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外领主》 第零章 象征着自由的男人 寒月如钩，夜色无华。 局促的出租房内堆满了文本书籍和药物，一个和黑夜一样孤独的男人拨通了报警电话。 “你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自首。” “嗯……请问你的姓名、因何事自首、有无立案……” “张三。” “你就是那个……” “是的，女士，如你所想，就是我。” 张三，a级通缉犯，数十起各类案件的嫌疑人，被广大网友戏称为“法外狂徒”的男人。 警方已经追捕了张三五年，但即便是在过去五年的逃亡过程中，张三依旧没有停止他履行“正义伙伴”使命的行为，甚至不时还会借助网络平台向社会发声，而他的网络昵称就是“正义的伙伴”。 这是个全民冲浪的信息时代，张三自首的消息就是一道惊涛骇浪。 一时间全网沸腾。 有人惊喜高呼“法网不漏”，有人扼腕叹息“乾坤有私”，还有人嚎啕大哭“爷的青春结束了”。 一周之后，张三站在了法庭的被告席上，他放弃了申请辩护律师的权利。 原告方的公诉律师和张三遥遥相对，他是近年来一直在追踪张三案的法学权威——罗教授。 让罗教授和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声名在外的“法外狂徒”竟然是一个不到25岁青年，他身材匀称，面目俊朗，戴着一副高度眼镜，看上去就像一个在校大学生。 庭审开始。 罗教授有备而来，一桩桩陈年旧案被他如数家珍一般抛出，向张三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面对罗教授的指控和诘问，张三表现得很淡定，不但全盘认下，另外还主动交待了一些罗教授和警方都不曾掌握的细节。 庭审持续了四个半小时，除开张三面色有些发白之外，其他人都很亢奋。 针对张三的七十二项指控全部成立，接下来基本就只剩下宣判结果、认罪伏诛的传统流程。 “被告人做最后陈述。” 美丽且庄重的审判长将她那公正严明的目光投向张三。 张三扶着桌子，凝望着审判长，轻声说道：“你此刻的眼睛，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 “不要讲述与本案无关的事情。”审判长打断了张三轻佻的言语。 “审判长，我申请为被告人做最后陈述。”罗教授声音突然响起，他从文件袋中拿出了最后的一份资料，这是他自己为张三写的辩护材料。 对于张三所犯案件，罗教授可以算是除张三本人外最为了解的人，他深知这些行为的恶劣，但同样他也看到了这些行为背后的张三所要表达的意愿，所以，他必须得拿起法理武器制裁张三，同时，他也愿意以情理为张三发声。 要为被告人做陈述，须征得被告人的同意。 张三并没有理会罗教授，而是缓缓抬头，冲着审判长咧嘴一笑，吃力说道：“如果我……我是你，我就会……抓紧时间……宣判结……” 话音未落，已经有血液从张三嘴里流出。 在急救医生到来的时候，张三已经气绝。 死因是在年轻人中极为罕见的脑溢血。 直到张三死亡，审判长都没有宣判结果，张三依旧还是“法外狂徒”。 ………… 在时光与空间规则交织未分的混沌之所，张三朦胧的意识中出现一些莫名的信息。 【序列号：】 【血脉等级：第二序列】 【神格准备完成（契合度92%）】 【火种准备完成（契合度94%）】 【融合开始……新生的神只啊，请降临于世吧！】 【少女祈祷中……】 【血脉融合中断，神格融合中断，火种融合中断，征召者抵抗强烈，征召者排斥一切秩序，融合失败……】 张三本能地清除掉意识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后，他的意识逐渐清明起来。 没有视野，没有声音，周遭似乎都是水。 这是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逐渐地，张三听到些许声音，是一个女人喘息，还有些听不懂的呼喊，然后他感受到了一丝光…… 第一章 法外之地 约克王国，卡利亚斯子爵领。 领主埃蒙·巴雷特子爵的小城堡门口。 七岁的林恩·巴雷特伸长了脖子仰着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对他来说像山一样高大的光头男人。 “你就是‘裂颅者奥拉夫’？” 小家伙模样稚嫩，但是神情严肃认真，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 林恩的举动成功引起了光头的兴趣，他拎着林恩的衣领子一把提起，就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将林恩放到自己没有披甲左肩头上，这样沟通起来更加方便。 奥拉夫看着这个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孩子，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就是小巴雷特勋爵？” 林恩点点头，然后很自然地伸手去摸这个巨人锃亮的光头，他那明亮闪烁的小眼睛中带着疑惑：“你每次杀人都会把他们的头骨劈开吗？” 奥拉夫眉头上扬，微微一愣，对于眼前这个小孩的问题有些意外：“有时候会，更多的时候不会，不过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一定会，这有助于宣传我名气，相较于斧子，用名气挣钱更加的轻松。” 奥拉夫轻描淡写地说着，在话音还未结束的时候，一股浑厚磅礴、如同实质的气势从他的身体中迸发而出，向着肩头上的林恩席卷而去，在刹那间后又消散无踪。 林恩就像是被一阵风暴吹过，但依旧坐在奥拉夫的肩头，用手抓住了他后背上的皮甲，头发凌乱，脸色涨红，但是神色并没有过多的惊恐。 奥拉夫反而大为意外，眼睛瞪得和林恩的肉肉的小拳头一样大。 一个身穿板甲高大英武的骑士，从两人身后这座小城堡中快速跑出，在看到林恩无事后松了口气。 骑士将林恩从奥拉夫肩头抱下，仔细确认无碍后，对着比他要高出小半个身体的奥拉夫冷冷说道：“子爵大人在会客厅等你，我在外面等你。” 奥拉夫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后脑勺，干笑几声，然后在一个侍者的带领下向会客厅走去。 “高文老师，他好像有些怕你。” 林恩看着奥拉夫的背影，脑子却在对比着高文和奥拉夫的实力。 “在卡利亚斯，只要恐怖利刃的图腾不倒，奥拉夫除了他的主人之外，不用惧怕任何人。”骑士高文的声音中带着些无奈。 “奥拉夫是泰坦后裔吗？” 林恩爬上城门旁的一方石墩子，踮起脚来就可以看到靠近城镇中位置的那根扭曲的恐怖利刃图腾。 高文不用站上石墩，也不用垫脚，他站在原地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根代表着半兽人神只的图腾，而且图腾上的那双冰冷诡异的眼睛也在看着他，不，应该是他身后的巴雷特城堡。 “算是泰坦末裔，血脉非常稀薄，真正的泰坦传说比巨龙还要高大，是最古老的种族，而现在他们的后裔居然委身于一个豺狼人，卡利亚斯当真可以磨灭所有的荣耀。” 高文是一位受过精英骑士教育的传统骑士，他恪守骑士信条，荣耀即是他的生命。 而奥拉夫刚才冒犯了他的领主的儿子，作为一个守护骑士，他有必要要向奥拉夫发起决斗，当然，这得是在奥拉夫和他的领主巴雷特子爵谈完正事之后。 高文在城堡门口等着奥拉夫出来，林恩则独自一人来到大书房。 作为一名贵族子弟，还是一位“实封”子爵的唯一继承人，林恩现阶段每天主要的事情的就是学习。 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礼仪、文学、艺术、历史、纹章学、剑术、射术、格斗术等等…… 剑术、射术、格斗术、斗气修炼，甚至是基础魔法知识的老师都是高文兼任，礼仪老师是他的父亲巴雷特子爵。 至于如文学、历史这类的文化知识，生而知之的林恩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自学，高文和他父亲也会不时进行指导。 他降生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多了。 从最开始完全自闭，到接受这个奇幻的魔法世界，再到接受他如今的身份和他脚下的混乱之地卡利亚斯，林恩花去了将近四年的时间。 这是一个拥有魔法与斗气的世界，科技在逐渐兴起，蒸汽动力技术已经成熟，而新能源据说也已经开始经行实验。 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叫做卡利亚斯，名义上属于约克王国，但是实际是一片缺少秩序的法外之地。 今天，他要学习的是时政课，按照惯例，文化类课程依旧是自学。 书桌上放着一份王国的周报，另外还有一本薄薄的书本，这是他的父亲埃蒙·巴雷特提前为他准备好的。 书很薄，只有十多页，书名叫做《大灰狼和老外婆》。 饶是林恩这个两世为人的穿越者，在看着这个“魔幻”的书名后，都不禁发笑，而且隐隐猜到了什么，当他翻开封页后，书中的第一句话就证实了他的猜想。 “卡利亚斯的空气，就和耶伦夫人裹脚布的味道一样。” 这是书中的第一句话，同时也是在约克王国激进派贵族中流传甚广的一个笑话。 耶伦夫人是王国的财政大臣，左脚患有藓疾，她曾多次以军需不足为理由在国王面前阻止了激进派南征的提案。 按照林恩如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贵族们在骂某一个事物发臭的时候，通常指的不是气味，而是指身份地位。 王国财政大臣的身份当然不会“发臭”，但是平民出身，至今没有爵位傍身的耶伦夫人就会，所以在激进派的口中，她就是和卡利亚斯的豺狼人臭味相投。 卡利亚斯是一片几乎被王国抛弃的土地，不要说贵族，就连平民都没有几个。 这里更多的是流浪者，拾荒人，通缉犯，以及一些没有公会认证的贫穷冒险者和佣兵。 卡利亚斯的实际统治者是豺狼人霍格和他“獠牙佣兵团”，他们占据着这片混乱之地上大部分的产业和资源，所有的税收自然也归他们。 当然，名义上这片土地属于埃蒙·巴雷特子爵，也就是林恩的父亲，这是王国和獠牙佣兵团之间达成的默契：王国分封一位贵族来到卡利亚斯作为领主，卡利亚斯所有政令必须得以王国和领主的名义颁布。 如果霍格不同意，那么，失去这张遮羞布的约克王国必然会出兵讨伐。 当年，当这个消息在贵族中流传开来之后，埃蒙·巴雷特子爵是第一个主动请求入驻卡利亚斯的贵族，巴雷特子爵的理由很朴实，有封地总比没封地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封地。 林恩对于自己父亲当初的这个决定非常理解。 一般来说，在贵族中只有两种人愿意干这种风险明显高于利益的事情。 一种是新晋的小贵族，他们的血气还未消散，为了能够更进一步，他们往往缺乏理智。 另一种就是祖上曾经阔过，为了拿回祖宗所拥有的荣耀和利益，他们做事往往不计代价。 林恩所在的巴雷特家族就属于后者，曾经的世袭伯爵，天秤纹章的持有者，王国大法官席位的掌控家族。 看完这本十几页的书，林恩只花了不到五分钟，书中的内容很少，多是些对耶伦夫人的冷嘲暗讽。 这本《大灰狼和老外婆》是王国的公立出版社在两年前出版的公开书籍，这意味着王国内部激进派逐渐占据了上风。 林恩觉得这应该就是他父亲想要让他了解的信息。 接下来是报纸。 卡利亚斯地处偏远，交通不便，而且基本脱离了王国的管辖，连魔法师工会的通讯魔网都不曾覆盖这里。 所以，卡利亚斯的信息是滞后的，比如这张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最新的王国周报，其实就刊印于半个月前。 四页的报纸上，都城新开盘楼房的宣传广告占据了整整两页，至于其他的信息，为了防止看错或者错过有用的信息，最好是用上放大镜来看。 因为字足够小，所以信息报纸上的信息非常多，但同时也很杂乱。 从不缺乏耐心的林恩不紧不慢地一条条往下看： 有魔药学大师声称自己耗时十年，调配出了一剂猛药，只需三秒，能让“侏儒”变“巨龙”，而且没有任何毒副作用，如今实验已经成功，只需要筹集一笔资金就可以量产，目前已经有超过二十位贵族为他投资，其中过半是女性。 有一座不太知名的奥术塔，声称自己用幻术和海量的计算制作出了一个能够模拟上古神战的魔法容器，普通人就可以在其中扮演魔法师或是战士，然后参与到那段波澜壮阔的史诗岁月中，如今正准备在各大城市设置体验点，最重要的是无需花钱，可以免费体验，而且该奥术塔发言人还声称，等魔法师工会的通讯魔网全面升级之后，这个魔法容器将能够连接到通讯魔网之中，实现多人同时体验的畅快玩法。 …… 一个小时后，林恩终于从这“浩如烟海”的新闻中，找到了几条比较有用的资料。 王国北方的粮食价格在无声无息中上涨了三成。 今年的征兵广告做得比往年更加精美，口号比以往年响亮。 “男人就该冲锋，娘们才坐着不动。”这是今年的征兵口号，耶伦夫人已经在轮椅上坐了四年。 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大王子伊凡，在日前起身前往神圣教廷的圣地“撒拉迪昂”，觐见教皇冕下。 王国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二王子安德烈，在日前起身前往神圣同盟大首都“暴风之城”，觐见加洛林帝国及神圣同盟的共同的皇帝陛下。 这几条信息基本指明了一个结果。 “要打仗了。”林恩放下手中放大镜，轻声自语。 王国的激进派终于还是说服了年迈无力的老国王，在可预见的将来，一支王国的精锐军队将来到卡利亚斯，收复卡利亚斯之后，这里将作为一个前进基地，对南方的格鲁尼亚王国发起战争。 当然，约克王国和格鲁尼亚王国的战争不是他需要考虑的。 战争的目的是带来新的秩序，但是在战争爆发之前和战争过程中却是最混乱的时候，这时候大多数的法律和契约都会变为废纸。 巴雷特城堡这张王国的遮羞布，已经到了可以被抛弃的时刻。 当这个消息公诸于世的时候，豺狼人霍格的獠牙佣兵团和巴雷特城堡之间必须得有一战。 因为，卡利亚斯这片法外之地，只能有一个领主。 第二章 索然无味的决斗 林恩踩着椅子趴在大书房的窗沿上。 大书房在城堡的三楼，趴在这个位置能看到小半个工坊街集市的光景。 林恩对嘈杂且肮脏的卡利亚斯集市毫无兴趣，他之所趴在这里，是为了在更好角度观看高文和奥拉夫的决斗。 奥拉夫面带着笑意从巴雷特子爵的会客厅里走出，心情很是不错。 高文杵着他的骑士长剑站在城堡外面，挡住了奥拉夫的离去的路，在他身前，还放着两柄做工精良的战斧，那是奥拉夫在进入城堡时卸下的武器。 奥拉夫的好心情并没有因为高文的举动而受到太大的影响。 打一架而已。 奥拉夫不认为在恐怖利刃的图腾之下，高文，或者说是巴雷特子爵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更何况刚刚在会客厅他和子爵交谈得很愉快。 奥拉夫不是贵族，所以这场决斗并不需要太多礼仪，当他拿起战斧的时候，决斗就已经开始了。 林恩知道高文很厉害，但是还从没见过他这位老师倾力出手时的样子。 高文在城堡内拥有“武器大师”的称号。 他拥有九级斗气，精通巨剑、长剑、短剑、双剑、骑枪、骑射、长矛和链枷，这些只是精通的武器，至于会使用的，那还有更多。 这就是高文对林恩说过的“骑士不死于徒手”。 作为一名需要守护荣耀的传统骑士，在任何环境下都应该能找到趁手的武器，然后继续战斗。 而且更难得的是高文还拥有六级的魔力收容，虽然不具备元素施法者的天赋，但是却足以支撑他负载一套中级魔法构装，当然，高文拥有六级魔力这一点目前在整个卡利亚斯都是秘密，只有林恩和他父亲知道。 城堡下的两人斗气迸发，卷起泥沙阵阵。 高文的骑士长剑泛着银色寒光，以一个进攻者的姿态压制着奥拉夫。 抱着看长见识想法的林恩多少有些失望，就目前的两人的战斗场面来看，还远不如上一世武侠电影中的场面来得花哨。 “铛、铛、铛……” 随着连续的打铁声以规律的节奏响起，奥拉夫已经被高文逼退到墙角。 看热闹的人已经聚集了过来，卡利亚斯的居民都不是什么本分人，在发现决斗的双方是高文和奥拉夫之后，甚至有人就地坐庄开盘，一枚同盟银币起买，不过奥拉夫的赔率远高于高文。 恼羞成怒的奥拉夫高举双斧，硬接下高文一记斩击，低声说道：“你真要打？” 回应奥拉夫的是高文骑士长剑上亮腾起来的铭文。 林恩眼前一亮，兴致又起来了。 林恩对于这东西比较熟悉，这是携刻在武器上的魔法铭文，不同的铭文代表着不同的效果，此刻高文的长剑上所激活是破甲铭文，能够显着提升武器的对于高硬度物质的切割能力。 铭文可以同时激活多个，每次激活都需要消耗相应魔力，如果持有者自身不能为铭文补充魔力的话，那么铭文会在储存魔力耗光的时候消失，之后再想激活就得重新携刻。 奥拉夫低吼一声，全身皮肤在刹时间变成紫色，身体周围隐隐有雷鸣声响。 “雷鸣泰坦的后裔吗？”林恩从书架上找到一本古书，上面有关上古泰坦的一些零碎的介绍。 他原本以为激活了泰坦之力的奥拉夫至少能够扳回劣势，可结果却是依旧被高文用娴熟的武技所压制。 高文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甚至将长剑插在地上，冲着奥拉夫勾勾手指。 奥拉夫盯着他眼前的高文，身体微微蹲下，然后猛地弹起，冲向高文。 在冲刺过程中，奥拉夫的双眼逐渐变得通红，口中长出了锋利的獠牙，浑身的肌肉虬结，速度和力量都明显大幅提升。 高文刚才的动作让林恩非常意外，这还是那个恪守骑士精神的高文老师吗？ 不过在奥拉夫狂化之然后他就大致明白了。 城堡下两人的这场决斗其实和他这个小巴雷特勋爵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为了维护领主的尊严所发起的决斗，都是鬼话。 高文对奥拉夫的挑战十有八九是他父亲埃蒙·巴雷特子爵安排的，目的是为了试探奥拉夫的实力，主要是想看看恐怖利刃这位半兽人种族中唯一的神只能能赐予他的信徒何等的力量，另外也可以试探一下豺狼人霍格的态度，顺便还能把高文的“全部”实力展示给霍格。 高文和奥拉夫之间的决斗经行到了最激烈的阶段，但是林恩却没有再看下的兴趣，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出了巴雷特城堡后，往西走两百米，就是卡利亚斯城镇的工坊街。 这里是卡利亚斯轻工业和手工业的聚集之地。 林恩自家的铁器铺子就开设在这条街道的显眼位置，售卖的商品主要是一些由城堡内的作坊做打造的铁质工具和农具，这是如今巴雷特家族的如今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林恩穿着一身湛蓝色的礼服，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小号佩剑，在侍卫的陪同下在工坊街里悠悠漫步，就像是一位正在巡视自己领地的大领主，但是，因为年龄太小的缘故，看上去始终有些怪异。 林恩此行的目的地并非是自家铁器商铺，在越过自家铺子之后，林恩继续向街道深处走去。 此刻工坊街里人头攒动，有人类，有矮人，有地精，还有半兽人，大多数都成群结队，朝不远处的巴雷特城堡而去，裂颅者奥拉夫和骑士高文之间决斗已经在城里传开了。 巴雷特子爵在卡利亚斯的地位很尴尬，这一点卡利亚斯的成年人基本都清楚，所以即便是林恩盛装出行，也依旧没有人对他行礼，那些赶着去看决斗家伙甚至在路过林恩的时候都不愿意向这位领主的继承人问声好。 工坊街里很热闹，即便不少路人都跑去看决斗去了也依旧如此。 冒着浓烟的锻炉，敲击出火花的铁锤，以及挥洒着汗水的矮人工匠，这样的场景能够大部分的男人为之驻足，至少林恩就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矮人托林，卡利亚斯手艺最好的锻造工匠，唯二被冠以大师头衔的人，据说托林大师精心锻造的兵器能够承载三道魔法铭文，如果由一位老练的魔纹师操刀的话，甚至能够勉强承受四道铭文，达到构装骑士标配武器的要求水准。 此刻正在托林铁锤下接受锤炼的是一块足有两指厚的甲片，据林恩所知的消息，这是托林为他的老板豺狼人霍格量身的定制的一身战甲，将用来作为霍格四十岁生日的贺礼。 林恩对托林的手艺和霍格的战甲都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之所以停留在这里，是为了招呼那个蹲在旁边一家皮革作坊门口，看上去和他年龄比他稍微大一些的牛头人。 小牛头人的视野一直都没离开过矮人托林和他的铁锤，眼神满是憧憬，因为太过于专注，以至于林恩来到他身旁时都没有察觉。 “狄克！” 林恩喊了一声小牛头人的名字，后者被吓了一跳，突然站起身来，在看到是林恩后才送了口气，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 “林恩。” 小牛头人见到林恩后很高兴，可在看到林恩今天的穿着和身旁的侍卫后，又变得拘谨起来。 狄克这个名字是林恩给他起的，就在上周，就在现在这个地方。 “又挨饿了？” 林恩看着狄克扁瘪的肚皮就大致猜到了前因后果。 小牛头人不敢去去看林恩的眼睛，羞愧地低下头，双手无处安放，“昨天晚上硝皮子的时候弄破了一张，管事老爷说今天一整天都不许吃饭。” 林恩向旁边的侍卫递去一个眼神，后者拿出立刻拿出一个做工精美，印有巴雷特家族天秤纹章的袋子。 林恩从钱袋中取出两枚银币递给小牛头人狄克，“这个应该足够应对你接下来十次犯错。” “我……可是……”狄克没有伸手去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 “我，林恩·巴雷特，卡利亚斯领主的继承人，我有义务让我的子民不再忍受饥饿。” 林恩将银币递到狄克的身前，领主的威严让他下意识地接过了银币。 “我总是犯错。”狄克的语气中充满了苦恼。 “无论是谁，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那么他都会犯错。” 林恩特意用了“工作”这个词，而不是像狄克这样的伙计常常从管事那里听到的“干活”。 狄克看着手里的两枚印刻着上一任同盟皇帝“查理八世”头像的银币，有些不知所措。 他曾经还是个乞丐的时候，见过的只有铜币，当了作坊伙计之后，就没怎么见过钱。 林恩看着狄克满是裂口的脚后跟，说道： “你可以在你有钱了之后再还给我，当然，不用给利息，而你现在，我认为你很需要它们，至少你现在就需要报餐一顿，另外一双能防水的水的鞋子对你来说也很重要。” “可是我没有钱还你。”狄克认真说道。 像狄克这样的作坊伙计这条街上有不少，他们大多数以前都是乞丐，作坊主或者管事将他们领回来做工，只管饭，不给钱。 “你每天能处理多少张皮子。”林恩突然岔开话题，问了个有些奇怪问题。 “差不多二十张。”狄克如实回答。 “每一张熟皮子能卖多少钱？” “品相最好的，能卖到两银币，一般的在一银币多一些，最差的也能卖八十铜币。” “作坊收购一张生皮子需要花多少钱。” “最好的能到五六十铜币。” 林恩略微估算了一下，说道： “所以，你们作坊每卖出一张熟皮子，你老板平均都有差不多有六七十铜币的毛利，你认为，你的工作在其中起到了多少作用。” “我不会配药水，其他的我都能做。” 林恩点点头，笑着说道: “那你认为你一天的工作能值多少钱？” 小牛头人低着头不说话。 林恩突然收起了笑脸，严肃地看着狄克。 过了许久，狄克才憋出来一句“大家都没有工钱，好多人的手艺都比我还要好一些。” “大家都一样，这样你的心里就会平衡，对吗？因为有的人手艺比你还好，你甚至觉得还占了便宜？” 林恩的语气有些激烈，狄克不敢搭话。 林恩随手捡起一根棍子，在沙地上写出狄克的名字，“你拥有名字。” 有了名字，就不再属于奴隶，拥有了姓氏，就能算是公民，这是在大陆任何一个文明之地都适用的标准。 狄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脚下的名字，上一次林恩只是告诉了他名字的读音，并没有教他怎么写。 林恩看着眼前这个作坊上悬挂着的獠牙佣兵团旗帜，对着狄克说道：“你知道你是在为谁工作吗？” 狄克点点头，“獠牙佣兵团的霍格……大人。” 林恩眉头微皱，拍了两下狄克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去，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心急了些。 “林恩……大人。” 狄克略微有些急促的声音在林恩身后响起， “您可以帮大黑起一个名字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一个食人魔，不过他从不吃人。” 狄克用他那满是憧憬的目光望着林恩，就像他之前看着矮人托林锻造时的模样。 第三章 地精加兹 林恩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是需要天赋的。 而他自己，即便两世为人，了解过那个伟大王朝的崛起历史，但是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这或许和他现在的年龄有关，毕竟一具只有七岁的身体，很难让别人产生信赖。 牛头人狄克依旧在耐心地等待着林恩的回应。 “下次，下次我来找你的时候，你把你朋友叫过来，我见过他之后再做决定，好吗？” 林恩故意结尾加了一个问句，就是想要看看狄克的心性是否受到刚才那番有些激烈的谈话的影响。 狄克重重点头。 并没有因为林恩的推脱而失望，这一点让林恩比较满意。 告别了狄克之后，林恩来到他此行的目的地，一家悬挂着獠牙佣兵团旗帜的精工作坊。 作坊的负责人是一个人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寥寥无几的头发，野蛮生长的胡须，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的白大褂，水肿的眼袋上方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 闻名不如见面，说的就是林恩此刻的心情。 林恩在刚学会这个世界语言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号。 不休的乌拉尔，机械工程学大师，是卡利亚斯唯二被冠以大师头衔的人之一，和锻造大师矮人托林其名。 这个世界的工程学和林恩上一世所了解的工程学差不多，不过在这个世界工程学这一名词却是由地精提出，同时也发扬于地精。 工程学发展到如今，已经有了数十个分支，其中又有三大主流对如今世界影响最深，分别是机械工程学，地矿工程学，还有能源工程学。 地精，这个曾经被矮人奴役的地底低劣种族，如今之所以能够在地面建立国度，靠的就是三大工程学。 如今，工程学已经在整个大陆广泛传播，除了偏安一隅的高等精灵和巨龙之外，其余的种族都在积极地推广和应用，但是因为其中一些理论和魔法师公会相悖，所以人类世界中依旧有不少排斥的声音。 魔法师们在排斥工程学，同样地精也在排斥魔法，在地精的国度，所有的魔法流派都是异端，任何魔法师不能进入地精领地，地精的主城，飘浮在空中的“机械浮岛”也是如今文明世界中唯一拒绝了魔法师公会通讯魔网覆盖的主城。 传闻，在一百多年前，有三个地精贵族因为修行魔法而被处以公开绞刑，为此魔法师公会震怒，公开向地精国度宣战。 魔法师公会召集了多名传奇魔法师，对着“机械浮岛”连续释放了四次禁咒级魔法，声称要把地精这个没有神只的卑劣种族打回地底世界。 据说当时机械浮岛被无尽火海笼罩，有陨石天降，有雷光阵阵，有能量暴动……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机械浮岛依旧还漂浮在空中。。 这一些信息，林恩是从家里大书房中的书籍中看到的，至于是否真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不过在这个科学和魔法共存于世的时代，它们之间的对立和碰撞，林恩认为是必然的。 乌拉尔向林恩打了声招呼： “你有什么需要请赶快一些，我的时间很宝贵，该死的地精小鬼又跑哪里去了。” 疲惫的工程学大师很不耐烦地说着，要不是因为林恩身上勋爵服饰和身旁的持剑侍卫，他甚至想直接将这个小孩给赶出去。 “我需要两千枚同盟制式三型火枪弹药。” 林恩说出了他的来意，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在开玩笑，林恩拿出了十枚金币，放在身前一字排开。 “这是定金。” 一枚金币折合一百枚银币，十枚金币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两千枚步枪弹药的价格不会超过二十枚金币，所以林恩的举动充分表明了诚意。 同盟的金币上印刻圣光教会的神圣冠冕图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乌拉尔展现了他作为高级技术人才应有的清高素养，十枚足以蒙蔽普通人眼睛和心智的金币，他甚至都没看一眼，淡淡说道： “军需订单需要经过霍格大人同意。” “理应如此。”林恩点了点头。 乌拉尔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林恩的意外，他知道在卡利亚斯根本就没有这个条规矩，之所以要去请示霍格，主要原因是因为他这个买家是巴雷特子爵的儿子。 由于作坊里的学徒和伙计都被高文和奥拉夫的决斗吸引了去，乌拉尔大师只能亲自跑一趟獠牙佣兵团驻地，只留下了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瘦小地精在作坊里招待林恩。 这个矮瘦弱的地精看模样只有七八岁，可林恩知道他其实已经年满十一岁。 身上仅穿着一条破旧的短裤，灰色的皮肤说明他是最低等的穴居地精，右脚脚踝上锁着的古怪金属环，说明他从一出身就是地精族群中的奴隶。 这个灰皮地精其实是有名字的，只是外人不知道而已，在一个月前，林恩·巴雷特勋爵赐予他的名字——加兹。 乌拉尔大师在用极其粗鄙的话语叮嘱完地精加兹之后就匆匆离去。 林恩朝着加兹眨巴了一下右眼。 加兹连眨两下左眼作为回应。 林恩脸上露出稚嫩笑容，他交待加兹做的事情成了。 至于加兹第二眨眼则表示现在工坊里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没有旁人。 侍卫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把风，以防那些看热闹的伙计突然回来。 加兹小跑回车间，然后拿出来一根和他身高差不多长的金属，献宝一般递给林恩。 加兹那张丑陋的脸上表情怪异，迫切和不安，激动和紧张繁复纠缠在一起。 看样子加兹制作好这个金属物件已经有一些时日，而之后的这段日子，他显然过得极为漫长。 加兹用他粗糙的手掌握着金属管的一端，灰色的脸皮竟有些微微泛红，然后将它交到林恩的手里。 林恩看着刚才被加兹握住的端头，上面刻着一排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字，正是加兹的名字。 这是一截枪管，九百五十毫米长，内直径十四毫米。 神圣同盟所有的枪械统称为火枪，而制式三型长管火枪就是最新的一代长管枪械，其原理和造型都和林恩上一世那个世界中活跃于十八世纪的后装击发式步枪类似。 说是最新款，但其实已经是一百年前的老古董了，所谓的“制式”也是六十多年前的称呼，只不过在民间一直流传下来，事实上同盟的正规军早就放弃了这种威力低下，装填麻烦，精准度差，而且易坏难修的武器。 早在两百年之前，第一柄火枪在机械浮岛问世的时候，就有人声称新的时代到来了，传统的战争模式将会为之改变，以后新的战术、战略将围绕着火枪来制定。 可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火枪仅仅活跃了百余年就被时代抛弃。 当地精主城机械浮岛开始“闭关锁国”之后，便没有人再愿意花费金钱和时间去改良火枪。 再加上魔法师公会的打压，如今火枪仅仅只会出现在一些小领主，民间佣兵团，或者说民兵当中，甚至稍为有点实力的冒险者团队都不愿意使用这个麻烦的家伙，相比较火枪，他们更喜欢长弓和手弩。 林恩在一年前第一次接触火枪，他们家里有不少存货，除了制式三型的后装击发式步枪，甚至还有更为古老的制式二型前装燧发枪。 林恩的前一世对于枪械不算了解，仅仅知道一点常识，但就是这点常识，让他发现了这批枪械上一个可以大为改进的地方。 多看点书总是好的，即便是些看似无用的杂书。 这是林恩当时的想法，不去说老古董一样的前装燧发枪，林恩发现这些制式三型的后装击发式步枪的枪管里面居然没有膛线，而且火帽也不够稳定，时常会出现瞎火的情况。 火帽的改进比较简单，通过调节击锤和火帽的位置，以及改进铜片的厚度就能完成，是一个只需要消耗时间就能完成的事情。 膛线和火帽不同，这需要精湛的工艺才能完成，林恩只能将自己想法告诉给自家武器作坊的工匠，然后便是听天由命。 经验丰富的工匠花了三天的时间经行初步试验，肯定了膛线的作用，虽然不知道六岁的少爷什么会有这样的知识，但是林恩少爷生而知之的传闻在城堡内已经被大多数人肯定。 工匠然后用了足足大半年来经行繁复试验调整，终于成功地制作出了试验品，八条膛线可以为制式三型火枪提高超过两百米有效射程，而且精准度大幅提高，这是一个在枪械史上堪称里程碑的改进。 试做型是做出来了，可这只是一个消耗品，因为枪管材质的强度不够，所以只开了仅仅数枪，膛线就磨损得厉害，而且因为自家的作坊没有专业的精工机床，所以膛线做工不够精确。 在这之后，林恩带着设计图来到工坊街，试图找寻到一位能为他生产枪管，并且能够保密的人。 林恩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地精加兹时的场景： 瘦弱的灰皮地精独自坐在工坊外的石碓上啃着有些变质的黑面包，孤独得就像一个被族群所抛弃的低等地精奴隶孤儿，而事实也是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 “扳手。” “为什么不是起子或是榔头？” “那是狗头人和矮人的名字。” “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他们也吃只有麸皮面包吗？” “不知道，他们从不和我一起吃。” “你应该喝一些水，不然你在拉屎的时候会很痛苦。” “贵族也会吃麸皮吗？” “有时候会，不过，我们基本不对外宣扬，毕竟，节俭不一定能获得尊敬，但是落魄总是会引来嘲笑。” “你为什么不把你脚上的锁环锯开呢，这应该不难。” “我要用地精的方式打开它。” “地精的方式？” “是的，用扳手或是起子，将这个奴隶铁环打开，这样我就不再是奴隶，在地精中历来如此。” “说道扳手，你觉得如果有一天，你站在领奖台或者发布会上，‘扳手’这个名字念出来会赢得喝彩吗？” “什么是发布会？” “就是你设计并制造出某一样东西，然后向整个大陆宣布，你是这个东西的造物主。” “他们会记得我的名字吗？” “当然，你可以用你的名字为它命名，你甚至可以把你的名字刻在上面，这就是专利给你的权利。” “专利是什么。” “就是只有你和经过你同意的人才能生产你的设计的东西，这就是专利，你以前有设计过物件吗？” “没有，不过我重做过蒸汽机的摇臂，那能让我启动蒸汽机时更轻松一些。” “真是有用的改进，然后呢？你得到了什么奖励？” “他们拿走了我用来垫脚的凳子。” “谁？” “起子和榔头。” “你的技艺比他们更好，对吗？” “我的技艺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好。” “那好，我们看看这张设计图。” “这是你画的吗？” “是的。” “太粗糙了。” “下次你来画。” “好！” “你觉得把你的名字刻在这根管道上面如何？” “扳手吗？我……” “当然不是，为了你以后的专利发布会，我们得提前起好一个名字，真正的名字，加兹，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当然，这是你未来的领主，林恩·巴雷特勋爵赐予你的名字。” 第四章 狩猎将至 林恩把玩着手上的枪管。 整体呈通透的亮银色，材质应该是高强度的特殊钢材，枪管内的膛线细致且精美，凹槽光滑平整，用手触摸如丝般顺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手所拿，林恩甚至不太相信做工如此精良的物品，竟然是出自于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之手。 “你喜欢金币吗？” 林恩对加兹说道，他将枪管递给侍卫，后者很自觉地将枪管藏进自己的背上，在披风的掩盖下，看不出任何痕迹。 桌子上的金币依旧在卖力地彰显着自己的华贵，然而过去无往不利的它，今天去处处受挫。 地精加兹的眼神炙热，但明显和金币无关。 林恩对加兹说出了实情： “这是一根枪管，枪管里的线条能显着增加枪械的精准度和射程，就是这一根钢管，它也许了会改写枪械的历史，而你，地精加兹制造了它。” 加兹的眼神愈发明亮，身体甚至有些微微颤动。 林恩语气一转，又说道： “但是，这把新的步枪并不能用你的名字命名，因为是我设计了它，所以它的名字将会是巴雷特，加兹的名字只能刻在枪管上，下一次你可以刻得显眼一些，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一个七岁的小孩用着大人的语气说话，无论他表达得有多么的自然，其实都有些滑稽，落在旁人眼中，甚至会引起笑声。 加兹并没有笑，而是很认真的问道: “这就是你之前所说的专利吗？” “是的，这就是专利。” “它会一直有效吗？” “在我的领地内，它会永久有效，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是这样。” 两人之间谈话似乎又回到一个月前的样子。 加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神采奕奕，问道： “你只是改进了枪管，这把枪就叫做巴雷特，要是我能改良其他地方呢？” 林恩微微一愣，旋即笑着说道： “那它就叫加兹·巴雷特。” 在林恩和加兹将后续合作的事宜协定好之后，工坊的管理者，乌拉尔大师终于回来了。 谨慎的乌拉尔大师在粗略地检查了一边工坊里的设备之后，才来到林恩的面前，微微低头，说道： “霍格大人向巴雷特子爵问好。” 林恩脱帽鞠躬：“埃蒙·巴雷特之子，向霍格团长致敬。” 乌拉尔用他那满布血丝的眼睛瞪了加兹一眼，后者非常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他坐在一把可调节高度且已经调到最高位置的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林恩： “霍格大人说：‘子爵阁下是要用这批弹药去杀人吗？’” 林恩规规矩矩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抬着头回答： “狩猎，在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前就得行动，否则今年的冬天不好过。” 直到这时候，乌拉尔才第一次看向桌子上摆放的金币，他用衣袖向抹布一样将金币抹到一个深色口袋中，灿然的光华也随之隐去。 “两千枚同盟制式三型火枪弹药，下周礼拜二会送到巴雷特城堡交割，届时需要付清八枚金币的尾款。” 乌拉尔的口吻很平淡，似乎再大的生意也不能提起他的兴致。 林恩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 “霍格团长知道我们要去狩猎吗？” 乌拉尔随手将金币丢在墙角的一个铁箱子里，不耐烦地说道： “霍格大人的意思是，不管子爵阁下购买弹药用来干什么，只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就行。” …… 在林恩离开之后，乌拉尔大师独自来到工坊的楼顶。 这里乌拉尔大师的私人空间，一个很宽阔的大露台。 露台的中央是一顶遮阳棚，下面摆放着一张足有三米长的大条桌，桌子的一头放着一台手摇咖啡机，剩余的位置上铺着一张差不多大白纸，上面摆放着各种尺规和绘笔。 如果凑近一些看，就会发现，白纸上是有图案的。 繁复交错的线条构成了一个个难以言表的立体图型，旁边是复杂的计算公式和注解。 如果说这是一张设计图，那么从这张画纸的留白空间来看，设计还远未完成。 乌拉尔大师走到露台的边缘，向远处眺望。 他站在这个位置，既能看到巴雷特城堡上飘扬的天秤盾徽旗帜，也能看到獠牙佣兵团祭坛上矗立的恐怖利刃图腾。 像是头痛发作，乌拉尔大师双手扶着额头，神情十分痛苦， 他快步走到遮阳棚下，连续喝下两杯咖啡，然后用颤颤巍巍的左手拿起绘笔，渐渐地平复下来。 …… 林恩回到城堡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 因为卡利亚斯没有圣光教堂，所以也就听不到报时的钟声，居民们主要了解时间的方法就是自己凭感觉猜测，除此之外再就是观看巴雷特城堡上那个比卡利亚斯这个地名还要古老的日晷。 但是林恩不需要，因为他有一块镶金的机械怀表，只需要看一眼，他就知道现在下午五点五十二分三十五秒，而且不会像日晷那样受天气的影响。 这就是传统贵族和普通平民甚至是富翁平民之间的区别，他们即便是再落魄，再潦倒，甚至是即将饿死之际，也能拿出一些大多数人都不曾见过的东西。 林恩从旁人口中得知奥拉夫和高文之间决斗一直持续到五点半，此刻聚集在城堡门口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了七七八八。 城堡门口的空地满目疮痍，连埋在地下一米深的乱石被刨出地面，此刻城堡内的侍卫和仆人正在修整路面，可见两人之前战况的激烈程度。 林恩向城堡门口看门的老仆皮特询问决斗的过程和结果。 老皮特很乐意为自家少爷叙述一遍决斗时场景。 “少爷，您没能看到这场决斗真是太可惜了，圣光在上，那个光头巨人开始还像是个人，可后来就变成了一个野兽，不，比野兽还可怕，简直就是个一个恶魔，他的眼睛的红色的，身上还有长出毛发，爪子嗯……能有少爷你身高那么长，獠牙有我手臂这么粗……” “高文大人开始能抵挡，可是那个恶魔越来越可怕，高文大人逐渐支撑不住，可是为了守护少爷你的尊严，英勇的高文大人还是坚持和恶魔作战，即便是受伤也不肯后退，硬生生的和那个恶魔打了一个多小时，最后那个恶魔被英勇的高文大人打回了原形，而高文大人的宝剑也被那卑鄙的恶魔给折断。” “少爷您得去看看高文大人，他受了很重的伤，就因为那个家伙冒犯了您，高文大人就敢去和恶魔拼命，这才是正真的骑士，少爷您真不该出去闲逛，要是您在旁边给高文大人加油，我觉得那个恶魔根本不是高文大人的对手，要是最后少爷你再能给高文大人戴上花冠，那这场决斗就太完美了。” 林恩忙不迭地答应：“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年迈的老仆精神矍铄，越说越激动，林恩甚至能从他眼神中看到那个浑身上下都沐浴着骑士光辉的高文。 高文的卧室在城堡主楼的二楼，林恩带着枪管来到高文房间门口。 卧室的门是关着的，林恩敲门之后是高文的开的门，这至少说明高文没有因伤卧床。 虽然林恩已经知道，高文的这次决斗对他来说就是一场表演，但是老皮特说得太吓人，这让林恩不免有些担心。 此时高文已经换下了铠甲，身上看不到明显伤口，气色不算太差。 林恩绕着圈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明显外伤： “老师，门口的老皮特说你和恶魔缠斗，身受重伤。” 在林恩进来之前，高文正在看书，脱下战甲之后的高文，气质文雅且带着一丝不羁，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诗人。 “奥拉夫的斧头和爪子还不能同时破开我的斗气和战甲，至于老皮特，他做梦都想成为一名骑士，他看到的有些事情会被他的精神篡改，变成他臆想中的画面，前些年我在农场就看到过他拿着木杆和风车决斗。” 林恩瞅了一眼被高文刻意放在书桌水壶后面的书籍，然后将带来的枪管递给了高文。 因为被水壶遮挡，所以林恩只能看到一部分书名，分别七天和夜晚，另外还有一幅只能看到半身的艳红色长裙，根据林恩两世为人的经验来看，这本书应该不是他现在这个年纪能看的。 高文接过枪管，很自然地挡在林恩身前，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书本推到书桌里面，掉进了看不见的地方。 “这工艺几乎能和都城的大工坊媲美，地精在这方面果然具有天生的优势。” 即便高文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传统骑士，对加兹的手艺依旧赞不绝口。 高文举起枪管，虚着一只眼睛在看枪管内部的膛线：“你有试过枪吗？” “还没有，我想先拿给你看看，就这种材质，以老师你的能力，能不能在不破坏膛线的情况下在枪管内部携刻魔法铭文？” 林恩说出了他的想法，这是他在想到膛线时就联想到的想法，既然武器和战甲都可以携刻魔法铭文，那么枪管应该也可以，只是难度高一些罢了，至少从理论上是应该可行的。 至于为何之前没有人开这个先河，林恩认为倒不是他们没想到，而是可以刻，但是没必要。 就拿制式三来说，即便是在一个训练有素的专业火枪手手中，在没有膛线的情况下有效射程也不会超过五十米，这样的武器花费高额的价格去携刻魔法铭文也提升不了太大的作用。 就比如在枪管内携刻一道破甲魔纹，因为是由枪管激活，所以实际上对于弹药的提升效果并不大，依旧不能完全破开板甲。 如果携刻一道稳定魔纹，根据使用者的掌控力，应该能高三十米左右的精准射程，可这还是太短了，该打不着的还是打不着，该打不穿还是打不穿。 如果说要在弹药上携刻魔法魔纹，这个相对来说还要更简单些，但是这是消耗品，携刻一道魔纹就只为了打一发射程五十米的枪弹，这甚至都不是用败家子能形容的了。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阻碍了枪械和魔法铭文的结合，魔法师公会抵制枪械，正统的魔纹师几乎不会为枪械携刻，而且就算是携刻上了，后续的魔力补充也是问题，如果魔力耗尽不补充那么铭文就会逐渐失效。 高文对着枪管捣鼓了半天，终于得出了结论： “可以携刻，不过因为不能破坏膛线，难度提升了不少，导致只能携刻初级魔纹，我推荐风矢，能够增加枪弹的飞行速度，因为有了膛线精准射程能达到三百米，而这个距离对于强化过感知的对手来说，是能够有些许反应时间的。” “另外，如果三百米的精准射程较为稳定，那么我认为就有了在弹药上携刻魔法铭文的价值，可以多选择几个种类，每种不需要携刻太多，用来作为杀手锏使用，弹药和枪管双向铭文契合在一起，这就是魔法构装的原理，只不过真正的魔法构装对铭文的数量和品质有严格要求。” 高文的话让林恩甚至有些激动，不但达到自己预期效果，而且还能有额外的提升。 狩猎的时刻将要到来，这时候每多一分手段，就多一分保险。 第五章 半精灵女仆希尔薇 当守望之海的季风翻过格鲁尼亚北边的安息之森，吹到卡利亚斯的时候，这就说明，冬天快要到了。 卡利亚斯的空气中略带着咸味。 这对卡利亚斯的底层居民来说是值得庆幸的好事，因为在平常的日子里，盐的味道他们并不是每天都能尝到。 林恩当然无需如此，甚至过去的七年中他遇到的最大危险就是差点被盐齁死，因为负责照顾他起居的女仆希尔薇是个分不清食盐和砂糖的冒失鬼。 希尔薇今年十六岁，是个半精灵，严格来说是百分之十七点二三精灵，因为她只拥有这点木精灵的血统，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略带尖尖的耳朵和浅绿色的眼睛。 作为一位生活女仆，希尔薇除了有些冒失和唠叨之外，其余的能力都是优秀的，因为她拥有良好的基因传承，通俗点说就是祖上八辈都是女仆。 从她的祖先，那位容貌美丽但是命运不幸的女性木精灵被捕奴团捉到之后，她的命运从那时候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林恩喜欢而且擅长阅读，家里藏书又足够丰富，所以从就三岁开始读书的林恩，对于这个魔幻世界的认知不算浅薄，甚至很多较为冷门的知识他都略有了解，但是却很少有书籍提及精灵的文明，以至于林恩对于精灵的了解很匮乏，知道的大部分知识都只是她们作为奴隶在人类社会中的状态。 精灵女奴在人类贵族中拥有极大的市场，价格也最贵，很多的时候更是有价无市，千金难买。 因此精灵女奴也就顺理地成为贵族们身份的象征之一，每一位新晋的贵族都以拥有精灵女奴为傲，因为这能让他们和高贵的门阀世家在宴会上拥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女性精灵美丽且灵动，古老而高贵，那尖尖耳朵是老爷们的心头好，而那空灵得仿佛是在看待低等生物的眼神，更是能让那些拥有特殊癖好的贵族兴奋不已。 另外，纯血精灵女仆也是一些追求极致性比价的务实派贵族们的选择，因为纯血的精灵拥有悠久的寿命，在神圣同盟的历史上，甚至有同一位精灵女仆服侍一个家族十二代继承者的记载。 在同盟的大首都暴风之城的拍卖场，一位纯血的女性下位精灵能拍到一千到五千金币，其中价格差异和容貌、年龄、种族、以及竞拍者的一些奇怪爱好有关，整体来说木精灵和水精灵价格偏高一些。 而每一位纯血的女性高等精灵问世，都将开启一次盛大的同盟联合拍卖会，标准的起拍价都是一万金币，历史上不泛有成交价上十万的高等精灵，如果这位高等精灵还拥有纯洁之身，那么这个价格还能往上翻番。 至于代表着最高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古精灵帝国王庭后裔，如今依旧受到月光之神祝福的暗夜精灵，每一位来到人类社会中的暗夜精灵不论男女，都只能供奉给圣光教廷，世俗不得买卖和占有，这一点甚至连神圣同盟的皇室都不能违背。 “少爷，低一些。” 林恩背靠着床头，双手举高，在听到希尔薇的声音后又将双手放低了一些。 希尔薇将一件亚麻内衣的衣袖套进林恩的手臂，嘴里还同时抱怨着： “少爷你这两年长得太快了，每隔几个月我就要给你重新裁剪衣服，缝衣服真的很累呀，而且做这些事老爷根本不知道，他总是以为你穿的都是以前的衣服，那还不是因为我手活好，做出来和原来的没区别。” “吃饭的时候我帮你说说。”林恩的小脑袋从衣服的领口里钻了出来，认真说道。 得到满意的答复的希尔薇很是开心，不过随即又有些担忧，不忘对林恩提醒道： “少爷你得注意方法，不要说得太刻意，随便提一句就好了，不然老爷会猜到是我让你说的。” 林恩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希尔薇抱着林恩的腋窝，将林恩的下半身从被窝里提出，三两下就帮他穿好了裤子。 类似于这样过程，林恩已经历了将近两千次，而在那之前，他甚至连手都不用举，只能躺在小床上，任由希尔薇肆意地摆弄他幼小的身体。 穿好衣服只是一步，希尔薇接下来的工作还有伺候少爷洗漱，整理房间等等。 就在希尔薇起身准备牙粉和热水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少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希尔薇感觉很不对。 这很反常，少爷以前也看她，但绝不是这种眼神，而且也不会这么专注。 林恩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在看过希尔薇的脸之后还在看她的身子，然后是手臂和腿，似乎要将她全身看透。 希尔薇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妆容和着装出了问题，她顾不得服侍少爷洗漱，站起身来就往舆洗室跑，那里有一面镜子，她得重新检查着装，以免被向来注重礼仪的老爷给逮住，那样的话她试图通过林恩向老爷邀功的计划也得破产。 女仆跑了，林恩只得自己完成洗漱。 他刚才脑子一直琢磨一件事，那就是能不能把希尔薇培养成一位优秀的火枪手，所以他刚才在重点观察希尔薇的眼睛和手，看能不能找到在上一世的小说中时常看到的那句“手指修长，适合握枪”这一特征，而观察眼睛，当然是因为火枪手的视力是最重要的一项条件。 至于为何会将女仆和火枪这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词汇联系起来，是因为传说木精灵和风精灵感知灵敏、洞察入微，都是天生的神射手。 林恩仰着头，用舌头卷动着水泡在喉咙打转，持续十多秒后才一口吐出。 这是林恩刷牙的必备流程，即便是时间再紧也必不可少，不然他的这次起床仪式就不完整。 洗漱完毕后林恩看了下表。 六点四十一。 时间不太充裕，但好在足够。 林恩一丝不苟地外衣上每一个纽扣都扣好，再将每一道褶皱抹平，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着饭厅而去。 埃蒙·巴雷特子爵是一个非常注重礼仪的贵族，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比一些门阀世家的大贵族做得更细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他和豺狼人霍格拥有还算不错的私交，因为霍格也是如此。 每天早上七点钟，林恩必须穿着整齐出现在饭厅和他父亲共进早餐。 这是在林恩过完四岁生日之后就必须遵从的规矩。 巴雷特城堡的餐厅布置很简单，除了那一盏水晶吊灯之外，就剩下那张长条餐桌。 餐桌很长，十一米长，一米五宽，数据很精确。 因为拥有轻微强迫症的林恩甚至用尺子量过，分毫不差。 这是圣神同盟规定的世袭子爵餐桌大小的最高规格，虽然如今并没有多少贵族还在遵循这些古礼。 埃蒙·巴雷特子爵说这是礼乐崩坏，是秩序混乱的象征。 这么长的餐桌，如果在餐桌的两边都摆上椅子，那么这张餐桌至少能容纳二十个人同时用餐。 但是在巴雷特城堡，这张餐桌上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第三把椅子。 只有埃蒙和林恩，连高文都不曾上过这张餐桌。 至于林恩的母亲，林恩自己也不知道。 林恩对于自己母亲没有任何印象，父亲的说法是去世了，但是没有说何时去世，因何去世。 他两世为人，生而知之，所以他非常肯定，从他睁开眼睛后就没有看到过母亲，第一个抱她的就是当时九岁的女仆希尔薇。 卡利亚斯领主家的早餐并不奢华，也不精致，但是很……讲究。 混合了部分麸皮以致颜色有些暗黄的面包，每一片都薄厚均匀，以相同的间距错落摆放在餐盘里，在面包的旁边是两块大小一致的风干肉片。 林恩的饮料是温度恰到好处的羊奶，埃蒙喝的是看上去品质一般的红酒。 在食用早餐的时候，不能东张西望，咀嚼和吞咽的声音要尽量小，更不能说话，如果有事，需要食用完毕，等仆人收走餐具之后才能说，如果非常急，那就在用餐之前说。 这就是巴雷特子爵家的早餐礼仪，但是只适用于早餐，午餐和晚餐则没有规矩。 礼仪，这是埃蒙在发现林恩早慧之后，给林恩上的第一堂课： 作为一位贵族，必须得知道并且会行使礼仪。 礼仪就是秩序，秩序是用来划分阶级、维护统治的工具，而贵族作为统治者的一方，天生就有维护秩序的义务。 但是在权利的更迭中，礼仪在欲望的驱使下被部分扭曲，礼仪变成享乐主义的支撑工具，所以埃蒙并不约束午餐和晚餐的礼仪，他要让林恩学会在没有礼仪的地方改如何生活，这样能在混乱到来的时候，不至于不知所措。 林恩在这些年虽然一直在遵守着埃蒙规矩，但是他并不认同埃蒙对于秩序理解，这是封建主义的秩序，是落后且容易腐朽的秩序，是上一个世界里，那位千古圣人所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但这不是林恩追求的秩序。 林恩认为秩序的方式并不局限于礼仪，无礼并非就是无序，阶级的划分能带来短暂的稳固，但是绝不会长久。 两人的早餐在近乎无声无息中进行，林恩将餐盘内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消灭殆尽，而埃蒙的餐盘中则剩有一块面包，用刀切下的小半片干肉和一口红酒。 这也是礼仪。 在传统的贵族秩序中，主人食用的是上等的美味，而仆人则只能食用劣质和下等的食材。 仆人如果想要食用上等食物，一是主人的赏赐，另外就只能是食用主人餐盘里剩下的食物。 如果主人每餐都不剩，那不光是仆人失去了品尝美味的机会，同时也代表着主人拥有吝啬、自私甚至是冷血等不好的德行，如果是身在上流都市，这样的行为，甚至能一天内传遍整个贵族圈，而在下次参加宴会时，别的贵族就可能公开称呼他为“吝啬鬼”或者“铁公鸡”。 当然，林恩不需要如此，因为城堡的主人是埃蒙，所以要赏赐仆人，还轮不到他，这样的行为甚至可能被看作是僭越。 当仆人将餐盘收走之后，早餐这件事情就算是正式结束。 餐厅里只剩下林恩和埃蒙，这时候礼仪这种勇于展示给旁人看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接下来父子之间自然是有事情要谈，可是餐桌太长，两人相距十一米，交流很不方便。 埃蒙微笑着朝林恩招了招手，“儿子，过来。” 林恩将椅子提在屁股下面，猫着腰一路小跑着来到埃蒙的身边。 第六章 埃蒙·巴雷特 “希尔薇今年给我做了三件衣服，她觉得这件事情您不知道，想让我委婉地告诉您。” 林恩作为一个自付还算诚信的人，他总是不会忘记朋友的嘱托。 “哦，她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今年的新衣服是自己缝制的呢！” 埃蒙看着林恩身上的上衣，用略带惊讶和夸张的语气说道。 “呵呵呵……” 对于自己父亲的这种并不是很好笑的幽默方式，林恩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用假笑来敷衍。 林恩来到这个世界七年，也就埃蒙共同生活了七年，但是直到现在他依旧对自己的父亲缺乏了解，但这并不妨碍林恩对于父亲的感情，毕竟和上一世相比，有总比没有好。 如果脱下战甲后的高文像一位不羁的诗人，那么在城堡内的埃蒙更像是一位传统的学者。 事实上埃蒙本身就是一位在同盟都还算小有名气的纹章学学者。 四十多岁的年纪，夹杂着少许花白的头发，以及修理得一丝不苟的短须，外加上那副镜片足有半指厚的金丝边框眼镜，使得埃蒙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更苍老一些。 埃蒙揉了一下林恩的脑袋，笑着说道：“站起来看看个头。”。 林恩挺起胸膛，站得笔直，差不多能到埃蒙坐姿的胸口处。 埃蒙坐在椅子上用手比划着林恩的身高。 “果然比去年长得快一些，应该是修行了斗气的缘故，明年应该就能到有我肩膀高了。” 林恩在高文的指导下已经修行了半年的斗气，在前些天刚刚正式成为了一名一级战士，这天赋在贵族中很一般，甚至可以说很差。 好在埃蒙和高文都没有太过于在意，甚至林恩自己都没有在斗气修行上抱有太大的期望。 在神圣同盟，无论是在教科书上还是公开演讲中，几乎所有的顶尖斗气职业者们认可一个观点，那就是修行斗气，只有两种天赋，一种是超级天才，一种是其余人。 这个观点并不是说超级天才有多么突出，而是在表达，除开那种百年不遇的天纵之才以外，其余人的天赋差别都不重要，只要肯能付出努力，在相同的资源下成就不会相差太多。 当然这侧面表达了一个观点，就是斗气修行是靠资源堆出来的。 这和林恩上一世中，那个“富不学文、穷不习武”是一个道理。 平民中基本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那么一两个惊艳绝伦的魔法师，甚至如今整个大陆上最知名的魔法师，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就是平民出身。 但是与之相对应的，顶尖的斗气职业者却几乎全部出身于门阀世家。 所以林恩对于自己的斗气修行丝毫不急，他甚至觉得先去想办法拥有更多的资源，然后再来把斗气等级怼上去，这样思路对于他来说似乎更加可取。 “高文告诉我，你的魔力收容遇到了瓶颈。”埃蒙的语气尽量保持着平和，他很怕因此打击到林恩的自尊。 在几乎所有人的认知中，魔法都和智力与知识挂钩，而林恩这个具备魔力感知天赋的早慧神童，居然在一级的魔力收容等级上就遇到了瓶颈，如果巴雷特家族如今依旧王国的都城，那么林恩将会成为贵族圈中新一周的笑料。 “只是一点小小的阻碍，我觉得用不了多久能可以克服。” 林恩的语气很轻松，看不到任何的气馁，这让埃蒙放心了不少。 事实上也是如此。 林恩的魔力感知天赋不错，而魔力收容等级，也就所谓的魔力等级之所以还停留在一级，完全就是林恩故意为之。 作为一个从没有魔力的世界而来的穿越者，林恩对于魔力这个他无比陌生的东西充满了好奇和警惕。 林恩原本打算在测底弄清楚魔力原理之后再放开手脚修行，可一年过去了，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终其一生都不能将其中原理彻底理解。 狩猎的日子快要到了，林恩也不打算再将时间耗在这件看不到尽头的研究上，该升级时就要升级了。 埃蒙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说道： “马利克殿下为魔法初学者编写的《三年感知五年冥想》看过了吗？” “看过了，解开了我很多的疑惑，但是给我带来了更多的困扰。” 林恩如实说道。 “那是马利克殿下给读者留下的作业，答案在他的《元素与魔法的暧昧关系》一书中可以找到，不过这本书要达到高级魔法师才能观看，不然可能会迷失，这是马利克殿下的原话。” 谈及马利克殿下，埃蒙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崇敬。 传奇魔法师马利克是人类社会乃至于所有文明中都家喻户晓的人物，他是当代魔法师的领袖，魔法师公会的副会长，风之圣魔导师，空间系魔法的创始人，神圣同盟的守护者，至于为何被称为殿下，因为同盟的礼仪规定，同盟守护者享受加洛林帝国亲王荣誉，所被尊为殿下并不僭越。 “你可以尝试着去阅读黎曼圣魔导师的《魔力的本来面目》，这对你来说或许会很晦涩，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有所收获。” 埃蒙侃侃而谈，对林恩投来期许的目光。 奥术圣魔导师黎曼的名字和马利克一样，都是魔法发展史中的里程碑，只不过马利克代表着当代，而黎曼则是八百年前的魔法先驱。 每一座奥术塔的门口都有黎曼的雕像，他是奥术魔法的创始人，魔法师公会历史上魔力等级最低的圣魔导师，仅拥有十一级的魔力收容等级，连圣域都没有达到。 “圣魔导师”是魔法师公会的荣誉职称，理论上并不限制魔力等级，字面上的意思是圣域魔法师的老师，广泛含义为为魔法师事业做出巨大贡献者和最出色的魔法师教育家。 “知道了。” 林恩乖巧地点点头，已经将父亲推荐的这本《魔力本来面目》列为了一下本必读的书籍，至于父亲一个连魔力感知都没有的“麻瓜”，为何会对魔法书籍这么了解，林恩无从得知，只能解释为学者的知识面总是很广泛。 “麻瓜”一词泛指没有魔力感知天赋的人，在魔法师中流传广泛，主要用于骂人，比如“你和你的祖宗都是麻瓜”，但是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说出这个词，因为当今同盟的皇帝陛下，还有教廷的教皇冕下都是“麻瓜”，甚至他们的祖宗也是。 聊完了学习之后，埃蒙将林恩抱到膝盖上，逗弄着林恩的鼻子，眼神中全是溺爱，和用餐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父亲，我已经七岁了。” 林恩尝试着挣脱埃蒙的魔掌。 “我已经四十八岁了。” 埃蒙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话外之意是他直到四十一岁才拥有了这个儿子。 林恩认命了，不再挣扎，反正他小时候早已经习惯了被希尔薇摆弄，对这样的攻击具有很高的抗性。 林恩和埃蒙之间沟通的重点基本都是林恩，话题主要是林恩的学业和修行。 至于和獠牙佣兵团之间腌臜的勾心斗角，埃蒙很少和林恩讲，但是他也不阻止林恩自己去做一些这方面的事情，比如昨天林恩需要十枚金币，埃蒙甚至都没有过问理由。 林恩躺在埃蒙的怀抱里，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皱纹和花白的头发，意识竟有些恍惚。 他觉得如果上一世他不是孤儿的话，那么父亲年纪应该和眼前这个男人差不多大吧，或许也和埃蒙一样未老先衰，或许看上去会更年轻一些…… “啪、啪、铛……啪、啪、铛……” 房间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这是高文在召集城堡内的侍卫开始训练。 八点钟到了，埃蒙和林恩父子间的温情也得结束了，两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埃蒙今天的工作是去农场巡视，而林恩每一天的事情都很多。 埃蒙放下林恩，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郑重说道： “最近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有非常要紧的事情，让高文陪你一起去。” “霍格察觉到了吗？” 正在整理衣服的林恩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埃蒙微微摇头，说道： “不确定，但是有个人我不太放心，另外，你故意去订购弹药的事情并不能完全打消霍格的疑虑，甚至有可能会显得太过刻意，当然这种心理上的博弈，你年龄小反而会有一定优势。” 林恩忧心忡忡地问道： “霍格和他的佣兵团非常的强大吗？” 埃蒙嘴角挂着和煦的微笑，风轻云淡地说道： “一切有我。” 上一世的张三，在五年的逃亡过程中，无论他表现得有多么的淡然，准备得多么的充分，可事实上他从没睡过一个好觉，每一刻他都提心吊胆，处于高度戒备之中。 这一世的林恩，依旧需要在危险的边缘徘徊，可是这个叫埃蒙的男人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彻底心安。 第七章 黎曼和奥术起源 事情再多，也得一件件做。 林恩在上一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并且给他在之后的生活中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早晨要用来做最重要的事情——学习。 至于今天的学习内容，刚才埃蒙已经给他安排好了。 奥术圣魔导师黎曼所着的《魔力本来面目》。 “巴雷特家族绝大部分的财富都大书房里。” 这是林恩四岁生日时埃蒙对他说过的话，而他的生日礼物就是大书房的钥匙。 他爬上梯子，在魔法分类书架的第三层上找到了今天的目标。 当拿下书本的时候，林恩注意到了一个细节，书架三层上的书本上大多数都会有一层积灰，但是这本《魔力本来面目》却很干净。 很显然，这本书在近期被人翻阅过。 在整个城堡里，能进大书房的人只有四个，埃蒙、林恩和高文，另外就一个不识字的老女仆负责打扫。 林恩并不赞同这种将知识束之高阁的观念，但也谈不上反感，在他上一世的那个世界里，就是因为知识的获取方式太廉价，以至于在网络中存在一大波无知无畏的键盘侠。 书本上没有积灰的这个细节让林恩会心一笑，不由得感慨他父亲做事情还真是滴水不漏。 他猜测应该父亲自己或者让高文提前研究一遍，目的就是为了在他产生疑问的时候能够提供帮助。 书面的封页上是一个不算太复杂的图案，高文曾经教导过他这个图案所代表的含义，和它背后那段必将在魔法史上永垂不朽的故事。 一个大圆形在底下，三个小圆呈等边三角形分立三点，在大小圆环的重叠处还带有一些简单的铭文。 这个图形是最简单的奥术模型，一级奥术法术——奥术冲击，能将魔力转换为具体的可控能量，具有一定的打击能力。 就是这个简单的模型，花费了黎曼将近一生的心血。 当他在布列斯小镇的木屋里，用纯粹的魔力绘制出这个模型的时候，就代表着一个新的魔法大流派——奥术师，诞生了。 但是黎曼大师直到去世都没能将奥术魔法推广开来，因为那时候魔法师公会的大讲堂只对传奇魔法师开放。 真正将奥术魔法推向世界的是黎曼大师的学生，传奇奥术魔法师——克莱因。 七百多年前，那位不具备元素亲和天赋的传奇魔法师，独自一人走上了魔法师公会的大讲堂，在八百黑袍的注视下，用纯粹的魔力绘制出了一到十一级的奥术模型。 自此，奥术魔法师这一流派正式成为了魔法师的第二分支，那些不具备元素亲和但拥有魔力感知的人，终于也看见了一条能走上施法者的道路。 如果说黎曼是这条路的开路者，那么克莱因就是拓路者，是他把这条荆棘丛生的小路变成了坦途大道。 在这之后，黎曼大师被追授为奥术圣魔导师，而且魔法师公会也废除非传奇魔法师不得上大讲堂的规矩。 如今，黎曼圣魔导师在八百年前所绘制的这个一级奥术模型，已经成为了奥术魔法师的象征徽记，而他所着的《魔力本来面目》一书也成为了奥术魔法师的必修书籍和元素魔法师的必读书籍。 这就是这个图案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林恩在从高文口中听到这段传奇的时候，也曾为之深深震撼。 有了这段历史做铺垫，再来看这本书，甚至会带着那么一点点的仪式感。 林恩郑重地翻开了封页，第一页上是四行小字： “最伟大的造物主啊， 我无意冒犯您， 但是，您在创造魔力的时候， 可是为她盖上了面纱？” “有内味了！”林恩同样无意冒犯黎曼圣魔导师，可是看到这里的时候，任然忍不住吐槽了也一句。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好让自己继续保留住“朝圣”的心态，继续翻开下一页： “魔力欺骗了我们，她并非只是介质，魔力本身即是能量，只是我们一直对她不够了解，而了解魔力最好的方法就是解剖她……” 林恩在不知不觉中看完了第一篇，黎曼圣魔导师讲述了他“解剖”魔力的过程，从这位先贤字里行间的措辞来看，林恩总觉得他是个有奇怪故事的人。 至于阅读后的收获，林恩觉得看过这一篇后，自己对魔力好像更加陌生了，本来还挺了解的，现在似乎变得完全不认识。 这种感觉就像是眼前原本是一头欢实的肥猪，然后被一个人给牵走了，过了一会后，他推着一个货架出来，上面用铁钩挂着块块条子肉。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甚至不能将两者联系起来。 林恩带着已有的疑惑，翻开了第二篇： “你是否感觉魔力变得更加陌生，不用惊慌，我第一次解剖她时也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将一头活泼的肥猪给切成片片肉条，噢，我这么比喻是否是对魔力的亵渎，但如果我用一位美丽的少女来形容的话，那我的内心就会产生抵触，毕竟我曾做过牧师……” “在将她分解之后，魔力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胡乱绘制的插图），而这就是奥术，我们要做的就是用魔力建立一个模型，然后通过一点简单的计算，就像下面这样（没有任何注解的复杂公式）……” 林恩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那就是为何在克莱因大师登上大讲堂之前，奥术魔法几乎没有传播。 天啦！这怎么传播，靠这本天书吗？ 林恩在这一刻甚至觉得除了黎曼本人和魔法之神以外，没有人能看得懂他的书，圣光之主都不能。 再加上这怪异的表达方式，能够自行领悟的只能是不存在于世间的天才。 不得不说，克莱因的确是一位正真的天才，因为根据史书记载，黎曼只是在临终前随便找了一个拥有魔力天赋的孩子，将《魔力本来面目》交给了他后，就与世长辞，克莱因并没有受到过黎曼的教导。 当然，这段的历史的原始资料来自于克莱因的口述，至于是否真如他所说，无人得知。 林恩并不知道，他有一点猜测是错误的，因为圣光之主是真能看懂，并且认真研究过。 因为黎曼曾经做过圣光教廷的牧师，所以他和圣光之主之间会有一丝无迹可寻的联系，为了这本书，圣光之主甚至降下过一道神谕，神谕的内容是想要告诉黎曼，有一道公式其实有更优解，另外，顺便想让黎曼把第一页第一句“最伟大的造物主啊”改为“最伟大的圣光之主啊”。 ………… 在认真学习的过程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林恩连第一道公式都还没能看懂，一上午的时间就已经悄然过去。 在走去餐厅的途中，林恩正好遇到了训练结束的高文。 林恩向高文说出了自己苦恼：“根本没法理解，那些公式和插图太过于艰深晦涩。” 他原本以为父亲应该和高文通过气，这时候就该到了高文的回合，他会将自己所有的疑惑一一解答。 可结果却让林恩大跌眼镜。 “根据你的说法，你看的应该是黎曼圣魔导师的原版《魔力本来面目》。”高文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后给出了答案。 “还有其他版本？”林恩很是意外。 “当然，除了黎曼圣魔导师的初版之外，还有克莱因大师的注解版，但是因为克莱因大师不愿意篡改他老师的原稿，所以这一版其实也比较难懂，另外教廷也出过一版，只不过似乎比原版更加晦涩，据说只有最虔诚的神官才能勉强领会一个大概，而现在主流的版本是阿迪亚大师的重修版，我之前看的也就是这一版，就放在魔法类书架的第三层，原版的旁边，你有看到吗？” 高文颇为得意地讲出了《魔力本来面目》的出版详情。 “没看到。”林恩觉得自己似乎被父亲给戏弄了。 高文也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说道：“或许大人是想看看，你是否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可我现在感觉自己是个麻瓜。”林恩沮丧地说着。 “任谁看看原版都一样，据说当初马利克殿下在看原版时，为了强行破解黎曼圣魔导师最得意的公式，结果神志不清，造成元素紊乱，把房子都拆了。” 高文在和林恩相处的时候总是不忘彰显自己的卓越的见识，即便是在安慰人的时候也一样。 林恩依旧很难受，他决定将学习的事情先搁置一下。 接下来的主要精力，他打算用来训练火枪手。 第八章 天生的火枪手 天才。 在林恩上一世的国度里它的意思是“天造之才”，最主流的学派解释为“能沟通天地的圣人”，在行为时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这种人往往在他第一次接触某样事物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就是为此而生。 克莱因大师是奥术天才，所以他能仅靠黎曼圣魔导师留下的一本天书，成为史上第一位传奇级奥术魔法师。 马利克殿下是元素天才，他五岁时就能在羊背上捕捉到风元素，八岁时就能用自创的魔法赶跑袭击牧场的狼群，而那时候的牧羊少年马利克，甚至不知道魔法这个词怎么写。 以至于如今很多研究过马利克生平的魔法学者都一致认为，马利克殿下即便是没有在十岁时遇到游历天下的奥迪斯大人，仅仅在草原上放羊，他都能很自然地成为圣域级魔法师。 这就是天才。 林恩觉得自己和这些真正的天才相比，他“生而知之”这项天赋甚至不值得哪怕一丁点的骄傲。 在林恩将“巴雷特狙击步枪”交到希尔薇手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原来天才距离他并不遥远。 希尔薇穿衣者一身标准的女仆着装站在靶场，当她的手指与这把金属造物接触到的那一刻，她原本神情中的“扭扭捏捏”“半推半就”“老大不情愿”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专注，然后是契合，然后就是所谓“天人合一”。 就像是水乳交融一般，希尔薇和“巴雷特”（指步枪）似乎融为了一体，不分彼此。 “巴雷特”也在随着少女胸脯的起伏而呼吸，时间似乎都为之放缓了脚步。 这已经不是什么“手指修长，适合握枪”的程度了。 这就是人枪合一。 这就是天才该有的样子。 “瞄准标靶红心。”林恩极力地压制声音中的兴奋。 不需要旁人指导，希尔薇已经将“巴雷特”端至视野水平线上，穿着围裙吊带的右肩肩窝顶住枪托，右手虎口轻握握把，食指很自然地搭在扳机上。 右眼，准心，靶心，连成一线。 弹药和火帽林恩已经装上，之前也让武器作坊的工匠测试过好几次，枪况良好，至于他自己，因为个头的原因，目前很难完成精准射击。 “开火。” 随着林恩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希尔薇扣动了扳机。 “砰！” 击锤撞上了火帽，火焰从枪口喷出。 在一声震响之后，希尔薇浑身一颤，从刚才那种玄妙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她吓得蹲在地上双手抱膝不敢出声，可即便如此依旧将步枪抱在怀里。 子弹正中两百五十米外标靶上的红心，这是林恩意料之中的事情。 就希尔薇刚才那人枪合一的超然模样，要是没打中，那才叫意外。 这就是天才，它不讲道理，没有逻辑。 林恩蹲下身来，希尔薇还低着头，林恩便将他的小脑袋半仰着凑到希尔薇身下，看着满脸委屈的希尔薇，说道： “还要再来一发吗？” 希尔薇抬起头来，将噙在眼睛里的泪水擦掉，微红着脸，点了点头。 林恩再次提枪装弹。 “砰！” 第二次射击时，希尔薇不再像第一次那样超然神圣，多了些烟火气息，而且熟练了不少。 这里的熟练指的是主动的掌握。 第一次射击时，希尔薇是被动的，更像是枪在操控着她，她只是本能地在迎合自己的天赋。 而这次就不一样了，在做每一个动作是，她都是清醒的，理智的。 这就是主动，而不是迎合。 所以这一次的射击，命中略有偏差，但是林恩却更加满意。 因为这时的希尔薇才是真正的希尔薇，更加的真实。 “少爷，那个，我还可以再……” 希尔薇脸色更红了，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仆，向主人提这种要求是很无礼的，但是她就是想要射击。 “如你所愿。”林恩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林恩装填弹药和火帽。 “砰！” “少爷，那个……” 林恩装填弹药和火帽。 “砰！” “少爷……” 林恩装填弹药和火帽。 “砰。” …… 足足射了十多发，希尔薇才心满意足。 林恩累得像条中暑的土狗，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反观希尔薇，依旧体能充沛，活力慢慢，看样子要不是害怕把自家少爷累坏，她甚至还想再来十发。 “咕噜” 林恩吞咽着口水，对希尔薇抱怨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得学会自己来，不能总是让我帮你，明白了吗？” “嗯嗯！”希尔薇小鸡啄米般只顾点头。 “要想成为一位合格火枪手，你不光要会射击，还要学会装填，保养，拆装，甚至是维修。” 林恩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他认为在和自家女仆说话的时候还是不能太过于随意，否则礼仪尽失。 “而这，只是普通的火枪手需要学会的基本技能，除此之外，你还要锻炼体能，修行斗气，另外还有最重要的感知魔力，因为‘巴雷特’将会是一把……魔法构装枪，你必须满足所有的条件才能拥有它。” “希尔薇，你有信心征服‘巴雷特’吗？”林恩认真地问道。 “我不是已经征服了……唔姆……” 希尔薇小声嘀咕着，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恩跳起来拍了下脑袋。 林恩愤愤说道： “枪是武器，是用来杀人的，而不是打靶，你的敌人不会站着不动，所以你也得跑得比他更快，你的敌人会穿着重甲，所以你得要用魔力激活破甲铭文来击穿他的战甲，你的敌人会潜入到你身边，所以你得要用斗气和格斗技巧来和他近战。” “可是城堡里没有敌人。”希尔薇的语气很确定。 “敌人在城堡外面。”林恩有些头疼，他觉得希尔薇以前没这么蠢啊。 “我是少爷你的生活女仆啊，为什么要到外面去。”希尔薇将“巴雷特”紧紧抱在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恩。 林恩刚想要出言反驳，却突然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他居然在要求他的女仆扛着枪去为他战斗。 这是多么的荒谬。 “呵呵……呵呵呵呵……” 七岁的林恩，转过身子，背对着希尔薇，发出了一连串奇怪的自嘲声。 “少爷你要到外面去战斗吗？”希尔薇绕着林恩的身体转了半圈，来到林恩的面前。 “巴雷特家族即将迎来生死存亡的一战，所有男人都得战斗。” 对于这位照顾着他长大的女仆，林恩很少有所隐瞒，如果这时候希尔薇想要脱离巴雷特家族，林恩甚至会在父亲那里帮她说情。 “那这样的话，我也和少爷你一起去战斗。” 希尔薇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质疑的坚定。 “为什么呢？你不害怕我刚才说的那些敌人吗？”林恩站在原地，仰望着比他高出半个身子的希尔薇。 希尔薇突然蹲下身来将林恩抱在怀里，申请微微有些出神： “少爷，你知道吗，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这样抱着你，我习惯了帮你刷牙，帮你洗澡，帮你穿衣服，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很不习惯。” 