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劫》 第1页 《姻缘劫》作者:青山hsy【完结】 文案: 李幸恆以为他对楚天常是一见钟情,却不知背后只是一场看似无意的设计。 楚天常以为他只是为因为姻缘劫而情长,殊不知情由心生。 这一生完了,是两清还是继续? 天上地下,输赢,爱恨,又有什么意义? 我其实只是不甘心人只有这一辈子,而这辈子结束了,所有的两清了。 内容标籤: 虐恋情深 前世今生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主角:风十三月(忘川地君、楚天常),清河仙君(李幸恆)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楔子 凡人都说神仙好。 本仙君做凡人的时候也常这样想。但是回到这金碧辉煌,仙气氤氲的天庭之后,才发现这里原来是这么的寂寥。 百年如一日的守在这清河边上,隔着迢迢清河,抬头是层层叠叠的天空和云彩,低头也是密不透气的天空和云彩。偶尔只能看到天边飘过的仙娥,但皆是屏气敛声,不苟言笑的,一下子想要前去搭话的兴致都没了。唯一的乐趣就是三年一度的蟠桃大会,纵仙家一起喝喝笑笑,顺便看看嫦娥姐姐跳舞。 之后又恢復到一片死寂。 又等下一个三年。 难怪有那么多仙人思恋凡尘啊。 唉。仙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适时,月老那悠远而苍老的声音传来,「清河仙君这是又在怀念人间了?」 吓本仙君一大跳。 本仙君没好气,「我说月老,您今儿怎么又得空往我这清河殿来了?」 我这清河殿常年无人来往,以至于来个仙君,本仙君就把他当成个稀世珍宝一般,赤诚天真地对待。上次,具体是什么时候本仙君已记不得了,也是月老来串门,结果让本仙君惹下诸多麻烦,差点元神尽毁,还害得忘川地君…… 月老无视本仙君的语气,还是那万年不变的老样子,慈眉善目的问道,「清河仙君近来可好?元神恢復如何了?太上老君那儿刚出炉的丹,老仙替仙君带了几颗来,希望有助仙君修炼復原。」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本仙君就来气。 「劳您老记挂,本仙君好得很,又生龙活虎,能上天入地了。倒是您老,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是又有何差使要吩咐?」 本仙君这明显是刺他。 当然这不怪本仙君不待见人,实在是这月老太让本仙君寒心了。 月老第一次来我清河殿,就让本仙君去棒打鸳鸯,做那出头鸟。那时镇守南天门的神英将军和王母娘娘座下侍女牡丹仙子暗生情愫,被月老发现。月老他老人家自己想要慈悲为怀,想当和事佬,便没有向玉帝拆穿,却来告诉本仙君,希望本仙君去劝诫神英将军和牡丹仙子要适可而止,切莫动凡心,做神仙就要恪守本分。清心寡欲才是正道。 我问月老,为什么要找本仙君去呢,这天庭有的是闲人,啊,不,是能人。 月老露出他那标准的和蔼可亲,道:纵观整个天庭,还有谁比清河仙君更适合去当这个说客呢。反正他用了什么侃侃而谈,句句珠玑,能言善道这类的词。本仙君当时不知怎么想的,竟真虎头傻脑的答应了。 结果那神英将军非但不听,反而不知是让哪个混蛋小仙听到了,便向玉帝告了密。牡丹仙子被囚进络湖之北冰山极南反思罪过,万年不得归来。神英将军不思悔改,被贬下凡,受万年轮迴之苦。 但神英将军以为是本仙君告的密,被推下轮迴台的那天,他兇狠狠的看着我,手指捏得噼啪作响,咬牙切齿的说本仙君是个小人,还警告本仙君千万别落在他手上,否则定要让本仙君加倍偿还。本仙君还来不及解释什么,就看到神英将军就被仙使推下轮迴台,遭雷霆之怒,受轮迴之苦。 民间有句话叫,虽不杀伯,伯仁因我而死。看将军遭受如此灾难,本仙君还是自责了好久。 巧的是,后来本仙君也在人间遭遇大灾,唯一能求助之人只有月老,可那老仙过河拆桥,本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却选择冷眼旁观,让本仙君自生自灭。 这如何让本仙君不气。 当然,本仙君也不是那心胸狭隘之人,这两件事原也都可以不计较。但有一件事却让本仙君,每每想起,心里便会如风起云涌般翻滚,痛彻心扉,难以忘怀。 天上无年月,具体哪一天本仙君实在记不得了。只记得月老遣小童来请本仙君去一趟他的府邸-天缘宫。我问小童可知是何事,小童支吾一阵,喉咙里才冒出一句「等仙君去了就知道了」。 …… 小童一路将本仙君领到天缘宫红鸾殿。在纵横交错的姻缘线中,月老不知在忙些什么,一会在姻缘镜中仔细观察,一会又在掐指推算。看到本仙君,他一改他往日的和蔼可亲,反倒是有些谄媚的立刻上前来招唿。 「劳烦仙君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小殿真是蓬荜生辉啊。」 「呃……」。 他看我没接话又呵呵的干笑两声,又转身对小童说,「童儿,还不快给仙君上茶。」 …… 看来月老又有大事要本仙君帮忙啊! 「啊。月老啊,您这儿又有这么多红鸾线动了,看来人间又有许多好姻缘等着月老赐福啊。」 月老略惊讶,貌似要说什么,但好像又没想好怎么说。
第2页 看来是个很大的麻烦事…… 难道是又要让本仙君去做那棒打鸳鸯,拆人姻缘的混蛋事? 但本仙君在他那儿上过几次当,也学乖了,你不说我就不问,反正没好事。索性闭口,假模假样的参观起他的红鸾殿来。 别看月老一大把年纪,可依旧是个急性子。 须臾小童来上茶,本仙君便接过品了一口,竟然是绝好的玉吟泉,齿颊留香,沁人心脾。心说,这可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不喝白不喝,便又仔细喝了一大口在嘴里。 忽听到月老悠悠的说,「此次请仙君来,是因为仙君的红鸾星动了,才不得不请仙君来商量对策。」 …… 他这话冷不防的说出来,本仙君一点预料都没有。一口茶还在嘴里,一时不知道是该吞下还是吐出。 我缓了片刻,才正色道,「老仙君,您老可别拿小仙说笑了。此等大罪被玉帝知道可是要上轮迴台的。再说,小仙一向行事规矩恪守本分,常年守在清河殿,丝毫不敢动那思凡之心,又怎敢倾心哪位仙子,红鸾星又怎会动呢。」 月老帮我把茶又满上,忙解释道,「不不不,老仙绝不敢拿此事说笑,此事也不是仙君的过错。」 听他说完后面一句,我大略松了一口气,正欲细问,月老又道,「此事,说起来,原是老仙的过失,一时失误将仙君的姻缘红线牵错了,白白连累了仙君,还请仙君放心,玉帝面前老仙自去承担,只是……此事还是要尽早解决才是。」 「牵错了……小仙的姻缘线?」我尽量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 月老避开我的目光,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老仙本是要牵民间一对痴男怨女的姻缘线,他二人苦守三世未果……只是不知怎么,竟牵错了仙君的红鸾线……」 我暗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得不再次拿双眼盯着月老:「那敢问老仙君,您把小仙的姻缘线另一头牵给了谁了?」 「这……」。月老迅速瞥了我一眼,又迅速将目光转向前方,再次迟疑起来。 本仙君有很不好的预感。 我端起桌上的茶再次狂饮了一口来让身体冷静下来。 「是……忘川地君。」 「噗......」。 本仙君终于还是没忍住,将那口上好的雨吟泉喷了出来,。真是浪费了这盏好茶! 月老关切的问,「清河仙君,你……」 我尽力让自己冷静,「还请月老不要拿这种话取笑小仙。」 月老将姻缘镜拿到我面前,严肃道,「仙君请看。这颗就是仙君的红鸾星,这颗就是……忘川地君的。」 我忙不迭的顺着他指的那颗星看去,果然,那姻缘镜中,我的姻缘线真的已经缠绕到忘川地君的红鸾星石上了…… 我极力用平和的语气,正色道,「月老,小仙可曾有得罪过您?」 月老铿锵有力,「不曾。」 不曾。好。 我终于咆哮,「那为何。。。为何会将小仙的姻缘线,牵给了……忘川地君?」 忘川地君。哼。忘川河边的地君大人。那个面若敷冰,冷峻寡言,经年如一日,孤身一人守在地府忘川河的……男人!男人! 月老鼻子眉毛都堆在一起,想要安慰本仙君,又想要为他自己解释些什么,最后只轻声说道「仙君倒先不必惊慌,此事还有解决的办法。这不才请仙君过来商量对策。」 本仙君竟活活被气笑了。 却听月老说还可以转圜,还是松了口气,便立刻镇静下来,「那,不知月老有何解决的办法,还请相告。」 月老幽幽道:「歷情劫断仙缘」 …… 站在清河河端,手轻轻朝脚下一片云彩挥过,渐渐的,眼前云雾尽散,忘川河直直的出现在近处的远方。那个人,就那么直直的坐在忘川边上,好像在望着远方,又好像哪里都没有望。跟从前一般,那么孤独,就像我一样。 我在清河河尾,他在忘川川上。 据天书记载。清河与忘川原是一条江,清河是江头,忘川是江尾。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我又来啦! 第2章 玉虚山一 九月人间,诸芳已尽。 江州去岸数里,薄雾氤氲,绿水迢迢。偶尔能窥见白鹭翻飞,青山隐隐。 又前行数里,隐约见一山,似是飘在云雾之中。那便是玉虚山。山中有一处屋舍,内有水榭亭台,广场楼阁。是玉虚门。我拜师学艺的地方。 皇帝不问苍生问鬼神。不关心百姓疾苦,只一味寻仙访道,追求长生不老之术,以至于民间掀起一股修习法术,淬鍊丹药的风气,官绅富豪皆以学习道法为荣。 我祖上曾官居二品,至祖父那一辈,早已厌倦官场,便以身体有恙告老还乡,协同老小回到忻州过上了织布种田的生活。 但那旧观念还在,子孙辈依旧还保留着曾经的生活习气,也以学习仙术道法为荣。 …… 当然,本少爷来这里倒不全是因为如此。虽然我最初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当然,现在也不太信。因为,从来都是各位师兄师弟被师父派出去捉妖,从来都不派我。我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没见过真正的妖物。 我怀疑师父对我有偏见。 我来玉虚山这些年里,看着师兄们一批又一批的学成之后下山离开。终于,我也在今年里,成为了玉虚山的。
第3页 大师兄! 不是我不肯虚心求学,师父所教的也不过是御剑,画符,布阵。恕我直言,我还真不信那鬼画符能困住妖物。说句对师父不敬的话,跟坊间那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相差无几。 当然,这只是我的看法。但是用各位同门的话说,我大概是天生没有这方面的慧根。每每提起,师父总会用我们都看不明白的表情,深深嘆气。 我今早起床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因为今天是玉虚山新弟子进山入门的日子。以往上头都被各位师兄压着,如今,除了师父他老人家,我就是最大的了。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果然,我正穿衣就听到晋钟师弟叫我,声音火急火燎的朝着窗外飘进来,「师兄,师兄,师父叫你赶紧去呢。众师弟已经在一院里侯着了。」 我忙答,「知道了。就来,就来。」又认真把衣裳理了理,转头奔了出去。 从三院奔到一院,跑得急了点,竟还有点喘。跑到一院门口,便立马收住脚步,换成了成熟稳重的步调。 做师兄还是要有做师兄的样子! 院里已经乌泱泱的站着人。我朝上首看了看,发现师父没来。新来的弟子,大多穿着华丽,在三五成群在说着什么,尤其是那穿黄色衣裳的,在高谈阔论的指指点点。也对,来这里的弟子,出生都是非富即贵的,一时无人管束,自然目中无人飞扬跋扈。从前都是师兄们管我,也不知我能否「管得住」他们。 晋钟看我没动,便叫了一声师兄,但我正在神游,他又推了我一下,「师兄!」 我啊了一下,才回头看他。 「师兄,快别发呆了,该你去主持拜师礼呢。」 晋钟虽然是好心提醒我,但让我有些挂不住,这不摆明了说我不专业么。 我摆出不以为然的样子,「这我自然知道。还用你小子提点。」 晋钟便没接话,只是眼角含笑。小师弟这摆明也是在看我笑话啊。 我暗自握了握手,便朝着上首走去,他们这时也看到我了,便安静了下来,眼睛齐刷刷的都看着我。 很好,很自觉。 被人仰望注视的感觉真好啊。 我开口,尽量提高声音,学着以往师兄们的样子,「欢迎各位师弟不辞辛苦,来到玉虚门学经论道。以后大家都是同门了,还请不要拘谨,能够守望相助,在下不才,忝列玉虚门师兄之位,我以后就是你们的大师兄,我叫李……」 「好啦,你先下去站着吧。」师父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掐着点的响起…… 我……我幸恆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大师兄的瘾还没过够呢,就被师父灰熘熘的赶了下来。 师父在上面训话,我跟晋钟站在一起讲小话,晋钟满眼好奇,问,「大师兄,依你看,这些新来的师弟,又都是哪些官胄的子弟?」晋钟那小子也是跟我一样,烂泥煳不上墙的。 我带着他的问题在那些子弟中扫视了一番: 站在前面的弟子都向那刚刚高谈阔论的黄衣男子看齐,师父正讲到为学生者,当尊师重道这类的话,那黄衣男子眼睛狭长,嘴角微勾起。 我猜他定是京中子弟,并且身份显赫。 又接着往下,又有着月白色衣裳的男子,站在人群中略显瞩目,眉目端正,灿若星辰。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似乎也在看我。吓得我赶紧将目光移开。 却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从我站的角度,他刚好被那月白色衣裳男子挡住了,所以看不见他的容貌。但也就是从这个角度,竟觉得这个侧面我很眼熟,总觉得在哪看过。 正想要看清楚,就听到师父叫我,「幸恆。」 我忙收回目光,答了声「弟子在。」 该是行拜师礼的时候了。 晋钟端着从天山打来的所谓的圣水站在旁边,弟子们鱼贯而行从我面前经过,我拿柳条蘸水在他们身上轻洒两滴,意为「洗尘」,他们又依次去给师父行跪拜礼,再向本门祖师观微道长行跪拜礼,然后就算正式成为本门弟子了。 那月白色衣裳男子从我面前过的时候,竟朝我笑了笑。我被笑得莫名其妙的,但也还是很友好的朝他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刚刚我觉得面熟的男子,我特意再打量了他一番,一头黑髮经紫冠束着,再看面容,倒是星眉剑目的。只是,我看他的时候,总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冷劲儿。 直觉,这个人怕不好相处啊。 我打量这会儿,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大概是不认识吧,只是不知为何就觉得面熟得紧。 「师兄?」 晋钟再次推了我一下。 我回过神。柳条还拿在手里却没往他身上洒,大概是等了很久我都没向他洒圣水,他不知何时竟转了头来看我,眼睛深邃,带着探究。 再环顾四周,发现众弟子都在盯着我看。 我竟然看他看呆了。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 窘得我只想找个洞钻下去。 是夜,我带着两位小徒到三院给众弟子分发弟子服。 从左边开始,第一间屋是江铜。我敲门进去。他见是我,很礼貌的作了揖叫了句「大师兄」。他长相俊秀,态度端正,倒是芝兰玉树的谦谦公子。我大略嘱咐了他几句之后离开,他忙点头称谢。
第4页 又到一间,敲了门才知道是谢扶辽。就是那在一院穿黄衣的男子,听说是京中平山侯的公子。 他见是我,用很不屑的语气,笑道,「原来是大师兄啊。」他眼睛往上挑起,语气却是玩味。 我正了正姿势,道,「我拿弟子服来,往后在这玉虚门就不得穿你那往日的衣衫了。玉虚门规矩严格,不是家里,还往师弟好好遵守,莫要违背。」 我说得很严肃,他刚刚那语气让我很不爽。总觉得他在嘲笑我。但我好不容易成了大师兄,可不能再被他们这些新师弟压着了。 他又道,「师兄可真是严厉啊,还望日后以身作则才是。」 我道了句「那是自然」,就不想再理他了,转身又欲往下一间屋去。只听到他在后面愤愤的说,「师兄好走啊,不送。」 唉,谢扶辽这小子,貌似是不太尊重我的啊,以后得给他点教训才行,让他知道知道谁是师兄,谁是师弟。 正想着,就又来到一间,门大开着,主人正坐在一旁看书。我走进去,原来是那穿月白色衣服的公子。 看我进去,他立马放下书,又朝着我笑。说道,「就知道你会来,我已经等候多时了。」 …… 难道是旧时,但我竟一点印象都没了。 我拱手,「呃…敢问兄台是?」 他两眼放光的看着我,说道,「你猜猜!」 我:「……」 猜你个鬼啊!我要是知道还用猜吗。 他脱口道,「我是冯子易啊!」 冯子易,我自然知道你是冯子易。…… 冯子易,等等……我却忽然想起, 「啊!难道是鸾飞兄?」 他兴奋道,「对对对,正是小弟。幸恆兄,你可终于想起来了。今早在一院我就觉得很眼熟,后来听师父叫你名字,才知果然是幸恆兄你。」 难怪他一直对着我笑,让我差点以为他有病。 子易,字鸾飞,是我幼时好友,想当初我们我们常一起去捉蚂蚁,掏鸟蛋,欺负邻居小妹妹,去刘寡妇家撒尿,去梦随楼看大姐姐跳舞…… 唉,我扶额,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我忙止住回忆,严肃道,「鸾飞兄,想不到你我兄弟会在这里重逢,不知鸾飞兄怎么也会来这里?」 他邀我坐下,我让两个小徒在外面侯着。他道,「离开忻州以后,生意越做越难,我们又奔波了许多地方。后来在淮安慢慢又有好转,便定居在淮安了。如今天下都崇尚道术,我爹也希望我能学习一二,便安排我来了这里。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故人。」 他顿了顿,又问,「不知幸恆兄,你又如何到了这玉虚山的?」 「我啊!」我想了想,道,「我情况跟你一样,都是被迫的。」 其实我也不完全是家里希望我来的,严格说起来,我在玉虚山也有好些个年头了。很小的时候,我总爱生病,用师父的话说,我这是招惹到不干净的东西,被他们缠上了。师父曾游歷至忻州,当然依我看来,他就是到处化缘,但他非说自己是游歷。一是我容易被脏东西缠上,二是说我骨骼惊奇,天生具有仙资这类的。跟着他学习仙术,一来可以驱魔辟邪,二来可以修炼法术,假以时日说不定能白日飞升。反正最后硬是让我祖父母信了他,便跟着来到了这玉虚山。但是看到我如今还是这个样子,师父大有恨铁不成这类的心情,暗自悔恨自己当初看走了眼。 跟子易又闲聊了一阵,才想起我还有正经事没做,一些弟子的衣裳还没发完,便又嘱咐了他一些门中规矩,这才转身离去。 又去了各师弟房中,中途来到一间屋,木牌上写着楚天常。 敲了门,隔一会开了。 竟然是他! 看样子他还没睡,依旧着着白色衣裳。见是我,他眉毛微触,又很快展开,但还是被我看见了。他神色冷淡,问,「何事?」 没有称唿,没有问候,甚至没有表情。 我……我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早上在一院的时候,我盯着他看到「发呆」,他心中略排斥我,也是应该的。我在心中想。 很快,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我是拿弟子服来给你的。从明天开始,在玉虚门都只能穿这弟子服了,还请谨记。」 我从小徒手中拿过衣服,又端端正正的给他。他双手拿过。虽然觉得这个人我可以确定没见过,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如此面熟。 他看我没走,「还有何事?」 我猜我整个脸上都写着「探究」两个字。 忙又说道,「这是三院,是各位同门进食就寝的地方,前面一院是会客接待的地方,二院是众弟子学习道法的地方。三院后面有个小道,上去可以俯视整个玉虚山周围的景色,出门处左拐,有一汪清泉,里面的水最是清凉。还有,平日山里卯时起戌时修,辰时午时酉时分别进餐。」 …… 从楚天常门口出来,小徒所有所思,我看他,他却欲言又止。 我也不跟他说话。 他忍不住了,怯生生的道,「大师兄,我觉得你刚刚说的有点多了。」 ……「多了吗?」 他认真点头,「嗯,有点多。而且,他竟然没请师兄你进屋。」 ……. 原来刚刚我们一直站在门口啊!
第5页 第3章 玉虚山二 三日之后,待忙完一切琐事,山中终于开始教众弟子仙术。 也不知是谁做的规定,玉虚山中所授的主要不过三种功夫:御剑,布阵,画符。平日里都是先授口诀心法,再配以实际操纵。待学完这些便可出师下山了。 如果潜心苦练,按照师兄们的修炼时间来算,大概五年左右便可学会基本的功夫,可以下山招摇撞骗了。但古人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这般成就的,就比如我,我来玉虚山快十年也还只会稍次的布阵和画图…… 用师父的话说就是,孺子,不可教也。 又过了几日,按照进程,便该真正教众人剑术了。 二院内,师父又滔滔不绝的讲了一堆废话,我年年听,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他却突然话锋一转,「幸恆!」 师父突然一叫,吓得我赶紧回过神来。忙答了声弟子在。 师父道,「就由你来给你的师弟们演示一下御剑之术吧。」 晋钟在旁边使劲憋着笑。 我耷拉着脑袋硬着头皮往前走去。众弟子都看着我。 我吸了口气,也不知有没有很严肃,说道,「夫御剑之术,讲究屏气凌神,做到两个合一。心神合一,人剑合一,藉助口诀心法,用意念操控剑。御剑者,可御剑退敌,御剑降妖除魔,御剑白日飞行,御剑……」 「好啦,不必再将为师的话重复一遍,直接演示就好了!」 师父…师父再次脆生生的打断我! 众弟子窃笑…… 我拿过一把桃木剑放在地上,围着它绕了三圈,众弟子目光炯炯。 我开始默念口诀,心中不断祈祷。 众弟子眼放精光。 突的,我双指指剑,低喝了一声「起。」 众弟子深吸一口气。 …… 桃木剑纹丝不动。 一时,场上鸦雀无声。 我略显尴尬。 又重复一遍,大声念了句「起!」 …… 又又重复很多遍. …… 我在心中暗想,怎么今日又不灵了呢。 终于,众弟子大笑。 师父呈黑色脸,怒目直视着我,大声喝道,「够了!滚下去,到后山面壁去!」 压抑着的人群中爆发出爽朗欢快的笑声。 我开始后悔,心说还是不该撒谎,上次师父要我演示,我怕师父责骂,便找师兄给我画了一道符,但那符只能用一次,上次便成功演示了。本以为逃过一劫,却没想到今日在众师弟面前丢脸。 我从众弟子面前经过的时候,分明看见了谢扶辽那不屑和哂笑的嘴脸。子易朝我微微一笑,大概意思是没关系这类的。目光无意扫到楚天常,他依旧面无表情,不怒不笑。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也对,确实也与他无关。 但不知为何,看到他的这种无视。 我略感低落。 师父又让晋钟去示范,我便转头默然离开了。 我在山上思过崖里待了一月有余。在面壁这些日子里,每天或是晋钟或是一小徒替我送饭送水,我才有机会和他们玩笑几句。待他们一走,我又恢復到冷清寂寥的状态。但庆幸这不是第一次,我也算是思过崖的常客,倒能很快适应。每天醒来便看书,困了便睡觉。 有天夜里,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低低的响起,我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到这句,「幸恆兄,幸恆兄,你在里面吗?」 原来是子易。 洞门被锁上了,他进不来。但这里是禁止入内的,师父不许探视,估计他大概是偷偷来的。 唉,忽然感觉良好了很多啊! 我走到门口,答,「啊,原来是鸾飞兄啊,有劳兄来看我了。我在这里挺好的,鸾飞兄还是快快离去,被师父知道了,肯定又是一顿好罚。」 鸾飞道,「幸恆兄无事,弟就放心了。望兄再坚持几日,很快就可以出来了。」 鸾飞这小子是够义气的,我是打小便知道。记得某次我和他去偷张瞎子的东西,被他的狗发现了,估摸着我们俩都跑不过那狗,鸾飞把心一横,做出壮烈赴死的表情,让我先跑,他去引开那狗。我当时感动得热泪盈眶,便说,好兄弟应该同生共死。就让他先跑,我去引开那狗。本以为他还要推脱谦让一番,没想到他立马答应,转身就跑了。 留我在风中…… 隔着门,鸾飞又和我讲了一下门中近况,他们依旧在学习御剑,他大概能用意念举起桃木剑了,只是控制不住。楚天常学得最快。谢扶辽和楚天常结怨…… 末了,我道,「多谢兄来看我,陪我说话。但兄还是快快下山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他略迟疑,道,「那弟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幸恆兄。」 我想了一下,还是又嘱咐道,「鸾飞兄,虽然你我以兄弟相称,但玉虚山规矩多……」 子易呵呵笑道,「是,弟知道了,大师兄。」 我略满意的笑了笑…… 月余后,晋钟来接我下山。 晋钟笑得春风得意,「大师兄,你面壁的这段时间里,我可想死你了。」 我踹他一脚,「可拉倒吧你,赶紧给我拾掇拾掇,早些下山。」 依我对晋钟的了解,一定是因为我没在,师父就拿他开刀了。他能不想我吗。这猴儿比我还好吃懒做不靠谱。
第6页 我俩一前一后的走着,我问晋钟,「我没在这月里,山中可有什么趣事没?」 晋钟颇无奈的答,「倒没什么趣事,只是新来的弟子实在难以管教,尤其是以谢师弟为主。师父没在,我们几个压根管不住他们。对了,昨日刚比了剑术,倒是议论颇多。」 果然又是谢扶辽那小子。我一定要逮着机会好好修理修理他才行。又听到晋钟说了比剑,便问,「那结果如何?」 晋钟答,「楚师弟先胜一筹。」 楚师弟。果然是他赢了。 上次子易也说他学得快。 那照这个样子看,他才是很有慧根天资的。他那么厉害,应该也会看不起我这个大师兄吧。 想起上次二院里,他漠然的样子。唉,我有些无奈的嘆了口气,大概他也一开始就觉得我是个怂包吧。 其实也不是我不好好练剑,一是,我确实没有慧根,二是,每次我若强行用意念去控制剑,体内便会有撕裂般的疼痛感,好像我的身体承受不起那随之而来的力量。慢慢的,我便放弃学习了。。 刚和晋钟走到三院门口便听到里面在大声喧譁,走进去才看到里里外外都围着弟子。 我扒开一师弟挤了进去,原来是谢扶辽合着几个人,围着楚天常。看样子,楚天常是要回屋,而谢扶辽却拦在他面前。 只见谢扶辽怒目圆瞪,道,「姓楚的,别想跑,把话说清楚。」楚天常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问旁边师弟发生了什么事。 师弟道,「昨天比剑,扶辽兄输给了楚天常,扶辽兄说是因为楚天常使用了什么幻术,他才败的。」这师弟说着,转头一看是我,便又笑道,「原来是大师兄回来了。」 我讪讪的笑了笑。 又听谢扶辽高高在上的说,「姓楚的,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比,用偷学来的幻术,赢了又算什么本事。」 我正要开口,就听到楚天常淡淡道,「赢你还不需要使用什么幻术。」 还是那不瘟不火的语气,相对于谢扶辽的高调咆哮,他就那么冷淡孤傲的一句话,简直完美。谢扶辽被噎得说不出话,我心中暗爽。 弟子们个个都站在院子里,像看稀奇一样。 楚天常明显不想和谢扶辽再做纠缠,遂移步往旁边离开。谢扶辽被他那态度气急了,硬是不让他走,又站前去挡住了他。 他迟疑片刻,只吐了两个字出来,「让开。」 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从他说话的语气,以及谢扶辽的略收敛的表情,大概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脸色肯定很不好看。 谢扶辽让也不是,不让也不是。 一时剑拔弩张。 我看不下去了,脱口道,「谢扶辽你还有完没完。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再勤学苦练,七尺男儿,输也要输得堂堂正正的。又不是什么生死相斗,大家都是同门,楚师弟已经让你几步了,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 院里异常安静,能听见风吹的声音。 我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立刻便成了众矢之的。 几位师弟像撇开关系似的退了几步,很快就将我撇到了中间。 谢扶辽和楚天常都转头望着我。 看是我,谢扶辽刚刚那略收敛的兇狠愤怒又出现在了脸上。他怕不怕楚天常不要紧,但他一定不怕我。 他朝我走过来,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大…师…兄啊!看来是这些日子在洞里苦练剑术有长进了,都摆起大师兄的架子来了。啊?」语气尽是轻蔑和嘲讽。有几个师弟配合着他,笑了起来。 我略尴尬。但一想到我是大师兄,退无可退,而且楚天常还在这儿看着,可不能被他唬住了,我便又鼓起勇气,看着他道,「长幼有序,我一日比你先进山门便一日是你大师兄。听闻谢相爷府上最是讲究规矩,注重礼仪,难道就没有教过谢师弟如何尊师重道,如何兄友弟恭?」 他也不甘示弱,冷笑道,「就怕你承担不起我的礼仪齐全!」 我道,「虽然我剑术比不上你,但术业有专攻,你未必会方方面面都强于我,又何必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何况,在这玉虚山,我始终都是你师兄,这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 当然,我最后这句话也是说给众弟子听的。 我还要说什么,那谢扶辽似乎是气急了,我能感觉到他手中握着的剑在铮铮的响起。 我再次窃喜。 谢扶辽红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跟着他的那位弟子,叫郑渊的,却冷哼了一声,道,「李幸恆,说什么礼义廉耻,你身为大师兄,却不顾伦常,垂涎门中弟子美色就算了,还借大师兄的身份,肆意偏袒。还敢和谢兄漫谈德行,真是有辱斯文。」 我!……垂涎男色? 放你娘的屁! 我感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 旋即,大家都瞭然的样子。因为我曾盯着楚天常看呆了,我现在又在帮他说话…… 我只觉得脸在烧,比他谢扶辽嘲讽我还要难堪。不敢抬头去看楚天常。我听见我的手指在无意中被捏得噼啪的响了一声。 待我反应过来时,那郑渊已经被我用符咒困住,按在地上狂捶。鼻血直流。 还是子易和江铜来才将我拉开。 唉,经此一事,我这大师兄的形象可全没了。
第7页 我好容易才从思过崖回来,又聚众闹事,还殴打同门师弟…… 我将抄完的三千遍《弟子规》整理好,放在桌上。回到三院,竟过了子时。一时抄得头昏脑涨,四肢酸痛。我正手舞足蹈的在活动筋骨,抬头竟发现楚天常屋里的灯还亮着,门也还开着,看来还没休息。 我犹豫一阵,还是决定往他那屋去一趟。 我轻扣了下门,没人应,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楚师弟?」 「楚师弟在吗?」 看来没人!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是出去了。 唉,还好没在。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确实是怕楚天常的。 这刚后退一步,却突然的感觉踩着了什么东西,身体也被挡住了。 我立刻转过身,却是……楚师弟。 他…他刚从外面回来? 我有种偷东西被抓住的感觉,「楚…楚师弟啊!你怎么…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他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只淡淡说了句,「起来!」 我没听懂。「什么?」 他道,「你踩着我的脚。」 我:「……」 他问,「找我何事?」 我……我顿了顿,嘆口气,吞吞吐吐道,「啊!也没事……」 他便也不答话,绕开我,径直朝里屋走去。我又顿了顿,道,「其实,也算有事儿。……」 他在里屋,依旧不搭话。我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半晌,他走出来,换了另一件白色袍子,当然也是门中的弟子服,风度翩翩的。看我还在,他略诧异,道,「有何事?」 我「唿」的吐出一口气,试探着开口,「我认真想了想…觉得,还是该跟楚师弟解释清楚。」 说着,我又瞥了他一眼,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我又继续道,「关于门中的谣传,还请师弟不要生气,我并没有他们说的那种……龌蹉想法。初见师弟,只是觉得面熟得紧,就……多看了几眼,别无他意,还请……师弟放宽心!」我终于一鼓作气说完。 …… 屋里再次陷入死寂。 不说话,为什么又不说话! 娘的!我发誓,我真的很后悔进来。。 我又一次的和他把天聊死了…… 正在我想要告辞的时候,他道,「嗯。」 …… 嗯?没了?嗯什么啊!? 我看着他,他正低眉看着桌上的茶杯。 我呵呵干笑两声,道,「那我就先走了,师弟早些歇着罢。」 他又「嗯」了一声。 …… 出了门一个踉跄,老子腿麻得都站不住了! 手心竟满是汗! 第4章 玉虚山 「大师兄!大师兄!」 晋钟那火急火燎的声音又从外面飘进来。 「有话说话,大早上叫魂啦?」 晋钟「咦」了一下,「大师兄,你学会叫魂了?」 我……门中还确实有叫魂这种道术。 「没有!找我何事?」 「师父又让你去呢?」晋钟悠悠道。 我一听,大惊,该不会上次又和谢扶辽一群发生冲突的事,让他老人家又知道了吧? 自上次打了郑渊,谢扶辽那伙人就彻底跟我槓上了。几乎每天都找我麻烦,还乐此不疲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 搞得我后来看到他们都要选择绕着走。 某次从玉湖桥经过,走到中间发现郑元站在桥头等我,郑元是郑渊的亲胞弟,还笑得阴深深的。我略沉思,还是觉得不要跟他硬碰,毕竟我是大师兄。便转头往回走。却发现另一头,郑渊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得!我头痛起来,今天怕是又不得善了了。 他俩兄弟一前一后朝我过来。 唉,我轻嘆。倒不是说我打不过,毕竟我也在玉虚门待了这么些年。我担心的是,好容易才出思过崖,难道又要进去? 郑渊道,「看你这次往哪儿跑?」 我心道,我哪儿跑了,我只是过个路。 郑元道,「哥,何必跟他客气,先把他丢到水里去喝几口再说!」 我开始挥动手指暗中画符,这富家子弟就是小气,睚眦必报的。 我笑道,「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郑元道,「你身为大师兄,却为私心,暗自画符,殴打同门弟子,违背门规,算什么君子。」 呃,本门确实规定,不准用道术符字对付凡人,何况是同门。 但我上次不是被气煳涂了么。……谁让他说我垂涎……楚师弟的。 我悄悄收回手指。 我想解释,郑元突然道,「今日我就教训教训你。」说着,伸出双指一挥,他面前就出现了一把桃木剑。他再念口诀,手指一转,立刻,那桃木剑就那么直直的隔空朝我刺过来。 后路被郑渊挡住,我一时避无可避,眼看着就要受他一剑…… 我几乎是要闭上了眼睛,当然我知道那桃木剑刺不穿我,只是会疼而已。 !!! 但意外的,没感觉到痛…… 我睁眼。 竟是楚天常! 他站在郑元后面,原来是他控制了剑。 我略诧异。 郑渊道,「楚天常,你少管闲事!」 楚天常收回口诀,桃木剑便「哐」的落在了桥上。他波澜不惊,没有回话。
第8页 却听桥头有人冷笑道,「他倒不算多管闲事。」 原来是谢扶辽。 得。本来想大事化小,这下都来了。 但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揪着不放? 谢扶辽却突然变脸,伸出双指指剑,默念口诀。那桃木剑又突然的飞起来,又直直得朝我刺过来。更狠,更快。 看来谢扶辽真的很恨我! 却又被楚天常拉住。 …… 那剑就指着我横在了中间。 一时僵持不下。 谢扶辽似乎是加大了力量,那剑似乎又有向我过来的趋势,但马上楚天常似乎又使了力,那剑又往后面退了退。 我在心里分析,这样看来,楚天常略胜一筹啊。 郑氏兄弟见状,也伸出双指。 我大惊。 可不能让他们俩插手。楚天常纵然厉害,但也寡难敌众。 我只觉得头疼! 大声喝道,「还有完没完了!」 说完便一道符打了出去。 他们见状,立即收手,楚天常和谢扶辽都飞了出去,而郑氏兄弟离我太近,还来不及撤就都被我挑到了水里…… 楚天常和谢扶辽退几步才稳住,皆惊诧的望着我。 …… 我反应过来,他们好像还没学过画符。……难怪反应这么大……这符的威力原来这么大! 我在心中道,师父,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维护门规,制止同门相斗啊,绝对别无私心啊。 今日不教训他更待何时。 谢扶辽还没反应过来,我便上去一把揪住他,破口骂道,「谢扶辽,你这狗杂种。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你一看见就出言不逊,纠缠不休。你好歹也出身富贵门第,却欺负同门,目中无人,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君子。」 「你……」。谢扶辽反驳。 我打断他,「我怎么了。我好歹是这玉虚山的大师兄,你们当着我的面蛮横无理也就罢了,还想使用剑术想要行刺于我,真当我是死的么?」 谢扶辽推我,愤怒道,「我……」。 我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什么你!你也看到了,老子的符字不长眼,你要是想死就直说。反正老子是思过崖的常客,《弟子规》也不是第一次抄写。你要是想去里面待几天,我自会禀明师父成全了你。那思过崖里,有的是蛇虫毒蚁,有的是你享受的。」 谢扶辽此时无声。 …… 末了,我放开谢扶辽,站直身体,整了整衣裳,又正经道,「今日有失仪态,对不住各位了。身为大师兄,今日之事,我自会在师父面前承担责任,思过崖不是个好耍的地方,还望各位师弟好之为之。」 说完也不理他们,甩手便走。 谢扶辽双眼通红。 楚天常面无表情。 郑氏兄弟在湖里面面相觑。 …… 走到楚天常面前,我道,「多谢楚师弟。」 他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便侧身让了我过去。 等转过迴廊,看不见他们了,我才松了口气。心道好险,他们是凡人,那是收妖的符字,要是我刚刚用力过重,只怕真会将他们打死。 这样一想,便觉得气急,更是后怕。 当然我没去找师父,我又不傻,反正他没看到,谢扶辽自是不会去说,我又何必去找麻烦,被师父知道,还指不定要怎么罚我。 如今叫我去,难道是知道了? 我抓过晋钟,「那师父可有说是什么事没?」 晋钟扒拉开我的手,「那我可不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 一院正屋。 我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低声道,「师父,弟子知道错了,特来自请到思过崖面壁。」我在师父责问前先请罪,或许能被罚的轻些。 师父本来在慢悠悠的品茶,娴静自然,道骨仙风的。待听我说完,「啪」的将杯子按在桌上,怒道,「又犯何错啦?」 我一听师父这气的不行,忙将头低得更低,赶紧承认道,「一错在,不该和同门斗殴。二错在,身为大师兄没有以身作则,三错在,不该对同门师弟使用符字。四错在……」 还没说完,师父那刚喝茶的杯子就碎在了我面前。我抬头,师父不知何时站起来了,面色铁青,鬍子眉毛乱飞,口中只念叨着,「孽徒!孽徒啊!……」 看样子要晕过去了一般,吓得我忙上前给师父倒了茶端到面前,又扶着他坐下,又道,「师父,师父,可别气坏了身体,弟子这就去思过崖,这就去抄《弟子规》。」 师父没回答我,只一个劲儿喘气。 晋钟也忙进来帮师父捶背顺气,道,「大师兄,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 去思过崖的路上,我问晋钟,「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晋钟道,「不是你自己说的嘛!」 我诧异,「难道师父不知道?」 晋钟答,「当然!」 我暗自悔恨。 「那师父本来是叫我去干什么?」 晋钟道,「昨日蓬莱山舍元道长遣门徒来门中,请师父去一趟。师父要出远门,本来是要嘱咐你看管好门中诸事的。谁知你……」 我转头瞪着晋钟,「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晋钟无辜道,「我事先也不知情的。你去面壁了,师父便嘱咐我,我才知道的。」
