静的照片放在一边，然后拿起最后一张竞赛辅导卷认真做了起来。 第十三章（2） 有时候，你越是在乎什么，越是得不到什么。比如林丽，她比谁都想去参加市里的竞赛，但结果却事与愿违，她没有被选上。 参加竞赛的同学一大早就出发了，林丽的早自习在无尽的灰暗中度过，程鹏飞不在，陈大伟坐在火炉边给炉子加煤，他看着一旁百无聊赖的林丽说：“别上火了，没事，等他们回来问问都考啥了，咱们把那些题都做一遍，也一样！” 林丽心里清楚，自己的数理化成绩都达不到参加竞赛的水平，但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她希望自己能被任何一科老师选中，哪怕只是去考场看一看，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并不是她多么想去参加这个考试，她只是想得到一种认可，这种认可能让她自己多一点自信，哪怕就多一点点，她也会有勇气想一想跟徐然有关的小心事，可现实是，她现在坐在这里，许潇潇、程鹏飞、夏晓娜和李佳明都在去往市一中竞赛的路上，她第一次真的意识到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陈大伟的安慰她听到了，而且她也真的听进去了，有一种幻想和不真实的东西正在她心里慢慢破碎，她看着自己眼前的书本，头脑变得越来越清明。 在市一中的考场上，各个学校的精英学子汇聚在一起，他们在数理化的题海里徜徉，或欣喜或惆怅，教室内笔尖沙沙作响，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甘示弱，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自己的殿堂。 徐然所在的考场都是本校的学生，早上他就想去隔壁考场看一看海兴来的同学，还没等到熟悉的人出现，他就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临时又做了几道复习题。从办公室回考场时，他在走廊里依稀看到坐在隔壁考场的许潇潇，她正在认真听监考老师讲考场规则，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她。 第一节数学考试结束后，徐然站在隔壁班的教室门口等同学们出来。 陈静看到徐然在等人，也跟了过来。 “海兴有同学来吗，都谁呀！”陈静探起头往教室里看了看。 徐然也下意识的往屋里看看：“我看见了许潇潇。” 陈静也看见了许潇潇，她大声喊许潇潇的名字，许潇潇马上看到门口的徐然和陈静，她笑着走出来跟两人打招呼。 “徐然，陈静，我一猜就能看见你们，没想到你两还在这等我呢！” 陈静说：“是啊，我心想竞赛你肯定得来，我和徐然交了卷就过来等你了！” 徐然笑着说：“看你这么高兴，考的不错吧！” 许潇潇哈哈一笑：“都考懵了！” 徐然的眼睛又往教室里瞄了瞄，许潇潇看看他说：“里边就程鹏飞了，还有一个二班的同学你不认识。” 徐然点了点头没说话。 陈静疑惑地问：“就你们几个啊，林丽呢，没来吗？” 许潇潇说：“林丽没来，一起来的还有李佳明，他考物理，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徐然问道：“佳明在哪呢，我去接他一下。” 陈静拉了下徐然的胳膊说：“马上要开考了，你应该先去上个厕所吧！” 徐然说：“来得及。” 许潇潇却说：“陈静说的对，见面赶趟。” 陈静拉着许潇潇的手说：“这么长时间没见真想你们，一会儿考完试咱们好好聚聚！” 许潇潇笑着说：“好。” “下节物理还有你吗？” “有！” “太好了！”陈静拉着许潇潇的手去厕所了，徐然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李佳明叫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儿来。 “徐然，等我呢！”李佳明看到徐然特别高兴，他的一只手搭在徐然的肩膀上，笑着上下打量徐然。 徐然说：“嗯，我刚才看见许潇潇了，她说你马上来，刚刚我们考试你在哪呆着了！” “老师给找的办公室，我们几个在里边看书了，夏晓娜也来了，下午考化学。” 徐然说：“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吧！” 李佳明说：“今天中午别了，还有几个老师也来了，我们得跟组织一起。” 徐然说：“那你们晚上别回去了！” 李佳明哈哈一笑：“徐然，你要是想我们就回来看我们，我们晚上不回去住哪啊，再说明天还上课呢！” 徐然想想也是，他笑了笑说：“那考完试先别走，等我送送你们。” 李佳明说：“行，进教室吧，快到点了！” 徐然心情沉闷，对接下来的考试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回到座位，勉强让自己收回情绪，陈静路过他的课桌旁，笑着说：“徐然，好好答啊！” 徐然笑笑，他长出了一口气说：“嗯。” 下午三点，最后一科考试也结束了。同学们都松了一口气，大家纷纷收拾书包走出教室，许潇潇、程鹏飞、夏晓娜一起走出考场时，徐然已经在门口等他们了。 许潇潇看见徐然，笑着说：“又在等我们呢！” 徐然点点头说：“我送送你们。”几个人一起下楼，边走边讨论考试内容，快到门口的时候，徐然叫住许潇潇，两个人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停下。 徐然问许潇潇：“林丽最近怎么样？这次没来考试，我怕她又胡思乱想。” 许潇潇笑了，她看着徐然说：“林丽的脾气你也知道，不胡思乱想是不可能的，等我回去劝劝她，改天就好了。” 徐然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他总觉得林丽这次没那么容易恢复过来。 许潇潇说：“你看你，这么惦记林丽，就回去看看她呗。” 徐然说：“我早就想回去看你们了，这两周太忙了。” 许潇潇也叹了口气：“我说你干脆回来得了！” 徐然没有说话，他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今天在考场上，当他得知林丽没有来参赛后，他的心情从开始的失落变成后来的担忧，他不认为学科竞赛有多重要，但是，他担心林丽会在许潇潇他们走后变得难过，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一个人在教室里的落寞，而这个时候，他真的非常想在她身边，哪怕什么也帮不上，只待着她身边说说话就好。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样，此刻的徐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许潇潇看了看徐然担忧的样子，忍不住说：“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回去会好好劝她的。” 徐然说：“好，你回去告诉她，这周放假我回去看她。” 许潇潇呵呵一笑：“就看她呀！” 徐然也笑了：“我也回去看你！” 许潇潇说：“好，我们等着你。” 徐然在校门口跟老师和同学道别，于洪新看着徐然感慨地说：“没想到咱们海兴走出这么一个好学生，徐然，好好学习，没事常回来看看。” 徐然点点头，去往汽车站的三轮车已经等在门口，大家都上车跟他挥手告别，徐然看着渐行渐远的三轮车，一颗心也跟着他们走了。 第十三章 （3） 第二节晚自习课，许潇潇跟林丽并排而坐，两个人在做数学练习册，都非常投入和认真。 许潇潇先林丽几分钟做完，她在一旁看着林丽做题，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林丽那么严肃认真的样子，许潇潇就忍不住想笑。 林丽看了看在一边偷笑的许潇潇问：“你笑啥？” 许潇潇说：“不知道！” 林丽嘴里叨咕：“还说我是神经病，你不也是！” 许潇潇说：“被你传染了！” 林丽放下手中的钢笔，认真地问：“说吧，今天为啥留下来上第二节晚自习了？” 许潇潇说：“这不是落下一天课，得补回来吗？” 林丽撇了撇嘴说：“这一天课啥也没讲，连作业都没留，有啥补的！” 许潇潇笑着说：“我有任务在身，不能这么早回家。” 林丽漫不经心的问：“啥任务？” 许潇潇说：“徐然给我派的任务，他怕你想不开，让我安慰你！”说完，许潇潇忍不住笑了。 林丽瞪了许潇潇一眼：“你就这么完成任务的？你安慰我了吗？” “你真想不开了吗？”许潇潇看着林丽问。 林丽叹了口气：“我天天想不开，结果发现，越活越坚强，你说咋回事！” 许潇潇说：“艾玛，你咋这么了解自己！” 林丽笑着说：“我觉悟了！” 许潇潇哈哈一笑：“悟到啥了？” 林丽悠悠地说：“壮志未酬，同志还需努力呗！” 许潇潇说：“得，你这自己治好自己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林丽哈哈一笑，她心里有点酸涩，但还是跟许潇潇说：“没准我啥时候又犯病呢，你明天第二节晚自习还得在这上。” 李佳明在身后说：“林丽说的有道理，书记你不能不管我们。” 许潇潇看看李佳明和林丽，无奈地说：“这咋地，你们都归我管了！” 陈大伟忙在一旁说道：“还有我！” 李佳明瞪了他一眼：“真是哪都有你！” 他们四个人的欢快气氛总是能无意感染着别人，不一会儿，身边的赫爽和夏晓敏也都加入了进来，晚课的最后几分钟又一次变成了坐谈会，李佳明和许潇潇聊起了在一中考试的见闻，他们说起了徐然，说起了陈静，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大家热切的交谈中，有一个人眼睛里的落寞一闪而过，只是，这短暂的一瞬之后，她又恢复了常态，她有些赖皮的靠在许潇潇身上说：“完了，英语单词我都没背呢，明天听写又得挨说了！” 李佳明说：“没事，我们也没背。” 林丽瞪了他一眼：“你是高材生，别跟我说话！” 李佳明看了看许潇潇问：“我又咋了！” 许潇潇哈哈一笑说：“还没等到明天呢，这么一会儿不就犯病了吗！” 林丽歪着脑袋问：“你说谁呢！” 许潇潇笑笑说：“没谁！” 大家一起回家的路上，许潇潇拉着林丽悄悄说：“徐然说他周末回来，这周你别回家了！” 林丽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儿说：“他回就回呗，你们在也一样。” 许潇潇看了看林丽说：“你就装吧！” 林丽说的是真心话，她并不想见徐然。或许她真的像许潇潇说的那样，每天都处于神经切换状态，前一秒钟她还热切的想告诉徐然自己的进步，后一秒钟她就认识到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一次竞赛的落选远比不上中考失败的打击，但这次落选，却让林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实力，她用了一天八节课的时间想通一件事：中考也好，月考也好，期中考试也好，没有发挥失常，只有自己能力还不够的事实。 相比较而言，徐然也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会考试，他只是在每一次考试中展示了自己的真实能力，他们本来就相差悬殊，只不过在初中的小教室里，在那个二十几个人的班级里，他们都没有认识到这个真相而已。 开学以来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林丽，那个一心想“奋起直追”的林丽，在想通这些后，变得异常冷静。 她不想再问关于徐然的消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你该醒了！ 事实上，学科竞赛并没有在任何一个学校掀起很大波澜，这种不适合大多数人的考试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推崇，考试过后，也没有人再去关注和讨论，大家还是依旧正常上课，学新章节，做习题和练习册，在难度系数正常的学习和测试中，大家都已经忘了还有过竞赛这么一回事。 周末的早自习上，林丽和程鹏飞一前一后坐在教室里，炉子里刚点起火，教室的温度还很低，两个人都坐在炉子边上烤火，手里都拿着书，但是谁也没有看。 程鹏飞问：“今天回家吗？” 林丽说：“还没想好。” 程鹏飞把脚搭在炉子上，他的棉鞋看上去有点湿，夜里的雪下得很大，早上他们来的早，路面的积雪还没有清理，林丽的鞋子上也都是雪，在炉子边上烤了一会儿好了很多。 程鹏飞说：“你这两天心情不好吗？” 林丽抬起头说：“没有啊，挺好！” 程鹏飞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你这两天不怎么说话，还以为你心情不好呢！” 林丽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哈哈一笑说：“有那么明显吗？” 程鹏飞挠挠脑袋说：“我也是瞎猜的。” 林丽说：“你是不习惯我太安静了吧！” 程鹏飞笑笑，没有说话。 天越来越亮了，林丽看着窗外，空旷的操场上一片雪白，静逸的校园让她的内心无比安静。她想起上一次她坐在教室里等徐然回来时的情景，那种等待和毫不确定的心情让她不敢回想，就如同她之前的那些小心事，随着大雪的降临，也该到了冬眠的时候。 她把课桌上的书本全部整理好放进桌膛，然后又反复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作业纸，发现没有乱写东西后才放心地收起来。 她背起书包，对程鹏飞说：“我回家了！” 程鹏飞有点诧异，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丽推门出去，身后的程鹏飞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几分钟后，林丽又推门回来了。她闷闷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言不发，好像在跟什么人较劲，又好像在想什么事一样。最后，她拿出纸和笔，趴在桌子上写了几行字，写完后，她把作业纸叠成“又”字型纸条，转身走到程鹏飞身边。 “帮我个忙呗！”林丽谄媚地一笑。 程鹏飞疑惑地看了看她。 林丽把纸条递给程鹏飞：“如果徐然回来，帮我给他。” 程鹏飞接过纸条说：“好，如果他回来，我一定转交。” 林丽说：“谢谢！” 程鹏飞笑笑：“谢啥！” 林丽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再次转身出门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心仿佛缺了一块，有点难受有点疼。她不想让自己再多想，于是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第十三章 （4） 年少的倔强总是来得毫无道理又无以反驳，正因为如此，能够在这份倔强中坚持下来的的感情才显得极其珍贵。 徐然在林丽走后不久就来到了班级，他拿着程鹏飞转交的字条读了很久，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想通这字条的含义。 徐然： 我回家了，你交给许潇潇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放心吧，我挺好的。 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给我的帮助，我会继续努力的！ 林丽 林丽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写着“我很好”，可在徐然读来，却每一个字都是“我不好”，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问程鹏飞：“她什么时候走的！” 程鹏飞说：“有一个小时了吧！” “那么早就走了！” 程鹏飞点点头。 徐然收好字条，转身坐在火炉边的椅子上。他拿起铲子给炉子加煤，从前在这读书时，每天早上都是他引火生炉子，冬天的教室因为这个火炉让人温暖，也给同学们的课间增添了很多乐趣，比如，林丽经常在炉子上烤土豆，陈大伟会围着炉子玩游戏机，许潇潇会坐在炉子边上给大家讲昨晚的电视剧，而他自己会拿着粉笔在炉筒子上写字，然后等到老师问：“谁写的！”的时候，站起来说：“是陈大伟。” 这些日子仿佛就在眼前，徐然拿着炉钩子捅了捅火膛里的炉灰，然后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一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程鹏飞看了看他，忍不住问：“你要不要看会儿书？” 徐然一怔，随即笑笑：“放假就别那么用功了！” 程鹏飞一笑说：“我也没看啥正经书，在看小说呢！” 徐然“哦”了一声，虽然心里并不感兴趣，他还是问了一句：“金庸还是古龙？” 程鹏飞说：“都不是，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你看吗？” 徐然摇摇头：“不看了，太厚，我看不完。” 程鹏飞放下书，他似乎觉得让徐然自己待着很不礼貌，想了半天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徐然倒是先开口了：“竞赛成绩你们还不知道吧！” 程鹏飞说：“嗯，不知道呢！” 徐然说：“我看见成绩了，你们都考的很好，化学你考了第三。” 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让程鹏飞很震惊，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徐然点点头：“嗯，我看见老师的成绩单了！” 程鹏飞笑了，他很激动的问道：“许潇潇她们呢？” 徐然说：“都挺好！” “你呢？是不是都考第一？” 徐然笑笑：“没有，物理考的不好！” 看徐然把成绩说的如此云淡风轻，程鹏飞第一次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虽然只是在班级见了几次，这个一中的学霸却让他十分钦佩。 程鹏飞由衷地说：“还是你厉害啊！” 徐然看了看程鹏飞，也发自内心的说：“你们才厉害，题都是我们老师出的，我都做过，不厉害！” 听徐然这么说，程鹏飞对他更加赞叹。他笑着说：“你要是在咱班就好了，我们都像你学习。” 徐然叹了口气，他心里也在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徐然在教室里待了很久，他望着火炉陷入沉思。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像他现在一样，心里想着的全是她的样子，尽管他们很久没见，可她的笑容就在眼前，而且越来越清晰。 林丽这两天过的一点儿也不好，她一直不想让自己想到徐然，却又总是觉得心里郁结着难以排遣的情绪，她在想着大家是否又聚到一起，她开始有点后悔自己的刻意回避，转念又劝说自己，除非自己心无杂念，否则这是最好的选择。 比起徐然，林丽的感情是理智的，她在自卑的心态里过早地认清了某些现实，所以，她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放弃，也许徐然能理解她的意思，也许不能，但在林丽看来，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以徐然的个性，他在哪里都会过的很自在，他会有更好的朋友，更快乐的学习生活，他注定与她越来越远，她害怕让自己越陷越深，她也不想让徐然误解了自己，既然轨迹不同，还是早一点放弃的好。 周日下午，心事重重的林丽返回了学校，她没有刻意很晚回来，但到校的时候天还是已经黑了。 林丽来到班级，教室里有几个同学在自习，她像往常一样收拾书包和课本，然后有意无意去看自己的某一个本子里是否夹有信笺，当她发现所有的书本都原封未动后又莫名的失望。 程鹏飞没在，李佳明没在，陈大伟没在，她不知道徐然到底回来了没有，转念她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或许这就是她永远也没有许潇潇学习好的原因，对她来说，做到心无旁骛简直太难了。 林丽拿出书本，强制自己静下心来，不管怎样还是要继续努力才是。 陈大伟推门进来，看到林丽后直接坐到她的旁边。 “回来了！” 林丽“嗯”了一声，继续装模作样的看自己的书。 陈大伟敲了敲林丽的脑袋说：“走吧，都等你呢！” 林丽抬起头问：“等我干啥？” “你说呢，等你吃饭呗！” 林丽不解地看着陈大伟，心里在猜想着一些事，却又不敢确定。 陈大伟在一旁说：“走吧，为了等你，徐然都没回学校，我们都想去接你了！” 林丽怔怔地看着陈大伟，心里的堡垒又一点点的崩塌了。 有了上次饭馆偶遇齐嘉的经历，这次李佳明找的饭馆有点偏远，陈大伟和林丽到饭馆的时候，徐然、许潇潇、李佳明三个人正在打扑克，徐然的脸上更是贴满了纸条。 见到林丽来了，三个人都停了下来，许潇潇拉着林丽说：“你可来了！” 李佳明白了林丽一眼：“有本事你今天也别来啊！” 林丽心虚地一笑：“这咋地，鸿门宴啊！” 陈大伟说：“行了，她知道错了，一会儿打算自罚三杯！” 徐然在低着头收扑克，他几乎没看林丽，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揶揄林丽，他也忍不住笑了。 “三杯太少，三瓶吧！”徐然看着林丽，笑着说。 林丽坐在许潇潇身边，嘟囔着：“喝就喝，谁怕谁，大不了明天不上课了！” 五个人坐在餐桌旁，点了几个家常菜，要了十瓶啤酒，大有喝个一醉方休的意思。 李佳明给林丽倒满酒：“来吧，别光说不练！” 林丽看了看李佳明，拿起杯子仰头就干了。其余几个人都愣住了，李佳明更是没想到林丽会真喝，他不好意思地一笑：“态度还不错！” 许潇潇拍拍林丽：“你傻啊，跟他们较啥劲！” 陈大伟在一旁说：“没事，林丽能喝，这点儿不算事。” 许潇潇说：“能喝也不这么喝了！” 李佳明呵呵一笑说：“那得问徐然同不同意！” 徐然笑笑说：“行了，一起吧！” 五个人端起酒杯，高高兴兴地碰在一起。 大家越聊越开心，不一会儿功夫，桌上的啤酒瓶子都空了，林丽感觉到自己已经晕乎乎的要睡着了。 李佳明说：“要不是徐然回来，我们几个也不常有机会聚在一起，要不说你得常回来呢！” 徐然笑笑没吭声。 陈大伟说：“下次你回来之前先通知好了，谁要是再回家，以后就不带她了！” 许潇潇哈哈一笑说：“我随叫随到！” 林丽低着头不说话。 徐然说：“不用常回来，我想回来念了！” 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大家的酒劲儿都醒了一半儿，唯一没有喝酒的许潇潇看着徐然问：“喝多了？” 徐然说：“没有，我说真的！” 李佳明说：“好啊，我早说让你回来！” 陈大伟也开心地说：“打球正缺前锋呢！” 林丽怔怔地看着徐然，半天才说话：“别闹了！” 徐然也看着林丽，认真地说：“我说真的，我都跟家里说了。” 林丽“嗖”一下站了起来：“徐然，能不闹吗！” 大家都看向林丽，她看上去很生气，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她的脸胀得通红。 “你们不是都希望我回来吗？”徐然不解地问。 林丽瞪着眼睛看了看大家，然后又看向徐然：“那是以前，现在能一样吗，你不知道自己跟我们差多少吗，你说想回来，谁能同意！” 徐然不说话，他知道自己有些意气用事，甚至于他没有告诉大家，家里人对他想回来上学这件事的真实看法。 林丽的话让大家都猛然惊醒，是啊，现在的徐然，怎么能放弃大好的学习环境回到海兴这个小课堂呢！ 李佳明冷静了下来，他说：“徐然，你现在的水平，将来可是要考清华的，回来就不可能了！” 许潇潇点点头：“是啊，海兴教的再好也赶不上一中，回来不合适！” 陈大伟看了看大家说：“又不是说说就能回来，再想想！” 徐然没有再说话，大家也不再发表意见。林丽闷闷地坐在桌子边，把手边的酒又一口喝了。 饭后，李佳明送许潇潇回家，徐然和林丽一路。 陈大伟扬扬手说：“你们都做护花使者吧，我自己回家了！” 徐然和林丽并排向宿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是默默无语。 拐弯儿就到宿舍的时候，徐然拉住林丽说：“去走走！” 夜晚的凉风吹过，两个人的酒都醒了，想起刚刚在酒桌上谈论的话题，林丽点点头说：“好！” 两个人沿着马路向学校前方的大路走去，渐渐把小镇抛在了身后。 徐然说：“你真的不希望我回来？” 林丽答道：“以前我总想，要是你能跟我们在一起多好，可现在，你不能回来。” 徐然心里有些难受，他说：“我想待在你们身边，我想帮你补课！” 林丽看着徐然说：“别傻了，这有许潇潇，有老师，我要是想学习，不差你一个。” 徐然说：“那能一样吗？” 林丽小声说：“有啥不一样的！” 徐然半天没说话，林丽抬起头看他，发现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你躲我干嘛！”徐然的声音有点哑。 林丽说：“我没有！” “没有你回家？” 林丽说：“我不是故意的！” 林丽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声音却异常冷静：“徐然，你在一中好好学，也能帮到我，下次你再回来，我不回家了……” 林丽的话还没说完，徐然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林丽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徐然紧紧的箍着林丽，声音沙哑地问：“还躲我吗？” 林丽木木地说：“不躲了！” 徐然问：“还回家吗？” “不回！” “喜欢我吗？” “……” “嗯？” 林丽抬起头，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她的声音也跟着有些飘忽，但是徐然还是听到了她说的那句“喜欢。” 徐然看着眼前的林丽，柔和的月光下她显得别样的美，她倔强中带着娇羞的表情，让他的心再一次颤动，他把她抱的更紧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又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她才试探地伸出了双手，回抱了他。 夜晚的风很凉，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却无比温暖，此刻，他们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心里的感情，随着时间静静流淌。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都低着头默默向前走，快到宿舍的时候，林丽说：“别意气用事，你不能回来。” 徐然说：“在哪考大学都一样。” 林丽说：“别傻了，不一样。” 徐然叹了口气说：“在一中我怎么帮你呢！” 林丽说：“你常回来就行，我想过了，我可以学文科，我们一起努力。” 徐然深深地看着林丽：“你别放弃！” 林丽点点头：“嗯！” 如果那晚的星空有记忆，它一定会记得月光下这对少年男女无声的许诺，尽管未来的路还很长，但他们似乎已经找到了方向。 第十四章 （1）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仿佛有了软肋，又仿佛多了铠甲。 少年时代的感情至真至纯，喜欢即是喜欢，与一切无关。 徐然赶最早的一班车回学校，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张凡看着风尘仆仆的徐然，小心地问：“老大，才从家回来？” 徐然点点头。 “家里有事吗？”张凡问道。 徐然摇摇头：“没事！” 张凡“哦”了一声，然后小声儿跟徐然说：“早自习就有女生找你呢！” 徐然翻开数学书，随口问：“谁找我！” 张凡说：“就你那老乡，挺好看那个！” 徐然笑着说：“你记性可好了！” 张凡嘿嘿一笑说：“那是，好看的都能记住！” 徐然没再说话，因为他发现数学老师已经不只一次地瞄向自己了，张凡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两个人都端端正正地坐好，认真地听老师讲课了。 这节课的内容徐然早就预习过，换做从前，他会在老师讲教材例题的时候，把同步辅导书上的例题也看完。而此刻他却神思飘忽，他的眼睛盯着教材，心里却全是昨天的画面。想着林丽，他的脸上又不自觉地溢满了笑容。 他努力回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呢？ 或许，在初中的教室里，在那些彼此两小无猜的日子里，他已经喜欢了吧，如若不然，又怎么解释分开后这突然的挂念？ 在他的印象里，林丽从来都是乐观向上的，她热情活泼，开朗大方，真实自我，尽管升入高中后，她变得有些悲观，但他从来都觉得她依旧是那个聪明的林丽，她看上去情绪化却又懂得衡量利弊得失，她好像没心没肺却有着尖锐的洞察力。然而，这些优点都比不上她的勇敢，对于徐然来说，喜欢一个人更多的是来自于一种心灵的共通，当林丽站在他的面前勇敢说出那句“喜欢”后，他就已经知道，他的感觉没有错，她就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下课铃声响起时，徐然的思绪还在林丽的概念里，最初的情感里饱含最多的真情，即便洒脱如徐然，也不外如是。 一整天的课，徐然都在走神儿与恍惚中度过，每上一节课，他都在想，林丽这一科学的怎么样，她的学习思路和方法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成绩会差强人意。从前，他从没觉得学习好是多么重要的事，现在，他突然发现如何能帮助林丽提高成绩是如此重要，从这一刻起，他心里开始揣着两个人的梦想，并且每走一步都在为以后努力着。 第八节自习课上，徐然拿出作业纸，按照课程表上的科目逐一写学习经验和方法，从数学到地理，从物理到生物，凡是他学过的科目，他都把自己的学习方法写了下来，有的他认为可行，就在一旁做了重点标注，有的他认为可以改进，他也在下边写下自己的想法，不能在一起共同努力，这是他想到的能帮助她的唯一方法。 上晚课之前的课间里，陈静来找他。 “今天早上来的？”陈静问。 “嗯！” “没事吧！” 徐然笑笑：“能有什么事，昨天懒，没回来！” 陈静问：“回中学看同学了？” 徐然点点头。 “他们都挺好的吧！” 徐然说：“还行，挺好的。” 陈静看着徐然说：“下次我跟你一起回去看他们。” 徐然说：“好啊！” 走廊里来来回回经过的同学都会看一看徐然和陈静，他们站在一起相得益彰又引人注目，大部分同学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陈静问徐然：“有空还能帮我补课吗？” 徐然说：“你有问题随时问我！” 陈静很高兴，她不自觉的拉着徐然说：“谢谢！” 徐然笑着收回手臂，认真地说：“老同学之间不用客气！” 陈静点点头。 进教室之前，陈静说：“周末我们去滑冰吧！” 徐然说：“我答应林丽，周末回去看她。” 陈静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她才笑着说：“好啊，那下周！” 冬至，一年中最美丽的一天。 傍晚时分，天上飘起了雪花，林丽和许潇潇迎着飘扬的雪花走在校园的甬道上。 许潇潇问林丽：“徐然又给你写信了？” 林丽看了看许潇潇说：“李佳明这家伙，又打小报告！” 许潇潇笑着说：“还用他打报告吗，看你的状态就知道了！” “啥状态！”林丽好奇的问。 许潇潇想了想说：“异常安静，也不怎么闹情绪了，估计是被人降住了！” 林丽哈哈大笑：“有这么严重吗！” 许潇潇点点头：“你就说是不是吧！” 林丽不回答，只说了句：“我是妖怪啊，还降住了？” “哈哈……” 两个人的笑声传到操场中间，正在踢球的同学们不经意抬头看向她们，转过身又去追赶裹着雪泥的足球了。 林丽确实收到了徐然的来信。 黄色的牛皮纸信封拿在手里，林丽就感觉到了它的分量。 李佳明更是戏谑地说：“徐然这情书越写越厚了！” 林丽感觉到自己的脸都红了，她低着头说：“一边去！” 比起入耳的情话，徐然的学习经验和复习方法让林丽感觉更踏实，她知道他每一个字里饱含的深意，也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她不再怀疑和犹豫，重拾自信只在一瞬间完成，原来她从来不缺乏自我认同，她只是缺少一个愿意相信她的人。 林丽问许潇潇：“你说徐然怎么样？” 许潇潇笑着问：“什么怎么样？” 林丽一扭头：“不理你了！” 许潇潇哈哈一笑说：“好，徐然可好了！” 林丽和许潇潇之间没有秘密，也藏不住秘密。 许潇潇说：“还是徐然眼睛毒，看得出你的与众不同。” 林丽说：“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呢！” “哈哈！” 第十四章 （2） 初恋，是小心翼翼的甜蜜，是笑漾于眼的欢喜，是一生一次的眷恋。 晚自习课上，数学老师韩文华坐在讲台前刻卷子，学生们都认真在复习功课，做课外习题。 林丽正在翻看数学同步辅导书上的例题，她在心里推导着题目，没有那么强大的发散思维，她开始用记忆的方式去探索新的学习思路。 徐然说：先把例题完全看懂再去做同步练习，只有掌握了方法才能做到举一反三。 徐然说：学习的最终目的是形成一种融会贯通的思维方式，而不是为了考试和分数。 徐然说：要先有兴趣再去学习，只有喜欢学才能学的好。 林丽认真地解读徐然所说的每一句话，她开始理解了他之所以成绩优秀的原因，在徐然的自我总结里，林丽发现，徐然一直有着独特的理解能力和价值观念，这种内在的涵养与他表现出来的随意完全不同。看似自由散漫的他实则心有乾坤，原来他一直就如此优秀，只是她未曾更早的发现而已。 她心里揣着对他的崇拜和欣赏，把自己的情感一点一点倾洒出去，毫无保留。 一节课的时间，林丽发现自己对数学的学习兴趣更浓厚了，虽然没有经过考试评定，她已经能在自我认知里感觉到进步，这让她十分开心，她迫不及待地想跟徐然分享自己的心情，又十分遗憾地再一次想到，如果他就坐在自己的身后该多好。 学习上的投入和收获让林丽满足，下课后她还沉浸在学习的氛围里，以至于赫爽什么时候坐到身边她都没有注意到。 赫爽合上林丽手中的书说：“下课了！” 林丽笑了，她心情很好，正想找人说话。 赫爽说：“看你这两天美的，容光焕发的！” 林丽哈哈一笑，她掩饰不住自己心里的欢喜，调皮的说：“我哪天不美了！” 赫爽懒得跟她耍贫，她找林丽是想问别的事。 “李佳明没上课，你知道吗？” 林丽看了看赫爽，然后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李佳明的座位问：“这节课吗？” 赫爽点点头。 林丽眼珠子转了转：“班长还逃课呢，以后还怎么管别人！” 赫爽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他干啥去了吗？” 林丽说：“上课之前我还看见他在操场踢球。” 赫爽说：“他肯定有啥事！” 看赫爽的态度这么认真，林丽也开始有点重视了。 “我问问许潇潇。”林丽说着站起来，往许潇潇的座位看了看，许潇潇正在跟程鹏飞说话，好像在讨论数学题。 赫爽说：“她也不一定知道，我跟你说，李佳明可能跟齐嘉出去了！” 林丽疑惑地看着赫爽：“啥意思？” 赫爽叹了口气说：“我看他俩这几天就不对劲儿！” “怎么了？” 林丽仔细回想，这几天李佳明并没有什么异常，齐嘉更是完全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自从上次饭店偶遇后，她几乎没有再跟他有过任何交集，偶尔看见他和赫爽聊天，林丽都避而远之，至于李佳明，他应该也不会去招惹齐嘉，他们两个怎么会一起出去呢？ 赫爽悠悠地说：“因为孟美奇！” 林丽慢慢坐了下来，她不敢相信地问：“孟美奇和李佳明？” 赫爽说：“孟美奇喜欢李佳明，谁都看得出来，就你不知道！” 她们两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彼此听得见。 林丽问赫爽：“李佳明呢？喜欢孟美奇吗？” 赫爽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但他总管孟美奇的事！” 林丽回想起刚开学的时候，她就因为误会李佳明给孟美奇写情书鄙视过他，现在听赫爽的意思，他又和孟美奇扯上了关系，而且还多了一个她十分讨厌的齐嘉。 林丽心里开始别扭，她低声问：“你咋啥都知道？” 赫爽没回答林丽的话，她翻着林丽的数学辅导书说：“你要是能看见李佳明，问问他咋回事！” 说完，赫爽站起来出去了。刚刚还心情雀跃的林丽，因为赫爽的几句话开始安静下来。 第二节晚自习，林丽坐到许潇潇的身边，陈大伟在她们身后抄作业，三个人谁也没提起缺席的李佳明，许潇潇没有张罗回家，林丽也变得少有的安静，倒是坐在一旁的孟美奇，时不时地看向他们三个，林丽特别注意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 晚上八点半，李佳明终于推开教室的门进来了。 许潇潇和林丽同时抬起头看向李佳明，李佳明没有任何面部表情，他甚至一眼没有看向许潇潇和林丽，而是直接走到孟美奇的座位前，用谁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出来一下！” 陈大伟看了看李佳明，笑着说：“刚回来又出去？” 李佳明没理他，转身往门外走去，孟美奇长出了一口气，她站了起来，紧跟着李佳明出去了，坐在一起的林丽和许潇潇，互相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倒是坐在她们身后的陈大伟，干笑了两声儿说：“班长一天真是太忙了。” 林丽叹了口气，难道这次又是误会？ 走廊里，李佳明和孟美奇面对面站着，彼此之间呼吸可见。 李佳明看着孟美奇，有点无奈地问：“齐嘉这几天放学总跟你一起走吗？” 孟美奇点点头。 李佳明呵呵一笑说：“我还没找他，他倒是找我了，你知道他跟我说啥吗？” 孟美奇没吭声，半天她抬起头说：“给你添麻烦了！” 李佳明认真地说：“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人问我是不是你对象这样的问题了，这个误会就到此为止吧！” 走廊的里的灯光依旧昏暗，孟美奇眼睛里的悲伤一闪而过，她看着李佳明的眼睛问：“是因为我学习不好吗？” 李佳明摇摇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把你当同学，跟其他同学一样！” 孟美奇突然释怀地一笑，她扬起头说：“我懂了！” 李佳明微微叹了口气说：“好好学习吧，有困难该找班长还得找。” 孟美奇面带微笑说：“放心吧，少不了还得找你麻烦。” 李佳明也笑了。 简短的几句话让两个人都放下心来，一个为得不到的欢喜，一个为不想得到的喜欢。 孟美奇回到教室，她认真地收拾书本和文具，然后在林丽看向自己时送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而紧跟着走进来的李佳明，却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他拿过陈大伟桌子上的魔方，漫无目的地拼对起来。 林丽碰了碰许潇潇，然后在纸上写道：“咋回事？” 许潇潇摇摇头。 林丽在许潇潇的耳边说：“李佳明看上去像失恋了！” 许潇潇忍不住笑了，跟林丽的想法不一样，许潇潇认为，李佳明终于跟孟美奇说明白了！她回头去看正在拼魔方的李佳明，一不小心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眼神交汇的瞬间，他们两个都会心的笑了。 第十四章 （3） 许潇潇的世界是纯净的，她从不多愁善感，也不会因为外界因素影响自己的情绪，她从没有起早贪晚学习，却始终成绩优异。当大多数同龄人都在为懵懂的感情烦恼时，许潇潇在认真读英语、背元素周期表、做数学习题、看《还珠格格》。你以为她成熟稳重，她又会痴迷“杨过”喜欢“小燕子”，你以为她心无旁骛，她又时刻关心身边朋友的喜怒变化。她单纯，认真，乐观，努力，这样的许潇潇，才是李佳明心里喜欢的人该有的模样。 李佳明从不愿意参与任何与学习无关的事，但作为班长和学校里元老级的人物，他总是能被贴上很多标签或被卷进任何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里。 齐嘉找李佳明，用他的理解方式跟李佳明谈判，这让李佳明感到非常无趣，他甚至不愿意去解释自己，在校外的某个台球室里，李佳明一杆接一杆地打自己的球，不服气的齐嘉只能跟着他对垒，然后在停顿的间隙里试图用气势压倒李佳明，最后，玩累的李佳明问道：“你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说孟美奇？” 齐嘉点头说：“是啊！” 李佳明扔下手中的球杆说：“你找错人了！” 齐嘉斜倚着球案子看着李佳明，他身后还有不少朋友也在盯着李佳明。 李佳明穿好外套，根本不去理会齐嘉，他说道：“我劝你别去招惹班级的同学，下次如果换我找你，你就别在班里待了！” 齐嘉愣了半天，竟然没有说出一句话。 李佳明只身走出台球室后，齐嘉扔下手中的球杆，心里咒骂道：我他妈怕他啥呀！ 有的人就是这样自带威严，齐嘉从来不怕惹事，也从来不害怕打架，但是在李佳明面前，他就是伸不出拳头，即便自己胜券在握，他根本没有出招的机会，这就好比，你本来攒足了气势，却发现面前只是一团棉花，你用再大的力气打出去都毫无意义。 齐嘉沮丧地离开了台球室，他没有跟伙伴们去k歌，也不愿意回班级去“滥竽充数”，于是他扣上帽子，往游戏厅的方向走去。 李佳明并没有特别在意齐嘉说什么，回教室的路上，他只想好一件事，那就是必须找孟美奇谈一谈了，他和她之间，不应该再被误会。 事实证明，他早就应该找孟美奇说明自己的想法，就在许潇潇回头看着他微笑的瞬间，他知道自己做对了！ 回家的路上，李佳明依旧“顺路”去送许潇潇。 许潇潇说：“晚上数学老师还找你呢！” “老师这么关心我？”李佳明有点自我陶醉的样子。 许潇潇哈哈一笑说：“他找你帮忙刻卷子！” 李佳明懊恼地“哦”了一声儿。 许潇潇说：“以后你别缺课了，你不在班级，我可管不了纪律。” 李佳明笑着说：“听你的！” 良好的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究竟有多重要，或许只有在经历过以后才会知道。 林丽现在所处的就是最适合她成长的环境。学习上，她身边尽是努力进取的榜样，远的有徐然，近的有程鹏飞，都是她追赶的对象。生活上，她身边有最好的良师益友，积极向上的许潇潇，成熟稳重的李佳明，乐观进取的陈大伟，都在时刻影响和帮助着她。她变得越来越自信，经历了大半学期的情绪起伏，她又恢复了初中时最明媚的模样。 再次给徐然回信，她心情葱翠，灵动与欢快跃然纸上。 许潇潇说：“林丽，你终于正常了。” 林丽笑着说：“跟优秀的人在一起必须得优秀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你们！” 许潇潇歪着头问：“哎呦，你说的优秀的人是谁啊？” “哈哈，你猜！” 教室里的炉火烧得很旺，林丽坐在许潇潇的旁边写作业。赫爽坐在她的另一侧叠纸鹤，林丽看到，她面前半尺见方的盒子马上就要装满了。 林丽问：“还没到一千只？” 赫爽说：“没查！” 林丽拿起她刚刚叠好的一只粉色纸鹤，小声儿地哼唱着：“千纸鹤，千颗心在风里飞！” 赫爽看了看她：“你不好好学习看这个干啥？” 林丽嘿嘿一笑，偷偷问：“送谁的？” 赫爽装作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叠自己的纸鹤，看林丽还不死心地看着自己，她把随身听扔过来给她：“没事听歌去！” 林丽嘟嘟嘴：“不说拉倒！” 许潇潇拿过赫爽的随身听，在李佳明的桌子上拿过一本磁带放进去，然后对林丽说：“给你找首歌听，你肯定喜欢！” 林丽戴上耳机，随身听里的音乐传来，她的嘴角跟着慢慢上扬，她闭上眼睛，音乐的画面中，他缓缓走来，一步一步，走在她的心上。 就在林丽沉醉于这首歌曲时，远处的徐然，也在跟着音乐哼唱：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 你的笑容，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这就是每一个爱着的人共同的心声吧。 林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有点热，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应该是有人想我了吧。 徐然在本子上写着歌词，一字一字，都与林丽有关。 夜晚的时光寂静无声，两颗想念的心却在遥相呼应，如果他们能够听到彼此的心声，就会在对方的心里看见自己的样子，那样的话，他们就会知道，原来在你心里我是如此美好，好到连我自己都未曾见过。 第十四章 （4） “还躲我吗？” “不躲了！” “还回家吗？” “不回！” “喜欢我吗？” “……” 林丽回味着这样的对话和当时的心情，再一次陷入甜蜜的漩涡，久久不能入睡。 一周的时间在等待与思念中度过，她想象着明天他回来时的情景，幸福的感觉已经提前到来。 寝室里的灯早已熄灭，赫爽已经进入梦乡，安静的空间里陪伴林丽的只有闹钟的滴答声，林丽尽量平复心绪，为了克制自己的想念，她甚至开始在心里背诵起白天的英语课文，发现这样让自己更无睡意后，她尝试着传说中古老的方法，一个接一个数起了绵羊，谁知数到最后，她的眼前还都是他的模样，没办法，她不再控制情绪，任由思念蔓延，竟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她按时起床，睡的很晚也未觉困倦。从前，她洗漱完毕后就会匆匆去教室自习，今天，她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自己，好半天也没有满意。 赫爽被她的声音吵醒，她看着镜子前的林丽嘟囔：“起那么早现在还不走？” 林丽吐吐舌头说：“这就走！” 天还没有完全亮，林丽拿好书本出门去了。 冬至过后，天气渐渐变冷，清早的寒气正重，林丽一路上都用手捂着耳朵，嘴里呼出的哈气清晰可见。 进了学校大门，她就看到班级的灯没亮，程鹏飞竟然还没有来。 进了教室，林丽才感到屋里和外边的温度一样，刚刚走在路上还没感觉很冷，坐下后她才发现自己手脚发麻，以往，她都会先坐在炉子边上烤烤火，然后再回座位上看书写字。 在座位上熬了十来分钟后，林丽决定自己引火生炉子。 她学着程鹏飞的样子把炉盖子掀开，然后拿着铲子蹲在地上掏炉膛里的煤灰，煤灰刚掏到一半她就后悔了，灰尘扑面而来让她不知所措，她拿起一本书一边扇着煤灰一边咳嗽，早起还干干净净的自己现在完全变了样儿，她沮丧地坐在炉子边的椅子上，想想如果一天都呆在教室，还是得想办法点着这个炉子。 天渐渐亮了起来，上早自习的高三毕业生们陆续赶去食堂吃饭，走廊尽头的教室里，林丽终于升起了火，只是在炉子的周围，煤灰散落一地，引火的木柴横躺在她的脚下，而她正在往炉膛里加新煤，鼓捣了一个早上，她终于把炉子点着了。 想你的人一定会来看你，这句话用在徐然身上最适合不过，他几乎和林丽同时起床，就在林丽一心跟炉子作战的时候，他已经踏上最早的一班车赶了回来，即便是最冷的寒冬，也阻挡不了一颗想念的心！ 他心有灵犀的知道，林丽一定会在教室里等他，但他没有想到的是，林丽会以这样的方式等着他。 一路上都在记挂着林丽的徐然，心里蓄满思念的感情，他想象着即将见到林丽的场景，竟然莫名感到有点激动和慌张，这种感觉让他陌生也让他放心，这大概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吧，他这样想着推开了教室的门，然后，他看见满脸炭黑一身狼狈的林丽，正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自己。 一路上攒了那么多深情的话语，在见到林丽后全部化为灰烬，看着面前的林丽，徐然忍不住放声大笑。 