希尔薇横抱着林恩站起身来，显得稍微有些吃力。 林恩躺在希尔薇怀抱里，他很想告诉希尔薇她的这种想法是不好的，是奴性思想，是自甘堕落，但是他怎么都没能说出口。 “那好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和我一起跟着高文老师学习，所有的都要学。” 直到这时候，林恩才发现，其实自己之前对于人性的理解，很浅薄。 带着这种想法，再去回忆上一世的某些行为，林恩甚至觉得那时候的自己荒谬、滑稽、可笑、幼稚。 “要学这么多东西，我照顾少爷你起居的时间就少了。”希尔薇忧心忡忡。 “我自己会穿衣服和裤子。”林恩一个翻身从希尔薇的怀里挣脱出来。 第九章 突如其来的刺杀 林恩来到这个世界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人就是希尔薇。 所以林恩对希尔薇的感情有些复杂。 如果画出一份圆形比例图的话，那么林恩对希尔薇的感情主要会分为三个板块。 按所占比例从大到小排列为： 母亲、姐姐、爱人。 人总是会对自己没有的事物产生执念，而这三者在林恩的两世里都没拥有过。 七年来，和林恩接触最多女性就是希尔薇，甚至比其他所有女性加起来还多。 所以林恩所有执念，都在潜移默化中都寄托在了希尔薇的身上。 之所以会是母亲、姐姐、爱人这样的排序，是因为林恩对这三者的需求程度不同。 他最渴望的是母亲，其次是姐姐，至于爱人，占比很少，可有可无。 母亲和姐姐能给他带来安全感，而这才是他最需要的。 希尔薇是喜欢林恩的，无论哪种意义上的喜欢都能说得通，对于这一点，希尔薇自己并不掩饰。 但林恩就不愿意承认，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愿意，哪怕根本就没有人逼问他，他都不愿意对自己承认。 但是对于智慧生命来说，很多时候，身体的行为才是最真实的。 “咔” 一声沉闷的机括声从从远处传来。 当听到声音的时候，箭矢已经接近两人，在这根本来不及思考的时候，两人都选择了将对方推开。 希尔薇的反应比林恩还要快一线，在瞧见箭矢的一刹那，双手就本能地朝林恩伸出。 这一箭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林恩，即便是希尔薇已经将她那点木精灵的血脉天赋中的敏捷发挥得淋漓尽致，可依旧慢了一点点。 银亮的箭镞划破了林恩左臂的衣袖，带着一块皮肉飞向了更远处。 林恩在偏头的那一刻，刚好看见希尔薇那惊恐且焦急的神情反射在箭镞光华的切面上。 林恩小巧的身体借着刚才希尔薇的力道在地面上滚动，嘴里还不忘对希尔薇大声喊道：“快趴下！” “咻” 一声破空声响起，又是一支箭矢射来，堪堪从希尔薇头顶划过。 林恩用手右手虎口掐着自己的左臂，飞快地滚到旁边用来放置枪械的木桌旁，一脚踢翻木桌，用木板挡在身前，不过抵挡的方向却不是刚才射来箭矢的西方，而是正好相反的方向。 “快爬过来。”林恩对着趴在地上的希尔薇着急喊道。 此刻距离第一声机括声响，只过去了差不多七八秒钟。 林恩看着自己创口处已经开始发黑的血肉，脸色有些难看。 他刚才在地上打滚的时候就已经用衣袖勒住大臂做了个简单的扎结，防的就是个这个。 像这种精心准备的刺杀，如果箭簇上不喂毒，那就显得太不专业了。 靶场的四周地势开阔，这是属于巴雷特城堡的一片附属地。 刚才这一箭是从西方武器作坊那边射过来的，距离林恩所在的位置差不多一百米，而除此之外，在北边将近两百米处还有一架风车和一个草垛可以作为刺客的掩体。 所以林恩从一倒地开始就死死盯着这个方向，踢倒的木桌也是挡在这个方向。 至于刚才已经射出两箭的那位刺客，林恩不会再去管他，如果在这这种情况下还让他还射出精准的第三箭，那简直是对驻守武器作坊的侍卫最大的侮辱。 在武器作坊和农场这边一共有六个侍卫驻守。 当机括声响起，林恩倒地打滚的时候，距离他最近的两名侍卫在第一时间就飞快地他跑来。 另外四人也两人成组，一组捉拿刚才射箭的刺客，另一组则冲向风车和草垛。 林恩对自家侍卫的反应能力和判断都非常满意，至少他能想到的，侍卫也都想到了。 在两名侍卫来到林恩身边之前，希尔薇已经率先爬了过来。 在希尔薇充满担忧的目光下，林恩从裤子的腰间拔出了一把巴掌长的匕首。 希尔薇很疑惑，少爷的裤子每天都是她给穿上的，为什么裤腰里有一把匕首，她还不知道。 林恩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考虑了三秒钟，终究还是放弃了用它剜肉去毒的想法。 因为这把匕首和刚才射中他的箭矢一样，都喂过毒。 希尔薇看到少爷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后，她手上便有了动作。 此刻，林恩左臂的创口已经开始溃烂，有黑色的水泡在其中蠕动，他的整条手臂已经快要失去知觉。 “黑魔药。” 林恩觉得自己这条胳膊怕是要完蛋了，这情况估计得截肢。 就在林恩叹气的时候，希尔薇已经从自己的围裙口袋里拿出了一条纱布，熟练地将林恩的大臂和手腕都给扎结起来。 希尔薇然后拿出一小瓶淡蓝色的液体，从伤口外圈到内圈再到创口深处，均匀地倒在上面，甚至没有一滴浪费。 肉眼可见，创口内黑色小泡的蠕动速度大幅变慢了。 希尔薇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白色粉末和一瓶青色粉末，混合之后一股脑全洒在伤口上。 林恩咬牙吸气，他左臂上的知觉恢复了一点点。 希尔薇认真地确认毒素被遏制住，最后才用一条绷带将林恩创口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从头到尾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希尔薇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胸口起伏不定，之前她连开十多枪都不觉累，此刻全身都被汗水浸湿。 整个过程中林恩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用动作阻止希尔薇，就像是小时候穿衣服那样，躺在床上任由她摆动。 林恩能够看得出来希尔薇的紧张，但是他不明白希尔薇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技能，尤其是那些瓶瓶罐罐，哪来的？她那个围裙口袋简直就是机器猫的口袋一样，里面啥都有。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在希尔薇完全收工之后，林恩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希尔薇没有回答林恩的问题，而是转过身去，面朝着农场草垛的方向，拿起地上“巴雷特”步枪，开始学着林恩之前的样子装填弹药和火帽。 希尔薇有一个秘密，谁都不知道，她曾经在梦里、在想象中演练过无数次如同刚才那样抢救林恩的场景。 这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林恩从床上摔下，林恩被吊灯砸中，林恩被毒蛇咬伤，林恩被马车撞倒，林恩掉进井里，甚至是林恩要离家出走…… 这一切，希尔薇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并且一直在尽力地准备必要物品。 希尔薇刚才的处理当然不足以清除掉林恩创口里的黑魔药毒素，但是能勉强遏制住，足够林恩撑到回城堡。 一名侍卫将林恩抱在怀里，另一名侍卫位挡在身前，希尔薇抱着“巴雷特”警惕四周，四人向着城堡快速而去。 林恩很不明白，为什么家里的所有人都喜欢用“抱”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他的喜爱或是关切或是重视，而且还是这种横着搂抱，林恩甚至不敢去想象自己被抱着时的模样。 是像个爱哭爱闹的鼻涕虫？还是像个人畜无害的小可爱？ 而这，对于上一世的林恩来说，都是让他厌烦甚至憎恨的对象。 林恩等人回到城堡的时候，整个巴雷特城堡都已经开启了戒备状态。 箭塔上多出两名弓箭手，城垛上的侍卫也都全副披甲，四架床弩正在城楼上架设。 城堡内最好的医生和药师就是领主埃蒙。 这个男人曾经靠着倒卖药材，让巴雷特这个几乎快要被除名的贵族，重新在王国都城拥有了姓名，而他不光精通药理，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外科医生。 埃蒙·巴雷特一直认为，一位优秀的学者，应该是同时具备“知道”和“做到”两种能力，而不是只知道，这两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甚至可以说“知道”和“做到”根本就不应该分开，这两加在一起才是真“知道”。 林恩之前告诉父亲，他这种想法可以称之为“知行合一”，甚至还可以更完善一些，比如“知”也代表道德，“行”也代表作风，甚至还可去思考自己的善恶价值观与目前的行为，那么这格局一下就更大了，说不定以后能够成立一门学派。 埃蒙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就认定了自己儿子就是个天才。 此刻，埃蒙身穿白大卦，手拿手术刀，看着自己这个躺在手术台上的天才儿子，他竟然笑了起来。 “我都躺着了，您还笑？”林恩垮着脸抱怨道。 “呵呵……我忽然觉得四十一岁拥有了儿子，其实也不算太晚。” 埃蒙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剪刀开始剪林恩手臂上的绷带。 “希尔薇，你这上药和缠绷带的手法都跟谁学的？” 埃蒙突然对着站在一旁充当护士的希尔薇说道，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我……” 希尔薇在领主面前显得特别拘谨，脸色通红，不敢把自己以前那意识流练习的事情说出来。 “这药粉洒得还行，有我三成的水平。”埃蒙的表情突然舒展开来，面带笑容。 林恩很高兴，因为他那个最注重礼仪秩序的父亲居然在希尔薇面前开起了玩笑。 这代表着埃蒙已经把希尔薇当作了家人，因为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只会在家人面前表现得如此。 埃蒙的手法非常娴熟，三两下就将林恩创口上的药粉和绷带残留清理干净。 在看过林恩的创口后，埃蒙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正经说道： “儿子，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了？”林恩心神一颤，有些发慌。 一旁的希尔薇也紧张起来。 “你现在感觉不到疼痛是因为毒药侵蚀了你的痛觉，我这几刀下去，能把大部分毒素切除，到时候你可能会有点疼。” 埃蒙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下刀。 林恩松了口气： “呼，疼有什么好怕，我还以为我手臂……啊↗↖↗↗→↙……” 第十章 巴雷特铁三角 一阵高低起伏的惨叫声在城堡内的回荡，经久不衰。 埃蒙走出了这间临时的小手术室。 这种小手术对埃蒙来说几乎没有难度。 和他以前在王国都城时，那些夫人贵女们提出的奇怪要求相比，这样手术就是举手之劳。 在踏出房间的那一刻，他脸上的轻松和笑意也随之消逝。 刺客已经抓到了，一共两人，除开射箭的那一个之外，另外一人果然就是藏在农场的草垛里，作为刺杀出现意外的后手。 此刻两名刺客正在地牢接受审讯。 埃蒙来到城堡大厅。 六名侍卫正跪在台阶下请罪，看到埃蒙进来，头低得更深。 此刻他们都在心底里将自己所能表达的最美好的词汇都用来赞扬伟大的圣光之主，以祈求神只能保佑林恩少爷无事。 这次林恩在靶场遇刺，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管刺客是如何潜入进来的，玩忽职守这一条终归逃不掉。 埃蒙一路走上台阶，坐到那张属于领主的铁座上，缓缓开口： “你们都应该感谢希尔薇，她救了林恩的命，也救了你们。” 他声音虽然冷，但内容却让台下跪着侍卫们松了口气。 直至此刻，悬在六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们再次在心里赞扬了一番伟大的圣光之主，以感谢神只的恩赐。 在埃蒙的示意下，六名侍卫退出了大厅。 至于惩罚，他们的统领高文会让他们知道玩忽职守的代价。 埃蒙依旧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眼神迷离，斜着头看着大厅墙壁上挂着的同盟名画《阿戈尔被刺于马下》。 画中，一位体态肥大的领主被另一支军队的首领用骑枪刺死，他的领民和骑士都跪下朝着胜利者山呼万岁。 这是一副临摹的赝品，出自埃蒙自己的手笔。 原画讲述的是千多年前的故事，那时的加洛林还只是一个王国，正处于大扩张时期，画中的胜利者就是当时加洛林王国的大王子，后来加洛林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查理曼一世。 埃蒙的眼皮逐渐沉重，只余下一丝缝隙，不注意看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两个多小时之后。 一个身形消瘦的小老头走进大厅。 这个老头看上去差不多五十多岁，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绅士礼服，颧骨突出，脸色发白，看不到一点血色，眯合着眼睛，似乎有些畏光。 他左边大半条腿都是假肢，以至于膝关节不灵活，一瘸一拐地走到大厅的中央就不再前进。 埃蒙也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你这样穿着看上去年轻多了。” 老头站在原地，用沙哑的声音回应他的领主：“我不能让那些污秽之物影响到您的心情。” 埃蒙神情有些不悦，想要说什么却又压制了下来，沉默了一小会之后才重新开口: “两个刺客审讯完了吗？” “他们没能熬得住，已经死了，原本是格鲁尼亚的一伙盗贼，在四天前才来到卡利亚斯，受一个中年人类雇佣刺杀林恩少爷，佣金是五十枚金币。”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干涩，就像是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 “和獠牙佣兵团有联系吗？”埃蒙提出了他最关系的问题。 “没有直接联系。”老头很遗憾地说道。 “好了，你回去吧，以后不用亲自过来。”埃蒙点头说道，他知道老头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长时间呆在这里。 老头去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突然蹲下身子，单膝跪地，昂扬着头对埃蒙说道： “第一阶段的仪式已经完成了，我现在可以继续为您战斗。” 埃蒙从座位上起身，走下台阶，走到老头的身前，看着这位曾经的战友此刻的模样，埃蒙有很多话想说，但就最终只说出来了三个字：“回去吧！” 老头张开嘴还想再次请求，但是在看到埃蒙的眼神的后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他的样子很失落。 埃蒙伸手将老头扶起身来，然后自己先一步朝外面走去。 老头无奈，也只能一瘸一拐地离开。 老头在巴雷特城堡待了有些年头了，甚至他还参与了城堡的修建。 可是如今城堡内只有极少人知道他。 但是如果提起他的名字，那么城堡内不少人都应该知道，至少听说过这个名字。 黑袍魔法师，冰火死神——弗雷。 当初的巴雷特三角之一。 曾经高文一起，被称作巴雷特子爵的左膀右臂。 他是巴雷特家族能在卡利亚斯立足的重要因素。 而他的真实年龄其实和高文相差无几，只有三十岁出头。 埃蒙一直目送着弗雷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全副武装的高文从城堡外风尘仆仆地赶回，一声板甲咔咔作响。 来到大厅的时候，刚好看见弗雷消失的身影。 对于这位曾经的亲密战友，高文也只能报以一声叹息，然后快步来到埃蒙身前，摘下头盔，禀告道：“大人，调查清楚了，獠牙佣兵团没有异动，明里暗里都没有发现，除开还没有回卡利亚斯的血斧和剜心者，其余队长行动正常，佣兵团驻地里正在准备他的生日宴会。” 埃蒙望着城楼上已经架设完毕的床弩，摩挲着手指，说道： “两个刺客都已经死了，弗雷说他们来自格鲁尼亚，而且没有和獠牙佣兵团有过直接接触。” 高文有些意外，脱口而出：“格鲁尼亚已经插手了吗？” 埃蒙点了点头，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高文低头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尝试性说道：“要不将这两个刺客的尸体给霍格送过去？” 在林恩面前向来表现得见识卓绝的高文，在埃蒙身前却总是不太自信。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联合霍格，还是想提前和他摊牌？你考虑过后果吗？”埃蒙的语气有些失望。 “高文，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骑士，你拥有一位骑士所应当具备的所有条件，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依旧不能独当一面，你知道为什么吗？” 埃蒙的语气愈发凌厉。 高文面对埃蒙的训斥，神情中只有深深地自责，他挺直了胸膛，羞愧地说道： “我离不开您的教导……老师。” “要是我离开了你呢？”埃蒙语气一变，温和地说道。 “我绝不会……” 埃蒙打断了高文还没说完的话： “如果我死在了霍格手中，你就带着林恩离开卡利亚斯，我希望那时候，你能学会如何做一位真正的老师。” “您不会死的，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 高文戴上头盔，单膝跪地，双手倒持剑柄，插在身前，这即是骑士的誓言。 埃蒙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拿出一枚印刻着天秤纹章的古朴戒指，戴着左手的小指上： “高文，你十三岁就开始追随我，你应该知道我这一生的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光复巴雷特的荣耀是我的父亲，我的祖父，甚至是我的曾祖的遗志，虽然我并不想做这些事，但这就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高文你还记得我授予你骑士勋章时你的宣誓吗？你要守护的是巴雷特家族的荣耀，林恩就是巴雷特家族的未来，他很聪明，但年龄太小了，而且他很孤独。 我四十一岁才拥有了这个儿子，我现在已经老了，如果我们都死了，林恩怎么办？他需要有人照顾。” 第十一章 精英火枪手小队 “我会照顾自己。” 林恩抬起自己的受伤的左臂在希尔薇的眼前晃动了两下，以表示不影响活动。 “至少可以自己穿衣服。” 林恩的脑袋从衣领中钻出。 希尔薇走到床边，还想像以前一样将林恩下半身从被窝里抽出，然后再帮他穿好裤子，但是却被林恩用“凶恶”的眼神给阻止。 冬天快到了，守望之海吹来的海风中也带着寒气，希尔薇特地为少爷准备好了棉质秋裤。 林恩一把拿过希尔薇手里的秋裤和外裤，然后整个身体连带着脑袋都全部钻进被窝。 林恩决定从今天开始，就废除掉由希尔薇帮他穿衣服这项已经历经七年的传统。 厚实的棉被像波涛一样起伏不定。 林恩足足在被窝中捣鼓了五分钟，然后才穿着扭扭捏捏的裤子从被窝里钻出来。 不过刚一出来就被希尔薇给活捉，把他抱在身上，一点点整理着装。 在巴雷特城堡，衣冠不整可是很大的过错，无论是谁都一样。 这次左臂受伤，让林恩在床上躺了三天。 不过这三天里，林恩并没有闲着，一直在研读阿迪亚大师重修版的《魔力本来面目》。 通过阿迪亚大师深处浅出的解释，林恩渐渐地对于黎曼圣魔导师的一些理念有了简单的理解，而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黎曼圣魔导师的伟大。 这是真正从无到有，开创了一代先河的伟人，对魔法事业的贡献是不可估量的，而对那些没有元素亲和的却对施法者充满憧憬的人来说，黎曼就像是地球神话中的普罗米修斯，给他们带来了火种和希望。 在这三天里的第二天，林恩的魔力收容等级，也水到渠成地提升到了两级。 这意味着林恩的魔力施放只要不是非常差，那么就可以尝试一些最简单的魔力工作。 卡利亚斯没有魔法师公会的分部，不然林恩现在就可以去注册成为一名正式的二级魔法学徒，并且缴纳一枚金币会费，就可以领取一件代表着魔法学徒身份的灰色长袍。 按照魔法师公会的传统规范，“魔法师”这一词，并不单指魔法施法者，魔药师、魔纹师这些魔力衍生职业其实也属于魔法师。 只不过随着施法者地位逐渐拔高，骄傲的施法者已经不愿意和这些不会施法的“废物”们共用同一个称谓。 于是魔法师就成为了施法者专属，如今在大多数情况下，魔法师都是指代的魔法施法者。 但是奥术施法者又有所不同，因为在黎曼圣魔导师开创奥数魔法体系之前，他们也是“废物”中的一员，所以如今的奥术施法者更愿意自称奥术师而不是魔法师。 同样因为卡利亚斯没有魔法师公会分部，所以林恩现在也没办法测试元素亲和。 这意味着林恩除非是像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那样的元素天才，可以自行捕捉元素，不然短时间内他都没办法成为一名元素施法者。 当然林恩现在也可以选择专研奥术，如今他的两级魔力收容，只要构筑奥术模型足够熟练，并且魔力释放跟得上，那么也是有可能释放出一级奥术魔法“奥术冲击”，也就是《魔力本来面目》封面上的奥术模型。 “有这建立奥术模型的功夫都够连开三枪了。” 林恩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他已经决定现阶段都不会去碰奥术这个只属于学霸的领域。 研究奥术，在前期的投入和收获比例太低，花费一个月时间去熟悉一个一级奥术模型，结果在实战中的作用还不如拿个手弩射一箭。 林恩如今需要快速提升战力，而不是研究理论。 那么如何才能快速提升战力？ 林恩早就有了答案。 武装！ 武装并不是单指自己，同样也可以武装希尔薇，或者说城堡内的侍卫。 所以林恩对于魔力衍生职业的选修课，选择了魔纹师。 制造更多的线膛枪，携刻更多的魔法铭文，训练更多的精英枪手。 这就是林恩的第一阶段武装计划。 在和父亲一起吃过了一场仪式感浓厚的早餐之后，林恩在就希尔薇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堡内的训练场。 如今整个城堡都处于戒严之中，巡逻的侍卫比以往多出了五成。 林恩在这次遇刺之后，埃蒙就要求他不能离开城堡，甚至连靶场和农场都不能去。 所以现在训练射击也只能城堡内，虽然也能练，但是地方稍微小了点，始终感觉有些施展不开。 希尔薇抱着“巴雷特”跟在林恩身边寸步不离。 虽然身上依旧穿着女仆装，但林恩知道她其实里面还穿着一身贴身皮甲，这是高文要求的。 在林恩卧床的三天里，希尔薇也跟着高文训练了三天。 而且在这三天里，巴雷特城堡里还成立了一个新的队伍。 精英火枪手小队。 小队长——希尔薇。 而成员就是三天前“玩忽职守”的六名侍卫。 这也是高文安排的，明面上的理由就是对他们玩忽职守的惩罚。 而事实上他们成为希尔薇麾下士兵的命运，其实在埃蒙让他们去感谢希尔薇时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毕竟让一群老兵去给一个女仆当下属，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一件让人难堪的事情，甚至可能会认为是在故意羞辱他们。 但是，但如果这位女仆是他们的救命恩人的话，这就似乎就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这就是林恩对于父亲埃蒙除了亲情之外还抱有敬佩的原因，因为埃蒙行事，总是伴随着后手，哪怕是看上去一件很随意的小事，也可能带着长远的布局，所以埃蒙在林恩眼中是一个极具远见的人。 上一世的法外狂徒张三在和警察周旋中也是如此，但林恩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境界，远不如父亲埃蒙。 他甚至不知道父亲在卡利亚斯还有多少后手，因为从明面上的实力对比来看，巴雷特城堡远不如獠牙佣兵团。 六名“精英火枪手小队”的成员排成一行，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制式三”，站在林恩的面前，等待林恩的检阅和训话。 毕竟林恩是“火枪武装计划”的提出者与策划人。 七岁的林恩神情严肃，将双手背在身后，做出一副大人模样，眼光在身前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侍卫们也都很配合自家少爷，林恩每到一人身前，对方就昂首挺胸，报出自己的名字。 “西蒙” “卡洛斯” “沃尔德伦” “阿米亚斯” “波尔多斯” “阿多斯向您致敬，少爷！” “叫长官！”林恩冷哼一声，颇有威严。 “长官是什么？少爷。” “称呼我为长官！” “是的，少爷。” “嗯？” “哦，是的，长官。” “很好，你们都很不错！都是很棒的小……” 林恩朝着这支新拉起来的队伍点了点头，脑袋里在快速的回忆着上一世所看的电影桥段，差点说出一句“都是很帮的小伙子”出来。 还好及时收住了嘴。 林恩背着手后退了三步，悄悄地朝希尔薇递过去一个眼神。 两人朝夕相处七年，早已心有灵犀。 希尔薇赶紧找来一把椅子放在林恩身后。 林恩并没有坐下，而是爬上椅子，站在上面，开始对他的“精英火枪手小队”进行训话。 “咳咳……” 第十二章 巴雷特的未来 “咳咳……” 林恩清了清嗓子，开始正式的训话。 “作为巴雷特城堡的精锐侍卫，在此之前你们也应该接触过火枪，但是我想你们对它可能并不了解。” 林恩微微仰着头，将紧张掩藏得很好，他其实不太敢去看身前这几人的反应。 “就像你们手里的‘同盟制式三型长管火枪’，它的原版设计者是地精工程师尼克斯，问世于圣光历第三纪元1896年，同盟在1923年引进，并开始规模生产并武装军队，可是在1948年就彻底放弃了这件武器，服役器只有短短25年，甚至在之后的五年内，同盟的正规军放弃了所有的火器。” 林恩讲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阵。 六位“精英火枪手小队”的成员在聚精会神地的听讲。 在这个时代，对普通平民来说，知识的获取成本相对较高，所以有机会听学问人讲历史，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机会，即便这位演讲者只有七岁。 因为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他们也没有作为听众的经验，以至于连提问这种基本互动都不会。 就在林恩准备尴尬地自问自答的时候，希尔薇站了出来，她总是能够帮林恩化解危机。 “那么，请问长官，同盟为什么要放弃火枪呢？” 希尔薇这句长官的称呼，让林恩觉得他这位女仆的悟性不可估量。 “希尔薇队长这个问题就问得非常好。” 林恩习惯性抬手，想要示意希尔薇坐下，可突然发现大家都是站着的，而且周围唯一的一把椅子还在他的脚下垫着。 林恩只能尴尬地收回右手，然后继续给他的火枪手们讲故事： “为什么呢？为什么同盟要放弃火枪？当然是对它不满意，一把制式三，即便是由帝国最大的机械工厂生产，它的成本也需要二十枚银币，而这还不算弹药的钱。” 林恩的声音继续拔高： “那么花费这么多钱能得到什么东西呢？这一点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同盟制式三型长管火枪，打击射程八十到一百米，精准射程五十米，瞎火率百分之十七，顺利装填一发弹药和火帽需要三十秒，每开三枪就要清理一次枪管，容易受潮，容易生锈，使用不当还会炸膛，造成事故，这样的武器能用来干什么？” “能用来打猎，长官，当然，我指的是野兽，而是不是魔兽。” 机灵的卡洛斯在看过希尔薇的提问发言之后，已经学会了这门不算太难的活计，简单的一句话引起所有人一阵大笑。 “不过每次打猎都能只有一只猎物……” 沃尔德伦接过话头大声说道，但是在关键时刻又突然收住嘴，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聚集过来之后，才揭晓了答案： “因为等你重装好弹药之后，整片猎场的野兽都跑出去两千米了。” 现场又是一阵欢笑。 “真的，没骗你们，我试过。” 沃尔德伦又补充了一句，将欢笑的场面推向高潮。 林恩很满意。 这样的场面能大幅缩短新团队的磨合期，消除陌生带来的隔阂，以便于快速团结成整体，形成战斗力。 …… “咳咳……” 林恩的等到每个人都说过一两句话之后，才干咳两声，制止了吵闹，将场面带回秩序。 融洽的气氛固然重要，但是令行禁止的纪律才是军队最重要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么为什么同盟当初要引进火枪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军事学者说新的战争时代要到来了？” 这一次没有人能回答林恩的问题，不过这也在他预料之中。 要是自己要讲的所有事情这些人全都知道，那么他讲授的意义何在。 “因为潜力！” 林恩又重复了一遍： “因为火枪的潜力！” “长弓，短弩经过了数千年的发展，被无数人改进过，才有了今天的成果，而火枪，从最初的火绳枪问世，到如今也才堪堪两百年，而且随着地精主城的关闭，火枪的发展已经停滞了百年之久。” “所以，如果将弓弩比作成年人，那么火枪还只是个孩子。” “就像我和你们的区别，我还要再过两个月才满八岁，而你们，我相信看着最年轻的阿多斯应该也有二十岁了吧。” “刚满十八岁，长官。”阿多斯朗声回答。 “哦，那真是抱歉。” 林恩尴尬一笑，继续说道： “你们就像是弓弩，而我就是火枪，现在你们所有人都比我高，比我强壮，可以一拳就把我打趴下，沃尔德伦，你那体格我觉得甚至可以一拳就要了我的小命，可是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我想在十年后，我可以用一只手就将你们全打趴下。” 林恩淡淡的说道，就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且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在卡里亚斯，甚至是整个同盟都一样，地位和财富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和实力成正比，这里的实力并不是指权势，就是实打实的个人战斗力。 有钱才能买到更多的药材和宝物来供给斗气的修炼，有钱才能购买更好的装备，有地位才能聘请到更好的老师，才能享受更好的渠道，这是在任何地方都适用的规则。 所以，对于林恩的话，大家都深信不疑。 “这就是火枪，它还很年轻，还有巨大的成长空间，我只是改进了它的枪管，在里面划了几条线，它的射程就能增加两百米，高文老师在里面刻了几道铭文，就能让弹药的射速提升大幅提升，这就是它的潜力，在可预见的未来，它还将得到更多的提升。” “新的线膛枪管正在生产，你们不久后能拿到新枪，而新枪的名字就是巴雷特。” 林恩从希尔薇手里接过水杯，大喝一口之后，高声说道： “这就是火枪，而你们，能被选中成为‘精英火枪手小队’的一员，是你们幸运，能成为希尔薇的队员，是你们更大幸运。” “因为火枪，是战争的未来，而希尔薇，则是火枪手的未来！” “而我们一起，就是巴雷特的未来！是卡利亚斯的未来！” 林恩振臂一呼，得到了所有人的回应，连路过的巡逻队伍都为之驻足，可他自己却扭到了手臂上的创口，疼得面目抽筋，却依旧得保持威严。 在另一边的城楼上，埃蒙和高文正在关注了林恩这边的场景。 “看到了吧，林恩就是天生的领主，我已经老了，你们才是巴雷特的未来。” 第十三章 熔火之晶和金刚石 这是林恩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演讲，他自己感觉还不错。 因为在这之前，他一直认为自己不善言谈。 他还记得上一次的演讲还是在上一世的小学里，那是一次班级里的演讲活动，题目限制为《我长大以后……》，老师要求每个人都要讲。 他的演讲题目是《我长大以后要当太空人》，结果引来了全班的嘲笑，同学们都喊他孙子。 后来他才知道，他的演讲题目和一个果冻电视广告相同，广告里的小孩说他长大后要当太空人，然后爷爷奶奶都很高兴，给他吃好吃的果冻。 他不知道这个广告，因为他没有电视可以看。 之所以要当太空人，是因为太空里没有人。 …… 经过一番还算是激昂滂湃的演讲之后，精英火枪手小队的成员士气大为提升，至少对于给女仆当下属这件事情，不再像之前那么介意。 因为目前线膛枪管只有一根，所以精英火枪小队的队员们现阶段还只能用普通的“制式三”经行训练。 按照林恩的规划，前期先练习拆装、维护和快速装填。 至于射击训练，先不用着急，在全部配备线膛枪之后再训练不迟。 不然因为射程不同，练习之后反而影响之后的训练。 为了促进团结，林恩和希尔薇与六名小队成员一起共进午餐。 还特地开了一瓶埃蒙珍藏的红酒，用来庆祝新团队的建立。 吃过午饭后没多久，门口的老皮特就进来禀报说有一位工坊街精工作坊的地精伙计要见林恩少爷。 在老皮特禀报之前，正在城楼上观测狙击位的林恩已经看见了城堡外面的地精加兹。 他有些意外，虽然上次他给加兹留下的交待是尽量跟随着交货人一起过来，但时他没想到的是，对方派来的交割弹药订单的居然只有加兹一个人。 别的不说，就加兹手推车上的弹药箱里面装着的就是价值将近二十金币的火枪弹药，乌拉尔大师难道就不怕加兹给弄丢或是被抢劫了吗？ 因为如今巴雷特城堡正在实施严格管控，所以加兹在城堡门口受到了严厉的盘查。 当林恩来到城堡门口的时候，负责把守大门的侍卫正在质问加兹，而加兹则是一脸茫然的委屈模样。 看到林恩的到来，两名侍卫赶紧挡在林恩的身前，不让他靠近这个可疑的地精。 如今整个城堡的侍卫都知道，有六个“废物”因为玩忽职守让少爷受伤，结果被贬去给女仆当下属，简直是男人中的耻辱，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他们可不愿意重蹈覆辙。 “他怎么了？”林恩先朝着加兹点了点头，然后对着侍卫随意地问道。 “少爷，这个地精小鬼在货物中私藏不明物。” 两名侍卫将手里的长矛十字交叉，架在加兹的脖子上，加兹想要动一下都很难，神情很无辜。 “不明物在哪里？” 林恩扶着额头脸色发愁，虽然侍卫是出于对他安全的考虑，但是林恩还是觉得有些太过了。 “就在弹药箱里，少爷您退后一些。”侍卫指着加兹手推车上的两个弹药箱慎重说道。 林恩非常理解侍卫对他的关切，和对自己前途的担忧，所以他主动后退了三步，无奈地说道：“现在可以让我看下了吧？” 一名侍卫继续用长矛指着瘦小的加兹，另一位快速地将两个弹药箱打开，然后赶紧后退两步。 虽然过于谨慎了些，但是林恩依旧可以理解，毕竟里面是弹药，两个弹药箱里共计两千枚火枪弹药，一旦殉爆，危害不小。 他从两个侍卫腰间的缝隙看过去。 两个弹药箱里的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弹药，但是每个箱子中间部位都留着一个圆形空位，里面各自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一块呈火红色，表面凹凸不平，和火龙果有那么一点点类似。 他站在三米开外，都能看到这石头里面似乎有熔浆流动，很是奇特。 难怪侍卫这么谨慎，这东西看着都就像是高温物品，似乎随时就可能引爆弹药。 另一块石头和这个相比就显得单调得多，形状呈不太规则的菱体，颜色半透明。 整体感觉和林恩上一世的钻石有些相似，但是没有那么透明和闪亮。 他仔细地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分钟，发现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无论是现实中还是书中，他都没有见过这两种石头。 “这是什么？”林恩向加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熔火结晶和金刚石，都是非常稀有的矿物。” 加兹说出了两种石头的名字，但同时他的神色也很困惑，而且还冲着林恩微微眨了下眼睛，意思差不多就是这东西不是他带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箱子里。 “它们会对我或者其他人造成伤害吗？我的意思是会不会突然爆炸或者引爆弹药，尤其是这个熔火结晶。” 林恩向加兹问道，虽然觉得这个会暴露他无知的问题很愚蠢，但是保险起见，谨慎些总没有过错。 “绝对不会，这是完全冷却过后的熔火结晶，就和常温物品一样，而且内部结构非常稳定。” 加兹在介绍矿石的时候和刚才被质问时判若两人，此刻他神采奕奕，充满着自信。 林恩闭上眼睛揪着自己的头发，沉思了一小会，然后突然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城堡外的环境，对侍卫说道： “盖起来！” 他此刻的神情的和语气都很认真，侍卫赶紧照做。 然后他又指着加兹和弹药箱，对侍卫说道：“放他进来。” “少爷……可是这……”侍卫有些为难，他们不想被高文大人给调去当女仆的下属。 “放他进来，他是我朋友，这批货也是我订购的。”林恩加重了语气。 “少爷，可是货物清单上只有弹药没有这两块石头。”侍卫一咬牙，硬着头皮说道。 “那应该是一位朋友送给我们的礼物。”林恩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似乎强忍着怒意。 侍卫不敢再阻拦，只能让加兹推着他的助力手推车随着林恩走进城堡。 林恩在心里苦笑不已，要想将加兹带进城堡还得装模作样。 他现在真的非常想快些长大，如今这个具还不到八岁的身体，让他在干很多事的时候都不太方便，即便城堡内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一位神童但依旧如此。 城堡内如今戍卫森严，每一队巡逻侍卫路过时都会紧盯着加兹，这让他感觉很不自然，只能紧紧地跟在林恩的身后，似乎只要一掉队，那些侍卫就会用他们锋利的长矛向他戳来。 “前些天来了一伙刺客，差点要了我的命，所以现在城堡里气氛有些紧张，和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害怕。”林恩指了指自己左臂上的绷带，口吻平淡。 “哦！” 加兹此刻还没有紧张的气氛中缓过来，本能地在林恩说话之后应了一声，转念间才反应过来林恩的话：“那你没事吧？” “怎么，害怕我死了之后，没人保护你的专利？”林恩半开玩笑地说道。 “是的！”加兹在和林恩相处的时候总是很诚恳。 林恩看到加兹似乎渐渐适应了城堡内的气氛，这才向他询问最重要的正事，说道： “说说这两种矿物的作用。” “熔火结晶是兼容性非常好的冶炼添加材料，在绝大多数金属冶炼中，添加一些熔火结晶，就可以显着提升金属材料的耐火性和韧性。” 加兹几乎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显然对于这些矿物材料的性质早已经记得滚瓜烂熟。 “金刚石呢？”林恩继续问道。 “金刚石也是金属冶炼添加材料，磨成粉末后使用，能够大幅度增加金属硬度，另外还可以增加金属的魔力适应性，让金属能够更好的承载魔法铭文。” 林恩满意地点点头。 这两样矿物正是他目前所需要的东西。 城堡内的作坊之所以做不出来膛线，主要原因是锻造不出来硬度和韧性足够高的金属材料，用普通材料的枪管拉膛线，开三枪就能把膛线给磨损一半，更别提还要在枪管内携刻魔法铭文，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是只要材料足够好就行，比如加兹之前造的那根枪管就是如此，虽然高文老师在携刻风矢铭文的时候非常艰难，但好歹是成功了，虽然激活铭文时效果有些下降，但这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足以让人奇怪。 对于这两块石头的来历，他隐隐有些猜测，但是不敢断定。 所以他要向加兹确定一些事情：“这两个弹药箱是谁交给你的？” 加兹随即说道：“没有谁交给我，这两个箱子就放在仓库，我自己按照货单去取的。” 林恩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今天是谁让你来送货的，为什么没有别人一起。” 加兹停下脚步，说道：“是榔头让我送的，最近作坊里很忙，因为制作的那辆用来给霍格大人做生日贺礼的四轮蒸汽机车出现了问题，需要全面检修，所以作坊里人手很短缺，大多数货都是榔头在送，但是今天下午还有另外一单也需要运送，而且数量更多，距离更远，所以榔头就让我来送你的这一单，因为货少，还不远。” 林恩没有听到乌拉尔大师的名字，略微有些失望：“你们精工作坊里，这样的矿石平常库存多吗？” 加兹摇了摇头，说道：“不多，因为不太能用到，我们精工作坊很少自己冶炼金属，材料大多数都是从托林大师的锻造作坊进购，不过最近听说锻造作坊那边囤积了不少稀有矿物，据说是托林大师要给霍格大人锻造一件最好的战甲，在霍格大人四十岁生日的时候作为贺礼进献。” 第十四章 纯洁的交易从不谈钱 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城堡大厅旁的一间小会客室里。 这里主要是用来接待一些非正式到访的熟人朋友，或者是没那么重要的客人。 林恩把弹药箱抱到桌子上，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弹药的品质。 虽然林恩对这些精工造物并不太了解，但是仅仅看卖相，的确比自家作坊里制作的弹药要好上一些。 “图纸带来了吗？” 林恩一边端详着弹药箱里的熔火之晶，一边随口说道，似乎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带了的。” 加兹一拍脑袋，从衣服里拿出一张折叠过好几次的图纸，递给林恩。 刚才因为侍卫不让进门，然后又是两块稀有矿物的事情，进来后还被巡逻的侍卫给吓住了，稀里糊涂的让他差点把这件正事给忘了。 林恩将图纸平铺在桌面上，差不多小半平米。 两人身材都不高，都得站在凳子上才够得着，加兹甚至还得再加个小凳子踮脚，才能为林恩讲解图纸的内容。 和林恩之前自己画的枪管设计图相比，这个就显得专业太多。 有不同视角的结构平面图，有拆分图，有组合图，最重要的是有锻造讲解和手拉膛线的方法。 这就是四天前林恩在精工作坊交给加兹的任务，画出完整的枪管和膛线制作图，以及制作流程讲解。 林恩打算在自家作坊进行量产，不需要能携刻魔法铭文的材料，只要能拉膛线就成。 精英火枪手小队虽然连带着队长只有七个人，但是林恩还打算在之后设立火枪营，预计第一期人数在五十人左右，这就需要不少的机械版巴雷特枪支。 这是林恩自己命的名，机械版巴雷特为普通的后装击发式线膛步枪，这一版用来装备普通的火枪手，而魔纹版就是枪管内携刻魔法铭文的基础版巴雷特，用来装备具备魔力感知能够激活魔法铭文的特种火枪手。 目前林恩手上只有一把魔纹版巴雷特，在希尔薇的手上。 加兹带来的正是用来制作机械版巴雷特的图纸。 而这次购买弹药附加的两块稀有矿石，按照加兹的说法，则足够再制造出差不多的十把魔纹版巴雷特，当然前期提是巴雷特城堡的工匠和他的一样好，这也是加兹的原话。 在交付完八枚金币的货款之后，林恩一路将加兹送到城堡大门口，两人依依不舍，挥手告别，虽然巴雷特城堡和精工作坊两地相距不到六百米。 林恩坚定地认为他和加兹之间的交易是干净的，是纯洁的，甚至不应该用交易这个词。 所以他们之间从不谈钱，从一开始就只谈姓名，谈专利，谈理想。 加兹画的制作图纸林恩看不懂，两块稀有矿石林恩也捉摸不透。 但是这并不重要，因为林恩直接将这两样东西送到了武器作坊，要头疼也是作坊的工匠头疼。 至于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不加限制直接交给武器作坊，会不会存在风险，林恩完全没有去考虑，因为父亲埃蒙告诉告诉过他，城堡里的所有人都值得信任。 图纸和矿石林恩不愿意琢磨，因为他从开始给自己规划的路线就不是工程师。 之前画的枪管设计图那也仅仅是凭着一点概念，在和武器作坊的大工匠探讨实验了很久之后才完成的。 这并没有让林恩膨胀到自以为自己就是工程学天才的地步。 相比于上一世已经存在的工程学，林恩更感兴趣的是上一个世界里不存在的魔法。 魔纹师是林恩已经给自己安排好的魔法副职业路线。 他自认这是最适合他的魔法副职业，因为他足够专注，并且耐得住寂寞。 那么拥有以上条件之后，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位优秀的魔纹师？ “没事就画，有空就刻。” 这是高文告诉林恩的，就是这么简单，并且说这是魔纹师协会会长克拉克的原话。 林恩今天下午已经不打算再去参与精英火枪手小队的训练，他认为应该多给希尔薇一些空间，让她赶紧学会如何从一个女仆变为团队领导者。 林恩从弹药箱中取出来五十枚弹药。 这是他给自己定的数量，用来练习携刻魔法铭文的弹药数量。 通俗些说就是用来糟践的数量。 至于为何是五十枚，而不是更多？ 倒不是因为弹药金贵，他这个子爵家的小儿子糟践不起，而是另一侧的携刻成本太高，魔力刻刀，魔力感应纸，等等都是消耗品。 最重要的是时间消耗量也大，林恩初步估算，他想要将这五十枚弹药糟践完，怎么也得半个月。 林恩拿着装有五十枚弹药的盒子来到城楼上，走到高文的身边，深深鞠躬：“高文老师，‘精英火枪手小队’就交给你了！” 林恩夸张的动作差点让高文当众笑出声来，还好及时止住，在侍卫们面前保持住了骑士的威严。 高文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恩手里的弹药，然后从盒子里拿出一枚仔细看了一小会，说道： “一支军队，无论人数多寡，都得具备两样东西，缺一不可。” 高文用余光瞟了林恩一眼，见林恩没有答话的意思，就继续说道： “一是形，这是军队的人数，军纪，装备等外在因素构成；二是魂，军魂，这是由军队的领导者主导的因素，包括忠诚度，凝聚力等内在因素构成，你的‘精英火枪手小队’刚刚建立，经过你的一番演讲算是有些一点点魂，你这时候丢下他们不管，可就功亏一篑了啊。” 林恩伸着指着高文腰间的骑士长剑，正色说道： “高文老师，你所说的这些是将军要做的事情，我不可能长期和他们在一起，更不能可能和他们同吃同住建立感情，让他们紧密地团结在我身边。所以我现在做多了，只会让后来者更难做，甚至希尔薇都不会当这个队长太久。 我上午做的事情只是让他们认可火枪手，至于训练和建立军魂的事情，我觉得还是你来做最好，你是整个城堡的戍卫首领，而且这方面经验最足，试问整个巴雷特城堡里的士兵，谁没被你调教过，所以之后无论谁接手都很方便。 而且他们现在需要高强度集训，我作为他们的小领主，不能表现得太过于严苛，不然有可能在他们内心积怨，这容易埋下祸根，高文老师你就不同了，谁不知道你的严厉，最传统的守护骑士高文，只有荣誉毫无感情的老古板，城堡内和外面都这么说。” 高文双手环抱于胸前，神情愈发精彩，低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身前的口若悬河的林恩。 在他的印象中，林恩以前不是这样的啊，虽然在四岁过后就不再孤僻，但是也绝不是现在这个张口就来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今天上午一次演讲就激活他的潜在的讲话天赋？ 这一篇不带停顿的话说下来之后，不光高文纳闷，林恩自己也很纳闷。 他原本就只是想来和高文老师打声招呼，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去携刻自己魔法铭文，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刚才那一番话几乎就是脱口而出，根本没经过脑子，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有些话说得似乎太不恰当，甚至抬不恰当。 难道是因为彻底放开了。 没有了隔阂也就没有顾忌？没有了危机感也就不用思考后果？ 所以，这难道是身心完全放松的表现？ 从来都擅长思考的林恩，快速的给自己找到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答案。 “高文老师，我……”回过神来的林恩此刻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文将手里的两枚弹药放回到林恩的手上的弹药盒子里，很难得的在公开场合露出笑脸，说道： “你和我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把你的‘精英火枪手小队’扔给我，然后你好跑去学习魔纹携刻？” 林恩小鸡啄米般连续点头。 高文又问道：“那你想要达到怎么样的训练效果。” 林恩看了眼脚下的城楼，又看向远处的恐怖利刃图腾，认真说道：“能够站在这里，阻当来犯之敌。” 第十五章 传承 巴雷特城堡的城楼上秋风萧瑟，恐怖利刃图腾之下的獠牙佣兵团驻地热火朝天。 林恩抱着弹药回到了自己的小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就是用一张布帘从卧室里隔出来的两米见方的小地方，一张书桌就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林恩之所以主动放弃“精英火枪手小队”的训练和指挥，其中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从一年前起，也就是刚发现制式三火枪没有膛线的时候，他就开始着手布置一些谋划。 最初的时候，林恩还觉得凭借自己上一世的经验和智慧，再加上这具具有欺骗迷惑性的幼年身体，一定能够做出一些足以改变卡利亚斯格局的事情。 然后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感觉越来越不真实。 而压垮林恩膨胀想法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出现在弹药箱中两块稀有矿石。 这让林恩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其实他父亲早就可以做到，甚至比他要做得好太多，而他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很可就是父亲在让他打闹玩耍而已。 现在随着冬天的逼近，林恩决定放弃一切动作，安安心心呆在家里。 其目的就是防止自己的行为给父亲的计划添乱。 之前在靶场遇刺，就是对于父亲对于父亲的那句“尽量别出门，出去也让高文陪同”的提醒不够重视，认为有侍卫驻守的靶场不属于出门，以至于发生了意外。 当然从这次意外后父亲的反应来看，或许他也意外。 林恩将弹药放下，爬上那把他专用的高脚凳子，开始了他学习魔纹携刻的闭关计划。 本来在这个计划中，高文是需要作为老师参与进来的，但是如今高文是在太忙了，既要训练，又要巡防，不时还要去做一些比较隐秘的任务，所以林恩就不打算再占用这位巴雷特劳模宝贵的时间。 魔纹携刻所需的配件和辅助工具都已经准备好。 第一样是一本由魔纹师协会官方出版、公开售卖的入门级理论讲解《三天学会刻魔纹》。 这本书林恩已经读过了，内容很详实，深入浅出地介绍了魔法铭文的发展历史、携刻的原理理论、行业发展前景、名家介绍以及入门须知。 整本书除了书名与内容不符以外，几乎找不到毛病。 林恩觉得只看这本书经行学习的话，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都学不会。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他的天赋和悟性太差，但如果真是这样，那高级的魔纹师也就不会这么稀缺了。 林恩只能理解为魔纹师协会为了多卖书选择了做可耻的标题党。 但他同样不理解，魔纹师协会这个由一群高收入人群组成的组织，为什么要做这种赚不了多少钱但是明显坏口碑的事情。 在这本《三天学会刻魔纹》的旁边，还放着另一本相对厚重一些的大开页书本。 这才是林恩用来学习魔纹携刻的指导工具书。 由着名中级魔纹师波纹所编撰的《十一道初级魔法铭文详解》。 波纹大师因为受自身魔力修行天赋限制，直到如今都不能携刻高级魔法铭文，但是他对中低级魔法铭文的理解和研究几乎无人能比。 但即便是如此，这本好评如潮的《初级魔法铭文详解》却并没有广泛流传。 原因是因为其中有些内容被魔法师公会解读为有诋毁施法者的嫌疑，所以只刊印了一版就毁版下架，然后被列为魔法师公会禁书，所有魔法师公会的注册成员不允许持有，一但被发现私藏，直接取消会员资格，变成一位不被官方认可的流浪魔法师。 林恩书桌上的这本《初级魔法铭文详解》不属于城堡大书房，这是高文赠送给他的私人物品。 …… 在十四年前，年轻的高文刚刚决定要学习魔法铭文携刻的时候，这本书正好第一版发售，因为风评极好，而且出版商故意限量印刷，所以价格贵得离谱，这让当时还不到十五岁的高文只能干巴巴眼馋。 然后在第二天早上，十四岁半的小高文就在自己的书桌上发现了这本他刚在梦中看过的《初级魔法铭文详解》，书页里还别着一枚简朴的书签，上面用魔纹笔写着“祝愿你成为一名优秀的魔纹师。” 高文没有在书签上找到落款，但是字迹他很熟悉，属于他的领主——埃蒙·巴雷特。 …… 林恩看着这枚上了年头的书签，只是会心一笑。 除了指导书籍之外，携刻魔法铭文所需的其他一应工具，林恩都已经准备好。 普通的草稿纸张，构图专用纸张，初学者专用的导魔贴层，专用魔纹笔，魔纹刻刀…… 林恩将这些这些工具挨个以相同间距摆放排列，然后撑着桌子后仰了一个身位，确认排列整齐，最后才搓搓小手，打开了《初级魔法铭文详解》。 “破甲”、“锋锐”、“稳固”、“坚固”、“风矢”、“灵动”这是六种基础初级魔纹。 除此之外还有五种元素初级魔纹“岩石附加”火焰附加”“风刃附加”“冰霜附加”“雷电附加”。 两类共十一种魔纹，构成了标准版的所有初级魔纹，不过后五种元素魔纹必须得是拥有对应元素亲和的魔纹师才能进行携刻，所以相对罕见。 就连林恩眼前这本书的作者，波纹大师，也只拥有“火”和“地”两种元素亲和，所以这本书中关于“冰霜附加”“雷电附加”“风刃附加”三种初级魔纹的教学是波纹大师在他学生帮助下一起完成的。 林恩今天也给自己安排了任务，就是学习绘画六种基础魔纹的草图。 就像魔纹师协会会长克拉克大师在推广魔纹师职业所说，“学习魔纹，很简单嘛，有魔力，会画画就行。” 就因为这句宣传语，魔纹师协会在两年内为增加了六百会员，但是克拉克大师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从此之后多了个流传甚广的绰号“那个坏得很的糟老头子。” …… 伴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从守望之海吹来的季风愈发的寒冷。 巴雷特城堡内那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依旧枝嫩叶绿，树下逐渐枯黄的蓬草，在顽强地和即将到来的冬天做最后的抗争。 距离林恩在靶场遭遇刺杀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巴雷特城堡如今表面上的气氛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除了床弩和箭塔处依旧需要侍卫巡守之外，城堡内其余的巡逻侍卫大幅减少。 在这半个月里，武器作坊也有了技术突破，工匠们参照加兹的图纸成功制作出了二十多把线膛枪管，组装出了二十把机械版巴雷特。 而对于两块稀有矿石的添加冶炼，在失败了两次之后，也终于制作出了一把根能够承载魔纹携刻的线膛枪管，但是两块矿石已经用掉了一般，从结论上来看，即便是之后全部成功也不过只能制作出六根枪管，这和加兹所说的十根，相差了将近一倍。 高文对“精英火枪手小队”的第一阶段魔鬼训练也结束了。 希尔薇成为了一位合格的精英火枪手队长，虽然依旧穿着女仆装，但是气质和以往有了明显区别。 最重要的是希尔薇在训练中足够努力，魔力感知天赋并不算太好的她，硬是在半个月里达到了一级魔力收容等级，如今她已经能够自己激活“巴雷特”枪管和弹药上的低级魔纹，魔力容量足够支撑她在魔纹双激活的情况下连开两枪。 希尔薇目前唯一明显的短板是身体素养相对较差，毕竟她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只是一个生活女仆，这不是依靠短时间的爆发训练就提上来的。 至于‘精英火枪手小队’的其余六名成员，有两人拥有魔力感知，但是目前只有年龄最小、不善言谈的阿多斯达到了一级魔力收容等级，所以阿多斯成了第二把魔纹版巴雷特的持有者。 獠牙佣兵团的“血斧”和“剜心者”两位队长回到了卡利亚斯，要为他们团长霍格的四十岁生日献上贺礼。 巴雷特城堡的高文则带着一堆人马离开了卡利亚斯，就像林恩之前在精工作坊订购弹药时所说，在冬天到来前巴雷特城堡要出去狩猎。 在卡利亚斯的西南边是一片林莽苍苍的原始森林，面积辽阔，北边接连约克王国，南部深入格鲁尼亚腹地，所以这片森林的归属与分界线在两国中一直都存在强烈的争议。 在约克王国的地图上这片森林叫做安条克森林，得名于约克王国南部和森林接壤的安条克行省，在行政归属上整个安条克森林都属于安条克行省。 而在格鲁尼亚王国的地图上，它有又了一新的名字，安息森林，因为按照格鲁尼亚北边方诸多族群的古老传统，这片森林是他们祖先的长眠之地。 自从有冒险者从这片森林中带出来稀有矿石和魔法材料之后，约克王国内部要对对格鲁尼亚的讨伐的声音就从未停止，而战争宣称就是收复领土。 在卡利亚斯的冒险者口中，这片森林通常就被叫做黑森林，因为只要稍微深入，里面就黯然无光，这么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带着发财梦进去的人没能从森林中走出，但即便如此，冒险者们依旧乐此不疲，因为从黑森林中带出来收获的人同样不少。 巴雷特城堡这趟狩猎的目的地就是黑森林，高文亲自带队，带着二十位从城堡侍卫中遴选出来的火枪手，一头扎进了黑森林之中。 与此同时，在整个王国南部的冒险者中都享有名气的流浪猎人、驯兽大师洛克斯来到卡利亚斯，在拜访过獠牙佣兵团之后也进入到了黑森林中。 第十六章 低阶魔纹师 “嘶……” 林恩倒吸一口凉气，放下手里的水桶，双手环抱上下搓动。 他刚刚将一通冰水从自己头顶倒下，只一瞬间，那无孔不入的寒气就钻到了他的骨头里去，让整具身体从头到尾一阵激灵，然后哆嗦不已。 整整十六天，林恩终于完成了他之前的既定目标，对五十枚弹药经行魔纹携刻。 在过去的半个月里，他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以外，就没有离开过书桌。 这就是林恩坚信自己能够成为一名优秀魔纹师的自信来源，因为他足够专注，而且耐得住寂寞。 在冰水的刺激下，林恩这具封存了半个月的身体重新被激活。 疲惫和无力感都在快速地消退。 而这种状态在林恩迎着冷冽刺骨的寒风裸奔回到卧室之后，达到了巅峰。 整个人说不出的清爽，意识前所未有的清醒。 在仔细感知过后，林恩才发现自己魔力收容等级居然在这半月里悄悄地上升了小半级。 这是典型的意外之喜。 “携刻魔纹真是让人快乐！” “哈……哈……哈……哈哈……” 林恩光着身子站在风中，左臂垂胸手背朝上，小臂微微上扬齐肩，右臂朝右呈四十五度角斜抬，迎着太阳的方向，畅快地大笑。 如今希尔薇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精英火枪手小队训练，所以林恩不用担心有人突然出现。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从他上一世在百货商店的电视里看到“野原新之助”和“动感超人”时，他就想跟着一起做。 只是直到上一世的生命结束，他都没能完成这个似乎随时都可以完成的心愿。 “少爷，你在……”希尔薇抱着“巴雷特”呆呆地站在走廊上，淡绿色的眼睛中充满了疑惑。 身后响起的声音让林恩的动作和笑声都戛然而止，他眼神一颤，有杀机隐现，左手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裤子腰间的匕首，一动手才发现自己“孑然一身”。 “咳……咳……希尔薇你还记得我曾经教你用来锻炼身体的广播体操吗？”林恩背朝着希尔薇，淡定地走回卧室。 “嗯嗯，记得，我当时还问你什么是广播。”希尔薇茫然地点点头。 “我刚才在做的就是改进过后的广播体操，我现在正在长身体，日常锻炼很重要。” 林恩一边穿着内裤一边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你不是应该在训练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希尔薇走进卧室，把林恩要穿的衣服从衣柜里取出，开心地说道： “高文大人今天上午带队去黑森林狩猎去了，让我们今天下午休息半天。” 林恩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高文去黑森林的事情，他在之前就知道一些原因。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了不再捣乱掺和，那么就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 希尔薇帮着林恩套衣服，带着略微兴奋，说道：“不过休息只有今天下午的半天，明天早上开始就要恢复训练，由我来指导，嘻嘻，高文大人说我已经是一位合格的火枪手队长了。” 林恩没好气地说道：“高文老师哄你的，你才当几天的兵，日子还长着呢。” 林恩走到自己携刻魔纹的书桌旁，面前有一大一小两个弹药盒子。 大的盒子里面装的是这半个月来所糟践掉的弹药和携刻材料，拢共五十枚弹药，失败了四十一次。 而小盒子装的自然就是携刻成功的九枚弹药。 林恩不喜欢糟践这个词，他更愿意称之为研发成本。 不过他自己也清楚，这不过就是依葫芦画瓢，算哪门子研发，所以这最多也就算是合理损耗。 虽然这合理损耗高得有点不太合理，那是因为初学的原因。 事实上在最后这几天里，林恩的成功率已经非常可观，最后五枚弹药的魔纹携刻，林恩成功了三枚，这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六十的成功，而这只是一个入门刚半个月的新人的成果。 林恩拿起装着九枚弹药的小盒子递给希尔薇，说道：“这个你拿去，明天试试效果，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真实告诉我。” 半精灵女仆接过林恩的盒子，然后从其中拿出一枚携刻着破甲魔纹的弹药，举在眼前，身体微微后仰，眼神斜瞥着上面的魔纹。 动作都神情都像极了之前高文查看弹药的时的模样。 林恩无奈地叹息口气。 这才多少天，枪术、体能不知道训练得如何了，这高文老师为数不多的臭毛病倒是学得挺像。 “没有高文大人刻得好。”希尔薇将弹药放回到盒子中，认真地说道。 “噗！咳、咳……” 林恩将一口即将喷出的气给憋了回去，呛得连连咳咳。 “我半个月前才开始学，能刻成这样已经很好了，只要它能够成功触发，我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低级魔纹师。” 如果要是别人这么说，林恩甚至不会理会，可是希尔薇这么说，他必须的要纠正一下她的观点。 “少爷你刚才还不是说，我这个合格的精英火枪手队长是高文大人骗人的，哼！” 希尔薇把头一偏，银色的短发盖住半张侧脸，尖尖的耳朵微微颤动了两下，口中传出来一声轻哼。 林恩垂头丧气，扶额叹息。 好好的一个生活女仆，这才放出去几天，就被外面的世界给的污秽给侵蚀了，这要是放出城堡去，那还得了。 “好好好，你是合格的精英火枪手队长，我是合格的低阶魔纹师，这下行了吧，我们俩都赚了。” 林恩用毫不掩饰的敷衍语气说着，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了大书房的钥匙。 今天下午的安排是学习。 因为从魔纹携刻中感受到了快乐，所有林恩决定花一点时间去感受奥术的快乐。 魔纹是平面构图，奥术是几何模型加数学建模。 所以林恩用他的朴实的数学观念经过简单的计算，得出结论，琢磨奥术应该会获得多倍于魔纹的快乐。 “那个，少爷你要去城堡顶楼的了望塔吗，我下午正好有空……” 希维尔说出了她来找林恩的真实目的，因为今天下午不用训练，而且林恩也刚好出关，所以她想要和林恩一起去城堡顶层的了望塔看风景。 了望塔是城堡的最高处，能够看到整个卡利亚斯城镇的全貌，这里是林恩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他喜欢站那里静静地看着脚下的卡利亚斯。 但是因为那时候林恩太小了，所以都是希尔薇抱着他爬上去，然后林恩就开始发呆，希尔薇也就站在旁边不说话，虽然她其实并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不要，我要学习！”林恩的语气掷地有声，拿着钥匙走出了卧室。 “少爷你可以明天再学习啊。”希尔薇有些沮丧，声音逐渐变得小。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林恩的目光坚定不移，步伐稳健有力。 “少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希尔薇赶紧将房间门关好，然后小跑着跟上林恩，小声问道。 “就是如果总觉得时间……算了，走吧，去了望塔！” 林恩看到了希尔薇脸上正在能强行掩饰的失落，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继续把那番大道理侃侃而谈。 第十七章 奥术与星辰 了望塔上风很大。 希尔薇特地为林恩带了一件厚实的棉衣，让他披在身上。 他已经有一年半没来过这里。 以前喜欢来，主要是在四岁以前。 那时候他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世界，所以喜欢在这个没有旁人的地方感受清净。 虽然那时候也有希尔薇陪在旁边，但是林恩都不清楚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把希尔薇当“旁人”。 林恩如今的身高已经高过了了望塔的围栏，所以已经不再需要希尔薇抱着就可以看到脚下的风景。 他趴在围栏上，凝望着卡利亚斯城镇。 和一年半前相比，如今的卡利亚斯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城镇的中央是一块空地，没有住屋，也没有商铺，甚至连推车售卖的小商贩都不会去到那里。 那是留给圣光教廷修建教堂的位置。 即便是在卡利亚斯这片圣光照耀不到的土地上，豺狼人霍格也不敢将他所信仰的恐怖利刃的图腾给立在城镇中央。 当然，也许是“恐怖利刃”自己不敢僭越。 在空地旁边，就是獠牙佣兵团的驻地，豺狼人霍格的老巢。 和巴雷特城堡这种复合式建筑相比，獠牙佣兵团驻地就要单纯得多，就是一个简单的军营。 “裂颅者”“剜心者”“血斧”“削骨者”这是獠牙佣兵团的四大队长，外加人数长期固定的三百正式团员和两百左右的预备成员，这就是獠牙佣兵团的公开的实力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卡利亚斯谋生的冒险者团队，名义上也属于獠牙佣兵团的附庸，在必要时刻，必须听从獠牙佣兵团的调遣。 林恩的视线缓缓地从獠牙佣兵团驻地移开。 在獠牙佣兵团的西边就是工坊街，这条街上汇聚了大大小小十来间作坊和店铺，巴雷特家族的铁器商铺也在其中，工坊街中最大的两家作坊，就是隶属于獠牙佣兵团的精工作坊和锻造作坊，分别由机械工程学大师乌拉尔和锻造大师矮人托林掌管。 在工坊街的北边，是卡利亚斯的交易市场，这里也是卡利亚斯产生税收最多的地方，当然，这笔税收从来都是由獠牙佣兵团完全掌控。 交易市场的因商品种类不同，也被划分为两个区域。 冒险区的主要商品都来自黑森林，有各类魔兽晶核，有各种矿物，有炼金材料等等，因为这一区域的商品都是未经过加工的原材料，所以价格相对规范，而且几乎没有假冒商品，因为根本没法作假。 而交易量最大，商品种类最多的要数杂货区，这里基本称之为什么都卖，上到魔法之神的法杖，帝国的传承圣剑，龙族的封印宝藏，下到无用铜片铁屑，只要是能想到的事物，这里几乎都有，但是真假不得而知，而且交易过程一锤定音，过手不退。 林恩的视线来到交易市场的东边，这里是卡利亚斯最热闹的区域——娱乐区。 卡利亚斯城镇，这个由男人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城镇，它的娱乐项目，永远都离不开传统的老三样。 赌博，角斗，***。 卡利亚斯的赌博方式比较原始，和贵族们喜欢的纸牌游戏不同，这里的赌桌上只玩骰子，因为骰子足够简单。 赢了就拿钱，输了就走人，来这里赌博的人，基本都是刀口舔血的佣兵，还有就是同样安全没保障，靠着黑森林吃饭的冒险者，他们没那功夫去琢磨磨磨唧唧的纸牌。 卡利亚斯的角斗是原始的，和贵族们喜欢看的表演不同，这里的铁笼里只论生死。 卡利亚斯的***也是原始的，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姿势和风雅的前戏，在这里谋生的女人只会张开腿。 这就是卡利亚斯的娱乐，粗犷且硬核。 娱乐区的南方是居民区。 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出生在卡利亚的原住民，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做工挣点本分钱，虽然日子过得拮据，但还不至于饿死。 而其中也有不愿意过循规蹈矩生活的人，他们可以选择去加入獠牙佣兵团的预备团，但是獠牙佣兵团的霍格团长长久以来秉持的都是宁缺毋滥的准则，所以即便是预备团的选拔依旧严格，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没法通过獠牙佣兵团的考核。 如果达不到獠牙佣兵团招募要求，又按捺不住渴望冒险的激情，那么还可去去居民区的南边的外来人居住区碰碰运气。 卡利亚斯的外人多数都是些走投无路的通缉犯、冒险者，而这些亡命之徒来到卡利亚斯之后多半都会选择前往黑森林“淘金”，这时候如果有强壮的原住民愿意加入他们的队伍，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很乐意的。 至于一个人独闯黑森林，这从来都不在正常人的选项当中。 在卡利亚斯城镇的东南角，是这座城镇的贫民区，这的人主要生活方式是乞讨。 另外工坊街的管事时不时会来到这里，然后挑选一些有灵性的小孩，带去作坊当学徒和伙计。 最后就是林恩脚下的巴雷特城堡。 巴雷特城堡处于城镇的西南方，北边毗邻工坊街，东边连接平民区，南边是一片巴雷特家族从獠牙佣兵团手中争取过去来的农场。 林恩将整个城镇仔仔细细地环视一周。 和一年半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无论是建筑还是街道。 这一张地图，他早已记熟在心里。 林恩将套在头上的防风兜帽翻下，任由寒风吹刮。 站在他这个位置，往北边看，呈现在眼里的是生产、热闹，贸易，是繁荣，虽然缺乏秩序，但却自有规则。 往西方看则是另一番景象，贫穷、无助、饥饿、彷徨，难民区每天都有人饿死，平民区时刻都人恸哭。 从登上了望塔开始，林恩沉默了足有将近两个小时，这时突然冷不丁地向希尔薇问道： “你喜欢卡利亚斯吗？” 对于林恩突然的问题，希尔薇感到很意外，但是依旧脱口而出：“喜欢！” 林恩紧跟着又问道：“如果这里没有雷特城堡，你还喜欢卡利亚斯吗？” 希尔薇摇晃着脑袋，肯定地说道：“不喜欢。” 林恩红扑扑的小脸上露出了笑容，向希尔薇的靠近了一些，问道：“我们一起把卡利亚斯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好吗？” 话刚出口，林恩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僵硬，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想法，在说出口之后，居然变得像是上一世他看见就恶心的土味情话。 “好的！” 还没等林恩反胃，开心的希尔薇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你相信我吗？”在被希尔薇紧紧抱住，感受到她的体温之后，林恩觉得似乎没那么反胃了。 “相信。”希尔薇重重地点头。 林恩拍了下希尔薇手臂，然后从她怀里跳回地上，看了眼獠牙佣兵团守卫森严的驻地，悻悻说道： “相信我也没什么用，我们现在都太弱小了，现在我们都需要相信我父亲和高文老师。” 深秋的下午，光阴走得极快。 林恩还没来得及欣赏黄昏的日落，还没来得及吐露自己“天凉好个秋”的淡然心态，夜幕就迫不及待地降落下来。 希尔薇想要叫林恩回去，可林恩却打算再看看。 最初，他来到了望塔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星空。 那时候的他感觉这个世界不真实，他想要看看星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片熟悉的星空。 结果是，并不是！ 今天，即将八岁的林恩再次仰望星空，曾经的结论并未改变。 没有见到那条熟悉的星河，也没看到那颗在深秋时节格外明亮的天狼星，也没有看到那颗能够指引迷途之人回家的北极星。 除了这些遥远的星辰之外，连月亮都和原来的世界有所不同。 这里的月亮除了每年五月中旬左右的那一天之外，其他的所有夜晚里，它总是圆的。 这曾经让林恩一度怀疑这个月亮是假的。 后来才在一本魔法学者的书中找到了答案。 月亮是真的，脚下的星球和太阳也都在转，而月亮之所以能保持常亮，是因为月之女神赋予了它光亮，用来为暗夜精灵照亮夜晚。 虽然这个结论很玄幻，但是林恩信了，因为连传闻和月之女神不和的圣光之主的人间代言人，也就是圣光教廷的教皇都认可了这种说法。 林恩不再固执地去寻找两片星空的区别，开始安安静静关注这一片星空。 其实这片星空依旧美丽灿烂。 和上一个世界的星空一样。 林恩只要自己愿意，随便将几颗星辰圈起来，然后在脑海里稍微加以勾勒，就能组成不同的星座图案。 错落排列的十一颗明亮的星辰，外加五颗暗沉的星辰，被林恩简单链接之后，就成了一匹骏马的图案。 六颗分成两列的星辰，外加上一大片点星光，就构成了一颗大树图案。 十六颗明亮星辰围成一个圆，里面星辰有分别圈成三个小圆呈三角分布，这就构成了一级奥数模型——奥术冲击的图案。 七颗星辰…… “嗯?奥术模型。” 沉迷构图的林恩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奥术模型的图案好像并不是他脑补出来的，而是客观存在的，那一圈星辰似乎就是故意排列成这个图案，怎么看怎么像，越看越像。 “或者说，难道黎曼圣魔导师的开创性成就是来自于星空的图案？” 林恩有些费解，因为黎曼圣魔导师在他的《魔力本来面目》一书中，非常详细地阐明了“奥术冲击”这个模型的由来和计算过程。 “难道是巧合？” 林恩喃喃自语，一旁的百无聊奈的希尔薇就这么呆呆的看着林恩“学习”。 林恩决定尝试一下。 他开始释放自己魔力，用手在凌空中照着星空中的图案建模。 如果成功了，那就说明奥术冲击模型和这副星图之间必然有所联系，或许奥术起源是来自于星图。 林恩隐隐觉得自己要发现一个大新闻了。 因为紧张，林恩的动作极慢，以至于魔力释放中断导致手动失败。 最终连续尝试失败了两次之后，林恩终于在魔力耗尽之前将这个最初级的模型构造了出来。 当第一“滴”魔力成功转化为奥术能量之后，林恩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因为这个模型图案和“奥术冲击”模型有些细微的差别，它在四个圆环中没有那些链接贯穿的细微蝌蚪符文，所以当三道不算太精纯的奥术能量从模型中聚积而之后，并没有先向“奥术冲击”那样直接往前方激射出去，而是停留在原地，做螺旋状盘旋。 林恩成功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大新闻，这个新闻大到甚至足够质疑黎曼圣魔导师的成就。 但是有一点林恩和很奇怪，奥术能量不能长存于世间，它会在转换成型之后不久就重新化为魔力，消散于天地间，这是整个奥术界都公认的最基础常识。 可是眼前的这三道逐渐链接成一个圆环的奥术能量却并没有就此消散。 …… 从卡里亚斯往东南，穿过广袤的黑森林，往东边看就是一望无际的守望之海。 在距离黑森林约一万八千公里外的守望之海海面上，漂浮着一座面积不到一平方公里的小岛。 万里之外的神圣同盟正是华灯初上七八点钟的夜晚，而此刻的小岛却是旭日初升的早晨。 小岛乱石嶙峋，看不到一点生机，除了石头外，唯一的事物就是岛中心上那座陈旧的高塔。 高塔的外观破败不堪，似乎一阵随意的海风就能将它吹倒。 但是高塔内部景象却别有洞天，尤其是塔顶的一层，就如同斑斓璀璨的星辰大海。 湛蓝色的空间内光华流转，深邃而宁静的星空中星辰的闪光忽明忽暗，而这梦幻到简直无法让人相信的空间，竟然存在于一座破败高塔里那局促的塔顶之内。 星辰大海的中央，是一方平静的水谭，水池的周围是一圈流动不休的圆环，而水谭里是一汪微微荡漾的深蓝色液体。 在万里之外的林恩·巴雷特对照着星空画出奥术模型的之后，水池中竟传出一声疑惑的声音。 “嗯……？” 水池中波光流动，蓝色液体逐渐汇聚成一个人没有面目的人型，湛蓝色身躯之中似乎包藏这星空宇宙，无数的光点像星辰一样在身躯中流转，深邃且遥远。 “残存的火种和神格……哈哈哈……” 空灵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从这具梦幻的身躯传出，但是紧随着的笑声中却又充满了兴奋，流光璀璨的身躯内的仿若星辰闪烁的光点流动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还是个……外乡人，这更有意思了，你们说对吗？” 水池中剩余的蓝色液体停止了流动，凝聚成一个个圆圆的球体，在人型躯体旁边来回跳动。 “哎……要是你们能够说话那就太好了，前些年一直愿意和我吵架的魔法之神现在也不吭声了，不就是骂了一句婊子养的，至于吗？你们说他是不是认输了？还是说……啊！难道被我说中了？他母亲真的是……” 仿若星河凝聚而成的躯体，抬起一只手臂捂住常人嘴巴所在的位置，声音中充满了浮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 “轰隆……” 万里晴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雷电，伴随着震震雷鸣，朝着这座飘摇欲坠的破败高塔的塔腰处闪来。 就在雷电即将击中塔腰的时候，塔尖上那根高高的铁针上亮起蓝色的光芒，雷电明明击中的是塔腰处但是雷光却落在塔尖的铁针上。 铁针上传出一阵霹雳啪的的响声，然后重归于平静。 “你们看看，被我猜中了吧，心虚了，急眼了，还是不够成熟啊，我要是他我就装作没听见，看看现在，白惹一身骚，何苦呢？” 圆圆的蓝色光球体似乎很欢快，在人型躯体脚下高高蹦起。 “轰隆……” 又是一道雷电亮起，不过这次没等雷电落下，塔尖的铁针上就发出一道深蓝色的能量匹练，在万米高空中与雷光碰撞在一起，然后共同消散于天地间。 “还是得想办法让你们开口说话，这样你们就能一起帮我骂他，老托尔，不就是要你让小半个位置出来吗，又不会要了你的老命，还是说你怕我上位之后欺负你的接班人？哪能啊，马利克这么好的孩子，我怎么会欺负他，算了，算了，我还是等等这个外乡人吧，老托尔你最好把门看紧了，不然我上来后欺负的就是你。” 随着声音消散，这具梦幻的人型躯体和脚下的圆球也都重新化为一谭湛蓝色的流动液体，回归到水池之中，继续按照原本的规律流动。 …… 林恩盯着眼前久久没有消散的环状奥术能量，整个人充满了疑惑。 难道今天晚上不仅要否定黎曼大师的成就，还要推翻奥术最终基础的常识？ 林恩苦笑不得，感觉很不真实。 而就在这时，这一圈奥术能量突然消失在了空中。 至少希尔薇所看到的景象是这样的。 事实上林恩看到的景象也是如此，只是他比希尔薇多一重感受。 奥术能量的确是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但是却出现在了他的识海之中。 第十八章 扭曲的能量圆环 魔力感知也被称之为精神力。 它是魔法师沟通和收容魔力的媒介，而被收容之后的魔力，将被储存于神识之海，即精神力所在的地方。 