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衾寒》 第1章:缘起 芙蓉鸾帐春宵短,一梦方觉锦衾寒。 ——《锦衾寒》 据《异苑》载“鸾睹镜中影则悲。”后人在诗中多以鸾镜表示临镜而生悲。羁宾王养一鸾,三年不鸣。后悬镜照之。鸾睹影悲鸣,一奋而绝。——《异苑》 离落红尘。水月镜花。 执手相顾,苍茫四野无颜色。 是梦?是影?是幻?是嗔? 我站在镜里,看你,看那根传说的红线,生生相牵,生生相念。 你站在镜外,看我,看那一世世的恩怨,千般无奈,万般想念。 这镜,隔着你我,隔着千山, 却, 隔不断,` 相思九宵,碧落黄泉。 第2章:惊变一 花半坼,雨初晴。 未卷珠帘,梦残,惆怅闻晓莺。 宿妆眉浅粉山横。 约鬟鸾镜里,绣罗轻。 这一日,醉香楼,张灯结彩,乐声霏霏。 倚栏望去,满眼的绢纱罗裙,金摇翠钗,入目所及,均是欢娱之景。 醉生梦死。 我摇摇头,嘴角涌起一抹无奈的浅笑,这样的脂粉之地,看似夜夜笙歌,温香软玉,只是,谁又能看得到人后的无奈断肠呢? 人只道,青楼女子无情,却不知,这也只是自保的法子。 不能留情,便也只能无情了。 “啊!”正要抬手敲门,只听房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我心里一紧,端着茶盘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你既然已经进了这个门,难道还想立什么贞洁牌坊?扭扭捏捏的是不是存心想拆了我醉香楼的招牌?” 一个尖利的声音恨恨传来,我心里更乱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醉香楼的老鸨月依云,她过来姑娘这边……莫非? 我紧紧的咬住嘴唇,手握成拳,指甲紧紧的嵌进肉里,一阵冷意袭来。 “云娘,求求你,不要让紫轩接客,紫轩一辈子都会好好侍奉你老人家的。”姑娘哽咽出声,声音悲悲切切,满是绝望。 在醉香楼这么久了,大当家的月依云是什么样的人,每个姑娘都心知肚明,紫轩今日这般乞求,只怕心里也是早已知道了结果了。 求与不求,又有什么用呢? 果然。 “混帐。”月依云一声断喝。 “啊!”,紫轩又尖利的痛呼起来。 我心里一阵抽痛。 醉香楼是扬州最大的青楼,姑娘们的姿色才艺,更是其他青楼望尘莫及的,月依云管教姑娘们,更是心狠手辣,漂亮的便用针刺之刑,一枚枚的银针,淬了盐水刺进姑娘的体内,刺骨的疼痛,却不留一丝的伤痕。色衰的姑娘,便重重的挥了鞭子下去,用藤条一下下抽在姑娘的脸上,只消片刻,便皮肉开绽。 不过醉香楼到底是烟花之地,所以这鞭刑很少会用,只是月依云折磨人的法子却越来越是阴森,直教人生不如死。 “啊!”紫轩又惨叫起来,声音已经暗哑。 “砰。”我心里一紧,手里的茶盘滚落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晶瓷的杯子成了满地的碎片,闪着幽幽的冷光。 “谁在外面?进来。”月依云冷冷出声。 糟糕。 我心里暗道不妙。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第3章:惊变二 房里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杯子的碎片,撒破的字画,还有沾了尘的纱衣,紫轩坐在地上,眼睛里一片茫然。 我急忙走过去,便要扶她起身。 “住手。”月依云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满脸怒气的看向我。 我急急的福了福身子,低低出声,“云娘。” “哼。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娘?我看你只看得见那个丫头了吧?” 我咬咬牙,手垂了下来,紧握成拳。 月依云挑了挑眉,看向我,眸底精光一闪,脸上的愠色便已经不见了,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果然是姐妹情深呢,不错不错,枉我平时没白白教你们,这男人不过都是薄情寡义,只有这姐妹之情,才会长久啊。把她扶起来吧。” 她这样一说,我反倒有些犹豫了,月依云平时心狠手辣何曾顾忌过什么所谓的姐妹情深,我抬头看过去,她脸上的盛怒已经消失,看起来很是平静,仿佛刚刚的风波只是一场梦似的,与她毫不相关。 “是的,云娘。”我低低垂首,强忍着满心的疑虑,走过去,轻轻的扶起紫轩。 刚一碰到她的身子,紫轩的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心里一慌,心知是碰到了她的伤了,看她身上并无鞭痕,脸上也无掌印,只是绽青的衫子上,有一小点一小点的水渍。 月依云定是用针刺她了,我小心的绕过那些细小的水渍,扶着她坐到床上,便站在她身旁。 “倒还真是个细心的丫头。你今年几岁了”月依云淡淡的说道。 “回云娘的话,若夕今年十四岁了。”说着,我抬起头换上一副笑脸,重重回道,“还未及笈。” “哈哈,不错,不但细心,原来还是个聪明灵巧的丫头呢。”月依云眼睛一亮,直直的看着我。 我心里一惊,在醉香楼这些年,一直极尽所能的装傻充愣,我知道她不喜欢呆板的丫头的,毕竟青楼的女子凭的就是几分灵巧的心思才能留得住客人。只怕刚刚那些无意的举动和言语,让她看出了破绽。 “十四岁,确实是小了点。”月依云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过,小虽然是小了,但是一年到底也不算长久,刚好可以好好的调教一番。”月依云看向我,坚定出声。 “不要。”旁边紫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云娘放过若夕吧,她不过是个丫头,紫轩平日没好好调教,才让她今日这般没大没小的冲撞了云娘。” 月依云狡黠的笑了起来,“放过她?我为什么要放过她呢?我醉香楼的姑娘都要反了我了,我白白供养了这么多的丫头,难道就是存心让你们是想看着这醉香楼倒了不成?” 紫轩紧紧的咬住嘴唇,闭了闭眼睛,一抹晶莹的泪水滑过面颊。 “你先考虑一下,你应还是不应,我可不想等太久。”说着,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门扇起的风,熄灭了房里点点的烛火,黑暗里,我和紫轩静静的坐在地上。 “夕儿。”紫轩的声音充满沧凉,幽幽传了过来。 “姑娘。”我哽咽着,循着声音跪坐在紫轩身边。 冰冷的手指划过我的面颊,指尖轻轻拭去腮边的泪水,紫轩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婉出声,“夕儿,不要像姐姐这样,没得选的时侯,匆忙的就由了别人吩咐,你现在还小,还有大把的机会,一定要找到那个真心待你的男子。” “姑娘你真的要答应她的安排,要去……。”我紧紧的握住紫轩的手,哽咽出声。 紫轩淡淡一笑,手指轻轻穿过我头上的发丝,“我在这醉香楼这么久了,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在青楼,凭的不过是声色技艺,我的曲唱的再好,这么多年了,也总是会让人生倦,从此,以色示人罢了。” “姑娘……”我抬起头看向紫轩,她的脸看起来很是平静,一抹浅浅的笑意挂在嘴角。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倒是你,不要再走我的老路了。”说着,紫轩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坐到床上,疲惫的抬了抬手,“出去吧。”便懒懒的和衣躺在床上。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汹涌而出的泪水,退出房里,房门轻轻的关上,满屋的黑暗都紧紧的锁在里面。 很多年后,我还是会想起这个房间,一抬手,便关住了满屋的寂寥,有时我会想,如果今日我没有迈进这个屋子,或许,以后的这些,都不会发生了。 只是。 命运就像一个巨大的轮盘,早在冥冥间,就已注定了。 第4章:夺红一 波渺渺,柳依依。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江南春尽离肠断,蘋满汀洲人未归。 紫轩“夺红”这天,醉香楼很是热闹。 由于先前就放了消息出去,扬州城的公子贵胄都聚了过来,个个锦衣玉扇,满面春风。紫轩到底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姑娘,况且今日又是她的“夺红”之日,哪个不想做这个给她破身的男人? 如果能夺下今夜,那么,在扬州城肯定也会风光一时。 紫轩怔怔的坐在镜前,一动不动的,任由几个丫头妆扮着,脸上看不见一丝的神情,就像是画在纸上的美人,美艳,却呆滞。 “姑娘。”我的眼泪汹涌的流出来,紧紧的抓住紫轩垂下的手,她的手很是冰冷,没有一丝的温暖,就这么无力的垂着,我的心狠狠的疼起来,这手上的冰冷,一下下刺进我的心底。 “不哭。”紫轩缓缓抬起手,拭去了我眼角的泪痕,“我没事的,记着我的话。” 旁边的几个丫头已经给紫轩妆扮完了,桃红的月牙双蝶戏花罗裙,浅粉的鸳鸯戏水绣鞋,额上点了一抹胭脂,头上斜斜插着一朵开得正艳的玫红汀兰花,隐隐带着淡淡的兰香,很是娇艳。 只是紫轩的颊上,纵然是用了最上好的绮云胭脂,也仍掩不住脸上满满的绝望。 “姑娘。”我哽咽出声,紧紧的咬住嘴唇看向紫轩。 她的手无声的从我手里滑落,淡淡一笑,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唉哟,看我们紫丫头,这一妆扮,还真是绝顶的美人呢。”月依云边说边笑着走进来,满脸的喜气。 “云娘。”我哭喊着跪在地上,直直的跪行到月依云脚下,紧紧的拉住她的衫子,额头一下下重重的磕在青石地上,“云娘,求求你放过姑娘吧。” “混帐。”月依云狠狠的扬起胳膊,给了我一记清脆的耳朵。 “够了。”紫轩冷喝出声,“云娘,我跟你走。”说着,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走了出去。 月依云恨恨的咬牙,抬起脚踹在我的胸腔上,一口腥甜的鲜血喷出,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房门大开着,风直直的吹进来,卷起的落叶在房里打着旋的落在地上,扬起一阵阵迷蒙的灰尘。 我的心像是被这冷风撕裂了一般,尖利的疼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暗了下来,房外,张灯结彩,很是喜庆,我呆怔怔的看着房外一盏盏的大红灯笼,像是一团团的烈火一样,狠狠的烧灼着我的眼睛。 “听说这次来的公子很多呢,正好我们过去伺侯,快过去看看热闹。” “是啊,快点走,要不然一会紫轩被人夺了红,我们就没看不到了。” …… 房外,两个姑娘边说笑边匆匆走了过去。 我心里猛的惊醒过来,紫轩。 今日便是紫轩的夺红之日,我怎么可以在这房里待下去呢?就算不能让月依云改变主意,我也一定要救下紫轩,哪怕……粉身碎骨。 我紧紧的咬牙,眼里已是满满的坚定绝决。 哪知,刚一起身,一股腥热的血又从嘴里涌了出来,染红了大片的衣襟。 我摇摇晃晃的支撑着起身,胸部又是一阵巨痛袭了过来,额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我捂着胸,微微弯着身子,快点向醉红楼的大厅走去。我走的是花园旁的那条近路,晚上这条路便很少有人经过。 “啊!”我只顾低头急急的路,却不想重重的撞到人身上,巨大的撞击让我的伤更尖锐的疼痛起来。我痛苦的捂着胸,蹲在地上。 第5章:夺红二 “该死的。”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我仰起头,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我面前,面色很是阴沉的看着我,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满满的不耐,漆黑深遂的眼眸里,像是要喷出火来,狠狠的盯着我。 他身上的丝缎长衫很是华丽,借着远处袅袅传来的灯光能隐隐看出他头上的翠玉青钗,盈盈的闪着光芒,青楼女子,看见恩客的第一眼,便要能从衣着打扮上看出他的品级,王孙公子还是达官公子,所以只是一个照面,我便清楚我撞到的这个男人,定是扬州城的权贵,想到此我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也是为了紫轩的初夜“夺红”而来的吗? 我微微福了福身子,冷冷出声,“若夕给这位爷赔罪了,冲撞了这位爷,还请见谅,如果没什么事,若夕先行一步了。”说着捂着胸拂袖而去。 “站住”那个男子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 我心里一惊,莫非他想……? 我看了看这四周,很是安静,想来大家都已经聚在大厅里等着看今夜的“夺红”了,如果这男人真想轻薄我,只怕我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到。 “你想怎么样?”我微微颤抖着出声。 那男子并不理会我,拉着我的手腕,大掌一用力,便把我带到他的面前。 “啊!”我惊呼出声,脸色惨白。 “你给我闭嘴。”男人低喝出声,眉头一皱直直的盯着我的胸部。 “登徒子。”我羞恼的咬牙,抡起另一只手掌,向他的脸上打过去。 “该死的。”那男人用伸出别一只胳膊,抓住我的手,巴掌停在半空,我恨恨的瞪向他,用力的挣扎着,拉扯间,胸部痛的更厉害了,好像有一道结痂的伤口,一下子裂开了,疼得我眼泪都掉了下来。 “你这个笨女人,给我老实点。”那男人看向我低喝出声,拉着我向花园深处走去,离那光亮越来越远了,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那男人的面色很是阴沉,嘴里低咒出声,把我推着倚到一棵老树身上,皱着眉头盯着我。 “你想做什么?”我双手紧紧的捂着胸,断喝出声,只是说出的话,仍是掩不住微微的颤抖。 “该死的女人。”那男人并不理会我的话,抓过我的双手放在旁边,身上的衣服也从肩上滑落了大半。 “啊!”我尖叫出声,惊恐的看向他,“你想做什么?你住手,要不然我叫人了。” 那男人看了我一眼,冷笑出声,“你给我闭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就向我胸前探来。 我心一沉,这人,果然是登徒子,只怕今日,我是万难脱身了,想到此,我恨恨的瞪向那个男人,咬牙骂道,“畜牲。”说着就要咬舌。 “啪。”一记清亮的耳光落在我的面颊上。 那男人看向我强忍着的怒气说道,“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嘴。”说着捏着我的下巴,塞了一粒药丸进来。 药丸入口即化,隐隐带着一阵清凉芳香之气,而我像被人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缓缓的除掉我身上的衫子。 眼泪滚滚的落了下来,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映得我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了。一阵凉风袭了过来,我裸露在外面的肌肤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起来,衫子已经褪到了胸部,大半个肩膀都露在外面,微微的月光洒在身上,泛起一层晶莹。 只是,我的心底却已是满心的悲凉。 这个男人,他似是看不见我眼底浓浓的恨意,看不见我眸中熊熊的烈火,自顾自的拿起瓷瓶,倾斜着倒出些亮亮的药水,一点点小心的抹在我的胸腔上。 我心里一震,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男人抬起头不屑的看了我一眼,继续帮我涂抹着被月依云踹伤的胸腔,不过他的手却很是小心,粗糙的大掌轻轻的涂抹在伤口上,像是落在脸上的羽毛。 我脸颊一红,恼怒出声,“你快放开我。” 那男人手指一顿,又小心的揉搓起来,胸腔的疼痛慢慢的散去了,胸上涂抹的清凉的药水突然变得很是灼热,暖暖的,像是被炉火烘烤着一样,我额头上泛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那男人见此,皱起了眉头,把衫子帮我披了起来,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向花园外面走去。 “喂。你站住。”我急急出声。 那人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向我。 我心里慌乱起来,“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帮我疗伤?” 那男人并没有讲话,冷冷一笑,走了出去。 我呆呆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一时间迷惑起来。 第6章:夺红三 醉香楼。 香衣鬓影,很是热闹。 满园的脂粉花香,袅袅扑鼻。 我踮着脚尖,站在房外找了许久,也没有看见紫轩,心里不由疑惑起来,今日这夺红之日,合着应该是在这厅里,怎么不见人影了呢? 正想着,一个穿着淡绿衫子的丫头端着茶盘从厅里走了出来,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叶儿,紫轩姑娘呢?” 叶儿呆呆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惊恐。 我更心急了,连连问道,“紫轩姑娘呢?说啊,她在哪里呢?” “啊!”叶儿尖叫出声,颤抖的指着我,“血,血,好多的血。”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只见我雪白的衫子上沾了好多的鲜血,定是先前呕出来的血染在了这衫子上,微微皱了皱眉头,看向叶儿,“我没事,姑娘现在在哪里?” “在,在……”叶子似是惊魂未宝,指着我染血的衫子,面色苍白。 “你说啊,姑娘现在在哪里?我身上这不是血,染上的颜色罢了,你不必担心。”我心知依叶儿这性子,如果不给她说个理由,她定是会纠缠下去,只得胡乱的编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只是我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一句搪塞之语,竟在后来,惹出这么多的事故。 叶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吓死叶儿了,还以为若夕你出了什么事呢。” “叶儿。”我重重的喝了一声。“紫轩姑娘到底在哪里?” 叶儿有些委屈的看向我,“今日是姑娘的”夺红“之日,姑娘定是要跟着恩客走了。” 我的身子颤抖起来,身上涌起深深的寒意,像是失了灵魂般,眼神空洞的看向叶儿,“姑娘她……” “是的。若夕,早在你过来之前,姑娘就已经被夺了红了,跟着那个恩客出了大厅了。”叶儿的声音也变得苍凉起来。 “那你知道是谁吗?是哪里的客人?你知道吗叶儿?”我抓着叶儿的胳膊急急的问道。 “若夕,叶儿怎么知道呢?叶儿不过是个下人,不过若夕你也不必着急,明天一早,紫轩不就回来了吗?什么都不会变的,若夕。” “真的吗?什么都不会变的。是真的吗?哈哈哈……”我大笑起来,一边笑,眼底的泪水一边汹涌的滑落。 真的什么都不会变吗? 一下子,我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转身一步步向回走去,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很长,冷冷的月光洒在地上,落在身上,竟是如此的不真实。 “若夕。”叶儿急切的在后面叫道。 我站住身子,转过身看向她,她在我面前越来越模糊,像是一个影子,我扯了一下嘴角,没有作声,向回走去。 身后,有一道冷冷的眸光传来,像是利箭般,直直的穿透了我。 只是,我终究没有再回头,看个究竟。 第7章:焚心一 红烛袅袅燃了一夜,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这一夜,紫轩房里的灯都没有亮起。 她,一夜未归。 我脸上的泪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到最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内心满是麻木苍凉。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天刚隐隐的泛亮,我便急急的跑去月依云的房外,鼓起勇气,抬起手重重的扣门。 “谁在外面?”月依云似是被扣门声惊醒,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隐着满满的怒气传了出来。 旁边厢房里伺侯的江柳儿和紫烟已经铁青着脸走了过来。 “若夕,你大早过来云娘这边所为何事?”江柳儿冷冷出声,眼睛寒得像冰一样,盯着我。 “二位姑娘,今日若夕一大早过来打扰了云娘的清梦,是想问一下紫轩姑娘的下落,昨日一夜也没见姑娘回来,若夕很是担心。” 江柳儿冷笑出声,“原来若夕还是菩萨心肠。” “咳咳……”一阵咳声从房里隐隐的传来,江柳儿和紫烟冷冷的瞪了我一眼。 “紫丫头,谁在外面?”月依云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常那般的波澜不惊,一字一句的传来,听不到一丝的起伏。 紫烟扫了我一眼,恭谨回道,“云娘,是若夕丫头。”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阵清幽的檀香扑鼻而来。 月依云穿了一件嫣紫的双蝶戏花衫子,下身是深紫的翡翠烟罗绮云裙,脚上穿着素净的月牙璎珞绣鞋,头上斜斜插着一根叮当做响的金花翠玉钗,懒懒的看向我,眼里隐隐现出一抹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又慵懒的吸了一口气,右手微微伸成兰花,拈起耳边一缕垂下的发丝,似笑非笑的。 “若夕,你找我?”月依云浅笑着看向我,只是眼底却全无一丝的笑意。 我心里一凛,回道,“云娘,一般”夺红“之日,都是在姑娘自己居住的红楼里让客人采了红的,为何今日紫轩姑娘偏偏是和客人出了院呢?况且,紫轩姑娘已经去了一个晚上,现在还没有回来,若夕很是担心姑娘的安全……” “大胆。”江柳儿森然的看向我,一脸的怒意,“你一个小丫头,现在却要教云娘做事了不成?谁给你的胆子?” “罢了。”月依云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看向我,我心底一阵不安袭来,咬咬牙,看向月依云。 月依云不怒反笑了,转身看向江柳儿,“你这丫头,我现在还在这里,怎么就轮到你教训人了?是不是忘记了醉香楼的规矩了?” 江柳儿身子一震,慌忙福身,“云娘教训的是,柳儿不敢。”说着眼角狠狠的扫向我。 月依云并不理会江柳儿,径自说道,“没回来?这倒是好事啊,春宵一刻值千金。紫轩回来的越晚,就越是得恩客的恩宠,这是大好事啊,怎么,你这个她的好妹妹,莫不是想看着她一大早就被人赶了出来?” 我一时语塞起来。 月依云冷哼出声,眼底满是寒霜,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婉和懒散,“你们,好归好,但如果碍着我醉香楼的事,休怪我云娘无情。” “可是紫轩姑娘她……”我看向月依云急急出声。 “你是忘了我刚刚说的话了吗?”月依云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手指轻轻的拂过我的脸颊,像一片极轻的细羽,涂着鲜红花汁寇丹的指甲,似有似无的掠过我的发丝,我微微颤抖起来,月依云嘴角涌起一抹冷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怕,原来你也会,那就好。” 我身子一震,咬着嘴唇,抬头看向月依云,她依旧浅浅的笑着,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她似的,淡淡的看着我,“云娘,紫轩姑娘今日会回来吗?” 月依云直直的看着我,突然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说着眸底精光一闪,若有所思的看向我。 第8章:焚心二 “云娘。”下院处的小厮急急闯进了院子,唤道。 月依云眉头一皱,不耐的说道,“醉香楼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一大早的一个比一个嗓高,是不是存心想拆了这醉香楼?” 小厮身形一颤,怯怯的跪在地上,嘴上直说着不敢。 “有什么事吗?”月依云抬眼看向小厮。 那小厮并没有答话,扫了我们一眼,又低下了头。 “紫丫头。”月依云冲紫烟使了个眼色,紫烟当即明白过来,过去听小厮耳语了一番,神色越来越阴暗了。 咣的一声,平地响起一声很尖锐的雷声,我心里一紧,突突跳个不停,没来由的慌张起来,只怕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紫烟皱着眉头,附耳在月依云耳边低语起来,月依云的脸色忽而阴郁,忽而冷笑,起伏不定。待紫烟说完,直起身来,月依云看也不见众人,低低的浅笑出声。看似无意的说道,“这城东的柳家,倒算得上是苏州城的旺族了,紫轩丫头这场”夺红“总算是没让我白费了心思。” 第9章:焚心三 城东柳家。 苏州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旺族,雄霸一方,在苏州即使犯了王法,也无人敢过问,上次“夺红”出门的玉研,便是凭空在柳家失踪的,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有本事让月依云不闻不问。 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月依云浅笑出声,“这一大清早的,你们都不睡,我可是还要睡呢,都下去吧,今天谁都不要吵我,眼看着这天就要下大雨了,白日里也不会有什么客人上门,你们就都回自己房里歇了吧,就当是醉香楼休息一日了。” “云娘……”紫烟惊讶出声,急急唤道。 月依云摆摆手,接着说道,“若夕,你先下去吧,我有些乏了。你们也下去吧,都不要再过来扰我了。”说着径自转身退回了房里。 房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雷声更响了,一阵阵凄冷的风吹过来,我穿着单薄的衣衫,冻的瑟瑟发抖。 心里,却是满满的希望。 下吧下吧,这风越猛,雨越大,我就越能混出这醉香楼。只要能出去,就一定有机会见到紫轩,不管怎样,我绝不会让紫轩一个人待在那吃人的园子里。 我福了福身子,“两位姐姐,如果没有什么事,若夕就先回去了。” 江柳儿探究的看向我,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我心里一紧,手心里满是潮湿。 终于,缓缓说道,“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我微微一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向院外走去。 身后一个惊雷响起,炸开了我心底默默的心湖,一圈圈的涟渏,层层的溢了出去。隐隐的笑声阵阵在我耳边浮起,很快又消失不见。 雷声一声比一声紧了,阵阵冷风吹来,天还未亮,就阴暗下来,恍惚间,这整栋醉香楼,似是风雨中的一艘木船,摇摇晃晃,而我的脚步,也像是落不到实处,踏在棉絮般,一步步向院外走去。 只是,此刻的我并不知道,比这风雨更大的漩涡已经张大了嘴,狰狞的等着我跳进去。 第10章:出逃一 雨终于落了下来。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砸在窗上,雷声滚滚,天色越发的阴暗了。风一阵阵急急的吹进来,窗棂子被风刮的咯咯作响。 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原来进进出出的护院也不见了踪影,我心里一阵窃暗喜,这样正好方便我行事。 醉香楼平日里戒备森严,想要出楼,没有月依云的批准,是万万不能的,就算硬要出去,也会迈不出醉香楼的大门半步,反而被拖回来打个半死。 今日这场雨,对我和紫轩来说,无疑成了一场及时雨。 我收拾了一些衣物,点心和客人给的微薄的赏银,装在一个蓝色绣花的包裹里,紧紧的抱着,这样一个小小的包裹里。 咣的一声,一个凄利的炸雷平天响起,雨下的更大了,一阵阵的雨雾蒙蒙溢满了整个院子,醉香楼恍惚像是梦境般,模糊起来。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看不见,只听见哗啦啦的雨声砸在伞上,溅起一朵朵水花,蒙蒙的水雾打在我的身上,寒凉入骨。 跑到最后一进院子时,仍然没有看见一个人出来,我稍稍有些安心,急急紧了紧包裹,向院门走去。 “若夕,你这是要到哪去啊?” 一个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身子猛的一震,呆呆的站住。 江柳儿似笑非笑的站在院门前,撑着一把淡紫的纸伞,眼底寒光一闪。 难怪这一路如此安静,我以为是月依云的指令下来,全院休息,现在看来,怕是她早早的就挖好了陷阱,等着我跳进去。 只是我,因着紫轩的彻夜不归,乱了手脚,竟然直直的走了进来,随了她的心意。 我定了定心神,笑着说道,“若夕哪也不去,只是在这院子里逛逛,难得今日闲来无事。” “噢?是吗?”江柳儿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我,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包裹,冷笑道,“在这院子里逛逛,怎么还要随身带着个包裹?” 刚看见江柳儿心里一急,竟然忘了藏起手里的包裹,现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手挑着我的包裹,阴侧侧的笑着。 不过,就算我藏,又能藏到哪里? 我紧紧的握住拳头,深深的昅了一口气,“里面不过是若夕破旧的衣物,也值不了几个钱,本来是想趁着今天空闲出来丢掉的,姐姐若是不信,可以打开来看看。” “信,我怎么会不信呢?这包裹里是衣物我信,只是,到底是不是拿来丢掉的,若夕,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 我身子一僵,随即浅浅一笑,“姐姐说的话,若夕听不明白。” “哼。不明白最好,云娘还在房里等着你呢,跟我过去吧。”说着越过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去。 院里不知什么时侯出来很多护院,院门更是十几个人层层把守着,任是一苍蝇也飞不出去。 我不禁懊恼起来,醉香楼什么时侯放松了戒备过?哪个要逃出去的姑娘不是被捉回来狠狠的打?今日我怎么就会天真的以为这些护院真的歇息了呢? 雨下的更急了。 江柳儿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身向月依云的院里走去。 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尖上,尖锐的疼痛着。 第11章:出逃二 月依云的院子很是安静。 我一步步走了进去,雨依旧下个不停,天色也越来越阴暗了。 进了大厅,看见好多醉香楼的丫头小厮都侯在里面,个个垂着头,一股不安悄悄袭了上来。 “云娘。”我福了福身子,低唤出声。 月依云坐在大厅最上方的椅子上,端着一个青瓷描翠兰花花的茶杯,执着杯盖,轻轻吹着热气,并不看我。 我垂着头,眼角扫向大厅,旁边叶儿惨白着脸,嘴唇青紫的看着我。 莫非是有什么事情了? 我心底越发的不安起来。 “云娘,唤若夕过来可有什么事吗?”我咬咬嘴唇,低问出声。整个大厅里静的仿佛让人窒息,针落可闻。我只得先出声,否则,不知道这寂静要持续到什么时侯。 果然,月依云抬起头看向了我,浅浅一笑,“若夕,你拿着包裹可是要去哪里吗?”月依云的声音凉凉的传来,虽是满脸的笑意,却仍掩不住眸底深沉的寒霜。 “云娘说笑了,若夕不过是在咱们院子里走走,还能去哪里呢?”我微微颔首,低声应承着。 “噢?不想出去?”月依云放下茶杯,看向我冷笑出声,扬了扬手,说道,“过去把那个包裹打开。” 江柳儿看向我,嘴角涌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心底越发的慌乱起来,既然她们布了这个局让我跳进来,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的让我脱身。 只是,到底这个谜底是什么呢? 包裹放在大厅的正中央,还是我背出来的那个,蓝色绣花的包裹,并无异样。 江柳儿又看了我一眼,脸上笑的更得意了。 包裹一扯就开了,里面的衣服零乱的铺在地上,江柳儿一件件的摆放出来。摸到最后的时侯,她又诡异的笑起来。 手从包裹里伸出来时,已经多了一个淡紫绢丝的小包裹。 我一愣,呆呆的看向那个包裹,心下疑惑起来,我并没有放这个小包裹进去,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包裹里呢? 莫非? 我心里一凛,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冷汗岑岑的冒了出来。 江柳儿冷哼出声,缓缓的拆开那个包裹,翠玉的发钗,珍珠的链子,玛瑙手镯,还有几个沉甸甸的银锭。 大厅里,一阵阵抽气声咝咝的传来。 我喃喃说道,“这个包裹不是我的,不是。” 月依云冷冷一笑,“这倒奇了,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不是你的,怎么放在你的包裹里面?你给我看仔细了。” 闻言,江柳儿拿出起包裹塞到我的手里。 小小的绢丝包裹,沉甸甸的放在我的手上,一件件首饰珠宝闪闪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仔细的看向那包首饰,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首饰竟然都是……她的。 第12章:陷阱一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有紫轩的首饰? 我茫然的抱着包裹,站在大厅里,耳边是阵阵小声的议论,指指点点的看向我。 大厅,突然就像一个巨大的蛛网,把我层层的网在里面,我怔怔的站在中央,眼前一片空白。 咣当一声。 包裹掉在地上,里面的珠宝首饰散落在地上。 我猛然回过神来,往后退了几步,连连说道,“不是我的,这个包裹不是我的。” “住口。”月依云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都垂下头,不再作声。“叶儿,你说一下,昨天夜里你看见了什么?” 叶儿? 我转过身疑惑的看向叶儿,她看见我,眼底满是惊慌,脸色更加苍白了。 “你尽管说,没人能把你怎么样的。”月依云话是对着叶儿说的,不过却冷冷的看向我,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叶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出声,“云娘,你要为珠儿做主啊。”说着就向我扑过来,“珠儿怎么了?”我茫然出声。 “你还在装傻。”叶儿咬牙切齿的说道,“珠儿姐姐和你有什么仇,你要那样对她?” 我越听越糊涂了,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不要和她多说了,谁会愿意承认自己的过错?叶儿,只说你昨天看见了什么。”月依云冷冷出声。 “她。”叶儿恨恨咬牙,指向我,说道,“昨日夜里,紫轩姑娘”夺红“的时侯,我看见她满身鲜血的过来,头发很是凌乱,我问她,她说是染了色,可那明明是血啊,我怎么会看错,她说完便急急的走了。我有些奇怪,今日一早去珠儿房里,竟然看见珠儿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已经人事不省了,地上写了”夕“字。那不正是珠儿要告诉我们,害她的人就是她兰若夕吗?” 我身形摇晃了几步方才站住,沉痛出声,“珠儿?你说珠儿她已经……” “没有,她还没死,你很失望吧?等她清醒过来的那一天,她一定会亲手指认你的。”叶儿凄利的喊叫出声。 “不是我,不是我。”我扶住旁边的案几,喃喃出声。 “不是你?那么我问你,你拿这包裹做什么?你衣服是要拿去扔的,好,那这些首饰珠宝总不会也拿去丢吧?”月依云把那个包裹扔到我面前,直直的盯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轰的一声,只觉得头脑里似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了,纷纷扬扬的散落开。 “不是我,不是我。”我紧紧的握紧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皮肤里,抓出一道道的指痕。阵阵疼痛唤醒我混乱的神智。 “把咱们楼里的忻红鞭拿过来。”月依云看向我,缓缓出声。只是这每一字都深深的刻入每一个人的心里。 忻红鞭。 醉香楼里最毒的刑罚之一。 鞭长五尺有余,通体血红,细软,手指般粗细,淡淡闪着晶莹的光泽。 我心下一凛,那上面的光泽幽幽的刺入我的眼睛,为了让楼里的姑娘们受教,又不会伤了身子,那鞭子在药里淬了月余,方才制成,上面的点点晶莹,便是药汁了。 只是这药奇毒,伤了人的肌肤,痛痒难耐,打在身上,像是万蚊钻心,一鞭鞭的撕裂肌肤,而后再每日用另一种药擦在患处,虽然可以伤好无痕,却是像又挨了一次鞭刑般,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醉香楼,很少动用这套鞭刑。 “云娘,珠儿确实不是若夕伤的,如果云娘不信,大可以对若夕动刑,若夕断然不会说一个不字,只是,不是若夕做的,若夕是万万不能胡乱应承的,冤枉了若夕没关系,耽误了寻找那真凶,就真的对不住珠儿了。” “好好。”月依云怒极反笑出声,“真是个灵牙俐齿的丫头,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说着,便把鞭子递给了侯在一边的祥贵。 祥贵拿着鞭子,一步步向我走来,脸上是满满的不忍。 我咬咬牙,转过身去,罢了,既然逃不脱,就受着吧,不过是一顿鞭笞,终究是死不了人的,打就打吧,总好过莫名的担这伤人的罪责。 “很好,给我打。”月依云恨恨说道,手重重的拍向桌子,砰的一声,划破了大厅里短暂的宁静。 “云娘……”祥贵紧紧捏着鞭子,犹豫的看着我。 “哼,你也要反了不成?我叫你打。”月依云从椅子上走下来,满脸怒容。 “是,云娘。”祥贵胆祛的低下头,有些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便抡起鞭子向我身上挥下来。 疼。 刻骨的疼。 我紧紧的咬着嘴唇,冷汗岑岑的冒出来,嘴角一抹腥甜溢出。 这软鞭打在身上,一下下像是陷进了肌肤里,鞭上的药汁遇血即溶,迅速的渗进身体里,浸在骨头上,像是用刀一下下刮着骨一样,疼的让人窒息。 “啊!”我终于忍不住尖叫出声,人也昏昏的倒在地上。 第13章:陷阱二 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血水,一层层浸透了身上的衫子。眼前越来越模糊了,恍惚间,看见已经逝去的爹娘含笑的站在我面前,冲我招手,“夕儿,夕儿,快来啊,快过来啊。”我的嘴角涌起一抹满足的笑意。 所有的痛楚都不见了。 “爹,娘,等等夕儿,不要扔下夕儿。”我含糊着,喃喃出声。 “哗。”一盆冰冷的水倒在我身上,我骤然清醒过来。 眼前哪里还有爹娘的影子,我分明是跌倒在这个森冷的大厅里,那些丫头小厮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月依云冷冷的看着我。 江柳儿和紫烟站在她身边,鞭子落在紫烟手里。 “怎么,这下你可愿意承认了?”月依云弯下身子,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笑着看向我。 “不是我,不是我……”我的声音变得很模糊,沙哑,无力的看着月依云,坚定的说着。 “好,很好,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们先都下去。” “是的,云娘。”江柳儿和紫烟闻言退了下去。 “如果今日,这顿鞭子换了让紫轩那丫头挨,你说……”月依云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不可以。”我断然出声。 “如果说,紫轩那丫头,知道若夕你又陷入了麻烦,不知道这次,她又肯答应我什么,啧啧,真是姐妹情深啊。” 我身子一震,“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月依云缓缓的站起来,说道,“只是这事总是要有人担着,不过就是一个丫头,又死不了,醉香楼的大夫,虽然比不上京里的御医,却也是相差无二,一个人总是能医得好的……” “好,我认了,珠儿……是我……伤的。”我一字一句,缓缓出声。 “这就是,早些承认了,何苦受这些鞭子呢?”月依云长长的指甲轻轻滑过我的脸颊。 我缩了缩身子,冷哼出声。 月依云并不理会,继续说道,“这一包的首饰,都是紫轩那丫头的吧,她现在又不在这院里,你二人素日里交好,今日又给她带这一包裹的细软出去,莫非,紫轩那丫头……” “不关紫轩姐姐的事。”我凄厉出声。 “可是,这包裹却真真切切都是紫轩丫头的首饰啊,不关她的事,只怕,没人会相信吧。”月依云嗔叹一声。 “不关紫轩姐姐的事,不关她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那这首饰就真奇了,难道会走路不成?”月依云眼神越发的犀利起来。 我知道,她已经抓住了我的死穴,虽然紫轩会成为红倌人,但到底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这么快就夺了红,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哪里还可能再让她因我而犯险。 只是,我明明知道,月依云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跳进去。 “云娘,这些都不关紫轩姐姐的事,都是若夕一个人做的,要罚就罚若夕一个人吧。”我握了握拳头,又松开,似是试图握住些什么,却两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抓住。 地板的寒意,慢慢渗透了我的肌肤,夹着一阵阵疼痛袭了上来。 “这些事,过去了就算了,我也并不想多做追究。”月依云笑着扶起我,惊呼道,“祥贵这个死家伙,下手怎么这么狠,我只想吓唬一下若夕丫头的,瞧瞧,啧啧,我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我心里凛然,月依云突然就换了一副面孔,就是因为我招了这些事吗?真的就这么简单吗?这事竟值得这么大动干的计划,然后对我行这种酷刑? 只怕,还有更深的陷阱在等着我。 想到此,我极力忍下满脸的愠怒冷然,笑着应承道,“云娘多心了,是若夕自己身子差,怪不得别人。” “我真没白疼你这丫头,识大体,顾大局,真是没让我看错。”月依云满意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嘴角牵动了一下,微微福了福身子,“云娘谬赞了,若夕担当不起。” “若丫头,这醉香楼的姑娘,总是要再有新人登场的,总不能让紫轩那丫头太操劳了,我看着也心疼,若丫头,你眼看着就15岁了吧?” 