徐然的表情让林丽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狼狈，她无比气恼的跺了一下脚，然后背转过身去，用手抹脸上的灰尘，谁知道她手上刚刚拿过煤块，这样一抹脸上又多了几道黑印，再转过身后，徐然几乎笑到岔气。 “你干嘛？”林丽咬着嘴唇问进门就大笑的徐然。 徐然咳了两声，他笑着看了看林丽，然后拿起炉子边上的铲子说：“都会引炉子了！” 林丽低着头小声儿说：“差点没把班级点着了！” 徐然再次笑起来。 看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徐然，林丽也忍不住笑了：“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吓人？” 徐然笑着说：“还行！” 林丽坐回自己的座位，她去翻书包，试图找到一个小镜子，可是好半天也没有找到。 徐然说：“拿毛巾擦擦吧！” 教室里有水盆和毛巾，林丽不得以只能站起来去清理自己，徐然坐在炉子边上饶有兴致地看她，不知不觉又笑了。 林丽用清水洗了脸，看见水盆里的黑色，她才知道自己刚刚有多狼狈。 洗完脸后，她回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徐然放下手中的铲子，来到她的座位旁边坐下。 “生气了？” “没有！” “那不说话呢！” “说啥？” 徐然心里想说的是“想我吗？”，说出口却变成了：“吃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 林丽忘记了刚才的懊恼，她看着徐然说：“你这么早回来干嘛，不吃饭就坐车多难受！” 徐然微笑着说：“不早回来也看不着你刚才那样儿啊！” 林丽马上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徐然在一边碰了碰她，她不回头。 徐然又碰了碰她，她还是不说话。 徐然拿起桌子上的纸和笔，写道：想你就回来了！ 看着徐然写的字，林丽终于笑了。 一周没见，两个人都攒了那么多心情想跟对方分享，真的坐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林丽拿着笔在本上乱画，徐然坐在一边看她写的笔记。 “最近怎么样？”徐然问。 “还行。”林丽感觉到他问的是自己的学习，她回答的也是学习。 徐然说：“我带了卷子和资料，一会儿一起做吧！” “好！” 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饭，再回到教室依旧还没有人来，徐然把复习资料和试卷拿出来给林丽，两个人开始一起做习题。 赫爽最先来到教室，看到徐然和林丽坐在一起，她啧啧一笑说：“我说林丽早上一顿捯饬，这是徐然同学回来了！” 徐然看了看林丽，忍不住笑着问：“早上一顿捯饬？” 林丽“哎呀”一声，扭过头去。 徐然抿嘴笑了，赫爽放下书坐过来问：“徐然，你咋又回来了！” 徐然笑着说：“回来看你！” 赫爽瞪了瞪眼睛说：“拉倒吧！” 林丽故作镇静地在一边看书，赫爽和徐然说话的时候，又有几个同学到了，再过一会儿，李佳明和陈大伟都来了。 大家都习惯了徐然的按时归来，徐然把从学校带回来的卷子分给大家，周末的教室，几个好朋友围坐在一起认真地复习功课，徐然更像是专程回来给大家辅导功课一样，坐在大家的中间，他感到十分欣慰和满足。 听说了林丽早上的引炉子事迹后，大家都忍俊不禁，李佳明笑着说：“林丽，以后班级的炉子就跟你管了！” 林丽一笑：“行啊！” “怎么程鹏飞到现在都没来？”陈大伟忍不住问。 李佳明说：“估计回家了！” 林丽也表示赞同，开学以来，他很少回家，印象中周末他从来都在。 李佳明问徐然：“你们的习题卷子都是哪买的，跟我们的都不一样。” 徐然说：“一中的习题一般跟教委同步，咱们学校还是差点儿。” “是啊！”李佳明深有同感。 陈大伟说：“徐然，你有好的习题资料得多跟我们分享，让我们也进步进步。” 徐然笑着说：“当然可以了，以后学校的习题我都带回来给你们，太多了，就怕你们做不完。” 陈大伟说：“不能。” 李佳明瞪着陈大伟说：“你可能贴箍学习好的了！” 陈大伟呵呵一笑说：“你不也是嘛！” 几个人边学习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李佳明说：“喝点去啊！” 徐然说：“不去了，上周都喝多了！” 坐在一边的林丽下意识地低下头。 陈大伟说：“你能喝多？扯呢！” 徐然说：“我得去我姐家，回去太晚该说我了！” 林丽说：“是啊，总喝酒你姐也得说你！” 李佳明看了看林丽说：“在徐然面前你可懂事儿了！” 林丽气恼地打了李佳明一下，然后大家都笑了。 晚上，林丽一个人在教室上自习，炉子里压着煤火，陈大伟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她不用再动，走的时候直接锁门就行了。 林丽在看白天徐然拿过来的试卷，尽管大家已经在一起讨论了一天，她记住的内容还是很少，还需要时间来慢慢消化，她在看一道三角函数的练习题，徐然在卷子上写着解题过程，她在看的时候代入自己的想法，然后第一次在学习上产生一种心理共鸣，通过这道题她能更了解他，这简直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感觉。 快九点钟了，林丽听到隔壁教室的同学陆续关门出去的声音，她也准备走了。 还没等她起身，教室的门被推开，徐然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林丽欣喜的站了起来：“你怎么又来了！” 徐然云淡风轻地说：“来送你回宿舍！” 林丽笑了：“出大门就到，送啥？” 徐然说：“走吧！” 林丽拿了两本书，关灯锁门跟着徐然向外走去。 “你这么晚出来，你姐没问你干啥去？”林丽斜睨着徐然，轻声问道。 徐然没回答，他看着地面继续往前走。 林丽跟着他的脚步，心想，这是送我吗？ 转弯就到了林丽的宿舍，林丽站在大门口说：“你回去吧！” 徐然说：“你进去我再走！” 林丽看了看徐然，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想想又没说出口，她笑了笑说：“那我进去了！” 徐然点点头。 林丽开门走进院子，刚走了几步，徐然就叫住了她。 “林丽！” 林丽马上回过头去看他。 夜色中，徐然笑着说：“明天早上我去给你引炉子，你几点去！” 林丽有点呆，半天她才说：“五点半！” “好！” 一直到林丽进了屋子，徐然还站在大门外看着她的窗户发呆，林丽从屋里看向窗外，室内灯光通明，徐然看见林丽看向自己的样子，满意地笑了。 第二天清晨，怀揣着小鹿的林丽按时走出宿舍，在街口的拐弯处，徐然正站在那里遥遥看着她，清早的风吹着他的脸庞，让他看上去寒冷坚毅，林丽几乎是小跑着去到他身边。 “等多长时间了？”林丽问。 “刚到！” “快走吧，冷！” “嗯！” 两个人并肩向学校走去，黎明前的星空下，街道上空无一人，他们越走越近，黑暗中，徐然偷偷拉起了林丽的手，十指交汇的瞬间，两颗跳动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 徐然：“手这么凉呢！” 林丽低着头没说话。 徐然把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寒冷的星空下，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在心里计算着明天和永远。 第十五章 （1） 徐然想帮助林丽，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寻求一种合适的方法来辅导她。林丽知道徐然的心意，她也在认真跟着他的思路走。他们两个坐在一起，书桌上摆放着教材，辅导书，作业纸，一个人在讲解，一个人在聆听。他们看上去都十分认真，但事实上，两个心有杂念的人大多时候都无法专注情绪，徐然还好一些，林丽的心始终都无法安定下来，徐然每一次凑过来给她写解题思路，她都会脸红心跳不知所措，更不敢看他的脸，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作业纸，然后频频点头表示理解了他的话。 又讲完一道三角函数题，徐然抬起头问林丽：“听懂了吗？” 林丽点点头：“明白了！” “自己做一道试试！”徐然学着老师的口吻说道。 林丽“哼”了一声，拿过试卷去一旁做题，徐然放下笔，很放松的向后靠去，他四下打量着林丽的教室，和印象中初中的教室一模一样，不同的大概就是坐在教室里的心情变了。那时候他就坐在林丽和许潇潇的身后，每天一起学习一起疯，林丽总是喜欢回过头跟他讨论与学习无关的任何事，那时候他还心无杂念，她还像疯丫头一样每天乱蹦乱跳，和女生们聊电视剧，和男生们说beyond和篮球，帮老师想办法布置教室，团活课上第一个到讲台前表演节目，那时候的林丽更像一个精灵，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快乐。 就是因为这样，升入高中后她的变化才让他挂念，他以为那份没来由的想念是自己徒增的伤感，却不知道情感的种子早已深埋，只是他自己未曾早点发觉罢了。 林丽在做题，徐然在一旁偷偷注视着她，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样子，他的心安静温暖，尽管还没人说过喜欢，但似乎一切都那么水到渠成，他们已经在这里了。 林丽的题完成的很顺利，虽然她在徐然的面前有些慌张，但实际上她一直很聪明，如果没有过多的情绪干扰，她能很快进入学习状态，这段时间以来，她渐渐回到正轨，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许潇潇说她的变化该感谢徐然，但林丽却说，没有徐然，她低落的周期也该结束了。 “做完了？”徐然问。 “嗯，你看看吧！”林丽把卷子递给他，然后站起来走到讲台前在黑板上写字。 徐然看完林丽做的题满意地点点头，他一边说“不错”一边抬起头去看她。 黑板上，林丽用粉笔写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一句话刚刚写完，她就用左手的黑板擦抹去，她做贼心虚的低下头，生怕刚刚的字被徐然看到，她假装回头去找粉笔，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看他，却发现他正歪着头坏笑地看着她，她马上满脸绯红，转过身去。 “不是让你练字吗？”徐然笑着问。 林丽索性放下手中的粉笔和黑板擦，坐到过道一边的椅子上，徐然转过身和她相对而坐。 “你都快成我们班的一员了！”林丽看着徐然说，一个过道的距离让她终于可以正视他。 徐然点点头说：“是啊，我在学校都没这么早去上过自习！” “跟我说说你们一中的事！”林丽饶有兴致地问。 徐然说：“跟这没啥不一样的，就是学生多点儿。” 林丽呵呵一笑问：“美女多吗？” 徐然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半天，然后说：“还真不少！” 林丽也故作生气状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那你还总回来干嘛？” 徐然笑了，他认真地说：“谁知道了！” 林丽别过头笑了，早晨的阳光刚好映照在她的脸上，她看上去甜美羞赧，这样子和徐然印象中的她完全相反，真的是心理作用吗？徐然想着，为什么她看上去会如此不同？ 事实上，林丽也确实在变化着。她不再像初中时那样没心没肺，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努力学习，她情绪化的表象下，有着一颗坚韧倔强的心。与徐然不同，她的感情来的更早，藏的更深，那个丁香花树下的少年，是她午夜梦回的欢喜，也是她不能诉说的秘密。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茫然有所失，直到徐然坚定地表明心迹，她才终于放下执念做回自己。只不过，曾经那个不谙世事灵动的女孩正在慢慢成长，她变得更加细腻和坚韧，没有太多的大道理指导人生，她已经能够看到大半的人生方向。 林丽说：“我得继续努力了，你和许潇潇，你们都落我太多了!” 徐然说：“别着急，慢慢来！” 林丽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在暗自规划着。 李佳明和陈大伟到班级的时候，徐然已经回家了。 李佳明问林丽：“徐然以后是不是每周都回来？” 林丽说：“我哪知道！” 李佳明呵呵一笑没再说什么，他看着林丽的样子，心里什么都明白，他不想再逗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自己的座位去了。 陈大伟跟李佳明在研究元旦活动方案，陈大伟的提议是表演文艺节目，李佳明的建议是在班级包饺子，不管是哪一个方案，都是要在第二节晚自习进行，所以参加活动的人员只能采取自愿。 陈大伟说：“这是集体活动，谁也不可能不参加！” 李佳明点点头，他之所以想出在班级包饺子的主意，主要是为大半住宿生考虑，他希望他们能在班级过一个真正的新年，吃着饺子唱着歌，那样的感觉才是过年。 林丽听了他们的话，插嘴道：“这两个方案都好，一起用呗！” “哪有那么多时间！”李佳明看着她说。 林丽不以为然，她坐到他们身边说：“元旦晚课停一天不就行了！” 陈大伟说：“我看行！” 李佳明看着他俩问：“学校归你两管了？” 林丽哈哈一笑说：“那还不是老师一句话，商量商量呗！” 李佳明说：“明天我问问吧！” 一九九八年岁末，同学们都在想着如何庆祝新年，谁也没有想起那个一直坐在教室中央的同学还没有回来，尽管他们总是习惯他时刻都在，但真的缺席两天，他们也并未太在意，在少年的心里，那可能只是一次回家和返校，谁也没有想到，他正在困境的边缘与命运无力的抗争，尽管成绩优异突出，他却面临着辍学的抉择。 此刻，程鹏飞正落寞地坐在家里的板凳上，他的面前是一张陈旧的饭桌，桌上铺着他带回来的课本，他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耳边却尽是父亲叹息的声音。 “鹏飞，要不这学期咱们就先不去了，在家好歹还能吃饱饭。” 父亲的话很无奈也很苍凉，程鹏飞心里一阵酸楚，他知道家里的境况，人多地少有外债，父母每年都要外出打工，赚的钱还不足以还清上一年的利息，他的大姐已经远嫁到外地，生活条件也很不好，无力帮扶家里。他的弟妹都还小，因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们都寄宿在临村的姥姥家，在村里的小学校读初中，与程鹏飞一样，他们也都成绩优异，而且马上也都要面临中考。 程鹏飞舍不得放弃书本，他在心里同意着父亲的建议，却无法说出“不再念了”这几个字。 父母回家后，弟妹也都回来了，他们宁愿走读也喜欢住在自己家里。 弟弟翻看着程鹏飞的书和笔记，看到他的成绩单后说：“哥，你又考第一。” 程鹏飞没说话，坐在炕头的父亲看了看两个孩子，深深地叹了口气。而正在做饭的母亲，心里却在想着，无论怎样也得让孩子回学校把书读完。 北方的农村，像程鹏飞这样的家庭比比皆是。在计划生育的年代，超生的负累足以让一个家庭十几年甚至半生无法翻身，年轻时父辈们不以为意，等到孩子渐渐长大，他们才意识到生活的窘况，如果孩子不去读书还好，多一个劳动力总是能改善家庭条件，可偏偏程鹏飞家里，除了嫁人的姐姐外，所有的孩子都学习优秀，父母又能舍得让谁放弃学业呢！ 在炕上坐了一会儿，父亲说：“我去你二叔家看看。” 程鹏飞知道父亲的意思是要去借钱，他心里酸涩到无以言表，这样的场景在他的记忆中持续发生着，似乎从未间断和改变。他站起来说：“爸，别去了，我不回学校了！” 正在烧火的母亲走进屋子，她语气坚定地说：“你好好学习，明天就给我去上学！” 程鹏飞低着头坐下，身边的弟弟妹妹也都拿出了书本，没有人敢再说话。 父亲看了看母亲，又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程鹏飞看着窗外，心情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文字和公式都变得很不真实，他再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 第十五章 （2） 这几天，林丽没有像往常一样很早就去教室，起床后她会坐在寝室的桌子前背单词或听英语磁带，程鹏飞不在，早起的教室太寒冷，陈大伟这个接班人每天都要5点半以后再去生火引炉子，为了不去班级挨冻，林丽只好在寝室学习了。 早上六点钟，赫爽也起床了，她洗漱完毕后拿着《语文》书在看，寝室里的暖气也不热，屋里的两个人都穿着厚棉衣在看书，赫爽身上盖着被子，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教材发呆。 天渐渐亮了，赫爽说：“走，吃饭去吧，太冷了！” 林丽也感觉到浑身没有热气，她放下书和笔说：“行！” 两个人收拾好东西出门，在校门口的小吃部吃了早饭，终于感觉到暖和过来了。 往教室走的时候，赫爽说：“周五晚课停了，咱们可以在班级包饺子了！” 林丽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 赫爽说：“李佳明他们还真能张罗，擀面杖、面板都准备好了，有人和面，有人准备饺子馅的，我看这几天大家都没心思上课了。” 林丽想想还真是，这几天大家都在说元旦活动的事，就连许潇潇都天天跟李佳明在一起研究，从前这种时候她热情最高，这次她反而淡定很多。因为太过淡定，还被许潇潇说成是因为徐然不在才会如此，林丽只是笑笑，她并没有这么想，但她确实没有太大的兴趣。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教室走，刚进走廊，林丽就看到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程鹏飞来了。 林丽开门进教室的时候，程鹏飞正在座位前整理书本，他的书包放在脚下，样子看上去十分疲惫。 林丽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来了！” 程鹏飞看着她笑笑：“嗯！” 林丽看他头发眉毛上还有白霜，问道：“骑自行车来的？” 程鹏飞点点头：“走的早，没有车！” 林丽说：“这么冷，冻坏了吧！” 程鹏飞下意识地搓了一下手说：“还行！” 陈大伟也走过来对程鹏飞说：“你终于来了，来，工作交接！”说完他把手里的炉钩子递过来。 林丽一把推开陈大伟，瞪着他说：“人家刚到，别来捣乱！” 陈大伟眼珠子一转，看着林丽说：“哎呦，还会打抱不平呢！” 林丽没搭理他，陈大伟笑笑走开了。 程鹏飞放下书本，走到炉子边上去拿铲子铲煤，陈大伟马上抢过来说：“刚到，赶紧歇歇吧，这炉子我还没玩够呢！” 林丽问程鹏飞：“还没吃饭吧？” 程鹏飞说：“在家吃了！” 林丽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她坐回座位，陈大伟在一旁小声说：“你啥时候能这么关心关心我呢！” 林丽瞪了他一眼：“赶紧回家吃饭去！” 陈大伟“哼”了一声，“伤心”地转身出去了。 看到程鹏飞来，林丽感觉很亲切，也觉得很踏实。她没问他为什么缺席两天，只是说：“你要用哪科笔记，我给你找！” 程鹏飞笑着说：“谢谢！” 林丽又跟他说了即将开始的元旦活动，还有这几天他不在教室有多冷，程鹏飞听着，嘴角慢慢露出笑容。 林丽以为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程鹏飞的缺席，等到真正上课后她才发现，每一科老师都特别关注了程鹏飞，班主任老师还特别把他单独叫出去聊了半天，就连吕佳都说：“几天不见，程鹏飞好像瘦了不少。” 林丽点点头，她心里想着，能回来就好。 下午第二节是语文课，也是林丽最爱上的一门课。 语文老师张超是一个年轻风趣的人，他也是高一二班的班主任。他的教学理念从不拘泥于书本，枯燥的文学常识和汉字都能被他蕴藏在典故中讲解出来，上他的课，班级里从不听课的同学都会抬起头认真听讲，偶尔还会让同学根据某一节课的内容发表一下感想，这在其他任何一门课的课堂上都是不可能出现的。 这节课一开始，张超就欣喜地表扬了林丽，因为她的一篇作文让他十分满意，课上他给予了她很高的评价。 “读一个人的文字就能看出她的内在，从林丽这篇文章里，看得出来你对生活的感悟非常深。” 林丽听着这样的话，心里感觉十分好笑，她那篇作文是自己杜撰的一个微短篇小说，因为比较贴合现实，被老师如此赞颂让她始料未及，尽管她自己这样想，事实上，她的文笔和故事构思都非常不错，同学们也都在心里暗自赞叹。 月考的时候陈大伟就因为语文老师给她的作文打高分心生怨念，但每次她的文章作为范文在班级读出来又让他哑口无言。按理说，林丽在学习上和班级中的影响力都不差，月考和期中考都是前几名的好成绩，但人们往往会忽略掉自己擅长的领域而过分重视自己缺陷的部分，林丽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理科成绩很差，却没注意到自己强大的文科成绩也让其他人望其项背，她把目标树立在徐然这样的优秀人物之上，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卑茫然，可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在所有老师和同学的眼中，她都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下课后，陈大伟适时跑过来献殷勤：“作文写的不错啊，难怪每次考试都满分。” 林丽也不客气，笑着说：“服了吧！” 陈大伟认真的说：“嗯，服！” 程鹏飞过来跟林丽借化学笔记，陈大伟说：“我的笔记比她写的好！” 程鹏飞愣了一下，林丽拿出自己的笔记递给他说：“别理他，他的字谁都看不懂，我写的也不好，看不懂你就借别人的看看。” 程鹏飞说：“行，看不懂我再问你。” 陈大伟摇摇头：“真犟啊！” 徐然这几天又进入到一种冲刺的学习状态，临近期末，各科都开始抓紧时间赶学习进度，部分科目甚至已经提前完成学期内容，老师们都在争分夺秒给大家分派学习任务。虽然他自己并没有特别强烈的竞争意识，但是各科老师都把他作为重点对象看护辅导，使得他不得不融入到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来。 在这种学习状态下，徐然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直到收到林丽的来信，徐然才意识到转眼一周都要过去了。 林丽的信不长，她主要写了一些自己在学习上的感悟，然后简单说了一下班级元旦的活动，虽然林丽没有特别提及，但是徐然能感受到她的心情，她更希望他能在身边吧。 放下信，徐然想到晨光中坐在教室里的林丽，心里依旧温暖。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让他更珍惜这份美好。手边还有没做完的卷子，徐然收起情绪回到学习中来。 晚课之前的休息时间里，徐然在走廊里碰到了陈静，她一如既往地笑着跟他打招呼，徐然本以为她会问问自己学习情况或者其他，没想到她转身就回了教室，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有点不习惯，转念他又在心里暗笑自己，还想怎样呢！ 回到教室，前排叽叽喳喳的几个女生看到他马上停止了说话，一直到他回到座位她们才又聚在一起继续话题，徐然想着女生一天也都蛮有意思的，一个电视剧一个明星就能唠上半节课，没有她们不知道的绯闻，也没有她们不知道的明星八卦。 张凡回到座位说：“我保证景雪她们在说你呢？” 徐然看到张凡郁闷的样子马上明白了什么，他凑近张凡说：“这个我得教教你，女生要是真喜欢谁，可不会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说。” 张凡眼睛一亮：“有点道理！” 徐然低头笑了，景雪可是张凡开学就看中的对象，他可不想让张凡把自己当成假想敌，况且，记忆中他和景雪都没说过话。 张凡说：“上周我找她出去滑冰，她说周末补课，你说是真的吗？” 徐然说：“应该是吧，周末大家不都补课吗！” 张凡说：“你就不能教我几招，家里外头一边一个，我这一个都搞不定。” 徐然哈哈一笑说：“得了，你还是好好琢磨琢磨期末考试吧，你不是说期末要进大榜吗，忘了？” 张凡哀叹一声：“上帝怎么这么不公平啊，你要啥有啥，我是一样都不占，不公平啊！” 徐然瞪了他一眼说：“你看了那么多漫画书和小说，我还觉得不公平呢！” 张凡一怔，马上吐吐舌头笑了。 “明天元旦了！”张凡说。 “嗯。” “你回家吗？” “明天不是周五吗？”其实徐然也在想这个问题，从收到林丽的信后他就在想，要不要回去跟他们凑凑热闹。 张凡说：“是周五啊，你不是随时都能回家看对象吗？周几有关系吗？” 徐然不知道张凡怎么认定他在老家有对象的，他从来不解释也不搪塞。这会儿，他又觉得张凡的话有道理，周几确实没关系，在哪学习也都是一样的。 他拿出数学练习册，翻到综合练习的部分，开始认真做了起来。 第十五章 （3） 瑞雪飘飞，一九九九年如约而至。 一整天，班级里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李佳明从家里拿来一袋气球，同学们一人一个分着吹，几十只气球一会儿工夫就吹完了，大家将气球捆绑起来挂在班级后边的墙上，整个教室立刻焕然一新，同学们也都感觉十分兴奋。 老师们受到这种氛围的感染，都不忍心给大家布置作业，只有班主任老师在班会课上再次强调，晚上一定要保持安静，不可以影响到其他班级正常学习。 这一点完全不必担心，据李佳明所知，整个高中部除了高三外，所有班级都停了晚课，各班级都有不同的活动，尽管活动内容各有不同，但肯定没有学习这一项。 最后一节自习课，同学们也都无心学习，李佳明、许潇潇、陈大伟都回家去取面和饺子馅了。所谓包饺子活动，前期大半的工作都是由家长们各自完成的。 林丽和吕佳坐在教室里都无心学习，两个人在聊晚上表演什么节目，吕佳拿着自己的手抄歌词本翻看，一直也没挑选到合适的歌曲。 林丽没有歌词本，她搜罗到几本磁带，也在边听边琢磨晚上要演的节目。她还记得初中的某一次活动课上，她跟陈大伟、徐然、李佳明一起唱过《真心英雄》，他们几个人配合的十分完美，当时得到了大家热烈的掌声，甚至还有人打趣让他们四人成立组合，也出一张专辑，林丽想想，如果那时候她知道，徐然能边玩边学习那么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们一起胡闹，她以为大家都一样，其实差距早已拉开，中考只是一个分水岭，从前落下的路还得现在用力去追赶。 吕佳拉着林丽说：“同桌儿，我选好了，唱王菲的《我愿意》，你呢？” 林丽看着吕佳，怔怔的说：“我还没想呢！” 自习课的喧闹声终于在下课铃声响起时结束了，放学后，同学们都不愿意离开教室，大家开始收拾课桌、整理书本，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了。 一中的课堂上，徐然正在收拾书本，他打算回家了。 班主任老师从后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徐然在整理书包。他从徐然的身边经过，点了点徐然的桌子，徐然抬起头，他正好想找老师请假，不想老师先找他了。 班主任把徐然叫到办公室，和蔼地问：“收拾书包要回家吗？” 徐然点点头说：“嗯，正想跟您请假！” 老师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说：“马上期末了，大家都在抓紧时间补课呢，我知道你成绩好，但是也不能懈怠啊，期中考试，一班的田小野跟你可没差多少，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听老师这样说，徐然不敢再多说什么，他在心里暗想，早知道就周末鸟悄儿走了，也省的受一顿教育。 班主任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拿着桌子上的教具若有所思，好半天他转过头看向徐然说：“下了晚课，跟我回去补课！周末也得去！” 徐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老师就抬抬手说：“回去吧！” 班主任老师教数学，平日周末他都在自己的辅导班给学生补课，当然这是有偿授课，但他收学生的门槛很高，一定要是成绩优秀的学生才会招收，而且必须是自己授课班级的学生。 看徐然有点呆愣，老师站起来笑着说：“你去上课就行，别的不用管！”徐然明白老师的意思，他不收他的费用，但是必须按时去上课。 徐然点点头，心情复杂地回了教室。 看徐然把装好的书本又拿出来后，张凡问：“不回家了？” “嗯！” “被老师发现有对象了？” 徐然看了张凡一眼，张凡马上乖乖地闭上嘴巴。 看着眼前的书本，徐然心想，学习还是最重要的，也只能这样了。 海兴的小教室里，元旦晚会正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一直在班级没有存在感的齐嘉，在这一天给大家借来了ktv包房里全套的音响设备，李佳明虽然面上没说，但心里还是比较感谢他，他让陈大伟帮着齐嘉一起安装电源，配合同学点歌。其他同学也因为能在班级享受k歌待遇感到十分开心，林丽这会儿也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坐在许潇潇身边不停地翻看齐嘉带来的点歌单。 陈大伟最先唱了一首beyond的《红日》，接着孟美奇唱了“还珠格格”的主题曲《雨蝶》，李佳明唱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许潇潇也唱了自己最喜欢的《阳光总在风雨后》。 同学们在他们的带动下都热情高涨，纷纷点唱自己喜欢的歌曲。 吕佳的《我愿意》唱完，赢得了满场的喝彩，她甜美的声音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陈大伟更直言：比王菲唱的还好！ 电视屏幕上出现《你的样子》，前奏响起，林志炫已经出现在mv的画面里，李佳明问：“谁点的这个？” 林丽笑着走过去说：“我点的！” 陈大伟嘟囔一句：“果然不是女生！” 李佳明也笑了，他说：“不唱屠洪刚就不错了！” 林丽瞪了他两一眼，跟着节奏唱起了罗大佑的经典歌曲： 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象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你为何情愿\让风尘刻划你的样子\就象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 一曲完毕，很多同学都听呆了。林丽的声音不含蓄不粗犷，将一首男声歌曲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的恰到好处，大家似乎在歌曲里看到动情的画面，有哀怨有叹息，有想念有无助，这样的林丽跟她在班级里一贯调皮笑闹的模样完全不同，除了早就熟知她的李佳明和陈大伟等人，其他人都为之一惊。 陈大伟说：“下次她就得唱《大地》。” 李佳明说：“不能，她还没唱《我是一只小小鸟》呢！” 两个人都笑了。 回到座位，许潇潇在林丽耳边说：“徐然不在，你唱了也白唱！” 林丽偷偷掐了许潇潇一下，心里有点酸楚，这样的夜晚，她确实想念徐然了。林丽在心里暗想，新年的第一天，你还好吗？ 徐然确实没有林丽她们这么自在，他正在班主任老师的辅导班里上课，老师正在不厌其烦地推导一个数学公式，尽管他早已经知道推导过程，但还是坐在座位上认真地听着，斜对面坐着的陈静，不时回过头来看看他，好像一点也不吃惊他坐在这里。 晚上八点半，辅导班的课终于结束了。 陈静走过来说：“徐然，咱们顺路，一起走吧！” 徐然笑着说：“好！” 陈静家在一中的教师家属楼，离学校仅一道之隔，徐然和她确实顺路。新年第一天，大街上灯火通明，街道两旁的树枝上都挂上夜灯，五颜六色的闪耀着光彩，各个门店也都没有过早关门，很多饭店还把音响放到外边播放歌曲，《雨蝶》和《当》充斥着街道的各个角落。 徐然和陈静并肩往学校的方向走，陈静一路欢笑心情愉悦。 “徐然，今天是元旦呢！” “嗯！” 陈静双手扶着书包的肩带说：“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徐然笑笑没说话。 路旁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陈静看到后十分欣喜，她问徐然：“吃糖葫芦吗？” 徐然说：“我不爱吃，太甜了，你要？” 陈静点点头：“想要！” 徐然走过去跟小贩买了一根，拿过来给陈静的时候，她的笑容融化在脸上。 “谢谢！” 徐然摆摆手：“女生都爱吃这个！” 陈静咬了一小口，然后点头说：“真的很好吃，你也尝尝！” 说完，把糖葫芦递到徐然的嘴边。 徐然说：“你吃吧，我不吃了！” “尝尝，就尝一口！” 看着陈静坚持的表情，徐然张口咬了一块，不偏不倚，陈静递过来的正是刚刚自己咬过的另一半。 “怎么样？”看徐然吃完，陈静在一边问。 “嗯，还行！”徐然说。 陈静心情雀跃，一边走一边跟徐然讲最近的见闻，大部分都与学习无关，她认真说着，徐然在一旁听着。 转角到了陈静家的楼下，她依然意犹未尽，站在单元楼的门口，陈静说：“徐然，今天元旦，电视还有晚会呢，你去我家看会儿呗！” 徐然说：“不去了，太晚了！” 陈静说：“我爸妈还总让我带你去家里吃饭呢，他们都说，咱们海兴一起来的，应该互相照顾，你别想那么多，就把我当成李佳明、陈大伟他们就行！” 徐然看着陈静笑了，他说：“没有，我没想那么多，今天确实太晚了，再晚宿舍就关门了。” 陈静想了想说：“嗯，也是，那改天的，你一定要来啊，我家就住这个单元，五楼。” “好！” 陈静转身进门之前又不忘叮嘱徐然：“明天早上八点半，一起去辅导班啊，我在路口等你！” 徐然点点头说：“好！” 陈静这才满意地上楼去了。 徐然回转身的瞬间，看见两个相熟的同班同学正沿街走来，一男一女两个人手拉着手正看向自己，脸上都是暧昧的笑容。 徐然的心莫名的一颤，他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他无力跟他们寒暄，回头向宿舍走去。 回到宿舍，他的心情很久无法平静，有什么事情一直堵在心里，让他不能安然躺下休息。 他坐在床沿上沉思很久，然后想起什么一样“呼”地站起身，在床底下的纸箱子里一阵翻找，好半天后他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本初四毕业时候同学们写的《同学录》就在眼前，徐然看着它的封面，就感觉到回到了从前。 他一页一页翻看下去，看着大家写的那些离别话语，每个人的脸庞都一一出现在眼前，他快速找到许潇潇那一页，在她的个人信息栏里看到她家的电话号码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徐然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去了宿舍楼下的小卖部，九点多钟，小卖部里的学生还有不少，老板娘问他买点什么，他指指电话说：“我打电话！” 许潇潇前脚刚进家门，就听见母亲叫她：“潇潇，有你电话，你同学找你！” 许潇潇很纳闷，同学们刚刚还在一起唱歌包饺子，玩的不亦乐乎，怎么自己刚一进屋就能有电话呢，就是李佳明送完自己也没这么快到家啊！ 她拿起电话说：“你好，我是许潇潇！” “许潇潇，我是徐然！” “徐然？” “嗯，是我，你们活动结束了？” 许潇潇笑了：“嗯啊，结束了，你咋没回来呢？” “我补课了，没回去！” 许潇潇笑着问：“你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徐然也笑了，他说：“周末还要补课，不能回去看你们了，告诉你们一声！” 许潇潇故意说：“嗯，我知道了！你好好学习吧，大家都挺好，不用惦记！” 徐然知道许潇潇故意逗他，他还是忍不住说道：“帮我转告林丽，周末别等我了！” 许潇潇又笑了，她对着电话说：“嗯，周末我一般不去学校！” 徐然没说话，小卖部里人声嘈杂，电视里在演着元旦晚会，他无心跟许潇潇嬉闹，只认真对着电话说：“拜托了！” 许潇潇对着电话点点头：“嗯，放心吧！” 放下电话，许潇潇忍不住笑了，原来自己还有这个作用。 许老师从里屋走出来，看着许潇潇在那笑的灿烂，问道：“谁给你打电话，把你高兴这样？” 许潇潇看了看老爸，笑着说：“男生！” 许老师摇摇头：“男生还敢往咱家打电话呢？反了！” 许潇潇哈哈大笑说：“以后没准天天打！” 许老师也笑了：“明天就把电话线掐了！” “哈哈！”许潇潇笑着坐到炕上，拿起手中的遥控器开始调台，希望这个点还能有电视剧播放。 母亲走过来问：“饺子包的咋样啊？” 许潇潇说：“一锅浆糊，饺子都破了，连汤带水一起吃的！” 母亲说：“我就说你们瞎胡闹，整不了，还不信！” 许潇潇说：“我们也不是为了吃，就玩呗！” 父亲许老师在一边附和着说：“嗯，我看你们都玩疯了！” 许潇潇点点头：“差不多！” “林丽回家了吗？”母亲问。 许潇潇说：“没有” “你咋没让她来？” 许潇潇说：“她明天本来有事，不过这回可能没事了，等我明天去问问她来不来！” 母亲听的一头雾水，许潇潇却再次忍不住笑了。 第十六章 （1） 徐然没回来的周末，林丽依旧没有回家。天气太寒冷，回家只能乘坐大巴车，而通村的汽车每天下午两点半才走，第二天七点钟就要返回来，折腾一次只能在家住一晚，林丽最终选择了留校学习。 许潇潇带来徐然周末补课的消息后，林丽稍显失落，但与以往不同，她很快就恢复情绪，心里还在暗自为徐然感到高兴，他一直都能这样进步，才算得上是她们的榜样。 在林丽的住宿小屋里，许潇潇和林丽并肩坐在小炕上聊天。 许潇潇说：“还是徐然有正事，咱们还在玩呢，人家一天都不耽误学习啊！” 林丽点点头说：“环境还是很重要的，要是他在这，这两天不也得一样玩嘛，估计还得玩得挺欢呢！” 许潇潇点点头：“嗯。” 林丽看着许潇潇问：“没去一中，后悔吗？” 许潇潇摇摇头：“没有，我觉得这挺好，关键也看自己。” 林丽想，许潇潇的优秀之处大概就是这份淡然处之，对于自己的选择，她从不犹豫也不后悔，最重要的是，她永远都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这样的许潇潇，无论在哪确实都不会差。 换许潇潇问林丽，她的问题就不那么正规化了。 “跟我说说你和徐然！” “说我们啥？” “说说你啥时候看上他的？”许潇潇笑问。 在许潇潇面前，林丽也不腼腆，她认真回想她于徐然的那份感情初始之地，该从哪一刻算起呢？ “没分班之前吧，那时候我就认识他了！” “怎么认识的？”许潇潇兴起，盘腿坐在对面认真聆听。 林丽笑着说：“就在操场上见到过他，穿着白色的校服，跟几个同学一起，有说有笑的经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记住了！” 许潇潇一乐：“算一见钟情吗？” 林丽耷拉着脸说：“哪有什么一见钟情，他又没抬头看我！” “哈哈！” 看林丽这么认真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许潇潇也跟着变得庄重，此刻的林丽，看上去那么认真虔诚，仿佛她的世界不再浮躁，周遭的一切都剩甜蜜的记忆。 “那时候你就喜欢他了？” “那时候哪知道喜不喜欢，就是记住这么个人！” “那分班以后，你看到他在一个班，是不是感觉特别幸福！” 林丽说：“我忘了当时是不是这种心情了，但是感觉肯定不差！” “他就坐在咱俩身后，你们还玩的那么好，那时候咋没说呢！” 林丽哈哈一笑说：“说啥？那时候天天在一起，也没想过这个，没想明白呢！” “上高一就想明白了？” 林丽说：“如果当时他不去一中，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这么快想明白，我估计他也跟我一样！” 许潇潇明白林丽的意思，天天呆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感到不同，刹然的分开才让他们认清了自己的内心。 “挺浪漫！”许潇潇感慨道。 林丽惊异地看着她：“哪浪漫了？” “彼此喜欢，就是浪漫！” 林丽想着徐然几次回来看他，想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和手心里的温度，心里泛起甜蜜的涟漪，不自觉低头笑了。 许潇潇笑看着林丽说：“我说老师那么会挑人，就找你劝徐然回来，没准早认准你两是那么回事了！” 林丽抬起头说：“之前哪有！” 许潇潇哈哈一笑说：“老师是谁，他们的眼睛毒着呢，不是我吓唬你，徐然这总回来看你，估计你早在老师那记录在案了！” 林丽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徐然第一次回来班主任老师就知道，后来的几次又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呢！ 林丽默默地看向窗外没说话。 许潇潇碰了碰她说：“你别有心理压力，你们互相帮助促进学习，跟别人不一样！”说完，许潇潇就笑了。 林丽嗔怒地看了她一眼：“你就笑我吧！” 许潇潇恢复常态，认真地说：“没有，我说真的，徐然学习好，你又勤奋，互相帮助，多好啊！” 林丽小声儿说：“其实他给我讲题，我精力很难集中！” 许潇潇又一次笑了：“是不能集中，能集中就不对了！” 林丽的脸有点红，她也忍不住笑了。 停顿了一会儿，许潇潇说：“可是你们这样互相惦记的也不是办法，徐然也不能总把电话打给我呀，你这房东没电话吗？” 林丽看了看许潇潇：“我没问过！” “肯定有，你问问！” “嗯！” “徐然也不可能总回来啊，三年呢，你两都得坚定啊！” 林丽没说话。 许潇潇说：“早知道这样，开学的时候咱们怎么努力都把他留下来！” 林丽心里却想：早知道会如此想念，当时自己用尽全力也要跟他去到一个课堂里。 许潇潇说：“上我家吧，我妈念叨你好几天了，今天给你好好包顿饺子吃！” 林丽高兴起来：“啥馅的！” 许潇潇说：“酸菜呗，我张罗好几天都不给我包，说你去才给包的。” 林丽哈哈一笑：“当然，谁让二姑娘比大姑娘好看呢！” “哈哈，你就自恋吧！” 徐然的辅导课两节连上，课程结束时已经将近中午了。 收好书本，徐然长出一口气，对他来说，这样的课外辅导实在没有太大的意义，老师讲解的大部分例题他早已经掌握，同类的题型他也都练习过，因为他向来不搞题海战术，所以他涉猎的题型反而更广泛，即便老师在辅导课上讲的题目有所偏疏，他却大都见过。 拿好书本，徐然向门外走去。 “徐然！” 几个女生拉着陈静在说话，她差一点就没看到徐然走出去。 徐然回过头：“一起走吗？” 陈静笑笑：“不是，我们几个要去书店，你一起去吗？” 徐然说：“我不去了，不想买书！” 陈静走过来说：“我想买一本数学练习册，你去帮我挑挑！” 徐然指了指她桌子上的书本：“这么多资料还买？” 陈静说：“去看看，有合适的才买，所以让你帮看看。” 陈静身后的几个女生都在看他们，徐然看了看她们说：“好，去看看吧！” 大家出了辅导班，一起去了最近的“新华书店”，女生们一进屋就围在书架前翻看新到的杂志，《当代歌坛》、《男生女生》炙手可热，大家纷纷抢着翻阅。 陈静在另一侧的书报处翻看新到的明星海报，不一会儿就挑了好几张满意的海报拿在手里。 徐然跟在她们身后，有点百无聊赖，他浏览着书目，慢慢向里走去。 里间屋里有小说和文学名著售卖，他很少读文学类书籍，并不特别感兴趣，但大家都说阅读可以提高写作能力，他想着自己或许也应该买几本书看一看。 他从畅销书架上的书目一一看去，从钱钟书到张爱玲，从路遥到余秋雨，他都不感兴趣，一看厚度他就无心阅读，转身就要去其他书架时，一本《挪威的森林》映入眼帘。 村上春树的书他知道，却没看过。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来并且认真读了几页，这个日本作家的文字读起来细腻矫揉，只读了开篇，徐然就在心里认定，这本书林丽一定会喜欢，而他自己，完全没有读下去的可能。 不知何时，陈静站到了他的身后。 “你要买这本书吗？” 徐然手拿着书，本想说“就看看”，转念想，不如就买来拿去给她读吧。 他点点头：“看着不错，买回去看看！” 陈静说：“这书挺好！” 徐然问：“你看过？” 陈静不置可否：“我知道不错！” 陈静最后并没有买辅导资料，她挑了几张海报和几本磁带，其他的几个同学有的买了杂志，有的买了贴纸，几个人排队站在款台结帐，期间，陈静一直在和徐然聊着新买的磁带，徐然则不时看几眼自己手中的新书。 出了书店，陈静站在徐然身边说：“一起走吧！” 徐然点头说：“好！” 其他同学各自散去，转角一个女生回过头看向徐然和陈静的背影，良久没有离去。 第十六章 （2） 林丽在许潇潇家度过了愉快的一天，两个人守着电视看重播的《还珠格格》，跟着主题曲唱“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广告的空档，她们就坐在炕上嗑瓜子吃橘子，许潇潇的妈妈每隔一会儿就会送进来一些好吃的，林丽大呼简直是提前过年一样。 吃过晚饭，许潇潇一家三口都极力劝说林丽住下，因为怕赫爽不知道自己的去向，林丽还是决定回宿舍去住。 许老师对女儿说：“你学学林丽，放假都在学校学习，看你一天回家就看电视，要不下学期你去跟林丽一起住吧！” 听了这话，林丽都兴奋不已。 “老爸，此话当真？”林丽在一旁问道。 许老师呵呵一笑：“当真！” 许潇潇在一旁无趣地说：“拉倒吧，我要去你宿舍住，他两也得搬去住！” “哈哈！” 在许潇潇家，林丽感受着家一样的温暖，好像她真的是这个家庭的一员，他们真的是她的家人一样。 出门前，许潇潇的妈妈又给林丽带上满满一饭盒的饺子，嘴里嘱咐道：“晚上饿了吃，在炉子上热一热再吃。” 林丽本不想拿，许潇潇在一旁说：“拿着吧，去班级让大家尝尝！” 林丽想到了程鹏飞，于是不再推脱。嘴里嘟囔着说：“这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家都笑了。 拿着一大盒热乎乎的饺子，林丽直接去了教室。 不出所料，程鹏飞果然在。只是除了他，还有赫爽和李佳明也都在，不同的是，程鹏飞在学习，赫爽和李佳明在玩“五子棋”，依旧是纸为棋盘，笔做棋子，二人“杀”的不亦乐乎。 林丽招呼大家过来分享美食，赫爽第一个跑过来。 “我说一天没见人影呢，跑去蹭饭了！” 赫爽边说边把饺子放在嘴里，不等吃完就去拿第二个了。 看程鹏飞没过来，林丽又叫了他一遍。李佳明从后边走过来，拍了拍程鹏飞说：“来尝尝吧，咱们昨天吃的那顶多算馄饨！” 赫爽说：“得了，馄饨都不算，算片汤！” 程鹏飞不再客气，三个人围在桌子前一口一个地吃了起来。李佳明本来已经吃过饭，这会儿还是吃了六七个才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林丽说：“下次你再去许潇潇家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林丽摇摇头：“肯定不能，许老师家家规严着呢，男生连大门都进不去！” 程鹏飞信以为真，抬头看了看林丽，林丽莞尔一笑：“没有，我逗他！” 李佳明“切”了一声，然后说：“我去的次数比你多多了！” 赫爽在一旁吃着饺子，没有说话。 饺子还剩下一小半的时候，赫爽和程鹏飞都不好意思再吃，林丽看着他们说：“给谁留呢，凉了就没法吃了，饭盒明天还得给许潇潇拿回去呢！” 听她这么说，两个人都放下心来，一会儿就把空饭盒交到林丽面前，林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表示任务完成的还不错。 倒出功夫，赫爽问林丽：“这周好像少点啥，有人没按时报道呢！” 林丽瞥了瞥她说：“吃饱了就去玩！” 李佳明哈哈一笑说：“还来不来了？” 赫爽马上说：“来，我就不信玩不过你！” 两个人又投入到“五子棋”的战斗中去，林丽和程鹏飞各自坐回座位，一个百无聊赖地拿起书本，一个认真安稳地回到刚才的学习中去。 