神识之海具体存在于身体中哪个位置，魔法师公会的说法是大脑深处、意识的萌芽之地。 一位普通的魔力拥有者，只要魔力感知不算太差，那么他就能遵循着精神力的路线，在大脑深处的意识空间中找到神识之海。 神识之海是一片空旷的意识空间，非常的单调，只有海水和天空，天空的大小即为魔力收容的上限，海水的多寡就是目前储存的魔力。 这就是魔法师公会官方对于神识之海的介绍。 但是林恩此刻的神识之海却和官方介绍有所不同。 因为先前连续构建了三次“奥术冲击”模型，所以此刻神识之海的“海水”接近干涸。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让林恩感到诧异的是，在“海水”上方还漂浮着一个璀璨斑斓，流动着湛蓝色光华的奥术能量圆环。 如同星河一样绚丽的能量顺着圆环表面匀速流动，这在空旷无物的神识之海中，是在太过于耀眼。 林恩的精神力高度集中，他仔细地观察着这个由他自己刚才亲手构建出来的奥术模型生成的能量产物。 这个圆环和普通圆环有所不同。 它的内圈和外圈扭曲相连。 顺着上面的能量流动轨迹，就会发现…… 这个圆环，只有一个面。 林恩的意识从神识之海中退回到现实， 希尔薇发现少爷凭空走神，正在摇晃着林恩的胳膊。 “没事了，走吧！” 希尔薇送了口气，跟在林恩后面，向塔下走去。 希尔薇拉着林恩的一只手，防止他从这个较高的阶梯中摔下去，好奇地问道：“少爷，刚才的那个就是奥术能量吗？” 如今她虽然也拥有了一级魔力收容，但是并没有了解过奥术，所以不明白刚才看到的那道能常存于世间的奥术能量代表着什么。 林恩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而且应该还是非常了不得的奥术能量。” “少爷你真是个天才！”希尔薇由衷地为少爷感到高兴，一把抱起林恩，一步三阶梯，只用了几下就跑下了望塔。 林恩满头黑线，对于长大的期盼更加强烈了。 吃过晚饭之后，林恩还是跑了一趟大书房。 将黎曼圣魔导师的原版、还有阿迪亚大师的重修版，两个版本的《魔力本面目》都带回了卧室。 整整翻阅了大半个通宵，林恩也没能从这两本书中找到任何和他神识之海中的能量圆环相关的信息，无论是文字信息还是插图，都没有。 林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他清晨从书桌上醒来的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查看自己的神识之海。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林恩感觉有些梦幻，所以他得确认一下。 结果让林恩既无奈，又兴奋。 无奈的是，那一道他不知道来历的扭曲圆环形状的奥术能量，依旧悬挂在于他神识之海上方。 兴奋的是，那一道他不知道来历的扭曲圆环形状的奥术能量，依旧悬挂在于他神识之海上方。 未知对于常人来说多半意味着恐惧，但是林恩因为上一世的某些经历，他对于未知事物会产生莫名的兴奋。 按揉了几下疲惫的眼皮。 林恩拿起书桌上的画笔将这个扭曲圆环的图形简单地描绘出来。 洗漱之后，林恩带着这张图纸来到餐厅。 虽然自己不知道这圆环的来历，而且书上也没有记载，但是博学的父亲说不定能有所了解。 林恩知道父亲是个没有魔力感应天赋的“麻瓜”，但他却拥有丰富的魔力知识，在这一点上超过了拥有六级魔力收容的高文。 餐厅内的烛火依旧明亮。 但是林恩却没见着父亲的踪影。 餐桌上有一张折叠的纸条，放在林恩的座位前。 林恩打开纸张，上面只有两排小字，是父亲的笔迹。 “出门一趟，一周后回家，每天早上按时吃饭，不要声张，不要出门，出现意外，往地牢里跑。” 林恩将纸张举到烛火前瞧了瞧，然后又用水擦拭一遍，又瞧了瞧，最后放到烛台旁烤了一会，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隐藏信息。 将纸张烧掉之后，林恩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琢磨着父亲留下的这段话。 字数不多，但是内容不少。 在林恩的印象中，父亲很少出门，尤其是这种多日不归的情况。 而且还如此谨慎，甚至都没有提前告诉他，而且还特地说了一句不要声张。 林恩隐隐感觉父亲这次悄然出门应该是和高文老师去黑森林狩猎有关。 至于最后一句“出现意外，往地牢里跑。”则让林恩这颗沉寂了半个月的心脏，又开始躁动起来。 前半句说明了，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自己即便待在家里不走动，都有可能遇到危险。 危险从哪里来？ 毋庸置疑，獠牙佣兵团，或者是之前刺杀过他的势力。 也就是说父亲预测在这几天内，獠牙佣兵团有可能会来攻打城堡，或者说还会有刺客来行刺。 不过林恩觉得这种可能的概率并不会太大，以他对父亲埃蒙的了解，素来行事谨慎，顾虑周全的父亲，在用“可能”这个词的时候，本身就代表不太可能。 而且从后半句也可以得出结论，即便是这件小概率事件发生了，那么只要跑去到地牢，就应该能够化解危机。 巴雷特城堡的地牢，林恩一直都知道它的存在。 但是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 任何人未经允许，严禁靠近地牢。 这是巴雷特城堡内最大的规矩之一，就和必须着装规整这条规矩一样严格。 林恩曾经对地牢有过三种猜测。 第一种：地牢中关押着某位对于巴雷特家族非常重要的人物，所以不许旁人靠近。 第二种：地牢里只有一堆陷阱和机关，所谓不许旁人靠近的规矩，不过他父亲用来钓鱼的诱饵。 第三种：父亲埃蒙是一位隐藏极深的杀人魔王，地牢里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林恩主观上比倾向于第一种，但是隐隐却有种感觉，让他期望是第三种结果。 吃过早餐后，林恩在城堡内随意地散步，并且观察着防卫情况。 巡逻和值守的侍卫与之前没有区别，这说明父亲并没有带走太多侍卫。 凛冬将至未至时的危机感，让林恩的精神和肉体有隐隐有些引弓待发时的亢奋。 但是一想到父亲和高文老师都不在家，七岁的林恩觉得自己还是别太亢奋，稳健地度过这一波再说。 至于神识之海中的那个不速之客，他打算再去翻看一些奥术相关的书籍，如果还是找不到头绪，那么就搁哪不管它，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只要自己活着，终归是能弄清楚原因的。 这东西看上去也不太像是会要了他的命的玩意儿。 “砰……砰……” 训练场上枪声阵阵。 精英火枪手小队的成员在希尔薇的指导下依次经行射击训练。 固定靶，移动靶，移动射击移动靶，远距离狙击靶，换弹空隙配合射击…… 六位巴雷特城堡的老兵被希尔薇安排得服服帖帖。 林恩愈发地觉得他父亲这些年真是埋没了一位大好人才。 林恩没有去打扰精英火枪手小队的训练，就这么在城堡内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左手的晃动幅度很小，始终保持在腰间附近，这能让他在第一时间拔出匕首。 右手轻轻握拳，朝内曲卷，这样只要他一抬手就能触发机括，发射固定在手腕上的袖箭。 林恩的路线看似随意，但其所经过的所有地方，二十米之内都有侍卫的站岗。 从训练场走到小花园，再经过正厅，然后冲贮藏室后门走出，林恩来到了一个萧条的小院里。 这个院子在城堡的后方，平常基本没有人来。 院子里只有一间光线暗淡的小屋，屋子中央是一道倾斜向下的实质阶梯。 林恩站在阶梯前，没有再继续往下走。 他知道这个阶梯向下经过两道拐角之后，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里面就是巴雷特的地牢。 第十九章 地牢里的死灵术士 房间内光线暗淡。 阶梯下空气潮湿。 林恩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沿着阶梯向下走去。 他并没有打算进入地牢，只是想看一眼铁门就走，看看是不是和之前听到的传闻一样，站在铁门外就能听到地牢中的亡灵的哀嚎。 这传闻听上去就不可信，不过做一位信奉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的信徒，林恩否定传闻的方法就是亲自去体验。 “而且既然父亲让我遇到危险就往地牢跑，那我总得提前来熟悉下环境吧，防止之后遇到危险措手不及。” 林恩如此想着，人已经走到了阶梯的最底层。 在他面前是一条大约两米宽的通道，在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差不多三米高的铁门。 通道内几乎没有光亮。 林恩也仅仅只能看到铁门的一个轮廓。 或许是因为地下空气太过于潮湿，林恩用火石连续锉了好几次都没能点燃。 林恩对黑暗没有任何恐惧，甚至倍感亲切。 在上一世最后的那几年里，黑暗是他最好的家人和伙伴。 伴随着轻微的呼呼声，有冷风从铁门那边吹来。 林恩摸黑着走到铁门的面前。 仅仅只有轻微风声，并没有听到传闻中亡灵的哀嚎。 铁门是一道全封闭的大门，看不到任何的空隙，林恩很好奇风是怎么吹出来的。 他抬起手掌贴在铁门上。 触感很粗糙。 很冰冷。 正在林恩准备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在他手掌与铁门的贴合处，亮起多条发光的纹路。 纹路的蔓延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延伸至整个铁门。 魔法铭文？ 不对。 林恩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刚才只是单纯地触摸，并没有注入魔力，按理说是不会激活魔纹的。 除非这魔纹也像昨晚上的那道不会消散的奥术能量圆环一样，完全违背林恩所了解的基础常识。 在纹路蔓延到铁门的边缘之后，铁门中央又浮现出一个带着光芒的图案，正是巴雷特家族的天秤纹章。 “咔、咔、咔……” 金属摩擦和碰撞的声音响起，铁门在这一刻开始缓缓落下。 林恩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闯祸了。 从这高端的开门方式就可以看出，这门应该不常开。 而现在，自己无故把门给打开了，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哐！” 厚重的铁门沉落到底。 林恩来不及去猜测开门后的后果，后果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 四团蓝色的火焰，两两一对，在他的眼前摇摇晃动。 腐烂和潮湿的气味冲击着林恩的嗅觉，前方的视野一片漆黑。 林恩方才拔出匕首，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人抬了起来，然后扛着快速地往前跑。 身后的铁门又缓缓升起。 当身体从竖着变为横着的时候，林恩就知道了此刻正在扛着他前进的东西不是人。 从身体接触的感觉来看，应该是骨骼，所以此刻他身下的多半是两具骷髅。 故而刚才的四团蓝火，应该就是这两具骷髅的眼睛。 此刻情景虽然怪异，但是林恩并没有多惊慌。 第一是因为习惯了冷静，而最重要的是这里虽然阴森，但是依旧是在城堡之内，依旧是他的家，更是他父亲为他安排的指定逃跑路线，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在一阵持续的颠簸中，林恩还不忘冷静分析一波。 从刚才没能看到骷髅身躯这一点来看，这两具应该都是黑色骨骼，结合他们眼眶中蓝色的火焰，可以得出结论，这两具骷髅的主人至少是一位中级死灵术士。 “喂，你们能听得见我说话吗？能停一下吗？” 林恩偏着脑袋大声说道，试图和骷髅或是操纵它们的主人经行交流，可是两具骷髅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隧道深处快跑。 差不多经过了将近三分钟的颠簸，林恩被骷髅带到了一个干净且没有异味的房间里，房间内点着蓝色的火焰，书架上堆满书籍。 一个穿着礼服的枯瘦老头焦急地站在房间中央。 两具骷髅将林恩放在老头身前，老头用他那深深凹陷的眼睛把林恩从上到下看了一眼，用沙哑的声音问道：“大人说应该还有一个女孩，只有你一个？” 林恩看着眼前的这个面无血色、枯瘦如柴的老头，猜测这应该就是控制骷髅的死灵术士。 场景虽然怪异，但是林恩却没用从这个老头什么感受到一丁点的恶意和杀气，至于老头口中的女孩，应该指的就是希尔薇。 林恩如实说道:“她在外面没有进来。” 老头让出一个身位，指着后面幽黑的隧道，用仿佛快要渴死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沿着这条路跑，在第一个分岔路口往左走，第二个分岔路口往中走，记住先往左，再往中，出了隧道后，沿着河流向西走两公里，在石板桥处过河往北走一百五十米，然后你会看到一件草屋，草屋里有充足的食物和一些钱，你在草屋里住到下个月七号，如果大人和高文都没来找你，那你就自己去讨生活吧，记住了，先往左，再往中，出门沿河向西走，过桥之后进草屋。” 穿着礼服的枯瘦老头明显说话不便，但他依旧在努力地让自己说得更快一些，甚至为了让林恩能更好记住，还编了一段顺口溜。 林恩记忆力向来很好，老头的话他已经完全记住了，但是他觉得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还没林恩开口解释，老头迈着决绝的步伐，一瘸一拐地向着刚来进来的路线走去，气势就像是一位背水一战的大将军，虽然他的士兵只有两具骷髅。 老头背朝着林恩，淡淡问道： “外面有多少敌人？” 林恩扫视了一圈房间的书架，敲击着房间内的墙壁，听到老头的声音后说道：“没有敌人。” “恩？” 大将军猛然转身，神情大变，面无血色的脸色挂着冷冽的寒气，一把黑气缠绕的短剑突兀地出现在他手中，冷冷问道： “你是谁？” 于此同时，两具骷髅也拿起了刀剑朝林恩逼近。 “林恩·巴雷特。” 林恩只感觉一阵阴风扑面，凝固得如同实质的杀意似乎要从他四肢百骸中钻入到体内，他不敢耽搁，赶紧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巴雷特纹章胸针拿出，举在身前。 如今在整个巴雷特家族，只拥有两件纹章信物，一件就是此刻林恩举在手里的天秤纹章胸针，这代表着他是巴雷特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另外一件则是埃蒙手上的天秤纹章戒指，那是巴雷特家族族长的信物。 枯瘦老头身上的杀意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林恩长出一口气，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死灵术士不愧是号称最能给人以死亡压迫的职业。 老头在看到纹章胸针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收起了短剑，他直摇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更清新理智一些。 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于冲动，神经太过于敏感，以至于差点控制不住，他虽然从未见过林恩少爷，但是从刚才少爷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确定了身份，结果只因为一句话就差点出手杀人。 “没敌人是什么意思，獠牙佣兵团没有来攻城？”老头幽幽的声音响起。 “没来，谁都没来，城堡内现在很安全。”林恩如实说道，他此刻正在疯狂地搜索记忆，试图在记忆中找到这位死灵术士的身份。 “既然没有危险，你跑地牢里来干什么，埃蒙大人没给你交待过吗？”老头的声音有些烦闷，本来在他的规划中，除非万不得已的时候，不然他不想让自家年幼的少爷看到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我也没想进来，就只是打算来熟悉下环境，方便以后真要跑的时候顺利些，结果这铁门自动就开了。” 林恩无奈地说道，此刻他的眼神瞟过烛台的旁的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本，上面是一则简短的日记： 2012年9月27号无光 大人交给了我一个可能会出现的任务，这个任务会让我见到未曾谋面的林恩少爷，据说少爷是个天才，我真的很想见见他，但是我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他。 ——弗雷·埃文斯。 第二十章 弗雷的故事 弗雷·埃文斯。 这是一个已经被卡利亚斯遗忘的名字。 但是记忆力强悍的林恩还记得这个名字，虽然在此之前他不曾见过这个名字的主人，但是却知道一些他的故事。 在九年前，埃蒙·巴雷特子爵刚到卡利亚斯的时候，弗雷·埃文斯这个名字几乎成为了一部分人心里的阴影。 黑袍魔法师弗雷，七级水火双系元素施法者，巴雷特子爵的左臂，巴雷特铁三角中脾气最差的一个。 性格冷漠无情，手段极其残忍。 在来到卡利亚斯的第三天晚上，就找上了一队羞辱过巴雷特家族的冒险者，将他们封锁在建筑内活活烧死。 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在之后的时间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 可以说巴雷特家族能在卡利亚斯立足，弗雷是其中至关重要的角色。 名字虽然对上了，但是林恩有两点疑惑。 第一，弗雷应该在八年前，也就是他出生时的半年前就去世了，死因是在城镇外被仇家伏击，身中数 箭，其中有一记射中膝盖的爆裂箭直接断掉了他整条左腿，直接回到城堡后生机断绝而亡。 第二，弗雷在去世的时候也才二十五岁，算到现在也才不过三十三岁，而眼前这个枯瘦的老头，怎么看都不会低于五十岁。 这两样，单独拎出来一样和弗雷这个名字都匹配不上，但是两样连起来，林恩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里面的因果关系。 中箭——回城堡——濒死——续命——极速衰老——转修死灵法术保存生机。 一旁的穿礼服的老头看到了林恩在看日记的动作和诧异的神情，走到书桌前合上了日记，问道：“你知道这个名字？” 林恩把胸针放回口袋，肃然起敬道：“巴雷特的左手，黑袍死神弗雷·埃文斯，我怎么敢忘记。” 老头问的是林恩是否知道这名字，林恩回答的是不敢忘记，这其中的细微差异，让这位未老先衰的死灵术士倍感欣慰。 “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林恩坐到书桌下的凳子上，真诚地说道。 在书桌的旁边，是一张朴素的木床。 弗雷没有说话，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 摇曳的蓝色烛火忽明忽暗，死灵术士的空洞的眼神也随之变换，他坐到木床上，抬起枯槁的手掌拍在床上，不堪承受的木床嘎吱作响。 “死灵术士并不需要睡觉，那为什么这里还有一张床？” 弗雷喃喃自语，林恩没有接话，他知道，死灵术士要开始讲他的故事了。 他把手伸到自己眼前，整只手臂上只剩下衰老的皮肤和骨骼，没有一点点血肉。 “因为人需要睡觉。” 弗雷背靠着床头，开始为林恩讲述一个发生在他出生那年的故事。 …… 八年之前的冬天。 埃蒙·巴雷特子爵应邀前往獠牙佣兵团驻地参加团长霍格的生日宴会。 与此同时，刚刚建成的巴雷特城堡遭遇盗窃。 年轻气盛的黑袍魔法师弗雷独自追杀盗贼直到城镇外的荒山。 然而这伙盗贼并非普通的蟊贼，而是之前被他清算过的一支冒险者团队的余孽。 而这一切，弗雷在看到盗贼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之所以还要故意追杀出来，就是想要将隐藏着的反巴雷特势力引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弗雷作为一位七级水火双元素施法者，同时还拥有远超寻常魔法师的强健体魄和战技，更兼有敏锐的感知和缜密的思维，所以他足够强大，也足够自信。 但是结果出乎了他的预料，潜伏着的敌人不单只是一伙之前和巴雷特城堡有过冲突的冒险者，还有獠牙佣兵团的“剜心者——贾德”。 剜心者贾德是獠牙佣兵团团长霍格最信任的心腹队长，因为他也是豺狼人。 霍格习惯将最隐秘的任务交给这位亲信，因为剜心者贾德，这个突击刺客从不让他失望。 弗雷是强大的，这点毋庸置疑，如果是单打独斗，即便对面是比他高一级的八级魔法师或是战士，他都相信自己能够战而胜之。 但是这一次并不是单挑，而是一次精心设计的伏击，而且对面核心还是最克制施法者的刺客系斗气职业。 弗雷凭借他对于魔力和元素卓越的掌控力，在苦苦支撑的同时还能不时发动反击。 然而一番激战之后的弗雷已经身受重伤，最致命的是插在胸口上的那把短剑，每时每刻都在吸取着他的生命力，这是贾德精心准备的一击。 弗雷用冰霜将身体中的伤口冻结，然后倾尽最后的魔力释放了一道冰牢术加大炎枪逼退了贾德。 魔力耗尽的弗雷从敌人手里夺过一把长剑，像个最勇猛的战士一样，硬生生地从伏击圈里浴血杀出。 弗雷一边抵抗一边后退，就在即将退回到城镇的时候，一支爆裂箭射中了他的膝盖，整条左腿断裂，即便如此，强悍的弗雷依旧坚持回到了城堡。 在领主埃蒙赶回来的时候，弗雷的生机已经所剩无多，整个人正在快速地衰老。 埃蒙快速地位弗雷处理完伤口，然后问他愿不愿在黑暗中继续活下去。 弗雷明白了埃蒙的意思，他的回答是只要能为巴雷特而战，变成什么都无所谓。 夺走弗雷生机的正是插在他胸前的那把短剑。 博学的埃蒙认出了这把短剑的来历，这是一把传说中神器的阉割复制品。 号称够弑神的短剑“黄昏十二乐章”，这把神器属于最鼎盛时期精灵王庭的主人，传说被这把短剑刺中的任何生物都将同时承受十二种负面状态的侵蚀，而贾德的这把复制品只能发挥其中一种负面状态，即是“衰老”。 即便是只能附加一种“衰老”状态，而且效果远不如正真的黄昏十二乐章，这柄短剑也是一把非常致命的武器，尤其是对于强大的对手，因为它附加的状态能够无视绝大多数的免疫和抵抗，近乎于做到传说中只有神才能释放的“真实伤害”。 也幸亏弗雷足够年轻，而且身强体壮、血气充沛，不然甚至不能支撑他回到城堡。 埃蒙用最好药物与最尽力的手段暂时维持住了弗雷的生机，然后弗雷这位天赋卓越的元素魔法师开始重修死灵法术。 死灵术士因为亲近亡灵的特性，让他们可以仅仅只依靠一点点生机就能维持生命运转。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不少的魔法师在生命将要达到终点的时候，都会选择修行死灵法术来尽量让自己多活几年。 但是因为魔法师公会和圣光教廷都禁制死灵法术，所以并没有推广开来，而且大多数骄傲的魔法师也都不愿意这么半人半鬼地活着。 就这样，弗雷依靠死灵法术存活了下来，生活在巴雷特城堡所谓的“地牢”中，其实这座地牢是城堡的逃生密道。 巴雷特城堡对外宣称弗雷·埃文斯死亡，并且举办了隆重葬礼，死因是被拥有旧怨的冒险者伏击刺杀。 悲愤欲绝的巴雷特子爵亲自带队剿灭这支冒险者团队，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提到獠牙佣兵团的剜心者贾德。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埃蒙在第一时间就将獠牙佣兵团违反王国约定的行为密报给了王国宫廷，但是宫廷拒绝出兵，甚至拒绝问责，理由是没有足够证据，而且巴雷特子爵本人并没有收到伤害。 王国此时要忙于在北方争夺利益，无暇顾及南方贫瘠的卡利亚斯。 霍格不管是出于削弱巴雷特实力，敲打一下这位新晋领主的意思，还是想试探一下王国宫廷的态度，总之他的目的达到了。 而王国宫廷和霍格的举动也让埃文坚定了自强的决心，和与霍格之间不死不休的关系。 当然，表面上巴雷特城堡对于獠牙佣兵团依旧友好，甚至亲密，埃文和霍格在之后的宴会上表现的就像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甚至在林恩出生的时候，霍格这位“叔父”还赠送了一大片农场给他亲爱“侄子”林恩·巴雷特作为礼物。 弗雷在死灵法术上表现出来的天赋甚至比他在元素魔法上的天赋还要好，但即便如，死灵法术也仅仅只能延缓他的生命流逝，并不能长生，所以在第七年的时候，弗雷的生命即将再次走到终点。 而这一次，埃蒙又给弗雷提供了一个选择，愿不愿意用生命换取不死。 这个问题听上去似乎没有逻辑，但埃蒙却很认真，弗雷也懂他的意思。 死灵法术中有一个古老的仪式，舍弃生命，转化为不死的亡灵巫妖。 仪式需要进行三次，每一次都需要耗费大量的罕见材料，并且有失败的可能。 仪式每成功一次就能将自己的部分灵魂剥离躯体，贮存于命匣之中，然后拥有部分的亡灵特性。 三次仪式都成功后，会彻底变为亡灵巫妖，具备不死的特性。 这种不死特性代表着不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死亡，但是依旧能被杀死，而杀死巫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毁掉他的命匣。 面对埃文的问题，弗雷的选择和七年前一样，能为巴雷特而战，他不惜变成任何模样。 埃蒙倾尽所能为弗雷凑齐了第一次仪式所需的材料，这次仪式进行了将近一年才成功。 第一次仪式的成功，能让弗雷变成了一个半巫妖，在未来的十年中不会自然死亡，如果要想继续“活下去”，那么就得在十年内经行二次仪式。 在这个世界中，死灵术士虽然罕见，但是在大多数地区都有存在，他们虽然亲近亡灵，但是本质上依旧是人，所以圣光教廷虽然禁止修行死灵法术，但是却并不追杀死灵术士，只要死灵术士不公然违背圣光教廷，教廷在多数情况下都是不予理会。 但巫妖不同，经历过三次仪式的完全巫妖已经和人类没有任何关系，是彻头彻尾的亡灵，是不死生物，而这就是圣光教廷审判的对象，无论是神圣骑士团成员、裁判所成员、圣光代行者、神官还是牧师，只要一旦发现不死生物的踪迹，就必须得立即执行审判，无需任何理由。 成为巫妖过程艰难，首先对死灵法术的天赋就有要求，其次还需要大量的材料，仪式过程还有失败的风险，最后即便成功了，也不能出现在世人眼中，所以想要获得巫妖带来的不死特性，需要付出的代价堪称巨大。 所以，弗雷选择的是一条非常艰难的道路，如今他才刚刚走出第一步。 …… 死灵术士讲话的声音很慢，他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才把这个故事讲完。 故事里有一些事情林恩知道，但是更多的事他从未了解。 这个在他出生那一年“去世”的男人，在之后的这段时间内的经历，林恩觉得自己多少能够体会到一些，毕竟相似的孤独他也曾经历过数年。 弗雷再次将那把萦绕着死气短剑拿在手上，怅然说道：“这就是夺走我生命的那把武器。” 林恩也凑过身子观望，除了剑刃上的圈圈黑气和阴冷的气息之外，这把短剑没什么特别之处，尤其是做工，看上去很普通。 林恩好奇地问道：“那它现在还能掠夺生机吗？” “可以，不过它原本的特性已经失效，现在用的是死灵术士的手段。” 弗雷用两根手指在剑身上抹过，两道黑气在他的牵引下没入到剑身内部，然后转瞬间，整把短剑都泛幽森的光芒。 林恩不知道死灵术士的手段是指的什么，他也没有兴趣知道，虽然他并不反感死灵术士，但同样也不喜欢。 他现在之所以还留在地牢，只是单纯地想陪这个孤独的男人说一会话，虽然弗雷说话很慢，但是林恩能够察觉，他喜欢说话，而且很多话想说。 林恩看着两具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黑骨骷髅，灵光一闪，问道：“他们不会就是之前刺杀我两个刺客吧？” 弗雷摇了摇头，打了个响指，林恩就看见两具白色骨骼骷髅从隔壁房间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这两具白骨骷髅行为呆板，动作迟缓，远不如之前能抬着林恩快跑的黑骨骷髅。 “这两个才是。” 弗雷又打了一个响指，两具白色骷髅的眼眶中亮起微微两点蓝火，然后两具骷髅朝着林恩弯腰致礼后退出了房间，此时明显比进来的时候要灵活了许多。 第二十一章 莫比乌斯手记 这就是死灵术士的手段之一。 林恩知道死灵术士可以驱使亡灵，但是弗雷对于骷髅轻描淡写、使之如臂的操纵，依旧让他觉得惊奇。 尤其是在点燃骷髅眼睛里的火焰之后，这些原本木讷机械的亡灵，竟仿佛有了些许灵智。 林恩考虑到即将到来的这场避无可免斗争，惊喜地问道：“这样的骷髅你可以同时操控多少？” 弗雷用手杖指着站在墙角的黑骨骷髅，说道：“这样的，我能操控十只，像刚才那样未经过炼制的白骨骷髅，我能操控很多，但是如果不为他们点燃魂火，那其实也不算是我在操控，只是下达指令而已，这样的骷髅再多都没有意义，太脆弱而且迟钝，一锤子就能让它们散架而且半天爬不起来。” 林恩大致理解了弗雷的意思，他现在最多能够同时点燃十道魂火，来对十个骷髅做到精密操控，如果不点燃魂火，仅仅下达指定，那么他能够操控非常多的骷髅，但是没有什么战斗力。 因为在进来的时候与这两个黑骨骷髅有过亲密接触，林恩对它们的速度和力量有个大致的概念，外加上不死的特性，林恩认为这样的一具骷髅在混战厮杀中能够发挥的作用甚至大于目前城堡里的侍卫。 弗雷发现林恩一直在盯着黑骨骷髅琢磨，他咧嘴一笑，站起身来，深深凹陷的眼窝里亮腾起和骷髅眼中有些相似的火焰，悻悻说道:“驱使亡灵只是死灵术士的一个分支派系，真正死灵术士的手段可不仅限于此。” 林恩刚想要说话，突然感觉自己开始头晕目眩。 只见弗雷拿起黑色手杖，然后重重插下，坚硬的石板地面在手杖的冲击下就像是面包一样软弱。 呼啸的阴风在弗雷的身侧环绕，浓烈的死亡气息以弗雷为中心向四周弥漫。 林恩只感觉自己身在天旋地转且寒冷无比的空间之中，双眼看不到任何视野，阴冷的风息直接吹进了他的身体，灵魂都仿佛要被扯碎，他只能按着自己脑袋发出凄厉的叫声。 刹那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林恩像呆头鹅一样，楞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弗雷将林恩提会到座位上，待到林恩的眼神重归清明，才开口说道： “死灵术士多是些将死之人，他们行动不便，不能抛头露面，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思考着死亡的意义，死灵法术也来源于此，一切的死灵法术都来自于死灵术士对于死亡的理解，而这才是死灵术师最强大的手段。” “而最强大的死灵术士，几乎都是巫妖，因为每一个巫妖都经历过正真的死亡，这才是对死亡最好的理解，圣光教廷之所以要严厉地打击不死生物，就是为了防止平民中出现崇拜死亡的风气，无论是真心自愿，还是被有心人利用，这都会对世间稳定的秩序带来极大的冲击。” 林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弗雷又问道:“知道我给你讲这些是要告诉你什么吗？” 林恩用手挤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张口就来：“你告诉我死灵术士很厉害，不光是死灵法术的施法者，还是研究死亡的学者，你们并非是要传播死亡，而是探索生命意义，而你这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弗雷抬起的手杖暂停在空中，微微张开的嘴巴也没有合上，眼窝中的火焰瞬间熄灭，空洞的眼神中带着不解。 弗雷的身体凝滞了三秒钟，然后用手杖轻轻敲打着地面，缓缓说道：“说得没错，很正确，但我刚才想告诉你的道理是要理智，遇事多思考，不要冲动，不要当莽夫，不要看见敌人就追杀出去。” 林恩挠着脑袋皱着眉头，然后恍然大悟，说道：“你是这个意思吗？哦哦，好的，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深刻的道理。” 身穿礼服的死灵术士很是受伤，惆怅道：“就像大人当初所说，我果然不适合与人讲道理，高文在这方面应该比我要强不少。” 这一次机智的林恩瞬间领会到了真意，撇着嘴说道：“没有的事情，高文老师喜欢卖弄见识，实际上没有几分道理。” 弗雷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心情舒畅了不少，但是林恩对高文的称呼，依旧让他难以释怀，抱怨道： “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本来大人都和我说好了，将来由我来做你的老师，结果竟然让高文捡了便宜。” 林恩面露喜色，随即说道：“那以后你也当我老师好吗？教我魔法，甚至是死灵法术。” 就刚才弗雷展露的那一手，让林恩依旧心有余悸，由此也对死灵法术产生了兴趣。 在林恩看来弗雷应该会爽快地答应，毕竟对于经年累月都不见天日的死灵术士来说，能有一个可以说话和传承自身本领的学生，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没想到的是，弗雷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这么些年来，大人从不让你来见我，自然有他的道理，如果不是大人之前交给我接应你的任务，我甚至不会放你进地牢。” 林恩能够感受弗雷对于自己父亲矢志不渝的忠诚，果断说道：“我会让父亲同意的。” 蓝色的火焰再次出现在弗雷空洞的眼窝中，伴随着房间里的阴风，欢腾地燃烧。 林恩看着下怀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12点，他再次扫视了房间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食物。 “半巫妖不能进食吗？”林恩疑惑问道。 “可以，但是没必要。”弗雷虽然有些不舍，但依旧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说道：“你应该离开了。” 林恩也不矫情，起身就走，嘴里说道：“以后我会常来找你的。” 弗雷认真地提醒道：“必须先征得大人同意。” 两具黑骨骷髅领着林恩在地牢里穿行，刚走出没多远林恩就折返会弗雷的房间。 “差点忘了一件事，你看看认识这个图案吗？” 林恩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上面画着一个扭曲的圆环，正是林恩之前画下来准备向父亲请教的奥术能量圆环。 弗雷接过纸片，视线只在上面停留了三秒钟就把纸片还给了林恩。 蓝色火焰在弗雷眼窝中绕着圈打转，他陷入了沉思。 林恩轻脚轻手地坐到椅子上，害怕打扰弗雷的思索。 弗雷思索了将近五分钟，突然眼窝中蓝色的火焰大放明亮，他走到书架前，在繁杂的书籍中一顿翻找。 时间一点点过去，弗雷的动作愈发毛躁，整个书架上的书籍都被他挨个翻遍，不少书直接扔在地上，但他依旧没有找到想要的那本。 林恩大开眼界，就是这个人，在十分钟前，还在教育他要理智，要冷静，要思考。 突然间，容易冲动的死灵术士停下来了他手里的动作，然后一把掌重重地排在额头上。 他蹲下身子，把枯瘦的手臂伸进书桌下面，取出了一本用来垫桌脚的书本。 弗雷将书本放到书桌上，尴尬说道：“你应该知道，元素施法者和奥术施法者的关系并不友好。” 书本约有两指厚，上面布满灰尘，中间部分是一个近一指厚的方形凹印。 书本很旧，看纸张的颜色甚至有上百年的历史。 抹去封页上的灰尘，书本的名字显露出来。 《奥术图文集》 没有作者署名，出版商的名字看上去也是一个数百年前的老作坊。 因为书本中间被桌子腿长时间压制，方形的凹印让大部分书页都粘连在了一起。 在拆书过程中，林恩也大致了解了这本书的内容。 这本书里面收集的是一些奥术师的笔记和草稿图纸，并且是没有经过整理的原告。 终于，林恩和弗雷一起拆开了二十多页后找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 一个和林恩所绘制的图形极为相似的圆环，单论画工来看，甚至还不如林恩画得好。 整页上就只有这个一个扭曲的圆环，没有任何注解和解释。 林恩把书页往回翻了两篇，这页上是后面几篇图文的汇总名称。 “莫比乌斯手记。” 林恩和弗雷双眼中的两团鬼火互相对视，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第二十二章 《奥世法皇》 林恩从地牢出来之后，就一头扎进大书房中。 对于一个专注的人来说，一旦全身心沉浸某件事，那么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局面。 整整六天。 林恩在这六天里只做了两件事。 观察神识之海中的扭曲圆环，寻找任何和莫比乌斯相关的信息。 第二天时，希尔薇和精英火枪手小队在巡夜时抓到两个潜入城堡内的神秘人。 林恩没有过问，直接扔进了地牢，自己依旧在大书房翻阅资料。 第三天时，工坊街的矮人锻造大师托林，高调宣布成功打造出了卡利亚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副战甲，这是他三十年锻造经验的结晶，他要在一周后霍格的生日宴会上，将这副战甲敬献给最卡利亚斯的主人，豺狼人霍格。 林恩依旧待在大书房中。 第四天时，工坊街的精工作坊成功完成了他们的作品，蒸汽动力四轮机车，这也是敬献给霍格的礼物，四轮代表着霍格的四十岁生日，蒸汽动力寓意霍格的事业蒸蒸日上。 林恩还是在大书房里。 第五天时，流浪猎人洛克斯从黑森林回到卡利亚斯，并且表示会参加完霍格团长的生日宴会后再离开，霍格亲自到驻地外迎接。 林恩任然待在大书房里。 第六天时，埃蒙回到了城堡，林恩也走出了大书房。 而进入黑森林狩猎的高文依旧没有回来。 六天时间里，林恩将大书房里所有与奥术相关的书籍都翻了个遍，“莫比乌斯”这个名字自出现过一次。 记载着这个名字的书籍既不是教材也不是学术着作，而是一本连载于百年前的通俗小说，分类标签是爽文、天才、杀伐夺断……。 小说名字叫《奥世法皇》，虚构了一段传奇法师克莱因的故事： 克莱因本是一位世家少爷，拥有绝顶的元素亲和天赋，结果遭到小人嫉妒，毁了他的神识之海，废了他的元素感知，至此天才陨落，还被赶出了家族，然而克莱因故事才刚刚开始。 机缘巧合之下，他捡到一本叫做《魔力本来面目》的书籍，然后凭借坚韧不拔的意志和超乎常人的智力，重塑了神识之海，开始遵照这本书籍转修世间从未有过的奥术魔法。 陨落的天才重新崛起，修炼势不可挡，先是强势回归，手刃仇人，之后回到家族，族长跪地认错，请求他回归族谱，再之后的剧情就是一路打脸，快意恩仇，无敌于人间还不够，还要和诸神称兄道弟，与恶魔把酒言欢…… 在小说的最后结局，是这么一段原话： “奥术之主、真理之王、无冕之神克莱因厌倦了没有对手的日子，在和圣光之主共饮壶酒之后，抛下了他所有的财富与知识，携莫比乌斯归隐守望之海。” 这就是林恩所找到唯一出现“莫比乌斯”的地方。 虽然是出现在一本看上去很胡扯的小说上，但是至少也算是有所收获。 克莱因、守望之外，这就是林恩得到的两个线索，当然前提是这本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实的。 按照魔法师公会的记录，七百四十年前，传奇奥术师克莱因在元素高塔大讲堂公开宣讲奥术魔法，然后没多久就归隐失踪了。 按照正常情况下传奇魔法师差不多三百年的寿命，克莱因也应该已经去世了差不多五百年。 而另一个线索，守望之海，这几乎等于没有线索，根据冒险者公会给出的官方信息，守望之海比整个同盟还要大。 寻找神秘圆环来历的事情进展不大，但是林恩却发现神识之海中的这个圆环似乎对构筑奥术模型有所帮助。 林恩如今虽然有两级的魔力，但是目前只能构筑一级的“奥术冲击”模型。 在这几天的过程中，林恩自己也在反复的研究“奥术冲击”这个模型的构成，因为那个神秘的扭曲圆环的来历就是星空中那个简化版的“奥术冲击”模型。 在不断地构筑之中，林恩发现自己构筑一个“奥术冲击”模型的所需要消耗的魔力越来越少，从最初的满魔力只能连续构筑三次，到现在居然支撑五次，这其中固然有熟练度的原因，但是林恩隐隐感觉和那个扭曲的能量圆环有关。 父亲回来了，林恩当然不能继续留在大书房。 当林恩来到埃蒙个人的书房的时候，眼前父亲的模样让他大为吃惊。 一向对于形象务必重视的埃蒙此刻毫无形象。 油腻且杂乱的头发，衣服上满是泥土和杂草，黝黑的眼袋和血红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是连续熬了三个通宵。 埃蒙躺在沙发上吃力地撑着眼皮，看到林恩进来后，点了点头，然后就此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 卡利亚斯的工坊街上格外热闹。 一辆装饰豪华的蒸汽动力四轮机车从精工作坊开往獠牙佣兵团驻地。 蒸汽机车在同盟的大都市里并不罕见，可是在卡利亚斯这还是造物主创世以来的第一辆。 围观的人群络绎不绝。 乌拉尔大师亲自驾驶机车前行，对于路旁欢呼叫喊、追赶着机车跑动的孩童不闻不问。 锻造作坊的矮人托林大师看着蒸汽机车从自己身前经过，被茂盛的胡须所遮盖的嘴巴微微抽动了两下，然后不再观看，提起锤子继续打铁。 至于那件号称卡利亚斯最好的战甲，在打造完毕的第一天短暂的展示后，就没再出现过，作坊的回答是已经封存，就等着霍格大人生日的那天穿上它，届时整个卡利亚斯都能见识到这件战甲的风采。 霍格的四十岁生日就在明天。 高文和他带出去的二十名火枪手依旧没有返回城堡。 埃蒙没说，林恩也就没问。 早餐过后，獠牙佣兵团送来了请柬，送信的人是四位队长之一的削骨者——阳炎，也是四位队长中唯一的女性，是个人类战士，擅长双剑。 请柬直接交给门口的老皮特之后就匆匆离去，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在巴雷特城堡多待。 城楼之上。 林恩看着快速离去的女剑士，对身旁的父亲问道:“她在害怕什么？” 埃文右手搭在身前的床弩上，左手扶着腰间平时很少佩戴的精致刺剑，平心静气地说道：“应该怕死吧！” 第二十三章 生来自由 和往年一样。 豺狼人霍格的生日到来，就意味着冬天也到了。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并不算太大的雪，还没等太阳升起，积雪就完全融化，城镇的街道还残留着水洼，路面有些湿滑。 霍格的四十岁生日，最高兴的反而是卡利亚斯城镇的居民，尤其是那些贫民。 崭新的四轮蒸汽机车被粗暴地拆掉了顶棚，四口沉甸甸的大皮箱抬上了车顶，箱子里装满了亮闪闪的同盟银币。 獠牙佣兵团发出通知，卡利亚斯的主人，霍格团长将会乘坐他新座驾在城镇内绕行一周，所过之处只要居民献上祝福，霍格大人赏赐的银币就会落到他的身上。 蒸汽机车在二十名亲卫队成员的拥簇下缓缓启动，身着一身天蓝色礼服的霍格高坐在机车上他的专属座位，在他旁边是亲信队长豺狼人贾德，另外还有两名负责抛洒银币的下属。 这位凶名远扬的佣兵团长此刻举止优雅，行为得体，如果不去看脖子上那颗尖牙交错的狼头，一定会以为这是以为风度翩翩的绅士。 蒸汽机车所过之处，道路两旁人声鼎沸。 “霍格大人撒币了，霍格大人撒币……” 城镇中的孩童兴奋得大呼小叫，奔走相告。 “霍格大人万寿无疆！” “霍格大人永远健康！” “霍格大人就是卡利亚斯的太阳……” 祝福的声音争先恐后、此起彼伏。 撒币活动一直持续到傍晚，为了回应居民们的热情的祝福，又增加了两箱子银币。 霍格撒币的行为让城内的有些人非常不解，这撒出去的银币加起来差不多能有将近五百金币，卡利亚斯一年的税收都达不到这个数目。 临近夜晚。 整个獠牙佣兵团烛火通明，光芒照耀四方，一具用灯火构成的巨大霍格人像更是格外引人注目。 丰盛的酒宴已经摆好，宾客也逐渐到场。 有在卡利亚斯谋生的冒险队团体，有各大工坊店铺的老板管事，还有特意留下为霍格庆祝生日的流浪猎人洛克斯。 当然也有卡利亚斯的“领主”埃蒙·巴雷特。 往年埃蒙子爵参加霍格团长的生日宴会时都有骑士高文陪同，但是今年埃蒙却是只身赴宴，连侍卫都没有带一个，负责驾驶马车的老皮特也留在门口没有入场。 “子爵大人晚上好！” “向您致敬，卡利亚斯子爵阁下。” “子爵大人风采依旧啊！” …… 看到埃蒙入场，大多数的宾客都走过来致礼，不过有意无意中都把“子爵”这个词咬的较重，结合此刻的场景，颇有些讽刺意味。 埃蒙似乎并未察觉他们语言中戏谑，依旧一一回礼，保持严谨的传统贵族作派，举止中挑不出一丝毛病。 锻造工坊的托林大师和精工作坊的乌拉尔大师也过来见礼。 矮人托林非常热情，甚至和埃蒙共同举杯。 整个卡利亚斯的人都知道，只要有酒，那么谁都是托林大师的朋友。 乌拉尔大师的态度则显得很冷淡，简单地敷衍了两句之后就匆匆离开。 除开埃蒙之外，托林大师也是今晚的明星。 大家都知道在他身后的那口沉重的铁箱内放着他三十年锻造技艺的结晶，号称卡利亚斯最好的战甲。 因为之前完工时展示的时间太短，而且并没有细致讲解，所以如今这套战甲依旧保持者神秘，尤其是在场的战士职业者，对于那口铁箱中物品更是充满了期待。 整个露天会场中，只有流浪人猎人洛克斯这个身着兽皮的粗犷大汉，对埃蒙彻底不予理会。 洛克斯远远地坐在会场的另一边，高翘着腿，用余光斜瞟着埃蒙。 那无所谓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即便是冬天已经到来，他也依旧只穿着一件兽皮背心，胸口处浓密的毛发似乎在宣称着他不惧寒冷。 背后背着一张足有两米长的夸张大弓，箭槽有意无意地朝着埃蒙所在的方向，引得会场内其他的宾客们浮想联翩。 整个宴会场内，只有洛克斯独坐一桌。 一方面是因为你他那生人勿进的气场，更重要的还是趴在他身旁的那只体态不算太大，但自带一股威势的黑熊。 眼尖的冒险者认出了这头黑熊的来历，这是一头未成年的暴君魔熊。 成年的暴君魔熊是冒险者公会认定的十一级力量型魔兽，是圣域之下战斗力最强大的存在，甚至在近身作战中不逊色于大部分十二级的圣域魔兽，是所有熊类的君王。 在冒险者公会出版的《力量型魔兽对抗指南》中，关于暴君魔熊的对抗总结是“远离它的熊掌，即便你是圣域。” 令人惊叹的是，暴君魔熊这种以高傲和暴躁闻名的魔兽，居然都能被洛克斯驯服，并且乖乖地趴在他的脚边打盹，如果不是自带的那股王者威势，看上去就像个无害的黑熊宝宝。 在这只暴君魔熊幼崽的旁边还放着一个血淋淋的木桶，里面装满了新鲜的牛肉，这是獠牙佣兵团特地为这只“小暴君”准备的食物。 “米莎！” 洛克斯拿起一块足有十多斤重牛肉，朝着脚下轻唤了一声。 “米莎”慵懒地张开大嘴，囫囵吞枣般将牛肉吞下，在洛卡斯的腿上蹭了两下后就开始继续打盹。 在所有宾客都到场落座之后，露天会场高台的帷幕缓缓拉开，一支由不同种族组成的交响乐队出现众人的眼前。 今天的主人公霍格终于出现在众人眼中。 霍格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礼服，他走到乐团的智慧席上，将手里的指挥棒高高抬起。 畅快明亮的管弦乐声随之响起。 演奏的曲目是着名的冒险家，圣域魔法师狄更斯所创的《生来自由》。 霍格只在指挥席上象征性地挥舞了两下指挥棒，然后就走到前面的酒桌前，眼神扫过在场的没一位宾客，笑着说道： “如大家所见，我其实并不会这玩意儿，那么我为什么不会呢？” 霍格为自己倒上满满一杯红酒，举起酒杯大声说道： “因为在卡利亚斯，没有任何一条规矩，规定我霍格要会这玩意儿！让我们举起酒杯，共敬这没有束缚的自由！” “敬自由。” “为卡利亚斯的自由干杯。” …… 全场宾客纷纷起身，与霍格共同举杯，连埃蒙月洛克斯也都不例外。 霍格放下酒杯，眯着双眼微微欠身，右脚轻轻伴随着音乐地节奏轻轻点地，半举着右手微微抖动。 蓦然间，或者睁开双眼，右手向下一钩，然后猛然抬起。 身后的音乐突然停滞，然后爆发出更加激昂澎湃的乐声。 如果之前的乐声是独自躺在辽阔的草原感受天高地阔的自由，那么此刻音乐就是辽阔的草原上万马奔腾的自由。 第二十四章 巴雷特的底牌 激昂的音乐将宾客的激情点燃，人们欢呼雀跃，甚至打算载歌载舞。 霍格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抬手凌空虚压，宾客们满腔的激情在霍格反手间消失殆尽。 交响乐队的音乐又变得柔和舒缓。 霍格轻轻坐下，认真地扎好餐巾，用帝国贵族圈中通用的用餐礼仪开始对付他眼前的牛排。 他优雅地举起插着牛肉的银叉，缓缓地送到嘴边。 正当所宾客们都欣赏霍格大人优雅举止的时候，他突然将手里刀叉都给扔掉，然后张开狰狞的大口将盘中牛肉撕咬下一大块。 “我曾经以为只要学着他们的样子的做，不奢求得到认可，至少应该不会被当作异类，后来我又以为只要和他们一样强大，就不会再遭受羞辱。” 音乐的风格再次转变，沉闷低鸣，含蓄待发。 “直到四十岁，直到两周前，我才明白，其实与礼仪无关，与强弱也无关，因为我是豺狼人，是一个半兽人，所以在人类眼中，我生来低贱。” 霍格扬起头颅，眼神凌厉，望着不远处的埃蒙，严肃地问道：“你说对吗？我亲爱的兄长，埃蒙·巴雷特……子爵。” 伴随着霍格的提问，全场的眼神都汇聚到埃蒙身上。 有的意外，有些震惊，有的幸灾乐祸。 向来重视礼仪的埃蒙子爵此刻依旧如此，先用餐巾擦拭掉嘴角的油脂，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正是如此。” 全场哗然。 交响乐队演奏的音乐再度变换，激烈凌厉的曲调中似乎带着刀光剑影。 “哈哈哈……哈哈哈……” 霍格大笑起来，笑的很畅快、很真诚。 “今天是我四十岁的生日，我要感谢两个人。” 霍格朝着洛克斯所在的方向遥遥举杯，说道：“我要感谢我们黑森林地区最优秀的猎人，我最好的兄弟，洛克斯，正是因为他，今晚的宴会才能安稳的举行，洛克斯兄弟，你不介意我这么称呼你吧？” 洛克斯并没有说话，遥遥举杯，一饮而尽。 “洛克斯兄弟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不苟言笑，哈哈哈哈……” 正常热人都能够感觉到此刻的气氛不对，所以没人敢接霍格的话。 霍格独自大笑，然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埃蒙的身上，略带着兴奋，说道： “我还要感谢我亲爱的兄长，我原本以为你今天不会到来，能在这里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埃蒙平静地回应道：“下次不会再来了。” “哈哈哈哈……” 霍格左手捂着肚子大笑不止，然后右手猛然间从怀里拿出一把大口径短枪，直指着埃蒙身体。 “咻……嘭！” 霍格非常果断地扣下扳机，不过在此之前他将手臂举向了天空。 一条火蛇从枪口中射出，在四五十米高的空中绚烂地爆开。 这第一发烟花就像是一道命令，会场中所有的烟火都被点燃，漫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卡利亚斯城镇。 “亲爱的兄长，我觉得今天晚上卡利亚斯的火焰不会熄灭，你说呢？” 在震耳欲聋的烟火声响彻的间隙，霍格用开玩笑的语气对埃蒙说道。 “我觉得今天晚上，卡利亚斯的‘火焰’就会熄灭。”埃蒙依旧沉得住气。 宾客们已经大致猜到了问题，一部分人开始向霍格请辞。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獠牙佣兵团的强大，但是看着此刻依旧气定神闲的埃蒙子爵，他们也有些担忧，为了防止站错队，此刻离开，至少不会是叛逆者。 “走吧，都可以走，我亲爱的兄长，目前你也可以走哦！现在回去，应该还能看到我亲爱的侄子。”霍格爽朗地笑道，似乎胜券在握。 烟火照耀着天空，可以看到有五百多人的队伍从獠牙佣兵团的驻地出发，快速地朝着巴雷特城堡而去，领头的正是獠牙佣兵团的队长“裂颅者——奥拉夫”，这个在不久前到过城堡内，并且观察过城堡的布放的泰坦后裔。 出了奥拉夫之外，血斧——埃里克这个牛头人队长，还有削骨者——阳炎这个人类剑士，这两个队长也都在队伍当中。 卡利亚斯城镇的道路逼仄，所以这支只有五百来人的队伍虽然杂乱无章，但也显得浩浩荡荡。 队伍的成员主要是獠牙佣兵团的正式成员，基本都拥有三级斗气和不俗的战斗技巧，不过因为装备不统一，队列散乱，所有看上去反而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气势汹汹的佣兵队伍刚走到城堡两百米外，城楼上的床弩就招呼了过来。 “咻……” “咻……” 破空之声响起，三米来长、手臂粗细的特大号弩箭接连射来。 奥拉夫、埃里克、阳炎三位队长同时出手，各自拦下一道“长矛”弩箭。 第四道弩箭朝着密集的队伍而去，奥拉夫的副手挺身而出，可是，刚一出手身体就在空中呆住，然后被“长矛”活生生地穿胸而过。 被鲜血染红的弩箭余威不减太多，依旧一头扎进獠牙佣兵团的队伍之中，接连贯穿两人才被大盾阻挡。 “架重盾，保持阵形推进。” 奥拉夫顾不得去管副手的生死，朝着身后的队伍大声呼喊。 被“长矛”贯胸而过，即便现在没死，那也活不成。 四十多个带着大盾的佣兵来到队伍的最前方，架起双层盾墙，队伍缓缓推进。 进攻的队伍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损失了一位副队长，士气受到轻微的打击，不少人都在小声嘀咕奥拉夫根本不会指挥。 城楼之上的气氛同样紧张。 林恩走到精英火枪手队员阿多斯的身旁，拍了拍蹲着的阿多斯的肩膀，赞许说道：“两百米的距离缺乏视野，一击命中，干得漂亮，阿多斯。” 刚才奥拉夫的副手之所以动作会停滞那么一瞬间，正是因为被阿多斯的枪弹击中身体，虽然没能击中要害，但是目的却达到了。 腼腆的阿多斯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认真地装填弹药。 一旁的死灵术士弗雷始终挡在林恩的身前，此时已经是深夜，死灵术士不用再被日光所阻挠，可以自由地活动。 “我曾经在王国都城见到过烈日军团的操练，虽然平均斗气水平都是三级，单打独斗甚至可能还不是这些人对手，但是我敢肯定，只要双方人数上一百，烈日军团甚至可以在全歼这些佣兵后，自身伤亡还是个位数。” 死灵术士看着城楼下顶着盾牌龟速前进的队伍，语气中满是轻蔑。 “可是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十倍，另外父亲那边……”林恩有些担忧，不过只敢小声地对弗雷说道，这时候他可不敢打击士气。 “你放心吧，大人既然昨天安全地回来了，那么就证明他的计划成功了。” 弗雷倒是显得很轻松，在说话的同时，向着城堡内瞟了一眼，神色中略微有些不甘。 在弗雷视线所及的地方，是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 第二十五章 洛克斯和他的魔兽伙伴 “我亲爱的兄长，我们要不要来猜一猜，你的城堡能坚持多久。” 霍格坐在高台之上，拿着一把餐刀剔牙，饶有兴趣地看着埃蒙。 此刻会场内大部分的宾客都已经离去，剩下的也都是一些下定决心站在霍格一方的冒险者。 除此之外，就只有锻造工坊的托林大师和流浪人猎人洛克斯还留在会场。 埃蒙站起身来望向西南方，那是巴雷特城堡所在的方向，但是站在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此刻烟火已经放完，巴雷特城堡那边隐隐有声音传来。 埃蒙闭上眼睛倾听片刻，然后认真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用投石机先砸破城楼。” 霍格拍手称赞，笑着说道：“真是个值得称赞的建议，不过我并不打算这个么做，这里卡利亚斯，我并不想把它弄得乱糟糟的，这会影响我的好心情，毕竟今天是我的生日，而整个卡利亚斯都是我的家，我要做得只是把蛀虫清除掉，而不是把我家给拆了。” 埃蒙连着向前走近两步，神色似乎有些激动，对着高台大声说道： “你就这么肯定你能在王国南征大军的蹄铁下守住卡利亚斯？” 霍格连连摇头，沮丧地说道：“獠牙佣兵团的确不能和约克王国的军团抗衡。” 随即他语气一变，夹带着些许兴奋，说道：“但是格鲁尼亚可以，格鲁尼亚会帮我挡住约克王国。” 霍格的语气变化频繁，他很想让表情也随之变化，可是在外人看来，那具丑陋的狼头上表现出来的只有狰狞。 埃蒙又向前走出一步，反问道：“然后卡利亚斯就用来作为约克和格鲁尼亚两大王国之间交锋的战场？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埃蒙略微躁动的模样让霍格很是享受，那个似乎天塌下来都不会变色的埃蒙子爵，此刻被他三言两句就激怒，这让霍格感到非常地愉悦，甚至耐心地位埃蒙解释，说道： “战场可不会在城镇中，只有卡利亚斯的城镇才是我的家。” 霍格压低了声音，对着已经走到高台前不远处的埃蒙“悄悄”说道： “毕竟我并不是王国钦封的卡利亚斯子爵，认为整个卡利亚斯都是我领地，豺狼人并不贪婪，整个卡利亚斯领，我只要城镇，其他的地方可以全部让给格鲁尼亚。” 埃蒙脸色阴沉，似乎强忍着怒意没有发作，继续说道： “半个月前格鲁尼亚派遣刺客潜入到我城堡，试图刺杀林恩，但是这两个刺客太过于弱小，我觉得格鲁尼亚是想要嫁祸给你霍格，挑起我们之间的斗争，然后他再来和胜利者合作，你认为呢？” 埃蒙的挑唆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他此刻压制不住的冲动的样子让霍格非常得意，连续喝下三杯红酒，为埃蒙此刻风度尽失的模样而庆祝。 “对于朋友的一些手段，我一向表现得很豁达，就像你，我亲爱的兄长，这一个月来你频频试探我的底线，而我依旧容忍到了今天。” 霍格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距离高台不到十米远的埃蒙，一身的倨傲。 恼羞成怒的埃蒙终于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左手握住腰间刺剑的剑柄，抽出三分之一的剑身。 在埃蒙握剑的同时，会场另一边的洛克斯也拉弓上箭，对准了埃蒙。 高大威猛的洛克斯将两米多长的大弓拉成满月，那用不明兽骨制作的弓肽上萦绕着充沛的斗气，浑厚的斗气在顺着弓肽流转一圈，然后回到箭矢上，缠绕在箭矢表面形成一个涡状气旋。 这蓄势待发的一箭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心惊，连霍格都有些意外，埃蒙抽剑的左手也停滞下来。 托林大师和埃蒙处在同一方向，他更是夸张地躲到身后的铁箱后面，似乎是害怕洛克斯的这一箭波及池鱼。 霍格眯起眼睛看着敢怒不敢发的埃蒙，笑着大声喊道：“洛克斯兄弟，不用这么紧张，我想我亲爱的兄长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我们给他点时间调整一下，他以前从不这样的。” 洛克斯依言缓缓将大弓垂下，不过一双鹰眼依旧死死盯着埃蒙手上的动作。 “哈哈哈哈……” 霍格朝着天空中的月亮爽朗地大笑。 蓦然间，埃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脚踏地面，高高跃起，向着十米外高台上的霍格而去，人在空中已经拔剑出鞘。 在埃蒙刚有动作的时候，洛克斯就重新抬起了还没有收势的大弓，由斗气汇聚而成青色涡旋在箭矢上疯狂地旋转。 伴随着一声余音悠长的弦鸣。 一道青色箭矢激射而出，划破了黑夜的空间。 霍格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洛克斯的这一箭，是冲他而来。 避无可避。 紧急关头，霍格只能依靠狂化来抵挡这来势汹汹的一箭。 诡异扭曲的恐怖利刃图腾上泛起血红色的暗光。 霍格左臂挡在身前，他的上半身在顷刻间长出了厚实的皮毛。箭矢穿透了霍格的双臂，射进了他的胸膛。 箭矢余威未尽，霍格右手紧紧抓着拇指粗细的骨制箭杆，身体接连后退三步。 与此同时埃蒙也冲上了高台。 受伤的霍格距离埃蒙不过三米。 埃蒙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身影如风，左手持剑，直取霍格。 一道黑影从霍格身后闪出，以一把短剑挡住埃蒙刺向霍格的凌厉一剑。 “子爵大人，我来做你的对手。” 剜心者——贾德。 拥有九级斗气的突击刺客，獠牙佣兵团最致命的杀手，霍格最为倚重的亲信。 贾德也是豺狼人，但是并不像霍格那样身材高大。 不过矮小的身形，配合上他的告诉移动，反而更加的致命。 “子爵大人，往后看。” 埃蒙一剑落空，贾德飘忽不定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埃蒙并没有向后转身，右手飞快地从腰间拔出一把短枪，头也不偏地朝着右边的扣下扳机。 贾德的高速移动的身影在靠近枪弹前生生停下，埃蒙的刺剑也紧随而至。 贾德只能用短剑抵挡，然后再度后撤，以寻找新的几乎。 从洛克斯射箭开始，直到此刻，也就是瞬息之间。 高台上埃蒙和贾德看上去一时间难分高下。 而霍格已经将身体中的箭矢拔出，拳头下小血窟窿在新生的厚实皮毛堆积下止住了流血。 另一边，洛克斯在一箭射出之后，拔出腰间的弯刀，也朝着高台冲来，还未成年的暴君魔熊紧紧跟在他身后。 “沃兹！” 霍格捂着伤口站起身来，然后朝着身后的方向大声叫喊。 在驻地深处一间最隐秘的房间里内的坚固铁笼中，一头沉睡中的巨型恶狼突然睁开血红色的眼睛，然后疯狂地咬断铁牢，从房间内冲出，转瞬之间已经来到宴会场地。 棕色的巨狼睁着血色的眼睛泛着摄人凶光，眼神在场地内的所有人身上闪过，似要择人而噬。 “沃兹，干掉这个无信的叛徒。” 霍格指着即将逼近高台的洛克斯，对巨狼下达命令。 巨狼朝着恐怖利刃图腾发出一声嚎叫，然后迎着洛克斯正面扑过去。 此刻，霍格近卫已经将高台围住，那些留在会场的冒险者也在向高台汇聚。 霍格缓缓地向正在和贾德交手的埃文靠近，带着阴鸷的神情，怪笑着说道： “我亲爱的兄长，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向你介绍，其实除了你这位亲爱的兄长意外，我还有一位更加亲爱的兄弟，沃兹，我的同胞弟弟，在我们刚刚听从恐怖利刃召唤的时候，他在狂化中丧失了理智，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曾向伟大的恐怖利刃祈求，希望我亲爱的弟弟能恢复理智，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其实这才是真正的狂化，因为恐怖利刃也没有理智。” 说话，霍格身体已经完成了完全狂化，彻底失去了人型，变成了一头和他弟弟一样的巨狼。 就在这时候，扛着大铁箱子跟随者冒着者们一起来到高台下的托林大师，突然高高跃起，铁箱内根本就不是战甲，而是一柄大铁锤。 矮人大师双手高举着大铁锤，出其不意地朝着霍格重重砸下。 “啾……” 洛克斯吹响口哨，一只翼展超过三米赤红色鹰隼出现在会场的上空。 洛克斯抬起手臂，指向高台上的霍格。 红鹰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叫，然后向着已经霍格俯冲而下。 第二十六章 兵临城下 由奥拉夫率领的佣兵队伍组成龟甲阵形缓慢前进。 预料中床弩箭矢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继续射来，然后当他每次打算加快行进速度的时候，四枚“长矛”总是会准时射来。 为此又付出了五条人命后，龟甲阵形就再没变过。 事实上獠牙佣兵团的装备并不差，甚至可以称得上精良，毕竟卡利亚斯最好的两大作坊都在獠牙佣兵团的控制之下。 但是佣兵不比正规军队，他们天性散漫，擅长各自为战，推崇不受拘束的自由，以至于獠牙佣兵团从没有经行过正规军事训练。 若是野外厮杀还好，卡利亚斯的老佣兵都拥有丰富的厮杀经验，但是攻城，这对于他们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头一次。 虽然缺乏经验，缺少攻城器械，但是这一切在奥拉夫看来都不是问题。 因为双方实力对比太过悬殊。 奥拉夫举着一面塔盾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虽然还没抵达城堡就损兵折将，但是他神色依旧轻松。 城楼上的抵抗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按照霍格团长给出情报，此刻城堡内仅仅只有不到五十个侍卫而已。 或许狡诈的埃蒙子爵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但是高文已经在黑森林里被洛克斯干掉了，那么整个巴雷特城堡还有谁能和他奥拉夫抗衡？ 答案自然是没有。 更何况他还有两个队长和五百佣兵，在奥拉夫看来霍格团长甚至有些太过于谨慎。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亲手把高文的头颅劈开，让他“裂颅者”的头衔更加响亮，但是攻陷巴雷特城堡的功绩似乎也足够大肆宣扬一番。 奥拉夫一边想象着自己扬名立万的前程，一边带领着队伍徐徐前进。 此刻他们距离巴雷特城堡已经不到八十米。 “停止前进！” 奥拉夫大声呵斥，队伍骚动了足足两分钟才全部停下脚步。 在这些佣兵以往的战斗中，基本上指挥官只有两个指令，“全体准备”“进攻”，所以一时间听到停止前进还有些不习惯。 奥拉夫对巴雷特城堡有个大致了解，他知道这个位置就是举盾前进的极限，按照城楼上床弩的高度，如果他们再往前进，那么双层盾墙将不能保护到队伍后面的成员。 八十米的距离，已经进入到制式三型长管火枪的射程。 “全体火枪装填，目标城楼。” 奥拉夫决定用大范围火力将对方逼下城楼，然后再正面一举攻破城门。 “嘭……嘭……嘭……” 火药味弥漫，枪响声不决。 在佣兵们开火的同时，城楼上的四架床弩也同时射出了弩箭，只不过这一次“长矛”上燃着火焰。 奥拉夫估算的距离不差，这个位置盾墙的角度依旧能够勉强挡住弩箭。 但是意外的是，弩箭上的火焰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扑灭，而是顺着地面在整个队伍的脚下燃烧起来。 “这不是雪水，是火油。” 有佣兵惊叫大喊，但是此刻已经晚了，火势已成，而且前面的距离城堡的一段路径上也燃起了火焰。 佣兵团的正式成员大对数都是富有经验的老佣兵，而且拥有三级以上的斗气，所以火焰短时间并能烧伤他们，但是队伍却因此变得混乱。 情急之中，奥拉夫透过火光望向城楼，发现在刚才火枪的压制下城楼上的敌人已经躲避到其他地方。 “全体准备，跟着我冲！必须在下一轮床弩射箭之前冲到城堡下的死角。” 奥拉夫大喝一声，斗气迸发，举着两米多高的塔盾冲进前方的火场，在熊熊火焰中开辟出一条路径。 混乱的队伍也你追我赶地沿着奥拉夫留下的路径向前奔跑。 在混乱地队伍即将达到城堡下床弩死角的时候，城楼上的侍卫再次出现，又是一轮四弩齐发，还伴随着其他参差不齐的火枪声。 佣兵队伍最后的三十多人，只有两个运气好的家伙成功跑到了城堡下。 奥拉夫看着眼前的城堡大门，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 接下来只要破开城门，然后将里面的参与侍卫清理干净，然后将大半个月前那个敢摸他脑袋的小家伙抓起来，他的任务就算是顺利完成了。 即便是没抓到那个小家伙也不重要，攻占了巴雷特城堡也就足够了，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獠牙佣兵团和巴雷特城堡十年来都相安无事，却要在今天赶尽杀绝。 但是只要有霍格大人的命令就足够了。 奥拉夫深知自己长处和劣势，所以在接受任务的时候从不询问原因。 “埃里克，破开城门！” 奥拉夫朝着身后大喊一声。 天生神力的牛头人壮汉“血斧——埃里克”，接到命令后毫不迟疑，向后退出几步，然后猛然冲向城门，使出万斤巨力，将手中的巨斧劈在厚重的城门上。 “哐！” 足有半米厚，用铁板与钢钉包夹着木料构成城门被生生劈开一道口子。 “再来！” 埃里克吃力地从城门上拔下巨斧，后退一段距离后，再次向城门发起冲锋。 “他们为什么不用冲车或者撞锤呢？” 城楼之上的林恩透过墙砖缝隙看着下面的情景，疑惑地问道。 死灵术士弗雷刚要说话，却被一旁一直没几乎插话的希尔薇给抢了先，“这个我知道，用冲车撞开怎么能比的上用斧头亲手劈开，他们这是想要表现自己。” 林恩食指轻轻敲打另一只手臂，抬起头说道：“就像高文老师那样？” 弗雷撑着手杖连连头，对林恩的话深感认同，“就像高文那样。” 一声声巨响震耳欲聋，整个外城楼似乎都在轻微的颤动。 埃里克对着城门劈了七次，终于将城门彻底劈开一道足够三人并行的缺口。 奥拉夫露出满意的笑容，城门开了，埃里克筋疲力竭，那么接下的攻占城堡的功劳都将是他的，至于“削骨者——阳炎”，奥拉出从不将女人放在眼里，即便这个女人和他地位相当。 “你们几个，先进去看看，有什么情况及时呼喊。” 奥拉夫为了保险起见，没有选择第一个进入城堡，而把这份殊荣让给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几个经验丰富的老佣兵。 一队老兵拿着火把不清不愿地穿过城门走进城堡。 “有敌人吗？” 奥拉夫在外面大声喊道。 “只有一个人。”老兵的声音从城堡内传回。 奥拉夫将双斧举起，朝着身后的队伍大喊一声：“进！” 边说着话，奥拉夫已经大步进入，他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急着为巴雷特殉葬。 第二十七章 杀戮之夜 从城门处进入到巴雷特城堡后，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庭院。 挡在佣兵队伍前面的也的确只有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人一马。 漆黑的战甲将他全身覆盖，除了一双漠然的眼睛，再看不到其他。 他身下异常高大的战马也是如此，从头到尾披挂着一身重甲，再加上身上的重甲骑士，仅仅是这超乎寻常的负重能力就足以证明这并非是一匹普通的战马，而从它鼻口中喷出火星来看，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头八级力量型魔兽——黑魇烈马。 漆黑的骑士左手握着骑士长剑，右手拿着三米多长的骑枪，一个人面对四百多佣兵，气势反而占据上风。 奥拉夫伸手制止想要出手的阳炎。 “先别慌，不太对劲。” 他倒不是害怕这个女人抢了功劳，而且对面那个黑色重甲骑士的眼睛，让他感觉隐隐有些熟悉。 火把将整个庭院照亮。 身披重甲的黑魇烈马发出低沉地嘶鸣，前蹄不断地踢动地面，鼻腔中喷出火焰，似乎很不耐烦。 奥拉夫在看着对面骑士的眼睛。 对面漆黑的骑士也在看着奥拉夫。 突然间，奥拉夫眼神凝滞，一脸震惊，说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名字： “高文！” 半个月前他刚和高文交过一次手，当时高文挑衅他时动作和眼神现在都还历历在目，眼前的这个透露着古怪的重甲骑士虽然看不到面目，但却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高文。 “高文已经死在黑森林里面了，这是霍格团长亲口说的。”一旁的阳炎紧握着双剑，小声地说道。 奥拉夫点点头，不再多想，握着双斧互相敲击，放出金石之声，冷声说道： “不管是谁，今天都得死，要是高文没死更好，正好可以让我亲手了却遗憾。” 奥拉夫这句话是说给阳炎听的，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因为在他刚才说出高文那个名字的时候他心中居然萌生出些许畏惧。 “全体听令，肆意杀戮。” 奥拉夫终于下达了这个在佣兵团中最常见的指令。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看了阳炎一眼，阳炎会意，两人蓄势待发，准备向不远处的这个将八级魔兽当作坐骑的骑士发起进攻。 奥拉夫和阳炎的进攻姿态在下一瞬间就被迫取消，因为对面的那个重甲骑士率先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伴随着黑魇烈马逐渐加速的奔驰，骑士和坐骑身上的重甲上慢慢浮现出繁复的光线条纹。 从头盔到胸甲，从胫甲到战靴，再到坐骑身上的战甲，所有的光线条纹逐渐链接在一起。 而在战甲下面，骑士和坐骑的血肉身躯上也浮现出条条符文，与战甲的条纹相应契合。 黑魇烈马似乎受到激烈的刺激，鼻腔中喷出一米长火焰，前蹄高高抬起，仰头发出一声震响的嘶鸣，显得非常的兴奋。 奥拉夫和阳炎都没敢硬接骑士的冲锋，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向两边回避。 漆黑的骑士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独自一骑冲进了将近五百人的佣兵队伍之中。 “构装骑士！” 阳炎看着骑士战甲上的光线纹路，眼睛瞪得老大，发出不敢置信的惊呼，在卡利亚斯居然有构装骑士。 构装骑士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兵种，这是毋庸置疑的。 成建制的构装骑士敢于向任何敌人发起冲锋，即便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诸神。 一队出现在战场上的构装骑士甚至能够左右一场大规模战役的结局，他们拥有强大战力，但也同样稀少，要想培养一位构装其实需要付出的不仅仅是金钱。 首先对象需要至少十级的斗气作为支撑，身体还要能搭载至少四道魔法构装，然后还需要拥有至少六级魔力，仅仅是这三个条件就能意味着构装骑士不可能大规模出现，然而这只是骑士自身满足了条件。 除此之外，构装骑士的坐骑也有严格要求，必须得拥有强大的力量和能承载至少四道魔法构装，然后就是需要连人带坐骑一整套能够承载至少四道构装魔纹的战甲。 然后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构装师。 魔法构装也是魔法铭文，所以从理论上说，每一位中级魔纹师都能够成为构装魔纹师，但是事实上并非如。 普通魔纹是独立的个体，而魔法构装则是成套的，携刻难度相比普通魔纹要高很多，而且目前所有的构装设计图都被各大势力所掌握，没有哪怕一套流传到民间。 所以说除开那些庞大的势力之外，其余人要想拥有构装骑士，先得设计出一套魔法构装。 漆黑的骑士冲进拥挤的佣兵队伍，就如同猛虎进入羊群。 这个黑色死神战甲上的纹路光亮伴随着他的呼气明灭起伏，激射而来的弹药和劈砍在上面刀剑甚至不能留下痕迹。 他手中三米多长的骑枪上依旧携刻着四道魔纹，骑枪每一次舞动，都有三四人被击飞，在他周围四米之内，没有人能够站着。 死在黑魇烈马铁蹄下的佣兵也不在少数。 奥拉夫已经萌生退意，他比阳炎要看到的信息要更多一些。 构装骑士的出现意味着巨大的变数，毕竟他们都只是听过其名，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构装骑士的实力。 而且奥拉夫还发现，这个可能是高文的骑士，身上的战甲和之前锻造作坊托林大师展示的战甲有些相似，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托林大师，甚至是整个锻造作坊都背叛了獠牙佣兵团。 而且更严重的是，一旦这个骑士就是高文，那基本可以确定洛克斯也是巴雷特的人。 奥拉夫甚至有些开始担心驻地的安慰。 于是乎，聪明的奥拉夫心念电转，开始权衡利弊。 如果留在巴雷特城堡，结果无法预料，毕竟连构装骑士都出现了，那么这座黑暗的城堡内还隐藏着什么那都不奇怪。 如果回援驻地，结果也无法预料，一旦驻地无事发生，那么他就会背负不战而退的罪名，但如果驻地正在发生恶战，那么他此刻回援那就是临危救主的功劳。 黑色的死神依旧在佣兵队伍之中杀戮，但是此刻佣兵们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逐渐开始经行有序的反抗。 “埃里克，和我一起挡住这个家伙，阳炎你带人先撤退！” 奥拉夫终于做出了决定，对着两位队长下达指令。 “撤退？”阳炎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对于奥拉夫的命令很不理解。 “对，撤退，立即撤退，返回驻地。”奥拉夫重复了一边命令，语气不容质疑。 奥拉夫对于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尤其是自己的智商，他觉得今天晚上自己脑袋简直灵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临危不乱，而是真正顾虑周全的大智慧。 比如现在他的命令就是让阳炎带队撤退，而自己和埃里克留下断后，如果到时候驻地并没有发生动乱，那么他甚至可以将一部份撤退的责任推到阳炎头上，而他自己却在英勇地和强大的构装骑士作战，这足以抵消他大部分过失。 奥拉夫不再多想，拿起双斧招呼有些疲惫的埃里克一声，然后就朝着漆黑的骑士冲去，同时还对着阳炎说道：“执行命令，赶快。” 阳炎无奈，只能对着队伍下达撤退命令，此刻多耽搁一刻，就会有新的生命丧生在漆黑骑士的骑枪和长剑之下。 奥拉夫嘴角微微上扬，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 全体撤退的命令他当然不会亲自下。 庭院大部分的佣兵都在阳炎的带领下开始向城门靠拢，只留下奥拉夫和埃里克，还有作为他们的十多个亲卫配合着与构装骑士周旋。 “炸吧！” 隐藏在黑暗中的林恩下达了爆破城楼的命令，这是埃蒙早就安排好的事情，之前一段时间之所以一直在城楼上巡视，就是在寻找合适的炸药放置位置。 “砰……轰隆……砰砰……” 接连的爆炸声响起，城门上方的城楼完全塌陷，直接就将一大群佣兵给活活掩埋，其余的人也被堵在城堡内部。 “该我我们出手了，风头可不能全让高文抢去，而且……他也快到极限了，这一身构装对他来说负荷还是太大。” 身穿精致礼服的死灵术士杵着手杖从黑暗中走出，向着慌乱的佣兵队伍走去，在他身后是八具眼中燃着蓝火的黑色骷髅。 “全体火枪手准备……开火！” “嘭嘭嘭……” “希尔薇，阿多斯，你们的目标是那个拿着两把斧头的光头。” 林恩一边构建着奥术冲击模型，一边下达命令。 第二十八章 漆黑的死神 奥拉夫担心佣兵团驻地里霍格的安危。 林恩和弗雷同样担心佣兵团驻地里埃蒙的安全。 一想到这里，林恩手上构建奥术模型的速度都隐隐加快了几分。 埃蒙在赴宴之前，将所有的计划甚至是最后的退路都全部告诉了林恩。 正因为如此，林恩才更加担忧。 虽然父亲有洛克斯和托林大师两大臂助，而且因为身份隐藏，说不定能打霍格一个出其不意，但是那毕竟是霍格的老巢，是恐怖利刃图腾的所在地，难道霍格会没有任何底牌？ “奥术冲击”的模型在林恩的身前构建完毕，三道奥术能量以最普通直接的方式冲击在一个精英佣兵的身上，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给阻挡。 之所以各国的精锐军团和冒险者团队都要求成员至少拥有三级斗气，就是因为斗气等级达到三级就能勉强做到斗气外放，斗气外放不只是能附加到武器上来增加威力，同时也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在大多数的时候，斗气外放形成的屏障都意味着多出一条生命。 “嘭、嘭、嘭……” 这位正在配合两位队长与构装骑士作战的佣兵刚要暗自庆幸，然而下一刻，他就被火枪给打成筛子。 二十位跟随高文进入黑森林狩猎的火枪手，此刻出现在庭院另一边的黑暗中。 和乱作一团的佣兵相比，他们纪律森严，井然有序。 二十名火枪手分成两队，一队换弹，一队射击，保证火力不会断绝。 弗雷也从黑暗中走出，他左手反握着黑气萦绕的短剑，右手拿着那根粗大坚硬的手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八个燃着蓝色火焰的黑骨骷髅在前方为他开路，佣兵的刀剑砍在骷髅黑色的骨骼上拉出一长串火花，但是却不能对它们造成太多的实质伤害。 “死灵术士身体羸弱，近身干掉他。” 见过世面的老佣兵大声呼喊，招呼着同伴哇哇大叫着向弗雷发起突进。 在老佣兵的号召下，足有十多人向着弗雷杀来，只不过其中大部分被黑骨骷髅给拦下。 经验丰富的老佣兵等到同伴和骷髅厮杀在一起，抓住机会一举冲到弗雷身前。 他手持着跟随他多年的锐利长刀，身体大幅倾斜，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向弗雷挥出自认为完美的一刀，在他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这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被他拦腰砍断。 “嘭。” 老佣兵的长刀并没有如愿砍在弗雷的腰间，他的眼睛里也没能看到断成两截的死灵术士，在他的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耳朵里听到的是咔嚓碎裂声，眼睛里看到的是从眼前飘过的血浆。 胳膊粗的手杖在弗雷手里以一个更加刁钻的角度砸在老佣兵的太阳穴处，坚硬的头骨在刹那间碎裂，浓稠的血浆喷洒四溅。 而这，并不是弗雷的全部动作。 和老佣兵一起突进到弗雷身前的还有另外两人，此刻他们一人被弗雷左腿的机械义肢给踢爆胸膛，另一人被弗雷左手的短剑刺进心脏。 