第9页 !!! 晋钟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第5章 玉虚山四 次日,思过崖里,我还在睡。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又听见有声音道,「这就是思过崖了。」 我心道,还有人来这参观? 但一想,反正不会是来看我的。 復又闭眼。 须臾,门开了。 我斜着眼看了一眼 呵!真是稀客啊。 竟然是谢扶辽。旁边站着一小徒。 谢扶辽站在门口,大概是在「参观」这里的环境,黑着脸,我趁着他打量的片刻,又闭眼养神。 实在是不想搭理他。只是不知他怎么也来了?难道是师父又严格审问了他们一番? 正想着,忽然又听到有脚步声过来,门徒道,「楚公子也来了。」 楚天常也来了? 我闻言,立刻麻熘的爬起来。 谢扶辽沉着的脸更黑了。 楚天常还是那冷峻模样,那无言语无表情的脸在看到谢扶辽也在这里的时候突然闪过一丝不悦,很轻,但很快又恢復过来,走了进来。 谢扶辽瞪了他一眼,便也很快走了进来。 门徒道,「那就请三位师兄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半月后便可出来了。」 他们俩都不发话。 我无奈摇头,道,「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每餐按时送来便是了。」 门徒答了是,便「砰」的将大铜门关上了。 门徒一走,洞里又陷入了深沉的寂寞!…… 中间石桌上有一盏油灯亮着,洞里光线倒不算太暗,三侧皆是平坦石板,上铺着些许茅草,及一张棉被。 我居东侧一席,楚天常大略看了看,便先一步去了我对面坐下,谢扶辽瞪了一阵,只得居上侧。 又是一片死寂。 三人互相都不说话,呈眼观鼻鼻观口状。 娘的。我虽然担心他们打起来,但也实在受不了这样尴尬沉默的境地啊! 犹豫一阵,我试探着开口道,「你们俩……怎么也来了?」 …… !!! ??? 只听见山风吹过的声音。 呵呵,我干笑两声。 楚天常不回答我已经习惯了。谢扶辽,和他结着梁子,他不回答也很正常。 这样一想,呵! 我这是自己找尴尬啊。 心中抓狂。娘的,老子也不管你们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倒下去,将被子往头上一蒙,睡觉! 醒来竟是晚上,因为山中小徒送饭来了。 他将食盒摆在桌上,我问他,「怎么午时的斋饭没有送来?」老子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禀师兄,师父今日出山,晋钟师兄命众弟子去二院听训了,就错过了时辰。请师兄恕罪。」 这小子说话唯唯诺诺的,我也没心情跟他计较,便让他自己离开,又忙过去打开食盒。 几个白面馍馍,一碟咸菜,一壶茶…… 正要拿起一个下口,却发现他们俩都还没动。楚天常静坐着,一动不动的。谢扶辽也躺着,不知睡着没。 我一想,算了,不管他们,我自己先吃了再说,免得又自己找尴尬。 但夹起来的时候又想到,以我对楚天常的了解,如果我不叫他,他肯定是很不好意思来吃的。他从来都端着个架子,所以门中几乎没有谁跟他有多亲密。严格说起来,楚天常比谢扶辽还要目中无人啊。 但很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半点不悦,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又一想,大家都饿了一天了,我也不忍心看着他俩这样斗气。谁叫我是大师兄呢。 唉,我犹豫一下,还是贱兮兮的,厚着脸皮将馍馍端了过去。 「楚师弟?这馍馍还是热乎的,你趁热吃一个再坐着吧?下一餐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他闻言突然睁眼,看着我,目光深邃,似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水。离得很近,我有片刻的眩晕。 我端着馍馍,以为他又不会理我。 他却意外的伸手拿了一个,还说了句,「多谢。」 我大概是笑了,忙道,「不客气,不客气。」 谢扶辽不知何时醒的,或者根本没睡,冷哼了一声,便侧身向里躺着。 我道,「醒了就起来吃饭,都是大老爷们,还要我伺候不成?」 但一想,这样说,似乎不太合适。刚刚还「伺候」楚天常了呢。 復又忍着气,将馍馍给谢扶辽端过去。 谢扶辽阴阳怪气的爬起来,却避开我,说道「我可承受不起!」,便只去石桌旁倒了碗茶喝。 我心中直骂娘,谢扶辽这厮太无理了! 正要爆发。 却听楚天常冷冷的说了句,「他只是在激怒你。」 我楞了片刻。 反应过来。 这厮怕是太无聊了,想激怒我打发时间呢。 谢扶辽被拆穿似的,火气极大的哼了一声。 我对谢扶辽道,「你最好安分点,你没有桃木剑,但我却能凭空画符。」 又去石桌旁给自己倒了碗茶,又给楚天常满了一碗。端过去递给他,他伸手接过。 谢扶辽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又在洞中过了几日,具体几日我也记不清了。每次小徒来送饭的时候,我都抓紧机会和他说两句话,晋钟那小子这次竟完全没有来看我。
第10页 楚天常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谢扶辽一开口就嘴里吐不出象牙。 某天夜里,忽然清醒,发现楚天常还在打坐,双目禁闭。谢扶辽已经睡了,鼾声如雷。 但是,我刚刚真的觉得有人在看着我。而且,那目光是从对面传来的,那么热烈清晰。 难道是错觉? 还是我在做梦? 我坐起来,望着楚天常。 他正对着我,闭着眼打坐。老实说,他其实除了不爱说话,长得冷了点之外,确实算是很好看的,每个部位都很匀称,身材身形都刚好。那句古话怎么说的,增之一分就怎样,减之一分就怎样。 眉毛浓烈,眼睛深邃,鼻子刚毅,嘴唇单薄。呃……听说,嘴唇薄的男子很薄情啊! 「看够了没?」 楚天常突然开口,不知何时,竟眉目清明的看着我…… 我…… 吓得我忙收回目光…… 我老脸一红,解释道,「没……」不妥,这样回答不妥。 「嗯,看……」!不对,这样也不妥。 …… 我最后正正经经的说道,「其实我也没看多久。」 …… 我分明看到楚天常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我好奇道,「你闭着眼都能知道我在看你?」 我是想问,闭着眼难道真的感觉这么强烈?那我刚才睡着了,是不是也是真的有人在看我? 他道,「我睁眼的时候发现你在看我。」 我:「……」 他又道,「原来我闭着眼的时候你也在看我。」 我:「……」 第6章 玉虚山五 我觉得像玉虚山这样的仙山,一定是个集天地灵气,钟灵毓秀的风水宝地,所以,在谢扶辽一脸惊恐的问,「地震了?」 我淡淡的甩了一句,「歇着吧你。」 但说完,我自己也感觉到这山似乎晃了晃。我正站着活动筋骨,一个没站稳,差点踉跄的倒下去。 「难道真的地震了?」 楚天常漠然道,「不像。」 我赶紧去扒开墙上的野草,谢扶辽问,「你在找什么?」 我道,「这里有一个通讯铃,和门中是连通了的,我让晋钟来放我们出去。」 又转身去找铃铛。 楚天常道,「恐怕来不及了。」 果然,山晃得更厉害了,挂着的灯被晃得「哐当」一声掉了下来,石壁上的碎石土壤不住的往下落,地上渐渐的生出一条裂痕。 谢扶辽急道,「怕是要塌了,等不及他们来了。」 楚天常望着门,又转头望着我,「能不能画符噼开?」 谢扶辽像是看到希望一般,也转头问我,「对对对,你不是很会画符嘛。」 我踉踉跄跄的走过去,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大概是能噼开的。 遂将左手手指咬破,在右上掌中画了一道借力符,心中默念口诀,朝着铜门一掌打了出去。 果然,铜门「咚」的一声,破成了两块,朝外倒在了地上。 一阵疾风勐地灌了进来,冷得我一个机灵。 我道了句,「快走!」 便摇晃着跑了出去。 门外竟已是夜黑风高,风雨大作了。雨下得跟瓢泼似的,歪歪斜斜的。树枝在风中乱颤,张牙舞爪,一棵棵树被连根拔起。山下门中灯火通明,弟子门恐怕也正在无措之中。 隐约中,似有一声长啸传来。震动着整个山。 我暗道不好,怕不是地震。这明明是畜生的声音。 难道是什么妖物? 他们大概也听见了,谢扶辽问,「是什么声音?」 这时,我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点思路。 便对他们道,「楚师弟,谢师弟,你们快快下山,召集门中弟子去一院伏羲阵。告诉晋钟,让他启动伏羲阵,怕是崑崙神兽醒了!」 说完便要往山顶上跑,谢扶辽问,「那是什么?」 我道,「来不及解释了,你们下山,晋钟知道该怎么做。」 楚天常看着我,「那你呢?」 「我要去山上看看。如果真的是,或许我能封印住它?」 便不管他们,转头朝山上跑,楚天常却道,「我跟你一起去。」便也立刻跟了上来。 虽然他语气依旧没有温度,但我还是突然感到一阵温暖。 谢扶辽也道,「逞英雄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我谢扶辽不想欠你人情。」说着便也要往山上跑。 我拉住谢扶辽,「收起你的自大。如果真是崑崙,你们能帮上什么忙?那是妖,不是凡人,你们毫无道法,快给我下山去。」 又对楚天常道,「楚师弟,谢谢你的好意。我身为大师兄,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你们快下去吧,这件事你们确实帮不上忙。」 说完,也不管他们便朝着山顶跑了。 雨越下越大,山路崎岖不平,衣裳很快湿透。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神兽是个什么玩意,也从来没见过,只是听师兄们讲过封印的办法。希望师兄们没涮我,要不让今日可就要死翘翘了。 好容易爬到祖师观微道长的石像处,那石像也是晃得越来越厉害,很快就要倒下来一般。听师兄们讲过,那神兽崑崙就是封印在石像下。 看样子真是那崑崙! 我屈腿盘坐在地上,看着祖师爷抖得越来越厉害,看样子真的要冲破了。
第11页 我一边怀念师兄们,以前都是我躲在屋里,看他们去收妖,我只需要等到风平浪静了出来便是。如今赶鸭子上架,我实在是没有把握。一边又同时念心诀,用带血的手指在右手掌上画,很快手掌出现了一道金色血红的符。是血符。 我手掌向下打出去。很快,那石像便晃得没那么明显了,山顶好像也停止了震动。 我松口气。 却突然,那山顶又强烈的震动起来,石像越来越不稳。 石像下一股很强的力量在往上顶。 我快要压制不住了。 慌乱中又伸出左手咬破手指,在右臂上画了血符,双指强行驱动它往手掌出移动。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石像粉碎,一头庞然大物跳了出来! 我被弹出很远,被震的骨头都要碎了,似要晕厥。 眼前是一头三角,三尾,又状似犀牛的怪物。 它「哧」了一声,从鼻孔冒出粗气。 待我挣扎着爬起来,四周却不见那畜生踪影。 我暗道糟糕,它莫不是下山去了。遂又忙不地的朝山下奔去。 赶至山下,远远的便听见惨叫从伏羲阵那方传来。 果然那畜生在这院里。 我脚刚跨进院门,就见一人朝我飞来。我顺势接住,却是郑元,他已经吓得面如死灰了。 我将他放下,又看到晋钟带着众弟子正在和那畜生搏斗。 晋钟御剑朝那畜生飞去,却还没靠近便被一掌拍落了。又有一弟子奋勇而上,皆是如此。 我大声道,「晋钟,启动伏羲阵!」 晋钟爬起来看是我,喜出望外道,「大师兄!你来得正好,我们快坚持不住了。那伏羲阵用了一次,反激怒了那畜生,现在杀红了眼。」 正说话间,只听见一声惨叫,一门人竟被那畜生活活撕成两半。众弟子吓得后退了几步。 却见谢扶辽站得离祖师像最近,那畜生直直的朝他扑过去。 我叫了声「小心!」 谢扶辽已经来不及逃。 我慌乱中打了一道符出去,谢扶辽趁机被楚天常带走。 那畜生却注意到了我,青面獠牙的转身朝我扑过来。 我又不会御剑飞行,一时也是退无可退。心道,这下完了。 但那畜生却没扑到我。我只觉得忽然脚底一轻,耳边忽然有嘶嘶风声刮过。待回过神来,已经被楚天常带到另一边和众弟子站在一起了 他又帮了我! 那畜生再次被激怒,朝着众人过来。楚天常御剑飞了出去。 竟是和畜生近身相搏。神色冷峻,刀锋犀利。 但他毕竟不会道术,御剑也还在初学阶段,一直处在下风。 我看得胆战心惊。 很快楚天常被打落在地。谢扶辽,冯鸾飞,江铜,郑渊,相继而上。 天上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划破浓云,一瞬而过。 待他们都被震飞时,我已经站在了伏羲阵中央。 我一甩长袖,喝道,「晋钟,符纸!」 很快一串符纸便围成一圈飘在了上方。我伸手划破手掌,将血滴到阵中央,血很快沿着阵法的凹槽流过。血符阵! 我抬头看天,默念口诀。 晋钟疾唿,「大师兄!」 我厉声道,「带众师弟回屋去,不要出来!」 晋钟又道,「大师兄。。。。。。」 我道,「这是命令!你难道想众师弟都死在这里吗?」 晋钟犹豫再三,道,「众弟子,速退回屋里。」 拼死一战。 我在闭眼念咒之前,眼光在人群中找了一下楚天常。如果我今夜死了,不知他可否会皱一下眉头。 但没看到他的身影。 我轻嘆一声,略感失望。 借天符。借天的力量。 天雷滚滚,天助我也。只是,引这力量之人,必定难逃波及。凡人子躯,如何承受得起这天界之力。这是门中禁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我九死一生。 那畜生向阵中扑来,我念起口诀。俄顷,风云变色,电闪雷鸣。一道白花花的闪电从天空降落。。。。。。 第7章 玉虚山六 我正在做梦,梦到自己成仙了,白衣翩翩的在天上乱飞。飞着飞着,忽然看见前面一人,道骨仙风打扮,我忙追上去打招唿。待追到眼前时,他忽然一个转身,吓我一跳,竟是和师父一模一样,鬍子花白的老头。 我心道,师父也成仙了? 却听他道,「孽徒!速速滚回思过崖去。」 吓得我慌忙逃走,一边逃一边唿救。 …… 「幸恆,幸恆!」 隐隐听到有人叫我。我努力睁眼,却又是师父。我吓得又是闭眼大叫。怎么这梦还醒不过来了! 「大师兄。大师兄。醒醒!」是晋钟的声音。 我再次睁眼。 原来是在我屋里。 师父花白鬍子,正笑眯眯的望着我。看我醒来,似乎松了一口气。旁边站着晋钟,他也是一脸喜悦的样子。又斜着眼,发现众师弟都在我屋中。 我缓了片刻,问到,「师父?我没死?」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哑的哟,喉咙也火烧似的痛。 众弟子皆笑。 晋钟道,「大师兄,你可算醒了,都躺了七天了。」
第12页 七天?! 我问,「那,那神兽呢?」 晋钟倒了一杯水给我,我一伸手,娘的,好个疼。 晋钟道,「还是我来照顾你吧。那畜生被你困住,我们又飞鸽传书给师父。现在已经被师父封印住了。」 我点了点头。 师父难得对我和蔼可亲的样子,道,「幸恆,这次做得很好,临危不乱,有大师兄的该有的仪态,保住了你众位师弟的安危。总算没让为师失望!」 我看了看众师弟,其实我当时也不全是为了救他们,只是觉得,那是唯一的办法。如果用了,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如果不用,那大家一定都会死。但嘴上还是义正言辞道,「保护众位师弟是弟子分内的事。」 师父又露出满意的笑容。 却又听子易道,「师父,那畜生到底是何方神兽?为何会如此兇残?」 众师弟也是皆好奇的望着师父。 师父道,「那东西叫崑崙兽,原是随祖师来,被玉虚山供奉的神兽。但此兽天性兇残狠毒,常趁祖师不在,跑下山去害人,祖师便将他封印。祖师仙逝之后,嘱咐弟子将其镇压在自己的石像之下,希望能凭藉石像再次封印,防止它再次出来害人。」 师父略停顿,又若有所思道,「只是,神兽封印多年,皆无异像,不知为何会突然冲破封印?」 师父陷入沉思,一时房中无话。 半晌,师父道,「幸恆,你先好生修养吧。待好些,为师再带你去重新封印。」 我点头答了是。 师父先一步出门,众师弟也就随着出去了。楚天常在最后面,他刚刚大概也是站在最后面,我都没看到他。步出门槛之前他略停顿了下,冷冷道,「没那能力,便不要逞强。天力不是你可以控制的。」 他虽然这样说,但我却知他是面冷心热。 我笑道,「多谢师弟。」 他没再说什么,提步而去。 我这一战,算是成了众师弟心中的英雄。晋钟说,尤其是最后我独自引天雷困神兽,让众师弟退回屋里,众师弟感激涕零。 我笑而不答。 但英雄也有英雄的烦恼啊,每天接二连三的弟子来房中看望,并表示一下感激和敬佩之情。我每天都要露出长辈似的微笑,和蔼可亲的对众师弟重复这句,「不足挂齿。这是师兄分内的事。」 某次,却是谢扶辽。 唉,我嘆口气,我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的。只言简意赅道,「你要是来道歉,便不用说了,我接受了。你要是来道谢,那也别废话了,我在心里只当你说过了。当然,如果你还要来找我吵架斗殴,请先等我好了再说罢。行了,出去吧,帮我把门带上。」 谢扶辽嘴角抽了抽,道,「如今大家都欠着你人情,你说什么,大家自然不会反驳。」遂往门外走。 我道,「谢兄!我这是真的很累啊。我这一早一晚,都在待客送客。还真不是要端着个架子给你脸色。」 谢扶辽转身看了我一眼,又回来倒了一杯茶给我,「行了。先养着吧你。」 我感激涕零啊! 谢扶辽走到门口,又悠悠道,「以前是我小看了你。」 我得寸进尺,道,「所以啊。以后你要乖乖听师兄的话!」 谢扶辽听罢,一言不发的走了。 其实我心里也惊奇我竟还好好的活着,过了两月又生龙活虎的。如楚天常说的,那天力岂是凡物。我感觉当时我被噼得都快元神出窍了。 晋钟道,「说来也是奇怪,那雷声下来时,师兄身上突然发出了一阵的白光。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待光过后,师兄已经晕倒了,竟还有脉搏。想来,是祖师保佑吧。」 我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便懒得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玉虚山就完了。下一章开始江州新娘。故事开始了哟。 第8章 江州新娘一 山中岁月容易过,很快便又晃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师父没再逼我御剑,我和山中众师弟也算是相处融洽。 偶尔斗斗道法,捉捉小妖,倒也趣味无穷。 只是和楚师弟,依旧不咸不淡。 他话少的可怜,每次看他一人,我总忍不住去和他搭话,但最后都会无话可说。 我害怕他,又总忍不住去理会他。 某次,晋钟又火急火燎道,「大师兄!」 我不耐烦,「师父又找我?」 晋钟答,「不是!山中来了一人,说是找你的。」 我「哦?」了一声。 谁会来找我? 一院厅里。 远远的便看见有位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朴素,在厅中侯着。 我一进去,他立刻放下他手中的杯子,笑脸迎了上来。笑容喜庆,憨厚可爱的开口, 「你是……少爷?」 我听完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里每一个人都出生富贵,多的是少爷公子。谁知道你找哪个少爷。 这蠢奴才。我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家的了。 我道,「嗯!我是少爷。」 心中感嘆,家里的下人怎么会这么蠢! 我小时候有个僕人,长我几岁,常跟我吹嘘外面多好,还鼓动我一起出去玩。我便信了他的邪跟他熘出去。结果走着走着岔了道,他把我丢了不说,还把他自己给丢了。最后还是我自己沿着路走回去,又带人去才将他找了回来。
第13页 我道,「可是家中有什么事?」 他躬身道,「过几日便是老夫人八十大寿,老爷说公子常年在外,好久没回去过了。希望今年能回去陪老夫人过过生日。特派小的来接公子回家。」 原来祖母都八十了! 我略沉思了片刻。不知不觉我竟来这玉虚山十年了。 十年前,祖母七十大寿,宴请四方宾客。我也正是在宴席上得见师父。这一走,竟是十年。 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 自然是该要回去一趟的。 我道,「今日不早了,你在这山中歇了罢。待我禀明师父,明早便同你下山。」 僕人欣喜答是。 我忽然想起还不知道他名字,便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道,「奴才叫小跃跃!」 我一口茶喷得老远! 吼道,「这谁取的名啊?!」 他恭恭敬敬道,「是少爷您取的,您不记得了?小时候奴才跳得高,您说不如就叫小跃跃。」 我……我小时候竟没文化到这种程度? 他又道,「时间真快,少年您长得越发俊了,奴才眼拙,差点没认出来。」 嗯。这句话我爱听。 夜里,我去禀明了师父。师父也是颇有感慨的说了句,「你都来玉虚山十年了!」 我道,「师父,弟子待祖母寿辰之后便即刻回来。」 师父道,「幸恆啊!你也不小了罢?」 我躬身答,「弟子已是弱冠之年了。」 师父道,「你也该过你自己的日子了。」 师父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师父……」 「好了。你下去吧。你多年未下山,便在山下多待些时日吧,不急着上山。」 我还要在说什么,师父便挥了挥手。 忽然觉得,师父也老了。 玉虚门隔几年都会送走一批弟子。师父到底送走了多少人呢? 我其实想问,师父为什么要选择留在山上呢? 夜里睡得不好,早早便醒了,收拾好了行李,天色依旧尚早,天空如墨色一般,星辰寥落。 我打开门,院里众师弟皆沉醉梦乡,鼾声绵长。 在院中站了片刻,想想还是算了,只是去几日便回,何必去扰了他们清梦。 「要出门?」 背后有声音传来。 我回头。楚天常长衫而立,衣摆在晨风中飞扬。 他主动和我打招唿实在难得。 我朝他一笑,「有些私事要下山一趟。」 他开始沉默,我知道他又没话说了,便道,「那我先走了。」 良久,他淡淡道,「早去早回。」 我感觉心跳快了一下。 抬头看他,他正看着我。 我笑答,「我会的。」 我心中一喜。 第9章 江州新娘二 在薄烟暮霭中飘荡了数日,远处的山庄城郭终于依稀可见。青烟横斜,墨色入画。 我爬到船头站着看了一阵,道,「小跃……!」 这名字……实在是突兀,喊的我差点闪了舌头。 他很快出来,「少爷怎么了?」 我瞅他一眼,一个人高马大的人叫这样的名字,简直是我人生的败笔,嫌弃道,「把这名字换了罢。」 他倒也没意见,只说「凭少爷做主。」 我略沉吟,刚好远处一群白鹤亮翅,翻山而去。 有了,我道,「就叫白鹤吧。」 他点头答好。 我指着前面,「前面是哪个州县来着?」我少小离家老大回,自然已经忘得干干净净了。 白鹤道,「前面是江州。因临水,盛产莲藕。听说这里的藕粉羹和莲花糕算是一绝。待会上岸了少爷可去尝尝再走。」 我道,「藕粉羹倒少见,莲花糕咱忻州多的是,有什么稀奇的。」 白鹤笑嘻嘻的,「少爷不知,这江州地处下游,依山傍水的。有道是,这人杰出地灵,这长出来的莲藕自然与众不同了。」 我知道他在乱说,抬手便敲了他一下,「人杰出地灵,这地灵还出妖精呢,鬼扯煳弄起你少爷来了。」 白鹤忙躲求饶,却突然感觉船身一动。我抓住栏杆才稳住,低头,似乎见一黑影从船地下快速游过,转瞬便没了踪影。 「刚刚游过去的是什么?」 白鹤看了一阵,「哪有什么游过去了?」 是他没看到?还是我眼花了? 泊了船上岸,很快就步入了闹市里。 各色商贩,市井九流,皆穿梭于此。公子佳人,你侬我侬。老妇愚公,骂街堵市。…… 倒是一派其乐融融。 还是我熟悉的样子。 我和白鹤在射阳楼坐着喝藕粉羹,加了几碟糕点。倒是清香扑鼻,清雅合适。入口顺滑,确实不错。 常年没吃这些东西,很快便下去一碗。抬头见白鹤还有大半碗端着。 忽然想起白鹤说的,这里的莲花糕也不错,也想给祖母带些回去尝尝,便道,「你先吃着,我去买些莲花糕就来。」 白鹤正吃得尽兴,囫囵着答应了一声又低头用羹。 我出门左右看了看,却没见有卖莲花糕的,只听见前街上好像很热闹,锣鼓喧天的。或许前面有罢。 我走了一阵,终于看到有卖莲花糕的,遂过去买了两包。看前面热闹,便问道,「老闆可知,那前面是在作甚么?这样热闹。」
第14页 老闆笑眯眯看着前面,道「是本地富商冉员外的千金在抛绣球招亲呢。」 抛绣球招亲? 「少爷,咱们也去看看吧!」 白鹤那兴奋的声音在我身后突然响起,吓我一跳。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糕点老闆也揶揄道,「是啊,公子何不去看看。听说那小姐端庄贤淑,花容月貌。公子又一表人才,说不定是一段佳缘呢。」 我正要摇头,白鹤那小子却死活将我往那儿拖。「走吧少爷!咱只去看一眼!」 我一想,白鹤这小子也到了春心荡漾的年纪,爱看女孩子也是正常,可能平日在家也难得出去,也可以让他去看看,便任他去了。 走近一看,呵,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我抬头只看到一个个黑色大脑袋。 忽然人潮攒动,爆发出一阵阵欢唿,大概是小姐上秀楼了。白鹤指着上面,道,「那儿,那儿,少爷,快看!」 我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先是只看到挂满红绸的帘子,又看到漆色的朱栏,和那小姐。只瞥见了一眼,倒是仪态万千,优雅高贵的。 本少爷有十年左右没见过女子,眼前这小姐倒是不错,虽然不算倾国倾城,但清新脱俗的,不禁频频点头,又多看了两眼。 「白鹤,咱走……」 我回头,白鹤那小子竟没在身后。 也不知被人挤到了哪去了? 「白鹤!」又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人潮不住的往我这挤过来,我往后退一个,他们就又进来一个。 真是信了他的吹了。 却突然,我感觉有东西朝我飞来,我顺势一接,人潮「啊」了一声。 一下子安静了…… 我手上多了一个绣着彩色璎珞的红球。 我有一刻静止! 「少爷,你接到绣球了?!」白鹤那该死的声音不早不晚的想起。人群再次开始了躁动。 白鹤! 人群愤愤不平道,「哼,竟便宜了这小子。」 「啊,公子原来在这里,您的莲花糕忘拿了。」 原来是莲花糕老闆。他这时看到了我手中的绣球,便作着揖笑呵呵道,「竟让小人说准了,这真是缘分天定啊!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他刚说完,「轰隆」一声,天空竟真打了一声雷。 呵!定个鬼啊。 看来老天都觉得这不是一桩良缘。 我该怎么拒绝才好?别说我还从没想过成亲这件事,何况我与这小姐毫无了解。最重要的是,我总觉得有一个人在等着我,不可能如此草率的。 我被人潮围着,只得拿眼斜白鹤,他轻轻道,「少爷,怎么办?」 我用嘴型道,「我怎么知道。」 很快,就有人来扒开人群,为首的是一位青袍先生,他对我拱手道,「小人是冉府的管家,恭喜这位公子抢到了我家小姐的绣球。我家老爷请公子上楼一叙。」 我心中郁闷,什么抢到了,明明是她扔给我的。这去叙怕不是什么好事。 我便和和气气解释道,「这位管家老爷,我只是过路的,没想抢你家小姐的绣球。这里边肯定有误会,说不定是小姐扔错了人。还请管家老爷去跟小姐解释解释。我就不打扰了,告辞,告辞。」便将绣球还给他。 人潮又开始了议论。 「且慢!」他脸色一沉,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白鹤立刻出来挡在了我前面。 我道,「还有何事?」 那管家这时在心中盘算一番,又和颜悦色道,「这……小人只负责来请公子,其他事做不得主,至于公子的说辞,还请公子当面去跟老爷说清楚吧。」 这…… 我和白鹤对视了一下。他身后还有几位家丁,怕是我不得不去了。 「也行罢。」 他挥手,拦路的人立刻散开了。他又做出请的姿势,「公子这边请。」 我无奈只得潇洒的跟着他们去。 推门进去,屋里一个大腹便便的老头正在喝茶。那管家走过去说了句,「老爷,这位公子请来了。」 又走到老爷耳边耳语了几句。 估计是在跟那老爷讲我的状况。 果然,他说完,那老爷「哐当」的拍了桌子一下,怒道,「放肆!抢了绣球岂有不从之理,这让小女以后如何做人!」 他这样说我也能理解,但是这种事,关乎大家终身的幸福又岂能儿戏呢。 我拱手道,「这位老爷,实在是对不住了,晚生真的只是路过,确实无心抢令爱的绣球。晚生赶着回家探亲,还请老爷小姐放晚生归去,另寻良人罢。」 这时,屏风后传来轻微的响声。 那老爷看了屏风一眼,又沉着脸「就算是无心,我冉家也算是本地名门望族,小女更是温婉和顺,知书达理。配你自是错错有余,你怎能推诿?」 我笑,「这位老爷,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他阴森森的,「那这位公子是宁死不屈了?」 我心道,宁死不屈还可以这样用? 我道,「老爷,强扭的瓜不甜。」 他终于爆发,吼道,「来人!」 看样子他不会让我走啊。 很快屋里进来一群家丁。 「将这二人给我捆下去!」 白鹤站出来道,「谁敢动我家少爷!」
第15页 这小子,气势倒不错,只是不知道能力怎样。 却听屏风后面轻柔的道了句,「慢着!」 须臾便走出一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正是那小姐。 行动处弱柳扶风的。 走过来又端端庄庄的对我颔首致意,眉角多情,双颊微红,道,「公子勿怪。」 又去给她爹行了礼,道,「爹,既然这位公子无心,就让他去罢。」语气倒是颇有些低落。 我道,「多谢小姐。」 那老爷却依旧沉着脸,「不行。传出去,爹的名声事小,你的名节事大。何况,时日已经不多……」 「爹。」 白鹤怒气沖沖道,「你女儿的名节重要,但也不能强迫少爷娶她呀!这周瑜打黄盖,也要他愿挨才是!……」 「行了你!」我打断白鹤,谦逊一笑,「既然老爷如此说,小姐又看得起小生,那小生同意了便是!」 我自然有我的计较。 白鹤不可思议道,「少爷,你……?」 那老爷道,「此话当真?」 那小姐闻言一怔,脸颊更红了。 我道,「当真!」 第10章 江州新娘三 斜阳入水,远处的江面金黄一片,波光粼粼。 楚天常大概又在山上站着看夕阳吧。 白鹤「啪」的将茶杯放在桌上,看来火气不小。 「我说少爷,你还有心情看夕阳,咱们现在怎么办啊?你真要娶那冉小姐?」 我走过去自斟了一杯茶,慢慢品着,「白鹤啊,本少爷还感谢你呢,要不是你非要去看什么 热闹,本少爷还真错过了一桩好姻缘呢。」 白鹤这傻小子不知道我是说的真话还是在刺他,抬头看着我,「少爷。。。。。。」 我摇头,现在知道事大了? 也不想再刺他了,「行了行了,你少爷自有妙计,慢慢等着吧你。」 白鹤一脸崇拜! 虽然我答应了,但那冉老估摸着还是怕我跑了,遂派人送我们到客栈,又派人在门口守着,说是伺候我。妈的,谁要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伺候。 只是我很好奇,那冉小姐容貌又不错,冉家又算是富贾豪绅,怎么这么急着将女儿嫁出去呢。 本想借回家跟长辈商量下聘提亲这些流程来脱身,结果他连这些礼仪都说无关紧要。 难道是这小姐快死了?可今日见她倒无甚异样,并无病容。 照这样看来,这亲就更不能成了。 中途有人送饭来,倒是几道佳肴,全是当地的特色菜。白鹤那小子还拿跟银针在每道菜上插了一遍。我摇头笑,不置一词。 我让白鹤找个理由先出去。那两人看我还在屋里,自然不会怀疑。 是夜。 我推窗,轻轻一跃便跳了下去。就凭这两个人还困不住本少爷。 至城南,白鹤在那等着我,夜色已深,他在那冷得跺脚。 「少爷,你可总算来了。奴才还担心。。。。。。」 我打断他,「行了,这不出来了嘛。马车呢?」 他抬手朝着黑暗处,「在那呢,奴才找了好久才买到的。」 我忽然想起,「莲花糕呢?」 「在马车里呢。快上车吧少爷!」 就是买莲花糕,弄得如此狼狈,还要连夜跑路。 白鹤还算有心,车里竟添了几张软垫和靠枕。 我这昨夜在船里飘摇了一夜,今日又如此奔波,还真是有点累了。挨着枕头竟昏昏欲睡。 山下的渡口,楚天常在那站着,冷冷的问我,「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闻言一喜,答,「这不已经回来了。」 楚天常在说什么我还没听清,突然感觉一震。我睁眼。原来是在做梦。 我怒道,「怎么搞得?」 打扰老子美梦! 其实也不算是美梦,楚天常还是冷冰冰的在质问我。 但我,竟不愿意醒来,总想着跟他再多说些话。 许是火气太大了,白鹤在外面喏喏的解释,「少爷,有位姑娘突然冲过来拦住了马车!」 我挑开帘子。竟是位样貌端庄的姑娘。穿着单薄,在风中抖擞。 呵。本少爷今年大概犯桃花啊。才出山便碰到两个姑娘。 她扑一声在我面前跪下来,「求公子搭奴家一程,只需送奴家出了城就好。求求公子。」一边说又一边磕头。 看她这模样,我和白鹤又对视了一下,大晚上她一个姑娘家的在大街上。我自然收起了我的火气,沉思片刻,抬手道,「快上来吧!」 便又下去将她扶上来。白鹤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我道,「走吧!」 两个大男人难道还怕一个姑娘。 一时无话,她坐在车的一个角落。我看她抖得像筛糠似的,便将披风解下来,「先披着吧!」 她怯生生的看了我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接过去。道了句「多谢公子。」 我道了句「不客气。」 一时又是无话! 我大概是很久没和姑娘打过交道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跟楚天常相处还要尴尬! 又过了好久,安静的车厢里,忽然听到「咕噜」一声。 是谁饿了?不是我。那就是她了。她自然羞得将头低得更低了。我忽然想起车里还有两包莲花糕,便拆开一包,「姑娘要是饿了,可以吃一点垫垫肚子。」
第16页 她又犹豫着接过去。我继续闭眼假寐,却听到抽抽搭搭的哭泣。她尽量吸着鼻子,大概是怕打扰到我。 她竟然在哭! 我又不擅长安慰人,这种事也是第一次碰到,只得胡乱道,「姑娘,要是有什么难事可以跟在下讲,或许,在下能帮姑娘出出主意。」 刚才我没问是觉得不太妥当,这么晚了,这样一个弱女子,不到不得已,怕是真的遇上麻烦了。我好歹也在玉虚门待了这些年,学得都是些斩妖除魔,助人为乐的大道理。如果能帮,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她慢慢的止住了哭泣,朝我扶了扶身道,「多谢公子。」 唉,我最怕这种三两句都是这些虚礼,便主动开口道,「为何大半夜的姑娘只身一人在街上?」 她抬起脸,道「奴家贱姓王字,小名儿晚娘。奴家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出不了城,适才拦住公子的马车,冲撞了公子。」 我「哦?」了一声,一般从家里逃出来。按照那些不靠谱的言情传记,又是这样一个妙龄女子,难道是逃婚? 我道,「难道是姑娘家中遭逢了什么重大的事?」 她闻言,犹豫了一会道,「倒不是。奴家……奴家是逃婚出来的。」她说着又低下了头。 唉,我摇头,这些女孩子,明明是一件很正确的事,为何还要觉得丢脸呢。我呵呵一笑,「也是巧合了,在下也是正在逃婚吶。」 她略惊,看我一眼,大概觉得是同病相怜,有些许亲切吧。她又继续道,「但奴家跟公子不同,奴家要嫁的,是河神。」 「什么?」我诧异。 「什么河神?」河神?娶亲?这年头河神都娶亲了? 晚娘脸上惊恐,缓缓道说道,「三年前下了一场大雨,连下了七天。整个江州都被泡在了水里。州府大人请来法师作法,法师说这是江州得罪了河神,河神在惩罚大家。为了让河神息怒,法师说每年需向河神进献一位新娘。」 我道,「这简直是胡扯!」 八成是那法师招摇撞骗,敛人钱财。河神娶亲,本就是无稽之谈。 晚娘却道,「后来每年江州都会向河神进献一的女子,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竟再也没发生过洪水了。」 我道,「那些女子从哪寻来?」 「那位女子到不能随便找来,需是阴年阴月阴日子时出生的方可。」 听到阴年阴月阴日子时,我忽然想起那日船头下游过的黑影。 难道是妖物在作怪? 「那这一年,是姑娘?」 她神情呆滞的点了点头。 「那这次进献的日子是何时?」 「七日之后。」 七日之后。看来这事不管不行了。 我道,「晚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她闻言,说话便带了些朝气,「真的?」 我正要说「是!」 便听到白鹤「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 我挑开帘子,天竟已经大亮了。面前站着几个人,一人穿着朴素,其余皆官差打扮,中间放了一顶轿子。 轿帘挑开,有人走了出来。那属下躬身道了句,「大人。」看来是当地官员。 我正欲问,那官员便开口,「王晚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逃走。还不快跟本官回去!」 我退回马车,「姑娘先不要出来。」 又伸出马车,拱手道,「不知大人何故拦小民的马车?」 我这一开口,那官员便朝我看过来,瞪着眼道,「好你个刁民,竟敢鼓动我江州河神娘娘逃走!」又挥手道,「来人啊!给我拿下!」立刻便有官差围了上来。 「少爷,怎么办?」 今日怕是又不得善了了。 倒不是沖不过去,只是道不对民。能不用就不用。但救人一命,却是到了关键时刻。 我念起口诀,正挥手画符,却又听到那朴素老人道,「晚娘,下来跟爹回去!」 我正诧异,晚娘却立刻探出头来,朝着那人语气悲凉的叫了声「爹。」 「您就让女儿走吧!」 我大惊,还有自己爹要女儿去送死的? 那爹犹豫片刻,还是坚定了下语气,「不行!你走了,这江州百姓又该怎么办?」 我不以为然,这是在大义灭亲呢。但又想,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仁义,而我们这些成日将降魔除妖挂在嘴边的人却真正什么都没做。一时也有惭愧。 晚娘却不知何时跳了下去,很快就有官差将她抓住了。我还来不及阻拦。 晚娘神情冷漠,「放开,我自己会走。」 那官差还是犹豫着放开了她。 那官员又道,「嗯。早这样,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做河神夫人,那是你祖上积德啊。带走吧。」 晚娘心如死灰般,我想起古来那些和亲公主,以前总笑皇帝无能,要一个女子去换长安太平。或许他们也是无可奈何吧,毕竟牺牲一人,却可换来万人安宁。但整个江州确实不该她一人去承受,何况这明显就是骗局,我不能不管。我道,「晚娘,你若打定主意,我便带你冲出去!」 那官员一听,怒道,「大胆!将他给我捆回去。」 那晚娘凄凉道,「多谢公子好意。大概这就是晚娘的命了。」又转头对官员道,「州府大人,是小女子胁迫这位公子带我出城的,他毫不知情。请大人放了这位公子。」