辅导书和练习册都摆在眼前，林丽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早上跟许潇潇在一起还满腹道理的林丽，这一刻又不能说服自己静下心来，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想念，在周末的教室里，在李佳明和赫爽的嬉笑中，在程鹏飞的笔尖“沙沙”里，她的思念无处安放。 林丽合上书，翻开了日记，她想写点什么，关于想念，关于心事，可是，笔尖落在纸上，她只写下了熟悉的两个字：“徐然”、“徐然”、“徐然”…… 整整一页纸，她写满了他的名字，每写一遍，就好似他就在眼前一样，没有人能理解这样的情绪吧，只是看着他的名字，她就觉得温暖和满足，就会发自内心的欣喜和微笑，就连想念都变得有可就药，她沉陷在眼前的“文字”里，无法自拔。 元旦过后，期末考试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不需要老师的特别督促，很多同学都已经自主加紧了复习的进程，为本学期的最后一次考试做准备。 复习期间，陈大伟的学习小组再一次密切联系在一起，他们几乎保持一致的作息时间和复习进度，在许潇潇的组织下，每个人都能提前完成老师的课业要求，四个人在学科上各有所长，彼此之间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相比较而言，林丽比他们更努力，经过一学期的心理沉浮，她渐渐总结到一个被人说滥的真理：人生没有捷径可以走，学习的道路更是如此。 她不再抱怨老师们偏爱许潇潇，不再紧盯着每一科测试卷上的那几分之差，更多的时候，她都在学习中总结自己，期望得到更大的进步。 尽管她对徐然的想念势如决堤，但在给徐然的信里，她又变得沉稳安静，她认真写着学习近况，甚少涉及主观心事，在她的心里，总是不期望她的情绪影响到他，还有一个原因或许她自己不愿意承认，她不想让自己与他相差太多，不管是学习还是感情，都是如此。 许潇潇的话提醒了她，房东的屋里确实装有电话，她记下号码写给他，然后期望着某个晚自习下课后能够接到他的电话。 校门口的小卖部里，林丽认真地挑选着信纸和邮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特别注意这些细节，从前，手边有一张作业纸都可以写信的她，因为一个人慢慢变得细腻起来。 转身出去的瞬间，齐嘉和几个男生走了进来，林丽在他们面前一晃而过，齐嘉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 同行的男生问：“谁呀？” 齐嘉说：“我们班的！” 那男生隔着窗户往外看了看说：“你小子真有眼福，身边全是美女！” 齐嘉好像特别爱听这样的话，尽管林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还是感觉到很有面子。 “那是，要不哥能回来吗！” 那搭茬的男生问：“不追校花换目标了？” 齐嘉瞪着他说：“买你的烟吧！” 周末，徐然依旧在班主任的辅导班上课，林丽也继续留校认真复习。他们几乎同时收到对方的来信，看到彼此都在认真学习，他们都放下心来。徐然抱歉自己周末不能回来，林丽却说学习重要别总回家。他们心照不宣的想念，又心有灵犀地不让对方挂念，这样厚重的情感，即便是成年人也无法企及。 周六的辅导课上，张凡坐到了徐然的身边。 “你也来了！”徐然看见张凡，有点小意外，但也并不是特别吃惊。 “嗯，你都来了，我不更得来吗？” 张凡的话看似调侃，但事实也确实如此，自从徐然来了班主任的辅导班，班上很多同学开始找老师报名补课，班主任不想大张旗鼓招收学员，但也无法拒绝每一个想进步的学生，不到一周的时间，辅导班里就多了十几个新同学，班主任老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 因为学生多，老师讲的习题放低了难度，这对徐然来说更加没有意义，他坐在座位上，一边听着老师讲解，一边在看手边的一本辅导书。 张凡少有的认真听课，不仅如此，他还在课上配合老师的提问，态度之积极前所未有。 课间休息时，张凡扎在女生堆里聊天，徐然在一旁笑看着他们。 有女生问张凡：“这都要考试了，你咋才来补课？” 张凡说：“关键我也不知道你在这补课啊，要知道我早来了！” 徐然暗笑，张凡这样子倒让他想到了陈大伟，或者说自己以前也经常会这样跟女生说话。 那女生不理会他，却说：“是不是看见学霸来了，你跟风啊！” 张凡有些扫兴，他看了看徐然说：“是呗，我得时刻跟着老大的脚步！” 回到座位，张凡悻悻地说：“这些女生的眼睛咋都在你身上！” 徐然说：“女生都围在你身边呢，怎么扯到我身上！” 张凡看着前排发呆，徐然跟着他的目光看去，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来补课了。 下课后，陈静收好书包坐在一旁的座位上等徐然，她跟张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有几个女生也不自觉聚到这边来，张凡的眼睛落在景雪的身上，而景雪的目光却一直都在徐然的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凡的存在。 张凡问：“下午你们都干啥去啊，一起出去玩呗！” 徐然说：“要考试了，你不回家复习了？” 张凡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徐然说：“去滑冰吧，放一天假，大家一起多热闹！” 陈静的眼睛也亮了：“我都张罗好久了，一直没机会去呢，去吧，去吧！”她看着徐然，眼睛里也全是祈盼之色。 徐然笑笑说：“我可不会滑！” 张凡马上说：“一学就会！” 陈静附和着：“是！” 见徐然默许，张凡转头问：“景雪，一起去啊？” 景雪看着张凡和徐然，笑着说：“好啊！” 看大家没有异议，张凡和陈静都十分开心的笑了。 另外还有两个女生也加入了进来，几个人吃过午饭，一起去了城西的一家私人冰场。周末的露天冰场上学生很多，大家各自租了冰鞋来到场内，心情都十分雀跃。 徐然悟性极高，看了一会儿就能慢慢滑行了。 陈静在一旁赞叹地说：“我摔了好多次才会，你怎么一上来就能滑！” “从小就溜冰长大的，这不难！”徐然笑着说。 “我们一起滑吧！”陈静伸手去扶徐然的胳膊，徐然笑着说：“小心我再给你拽倒了！” “不能，这样拉着不能倒!” 张凡和景雪几个人也滑过来，大家并列，一个拉着一个的手向前涌去，冰场里洋溢着年轻欢乐的笑声。 青春的时光就是这样神采飞扬，在冬日的午后，他们忘记了即将要来的期末考试，感受不到风刮进脖颈里的寒冷，相反，他们的心都热烈温暖，冰雪的寒冷终抵不过内心的炽热，好像只要他们不松开手，就能一直滑到永远。 回去的路上，大家似乎还意犹未尽，张凡说：“明天下课还来玩吧！” 女生们都没有异议，徐然摇摇头说：“别了，再过一周就考试了，好好复习吧！” 陈静点点头说：“是啊，不能本末倒置！” 她看向徐然，两个人相视而笑。 景雪看了看他们两，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她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儿说：“我先回家了！” 张凡说：“咱两顺道，一起走吧！” 景雪回头看了看他说：“好吧！” 张凡心里乐开了花，他回头向徐然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跟了上去。 其他两个同学也都各自回家了，陈静和徐然并肩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陈静再次邀请徐然去家里吃饭，徐然依旧笑着说，改天。陈静也不勉强，进门之前约好明天一起去上课的时间。 回到宿舍，徐然感觉有些疲累，他洗了把脸就倒在床上睡着了，梦里依稀见到以前的朋友和现在的同学，在虚幻交错的画面里，他看见林丽模糊的笑容，他刚刚想伸出手去，她就消失在眼前。 他一下子醒了过来，心里有什么声音正在慢慢裂开，他有多久没见到她了，就连在梦里都会变得不再清晰了吗，徐然的心一寸一寸变得灰暗，那个住在他心里的女孩，终究再一次拿走了他的想念。 下一次，徐然想着，下一次一定要留在她身边，不管是滑冰还是学习，他终究希望是她待在他的身边。 第十六章 （3） 第二天的辅导课上，张凡一改昨日的积极状态，他低靡地坐在座位上，手中的笔转的就快要飞起来一样，老师不止一次看向他，他都无动于衷，身边的徐然也感觉到他的异样，课间休息时忙转头询问因由。 “失恋了？”徐然学着张凡的语气笑问。 张凡倒是认真地回答道：“嗯！” 徐然抬头看了看前座的景雪，她正在认真写字，没有与身边的同学一起笑闹。 “表白了？”徐然不解地问。 张凡抬头看着徐然，神情复杂地说：“没有！” 徐然一头雾水地看向张凡，张凡则苦涩地一笑说：“她问了我无数关于你的问题，傻子都猜的出来为什么！” 徐然表情一怔：“这可不能乱猜啊，我不是学习好吗，打听我也是正常的！”徐然做无力的辩驳，希望能够化解张凡的心事。 张凡叹气道：“她还问我你和陈静到底是不是一对？” “你怎么说？” “我说，我不知道！” 徐然笑了，他忍不住问：“你不是总说我家里外头一边一个吗？” 张凡安静地回答：“我都是猜的，不敢这么说！” 徐然看着张凡，第一次发现这个“玩世”的小子原来这么单纯，他忍不住坐近一些说：“你放心吧，不管是哪个女生，我都不会接受的！” 张凡抬头看他：“家里真有？” 徐然笑笑没回答。 张凡长舒一口气，但是转瞬再次表情黯然。 “那我也没有机会！”他小声的嘟囔，徐然都听在耳里，他转过来认真地说：“怎么没有机会呢，还没试就退缩了？” 张凡看了看徐然，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作为“情敌”，他还是没办法对他释怀，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情绪，他端端正正坐好，不再与徐然攀谈。 徐然最不期望发生的事情莫过于此，班主任老师走进来，第二节课再次开始。徐然一抬头，就看见前排的景雪正不折不扣地看向自己，看着她幽怨的眼神，徐然实在不知道该给她回复怎样的一个表情，他移开目光看向另一侧，发现陈静也在认真地看着自己，与景雪不同，她面露微笑，好像正在等着跟他“不期而会”，徐然索性低下头，一心看着老师发下来的试卷，谁知道一个不经意，又听到了身边张凡的叹息声。 下课后，陈静再次来到身边等他，徐然不用抬头就能看到很多人注视自己，他拿好书包对陈静说：“我一会儿不回学校，你自己先走吧！” 陈静问：“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 徐然暧昧一笑：“有些地方女生是不能去的！” 陈静的脸一下子红了，徐然这么说，让她不好意思再问，于是跟其他同学一起走了。 昨天还热热闹闹的几个人，今天都兴味索然地离开老师家的课堂。最后一个走的是徐然，他等大家都离开后找到老师，希望他能同意自己不再补课的请求。 还没等他开口，班主任老师先说话了：“徐然，我正想找你呢，我这有几本刚来的《海淀题库》，你拿回去做吧，这题型和难度也就只有你合适！” 徐然说：“我还有不少练习册！” “没事，择优练习！”老师说完，乐呵呵地把几本书放在徐然手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的学生多，难度上去他们也跟不上，在课上你可以自主复习，但是老师还是希望你能按时来，一来能多学点东西，二来，也能促进大家的学习积极性。” 徐然再一次哑口无言，他默默地点点头，拿着老师给他的辅导书离开了。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里想着，如果这个时候回中学去见林丽，时间也还来得及。正午的阳光洒在街边的积雪上，路上的三轮车一辆接一辆经过身边，他差一点就拦下一台三轮车去车站，但他转眼看到手中的书本，还有太多的功课没有复习，他是如此，她也应该一样。要考试了，他不应该这样。 街边的电话亭里熟悉的音乐传来，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有她的电话号码了，为什么他才想起来呢！ 坐在电话亭里，他拨通林丽写给他的电话，尽管他猜想着这个时间她一般不会在寝室，但他还是决定试一试。 电话通了，房东阿姨十分热情，她让他等一下，说去后院喊她，过了几分钟，那边接电话的还是房东阿姨，她抱歉地说，她不在，他已经猜到会是这样，于是礼貌地说“谢谢”。 挂了电话，徐然回过神来，他拿着书本，大步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林丽的一天也是满载收获而归，她跟许潇潇一起练习英语句型转换，跟陈大伟一起背文学常识，跟李佳明一起学物理和数学，还在要放学的时候偷看了程鹏飞的错题本，所有这些都让她受益匪浅，她心情不错地坐在寝室的桌子前，拿着赫爽的一张彩纸叠起了纸鹤，她叠的有模有样，赫爽看了一眼后满意的点点头，但当林丽说“把这个放在你的盒子里”的时候，赫爽还是笑着说：“你自己留着吧！” 徐然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徐婶热情地来叫她，刚一说有电话找她，她就飞奔了出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丽心里五味杂陈。 “才回宿舍吗？” “嗯！” “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你呢？” “我也还行。” 电话两端的两个人，简短的几句对话后都陷入了沉默，隔着电话线，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也看不到他的样子，各自想分享的心情也都梗在喉中，林丽想告诉他元旦晚会的多姿多彩，徐然想跟她分享滑冰场上的趣事，可是站在电话的两端，谁也没有提起。 徐然所在的小卖部里人声鼎沸，林丽的身后房东正在看着电视，他们听着彼此话筒里传出来的背景声，都在心底深深地叹息。 林丽问：“你补课补的怎么样？” 徐然回答：“都学过，老师非让去的。” 林丽说：“好好学，然后回来教我们。” 徐然苦笑一声：“等我回去估计都考完试了！” 说完这句，徐然有些难过，他有点后悔下午为什么没有拦下一辆三轮车，如果那样，此刻他就会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对着电话不知如何诉说心声。 “我们也在复习，都学得挺好的，都在向你看齐呢！” 徐然对着电话点点头。 又沉默了十几秒后，徐然对着电话轻轻叫了一声：“林丽。” “嗯？” “......” 林丽听到电话那端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心里越来越难过，她默默地等着他的话，他也在默默地思量着。 沉默了一会儿，徐然说：“晚上早点睡，起的早就别睡那么晚了！” “嗯，你也是！” “没有时间就不用给我写信了，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好！” “我一有时间就回去看你！” “好！” “......” “你那边人挺多！” 徐然说：“是！” “那早点回宿舍吧！” “好！” “再见！” “再见！” 说完了“再见”的两个人谁也不放电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他们的心越来越悲伤。 房东阿姨在电视柜前翻找东西，林丽不好意思再呆立下去，她对着电话说声“我挂了”，然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电话。 回到宿舍，赫爽问：“谁的电话啊！” 林丽说：“徐然。” 赫爽本想再问点什么，林丽却倒头躺下了，她侧着身子背对着赫爽，一句话也不再说。 第二天的早自习，林丽背单词，写习题，做一切与学习有关的事，她以为只要极力克制就可以让自己忘记噬骨的想念，可是她错了，她越是不让自己想起，他越是在眼前晃动，他的声音还在耳畔，他那句“再见”听起来像自己的一样悲伤，她该怎们办，该怎么办？ 上午的每一节可都上的那么慢，慢得好像所有的老师都在讲经文一样，她听不进去任何一个字，她的思想不着边际的神游，心思随着老师们的声音飘到他所在的地方。 第四节课上完，看着写满文字的黑板，她甚至想不起来刚刚上了什么课，在吕佳的手中的小镜子里，林丽看到自己苍白憔悴的脸，然后她突然站了起来。 “同桌，我身体不舒服，老师来你帮我请假。” 吕佳一惊：“怎么了？” 林丽摇摇头，然后做了一个“拜托了”的手势，吕佳会意地点头。 林丽快步走出教室，走出学校大门，门卫大爷敲了敲窗户，她作势捂了捂肚子，大爷似乎了然的点了点头，女生们总有几天要捂着肚子请假出门，他已经习以为常。 林丽回了宿舍，她换了衣服，戴上围巾，拿好钱，然后毫不犹豫地向汽车站台走去。 张凡的“失恋”情绪还没过去，他一改往日的欢闹模样，安静地坐在座位看书。昨天还在认真安慰他的徐然，今天也情绪低落，他也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写字，两个人各有心事，互不干扰。 陈静早上来找徐然，在走廊里说了几句话回来后，徐然依旧沉闷。张凡在一边有意无意地说：“对人家没意思还出去！” 徐然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本来就很烦恼，他不想跟他掰扯这些，他插上耳机，听着林志炫的“你的样子”，想象着林丽元旦唱这歌时的情景，慢慢闭上眼睛。 历史老师停止了关于“雅各宾派恐怖政策”的深度解读，“法国大革命的热潮”终于在下课铃声中结束了。 徐然的眼睛盯着历史试卷，心里却是一片灰暗，他一整天都心神不定，连数学课都听不下去的他更加不知道刚刚历史老师在讲些什么。 张凡从卫生间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徐然，徐然心情正差，看见张凡这样的眼神十分不悦，他抬起头问：“又怎么了？” 张凡指了指门外：“又有女生找你！” 徐然懒得理他，坐着没动。 张凡说：“真有女生找你！” 徐然心里烦躁得很，他对张凡说：“外边的不管是谁，麻烦你帮我告诉她，我不在！” 张凡说：“你自己去说呗！” 徐然看了看他：“我去说''我不在''？” 张凡摇摇头说：“明明失恋的人是我，你怎么比我还牛！” 徐然没说话，他插上耳机继续听歌，张凡想了想，还是郁闷地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再回到座位，徐然甚至没问一句关于那个女生的问题，张凡也懒得汇报，他拿出《地理》练习册，胡乱地写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地理老师批评一个上课睡觉的学生，才把溜号儿的徐然和张凡惊醒，他俩端端正正坐好，生怕自己无故成为老师的下一个目标。 老师终于停止了怒气，教室里也变得十分安静。 张凡看了看徐然，忍不住说：“怎么好看的女生都喜欢你呢！” 徐然不搭理他，继续看着自己的练习册发呆。 “刚才那女生我还真没见过，肯定不是四班或六班的，要不我不可能不记得。” 徐然看了看他，他吐吐舌头压低声音说：“她说她叫林丽，你知道是哪个班的吗？” 徐然睁大眼睛看向张凡，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你刚才说谁？” “找你那个女生啊，可好看了，你不出去......” 徐然压住他的胳膊，张凡看到他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团火一样在燃烧。 “是林丽吗？”徐然一字一字的问。 张凡愣愣地点点头。 徐然“嗖”地站了起来，他大踏步地向讲台前走去，对着一脸茫然的地理老师说：“老师，我有点急事......” 地理老师还没反应过来，徐然已经消失在门口。 走廊里空无一人。徐然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趴在窗台上向操场看去，操场上只有五星红旗在飘扬，没有人，没有林丽。 张凡不可能骗他，他从没说过她的名字，他不会知道。 他向楼下跑去，每一层的走廊里都是空的，就连女卫生间他都去门口看了一遍，他喊她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徐然的心越来越紧张，她来了，他却因为心情不好没见她，是这样吗？为什么要这样呢！这不是电视剧里的故事吗？怎么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跑到操场上去搜寻那熟悉的身影，没有人，他跑到大门口向街道两侧张望，没有人。她来了，又走了吗？ 徐然越来越慌张，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无助和懊悔，他毫无意义地在校园里走着，眼睛在身边的树木、篮球架、单双杠上一一掠过，就好像在那些不可能的地方，林丽会突然出现一样。 他几乎要绝望了，他想着，我该去车站找她，或者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他就那样垂头丧气地转身向大门的方向走去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徐然！” 徐然慢慢转身，慢慢回头，就在宿舍的拐弯处，林丽正站在那里看着他微笑。 她裹在黑色的大衣里，白色的围巾与她清秀的脸庞相得益彰，俏皮的头发被风一点一点吹起，而她，正在那里笑漾于眼的看向自己。 那一刻，徐然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眼万年”，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那个人必须是她。 这就是爱吧！ 是的，这就是爱！ 他缓缓地、迫不及待地向她走去，而她，也欢喜地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第十六章 （4） “你来了！”徐然的声音有些抖，他脸上的笑容就快要把身边的积雪融化，而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也和他一样，她沉醉在他的笑容里，一时竟忘记了答话。 徐然拉了一下她的手臂，笑着问：“傻了？” 林丽没有移开目光，她认真地点点头：“嗯，这有点不像真的！” 徐然也笑着说：“嗯，我也觉得不像真的！” 在宿舍的拐弯处，在偌大的操场一角，他们认真地看着对方，然后彼此会心的微笑，徐然差一点就要去拉她的手，林丽差一点就要扑到他的怀抱，但是他们都没有，他们相隔一步之远，却都已经站在了对方的心上。 徐然问：“你在哪转悠了？” 林丽指了指他的宿舍楼：“我看看你住的地方！” “我在操场找你半天，咋没看着你影儿呢！” 林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进你们宿舍楼了！” 徐然一笑：“你咋知道哪个是我们宿舍啊！” “问呗，你同学说你不在，我想你没事也不能逃课，可能是生病了，想去宿舍找你，说了半天门卫阿姨也不让我进去！”林丽云淡风轻地说着，徐然笑呵呵地听着。 “其实我刚才在班级！”徐然说完，心虚地低下头。 林丽转了转眼睛，然后甜甜的笑了：“是不近女色了吗？” 徐然抬头一笑：“嗯呢！” 有教务人员从一旁走过，两个人不好继续停在原地。徐然说：“走吧，我领你去我们宿舍看看。” 林丽点点头跟在他的身后。 门卫阿姨看见徐然和林丽进来，打开小窗盘查情况。 徐然说：“阿姨，我妹妹来看我，帮我捎点东西，就进屋坐一会儿。” 门卫阿姨早认识徐然，大家总是宽容对待学习好的学生，好像在他们的认知里，所有坏事都与学习好的学生沾不到边，听徐然这么说，阿姨第一时间选择了相信。她点点头：“去吧！” 林丽朝阿姨笑了笑，然后跟在徐然身后向他的宿舍走去。 徐然的寝室是标准的八人间，公共的课桌和八张小凳子放在过道中间，上下铺的学生床与所有学校一样。 徐然指了指靠窗户左侧的下铺说：“我住那！” 林丽走过去，坐在徐然干净整洁的床铺上，眼睛在寝室内四下张望。 徐然站在对面的床铺前，隔着桌子笑看着她。 “逃课了？” 林丽低头笑：“嗯！” “不怕老师说你？” “说就说吧，实在没忍住就逃了！” 徐然哈哈一笑，心里的甜蜜翻江倒海，他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林丽不敢抬头看他，他却一直站在那里不动。 她的眼睛盯着他越来越近的脚尖，直到他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身体抵到她的头发，她抬起头，他正深情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意外，下一秒她就被他拥入怀中，而她，也紧紧地用力地抱着他，寝室内寂静无声，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就好像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思念一样。 徐然说：“你能来，我真高兴！” “我逃课，你不生气！” 徐然摇头。 林丽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逃课。” 徐然紧紧抱着她，声音暗哑地说：“偶尔逃一次没关系！” 林丽笑了。 徐然也笑了。 世间所有的美好，在这一刻都凝结在一起，最后融汇进他们各自的心里。 两个人在寝室里聊了很久，说着各自的学习情况，日常琐事，谁都舍不得错过彼此生活中的任何一个细节，他们认真追问揣摩，直到追到源头才终于点头放过。 徐然说：“给我唱一遍‘你的样子’吧！” 林丽低着头不张口。 徐然不解地看着她，然后林丽抬起头说：“我换一个唱吧！” 徐然饶有兴致地坐在她的对面：“好啊！” 林丽没有看他，她的眼睛看向窗外，面容有些绯红，然后就在徐然聚精会神看着自己时，她唱起了这些天一直在反复听着的歌： 我把我的心交给了你\我就是你最重的行囊\从此无论多少的风风雨雨\你都要把我好好珍藏 你把你的梦交给了我\你就是我牵挂的远方\从此无论月落还是晨起\我日夜盼望你归航 我会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把最亮的星写在天边\迷茫的远方有多迷茫\让我照亮你的方向 我会枕着你的名字入眠\把最亮的你写在心间\寂寞的远方有多凄凉\让我安抚你的沧桑 …… 林丽的歌一半还在喉中，林丽的人又一次被徐然拉进怀中，他轻轻抚动着她的头发，低声呢喃：“我知道了！我会的！” 学校的下课铃声响起，两个人才惊醒过来，教室里还在上着课，而他们都是翘课出来的。 “你回去上课吧，我回去了！”林丽站了起来。 徐然拉住她的手，有点愠怒的问：“刚来就走？” 林丽一愣，半天没有说话。 “我们去街里转转，今天别走。” 林丽默许地低下头。 上课铃声再一次响起后，徐然说：“我们走吧，这会儿操场没人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寝室，舍管阿姨抬头看看他们没有再说话。林丽问徐然：“你能出去大门吗？” 徐然狡黠地说：“能！” 徐然领着她走到宿舍后边的围栏边，靠近一处灌木丛的一根铁栅栏被徐然轻轻一碰就拿了下来，林丽睁大眼睛看他，他示意林丽从空隙钻出去。 林丽猫着腰一侧身就钻到栅栏外，徐然也跟着出来，然后他又把那根栅栏按照原来的样子放好，林丽看着他偷渡成功后终于忍不住问：“是不是经常这么干？” 徐然哈哈一笑说：“没有，就干过一次。” 林丽没再继续追问，两个人并肩向学校的相反方向走去。拐弯走到正街，徐然问林丽：“你想去书店买书吗？” 林丽说：“去看看吧！” 两个人步行十几分钟到了中心街道的“新华书店”，林丽在前边看书，徐然在身后看她，林丽拿起哪本看，徐然就跟着去看哪本，此时的书店里只有他们两个顾客，两个人磨磨蹭蹭看了很久，也没有挑选到一本书。 林丽说：“家里还有很多资料，不买了。” “嗯，我那还有不少呢，等着给你拿回去几本。” 林丽去里间屋内看书，终于看到自己想看的书目。 她在那一排畅销的文学名著书架前徘徊，然后第一时间拿起了徐然刚刚买过的《挪威的森林》。 “买这本，我想买很久了！”林丽兴奋地说。 徐然心里涌起一阵心有灵犀的满足，他凑过来说：“前几天我买了一本，你拿回去看。” 林丽有些意外：“你也喜欢看他的书？” 徐然笑笑：“我假装喜欢。” 林丽很开心，她越来越喜欢他了，仅仅是因为一本共同挑选的书，让她觉得他们之间是那么默契十足。 而徐然，也是同样的心境。 没有买书的两个人一起去吃了晚饭，在书店旁边的小店里，他们每人一碗面，林丽吃的时候，徐然在看她，徐然吃的时候，林丽在看他，该怎么办，他们的甜腻毫不掩饰，无处可藏。 吃完饭，徐然问：“你想不想去商场逛逛？” 林丽说：“没啥买的！” 徐然问：“去看电影呢？” 林丽低低一笑：“我们逃课去看电影？” 徐然也笑了：“反正都逃了，干啥都是逃课去的！” 林丽说：“随便转转吧！” 徐然点头答应，两个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在没人看见的某个街口，徐然就会偷偷拉过林丽的手，然后在有人出现的时候再突然放开，心里的小鹿跟着他们欢畅向前，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街边一家录像厅门口竖着大幅海报，刘德华和梁咏琪深情相望，像极了此时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徐然说：“去看吧！” 林丽说：“好！” 小小的录像厅内，已经坐了十几个人，林丽和徐然在后排的角落里坐下，七点钟，《龙在江湖》正式播放，徐然转头看看林丽，幸福地笑了。 这并不是一部爱情电影，尽管里边也穿插着男女情感的戏份，但故事的主线却是在讲述“父子之情”，两个人看得都很认真，看到最后也都很感动，林丽对帅气的华仔没有抵抗力，徐然却酸溜溜的问：“我不比他帅吗？” 林丽掩口笑：“嗯，你比他帅！” 看完电影，已经将近九点，走出录像厅，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所剩无几。 徐然拉着林丽的手，慢慢地向前走。 “你怎么不带手套？”徐然问。 林丽说：“忘了！” 徐然拿着她的手到嘴边哈了一口气，林丽不好意思连忙抽回来。 徐然又一次将其握回手心，然后说：“我们去找个住的地方。” 林丽问：“你不回学校了？” 徐然笑着说：“你让我回去吗？” 林丽的脸完全红透了，她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了。 在一处背街的小旅馆里，店主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随意，然后带着两个学生去了二楼的一间客房。 把两人丢进房间，店主就转身出去了。林丽看着屋里的一张大床，呆愣了很久没敢说话。 徐然说：“你脱了外衣暖和暖和吧！”说完，他自己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一旁的椅子上。 林丽看着徐然，眯着眼睛笑问：“你真不回学校了？” “不回！” 林丽低头看着脚尖说：“会不会有公安局来查房啊！” 徐然哈哈大笑：“查就查呗！” 林丽脸一红，别过头去。 徐然走过来帮她摘了围巾，然后轻声说：“放心吧，不能。” 林丽去卫生间洗了脸漱了口，回来后看见徐然正坐在床边看她。 “过来吧！”徐然说。 林丽的心跳到嗓子眼，她无比窘迫地站在原地不动，徐然看着她的样子愈发想笑，他不让自己去看她，然后对着空气说：“你睡那边！” 林丽说：“你睡地下！” 徐然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看了多少电视剧！” 林丽也笑了。 两个人穿着毛衣棉裤，一左一右慢慢躺了下来。 熄了灯，屋子里安静的要命。 好半天，徐然说：“林丽，我今天真的，特别开心！” 林丽无声地点头，然后说：“我也是！” 黑暗中，徐然伸出左手，摸索到林丽的右手，然后两只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寂静的夜里，两个年轻的声音传来，一字一句都认真有力。 “我喜欢你！” “我也是！”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我也是！” “我们都好好学习，一起考到大学。” “好！” “你别放弃！” “嗯！” ...... 第十七章 （1） 凌晨五点，林丽的生物钟准时醒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有些恍惚，再一翻身，就看到一旁的徐然正在微笑地看着自己。 一夜都无比坦然的林丽这会儿无限羞赧，她和他就这样共处一夜吗？睡在一张床上？她的手还在他的手心里，被子横盖在他们的身上…… 林丽一下子坐了起来，她起身去穿外裤，棉衣。 徐然也坐了起来，他走去门边开灯，林丽忙叫：“别开！” “嗯？你看得见吗？” “看得见！” 林丽冲进卫生间，她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声，然后洗漱整理自己。 徐然在外边听着哗哗的水声，嘴角荡出甜蜜的笑容。 林丽从卫生间出来，然后随手打开了灯，一抬头就看见徐然在坏笑着看向自己。 “不洗脸不敢见人？” 林丽不说话，她穿好鞋子和外衣坐到床上。徐然也坐了过来，低声问：“咋了，又在学电视剧的场景呢！” 林丽哈哈一笑，她不知道这都是怎么发生的，她和他竟在这里住了一夜，睡在一张床上，而她，竟然睡的那么安稳，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 “徐然，我得回学校了，今天不回去上课，我怕老师找家长。” 徐然点点头说：“嗯，回去吧，我送你！” “好！” 两个人穿好外衣走出房间，一楼吧台里的店主友好地跟他们再见，尽管没做任何亏心事，林丽还是把头埋在围巾里，眼睛盯着地面走到门外。 徐然说：“太早了，要不等天亮再走吧！” 林丽看着他说：“徐然，我得赶在第一节课之前回去！” “好！” 凌晨的街道上，已经有三轮车开始工作，徐然随手拦下一辆，两个人都坐了上去。 “要给你的书还没拿呢！”徐然说。 “不着急，马上要考试了，我也没时间看。” “你好好复习，期末考完试先别着急回家！” “嗯！” “下次再来，先请假！”徐然说完，忍不住笑了。 林丽捶了他一下，笑说：“仅此一次！” 徐然顺势拉过他的手：“行，下次周末来，我们都不逃课！” 林丽说：“还学不学习了！” 徐然说：“学啊，来这学，我们去市里图书馆，周末很多学生在那自习。” 林丽点点头说：“好。” 车站很快就到了，通往海兴的第一班汽车已经开到站口，徐然却手握着林丽的车票不肯撒手。 林丽说：“我得走了！” “嗯！” 徐然嘴上答应着，依然没有递过车票。 林丽拉了拉他的手臂：“不想我被全校通报就给我吧！” 徐然看着林丽，他从没体会过这种离别的滋味，原来真的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心里什么都懂，就是舍不得。 “回去好好学习！” “嗯，好！” “别想我！” “嗯？” “别耽误学习！” “你也是！” 汽车在按喇叭，徐然终于把车票递给她：“上车吧！” 林丽接过车票，检票上车，她刚刚坐下来，车子就启动了。隔着车窗，她向徐然无力的挥手，而徐然，也在跟着车子向前走，直到最后完全跟不上才停了下来。 即便相聚的时光再多甜美，离别的车站还是让人忍不住伤感。 早起的汽车上只有几个人，刚刚启动的车子没有半点热气，林丽的鼻子耳朵都冻得冰凉，如果不是有特别的急事，谁又会天不亮就急急赶路呢！而徐然每次都是坐这班车回来，在大家刚刚起床的时候，他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林丽心里揣着这份理解和感动，再一次看清了前路的方向。 到了学校，早自习刚刚结束，坐回座位的林丽，没有了站台前的期艾之情，相反，她的心变得安定下来，眼前的文字看上去不再是难缠的经文，黑板和书本都变得亲切无比，就连教室看上去都比从前明亮了很多。 她的好心情写在脸上，如果不是旁边还有同学，她心里的小曲儿可能就要哼出声来。 吕佳问：“同桌，你昨天怎么了，那么着急就走了？” “没事，就是胃突然疼的厉害！” “现在好了吧？” “嗯，好了，老师有没有问我？” “问了，地理和生物老师倒是没说啥，班主任在晚课上问了一句，我说你身体不舒服，赫爽也跟老师说你生病了，老师就没再说啥！” 林丽心里暗笑，逃课还有帮忙的呢！ 赫爽吃饭回来，看见林丽坐在座位上悠然自得的样子，使劲儿瞪了她一眼，然后林丽灰溜溜地跟着她去了她的座位。 “干啥去了？” “回家了！” 赫爽盯着她的脸问：“真回家了？” 林丽用力点头。 赫爽说：“周末不回家，周一逃课走？” 林丽嘿嘿一笑：“有点急事！” 赫爽不搭理她，只在一旁自顾自地说：“我可跟老师说你生病在寝室睡觉了，到时候别整叉劈了！” 林丽感激地一笑，撒娇说：“你最好了！” 赫爽摆摆手说：“行了，下次再有事提前跟我说一声，别整的我措手不及！” 林丽吐吐舌头转身要走，赫爽一把拉住她认真地问：“徐然挺好吧？” 林丽张嘴就要说“挺好”，然后马上反应过来，她拍掉赫爽的手说：“我哪知道！” 赫爽看着她不打自招的表情，笑着不再过问了。 李佳明和陈大伟也都注意到林丽缺席了几节课，但是像大多数同学一样，他们都没在意，同学们偶有身体不适请假休息的情况时有发生，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只有一起住的赫爽和连体儿许潇潇，大致猜出了她的去向。 人的情绪是一件难以解释的东西，昨天坐在这个课堂上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状态的林丽，今天的思维却异常敏捷，她能理解老师说的的每一句话，更能主观能动地开拓新的思路，她灵动的表现和理解能力让韩洪新频频点头，一度毫不掩饰地夸赞林丽的聪明，这些都看在许潇潇眼里，她笑着感慨，还真是起到了促进作用。 另一边的徐然，也是一样的情况。寝室的几个同学过来问他昨晚的去向，他都合理的搪塞过去，只有张凡问他的时候，他才认真告诉了他实情，尽管忽略了很多细节，张凡还是无比艳羡，同时也对林丽大加赞叹。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柳下惠，原来最好的在家里呢！” 徐然心里美滋滋的，他也不掩饰自己的喜悦，笑看着习题不说话。 张凡说：“就是不在一个学校，有点可惜！” 他说中徐然的心事，徐然手中的笔停了一下。 张凡见状，马上更正道：“海兴离得才多远，你没事回去她没事就来呗，再说，距离产生美，小别不是还胜……那个什么呢吗？哈哈……” 徐然使劲儿瞪了他一眼，张凡也不在意，他能分清徐然的真实情绪，这会儿就是你敲诈他，估计他的智商都不够用。 张凡受到徐然的感染，心情也变得很好，他在一旁无心地提点道：“既然你已经名花有主，这边就让她们都断了念想吧！” 徐然说：“我从来没给过她们念想。” 张凡“切”了一声，然后说：“女生找你，你从来不避嫌，那还不是给人家念想！” 徐然从来没想那么多，不管是陈静还是任何人，他都是等同待之，不能说他从来都思想单纯，有时候他大概也知道对方的心意，但他总是很随意，在他看来，自己的表现就是对待普通同学和朋友，并没有过分的言语和行为。张凡的话提醒了他，他是这样想，别人未必如此，以后确实要注意了。 两个人正这样说着，就有人告诉徐然，陈静在门口等他。 张凡笑呵呵地看着徐然问：“用不用我去跟她说‘你不在’？” 徐然站起身：“不用，我自己去说。” 走廊里，陈静正望着窗外的操场发呆，徐然逃了两节课和一节晚自习的消息，她第一时间就已经知道，只是，她猜不到他去了哪里，或许，他有什么急事要处理，而她，真的很想知道是什么事，让一向遵规守纪的徐然一声不响的离开课堂，甚至一夜未回寝室。 徐然从教室门口走来，陈静看到他，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徐然！” 徐然点点头走过来。 陈静斟酌半天，终于问道：“你昨天有事吗，没上晚课也没回寝室？” 徐然笑笑，然后坦然地说：“嗯，昨天林丽来了，我带她出去逛逛。” 陈静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然后不解地问：“你们两个一起出去的？晚上？” 徐然没有解释，他只是对陈静说：“陈静，我和林丽，我们挺好的，我想咱们都是好朋友，我应该告诉你，我们两个在一起呢！” 陈静呆愣着没有说话，上课铃声响起后，她也没有离开回教室的意思，徐然心里有点不忍，但还是说：“上课了，回去吧！” 陈静看着徐然，她想挤出一点笑容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点点头说：“好！” 徐然转身往回走，陈静也往自己的班级走，走了几步后，陈静回过头叫住徐然，徐然也回头看她。 陈静摸了摸头发说：“下次林丽来，记得也来看看我，我也很想她。”说完，她莞尔一笑，回班级去了。 徐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是转瞬他就觉得无比轻松，再回教室的时候，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身无挂碍”，从此以后，他的生活里除了“学习”只有“她”，那个“枕着他名字入眠”的女孩，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再也不能分割。 张凡问：“说完了？” “嗯，说完了！” “了断了？” 徐然瞪着他说：“老师看你呢！” 张凡“哦”了一声，翻开了自己的练习册。身边的徐然，也微笑着翻开英语书，认真地听起课来。 第十七章 （2） 许潇潇说：“林丽，我终于知道徐然为啥喜欢你了？” “为啥？” “你胆子太大了，要是徐然现在领你私奔，你都敢走！” 林丽呵呵一笑说：“敢是敢，但是为啥要私奔，我们还得一起考大学呢！” 许潇潇点点头说：“嗯，好好学习吧，到大学你们就彻底自由了！” 林丽想象着大学的美好，心里充满了向往。 许潇潇看着林丽甜蜜的样子，忍不住说：“看你最近都变样儿了！” 林丽忙问：“怎么了？” 许潇潇用手捋了捋林丽的头发说：“嗯，头发也长了，眼睛也亮了，爱情的力量咋这么大呢！” 林丽哈哈一笑说：“你别扯了，人家本来就天生丽质！” 许潇潇不服气地说：“以前好像没这么‘丽质’吧！” 林丽也不争辩，她拉着许潇潇说：“既然力量这么大，你也试试！” 许潇潇说：“那行，借你的徐然给我试试！” 林丽马上摇头：“给你刘德华，徐然谁也不借！” “哈哈！” 林丽和许潇潇一前一后走在校园的甬道上，两人的笑声再次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操场上路过的同学都忍不住看向她们。 许潇潇说：“好好复习吧！马上考试了！” “嗯，我知道！” 期末考试之前的班级份外安静，半年的学习成果到了最终检验的时刻，每个人都卯足劲做最后的冲刺。 程鹏飞依旧每天最早来最后走，李佳明和陈大伟也是紧跟许潇潇的脚步按部复习，林丽的学习劲头相比他们还要更足一些，尽管她表现的随意，但是其努力和认真程度远远超过了大家的想象。 赫爽会在林丽继续挑灯夜读时看看她的各科笔记，或者听着歌写单词和短语，然后在林丽起床后跟着一起去教室，林丽觉得自己的作息时间耽误了她的休息，她却学陈大伟的语气说：我也得跟好学生学学了，要不不是白住在一起了吗！ 从一中回来的两周里，林丽和徐然按照约定都认真学习，没有再给彼此写信，只有一天晚上，徐然下了晚课路过小卖部去给林丽打了电话，等了一会儿得到林丽还没回宿舍的消息后，他就没有再打回去，因为怕影响林丽学习，他特意嘱咐房东阿姨不用告诉林丽他打过电话。 于洪新从来没有这么满意过一届学生，他每天早晚经过教室都能看到同学们勤奋耕耘的身影，那种自豪和满足感就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班级唯一一个不学习也不守纪律的齐嘉也很少逃课了，赫爽说他是因为受环境的影响才如此，但林丽却说他是因为学校开除了高二的李峰才消停了下来，说起对纪律要求的严格性，林丽认为海兴比一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在这里再被开除，不管是二中还是邻县中学，他都进不去了。 教务部的老师们也常常坐在一起感慨，升入高中的学生素质普遍很高，比起初中时的叛逆和言行不定，高中后他们都更加成熟稳重。于洪新不只一次听到初中部的老师夸奖自己的学生，就好像他们是自己带出来的一样骄傲。 于洪新还是纠结于徐然的流失，但他慢慢也接受了徐然不会转学回来的事实，与此同时，他也或多或少知道林丽和徐然联系甚密，好几次看到一中的来信他都想找林丽出来谈一谈，但他又怕自己的做法干扰到学生的正常交往从而适得其反，犹豫再三，他没有扣下林丽的来信也没有叫出林丽给她上老掉牙的思想教育课。 期末考试在一月的最后一周如约而来，最后一天的晚自习也因为考试的到来变得不再特别紧张，大战之前将士的心态多半都是放松的。 许潇潇不打算继续上晚课，她跟大家打好招呼后就开始收拾书包了。一学期的书本教材都摞在桌子上，这会儿想清理还真的要费点力气。 李佳明和陈大伟也都在收拾书本，看许潇潇整理完毕要回家时，李佳明放下自己的书本走了过来。 “这么多书，你拿的回去吗？” 许潇潇说：“能，背一点抱一点就行了！” 李佳明也不多说，拿起她手边的书包背在身上，然后又把她桌子上的几本书拿在手里说：“走吧！” 许潇潇笑着说：“干啥啊，不用送！” 李佳明问：“你家大门男生真进不去？” 许潇潇笑着说：“嗯，进不去！” 李佳明叹口气说：“那我给你送到大门外！” 许潇潇哈哈一笑：“大门外也不行！” 李佳明一瞪眼睛：“这么严！” “哈哈！” 两个人收好东西往外走，赫爽问道：“班长，我们书也不少，你不送送啊？” 李佳明说：“送，等我回来把你们都送回去！” 林丽没有着急收拾书本，她还在研究自己之前的随堂练习，她已经不再做新的习题，而是把之前所有的卷子放在一起浏览，在这个过程中进行最后一次查缺补漏，一个晚上的时间又有很大的收获，这让她感到十分充实。 陈大伟捣弄完书本坐过来问：“还学呢？” 林丽说：“临阵磨枪嘛！” 陈大伟说：“你这是要考第一啊！” 林丽笑着问：“是不是我一努力你就有压力？” 陈大伟说：“嗯，别落我太远了！” 林丽诧异说：“你这么谦虚我一点都不习惯！” 陈大伟一笑：“我不是谦虚，我比较佩服努力的人，你现在就比较让我佩服！” 林丽哈哈一笑：“我咋这么不习惯呢，你还是原来不服那样比较好！” 陈大伟也觉得这对话有点太正式了，然后转换话题说：“你有多少书，用不用我帮你搬回寝室？” 林丽说：“有劳动力为啥不用？一会儿都帮我搬回去！” 陈大伟说：“两根冰棍！” “行！” 齐嘉坐到赫爽身边问：“你和林丽住一起啊！” 赫爽说：“是啊，咋了！” 齐嘉看着林丽和陈大伟的背影说：“没咋，就问问。” 赫爽看了一眼齐嘉说：“你消停玩自己的吧，人家可是好孩子，别瞎琢磨！” “我琢磨啥了？”齐嘉问。 赫爽说：“琢磨啥都是白琢磨，你能比过徐然啊！” 赫爽心直口快，自己说完话不以为意，却不想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齐嘉默默重复道：“又是徐然，他就那么厉害！” 赫爽整理着书本说：“要是没事帮我拿书！” 齐嘉想了想说：“走吧，我帮你拿！” 赫爽和齐嘉拿着书本往外走，出门之前，齐嘉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丽和陈大伟，他们正说到什么有趣的事，齐嘉看他们时，两个人都在大笑，难怪老师都说班级的焦点都在林丽这里，现在他信了。 赫爽回头叫齐嘉：“看啥呢！” 齐嘉嘻嘻一笑：“看看都不行啊！” 赫爽说：“都告诉你别琢磨了，比孟美奇还不可能！” 齐嘉转过身：“是吗？” “是！” “呵呵！” 农历的腊月，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早起的校园，一眼看上去银装素裹，昨夜并没有大雪，树木上却挂满了银色的雾凇，这天然的雕饰像极了上帝的礼物，让人看上去仿佛置身童话的世界。 