被短剑刺中的年轻佣兵并未立即死亡，眼神与表情中只剩下惊恐和绝望，短剑上黑气渗入他的身体，生机在飞速地流逝。 一片浓稠的黑雾从弗雷的左手间涌出，将这个年轻的佣兵笼罩，只听见里面传出细小的嘶嘶声。 当黑雾散去，一具雪白地骷髅捡起地上弯刀站起身来，茫然地向着前方的佣兵冲去。 死灵术士不作停留，依旧一瘸一拐地前进。 幽深的蓝色火焰在他眼窝中燃烧，他的视线在三个队长间转换，最终停留在削骨者——炎阳的身上。 并不算太宽阔的庭院在此刻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每一秒都有人死去。 上百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血液顺着地面的沟壑流到林恩的身前。 希尔薇此刻的脸色和弗雷一样苍白，不过她握枪的手依旧稳固。 “多杀几个就不害怕了。” 林恩还未脱稚气的声音在希尔薇耳边响起，希尔薇又是一枪将挡在奥拉夫身前的一个用佣兵眉心击中。 “少爷你怎么会知道？” 希尔薇背对着林恩说道，手上动作翻飞，飞速地将弹药和火帽装填完毕。 林恩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没有回答希尔薇的问题，而是继续地对精英火枪手小队下达指令： “全部锁定奥拉夫，目前他们人数依旧占据大优势，一旦稳住阵形，我们依然是劣势，必须趁现在干掉他们首领，进一步打击士气。” 林恩很冷静，也很理智，并没有被眼前獠牙佣兵团看上去溃败的景象所迷惑。 事实上此刻双方的人数差距依旧巨大。 佣兵的混乱是因为接连经历了床弩射击、大火封路、构装骑士的威压和冲锋、城楼的崩塌和黑暗中的冷枪，还有突然出现的暴力死灵术士。 而这一切所造成的恐慌要远大于实质伤亡，一旦让他们缓过劲来，从新组织阵形，那么今夜的结果还未可知。 城堡内大部分人都只是在远处放冷枪，正真在前面和敌人短兵相接的除了高文和弗雷，就只有不到三十个精英侍卫，而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出现伤亡。 林恩此刻的感受就和上一世最悲愤时一样。 他深感自己的无力与弱小。 在施放了四次奥术冲击，魔力耗尽之后，他现在能做也就只是动动嘴皮子。 因为身体太过于矮小，他甚至不能使用他自己命名的步枪。 构装骑士战甲上纹路的光芒比之前要暗淡了些许，高文的动作相比之前冲锋时也减慢了一些。 林恩看得出来，高文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在硬撑，刚刚晋升十级的斗气，六级的魔力，这只是构装骑士的最低要求，而从高文的表现来看，他已经配得上构装骑士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词汇。 林恩看得出来，奥拉夫当然也看得出来。 城楼被炸毁，后路被阻断，奥拉夫也只能被迫拼命。 他身边的亲卫已经所剩无几，血斧——埃里克之前为了破门就几乎耗尽力气，然后又挨了构装骑士两剑，此刻已经是在爆发底力硬撑。 林恩知道，要想彻底奠定胜势，必须尽快干掉奥拉夫。 奥拉夫也知道，要想扭转局势，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干掉这个构装骑士，哪怕为此付出一些比较大的代价，比如卖掉旁边这个憨憨的牛头人。 “你们三个，掩护我，埃里克，挡住他！” 奥拉夫对着身旁呼喊，身体上微弱的雷光在战斧上流动。 埃里克扛着塔盾正面接下构装骑士的冲击，身体向前方倾斜，只剩下一只的牛角死死顶住盾牌，一身的肌肉与筋脉臌胀，似乎下一刻就爆裂开来。 奥拉夫不敢犹豫，抓紧机会瞬间狂化，一步跃起六七米高，身体在空中膨胀，伴随着阵阵雷鸣，垂直着向构装骑士扑来。 “就是现在！” 在奥拉夫跳起的一瞬间，林恩下达了开枪命令。 “嘭！” 精英火枪手小队，包括希尔薇在内的七把“巴雷特”步枪在同一时间开火，其中希尔薇和阿多斯两人还装填了携刻“锋锐”魔纹的弹药。 七发枪弹汇聚到同一个点，破开了奥拉夫的斗气屏障，两发加持“锋锐”的弹药破开了奥拉夫狂化后脑袋上厚实的皮毛，击中了他的头颅。 空中的奥拉夫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眼窝里喷溅出血液。 构装骑士战甲上的纹路突然间光芒大作，黑魇烈马高高抬起一对铁蹄，沉重地砸在埃里克的塔盾上面。 埃里克的膝盖在刹那间破裂，唯一的一根牛角也随之折断，强悍的牛头人终于倒地。 高文手中骑枪上四道魔纹同时亮起，漆黑的战甲内传出一声呼喝。 三米长的骑枪向着空中刺去。 奥拉夫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手中的战斧从空中坠落，疯狂的眼神逐渐平息，然后失去色彩。 奥拉夫庞大的身躯被骑枪洞穿。 黑魇烈马的嘶鸣将所有人的目光引来。 铁蹄之下，是奄奄一息的埃里克。 骑枪之上，是已经气绝的奥拉夫。 这一刻，构装骑士的身影，让所有敌人战栗。 第二十九章 卡利亚斯需要秩序 两米多高的奥拉夫，被构装骑士的骑枪穿刺在空中，死相极其难看。 “稳了！” 林恩暗暗自语。 士气这东西，上一世的一句古语解释得非常透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原本气势高昂的进攻队伍，结果接连受挫，当阳炎喊出全体撤退，然后退路又被断绝的时候，他们的士气就已经濒临崩溃。 埃里克倒下，奥拉夫惨死。 这就是压倒佣兵士气最后的一根稻草。 在林恩的授意下，“缴械不杀，不降者死！”的喊声从三个方向回荡在庭院上空。 构装骑士将他的骑枪立在地上，枪头上穿刺的奥拉夫依旧高高挂着。 当第一个佣兵抵挡不住恐惧，扔下武器，投降的趋势，就一发不可收拾。 向脚下这片土地的领主投降，怎么看都不算太丢人，更不用说这个领主麾下还有构装骑士。 当一个人已经决定要投降后，给自己找一个还算体面的台阶，并不算太困难。 阳炎呵斥着身边的佣兵向那个瘸步走来的死灵术士进攻，但是却没有人动手。 从弗雷出现开始，到现在走到阳炎的身前，短短三四十米路，他一步都未曾停下，但是死在他手杖和短剑上的佣兵已经超过十五人，所过之处，不断有白色的骷髅从地上爬起。 弗雷表现得和传言中的死灵术士不太相同，这是一个喜欢用力气杀人的死灵术士。 然而相比起传言中死灵术士的那些诡秘手段，弗雷手中的那根沾满血浆的粗大手杖更让佣兵们感到恐惧。 看着穿着礼服的死神逐渐逼近，阳炎回头望了一眼倒塌的城楼。 堆积的乱石当然拦不住她离开，但是黑暗中的火枪手中却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奥拉夫惨死的景象就是对她最好的警告。 弗雷站在阳炎的身前，用方巾擦拭干净手杖上的血污，然后将黑又粗的手杖指向阳炎，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女士，想要试试这个吗？” 炎阳的脸色很难看，以往在出任务的时候，奥拉夫时常会和她开这种玩笑，她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还会回应一两句，但是此刻和她说话的是一个看上去人不人鬼不鬼的死灵术士，这让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阳炎是一位人类女战士，她不像牛头人埃里克那样天生神力，也不像奥拉夫那样拥有远古泰坦的血脉之力，因为是血脉纯正的人类，甚至连恐怖利刃都不接受她的信仰。 在獠牙佣兵团的四位队长中，她是公认的最弱的一位，甚至私下里不少人都认为他是团长霍格的姘头，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愿意承认自己是最弱小的一个。 她知道自己劣势，所以一开始就没想着往力量战士上发展，而是选择了偏向于敏捷的双剑作为武器，经过多年的磨炼，剑术愈发精妙，若要论在剑术上的造诣，阳炎认为自己不输任何人，至少在卡利亚斯是如此。 弗雷还没有收回手杖，阳炎的身影已经离开了原地。 两把长剑，一正一反，一横一竖，阳炎手中双剑呈十字形架势，眨眼间突进到弗雷的身前。 临近死灵术士的身前，阳炎的十字形双剑架势突然分裂，一道两眼的银色的光芒闪过，能让身前之人的眼中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和八年前的贾德相比，你的速度太慢了。” 弗雷眼睛里火焰升腾，闪亮的白光并不能影响他的视野。 他的动作很慢，但是似乎已经完全看透了阳炎的动作，仅仅向左边走出一小步，身体微微倾斜，就闪过了阳炎精心准备的突击。 弗雷用左手中的短剑挡住了阳炎的的回身一击，右手中那根黑又粗的手杖再次高高举起。 阳炎快速转身，背靠着城门废墟的方向，身体微微弹起，双臂关节向胸膛收紧，将两柄长剑交叉身前来抵挡弗雷的即将敲下来的一记手杖。 “你太心急了，女士，想跑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弗雷的手中黑又粗的手杖并没有砸下，而是停在阳炎的身前。 下一刻，手杖顶部出现微微的两道幽蓝色光亮，然后一阵诡异的旋风将阳炎的身体包围。 手杖上的蓝火明灭起伏，似乎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正在被它所拉扯吸收。 “啊……” 阳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手中反握的双剑瞬间换手，再次向弗雷刺来。 弗雷并未躲闪，只用短剑就轻松将阳炎的攻势化解，此刻阳炎的动作已经不向之前那么迅捷。 手杖上的两点蓝火依旧在“注视”着阳炎的眼睛，弗雷将手杖猛然擦进地面，笼罩着阳炎的阴风呼啸作响。 阳炎的眼神逐渐涣散，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迟钝。 弗雷将手杖拿起，阴风散去，阳炎头朝下倒在地上，一头黑发散乱，两把长剑也被扔在地上。 弗雷的表情有些怪异，他不明白阳炎这是在干嘛？ 在一个死灵术士面前诈死吗？ 他抬起黑气萦绕的短剑，向着阳炎的头颅刺去。 而这时，蹲在地上的阳炎突然抓起长剑向着弗雷的胸膛刺来。 这快若闪电的一击，似乎并没有出乎死灵术士的意料，他只是将手中的短剑微微折返，就挡住了阳炎的偷袭。 这一剑，阳炎是脱手一击，自身并没有去看结果，而是飞速起身，要向着城楼废墟跑去。 只不过仅仅跑出两步，她就摔倒在地，脑袋在乱石上撞得头破血流。 弗雷在他身后平举着手杖，上面的两点蓝火在刚才大放光芒，然后重新在黑又粗的手杖上隐去。 “如果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跑，那么或许还有一丁点的机会。” 弗雷微微叹息一声，摇着头说道。 阳炎的战死，让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佣兵也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他们中的一部分也主动放下兵器，但是迎接他们的并不是绳索，而是颗颗枪弹。 “为什么，他们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要杀俘虏。” 已经投降的佣兵中，有人大声喊叫，紧接着是更多的人一起附和，他们开始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产生强烈的担忧。 开枪的命令是林恩下达的，所以俘虏们的诘问，也得他来回答。 “他们可不是俘虏，你们才是。” 在侍卫的掩护下，林恩从黑暗中走出，他尽量地让自己稚嫩的声音显得稍为成熟一些。 “你们不是说缴械就不杀吗，卑鄙的骗子。” 俘虏们看到下命令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反抗的情绪更加激烈，在多数人的怂恿下，一个情绪最激动的俘虏被推举出来顶撞林恩。 “是的，没错，你们当时放下武器，所以你们活了下来，他们在继续抵抗，所以他们死了。”林恩试图把道理讲得更加直白简单一些。 “你明明说了，他们也照做了，你还要杀人，巴雷特子爵诚信就这么不值钱吗？”那个被其他俘虏当枪使的佣兵，似乎完全进入了民意代表的状态，面对着随时能掌控他生死的林恩，显得毫不畏惧。 林恩眉头紧皱，这些在上一刻还准备让整个城堡血流成河的佣兵，居然能这么快就进入到弱势群体为权益发声的状态中，一开口就是诚信，就是道德。 他想到了上在上一世看到的一句话，“违法者在面对守序者的审讯时，秩序反而会成为他的盾牌。” “我让他们投降时候，他们并没有投降，他们投降的时候，我并没有让他们投降，当他们在第一次拒绝缴械的时候，就和我之前说的话无关了，任何行为都具备时效性，如果你们能成为我的领民，以后的扫盲公开课上我会给你讲讲这个概念。” “听好了，我现在再说一次，缴械投降者，不死!” 林恩说罢之后，就重新退回黑暗之中。 剩余的将近五十个佣兵只有不到半数放下了武器。 “这样不利于培养忠诚。”弗雷蹲下身来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林恩，认真说道。 “要想整合卡利亚斯，最重要的是秩序，忠诚是之后考虑的事情。” 林恩把弗雷扶起，弗雷对他这种刻意的尊重让他难以接受，或者说这就是弗雷故意的行为。 庭院中的战斗基本结束了，差不多两百个俘虏全部绑缚完毕，血斧——埃里克身受重伤，但是并没有断气，也被扔进俘虏房间内。 就在林恩准备下令支援獠牙佣兵团驻地的时候，一道猩红色光芒突然在卡利亚斯的上空中亮起。 恐怖利刃图腾大放血光。 不等林恩说话，高文已经策马而出，黑魇烈马踏上城楼废墟，一跃而过，朝着獠牙佣兵团驻地的方向冲去。 第三十章 霍格沃兹 恐怖利刃图腾上发出的诡异血光，死灵术士弗雷也难以心安。 以他对于恐怖利刃图腾的了解，这应该是霍格施展了某种信仰秘术，籍此来获得恐怖利刃的力量。 弗雷很想像高文一样立刻就赶去獠牙佣兵团驻地，但是城堡内的两百不太安分俘虏需要他来看押，一旦他此刻离开，仅凭林恩和四十多个侍卫恐怕压制不住这些亡命徒。 “我去！” 林恩望着那道划破黑夜的血光，表情凝重地说道。 弗雷震惊地看着林恩，愤愤说道：“你去能干什么？” 弗雷的话没说完，但是林恩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去了只能当累赘，让其他人分心。 “我有分寸的。”林恩抬头看着弗雷，一本正经地说道。 “让你去，还不如把这些家伙全部杀了，我去支援，这用不了太多时间。” 弗雷向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正说着，人已经朝着关押俘虏的房间走去。 “不能杀他们，我刚才已经承诺过，缴械投降不杀。” 林恩有些着急，想要挡住弗雷，但是自身太过于矮小，以至于只能抱住弗雷的大腿，不让他前进。 在林恩看不到的角度，弗雷的嘴角微微上扬，苍白的脸色带着些许笑意。 “那也不能让你去。”弗雷低下头，依旧板着脸说道。 林恩从弗雷的大腿上下来，站在死灵术士的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道：“相信我，弗雷·埃文斯。” 不等弗雷答复，林恩已经转身跑出去，要想出门，他得先爬上城楼的废墟。 弗雷抬起右手，然后又放下，终究还是没有阻拦林恩。 林恩只跑出几步，就发现自己的身体脱离了地面，熟悉的触感和气味，让他本能地没有任何反抗。 希尔薇抱着林恩开始开始攀爬废墟。 然后希尔薇和林恩两人的身体都脱离了地面。 两具黑色的骷髅抬着两人的身体，几下就翻过了废墟。 城堡外路面上的火油已经燃烧殆尽，地面上仅仅剩下一些微弱的小火苗。 用石板铺制而成的路面，两排凹陷的踏印沿着道路远去，林恩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高文那头强大的坐骑留下的痕迹。 两具骷髅一直抬着两人走到工坊街处，然后骷髅眼中的蓝色火焰开始迅速地熄灭。 林恩知道这是达到了弗雷操控骷髅的极限距离。 骷髅放下两人之后就开始往回走，希尔薇也继续抱着林恩向獠牙佣兵团的方向奔跑。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精英火枪手小队的六人跟随而来。 林恩之所以要坚持去佣兵团驻地，当然不是为了去添乱，因为他隐隐觉得自己能阻止恐怖利刃图腾，不管这个图腾所象征的那位神只想要通过图腾做任何事，他都能都阻止。 这种感觉不是林恩的臆想，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他神识之海中那个扭曲的能量圆环带给他的感觉。 因为神识之海是意识的空间，所以林恩在这一刻能够感觉到这道能量圆环的“想法”，它似乎对那根沐浴着猩红光芒的图腾很轻蔑。 还是一种很奇怪的轻蔑，不是上位者对于下位者那种俯视。 更像是一个耕读传家的读书人，对一个暴发户打心底里的那种瞧不起，当然里面稍为夹杂了一点点嫉妒。 …… 当构装骑士高文策马赶到俩奥雅佣兵驻地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在恐怖利刃图腾猩红色光芒的“注视”下，两头恐怖狰狞且巨大的棕色豺狼的身体正在逐渐融合。 漆黑的头盔之下，高文的眼神在会场中扫过。 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他的领主埃蒙·巴雷特。 会场的高台下堆满了尸体，其中大部分身体都不完整，有的像是被尖牙撕碎，有的像是被巨掌拍烂，有的是被利刃削去脑袋，还有的是被砸断胸膛。 高文在尸体中看到了他的领主，不过埃蒙的身体是完整的，而且看样子人也还活着，只是此刻的姿态毫无往日的优雅，简直不堪入目。 筋疲力竭的埃蒙和“剜心者——贾德”在尸体中扭打成一团。 两人衣服破烂，相互抱紧，在尸体中翻滚，手上都不见兵器，只能用身体和牙齿作为武器。 不过作为豺狼人，贾德的牙齿拥有明显优势，所以埃蒙此刻显得更加狼狈。 埃蒙对贾德带有积攒多年的怨气，正是因为这个豺狼人当年的刺杀，导致弗雷八年不得见天日，如今虽然开始转换为巫妖，不再惧怕日光，但是又被这世界所不容。 贾德对埃蒙同样充满怨恨，因为这个巴雷特子爵的到来，让他的主人霍格这些年一直过得不痛快，这也间接导致他这些年也过得不痛快。 新仇旧怨加在一起，两人即便是都已经筋疲力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却也硬要分个你死我活。 在会场的另一边，锻造大师矮人托林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洛克斯杵着长刀站立，他胸前浓密的毛发此刻被三道抓痕分开，血流不止。 愤怒的小暴君魔熊浑身浴血。 赤红色战鹰被咬断一截翅膀。 原本都已经身负重伤的两头巨大豺狼，“霍格”和他失去理智的弟弟“沃兹”，在恐怖利刃猩红色光芒的笼罩下，身体血肉开始怪异地相连，两头豺狼正在以一种扭曲的“合体”。 在豺狼的旁边，是一小部分蒸汽机车的残骸，从其他地方散落的配件来看，这辆刚刚上路一天的蒸汽机车在不久前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从残骸上残留的皮毛血肉来看，爆破的对象就是霍格或者他的弟弟沃兹。 恐怖利刃图腾上开始浸出实质的鲜血，鲜血汇聚成血线，流进霍格和沃兹的身体中，在他们的血肉中穿梭，将两狼的筋骨相连。 高文驱使黑魇烈马快速来到埃蒙和贾德的身前，用骑枪压住贾德的身体，再拔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准备递给埃蒙。 满身血污、衣不蔽体的埃蒙，扭头看着身穿漆黑战甲高文，愤怒的吼道:“你在等什么？杀了他啊！” “我……我以为您会想要亲手了结他！” 漆黑的战甲中传出高文的声音，略带着些许委屈，他只把右手中的骑枪微微前送，就穿过了贾德胸膛。 埃蒙仰面躺在地上，抬手阻止了高文下马的动作，指着旁边洛克斯和两个巨大豺狼的位置，喘着粗气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些，快去支援洛克斯，他顶不住了，快……快去啊，还愣着干嘛？我现在还死不了！” 高文想向往常一样认真点头，却发现头盔的护颌重重磕在前胸的盔甲上，看得埃蒙连连叹气。 霍格和沃兹的融合已经接近完成，一只更加巨大的双头豺狼在恐怖利刃的血光中站起身来。 高文策马而去，临走时不忘对着贾德的尸体补上两剑，将那颗豺狼头颅彻底砍下。 第三十一章 霍格的终结 “霍格……沃兹。” 双头巨狼各自的口中呼喊出一个名字，声音中似乎带着挣扎和抗争。 恐怖利刃图腾放出的血光变得更加强烈。 双头巨狼眼中的最后的一丝理智彻底消散。 从这一刻起，这只双头巨狼将不再是霍格和沃兹，而是恐怖利刃的造物，一个没有任何理智的杀戮野兽。 “嗷呜……” 双头巨狼向着恐怖利刃图腾发出刺耳的嚎叫，血红色光芒沐浴在它身上，给这头狰狞的怪物增添了一些诡异的色彩。 连洛克斯身旁的小暴君魔熊都忍不住向后退步。 没有人愿意和这种没有理智的怪物作战，因为在这种怪物的面前，很多常用的手段与战术都没有效果。 野兽虽然灵智未开，但也拥有感情，知道恐惧和敬畏，但是从这个怪物眼中的红光来看，它应该只知道杀戮。 洛克斯眼神凌厉，紧握着长刀，挡在暴君魔熊幼崽和受伤的战鹰前面。 虽然看上去无所畏惧，但是他其实已经被恐惧所影响，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冲杀上去，作为黑森林一带最着名的流浪猎人和驯兽大师，洛克斯从不会在野兽手里吃亏，但是此刻他觉得自己无从下手。 洛克斯不敢动手，但是在这时候，依旧还有人敢于向这头怪物发起冲锋，而且还不止一人。 在构装骑士的身后，还有一个“骑士”也挥舞着铁剑向着双头巨狼冲去。 年迈的老皮特原本在外面等待着埃蒙，会场内的战斗让他心脏里的血液变得沸腾，但是冲动的想法都被理智所压制。 直到构装骑士的出现，直到看到高文向那头巨大的怪物发起冲锋，做梦都想成为骑士的老皮特再也安奈不住自己汹涌的战意。 他解开了马车上绳索，骑上拉车的老马，挥动着地上捡来的铁剑，嘴里叫喊着为了荣耀，紧跟着他崇敬的高文大人，向着怪物发起冲锋。 虽然高文穿着密不透风的战甲，但是老皮特一眼就认出了他，在老皮特的眼里，整个卡利亚斯只有骑士高文大人才有这样的风采。 老皮特感受着身边呼啸而过的场景，还有迎面而来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微风，他感觉畅快极了。 在这一刻，远处那头狰狞的巨狼也不再可怕，甚至远还不如梦中被他击杀的那些怪物。 老皮特逐渐沉浸到他臆想中的场景，不过下一刻就被拽回到现实。 驮着老皮特的老马在距离巨狼一百米开外就不敢再前进。 气急败坏的老皮特就要用鞭子狠狠地抽这个胆小鬼的屁股，但是却发现自己手里根本没有马鞭，也没有缰绳，坐下甚至没有马鞍。 老马一个转身，就将老皮特甩下马背。 在地上滚出老远的老皮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失落极了。 高文拍了拍坐下黑魇烈马的脖子，轻声说道：“别害怕，那只是两头肮脏的豺狼。” 高大的黑魇烈马猛烈地加速，鼻腔中喷出火焰，似乎以此宣告着自己无所畏惧。 双头巨狼血红色的眼睛将注意力从洛克斯身上转移到冲锋而来的高文身上。 看到高文到来，洛克斯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不然他独自面对这头怪物，压力实在太大。 在即将到达目标时，构装骑士冲锋的速度再次提升。 在战斗时一向不太喜欢叫喊的高文，此刻也发出震响的大喊，战甲上的构装纹路再次浮现，手中骑枪上的魔纹也随之亮起。 胯下的黑魇烈马高声嘶鸣，马蹄上燃起火焰，载着高文高高跃起。 马蹄的上的火焰席卷全身，肉眼可见的实质斗气在骑枪上汇聚。 这是高文的最强一击，也是他目前状态下能够施展出的最后一击。 之前一系列的战斗已经近乎耗光他的体力、魔力和斗气，此刻之所以还能冲锋，全靠着一身强烈的战意在支撑。 就像这套由埃蒙设计，高文自己操刀携刻的魔法构装的名字——战意沸腾。 双头巨狼的两个脑袋同时发出摄人的嚎叫，前肢中伸出锋锐的利爪，舍弃了洛克斯不管，巨大的身体朝着高文扑来。 洛克斯将长刀扔下，拿过大弓，喘着粗气，手脚并用将两米多长的骨胎大弓拉开，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射出全力一箭。 箭矢离弦之后，洛克斯已经倒地不起。 构装骑士与双头巨狼。 二者身影在空中硬碰硬相撞，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与绚丽的色彩。 高文汇聚全身所有力量与魔力还有斗气的一枪，从狼头的口中穿过，那颗试图咬断骑枪的脑袋，被整个洞穿。 但是高文的头盔也被另一颗狼头咬中，他用手臂艰难地支撑着那张血盆大口的上下颚。 高文想将骑枪从狼头中拔出，却被一只利爪给狠狠拍在胳膊上，坚固的构装战甲被划出三道深痕，堪堪抵挡住了利刃，但是巨大力量依旧让高文整个握枪右臂失去了知觉。 就在高文左手支撑不住的时候，洛克斯的最后一箭射中了巨狼剩下的这颗狼头的后脑。 箭矢在巨狼的头颅内旋转，箭镞与颅骨之间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 巨狼疯狂地摇晃着脑袋，将高文的身体扔出老远，披着重甲的黑魇烈马也被巨狼一爪拍倒。 箭矢最终还是没能穿透巨狼的颅骨，可依旧给它造成了重创。 此刻双头巨狼的两个脑袋都在乱晃，一个上面插着三米多长的骑枪，另一个被将近两米的箭矢嵌入颅骨。 埃蒙坐在地上，望着摇摇欲坠的巨狼，神情凝重。 高文单手杵着长剑，两次想要起身没能成功，他觉得自己只要能再冲过去补上一剑，一定能把这头畜生给了结。 洛克斯在昏迷之前，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这头怪物倒下。 老皮特倒在地上，手里紧攥着泥土，他这一生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骑士被怪物击败，尤其是这个骑士还是高文大人。 巨狼在疯狂地乱窜和嚎叫之后，终于倒下了。 埃蒙的神情舒展开来，高文也放弃了想要挣扎着起身的动作，老皮特布满皱褶脸上笑开了花。 但是片刻之后，三人神情都在刹那间凝固。 恐怖利刃图腾所发出的血红色光芒再次将巨狼笼罩。 虽然骑枪和箭矢还留在巨狼的两个脑袋之中，但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然后，巨狼重新站立起身。 “嗷呜……” 一声充斥着戾气的嚎叫响彻天空。 老皮特直接被震晕过去，不过在晕厥之前，他似乎听见了另一个声音，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清晰，而且直接将巨狼的嚎叫给打断。 “肮脏的格罗厄，滚回你的巢穴里去。” 希尔薇抱着林恩站在会场的大门口处。 扭曲的能量圆环从林恩的神识之海中脱离出来，漂浮在高空。 刚才声音就是从能量圆环中发出。 恐怖利刃图腾发出的红光停滞了一刹那，然后又继续笼罩巨狼。 “别装傻，格罗厄，虽然你愚昧的智商和傻子没什么区别，但是我知道你还留有理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立刻滚回去，不然等我上来后，我会让你真正失去理智，你应该知道，我总有一天会上来，或者我可以让托尔来教训你，你应该有听说过，我们关系密切。” 能量圆环中继续传出声音，听上去是像是底气不足的威胁。 但就是这软绵绵的威胁，却让恐怖利刃图腾的光芒在顷刻间彻底散去，那根之前放着诡异红光的图腾似乎又重新变回了一个普通的木头柱子。 被恐怖利刃所抛弃的双头巨狼再次倒下，并且巨大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在一阵恶心的血肉蠕动之后，巨大的双头狼消失了，地上留下大滩血泊，在血泊中躺着两个血肉模糊的豺狼人。 其中一个正是獠牙佣兵团的团长霍格。 霍格此刻依旧还留有意识，他嘴唇轻轻蠕动，有轻微的声音发出。 如果此刻有人附耳倾听，就能听到霍格最后遗言。 “豺狼人，连神只都比人类卑微，呵呵呵……” 第三十一章 未完的交易 当恐怖利刃图腾上的血色光芒完全隐去。 神秘的能量圆环也回到了林恩的神识之海内。 突然的变故让近乎绝望的埃蒙和高文显得有些茫然，恐怖利刃退却了，双头巨狼消失了。 刚才说话的是谁？ 竟然能让神只退却。 而且从他刚才的话语中可以得知，这应该是一个凡人。 凡人竟然能够威胁神只？ 埃蒙从死尸堆中艰难地站起身来，刚才发生的事情即便博学如他，也依旧摸不着头脑，那涉及到了诸神的秘辛，是普通人无法接触到的层次。 他轻揉着红肿得睁不开的眼窝，正好看见那个即将年满八岁的儿子和他组建的精英火枪手小队向自己走来。 庭院内遍地死尸，空气中充斥着化不开的浓烈血腥气。 那具用上百个烛台搭建的霍格肖像灯架并没有被摧毁，依旧散发着明亮的烛光将会场照亮。 精英火枪手小队拥簇着林恩在尸体间前行，一旦发现有没有死透的佣兵团成员，或是可疑的尸体，都会及时补刀。 希尔薇已经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环境，这再次让林恩觉得她就是个天才。 林恩现在都还记得，自己上一世第一次见到凶杀时的恐惧，整整一个月都没睡好觉。 正在保持着阵形前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原因是他们主心骨林恩突然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也有些木楞。 和林恩离得最近希尔薇吓坏了，还以为林恩中了谁的暗器，赶紧招呼小队围成圆圈，然后在林恩身上一阵翻找却也没发现伤口。 在精英火枪手小队严密的保护下，林恩当然不可能被人偷袭，之所以突然停下，是因为神识之海的中能量圆环在将他刚刚恢复的一点魔力吸收之后，又开始“说话”了。 “年轻的外乡人，你此刻是否有很多疑问？” 和之前一样的声音在林恩脑海中响起，语气中略带着笑意。 林恩从希尔薇手里挣脱出来，示意自己并没有受伤。 他将目光在每一个队员脸上扫过，确认了一件事情。 能量圆环此刻发出的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在他意识中和他交流。 之所以要确定这一点，因为在林恩看来这很重要。 没有人愿意脑海中多出一个能连接自己意识的东西。 “你会解答我的疑问吗？……克莱因！”林恩尝试着在意识中和能量圆环经行沟通。 “谨慎的小家伙，你用不着这样试探，我并不能窥探你的思想，我没有那种恶趣味，也没有这样的能力，即便天才如我，也并不能掌握所有的领域。” 意识中“声音”再度响起，对于林恩所称呼的克莱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走吧！” 林恩对着身旁的队员说道，没有再理会识海中的声音。 神识之海能量圆环的能量流速组建加快，看上去似乎有些“气恼”。 在林恩一行人走到埃蒙身边的时候，躁动的能量圆环终于平复下来，声音再次“响起”：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很抱歉，我现在很忙，或许我们可以另外约个时间？” 林恩这句话半真半假，在确定了对方不能查探他的想法之后，林恩就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 虽然这个声音的主人刚刚拯救了他们所有人，但是为了不被牵着鼻子走，林恩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方式来。 更何况他现在真的很忙，比如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为他注重礼仪的父亲给找一件衣服，因此此刻的巴雷特子爵衣不蔽体。 精英火枪手小队中和埃蒙身材最相近的西蒙，在第一时间脱下了自己皮甲和外衣，带着谄媚的笑脸献宝一般递给他的领主。 埃蒙满意的拍了拍识大体的西蒙，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指着刚才双头巨狼倒地的方向，说道： “高文和皮特，洛克斯和托林，都在那边，扶我过去。” 识大体的西蒙二话不说，躬下腰背请领主“上身”。 埃蒙此刻也不再顾忌礼仪，直接趴在西蒙的背上，然后西蒙这个“坐骑”就开始背着他的领主前行。 其余的精英火枪手队员，对于西蒙的狗腿子行为既不屑又羡慕，虽然心中愤然，但是依旧得赶紧跟上脚步，并且还得连带着把西蒙都保护在中间。 从林恩刚才在意识中回话之后，能量圆环中的声音就开始喋喋不休。 “小家伙，你知不知道打开一次沟通的通道需要我付出怎么样的代价，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忙，我有无数的理论要论证，有数不清的公式要解析……” “不知感恩小东西，你难道不知道刚刚是我拯救了你们所有人，要不是肮脏的格罗厄畏惧我的威严，你们早就被他的宠物给吃掉了。” “好吧，卑鄙的外乡人，也许是被你猜中了，我打开一次沟通通道只需要花费两分钟聚集的能量，我也不忙，我已经清闲了上百年了，所有的理论都已经证实，所有的公式都已经解开。” “原本以为丑陋的格罗厄至少会和我吵一架，没想到他的胆子就和他的脑子一样小，我还真实高看了他。” “……” 林恩知道，一个长期孤独的人，在遇到一个能够说话的对象后的想法，这是克制不住的。 那种对于沟通的渴望，林恩很能理解。 就像他上一世的某一段逃亡旅程，整整六十天，在深山之中断网自闭，完全与外界隔绝，当他确认安全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在贴吧水了一天，什么昵称看着都亲切。 “你胜利了，狡诈的外乡人，可是你却失去了奥术之光的友谊，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只有冷冰冰的交易。” 意识中的声音已经有些气急败坏。 “为什么是选择我？” 林恩突然发问，神识之海中的能量圆环竟然高兴得来回跳跃。 “噢，感谢稍微比我伟大一点的圣光之主，我亲爱的小老弟，你可算忙完了，现在你重新赢得了奥术之光的友谊，为什么选择你？不不不，是你主动找到的我。” “是那星空中的那个图案？” “是的，我睿智朋友，莫比乌斯，我唯一的学生，那个图案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作品，它非常简单，甚至比第一道奥术模型还要简单，但它又是如此的不凡，我非常的想念他，所以将数枚星辰排列成那个图案，每一个观察到这个图案的人，我都会给他们送一份礼物。” 意识中的声音带着些许哀思。 “所以这个能量圆环就是你送给我礼物？”林恩尝试着用魔力去控制能量圆环，然而根本任何效果。 “这是交易的定金，我亲爱的朋友。” “交易？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你任何交易？” 林恩很疑惑，而且交易这个词汇让他很敏感，这让他联想到将灵魂出卖给恶魔以换取力量的故事。 “你总是喜欢试探，如果你没有答应，莫比乌斯之环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接受了他，就等于接受了这场交易。” “为什么是我？”对于这番逻辑怪异的话，林恩没有去过于纠结，而是再次询问了这个他之前就问过一次的问题。 “因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虽然只有一半。” “交易物是什么？在那里交割？尾款是什么？”林恩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哈哈哈哈……外乡人的思维总是和我们有所区别，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等你足够强大以后，来守望之海寻找吧，如果你能找到我，你什么都会知道。” 意识中声音显得很欢快。 “如果我不来呢？” “呃……我的朋友，你怎么能违背一场约定好的交易。” “我并没有和你约定好，另外，你所谓的外乡人是指的什么？还有其他的外乡人吗？” “来吧，来守望之海寻找答案吧！我的朋友！” 第一章 黎明 初冬的太阳照常升起。 昨夜的卡利亚斯城镇注定无眠。 循规蹈矩的底层居民在昨夜心惊胆战，而稍有些财富与本领的人都在迫切地等待着天亮，然后向卡利亚斯的主人献上他们的忠诚。 无论昨夜的胜出者是霍格还是巴雷特，都不会影响到这些人的行为，顶多就是在确认了胜利者之后，根据他的喜好，做一些细微的调整。 崩塌的城楼连夜清理出来一条过道，对于战场的打扫一直持续到天亮。 而做这些工作的人正式獠牙佣兵团在城堡内缴械投降的两百个俘虏，在得知霍格的死讯后，他们抵触情绪有了显着的收敛。 尸体需要尽快火化处理，城堡内的庭院和外面的街道也需要彻底的清洗。 幸好已经入冬，而且刚刚下过一场雪，如果是夏天，处理不及时，甚至有爆发瘟疫的可能。 獠牙佣兵团驻地在清理干净后，就贴上了封条。 黎明时的空气带着一股清香，街上的行人深吸一口，能让人心旷神怡，而其中夹杂着的血腥味，又再提醒着他们，卡利亚斯的时代变了。 霍格和他獠牙佣兵团已经成为了过去，如今的卡利亚斯，是属于卡利亚斯子爵的卡利亚斯。 如今的卡利亚斯，姓巴雷特。 城楼废墟里清理出来的通道口，卡利亚斯城镇的各路商人、冒险者排起了长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礼物。 队伍的前进速度很慢，但是他们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相互间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林恩坐在会客厅次座上，希尔薇伺候左右。 今天，将由他来负责接待这些迫不及待要表明心迹人，而这些人基本都处于卡利亚斯这座金字塔的高层，都是底层居民眼中“大人物”。 之所以让林恩这个只有不到八岁的少爷来负责接待，这是埃蒙特意要求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埃蒙实在太忙。 矮人托林大师身受重伤，需要抢救；洛克斯断了多根肋骨，胸膛的恐怖的创口也需要处理；高文左臂骨折，肩头和脑袋有多处伤；另外还有多名侍卫需要救治，除此之外，高文的坐骑黑魇烈马，洛克斯的暴君魔熊和炎鹰的伤势也不轻。 为了保证不让消息泄露，埃蒙并没有去邀请城镇里的医生来治疗伤员。 以至于以上的所有伤员，都全部集中在城堡内，或是埃蒙亲自操刀，或是指导之前受过特训的女仆经行处理。 总之，为了避免出现任何意外，每一位患者，埃蒙都亲自检查过伤势，这让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休息，而且他自己还被贾德在身上留下一些外伤。 除此时间抽不开之外，另一层打算，就是让林恩开始接手卡利亚斯的政务，这也是埃蒙的意思。 林恩以领主继承人的身份和礼仪在大会客厅接待客人，而且每次只见一人。 每一个进来的人在看到林恩后都有些吃惊，不过这些精于世故的家伙都能将这份意外影藏得很好，然后开始向这个七岁多的孩子一本正经地道贺。 林恩虽然每次只接待一人，但是效率并不低。 祝贺之后，闲扯几句，然后留下礼物走人，大致就是这个流程。 之所要一次只见一人，林恩主要是为了方便更好地观察这些人，因为在之后的日子里，少不了要打交到。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准确地记录礼物。 每一个拜访的客人所赠送的贺礼都会现场检查，然后做好记录，这也是为了更加了解这些人。 负责现场记录的是精英火枪手小队里中的阿拉米斯，他是精英火枪手小队里唯一接受过系统教育的人。 收集更多的信息，才能得出更准确的答案。 这是林恩长久以来所坚持的行事标准。 这些把持着卡利亚斯大多数产业的家伙，和他所要建立的新秩序，基本上是处于对立关系，所以必须的消灭。 但关键的是怎么消灭，是否要流血，这才是最关键的。 所以，林恩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收集信息的机会。 一上午时间过去，门口排队的人少了九成，剩下的林恩让人出去告诉他们今天城堡不再会客。 至于理由，林恩没有说，但这些等待接见人都清楚，送礼都得要赶早。 阿米亚斯将册子递给林恩。 “字写的不错！”林恩由衷的称赞。 “都是您教的好！”阿米亚斯真诚地回答。 好为人师的林恩虽然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教过阿米亚斯写字，但他依旧欣然地接受了阿米亚斯的说法。 “权利让人堕落得如此的迅速。”林恩心中自嘲了一句。 他自己也发现了，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习惯了让精英火枪手小队成员在身边做事，因为这支小队是他亲手组建，所以会带给他更多的安全感和信任。 要搁上一世，这就是他最痛恨的行为之一，上位者有眼无珠，只知道任人唯亲，导致真正的人才往往怀才不遇。 曾经那个敢于向恶龙挥剑的屠龙少年张三，在这一刻觉得自己曾经很多行为好像有些幼稚可笑。 林恩打开册子，开始检视今天上午的收获。 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谁的贺礼最贵重。 娱乐片区最大赌场的老板——侏儒班森，曾经霍格的摇钱树，他为巴雷特子爵敬献了一箱黄金。 班森拔得了这次送礼大赛的头筹，在他的之后第二、第三名，依次是贸易街的一家拍卖行和另一家赌场，两位老板和班森都是一个路数，直接给钱，其中拍卖行老板博格还附带了一截幽冥狼王的前腿骨，这是非常罕见的炼金材料，因为之前埃蒙派人去贸易街求购过这东西，但是没有买到，林恩知道这应该是弗雷转化巫妖第二阶段的关键材料。 林恩看着眼前闪闪发光的三口箱子，皱着眉头感叹道：“都是民脂民膏啊。” 希尔薇没头脑地接了一句：“少爷，赌徒和冒险者可不是老实的平民，这些都是他们的钱。” “赌徒和冒险者也都是卡利亚斯的领命，之后会重新整理户籍，然后有会有新的法律诞生，到时候卡利亚斯就将迎来真正的新生。” 林恩将三口箱子关上，他害怕这闪闪金光让他既定好的方针偏离路线。 “新的法律？少爷你制定的法律吗？”希尔薇好奇地问道。 “不，是立法会制定的法律。”林恩严肃地说道。 第二章 林恩的野望 “立法会……是什么？” 希尔薇疑惑地问道，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阿米亚斯也同样不解，这是一个新词，从字面的意思看应该是一个机构。 制定法律的机构吗？ 阿米亚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快速地将这个词语记录在自己的备忘录上。 因为他今天在林恩这里学到了一个新道理，信息是宝贵的财富，尤其是未知的信息。 “立法会将会是我们卡利亚斯秩序的根本，卡利亚斯的新的法律都将由它来制定、审核。” 林恩转过身去，不去看堆积在房间角落礼物，他认为在谈及理想的时候，最好和黄金离得远一些，这些东西在刚才就蒙蔽了他的双眼，他不想再被他们侵蚀内心。 “那成员呢？谁来制定法律？” 相比起略微有些拘谨的阿米亚斯，希尔薇在林恩面前就没有那么多禁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在林恩看来就是典型的无欲则刚。 林恩面朝着两人，举起稚嫩的小手，指了一下阿米亚斯，然后又指了一下希尔薇。 “你，阿米亚斯，还有你希尔薇，还有所有的卡利亚斯公民，都将是立法会的预备成员。” 林恩挥手在空中花了一个大圆，代指整个卡利亚斯，此刻他显得意气风范，浑身上下，充满了雄心壮志。 阿米亚斯在林恩抬手指他的时候，心跳猛烈加速，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激动，他还以为少爷这是看到了他的才华，要钦点他来当这个“立法会”的会长，心中已经开始酝酿接受使命时的豪言壮语，或者说要不要象征性地推辞一下。 可林恩接下来的话就直接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原来只是预备成员，而且还是人人都有东西，那还有什么稀罕。 倒是向来在林恩面前无所拘束的希尔薇此刻有些紧张，小声说道：“少爷，我，我不懂这些。” “你会懂的，到时候就明白了，法律这东西其实并非向你想的那么高不可攀，任何与大众息息相关的事情，其实都应该回归大众中来。” 听了林恩解释后，希尔薇依旧疑惑。 认清现实后的阿米亚斯恢复了理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恩之前话语中的一个问题，说道:“少爷，卡利亚斯人口流动性很大，几乎每天都有外来之人，难道连他们是预备成员吗？” 林恩向阿米亚斯投来赞许的目光，当自己下属能够从自己话中找出问题，这至少说明他有认真听你说话，而且还会思考，这是很好的事情。 “所以我们只在建立新秩序之前，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统计口人，登记户籍，至于外来人口是否愿意成为卡利亚斯的公民，这要看他们的意愿，卡利亚斯的公民在享受权益的同时也有相应的义务。”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目前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赶快把城堡门口废墟清理掉，然后重新修建一个更坚固的城楼。” 林恩有些无奈地说着。 理想总是让人心潮澎湃，而现实却又索然无味。 吃过了午饭之后，林恩就指挥着獠牙佣兵团的俘虏开始搬砖。 为了彰显自己作为领主继承人的仁厚和体能，林恩也象征性地搬了两块。 獠牙佣兵团的俘虏在接受审判之前，他们身份依旧只是俘虏。 至于发动俘虏经行劳作是否符合秩序，林恩现在没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巴雷特城堡需要做的事情大多，而人手又太少。 接下来的三个上午，林恩在会客厅里接待了所有有能力来送礼的人。 最后一个来城堡拜访的是精工作坊的乌拉尔大师，不过他并没有携带礼物。 林恩并没有接待乌拉尔大师，因为这是他父亲叮嘱过的贵客。 刚刚诊治完伤患，还没能得到适当休息的埃蒙，匆匆赶来，亲自将乌拉尔大师接去了他自己书房。 在林恩和俘虏共同的努力下，经过三个下午的幸苦劳动，城堡门口的废墟已经完全清理完毕。 接下来就是重新修建城楼的事情。 本来林恩觉得就用原来设计图照着重建就行，毕竟之前的城楼防御性和便利性都挺不错。 可是刚刚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托林大师不同意林恩想法，还坚持希望能让他主持修建新的城楼，并且信誓旦旦地说，只需要两天就能出图纸。 埃蒙没有反对，林恩也乐得轻松，毕竟矮人不光是擅长锻造，而且修筑城堡的本事也冠绝整个大陆。 果然，仅仅一天半后，托林大师就完成了新城楼的设计图。 林恩看过之后直接交给了埃蒙，这事情现在他还做不了主，主要是因为托林大师所设计城楼更像是一个堡垒，面积足足比原来城楼大了一倍不止，而且还增加了很多用于安置军事器械的设计，连魔动炮位都预留了四个，俨然就是一个小号的武装要塞。 埃蒙和林恩不同，他看过之后，对托林大师的设计赞不绝口，非常明确的同意了托林的意见，然后让他找林恩拿钱。 林恩因为在收礼工作中的出色表现，现在已经正式接管了巴雷特城堡的财务，当然只是一部分的账目，具体点说，就是这次收礼所得。 重伤初愈的托林大师精神焕发，将他的设计图和埃蒙签署的条文拍在林恩的桌子上，干脆利落地说道:“小巴雷特勋爵，给钱吧！” 在林恩的示意下，阿米亚斯和西蒙去到金库，将那一箱赌场老板班森进献的黄金搬到托林的身前。 林恩指着这箱大风刮来的黄金，笑着说道：“这些够吗？” 见过大世面的托林大师当然不会被一箱黄金就给唬住，不过满满当当的一大箱子的金锭，依旧具备足够的视觉冲击力，尤其是对于矮人来说。 托林大师拿起一块金锭，用炙热的眼神看过每一个面，说道：“成色很足，修建城楼用不了这么多钱。” 林恩将箱子盖上，手指轻叩着桌面，认真说道：“如果有剩余再退回来，不够我这里再补，黄金你现在就可以拿走，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两个？我原本以为你最多只会提一个要求，或者干脆不给钱。”托林大师扶着胡须，半开着玩笑。 “第一，所有的钱有你随意支配，但是必须做好记录，每一笔开销都要记录，当然这些繁琐的事情，阿米亚斯会协助你做好。” “第二，所有的劳工，尽量从贫民区招募，记住是招募，不是征召，全凭自愿，每天劳作不能超过十小时，每个人每天至少一枚银币的工钱，另外得管饭，或者说二十个铜币的餐补，一周至少休息一天，如果劳工没能完成工作量，只能辞退，不能扣工钱或者殴打，西蒙会作为监工负责这方面的监督。” “如果你同意上面要求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当然，你应该先看看里面的内容。” 林恩从阿米亚斯手里接过一叠份文件，摆在桌面上用手抹开，是一份合同和一张规范书。 第一份的标题是：《工程建筑劳务承包合同》 第二份的标题是：《劳务雇佣规范1.1版本》 这两份文件都是林恩起草，然后阿米亚斯手抄完成的，《劳务雇佣规范》在它问世后的第二个小时就迎来了一次更新，增加了必须为劳工提供三餐或者二十枚铜币补贴的增项。 托林大师表情怪异，强忍着笑意拿起桌面上的合同，开始阅览，一开始还带着饶有兴趣的笑意，然后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一天十银币酬劳？我可不为了钱才揽下这个活儿，而且十银币，这也太……你把老托林当成什么？” 性格直爽的托林大师很生气，他认为自己受到了羞辱，指着林恩的鼻子大声说道。 林恩站起身来，看着托林大师的眼睛，真诚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为了钱，所以这份承包合同里面，你作为承包方是没有收益的，而每天十个银币的酬劳这是你接下来作为建造师的工资，它指的是这个岗位的薪资，并不代表着你托林大师的薪水水平，请你相信，我并不是用这个十个银币来羞辱你，而是要在卡利亚斯建立岗位标准。” 虽然小巴雷特勋爵早慧的传闻在卡利亚斯早已是人尽皆知，可是此刻的托林大师已经难以接受这番话是从一个七岁孩子口中说出。 犹豫了半分钟，托林大师还是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托林·巴尔金·熔火之锤。 “我这辈子做过做两件荒唐的事情，第一件事是给一个豺狼人当铁匠，第二件事是给一个七岁的孩子当工头儿，呵呵呵……” 托林大师将自己那份合同和规范扔进箱子里，然后扛着一大箱子黄金，骂骂咧咧地走出了房间。 直道托林大师身影彻底消失，林恩这才长舒一口气。 他刚才真的很怕这个强壮的矮人直接一拳把他的桌子给砸个稀烂。 这一份合同和规范对他来说很重要，如果施行成功，将会对之后计划提供极大的帮助。 至于为什么要优先雇佣贫民区的人当劳工，一是为了解决这部分人的生计，二是为了推翻之前贵族和统治者剥削底层的固有印象。 林恩相信，即便第一天只有一个人愿意来应聘劳工，在他工作完一天拿到一枚银币的报酬后，第二天一定会有大量的贫民来报名。 立木建信，对于这些底层贫民，用真金白银说话，比什么承诺都管用。 卡利亚斯如今的经济是不健康的，靠的全是赌博、拍卖、黑市交易这样的产业支撑，下层贫民几乎没有消费能力，所谓的工业也仅仅只有几座作坊而已。 这不是林恩想要的领地，卡利亚斯拥有广袤的土地，丰富的资源，这里应该成为一个以工业和贸易为主的城市，而不是一群流浪者的避难所。 林恩想要的工业是工厂，而不是作坊。 而要想建立工厂，就得要有工人，如今的卡利亚斯的大多数居民都不适合当工人，而要想将底层那些吃饭都成问题的平民转换成工人，这需要一个过程。 这次修建城楼，如果操作得当，就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劳动就有所得，什么样的岗位需要什么样的能力，能获得什么样报酬，这就是林恩制定这份合同和规范的意义。 第三章 工匠的价值观 托林大师是个风行雷厉的人。 从林恩这里拿到资金后，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筹备。 第二天一大早就开始正式宣布工程启动。 当然，第一步还是要先招募劳工。 他带着城堡内的几个工匠，在城堡外面支起一张大条幅，用神圣同盟的通用文字写着： “为你的领主做工，是值得炫耀的光荣。” 从条幅上面龙飞凤舞字迹来看，应该是出自托林大师的手笔。 一张条桌，两把椅子。 托林大师在西蒙的陪同下，亲自坐镇现场。 在他看来，一上午怎么着也应该能招到几十个劳工，毕竟贫民区里很多人甚至连吃顿包饭都成问题，更何况做工还有每天一银币的报酬，这对于贫民来说，简直是恩赐。 他故意没有在条幅上加上报酬方面的说明，因为在他看来，凡是冲着钱来的，都不是好家伙，这样的人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工程质量。 他要做的是，给巴雷特招募到一批富有荣耀感，吃苦耐劳，不是为了钱财，而且真心想要帮助领主建设城堡的劳工。 冷风瑟瑟，寒气袭人。 西蒙即便穿着厚实棉衣，依旧习惯性地打了寒颤。 街面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一上午过去了，一个劳工都没有招到，托林大师的标语仅仅只吸引来了几个看热闹的家伙。 对面街面上有一支冒险者团队，原本正在招募随从准备进入黑森林发财，看到领主城堡也在招募人手，很识大体地将广告收回了房间。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贫民前去咨询，反观托林大师的摊位，依旧寂寞如雪。 只不过冒险队的队长一个人都没敢招，反而跑来托林大师这边态度卑微地道歉，然后回去就把冒险队的门给关了。 如今獠牙佣兵团覆灭，巴雷特家族成为了卡利亚斯正真的领主，卡利亚斯的血腥味还没有完全消散，现阶段正是巴雷特气势最盛的时期，这时候只要但凡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触巴雷特的霉头。 虽然埃蒙子爵以往的风评的不错，但那是在他被霍格压制的时期，如今巴雷特一家独大，如果埃蒙子爵真想传闻中那么温和，那么在霍格生日的那个夜晚之后，巴雷特就应该不复存在，然而事实呢，死的却是霍格。 所以现在整个卡利亚斯城镇，对于巴雷特城堡的态度出奇的一致，有钱的送礼，没钱的赔罪，趁着现在巴雷特城堡在忙着接收獠牙佣兵团的财产，没空来翻旧账，一个个都在尽力地挽救关系，尤其是那些曾经和巴雷特有过过节的家伙，更希望能籍此躲过巴雷特的清算。 冒险队长不够成熟的行为，严重地伤害到了托林大师的自尊，在他看来这是对于他能力的羞辱。 托林大师恼羞成怒，强忍着砸坏桌子的冲动，冷冷地对着一旁愁眉苦脸的西蒙命令道：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得给我招募到劳工，否则我这工头当不成，你这监工也别干了。” 面对托林大师的威胁，西蒙显得委屈极了，吧唧着嘴巴起身，指着头顶上条幅，软绵绵地说道：“早上就给您说过，这标语不好。” “哼！” 托林大师冷哼一声，更来气了，拍着桌子说道：“你是觉得我老托林的字写的不好？人类的文字我是不太擅长，要不你来写，恩，这字写得不错，是你写的吗？” 托林大师气得笑出了声，指着桌子上的登记表，用他那和铜铃一样大眼睛盯着西蒙。 西蒙羞愧得低下身体，耷拉着脑袋说道：“那是阿米亚斯写的，少爷都说他字写得好，我没上过学，会写的字不多，还是高文大人集训的时候学的，少爷说我写的字就像是豺狼人的牙齿咬在土豆上咬过的痕迹。” 托林大师看着西蒙委屈的样子，原本想要骂人的话又给硬生生吞咽回去。 “哎，领主修建城堡居然招募不到劳工，要是在铁炉堡，响应的人应该都排出城外了。” 托林大师也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嗯，那个……尊敬的……呃……托林大师，请问你是在招募建筑劳工吗？” 紧张得结巴的少年声音传入托林大师和西蒙的耳朵里，他们同时抬起头来。 桌子前面站着的是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牛头人，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黑皮肤的食人魔，身形高大，看不出年龄。 之前在老远之外，托林大师就看见了这一对即便是在卡利亚斯都有些显眼的组合，但是根本没有奢求他们是来应招的。 这突如其来的的幸福，让托林大师的老脸在牛头人面前笑成一朵灿烂的菊花，心中大为宽慰。 终于还是有不图钱财的劳工，多好的小伙子啊，果然林恩那个狡猾小东西说得没错，少年人才是时代未来啊。 好，牛头人好啊，长得也壮实，一看就有力气，见到自己说话还打结巴，明显是个老实人，的确是块搬砖的好材料。 托林大师看着小牛头人频频点头，而且还感觉有一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最后归结为所有牛头人都长一个样。 然后他又看看旁边的黑皮食人魔。 恩，这个更强壮，很好。 托林大师不动声色地踢了西蒙一脚，精英火枪手小队中最擅长察言观色的西蒙立刻会意，将自己屁股下面的凳子放到桌子前面。 这么好的小伙子带着朋友专程来应招，连个座的地方都没有，这岂不是显得巴雷特城堡太过于刻薄。 “孩子，你们是来应招建筑劳工的吗？” 托林大师尽量让自己语气更加柔和一些，引得旁边的西蒙悄悄翻白眼。 看到自己的偶像如此亲切地和自己说话，小牛头人显得更加紧张了，哪里敢坐着和托林大师说话，身体站得笔直，颤颤说道： “是……是的，我想为巴雷特大人做事，也想……在您手下做事。” 托林大师感动得几乎要落泪，回身拍了两下西蒙的肩膀，指着头顶上的条幅标语，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不言而喻。 谁说我的标语有问题？ 是你们这些人把人看得太势利，看着这个可爱的小牛头人，多么单纯，多么善良，谁说卡利亚斯都是些狡诈恶徒，至少这孩子和我就不是。 在托林大师的示意下，西蒙将登记表递给小牛头人，上面需要填写个人信息，另外还附有规范制度和薪酬标准。 “识字吗？”西蒙客气地询问着。 “不。”小牛头人摇了摇头，满脸羞愧。 “你念给他听。”托林大师意气风发地指挥着西蒙。 “建筑劳工行为规范，第一条：注意施工安全，进入工地必须佩戴安全帽。 第二条：注意个人卫生，收工必须洗澡，注意防范时疫…… 建筑劳工薪资标准，搬运工每天一枚银币，泥瓦工每天一银币四十铜币，所有岗位每天额外补贴二十铜币作为餐费。 ……” 作为第一个来，还是主动前来的应招者，小牛头人得到了超规格的待遇。 西蒙这个和领主埃蒙穿过同一件衣服的男人，硬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念了三分钟规范，从远处看就像是在汇报工作。 “能接受吗？” 西蒙将文本递给小牛头人，自己想要坐下，然而身体蹲下过半，才发现屁股下面没有凳子，然后未必避免尴尬，硬是蹲着马步杵在桌子前。 “嗯。”牛头人重重点头。 “有名字吗？没有名字按手印，有名字的话我教你怎么写。”西蒙将印泥递给小牛头人，自己也顺势起身，化解了蹲马步的尴尬。 “有名字的，我会写。”小牛头人快速接过笔，着急地说着。 “哦，你叫什么名字。” 西蒙稍为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这些不识字的贫民孩子，基本都没有名字，而那些极少数有名字的多半都认得字，之所以了解得这么清楚，因为西蒙自己曾经就是贫民区的孤儿，他的名字就是成为巴雷特城堡的侍卫后，领主埃蒙给他起的。 “狄克！” 还没等小牛头人说话，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呼喊，是林恩的声音。 阿米亚斯跟在林恩的身旁，手里抱着一个装着不少银币的箱子。 第四章 黑皮食人魔 “林恩……大人。”腼腆的小牛头人面露喜色，喊着林恩的名字，然后赶紧又加上一个“大人”。 林恩走到木桌旁边，看着连握笔动作都和很生疏的小牛头人狄克，好奇地问道： “你没在皮革作坊作坊做工了吗？” “是的。” 小牛头人指着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的黑皮食人魔，“这是我朋友大黑，我们两个都从皮革作坊出来了。” 狄克的神色有些复杂，语气中既有解脱又有遗憾。 林恩先看了看小牛头人，又看了看拘谨得快要停止呼吸的健壮食人魔，感觉这里面有故事。 强烈的好奇心让林恩心里发痒，他将狄克叫到一边，打算详细了解下情况。 结识狄克这样处于工坊街底层的小伙计，这是林恩之前准备的一个计划中的一环，也是整个计划的第一步。 至于计划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对付獠牙佣兵团。 釜底抽薪，这是他给这个计划起的名字。 通过拉拢工坊街作坊里底层的伙计，层层递进，逐渐瓦解獠牙佣兵团的工业，然后靠离间计来诱发猜疑链，最后让獠牙佣兵团不攻自破。 在林恩最初的设想中，这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斗争，需要花费数年，甚至更久的时间。 然而王国将南征的消息传来，决战迫在眉睫，林恩的这个计划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所以林恩在决战到来之前选择了放弃一起行动，因为他发现父亲的部署正在无声地进行。 随着杀戮之夜的到来，林恩也知道了埃蒙的全盘计划。 在林恩看来，父亲的计划很仓促，不够完善，甚至有很大程度上的赌博心理。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王国突然要南征的消息，打乱了林恩的计划，也打乱了埃蒙布局。 林恩用事后诸葛的眼光来看，王国南征应该也打乱了霍格的布局，不然獠牙佣兵团绝不至于出现这么多疏漏。 要知道，獠牙佣兵团经营卡利亚斯已经将近十五年，虽然在近几年里多少有被巴雷特掣肘，但是霍格和他佣兵团始终是卡利亚斯真正的主人，这一点从未动摇。 林恩的之前的计划是“釜底抽薪”，而埃蒙匆忙制定的计划在林恩看来就是“火中取栗”，这非常的冒险。 一旦洛克斯或是托林大师的身份暴露，或是高文那一套在极短时间内赶工完成的魔法构装出现意外，那么巴雷特城堡将毫无胜算。 或许那时候，他就只能按照弗雷之前告诉他的顺口溜，从地牢里悄悄逃走。 而且从最终结果来看，即便是埃蒙的计划全部顺利完成，最后依旧出现了意外。 要不是那个远在守望之海的家伙，以他神识之海中的能量圆环发声，逼退了恐怖利刃的目光，那么结果可能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去守望之海寻找答案和完成交易，这事情不再林恩现在考虑的范围。 守望之海茫茫无垠，冒险者公会流传出来的守望之海地图都有无数个版本，天知道克莱因在什么鬼地方。 而历来探索两大海洋的冒险者，至少也都是圣域境界，而要想独自一人御空飞行探索海域深处，那是只有传奇强者才敢做的事情。 圣域境界也能凭借魔力或者斗气飞行，但是如果想要深入守望之海，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抵达下一个岛屿之前耗尽魔力或是斗气，然后溺死在海中，当然如果会游泳的话，溺死的过程可能会持续几天，当然也有可能在一下秒就被海兽给吃掉。 林恩从不奢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传奇法师，而他资质平平的斗气天赋更是无望传奇战士。 所以，他初步决定，振兴经济，发展工业，争取在有生之年，带着一支庞大舰队，以最正经的方式探索守望之海，去看看克莱因到底要和他交易个啥玩意。 “少爷？” 阿米亚斯的声音响起，把林恩的思绪从劈波斩浪的钢铁巨舰上拽回到现实。 林恩自己也发现最近老是走神，或许是因为獠牙佣兵团覆灭，心神得以放松的原因造成的。 小牛头人狄克站在林恩的身旁，强壮的黑皮食人魔站在狄克的身侧。 阿米亚斯有意无意地站在食人魔和林恩的中间，不让这个大块头有任何直接接触林恩机会，而他这样的行为，直接让黑皮食人魔躲到狄克的身后。 虽然食人魔埋着脑袋，但依旧比狄克高出小半个身子，这让他看上去更加惹眼。 “说说看，为什么不继续在皮革工坊做工，我要听实话。” 林恩表情严肃，他想要知道其中缘由不光是好奇心使然，而且也想要籍此了解工坊街的下层生态，虽然名为“釜底抽薪”的破坏计划报废了，但是林恩如今又打算捣鼓一个“众人拾柴”的发展计划，这同样需要收集这些下层劳动力的情报。 狄克悄悄看一眼林恩，显得有些犹豫。 “和我有关？”林恩察觉到了小牛头人的顾虑。 狄克点点头，说道：“和您上次给我银币有关系。” “哦？” 难道是因为自己导致这俩失去了工作，虽然在林恩看来他们的工作量与酬劳的比例，甚至不能算是工作，奴役这次词语反而更加合适。 林恩兴趣更强烈了，用期待的眼神失意者狄克继续往下说。 狄克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两枚金币平放在手上，说道： “您上次给我的银币被作坊的管事发现，他说我是窃贼，把银币没收了，还打了我一顿，一天不给饭吃。” 狄克的声音带着委屈，身后食人魔更是两眼汪汪，似乎感同身受。 “第二天，大老板来到作坊拿货，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也说了银币是您给我的，大老板只说了句知道了，让我去上工，他在作坊里转了一圈就走了。” “然后在四天前的上午，大老板亲自来找到我，给了我这两枚金币，还把管事教训了一顿，让我在作坊里好好干。” “我不愿意在皮革作坊里继续做工，但是又没地方去，冒险队嫌我年纪小，没有经验，也不要我，然后今天早上看到了托林大师这里的标语，我就过来了，我给管事说明了情况，他没有阻拦我，大黑从小就和我在一起，我走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 狄克说得很清楚，林恩也听明白了。 事情不复杂，就是一个管事欺压苦劳力，然后大老板不理会的事情，然后因为巴雷特在决战中获胜，导致事件出现了转折。 在林恩一贯的印象中，这种管事多半都是老板的家的野亲戚。 “你知道你的大老板为什么要给你两枚金币这么多钱吗？” 林恩看着狄克的眼睛，将他手里的两枚金币拿过来，狄克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 “不知道。”狄克刻意地将目光从林恩拿着金币的手上移开。 “那你为什么要接受他的钱呢？”林恩继续发问。 “因为管事冤枉我，抢了我钱，打我，不让我吃饭，他是老板知道了却不管，这是他应该补偿我的。” 小牛头人目光奕奕，坚定地说道。 “很好！” 林恩由衷称赞，打心底的高兴，这是他和狄克接触以来，听到的最满意的一句话。 他把金币还给狄克，然后往侧边走了两步，看着狄克身后不太敢见人的强壮黑皮食人魔，“这就是你之前给我说的大黑吗？” “是的，大黑很少出门，所以有些怕生。” 狄克让开身子，好让林恩更够更好地看到大黑的全貌，然后他拉了下黑皮食人魔破烂的衣袖，后者缓缓抬头。 林恩微微点头，小牛头人狄克自己同样有些怕生，但是在介绍他朋友时却强作自然，这非常的难得。 食人魔怕生很好理解，虽然卡利亚斯和其他大多数地区都不同，这里是个多种族汇聚的法外之地，是被圣光抛弃的土地，但是即便如此，食人魔依旧是众多种族中最受歧视的之一。 他们容貌丑陋、脑袋简单、而且肮脏，一张嘴，恶心的口气能把臭虫熏死。 在数百年前，食人魔、狗头人、地精这三个地底种族，是智慧生物中最低贱的种族，只不过后来地精彻底翻身，从生活在地底给矮人当奴隶，到如今的脚踏机械浮岛俯瞰大地，完成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翻转。 不过如此一来，少了一个垫背的，食人魔的身份就更加的低贱。 而黑皮食人魔则是食人魔中的奴隶，这一点和灰皮地精相似，他们并非是种族中的一支，普通的食人魔或是地精都有极小的可能会生出黑皮食人魔或是灰皮地精，黑色和灰色都是深渊的颜色，拥有这些肤色的就是被深渊污染的罪人，所以需要被奴役来赎罪。 林恩认为，一个从小在欺凌和白眼中长大的孩子，要么就是羊，要么就是狼，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一部分前者会逐渐转变成后者，大黑，目前还属于前者，而上一世的他自己，属于后者。 “或许是因为他没有名字。” 林恩轻描淡写地说着，牛头人和食人魔同时抬头，四只眼睛都闪烁着光彩。 “戈德，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黑皮食人魔不说话，只是使劲点头，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 “林恩大人，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狄克好奇地询问。 “戈德，像大山一样雄伟的人。”林恩看着身前“大山”的眼泪在地上汇成了“河流”。 “那狄克呢？”狄克又问道，他看得出来林恩心情不错，所以此刻胆子也放开了一些。 “没有寓意，我随口起的。”林恩随口说道。 狄克微微一愣，然后略微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是为他的朋友感到高兴。 “这不公平。”食人魔戈德终于开口说话，第一句话就是顶撞刚刚让他感动得泪流不止的林恩。 林恩吓了一跳，因为这个声音，是一个女声。 口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林恩扶着额头，有些尴尬，一个女生，却起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没有寓意的名字才是最好的名字，因为这意味着这个名字的主人，将有机会为用他的成就为这个名字赋予新的含义。” 擅长诡辩的林恩只用一句话就再次让食人魔痛哭流涕，至于戈德这个名字，既然她这么喜欢，那就不用改了。 第五章 赌约 林恩用阿米亚斯的长剑在地上写出“戈德”这个名字。 黑皮食人魔蹲下身体，用手指在地上一笔一划地临摹，专注的神情，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珍稀的艺术品。 当戈德熟练地掌握了自己名字的写法之后，林恩就招呼狄克和他去托林大师那边完成他们的劳工协议。 一旁的托林大师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狄克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劳工，还是证明他价值观念的正确的凭证。 林恩遥遥看着正在认真签字的狄克，突然对身旁的阿米亚斯说道:“皮革作坊有来送礼吗？” 阿米亚斯眼珠子打转，沉吟了一小会后说道：“有来，第二天和第三天都来了，但是每次排队都在最后，错过了您接待的时间，所以我们没有收到他的礼物。” 林恩搓着冰冷的小手，又问道：“第四天呢？” 阿米亚斯有些犹豫不定，然后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个册子，仔细翻看。 在这几天里，因为日常需要，阿米亚斯几乎成为了林恩的行政秘书，做得还算不错，而且阿米亚斯还是精英火枪手小队里剑技最好的一个，在做为秘书的同时，还兼职着护卫。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身上穿戴的东西会比较多，看上去有些臃肿。 背上要背着巴雷特步枪，作为精英火枪手，这是吃饭的家伙，然后左边腰间佩戴长剑，右边腰间别着弹药盒，手上还要提着公文包，在多数时候甚至还要拿一些杂物，比如刚刚出来的时候就端着一箱子银币。 “第四天没有来。”阿米亚斯合上册子，语气肯定。 林恩转过身去，朝着工坊街的方向，用不幸的眼光看着距离巴雷特城堡并不算太远的皮革作坊，淡淡说道： “那就拿这家皮革作坊开刀吧，也到了该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了，不然有些家伙可能还意识不到卡利亚斯现在的形势。” 阿米亚斯收好册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少爷，皮革作坊是来参与了排队的，之所以没有进献贺礼，是因为您下午不见客，而上午又故意要留几个人，这样无论怎么排队，总会有人几个人被挡在门外，这似乎有点不太公平，有违您之前所说的法治。” 十分钟内，林恩连续两次听到“不公平”，而这一次还是从自己的下属口中听到，这让他产生一种自己似乎是个毫不讲理的蛮横少爷的感觉，甚至比皮革作坊的管事还要霸道无理。 虽然相隔两个世界，但是有些道理果然在什么地方都一样。 人们对守序者的要求总是格外严格，而对无序者则要宽宏得多。 比如上一世里的佛家道理，恶人放下屠刀就可以成佛，而善人则要历经劫难。 和上一世一样，无论是什么环境和情况下，林恩总是喜欢把自己比作是守序者。 既然已经蛮横无理了，那么不如更加蛮横一些。 林恩咧嘴笑道：“巧了，我的计划里也正好需要杀几只鸡来给这帮猴子提个醒，如果不拿这些排队最后面的人来开刀，阿米亚斯那你告诉我用什么方法更加公平，抓阄吗？” 阿米亚斯没敢搭话，神色有些紧张，这一刻他多少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但是心里依旧不服，他其实很想说“应该拿那些没来送礼的人开刀。” 林恩收起了冷冰冰的表情，拍了下阿米亚斯的侧腰，指了下不算太远的工坊街，“你从这里走到皮革作坊需要多久？” “不会超过十分钟。”阿米亚斯如实说道，他明白林恩的意思。 “距离城堡最近，却连续两天都排在最后面，你还不明白这位皮革作坊大老板的意思吗？”林恩对阿米亚斯循序善诱，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解释自己并不蛮横。 “那也……”阿米亚斯还想说什么，却及时地止住了。 林恩看着阿米亚斯，摇头叹息。 虽然阿米亚斯相对其他几人，书看得最多，字写得最好，但是相比西蒙来说，他的领悟能力是真的要差很多。 但是林恩只是一时间有些恼怒，却并没有感到失望，这样的阿米亚斯，反而证明了他是一个有主见，有原则的人。 当拥有遍地爪牙的时候，这样的人反而显得难能可贵。 林恩也乐得给他多说几句，以防止在他心中留下芥蒂。 “你回想一下，皮革作坊来的人是他们的‘大老板’，还是其他人？”林恩继续引导着阿米亚斯的思路。 “嗯……不是，皮革作坊的老板唐纳德……我见过，来的人不是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阿米亚斯在说道唐纳德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没有见过唐纳德，但是也听说过‘慷慨的唐纳德’这个名号。阿米亚斯，你很有见识和主见，但是这些优点不应该蒙蔽你的思维，遇到事情要多想，最好是能站在客观的角度去想，如果能最好这一点，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很好将军，或者是税务官，而不是一个侍卫或者字写的不错的书记员。” “慷慨的唐纳德”事实上并不慷慨，反而以吝啬着称，很明显，这是一个带着讽刺意味的绰号。 林恩觉得自己这番苦口婆心的话说完之后，阿米亚斯似乎应该掉几滴眼泪，然后或是立下豪言壮语，或是用坚韧的眼神作为回答。 然而结果却并非如此，阿米亚斯神情有明显变化，但是并没有达到林恩的预期。 这让林恩有些意外和疑惑。 看阿米亚斯的样子，似乎还有话想要说，还有着自己的坚持在抵抗。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并不打算现在为你解释，这个问题你应该自己去思考，如果你能自己解开疑惑，那就说明你成长了，阿米亚斯，我相信你能找到答案。” 七岁多的林恩用他充满智慧眼光看着阿米亚斯，嘴里如此说道，而事实上，他并不知道阿米亚斯的疑惑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扮演了智者的角色，那么当然得继续演下去。 阿米亚斯沉思了许久，然后向后退出一步，身体笔挺站直，右手握拳贴近心脏，上半身四十五度前倾，这是神圣同盟的效忠军礼。 “感谢您的教诲，长官。” 这一次他没喊少爷，而是用了在组建精英火枪手小队时让他们称呼的“长官”。 林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斜瞟了一眼阿米亚斯的身高，放弃了跳起来去拍他肩膀的打算，这样的动作容易破坏此刻他塑造的角色形象。 他用一个“充满智慧的微笑”代替了拍肩膀的动作，然后边走边说： “过来吧，今天下午你就在这里看看西蒙擅长的领域，当然你也可以参与其中，如果你愿意的话。” 林恩走到托林大师的摊位前，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标语，神色复杂。 “为你的领主做工，是值得炫耀的光荣。”苍劲有力的字迹，随着寒风吹动条幅，变得有些扭曲。 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扯下标语的冲动，毕竟还是得要顾及托林大师的颜面，虽然他的身高跳起来也够不着标语的高度。 在托林大师疑惑的眼神下，林恩将装着银币的箱子推到西蒙的面前，说道： “今天下午，等人稍为多一些的时候，你就站在这里喊，‘招募建筑劳工，一天一枚银币，签字就给钱’，具体口号你可以自己来定，大概是这意思就行。” “好的，少爷。”西蒙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接下了这份活计，但依旧有些担忧：“他们会相信吗？” “如果没有拿钱出来估计很难让他们相信，毕竟这和卡利亚斯以往的招工完全不同，但是把现金摆在这里，应该会有效果，霍格之前才撒了一波币，帮助我们建立了一次信任。” 西蒙若有所思，似乎在酝酿口号。 林恩继续说道：“另外，你可以在招募到的劳工中挑几个机灵的，告诉他们如果能带来其他人应招，只要达到十个人，他就可以成为一个分包商，而他自己就是这十个人包工头。” 西蒙似懂非懂，问道：“少爷，当这个包工头工钱会增加多少？协议上没有写这一条。” 林恩笑着说道：“雇佣协议上不用写，工钱也不会增加，包工头不是工种，他当搬运工还是一银币，当泥瓦工还是一银四十铜。” 西蒙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林恩的下文，既然少爷说了他的计划，那么就自然有他的道理，虽然目前听上去毫无道理，那么说明道理还在后面。 “包工头不是工头，他是手底下劳工的雇佣者和负责人，而分包商则是一部分工程的承包者，你告诉他们，修城楼是第一个建筑工程，之后还会扩建城堡，还有修路修桥，修建工厂和高楼，那时候将的建筑工程将会承包出去，而现在的分包商能拥有优先分承包权，我的意思你能理解吗？” 林恩向西蒙投来询问的目光，西蒙表示自己能听懂，但是他对于前来应招的贫民有些担忧： “估计他们不太容易理解，而且就像您刚才说得，这些东西远不如现金直观。” “所以你并不需要对每个人讲，筛选出其中你觉得机灵的就行，不需要说得多么详细，我相信任何环境里都不缺乏聪明和有远见的人，这是一次尝试，如果成功了，之后我们卡利亚斯发展会非常的迅速。” 包括西蒙在内的所有精英火枪手队员，对于林恩的“众人拾柴”发展计划，都略微有些了解，在林恩给他们讲解这个词语的含义之后，他们明白了这个计划的核心思路。 所以西蒙可以很容易地接受林恩现在所说的话。 但是托林大师完全不这么认为，他用冷哼的声音来表示对于林恩刚才一番的话的嗤之以鼻。 在矮人大师的观念中，修建建筑从来都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铁炉堡的矮人王举着他的战锤在王座上一声高呼，然后就每一个铁炉堡的男人都会无偿地充当劳工，直到建筑完工，哪里需要什么承包，分包，工钱，这些充满着腐朽味道的东西。 托林大师也不打算走了，他决定留在这里冷眼旁观，他要亲眼见证林恩的失败，因为牛头人狄克的加入，托林大师现在有了不少信心。 但是林恩却并不打算留在这里陪着这位固执的矮人工匠见证事实，他的时间一向紧凑。 临走之前，林恩站在托林大师的身前，认真地提出了自己一个建议。 “要不就用这个来打个赌，如果我输了，这次修建城楼的建筑工程我不再以任何方式插手，由你托林大师全权负责。” 林恩的话语中带着浓厚的挑衅意味。 “如果你赢了呢？” 托林大师虽然自信，但是并不盲目，林恩这个小东西非常狡诈，他怕自己胡乱答应后掉进他的陷阱。 “如果我赢了，我希望你能收狄克，就是刚才的牛头人，作为学徒。当然，我指的不是建筑，而是锻造。” 林恩说出他的要求。 托林大师用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声音重复了一边林恩的话语，确定了没有什么语言陷阱，然后接受了林恩的这个赌约。 矮人喜欢赌博，就像他们喜欢锤子和啤酒。 托林大师认为自己赢面不小，而且……，而且就算是输了，也没有太大亏损，不就是新收一个学徒，更何况他对这个小牛头人印象不错，而如果赢了赌约，那就是赢得了巨大的荣耀，这收益完全大于风险，是非常值得投注的赌约。 林恩昂着脑袋，背着双手走了，看上去非常的骄傲，加上他身上颜色鲜艳的礼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赢得了比赛的大，噢不，小公鸡。 从刚才托林大师最后的表情来看，林恩基本可以确定，即便是他真的背时，输掉了赌约，狄克也能成为托林大师的学徒。 第六章 卡利亚斯的商业和制造业 林恩从寒风瑟瑟的街道上回到城堡，他打算草拟一份卡利亚斯新商业的规划，然后拿去和父亲商议。 卡利亚斯目前的商业体系混乱而且原始，甚至可以说除了贸易街的几家和冒险队有长期合作关系的商行之外，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体系。 即便时从这几家矮子里挑出的高个儿的商行，它们的供给侧结构也很不稳定，商品货源看天吃饭，全凭冒险队在黑森林里的收获，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们的运气和人品。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森林就吃森林，这观念当然是非常正确的。 但是方法却存在很大问题，至少在林恩这个穿越者眼中是如此。 利用率太低，行动不统一，信息不透明。 如今卡利亚斯大多数的冒险者团队，都会选择岔开其他的冒险队进入森林，同行之间的恶性竞争在卡利亚斯颇为突出，而且展现的方式非常的简单粗暴。 以往进入黑森林的冒险队，几乎每次都有人丧命于同行之手，或许是仇杀，或许是杀人越货，总之，人命在卡利亚斯尤为廉价，这个“同行”在有时候甚至可能是同一冒险队里的队友。 也许上一刻，还是并肩携手，共同对抗魔兽的战友，而下一刻，一刻魔晶，或是一块珍稀矿石，或是一株稀有草植，就能让两人开始互相提防，而产生了猜疑之后，多半两人只能有一个能走出黑森林，或者说两人都丧命其中。 如今卡利亚斯的冒险产业，不单是供给侧存在很大问题，需求方同样有问题。 冒险产业所得商品，除开一部分能流入到约克王国和格鲁尼亚的黑市，其中大多数都只能内销，而这些消费者基本又是冒险者，这看上去似乎是一个良好的循环生态链，但是也注定的圈子大小。 冒险产业相对还算好一些，而且他的行业则更加不堪。 卡利亚斯没有正规的对外贸易渠道，从某中意义上来说，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社会，为了满足自给自足，所以卡利亚斯的产业种类繁多，但是因为需求有限，规模又都不大，制造业甚至多数都是一些只有几个人的小作坊，这在林恩看来是完全没必要的，但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没有贸易，不能从外面购买，那就得靠自己生产。 卡利亚斯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如今尴尬的处境，距离南边的文明——格鲁尼亚王国，被偌大的黑森林给隔断，而若想往东南方饶过黑森林进入格鲁尼亚的东海岸，那路程又太过于遥远，贸易的运输成本太高。而北边的约克王国，那是仇敌，约克王国南部的安条克行省南境常年驻扎军队，像防贼一样防着卡利亚斯，别说商队，就是间谍都难以浸透进去。而那些成功流入王国黑市的冒险产物，靠的当然是贸易街那几家商行隐秘手段，因为隐秘也注定了流通量很小。 在卡利亚斯，无论是像皮革作坊这样的手工业，还是锻造作坊这样的小型重工业，他们的主要需求方都是霍格的獠牙佣兵团。 獠牙佣兵团光是直属的战斗成员就是六百人，加上其余的闲杂人员，将近千人，这还不算附属的冒险队和商业。 虽然獠牙佣兵团在来到卡利亚斯之后，更像是割据一方的武装军阀，但是依旧会接手一些雇佣协议，所以物资消耗巨大。 可以说整个卡利亚斯城镇的这点可怜的商业和制造业，尤其是制造业，基本就是靠着獠牙佣兵团在养活。 现如今獠牙佣兵团没了！ 最受影响的就是像皮革作坊这样制造业，杀戮之夜一战，巴雷特获得胜利，等于是杀了他们的衣食父母。 所以林恩很理解“慷慨的唐纳德”为什么不来送礼，除了迫不得已，谁会向自己的杀父仇人摇尾乞怜？ 更何况唐纳德又是卡利亚斯着名的吝啬鬼。 但是站在林恩的角度并不是这样，摧毁獠牙佣兵团当然是为民除害，虽然最大的原因的为了巴雷特家族能够在卡利亚斯生存下来，但是并不影响这是一件光荣且正义的事情。 所以林恩对于唐纳德并没有半点愧疚感，甚至还想拿他的作坊来做新商业体系的试验点。 林恩拿着鹅毛笔在纸张上奋笔疾书，将自己的一步步用文字陈列出来。 如今金属制作笔尖的墨水笔已经基本普及，但是一些老派的贵族依旧喜欢用鹅毛笔，以此来彰显自己和平民的区别，就像如今已经有了更为方便的蒸汽机车，但是他们依旧愿意乘坐马车出行。 甚至更加讲究的贵族对于墨水也有严苛的要求，他们不用碳墨和稍为贵重一些的石墨，而选择使用从深海乌贼墨囊里面提取的天然墨汁，相比起前两种可以通过工业生产的墨水，乌贼墨的获取过程非常困难和繁琐，这也导致了它的昂贵和稀有，而这就是大贵族们最看重的一点，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种墨汁是否好用，只要昂贵和稀有就好。 林恩自然用不起乌贼墨，埃蒙也没有偏执到那种地步。 普通的碳墨中自带一股清淡的墨香，这能让执笔的人更容易沉浸到写作当中。 “咚咚咚！” 三声敲门声让林恩手中的墨水笔暂停下来，甚至打断了他刚刚的灵感和思路。 林恩脸色有些难受，但是并没有发作，能敲他卧室门的人，正常况下只有希尔薇。 “少爷，老爷让你去他书房一趟。” 希尔薇没等林恩回应打开了房门，在她印象中，少爷的卧室，就是她的工作的地方，只要林恩没有明确反对，那么她就可以随时进出。 “好的。” 林恩快速地收拾了一下书桌，然后立刻动身。 父亲特意交叫自己过去一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 从杀戮之夜过后，他的这位领主父亲就几乎没怎么休息过，两人之间的交流更是少得可怜，连例行的共进早餐的礼仪，都被压缩到十分钟。 林恩知道，此刻父亲叫自己过去，那就说明他应该差不多忙完了医疗的事情，这意味下一阶段的行动即将开始。 下一阶段的行动的核心问题就是： 没有了獠牙佣兵团的卡利亚斯应该如何生存。 第七章 英雄迟暮 林恩匆匆来到埃蒙的个人书房。 此刻的卡利亚斯子爵刚刚经历了为期四天的高强度治疗工作。 埃蒙的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但是心情似乎很不错，身穿一身浴袍，坐在靠近窗沿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整个人呈现出一幅轻松慵懒的模样，和以往精致干练的形象大相径庭。 林恩走到父亲身侧，站在他的角度微微仰视，可以清楚地看到父亲耳畔的白发。 在林恩过往的印象中，父亲那头永远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中，从来都看不到一丁点白色。 埃蒙疲惫的眼神似乎能够看穿林恩心思，他笑着说道：“以往都是背着你们所有人悄悄染黑的，其实早就白了。” 父亲老了。 林恩心里有些难受，虽然埃蒙说得很轻松。 或许是因为自己年龄的缘故，林恩以往从没有意识父亲其实已经迈入了老年，再过一年多一点，就将年满五十岁。 斗气修行者如果不能达到圣域境界，那么年龄其实和普通人没有区别，甚至会因为过度透支身体机能，或是战斗后留下的不能治愈暗伤，寿命还不如那些身强体健的普通人。 埃蒙透过窗户，眺望这卡利亚斯的远方，悠然地说道： “你祖父去世的那一年，我十九岁，直到今年，我已经做了三十年巴雷特的家主。 最初的十年，我在想尽办法让巴雷特养活我自己和两个巴雷特的仆人，然后还完你祖父欠下的高利贷，再尽量拥有一些体面； 第二个十年，我在尽力地让巴雷特这个姓氏，重新回到王国的贵族圈中，虽然这个过程并没有多艰难，但是为此我做了很多不太愿意做的事情，我想，或许是你的祖父从没有接触过那么家伙，不然我觉得他临死前一定不会对我百般叮嘱； 第三个十年，我在尽力地让巴雷特家族能够拥有一块领地，这是最艰难的十年，我用尽我所有的资源与手段，但是依旧失败了，若不是你及时赶到……” 埃蒙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看着如今已经被封锁獠牙佣兵团驻地，神色依旧有些后怕。 在那个血流成河的夜晚，如果不是那个神秘的声音…… 关于神识之海的中能量圆环和克莱因所谓的交易，林恩在之前就全部告诉了埃蒙，没有有任何保留。 埃蒙在得知了一切之后，也没有给予林恩任何的指导或是建议。 林恩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埃蒙的身边，没有说话。 他不太习惯这个样子的埃蒙，更不习惯在这种气氛下说话。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把商业规划抵到父亲面前，父亲估计也不再会看。 “高文和洛克斯的伤已经痊愈，受伤的侍卫也都完成了治疗，洛克斯的两头魔兽也已经痊愈，他过些天就会离开，我打算在他离开之前，举办一次庆功活动，你有什么想法吗？”埃蒙喝下一口温热的红茶，长出口气。 父亲的这个问题，他依旧不太适应，这种问题在以往父亲从不来不会征求他的意见。 林恩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可以举办一次奖赏仪式，对全城公开，奖励以荣誉为主。” 埃蒙眼神一亮，放下手里茶杯，说道：“说一下详细计划。” 还不等林恩回答，埃蒙就又说道：“算了，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父亲……” 林恩欲说还休，相比起此刻怠惰的埃蒙，他还是更加适应以往那个睿智、自信、充满活力，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巴雷特子爵。 埃蒙唏嘘说道：“三十年了，很多时候是形势所迫，更多的时候是在伪装自己，总之，现在这样才是我喜欢的生活。 林恩，你出生那年我四十一岁，我原以为我要等到六十岁之后才能退休。我十九岁时才学会挣钱，二十三岁才拥有稳定的收益，我认为我比你祖父要聪明一些，所以我儿子也应该比我强，但即便如此，我也以为你至少要二十岁时才能独当一面，然而你的表现超过了我最夸张的想象，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退休。 之前一直没和你说这方面的事情，是因为我不能确定是否能战胜獠牙佣兵团，而现在，我打算用我余下的生命，去专研你之前和我说过的‘知行合一’，你知道的，做一位学者，才是我毕生夙愿，当然，在退休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完成。” 埃蒙站起身来，面朝着正北方，眼神坚定，又恢复几分往日的风采：“虽然獠牙佣兵团已经覆灭，但是只要王国的远征军向南方出征，那么卡利亚斯就不得安宁，我会尽量争取让王国的南征取消，或是推延，为你争取发展的时间。” 从埃蒙的书房出来之后，林恩的情绪很低沉。 无论是在之前，还是在打败了獠牙佣兵团之后，林恩都曾设想过要如如何如何发展卡利亚斯，怎么规划商业贸易，怎么建立军事体系等等等等，尤其是在近几天，甚至已经开始着手详细规划，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的准备，迫不及待地期待着能够掌控卡利亚斯的一天。 可当埃蒙亲自说出这番话，要把要把卡利亚斯交给他的时候，林恩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明明自己的理想就要实现，屠龙术也终于快要有了用武之地，父亲也算是功成身退，得以卸下沉重的包袱，能够去追求向往生活，这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林恩就是难受。 一方面是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而更多是因为自己看到了英雄迟暮，这才是让人最感慨唏嘘的事情。 日落西山，黄昏薄暮，城堡内天色渐暗。 林恩沿着城堡内的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城堡内的侍卫已经恢复了训练，虽然临近夜晚，但是已经能听到操练的声音。 埃蒙已经赦免了獠牙佣兵团的两百个俘虏罪行，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愿意留在巴雷特城堡当兵，高文从其中选取了约一半的人打乱后编制到城堡内的各个队伍。 而剩下的人只能作为预备役，不发放武器，会参与一部分训练和劳作。 巴雷特城堡原本的规模和士兵编制都远不如獠牙佣兵团，所以要想吃下这支几乎没有军纪的佣兵队伍，得分批次，不然有可能出现意外。 林恩从训练场走过，看了一个让他多少有些意外的身影。 血斧——埃里克 原獠牙佣兵团的队长之一，天生神力的牛头人战士，用斧头硬生生破开巴雷特城堡城门的那个男人。 林恩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收礼和处理一些其他的杂事，所以没有关注城堡内那些伤患的事情，他原本都以位这个家伙已经死掉，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 当时本就受伤的埃里克，又挨了黑魇烈马附带构装力量的沉重铁蹄，那一下，甚至差一点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没想到竟然还活着，看样子应该是父亲亲自为他经行了治疗。 林恩驻足观察。 此刻埃里克正在参与训练，他在指导城堡的侍卫如何使用大盾来防御敌人的箭矢和近身武器。 就连高文也都在学习。 盾牌是高文为数不多不擅长的武具，虽然在那天夜里，埃里克举着塔盾倒在了他的身前，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向埃里克请教盾牌技巧。 林恩看到埃里克，不由得联想到了同样是牛人头的狄克。 而就在这时候，阿米亚斯快跑而来，脸色就有些激动。 看着阿米亚斯的样子，林恩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事情，而且看上去他今天应该在西蒙身边学到不少东西。 阿米亚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林恩身边，气喘吁吁得说道：“少爷，你的计划成功了，一下午招募到了三十七个劳工，其中有两个愿意当之后建筑工程的分包商，他们承诺明天会带来更多的人。” “少爷，你的赌约赢了，不过……托林大师把桌子砸了。” 林恩示意阿米亚斯去喝点水，注意别呛着。 事情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并不是指赌约，而是指被砸烂的桌子。 在托林大师来拿钱的那次谈话时，林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对于托林大师这样传统且老派的手艺人来说，这次招募劳工的方法不被他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林恩相信托林大师会自己想明白了，毕竟他只是思想观念陈旧，却并不愚蠢，而且之后只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来让他慢慢习惯。 第八章 劳动光荣 卡利亚斯今年的第二场雪也比往年要来得更早一些。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若是在繁华的大都市，贵族的夫人们在一年中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时节，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穿上华贵的皮草大衣，既能用来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彰显富贵；也能在贵族聚会中争奇斗艳，为家族增添荣耀。 在约克王国的都城，一件做工精致的雪貂或是猞猁皮草，能卖到二十枚金币以上，如果是由大师设计定制，那么价格还会翻倍，甚至十倍。 但是在卡利亚斯，一张完好的普通野兽皮毛最多只值两个银币，一些皮实坚固的魔兽皮毛因为能够制作皮甲，所以要价格要贵一些，但一般不会超过十个银币。 所以，卡利亚斯大多数的居民，都能拥有一件皮毛大衣用来过冬，虽然不如那些制作精良的名贵皮草华丽，但是保暖效果甚至更好一些。 这就是商路不通的弊端。 冬天，是卡利亚斯最讨厌的季节，而今年的冬天格外讨厌。 不光是因为冬天来得更早，更重要的是卡利亚斯换了主人。 城镇内甚至出现了传言，正是因为换了主人，冬天才会来得更早，这是恐怖利刃的对于卡利亚斯的惩罚。 连日的大雪淹没了卡利亚斯到安条克行省的道路，贸易商行用来供给约克王国黑市的商品根本运不出去。 第二场雪落下，气温骤降，黑森林的大部分野兽和魔兽都将冬眠蛰伏，而且大雪也会掩盖住森林里的稀有矿物和植株，这会让冒险队在黑森林里的收获大幅度减少，而且危险还会增加，在冬天进入黑森林，甚至有迷路和被饿死的风险。 卡利亚斯城镇的气氛，就像飘零的雪花，冷冰冰。 但是也有例外。 在经过三天的劳工招募之后，巴雷特城堡的外城楼建设项目已经正式开始。 建筑工地上的气氛热火朝天。 劳工们高昂的热情当然不是因为为领主建设的荣耀，而是来自于现场熬制的一大锅，热气腾腾、香飘四方的大骨浓汤，还有他们自己口袋里揣着的银币工钱。 林恩猜测得不差，作为这各项目的总设计师和负责人的托林大师，并没有将招募劳工时情绪发泄到工作中。 在通过砸桌子的方式宣泄完自己的不满之后，他就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施工管理当中，甚至承诺有空后会打一张铁桌子赔给林恩。 工地上的景象，让林恩不得不承认，种族天赋真的存在。 虽然各有差异，有的种族擅长种植，有的擅长打猎，有的擅长机械制造，甚至有的表现的肌肉上，比如说食人魔和牛头人，食人魔戈德体型比人类要大一些，而牛头人狄克的身形基本和同龄人类没有太大区别，但是他们的力量就是要远超人类。 一百多斤重的铁料，戈德能一个肩头扛一个。 狄克也能背着将近两百斤的石料爬上楼梯。 将近一百名劳工，被托林大师合理地安排到各个岗位，整个工程有条不紊地经行。 而这就是矮人的建筑天赋。 劳工队伍的种族繁杂，人类，矮人，狗头人，地精等等都有，但是豺狼人仅仅只有一人，因为恐怖利刃图腾还在，它们不敢也不太愿意为恐怖利刃的敌人做工。 队伍的年龄大小不一，最大的有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而最小就是戈德和狄克，戈德十一岁，狄克十二岁，因为也只有牛头人和食人魔才能在这个年纪就拥有足够的力气从事建筑工作。 为了提高劳工的积极性，和贯彻多劳多得的观念，还有劳动光荣的思想。 建筑项目，每一周都会评选出一到三个最卖力的劳工，作为本周的劳动模范，将会或者一枚银币的现金奖励，和一点劳动积分，累计十分就能获得一枚“巴雷特之锤”徽章。 第一周的三个劳动模范是食人魔戈德，牛头人狄克，还有豺狼人摩西。 前两者是靠着自己实实在在体力获得的荣誉，而豺狼人摩西则是因为他的勇气和承受的巨大压力，而且他干活也很卖力。 凡是有得就有失，戈德和狄克付出了超过其他人的体力，而摩西则成为了豺狼人族群中的背叛者，巴雷特的走狗。 如今卡利亚斯的豺狼人虽然不敢来巴雷特城堡闹事，但是却整天都在高喊着，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按照托林大师的设计，城楼的主体结构为花岗石，其中部分区域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另外还有一些更关键的防御体系，用铁水浇铸。 和以前的城楼相比，新的城楼无论是规模还是防御能力，都得到了非常的大提升。 新的城楼建成，将能够容纳超过四百个战士，包括了了望塔，交叉狙击位，床弩位，火枪手、长弓手、弩手不同角度的射击位，还有反投石机，反冲车的落石设计，就连魔动炮位都有预留。 虽然林恩觉得魔动炮这种高级货，短时间内应该不太可能会出现在卡利亚斯。 魔动炮是一种具有杀伤力巨大的能量武器，它能用魔法师魔力，或者魔兽晶核作为能量补充，通过复杂的能量转换，发射出毁灭性的能量炮。 魔动炮的大致理论并不复杂，它就是一个外在的魔法释放器，和魔法卷轴有些相似，但是制造方法却被魔法师公会内的魔动学会严密掌握，因此，大陆上几乎很少看到魔法师公会以外制造的魔动炮。 建筑工地上火热朝天，城堡内林恩为了筹备庆功活动也忙得不可开交。 他把自己能调动的所有人手都调动起来，规划细节，准备物料，安排流程，每一项细节林恩都亲自把关。 在他计划中，这一项庆功活动，不单单是为了给有功之人褒赏，更重要的给整个卡利亚斯传递一个信息。 巴雷特城堡才是卡利亚斯合法合理的领主。 巴雷特能给予霍格永远给不了的荣耀。 林恩对于劳工和战士分得很清。 劳工出力，所以给予他们应该以金钱为主，让他们吃饱暖后，才能讲荣耀。 战士卖命，而要想让他们不惜命，这只用金钱很难达到目的，所以荣耀就显得格外重要。 …… 经过了二十多天的工期，城楼的结构已经初具雏形。 十一月三号。 这一天，工地停工，所有的劳工休息一天，而且工钱照常发放。 新建的城楼上拉起了一条十多米长的条幅。 ——第一次巴雷特守卫战纪念大会。 第九章 授勋大会 城堡外面的空地已经提前清扫干净。 巴雷特家族的天秤旗帜在还未竣工的城楼上缓缓升起。 在高文的带领下，一队战甲鲜亮侍卫从城堡内齐步走出。 他们个个面带红光，昂扬着骄傲的脑袋，都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气势不凡。 在林恩的安排下，这次大会的消息已经提前散播了出去，在城楼建筑工程劳工的带领下，很快空地外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将近两个月前，就在这个位置，巴雷特城堡的骑士高文，獠牙佣兵团的队长奥拉夫，给他们展现了一场精彩的决斗。 而今天，场面相比之前的决斗要壮观得多，不仅能看到高文，还能看到巴雷特城堡的整个侍卫队伍。 曾经的高文并不稀奇，但是现在的高文今非昔比，如今在卡利亚斯的传闻中，高文拥有了一个新的称号——“漆黑死神”。 除此之外，卡利亚斯大绝大部分居民，也都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巴雷特侍卫一起列队。 这支不到五十人的队伍，不仅人人精神饱满，而且个个装备精良。 其中二十个火枪手全部配备新式的巴雷特步枪，在杀戮之夜以后，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了巴雷特城堡拥有了一批新型火枪，超过两百米的有效射程让他们心惊，而枪杆上精钢锻造的程亮刺刀，则让他们胆寒。 近战侍卫身上的崭新战甲也是吸睛的亮点，银白色的甲片紧密相连，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这批华而不实的战甲，是林恩让自家工坊与托林大师的锻造工坊联手，特地赶制出来的作品，就是用来提高这次大会的展示效果，至于展示过后，也不会浪费，以后可以给仪仗队穿戴，或者说在晴朗的天气，穿到战场上去闪瞎敌人的眼睛。 高文指挥着队伍在城楼前做完了一套林恩设计的略有些尴尬的展示动作，围观居民中叫好的呼喊声络绎不绝，当然这也林恩安排在其中的“托儿”最先带头。 队伍在城楼下站定，埃蒙和托林大师从城堡内走出。 礼服下穿了两层软甲的林恩，却最先走上临时搭建的讲台。 埃蒙如今有意让林恩继承家主的位置，所以为了增加这位未来领主的曝光量，这次大会将由林恩来主持。 林恩站在扇形扩音器前，脚下踩着一个垫脚用的木箱。 他的目光先在侍卫中扫过，然后在围观的居民中扫过，最后扫过卡利亚斯城镇和头顶上的晴朗的天空。 “这是一次伟大的胜利，规模不大，却意义不凡。” 林恩平静地说道，然后语调逐渐提高： “巴雷特守卫战，守卫的不仅仅是我身后的这座的破败的城堡，守卫的是巴雷特，是巴雷特的荣耀，是卡利亚斯子爵的荣耀，是整个卡利亚斯。 豺狼人霍格的爪牙，人数是你们的十倍，他们强大而且凶狠，他们性情冷血、手段残酷，他们将城门突破，他们叫嚣着要杀光巴雷特的所有人。 全赖你们的勇敢！巴雷特得以存在至今。 什么是勇敢？ 勇敢不是无所畏惧，勇敢也不是头脑发热，勇敢是理智思考后的决定，勇敢是充满恐惧却依旧奋勇向前。 你们每一个都是勇敢的战士，你们勇敢地阻挡凶残地敌人肆掠的脚步，你们能用手中枪弹打爆侵略者脑袋，也能用利剑斩下入侵者的头颅。 但是也有勇敢的战士被入侵者残忍地杀害，但是他们用生命的火光为我们照亮了方向，让我看清楚入侵者丑恶的嘴脸。 让我们枪弹打的更准，让我们利剑斩得更深。” 林恩的小手向着台下抬起，悲恸地说道： “鸣枪三声！” “伟大的圣光之主，我无意冒犯您的尊严，我只是想让去到天堂的战友，听到我们为他们送别的声音。” 林恩脱帽肃立，为逝者默哀。 “嘭……” “嘭……” “嘭……” 二十个火枪队员的动作整齐划一，每一次枪响都汇聚成一道声响。 默哀仪式之后，林恩带着坚强的表情继续说道： “在那个关乎巴雷特存亡的夜晚，我曾和你们并肩作战，这让我林恩·巴雷特深感荣幸。 为了纪念这次伟大守卫战的胜利，为了铭记那些为了巴雷特付出生命的战友的牺牲，为了记录参加巴雷特保卫战的战士的荣耀。 每一位参与了巴雷特保卫战的战士，将被授予巴雷特守卫者称号，与巴雷特守卫者荣誉勋章。 牺牲的战友的名字，将会留存在卡利亚斯英雄纪念碑上，直到永远。 每一位为巴雷特战斗过的人，无论他是否还在我们的身边，但是他的勇气与意志，都将与我们同在。 巴雷特，会永远记他们与你们。 这是巴雷特与你们约定的誓言！” 林恩抬起手臂，指着天空说道。 忽然间，晴空中一道紫色闪电划过，惊雷炸响。 林恩头皮有些发麻，因为他感觉这道雷霆炸响在他的头顶，似乎像是冲他而来。 他面不改色，强作镇定，将还没有放下的右臂指着刚才惊雷的方向，继续说道： “这天雷，就是巴雷特誓言的见证。” 林恩的宣讲赢得了台下侍卫与大部分围观居民的喝彩，居民中有一些人甚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闻中领主家的少年天才。 接下来的颁发勋章的仪式，当然由领主埃蒙来进行。 现场的所有侍卫依次排队上台，埃蒙亲自将银制的“巴雷特守卫者”勋章佩戴在每一个侍卫的胸前。 除了勋章之外，还有一条第一次巴雷特保卫战纪念腰带，作为纪念品一同发放。 当第一批侍卫下台之后，精英火枪手小队在希尔薇的带领下走上讲台。 此刻的希尔薇肩挎着步枪，腰佩长剑，穿着一身精致的战甲，看上去英姿飒爽，虽然依旧还带着些许羞涩，但是如果不事先告知，没人能看得出在一个多月前，她还只是一个照顾林恩起居的生活女仆。 最后上台的是高文和托林，还有老皮特。 这三的勋章是特制的。 托林大师没有参加城堡的保卫战，但是在獠牙佣兵团驻地的战斗中英勇作战，与豺狼人霍格近身缠斗，虽然敌不过，却死战不退，而且为高文的魔法构装提供了一整套战甲，授予“巴雷特拼搏者”勋章。 高文参加了巴雷特城堡和獠牙佣兵团两边的战斗，而且力挽狂澜，如果不是他，巴雷特将不复存在，他是杀戮之夜的主角，是巴雷特的战神，授予“巴雷特之剑”勋章。 老皮特没有与敌人战斗，但是他敢于在最危险的时刻，向最强大的敌人发起冲锋，这是真正的勇气，是真正的骑士精神，所以授予他“巴雷特荣誉骑士”勋章。 五十多岁的老皮特今天穿得特别的精神，他屏气凝神站在埃蒙的身前，神情无比庄重。 埃蒙亲手将这枚特制的勋章为他的马夫佩戴工整，然后给予他一个深沉地拥抱。 这个连“霍格沃兹”不能将他吓跨的老男人，此刻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另外还有两枚特制勋章没能现场颁发，分别是属于死灵术士弗雷的“巴雷特的孤独守护者”勋章，属于流浪猎人洛克斯的“巴雷特永恒战友”勋章。 弗雷的勋章是因为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公开，死灵术士的职业会让有些人感到厌恶和恐惧，而巫妖的种族身份，甚至有可能招来圣光教廷的代行者。 洛克斯则是已经离开，当他得知自己要参加这么一个活动，并且会被授予这么个勋章之后他就匆忙离开。 这个为这次巴雷特和獠牙佣兵团决战做出巨大贡献的男人，临走时只说两句话。 第一句是“我和埃蒙两清了。” 第二句是“黑森林里有些状况，我得去看看。” 第一句话林恩不太明白，估计是他和自己父亲以往的什么交易。 而第二句话，像是为了赶紧离开随口编的一个理由。 第十章 清算 “你应该对生命多一些尊重。” 弗雷从林恩手里接过勋章，淡淡地看了一眼，向着身后随手一抛。 鸡蛋大小的勋章不偏不倚地落在书桌上的玻璃杯中，在杯壁上晃荡了几圈，然后归于平静。 林恩的眼珠子随着杯中的勋章绕圈，弗雷刚才的这句话让他感到意外。 如果说这话是从高文口中说出，他还不会这么意外，但是弗雷，曾经杀人如麻的暴力魔法师，现在正在转化为巫妖的死灵术士，告诉他应该尊重生命。 林恩觉得自己没法接受，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有不尊重生命的行为。 “林恩，之前我与你说过，死灵术士是最了解死亡的人，为了逃离死亡，我们几乎每一天都在思考生命的含义，但是逃离死亡是不可能的，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在想死亡靠近的过程，或许能让靠近的速度变得缓慢一些，但是永远不能掉头，即便是巫妖，也只是让前进速度变得非常缓慢而已。” 弗雷喜欢给林恩讲道理，但是就像他自己之前说的那样，和高文相比，他讲道理的水平真的很差，比如此刻，林恩就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弗雷想要表达什么观点。 “想要让生命长河逆流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想要让它减速也非常困难，但是想要加快生命的速度却并不困难，尤其是对于一位领主来说。” 黑暗的地牢中，弗雷嘶哑的声音回荡在逼仄的通道内，像是亡灵的在他耳边倾诉。 林恩从地牢里出来后，心情有些坏。 弗雷的话，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昏聩领主，可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昏聩，哪里草菅人命，甚至他现在都还不是一个领主。 一个死灵术士，告诉他要尊重生命，更要命的是，这个死灵术士，这个死灵术士，在不久前，还打算杀掉上百个俘虏。 “阿米亚斯。” 他连着喝了两杯水，心里依旧不痛快，然后朝着隔壁大喊了一声。 “少爷，你叫我？” 刚从训练场上下来的阿米亚斯出现在小会客厅的门口，这里现在是林恩的办公室。 阿米亚斯现在基本算是林恩的行政助理，但是依旧要参加每天的例行训练，这是高文定下的训练计划，林恩也非常赞同。 “是的，你去把阿多斯和沃尔德伦叫来，我们一起去一趟皮革作坊。” 林恩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他决定将坏心情利用起来，做一些适合在坏心情时做的事情。 三个全副武装的精英火枪手护着林恩，一行人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向着工坊街而去。 林恩之所以觉得在这个时候去找唐纳德的麻烦，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巴雷特城堡刚刚举办的授勋大会。 虽然这次大会上巴雷特的侍卫仅仅只是亮了一个像，然后朝着天空开了几枪，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和军事演习一个目的，威慑。 近身格斗术最好的阿米亚斯走在最前面，枪法最好的阿多斯，心思最细致的沃尔德伦并排着走在后面，三个人将林恩围在中间，以锋矢阵前进。 四个人的队伍，就像是街面上最混蛋的恶棍，路上的行人离得老远就会选择避开。 离得近的行人纷纷向林恩致礼。 林恩知道这些弯腰行礼的家伙中估计有不少人都在心里问候自己的祖宗，比如说“你的祖宗都是地精”这种在同盟内流传千年的常用问候。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如今对待自己的态度，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总之他们都在向自己行礼，而不是向一次来的时候那样毫不理睬。 只要不表现出来，那么是否是真心实意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林恩非常坚定地认为，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一定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地向自己行礼。 皮革作坊就在锻造作坊的斜对面，和一家木工作坊相邻，从巴雷特城堡出发，也就十来分钟脚程。 巴雷特城堡正在修建城楼，需要不少的木制工具和木料，因为有了巴雷特城堡这笔大订单，木工作坊如今非常的忙碌，从老板到伙计都在干活。 看到林恩一行人过来，樵夫出身的木工作坊老板特意放下手里的活计，出门问候。 林恩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之后，转到了皮革作坊门口。 作坊楼顶上的獠牙佣兵团的狼头旗帜已经撤下，但是旗杆还在。 作坊内冷冷清清的，连原本难闻的生皮子味道都淡了些。 一个二十多岁的肥胖男人面色愁苦，坐在空荡荡的货箱上嗑着瓜子，从嘴里吐出来的瓜子壳在胸膛和肚皮上沾了一身。 看见林恩一行人踏进房间后，胖子先是一愣，再看清楚林恩的面目后，神情带着掩饰不住的害怕。 胖子站在林恩的身前两米之外，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阿米亚斯，之前来城堡外面排队的是他吗？”林恩轻声说道，眼睛却在看着胖子臌胀的肚皮，猜测着里面有多少油水。 “是的，少爷。”阿米亚斯扶着腰间的佩剑，肯定地说道。 胖子一直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皮靴的鞋尖，汗水不停地从脑门上浸出。 他当然认识林恩，两个月前林恩在作坊外和狄克谈话时，他就在工坊内看着，那时候他甚至可以不理会这个小巴雷特勋爵，但是现在不同了，时代变了。 “你就是这个作坊的管事？” 林恩边说着边走到胖子的身后，看了两眼几口箱子里的皮革边角料。 “啊？嗯嗯……”胖子诧异之后，频频点头。 “那你认识狄克吗？噢，你或许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牛头人，十二岁，之前是你们作坊的伙计。” 林恩用佩剑轻轻敲击着地面，缓慢地说道，没说一个字就敲一下，胖子的脸色也更难看一些。 当林恩把话说完的时候，胖子已经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身下的地板上浸出一谈淡黄色水渍。 林恩微微皱眉，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张白色方巾，掩盖着口鼻，对着阿米亚斯说道：“扶他起来。” 胖子此刻的身体已经没了力气，根本站不稳，一双粗腿直打颤，膝盖不由自主地就是要往下弯。 在阿米亚斯的帮助下，胖子身靠着墙壁，手扶着木棒，终于堪堪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在狄克印象中霸道凶悍的管事，用带着剑鞘的佩剑顶着他圆滚滚的肚皮。 “唐纳德老板在吗？” “在……在……里面……” 胖子结结巴巴地说着，抬起手就要往工坊里面小楼指过去，但是刚一落空，身体就要往下瘫，只能赶快又将木箱抓牢。 “很好！” 林恩用佩剑拍了拍胖子的肚皮，说道：“你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来。” 第十一章 地狱猎犬 皮革作坊房屋的进深很长。 穿过临街的铺面，再经过一段狭窄的走廊，里面就是作坊的加工区。 药水混合着各种生皮子的味道，迎面而来，非常地刺鼻，甚至令人作呕，常人难以适应。 阿米亚斯三人各自用手掌捂着口鼻，反而林恩收起了之前装模作样的白色方巾。 皮革的味道他并不陌生，上一世里他有一段最危险的时间是在山里度过的，为了保证绝对安全，他在山里足足呆了半年。 当携带的食物耗光之后，他吃的得靠猎，穿的得靠剐，虽然不至于茹毛饮血，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加工区的味道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淡一些，并没有那股最恶心的腥臭味，这说明这里几乎没有新到的生皮子。 只有三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在清理皮革，握着刮刀的手上长满了冻疮。 他们看见了林恩等人也不说话，也不害怕，依旧麻木地进行着手里的活计。 另一边还有一个孩子坐在地上，透过窗口望着外面天空，眼神中几乎看不到光彩。 从他的扁瘪的肚皮和苍白的脸色来看，应该挨了几顿的饿，就像之前狄克那样。 在加工区的外面是一处露天的空地，空地中央有一口水井，旁边是一条排水沟。 排水沟的流向是从作坊里往外走，沟里还残留着腐烂的血肉和皮毛，散发着比加工区还要难闻的味道。 林恩凑到水井的旁边往里面看了看，再闻闻味道。 还好，井水清澈冰凉，并没有被污染的痕迹。 “汪……汪……汪汪……” 突然间，有激烈的狗叫声响起。 在空地的另一侧是座两层高的木楼，楼下用铁链拴着一条干瘦的黑色恶犬，之前一直蜷缩在墙后面打盹，当林恩靠近水井后，立刻有了强烈的反应。 这条大狗足有半人高，虽然瘦骨如柴，但是凶狠异常，锋锐的犬牙上挂着血肉残渣，阴鸷的眼神和失去理智时的霍格有几分相似，盯着林恩不肯转移，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子戾气。 “格鲁尼亚高地猎犬？” 林恩有些意外，这大狗的品种他认识，冒险者公会的学名是格鲁尼亚高地猎犬，因为其黑色的皮肤和凶狠的性格，也被称为地狱猎犬，虽然不是魔兽，但是比一般的三四级魔兽还要凶狠，主要分布在格鲁尼亚西北高原一带，虽然叫做猎犬，但却是出了名的不服驯化，除了当地牧民和猎人掌握着特殊的驯化手段之外，其他人难以让这个暴戾的畜生服从。 从这头大狗牙缝间残留的血肉，还有唐纳德“慷慨”的名声，林恩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它是吃什么长大的。 “难怪这么大的戾气。” 恶犬把守这小楼阶梯的入口，林恩要想上楼，必须要先解决掉这个阻碍。 “阿多斯，开一枪，吓吓它，我看看反应。” 林恩面朝着恶犬，但是眼神却看着木楼二楼的窗户。 “嘭!” 林恩话音刚落，阿多斯已经端枪就位，也不见如何瞄准，击锤撞击火帽，伴随着一声枪响，弹药已经出膛。 高速旋转的枪弹近乎于贴着恶犬的头皮而过，然后没入后面小楼的木柱当中，在恶犬脑袋的皮毛上留下一道清晰可见的弹道。 “好枪法。”林恩由衷称赞一声，虽然他认为阿多斯有故意卖弄的嫌疑。 阿多斯是精英火枪手小队中除了希尔薇之外枪法最好的人，而且还拥有魔力感知天赋，可以激活魔纹，是林恩重点培养的战斗人才，如果没有意外，将来将会是所有火枪手的统领。 枪是死亡杀器，而枪声则是死亡的伴奏。 当这声枪响过后，恶犬的叫声停止了，因为那颗从它头皮上擦过的枪弹让它以为自己死掉了。 林恩敏锐地观察到二楼的窗户后面一道人影走过。 加工区的孩子丢下了手里的活计往房间里跑，只有那个透过窗户望着天空的人类小孩子依旧不为所动。 一个圆鼓鼓的胖子连滚带爬来到加工区，嘴里叫喊着“叔叔”。 屁滚尿流的胖子看到林恩等人只是在对付那条恶犬，就停下了嘴里哭丧一样的叫喊声，在看到林恩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又乖乖地滚了混去。 响声过后，每个人都有了反应，有的在林恩的意料之中，而有的则出乎他的预料。 比如那个成功引起他注意的小孩，还有胖子管事。 不过这地狱猎犬倒是挺他失望的，一枪过后，就呆呆地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哪还有刚才那副仰天大叫，像是在骂圣光之主祖宗的气势。 林恩摇了摇头，招呼着三人继续向前，可是刚才走出一步，丢了魂儿的恶犬就还了魂。 这次它更加狂躁，疯了一样朝着林恩等人叫唤，脖子上的铁链哗啦作响，绷得笔直，就连套着铁链的柱子都轻在微震动。 “好家伙，这才配得上地狱猎犬的名字嘛。” 林恩显得有些惊喜，随即说道： “打晕，上楼。” 沃尔德伦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按压着手指向恶犬走去，他是精英火枪手小队中体格最壮的一个。 猎犬终究只是猎犬，虽然能和一些三四级魔兽争锋，但那靠的速度与灵活，还有悍不畏死的凶狠，可此时它只是一头被拴在柱子上的看门狗。 恶犬朝着走来的沃尔德伦龇牙咧嘴，身体逐步后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沃尔德继续向前。 当要他进入到铁链长度范围之后，恶犬突然发难，猛然扑出，速度极快，锋利的牙齿上带着血液，目标非常的明确，沃尔德伦的喉咙。 沃尔德伦神色不变，身体退后一步，上半身微微后仰。 铁链在刹那间拉直，恶犬的锋利的牙齿距离沃尔德伦的脖子还差一掌的距离，即便是它脖子上的铁环已经嵌入到皮肉之中，也没办法再进一步。 沃尔德伦趁势捏住恶犬的头颅，按住它的上下颌，同时一个膝顶撞在恶犬的肚皮上。 恶犬被沃尔德伦钳住的嘴里，有黄绿色的液体从嘴角流出。 恶犬四肢在空中窜动，想要挣脱出来，却被沃尔德伦反手一摔，重重地砸在地上，然后一脚踩它脑袋上。 它再想反抗时，沃尔德伦已经拿着枪托对着它的侧颈上来了一下。 恶犬沉寂了两秒，在沃尔德伦刚要起脚时，突然又狂躁着要站起来。 林恩扶额掩面，不忍直视。 沃尔德伦尴尬地笑笑，然后拿起枪托又来了一下，恶犬这才晕厥过去。 “没和狗练过，控制不好力量。”沃尔德伦确认恶犬已经彻底昏迷后，回到林恩的身边，束手而立。 阿米亚斯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以往训练格斗，沃尔德伦的对手一般都是他，虽然沃尔德伦没有骂他，但他总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 “等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去黑森林里练练，卡利亚斯的战士，只会和人战斗可不行。” 林恩拍了拍沃尔德伦的手臂，一行人向二楼走去。 在靠近楼梯的时候，林恩看到了恶犬的食盆，他发现自己刚才的一个猜测的是错误的，这头高地猎犬吃的居然是新鲜的牛肉。 第十二章 唐纳德 木板楼梯轻微颤动，发出嘎吱的响声。 林恩四人的重量，让脚下这架从没有承受过三人压力的阶梯摇摇欲坠，不堪重负。 走上楼梯，林恩让阿多斯守在门外，他带着阿米亚斯和沃尔德伦走进了二楼的房间。 房间并不如何宽敞，甚至比从外面看还要显得局促一些。 屋内陈设简单，多是些皮货和木箱。 唯二的装饰物就只有墙壁上挂着的一张长弓和一把火枪。 一个穿着皮袄的中年男人坐在乱糟糟的书桌前，他身材微胖，相貌和作坊门口的管事有三四分相似。 这个中年人头发油腻，面色愁苦，杂乱的胡须似乎一个礼拜没有打理。 他放下手里的账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林恩等人，模样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请问，阁下是？” 林恩心中笑出了声，这位狄克口中皮革作坊的大老板唐纳德真是沉得住气，楼下那么大动静，连枪都开了，他还能在这装模作样。 至于“慷慨的唐纳德”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在林恩看来无非也就是想拖延时间，然后转移矛盾，最后逐渐掌控话题。 林恩上辈子和一些商人打过交道，知道其中的一些门道。 只不过他今天不是来和唐纳德谈判周旋，并不打算和唐纳德演戏，所以他非常直接，指着自己胸前的徽章说道： “林恩·巴雷特。” 唐纳德显露出惊讶的表情，赶紧站起身来，象征性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皮袄，然后在林恩身前弯腰鞠躬。 “小巴雷特勋爵，唐纳德向您致敬。” 唐纳德抬起身来，谄媚地说道：“我这工坊里污秽肮脏，领主大人或是您有什么吩咐，派个人来通知下就是，哪里需要亲自前来。” 林恩对于唐纳德的话深感认同，他自己也的确很忙，于是点头了头，对左右说道：“唐纳德老板说得很有道理，我们走，过几天再派个人过来……” 林恩说到这里就此打住，嘴角上挂着淡淡地笑意，招呼着两个人就要离开。 唐纳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看了一眼墙上的长弓和火枪，略微迟疑之后，快跑到林恩的身前，挡住三人去路。 沃尔德伦手里的布枪已经举起，阿米亚斯腰间的长剑也已经拔出了一半。 唐纳德扑通一声跪倒在林恩身前，脑袋贴地，声音中带着哭腔： “大人饶命啊，作坊是真拿不出来钱了，领主大人制裁了作恶多端的豺狼人霍格，我由衷高兴，为大人贺喜，但是今年冬天没了獠牙佣兵团的订单，我之前雇佣的一支冒险队也瞎了眼去投靠霍格，被领主大人一并制裁，钱花出去了，却没有收到货，现在作坊内除了几张破皮子外，啥都没有，唉，我现在都不知道这个冬天要怎么熬过去。” 唐纳德说得至真至情、声泪俱下，脑袋磕在林恩的脚边，不敢抬头。 就在这说话的时间，他脑袋里想了很多。 他不敢让林恩就此离开，刚才那一声枪响，所包含的信息太多，他当然不会以为林恩就是为了吓唬他那条猎犬，刚才林恩没说完的话他明白，“过几天派个人来过来……收尸”，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如今卡利亚斯易主，巴雷特城堡又刚刚借授勋大会的仪式炫耀了一波肌肉，目前整个卡利亚斯城镇风声鹤唳，都在猜测巴雷特会对谁动手。 埃蒙子爵有意让他那个神童儿子出来管事，这一点从林恩作为授勋大会的主持人就能看得出来，新人上位，还是一个孩子，怎么服众？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杀人立威，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动手，一个还不到八岁的孩子，太过于暴戾对于整个巴雷特的名声也不好。 林恩带着全副武装的侍卫大摇大摆地进了皮革作坊，这一点大家都有看见，然后呢？里面传出了枪声。 唐纳德知道，如果林恩就这么离开，他又不能对外界说出个结果，那么估计明天，或者是后天，他的作坊和脑袋就不再属于他，而作这件事情的人可能是对面势大的锻造作坊，或者是那家底蕴深厚的粮食商铺，当然也可能是隔壁那个看上去最像老实人的臭木匠。 这样的事情，那些家伙当然一百个愿意，既能侵占自己作坊，又能给他身前这个领主继承人递投名状，这样的好事情，如果有机会，他自己也非常乐意。 唐纳德悲戚的声音让林恩为之动容，他很克制着自己情绪，让笑声不至于太过放肆。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叨扰一会？” “大人请自便。”唐纳德抬起头来，用衣袖抹去眼泪的鼻涕。 林恩张望这四周，然后坐到挂着长弓和火枪的墙壁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阿米亚斯，把唐纳德老板的账本拿过来。”林恩看着墙上的兽角长弓，随口说道。 阿米亚斯走到书桌前，桌面上只有一本薄薄的账册，唐纳德会意，赶紧起身，从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皮箱中拿出两本厚册子，交给阿米亚斯。 阿米亚斯简单地翻阅了几下，然后一并递给林恩。 林恩翻阅账本的速度很快，而且表情平淡，看不出情绪变化，唐纳德站在林恩三米外，不敢随意开口。 “你是格鲁尼亚人？”林恩的声音突然响起，不过他的眼神已经还留在账本上，翻阅地速度也没有减慢。 唐纳德愣了一下，准备走进一些答话，却被沃尔德伦用眼神拦下，示意就保持距离。 “是的，来到卡利亚斯已经十二年。”唐纳德恭敬地说道。 “西北高原的人？”林恩又问道，此刻他已经看完了一册账本，在其中几页卷起边角，然后拿起了另一册。 “是的。”唐纳德低着头说道，在林恩等人看不到角度，他脸色充满了疑惑。 “猎人？”林恩依旧用着不咸不淡地语气询问。 “恩，是的，小时候家里贫穷，没有牧场，依靠狩猎养活自己和母亲，不过近些年已经很少出猎。” 唐纳德小心翼翼地回答，同时指着自己有些臌胀的肚皮，他觉得可能墙上的长弓和火枪还有楼下猎犬让林恩有些敏感，毕竟猎人总是危险的。 林恩突然合上账本，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问道： “上个月，城堡里来了两个格鲁尼亚的刺客，差一点点就要了我的命，其中一个身上带着一张弓，和你这张挺像，你认识他们吗？” 第十三章 股权认购书 “噗通！” 唐纳德再度跪下，只不过这次没有低头，而是抬着脑袋、举手指着房顶，以最真诚的神态说道： “林恩大人，我唐纳德向圣光之主起誓，绝对不认识刺杀您的刺客，在我母亲过世之后，我就来到了卡利亚斯，我在格鲁尼亚就再没有亲人，这么多年从没有和格鲁尼亚有过联系。” “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其实你认不认识他们都不重要，反正他们已经死了，这事情也过去了。”林恩睁开眼睛，将两本账册放回到书桌上。 唐纳德没敢起身，因为林恩甚至不愿意说一句相信他不认识刺客。 他现在非常的疑惑，不知道这个巴雷特少爷到底要干什么，林恩没有直接离开，基本就说明了他不会杀自己，可现在他的这个皮革作坊老板是真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他不知道林恩的目的是什么，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黑骑士希利乌斯带着他的骑士团回到了格鲁尼亚，这事情你知道吗？”林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开口问道。 唐纳德茫然地摇了摇头。 希利乌斯他知道，但是并不知道他回到了格鲁尼亚。 希利乌斯是一个化名，原名叫做莫德雷德，是格鲁尼亚的大王子，早年间和格鲁尼亚国王的政见不合，带着他自己骑士团愤然离去，化名卡谬，在大陆西部的大草原上纵横，建立起不小的势力。 可是唐纳德不知道这和他有什么关系，虽然他们同为格鲁尼亚人，可是地位相差太过于悬殊。 林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让唐纳德起身，坐到自己的对面。 “账本我看完了，账记得不错，除了你之前说的，还有另一笔亏空，獠牙佣兵团之前在你这里定制了一批皮甲，还没有付清货款就覆灭了，这件事情，我们巴雷特城堡有一定责任，需要我帮霍格把这笔货款补上吗？” 林恩打开账册内他卷起的第一个折角，饶有兴趣地说道。 “不不不不，当然不需要，是我瞎了眼睛，没有看清楚霍格的罪恶面目，领主大人制裁了霍格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唐纳德连连摇头，开什么玩笑，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要，林恩这话说得轻巧，但是他唐纳德还没有愚蠢到连这么直的钩都咬，林恩的说法是巴雷特城堡剿灭獠牙佣兵团，导致霍格没有来得及付款，但是也可以换成另一种说话，他唐纳德为獠牙佣兵团无偿提供皮甲，这就是资敌的罪名，更严重些，甚至可以说他就是獠牙佣兵团的余孽。 “这样的话，那我觉得你的作坊可能撑不到黑森林的冰雪全部融化，我的意思是，你没有其他账本的话。” 唐纳德沉默了，他甚至没有立刻向林恩解释他没有其他账本的事情，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墙上的长弓和火枪，缓缓说道： “我打算进黑森林狩猎。” “现在吗？今年雪这么大，这个季节你应该招募不到冒险者，甚至连随从都很难招到，他们现在都更愿意帮我修建城堡。”林恩有些遗憾地说道。 “不用随从，我自己去。”唐纳德搓搓手，有些兴奋，掩饰着自己语气中悲凉。 “现在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进黑森林恐怕第二天就会迷失方向。” 林恩说道这里不由得想到了洛克斯，他刚刚一个人带着他的魔兽伙伴，进入了黑森林。 今年雪下得特别大，在林恩印象中，这种天气下，也只洛克斯那样强大的猎人才敢进黑森林，唐纳德这个家伙或许年轻时真是个出色的猎人，可现在有些肥胖的臃肿身材，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个商人而不是猎人。 “贝克会帮我找到方向，它是一个非常棒的伙伴，永远都不会迷路。”唐纳德颇为骄傲地说道。 “贝克？楼下那只高地猎犬？”林恩微微皱眉，出声询问。 “是的，它叫贝克，今年十四岁，相当于人类的四十五岁，跟着我从格鲁尼亚来到卡利亚斯，是我最好的朋友。” 唐纳德眼角带着淡淡的悲伤，表情有些走神，似乎沉浸到回忆之中。 林恩心头莫名烦躁，这该死的负罪感。 从唐纳德第一次提起他去世的母亲时，林恩就知道他在尝试打感情牌，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免疫又是一回事。 唐纳德没有明说，但是他的话却让林恩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混蛋，还好他没有杀了那条狗，不然他就是凶手，是邪恶的刽子手。 林恩等着唐纳德回过神来，提议道：“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和你的贝克不用去冒险。” 唐纳德惊喜说道：“真的吗？有这样方法真是再好不过，我倒是还能坚持，这弓我还能拉得开，只是贝克年纪大了……” 林恩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唐纳德的话就此打住。 林恩朝着阿米亚斯伸出手，后者赶紧从提包中拿出一份资料放到林恩手里。 “你看这个。”林恩在资料上瞟过一眼，确认无误，然后递给唐纳德。 “恩……认购书？” 唐纳德念出了资料上的标题，前面那个词是个新词，他并不认识，而且也懂这句话的意思。 “股权，股权认购书，你往下面看看应该就能大致明白，后面还有一份讲解资料和认购倡议书。” 唐纳德非常认真地观看资料，林恩索性走到窗台边，看着楼下那条侧躺在地上的高地猎犬。 半人高的大狗在地上一动不动，龇咧着牙齿，瞪着眼睛，嘴角有黄水流出。 当心境变化后，眼中和心里的事物也都会随之改变。 原本邪恶凶残、丧失理智的恶犬，此刻变成了一心护主、宁死不屈的忠犬。 林恩感叹了一声，目光越过水井和空地。 那个之前在透过窗户看天空小孩依旧在坐在那里，只不过此刻他没有在看天空，而是在看着……他。 林恩和这小孩对视了两分钟，对方的动作没有丝毫改变。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不能很清楚地看清对面的神情，但是林恩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感觉这个孩子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林恩举起右手手掌，并拢食指和无名指，作手枪形状，对着对面的小孩，嘴里轻声说着：“砰”。 变故出现了，在林恩逐渐惊异的眼神中，小孩从裤兜里拿出一把短枪，然后朝着林恩的方向举起。 林恩条件反射向旁边走出一步，然后又回到窗台。 在这个距离上，这种短管火枪的威力并不能对他造成太大伤害。 此刻，小孩已经收起短枪，正朝着林恩露出一个大笑脸，然后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天空。 林恩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尤其是转身是那个笑脸，他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上辈子的影子。 可是，他上辈子二十岁时才成为了法外狂徒，而这孩子，看上去应该只有十岁，最多不会超过十二岁。 枪很好解释，估计是杀戮之夜那天晚上在城堡外面的街道上捡的，毕竟这里相距不远，那天晚上獠牙佣兵团在城堡外面丢下不少尸体，佣兵装备繁杂，应该有人携带这种短枪。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敢悄悄出门，到尸体上去摸枪，还成功避开了獠牙佣兵团成员的视线，和紧随着的打扫战场的巴雷特侍卫。 第十四章 杀生与不杀 林恩紧握的拳头松开之后又再次握紧。 他在极力地克制着心中的杀意。 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深知这样的孩子在拥有力量后，会对秩序造成怎样的冲击。 那“目空一切”的眼神错不了，他再熟悉不过。 这个孩子比上一世的他，更加危险。 在这一刻，林恩总算是体会到了自己上辈子在警察眼中是个怎样的形象，为什么警察会对他穷追不舍，因为这样的人不及时铲除，就是祸根。 要不要把这个危险分子扼杀在摇篮中？ 林恩犹豫不决。 如果没有出门之前弗雷的对他说的那番话，许这时候，或许那个孩子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你应该对生命多一些尊重。不要拿人还没有犯的罪来作为审判的理由……” 林恩轻声地喃呢，握紧的拳头终于测底松，前一句是出门前弗雷对他说的话，后一句是他上一世记忆中的话。 下定了决心之后，他再次看过去，楼下的孩子已经不见踪影。 “呵呵，真是个机警的家伙。” 林恩故作轻松地说道，不知不觉中，他的后背贴身的亚麻内衣已经被汗水浸湿，刚才的所做的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阿米亚斯察觉到了林恩的异样，向着窗外看了一眼，小声询问道：“少爷，怎么了？” 林恩微微摇头，苦笑道：“刚才做了一个可能会后悔的决定。” 林恩没有多说，阿米亚斯也没有追问，他以为林恩指的是唐纳德事情。 差不多花了二十分钟，唐纳德看完了所有的资料，其中有不懂的地方，阿米亚斯都一一为他解释清楚。 “想清楚了吗，是否愿意接受巴雷特的入股？” 林恩又给了唐纳德五分钟的考虑时间，他知道，唐纳德一定会接受这份协议，事实上这份协议对于当下的唐纳德来说就是挽救作坊最好的办法，至少他不用一个人带着他的猎犬去黑森林里赌运气。 “希望大人能准守协议，我从格鲁尼亚来打卡利亚斯，孑然一身，这个作坊就是我的全部。” 唐纳德先在倡议书上签下了名字，然后说出了自己顾虑，之所以先签字，因为他没得选。 对唐纳德来说，这是一道单选题，甚至这个选择的机会都是林恩施舍给他的，如果林恩愿意，完全可以用更加直接的方式，哪里还需要什么倡议书和协议书，契约这东西在卡利亚斯值不了几个钱，所以唐纳德才会画蛇添足地说了一句希望林恩能准守协议，这不是要求，而是请求，甚至是祈求。 而林恩要做的事情，就是废除掉这些卡利亚斯曾经的观念，秩序、法律、契约、规矩，这将是新卡利亚斯的关键词。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阿米亚斯会带着会计来清算作坊的财产和债务，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将会以巴雷特家族名义认购，而不是我个人。” 林恩也在倡议书上签下名字。 唐纳德茫然地点头，也不说话，就像是一个只洗净的羔羊，任由林恩宰割。 根据倡议书上的规定，在巴雷特家族入股作坊之后，他唐纳德依旧还将作为作坊的管理者，但是必须严格准守新的规章制度。 新制度上的第一条就是劳动和报酬的细节，只管饭，不给工钱的劳工时代将彻底过去。 皮革作坊以往的效益不乐观。 不是因为这行业不挣钱，卡利亚斯的皮革作坊就只有这一家，虽然城镇内还有两三个老皮匠也靠这手艺吃饭，但他们都是个体户，产量太小，不会对作坊构成任何威胁，所以唐纳德的皮革作坊基本上算是行业垄断； 也不是唐纳德不会经营，事实上正如唐纳德所说，这个作坊就是他的全部，他为了作坊可以说是殚精竭虑，但是就是赚不到什么钱，一但遇到一点意外，都要面临倒闭。 这其中的原因，就是作坊的大头的利润都要上交给獠牙佣兵团，以至于唐纳德甚至需要在劳工伙食费上精打细算。 唐纳德在看倡议书之前，以为林恩也是霍格的路数，给他点钱，救活作坊，然后等作坊有点效益之后就开始横征暴敛。 但是倡议书上的内容和他想的完全不同，甚至让他不太敢相信。 这份占据三页纸张的倡议书上，用了大量的篇幅在介绍新的的规章制度，包括劳工的工作和休息，伙食和酬劳，还有服装鞋袜的提供，作坊内的清洁和卫生等等。 正是这些不太起眼的细节，让唐纳德看到了巴雷特和霍格的区别，只有真正想让作坊长远发展的人才会如此在意这些细节，而不是像霍格那样只想着杀鸡取卵，仅这一点，就至少说明了巴雷特不是单纯的来报复他没有去送礼。 新的制度，相比起以往的制度，要多出不少的花销，但是唐纳德没有太过于在意，因为这笔花销和以往给霍格进贡的钱相比，依旧只是个零头。 只要巴雷特不逼捐，唐纳德不觉得给劳工条件优厚一些有什么不好，若不是资金实在紧张，谁会愿意背上“慷慨”这个绰号。既然已经确立股权分配，那么应该不需要再进贡。 林恩给了他两天时间准备，他知道林恩的目的，这是让他重新召集劳工。 因为缺少原料，也没有订单，为了尽量减少开支，唐纳德遣散了十多个的劳工，现在林恩让他先把劳工召集回来，再签股权认购书，这是最公正的做法。 “两天后的上午阿米亚斯会过来，在这之前，你如果想要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到城堡来找我。” 林恩正中说道，然后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林恩突然拍了下额头，想起了一件差点忘掉的事情，然后又折返回来，对唐纳德问道： “楼下的那个胖子是你亲人？” “嗯。”唐纳德习惯性地点点头，随即赶紧猛烈摇头：“不不，不是的。” “哦……”林恩语气拖得老长，然后问道：“那你能替他做主吗？” “您是要？”唐纳德试探性地询问。 “巴雷特城堡的建筑工地还缺一个搬运劳工，我觉得他挺合适，你认为呢？”林恩看着唐纳德眼睛，眼神中充满了真诚。 “全凭勋爵大人做主。”唐纳德再度鞠躬，态度比之前下跪时还要恭敬。 林恩没有接受唐纳德的致礼，在唐纳德弯腰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 从木楼上下来后，那个带着短枪的孩子依旧没见踪影，林恩索性不再去想他，既然都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在那个孩子报复社会之前，都不应该去干涉他的生活。 作坊的大门口处，胖子遵照着林恩的指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走动，看到林恩一行人从里面走出，站得更直了一些。 “明天早上八点钟，来城堡门口，找西蒙报道。” 林恩丢下一句话后就离开了作坊，身后的胖子一头雾水。 此行的目的完全达到了，但是林恩并不高兴，甚至有些想骂人。 他今天是带着坏心情来干坏事的，但是结果却成了救苦救难的大善人，活菩萨。 他挽救了一个濒临倒闭的皮革作坊，拯救了一个要去黑森林赌命的中年男人，甚至在临走的时候还帮助一个肥胖症患者安排了减肥活动。 林恩猜测“慷慨的唐纳德”此时可能正在畅快地大笑，当然前提是胖子真的不是他的侄子，或者儿子。 他之所以最后没有接受唐纳德的鞠躬，就是不想让这个演技精湛的家伙太过于舒服。 他知道唐纳德在演戏，从他进门时就开始演。 先是给他下跪，然后是搬出他去世母亲，陪伴多年猎犬，要去黑森林时悲壮，唐纳德不断地在尝试，在试探林恩的软肋，然后真让他给找着了。 冷酷的林恩·巴雷特勋爵从来不畏惧任何威胁，但是对于悲情的抵抗地不高，尤其是去世的母亲这一点，这会让他产生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然，之所这么轻松就放过唐纳德，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唐纳德虽然一直在演戏，但却是拿真感情演。 无论是他对于母亲的感情，对于猎犬的感情，还是对作坊的感情。 林恩觉得，如果连这些感情都是装出来的，那这个唐纳德也未免太过余厉害了一些，这么厉害的人物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第十五章 上古精灵传说 授勋大会结束之后，巴雷特城堡的城楼修建工程，立即恢复了施工。 西蒙作为林恩钦点的大监工，监察的主要对向是劳工。 工程的质量有托林大师负责保障，他之所以每天耗费大量的时间在工地巡视，是因为林恩让他观察这些劳工行为，然后做好评估和记录，尤其是那些十五岁以下的少年。 临近中午饭点，天空中飘着稀疏雪花。 西蒙站在一堵还未完工的石墙，视察着劳工的工作。 卡利亚斯工业落后，以至于建筑方式也比较的原始，这一点在搬运方式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转运靠牛车，搬运靠人力，无论是十来米长的木料，还是四五百斤重的花岗岩石块，都要依靠劳工搬上城楼。 在西蒙的视野内，绝大部分的劳工都在卖力地干活。 他自己曾经也是贫民区中的一员，比较了解这些人的想法和习惯，所以基本没有劳工能在他眼皮下偷奸耍滑。 当然，如果真有劳工这么做了，后果也不算太严重，轻者只会在记录册上留下差评，严重的也不过就是被辞退。 西蒙努力地让自己注意力更加集中一些，但是耳边的声音却依旧在干扰着他工作。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工匠站在他的身边，正喋喋不休地给他讲述“蒸汽起重机”这种他从没见过的东西。 老工匠精神矍铄，越说越兴奋，嘴里滔滔不绝，身前唾沫横飞，他从安全、效率、成本等，各个方面给西蒙分析了用蒸汽起重机搬运和人力搬运的差异。 一番讲解下来，老工匠的话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连他自己都频频点头，显然对于自己口才颇为满意。 西蒙从小在卡利亚斯长大，对于老工匠所说的那些机械设备没有概念，他只感觉他很聒噪，但是老工匠毕竟是长辈，还是巴雷特工坊的负责人，所以他也不好发脾气，只能尽量地将心神聚集到不远处的劳工身上，对旁边的声音充耳不闻。 他不明白，自己只是个监工，既不会设计与建造，也不管钱，老邓肯为什么要缠着自己，以他在巴雷特城堡的资历，可以直接去找托林大师，甚至是林恩少爷商谈，完全没必要和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和口舌，这些事情，他西蒙又做不了主。 正当西蒙感到不耐烦的时候，从工坊街回来的林恩出现在了工地外围，而且正在向他招手示意。 “邓肯先生，失陪一下，少爷正在叫我。” 林恩的出现，让西蒙欣喜不已，向着老工匠告罪一声，不等对方回复，就匆匆跑下城楼，向着林恩走去。 老工匠邓肯看着西蒙慌忙离去的身影，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颇有些奸计得逞的意味。 西蒙快步走到林恩身边，从工地上出来，他的衣服上沾着不少泥浆，因为下来得匆忙，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洗手。 “西蒙，你现在是整个工地的人事负责人，应该注意些体面，衣冠不整损失的是巴雷特的颜面。” 林恩微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不留情面地批评着西蒙的形象。 他不喜欢管理情绪，心情好坏基本都些在脸上。 曾经的法外狂徒从不掩饰自己情绪，行为也是如此，表里如一，率性而为，他认为这才是“真”人。 如今的林恩虽然有所改变，但是这一点习惯依旧保留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要训斥西蒙，这得怪弗雷，他才是今天让林恩心情变坏的始作俑者。 西蒙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很委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挨训，林恩少爷让他重点观察那些少年劳工，为什么更好地完成任务，他甚至不惜放下身份去他们共同劳作，打成一片，结果却因为衣服上泥土被批评。 林恩想尝试一下这种无端发怒的方式，看看能否让自己的坏心情变好。 很显然，目的没有达到，他心中郁结依旧没能释怀，甚至还得想办法安慰一下西蒙的情绪，以免让他寒心。 果然，报复社会，并不能缓解愤怒和憎恨，林恩在心里得出结论，这是他刚刚通过实践得到结果。 “不要往心里去，我心情不太好，只是想找个理由发火，若是对别人发火可能会让他们伤心，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介意，嗯……刚刚那是老邓肯？” 林恩一时间找不到什么方式来安抚西蒙，又怕在他心中留下芥蒂，所以就选择了最直接方式。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领主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侍卫道歉，所以就一句带过，然后转移话题。 西蒙拍去手上的泥土，说道：“是的，邓肯先生刚刚一直在我给我说起重机的事情。” “起重机？蒸汽起重机？”林恩有些诧异。 “嗯，我不明白邓肯先生为什么要找我说这些。” 西蒙把刚才老邓肯给他说的话对林恩转述了一遍。 “狡猾的老头儿。”林恩嘴里轻声骂了一句，脸上却带着笑意。 西蒙面色疑惑，他不明白老邓肯哪里狡猾，明明他直接来找林恩的话效果应该更好，何必需要他来转告。 “老邓肯这是要我去找他，这样他就占据了主动权，能更好地说服我。” 林恩轻哼一声：“哼！我不知道老邓肯什么时候也染上了这毛病，之前和我一起设计枪管的时候可不这样。” 西蒙的思路渐渐清晰了一些，隐隐想到了什么，但是思路依旧不顺畅，只能继续向林恩询问： “邓肯先生他是想要生产起重机吗？” 林恩点了点头，目光中带着赞许，说道：“老邓肯是个聪明人呀，他通过这次修建城楼，察觉的到了卡利亚斯未来会大兴土木，所以大型建筑设备这类从未出现在卡利亚斯的东西，在未来将会有很大市场，而且不光是起重机，包括转运车，粉碎机，搅拌机等等这些工程配套设备都需要。” “但是要制造这些设备，仅仅依靠他老邓肯和我们城堡的作坊是不可能完成的，这需要精工作坊和锻造作坊联手，设计图得靠精工作坊的乌拉尔大师来画，蒸汽机也得靠精工作坊生产，钢材需要锻造作坊冶炼，他老邓肯能做的也就是帮忙打个下手。” 西蒙接过话头，疑惑地问道：“那邓肯先生为什么兴致这么高昂，还有他怎么不去找乌拉尔大师和托林大师商议呢？” 林恩有些欣慰，虽然西蒙逻辑思维能力依旧有限，但是和阿米亚斯他们相比已经要高出一大截，虽然不能一眼看穿问题本质，但是已经能够找到问题核心，如果是阿米亚斯的话，可能就会问，制造这些在大都市里才拥有的重型设备，在卡利亚斯有什么用。 对于愿意思考的人，林恩总是不吝啬自己的口水和时间，他继续解释道： “所以我才说老邓肯是个聪明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想做卡利亚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螃蟹？螃蟹和起重机之间有什么联系？因为它的钳子吗？” “呃……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用在意，我想说的是，老邓肯想要联合精工作坊和锻造作坊，合办一个大型工厂，乌拉尔大师和托林大师为工厂提供技术支持，而他老邓肯，是这个项目的提出者和发起人，所以就应当是工厂的负责人，这么大的事情，他直接去找托林大师和乌拉尔大师都不合适，所以需要我，或者说是巴雷特城堡来规划筹备。” 西蒙一巴掌拍在大腿上，佩剑哐当作响，林恩的话对他来说如同拨云见雾，解开了所有的疑惑。 但是同样也让他有些自卑，不去说年老成精的老邓肯，可是少爷还不到八岁，这让西蒙觉得自己白活二十五年。 林恩看了下怀表，差不多到了中午饭点的时间。 作为之前训斥西蒙的补偿，林恩决定今天和他共进午餐，当然，是吃工地上的劳工餐。 因为有部分劳工觉得每天二十个铜币的餐补，不如三顿饭划算，所以登记好人数之后，工地旁边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厨房，由城堡内的厨师来负责劳工们的饮食。 当然，即便是领了餐补的劳工，也可以免费享用热腾腾的大骨汤，不然他们带来的被冻硬的面包根本难以下咽。 西蒙领着林恩向“餐厅”走去，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城楼修建的进度，按照他的估计，整个城楼主体结构差不多还需要将近两个月才能完工，如果要想把所有细节全部处理好，估计需要两个半月的时间，也就是明年刚刚开春的时候。 这和林恩的预估差不多。 等今年的寒冬过去，万物发生的春天到来，巴雷特城堡也将迎来新生，再一个寒冬过去，卡利亚斯也将迎来新生，五年之内，卡利亚斯要彻底焕然一新。 这是林恩的第一步规划，他称之为“第一个五年计划。” 在这个计划里，林恩对自己也有要求，五年之后，他的魔力和斗气等级，必须达到都达到六级，从现在的进度来看，魔力问题不大，可是斗气……很有问题。 “餐厅”里很热闹，愿意在工地用餐的劳工一共有将近四十个人。 小牛头人狄克不在其中，他欠林恩的两个银币已经偿还，如今还拥有两个金币的“巨款”，但他和食人魔戈德依旧吃着劣质的黑面包，这样的面包二十个铜币可以买很大一袋，即便他和戈德的胃口都大于常人，也完全足够他们吃一整天，这样一来每天就节省了二十个铜币的餐费。 有免费提供的骨汤佐餐，不用担心咽不下去粗劣的黑面包，而且骨汤里还有肉屑和蔬菜，有时候是豌豆，有时候是莴苣，他觉得这样搭配营养也足够了。 所谓的餐厅只是一个临时搭建的避雨棚，空间不大，大多数劳工都只能蹲在地上用餐，唯一的一张餐桌，是用来给托林大师、西蒙、还有其他的几位工匠就餐使用的。 林恩认为太过于亲民并不都是好事，得分对象，在多数时候，该有的差异必须要体现，这有助于建立秩序。 所以他没有选择去和劳工们打成一片，蹲下吃饭，而是和西蒙还有随侍一旁的阿米亚斯三人占据了唯一的餐桌。 工地的伙食还算不错，主食依旧是面包，但却是精细的白面包，肉食有胡萝卜炖猪肉，另外还有甜菜根和卷心菜。 林恩用筷子夹起一块五花肉放入嘴里。 味道不错，很香，还有些许胡萝卜的甜味，虽然制作得比较粗糙，但不影响食欲，“大锅饭”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是炖猪肉里面再有点粉条就再好不过。 筷子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样“发明”，这个非常好用的工具，如今已经在巴雷特城堡内推广开来。 “明天皮革作坊的管事会来工地报道，你给安排一下，做搬运工，和狄克一个组。” 林恩对着西蒙说道，然后拿起一块面包，蘸上一些猪肉里的酱汁，突然转头看着阿米亚斯：“唉，那个胖子叫什么来着？” 阿米亚斯放下使用得不是很熟练的筷子，也学着林恩样子用面包蘸酱，听到林恩的问题，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马克西，没有姓氏。” 林恩点点头，微微扬着嘴角，说道：“如果这个马克西明天早上没有按时来工地，阿米亚斯你就直接去把倡议书拿回来，然后我们就看着唐纳德老板和他的猎犬一起去黑森林冒险，对了，那条狗叫啥名字？” “贝克。”阿米亚斯随即说道。 作为一位合格的秘书，牢靠的记忆力是必要的能力，在这一点上，阿米亚斯的能力还算不错，和他写字的能力一样。 西蒙突然问道：“需要我提前给迪克打个招呼吗？” 他作为工地的人事负责人，狄克被皮革作坊管事欺负过的事情他略微知道一些，现在林恩突然捉来了这个管事，还要安排在狄克身边，这几乎就是摆明了让狄克复仇。 “不用，你只需要安排好他的工作，然后就是观察他们的行为，就和之前一样，根据我给你的标准，按照甲、乙、丙、丁评级，当然，如果狄克有太过激的行为还是需要制止，不过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 “甲乙丙丁”是林恩继筷子之后的又一项“发明”，排在后面的还有戊、己、庚、辛、壬、癸。 这是一种全新的文字，它们的书写方式和如今大陆上所有种族的文字都不同，林恩将这种文字称之为“汉字”，但是没有人知道其中含义。 高文当初在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非常吃惊，一度以为是上古精灵文字，为此还去查阅了很多资料。 因为大陆上有一个流传不算太广的传说。 上古精灵王庭被被人类攻破之时，那位被月光女神亲吻过的暗夜精灵王子，用短剑“黄昏十二乐章”穿透心脏，投永恒之井而亡。 传说他会在人类覆灭之时归来，亲眼见证人类的消亡。 他从人类中走来，生而知之。 第十六章 黑森林的变故 十一月七日。 卡利亚斯的第二场雪连着下了十来天。 黑森林东部外围。 放眼望去，白雪茫茫，天地一色。 原本幽暗深邃的黑森林，披上了银装素裹，成了粉妆玉砌的“白森林”。 “咻！” 一只赤红色的炎鹰在低空滑翔而过，引动的气流让周围树木上的积雪纷纷滑落。 一大片森林，都在轻响着娑娑声音。 森林之中，魁梧的洛克斯斜挎着一个大肩包，沿着炎鹰“雷欧克”飞过的方向前进。 即便是在最寒冷的严冬，洛克斯依旧还是那身装扮。 上身只穿着一件破旧的兽皮马甲，袒露着大半个胸膛。 只是和之前相比，他如今的胸膛上多了三道伤疤，那是在杀戮之夜和霍格战斗时留下的痕迹。 埃蒙在给他治疗伤口的时候，他曾悄悄地暗示过埃蒙，最好能让胸膛的伤疤保留下来。 睿智的埃蒙充分地领会到了他的意愿，不但保留了他的伤疤，而且还做了一些美化处理，让它看上去更衬洛克斯粗犷的气质。 地面积雪最深的地方，能淹没洛克斯的大半个小腿。 每一脚踩下去之前，都不知道雪有多深，雪下面又有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即便是最简单的走路，都变得困难而且充满了危险。 但好在有米莎。 暴君魔熊幼崽“米莎”，在前面为洛克斯开路。 十一级力量型魔兽——暴君魔熊，即便还是未长成，它皮毛的坚固程度也堪比一般铠甲。 米莎最喜欢用打滚的方式，将地面上大部分的障碍物挤开，为洛克斯开辟出一条相对安稳的道路，只是很多时候，它都会撞到粗壮的大树上，把自己撞得晕头转向。 洛克斯一路往南，向着黑森林深处前进。 他进入黑森林已经三天了。 因为大雪封路，所以行进速度很慢，现在依旧还处于森林靠近卡利亚斯一侧的外围区域。 洛克斯的感觉却很不好。 作为一个常年游走在约克王国和格鲁尼亚的流浪猎人，他对于这座将两大王国分割开来的黑森林非常熟悉。 除了疑似有多头圣域魔兽存在的黑森林中心地域之外，其他的大部分区域都留下过他探索的足迹。 今年冬天的黑森林太安静了。 一个月前，他进入黑森林帮高文捕捉和驯化黑魇烈马时，就隐隐有这个感觉。 所以他在伤势痊愈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再入黑森林。 身体里流淌着的冒险者血液，让他无法对黑森林的变故坐视不管，而隐隐不安的直觉，更让他想要一探究竟。 