第17页 倒是位不卑不亢的女子。 白鹤做出忠心护主的表情,道「公子,你先走,我跟他们拼了。」 我心中好笑与感动并存。既然晚娘要回去,这件事我也不得不管,便不如让他抓了我,我到时候找机会再逃就是。 便不做反抗,也让白鹤不动。 晚娘惭愧道,「连累公子了。」 我摆手,「不连累,不连累。晚娘你放心,我会来救你的。」 那官员嗤之以鼻,「哼,自身都难保了,还学什么英雄救美。」 我也不屑理他。 路上,白鹤戚戚然,「都怪奴才没用,不能保护公子。」 我心中好笑,但还是正经安慰他,「无碍。本公子就喜欢英雄救美了。」 只是,不知赶不赶得上祖母寿辰。 第11章 江州新娘四 江州府衙内。 那州府啪的一拍惊堂木。 本少爷还是第一次上公堂内,不免有些胆怯。听说那些个贪官最喜欢用刑。 他道,「你这刁民,姓甚名谁?从何而来?要到何处?为何要鼓动王晚娘逃走?」 流程倒跟那些市井说书的讲得差不多。 我道,「小人李幸恆,家居忻州,本是要回乡探亲,偶遇王姑娘,遂携带她一程,并无他意,望大人明查。」 他又一拍那木头,「一派胡言。那王晚娘深夜会跟你偶遇?你莫不是那无耻淫贼,觊觎其女色,遂携其私奔啊!?还不快从实招来!」 这,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 怎么总有人说我觊觎他人容貌? 他又拍得啪得拍了一下,我回过神来,他道,「来人!看来你是不打不招了!」 这是要屈打成招啊。 看来也不是什么好官。 两官差拿着棒子上前。白鹤护在我面前替我辩解,「我家公子所言句句属实,要打打我,谁敢动我家少爷,我跟他拼了。」 唉,这蠢奴才,倒是有点良心。 那官员咬牙切齿,「你这狗奴才,本官便成全你。来人,给我打,往死里打!」 那两人又去扯白鹤。 看来今日真要破戒了。师父啊,弟子回去就上思过崖反省去。 正欲动手,却有衙役进来在州县耳边说了几句。他听完一惊,很快,那州府便露出笑脸,忙不跌的从座位上起来,「还不快住手!」又朝我下来,一边扶我起来,一边谄媚道,「误会。都是误会。本官竟不知公子是冉员外府上刚招的东床,一时误会了公子。公子快快请起,员外马上派人来接公子,公子先请后堂稍坐。」 他这最初态度转变的。我和白鹤楞了下,竟有点反应不过来。等他说完后面的话,我心中直想撞墙。怎么逃了大半夜还是落他们手里了。 我以为我能掌控全局,却不想,我根本就是在耍猴。 在后堂坐了一会,那州府又是送茶又是摆饭的。 何以一个员外的东床竟让一五品官员如此「礼贤下士」?我略郁闷,只是静坐着。 白鹤这会儿倒吃得香,只道,「不管怎样,不用吃官司了。少爷不用担心,快吃点吧。」 他倒是不用担心了,是本少爷娶亲啊! 没多久,就听有人报,说是接我的轿子到了。 我心中顿时戚戚。 出去,果然,一顶轿子立在门口,除了轿夫,两边各站了一人。是上次守门口的那两位,五大三粗,怒目圆瞪的。 我嘆口气坐进去,道,「走吧!」 只得另想法子脱身了。 白鹤跟在我右边,那两人一前一后跟着。 这冉员外和那冉小姐,倒真是槓上我了!我这逃走,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不愿娶她。他竟还要将我找回去。 唉,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 这山下的事,远比我在山上当大师兄还要复杂啊。 「公子,公子!」却是白鹤的声音。 我隔着轿帘子「何事?」 他又低声道,「那两个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掀开右边窗帘,四周望了望,「哪儿呢?」 「那儿!」 我顺着望去,是两个背影。 他是有点熟,但确实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在山中的时候,他常盯着落日发呆,我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脱口而出,「楚天常!」 像看到希望一般,夺门而出。 那两位守门的立刻过来拉住我。 我大喊,「楚天常!是我啊!我是李幸恆!」 也不知他听到没。 我反手扣这两人,「放开我!」 那两人倒是高手,我的身手竟挣脱不了。一时心急如焚。 却听到冷冷的声音,「放开他!」 他不知何时竟站到了面前。轮廓分明。 那两人闻言相视,须臾拔剑而上。 手起刀落之间,很快都被楚天常挑开,重重摔在了地上。逃了出去。 我心中大喜,「楚……师弟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总觉得我叫他名字有点怪异,天常两个字,我心中念一遍,都好像是犯了大罪一般。 他还没开口,却有声音笑道,「大师兄!你怎么也在这里?可是要上山么?」是冯子易。 我汗颜,走了这么多天,还在这里。 只是,过江至少需要半月余,他们怎么这么快。但看到他们都握着铜剑,顿时瞭然。
第18页 人家会御剑。 周围都围着人,应该很快就有官差会来。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楚天常点头。 射阳楼里,小伙计很快上来四碗藕粉羹,我献宝似的,「你们快尝尝这藕粉羹,实在是一绝啊。」 冯子易吃了一勺,「嗯」的赞许了一声。楚天常没有说话。 子易道,「大师兄,你这是怎么还被人抓起来了?」我汗颜,又絮絮叨叨的跟他们解释了一遍。子易听完哈哈大笑,幸灾乐祸,「师兄今年桃花不浅啊。一出山门就讨了媳妇。」我摇头嘆气,「唉,子易就不要打趣我了。」 楚天常沉着脸,「这就是你说的私事。」 我大窘。不敢看他脸色。 便岔开话题,「你们怎么会下山来了?」 子易道,「前两日师父观天象,江州一带妖气慎重,便派我和楚兄下山一探。」顿了顿又道,「却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师兄你。」 结合晚娘所说的,看来真是有妖物作祟了。我便又将晚娘所说的河神娶亲跟他们说了一遍。 子易听完,沉思片刻,「那我们先去那姑娘家再打听打听。」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我站起来。 却见楚天常八方不动的喝着茶,扫了我一眼,看得我很心虚。他道「现在还走不了。」 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便听到楼下传来躁动。有人上楼来了。 为首的是冉府的管家,然后是刚刚那两个逃走的大鬍子,及一众家丁。 楚天常没理会他们,淡淡道,「你们先走吧!」 「啊?」我略惊。站在原地。 说话间,楚天常已经打倒了两人。 「捨不得那女子?」 唉,我很郁闷的是我总听不出楚天常的语气。也不知道他是在讽刺我,还是真的在问我。 搞得我像二木头似的,只得认认真真答,「没。。。。。。没捨不得啊。」 「那就快走!」语气不容反驳。 我看他手起刀落的,遂和子易跳窗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电脑一直连不上网,所以拖了这么久才更新。。。。。。 第12章 江州新娘五 我和子易在江边等到夜黑才等到楚天常,后面跟着白鹤。 我迎上去,「没事吧?」 楚天常淡淡说了句「没事。」 我放下心来。楚天常这么厉害,肯定会没事,但我还是止不住的担心。 他隔了半晌,又道,「你那门亲事结不成了。」 我看着他。他转头无视我,「我替你回绝了。」 我顿了片刻,哈哈笑道,「那感情好啊。我还正愁怎么拒绝呢。多谢师弟了。」 他是怎么替我回绝的? 他却又看过来,「你真这么想?」 这句话莫名其妙的,我又略楞了一下。点头,「当然!当然!」 子易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看了看天,「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先找地方歇歇脚罢。这江中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贸然下去怕是不妥。待明日再去问问晚娘。」 楚天常没说话,算是默许。子易点头说也好。 沿途打听,好半天才找到王晚娘的家。一婆子领着去,在一个狭窄悠长的巷子里。大门狭窄,屋樑腐朽。看来也是穷苦人家。 「到了,就是这里了。」那婆子道。 又上前扣门,「王大嫂子在家吗?」 我们在下面站着。 隔着一会,有人来开门,是王晚娘的爹。 「什么事啊?」 那婆婆道,「这有几位公子找你呢。」说着又指了指我们。 我本想上前打招唿,那老头本来还好好的,一看是我,立刻变了脸,砰的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我心中郁闷。难道是还在怪我上次搭了他女儿一程? 我上前一步又要去敲门,楚天常却抬手拦住我,「他不会说的。」 我悻悻的的收回了手。 我们只得往回走。子易不怀好意笑道,「那王老爹似乎很恨你啊,大师兄,你莫不是又做了什么事吧。」 我知道他又打趣我,也不理会他,「按理说他不该有这么大的火。而且我也告诉王姑娘我会救她的。难道,他理解错了我的意思?」 刚走出巷子,一群官差便围了过来。 这…… 我们都站在原地。很快走出一人,是衙门的捕快。 我拱手道,「各位大人,不知我们犯了何罪?」 那捕快也不理我,挥手道,「抓起来!」 我和子易对视片刻。 之后。他向右,我像左。 子易和楚天常已经交上手了,来一个倒一个,来两个倒一双的意思。我这刚准备动手,白鹤那小子却沖在我前面。挡着我施展不说,一下子还被踹翻在地。 我扶额,这奴才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那衙役朝我过来,我迎上去一巴掌,又单腿一扫,将他撂下。 白鹤爬起来,一脸崇拜,「少爷,你真厉害。」 我抬眉,「那是!」 却突然被楚天常一拉,前倾了几步。回头才发现,差点被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衙役噼了一刀,幸亏楚天常拉了我一把。 我略尴尬的朝他笑了笑。他不理会我。
第19页 我确实不是打架的料,等我想要去帮忙时,那衙役都被他俩全撂倒了。 呃……我再次汗颜! 逃回客栈,我让白鹤去打探打探情况。 我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那冉小姐为何要着急着出嫁,还硬要嫁给我。那王老爹为何对我态度冷漠?那官差为何又会死缠着我不放? 白鹤突然冲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爷!少……」 我给他倒杯水,「慢慢说!」 白鹤喘着气道,「那冉小姐……被人……杀死了。」 「什么?」我听完一惊。 子易也凌重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今早被发现的。报了官。」他顿了下,看着我道,「如今全城都贴着少爷的画像,要捉拿少爷归案。」 他说着,递给我一张。 我接过去,呵,倒还画的有模有样的。 「少爷,怎么办啊?」白鹤不安道。 「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要怀疑我。」 楚天常道,「拒婚不成,恼羞成怒,起了杀心。」 我大惊。 这样说来,我确实有动机了。那冉小姐一个大家闺秀,与人无仇无怨的,谁会杀了她? 子易道,「会不会跟那什么河神有关?」 我啪的将扇子合上,「我要出去一趟!」 楚天常看了我一眼,「你想闯冉府?」 我又颓坐下。也是,那冉府的人现在见到我,还不得杀了我。河神娶亲的日子将近,我这又缠上了官司。 真是失败啊! 子易道,「大师兄,你也别着急。大不了咱们又回玉虚山。」 我道,「冉府肯定是不能指望了,至于那州府,听说我是那冉府的东床便阿谀奉承的嘴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官,自然不会听我解释。还真是不知从何查起啊。」 楚天常却道,「你在玉虚门这么多年,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确实常常听不出楚天常说话的语气。比如现在,我再一次的不知道他是在嘲笑我,还是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搞得我很难反驳。 我抬头看他。他自顾自的喝茶,「只有死者才知道最详细的答案。」 我认真思考了他的话,试探着问,「你是说,验尸?」 …… 楚天常顿了一下。 「我是说招魂术。」 啊!我恍然大悟!竟忘记了本门还有招魂术。把死者魂魄招来一问,便什么都清楚了。 子易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先去准备吧。」 招魂需要设置祭坛,以示对死者的敬意。还要布下慑魂阵,防止鬼魂逃脱害人。 我不方便出门,便让他们去设置祭坛和布阵。 等到天黑,那祭坛已经在江边设好了。 子易道,「师兄,我学艺不精道术有限,稍有差池,我怕难以掌控。还请师兄来施展吧!」 子易说得很有道理,招魂术,可是直通阴阳。要是招到恶鬼,道术不深,是根本压制不住的。 我道术自然也不深,只是,现在只有这个法子了。 我正打算入阵,楚天常却拦着我,「我去。」 不等我说完便去了。 我…… 不知道为什么,他拦我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第13章 江州新娘六 江风刺骨,衣袂飘飘,子时已到。 楚天常静坐凌神,口中念着我不清楚的符咒,铜剑在指间嗡嗡作响。 我又朝天空撒了一把符纸。白花花的米和黄色的符从天而降,气氛诡异。 白鹤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又朝我靠过来一点。 突然,子易轻轻道,「来了。」 我凌神,江面远处悠悠的出现一白点,慢慢放大,放大。我来不及细看,她竟一下子出现在眼前。 浑身散发着冷气,双目无神,白得渗人。 正是冉小姐。 那日还是花容月色,转眼便是这番模样。上一刻我还在躲避她,转眼便阴阳相隔。突然以这种方式见面,我心里还是有点难以平静。 如今招来的只是她的魂而已,魄怕是早已被地府收押了。她看我神情冷漠,大概已经不认得我了。 她轻飘飘的朝祭坛上的楚天常走去,吓得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慌乱中暗自将符纸握在手里,只要她稍有异动,我便点燃烈火符。 但意外的,她却走到楚天常七步开外停止了,然后端端正正的跪下,朝他盈盈一拜。 看得我们三个目瞪口呆。 楚天常冷冷的问,「因何故而死?」 「□□。」她答的毫无波澜,但又恭恭敬敬。 我和子易互相看了一眼。看来,她确实是被谋杀。只是,难道他们事先知道她要被谋杀?所以才急着找人成亲? 「何人指使?」 她略停顿,又道,「不知。」 这就奇怪了。既然她不知她要死,那她为什么又要急着嫁人?难道,真是看上了本少爷? 我这样一想,不觉又抬头看了她一眼。本少爷原来有这么大吸引力?! 顿了顿,我假咳了一声,楚天常转头看我,我先指我自己,又指冉小姐。招魂的时候禁止被外界干扰,否则容易入魔。 也不知楚天常懂我的意思没。
第20页 片刻,楚天常面无表情转过去,「为何要急于婚嫁?」 看来是懂了。 「河神娶亲。」 什么?! 我心中大惊。 我又比划给楚天常,示意他问问她的生辰八字。 果然也是阴月阴日子时。 末了,楚天常收回铜剑,让她回去。她又规矩着行礼退下。 看得我们又是一愣。 但眼下也顾不得好奇这些,根据冉小姐说的,我心中大概已有了人选。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王老爹看到我会拒我们于门外了。 我们返回客栈。我道,「虽然我已经猜到了兇手大概是谁,但还是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比如,作案动机,作案条件。」 子易接过去,「大师兄也不必太心急,不管怎样,今夜我们还是收穫很大,至少知道了方向。」 唉,看样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困上几天了。本来只是路过,却不想,竟还惹上了官司。这山下还真是不简单啊。 「少爷是在担心怕错过老夫人的寿辰?」白鹤替我倒了杯茶说道。 这小子倒是懂我。 我坐下,望着楚天常,「你们御剑一日能飞多少路程?」 楚天常面无表情道,「我们带不了你,还是不要寄希望。」 我讪先笑,还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子易笑道,「大师兄,为何你始终学不会御剑?按理说,御剑和布阵难易程度相当,何况,你都在山中十年了。」 我颓然。大概我真是天资愚钝吧,学艺不精,还麻烦不断。虽然是大师兄,却处处都得靠着他们。 「因缘际会,何必强求。」楚天常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话虽如此。 我忽然想起,又好奇道,「为何那冉小姐的魂会向你下跪?」 子易和白鹤也看着他。 他将杯子放下,半晌才答了句「不知。」 也不知是真是假。 作案动机,作案动机。我趴在桌上冥思苦想。 像王晚娘那样的贫穷老百姓到底有什么作案动机呢? 两个八竿子完全打不着的人,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她们的生辰八字相同。 既然生辰八字相同,那就都有可能被选为河神新娘。那为什么选择了王晚娘,没有选择冉小姐呢? 我忽然想起那天冉员外递给我的生辰八字。我当时无心娶她,便没有细看。 「白鹤。那天冉员外递给我的生辰八字呢?」 白鹤进来,「不是早扔了么?现在怎么又想起看人家的生辰八字了?再说,昨夜那冉小姐的魂不是都说过了么。」 白鹤这样一说,我恍然大悟。 是啊,阴月阴日子时,这个生辰这么特殊,我不可能没印象的,而且鬼魂不会说谎。那冉员外那天给我看的,一定不是这个。那就是假的生辰八字? 他们改了她的生辰八字! 我突的站起来跑出去。 白鹤在后面喊,「少爷,这么晚了,你上哪去啊!」 「楚师弟。楚师弟。」 我推门进去,里面水汽氤氲的。 待看清后。 「啊!」 我大叫着赶紧退出来,将门关上。 楚天常在洗澡!!! …… 半刻过后,我冷静下来。 我刚刚反应似乎有点过激了。大家都是男人。在山上还和子易,晋钟他们约去泡澡呢。 但是,但是,看到楚天常这样出现在我面前,我几乎是本能的被惊吓到,惊吓之余,还有点,还有点旖旎…… 我在心中想,今日不宜出门,不宜出门,我还是明早再来吧。 正转身欲离开,却听到门开的声音。以及,清冷的声音。 「什么事?」 我转身。撞了个清香满怀。 他着白色亵衣,湿润的头髮散落在双肩两旁。 我觉得我脸烫的厉害。忙将目光移开,尽量自然的笑道,「我知道杀人动机了。冉小姐的生辰被改了,她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所以想要尽早成亲。但是,却不知为何,她的生辰八字还是被王家知道了,他们心有不甘,决定鱼死网破,先下手为强。」 楚天常略沉思片刻,「他们如何作案?」 「如何作案?」 是啊。她们一位是富贾人家的千金,一位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杀了她,还用□□下毒? 第14章 江州新娘七 次日,我还在和周公同游,便听到白鹤在叫,「少爷!快起来,官差往这边来了。」 我一个激灵爬起来。 我去通知子易,又让白鹤去叫楚天常。 撞见他洗澡,让我心里略微尴尬,虽然楚天常面无表情,但我心里却起了涟漪。 算了,能避免就避免吧。 我们收拾一路,从后门出去。 我想了想,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们找了个茶馆喝茶,趁着他们休息的空挡,我决定只身去一趟冉府。 近午时,太阳正悬在当中,街上行人稀少,蝉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吵的人心里抓毛。 我轻手轻脚的绕过巷子,胡同,大街,来到后院院墙。正欲翻身过去,忽听人道,「莲花糕。莲花糕嘞。」 我一听这莲花糕,莫名觉得火大。转身看去,竟是那卖我莲花糕的老闆。我看他时,他也在直愣愣的望着我。
第21页 「公子,你不是……」 我按耐住火气,怕他喊出了声,朝他走过去。朝他拱手道,「还请老闆不要声张。」 他点头,道,「公子,你这是?」他略惭愧又惊奇的看着我。 我唉的嘆气,只大概跟他说我是被人冤枉的,现在来是为了查明真相。其他的也懒得跟他解释了。当初就是在他那买莲花糕,他劝我去看抛绣球,结果惹上了这么多事。 那老闆点了点头。我转身欲离开,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从冉府出来,站在石阶上看了看天,须臾便神色匆匆的快速离开。 但我还是看清她了。王晚娘。 我心中大惊。王晚娘为什么会从冉府出来? 「新河神娘娘也来拜祭冉小姐呢。」老闆在身后悠悠的道。 我闻言转过身,这街上的小贩走南闯北,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便又要了一包莲花糕,「刚才那姑娘您认识?」 他一边包糕点,一边摇头嘆息道,「哪能不认识啊。这不今年江州的河神娘娘么。」顿了下,又感嘆了一句,「只是可惜了。」 看来这些人都知道河神娶亲不是一件好事。 我套他的话,笑道,「这冉员外的面子就是大,连河神娘娘都要亲自来拜祭冉小姐呢。」 那老闆看我一眼,语气却变得生硬,「那河神娘娘以前是冉府的奴婢,来看看主子也是应该的。」 我也能猜到这老闆为何语气生硬。大概是觉得,这冉小姐好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这样说,未免不近人情。 但我也懒得管他这些个想法,反倒是他的话让我心里一惊。 王晚娘是冉府的奴婢! 我似乎一下子想通了。 只是,我不明白,我说了我会救她,她为何还要杀人。她不信我? 我得再去一趟王家。 王家正屋里。 一位老颤颤的婆婆给我上了一杯茶。是王晚娘的娘。 还有三日便是娶亲的日子了。 王娘在旁边坐下,眼泪汪汪的。王老爹坐在上首,也是唉声嘆气。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杀人兇手啊。 早前我来敲门时,是那王老娘来开的门,我还没说明我的来意,那王老爹便看见我了,犹豫了一阵,但还是让我进屋去。 「这位公子,近日家中琐事诸多,实在来不及招待公子。不知公子有何事?」王老娘抹完眼泪对我道。 这让我如何开口? 我犹豫一阵,还是道,「晚生曾与王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小辈不才,曾在山上学过一些皮毛道术,或许能帮王姑娘出出主意。不知能否见一见王姑娘?」 这件事,还是直问王晚娘比较妥当。 那老夫妇互相看了一眼,倒没意料之中的惊喜,脸上淡淡的。 大概是不信我吧。 但还是让我稍后,他们去叫了王晚娘。 王晚娘神情冷漠的坐在我面前,又替我倒了杯茶,「公子还有何事?」 她这种态度,要么是全部都知道,要么是完全不知。 我也不想跟她绕圈子,开口道,「王姑娘,你应该知道冉小姐的死与在下无关。」 她不说话。 「在下无意得知,王姑娘曾经是冉小姐的婢女。」 她听完,身体微颤了一下,很快又恢復正常,脸色崩得很紧。我感觉她在紧张。 「那又如何?」 她这是在强撑着。 看来真是她! 我看着她,「为何?我说过我会救你,你为何要……?」 她也转头看着我,冷笑道,「救我?公子竟是冉小姐新招的夫婿,你如何救我?你忍心让冉小姐去嫁河神?」她又看着门外,道,「真是讽刺。」 我记得那天在马车里,这个女孩子还唯唯诺诺,性情温和。如何,现在竟是这般,冷漠无情,面露兇狠? 但我总觉得不对。 「那日我既然在夜里跑路,意思已经明显。王姑娘这样说,未免牵强。除非你不信我能救你,或者,」我看着她,「还有什么其它的原因?」 她闻言一怔,很快又冷静下来,慢条斯理道「没有罪证,公子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何况,」她顿了一下,又神情恍惚的说道,「我是选出来的河神娘娘,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连官府都不能拿我怎么样。」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似乎在嘲讽。 看来这个锅真是要丢给我了。 我有片刻恍惚。 定了定神,道「王姑娘,河神娶亲的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我是担心,如若我有法子让姑娘逃过河神娶亲,那人命官司姑娘又如何逃过?」 她却笑看着我,「公子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后面的话我没听清楚,只觉得天旋地转的,她的面孔也越来越模煳…… 他们给我下了药! 第15章 江州新娘八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睁眼时,只觉得头昏脑涨,似醉酒一般。 头顶是素色蚊帐,也不知是在哪。 我想爬起来,动了一下,竟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 眼皮太重,我又重重睡了过去。只听到有人道,「怎么还没醒过来?」 再次醒来,发现有人在房里。我开口,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22页 我暗道糟糕。立刻清醒过来。再次尝试起来,依旧一点力都使不上,好像这身体不属于我一般。 头上却已经换成了大红色的帐子及流苏,像是…… 成亲的喜房! 我立刻明白过来,今日难道是河神娶亲的日子? 我晕过去之前王晚娘那句「公子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是什么意思?他们要干什么?难道他们要逼我娶了王晚娘? 「醒了?」 一位姑娘笑莹莹的看着我。 她笑着道「恭喜姐姐,今日就要成为河神娘娘了。」 什么!我心中大骇。我成为河神娘娘?开什么玩笑? 我盯着她,用发不出声音的口型问「你是谁?」 她也看着我,「我是王晚娘的远方表妹啊!特意赶来跟姐姐道喜的!」 不。虽然她的表情天真无邪的,但我认识这个人。 我又用口型道,「你是王晚娘!」 她又咯咯的笑起来,「你才是王晚娘。」 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朝着外面看,又自言自语道,「时辰到了。」 我喉咙完全发不出来声音,只能挣扎着爬起来。我要离开这里。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很快有婆子过来,带着红盖头。 在盖头盖上我脸的那一刻,我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竟然是王晚娘的脸。 我忽然绝望。 就算我现在逃出去,也没人理我了,就算我挣扎,他们只会当成是王晚娘不愿嫁给河神。 我放弃了挣扎,扔由他们扶着我,送我上轿,又往江上抬去。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我这大公子上轿,也算是头一回了罢。 外面又是打鼓,又是放炮的,还夹杂着人潮议论的声音。 我在路上被轿夫颠簸得头晕目眩,倒也冷静下来。看样子他们是想要我代她去沉湖,而她刚好可以换个身份,逃之夭夭。冉小姐的人命官司由我背着,沉湖由我沉了。横竖我都要提她背着锅! 我越想越火大,我这是欠她什么了?我好心救她,她却恩将仇报。那夜,看她楚楚可怜,以为是为出身贫寒的清白女儿,如今来看,真是包藏祸心啊。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但又仔细想想,这也不对。我并没有得罪过他们,他们为何要缠着我?况且,他们身份贫穷,如何这样厉害,能对我下药,还弄了这真假难辨的面具? 忽然听到一声「落轿」。原来竟已经到了。 耳边有做法的声音传来,一会儿天灵灵地灵灵的,一会儿又河神娘娘这类的。 一听就是那种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想我这真正学习道术的却要折在这骗子手里,莫名觉得讽刺。 又听一声,「开船!」 很快我感觉到船在移动了。 心中暗道糟糕! 他们这是真的要沉了我啊! 我抬手,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这该如何是好? 我心中绝望,本来想要证明自己,结果又反被算计了。这可如何有脸见他们? 但又一想,还能不能见到他们都不一定了。 心下悽然。 我还没给祖母拜寿,没和子易道别,没和楚天常,没和楚天常多说两句话……如果,如果能再见到他,我很想告诉他,他散发着我难以抵抗的吸引力。 轿子大概是被船送到了湖中心,然后将人和着轿子一起放到湖里,任它下沉。 我盖着盖头,又使不上力,轿子倒沉的不快。湖风很大,湖面大概是起了漩涡,我感觉轿子已经被卷进去了。 那漩涡大得惊人,湖面似乎有咆哮的声音,耳边尽是波涛汹涌的海浪。湖水不断的往轿子里灌进来。 有妖气! 我虽然无法动弹,但还是感受到了。整个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围,而那来源,正是底下。 它上来了! 轿子已经完全被淹灭进湖里,我屏住唿吸憋着气,在水里泡了一阵,头脑倒是清明了些,手脚也渐渐灵活了点。 我天生水性极好,一时倒不至于被淹死。 我正想着该如何上去,却感觉有一双长长的手伸进了轿子,将我拉了出去。 眼前却是一张白深深的秀美脸面,着深蓝色衣裳,头髮未束起,长长的黑色在水中飘荡。 他难道就是所谓的河神?明显是个妖怪。 我本能的往上游,他却抓着我往湖底去,一时竟挣脱不了。 之后,我终于气不足,失去了知觉。 再次睁开眼! 我在心中感嘆,本少爷近来竟如小娘们一般了,动不动就晕了过去。 我忐忑的看了一眼头顶,竟是华丽精美的装饰,那镶嵌在顶上的不知是什么,耀眼夺目的,再然后就是粉红的纱帐! 看来这是女子的闺房。我在心里这样想。 继续转头,我「啊」了一声,往后一翻身就掉了下去。 旁边竟躺着一长相妩媚的男子,一手托着腮,一双多情的眼睛滴熘熘的盯着我。 我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他下床来扶我,「仙君小心着些,快快起来。」竟是带着兰花指,风情万种的。 吓得我我忙不迭自己爬起来,后退两步。活动一下,才发觉手脚能动了。大红袍还穿着身上,看来他还没发觉我不是新娘。
第23页 我咳了一下,大概也能说话了。虽然能感觉到他不是人,但看他没有害我的意思,我道,「你是何方妖物,敢冒充河神娶亲?」还好声音是我自己的。 他又靠过来,我又不得不再退一步。 他却委屈嗔怒的看我一眼,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一地,「仙君真是好生薄情,小妖这么做,还不是就盼着仙君早日来。」 仙君……薄情? 看样子他大概是认错人了。但他又叫我仙君,那应该是知道我不是新娘了。 难道这一切竟是他指使? 我摸了下脸颊,倒不像是□□,难道是他使用了妖法给我换了脸? 我内心恐惧。虽然本少爷这张脸没那么貌似潘安,但好歹也能看得过去。以后要是顶着一张女子的容颜,那我不得被他们笑话。 他伸出手一挥,我感觉脸上被揭去一层皮,他道,「用这张皮,实在是玷污了仙君的容颜,还请仙君恕罪。」 我朝镜子里看了看,确实是我自己的脸了。但镜中的妖怪却痴痴的看着我,道,「小妖曾得幸目睹仙君天颜,从此便陷入相思,无法忘怀。听闻仙君要下凡歷劫,所以便在这凡间苦苦等待。可惜仙君一直在那玉虚山上,知道仙君要出山,不得已才使了这蠢法子,将仙君请来,实在是罪过,求仙君惩罚。」他竟直直的跪了下来。 跪得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心中快速盘算。他大概是将我认成了那什么仙君。这天上真还有神仙? 得先拖着他,趁机收服了才好。 我四周扫了一眼,一会打起来,不知道我能不能打得过。 水下不适合火符。 金木能克水。用金刚符!但是,我能力不足,把握不大…… 我道,「既然你如此倾慕于我,能否让我离开这里,我还有要事在身。」 先脱险再说。 这话说得我自己都噁心起来。他倾慕于我?!我不由得再打了个哆嗦。 他多情的看着我道,「按理说,仙君开口,小妖自当从命才是。」 我心中暗道有戏。 他却话锋一转,「可是,小妖好容易才将仙君请来,如何能就这样让仙君离去!」 我心中嘆气,这小妖还真是多情啊。也不知是哪位倒霉仙君被他惦记上了。 我安慰道,「你也不要着急,我去办了事,便回来找你再叙前缘。」 唉,本少爷真是厚颜无耻啊,不惜牺牲色相来脱身保命…… 他却听者有意,眼睛放光的看着我,又朝我过来,「仙君此话当真?」 我又往后退,囫囵答道,「当真,当真。」 却发现退到墙壁处了,一时无法再退。 他欺身过来,眼睛火热的盯着我…… 我顺着他的视线,娘的,他竟盯着老子的嘴唇!!! 我暗自握指成拳,这可就过分了。 眼看着他就要亲过来了…… …… 「住口!」我闭着眼将他勐的推开。 他一时不备,竟被我推出去几步远。 我也没那心情哄他了,趁他发愣的片刻,拔腿就跑。 他倒没来追我,声音悠悠的从后面传来,「仙君这一世只是凡人,是跑不掉的!」 四周昏昏暗暗的,我跑过水廊,大殿,又是长亭,又是水廊…… 娘的,门在哪里!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这地方修建得像个迷宫似的。难道是鬼打墙? 我闭上眼,用双耳听水流的声音。 师父说,有些事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感受。 须臾,我睁开眼,眼前清明了不少。 恍然间,我瞥见一束光亮。 那定是门了。 我直直便着光奔过去。 第16章 江州新娘九 那妖怪站在眼前,笑盈盈的。 娘的。耍我! 我竟又回到刚才的地方了。 他玩味的道,「仙君这一生,是逃不掉的!」 便又朝我过来。 我心中唉嘆。 难道本公子堂堂七尺男儿今日竟要贞洁不保?!!!还是一个男妖怪! 「楚天常!快来救我!」我破口而出,一道金刚符用力的打了出去! 我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那妖怪也被弹出去很远。 我跌坐在地上,那妖怪却爬起来,嘴角带着血迹,更加妩媚妖艷。 他冷冷道,「既然仙君如此寡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着竟运起妖术,一团黑雾朝我过来。 我心说这下完了,他被激怒了。 却听「叱」的剑声扑面而来,等我回过神,他们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真是楚天常! 他又救了我。 「大师兄,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不知何时,子易竟到了我旁边。 我摸索着站起来说了句,还好你们来得及时。楚天常已经用手指控制着铜剑,念起了口诀。那剑直直的朝着妖物刺过去,刀锋犀利。那妖怪又使用了妖术挡住,电石火花之间,铜剑嗡嗡作响。 「我去帮忙!」子易说着,便拔剑也卷了进去。 子易也驱动铜剑,同时默念口诀,铜剑便也刺了过去。 那妖渐渐已露獠牙之态,便又再次加大了力。 我这边一时无备,那妖收回一点力气,伸出丈长的手直扑向我而来。
第24页 我还没回过神,他竟抓住我了,将我往外拖。我暗自画符,从手臂注入。他毫无防备,很快便浑身一颤,松开了我。 那是锁妖符。 他被定住了。 他再挣扎时,已经被我们包围。子易用铜剑指着他。 他慢慢的恢復到了那妩媚的姿态,却是颓然凄凉之感。悽然一笑,吐出一口血来,又看着我,「仙君,小妖…小妖…只是,仰慕仙君而已,并无…并无害仙君之意。」 他虽面色惨白,却目光灼热。看得我莫名压抑,也于心不忍。 我道,「我并非你所说的什么仙君,是我欺骗了你。你为那什么仙君,不惜残害人命。天道轮迴,你自会得到你的因果。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仙君,……」 只听见嗤的一声,等我反应过来,他竟是被楚天常一剑刺穿,剩下的话还没说完。 「你……」 我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该说什么。楚天常这一剑,太突然,让我一时…… 那妖很快便化作一道光,须臾之间,什么都没有剩下。 我转头看楚天常,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我犹豫一下,「你……你怎么……?」。 我从来没有质疑过他,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他。 果然,楚天常立刻沉了脸。冷冷的说了句,「你捨不得?」 我…… 我一时无言。 回来的路上楚天常一直沉着脸,一句话没说,他是真的生气了。 白鹤看我从湖里出来,飞似的朝我过来,又是哭又是笑,「少爷,您可吓死奴才了,奴才还以为您……」 我感慨,要不是他们及时赶到,他怕是真的见不着我了。 我看着子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子易看了看楚天常,笑道,「我们到处找了你几天,楚兄怕你被官差带走了,还独闯了监牢。后来又翻遍了整个冉府,依旧一无所获。再之后就是沉湖的那天了,我们估摸着,你或许会出现,便一路随着那轿子。眼见那妖孽拖你进了洞,我们跟上去却岔了道。」他顿了下,又总结道,「还好是来得及时啊。」 原来他们如此波折,楚天常这人,虽然话不多,可是却独闯监牢。我悄悄瞥了他两眼,心中一暖。 我又跟他们大概讲了我出门后的遭遇。 子易皱眉道,「既然事情已经了解,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我摇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有些事既然已经做过,那就应该要承担他该承担的代价。王晚娘的事,还是该有个了结!」 客栈内,我给王晚娘斟了一杯茶。 她又恢復了她以前的模样,又是我初见她那日的神情。 「想不到王姑娘还敢独自来见我?」 她却转头瞪着我,「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只是,这件事与我爹娘无关,请你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又如何?不放过又如何?」我看着窗外的云,那么白,那么自在。 她被激怒,「你放过他们,我任凭你处置,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只要我死了,冉小姐的死,你就永远也洗不清了。」 我心中冷笑,「想不到王姑娘竟也是那狠毒之人。」 「我狠毒?我和她同生辰八字,为何就要我去嫁给河神?而她却能够串通官府,稳婆,改动生辰八字,过正常的生活,还抛绣球让全县的男子皆趋之若鹜?」 她又哈哈的笑起来,「那人说得不错,我命由我不由天,我从小服侍她,现在还要替她去死。而她仅仅是因为我知道了她真实的生辰就要将我赶出来,毫无情分,我怎能甘心!怎能甘心!」 她现在是自己将自己弄煳涂了,歇斯底里的宣洩起了她的情绪。那人应该就是指那妖怪了。 我认识的人皆是仕族子弟,又常年住在山上,无法感同身受,但或多或少也能理解一些。 出身底层,无法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又经人挑唆,一时迷失了本性。 但冉小姐确实已经死了。 我向屏风道,「大人可听清楚了?」 王晚娘闻言一怔,花容失色。 那州县大人从屏风后出来。我无法提供罪证,只好事先请他来听。 我看着王晚娘,「世人皆有私心,所以才有那么多的谨言慎行,道德规矩来约束我们。因为稍错一步,便万劫不復。我不会与你计较些什么,如今你身陷囹圄,却是你应得的。」 又向州县说了关于河神的情况,往后可不必再进献新娘,便告辞出来。 唉,说起来,那妖一直的目标竟是那什么仙君,竟让这些凡人白白遭殃。 「唉,还是做神仙好啊!」 「是吗?」楚天常的声音悠悠的从背后传来。 听不出喜怒。 他有好一阵没跟我讲话了。 我道,「或许吧!具体得等我做了神仙才知道。」 他看我一眼,又转过头,没说话,却也没离开。 看来又是没话了。 「楚师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开口,他是不会开口的。 「回玉虚山。」 是啊!他们自然是回玉虚山的。 我还没回去给祖母拜寿呢,虽然寿辰早过了,但还是该回去一趟。