一大早起来，陈大伟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他顾不得今天马上要开始的期末考试，而是第一时间去翻找相机，发现相机和胶卷都好好地在书柜里，他兴奋地穿好外衣向外走去。 母亲在身后喊：“你不吃饭了？” “我待会儿自己买点吃的，先去学校照相！” 正在看《早间新闻》的父亲站起来说：“好好考试，别整没用的！” 陈大伟嘻嘻一笑：“知道了。” 到了学校，陈大伟叫上林丽、赫爽和李佳明一起去操场拍照，在银色的雪之国里，年轻的生命神采飞扬，他们笑着、闹着、跑着，每一次快门按下，相机的倒影里都是一张欢畅的脸庞，林丽的笑容在白色的雾凇中越发清丽，她手上的几本书挡住了下半边脸，留在相机里的是一双灵动的眼眸。 陈大伟说：“许潇潇再不来就没胶卷了！” 李佳明抢过相机说：“别照了，等会儿！” 许潇潇姗姗而来时已经快要开考了，林丽拉着她跑到操场中间，五个人拉住经过的同学，匆忙照了一张合影，刚按下快门，就看见班主任老师从教务楼里走了出来。 大家马上笑着往教室跑，林丽手拿着陈大伟的相机，笑着对许潇潇说：“给你留着胶卷，考完试给你补上！” 许潇潇回答：“好！” 期末考试就在这样欢快的气氛中开始了。 第十七章 （3） 考场上的林丽，心无旁骛。一个学期的努力，都在此刻的笔下呈现，她的思维在眼前的题海中翱翔，她的心如窗外的冬日一样悠远绵长，笔下的答案油然而生，落笔的每一个字都写着“坚定执着”与“厚积薄发”。 两天的考试，每个同学都全力以赴，当最后一科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后，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大家的心情不亚于高考结束后的放松，如果不是因为班主任老师马上接替监考老师走进教室，他们很可能就要把房盖掀翻。 于洪新用了十几分钟时间给大家发放作业，强调假期注意事项，并且要求班委会成员打扫班级，做好学期最后的收尾工作。 同学们的兴奋之情都在即将到来的寒假上，对老师的话基本采取左耳进右耳出的方式应对，林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老师讲话的时候，她就在课桌下面摆弄陈大伟放在她这的相机，还有几张交卷呢，她在心里想着，如果徐然回来，要一起再照一次合影。 班主任老师终于结束了讲话，他转身离开教室的瞬间，同学们的寒假生活就正式开始了。 按照老师的指示，班委会成员留在班级清扫卫生，摆放桌椅，一切收拾妥当后，李佳明把教室的门锁好，一学期的学习就此结束。 回寝室的路上，李佳明对林丽和赫爽说：“你们明天先别回家，在这玩两天再走！” 林丽正是这样想，她笑着答应道：“好！” 赫爽问：“上哪玩？” 李佳明想了想：“上你们寝室咋样？” 赫爽想想说：“行，正好高二的补课，前屋没人。” 陈大伟问：“打麻将啊？” 李佳明说：“随便！” 许潇潇说：“扑克吧，麻将不会！” 林丽说：“扑克行！” “那就这么定了！” “明天几点？” “九十点钟就行，第一天放假，好好睡个懒觉吧！” “好！” 晚上，林丽和赫爽坐在寝室整理书本，没有自习的晚上，林丽感觉有些无聊，收拾了一会儿书本，她就跑去前屋看电视了。高二的几个女生也没去上晚自习，考完试后短暂的轻松谁也不愿意放过，她们在看《神雕侠侣》，几个女生边看电视边花痴“杨过”，看着古天乐完美的侧脸，林丽忍不住想：古天乐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一见杨过误终身”。 绝情谷底，信守十六年之约的杨过没有等到姑姑的到来，他泣血流泪对着屏幕问“为什么”，屏幕外的林丽也跟着他湿了眼眶，到底是多深厚的感情才值得他守候半生，十六年不曾相忘，为了不让自己过度纠结于这样的情绪，林丽返身回到自己的小屋，赫爽正坐在被褥间认真叠纸鹤，林丽看她面前的小盒子又空了下来，疑惑地问：“叠完那些呢？” 赫爽没抬头：“收起来了！” 林丽顺手拿过一张彩纸，也跟着叠了起来，从前她都是一起叠着玩，此时坐在赫爽的身边，她手中叠着这小小的纸鹤，内心却别有一番静逸和安宁，原来女孩子手中的纸鹤，并不是消遣时光的无聊摆件，它真的会寄托心意，林丽不知道赫爽每叠一只纸鹤想到的人是谁，但她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叠着纸鹤，眼前都是他的影子。 她端端正正地把自己叠好的两只纸鹤放在小桌上，然后拿起赫爽枕边的一本小说，认真地看了起来。 半夜，林丽做了一个梦：在学校悠长的甬道上，她看见徐然正站在不远处笑看着自己，她欣喜地向他走去，然后在就要接近他的瞬间，李佳明和陈大伟等人笑着跑过来，他们拉住徐然去打球，她很想喊住他，他们却越走越远，她心里一急，跟着就醒了过来。 窗外的月亮正是皎洁的时刻，林丽躺在小炕上，辗转反侧，期末考试后的第一夜，她失眠了。 因为决定在校逗留两天再回家，赫爽和林丽一早就各自给家里打了电话，父母习惯了孩子的独立，并没有过多询问，只有她们两各自的弟弟不住催促姐姐回家，赫爽说：“这几天我都没敢花钱，就攒着给他买随身听呢，要了一学期了。” 林丽说：“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想给我弟买个本儿！” 吃过早饭，两个人去了“浩瀚书屋”，老板娘热情招呼她们后，就回到柜台里继续“忙碌”，林丽注意到她在用彩色的塑料绳编织手链，她的左手边上还堆放着颜色各异的珠子，从前林丽对这些东西毫不在意，这会儿她竟然站在一边看了起来。 赫爽在一旁挑选随身听，她提醒林丽也抓紧时间看笔记本，约好的几个人一会儿就该去了。 林丽买了一个蓝色带有卡扣的日记本，弟弟一直喜欢她同一样子的那本日记，这次买一个新的给他，他一定会很高兴。 刚刚还张罗着快点走的赫爽，看到几本新到的小说后开始气定神闲地读了起来，林丽也走到书架的另一侧，认真地翻看起金庸的《神雕侠侣》，她阅读的速度极快，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就已经看到“杨过放下断龙石后用一招“玉女投梭”重回姑姑身边”的桥段了，阅读的过程与电视的视觉效果总是不同，林丽在文字里看到的画面有更多的想象空间，李莫愁并没有电视剧里那么“嚣张讨厌”，小龙女也不仅仅是“冷艳冰清”，在单一脸谱化的影视剧里，还是有太多文字思想不能得到表达，林丽这样想着，心里便更加热爱阅读了。 赫爽把一本袖珍小说看完后又放回书架，要放假了她不再租借新书，老板娘从来不计较学生在书屋里看了多久的书，如果你愿意，把这里当做免费的图书馆也没有问题，跟赫爽一样，林丽也开始喜欢这个三十多岁却还是学生模样的店主，两个人在款台结账时，老板娘提醒赫爽：“又有新到的鹤纸！” 赫爽说：“我还有呢，不买了！” 林丽在一旁很感兴趣的说：“我看看！” 老板娘拿出一沓给她，林丽看着五颜六色的彩色小纸，心里充满了喜欢。 “我要两沓！” 老板娘拿了新的彩纸给她，然后问：“手链绳要吗？” 林丽看着老板娘手腕上刚刚编好的手链，心里又是一阵喜欢，赫爽看了看林丽的样子，直接对老板娘说：“她要！” 选好了链绳儿，老板娘又细心地教了林丽编织方法，她们两传授技艺的过程，赫爽又在一旁翻看了半本小说。 回寝室的路上，赫爽问林丽：“又是鹤纸又是手链的，要干啥！” 林丽说：“这不放假了嘛！” 赫爽笑笑：“跟放假有关吗？” “你不是天天叠吗？” “呵呵！” 走到宿舍的拐角处，赫爽说：“你先回去，我去小卖店买副扑克，一会儿他们来省的再去买了！” 林丽差点就忘了一会儿还有活动，她迫不及待想回去编手链，于是点头说：“好！” 林丽哼着小曲儿推开宿舍的房门，就看见徐然正端坐在小炕前的椅子上，手拿她昨晚刚刚叠好的两只纸鹤笑看着她。背阳的小屋里并没有晨光经过，林丽却感觉到他的脸上全是温煦的颜色，她的笑容一寸一寸堆上脸颊，心里的思念在眼神交汇的瞬间倾泻而出。 “回来了？” “嗯！” “干嘛去了？”徐然问。 林丽放下手中的袋子说：“买了点东西。” “你叠的？”徐然拿着她的纸鹤摆弄。 “叠着玩！” 徐然站起来坐到炕边，林丽看见桌子上摆着一摞书本，最上边是她期待已久的《挪威的森林》。 看着那一摞厚厚的练习册，林丽问：“那些是啥？” 徐然低头一笑：“你的寒假作业！” 林丽皱起眉头：“比老师还狠！” 徐然抬起头问：“不一起进步了？” 林丽呵呵一笑：“进步，当然一起进步！” 她去看桌子上的书时，发现倚靠着书本的还有一个精致的粉色小袋儿！ 徐然指着袋子说：“先看那个！” 林丽打开袋子，原来是一双白底红色花纹的单指手套，两只手套用一条细长的带子连在一起，就像小时候母亲织给她的一样。 林丽情不自禁地说：“真好看！” 徐然笑笑：“喜欢吗？” “嗯！” “戴上看看！” 林丽刚刚伸进一只手，就听见赫爽开门进走廊的声音，她慌忙摘了手套塞进一旁的书包里，然后端正坐好等着赫爽推门进来，一旁的徐然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忍不住偷笑。 看见徐然在，赫爽一点也不吃惊，她嗔怪林丽说：“让你快点回来，你非得又买这个又买那个……” 林丽忙向赫爽使眼色，怕她一不小心就说出自己刚刚买了什么。 赫爽领会她的意思，也不再多说，她收好自己的东西，坐下来跟徐然聊天。 “考完试了？” “嗯呢！” “干啥来了？” “看看你！” “干看啊？没带点东西？” “带了，那么多书呢，随便挑！” “切！” 两个人在这边调侃，林丽随手翻起《挪威的森林》，扉页夹着一张美丽的书签，林丽看了爱不释手，磨搓几下后才发现背面竟然写了字，她翻过来看到那简短的几个字后，惊醒地抬起头去看徐然，而徐然正在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她。 书签的背后，徐然用黑色的美工硬笔写到：生日快乐，真情永远！ 林丽起身去看挂历，她自己未曾记住的日子，竟然被他认真地记在心里，如果不是他提起，到现在她也没想起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原来能被人记住生日，是如此的美好。 第十七章 （4） 赫爽问：“林丽，发什么呆呢？” 林丽转身一笑：“没事，我看看还有几天过年！” “别傻站着了，咱两去前屋收拾收拾，一会儿他们该来了！” 宿舍前边的两个屋子只有东边一侧租给了学生，西屋一直空着，摆放着电视、沙发和床，房东默许大家自由支配，所以只要她们谁不想学习，都可以在这里看电视或玩扑克，所以，当李佳明说放假来她们寝室玩时，赫爽和林丽都没有异议。 赫爽起身去收拾屋子，林丽偷看一眼徐然，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一起去吧！”林丽说。 “好！” 其实屋子并没有什么可打扫的，赫爽只是再检查一遍有没有女生落下的杂物，毕竟一会儿要来男生，还是细心一些比较好。 徐然问：“你们一会儿啥活动？” 林丽说：“玩扑克！” 徐然说：“都谁呀！” 赫爽说：“还能有谁，你要没事去看看他们咋还不来！” “好！” 徐然转身出去后，赫爽说：“一会儿你和徐然一伙儿行！” “为啥？” 赫爽哈哈一笑：“你俩一伙儿，准输！心思还能在扑克上吗？” 林丽脸一红，扭身出去了：“我去买瓜子儿！” “我买完了，你还是去烧热水吧！” 两个人在屋子里张罗了一会儿，就听到大门响动的声音。李佳明，许潇潇，陈大伟，徐然一并而来，他们站在宿舍的走廊里笑着跟她两打招呼，林丽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他们真的是她久别而来的客人一样，而她作为主人，正在静候着他们的到来。 几个人手中都带着吃的，许潇潇带了橘子，陈大伟拎着冰棍，李佳明拿着花生，就连刚刚出去的徐然，手里也多了两袋糖。 赫爽问：“你们这是来串门了！” 李佳明笑着说：“可不吗？” 大家坐到沙发上，林丽在房东的厨房里找到杯子，给每个人倒满水说：“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大家都幸福的笑了。 李佳明问：“晚上管饭吗？” 赫爽说：“炉子上有大勺，能煮方便面！” 陈大伟说：“太好了，我就喜欢吃方便面！” 许潇潇在一旁笑着说：“晚上都去我家吃，我妈都说好了！” 赫爽说：“咱妈的饺子包的真好吃！” 许潇潇笑道：“晚上还有！” 李佳明感慨地说：“借你们光儿了，也去蹭顿饭！” 林丽问：“说带你了吗？” 许潇潇大笑。 林丽找来几本书铺在床上，几个人围坐在床上打扑克，六个人两副牌，从五十k到升级，不管是哪个游戏，输的人总是林丽和徐然，赫爽坏坏地说：“我就说你俩得输吧！” 徐然说：“我哪好意思赢啊！” 李佳明和陈大伟都不吭声，但是在袋子里的冰棍见底后，他们马上推徐然下地：“去买冰淇淋！” 徐然笑呵呵地出去，一会儿又拎着一袋子冰棍回来。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扑克游戏，六个人就这样围在床上玩了一小天，直到所有人都感觉到肚子在叫，他们才终于停了下来。 “走吧，去我家吃饭！”许潇潇说。 陈大伟问：“真去啊？” 许潇潇点头说：“真的啊，估计饭早就做好了！” 收拾好房间，几个人一起去了许潇潇家。许妈妈早已准备好一桌子饭菜，从酸菜炖粉条到小鸡土豆干应有尽有，林丽看着丰盛的菜肴垂涎欲滴，相比较赫爽和林丽的兴奋，几个男生都十分安静，他们坐在远离桌子的小凳上，像小学生一样胆小懂事。 许老师十分和蔼可亲地招呼他们，他们也好半天不敢大声说话，直到许潇潇说：“你们平时啥样我爸都知道，别装了！” 三个女生“哈哈”大笑，男生们也跟着放松多了，许妈妈的饭菜都上齐了，大家高兴地坐到桌边，为寒假第一天的到来举杯畅饮。 许爸爸一点也没有老师的严肃，他教高三的课程，平日里与高一学生接触不多，但全校闻名的本届高一新生他基本了如指掌，且不说因为女儿的原因，就是没有许潇潇，大部分学生他也都认识和了解。 席间，许爸爸一直在给男生们倒酒，李佳明他们平时也会喝点小酒，但像今天这样拿着大杯子喝白酒还是第一次，最重要的还是在许潇潇家里，一起喝酒的还是学校的老师。 许老师说：“你们都不小了，喝点酒没事，要是潇潇是男孩，我也让她喝。” 林丽说：“谁说女生就不能喝了，给潇潇倒点！” 许妈妈说：“你们就别喝了，女生喝酒该不好看了！” 许潇潇看着林丽偷偷笑了：“林丽馋了！” 林丽狡辩说：“谁馋了！” 赫爽说：“我可不喝，这么多好吃的都吃不过来呢！” 许妈妈笑着说：“多吃菜啊，厨房还有呢！” 三个男生本来都是大方从容的性格，进门之初的拘谨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消失殆尽，几个人开始频频举杯给许老师敬酒，许老师心情极好，跟着孩子们一口接一口的喝着，他不住夸赞他们品质优秀，还一再邀请他们放假来家里玩。 李佳明说：“林丽说咱家不让男生来，开始我们都信了！” 许老师瞪着林丽问：“谁说的？” 林丽指了指许潇潇：“她说的！” 许妈妈笑着说：“这孩子，竟瞎说，你爸的学生不是没事就来吗，分什么男生女生！” 徐然说：“我们从小都害怕老师，没想到许老师跟别的老师都不一样，以后我们肯定常来！” 许潇潇小声儿嘀咕：“都太单纯了，这都是表面现象！” 林丽问许潇潇：“你说啥？” 许潇潇一笑：“没啥，快吃菜吧，给你鸡大腿儿！” 许老师赞许地看着徐然说：“徐然，你的成绩我们都知道，你是咱们中学的骄傲，潇潇说你没事就回来给大家辅导功课，真不错！” 许潇潇看着林丽笑，林丽则低下头不说话。 徐然谦虚地点头说：“不是辅导，我们都是互相学习，一起进步！” 许老师满意地点头说：“对，应该这样，咱们都是农村孩子，既然已经上到高中，高考就是唯一的出路，任何时候都不能松劲儿啊！”说完，他就看向许潇潇问：“姑娘，你说是吧！” 许潇潇说：“刚才不是还说别把你当老师吗，这一会儿就撑不下去了！” 许老师哈哈一笑说：“不是老师，家长总是吧，我就作为家长说几句！” 大家都附和点头，表示同意许老师的道理。 陈大伟说：“我爸天天让我跟潇潇学习，潇潇都成我们全家偶像了！” “哈哈，你没跟你爸说，我可不是咱班学习最好的，再说有徐然在，我更不敢做榜样了！” 陈大伟不以为然：“你从小到大一直学习好，我们确实都得向你学习！” 李佳明说：“怪不得你那么积极搞学习小组，就是要名正言顺偷师呗！” “哈哈！” 一桌子人，有老师，有学生，有父母，有孩子，大家聊着学习、成绩、友谊，仿佛在这一刻的相聚里，没有代沟，没有辈分，有的只是亲情和家常，第一次来许潇潇家里的赫爽，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林丽愿意到许潇潇家蹭饭，在她以前的观念里，去老师家里玩，那该多拘束啊，现在她明白了，或许相比较普通的父母，老师更能理解学生的心理，也更容易知道用什么方式与孩子沟通，她第一次开始羡慕许潇潇和林丽，羡慕徐然、陈大伟和李佳明，她开始认识到学习好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低头吃着饭菜，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能在高中生活里融入这样的圈子，而不是从前跟着齐嘉他们一样，只要不参与学习，做什么事情都感觉很有兴趣。 李佳明问徐然：“你们寒假作业多吗？” 徐然说：“肯定不会少，但是现在还不知道！” 大家不解地看他，他笑着说：“我们不放假，还要补两周的课！” 林丽和许潇潇同时吃惊的抬起头。 “还要补课？” 徐然朝林丽点点头说：“明天就开始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林丽心里一灰，手中的筷子跟着停了下来。 许老师看了看大家说：“看看，是不是还不能太放松，知道人家为啥学习好了吧！” 陈大伟说：“徐然，你悠着点学就行，等等我们，这都落我们快一圈了！” 李佳明看着陈大伟说：“你就这点出息，就不能自己努力撵上去！” 许老师问徐然：“你觉得一中和海兴比，教学质量差的大吗？” 徐然诚恳地说：“老师的资质其实跟咱们差不多，大环境还是有差异的，那边信息会更快一些，习题和资料也更全一些。” 许老师点点头：“当时应该让潇潇也去，我们一时没舍得，给留在这儿了！” 许潇潇说：“行了，我去了也考不了全校第一，别瞎心思了！” 林丽嘻嘻一笑说：“老爸，你的决策史无前例的英明，要是潇潇不在这，我们几个都完了！” “是啊！”陈大伟和李佳明都感慨地回应。 看许爸爸又要给大家倒酒，许妈妈说：“人家孩子明天还得上课呢，就别喝了！” 许老师不好意思地一笑说：“是啊，那就不喝了，多吃点菜吧，吃完饭你们愿意玩多晚都行！” 几个人都笑着点头答应。 吃完饭已经将近八点，男生们跟许爸爸一起玩了一会儿扑克，女生们聚在一起看了半集电视剧，然后大家不约而同起身告辞了。 许妈妈留林丽和赫爽住下，她两都说还要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许潇潇更是知道林丽的心思，只在一旁说：以后有机会再住吧！ 回去的路上，赫爽说：“难怪潇潇学习那么好，这家庭气氛也太好了，我咋没有这样的父母！” 李佳明说：“你一年都不回家，不比她自由啊！” 赫爽无话可说，拉着林丽走在前面。 李佳明问徐然：“回你姐家吗？” 徐然点点头：“回！” “明天一早就走吗？” “嗯！” 陈大伟说：“再去玩会儿啊，唱歌？” 徐然说：“太晚了！” 李佳明想想也说：“是啊，下次吧！” 到了正街，几个人各自回家，林丽、赫爽和徐然一路，快到宿舍的路口，赫爽问林丽：“你回寝室吗？” 林丽一愣：“回啊！” 身后的徐然一把拉住她，笑着说：“一会儿再回！” 赫爽“哼”了一声说：“九点半我准时锁门，晚了就别回来了！”说完，她一转身向宿舍走去。 林丽看着她的背影，叨咕道：“这语气，怎么这么像我妈呢！” 徐然也跟着笑了：“走吧！” 两个人默契地朝学校前方的小树林走去，一路上都默默无语。 学校前方的小树林，对于学生来说是一处特别的存在，它被老师看做“禁地”，却被学生称为“情人谷”，“早恋”的孩子们为了躲避大家的目光，都会来这里约会，如果是夏天的某个傍晚，或许你还会在这里与相熟的两个同学不期而遇，然后大家心照不宣地各自走开，再见面时谁也不会提起这样尴尬的邂逅。 林丽和徐然已经是第二次走到这里，与第一次的坦然不同，这一次林丽的心里羞涩内敛，刚刚席间还活跃多话的她，这时变得寂静无声。 走出很远后，徐然拉住林丽问：“你就打算一直不说话吗？” 林丽抬头看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了：“我们这算约会吗？” 徐然说：“算啊，又不是第一次了！” 林丽莞尔，随即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再看他，她收回目光说：“考试考的挺好吧！” “挺好！” “上次逃课没被老师批评吧！” “没有！” “你怎么知道明天是我生日的？”林丽抬起头问。 徐然笑了，他认真地说：“一直都知道！” “知道为什么送你手套吗？” “你不是总说我手凉！” “不是，再想想！” 林丽想着那副白底红纹的手套，半晌，忍不住笑道：“glove，哥-love吗？你都跟谁学的呀？” 徐然哈哈一笑：“这还用学吗？” 林丽心里的幸福全部满溢而出，她站在徐然的面前，感受着晚风吹过的凉意，然后慢慢靠近他，一点一点蹭进他的怀抱。 徐然笑着伸出手，将她揽在胸前。 “想我了吗？” “嗯，每天都想！” “我也是！” “明天几点走？” “六点半！” “太早了！” “是啊！” “那多呆一会儿！” “好！” 第十八章 （1） 天还黑着，徐然就听见姐姐在厨房忙碌的声音，他也摸索着悄悄起来了。 姐夫说：“再睡会儿，赶趟儿呢！” 徐然说：“在学校这时候也起来了！” 小外甥还在熟睡，徐然关好卧室的房门，轻声穿衣洗漱。 徐然坐在桌前吃饭，姐姐在一旁帮他整理衣物，并不厌其烦地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姐姐说：“你胃不好，要按时吃饭，别饥一顿饱一顿的！” “嗯！” “在学校别舍不得花钱，想吃啥就买啥！” 徐然笑着说：“我又不是小孩了！” 姐姐和姐夫对徐然的关爱，更像父母对孩子一样细心贴切，徐然跟他们的感情十分亲厚，很多时候，他们的话比父母的更受用，就像开学之初，他本来已经在中学报道，却在姐姐的坚持下去了一中一样，大多时候，他更加尊重她的意见。 出门前，姐姐又给他塞了半个月的生活费，尽管徐然一再说自己还有钱，姐姐和姐夫却执意让他带在身上。 早晨六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从姐姐家出来，徐然就大踏步向着车站的方向走去。路过林丽住宿的小屋，他还是忍不住向内看去，屋子没有开灯，她们都还没有起床。 想到昨晚她进宿舍前的样子，他的心里有些难过，她一直不愿意放开他的手，直到感觉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她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回去。 在徐然的心里，她已经与他的梦想连在了一起，从他把她拉进怀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到了永远，他心里规划的都是他们在一起的未来，尽管现在未来对他来说还太遥远，但他总是相信只要他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将这份坚持进行到底。 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很想跟她亲口说“生日快乐”，他有些后悔不让她早起送自己，转念又想到，生日这天应该让她睡得安稳更好些。 看着她安静的小屋，他终于轻叹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林丽并没有像徐然想象中睡得那么好，她一整晚都在失眠中度过，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想着这一学期以来的学习和生活，她不好不坏的成绩，她起伏不定的心情，还有她如获至宝的爱恋，每想起一件事，她就会在心里暗自窃喜，还好她够努力，还好他也喜欢自己，还好他们已经在一起。 凌晨时分，她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梦里，她看见徐然走进小屋，笑着跟她说再见，殷切的嘱咐她继续努力，还有他常说的那句“别放弃”。 再次醒来时，赫爽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回家了，她自己揉着惺忪的睡眼想着，自己也该回家了。 中午时分，李佳明和陈大伟来给她们送行，林丽手拿着陈大伟的相机说：“昨天都忘了照相！” 陈大伟笑笑说：“有的是机会呢，下次的！” “好！” 在十字街口，他们碰到了前来送行的许潇潇，她在林丽上车之前递给她一个精美的日记本，然后趴在她耳边说“生日快乐”，林丽心里的温度与寒冷的天气正负相抵，她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高兴地跟大家挥手“再见”，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里，林丽是多么幸运，她收获着至真至纯的友情和爱情，在信息和物质双贫穷的年代，这是多么难得可贵的拥有。 回去的路上，林丽拿出书包里的手套，小心翼翼地戴在手上，窗外的沃野一片雪白，与她此时纯净无瑕的心情相互辉映，她想着久未见面的家人，想着那个送她“哥-love”的人，内心无限充盈。 徐然坐在教室里认真听课，他的笔记比从前记得更认真，思维也在老师的讲解中跳跃前行。虽然学校一直强调不会重理轻文，但在两周的补课表里，徐然发现，所谓的文理均衡不过是掩耳盗铃。 下课后，张凡还在咬着笔琢磨一道物理题，徐然拿掉他叼在嘴里的笔说：“歇会儿吧！” 张凡故意怨怼地看着他说：“怕我撵上你啊！” 徐然哈哈一笑说：“嗯，我得看着你点儿！” 张凡情绪不高，期末考试的状态因此可见一斑。 徐然说：“别太着急了，一口吃不成胖子！” 张凡后悔自己荒废了半学期的时日，守着身边全校第一的大好资源没有珍惜。这次期末考试后，他终于意识到，如果再不努力进步，不仅成绩会离徐然越来越远，这个大神身边副驾驶的座位也可能保不住了，倒不是他和徐然感情多深厚，但能坐在全校第一的学霸身边，他心里多少都是自豪的，不说别的，就因为经常跟徐然在一起进出，他在学校的知名度都比以前高了很多。 张凡对徐然说：“以后你得带着我点儿了，以后漫画书小说我都戒了。” 徐然逗他：“什么力量让你变化这么大的！” 张凡知道他指什么，他不搭茬，只说：“你就说愿不愿意帮忙吧！” 徐然说：“当然愿意了，一起进步还不好！” “这还差不多！” 徐然看着张凡笑了笑，有些谄媚地说：“但是，你也得帮我个忙！” 张凡一愣：“还有我能帮到的？” 徐然使劲点点头：“有！” “说吧！”张凡煞有介事的坐直身体，表情十分庄重。 徐然笑了笑说：“你帮我找一个能临时住的地方，周末能住就行！” 张凡盯着徐然坏笑：“我可不敢干违法乱纪的事！” 徐然搡了他一下：“什么违法乱纪，就是找个借宿的地儿！” “你不是有宿舍吗？” 徐然呵呵一笑：“我给林丽找！” 张凡就等着他这么说，他暧昧地一笑问：“咋地，要金屋藏娇啊！” 徐然又使劲儿推了他一下：“能不能帮吧，不能拉倒！” 张凡说：“你得容我想想啊，还得临时，还得能住，旅店不就行？” 徐然示意他小点声，张凡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徐然说：“旅店是行，但是说出去不好听，最好是学生宿舍，我想下学期让林丽周末过来学习，咱们一起，你觉得咋样？” 张凡说：“呵呵，听起来像回事似的，真来了，还能容下我吗？” 徐然笑道：“当然能，林丽肯定也喜欢你，到时候我们三一起学习，你要是愿意，还可以叫上那谁！” 张凡皱着眉头说：“得了，别忽悠我！” “我真这么想的，但是这事不着急，你帮我留意一下！” 张凡叹口气说：“你还真会找人，我可先说好了，回头被老师发现，别说是我给找就行！” “你真能找着地方？” “嗯，我姨家招住宿生，在二中那边，借宿一天两天应该没问题。” 徐然问：“一个屋几个人？” 张凡说：“啥几个人，你们去给你们单间！” 徐然忍不住笑道：“正经点行不！” 张凡扬扬头说：“我说的就是正经的，要是不能办到这一点，还帮个啥劲儿，那不帮倒忙了嘛！” 徐然感激地一笑：“谢谢啦！” “别谢的太早，等能定下来再说也来得及！” “我相信你肯定办得到！” 张凡则在一旁小声抱怨：“有家眷真是麻烦，实在不行你在这换一个得了！” 徐然拿起书照着他的脑门拍下：“说什么呢！” 张凡想想走廊里匆匆一瞥的林丽，呵呵一笑说：“不能换，那么纯净的妹子，确实谁都比不了！” 徐然笑笑，他喜欢别人夸赞她，甚至比听到别人夸自己更高兴。 “陈静最近不找你了！” 徐然说：“我们是初中同学也是好朋友，找我玩也没啥，以后你别大惊小怪！” 张凡瞠目：“地球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思，你就打算假装不知道呗！” 徐然说：“我和任何人都能成为好朋友，我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回避谁！” 张凡摇摇头：“无耻啊，张无忌啊，不对，简直就是禽兽啊……” 头上传来书本拍下来的沉闷声，张凡捂着脑袋叫苦不迭，老师也随之走了进来。 就在徐然认真补课的同时，远在家乡的几个小伙伴也都在寒假认真复习着，他们不知不觉受到了徐然的鼓舞和感召，没有任何人组织和施压，他们已经自主努力起来。 林丽延续着在校的作息时间，基本按照学校的课程表复习功课，她有意地留了部分时间复习史地政生几个辅科，她心里想，路要铺的足够宽，才有更多选择的余地。她在家里的表现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亲戚和邻居都夸她聪明懂事，父母也因为她的成绩和努力而倍感自豪，他们给她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同时也对不听话的弟弟严加管教，以致于弟弟每天都哀怨地问林丽：你啥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许潇潇的学习状态与林丽差不多，不同的是，她的心态始终比林丽好很多，她对每一科的学习态度都很随意，她没有林丽想的那么长远，却也没放松任何一个科目，她的基础本来就很稳定，寒假的复习和作业对她来说十分轻松，尽管她心有乾坤，但她悠然散漫的外在表现还是让许老师有些着急，他时常旁敲侧击的问：徐然还没放假吧！林丽在家干嘛呢！李佳明和陈大伟是不是都去韩老师家补课了…… 说到最努力，永远不会有人超过程鹏飞。林丽虽然每天张满着弓，却还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下午偷瞧几眼电视，许潇潇也会趁老爸外出时听听歌曲看看电视，陈大伟和李佳明更是如此，他们离开数学老师家的课堂后就会直奔台球室，他们大多时候都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假期还长着呢，明天我就开始努力…… 而这些情境里的任何一种，都不可能发生在程鹏飞的身上。放假后，他甚至比在学校更忙碌，他三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帮父母干家务，辅导弟妹写作业，剩余的时间，他就认真完成学校的寒假作业，除此之外，他还按照计划预习下学期的新内容，为了赶这个学习进度，放假之前他就借来教材，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目标是什么，只有他自己在心里清楚，他要追赶徐然，追赶那个目前为止他认识的最优秀的人，尽管他不在他的课堂上，但他却时刻在影响着自己。 尽管是在家里读书写字，他和弟妹都还戴着手套，烧着秸秆的炉火落架就灭，屋子里的温度总是差强人意，父母亲舍不得烧那些还要用来做饭的柴禾，他们几个更不会因为寒冷放下书本和钢笔。这个在邻居或外人看来简陋的小屋里，早起没有液态的水，晚睡没有温热的炕，孩子还能如此辛苦学习着实不易，然而在程鹏飞看来，他并未觉得自己辛苦，学习带给他的快乐是外人所不能理解的，他喜欢书本里的知识，无论是“化学分子式”还是“太阳高度角”都让他沉迷，大多数学生觉得枯燥的知识是他真正的喜好，他对知识的追求就好像陈大伟喜欢篮球、许潇潇喜欢刘德华、李佳明喜欢beyond一样。 临近春节，父母尤其忧愁，此时的程鹏飞最怕家里有亲戚串门，他们大多时候是来问问年前能不能还上那陈旧的老账，然后再笑着关注一下几个努力学习的孩子，每每这时，程鹏飞都能感觉到他们心里的不屑，就好像一群智慧的人在看台上赤裸的小丑一样，他们不能理解你坚持的意义在哪里，也无法从心里真正给予你任何肯定和帮助，好在，他自己一直知道自己的目标在哪里，比这更可贵的是，他的父母一直都支持他，所以，即便人们眼中的他生活再多艰苦，他都感觉甘之如饴，只要他还拿着书本，他就能感到幸福。 腊月二十五，徐然终于放假了。他收拾好书包走出学校大门，临近春节，他思家的情绪更甚，加之母亲在电话里不住催促，他真想马上就能回到他们身边。 徐然刚一走出大门，就看见陈静在街对面朝他招手。 “徐然！”陈静笑着跑了过来，并伸手去摘他肩上的书包。 “怎么了？”徐然问。 “等你半天了，一起回家吧！”陈静指着身后一辆红色的尼桑轿车，示意徐然坐进去。 徐然愣了一下：“一起回海兴？” “是啊，我们也要回家过年，我爸特意让我带着你一起走，顺路省的你还得去车站！” 陈静爸爸摇下车窗说：“上车，外边冷！” 徐然礼貌地朝他点头，陈静已经打开车门，副驾驶的陈妈妈也回过头跟徐然打招呼：“徐然吧，在这上一学期学才看着，快上来！” 徐然笑着跟陈静父母问好，然后随着陈静坐在了车子的后座上。 车子启动后，陈爸爸笑着说：“徐然，以后回家不用去车站，我总来回跑，跟我回去就行！” 徐然笑着答应着：“我放假也不常回家！” 陈妈妈在一旁夸赞徐然用功懂事，但身边的陈静却看向徐然说：“你好像经常回去吧！” 徐然低头一笑没有说话，陈静也不再多说，车子驶进田间公路，陈静指着窗外的田野说：“我一年没看着这么大片的雪地了，真想上去踩两脚照几张相！” 陈爸爸说：“去照吧，我正好带了相机！” 陈静大喜：“徐然，我们去吧！” “我不去了！” “走吧！” 几个人下了车，陈静好像第一次看见雪一样兴奋。妈妈拿着相机跟在她的身后，徐然也笑着跟着往前走，他每次坐车都路过这里，但真的走在这厚厚的雪地还是第一次，此时他才惊觉发现，原来今冬的积雪已经快没过膝盖。 “你俩回头！”陈妈妈在身后喊了一声，徐然和陈静一起回头，相机发出清脆的咔喳声，两个人的笑容都被囊括其中。 陈静笑着说：“妈，再拍几张！” “好！” 第十八章 （2） 海兴的某照相馆内，陈大伟拿着刚刚冲洗出来的照片笑逐颜开。 期末考试当天的雾凇冷艳绝伦，使得他们五个人的照片一张比一张靓丽，陈大伟从来没认真欣赏过照片中的三个女生，此时仔细看来，她们神态气质完全不同，林丽清秀俏皮，赫爽神态端庄，许潇潇单纯可爱。再看自己的照片，他更是自信地点点头：“这小伙儿帅呆了！” 老板附和着说：“确实好看，尤其是这张合影，照的非常好！” 陈大伟拿着合照在手里端详，照片中的五个人都那么随意自然，他和李佳明站在三个女生身后，匆忙中大家都摆出“v”字手型对着镜头傻笑，林丽险些倒在许潇潇怀里，李佳明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在林丽的头上比着角，这瞬间的抓拍看上去真实可贵，陈大伟呵呵一笑说：“看来每个人都得敲诈一笔了！” 老板笑说：“再来加洗照片给你优惠！” 陈大伟打了个“ok”的手势出门去了，他边走还在看着林丽的一张照片暗笑，照片中的林丽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大半的脸庞都被书挡住，陈大伟心想，这照片看上去真是太有意境了，白色的背景画里，一个明眸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看着你，好像她的眼里就是一个故事，她被挡住的脸庞就是万千景色一样引人入胜。 想要这张照片的底板，可不那么容易了。陈大伟兀自琢磨着开学如何勒索林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几乎与对面的人撞到。 “这么认真看啥呢！” 陈大伟抬头一看，面前端端正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班级的常客徐然，一个是初中的好友陈静。 陈大伟有些惊异，但随之便十分欣喜地问：“你们放假了！” “嗯，放假了，我俩在车上就看见你从照相馆出来，边走边美滋滋看照片，喊你半天你都没听见。” 陈大伟挠挠脑袋问：“叫我了吗？” 徐然也不搭话，直接抢过陈大伟手上的信封和照片，林丽的照片映入眼帘时，他的心瞬间融化了。 陈静刚要凑过来看，陈大伟站到她面前笑问道：“大美女咋一学期也不回来看我们呢！” 陈静忙做赔礼状：“总想回来总有事，下次有机会我跟徐然一起回来看大家！” 陈静说完，扭头去看徐然，只见他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态度极其认真。 “谁的照片啊？”陈静终于忍不住问。 徐然还在翻看照片，并没有回话，倒是陈大伟嘻嘻一笑说：“我们几个没事照的，考试那天不是有树挂吗，照的可好了，我还打算拿这些照片捞一笔呢！” 徐然手拿相片拍了陈大伟一下：“不讲究！” 陈大伟嘻嘻一笑：“后来想起来把你落下了，下次你俩都回来人就全了！” 徐然眼睛盯着照片喃喃自语：“晚回来一天就没赶上！” 陈大伟刚想继续安慰他还有机会，就发现徐然的手在照片中捻过，好几张照片已经掐在手心，下一秒就有放回书包之势。 陈大伟忙伸手去拦他：“干嘛！” 徐然呵呵一笑：“回头你再洗！” 陈大伟说：“又没你的，你拿啥！” 徐然一听这话立刻转换了表情：“不带我还不能给我几张，还让不让我回来了！” 陈大伟一怔，他明知道徐然是有意这么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放下手悻悻地说：“没带你也不能怨我啊！” 陈静接过徐然手中余下的照片，陈大伟不甘心地问：“你都拿了哪张啊！” 徐然已经把挑出来的照片收好，他讳莫如深地说：“最好看的呗！” 陈大伟叹了口气说：“完了！” “我还没跟你要底板呢！” 陈静边听着他们说话边看手中的照片，原来留在海兴的几个人依旧相处得如此融洽，听徐然和陈大伟的聊天，她更能感觉到徐然与他们平日关系的亲近。 “照片照的是挺好！”陈静把照片装回信封交给陈大伟，然后热情地邀请二人去家里玩。 徐然说：“我这就回家了！” “不到你姐家了？” “不了，马上要过年了，我妈天天念叨我呢！” 陈大伟说：“行，回去吧，那边就有去你家的车，在那喊半天了！” 徐然说：“听见了！” 陈静说：“让我爸送你回去得了！” 徐然转过身笑道：“顺道回海兴就很感谢了，大过年的，你也快回去吧！” 陈静亲切的说：“别总那么客气，说的好像咱们是外人一样！” 徐然笑笑：“嗯，不跟你客气了，回去吧，你爸一会儿该叫你了！” 陈静家在镇上有家杂货店，她去一中上学后举家搬至学校外的家属楼居住，但杂货店还照常营业，陈静父亲大多留在这里照顾生意，闲暇时才会去一中看望陈静母女。 杂货店离中心街道不远，几个人站在照相馆门口就能看见陈静家门口刚刚停下的车子，如果徐然和陈静不是看到陈大伟在这里，他们也应该在店门口下车才是。 徐然说：“我真得走了！” 陈大伟说：“我送你吧！” “嗯！” 三个人并肩向街口走去，到了陈静家的杂货店，她依依不舍地跟两个人说“再见”，然后叮嘱道：“你俩假期没事来我家玩，开学前我都在海兴！” 徐然和陈大伟都点头说“好”，然后看着她进门后，两个人才大步向着车站走去。 “徐然，在家没意思就来海兴玩！” “好，来的话就去找你！” 徐然笑着走上了车，终于要回家过年了。此刻，他的心情十分美好，塞进书包里的几张照片是陈大伟带来的惊喜，也是他心底最深的眷恋，汽车启动后，他忍不住偷偷拿出照片翻看，他挑拣出来的无一不是她的剪影，她的笑容定格在眼前的画面中，然后又深深映刻到他的心上。 他想她，就像想念家人一样。 此时的林丽，正揉搓着手中的彩色手链心事浮沉，这只手链早在假期之初就已经编好，如果他晚一天走，她就能给他戴在手上。 弟弟在屋子里研究刚刚冻好的一只冰灯，母亲在跟着电视机哼唱二人转，林丽的心思却在百转千回，还有五天过年了，他回家了吗？ 想念是无以名说的情绪，她藏在心底最深处，在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就会触动你的神经，狠狠扎你一下，前一秒你可能还在忘怀大笑，后一秒你就会随着这根被触痛的神经暗自神伤，此时的林丽和徐然，还不太懂得他们对彼此的思念有多深，亦不知道情感的种子在最初的时光里扎下了多深的根，他们只知道，生命中从此有一个人与旁人不同，无论何时你想起他，心里都是幸福，甜蜜，感恩。 尽管，他们还未曾为彼此做过什么，尽管，他们一直相隔着一段不大不小的距离，尽管，他们连爱是什么都还不完全知道。 腊月二十九，春节前最后一次农贸大集。 徐然一大早就来到了海兴，他从家里给姐姐捎来了母亲熬的肉皮冻，然后就按照母亲的吩咐去市场进行最后的采购。 节前的集市里人潮涌动，零下二十七八度的天气里，忙着过年的人们都热情高涨，他们站在鱼摊前一捆一捆的买着冻鱼，在鞭炮爆竹商贩铺中讨价还价，卖春联和福字的店家嘴里不停地吆喝着吉祥嗑，卖冻梨和冻柿子的水果小贩们趁机大喊减价，不管这些年货本身价值如何，每年此刻，家家都会照单采购，缺一不可。 徐然记着母亲让他采购的几样东西，有上坟用的黄纸，有三十晚上要吃的饺子醋，还有包饺子用的生姜和韭菜。 几样东西他一会儿就采购完毕，漫步在热闹熙攘的人群里，徐然琢磨着再看看还有没有要买的年货，鞭炮和春联家里已经备好了，苹果和冻梨他昨晚还刚刚吃过，瓜子和花生好像也不缺，琢磨了半天，徐然也没想到再买点什么。 人头攒动，徐然感觉有些烦躁，他推挤着人群向外走去，汽车站就在街口的拐弯处，通村的小客人满就会出发一辆。徐然不想在这里逗留，他快速登上一辆小客，坐到座位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司机站在门口喊：“差一位就走了！” 徐然将头侧向窗外，漫无目的地看着外边的景象。他的目光掠过街角的车站，站台上等候的一辆汽车站名看上去如此熟悉，记忆在脑海里回旋了两遍，他就想起那是林丽家小村的名字。 一旦思维跳跃到这两个字，徐然的心就开始有些躁动不安，他想象着这样的日子她是否也夹杂在这熙攘的人群里，那待出发的汽车里是否有她的影子，他幻想着那些影视剧里熟知的偶遇桥段，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有行人陆续上那台车，妇女，儿童，男人，女人，他一一看去，都不是熟悉的身影。 他在心里暗笑，还总笑她电视剧看得多，自己不也一样幼稚吗，哪能有那么多巧合发生…… 一个身影从车前经过，还没看清那人的身型相貌，他就已经奔下了汽车，门口的司机大喊着“车就要开”，而他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林丽？” 徐然试探地叫了一声背对着自己的女孩，那女孩也犹豫回头，然后在熙攘的汽车站台前，徐然笑了，站在他对面女孩也笑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们都在心里相信了所谓的“缘分”，尽管海兴本就不大，他们在市场上也偶遇了很多相熟的人，但在万千人海里重逢和偶遇的正好是自己心里所想之人时，他们就更愿意相信这是缘分。 林丽穿着粉色的大衣，围着白色的围巾，带着那双白底红纹的手套，一步一步走到徐然面前。 春节即将到来，天气还依旧寒冷，在林丽走来的几步之遥里，徐然却感受到了早春霞光般的温暖，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瞬间添满他的心房。 “你也来了！”林丽的兴奋之情无以言表，她真想掐一下胳膊问问自己这是不是真的！ “嗯，我也来了！” “我一直在想能不能碰到你，还真碰到了！”林丽的眼里有晶莹的东西闪过，徐然的心也一点一点变得湿润。 “你自己来的吗？”徐然问。 “嗯！” 身后的汽车发出长鸣声，司机在喊徐然上车，林丽的汽车也就要启动，两个人各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他说：“先别走！” 她说：“好！” 第十八章 （3） 街上人来人往，路边店铺人满为患，餐馆小店又多已歇业，两个年轻的小人儿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处安静之所。 他们拎着东西走离正街很远，终于发现邮局的大门还开着。 “进去待会儿吧！” “行！” 邮局仅剩的一位工作人员正坐在柜台里翻看小报，听见有人进门象征性抬头看了一眼就又埋头做自己的事。 徐然放下手中的东西，把林丽拉到身前。 “挺好的吧！”徐然的眼里都是宠溺的神色。 “嗯！”林丽点点头，她拉了拉徐然的领口说：“你怎么不戴帽子呢！” 徐然心里一暖：“不冷！” 林丽回头看了看柜台里的工作人员，他的头埋的很深，应该看不见他们之间的小举动。 林丽问：“你哪天回来的？” “二十五！” “那么晚了！” “嗯！” “课补的怎么样？ “学了下学期的新课，都是教材上的东西。” “又落下我了！” 徐然碰了碰林丽：“别说学习了！” 林丽抬头一笑：“那说啥？” 徐然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笑着说：“还没过年呢，就胖了！” 林丽也低下头看自己，她并未觉得自己变胖，徐然这么说她也不争辩，心里想着能在过年前一天看见他真好。 徐然说：“我逗你呢，没胖！” 林丽呵呵一笑，她从兜里掏出两块酥糖递给徐然：“刚才去我三叔家，他们非给我糖吃，你也尝尝！” “吃糖对牙不好！”徐然笑着说。 “一块没事！” “给我一块吧！” 林丽扒开了糖果，徐然笑着张开了嘴巴。 徐然咂巴了一下说：“真甜！” 林丽满意地笑了：“那都给你吧！”说着她就要去袋子里翻找，好像发现了徐然喜欢的什么宝贝东西一样欣喜。 徐然拉过她，柔声道：“傻瓜！” 林丽一怔，然后低着头笑了。 鞭炮齐鸣，一九九年的除夕欢乐而来。 许多年以后再回想，你或许只会记得少年时的新年总是热闹，春晚总是值得期待和想象，却一定不会清晰地记起那年的本山大叔演了哪个小品，当时最火的明星有谁站在台上，那年的节目里，倪萍还叫姐姐，赵丽蓉还硬朗，梅艳芳还唱着《床前明月光》。 除夕夜，林丽一边听着麻将声一边看春晚，《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响起时，她接到了徐然的电话。 “看电视呢？” “嗯，你呢？” “我边玩边看！”徐然笑着说。 隔着电话线，林丽就能感受到他身边幸福的气息。 “家里很热闹吧！” “嗯，人多，都在玩！” “你玩啥呢？” “现在是麻将，刚才是扑克！” 两个人的电话听筒里都传来“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女孩们的心事还真奇怪……” 林丽说：“去玩吧！” “好！” 挂了电话，林丽心虚地回头看了看家人，他们正在为刚刚结束的一把牌争论不休，完全没有人关注她刚刚接了谁的电话，倒是徐然刚一放下电话，身边的姐姐就问道：“给谁打电话呢！” 徐然说：“同学啊！” 姐夫帮他码好牌说：“你姐一天管得可多了！” 姐姐笑了：“我弟这么优秀，我不得看着点吗？” 徐然坐回座位说：“没事，你弟不能被人领跑了！” 大家都笑了，家里出了这样优秀的一个大学生，每个人都感到幸福和骄傲，姐夫虽然手拿着麻将，却一直在给自己不满四岁的儿子上教育课：“长大好好学习，要像舅舅一样有出息！” 徐然说：“肯定要比舅舅强！” 小娃娃点点头，稚嫩地说：“我长大也要考大学！” “好，我们家两个大学生！” 电视里冯巩和牛群在说着相声，长辈们边包着饺子边等着赵本山出来，徐然在某一把自摸后听到电视里传来“你是谁，为了谁……” 赵本山和宋丹丹在和崔永元说着“昨天今天明天”时，林丽家的饺子已经煮好，李佳明正陪着叔伯喝完第一杯酒，陈大伟刚好推倒手中的麻将笑说“自摸了”，徐然点燃墙头的挂鞭后捂上了耳朵，而程鹏飞，正笑着和弟妹一起把饺子端到桌上…… 岁月无声更迭，新的一年就这样开始了。 