整整三天，他都没有发现一头魔兽的踪迹，就连大型的野兽都少得可怜。 并不是所有的野兽都要冬眠，而大绝大多数魔兽都不需要冬眠。 最让洛克斯感到意外的是，他甚至都没有发现野兽冬眠的巢穴，一个都没有。 米莎继续的在欢快地向前滚动，洛克斯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脚下的一点不太起眼的痕迹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蹲下身体，将一块被米莎身体轧扁的积雪小心地刨开。 一个巴掌大小的脚印出现在他的眼前。 脚印由四个脚趾组成，前面大，后面小一些，脚印后面还拉出了一条由深到浅的痕迹，像是脚步打滑造成的。 洛克斯重新拿起刚才掀开的那块积雪，雪里夹渣着几根深色的毛发。 其中有两根是黑色的，质地柔软，但是韧性极强，这是暴君魔熊米莎的毛发。 剩下的一根颜色偏棕色，相比起暴君魔熊的毛发要更粗短一些，而且刚硬如针。 洛克斯将这根毛发捏在手里，手指抵住中间补位，从两头向中间压弯。 毛发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从中断裂，宁折不弯。 “狂暴野猪。” 洛克斯轻声自语，从这根毛发和脚印来看，应该是七级力量型魔兽狂暴野猪。 这种魔兽是森林野猪的变种，头脑简单，性情狂暴，其中还有二次变异的红眼野猪，完全没有理智，性情更加凶暴，最高能达到九级力量。 洛克斯继续翻看旁边的雪地，很快就找到了另一只脚的脚印，然后在附近找到了脚印前进的路线。 这条路线和他行进的路线稍微有所偏移，往东南方向笔直而去。 洛克斯脸色愈发凝重。 脚印的前脚与后脚之间的间距将近三米，后脚粗壮，前脚精悍。 如果没有意外，这是一头成年的红眼野猪脚印。 和所有的野猪类魔兽一样，红眼野猪是一种对领地极为敏感的魔兽，一般情况下都不会离开自己的领地。 洛克斯不知道这头野猪的领地范围有多大，但是通过观察脚印步伐的跨度，可以得知这头魔兽前进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而且脚印附近都没有任何进食的痕迹。 前进速度不快，还基本保持迅速前进。 如果不是出来觅食的话，那就很难解释这头红眼野猪的行为。 虽然红眼野猪没有理智，但是还拥有本能，并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洛克斯不认为它会在这种天气下出来散步，还一路保持着同一方向前进。 “迁移？” 洛克斯的脑袋里浮现出一个词汇，这是一个很不合时宜的词。 迁移指的是族群或者是大量的生物集体转移，仅仅一只红眼野猪的行为并不能叫做迁移。 而且现在是寒冬季节，东南方是靠近守望之海的方向，越往东南，气温越低，按理说，即便是要冬迁，也应该是往西才对。 洛克斯改变了自己前进的方向，沿着红眼野猪的脚印向东南方向前进。 他吹了一声口哨，正在原地打滚的米莎和空中盘旋的雷欧克，都随着他一起改变了方向。 不合时宜的转移，就是聚集，或者说是被召集。 无论是想要证明猜想，或是否认心中的猜想，他都必须得找到更多的线索，仅仅依靠一头红眼野猪的脚印还远远不够。 四个小时之后，洛克斯再次停下脚步。 新落下的雪花会掩盖住地上的痕迹，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他必须得看清楚积雪下面的野兽脚印，而不仰着头往东南方向冲。 这让他的行进速度变得更加缓慢，四个小时，仅仅只前进了不到十公里。 但是在这十公里之外，他再次发现了新的痕迹。 从西边而来的两组脚印与之前的野猪脚印汇聚到一起，继续向着东南方而去。 这两组新的脚印也是也是野猪类魔兽留下的痕迹，从脚印大小与间距来看，应该是一大一小两头狂暴野猪。 这两组脚印与之前红眼野猪的脚印有交错重叠的地方，而且中间还是积雪层，这说明它们并不是在同一时间从这里经过。 覆盖在新脚印上面的积雪差不多有两三厘米厚，根据现在和之前下雪的大小程度，洛克斯能够大致断定这两头狂暴野猪经过这里的时间，差不多在三个小时之前，最多不会超过四小时。 脚印深浅一致，步伐间距不大，没有太多蹬腿打滑的痕迹，说明这两头野猪前进的方式就是慢步行走，比他之前的速度快不了太多。 三到四个小时，最多也不过走出去二三十公里。 洛克斯站起身来，嘴里吹响口哨声，伸手指着东南方向。 雷欧克盘旋在主人的头顶上空，收到指令之后，振翅而起，快速向东南方飞去。 第十七章 以直报怨 深夜里，皮革作坊的卧室中，唐纳德的情绪逐渐变得激烈。 “他不会杀你的，他连狗都没有杀，他如果想要你的命，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说话的对象是马克西，他好吃懒做的儿子，因为昔日的一些原因，他们还在格鲁尼亚时，就以叔侄相称。 唐纳德已经连着说了三个小时，可是马克西依旧不愿去巴雷特城堡的工地。 “就算是不杀我，他也会折磨我的，那个牛头人现在就在工地上当劳工，他一定是要把我给交给那个该死牛头人。” 马克西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写满了恐惧。 “你就这么怕他？一个月前他还是你手下的伙计，你不就是拿了他两个银币吗？我已经百倍补偿给他，你还在怕什么。” “不，不，我骂了他，还打他，不让他吃饭。”马克西摇着脑袋，眼泪和鼻涕流在胸前也毫无察觉。 “你去让他打一顿，踹你两脚，然后你饿上一天，他才十来岁，那么老实的一个孩子，他能把你怎么样？” 唐纳德越说越气，拿起一个做工不算太精致的花瓶，两次想要砸碎，最后都收住了手。 马克西只是大哭。 “废物。”唐纳德一把掌把他扇翻在地，“长这么大没一点用，白吃我这么多年的粮食，我要是像你这样，早和你祖母一起饿死在西北高原，哪还有你。” “呵、呵、呵、呵……”马克西到地上，捂着脸颊和嘴巴，一边哭一边笑，“我白吃了你粮食？这么多年，我还没有你那条老狗吃的好，如果林恩是要你那条狗去送死，你是不是要去和他拼命？” 唐纳德有些后悔刚才粗暴的行为，原本想要伸手去把儿子拉起来，可在听到这一番话后，气得指着马克西说不出话来。 窗外夜空中的星辰正在逐渐隐去。 再过一会，天就该要亮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唐纳德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垂头丧气地说道： “你要是不去，我们父子两个就坐在这里等死吧，他昨天和我说了很多，他不是一个滥杀的人，否则我们昨天就死了，他要收购作坊，这是在救我们。” “但要是今天再违逆他，我们都活不成，巴雷特上位，杀人是最好的立威方法，这是我们自己在往他枪口上撞，怨不得别人……” 唐纳德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像是在说着遗言。 马克西的哭声停止了，他看着唐纳德此刻模样，想说什么，刚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唐纳德再次缓缓开口：“去吧，儿子！他林恩即便是天才，也才七八岁，他或许只是想要你去给牛头人道个歉，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沉默许久。 皮革作坊的卧室中传出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 那个做工一般的花瓶终于还是碎了，只不过动手的是马克西。 在天亮之前，马克西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服。 伴随着东方微微升起的光亮，向着巴雷特城堡走去。 唐纳德看着马克西离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自语说道：“儿子，如果林恩要的是贝克的命，我会和他说这么多吗？” ………… 在林恩从皮革作坊回来后的第二天早晨，胖子管事马克西提前来到了城堡到门口。 据看门的老皮特说，天还没亮这个这个小胖子就到了。 一个人来的，就楞在那里，喊他只是应声，也不搭话。 这让拥有荣誉骑士勋章的老皮特，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这一点他在给林恩说事的时候特别提了一句。 林恩在看到马克西的时候也很些意外。 前一天还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这才过了一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那决绝的眼神，那凝重的表情，沉重的脚步和勒紧腰带。 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可以用一个词语概括——视死如归。 亦或者所叫破罐子破摔。 摔罐子是需要大勇气的，尤其是自己就是那只罐子的时候。 当他再一次站在林恩的面前。 林恩既没有再用长剑吓他，他也没有再害怕得尿裤子。 和林恩四目相对，他非但没有后退，然后硬着头往前走了一步。 马克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在林恩要杀他时，该用什么样的模样赴死，他都有考虑过。 不管林恩是要杀他，还是要打他，还是要当众羞辱他，他都做好了准备。 但是预料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林恩在看过他一眼之后，甚至没有和他打招呼，直接转身回城堡去了。 “他这是不愿意亲自动手吗？” 马克西如此作想，他觉得林恩应该是不想亲自动手，那么这时候就该他的爪牙出场了。 或是是昨天三个凶悍的侍卫中的某一个，也或许是就是那个曾在他手下做伙计的小牛头人。 西蒙来了，作为一个被埃蒙子爵从贫民区带出来的孩子，在他的心中，他就是巴雷特的爪牙，领主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无需理由。 “你，过来。”西蒙朝着马克西招手，他左手习惯性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你要干什么。”马克西的声音有些颤抖，当死亡逼近时，他发现自己依旧没有做好准备。 “姓名，年龄，在这儿签字，你应该识字吧，那你应该先看看协议内容。” 西蒙递过来一份《建筑劳务雇佣协议》，马克西茫然地接过，有些不知所措。 ………… 巴雷特与皮革作坊之间的交易经行得非常顺利。 唐纳德召回了大部分的伙计，拿出了所有账册和明细表，全部都交给了阿米亚斯核查。 得益于“慷慨的唐纳德”锱铢必较的性格，他的所有账目都记录得规规矩矩，对了三次账都没有误差，精准得让林恩难以置信。 林恩也没有再做刁难，很果断地和唐纳德签署了股权认购书。 之所以这么顺利，主要原因是因为林恩不错的心情。 狄克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 现如今狄克是工地的劳动模范，虽然这个头衔为他招惹来了一些诋毁和谩骂，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把他当作榜样。 狄克在见到马克西的时候很意外。 虽然当了工地的榜样，小组的组长，但是狄克依旧是那个有些腼腆的小牛头人。 他甚至对马克西有些还留有一些害怕，这是在皮革作坊被长期欺压的后遗症。 林恩认为，站在狄克的处境，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选择报复马克西。 手段可以是给他穿小鞋，作为小组组长，狄克要负责协调小组成员的工量，这时候他就可以运用他通过努力得来权利，给马克西安排超过他能力范围的工作，这样一来，马克西不但工作非常要命，还会因为完不成工量，迎来管理的批评和工友的羞辱。 这种方法效果虽然好，但是有一定风险，西蒙作为总监工，在他下面还有三个监工，每天啥事不干，就专门盯人。 为了贯彻林恩“工作既要看获量，更要看出力”的重要指示，劳工组长给组员分配不合理的工量，也属于“偷奸耍滑”中的一条。 除了偷偷穿小鞋之外，还可以选择光明正大地刚正面。 毕竟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身份转换，狄克完全可以对他颐指气使，有事没事就当众羞辱一番，这是最简单的报复方法，还没有风险，毕竟马克西就算是不堪受辱要打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最极端的报复方法是直接杀人，这种事情在卡利亚斯并不新鲜，赌场和贸易行那边日常可见。 上面的三种报复方法，也就第二种会让林恩对狄克的印象分有所减少，如果选择其他两种，会改变他的对狄克的一些看法，但是不至于失望。 当然，如果狄克真的要杀人报复，那么会在第一时间被制止，并且会严重影响到他之后的命运。 除了报复，当然也可以不报复，甚至是以德报怨，用爱感化，让马克西在寒冷的工地，也感受温暖的春风。 这样的人，在林恩看来，非傻即奸，无论是傻，还是奸，林恩都不喜欢。 狄克最终的选择，出乎了林恩所有预料。 他既没有加大马克西的工作量，也没有给其他劳工说起他们之前的往事，就像是对待普通的新劳工一样，给他安排与体能匹配的工作，交待工作中的细枝末节，吃饭时也会叫上一声。 就在林恩以为狄克不会报复的时候，狄克出手了。 下工之后，他一个人把马克西悄悄带到没有人角落，连戈德都不知道。 马克西跟在狄克的身后。 一开始他还能稳住情绪，但是狄克一言不发，他情绪逐渐失控，然后崩溃，然后又归于平静。 马克西的心境在短时间内经历了一系列的转变，最后他决定反抗，这个牛头人要杀他，他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 就在他要抢先动手时候，狄克出手了。 砂锅大的拳头打在了马克西的肚皮上，只一招，虚胖的马克西就捂着肚子倒下。 然后就是单方面殴打，狄克一边打还一边骂，说着“让你偷钱”“不给你吃饭”之类的话。 殴打持续了三分钟，西蒙在暗处目睹了整个过程。 狄克主要的打击对象是马克西的肚皮和后背，没有碰脸，也没有打其他要害部位。 打完之后，狄克既没有放狠话威胁，也没有惺惺作态地谈心，而是扭头就跑，跑出去之后突然又折返回来，确认马克西没有大碍之后，再次跑掉。 林恩对于狄克这样的行为很满意。 君子以直报怨。 这话听上去很简单，但是要做到却并不容易，难在一个“直”字。 什么是直？ 公正。 所以以直报怨，难在不过。 不过火，不过分。 狄克做到了直。 而且更难得的是，还给马克西留了体面，既没公开，也没有打脸。 最让林恩满意的一点，狄克这一系列行为，都不是刻意蓄谋，而是率性而为。 这和他辈子追求的“真人”生活态度，有一些相似。 一个长期受到欺凌的孩子，要么变成羊，要么变成狼。 林恩上一次在皮革作坊门口和狄克见面之后，他以为狄克会已经变成了一只绵羊。 当狄克带着马克西走进阴暗角落的时候，他以为狄克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最后，狄克用行为告诉他，他既不是羊，也不是狼，而是人。 这既出乎林恩的意外，也不在他的情理之中。 但是他很高兴，打心底里高兴。 以直报怨，曾经的张三自认是如此行事的，虽然“报”的次数比较多，因为他还要帮那些绵羊也“报”一下。 卡利亚斯的新法律还未颁布，甚至连立法会都没有开始逐渐。 所以对于这次发生在公民之间的斗殴行为，林恩觉得不予追究责任。 第十八章 江南皮革厂成立了 收购皮革作坊的举动，只是林恩的一次尝试。 如果成功了，将是卡利亚斯商业改革的模板，如果失败了…… 林恩觉得失败了，问题不大。 如今的他已经和上一世不同，他拥有失败重来的资本。 皮革作坊市值六百五十八枚金币，这是阿米亚斯和两个会计一起统计出来的数据，这里面包含了皮革作坊的土地、房屋、设备、存货、劳工资源、商业渠道等等。 林恩代表巴雷特家族，以三百九十四金币又八十银币的价格，购入唐纳德皮革作坊百分之六十的股份。 至此，作坊楼顶斜插着的那根闲置的旗杆上，挂上了巴雷特家族的天秤旗帜。 皮革作坊易帜，代表着它拥有了新的主人。 在林恩固有的汉人传统思维中，新主人就要有新气象，所以他对于皮革作坊下达的一个指令就是改名，“唐纳德皮革作坊”这个名字，太过于小家子气，格局不够。 即便唐纳德非常不情愿，也并不能阻止林恩的举动。 因为不管从法理，还是权势上，唐纳德都不可能拗得过林恩。 木工作坊的老板兼大工匠，按照林恩所画草图，亲手制作了一块大招牌，用的木料是他珍藏了许久的一方雪松整木。 最后做出来的牌匾让林恩不太满意，没有他所希望看到的那种韵味，但是做工细节都挑不出毛病，最后只能归结于神圣同盟的文字和传统的中国牌匾的相性不足，以至于看上去有些违和。 不过整体来说，林恩还能够接受，算是差强人意。 牌匾上字是林恩求着父亲埃蒙所写，埃蒙既是卡利亚斯的领主，又是卡利亚斯最有学问、字写得最好的人，由他来题字最合适不过。 当牌匾挂到了作坊的大门上方，整个卡利亚斯城镇都知道皮革作坊的新名字。 ——江南皮革厂。 卡利亚斯地处塞纳河的南方，塞纳河是约克王国的母亲河，还是整个同盟南部最长的河流，流经两个王国，四个公国，最后在约克王国东部的火龙港入守望之海。 塞纳河在整个同盟都享有盛名，带有极强的地标意义，所以江南皮革厂这个名字并非是林恩恶趣味，而是实实在在有跟脚在的，塞纳河以南，皆为江南，这个名字的格局和之前的唐纳德皮革作坊，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块两头扎着大红花丝带的偌大牌匾，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工坊街，甚至是贸易区的不少老板都过来瞧了一眼，他们的主要目的不一，有的人是来确认唐纳德的下场，有的人是来见识小领主林恩的手段，但是归结起来，目的就一个，就是想要知道和巴雷特深度合作后的结果。 围在江南皮革厂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林恩却没有招待他们。 而是在在大门口放起了鞭炮。 这个东西制作起来并不困难，只要对火药拥有一定了解就能制作。 当林恩把他的想法告诉了托林大师手下的一个工匠之后，锻造作坊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做出了足够的鞭炮，其中大量的时间还是花费在捣鼓纸张上，因为林恩特地嘱咐了要大红色纸壳，而且并不是所有的纸都适合用来卷火药。 噼里啪啦的炸响声让围观的人充满了诧异，不明白这种既不安全，还吵闹的行为的意义在哪里，就连作为行政秘书的阿米亚斯都不理解。 他为了林恩的安全着想，想要帮林恩点火，但是却被严词拒绝。 如果不自己亲手点着，那叫什么放鞭炮？ 林恩一个人乐在其中，放完一串又一串。 林恩和大多数的汉人一样，相比起入乡随俗，他们更喜欢把自己家乡的习俗带到全世界，甚至是异世界。 放鞭炮，一方面是为了庆祝江南皮革厂的成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新年即将到来，当然更多的是为了弥补一些遗憾。 林恩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放鞭炮时，比现在“林恩”的年纪要大一点点。 …… 那是某一年的春节，按照家乡的习俗，家家户户在吃团年饭的时候都会在门前放一大卷鞭炮。 和张三差不多大的孩子们，都喜欢拿着“擦擦炮”到处乱放，尤其是去吓一些女生，更调皮一些的，还会往别人家猪圈里扔，吓得那些成功熬过了年关、度过了天劫的大肥猪惶恐不已。 张三买不起鞭炮，只能到别家门口去捡引信脱落没有炸响的零散鞭炮。 他的家乡有个习俗，年三十和初一时要招财进财，东西不能往外走，即便是垃圾也一样。 所以他到别家门口去捡鞭炮，其实犯了不大不小的一个忌讳。 大人们拉不下脸，就让家里小孩子赶他走。 三四个他差不多大孩子围着他叫喊，一个劲地把点着的“擦擦炮”扔在他身边。 别的孩子想吓唬他，但是他其实就是想听鞭炮的响声，所以不但没被吓着，反而笑了起来。 最后，那几个孩子不知道是被他的笑脸给吓着，还是觉得索然无味，总之他们都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他也得偿所愿，带着捡来的鞭炮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那一次，是他上一生中最后的一次放鞭炮，因为在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里，他都对这种东西充满了厌烦，那种感觉叫做“凡我没有的，都是不好的。” 当然，不好的并不是鞭炮，而是它所包含的喜庆、家庭等元素。 …… 漫天飘零的红纸屑缓缓落下，刺鼻的硝味也随之散去。 这场一个人狂欢，最终还是没有像林恩猜想的那个样，感染到其他人的情绪。 他把一张写着清单的纸张递给一旁的唐纳德，同时指着一地鞭炮碎屑，严肃地叮嘱道：“今天之内，不许打扫，也不许人来捡没点燃的鞭炮。” 说完，不等唐纳德回话，林恩就带着阿米亚斯离开了江南皮革厂。 阿米亚斯如今在努力地适应行政秘书这个职位，他很想达到林恩所说的那种“无需多言”的境界，但是他现在别说不需要林恩告诉他该怎么做，甚至很多事情林恩给他讲明白了做法，他都不能理解其中原因，更不要说自行领会。 比如刚才的那张清单，这是一张货物订单，出自他的手笔，但是他对于其中的一些货物无法理解。 皮革手套、皮腰带、防风皮帽、皮制热水袋，这些东西都很好理解，刚好用目前作坊，噢不，是工厂里剩余的一批边角料就可以生产。 虽然他并不认为少爷设计的热水袋会在卡利亚斯拥有市场，但至少能看得出来作用。 可是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手包、鞋跟十厘米高的女鞋，阿米亚斯完全不知道这样的东西有什么用，虽然林恩要求制作的数量非常少，但是阿米亚斯依旧认为这是没有意义的东西。 那么小的包能装什么？甚至藏不进去一把短剑，如果说是用来放一些零散物件，那还不如放衣兜里，至于鞋跟高得吓人的女鞋，阿米亚斯不认为穿着这东西能够好好走路，更别说和敌人战斗。 林恩当然不会告诉他，未来打算依托江南皮革厂进军奢侈品市场，这一次只是想看看唐纳德和他手下伙计的手艺。 如今的卡利亚斯几乎看不到装饰用的奢侈品，即便是有，也是像赌场老板侏儒班森脖子上的那条大金链子那样的东西。 至于女人的饰品，在卡利亚斯这个依靠武力决定地位的法外之地，女人都活得没有女人样，即便是那些靠出卖皮肉为生的妓女。 或者说在卡利亚斯，这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即便是阳炎，曾经獠牙佣兵团的队长，卡利亚斯地位最高的女人，也不过是霍格用来泄欲和战斗的工具。 林恩分析过其中原因，主要是因卡利亚斯为地处偏僻，远离主流文化中心，然后民风彪悍，弱肉强食，没人愿意喜欢这些没实用价值的玩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贫穷，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创造力、购买力…… 林恩可以预见到，等到卡利亚斯生产力提升，打通商路，文化接轨后，人类该有劣根性一个都跑不掉。 甚至就连那些亚人类，也不能免俗，她们只会因为自卑心理，对于主流文化下的装饰品，更加狂热。 从江南皮革厂回来之后，林恩脱下身上厚实的夹层大衣，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辈子，很多时候他都想就这样躺在床上，啥事也不管，安安静静地当一个米虫。 “1，2，3，4，5……” 林恩数着自己神识之海星空中的星辰，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这片星空在不久前出现在他的神识之中，他知道这是假的，是能量圆环投射的映像。 这片星空很明显是克莱因的把戏，林恩在经过多次测试之后得出结论，在这片星空之下，他神识之海中的魔力释放变得更加迅速。 除此之外，它的主要作用，就是治疗林恩的失眠。 最近卡利亚斯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做，忙得焦头烂额，以至于经常彻夜失眠，而一旦确认无法入睡，林恩都会选择把时间用来冥想修行，然后天一亮，就是又得开始上班。 快满八岁的林恩在这段时间里，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案牍劳形。 昨天希尔薇给他洗头的时候抓下了一小撮头发，他生气得和希尔薇打了五分钟的冷战。 七岁就脱发，林恩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 “……75，76，77，呼……噜……” 当林恩数到天马座星图的时候，他终于睡着了。 第十九章 河流的隐患 这次午睡仅仅持续了半小个小时。 横躺在床上的林恩，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 生理上的疲倦让他眼神朦胧，但是当他从床上坐起来后，所有的睡意和疲倦都在一刹那间散去。 他看了下表，下午一点五十八。 误差在两分钟内，而且还是提前。 虽然跨越了世界和生命，但是他这个传统艺能依旧没丢。 因为约了老邓肯在下午两点半一起去城外，所以他在睡觉前，告诉自己要在两点钟醒来。 这本事是他上辈子在战术性撤退的过程中被迫练成的，虽然现在不需要再逃亡，但是这门手艺没丢，而且他很喜欢这种由自己掌控身体的感觉。 关于建立工厂的事情，他之前以及和老邓肯谈过一次。 这次相约出城，主要目的就是去查看地形，为未来的工厂初步选址。 同时，林恩也想要去看看卡利亚斯真正工业的所在，隶属于锻造作坊的铁矿场和冶炼工坊。 它们都在城镇的西北郊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的机械工厂也做坐落那附近。 因为是和自家的大工匠一起去郊外踩点，用不着显得那么正式，所以林恩没有穿礼服，而是换了一件呢绒长衣，外面再套一件防风斗篷。 正如希尔薇所说，这两年他的个头长得太快，去年穿着还挺宽松的冬衣，才过了一年就显得有些局促，穿着浑身不自在。 因为希尔薇今年一直要训练，根本没有时间给他改衣服，而他又习惯了希尔薇手艺，对于其他裁缝不太信任，所以只能将就着穿。 下午两年半整，林恩来到城堡门口，老邓肯已经提前在这里等了他好一会。 让林恩非常意外的是，精工作坊的乌拉尔大师也在。 关于筹建机械工厂这个项目，他两天前给乌拉尔大师写过一封信用于通气，并且告之了今天要去选址的想法。 如果乌拉尔大师对此置之不理，或者是派一个助手，甚至是伙计来，林恩都不会意外。 可当这位永远都是一副“快要过劳死”模样的机械工程学大师，亲自前来的时候，他反而觉得不太正常。 对于乌拉尔大师这个人，林恩问过父亲，埃蒙的原话是“非常纯粹的工程师”，他在说这句评价的时候语气非常确切，似乎这就是对乌拉尔的盖棺定论。 除此之外，埃蒙还对林恩补充一句“霍格没有得到他的信任，所以他引爆了机车上的炸弹，我也没有得到他的信任，不然就不仅仅只是一辆装着炸药蒸汽机车，或许你可以去尝试一下，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将是巴雷特的幸事。” 林恩看着眼前完全不修边幅的乌拉尔大师，依旧不太明白为什么父亲对他的评价这么高，不过对于父亲的眼光，他从不怀疑。 “很高兴能见到你，乌拉尔阁下。” 林恩向着对方执晚辈礼，真诚地说道，相比上一次见面，这一次他显得要谦恭得多。 乌拉尔大师只是点点头，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果然，舔狗并不能得到好脸色。 林恩暗自作想，表情不变，招呼着乌拉尔大师和老邓肯坐上马车。 这是一一辆崭新的四轮马车，属于林恩的私人物品，没有华丽的车厢和巴雷特家族的徽记，四个敞篷座位，下雨天或是不愿意暴露也可以拉下黑色的车篷，非常的方便，拉车的是两匹精壮的年轻黑马。 这辆马车原本是埃蒙给林恩准备的成年礼物，在神圣同盟的文化中，通常情况下，男孩十六岁意味着成年，贵族和有些家世的富贵人家，一般都会在孩子十六岁生日这天为他举行成年礼。 成年并不只是一个空泛的头衔，根据圣光教廷的教义，只有在成年以后才能经行成年人的行为，比如婚姻，比如从军。 正常情况下是十六岁成年，但是埃蒙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天才，所以年龄减半，八岁就成年，当然埃蒙也说过，他并不会干涉林恩的婚姻，但是依旧得等到十六岁。 但是在杀戮之夜后，埃蒙突然改变了注意，他把这辆马车提前交给了林恩，并说他为林恩准备了另外的成年礼物。 乌拉尔大师，老邓肯，坐在前排的两个座位，林恩和希尔薇坐在后排，阿米亚斯兼职马夫。 希尔薇是主动跟来的，因为林恩这次要出城，她放心不下，上一次遭遇的刺杀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阿米亚斯作为一个被高文培训过骑术的战士，他对于马匹的控制很有一套，但是一个合格的骑兵并不一定是合格的马夫。 积雪未化，路面湿滑。 马车在他的操控下，两匹黑马像是喝醉了酒一样，晃晃悠悠地前进，有几次甚至险些冲到沟里去。 老邓肯虽然年迈，但是铁匠出身的他，身强体健，老而弥坚，坐在颠簸晃荡的马车中，丝毫不受影响。 反观年轻一些的乌拉尔大师，此刻脸色发白，牢牢抓着扶手，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林恩觉得他心里应该在问候阿米亚斯的家人，之所以没有开口，是因为开口就会吐出来。 林恩因为年纪小，几乎不受影响，但是他此刻脸色也很难看，乌拉尔大师此刻的模样，让他对于之后合作充满了担忧。 他恨不得让阿米亚斯坐上来，他去驾车，虽然他从没有驾驶过马车，甚至没有骑过马，但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应该比阿米亚斯做的更好。 但是在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短腿后，他认清了这残酷的现实。 只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期待着赶快达到目的地。 卡利亚斯城镇的西北方，主要都是大片的荒地，可用于耕种的土地很少。 这里杂草丛生，乱石嶙峋，上百年都未曾有人动过。 越往北走，路上的行人越少，但是却能够看到有牛车载着生铁向着城镇的方向而去。 这就是冶炼工坊高炉中炼制的毛料，会送到城镇里锻造作坊去经行精炼，然后根据需求经行锻造。 经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河谷矿场。 出现在林恩眼前的是一处几乎看不到绿色的山谷。 山谷的中间是一条干涸的河床，河床有十来米宽，从西边而来，里面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据说这条河流是塞纳河支流的支流，后来因为约克王国为了将那条支流拓宽，作为连接塞纳河的大运河，为了蓄水便截断了这条分流的小河。 林恩不知道约克王国此举是否有故意针对卡利亚斯的意思，但是因为这条河水断流，对于卡利亚斯的水源和交通都造成了巨大影响。 不单如此，林恩还看到安全隐患。 如果在大雨季，运河大量蓄水之后，突然掘开之前阻断河流的水闸，那么整个卡利亚斯都有可能被水淹没。 他之前还只是听说过约克王国安条克行省阻断河流的事情，并没有想这么多，可是刚才一路向西北而来，看过了沿途的地势之后，他才想到了这个隐患。 顺着这条干涸河流往东而去的流向，正好是卡利亚斯城镇北边主要的农田集中地，一旦在秋收前被淹，卡利亚斯将失去当年主要的粮食来源，如果水再大一些，处在农田南边的卡利亚斯城镇将会被冲毁。 第二十章 黑金·熔火之锤 乌拉尔大师紧握着扶手从马车上缓缓走下。 脸色非常难看。 他极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仅仅过五秒钟，他就只能蹲下身体，背靠着林恩等人呕吐起来。 为了照顾乌拉尔大师的尊严，林恩等人表现得非常默契，指着不远处的那处露天矿场品头论足，谁都没有回头，似乎都没有发现乌拉尔大师的异样。 这处矿场是整个卡利亚斯钢铁工业的心脏，卡利亚斯百分之九十钢铁制品的原料产自于这里。 整个河谷矿区，包括露天矿场和冶炼工坊的经营权都归属于托林大师的锻造作坊，但是它们曾经的主人都只有一个，豺狼人霍格，在一个月前，这里还驻扎着獠牙佣兵团的三十多个佣兵。 杀戮之夜之后，獠牙佣兵团覆灭，托林大师以他的威望稳住了这里形势，既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动乱，也没有停产。 河谷矿区作为卡利亚斯的工业命脉，林恩知道这里一旦出现动乱会造成多大影响，就算只是停工，想要安稳地恢复生产都会非常困难，至少得要大出血一次。 他不介意为卡利亚斯的工人提供更好的待遇，事实上他目前正在这么做，但是绝对不接受以停工或者动乱这种方式索求利益的威胁。 因为一旦妥协，那就是为下一次的动乱埋下种子。 人都是贪婪的，不管是领主还是工人，都一样，谁也不比谁高尚。 所以说托林大师对于巴雷特的贡献，不仅仅是参加了杀戮之夜的决战，对于卡利亚斯的稳定也有莫大的功劳。 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城楼设计图，埃蒙甚至都没有仔细看就同意了。 城楼是巴雷特的防御屏障，关系着后面整个城堡的安危，可见埃蒙对于托林的信任。 但是即便如此，埃蒙却并没有把河谷矿区完全交给托林，而是通过一些人事调动，分化了托林大师在矿场的影响力。 心里阴暗的林恩，觉得自己向来睿智的老爹在这件事情上似乎有些欠考虑，即便是要干那鸟尽弓藏的事情，也不该这么心急。 革命还远未成功啊。 且不说卡利亚斯未来的工业大计，就算是为了收服那些还没有归顺的卡利亚斯地头蛇，也不应该放出这么危险的信号。 露天矿场的负责人也是一个矮人，单看容貌的话差不多二十六七岁，但是留着两条垂及胸膛的麻花胡辫，从他胡子的长度来看，他的手艺和地位相比托林大师也不会逊色太多。 “黑金·熔火之锤，欢迎巴雷特勋爵和各位莅临河谷矿区。”青年矮人快步走来，向着林恩致礼，对随同而来的其他人也都微微鞠躬，礼数周到而且谦虚。 “嗯！”林恩含笑着点点头，没有过多的寒暄，“托林大师应该有派人来说我们的来意。” “是的，我在昨天下午收到您要过来的消息，因为时间匆忙，没有来得及做准备。” 林恩注意到他在提到托林大师的时候，黑金神色中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看到这里，他还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黑金的形象。 黑金的衣服上带着泥灰，鞋底鞋面上都沾满了混着渣滓的积雪，像是刚刚从矿上来下。 他脸颊干净，但是侧面脖子上留有污垢，像是匆忙洗脸没有顾忌到，而且他头发和胡子打理得干净整洁，反应出他并非是一个随意邋遢的人。 林恩的心里在悄悄发笑，如果黑金这一身扮相是专门为了他准备的，那么他愿意给打六分，之所以堪堪及格，是因为太过于刻意，用他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充满了匠气，而且细节处理得不够好。 比如侧边脖子上被擦掉一半的污垢，它的擦痕竟然是从下往上，正常人谁洗脸是从脖子往上抹？尤其是长着大胡子的矮人，那样只会把胡子全部弄乱。 只有用单手拿着毛巾擦拭的时候，才会因为顺手从下网上擦，那既然是要擦，干嘛不擦完？ 通过刚才黑金自报家门，林恩觉得或许他这么做的目的和名字有关。 按照同盟矮人的传统，他们的名字分为前名，中间名，还有后名。 前面的是自己名字，中间名是姓氏，后面的代表着氏族。 比如托林大师的全名就是“托林·巴尔金·熔火之锤”。 很显然，黑金和托林大师来自于同一氏族，但是他却没有代表着姓氏的中间名，这说明他出身于一个平民家庭，还是那种祖上从来没有获得过功勋的平民家族，不然他的家族就应该拥有大领主的赐姓。 这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人，之所以在自我介绍时坦然地说出他没有姓氏的名字，也是一种自负和渴望得到关注的表现。 至少林恩是这么认为的。 这种心理很好理解，比如说一个优秀的科学家，如果说他只拥有小学学历，那么一定要比另一个同样优秀却是本科学历的科学家，更加引人注目。 所以，在黑金的心目中，作为平民的他取得如此成就，应该要比拥有姓氏的托林更加难得。 乌拉尔大师此刻已经缓过劲来，也若无其事地走到前面来。 黑金正在自豪地给林恩介绍着露天矿场的情况，包括他们的设备，采矿量，那条他们自己修建的输送铁轨，以及如何克服冬季的雨雪天气，保持作业。 对于黑金所讲述的让他骄傲的成就，林恩只能勉强听懂一个大概，属于那种能凑热闹但是不能上台的角色。 或许是因为这具七岁多身体的原因，他最感兴趣反而还是那条全场六百米的铁轨。 这是卡利亚斯唯一的铁路，轨道较窄，只有半米宽，用来把筛选过的铁矿石从矿场输送到冶炼工坊。 冶炼厂的地势在矿场的下方，所以输送车不需要热动力就能直接滑到冶炼厂，然后再用人力把运送车拉上来，如果上来的时候有另外的运送车滑下来，处理方法也很简单，直接把空车举起来就行了。 一米多长，包着铁皮的木头车，只有不到两百斤重，对于一个成年的矿工来说，举起来并不算难，而且只需要举一小会，等运送车滑下去后就可以放下。 “这条铁轨上，平均每个月有多少起事故？” 林恩突然发问，正在侃侃而谈的黑金生硬地停下，他刚刚讲到由他自己牵头改良的一种采矿技术，正要讲到关键步骤。 “呃……” 黑金一时语塞，没有搭上话。 “我的意思就是，平均每个月伤多少个，死多少个。” 就在刚才黑金讲话的功夫，林恩看到三辆运送车顺着铁轨滑到冶炼工坊。 虽然没有翻车，但是那颠簸的模样让他看着挺揪心，而且更要命的时候，大多数的运送矿工，为了方便，都会选择挂在车上，车尾部刚好有一个可供站脚的踏板。 “呃……平均的话……呃……”黑金模样的犯难。 “如果没有算过的话，那直接说上个月的数据也行，这个你应该记得吧。” “嗯，记得，嗯……受伤的……不少，死的……不多，大多数都是轻伤，不影响上工，目前虽然是冬天，但是我们采矿量依旧没有下降太多，这主要就是因为新的开采技术……” 林恩认真地听取黑金的开采新技术，一直等到他把这个技术的优势和革新给说完，然后才摆摆手，说道： “很不错的技术改进，我会向我父亲转达你的对于矿场的贡献，好了，现在你可以去忙了，我们自己随处看看。” 黑金神情有些疑惑，虽然林恩话语很客气，但是他又不傻，看得出来林恩的不快，他不知道这位小领主为什么生气，就因为矿场有意外发生？ 天啊，哪个矿场没有意外，如果不死人，那还算是采矿吗？ 他知道这次与小领主的会面算是失败了，不但没能像预料中那样给林恩留下一个聪慧、干练、有担当的大工匠形象，反而造成了负面效果。 当他昨天收到林恩要来的消息时，他兴奋了好一会，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准备。 包括自己应该怎么打招呼，该穿什么衣服，衣服是应该干净整洁，还是应该沾上些污垢，要不要主动邀请小领主去矿场用餐，要不要安排矿工表演一场团结友爱，不畏辛劳的节目。 第二十一章 纯粹的工程师 林恩此刻很想把弗雷叫来。 然后指着晃荡颠簸的铁皮运送车，对弗雷说：“看到了吗？这才是不尊重生命。” 他脑补着弗雷哑口无言的画面，表情有些得意。 一旁的老邓肯显然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他对于矿场和稍远处冒着黑烟的冶炼炉都不敢兴趣，从下马车开始，就一直在观看四周的地形和土质。 乌拉尔大师的表现和老邓肯差不多。 之前黑金在讲述矿场“先进”技术的时候，林恩就偷偷瞥了两眼这位机械工程学大师。 对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表情中带着不屑。 这并不是刻意的嘲讽，只是一种本能。 就像文明社会的人来到原始部落，看到刀耕火种的生活方式所表现出来的本能轻视，即便所有文明都是从此演变而来。 林恩不想放过任何能乌拉尔大师搭上话的机会，他踏着碎步小跑到乌拉尔身边，明知故问地说道：“大师似乎对于这片矿床不太满意？” 乌拉尔低头看了一眼仰着脑袋的林恩，收起了手里可以伸缩的单筒远望镜，“不是矿床，而是采矿场。” “大师是指的人还是设备？” “设备……还有人。” “噢？”林恩故作惊讶：“据我了解到的信息，这里的所有设备都是锻造作坊定制的，不少还是托林大师的亲手作品。” 乌拉尔大师嘴角轻扬，似乎是对托林大师的嘲讽，他神色中带着些许倨傲： “落后的产物，即便手艺再好，依旧还是落后。一副滑犁纵使是经过千锤百炼，它还是滑犁，需要耕牛拉，需要人手扶；一块铁料，把他锤成任何形状，他依旧还是一块铁料，不能飞上天。概念不更变，永远不能突破。” “铁块怎么能飞上天呢？那么重，同盟的飞艇也不是铁做的啊！”林恩表情夸张，反问道。 “在大陆的北方，一座由钢铁打造的岛屿，已经在空中悬浮了一百多年，而且还在逐年升高。地精在地底给他们挖矿的时候，他们在用锤子锻铁，当地精在地面建立国度的时候，他们还是在用锤子锻铁，如今地精带着他们主城飞上了天，矮人还是只会用锤子锻铁，没了地精给他们当奴隶，他们甚至连矿都不会挖了。” 乌拉尔大师虽然没有提托林或者黑金的名字，但是林恩能感受到他话语间对于矮人的轻视，那种感觉就像是，和矮人托林一起同被尊为大师，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你难道不知道机械浮岛吗？”乌拉尔大师有些纳闷，他觉得林恩不应该问这么浅显的问题，作为领主的继承人，还是有名神童，对于机械浮岛至少应该有过了解才对。 “知道倒是知道。”林恩点了点头，挠着后脑勺说道：“从书上看到过，就是不太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机械浮岛都存在于那里，而这让你无法置信的造物，还只是地精一百多年前的技术，如今机械浮岛封闭了百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科技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乌拉尔大师看着北方，神情有些怪异，既充满向往，又十分忌惮。 “那你让钢铁飞起来吗？”林恩仰着头鼓着腮帮子，赌气一般说道，似乎依旧不相信。 乌拉尔大师看着林恩，眼神中带着对于无知者的可怜，“埃蒙子爵学问渊源，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无知，如果只是想要飞起来，只需要设计……呃……” 工程学大师的话语戛然而止，看着林恩此刻那副天真的模样，他突然轻笑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 林恩察觉到了不对，估摸着已经暴露，但依旧硬着头皮顶上，小嘴一撇，满不在乎地说道：“哼！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编不出来了吧。” “呵呵呵……呵呵……呵……” 乌拉尔大师不予理睬，依旧在笑。 这还是林恩第一次见到他笑，虽然满打满算他们也就见过三次面，但是要么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要么是一副超凡脱尘的模样。 “呵呵呵呵呵……”林恩被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工程师笑得有些发毛，自己也只能陪着笑来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你是不是觉得工程师都很好骗。”乌拉尔终于收起了笑脸，严肃地问道。 “我是觉得纯粹的工程师应该比较好骗。”敢作敢当的小巴雷特勋爵并没有退缩，迎着乌拉尔大师激烈目光，还有很不友善的质问，正面怼了上去。 “纯粹的工程师？”乌拉尔大师抓住其中一个关键词，带着疑问重复了一遍。 “嗯！”林恩郑重地点头：“我父亲对你的评价，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纯粹的工程师……” 乌拉尔大师再次轻声自语一遍，然后转过身去，没有再和林恩纠缠，向老邓肯那边走去。 在林恩看不到的角度，这位卡利亚斯最自负的工程师会心一笑，这是他来到卡利亚斯之后，第一次正真发自内心的喜悦。 虽然他一向看不太上像埃蒙的这样的文化学者，但是这一刻不得不承认，领主埃蒙这识人的水平，还有评价的用词，都非常的精准。 “呼……”林恩长出口气，依旧有些后怕。 如果刚才乌拉尔大师突然翻脸，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在来时的路上，他还在抱怨这具七岁的身体没法骑马、驾车，但是现在看来，儿童的身体也不光全是坏处。 如果刚才他的行为换成父亲埃蒙，可能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但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就不同了，即便这是一个神童，也仅仅只是一次调皮的行为，无伤大雅。 乌拉尔大师此刻正和老邓肯在“指点江山”，举手投足间，颇显风采，这和他以往在林恩心中的固有形象有些不一样。 他看上去并没有被刚才的谈话影响到心情，反而兴致高昂。 林恩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正好听见他在阐述他的想法。 乌拉尔大师的语气充满了坚定和不容置疑，虽然只是一家之言，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似乎就是不二之选： “工厂至少要分两个厂区，配件生产和组装测试，既要能够独立开来，又不能分散建造，所以厂房要足够大，另外还要修建工人宿舍和食堂。” 在乌拉尔大师停顿的时候，林恩也提出自己的建议：“还有休闲娱乐场地，比如球场，工人在工作之余，能够休闲放松，这有助于提高他们的工作积极性。” “为了事业和理想而工作的人，没时间休闲，为了钱而工作的人，下工后的休闲只会让他们更加厌烦工作，至于娱乐，领到了工钱后，他们自己知道去哪里找乐子。”乌拉尔大师的声音微微激荡，有些和林恩针锋相对的意思。 林恩刚听到第一句的时候有些诧异，还以为乌拉尔大师要讲“福报”理论，那样的话，可就没法聊了。 还好，乌拉尔大师只是一个“纯粹的工程师”，并不是剥削阶级的资本家，不过最后的那句找乐子倒是让林恩若有所思。 他看着大师憔悴的面容和虚弱的体格，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因为娱乐过度所造成的结果。 面色憔悴的乌拉尔见林恩没有再次插话，就开始继续往下说：“冶炼工坊东边的那块地，如果地质没有问题，很适合修建工厂，东面傍山，西面开阔，向阳而且背风，只需要把那个斜坡推平，空间就完全足够。” 然后他又指着西北边的峡谷和干涸的河床，认真说道：“这里还需要挖一个水库。” 林恩精神一振，来了兴趣，眼巴巴地望着工程学大师，等待着下文。 “工厂需要足够的水源，挖井取水，效率太慢，在河谷上方修建水库，然后在西边和北边开凿多条水渠，等春天雪化之后，就会汇聚到水库中储存，平日的雨水也能因此聚集，然后引一条支流用来供给工厂，剩下的用来防旱，水库开闸，顺着干涸的河床往东去，可供下游取水灌溉农田。” 这是个极具建设性的提议，虽然乌拉尔大师一直以来都给人一种不问世事的感觉，但他这番话让林恩看到了他对于民生的重视。 卡利亚斯这地方最不收人待见的就是气候。 冬天寒冷，夏天干旱。 约克王国断了卡利亚斯的河流，对于这里的居民，尤其是农户，可以说是苦大仇深，平均每五年，就有两年遭旱灾，粮食大幅减产。 霍格把持卡利亚斯多年，却对这个问题视而不见。 或许在他眼中这根本不是什么问题，粮食减产，又不是绝收，少点就少吃点，反正他的佣兵团不受影响，作为一个靠无本买卖起家的武装势力，很难让他去重视粮食中的那点微薄利益。 水库当然得修，而且还得修个更大的，不光是用来防旱，还得能防涝。 通过乌拉尔大师刚才的那番话，林恩可以确定，他知道上游河流对卡利亚斯的威胁，但是却没有说出来，他只能理解为不方便说，或许这也是为什么他工厂选址地势偏高，但是却没有就这一点说明原因。 毕竟在同盟法理上，卡利亚斯是约克王国的领土，而且巴雷特也是约克王国的世袭子爵。 修水库是没有异议的，林恩觉得父亲也会非常赞同，但是要达到能够缓冲上游洪水的容量，这工程实在有些太大了。 虽然这能够为卡利亚斯提供很多的工作岗位，对于凝聚民心也有帮助，但是还是那个问题，工程体量太大，绝非人力可为。 始皇帝能用人力修建长城，可那是征召了百万人出力，死人不计其数。 虽然这水库和秦长城相比就是个屁大点的工程，但是卡利亚斯和大秦相比连屁不是。 年老成精的老邓肯似乎看穿了林恩的心思，语气缓和地说道：“我觉得工厂需要抓紧修建，而水库的事情可以循序渐进，等工厂建成，我们能够生产大型设备之后，开凿水库的工程就不会那么费力费时。” 林恩近段时间因为造枪的事情和老邓肯接触频繁，两人之间太过熟悉，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打趣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当你的厂长？” 老邓肯也不否认：“子爵大人让我跟着他来卡利亚斯的时候，说过要让我办工厂，这都十年过去了，工厂依旧还是一个作坊。” 林恩朝着乌拉尔微微努嘴，微微拔高了些声音：“老邓肯，你觉得自己和乌拉尔大师相比如何？” “不敢和大师相比。”老邓肯已经猜到了林恩要说什么，但是依旧顺着他的思路去。 林恩瞟了一眼一旁的乌拉尔大师，对着老邓肯没好气地说道：“这不就对了吗，人家大师至今也不过只有一个作坊。” 对于林恩的试探，工程学大师无动于衷，依旧在观察着河谷的地势。 等到乌拉尔大师走远之后，老邓肯这才认真地说道：“如果他想要当这个厂长，你会同意吗？” 林恩打量着老邓肯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沉默了一小会，在老邓肯紧张又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那是你退休之后的事情。” ps：有兴趣的朋友可以预测一下，地精这些年关着门在干什么？ 第二十二章 不正经的日记 “卡利亚斯的雪花很淘气，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 “当你以为他有所收敛，打算出门迎接阳光的时候，他就会悄悄地靠近，吓你一大跳，然后用獠牙咬断你的脖子。” 林恩的合上手中的日记，放在书桌上。 做工精致的封皮和机巧的锁扣，彰显着它主人不俗的品味。 在日记本的后侧方，钤印着一个身穿礼服的豺狼人头像，在头像下面还有一排小字。 ——霍格的无心之言。 由此可见，这是一本豺狼人霍格所写的日记。 和霍格那无论怎么装扮都无法掩盖的狰狞面目不同，日记的字迹娟秀工整，风格复古，而且可以明显看出是用鹅毛笔书写而成，看上去就像是出自于一个传统贵族家的小姐之手。 两百多篇日记，时间跨度六年多，平均下来可以算是周记。 虽然是日记，但是里面充满了各种荒诞、毫无逻辑的故事，还有怪异的描写手法，也包含了大量的嘲讽与自嘲。 如果不看内容，很难把这么工整的字迹和这么肆意故事联系在一起。 林恩的思绪回忆着刚才所看的一篇篇日记，他似乎能够看到，豺狼人霍格在写作时的极尽克制与放纵。 刚才那一段关于卡利亚斯雪花的描述，出自于最后一篇日记，写作日期正是卡利亚斯今年所下第一场雪的那天，那天是霍格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 埃蒙穿着一身深灰色棉质睡衣从浴室里出来，看了一眼书桌上闭合的日记本本，笑问道：“看完了？” 林恩点点头：“看完了。” 埃蒙端着茶杯向着水浒走去：“有什么想法吗？” 林恩脱口而出：“正经人谁写日记？” 正弓腰倒水的埃蒙有些诧异，回头看了林恩一眼，然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弗雷就写。” 霍格的日记出现在巴雷特城堡，这意味着，之前只是封锁未动的獠牙佣兵团驻地，现在已经被埃蒙抄了。 而抄没獠牙佣兵驻地这件事情，又意味着他已经解决掉了后顾之忧，至少是来自于约克王国大军南下的后顾之忧。 这是上一次他给林恩的承诺，退休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大事。 “格鲁尼亚的老国王病逝，莫德雷德带着他的骑士团回到王都吊丧，然后杀死了他的弟弟和大量的宫廷侍卫，其中还包含那位号称圣域无敌的大侍卫长阿诺德伯爵，最后控制了格鲁尼亚的政权。” 埃蒙用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件同盟近期最大的新闻。 卡利亚斯没有连通魔法师公会的通讯魔网，信息非常闭塞，以至于林恩都不知道南边的格鲁尼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在此之前他看过的消息里，只说了黑骑士希利乌斯回格鲁尼亚王都，甚至连老国王病逝的消息都没有说。 “如果没有意外，同盟和教廷很快就会下发正式的通告，莫德雷德将成为神圣同盟内的合法国王，这是同盟的惯例，目的是为了维持地区稳定。莫德雷德是格鲁尼亚的大王子，所以这起事件不是军事入侵，这只是一起家庭矛盾，并不需要战争宣称。” 埃蒙给自己泡上一杯红茶，面朝着林恩，靠窗而坐。 “强硬而且强大的莫德雷德当上了格鲁尼亚的国王，我们约克王国激进派南征的声音已经减小了不少，这时候只需要给他们找一个能够安稳走下来台阶，这次南征计划就会搁置。” “本来这个台阶不需要我给他们提供，但是我依旧这么做了，花光了我在都城积攒十多年的人情，林恩，你知道吗？有时候，别人欠你人情，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负担，而且我不想她们之后顺着这条脉络缠上你。” 埃蒙的表情哭笑不得，林恩听得似懂非懂。 埃蒙只给他说过，在从他祖父手里接过家族纹章后，第二个十年里让巴雷特这个姓氏，重新回到了都城的贵族圈。 至于用的什么样的手段，这十年里经历了什么，埃蒙从没给他说过。 “好了，我的事情说完了，该轮到你了。” 埃蒙轻声说道，他之前就察觉到了林恩的状态有些不对，这也是今天他特意叫林恩过来谈话的原因，林恩的成年礼即将到来，为了自己的退休大计，他现在必须得让林恩拥有一个良好的状态。 “嗯。”林恩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把弗雷对他的说的话，还有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分化托林大师权利，把这两个问题言简意赅地表述出来。 林恩和埃蒙之间，在四岁时，突破了那一层思想障碍之后，就几乎没有隔膜。 他从不对父亲隐瞒什么，就连自己穿越而来这件事情，要不是怕父亲没法接受，他也会原原本本的说明，即便如此他也隐晦地说过，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你还记得在你五岁生日那天早上，我们共进早餐时说过的话吗？” 对于林恩所说的两件事，埃蒙表现得并不意外，他的表情甚至没有太多变化，只是向林恩提出了一个问题。 记忆力极好的林恩仅仅思索了一小会，就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毕竟是生日当天，有独特含义，所以记忆深刻一些。 “您给我讲了加洛林帝国的发展史。”林恩肯定地回答。 “那你记还记得，你当时给我说过什么吗？”埃蒙又问。 林恩又想了一会，但是没有记起来。 埃蒙起身从书架上拿出一本上了年头的书籍，封皮上印着双头鹰的徽记书名——《千年王朝》。 “当时我给你说的那句‘加洛林的政治，不只有斗争，更多的是开拓和延续’就是引用的这本书的原话，你当时给我说了两个词汇，你说这是‘术’和‘道’的区别。” 经过埃蒙这么一提点，林恩一下子就全想起来。 那是一次相对漫长的早餐时间，当时父亲向他认真地询问了这个两个词语的含义。 “弗雷所说的生命不只是生或者死，也包含了生命的独立性，这些年他一直在琢磨这方面的事情，虽然我觉得他也很迷茫，但是总归还是有一些心得。” 埃蒙喝了口茶，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 “你在授勋大会上的一些表现，让弗雷认为你没有尊重生命的独立性，我想，如果他知道了你对小牛头人做的事情，可能会更加生气，当然也有可能不会，甚至是欣慰，这得在于他怎么想。” “相比较弗雷对你看法，我更想知道你自己的想法，你认为你这样的‘术’，违背你自己的‘道’吗？” 林恩沉默了。 “如果这个问题你能想明白，我想托林的事情，你也应该能明白。” 第二十三章 帝国往事 只要站在完全客观的角度，要想理解一件事情或是一种行为，那会变得非常的容易，就算是硬要往自己身上套，也不会有太大阻碍。 但是会容易上头。 会感觉自己充满了大智慧，如果表达能力好，在旁人眼中也是如此。 如果再加上几句对于人性的思考，对与错的思辨，甚至会感觉自己没当哲学家真是世界的损失。 可是当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者与自己有关，大多数人往往都会变得不再理性，看待事情的视角也被锁死在自己的角度。 造成这样的结果，主要有两种原因。 第一种，利益相关，自己主动限制了思维，所谓的金钱蒙蔽了双眼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第二种，灯下黑，因为自身所处环境，导致无法看清全貌，只缘身在此山中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林恩就犯了这个错误。 无论是弗雷的告诫，还是埃蒙对于托林大师权利的分化，如果他是一个完全的局外人，那么他可能比谁都要看得明白。 他当然不是因为灯下黑。 作为一个穿越者，林恩虽然表现得比较克制，但是有意无意中，他对于这个世界，至少对于卡利亚斯，是抱着一种俯视的眼光在看待。 利益相关？ 也不完全是，至少他在为托林大师感到惋惜的时候，并没有利益掺杂进来。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先入为主，对于矿场的负责人黑金的印象很不好。 所以即便昨天在矿区时，轨道上运送车四平八稳，即便黑金并没有刻意装扮衣着，他的印象依旧不会有太大改变。 埃蒙看着林恩疑惑的样子，拿着椅子坐到林恩的身边，温和地说道：“高文之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他说这个故事是你告诉他的。” “高文老师？”埃蒙的话，让林恩的思绪暂时的从沉思中脱离出来。 “圣光教廷隐修派的一个老僧侣带着他年轻的弟子游历天下，经过一条河流，河水湍急，一个女人站在河边，想要过河却又不敢，于是老僧侣就背着女子渡过了河流，然后在对岸放下女子，继续带着弟子赶路。小僧侣一路上嘀嘀咕咕，过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老师，你违反了戒律，怎么能和女人有身体接触。老僧侣说：在过河后，我就把她放下了，但是你直到现在都没有放下。” 在埃蒙刚说出一第一句的时候，林恩就想起了这个故事，这是他在去年和高文讨论圣光教廷教义时说的话，改编自上辈子中原佛教的一个故事，讲述的是老和尚见心见性，心中无妄，何来犯戒的心境，反之则是小和尚因为心里一直放不下，反而才真正犯了戒律，同时也是在宣扬“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观念。 “高文还和我说过，他看过大书房里所有和教廷有关的书籍，但是都没有发现和这个典故相关的记载，所以他觉得这个故事是你自己创造的。儿子，既然你能写出这样的故事，那为什么现在还会如此执着和迷惑，就因为事情发展在你自己身上，你就看不清真相了吗？” 埃蒙平静地看着林恩的眼睛，既不过激，也不显得无力。 林恩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放不下的小僧侣，但是埃蒙却和老僧侣的形象套不上。 看着儿子依旧愁眉不展，埃蒙又加了一句：“我是那个要过河的女人，托林才是老僧侣。” 林恩的眼神逐渐明亮。 通了。 一切都能够解释了。 父亲的决定是经过托林大师同意，或者说就是托林大师主动提出来的，因为这对于卡利亚斯的发展会更加有利。 这符合他们，包括林恩自己，对于卡利亚斯不谋而合，共同的“道”。 让卡利亚斯摆脱落后、贫困、混乱…… 林恩很想要抱一下自己的老父亲，但是埃蒙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埃蒙现在对于林恩的态度，和杀戮之夜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埃蒙在外人眼中是个传统刻板的老贵族形象，但是在私底下埃蒙对林恩其实很亲昵。 那时候他不会和林恩讲道理，他不干涉林恩的所有行为，无论好坏，无论是否危险，他只是在后面默默保护儿子，看着儿子自己一点点成长。 那时候，他是一个能够为林恩遮风挡雨的强壮父亲，所以林恩在他眼中就只是一个孩子，而他教育孩子的方式就是这样，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让林恩成为一位合格的领主。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埃蒙是一个想要退休的老人，他只想尽快地把他能做事情都做完，然后尽量做好。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林恩的生日是一月八号，刚好是天启节假期后的第一天。 在埃蒙的计划中，林恩八岁生日就是他的成年礼，也是自己退休的时候。 按照神圣同盟的习俗，成年礼是男人一身中要经历的最重要仪式之一，标志着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而要想成为男人，则要拥有与之对应的能力，成熟、智慧、独当一面。 所以成年礼并不只是一次由长辈举行的简单仪式，当事人也需要经历考验。 比如同盟西北荒原地区的习俗，当事人必须要独自狩猎成功，才算完成了成年礼。 在南方的靠近守望之外的沿海地区，则是独自划小船出海捕鱼，要带回来足够的收获才算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成年渔民。 整体来说，平民的成年礼几乎都和生存挂钩，拥有了能够获取食物的本领，才算是成年。 而贵族们则不太一样，因为他们无需为食物发愁，不同家族需求不同，所以他们对于孩子的要求也不同。 比如整个同盟要求最高的成年礼，加洛林帝国狮子大公，家族继承人的成年礼。 狮子大公莱因哈特家族，作为整个神圣同盟，除了帝国皇室外最具权势的贵族，他们对于家族第一继承人的要求，让常人难以想象。 在十六岁成年生日之前，必须绝觉醒莱因哈特家族的狮子血脉，然后至少达到十级斗气，然后在成年礼当天，独自徒手进入家族圈地豢养魔兽的园林，杀死一头圣域级魔兽，并且带回它的尸体。 如果完成了仪式，那么就是下一任的狮子大公，如果失败或者根本没有达到两个前置标准，就将从第一继承人变为家族旁支的庶子，远离莱因哈特家族的权利与荣耀。 正因为如此，每一任的狮子大公都是圣光大陆的顶尖强者。 加洛林帝国这个千年王朝的推进过程中，有无数的贵族消失在历史洪流里，但是狮子大公莱茵哈特这个和帝国同岁的家族，几乎每一次遇到灭顶危机的时候，都是靠他们的家主用最原始的方式将家族给拯救下来。 所以如今整个圣光大陆都知道莱因哈特的事迹，这个古老的姓氏也成为勇气与力量的代名词。 大陆上流传的关于莱因哈特家族的传言还有很多，比如每一个莱因哈特家族的继承人都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如果成年礼成功，那么他的姓氏和名字都将是莱因哈特，等到继承狮子大公爵位的时候，就将按照历史顺序命名。 比如现今的狮子大公莱因哈特十世，如果成年礼失败，被贬去旁支，那么就可以随意取名。 在所有的传言中，最着名的还是狮子大公家族的那条族训：“莱因哈特家族听命与查理家族，但是永不干预查理家族的家庭矛盾。” 这是发生的在千年前的一个故事，当时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查理一世驾崩，查理一世的孙子继位皇帝。 但是查理二世的皇位都还没有坐得稳当，皇帝的亲叔叔血腥亲王，也就是后来的查理三世，发动了军事政变，带着大军喊着清君侧的口号从北方杀来。 亲王和皇帝都在极力争取狮子大公的支持，当时年迈的莱因哈特，也就是后来的莱因哈特一世，说出了那番后来成为家族最高族训的话。 于是乎皇帝败了，血腥亲王成位新的皇帝，并且把都城从气候温和、风景秀丽的南方地区，迁到了帝国的风沙和雾霾严重的最北方，在那里建立了暴风之城。 这位强横的帝国皇帝，将北方的通古斯人和更北方的巨龙都视为假想敌，他要亲自坐镇国门，以防外敌。 甚至从他这里开创了一个新的规矩，每一任帝国皇帝继位，北方云海之畔的巨龙王族，必须送来一位王子到暴风之城，作为质子，否则帝国就要北伐。 再此之后的千年里，帝国虽然没有遭遇外敌的严重威胁，但是查理三世开创了一股很不好的风气，导致皇室查理家族政变不断，哥哥抢弟弟皇位，侄儿抢叔叔的皇位，甚至还有爷爷抢孙子皇位的事情发生。 虽然如今的皇帝名字是查理九世，但是其实已经是第二十多任帝国皇帝，只是因为不少后来的皇帝把之前认为不正统的皇帝封号废除，以便自己的名字排名更够更进一步。 正因为有狮子大公的承诺，所以他们可以开开心心的内斗，而不用担心来自于莱因哈特家族威胁。 “你想好了吗？用什么方式来完成你的成年礼？”埃蒙笑问道。 林恩一口气喝光了刚才自己倒的一杯水，然后站在窗边指着远处的恐怖利刃图腾，压制着激烈的情绪，说道： “我要砍掉它。” 第二十四章 弑神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埃蒙对于林恩的决定显得有些意外。 “意味着卡利亚斯将迎来全新的时代。”林恩不假思索。 埃蒙看了一眼如今被积雪覆盖，显得一点都不恐怖的恐怖利刃图腾柱，说道: “我指的并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林恩点了点头，父亲的意思他明白。 砍倒神只的图腾柱，远不是砍倒一颗大树那么简单。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件事情？ 因为卡利亚斯需要改变，霍格和他的佣兵团虽然覆灭，但是长久以来，恐怖利刃图腾才是笼罩在卡利亚斯头顶上的阴云。 恐怖利刃是豺狼人的神只，也是所有半兽人种族中唯一现存的神只，象征着杀戮与混乱。 可以说卡利亚斯的混乱无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恐怖利刃图腾存在，只要它存在一天，这一点几乎都不能太大改变。 它的卡利亚斯混乱的源头，它让杀戮和混乱合乎“秩序”，可以说在恐怖利刃注视之下的卡利亚斯，“杀戮”与“混乱”就是指导思想。 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 可是卡利亚斯的居民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杀戮和混乱的神明，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林恩的决定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这时一件必须做的事情。 最好的时机其实就是杀戮之夜的当晚，当时有大胜的威势，足以震慑那些为恐怖利刃依旧抱有信仰的家伙，而且还能利用克莱因对恐怖利刃的压制，所以在那晚上将恐怖利刃所有的痕迹从卡利亚斯彻底抹除，是非常难得的时机。 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机不再来。 如果仅从长远意义上来看，由卡利亚斯的平民自发地去推到图腾，这是最能够体现时代变化的结果。 但是林恩不打算等那么久，因为这根木头柱子膈应在这里，会严重影响到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你有计划了吗？”埃蒙看到了儿子坚决，不再试图阻拦。 “没有，不过很快就会有。”林恩如实说道，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太过于困难的事情。 要砍倒恐怖利刃图腾，当然不只是砍倒一根一人抱的柱子而已。 因为这件事情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所以他的这次成人礼必须完全的公开。 林恩目前能够预料到的阻碍就有三层。 第一是卡利亚斯的民众，他们在恐怖利刃的注视下生活了多年，难免其中有不少忠实信徒。 第二是豺狼人族群，如果说其他居民中可能有少数恐怖利刃的信徒，那么豺狼人族群里几乎都是恐怖利刃的拥趸，至少在这个时期他们必须得是，除非他们愿意彻底倒向自己的巴雷特家族，不然这些家伙必须得依靠这种方式抱保持紧密团结，以及他们作为恐怖利刃后裔的一点点骄傲。 第三是恐怖利刃自身的反击，通常来说，只有两种人能干这种事情，第一是自己背后有更强大的神只，比如教廷的神职人员，如果是他们来砍倒这根图腾，整个卡利亚斯没有人敢反对，恐怖利刃都不敢。 第二种人就是拥有强大实力个人，比如说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殿下，比如说狮子大公莱茵哈特殿下，如果他们来卡利亚斯干这事情，恐怖利刃也不会反击，因为反击了也没什么用，别说恐怖利刃这个级别的神只根本没办法降临人间，就算是他突破了神国壁障降临下来，也并没什么用，甚至有陨落的风险。 林恩之所能够如此肯定，因为这样的事情之前有发生过先例，并且史书上有明确的记载。 圣光第三纪元，1175年，同盟的大扩张时期，帝国大军西征冰霜巨魔联合部落。 冰霜巨魔族为了抵抗帝国大军，以大祭坛为媒介，献祭了三千生灵，让他们的神只降临人间。 征西军元帅，征服者军团统帅，莱茵哈特四世带着他麾下的三位将军迎战神只。 最后的结果是惨烈的，将军战死一人，重伤两人，狮子大公留下了一双手臂和一身的重伤。 冰霜巨魔族的神只——彻底陨落。 至此，莱茵哈特家族在其他种族口中，拥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弑神者，具有极大的威慑力。 类似的事件还发生过不止一次，当然也有反例。 圣光第三纪元，1356年，娜迦族诞生了神只，然后他们在守望之海北部沿岸建立了自己的国度。 帝国派遣巨熊侯爵贝尔，率领钢铁军团东征娜迦王国。 面对人类的威胁，新生的娜迦神只做出了和冰霜巨魔神只一样的抉择，降临人间。 贝尔侯爵也想要效仿狮子大公，一战弑神，然后扬名天下。 而且为了显现出区别，他甚至都没有携带下属，或许是觉得新生的娜迦神只不如老牌的巨魔神只，为了彰显自己勇武，他仅仅自己一个人，深入娜迦的主场，在大海之上和神只一战。 史书上记载的详情是，娜迦族神只占尽天时地利，贝尔侯爵不敌，娜迦让贝尔侯爵退兵，但是勇敢的巨熊侯爵为了扞卫帝国军人的荣耀，与强大的神只殊死一战，最后壮烈牺牲，葬身大海，连娜迦神只都钦佩他的勇气。 但是也有野史和小说中描写了这一段历史，而且意见都比较统一，贝尔侯爵死得并不惨烈，娜迦神只也并不钦佩他，因为对于娜迦来说，他和他背后的帝国，都是入侵者。 贝尔侯爵战死后，娜迦族开始反攻，失去了主帅的钢铁军团开始全面撤退，帝国为了挽回损失在贝尔侯爵手里荣耀，把驻守北线的雷纳德公爵，和他统领的暴风军团调来东线，继续攻打娜迦王国，最后娜迦一族选择了退却，放弃了他们新建的国家，退回到守望之海。 作为对于巨熊侯爵愚蠢行为的调侃，在很长一段时间，帝国的贵族圈中在私底下都喜欢称呼贝尔家族为——被弑神者。 即便直到现在，贝尔家族虽然依旧掌握着帝国的钢铁军团，依旧最强大的四大军事家族之一，但是仍然没能抹去这段本该属于荣耀的耻辱。 如果说如今有谁最希望看到外族神只降临，那无疑就是已经擢升为世袭公爵的贝尔家族，八百年来，贝尔家族的每一位继承者都将弑神作为自己的终极目标，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洗刷掉祖先的耻辱。 关于娜迦王国一战，林恩还在一本小说中看到过一个史书中没有记载的结局： 娜迦族的神只在和贝尔侯爵一战中已经受伤，这时候不愿意再与人类的顶尖强者雷纳德公爵一战，而且就算是再次打赢了没有意义，只会让帝国更加恼羞成怒，所以在雷纳德公爵暴风军团的逼迫下，迦娜神只带着他族人退回守望之海，然后他独自离开，在守望之海深处的一座岛屿上，再度飞升。 但是不久之后，教廷给帝国传来消息，娜迦族神只陨落了，原因不明。 于似乎，这一桩弑神的武勋，强行算在了只是和娜迦神只象征性交过手的雷纳德公爵头上。 这是小说中的情节，不足为信，林恩在刚看书的也不信，但是现在信了，或者说相信了其中的一部分情节，因为这本小说的写作风格和另外一本叫做《奥世法皇》小说很相像。 他对照了一下时间，在娜迦族撤退的时期，是《奥世法皇》中记载的克莱因归隐守望之海后的第八十年，而且那本小说中多次提到同一句话： “伟大的克莱因厌倦了没有对手的日子。” 第二十五章 克莱因的承诺 林恩从父亲的书房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卧室，思考着该如何来完成他的成年礼。 豺狼人族群和散布在卡利亚斯的其他恐怖利刃信徒，这是一些威胁。 然而最棘手的却还是恐怖利刃的反击，对方是神只，是超脱者，只要恐怖利刃敢反击，那么他就没办法阻止。 所以，唯一能够阻止恐怖利刃的方法，就是让他不敢反击。 林恩不是教廷的神职者，甚至不是圣光信徒，所以他不受圣光之主的庇护。 他也不是魔法师公会的成员，也没办法扯上魔法之神这面大旗。 不过还好，他有克莱因，准确的来说，是有克莱因的能量圆环。 恐怖利刃在杀戮之夜的最后关头，被克莱因的声音逼退。 对于一尊神只来说，在自己族人的领地，在自己的图腾柱下，被一个人类，还是一个远在万里之外的人类给当众逼退，这因该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情，至少在林恩看来是如此，但是恐怖利刃却依旧选择了退去。 这说明这个尊豺狼人的神只，完全不像霍格所说的那样毫无理智，这明明是一个非常理智，非常是识大体的家伙。 仅仅有这件事，林恩就觉得至少有五成几率，恐怖利刃不会干涉他砍倒这个图腾柱。 但是这并不保险，这是他的第二次生命，所以他格外珍惜，但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却必须的做。 所以最好是在砍图腾的时候，让克莱因给恐怖利刃再来一下。 于似乎，他尝试着和神识之海中的能量圆进行沟通。 “娜迦族神只是你杀的吗？” 虽然在此之前，克莱因都没有理会过他的呼唤。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问题，提起了克莱因的兴趣，能量圆环有了些轻微的颤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能量圆环中发出了“声音”。 “我没有想杀她？” 林恩注意到他的用词。 这家伙居然连女神都杀，还不正面回答问题。 于似乎咄咄逼人的林恩，再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娜迦族神只是你杀的吗？” “是她自己非要冲过来。” “是你杀的吗？” “我警告过她。” “是你杀的吗？” “她找死！” “是你……” “是的，是我杀的，我亲手宰了她，那老娘们不知死活，竟然想要占据我的飞升台，重回神国。” “她竟然以为我会让给她，女人就是天真，我自己都还没有用过的飞升台会把第一次让给她？她以为她是谁？女神？” “卑鄙的小家伙，你没见过这个女神，其实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海马，绿海马，海马你知道吗？就是那种尾巴长长，嘴巴尖尖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她还没穿衣服，那样子真恶心。” 林恩的脑袋中逐渐出现了一个没穿衣服的母海马形象，甚至为了美化一下女神的形象，还脑补了一些装饰品。 他摇了摇头，将脑袋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晃掉，他联系克莱因，当然不是为了和他讨论女神的外貌，虽然看上去克莱因似乎对此很有兴趣。 “那你介意帮我对付一下另一个丑陋的神只吗？”林恩试探性问道。 经过上一次沟通，林恩现在已经掌握了和克莱因的沟通技巧，并不需要刻意讨好或是迎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激发他的兴趣，只要让他开启了话痨模式，什么都好谈，林恩能够猜到，他在守望之海，应该过得比较孤独。 “谁？罗格厄吗？” “呃……嗯，是的。” 林恩楞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罗格厄就是恐怖利刃的名字，在杀戮之夜时，克莱因提到过这个名字。 “你想要干什么，杀了他吗？这个比较……嗯……困难，虽然我现在还上不去，但是我可以动用一些关系，去干掉他，毕竟我的朋友很多，只是这需要付出一些代价，而你现在还没有能完成这笔交易的本钱。” “这样啊，那如果只是让他受伤呢？”林恩听到克莱因一开口就说要弑神，感到非常意外，但是却明确反对，似乎这就是他刚刚要问的问题。 “这难度和杀了他没有太大区别。” “那屏蔽掉他对人间的联系呢？” “这个……”能量圆环中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小东西，你不过就是想要砍掉一根木头，你绕这么远干什么？想要等我连续拒绝你多次之后，最后不忍心再拒绝你的小要求？” 林恩心神一颤，没有说话，虽然很想说是因为“听见”他说要杀了罗格厄之后，才决定陪着他一起绕。 但是却没有“开口”。 因为他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在杀戮之夜当晚，克莱因承诺过，不能探查他的意识，但是刚才却知道了他只是打算砍图腾的想法。 林恩没有“说话”，他在脑中开始胡思乱想，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对方能够感知他的意识，那么不需要沟通就能交流。 沉默了许久之后，能量圆环再度终于再度“开口”。 “好吧，我承认，我偷听了你之前和你父亲的谈话，我只有在最无聊的时候才会这么干，真的。” 林恩没有回答，而是在心中开始“问候”克莱因的家人，一开始只是小心翼翼的含蓄“问候”，然后逐渐变成“深切问候”，然后开始加涨辈分。 最终，林恩得出结论，克莱因真的不能查探他的思想，不然他不可能没有表示，没有人能够承受这么大羞辱而无动于衷，至少克莱因不像是这样的人。 “你以后还会这么做吗？” 虽然对方不能查探他的思想，但是能随时查探他的行为，也让他难以接受。 就像他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一想到这里，那种被人窥探导致自己毫无隐私可言的感觉，就让他感到恐惧。 “我会事先和你打个招呼。” 林恩长出口气，算是认可了克莱因的承诺。 他现在除了选择相信克莱因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决定权在对方的手上，他没有任何能够掣肘的克莱因的手段，他甚至没办法毁掉他识海中的能量圆环，更不能可能天真地告诉他，侵犯他人隐私是不道德的行为。 或许是为了对之前的偷窥行为表示歉意，克莱因答应了林恩的之前的请求：“你可以放心的去砍那根木头。” “你会怎么做。”林恩总是喜欢了解过程。 “什么都不用做，该说的话，我之前已经对他说过了，你现在只要不是去豺狼人大部落，砍掉那根最大的木头，其他的恐怖利刃图腾你可以随便折腾，罗格厄他不敢有意见。” 第二十六章 背叛者 得到了克莱因的承诺，林恩不再担心恐怖利刃的反击。 虽然克莱因只是说什么都不用做，但是既然他敢那么笃定，那一定吃准了恐怖利刃的性格。 林恩来到城堡门口的建筑工地，和西蒙闲聊起来。 除开早上的训练之外，西蒙这个林恩钦点的大监工，其余时间基本都待在工地。 说是闲聊，其实主要都是西蒙在说，林恩在听。 话题基本都围绕着建筑工地上的那些贫民孩子，西蒙按照林恩的要求做好了严格的记录和评级。 他对孩子的评价相对都比较高，比基本都比成年劳工要高。 “这是一群挨过饿的孩子，他们知道这份工酬的价值，所以干过特别卖力，尤其是刚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饿死鬼一样，吃得比大人都要多。” 西蒙在提到这些孩子的时候语气很随和，说完还自嘲地笑笑，因为他第一天来到巴雷特城堡的时候比这些孩子吃得还要多。 林恩交给他的评价标准，当然不止是看谁干活卖力，吃饭多寡。 对于这份评价标准，西蒙也有疑惑，主要是太全面了，包括体能，反应力，意志力，智力，个性，甚至还有说不清楚的价值观。 他倒不是嫌工作量太大，事实上按照林恩教给他的统计方法，熬过了最初两天后，后面的工作都比较轻松。 他疑惑的是少爷目的，他隐隐觉得少爷这是要筹建一支军事小队，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军队会有这么严格的要求。 要知道即便当初埃蒙领主和高文在挑选预备侍卫的时候，都远没有这么复杂，主要就看两点，体格和意志力。 “马克西表现怎么样？” 林恩突然想到了原皮革作坊的那个胖子管事，想要了解一下他目前的状态，在那天早上，这个胖子视死如归的眼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算不上好，虽然比这些孩子要年龄要大一些，但是体力不行，好在每天都有点进步，现在基本适应了工地的生活，狄克在上次揍过他之后，也没有再报复过。” 西蒙带着林恩往侧边有过几步，透过墙缝，指着一个正在和别人一起搭手搬运石头的胖子，说道： “态度挺端正的，现在和小队的其他人相处得都不坏，我觉得他挺聪明，而最聪明的地方，就是他没有把那股聪明劲用在工作上，一直表现都还算老实。” “不错，挺好。”林恩满意地点点头。 劳动改造，诚不欺我。 这政治教育都还没上马，改造就快成了。 “西蒙，和他们在一起，你会感觉厌烦吗？”林恩继续看着不远处的马克西，嘴里却西蒙随口问道。 “嗯？”西蒙不太理解林恩的话。 “我指的是这些贫民区来的孩子劳工。”林恩又补充了一句。 西蒙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看上去很简单的问题。 “我其实不太愿意看到他们，但是能够接受这样工作。”他沉思将近一分钟，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林恩听到这样的回答，显得有些有些遗憾，但也并没有太过失落。 或许是因为西蒙不再想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因为他也来自贫民区，看到这群孩子，会让她不自觉地想到自己的往事。 之所以会有刚才的这一问，是因为他打算让西蒙来建立起这一支目前还只是一个概念的队伍。 虽然因为西蒙的性格原因，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占据人和优势，所以在林恩的心中的优先级很高。 西蒙说得很真诚，所以林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距离下工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林恩就和西蒙闲聊起了砍倒图腾的事情。 虽然西蒙也认为这事情太过于危险，即是亵渎神只，也是在挑衅卡利亚斯豺狼人的底线。 但是排除掉危险这个因素后，西蒙的看法基本和林恩一直。 既然要砍，那就得光明正大的砍，要得有仪式感，要让全镇的人都知道，都看到恐怖利刃图腾的倒塌。 这样才能让他们彻底认识到新时代的到来。 “不过少爷还是得要小心豺狼人，这群家伙本来就行事极端。”西蒙依旧不忘提醒林恩其中的危险。 林恩自己也知道除开恐怖利刃本身的反击之外，最大的危险来自城镇里的豺狼人。 恐怖利刃是他们种族的神只，是他们觉得自己比其半兽人高贵的象征，所以这些家伙的信仰非常坚定，而拥有信仰的疯子才是最可怕的。 这一点林恩很清楚，宗教底层的狂热分子，远比大多数掌权者信仰坚定，而且还可能出现一个看去很矛盾的现象，信徒比他们的神只更加信仰“神只”。 前者指是神只本身，后者指的神只所代表的的精神。 事实上在林恩看来，霍格就是如此，他坚定地信仰恐怖利刃，他用丛林法则看待世界，他认为理智让人懦弱，但是最后号称没有理智的恐怖利刃，却在克莱因三言两语的威逼下退缩了，这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恐怖利刃背叛了“恐怖利刃”，被信仰者背叛了他的信徒。 “西蒙，你说我如果借这个机会，诱杀一批豺狼人，这是不是有些不人道？” 林恩话锋一转，问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 林恩的问题让西蒙有些意外，在以往，少爷从不会和他们谈论自己的计划，而今天却连续对他说了三个计划。 先是筹建新队伍的事情，虽这事然没有明说，但是也差不多表达了意思，然后砍图腾的事情，再是杀豺狼人的事情。 保密层级一件比一件高。 按理说，这些事情在行事前，他都不应该知道。 虽然这让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被信任感，但是心思敏锐的西蒙依旧不太适应。 他思考了一下，然后引用高文的对他说过的一段话，来作为对于林恩问题的回答。 “在我刚到城堡时，高文大人给我们上的第一堂课，和训练无关，而是告诉我们应该如何作一个合格的士兵。” “高文大人说:‘士兵不应该是仅仅为了吃饱饭就来为领主卖命，也不应该是没有任何原则的木偶、杀人工具。你们既要学会遵守纪律和命令，也要拥有自己判断和思想，这两者并不矛盾，因为只要你在投效领主时的宣誓是真诚的，那么士兵和领主的目标就应该基本一致，至于过程，可以是多种多样的，关键在于目标是否出现偏移。’” 林恩脸上带着笑意，西蒙的记忆力，或者说是高文对于他的影响力，让林恩有些意外。 虽然他在此之前没有听过这段话，但是他可以肯定，这段话几乎就是高文原话，林恩熟悉高文的风格，尤其是讲道理的风格。 西蒙一开口，就有了高文的“内味儿”。 把简单的道理讲得复杂，却又不至于像弗雷那样云里雾里说不明白，这就是高文讲道理风格。 这段话简单来说，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如果你忠诚于你的领主，那么他的所有命令你都应该执行。 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但是高文却加进去一些独立意志的思考，让是士兵们感觉自己和别的军人不太一样，其实区别不大。 西蒙现在对于高文这段话笃信不疑，而且想以此来告诉林恩，只要结果是正确的，过程不重要。 一番闲聊下来，下工的铃声响了。 劳工们陆陆续续地走出工地，然后在记录牌上签下自己名字，有的人直接回家，有的人要留下在工地“餐厅”吃完饭。 林恩这次又选择和西蒙一起留在工地吃饭，而且还把一个十六七岁的豺狼人少年叫到身边。 这个豺狼人正是工地上唯一的豺狼人，第一次劳动模范称号获得者。 林恩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摩西。 “在工地上过得好吗？” 林恩一边吃饭一边笑问道，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在向大哥哥提问，画面非常和谐，如果摩西没有那颗狼头会更加和谐。 “非常好。”摩西还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林恩，显得有些拘谨。 “最近有什么困难吗？我指的是你族群那边。”林恩放下筷子，示意摩西可以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豺狼人规规矩矩地坐下，就像是在执行命令一样，但是却低着头没有回答林恩的问题，也没有吃饭。 “有什么情况都可以说，你是巴雷特的工人，还是劳动模范，我会帮助你的。” 林恩尽量压低自己声线，好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成熟一些，更加有信服力，但是因为年龄原因，已经显得有些稚嫩。 “没有，没有什么困难。”摩西说了一句明显言不由衷的话。 林恩也不拆穿他，继续说道：“那你能帮助我做一件事情吗？” 摩西抬起头来短暂地看了林恩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有什么能帮助林恩的，但是依旧点点了头。 “你回去后，找个机会，告诉你的族人，就说我要去砍倒恐怖利刃的图腾，时间就在最近。” 林恩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常，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当然说完之后，就平静地看着摩西的表情。 “真的吗？”原本拘谨的摩西却震惊地问道。 “真的。”林恩的语气依旧平静。 摩西表现得很激动，桌子下面，两根被他攥在手里筷子发出嘎吱的响声。 他紧闭着嘴巴，但是从他嘴型能够看出他牙关紧咬。 这一刻，经历过激动之后，他的思想开始挣扎。 林恩知道恐怖利刃的图腾，对于卡利亚斯的豺狼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给了摩西十分钟的时间做抉择。 就在林恩将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摩西抬起了头来。 严寒的冬天，他却汗流浃背，痛苦中眼神中带着坚决。 “好的。” 他仅仅说了两个字，却似乎耗光了他所有力气，然后无力地躺在桌子上。 “时间会证明你的抉择是正确的。” 林恩丢下了一句话后，带着西蒙离开了餐厅。 摩西趴在唯一的一张餐桌上，就像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弃儿。 “他应该会很痛苦。”西蒙小声说道，似有不忍，刚才的摩西又让他想到自己的过往。 “这是背叛者应该承受的痛苦。” 前一刻还在向西蒙讨论人道的林恩，在说这句话时冰冷得可怕。 在和西蒙离开的时候，林恩突然又交待了一句：“你让人在工地旁边搭建一个临时宿舍，一周过后，让他搬过来住。” 西蒙有些意外，随即反应过来。 “承受痛苦就够了，他既然选择了我们，我们就得对他的生命负责。” 说完这句之后，林恩在城堡内和西蒙分别。 第二十七章 手无寸铁的林恩 背叛者，叛徒，这都是毫无争议的贬义词。 当摩西说出那一声“好的”时，背叛者的标签就贴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说来巴雷特城堡的建筑工地做工，只是为了生活迫不得已，这是可以解释的。 但是作为一个豺狼人，林恩要摧毁他们族群的信仰，而他却选择作为帮凶，这就是毫无争议的背叛。 虽然有林恩诱导的成分，但是背叛就是背叛，就像恐怖利刃背叛了霍格，虽然是被克莱因胁迫，但是在林恩看来，这就是可耻的背叛。 在接下来一周时间内，林恩都没有再离开城堡。 这是必要的伪装，这个时候，在豺狼人族群的眼中，他需要保持一些神秘感，让他们认为自己在做准备。 而事实上他也的确是在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同时，他也需要给豺狼人族群一些准备的时间。 作为一个非常务实的人，林恩总是不会浪费掉一些可以利用的事物，就像这次正在准备的砍图腾事件，他就打算要一石二鸟，甚至三鸟。 宅在城堡内的一周，林恩大部分时间都修行魔力。 在神识之海中多出了那个能量圆环和那片星空之后，他的魔力感知，有了明显的提升。 他不清楚其中缘由，又尝试着和能能量圆环沟通了几次，试图能得到克莱因的解释，最好是还能指点一下自己的修行。 但是能量圆环毫无动静，对方拒绝沟通。 林恩现在虽然拥有两级的魔力，但是仅仅只会一个奥术魔法，还是最低级的【奥术冲击】。 在低阶魔法中，大部分的元素魔法都要强于奥术魔法，单论杀伤力的话，火系和雷系最为突出。 低阶的【火球术】【雷击术】虽然都是最常见的元素魔法，但是却非常的实用，在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上，远比【奥术冲击】来得方便。 仅仅是施法速度就快上不少。 林恩可以想象到，低阶奥术魔法师和元素魔法师的对战，对方两个火球术已经糊了自己一脸，而自己的【奥术冲击】模型才堪堪成型。 他想要学习元素魔法，但是现在却没有办法。 他的元素亲和天赋没有高到能自行觉醒，除此之外就只有到魔法师公会去进行专业的检测和辅助觉醒，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由至少圣域级的同系元素魔法师，进行元素引导，依次来进行觉醒。 但是，在觉醒之前，没有专业的检测，天知道自己拥有拥有哪一系的天赋，除非这个圣域魔法师精通所有元素，不然都可能做无用功。 卡利亚斯既没有魔法师公会的分会，也没有圣域级魔法师，所以元素施法者对于林恩来说，还距离比较遥远，至少暂时看不到什么办法。 除了修行魔力之外，林恩也会加入到精英火枪手小队的训练中。 由于高文需要编练新军，也就是獠牙佣兵团的俘虏，所以现在精英火枪手小队又失去了教官。 林恩深切地感受到巴雷特城堡人才的匮乏，同时也为他的高文老师献上敬意。 自从巴雷特来到卡利亚斯之后，尤其是在弗雷“去世”之后，高文肩上担子就从没轻松过。 既要练兵，又要执行任务，还要给他当个人老师，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高文在这些年里，依旧悄无声息地突破到了十级斗气，这在林恩看来，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难怪父亲之前就对他说过，要是高文不去修行魔力，也不被俗事束缚，那么他现在也许已经达到了圣域门槛，也就是十二级斗气。 不到三十岁的圣域战士，即便是放眼整个同盟，也都能勉强归类到天才的行列。 没有教官，精英火枪手小队就只能自己训练。 队长希尔薇和阿多斯，负责指导射击训练。 剑术最好的阿米亚斯，指导剑术训练。 体格最强壮的沃尔德伦，指导体能和格斗训练。 对于侦查和反侦察有一些心得的卡洛斯，负责指导这方面的训练。 而相对来说，没有太突出特长的波尔多斯，还有大监工西蒙，他们俩就只能和林恩一样，做个单纯的学员。 大多数训练，林恩都能勉强参与，但是射击训练因为他八岁身体的原因，巴雷特步枪别想正常使用，即便是要开枪，也只能是架好后，旁人顶住枪托，然后林恩就只需要扣下扳机，用这样的方式过过手瘾。 虽说希尔薇是射击训练的教官，但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阿多斯在进行指导。 希尔薇虽然拥有万中无一的射击天赋，但是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她自己都还没有弄懂其中原由，更别说教导别人。 之所以让他挂名射击指导，无非是队员为了照顾她作为队长的尊严，毕竟这是一位能够随意进出他卧室的人物。 整体来说，林恩感觉精英火枪手小队是一支综合型的军事小队，队员各有所长，甚至还包括阿米亚斯这样字写得好，还会算账的另类人才。 可以预见到，再给他们一些时间，这支队伍将能够应对绝大部分环境。 如果是要论队员的综合素质，阿米亚斯得排第一，然后就是没有一技之长却样样都不差的波尔多斯，再之后才是枪法了得的阿多斯。 如果要论单兵作战能力，如果是在野外作战的话，林恩认为卡洛斯最强，从他训练时教授的技巧来看，在野外作战，如果他想要跑，其他人甚至不能找到他的踪迹，如果是面对面单挑，阿米亚斯和沃尔德伦有得一拼。 希尔薇的话，目前得排到最后。 虽然她天赋异禀，而且足够努力，但是想要追上这些“老兵”，还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一周的时间，悄然过去。 在这一周里，卡利亚斯也没有出现什么大新闻。 经过了一周的高强度训练，林恩现在感觉自己的状态非常好。 体能和精神，都保持在巅峰水平。 他厚实的棉衣下，穿着一件锁子甲和一层皮甲。 大腿上绑着护具，长靴里面镶嵌着甲片。 宽大的防风兜帽，夹层中也是环环相扣的锁子甲。 腰间的粹毒匕首，隐藏在腰带中的钩索，掩盖在衣袖之下的袖箭，鞋底里可以随时弹出的尖刺。 此时的林恩，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穿着有些臃肿的贵族小孩，但是实际上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铁罐头。 当一切准备妥当。 “手无寸铁”的林恩，时隔一周，终于走出了城堡。 阿米亚斯和沃尔德伦全副武装，伴随林恩左右。 三人朝着獠牙佣兵团驻地而去。 第二十八章 威慑 三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街道上穿行而过。 面对过往行人的窃窃私语视而不见，径直朝着城镇中心区域而去。 獠牙佣兵团驻地的大门紧锁，上面依旧还张贴着封条。 按照古老且最朴实的传统，巴雷特城堡战胜了獠牙佣兵团，那么这座驻地，现如今就归巴雷特城堡所有，獠牙佣兵团的所有一切，都属于巴雷特家族的私产。 林恩将封条揭下，用钥匙打开那把沉重的铁锁。 三人进入到驻地内部，随手还把大门给关上，将那些看稀奇的目光，统统挡在门外。 驻地内很干净，明显做过全面的清洁，除了那方破烂的高台，其余地方几乎看不到杀戮之夜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驻地内同样也很“干净”，明显被搜刮过，不用去看库房里的物资，庭院和大堂里，空旷得不像话，找不到一件看上去值钱的物件。 抄没獠牙佣兵团的事情，是埃蒙亲自督办的，林恩没有过问，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霍格在卡利亚斯经营了这么多年，到底有多少家底。 不过他现在对于霍格的财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对于现在的林恩的来说，恐怖利刃的图腾柱，才是獠牙佣兵团驻地内最重要的东西。 林恩站在图腾下方，近距离观察着，这根代表着半兽人唯一神只的图腾柱。 大雪已经停了两天，图腾柱上覆盖的积雪也都慢慢融化，狰狞诡异的形状，再一次显现出来。 虽然曾经无数次远观过这个根图腾柱，但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林恩还是第一次。 即便是在杀戮之夜那晚，他也没有靠近图腾柱五十米内，因为当时那光芒大作的猩红色，还有地面上蠕动的血浆，让他有些忌惮。 图腾柱有十来米高，直径大半米。 木头的质地非常好，密度很高，是比较罕见蛇纹木。 这种木材因其上面蜿蜒扭曲纹路而得名，这也让图腾柱看上去更加诡异。 根据卡利亚斯流传的说法，这段木料来自于黑森林，是霍格亲自带人从森林里取回来的。 一颗四百多年的蛇纹木，被整个带会卡利亚斯，然后截取了中间最笔挺的一段，用来作为图腾的木料。 据说当初为了把这颗大树运出黑森林，还死了好些个人，但是霍格却兴奋地高喊，这是恐怖利刃接受了献祭。 当心态发生变化，眼中的事物也会随之改变。 在两个多月前，以及之前的那些年，林恩每次看到这个腾图柱，都觉得狰狞可怖，似要择人而噬，让人不敢直视。 而现在，当压在心底里的石头被抛开之后，再看这根图腾，就只感觉是一件设计抽象、雕工精湛的工艺品。 “怎么样，你敢砍吗？”林恩很随意地在柱子上拍了两下，然后朝着身边沃尔德伦笑问道。 “嗯……敢……。” 大个子紧握拳头，脸色沉重，表情有些犹豫，刚才林恩每拍一下，他的脸颊都会抽搐一下。 林恩拍打图腾柱的手法很随意，沃尔德伦对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他每次和情人办事时，都会很随意地在她屁股上拍上两下。 就这两巴掌，在沃尔德伦看来，就是对神只最严重的亵渎。 林恩对于沃尔德伦表现出来的恐惧并不意外，虽然在来之前，他信誓旦旦地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可是在刚刚站到图腾柱前，林恩就察觉到他坚定的意志已经产生了动摇，不单是沃尔德伦，阿米亚斯虽然表现的好一些，没有流露出明显的畏惧，但是表情凝重，明显比平常要紧张得多。 这是凡人对于神只本能的畏惧，与勇气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林恩之所以能够免俗，砍恐第一是因为身份的不同，怖利刃图腾柱的事情是他提出来的，他当然不能表现出畏惧。 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有克莱因给他背书，这就免去了后顾之忧。 至于本身做为凡人对于神只的敬畏，这一点在林恩身上并不存在，虽然这是一个魔幻的世界，但是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法外狂徒依旧无所畏惧。 半个小时过去了，林恩依旧还站在沃尔德伦的面前，并没有因为亵渎而被惩戒。 看着沃尔德伦和阿米亚斯的神情变化，林恩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了。 “走吧，回去。” 林恩对两人说道，再度在图腾柱上拍了两巴掌，就像是和老友暂时告别时的安慰。 沃尔德伦的脸颊再一次抽搐。 林恩的这两巴掌就像他和情人在事后告别时的留恋。 在这一刻，他想的不是对恐怖利刃的亵渎，而是自己的那点破事是不是被少爷给发现了，难道还没有满八岁的少爷就已经……？ 虽然规矩不少的子爵大人并没有干涉他们这方面的行为，而且他也很规矩地没有和城堡内的女仆乱搞关系，但是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发现，总是会让人有些难堪。 在林恩三人回到城堡一个小时之后，擅长侦查与反侦察的卡洛斯也回到了城堡。 他是和林恩一起出门的，不单是他，阿多斯与波尔多斯也是和他一起离开的城堡。 只不过林恩三人在明处，他们三人在暗中。 整个精英火枪手小队，除了希尔薇，全体都出动了。 卡洛斯回到城堡后，就直接来到了林恩的书房。 林恩不像埃蒙那样，拥有独立的书房，他的书房其实就是卧室的一个隔角，放了张书桌和书架，然后拉上帘子，就是成了一间小书房。 和父亲埃蒙的书房一样，林恩的卧室也在三楼，而且窗户也朝北开，正好可以看见獠牙佣兵团驻地，和恐怖利刃的图腾柱。 林恩招呼着卡洛斯靠着窗台坐下，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 “说说你的发现。” 这是卡洛斯第一次来到林恩的卧室，但是却表现的大方得体，即便是林恩亲自给他倒水，也没有显出兴奋或是惶恐，但是很平常地说了一声谢谢。 在这个阶级固化，层次分明的时代，这是非常难得品质。 领主对领民表现出亲切，那是亲民，是优秀的品质。但是领民对领主表现出亲切，那是不敬，是僭越。 正因为如此，所以如今大多数的从属对待主人的态度，都是敬畏，服从，还有惶恐。 也因为如此，卡洛斯的所表现出来得体，才让林恩感觉难得。 仅这几点，就让他认定了，这是一个适合干情报工作的人才。 不管他是真的宠辱不惊，还是胸有激雷，面如平湖，这都很难得，甚至后者更为难得。 卡洛斯喝了口水，透过窗户，望着佣兵团驻地的方向，“在佣兵团驻地的大门口，只有一个人在盯梢，在少爷你出现后，又过来了三个人，都没有携带武器，至少明面上没有。” 林恩点了点头，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周，整整七天，也许已经消磨掉了他们的一些耐心。 “在少爷你们进入驻地二十分钟后，豺狼人部族一共来了十四个人，带着八把火枪，五把制式三，三把制式二，有两个人上了旁边三层楼房，在上面观察少爷你们在驻地内的动向，十二个人在分布在驻地外面等待消息。” “二十分钟，反应挺快的啊，看来准备还是比较充分。” 林恩解开大腿上护具放在一个专用的箱子里，站着的时候还好，一旦坐下，这东西硌得人难受。 “如果当时他们要闯进佣兵团驻地，你认为你们三个能阻止他们吗？” 林恩问了一下假设性的问题，同时把藏在腰间的匕首也拿了出来，也随手扔进那个专门用来放兵甲的箱子里。 “不能。”卡洛斯语气很果断。 “这是一伙亡命徒，应该是豺狼人部族里面遴选出来死士，我看得出来他们的精神都压抑着狂热，我想少爷你们如果在里面一旦对图腾柱动手，他们就不顾一切代价冲进来袭击你，这样的一群人，仅仅靠开枪威慑，是不能阻止他们的。” 林恩注意到卡洛斯的用词是“袭击”，而不是“阻止”，他相信卡洛斯的观察力。 “看来豺狼人部族里面也有聪明人。” 林恩由衷地称赞，从卡洛斯刚才的描述来看，豺狼人族群选择了一种相对最有希望保住恐怖利刃图腾的方法。 威慑。 威慑虽然并不是一门多么高深的学问，但是里面的门道也不简单。 就像上一世的核弹，这种威力最大的武器，主要目的并不是用来爆破，而是威慑。 但是要想达到目的，又必须得拥有爆破的能力，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还得让人看到这种能力，比如那两颗用于军事打击爆炸的核弹。 威慑，是要让人能够真切感受到的威胁，才是威慑，如果只是一味的“术高莫用”，那就是真的“莫得用”。 林恩觉得，豺狼人族群派遣出来的这群死士，目的就是在于威慑他。 所以卡洛斯眼中看到的才会死“袭击”，而不是更合理的“阻止”。 如果他砍了图腾柱，这群不要命，也不顾后果的死士，就会冲进来砍了他。 这种假设肯定是成立的，而豺狼人部族，显然就是要让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林恩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让他们如愿，其实这个局很好破。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他不亲自去现场，只派人去砍柱子，这就直接破局了。 威慑的核心意义，是吃准了林恩不愿意和这群亡命徒换命，甚至不愿意接受有生命危险的风险。 第二十九章 钓鱼 但是如果林恩不去现场，那么他的成年礼就不再完整。 即便是砍到了图腾柱，达到的效果也会远不如他之前所预料的结果。 所以他必须去。 而对方，似乎也知道了这一点。 所以，林恩才会感慨，豺狼人族群里面也有聪明人。 但是在很多时候，聪明在实力面前显得无足轻重。 就像父亲埃蒙，多么睿智的一个人，但是依旧被霍格压制了十年。 而现在，时代变了，巴雷特成为了卡利亚斯的主人。 豺狼人族群和巴雷特城堡的实力对比，显然还不如之前巴雷特和獠牙佣兵团的实力比例。 如果巴雷特城堡不顾一切束缚的话，甚至可以在两个小时内，剿灭整个豺狼人族群，还可以顺便给他们头上按个獠牙佣兵团余孽的罪名。 但是这种恐怖主义行为，林恩和埃蒙都是不占成的，如果真的这么做了，这对于卡利亚斯之后发展会非常不利，甚至会埋下自我毁灭的种子。 平民不能乱杀，也不能乱扣帽子。 但是死士，不就是用来被杀的吗？ 虽然林恩同样并不喜欢这种行为，但是现如今的卡利亚斯的确需要一些清洗。 屠杀一群为了保护信仰，由狂热信徒组成的死士队伍，怎么看都带着一些悲情色彩。 虽然他尽量的把锅甩“为了卡利亚斯的发展”，但是刽子手就是刽子手，林恩知道自己现在的角色形象。 又当又立的自我迷惑行为，他还是做不出来。 接下来的一周，林恩生活几乎和上一周一样。 只不过这时候，卡利亚斯的“上流”圈子中，已经开始流传小巴雷特勋爵要砍图腾立威事情。 林恩听到这个传闻时正在穿戴甲胄，他检查了一遍匕首的刀鞘，以免出现破裂，划伤自己，因为那刀刃上喂的可是剧毒。 砍图腾的目的，是为了拨开笼罩在卡利亚斯头顶的乌云，并不是为了立威，杀人的目的才是。 时隔一周，林恩再度出门。 这一次，除了卡洛斯之外，剩余的五个精英火枪手小队成员，都跟随在他的身边。 沃尔德伦更是扛着一把惹眼的大斧头。 希尔薇也想要跟随一起，但是却被林恩严肃地拒绝。 一行人和上一周一样，径直走进獠牙佣兵团驻地。 这一次没有等到二十分钟，仅仅过了不到十分钟，一大群带着兵器的豺狼人也来到了獠牙佣兵团驻地。 卡洛斯随即进入驻地，报告了对方的人数，和他的观察结果。 二十一个人，比上次多了七个，而且个个都是狂信徒。 林恩似乎被对方威慑给慑服，沃尔德伦的大斧头没能发挥作用，一行人折返回城堡。 时间又过去了一周。 城镇里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因为前面两次的时间相隔一周，所以这一次已经有不少人提前在獠牙佣兵团驻地外候着，等着看热闹。 这一次林恩不仅带着精英火枪手小队，而且还多带了六个全副武装的侍卫，这是高文新编的近卫团成员，都是巴雷特城堡的“老兵”。 这一次，豺狼人死士来得要慢一些，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堪堪赶来，人数比上次又多了一些，有二十九个。 按照卡洛斯的观察，新增的八个人中，有两个信仰似乎没有那么狂热。 对方有二十九个亡命徒，而自己这边只有十三个人。 所以林恩一行人再一次无功而返，回到城堡。 此时，整个卡利亚斯都在嘲笑林恩·巴雷特的懦弱。 原来这个领主家的天才少年，只是一个敢说不敢作的胆小鬼。 半个月之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林恩放弃了的时候，他第四出门。 这一次除了之前的配置之外，还多了两个重剑侍卫，这是高文的侍从骑士。 因为改变了之前一周的规律，这一次行动让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有些意外。 豺狼人姗姗来迟。 和上一次相比，这次尽然还少了一个人，只有二十八个。 卡洛斯很确定，少的那一个，就是之前他认为信仰不太坚定的两人中的一个，而且剩下的那个，现在已经变成了狂热者。 林恩在看到这个结果后，长出口气，心神都放松了一些。 他并不是嗜杀的变态，这一次之所以拖这么久，原因有两个。 一方面是为了减少他们的注意力，好让人员埋伏就位。 另一方面就是在这些人机会，他要杀的只是恐怖利刃的狂信徒，而不是普通人，经过之前的三次试探，这一次死士人数还少了一个，这基本可以说明，豺狼人族群已经把所有的狂信徒都派遣了出来。 恐怖利刃的狂信徒必须得死，不然之后可能会留下祸患。 “砍吧。” 林恩朝着沃尔德伦下达了指令。 经过了之前多次的闹剧，如今沃尔德伦对于恐怖利刃的图腾柱，已经没有多少心理障碍。 深吸口气，牙关紧咬，大个子抡起斧头，就朝着图腾柱劈劈下。 高举的大斧在刚要落下之时，破门而入的声音给将沃尔德伦的动作打断。 “停，收手。” 既然对方已经开始了行动，林恩就制止了沃尔德伦的行为，主要原因是为了沃尔德伦的安全着想。 他自己有克莱因担保，可是沃尔德伦可没有，能不冒险，尽量不要冒险。 在听到林恩的声音后，沃尔德伦竟松了口气，手上力道偏转，大斧落在了地上，整个斧头陷入土地之中，可见他刚才力道之大。 斧头力道可以偏转，但是狂信徒的冲锋一旦形成，却没法制止。 将近三十个人，破开驻地的大门一拥而入。 “砰！” 第一声枪响，是从豺狼人中发出来的。 有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死士，安奈不住自己恐慌和狂热，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紧随着，一阵密集的响声突然响起。 这阵枪声，既不是从豺狼人死士中传出，也不是林恩等人在射击。 而是来自豺狼人的背后。 二十个火枪手出现在豺狼人队伍的身后。 密集的枪弹如同疾风骤雨。 巴雷特步枪的威力，在这个距离内足以穿透没有披甲的豺狼人的身体。 枪声是死亡的伴奏。 二十八个豺狼人，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下了一半。 鲜血四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林恩踮起脚尖，往门外张望，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在他之前的设想中，这个时候，有一定的概率会出现变故。 比如一个年高德劭的老豺狼人从旁边的房屋里走出，制止了死士继续送死的行为，然后表示愿意用自己性命来换取这些狂信徒的一条生路，并且保证他们再也不会踏足卡利亚斯。 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变故，那么林恩会如他所愿，毫不犹豫地了结老贼的生命，然后再把剩余的估计会更加疯狂的狂信徒也杀掉。 但是预料中可能出现的变故，在现实中并没有发生。 飞溅的血肉，没有让剩下的恐怖利刃狂信徒停下脚步，他们不顾身后的威胁，继续向里面冲去。 那里有亵渎他们神只的罪人，也有寄托他们信仰的图腾柱。 两个重剑侍卫拿起了大剑，精英火枪手小队成员也端起了步枪。 这群狂信徒虽然悍不畏死，而且也充满了力量。 但是背后受袭，迅速减员，然后腹背受敌。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群死士没能对林恩造成威胁。 豺狼人一个个倒下。 最为悍勇的一个豺狼人，突破了两个重剑侍卫的阵形，浑身浴血地冲到了林恩的身前。 没等阿米亚斯拔剑，林恩的袖箭已经钉入他的头颅。 他缓缓倒下，伸手向前，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恐怖利刃图腾上的双眼突然亮起微微红光。 林恩神识之海中的能量圆环也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恐怖利刃”的眼神迅速退去。 这一次恐怖利刃和克莱因之间短暂的交锋，又是克莱因获得胜利，而林恩甚至对此一无所知。 只有一个最年轻的豺狼人死士，在倒下之前看到了那抹红光，所以他直至死亡，脸上都带着笑意。 林恩似有察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图腾柱，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看着这些向着图腾柱前赴后继的死士，有些不是滋味。 恐怖利刃的信徒为了守护信仰，选择了丧失理智，而号称没有没有理智的神只恐怖利刃，却无动于衷。 一个个豺狼人倒在了图腾柱下，这幅画面，在林恩看来，无比的讽刺。 虽然这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味，但是林恩在临走时，依旧在图腾柱下吐了口痰。 “打扫现场，尤其是火枪还有弹药，一定要收捡干净。” 林恩看着遍地的尸体和兵器，他可不想便宜了某个小鬼。 正说着，林恩的眼角处似乎看到什么，他突然抬头来，正好远处街角有个少年身影一闪而过。 大多数的侍卫都开始打扫战场。 阿米亚斯则来到看热闹的群众面前，在他们既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眼神中，开始宣读这些豺狼人死士的罪状。 话不少，但基本都是些官方套话，核心点就一个。 他们意图刺杀巴雷特家族的继承人，卡利亚斯未来的领主——林恩·巴雷特。 虽然未遂，但是却有事实行为。 这是死罪，二十八个刺客，已经被就地正法。 铺垫了足足一个多月的行动，终于落下了帷幕。 这次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几乎每一步都在按照林恩的剧本发展。 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不去说杀人的残酷，也不去说信仰的对错。 仅仅是这种钓鱼的方式，虽然他上一世也经常使用，但是他就是不喜欢。 他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无意间在贴吧看到过的一个表情包。 ——“没错，我上钩了，但是你妈死了，这一切，值得吗？” 第三十章 老贼 随着二十八个豺狼人死士的殒命，整个卡利亚斯城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死人对于这片法外之地来说是常态，但是像这样聚集性的杀戮，即便是卡利亚斯都很罕见。 而且主导这一切的人，还只是一个未满八岁的孩子。 经历过这次“105”事件之后，卡利亚斯没有人会再把这个手段强硬的领主继承人当作孩子。 甚至有不少人，都还在等待着林恩的进一步动作，他们以为林恩会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把卡利亚斯的整个豺狼人族群连根拔起。 但是林恩却并不打算遂了这些人的愿。 从獠牙佣兵团驻地回来之后，林恩先去向父亲说明了一些情况，然后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向希尔薇解释了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没有事先告诉她。 然后就冲进了浴室。 每一次执行了“正义”之后，林恩都会洗一次冷水澡。 这是从上一世就养成的习惯。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冷水的刺激能让他拥有更冷静的思维，来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符合“正义”。 这虽然是一种亡羊补牢的行为，但是他依旧觉得这是让自己保持理智的最好方法。 因为在行事之前，由于有各方面因素，没办法保持完全的理智，视野也会受到局限，这就是灯下黑。 而在这时候拥有太多的顾忌和猜疑，反而会影响到行事的成败。 所以他习惯事后反思，虽然不能做到“吾日三省吾身”，但是基本可以保持自己不被偏执给带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洗完澡后，林恩打着哆嗦，迎着凛冽的寒风，模仿着“动感超人”的举手动作。 因为通过一顿反思之后，他发现自己依旧还是那个“正义的伙伴”，这让他非常的欣慰。 这一次没有希尔薇突然来打扰，而且他为了保险也特地裹了一条浴巾，虽然这让他感觉自己这个“正义的伙伴”不太“坦荡”。 回到卧室，林恩倒头就睡，他现在要养精蓄锐，因为明天还有一场属于他的“战斗”。 而且他觉得，当自己明天起床后，应该能够听到不少消息。 这一次，他没有再失眠，也不用再数神识之海中的星辰，仅仅一小会之后，就自然地睡着了。 早睡的“代价”就是早起。 才凌晨三点，他就醒了，睡意全无。 而且是被饿醒的，就因为少吃了一顿晚餐。 七八岁身体，正是发育最快的时候，因为埃蒙注重礼仪秩序，所以以往每一餐都是按时按点进食，这也就导致了现在一顿不吃，身体就开始“装怪”。 他回想起自己上一世最艰难的时刻，三天不进食，都能还能坚持跑路。 结果现在，真就成了一顿不吃饿得慌。 这在他看来不是好事，身体太过于娇气可不好。 于是为了惩罚这具身体，他克制住了去厨房拿食物的欲望，改用冥想修行来转移注意力。 直到农场的火鸡打鸣，东方既白，他才再次睁开了双眼。 飞快地洗漱完毕之后，林恩穿上呢绒长衣，就要往餐厅而去。 可是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然后把外衣给脱下，开始翻找针脚。 这件衣服因为不太正式，所以他并不常穿，上一次穿的时候还是一个多月前，陪着老邓肯和乌拉尔大师去考察河谷矿区地形的时候。 当时，这件衣服穿着就有些拘谨，让他感觉不适，可今天却变得非常合身。 果然，他在衣袖和腰围间都发现改动的痕迹，拆了原来的线，然后从新缝制的。 穿了这么多年希尔薇缝制的手工衣服，林恩只一眼就认出了她的针线手艺。 “原来上次去矿区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林恩会心一笑，重新穿上衣服，向着餐厅跑去。 在和父亲一起共进早餐之后，他来到了城堡内的铁匠作坊。 取走了老邓肯亲手为他量身定制的斧头还有钢锯。 叫上了沃尔德伦和卡洛斯，三人再次向獠牙佣兵团驻地而去。 今天是新年的一月六号，后天就是他的八岁生日。 所以他得在后天之前，把这根图腾柱给砍了。 为了突出成年礼的仪式感，也为了让头顶的乌云散得更彻底，更为了不让别人冒险，他决定，全程亲手“伐木”。 叫上沃尔德伦和卡洛斯，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他还没有自大到认为杀了二十多个死士之后，卡利亚斯就没有了危险。 “有什么新消息吗？” 林恩拿出三个和他的小拳头一般大小的果子，递给沃尔德伦和卡洛斯一人一个，剩下的那个最大的，他擦吧两下之后自己开始啃咬起来。 “有，昨天晚些时候，角斗场的老板奥玛来过，想要见子爵大人，但是埃蒙大人没有见他。” 沃尔德伦说完之后也开始啃果子，和林恩相处了这么久，精英火枪手小队的成员都知道一个规律，当林恩少爷没穿正装的时候，就会表现得随意很多，因此他们自己也可以随意一些。 在卡利亚斯的冬天，水果算是稀罕物，所以即便是这皱巴巴的小苹果，也很难得。 从第一场雪落下后，他们基本就没有再吃过水果。 城堡里的那几棵苹果树，巴雷特的老人都知道，那是少爷林恩出生后，领主埃蒙亲手栽种的，除了苹果树外，还有一棵琵琶树。 如今枇杷树亭亭如盖，但是苹果树却直到去年才开始结果，而且每年都只有几个“歪瓜裂枣”，林恩拿出来的三个，就是今年的“歪瓜裂枣”，而且也都没剩几个了。 “有豺狼人族群的消息吗？”林恩把头转向另一边，对卡洛斯问道。 角斗场的事情他现在不想管，娱乐区的情况太复杂，现在还不是整顿的时候，现如今他的“领地”才刚刚扩张到工坊街，距离娱乐区还太远。 “没有。”卡洛斯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地说道：“在那群死士伏法之后，豺狼人族群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没有暴动，也没有抗议，甚至都没有一个人从族群居住地里面走出来，哦对了，豺狼人摩西昨天晚上没有在劳工宿舍住宿，而是回到豺狼人族群居住地。” 林恩点了下头，若有所思。 他决定在去砍柱子之前，先找摩西了解下情况。 摩西在昨晚回族群，林恩觉得这种行为甚至可能会让他送命，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似乎是一个不太合格的背叛者。 三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城堡，此时城楼工地已经上工。 虽然现在依旧还处于新年天启节中，但是卡利亚斯基本看不到这个同盟最重要节日的气氛。 这也难怪，因为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这里统治者都是豺狼人霍格，所以主流的风俗都是按照豺狼人的传统来，就连新年也一样。 但是现在霍格死了，卡利亚斯易帜，当然没有人再敢遵旧历，但是人类的新年天启节，是由各地的圣光教堂来组织，卡利亚斯是圣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没有唱诗班来为民众唱圣歌，也没有主教举办大弥撒，所以卡利亚斯对于天启节，没有太大的概念。 再加上今年大雪太大，断了很多的财路，而且年前又发生了那么多大事，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心情过新年。 就连埃蒙都仅仅是向往年一样，拿出那本“天启之书”——《圣光之主如是说》，翻看了一遍，然后继续把它束之高阁，就算是过完了天启节。 林恩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在江南皮革厂开业那天已经放过鞭炮了。 城楼的工程只在一月一号的天启节当天，连带着周末一起放了两天假，然后就恢复了施工，现如今整个工程已经进入到了后半段。 此刻是早上，工程的大监工西蒙还在训练，所以林恩直接走进工地，往摩西所在的施工区域而去。 当他看到摩西的时候，摩西也看到了他，在和一旁的监工打过招呼后，主动朝他走来。 摩西快步走到林恩的身前，他脸色很难看，似乎昨天一夜未眠。 “有事？” 摩西明显有事情要和他说，所以林恩并没有按照之前的打算直接询问豺狼人族群的事情。 “嗯！”摩西点了头，然后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信笺，递给林恩。 “这是老族长的亲笔信，他让我在今天亲手交给您，我原本打算待会给您送进去。” “他什么时候交给你的？”林恩问道，然后接过信笺。 “昨天晚上。”摩西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似乎内心中存在着疑惑和挣扎。 “你为什么昨晚要回去呢？”林恩没有打开信笺，而是看着摩西的眼睛，提出了这个问题。 卡洛斯轻轻拽了下林恩的衣角，他有些担忧摩西会爆发，或者是崩溃。 林恩没有听从卡洛斯的建议，他的盯着摩西的目光，依旧咄咄逼人。 “扎拉克死了。”摩西的声音充满了痛苦。 “扎拉克是谁？”林恩追问。 “他是个友善的长辈，曾经多次帮助过我，我来城堡做工他也没有骂我。”摩西抬起头，躲闪着林恩的目光。 “你昨天回去做了什么？” “我想给库卡送一些钱过去，他是扎拉克的儿子，我最好的朋友。” “他收了吗？”林恩一步步逼问，似乎要直视他的内心。 摩西的拳头紧握，指甲扎进了血肉中也毫无知觉，他脸上神情变换，既像要爆发，有似乎打算逃避。 “回答我。” 林恩那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直往摩西的耳朵里钻。 “没有，他把钱扔了，拿着刀要杀了我。” “然后呢？” “老族长阻止了库卡，然后交给我这封信。” 摩西情绪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但是却始终没有爆发出来，林恩觉得在他内心深处，有一股更强的力量在压制着他的情绪。 “库卡要杀你，你恨他吗？” “不。” “我杀了扎拉克，你恨我吗？” 摩西犹豫了一下，依旧还是摇头。 “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刺杀你。” “他们刺杀我，是因为我要砍断你们种族的神只图腾柱，你不恨我吗？” “不。”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豺狼人，恐怖利刃不是你们的神只。” “去干活吧！” 林恩摆了摆手，放过了这个可怜的豺狼人。 在摩西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离开之后，林恩对着卡洛斯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在一次次阻止他爆发吗？” “是恐惧吗？”卡洛斯望着摩西的背影，说出了这个词。 “有些接近，但不准确，他如果只是恐惧的话，他昨晚就不会回去。” 摩西的背影在拐角处消逝，林恩也向工地外走去。 “他内心中最大的一股力量一次次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来，这股力量叫做——懦弱。” 林恩的表情有些惋惜，说道：“他的懦弱根深蒂固，他不敢反抗我，也不敢反抗他的老族长，他刚才的回答看上去非常理性，其实都很违心。我打算让他释放出来，不管是怎么样结果，至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不过懦弱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叫做隐忍。” 正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卡洛斯问道：“扎拉克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知道，就是之前我判断的信仰不太坚定的两个死士中，留下来的那一个，昨天暴动的时候，他也许是因为害怕，冲在最后面，结果最先被埋伏的火枪手射杀。” 卡洛斯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都留意豺狼人族群的动向，所以知道其中一些人的名字。 “作孽啊。”林恩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 走出了工地之后，林恩才开始拿起了摩西转交给他的那封信笺。 信封用火漆封口，上面写着“林恩·巴雷特亲启”。 既然是豺狼人老族长写的信，那么林恩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猜到大致内容。 无非就是一番示好，然后乞求饶恕，表示愿意割地赔款、签订不平等条约那一套。 林恩的目标从来都只有狂信徒，他本来就没打算把卡利亚斯的豺狼人族群赶尽杀绝，所以这封信，他并没有太当回事。 “尊敬的林恩·巴雷特勋爵阁下……” 林恩的阅读速度从来都很快，所以看完这封不算太长的信，他仅仅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只是在这两分钟内，他的表情经历了起伏变化，先是震惊，然后愤怒，最后释然。 “老贼！” 如林恩所想，这就是一封示好的信，不过却不是乞饶。 豺狼人的老族长明显是读过书的人，一手人类同盟的官方文字，写得苍劲有力。 这是一封投诚的信，而豺狼人老族长的投名状，就是昨天来送死的二十八个恐怖利刃的狂信徒。 “我没办法让所有人放弃这样的无用行为，所以我就把他们聚集起来……” 短短的一句话，让林恩心神颤动。 难怪昨天没有人出来阻止这群豺狼人的送死行为。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剧本写得好，现在才发现，居然是对手配合他演得好。 这是一种既感到无力，又充满愤怒的感觉，之所以能够释然，因为无论怎么说，他才是获胜者。 而且看完了这封信，结合之前的种种，这位老族长的所有行为合在一起，就只是两个字。 活着。 当然不是指他自己活着，而是族群。 伴随着霍格的殒命，豺狼人族群也面临着随时覆灭的危险。 之所以放弃这二十多条生命，就是为了保全族群。 为了能让族人活下来，这位老族长愿意放弃信仰，放弃仇怨。 当然，那二十多个狂信徒也不是必死无疑，如果林恩真的在他们的威慑下放弃了砍倒图腾柱的决定，那么这群豺狼人也能够活下来，至少暂时如此。 想到这里，林恩甚至觉得摩西来工地当劳工，可能就是这位老族长的安排，而这一点，甚至摩西自己都不知道。 第三十一章 成长的烦恼 林恩颇为感慨。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拥有了如此的权力，一个随意的行为，就能决定一个族群生死的权力。 此刻，再想起之前弗雷对他说的话，他的感受又有所不同。 豺狼人老族长的信，带给他最强烈的感受，就是权势所能够支配的力量。 他之前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打算让卡利亚斯的豺狼人灭族。 但是因为他拥有这样的力量，也拥有这样做的动机，所以老族长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去准备对策。 这个老贼比他想得更远。 用上辈子一个网络梗来形容的话，就是他其实只在第三层，但是老贼以为他在第五层，于是跟了一手第五层。 这样的结果，就是让只在第三层的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好在生杀大权在他手上，所以不管老贼在第几层，他虽然可能会吃瘪，但不可能吃亏。 “这老贼必须得死。” 他轻声自语，卡洛斯和沃尔德伦都为之侧目。 他把信笺递给了卡洛斯，沉声说道：“你们也看看。” 卡洛斯看完之后神色复杂，几次想说什么却都没有开口。 沃尔德伦则是一脸震惊，哑口无言。 和这个老贼相比，他们都是朴实的正直青年。 林恩皱着眉头，说道：“他今天能为了保全族群，可以抛弃二十多个族人，明天也能为了剩下的族人，背叛巴雷特，所以你接下来还是需要多留意豺狼人族群的动静。” 卡洛斯没有作声，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三人一路来到獠牙佣兵团驻地内。 沃尔德伦站在林恩身边护卫，卡洛斯查探周围环境。 林恩二话不说，看了图腾柱一眼，心里默念了一句“克莱因老仙儿保佑。” 然后抡着斧子就往图腾柱的根脚上砍。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现在只能以这种方式倾泻到恐怖利刃的身上。 这把老邓肯为他量身定制的斧头，重十一斤，刃口长十二公分，用百炼精钢锻造，号称可断金石。 可是林恩用尽全力的一斧子下去，仅仅嵌入了不到三公分。 恐怖利刃并没有经进行反击，但是图腾柱上的头像却发生了一些轻微的变换，原本只觉得诡异的表情现在却似乎带着一股轻蔑的笑意，就像是在嘲笑林恩的无力。 第一斧子下去的结果，让他对这个“工程”的工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估计今天是没办法把这根木头砍断。 伐木，他知道一些小技巧，比如钢锯横着锯出一条缝隙，然后再用斧头斜着劈，在木桩上留下三角状的切口，然后绕着圈砍，把这三角型切口，逐渐扩大。 粗略地计算过工时之后，他不再像第一斧子那样用尽全力，这是个“大工程”，得像马拉松那样来，保存体力，匀速前进。 时间缓慢地前行，林恩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 沃尔德伦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爷娴熟的动作，大冬天却不住滴落的汗水，还有搭在脖子上那根湿透的毛巾，他虽然有些心疼，但是同时也有些兴奋。 虽然他自己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看着平时对他差五遣六的少爷，现在依旧只能够埋头干活，这真他妈的是一种享受。 佣兵团驻地的大门没有关，看热闹的居民虽然不敢进门，但是个头高一些的，在门外也能大致看到里面的场景。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林恩的行为，胆子大一些的甚至还敢朝着里面指指点点。 “他为什么不让随从动手砍呢？” “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是要收买人心，就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他敢作敢为。” “嘿！矮子比尔，全卡利亚斯就你最懂，那你说说看，我们这位小领主凭什么敢对图腾下手，他不怕引来神只的怒火吗？” “你们没听说吗？林恩·巴雷特可是被诸神祝福的过的人，他当然不怕恐怖利刃。” “没听说过，这是谁说的？” “莫顿说的，他说他给林恩望过气，看到了其中的命运。” “得了吧，瘸子莫顿的鬼话你都信，上次杰森在黑森林里没回来，他老婆就去找莫顿算命，结果莫顿说他不会占卜，只会望气的本事，不过别人望气看印堂，他望气要看胸膛，哈哈哈……” “然后呢？该死的，你倒是说啊，然后怎么了……” “……” 话题转到这方面之后，众人都来了兴趣。 林恩当然不知道，关于他与恐怖利刃的话题热度，远不如杰森老婆和神棍莫顿之间的那次望气算命的细节。 一上午的时间，他已经记不得绕着柱子砍了多少圈，从外观上来看，差不多完成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工量。 为了表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甚至都不回城堡去吃午饭。 午饭是阿米亚斯送来的，他吃过之后，稍作休息，又开始继续干活。 枯燥的伐木工作并没有什么观赏性，即便砍伐的是神只的图腾。 过了最初的那股新鲜劲之后，围观的群众就散去了大半。 当第二天，林恩继续拿着斧子和钢锯来到图腾柱前的时候，几乎已经没啥人来观看。 今天负责护卫工作的波尔多斯和阿多斯。 他在上一世是一个“独行侠”，对于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很缺乏经验，对于下属也是如此。 所以为了避免引起一些潜在的矛盾，他选择最简单的方法，雨露均沾，每天换着人带出门。 枯燥的工作再次经行到中午，卡洛斯匆匆赶来。 林恩本来以为他是来送饭的，结果发现卡洛斯并没有携带食物。 风尘仆仆的卡洛斯一路跑到林恩的身前，这个精英火枪手小队中最冷静的人，此刻竟然有些沉不住气。 “少爷，豺狼人的老族长，死了。” 林恩神情一滞，放下了手里的斧子，急切地问道：“怎么死的？” 阿米亚斯把水壶递给卡洛斯，后者大喝了一口，赶紧说道：“他们公开的说法是今天凌晨，死于肺病，不过我调查的结果是……自杀。” “自杀，自杀……”林恩的手指敲击着斧头的握把，嘴里轻声重复地喃呢。 就在昨天上午，他才在说，这个老贼必须得死，结果今天就死了。 这当然不是他言出法随，一语成谶，而是他的想法，完全在对方预料之中。 “他临死前还留下了遗言。”卡洛斯又补充了一句。 “说了什么？”林恩随即问道。 “卡利亚斯豺狼人族群，下一任的族长——摩西。” 听到这里，林恩竟然笑出了声，他无话可说。 沉默了半晌之后，拿起斧头继续伐木。 只是从他的动作上来看，他此刻心中似乎有惊涛骇浪还翻涌。 其实他此刻心中没有波涛，有的只是强烈的无力感，使尽全力挥动斧头，是为了能减轻这种感觉。 他发现之前自己的想法完全是错的，豺狼人老族长并不是在第五层，而是在第七层。 这个老贼为了保住族群，清除了所有可能威胁到族群的潜在危险，包括他自己。 抛弃狂信徒，写信投诚，是为了让他不再把豺狼人当作威胁。 自杀，是为了让他安心，可能老贼自己也知道，能做出抛弃族人性命这样行为的人，总是会让人睡不着觉。 让摩西出任下一任族长，也许是为了让他方便通过摩西，控制豺狼人族群；也许是为了再次降低他的顾虑；也许是老贼认为族群的未来就在摩西的身上。 谁知道呢？ 人已经死了。 冷静下来之后的林恩，暂时收起了斧头，用毛巾擦掉了满头的大汗。 就刚刚这十分钟的工量，快赶上他之前一小时的成果。 “豺狼人族群中有其他声音吗？”林恩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卡洛斯问道。 “没有，应该是他自杀之前有过交待，族群里的老人对于摩西继任的决定都没有意见，明天是周末，工地休假，他们打算让摩西明天回去接任族长之位。”卡洛斯一边观察着少爷表情变化，一边回答。 听到卡洛斯的回答，林恩反而笑了，不过其中大部分意味，是在苦笑。 明天是周末不假，可是明天也是他林恩·巴雷特的生日，是他的成年礼，是他接任巴雷特家族族长，继承卡利亚斯子爵的日子。 在他上一世的家乡，如果两个在同一天生日，会被称作“老根”，即便两人之前没有任何交集，也会成因此拥有一些亲切感。 后来这个称呼成为泛指，不单是指同一天生日，同一天结婚，同一天开业，同一天买房，当然这个同一天当族长，似乎也会增加一些亲切。 林恩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悲观。 既然能够做到这么周密，那为什么不愿意带领族人反抗呢？ 这并不是一个惜命的人啊，能将族人的命舍弃，也能将自己命抛弃，为什么就非要用这么憋屈的方法来保护族人。 林恩觉得如果两人角色互换，他的做法大概率就是和巴雷特死磕。 “你回去吧，豺狼人族群的事情还需要留意。” 卡洛斯离开之后，他继续提起斧头伐木，此刻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的进度。 整个图腾柱的根脚处，只剩下一个大碗粗细木桩在支撑着。 接下来，只需要在想要让图腾倒塌的方向把切口加深就可以了。 两个小时之后。 随着林恩飞起一脚踢在图腾柱上，这根代表着卡利亚斯旧时代的象征物，轰然倒塌。 恐怖利刃的“脸庞”，贴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预料中的巨大成就感并有出现，林恩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让阿米亚斯拿上他的衣服和工具，三人回城堡而去。 路上看见有小孩在呼喊图腾柱倒了，但是却被家里的大人呵斥。 卡利亚斯缺乏秩序，但是对于神只，依旧充满了敬畏。 林恩脸上恢复了他在外人面前常见的笑容。 明天过后，他就是这片土地的领主，作为主人，他需要显示出他的自信与强大。 第三十二章 继承者们 一个素昧谋面的老豺狼人，差点搞崩了林恩的心态。 他并非没见过类似的事情，可是当这样事情真实发生在他的身上的时候，他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难怪在上一世中，历朝历代的君王，都没能彻底瓦解宗族势力，这些人为了保全宗族，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这一次，他足足反思了三个多小时。 终于肯定了自己之前的行为，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希尔薇为他准备好了明天要穿的礼服，一直等到他睡着之后，才离开了他的卧室。 整个巴雷特城堡内，要说谁对林恩最了解，那必定是希尔薇，这一点，甚至连埃蒙都比不了。 虽然林恩把情绪影藏的极好，但是她依旧一眼就看出来少爷心神不宁。 林恩睡着之后，她回到卧室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同样心神不宁。 按照古老的贵族传统。 继承人在完成了成年礼之后，家族都会给他安排婚配。 贵族的婚姻，尤其是继承人的婚姻，通常情况下关乎到家族命运，这并不是简单的个人行为。 虽然林恩才八岁，不太可能现在就结婚，但是却不影响订婚。 可是，在卡利亚斯，这个穷乡僻壤，有谁能配得上她家少爷呢？ 希尔薇有些焦虑。 ………… 卡利亚斯的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 不过这一次，城堡内的大伙都挺高兴。 白色的雪花，象征着圣洁。 一般来说，当家里有重要仪式举行的时候，如果下雪，就会被看做是天神的赐福，这是非常好的兆头。 今天是一月八号，天启节之后的第一天。 但是和今天巴雷特城堡内要举行的仪式相比，刚刚过去的天启节显得一点都不重要。 今天是林恩·巴雷特的八岁生日。 同时也是他的成年礼。 巴雷特家族的现任家主埃蒙·巴雷特，也将在今天隐退，林恩将继承卡利亚斯子爵的封号。 城堡充满了各样的情绪，有人唏嘘，有人欣喜，有人缅怀过去，有人展望未来。 从领主到仆役，每个人都穿着赞新的衣服。 因为卡利亚斯新时代已经到来，这是属于林恩·巴雷特的时代。 通常来说，在这个“一切权力来自于圣光之主”的人类文明里，这种贵族的继承仪式，需要由当地教堂的主教来主持。 但是卡利亚斯没有圣光教堂，所以就可以省略掉教廷那一套，因为没有宫廷使者，所以王国的那一套也省了。 这就让仪式变得非常简单，观礼人员也只有托林大师、乌拉尔大师、江南皮革厂的唐纳德，还有赌场的老板侏儒班森。 城堡的庭院之中，略显苍老的埃蒙穿着隆重的华服，端坐在高出地面三级台阶的主位上。 巴雷特家族在城堡内的所有侍卫，包括整编完毕的新军，原獠牙佣兵团俘虏，共二百四十三人，全部在庭院中向着他们的新老领主单膝下跪。 埃蒙将天秤纹章戒指从自己左手小拇指上摘下，戴到林恩的左手无名指上，然后牵着林恩的手转身面向一众侍卫： “林恩·巴雷特，巴雷特的家族的新主人，卡利亚斯的新领主，你们是否愿意像效忠于我一样，继续效忠于他？”埃蒙将林恩的左手举起，让每一个人都能够看到那枚象征巴雷特家主的戒指。 “永远效忠于巴雷特，永远效忠于天秤家族……”台阶之下，侍卫们的声音整齐而洪亮。 “高文·兰斯洛特，巴雷特的守护骑士，你愿意继续守护巴雷特家族，守护林恩·巴雷特吗？”埃蒙牵着林恩的手，看向一旁的高文。 “至死不渝！” 高文面朝着林恩，左膝下跪，右手长剑杵地，他声音不大，但却像是从胸腔里爆发出来，充满了力量与坚定。 埃蒙将林恩的右手交到高文的左手中，高文惶恐地低下了头。 林恩很乖巧地喊了一声“高文老师。” “领主大人。” 两人目光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满意的答案。 然后，高文这位“托孤重臣”，在所有人注视下，亲吻了他新领主手指上的戒指。 ………… 在仪式结束之后，埃蒙将林恩叫到他的卧室，要完成最后的交接。 林恩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如今的父亲虽然看上比以往苍老了许多，但是却显得非常的轻松。 父亲的卧室，林恩非常的陌生，在他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这里来，平时他和父亲见面的大多数地方都是父亲的个人书房。 卧室内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床和衣柜之外，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口金属保险柜。 “这柜子得搬到你的卧室去。” 埃蒙边说着边从脖子上取下一把钥匙，插进保险柜的锁孔，然后又在密码锁上捣鼓了好一会。 保险柜打开之后，埃蒙朝着林恩招了招手：“过来。” 两人都蹲在柜子前，埃蒙开始将保险柜的中的物件一样样拿出来。 第一样是一串钥匙。 “这把是武库的钥匙，这把是金库的，这是粮库的，这把是？……嗯……哦，这把是酒窖的钥匙。” “你以后有的是时间一把把去试。”林恩还没的来得及记住没把钥匙的模样，埃蒙就把它放到一边，然后继续从保险柜里拿出下一样物件。 这一次拿出的是一摞纸张，看上去像是土地契约。 “这是卡利亚斯领的土地契约，加盖了国王的印章，虽然以前没什么用，但是现在是时候拿出来了。” 林恩接过地契，还没来得及细看，埃蒙又拿出一纸契约。 “这是高文的骑士誓约，如果之后他不听你的命令，你就拿着这个去拍在他的面前，那样他就会乖乖站好，服从你的任何命令。” 林恩有些无语，父亲此刻的心情虽然很轻松，但是语气却不像是开玩笑。 埃蒙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个黑匣子，上面也还放着一张信纸。 “弗雷没有誓约，不过我让他写过一份承诺书，虽然不具备契约效应，但是也有一定的约束力，这个盒子是弗雷的巫妖命匣，你要保管好，出了差错他会没命的，现在里面灵魂还不完整，之后他每次进行转化仪式，你都要拿出来一次，第二次转化的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金库里，过段时间你交给他，就说是你帮他收集了很久才弄到的。” 林恩茫然地点点头，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些是家里仆人的契约，这是希尔薇的契约书，如果你想恢复她的自由民身份，当着她的面撕了就行，不过我的建议是最好再等等。” “这是去年的账本，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这些年城堡的财务一直都是赤字，我带来的老本也都快吃完了，还好霍格的家底足够多，应该够你挥霍一段时间，不过你最好想办法改善一下财务的收支问题。” “这是我祖父留给你祖父的遗物，还有你祖父留给我的遗物，没有什么价值也没什么用，就当留个纪念，我死的时候，你也来随便拿一件我的东西放进去，最好是那把佩剑，这说明我是一个有武勋领主，这是我和你祖父他们的区别，这一点很重要，你以后给子孙讲故事的时候千万别漏掉。” “……” 从父亲的卧室里出来之后，林恩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那个看上去不大保险柜里好像装了非常多的东西，他只记得父亲说了很多，但是似乎什么都没有记住。 ………… 卡利亚斯城镇的东郊。 一个繁荣的村庄坐落于此。 这里有卡利亚斯最好的农田，和最干净的水源，而且距离城镇很近，尤其是獠牙佣兵团驻地，快跑的话，也就十多分钟脚程。 当年霍格执掌卡利亚斯之后，把这片最好的土地划给了他的族人，自此，一百多个豺狼人再此安家。 在老族长的带领下，仅仅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彻底安置好了一切，原本不擅长耕作的豺狼人也学会了农活。 在霍格有意地资源倾斜之下，经过十多年的发展，这里已经定居了超过五百名豺狼人，卡利亚斯几乎所有的豺狼人都加入到了这个族群。 而这里也一跃成为了卡利亚斯最大的粮食产地，占据了整个卡利亚斯粮食总产量的百分之二十，而这里农田面积，甚至不到总量的百分之五。 十多年来，这个村庄宁静而且祥和，虽然每年春耕时为了抢水都会产生一些矛盾，但是在老族长的调解之下，没有出过什么恶性事件，这在天性好斗的豺狼人种族中极为罕见。 打破这一份平静的事件是去年年底，巴雷特城堡和獠牙佣兵团的交锋。 最终霍格战败，獠牙佣兵团覆灭。 豺狼人族群这些年之所以能在混乱的卡利亚斯过上安稳日子，他们自己很清楚，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霍格，霍格是他们最大的保护伞。 当霍格死亡，恐慌的阴云在村内弥漫，每个都很焦虑。 有的人在叫嚣着要去和巴雷特拼命，有的则藏起了所有粮食躲在家里不肯出门，还有的人不敢面对现实，就靠着欺压弱小来释放心中的恐慌。 摩西就是在这时候被族人抢光了粮食。 走投无路的他，在一个长辈的指引下，来到城镇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能吃饱饭的活计。 然后他就看到巴雷特城堡外，有人在高喊“招募建筑劳工，每天一枚银币”。 虽然他之后命运，在签下了那份协议之后就基本已经注定，但是他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在两个多月后，成为族群的新任族长。 在整个村庄内最大的那间房屋里，老族长的遗体静静地躺在一具乌木棺材内。 虽然豺狼人天生面容狰狞，这个老豺狼人也不例外，但是除此之外，他的容貌也能让人感觉到一些慈祥。 老族长面容平静，看上去死亡时并不痛苦。 摩西就站棺材的旁边，房间里还有超过三十个豺狼人，其中半数都是老人。 除摩西之外，每个人都穿着纯黑色衣服。 摩西身上穿的是绣着棕色条纹的定制衣服，脖子上还挂着一圈牙齿项链，这是由他们着一脉之前族长的獠牙组成的项链，最早的一枚牙齿可以追溯到四百多年前，此刻躺在棺材中的老族长獠牙也在其中。 这身衣服和项链，是族长在祭祀、即位，或是其他非常正式场合上才会穿着的特定服饰。 “摩西，你是否愿意继承老族长的遗志，承接本脉族长之位，以保卫族群安危为己任，带领族人走出现今的困境？”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与此同时，五位年迈的族老，同时望向年轻的摩西。 “我愿意。” 摩西顶着强烈的压力，缓缓开口，他的眼神始终看着棺材内的老族长的遗体，手里紧紧攥着老族长留给他的遗书，在这封信里，老族长向他坦明了一切，并且为他未来的方向指明了道路。 在摩西答应了之后，老族长的棺材终于盖上了盖板。 他烧掉了手里的遗书，然后走出了房间。 接下来，他要去面对在大晒场上等待着他的五百多位族人。 第三十三章 归田 晚饭过后。 埃蒙和林恩一起坐在书房之中，就像往常一样，两人靠近窗台，看着黄昏下的卡利亚斯城镇。 “儿子，你知道卡利亚斯这些年，为什么能在两大王国之间保持相对的独立性吗？” “嗯，知道。”林恩点了点头。 埃蒙的表情有些尴尬，显然林恩的回答和他预料的不同，他准备好了一肚子话，却没有一句能用来应对林恩这样的回答。 “呃……我的意思是，知道一点点，但是依旧是一头雾水。” 林恩察觉到了不对，飞快地补充了一句，终于挽救了这场差点无疾而终的父子谈话。 埃蒙心里松了口气，脸色恢复严肃，指了下林恩手指上的纹章戒指：“是平衡。”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口红茶，然后才在林恩期待地眼神中娓娓道来：“就像这个天秤，不管两头砝码是否承重和对等，只要还处于一个量级之中，找到一个合适支点，它就能保持平衡。” “在以往的大多数时间里，约克王国这一头的砝码都要重一些，因为他们距离卡利亚斯更近，而且拥有名义上的所有权，更重要的一点，是激进派整天都叫嚣着要南下的口号，所以在过往的十多年里，霍格与格鲁尼亚接触频繁，一旦约克王国大军南下，他甚至愿意让出卡利亚斯除城镇外所有地方，给格鲁尼亚布兵设防。” “但是现在时代又变了，格鲁尼亚的老国王不敢越过黑森林主动出击，但是莫德雷德可不一样，没人知道这个疯子能出什么样的事情，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内，你需要与约克王国多接触一些，当然你什么都不用做，他们会主动来联系你的，水淹卡利亚斯的事情你暂时不用担心，至少在卡利亚斯被格鲁尼亚攻陷之前，这样的事情不太会发生，你以你要修建的那个水库，并不用太着急。” “平衡，不是一门高深的手艺，但是需要你足够的冷静，在现阶段，卡利亚斯要做依旧是如何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十年前宫廷面对我的求援不予回应，三个月前，南征的提案也不征求我意见，甚至都做出决定后，都没有知会我，那时候，我们在卡利亚斯已经成为王国的弃子，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一定会来重拾这枚弃子，所以你在做判断时，需要保持足够的冷静。” ………… 一月九号。 清晨，微风荡漾，天色还未亮开。 巴雷特城堡的门口停着一辆老旧的马车。 掉毛的老马打着烦躁的响鼻，作为一匹向“霍格沃兹”发起过冲锋的“战马”，它现在已经不安分于再做这种拉车苦力的工作。 老皮特将一个皮箱放到车厢内，看到这个不安分的老家伙还在发牢骚，抬手就是巴掌，排在老马的屁股上，躁动老马顷刻间就老实了下来。 “荣誉骑士皮特都还需要赶车，你有什么好叫唤的，上次要不是你乱跑，我都能冲锋到那该死的怪物的面前，说不定还能给它留下点伤口，那样的话，老爷在给我颁发勋章时候，应该就没有了“荣誉”这个多余的词，骑士皮特，听上去是不是更加威风。” 老皮特在他这匹老伙计面前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看到埃蒙从城堡内出来，赶紧拿出一个垫脚的箱子，放在马车旁的地上。 “动作快些，鲍里斯”埃蒙提着两口大皮箱子走在前面，还不忘催促着身后扛着更大一口皮箱的独臂侍卫：“别磨磨唧唧的，我动的手术我清楚，你那手臂早就不疼了。” “老爷，这箱子里是装的黄金吗，怎么这么沉？”独臂侍卫将大箱子在肩头上挪动了几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埃蒙把自己手里的皮箱递给老皮特，回头接过鲍里斯的扛着的大箱子，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这可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 鲍里斯两眼放光，身体僵硬在原地，在把箱子交到埃蒙手上之前，飞快地打开一个缝隙，往里面瞧了一眼，然后一脸失望：“全是书。” “接下来的日子，你就准备跟着我一起种田读书吧。” 埃蒙和老皮特一起把所有皮箱都放进车厢，然后坐上马车。 独臂的鲍里斯则跨上了自己战马，护卫在马车一旁，他在杀戮之夜失去了一条手臂，虽然这次是跟随老爷一起提前退休，去乡下享福，但是作为巴雷特的侍卫，无论在任何时候，他都不忘记他的使命。 他是巴雷特城堡内极少数的骑兵，在王国都城时就开始跟随埃蒙子爵，是如今巴雷特城堡内资格最老的侍卫之一。 “皮特，你进来。”车厢中的埃蒙拍了拍老皮特的肩膀。 “老爷，你要干嘛？” “我的意思是，你进来，我来驾车。” “可是，老爷您并不会驾车啊。” “这有何难？好多年前就想试试，终于让我等到了这天。” 埃蒙不耐烦地说道，一把将老皮特拽进车厢，自己坐到了驾车位上。 作为贵族，在以往他为了保持礼仪，他不能做驾车这种“低贱”的事情，可现在不同了，他的爵位已经传承给了林恩，如今他只是平民，不用再被贵族礼仪束缚，可以为所欲为。 “走吧，鲍里斯。” 他抖动缰绳，拍打在老马的背上，马车开始缓缓向前。 林恩站城堡门口，尽力地挥动手臂，却发现父亲连头没回一下，驾着晃晃悠悠的马车，逃逸似的快速离去。 “有必要这么着急吗？甚至都不愿意多留几天，看看我能否胜任。”林恩脸上满是苦笑。 今天早晨，天刚发白，父亲突然来告诉他，说要去城镇外的庄园里养老去了，让林恩自己保重。 说完也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叫上了鲍里斯和老皮特，搬着行李就往城堡外走。 林恩很诧异自家原在城镇外居然还有庄园，这么多年他从来都居然都不知道一点点信息。 然后通过高文解释，才知道根本没什么庄园，只是一处小木屋，就是第一次在地牢里和弗雷见面时，对方告诉他的那条跑路线中所提到的房屋。 “大人等待这一天，已经太多年了。”高文站在林恩身后半步的距离，和林恩一起目送着马车远去。 林恩当然知道父亲的愿望，振兴家族是他的责任，研究学问才是他的喜好，现如今担子已经卸下，当然是迫不及待地过他想过的生活。 儿子才八岁就举办成年礼，这样的事情一般人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林恩甚至觉得，自己的成年礼和年龄关系不大，即便他今年只有七岁，或者说满六岁，估计这成年礼还是的办，他是否的成年的因素不在于他的年龄，而在于霍格什么时候倒台，只要獠牙佣兵团覆灭，他就会紧随着成为新的卡利亚斯子爵。 林恩一直目送着父亲的马车消逝没影，然后才问道：“老皮特和鲍里斯怎么回事？” 他不是很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带着他们俩一起退休，如果仅仅是为了映衬英雄迟暮的景色，那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高文微微一笑，缓缓道来：“鲍里斯截肢以后情绪一直很低落，虽然每天都装出一副无事的模样，但是其实心里很难受，我见到过他在营房内痛哭，继续留在城堡，每天看着昔日的战友正常训练，而他却成了个成了残疾，这对他来说是种折磨，大人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书房，但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于所有人的关心，这也是为何大人要迫不及待地离开，因为他的责任心，让他活得太累。” “至于老皮特，他自从获得你提议的那枚荣誉骑士勋章后，就再不想当门房，整天念叨着要娶个老婆，生个儿子，好把这份荣誉传递下去，我觉得大人应该是打算帮他实现这个梦想。” 林恩一怔，随即恍然。父亲的即便是退休了，那份责任心也在无时无刻地影响着他的行为。 天色逐渐明亮，建筑工地的劳工逐渐到场。 林恩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摩西。 他感觉这个十多岁豺狼人今天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衣着打扮都没有变化，改变的主要是气质。 具体在哪里不同，他也说不上来，非要用个词的话，就是感觉更成熟了，一夜之间，似乎长大好几岁。 摩西走到林恩面前，弯腰行礼:“恭喜大人。” 林恩将摩西扶起身来，真诚说道：“节哀顺变。” 摩西再次鞠躬后退去，先到监工那边去签到，然后熟练地穿戴好手套和安全帽，快速地进入工作状态。 林恩唏嘘不已，他们俩同在昨天继承了长辈的恩赐，只不过一个是光荣退休，一个是无奈自尽。 卡洛斯来到林恩的身边，汇报道：“豺狼人老族长留给了摩西一份遗书，他看过之后，有了一些变化。” “遗书上是什么内容？”林恩在看过之前那封信后，现在对于老族长留下的所有文字，都充满了兴趣。 “不知道。”卡洛斯如实回答。 “遗书呢？” “被他烧了。” “谁？谁烧了？” “摩西。” 林恩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想办法查到遗书上的内容，在不惊动摩西的前提下，我知道这很难，但是不用着急，如果老贼真留下什么计划的话，也应该是一个长远的计划。” 第三十四章 迷雾 黑森林深处。 一条表面结冰的河流旁。 洛克斯坐在一处背风的石壁下面，他面前升着火堆，手里拿着两条用木棍穿着的鲜鱼。 河流的冰面上被砸开一个簸箕大小的窟窿，冰层之下的鱼类循着充沛的氧气，聚集到窟窿口下，暴君魔熊米莎，正在用他的爪子欢快地和下面鱼儿们互动，不一会，窟窿下面的河水，就被染成了红色。 雪停了，黑森林里面的路相比之前要好走得多，但是洛克斯却在此处停滞了整整两天。 