第25页 也不知何时才会回玉虚山。 我倒也不是有多想念师兄弟们,也没想念师父。我也不是不愿意回家。 我只是听到楚天常说他回玉虚山,而我却是回家,我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我只是因为要和楚天常分别而有点难过…… !!! 这个念头一下子将我拉回神来。 我道,「我今天太累懒得给你们送行,你们明天再动身吧。」 也不管他答不答应,我赶紧转身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 江州新娘完了。下一章开始感情戏。。。。。。 第17章 深宫魅影一 夜里,我在院里信步,白鹤道,「少爷,你在这儿已经熘达一个时辰了。」今夜的月亮似乎格外亮堂,照得本少爷无心睡眠。 我没好脸色,「去去去,边儿待着去。」 白鹤道,「正好睡不着,有人给少爷送了个东西来。好大一个包袱呢,少爷去看看?」 我回头看他,「有人给我送东西?」 「是啊。在少爷房里放着呢。那人有些眼熟,倒好像是冉府的管家。」 冉府的管家?这倒奇怪了。 我随白鹤回房里。那东西用油布包裹着放在桌上。我提了一下,竟一下子没提起来。白鹤将包袱打开,竟露出一个四周镀漆的铁皮箱子,箱子又贴着封条,封条被打湿的样子。 白鹤上下打量,贼头贼脑的道,「难不成是什么宝贝?」 我没好气,「就算是宝贝,他又为何要给我?」 如果真的是冉府的管家,这个人……是要干什么?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转头,他站在门口。 我忙笑道,「楚师弟这么晚还没歇着?」 他却没回答我,径直走了进来。 只听见「嗤」的一声,他已经抽出剑将锁斩断又放回剑鞘了。 …… 白鹤猴急着将箱子打开,我正打算提醒他小心有暗器,那箱子就直直的在我们面前摊开了。 竟是一箱子白花花的银锭子! 我看得目瞪口呆,白鹤狠吞了一下口水,又迅速跑去将房门关上。 我看着他,「你在干什么?」 他将声音压低,「少爷,钱财不露白啊。」 我心中翻白眼。 又转头问楚天常,他拿起一枚掂了掂,开口问我「有什么看法?」 我摇头。 又让白鹤去找子易来。 这件事看来还没完。 须臾子易来。他祖上原是做生意的,对这钱银大概有些道道可说。他拿起一枚掂了掂,又拿到亮处仔细观察了半晌,放下银锭,道,「这大概是官银。」 楚天常:「大概?」 我也看着他。 他道,「说是大概,是因为它和官银又有些许不同。大概是被水泡久了,成色明显有些不同,重量也变轻了。」 楚天常点了下头。 我仔细看了看银锭,果然底下走官铸的字样。那这管家将这一箱子官银交给我是想干什么? 「大师兄这箱子从何而来?」 我这正想说,白鹤接过去,「是冉府管家给少爷的。」 我道,「如果这是官银,难道是冉府想要陷害于我?」 白鹤似想起了什么,「对了,少爷,他还留了一句话。说是请少爷将这箱子带给平山侯。他看过自会明白。」 「平山侯?」谢扶辽的父亲? 子易若有所思,楚天常沉默半天,道,「怕是一趟浑水。」 我站起来,「我去问问他。」 楚天常看我一眼,「他大概不会见你。」 我不死心,「为何?」 子易摇头笑道,「大师兄,先撇开冉小姐的死不说,冉府的人至少不会让你进去。其次,既然他深夜来访,又悄悄去,自然是怕被发现箱子送到了你这里。既然他不亲自去,反而委託你,那他肯定有他不能去的原因。你现在是找他,他怎么可能见你?」 我又悻悻坐下。 白鹤撇撇嘴,「那他为什么要让少爷去?」 这个问题,我大概倒知道。因为我曾自报家门,他大概知道我是玉虚山弟子,他或许又知道谢扶辽也在玉虚山,我确实能见到平山侯。 只是,他为何就觉得我一定会答应他?这个箱子又从何而来?这银锭到底有什么问题? 江风习习,衣袂在空中飞舞。 我拱手,「那就告辞了,过几日我便回山里。」 「大师兄保重。」子易也抬手。 然后步入了船上。 楚天常站在我身边没动,我转头,「楚师弟,也保重了?」 他悠悠道,「我跟你去京中。」 「你跟我去京中?」我的惊讶很快被愉悦代替,愉悦又很快被沮丧代替,「你不是要……」 他目视远处,「有一私事要回一趟。」 原来是这样。他家居京城。 果然是我多想了。 从湖里回来,我想了好久。我和楚天常从相识到现在的种种,想起我每一次在他面前都无所适从但又忍不住和他搭话,这是我找其他理由都无法解释的。他于我而言确实跟别人不同。 我扇自己一巴掌,他是我师弟,我怎么能?何况,像他那样高傲又冷峻的男人,如果知道我心里是这种想法,就算不杀了我,也会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第26页 心中郁郁。 还是趁早斩断的好,能避着就避着吧。 我想了好久才下定主意,结果他又要和我同行,这这,这让我该如何是好? 等我回过神来,子易的船已经开出去很远了。 我讪讪的,「那,楚师弟,我们也走吧?」 他不理我,却对白鹤道,「我和你家少爷往京中去,你自回忻州。」 不是问,而是吩咐。 这可是我的僕人啊。 白鹤「啊?」了一声,看到他目光坚定,他又转头看我。 我也被他那句话吓到了,也愣愣的看着他。这这,这是让我和他单独上路? 他看着我,「不怕你祖母担心?」 他这样说也对,我这一路走到现在还没到家,他们势必会担心我。让白鹤回去报个平安也好。 原也可以先回家一趟,但家中规矩,不许子孙再插手朝堂的事。 我如今虽然只是去交个箱子,但到底也与朝堂有关,还是不让他们知道的好。 但是,如果就我和楚天常,这……我隐隐有些担忧啊。 担忧的同时心中又忍不住窃喜…… 其实我同意将这箱子送去京中给平山侯也是有我的考量。 按照子易后来的推测,会不会是有人在私铸官银。这铁皮箱子大概就是因为河神娶亲那天被冲到岸上来的。如果是这样,这就是很好的证据。 横竖我不过是在山下多逗留几日,好容易下山一趟,而且我也没去过京中。 第18章 深宫魅影二 白鹤准备好车马,便先行一步了。 我目送他走远,无声嘆了口气,转头道,「楚师弟,我们也走吧。」 他点头。 我刚想说让我来驾马,楚天常却先一步进了帘子里。 他倒是真不客气。 但如果让他为我驾马…… 我抖了抖,还是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忙不迭的爬上去,挥一下鞭子,马沖了出去。 如我所料,一路无话。 还好隔着帘子,我在外面驾着马,沿途青山绿水,我一边吹风,倒也乐得自在。 他在车里一直没说话,也不知是否睡着了。 又驶过一段路程,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挂在头顶上了,火辣辣的,衣服贴在身上。我拿袖子抹了两把汗,顿了顿,还是试探着开口,「楚……楚师弟,要不咱在前面树荫下歇会儿再走?」 隔着一会儿,从背后悠悠的传来一个「嗯」字。 我松了一口气。 在前边儿阴凉处停了那车,径直跳了下去。 口渴得厉害,但想起水袋还在车里。 我又轻轻靠近马车,「楚师弟,你要不要下来歇会儿?」 听里面似乎没动静,难道是睡着了? 我又轻嘆气,只能等他醒来再说了。我悻悻的转身,他却又掀开帘子跳了下来,手里拿着水袋。 我又尴尬的笑了笑,「楚师弟,原来你没睡啊。」 他将水袋给我,又往树荫处过去,「路上太颠簸。」 看来是睡得不好,我忙答「难道是太快了?待会我慢点。」 他看我一眼,没说话。 场面一度又开始安静。 我低头看地上的光斑,又在心里「唉」了一声。碰到他,我嘆气的次数真的很多啊。我道,「楚师弟会御剑,原是可以不必跟我遭罪的。」 他看不出喜怒,「你在下逐客令。」而且是陈述语气。那他这是……在提醒我? 乖乖。我听完大惊,这要从何说起啊。 我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拖累了楚师弟。」 平心而论,我确实是很高兴他陪我一路的,尽管他不说话。但一想,既然没结果,又何必要让自己越陷越深。 又上马车,这次,我放慢速度,倒没早前颠簸得厉害。 一路悠闲,暮色苍茫的时候,我们已经驶进了密林里。光线很快暗了下来,雾气又极重,看不真切。 我看了看旁边,「吁」了一声将马车停了下来,又转头道,「我们还是在这里歇息了罢,今日怕是不能再走了。」 别说这马奔波了一天也该喝口水了,这天要黑了,这深林里也不好赶路了。 我刚说完,他竟不知何时掀开了帘子,坐到了边上。 我吓一跳,又尽量若无其事的道,「趁着还看得见,我去拾些柴火。」忙不迭的下车去。 待我回来时,他已经将马车卸下,又找到一处避风的石头了。马在旁边的溪里喝水,他在石头处坐着。 我将柴火点燃,又将干粮和水拿出来。 雾气越来越浓,林子里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我和他围着火坐着。火光跳跃,发出「噼啪」的声音。四周寂静。 「楚师弟为何要来玉虚山呢?」 我这纯粹又是没话找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想和他说说话。 当然,我也没报多大期望。和他好歹也相识了两三年,我大概算是了解他的。 「因为我只能去。」他看着火光道。 「只能去?」难道是跟他们一样,被家里人逼的? 他没回答我这个问题,却突然将目光移向我我,别有深意似的说了句,「就好像我和你,是註定要走一程的。」
第27页 我咬在口里的饼还没咽下,被他这句话给直愣愣的卡在了喉咙里。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和他註定要走一程?是指缘分吗? 要不是我对他略有了解,我会将这话当成……很有深意的话的。 我使劲咽下这口饼,整理了下心绪,正要试探着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却已经闭目静坐了。 我只好噤声。 拿起水袋勐灌了一口,又轻声捶了几捶后背,才感觉通畅了许多。 这林子里雾气大,湿气也极重,万一着凉可不好。我蹑手蹑脚的去马车上拿了斗篷来披在他身上,又往火堆里添了柴火。 他似乎已经入定了。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竟有几分柔和。山风吹来,墨发贴在脸上。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按耐住过去为他捋一捋的想法。 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从来都是冷言寡语,不苟言笑,他不孤独吗?他又会在何人面前露出笑颜呢? 越想竟越捨不得将目光移开。 月光从树叶中穿透下来,似朦胧的纱。 次日,我将行礼搬上马车,正打算去叫他,他已经过来了。 手里拿着昨夜的斗篷。 我笑着说了句,「师弟早啊」,他将斗篷递给我,对我说了句「多谢。」 他对我说谢的次数可真是少的可怜啊。 我徵求他的意见,「我们动身吧,趁着现在凉快?」 他「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今日我驱马,你进去歇着。」然后不等我回答,自顾自的坐在了外面。 我愣了片刻,朝他笑了笑,还是钻进了马车。 他说的任何话,我似乎都不会反驳啊。 又接着赶路。 马车倒驶得四平八稳的,很快我便睡意来袭,昨日夜里,我怕有野兽这类的来袭,又怕火熄了着凉,一直守到天亮才打了个盹。 现在倒睡了个好觉,醒来已时正午。我撂开帘子,马车停在一边,路边有一茶棚,楚天常在茶棚里喝茶。 我下去,坐在他旁边,又招手要了一壶茶。 他看我一眼,淡淡道,「醒了。」 我「嗯」了一声。 天气正热,婵声从四面传来,店家将茶端上来,又回去接着打盹。 或许是有过昨天的相处,今日倒愉快很多,就算不说话也还没那么尴尬。只是,看他沉默,我总忍不住想要跟他搭话。 我四处张望「这是哪儿了?」 他将杯子放下,道,「还远。」然后又无话了。 我笑道,「楚师弟……」他却打断我,「既然没在山上,你可不必以师兄自称。」 我…… 我讪笑,「说的也是。」 当然了,你怎样都是对的,我对你无条件服从。 何况,你从心底里根本就没当我是大师兄罢,你可从来没叫过我大师兄! 但是,不叫师弟叫什么? 楚天常?不行,这样显得太生疏了。 但是,天常……会不会又有点太亲切了? 我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以后唤你天常兄罢。」 想我堂堂玉虚门的大师兄,还要唤小师弟一声兄长! 楚天常略沉吟,然后端端正正的答了一个「嗯」字。 第19章 深宫魅影三 数日之后,我们终于进了京。 入城门时,天已暗沉下来,暮色初上。 果然那句话说得没错,一入侯门深似海。平山侯的府上果然气势威严。 我请门房通报,就说我是谢扶辽的同门,特来拜见侯爷。门房上下打量,进府去了。 楚天常正看着我。 我道,「不这样说,谢侯爷未必肯见我们。」 楚天常道,「不止如此罢。」 又是陈述句。 竟被他看穿了。 我也确实是想先不表明我的来意。毕竟稀里煳涂的替人送了东西来,这东西又来歷不明。 只得道「天常兄洞若观火。」 他默然无语。 须臾门童来报,说侯爷有请。 我们随他左转右拐的,侯府的山水楼阁确实不俗。 走了大半天,终于在一偏殿前止步。那门房让我们稍后,他进去通报。 我无限感慨,「难怪谢扶辽平日里架子端的忒大。」 门房又出来,做了请的姿势。 眼前的侯爷倒是一派平易近人的样子,和师父一般留着花白的鬍鬚,双目炯炯的看着我们。 我心道,谢扶辽这样飞扬跋扈的,这侯爷倒出乎意料。 我们拱手作揖,「拜见侯爷。」 他从上首站起来,「不要多礼。听下人说,你们是扶辽的同门?」 我颔首答是。 他笑眯眯的「请坐罢」 又有丫头立刻来上茶。 楚天常施施然的坐下,我道了「多谢」,刚坐下,便听见有人过来。 「老爷,玉虚门来的弟子在哪里?」 我还没来得及搭话,眼前便被侍女簇拥着进来了一华贵夫人和一娇俏小姐。 我忙站起来作揖,「正是晚辈。」 那夫人早已经开始打量我们了,神情急切「你们就是从玉虚门来的?因何事来府中呢?我儿扶辽可好?他又为何不回一趟?」 这……这一下子让我如何回答啊。 玉虚门规矩,入门之后不得轻易出山。
第28页 「好了夫人,这位公子刚到还没坐下喝口茶,你待他歇口气再说。」谢侯爷出言制止。 那夫人这才收回神色,在上首坐下,又道,「是妇人失仪了,公子请坐罢。」 我答谢坐下,回头看楚天常,他倒是悠然自得的坐着。那小姐侧身坐在楚天常对面,面含微笑,明艷动人。一会儿看我笑笑,一会儿又瞥一眼楚天常。 「公子怎么称唿?」谢侯爷和蔼的问。 我又拱手,「晚辈李幸恆」,又指了指楚天常,「这是楚天常,和谢公子是同门师兄弟。此次入京,特来向侯爷和夫人问好,谢公子在山中一切皆好,请侯爷夫人勿挂。」 「说是皆好,扶辽这是第一次离家,一走便是三年,竟没来过一封家信……」夫人说着便开始抹眼泪。 这,我转头看楚天常,他眉毛微蹙。 我道「夫人有所不知,玉虚门和江州隔着迢迢长河,平日无人来往,所以书信不通。」 这样一想,我又何尝不是,走了大概十年了。大概家中母亲也是如此罢。 我又道,「夫人放心,谢师弟天资聪颖,很快便可学成下山,与夫人团聚了。」 谢侯爷道,「李公子从江州来?」 我转头看了楚天常一眼。 这侯爷果然厉害。 看来那冉府的管家没诓我。 「是。」 「天色也不早了,两位怕是还没用饭吧,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详谈也不迟。」谢侯爷留饭。 楚天常道,「也好。」 席上,谢夫人又问了谢扶辽的近况和琐事。一餐饭在寒暄中过。 饭罢,谢侯爷单独在书房见我和楚天常。 他目光炯炯的道,「可是江州有人让公子传递什么信息?」 我正要开口,楚天常看我一眼,我做无知状噤声。 我和他在沿途谈论过这件事,如果真是有人私铸官银,那这个人是谁? 虽然按照子易和楚天常说的,谢侯爷倒是个大公无私的官,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是交给他,让他秉公办理倒没关系。但如果他就是背后的人,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虽说我不会插手朝堂的事,但也不能为虎作伥。 我改口,「侯爷此话何意?」 谢侯爷捏着他的鬍鬚,神色暗淡了下去,「看来是本侯会错了意。说来惭愧啊!」 「谢侯爷不妨直说。」楚天常道。 谢侯爷朝我们摆了摆手,「坐罢。」又自顾自的感慨道,「莲妃专宠,皇上听信谗言,任用奸相把持朝政。本侯竟别无他法啊!」竟是烈士暮年的悲壮。 如果他所言属实,那江州的信息便是可以帮助他扫除奸佞的证据了。 我正要将那箱银锭交给他,楚天常快我一步站起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 」 我看他,他不理我。 我也只得喏喏点头。 谢侯爷听我们要走,要留我们住宿。我心中正要答好,楚天常又快我一步拒绝。 我又只得点头。 谢侯爷看起来神色忧愁,便没有强留,挥手让我们离开。 出了侯门,我站在门口。 楚天常回头,「不走?」 我长嘆,「楚兄,我可没有银子住店了。」我这本来就没多少钱,一路上该花的都花完了。 他转头往前走,「我有。」 我心中惊讶,他有钱?那为何一路上都吃我的花我的? 果然藏得很深。 进客栈,我立刻被掌柜背后的女儿红吸引了。 我最近一次喝酒还得追溯倒四年前,师兄从山下偷偷带了一罐回来。 一口下去,简直是仙露琼浆啊。 他要了两间客房,小二立刻在前面带路。我犹犹豫豫道,「楚兄。」 他转头,「何事?」 我谄媚道,「能否借我几两银钱?」 他看我一眼,又看了掌柜后面的女儿红一眼,微微敛眉,还是抛了过来,我顺势接住。 他不理我,径直上了楼。 我抱了两坛女儿红上楼,路过他门口,又咚咚的敲门,「楚兄,开开门,我……」 「进来。」 他推门进去,「楚兄,我买了两坛酒,你要不要……」 他沉声道,「玉虚门禁酒。」 呵,他倒守规矩。 我讪笑,他又看着我道,「你身为师兄。」 我自顾自坐下,「你前些日子还说既然不在山中,我大可不必以师兄自称呢。」 他闻言无话。 我也不知他是不想再搭理我了,还是无话可说了。 我又献宝似的,「这女儿红大概还是有些年头了,好香,你要不要来一口?」 他暂时无表情,「这是竹叶青。」 ...... 这,他故意的吧,这不是让我难堪嘛。 我讪讪道,「是吗?」又哈哈的干笑两声,「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恪守门规么,怎么比我还懂? 他又看我,眼睛如墨,「我比你晚入山几年。」 我低头,这个问题问得是有点蠢。 我这才想起正事,「你刚才为何要阻止我将箱子交给谢侯爷?」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怎么想的?」 这,我这不是在问你么。 我好奇道,「谢侯爷难道和私铸官银有关?」
第29页 他道「原来你这样想。」 这这,我不是在猜你怎么想么。 他施施然的喝了一口茶,「如果谢扶辽知道,他大概会记恨你。」 「不不不,楚兄,我可没这样说,我……」 他打断我,淡淡道「你怕谢扶辽?」 我心头一凌。 这这这,这又从何说起啊。 我笑道,「我怎么会怕他。」我是怕你啊。 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我不是怀疑谢侯爷,只是觉得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你最好还是不要趟这一趟水,我们将箱子转日交给他,趁早回山。」 「你是说那个什么莲妃?」 他放下杯子,「你想管朝廷的事?」 我摆手,「怎么会。」 我想了想,他说的很对,江州一个小小的州县便如此复杂,何况一个朝廷。 我站起来,「那早点歇息罢。」 「等等。」 我回头望着他,他八方不动,「留一坛。」 我低头,他抬眉。 虽然是无意,但我真切的感觉到了剎那的心火与血脉膨胀。 本来还想再玩笑几句,我赶紧放下一坛,转身出去了。 我骗不了我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打算去面试文案策划方面的工作,而且诸事缠身,又拖了。。。。。。 第20章 深宫魅影四 夜里无眠,天亮又不愿醒。待我起来,楚天常已经收拾好了,正端坐着,似乎在等我。 我道,「怎么不叫我?」 他站起来握过剑,「走吧。」 我看着他,「现在?我还没吃饭呢。」 昨日在侯府一路跟谢夫人寒暄,没顾上吃饭,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自顾自的往外走,「让人备了粥。」 我二愣子似的跟他下楼,在临窗的位置坐下,小二果然立刻上了一碗素粥。 看到只有一碗,我在心中立刻盘算,他这是打算不管我?让我饿着? 看我迟迟不动,他道,「吃罢。」 我「咦」了一下,「那你呢?」 难道是银钱不够,只能买一碗粥?那他还给我,宁愿让自己饿着? 这让我怎么好意思呢?想不到他竟这样关心我。 搞得我这一大早又是感动又是心动的。 他道「我用过了。」 「哈?」 我的感动立刻烟消云散。 倒是颗粒饱满浓稠适度的样子,我舀一勺正要往肚里送,他却盯着我。 我又放下,「你,也要?」 他将目光移向窗外。 还好脸没很烫。 片刻功夫,一碗粥下去,肚里一阵热烘烘的,整个人精神了很多。似乎胆子也大了些许。我道,「那我们现在就走?你不是有事要回家一趟吗?你家居京中何处啊?」 他收回视线,直接忽视我的问题,只淡淡道「现在走不了了。」 我诧异「为何?」 门口进来一为着水湖色衣裳的姑娘,「掌柜的,昨日夜里可有两位公子来投宿?」 又听那掌柜道,「可巧,还真有两位。」 那姑娘笑盈盈道,「那就麻烦掌柜带个路。」 我看楚天常一眼,她这是沖我们来的? 很快掌柜便带着她朝我们这边过来,竟是昨日在谢侯爷府上见到的小姐,谢扶辽的妹妹。 那掌柜还想要介绍,谢小姐便脆生生的笑道,「可找到两位公子了。」倒是娇俏可爱,楚楚动人的模样。 她迅速瞥了楚天常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双颊微红。 我笑道「原来是谢小姐啊。」请她坐下,「谢小姐有什么事么?」 她挥手,随从立刻将大小包袱拿来,「我母亲准备了些盘缠给两位。这些包袱又是想托两位带给我哥哥的,不知是否麻烦了两位公子?」 楚天常冷冷道,「恐怕……」 谢小姐闻声低眉,我赶紧道「不麻烦,不麻烦。」 心中好笑。 楚天常一直不说话,我只想看热闹,坐了一会儿。 那谢小姐终于抿了抿嘴,又看了楚天常一眼,淡淡道,「那既然如此,我便先走了。」 唉,眼里流露的都是失落啊! 我道「小姐请稍后。我有一物,想要劳烦小姐带回去给谢侯爷。」 楚天常没说话,看样子是默许。我上楼去拿了箱子交给随从。 「这是?」 「这是有人让我们从江州带给侯爷的,还请小姐一定要亲自交给侯爷。」 她让下人接住,看我没有后话,微微颔首,又飞快的瞥了楚天常一眼,转身离去了。 我和楚天常在街上走。 我故意长嘆一声,他似没听到。我又「唉」了一声。 他顿足,「你要说什么?」 我摇头晃脑道,「我只是在嘆楚兄好福气啊!」 他又提步向前,不理我。 我追上去,「楚兄,那谢小姐似乎……」 「够了!」他突然沉声道。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不管我,径直往前走了。 呵。倒忽然严肃起来了。我这不开玩笑么。 我咂咂嘴,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何要跟他开这个玩笑,是嫉妒?还是试探? 我正神游,忽然大量侍卫排着两队过来,将人群往两边赶,敲着锣道,「迴避。迴避。闲人迴避。」
第30页 我跟着人群被推到一边,只得四处张望寻找楚天常。却遥遥的瞥见街那头过来一华丽銮轿,四周都是甲兵拥护,又有天资侍女相随。一路过去,行人纷纷跪拜。 周围人潮拥挤,我一个没留神,差点被推了一跟头。还有被人一把扶住了。 我抬头正要道谢,却是楚天常。 还以为他真不理我了。 我笑,「我正找你呢。」 他凝眉,「跟我来。」 转到深巷里,他轻轻一旋转,便轻轻松松翻身上了屋顶。我看他上去了,只得蹬一脚对面的墙壁,借力爬了上去。 这倒是个好地方,站在这里,街上一切尽收眼底。他四平八稳的站在屋顶,风习习吹来,他的衣摆在风中张扬。 他目光悠远,我道,「轿中的人不寻常?」 他将手中的铜剑拿到我面前,铜剑嗡嗡作响。 我大惊,「有妖物作祟?」 他道「轿中的人不简单。」 我忙在手心画了一道无字符,又将手心向着銮轿伸出去,果然符字在手心呈血红色。 我收回手,「这京中竟有妖怪。」又望向他,「看来暂时走不成了。」 他望向我,「你要管?」 我点头,「我们学道的,不就是为了除妖伏魔么。妖精作怪为祸人间,我们不管谁管。」 他不置一词,但也没说反对。 再看那銮轿,竟是被抬着往宫墙方向去了。 「难道是宫中之人?」 果然,一会儿那轿子就进了宫中。 楚天常一直盯着那轿子,我心中惊讶,难道他已经开天眼了?我只记得玉虚门中我的大师兄有天眼。这可不是勤学苦练就行的,还得看资质。 我道,「你能看到?」 「大概是狼狐一族。」 我感嘆,「乖乖,你竟有天眼了。我在玉虚门待了十年连个皮毛都没摸到。」 他不接话,我又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收起铜剑,淡淡道「下去。」说着转身便下了屋顶。 我只得赶紧跟上。 既然跟宫里有关,那得先向知道宫里情况的人打听情况了。我忽然想起谢侯爷说的皇帝专宠莲妃,保不齐他知道什么消息。但是,谢扶辽的妹妹…… 我回过神,发现楚天常在往谢侯爷府的方向走。 我赶紧拉住他,「你这是?」 「去侯府。」 呵!他还真去侯府了。我忙道,「你不怕谢小姐看上你了?」 他闻言回头,我吓得立刻又闭了嘴。刚才他沉着脸的样子让我不禁害怕。或许是真惹到他了。 忙又改口道,「也对,或许谢侯爷知道些什么。」 他却靠近我,「是你怕谢小姐看上我了吧。」语气听不出喜怒。 这这这,他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是看出来了? 我只觉得脸有些烫。 他甩开袖子继续往前,我在后边愣了片刻,又追上去道,「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要跟你抢谢小姐。」 他扬了下嘴角,莫名其妙的说了句,「那便好。」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谢府的门房看到我们,没有通报便径直领了进去。我道,「不用给侯爷通报一声吗?」 那门房恭敬道,「侯爷还派人到处去找公子呢,如今您二位来,直接进去便是。」 我「哦?」了一声,看来那箱子确实很重要。 那门房直接带我们到书房,谢侯爷听说我们来,立刻请了进去,又吩咐丫头上茶。 我拱手道,「晚辈这次来,是有事想要向侯爷请教。」 「哦?」谢侯爷看着我,「刚巧,老夫也有事想要问问两位公子。」 「侯爷请问。」 他示意丫头出去,这才正色道,「不知这箱银锭是否是陆先生所託?」 「陆先生?」我诧异,「这是江州富商冉府的管家所託。」 谢侯爷略沉吟,很快又瞭然道,「那便是了。他原是我派出去的眼线,原来他卧底在了冉府。」 我心中震惊,原来那人是侯爷府的眼线。 「这其中有何缘故,不知谢侯爷能否相告?」楚天常不卑不亢道。 谢侯爷嘆了口气,无限感慨的说道,「说来惭愧。莲妃受宠,外戚汪丞相弄权,草菅人命,以权谋私。朝廷之上竟无人能与之相抗。本侯多次上书弹劾,均无成效。三年前,我和尚书大人发现汪相私铸官银,尚书大人怕打草惊蛇,又知陛下定不肯下旨明查。遂和本侯暗中搜查。」他顿了顿,又道,「可惜啊。明明已经发现了踪迹,待禀明陛下后带人去时,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原来如此。」我道,「今日集市上有抬銮轿向宫中抬去,阵仗倒是不小。」 谢侯爷眉头紧皱,「那便是莲妃了。你们也看到了,后妃省亲,仪仗竟盖过了国母娘娘。」 我侧身看了楚天常一眼。 只怕皇上是被妖怪蒙了心智了。 楚天常道,「这一箱银锭便是当时所铸?」 「嗯。」谢侯爷又拿起一枚银锭,「八九不离十,所以才想请问两位公子,可知这箱子是从何处打捞上来的?」 我道,「这具体得问陆先生,是他交给我们的。」 谢侯爷摇头嘆息,「他怕是联繫不上了。他如果能逃脱,一定会自己带回来。」
第31页 我不可置信,「您是说?」 谢侯爷点了点头。又道,「想来,定是三年前江州水患,朝廷派汪相赈灾,汪相偷梁换柱,顺势将这些银锭沉湖了。」 我默然。 江州的州县既然能和当地豪绅勾结,又自然不会将赈灾缺斤少两的事抖出来。 只是苦了当地的老百姓。 但一想到江州,免不得又想起那个妖怪,要不是他迷恋什么仙君,也不会扯出这么多事。 虽然我不是那什么仙君,但到底与我有些干系。心中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楚天常看我一眼,又道,「侯爷如今有何打算?」 谢侯爷面露愁容,「为今之计,只能找到沉船之处,那地方肯定不止这一箱银锭。只是,江州三面临海,想要找到实在是不容易。」 所以,这也是他为何要将箱子沉在江州的原因罢。这一箱大概便是湖怪做法时才卷上来的,要不然应该永远都没有得见天日的机会。 我道,「其实也可以不必从汪相入手。」 谢侯爷听我这样,忙道「此话怎讲?」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既然汪相是凭藉莲妃受宠才位极人臣的,那何不从莲妃入手?」 那侯爷本来还以为有戏,听我说完,又神色暗淡,「谈何容易。如今陛下满门心思全在莲妃处,如何让她失宠?又何况,汪相早已在朝堂上根深蒂固。」 我又看了楚天常一眼,他没阻止,我道,「侯爷所言不假。但如果莲妃不是个人呢?」 果然,谢侯爷闻言大惊,「此话何意?」 楚天常淡淡道,「就是侯爷理解的意思。 」 谢侯爷恍惚,跌坐在椅子上。 我道,「侯爷不必担心。您忘了我们在玉虚山是学什么的了。今日来找侯爷便是想请侯爷帮忙,只要抓住莲妃,汪相何愁不倒。」 谢侯爷到底是见多识广,只缓了片刻便又回过神来,「你们需要本侯做什么?」 楚天常站起来,「我们需要侯爷将莲妃引出宫来。」 我点头,「宫中戒备森严,我们无法布阵。」 谢侯爷沉思片刻,「你们先留在府上吧,容本侯想想办法。」 我闻言一惊,这还得了。便也站起来,拱手道,「恕晚辈直言,若住在侯府,万一被有心人知道,难保不会打草惊蛇。」 「这……」谢侯爷略迟疑。 我又道,「何况,侯爷府中女眷众多,我和楚兄两个男子,难免有些麻烦。我们就住在对面金福客栈,侯爷有消息差人来通知一声便是,晚辈实在不敢劳烦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谢侯爷也站起来,哈哈笑道,「难为你事事想得如此周全,扶辽有你们这样的同门,是他的福气。」 我略尴尬的点头假笑。 我只是担心住在这里,谢小姐又来给楚天常暗送秋波而已。 谢侯爷点头没做多留。 我回头,猝不及防,撞上了楚天常投来的探究目光。 我心脏狂跳,忙移开目光,道了告辞,匆匆提步而去。 第21章 深宫魅影五 月色皎洁,风凉如水。 我勐灌一口酒,和衣躺在屋顶上。月光倾泻,远处近处皆是一片霜华,朦胧失真。 有些事,既然想不清楚便不要想罢。能陪伴这一路,便是莫大的幸事了。 「为何嘆气?」轻轻冷冷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我用一只手撑起脑袋,笑道「楚兄,」抬头看看月亮,如玉盘近在眼前,「良辰美景,有没有兴趣上来喝一杯?」 月色镀在他身上,风华绝伦。他略沉吟,轻轻一跃,飞身上来,距我两步远,端然坐下。我还以为他会径直离去呢。 我拿杯子倒了一杯酒递给他,他接过,却只是拿着,也不开口说话。 我好笑,他这个人,还真是「金口难开」啊。但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我早已习惯了如此,倒并没有觉得压抑。 我道,「楚兄这么晚还不睡?」 他朝我看过来,神色清冷,我忙移开目光。「你又喝酒。」 我道,「难得下山一趟,让我喝个痛快罢。」 他没接话,看着远处的灯火。 我轻轻唿出一口气,忍不住道,「以你目前的能力,大概离出山也不远了。」顿了一下,又瞥他一眼,试探问「楚兄,以后有何打算?」 他下山之后,大概会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光是想想,我便唿吸不畅,心如刀割般痛。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他没看出我内心的挣扎,直接忽视我的问题,反客为主,「你有何打算?」 我正满腹心思的在准备如何面对他的答案,没想到他不按常理,问得我毫无准备。 我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 我打哈哈,「大概一辈子待在玉虚山吧。」 心里突然堵的慌,我道「早点歇着罢。」 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头晕得厉害,竟有些轻飘飘的站不住。一个没留神差点摔下去,他扶了我一把,拉住了我的衣袖。 我稳住看他,他正眉目清明的看我。我抽回袖子,跳了下去。 冷月不言,我躺在床上醉意全无,一夜无眠。 谢侯爷派人来传递消息,半月后皇上在祈山围场举行狩猎,会携莲妃同往。
第32页 我和楚天常商量,决定先去祈山看看情况,布下阵法。 我们前脚刚迈出门,一群官兵便围了过来,拿长矛对着我们,我们稍有举动,怕是会直接被扎死。 楚天常未有任何动作,我道,「各位大人,不知有何贵干?」 首领凶神恶煞的「大胆贼人,私铸官银,还不速速就擒!」 这又是唱的那门子戏?「这位大人,怕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只是平常百姓,还请大人明查……」 「少啰嗦。」他一挥手,「抓起来!」 立刻,那官兵便来势汹汹的过来。我暗自握手成拳,正要动手。楚天常递给我一个眼神,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 我迟疑着看他一眼,还是放下了手,任他们将我们带走。 似乎是怕我们看见了什么,沿途都在头上套着黑色的头套。 我在囚车上想,为何他会说我们似铸官银,难道真是谢侯爷?还是说这件事被发现了? 那这一次,恐怕不止是牢狱之灾了,恐怕还有性命之忧。 囚车越走越安静,街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越去越远。我心中道,他们不会要直接动手吧,遂又在心中做足了准备。 但意料之外的,他们还是将我们送进了监牢,只听见锁链开门的声音,我被推了进去。 四周静悄悄的,我扯下头套,眼睛一时难以适应,待片刻,才发觉竟只有我一个人。 楚天常呢? 他不会被他们给…… 我越想越害怕,早知道还是不该任他们将我绑进来,以我和楚天常的能力,大概还是能逃走的。 万一他们要动刑怎么办?万一他们要灭口怎么办?万一楚天常一个没留神…… 不行,我要出去! 我蹲到墙角边去,敲了敲墙壁,又试了试它的厚度和走势。 竟然是铜墙铁壁! 他们这大概是为了防止越狱罢。又在地下敲了敲,倒是土壤,只是也填得夯实。我在牢里扫了一圈,无意瞥见墙壁上的污渍,看样子早已干了。但还是依稀可以闻出这是血渍。 这里看来用过刑。又打量了一些周围,立在两边油碗里的火时明时暗,火苗呈淡蓝色。我虽学艺不精,但大概也看出这里怨气极重,看来死过不少人,并且都是枉死。 有脚步声传来,我站起来。 为首的老者,身形消瘦,颅骨深深凸出,两只精光眼睛镶嵌其中。他打量我,我看着他。 我道,「汪相爷。」我也只是猜测。 他笑容阴深,「不错。」,又转身挥手,让人将我带出去。 「我道,相爷有何指教?」 他坐在上首,悠悠道,「只是想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跟我一起那人呢?」 我现在只想知道楚天常怎么样了。 他眯着眼,「本相给过谢侯机会,他既然不知道感恩,本相该给他提个醒。」 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楚天常还在他们手上? 我看着他,「要我怎么做?」 「哈哈哈,这位公子果然识时务。」他喝了一口茶,又冷笑道,「谢侯为了扳倒本相不遗余力,这些年四处寻找证据,本相何不顺水推舟?」 看来他要先下手。看样子还打算在官银上做文章。 他看我没说话,以为我不懂,「你只需去告诉陛下,官银是谢侯交给你,让你来诬陷本相即可。」 果然厉害,他这一招反客为主,让谢侯爷陷入被动,而他反而变成了被冤枉的那个。如果莲妃在从旁作祟,那谢侯爷便真是板上钉钉了。 但他不怕我反水? 依我刚刚观察的地形来看,我这样逃脱的机会不大,他倒可以趁势杀了我。何况楚天常在他们手上,确实不可轻举妄动。 我略沉吟,「事成之后呢?」 他笑道,「本相放你一条生路。」当然这肯定是假的,他一定会将我们灭口。 但我们未必会束手就擒。 只是,我得先知道楚天常到底怎么样了,他那孤傲的性子,是很容易吃亏的,不知他们有没有对他上刑? 我道,「相爷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但是请不要动我那位朋友,这件事与他无关。他要是有什么损伤,我保不齐会鱼死网破。」我说得严肃认真,他笑意更深。 第22章 深宫魅影六 我在枯草中找了干净的位置坐下。长嘆一口气,果然还是被卷进来了。这山下的人啊,果然都满腹心思,勾心斗角。 每次我都以为我能掌控,但都会突然横生枝节,让我措手不及。 我果然还是只适合闲云野鹤。 忽然听到地下传来几声响动,我惊觉站起来,退到墙边。 须臾,地下枯草被拨开,伸出一双手来,紧接着钻出一个人。 我看得目瞪口呆,竟是楚天常! 他竟然从地下钻出来了。 我正要去拉他,他自己便利落的上来的。我忙迎上去,「楚兄,你?你这是去哪了?」 他自顾自的拿掉他身上的枯草,尽量很平静的道,「我一直在你对面。」 「哈?」我忙又扫了对面牢房一眼,「我怎么没看到?」 「我叫你,你没应。」 「哈?」难怪刚刚我觉得有人在叫李幸恆,我抬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第33页 我又看了对面,那边背光,牢里又阴暗,我一时没察觉也是正常。只是,我这面对光,如果他一直在对面,那刚刚我敲敲摸摸的,他岂不是一直看着?我和汪丞相的对话他岂不是都听见了? 我略尴尬,转头看见他头上还有一截枯草,我未经思考便走过去,帮他拿了下来。他一动不动,我站得很近,他忽然望向我,我被他的气息包围,心跳一漏。 我讪讪退后几步,又讪讪解释,「有跟枯草,有跟枯草。」 他收回目光。 沉默了片刻,我害怕尴尬,「那我们现在想办法出去罢?」我能噼开思过崖的铜门,自然也能噼开这监牢。刚刚没走是担心楚天常,现在他在身边。 是啊,他在身边…… 「现在不能走。」楚天常也找了干净的枯草坐下。 看我没接话,他看着我道,「这是进宫的机会。」 「那你呢?万一他们对你……」 「他们还困不住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是就有那么一种藐视众生,所向无敌的王者气质。如果是谢扶辽,我会觉得他又在吹牛,但楚天常不会,他绝不会做他没把握的事。 他该是孤傲冷峻的,该是无人能及的。 我一时看呆了。 被他彻底征服了。 次日天亮,监牢里便进来一队侍卫。楚天常在他的牢里朝我点了点头。 我提步要走,却被那丞相一把抓住,他递过来一枚黑色药丸。 我道,「丞相这是何意?」却没有接过来。 他阴深着脸,「吞下去。稍有不慎,会经脉尽断而亡。在皇上面前,你自会知道怎么说。」 我冷笑,「丞相这算盘怕是打错了。假如你不给我解药,我也难逃一死,万一我选择大义凛然,拉丞相下水也不是不可能。」 他「哦?」了一声,脸上的皮轻微抽动。又朝着楚天常看过去,继而冷笑道,「那如果给这位公子呢?」说着便将药丸递给随从,让随从拿去给楚天常。我一惊,忙道「且慢。」立刻从随从那夺过药丸,放进嘴里。 这老狐狸。他是我的底线。 楚天常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我脸烫不敢直视。 第23章 深宫魅影七 从进入宫门开始,我便留了心眼认路。我这第一次进宫门,果然皇家威严。 走在中间,周围皆是侍卫随从。按照和楚天常商量的意思,他会逃出天牢,混在人群中进宫,那他大概就在我周围。 我虽不敢四处寻找,但知道他在,心里镇定了不少。 我被带到大殿外侯了好大一阵,大概是那丞相在向皇帝禀告吧。趁着等的片刻,我扫了扫周围,又在手掌上暗自画符,果然呈深深的血红色。看来周围妖气极重。 难道这里不止那莲妃? 须臾,宦官来宣进殿。我被单独带进了金銮殿。 想我这一趟下山,花轿也坐过了,监狱也待过了,现在还有幸得见天子。 我无声苦笑。 脚刚踏进去,立刻有各路目光射来。百官立在两旁,噤若寒蝉。再往前,便是谢侯跪在殿上,丞相站在旁边趾高气昂。我抬头瞥一眼上面,只见那皇帝坐在宝座上,一副虚弱萎靡的样子。旁边慵懒的坐着位华贵雍容,媚态横生的女子。我看过去的时候,她似乎也察觉到什么,脸色忽然凝重,摄人的眼神直直的朝我看过来。 果然是妖。 我拱手,「小民叩见皇上。」 「你便是汪相所说的证人?」皇帝的声音悠悠的从上边传来,中气不足。 谢侯爷闻声回头,震惊的看着我。 我凌神道,「是。」那丞相似松了一口气,我又道,「汪丞相私铸官银,将证据沉在江州,谢侯爷多年搜查,终于找到罪证。汪丞相威胁小民,要小民替他做伪证,来诬陷谢侯爷。」 谢侯爷绷着的脸松了,那丞相的脸立刻沉了下去,转头对我怒目而视。我又加了句,「请皇上明查。」 皇上说了句,「大胆!」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丞相愤然跪下,「禀皇上,老臣所言句句属实。又指着我,「定是这小人让谢侯收买,诬陷老臣,请皇上明查啊!」 那女子朝皇帝靠过去,做委屈状,皇帝立刻柔声安慰。直接忽视了殿上的我们。大家面面相觑。 谢侯爷痛心疾首,咚的直叩头,「皇上!」 皇帝挥手,「将谢侯爷带下去。」 我大惊,想不到这皇帝昏庸至此。 立刻有侍卫上来拉谢侯,我抬头看那女子,她也若有若无的在瞟我。 我抖了抖袖子,立刻落下三枚铜钱。趁她不备,直直朝她飞了出去。她早有察觉,立刻变了脸,袖子一挥,铜钱被打落。 一切都在电石火花间,待回过神来,她已经站起来了,皇上直愣愣的看着他,「爱妃,你……?」 百官皆惊讶。 她意识到她露马脚了。 「禀皇上,娘娘乃是妖精幻化,还请皇上明鑑。」我一边注意着妖怪,一边向皇帝解释。 一石激起千层浪。 群臣面露惶恐。 「陛下,臣妾,……」那妖精悲戚着向皇上解释,皇上立刻吓得往后退,脸色惨白。 百官也震惊着往后退。 失望在她脸上掠过,很快她变得狰狞起来,「臭道士,你坏了我的好事!」便直直朝我扑过来,我一道锁妖符送了出去,没想到她妖术了得,竟生生冲破了。