我身子一震,原来是这样。 难怪她这么精心的布这个局,原来,是为了引我入瓮。 月依云见我沉默不语,并不理会,径自说道,“如果没人出场帮着支撑也行,只是恐怕要辛苦紫轩那丫头了,每晚唱了曲献了艺,还要再跟着客人进房,啧,真是可怜要累坏了了那个可人儿了。” 我恨恨的咬牙,拳头紧紧的握住,一字一句说道,“若夕愿代紫轩姐姐出场。” 月依云笑了起来,头上的金钗一晃一晃的,闪闪入眼,“若丫头,凭你这姿色,定会让全扬州城的男人疯狂,现在你就只卖艺,做个清倌人,让这些男人,都心心念念的记着,云娘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我福了福身子,低低出声,“若夕会用心的,也希望云娘能答应若夕一件事。” “噢?什么事?”月依云疑惑的看向我。 “今日,是若夕自愿要出场的,不关任何人的事,更不关姐姐的事,请云娘不要告诉紫轩姐姐,今日之事。”月依云直直的看向我,沉默不语,半晌抬了抬手,“今日之事,就当是个梦吧。” “若夕谢过云娘,如果没有别的事,若夕先退下了。” “等一下。”月依云向门外走去,叫了侯在外面的江柳儿和紫烟进来。“送若丫头回房里,路上要小心,别伤着若丫头。” 江柳儿和紫烟淡定的看向我,一左一右扶着我,退了出去。 外面天已经放晴了,金黄的阳光细密的散落在地上,照的人暖洋洋的,我微微闭上眼睛,贪婪的享受着这院里最后的一丝温暖。 第14章:陷阱三 紫轩终于回院了。 这已是“夺红”之后的第三日。 我倚在床上,背后涂满了药汁,一阵阵的刺痛麻痒,犹如万蚁钻心般深深刺入骨头里,冷汗岑岑的落下来。 自那日答应了月依云要出场以后,我便从原来的丫头房搬进了后院的阁楼中,还叫了比我小一岁的绿伊伺侯。 绿伊虽然年纪小,不过很是聪明灵巧,我伤着这些天,多亏了有她在身边,最难得的是,虽然身在青楼为奴为婢,绿伊却仍有着纯洁干净的心思,很是活泼可人。 才几日的功夫,我们二人便熟络起来。 这一日绿伊给我上了药,刚出去,不到一会功夫,就笑嘻嘻的又进了房。 “姑娘,你猜外面谁过来看你了。” 我抬起头疑惑的看向绿伊,“有人来看我?” 绿伊献宝似的走到我面前,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是的,有人来看姑娘,而且还是姑娘最想见的人。” 最想见的人? 难道是……她? 我的心里一震,急急的就要起身,哪知这一动,竟又扯动了身上的伤痕,一阵疼痛袭了上来。 “唉哟。”我痛呼出声。 “姑娘,你没事吧?”绿伊也慌了,忙扶着我趴在床上,责备的说道,“看你,明明有伤在身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一会让紫轩姑娘好好说说你。” “紫轩,真的是紫轩姐姐吗?”我眼里的泪滚滚的落下来,一阵哽咽。 “是的,是紫轩姑娘,她已经回来了,我想过一会她就会过来看姑娘你了。”绿伊紧紧的握着我的手,也哽咽出声。 “紫轩姐姐她,总算是回来了。”我一边哭,一边喃喃的说着。 “是的,若夕,我回来了。”紫轩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看着我,出声缓缓说道。 这些天所受的委屈,似是终于找到了宣泄,我再也忍不住,伏在床上,痛哭出声。 绿伊放开我的手,无声的退了出去。 紫轩轻轻的抚着我的发丝,一下下的,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哭了,我没事的。” 我抬头看向紫轩,这几日她瘦的很厉害,眼窝已经深深的陷了下去,面色苍白,嘴唇也很是干涩,身上穿着那套她素日里最喜欢的淡紫月牙凤尾罗裙,这件衣服,此时却更显得紫轩的憔悴了,衣服松松的穿在身上,弱不禁风的样子。 我鼻子一酸,眼泪又掉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紫轩抬起手帮我抹掉脸颊上的泪水。 一抹浅紫的印痕一闪而过。“这是什么?”我心里一惊,急急抓住紫轩的胳膊,只见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鞭痕狰狞的散落在紫轩雪白的肌肤上。 “啊,没事,没什么。”紫轩强忍住泫泫欲滴的泪水,急急的缩回胳膊,歪过头去。 我这才发现,不止胳膊上,就连紫轩的脖子上,也满是紫色的瘀痕,裸落在外面的肌肤,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这几日,紫轩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想到此,我的眼泪越发汹涌的流下来。 “怎么又哭了,你这丫头……”紫轩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泪水。 绿伊端了新沏的茶进来,天山的寒雪茶,人未到,茶香已经轻袅袅的飘了过来,自我伤着起,便日日饮这茶,寒凉清幽,饮过后,背上的伤,也会恍惚轻了许多,不复先前般疼痛了。 “姑娘,先喝茶吧。”绿伊看了看我和紫轩二人,眼圈一红,急急忍住,端了茶来到我歇息的床榻前。 我这才想起身上的伤,正欲起身,突然背上一阵钻心的疼袭了上来。 “唉哟。”我不禁低呼出声,额上的冷汗岑岑冒了下来。 紫轩一惊,扶着我,慢慢掀开我身上的衫子,一阵凉意袭了上来,背上一颤,风拂过鞭痕,微微的刺痛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 绿伊侯在一边,眼圈又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忻红鞭打的,前两天姑娘疼的动都不敢动呢……” “绿伊。”我断喝出声,打断了绿伊的话。 “若夕,为什么不让绿伊讲了?是不是有什么事?”紫轩狐疑的看向我。 “绿伊,你先下去给我们倒杯茶拿些瓜果过来吧,姐姐过来连口水还没喝呢。”我抬头看见绿伊,笑吟吟的,眼底却是满满的警告。 绿伊张了张嘴,看看我,叹了一口气,转身退了出去。 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窗外的风顺着窗棂阵阵的吹了进来,身上的锦被仿佛没了温度般,竟抵不住这阵阵的寒意了,我颤抖了一下,缩了缩身子,脸上却绽开一个甜甜的微笑,看向紫轩,轻松说道:“姐姐,若夕没事,不过是糟蹋了东西,被云娘罚了,并无大碍的。” “只是这样吗?”紫轩怀疑的看着我。 “是的,姐姐,若夕哪里还敢惹什么别的事,倒是姐姐你,这几天……委屈了……”我心疼的看向紫轩,鼻子一酸。 “傻丫头。”紫轩松了一口气,拍拍我的手,笑了起来。 一时间,我和紫轩谁都没有再讲话,只是紧紧的握着手,皮肤里的一丝温暖一点点袭了上来,虽然微不足道,却是弥足珍贵。 许多年以后,我都会想起那一天。 我和她,待在房里,画面定格在那微微的风中,那两双柔弱却坚强的手,抵得过世间的万物。 如果这一切,就停在那里,会不会,我们的命运都会变得不一样呢? 只是,有些东西,就像冥冥注定了一般,结局往往另人措手不及。 第15章:诱惑一 搴帘燕子低飞云, 拂镜尘鸾舞。 不知今夜月眉弯, 谁佩同心双结,倚阑干? 我的伤终于渐渐的好了。 月依云见我身子慢慢恢复了,便安排了课业给我学习。那日我正待在院子里的花架下,风一吹,扬扬散散的落花随着风飘了下来,落在我雪白的衫子上,淡淡的粉红,像极了女儿家不可名状的心思,满眼的娇羞。 “姑娘,这边风大,你怎么不多披件衫子就出来了?”绿伊看向我,满脸的疼惜。 我淡淡一笑,微微眯着眼睛,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浅浅一笑。 “美,真是美,世间尤物,莫过于此。”一阵娇语细细的传来,声音甜腻腻的,像江南三月传来的曲调,柔软婉转。 我姹异的招起头,寻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穿镂空淡紫轻丝鸳鸯锦月牙裙,绛红色百蝶戏花罗裙,脚穿一双明艳艳的粉红绣鞋,梳着飞月髻,头插亮晃晃孔雀钗的女子,笑盈盈的走过来。 莲步轻移,眉眼含笑,腰身婀娜,手指微微的开成一朵兰花,鲜红的蔻丹亮晃晃的刺入眼睛,一阵淡淡的脂粉香随风传来。 我不禁看得呆了。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进来醉香楼?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那女子先一步缓缓出声,“我是月儿请来的师傅,是专门教姑娘你技艺的。” 看她这身妆扮,这份仪态,虽然不似十五六岁的少女般灵秀,却更显妩媚,眼角眉梢,无不透着妖娆的神色,勾人魂魄。 我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人并不简单。 果然。 那女子,见我细细打量的神色,不禁婉尔一笑,轻轻出声,“我这次过来,是为了还月儿一个人情,教姑娘你,怎么,取,悦,男,人。”她一字一句慢慢说出,每一字都似含了笑般,边说边深深的看向我的眼底。 我心里一怔,刚刚心底那丝微微的好感已经荡然无存,再看向这女子,眼底已经不知不觉间罩上了一层寒意。 她似没看见一般,并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我是月儿的朋友,我是柳媚儿,你就叫我媚娘吧,自今日起,我就教你怎样取悦男人,时限是一个月,算是我偿月儿的一个人情。”说着,她忽然笑了,看向我,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缓慢说道,“我教的时侯,你要在,你听也好,不听也罢,便不关我的事了。”说完,又妖媚的笑起来,转身出了院子。 声音袅袅的在风里传过来,“明日起,我便来你这院子授课,姑娘好生准备。” 我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心里一个念头闪过,莫非? “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绿伊错谔出声,呆呆的看向我。 “恐怕有人要给我们送份好礼了,绿伊,既然别人有心,我们就只管好生准备吧。”我紧紧握住手上的丝帕,一抹浅笑慢慢的浮在脸上。 要开始了吗? 你果然等不及了,那好,就让若夕陪你玩这个游戏吧。 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第16章:诱惑二 一大早,便听见院里来阵阵琴声,清丽婉转。 我起身走了出来,媚娘已经在院里了,坐在我昨日坐的花架下,石桌上放着一架古筝,那琴音便袅袅传来。 细细听来,那调子很是温婉,就像一个少女在窃窃欣喜的说着心事,娇嗔细腻。 我紧了紧身上的衫子,坐在一边,一曲弹完,媚娘抬起头,娇笑出声,眼底一丝精光一闪而过,“你起来了?”,看似问我,其实她并未等我回答,而是翘起手指,拈了一粒葡萄,放进嘴里,唇上的胭脂娇艳欲滴,那粒葡萄含在她的嘴边,汁水已经溢出,一滴滴沾在她的唇上,她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伸出舌尖轻轻的把嘴角的汁液舔尝了进去。 我这才看清了她今日的妆扮,一袭淡粉的轻纱,薄如蝉翼,懒懒的披在身上,头上的发丝随意的轻挽着,一缕青丝散落在颈子上,抬手的时侯,淡淡的兰香微微传来。 媚娘。 果然妖媚。 我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想吃吗?”媚娘呵气如兰,慵懒出声。 这便是她今日要传授的课业了吧,这样不动声色的勾引,任是哪个男人也很难视而不见吧。 只是,这些戏码,醉香楼里,哪天看不到呢? 只要,你想看。 “酒。”媚娘含笑的看向我,指了指桌上的玉壶。 我心下明白,她这是要看看我的悟性,再对症下药,看我若夕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 时至此时,我已经没什么好畏惧的,也不必在向以前那样假装愚钝,因为,月依云既然已经定了我做这醉香楼的姑娘,就万万没有收回的道理,我再装,只能把自己一步步的推进火坑里,万劫不复,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做回我自己,一点点的去争,一步步的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办法。 想到此,我款款走过去,坐在石桌旁的凳子上,翘起兰花指,眼神迷离,嘴角挂着浅笑,执起玉壶,满满的斟了一杯酒,举到唇前,酒一点点的入了肚,眼睛却似含了雾般,似羞似怯的看过去,杯酒下肚,两颊便红了。 只是那眼神,却柔的像要滴出水来。 媚眼如丝。 “好。”媚娘赞赏的看向我,眼底眉梢满是笑意。 我知道,这一关,我已经赢了,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开始我还只道你这副皮相让云儿肯这么下了血本的请了我过来,今日一试方才得知,这皮相是绝品,这心思,更是绝品,我果然不负此行。”媚娘慢慢说道,语气看似平静,声音里却隐隐含着笑意。 “都说女子是天生的戏子,若夕到底阅历浅显,以后还多凭媚娘指点一二。”我深深颔首。 “烟花女子不比寻常女儿家,会女红便可相夫教子了,因着是烟花女子的身份,即使从了良也免不得和众妻妾争斗,众人看你的眼光,也是低人一等,或许连奴婢都不如,只能倚着自己的声色才艺在这青楼里待下去,天生丽质的女子又有几人?世人只知绝色,却不知,绝色也可以是任一个女子,只要……”媚娘说着眼波一转,“只要,你能知道这男人的心思,那么,你便是绝色倾城。纵然出了楼进了男人的宅院,也可以凭着这声色才艺抓住了这男人的心,要记住,女人要得的不是天下,更不是所谓的感情,天会老,情会绝,唯有你能拴住这男人的心,才能任你予取予求。” 我身形一晃,竟有些犹豫起来。 院里一时安静下来,侯在一旁的绿伊,也似是在思考着什么,一动不动的默不作声。 其实这些道理,每一个青楼的女子都知道,不是吗? 可以要男人的权,可以要男人的钱,唯一不能要的便是男人的情。纵使再绝色的容貌,也有年老色衰的一日,到时,恐怕所有的情分,都会变得不堪,尤其是青楼女子。 承欢恩客,辗转在每一个模糊的胴体下,却注定了,是最卑微的女子,不见天日。 这些,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只是,谁也不忍说,不愿说,不说,就还有一个念想,一旦说破了,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此刻,我忽然觉得,媚娘,就像一株有毒的曼陀罗花,妖美多汁,却又异常残酷。 许久,媚娘缓缓出声,“好了,今日就到这吧,我们改日再聊。” 我并没有出声挽留,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若有所思的坐在石桌前,拈起一粒葡萄,慢慢送入嘴里。 “姑娘。”身后绿伊颤抖出声,声音里有满满的不安和寒意。 我心下已经有些清楚她要说什么,抬头看向她,暖暖一笑。 “是不是就算我们能让恩客赎了身子,也不能像寻常女子那样能得到幸福,得到夫君的疼惜宠爱?”绿伊看着我,怯怯出声。 我温婉一笑,“绿伊,各人的命数不同,不过,人定胜天,懂吗?” 第17章:春宫一 醉香楼,香衣鬓影,轻歌细语。 外面挂满了大红灯笼,摇摇的挂在院里,红艳艳的,空气中有淡淡的酒香、姑娘身上的脂粉香,混着微风阵阵的袭来,满眼的风花雪月。 我倚栏而坐,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阵阵混杂的香味,不禁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姑娘。”绿伊走过来轻轻的唤我。 “怎么了?”我抬头看向她,平日里,若是我一个人在这边歇着,她是不会出声叫我的,如此看来,定是有什么事。 绿伊微微垂首,“姑娘,紫烟姑娘过来了,说是有事要找姑娘,现在就在外面呢。” 紫烟?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突然慌张的跳起来,似是有一股深深的不安崩发出来,她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呢? 我一边细细思索,一边缓步向房里走去。 紫烟坐在前厅,穿着一套嫩绿的月牙衫子,发上别着一枝泛绿的绢花,显得娇艳动人。她似是并没有看见我过来,有些呆怔的端着茶,茶盖拿在另一只手上,眼睛却毫无目标的盯着地上,似是有重重的心事一般。 “紫烟姑娘。”我稳了稳心神低唤出声。 “噢,是若夕过来了啊。”紫烟神色一变,随即恢复了常态,淡淡的有些疏离。 “紫烟姑娘,不知今日叫若夕过来,可有什么事呢?” 紫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缓缓出声,“云娘让我过来叫你,姑娘的课业,今日要教习最重要的一节。” 原来是这样。 听罢,我温婉一笑,心也落到了实处。 “紫烟姑娘,我先换件衫子,随后就来。”我笑着应承道。 “若夕……”紫烟的眼眸左顾右盼的,似是隐藏了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吗?”我疑惑的看着紫烟。 她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紫烟是很不喜讲话的女子,心思缜密,很得月依云的器重,怎么此刻变得这么吞吞吐吐的。 莫非,有什么事情不好出口的? “也没什么,今日天凉,你小心身体。”紫烟话锋一转,含喧的笑了起来,说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便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看向她离开的方向,紧紧咬住嘴唇,一个大大的疑团涌进脑海。 算了。 我甩了甩头,不过是过去学习技艺,还能有什么事不成? 想到此,我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起来,恐怕是我太多疑了吧。 “姑娘。”绿伊拿了一件桃红色宫锦抄风给我披在身上,“要不要我和姑娘一起过去呢?” 不知为何,绿伊的眼里,也恍惚有些一丝的犹豫。 我歪头看向她,淡淡一笑,“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了,很快就会回来了。” 房外,红艳艳的大红灯笼似是蒙上了一层烟雾般,飘荡在风里,也跟着恍惚起来。 第18章:春宫二 月依云的房里很安静,我进去的时侯,并没有见到熟悉的教习师傅,不禁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常态,福了福身子。 月依云坐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另一边坐着媚娘,她依旧是那样娇媚的模样,翘着兰花指,细细饮茶,眼角的余光,偶尔的看向我,不动声色。江柳儿和紫烟站在月依云后面,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只是我心里却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今日,定是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只是,会是什么呢? “若夕,坐。”月依云出声唤我,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这声低唤也拉回了我飘忽的心思。 “谢谢云娘。”我又福了福身子,坐在大厅下首的座位上。 “今日唤你过来,是要教你青楼女子,最重要的一课。”月依云眯着细细的眼睛,一字字缓缓说道。 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慌乱起来,只觉得这课并不似这样简单。 果然。 月依云不待我出声,便看向江柳儿和紫烟二人,“你们两个送姑娘过去吧,一会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江柳儿看着我,冷冷一笑,便从厅上走下来,站在我旁边,紫烟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巴,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讲,站在我的另一侧,她二人,一左一右的跟在我旁边,似是怕我突然消失了一般,我心底的疑团更大了。 “走吧,若夕姑娘。”江柳儿见我出神,靠过来低唤出声。 我缓过神来,和她们一起向房外走去。 木门吱呀一声,外面一股寒风吹了进来,我打了一个寒颤,身子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身后月依云轻轻出声,“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猛的转过身,月依云却已恢复如常,端着茶慢慢的饮着,杯盖掩住了她的面容,看不到一丝的神情。 “姑娘,走吧。” 我咬咬牙,跟着江柳儿和紫烟,一步步向更深的院落走去。 醉香楼的深处,有一进很小的院子,院门处种着浓密的芭蕉,小院掩映在郁郁葱葱的芭蕉丛里,很是清幽。 平时,醉香楼门禁森严,各院的姑娘丫头是不可以四处乱逛的,因此,即使在醉香楼待了这么长时间,我仍然没有进来过这个院子。 菱花形的石门上挂着一块木头牌扁,上面苍劲的笔迹写着:欢园。 欢园青瓦红墙,走进去,一阵阵浓郁的花香袭来,院里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蜂蝶乱舞,像是梦境般旖旎。 我不禁看得呆住了。 “若夕姑娘,里面还有更美的呢,快进去吧。”身后江柳儿不耐烦的催促着,我脸一红,应承一声,向房里走去。 床。 欢园的房里,竟然放着一张如此巨大的床。 淡粉的床纱,绣着鸳鸯的锦缎被褥,垂着嫣紫纱缦的床帏,床头雕着秀色可人的仕女出浴图,木床的三个方向均镶着一面硕大的铜镜,合欢枕散落在大床上,看起来,说不出的风月。 床头的梨花木小柜上,放着一鼎燃着的薰香,这香里似是加了好几味的香料,一波波甜腻的香味扑鼻而来,我的额角,滑过几滴汗珠,喉咙里似是有火灼烧着似的,很不舒服。 “嗯……”我轻唤出声,却不想刚一出声,就听到声音已经变得暗哑。 “若夕姑娘,坐下吧,站了大半天了也累了。”紫烟扶着我,坐在窗前,刚好对着大床的方向,我看见铜镜里自己的脸红的犹如三月的桃花,眼底含烟。 我这是怎么了? 江柳儿走到大床前拍了拍手,唤道,“可以出来了,人带过来了。” 还有其他人吗?我疑惑的看向大床。 只见大床后面的墙壁吱呀一声的打开了,原本光滑的墙壁竟然像一道门一样,从里面透出一丝的光亮。 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过去,只见一个精壮的男子向大床走过去,这个男子穿着一套黑色的锦缎衫子,剪裁的很是简单,光滑的丝缎随意的披在身上,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意。 随后,墙壁又吱呀一声,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次是个女子。 这女子下面只穿着一件粉红的亵裤,身上穿着一件绣着莲花的红色宫锦肚兜,外面披着一层极薄的绯红色曼纱披帛,披帛轻轻的搭在身上,雪白的肩膀都露在外面。 我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想起身,江柳儿似是知道似的,抢先一步压住了我的肩膀,我又跌坐在椅子里。 薰香燃的更旺了,满屋都弥漫着这种甜腻的味道,我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第19章:春宫三 一阵轻缓的琴声响起。 身后,紫烟坐在案前,轻轻抚着那架古筝。 不知为何,听到这琴声,突然觉得整个人像是飘在云里一般,恍恍惚惚的。 “呵……”一阵娇笑从那个女子口中传来。 我抬起头看向她,她的面色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酡红,像是喝了酒一样,眼神也变得越发的迷离起来,她娇笑着,摇摇晃晃的向那个男子走过去。 那个黑衣男子,也眼底眸光一闪,端起床头案几上的酒杯,大大的饮了一口,拥住女子,深深的吻了下去,晶莹的酒汁从他们的唇里零散的溢出。 我呆呆的坐在那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要回去。”我挣扎着起身。 “若夕姑娘,戏还没有看完,怎么就要回去了呢?难道你忘记云娘的话了吗?”江柳儿俯身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这节课。 原来竟是要学习这个。 原来月依云竟然要让我看一场活生生,实实在在的春宫戏。 我咬咬牙,麻木的看向大床。 薰香的味道一阵阵涌过来,蹿进我的体内,横冲直撞。 大床上,那个女子的披帛已经散落在地上,她挽发的玉钗也不见了,一头青丝垂了下来,黑衣男子俯下身隔着肚兜细细的揉捏着她的身体,一阵阵娇吟从女子的口中溢出。 琴声一转,刚刚的幽娴的琴音已经不见,入耳的是一阵阵急促的曲子,铮铮入耳。 那女子像是着了魔一般,眼睛一亮,把身子紧紧的贴向那个男人,解下男子贴身的衣物,纤长的涂满寇丹的手指像在跳舞一样,滑过男子古铜色的肌肤。 “嗯……”一声声细碎的喘息低吟从他们嘴里缓缓的传出。 衣服一件件零落的散落在地上,他们的身子紧紧的纠缠在一起,像海浪般起伏着,大床上的铜镜从各个方向映出他们的影子,酡红的脸,迷离的眼,披散在床上的发丝,纠缠的身体,晶莹的汗珠…… 房里,满是情欲的味道。 混乱,迷离。 我身体里,似是燃起了一把熊熊的烈火,那火苗隐藏在骨头里,跟着琴音,四处流窜。 “啊……啊……”一声娇啼大喊出声,那两具纠缠的身子,终于平静下来。 琴嘎声然而止。 我大口的呼吸着,床上的两个人已经没了动静,静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似的,房里一下子寂静下来,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若夕姑娘,我们可以出去了。”江柳儿诡笑的看向我。 紫烟跟在我后面,伸出手想要扶我,我愤怒的推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房外,清风阵阵,我的头像是要被重物敲击一般,只是头痛欲裂。 我紧紧的抱住头,蹲在地上。 第20章:春宫四 “怎么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上方传过来。 我抬起头看过去,一个俊雅的男子站在我前面,面带忧色的看着我。 又是课业吗? 难道,这个男人也是月依云给我的课业吗? 我心底一阵悲凉涌了上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伸出手推向他,两只手却软软的使不上一点力气,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却恨恨的看向他冷冷出声,“滚开。” “小心。”那男子一声低呼,扶住我倒下去的身子,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你不舒服吗?姑娘。”他像是没听到我的话似的,有些担忧的看着我,眼神里竟然闪过了一抹……疼惜。 是我看错了吗? “你,不是我的功课了吗?”我看向他恍惚出声。 那男子又皱了皱眉头,“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什么功课?” 我仔细的看向他,这个男子穿着一套绣着翠竹的白色衫子,腰间挂着一块晶莹的翡翠,手上拿着一把折扇,身上的装扮虽然简单,不过却都是极其精致的物件,看起来价格不菲。 这定不会是月依云拿来授课的工具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来醉香楼消遣的客人。 我心里闪过一丝厌恶冷冷出声,“公子如果找姑娘的话,请到前院,小女子恕不奉陪了。”说着,挣扎着直起身子。 那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深遂,直直的看向我,忽然笑了起来,眼底一片坦然,“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来此寻花问柳的,只不过是有些事情。” “你来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姑娘,能否告知在下姑娘的芳名?”男子并不在意我的淡漠,继续追问道。 “哼。”刚刚涌起的一丝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果然,进来这醉香楼的都是这样色欲熏心的人,看来他也并不例外。 想到此,我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若夕姑娘……”绿伊焦急的赶了过来,“若夕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刚紫烟姑娘让我过来这边找你,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阿弥陀佛。” “你这丫头,急什么啊,醉香楼这院子我都住了这么久了,难道还会走不出去吗?”我好笑的看着她,娇嗔说道。 “若夕,若夕……”那个白衣男子喃喃出声,自言自语起来。 “啊,这个人是谁?”绿伊这才看见那个男子,有些惊诧的问我。 “不知道,不相干的人,我们走吧。” “啊?……噢……”绿伊有些奇怪的看看我,又看看那个男子,终是没有出声,扶着我的胳膊一步步向外面走去。 “若夕。”那男子出声唤道。 我身子一震,并没有转身,继续向前。 “呵,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若夕。” 低沉的声音隐隐在风里传了过来,我紧了紧身上的衫子,淡淡一笑。 第21章:花舫一 欢园的事像一个恶梦般,时时的笼罩在我的心里。 事后,月依云并没有多说什么,媚娘过来教习课业的时侯,也没有提起那日的事,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只是,我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姑娘,姑娘……”我正想的出神,绿伊一溜小跑的进来,脸上掩不住喜悦的神色,打断了我原本混杂的心思。 “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样慌慌张张的?”我收敛起满脸的愁容,换上一副笑脸,看向绿伊,缓缓问道。 “大喜事,大喜事呢,姑娘。” “噢?呵,在咱们这地方,还有什么值得这么庆贺的大喜事不成?难道是绿伊丫头的良人到了不成?”我打趣的看向绿伊,她的脸刷的红了,娇嗔的扭过头,“姑娘就会欺负我,绿伊哪有什么良人,要有也是姑娘你先能遇到。” 看着绿伊这样开心的模样,我心底郁郁的心结总舒缓了许多,“好了,不闹了,说吧,有什么大好事,能把你高兴成这样。” “是这样的,姑娘……”绿伊正要开口,房外突然传来一阵娇媚的的笑声,未见人面,说笑声倒先入了耳。 “若夕姑娘,今日我可是过来给你报喜的呢。” 怎么是她? 我有些疑惑的走了出去,只见媚娘笑吟吟的站在外面的花厅里,满眼含笑的看向我。 我福了福身子,浅浅一笑,“有什么事要劳烦媚娘亲自过来呢?差个人来直接吩咐若夕过去就是了。” 媚娘笑言道,“这件事非同一般呢,是件大喜事,我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就过来当面和你讲了,要不然,要我闷着我可是要闷出病来的。” “噢?怎么了?听你这么一说,若夕还真是有些好奇了。” “一年一度的花舫游诗今儿个就在这秦淮河上举行,各院里的花魁姑娘们都会出席争艳,当然,这全扬州城的商贾权贵也都会在这花舫上吟诗作赋,本来出席的都要各院的花魁姑娘,不过,今年这次,衙门特意下了令,我们醉香楼出席的姑娘,一定要有若夕丫头你呢。” 媚娘说完,笑盈盈的看向我,身边的绿伊,也是一脸欣喜。 只是我却有些不安起来,我尚未及笈,也并未在醉香楼里登过台出过场,不过是一个伺侯人的小丫头,只是近几日才被月依云当成以后接班的姑娘单门独院的教习起来,在扬州的风月场上,并无一点名份,更不要说所谓的名气了。为什么,我会被指定了要出席? 媚娘似是看出了我的犹豫,坐在花厅的软榻上,端着一杯热茶,慢慢饮着,不动声色的说,“这几日,许是天气有些干燥,我这喉咙总是觉得火烧似的,要是能有只梨子润润嗓子就好了。” 梨子? 我笑着看向站在一旁的绿伊,“给媚娘挑几个最水嫩的雪花梨,还有前天云娘赏下来的那坛上等的宫酿梨花蜜,也一起给媚娘拿过来。” “是的,姑娘。”绿伊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出去。 我看向媚娘,淡淡出声,“人已经离开了,媚娘有什么事,可以跟若夕说了。” 媚娘拨开茶盖,轻轻吹着上面的热气,翘起兰花指,把上面的浮叶挑了下去,浮叶沾在杯盖上,她拈起那片浮叶,淡淡一笑,“这茶是好茶,只是泡茶也是要看火侯,少一分则平淡无味,多一分……呵,就会像这枚茶叶,即使是再好的茶叶,也不过是残渣一片了。”说着,她把那枚茶叶扔在地上,惋惜似的摇摇头,不再出声。 我心里一动,“媚娘是要教若夕要像这杯里的好茶叶一样,把握时机吗?” 媚娘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今日过来只是带个好消息,和若夕丫头品茶的,茶以外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好多说,若夕丫头是个聪明人,想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清楚,哪里还用我多说呢。” “呵……谢媚娘提点,若夕定不会浪费了这壶好茶。” 媚娘看着我,赞许的点了点头。 茶叶的清香袅袅的传来,我们两个都没有再讲话,各自静静的品着茶,一时间房里寂静无声,淡淡的热气迷漫了双眼,朦胧间,似是看见那日紫轩的“夺红”,醉香楼里,一张张垂涎的脸,色眯眯的盯着她,每个男人都蠢蠢欲动,不怀好意,这模糊却真实的情景,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心里却越发的清晰,不论如何,我定不能让自己等到那一天。 像待宰的羔羊般,任人戏耍。 第22章:花舫二 花舫游诗。 终于到了这一日。 月依云很早就打发了妆扮师傅过来,来的竟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师傅——红姨,她手里拎着一只小巧的红樱木的妆扮箱,身穿一袭大红的滚金边绣衫罗裙,媚娘手里拿着一把绣着牡丹花的美人团扇,含笑的跟在后面,也慢慢走了进来。 红姨妆扮的时侯很少讲话,我知道这个也是她的习惯,以前伺侯紫轩的时侯,她便给紫轩妆扮过,手艺自是无可挑剔,只是几乎不讲话,就那么冷冷的妆扮着,就仿佛她手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幅画,也正是因为这样心无旁兀才会妆扮出这样绝美的妆容吧。 我不在打量面前的铜镜,而是微微转过身笑着看向媚娘,恭谨问道,“媚娘,今日去花舫的另一位姑娘是谁呢?” “怎么了?等不及了吗?若夕丫头,你希望那个人是谁呢?”媚娘并没有回答我,而是又把这个问题不动声色的推给了我,看向我淡淡一笑。 那个人,会是她吗? 正思忖间,红姨温婉出声,“好了若夕姑娘,妆扮好了。” “呵,真是不错,清水出芙蓉,这样的清莲妆真是很衬若夕丫头呢。” 闻言,我抬起头看向前面的铜镜,不禁有些呆怔了。 若有若无的妆面,眼角微微的轻挑,眉毛画的又细又长,眼底仿佛含了满满的笑意,头发只挽了一缕在,用一根碧玉的钗子绾着,旁边斜斜的插着一朵白色绢丝的莲花,花瓣只张开一半,却更显得娇艳无比,颈前垂着两缕黑黑的发丝,头顶上有细细的插着几枝白色的珍珠花钗,看起来,就像是落下的莲花花瓣,很是特别。 我身上穿的是一套淡淡的湖水绿的衫子,里面衬着一件桃红色的内衫,上面绣着一朵淡粉的荷花,裙子里面是一层雪白的纱裙,隐在湖水绿的罗裙里,腰上束着宫锦丝纱草绿色的缎带,隐隐绣着同样颜色的花边,很是素净。就像院里的荷花,清清袅袅,不染纤尘。 “姑娘这样真是太美了,好像仙女下凡呢。”一旁的绿伊惊叹出声。 我掩口一笑,嗔怪的看向她,“你这丫头,又乱讲话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我说的是真的嘛,不信你问问媚娘,红姨,姑娘这样真是很漂亮呢,嘿嘿。” 绿伊抓抓头,痴痴笑了起来。 一旁的媚娘拿起锦帕掩嘴轻笑着,眼神里满是宠溺。 第23章:花舫三 醉香楼门前,许多姑娘丫头都侯在那边。 远远看去,一片姹紫嫣红,脂粉飘香。 见我过来,都看向我,细细的打量着,分明已经披了暖和的披风在身上了,此时却感觉阵阵的寒意袭来,不禁身子一颤。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也配参加今日这花舫游诗。” “真是天生的狐媚子,不知道使的什么手段,一下子就爬了这么高,就怕有一天摔下来,就不好看了。” “我就不信她还真能一步登了天了。” “哼,贱人。” “带罪的一个小丫头罢了,也想掀什么大浪出来,真是不自量力。” …… 一声声狠毒的咒骂从她们嘴里冷冷的传出来,像是一枚枚利箭刺入我的心底,我紧了紧身上的披身淡淡一笑,只当不知。 “姑娘,她们……”身后的绿伊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随她们去吧。” 我迎风而立,身上披风的裙摆轻盈的飘起,一时间,烦乱的心绪竟然慢慢的清静下来,先前的不安,也慢慢隐了去,既然已经要过去了,何必再给自己多增烦恼呢? 想不到,见我这样淡淡的态度,那些人竟然慢慢住了口,兴许是觉得说了也对我并无大碍吧,就像伸出去重重的拳头,却是打在软软的棉絮上,这样的拳,打了,反倒让人觉得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刚刚隐下去的咒骂声,又喧嚣起来了,只见远处,一个淡粉的身影缓缓的走过来。 想必,这便是那个要参加花舫游诗的姑娘了吧。 我仔细一看,果然是她,紫轩笑吟吟的看向我,仿佛其他人都像透明的一般,她今日穿了一件双蝶戏花的淡粉外衫,绣着细碎梅花的桃花色锦缎交领,下面穿着一件嫣红的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头发松散的挽起,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细密珍珠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子,轻轻的摇晃着,仿佛画上画的仙女般,盈盈含笑。 我温婉一笑,向前几步,握住紫轩的手,心底一颗悬着的石头也砰然落了地,最后的一丝不安也消失不见了,“幸好是姐姐。” 紫轩看向我,微微一笑,“不会有事的,有姐姐在。” 夺红后的紫轩眉眼间隐隐含着一抹娇媚妖娆,和小女儿般的羞怯,很是引人侧目。 那些冷言冷语,一下子淡了下去,只是有几个仍然在那边窃窃私语,眉眼里满是嫉妒。 门外,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淡粉的绢丝曼帐,镶金丝银线的宫锦流苏,曼帐半挽着,隐隐看见里面嫣紫的软榻,上好的丝绸遮着,枣红的峻马,脖颈上还挂着一副摇铃,晃得叮铃铃的,很是清脆,风轻轻的吹过来,淡粉的曼帐随风起舞,一阵阵淡淡的花香隐隐袭来。 身后的姑娘们,这时都已安静下来,怔怔的看向这辆华丽的马车。 花舫游诗,各院姑娘坐的马车都是极尽奢华,今日这停要院前的便是双蝶攒花车,全扬州城只有三辆这样的马车,也难怪,她们见了这车,便呆怔的忘记了先前的愤愤不平了。 紫轩淡淡一笑,拉着我的手说道,“夕儿,我们走。” 双蝶攒花车。 这辆车子,此时是如此的华丽,铃声丁铃铃的响着,载着我们向秦淮河畔驶去。 车轮滚滚的辗过,悄无声息,只听见丁丁的响铃,盈盈入耳。 第24章:花舫四 花舫游诗。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 长长的河畔挂满了大红的锦缎宫灯,此时天已经有些暗淡,手执火折身着红衫的婢女,一个个点红了河畔的灯笼,隐隐的红光,划破了长空。 还未走近,就听到袅袅的丝竹悠悠的传来,轻歌软语,河畔有一方巨大的看台,大红的波斯地毯,四周挂了一圈挽起的绯红曼帐,轻风拂过,曼帐轻轻扬起,像是女儿家的香阁,尽是温婉细腻的玲珑心思。 看台旁,立着四个巨大的香鼎,袅袅的兰桂薰香从鼎里隐隐传出,弥散在秦淮河畔上,花舫,红灯,大片的绢丝曼帐,绰约的香粉佳人,触目所及,均是衣衫飘裾,软玉温香。 参加的男子,均是扬州城的权贵,有的看着面生,却衣着更是华丽,单是手里的摇扇,身上的佩玉,就看得出价值连城,想必是京里或其他地方的贵族王孙吧,难道花舫游诗,青楼里的姑娘们,都争的头破血流,也要拼这个机会。 河中央,停了一艘巨大的花舫,上下三层,最下面一层的船舷雕成一片片硕大的荷花花瓣,淡粉的荷花船舷隐隐浮在水上,极尽艳丽,第二层,第三层,一层比一层小层,层层收起,就像一朵半开的水莲花。 “好美啊。”我忍不住,喃喃出声。 紫轩拉着我的手,紧紧的握住,没有讲话,只是她的手心,却已经有些微微的汗湿,温温凉凉的。 “二位可是醉香楼的姑娘?”一个穿着深蓝布衣的小厮跑过来恭谨问道。 “是的,我们是醉香楼的,有什么事吗?” “姑娘们都已经过去莲舫了,二位姑娘快随我来吧。” 我和紫轩相互看了一眼,便跟着小厮向岸边走去。 待走到河岸边才发现,原来岸边停了好几艘小船,小巧的木船,船头上挂着罩着红纱的宫灯,船舷上扎了一圈淡粉的绢花,很是漂亮。 “姑娘们上船吧。”小厮说着,径先跳上木船,拿起了浆。 我和紫轩小心翼翼的跳上了船,小船微微摇晃了一下,不过很快的就稳住了,小厮憨厚一笑,“姑娘们坐稳了。”便摇浆向河岸中心的莲舫驶去。 第25章:重逢一 莲舫上很是热闹。 当初站在岸边远远的看过去,只是隐隐觉得莲舫比普通的船大,待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这莲舫,竟然不是一般的大。 竟然有二进院子那么大,而且上下三层,每层都有很大的空间,也有许多的小房间,就像是一座水中的客栈般,很是华丽,我不禁有些呆怔起来。 紫轩拉住我的手,和我一起上了莲舫。 莲舫上隐隐传来铮铮的古筝声,还有女子轻快的歌声,唱的是那首《莫相离》,这曲子虽然有些淡淡的忧郁,但这个女子唱起来,却凭添了一抹娇羞,一抹嗔怨,听起来很是特别,也很是动听。 小厮并没有随我们上船,待我们上了莲舫,便恭谨的划着小船向岸边驶去。 “姐姐?”我有些不安的握紧了紫轩。 “没事的,夕儿,不必担心。”紫轩似是感觉到了我的不安,更紧的握住了我的手,一步步向莲舫中央走去。 我和紫轩被领到角落里,这时各院的姑娘们差不多都已经到齐了,坐在莲舫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有的姑娘拿着梳妆镜仍在细细的妆扮着,也有的坐在椅子上,依依呀呀的哼着小曲,看见我和紫轩进来,都抬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又低下头做各自的事情,不过眼角的余光却泄漏了她们的心思,那眼神里有惊艳,有羡慕,有嫉妒,更有,隐隐的恨意。 我突然觉得这莲舫的华丽,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人紧紧的关在这黑洞里,金银珠宝重重的压下来,连喘息的缝隙都没有。 