寒假的最后几天，学生们开始恶补作业，老师们开始书写教案，家长们则开始为孩子准备行装。 元宵节还没到，又一年的三月一日就来了！ 正月十三，大半住宿生都返回了学校。 林丽、赫爽、李佳明、陈大伟又聚到了一起，林丽和赫爽迫不及待地翻看陈大伟带来的照片，赫爽把自己的单人照及合影挑选出来后笑着说：“比照相馆照的还好！” 陈大伟说：“就这么拿走了？” 赫爽呵呵一笑：“谢了，大不了晚上小吃部请你吃二鲜。” 陈大伟“切”了一声，他看着林丽还在那里翻找，闷声说：“照片都是按人头洗的，几个人几张，你的照片都没了！” 林丽抬头问：“哪去了？” 陈大伟说：“被人抢走了！” 李佳明把底板扔到林丽面前：“没事，再去洗！” 林丽又问：“谁抢我照片啊！” 赫爽在一旁说：“还能有谁！” 林丽心里想着徐然，然后脱口问道：“徐然吗？” 陈大伟疑惑地看了看她，然后笑着问道：“为啥是徐然啊？” 林丽一时答不上话，身边的几个人却都笑了。 看林丽脸色难看，李佳明马上转换话题说：“都别待着了，起来打扫卫生吧！” 陆续又有同学到来，开学第一天的班级比平时还要热闹。大家见面后互诉着假期生活，夸赞着彼此新年换上的新衣，抓紧时间抄着最后的寒假作业。 徐然也在返校前来到班级，几个人笑谈着照片、春晚和寒假作业，然后林丽趁所有人不注意，把装有手链和书信的信封塞到他的手上。 晚上回到寝室，林丽问赫爽：“你看见程鹏飞了吗？” 赫爽想了想说：“没注意！” 林丽边整理书本边说：“他也不像能在家待住的人啊，姜水都来了，他不会又要不来吧！” 赫爽说：“瞎操什么心，明天才开学呢！” 林丽想想也是，她收好床铺坐了下来，面前的《挪威的森林》已经读了一半，她纠结于渡边与直子的爱，又莫名地更喜欢绿子，她插上赫爽的耳机，听着任贤齐的歌曲继续读了起来。 第十九章 （1） 徐然和宿舍的同学坐在一起打扑克，几个人为了两包方便面和一包花生战的正酣，还有十五分就能反超对手时，徐然撸起袖子站了起来，他甩出手中的大小王说：赢了！ 伙伴们都有些不甘心地放下手中的牌，然后大家就看到他手腕上的彩色手链。 “哟，手上戴的啥啊！” 徐然不好意思地放下袖管，笑着推输了的同学出门：“快去买吃的，别整没用的！” 同学们哪能就此作罢，都纷纷围过来八卦，徐然采取软硬不吃的态度，坐在床上一言不发，任你怎么说他就是笑而不语。 大家闹了一会儿也就散开了，窗外的烟花放的正热闹，几个同学也顾不得等那两包方便面，都跑去阳台看“花”了。 徐然站在窗前，看着五颜六色绚烂的烟花，想着远方的亲人，又一年元宵节，他在学校想着家人，心里有温暖也有幸福。 林丽塞给他的信写的与平日不同，他每次想起都会暗自偷笑。 她说：你要每天想我，吃饭、走路、睡觉、学习或游戏，都要想着我。 她说：你要时刻记得你已经有我，如果还有女生给你“暗送秋波”，你都得“退避三舍”。 她说：戴上我编的手链，以后你就只能属于我。 文字总是能将人心里最真的感情表达清楚，徐然无法想象林丽能当面说出这样的话语，但是落在纸上，他又觉得是那么自然、合理，他想着她写这些话时的样子，好像抓住了她什么把柄一样开心，下次见面，她一定好好揶揄她一下，“吃饭、走路、睡觉、学习或游戏，都要想着我”，这样真的好吗？ 徐然不自觉的微笑被对床的同学看在眼里，他朝他眨眨眼睛问：“想啥美事呢！” 徐然笑着转过头，这个元宵节的夜晚似乎比从前更加美好，虽然她不在身边，但是她确实在他周围的每一个角落里，她的话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应验了，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她。 林丽的元宵节也在想念中度过，她和赫爽坐在宿舍的电视机前，看着春晚后续节目，然后在某一次哈哈大笑后，想起那个刚刚见过就又分开的人。她手中捏着鹤纸，一折一合之间，慢慢将思念传递。 街道上传来鞭炮和烟花起落的声音，春天的脚步在元宵节的喧闹中越来越近了。 此时，在北方的某个小村里，程鹏飞正独自坐在饭桌前复习功课。刚刚邻居过来喊母亲去接电话，初六就离家去外打工的父亲终于打回了电话，母亲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去听是否有好消息传来。 程鹏飞的眼睛盯着书本，心里却十分不安，开学已经两天了，他还留在家里等着学费和生活费，对于没有着落的明天，他比谁都忐忑无助，却又一次次在咬牙坚持着。 母亲很快回来了，看着她的表情，程鹏飞已经知道了答案。 “你爸说，去了九天就干了两天活，老板不给提前开支，让再等等。” 程鹏飞没有说话，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和失落，他的钢笔有些用力的戳在纸上，作业纸因此浸湿了一大片。 母亲说：“你别着急，先在家待两天，我明天再上你姥家看看。” 程鹏飞无声点头，新学期的课程他都已经预习了大半，他不担心被同学落下，只是想到这样不按时报到，总是影响不好。 母亲也无心再说什么，她继续坐到小炕上挑选豆种，今年不出外务工，家里的十几亩地还要继续种下去，想到打工一年回来连柴禾都没得烧，母亲下定决心在家里经管土地，同时也照看几个还未长大的孩子。 弟妹这两天都住在邻村的姥姥家，母亲送他们去上学的时候，也只是带了一篮子鸡蛋，程鹏飞想到自己当年上初中的情景与此一般无二，心里又是无尽的苦涩。 如果求学的路如此艰难，到底还应不应该坚持下去，他一直不知道。 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他的心却无限残缺，眼前的文字也变得越来越陌生。 开学三天来，同学们大多还沉浸在假期和新年的懒散里，直到期末考试成绩的公布，大家才意识到新学期来了，考试和分数还都得继续。 林丽的成绩稳定进步着，她依旧在程鹏飞和许潇潇之后徘徊，但除了物理以外，其他科目的分数都与他们相去不远，她比对着自己的试卷，在心里衡量着要追上徐然还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赫爽坐过来说：“程鹏飞还真是三天没来了！” 林丽叹了口气说：“昨天问老师，他也不知道他为啥没来！” “家里有事吧！”赫爽这么说着，心里也多少知道原由，一学期的学习生活，同学们彼此之间也大都有所了解。 李佳明和老师在走廊商量着什么，林丽隐约觉得与程鹏飞有关，等到李佳明回来时，她和赫爽都抬起头看向他。 李佳明朝她两笑笑：“有事吗？” 林丽问：“老师和你说啥？” 李佳明说：“老师说，去把程鹏飞接来！” 林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什么时候，我也去！” 李佳明愣了一下：“那你得跟老师请假！” “行！” 晚上，李佳明和陈大伟去台球室，熟识他们的老板马上给他们开了桌，李佳明摆摆手说：“今天不玩，我们来找小马！” “小马出车了，今天没回来！” 小马是台球室老板的妹夫，也是李佳明陈大伟的小学同学，小学毕业后他就学起了开车，现在已经是一个成手的司机了。 李佳明叹口气说：“这么不巧呢！” 陈大伟也摇摇头：“用他时候就找不着人了！” 里间屋里的几个人回过头来，李佳明看见了桌案边的齐嘉，齐嘉也正疑惑地看着他们。 自从齐嘉安静下来以后，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变得更随意，陈大伟看见齐嘉笑着跟他点点头，李佳明也用眼神回应了他的示意。 看见两人要走，齐嘉倒是放下球杆走了过来。 “你们找小马干啥？” 陈大伟说：“找他出趟车！” “去哪啊！” “去接程鹏飞！” 齐嘉知道程鹏飞，倒不是因为他学习好，而是因为他是班级唯一借给他作业抄还态度谦恭的人，他在程鹏飞那里得到了“尊重”，所以，他愿意想起这个人。 齐嘉没有询问因由，只是说：“信得着我吗，要是信得着我开车送你们去！” 李佳明看了看他：“你能开车？” 齐嘉说：“能啊，家里半截子、微型啥都有，没事我还帮着拉货呢！” 李佳明说：“明天早上去，你起的来吗？” “几点？” “七点走！” 齐嘉呵呵一笑：“七点还起不来？笑话谁呢！” 李佳明看着眼前这个靠打架闻名全校的特等生，第一次感觉到他和自己也没什么不同。 第二天一早，许潇潇、林丽、李佳明坐上齐嘉的面包车，去往程鹏飞家里，他们带着老师和同学的嘱托，一定把这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接回来。 齐嘉的车开的很稳，对于临乡的路也很熟识，李佳明坐在他的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路况和车速，好像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一样。 林丽和许潇潇坐在他们身后，想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同学，心里都十分挂念。 程鹏飞的母亲一早就去了邻村的姥姥家，她再次去娘家给孩子借学费，她不想再看着孩子着急上火的样子，也不想让邻居以为孩子已经辍学在家。 程鹏飞依旧坐在桌前看书，他旁边的小炕桌上放着一盆稀饭，一盘豆包和一碗剩菜，一直没感觉到饿，以致于饭菜都凉了，他都没有动筷子。 院子里有鸡鸭叽喳的叫声传来，他以为是母亲回来，马上坐回小炕的桌前准备盛饭。 李佳明和许潇潇开门进屋时，程鹏飞手中的碗还没放下，整个人呆呆地看着面前依次而来的同学们。 他站起身，不敢相信的问：“你们怎么来了？” 李佳明说：“兄弟，你是不是过年过糊涂了，连哪天开学都忘了！” 程鹏飞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慌忙整理小炕和凳子，让同学们坐下。 齐嘉是最后一个进屋的，他把车停在路旁，跟着大家走进院子时，已经不敢相信这样的老房子还有人居住，直到进了屋子，他才发现与室内环境比起来，外边的墙皮和栅栏都要好的多。 程鹏飞家里不能说是家徒四壁，但也基本上差不太多了。 家里只有两口木头箱子和一张旧木桌，程鹏飞的书本都铺在桌上，与屋子里的老旧物件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看了既感到苦涩又觉得心酸。 几个人坐下后，林丽笑着对程鹏飞说：“原来以为咱们离得多远呢，其实我家离你家就几里地。” 李佳明说：“嗯，这一道都是她认的路。” 程鹏飞看着大家，心里有感动也有无言的压抑，他幼小的心灵还包含着大大的自尊，在学校时，虽然大家对他的家境也有所了解，但他们不是真的出现在家里时，他并没有感到自卑和难过，而此时，最真实的自己暴露在同龄的同学面前时，他心里的慌张、无助、悲凉油然而生，人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贫穷带来的耻辱。 许潇潇是一个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她也有亲戚在村屯居住，但家里条件大抵都还不错，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居住之所，低矮的屋脊遮挡着窗外的阳光，屋子里除了小炕和墙壁就只有饭桌和几把凳子，她无法想象在这样的环境里，程鹏飞除了看书写字外还能做些什么，她不像林丽那样还能认真说话，而是安静地坐在李佳明身后，心里酸涩的想着父亲常说的那句话：你们都是农村孩子，学习是唯一的出路。 齐嘉坐在小炕上，他把手放在炕席上，也没感觉到有半点暖意，他的心境和许潇潇大致相同，这一刻，在这个小屋里，没有人说什么，却给他的人生上了难忘的一课。 李佳明说：“跟我们回学校吧，老师和同学都等着你呢！” 在这样的环境面前，程鹏飞也无需再掩饰自己，他苦笑着说：“一直没凑够学费呢！” 林丽说：“你全校考第一，老师不给你钱就不错了，还敢收你学费吗！” 李佳明应承：“老师说了，你的费用都免，这是应该的。” 程鹏飞低着头说：“嗯，我知道！” 许潇潇站起来说：“吃饭住宿花不多少钱，去了我们再想办法！” “是啊！”林丽也站了起来，她说：“一学期有二百块钱吃饭就够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齐嘉听着大家的话，他在想，二百块钱这个他从没分析过的数目，原来能把一个人难成这样。他看着眼前单薄瘦弱的程鹏飞，竟无比惭愧地低下了头。 程母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看到儿子的几个同学，她也是既兴奋又紧张，她一边感激于大家对儿子的惦记，一边又跟大家抱歉说自己耽误了孩子。 几个年轻的学生都不知道该如何与这个贫寒的母亲对话，他们只是不住地表达着自己的来意，让程鹏飞跟他们回学校去。 母亲笑了，她手中掐着刚刚借来的两百块钱，有些羞愧地递给儿子：“都怨我没早点给你准备，快回学校吧！” 许潇潇和林丽都想说点什么，想了半天都是欲言又止。 程鹏飞开始收拾书包、打点行李，李佳明在屋子里帮忙，林丽和许潇潇跟着齐嘉回到车里去等他们。 先上车的三个人一时间都寂静无声，林丽侧过头去，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眼里的泪光，尽管她的家境也不富有，但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多么幸福，最起码，她能在每一个开学的日子按时报道，在每一个新年到来前换件衣服，还能用省下来的零花钱换一个喜欢的日记本，买两沓鹤纸，编一个手链，而这些，对于程鹏飞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奢侈。 上帝把贫穷给了你，又将用什么回报你呢！林丽想着这样的问题，就看见李佳明和程鹏飞一前一后从院子里出来了。 她打开车门，笑着说：“两位领导请上车！” 许潇潇和齐嘉也都凑了过来，几个人一起把行李和书包放好，车子启动前，程鹏飞的母亲再次感谢大家的到来，并一再嘱咐儿子在学习照顾好自己，程鹏飞的话越来越少，最后他朝着母亲摆摆手说：“走吧！” 第十九章 （2） 家庭和集体带给人的感受不同，家庭给我们更多的是呵护，而集体带给我们的是肯定和认同。 回到集体中的程鹏飞感到非常踏实，他深切地体会到同学和老师对他的关怀，尽管他身上依旧承受着难言的压力，但坐到教室里，他不再犹豫和怀疑，有一种信念再次回归心底，行百里者，岂能半于九十？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一定要坚持走下去。 在于洪新的办公室，李佳明和许潇潇将程鹏飞家中的情况进行了详尽的汇报。 于洪新能理解孩子们对于贫寒的同情和关注，但幼小的他们对此又能做些什么呢！ “你们先回去吧，我都知道了！” 许潇潇还想说点什么，看李佳明示意她离开，她也只好转身走了。 回教室的路上，李佳明问许潇潇：“你想什么呢？” 许潇潇说：“我想，我们班同学只要每人省下十块钱，就能帮程鹏飞解决一学期的生活费。” 李佳明摇摇头：“你觉得程鹏飞会同意大家这样帮他吗？” 许潇潇愣住了，她只是在想如何帮他，却忽视了他的切身感受，想到他见到同学们时的慌张和忙乱，她明白了李佳明的话。 李佳明说：“别着急，帮助并不在一时，路还长呢！” “嗯！” 当天晚上，齐嘉在买烟的时候想，我这一盒烟是不是够程鹏飞吃一天饭了？同伴扒拉他一下问：“琢磨啥呢！” 齐嘉呆愣了一下问：“你兜里有二百块钱吗？” 同伴眼睛一瞪，嘴里骂了句脏话，然后问：“又惹祸了？” 齐嘉没回答，他揣好烟走出小卖部，本想着去游戏厅混一个小时再回家的他，看了看教室明亮的窗户，不自觉地向前走去。 一中的多媒体大厅里放映着《离开雷锋的日子》，同学们带着任务安静地看着。 张凡趴在徐然耳边问：“林丽哪天来？” 徐然转过身来：“地方安排好了？” “嗯啊！” 徐然笑着拍了拍张凡的肩膀：“不错呀！” 张凡呵呵一笑：“老大交代的事必须得办好啊！” 徐然心里高兴，眼前的电影都不再是黑白的颜色，他说：“晚上我就给她打电话！” 电影结束后，同学们陆续向外走去，另一拨同学排队从后门陆续进场，学雷锋活动日看主题电影写观后感已经成了学校的传统，大家互相推搡着往教室走，边走边交流着不成文的心得体会。 陈静和几个女生扶着楼梯把手上楼，在楼梯拐弯处，一个女生拽住陈静说：“你家徐然！” 转角的楼梯上，徐然和张凡边走边说笑着。徐然穿着墨绿色的大衣走在高处，使本就身材颀长的他更显得长身玉立。看着他谈笑风生的侧脸，陈静的心开始恍惚。 “徐然！” 陈静叫住了他，在周围都是熟识的同学面前，陈静推开大家跑到他的身旁。 徐然看到她微微一笑：“你班也是刚才那场啊！” “是啊！”陈静笑着说。 徐然开玩笑地问：“认真看了吗？” “当然了，不是还得写观后感吗！” “嗯，你好好写，完事借我抄一抄！” 陈静十分欢喜地说：“我帮你写都行！” 一旁的张凡插口道：“我们老大还用别人帮写作文吗！” 陈静看了张凡一眼，然后继续跟徐然说话：“一会儿你在门口等我，咱两的照片洗出来了，我拿给你！” 她这么说完，几个同学都回过头看他们，大家都想看一看大神身边的女生到底是谁。 徐然低头一笑：“好吧！” 在六班的教室门口，张凡看了一眼徐然，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你这一天真够忙的，我先回班级了！” 陈静把装有自己和徐然照片的纸袋递了过来，然后笑着说：“我让我妈多照几张，她照的全都是我，咱两的合影就两张。” 徐然打开纸袋，里边有陈静的三张单人照，还有他们两的两张合影，一张是两人不经意的回头被定格，一张是陈静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自然。 “怎么样，挺好吧！”看徐然在认真观看。陈静在一旁小心问道。 徐然点点头：“挺好的！” 陈静一笑：“以后有机会再照！” 徐然说：“嗯，下次有机会跟林丽李佳明他们一起照！” 陈静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啊！” 回到教室，张凡问：“还让林丽来吗？” 徐然叹口气说：“来啊！” 晚上，林丽刚到寝室，徐然的电话就打来了。 “刚开学就学到这么晚啊！”徐然问。 林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班级也没学习，有点别的事！”刚才她非要自告奋勇地帮程鹏飞包书皮，好像不做点什么就走心里就过意不去一样。 隔着电话，徐然就能想象到林丽此刻的表情，他接着她的话说：“学十分钟，玩半小时吧！” “哈哈，没这么严重！” 听到林丽爽朗的笑声，徐然的心情也十分愉悦，他轻声问：“你明天回家吗？” “不回，刚开学回家干嘛！”林丽说完之后就觉得后悔，她是刚开学，他也是一样，那他是不是也不该回来呢！ 徐然倒没想这么多，他只是笑着说：“那明天你来吧！” 林丽愣了一下：“我去？” “嗯，带书来，在这学！” 林丽好半天没出声。 徐然在那边问：“怎么了，放假不来哪天逃课来呀！” 林丽心里一热：“好，我去！” 徐然笑了：“几点来，我去接你！” 在张凡姨妈家的宿舍里，徐然和张凡正认真地打扫着卫生。 宿舍远离市中心，在市区偏南一隅，临街的两座小平房只租给学校附近的学生居住，姨妈一家已经搬至不远处的居民楼，只在周末时偶尔过来看看。 临街靠西的平房正好有一个房间空着，屋子里有很多家里原来的东西没有搬走，张凡提前跟徐然说：“屋子不大，你别嫌弃就行！” 到了实地一看，徐然笑了，这房间并不像张凡说的那么小，只不过是屋子里摆放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一时有些腾不开身。 张凡说：“动手收拾吧，我姨说，把床上的东西能装的都装起来就行，我看了，一会儿我都给它堆厨房去。” 徐然摆摆手说：“不用，也不天天住，有了地儿就行！” 张凡不同意：“住一天也得规矩儿的，开始吧！” 两个人拿着准备好的编织袋，把床铺上堆积的物品装好，又铺上徐然从宿舍带来的一个闲置被子，张凡笑着说：“打算的真长远，连被子都带了两套！” 徐然哈哈一笑：“哪有啊，我妈怕我在宿舍冷，多带了一个薄被给我！” 张凡摸了一下被子说：“一点也不薄啊！” 徐然说：“薄的在宿舍呢！” 张凡“哦”了一声，赞叹地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都不知道你为啥能学习好！” “哈哈！” 两个人把物品全部收走后，屋子里顿时敞亮了起来。 张凡坐在床上感慨地说：“徐然，我再给你买个锅，你俩就能在这过日子了！” 徐然乐呵呵地坐了下来，他十分自然地说：“那也不是不可以，人怎么活不都能过一辈子吗！” “哎呀我去！”张凡无比崇拜地看了徐然一眼：“大哥，你可别冲动啊！清华苗子呢，这就要回家娶媳妇啊！” 徐然笑道：“谁那么说了！” “你不说咋过都行嘛！” “好了，不闹了！”徐然站了起来：“我去接林丽了！” “用我去吗？” 徐然笑笑：“用啊，好正式认识一下！” 张凡问：“然后呢？” “然后请你吃饭！” “嗯，这还差不多！” 林丽的汽车如约进站，她刚一出车门就看见徐然正微笑着站在面前。 “说了不用接，你还来！”林丽说完，才发现徐然身边站着的张凡。 张凡看上去倒有些拘谨，他抬手跟林丽打招呼：“嗨，我是张凡，咱俩好像见过！” 林丽也还记得他，她笑着说：“你好，上次帮徐然犯错误的是你吧！” 张凡非常无辜地看了一眼徐然：“那次可不能怨我，我也是受人指使！” 林丽哈哈笑道：“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啊！” 张凡不住点头：“是，是，以后你得给我做主！” 林丽看着一直笑而不语的徐然，然后对着张凡说：“嗯，没问题！” 徐然看着瞬间热络的两个人，倒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一样。他接过林丽手中的书包说：“走吧！” 三个人一起去吃了饭，席间，张凡一直在给林丽说徐然在学校的趣事，尽管很多事林丽已经听说过，但她还是十分兴奋地跟张凡谈论着，并趁张凡不注意问上一句：“有没有女生给他写信？” 这个时候张凡的表现很是让徐然不爽，他一副“我不能出卖朋友”的样子摆摆手说：“没有，没有，徐然不近女色，跟女生连话都不说！” 林丽哈哈大笑，这个谎撒得过犹不及，谁听了都无法相信。 吃完饭后，张凡说：“你们去哪学习？” 徐然说：“图书馆吧！” 张凡笑笑：“我不去了！” 徐然说：“走吧，你不是说让我带着你吗？” 张凡闪出老远说：“呵呵，不去了，再去怕有生命危险！” 徐然忍俊不禁：“图书馆里那么多人，不差你一个！” “那也不去，下次吧！” 张凡转过头对林丽说：“认识我们老大这么长时间，还没看他对谁这么上心呢！” 徐然搡了他一下：“好了！” 张凡一笑：“你们玩，我走了！” 林丽十分喜欢这个刚刚认识就熟络的张凡，热情跟他挥手告别。 张凡走远后，徐然问林丽：“你想先去图书馆还是先去宿舍看看？” 林丽说：“去自习吧！” “好！” 市图书馆不大，里边的藏书离“汗牛充栋”还相去甚远，但图书品类还算齐全。 林丽很喜欢这种书香之气，更喜欢图书馆里安静的氛围，书架中偶尔透过的阳光打在读书人的脸上，那画面更显得唯美静逸。 林丽问徐然：“你常来吗？” 徐然说：“来过几次，看见有人在这自习，我觉得挺好的！” 林丽点点头：“嗯，我也喜欢这里。” 徐然拉着她在角落里的书桌前坐下：“以后放假就来吧！” 徐然的提议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受到程鹏飞家境的影响，她还是在心里计算着这样往复见面的成本有多大。 徐然看她犹豫，小心问道：“不愿意来吗！” 林丽摇摇头，她抬眼去看徐然，他是那么明媚阳光，整个人的脸上都是自信的颜色，她是如此想他，一日不见已经想到彻骨，又怎会不愿意来呢！ “愿意，有时间我就来！” 少年心性，永远都是顺意而为，林丽的懂事也不过如此。 徐然笑了：“好！” 林丽的学习进度慢于徐然很多，她手中的各科练习册才刚刚翻到扉页，而徐然已经在做章末综合练习，为了和林丽保持一致，徐然也把习题翻到同步进程，好像这样才算得上一起学习一样。 午后的阳光透过书架映射过来，两个并肩而坐的小人儿安静地写着字，他们的笔尖一笔一画地落在纸上，同步而行的文字随着同样的心境越写越相似，彼此的一颦一笑也在时间里交相映刻着，并最终定格成生命中的永恒。 晚上，在借来的小宿舍内，林丽看着床铺上徐然的被子笑问：“你把家搬这来了？” 徐然摇摇头认真的说：“没有，还差个锅！” “啥？” “哈哈，没啥！” 这一夜，林丽拥着徐然的被子睡得无比香甜，她那么真切地感受着被子上他的气息，然后他就真的出现在她的梦里，笑着对她说：“你以后每周都来。” 她翻了个身，甜美的回答：“好！” 第十九章 （3） 图书馆的角落里，徐然安静地写着字，不知道他遇到了怎样的题目，只见他眉心微锁，握笔沉思。阳光浅映着他栗色的毛衣，他看上去都是熠熠的神色。坐在一旁的林丽静静地看着他，不由得呆了。 徐然心有灵犀地抬起头，林丽慌忙收回目光，并用手遮住了眼帘。 他窃窃一笑，在纸上写下：“帅吗？” 林丽看着他递过来的文字，笑着在底下回复：“有点帅！” 徐然满意地笑了，他把作业纸垫在书上，眼前的文字和题目都变成美丽的音符。 周末的教室，自习的学生依旧不多，程鹏飞坐在桌前，认真地写着习题册。 陈大伟问赫爽：“林丽呢？” 赫爽说：“回家了！” 陈大伟摆弄着手中的一本磁带，百无聊赖地说：“她不在还真没意思！” “嗯，这屋里好像缺了好多人！”赫爽附和着说。 教室外，齐嘉和李佳明在校门口不期而遇。 齐嘉说：“班长，我正有事找你！” 两个人沿着校园的甬道向班级走，李佳明问：“什么事？” 齐嘉犹豫了一下说：“你们什么时候帮程鹏飞捐款，算我一个！” 李佳明愣了一下：“没人说捐款呢！” 齐嘉停住了脚步，他插在裤袋的手中还掐着半支香烟，脸上依旧是散漫不羁的表情，以致于他说的话与他的人那么格格不入。 “要真想帮他，就来点实际的！” 李佳明没有反驳他的话，他看得出他桀骜语气里的真诚。 “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我们觉得他不会接受，你看他平时，宁可中午不吃饭，也不会跟同学借钱！” 齐嘉心里一酸，他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递给李佳明：“不管怎么给，这是我那份！” 李佳明说：“这么多！” 齐嘉摇摇头：“我少打几杆球就有了！” 李佳明无声地点点头，然后说：“大家都有这个心，可是这钱该咋给他呢！” 齐嘉一笑：“我一天这么忙，可没时间帮你们心思这个事，不行你问问老师，就说是学校给他的补助不就得了！” 李佳明看了看眼前的齐嘉，他的神思完全没有集中在刚刚的话语里，孟美奇和几个女生从校外走来，他正儿八经地朝着她们的方向吹了下口哨，然后对李佳明说：“你处理吧！” 齐嘉转身欲走，李佳明拉住了他：“等我定下来咋办你再给我吧！” 齐嘉有些不耐烦地说：“这钱你要不揣着，两天就被我霍霍没了，学校不是倡导学雷锋吗，也让我做回好人！” 李佳明哑口无言，齐嘉趁机向操场中央几个相熟的伙伴走去。 我们大多时候喜欢用单一的标准去评判一个人，对学生会用成绩衡量优劣，对成人会用贫富对比差距，而事实上，这世界没有完全的黑与白，人与人也没有那么清晰的善与恶，如果《笑傲江湖》中左冷禅是主角，他身上也一样有光芒和颜色。李佳明拿着齐嘉的“爱心善款”，陷入了沉思。 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后，徐然和同学相拥着向教室走去。 在班级门口，陈静“如约”而待。 “等我？”徐然问。 陈静笑了笑：“周末是不是林丽来了？” 徐然不置可否：“怎么了？” “数学老师的课你不去补了？” 徐然皱了皱眉：“不是，该去的时候我就去了！” 陈静说：“徐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学习不重要吗？” “我没这么说过，也没不学习！” 一早上都心情不错的徐然，这时候感觉有些压抑，他第一次在陈静面前表现出不耐烦，同时也有些气急败坏。 陈静对他的表现显得很失望，她苦笑了一下说：“我还是管的太多了！”说完，她就转身向自己的班级走去，徐然也十分不悦地回了教室。 看到徐然的表情，张凡在一旁问道：“周末玩的不好吗？” 徐然说：“挺好的！” 张凡拍了拍他说：“那就行呗，咋还不高兴呢！” 徐然转念一想，既然自己都有安排，又何必在意他人的想法呢。 “还得谢谢你，这么帮我！”徐然由衷的说。 张凡也不客气，他把书推到徐然面前：“别光说不练，来，这道题！” 徐然呵呵一笑：“没问题。” 一中的学习进程永远走在前面，林丽还在为新教材的第一章作业忙碌时，徐然的班级已经提前进入文理分班的预热阶段。 这次不用陈静说，班主任老师就在课堂上宣布了周末全校补课的学期安排。 “月考后直接分文理快慢班，所以这两周的学习十分关键，大家一定要认真做好复习，周末任何学生不得无故请假缺席！” 老师的话音一落，张凡就在一旁怨叹地说：“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这才见了一次，又完了！” 徐然没说话，他手中的笔握得很紧，心里想的事情也与张凡不同，他在想，自己这样紧锣密鼓的向前赶着，又怎么停得下来等那个远方的小人儿，他们的起点和脚步都不相同，终点又将停在何处呢。 这一刻，林丽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窗外，是你在想我，对吗！ 第二十章 （1） 生命中那些必然的经历，不知不觉成就了你的成长，并鞭策着你前行。 李佳明在齐嘉“无心”的提示下，将几个人的“爱心善款”交给了于洪新，并委托老师以学校补助的名义转给了程鹏飞。 这“善意的谎言”，成就了一颗年轻不屈的心，也鞭策了一群乐观向上的人。 晚上，林丽接到徐然的电话。 他问了些她的学习状况，这边的林丽简短地答复着，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到房东看她的眼光充满了异样。 “没事回宿舍吧，太晚了！”林丽轻轻说。 徐然沉默了一下说：“这周又要补课了！” 林丽“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徐然心里一紧，忙问：“生气了？” 林丽笑道：“哪有！” “那你还来吗？” “我自己去自习？” “我晚上没课！”徐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不紧迫。 林丽感受到他的心意，笑着说：“行，那我晚点去！” 徐然欣喜地笑了，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说：“我等你！” “嗯！” 挂了电话，林丽小心翼翼地看了房东阿姨一眼，她正在炕上铺被子，看林丽打完电话，还热情地邀她一起看电视，林丽笑着摆摆手：“不了，作业还没写完！” 回到宿舍，赫爽正坐在桌前抄笔记，看上去十分认真努力。 “开始用功了！”林丽问。 赫爽继续抄着笔记：“刚回来两天就打电话！” 林丽假装没听见，拿出自己的书来看。 赫爽漫不经心地说：“最近可有不少人问你，是不是在处对象！” 林丽的心“咯噔”一下，她抬起头看向赫爽：“谁问你了？” 赫爽说：“徐婶啊，前屋的学生啊，反正好几个问的了！” “真的？” 赫爽看着笔记点点头。 “不能啊，他们怎么能知道呢！” “我可没说啊！” 林丽坐在炕檐上，想着刚才徐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相信了赫爽的话。她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却还是呆愣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赫爽回头看看她：“他们都是猜的，你别往心里去，以后打电话注意点。” 林丽问：“你说老师会知道吗？” 赫爽问：“知道啥？” 林丽狠狠地瞪了赫爽一眼，然后一脚蹬掉鞋子倒头躺下了。她心里开始烦躁不安，虽然她很小就离家在外，但在心里，她还是非常在意老师和家长的看法，这一刻，她心里十分慌乱，是不是以后她就不再是一个好学生了，如果老师知道了，父母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我去一中，没人知道吧！”林丽闷在被子里说。 赫爽说：“你啥时候去一中了！” 林丽一掀被子，气急叫道：“赫爽！” 赫爽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好了，不逗你，我就告诉你一声，以后注意点，大晚上男生总给你打电话，谁不得多心啊！” 林丽有些气恼，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和谁生气，徐然刚刚告诉她周末要补课，她又答应了他还会去看他，这会儿赫爽突然的提醒，让她一时不知所措。 “好了，起来学习吧，你不是说以后多学一会儿吗，不学了！”赫爽的语气宛如许潇潇，又酷似徐然，林丽深呼吸一口气坐了起来：“以后不打电话了！” “哈哈！”赫爽合上作业本，坐到炕上。 “去学习吧！”赫爽拿出自己的新书翻看，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林丽想了想，还是要按计划学习，从一中回来后，她就调整了自己的作息时间，她急于与徐然同步，决定睡前多学一个小时，天气越来越好，宿舍不冷不热，正适合看书写字。 林丽翻开数学教材，对照着同步辅导书试着预习起来。 李佳明最近喜欢叫上齐嘉帮着忙乎班级的大小事情，虽然每次齐嘉都是极度不耐烦，但他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加入了集体活动。 植树节，学校安排各班级在校园围墙边侧栽种小树。 齐嘉和陈大伟抱着一捆树苗从林丽和许潇潇身旁经过，陈大伟打趣林丽道：“你还没树苗高，能干点啥？” 齐嘉斜睨了一眼林丽和许潇潇，笑嘻嘻地说：“穿的这么干净确实不像干活的样儿！” 林丽没搭他们的话，倒是许潇潇朝他们笑了笑。 许潇潇说：“其实齐嘉挺帅的！” 林丽一瞥眼睛说：“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许潇潇摇摇头：“他除了学习不好，别的都挺好的！” 林丽想到他一贯顽劣的样子，不以为然地说：“没看出来！” 许潇潇一笑：“你现在除了徐然还能看上谁！” 听到“徐然”的名字，林丽立马对许潇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许潇潇看着不远处的老师和同学，抱歉地耸耸肩。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林丽小声嘟囔：“还是注意点儿好！” 男生们挖好树坑，李佳明开始分派树苗。 “今年的树咱们实行包干，一人一棵树，种完自己管理，到毕业的时候看看谁的树长得最好！”班主任老师难得这么亲民随意，大家也跟着感到轻松。 林丽和许潇潇各自拿着树苗去找合适的位置，她们都希望自己的小树能在三年后脱颖而出，粗壮成长。 李佳明围墙的最边侧站着，他朝林丽和许潇潇摆摆手说：“上这儿来！” 两个人越过几个树坑走过去，她们的鞋子上都沾上了黏湿的泥土。 “你这的土好啊！”林丽笑着问。 李佳明呵呵一笑：“土是一样的！”他看了看许潇潇，然后说：“咱们几个的树挨着种！” 许潇潇把树苗放在李佳明旁边的树坑里：“行，咱们挨着吧，看看毕业时，谁的树长得最好！” 李佳明微微一笑：“那你记住了你是哪棵！” “能记住！” 陈大伟眼尖，看见他们在这边拉帮结派，立马跟了过来。 “要把我扔下啊！” 李佳明指了指自己左侧的树坑说：“这个是你的！” 陈大伟看了看许潇潇另一侧的位置：“那是谁啊？” 林丽说：“我的！” “那我种在你旁边！”他说着就往林丽边上的坑洞走去。 林丽一把拉住他：“不行，这个位置有人！” “谁呀？”陈大伟往一旁看了看说：“赫爽在那边呢！” 林丽嘻嘻一笑：“这个给徐然！” “啊？”陈大伟看了看李佳明和许潇潇：“徐然是咱们班的吗？” 李佳明和许潇潇相视一笑：“是吧！” 陈大伟“切”了一声说：“不给你树苗，看你咋种！” 林丽“嘿嘿”一笑：“我多拿了一棵！” 李佳明看着林丽说：“种两棵可以，你可要照看好了！” “嗯，我能看好！” 看着林丽把两棵树苗放在坑里，陈大伟说：“真没劲！” 李佳明乐呵呵地看着陈大伟问：“这个坑你要不要？” 陈大伟慢慢挪到他身边：“要！” “哈哈！”一旁的许潇潇实在忍不住，终于大笑起来。 陈大伟瞪着林丽说：“你那两个坑都自己埋！” 林丽“哼”了一声：“自己埋就自己埋！” “哈哈！”许潇潇又一次笑了。 三月的春风已经暗含暖意，少年们在朝阳映衬下把自己的小树种下，然后都很认真地计量着它的位置，并在心里期许着它长成的样子。 林丽看着自己亲手栽下的两棵小树，它们并排而立，枝丫上的小叶随着清风细微舞动，好像在对她轻轻诉说着自己的心情，而她也在心里默念着：林丽，徐然，你们都要好好成长，要长得参天茂盛，永远并肩站在一起。 看林丽还在发呆，许潇潇说：“走吧，就剩咱两了！” 林丽一抬头，果然大家都向教室的方向去了。 “这个陈大伟，说不帮还真不帮，等我下次借他抄笔记的！” 许潇潇笑着说：“得了，不是你非得自己亲手种嘛！” 林丽狡辩：“大家不都是亲手种的嘛！” 许潇潇说：“我们跟你可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 “哪都不一样！” “哈哈！” 第二十章 （2） 周末，林丽带上几本书，踏上了去市里的最后一班汽车。 坐在车上，林丽想着上次与徐然一起学习的情景，心里都是喜悦和幸福。或许就是因为他不在身边，她才更加珍惜这样的美好吧。 他在补课，她本不该再来，可是，他希望她来，她也是如此想。早春三月的嫩芽还没有萌发，他们的感情却已经肆意生长。 林丽搭着三轮车直接去了“她的宿舍”，周末的宿舍里空无一人，林丽庆幸自己随身带了钥匙。 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晚，林丽却有着强烈的归属感，她喜欢这个小屋，尤其是一进屋就看见那熟悉的被子，天蓝色的罩面散发着亲切的味道，她一看见它就感觉到莫名的温暖。 林丽放下书包，心情舒畅地走到窗前推开小窗，落日的余晖透过晚霞映照而来，使得小屋更添几分暖意，林丽看着街道上偶尔经过的行人，想象着徐然从小路尽头走来的样子，不知不觉就沉醉在这样的画面里。 林丽伸了伸手臂，然后开始清扫卫生，她拿着抹布坐在窗台上，认真地擦拭着玻璃上的灰尘，然后时不时向街道眺望，仿若一个新妇在等待爱人的归来一样。 下课铃声一响，徐然就快步向教室外走去，张凡在身后拉住他问：“干嘛去？” 徐然眨眼一笑：“去二中那！” 张凡在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跟他挥手再见。 徐然笑着走出教室，在鱼贯而出的人群里，他依稀看见陈静在向他招手，他朝她笑笑，然后大踏步向前走去。 一中与二中距离不远，但徐然还是选择了搭乘三轮车，坐到车上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一本书都没有带，他暗笑自己竟心疏至此，同时也期望林丽不会注意。 三轮车驶入小巷，徐然就看见窗台上一袭白衣的林丽，她正端坐在窗前一面擦窗一面看向路口，傍晚的阳光刚好映照在她的窗上，她看上去竟那么不真实。 他下了车，慢慢走过去。 而她一抬头便看见了他。 “下课了！” “嗯！” 她递过手中的抹布：“最上边那块我够不着！” 他一笑：“我来！” 海兴的小教室内，赫爽坐在李佳明的座位上鼓捣几本磁带，陈大伟侧坐在她前边椅子上：“翻啥呢？” 赫爽看着手中的磁带说：“班长上课不也偷着听歌嘛！” 陈大伟接着说：“班长还用偷着听吗？” 一旁的许潇潇呵呵一笑说：“你俩把他的磁带都没收了，省得他不好好听课！” 赫爽说：“我看行！” 李佳明从外边回来，看大家都围在自己的座位前，笑着说：“我这有宝贝啊！” 许潇潇抬头问：“放假老师还找你！” 李佳明答非所问：“林丽呢！” 赫爽说：“回家了！” “找林丽干啥？”许潇潇问。 “凑齐了开个会！”李佳明坐了下来。 “啥指示？”陈大伟问道。 李佳明一笑：“一个正经的事，一个不大正经的事，你想先听哪个？” 陈大伟来了兴致：“我就喜欢听不正经的！” 李佳明哈哈一笑说：“明天晚上我请客，吃饭唱歌，这个算不正经的。” “啥原因请客？” “嗯，庆祝我成年！” “过生日啊！” “嗯！” 赫爽说：“这应该算正事！” 许潇潇点点头：“不错！” 陈大伟问：“正经的是啥事？” 李佳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作业纸：“下周末的课程表，以后周末也补课了！” 陈大伟叹口气说：“没好了！” 李佳明看了他一眼：“你不成天说要撵上徐然吗？” 陈大伟说：“我还是先撵上程鹏飞再说吧！” “是啊！”许潇潇看着程鹏飞“岿然不动”学习的样子，心里无限钦佩。 李佳明也看向他，然后回头跟大家说：“明天也叫上他一起！” “好啊！” “林丽什么时候来？” 赫爽挠挠脑袋：“谁知道了，还不得待到晚上！” 陈大伟“哼”了一声：“不回来才好！” 李佳明哈哈一笑：“她咋得罪你了！” 许潇潇笑着说：“抢他树坑儿了，还记着呢！” “哈哈！” 徐然和林丽一里一外站在宿舍的窗前，望着一尘不染的玻璃相视而笑。 “上这干活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林丽抖了抖手中的抹布说：“你进来吧！” 徐然笑着从窗台跃进室内，长身站在林丽面前。 “啥时候到的？” “五点！” “咋没上这来学习？” “我自己去图书馆没意思！” “饿了吧？” “有一点儿！” “想吃啥？” “啥都行！”林丽笑着说：“买回来吃吧！” 徐然的眼里也全是笑意：“张凡说的没错，是少个锅！” “哈哈，你会做饭啊！” “试试呗！” 林丽隔壁的小屋住着二中的几个女生，这会儿她们陆续回到寝室，叽喳的笑闹声不时传了过来。 徐然说：“走吧，去买锅！” 林丽以为他开玩笑，徐然却已经帮林丽拿起了外衣，并顺手就给她套在身上。 林丽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书包，心虚地别过头去假装它不存在，而徐然更忘了自己连一本书都没有带。 离二中不远的杂货店里，徐然和林丽一前一后认真看着学生用的电煮锅。林丽看着徐然认真挑选小锅的样子，笑着问道：“你会用吗？” 徐然说：“不难，插电就能用！” 店主也在一旁推荐：“煮面、烧水都行！” 徐然点点头说：“行，就这个吧！” 柜台前，徐然一边付款一边问着使用时的注意事项，林丽把说明书和小锅装进盒子里，笑听着徐然和店员攀谈，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那人的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然后径自朝他们走来。 “徐然啊！” 徐然和林丽都回过头，然后他们看见穿着灰褐色皮夹克的齐嘉，正手插裤袋笑看着他们。 “齐嘉！”林丽有些吃惊。 齐嘉斜睨了林丽一眼：“嗯，好巧吧！” 林丽点点头，没有说话。 徐然豁然一笑，他拍了拍齐嘉说：“好久不见！” “是啊！”，他指了指林丽手上的东西问：“买啥呢？” 徐然笑了一下：“没啥，你过来玩了！” 齐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同学：“嗯，我跟他们来拉货！” 徐然朝他们挥挥手，然后问道：“需要帮忙吗？” 齐嘉摇摇头：“不用，都完事了！” 徐然问：“着急走吗，喝点？” 齐嘉说：“这就走了！”他扭头看向林丽：“你回去吗？” 林丽还没说话，徐然低头一笑说：“她不走！” 齐嘉笑着点点头，然后跟几个同伴摆摆手，打了个响指走了，出门前还回头对徐然说：“回海兴再聚！ 徐然点头答应：“好！” 一起回寝室的路上，林丽问徐然：“你和齐嘉挺熟吗？” “还行，我们初中一个班。” 徐然看着林丽：“你不喜欢他？” 林丽想到齐嘉帮助程鹏飞的事情，摇摇头说：“没有，我不太了解他。” 徐然拉过林丽的手说：“好了，我们回去煮面吧！” 林丽甜蜜一笑：“嗯！” 在住宿小屋里，徐然和林丽烧好热水，把买来的方便面放进锅里，看着面团一点点融化开来，他们的心也跟着慢慢融化。 第二十章 （3） 周日，林丽赶最早一班车回到了学校。 赫爽看到她很吃惊：“回来这么早？” “嗯！” “吵架了？”赫爽小声儿问。 林丽看了看前后左右：“没有！” “那你折腾啥劲！” “他今天有课！” 赫爽说：“你也应该有点正事儿了，别忘了，人家学习那么好，怎么玩都行！” 赫爽的话说到林丽的心里，她正在削铅笔的手跟着停了下来。 “知道了！” 在一起时的甜蜜，分开后都变成了对未来的惴惴不安，林丽看着书本发呆，好半天进不去学习状态。 赫爽以为自己说重了，忙拍了拍她说：“没事，悠着点就行！” 林丽点头，自语道：“他们马上就要分班了，课也比咱们学的快！” “我就说吧，你自己得长点心！” 林丽轻声叹息，开学两周了，她的心一半在学习上，一半在他身上，这样真的可以吗？ 许潇潇出现在周日的课堂上，林丽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 许潇潇也是轻叹一声：“老爸说，抓紧时间学习，以后没有假期了！” “啊！” “咱们也快分班了，估计期中以后吧！”许潇潇提醒着林丽，然后把教材和练习册一一拿了出来。 林丽蹑蹑地站起身，想回到自己的座位，她实在担心许潇潇下一秒就问到自己昨晚的去向，也没有心力再承受一番“教诲”。 谁知道她刚走出一步，许潇潇就一把拉住了她。 林丽心虚一笑：“干啥？” “晚上李佳明过生日，一起吃饭！” “噢！”林丽舒了一口气：“好啊！” 许潇潇笑笑：“学习去吧！” 李佳明的生日聚会，汇集了班级一小半的人。看见坐在对面的齐嘉，林丽还是感觉有些不习惯。 李佳明说：“过生日只是借口，就是为了找你们出来玩，以后就没时间了。” 赫爽说：“生日必须得过啊，再忙也得抽出时间！” 孟美奇附和道：“是呗，你不过生日，我们还没机会一起出来呢！” 吕佳也是甜美一笑：“班长你以后长岁数就行，个儿就别再长了！” 夏晓敏也在一旁说：“嗯，我说也是！” 大家都开心的笑了，陈大伟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同学，十分钦羡地说：“等我过生日的时候，你们也都能来吗？” 许潇潇哈哈一笑说：“看心情吧！” 林丽直接说：“来不了！” 程鹏飞认真地回答：“你叫，我就来！” 一直静默不语的齐嘉说道：“点不点菜了，你们不饿我可饿了！” 李佳明笑道：“点，现在就点！” 成长的过程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你渐渐地脱离了家庭，在属于自己的小集体里拥有天地，那些身边的伙伴，他们不一定始终跟你保持相同的步调，但起码，在最初的年华里，他们都不曾缺席。 李佳明笑着接受大家的祝福，同学们也暂时将学习抛在脑后，在只有年轻人能听懂的声音里，大家尽情聊着、笑着、闹着。 李佳明说：“非常感谢你们能来！” 林丽说：“以后每年都给你过大寿！” 许潇潇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陈大伟说：“今天算你帅！” 大家都热闹地笑了。 觥筹交错的瞬间，林丽看见齐嘉眯着眼睛看向自己，那眼神中包含的神色让林丽心思一沉，她冷着脸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看见他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遥遥地对着她喝了一口。 林丽低下头去夹菜，身旁的陈大伟小声问道：“你一天咋那么忙，放假就看不着人影？” “哪有了，我不是天天在班级自习！” 陈大伟拿着酒瓶给她倒满酒：“以后别总回家，我可不想落你太远！” 林丽嘻嘻一笑：“谁落谁呀！” “哈哈！” 吃完饭，一行人又相拥着去ktv唱歌，在小小的包房里，少年们一首接一首地点唱着熟悉的歌曲，每一个流行的旋律响起，大家就会凑到一起合唱，仅有的两个麦克风交相传递着，谁拿到都不舍得松手。 这样的场景里，有两个人却十分安静，一个是不善歌唱的程鹏飞，一个是漫不经心的齐嘉。 程鹏飞问：“你怎么不唱？” 齐嘉笑笑：“我喝多了，听他们唱挺好！” 林丽和许潇潇终于把《我是女生》唱完了，陈大伟等着唱《真的爱你》，麦克风传到他手上时，他使劲儿瞪了一眼林丽：“歇会儿去！” 林丽笑着坐回座位，许潇潇和李佳明站在一起，听着陈大伟的歌声，李佳明说：“学习要都有这个劲儿就好了！” 许潇潇笑道：“学习哪有玩有意思啊！” 