第34页 「啊」的一声叫,我一个没留神,她那锋利的指甲便近在了我眼前。 只听见「砰」的一声,又接着是一声惨叫。她的手指被楚天常斩落。 我立刻回神,她已经和楚天常斗上了。那妖精有些修为,须臾化作青烟,须臾又突然出现。一时间,早已衣袂翻飞,露出尾巴来。楚天常也是招招冰冷,毫不留情。 殿上百官仓皇失措,早已躲得远远的。 我又抛出三枚铜钱,妖精□□无暇,一时不备肩膀上中了一招。楚天常趁势运剑一挑,一道光划过,她跌落殿中,嘴角的血溢了出来。 她咬牙切齿的站起来,又要运法,却突然,「嗤」的一声,她背后穿过来一把带血的剑。 她大概毫无防备,没用法术护体,竟是被生生刺穿了心脏。 我们都怔住了。 她哀怨的回头,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皇上,你……」 皇上早没有了先前的软弱,虽然依旧有些无力,但面色深沉,「朕早就受够了你这妖孽!」 「你一直在骗我?」 语气尽是绝望。 这倒出乎意料了。我和楚天常都没动,只注意着妖精的动向。 皇帝冷冷道「朕早知你不是常人,只是苦于无法除掉你,只能陪着你演戏罢了。你以为汪相这些年所做的事朕不知道?」 那妖精闻言恍惚。 我一时也有种又被人利用的感觉。汪相早已吓得跌做在地上,眼神空洞。 那妖精凄凉苦笑,片刻后,眼睛变成蓝色,面目狰狞。谢侯爷道了句,「皇上小心。」 那妖精挣脱出来,却没有伤害皇帝,只化做一道光飞了出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楚天常拉着也飞了出去。 我第一次飞,站不稳,只能紧紧抱着他。风从耳边刮过,我不敢睁眼,这一切都太快了。 但我眼下已经顾不得那些了,原来这就是御剑飞行的感觉,原来这就是抱着他的感觉。 忽然好想就这样吧,我们不追了,就这样抱着,永远都不要停下来。 我沉醉在眼前的云雾里,忽然一个颤抖,我和楚天常被抖了下去。楚天常抓着我,又默念心诀,那铜剑自己便朝着妖精追去。我「啊」的一声惨叫,我和楚天常跌进了山里。 虽然飞得不高,我还是摔得龇牙咧嘴。刚爬起来,一道光袭来,我又被楚天常一推,滚了两圈。 我刚想问,只见楚天常往旁边又一个旋转翻身,才躲开了第二次袭击。 竟是一个青面人,五官扭曲着,好像是人又好像不是。他阴深道,「清河仙君,别来无恙啊!」 我站稳抖了抖袖子,心中纳闷,怎么总有人叫我仙君。这是个神仙,还是个称号? 我拱手,「阁下认错人了。在下李幸恆,不是什么仙君。」 他哈哈冷笑,「仙君便是化成灰本将也认得。当年轮迴台本将便告诫过仙君,总有一天我会让仙君百倍偿还。」,他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越说越激昂,「这么多年,本将无一日敢忘,仙子在冰山受苦,本将不伦不类,都是拜你所赐!」 乖乖,这又从何说起啊? 我刚要开口,他便伸出一手,愤声道,「受死吧!」 我正要上前应战,楚天常推我一把,率先一步迎了上去。沉声道,「去追狼妖。」 「可是你……」 他一道符打出去,和那青面人分开,看我还杵着,「还不走!」 我犹豫一下,还是先跑了出去。 那青面人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本将定要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感受!」我顿了片刻,追了出去。 我默念心诀,凭着意志终于在前脚找到踪迹。待走近,发现她被铜剑钉在地上,已经现出原型,一时挣扎着动不了。 我伸出袖子一挥,立刻周围被贴上八道符,我又咬破手指,朝着每道符上抛出一滴血,很快,符纸便燃烧起来,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抽回铜剑,她立刻恢復了人形。看到已经身处阵中,面上大骇,又催动妖术,却被反弹。 「省些力气罢,你是逃不掉了。」 她冷眼看过来,「要不是我被刺伤,凭你一个小小的道士也能困住我?」 她这说的是实话,皇帝刺她那一剑,确实是最伤她最深的。她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件事,忽然凄凉苦笑,「狼王说的不错,凡人没一个好的。」 她的血还不断地在流,我一时看得有些不忍。皇帝刺她那一剑,我也没想到,她就更没想到了。 我道,「我也不是要赶尽杀绝,你若知错,我便放你离去。只是你莫要在踏足人间了。」 她冷笑,「我何错之有?恋上一个凡人,就算错么?」 这,我无言以对。 她不过是恋上一个凡人,就像我不过是恋上一个男人。其实也就是爱了而已,何错之有。 她神色悽然,「为了和他在一起,我抛弃狼族后位。知道他身体羸弱,我自损修为替他医治。我何尝有害他分毫?」 原来皇帝羸弱并非是她所害。想不到她竟是个有情有义的妖精,但皇帝一直在提防她,想要找机会除掉她。 我一时有心提她感到惋惜,但又觉得挂不住面子,「这算你没错,但你却助纣为虐,和汪丞相祸乱朝纲,这难道也没错吗?」
第35页 「那是你们凡人的事。」她不屑道,「当年他救过我,我为了报答他,便答应做了他女儿嫁给皇上,仅此而已。」 「你们人类不是讲究知恩图报吗?」 这,她这样说貌似也对。她只不过为了报恩,为了追求她的爱情,被人类利用了罢了。 我略沉吟,挥手,将符尽数撤回,「你走吧,以后多留个心眼。」 或许她本性不坏。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我,终究道了一句「多谢」,飞了出去。 别说她这只妖精,就是我,也在下山这段日子,见到太多的人心叵测了。 忽然想起楚天常还在和那青面人相搏,青面人那句咬牙切齿的,「本将定要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感受」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突然生起不详的预感,楚天常…… 我抓着剑像疯了一样往山上沖。 第24章 深宫魅影八 心中一直在念叨,楚天常,你可要撑住,你等我。 我跑回刚刚跌落下来的地方,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四周一点声响都没有,只留下断枝残叶,是打斗的痕迹,看样子他们激战了一翻。 「天常兄!」 「楚师弟!」 「楚天常!」 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乱喊,却只听见我的回声传来。早已心乱如麻。 又沿着一条路往下跑,远远的瞥见下面有一抹黑色。 「楚天常!」我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地上躺着一个人。 我一怔,惊慌失措的冲过去,「楚天常,楚天常你怎么了?!」 他纹丝不动,血渍从他的嘴角流下,双眼紧闭,眉头深皱。 我感觉胸口被勐敲了几锤,忽然像窒息了一般,脑袋嗡嗡的响。 全身忽然哆嗦起来,我爬过去抬着一只手去探他的鼻吸。 我不敢唿吸。 山风唿啸。 他唿吸全无…… 我跌坐在地。这不可能。楚天常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 又重新爬过去,轻轻的将他半抱在怀里。「楚天常,你醒醒啊!」 他毫无回应。 我傻在当场。空荡荡的上空,乌鸦徘徊,树枝摇曳。 我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我在粗暴的摇他,嘴里歇斯底里似的吼,「你醒醒!醒醒啊!」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楚天常!楚天常!楚天常……」我只一直喊这个名字。似乎喊一次心里的痛便轻一些。如果不喊,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心痛若决堤的河,我被包围,我要疯了。 有滚烫的液体滴在我手臂上,滴在他脸上,我以为是眼泪,却是鼻血。 血止不住似的,很快他脸上又被滴了一颗,格外妖艷。 我拿着衣袖替他搽干净,很快又滴,我又搽…… 我干脆放下袖子,拿手搽,他的脸已经冰冷僵硬。 搽着搽着,我摸向他的脸,一点一点的摸,又摸了摸他的眉。只想将他的任何都刻在我心里。捨不得放下。 脑海里只有那句「要让我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我尝到了。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然后,我觉得我笑了,轻轻道,「然后我来寻你。」 我不会让你孤单的。 「你在干什么?」有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艰难的转身。是楚天常! 我再次傻了。 「他是假的。」 我看了看怀里,不知何时竟成了一个木头。他又问,「你在干什么?」 我没回答,凭感觉站起来冲过去,抱住了他。 我没法理智了。我听见我唿吸紊乱的说,「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他怔住,但还是没有将我推开。 待我回过神来,眼泪鼻涕已经打湿了他的肩膀。 我尴尬着站回来,不敢看他,他一直无话,我又心乱如麻。这一切都太快了。 我低头,这才看见我的衣裳早已被荆棘倒刺刮破,鼻血和伤口流出的血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谁也没打破沉默,但我明白有些事已经变了。 我正在想要说点什么,忽然一声惨叫。 「我去看看。」楚天常转身而去。 我愣了片刻,立刻捡起地上的铜剑追了上去。 追了大半个山,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我们赶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张干瘪的狼皮。楚天常蹲着地上,我看了一圈,道「这是刚刚那妖精的皮?」 楚天常拿起在狼皮上摸了摸,「她的内丹被取走了。」 内丹是妖精修炼的精元。没有内丹护体,便与一般畜生无异,何况她又负伤极重。 「难道周围还有妖精作祟?」 「是那青面人。」他皱眉道。 「刚刚,」我犹豫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转眼,便有了假人?那青面人呢? 「我和那青面人斗法,他落荒而逃。我追出去没追到。却没想到布了障眼法。」他闭口不再挑明。 自然下面便是一回来就看到我抱着他,哭的歇斯底里。 脸有些烫,我岔开话题,「这匹狼,我本有心放她一条生路,没想到还是没躲开那青面人。」 虽然我觉得我做的都很正确,但总觉得我在被人牵着走,很多事都超出了我的意料。
第36页 他道,「因果循环,何必做他想。」 他这是在开导我? 我自言自语,「那青面人到底什么来路?为何每个人都叫我仙君?」 楚天常站起来,淡淡的,「或许你真是仙君。 」 「哈?」 我笑。楚天常也会开玩笑了?但看他的样子又不像说笑。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万物皆有灵性。 这天下间的纷扰太多了,我瞥了一眼楚天常,还好他没事。 我似乎还承担不起这些失去。 头依旧嗡嗡的响,总有蚊子在眼前飞一般。腹中忽然一阵绞痛,我直直栽倒了下去。 做了一个梦,能到我又白衣飘飘的在天上飞。隔着长长星河,楚天常孤傲的在对岸坐着。我总想靠近,但总靠不到。 我醒来,心里像塞着铅一样郁闷。 转头冷不防撞上一双清冷的眼眸。他坐在桌边的凳子上。 「醒了就把药吃了罢。」他拿着一个白色瓷瓶过来,我坐起来接过。 「这是解药?」 他「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中毒不深,吃两粒大概会没事。」 我倒了两粒在手上,「你怎么会有解药?」 「奸相已经被捕,我找他拿的。」 他虽然说的很顺利,但那奸相又岂会轻易拿出来。心中一暖。 我道了句多谢,他默然。 一时又是无话。 他站起来,「歇着罢。」转身要往外走。 我看他要走,脱口而出,「楚天常。」 他停下,我道,「我有话要说。」 「改日再说。」 他沉着脸,头也不回出去了。 我苦笑。 那日我以为他已经死了,我是抱着跟他一起去了的心支撑着。 几年相处,我在他面前做的每一件事,我不信他没有察觉。 如果说以前一直是隔着一层纸,那日我抱着他痛哭流涕便是将纸也捅破了。他不是不知道,但他又没有拒绝。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 只是,为何我要跟你摊牌时,你又逃避了? 谢侯爷邀请我和楚天常去他府上吃饭,我本想推脱,但楚天常竟然也不去。我一想,谢侯爷好歹是谢扶辽的父亲,算是我的长辈,我也不能端着个架子。 便一人去赴了宴,但到了才发现竟有许多大臣在场。 谢小姐在院子里看到只有我一个人,立刻垂下了眼睑,失落之情爬满脸上。转身回了房中。 我无声轻嘆,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浅。 席间谢侯爷向我道谢,无非是夸人的说辞。据他们的说法,汪丞相株连九族,他的党羽尽数斩首示众,对和此事沾边的漏网之鱼也发下海捕文书。 原来皇上竟是一个如此有手腕的人,能屈能伸。够狠,够果断。 我才知道江州冉员外原来是汪相的表亲,难怪当地州县如此巴结讨好他。 各路大人来跟我喝酒,刚好我也想喝,纷纷来者不拒。 有人道,「李公子好酒量。」 有人道,「小公子,喝酒伤身吶。」 有人道,「李公子似乎有心事?」 我也不知喝了多少,只觉得心里堵的慌。我只是来替人送箱子,顺便想和楚天常游一游京城。没想到扯出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人。这一切该结束了,包括我和楚天常,也该有一个答案了。 月上柳梢,我终于颤颤巍巍的回去。 推门,竟是楚天常在我房间里。我感觉头晕,只想往地下缩,笑呵呵的道,「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啊?」 他过来扶住我,皱眉,「我送你回去。」 哈,原来走错房间了。我甩开他,「不用,我自己会走。」 他沉着脸,「酒量差便少喝些。」又过来扶着我。 我感觉胸中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转身道,「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起我。你不就仗着我怕你,我喜欢你嘛。」 他这次倒真不动了,眼睛如墨的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何又不直接明说呢?我不信你不知道。大家都是男人,何必如此扭扭捏捏的。」 趁着他发愣的间隙,我逃回了房里。一个踉跄,栽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醒来,我躺在床上。 我知道是他过来将我抱上去的,我闻到了他的气息,清冷沁人。 我也知道他在黑暗中盯着我看了很久,终究推门离去。 我再次苦笑。 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第25章 血染玉虚一 七月,正是酷热的时节。 正午时候,院里花花草草似霜打的茄子,蔫蔫的低着脑袋。蝉声围绕着整个庭院,聒噪得使人抓毛。 忻州地处江南,最是湿润养人。午饭后,我卧在葡萄架子下的竹榻上歇凉,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眯着眼一只手握着茶杯,不时想起来便喝一口。 「少爷?」白鹤那小子蹑手蹑脚的在我耳边喊。我不想理他,依旧闭目。 他又试探问,「少爷?」 我闭着眼睛,有气无力,「有话快说,没事快滚。」 他退一步,「嗨,原来没睡啊。」顿了顿,又靠过来,笑嘻嘻的,「表小姐来了。」 我突的睁眼,赶紧坐起来四处张望「在哪?」
第37页 「在厅里呢。正要过来。」 我忙不迭的下来往屋里跑,「就说我出去了。」 「可是,表小姐她,会信吗?……」 我回来这些日子一切都好,唯一麻烦的便是躲我这小表妹。这丫头比小时候还刁蛮任性,整日缠着我不放。 跑到迴廊转角处,正看到一娇俏姑娘,嘟着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往这边来。吓得我忙折头往回走。 上次答应她陪着游湖,后来放了她鸽子。她今日定是要吵的我无法安宁了。 走为上计。 我打量了片刻,借着樑柱和石栏,旋转翻上了屋顶,跃出了围墙。 「表哥,你回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院里传来。 鬼才回来呢。 我回来这些日子,每天除了向长辈请安,便是窝在房里睡觉。我幼时离家,这里如今也没什么好友知己。待了几日便觉得甚是无趣。可是,玉虚山现在也不想回去。一是家里长辈的意思,好容易回来,不肯放我走。二是,我不想回去面对楚天常了。 那日酒醒后,我没跟他打招唿便走了,心中明白再留下去也是徒劳,只会增加尴尬而已。我站在客栈门口,徘徊了一阵才骑着马慢慢离去。 又坐在路边歇了一阵脚,半日过去道上依旧空荡荡的。终于打马急骋而去。 无声嘆气,自古多情空余恨。 正直晌午,街上行人稀疏,各色贩子皆围着摊位打盹。我找了间茶楼喝茶,喝茶有小娘子唱曲儿。我眯着眼听了一阵,无非是些闺阁之词,我听得甚是无趣,但心中添堵。遂早早离开。 又在街上闲逛,忽然瞥见卖枇杷的,我过去瞅了一眼,倒是光滑细腻肉多肥美的模样,又买了一包。 忽然想起在玉虚山中有一片枇杷林,我常熘到林中爬到树上睡觉吃枇杷。楚天常倒不喜枇杷,只是会去到树下乘凉。 我常常卧在树上,他盘膝坐在树下,多半无话,只有枇杷叶被江风吹得沙沙作响。每次他坐着,我都觉得一片宁静,光阴无限。 一直到夜里,我熘到门口问小厮表小姐回去没,那小厮想笑又不敢笑的答回去了。我松口气,才大大方方的进去。 我是家中独子,因常年在外,表妹被家中长辈宠得无法无天,家中长辈和下人无不迁就于她。 正要回屋,丫鬟过来拦住我,笑盈盈的,「少爷回来了。」 我心想,她怎么知道我出去了,但转念一思考,表妹今日恐怕又在府中闹得人尽皆知的。 我嗯了一声。她又道,「老夫人请少爷去呢。」 我又哦了一声,往祖母院里去。 祖母见我进来,面容慈蔼的道,「今日又哪闹去了?饭可吃了没?外头日子热,小心打了暑气。」 我向她拜了拜,这才拿了垫子坐在祖母脚下,「只是出去走了走,让祖母担心了,饭是在外头小馆子用过了。」 「外头饭菜不干净,可要再用些?」说着便要让丫头摆饭。我不好违背,又囫囵吃了些。祖母看着我吃,道,「盈盈那丫头今日找不到你,倒闹了好半天脾气。」 盈盈便是我那表妹,姑妈的女儿。我夹了一筷子菜,「前几日没陪她游湖,她生气也是意料之中的,改明儿我会去和她道歉,再买些吃的哄哄,应该会没事的,请祖母不用担心。」 表妹虽然是外孙女,祖母对她的呵护可见一斑。这是在间接提醒我,她受委屈了罢。 祖母忽然笑道,「你也长大了,盈盈也长大了。」 我点头,祖母又道,「那丫头倒还像幼时模样,喜爱围着你吶。」 我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只得含煳答,「她无亲兄,我待她如亲妹也是应该。」 回来这些日子我大约也算明白了,按理说盈盈也十六七岁,该是放人家的年纪了,可家中长辈皆默许她围着我转。加上祖母有意无意的提醒我该成家了,表妹又如何如何对我好。这各中意思,不言而喻。 但我,别说心里还住着一个人,光是表妹便让我头痛。每次也只能打太极。 至于表妹有没有这个心思我便不得而知了,每次看到她我躲都来不及。 祖母没有继续下去,我吃饭完便退了出来。 回到院里,白鹤跟在我后边亦步亦趋的,我忽然停下来,「白鹤,你有没有心上人?」 他差点撞上我,立刻停下来,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又赶紧摇头。 我唉的嘆了一声。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找不到。 回来这些时日,一直稀里煳涂的拒绝去想,如今看来确实得认真想想了。 我不可能娶表妹的,那自然又免不得会伤了祖母和长辈的心,可这毕竟是我的终身大事。 可是,楚天常,就算我回玉虚,他大概也快要学成下山了。何况回去面对了又该如何?那我又该怎么办? 唉,想来想去都没一个满意的注意。 只得愤愤回去躺着。 次日,我下午往姑妈府上去,毕竟昨日答应了祖母。 骑马走了两条街,又进屋去拜见了姑父姑母,说明了来意。他二老看到我来,笑盈盈的,又是一翻嘘寒问暖。 等了片刻,表妹从屋里飞出来,我以为又免不了被她一阵打闹,但她只规规矩矩的到我面前扶了扶身,娇羞的叫了句,「表哥。」又低下头,双颊微红。
第38页 我本来找好的措辞倒变得格外突兀,只含煳着点头。 又逗留了一会儿,天色渐晚,姑母又苦苦留饭。我不好拒绝,只得答应。 饭席上,表妹坐在我旁边。我眼睛刚看向桌上的鸭舌,表妹立刻替我夹来放在碟里,又替我盛汤。一会儿,碟子已经装满了。 因着陪姑父喝酒,姑母替姑父满杯,表妹立刻又笑盈盈的接过酒壶替我满上。 二老笑呵呵的,表妹羞答答的,怎样看都是一幅其乐融融家人的团聚图。只有我,如坐针毡。 回去的路上,我心中明白,我确实该回山中了。除了楚天常这层,至少山中自在。 自然又是深夜的时候悄悄离开的,祖母如果知道定是不会放我走的。便只留了书信。 从角门出去的时候,听到白鹤后边在喊,「少爷,你要去哪?」 我还没答话,借着月光,他立刻看到我带着包袱,立刻明白过来,急切道,「少爷你要走?」 我做了噤声的动作,「小声点,想把祖母吵起来么!」 他立刻闭嘴,又左顾右盼道,「少爷,你要去哪?」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我要回玉虚山。」 「可是因为表小姐?」白鹤试探问。 其实也不全是,我心里明白,我心里挂念着楚天常。至少现在回来还可以和他相处几日,再待下去,等我回山,他怕是已经下山了。 白鹤看我沉思,又问,「那少爷何时回来?」 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家中有事,记得来玉虚山找我。我……」我本来想说过几年再回来,又怕表妹还会怀有希冀,「我也不知何时回来。」 白鹤还要说什么,我打断他,提步出去。 皓月当空,苍茫一片。 第26章 血染玉虚二 从江州路过的时候,又听到卖莲花糕的吆喝声。我闻言一惊,想起所遇总总,便是莲花糕惹的祸。再也不敢停留,忙僱船离去。 想着过几日便能回到山中了,不知师父和山中弟子怎样。距我离开京城已经两月有余,楚天常应该已经回山了。如今看到我,不知心里会怎么想。 又在江中漂流了好几日,夜里我睡得正香,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我被惊醒,爬出船舱。天上无月,周围一片漆黑,「什么声音?」 艄公站在船头,抬头望着天空,淡淡道,「应该是群鸟迁徙,公子进去歇着罢。明日估摸能到了。」 我又四周望了望,天上地下皆是黑色渺茫,一眼望不到边,心里突然生起一股莫名的焦躁。 进仓后睡意早已全无,只想着快点靠岸,一直到天快亮时才仓促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船舷似乎被磕了一下,船身一抖,我被惊醒。 刚出仓外,一股血腥扑面而来。我心中一惊,忙跑到船头。 玉虚山在已经清晰可见,远远的可以看见山头上盘旋着各色飞禽鸟类,越近血腥味越重。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山中怕是发生了什么。可这船实在行得忒慢,距离靠岸大概还有半里,我付了余钱遂跳到江中游过去。刚下水,不经意间喝了两口,竟也带着浓浓的咸味。 心中暗道不好,他们一定有过一场恶战。难道又是神兽冲破封印了? 我也顾不得思考,忙使足力气往山中游去。 玉虚门在玉虚山的半山腰上,我刚往山上跑了一段,远远的便瞥见前面路上躺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待正要过去时,发现离他不远处也躺着一个人。 我大惊,只跑过去看了一人,确实是门中弟子洛枳,我将他翻过身来,他面色惨白,身体早已僵硬,胸口被抓破了一个大窟窿。心脏被挖走了。一股恶臭从身体发出来,看样子已经身亡多日。 又忙不迭的跑去看另一位弟子,皆是如此。虽然山中气温偏低,但依旧有腐烂的的迹象。 我双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忙不迭的往山上沖,沿途碰到许多山中弟子的尸首,白衣已经被血染透,血水顺着石阶一路向下,他们皆是被挖空了心脏,死像悽惨。 一颗心不住的往下沉。 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师父呢? 我像疯了一样往山上去,连跑带爬的跑到一院门口,又有两具尸体匍匐在地上,我努力别过脸去,只想着往院里沖。 心中不断祈祷,师父你可不要有事。 忽然脚下一绊,我跌了进去。回头才发现,竟是晋钟。我震惊到无法动弹。 如他们一般,已经没救了。 我跌跌撞撞又往院里去,到处已是断壁残垣,血迹斑斑,伏羲阵中尽是白色尸首。 师父! 「师父!」 「楚天常!」 「冯子易!」 「谢扶辽!」 …… 我每一间屋挨着找,一边找一边喊,找完一院又奔二院,三院,山上思过崖,枇杷林。 毫无回应。 天渐渐黑下来,一道闪电,顷刻雨跟瓢泼似的落了下来。我终于双腿发软,眼前一黑,从思过崖上滚了下去。头磕到了石头上,腿似乎也被扭到了。 我在林子里躺着,雨水顺着树叶间隙灌进来,我试着爬起来,发现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我又直挺挺的倒下去,一动不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9页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回来?! 阳光透过缝隙射进来,我被刺得有些恍神,我试着站起来,发现腿痛得完全迈不开,大概是断了。 我想了整晚,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山上只有我一个人了吗?有些人还没找到,是不是他们还活着?那他们在哪里?师父,楚天常,还有其他人。 忽又看见不远处有白色的人影躺着,我既害怕又欣喜,忍住悲痛跪着爬过去。千万别是,千万别是! 上次我以为他死了,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了那种痛了。如果是他,我会疯的。 却是郑渊,如所有身亡的人一般,死状惨烈。我的手不听使唤的颤抖,虽然我一向不太喜欢他,可是从来没想过会变成这样。 啪。 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我立刻凌神,「谁?」 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密林处朝这边过来,我握手成拳。却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楚天常! 我放下郑渊跑过去抱着他,完全顾不上腿痛了。「楚天常,还好你活着,还好你活着,他们都死了,我还以为你也已经死了!」我终于放声痛苦。 半晌,他道,「先回院。」 又看我这副样子,他皱眉,「腿怎么了?」 我摇头说没事,我以为他会背我回去,但他只扶着我,任我慢慢往回跳。 但我已管不了这么多了,门中遭受灭顶之灾,师父下落不明,我哪能顾得上儿女情长。 他将我扶到我以前住的屋里便径直出去了。路上我有很多问题要问,正要开口时,才发觉声音嘶哑。 他似也察觉到我的想法,神情不悦的说了句「闭嘴。」 一路无话。 看着这间屋子,以前众师弟常到我屋里玩闹。上次走的匆忙,没来得及道别,没想到竟是永别。 心下悲凉。 楚天常又进来,手里拿着药酒。我以为他不会管我了。 他道,「先将骨头接回来。」 我来不及拒绝,他径直蹲下来,抓过我的腿,放在他怀里。我心头一跳,他拿手探了一探,似乎大腿和小腿都没有多大问题。又将我的鞋脱了,一只手抓着我的小腿,一只手抓着我的脚。我还没来得及脸红,只听见「咔嚓」一声,我倒抽一口凉气,痛得我龇牙咧嘴。 他将我的脚放下,「脚踝错位了。」 我一边穿鞋一边含煳答了句,「谢谢。」 他又将药酒打开,「额头破了。」便拿了纱布蘸了酒,朝着我额头抹去。 额头先是一凉,立刻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我禀住唿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衣袖不住在我脸颊上扫过,我悄悄将头低下,任由他包扎。 包扎完毕,他收起药酒,「先好好歇着。」便要出去。 「我怎能安心歇着!」 他转身将药酒放下,「那你现在能做什么?」 「我要去找师父!」我语气坚定。 他顿了一下,「你以为他们还在?」 我怔住,他又道,「狼王兇残,他们已经凶多吉少。」 「狼王?」我看着他,「什么狼王?」 他放下药酒,又过来扶我,「跟我来。」 他又将我扶到一院祖师石像处,四周弟子皆横七竖八的躺着。 我侧目不忍直视。 「看。」他指了指祖师的石像。昨日只顾着找人,我看过去,只见祖师石像的心脏处,一个镂空带血的狼爪,爪势犀利。 「这是狼王留下的标记。」 犹如晴天霹雳,我不住的往后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狼王?狼王,是因为狼妖死了吗?所以它要报復我! 悔恨和自责立刻将我浸没,我使劲握紧拳头。 如果我没有答应去京城,便不会害死狼妖,便不会害了玉虚门。 我颓然跌跪在祖师面前。都是我的错! 楚天常蹲下来看着我,「如今最紧要的便是让他们入土为安。」 我在他的注视下沉默良久,点点头。 第27章 血染玉虚三 我和楚天常找了六天,终于将他们的尸首找齐火化入土,防止他们尸变成戾。每找到一个,心便下沉一次,没找到或许还意味着他们活着,可找到的无一不死状惨烈。 可依旧没找到师父和谢扶辽。这六天里,没一夜可以安心睡去,眼睛一闭,便是他们被挖心的场景,我却被什么缚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我跪在众师弟面前发誓,一定手刃狼妖来祭奠他们。 夜又黑了下来,雾气茫茫,盘旋在山头的飞鹰迟迟不肯离去,发出阵阵哀鸣。 「该回去了。」楚天常在后面淡淡道。 我沉默不语,终于还是站起来。 脚踝的伤还没好完全,只能一瘸一拐的走。楚天常跟在后面,一路无话。 我往屋里走,楚天常忽然没跟来,我也不管他,径直走我自己的。 他终于愠怒道,「你以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们就能活过来吗?」 我停住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里走。 「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他不知何时走上来拉着我。 我反身看着他,紧握拳头,「我一定要杀了那头畜生。」 「凭你现在的身手,你如何报仇?」他不放过我。
第40页 我知道他在关心我。 我仰头,天上无一颗星星,「我会好起来的。」 他没在说什么。 天未大白,外面有脚步传来,我睁眼。 「跟我来。」楚天常推门进来。 我心一沉,「难道是,师父?」 立刻跟着他跑出去。 三院里躺着两个人,浑身湿透了。 我震惊,不可置信。是子易和江铜。 早已双目紧闭,被水泡得发白。 想起上次江州一别,他笑着跟我告辞,没想到竟是永别。 我以为这些日子每天看到各位弟子的尸体,早已麻木了,看到子易就那么冰冷的躺在我面前,我唿吸一窒,掉进了深海里。 我如何对得起子易的爹娘。 「在哪找到的?」 「在山脚的江边。」 如今整个门中,只有师父和谢扶辽没找到了。 我站起来,「我要出山!」 「你知道狼王在哪?」 我语气坚定,「我一寸一寸的找,总能找到。」 楚天常负手而立,看着远方,半晌淡淡道,「命数已改。」又回头看着我,「也罢,我也想知道结果如何。」 三日后,我和楚天常又漂在了江山。 看着玉虚山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师父以前总跟我讲天命难违。我想起从下山到山上,从江州河神到京中狼妖,似乎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可是,我幼时便上山,与人无冤无仇,谁会来设计我?这样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或者,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用妖狼,湖怪,朝廷来陷害我? 不禁苦笑,哪有那么复杂,或许便是师父所说的天命吧。只是,发生这一切,后果却又让整个玉虚山来承受,代价未免太重了。 出山的船没有船舱,只如一叶孤舟。楚天常划桨,我在船头静静坐着。弦月如钩,上下倒映,天江浑然一体。 我睡不着,想着楚天常也划了一天了,便道,「让我来吧。你歇会儿。」 他看我一眼,没接话,将桨递给了我。我接过,船桨划过江面,只有哗哗的声音。 沉默良久。 楚天常闭着眼睛,我以为他又入定了。却听他道,「为何不告而别?」 经过这些事,我有些反应不过来。等明白过来,又是心头一跳。 我看他一眼,他却突然睁眼,清明的望着我。我忙看着江面,犹豫片刻,道,「我以为你明白。」 「明白什么?」他追问。 我也不知他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了,但现在不是该讨论这些的时候。我岔开话题,「我以为你早就回山了。」但又觉得这话不妥,又忙补充道,「还好没回来。」 我不说,他自然也不会再追问,只顺着我的问题,「有事耽误了。」 又闭口不言。 我也没再开口。 天边渐渐泛白,远处的江面一片火红。 「回山之前我去过忻州。」 楚天常忽然说这么一句。 我愣了片刻,恍惚回过神。 「你,去忻州做什么?」去找我? 他没回答,只仰面躺着,睁眼看着天空,有水鸟跃过。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想怎么回答我,还是不想回答我。 可是,既然我不想提这个问题了,如果他没有什么意图,为什么又要来提起? 我停住划桨的手,静静坐着,舟停在江面上,周围一点声音也没有,只偶尔能听见鱼跃出水面的动静。 沉思了好一阵,我盯着他,「为什么要去找我?」 他不咸不淡,「什么为什么。」 他的语气让我有些恼,「你明明已经明白了,却又装作不明白,既不接受,又不拒绝。」 「明白什么?」他侧头看着我。 他在逼我。我将桨扔一边,站起来,「你明明早就知道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他这又露出惊奇的表情。 我被气笑了,谁他娘的表白有表到我这么尴尬的。我反问,「难道你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 「楚天常,我不明白。那一次青面人弄的障眼法,我不信你没听清楚,但你没有像我想的一般厌恶我,拒绝我。我那天不告而别,其实也是想试探你,我以为你或许对我也有一丝情意,但你没有来挽留我,我等了你半天,你没有出现。我虽然不甘心,但我决定不抱希望了,可是,你又为何会去忻州找我?就像刚刚,你又好像在逼我直面这个问题,你好像是要我亲口承认,我觉得你肯定不是要看我笑话,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等我说完,你又装煳涂,楚天常,我以为我懂你,但我发现,我好像完全猜不透你。」 我几乎是盯着他的,想要看清楚他的任何表情,我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觉得我该和他有个答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着,明显都明白,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我还是没有看到任何迹象,他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哪怕是稍纵即逝的微妙神态,沉静得似一面镜子。他只看着天,好像很有深意又很波澜不惊的说道,「原来你这样认为。」 我输了,不该跟他犟,也不该期望得到答案。我坐回去继续划船,哗哗的声音响起。我明白,他也明白,他吃定我了。