就在这时,莲舫里的乐器都弹奏了起来,很欢快的一首曲子,并不像是中原的乐器,我和紫轩从珠帘里看过去,只见一个一身火红的姑娘随着曲子上了台,那姑娘穿着大红的纱衣,脸上蒙着一方鲜红绢丝的锦帕,遮着半张脸,只看见那双大眼睛在灯光下,越发的水亮迷人,她的手指上也缠了一圈大红的绒毛,长长的,隐隐有一些亮亮的金丝隐在里面,在灯光下愈发显眼。 曲子声调一转,那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像是一把倾盆而出的豆子,叮叮的传入耳中,很是清脆,那红衣姑娘身形一晃,在台中一圈圈的转了起来,手臂高高的举过头顶,大红的裙摆像是一朵怒放的鲜花,一层层的包裹住她的身体。 台下的掌声像潮水一般袭了上来。 “好。” “好,太漂亮了。” “好啊,好。” …… 曲子隐隐的停了,那姑娘在曲子最后一个音符隐去的时侯,突然一把扯下面纱,刚刚跳过舞的颊上染了两朵淡粉的红晕,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台下。 叫好声,再次涌了上来。 莲舫里一阵喧嚣。 “姐姐。”我有些担忧的看向紫轩。 今日这花舫游诗,这样看来比的并不只是诗词,而是各院姑娘们声色技艺的比试,如果今日紫轩不能胜出,恐怕待回到院里,月依云又不知道要用什么法子来折磨我们了。 紫轩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常态,握住我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没事的,妹妹只管放心好了,我会有办法的。” 突然,我的头隐隐的疼了起来,似是有一根钢针在一下下的刺着,眼前也有些模糊不清起来,我强自打起了精神,“姐姐,若夕先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紫轩有些心不在,凝神看着台上的表演,冲我摆了摆手,我心知她此时心里的矛盾和不安,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退了出来。 第26章:重逢二 莲舫的甲板上,已经冷清了许多,人们都在大厅里看演出,外面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刚才的喧嚣,没了踪影。 我向莲舫的后方走去,这里更是冷清,风轻轻的吹过来,有些微微的冷意,头脑也慢慢清醒了下来,只是有一丝丝尖锐的疼痛,我紧紧了身上的披风,扶着栏杆倚着,微微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在这做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从我身后响起。 我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 “是你?”我惊讶出声。 那个男子皱了皱眉头,看着我,“你是谁?” 原来他已经忘记我了,我心里一笑,这样更好,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这样倒少了不少麻烦。 我缓缓直起身子,正色说道,“真是失礼了,我认错人了。” 那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 一时间,周围变得更安静了,只听见河水轻轻拍打莲舫的声音,泛起一阵阵潮湿,我的头疼的更厉害了。 我抓住胸前的披风,正欲转身,那个男子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你,你的伤好了吗?” “若夕身子已经好了,多谢恩公。” 那男子大步向前抓过我的胳膊,这一用力,我的前胸又隐隐的疼痛起来,我紧紧的咬着下唇,狠狠的瞪着他。 “该死的,这样算是好了吗?我不是说了叫你回去再接着涂药吗?我留给你的那瓶药呢?”那男子眼里似是要喷出火来,狠狠的盯着我。 那日他走时,确是留下一瓶药,只说是:“每日晚上临睡前都要记得上药。”不过那日因着紫轩要夺红,所以我匆匆的走了,那瓶药也忘记带了。 见我不作声,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狠狠的松开我的手,咣的一声,我的背重重的撞在船舷上,“啊……”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男子的面色突然变得阴沉下来,“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吧,在我面前这样根本就没用的,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既然给了你药了,你就好好收着,今日又故意出现在我面前,你以为我萧子寒真是这么容易骗的吗?”说完,那男子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向莲舫前方走过去。 我冷冷一笑,心知,他定是把我想成了那样的女子,利用他的同情去博取更多的怜惜,既然他这样想,那就随他去吧,不过是个路人,以后再无交集。 莲舫里的曲子,隐隐的传入耳中,我猛然想起还在等着出场的紫轩,她此时应该很不安吧,我却一个人躲在这边,想到此,我连忙起身,向大厅走去。 “夕儿,现在好些了吗?”紫轩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不安,拉着我的手温婉出声。 “姐姐,若夕没事了,倒是姐姐,你要上场了吗?”我有些担忧的看向紫轩。 “呵,傻丫头,姐姐会想法子应付的,你只管放心就好了。”紫轩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眼神里闪过一抹坚定。 我和紫轩相视一笑,先前的不安和慌乱也淡去了几分。 琴声铮铮的响起,这曲便是紫轩上场了。 她安慰的看向我,淡淡的笑了起来,眼神里有着很清澈的光芒,“姐姐,你一定可以的。”我看向紫轩,紧紧的握了一下她的手。 紫轩缓步走到台上,曲子缓缓的响了起来,是一首很是温婉忧伤的曲子,“恨相逢”,这首曲子一直是紫轩最喜欢的一首,凄婉缠绵,我想她今日定会好好的唱这曲子吧,那么胜算就会大了许多。 哪知紫轩却移步走到奏乐的师傅那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师傅连连点头,我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台下也有些骚动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突然台上的曲子一变,一首旋律急促的曲子传了出来。 《疾雨落花》 紫轩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长笛,她先是合着曲子吹着长笛,悠悠的笛声,配着浑然大气的筝声,声声入耳,很是奇异的配合,不过倒也十分新鲜,台下的人们都有些吃惊的看着紫轩,后来便忍不住的跟着叫起好来。 就在这时,紫轩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手里的长笛随着身形一变,就像一把剑般在紫轩的手里舞着,而她却随着那筝声,舞起了那首《梨花剑舞》。 翩翩的衣裙,长长的披帛,柔柔的纱衣,随着她的身形凌乱的飞舞,腾空,跳跃,伸腿,弯身……一个个的动作,就像是一首首华丽精美的诗,冲击着人们的视线,既有女儿家的娇媚妖娆,又有江湖儿女的豪爽大气,这样特别的组合奇妙的出现在紫轩的身上,竟让人一点也不会觉得突,反而更是增添了几分美感。 “好。” “太美了。” “好啊,太漂亮了。” …… 紫轩仍然在舞着,下面的叫好声已经耐不住一声声的传来,我安心的笑了起来,今日这花舫游诗,各院的姑娘都极力所能的尽显妩媚之姿,而紫轩却走了另一条路,在这些温婉的姑娘们中,跳起了剑舞,定能让人耳目一新,即使不能最终取胜,也一定能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牢牢的记下这一幕了。 正想着,曲子已经慢慢缓了下来,一曲舞毕,紫轩含笑的站在台上,慢慢走了下来,台下,叫好声更响亮了,似是要把整个莲舫掀开了一般。 “姐姐真是太厉害了。”我欣喜的握住紫轩,眉眼间含满了笑意。 紫轩并不答话,只是含笑的看向我。 我和紫轩寒喧着,突然觉得似是有一道利的视线直直的看向我,我猛然抬起头,只见那个甲板上的男子正若有所思的看向我们,见我看过去,他脸上又换上了那股不屑,转过身去,我似是能听到他此时鼻孔里发出的冷哼。 简直莫明其妙。 紫轩此时也发现了我的异样,奇怪的看向我,“妹妹,你怎么了?” 我扬手指了指上面的私阁,对紫轩说,“看见一个另人讨厌的人。” 紫轩闻言狐疑的看了过去,“另人讨厌的人?没有啊,没有什么人啊?” 我也抬起头,刚刚那个男子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那个私阁也已经空了下来,他到底是谁? 我不禁有些疑惑起来,紧紧的皱着眉头。 “妹妹有些看花眼了吧,哪里有什么人啊。”紫轩打趣的笑言道。 是真的看得花眼了吗?我又抬起头看过去,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哪里看得见那个男子的踪影。 “呵呵,姐姐,可能是妹妹看花眼了,这种地方,真是很令人头晕呢。” 紫轩嗔怪的看向我笑着摇了摇头。 第27章:焰火一 “请问您是若夕姑娘吗?”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是,有什么事吗?”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小厮憨厚的笑了起来,“是楼上的一位让小的过来叫你的,他让姑娘你一个人过去。” 紫轩有些不解的看着我,“妹妹,你可知道是谁吗?”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媚娘说是有人特意说了,要让我也参加这花舫游诗,其他的妹妹一点也不知情,莫非就是现在叫我的这个人吗?”我一边说一边看向身后的小厮。 那小厮抓了抓头,又笑了起来,“姑娘你可把我问住了,我就是这莲舫上的打杂的,主子们有什么事,哪能让我知道啊。” 想想也是,看他这身打扮,和莲舫上许多小厮一模一样,一定不会是那个人的仆人,只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姐姐……”我有些迟疑的看向紫轩。 “过去看看吧,有姐姐在呢。” “好吧,小二哥,我跟你走,你在前面带路吧。” 那小厮一听我这么说,立刻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位姑娘人真好,你知道,我们做下人的给主人们办事,如果办不成,可免不了一顿骂呢,我刚刚还担心姑娘不跟我来呢。” 我心里一软,温婉说道,“那我们快些过去吧。” 小厮不在讲话,带着我向莲舫深处走去。 莲舫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宫,小厮带着我拐过一个又一个雕着相同荷花图案的楼梯,屏风,连花瓣的样子,雕的都是一模一样,一间间隐在深处的小房间整齐的排列着,如果不是有人带着,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走得出去。 小厮把我带到了莲舫的第三层。 这也是这座莲舫的最顶层,上面空出一大片的地方,空空荡荡的,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房间,旁边还有几个小小看起来像是客房的地方。 “姑娘,请进吧。”小厮站在那间大房间旁,恭谨的站住。 我迟疑的走了过去,正要举手扣门,却听见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隐隐点着烛火,看起来有些昏暗,我疑惑的看过去,一阵暖暖的香风从里面传了出来,淡淡的檀木薰香,跟在身后的小厮也已经退了下去,整个莲舫,好像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见我突突的心跳声,像擂鼓般,在这片寂静里越发显得清晰起来。 大厅里放着一方宽松的软榻,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坐在软榻上,看向我暖暖的笑着,我心里一惊,刚刚只顾着打量这房子,竟没有注意到他。 那男子抬头看向我,温柔的笑了起来,“若夕,我说过,我们会见面的。” 原来是他。 第28章:焰火二 那日在欢园外面见到的那个男子。 我心底一股说不清的冷意袭了上来,冷冷说道,“这位公子叫若夕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那男子见我说话这般冷硬,竟也不恼,反倒有些自责的说道,“若夕,今日本是想亲自唤你过来的,哪知道,我这腿……”说着,他又有些懊恼的看向垂在软榻上的那双腿。 我闻言细细的看过去,这才发现,他的腿不知道是何原因,此时似是毫无知觉般垂着,心里顿时明白过来,难怪他从我进来便一直那样坐着,一动不动的。 “好了,沈笑,你可以出去了。”白衣男子看向我身后,低低出声。 还有人在吗? 我心里一惊,只看见门旁边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冷冷的站在那里,默不作声,想必刚刚就是他打开的门吧。 “是的,主子。”那个叫沈笑的男子,恭谨说着,转身退了出去。 门,又吱呀的关了起来。 “若夕,你坐吧,桌子上已经准备了茶点。”白衣男子含笑着看向我。 果然。厅中的案几上,已经备好了精美的点心,水果,还有泡好的龙井茶,水温刚好,不烫不冷,像是已经算好了时辰我会这个时间上来一般。 我坐在椅子上,并不出声,冷冷的看向他,也不碰桌上的茶点,“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么若夕和你并不熟悉,也并无交情。” 那男子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软瞬即逝,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看向我,“若夕,我有些渴了,你帮我倒杯茶过来,可以吗?” 我本不想管他,只是看见他那样温和却隐隐带着一抹忧伤的神情不禁心底一软,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给他拿了过去。 咚的一声,重重的放在他软榻旁的案几上。 “给你。”我冷冷出声。 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着我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很是整齐,他的眼神也非常干净,眼底竟然有一抹隐隐的羞涩,“这茶,很干净的,很好喝。” 我心里猛然明白过来,他并不想喝什么茶,只是怕我担心这茶水里有毒罢了。 心底那道坚固的防线,一下子变得有些脆弱起来,我又倒了一杯茶,一口口慢慢喝了下去,是雨前的龙井,茶水里似乎还掺了花瓣进去,入口隐隐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我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白衣男子笑着看向我。 我又有些懊恼起来,怎么三言两语,就会对他失了戒心呢? 想到此,我又沉下脸,不再讲话。 那男子也不恼,自顾自的说道,“我是宇文赦,那日我过去醉香楼是有事在身,并不是想要……我那日是有事才过去的,后来想去找你,才听说你现在还不算是姑娘,不能出来见客,我便只有趁今日让她们把你送过来了。” “你为什么非要见我?”我的语气也不禁缓和起来。 宇文赦顿了一顿,眼神里似是有一抹忧郁一闪而过,随即看向我,温柔的笑了起来,“不为什么,就是想见你。” 夜明珠的光柔柔的亮在大厅上,宇文赦的笑容暖暖的,他的身上似是染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有些忧郁,却很是温柔。 房里变得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讲话,宇文赦含笑坐在软榻上,半晌抬起头,“若夕,过来这边坐。”说着拍了拍他旁边空余的位置。 软榻很大,像是一张床般那么长,只是有些窄,不过如果坐在上面,却能坐得下四五个人,宇文赦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像是一个等着向大人要糖果的孩童般,让人不忍拒绝。 我慢慢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软榻上,细软的绸缎暖暖的,坐起来很是舒服,宇文赦见我坐下,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过来呢,若夕。” “为什么不过来呢?”我调皮的看向宇文赦笑了起来,“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宇文赦先是一愣,恍然明白过来,大笑起来,“你这丫头,你以为我真不能动了吗?我这腿虽是伤了,不过也只是有一条伤到了,走路还是不成问题的,哈哈……不过……”他突然低低出声,“若夕,你是好姑娘,我不会欺负你的。” 有多久没有人说我是好姑娘了?在醉香楼,有人说你美,有人说你艳,有人说你绝色倾城,但,不会有人说你是好姑娘。 宇文赦这样说着,我突然觉得眼睛里潮湿起来,似是有一股温热的液体要流了下来,我强忍着,装作无所谓的笑了起来。 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一点声音也没有,静的像是这个世界都失了声般,我的大脑像是突然钝了一般,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 “若夕,若夕,若夕……”宇文赦轻轻唤着我的名字。 “嗯?我在。”我含笑看着他,“我在。” “我叫你若若吧,好吗?以后,我叫你若若。”宇文赦的声音仿佛下了蛊一样,轻轻的飘进我的耳朵。 我笑着点了点头。 “若若……”宇文赦一遍遍的叫着,声音低低的,很温婉,每叫一遍,我的心就会轻轻的抽动一声,像是有一面小鼓在里面砰砰的敲着。 若若,若若。 宇文赦从衣袖里拿出一支漂亮的珠花钗子,钗头雕着一朵漂亮的荷花,一层层的,雪白的小珍珠层层叠叠的串在一边,边上是一圈圈淡粉的珠子,荷花开得正艳,珍珠在烛光下,映射出一层层美丽的光晕。 “换上它。”宇文赦拿着珠花钗子,像是捧着一件最珍奇的宝贝般,凝重的看着我。 我有些呆怔起来。 不等我清醒过来,宇文赦便拿起那枚珠花钗子帮我小心的插在发间,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就像捧着一件珍贵的瓷器般,一下下轻轻的用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指尖很是温暖。 我的脸,像火烧一样,变得通红。 第29章:焰火三 突然,我对这个迷一样的男子充满了好奇。 “若若。”宇文赦见我愣愣的坐在软榻上,轻唤出声。 “嗯?” “跟我过来。”宇文赦一笑,拉起我的手,他的手很是温暖,那温暖一点点传到我的手上,涌到我的心里。 “好。”不管他是个怎样的男人,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我都不想知道了,我只是明白,在这一天,这一刻,他是我愿意相信的人。 宇文赦拉着我的手,走到外面的船栏边,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隐隐看见河畔上挂满的大红灯笼,还有来来去去脂粉飘香的身影,下面两层,也是热闹的喧嚣。 只有这里。 变得好安静,好安静,只有我和宇文赦两个人,静静的偎在船的栏杆上,看着夜星,闻着有些潮湿的空气。 我微微闭住眼睛,用心感受这难得的一丝安宁。 突然船下变得异常吵闹起来,宇文赦轻轻拍了拍我的脸颊,很轻,很轻,像是用手轻轻的拂过一般,“若若,醒醒” 睁开眼,只见宇文赦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到我似乎可以感觉到他鼻里呼出的温热的气体。 心里又是一阵莫明的悸动。 “若若,快看。”宇文赦并没看见我的异常,像个孩子般拉着我的手,指着河岸那边的天空。 我呆怔的看着天上,一朵朵盛放的烟花划破了秦淮河的夜晚。 红的,紫的,黄的,蓝的,绿的……五颜六色的焰火,炫丽夺目,点亮了秦淮河的上空,河畔的人们,像是疯了一般,一阵阵欣喜的欢呼传了过来。 河畔旁边搭起的那个红色方台上,正有几个穿着华丽舞衣的姑娘在随着曲子跳舞,看台下围满了人。 整个扬州城,都沉浸在满满的欢喜当中。 “唉……”宇文赦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 我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只是,我转身看他的时侯,他却又恢复如常,依旧那样温婉的笑着看着我,“若若,怎么了?” 是我听错了吗? “没事,呵,没事。”我狐疑的应声。 我明明听到了那声叹息,虽然很轻,却很是伤感,是他吗? “若若。”宇文赦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几下。 “嗯?怎么了?” “我正想问你呢,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 我心里一笑,知道宇文赦并不想再多说什么,刚刚那声叹息,也定是不会承认了,于是干脆顺水推,“焰火很好看呢,只是这样仰着头看,看着脖子都酸了呢,还怎么讲话。” 宇文赦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拉起我的手哈哈大笑起来,“若若,我会让你不用仰着头看焰的。” 他带我来到中央的空旷处,这整个三层,差不多有一半的地方都空着,像是一个大大的庭院,只有几间房子和一个大大的甲板,“若若,你等着。”宇文赦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里,我有些狐疑起来,随即淡淡一笑,抬起头,继续看天上的焰火。 “若若。”宇文赦的手反着藏在后面,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闭上眼睛,若若。” 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摇摇头,不过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宇文赦拉着我的胳膊轻轻的把我横抱起来。 “啊。”我有些吃惊的低呼出声,眼睛也不自觉的睁开了,惊恐的看着他,宇文赦还是那样温婉的笑着,“别怕,若若,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说着把我轻轻的放在甲板上,我这时才发现,那上面不知何时已经铺了一张软软的锦被,躺在上面暖暖的,也很柔软。 宇文赦也躺了下来,挨着我,躺在我身边,“若若,这样看焰火,脖子就不会再酸痛了。” 他的一只腿受伤还没有完全的好,刚刚抱我,想必是又牵扯到了伤口,额上,冷汗岑岑的落了下来,宇文赦还是那样暖暖的笑着,仿佛疼痛的那个人,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我掏出衣袖里的锦帕,想也没想的转过身帮他轻轻的擦拭起来,锦帕上还带着我衫子上的淡淡花香,粉红的绣帕,只在角落的位置绣着一朵半开的荷花,外面的花瓣已经盛开了,里面的花苞还是层层的叠在一起,像个娇羞的女子般。荷花旁边,绣着我的名字,用的是绿色的蚕丝细线,绣着两个小小的字:若夕。 第30章:焰火四 宇文赦看向我,温和的笑着,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我为他拭汗的手,我的脸又红了起来。 “这方帕子,送给我吧。”宇文赦直直的看着我,低声说道。 “好的,好的。”我慌乱的挣开他的手,手里却仍然紧紧的握着那方锦帕,抬头刚好看见宇文赦含笑的看着我,“啊,给你。”说着,把锦帕抛了过去。帕子刚好扔到宇文赦的脸上,平平整整的盖住了他的脸。 我的脸更红了。 宇文赦闷声笑了起来,伸手拿下那方帕子,宠溺的说道,“若若,难道我是老虎,会把你给吃了不成?” 我不禁大窘起来,紧紧的咬着嘴唇,不再讲话。 宇文赦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手轻轻的拂到我的脸上,拍我紧紧咬住的嘴角,心疼的说道,“以后,不要再咬自己了,嘴都被你咬破了,真是一只小狐狸,莫不是馋肉吃了吗?” 我扑吃一声笑了起来,“是啊是啊,我是想吃肉了,我是小狐狸精嘛。” 宇文赦假意的沉思了一下,故做惊讶的说道,“你是妖精啊,难怪总是咬自己的嘴唇,原来你是把自己当成肥肉吃了。” 我假意的沉下脸色,宇文赦见我不讲话了,犹豫一下,挽起袖子,把胳膊伸到我的面前,闭上眼睛,坚定的说道,“好吧,我今日就给你这只小狐狸精吃了,来咬我吧。” 我看了看宇文赦,只见他的眼睛微微的眨动着,嘴角也有些微微颤动,显然是极力忍着笑意,我抓过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起来。 “唉哟,你还真咬我啊。”宇文赦有些吃惊的看着我,胳膊仍然伸着,一动不动的。 “是啊,我是小狐狸精嘛,有肉当然要吃了。”我狡黠的笑了起来,松开了他的胳膊,许是太用力了,他的胳膊上有一圈深深的牙印,隐隐透出淡淡的血丝,我看了有些后悔起来,急急说道,“我,我,我……我不是……” 宇文赦温柔的看着我,那眼神似是要凝出水来,“没事,我喜欢你这个小狐狸咬我。” 我的脸颊,火辣辣的烫了起来,心底似是有一把火在烧灼一般,喉咙也变得干涩起来,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出声,只是微微侧过脸,把红红的面颊,深深的藏了起来。 “若若。”宇文赦的声音低低的传了过来。 “嗯?”我转过身看向他,他的眼眸似是一口幽深的古井,深情的看着我,我一下子变得仓促起来,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要发生了,突然心底很是慌乱,赶紧低下头。 “真是胆小的小狐狸呢。”宇文赦狭促的笑了起来。“哪有?我才不是。”我一边说一边倔强的抬起头,正对上宇文赦大大的笑脸,心里又慌乱起来,不过还是强做镇定的看向他。 “若若,跟我走吧。”宇文赦坚定出声。 我苦苦一笑,暂不说我现在尚未及笈,月依云不会在我没出场前白的放我出去,就算几个月后我及笈了,也仍是带罪之身,哪会这么容易的就离开醉香楼,脱了妓籍。 我看向宇文赦,缓缓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他急切的握住我的胳膊,丝毫找不到一分刚才温文的样子。 我的胳膊有些疼痛,看着他这样急急的样子,心里竟涌起一丝不舍,“不是,你误会了,若夕现在尚未及笈,云娘是不会让我以童妓的身份出了醉香楼的大门的,如果那样的话,她可能早就卖了我了。” 宇文赦闻言轻松的笑了起来,“原来我的小狐狸是在担心这个,没关系的,再过几月便是新年了,你便及笈了,到时,不管她出什么条件,我都会把你带走,若若,等我。” “你怎么知道我快要及笈了?”我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宇文赦笑着看向我,伸出手,我把揽进他的怀里,我挣脱了几下,最后还是依了他,缩在他的怀里,头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 “我想知道,小狐狸的一切。”宇文赦顶着我的额头,喃喃出声。 我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宇文赦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龙檀薰香,闻起来很是舒服,安宁,要告诉他我是带罪之身的事情吗?我心里犹豫起来,眉头紧紧的皱着。 算了,或许明日,他便会忘了我吧,忘了今日他给我的承诺,那么还说那些做什么呢?如果他真的记着,许我一个将来,那么这个身份,也是他所许不起的,又何必再说那些白白的增添烦恼呢。 第31章:焰火五 就在这时,只听有木制的楼梯上传来走路的声音,似是有人正要上来,宇文赦眉头一皱,低低出声,“该死。” “主子。”沈笑站在楼梯口,恭谨出声。 我慌忙挣脱了一下,想着从宇文赦的臂弯里出来,只是他的手臂却紧紧的搂住我,挣脱不开。 “有什么事?”宇文赦坐了起来,只是依旧揽着我,手指轻轻的把玩着我的发丝。 我尴尬的看向沈笑,他低着头,并不看我们,很是恭敬的站在一边,我狠狠的瞪了宇文赦一眼,他笑着放开了我,我急忙站起来,退到一边,脸红的更厉害了,宇文赦也站了起来,慢慢整了整身上的衫子,看向沈笑,“出什么事了?” “主子,跟若夕姑娘一起来的那位姑娘,在下面急着找若夕姑娘呢,下面的场子也已经散了,看样子,她可能是要急着回去了。” 我猛然惊醒过来。 紫轩。 我竟然把她一个人留在下面,想到此,不禁深深的懊恼起来,“我要回去了,姐姐一定等急了。” 宇文赦不舍的看得我,“我送你们回去吧。” “不必了。”我急急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便拒绝了。 宇文赦眉头一皱,出声唤道“若夕。” 我温婉一笑,“不必送我回去了,我和姐姐回去便好了。” “那好吧,沈笑,你在后面跟着二位姑娘,要好好保护她们的安全,待她们平安回去了,你再过来。” “是,主子。” 我起身向船下面走去,宇文赦站在栏杆边,直直的看向我,眼神里是满满的不舍,温柔的像是要化出水出一般。 “小狐狸,记得,要等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底像是有一条裂缝,呼的划开了,凉凉的风吹了进来,宇文赦孤独的站在栏杆边,夜风吹起了他的白衣,看起来很是凄清。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无意间便拒绝了他,心底似是有一丝不安,就好像如果和他一起下去了,有些东西就会消失了一般,那种感觉很是强烈,只是我此时还不知道,有些事情是注定了要发生的,即使我再小心的避免,也终是,避无可避。 第32章:惊魂一 莲舫的大厅里,人们已经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只有几个奴仆留那里打扫着那些狼籍,刚才的喧嚣,像是幻影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紫轩有些不耐烦的坐在角落里,手里捧着一茶,心不在的抿着。 “姐姐。”我有些怯怯的低低唤了一声。 “若夕,你去哪了?”紫轩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拉起我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紧张的问道,“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我心里一暖,“姐姐,妹妹没事,我很好的。” 紫轩这时也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沈笑,假意的咳嗽了一下,拉起我的手,“我们回去吧。” 沈笑和我们上了同一艘木船,他双手环抱着那柄长剑,站在船头,冷冷的看着河畔,默不作声,紫轩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他是什么人?” 我一愣,微微的怔住了,是啊,他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紫轩见我这样,心里便已然明白了几分,有些气恼的点了下我的额头,嗔怪的说道,“你个笨丫头,小心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我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出声,河水潺潺的划过,转眼间已经到了岸边。 沈笑先跳下了小船,伸出剑柄,紫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握住他的剑柄跳到了岸上,我也依样下了船,我们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依然停放在那里,铺了红毯的台子也已经收了起来,只剩下河岸边的大红灯笼,依旧袅袅的燃着,证实着曾经的那场繁华。 我们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还停放在那边,那马有些不耐烦的嘶叫着,车夫坐在一边,一边安抚一边焦急的等待着,见我们过来,急急跑过来,“二位姑娘可算回来了,这畜牲脾气大着呢,等了这么会,就急成这样了。”说着抬起手重重的拍了几下马头,不过,却是看向我们,脸上满是不屑,就像那巴掌恨不得要拍在我们身上似的,或许是疼了,那马嘶叫的更大声了。 “够了,我和若夕姑娘是有事过去,让你在这边等着也没少了你的银子,就算你等的不耐烦了,也不必跟个畜牲过意不去,大不了就回了院里再多加些银子给你。”紫轩见这车夫含沙射影的说话,有些气不过的顶了回去。 那车夫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有些郁郁的低下头。 “好了,姐姐,我们回去吧。”我有些歉意的拉了拉紫轩的衣角,今日如果不是我在莲舫上忘了时辰,我们也不会回来的这么晚,紫轩闻言,甩了甩衣袖,上了马车,我也跟在后面,坐了上去,沈笑骑着一匹深黑色的马跟在后面,面上也有了些许的不耐,不过因着宇文赦的命令,还是小心的在后面跟着。 突然,马车飞速的疾驰起来,那马声声凌厉的嘶叫着,像是受了惊般,马车也颠簸的很厉害,我和紫轩坐在马车里,身子随着马车剧烈的颠簸摔倒在车厢里,紫轩有些惊恐的看向我。“ 就在这时,只听那车夫,突然大声的惊叫起来,声音很是凄厉,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我正想揭开帘子看一下发生了什么,只见一个影子从眼前闪过,紧紧搂住我的腰,把我从车子上抱了出来,稳稳的坐在旁边的马上,我这时已经看清,原来那马已经受了惊,此刻正飞速的向前跑去,车子已经快挣脱了,再向前几步,就是一个巨大的石牌坊,马车眼看着就要撞在上面。 “姐姐……”我凄厉的尖叫出声,身体软软的滑了下来,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抓住我,把我揽在胸前。 “姐姐,姐姐……”我喃喃出声,像是失了知觉一般,看着那马车飞快的向前跑去。 就在这时,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像风一样奔跑过去,上面坐着一个全身黑色劲衣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柄长剑,是沈笑。我睁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就在车子即将撞到牌坊的时侯,他从马上跳下,把紫轩从马车上带了出来。 砰的一声,马车重重的撞在牌坊上。 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第33章:惊魂二 “驾。”我身后那人,伸手拍了一下马背,马载着我们来到紫轩旁边,马缓缓的停了下来,那人先下了马,又把我扶了下来。 我伸出手去,待看清了那人的脸,方猛的一震,“是你?” 萧子寒冷冷的瞥了我一眼,转过身去。 “姐姐。”我轻轻唤着,走了过去,紫轩面色苍白,软软的偎在沈笑身上,脸上的惊恐还没有褪去,额上的冷汗岑岑的落了下来。 “我们没事了,我们没事了是吗?若夕?”紫轩并未从刚才的惊恐中苏醒过来,紧紧的握着我手,喃喃的问道。 我心里一酸,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姐姐,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你看,我们都好好的。” 紫轩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的落了下来。 马车已经不能再做了,车子撞在石头牌坊上,已经撞的没有了形状,车前的木柄也已经齐根折断了,马车的车室顶上漏了一个大洞,一些碎木屑散落在地上,满目疮夷。 我呆呆的看着那辆马车,如果再迟一步,那么,我和紫轩,此刻便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吗,想到此,我心里也是一惊,全身泛起一股冷意。 “我送姑娘们回去吧。”沈笑扶着紫轩低声说道。 沈笑的马拴在一边,虽然很是高大,但如果我们三人同乘还是挤了,更何况我和紫轩都不会骑马。 “沈大哥,麻烦你先把姐姐送回去吧,若夕可以慢慢走回去,等你把姐姐送到了,再回来接我便是。” “你送紫轩回去吧,若夕我会平平安安的送回去的。”萧子寒咬牙咬咬的说道,也不管沈笑和紫轩的反应,揽住我,把我放在马背上,他随后便骑在马上,双手紧握缰绳,“驾”,那匹枣红色的马,便飞奔起来。 夜风凉凉的拂过脸颊,我迎着风骑在马背上,有一丝的凉意袭了上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打了一个冷颤,萧子寒身子一僵,两手抓住了缰绳,把我环在他的臂弯里,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他身上的那种檀香味道冲进我的鼻息,暖暖的,令人有些迷醉,我不禁有些挣扎起来。 “别乱动。”萧子寒低吼出声,一只大掌握紧了我刚刚因为挣脱,而有些微微下滑的身子,把我紧紧的搂在胸前,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讲一句话。 他就没有带我回去醉香楼,而是把我带到了一个很大的宅院里,院子很冷清,看起来不像有人住在里面,静悄悄的。 萧梓寒翻身下马,也把我从马上抱了下来,拉着我的手向房里走去,我用力的挣脱,他转身看了一眼,冷哼一声,眼神里是很明显的轻蔑。 我愣在那里,他也并不再看我,拉着我手,进了房,咣的一声,房门重重的关了起来。 房里点了火折,有着微微的暖意,不过我的心里,却像是破了一个洞股,冷冷阵阵的吹了进来,泛起一阵阵的寒意。 第34章:惊魂三 萧梓寒抬起手,伸到我的面前,我心里一惊,拉起他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嘴角涌起一抹腥甜。 “该死的,你在做什么?”萧梓寒冷冷出声,不过他并没有收回手,依旧任我狠狠的咬着。 我松开他的手,向后退了过去,紧紧的抓着胸前的衫子,“你想做什么?你不要过来,你走开,你个禽兽。” 萧梓寒愣了一下,脸上的怒火熊熊的燃烧起来,“我要做什么?你说我要做什么?”他一边说一边向我走了过来。 “你站住,不要再过来了。”我凄厉出声。 萧梓寒大步向前,拉住我的胳膊,向房里拖去,我脚下一个趔趄,扶住了旁边的案几,站住。 “你自己照照镜子,你问我要做什么?你自己看清楚了再问我要做什么。”萧梓寒愤怒着指着我的身后,他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说完,转过身走了出去,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了起来。 我有些疑惑的转过身,身后是一面巨大的铜镜,看了一眼,我的脸便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刚刚在马车上颠簸,又坐在萧梓寒的马上不停的挣扎,此时,我的发丝已经凌乱的散开了,身上的衫子也破败不堪的披在身上,颈间的衣领已经滑落了大半,脸颊绯红,惹人遐思。如果我这个样子回去,院里的姑娘们看了,肯定又会疯言疯语,惹出许多的麻烦。我急忙整了整衣容,重新绾了头发。 手指刚拂到发丝上,便大惊起来,那枚荷花的珠钗呢? 头发上空空的,哪里还有那枚珠钗的影子,我腾的站了起来,急切的寻找起来。砰的一声,房门打开了,萧梓寒端了一盆清水走了进来,重重的放在旁边,“给你。” 我知道我的脸上的妆容也花了,残败的妆颓废的散落在脸上,很是苍白,此时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急急的走过去,拉住萧梓寒的胳膊,“珠钗呢?我的珠钗呢?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珠钗?”我的声音带着隐隐的哭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差点撞了车我没有哭,被萧梓寒带来这里,满心的惊恐也没有哭,却为了一根钗子哭了出来。 萧梓寒身子猛的一僵,把我揽在怀里,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又袭了过来,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像是找不到路的孩子,而他,此时却像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稻草,我只有紧紧的抓着,把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他没有再恶声恶气的向我讲话,而是很温柔的揽着我,像小时侯娘亲那样,怀抱暖暖的,把我紧紧的包裹住,所有的风雨都挡了去。 “这钗子是你的吗?”萧梓寒从怀里拿出那根荷花珠钗,举到我的面前。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果然是那根钗子,那些细小的珍珠在烛光下闪闪发光,溢出一层层淡淡柔和的光晕。 “是我的,是我的。”我颤抖着双手,接过那枚钗子,眼泪又止不住的滑了下来,一边哭一边又止不住的笑出了声,“找到了,总算找到了。” 萧梓寒站在一边,看着我这样哭哭笑笑的,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把我拉到他的怀里。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僵了起来,猛的推开他,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根钗子,默不作声。 “你……”萧梓寒低吼出声,狠狠的瞪着我,“那是你的钗子?怎么刚刚在船上没见你戴?” 我唇边涌起一抹不自觉的浅笑,握着那枚钗子,慢慢出声,“是我的,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永远。” 萧梓寒脸色一变,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荷花钗子,脸上像罩了一层寒霜,“这个是别人送你的吗?” “是又怎样,关你什么事?”我也气恼起来,忍不住愤愤出声。 啪的一声,萧梓寒把那根钗子扔了出去,落在青石的地板上。 我愣在那里,脸色慢慢变得苍白,心底仅存的那丝感激,也一并抹了去,挽起裙摆一步步走了过去,钗子上的珍珠已经有些松散了,染上了一层尘土,我捡起钗子,小心翼翼的擦着,泪水一颗颗的落在那些细小的珍珠上面。 “我,我……”萧梓寒不知道什么时侯,站在我身后,喃喃出声。 我冷笑出声,“你想说,你不是有意的,是吗?”我回过头,恨恨的看向他。 “我……不是……” “够了。”我愤恨的打断他的话。 