李佳明问：“许老师知道你出来玩吗？” 许潇潇一笑“你咋那么怕老师呢！” “我怕了吗？”李佳明不服气地问。 许潇潇又笑了：“谁知道呢！” 李佳明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低声问一旁的许潇潇：“我没生日礼物吗？” 许潇潇抱歉地摇摇头：“没来得及准备！” 李佳明叹了一口气：“唉，我还以为有惊喜呢！” 许潇潇哈哈一笑：“不是给你唱歌了吗？” “哪首歌是给我唱的啊！” “生日快乐啊！” “……” 晚上回到寝室，赫爽问林丽：“唱歌的时候李佳明和许潇潇嘀咕啥呢？” 林丽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我哪知道，他俩天天有说不完的话！” 赫爽说：“学习好的学生就是有共同话题！” “还分这个？齐嘉不也跟大家玩的挺好！” 赫爽来了兴致：“齐嘉今天总看你呢？” 林丽想到他偶遇自己和徐然的事，深吸了一口气说：“他闲的！” “哈哈！” 赫爽摆弄着床上的磁带，把随身听的耳机拔出，外放着里面的歌曲。 林丽听着“如果云知道，逃不开纠缠的牢”，打开了桌上的课本，她的思绪慢慢回到眼前的文字里，那张满的弓并未松弛。 最新的数学单元测试卷，徐然没有打满分，这简直就像正常学生没有及格一样难以让人接受。班主任老师拿着徐然140分的卷子研究了很久，然后终于在自己的课外辅导班上认真“教育”了他。 “徐然，最后一道题为什么没做完？” “没研究出来解题思路！”徐然老实回答。 “你没做过这个类型的题吗？” “没有！” “我上周就在课上讲过！” 徐然没吭声，上周他没来上辅导课。 “徐然，你自己想想，现在是不是松劲儿的时候！”班主任老师还没有对他这样严厉过，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克制的愠怒。 徐然不敢再说话，尽管他心里根本没有在意这“十分”之差，但他的确是因为缺课才失掉了分数，此时，他只好乖乖听着不说话。 “这几天把落下的都补回来，下次再缺课就别来了！” “140分”在班级依旧是前三名，但老师的态度却让大家有一种错觉，徐然好像真的没及格。 下课后，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陈静默默跟在徐然身后，思虑很久后终于说：“徐然，听老师的没错！” 徐然没吭声，他脚步未停，心里还在想着事情。 “以后周末晚上也来上课吧，差一节课就差不少呢！” 徐然说：“我也不能天天学数学！” “不学数学也行啊，学啥都比出去玩强吧！” 徐然回头看了看陈静，陈静也抬起头看向他，目光十分坚定：“是去图书馆自习好，还是去老师家补课好，你自己想想吧！” 徐然皱着眉头问：“你听谁说的？” 陈静没回答，她拉紧书包的肩带说：“这不重要！” 徐然语气有些冰冷：“我的成绩我心里有数！” 陈静叹了口气：“有数就好！” “一起走吗？”徐然拦住一辆三轮车问陈静。 “嗯！” “那走吧！” 第二十一章 （1） 入夜，整个宿舍的学生都已熟睡，徐然还在台灯下做习题，从来不搞题海战术的他，此刻在反复做着同一类型的题目，尽管所有的题目都是一样的思路，更换的只是不同的提问方式，可他还是没有停笔的意思，他不是在学习，他只是不想休息。 连续两周来，整个班级都是沉闷的学习氛围，每一科老师都在压自己的科目习题，在决定文理分班的重要考试面前，他们并不是在拼成绩，而是在拼生源。文理科老师都希望能在最后阶段留住成绩优秀的学生，而学生们都希望通过考试顺利进入快班。 徐然是班级中最不用担心成绩的人，但此时，他只有让自己完全沉浸在学习里才能安定下来，一旦他静下来，就会徒增心事，从前粗枝大叶的人，竟变得如此细腻柔软，连他自己也始料未及。 两周来，他和林丽通过一次电话，写了两封信，彼此都在鼓励着对方要好好学习，在考试和分数为主旋律的背景下，他们对彼此的想念是那么微不足道，他们没人敢再说任性的话，即便洒脱如徐然，也不敢让林丽因为自己懈怠了功课，他把心收回在课堂上、习题里，把想念留在笔下和心里。 永远不要小觑少年的心性和定力，他们大多时候比成年人更懂得责任和压力，师长的教诲，亲友的良言，哪怕是身边人微不足道的一句提点，都可能影响到他们对自身的反省和认知。 林丽在追赶徐然的路上砥砺前行，徐然在等待林丽的路上韬光养晦，他们虽未身在一起，心却在一处。 将近凌晨时分，徐然终于收起笔，他摁灭台灯，在黑暗中躺下，他渴望精神疲惫，这样就更容易入睡。因为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他闭上眼睛又在心里默过了一遍刚刚的解题思路，然后慢慢睡了过去。 人间最美四月天，即便是在北方，春的气息也随着暖风习习而来。 林丽这几天心情十分舒畅，她走在校园的小径上，不时驻足看向花坛后的干枝梅，不知道它们是在哪天夜里暗发了花蕾，此时，初生的几朵花蕊正在枝头欢畅，午后的阳光洒落在花坛中央，它们更加肆意飞扬。 李佳明和同学从球场回来，叫住哼着小调向前走的林丽问：“看样儿上午考的挺好呗？” 林丽捋了一下头发，笑着说：“还行！” 李佳明把篮球扔给同学，跟林丽并肩往教室的方向走。 “打算学文学理？”李佳明问林丽。 林丽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呢？” 李佳明说：“我这脑袋不适合学文。” 林丽摇摇头：“你是理科好，当然学理！” “你也不差啊！” 林丽一笑：“物理始终不行！” “你要求太高，不能都跟徐然和程鹏飞比。” 林丽点头：“也没有，我只是在想，到底学文好还是学理好！” “你想学文？” 林丽没吭声。 “我们几个可都学理，你要脱离集体啊！” 林丽轻叹一声说：“我再想想吧！” 李佳明说：“咱班老师还是理科班任，你学文就得去二班了！” “嗯！” 李佳明学着陈大伟的语气说：“别去二班，学习小组不能没有你！” “哈哈，你们有许潇潇就行了！” 李佳明一笑：“也需要你！” 林丽开心一笑：“我想想！” “嗯！” “你上午考的咋样？” “挺好吧，都蒙上了！” “哈哈！” 海兴与一中不同，每年的文理分班都会在高二进行，像今年这样提早加入教学计划还是第一次，大多数学生的心里还没有文理概念，他们的选择基本来自于对自己各科成绩的衡量，一般来说，综合排名很好的学生都会选择理科，这简直是一项不成文的惯例。 林丽之所以犹豫，并不是因为她理科的薄弱，经过一个多学期的勤苦学习，她的各科成绩都已经排在前列，不管学文学理，都不会很差。她内心的纠结，更多是始于对文科的偏爱，小小的她还不知道用未来的人生走向去权衡利弊，她只是想着，在文史政的课堂上，她更有学习兴趣，相反，物理和化学始终让她感到压抑，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是被动的去学，如果照着这种学习状态，她实在没有信心能赶上许潇潇、程鹏飞还有徐然。 林丽对李佳明说“再想想”，她自己也确实想“再想想”，月考后就是运动会，距离期中考试和分班还有很长时间，她可以在这段时间里认真考虑这个问题，眼下，她要想的是接下来的几科考试该怎么答，考试之后的假期该怎么安排。 徐然知道林丽考试，下课后他算好时间给她打了电话。 徐然问：“考完了？” “嗯，考完了！” “咋样？” “行！” 听到林丽的语气，徐然放下心来：“我们还没考！” “哪天考？” “下周一！” “那周末好好复习吧！” 徐然对着电话点点头：“你呢？周末还补课吗？” “这周放假了！”林丽说完，马上补充道：“我回家！” 徐然沉默了一下说：“好！” “你好好复习！” “嗯！” 周末，林丽收好书包回家了。走之前，她去看了刚栽下的小树，它们比之前并没有变化，但在林丽看来，还是觉得它们每天都有长高。三月份的植树节，学校里一共栽种了三百多棵小树，全校像林丽一样认真看管幼苗的人仅有她一个，它们在她眼里已经有了生命和灵魂，好像真的是“他们”一样。 林丽站在十字街路口等车，去往市里的汽车就停在马路对面，林丽看着行人一个接一个陆续上车，心里的“蠢蠢欲动”开始滋长，为了不让大自己冲动，她转过身，将目光定格在眼前的水果摊上。 一辆微型轿车按着喇叭从身边经过，林丽自觉的向路边退了一步，不想那车子竟然在她的身边停住，车窗摇下，齐嘉从里边探出头来。 “上车吧！”齐嘉看着林丽，示意她坐上来。 林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疑问的神色。 齐嘉歪着头漫不经心地说：“正好我也去一中，一起走吧！” 林丽漠然一笑：“我不去一中！” 齐嘉认真看了看林丽：“不去？” “嗯，我等车！”林丽指了指相反的方向。 齐嘉一笑：“放假不去找同学玩？”齐嘉把“同学”二字咬的很重，林丽听来十分刺耳。 “不去！” “哦！”齐嘉耸耸肩：“那再见！” “再见！”林丽面无表情的说。 齐嘉的车子启动，林丽别过头去看自己的汽车，心里想着，怎么就被他碰到了呢！ 谁知道她刚松了口气，齐嘉的车子又倒了回来，齐嘉再次从车窗探出头来：“没什么话让我传的？” 林丽的神经绷的正紧，看齐嘉这样纠缠追问，心里十分不快，她没好气说：“没有，谢谢！” 齐嘉没说话，他笑着摇上车窗，松开离合绝尘而去。 一中的课堂上，徐然正在给邻桌的同学讲解习题，考试之前的课堂上，老师只负责答疑解惑，同学们也都放松心态进行最后的复习。 徐然的题目终于讲完后，张凡凑了过来：“把你给她讲的那个再给我讲一遍！” “那题你昨天就会了！”徐然不搭理他，拿起手头的卷子浏览起来。 张凡叹口气说：“这次考不好，进不去快班了！” “不能，好好考没事！” 张凡没有底气地点点头：“但愿吧！” 不管同学们平时的成绩如何，到分班这样的人生转折里，他们都希望自己能跟上主流，不被淘汰。 张凡是这样，陈静也是这样。 下课铃声响起，陈静出现在徐然的班级门外。徐然放下手中的卷子，走了出去。 看见陈静脸上沉闷的表情，徐然问：“怎么了？” “有几道物理题，怎么都做不好！”陈静的情绪十分低落，声音也很低迷。 “马上就考试了，别想那么多了，能做啥样就啥样吧！”徐然用劝说张凡的话来劝她，在他看来，他们现在的心态近乎一样。 陈静抬头看他，眼睛里似有泪光闪烁：“我不想放弃啊，我也想进快班！” 徐然深吸一口气问：“哪不会，我给你看看吧！” 陈静的脸上瞬间露出笑容：“放学你帮我看！” “好！” 第二十一章 （2） 徐然回到班级，体育委员袁俊在前排打个响指叫他过去。 “放学练会儿去？” 徐然抱歉一笑：“今天不行了！” “不差这会儿功夫吧！” 新学期的篮球比赛马上又要开始，体育委员对比赛的关注度远远高于月考和文理分班。这几天一下课，他就会叫上球队的几个人出去练球，球队的几个人里，除了他自己，也就只有徐然的热情最高了。 徐然说：“考完试吧，也不差这一天了！” 坐在一旁的景雪瞪着袁俊说：“马上就考试了，你不学习人家还得学习呢！” “诶？”袁俊看着景雪挠挠脑袋：“哪有你呢？” 景雪白了他一眼，回头跟同桌聊天去了，徐然笑着拍了袁俊一下：“我回去了！” 放学后，袁俊和几个同学拿着篮球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喊了一声“徐然”，徐然刚站起身，就看见陈静也出现在教室门口。 袁俊看了看陈静，然后了然地用手指了指徐然离开了。 陈静拿着卷子和资料册问：“在你们班还是去我们班？” 徐然说：“进来吧，在这讲！” 看见陈静笑着走了进来，张凡把手中正在收拾的书本又铺回桌上：“你们换个地儿，这没地方！” 徐然问：“你又不回家了！” “不回！” 徐然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座位，示意陈静坐下。 张凡拉着脸问陈静：“你班就没有一个学习好的？跑这么远来问题？” 陈静微微笑道：“别人和徐然能一样吗？” 张凡一时结舌，他看了看徐然说：“是不一样！” 教室的前门被出去的同学用力关上，张凡抬头看了看：“我还是回家吧！” 在学校的大门口，张凡追上了快步前行的景雪。 “景雪，你走这么快干嘛？” “回家做题！”景雪头也不回地说。 张凡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得了吧，不就是看见陈静去咱班了吗？” 听到张凡这么说，景雪的脚步又加快了。 张凡心里憋闷，他三部并两步追上景雪问：“你至于吗，徐然不就学习好点吗，他对你好吗，跟你说过话吗？” 景雪停住了脚步：“怎么没说过话了？他帮我搬过作业本，给我讲过题，替我擦过黑板……” “他对谁都这样啊！” “我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这么认真干嘛？” “陈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徐然喜欢的人不是她吗？” 景雪看了看张凡：“你说的人我没看着，但陈静和其他女生就是不一样！” 说完，景雪又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张凡叹了口气：“这怎么一个一个，都成徐然的了！” 徐然把陈静积攒的习题全部讲完后，天已经黑了。 “徐然，谢谢你！”陈静说。 徐然一摆手：“谢啥，到时候好好考就行了！” 陈静笑着点头答应：“我一定要跟你考进一个班！” 徐然一笑：“哪个班都一样！” “不一样！” 陈静拉好书包拉链说：“都饿了吧，我请你吃饭！” “我去食堂了！” “这点儿食堂早没饭了！” “那我回寝室吃方便面！” “吃方便面干嘛？帮我做这么多题了，一起吃个饭都不行？” 徐然问：“这么晚了你不回家？” “家里没人，我妈回海兴了，回去我也没饭吃！” “好吧！” 校门口的拉面馆里，三两同学结伴在吃饭，徐然和陈静进来后的几分钟里，就碰见了好几个相熟的同学，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询问着各自的复习情况，有的同学手边还放着书本，时不时看上一眼，都争分夺秒地在“临阵磨枪”。 徐然看着这些“努力”的同学，心里想着“磨刀不误砍柴工”，他摇了摇头，认真地吃着自己的饭。 坐在对面的陈静吃了几口面，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打开书包，然后把刚刚收好的一张卷子拿了出来。 “徐然，我又想到一个题，你帮我看看这么解对不对！”陈静说着，站起身坐到了徐然身边，拿笔低着头在卷子上写了起来。 徐然一边低头吃面，一边看着她写的步骤，然后说：“思路都对，你先吃饭吧，一会儿我给你讲！” “做不出来我吃不下去啊！” 徐然放下筷子，接过她手中的笔：“这条线画在这，应该这样……” 面馆的落地玻璃窗前，徐然和陈静对着一张试卷低头耳语，一个在认真讲解，一个在倾心聆听，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 闲人齐嘉跟一中的几个旧同学刚好经过这里，他的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他们身上，看着徐然和陈静，齐嘉脸上的表情从惊异变成问询，最后化作玩味一笑，他笑着问身边的同学：“这小面馆，学生挺多啊！” 同学说：“嗯，是不少！” “看样儿挺好吃的呗！” “白扯，不能喝酒！” “哦，那换个地方！” “行！” 几个人走离面馆后，有个同学回头看了一眼说：“刚才屋里那是不是徐然？” “是!”另一个回答道。 “那女生谁啊？” “天天在一起，你说能是谁！” 齐嘉看了看说话的两个人：“天天在一起？” “嗯，学习好的学生不也就那么回事吗，假正经！” 齐嘉不高兴了：“别瞎说，徐然我们是同学！” “啊，忘了，那你不去打招呼？” “哈哈，喝酒是正事，走吧！” “嗯，走！” 林丽一大早就从家里返回了学校，春耕马上就要开始了，家里人都在忙着筛选种子和犁地，就连弟弟也跟着大人们忙着地里的农活，她帮不上忙又不愿意一个人待在家里，索性就跟着去镇上拉化肥的拖拉机回了学校。 赫爽看见提早到来的林丽十分欣喜：“刚才我还在想你呢，跟我去借书啊！” 林丽看着只有程鹏飞在的教室问：“人都哪去了？” “刚考完试，谁还学习，走吧，我看你鹤纸也要没了！” 林丽一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我没事帮你数了数，也叠了不少了！” “烦人！”林丽抱怨着收好书包，跟着赫爽去书屋了。 书屋里又新到了一批杂志和磁带，租借类书目也添了不少种类，林丽在心里赞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说的大概就是这里吧。 周末的小店里，偶尔会有学生来还借新书，林丽和赫爽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看着各自的书，赫爽已经看完席绢所有的新书，这会儿正在翻看三毛的散文，认真程度不亚于在读《活着》的林丽。 读《活着》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所有的生命在《活着》里都是痛苦的，他们还未体味到生命的真谛或快乐，转瞬就已离开，似乎“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林丽平日的阅读速度极快，这一次她却读的很缓慢，她与“老福贵”一起回顾着自己的一生，同时，也用心体会了一遍时间与生命的真义，当看到“苦根”终于也离“福贵”而去时，林丽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她似乎已经知道了该有这样的结局，也许，只有这样的结局才让福贵终于得到了解脱。 合上书，林丽深深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生活吗？ 赫爽看了看在一旁怔楞着的林丽说：“你一天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现在不应该看看《心有千千结》、《六个梦》啥的吗？” “那是啥？” 赫爽摇摇头：“智商高情商低，真不知道怎么谈的恋爱……” 林丽呵呵一笑：“情商低看琼瑶也没用。” “那倒是，不过也比看《活着》强！” 沉浸在《活着》里的林丽，被赫爽几句话带出情境，她站起身：“我去看看磁带！” 老板娘已经熟识林丽，见林丽到柜台前浏览，她热心给她介绍新到的货品，鹤纸，满天星折纸，手链，带有名字的幸运石应有尽有，林丽看着看着，心里就随着这些小东西陷入了甜蜜。 赫爽也走过来一起观看，她看林丽在一堆彩色石头里翻找，笑着问：“你家那名字可不好找，够呛能有！” 老板娘一听，马上问：“什么字啊？” 赫爽说：“然！” 林丽一跺脚，红着脸说：“什么呀！” “哈哈，本来就是嘛，有啥不好意思的！” 老板娘没去看羞涩的林丽，而是拿过装有心型石头的的盒子说：“有，我给你找！” 不一会儿功夫，一块天蓝色的心型石头就被交到林丽手上，看着石头上深深镌刻的“然”字，林丽舒心的笑了，有一股暖意渐渐融入心底，他就那么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赫爽歪过头来看：“在水一方？” “嗯？”林丽翻过石头，看见“然”字背面画着月亮和星星，其上刻着“在水一方”四个字，那几个字写得极其工整，林丽在心里暗想，简直像是为自己定做的一样。 她一面摩搓着“然”字，一面又看着“在水一方”痴笑，不过是一件没有生命的小物件，在林丽看来竟像得了稀世宝贝一样珍贵。 赫爽在一旁问：“再看看有没有‘丽’？” “好了！”林丽瞥了一眼赫爽，赫爽嘻嘻一笑不再说话了。 回去的路上，赫爽问林丽：“放假你咋不去看徐然了？” “他明天考试，不能耽误他复习！” “他还怕耽误吗？咋耽误不比你学习好啊！” 林丽听了这话心里不适，她闷头往前走，赫爽吐了吐舌头跟上去：“我没别的意思，这不是看你想他了吗？” “谁想他了？” “没有你生啥气！” “谁生气了！” 赫爽撇撇嘴：“行，没有，没有，你等我会儿啊！” 第二十一章 （3） 林丽把“然”字彩石放在小盒里，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静静观赏。 赫爽对她的“呆傻”模样司空见惯，已无心促狭，她抱着几本书去前屋看电视，出门前还帮林丽把门带上。 林丽眼角的余光看到赫爽出门前的表情，她自嘲一笑，拿出一张鹤纸，在上边写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看着自己的字迹，林丽心里一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他的字竟写的这么像，虽然她学不来他的笔锋和劲力，但那字体竟有如出一辙之感，连许潇潇都说她的字越写越好看了。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林丽在心里暗笑：比之“山无棱、天地合”大概也不为过了。 鹤纸在她的手里折转几下，一只美丽的纸鹤便出现在手上，林丽拿着它反复端详，看着看着，心思就飞向了远方。 周一的体育课上，男生们一如既往在篮球场内打球，女生们三五成群自由活动。林丽、赫爽和许潇潇站在球场边上看着比赛，李佳明和陈大伟配合得默契十足，开场没多久，就超过了二班十几分。 赫爽赞叹道：“李佳明和陈大伟这球打得真好！” 许潇潇认可地点点头，然后她转头看了看林丽说：“要说打球，他们都没有徐然打的好，是吧！” 林丽低声一笑：“是吗？” “你就装吧！” “哈哈！” 齐嘉拎着一袋冰棍和几瓶水过来，同学们都围了过来。 齐嘉把冰棍分别递给了林丽、赫爽和许潇潇，大家都笑着说“谢谢”。 “不用谢！”齐嘉咬着一根冰棍说：“我用班费买的！” “啊！” “别告诉陈大伟！”齐嘉说完，朝林丽和许潇潇狡黠一笑，这一刻，林丽突然觉得他也不那么讨厌。 李佳明又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林丽兴奋地欢呼了一声：“太帅了！” 齐嘉站到她身边问：“有那么帅吗，我要上去比他厉害！” 林丽眼睛盯着球场说：“那你去试试呗！” 齐嘉摇摇头：“今天不行，没换鞋！” 林丽闷哼了一声，不再搭话。 过了一会儿，齐嘉扭过头看了看林丽问：“你猜我去一中看见谁了？” 林丽马上转过头看他，眼睛里带着关切的问询之色。 齐嘉被这样的眼神触动，有什么话一时梗在喉里，他打了个哈哈说：“没谁！” 林丽生气地别过头去，刚刚才对他有所改观的态度又变回了先前的模样。 李佳明在球场里要水，齐嘉起身扔了一瓶过去，然后跟着同学站在了篮筐的一侧，他远远望着斜对面的林丽，心里无声地摇了摇头。 球场上的篮球直直砸了过来，齐嘉一跃将球擎在手里，他笑着将球抛回场内，然后认真地看起了比赛。 一中的文理分班考试顺利进行着，所有同学都使出浑身解数在考场上拼杀，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看到同学们“草木皆兵”的样子都有些于心不忍，在人生的第一个岔路口，谁也不想被落下。 徐然的每一科考试都是正常发挥，比起之前考试的轻松状态，这一次他的心态也多了些紧张和压抑，考试之前的分班潮影响着班里的每一个人，尽管他根本无需纠结自己的选择，但他却在记挂着另一个人的人生走向，他担心她在这个路口向相反的方向走，如果是那样，本就已经不再同行的两个人何时才能在终点相遇。 最后一科试卷上交后，不管考的怎么样，所有同学都长出了一口气。 张凡说：“老大，打‘拳皇’去吧！” 徐然拧好笔帽说：“不去，我回家！” 张凡“哦”了一声：“还知道回家呢！” 徐然笑看着张凡说：“这两天态度不太对啊！” 张凡深沉一笑：“哪不对了？” 徐然把笔袋塞进桌膛：“说不好！” 张凡情绪不高，他拉了拉椅子长叹一声：“估计咱俩的同桌也要坐到头儿了！” 徐然一笑：“就因为这个啊，你怎么就知道坐到头儿了呢！” “这不明摆着吗，下周就分快班，你肯定是要离开这了！” “都说不定的事呢，先别瞎琢磨了！” 徐然站起身往外走，张凡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这几天忙我一直忘了问你，那宿舍还住不住了？” “住啊！怎么了？” 张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不屋子收拾完，我姨又惦记招学生了！” 徐然一想，这也是人之常情，谁会把好好一个宿舍空着不出租呢，他脑海里回旋着林丽坐在窗台擦玻璃的样子，然后脱口说：“帮我问问你姨，那屋能不能招不招男生？” “啥？”张凡瞪大眼睛问。 徐然拍了拍张凡：“问问，明天告诉我信儿！” 徐然说完，就随着同学向楼下走去，他的脚步极快，三五步就把大半同学落在身后。 他刚一出教学楼，就被守在门口的袁俊逮了个正着。 “干啥去？” “回家一趟！” “又不放假回什么家？” “今天不是没晚课吗！”徐然笑着说。 袁俊没有松手，他左手拍着篮球，右手拉着徐然往球场走。 “今天肯定不让你走！” 徐然被拖了几步后，笑着说：“好了，我自己走吧！” 袁俊把球丢给徐然：“这次不进决赛，你就是考进快班也去不了！” 徐然哈哈一笑：“这次一定能进决赛！” “光说不行啊，得练！” “这样吧，我罚五个球，全进就让我回家！” “啥？” 徐然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弹尽粮绝，真得回家了！” 袁俊完全不听他的话：“罚十个！” “啊？” “行不行？” 徐然心里想着，不管罚几个今天都得回去，先罚着再说吧。他脱下外套，来到球场中间，场内几个同学都站到一旁围观。 徐然站在罚球线上，篮球在他手上熟练地运跳着，球筐与他之间的距离4.225米，好像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一样，触手可及又遥遥相望，手中的篮球似乎读懂他的心事，一个美丽的弧线滑过，篮球在筐内落下，徐然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第一个球进，他祈愿：你要考试进步，物理和数学都要赶上！ 第二个球进，他希望：你正在想我，像我想你一样！ 第三个球进，他向往：未来某场比赛的场边，你也像她们一样站在身旁。 第四个球进，他期待：我们要早点在一起！ 第五个球进，他欣喜：回家！ 篮球被递回袁俊手上，球场边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徐然一边穿外套一边对袁俊说：“队长，明天，我保证不缺席！” 袁俊也被徐然的表现惊呆了，他哑口失声，直到徐然走出几步远他才反应过来。 “靠，五罚全进，你牛！” 徐然脚下生风，离开球场转瞬就到了校门口，他的手刚刚抬起，一辆三轮车就停到了身边，正当他一脚跨到车上时，身后有人大叫着他的名字。 徐然回头，见陈静正背着书包跑向自己。 “你怎么走的这么急，我追了半天！”陈静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有事吗？”徐然问。 “你去哪？” “回家！” “我跟你一起回！” “你回去干嘛？” 陈静说着话，已经坐到了车上：“我家里没人，爸妈都在海兴，我回去看看！” “哦！” 三轮车出发后，陈静问徐然：“你是回家？还是去看林丽？” 徐然笑笑没说话。 陈静看向路旁，笑着问：“徐然，你跟林丽，什么时候那么好的！” 徐然想了想：“一直挺好的！” “初中？” 徐然摇摇头，然后又莫名点了点头。 陈静轻叹一声，笑着说：“没看出来啊，林丽这么有眼光！” 她这话倒把徐然逗笑了：“我没眼光吗？” 陈静闷笑一声：“回去我也去看看他们！” “他们晚上有自习呢！” “那下了自习去！” 徐然看了看陈静：“你自己决定吧！” 回海兴的末班车到站已经快六点了，下了车，陈静走了十几步就到了家门口。 “徐然，你啥时候去学校？”陈静问。 “一会儿！” “我跟你一起去吧！” 徐然一笑：“我去找林丽！” 陈静也是一笑：“嗯，知道知道，你找林丽，我看看李佳明他们！” 徐然脚步未停，笑着说：“行！” 看着徐然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拐弯处，陈静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冰冷。 晚自习课上，韩文华拿着白天刚发下来的卷子做考试总结，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同学们的成绩让他十分满意。 林丽的数学成绩还算稳定，自从她与许潇潇齐头并进后，老师和同学包括她自己都忘了她初入学时的状态，韩文华也由开始惊于她的进步到期待她的突破，发完卷子后，他第一时间给她指出卷子上不该丢分的地方，然后又额外给她布置了作业。 林丽随着老师的思路在翻看卷子，吕佳不时侧头过来看她的题目，数学老师在过道里来回踱着步，墙上钟表的指针刚好是六点一刻…… “笃、笃、笃”，教室的门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找林丽！” 门口一个高年级女生对韩文华老师点点头。 韩文华对着林丽点点头，林丽放下手中的卷子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女生是林丽同宿舍的高二学姐，林丽惊讶地问：“咋了，忘带宿舍钥匙了？” 学姐一笑：“我啥也没忘带，门口有人找你，我帮传个话！” 林丽疑惑地看了看她：“谁找我？” 学姐笑道：“不认识，挺帅的！” 林丽说：“别闹了！” “真的，快去吧！” 林丽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不敢确信这个想法的真实性，却无意中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在走廊拐角处的大门洞口，一人正斜靠着大门对着她微笑，不偏不倚，那笑着的正是她心里所想所念之人。 林丽用手捂住嘴角，但眼睛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掖不住，她慢慢走过去，笑着问：“这谁呀！” 他也笑了：“你说呢！” 第二十一章 （4） 陈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母亲在厨房给她做晚饭。 父亲在库房码完货回来，看见女儿表情郁郁的样子，忙凑过来问：“咋了，姑娘，没考好吗？” 陈静摇摇头：“你和我妈还去不去一中了？” “去啊，这不这两天忙吗，开春都来拉种子化肥，我一个人忙不开！” 陈静把遥控器扔在一旁：“那我干脆住宿得了！” 父亲一愣，然后赔笑说：“就这几天！” 母亲端着饭进来，看着陈静说：“你条件就够好的了啊，懂点事！” 父亲瞪了母亲一眼：“怎么跟孩子说话呢！” 陈静不吭声，端着碗闷头吃饭。 电视里播着古装电视剧，张卫健演的方世玉正在少林寺学艺，陈静对剧情丝毫不感兴趣，遥控器回到父亲手中，他拿过去调到了《雍正王朝》。 “我们马上分快班了！”陈静说。 “咋样，能进去吗？” “不知道！” 父亲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坐到陈静身边说：“明天让你妈跟你回去吧！” “你送我们？” “行！” “六点走！” “好！” “徐然也回来了！” “那正好，一起走！” 陈静眼睛瞄着电视点点头。 下课后，李佳明和许潇潇坐在一起研究一道数学题，陈大伟把手中的魔方打乱后再重新拼凑上，赫爽手中拿捏着一个纸鹤发呆，程鹏飞在给夏晓敏讲一道物理题。 陈大伟把拼好后的魔方扔在桌上，他扒拉了赫爽一下问：“林丽又跑哪去了，一节课没回来？” 赫爽抬头看看：“一节课没回来吗？” “嗯啊！” 许潇潇也抬头看了看林丽的座位：“我还真没注意，是不是有人找她来着!” 赫爽对陈大伟说：“放心吧，她丢不了！” “谁找她了？”李佳明问。 “好像是我们宿舍的人！” “那你回去看看吧，别有什么事！” “行，我回去瞅瞅吧！” 陈大伟叹息一声：“一天真不让人省心！” 许潇潇笑着问：“你咋那么关心她呢！” “我这是有集体责任感，怕把她落下！” 李佳明对他嗤之以鼻：“人家考试落你很远吧！” “哈哈，那都是暂时的！” 赫爽收好书出门，孟美奇在她之前走出去，赫爽看见一个高年级大个子男生站在门口等她，孟美奇笑着向他走过去。 操场上都是来往的学生，有的是手捧着书本回宿舍，有的是从小卖部买了零食回教室，赫爽在心里嘀咕着，逃课还上瘾了，是挺不让人省心的。 有人与她擦肩而过，然后又后退着回到她身边。 “干嘛去？” 赫爽一看他，继续往前走：“下课了你来干嘛？” 那人嘻嘻一笑：“上课谁来啊，没意思！” “齐嘉，还是你自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齐嘉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我这活得真实！对了，你干嘛去？” “回宿舍！” “找林丽啊？” “你怎么知道？” “她跟徐然在一起呢，你不用找了！”齐嘉面露不屑之色。 “你看着了？” “是啊，也不知道冲了什么邪，总能碰着徐然，还每次都和女生在一起。” “扯，你上哪总碰着去？” “这两周我都去街里了！” “那也不可能，林丽这两周都在学校！” “太单纯！”齐嘉啧啧两声：“我说跟徐然在一起的女生是林丽了吗？” “啥意思？” “没啥意思，我就纳闷，徐然是不是真学习那么好，吹的吧！” “一边去，谁跟你一样！” 听说林丽和徐然在一起，赫爽也跟着齐嘉一起回了教室，班级门口，孟美奇和那高年级男生仍站在一起，齐嘉冷哼了一声：“这些女生，长得是挺好看的，怎么眼睛都瞎呢！” 远离学校的一个小吃部里，林丽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徐然吃晚饭。 “你再吃点呗！”徐然说。 林丽手中拿着筷子，眼睛却看着徐然：“刚吃完，哪还吃的下！” 徐然一笑：“那你就看着我吃吧！” “嗯！” 看徐然把菜里的辣椒都挑了出来，林丽笑道：“一大男生，一点辣的都吃不了啊！” 徐然说：“不爱吃！” 林丽摆弄着筷子说：“我喜欢吃！” 徐然看了看林丽：“那我也吃点！”他夹了一块辣椒放在嘴里，然后说：“口味得一样，要不以后，没法做饭了！” 林丽呆愣了三秒钟，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庞。 吃完饭，两个人沿着背街的小路向镇外走去，晚风习习，都是春的暖意。 林丽感受着徐然手心里的温度，听着他讲学校的琐事，关于学习和篮球，她都很感兴趣，唯一遗憾，她无法参与进去。 林丽说：“你马上分文理班了，又落了我一节！” “你这次不也考的挺好吗，我想过了，以后把我做过的题都拿回来给你，我做啥你做啥，肯定没问题！” 林丽没说话，她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怎么了？” “徐然，我想学文！” “学文？” “嗯，在犹豫！” 徐然拉过林丽：“别学文，你不就差物理吗，不行以后周末你就去找我。不用周末，没晚课你就去，我给你补！” “徐然，成绩不是靠别人补上来的，都得自己努力！” “那就好好把物理补上来，别学文了！” 林丽看着徐然认真的表情问：“为什么这么想让我学理？” “你学文的话，我就真的帮不上你了！” 林丽想着自己与他的差距，忍不住低头问道：“徐然，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嗯？” “我最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学习不好，也不好看，还很傻……” “哈哈！”徐然看着林丽问：“你相信磁场吗？” “磁场？” “嗯，磁场！” 林丽琢磨着徐然的话，这算物理还是生物？是唯心还是科学？ “徐然，我……” 徐然的手指压在林丽的唇上，林丽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林丽！”徐然唤道。 “嗯？” 徐然看着她，那表情竟是一丝不苟的严谨。 如果林丽自己不是心乱如麻，她一定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气息。 他注视了她良久，终于问：“你种的那两棵树呢？” “还在……” “我想去看看！” “现在？” “嗯！” “好！” 第二十一章 （5） 入夜，林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赫爽拍了拍她问：“几点了，还不睡？” 林丽侧过身来问赫爽：“你说，如果我学文，还能不能跟他考到一所大学？” “现在想这个还早吧！” “不早了，老师都在班上说了好几次了！” “考大学还分文理科吗？” 赫爽的问题也让林丽郁结，她也不清楚文理与大学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但有一点她清楚地知道，那就是徐然一直在离她很远的地方，而且越来越优秀。 “赫爽，你说徐然会不会真考上清华？” “清华不是那么好考的！” 林丽叹息一声：“就算不是清华，肯定也能考个好大学！” 黑暗中，赫爽看着林丽问：“咋了，对自己没信心了！” 林丽“嗯”了一声，和徐然短暂的相聚之后，她又一次开始正视现实。 赫爽也叹了口气，她从不多愁善感，但此刻她想到了自己，她用惯常的语气说道：“知道有差距还不好好学习，你要考不上大学，你俩现在多好都白扯！” 林丽被赫爽无情说中心事，瞬间寂静无声。黑暗中，赫爽没有再说话安慰她，林丽也没有再倾诉心声，时钟的滴答声敲进耳膜，她们都揣着各自的心事不愿睡去。 早上五点钟，林丽来到班级，失眠的一夜并未让她想通稚嫩的心事，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她就在想着要去车站送他，她在心里计算着早班车的时间，然后默默拿出了书本。 早到的程鹏飞拿着卷子走过来：“昨天卷子的最后一道题，老师又讲了一种方法，你看看！” 林丽心里暖暖的，她笑着说：“谢谢！” 程鹏飞一笑：“老师让我给你看的！” 林丽问：“老师没说啥吧！” “没有！” 林丽放心地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陈大伟和李佳明都是踩着早操的铃声到校的，他们站在操场上等着班级里陆续而来的同学，陈大伟站在前排组织同学依次列队。 “林丽呢？”陈大伟问。 吕佳说：“回宿舍了！” 陈大伟回头，刚好看见林丽小跑着出了校门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那感觉竟有点疼。 二班体委的“立正，稍息”声传来，陈大伟才收回思绪，他站直身子，对着队伍道：“起步，跑……” 徐然比平日起得更早，姐姐一如往常在帮他收拾换季的衣物，她一边叠着衣服一边抱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住一宿！” “五一我再回来！”徐然笑着说。 姐姐说：“再回来别总去学校，都不在这上学了，还去干啥！” 徐然低头一笑说：“那不有以前同学嘛！” “同学比你姐都亲啊，回来不先回家！” 昨晚，徐然回来并不算晚，但姐姐还是生气他没有第一时间到家。 姐夫在一旁说：“你再唠叨，下次徐然不来了！” 姐姐说：“他敢！” 徐然怯怯的一笑：“不敢！” 姐夫用“同病相怜”的表情看了看徐然：“知道我不容易了吧！” “哈哈！” 三个人正在说笑，就听见门外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在叫。 姐夫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是徐然同学，捎他一起走！” “谁呀！”姐姐问。 徐然手里的筷子还没放下，眉头不自觉地蹙在一起。 “是个女生，挺眼熟的！” 姐姐向外看了一眼：“是陈静吗？” “你怎么知道？”徐然看着碗里的饭菜问。 “一中不就你俩吗，她爸妈每次见着我都夸你学习好！” 姐夫出去跟陈静爸爸说话，姐姐在屋里帮徐然收好书包。 “走吧，别让人家等了！” 徐然站起身：“小宝还没醒呢！” “别等他了，他能睡到七点！” 徐然看着窗外站着的陈爸爸和姐夫，心里想着，只不过是回来看一眼，怎么就变的这么兴师动众了！ 看到徐然出来，陈静从车上下来，她笑着徐然姐姐打招呼，然后对徐然说：“上车吧！” 徐然苦笑一下：“怎么还来家里接了！” 陈静一笑：“我爸说，正好顺路！” 陈爸爸在一旁说：“是啊，这不正好往东走吗！” “其实我自己坐客车走就行！” “那是干啥，又不是没车！” 车里的陈静妈妈跟徐然姐姐说：“这孩子，我看着就仁义！” 徐然姐姐也笑了：“陈静也懂事儿！” 陈爸爸启动车子，徐然隔着车窗向姐姐挥手再见。 车子转过小巷，直接驶入通往市里的主道，徐然忍不住回头看向被甩在身后未曾路过的站台，心里期许着她此刻没有站在那里。 “看什么呢？”陈静问。 “没什么！” “徐然，我这次考的还行，差不多能进快班！” 徐然点点头：“好啊！” “到时候，你还得多帮帮我！” 徐然还没说话，陈静爸爸先开口了：“徐然，你是好孩子，我们都信得着你，多帮帮陈静！” 徐然一时语塞，陈静咯咯一笑说：“谁不是好孩子了！” 徐然附和一笑，他侧身看向窗外，路旁的树木依稀可见嫩绿，播种的季节就快到了。 “回去就得分班了！”陈静说。 “不能，球赛还没打呢！” “还打球赛啊！” “打啊！” “那我去当啦啦队！” “好！” 早上的第二班车已经出发了，林丽站在车站一角数着来往的乘客，直到路旁的小摊位都开始营业，她才确信徐然应该已经走了。 在她栽种的两棵小树前，他说“好好学习吧，不用送我”，林丽心里想着这样的话，暗自懊恼着，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懊恼着什么，是没有事先约定好时间，还是没有听他的话。 林丽低着头沉闷地往学校的方向走，清晨的阳光打在脸上，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夜空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春天的微风细细吹过，她又慢慢回到了现实。 到了学校，早自习已经下课了，林丽在门口碰到许潇潇和赫爽。 许潇潇说：“一起吃早饭去吧！” 李佳明跟上她们：“我也去！” “好！” “陈大伟，你呢？” “我回家！” “他咋这么蔫吧？” “没考好，被老师说了吧！” “怪不得呢！” “林丽，你咋也不乐呵呢！” “我饿了！” “那快走吧！” 第二十二章 （1） 月考成绩公布后，徐然就从五班分到了一班，一、二班惯性地成为了学年的两个文、理快班，配备了学校最好的师资力量，汇集了学年最优秀的生源。 徐然的同桌从张凡变成了原俊，前排的女生也由两个长发马尾换成了清一色的短发学霸，其中一个正是每次考试都位列徐然之后的田小野。 徐然初见田小野，就感觉到她与其他女生的不同。她短发精致，话不多，却不内向，看上去很内敛，却和同学都关系亲密。 两个人的名字在大榜上并行了近两个学期，他们并不陌生。 “徐然！” “田小野！” 这是两个学霸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数学课，依旧是徐然原来的班主任老师任教。进入快班后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老师讲的越来越少，学生们做的题却越来越多。四十五分钟的课堂上，老师留了三十分钟进行测试，还有两分钟下课时，老师在讲台前示意大家停笔交卷。 新任班长和数学课代表分别起身帮助老师收卷子，二人互递过自己手中的试卷浏览了一遍，一个笑着说“厉害”，一个摇摇头认真地说：“还是你厉害，我没做完！” 坐在中后排的陈静看着说笑的两个人面露不悦，分班后的两周时间里，徐然跟新同学迅速熟稔，休息和自习时间他就会跟前后同学讨论问题，而按照成绩排好的座位，她又无论如何也插不进去。 张凡坐在最后一排，他起初的心情与陈静相仿，不再与徐然同桌一度让他感觉如同失恋，这种失落感终于过去后，他开始更加不适应现有的班级状态，老师讲课的速度和一带而过的思路，让他开始怀疑当时拼命考到这个班的初衷是否正确。 田小野把卷子交给老师后，下课铃声准时响了起来。 原俊拉着徐然往外走：“赶紧叫上人出去练练！” “下午就比赛，不保存体力了！” 依旧是体育委员兼球队队长的原俊说：“这可是分班以后第一次比赛，咱们得一鸣惊人！” 徐然哈哈一笑：“不还是原来那几个人吗，早就一鸣惊人了！” 这话原俊听了十分受用：“那倒是，不过还是不能大意了！” 海兴的教室里，陈大伟和李佳明正在试穿刚发下来的旗手装，虽然叫做旗手装，在林丽看来只不过是另一种款式的校服罢了。 “我说应该给你们买西服，那穿上多带劲！” 齐嘉拎着上衣说：“亏的不是西服，要不得更难看！” 镇上每年都会举办一场中小学春季运动会，运动会期间学校对外开放，集贸范围更扩大到校园内外。与其说这是学生们的一场运动竞技大会，不如说是一场全乡群众的团体活动。 运动会前一天的晚自习全校停课，同学们的出席率却跟平日相仿，大家三五成群坐在一起闲聊。 赫爽说：“初中的时候，还轮不上你们当旗手呢！” “那时候个头还没长成呢！” “打过鼓吗？” “打过吧！” “大鼓小鼓？” “男生有打小鼓的吗？” “哈哈！” 林丽想着更早以前的运动会，那时候她还不认识徐然吧，在某个检阅仪式的方队里，她们或许也毗邻而立过。 教室的门被推开后，嘈杂的班级里发出一阵难以掩饰的赞叹声，林丽抬头，原来是孟美奇回来了。只见她盘了头发，画了美丽的妆容，还换上了一身职业黑色裙装，样子看上去有一种迷人之美。 孟美奇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林丽挪动身体给她让了座位，并赞道：“真好看！” 许潇潇说：“最美举牌手！” 孟美奇不好意思地笑了：“这衣服行吗，我在照相馆借的！” “好看！” 女生们毫不掩饰自己的夸赞之情，反观男生却都保持着庄重的神色。林丽一笑，故意问陈大伟：“你说好不好看？” 陈大伟倒也不矜持：“好看！” 齐嘉笑嘻嘻地说：“配个白衬衫能更好！” 轮到李佳明，他笑着问：“穿高跟鞋习惯吗？” 孟美奇站起来走了两步，笑说：“练了几天了，应该没事！” 五月的第一天恰逢周末，为期两天的运动会就在这一天拉开了序幕。 高年级的学生不用站方队，班级里除了几个旗手和孟美奇外，所有同学都悠哉惬意地坐在观众席上观看检阅仪式。 操场内的彩旗和鼓声与场外观众的热情交相呼应，每一个方队经过主席台都会喊上一句加油口号，各个学校的出场方式也都是别出心裁，有的方队举起条幅，有的方队摇起花束，还有的方队集体吹起小号，虽然声音听起来参差不齐，但气氛烘托却是十足的满分。 孟美奇率领的海兴中学方队入场时，引起了不小的一阵骚动。最美举牌员一时间夺走了场外所有观众的眼球，使得队伍里的鼓手都因此黯然失色，只有彩旗小方队的白衣少年们经过时，场边的女生群里才发出一阵窃窃议论声。 看着李佳明和陈大伟等人经过眼前，林丽的班级周围爆发出一阵呐喊声，队伍里踢着正步的男生们表情肃穆，又都忍不住回头笑望自己的班级，好像他们参加的是奥林匹克运动会一样自豪。 队伍远离班级的观众席后，林丽和许潇潇相继坐下。 许潇潇笑着说：“又少那小谁啊！” 林丽假装不明白：“少谁呀！” “哈哈，不知道！” 同一时间的一中校园里，徐然正在与高二学年的一个班级打半决赛，为期一周的篮球比赛终于接近尾声，而他和袁俊离预期的目标也越来越近了。 球场边上被围得水泄不通，比赛的热烈和受欢迎程度因此可见一斑。 张凡抱着徐然的衣服站在场边，像足了一个守候偶像的粉丝，只是休息的时候，他又安静地看着女生们围到场内去，然后摇着头一副完全看不习惯的样子。 中场休息的时候，徐然坐到了他身边。 “你还能看着我呢！” “这什么话！” 张凡本想再调侃几句，就见陈静拿着水走了过来。 “太棒了！”陈静拧开瓶盖，把水递了过来。 徐然笑着说：“喝过了！” 见陈静没有收回手，徐然把水接了过来。 张凡淡淡一笑，将目光移到旁侧，偏巧就看见场边不远处站着的景雪，正在目不转睛地看向这里。 张凡把手里的衣服顺势递给陈静：“给你吧！” “你干啥去？”徐然问。 张凡没回答，只说了句：“你打完球先别走，屋子给你收拾好了，下午就搬过去吧！” “哦，好！” 陈静看了眼走开的张凡问：“你要搬哪去？” “外边？” “为啥搬出去呢？” “方便！” “跟谁一起住？” “自己！” “离得近吗？” “不太近！” “那你为啥……” 场内的哨声响起，徐然起身返回了赛场。 林丽坐在主席台的最左侧，正聚精会神地审阅着各班级的来稿，不时对着广播读一篇优秀稿件，她身旁的高二学长也在甄选，但读出来的大多是自己班级的投稿。 李佳明回到班级方阵后才发现林丽被抓去主席台播稿，他坐在许潇潇旁边问：“你们写的呢！” 