第41页 这次我们绕开了江州,我总觉得那是个伤心的地方,遂打算往东南方向去。那里多的是险山峭壁,终年浓雾缭绕,是许多戾物藏身活跃之地。 半月之后,终于可以依稀看到远处的山势地形。我长嘆了一口气,终于是到了。至之前和楚天常的谈话以失败告终,后来这一路他都闭口不言,我也摸不清他的情绪,不敢贸然开口。不禁感嘆这江中的日子也忒难熬了。 看这个距离,天黑之前我们已经能上岸,便又来了劲。 刚划了几下,突然楚天常道,「且慢。」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他的严肃的样子,不禁问,「怎么了?」 还没等得及回来,只听见扑通一声,我感觉一阵摇晃,还没明白过来,我掉进了江里。 船被掀翻了。 我完全不备,一时跌进水里,勐呛了几口,身体直直往下落。须臾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落了水,幸亏水性不差,又赶紧铆劲儿往上游。 刚钻出头来,气还没来得及透一口,立刻感觉一道光朝我扑来,我立刻缩回水里,使劲一蹬,飘到另一边才躲过一劫。 这是什么情况? 又听见扑通一声,楚天常也落到了水里,水下顿时一片白花花的气泡。但与我不同,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又探了出去。我赶紧又钻出脑袋。 只听见铿铿锵锵的声音,楚天常的铜剑已经围绕着来人纠缠在一起,楚天常用手隔空运剑,那人不断的化作烟来躲避,一会儿在水面,一会儿飘在上空。 我这才看见那「人」的模样,其实也不是人,半人形半妖孽,头上装饰怪异,两颗长长的獠牙露在外头,面目狰狞,指甲绯红锋利,硬生生的长过了手指。看样子也是狼族妖物。 她怒目而视,神情凄凉,不断挥舞着着爪牙。戾气逼得楚天常的铜剑发出铿锵的声音,江面波涛滚滚,这妖精仿佛要将我们生吞。 我暗道糟糕。很快,她摆脱了铜剑,张牙舞爪的朝我过来,我一边往后退,一边朝着它撒了三枚铜钱,但竟又被她一一躲过,再次朝我飞来。 楚天常挥剑而上,很快与她近身纠缠在一起。我正要反身游回去帮忙,楚天常大喝,「布阵!」又朝我扔了东西过来。 我跃起来接过,是油布符纸。我不敢耽搁,立刻展开,又咬破手指,至中间滴一点,又顺着八卦走势,画了一张干坤符。 双手向下,将符浸入水中,又默念口诀,符字从油布符纸上脱落开来,散入水中,慢慢扩大延伸。 「好了!」我朝楚天常大喊。 他闻言,立刻运剑一挑,和妖精分开,退出了丈远。狼妖刚要追出去,却只听见一声惨叫,被弹了回来。 我和楚天常一人站一边,同时念起口诀,干坤符发出金色的光芒,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她只挣扎了片刻,终于动弹不得了。 她被定住了。 我松口气,看了楚天常一眼,他紧抿着嘴唇,沉着脸。我朝他游过去,「看来这狼妖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 低头却瞥见,楚天常站的那片水域有血红色蔓延开来。我这才看清,他脸色很白。 我大惊,赶紧过去扶着他,心急道,「你受伤了?」 他往岸上那边慢慢移动,只说了句「没事。」 我又追上去,「让我看看,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他停住看我一眼,我犹豫一阵,只得悻悻闭嘴。他又继续往前游。 离岸边也不远了,船身早已破成几块,只能游过去。 只是楚天常游一路水里就红一路,我在后边干着急,也不知伤到哪儿了,只得赶紧跟上。 游了好一阵才爬上岸,浑身湿漉漉的,我累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摊在地上直喘气。楚天常也很累,坐在地上缓神。 我惦记着他受伤的事,也无法安心躺着,挣扎着爬起来去看他。 斜阳入水,江面一片金灿灿。 楚天常的衣服被狼妖指甲撕破了,心脏位置渗出殷殷的血。和着湿透的衣服,血肉粘在一起。我看着都心疼得很,但他却一声不吭。 我撕下中衣的一段,蹲在他侧面去替他绑上。「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上点药罢,伤的不轻呢。」我说话的时候一直不敢抬头,距离太近,虽然没什么其他想法,但心脏还是狂跳。 「无妨。」他仿佛在我耳边吐出两个字,我赶紧系好了站起来,「就听我一次吧,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明天再赶路。」这次我语气很坚决。 不管他怎么想,我径直走到江边,默念口诀,轻喝一句「收!」。干坤符收起光芒,变成小小一块,朝我飞来。 在我手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油布包。我封好挂在腰间,又过去将他扶起来往密林里走。 我看着他,「你还能走吗?要是不能走,我也可以背着你。」 我感觉楚天常嘴角抽动了一下,半晌,冷言道,「腿没受伤。」 呃……我讪讪点头。 我这次真的没什么龌蹉想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底稿全部传完了,接下来有各种考试和面试,更新依旧不定时。感谢一路看到现在的朋友,这是我在晋江第二次写小说,也在努力学习和改正,保证不弃文。爱你们哟,手动笔芯,么么哒 第28章 血染玉虚四
第42页 越往密林深处,越阴暗模煳,开始是淡淡的薄雾,渐渐的,浓雾蔓延,几乎完全看不清前路。 「不能再走了。」楚天常停下来,「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落脚。」 我早已经身心俱疲,楚天常还有伤在身,立刻就同意了。 天完全沉下来,雾气笼罩,阴暗潮湿,四周一片漆黑。我和楚天常找到一个落脚的山洞,地上稀疏留着几根前人没燃尽的柴火。我画了一道引火符,点燃了,冰冷的山洞暂时有了一丝暖气。 楚天常坐在柴火旁,闭着眼。借着光亮,我想去看看楚天常的伤势。但估计他不愿意让我靠近,我也只能在旁边坐着张望。山涧壁上的水滴落下来,发出沁人的声音。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 再次抬头看了一眼楚天常,心里却莫名的安心。还好有他在。 我盯着他看,他却突然睁眼朝我望过来。还是波澜不惊。呃,我只能开口,「你的伤怎么样?我帮你看看?」 他意外的没有拒绝,「嗯」了一声。 我发誓心里真的只想去看他的伤口,但这个「嗯」字,让我心里忽然一悸,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全身。 这种时候,不应该想这些事情的,师父和谢扶辽下落不明,门中弟子大仇未报。我一边内疚一边又厚着脸皮去轻轻解他的衣带,轻轻将他左边的衣袖退到肩以下,外衣,中衣,亵衣。胸口处依旧泛着丝丝血迹,给他包扎的中衣布条也已经浸了血。解开布条,清晰深刻的狼爪印刻在他的心口。再深一点,恐怕就抓破心脏了。 我感觉像疼在我身上,但楚天常毫无所动,一丝表情都没有。 不知是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楚天常的反应,这一刻,让我强烈的想要靠近他,想拥着他,想用最柔软的东西抚平他。 「疼吗?」我情不自禁的问。 楚天常一愣。他大概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以前在玉虚门学习,受伤是常有的事。从来不会问疼不疼。 「无妨。」楚天常还是回答了我。 我收回漫天的思绪,轻轻将瓷瓶里的药粉抹在伤口周围,包扎好。他要自己将衣裳穿好,我就回到石凳上坐着。 又是一阵沉默。 犹豫了一阵,我决定打破僵局。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是不知分寸不合时宜。」我低头看着跳跃的火苗,轻轻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这个人很亲切,有时候你的一个动作和表情,我觉得我一定在哪看到过。可我始终记不起到底是在哪。后来,我就想,或许是上辈子吧。上辈子我们肯定有过很深的瓜葛。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心里竟然是满满的幸福和窃喜。」 我抬头悄悄看了一眼楚天常,他没任何好奇,但也没有不悦,感觉在认真听。 我胆子稍微大了点,又自顾自的说道,「我自知天生愚钝,又贪图安逸享乐,确实担不起门中大师兄的重担,所以门中各位师弟的取笑玩闹也无可厚非。只是不知为何,每次看你都是不喜不怒的,就莫名的失落,总想着,要是你能多看我一眼该有多好。经年累月,竟变成了习惯。我知道这个习惯不好,长久下去,迟早会变得无法抑制,但等我试图收敛时,好像有点为时已晚了。」 「我今日跟你说这一翻话,倒不是要求你对我的期待有所回应。只是忽然觉得,我挺委屈的,但这份委屈不该由你来承担。你依旧是你,我依旧是我。请你不要有任何负担。」我吞吞吐吐的说完。 楚天常暂时没反应。四周静谧得能听到我的心跳。 !!! 他娘的。我都豁出去了。每回都这样,是杀是剐好歹还是给句话啊! 我如坐针毡的等了一阵,看楚天常丝毫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忍无可忍,「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时,楚天常眉头轻轻一凝,但稍纵即逝。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看样子是让他为难了。他冷漠的说,「等过一阵就好了。」 …… 什么叫等过些时候就好了?这他娘的是几个意思!这不是比直接拒绝我还让我难堪么。他难道是在怀疑我的诚意? 我大概是不敢苟同的笑了,心火突然就起了,前面的表白一下子显得苍白。我道,「是啊。谁知道呢。」说完才发现阴阳怪气的。 这么会朝着这个方向展开呢。 「李幸恆,我只跟你说一次。」楚天常却突然沉声,眼神凌厉,「你记住,我和你是註定要走这一程的。你的感情是理所当然的,我能感知,却不会回应,也不可以回应。请你不要逼我。」他说「逼我」时,甚至有点愤怒和不屈服。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他眼睛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就好像有人拿刀架他脖子上逼他跪下一样。 我暂时哑然。原来我是在逼他。看来是让他为难了。难为他如此孤傲的一个人,一直忍着一个对他心怀鬼胎的师兄,没有直接对我动手。 我在心里嘆了一口气,除了堵得慌,更多的是难堪。缓了片刻,我只得扯出个笑,安慰道,「对不起啊。打扰到你了。你放心罢,我李幸恆不是胡搅蛮缠的人。等找到狼妖,为师门报了仇,我就回忻州。」 「你好好调息一下。我去四周看看,拾点柴火过来。」 不等他开口,我赶紧逃出洞口。 还有哪一句拒绝比「逼我」更残忍呢。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忍心逼迫。
第43页 外面依旧黢黑,窥不见一点光亮,浮沉的不知是瘴气还是雾气。压抑得透不过气。我拢了拢衣服,坐在洞口,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楚天常,他依旧岿然不动,闭目养神。 一阵山风出来,冷得我一哆嗦。竟不知何时睡着了。 突然,洞里「铛」的一声。天边响起一声闷雷。 「怎么了?」我惊醒,忙跑进去。楚天常早已没在洞里了,火光已经熄灭,留下几节没有燃尽的火柴头。 「楚天常?」 无人应。 我往山洞里面进去,向里一侧,竟还有一个洞门。我赶紧从洞门追出去。不知是下雨了还是露水,荆棘荆棘和低矮的树叶全是水,我在一片丛林来穿梭,荆棘四周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也不知路口在哪里。 「楚天常?」我一边跑一边喊。还是没有应答。稀稀疏疏的声音也停止了。整个密林安静得像沉睡了一样。 「楚天常!」 每次四处寻他的感觉都让我莫名的害怕,害怕找到的结果我会承受不起。 我在荆棘了穿梭了好久,雾气腾腾,完全看不清前路,衣服鞋子全湿透了。 周围静极了。黑暗中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伺机而动。 突然,背后一股阴风袭来。 我侧身,躲过一次绝杀,前面的树应声倒下。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它又转身,一团雾气直扑过来。 躲闪不及,一团雾气打在了左腿上,我就地滚了几圈,左腿立刻像被火灼烧似的,疼得我心里直骂娘。我跪在地上,抖了抖袖子,掉出三枚铜钱。咬破手指滴在铜板上,念了个诀,刷刷刷朝它扔过去,趁着它挡的空隙爬了起来。 铛铛铛三声。我的铜板无一枚近它身,全被打落在地。它依旧笼罩在一团黑雾里,慢慢朝我过来。 树叶子上的露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没办法,只能拼了。 我举起手掌,用血还没干的手指在手心画了一道引水符。这里雾气这么重,露水这么多,应该能聚起一点水。 啪的将手掌按在地上,手心向下,很快,叶子上的水刷啦啦的往下掉,渗进地下,空气中的湿气慢慢褪去。我将手掌往上抬,向下一抓,一股水喷薄而出。反手一拍,水柱朝它扑去。 它运起又一股黑雾抵挡,哗啦一声,我的水柱被击碎,落在地上。我连忙又向下一抓,抓起又一股水朝它扔过去,依旧被它挡住。 我心里几乎绝望,引水符本身力量强大,是我自己能力太弱了。平日里偷懒,现在这种情况,也是该。 眼见它运起一团黑雾,唿的一声,我来不及躲开,被弹飞几丈远,撞在一棵树上跌落下来。疼得我五荤八素的,也不知是受了内伤还是咬到了嘴唇,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 今天得交代在这儿吗了? 它终于褪去了它那一团雾,露出了真面目。我以为是跟水里那个青面獠牙的妖怪一样,没想到它竟然长着人的模样。长发尾地,双眼泛着幽幽的绿光。 是狼妖无疑了。 天边轰隆的雷声再次响了一下。它露出蔑笑,眯着阴鸷的眼,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我心里顿时窜起一股火。来得正好,正愁找不到你们呢。 只是,楚天常。你在哪? 轰隆。又是一声闷雷。 我一步步挪到树下,靠树坐着,在手心快速画了一道引雷符,念起心诀。 它不断靠近。十步,九步,八步…… 只要它再进两尺…… 一道光划过,电流顺着树干蹿了下来…… 我慢慢闭上眼。 楚天常,我真的爱你。 意料中我会被噼得外焦里嫩的雷却并没有落在我身上。一道人影掠过,将我一扯,将我扯出了雷区。 轰的一声,等我回过神来,刚刚我靠着的那棵树已经燃成灰烬了。 「你不要命了!」一声暴怒在我耳边响起。 是楚天常。 他扔下我,已经和狼妖缠斗在一起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谢扶辽!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说,拖了一年多再填这一篇,真的完全忘记了剧情。。。。。。由于长久没更,发文还要先验证。系统给我邮箱发了个连结,但是那个邮箱几乎没用过,密码忘记了,试着找回,弄了半天也没弄出来,想着我这个帐号难道就要这样放弃了。但心里还是很捨不得,一直在这儿试密码。大概也是跟它缘分未尽,试了好多之后,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试对了。上次有小伙伴问我,这种长久都没更新的黑洞巨坑,隔了这么久我是怎么还能鼓起勇气接着填的。可能,我还是希望有始有终吧。虽然它已经磕磕巴巴不成样子了,但我应该还是会努力把它写完。明天中秋,多吃月饼,中秋快乐。 第29章 血染玉虚五 渔村。师父靠在床上,脸色发青,双目黯然。 枯瘦冰凉的手死死抓着我的手,「幸恆,师父已时日无多了。咳……师父无能,玉虚门百年基业恐要毁在为师手上。师父,咳……师父死了不要紧,只是无法护你们周,周全。为师,愧对门中各位师祖,愧对,你们……咳……」又是一阵急咳。 「师父,师父,您先不要说话,你先好好休息。」我赶紧给师父顺气。接过谢扶辽递过来的一碗药。
第44页 据谢扶辽说,当时众师弟正在一院听学。忽然狂风大作,成群结队的狼妖突然凭空冒出来包围了玉虚山,一声令下就开始杀戮。师父立刻带着各位师弟运剑防御。可狼妖多得像倾巢而出,密密麻麻的。三拳难敌四腿,门中弟子不敌,很快落败,玉虚门血光漫天,除了谢扶辽侥倖逃脱,几乎无人倖免。 我紧紧握着拳头,「后来呢?」 谢扶辽道:「门中弟子几乎全都惨死,师父也不知所踪。我本来打算先找到师父,但突然想起你们还在山下,不知你们是否倖免于难。我立刻下山去京城和忻州找你们,但都说你们已经离开。我又赶回江州。」 「半道上,突然杀出个青面獠牙的妖怪。它妖术很高,我学术不精,差点被它杀了。幸亏师父及时出现救了我。」 「师父身受重伤,为了救我,伤势加重。可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只得带着师父来附近的渔村找大夫。」 「师父说如果你们还活着,大概会往西边瘴林方向去寻狼妖报仇,让我往瘴林去找你们。没想到还真遇到了。」 我服侍师父喝完药歇下,示意他俩出去再说。师父他精神不济,曾经的仙风道骨褪去,身形销瘦,只剩一张枯老的皮硬撑着。 谢扶辽眉头紧锁,「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楚天常也抬眉看着我,眼里还有一丝没有褪去的怒火。 我看了他们俩一眼,又抬头看着江面的斜阳,心里忽然格外平静,大概是刚才已经做好了牺牲却又侥倖活下来了罢。既然还活着,那就不能白白的活着。 一路上已经遇到两次绝杀。看来狼族不杀了我是不会罢休的。刚好,不杀了他们,我也难消心头之恨。师父如今也身受重伤,我身为大师兄,确实该做长远的打算。 我看着谢扶辽道,「你说你已经知道了狼族的藏身之地?」狼族属妖,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族的地界。如果它们冲破结界来到人间,那也只能找个隐秘的深山老林潜伏修炼。 谢扶辽点点头,「师父说,在邛摩山。」 楚天常忽然冷冰冰的开口:「你想去邛摩山?」 我按耐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惭愧的低头说道,「我知道我能力太差,眼下还无法为师门报仇。」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道,「狼妖之祸,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可能就没有这些事。连累了师门,害死了各位师兄弟。我这辈子如果无法为师门报仇雪恨,就是死也难以瞑目。你们放心,我不会再做什么没脑子的事,我想去蓬莱山求舍元道长,认真修习武功道法,同时为门中师弟超度祈福,等我学成下山再为师门报仇。」 「至于你们。」我抬头看着他们,尤其是楚天常,「师父如今病重,我身为大师兄,有权管理门中大小所有事务。眼下师门被挫,门中也不适合弟子继续学习,各位弟子应当自行下山另谋出路。如果你们执意不走,那我只好替师父将你们逐出师门,以后门中任何事都与你们再无瓜葛。」 「你说的是人话吗!」谢扶辽意料之外的暴怒,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李幸恆,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打肿脸充胖子。你当我们是什么?还需要你来保护吗?你以为你很有血性吗?别说我不会走,姓楚的,你会走吗?」 楚天常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语气淡淡的说道,「与其说这种不痛不痒的废话,不如想想眼下。」说完自己走开了。 看他走了,谢扶辽也愤怒的甩开我往屋里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愣着。 我也是为你们好啊。 夜凉如水。渔村的渔嫂送来几碟小菜。我给谢扶辽端进去,他抬眉扫了我一眼,又忿忿的转过身。 我把篮子搁在他面前,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看我没说话,忍不住讥讽道,「李幸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 我在心里嘆口气,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你也别怪我。人都有私心,我要你们走并不是为了成全所谓的凛然大义,我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推着我往前走。我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我不希望再有人因为我而受伤。」 他哧了一声,「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的私心不就想保护姓楚的么!」他看透我似的,靠近一点说道,「别说得那么高洁。人家领你的情么?」 我立刻感觉脸火辣辣的,谢扶辽这厮,说话从来都不留情面。我确实一方面不愿意他们再受到伤害,但更多的是担心楚天常。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一生顺遂,娶妻生子也没关系。没想到谢扶辽将我这一丁点私心看得透透的。我克制住被拆穿的怒火摔门而出,他在后面冷笑了一声。 我忝着老脸去给楚天常送饭,他却没在屋里。我心一惊,赶紧在周围找。看到他一个人正在江边,我才放下心来,强装镇定的朝他走过去。 江风吹来,他的衣袍在风中翻飞。 察觉有人,他回头看是我,又转过头去。 我犹豫了一阵,还是轻轻问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之所以让你们离开是因为,门中师弟只剩我们三个了,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我是大师兄,我有责任要保护好你们,我……」 他侧目看着我,我就说不下去了,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却忽然冰冷凌厉的说道,「你再做这种寻死觅活的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第45页 我竟听出了一丝隐忍和克制!顿时瞪大了眼睛,抬头看着他。「什么?」 他自顾自的沿着江边走了。我怔在原地,心里却因为那句话翻江倒海。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关心我么?而且,这句话,如果我没感受错,是有克制的感情在的…… 我赶紧追上去和他并肩而行。我道,「你放心罢,我不会再做引雷自焚这种事了。」 他却没有接这个话,反而说道,「狼族之祸,并非全是你的过错。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能做的最恰当的选择。要怪就怪天道与时运。」他语气跟平常一样平静,但含着怒意。 我再次恍惚了。缓了一阵才试探着问,「你,是在安慰我吗?」 他脚步咻的一顿,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的步伐。但被我发现了,我心跳突然加快,忍不住大着胆子,心里想着豁出去了,「楚天常,我,你,我感觉,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这种感觉不是毫无根据。从我跟他表明心意开始我就慢慢感受到了,如果他反感我,按他的性格,他肯定会彻底远离,绝不会跟我虚与委蛇。但他没有,反而,我甚至感觉,他有时候是在试探我。他去忻州找我,一次次救我,还有,那突兀的压抑和愤怒……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似乎有一丝慌乱,但只一瞬间。他彻底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又转过身来。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饱含怒意和嘲讽厌恶的语气说道,「你总喜欢活在你不切实际的幻想中。」 不切实际。幻想。 我感觉心被扎了一下,疼得我一激灵。 我缓了又好一阵,「哈」了一声,才故作镇定的笑道,「果然是错觉。」 他默然不说话。 我现在尴尬得只想赶紧逃。 「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不知是不是江风太冷的缘故,我感觉我说话直打哆嗦。说完,也不管他什么表情了,转身就往回跑。 还有什么比这更难堪的呢. 翌日。我按照师父列的方子去附近镇上抓了几包草药回来。师父病得太重,不宜长途跋涉,只在渔村一对打鱼的夫妇家里住,在附近药铺抓药来养着。药方子是师父自己开的,丹药也是师父自己炼的,但吃了几天,也不见好,每天只怏怏的昏睡着。 刚走到村口就看见谢扶辽朝我过来,他远远的就在质问我,「你去哪了?」 我举起手来的药晃了晃。「怎么了?」 他气急败坏的说道,「去抓药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心一沉,「是不是狼妖又……?」 「没有。师父刚刚醒了,我去叫你,看见你屋里收拾得空荡荡的,还以为你……」 哦~原来是怕我跑了。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怎么,你在关心我啊。怕我一个人去找狼妖了?还是以为我丢下你们去蓬莱山了?」 他扒下我的手,凉嗖嗖的说道,「你少自作多情!谁管你啊,你爱上哪上哪,我着什么急!」 他虽然这样说,但我心里还是感到一股暖意。谢扶辽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刻薄冷漠又骄傲自大,心地却是好的。 我装作随口问道「哎,你出来了,楚师弟呢?」 谢扶辽转头玩味的看了我一眼,朝着东边抬了抬下巴,「吶,那边找你去了。哎,李幸恆,我发觉我真是小看你了,连姓楚的这种都搞得定。我还以为,他要是知道了你那点心思,会想弄死你呢。」 要是昨晚之前他这样说,我铁定又要陷入旖旎的遐想中了,不过,昨天楚天常那冰冷的话清晰得犹如在耳,我只能暗自摇头苦笑。 同时又装作云淡风轻的回答,「想什么呢,没有的事。」 保不齐,他真的想弄死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不靠普的作者时隔一个多月又爬回来了...... qwq,除了这篇,不靠普的作者最近还在写另一篇文......可能过两天就能拖出来贴了...... 第30章 络湖极北一 「幸恆,你,你打算去蓬莱?」师父靠在窗上有气无力的问。 我转头瞪了一眼谢扶辽,他回瞪我一眼。我只得解释道,「师父,弟子愚钝,学艺不精,暂时没办法重整门户。舍元道长与师父多年道友,情谊深厚,弟子想,他老人家大概愿意对弟子指点一二……」 「孽徒!」师父徒然打断我,本来就暗沉的脸顿时变得铁青,像似被气着了,浑身颤抖,他道,「玉虚已遭此大难,纵使蓬莱掌门不惧祸端敢收留于你,你,你又怎能忍心将祸水引至蓬莱,连累无辜!为师平日教你的道法与仁义你都学到哪去了!你怎能为了自身之命,就如此自私狡诈,弃他人于不顾!你……」 我一愣,完全没意识到这茬,顿时羞愧难当,赶紧扑通跪下,「师父,弟子知错,是弟子思虑不周,我当时只想着为师门报仇,没想到会连累到蓬莱。师父,弟子知错!」 师父愠色不减,冷冷的说道,「你是为求自保还是为师门报仇?」 我大惊失色。这话要从何说起!心头涌起一阵委屈与愤懑,连忙给师父磕头道,「弟子之心,天地可鑑!」 谢扶辽忍不住也替我辩解道,「师父,大师兄的主意虽然不甚周全,但确非他本意,他确实是一心一意想为师门报仇才乱投医,如今外忧内患,还请师父勿作他念,安心静养。」
第46页 师父喘着粗气,隔了一阵,才缓和语气说了句「起来吧。」 我却依旧跪着不敢起身。师父刚才的话,实在是让我承受不起。我不怕师父误解我,但我怕他若真这样想,会心灰意冷。 师父看我还跪着,也不理我,自顾自的说道,「道法自然,以法为主,以器为辅。若你真想为你的师弟们报仇,重振师门,师父已经有了打算。」 闻言,我赶紧收拾心绪,侧耳倾听。 「幸恆,你可记得为师曾跟你提过的北极剑?」 我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师父瞪了我一眼,我羞愧的又低下头。 「北极剑是络湖湖神的佩剑,据说由寒冰铸成,通体雪白,威力无穷。你只需去往络湖借得此剑,道法自然大涨。」 「络湖湖神?」谢扶辽也好奇的看着师父,楚天常倒是一派平静。 我问师父,「师父,弟子斗胆,请问这络湖湖神是?」我还从来都没听过还有这号神仙。 师父再次忍不住瞪了我一眼。悠悠道,「据传,他应天而生,集四方灵气为三魂,络湖湖魄为七魄,当年魔族入侵,他自请愿替天庭守护极北要塞,一战成名,立下功劳,因此被封为络湖湖神。」 「后因违反天规,被天庭镇压封印。络湖因此变成一片冰湖。」 我问,「那北极剑呢?」 「据说,被封在冰庐里。」师父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我。 我看了一眼楚天常,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再看谢扶辽,他则一脸疑惑。我又转过身,「师父,我明日便前往络湖借剑。只是,弟子愚钝,不知络湖在何处……」 师父半晌不说话,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无知的。 「绕过邛摩山,一路往北,冰川极南。」 我想了一阵,心里还是没多少概念,懵懵懂懂的,待想细问,师父已经露出疲劳的神情,说自己累了,让我们出来了。 转过一个角落,谢扶辽就暴躁的指责我,「你真要去那个什么地儿?」 我反问,「你有什么高见?」 「络湖?还是个冰湖?你脑子没毛病吧,你有听过什么络湖湖神的事儿吗?哦,还有一把剑,有这么便宜的事?要真有那把剑,早就被人偷了或抢了,还留着等你?」 其实这件事,我现在都还稀里煳涂的,不过师父向来不会骗我,何况眼下的情形。楚天常依旧没说话,我走过去,「你怎么看?」 他微皱着眉,看了我一眼,神色有点复杂,但他还是很坚定的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愣愣的望着他。 「什么?你没病吧?」谢扶辽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天常,「李幸恆不靠谱,你也跟着他疯?」 我打断他,「行了,除此以外,你还有何办法?我相信师父不会骗我。你就留在渔村照顾师父,我和楚师弟去就是。」 谢扶辽瞪大了眼睛,「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李幸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他走过来,又压低声音,「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诡异吗?我在玉虚门这几年,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络湖湖神。你难道不担心这是个,是个阴谋吗?」 闻言,我和楚天常一起看向他。 他往屋里看了看,低声道,「其实,我现在越想越觉得不合理。」 「你想说什么?」我瞪着他。 他犹犹豫豫道,「当时在玉虚门,我和师父走散了,我下山一路向东去寻你和师父,找了很久都音讯全无,却突然被师父找到。」 我和楚天常依旧看着他。 「我本意是想安顿好师父先继续往东寻你们,可师父说我们当务之急是向西去邛摩山找狼族,但走到渔村,师父突然就病倒了。」 「你的意思是?」 谢扶辽若有所思的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但师父突然让你去什么络湖,前后联想起来,我感觉,好像是故意在让我们前往络湖。」 我打断他,「你是说师父……!」 谢扶辽赶紧摆手,「我可没那意思啊!」 谢扶辽皱眉,不像胡说。我转头去看楚天常,他也正看着我,我赶紧移开目光。 我想起这一路的波折,仔细推敲起来,确实都有些巧合。可是,如果真的是阴谋,那背后究竟是谁在谋划这一切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在谋划什么?我只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凡人,有什么值得算计的? 又或者?算计的其实不是我,而是,谢扶辽和楚天常。但谢扶辽跟我一样,是个草包,而且,如果是他,那就根本不需要等我和楚天常。那就只能是……楚天常!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是有人在算计楚天常吗? 「喂,叫你呢!你干嘛一脸惊恐的样子。」谢扶辽推了我一下,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回过神来,一把抓住楚天常的手,「楚天常,络湖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 谢扶辽暂时很无语地愣住了,而楚天常,大概是被我那炽热的目光噁心到了,他面无表情的抽回手,目视远方,「你一个人,到不了络湖。」 我也来劲儿了,蛮横的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件事都与你无关了,我不许你去。」 楚天常脸有讶意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当然,意思肯定你算老几。 我一阵气馁,我确实管不着他,可是,如果去络湖,真的是个阴谋的话,那楚天常肯定会有危险,我怎么能忍心看他去冒险。
第47页 我软下语气,「楚师弟,你就听我一次吧。如果你有什么不测,那我真的……」 楚天常神色自若。 谢扶辽插嘴道:「喂,我说二位,我还站在这儿呢!你们好歹收敛一下吧。现在是你们谁去的问题吗?络湖真的存在吗?还有,真的有一把什么剑吗?」 我道:「我相信师父不会骗我。而且,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吗?我们三个加起来,能灭得了狼王吗?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看看。」 楚天常转过来看着我,「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阵郁闷,感情说了半天白说了。谢扶辽看我们意志坚定,他暴躁的甩了甩头,脱口道,「得得得!一起去一起去!明早出发!」 「不行!」我和楚天常出声。 我抬头望了一眼楚天常,他不容置疑的说道,「你留下来照顾师父。」 「什么?」谢扶辽一听就不乐意了,「论能力,我比李幸恆强多了吧,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照顾师父?」 楚天常:「留在这里,除了照顾师父,还要保护师父。万一狼妖发现师父在渔村,李幸恆能力太弱,保护不了。」 我一阵尴尬,说坏话能不能背着我说。 谢扶辽想了片刻,「哎,不对,那你能力也不差,干嘛你不留在渔村,让我和李幸恆去络湖?」 楚天常云淡风轻道:「因为,去络湖更危险,而我道法比你高。」 谢扶辽脸色一阵红一阵绿的,被噎了个半死。我忍不住有些想笑。 楚天常是故意激他的,师父在渔村,遇到狼妖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我和他在络湖真遇到什么危险,至少,不能让玉虚门全军覆灭。 晚上,我在灯下研究草图。按照地图显示,我们只需要绕过邛摩山,跨过闲江,登上闲山山顶,再爬过一座冰山就到了。 地图是临时绘制的,看起来寥寥几笔,但每一步,都艰难险阻。先别说邛摩山,那是狼妖的聚集地,周围瘴气缭绕,荆棘倒挂,凶兽成群,我们即使从邛摩山绕道而行,也很容易被发现。 我忍不住轻嘆一声,恐怕此行,真的会九死一生。 推开门,门外凉风习习,星光满天。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又来了。心情不好,更个新。自己也早有了自知之明,越写越觉得这是什么玩意儿。但,不管怎样,我都会写完的。感谢看过的大大们,废柴的我,祝大家一切安好~ 第31章 络湖极北二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在海平面时,我和楚天常已经离开渔村,再次漂在了江面上。 眼看渔村离我们的视线越来越远,最后化为一点,消失不见,我忍不住轻嘆了一口气。不是我多愁善感,而是,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冥冥中早已被安排好了一样。这发生的一切,现在已经硬生生的偏向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感觉我走岔了道。 我看了一眼楚天常,他神色自若。我忽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我和他是註定要走这一程的。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要和我同行前往京城,但回想起我和他这一路的风风雨雨,似乎别有深意。还有那个什么络湖湖神,这听起来像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东西,连谢扶辽都不太相信,但他却没有拒绝。他是知道什么吗? 「你在怀疑我?」楚天常讥诮似的盯着我。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心头一跳,「你这是什么话?你明明知道我……」 他却淡淡一哂,「其实你早就怀疑我了,或许,从我一剑刺死江州那个装神弄鬼的水妖开始,你就在开始怀疑我了吧。还有,莲妃,是我要拖着你去收他的。那个青面人,也是在我手下放跑的,而玉虚门被灭门的时候,除了你,就只剩下我……」他沉着脸,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楚天常!」我忍不住出口打断他,「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怀疑你你……」 「那你为什么不让谢扶辽也一起去?」 我一怔,「因为,他需要留下来照顾师父啊。而且,你不是也不让他一起去么……」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他说这话时,脸上竟然忽然闪过像是痛苦一样的表情。 我茫然的说道,「我……我求你留下来了啊……是你根本不听我的劝……」 他却忽然敛住笑意,冷冷地望着我,「你想保住谢扶辽。」 我摇头,「没有。」我确实不希望谢扶辽涉险,因为如果我们失败,他是玉虚门最后的希望。 「你想保护谢扶辽的时候,已经在怀疑我了,不是么?你宁愿让你自己跟我去冒险,也不愿意让谢扶辽去。据说,他为了找你,也是费尽心力。」他脸上犹如笼罩着一层寒冰。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却没有回答,反而站起来,朝我走过来,我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渔筏被踩得摇晃起来。我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了渔筏上,他依旧没有停下来,依旧大步向前,俯下身来,将我抵在了筏子上,动弹不得。 他的脸一下子近在咫尺,我忍不住有些恍惚起来。 但他却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目光深邃的盯着我。我半天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你怎么了?你先起,起来……」 接下来,我就说不出话了,只觉得眼前一暗,两片清凉忽然就堵住了我的嘴唇。