萧梓寒没有再讲话,伸出手,想要扶我起身,我向后躲闪着,站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恨恨的说道,“告诉你,我讨厌你,从一开始见到你就讨厌你,你以后,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萧梓寒身子猛的一僵,脸上像是凝结了一层寒霜,冷冷的看向我。 我没再看他,直直的走了过去,房门在我身后,重重的响起,院里,秋风有些清冷,我身上的披风,也遗落在房里,只得这样穿着单薄的衫子,一步步向醉香楼走去。 第35章:死劫一 自那日后,我便没有再见过紫轩。 她仿佛从醉香楼消失了一般,几次向云娘问起,她只是浅浅笑着,默不作声,院里的姑娘们开始还窃窃的谈论几句,后来便也渐渐失了兴趣。 不过我心里却是清楚,如果没有人出大把的银子,云娘断然不会任紫轩走出醉香楼的大门,这样想来,她应该是被人赎了出去吧。 花舫游诗后,醉香楼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快了许多,媚娘和其他师父还是会过来教我学习课业,有时,还会和其他院里的姑娘一起在院里击鼓催花,或是行诗联对。 就这样,每日闲闲的过着。 转眼,便是一年。 那朵钗花,我一直小心的留着,只有在最开心或是最不开心的时侯才会拿出来戴在发间,不过,尽管我不戴,却也是一直放在身上,我想,等哪天宇文赦来了,我便戴着这根珠花,去迎他。 只是,他没有来,自那日起,我便没有再看见过他了,还有,萧梓寒。 这日,我正坐在阁楼上绣着锦帕,淡粉的宫制丝锦,上面隐隐浮着细小的花纹,我用以前剩下的五彩线,绣了一个如意玲珑结,一层层的颜色,铺散在淡锦的细绢上,我小心的绣着,生怕刺破了手,坏了这方锦帕,说不清为什么要绣这个如意玲珑结,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像是要从我的手里溜走了一般,很是恐慌。 绿伊有些懒懒的坐在一边,打着呵欠,“姑娘,你绣的这是什么啊?” 我淡淡一笑,“这个是如意玲珑结,要用五彩细线绣,一边绣一边许下你的心愿,这样,菩萨就会听见,把你的愿想送给你。” “真的吗?”绿伊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看向我。 “是的,以前我娘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绿伊一下子来了兴致,忙凑到我身边,“姑娘,你也教绿伊绣这个结好不好?绿伊也有心愿要许呢。” 我调侃的笑了起来,“你这丫头也有心思了呢,是什么愿想啊,说来给我听听。” 绿伊面上一红,娇嗔的拍了我一下,“我才没有呢,倒是姑娘你,心里想着什么呢,要绣这个如意玲珑结,我可是看姑娘从那日花舫游诗回来便这样魂不守舍了,是不是,看中了哪家的公子啊?” 闻言,我面色一沉,针刺进了手指里,一滴血珠汩汩的流了出来,我急忙把帕子放到一边,把手指含进了嘴里,吸去了上面的血珠。 “姑娘,你怎么了?”绿伊有些惊慌起来。 我看向她温婉一笑,“没事,不过是刺到了手指,没什么关系的。”绿伊拍了拍胸膛,“吓死我了,还以为姑娘怎么了,突然脸色就沉了下来,我还以为绿伊说了什么话惹姑娘不高兴了呢。”说着,拿起我放在一边的锦帕,惊呼出声,“姑娘,这锦帕上也沾了血渍了,怎么办啊?” 我心里一沉,记得以前娘说过,如果绣这如意玲珑结许愿的话,最忌锦帕上见血,这血染在上面,那许的愿想就会破了,再也圆不了。 果然如此吗?那么,我许的那个愿想怎么办? 他,真的不会过来接我了吗? 第36章:死劫二 “请问若夕姑娘在吗?”院里一个小姑娘怯怯的问道。 我有些疑惑,这醉香楼的规则多的很,平时各院的姑娘是不能随便走动的,这个小姑娘是谁? 绿伊也皱起了眉头,“姑娘,我出去看看。” 片刻,绿伊便带了一个穿着淡绿罗裙的丫头进来,那小丫头看起来很是面生,怯怯的低着头,两只手叠放在一起,紧紧的握住,很羞怯的模样。 我心里一软,话语也柔和起来,“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 那小丫头身子微微的颤抖着,有些紧张的紧紧捏着衣角,颤声答道,“是的,姑娘,我是新进院的。” “不要怕,有什么事就说吧,我家姑娘又不会吃了你。”绿伊在一旁打趣的说道。 小丫头有些轻松起来,稍稍抬起头看向我,“姑娘,云娘让薇儿过来唤姑娘过去。” 我微微一愣,云娘一向只差遣身边的江柳儿和紫烟二人,很少见她差唤别的丫头,怎么今日倒差了一个新进的小丫头过来唤我了。 绿伊也是一愣,直直问道,“怎么是你过来了?柳儿姐姐和紫烟姐姐呢?” 小丫头一听,身子又吓得颤抖起来,低下了头。 我越发的不忍起来,转身看向绿伊,“可能两位姑娘有事走不开呢,云娘这么急的过来唤我,定是有什么事情,我们还是先跟她过去吧。”说着整了整衫子,起身站了起来。 “慢着。”小丫头伸出双手挡在我面前,小脸倔强的抬了起来,见我和绿伊盯着她看,又羞怯的低下头,捏住衣角,喃喃说道,“云娘说,只让若夕姑娘一个人过去。” 绿伊有些狐疑的看向我,眼里满是疑问,我也有些不解起来,不过还是浅笑的看着绿伊,“你就在房里等我吧,今天天气不错,你帮我把那些书册拿去出晒一晒吧,在柜子里锁了一冬天了,书都要发霉了。” “好吧,姑娘,你早些回来。”绿伊顿了顿,应声说道。 薇儿急急的走了出去,没有了先前的胆怯,走的很是匆忙,似是有什么事一般,我只得在后面紧紧跟着,可能是她有些怕羞吧,刚来的时侯,我见着别人也是这样,恨不得有个地缝能钻进去,永远都不出来了,想到此,我便有些释然了。 月依云的院子在醉香楼的最里面,隐在一层细密的花木里,很是清幽,要经过一个回廊,再穿过一个院子,才是月依云住的地方,我正要踏上去,薇儿急急唤了一声,“姑娘,云娘不在自己的园子里,姑娘请跟我来。” 我稍稍迟疑了一下,跟着薇儿走了过去,来的竟然是丫头们的居所,我越发的疑惑起来,薇儿停在一进院子前,顿住了身形,转身看向我低声说道,“姑娘,云娘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说完福了福身子,顺着原路走了回去。 我眯着眼睛,看向她消失的方向,心里竟隐隐有了一丝不安,似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般,我,要不要进去呢?心里也开始矛盾起来。 等我看清楚这院子,心里便更是一惊,原这来她引我来的,竟然是珠儿的住所。 珠儿。 她出了什么事吗?难道,她的病情…… 思及此,我来不及再推敲那个薇儿奇怪的举止,惊惶的推门进了院里,院子里很安静,静的让人不自觉的生起一阵阵的寒意。 第37章:死劫三 “叶儿,叶儿……”我轻轻唤了几声,没有人出声,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自珠儿昏迷后,叶儿就经常守在这个院子里,很少出去,怎么今日竟然不见了人影?莫非,珠儿的病情真的又严重了不成? 我快步走了过去,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拉开了,里面一阵阴森森的冷意袭了上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房里很是阴暗,窗户上挂着厚厚的帘帐,挡住了外面的阳光,我的手有些不自觉的冰冷起来,仿佛触摸到千年的寒冰般,冷的竟有些微微颤抖。 房里很安静,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能清楚的听到我的心跳声,突突的,像是擂起的小鼓一般。 我摸索着走到房里,珠儿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心里的不安隐隐的扩散开来,愣愣的站在她床前,她的脸,看起来很沉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敢再看下去了,总觉得眼前沉睡的这个女子,突然离我好遥远好遥远。 我颤抖的伸出手,仿佛那手不是我自己的一般,我想缩回来,可是,却还是伸了出来,轻轻的拂上珠儿的脸,她的脸很是冰冷,冷的仿佛没有一丝的湿度,我的头嗡的一声响了起来,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门外,一个声音凌厉的喊了起来。 只见叶儿愤恨的站在门口,后面站着月依云,江柳儿和紫烟。 我愣愣的看过去,张了张嘴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伸出手指,颤抖的指着躺在床上的珠儿,眼泪扑厥的落了下来。 叶儿一个健步走了过来,重重的推了我一下,我跌坐在地上,手掌擦到了尖锐的青石地面,一抹殷红的鲜血浸红了地上的青石,手有些微微的刺痛起来。 “珠儿,珠儿,你醒醒啊,珠儿……”叶儿哭着倚在床边,手颤微微的拂过珠儿的脸,哭的声嘶力竭。 “怎么了?”月依云面色一沉,走了过来。 “是她,是她害死了珠儿,是她,云娘,你一定要为珠儿讨回公道啊。”叶儿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狠狠的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额头重重的撞在珠儿的床榻上,眼前一片昏黄。 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甩在我的脸上。江柳儿用手抓着我的头发,狠狠的瞪着我,眼神像刀子一样,凌厉的射向我。 “不是我……”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嘴角一抹腥甜涌了上来,我伸手擦了过去,手背上沾了一抹鲜红温热的鲜血。 第38章:死劫四 旁边的叶儿也愤愤的想要冲上来,她哭着咒骂着我,声音很是凄厉,月依云眉头一皱,冲一边的紫烟使了个眼色,紫烟拉着叶儿,向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隐隐听到叶儿愤愤的咒骂,一声声传了过来。 我的头发已经全部散乱下来,乱乱的披在身上,遮住了脸,发丝间一抹绝决的目光,像是要滴出血来,满是恨意。 “你也下去吧。”月依云摆了摆手,江柳儿看了我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也退了出去。 房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一阵幽幽的冷风,被门卷了进来,吹起重重的曼纱,让人不自觉的泛起一阵冷意,风吹过这阴冷的房子,似是带着一声沉重的叹息般。 月依云若有所思的看向我,沉吟了一下,便笑了起来,搀扶起我的胳膊,婉声说道,“快起来,这地上凉着呢。” 我挣脱了她的手,蹒跚的站起了身子,扶着墙壁站住。 月依云并不气恼,淡淡一笑,“今日之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看着你若夕来了这房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来后珠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出得去吗?” 我身形摇晃起来,“不是我,珠儿的死,不关我的事,谁做的,谁心知肚明。” 月依云嘴边涌起一抹诡异的浅笑,“这醉香楼这么多姑娘,你说,他们会相信你,还是会相信我呢?更何况,那日你那那血衣,不是也恰好出现在珠儿遇害那日吗?你自己不是也承认了吗?”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里面似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原来她早就设好了毒计,看着我一步步的踩进来。 “不过……”月依云话峰一转,看向我,“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如果,你能好好的登台,以后为我所用,不要再动什么别的心思,那么,今日这事,珠儿便是病重不愈,如果你不同意,呵,那么,后果,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我紧紧的捏住手里的帕子,指甲的印痕深深的嵌进我的掌心,全身的血液似是在那一瞬间凝固了一般。 “如果今日我应了,以后,会不会又有一天,我被卷入这莫名的纷争中?”我看向月依云,嘲讽的笑了起来。 月依云面色一沉,眸底闪过一丝冷光,随即恢复如常笑了起来,“以后,我会保你平安,不会再有意外的。” “哼,不会再有意外?只怕我应下来,以后的路会更难走。”我紧紧的咬住嘴唇,看向月依云,此时,我已经没有了胆怯,也没有了顾忌,不过是一个带罪之身的身躯,注定了要终身为妓,就算我苟且的活了下来,又能怎样?月依云会放过我吗?再有事情,我还是要出来,去顶着,一个个的罪名,越压越重,直到我无法喘息。 “多谢云娘这么照顾若夕,不过,若夕相信,公堂之上,自有分晓,黑的,绝对变不成白的,不是若夕做的,就一定不会落在若夕头上。”我直直看向月依云,一字一句,缓缓出声。 月依云紧紧握住拳头,看向我,眼底浮现一抹阴狠,她突然发狂般的大笑起来,笑声阴森森的回荡在房里,让人泛起阵阵冷意,“好,好,好一个公堂上见,好一个黑是黑的,白是白的,好一个兰若夕,我今天便让你看看,什么是醉香楼的规矩。”说完,一阵风般气势冲冲的走了出去,房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了起来,我靠在墙上,身体无力的滑了下来。 紧紧的握住怀里的那枝珠钗,像是风雨中仅仅能抓住的一根稻草。 第39章:死劫五 江柳儿和院里的护院过来的时侯,我仍呆呆的蹲坐在地上,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枝钗子,眼睛茫然的看着前方,没有焦点的看着。 江柳儿狠狠的踹了我一脚,胸口的旧伤,又疼痛起来,手里的珠钗掉到地上,我急忙爬过去,捡起那枝钗子,小心的握住,嘴角滑过一抹浅浅的笑意。 “不错,你还能笑得出来,来人啊,给我拉出去。”江柳儿捏着我的下巴,狠狠的瞪着我,把我的脸,用力的甩到一边。 “是。”几个护院拖起我,便向房外走去,外面的阳光很刺眼,我的眼睛有些微微的刺痛。 我被拖到后院的湖边,月依云端坐在那里,旁边是站了各院的姑娘和丫头们,湖边的垂柳已经泛起了新绿的嫩芽,迎风吹拂着,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花香,我贪婪的吸了口气,眯起了眼睛。 或许,这便是我的最后一日了吧,想到此,我反倒越发的无畏起来,嘴角涌起淡淡的笑意。 护院们把我拉到月依云面前,便放了手,我的双腿已经酸麻,无力的跌倒在地上,碎石铺的小径,刺破了我的膝盖和手掌,刚刚凝固的鲜血,又汩汩流了出来。 “若夕,你现在肯招认了吗?”月依云端起身边的一个茶盏,用杯盖轻轻掠去水面上的浮叶,吹去上面腾腾的热气,抿了一口,看向我。 “若夕无罪可招。”我看向她,坚定出声。 “噢?好一个无罪可招,到现在你还想抵赖吗?我们可是好几双眼睛都看着,你在珠儿的床边,你的手就放在她身上,等我们过去,她便没了气息,你还敢说,无罪可招?”月依云凌厉的看向我,一字字愤愤出声。 “是的,若夕无罪可招,一切,只是巧合。”我坚定的看向月依云,只是声音却变得异常苍白,这样的理由,有哪个会相信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只知道,这是事实,她也知道,只是,这事实,却是给我布好的陷阱,就像一张巨大的鱼网,只等着我跳进来。 她,便可收网。 第40章:死劫六 刚刚入春的扬州,还是有些淡淡的冷意,岸边泛起新芽的垂柳,带起阵阵的凉风,徐徐袭来。 月依云缓步走了过来,低下身子,凑到我身旁,低低出声,“你现在,可想好要招了吗?如果你招了,这一切,便只是误会。” “若夕,无罪可招。”我看向月依云,一字一句,坚定出声。 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下来,冷哼出声,“好,好,我看你能挨到几时。”说着,转身向前面的座椅走了过去,扬了扬宽大的衣袖,看向守在一边的护院,“让这丫头,见识一下我们醉香楼的规矩。” 我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原来那些护院身后,早就备好了各种刑罚的用具,忻红鞭,冰魄银针,忘魂散……摆在一个红木的案几上,摆的满满的,看起来,像是把所有醉香楼的刑具都搬了过来。 “难得,我一个小丫头,倒让你们使上这么多的宝贝,就算今日我死在这大院里,也是值得了。”我看了一眼那些刑具,冷笑出声。 月依云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愤恨出声,“你还嘴硬,来啊,给我一样一样的好生伺侯着,我倒要看看,是我醉香楼的规矩硬,还是你兰若夕的嘴硬。” 那几个护院,狰狞的笑着向我走过来,手中拿着那些刑罚的用具,我紧紧咬住嘴唇,绝决的看向前方。 那银针一根根刺入我的指甲缝里,痛的钻心,细密的血珠,顺着甲缝滴到碎石的小径上,我的额上,涌起一层冷汗,我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呻吟。 忻红鞭重重的落在我的身上,鞭鞭入骨,浸着盐水,那鞭子本就涂了让人刺痛难忍的药水,这时又沾了满满的盐水,一下下打在我的身上,全身上下,痛得像是要绽开了一般,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我再也忍不住,痛呼一声,晕倒在地上。 哗的一声,一盆冰冷的湖水泼到我的身上,我悠悠醒转过来,眼前天昏地暗的,我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单薄的衫子湿搭搭的贴在我的身上,凉风吹过,刺骨的寒意涌了上来,那鞭子,又一下下落在我的身上。 “啊……啊……”我再也忍不住了,那鞭子浸着盐水抽在我的身上,指甲缝里插着的银针,全身上下,都是森森的疼痛,我已喊的声音嘶哑。 身子无力的躺在地上,脸颊贴在碎石的小路上,地上染了血,分不清是哪里在流血,哪里在疼痛,只觉得这具身体仿佛已经不是我的一般。 眼前,越来越模糊,一片昏黄。 第41章:报复一 “住手。”远处,一声断呼传了过来。 我想抬头,眯着眼睛看过去,只是看见一个黑黑的人影,站在我面前,一层淡黄的光晕映在他身上,仿佛天神下临般。 “姑娘,姑娘……”我隐隐听到绿伊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向我跑过来,搂住我的身子,颤抖的抚摸着我的脸颊,“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你和我说句话啊,姑娘……”绿伊哭喊着,一滴滴温热的泪滴落在我的脸上。 痛。 那身上的痛意,又袭了上来,我呻吟出声,那声音却像老人一样,嘶哑,暗淡。 绿伊慌忙放下我,身子重重的跌在碎石路上,脸颊火辣辣的贴在地上,更痛了,我已经讲不出一个字,我淡淡笑着看向绿伊,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喉咙里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是淡淡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放了她,我让你放了她。”那个天神般的男子,凛然的站在月依云面前,断喝出声。 “我为何要放了她?”月依云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懒懒的拿起茶杯,抿了口清茶。 “不管怎样,我今日,都要带她离开。” 月依云缓步走了下来,凑到那男子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那男子身形一凛,双手紧紧的握住拳头。 “好,我带她走。” 我努力的睁了睁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个男子,这个要带我离开的男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却终是徒劳,重重的跌在地上。 恍然间,我躺进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那阵阵的暖意,向我涌了过来,身上的疼痛仿佛也减轻了许多,只觉得那温暖很舒服,很舒服,终于,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的昏睡过去。 我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这个梦,像是一年一辈子那么久,杂乱的穿插着,我以为,我会一直梦下去,不会再醒过来了。 我看见了爹娘,他们像我儿时记忆里那般慈详,温婉的笑着,等在我面前,牵着我的手,那手很温暖,四周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有清脆的鸟鸣,还有阵阵的流水声,像是一首曲子。 我还看见了宇文赦。 他依旧是那一身白衣,温文尔雅,他揽着我,下巴轻轻的抵在我的额头上,两只手紧紧的握住我的,笑着说,“小狐狸,我的小狐狸,我过来接你了。” 我突然就笑了。 这个梦怎么这么美,美到我真的不愿意再醒过来了。 可是,我耳边,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唤着我的名字,他咬牙切齿的在我耳边很是凶狠的说着,“兰若夕,你给我醒过来,不要以为睡过去就没事了,我们还有笔帐没算清楚。” “你听到没,我要你醒过来。” “兰若夕,你给我醒醒,睡着了就没事了吗?” …… 这个声音,一直在打断我的美梦,每当我要向那个亮亮的光点走过去的时侯,这个声音就会在我耳边凶狠的响起,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抗议起来。 “嗯……”这声音却像那日疼痛的呻吟一般,我缓缓的睁开眼睛,一束光亮刺了过来,我眯起眼,看见了眼前的男人。 他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却一闪而逝,换上了一丝冰冰的冷意,“你总算舍得醒过来了。” “赦,赦,是赦吗?”我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变成了那个一身白衣,温柔的叫我小狐狸的男人。 那男子,面色阴沉下来,狠狠的抓住我的手,“你看清楚了,我是谁?” “啊……”我又疼痛起来,不过他并没有放开我的手,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鼻里呼出的热气拂在我的脸上。 不是赦,赦不会这样对我讲话的。 我疑惑的看向他,仔细的看了起来。 萧梓寒。 竟然是萧梓寒。 第42章:报复二 “不是赦,怎么不是赦,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看向萧梓寒,抑制住心里的失望,问出声。 萧梓寒狠狠的瞪着我,捏着我的双手,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了一般,眼底是满满的怒火,“哼。”他冷哼一声,甩下我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这不是我的房间。 我躺在床上,向四周打量起来,这房间很是素净,墙壁上挂了一幅字画,窗前有一张案几,散放着几本书,床上铺着厚厚的软垫,我身上盖着一张宝蓝色的如意锦缎被,暖暖的棉絮,轻轻的却很是暖和。 这是哪里? 正思忖间,绿伊走了进来。 “姑娘,你总算醒过来了,姑娘……”绿伊抓着我的手,伏在床上呜呜的痛哭起来。 我挣扎着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着她的发丝。 “姑娘,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姑娘……” “绿伊,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手一顿,紧紧的握住绿伊。 绿伊抬起头,擦了擦眼角泪水,欣喜的说道,“姑娘,是萧公子救了你,那日院里所有的姑娘和护院都去了莲池边,正在这时萧公子进了院里,说是要找姑娘你,我便说了,想不到萧公子这么热心,赶过去,便把姑娘救了出来。” 是这样吗? 我心里的疑惑越发的深了起来,这几次见他,均是对我一副冷淡的模样,怎么会突然救我呢?况且,刚刚我醒过来,他也是那样冰冷,真的会是他好心的救了我吗? 绿伊并注意到我的疑惑,继续欣喜的说着,“姑娘,你晕迷的这几天,都是萧公子在一边照看着姑娘呢,真是把绿伊都要吓死了。” 我猛然警醒过来,“昏迷?你是说我昏迷了好几天,是吗?” “是的,姑娘,你已经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了,萧公子叫了郎中过来,他们也是束手无策,郎中说姑娘你自己不愿意醒过来,所以,也只能听天命,由人事了。” 难怪我做了一个那么长的梦。我苦苦一笑,如果就那样睡过去,又何尝不好呢?我还记得,那梦里,我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开心,那个梦,是怎样的美。 “早知如此,我不醒来就是了,那梦,真美。”我捏着被角,喃喃说道。 “那怎么行?”绿伊惊呼一声,“姑娘,你睡的这些日子,我和萧公子都要急死了,你怎么能不醒过来呢?萧公子一直陪着姑娘,我让他过去休息他都不肯,你睡了这些天,萧公子就一直衣不解带的在一边陪了你这些天,真是很让人感动。” “他?怎么可能?”我狐疑的看向绿伊。 “是真的,姑娘,你现在睡的便是萧公子的床,你昏迷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守在床边,都没有走出过这个房间。” 我一句听着,胡乱的点着头,思绪却越来越觉得混乱了,怎么会这样? “我的钗子呢?我的珠钗呢?”我突然看见身上已经换了套崭新的衫子,那钗子呢?我放在怀里那钗子呢?我看向绿伊急急问道。 绿伊疑惑的看向我,“珠钗,什么珠钗?” “就是一枝荷花形状的,珍珠镶的白色珠钗,我明明放在身上的,那钗子呢?” 绿伊恍然大悟,“是不是姑娘平日里经常带着的那根钗子?” “是的,就是那枝,在哪里?你给我放在了哪里?” “姑娘,我帮你换衣服时,就没有看见那枝钗子了。”绿伊挠了挠头,低声说道。 “什么?”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身子变得越发的冰冷,宇文赦走了,他的钗子也不见了。 没了,都没了。 就连我最后的一丝念想,也给我狠狠的收了回去。 都消失不见了。 第43章:报复三 我笑了起来,发狂般的大笑着,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不要吓绿伊啊姑娘……”绿伊害怕的摇着我的身子,身体又疼痛起来,昔日在湖边那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那日的冰冷和疼痛,此时又清晰的出现了,我缩在被子里,大声的笑着,腮边的泪水,浸湿了厚厚的棉被。 绿伊一溜小跑的出去了,很是慌张,我仍然大笑着。 过了片刻,萧梓寒便走了过来,冷冷的站在床边,看着我,默不作声。 “我的钗子呢?在你那里对不对?你还给我好不好?”我抓住他的衣袖,小声的肯求着。 萧梓寒的脸色变得很是阴沉,额上的青筋隐隐若现,双手紧握成拳,“你这样,便只是为了那根钗子,是吗?” 我没理会他的话,仍然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一遍遍喃喃说着,“你把钗子还给我好不好?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要回我的钗子,我想要赦给我的那根钗子。” “赦?赦?又是赦?你睡梦里喊的是这个名字,现在你清醒了,嘴里念的依然是这个名字,那钗子也是他给你的吗?是什么样的男人,让你这样念念不忘?就连一根那么普通的珍珠钗子,也值得你这样向我讨要?” “在你那里,真的在你那里,是不是,你还给我,还给我。”我狠狠的咬向他的手,一抹猩甜划过我的嘴角。 他的手被我咬出一道深深的齿痕,里面泛起红红的血丝。 “你……”萧梓寒扬起手掌,狠狠的瞪着我。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扬起头直直的看向他,“我要我的钗子。” 萧梓寒面上一下变得灰暗起来,慢慢的,一抹冷意袭到他的脸上,“好,你要钗子,我可以给你,不过,从今天开始,你要当我的奴才,我让你做什么,你便要做什么。” “好,我答应你。”我看向萧梓寒坚定出声。 房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萧梓寒冷冷的站在床上,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冰冷的看着我,眸底也是深深的冷意。 我心里突然像打开一个缺口,仿佛有什么东西丢失了一般,冷冷的风,一下下猛烈的撕扯的那个缺口,那冷意,让人窒息。 “好,我给你你的钗子。”萧梓寒缓缓的从身上掏出那枝珠钗,扔到床上。 果然是我的那枝珠钗,是赦送给我的那枝荷花珠钗,我欣喜的拿起那枝钗子,捧到眼前,小心的抚摸着,唇角涌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萧梓寒像一个雕像般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一动不动,那眼神越来越冷,我看了他一眼,便又转过身,紧紧的握起那枝钗子,笑了起来。 砰的一声,房门重重的关了起来。 萧梓寒已经退了出去,只留下床边淡淡的属于他的气息,那丝熟悉的龙檀味,隐隐飘入我的鼻翼。 我小心的握住钗子,把它贴在我的胸前。 赦,你说过会过来接我,你说过会来,我便等你,一直等你。 只要我一直留着你的钗子,你就不会忘记我了。 是吗? 第44章:报复四 萧梓寒走后的第二日,我便换了房间,那时,我正睡在他的大床上,宝蓝的锦被,厚厚的软垫,房里有淡淡的龙檀香味,我懒懒的睡着,手里仍紧紧的握着那枝珠钗。 房里突然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我有些不满的睁开眼睛看了过去。 床边站着两个小丫头,冷冷的看着我,眼神里有一丝不屑,见我醒了,其中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说道,“主子吩咐你跟我们过来,这房是主子的,我们下人房在里面的院子里,既然你醒了,就不必我们再催你了,快些起身吧。” 我这才有些清醒过来,恍然记起昨天的事情,为了那枝钗子,萧梓寒说,如果我要拿回去,就要给他当奴才。 原来是这样。 他竟这么急不可耐的要赶我过去了。 我冷笑出声,挣扎的起身,哪知,刚要起来,身上的伤便撕裂般的疼痛起来,我低呼出声,额上的冷汗岑岑的冒了出来。 那两个丫头,相视一笑,眼底闪过一抹阴狠,一前一后走了上来,架起我的身子,从床上拖了下来,我重重的跌坐在地上,那日的疼痛又涌了上来。 眼角的泪水流了出来,我强忍着,不再发出一点声音,我心知,今日她二人这样对我,定是有他的授意,否则,凭她们两个小丫头,断然不敢对我如此这般。 想到此,我便更紧的咬住了嘴唇,强忍住眼角的泪水。 “姑娘,姑娘,你们在做什么?”绿伊进来,正好看见她二人收拾我的东西,而我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没事。”我低低出声。 绿伊见状,上前一步,推了其中一个粉色衫子的丫头一下,她向后面仰身躺下去,后退了几步,方顿住身形。 待她站好,便走过来,站在绿伊面前,抡起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 “住手。”我断喝出声。 啪的一声,她的巴掌重重的落在绿伊的脸上。 我一把拉过绿伊的衣角,把她拉到我的身边,我心知,今日她们两个既然敢这样,断然不会这样白白的罢休,如果绿伊还了手,那么,吃的亏,一定更大。 “你们这是做什么,不是要带我过去吗?如果在这里耽误了,到时主子怪罪下来,恐怕我们谁都担当不起吧。”我看向她二人冷冷出声,果然,听我这样说着,她们便也安稳下来,沉声说道,“既然你们也知道担当不起,那就不要再耍什么花样,快快随我们过来吧。”说着,她们便转身出了房。 绿伊委屈的看了我一眼,她颊上肿的高高了,我怜惜的摸上去,火辣辣的烫,“妹妹,你跟着我,受苦了。” 绿伊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姑娘,都是我没有好好保护好姑娘,才让姑娘受今日的委屈。” “不要再叫我姑娘了,从今日起,在你面前的不再是醉香楼的姑娘兰若夕,而是这萧府的贫贱丫头兰若夕,我不再是你的主子,而是你的姐姐,伊儿,我是你的姐姐,知道吗?” 绿伊的头伏在我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我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好了,我们要过去了,一会又要惹出事非来了。” 闻言,绿伊扶我起身,搀扶着我,一步步向后院的下人房走去。 第45章:报复五 下人房在最后面一进小小的院落里,很是简陋。 我和绿伊睡一间,房里是一个大大的木板床铺,床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露出棉絮的毯子,上面叠放着两张被子,土蓝色的棉布印花棉被,里面有一层薄薄的棉絮,房中间有一扇窗户,上面的窗纸已经有些微微的泛黄,窗棂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看起来应该有些日子没有住过人了,风吹着窗棂,一阵阵低低的风声呼呼钻入耳中。 “姑娘……”绿伊扶着我,有些不忍的看着这间房子。 我心知她是看这里环境不好,怕我受了委屈,便转身看向她,温婉一笑,“伊儿,你看,这院子这么清静,院里还有树有花,多美啊,最重要的是,从今日起,我们姐妹二人,便可以住在一起了,你不高兴吗?” 绿伊哽咽出声,扶着我坐在木床上,“高兴,高兴,伊儿很高兴和姐姐在一起。” 我身上的伤尚未全好,走了这么一段路,便疼的刺骨,额上的冷汗也岑岑落了下来,鼻尖上也冒了一层冷汗,细细的汗珠落在我的脸上。 “姐姐,你先躺下休息一下,伊儿把房子先收拾干净了。”说着,铺上被褥,把我搀扶着躺上,那床土蓝色印花的棉被轻轻盖在我身上,一阵霉味涌了上来,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姐姐,怎么这样,萧公子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我去找他。”说着,便想离开,我一把抓住她的手,“伊儿,这样已经很好了,真的,慢慢的就会习惯了。” 绿伊把被子只搭到我的胸部,另外一张被子拿出去晒了起来,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不过这院子却很是偏僻,而且久未住人,房里很是阴冷,我躺在床上,有些瑟瑟发抖起来。 恍忽间,便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先前那个穿着粉色衫子的女子走了进来,站在床前,冷哼出声,“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醉香楼里养尊处优的姑娘吗?进了这里了,你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个最低贱的丫头,从明日起,你就负责浆洗府里所有下人的衣服。” “姐姐,不要让我家姑娘洗,绿伊会洗那些衣服的,我家姑娘身子还没有大好,求求你让姑娘歇息几天吧,所有的事情都让绿伊做,我什么都可以做的。”绿伊拉着那粉衣女子的衣袖,哀求出声。 “伊儿,姐姐,可以做的,不过是些衣服,伊儿,你先出去。”我看见那女子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心知不妙,急急喝令着绿伊。 “慢着。”那女子不待我说完,便断然出声,转身看向绿伊,“你什么都能做是吗?” “是的,我什么都能做,你让我家姑娘先歇息几日吧,我求求你了。”绿伊一边说一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下下磕着头,额头咚咚的撞在青石地板上,声音很是尖锐。 “伊儿,你起来。”我焦急出声,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的伤更疼了。 “既然你什么都能做,那好,从明日起,你便下去柴房把柴都劈了,再去外面的山上挑水,主子喜欢吃山泉的水煮出来的食物。”那女子阴侧侧的笑了起来。 “你告诉萧梓寒,是我说要给他当奴才,他要怎么做,就让他冲着我来,跟伊儿没关系,你让他冲我兰若夕一人来便是。”我咬牙恨恨出声。 啪的一声,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床边,扬起手重重的打向我的面颊。 “混帐,不过是个低贱丫头,主子的名字也是你可以这样叫的吗?” 我抚着火辣辣的脸颊,倔强的看向她,眸底的恨意,似是要把这房子都掀开了一般。 “哼,倒有几分血性,我倒要看看,你能强到什么时侯,不要以为主子还会过来给你撑腰。”粉衣女子捏着我的下巴,说完,便转身出了房。 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了起来。 绿伊坐在床边,揽着我的身子,轻轻的拂过我的脸颊,一声声低低唤道,“姐姐,姐姐……” “没事的,我真的没事。”我看向绿伊,坚定的笑了起来,眼角的泪水,却不合时宜的落了下来。 第46章:报复六 第二日,天还没有大亮,我和绿伊便被唤了出来。 春日的扬州,风还有些丝丝的冷意,我面前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粗布衣服,还有男子的衫子,裤,甚至穿了许久的袜子,带着一股股汗臭味袭了过来。 绿伊被带到了别的地方,我记起昨日那粉衣女子的话,心知,她此时,应该是在柴房了吧,想到此,心底便更加钝钝的疼痛起来。 我把衣服一件件泡入水里,刚从水井里提上来的冷水,冷的刺骨,泛起一阵阵的寒意,我的手很快就变得通红,有些僵硬起来,我挽起袖子,一件件浆洗着这些衣服。 那些院里男子的袜子,都仿佛穿了许久,袜底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泥垢,泡进土里,冒出一串细小的水泡,臭味很是明显,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些衫子,仿佛永远也洗不完一般,我洗完一些,便有一个小丫头又拿一些送了过来,一直洗到差不多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我才把所有的衣服都清洗出来。 刚想起身,眼前便是一阵昏暗,跌坐在地上,身上的骨头,像散开了一般,痛的刺骨,我一件件挂起那些衣服,平平的伸展开上面的折皱,微微弯着腰,一步步缓缓移动着身子。 当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我便像松了线的木偶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没有一丝力气,直到看见绿伊回来。 她身上的衫子已经破了,头发也松散的披在身上,发间落着枯黄的树叶,身上的衫子一大半都沾满了水渍,紧紧的贴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满是灰尘。 我疼惜的扶住她,小心的擦去她脸上的尘土,忍不住哽咽起来。 绿伊虚弱的看向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只是安慰的看着我笑了起来。 一个小丫头差人送来了食物,两碗米饭,上面分别放了一块黑黑的咸菜,还有两碗冷水,绿伊慌忙拿起食物,便往嘴里塞去,顾不得拿筷子,伸了手,抓起米饭,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 “姐姐,你尝一下,这咸菜真的很好吃,姐姐,你不要哭了,你要是不喜欢,那伊儿便不吃了。”绿伊惊慌的看着我,放下在饭碗。 我也拿起另一只碗,学着绿伊的模样,伸手抓向碗里的米饭,往嘴里胡乱的塞着,“姐姐爱吃,真的很好吃呢,伊儿,我们一起吃。” 绿伊看向我甜甜一笑,又吞了起来。 我的手上还隐隐残留着那数不清洗了多少袜子的汗臭味,往嘴里塞去的时侯,便忍不住的干呕起来,最后,终于忍不住,把那些米饭都吐了出来,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躺在地上。 “姐姐,姐姐……”绿伊焦急的唤着我,我抬起头看向她,微微一笑,便又跌倒在地上,身上的刺痛一波波的袭了上来,仿佛有人在用刀子一下下割着我身上的皮肤一般,刺的另人窒息。 等我醒过来的时侯,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绿伊担忧的坐在床边,见我醒来,忍不住哭了起来,伏在我的身上。 我心里泛起一阵辛酸,虽然绿伊以前在醉香楼也是丫头,可是哪里做过这些事情,哪吃过这种食物,不过是端个茶倒个水的,可今日却要为了我这般任人欺凌。 绿伊上了床,挨着我躺着,那棉被里的棉絮铺的很不均匀,有的棉絮已经露了出来,风呼呼的从门缝和破洞的窗户上吹了进来,很冷。我盖着那张单薄的棉被,冻的瑟瑟发抖,绿伊钻进我的被子,紧紧的抱着我,把另一张被子,也盖在上面,总算有了一丝暖意,我们两个相视一笑,依偎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47章:灼痛一 萧梓寒像是忘了我的存在,没有再过他一面,也从未再听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仿佛硬生生的消失了一般。 而我和绿伊,每日便跟着管事的丫头,做些家事,浆洗,打扫,劈柴,担水……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我们也慢慢的开始适应这种辛劳。 有时绿伊疑惑的看着我,开口想问,却见我这样淡淡的样子便忍了下去,我知道她很奇怪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萧梓寒一气之下把我贬到这样恶劣的地方当下人,吃着剩饭,浆洗着全院男女的衣服,还要跟着挑水劈柴,尽管从那日起我便没有再见过他,可是我和绿伊都知道,他一定就在不远处,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做这些事情。 否则,不会在我身上的伤口恶化的时侯,派人送了药过来,也不会在绿伊得了伤寒的时侯,差人唤了郎中过来。 只是,他却一直都不出现,一直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在这个大院里做着好几个下人做的事情,受着这些人的欺凌。 先前的那些恩情,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我也不再去想,只是依旧小心的贴身收着那枝珍珠发钗,和绿伊一起做着这院里最脏最累的事情。 这日,我和绿伊正在院里浆洗衣服,前院的一个丫头急急跑了过来,“你们两个快到前面去一趟,表小姐过来了,前院伺侯的人不够了。”说完一溜烟的便又跑走了。 