许潇潇手中拿着笔，笑着说：“在想呢！” 李佳明拿过许潇潇手中的本子看了一眼，然后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将其递还回去：“运动场上彩旗飘，运动健儿显英豪？这我都会！” “哈哈！” 陈大伟说：“我写了两句，你们听听？” “快说，别卖关子！” 陈大伟手叉腰咳了两声，然后大声朗诵道：“东风吹，战鼓擂，运动会，谁怕谁！” “哈哈……”前后左右笑倒了一大片。 李佳明抡起胳膊把陈大伟按回座位：“一边凉快去！” 这时候广播里传来林丽播稿的声音： “年轻的我们自信飞扬，青春的气息如初生的朝阳，跑道是我们释放精彩的战场，加油是我们最高的奖项！奔跑吧，少年，张扬吧，我们。高一一班来稿！” “谁写的？”李佳明看着大家问。 同学们没有回应。 赫爽不以为意地说：“还能有谁，有人现写现卖呗！” 李佳明哈哈一笑：“怪不得老师把她送那去了，这下我放心了！” 徐然的班级以大比分进入了决赛，终场的哨声响起后，场内场外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徐然和袁俊被同学们簇拥着走出球场，裁判和老师也都笑着给他们鼓掌。 班长田小野在场边等着大家，直到球员们的热情劲消了大半后，她才走过来说：“祝贺你们！” 徐然笑着说：“应该是祝贺咱们！” 袁俊套上外套，兴奋地问：“班长怎么给我们庆祝啊！” 田小野看了看场边的班主任老师说：“老师不能同意你们出去喝酒！” 大家都笑了，他们欣赏女班长的聪明睿智，又不想说破他们一定会按她说的去做。 田小野看了看大家，然后十分平静地说：“我们可以不告诉他！” “哈哈！” 一群男孩女孩们簇拥着向校外走去，身后的老师也没有过多管束他们，年轻的时光，谁又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美好呢。 晚上，徐然在张凡的帮助下搬离了寝室。 三轮车上，张凡笑着说：“你这算为爱搬家？” 徐然低沉地说：“不算！” “咋了？”看徐然神色沉闷，张凡忙关切起来。 徐然抬起头，脸色又变得明媚：“没咋，希望以后她能常来吧！” “那还不是你一句话！” “也是！” 林丽坐在班级拆陈大伟带来的一个九连环，李佳明和许潇潇在一旁笑着观看。 过了一会儿，陈大伟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别拆了，假的，拆不开！” 林丽气急，把东西扔还给他：“骗子！” 齐嘉也坐了过来，一脸崇拜地对林丽说：“平时没看出来啊，广播里声音挺好听呢！” 林丽本来就怕大家提起白天的事，偏偏又是齐嘉先说起来，如果换成李佳明或者陈大伟，她一定一本书拍到他们脸上去了。她假装没听见他的话，转头去玩许潇潇手里的哨子。 李佳明十分认可齐嘉的话，他接着说：“是不错，给咱班长脸了。我听着，怎么都是高一一班来稿呢，哈哈！” “明天你们再偷懒，我就不干了！”林丽终于抱怨道。 “我们明天都有比赛！” 李佳明说：“我跑800！” 陈大伟说：“我1500呢！” 齐嘉说：“我3000！” “吹吧？”林丽表示不信。 齐嘉一笑：“等我去领奖台拿奖品，你就信了！” “行，我等着！” 徐然和张凡在小屋里收拾书本和床铺，不同于前一次的忙乱，这次徐然不紧不慢地整理着。 “还以为你会有不少书，说真的，你的书还没我的多。” 徐然翻看着一本没写几个字的练习册说：“书再多，不看一点用没有！” 张凡看着徐然手里的书说：“你不也有没做的吗？” 徐然笑笑：“没做不代表没看！” 张凡哼了一声，扯开了话题：“老大，对门可都是女生，你可得时刻注意，保住自己的清白！” “哈哈！”徐然笑道：“放心吧，我会时刻警惕的！” 开始的时候，徐然还担心张凡的姨妈不同意自己来住，没想到得到的答复是：又不是一个屋，又不走一个门，男生女生都可以！ 话虽如此，张凡姨妈还是把徐然的个人素质详细打听了一遍，当她得知这个小房客是一中的年级第一后，一切顾虑都没有了，直接说：想什么时候过来搬就行！ “张凡，这屋还能放个床，要不你过来跟我一起住吧！” 张凡煞有介事地坐了下来：“你别说，我还真这么想过。” “那就来。” “我怕影响你！” “不影响！” 张凡嘻嘻一笑：“也怕我妈不同意！” 徐然想想也是，他坐在地上的书堆里，拿过床头的书包，在里边翻看着什么。 “老大，我真羡慕你！” “我有啥可羡慕的！” 张凡想说“羡慕你自由独立”，看徐然的注意力已不在两人的对话上，于是他凑过去问：“看什么呢！” 徐然的手中拿着一本日记，翻开的日记夹页里，林丽的几张照片端端正正地贴在上面。 “给我看看！” 徐然笑着合上日记：“你刚才说啥来着，羡慕我？” “不是羡慕，是恨！” “哈哈，恨吧！” 第二十二章 （2） 韶华就像人间的五月，绚烂而来，又一瞬而过。 林丽的运动会和徐然的篮球赛都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他们的生命在不同的赛场上各自燃烧，看似毫不相关却又相向而行。青春的脚步不急不缓地走，命运的车轮在时间里慢慢推进着。 林丽坐在主席台的角落里看着赛场，八百米的赛道旁，李佳明左手拿着水右手拿着毛巾等着赛道上的许潇潇经过，那一刻，隔着半个操场的距离，林丽就感觉到了李佳明心里的热切，在喧闹的运动会赛场上，他站在场边等着她经过，然后再陪着她跑上一段距离，直到她拐弯后他再返回去继续等她经过，这是多么美好的等待和拥有，林丽看着看着就在心里升华了自己的感情。 如果赛场上的是她，场边的是他该多好。 这一天，依旧很热闹，只是，在喧嚣的气氛之下，有一颗心却在慢慢沉寂，早起的鸟儿落在主席台前的电线杆上，林丽听着它们的叽喳声，心里的想念开始滋长和蔓延。 许潇潇回到班级方队后，林丽也跟着坐了回去。 “工作结束了？”许潇潇问她。 “嗯！” 跑完八百米的许潇潇有些头晕不适，坐了一会儿后她就回了班级休息。林丽在场边坐了半晌后，终于也转身向外走去。 赫爽跟了出来：“你也回班级呀！” “不回！” “那你上哪？” 林丽随手摘了一小片丁香花，细嫩的花蕊还是初生的幼芽，芳香却已经四溢开来，她看了看赫爽笑问：“你猜？” 赫爽没有像平日一样揶揄她，而是斟酌着语气说了句：“你跟徐然，你俩挺好的吧！” 林丽愣了一下：“挺好的啊，怎么这么问！” 赫爽摇摇头：“随便问的！” 赫爽人如其名，向来爽直，像今天这样吞吐很是少见，林丽忍不住追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看林丽认真起来，赫爽忙说：“我就是想提醒你，徐然优秀，没事看着点儿！” 林丽笑着说：“你比我还上心呢！” 去往市里的大巴车上，只有寥寥几人，司机似乎深谙乘客急行的心事，以最大限行速度一路驱车疾驰，汽车的尾气扬起一路砂石，将小镇和村庄远远抛在其后。 林丽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却无心欣赏窗外的风景，尽管盎然的春意隔着车窗铺面而来，她的眼里和心底却都只有一个名字，而这个名字此刻就握在她的手上，在她的指尖下轻轻滑过。 在她心里，“然”已经成了世上最美的一个字。 徐然的比赛正打的火热，决赛场上的男孩们全都不甘示弱，此刻他们手中的篮球已经被赋予了使命，每一次投传都是一种信念的延续，篮球与球筐之间的弧线成了最美的距离。 徐然接过队友传来的篮球，不急不躁地在手下运作着，身后的队友出其不意的拦截并没有挡住他前进的脚步，他转身、加速、跃起、投篮，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只在刹那之间，球场内外先是一阵寂静，随之而来是雷动入耳的掌声和欢呼。 徐然笑着迎上袁俊的肩膀，队友们也都跑过来跟他一一击掌，他一边继续向篮球跑去，一边向球场边的同学挥手致意。青春的脚步从未停歇，只是在那样的刹那芳华里，他并不知道，自己这样不经意的瞬间曾赢走了多少女孩的心。 陈静站在场边看着风姿绰约的他，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本该离她最近，却不知为何变成了那么远。她从来没想过，心里的感情蓄着蓄着就变得这样深，她本可以不在乎，如果她一直像从前一样不在乎该多好，那样的话，她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假装着不在乎，却在心里暗自卑微。 同学依靠过来，在她耳边说：“你家徐然真是帅呆了！” 陈静脸上洋溢着笑容，尽管徐然从来不是她的，可是她喜欢别人这么说，“你家徐然”成了别人对她最大的献媚。 此时，林丽站在徐然的宿舍里，看着房间里他的书本和衣物，心里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的满满当当，他说他要搬来这里，结果就真的搬了过来。 他没有陪她晨昏日暮，可是谁说他们没有在一起！ 林丽放下书包，把徐然床铺上堆放的书本收到书桌上，刚刚搬过来的徐然还没来得及整理房间，林丽却在这份凌乱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 他不知道她会来，她也不知道他已经搬了过来。他们都在心里期望着能见到对方，但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生活不同的精彩，谁也无法要求谁为自己做出取舍，两个不在同一生活轨迹里的人，连细微的关心和最微不足道的问候都无法办到，对于爱着的两个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无奈的呢！ 只是这时，他们都年少，总是相信未来的路还很长，也从未怀疑有朝一日，谁会离开自己。因为对这个世界还一无所知，所以，他们无所畏惧，也比成年人更敢于相信永远。 林丽翻看着徐然的书本，在他的文字里寻找着熟悉的温度，她喜欢看他写的笔记，尽管都是习题和公式，她也愿意观赏，所有的喜欢大概都是这样，盲目的崇拜，用尽全力的欣赏，仿佛世上万般美好，都比不过一个你。 林丽心里记挂着徐然的球赛，她想着晚一点回来再帮他收拾房间，整理书本和衣物，或许他们还可以一起做上一顿饭，因为看到了桌子上的小锅，她又想到了他们一起初次煮面时的情景。 林丽站起身，就在她手提书包转身欲走的瞬间，她不小心碰落了桌子上的一摞书，冥冥中似有安排一样，在某一本教材的内页里，一个女孩的若干照片纷纷落地。 林丽俯身将照片一一拾起，起初她并不以为意，照片中的女孩她认识，那也是她初中的好友，尽管中考分开后从未见面，看到她的照片她还是觉得亲切，她和他都在这里上学，交往自然也会很多，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拾起了地上的另外两张照片。 这照片映入眼中，林丽的心突然隐隐一痛。 她和他站在一起，那么自然随意地微笑着，好像…就像他们“很好”的样子。陈静的头侧向他的肩膀，沃野茫茫，他笑着站在一旁。 原来，眼里揉进一粒沙子的感觉并不美好，林丽拿着他们的照片，呆呆地坐了下来。 一中的赛场上，徐然和队友配合的十分默契，焦灼的比赛氛围与青春的气息相互渲染，五月的阳光映照着七彩的少年，场内场外都是一片霏然之色。 比赛还有最后十几分钟结束，两队的比分始终不相上下，队员们都在争分夺秒地进行着最后的拼杀。 林丽踏上去一中的三轮车时，脑海中回旋着这样的画面： “你给我解释清楚！”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电视剧里那些没说完的话，都是怎么憋回去的呢！林丽这样想着，一中就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门卫大爷看了一眼林丽，竟然打趣地说：“孩子，你来的有点晚，球赛都快打完了！” 林丽笑着跟大爷点点头，然后向球场的方向跑去。 篮球场的四周早已被学生们围得水泄不通，林丽还没跑到近前就听到场内人声鼎沸，热烈的气氛瞬间带走了她心里刚刚滋生的小芥蒂，她迫不及待的想挤进去看一看徐然的表现。 高二一班的队友将手中的篮球扔进筐内后，场边的啦啦队沸腾了，78:76，最后一分钟，这领先的两分钟足以让高一的男孩们放弃抵抗。 篮球在拼抢后回到徐然手中时，所有人都屏声凝气地看着他，nba赛场上的赛点时刻也不过如此。 徐然将球举过头顶，篮球离开手的瞬间，他眼前浮现出她的影子，这一刻，场边所有的观众，都及不上她一个。徐然想，如果她能在，该多好。 篮球在筐内打了几转落下后，终场的哨声随即响起。 在你的年少时光里，是否也有过这样辉煌的时刻，站在三分球线外的你，在最后一秒钟绝杀了对手，然后鲜花和掌声扑面而来，你被同学当做英雄高高举起。 许多年以后的徐然，不一定会想起那年球赛的比分，但一定忘不了终场后的沸腾。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刻，赛场边上一个女生欢呼着跑到场内，她一跃扑向徐然的怀里，徐然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场内外的同学瞬间蜂拥而至，他和她被大家圈在圆里，圆心只是一个小点，半径的距离却在无限延长，长到林丽再怎么挤都挤不过去了。 “徐然、徐然，徐然……” 徐然被大家簇拥着推向班级，浩浩荡荡行进的队伍从林丽的身边一拥而过，林丽看着队伍里陈静拉着徐然的手，瞳孔里都是他的颜色，他们那么自然地走在一起，眼里再无其他人的位置。 刚刚还誓做冷静女主的林丽，此刻心里的壁垒轰然倒塌，他连“我不听，我不听”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她，而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跑过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地说：“徐然，我来了！” 球场边上还剩几个同学在收拾衣服和桌椅，两个女生拎着空水瓶经过林丽身旁，一个说：“那个男生就是徐然啊！” “嗯，你才知道啊！” “唉，学习好，长得帅，还这么会打球，没治了！” “别惦记了，没看人家名花有主了吗？” “那女生谁呀！” “陈静！” “对象吗？” “嗯！” “你怎么知道？” “她们说的。” “……” 后边他们再说些什么，林丽就听不见了。 五月的阳光依旧明媚，天空也没有变换颜色，可是，林丽却感觉到头晕目眩，她有些站立不稳，又感到浑身冰冷，是谁给了她一场梦，又在她最不想醒来的时候将她叫醒？ 教学楼里，男生们冲到卫生间洗脸换衣服，女生们在班级继续花痴着球场上的少年。 袁俊说：“徐然，算你牛！” 徐然笑道：“有什么奖励！” “请你喝酒！” “这不算奖励吧！” “给你两妞儿！” “哈哈，还是喝酒吧！” 校门口的三轮车上，老板问了几遍“去哪”，林丽才听到他的声音。 她恍惚着说：“海兴。” “海兴？” 林丽苦笑一下：“车站。” 球员们换好衣服回来，班级里又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袁俊问：“班长，哪庆祝去？” 田小野说：“食堂！” 教室里爆出一阵哀叹声。 生活委员说：“班长，我请客，出去吃吧！” 田小野笑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大家同意吗！” “同意！”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那我也同意！” 同学们笑着一起往外走，陈静笑着跑到徐然身边，徐然却不自觉向着张凡的方向走去。 “蹭我这来干啥？”张凡不怀好意地问。 徐然呵呵一笑：“你这地方大！” “心虚了吧？” “心虚啥？” “呵呵，谁知道呢！” 第二十二章 （3） 汽车站内，检票员站在门口喊着“海兴，海兴……”，坐在座椅上的林丽却在麻木失聪，她呆呆看着喧嚷的人群从眼前经过，却无法站起来加入其中。 她手中还捏着“然”字石，心里还默念着“在水一方”，他说每一句话都言犹在耳，好像昨天他还与她计划着将来，今天就已经是别处的风景。 一切美好的东西，真的是来的快去的也这么快吗？ 到底是该相信眼睛还是相信自己的心？ 运动会的闭幕仪式上，高一一班获得了竞技比赛第一名和优秀团体双项荣誉，李佳明捧着奖状回方队的时候，班级的同学群情沸腾。 李佳明坐到赫爽身边问：“林丽呢？” 赫爽说：“不是去送许潇潇了吗？” 李佳明看了看赫爽：“扯淡！” 赫爽笑笑：“可能回家了！” 李佳明看着手中的奖状说：“她没在也好，要不看着奖状又该骄傲了！” 一中校外的大排档里，男生女生们聚在一起，以胜利之名举杯欢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同学之间的情谊也随之变得绵长，兴奋与骄傲之情充斥在每个人的心里。 球队队员们被大家围在中间，杯盏相碰，笑语叠加，好像他们真的是赛场上凯旋的英雄一般气势高昂。徐然坐在张凡和袁俊中间，十分内敛地听着同学们回味球场上的精彩瞬间。 袁俊说：“徐然，你来说说，绝杀是什么心情？” 徐然平静地说：“碰巧了！” 女生们一阵低呼：“太谦虚了！” 张凡接过来说：“你不就是想在女生面前露脸嘛！” 大家都笑了，徐然也笑着说：“这都被你发现了！” 张凡“切”了一声：“我也会打球，袁俊，下次再有比赛，换我上！” 袁俊一笑：“行，下次换你！” 热闹的氛围中，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球场上的拥抱，然后大家的焦点和话题自然而然换了方向。 “徐然，什么情况？”袁俊首先问道。 “怎么了？”听到大家的起哄声，徐然的面色沉了下来，他低垂着眼睑明知故问道。 “没怎么吗？”袁俊看了看一旁的陈静，她洞若观火的神情似乎已经告诉了大家答案。 徐然神态自若地说：“都是同学，大家别闹！” 有女生开始转战陈静：“你家徐然说都是同学，就只是同学？” 徐然的眉头蹙的很深，他的目光扫向陈静，陈静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她用手肘怼了一下身边的同学：“行了，别闹了！” 当事人毫不明朗的态度让这份“暧昧”变得欲盖弥彰，很多人不再提起这个话题，但是心里似乎都有了自己的答案，张凡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不怀好意地看着低头夹菜的徐然，心里想着言情剧里的套路还不都是来源于现实。 田小野终于在男生们再一次起来要酒的时候站了起来，她以班长和女生代表的双重身份说：“今天就到这吧，在学校门口，喝太多不好！” 女生们都同意她的想法，男生们还不觉尽兴，还没等到生活委员去买单，他们就在商量着接下来去哪玩。 袁俊问徐然：“唱歌去呗？” 徐然还没回答，已经有大半同学纷纷响应，大家都抬起头来看他，好像他说的话就能起决定作用。 徐然笑着问：“你们都不累啊？” “累啊，所以找个地方歇歇！” “好吧，我没意见！” 除了学习以外的任何娱乐活动，大家似乎都能一拍即合，在场的同学除了几个本地女生外，都加入了去ktv唱歌的队伍。 徐然走在队伍的后排，天色渐晚，暖风中裹杂的寒意让他酒醒了大半，他眼睛盯着地面，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存在。 “想什么呢？” 徐然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回过神来：“没什么！” “大家开玩笑，你别介意！” 徐然脚步未停，心里却在斟酌着话语，就在这并肩而行的几分钟里，前后左右侧目的眼光已经接踵而来。 徐然停顿了脚步，平静地说：“陈静，我不是怕别人开玩笑，别人怎么想都不重要，只要你别误会就行！” 陈静还有什么话梗在喉里，她知道徐然在说什么，却一直不愿意承认他说的是什么。 她洒脱一笑：“我知道，咱们不是好朋友嘛！” 徐然看着眼前的陈静，心里想着：还是我想多了！ 路过他们的同学，不经意吹起了口哨，徐然抬起头看向远方，心之所属，又岂能轻易改变？ 夕阳的余晖已经透过站台的车窗映衬进来，林丽还坐在椅子上不忍离去。到底是有多么不甘心，才会如此放不下心里的执念。 林丽不似许潇潇成熟，没有赫爽般直率，她冲动，情绪化，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这样的她同样也无法隐匿自己的伤感，她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想清楚一件事，她必须回去问清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一定要有个答案。 ktv的包房里，同学们比肩而坐，麦克风在大家的手中相互传递，经典的歌曲一首接一首的传唱着。 点歌的人颇有心机，《好人好梦》、《知心爱人》、《你最珍贵》接连出现，每一首歌都有一个被牵连的女生，在大家的疯闹中，每首歌也都能被认真地唱完。 田小野看着一边安静坐着的徐然问：“你怎么不唱？” “不会！” 田小野笑了：“还有你不会干的事呢！” 徐然也笑了：“我不会事的多了！” 田小野问：“是不会还是不想唱？” 徐然没说话，他的眼睛盯着屏幕，思想却在神游，袁俊和张凡在飚着《开心马骝》，徐然想着自己初唱这首歌时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猜中了徐然的心事，屏幕上出现了罗大佑的《你的样子》。 麦克风刚巧递到徐然的手上，屏幕上的前奏已经过去，歌词随着音乐一点一点向前跳动，徐然心里的歌一个字也没唱出口，人却已经走出了ktv包房门外。 人生大概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住在心里的那个人，哪一刻就会站出来以示存在，他不在你的生活里，却已经住进你的生命里。 徐然踏上去车站的三轮车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这条路才是他最想走的，如果生命是一场未知的旅程，他终希望路的终点处在她那里。 第二十二章 （4） 是谁导演这场戏/在这孤单角色里/对白总是自言自语/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什么结局…… 陈静拿着麦克风，与屏幕上的许茹芸一起唱着《独角戏》，谁的人生不曾经历这样的失落，有多少心情和故事从始至终都是独角戏，能够得到颂扬的永远是相互倾慕的感情，谁也不会为一场单恋和歌起舞，再华丽的暗恋也只能是一个人的墓志铭。 陈静的歌没有唱完，她坐在同学中间，突然感觉到没有徐然在的空气莫名的轻松，她不用去观察他的言行，也不用揣摩他的心意，更不用为了讨好他费劲心思，她本来就是那么骄傲，凭何要让自己变得如此狼狈不洒脱。 同学还在问：“他呢？” 陈静心里绞着痛：“谁呀？” ktv里灯光昏暗，同学看不清她的表情，继续开玩笑说：“闹别扭了！” 陈静装作没听到她的话，抓过同学手中的麦克风，跟着屏幕的旋律唱起了“雨蝶”。 徐然的三轮车很快到了车站，最后一班回乡的汽车已经进了站台，检票口的列车员正在催促客人上车，扑扑而来的徐然夹在人群里向前行进，傍晚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颗浮动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林丽走在去徐然宿舍的路上，她的脚步极缓，但她的心却十分坚定，当她决定返身回去时，她已经选择了“相信”。 李佳明和陈大伟在球场上扔着球，运动会后两个人都有些疲累，篮球在手上传递了几次后，他们就坐到一旁的双杠上休息。 李佳明看着空旷的操场说：“白天还那么热闹呢，这么一会儿就剩咱俩了！” “是啊，该回家都回家了，我看班级就程鹏飞在。” “回去学会儿习？” “不去，没意思！” 李佳明笑了笑：“女生都没在，是没意思！” 徐然走进校园时，李佳明和陈大伟正拍着球往大门口走。 “徐然？” “嗯！” “运动会都结束了你才回来！” “我也是才忙完！” “忙啥了？”陈大伟笑着问。 徐然指了指他手中的篮球：“比赛！” “我说嘛，没事你白天肯定能回来！” 徐然看着要出门两个人问：“你们回家啊？” 李佳明点点头：“班级没人了，打算回去！” 徐然看了看李佳明班级的方向，重复了一句：“班级没人？” “有程鹏飞!” “林丽呢？”徐然问。 陈大伟自顾自拍起了球，低声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了，中午就不见人影了！” 李佳明看了看徐然，漫不经心地说：“去问问赫爽不就得了！” 徐然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的失落和期待都写在脸上：“我去她宿舍看看！” 看着徐然的背影，陈大伟问：“他就回来找她的呗！” 李佳明一笑：“明知故问呢！” 赫爽和同寝室的几个住宿生坐在院子里洗衣服，窗台上的随身听里放着歌，徐然走进院子时，刚好听到“我是被你囚禁的鸟，得到的爱越来越少”…… “徐然？”赫爽手上还挂着肥皂泡，看见徐然她惊讶地站了起来。 “洗衣服呢！” “嗯！”赫爽拿起一旁的衣服擦干了手，笑看着徐然问：“咋就你自己呢？” 徐然一怔，不明白赫爽的话。 “林丽呢？” “我还想问你！” 赫爽背对着院子里的其他同学，小声说：“她不是去找你了吗？” 徐然的眼睛睁的很大，一副完全没听懂这话的样子。 “上午就走了！” “去哪了？” “一中啊！” “怎么可能……” “你没看着人？” 徐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好半天才问：“真的？” 在徐然住宿的小屋，林丽无意识的翻看着徐然的照片，就像伤口未愈前，我们总是忍不住偷看一样。 隔壁的女生看见林丽，热情跟她打招呼，她们以为她是房东的亲戚，对她偶尔的到来都不感到惊奇。 “我们在看电影，你来吗？”一个女生趴在门口问道。 林丽感谢这个恰到好处的邀请，比起一个人面对空旷的宿舍，她更愿意走进陌生的喧闹，她放下照片笑着说：“太好了，我正无聊呢！” 房东留下的十四寸小电视音质和画面俱佳，女生们将租来的碟片放在影碟机里，周末的小剧场就在这个时段按时开启。 心里有故事的人，在什么样的故事里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九九九年五月二日，在并不熟识的人群里，林丽第一次看到了“至尊宝”的爱情，那时候的她还不懂《大话西游》的意义，她只看到了“至尊宝”的徘徊和犹豫，“紫霞”和“白晶晶”，他爱上她的时候还在爱着她，这样的故事，又该怎么结局？ 赫爽放下了打给林丽家里的电话，摊着手说：“没回家！” 徐然的心无限坠落，她真的去学校找他了吗？ 在他打球的时候？ 在他吃饭的时候？ 在他唱歌的时候？ 她在哪里？ “你去哪？”赫爽问。 “回学校！” “哪有车了？” “我找出租车。” 赫爽跟在他身后，忍不住说：“不能丢了吧！” “不能！” “那跑哪去了呢！” 徐然低着头向前走，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赫爽走了几步以后回过神来，拉住徐然问：“是不是跟你生气了？” “什么意思？” 赫爽眼睛转了几下：“我咋听说你在一中跟陈静挺好的呢！” 徐然看着赫爽，瞳孔里的颜色比夜色更深，他暗哑着嗓子一字一字问：“林丽，她也听到别人这样说吗？” “那我不知道，我没跟她说过……” 徐然心里有什么声音一点一点在炸裂，他回想着篮球比赛的赛场，热闹飞扬的队伍在操场走过，就在那样的某个瞬间里，她就在那里？是吗？ “赫爽，谢谢你！” “谢我啥？” 徐然没再回答她的话，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最后他几乎小跑起来，十字街的路口，还有私人的小面包车营业，他垂头坐了上去，手指着市里的方向说：“回去！” 李佳明拿着游戏机手柄在电视旁玩游戏，父亲跟同事出去吃饭未归，母亲在小园里栽种菜苗，看着游戏画面里人物的跳动，李佳明的心竟感觉十分落寞，只一个晚上没在集体里，竟会如此不适吗？ 许潇潇的晚饭只喝了一点粥，许妈妈削了一个苹果给她，她一口也不想吃，不过是一个800米短跑，她看上去像跑了万米马拉松一样难受。 “这就是平时不锻炼的结果！”许爸爸忍不住发声。 许妈妈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许潇潇事不关己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正沉迷于丁鹏的爱恨情仇里，父母亲的对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起，许潇潇随手接了起来。 “喂？” “喂！” “呵呵，是你啊！” “嗯，你好点了吗？” 许潇潇双腿盘卧在沙发上，笑着说：“早好了，没事！” 电话那边似乎释然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挂了电话，许妈妈问：“谁呀？” 许潇潇又恢复慵懒的模样：“同学！” 许妈妈和许爸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再说话。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戴上紧箍咒，至尊宝终于变成了孙悟空。他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手拿如意金箍，却救不了紫霞。 林丽看着屏幕上的他们，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夜色弥漫，灯火初明，徐然从出租车上下来，看见自己住宿的小屋内一片昏暗，他的心瞬间堕入深渊。 他强迫自己慢慢走进院子，大门与房间之间的距离不过十几米，他却走的十分艰难，黑暗的房间内，真的没有她吗？ 他的手搭在房门上，轻轻一碰门就开了，他的心豁然变得明朗。 “林丽？”他叫道，同时用手触动了墙壁上的开关。 房间变得明亮，却没有她的影子。 他正心灰之际，她的书包映入眼底，仿佛看见了荒漠里的灯光，他向床边冲了过去。 她的外套，她的书包，都在这里。然而，就在这些东西的旁边，不合时宜放着的，是早已被他忘却的照片，看着那些散落的照片，徐然的心变得冰凉，懊恼、惊慌、悔恨，这些情绪交替而来，他一时手足无措的像个孩子。 身后有人推开房门，他蓦然转身，她，站在那里。 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表情淡漠，一个神色紧张，空气里凝结着莫名的气氛，他们的心却纠结在一起。 “回来了？”她问。 “嗯！” 他手中捏着照片，心里编辑着话语，该怎么说更合适。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别生气”…… 这些话在他脑海里翻腾而过，最后说出来的却是：“过来！” 她本来还有满心的委屈想倾诉，还有万般的疑问要解答，结果他只用了两个字就让她忘了初衷。 她听话地走过去。 “你干嘛？”他问，而不是她。 “我？” 他眼里的怨、怒、宠交汇在一处，最后化作一句绕指柔：“对不起！” 林丽终于想起自己因何在这里，她的委屈与妥协携手而至，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她已经在心里给出了自己答案。 她离不开他，不管原因是什么。 她咬着嘴唇低着头，一眼不想去看他。 他扳过她的肩膀，她执拗不肯抬头。他低头迎合她的目光，却不小心看见她满脸泪光。 他心里的防线、壁垒、情感全线崩塌，没有跨越千山万水的障碍，没有世俗小说里的爱恨情仇，只是两个少不经事的小人儿，初尝情滋味的他，爱她。 戴上紧箍的悟空在断壁残垣前借着武士的身体吻了心中的她，当城墙上的周星驰抱着朱茵说“我再也不会走了”时，小小的徐然终于吻上林丽的唇，两颗跳动的心，在《一生所爱》的旋律里契合在一起，没有任何误会和解释，只有欣慰和感恩。 真正的爱，大概就是这样，无需多言，唯“懂得”。 从此，林丽和徐然，心和灵魂都连在了一起。 第二十二章 （5） “还生气呢！” “没有！” “那你笑一个！” “不笑！” “我错了！” “哪错了！” “不知道！” …… 看着林丽依旧冷着的脸，徐然的心里却满是温暖，他一直面含微笑的看着她，“毫无诚意”地说着道歉的话，然后再看着她一次一次撅起嘴巴。 “你真回海兴了？” “嗯！” “那还回来干嘛！” “这不是落东西了嘛！” 看着嬉笑的徐然，林丽气恼的问：“你就不打算说点啥？” “都说我错了！” “哪错了？” “哪都错了！” 林丽气极，大步向前走去。刚刚离开宿舍的两个人，在匆忙的大街上，重复着同样的对话。 闹了一会儿，徐然拉住林丽：“好了，小傻瓜，别生气了！” 林丽想挣脱他的手，他却拉着她不放。 “我不会变的！” “如果……呢？” “没有如果！” 那一刻，林丽看到了徐然眼里的坚定，他的话说的自然随意，她却把它当作了“永远”。 五月的街道旁，尽是丁香弥漫的味道，因为有最想陪伴的人在身旁，他们都忘了心事，也忘了时间。 徐然说：“我真想跟你一起回去！” “回哪去？” “海兴！” 林丽心里一阵酸楚，如果他真的在海兴，像李佳明和陈大伟一样，每天都在她身边，她又何至于如此患得患失，有那么一刻，她真想任性地说“回去吧”，可是，她不能。 “都分班了，好好学习吧！” “我怕你自己在那边学不好！” “还有他们呢！” 徐然叹了口气，眼前的路还很长，他们都要慢慢成长。 晚上，林丽借宿在徐然的隔壁，女生们才惊觉宿舍来了新邻居，她们笑看着林丽，都知道了她的秘密。 这之后的日子，虽然徐然没有刻意与陈静保持距离，但他们之间的疏远还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张凡问徐然：“彻底了断了？” 徐然反问：“了断啥？” 张凡知道徐然的秉性，也不深说，只是终于在心里认可了这样的行径。 “老大，跟你说个事！” “说！” “我打算回五班了！” “为啥？” “说实话，在这个班我感到压抑！” “快班肯定就是学习，习惯就好了！” “我原来也这么想，但昨天我看到景雪，我觉得她状态不好，我怕她自己在五班，没人帮她！” 徐然心里一惊，这话听起来就像是说给自己的一样。 “不是还有别人吗……”劝慰张凡的话，他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别人是别人，我不放心！” 不过隔了几个班的距离，他都不放心，那他呢？ 林丽的期中考试先于徐然而来，复习的日子，他们依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因为有了之前的小别扭，他们都不想再凭生嫌隙。 徐然的宿舍也装了电话，两个人的联系也因此变得简单。 “徐然？”林丽对着电话问。 “我张凡！” 听到张凡的声音，林丽也倍感亲切：“你怎么在呀！” “我搬过来住了！” “真的？” “真的！” 林丽一笑：“为啥呀？” “我帮你看着他！” 林丽正笑着说“好”，就听电话里徐然的声音传来“一边去”。 “你干嘛去了？”林丽问。 “帮她们点忙！” “又掉狼窝了！” “嗯呢，咋整？”徐然笑问。 林丽用不屑的语气说：“不管！” “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 “我怎么不负责任了！” “我不是你的人吗？” “是吗？” 林丽听到电话那边张凡故意作呕的声音，忍不住笑出声来。 期中考试后，海兴的文理分科也终于来了。 纠结了几个月的林丽，最终还是选择了文科，在给徐然的信里，她写道：“选择文科，不是因为我更喜欢文，而是因为，走这条路，才会离你更近一点。” 徐然也想通了这个道理，决定成功的从来不是你选择哪条路，而是取决于走路的人，或许，学文科才是她和他们最好的选择。 分班后的学习与从前没有太大分别，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班主任、一个同桌，教室里少了几个日常嬉闹的人。 赫爽说：“咱俩终于坐同桌了！” 林丽说：“这回白天晚上都在一起了！” “徐然是不是得嫉妒我！” “不会，她得嫉妒我！” “哈哈，说的对！” 张超看着新组建的班级，信心满满地说：“感谢你们选择文科，希望我们一起努力，用两年的时间，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林丽喜欢张超，相较于他的语文课，他更喜欢他身上特有的气质，他讲的大道理，在她听来都那么文艺。 孟美奇和夏晓敏坐在林丽和赫爽的身后，左侧的新同学也不陌生，虽然与许潇潇她们不再同班，一墙之隔也挡不住友谊。林丽铺好书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齐嘉依旧和林丽坐在同一个教室，“女生多”是他选择坐在这里的唯一理由。 比起林丽的坦然和淡定，理科班的几个人却是十分不适。 李佳明说：“林丽不在，还真不习惯！” 许潇潇说：“可不是嘛，像少了很多人！” 陈大伟说：“以后别让她来咱班，不理她！” 三个好朋友虽然这么说着，但很快他们就在学习的气氛中忽略了这件事，倒是远方的徐然，总是忍不住在周末的晚上回来看一看他的小人儿，在校园内外，在林荫路旁，在文与数的海洋，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和梦想。 作者碎碎念 文写了这么久，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一样，回头看看，自己都感觉有点不像真的。 还记得刚开始想写的时候，在纸上写下人物和对应的名字，心里想着只是记述那一段时光，全当是一场祭奠，毕竟，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愿意长大过。 写了第一章，重现了某些场景后，心里的激动真的无以名状。尽管后来码文的日子很艰难，我还是感谢这个开始，在写字的这个过程里，我每天都沉浸其中，喜悲交替，我总是告诫我仅有的几个读者别对号入座，可是在我自己编织的梦话里，我一样忍不住全身心入戏其中，尽管我写的情节如此单薄，文字如此匮乏，但起码有一点是真挚的，那就是情感。 我自然不知不觉的把自己代入“林丽”，以至于阿潇说我，你把林丽写的还不如自己可爱和优秀。 而“徐然”，就如我心里偏爱的一样，自然而然被“完美”，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或者也不想被收拾。 在这场毫无意义的码字过程里，我的挚友（忠粉儿）陪我一起疯着，他们大多时候还要忍受我的神经质，外带着做我的心理医生，甚至大秘还要去学心理学，因为怕我哪天真的疯~ 故事里的人，从秋季走来，已经经过一个寒冬到了春暖花开。 故事外的人，也随着这个脚步走到了五月，不言及他人，只说我自己，真的感觉挺好，有那么多时刻，真的想去做一回林丽，再好好读一回书，再认真喜欢一个人，当然，这只能是想想，人生这条河，何曾倒流过…… 刚好写到至尊宝的爱情，也是圆了自己的一个“情怀”梦，之前的设定希望徐然和林丽一起看，但情节赶到这里就这样安排了，我总是在想，小说里那一瞬间的唯美，是不是在某个时间在某个人身上，你们也发生过，如果青春不曾这样绽放过，因何你要念念不忘，时刻怀念着。 大概有二十万字了，细想想，其实什么也没有写。 故事不是我的故事，人不是我的人。 这样说好像多少有点伤感，但我还是喜欢他们，毕竟他们身上都有我们的影子。 许潇潇和赫爽，李佳明和陈大伟，程鹏飞和夏晓敏，林丽和徐然，大概就是我的青春。 有那么些人，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长大。他们的人生走过了大半，却喜欢把自己定格在某一段时光里，我想，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我的记忆里，始终是一个火炉，一个教室，一个跟我一起写字的人。好像后来那些经历全不管，只有这些就能成为一个永远。 鸿雁说：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这话我觉得有道理。 尽管我把美好的向往停在了记忆的那个时段里，但我还是相信，生命是向前走的过程。我喜欢的人，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岁月的洗礼，总是将最真的感情沉淀下来，时过境迁，能陪着我灵魂一起向前走的人，依旧只有几个。 足够了。 大概是因为太过清闲，才多了这些“善感”，在不想码文的日子，用文字“碎碎念”，未来的林丽和徐然该怎么走下去，我并不知道，内心深处，真的希望他们历经风雨，有始有终。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作者，少一些神经质，多一些灵感，不要半途而废，就算针法不缜密，条纹不细致，也能把这件毛衣织完。 第二十三章 （1） 林丽就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写着《同学录》，化学老师的模拟试卷已经讲完了大半，学生们却没有几个在听的。 许潇潇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笔，一会儿看看老师，一会儿瞄一眼林丽。 林丽正在用黑色的钢笔描写“友谊长存”几个字时，身后的徐然轻轻拍了她一下。林丽身体向后倾斜，敏捷地接过徐然递来的字条。 “晚上去唱歌！” “好！” “叫上许潇潇。” “嗯！” “你忙啥呢？” “写《同学录》。” “听课！” 纸条半分多钟不见回传，徐然遂坐直身子，像模像样地看起了黑板。 化学老师又转身去写板书，林丽的身体又倾斜过来，徐然会心地趴在桌上。 打开林丽的纸条，上边工整地写着四个字： “生日快乐！” 徐然的嘴角慢慢翘起，眼角眉梢都挂着喜悦。 今天是徐然的生日，林丽早几天就知道了。为此，她还精心为他准备了礼物，校门口礼品店里的小玩意很多，林丽一眼就看中了心型折合的小闹钟。 “送这个啊？”许潇潇问。 “行吗？” “中看不中用！” 许潇潇买了一个笔记本：“我送这个！” 林丽接过店员手里的闹钟：“这个多好看！” “要不要打包装？”店员问。 “我回去包！” 白色的折合小闹钟，打开就是两颗连在一起的心，林丽看着它就忍不住笑了。 “你那个小闹钟，送了吗？”许潇潇问。 林丽摇摇头。 “为啥没送？” 林丽表情郁郁，她用手抚动了一下眼前的小树，“徐然”的枝干上已经生出嫩叶，就像优秀的他一样，他的树也生的比其他更葱翠。 “不为啥！”林丽回答。 “没敢吧？”许潇潇笑问。 林丽懊恼一笑：“倒不是不敢。” “那为啥？” “唉！”林丽叹息一声：“打包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地上，摔坏了！” “……” “那个折页，太不结实了！” “哈哈！” 许潇潇笑到肚子疼。 “他知道吗？” “不知道！” “我说中看不中用吧，今年选一个合适的！” “啥合适？” “那我可不知道！” “你自己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许潇潇笑着说。 林丽脸上露出笑容，她巧若盼兮地站到许潇潇面前，矮下身子说：“然然，我把自己送给你，要不要？” 许潇潇哈哈大笑：“要！” 六月，阳光向暖，万物葱翠，又临毕业的季节。 “又要中考了！”徐然说。 “是啊！”林丽手中掐着一把麦穗，随意附和着。 郊外的田野，一阵微风拂过碧色的麦田，麦穗迎合着风的节律舞动着，田垄间坐卧的小人儿们，在天高云淡中说着自己的“小时候”。 “一转眼，一年过去了！” 听到徐然的感慨，赫爽放下手中的零食，笑着说：“你这一年，收获很大嘛！” 徐然爽朗一笑：“还行吧！” 李佳明和陈大伟正在逗趣一只青蛙，许潇潇远远避开他们，坐在另一侧的垄间认真挖找蚯蚓。 端午节后的周末，几个好朋友以庆祝徐然生日之名出来郊游，在距离小镇很远的郊外，他们平整了大片的麦田，铺上一早就准备好的帆布，然后嬉笑着隐藏在碧野深处。 “中考的时候，要是能多考几分，没准就跟你一个班了！”林丽的语气依旧还有不甘。 徐然双手垫在脑后躺在麦田里，眯着眼睛说：“你那时候要是有现在一半努力就好了！” “我那时候不努力吗？”林丽心虚地问。 徐然半睁着眼睛，阳光透过云层映照过来，他向着林丽的方向侧过脸庞：“谁叫‘小迷糊儿’来着？” 林丽哈哈一笑：“是我吗？” “反正不是我！” 硕大的帆布垫子，是陈大伟特意在家里倒弄来的，即使六个人坐在上边还会空出大半的位置，但这会儿，却只有赫爽一个人坐在上边，安静地啃着黄瓜，读着小说。 许潇潇终于挖到了蚯蚓，李佳明凑了过来。 “这都是我小时候玩的东西！” 许潇潇说：“你小时候不是玩蛐蛐儿吗？” “嗯，蛐蛐儿也玩！” 紫红色的小蚯蚓被猎人发现后，开始在泥土中挣扎穿行，换做是李佳明小时候，他一定会调皮地将它弄断，然后再看着它一点一点复原回来。长大了的他却没了这样的冲动，他坐在许潇潇身旁，安静地和她一起看着它在土壤中蠕动，仿佛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一样。 落单的陈大伟趴回帆布垫子上，扒拉着大家的书包问：“你们都带啥好吃的了？” 徐然笑着坐了起来：“我带了啤酒！” 林丽站在徐然身后，将粘在他背上的麦穗和枯草轻轻摘掉，末了又用手拂了拂他衣服上的灰尘。 陈大伟斜看着林丽说：“行了，够干净的了！” 林丽一笑，也跟着坐了过来。 “你那青蛙王子呢？” “放生了！” 陈大伟接过徐然递过来的啤酒，两个人摆开了对饮的架势。 “我也要！”林丽说。 徐然将手中的啤酒罐儿递了过来，林丽笑着接了过去。 “再起开一个！”陈大伟抗议道。 “不用，喝一个就行！”徐然说。 “凭啥？” 徐然笑而不语，林丽抿嘴避开陈大伟的目光。 “赫爽，你给评评理！” 赫爽不情愿地抬起头：“评啥理！人家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陈大伟仰起头闷了一口酒，不怀好意地说：“你俩太明目张胆了，小心哪天学校开除你们！” 林丽心里着实被这话吓了一下，她手中啤酒罐都跟着抖动了一下。 “扯淡，我们可都是好学生！”徐然拉过林丽的手臂，将啤酒对着自己喝了一口。 陈大伟单手捂着眼睛，回头大喊：“班长，快过来，这需要组织纪律！” …… 午后的阳光更加娇艳，男孩女孩们坐卧在乡间的田野里，笑谈着学习和生活。 李佳明问徐然：“你们是不是开始学高二的课了？” “嗯，神经病！”徐然神态略有菲薄之色。 “正常，我们也快了！” “这一天，不知道还以为我上高三了呢！”陈大伟喝了一口酒，抱怨着。 赫爽“啧啧”两声道：“得了吧，谁家高三学生跑麦地来喝酒！” “哈哈！”许潇潇笑着，拿起赫爽手边的小说翻了起来。 “这不难得放一天假嘛，还是借徐然的光儿！” 陈大伟的话又一次说到林丽心里，若不是借了他的“生日”之名，他们也难得聚到一起。 “也不知道这谁家的小麦，长的这么好，给祸害这么一大片！”许潇潇自责的说。 “没事，要是被发现了，让徐然赔！” 徐然看着陈大伟问：“为啥？” “不是给你过生日吗！” “这可是你提议来的！” “是我吗？” “嗯啊！” “我是不是有病！” 李佳明和许潇潇异口同声说：“是！” 笑闹了一会儿，男孩们开始专心拼酒，女孩们则凑在一起摆起了扑克。 赫爽的“卦阵”排的井井有条，念念有词的分析着“求卦人”的运势。 “你财运好，工作也不错，就是感情比较波折啊！” “波折吗？” “嗯！” “怎么波折？”林丽瞄了徐然一眼，他正在跟陈大伟和李佳明讨论足球，说到的明星她听都没有听说过。 “婚姻晚！” “啊？” “不能晚！”徐然的眼睛还看着李佳明，口中的声音却不偏不倚传了过来。 赫爽看了看徐然，又看了看林丽：“你信他还是信我？” 林丽嘻嘻一笑：“还早呢！” 许潇潇笑着说：“晚点也没事，人对就行！” 李佳明回头看着女生们说：“你们能矜持点吗？” “哈哈！” 夕阳的余晖洒落前，男生们用单车带着各自的女生，笑着向学校的方向骑行。 陈大伟的速度最快，没多久就把另外两组甩在了身后。 “你慢点儿！”赫爽抓住陈大伟的衣服，回头搜寻林丽和许潇潇的影子。 “不用等他们，他们都不着急回家！” 赫爽轻叹一声次：“也是！” “赫爽，你跟林丽住一起，我问你，你说林丽哪好啊？” 赫爽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得问徐然！” 陈大伟一笑：“问他？他能说出来啥！” 赫爽没有听到陈大伟后来说的话，她只听见弯道处许潇潇纯净的笑声传来，而在她和陈大伟的头上，几只呱噪的麻雀正叽喳飞过。 “怎么不说话了？” “快点走吧，一会儿他们追上来了！” “好！” 李佳明一路上都在和许潇潇探讨女生的业余爱好。 “算卦只是一个小爱好？” “嗯！” “还有啥更好玩的？” “看电视剧，追星，研究明星绯闻，好玩的事多了！” “都那么有意思吗？” “哈哈，要不闲着干啥！” “喜欢哪个明星啊？” “林志颖啊，刘德华啊，长的帅的都喜欢！” “有李佳明吗？” 许潇潇半晌没有回答，她的笑声融化在唇畔，在李佳明宽大的背后，她无声地回答：“有吧！” 林丽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赫爽半躺在小炕上，斜睨着她说：“我比你早到家两小时！” 林丽莞尔一笑：“他车胎扎了，我们走着回来的！” “呵呵，故意扎的吧！” “哈哈，哪能呢！” 林丽一边捣弄着书包里的东西，一边回味着徐然刚刚说的话。 “无论什么时候，一定要相信自己的选择！” “你只有相信了自己，才能相信我！” “未来没有那么远，过几年就到了，别瞎琢磨！” 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在怀疑，到底是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还是她有幸闯入了他的生活？ “其实，我真羡慕你们！” “啥？”林丽的思绪还在徐然的世界里，赫爽突如其来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看着呆愣着的林丽，赫爽摇摇头说：“没事儿，我说你别忘了明天早上去数学老师家上课！” “嗯！” “洗漱去吧！” “好！” 第二十三章 （2） 夏日的傍晚，夕阳在金色的云层里慢慢沉寂，最后一抹余晖在天边轻扬曼舞，杨柳枝头的鸟儿鸣唤着正待归巢。 林丽一个人坐在宿舍的课桌前，认真地翻看着手边的一摞信件。 从高一初入学到现在的学年期末，她一共收到了他的28封信，其中不包括他临时留下的便签，夹在书里的纸条，还有写在练习本上的文字。 她将这些信一封一封读来，在文字里又重新梳理了这一年的心情。 他对她的称呼从“林丽”到“丽”，从“丽”到“傻丫头”，他对自己的称呼从“徐然”到“然”，从“然”到“你的然”，这一切的发生的猝不及防又水到渠成，以至于时间的流逝，并没有给天真少年体味“愁滋味”的机会。 林丽的幸福融化在心里，笑容洋溢在脸上。 “偷着看情书呢！” 林丽一笑：“你来了！” “嗯！” 他随意坐在她身侧的椅子上，笑着拿过她手中展开的一封信。 “这文采，也是没谁了！” “臭美！” “哈哈，不是吗？” 她凑过来看了看，不得不点点头：“嗯，是不错！” “东西都收拾完了？” “嗯！” 看她把信收回抽屉里，他笑着问：“不上锁啊？” “不怕看！” “也是！” “倒是你，戴着这个干嘛？” “我也不怕看！” 他抬起手臂，将腕上的手链抬至眼前，迎着窗前的亮光仔细观摩起来。 “打球你就戴着这个？” “啊，怎么了？” 她羞涩地别过头去，心里的甜蜜却洋溢在脸上。 他们的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大半个月，暑假里的补习班都已经临近了尾声。徐然的学校比林丽早了几天放假，于是，他就混在林丽和李佳明的辅导班里，继续“补习”着功课。 “刚才碰到好几个高三的学生。” “都是回来查成绩的吧！” “嗯！” “考的怎么样？” “一般吧！” 徐然手中摆弄着一本磁带，漫不经心地说。 相较于徐然的随意，林丽的心情却不轻松。 “也不知道我们到时候能考啥样！” 徐然放下磁带，认真的看了过来：“我们这么努力，肯定能考好！” “但愿吧！” “不用紧张，还有两年呢！”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心里还是希望她能更努力一些，如果不是因为惦记她的学习，他也不会在这里“陪读”了。 “明天我送你回家！” “我自己走就行！” “我送你！” “哦！” 陈静坐在柜台里看书，偶尔有顾客上门，她便不冷不热地应付一下。自从上了高中，她已经很少帮父母看店，假期里，她给自己制定了满额的学习计划，如果不是母亲催她回来，她宁愿一个人待在市里。 母亲和隔壁阿姨坐在门口唠着闲话，陈静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 “这些住宿的孩子，没几个好好学习的，我看放假也不回家，天天在学校混！” “在学校干啥？” “处对象呗！” 陈静不打算再听到这样的对话，她站起身走出柜台，对着门口的方向说了句：“我上楼了！” 夜晚的风穿堂而过，酷热也在逐渐消融，正如此刻陈静的心情一样，安定而波澜不惊。 母亲回到楼上，陈静正在翻看杂志，数学习题册横放在眼前，陈静的心思却都在杂志上。 “又不学习了！”母亲把切好的西瓜放在桌子上，很有兴致地坐在陈静身边。 陈静拿起一块西瓜，边吃边说：“你以后别跟她们唠些没用的，实在没事就上楼看电视！” “我们也没说啥啊！” “我都听着了，说人家这个那个的，好像你们真知道似的！” 母亲一笑：“我还想问你呢，她们说的能是真的吗？” “啥真的假的，真的假的跟你有啥关系，再说，住宿生不回家就是处对象啊，人家也都在补课，你不也知道吗，就跟着瞎掺和！” “我这不也是好奇嘛！” “闲的慌！” 听到女儿的奚落，母亲不怒反笑，同时也放下心来。 “我听说徐然一直在学校呢！” “他去老师家补课了！” “就这几天还去补课？” “咋了？我还想去了呢！” 迎上女儿犀利的眼神，母亲再一次笑了：“行，你学习吧，我去看看你爸回没回来！” 母亲的脚步声远去后，陈静对着面前的书本轻叹了一声，书上的题目不管多复杂，所有的“x”和“y”都会有一个“解”，但她心里的这道题，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解得开。 韶华穿梭如水，记忆流连忘返，生命中璀璨的瞬间，都在那些盛夏缠绵。 乡间的小路上，徐然骑着单车，身后载着他的小人儿，晨风吹过他们的脸庞和衣衫，“阳光”或者“明媚”都无以形容少年眼中的颜色。 林丽轻扶着徐然的背，他的衬衫贴着她的面颊，熟悉的气息翩然而来，让她感到既踏实又羞赧。 “坐稳了！” “嗯！” “把好了！” 就好像他们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出行一样，她竟不好意思再伸出手。 他的一只手从前边伸了过来，她的手被扯到他的腰间。 “这样！”他有些霸道地说。 她几乎笑出了声儿：“不热吗？” “哪热？你是不是傻！” 她不应声，也不辩驳，只是她的脸庞与他的后背越贴越近，近到她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 “麦子都要熟了！”他说。 “是啊，上次还是绿的呢！” “真快啊！” “嗯！” “回家用不用你干活啊？” “不用，镰刀和锄头我都不知道怎么拿！” “那你要考不上大学，还嫁的出去吗？” “哈哈，我妈也这么说我！” “会做饭吗？” “不会！” “洗衣服呢？” “洗不好！” “那完了，考上大学也嫁不出去！” “哈哈……” 在距离村口很远的地方，林丽就下了车。 “我走回去就行了！” 徐然知道她心里的芥蒂，笑着说：“行，就书包有点沉！” “不沉，没几本书！” “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没事也给我打电话！” “行！” “我回去了！” 他调转车头跨了上去，车轮转了几圈后，他按住手刹，单脚点地落下。 林丽站在路口，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在单车上慢慢回过头，早晨八九点钟的阳光下，他笑着说：“开学见！” 她使劲点着头：“开学见！” 第二十三章 （3） “成长的代价，不是学会如何去爱，而是学会如何割舍。” 许多年以后，林丽的日记本上，还清晰地印着这行字。 徐然和陈大伟坐在李佳明家客厅的地板上，一边啃着西瓜，一边看着电视里的“浩南哥”在铜锣湾闯荡江湖。 午后的热浪隔窗而来，几个人都将短袖上衣脱下，赤膊与屏幕上的“古惑仔”交相呼应。 陈大伟握紧手臂向徐然和李佳明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全然一副“我比陈浩南还帅”的神情。 李佳明看着陈大伟说：“你也去纹条龙，再整一把砍刀，就可以直接出道了！” “哈哈，我看行！”徐然笑着附和。 陈大伟摇摇头：“不行，有‘兄弟’，没‘马子’！” “学校那么多女生，随便挑一个呗！” 徐然看着屏幕上的“小结巴”说：“照这样的找！” 陈大伟长叹了一声：“完了，出不了道了！” “哈哈……” 赫爽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电话。 “暑假你不在家待着，来学校干嘛？” “找你们玩！” 李佳明看了看光着膀子穿着大裤衩的徐然和陈大伟，笑着对赫爽说：“来我家吧，正好徐然和陈大伟都在！” 赫爽十分欣喜：“那太好了，我这就去！” 陈大伟对着电话喊：“带个西瓜来！” 徐然拿着硬纸壳扇着风，眼睛和情绪都还在古惑仔的世界里。 “方便，方便，家里没大人，来吧！” 赫爽捧着西瓜来到李佳明家时，三个男生已经列好欢迎阵仗等在门口。 “给你西瓜，累死我了！” “确实不轻！”李佳明接过赫爽递来的大西瓜，掂量着也有二十几斤的分量。 陈大伟接过西瓜，想拿到菜板上去切。 “先用水冰会儿！” “好！” “在家憋不住了吧？”李佳明笑着问。 赫爽喝光桌上的半杯水，点点头说：“嗯，早知道就跟你们一起补课了！” “你们几个窝这玩啥呢？” “看电影！”徐然指着电视机说道。 “你早几天来就好了，林丽刚回家！”李佳明坐在徐然和赫爽的身旁，跟他们一起看着漫无目的在挑选碟片的陈大伟。 “林丽啊，她一会儿就来了！”赫爽说完，转过头看了看徐然。 “啊？” 赫爽点点头：“许潇潇也来！” “你们约好的？” 学校值班室里，于洪新与许潇潇爸爸不期而遇。 “许老师，今天怎么过来了？” 高三预备生的暑期小课堂已经结束了，现在整个学校除了值班室还有人在，其余角落可以说是万籁俱寂，火热的夏天，把酷爱篮球的孩子们都隔在了球场之外。 “有个学生问我选学校的事，我过来看看！” 许老师说着话，将手中掐着的《普通高等学校报考及填报志愿指南》放在桌上。 “今年没走几个吧？” 许老师叹息一声：“就三个过本科线的，学校还都不行！” 于洪新早就知道毕业班的成绩，尽管他的班级还有两年才能面临今天的日子，但在他心里，高考倒计时的分针早已经滴答作响了。 “咱们连联考都没参加，这成绩也算可以了！” “复习方向上还是有问题的！”许老师这么说着，心里便开始计量起女儿的未来。 于洪新似看穿许老师的心事，笑着说：“这跟学生有关系，你看徐然，不也是咱们学校教出来的嘛！” “徐然是个例外啊！”许老师不无感慨的说。 于洪新的手边是一摞期末试卷，最上方卷子上“林丽”的署名刚好映入眼里，于洪新心下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这些孩子，能不能坚持住！” 李佳明把电风扇立在屋子中间，扇头吹出的冷风终于让躁动的心安静了下来。 “女生不来，电风扇不能拿出来是吧！”陈大伟还在抱怨。 李佳明淡淡一笑：“不好意思，刚才没想起来！” 徐然扔掉手中的硬纸壳：“这就是差别待遇！” 林丽看了看徐然和陈大伟：“有那么热吗？” 李佳明刚刚用冷水洗完脸，他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附和林丽的话道：“就是，有那么热吗？” 电视画面从《古惑仔》换成《老房有喜》，男生们也从先前的懒散变得利落整洁，假期里的相聚来得自然而欣喜，以至于大家坐在一起很久，都没人想起来问一句，这聚会的主题是什么。 徐然挑了最好的一块西瓜递给林丽，身旁几个人都给予了他鄙视的眼神，徐然不以为意，又把自己手中的西瓜递到林丽面前。 “我这还有呢！” “咬一口！”三角形瓜瓤的中间部分最甜，徐然递过来的不止是一块西瓜。 林丽不好意思看了看大家，赫爽瞪了他们一眼：“没人看你们呀！” “哈哈！”许潇潇笑得合不拢嘴。 陈大伟手中攥着个悠悠球，百无聊赖地问：“就这么看《老房有喜》啊！” 李佳明说：“这不挺好吗？” 许潇潇回头莞尔一笑：“就是！” 赫爽收好大家丢下的瓜皮说：“一会儿我们去学校玩吧，陈大伟，你回家取相机！” “干嘛，这么热照相？” 许潇潇说：“正好今天人齐，照吧！” 林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徐然，徐然不动声色的嘴角上扬，他们都在对方眼里想到了同一件事。 “你们晚上想吃啥，说吧！” 林丽看着赫爽问：“你发财了？” “没发财，但有钱！” 男生们来了兴致，徐然和陈大伟都站了起来：“那还等啥，喝酒去呗！” 太阳在午后隐进了云层，少年们也在欣喜中忘记了炎热，几个人走在假期的校园里，好像离开了很久旧地重游一样。 教室的大门已经上了锁，李佳明却不动声色的拿出了钥匙。 “大门的钥匙你都有！”陈大伟竖起了大拇指，李佳明示意他小点声儿。 几个人来到班级，空旷的教室凉爽惬意，林丽推开窗子，微风从外穿堂而过，吹起的发丝让她的内心也变得清凉，她回过头问：“陈大伟，相机呢？” 徐然站在教室的讲台前，手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着字，林丽按下手中的快门键时，徐然刚好在黑板上写下：“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 “你照啥呢？”陈大伟看着徐然的背影问。 林丽嘻嘻一笑：“这字写得多好！” “别浪费我胶卷！”陈大伟过来抢相机，林丽跑到了讲台前，徐然笑着回过头：“我来给你照！” 赫爽双脚踩着椅子坐在课桌上，许潇潇和李佳明隔着课桌坐在另一侧。 “放假在家干嘛了？”许潇潇问赫爽。 “待着！” “无聊吧？”许潇潇笑问。 “嗯！” 李佳明：“看出来了，要不不能来！” 赫爽看着讲台前照相的三个人问：“你们课补的怎么样？” “就那样呗！” 林丽拿着相机走过来：“来啊，拍照啊！” 李佳明站起身：“屋里光线不好！” 赫爽从桌上跳下来：“挺好的，就在这照吧！” 六个人自由组合，相机镜头不断流转，定格的是张张纯真的笑脸。 黑板和讲台间，林丽和徐然并排站在一起，镜头下，他们尝试着将心里的感情呈现在脸上，本来应该自然的神情，却在不断的斟酌中变得惶惶紧张。 相机的快门声响起，林丽怔怔地说了句：“完了，我闭眼睛了！” 徐然看了看她：“我好像也是！” 陈大伟转过身去：“不管，没胶卷了！” 赫爽接过陈大伟的相机：“我给你们照，某人盼着这张照片盼多久了，得好好照一个。” 许潇潇和李佳明站在过道中间，表情和姿势都同步相像的看着面前的四个人。 “你说陈大伟咋那么混呢？” 李佳明摇摇头：“他哪混？精着呢！” 最后一张合影，陈大伟赶在相机的自动快门落下前跑回队伍，徐然和李佳明分别伸出左右腿踢向他，女孩们的脸庞紧紧贴在一起，对着相机比出胜利的手势，午后的一抹阳光刚好照射进来，似乎只是为给这些年轻的生命着色…… 赫爽说：“走吧，请你们喝酒去！” 徐然把胶卷收回裤袋，随口问了句：“过生日吗？” “不过！” “那怎么又照相又喝酒的？” 赫爽背好书包：“走吧，下次再找你们玩，说不上啥时候了！” 初中毕业前夕，林丽和徐然就是这样坐在教室的窗前，一边憧憬着未来，一边写着《同学录》，“分离”对于他们来说，还只是一个不明所以的词汇。 “看看你，赫爽还没走呢！”徐然惯性的在林丽眼前挥了挥手，林丽半天也没有反应。 “好了，出去等他们吧！” 徐然伸手去关窗户，林丽在他的臂弯里站了起来，两个人相对而立的瞬间，都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心里的伤感。 窗外的林荫路上，于洪新刚好缓步走来，他没有注意到甬道尽头走来的许潇潇和赫爽，也没有看见小卖部门口的李佳明和陈大伟，视线之内，他只看见班级里的徐然和林丽，认真的站在一起。 那一刻，于洪新真的很想走过去，推开窗或者打开门，以“师长”的身份问一句：“你们干嘛呢？” 然而，他没有。 他埋下头，眼睛数着脚下的地砖向值班室走去，心里的另一个声音是：“年轻真好！” 很多时候，当你刚刚习以为常身边的一些人和事，却要突然面临变化或分离。 “什么时候决定的？” “暑假！” “职高？高职？” “高职，算大专吧！” “挺好啊，不用高考了！”陈大伟无比羡慕地说。 “也要考试，先上预科！” 学校外的小饭馆内，赫爽给大家科普着自己将要转去的学校，距离高考还有两年的时间，分别已经提前上演。 尽管每个人心里都充斥着离别的伤感，但年轻的心都不愿过多渲染这样的气氛。酒杯碰撞的瞬间，大家一如从前般笑闹欢喜。 林丽看着赫爽斟满的酒杯问：“今天回家吗？” “不回了，再搂你睡一次！” “我也去！”许潇潇靠过来。 “我也去！”陈大伟靠过来。 “我也去！” “我也去！” …… 六个人喝了不少酒，酒后的话也越说越多。 李佳明说：“咱俩的五子棋还没分出胜负！” 陈大伟说：“你走了，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徐然说：“回来先去看我，我离得近！” 赫爽的脸红得通透，她的眼睛和心却十分清明，她拉着林丽和许潇潇的手，笑着回复着大家的话，好像这只是一场短暂的分离，少年心里的“再见”永远等于“后会有期”，日子还那么长，怕什么呢。 夜晚的风终于变得凉爽，林丽躺在赫爽和许潇潇的中间，静听着她们细语呢喃，心思却跟着夜空飘得很远。 夜半，身侧的许潇潇已然睡熟，另一侧的赫爽却寂静无声。 “睡着了吗？”林丽问。 “没有！” “想啥呢？” “没想啥！” “你今天喝了不少酒！” “是啊，大家都没少喝！” “喝那么多酒，想说的话说了吗？” 半晌，赫爽问：“说啥？” 林丽翻过身，睁开双眼看着黑暗中的她：“叠了那么多纸鹤，不送吗？” “都是叠着玩的！” “得了，我都知道！” “你知道啥？” “我啥都知道！” 赫爽背过身去，轻声说：“别瞎猜！” 林丽叹息一声：“还用猜吗，每本书上都画着月亮和太阳，傻子都知道代表什么！” 这一次，赫爽没有再说话，寂静的夜很漫长，长到足够淹没这睡前最后一句话。 陈大伟只是翻个身，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一边抱怨着徐然踢他，一边抱着被子在地上睡下。 徐然笑着说：“你这床根本睡不下三人！” 李佳明双手枕在脑后“嗯”了一声。 “早知道不跟你来了！” 李佳明笑道：“你想跟林丽去，人家也不带你啊！” 徐然伸手拍掉一直“嗡”在耳边的蚊子，笑着说：“你不也是吗？” 良久，李佳明轻叹一声：“徐然，你回来吧！” 第二十四章 （1） 赫爽走后，我开始体味到一种别样的孤单。那感觉不同于以往与徐然的分离，也不似同学间普通的告别，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深陷于离别的氛围里，心里的缺失感一日大过一日，以至于开学两周后，我还是一个人坐一张课桌、住一间两人宿舍。 许潇潇说我太感性，李佳明说我重感情。我想，他们说的都对，但在我的自我范畴里，我理解的概念是这样的：人一旦失去了习惯拥有的某些东西，就会特别容易去怀念，而从前那些熟视无睹的存在，也会在失去后被愈加放大，直至将内心的感情全部填满。 我的确感性，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更容易陷于情感之中，而我又不会掩饰，所以，不管是初次喜欢一个人的心动，还是伤感于一个伙伴的分离，我都会毫无保留的表现出来。幸运的是，无论是哪一种情感，我都收到了想要的回应，我喜欢的人恰巧也在喜欢我，我惦念的人亦如我念她一般也在念着我，世间所有的美好，大概莫过于是。 如同约定好了一般，我同时收到赫爽和徐然的来信，黄色的牛皮纸信封的背面，都醒目的标记着“内有照片，请勿折”，我抚摸着厚重的信件，心里的感情近乎满溢。 赫爽在新学校的大门外照了第一张相，照片中的她，白衣蓝裙、笑意盈盈，脸上已经看不出假期里的失落，尽管如此，我还是感受到了她文字里隐藏的忧伤，我知道她有心愿且心愿未了，我也知道她选择了自己的方式去告别，或许未来还长，总有更多想象。但当我再次折叠纸鹤，我总是会看到她坐在我面前专注的模样，那些她寄托在它们身上的情感，终究成了幻象。 相对于赫爽带来的伤感，徐然的信让我心情瞬间明亮。我和徐然终于有了单独的合照，在教室的讲台前，在“林丽”和“徐然”的枝桠旁，我们比肩而立，嘴角轻快上扬，相机定格的画面里，我看见自己的眼睛里都是七彩的颜色，而身边的徐然，兀自熠熠生辉，假如青春不曾如此明媚，谁会在经年以后还祈盼一场时光倒流，渴望一场不醉不归。 “林丽！” 林丽收回思绪，看向教室门口的方向，程鹏飞正手捧一摞作业本站在那里。 林丽跑过去接了过来：“又帮我拿作业！” “方便就一起拿了！” 林丽跟他道谢，程鹏飞淡淡一笑转身回了班级，看着他日渐挺直的背影，林丽竟觉十分欣慰。 九月悄无声息而来，他们都升入了高二！ 徐然早起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开始的时候张凡还笑说“林丽想你了”，出门以后见徐然喷嚏未停，终于说：“你好像感冒了！” “晚上关窗户了吗？” “忘了！” 徐然竖起校服的衣领，拉好衣服的拉链，伸了伸懒腰沿着湿漉漉的地面向前跑去。 “感冒还能跑呢？” …… 徐然的宿舍离学校有一段距离，每天晨起去教室自习的路上，就成了徐然和张凡的晨练时间。 “老大，什么时候去竞赛？” “还有半个月呢！” “我都没看你做题呢！” 徐然吸了吸鼻子，就在张凡跟他说话的前一秒，他的脑海里还在默过着一道竞赛题，那些数字和符号有秩序的在眼前浮动着，只要徐然不去纠结计算结果，所有的过程都已了然于心。 “这个竞赛没什么用，耽误时间！”徐然停在路边，伸手系了系鞋带。 “别谦虚了，这次竞赛考好了，高考可要加分的！” 徐然拍了拍裤脚站起身，缓步向前走去。 “有压力啊？”张凡试探的问道。 “没有！” “我知道你想什么！” 徐然看了看张凡，张凡狡黠一笑：“不就是爱江山更爱美人嘛！” “哈哈！”徐然竟忍不住笑了，雾霭笼罩的清晨透着一股清凉，徐然握了握拳大踏步向学校走去。 课间操后，于洪新和张超在操场上碰面。 “于老师，有课！” “嗯！” “林丽是你课代表吗？”张超明知故问道。 “不是！” “我看你找她呢！” “我问问她学习状况！” 张超用手扶了扶眼镜，笑呵呵地说：“于老师，给我班留个苗子吧，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别给弄回去了！” 于洪新一笑：“我没说别的，学文学理都在自己。” “嗯，是啊，这些孩子自己心里都有数儿！” 于洪新的眼睛瞄向教室的方向，班级里人头攒动，学生们三五一伙儿笑闹着，上课铃声响过后，大部分学生都还没回归座位。 “他们还小，有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于洪新叹息了一声，向教室走去。 张超跟在他身后，心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声音，这声音的来源不在自己，而是出自林丽的一篇作文，她说：“懵懂的我无知也深刻，我知道每一次选择意味着什么。” 这大概就是年轻的纠结和透彻，张超在心里附和着“每一个大人都曾经是孩子”，就听见隔壁班级里传来整齐的“老师好”，他习惯性的整理下衣服，推开了教室的门。 门口的几个同学快速回到了座位，只有侧坐在林丽旁的齐嘉慢吞吞站起来向后走去，张超把教材放好后，他才直挺挺的坐了下来。 一直到教室完全安静下来，张超才开始说话。 “上课前说一个大家比较关心的事，今年咱们和高三一样，不参加勤工俭学劳动，其他班级劳动期间，高二高三全学年在校补课！这也足以看出学校对你们的重视，可以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是毕业班待遇了！” 一班的教室里，于洪新的话与张超的如出一辙，两个班级学生的反应也基本相同，女生们的大多很欣喜，男生们多数表示很扫兴，相较于沉闷的学习生活，他们更愿意骑着单车去田里撒野，给女生们做保镖，借着合理合法的机会拉近与心上人的距离，或许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陈大伟扔下手中的钢笔抱怨道：“竟瞎整！” 李佳明笑道：“不干活还不好！” “好啥好，这样还哪有机会跟二班女生一起玩了！” 李佳明笑笑：“林丽不是天天来咱班！” “谁说她了！” “那你说谁？” “别人！” 齐嘉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眼睛斜睨着讲台的方向，对于学校各种制度的朝令夕改他没有丝毫兴趣，至于补课和勤工俭学哪个意义更大，他也毫无心思去琢磨，他最近倒是有件比较感兴趣的事，那就是“研究”林丽。 对于女生，他一贯很感兴趣。学校里哪个班级有漂亮女生他都了如指掌，一般来说，只要是被他惦记了的女孩都会尝到些好果子，毕竟，谁都知道他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人。 他曾一度打过孟美奇的主意，后来因为不想和李佳明较劲打消了念头，时至今日再想起来，他幡然觉得，哪里是他不想找麻烦，分明是他对她的兴致还不够，她从没让他如此“琢磨”过，像琢磨眼前这个女生一样。 赫爽在的时候，她是时刻被袒护的对象。 徐然在一中，心却在她身上。 年级学习最好的几个学生，一个个都是她的死党。 到底她身上有什么魔力，值得大家这样？他越是这样琢磨越是兴致盎然，直到那天听她在文里说了句“清浅和深沉不是反义词，但一个涓涓细流，一个却静默无声”，那是什么意思，他转着手中的笔琢磨着她文字里的蕴意，发现竟有点陶醉和喜欢，难道这就是来自灵魂的碰撞？ 他笑着抱起双臂，认真的看向她的方向，那就是徐然喜欢她的理由吗？ 美且有思想？ 张超的语文课向来轻松诙谐，最起码在林丽看来是这样的，李商隐的《锦瑟》在他的讲解下唯美动人，林丽一面陶醉在庄周的梦蝶里，一面又在沧海和蓝田中寻找明月与孤烟，文字的叠合已然成了一幅画，美入心间。 相比较而言，于洪新的课就显得沉闷很多，当林丽正在为“此情可待成追忆”怅惘时，陈大伟和李佳明双双因为没有背单词而被罚站，班主任老师的执鞭虽未波及全班，但低气压：气氛已经沁透到每个人心里，大家尽可能的低着头，谁也不想让自己的视线被老师碰见，就连许潇潇都将目光集中在教材上，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课堂上发生了什么。 于洪新在过道里来回踱着步，“语重心长”的声音传来，让这节课的最后五分钟显得更加漫长。 “别以为高考离你们很远，两年很快就过去，现在不打好基础，到了高三就晚了！” “你们来学校不是为了混日子，不学习还不如回家种地！” “考不上大学，就像你们父母一样一辈子待在农村，履着地垄沟过日子吧！” …… 下课后，陈大伟怼着李佳明埋怨道：“你怎么也不背单词啊？” “昨天做物理卷子做到十一点，早上来看数学题了，哪有功夫背单词！” “你不背倒是告诉我一声啊，害得我受牵连！” 李佳明没理会陈大伟，而是拿着练习本跑到许潇潇面前说：“请组织别放弃我，我会继续努力的！” 许潇潇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他：“谁是你组织？” 李佳明听完就懵了。 徐然的感冒来的有点快也有点猛，说好的喝点热水就能好的身体，这次有点叛逆了。勉强熬过昏昏沉沉的晚自习，回到宿舍后，终于还是发起了烧。 张凡没有照顾人的经验，面对捂着被子还喊冷的徐然，他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去打针吧！” “先买点退烧药吧！” “行吗？” “嗯…” 张凡有点慌乱，他担心徐然再挺下去更严重，又不敢懈怠忙着穿鞋出去买药，走之前还特意敲了敲隔壁宿舍的门，叮嘱着舍友帮忙照看屋里的病人，女生们礼貌的答应了，但谁也不好意思在半夜三更走进男生的寝室，只是有心的帮忙留意着。 林丽合着书已经打起了瞌睡，桌上的闹钟时针已经指向数字“11”，徐然的电话还没有打来。 如果赫爽在，林丽会撒娇的问：“赫爽，你说徐然在干嘛，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 空荡荡的寝室没有回声，林丽看着布满星辰的夜空，忍不住站起身走出门外。 街边的小卖部还亮着灯，柜台上的公用电话给了她踏实的安慰。 电话拨通，听筒里传来两声长长的“嘟”声，第三声响起之前，林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林丽？” “嗯，你怎么了？”林丽皱起了眉头，他声音嘶哑疲惫，她立刻感到了不安。 “没事！” “感冒了？” “嗯！” “严重吗？” “有点…”好像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倚靠，他对着电话怏怏的说：“有点发烧！” 她急了：“吃药了吗，多少度，打针吧，张凡呢……” 他静静的听着电话里急切的关心，一面心满意足，一面又后悔告诉她这些，他正想着怎么劝慰她放心，就听见张凡火急火燎的推开门说：“快来，安瑞克，大哥，光着膀子接电话，你又不冷了……” 夜晚的星光闪烁，想念和爱沿着时间洒满星河，电话的两端，他们同时看向窗外，仿佛闭上双眼，你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 第二十四章 （2） 我们本来都是坚强的个体，因为心里有了爱和牵挂，才会变得脆弱、敏感、不独立。 窗外树影婆娑，室内灯火明灭，张凡在台灯下写字，徐然裹着湿热的被子暗自昏沉，半梦半醒的恍惚中，脑海里都是一个人的影子，如果不是一场寒凉，他也不会体会到这种极度想依赖一个人的脆弱，从前这个时候，他大概都是想家的吧，而这次，他只想她。 张凡不知道他心里的百转千回，他看到徐然在床上辗转不停，忙放下手中的钢笔问道：“还难受呢？” 徐然拽了下被子，木讷回应：“没有！” 时钟滴答作响，午夜已然来临，张凡关了台灯，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临睡前一秒他还在告诫自己要关照身边的病号，闭上眼睛却即刻进入了梦乡。 并不是男生心思不缜密，只是“关心”这种东西，都是由爱自然而生，任何人都有疼爱一个人的潜能，如果没做到，只能说明那并不是对的人。 听到张凡发出的鼾声，徐然折过身去，他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不知不觉也慢慢睡去。长夜寂寥无声，万物静默生长，潜意识主宰的时空里，她果然出现在他的梦里。 绿茵如野的操场上，男孩子们追着球在肆意疯跑，汗水和着微风拂过，我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你的亲切。一会儿，你跑累了，径直躺倒在我的脚下，眼睛望着蔚蓝的天空，嘴里哼着时下流行的歌，我怔怔的看着绿色草坪上穿着白衬衣的你，一时竟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语，你收回散漫的目光看向我，微笑着说：“你也坐下！” 我回头去看午后的阳光，丁香花还在风中摇曳，你的单车就在树下停着，低年级的孩子们笑闹着从身边经过，而我身上的衣裙，也变成了天空的颜色。 “徐然！”我轻轻叫道。 你说：“嗯，我在呢！” “我好想你！” 你笑着看向我，唇畔微动，似乎在说“我知道”，但到底是身边的声音太过喧闹，我自始至终没有听见你又说了什么。 我想向你走的再近一些，但是风一下子就停了，眼前也不再是你我，我慌了，我承认自己时常语拙，你要不要再等等我…… 林丽抓着被子从梦中醒来，喜悦和心悸两种情感交织而来，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分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 天还未亮，她已经毫无睡意，枕边的书本整齐的码放着，可她却毫无心思去理会。心里揣着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已经没有更多的理智去思考人生。 程鹏飞依旧最早一个来到教室，按照自己定制的课业表开始了新一天的学习，他翻开英语练习册，叠加训练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深谙“木桶原理”的他不想任何一门科目被落下，所以，几次英语测试后他调整了自己的学习计划。 连着遇到几个生僻的单词，程鹏飞皱起了眉头。 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二班的门被“咯吱”推开，程鹏飞应声而起，他记得林丽有一本厚厚的英汉词典。 象征性敲了敲门，程鹏飞推门走了进去。 讲台下林丽的课桌前，一个人仰起头看向自己，程鹏飞有些错愕，继而笑着说：“我来找林丽借词典。” 那人在桌子上翻了一会儿，然后单手递过来一本厚重的红色图书：“是这个吗？” 程鹏飞瞅了一眼说：“我等林丽来再说吧，没经过人家允许不太好！” 坐在林丽座位上的人冷声一笑：“她今天恐怕来不了！” “嗯？” “借不借了？”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手里的词典一直没放下。 程鹏飞接了过来：“等林丽来，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儿！” “行，拿去吧！” 程鹏飞转身出去后，座位上的齐嘉终于发出了沉闷的叹息声。 张凡睁开眼睛就看见徐然坐在床上看书，样子看上去很认真。 “好了？”张凡打着哈欠坐起来，莫名感觉到十分疲累。 徐然倚靠着床头不说话，眼睛停留在翻开的书页上一动不动。 没有徐然做表率，张凡懒洋洋的穿衣叠被，整理完毕后又躺回床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问：“你去自习吗？” “不去了！” “那我也不去了！”张凡心安理得的闭上眼睛，阳光映照进来，他翻过身用手臂挡住了双眼。 窗外鸟儿叽喳，街道旁早餐铺子热闹营业，隔壁屋的女生陆续离去，身边的舍友回笼觉睡得正香。万物更新的清晨，徐然眼睛盯着生物书，思想却在天外驰骋。 “林丽！” 他站在教室的窗外，使劲儿向屋内招手。她抬起头笑望过去：“干啥？” “把球扔给我！” 她捡起地上的篮球捧给他，他却站在窗口没有离开。 “出来看我们打球！” “写作业呢！” “晚自习停了，一会儿再写，赶趟！” 她看了看安静的教室和桌上的书本，转过头笑着说：“好！” 教室的窗台只有一米多高，她学着男孩的样子轻轻一跃就跳了上去，他端看着她的样子笑出声儿：“下来吧！” 黄昏的操场上，他拍着球跑向球场，她沿着甬道走向球架后侧，他将球掷向场内，转身朝她浅然微笑。 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这样简单，这样美好。 徐然沉浸在记忆的漩涡里，一时忘记了时间。 宿舍的门适合被推开，未及床上的人反应过来，白衣纯净的女孩儿已经站在了身边。 他手中的书滑落下来，心里的感情润化成河。 “还看书？不烧了？” “没事！”他攥住她伸过来的手，滚烫的温度立刻传遍她的全身。 “吃药了吗？” 他摇头。 “怎么不吃呢？” “没水了！” “我去烧！” “别动！” “你得喝水吃药……” “不着急！” “你先躺下” “……” “听话啊！” 他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你来，我就好了！” “欸？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呢！” 林丽回头去看床上一脸怨念的张凡，毫不掩饰自己愤懑的情绪问：“你是怎么照顾病号的？” “他不是好了吗？早上还在看书！” 林丽不理他，她帮徐然把枕头放平，徐然听话的躺了下来。 “早上想吃啥？” “不饿！” “喝粥吧！” “好！” 张凡坐在床上愣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的站了起来：“我去买饭，你们，那什么，你喂他吃药吧！” 两个人没有一个有回应，张凡转身向门外走去，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狠狠地说：“老大，你这感冒，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滚！” “哈哈……” 林丽逃课去看徐然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不胫而走，课间休息的空档，几个女生坐在一起窃窃咬着耳朵，尽管她们中没人认得徐然，但却对班级炙手可热的林丽颇感兴趣，好像抓住了什么大人物的把柄一样津津乐道着。 夏晓敏一边临摹着字帖，一边听孟美奇给她唱自己新学会的歌，齐嘉侧坐在她们的前边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你去宿舍看看林丽在不在？”齐嘉敲了敲夏晓敏的桌子，语气好像跟赫爽说话一样随意。 “她不是去……” “去哪？” 夏晓敏收回了想说的话，尽管她和徐然之间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但在校园这样的环境里，还是没有达到可以公诸于世的程度。 “行，我去看看！” “谢谢！” 夏晓敏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细究齐嘉这句没来由的感谢，倒是孟美奇呵呵一笑说：“挺关心林丽啊！” 齐嘉歪过头，笑嘻嘻的反问道：“吃醋了？” “切！”孟美奇插上耳机，不再与他说话。 齐嘉回转身坐好，早上在街头偶遇的场景还在眼前。她从他的身边跑过，甚至没意识到刚刚路过的人是自己的同学，尽管这样，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她的方向，然后她竟然回转身跑了回来，客客气气的跟他说：“帮我请个假，随便编个理由就行！” “凭什么？”他心里的声音本是如此，谁知道脑袋短路的瞬间，他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跑上汽车，就那样“不计后果”的走了。 办公室里，张超微笑着听完于洪新的“检举”，然后学着于洪新的语气说道：“这个事我得具体了解下，就算是真的，也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再说，林丽和徐然，素质都那么好，我觉得没事！” 于洪新摇摇头，拿着教材出去了。尽管已经不是她的班主任，但他从没有一刻放弃对她的关注。 一中门口的卫生所里，林丽坐在床边注视着挂瓶里的液体落下，徐然侧躺在床上不忍睡去，安静的诊所里两个年轻的生命静默相对，时间在输液管的无声“滴答”中缓慢流淌，生命中那些看似寻常的画面，在某一时刻叫做“义无反顾”的珍贵。 一生一次的美好，大凡都发生在那些不以为意的时间里，不是吗？ 第二十五章 （1） 傍晚的余晖慵懒的映射在宿舍的角落里，斜靠在书堆里的徐然正在给林丽讲解一道数学题，演草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步骤以及涉及到的公式，林丽追随着徐然的思路听的仔细，微蹙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 “怎么什么题到你这都这么简单呢！”林丽不无崇拜的说道。 徐然伸手揉了下林丽的头发：“你做题太少！” 林丽惭愧点头：“是！” 打了吊针的徐然虽然没有马上病愈，但精神状态已经恢复良好，如果不是贪恋和林丽在一起，他该去上晚自习了。 “我该回去了！”窗外鸟儿的“唧喳”鸣叫提醒着林丽天色将晚了。 徐然抓住林丽的手，好半天不说话。 “出来一天，都没请假呢！”她小声儿说。 他看着眼前的文字，心里的感情翻江倒海，但清醒的理智还是支配他说：“回去吧！” 林丽轻拍了下他的脸颊，柔声说：“你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徐然不做声。 “嗯？” “好！” 尽管林丽坚持不让徐然送自己，但徐然还是将她送到了车站，坐上汽车的林丽透过窗子去看站台上的少年，夕阳下，他纤瘦又挺拔，明媚且深沉。汽车慢慢启动时，他的双手还插在裤袋里，只是眸里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暗，隔着窗子，林丽已经不敢再去看。 离别的伤感更加笃定了彼此的心意，感情的长度在可视的距离里不断延伸，最后终于变成了一种信念，叫做“坚持到底”。 十七岁的林丽和徐然“早恋”了，这件在同学间秘而不宣的事情突然成了校园里的大事件。 教导主任找来于洪新和张超，劈头问道：“你们没把徐然整回来，是不还得再搭一个？” 对于林丽和徐然的关系，于洪新一直都心知肚明，更早的时候，他都能想到让林丽劝说徐然回来，更不用提一年来两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笔耕不辍的信件往来。他一面在心里选择相信他们，一面又悬着一颗心放不下来，所以，当林丽再次逃课出走后，他忍不住找到了张超，尽管他也知道，有些道理本身就没办法说清楚。 面对教导主任对自己学生的关心，张超的态度显得平和的多，他笑着说：“这不到最后，谁搭进来还不一定呢！” “你这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没有，没有！”张超摇着头，态度谦和起来，在昔日的教授恩师面前，他更愿意将自己当作学生。 “林丽是个懂事的孩子！虽然我没教过徐然，但看得出来，他十分优秀，我相信他们都能以学习为重！” “懂事？懂事能逃课吗？不是第一次了吧？这样还能考大学？” “领导，咱们也上过学，这心里要是长着草，在班级她也学不进去！” “那就得把这草拔干净，也不能由着她胡来啊！” “回头我找找林丽！”于洪新忍不住说道，在他心里，林丽和许潇潇李佳明他们一样，都是自己最亲的学生。 张超附和道：“我也了解了解情况！” 从教务楼出来，于洪新和张超一路无话，心里都在想着刚刚的谈话。 晚自习的教室十分安静，两个班主任老师远远就能感受到教室里浓厚的学习气氛，月考在即，学生们都在厉兵秣马的复习功课，操场上的静逸与室内的氛围相互呼应，晚秋的微风拂过树梢，天边的晚霞徐徐垂下，世上再没有一处风景比得过校园，不需要任何点缀，学生、老师、书本、讲台，就是最耀眼的繁华。 在处理学生早恋的问题上，学校的管束一直是曲高和寡的，大多时候，对于成绩差、不以学习为出路的学生，老师们懒得浪费时间去规劝，而成绩好的学生，又很少涉足这个禁区，所以，很少有老师插手这种实际一直存在又难以捕捉的校园恋情。即便他们一眼就能看穿讲台下每一个男孩女孩的心事，也不会拆穿、说破，这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回避，也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理解和尊重。就好像所有的家长都能暗查到孩子的情窦初开，却没有办法去遏制它生根发芽。 进教室之前，张超对于洪新说：“放心吧，明天我找林丽谈谈！” 于洪新点点头，那态度就像得到老师承诺照拂自己孩子的学生家长一样。 于洪新回到班级，第一时间找到了许潇潇，他无法表达的话，他希望许潇潇可以代替他完成。 两节晚自习的空档，林丽坐在甬道旁的花坛边上，心虚的接受着许潇潇的“教诲”。 “你们这样，有点太不计后果了！” “是我自己要去的，跟他没关系！”林丽为徐然辩解。 “那你觉得自己做的对嘛？” “不对！”林丽低声说，可是她心里想的却是，我怎么能不去呢。 “唉！”许潇潇无声的叹息，作为林丽连体婴一样的姐妹，她比谁都理解她的心情，可站在理智的一面，她又必须为林丽的正确方向把关，思虑良久，许潇潇说出了一句自己也没想到的话：“要不让徐然回来，要不你们就算了吧！” “啥？”林丽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说的话。 许潇潇自己也怔住了，但联系自己的上一句话，她本能的接着说道：“不然你们会越来越严重，下次他再有什么事你还会去，你有事他也得回来，你说，能不耽误学习吗？” 林丽愣了：“能吗？” “就你的心态，那么不稳定，你自己说呢？” 林丽眼前都是站台上徐然萧瑟的身影，她无法将许潇潇的话与他深沉的眼神结合在一起，相比于许潇潇透彻的长远的预见，她只看到了眼前的欢喜和坚定的信念。 “徐然回来的可能性大吗？”许潇潇毫不顾忌林丽的想法，残忍的继续问道。 林丽摇头。 “那你自己想想该怎么办！”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林丽语气有些冰冷了，她的成绩一直稳步有升，她和徐然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她不能理解一向开明的许潇潇如何在一天之间转变了态度，将身份变成了棒打小鸳鸯的恶婆婆。 许潇潇也不忍心继续打击她，于是语气软和下来说：“还有几天考试了，你先好好复习吧！” “嗯！” 睡前，林丽接到徐然的电话，听着他依旧嘶哑的声音，她心里莫名的疼痛，这个已经住进心里的生命，怎么可能放得下呢！ 徐然问：“回去没事吧？” “没有！” “好好复习吧！”徐然的这句叮嘱，每一个字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林丽对着电话点头，心里默默的问着自己：“能有那么严重吗？” “早恋”到底有没有危害，答案肯定是要辩证去看的。在学习成绩大过天的高中阶段，谁也不敢贸然保证自己能够处理好感情和学习之间的关系，对比于缄默于心的暗恋，这种已经确定的恋爱关系更容易与成绩优劣直接挂钩，如果林丽只是暗恋着徐然，全世界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那么她成绩的好与坏，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现在不一样，她和他在不被允许的时间里冲进了感情的禁区，倘若他们没有变得更优秀，那么一切责任将全部归咎于此。这简直是必然的。 林丽自己也开始怀疑了，这样到底有没有影响学习。为了不让自己陷入思想的困境，林丽选择用成绩说明一切，下定这个决心后，她又一次说服了自己。 早自习课上，林丽正在抄写同学的课堂笔记，齐嘉打着哈欠斜坐到她身侧的座位上。 自从赫爽离开后，齐嘉时常不请自来坐在林丽的身旁，以往林丽多不以为意，因为她身后的孟美奇和讲台前的张超都没有多说什么，一心只在徐然和数学题身上的林丽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慢慢的齐嘉以为林丽默许自己坐在这里，而林丽也忘了他是什么时候坐过来的。 “来的挺早啊！” 林丽往胸前拉了下书本，有意抬起右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呦，这谁惹你了？” 林丽转过头看向齐嘉：“回你自己座位去！” “过河拆桥？昨天让我帮请假的是你吧！” 林丽憋了一晚上的火正不知道如何发泄，齐嘉找上门来，她刚好找到了出口。 “是我看错人，没想到你舌头那么长！” “啥意思？” “啥意思你不知道？” “不知道！”齐嘉一脸呆懵。 林丽把手边的一摞书本推向齐嘉桌前的空位上，摆出“逐客”的态度。齐嘉眼睛转了几转，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以为我给你传瞎话了是吧！” 林丽抬眼看他，意思在问：“你没有吗？” 齐嘉面色忽然变得铁青，但马上又恢复顽劣的神色：“挺有想法啊！” 林丽摆好书本继续写笔记，齐嘉再说什么她都不去搭话，另一边的人心里仿佛翻了五味瓶，个中滋味真是只有自己清楚。 “亏我以前还觉得徐然眼光不错，现在看，也是瞎了！”齐嘉说完，踢了下桌角转身回自己座位去了，林丽正想仔细推敲他这句话时，就听门口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抬起头，班主任老师正站在那里。 “林丽，你来一下！” 林丽心里一沉，手中的笔不自觉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