第48页 我彻底傻在了当场,脸上像着火了一般,等我回过神来,想要做出回应时,突然唇上一凉,他已经放开我,站了起来。 我躺在筏上,看着他的脸,然而,他脸上的痛苦有增无减,甚至,还多了一丝绝望。 我赶紧爬起来,「你怎么了?」 他看了我一眼,竟然露出若有若无的苦笑。然后,他说,「算了。」 「什么算了?你怎么了?」 他却没有在说话,只是沉默的走到渔筏那头,望着江面,没再和我说一句话。 我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这打的什么谜语,也不知道我和他此刻该怎么办。 我忍不住回忆起刚刚那个吻,忽然觉得,那是个带有侵虐和惩罚的吻。 楚天常对我有感情吗? 他绝对知道什么! 我正盯着他出神,忽然,渔筏一阵颤动,楚天常已经运起符阵,将筏子硬生生的掉了头。 「你要做什么?」我上前一步。 他沉着脸,依旧在运起符阵,筏子的尾巴像着火了一般,飞快的往来时的路窜。 明明是逆水而行,却快得我有些站不稳,「楚天常,你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看我一眼,「不去络湖了。」 「为什么?」我微怔了片刻,「你真的知道什么?」 他依旧不理我,我心火突然烧了起来,再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运转符阵。 「楚天常!你是觉得我是个傻子吗?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这一路走来,我总觉得云里雾里的,其实你说得很对,你的疑点很多,可是我,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但是你呢,你有相信过我吗?我知道我没什么用,大家都将我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我不是个傻子,你连敷衍一下我都不愿意吗?」 他勐地回头盯着我,目光里终于有了波澜,但意料之中的波涛汹涌并没有来,他只缓了片刻,又平復了情绪,继续运起符阵让渔筏前进。 他冷静的说道:「你回忻州吧,玉虚门的仇,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忽然有些想笑,这算什么? 我想问他,你要给我什么交代,玉虚门的仇我自己会报,或者,你打算怎么做。但我囫囵了半天,最后却只问道,「那你还会去忻州找我吗?」 他沉默了。江风袭来,我只觉得彻骨的寒冷。他这是要彻底跟我掰了。 我问,「去络湖确实是个阴谋吗?」 他直言不讳,「嗯。」 我又生出一丝希望,「那你能跟我大概讲讲么?你或许不太了解,我这个人也很执拗,即便你今天不告诉我,即便你今天将我送到了忻州,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又要无视我了,他却说道,「你记住,你回去之后,就不要再离开忻州了,也不要去什么络湖。你如果执意要去,我一定会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去不了。」 我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他很冷静,但我觉得,他是在说真的。 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他似乎连伪装都不愿意伪装了。 这背后到底是谁在谋划?他是谋划的人?还是被知情人?还是,同谋者? 我干脆靠在渔筏上,坐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这把刀是我师兄留给我的,上面画了特殊的符阵,据说能削铁如泥。 在朝阳的照射下,刀身流光溢彩。我问,「楚天常,我的上辈子,到底是不是什么神仙?」 楚天常一怔,让筏子停了下来,他盯着我,寒声道,「你要干什么?」 「我总觉得,这一切都云里雾里的,看起来,这几件事都符合逻辑,但是,思细起来,又总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了。但我不明白,如果背后是有人在谋划,那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算上江州的水怪,和狼族的狼妖,这绝对不是普通凡人能做到的。」 「但是,如果是真的妖魔鬼怪,那把我算在其中又算怎么回事?我只是个平庸的小道士,在玉虚门里,谁都比我强。开始我以为,他们算计的是你。」 「但你刚才说,让我不要去络湖。所以,我猜,络湖一定有什么等着我。但这又说不通了,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凡人。但我忽然想起,江州那个水怪和那个青面人,都曾称唿我为什么仙君。以前我只是当他们认错了人,但如果我真的是个什么仙君,那就解释得通了。」 他脸上终于浮出愠色,「把刀放下。」 呲的一声,我拔开刀,也盯着他。 「这些年,我一直过得煳里煳涂的,因为能力不足,有什么事,师兄们从来不会带我去,也没人会问我的主意。后来我虽然当了大师兄,但门中大小师弟们,也从来只把我当做空气。但玉虚门对我恩重如山,我绝不可能看着他们惨死。我不管你在其中是什么角色,我都需要知道真相。你要么告诉我,要么就让我直接一刀下去。既然我是什么仙君,那我死了,或许就能脱离这具身体了,我总会去自己查清的。」 我举起刀,放在心口上。他愠色不减,想要来阻止我。 「你别动。」我脱口喊道。「你真的不说么?」 他站在原地,脸上闪过错综复杂的表情。他犹豫片刻,缓缓说道,「那你就扎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页 唉,周末总是转瞬即逝。本来想出去玩,然而,又他马下雨!!!每到周末都下雨!!!更个新,后面还有一章。其实,本来是一章的,但我觉得写了这么久,才写了一章,还这么low,怪不好意思的,就拆分成两章了。掩耳盗铃的行径,我深以为耻...... 第32章 络湖极北三 我震惊的看着他。 他已经回復了平静,脸上看不出波澜。 我握着刀的手,不自觉的一抖,刀虽然还没扎下去,但心里却疼得忍不住抽搐起来。 我大笑一声,「我果然还是自作多情了。」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是什么仙君,即使是,我也不知道肉体死了,我到底会不会脱胎换骨。我只是想让他告诉我。 我为我之前的行径感到可笑,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在楚天常这儿,输得一败涂地。原来他阻止我去络湖,根本不是因为怕我有危险。 我喉咙不断翻滚,最后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我怕我一张口,就会忍不住责怪他为什么这么狠心。 我刚刚举刀,只是想骗他,但我现在真的一点想活的想法都没有了。 可是,不行,我死了,玉虚门怎么办?师父和谢扶辽怎么办? 我还不能死。看他丝毫没有管我死不死的事,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抹掉眼泪,我得回去找谢扶辽从长计议。 筏子依旧在飞快的往回走,可是,这不是回渔村的方向,而是往忻州的。 我在掌心运起一道符,将筏子再掉了个方向,「我不回忻州,我要去渔村。」 楚天常也来劲儿了,加大了掌心的力度,又将筏子掉了回去。 他怒道:「听话!」 我又加大力度,大声说道,「你凭什么管我,从现在开始,我们没有关系了,我也不喜欢你了。」 他固执的说道,「无所谓,但你不能回渔村。」 无所谓。我在心里冷笑两声,再次加大力度,跟他槓上了。 我确实是个废物,学了这么久,对符咒的运用还是比不上楚天常。眼看筏子就要朝忻州驶去,我收了手,看了他一眼,扑通一声,跳进了江水里。 倒不是寻死觅活,我现在已经没工夫跟他置气了,我虽然水性很好,但是没有避水珠,想要游回渔村,还是得费点劲才行。 我卯足劲儿往前游,忽然,脖子一紧,我又被楚天常从水里提了出来。 我抹掉脸上的水,恶狠狠的看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脸上也终于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你就那么想死吗?这里离邛摩山这么近,底下多的是妖魔鬼怪。」 我冷言冷语道,「你刚刚还让我把刀扎下去呢。怎么?是激将法?」 我以为他又要不理我,或者直接让我去死,没想到他竟然软下语气,「听话,你先回忻州,等玉虚门的事结束了,我就去忻州找你。」 这话让我心头再次风起云涌了一番,如果是以前,为了这句话,我死也甘心,可是现在…… 我自嘲一笑,「你是在可怜我?打算施捨我吗?」 他没在说话了。江面波光粼粼。 沉默了一阵,他转过身去,又运起符阵,「我送你回渔村。」 我怔怔的望着楚天常,没想到,他竟然会松口。 在符阵的驱使下,渔筏走得挺快,不多时,又渔村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 晨风微微,薄雾蔼蔼。 忽然,我心头一跳,以前这个时候,这里已经有很多打鱼的渔夫了,江岸上也会有小儿嬉笑追逐的身影,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我屏气凝神,周围太安静了,好像有什么东西蛰伏其中,正朝我们涌动过来。 楚天常呵斥一声,「小心!」 我勐地扑倒,躲过一股寒流,与此同时,楚天常运起一道力气,朝着来客直接甩了出去,周围顿时爆起沖天水花,渔筏摇摇欲坠。 水花四溅中,一个青面人虚空漂在了江面上,竟然是在京城里遇到的那个青面人。他身体健硕,但头却十分狭小,整张脸呈黑青色,看起来十分扭曲。他露出阴鸷的笑容,声音有些古怪,「想逃?地君,你想清楚……」 他话还没说完,楚天常已运起一道聚水符,抓起一柱水,朝他噼头盖脸的砸过去,声音冰冷的说,「你找死!」 青面人运起一团黑雾抵挡,水柱在他面前砰然碎裂,同时黑雾也直扑楚天常而来。我赶紧掏出我的铜钱,齐刷刷的朝青面人扔去,楚天常趁机抓住了他的铜剑。他运起铜剑,眼前转出一团剑光,楚天常踏筏而起,朝着青面人刺去。同时,筏子不断往后退。 「回忻州去!」 我骇然,「楚天常,你要干什么?」 青面人勾起一抹诡异笑容,运起的黑雾越来越浓。「不自量力。」 我一声怒吼,「楚天常!小心!」我手里也画着一道符,正要打出去,只听见呲的一声,楚天常的剑断了,而他根本来不及躲开,也立刻被一团黑雾紧紧包裹。 青面人语气阴冷,「你不想他死,就乖乖去络湖。」 我用符阵稳住渔筏,今日看来是走不了了,「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青面人正要说话,楚天常一声暴喝,「快走!他不敢杀我!」 青面人再次用力,困住楚天常的黑雾越来越浓。我赶紧道,「你放了他,我跟你去!」
第50页 「别去!结界不能打开……」楚天常咬牙挤出几个字。 我敏锐的听到了两个字,「结界?什么结界?」 青面人语气森然,「地君,现在可由不得他了,既然撕破了脸,我手上不光有你,还有你们那个师弟,我虽然不会杀你,但那位师弟,他会不管吗?」 我心里咯噔一声。谢扶辽。 我怒道,「谢扶辽在你手上?我师父呢?」 青面人哈哈大笑,「真是愚蠢!」 我怒火中烧,运起一道符朝他砸过去,他轻轻一挥手,我就被打落在渔筏上,哇的吐了一口血。「师父,你杀了我师父!我跟你拼了。」我爬起来,正要再运气。 青面人忽然急躁起来,「你师父早就被那些野狼杀死了,少废话,此刻跟我去络湖,否则,我让你师弟也尸骨无存!」 我心中又急又怒,但竟毫无办法。这青面人,一看就不是什么人类,楚天常和谢扶辽又在他手里。 可是,那个结界到底是什么?他是需要我去打开那个结界吗? 我正犹豫,忽然,眼前寒光一闪,我心口一痛。猝不及防,整个人倒在了渔筏上。 楚天常那把铜剑的碎片,正扎在我心口上,血不断地往外流。楚天常收回手。 青面人啊的一声怪叫,连忙放开楚天常,似乎想来看我是否还有救,楚天常趁势运起符阵朝着青面人扑过去,他们又缠斗在了一起…… 我感觉一阵口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我不可置信的扭头望着楚天常的身影,头越来越沉,眼前也越来越模煳。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感觉楚天常好像来到了我面前,我不顾一起的去抓他的手,却怎么也抓不到。 我似乎不断在问,「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生死在你眼里就这么无足轻重? 但我还没有听到楚天常的回答,就一头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较少,仙君也终于脱掉他凡人的马甲了,渣作者文笔有限,而且这篇小说,时间拖得太长了,写了两三年,当年我还在读书,现在已经在上班 了,自己也真的越写越觉得这什么玩意儿,但是,我会把它填完的,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四月初就会完结。感谢点击~ 第33章 络湖极北四 我瞪着眼前这白鬍子老头儿,他干脆视而不见,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上去了。 这老头儿,也不知是倚老卖老,还是仗着本仙君善良,一大把年纪还学什么无理取闹。 我无奈一嘆,只得吩咐小童去给他抬了一杯仙茶来,又看着他问道,「月老,您这,到底又有何贵干啊?」 月老眼眸一闪,白眉一抖,搁下茶杯,再次豁出老脸,挤了个跟年龄不符的谄媚,「无事无事,仙君下界多日,如今重返天宫,实在是可喜可贺。老仙念着,与仙君多日不见,特来联络联络感情,以免生疏。」 我没接话。 月老微愣片刻,又试探着问道,「仙君,可是还没消气呢?」 我冷笑一声,依旧没接话。 月老那老头虽然当了几千上万年的神仙,依旧是个急性子,他眉头一皱,压低声音,嘟囔道:「这……这也是陛下的旨意,老仙也不敢不遵啊,所以才诓了仙君。仙君直说吧,要怎么才解气,老仙一定捨命相陪。」 月老一边说着,一边还做出慷慨赴死的悲壮神情,本仙君竟对他发不出一点火了。 其实这件事深究起来,确实也不是月老的错,至于玉帝陛下,本仙君也能理解,但这件事,依旧让本仙君无法释怀。 那日,本仙君还是凡人李幸恆的时候,被楚天常,不,忘川地君,一刀扎了个透心凉。终于脱胎换骨,白日飞升,回到了天庭。虽然元神受损,但天庭里,也多的是灵芝仙草。本仙君养了几日,倒是又活蹦乱跳了。 不过,我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首先是,那个青面人,他明显是认得我的,他既然知道我是下凡歷劫的仙君,为何还屡屡为难我。本仙君平日里都只在我这清河殿游荡,根本没有与其他神仙结仇的机会,别说仇人,连熟人也没几个。 小童进来奉茶,看我大惑不解的样子,随口询问了一句,我将疑惑大概跟他描述了一番,没想到,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怎么没有,神英将军的事,您忘了?」 我反应了一阵才想起来,是了,当时神英将军遭受雷霆之怒时,曾说过,一定要让我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痛失所爱这个词,让我勐的一顿,再次想起了楚天常,也不知他怎么样了。他扎我一刀,哦,不,扎李幸恆一刀的时候,其实大概就是明白,这一刀下去,我就能回到天庭了。如此说来,我还该感激他。不过,我的心里,怎么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呢。 小童看我发愣,忍不住叫我,「仙君?」 我回过神来,将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压下去,却听小童说道,「童儿愚钝,不知忘川地君为何会扎您一刀呢?」 我道:「他是好心,知道我作为李幸恆,肯定不会弃他们不顾,会前往络湖,所以才扎死我,让我早日解脱。」 小童又疑惑的问道,「络湖?是那个冰湖吗?他为何要阻止您去络湖呢?」 小童才登仙界不久,不太清楚络湖,我跟他解释。
第51页 「据说,很久之前,络冰还不是一片冰湖,湖里种族繁多,富丽堂皇,四周更是仙草郁郁,灵气充沛。但络湖湖底,有一个通往魔界的结界点,魔族不断从湖底涌出,来到人界和仙界作乱,三界因此征战不断,苦不堪言。但万物相生相剋,络湖作为一个灵湖,它凝聚起天地灵能,孕育出了络湖湖神。」 小童:「可是那位战无不胜的战神,络湖神君?」 我点头,「对,络湖湖神应劫而生,凭他一己之力,竟硬生生的封印住了结界点。络湖湖神,也因此被封为络湖神君。但后来,不知为何,结界松动,封印再次被破。魔族倾巢而出,络湖神君率十万天兵,才终于将涌过来的魔族悉数斩尽。但封印已经无法修补,络湖神君只得将他自己的身躯,化为结界,才堵住了阵眼。络湖也跟着冰封千里,铸起万丈冰川,将魔族牢牢挡在了冰川之外,而络湖神君也因此长眠湖底。」 我还是凡人李幸恆的时候,楚天常就说过,结界不能破。 但他和我一同下界,作为神仙的相关记忆,都被抹掉了,他是怎么知道结界这件事的呢?是那个青面人告诉他的吗?还有,那个青面人到底是谁? 我跑去找天命星君,他是专门管六界魂魄去留的。虽然本仙君在清河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想到,人缘还挺好,我以为我要等很久,正打算改日再来,没想到,天命星君百忙之中,还抽出空隙,悉心为我这个闲人答疑解惑。 他翻了翻轮迴册,果然,那个青面人就是昔日的神英将军。 我问,「那神英将军怎么会变成那样了?」 天命星君摇摇头说,「犯情劫者,惩罚视情节轻重而定,轻者,遭雷霆之怒,再推下轮迴台去,受轮迴之苦,直到情根断尽,才能回到天庭。重者,就像七公主一样,剔掉仙骨,打入凡间,永远不的返回天庭。然而,不管是雷霆之怒,还是剔除仙骨,所受的痛苦,都不压于一场浩劫,一不留神,就会心魔入侵,沦为魔鬼。」 我顿了顿,又问道:「那神英将军,已经入了魔,是否再也无法修习仙术,重返天庭了?」 天命星君道:「自然!」 我摇头轻嘆,为神英将军感到惋惜的同时,也为自己捏了把汗,情劫,可犯不得。 天命星君看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又问道,「清河仙君,可还有什么要查的?」 我一愣,正不知该如何开口。 天命星君善解人意,微微一笑,「仙君但说无妨。」 我犹豫片刻,吞吞吐吐的问道,「星君可否帮小仙看看,楚,楚天常的魂魄现归于何处了?」 天命星君倒是没做他想,又认认真真的查起了轮迴册。一阵光芒过后,天命星君抬起头来,「忘川地君歷完劫,已经归位了。」 我微怔了一下,从天命星君处告辞出来。 走在路上,心里隐隐有些堵。我与忘川地君这场情劫,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以后,也就再也无甚瓜葛了。本来嘛,以前也没什么瓜葛。 我重新梳理了一下这前前后后的因果:我和忘川地君下凡歷劫,神英将军依旧以为,他和牡丹仙子相恋的事,是我告的密,对我怀恨在心,想要报復我,所以才安排了这一系列麻烦事。 我嘆气,要不是月老牵错了红线,也就没这些事了。 不过,神英将军想要报仇,为何不直接杀了我,或者要让我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也大可以杀了楚天常,怎么反而将我往络湖引呢? 络湖,我勐地一顿。牡丹仙子就囚禁在络湖极北,冰川极南的冰窟里。除非寒冰消融,否则她永不得出。 他难道是想让我去打开络湖的冰面,放牡丹仙子出来? 可是,络湖是络湖神君亲自封印的,除了湖底的结界,就连整个冰面,都是他亲自加固凝结的,岂是我一个小小的仙君就可以打开! 还有,楚天常,如果我作为李幸恆所经歷的一切,背后的谋划者,都是神英将军,那楚天常在其中到底在演什么角色?他怎么会和神英将军认识?他怎么会知道,湖底有结界?甚至,他似乎还有过打开结界的念头…… 我徒然一惊,驾起一片云,往御史宫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开头,和楔子中的开头是同一个场景哈~感谢阅读~ 第34章 络湖极北五 御史宫是天庭里存放天书的地方,里面记载了六界八荒从古至今的所有史事。看守御史宫的仙童领我进到藏书阁,又谦和有礼的问道:「清河仙君想要找哪部天书?可否需要小仙协助?」 我看了看这满目琳琅的藏书阁,如果我自己翻,也不知要翻到何时,就赶紧对仙童颔首道:「那麻烦仙使,能否帮我找找天书.络湖卷?」 仙童闻言,倒是没问我为何忽然要看这老掉牙的络湖卷,他运起神念,双眼放出一道光芒,在书丛里扫射一通,不多时,一道浅浅的金光就轻飘飘的落在了他手上,光芒过后,正是《天书二十七卷.络湖》。 仙童将天书交给我,我再次沖他颔首致谢,看仙童走出了藏书阁,我才虔诚的打开了这一本天书。 络湖神君是天庭的战神,而络湖作为与魔界的接壤地,算是至关重要的军事要塞,所以,这本天书极厚,里面洋洋洒洒的记载了,络湖神君从出生到殉职,这期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役和史事。而着墨最多的,也是后辈最耳熟能详的,自然就是三千年前,络湖神君以己之身化为结界,永眠湖底的那一场战争。
第52页 我用神念打开那一篇章,杀戮的血腥场面顿时浮现在了纸面上,虽然人影有些模煳,但血肉横飞的场景和哀嚎嘶吼之声,都犹在眼前。 在一处尸骸堆积的高山上,一个天兵跌跌撞撞的跑来,拱手向一位身穿湛蓝晶铠,手握长剑的年轻将军急切汇报导:「神君,风十三月已不见踪影,他身受重伤,应是逃回魔族了。虽大批魔族已被斩于刀下,但结界破得越来越大,魔族还在源源不断的涌过结界,从湖底冒出来,眼下,已快要冲下闲山了,再往下,人族恐怕……」 年轻的神君注视着远方,沉默良久,忽然,他一挥手,「乱音将军可在?本君命你率领剩下所有天兵前往闲山,务必守住人族!本君要先回络湖,封住结界,众天兵早已疲惫不堪,再战下去,也是徒劳,不能再拖了!」 乱音将军一声怒吼:「神君,结界已破,你要如何封印?何况,湖底正有大量魔族涌来,你难道要以一敌万?」 络湖神君语气不容置疑,「络湖与我神脉相连,我自有办法。诸位请快速下山,守住闲山!」 乱音将军沉吟片刻,一咬牙,「如此,那神君千万小心!诸位跟我走!」带领一众天兵,奔向了闲山。 年轻将军再次望了望远方,似乎是轻嘆了一口气,化作一道光芒,朝着络湖飞去。 络湖附近早已尸骸如山,血也已经浸染了一大片湖面。年轻将军神情悲悯的注视着这一切,忽然,一只刚从湖底冒出来的魔,面目狰狞的朝着他扑过去,年轻将军一咬牙,透露出强烈的杀意,哧的一声,拔出了通体幽蓝的长剑,再次展开了近身厮杀,一路杀回了湖底。 年轻将军已经杀红了眼,一身湛蓝的晶铠早已沾满了黑血。通往湖底的路上,到处尸体横陈,污秽血腥。年轻将军杀掉了挡路的魔,不做停留,直奔结界处。 然而,意料之中会喷涌而出的魔族并没有出现,反而,越靠近结界的地方,反而没有了魔族的身影,只有堆积如山的尸体。 年轻将军一愣,不顾一切的跑过去。 结界早已破了一个大窟窿,外面传来诡异的叫声,湖底的水正在不断形成漩涡,以势不可挡姿势的向窟窿里流去。但魔族依旧奋不顾身的逆流而上,只不过,出来一个,就被眼前的长髮杀掉一个,出来一双,就被少年杀掉一双。 少年长发尾地,双目赤红,全身已被黑血染透,早已支撑不住了,但他依旧杀意涌动,似乎打算和这个窟窿不死不休。 年轻将军看清了眼前的少年,颤声喊道:「阿月,你没走?」 少年一怔,转过身来,狼狈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桀骜的笑容:「我可,不欠你了!」少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为等着他,跟他说这一句,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弯,倒在了地上。 年轻将军扑过去将他搂在怀里,哆嗦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结界破得越来越大,湖水倒流的速度也越来越迅勐,眼看更多的魔族还在不断地涌来。年轻将军将少年轻轻放在一边,拿起地上的剑,悍然朝着这些魔族砍过去,招招毙命! 直到砍完涌过来的最后一个魔族,年轻将军再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长髮少年。他似乎是笑了一笑,然后走到结界处,催动真元,运起了仙术。 一瞬间,所有倒流的水都停止了,整个湖底像是静止了一样。就在这时,一把剑载着一颗类似珍珠的水滴,破湖而出,几乎就在水滴跃出湖面的瞬间,湖面开始凝固了。 先是湖面开始结冰,接着,四周的灵芝仙草,山石树木,也在一瞬间彻底冰封。冰面越扩越大,最后蔓延千里。从闲山山顶开始,一座冰山突兀地拔地而起,越铸越高,形成了倒挂的冰川。血和尸骸也骤然消失不见,整个世界,剎那间变成一片雪白。 整个战争,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我合上天书,赶紧念了个清心咒,才将心里的波澜勉强压下,虽然隔了几千年,但我仿佛还能听到那一声声心脏撕裂的声音。 那个年轻的将军,就是络湖神君了。而那个少年,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叫做风十三月。 但关于风十三月的记载,天书里的记载,实在少之又少。我翻遍了整个络湖篇,他都被一笔带过。我只能从语焉不详的几个字中猜测,风十三月应该是魔族人,还曾与络湖神君交好。 我从御史宫出来,颇有些心烦意乱,那这跟楚天常有什么关系?他为想要去打开结界?他该不会是,想要投靠魔族吧? 这个念头刚起,我惊出一声冷汗。我赶紧再念了好几遍清心咒,才将这个念头压下去。这种事,可是要遭五雷轰顶的。 我近来是怎么回事?自从去了一趟凡间,心性越来越浮了,这样下去,可不是个好苗头。 我回倒清河殿,小童儿看我怏怏的,便问道:「仙君这是怎么了?」 我摇头:「不说也罢。」 他道:「仙君可是回到天上,又觉得无趣了?可要童儿去给您找些趣子解解闷?」 他这一说,我倒还想起,我下界前,为了解闷,还专门收摞了几本趣闻杂录,没来得及看。没想到,后来自己还下界去演绎了一出,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哪个无聊神仙,也将我和忘川地君的故事拿来编排编排。我是无所谓,但忘川地君,就不好说了……
第53页 我问:「童儿,我让你帮我收的书里,有没有一本编排络湖神君的?」 小童一脸诧异:「仙君,您不是说络湖神君是天上的战神吗?谁敢亵渎神君呢?」 我点头,「倒也是,是我鲁莽不知礼了。」 小童儿道:「但也无伤大雅,反正仙生漫长,总要找些乐子来增添趣味的。不过,虽然没有络湖神君的,但有一本人间的志怪小说,叫《风月录》,虽然没指名道姓,倒像是影射了神君。」 我顿时来了兴趣,「还有这种书?找来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字数不多,感谢阅读~ 第35章 络湖极北六 质朴的木床上,和衣躺着一位绝美的少年。少年虽然沉沉睡去,但依旧愁眉紧锁,额头的青筋若隐若现。他长相与中原人有些不同,鼻子□□,眉毛斜飞,稍微带了点异域风情。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光亮穿透帷幔,落在榻上。少年勐然惊醒,咻的睁开了紫色的双眸。他打量着周围,脸上的绝美沉静一下子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锐不可当的杀意。 突然,一道和煦的声音传来。 「你醒了?」 一个温润质朴的公子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少年闻言一怔,强烈的敌意再次笼上心头,他一跃而起,身形一闪,快若闪电的朝着眼前人扑去,这位公子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少年厄住了喉咙。 少年眼底流露出一股狠辣,他双手用力一握,那位公子的喉咙传来咔嚓一声,似乎下一刻就要生生窒息。 但那位公子只微微一笑,反手握住少年的手,再轻轻一锁,就将少年禁锢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俊美公子再顺势捏住少年的下颚,将手上这碗药灌进了少年的喉咙里。一连串运动,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少年被一碗药灌得猝不及防,一顿勐咳,咳得双耳通红。 这位公子看着少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中怒火中烧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趣事,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似乎是顾及到这位少年的面子,他又赶紧收敛了笑容,走到旁边坐下,慈祥和蔼的说道:「你别怕,你现在在蓉城。你是异族人吧?你们偷袭蓉城,可是想要杀了蓉城的城主,打开城门,放你们进来,攻占中原对吧?」 少年恶狠狠的盯着他,不说一句话。 这位公子自讨了个没趣,怕少年跟自己较劲儿,又循循解释道:「我有好久都没见过异族人了,我刚刚发现你晕倒了,本来想杀了你,不过,我天生不太喜欢杀戮。而且,我隐隐觉得,你应该也打不过我,对我也没有太大的威胁,就顺手救了你。这两天,蓉城正在封城严查,你等几日再回去吧,以后可别再来犯蓉城了。」 少年停住咳嗽,想要运起力气,再次反扑,但这药也不知是什么药,他此刻竟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只能再次转头瞪着眼前这个人,试图用眼光杀死他。想他堂堂一个异族王子,从来都是被捧在天上的,哪有受过被别人这种心平气和的说`我本来想杀了你`这种气的。 少年隐忍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少惺惺作态,你给我喝了什么?」 这位公子见这少年肯和他说话了,顿时来了兴趣,温声细语的说道:「你别怕,只是安神的药,你戾气太重了,容易影响睡眠。」 也不知是这药的缘故,还是太疲劳的缘故,少年听完这话,眼皮果然像是千斤重,他忍不住有些恍惚起来。 年轻公子站起来:「既然你累了,就歇息吧,我虽然不想杀你的人,但他们都想要杀我,刀剑无眼,我不小心还是杀了几个。我救你,也算是一点补偿。」 年轻公子说着,正要推门出去,少年迷迷煳煳的问道:「你是谁?」 「哦,还没告诉你,我就是你们要杀的蓉城城主,落弧。」 …… 看到落弧两个字时,我有些想笑,也不知是哪个无聊的山野闲人,竟然敢这样编排络湖神君。 据天书记载,络湖神君明明是个战无不胜,温润谦和,肃然正经的神仙,哪有像这《风月录》里玩心如此重的。 不过,不管是野史正史,毕竟都是经他人之笔的描述的,他本人究竟如何,除了他自己,恐怕也无人知道。 也不知那位魔族少年风十三月,是如何能和神君交好的? 不过,常年独自一人,守在那幽深寂寥的络湖湖底,突然来了个能说上几句话的人,定然是会欣喜的。我忍不住接着往下看。 …… 蓉城城主落弧脸上紧绷着,语气不太和善的对面前的人说道:「阿月,我不是让你不要再来犯我蓉城了么?如果被探子发现,我可怎么保你?」 眼前被叫阿月的人,正是那位异族少年,此刻,少年脸色的跋扈与傲慢还依稀可见,但比以前多了丝沉稳。 他露出极不耐烦的神色:「我没犯蓉城,我只是来还你人情的,你上次没杀我,而我还将你的剑折断了,我凤月可不想欠你人情,这次我特意携了一柄来赔你!」 凤月扔过来一个剑匣,落弧接过去打开,里面赫然是一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长剑。 落弧伸手抚过长剑,刚刚绷着的脸早已布满笑意:「幽月剑!据说这柄剑可是你族的宝剑,只要滴血祭炼,它就会通晓主人的心意,能指哪刺哪?」
第54页 阿月一下子露出笑意:「如何?你可喜欢?」 落弧双眸含笑:「你送的,自然喜欢。」他隔了一阵,又忍不住嘆息道:「只可惜,它跟着我,实在是暴殄天物了。我一出剑,必然是一阵腥风血雨。你将你族的宝剑送我,而我将来,或许会拿着它,去杀你族人。你还是拿回去吧,免得相见难堪。」 凤月也是一愣,沉默了一阵才试探问道:「你很恨我和我的族人?」 落弧有些低落的坐在椅子上,「谈不上恨,只是有些厌倦,你我两族来来回回地征战,也不知有了多少年。你不知道,我生下来,就背负了战争的使命,我这一生都将困在这城里,征战厮杀,不知道何日会停。如果可以,我也想等战争结束,去你说的那些地方看看。」 凤月很少见到落弧如此低落的样子,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后竟没说出一个字来。 那次凤月离开时,坚定的对落弧说道:「如果我能成为我族的王上,我就让我的族人停战!」 没想到落弧凄凉一笑:「没用的,即使你族暂时停战,但你之后,新的王依旧会发动战争。而且,即使你族停战,你以为,我族王上就会善罢甘休吗?」 凤月:「事在人为,不是么?等战争结束,我就带你去游遍大江南北,名川大山!」 落弧忍不住动容:「好,那我等你!」 …… 一位老者扑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城主,请您三思,您不能出城啊?说什么谈判,谁知道这是不是异族的奸计?一旦您有什么闪失,那蓉城就完了,到时候异族长驱直入,整个中原都保不住了!」 座上的落弧神色坚定:「军师请起,您说的我并非不懂,但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既然异族愿意和谈,如果双方谈判能够达成,那两族百姓,将减少多少苦痛和灾难!双方的将士,也将减少多少不必要的伤亡!」 「我知道您担心我的安危,但来谈判的,是异族王子凤月,他绝不会骗我!城中诸事,我也已经安排妥当,就算情况有变,你们立刻禁闭城门,启动所有对战措施,绝对万无一失!」 …… 谈判那天。落弧只身赴约,来到安扎在城外的营帐里。 凤月看着落弧进来:「落弧,我等你多时了!」 落弧缓缓落座:「希望这次谈判顺利!」 风月:「自然!」 双方各自提出的条件,都算合情合理,落弧眉毛一弯,在和谈书上盖上了印章。 凤月站起来:「谢谢你。」 落弧:「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凤月一勾嘴角:「既然以后不打仗了,不知两族之间,可否互通有无,比如贸易,或者联姻?」 落弧但笑不语。 凤月哈哈一笑,正要上前揽住落弧。忽然,一个头破血流的士兵冲进来,在凤月耳边说了几句。 凤月听完,狠狠一砸桌子,看了落弧一眼。 落弧心头一跳,心中徒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勐地站起来往外走。 突然,帐篷外冲进来一队来势汹汹的士兵。 「城主还想往哪里走?」 凤月勃然大怒:「你们好大胆子!谁让你们这么做的?父君已经将此事交我处理,你们难道想抗旨不成?都给我推下!……」 凤月一顿呵斥,但堵着的士兵依旧纹丝不动。凤月怒目而视,正要拔剑相向,为首的将领却忽然道:「恭喜殿下,从您第一次前往蓉城,故意被擒开始,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今日只要血洗了这大蓉城,入主中原,称霸天下,指日可待。而您,也即将是这天下的霸主了!」 落弧闻言一怔,脸上露出了苦痛的表情,他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风月,喉咙上下翻滚,最后没说一个字。 不过须臾,他眼里的苦痛就被冷冽的杀伐取代,他冷冷的扫视着众人,一晃眼,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剑。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说过,我一出剑,一定会是腥风血雨。诸位不怕死的,请来领教吧。」 …… 天空仿佛是被鲜血浸染了一般,呈现出诡异的红色,空气中瀰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整个蓉城炮火连天,箭矢如雨。 风月身中数箭,血流如柱,他浑身颤抖,紧紧抓着落弧的手:「别难过,这是,我欠你的。一开始接近你,确实是一个计谋,但我后来,我后悔了。我真的想让两族停下战争,然后,带你去,天下名川!你信么?今日的事,我确实不知情。不过,这一切确实,确实是我造成的,对,对不起,落弧。」 落弧将他搂在怀里,如初见时一般,温和的笑了一下:「我信。你欠我的,你已经还了。只是,我不能跟你去游览天下奇观了,请你,代我去看看吧。」 落弧一挥手,一匹通体雪白的马跑了过来。他抬手轻轻抚了一下凤月的额头,冷静的说道:「带他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通体雪白的落马留恋的蹭了蹭主人,终于还是发足狂奔,载着昏迷不醒的异族王子,冲出了层层包围。 斜阳已经完全落下,只留下漫天的昏黄。一个孤独的身影,在城墙上久久伫立,终于还是缓缓倒下。 …… 「仙君?」小童突然出声。 我回过神来,「哦,什么事?」 「月老来了。」 「是吗?」我放下书,笑了一下,「来得正好,我刚好想去拜访他!」