我和绿伊狐疑起来,不过还是擦干了手,向前院走去。 路上,只看见这些下人都急慌慌的,像是出了什么事般,我更加疑惑起来。 刚踏进前院,便听到一个娇纵的女声凌厉的传了过来,“你这个死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坏了本姑娘最心爱的翡翠金钿玲珑钗,那是寒哥哥送我的礼物,你赔得起吗?” 只见一个身穿一套火红锦缎宫纱绣双蝶衫子的女子,正高高的扬起鞭子,一脸怒气的看向跪在面前的丫头。 那小丫头便是刚刚过来唤我们去前院的那人,此时她正低低的伏在地上,身上瑟瑟的颤抖着,喃喃出声,“我……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啪的一声。那高高扬起的鞭子愤怒的挥了下去,那红衣女子显然并没有听得进小丫头只言片语的解释,也或许她听到了,却根本就没有在意,只是想挥尽她的怒意。 “啊……”小丫头凄利的尖叫起来,痛呼出声,大滴的泪水落到地上。 旁边的丫头们都低下了头,没有一个人出声。 我恍然又忆起在醉香楼,月依云命人拿鞭子打我时的情景,那鞭子浸满了盐水,重重的挥起落在我的身上,刺骨的疼痛。 那女子并不理会她的哭声,又高高的扬起了手里的鞭子。 “住手。”我忍不住断喝出声。 第48章:灼痛二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起来,那红衣女子的鞭子仍然高高的举着,有些不可置信的转身看向我,满脸的惊讶和愤怒。 “反了,都反了不成,一个低贱的奴婢也来教训我吗?”红衣女子放下手,收回鞭子,气冲冲的向我走过来。 绿伊见状,急急站在我面前,张开双手,把我揽在身后。 红衣女子愣了一下,竟然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声里却含着满满的阴狠,她两三步便走到我面前,猛的一推,绿伊便跌坐在地上。 “住手。”我伸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愤怒的看向她。 红衣女子面色一沉,眸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寒意,阴侧侧的笑了起来,“好,很好,好一个姐妹情深啊。” 说完便走到绿伊身边,抬起脚狠狠的踢了下去,她穿的是一双红色的靴子,绿伊痛呼出声,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你住手,你想怎样?”我在站在绿伊面前,狠狠的瞪着她。 红衣女子像团火一样,一转身便到了院中间,一字一句高傲说道,“你给我过来,你舍不得我打她们,那好,我今日就让你尝尝我这鞭子的滋味。” “姐姐,不要啊,不要过去,让她打伊儿吧,伊儿受得住,姐姐你不要过去,你伤还没有好。”绿伊紧紧的抱着我的裙角,哭泣出声。 我低头深深的看了绿伊一眼,浅浅一笑,便一步步向院中央走了过去。 “你们,给我按住她,免得一会有人受不住,又要求我放人。”红衣女子转身看向站在一边的两个丫头,断喝出声。 那二人有些迟疑的看着我,并未动身。 “快过去啊,要不然一会我连你们一起打。”红衣女子霸道出声。 那两个丫头身形一颤,走过来便要押住我。 “不必了,我今日既然甘心让你打,就断然不会再说半个不字,就算我死,也不会向你讨饶。” 红衣女子怒急反笑起来,扬起鞭子,狠狠的抡了下来。 “啪”的一声,鞭子重重的落在我的身上,只一下,我身上的衫子便已经绽开了,血丝顺着鞭痕丝丝溢了出来。 我以为醉香楼那忻红鞭便已经很厉害了,不想,这红衣女子手里的鞭子,更是痛得刺骨,打到皮肤上,像是一柄尖利的刀刃在割身上的肉一般生疼。 我身形摇晃了一下,便强忍着疼痛,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轻蔑的看向她,冷笑出声。 鞭子夹裹着浓浓的怒意向我身上抽了过来,一下,两下……她像是一只咆哮的狮子般,眼底满是怒火,仿佛要把我烧灼了一般。喉咙里一抹猩热的鲜血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喷到碎石的小径上,我的身形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 “姐姐,姐姐……”绿伊快步跑了上来,紧紧的抱着我的身体,温热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我的脸上。 “怎么了,想要装死吗?告诉你,就算你装,你也是逃不过去,除非你现在就跪在这里跟我认错。”红衣女子冷冷出声。 “我错了,我错了,不关姐姐的事,你饶了姐姐吧。”绿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男声断喝出声。 第49章:灼痛三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男声断喝出声。 我吃力的抬起头,隐隐看见萧梓寒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他拉起红衣女子的一只手,愤愤出声。 红衣女子见到萧梓寒,手里扬起的长鞭低低垂了下来,娇嗔的偎进萧梓寒怀里,指着地上散落的碎钗说道,“寒哥哥,你看,那个丫头把你送我的钗子弄坏了。” 萧梓寒目光一凛,看向跪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小丫头,那个丫头许是刚刚被鞭打受了惊吓,像是失了魂般怔怔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萧梓寒正要讲话,眼睛扫过跌坐在一旁的我,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眸底闪过一丝冷意,随即便恢复了常态,说道,“不过是一根钗子,你想我再买给你便是了,犯不着为个丫头气坏了身子。” 那红衣女子见状,更加的娇怪起来,跺了跺脚,拉着萧梓寒的衣袖,指着我嗔怪说道,“还有那个丫头,她竟然凶我还要动手打我呢,寒哥哥,你要给我做主。” 萧梓寒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陌生,像是从来没见过我似的,冷冷说道,“任妃儿处置吧。” “我就知道寒哥哥最好最疼我了。”红衣女子闻言,松开了萧梓寒的衣袖,森然笑着向我走了过来,手里的皮鞭紧紧的握着,我仿佛又听到那鞭子重重的抽打在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丁铃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我睁开眼睛,只见贴身收着的荷花珠钗落在我面前,许是刚刚被鞭子抽打时,衫子松散的缘故,正要捡起,那红衣女子却抢先一步捡起了珠钗。 “这枝荷花钗子好美啊。”那女子拿着钗子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还给我,还给我。”我挣扎着起身,向那女子走去。 红衣女子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手里捏着那枝珠钗,我挣扎的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荷花珠钗,死死的握在手里。 她恼羞成怒的挥起鞭子,便向我身上打来。 啪的一声,软鞭重重的打在我的身上,皮肤火辣辣的灼伤起来,我再次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那枝荷花珠钗,身后,站着萧梓寒,他冷冷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闭上了眼睛,大滴的泪水滚落下来,心里撕裂般的疼痛。 皮鞭一下下抽在我的身上,阵阵刺痛,绿伊凄厉的哭了起来,跪着爬到萧梓寒脚边,额头一下下重重的抵在地上,哭喊着央求道,“萧公子,求求你,让小姐放过我家姑娘吧,姑娘身子现在还不好,这样打下去,姑娘会死的,求求你了。” 萧梓寒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头便转到了一边,我强忍着眼底的泪水,死死的嘴住嘴唇,不再发出一声呻吟。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久的让我以为我就要死掉了,萧梓寒走到我面前,冷哼出声,伸手揽过那个红衣女子的肩膀,低低出声,“妃儿,我带你再去买枝新的钗子,不要让一个低贱的丫头扰了咱们的好兴致。” 那个叫妃儿的红衣女子得意的看向我和站在一边的丫头,头高高的抬起,挽着萧梓寒的胳膊,一起走了出去。 长长影子落在地上,我的头顶上方,一片阴暗。 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徐徐滑落下来。 第50章:灼痛四 “你们要做什么?”绿伊尖叫出声。 我疲惫的睁开眼,只见绿伊张着两只手臂护在我面前,前面是那日送我们过去侧院的那两个丫头,一个是春兰,一个是秋菊。 难道,她们也要趁着今日再过来欺凌我吗? 我扬了扬手,无力的看向绿伊缓缓出声,“伊儿,你站到一边,这顿鞭子我都受了,还有什么受不了的。” 绿伊身子顿了一下,一动也没动,仍然死死的护着我。 “你快让开,再不把她扶回去,她这腿就要废了,表小姐的鞭子硬得很。”春兰拉起绿伊,愤怒出声,说着,便和秋菊一起搀扶着我,向后院走去。 我身上的痛已经麻木了,只有一丝细密的血珠滚滚的落了下来,染红了小径,我的头无力的垂着,看着地上这一路的血红,嘴角涌起一丝苍白的苦笑。 那个偏僻的院子,还是那样阴冷,树荫浓浓的遮了下来,挡住了所有的阳光,让人不自禁的泛起一丝丝的冷意。 我偎在床上,身后搭着一张薄薄的棉被,衫子已经和着那粘粘的鲜血紧紧的贴在皮肤上,一碰,就痛的刺骨。 春兰和秋菊面色凝重的按着我的身子,许是怕我挣扎再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吧,其实我却心里很是明白,纵然痛得刻骨,我也是挣扎不起来了,身上哪还有一丝的力气挣扎呢?绿伊含着泪,用剪刀小心的帮我剪掉身上的衫子,一边剪一边强忍着泪水,却仍有那些几滴滚烫的泪水滑落在我的身上。 我虚弱的笑了起来,“怎么又哭了,我没事,真的。” 绿伊转过头,抽泣起来。 春兰和秋菊的眼圈也微微红了起来,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意,看向她们婉然出声,“为什么?你们,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又要帮我?” 春兰抿了一下嘴唇,低低出声,“若夕,你和她们不一样,和那些青楼的女子不一样。” 我淡淡一笑,不再出声。 我和她们不一样吗?我心里凄婉起来,是的,不一样,她们可以有一日被人风光的赎了出去,嫁个良人,就算不好的,也可以做个小妾,总算是有了归宿了。 而我呢? 即使出了醉香楼,也不过是个低贱的丫头。 而且还是个一辈子都附罪在身的丫头。 我确实和她们不一样。 见我淡淡的神色,她们几个都不在出声,只是小心的扶着我的身子,剪掉那些撕破的烂衫子,每剪掉一片,身上的痛便加剧了一分,那些衫子已经连着皮肉,浸入了骨血中。 绿伊拿了一些治伤的药粉,不过是些最简单最常见的白药,那些药粉已经有些微微的发黄,沾了霉味,一块块的打结在一起,凝成一块块乳色的药块,她拿着微微皱着眉头,看着我身上的伤,犹豫起来。 我心知她的担忧,这白药,本就是创伤药里最便宜自然药效也只是微微有一些效果罢了,正常的药粉应该是白色的,像是那些细盐一样,呈粉末状,而她手里这包粉,已经变了颜色,凝成了块,不知道还有没有效了,更不知道,此时,这药粉是不是已经成了毒粉,涂上去,让我身上的伤,会更加的溃烂。 我温婉一笑,淡淡出声,“没关系,你只管涂吧,有总比没有好,不过是草芥这身,不必像大家小姐那般金贵的。” 绿伊怜惜的看着我,咬咬牙,把那些药粉磨成粉末,小心的涂抹在我的身上。 一阵阵微微的刺痛伴着麻痒袭了过来,我咬了咬牙,强忍着牵了牵嘴角,微微一笑,便昏沉的睡了过去。 第51章:迷惑一 身子突然暖了起来。 耳边是阵阵的水声,哗啦啦的,一下下入耳,身上有阵阵的暖意,很是舒服,那些伤也仿佛跟着沉睡了一般,隐隐的竟渐渐感觉不到了。 我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前似有一块大石遮着一般,一丝力气也没有,一动也不能动。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耳后飘了过来。 我心里一凛,谁?谁在这里? 想挣扎着站起来,却仍是一动也不能动,就连眼睛也没办法睁开,不过心底却像明镜似的,清楚的知道,有一个人站在我身边,就在我的身后。 只是,他是谁? 那阵暖意更清晰的袭了上来,我躺坐在一个沐盆里,水齐到了我的肩膀,水很暖和,那热气阵阵的飘到我的脸上,很是舒服,水里似是放了什么东西,有淡淡花香,还有隐隐的草药的味道,闻起来很是舒服。 我悠悠的叹息一声,却发现,连声音也是无法发出,我不禁有些惊慌起来,一双大手抚到了我的身上,那大手带着温暖的体温,手心里捧着暖暖的热水,慢慢的抚过我的背,很轻柔的揉搓着,一下下的,慢慢的,我心里的那丝不安也褪了下去。 尽管看不见他的脸,但我知道,他定然是没有恶意的。 那手小心的停在我身上的伤口上面,怜惜的抚摸着,很是小心,我恍然间又想到了宇文赦,那个很是温柔的男子,那个温柔的叫我小狐狸的男子。 会,是,他,吗? 只觉得心底有一股酸酸的感觉,很想转过身去,却只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热水里。 那双手轻轻拂着我的发丝,用一柄梳子,一下下的帮我梳理着头发,每一下都那么轻柔,像是稍微大力,我便会不见了一般,我看不见,我感觉得到,那双手拂过我发丝的时侯是如此的笨拙,却又如果的温柔。 温热的水包裹着我的身体,阵阵的草药的清香袭了过来,让人忍不住的昏昏欲睡,我强自让自己清醒着,却终究忍不住那股浓浓的不受控制的睡意,缓缓的睡着。 只记得那双暖暖的大手,一直在小心的擦拭着我身上受伤的肌肤,抚过一道道的伤痕,那手仿佛带着魔力般,带着温润的湿意,小心的轻抚着。 我最终沉沉的睡了过去,嘴角,却满是笑意。 是你吧,赦? 第52章:迷惑二 清早起来的时侯,我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躺在床上,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房顶,猛然想起晚上的事情。 我向周围看过去,还是那间阴凉的房间。 窗外是那棵老榕树的影子,那枝丫密密的映在窗子上,风微微的吹过时,那枝丫便会随着风轻轻晃动起来,发出隐隐的磨擦声。 而我,仍然躺在那张木床上,木板已经有了些腐意,身上搭着那张宝蓝色的棉布印花棉被,房里有些阴凉,门窗紧紧的关着,却仍有一丝丝的凉风隐隐的从窗缝里吹了进来。 绿伊已经不在房里了,只有我一个人,很安静,静的可以听到外面的风声,像是一声声的叹息般隐隐入耳。 我强忍着身上的痛意,小心的掀开一丝被角,身上还穿着昨天绿伊帮我换的白色棉布衫子,松垮垮的披在身上,房里也没有那个大大的木桶。 房里没有一丝的草药味,也没有那记忆里的花香。 一切都没有了,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醒了,睁开眼睛,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 我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那双手,那个人,那暖暖的水,和那淡淡的草药香,都没有了,或许,那一切只是个梦。 赦,你并没有来过。 真的没有。 我的泪大滴大滴的滑落下来,凉凉的划过眼角,落入枕边,只片刻,那枕头便已经浸湿了大半。 绿伊进来的时侯,惊呼的跑过来,紧紧抓住我的手,“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上的伤又疼了?我再帮你上药姐姐。” 我有些清醒过来,回过神看向绿伊,她的脸瘦削的可怕,颊上的红晕已经没有了,那皮肤也没有了先前在醉香楼时的光滑,很是粗糙,那双眼睛像口枯井,里面沉沉的,像是盛着满满的忧郁。 我鼻子一酸,又哭了起来,无声的哽咽着,看向绿伊,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大滴的泪水滚滚落了下来。 绿伊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抓起我的手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牵强的笑了起来,只是刚一笑,那眼底的泪水便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的滑落下来。 “伊儿,姐姐,对不住你。”我摸着绿伊瘦削的脸,颤抖出声。 如若不是我,绿伊又何需跟着我到这府里当一个如此卑贱的丫头,如若不是我,她又何必受此牵连,三餐不全,却要每日如此的操劳。 我恍然又见到以前的那个爱笑的女子,她偎在我的身上一声声的唤我“姑娘”,她喜欢吃那一粒粒的蜜饯,每逢吃到坏的或是酸掉的,便会僵着鼻子,伸出手用力的扇着风,一边扇一边嗔怪的叫着,“难吃死了,难吃死了。” 而现在,那个女子已经不见了,她越发的隐忍,日日陪着我,落泪,忧心。 绿伊紧紧的抓住我的手,坚定出声,“姐姐,总有一日,我们会离开这里,这苦这累,不会一直跟着我们的,姐姐。” 绿伊的眼里,是满满的坚定,幽幽灼伤了我的眼睛。 “对了,伊儿,昨日我可有离开这房子?”我终日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声。 果然是梦吗?即使我让自己相信那是梦,不过我心底还有一丝疑惑隐隐的藏着,那梦怎么会如此的真实,真实到我清楚的闻到空气中那淡淡的草药味道。 绿伊有些狐疑的看向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喃喃自语起来,“不烫啊,没有烧起来,怎么倒说起胡话了。” 我有些好气又好笑起来,嗔怪出声,“伊儿,你看姐姐现在像是在说胡话吗?像是不清醒的样子吗?” 绿伊沉吟了一会,老实说道,“不像。” “那就是了,我现在很清楚,那你回答我,昨日夜里,我有没有离开过这房子?” 第53章:迷惑三 “对了,伊儿,昨日我可有离开这房子?”我终日忍不住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声。 果然是梦吗?即使我让自己相信那是梦,不过我心底还有一丝疑惑隐隐的藏着,那梦怎么会如此的真实,真实到我清楚的闻到空气中那淡淡的草药味道。 绿伊有些狐疑的看向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喃喃自语起来,“不烫啊,没有烧起来,怎么倒说起胡话了。” 我有些好气又好笑起来,嗔怪出声,“伊儿,你看姐姐现在像是在说胡话吗?像是不清醒的样子吗?” 绿伊沉吟了一会,老实说道,“不像。” “那就是了,我现在很清楚,那你回答我,昨日夜里,我有没有离开过这房子?” 绿伊大笑起来,“姐姐你还说自己没说胡话呢,你这身子别说离开了,就是起身都难了呢,哪里会在半夜再离开呢,没有,姐姐和伊儿,都是一夜好睡呢。” 我仔细看着绿伊,她的眸底很澄清,不像是在骗我,那就是真的没有离开了。 可是我心底那丝疑惑却越来越强烈了。 身上的伤渐渐好了起来,白天隐隐作痛的伤口让我清楚的知道,原来这宫妃的鞭子,比起忻红鞭更甚。 那忻红鞭虽是极厉害的家伙,不过那醉香楼里的护院却是不懂武功的寻常之人,而宫妃的鞭子却是带着七分凌厉和三分功力的挥向我的,听说那鞭子这样抽打过的人,轻则伤筋动骨,如果重了,是可以直接取了性命的。 这样想来,我心里便更加的寒凉起来。 如果先前对萧梓寒还存着一丝的恩情和感激,那么那日在那院里,他却眼睁睁的看着那可以令我至死的鞭子一下下重重的落在我的身上,我越发的困惑和不解起来。 他带我离开醉香楼,真的是为了救我吗?如果是,那为何在这府里,我的性命更加的卑微,低贱。 自我伤了以后,院里一向不和我走动的春兰秋菊竟然和我慢慢的熟络起来,就连平日里从未打过招呼的丫头们,再见到我时,也会善意的一笑。 我渐渐的知道了这个院里的一些事情。 宫妃是萧梓寒的表妹,自幼青梅马,也一直以院里的女主人自居,虽然萧梓寒并没说什么,不过也从来没有反驳过,像是已经默许了一般,这个女子,爹爹和唯一的哥哥都是朝中的大将,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子,从小便很是骄纵,要风得风的,对院中的丫头们都是呼来喝去的,不顺她的心,便是一顿好打,所以那日,我那样的顶撞她,也算是给院里的丫头们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不知道在这院里,还有多少隐藏的凶险等着我。 第54章:迷惑四 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我和绿伊住的那个偏僻的院子,有着浓浓的树荫,在这夏日里显得很是清凉,于是春兰和秋菊她们平日闲时便也会常常过来。 那日晌午,天气很是闷热,树上的蝉一声声的鸣叫着,更加的令人心生慌乱,我心里有些烦乱,便让绿伊给我取了水,沐浴起来。 房里很安静,水已经漫过了大半的浴桶,绿伊又提了桶出去,而我已经按捺不住的进了浴桶洗起了身子,水是院后面山泉上流下来的水,很是清凉,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清新的味道,绿伊还细心的摘了些花瓣放在水里,芙蓉,芍药,兰花,香草……那些漂亮的花瓣轻轻的浮在水面上,隐隐的花香,清新怡人。 门吱呀一声打开,我倚坐在浴桶里,低声说道,“伊儿,再帮我拿着热水,温热的水泡起来才舒服,好久没这样沐浴过了。”说完低低的叹息出声。 房门随即关了起来,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咔嚓一声,便听到有锁子的声音落了下来。 我微微的闭上眼睛,倚坐在浴桶里,那些疲倦似是随着这水也慢慢的消散了下去。 一双温热的大手抚到我的背上,那双手很是轻柔,却带着暖暖的热意,我身子猛的一僵,不是绿伊,不是女人那细滑的手指。 我的身子不安的颤抖起来,虽然是炎热的夏天,却突然觉得似是有一股快要冻住人的冷意,把这房子紧紧的罩住。 “你……你……是谁?”我沙哑着声音颤抖出声。 那双手顿了一下,却并未离开我的身体,又轻轻的抚摸起来,像是带着一团火一般,燃灼着我心底的那丝羞恼的怒意。 我猛的转过身,那眼底满满的恨意,像是火焰般的燃了起来,待我看清那人,心底的那丝怒意,燃的更旺了,像是要把这整个院子都烧着了一般。 “畜牲。”啪的一声,话音刚落,我便抬起手,重重的挥了过去。 是他。 第55章:迷惑五 是他。 萧梓寒穿着一套藏青色的绸缎衫子,凝神深深的看向我,眼底里有一抹很复杂的神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上面的水珠一滴滴的落下来,滴答滴答的。 我紧紧环抱住自己,缩到了水里,大滴大滴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下来,却依然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发出一丝的声音。 萧梓寒眸底寒光一闪,伸手紧紧捏住我的下巴,一丝温热的腥甜从我的唇角滑过,他仍直直的瞪着我,眼底是深深的怒气和冷意。 我又想到了宇文赦,想到那日在甲板上,他温柔的抚着我的嘴角,在我耳边轻声低语,“我的小狐狸,你是想吃肉了吗?怎么这么紧的咬着自己?”他那样疼惜的摸着我的脸,放开我的唇,声音像是下了盅一样。 “赦……”我低低出声,眼前的萧梓寒,仿佛变成了那个穿着白衣,温润如玉的男子,他小心的抚着我的脸颊,心疼的看着我的眼睛,叫我小狐狸,这样想着,我便伸出了手,轻轻的抚到他的脸颊上,低低出声,“赦,赦……” “住口。”萧梓寒的声音冷冷的传了过来,我猛的惊醒,站在我面前的,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萧梓寒,不是我的赦。 突然觉得身上一冷,我尖叫出声。 萧梓寒的脸上似是凝着一层寒霜,一把拉起我,像床上扔了过去。 我身上未着寸缕,一滴滴的水珠滑落下来,明明是酷夏,却冷的仿佛到了冰天雪地一般,抵不住满身的寒意,我随手拉起床上的蓝色印花棉布被紧紧的拥在胸前,把自己包裹起来,身子却仍是忍不住的颤颤发抖,泪水大滴的滚落下来。 第56章:迷惑六 萧梓寒站在床前,冷冷的看着我,像是嗜血的狼一般,大步上前,哗的一声,便掀起我紧紧罩身的棉被,那棉被本就单薄,在他的拉扯之下,只听到一声很清晰的撕裂声,大团的棉絮露了出来,那被子也被他扔到了地上。 我低呼一声,蜷缩着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面色苍白,心底是浓浓的恨意,发丝重重的垂了下来,遮住了我的眼帘,那丝恨意从那细密的发丝间射了出来。 砰的一声,我便被重重的推到了床上,萧梓寒的眼睛里一片血红,他大力的揉捏着我的身子,一朵朵淡淡的紫色印花落在我的身上,他毫不怜惜的紧紧抓着我,用力的吸吮着我的脖颈,我的身子。 我用力的挣扎着,双手却被他紧紧的握住抵在头顶,两腿也被他用力的撑开,他像是疯了似的,看不见我的挣扎也看不见我眼底浓浓的恨意,只是紧紧的束缚着我,在我的身子上,落下一下下吸吮起来的紫痕。 我放弃了挣扎,他是一只狼,一只失了心性的狼,纵然我拼了性命的去挣脱,也是无能为力的,我静静的躺着,眼睛直直的看着房顶,大滴的眼泪从眼角滚滚的滑落过来,我仿佛又见到那日空中那大朵大朵开得灿烂的烟花。 萧梓寒身子一僵,放开了我,漠然的看着我,那眼神很是陌生。却又掩不住那眼底那丝失望,看了我一眼,便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我仍紧紧的拥着衫子,嘴唇已经咬出了血,身子微微的颤抖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了下来,他不是赦,也永远不会是赦,赦是那样温柔的男子,而他,是一只狼,一只没有心性的野狼。 只是,什么时侯,我才能逃开这残酷的地方,赦,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给我的承诺,你说了要带我离开的,难道,忘了吗? 外面的蝉叫声,一声声尖锐的传了进来,心里越发的烦乱起来,不觉间,泪已经湿了面颊和拥着的锦被,那房门被风吹起,留了一个大大的缝隙,本是酷夏,那热气阵阵的从那缝隙里钻了进去,只是我却只感到满身的寒意,像是在北风中站立着,全身瑟瑟的发抖。 第57章:变故一 果然,自那日以后,萧梓寒便没有再来过,我和绿伊在这院子里,虽然还是奴婢,却不再像从前那样,从早忙到晚了,其他丫头待我们,也慢慢的和善起来。 近日府里异常的忙碌起来,再过些日子便是萧梓寒的生辰了,一时间,院里上上下下都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颇有些过节的气氛。 不过依着萧梓寒的性子,并不像这样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在忙碌之余我还是有些疑惑,忍不住问了出来,凑巧那日,是我和春兰当差,我二人在菊苑的客厅里打扫着,闲聊着一些家常,倒也不觉得累。 我看了看春兰,刚刚她说起了家乡的一个笑话,现在脸上还带着笑,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着,似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我紧紧捏了下手里的帕子,看似不经意的过去擦着她旁边的案几,调侃出声,“看我们家主子并不像是爱凑这热闹之人啊,怎么这生辰倒这样大肆操办呢?” 春兰掩嘴一笑,“是呀,咱们家主子是不喜热闹,不过咱们家里不是有喜欢热闹的吗?”说着调皮的眨了眨眼。 我心里一阵疑惑,这府里萧家只有萧梓寒一人,再无一人姓萧,而萧梓寒也并未婚配,没有什么主事夫人。 春兰见我呆呆的思索,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的点着我的额头,娇嗔说道,“你这个笨丫头,枉你平日里这么聪明,怎么这会倒像个呆子了?咱们府里虽然没有主事夫人,不过咱们不是有个主事的小姐吗?” 我顿时恍然大悟,她说的应该便是宫妃了。 那个赏我鞭子的娇纵女子,在萧府这段时间,虽然只在那日接她鞭打有见她,但是关于她的事当到的却不少。 她和萧梓寒本是表亲兄妹,不过她却很喜欢萧梓寒,也总是以府里的女主人自居,虽然她自家的府第远远胜过萧府,不过还是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而且萧梓寒也并不干涉她这样管着府里的事务,于是,她便越发的放纵起来,如若见得府里有丫头和萧梓寒多说几句,她也会找个机会把那个丫头远远的送走。 我了然一笑,看向春兰,摇了摇,并未出声,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却终是压下了心里的疑问。 倒是春兰,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面上歉疚一笑,走过来拉起我的手,轻轻安抚道,“好妹妹,你新进府时姐姐误会了你,那时要是做过什么过份的事情,妹妹不要往心里去了。” 我心里一暖,一股热意涌了上来,反握住春兰,娇嗔说道,“看你说的,我们姐妹哪里还会去计较这些事情,难道你是想不认我这个妹妹了不成?” 春兰也笑了起来,一会面容又有些忧色,紧紧的咬住嘴角。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第58章:变故二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是担心我们那个表小姐,上次她打了你,我怕她改日再见到你,会再生出事端来。” 我淡然一笑,“春兰姐姐尽管放心好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一来见她的机会恐怕是不多,二来我也断然不会再惹她生事,三来……”我说到一半,看向春兰,坏坏的笑了起来,“三来,我更不会染指她的好哥哥,这样一来,她又为何找我生事呢?” 春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嗔怪道,“你这丫头,平日里见你倒是温婉可人的,原来损起人来也这么厉害呢。” 正说笑间,秋菊抱着一大叠纸急急的走了进来,一把夺过春兰手里的帕子,“我找你找的急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边说笑呢。” “怎么了?”春兰奇怪的问道。 我心里也有些奇怪起来,平日里这院里的丫头便是由春兰秋菊二人管着,她们两个都是严谨慎重之人,一般事情应该不会这么慌乱,定是有什么大事。 秋菊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挥了挥帕子,笑了几声,“两位姐姐,若夕还有些事,便先行告退了。”说着福了福身子,便要退出去。 “若夕,你先等一下。”秋菊又急着叫下了我。 我更疑惑起来。 “是这样的,我和春兰有些事要处理一下,你先过去墨轩,帮我把这些纸送过去,现在这个时侯,墨轩应该没有人,你过去后把东西放下就速速离开,主子不喜欢我们过去那里,知道吗?” 我点头应允了一下,顺手接过秋菊手里的宣纸,便退了出来。 墨轩是在萧府最南的那进院子,四周种满了青翠的竹子,很是清静,这时已经是盛夏,不过踏进这院子,便觉得隐不住的清凉,扑面而来,院里有一个回廊,沿着墙壁一直延伸下去,院中间是一个栽满了荷花的湖,湖旁边种了些垂柳,婀娜的伸展着,风情妩媚。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底的积郁,似乎也一下子少了许多。 墨轩的门并没有落锁,因为平日里这墨轩只有春兰和秋菊两个丫头有资格进来,我们这些奴婢是没办法走进这个院子的,所以这边没有一丝的嘈杂,木门轻轻一推,但吱呀的打开了,一股浓浓的墨香扑鼻而来。 萧梓寒并不在这里,我进了墨轩,速速放下那叠宣纸,正要离开,却砰的一声,碰洒了放在一边的砚台,里面的青墨溅了一地,染花了我的绣花石榴罗裙。 我顾不得身上的污渍,急急跪坐在地上,咬咬牙,挽起袖子擦了起来,那地是青石的地面,清凉坚硬,却并不会吸附住墨水,洒掉的青墨像一粒粒的露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越发的急切起来,倒不是怕自己受了惩罚,而是害怕因此牵连了秋菊,不管是萧梓寒还是宫妃见了,定然又是一番风波吧。 想到此,更加用力的挽起袖子,用身上的衫子擦拭着那些污渍,泪水一滴滴的滚落在地上,外面树上的蝉也像是要和我做对般,一声声叫的越发放肆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愤怒娇嗔的声音在我眼前响起。 第59章:变故三 “你在这里做什么?”突然一个愤怒娇嗔的声音在我眼前响起。 我心里一沉,缓慢抬起头,低低出声,“我过来给主子送宣纸的。” 宫妃盛气凌人的站在我面前,穿着一套绣着祥云蝴蝶的宫锦大红衫子,着一件烟红色的百摺金细光裙,脚上穿着大红缎面绣着金色流苏的绣鞋,一脸阴郁的看着我。 身后站着萧梓寒。 这是那日晌午他去我房里后,第一次再见他,他并没有看我,而是侧着身子,像是没有看见我似的,嘴角紧紧的抿着,他今日穿了一套藏青的衫子,腰上系着一枚雪白的如意玉佩,面色冷凝。 见萧梓寒并未出声阻止,宫妃便越发的大胆起来,大步向前,一只脚假装无意的踩住我的手指,狠狠的辗着,我强忍着疼痛,紧紧的咬住嘴角,她看着我得意的笑了起来。 我往后缩了缩手臂,却没有移动半分,倒是身上的衫子,因着挣扎缓缓的滑落了下来,露出半个雪白的胳膊,肩膀的衫子也滑落下来,我伸出另一只胳膊慌乱的抓住肩上的衫子,又想起了那日午后的事情,脸上不禁火辣辣的烧灼起来。 “你身上的伤痕怎么还没有消下去?”萧梓寒一个键步走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 宫妃站立不稳,向后面后退了几步方才站住,她有些疑惑的看向我,随即恨恨的咬紧了牙关。 我虚晃一把,不动声色的抽回胳膊,站起身子,打了个千,“多谢主子惦记着,若夕本是卑微贱命,别说是有这伤疤,就算是哪日主子们兴起,让若夕残了,若夕也是不会多说一言的。” 萧梓寒狠狠的瞪着我,眼底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咬牙出声,“若夕,若夕,你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样吗?”说着,便紧紧的握住我的胳膊,举到我面前。 “主子你说笑了,若夕只是个丫头,任凭主子们怎样处置都毫无怨言也无话可说的丫头,怎样做,是主子们的事情,和若夕无关。” “你……”萧梓寒用力的甩开我的胳膊,我身形一晃,又跌坐在地上,手掌重重的抵在墨轩坚定的青石地面上,却仍然死死的咬住嘴唇,不发一言。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萧梓寒无力的摆了摆手,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是陌生和苍凉。 我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残破肮脏的衫子,福了福身子,低低出声,“若夕先退下了。”说着便向房外走去。 萧梓寒的面上似是罩了一层寒霜,很是冷凝,而他身后的宫妃,那双眼底,似是藏着两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的瞪着我,仿佛要把我千刀万了一般。 我紧了紧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墨轩走了出来。 身后,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我。 第60章:暗香一 自墨轩回来后,我便很是小心谨慎。 我还记得那日宫妃凌厉的目光,像是恨不得化成一把利刃,把我刺穿了一般。她定是深深的记下萧梓寒那日是如何待我,本就善妒的女子,亲眼见着中意的男人却对一个毫无身份的丫头嘘寒问暖,必然不会罢休。 绿伊见了我那日的衫子,很是惊讶,不过见我面色凝重,而且一言不发,也就没有再问什么,而是默默的接过那件废了的衫子,转身走了出去。 可是,想像中的风暴也迟迟不来,我心底的惊慌却一日更胜一日,总觉得似是有什么事情般,不会这样平静无波的过去。 夏日的晌午,热气阵阵袭来,我们这进最里层的幽静小院里,也抵不住那阵阵的热气,尖锐的蝉鸣像是要撕裂了整个天空般,叫的越发的肆意。 我坐在窗边,身上穿着淡青色的薄纱小衫,下着浅草色的布衣罗裙,脚上趿着一双薄纱厚缎的白色绣鞋,倚靠在窗边,一针一线的绣着一个香包。 那香包用的锦缎,是我原来在醉香楼做姑娘时最好的一件衫子上剪下来的,还记得那件衫子,当日月依云拿给我的时侯,让身边的紫烟小心的捧着,绯红的大红宫锦钿细纱蝉丝缎,这衫子所用的布料是上好的苏州一品绣坊的贡品,但进了这萧府,我便没有机会再穿上这衫子,于是剪裁了下来,小心的缝成一枚香包。 这香包很是简单,不过片刻,就已经缝出一个很是精致的香包,大红的锦缎,看起来很是华丽,想了想,我又拿起旁边案几上的五彩细线,一针针在那大红缎面上小心的绣了起来: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个香包都绣好以后,已经过了晌午,天气也没有先前闷热,我额上渗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掏出帕子,轻轻的拭去。 我眼前又浮现出宇文赦温柔的笑脸,含笑的看着我,一声声,低低的唤我:小狐狸。 想到此,我不禁摇摇头苦笑起来,在醉香楼,见多了生离死别,装情作戏,我以为自己可以不会再陷进去,不会再像普通的女子那样去怀了憧憬,却不想,当有这样一个男子出现时,不管那情是真是假,我还是愿意让自己去信了他。 至少,有一份念想,就不至于如此的绝望了。 绿伊端了一个描画着金鱼戏水图的青瓷花碗走了进来,边走边笑着说道,“姐姐,你绣这个香包已经绣了大半天了,快过来喝碗莲子汤吧,前院小厨房剩下的,我便给你端过来了。” 我心里一暖,前院的小厨房是做给萧梓寒和宫妃吃的,我们这些丫头下人,都是挤在后面随便吃些,有时小厨房做多了剩下,也是会被几个主事的丫头或小厮拿去分食了,为了这碗莲子汤,想必绿伊费了一番心思。 看着她热切的目光,我喉间一哽,强颜欢笑出声,接过绿伊手中捧的青花瓷碗,用汤匙搅了一下,小口送入口中。 绿伊见状,面上涌起一个大大的笑颜,看着我,欢喜的笑了起来。 “姐姐这个香包绣的好漂亮呢。”绿伊看见我绣好放在一边的香包,爱不释手的把玩着。 我淡淡一笑,低头喝着莲子汤,并未出声。 突然,绿伊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拿着那个香包,转过身小心的看了看我,低低出声,“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姐姐,你还在想那个人吗?” 第61章:暗香二 我身形猛的一颤,手里的莲子汤便洒出来了一些,那些淡淡的汤汁滴滴哒哒的落在我的衫子上,粘粘的,贴大我的身上。 “都过去了。”我顿了顿身形,不动声色的拿过绿伊手里的香包,紧紧的握在手里,那个香包已经绣好,大红的锦缎,此时却像针似的,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睛。 房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讲话,我紧紧的捏着那枚香包,坐在案几前的椅子上,无力的拖着额头。 “唉。”绿伊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似有还无,不过她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出了房门。 木门吱呀的关了起来,虽然只是薄薄的一扇,却似是把那满院的阳光都挡住了一般,我知道绿伊定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说的,只是,就这样不发一言的离开了,心底应该是有了一些芥蒂了吧。 我苦苦一笑,那个天真可人的女子,今日,也像这般的犹豫不决了。 正思忖间,春兰笑着走了进来,见我呆呆的坐在窗前,调侃的笑着走到我面前,点了点我的额头,笑言道,“你这个丫头又在想什么事情呢?想的这么入神?” 我稳了稳心神,淡淡笑了起来,“瞧姐姐说的,我能想什么事情啊,不过是午后有些困乏了,身子也有些懒罢了。” “妹妹今日可不能懒,有一件大好事我赶着过来告诉妹妹呢。” “怎么了?”我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春兰。 “那日妹妹过去墨轩,或许是妹妹打扫的好吧,合了主子的意思,刚刚表小姐差了人过来,说她和主子在南苑的凉亭上品茶,让妹妹过去伺侯呢,这可是大好事啊,如果妹妹能得到主子们的欢心,就不用每日在这偏院做这么粗重的活计了。” 我心里一惊,只觉得那股不安,越发的强烈了,她,真要动手了吗? 还是他,再也不想由着我的性子了? 不管是哪种缘由,恐怕,我都会有些苦头吃了。 我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衫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姐姐先过去吧,若夕随后便到。” 春兰看着我,莞尔一笑,双手提起裙角,走了出去。 我紧紧的握住手里的香包,大红的锦缎,映衬着上面五彩细线绣的诗句,看起来很是温婉,和着女儿家淡淡的心思,摊开在我的手掌里。 想了想,我拿起案几针线筐里的剪刀,抓起耳边的一缕长发,便剪了下去,又从针线筐里,拿出一缕红色的丝线,把那缕青丝系了起来,小心的放进香包里,贴身收了起来。 心底涌起一阵温意,淡淡一笑,便向南苑走去。 第62章:冲突一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还未走到南苑,便听到铮铮入耳的琴声,隐隐传了过来。 弹的是那首《长相思》,唱曲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虽然是一首相思的曲子,却在弹唱的时侯,隐隐含着一丝羞涩,期望和一股隐隐的势在必得。 而我,也已经听出来这个唱曲的人。 便是宫妃。 我不禁苦涩一笑,想必她是把我想成了那些想着攀龙附凤,妄想痴缠上萧梓寒,当上这当家主母的女子了吧,所以,才有今日这首《长相思》。 唱给萧梓寒听,也是要唱了给我听。 我踏进院里的时侯,宫妃正端坐在亭中,抚着一架古筝,眼波流转,痴迷的看着萧梓寒,而萧梓寒却背过身子,看向凉亭下面的的澄清湖水,双手背在身后,竟显得无比的沧桑。 我有些微微的呆怔起来,不知为何,此时见到的萧梓寒,和平时的就像两个人,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像是背负着深深的寂寞般,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般。 突然,那曲调变得急厉起来,铮铮的曲子,像是落入山涧湍急的河水,一声声的,很是急切,我不由的看了过去。 