第55页 据天书记载,络湖在冰封前,忽然飞出了一把通体雪白的剑,而剑上,还载着一颗类似水滴的珍珠! 我不由得冷笑出身,遍体生寒,明明是神仙,但依旧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那柄飞剑载着珍珠,来到了清河。 天书还记载,清河是江头,忘川是江尾。 那颗珍珠,最后流向了忘川…… 月老进来,满含笑意。看我神色冷淡,他关切道:「仙君,身体抱恙?」 我直截了当:「月老来得正好,小仙刚好有事要请教。」 月老施施然坐下:「仙君请说。」 我道:「敢问老仙君,当初我和忘川地君的姻缘红线,究竟是无心之过?还是有意为之?」 月老一愣,讪讪笑:「这个,仙君何出此言吶?」 我已经没心思跟他打马虎眼了:「我只问您一句,当年,络湖神君与风十三月,是否,是否真的有过……私情?」 我几乎是豁出去了,才敢将这句话问了出去!然而,话一出口,我立刻就后悔了,我忽然不知道我听到那个答案了,到底该怎么自处! 意料之外,月老没有回答我,只是开始躲避我的目光。 我不由得冷笑,不回答就是最直接的回答了。 原来如此。 难怪忘川地君,一直对我冷若冰霜。原来,他心里念的,是高贵清华,顶天立地的络湖神君! 我努力站直了身体,勉强稳住身形:「那为何,为何会将我和忘川地君的姻缘线牵在一起,让我平白无故的下界去跟他歷一场情劫?神英将军又为何会引我去络湖?别拿什么牵错了来煳弄我了。」 没想到,这话一出口,月老的脸色更难看了。或许是我盯着他的目光太过渗人,他来来回回地看了我好几遍,每次都欲言又止。 我依旧直愣愣的瞪着他,他长嘆一口气,似乎也是豁出去了,说道:「其实,安排仙君下界,是想试探忘川地君。不过,这一切,都是陛下决定的,老仙我,也无可奈何啊!」 「试探?」 月老看我还不明白,只能再解释:「忘川地君镇守忘川有功,本应论功行赏。但还在六界里的魔族,最近颇有些不安分……」 月老说得吞吞吐吐,但我已经听得很明白了:「忘川地君曾是魔族人?陛下是在怀疑他的忠诚?」 月老又沉默了,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我已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那为何是我?」 这回轮到月老诧异了:「仙君难道忘记了,你是从络湖里出来的?」 「什么?」 我感觉眼前有一道天雷噼过,我双耳顿时传来阵阵轰鸣,我紧紧抓着椅子,防止自己倒下去。 我早该想到。那把剑载着珍珠,飞到了清河。珍珠流到了忘川,那把剑呢? 是了。本仙君差点忘记,我的本体,乃是一道剑灵。只因清河的水,极有灵性,我躺在其中,日日受清河之水洗涤,慢慢才生出了灵识,长出了慧根。 难怪了!我以为我的本体只是一个破铜烂铁,谁曾想,我还是络湖神君的仙剑呢。曾受络湖神君的仙气薰陶,仙血祭养。 我何德何能。不但不思回报,辜负神君所託,反而还敢对神君的心尖之人妄动贪恋。 实在是,罪大恶极! 月老何时走的,我已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他走的时候,我站起来送他,脚下早已毫无力气,险些跌倒。 月老搀了我一把,神色似乎很关切:「仙君小心,千万固守本元,小心走火入魔,元神消散。」 我对月老表达歉意,又才想起来问:「老仙君,忘川地君,他可知道,我,我和他的那段渊源?」 月老道:「既然要试探他,自然是知道的,怕他忘记,他下界时,还故意保留了他所有的记忆。」 我只觉得眼前白花花一片,我下界作为李幸恆时的所有记忆,像潮水一般,全都朝我涌了过来。 忽然,又听月老说道:「对了,仙君大概还不知道,忘川地君,现在已经是忘川天君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下班回来,卡文卡了好久,最后只写了几百字,睡觉的时候,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写,最后,果然快快乐乐的失眠了。唉,实在是文笔有限,只能写成这样了。 倔强的说一下,不会be的哈,感谢点击~ 第36章 络湖极北七 我站在门口看着月老飘然离去,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脚底也有些发软,忍不住靠在石栏上。小童儿打算过来搀我:「仙君怎么了?」 我摆摆手:「无事,我……」 话还没说完,一股血腥从喉咙冒了上来。 小童大唿:「仙君!」 我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迷迷煳煳的往回走,但眼前这条路,忽然变得飘渺起来,我像踩在棉花上,总踩不踏实。 突然,石柱上忽然缠绕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巨蟒,它瞪着绿油油的眼睛,张开了血盆大口,勐地朝我扑了过来。 我顿时被吓得一声冷汗,不由自主的往后退。 「小心,这里有蛇!」 小童赶紧搀着我,茫然的说道:「仙君,你怎么了?哪里有蛇?」 我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哦,原来是捆仙藤啊!」我虚惊一场,抹掉额头上的冷汗,正要松口气,却觉得眼前有一大群蜜蜂朝我涌来,我顿时一阵阵耳鸣,不自觉的抬手。
第56页 「怎么这么多蜜蜂?」 小童惊慌失措:「仙君,你到底怎么了,哪有蜜蜂?」 我心中一紧,暗道糟糕,我这大概是要走火入魔了! 我赶紧停下来,席地坐下,运起真元,收敛住心神。小童见状,也赶紧端坐下来打坐,为我护法。 然而,我只觉得体内真气逆转,血液倒流,无数记忆如浮光掠影,朝我扑来。 「我和你是註定要走这一程的」。 「你的感情我都知道,但我不会回应,也不能回应」。 「阿月,我等着你!」 我再也忍不住,再次吐了一口血,眼前一黑,遁入了一片漆黑。 …… 我已经大概理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络湖神君在冰封络湖时,曾以自己的仙元护住了凤十三月,还让那把先剑带着他飞出了络湖,来到了清河,最后不知因何缘故,珍珠流到了忘川,而飞剑却留在了清河。 珍珠里是忘川地君,而我,就是那把飞剑。 那把剑曾日日受络湖神君仙血祭养,有了灵性,所以,他们都以为,我能打开络湖的结界。 陛下担心忘川地君心有不诚,所以故意将我扔到他身边,还故意保留了他的记忆,如果他当初真的带着我前往络湖,那就坐实了怀疑。所幸,他及时杀了李幸恆,成功打消了陛下的疑虑,成为了忘川天君。 不过,只有我知道,忘川地君,不,忘川天君作为楚天常时,确实有过带我去打开络湖的念头。他后来杀了李幸恆,也不知是真的迷途知返?还是早就猜到,这一切都被天上密切注视着? 至于他为什么想要打开络湖,不用猜也知道,原因不外有二。要么是,他其实并不甘心成为神仙,只是受了神君的庇佑,一直在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打开结界,放魔族进来;要么,他还深深念着络湖神君,想要前往络湖祭拜他;又或者,两者都有。 我躺在榻上,心中五味陈杂。 幸亏我这清河殿灵气重,我自己又是个道心深重的神仙,这才从走火入魔的边缘逃过一劫。只是道心紊乱,元神不稳,静坐了几日,倒是很快好了起来。 我本来准备忘却这段往事,不管忘川天君和络湖神君究竟有何瓜葛,我现在只想做个平庸普通,闲事不管的神仙。 没想到月老那老头又来了。本仙君自然对他很是冷淡了。 他虽然说这是陛下的旨意,但我估摸着,肯定是他在陛下面前煽风点火,乱出主意,才导致这一切的。 所以,他虽然给我带来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但本仙君也不想领情。看他喝完了两盅茶,依旧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只得下逐客令了。 「我说月老,您到底又有何贵干啊?若没什么吩咐,小仙就不奉陪了,最近道心不稳,有些急火攻心,小仙想抓紧时间闭个关修炼修炼。」 月老笑盈盈道:「仙君切勿动气,请安心静养。」 说完,就要站起来走了。我诧异,「还真走了?真没什么事?」 月老仿佛是经我提醒才想起了一般:「倒有一件。」 我顿时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道:「忘川地君晋升天君,已经向众仙家发了邀请贴,邀请众仙家前去一聚。刚刚天君碰到老仙,知道老仙正要来仙君处,特意让老仙将帖子转交仙君。」 月老说着,伸手一托,浮现出一张邀请贴。 我只得接过。 说来,也是难为天君了,他此刻最不愿看到的人,就是我罢。我何德何能,能与他的神君相提并论。只不过,既然是邀请了众仙家,不给我发个帖子,倒显得刻意了。再只不过,连帖子都要月老代为转交,这邀请的诚意,值得商榷。 小童问:「仙君,那您去吗?」 我刚刚才打定主意要忘记那些事,此刻又忍不住浮想联翩。我是不太想去的,只不过,不但大家以前还有这么段渊源,我好歹算是他和络湖神君那段白月光般的感情的见证人,而且现在我也还有他同殿为臣,同宫为仙,如果执意不去,反而也很刻意了。 我沉思片刻:「去,当然要去。」 童道:「那您打算备什么贺礼?我去打理一下。」 我道:「那把北极剑,可还算完好?」 小童儿大惊:「仙君,那可是您的本体!」 是啊,本仙君就是那把剑里长出来的剑灵修炼而成的。不过,我已经是剑灵了,和那把剑也没什么关联了,既然是络湖神君的,送给忘川天君,也算是物归原主。 他定然会喜欢那把剑,也不知他是否会对着那把剑,睹物思人。 …… 忘川天君虽然升了官,但依旧还住在忘川边上的府邸里。 宴席安排在一处邻水的阁楼,水里遍布着妖艷绝美的彼岸花,正衬这热情高涨的氛围。我到的时候,众仙家早已齐聚一堂了。 天堂的神仙都很无聊,除了三年一度的蟠桃大会,平日里大家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一吃吃吃喝喝。 即使忘川天君为人冷傲,素来和众仙家无甚深交,但大家依旧很给面子的都早早去了,彼时正在互相玩笑喝酒,好不热闹。 忘川天君的童子领我进去,我含笑向各位仙家一揖:「抱歉抱歉,小仙来迟了,给各位仙君赔罪!」 闻言,众仙家皆是一愣,停下了推杯换盏,转头打量起了我,眼中意味深长。
第57页 能理解能理解。我和忘川天君毕竟是因为情劫才下界。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多想。 只不过,现在都歷完劫了,也不知道月老跟众仙家说过没有,是他牵错了线,才有这些事的,而不是我和忘川天君真的有什么私情,要不然,玷污了天君的清白,我可担不起。 众仙家还在打量着我,我杵在门口,有些许尴尬,正在想着要不要再打个招唿就离去,还是自己找个地方坐下,忘川天君忽然开口了:「清河仙君能来,本君不甚欣喜。」 不得不承认,我心里在这一刻又起了波澜,早告诫自己的,不要妄动贪恋,在听到他说话的那一刻,贪恋早就飞得乱七糟八的了。 我定了定神,朝他望去,恍若隔世。 我笑道:「承蒙天君盛情相邀,小仙不敢不来。」 我双手一挥,手中多了个还算雅致的剑匣:「小仙粗鄙,没准备什么像样的贺礼,只拿这块铁皮子,聊表心意,天君若不嫌弃,万望收下!」 众仙家眼睛顿时睁得硕大,想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忘川天君打开一愣,眼有诧异。我沖他微微一笑。 他也不自觉的勾了一下唇角,关上了剑匣,神色恢復如常,:「仙君有心了。」 他又一指角落:「仙君请坐。」 我又颔首致谢,朝着角落走去,刚好,角落里有一根大柱子,挡住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 众仙家见没从我这里看到什么趣事,顿时又转头去继续赏花,斗法,喝酒了。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我坐在角落里,心里不自觉舒了一口气。自我感觉,我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但心里,只有我自己知道,早已波涛汹涌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迟早有一天要犯天条,遭雷霆之怒的。 …… 众仙家大概是太久没有结伴出游了,这一次玩的很是尽心,我已经喝完好几壶茶了,他们还没有要告辞散去的意思,还嚷嚷着要去江里看彼岸花。 我也不好意思先离去,只得跟着他们站起来,大概是起勐了,竟有些晕晕乎乎的,脚有点站不稳。 眼看着就要撞到柱子上去了,忽然,胳臂一紧,一个人拉了我一把。 我回头:「啊,谢谢……哦,原来是天君啊!」 忘川天君拉着我的胳臂,眉头不知为何,紧紧皱着:「你喝了多少酒?」 我手忙脚乱的站稳,笑道:「原来是酒啊,我还当是茶呢?忘川的酒,怎么一点酒味都没有?」 他没有接我的话茬,也不放开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抽回手:「看来我是有点喝多了,那这样吧,小仙今日先回去,免得跟众仙家一块,扫了大家的兴,改日再来向天君赔罪了。」 我踉踉跄跄的转身准备走。 「清河。」背后忽然传来忘川天君的声音。 我一怔,酒意顿时消散了一半,他没叫过我清河,他从来只叫我清河仙君,仙君。 我缓了片刻,忍不住回头,他依旧定定地看着我,我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笑道:「天君,当日你我下界的前因后果,皆是一场误会,如今是非已过,误会已除,一切已是前世,还请天君不要挂怀,勿做他念。」 这句话我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即使我膈应到了他,那也是过去了,希望他放下那段令他不适的经歷,潜心修行。 忘川天君微怔,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大概是没想到,我会开导他。他忽然也一勾嘴角:「是啊,勿做他念。清河仙君也请勿做他念。」 我点头:「自然。」 既然话已经说开了,大家都当什么都没发生,他似乎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也没心思跟我打马虎眼了,正要提步离开。 我忽然又问道:「对了,你可知,玉虚门所有门人的魂魄拘于何处?我……我想去看看他们。」 不管怎样,他们都因我们而死,我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弥补我心中的遗憾。 忘川天君道:「一切皆有定数。他们因你我歷劫而死,已经有了莫大的功德,受到了相应的庇护。道心深重的,继续修炼,而道心不重的,也早已投胎,重新做人了。你不必自责,虽然作为凡人,他们是死了,但在我们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生。」 我点点头,没想到忘川天君会出言安慰我。 「哦,对了,谢扶辽呢?当日,神英将军真的将他杀了吗?」 忘川天君迈出去的脚忽然收回来,莫名的看了我一眼。 「没有。你我脱离凡人之躯后,整件事情已经结束,神英将军也被天兵抓住了。你说的那个凡人,逃过了一劫。不过,他还在执着的修炼,想要报仇。」 想不到谢扶辽如此有情有义。 我道:「他在哪?我想去看看他。」 忘川天君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按照这个时间算,人间至少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他要么已经作古投胎,要么,已经是个白髮苍苍的老人了。就算你去了,他也未必认得你!」 看我依旧望着他,忘川天君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说道:「玉虚山。」 说完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后面还有三章。感谢点击~ 第37章 络湖极北八 我敛去仙气,落在山头上。旁边依旧立着玉虚门祖师观微道长的石像。
第58页 哦,对了,这石下曾经还封印着神兽崑崙,也不知这些年它有再逃出过没。想起我当年还是李幸恆时,为了封印他,竟然引天雷,差点以身殉道的事,有些莞尔。 再往下走,是枇杷林。此时正是炎热的酷暑,江风吹来,枇杷叶哗啦作响,金光粼粼。树上的枇杷还未成熟,但果实肥大。站在此处远眺,远处的山水一览无余。本仙君那时就是喜欢坐在树上,一边吃枇杷一边吹江风。后来楚天常来了,他就站在枇杷树下,他虽然不和我说话,但那时我觉得,就只是这样看着,就算是我人生中的乐事。 那时,本仙君以为那就是情意绵绵了。原来,那只是因为一根姻缘线。难怪我那时总觉得他眼熟得紧,怎么不熟,这缘分至少有几千年了。 再往下走,就是思过崖了。本仙君曾经倒是这里的常客,虽然让我思过,但我总是睡觉,日常还有小师弟给我送饭。虽然也无甚乐趣,但总觉得心里没有这么空。 唉,本仙君是怎么回事?怎么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当神仙是不能有七情六慾的,本仙君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恐怕真的要遭天雷轰顶。 我正要提步离去。忽然思过崖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嘆息。 一位老者长嘆一声:「你这孽徒啊!整日不思进取,只一味玩乐,毫无道心,为师就罚你在此思过吧!何日想通了,何日再下山。」 我走过去。 一位白髮苍苍,道骨仙风的老者,正在对着一个年轻弟子吹鬍子瞪眼,脸上失望之色难掩。 面前青涩少年头埋得低低的,眼波流转,油腔滑调。「师父,弟子知错了,您消消气消消气,嘿嘿,为弟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老者脸上寒意更重,语重心长道:「修道之人,当以除妖降魔为己任,本门就曾因为法术不够,实力不强,所有同门惨死,经歷几十年,才终于重振。为师对你们严苛,也是希望你们吸取教训,不会遇到妖魔鬼怪时,又步他们的后尘啊!为师的师兄,也因为道行不够,惨死在了狼妖手下,尸骨无存。」 我不由得一怔。眼前这老人是……谢扶辽? 年轻弟子再次低头认错,谢扶辽嘆了口气,走了出来。 我忙跟上去。我想要跟他说点什么,想问他是如何逃脱的?又是如何重振玉虚门的?但是,我忽然不敢现身,也不敢和他说话了。 山还是那时山,眼前人已非旧时人。 我捏了个诀,在玉虚门步下一道金光,希望这道金光能庇佑他们。 不过,我想了想,还是手一挥,撤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法,我本就非此间人,亦不必违背天意,行此间事。 …… 我又回到这仙气氤氲的天庭。 我与天庭里的神仙,都不大熟悉,也不大走动。唯一算是熟的,除了月老,就是忘川天君。 但月老那老头,本仙君现在不想看到他,看到他就想起那些不该想的事,膈应。至于忘川天君,他估计也不愿看到我,也膈应。 本仙君每天就静坐,静坐……坐得我腰都酸了。 本来静坐是为了凝神修行,但不知为何,我越坐越烦躁,越坐越觉得无趣。比我没去人间时,还要寂寥。我觉得我心里很空,是那种一无所有的空。 小童儿总会问我:「仙君怎么又嘆息了?」 我每次都不知作何回答,只能再次长嘆。 小童儿道:「蟠桃大会就要到了,仙君这回可要去?」 我摇头,「今年不去了,我写个摺子,向娘娘告个假。」 我虽然无聊,但不知为何,我也不愿意出门。往年都盼望的蟠桃大会,忽然也没了吸引力。 小童儿忍不住问:「仙君这是怎么了?」 我摇头:「无事。」 …… 娘娘是个开明的人,自然准许了我的告假。当然,也可能是娘娘一下子没想起还有清河仙君这号人物,压根没把我算在内。 蟠桃会那天,我又在院里静坐。 突然,有一道光袭来,我勐的睁开眼。 抬手之间,架住了眼前人。 竟然是忘川天君! 他一身浓烈的酒气,眼神迷离,扑在我身上。 他竟然是翻墙进来的! 看他这踉踉跄跄,迷迷煳煳的样子,应该是喝了不少酒,走错路了吧?我赶紧扶住他:「天君,你……?」 他一下子抓住我的手,几近不可闻的嘆息了一声,喃喃自语了几句,倒在我肩头,睡着了。 他的手冰凉,但我却觉得全身火热。他灼热的气息扑在我脖子上,顿时让我动弹不得。 怎么喝这么多酒? 他是有什么心思吗? 难道是又想起了络湖神君? 我苦笑,将他慢慢搀进去,扶到了榻上。 也不知他醒了,知道睡在我屋里,会不会生气? 我要不要避嫌? 要不要让童儿去通知他府里的人一声,来给他领回去? 但忘川天君,是个要面子的人,喝醉酒走错路这种事,还是不要让更多人知道。 我心里一边嚷着避嫌,一边又直愣愣的盯着他的脸,无法移开目光。 他冷峻的脸上,依旧眉头紧皱。说起来,在我印象里,忘川天君一直是个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神仙。原来,他也这么爱皱眉呢,我最近见他的两次,他都浓眉紧锁的样子。
第59页 不过,也对,他背负了那么多心事,和无法忘怀的情思,不皱眉才怪。 我又在心里嘆了一声,手不自觉的伸向他的额头,想要抚开他那紧锁的浓眉。 就不能忘记他吗?已经三千年了。 忘川天君醒过来的时候,我依旧在院子里打坐。 听到开门声,我睁开眼,回头道:「天君,醒了。」 此时已月明星稀。 他微微颔首,脸上的痛苦之色已消失不见,静立在石阶上。 看他站在边上不走,我只得诚惶诚恐的解释道:「天君喝了点酒,想来是走错了道,才来了鄙府。小仙本想着差人送您回去,但看天君尚有些许恍惚,不宜行走,就留天君歇了片刻,绝无他意。」 他又看了我两眼,露出不甚满意的表情,吐了两个字:「多谢。」说完,轻轻一跃,就走了。 我留在原地,愕然。 …… 隔了两日,我又在打坐,小童儿来说:「仙君,忘川天君来了。」 我一愣,没想到他又来找我,还以为上次的事,惹他不快,他又要对我横眉冷对了。 我忙让小童请他进来,自己又赶紧去泡了茶。这上好的玉吟泉,我这里不多,是月老自觉对我有愧送来的。这茶珍贵,我平日捨不得喝,只拿来待客,只是来我这里的客,少之又少。拿来待忘川天君,也算勉强拿得出手了。 等我泡好茶出来,他已经自己坐着了。旁边还摆着两坛酒。 我瞭然了。感情是有心事,来找我喝酒的。 看来,我这茶,倒是白白浪费了。 也是,茶水嘛,再好的茶,也是寡淡无味,哪有烈酒能回味无穷,解人千愁。 我跟他就这样干坐着。他一边喝酒,我一边喝茶。等我喝完了这一壶茶,他的两坛酒已经喝完了。 我给他取了个杯子,看他一杯杯的灌,我心里还是忍不住心疼。虽然神仙的身体,喝酒是喝不出坏的,但看他这喝酒的样子,明明是酒入愁肠愁更愁。 不过,也有可能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情之一字,害人不浅。 我正想劝一劝,但还没说出口,他已经站起来走了。 我在心里重重嘆口气。 …… 第二日,他又来了。还是老规矩,一言不合,只坐着喝酒。我在旁边默默坐着。 我本来想问,天君,为何你总要来我这儿喝?对着我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你和络湖神君的事,可不是我拆散的。 但一想,他或许只是想找个人当倾述对象,一是,我作为他们情思的见证人,大概更能体会他的心情,二来,他也知道我是个孤僻的人,平日也没什么深交的人,不会到处吐露他的事。 横竖我也没少一块肉,而且,说真的,我心里何尝不是盼着他每天来,虽然这个人,于公于私我都不该有贪恋,但哪怕是多看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所以,也就随他了。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我要遭五雷轰顶,去跳轮迴台的。 …… 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勤了,几乎变成了每天都来,来坐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了。 我和他并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偶尔说一两句。 小童子后来每次看到他,都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忍不住跟我说:「仙君,你可不能再和他这样待下去了。」 我诧异:「为什么?」 他欲言又止:「每次他没来,仙君就失魂落魄,他来了,您就欣喜若狂,他走了,您又久久回不过神。我担心……」 这小童子,还怪细心的,我都不知道我有这么多情绪起伏。 …… 忘川天君依旧每天来,完全无视小童子幽怨的目光。 不过,他虽然每天都在喝酒,但脸上的痛苦之色,却愈加浓烈,愁眉几乎解不开。 我鼓起勇气,终于忍不住劝道:「天君,情之一字,害人不浅。神君心里肯定也不愿意看您这样。」 他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我。 我定了定神,轻声说道:「若被发现了,可是要上轮迴台的。」 他嘴角一勾,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屑和愠怒。 也是,神君把最后一点真元拿来护他,区区轮迴台算什么,他二人的情意自然是早已超越了生死。 我只能找补的说道:「是小仙冒昧了。」 他不说一句话,拂袖而去。 我又重重嘆了一口气。 虽然在劝你。 若你能应我一下,我也岂会怕什么雷霆之怒和轮迴台。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大概两章,感谢点击~ 第38章 络湖极北九 忘川天君有些时候没来了。自上次我劝他放下之后,他似乎是真的生了气。也能理解,好不容易找到个自以为能理解他的人,没想到也是个胆小怕事的庸碌之辈。是我,我也会心生厌弃的。 只不过,他不来了,我又恢復了日常静坐凝神的状态。 某日,我正在练吐气大法,小童忽然行色匆匆的跑来。「仙君,仙君,忘川天君他,他被打入天牢了!」 「什么?怎么回事?」我大惊失色。 小童看我眼色,小声说道:「是月老座下的仙童说的,听说,是红鸾星动了……」 我稍微冷静了一点,大惊失色之余,又明白,这是意料之中的。以他对络湖神君的情思,天上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第60页 我拔腿往月老的天缘宫跑。 我得去问问月老,络湖神君已经不在了,也没法跟他下去歷劫断情根,那他这样该怎么罚?总不能剔仙骨吧!那可就永远回不来了! 我心急如焚,月老却偏偏不在,童子道:「月老和仙翁下棋去了,三天后方归,仙君请先回去吧,三天之后来。」 月老这老头儿,关键时候总整我。三天,三天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我问:「可是在仙翁的府邸?」 小童子一板一眼:「月老没说。」 这老头儿,也忒气人了。 我在屋里等得不耐烦了。 「仙童,能否领我去红鸾殿看看?」我也不知道忘川天君这姻缘线到底长多粗了,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想去看看,心里有个数了再做计较。 仙童知道我与月老那老头的交情,倒是很爽快的领我去了。 「仙君请。」 我道:「能否将姻缘镜取来我看看?」 仙童又将一面古朴无华的镜子取来交给我。 我道了声谢,念了个诀,镜子上顿时浮现起一阵白雾。白雾过后,镜子里出现一片星辰大海,众多红鸾星密布其间。 我仔细看去,突然,唿吸一滞。 只见在一片交相辉映,星罗密布的红鸾星中,忘川天君的姻缘线,正紧紧缠绕在我的红鸾星上,我的红鸾星早已红得发亮…… 而我的姻缘线,有筷子那么粗,也死死缠着他的红鸾星,他的红鸾星也一片血红…… 我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 这,这代表着,我和他互相心意相通了? 他红鸾星动的,怎么会是我?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丢开姻缘镜,拔腿往外跑,我要去找他…… 小童子看我一惊一乍的,忍不住问道:「仙君,你怎么了?」 我早已浑身打颤,嘴唇哆嗦,我努力稳住身形,吞了口口水,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哦,我去找忘川天君,我有事要问他……」 勐地,我顿住了! 不对!我的红鸾星已经红成这样了,姻缘线也疯长成这样了,为什么天兵没来抓我? 难道是月老帮我隐藏了? 不,不可能,我和月老的交情还没到可以让他为我犯欺君大罪的地步。而且,天兵既然能发现忘川天君的姻缘线,不可能发现不了我,他们又不瞎,我的姻缘线都长那么粗了! 我回过神来,直视着眼前的仙童:「月老在哪?」 仙童依旧板着脸:「小童不知。」 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这枚姻缘镜带到陛下面前,你告诉月老,让他到陛下面前寻我!」 我一摔衣袖,正要离开。仙童大惊失色:「仙君留步!」 他赶紧匆忙跑出去,不一时,月老走了进来。 哼,这老东西,果然在躲我! 我道:「请您跟我仔细再说说吧?」 月老这次没有躲我了,他幽幽嘆气:「唉,仙君啊,你何必如此执着?」 我笑道:「此言差矣!虽然做神仙,讲究无欲无求,但一直都被蒙在鼓里,被人当傻子似的煳弄,还继续迷迷煳煳的任人欺瞒,那就不是清静无为,而是真的懦弱无能了。怎么?在老仙君这儿,我就是个懦弱无能的软蛋?」 月老神色复杂的看着我:「仙君想要知道什么?」 我道:「我想知道,为何其他人的红鸾星动了,就要喊打喊杀的,为何我的红鸾星都红成这样了,还安然无事?」 月老心不在焉道:「这不是好事吗?」 我冷笑:「好事?未必吧。您究竟还瞒了我什么?」 我直视着月老,月老走到我面前,像豁出去似的道:「老仙刚从陛下那过来,陛下的意思是,若实在瞒不住了,就跟您实说。」 月老竟然称唿我「您」,我不由得后退一步,「什么意思?」 他却收起以前那慈祥和蔼的神情,肃然拱手弯腰道:「拜见神君!」 能让月老拜的神君!天上地下,只有一位! 络湖神君! 我顿时一片空白,恍然被雷狠狠一噼。 我连连后退,喃喃道:「老仙君,你在说什么?」 月老道:「您其实早就该猜出来了,天书中,只有看到与本人相关的记载,才会人影模煳,看不真切,您上次不是去看了么?」 是了。本仙君上次去看络湖卷,难怪总是看不清人脸…… 我茫然道:「我怎么可能是,是络湖神君呢?老仙君,这肯定是搞错了。我是从北极剑的剑灵修炼而成的,不是么?络湖神君,不是已经化为结界,埋在湖底了么?」 月老道:「当年您以身化为结界,封印住了络湖,又以最后一点仙元护住忘川天君,和北极剑漂到了清河,当时天命星君发现您的一丝残魂还附在北极剑上,又联和南极仙翁,广元圣君等众仙家,才齐力将您的残魂护在了北极剑里,没有魂飞魄散。您慢慢修炼,从剑里脱离出来,又重新修成了实体。」 我跌坐在椅子上,心情很复杂。我羡慕妒忌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是我自己!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么? 但情理之中的欣喜并没有出现,相反,刚刚看到忘川天君的姻缘线缠绕在我那红鸾星上的欣喜,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 我以为忘川天君心里的人是我,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络湖神君!
第61页 尽管月老现在告诉我,我就是络湖神君,但我还是觉得,那不是我,我只是从北极剑里修炼出来的剑灵,络湖神君离我太遥远了。 我茫然了半天,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忘川天君他,知不知道我是谁?」 月老犹豫片刻,神色古怪的说道:「忘川天君当年的神识,并没有消失,他一直都知道,您到底是谁?」 我一怔,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闪过:「不对,那为何,上次我看的时候,他的红鸾星并没有动,天兵也没有抓他?既然我是络湖神君,他不是一直都对,对络湖神君情思绵绵么?」 月老道:「那是因为,他的红鸾星是从下界回来之后,才动的。」 「什么!」 我有些回不过神,脑袋像是转不动了一般。 这是在说,他心里有的,是清河,是我么?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倒下去,「那为何,上次我问你络湖神君与忘川天君是否有私情是,你默认了?」 月老脸色更古怪了,他犹豫片刻,眉毛一抖:「唉,老仙豁出去了。络湖神君对忘川天君有私情,确有其事啊!当时安排您下界,其实是因为您的红鸾星,确实动了,可您是天上的功臣,又是上古神仙,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您,陛下担心您仙元不稳,受不了雷霆之怒,可又必须想个解决的办法,找老仙商量,最后才让老仙说,是我牵错了线,您只需要下界去歷劫断了缘便可。老仙又找了忘川天君,他也同意这么做,这才安排您二人下界的。」 我愕然,忍不住有些脸红:「不是让我去试探忘川天君的诚心么?」 月老道:「陛下怎会有此怀疑呢?你大概不记得了,您当年封印络湖时,曾以自己,忘川天君,还有结界,下了一个血誓!您担心忘川天君为天庭不容,若忘川天君被天庭所杀,则结界破。您又担心忘川天君会有所图谋,若他真的去破结界,引魔族入侵,您就和他一起魂飞魄散。」 想不到原来如此。 我道:「我的记忆是被封住了吗?为何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月老犹豫片刻:「这……老仙就不知道了。」 我道:「我的记忆是被陛下封住的吧?」 月老不说话。这老头儿。 我笑看着他:「能打开结界的,从头到尾,只有我!陛下其实是在怀疑我吧?怕我有了记忆,一个不如意,就跑去络湖谋反了!这也是你们为什么都不告诉我的原因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的红鸾星都红透半边天了,他们依旧不敢动我。 既然当时我红鸾星动了,他们不敢拿天雷噼我,一是,六界八荒都看着,万一噼坏了,那就有卸磨杀驴,残杀功臣的嫌疑。 既然我对忘川天君有恩,那他现在不管是感激?还是真的有情,如果天上的人敢动我,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们是怕忘川天君和我走投无路了,又做出血流成河的事了。只要稳住我,忘川天君就不会擅动。只要稳住了忘川天君,我就不会擅动。 我忽然松口气,既然现在让月老主动告诉我,应该是在递友好的柳枝,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惩罚肯定是要惩罚的,否则不能服众,但应该不会太严重。 我道:「老仙君,陛下会如何惩罚忘川天君呢?」 月老道:「应该会让他下界去歷几世,您不必担心,已经让人在安排了,天君下界后,不会吃苦的。」 我突然很想念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点,就完结了,感谢点击~ 第39章 络湖极北十 天兵将我带到天牢。 忘川天君正在静坐凝神,看到我,他脸露讶意,明明情绪暗涌,但他竟然生生克制住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让天将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他站起来,正想要说什么,我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我道:「我现在是清河。」 他身体一僵,又慢慢放松下来,手轻轻的环了上来。 他道:「你知道了。」 我点点头。 我听到他轻轻嘆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我:「那你现在是来做什么?你受不住天雷,快回去吧!等我回来。」 我心里疼得厉害,看着他:「然后呢?我还要等多久?我等了你整整几千年!」 若没有那么重的情,当年的我,怎敢下那样的血誓! 他眉眼之间也露出痛苦之色,过来搂着我,动容道:「对不起,我辜负了你!」 我摇头:「我只问一句,你红鸾星里动的,真的是我么?」 红鸾星和姻缘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我想要他亲自说。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亦望着我,终于,他点了点头,一抹红晕从眼角飞过,波纹在眼底荡漾开来。 我感觉像是躺在了云层里,心又像是徜徉在海洋之上,我忍不住笑了。 「我是谁?」 他也笑了:「清河。」 「再唤我一声可好?」 他看着我的眼睛,动情道:「清河!」 我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再也忍不住,欺身而上,一把攥住他的衣服,深深吻了过去…… 我本来想问,我还是李幸恆时,他打算带我去络湖,意图是什么? 但我此刻忽然不想管了,随便他当时想干什么,他此刻,只属于我一个人。
第62页 我看着他,认真道:「你千万要记得我!」 他神色一凝:「你要干什么?」 我笑道:「再叫我一声清河吧?」 他大惊:「清河,你别乱来!」 我没回答他,从天牢里走了出来。 …… 天命星君曾告诉我说,神仙若动了凡心,要么是受完雷霆之怒,再到凡间歷几世情劫,情根断尽了就可以回来了。要么,就是剔掉仙骨,毁了仙元,灭了仙根,贬为凡人,永生永世都逃不出生老病死,轮迴之苦。 月老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这又是何苦呢?忘川地君只是下去歷几世劫,等他情根断完了,就回来了。仙君要是剔了仙骨,那就永远回不来了。」 我道:「只要留在天上,我就永远不可能和他在一处,只能无止境的去人间歷劫。这神仙我也当够了,若能换来几世情缘,也算赚了。不管是我,还是前世的络湖神君,肯定都愿意如此抉择。」 「而且,这不正好全了陛下的心意么,与其让我在天上不咸不淡的处着,杀又杀不得,放又放不下。只要我碎了仙元,再也没有灵力,自然也就再也打不开络湖的结界了,陛下也就放心了。」 月老鼻子眉毛皱在一起:「仙君这么说,不是寒了陛下的心么?」 我笑道:「您既然叫我仙君,这不就是陛下的意思么?」 月老动了动嘴唇,没再劝说。 我踏上玉石砌成的桥,走过氤氲飘渺的宫,陛下不知何时,将我的记忆解开了。往事不断朝我涌来。 「你就是那个魔族的小殿下风十三月吧?我听过你的威名。」 「我虽是神,但我不信神,我只信我自己。」 「你这少年,实在执拗,倒是有趣,不如我们打个赌,我一定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放下心里的成见。」 「阿月,魔族与仙族,到底有什么区别?」 「阿月,我没有骗你,我从来没打算拿你去祭剑!」 「阿月,不要!!!」 「阿月,你没走?」 「你没有对不起我!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从来都与你毫不相关……」 …… 当那一束光将我彻底笼罩时,我无声唿出了一口气。 「风十三月,我终于等到了你!」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终于完了。这个鬼东西,我真的写了好久,差不多有三年时间,文笔虽然毫无进步,但心境真的不復当时,故事其实做了一些缩减,不过,跟当时想的没有偏太远。写这个故事最初的想法,就是不甘心人只有这一辈子,这辈子结束了,所有的都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