只是宫妃嘴角涌起一抹诡异的浅笑,眯着眼睛看向我,细长雪白的手指,一下下抚过琴弦,我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凉亭中央有一方巨大的青石案几,上面放着一套翠玉雕荷花的茶具,我福了福身子,泡了茶,小心的放在宫妃抚琴的案几旁边,她并未多言,只是抬起头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笑了起来。我的心里突然慌乱的跳了起来,便又斟了一杯茶,走到萧梓寒身后,微微福福,“主子,请用茶。” 声音很小,我微微重着头,却清楚的看见萧梓寒身形一颤。半晌也没有讲话,我起了身,站到一边,宫妃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是罩了一层寒霜般,让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在这里?”萧梓寒转过身,冷冷的看向我。 第63章:冲突二 “你怎么在这里?”萧梓寒转过身,冷冷的看向我。 “我……”我竟然一时语塞起来,只是有些呆愣的看着他,而萧梓寒,像是个陌生人一般,看我的眼底,除了陌生,还有一丝隐隐的厌恶。 凉亭里一下子变得很是诡异,宫妃手下的琴声阵阵的传来,那曲子,时而悠扬,时而低沉,时而凌厉,时而迷乱。直搅得人心也跟着浮动起来。 萧梓寒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不发一言,紧唇紧紧的抿着,很是冷凝。我紧紧的捏着手里的丝帕,毫无意识的揉搓着。 “既然主子没什么别的吩咐,那么若夕就先告退了。”我福了福身子,急欲逃离这种尴尬的境况。 “站住,谁让你走的。”萧梓寒在我身后冷冷出声,我身子一僵,便又呆怔在原地,进退不得。 琴声然而止。 凉亭里更显得安静了。 宫妃抚了抚身上的大红宫锦月牙绣花蝶衫子,站了起来,缓步来我的面前,站在我和萧梓寒二人中间,娇声一笑,便偎着身子走到萧梓寒面前,温软出声,“寒哥哥,妃儿弹的曲子你可喜欢?” 萧梓寒面上的冷凝慢慢的缓和下来,宠溺的看着宫妃,低低出声道,“不错,妃儿的曲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那以后,妃儿每日都弹给寒哥哥听,好不好?”宫妃忽闪着大大的眼睛,凑到萧梓寒身边,娇嗔的说着。 “好,好,只要你喜欢就好。”萧梓寒低笑出声。 宫妃偎在萧梓寒身边,眼睛却凌厉骄傲的看向我,满脸得意的神色,我心底苦笑起来,原来萧梓寒也有这样温柔的时侯,就像赦,只是,那温柔怕是只有对着这个女子才会浮现出来吧。 想到此,我便越发的觉得悲凉起来,想来,宫妃定是以为我会威胁到她,才会这样三番两次的借机表演给我看,只是,我却清楚的知道,萧梓寒的心里,对我是怎样的恨意和不屑,也清楚的知道,在我心底早已没有了再留给别人的一点的位置。 见我并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宫妃走到我面前,看着萧梓寒出声说道,“寒哥哥,是这样的,那日在墨轩我看见这个丫头挺机灵的,便叫春兰通知她今日过来扶侍,如果寒哥哥不喜欢的话,我让她下去便是了,以后,一定不会再让她出现在寒哥哥面前。” “不要。”萧梓寒急急出声。 我和宫妃均是一愣,萧梓寒也呆怔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如常,背过身缓缓出声,“这些琐碎的事情妃儿就不用操心了,以后就交给春兰和秋菊两个丫头吧,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宫妃紧紧的握住手里的丝帕,咬着嘴角,看着萧梓寒的背影,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走到我身边,像是要昏倒般,向我身上压了下来。 “啊……”宫妃的脚跨过我的脚踝,稍一用力我便直直的向后倒去,而我身后就是那一池的湖水,我有些恐慌的紧紧闭上了眼睛。 第64章:冲突三 却没有预想中跌入湖水里,而是落进一个很是温暖的怀抱里,我疑惑的睁开眼睛,只见萧梓寒紧紧的搂住我,脸上的惊恐还未褪去,两只大手像巨钳般抱住我的身子。 我慌忙推开他,退后几步,握住手里的丝帕,不安的扭动着。 而站在他后面的宫妃,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的血色,愤恨的看向我,眼底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子一般,突然她眼睛一亮,急急的向前走去,我疑惑起来,低头看了过去。 糟糕。 刚刚挣扎的缘故,我贴身放着的那枚香包不小心落到了地上,红艳艳的大红宫锦绣缎香包,在青石的地面上,很是显眼。 我正要过去捡起来,她却抢先一步把香包一把握在手里,拿到面前,看了一下,便大声的笑了起来。 “这个香包真是很漂亮呢。”宫妃晃了晃手里的香包,清脆出声。 萧梓寒闻言也看了过去。 “表小姐,那是若夕绣着玩的小物件,本不值几个钱,只是闺中无事罢了,如果表小姐喜欢的话,改日若夕再绣个新的香包给你。” “绣着玩的就能绣出这么好的东西来,啧啧,你还真是心灵手巧呢,哟,这上面还有字呢,绣的真好看,不过我也识不得几个字,寒哥哥,你帮妃儿看一下嘛,这字可漂亮呢,妃儿也想要一个。”说着,便把香包塞到萧梓寒手里。 第65章:冲突四 萧梓寒紧紧的捏着那个香包,缓慢举到面前,一字一句慢慢念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哈,好一个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说完,萧梓寒狠狠的瞪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 我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冷,那股心底的不安,越发浓烈的涌了上来。 “噢,对了,我刚刚看见那香包里还有一缕发丝,好像姑娘们有了意中人,就会剪一缕发丝以明志,对吧,这个叫做什么呢?嗯,对了,好像是叫做,结发夫妻,哈,是不是寒哥哥,原来若夕有了心目中的那个如意郎君了呢。” 萧梓寒身子一僵,面色一点点的阴沉下去,紧紧的握住香包,像是要把那枚香包捏碎了一般。 “对了,我想起来了,寒哥哥。”宫妃此时像个天真的孩童般,娇俏出声,“上次我见若夕死死的护着一枝珍珠钗子,很漂亮的一枝钗呢,我还记得那是一朵荷花的样子的,真的是很特别,想必那就是你的心上人送做错的吧,若夕,呵,难道你那么珍惜那枝钗子,早知道,我那日就不会想着跟你讨那枝钗子了。” 啪的一声,萧梓寒重重的拍了一下旁边的青石案几,我和宫妃均是一怔。 第66章:冲突五 “那个人是谁?”萧梓寒像是一只发了狂的野兽般,血红的双眼,愤恨的瞪着我。 我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丝疑问,低低出声,“回主子,这是若夕的私事,在这个大院里,若夕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主子的事情,也绝不会做一件让萧府蒙羞的事情。” “哈哈哈,不做一件对不起主子的事情,也绝不会做一件让萧府蒙羞的事情?可是你现在这是在做什么?萧府上上下下的女眷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哪会弄这种东西,你以为都像你们醉香楼那些花妓一般吗?为了银子,便不顾礼仪廉耻,你还敢口口声声跟我说你不会做对不起萧府之事。如果今后,萧府的丫头里,出现一个不顾伦常的人,那你便是罪魁祸首。” 萧梓寒像是发了狂般,看着我恼怒出声,我的身形摇晃了一下,强力的支撑着身子,只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了一丝力气,软软出声,“若夕自懂事起便进了醉香楼,若夕本就是贱命一条,不值得任何人怜悯,如果主子怕若夕带坏了萧府的门风,可以让若夕自生自灭,或是干脆把若夕的命收回去,这条命本来就是主子帮若夕捡回来的,就算你收回去,若夕也是没有半分怨言的,只是,我兰若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有自己心爱的人,如果你觉得我是那种下贱的女子,大可以再把若夕送回去,换回你的银子……” “闭嘴,你给我闭嘴。”萧梓寒大步向前,伸出手掌,重重的落在我的脸上,嘴角涌起一抹温热的血腥。 我的头低低的垂了下去,脸颊火辣辣的疼了起来,长发松散着披在面颊上,挡住了那丝阳光,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袭了上来,把我紧紧的包裹起来。 “你就那么想回到那种低贱的地方?宁可在那里逢迎天下所有的男人,也不屑看我一眼吗?”萧梓寒的大掌紧紧的抓住我的双肩,失了心性般的重重摇晃着我的身子。 “既然,你已经认定我是低贱的女子,那何必再带我回来呢?难道就为了时时刻刻的这样羞辱我吗?现在,你可满意了?”我无力的抬起头,低低出声。 “寒哥哥……”宫妃娇怯的站到萧梓寒身边,抬起头怯怯的看向他,抓着他的衫子,垂头看向我,她眼底,哪有刚才半分的胆怯,分明是满满的幸灾乐祸,“你把若夕带回来,真的是为了羞辱她的吗?寒哥哥心地这么好,怎么会呢?” 萧梓寒狠狠的瞪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坚定出声,“是的,你记住,我带你回来,就是要让你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有卑微,多下贱,我就是要时时刻刻的提醒你,让你永远都记得。”说着,便用力放开的胳膊,抬起手臂,指向苑外,一字一句坚定出声,“出去,从此以后,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出现。”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摇摇晃晃的身形,福了福身子,低低出声,“若夕会下去,不过,希望主子能把那枚香包还给若夕,从此以后,若夕定不会再出现在主子面前,碍主子的眼。” “你……”萧梓寒愤怒的直视着我,手里紧紧的捏着那只香包,似是要捏碎了一般,突然,他松开手,用力向前一掷,那香包便飘落在我的脚边,“滚,滚。” 我小心的捡起地上的香包,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双手紧紧的握住,咬了咬牙,强撑着摇晃的身子,一步步向外走去。 身后,似是有一道凌厉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我,像是要把我撕碎了一般。 第67章:意外一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刚踏进院子,绿伊便急急迎了过来,哽咽着惊慌问道。 我紧紧的抱住自己微微发抖的身子,看向绿伊,牵强的牵扯了一下嘴角,淡淡一笑,“姐姐没事。” 绿伊眼圈一红,搀扶着我的身子,扶我倚在床上,我紧紧的抱蜷缩着身子,头发散落的披散在床上,只觉得全身满是寒意,不住的颤抖着。绿伊急忙拿床上的被子,给我盖在身上,我深深的缩在被子里,却是止不住的颤抖着,阵阵的冷意袭了上来。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刚不还是好好的吗?是不是表小姐又欺负你了?”绿伊小心翼翼的压住我的被角,坐在床边,疼惜的看着我。 “我没事,不用担心,今晚不是要你当值吗?快准备一下,过去吧,别去太晚了,否则,又会被骂了。” 绿伊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站起了身子,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便转身退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房里变得很安静,我紧紧的缩进被子里,蜷缩着抱着自己微微颤抖的身子,眼泪大滴大滴的滑落下来。 迷蒙间,便哽咽着昏睡过去,像是做了一个长长梦,梦里很是杂乱,很多嘈杂的声音隐隐入耳,我睡的很不安稳,睡梦中心底竟有隐隐的涌起那股强烈的不安。 吱呀一声,木门应声打开,我往被子缩了缩身子,低低出声问道,“伊儿,你回来了,早点休息。” 我迷蒙的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屋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应该是夜里了吧,这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头有些沉沉的,便又闭上了眼睛。 “梆——梆——梆——”房外传来三声更鼓的声音,原来已经是三更天了。我翻了一下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睡了起来。 突然,我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猛的一惊,三更,绿伊三更天根本就不会回来,值夜都是要在前院那边跟着掌院大丫头伺侯一晚上的。 那么,进来的人,是谁? 我再也没有了一丝睡意,缩在棉被里,额头上满是冷汗,会是谁呢? 那人并没有离开,一步步向床边走了过来,我心里像是擂起了鼓般,突突的跳个不停,会是他吗?难道,他又过来羞辱我了吗? 想到此,我心底一股悲愤涌起,猛的掀起被子,正要出声,后颈却被人重重的打了下去,来不及出声,便软软的倒在床上,失去了知觉。 第68章:意外二 好像睡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 已经是晌午时分了,阳光很刺眼,我微微睁开眼睛,感觉有涩涩的眼泪流出来,眼睛很是酸涩,头也沉沉的。 突然觉得睡的床有些晃动起来,我有些惊讶起来,猛的坐起,待我看清了,惊得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了半个字。 这哪里还是我和绿伊住的那个僻静的小院,这分明是在一艘船上,隐隐听到外面淙淙的流水声,隐隐传了过来,外面船舷上还有几个男子的调笑声。 我轻轻的起床,耳朵紧紧的贴在船中的那扇用来当门的梅花屏风上,外面那些男子的声音便低低的传了过来。 “这个丫头还挺能睡的,这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还没醒呢。”其中一个略显沧老的男声,低低响起。 我听了,心里猛的一惊,我清楚的记得,夜里,我被人打晕,便睡着了,醒来便是晌午了,怎么听他说的,我竟然已经睡了这么久呢?正疑惑间,一个有些得意的男声笑着说道,“那是自然,咱们主子的安魂散可不是一般的薰香能比得了的,那可是好东西啊。” “不过,她也应该快醒过来了,主子说了,给她的药剂最多能让她睡上两天,到时咱们恐怕已经到了京城了,把她往百花楼里一送,那白花花的银子就是咱们的了。哈哈哈。” 我忍不住的颤抖起来,紧紧的抓住身上的衫子,从怀里掏出那只珍珠荷花的发钗,紧紧的握住,掌心却已经微微的潮湿起来。 那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进去看看,那丫头醒了没有,要是醒了就给她点吃的,快到京城了,真要把她饿着,那银子可就没了。” “嗯,好的,我知道了。” 我快步走到床上,又躺下,假装睡了过去。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走了过来,低下头看着我,那酒味直直的冲进我的鼻子里,很是辛辣,我强忍着胃里的翻动,一动不动的躺着,假意睡着。 一双粗糙的大手抚过我的脸颊,那男子淫笑出声,“现在大爷看清了,原来这个丫头长得还真是不错,难怪主子说可以卖个好价钱,还是给爷先享受一下吧。”说着,那双大手便划向我的脖颈。 第69章:意外三 我快步走到床上,又躺下,假装睡了过去。 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走了过来,低下头看着我,那酒味直直的冲进我的鼻子里,很是辛辣,我强忍着胃里的翻动,一动不动的躺着,假意睡着。 一双粗糙的大手抚过我的脸颊,那男子淫笑出声,“现在大爷看清了,原来这个丫头长得还真是不错,难怪主子说可以卖个好价钱,还是给爷先享受一下吧。”说着,那双大手便划向我的脖颈。 “住手,你做什么?”那个苍老的声音愤怒的响起。 “老大,反正这个丫头也是要卖到妓院里面去的,倒不如我们哥几个先尝尝鲜,你看怎么样?”我身边的男子,放开手,嘻笑出声。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落在他的脸上。 “你忘记主子说的话了吗?路上一定不可以多生事端,况且,如果你今日糟蹋了她,那到了百花楼,哪里还能换出银子?残花败柳之身,送进那里,还会值几个钱?” “我……我……我错了……”那个满身酒气的男子,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那还不快滚出去,你要是再生事,我就让人把你扔进这宓罗江。” 那个醉酒男子和声音苍老的男子,陆续走了出去。 我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原来他们是要把我卖了。他们嘴里那个口口声声提起的主子是谁呢?会是,他吗? 一定是他的。 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不动声色的把我从府里带出来呢?还有谁能让这些彪形大汗服服帖帖的听话呢? 想到此,我的心底涌起一抹疼痛。原来,他竟恨我如此之深,可是,既然这样,当初又为什么把我救下来呢?就真的是为了时时刻刻的在我面前羞耻我吗? 来不及细想,我把珠钗小心的贴身放进怀里,手指刚伸进去,便感觉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那枚小心收着的香包已经不见了踪影,霎时,一阵冷汗冒了上来,我急忙起身,跪坐在地上,小心的找了起来。 突然“砰”的一声,床边花架上的花盆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里面的泥土溅了一地。 第70章:意外四 突然“砰”的一声,床边花架上的花盆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里面的泥土溅了一地。 门外,那几个刚刚离开的男子,听到声响,便急急冲了进来,见我跪坐在地上,那个领头的男子低低出声,“姑娘,别怕,你睡了这么久,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我呆愣了一下,想起先前他们说过的话,猛的起身,向外面跑去。 “该死的,抓住她,抓住她,别让她跑了。”那个领头的男子愤恨出声。 我快步跑到船外,外面的水流声更大了,湍湍的江水在船底疾流而过,我绝望的倚在船舷上,手里紧紧的握着那枚珠花,跌坐在地上。 “谅你也跑不掉,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走吧,你再挣扎也是没用的。”那个领头的男子得意出声。 我悲愤的看着他,斥责出声,“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把我卖进青楼?” 那个领头的男子一愣,随即便大声笑了起来,“原来你都听到了,这样更好,实话告诉你吧,主子说让我们取你性命,我们几人不忍,才留下你的小命,今日你不知感激,竟然还这样不知好坏,你记着,我们可都是你的恩人。” “萧梓寒,就这么迫不急待的想我死吗?”我直直盯着那个男子,一字一句,缓慢出声,心底似是有一把利刃,把心硬生生的划开了两半,一阵阵的冷意涌了上来。 那个男子面上一怔,随即凶恶出声,“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总之你今日一定要和我们走,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说着,挥了一下手臂,他身后的两个男子,便要起身上前。 “慢着。”我扶着船舷缓缓起身,看着那个领头的男子,坚定出声,“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子,我兰若夕所受的耻辱,都一一记在心里,就算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他。”说完,便纵身跳进江里。 江水很是温暖,从四面八方的涌起,把我紧紧的包裹起来,我微笑的闭起眼睛。 终于,一切可以结束了吧! 第71章:韩府一 “咳……咳……咳……”一阵沙哑的咳嗽声传了过来。 我微微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片晕黄,那咳声又传了过来,我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我自己的声音,只是此时却变得很是沙哑。 我死了吗? 我迷茫的想起先前船上的那一幕幕,头又尖锐的疼了起来。 房里传来一阵淡淡的清香,我吃力的睁开眼睛,晃了晃头,意图忽略过那一丝炫晕,却不想,头更加疼了。 床很软,身上盖着一张大红的绣双蝶宫锦缎面棉被,软软的棉絮,温暖却并不显沉重,床上垂着一层嫣红的青纱曼帐,曼帐用两根草色的绢纱松散的系着,房里的景象透过薄薄的床纱隐隐映了过来。 房中间的地板上铺着一张名贵的波斯地毯,长长的皮毛,雪白的底色衬着点点细小的七色条纹,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名绝美的女子,穿着绯红的锦缎宫衣,身后是长长的拖地披帛,手上拿着一把团扇,满目含笑。 墙角放着一个红木的花架,架子上摆着一个青铜雕花的薰香炉,薰香袅袅的燃的,淡淡的兰桂清香弥漫在空中,让人忍不住精神一振。 “姑娘,你醒了?”一个穿着一袭淡绿衫子的丫头,端着一个青花的瓷碗走了过来。 我挣扎着身子,正欲起身。 “姑娘,快躺下,别再受了凉了。”那个青衫的女子,一个健步走了上来,扶着我的身子,让我倚偎在床上,把那张大红锦被盖到我的身上,嗔怪的看着我,温婉出声,“姑娘,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呢,不要乱动,小心伤了身子。” 我心里一暖,感激的看向那个女子,喃喃说道,“我没死吗?我不是要死了吗?” “呸呸呸……”那个青衫女子,把碗放到床边的案几上,打断了我的话,责备的看着我,“不要乱讲话,什么死啊死的,姑娘看起来就是福厚之人,命硬着呢。”说着,端起案几上的那只瓷碗,拿起汤匙便要喂我。 “姐姐,快别这么客气,若夕自己来便是了。”我急急的挥手,伸手接过青衣女子手里的瓷碗。 那瓷碗里是一碗上好的极品血燕,看起来像是炖了一些时侯,汤水上面还飘着几粒大大的红枣,和四五枚枸杞子。想来这碗汤定是花费了些心思,我心里一热,把燕窝放在床边的案几上,便伏下身去,感激出声,“若夕多谢姐姐的救命之恩。” 青衣女子慌忙起身,扶起我,急切说道,“姑娘不要这样,婉儿会受不起的,救你之人是我家老爷,婉儿不过是个丫头,快别这样。” “那就麻烦婉儿姐姐,替若夕谢过你家老爷,若夕定会报答的。” “我家老爷和夫人才刚刚离开呢,你昏睡了这些日子,老爷和夫人都很担心呢,老夫人还吩咐了给你炖这燕窝汤,让我随时伺侯着,等姑娘醒了就拿来给你。” 我心里一暖,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婉儿掏出帕子,帮我小心的拭了下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怜惜出声,“倒是你,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掉进江里呢?还好正巧碰到我们老爷的船从那经过,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婉儿说着,一双探询的大眼睛忽闪的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疑惑。 “我……”我两手紧紧的捧着那只青花瓷碗,那燕窝汤本是刚刚炖好出锅,烧的热热的,此时捧在手里,却觉得全身满是寒意,那原来的温热,也不见了踪影。 第72章:韩府二 婉儿掏出帕子,帮我小心的拭了下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怜惜出声,“倒是你,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会掉进江里呢?还好正巧碰到我们老爷的船从那经过,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婉儿说着,一双探询的大眼睛忽闪的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疑惑。 “我……”我两手紧紧的捧着那只青花瓷碗,那燕窝汤本是刚刚炖好出锅,烧的热热的,此时捧在手里,却觉得全身满是寒意,那原来的温热,也不见了踪影。 “你这丫头,姑娘刚刚醒过来,你怎么就问东问西的。”一个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虽然音量不大,却很是威严端庄。 来的是一个身穿嫣紫色绣着银色细小寒梅锦缎衫子的老妇人,手里拿着一根乌木雕着孔雀头的拐仗,孔雀的嘴巴里含着一根长长的大红璎珞,璎珞的底部系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翡翠,看起来很是名贵。 身边的婉儿低低福了福身子,歉然出声,“老夫人饶了婉儿吧,婉儿知错了。” 我已心底了然,这一位慈祥的老妇人,便是这府里的主人了,也是她救了我,于是,急忙起身,跪倒在床上,深深的伏下身子,感激说道,“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若夕没齿难忘,定当报答。” 老夫人向前走了几步,急忙扶住我的肩膀,怜惜出声,“多好的丫头啊,快些起身,这身子还没好呢,怎么动不动的就跪下,快起来。” 她的手很是温暖,迷蒙间,我竟然想起年幼时娘亲的那双手,也是这样的温暖,轻轻的揽着我,哼着小曲,一下下拍打着我的肩膀,哄我入睡。 想到此,我眼底便忍不住的酸涩起来,大滴的眼泪顺着眼角滚滚的滑落,我紧紧的咬住嘴唇,无声的哽咽着。 老夫人执起我的手,一下下轻轻的抚摸着,很是怜惜,“唉,丫头,你受委屈了吧,哭出来吧,既然进了这个门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心底紧紧固起的那道防线,轰然倒塌了,再也忍不住,伏在床上呜呜的痛哭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是因为萧梓寒吗?不是。虽然是他要取我的性命,不过我却并不恨他,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恨我,厌恶我的,所以,他的所作所为,我都会再有恨意,只是有一些淡淡的酸楚隐隐的传了过来。 是因为宇文赦吗?也不是。尽管他答应了要带我离开,要照顾我,可是,在醉香楼这么多年了,我见到了太多的悲喜离别,看见了太多的山盟海誓,不过都是应景之做罢了。想来,我这么在乎这个人这个名字,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那么,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而哭呢?我不知道,但却哭的越发痛心,似是要把这些年这些所有的委屈都放声的大哭出来。 第73章:韩府三 老夫人也并不阻止,只是一下下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怜惜的叹气。 我一下恍忽起来,似乎我仍然还是那个不知世事的顽童,依偎在娘的怀里,听着她哼着小曲,一声声的唤我“夕儿,夕儿。” “娘……娘……”我忍不住,伏在床上,一边痛哭一边低喃出声。 老夫人长长的叹息一声,低低出声,“丫头,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尽可以说出来,我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我抬起头,擦掉眼角的泪水,感激的看着老夫人,低低出声,“若夕没有什么委屈,多谢老夫人。” “那你的家人呢?是不是和家人失散了?还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丫头?” “我……若夕自幼便没了爹娘,所以,本就无家可归。” 老夫人一愣,随即张开手臂,把我轻轻的揽在怀里,一下下拍着我的肩膀,叹息出声,“我可怜的孩子。” 我又伏在她身上哭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醒来后,便觉得好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一点点细微的事情,也会让我忍不住的哭出来,过了一会,我抬起头,只见后面站着一位年长的老者,须发皆白,却是满脸的威严,不知道站了多久,此时正紧皱着眉头,站在后面。 我一愣,随即从老夫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呆呆的看着那个年长的老者。 老夫人见状也疑惑的转过身去,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看向我,温声介绍道“这便是我们家老爷。” 先前婉儿已经告诉过我,那日便是这位老者救我上岸的,我急忙从床上起身,跪在地上,老夫人见状急急扶起我,出声责备道,“你这丫头,怎么又跪了,不是说了不要再跪了,难道你还跪上瘾了不成?”我听了眼圈一红,急急低下头,温婉出声,“多谢老爷救命之恩。” “起来吧,你身子好些了没有?”那老者的声音很是威严,不过却仍是隐隐的含着一丝疼惜。 “多谢老爷夫人的照顾,若夕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不过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掉到江里的?”老爷有些疑惑的喃喃出声问道。 “我……”刚刚出声,我便又想到那日南苑之事,萧梓寒冷冷的指着我,一字一句说着,“我就是要带你回来,时时刻刻的让你知道,你到底有多卑微,多下贱……滚,从此以后,在我面前永远的消失……” 那一句句的话,像钢刀般深深的刺入我的心底,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却不想它们早已在我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第74章:韩府四 老夫人见我眼角的泪水又滑了下来,忍不住出声制止道,“老爷,丫头才刚刚醒过来,就让她好好歇息吧,来日再问也不迟。” 老爷沉吟了一下,抚了抚胡须,便点头默应下来。 我福了福身子,低低出声,“不必了,老爷,老夫人,今日说也无妨的,若夕被几个男子绑上了船,迷蒙中听他们说要把若夕卖到京城的百花楼,所以无奈之下若夕只有逃跑,可是当时若夕人在船上,无路可逃,若夕又是一介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更不要说对付那几个男人,情急之下,只好跳入江中,以保清白之身。” “真是反了他们了,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夫人越听越气,待我说完,便愤愤出声,站在后面的老爷也是一脸的沉重,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脸上像是罩了一层寒霜一般。 “那若夕姑娘的家人呢?怎么只有姑娘一个人?女子一人在外到底不是很安全,姑娘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如果要想寻人,老夫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这样一说,我的眼圈更红了,紧紧的咬住嘴唇。 老夫人先前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见状便急急出声,“咳,老爷,这孩子自幼就父母双亡了,哪还有什么家人?”说着,又重重的叹息起来。 老爷也是吃了一惊,不过又是一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难道,难道姑娘会孤身一人,如果没什么亲人可以投靠,就先在韩府住下来。” 我闻言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又要起身下跪下去,老夫人似是明白我要做什么似的,先我一步扶住了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好了好了,丫头,不用再谢了,我说过,进得一家门,就是一家人了,这是我们的缘份,我和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了,夫人,我们先出去吧,让若夕先准备一下,换套衫子,好好的沐浴一下,以后还有好多时间可以讲话,夫人。”老爷低低出声,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 老夫人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也跟着走了出去。 一边的婉儿走过来搀扶着我,怜惜出声,“若夕,原来你的身世这么可怜,唉。” 我看向婉儿,安慰的笑了起来。 熏香炉里的兰桂仍袅袅的燃烧着,房里弥漫着一种很温暖的淡香,我拥着棉被,把下巴抵在膝盖上,歪着头看向婉儿笑了起来,“姐姐,你说,若夕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做梦,那就不要让若夕醒过来了,一直睡死过去吧。” 婉儿掏出袖间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这丫头,都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说死啊死的了,怎么总是记不住呢?以后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说着,便作势转过身去。 我心里一暖,笑了起来,拉了拉婉儿的衣袖,“好姐姐,若夕不说了,若夕会长命百岁的,会变成老妖怪,好不好?” 婉儿转过身看着我,扑哧一笑,“你这丫头,原来是这般牙尖嘴利呢,身子才刚刚好些了,但来欺负我了,看我以后会不会饶你。” 我温暖的笑了起来,恍然间似是又回到醉香楼那座独立的阁楼里,我拥着锦被倚偎在床上,旁边坐着绿伊,我们二人说说笑笑的,仿佛没有一丝的烦恼,还有紫轩,那个一直很照顾我的女子。 我的眼前,仿佛一下下闪过她们的影子,她们温婉的笑着看着我,一声声的叫我“姐姐,夕儿,夕儿,姐姐。” 第75章:血帕一 在韩府的日子,过的很是温暖。 韩老爷和夫人待我视如已出,偌大的院子里,只有韩老爷和夫人和一干丫头下人,我有些疑惑,却终是没有问出来。 直到有一日,我坐在窗前绣着一方丝帕,婉儿久久的看着我,叹息出声,“唉,若是小姐在家,也是常常像你这样刺绣或是画画,你和小姐,真的很像呢。” 我手上的针线一顿,那针尖便刺进了手指,一大滴血珠滚了出来,我伸出手指含进嘴里,一抹温热的腥甜滑进舌尖,我不动声色的说道,“小姐去哪里了?这府里就只有老爷和夫人二人吗?” 婉儿又重重的叹息起来,坐到我身侧,低声说道,“以前韩府不像现在这样冷清,小姐是个很好的女子,待我们特别和善,一点也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她经常弹曲有时就在房里绣花样或是画画,不过自从大少爷阵亡后,大小姐就被皇上接进宫里当了娘娘,这一去就已经六七年了,再也没有回过一次府。” 我心里一惊,手里的针线落到地上,“你说什么?大少爷阵亡了?” “是的,大少爷那年随老爷出征,那一年大少爷才十五岁,韩府只有少爷一个男丁,于是,老爷便带着少爷一起去了边关,却不知为何,少爷那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小姐才十三岁,自幼少爷便和小姐感情很好呢,后来宫里便传下旨意,说韩氏一门护守边关有功,便命了小姐进宫为妃了,从那以后,小姐便没有再回来了,现在算来,应该也有七八年了吧。” 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难怪老夫人自那日醒来一见我,便视我如亲生女儿般,老爷虽然很少过来,不过也是极尽所能的安排下人给我往院里送一些珍贵的补品。仅有的一双儿女,一个过早的夭折,另一个却又这样硬生生的分离,数年了也没办法相见一次,这种孤独和疼痛,一定很是伤人吧。 想到此,我心底越发的心疼起来。 第76章:血帕二 我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那方丝帕,刚刚绣破的手指,到底染了血珠上去,素白的青丝绢面上,染了一朵大血花,很是明显,略一沉吟,我随手拿起红色丝线,顺着那滴血花,绣了大朵的蔷薇花上去,红艳艳的,很是喜人。 不过,我心里也隐约略过了一丝不安,绣帕最忌绣时染血,染了即为不祥,先前绣那个香包时已经染了血,这中间突生了这么许多的变故,不知道今日这方帕子,会不会再应了那个说法。 正思忖间,伺侯老夫人的巧娟姑娘走了进来,见我手里拿着那方绣好的帕好,笑吟吟的说道,“姑娘真是好手艺呢,瞧这花绣的,像真的一样呢。” 我羞涩的笑了起来,随手把帕子塞进怀里,温婉出声,“巧娟姐姐见笑了,若夕不过是粗枝大叶的绣着玩罢了,哪里来的什么手艺,倒是院里几个姐姐的绣品我有幸看见,那才真是绝品呢。” 巧娟掩嘴一笑,看向婉儿说道,“你瞧瞧,姑娘这小嘴甜的,难怪老爷和夫人这么喜欢姑娘呢,就连我这个小丫头听了,心里也是像抹了一层蜜似的,舒服着呢。” 我脸更红了起来。 “瞧你这丫头,把姑娘说羞恼了不是,姑娘,你别理她,这个丫头,就是一张利嘴,你呀,可别听她的。”婉儿见我低着头,以为我是羞恼了,便急急拉起我的手,婉声劝道。 我甜甜一笑,看向婉儿,“婉儿姐姐,你多心了,若夕才没这么小心眼,巧娟姐姐说的是,以后啊,再和巧娟姐姐说话,我就先把嘴巴上抹了蜜糖,让姐姐甜到发腻。” 说着,我们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若夕姑娘,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差我过来叫你呢。”巧娟敛起调笑的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 “姐姐可知道老夫人唤若夕有什么事情吗?”婉儿不放心的看着我,问了起来。 “老夫人的心思我们是不知道的,不过夫人对若夕这么好,定然不会是什么坏事。” 闻言,婉儿也轻松起来,放开我的手,看着巧娟说道,“好了,姑娘我可交给你了,一会啊,你可以好好的把人给我还回来,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巧娟摇了摇头,叹息出声,“唉,这是什么世道啊,才短短几天的功夫,婉儿就倒向若夕这边了,我真是越来越势单力薄了啊。”说着,假意伤心的抚了抚额头。 “好了,死丫头,快过去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我穿了套湖蓝色的青锦绣双蝶钿花衫子,脚上穿着一双烟蓝色的绣鞋,跟着巧娟向前院走去。 第77章:血帕三 院里很安静,韩老爷和夫人坐在大厅中央,静静的抿着茶。 见我进来,夫人端茶的手僵在空中,微微张着嘴,直直的看着我,眼圈也慢慢红了起来。 韩老爷也是一愣,不过随即便恢复了常态,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温和的笑着说道,“若夕,这几日在府里可是住的习惯?” 我收起先前的疑惑,福了福身子,温婉出声,“多谢老爷和夫人的照顾,若夕身子已经大好了,以前在别的府里,若夕给人当过丫头,能做许多的事情,劈柴、挑水、洗衣、做饭、打扫……若夕都可以做,如果老爷和夫人不嫌弃,就让若夕在府里做个丫头,来报答你们吧。” 闻言,夫人从座位上走了下来,颤抖的拉起我的手,眼圈红了起来,怜惜说道,“可怜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我的依儿。”老夫人看着我,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我心疼的掏出锦帕,帮她小心的擦拭起来。 “夫人……”韩老爷像是突然苍老了许多,声音很是苍凉,看向我,有些歉意的说道,“丫头,你不要介意,她是又想起小女了,唉。” 我突然想起来,曾经婉儿有提起来过,韩老爷那个进宫的女儿名叫:韩紫依。想必便是老夫人口里的依儿了。 房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只听见老夫人低低的抽泣声,拿着一方湖蓝色的锦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唉,以前依儿在的时侯,最喜欢穿这湖蓝颜色的衫子,那丫头最爱这个颜色。”韩老爷抚着胡须,眯着眼睛,低低出声,那眼神越过我,似是飘到了很久的地方。 我咬了咬嘴唇,退后几步,跪在地上,坚定出声,“若夕的命是老爷和夫人捡回来的,老爷和夫人就是若夕的再生父母,我一定会把你们二位,当做我的亲生爹娘一看待,孝敬你们。” 老夫人呆呆的看着我,手上的锦帕停在半空中,嘴角微微的颤动着,低低出声,“孩子?孩子?” “娘……”我心里一酸,哽咽起来。 韩老爷也是微微转过身去,过了半刻才走过来,眼圈也微微有些发红,他和老人一人拉着我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转身看向后面的巧娟,坚定出声,“传令下去,以后若夕便是我们韩府的二小姐,你们要像伺侯我和夫人一样,尽心的伺侯小姐。” 侯在旁边的巧娟,用帕子掩着脸,看向我们哽咽出声,福了福身子,便退了下去。 夫人解下拐仗上的翡翠玉佩,小心的放在我的手里,我挣扎起来,在醉香楼这么久,看一眼,对这些物件的价值,一眼便能辩出来,我心知这玉佩定然不是普通的物件,怎么敢随意的收下呢? 老夫人却不容我拒绝,硬是塞到了我的手里,坚定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就是我们韩家的人了,娘送东西给女儿,哪有女儿推拒的道理。” 我只得接过来,小心的收了起来。 “咦,那是什么?”老夫人盯着我的的衫子问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绣的那方锦帕刚刚在挣扎的时侯露出了一角,我笑了起来,拿起那方帕子递到老夫人面前,“娘,这个是若夕今日闲着无事时绣的帕子,让娘见笑了。” 老夫人接过帕子,小心的抚摸着,眼圈又红了起来,“像,真是太像了,夕儿,你一定是菩萨送来陪我的。” 老爷见了那帕子,面上也是一怔,愣了一下,喃喃说道,“依儿原来在的时侯,也最喜欢绣着大红的蔷薇花,雪白的宫锦上,绣着开的大朵大朵的红艳艳的蔷薇,她说那是世上最美丽的花儿。” 我心底一酸低低出声,“爹,娘……” “夕儿,把这个帕子,给娘行吗?”老夫人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恳切出声。 “娘,让若夕再绣一方帕子送给您行吗?这方帕子上染了若夕的血,不吉利,染了血的帕子送人,那送的人和收的人便会分开,若夕不想和爹娘分开。” “吉利又怎样?墨儿出征的时侯我给他求和平安符,带着长命锁,一样是……唉,夕儿,给娘收着吧,我们一家人,不会再分开,我和你爹,都不会再和你分开了,除非我们老死的那一天。” “娘……”我哭着伏在老夫人的怀里,她的手,一下下轻轻拍在我的肩膀上,像小时侯我的娘亲那样,很是温暖。 像是这样轻轻的拍着我的肩膀,就能把我所有的忧伤和不幸,都抚去了一般。 心底满是安宁。 第78章:寿宴一 自那日起,我便搬到了后院的绣楼里。 绣楼在偏院,很是安静,院里种着大片红艳艳的蔷薇花,很是漂亮,风吹过时,整个院里都弥散着淡淡的花香。 院中还有一个木藤做成的秋千架,那秋千架的扶手上,缠着一圈细细的绢丝花朵,漂亮的有些不真实起来。 婉儿跟着我一起搬来了绣楼,睡在我房间的隔壁,很多时侯,她都会讲一些府里的趣事给我听,有时还会说起京城里的一些故事,她是经常有机会出去采买东西的,所以常会听来些京里的奇闻轶事,回来后便会汇声汇色的讲给我听。 转眼间,夏天便已经过去了,京城的秋天,带着微微的寒意,不像扬州那样,即使是秋天了,还很是温暖。 这里的秋天,已经有了肃杀的寒意,院里的树木,大都落了叶子,枯黄的树叶一片片的被风吹了下来,打着旋,飘散在空里,散落在地上,很是苍凉。 不过,韩府近日却越发的热闹起来。 再过些日子,便是韩老爷的六十大寿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忙碌着准备着,院里的树上,挂着大片红红的曼帐罗纱,结成一朵朵喜庆的大红绢花,挂在树梢,看起来很是喜庆,各院也挂起了大红灯笼,韩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老夫人过来的时侯,我正坐在窗边绣一件枣红的衫子,那料子是城东柳家锦缎庄的极品,上好的蚕丝摸起来很是光滑,我取了针线,在上面绣了大福大寿金童献瑞图,抱着寿桃的童子,骑着吉祥仙鹤,腾云驾雾,含笑的看着人间。 这件贺礼,我已经准备了许久,由于小心刺绣的缘故,所以绣的很慢,为了赶这件衫子,我常常从早到晚,就一直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绣这件衫子,因要绣九九八十一个这样的祥瑞图,于是,更多的时侯,都是在思量着,要在哪个位置,绣哪幅图样上去。 “夕儿。”老夫人欣喜的唤着我的名字。 我连忙放好绣了一半的衫子,拿起案几上的诗经掀开放在一边,便起身迎了出去,“娘,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让巧娟姐姐过来叫夕儿就是了。” 老夫人嗔怒出声,“什么巧娟姐姐婉儿姐姐的,你现在是咱们府的小姐,可不能再这样叫她们了要不然,见你这样好生性,以后下人们可都要欺负到你头上了。” 我淡淡一笑,搀着老夫人的胳膊向里走去,“夕儿知道了,以后再也不姐姐妹妹的叫个不停了,夕儿就安安心心本本份份的做我的大小姐,可以了吗?娘?只要您不生气,夕儿做什么都开心。” “你这丫头,就会逗我开心,过些天就是你爹的生辰了,以往只有我们两个老人家,逢到生辰也没有什么意思,今年我们家算是双喜临门了,认了你这个好女儿,所以啊,我和你爹商量着,要放在一起大大的操办一下,也可以顺便给夕儿挑个如意郎君呢。” 我心底一沉,猛然想起我的身份,我本是带罪之身,虽然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扬州,不过只要我活着,就是罪妓,永远不能赎身,韩府结交的都是一些权贵,如果真要商议嫁娶之事,难保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不过,现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见我默不作声,老夫人笑了起来,拉着我的手说道,“丫头害羞了呢,你放心,这个事就交给娘了,娘一定会为夕儿找个如意郎君。” “娘,夕儿不想婚配,只想一辈子守着爹娘,夕儿从小无父无母,好不容易现在有了娘和爹,怎么能这么快就要嫁人呢?难道娘不想夕儿在身边了吗?” 老夫人眼圈一红,轻轻拍着我的手背,“夕儿,我和你爹何尝不希望你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二人一把老骨头了,在我们走之前,要给你找到个好人家,我们才会安心啊。” “那娘答应夕儿,随着缘份吧,缘份来了,那夕儿的郎君便到了,如果缘份不来,那就让夕儿伺侯你们。” 老夫人抬起头看着我,嗔怪出声,“你这丫头,为什么总是为别人想呢。” 我依偎在老夫人身上,微微闭上眼睛,她一下下轻轻拍打着我的肩膀,很是温柔,像是儿时娘亲那样,让我心底的不安,也慢慢褪了下去。 第79章:寿宴二 韩府大寿这天,府里很是热闹。 一大早,便听到各院燃起噼噼啪啪的大红鞭炮,各院的丫头下人们,也都忙碌着伺侯着,我站在绣楼上,一眼望去,整个院里,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树上系着大红的绢丝红花,很是喜气。 婉儿拿起前天便准备好的衫子,放在案几上,那衫子是京城最著名的锦衣行缝制的,做好后,又拿回府里用熏香熏了三天三夜,衣服的每一根丝线,都淡淡含着桂花的香味,清袅袅的,很是怡人。 我拿起那套衫子一件件穿了起来,绯红的宫锦钿花彩蝶锦衣上衫,配着同色的绯红百摺罗裙,外面罩着一层嫣红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那领口处和腰带上,绣着几粒晶莹的北海珍珠,雪白的珠子一粒粒点缀在大红的锦缎上,显得很是惊艳。 那鞋子是软底的嫣红细罗宫纱锦缎缎面,上面绣着一双翩翩起舞的彩蝶,那双彩蝶是用了五彩镶金的金色丝线,绣工很是精巧,看起来栩栩如生。 婉儿见我换了新装,惊的微微张着嘴,赞叹出声,“小姐,你真是很美呢,穿上这套衫子,就好像是仙女下凡一般,连我见了都忍不住想流口水了呢。” 我掩嘴轻笑起来,“婉儿姐姐,你还是叫我若夕吧,突然叫我小姐我还真是不习惯呢,不过我看婉儿姐姐不是看见若夕流口水吧,姐姐是想着今日宴上那满桌的好东西吃吧。” 婉儿摇了摇头,笑了起来,“巧娟说的没错,你这张嘴,真是厉害呢。”说着,便拿起梳子给我挽了个简单的飞月髻,双耳边都垂着一缕青丝,身后也披着一头的青丝,只有头顶上头的青丝,斜斜的挽起,像是一轮弯月般,很是特别,婉儿又拿起案几上的那只同色配着衫子送过来的,绯红钿花宫纱绢花,小心的帮我插在发间,都整理好后,看着我啧啧出声。 我做势打了她一下,便看向身后的铜镜,竟也有些呆怔起来,那镜里的女子,含羞带怯,眉间隐着淡淡的笑颜,真像是画中走下来的人儿一般。我的脸不禁一红,急急转过身子,掩饰过去。 府里很是忙碌,我和婉儿出了绣楼,只见路上的丫头下人们都来去匆匆的,不过,人人脸上都弥散着洋洋的喜气。 我过去老爷和夫人院里的时侯,下人们已经把整个院子铺上了红毯,沿着院子中间的树上,也挂满了大红的灯笼。 第80章:寿宴三 韩老爷一大早就过去前厅迎客了,只有老夫人一个人还待在房里,见我进来,夫人面上一喜,拉着我的手一起坐了起来,含笑着说道,“夕儿真是个美人呢,这样一妆扮,我都不敢认了,还以为是仙女下凡了。” 我羞涩的笑了起来,娇嗔说道,“娘也笑话起若夕来了。” “傻丫头,害起羞来了,呵,今日府里会有许多的世家公子过来,要是有夕儿看上眼的,就和娘说,爹和娘一定不会亏待夕儿的。” 我心里一暖,偎在老夫人身上,哽咽出声,“娘,若夕一辈子都伺侯你和爹爹,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又说傻话了。”老夫人怜惜的抚着我的肩膀,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是苍凉,“以前,依儿就总是说这样的傻话,唉,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哪能跟我们这些老骨头待在一起,好了,丫头,我们快过去前厅吧,” 我和老夫人来到前厅的时侯,这边已经很热闹了,来了许多的达官贵人,寒喧说笑着。 见我们进去,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那些宾客看着我有些微微的呆怔起来,韩老爷面上一笑,走到我和夫人身边,朗声说道,“这个是老夫新任的义女,名唤:若夕。今日算起来,韩府应该是有二喜,这便是我刚刚和各位说的第二喜。” 众人恍然大悟,看着我,含笑点头,均说着韩老爷有福气之类的话。 我本不喜欢这些应酬的,而且我又是负罪之身,见着这些虚伪客套的官家本没什么好感,不过今日到底是韩老爷的寿辰,而且是正式认我为义女的日子,所以便搀着老夫人,和她坐在一边,含笑的哪着这些人客套着。 正要起身和老夫人回院的时侯,一个穿着淡青色衫子的老者走了过来,站在我们面前,作了个揖,笑着说道,“老夫人,您还真是福气呢,收了一个这么俊俏的女儿。” 我福了福身子,盈盈垂下头,却看见老夫人目光一凛,随即恢复了常态,回道,“劳尚书大人挂心了。” 尚书看着我的脸,嘴角涌起一抹笑意,眼里似是有一道光芒闪过,伸手抚了抚胡须,说道,“看小姐这面相,倒是个福厚之人呢,而且,像是故人呢,看起来很是亲切。” 老夫人面上一寒,牵起我的手,厉声说道,“尚书大人,小女虽然是我们刚收的义女,却算是我韩府之人,而且又是府内的女着,尚书大人这样说怕是不妥吧,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恕我和小女不能奉陪了。”说着,拉起我的手就向厅外走去。 身后似是有一道熟悉的目光一直紧紧的盯着我,当我转过身去的时侯,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看见崔尚书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抚着胡须笑了起来。 我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浓裂的不安,心突突的跳个不停。 第81章:衷情一 寿宴后,一切又都平静下来,府里的下人也都慢慢的接受了我这个小姐,对我很是照顾和恭敬。 那日的事,老夫人再也没有提起过,我却总是觉得心里有隐隐的不安,不过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细心的照顾着老爷和夫人。 那日我正在绣楼绣一方帕子,巧娟走了进来,满含笑意的说道,“小姐,有一个小姐的故人过来见你呢。” 我一愣,捏着针线的手停了下来,疑惑问道,“故人,我在这京里哪有什么故人?” 巧娟走到我面前,掩嘴笑了起来,“小姐跟我过来就是了,难道巧娟还骗小姐不成?恐怕小姐见了这位故人,一定会高兴呢。” 我犹豫起来,低声问道,“老爷和夫人知道吗?”自进了韩府,我便很是小心谨慎,怕给大家添麻烦,所以也很少抛头露面,不管是哪个故人,如果韩老爷和老夫人那边没有知会,我是定然不会见的。 巧娟笑了起来,“小姐,巧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知会老爷夫人就过来唤小姐啊,你就放心的跟巧娟走吧,是夫人让我过来唤你的呢。” 原来如此。 我紧了紧身上的衫子跟着巧娟走了出去。 我穿了件淡绿的裙底绣着荷花的衫子,头上简单的挽了起来,很是素净,自离开醉香楼搬进这韩府,我每日便只穿这样素静淡雅的衫子,很少再穿以前那些大红大紫的衫子,总感觉那些原来经常穿的颜色看起来太风尘,令人不自觉的想起扬州的那个醉香楼,那个脂粉飘香的地方。 到了偏厅,巧娟并没有和我进去,而是掩嘴一笑,便转身退了回去,我正想唤她,哪知她却走的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一个人走了进去。 大厅中央站着一个男人,那人穿着一套雪白的衫子,头上系着一根碧玉的玉带,双手背在身后,正仰头看着大厅正中央挂的那幅字画:居庙堂之中则忧其民。 只见那人一边看一边,缓缓点头。 “咳。”我假意的咳嗽一声。 那人听到动静,便急急转过身来。 第82章:衷情二 我一下子呆愣起来,竟然是宇文赦,眼泪不自觉的滚滚落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小狐狸。”宇文赦的声音沙哑起来,几步向前,便把我紧紧的拥在怀里。 我紧紧的闭上眼睛,贴在他的胸膛上面,他身上是我熟悉和想念了许久的味道,很是温暖,宇文赦紧紧的抱着我,他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偎在他怀里,到底忍不住了,轻轻问出了声。 “我是不知道的,那日沈笑说在府里看见你,我还不信,便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是你,小狐狸。” 我心底恍然明白过来,难怪那日总感觉有人盯着我似的,原来竟是沈笑,可能他也是怕当日人多嘴杂,所以没有唤我吧。不过,也幸好我那日和老夫人一起出去,要不然恐怕今生都再难和宇文赦见面了。 想到此,我面上甜甜一笑,更深的偎进他的怀里,懒懒的闭上了眼睛。 “赦。” “怎么了?小狐狸?”宇文赦低头看着我,温柔的笑了起来。 我假意生气的转过身去,愤愤出声,“你不是说了过来接我吗?为什么自己走了?你今日又来做什么?” 宇文赦心疼的看着我,又把我揽进了怀里,下巴抵着我头上的发丝,轻轻的说着,“小狐狸,那时是我不对,有些事情缠身,等我再过去找你的时侯,你已经不在了。” 原来是这样。 我眼角有些湿润起来,眼前闪过在萧府一幕幕的情景,如果当时宇文赦能够早些过去接我,那可能这些都不会发生了吧。 宇文赦有些紧张起来,揍着我的脸,伸出那双温暖的大手,帮我擦着眼角的泪水,却不想那泪水像是止不住的雨水似的,越擦越多。 “唉。”宇文赦心疼的叹了口气,低下头紧紧的吻住了我,我有些呆怔的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似是感觉到我的注视一般,微微闭起的眼睛眯缝起来,有些好笑的伸手盖上了我的眼睛。 他紧紧的抱着我,柔软的嘴唇贴在我的唇上,舌尖滑进我的嘴里,勾起我的舌头,轻轻的吻着,我的大脑轰的一声,像是一下子绽开了无数金色的花朵,一阵阵炫晕袭了上来,就像是踩在云朵里一般。 “小狐狸,听说你是在江里被韩大人救上来的,你怎么会掉进了江里?”宇文赦把我抱在怀里,心疼的看着我问道。 “我……”刚刚出口,脑海里便掠过那个身影,一身的冷凝,暴戾,那眸子像染了霜似的看着我,头突然疼了起来,我紧紧的皱起了眉头。若若祝大家节日快乐,永远开心幸福。 第83章:衷情三 “小狐狸,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宇文赦拥着我的肩膀一下子收紧了,声音里隐隐含着一丝冷意。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只是不小心掉进了江里。”我抬头看着他甜甜一笑,伸手抚平了他皱的眉头。 “真的是这样吗?没有人欺负你?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小狐狸,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欺负你,知道吗?”宇文赦看着我,坚定出声。 我心里一暖,又依偎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总是浮现出萧梓寒的身子,他冷冷的看着我,指着我的鼻尖,厉声的说,“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到底有下贱,多卑微。” 不知不觉间,泪水又落了下来。 宇文赦心疼的捧起我的脸,一滴滴吻着我面颊上的泪水,叹息的把我搂在怀里,“小狐狸,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等你想说的时侯,就和我说吧。” 我心底又酸涩起来,更深的依偎进他的怀里,一串串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他身前的衫子。 即使在韩府这些天的优越生活,日日的山珍海味,还是弥补不了那一脸的瘦消和迷离的双目吧,以至于让宇文赦一眼就看出,这段时间,我定是有故事的,是吗? 我又想起那个人,一身的黑衣,冷绝的双目,凛凛的看着我。 冷酷无情。 宇文赦那日并没有离府,而是留在了韩府,晚膳的时侯,他换了一袭淡青的衫子,温婉的看着我,面含着笑意。 老爷和夫人坐在食案前,似有些隐隐的不知所措,我心底浮出一丝狐疑,看向宇文赦,他起身,拉起我的手坐在桌前,温柔说道,“韩大人和家父算是故交。”说着看向韩老爷,抬眼一笑,淡淡出声,“是吧,韩大人。” “是的,是的,夕儿啊,好好招待客人,我和你娘已经用过饭了,就先下去了。”说着,起身和韩夫人,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我越发的疑惑了,盯着宇文赦。 “小狐狸,只有我们两个了。”宇文赦的眼底,像是有一汪清浅的湖水,把我的疑惑都包裹了进去。 “怎么只有我们了,爹和娘不吃了吗?”我到底忍不住问了起来。 宇文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傻丫头,他们哪里是不吃啊,他们是舍不得宝贝女儿和心上人被人打扰。” 我面上一红,深深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小狐狸,和我一起走吧。”宇文赦一边帮我布菜,一边低低出声。 啪的一声,我手里的筷子掉在了食案上,清脆的响了起来。 我心里一怔,似是有什么悄悄涌了上来,张了张嘴看向宇文赦,终是没有出声。 第84章:衷情四 我心里一怔,似是有什么悄悄涌了上来,张了张嘴看向宇文赦,终是没有出声。 “唉。”宇文赦轻轻叹息出声,站起身把我拥入怀里,大手一下下摩梭着我的发丝,很是轻柔,像是怕不小心把我弄疼了似的,“你还是在担心我会再把你丢下是吗?不会的,小狐狸,以后不论在哪里,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我的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哽咽起来,是的,我还是担心,尽管我不想多言也不愿意再想,可是,还是有深深的不安时时的涌上心头。 在萧府的点点滴滴,就像一场恶梦般,时不时的涌进脑海。想到此,我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一阵阵冷意涌了上来。 宇文赦身子一僵,把我紧紧的搂住,下巴抵住我的额头,轻轻的磨蹭着,一声声怜惜的轻叹,低低传了过来。 “小狐狸,不哭了,我这就准备了东西,过来提亲。”宇文赦顿了一顿,坚定出声,“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永远都不会。” 我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宇文赦的怀里很是温暖,带着淡淡的檀香,暖暖的涌了过来,心底的不安,冲淡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侯竟然看见宇文赦还在旁边。 我躺在绣床上,身上盖着绣着荷花图样的宫锦棉被,房里燃着安神的兰桂薰香,宇文赦坐在床上,依偎在床柱上,轻轻的揽着我,他微微闭着眼睛,嘴角隐隐含着一抹浅笑。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不由的挣扎了一下,宇文赦便警醒过来,低着头看向我,温柔的笑了起来。 “你……”我看向他,脸红的更厉害了。 “小狐狸,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你……讨厌……”我忍不住娇嗔起来,挣扎的坐了起来,却暖暖的笑了起来。 宇文赦却没有放开我,见我起身,一把拉过我,又把我拥进怀里,搂在身前,轻轻的摇晃着。 我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脸颊像着了火一般。 “小狐狸,别动,就这样让我抱着你。” “嗯……”我轻轻出声,微微闭上眼睛,倚进他的怀里。 发丝已经松散下来了,散乱的披在身上,隐隐带着兰芷的清香。 宇文赦轻轻的抚着我的发丝,很是轻柔,忽然,他一把抱起我,我的身子整个挂在他的身上。 “啊!”我忍不住尖叫起来。 “嘘……”宇文赦伏在我耳边,轻轻出声,“小狐狸,不要乱动。”说着,他把我放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铜镜里,他的脸上涌起一抹浅笑,很是温柔的看着我。 我面上一红,深深的低下头。 宇文赦低笑起来,拿起梳妆台上的象牙梳,执起我的青丝,一下下轻轻的梳起来,很是轻柔。 “赦……”我抬起头看向铜镜,只见宇文赦神情专注的小心梳拢着我的长发,面上含着深深的笑意,眼底是满满的疼惜,我的心柔柔的疼痛起来。“赦,我自己来便是了。”说着就要去拿他手里的梳子。 “小狐狸。”宇文赦抬头看着铜镜里的我,暖暖的笑了起来,伏下身子贴在我的耳边,低低出声,“我喜欢给小狐狸梳发、画眉,以后一辈子,我都会为小狐狸梳发。” “可是,我的身份……”我低头喃喃的说着,心底竟不安起来,不管怎样,我还是被贬的罪臣之女,只要皇上一天不赦免,我就一直都是青楼女子,只是,要皇上赦免一个命如草芥的女子,真是难如登天。 不待我说完,宇文赦便拥住我,叹息出声,“小狐狸,不管以前你是怎样的生活,怎样的身份,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小狐狸。” 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滴大滴的顺着面颊滑落下来,心里却有一股暖意滑过,很是温暖。 第85章:市井一 这两日,宇文赦常常过来府上,韩府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而深深隐在我心底的那丝不安,也渐渐褪了下去。 在这府里,我本来还是有些拘谨的,不过老爷和夫人视我如亲生女儿般宠爱着,慢慢的,我也渐渐淡忘了自己罪妓的身份,会情不自禁的憧憬许多美好的事情。 宇文赦不在的时侯,我便让婉儿给我准备了针线,拿了上好的翠绿色锦绣绫纹蚕丝缎,淡粉的绣线,倚在窗前,一针一线仔细的绣了起来。 我还是绣的香包,不过却和曾经丢失的那个不一样了。 已经是夏末时分了,午后,天气已经不是那么炎热,阵阵微风拂过树梢,沙沙的声音,隐隐入耳,像是一个闺中的女子,在轻声低诉着什么。 婉儿进来的时侯,我正握着香包,嘴角淡淡含着浅笑,眯着眼睛看着窗外。 “小姐。”婉儿边说边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只琉璃描金荷碗盅中。 “都说了好多次了,婉儿姐姐只管叫我夕儿就是了,若夕不过是个孤女,承蒙老爷夫人收留,哪里敢当什么小姐。” “可别这么说,咱们毕竟在府里,该有的规矩还是不能忘记的,老爷夫人拿小姐当亲女儿看待,在我们眼里,你就是韩府的小姐。” 我笑着摇了摇头,心知婉儿的性子,认准了一件事情,就很难再改变不,于是,便住了嘴,不再争辩下去,接过她手里的汤,一匙匙的喝了起来。 送来的是银耳莲子汤,上面浮着几粒大大的红枣,汤里加了清甜的蜜糖,喝起来甜润爽口。 “好漂亮的香包啊!”婉儿拿起我放在桌上刚刚绣好的香包,惊呼起来。 我微微愣神,抬起头看着她捧在手里的香包,淡淡笑了起来。 “比翼连理纤情系,此生白头永不离。”婉儿拿着香包,低低的念出声,顿了一顿低声问道,“小姐,这个香包是给公子的吗?真美啊!” 我笑了起来,拿过她手里的香包小心的抚摸着,翠绿的缎面上,用彩色线绣着一对相依相偎的鸳鸯,交颈而栖,旁边,便是我小心绣上的那句词:比翼连理纤情系,此生白头永不离。 那对鸳鸯似是有了灵性般,看起来,竟觉得也隐隐含了笑意,我心里悸然一动,喃喃出声,“我以前听过一个传说,说是,在绣香包的时侯,如果一边绣,一边想着自己心里所乞求的事情,那么,你所乞求的事情,就会实现。” “那小姐乞求的事情,一定会实现的,看公子对你这么体贴,呵,还真像这香包上面绣的鸳鸯呢,我看啊,小姐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公子双宿双栖的。” 我扑哧一笑,顺口说道,“这香包我以前也绣了一个,乞求的事,倒算是灵验了吧,希望这个也会如愿,倒是婉儿姐姐你,若想寻个如意郎君,便也绣个香包,把愿想绣进去吧,到时侯,婉儿姐姐一定会找到一个心疼你的好夫君的。” “你呀,就会拿我打趣。”婉儿娇嗔的看着我笑了起来,“对了,你原来那个香包也是绣的这个吗?也是绣给公子的?” 我眸底一下子变得深沉起来,眼前又晃过那个红色锦缎香包的影子,还记得那日晚和绿伊待在萧府,我一针一线的绣下那句词: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那时,我和绿伊还是待在萧府做最低等卑微的下人,那幽深的萧府,像是一个深深的黑洞,把我们卷了进去。 第86章:市井二 这一日,天气很是温暖怡人。 宇文赦并没有过来,我带着婉儿出了韩府,原本以为进了大户人家,门禁会更加的森严,没想到老夫人倒也通情达理。听我说了要出府走走,便拿了银两过来,我推辞了许久,她还是坚持把银两塞到我手里。 只是说道,“夕儿,拿着吧,出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就尽管买了,等你和公子成亲的时侯,我和你爹再好好为你置办嫁妆。” 我心里一暖,紧紧握住那包银两,眼睛慢慢湿润起来。 京城果然繁华,我和婉儿到了街上,恰逢市集,吆喝声此起彼伏,婉儿紧紧的跟着我,才不致于被人潮冲散了,各种混杂的味道冲进鼻翼,很是腻人。 我虽然来京城有一段时间了,却还是第一次上街,所以看着什么都觉得新鲜,很欣喜的东看西看的,婉儿今日也是游玩才出来的,比不得往日,是为了采买东西,后面还跟着管事,定也不得自由,所以,也很是高兴。 突然,前面的人潮拥挤起来,我心里一惊,紧紧和婉儿牵着手,往一边安静的地方退了过去,婉儿一边随着我往后退,一边拍了拍前胸,抱怨的说道,“莫不是前面有银子发吗?怎么一个个倒跟丢了魂似的?” 我也有些不快,不过还是淡淡一笑,“许是有什么热闹瞧吧。” 正说着,前面走过来一个丰姿绰约的女子,头上插着一支金晃晃的发钗,摇着团扇,眠嘴笑着走了过来。 看似无意的轻轻出声,“醉香媚色分外妖娆,若得一言,定解相思。” 我面上一怔,看了过去,她也并不看我,仍是摇着手上那支绯色的团扇,袅袅走了过去。 “婉儿,我有些口渴了,买几个梨子过来吧。”我看向一边的婉儿温婉出声。 “是的,小姐。”婉儿微微福了福身子,便向街角的水果摊走去。 不多时,又见一个女子走了过来,待我看清来人,惊的微微张开了嘴巴。 第87章:市井三 “媚娘……怎么你也在京里?”我惊讶出声。 “若丫头,怎么还要站在这边等那姑娘回来不成?”媚娘一边说,一边向旁边僻静的小巷子里走去。 我四下看了一眼,便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你怎么到了京城?”我还是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媚娘掩嘴一笑,“若丫头,你糊涂了不是?我本来就是待在这京城里面,是因为要还个人情才去那边的。” 我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倒是你,怎么也到了京城了?” 闻言,我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双手紧紧的捏着手里的绣帕,默不作声。 媚娘淡淡笑了起来,“可是有什么伤心事么?如果不能讲就算了,不过你离开后不久,萧公子便回来醉香楼寻你,一脸的怒气,姑娘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 “哼,他还是不想放过我吗?”我冷笑出声。 “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虽然那萧公子也是满脸的怒气,不过倒还是看得出来,他还是挺担心你的,你可是和他闹什么别扭了不成?”媚娘一边说一边探寻的看向我,见我不作声,便轻轻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不是我说你,青楼姑娘,能找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不容易,既然找到了,就别轻易的再放弃了,两个人在一起,哪能没什么矛盾的,看开了就行了。” 我苦涩的笑了起来,“媚娘,我知道您是为若夕好的,不过我们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如果……他要对我真好,恐怕,我今日也不会到这里了。” “你是说……”媚娘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是的,他赎我,不过是让我时时记着自己卑贱的出身罢了,如有一丝的情份,我也不会差一点进了那鬼门关了。”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你出了那院,便可以安生的过日子呢,却不想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你现在在哪里?看你现在的妆扮,和刚刚那个姑娘的打扮,应该不是什么寻常人家,莫非……你又进了……青楼?”媚娘一脸吃惊的看向我,急急出声。 我心里一暖,虽然在醉香楼里媚娘只不过是教我一些技艺,不过自熟悉后,她便对我很是照顾,想来她此时也定是真心的担心着我,想到此,我眼圈一红,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笑言道,“没有,若夕命好,让一个大户人家收留了,当了你们的干女儿,他们对若夕很是照顾。”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媚娘的眼圈也红了起来,拉着我的手上看下看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就说了,若丫头福大命大,一定能过上好日子的,还真被我说中了,现在若丫头也是小姐了。”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了,若丫头你现在在哪里?闲时,我可以过去看你。” 我犹豫了一下,便说了韩府,待我说完,媚娘的眼睛睁的很大。 第88章:市井四 我犹豫了一下,便说了韩府,待我说完,媚娘的眼睛睁的很大,一脸的惊讶,随即笑了起来,“那可是咱们京里的显贵呢,若丫头,你命真好,你进了韩府当小姐,以后定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呢。” 我听了,面上一红,低头浅笑起来,眼前闪过宇文赦温柔的笑脸,脸红的更厉害了,一下下紧紧扯着衣角。 媚娘到底是过来人,见我这样,便已经猜到了几分,调侃的笑了起来,“原来我们若丫头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媚娘……”我娇嗔的看向她,只见她刚好笑着看我,脸又羞红起来。 “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那韩家二老可知道这事?你知道的若夕,名门旺族最讲究什么门当户对的,你那心上人……可能入了他们的眼吗?”媚娘一脸忧色的看着我。 “爹和娘都知道他呢,他也来过府上了,他们二老都很高兴,不过他的家世我倒不知道,也没有过问,想必爹和娘清楚些吧,不过……”我顿了一顿,笑了起来,“不管他是什么人,我都不会介意的,就算他是乞儿,我也会跟着他当讨饭婆娘。” “你这丫头,真不要脸,这么大胆的话也说。”媚娘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嗔怪的说笑道。 “明明就是嘛。”我面上一红撒娇的笑了起来。 “那若丫头可是要当新娘子的人了呢,啧啧,真是想不到,你这丫头……”媚娘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我心里也有些闷闷的,像是一块石头堵在那里,轻轻叹了口气,“媚娘,如果若夕真有这么一天,你就过来吧,我也没个亲人了,媚娘就当若夕的姐姐吧。” 媚娘怔了一怔,小心说道,“丫头,出了那里,便不要再想那里的人和事,也不要再想媚娘我了,在这京城,巴掌大的地方,谁不认识我媚娘啊,你若是在那婚宴上让媚娘当你的主家,丫头,只怕你这婚就结不成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本来就是若夕的姐姐,我也在那醉香楼里做过姑娘,他不是不知道的,不碍事的。” 媚娘叹息的摇了摇头,“那我问你,你现在的爹娘可知道你曾在那里做姑娘?你又是怎么和他们说的你的身世?” 媚娘的话刚一说完,我便像被人用钟敲了一般,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我是醉香楼的姑娘,我只是说我自幼父母双亡,若是我说了我是那被贬的罪臣之女,入了青楼,这世上,又有哪个敢收留我的?就算是宇文赦,他还敢再应了这门亲事吗? 只觉身上似是浸了重重的冷意,我倚在小巷里,人也有些摇摇晃晃起来。 “好了,若丫头,我们也不能聊太久了,要是给那姑娘看见了,不知道又会惹出来什么麻烦事呢,我先走了。”说着,媚娘便向巷走去。 “媚娘……”我的声音哽咽起来,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出声,“我们,还会再见吗?” “傻丫头,我说了,京城这么大的地方,谁不认识我媚娘,又有什么事能瞒得了我呢?你放心吧,一定可以再见的,说不定你成亲的时侯,我还能讨到杯喜酒喝呢。” 我怔怔的看着巷口,那里,早已不见了媚娘的踪影,我倚在青石墙上,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第89章:猫缘一 “小姐,小姐……”婉儿一边喊一边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我急忙掩起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换上一脸平和的笑颜,“怎么了?这样慌张?” 婉儿嗔怪的看向着,抱怨出声,“我去买了梨子回来就不见你,吓死我了,要是把小姐弄丢了,回去老爷夫人一定会打死我的,我可以好好的看着你不能乱跑了,刚刚真是吓死我了。” “呵,好的,我不是很好吗,又不是小孩子了,没什么事的,你就放心好了。” “小姐,你怎么走到这了,这里这么偏僻,要是遇到坏人,可怎么得了。” 我身子顿了顿,随即笑的说道,“我刚刚看见一只很漂亮的白猫向这边跑了,我就跑着过来了,哪知我过来便寻不到了。” 婉儿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不就是一只猫嘛,小姐你喜欢,且不说老爷夫人这么疼你了,就只宇文公子都会帮你买回来的,何必追着一只野猫跑呢” 我面上一红,回头怒斥道,“婉儿,不许胡说。”说着,我低头急走几步,心底却是暖暖的,嘴角掩不住的笑意。 “好好,我不胡说,我不说就是了。”婉儿也打趣的跟了上来。 走了几步,便见宇文赦温柔的笑着站在面前,那眼底,似是要化出一汪水来,温柔的看着我,我呆怔了一下,身后的婉儿打趣的笑了起来,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小姐,你看见没有,我就说了,宇文公子可真是疼你呢。” “婉儿。”我娇嗔的瞪了她一眼,深深的低下头。 宇文赦也笑了起来,伸手抚过我额前的发丝,他的手很温暖,掠过我的额头,带起一阵暖意,“小狐狸,你怎么不叫我陪着,便出来了,京城鱼龙混杂,要小心。” 我心里一暖,抿嘴笑了起来。 “出来半天了,看上什么喜欢的东西没有?怎么我见你还是手里空空的?”宇文赦皱了下眉头,看向婉儿。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这街上有的东西,府里都有呢,我也不缺什么。” “小姐还不好意思呢,明明就有喜欢的……”婉儿在一边顺嘴说道。 “婉儿。”我转身喝斥道,“不要乱讲。” “小狐狸,喜欢什么就说啊,我们就要成亲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夫君给娘子买个礼物,难道做娘子的还嫌弃不成?”宇文赦低着身子,凑到我耳边,低低出声。 第90章:猫缘二 “小狐狸,喜欢什么就说啊,我们就要成亲了,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夫君给娘子买个礼物,难道做娘子的还嫌弃不成?”宇文赦低着身子,凑到我耳边,低低出声。 我面上一红,害羞的低下头,猛的想起,今日见媚娘时和婉儿搪塞的话,若出来这么久,不拿些东西,恐怕,也不好交待,想到此,便抬起头来温婉一笑,“不过是只猫罢了,我和婉儿在街的时侯,我口渴了,便叫婉儿去买几个梨子过来,婉儿刚走,就跳出来一只白猫,我看着喜欢,就跟着猫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面,耽误了时辰。” “夕儿……”宇文赦双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胳膊,眸子变得很是幽深,像是有一潭水般,似是把人装了进去。 街上人来人往的,已经引起了路人的侧目注视,我微微挣扎了一下,“赦,这是在市集上呢,快放开我,让人笑话了。” 宇文赦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仍然紧紧的抓住我的手,并不在意我的挣扎,拉着我,便向市集深处走去。 那并不是回府的路,他不说,我也没有出声询问,放弃了挣扎,由着他拉着,他的手微微的潮湿了,浸出了些许汗水,握住我的手,却更紧了。 “夕儿……”宇文赦并不看我,只是紧紧的拉着我的手,低低出声。 “嗯?” “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不管是谁反对都不可以,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夕儿。” “赦……”我心里一酸,便有几滴泪落了下来,跟在一边的婉儿,眼圈也红红的。 宇文赦带我来到一个小偏僻的小巷里,巷口栽着几棵高大的垂柳,虽然已经暮秋时节,这垂柳却还是郁郁葱葱的,迎风招展着枝丫。 我有些疑惑起来,微微挣脱了一下,宇文赦又紧紧的拉住我,“别乱动,夕儿,你和婉儿在这等我,我送你一个好礼物。”说着,低下头轻轻吻了下我的额头,便放开了我的手,掌心一下子变得凉凉的,空荡荡的,我伸起胳膊,终是又放了下来。 看向宇文赦嫣然一笑,“好的,赦,我在这等你。” 宇文赦看向我,温暖的笑了起来,他腰间束的天蓝璎珞,在风里轻轻的飞扬着,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突然涌过一抹奇怪的感觉,闷闷的压在心里,上下不得。 “怎么,他不再叫我小狐狸了呢?”我捏着衣角,忍不住喃喃出声。 婉儿在后边扑哧一笑,“是啊,公子不叫您小狐狸了,以后啊,就叫您:娘子。” “你这丫头,又拿我打趣了,我不理你了。” 和婉儿这一闹,我心里那抹怪异的感觉慢慢褪了下去,等了一会,还不见宇文赦出来,我便细细打量起来,这院子,如果不仔细找,并不容易发现,掩在一排树木的后面,很是僻静,也很少有人经过,我有些好奇起来,不知宇文赦带我来这里要做什么。 第91章:猫缘三 正在思忖间,宇文赦笑着走了过来,双后倒放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小心说道,“夕儿,你猜一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可是什么珠花首饰?” “不对。” “那就是锦衣华服了。” “也不对。” “玉坠吗?” “还是不对。” …… 我有些沮丧起来,“那到底是什么啊?”哪知我话音刚落,便听到宇文赦身后传来一听低低的叫声,“喵……”。 “是猫?”我惊讶的看向宇文赦,低呼出声。 宇文赦无奈的摇了摇头,把身后的猫拿到面前,那是只刚刚巴掌大小的白猫,身上的毛长长的,惺松着睡眼,扫了我们一眼,便又拱了拱躺在宇文赦的大掌上睡了过去。“小鱼看见新主人,就急着出卖我了,连它也帮你呢。” 我欣喜的从宇文赦手里接过那只白猫,它又睁了睁眼睛,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便又睡了起来,我忍不住好笑起来,调侃说道,“倒还真是个懒鬼呢!” “这倒是,它主人就是个懒鬼,所以啊,养的猫也是个懒鬼。”宇文赦低头小心翼翼的抚着着猫身上细软的绒毛,一下一下的,像是他手下不是猫,而是一个深爱的女子般,很是温柔细心。 我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小心的捧着那只白猫,嗔怪说道,“我哪里是懒鬼了?” 宇文赦身子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和这只猫,都是懒鬼,呵呵。” “我刚刚听你叫它:小鱼,为什么要对一只猫叫:小鱼呢?呵,这倒是第一次听到呢。” 宇文赦深深的看向我手里的白猫,目光变得幽深,“因为世上的每一只猫都是会吃鱼的,可是,那些小鱼是无辜的,我叫它小鱼,是希望它能把小鱼当成它自己的一部分,日后就算是看见鱼,也不要过去吃掉。”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是柔软,小心的把小鱼拿到面前,它刚好醒过来,不似刚刚那般懒散,睁着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看向我,又喵的一声叫了起来。 “小鱼,小鱼,小鱼,小鱼……”我一遍遍轻轻唤着它的名字,它像是听懂了似了,歪着头,轻轻蹭着我的手掌,暖洋洋的,很是柔软。 “夕儿,你看,它很喜欢你呢。”宇文赦高兴的说着。 “是啊,它知道,我是它的新主人呢。”我捧着这只小猫,心里也柔柔的感动起来,以至于,我忽略掉了宇文赦眼底的那抹异样。 “傻丫头,你本来就是它的主人,以前是,现在在,以后,也会是的,知道吗?” 我深深的看向宇文赦,伸出手,拉起他的大手,一字一句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便是它的主人,是一家人,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宇文赦微微的怔住,直直的看向我,紧紧的握住我的手,坚定的笑了起来。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去,京城的喧嚣也消散了许多,宇文赦一路上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手掌很是温暖。 第92章:猫缘四 自从把小鱼带回来后,宇文赦脸上的笑容便更多了起来。 他总是带一些精致的瘦肉做成的小肉丸,丽花酿蜜点心,糖心麦烧等等各式各样的小吃过来,一样样做的很是精巧细致,看得出也都是些名贵的食物,我有些心疼起来,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赦,其实小鱼吃一些我们寻常吃的食物就行了,不需要特意弄这么多东西过来的。” 这时我已经知道,宇文赦平日里带过来的这些小吃,都是京城最大的那家客栈里的拿手菜,在京城里很有名气,寻常人家,根本就吃不起。 我本以为宇文赦只是前几日图个新鲜,却不想,自从这只白猫带回来后,他几乎几日都弄这些名贵的糕点过来,宇文赦见我出声阻止,笑了起来,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便又低下头,把那些糕点一点点的弄碎,放在小鱼面前,轻轻说道,“小鱼,过来吃饭了。” 小鱼喵喵的叫了起来,走过去慢慢的吃了起来。 “夕儿,你看小鱼喜欢吃呢,不过是几样小点心罢了,给它换了别的食物,它可能还吃不习惯了,又吃不了多少东西,就随它吧。”宇文赦一下下小心的抚摸着小鱼,温柔出声。 我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几日,我和宇文赦说话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每日我们都在照顾小鱼,要么喂食,要么给它洗澡,要么就是逗它玩耍,像是照顾一个刚刚出生的幼儿般,很是仔细。 婉儿打趣的说道,“小姐,你和姑爷是不是在练习以后怎么小孩啊?看你们这细心的样子,以后啊,等小少爷或是小小姐生出来,懂事了,我一定要告诉他们,他们的爹爹和娘亲是怎么从一只小猫开始,把他们抚养成大人的。” 我伸出手,指了指婉儿的额头,“你啊,真是越来越爱欺负我了,我和赦都是喜欢小鱼呢,再说了,你不也是天天照顾它吗,难道你也想练习一下不成?” 婉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呸呸呸,你就会欺负我,我不和你说了。”说着,便转身退了下去。 怀里的小鱼,一下下轻轻的抚着它身上雪白的毛,这些日子,它明显长大了,脸胖胖的,不过还是像原来那般懒散,偎在我手里,长长的打着呵欠,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又睡了起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心疼的抱着它,向房里走去。 虽然开始只是拿它做借口,搪塞婉儿的询问,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也越发的喜欢上这只懒懒的白猫了,它总是眯缝着眼睛,好像天天都在睡觉,不过抱它的时侯,它的眼睛又像是会说话般,浅浅带着满足的笑意。 第93章:出游一 宇文赦过来的时侯,我正抱着白猫斜躺在案几旁边的软榻上休息,小鱼紧紧的靠在我的怀里,很暖和也很安静。 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我抬起手无意识的拍了一下,那麻痒便褪去了,迷糊间,脸上又痒了起来,我皱了皱眉头,不悦的睁开眼睛。 “啊!”看见面前的那只大手,我忍不住出声尖叫起来,那些沉睡的记忆一下子苏醒过来。小鱼也被我惊醒了,蹭的跳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一道长长的血痕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心。”宇文赦小心的握起我的手,心疼的吸吮着上面的血渍。 我的脸微微发烫起来,挣扎着缩回手,“赦,不必了,没什么大碍。” “你这丫头,划了这么深的血痕还说没什么大碍,小心留了疤以后嫁不掉了。”宇文赦心疼的看着我,嗔怪说道。 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没人娶的话,我就嫁给小鱼好了,反正我们两个都嗜睡,以后也免得吵架了。” “呵呵,小狐狸,你真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以后我这个做夫君的,可以受你的委屈了。” “谁说让你做我夫君了,真是,不害羞。”我低着头,含笑紧紧捏着手上的丝帕。 宇文赦坐到我身边,拉起我刚刚被猫抓伤的手,小心的呵着气,痒痒的,“还疼吗?小狐狸?” 我心里一动,不过还是故意的扭过脸去,“这下你可倒要高兴了,以前你不是总说我会咬你的肉吗,现在可也有咬我肉的了,你看,可比我咬的厉害呢。”我说着,调皮的把手伸到他面前。 宇文赦一把握住我的手,两只手紧紧的把那只划伤的手包了起来,“你这丫头,总有办法让我心疼。”说着,小心的吻上那丝血痕。 “赦……”我心里一下子变得柔软起来,忍不住喃喃出声。 “嗯?”宇文赦小心的吸着我手上的那丝血渍,含糊出声。 “小鱼真的很讨人喜欢,谢谢你,赦。” 宇文赦身子一僵,握着我的手,一下子紧了起来,顿了一下,方才应道,“你喜欢就好了。” 我偎在他的肩膀上,轻轻闭上眼睛,心里似是有一汪清澈的泉水流过,叮呼做响。 第94章:出游二 这几日,天气突然暖和了许多,午后,时常有微微的暖风吹过。 小鱼越来越胖了,也变得更加懒散了,常常在一个地方睡下了,就再也不起来,像一团白色的雪球,很是讨人喜欢。 我和婉儿也越来越喜欢这个白色的小东西,而宇文赦,还是每天都会拿了精致的各式小点心过来,和它玩上一会,每次抱着小鱼的时侯,宇文赦的眼睛都会变得很柔和,很温暖,眼底的柔情,似是要把人都融化了一样。 我和婉儿把衣柜里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晾晒在院里子,风吹过时,红红绿绿的随风飘摇,很是漂亮。 宇文赦过来的时侯,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我和婉儿一边说笑,一边把整理着挂在外面的衣服,小鱼跟在一边跑来跑去的,午后暖暖的阳光照进小院,一片片斑驳的树影映在地上。 我转身的时侯,正看见宇文赦依偎在院门口的那棵芭蕉树下,满眼含笑,温柔的看向我们,小鱼也看见了宇文赦,喵的一声,便跑了过来,撒娇的蹭着他的衫子。 宇文赦伸手捧起小鱼雪白的身子,缓步向我们走了过来,“小狐狸,今天天气很暖和,我带你们出去放风筝吧。” “真的吗?宇文公子,太好了,可以带着婉儿一起吗?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宇文赦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抚着小鱼背上的毛,“一起一起,小狐狸,婉儿,还有……小鱼,我带你们一起去放风筝。” 我也高兴起来,自记事起,我便没有在外面放过风筝,以前在醉香楼里,也是小姐们在院子里玩,我们丫头跟在一边伺侯着,那时就很想,有一日可以在郊外放风筝,我深深的看向宇文赦,笑了起来。 “我们什么时侯去?赦?”我走过去,轻轻的摸着小鱼,抬头看向宇文赦。 宇文赦也看着小鱼,温柔的笑了一下,“你和婉儿换了轻便的衫子,我们马上就走,我让人去准备一下马车,一会你们准备好了,便来大门口,我等你们。”说着抱着小鱼便向院外走去。 我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第95章:出游三 我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小姐,宇文公子对你真的很好呢,别人家的姑爷哪肯为了陪小姐们放风筝,就这样费心思的张罗啊。”婉儿不知何时走到我身边,凑在我耳边轻声说着。 “你这丫头,又贫嘴了,再乱说我便去告诉老爷夫人了。” “好好,我不乱说了,小姐,我们快去换衣服吧,别让公子久等了。” 我和婉儿各自回了房,我拿了一套粉红的月牙裙,那裙子裁的很是简单素净,衣袖也窄了许多,裙角刚好盖住脚裸,把一双纤足掩了起来,却又并不繁琐。 头上的玉钗珠花,都卸了下来,只是在头顶的发辫处,简单的插了一朵粉红绢丝的宫花,小小的一朵,很简单,却又不失柔美,我满意的看着这身装束,想了想,又拿起宇文赦送我的那只荷花钗子,插在发间,这才出了门。 婉儿已经在外面侯着了,她穿的一套翠玉的烟罗裙,也很是简单素净,头上只用同色的珠花简单的挽住,手里拿着一个食盒,见我出来,便迎了上来。 我好笑的看着她,嗔笑道,“你这丫头,我们只是出去放风筝呢,你怎么还取了个食盒出来,莫不是想在外面露宿不成?” 婉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小姐,我不是怕大家累了渴了吗,再说了,就算我们不用吃,小鱼不也得吃吗?” 我想了想也点头笑了起来,这倒是真的,小鱼虽然是只白猫,不过这一天到晚吃的却并不比我二人少,如果身边没了吃食,便会不安生了。 “知道的人啊拿它当只猫,不知道的啊,还以为是一个饿死鬼转世来的呢。”婉儿一边拿起食盒,一边打趣的笑着说了起来。 “不要乱讲。”我回头低喝了婉儿一声,不知为何,我总是隐隐觉得这只白猫,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或许,是我多心了吧。 我和婉儿到大门口的时侯,宇文赦已经等在那里了。 门外停着一辆很是豪华的马车,车夫恭敬的侯在一边,沈笑也站在一边,手里拿着那把长剑,冷漠的跟在宇文赦身后。 见我们出来,宇文赦笑了起来,“快上车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好地方。”说着,沈笑抢先一步走过去,拉起轿帘,我和婉儿便上了车,宇文赦也抱着小鱼坐在车子里,那车子里面很大,座席上铺着厚厚的软垫,里面有一股淡淡龙涎熏香缓缓袭来。 一路上,我们三人说说笑笑的,婉儿拉起马车旁边小窗户上的轿帘,贪婪的看着窗外,小鱼也从宇文赦的怀里挣脱下来,在车子上面跑来跑去的,蹭着我们身上的衫子。车子一个晃动,小鱼便像只雪团一样滚了出来,它紧紧的抓住车子,有些惊恐的喵喵叫了起来,宇文赦有些好笑的抱起它,我和婉儿都跟着笑了起来。 外面的喧嚣声渐渐不见了,车子向郊外驶了过去,车轮的轱辘声滚滚的传了进来。 第96章:出游四 终于,车子停了下来,沈笑又恭敬的掀开轿帘,我和婉儿都跳了下去。 车子停在一片很宽阔的空地上,旁边是连绵的山脉,前面是一条弯延的小溪,我们便停在这山间的空地上,山谷里长满了各种漂亮的花草,绿油油的,青草混着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空气里,很是清爽怡人。 “好美啊!”我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微微的眯了起来,看向一望无限的满是绿色青草的山谷感叹出声。 喵。小鱼似是也感受到了这片美景,不耐烦的在宇文赦手里挣脱起来,宇文赦弯下身子,刚把它放到地上,它就钻到草丛里,追着一只彩色的蝴蝶跑了起来。 “这里真是太美了,就像是一幅画一样,真想不到,京城还有这么美的地方。”婉儿也被眼前的这片美景震憾了,看着远方,喃喃的说着。 宇文赦温柔的看向我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一定的。” 沈笑拿了一只风筝过来,那上面画着一只展翅起飞的蝴蝶,五彩的翅膀,恭敬的双手递到宇文赦面前,看也不看我一眼,我心知他自第一次见我便没什么好脸色,倒也并不放在心上,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心知宇文赦定是什么贵族公子,所以,沈笑不喜欢我倒也在情理之中,他定是以为如那些寻常女子般,妄想着飞上枝上做凤凰吧。 宇文赦却并不在意,接过蝴蝶风筝,另一只手牵着我,便向山谷中走去。 暖风徐徐的吹过,阵阵青草的芳香阵阵传入鼻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宇文赦把风筝放到放到我手里,大掌牢牢的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是温暖,我羞涩的一笑,他也看向我笑了起来。 我心里一暖,温婉的笑了起来,回握住宇文赦,身子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一阵微微的暖风袭来,身上的衫子随着风舞着,宇文赦手里的那只蝴蝶风筝,也跟着摇摇晃晃的舞动起来。 “小狐狸,我们把这只蝴蝶放飞起来吧。”宇文赦说着,把那只风筝放进我的手里,看向我,柔和的笑了起来。 我娇笑出声,两只手小心的捧着那只蝴蝶风筝,小心的抚摸着,低低吟道,“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宇文赦身子一震,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喃喃出声,“小狐狸,小狐狸,你可让我怎么待你?”他伏在我耳边,一声声的轻叹着,温热的气体暖暖的贴在我的耳边,一阵湿润温热,我微微闭了眼睛,含笑偎在他的怀里。 砰,的一声。 第97章:梦魇一 我手里的蝴蝶风筝不小心跌落在地上,我猛然惊醒过来,一下子扎脱了他的怀抱,向后退了几步,身后不远处,沈笑和婉儿正看向这边。 婉儿一脸的狭促的笑意,掩着帕子浅浅笑着,而站在一边的沈笑,仍旧冷冷的凝视过来,目光遥遥的落在远处。 宇文赦见我如此,并不介意,又帮我把那只蝴蝶风筝捡了起来,轻轻抚去上面的尘土,低低出声,“还好,这风筝并不坏,还可以放起来,一切……还和原来一样,不会变的。”一时间,我只觉得宇文赦的声音变得异常苍凉,似是透过我,远远的看过去,眼底深不可测,我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好了,小狐狸,我们放风筝吧。”说着,牵着我的手,放开手里的引线,一点点把风筝放飞起来。 那风筝遇着风,便高高的飞扬起来,蓝蓝的天,碧绿的草,五彩的蝴蝶几筝,像是一幅画似的,耀亮了人的眼睛。 我高兴的抓着风筝的引线,提着裙摆,在郁郁郁葱葱的草丛里快乐的奔跑着,婉儿也跑了过来,像个孩子似的和我一起闹着,一直懒懒的小鱼,也似乎感染了这份快乐,喵的一声,便从车子上跳了下来,也跑到我们脚下,来来回回的跑着。 暖风轻轻的拂过我的脸颊,我惬意的闭起了眼睛,把风筝放到婉儿手里,正要坐下休息,身子猛的被人抱了起来,我忍不住尖叫起来,手不由自手的攀上那人的脖颈,宇文赦低笑出声,“傻丫头,又不是第一次抱你,怎么还认不出我来。” 我睁开眼睛,只见宇文赦打横抱起我,向山谷深处走去,我嘤咛一声,脸红的更厉害了,心像有一面小鼓般,一下又一下,不停的擂动着。 “小狐狸,闭上眼睛。”宇文赦满脸笑意的伏在我耳边轻轻出声。 我疑惑了一下,不过还是听话的闭起了眼睛,不过嘴角却含着满满的笑意,双手紧紧的攀着他的脖颈,默不作声。 走了一会,宇文赦身形顿了下来,不过仍没放下我,而是紧紧的收紧了双手,把我束缚在胸前,我的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只听见他的心脏一下下沉稳而有力的跳着,身上的龙涎香隐隐的传来。 “赦……”我犹自闭着眼睛,小声出声。 宇文赦弯下身子,在我耳边轻轻的吻了一下,低低说道,“好了,小狐狸,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不由的惊呆了。 第98章:梦魇二 这哪里还是人间,分明就是仙境。 大朵大朵的花开的很是鲜艳,铺散在地上,全无一点秋日的萧瑟,远处的一条小河,像条碧绿的玉带般,隐隐穿过绿地,莹莹闪着光芒,几只小鸟停在草地上,唱着清脆的歌儿,悠闲的起起落落,草地上飞舞着几只五彩的蝴蝶,翩翩落在绿地的鲜花上,恍若梦境一般。 我惊讶的张了张嘴巴,刚刚那处山谷已是很美,却不想这里更是有着绝色的风景。 “赦,我是在做梦吗?”我不可置信的偎在宇文赦身上,喃喃出声。 “傻丫头,你不是在做梦,这就是我要送你的礼物,喜欢吗?”宇文赦爱怜的抚着我的肩膀,伏身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喜欢喜欢,我好喜欢,只是,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地方。”我一边说着,眼睛一边控制不住的湿润起来,眼前的这片美景,不知为何,竟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看着看着,眼里的泪水,就滚滚的落了下来。 宇文赦叹了口气,伸手小心的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把我紧紧的拥在怀里。轻轻的放在草地上,地上的青草很是柔软,淡淡的带着青草特有的香味,混着宇文赦身边的龙涎香,竟让我不自觉的昏昏欲睡起来。 宇文赦就势把我抱在怀里,一下下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肩膀,“小狐狸,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建个房子,好吗?”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过身睁大眼睛看向宇文赦,“你可当真?” “是的,我是说真的,以后,我们便在这建个房子,闲暇的时侯便住在这里,带着我们的儿女,你看可好?” 我把脸深深的埋进宇文赦的怀里,“呸,什么儿女啊,人家又没说嫁你。” “小狐狸,你这么凶,这个世上除了我哪里还有人敢娶你,你不嫁我也得嫁了。” “你少臭美了,我和婉儿过,才不要嫁你,我还要侍侯爹和娘呢。” “嗯,这倒是个麻烦事了。”宇文赦皱了皱眉头,“要不然就把你要照顾的人都接过来,我们多盖几间屋子,以后就把这里建成一个村子,就叫,嗯,对,就叫:若夕村。” “真是不害羞,你不害羞,我可还是会害羞呢,我才不要听你的。” …… 我和宇文赦躺在草地上,说说笑笑的闹了起来。 过了一会,宇文赦突然叹了口气,低低说道,“这里,原来真的是很漂亮,只是躺在这里,心便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赦。”我看向宇文赦,轻唤出声。 “嗯?” “以后,我们便在房前屋后都种满青菜瓜果,还可以在草地上养些鸡鸭,有风的时侯,我们就在这里放风筝,天气暖和的时侯,我们就在溪边钓鱼,以后,以后有了孩子,我就坐在院子里给你们缝衣服,你就教他们识字,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住在这个像仙境一样的地方,永远也不分离。” 宇文赦身子猛的一震,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第99章:梦魇三 宇文赦身子猛的一震,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 “你放心吧夕儿,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一定不会。”宇文赦紧紧的搂着我,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揉碎了似的,我忍不住嘤咛出声。 他这才轻轻的放开了我,不过仍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把我揽在怀里,像是害怕我一下子消失了似的。 我有些好笑起来,便随口问道,“赦,这么漂亮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宇文赦的脸上,闪现出一种很耀眼的光芒,他似是隐入了一种很美好的回忆当中,嘴角微微的上扬着,满脸的笑意。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喃喃的说道,“这里,确实如仙境一般美好,真的,这么多年了,这里还是这么美,还是这么美。” 我也并没有在意,往他身边偎了偎身子,便笑着闭上了眼睛。 “夕儿。”宇文赦轻轻的唤着我的名字,大掌一下下小心的抚摸着我的长发。 “嗯?” “以前,我娘亲也有一只像小鱼这么灵巧的白猫,她也和你一样心地善良。” 我心里一怔,猛的睁开眼睛,这是第一次宇文赦和我说到他的家人,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觉得小鱼身上似是有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只是,却又看不真切。 “赦,那,夫人她?” 宇文赦脸上涌起一抹悲伤的浅笑,“娘亲,她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如果她还在,我们的房子里,就会有她……和小鱼了,呵。” “赦……”我心疼的看着他,低声唤道。 “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仿佛似曾相识,后来想想,恐怕是娘亲在天上想我幸福,便把你带到我身边了吧,夕儿。”宇文赦深深的看着我,很是温柔。 我把身子偎到宇文赦怀里,心疼的紧紧握住他的双手,他也把我牢牢的抱在怀里,叹息出声。 平日里,宇文赦都是温婉的笑着在我身边,从没像现在这样失神过,虽然我没有详细的问起他的家世,不过看他的衣着以及韩老爷和夫人对他的态度,定也是出身权贵之家,不过,看他今日这样失态,定是想起什么伤心的事了吧。 想到此,我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贴在他的胸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100章:梦魇四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是沉沉睡了过去,梦里,竟也美的如此的不真实,我恍惚看见我和宇文赦已经生活在了这里。 房前屋后种满了各式的瓜果青草,还有开得大片大片耀眼的油菜花,我坐在院子里,缝着小孩的衣服,那是一件大红的对襟开袍百岁如意褂,我用了大红的绣线,一针一线仔细的缝着,宇文赦坐在房前的那条小溪前,身边放着一只木桶,手里拿着一根鱼杆,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卷书,一边看一边回头看向我温柔的笑着。 我也看向他,柔柔的笑了起来。 身边有一对子女,刚刚学步,摇摇晃晃的在院子里,追着小鱼嘻戏玩闹着,耳边是阵阵清脆的笑声。 突然,天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狂风怒吼着,我急忙把手里的小衣服放在一边,正待过去拉那一双儿女,只是,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连那只白猫也不见了,我焦急的寻找着,大滴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滚落下来,正要回头叫宇文赦,却不想更惊愕的事情让我一下子呆怔在那里。 宇文赦身边的鱼具也都不见了踪影,他站在急湍的水里,那水一点点的涌了上来,原本清澈见底的溪水,全都变成了黑色混浊不堪的污水,一点点把宇文赦淹没了。 “不要。”我大声的叫着,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却不想,那条原本近在咫尺的小溪竟然一下子离我越来越远,我怎么跑,都跑不到它面前。 “不要。”那溪水终于淹没了宇文赦,他站在水中央,深深的看着我的眼睛,含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不,不……”我凄厉的尖叫出声,大滴大滴的泪水滚滚落了下来。 “小狐狸,小狐狸,你醒醒,醒醒。”宇文赦心疼的拍着我。 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只见宇文赦担忧的看着我,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小狐狸,你怎么了?” 我哇的一声,扑到他怀里痛哭起来,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不知为何,刚刚梦里的那丝恐惧和失去他的感觉竟如此的真实,以至我从梦里醒过来后,还是悲伤的不能自已。 “小狐狸,怎么了?你怎么了?小狐狸,可是做了什么恶梦?”宇文赦把我紧紧的搂在怀里,一下下轻轻拍着我的肩膀,伏在我耳边低低出声。 “赦,赦,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宇文赦闻言轻轻笑了起来,“傻丫头,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不管什么时侯,都不会离开你,知道吗?” 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我心里那丝不安,反而更加强烈的涌现起来,伏在他怀里,痛哭着,刚刚梦里那种绝望的感觉,一下子崩裂开来,把我击的溃不成军。 “赦,赦,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答应我。” “傻丫头。”宇文赦心疼的抱起我,把我放在他的膝上,下巴轻轻的抵着我的额头,“傻丫头,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娘子,不论什么时侯,我们都不会分开的,知道吗?” 见我仍是一脸的惊恐,宇文赦一把拉起我,向小溪边走去。 “不要不要,我不要过去。”我又想起刚刚的那个恶梦,用力的挣扎着。 宇文赦身形顿了一下,松开我的手,跪了下去,转身看向我,温柔的笑了起来,“小狐狸,过来,在我身边。” 我犹豫了一下,我在他身跪了下去。 “我,宇文赦,今生娶兰若夕为妻,永不离弃。若违此言,天打雷辟。” “赦。”我心疼的伸手盖在他的唇上,含笑着摇了摇头,“若夕信你。”说着,便也学着他的样子,坚定说道,“我,兰若夕,今生愿为宇文赦的娘子,生同,死同穴,不离不弃。” 我转过身来看向宇文赦,他也正看向我,眼神很是深遂,像是暗夜的星子,幽幽的看向我,眼底是宠溺的笑意。 “小狐狸,这下可以告诉我,你刚刚梦见什么了吗?”宇文赦含笑的看向我,探询出声。 “我,我……”我有些支支唔唔起来,想起刚刚的梦境,先是一阵脸红,扫着又涌起了那抹不安。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小狐狸只要记着,今时今日,我们已经在这里结为夫妻了,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我心里一暖,笑着偎进他的怀里,再不作声。 “好了,别让他们等急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改日再出来吧。”宇文赦脱下身上那件藏青的衫子,小心的披在我的身上。“小心,别着凉了,刚惊了一身的冷汗呢。” 我低头笑了笑,把那件浸满龙涎香的衫子紧紧的披在身上,偎在宇文赦怀里,跟他一起,缓缓的向山谷走去。 第101章:巧遇一 刚走了几步,只见前面有两匹马,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 宇文赦把我往怀里一揽,一个转身,那两匹马便和我们险险的擦身而过了。 我眉头一皱,心知,定不知是哪家的大户公子们出来游玩,也不顾及一下旁边的路人,就这么硬生生的撞了过去。 心想着,便回头瞪了过去。 哪知,我刚刚转身看过去,马背上的那个人也转过身来,直直的看向我。 “啊!”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人也停下马,似是不确信般,狠狠的瞪着我,我慌乱的转过头,偎在宇文赦的怀里,身子也瑟瑟的抖了起来。 那马又“得得”跑了回来,嘶的一声,便停在我马前。 “你,为什么在这里?”萧梓寒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身黑色,发间只用一根黑色的缎带缚住,双手抱着肩膀,冰冷的看着我。 我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你,你是何人,小女子,并没有见过。” 跟着萧梓寒的那个人也转身又退了回来,不是宫妃还能是谁。 她穿了一套火红的衫子,头上挽着一根碧玉的钗子,从马上跳了下来,看向我的时侯,也有一丝的惊讶,随即便是深深的厌恶,“怎么是你?” 我又向宇文赦的身边偎了过去,强自忍了心底的寒意,低低出声,“小女子并不认识二位,你们许是认错人了。” “站住。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萧梓寒面色越发的阴沉起来,狠狠的盯着我和身边的宇文赦。 我心里一凉,萧梓寒,难道,你还是巴不得我死吗? 第102章:巧合二 我心里一凉,萧梓寒,难道,你还是巴不得我死吗?正思忖间,宇文赦把我搂在胸前,坚定出声,“请二位让路,我娘子已经说了,并不认识你们,二位怕是找错人了。” “兰若夕。”萧梓寒恨恨咬牙出声。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我面前,僵持着。 “寒哥哥,她……竟已经嫁了人呢,不过本来就是一个丫头,主子们待她这么好还如此不识好,罢了,寒哥哥,我们只当没见过她就是了。”说着,宫妃娇嗔的挽起萧梓寒的胳膊,偎了过去。 萧梓寒却没像以前那样再纵容她,而是甩开了胳膊,仍然紧紧的盯着我。 宫妃面色一下子变得雪白,也狠狠的看向我,那眼神像是要燃起火舌般,恨不得把我吞沉下去。 “夫君,不过是不相干的人,我们走吧。”我偎在宇文赦身上,看向他淡淡的笑了起来。 宇文赦顿了顿身子,看看我,又看向萧梓寒,笑了起来,“这位公子,我家娘子已经说了不认识你,你恐怕找错人了,不要再做纠缠了,否则……”说着,宇文赦眼底精光一闪。 萧梓寒并不理会,仍旧直直的看向我,“告诉我,你怎么到了这里?告诉我。”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一字一句狠狠的敲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站在眼前的这两个人,心里的恨意一下子涌了起来,“兰若夕福薄命贱,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是生是死,都不劳二位挂心,如果你们真见不得兰若夕苟活,大可以对我视而不见,以后各走各路,永无交集。” 萧梓寒脸色阴沉的看向我,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的瞪着我,然后翻身上马,扬了下马鞭,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宫妃冷冷的笑了起来,也上了马,跟着萧梓寒向远处走去。 我的身形摇晃起来,眼前似是闪过无数模糊而零乱的画面,还有许多嘈杂的声音隐隐传了过来,醉香楼的鞭子,萧府的凌辱,还有那冰冷的江水,齐齐的向我涌了过来。 “不要。”我凄楚出声,软软的倒在宇文赦身上。 宇文赦心疼的揽住我的身子,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随即便消失了,温柔的贴在我的耳边低低出声,“小狐狸乖,别害怕,有我在。”说着,便打横抱起我,一步步向马车边走去。 沈笑和婉儿有些惊讶的看向我们,不过都没有说话,默默的上了车,宇文赦仍就紧紧的抱着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 车子滚滚的向城里驶去,外面的青草味慢慢淡了下去,只是隐隐闻到宇文赦身上暖暖的龙檀香,弥散在华丽的马车里。 我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眉头仍紧紧的锁在一起,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滴。 第103章:婚期一 那日后,宇文赦待我更好了。 也没有再问起那日的事情,包括婉儿,也像是没有发生般,就好像那日漂亮的风景,都只是在梦中一般,一闪即逝了。 有几次,我想告诉宇文赦在萧府的那些事情,可是每次话到嘴边都忍不住咽了下去,说不出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不能说,否则…… 于是,我的心里便会更加的慌乱。 小鱼似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每日也不再只是沉沉的睡觉,见我发呆的时侯,便会撒娇的跳到我的怀里,用小脑袋一下下的蹭着我的身子,轻轻的叫着,讨好的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我心里一暖,便会陪她在院里玩耍一会,随后便会陷入更深的沉思中。 宇文赦还是每日都过来,带来各式各样的点心拿给小鱼,只是有时总是会深深的看着小鱼,默不作声,像是陷入沉思般。 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心事吧,即使外表掩饰的多么好,都是会不经意的泄露出来的。 比如我,比如,宇文赦。 冬日慢慢的到了。 京城的冬日,不比苏州,这里总是隐隐透着寒意,早上起来的时侯,说话的时侯,能看出嘴里呵出来的白气,一团团的,更显得冰冷。 天气总是阴沉沉的,小鱼也越来越懒了,每日吃饱了就窝在软榻的被子里,怎么唤也不出来,总是紧紧的闭着小眼,睡个不停。 宇文赦送来了上好的金丝木炭,燃着的时侯,没有一点的烟尘,房里很是暖和,院里的树木都已经落了叶子,花也都凋谢了,只有窗边的一树红梅,开得越发的红艳。 那日我睡的正香甜,便听到外面院里隐隐的传来嘻笑声。 我披了件披风走到窗前,只见婉儿,巧娟几个丫头,正在外面玩着,不知何时,外面已是一片茫茫的雪白,大雪落了一地,整个院子都变成了白色,窗外的那树红梅,也落上了点点的白雪,看起来更是特别。 自家门突变进了青楼,我便一直生活在苏州,虽然也有冬日,也很少看见雪,即使有时冬日寒冷下雪,也只是薄薄几片,像今日这样的大雪,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震憾,转身换了套大红灯芯细翠荷雕花的衫子便走了出来。 第104章:婚期二 “小姐。”见我出来,大家都停了下来,齐齐道了个万福 我笑着走了过去,拉起婉儿和巧娟的手,“快别这样,我和大家一样,都是丫头,这样可以折煞我了。” 婉儿和巧娟知我平日并不喜小姐这个的称呼,总是推阻,便也笑了起来。 “这雪真漂亮,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雪景。”我轻轻的搓着手,四下看着落了一地的白雪感叹出声。 巧娟扑哧一笑,“夫人知道小姐醒来看见这雪一定很是喜欢,便早早的差了我们过来,待你起来时,便陪着你。” 我心里一动,一股暖意缓缓滑过。 走到那株怒放的梅树面前,“婉儿,帮我去拿一把剪刀过来。” 婉儿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应承了一声,便进屋了。 片刻便拿了平日里绣花剪花线的那把剪刀出来,我接过剪刀,小心的剪下梅树上开得正艳的花枝,剪得很是小心,上面的落雪几乎都不曾掉下一片。 “小姐?”婉儿狐疑的看着我。 我只是含笑的小心剪着那些花枝,想了想,便说道,“再帮我拿一个瓮过来,把落在花瓣上面的这些雪都取下来,切不可用手去取,叫姐妹们每人拿一根银签,轻轻的敲打花瓣旁边的树枝,让这雪自己落到瓮里,你们先弄,待我回来一起采这落雪。” 巧娟也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我身后笑了起来,“小姐莫不是想酿这梅花酒?” 我笑了起来,梅花酒最上乘的便是用这梅花花蕊上的落雪来酿,也难怪巧娟会这么想,不过我却不是要酿梅花酒。 “爹和娘年纪大了,我是想采这梅花上的落雪酿些清梨梅花蜜,待到来年春日里,便可以取出来给二老喝了。” 巧娟面上一怔,随即了然的笑了起来,“小姐真是心思细腻,难道老爷夫人这么心疼小姐。” 我只是但笑不语,手里剪下的梅枝已经捧了满满的一大束,我把剪刀递还给婉儿,“姐姐们先去拿瓮采着吧,稍等一下我便回来,跟大家一起采这第一场冬日里的落雪。”说完,便捧着那束梅花向老爷和夫人居住的院子里走去。 第105章:婚期三 老爷和夫人居住的院子很是僻静,院子中间的小路两边,植着两排修剪的整整齐齐的冬青,那冬青仍然绿油油的,上面落了一层雪,倒也别有一番风景。 几个家仆正在院里扫雪,见我进来都恭敬的作了揖,便又继续干起活来。 “爹,娘。”我欣喜的唤着他们,手里小心的捧着那束梅花。 “夕儿。”老爷和夫人见我进来,都笑了起来,齐齐出声。 我这时才发现,原来宇文赦也在大厅里,他正含着笑看着我,眼底很是温柔,像是一汪水一般,身后沈笑仍然像平时那样站在他旁边。 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赦……”我低下头,低唤出声。 夫人见我这样,也笑了起来,走过来爱怜的拉过我的手,“瞧你这丫头,手怎么冻的这么红,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 我急忙举起手里的那束红梅,高兴的拿到夫人面前,“娘,今日初雪,我看院里的红梅开得正艳,便剪了些花枝给你带了过来。” 夫人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嗔怪的说着,“你这丫头,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单薄给我们弄这么东西,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嘴上这样着,她还是很高兴的接过我手里的红梅,注了水,插到客厅里的青瓷描双蝶翻口花瓶里。 “丫头,别站着了,快坐下。”老爷也怜惜的看向我,温和的说道。 我坐在宇文赦旁边,刚坐下,他便隔着案几递了一杯热茶过来,宠溺的看着我笑了起来,“先喝了吧,驱驱寒气。” 我双手紧紧的捧着那个尚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杯,一股暖意袭了过来,脸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你这丫头,都是做人家娘子的人了,还这么爱脸红。”宇文赦伏下身子,在我耳边低低调侃出声。 “你,讨厌……”我嗔怪的说着,抬起头,只见老爷和夫人正含笑的看向我们,脸更烫了。 “夕儿,你来得正巧,我们正说着你的事呢,你就过来了。”夫人看着我,打趣着说道。 “噢?我能有什么事?”我狐疑的看向老爷和夫人,只见他们二人都笑着看向我和宇文赦,而每边的宇文赦,也是直直的盯着我看。 “娘子,难道你把我这个夫君给忘了不成?”宇文赦调侃的凑到我耳边。 “你,乱说。”我面红耳赤起来。 “哈哈哈哈……”老爷和夫人笑的更大声了。“好了,丫头,等来年春天,我们就办喜事,春暖花开,我们韩府就讨个双喜临门。” “娘。”我脸红的看向夫人,嗔怪出声。 “怎么了夕儿,还是你想这个冬日便办了,不过这好像不行,我和你爹还有……宇文公子看了皇历,明年一开春便是好日子,也不差多等这几日,你说可好?” “娘,你们又在开夕儿的玩笑了。” “你这丫头,可是忘了那日在溪边的事情了不成?呵,还是你反悔了,我可不依你,我这夫君可是当定了。”宇文赦走过来,拉着我手,宠溺出声。 “你们,都欺负夕儿,我不说了。”我心里暖暖的,脸上滚烫的灼红着,低低的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含糊出声。 老爷和夫人又笑了起来。 “爹娘,夕儿先退下了,院子里还有事呢,我先走了。”说完,道了个万福,便急忙退了出来。 身后,宇文赦灼热的目光,紧紧的跟随着我。 第106章:明真相芳心暗沉一 我心里一紧,有些不解,他怎么清楚我是要在这条路上回去?为了避他,我并没有走平时那条路,而是从胭香楼后面的小路穿过来,直接走的捷径。不过,转念一想,沈子寒到底也在这院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且香芙以前也是胭红阁的花魁,知道这条路便没什么稀奇的了。 “公子,如烟今日的登场已经过了,如果公子想看的话,可再等两日,如烟先退下了。”说着福了福身子,转身向前走去。 “如烟。”沈子寒的声音变得很是凄凉,“你和我离开这里吧,我带你走。” 我身形一晃,笑着转身看向沈子寒,“公子,如烟只想找个一心人,能和如烟白头到老,不离不弃,就算找不到这样的人,如烟也不愿意去和姐妹去事一夫。” 沈子寒的面色一沉,直直看向我,“如果,只有我们二人呢?那你可愿和我离开?” “公子说笑了,怎么会只有如烟一人呢?香芙姐姐听了这话会伤心的,公子不要和如烟开玩笑了。” “我没有说笑。”沈子寒脸色阴沉,手紧紧的握成拳手,青筋暴起,“我和香芙那日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发生,一切都是假的。” 我心里一沉,强自稳住心神,“公子说的越来越荒唐了,公子醉了,如烟不奉陪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如烟。”沈子寒急急跟上来,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腕,我用力的挣扎,却没有挣脱,“公子,请你放开,请不要让如烟小看了你。”我狠狠的瞪着沈子寒,他也直直的看着我,终于,他的手一软,放开了我。 “如烟你听我说。”沈子寒的声音一时间充满了疲惫,“我和香芙并没有做过什么,那一日,我在房里喝酒,香芙也过来了,和我一起喝,哪知我刚喝了一杯就醉了,醒来时就看见她睡在我的身边,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香芙说是她自愿的,不用我负责,可是我这心里还是愧疚的,不过我一直住在那院子里,也并没有多想什么,以后也没有再做过越矩的事,哪知在郊外那次,你撞了她,郎中就说是小产了,那时我也慌了,香芙是胭香玉院胭红阁的花魁姑娘,失了身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况且又小产,闹得人尽皆知,我只能带她走。”说到此,沈子寒似是陷入了加快中,眼神变得飘渺起来,却是满眼的冰冷。 我的心微微一动,“公子,这些陈年旧事再和如烟说有什么意思呢?如烟也不想听你们是如何定情的,这些公子只留着自己去加快吧,如烟先回去了。” “你等一下,等我说完。”沈子寒自顾自的说下去,语气冰冷,“其实那日,香芙并没有跟了我,也并没有孩子,一切不过她演的一场戏,我们都被她骗了。” 我心底一阵寒冷。 沈子寒并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我带她回去后,便安排了婚事,洞房时发现她竟然还是处子之身。我问她,她才支支吾吾的说出来,原来那日她并没有和我同房,不过是趁我醉了,换下了我的衫子,而郊外那次也是她事先就安排好了的,不管你有没有撞到她,她都是会想办法让你碰到她的。” 我微微的颤抖起来,紧紧的裹住披风,沉黓不语,一直以来,我都知道,爱一个人时是会善妒的,却不想,原来爱着时,也会这样的无所不用其极,只是得到了,又能怎样? “公子,这个故事很精彩,不过如烟还是要先回去了,院里的丫头怕是也等得急了,一会要过来寻了。”说着,转身向胭红阁走去。 “如烟,我说的都是实情,你不是一直想和我离开吗?现在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我身形微微一顿,终是没有停住脚步。 是的,我曾经是想离开这里,和你,沈子寒离开,只是,你并没有握住我的手,而是放开了,放开了一时,就是一辈子了,我们,没有以后。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步步向前走去。 沈子寒的声音恨恨的从后面传来,“想不到,你也是这般无情,不过我一定会带你走的,我会天天过来的。” 我微微顿住了脚步,风更冷了,树叶沙沙作响,紧了紧披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一阵灼热的目光直直的盯着我,我只当不知,一切都过去了,选择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不管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