他没办法像米莎那样无忧无虑。 看着眼前的那片浓雾，他眉头紧锁。 在他身前百米之外，大片迷雾将片森林笼罩，他的视野也到此为止。 南方迷雾，北边清明，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将森林分开，泾渭分明。 他追踪痕迹至此，一路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魔兽踪迹。 甚至还追上了一些魔兽，比如之前的那两头狂暴野猪。 所有的兽类，都有一个共同的行为特征——向南而行。 准确的说，是向南偏东三十度左右的方向行进。 所有的踪迹都进入到了迷雾之中。 这阵浓雾很反常，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它是自下而上升腾，而且仅仅有十多米高。 这也导致了在洛克斯的眼中，前方的很多大树没有了“下半身”。 根据他的多年的冒险经验，这种形态的迷雾很可能是雾妖所致。 根据古老的传说，雾妖在很久以前叫作迷雾精灵，属于高等精灵的一个种类，不过因为不知名原因被暗夜精灵放逐，切断他们与世界树和永恒之井的联系，成为了一支流亡种族。 根据冒险者公会提供的资料，流亡了数千年的雾妖种族一直居无定所，没有建立起稳定部族，这导致他们数量愈发稀少，但是却异常强大。 炎鹰雷欧克在森林上方低空飞行，但是依旧没办法看到迷雾中的景象。 洛克斯愁眉不展，从眼前的这片迷雾的面积与浓度看来，在前方的森林中，很可能拥有多只雾妖，或者说极其强大的单只，比如说达到了圣域境界。 洛克斯双眼有些出神，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许久之后，他从怀里拿出一瓶混合着椒盐与辣椒粉的调味料，均匀地洒在烤至金黄的鱼肉上，然后慢条斯理地享用喷香的烤鱼。 吃干净每一丝鱼肉之后，他将火堆熄灭，叫上雷欧克和依旧还在捉鱼的米莎。 在检查了一遍大弓和长刀之后，他背上肩包，毅然决然地往迷雾中走去。 冒险者的危机直觉，让他感觉到迷雾中的充满了危险。 冒险者的探索精神，让他义无反顾地投身到危险之中。 ………… 林恩刚从金库里出来，还没有来得及感慨自己现今所拥有的巨大财富，老邓肯就像是事先得知了他行踪一样，好巧不巧地跑来把一份预算单拍在他桌子上。 这是一张机械工厂建厂的所有预算，包括了建筑，人力，材料，设备，还有研发等等。 “就这些？”林恩放下清单，语气有些不满。 “嗯？我再检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老邓肯拿起清单快速地浏览，查找遗漏，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检查过无数遍，还和托林大师、乌拉尔大师，都通过气，基本不会有什么差池。 “就这些？”林恩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这下老邓肯终于明白了，小领主这是在发泄不满。 林恩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阴阳怪气的说话，也许是短时间内的心里起伏太大，但是这也让他疑惑，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钱来着，上次给托林大师拨款几乎没有任何心理障碍，那么大一箱黄金，虽然里面放着不少的隔板占据空间，但是换算成金币，即便火耗再高，少说也能有两三千，他当时说给就给，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两万四千六百金，七千金币的研发资金？这是谁报的数字？”林恩指着清单上面的最后一条，几乎要破口大骂。 “乌拉尔大师给出的数目，开始是一万金币，我们经过详细的计算后，他愿意下调到七千，并且明确表示了，这是他的底线。” 老邓肯的语气虽然低微，但是态度却依旧强硬，在金钱数量上毫不退让。 有那么一瞬间，林恩感觉这个老家伙是在欺负自己，趁着他老爹离开，欺负他这个“刚刚成年”的八岁儿童。 林恩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有些犹豫地说道：“要不要拿出一部分，嗯……不超过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募集一些资金，你觉得如何？” 老邓肯有些急切地说道，他觉得自家少爷此刻已经被金钱蒙蔽了心智，再不复往日的睿智：“我觉得这样很不好，这个工厂建成，联合旁边的矿场，将会是卡利亚斯的工业命脉，必须全部掌握在家族手里。” “少爷，您知道的，同盟的其他地区，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使用纸币，但是卡利亚斯依旧只认黄金白银，因为我们这里贸易不畅，谁都不信任纸张，同样，商路不通，过多的黄金白银也会失去他们应有的价值，少爷，您拥有的财富不应该是一堆闪闪发亮的金属，而应该是卡利亚斯蓬勃的生产力……” “你在害怕自己的权力被分化？”林恩看着老邓肯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 “有这方面的考虑，但是只占极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为了巴雷特和卡利亚斯的未来着想。”老邓肯迎着林恩的目光，毫不推说，大大方方地承认林恩扣下的帽子。 在涉及到工厂的核心的问题上，这个年老的工匠表现得像个滚刀肉。 最终，在老邓肯苦口婆心地劝说下，林恩签下了这份预算。 因为老邓肯的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答应，估计在这个老家伙眼中就成了一个傻子，或是彻头彻尾的守财奴。 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丧失智商，在老邓肯离开的时候，林恩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这笔钱得规划着来花，不能一次性投入过量，卡利亚斯城镇这么大点地方，突然出现这么黄金，势必会造成物价上涨，到时候穷人更穷，卡利亚斯的经济就彻底乱了。 工厂的设计图已经出图，是乌拉尔大师和托林大师共同的“结晶”，虽然在这个过程中闹过无数次矛盾，两人互不相让，而且坚决不同意由对方一人作图，但是结果是好的，能让两人都满意的设计，林恩觉得这应该是一份难得的杰作。 工厂奠基日期定在二月中旬，那时候冰消雪融，万物复苏，图个好兆头，而且也需要等城楼竣工后安排建筑劳工。 第三十五章 狄克的请求 每天花四个小时的时间，进行体能与各方面技巧的训练。 只要没有遇到不可抗力，那么这个安排就雷打不动。 这是高文给林恩的建议。 他的理由很直接，虽然以往林恩也会不时地参与训练，但是现如今每天需要处理的琐事很多，如果不能合理的规划时间训练，那么很可能就会怠惰，然后放弃。 凡是为了自己好的提议，林恩一般都会同意。 凡是高文提出来的建议，林恩一般都会同意。 当两个凡是所指一致时，结果就是林恩爽快地答应了高文的建议，并且承诺在每天上午完成应有的训练，然后他把武库的钥匙交给了高文。 武库是巴雷特城堡存放武器兵甲还有火药的地方，是真正的核心区域，甚至比金库更加重要。 之前武库的钥匙一直也都是由高文这个巴雷特大管家掌握。 因为要传承领主之位，埃蒙从高文那里收了回来，传给林恩，现在再次交给高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枯燥且乏味的政务，加上枯燥且乏味的修行，构成了林恩枯燥且乏味的生活。 他每天忙里偷闲，唯一的娱乐，就是和阿米亚斯下一盘象棋。 这是他又一项堪称“惊艳”的发明，这种考验计算和布局的游戏，很快就在城堡内流传开来。 林恩和阿米亚斯的对于，从最开始单方面碾压，到现在的互有胜负，仅仅只用了两周时间。 在这两周的时间，他在高文的指导下，终于突破了一级斗气的瓶颈，成为了一个二级战士，这个瓶颈已经卡了他大半年。 而在这段时间内，阿米亚斯自创了好几种象棋起手试和前期布局。 林恩在连续惨败了三天之后，他觉阿米亚斯似乎拥有不俗的军事天赋。 为了证明自己的推测，他在阿米亚斯身上找到了一些与历史名将之间共同特征。 专注，细致，不通人情，不懂政治。 虽然在上一世的历史中，历朝历代都不泛有出将入相的怪胎，但是在掌权者眼中，其实更喜欢更加纯粹的将军。 在一个优秀的会计和优秀的将军之间做抉择，林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于是乎阿米亚斯每天的训练中也多了两项——看兵书和沙盘推演。 指导者依旧是巴雷特的劳模——守护骑士高文·兰斯洛特。 二月十三号，巴雷特城堡的新城楼竣工。 一面更大的天秤旗帜在城楼上树立起来，一队兵甲鲜亮的侍卫列队走上值守的岗位。 花岗岩和混凝土的结构，铁炉堡式的防御风格，让这这座新生的城楼看上去坚不可摧，至少在卡利亚斯是如此。 林恩站在五十米外，打量着城堡的防御结构。 和所有人一样，对于托林大师的这个设计，他也挑不出毛病。 但是此刻在他心中，却浮现出两个字： ——鸡肋。 霍格已经死了，獠牙佣兵团已经覆灭，在卡利亚斯已经没有能够威胁到巴雷特的力量，如果有敌人，那也是在自于外部的敌人，他作为卡利亚斯的领主，要守护的应该是整个卡利亚斯，而不是苟在他的龟壳城堡中。 现如今卡利亚斯的假想敌，是莫德雷德掌权下的格鲁尼亚王国，如果要想抵御格鲁尼亚的进攻，就需要在南边黑森林一带修建防御工事，整个防线差不多有将近十五公里长。 林恩只是想了一下，就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这个念头。 如今的卡利亚斯，无论是人力，生产力，还是凝聚力，都没办法完成这么大的工程量。 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把工厂修建起来，然后趁着现在局势逆转，和约克王国恢复关系，开通贸易路线。 关于修建工厂的建筑劳工问题，他交给了西蒙全权负责，并且给了他一个以往他都没听过的头衔——建设管理委员会主任。 “少爷，委员我应该按照什么标准遴选？”光杆司令西蒙按捺着兴奋，虽然他自己已经有了想法，但是如果和少爷的意见相悖，那么他还是得听林恩的。 “你自己定，从分包商里面选，数量暂时控制在五人以下，告诉他们可以成立建筑公司，就在你这里备案，受建委会管理监督。”林恩给西蒙指明了一个大致方向。 “那我们这个……呃……建筑管理委员会，我们的办公地点在哪里？”西蒙挠挠头，有些尴尬地问道。 看着西蒙一副志得意满却又不敢显露，以至于表现得有些欠揍的模样，林恩很想告诉他自己发动劳工搭个棚办公，“獠牙佣兵团的驻地，可能不久之后，那里就会叫做卡利亚斯行政大厅，你可以先去选个好位置。” 憋着笑意的西蒙领命离去，林恩真切地感受到人才的重要性。 卡利亚斯太缺人才，不，应该是巴雷特太缺人才。 卡利亚斯拥有形形色色的人，还有各种亚人，各样的人才都有，但是却不能为巴雷特所有，因为这么些人长处明显，缺点也同样多，而且信任问题很难解决。 在这样的情况下，以至于他不得不把自己组建的精英火枪手小队成员，拉来搞政务，这里面充满了无奈。 牛头人狄克是林恩看好的人才，而且表现也没有让他失望，在整个城楼工程下来，狄克是唯一一个累计到十积分，获得了“巴雷特之锤”徽章的人。 本来食人魔戈德也是有机会获徽章的，但是因为之前有一次失手，摔坏了一截木料，导致被扣了分。 豺狼人摩西本来也有机会，但是有那么两天状态低迷，竟然没有完成工量，也被扣了分。 城楼工程结束后，狄克就将结束他的劳工生涯，将进入锻造作坊，拜托林大师为师，作为托林大师的正式弟子，学习锻造技艺。 当狄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得将两百多斤重的食人魔戈德都举了起来。 这是他最大的梦想，曾经在皮革作坊当伙计的时候，他快乐的时间，就是蹲在门口的石头后面，悄悄地看着对面的托林大师用手锤锻造。 不过转念之后，他就有些犹豫，因这意味他将要和戈德分开，这是他所不愿接受的。 虽然他只比戈德大一岁，但是可以说戈德几乎是他带大的，要不是他在贫民区一直照顾，这个生性自卑的黑皮食人魔几乎不太可能身心健康地活到现在。 为了这件事情，狄克踌躇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通报了侍卫，来到城堡内面见林恩。 小会客厅，也就是林恩的个人办公室内，狄克拘谨地站在林恩的面前。 “你的意思是，想让托林大师也收取戈德当学生？” 林恩将西蒙写给他的“劳工综合评选结论”的书面报告放下，对着身前站得笔直的牛头人问道。 “是的，大人。”牛头人站得更直了，在来的时候，他特意将“巴雷特之锤”徽章戴在胸前。 虽然林恩最喜欢的还是之前狄克只用“林恩”称呼他的时候，但是如果现在狄克也这么称呼他，他觉得自己恐怕也会不高兴。 “这恐怕不行，你的名额，是我和托林大师打赌赢来的，我想他现在应该不会愿意和我再赌一次。”林恩虽然用的是“恐怕”这个词，但是话语间，却听不到回旋的余地。 狄克脸上带着淡淡的失落，但因知道自己能够成为偶像的弟子的原因，而感到感激和感动。 林恩将“评选结论”翻到戈德的那一页，看了两眼后，说道：“如果只是当伙计的话，应该可以实现。” 狄克甚至都没有考虑，就直接否定了林恩的提议：“不行的，如果我当大师的弟子，他却只能做伙计，那样的话他会更自卑的。” 林恩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之前工地上选组长的时候，狄克会再三推迟，相比这个并没有脱产的临时小组长，正式弟子和伙计之间的地位差距要大的多，几乎就等于是之前皮革作坊里，胖子管事马克西和狄克之间差距，属于那种可以随时呼来喝去，甚至动手打骂的对象。 看着牛头人此刻的模样，他想起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 ——“通常情况下，对你最好的人，不是你有恩于他的人，而是他有恩于你的人。” 第三十六章 比较纯粹的士兵 “有所获取，就得有所牺牲。” 林恩对着狄克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他一时间实在是想不到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所以只能拿出笼统的大道理来搪塞狄克。 狄克有些纠结，他牙关紧咬，内心中在做着艰难地抉择。 他真的非常想成为托林大师的弟子，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以前都没敢奢望的理想。 但是，他同样不愿意看到在工作中逐渐建立起自信的戈德，因为他的抉择而再次受伤。 狄克表现，林恩都看在眼里，这样场景他并不陌生，在以前他见到过很多次，只不过在对象关系上有些出入。 以前见到的类似事情，主要发生在女人的身上，一边是充满了理想的事业，一边是包含着羁绊的家庭，二者只能选一，非常的残酷。 就在狄克打算放弃理想的时候，有敲门声响起。 阿米亚斯走进办公室，告诉了林恩一个让他很意外的消息。 ——埃里克此刻正在外面，想要见他，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林恩不露声色地对狄克说道：“你先回去，考虑好了之后，再做决定。” 狄克从房间内出来的时候，刚好和埃里克相遇，出于礼貌，他贴墙站定，等待着这个高大魁梧的同族男人先过去。 然而当他抬头致礼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一直在盯着他，而且……眼神有些怪异。 林恩没想到埃里克这个原霍格手下的佣兵队长，会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如果说是要对新领主表忠心效忠的话，现在也错过了最佳时间，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只需要和他的顶头上级高文请示就好了。 他对阿米亚斯问道：“你说他这时候来见我，会是什么事情？” 阿米亚斯坦然说道：“不清楚，不过我看他刚才的表情，应该是有事情要有求于您。” 对于这个之前用巨斧生生砸开城堡大门的家伙，林恩对他的印象一般，谈不上好坏。 果敢勇猛，即便是面对构装骑士状态的高文，也不露怯色，敢于正面抵抗，即便最后几乎丧命，但至始至终都没有主动后退过一步，这是他在杀戮之夜的表现。 林恩对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还是他被父亲救活后，选择加入到巴雷特城堡时所说的话——“对于霍格大人，我已经拼了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去执行的他的命令，而现在，我这条命是您给的。” 他一开始以为这家伙是个戏精，因为这种把自己伪装成铁憨憨的心机人他见过不少，通过树立耿直、单纯的人设，来博得其他的人好感，这操作起来并不算太难，尤其是那些拥有强健体魄和粗犷外形的人，他们拥有天生的优势。 他一度认为，这家伙有可能还会故意去做卡利亚斯第一个公开为霍格凭吊的人，然后在巴雷特的质问中，说出几句道理质朴的话语，依次进一步完善自己形象，这个套路他曾经就遇到过，而且还在上面吃过亏，所以他对于类似的人，多少有些敏感。 但是之后事情，和他的猜测有些出入，埃里克并没有做出什么博人眼球的举动，也没有说出什么简单但是振聋发聩的话语，他就只是在高文手下当工具人，主要负责训练侍卫，为高文分担压力。 既没有刻意回避自己以往的身份，也没有特意宣扬，对于巴雷特的老兵胡诌的獠牙佣兵团队长之间的混乱关系，他也会生气甚至发怒，对于教导训练的学员屡教不会，他也会表现得不耐烦。 让林恩对他彻底改变看法的事情，是高文对于他的评价，这个评价的用词，和父亲埃蒙对乌拉尔大师的评价类似： ——比较纯粹的士兵。 对于纯粹的士兵一词的理解，林恩的看法是：服从、坚强、并且没有个人立场。 简单来说，就是在谁手下就听谁的话，做事不问为什么，驱使行动的不是什么信念、信仰和羁绊，就是单纯的命令。 更简单地说，就是——工具人。 当这个“比较工具人”的埃里克走进办公室时，阿米亚斯有意无意和林恩靠的更近一些。 他左手时刻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身旁的巴雷特步枪中，已经提前装填好了一发近距离威力最大爆裂弹，这是在制式三型枪弹基础上改进的特种弹药，以牺牲射程为代价，大幅增加近距离杀伤力，但是穿透性较差，适合用来对付轻甲或者皮甲甚至无甲的敌人。 林恩悄悄地递了一个白眼，他觉得阿米亚斯的举动太过了，而且这样会显得他有些紧张，但是阿米亚斯并没有收敛，依旧保持着戒备。 仅仅这一点，就证明了阿米亚斯不是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埃里克并没有披甲，只身着一身宽大的布衣，这说明他今天是休沐日，并不是在出勤期间来见林恩。 进入房间后，他在距离林恩三米外停下，然后深度鞠躬，右手握拳贴胸，以军礼致敬，“参见领主大人。” 林恩将手里的书本合上，伸出右手凌空虚抬，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埃里克教官，是第一次过来吧？” “是的。”埃里克点了点头，也没有过多的解释。 林恩瞟了一眼旁边那把看上去似乎没办法装下埃里克屁股的椅子，放弃让他落座的想法，笑问道：“今天是有要紧的事吗？” “不算很要紧的事情。”埃里克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想要收建筑工地的劳工狄克作为弟子，教授斗气与武技，希望大人能够同意。” 埃里克的语气和神态都很认真，看不到一丝开玩笑的迹象。 这下让林恩纳闷起来，“十二岁的牛头人狄克？” 埃里克肯定地说道：“是的大人。” 林恩疑惑地问道：“为什么狄克，不是别人，因为他也是牛头人的缘故吗？” 埃里克短暂地思索了一下，认真地说道：“因为他很适合，比我现在指导的侍卫们都要适合。” 阿米亚斯脸色微变，因为他觉得埃里克这话是在侮辱巴雷特的侍卫，侮辱他的战友。 但是林恩却不这么认为，埃里克说的就是一个事实，而且他说的是“适合”，巴雷特的侍卫都是高文的调教出来的，都带着强烈的高文风格，而且埃里克和高文的战斗方式与专精都不是一个路数，在这样的先决条件下，埃里克和巴雷特老兵之间的相性会比较差，也就是他口中的不适合。 虽然他也很纳闷，狄克这个曾经的皮革作坊伙计，突然间却成了香饽饽，但同时，这也让他对埃里克多了一丝亲近，因为他们都看好狄克，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拥有相同眼光的人总是会产生一些好感。 “我有个疑问，你是因为发现了侍卫不适合后，想要找一个适合的人，然后才选择了狄克？还是看到了狄克后，觉得他适合你的风格，然后才想要收弟子的？”林恩觉得这一点比较重要，有必要弄清楚。 埃里克不假思索地说道：“因为我看到狄克在建筑工地上的表现，然后才有了这个决定。” 林恩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狄克本人同意的话，我没有意见，但是我有个附加条件，你必须还得多收一个弟子，戈德，就是跟在狄克身边的那个食人魔，怎么样，你能答应吗？” 埃里克几乎没有考虑，他身体站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愿意。” “另外，我要提醒你一点，狄克不会仅仅是你的弟子，他还将跟随托林大师学习锻造。” 林恩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他注意到，他在说道“托林大师”的时候，埃里克的神情中闪过一丝厌恶，但是这似乎并没有动摇到他收狄克当弟子的决心，他的决定依旧没有改变。 “你不喜欢托林大师？”林恩突然很直白地问道。 埃里克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不用有什么顾虑，在巴雷特城堡，从没有因为说真话而被处罚的先例。”林恩坚持想要知道原因，虽然他自己已经有所猜测。 “他是个叛徒，可耻的叛徒。”埃里克咬牙切齿，语气中带着鄙夷。 埃里克对于托林大师的评价，林恩不置可否，但是在埃里克离开之后，阿米亚斯却带着不满的情绪说了句“他不也是个叛徒吗！” “不一样的，他是在‘战死’并且獠牙佣兵团覆灭之后，效忠于他的救命恩人，这和叛徒有本质的区别。” 对于托林大师在杀戮之夜的行为，林恩不好做评价，因为这涉及到了父亲埃蒙和托林大师之间的关系，还有托林大师对于卡利亚斯的愿景，总之，托林大师不是一个没有个人立场的工具人，所以他和埃里克对于忠诚的理解是有差异的，但如果要说他是叛徒，也能说得过去，毕竟之前锻造作坊上面插的是獠牙佣兵团的旗帜。 第三十七章 饿鬼 在埃里克离开之后，林恩又看了一遍西蒙递交上来的“劳工综合评选结论”。 做了一些批注之后，他将文件递给阿米亚斯：“你拿着这个去找西蒙，甲、乙、丙三等，除了开我打叉的那几个之外，把其余人都聚集起来，一个小时后，带到大会客厅。” 阿米亚斯拿着文件而去。 林恩望着办公桌上堆积的文本，摸了下自己还算茂密的头顶，忍不住叹了口气：“案牍劳形啊。” 在庭院中转悠了两圈，恢复了一些精神头之后，他来到大会客厅中，坐在那张对他来说有些过于宽大的领主大位上。 不一会，西蒙领着十六个劳工进入到大厅之中。 这群种族驳杂的劳工，都有一个共同点，不到十五岁，其中有人类，也有矮人，还有地精、熊人和牛头人。 这十多个半大的少年，就是西蒙根据林恩的标准，从贫民的少年劳工中所遴选出来的甲、乙、丙三等人才。 大会客厅的装潢肃穆森严，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这一点对于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半大贫民孩子来说，尤为明显。 还没等西蒙说话，就已经开始接二连三地跪了下去。 转眼间，十六个少年，只剩下一个矮人少年还站着。 林恩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这些人中的不少他都能叫得出名字，其余的也都还算脸熟。 作为贫民区的孩子，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来工地做劳工之前，甚至都没有名字。 林恩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唯一站着的矮人少年身上，“阿斯卡？” “是的大人。”少年矮人恭敬地回答。 “看你的肤色，你来自于黑石山一脉？”林恩略带着好奇的语气问道。 现如今大陆上的矮人，主要分为两脉，分别是铁炉堡和黑石山，都各自建立了王国，铁炉堡一脉的矮人肤色为古铜色，而黑石山矮人的肤色则要偏黄色一些。 “大人，我出生在卡利亚斯。”矮人少年阿斯卡蹲下身子，左腿也跪了下去。 “都站起来。”林恩看着刚刚跪下，又最快起站起身来矮人少年，淡淡说道：“阿斯卡，你对我的身份有些敏感，是觉得我年龄太小，还是力量太小？” 阿斯卡沉默不语，这个在西蒙评选结果中成绩甲等的矮人，此刻将脑袋深深埋下。 林恩从屁股下这张很不合身的铁质座位上站起身来，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巴雷特需要一些战士，特殊的战士，年轻的战士，并不需要太多的数量，所以我希望他们能从你们之中诞生。” 他的目光再次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有意愿的人留下，没有意愿的现在就可以离开。” 人群之中亮起了细微的交谈声，林恩给了他们三分钟的考虑时间。 三分钟之后，只有一个人类少年离开，其余的人虽然神情各异，但是都不排斥当兵，尤其是那个长得最结实的熊人少年，更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以至于林恩都忍住不住问了一句：“雷贝克，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熊人少年两眼放光，期待地问道：“领主大人，是不是当兵以后就可以修行斗气？” 林恩笑问道：“你想要修行斗气？” 雷贝克大声说道：“做梦都想。” 一个人类少年在他身边打趣说道:“雷贝克，两个月之前，你做梦想的难道不是吃上一顿饱饭？” “现在不是已经能吃饱饭了吗，而且那时候我也有想修行的，只有在饿得不行的时候才不会想。” 熊人少年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了一些笑声，他自己也挠着后脑勺嘿嘿发笑。 大厅中森严的气氛在笑声中也有所缓和。 “当然可以修行斗气，如果你们达到条件，甚至可以修行魔法。” 林恩平静话语在人群掀起不小的波澜。 如果说修行斗气，成为一位强大的斗气战士，是这群少年中不少人的憧憬，那么成为魔法师，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魔法师，这词语所代表的的含义每个少年都知道，但是却距离他们非要遥远，尤其是在卡利亚斯，在这个没有魔法师公会分部的城镇，多数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魔法师。 卡利亚斯如今唯一流传着的关于魔法师事迹，只有十年前“冰火死神”弗雷的传说。 “咳咳。” 林恩轻咳两声，场面恢复了安静，“不过在此之前，你们需要通过一些考验。” “大人，考验很困难吗？”有个看上比较瘦弱的地精少年开口问道。 林恩看着这个和加兹长得有三四分相像的灰皮地精，如实说道：“是的，这些考验并不轻松。” “就像赫拉格勒斯的十二试炼那样吗?”评价乙等的牛头人少年莱恩，弱弱地问道。 “还有屠龙者奥格斯的黄金考验，像这个考验一样困难吗？”说话的是一个人类少年，叫做盖伦，综合得分甲等。 “……” 听着这些劳工少年说着各样的传说，林恩有些疑惑，“客观来说，没有那么困难，但是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讲，你们考验同样不容易完成，另外，我想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这些故事？” 他原本以为是劳工之中隐藏着读过书的人，但结果这些少年齐刷刷地朝着一旁的西蒙看过去。 “是西蒙大人给我们讲的，他总是在午餐和休息的时候给我们讲故事。” 林恩朝着西蒙看过去，后者羞赧地低下了头。 “这家伙为了能完成任务还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林恩如此作想，然后面朝着所有的少年，郑重说道：“这是一件大事，会改变你们接下来人生命运轨迹的大事情，我们希望你们在经过郑重考虑之后再做决定，直到明天上午九点以前，你们都还可以重新做出选择。” “有一点你们不用担心，即便是选择了拒绝，也并不会影响到你们接下来的工作，你们的建筑工作依旧如常，并且在不久后会施行新的建筑劳工管理条例，到时候会有更多分类和职级，通过了相应的技能考试，就可以提高职级和报酬。” 在林恩的示意下，西蒙带着这群少年离开了大厅。 第二天早晨，林恩独自一人吃过了早餐之后，就来到大会客厅。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十五个人少年，居然全部到来。 他原本以为经过一夜的思考，还有他昨天在最后时特意放出了建筑劳工管理条例的风声的干扰下，十五个人，能留下来的估计得去掉零头。尤其是那个综合评价最高的矮人少年阿斯卡，他估计应该不会再来。 “希望你们不会后悔今天的抉择。” 在这些少年憧憬、兴奋、疑惑、犹豫的神情中，林恩在阿米亚斯的陪同下，带着他们走进巴雷特城堡的地牢。 他特意叫来阿斯卡和他一起走在最前面，边走边轻声说道：“骄傲就应该更自信一些，反之也应该更彻底一些，像你现在这样，不但影响别人，自己也会充满困惑。” 比林恩稍为高一些阿斯卡轻轻点了头，没有说话。 “这里是地狱吗？”人群之中有声音小声嘀咕。 不过立刻就遭到反驳：“这里只是地下一层，距离地狱还遥远得很。” 沉重的铁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具惨白的骷髅。 林恩快步走进，弗雷特有的沙哑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有名字吗？” 林恩回应道：“饿鬼。” 第一章 加兹的新作 走廊内如同鬼火一般摇曳着的烛光忽明忽暗。 封闭的地牢里却吹起阴冷的风。 潮湿的环境中带着不算太浓烈的腐烂气息，一个形容枯槁的身影一瘸一拐地靠近这群少年。 林恩站在弗雷的身旁，面朝这群表情各异的少年，说道：“这位是弗雷·埃文斯，你们中可能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接下来，将由他来对你们经行考验。” “冰火死神——弗雷吗？”年龄最大的人类少年惊声说道。 林恩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带着阿米亚斯离开了地牢。 走出地牢后，阿米亚斯脸上带着些许的担忧：“少爷，他们真的没事吗？” 林恩看了眼初升的朝阳，深吸了一口早晨新鲜的空气，问道：“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安全方面，我担心那些孩子……”杀戮之夜时弗雷的表现让阿米亚斯记忆犹新，而且地牢中的气氛也让他说不出的别扭。 林恩微微一笑，踮起脚拍了阿米亚斯的肩膀，轻松说道：“放心吧，他才舍不得这么做。” 阿米亚斯没有再说，但是依旧还是有些不放心，杀戮之夜当晚，弗雷在说那句要杀掉所有俘虏时的语气，至今让他难忘。 林恩沿着庭院蜿蜒的石板路，一路来到空旷的训练场。 按照之前和高文达成的约定，他每天都需要经行至少四个小时的体能和战斗技巧训练。 这里的训练主要包括耐力，爆发力，综合力量，还有各方面的格斗技巧，比如拳击、投技、锁技等等。 虽然这些技巧主要都角斗场中那些奴隶斗士在使用，但是高文对此却比较推崇，按照他的说法，一个身体素质强悍并且精通格斗技的人，即便不会斗气，也能够匹敌一些四级甚至五级都斗气修行者，这还不算那些天生神力或者将体能锻炼到极致的人。 比如神圣同盟类力量型强者的代表，四大元帅之一、钢铁军团的统领、巨熊公爵——贝尔，传言他就仅仅依靠肉身就能够打穿山峰，徒手就能把石炭给捏成金刚石。 熬过了最初的两天之后，如今林恩面对高文那些磨人的手段，适应力已经增强了不少，手臂脱臼都只是咬牙流汗，都不带吭声的。 上午的训练刚刚结束，林恩还没来得及级去洗澡换衣服，就有侍卫跑过来禀报，说是一个带着火枪的绿皮地精要见他，现在还在城堡大门口。 “加兹？”林恩脑海中浮现出那个个子矮小的灰皮地精的身影，“为什么没有早点来告诉我。” “高文大人交代过，不是十分要紧的事情，不能打扰您训练。”侍卫间林恩有些不悦，赶紧解释道。 “好吧。”林恩有些无奈，继续说道：“让他进来，还有，不能收缴他的火枪，算了，我自己去接他。。” 加兹带着火枪来见他，那肯定是在技术上有所突破，他也顾不得洗澡，匆匆往城门口走去。 到地方一看，果然是加兹，只不过此刻的模样可怜兮兮的，和上次来城堡时一样，都被侍卫给无情的拦下，而且还处于控制当中，上次是因为弹药中出现不明矿石，这一次是因为戴着一把大口径的双管火枪。 林恩把他接进城堡之后，刚走两步，就开始抱怨:“你能不能给我发个通行证之类的，或者给他们打个招呼也行，不要每次我过来他们都凶神恶煞的拿着武器对着我。” 林恩看了两眼加兹的手里的双管大口径枪支，嘴里随意地附和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两人径直来到林恩的办公室，加兹解下枪上的布套，把它拍在桌子上。 直到这时候，林恩才得以一窥这把枪支的全貌。 这把枪的口径出奇的大，目测就超过了二十毫米，两根枪管水平排列，让这它看上去非常的厚重。 看着这两个黑洞洞枪口，林恩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感觉在这个距离，这把枪能够直接打爆他的脑袋。 桌子上还放着两枚加大号的枪弹，看上去就很唬人。 很明显这是一把霰弹枪。 “你怎么想到的造这玩意？”林恩拿起枪支，掰动枪托上的机括，将枪托压下，露出装填处的枪管，他朝着里面望去，果然，枪管内是没有膛线的。 “你们不是弄出了那个爆裂弹吗？我就是从那上面得到的灵感，这把枪搭配这个弹药，近距离的杀伤力要远大于你们的爆裂弹。”加兹昂着头自信地说道。 林恩将枪支放下，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想到设计这种近距离的枪支，之前不是说好了改进巴雷特的吗？” 加兹坐在书桌上，认真说道：“我觉得这样的枪可能会更有用？” 林恩面露疑惑：“觉得？” 加兹点点头，说道：“嗯，直觉。” 林恩微微一愣，还想在说什么，却被加兹打断，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要还是不要，不要我拿回去了。” 见此情景，林恩赶紧拉住加兹的手，连声说道：“要要要……这么好的东西，当然需要，设计图带了吗？” 加兹从衣服里面拿出一卷纸张，不过却没有立刻打开，而是伸出一只巴掌对着林恩：“专利书呢？你以前给我说过，新的设计就能够获得专利认证的。” “嗯……专门负责登记认证的机构，目前还在筹备当中，要不我现在给你手写一份？”林恩有些不好意思的地说道。 加兹斜着眼睛看了林恩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林恩的提议。 林恩将设计图在桌面上铺开，足有两米多长，里面非常详细地画出了各个零部件图样，还带有详尽的注解，即便是他这种完全的门外汉，也能看明白一个大概。 “这枪有名字吗？”林恩问道。 “还没有。” “那就叫加兹吧！”林恩坐到地精的身边，带着饱满的感情说道：“以后每一次提起这把枪的名字，都会联想到你，或许你还会拥有一些称号，比如——霰弹枪之父，怎么样，是不是听上去很酷。” 第二章 摩西的请求 巴雷特城堡的靶场内。 一声爆响之后，枪管之中冒出一股白烟，阿米亚斯的身体忍不住微微后倾，后脚退了小半步才稳住身形。 他将弹壳退出后，又快速地装填进两发大号的霰弹。 林恩看着不远处被轰得稀烂假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果断地在写好的专利认证书上，加盖了巴雷特印章。 当着加兹的面，他把设计图递给阿米亚斯：“临摹一份，原件存档，做好专利记录，这是加兹工程师的第一件独立作品，具有重大意义。” 这把新枪经受住了考验，连续多次试射，威力稳定，而且没有出现卡膛的现象。 如同加兹所说，这把霰弹枪在三十米的射程内，杀伤力巨大，而且还搭配了特大号的霰弹，双管齐射，双倍快乐。 但是和爆裂弹一样，有个共同的弊端——穿透力差。 即便是在三十米内也只能在板甲上留下密集的凹痕，无法对甲后面的组织造成实质性伤害。 所以这枪并不适合正规军团作战，但是却很适合打猎，尤其是对付大型兽类。 而黑森林里面最多的就是大型野兽。 目前卡利亚斯的积雪已经开始范围融化，过不了多久，大量的冒险者队伍，又会开始涌入黑森林“淘金”。 在森林里，“加兹霰弹枪”就能拥有完美的发挥。 这枪对于卡利亚斯的冒险产业来说，将是一大臂助，甚至可能带来质的飞跃。 林恩这时候回想起加兹之前那句“我觉得这样的枪可能会更有用”的直觉，才发现这家伙的眼光看得还挺远。 短时间内，卡利亚斯应该不会爆发军团作战，所以这样对于经济产物有提升的武器还真是比改良巴雷特步枪，的确是更有用一些。 靶场的剧烈动静，把刚结束训练精英火枪手小队都吸引了过来。 沃尔德伦从阿米亚斯手里接过这把粗犷的杀器，连开了数枪，爱不释手。 他那健硕的身材能够完全抵消这枪巨大的后座力，甚至能够做到单手开枪。 测试完毕之后，林恩亲自送加兹离开，在路上说起了机械工厂的事情：“机械工厂马上就开始修建，等建成后，会成立一个研发部门，这事情你知道吗？” 灰皮地精摆了摆头：“要建工厂的事情我听说了，但是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 林恩随即说道：“乌拉尔大师将作为工厂的总工程师，负责研发方面的所有事宜，为此我还要给他很大一笔费用，作为研发资金，虽然我打算分批次给他，但这依旧是很大的一笔钱，我想我可以以此向他提一些条件。” 加兹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在他看来，由乌拉尔大师担任总工程师没有什么不妥，他本来就是卡利亚斯最好的工程师，虽然加兹觉得将来自己一定能够超越他，但是在现阶段看来，他们之间还有非常远的一段距离。 “你想知道我打算提什么条件吗？”林恩故作神秘地说道。 “不想。”加兹果断地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林恩有些受伤，停下了脚步，双手搭上加兹的肩膀，把他摁在原地，热情洋溢地说道：“你说，我如果提议让你当他的副手，你说乌拉尔大师会同意吗?” “我？”加兹有些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不行，不行，我现在的水平还不够，作坊里的不少老技工的水平都比我还要好一些。” 加兹表情真切，不像是作做的推诿，于是林恩退而求其次，说道：“那我让他收你当正式学生，等过些时候，你觉得能力够了，再出任这个职位，怎么样？” 没想到加兹依旧摇头，“其实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作坊的生活还不错，以前吃的不好，是因为管伙食的管事克扣了费用，他有个哥哥是佣兵团的小队长，所以之前在作坊很霸道，但是你们打败了佣兵团之后，他就跑了，现在我们已经不用再吃黑面包了。” 林恩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这和你给乌拉尔大师当学生有什么关系？” 加兹眼神上瞟，也有些疑惑：“难道你让我给大师当学生，不是为了我能过得好一些吗？” 林恩一色语塞，满头黑线：“当然不是，我是想你跟着大师多学一些本事。” “噢……”加兹恍然，然后说道：“那就跟不用了，乌拉尔大师很忙的，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根本没时间教学生，而且拜不拜师都一样，大师虽然对我们脾气不太好，但是稍为有空的时候也愿意给我们讲些知识，只是榔头他们不爱听而已。我看过的机械工程学入门书籍，也都是大师借给我的，上面还有他的批注，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累计起来，等他有空时候一起请教。所以当不当学生，其实都没有区别，而且地精给人类工程师当学生，这在地精中是会被人耻笑的。” 林恩算是听明白了，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看来地精这个种族的骄傲已经深入骨髓，而且还是那种因为种族多年前卑贱的地位导致的自卑所衍生出来的带有病态的骄傲。 就像他们故意要把主城升上天空，以这种最显眼的姿态来向世界宣告，他们不再是那个在地底给矮人当奴隶的卑贱种族。 “真是让人费解的坚持，那好吧，不过等工厂建好后，你还是得去研发部工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林恩将加兹送到门口，特意给守门的侍卫打了招呼，以后不能再阻拦加兹。 送走加兹，林恩发现自己浑身的汗渍都已经和衣服粘到一块。 正要去洗澡的时候，又被外出归来的“建委会会长”西蒙给叫了下来。 “说吧，什么事，这澡我不洗了。”林恩也不回办公室了，就在站在大门口和西蒙说话。 “摩西刚才来找我。” “他说什么？”西蒙刚一开口，林恩就来了兴趣，瞬间就忘掉了洗澡的事情。 “他想要一个建委会委员的位置。” “他说得这么直接？” 林恩有些意外，那个之前还唯唯诺诺都不敢发怒的豺狼人，当上族长这才几天，变化就这么大？ 而且建委会才这个“空头衙门”从提出来到现在，才过去两天，即便西蒙领了不少经费去，然后也在卖力地吆喝，但是摩西也不应该这么快就有反应。 “不不不，他说得很委婉，而且态度也很诚恳，他打算带着他的一百多个族人，注册成立一家建筑公司，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建委会委员的职位，而且他还有一封信，让我转交给您。”西蒙赶紧解释，然后拿出一份加盖着财狼人族长印章的信件递给林恩，对于摩西的举动，他也感到很意外。 林恩记过信件，看到上面的火漆印章，自然而然就联想到之前豺狼人老族长的那封让他浑身难受的信，以至于他将信件拿在手中足足发了好一会的呆，然后才拆开了封口。 “向尊敬的领主大人问候，獠牙氏族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感谢您对于我族所犯罪行的宽恕。 由于圣光之主的仁慈，我们得以在东郊拥有一块栖息之地，十四年来，我的族人耕种于此，生活虽然清苦，却温饱无虞。 但是我们却忘记这片肥沃的土地，还有纯净水源，在圣光之主光辉照耀下，属于它的领主——巴雷特，我们的族群侵占的了领主的财产却不自知，直到今天才幡然醒悟。 为此，我族愿献上二十万斤小麦，不求能祈得领主宽恕，只愿弥补一些曾经的罪过。 此后，凡我族耕地所收粮食，六成为领主所得，以为土地佃金，唯愿大人恩准……” 信中的内容基本到此为止，后面也就是一些祝福的套话。 主动认罪，送粮上门？ 林恩有些拿不准摩西的意图，更确切一些，是不知道已经自杀身亡的豺狼人老族长所留下的后手。 对于这个始终压他几层的老贼，他现在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即便这条蛇已经死了。 粮食，是卡利亚斯的珍贵物资。 因为交通不便，商路不通，所以这里的没办法从其他购买粮食，得全靠自产。 卡利亚斯的经济有些混乱，像野兽皮革，药材，魔晶之类的冒险产物，因为没办法全部卖出去，所以价格比其他地方要低一些，而粮食，包括蔬菜水果，则比同盟的市场均价要高出不少，整体来说，卡利亚斯黄金的购买力不如同盟的其他城市，大多数时候，黄金的购买力都和粮食的产量挂钩，一旦欠收，不单单是粮食涨价，其他商品也会涨价，金币就会贬值得厉害，甚至会出现无法用金币购买商品的情况。 所以卡利亚斯真正的硬通货，还是粮食。 二十万斤小麦，并不是个小数目，这是整个巴雷特城堡，上上下下算一块，将近半年的口粮。 不单如此，六成的佃金，也比如今同盟内佃农和地主之间约定成俗的五佃金还要更高一些。 林恩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叫来了一直在调查豺狼人族群的卡洛斯。 卡洛斯看着信里的内容，也逐渐张大了嘴巴。 “你知道他们族里一共还有多少存粮吗？”林恩闭着眼睛揣测摩西的目的，但是因为那个老贼的缘故，他的敏锐的思维在涉及到豺狼人族群的时候，就会变得迟钝，以至于无法整理出思路。 “具体数量不清楚，因为每家都有些存粮，但是大粮仓里的存粮最多也就二十万斤。”卡洛斯的语气很肯定：“豺狼人族群为了解决以往春耕抢水的矛盾，把大部分的土地都划为集体，集体耕种，集体收获，产出的粮食存放在大粮仓，每户人家只留一小块自留地，所以每家的存粮有限，二十万斤小麦，是他们能拿出极限，我估计他们剩下的粮食甚至撑不到今年秋收，可能五月就会断粮。” 林恩轻捻着自己头发，缓缓摇头：“不会的，他们中有一百多人要出来当劳工。” “西蒙，你答应他请求，不过每个劳工你都要亲自把关，做好档案记录。” 说罢，他再看向卡洛斯，“这批粮食你来接收，认真验毒，每袋都验，然后先拿几只家畜试吃一段时间，另外，老贼留给摩西的遗书内容，还得继续调查。” ps：感谢松明山人的推荐票，感谢游侠法拉莫还有小鲫鱼女神长久以来的推荐票支持。 第三章 逃亡公主 黑森林在格鲁尼亚被称之为“安息森林”。 格鲁尼亚北边靠近的安息森林的地域，世代居住着多个古老的传统部族。 他们不信仰神只，而是崇拜祖先。 在他们的传统观念里，祖先并没有真正死去，他们的灵魂安睡在这片森林之中，这也是安息森林名字的由来。 近几十年来，约克王国和格鲁尼亚王国的关系虽然紧张，但是始终没有爆发战争，这也让这些世代居住在两国交战必经之路上的古老部族，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 巴莱族，是毗邻安息森林南部众多族群中的一个小部群，全族上下只有不到三百人。 男人打猎，女人持家，小孩放羊，巴莱族的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是相对安稳。 这一天，一队外来的人马，打破了巴莱族多年来的宁静。 三个浑身浴血的骑兵，护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突兀地冲进巴莱族的村庄入口。 进入安息森林打猎的男人还未归来，留守在村庄内老人和女人拿起武器，走出了房门。 年迈的老族长认出了骑兵盔甲上弯刀和长剑交错的徽记，这是王室卫队标志。 他大惊失色，但是却没有让族人放下武器。 若是对方带着王室仪仗，大张旗鼓地到来，那么他早就开始招呼着族人下跪，但是此刻在他浑浊的老眼里，却充满了警觉。 因为这三个宫廷卫士，都带着强烈的杀气。 虽然其中一个腰间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如瀑，眼看就快不行了，但是眼神依旧凌厉。 老族长的经验告诉他，这群人在不久之前，经历一场惨烈的战斗，而且损失惨重，每个人的眼中都是杀戮和仇恨。 对峙仅仅持续了半分钟，伴随着那个最年轻的卫士从马上摔下的声音，领头的卫士长缓缓拔出长剑。 中年模样的卫士长已经精疲力竭，而且有伤在身，但是他依旧有信心在自己倒下之前，杀光眼前的这群乌合之众。 但是旁边的那个看上去不到十五岁的女孩制止了他的行为，她驱马来到最前面，面朝着巴莱族的众人，熟练地说着当地的方言：“我是伟大的麦尔斯国王的孙女，王储奥斯蒙王子的女儿，格鲁尼亚王国公主赛利卡，这是我的卫士长莫里森男爵，我的车队刚刚遭到了敌国刺客的刺杀，虽然我的卫士们战胜了所有的刺客，但是我们也损失惨重，我们现在需要一些补给和外伤药物，休息一会之后就会离开，我可以用金钱或是武器来作为交换。” 赛利卡公主诚挚的语气，卫士长手里锋锐的利剑，二者加在一起说服了老族长，他把这行人放进了村庄。 卫士长和另一个卫士一起，掩埋了已经断气了同伴，用清水洗过澡后，在身上的伤口处敷上了草药。 赛利卡公主用苦蒿草汁混合着清水，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穿上了一身巴莱族女人的朴素衣服。 三人饱餐一顿，休息了一个小时，然后带着一些干粮离开了村庄。 三个多小时之后，随着两只半人高的高地猎犬狂吠着冲来，一队身穿黑甲、面覆铁盔的骑士进入了村庄。 巴莱族的勇士已经打猎归来，这一趟森林里处处透露着怪异，他们的收获很少，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将猎物的头颅用来祭祀祖先，以感谢在森林里安息的祖先赐予他们猎物。 冲进村庄的黑甲骑士打断了巴莱族人的祭祀，这群高大威猛的巴莱族汉子，还没来得及将这队不速之客包围起来，杀戮在刹那间就开始了。 不远处的老族长，看着一个个英勇的儿郎倒在血泊中，他紧握着木杖的双手不停地颤抖，此刻心如死灰。 他之前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他觉得还未成年的公主殿下，应该不会骗人。 直到现在才明白，她们之前遭遇的哪里是敌国的刺客，这队骑士分明是享誉南大陆的黑骑士团成员，属于那位曾经离开王国宫廷而去的二王子，在西北荒原博得了神威天将军称号的莫德雷德。 转眼间，三十多个年轻强壮的巴莱族勇士已经全部倒下，在这队黑骑士的手下，他们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清扫完了挡路的人之后，黑骑士并没有理会稍远处的老人和妇孺，而是沿着高地猎犬的路线而去。 高地猎犬将黑骑士带到一间陈旧的木屋内，屋子里是一个巴莱族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一套明显不属于她的华丽衣服，另外还有一颗深红色宝石。 女人惊恐得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黑骑士将那套属于赛利卡公主的衣服扔到高地猎犬的身前，猎犬嗅了两下之后抬起头来，狰狞的脑袋左右摆动，眼神迷茫。 黑骑士队长甚至都没有看那个蹲在房间角落里的巴莱族女人一眼，他走出木屋，翻身上马，正要带着同伴离去。 猎犬丢失了目标，但是追杀并不会停止。 就在这时，族群里剩余的青壮男人各自拿着武器杀来。 年迈地老族长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他拼命想阻止这些冲动的年轻族人，但是却没有作用，英勇的巴莱族人永不后退，即便是曾经和上千人口大部族战斗，他们也不曾退缩。 又是一场杀戮，结果毫无悬念。 巴莱族人赖以生存的长弓不能穿透骑士铠甲，他们“精锻”的大刀，在那漆黑的骑枪下寸寸断裂。 一个八九岁巴莱族少年，呆呆地站在血泊之中，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黑骑士队长，黑铁面具遮挡住了骑士的容貌，但是透过十字缝隙，却可以看到对方的眼睛。 黑骑士离开了村庄，往安息森林而去，临走时，那个从没正眼看过巴莱族人的黑骑士队长突然转头，望向这个少年，这一刻，少年记住了他的眼睛。 巴莱族的村庄来一片哀嚎。 老族长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把仅剩下了几个年轻男人聚集起来。 他们将死去族人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在大火烧烬之后，老族长带着死去族人的骨灰，还有剩下的所有族人和畜养的牲畜离开了村庄。 失去了大量的青壮男人巴莱族，他们已经不配再拥有村庄，如果留在这里，那么就被会相邻的部族兼并，而巴莱族人并不想成为别人的附庸，所以他们得去其他地方重新建立村庄。 …… 安息森林南部。 卫士长莫里森男爵带着赛拉卡公主，在森林中静悄悄地前行。 他们已经进入安息森林已经超过了三天。 战马在第一天就已经舍弃，这样密集的森林内很难骑马，而且还会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所以他们将四匹战马从不同方向驱赶，在森林留下杂乱的痕迹。 另一个卫士在第二天伤口恶化，无法再行走，他们给他留下了一点水和食物，然后就此离去，并且在脱离了他视线之后，连续三次改变了方向。 森林中透露着古怪。 虽然他们以前从未来过安息森林，但是这种感觉却依旧强烈。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野兽的数量太少，而且随着越深入森林深处，这种情况就越严重。 今天一整天，他们几乎就没有见到中大型的野兽。 一周之后，两人已经进入到森林的深处。 虽然依旧没有看到什么野兽，但是情况之前有所不同，地面上开始有野兽留下的痕迹。 又过了三天，他们在一片迷雾前停下。 见多识广的莫里森男爵，一眼就看出了这片是雾妖所致。 不过他从未听说过安息森林里有雾妖。 两人在迷雾前停留了半天时间，发现了迷雾在向北边移动。 在迷雾移动开后，留下地方，遍地都是野兽痕迹。 这说明森林中消失的野兽如今都汇聚到迷雾之中去了，并且在伴随着迷雾一起向北而去。 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赛利卡公主下定了决心。 两人进入迷雾之中，打算借助迷雾的掩饰，来逃避黑骑士的追杀。 在公主两人进入迷雾后大半天，黑骑士队长骑着披甲的战马，站在了之前他们停留的位置。 四个小时后，森林中分散开来黑骑士汇聚到一起，在领队的带领下继续向北，然后进入到迷雾之中。 第四章 来自黑森林的危险 二月下旬，卡利亚斯河谷矿区。 在露天矿场旁边的一块宽阔的空地上，将近五百人齐聚于此。 今天是卡利亚斯目前最大工程项目——机械工厂的建筑奠基仪式。 在圈地的中央，所有人众星拱月般的拥簇之下，卡利亚斯的领主，林恩·巴雷特拿起了那把特制的小巧铁锹。 一锹下去，大半个铲子没入土中，他抬起右脚，踩在铲子的上沿，猛地用力，整个铲子都没入土中，地面上只余下一根木柄。 众人还未来得及欢呼，林恩也还没有来得及把奠基仪式上的第一锹土给铲起来，地面上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地震了？” 林恩因为上一世的经历，对于地震比较敏感，刚才发生的震动和他以前感受到的地震不太一样。 他疑惑地看着地上的铁锹，又看看自己的右脚。 “总不能是自己这把铁锹引起的震动吧！” 他双手紧握，掀翻泥土，然后又是一锹下去。 地面上的震动再次传来。 林恩满头黑线。 第三铲子才提起，还没来得及下脚的时候，震动又来了。 这下他不再乱想，迅速地趴下，附耳贴地。 和他做着相同动作的人不在少数，都是些经验老到的冒险者。 在下一次震动过去之后，有人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喊道：“震动是从南边传来的。” 南边？ 卡利亚斯的每个都知道，南边是黑森林，在黑森林南边就是格鲁尼亚王国。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猎人继续趴在地上听了两分钟，然后来到林恩这边，忧虑地说道：“可能是……兽潮。” ………… 机械工厂的建筑奠基仪式，因为这阵震动而终止。 林恩等人回到了城堡，第一时间派出了斥候，去黑森林调查情况。 城镇内忧心忡忡的冒险者们，也同样坐不住，不断有人往黑森林而去。 兽潮是恐怖的，尤其是黑森林这种遍布魔兽的区域所爆发的兽潮。 魔兽潮非人力可挡，至少卡利亚斯现在没法阻挡。 城镇内不少人都在等待着消息，尤其是贸易区的那些老板，一旦去确定了是兽潮，他们就打算赶在兽潮到来之前离开卡利亚斯。 至于去处，去哪里都比死在魔兽嘴里要好上万倍。 巴雷特城堡的会议厅内，一张圆形会议桌占据了房间内的大部分空间。 林恩坐在主位，脸色凝重。 巴雷特的守护骑士高文、如今正沉迷于教学生的死灵术士弗雷、铁器作坊的负责人老邓肯、农场和磨坊的管事马里奥、精英火枪手小队的阿米亚斯和西蒙，巴雷特城堡的重要人物悉数到场。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安静得落针可闻。 每个人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们在等一个人。 按照出发前的约定，由卡洛斯带队的斥候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到城堡。 十分钟后，沃尔德伦急冲冲地跑进房间，对着众人说道：“卡洛斯回来了，他受了伤，希尔薇正在给他包扎。” 林恩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眼其他的人表情，差不多也是如此。 沃尔德伦说完后就转身离开，他还要带队去城镇内巡逻，防止出现恐慌情绪引起的暴乱，虽然这样的武装巡逻同样容易引起恐慌，但是却不得不为。 他前脚刚走，卡洛斯随即就来到会议厅。 身上带着还没缠好的绷带，左腿上伤口已经裂开，绷带上不停浸出鲜血。 提着药箱的希尔薇也紧随着跟了进来。 卡洛斯正要开口，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他，林恩却打断了他的话：“先把伤口包扎好，天塌下来了也不慌一下。” 希尔薇重新帮卡洛斯扎好绷带，风尘仆仆地卡洛斯喝了两口水，激荡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这就是林恩要的结果，其实在看到卡洛斯的第一眼时他就知道结果，这种状态下的卡洛斯说出来的结果，难免会带着强烈的情绪，这容易夸大事实造成恐慌情绪的传染。 卡洛斯的伤口处理完后，他深吸口气，说道：“之前的颤动，是落霞山的雪崩，因为积雪已经融化了不少，所以雪崩并没有达到卡利亚斯就停下了。” 他的这番话让不少人送了口气，原来是虚惊一场，只是一次小雪崩，并不是兽潮。 不过林恩凝重的神情却没有松懈，因为他知道卡洛斯的话还没有说完。 “引起的雪崩的是一片正在向卡利亚斯靠近迷雾，迷雾里面……全是野兽和魔兽，他们前进的动静引发了雪崩，按照现在迷雾前进的速度，会在三天后达到卡利亚斯外围。” 西蒙第一个站起身来，他的情绪刚刚在半分钟内经历了大起大落，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真是兽潮？” 卡洛斯认真地点了点头。 虽然现在在迷雾中的兽群前进速度并不快，但是那怪异的迷雾却让他更加担忧。 林恩赶在恐慌情绪蔓延开来之前站起身来：“我们需要做一些准备。” 他的语气平静，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多么紧张。 一直保持沉默的高文开口：“现在就应该离开卡利亚斯。” 他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不留下来抵抗兽潮呢？”林恩猜到会有这样的声音出现，但是没想到第一个倒向逃跑主义的居然是最英勇的守护骑士高文。 “据记载，在一百四十年前，黑森林爆发过一次向北而来的兽潮，当时卡利亚斯居民近乎死伤殆尽，现在还有三天以上的时间，足够巴雷特转移。”高文就坐在林恩的右手边，此刻他转身面朝着林恩，将一个册子推到林恩的身前，上面详细记录了巴雷特城堡如今全部的战力配置。 林恩并没有去看高文推过来的册子，巴雷特的所有战力，他心里有数，而是质问道：“高文老师，你的意思是，我这个领主就应该抛弃所有的领民，只带着自家人灰溜溜地跑路？” “他们只是一群强盗、罪犯、佣兵、流氓、无证冒险者，并不是巴雷特的领民。”高文说出了他长久以来对于卡利亚斯的看法，在他眼中这是一个没有荣耀的地方，虽然他是一位传统的守护骑士，并且恪守骑士精神，但他守护的只是巴雷特家族，对于卡利亚斯的这些身份混杂的人，他没有半点保护欲，更谈不上愿意为之流血。 “在我们挡下兽潮、守住了卡利亚斯之后，他们就会都是巴雷特的领民，为了拥有这片领地，我父亲付出了大半生的心血，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 为了压制住高文，林恩不得不拿出老爹来说事，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很不理性，有些任性的意味。 高文的话同样不理性，而且也是受埃蒙的影响，一个半月之前，前任领主埃蒙将林恩和巴雷特家族的安危交到了他的手上，所以他所有的考虑，都是以林恩和巴雷特家族的安全优先。 面对林恩和高文的之间的争执，房间内的大多数人都不敢插嘴，唯有半人半巫妖的弗雷在林恩说完之后，用他的独特的沙哑嗓音说道：“我赞成领主的提议。” 弗雷的话和很简短，但是充满了坚定，高文看了他一眼，他无动于衷。 而且这句话里还包含着另一层意思： ——多人表决。 “我也赞成领主大人的提议。”紧随着表态的是老邓肯，他期盼了多年的机械工厂眼瞅着就要开始建设，他不愿意在这时候放弃。 林恩的目光环视一周，示意大家都应该发表意见。 “我也赞成领主大人的提议，支持留下来抵抗兽潮。” “我也赞成和兽潮作战。” 说话的是西蒙和阿米亚斯，他们做为林恩的心腹，关键时刻当然是为林恩马首是瞻，而且他们也才刚刚二十出头，一身热血还未散尽，也不喜欢未战先退。 “我支持少爷。”希尔薇看见林恩向她望来，也说出了自己的抉择。 虽然马里奥和卡洛斯的还没有说话，但是表决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林恩的提议已经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我以巴雷特族长和卡利亚斯子爵的名义宣布：巴雷特家族将守卫卡利亚斯。” 说着，林恩把头转向右侧：“高文老师，你还有意见吗？” “高文·兰斯洛特，遵从领主的决定。”高文微微低头，郑重地说道。 林恩站到了椅子上，又补充了一句： “挡下了兽潮之后，巴雷特家族将会成为卡利亚斯正真的领主，巴雷特的声音，在卡利亚斯将会一言九鼎。” 第五章 战前布置 在确定了方向之后，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制定方案。 会议室中的气氛热闹起来，大家伙都参与到讨论之中。 林恩的要求是“畅所欲言，查漏补缺”，但同时也强调“抓紧时间，别说废话”。 围绕着卡洛斯给出的兽潮信息，经过了一个半小时的讨论，基本落实了各项方案。 林恩在整理修改后，进行宣布：“我现在开始一条一条念，阿米亚斯做好记录，如果有反对的，在我念完每一条后的空档时间，可以发言，如果无人反对，那么宣读之时，即刻生效。” “我提议，成立‘应对兽潮作战指挥部’，高文为作战总指挥，有权力调动卡利亚斯所有战斗人员及战备物资，卡洛斯最了解兽潮详情，为副指挥。” “我们自家的农场在城堡的东边，在城堡被攻破之前，农田不会遭到破坏，马里奥，你要保证今年的春耕必须照常进行，如果其余农田被破坏，那么今年整个卡利亚斯都得指望我们的粮食。” “邓肯，从现在开始，作坊全力制造加兹设计的霰弹枪和弹药，以及作战指挥部提出的临时需求，缺什么材料直接找托林大师的锻造作坊要。” “阿米亚斯，联络所有的冒险队和其他所有拥有战力的组织，成立统一抵抗战线，归作战指挥部调配。” “成立督战小组，弗雷为组长，负责监督战场，处决逃兵，还有那些散播恐慌情绪和裹挟居民逃逸的人。” “西蒙，你负责召集建筑工人，阐明情况，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做好思想工作，保持秩序，在合适的时候发放武器。” “我负责协调各方关系和后勤供应。” “最后，关于防线布置，防御工事，战斗人员调配等等，全部由高文全权负责。” “我宣布，从现在开始，卡利亚斯进入战争状态，在解除战争状态之前，高文拥有最高军事权力。” 林恩指着墙上的卡利亚斯地图，将自己的佩剑亲手递到他的手上，“老师，请您守住卡利亚斯。” “如您所愿！” 高文躬身接过象征着权力的领主佩剑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林恩等人赶出了会议室： “从现在开始，这里将作为应对兽潮作战指挥室，把桌子上的杂物清理掉，把沙盘抬上来。” “第二队斥候准备出发，严密监控兽潮前进速度。” ………… 分工完毕之后，林恩在波尔多斯的护卫下离开了城堡，往精工作坊而去。 此时的卡利亚斯已经有些躁动不安的气氛，虽然还没有见到大规模逃跑，但是一些商铺已经暂停营业。 售卖粮食店铺更是直接关上了大门。 街道上人头攒动，每个人似乎都很匆忙。 林恩险些被一个扛着大箱子的魁梧男人撞到，男人火急火燎地离去，从他那口箱子的严实程度来看，里面装着的应该是挺值钱的东西。 很显然，卡利亚斯的冒险队已经带回了消息，现在全城镇都知道了兽潮即将到来。 林恩没有去管正在逐渐蔓延的恐慌，根据之前的分工，这是弗雷的事情，他相信这位曾经让卡利亚斯恐惧的“冰火死神”，会搞定这一切的，至少也会比他要做的更好。 精工作坊的大门依旧还开着，站在门口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看上去差不多十三四岁，最大特征就是脑袋大。 林恩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根据之前加兹的描述，这位应该就是他口中的“榔头”。 不得不说，乌拉尔大师起名字还是挺形象的，林恩第一眼看到那颗大脑袋的时候，就确认的了他的身份。 他走进大门，站在“大脑袋”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是林恩·巴雷特，我要见乌拉尔大师。” 林恩虽然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却见过林恩，在林恩踏进大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弯下了腰：“领主大人您好，我是作坊的伙计‘扳手’，您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这就去叫大师出来。” 林恩微微点头，神情不变，但是心中对于乌拉尔大师的起名水平充满了鄙夷。 略微一小会后，乌拉尔大师出现在林恩的眼前，依旧还是那副标志性的心力交瘁的模样。 “有事？” 林恩点了点头。 乌拉尔把林恩请到他的工作室，这里比较安静。 刚进屋林恩就闻到了一股有些怪异的香味，这种味道似乎能直接刺激人的所有感官，这让他微微皱眉。 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乌拉尔大师就解释道：“植物香料，能够缓解疲惫，没有副作用。” 听到这位工程学大师的话，林恩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哪是缓解疲劳，分明就是透支精神。 房间内的陈设很杂乱，到处都是书和图纸，还有就是绘图工具和机械模型。 林恩粗略地看了一圈，都看不懂。 乌拉尔大师坐在自己办公椅上，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一口铁箱子。 整个房间内就只有乌拉尔大师屁股下面的那一把椅子，林恩也看得出来，这里除了乌拉尔大师之外，平时似乎也没人进来。 能进这屋，就已经是“殊荣”，林恩也不再奢求什么，一屁股做到铁箱上面，开口说道：“加兹设计的那新枪，是您的手笔？” “不是。”乌拉尔大师很果断的否定了林恩的话：“我只是给他提供的一点技术建议，无论创意还是设计思路，都是他的独立完成的，那把枪就是他的作品。” 林恩略微有些失望，在得知兽潮来临的时候，他就猜测加兹的霰弹枪是乌拉尔借他的手创造的作品，原因就是乌拉尔大师通过他不知道手段提前得知了兽潮的事情，所以才有了这把可以说是专门为对付大型野兽量身定制的特化武器。 “这样哦，看来他在这方面还是有不错的天赋。”林恩话锋一转：“您知道兽潮的事情吗？” “刚刚得知。”大师也显得有些忧虑。 林恩从铁箱上跳下，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来告诉您，巴雷特城堡已经做出了决定，坚持抵抗兽潮，守卫卡利亚斯。” 大师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随即说道：“需要我做什么。” 林恩拿出一份清单，递给向对面，说道:“精工作坊全力配合巴雷特城堡，提供枪械、弹药、各类配件、工具的生产。” 乌拉尔大师没有任何犹豫，果断说道：“可以，只要材料能供应上就行，我会暂停其他所有的订单。” 说完之后，大师依旧盯着林恩，因为他感觉这个卡利亚斯的小领主，还有话要说。 林恩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仰视着乌拉尔大师，真诚地说道：“现在形势非常危急，如果您有什么秘密武器的话，我希望能提供出来。” …… 气氛经历了短暂的沉默。 “跟我来。”乌拉尔大师没有立刻回答林恩的问题，而是起身走出房间，带着林恩往楼上而去。 林恩心中窃喜，紧跟在大师的后面。 两人一直走到顶楼的露台。 乌拉尔大师将林恩带到遮阳棚下，将一张图纸徐徐展开。 林恩的眼珠子随着铺开的图纸移动，眼神逐渐凝滞。 这是一张非常详尽且复杂的设计图，图纸足有三米长，上面大部分图案他都看不懂，不过整体效果图他却认识。 ——螺旋桨飞机。 第六章 怕死的领主 在林恩看来，成型结构图上的样子，和上一世二战时期的战机很相似，机头和两片机翼上各有一只螺旋桨，还有非常好看的十字尾翼。 飞机设计图的出现让他有些意外，但同时也在情理之中，上次在河谷矿区，对方就“无意间”说出了关于能让钢铁飞起来的事情。 乌拉尔大师站在桌子旁边，略带兴奋地说道：“这是我构思了多年的设计，一种能在空中实现高速飞行的机械造物。” “如果在上面装载炸药，然后进行空投，就能实现大面积轰炸。”林恩甚至比乌拉尔大师还要兴奋，继续问道：“现在有实物吗？这个项目我巴雷特投了。” 战术轰炸机，如果有的话，对于这次抵抗兽潮的战斗，将会是一大臂助。 乌拉尔大师看着设计图叹息一声，摇摇头:“没有，以前我造过一个小号的模型，后来拆了。” 林恩感受到了对方语气中的遗憾，抿了抿嘴，说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乌拉尔大师用手敲着设计图上发动机图样，无奈地说道：“动力不足，蒸汽发动机能提供动力有限，如果要想加大动机，就得用更大的发动机，这又会超重，仅仅搭载一个人都无法完成，更不说搭载炸药和其他武器。” “有试过减重吗？用更轻的材料，减少燃料，去掉不必要的部件。”林恩想了想，然后又说道：“或者说也可以做双层机翼，就是这个像翅膀一样的东西。” 对于林恩的提议，机械工程学大师表现得很平淡，很显然，这些提议，要么他以前已经尝试过，要么就是根本没有尝试的价值，但是在林恩说道双层机翼的时候，原本不以为然的他变得若有所思，然后便是沉思，再然后坐到桌子前，拿出另一张白纸开始写写画画一些林恩看不懂的东西。 很快地，他就投入到了完全工作状态之中，林恩小声地喊了两下，都没有得到回应。 林恩不忍心打扰到这位突然拥有了灵感的工作狂，他独自从楼顶走下来。 离开精工作坊的时候，他遇到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加兹。 加兹在看到林恩后第一时间跑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道：“黑森林里的野兽要出来了吗？” 林恩苦笑一下，说道：“是的，其中还有魔兽，估计三天后就会到达卡利亚斯。” 加兹的模样很是担忧：“它们会冲到城镇里来吗？城里不少人都在说你们家要跑路了。” “你觉得我会跑路吗？”林恩没好气地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也许、会跑的吧。”第一句是加兹的本能，后面的是他换位思考后的结果。 林恩的脸色不太好看。 如同他之前的猜测一样，在卡利亚斯这片法外之地，人们对于巴雷特这个官方指定的领主，认同感与信任度都很低，在这两点上，甚至大不如以前的獠牙佣兵团。 虽然卡利亚斯多数的居民，都是外来人群，但是同为外来者，巴雷特却显得更加“外人”。 虽然收集到这样的反馈，着实让林恩有些难受，但是这也印证他的猜想。 要想成为卡利亚斯真正的领主，要么像之前霍格那样高压统治，要么就是做出一番能服众的大事。 不过前者很有很大弊端，就是人从，心不从，当权威受到挑战的时候，不少人都只会冷眼旁观，甚至倒戈相向，霍格就是很好的例子。 后者的难点是成大事需要足够的魄力、能力、人格魅力等等，而且能服众、建立威信的“大事”可遇不可求，并不是想干的时候就会有，像修桥补路这样的事情，若是在秩序稳定的地方，多干几件，或许能让领民真心感谢，但是卡利亚斯感激并不值钱，领主最需要的不是感激，而是敬畏。 这次突如其来的兽潮，毫无疑问是一场灾难，但是同时也可能是一次机会，让巴雷特成为卡利亚斯真正领主的机会。 加兹比林恩要大两三岁，但是身为地精，即便他地精中属于高个，但是依旧比林恩要矮一截。 身材“高大”的林恩，站在加兹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四目相对。 他真切地说道：“我已经下达了命令，巴雷特和卡利亚斯共存亡，加兹，用你朴实的直觉告诉我，你觉得我们能挡住兽潮吗？” 加兹被林恩的举动吓了一跳，小声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也许、挡不住吧。” 之所以有这么一问，并不是无聊的举动，而是他对加兹的直觉有些期待。 上一次拿枪来的时候，加兹说之所以造这种近距离杀伤力距大的枪械，是因为他的直觉，他认为这种枪在接下会更有用。 当时林恩没有多想，还以为加兹是考虑到开春后进黑森林冒险的事情，但是在得知了兽潮的消息后，他对加兹的直觉就有了新的解读，或许用霰弹枪来对付兽潮，才是他直觉的目的所在。 林恩听到加兹的回答，面色不变，但是心里咯噔一下，若有所失。 上一世的张三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对于“预言”“直觉”这样虚无缥缈没有跟脚的东西，他从来都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的林恩却不得不重视这些事情，不去说这个世界的种种魔幻，光是他能够来带这里，这就很不科学。 不过从加兹的嘴里听到和自己想要的完全相反的答案，他不得不再次骂一句“封建迷信害死人”，以次来坚定他“抗战到底”的决心。 从精工作坊出来后，林恩又去了一趟江南皮革厂给唐纳德交待了一些事情。 然后又去了贸易区和娱乐区，面见了几位之前给他送礼最多的“商人恶霸““土豪劣绅”，阐明了巴雷特的决议和决心，希望他们能主动配合巴雷特决议，不然还是得被动配合。 以赌场老板班森为首的卡利亚斯大佬们，都很“识大体”，纷纷表示愿意全力支持“抗战”。 做了一天的说客，回到城堡之后，林恩身心俱疲，当然主要的疲劳是来自于心里的压力。 兽潮，百年难遇兽潮，恰巧就给他撞上了。 他才当上卡利亚斯的领主几天？就摊上了这档子事。 从卡洛斯所描述的兽潮规模来看，卡利亚斯最好的选择就是全体迁移。 但是作为一片不被同盟所容纳的法外之地，卡利亚斯没有去处。 巴雷特可以跑，富商们可以跑，但是底层的居民跑不了，卡利亚斯跑不了。 林恩打开神识之海，在意识中呼唤克莱因。 令他感到一些意外的是，本就不抱希望的呼唤，居然得到了克莱因的回应。 “兽潮要来了，你能帮帮卡利亚斯吗？”林恩简单明了地说出了想法。 能量圆环“沉默”一下，然后传来“声音”：“小东西，你知道罗格厄为什么会在你们和豺狼人火并的那天晚上退去，为什么会任凭你砍倒崇拜了他多年的图腾柱吗？” “因为他怕你啊！”林恩快速回答道。 “为什么怕我？”能量圆环中声音继续传来。 “你厉害呗，不是吗？”林恩随即“说”道，并且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这都是什么鬼问题。 “你说得很对，我的确非常厉害，但是光有我厉害还不行，还得他知道我厉害，如果他不认识我，没听说过我的名字，那么我再厉害也没有用，罗格厄也会像捻死蚂蚁一样把你捻死。那么，我聪明的小家伙，你觉得那些野兽会认识我吗？他们会被我的名字吓得转头跑回去吗？” “虽然我很乐意和你做一下交易，但是这次你的要求超出了我能力范围。” 林恩仍不死心：“你能通过这个能量圆环释放几个法术吗？哪怕只是吓吓兽群也好。” 能量圆环中传来了对方的笑声：“小鬼，你知道我们之间相距多远吗？而且用这个能量圆环作为媒介，它和你的身体，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能量传输，如果你不怕死的话，我倒是愿意试一试。” 林恩没有任何犹豫，果断拒绝了克莱因的提议：“算了，我怕死。” 第七章 顽石冒险队 “顽石冒险队”是卡利亚斯现今规模最大的冒险者团队。 全队拥有正式的冒险者队员三十二人，个个身手不凡，尤其是对付黑森林的野兽，更是经验老到。 除此之外，还有随从、仆役、伙计等超过五十人，虽然缺乏战斗能力，但是同样都随队闯过黑森林，都是和野兽、魔兽打过交道的老手。 整体来看，顽石冒险队实力雄厚，算是卡利亚斯除开巴雷特城堡之外，最强的一股力量。 但是稍微了解过卡利亚斯格局的人都知道，看上去自由风光的顽石冒险队其实处处都被限制，这支强大的冒险着团队其实只是拍卖行的附属的力量，多年来一直在为博格的拍卖行提供冒险产业的货源还有武力保障。 在之前，林恩见过了拍卖行老板博格，对方慷慨激昂地表示愿意全力支持“抗战”，但是却只字不提顽石冒险队，似乎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于似乎，今天一大早，负责整合冒险者力量的阿米亚斯，就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顽石冒险队的营地。 …… 顽石冒险队营业的训练场中。 两班人马正在紧张对峙。 一边是五花八门的冒险者，一边是兵甲鲜亮的正规军。 虽然顽石冒险队的正式队员整体素质都不低，但是和被高文调教出来的巴雷特近卫团战士相比，明显还是要逊色不少。 冒险队人数占优，但是气势上却输了一大截。 巴雷特新败霍格，气势正盛，这时候卡利亚斯冒险者对于巴雷特“官军”的畏惧，并没有在这两三个月内消退太多。 在两班人马的最前面，略带着几分书卷气息的阿米亚斯杵剑而立。 站在他身前的一个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他头发斑白，皱纹深沉，但是却精神十足，不显老态。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是顽石冒险队的队长与创始人——强森，拥有七级的斗气，最擅长拳法，一双砂锅大的拳头被称之为“巨石”。 年近六十岁的强森，拥有将近四十年的冒险经验，是如今卡利亚斯资历最老的冒险者，尤其是对黑森林的了解程度，在卡利亚斯屈指可数。 三十多年前，二十来岁的强森，因为在斗殴中失手将人打死，触犯了法律，从北边逃亡而来，当时卡利亚斯的大佬们并不看好这个时刻都在兜售自己拳头的热血青年，唯有走私事业刚刚起步，在为货源发愁的博格，对他青眼相加，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就以兄弟相称，博格出钱帮他建立起了一支五个人的冒险队，强森为冒险队命名“顽石”，意为永远坚强的石头。 经过多年的发展，如今顽石冒险队已经成为卡利亚斯最大的冒险团队，在这期间，卡利亚斯的“话事人”，算上如今的巴雷特，已经换了五茬，可以说是铁打“顽石”，流水的领主。 作为卡利亚斯辨识度最高的男人之一，强森脸上的那道从左眉到右耳的深刻疤痕，总是让一些试图靠近他的人望而却步。 阿米亚斯站在这位卡利亚斯着名的前辈面前，虽然倍感压力，却依旧在努力地克制的自己情绪，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淡然一些。 他努力地回忆少爷在面对敌人时的神情，想要吸取其中经验，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觉得林恩少爷无论是面对谁，都能表现的很坦然，这一点也是他最敬佩少爷的地方，在他看来，这就是“高贵”。 健壮如牛的强森双手环抱胸前，沉声说道:“顽石冒险队什么时候冒犯了巴雷特？” 阿米亚斯不是一个擅长狐假虎威的人，虽然他身后站着的是巴雷特城堡，但是面对强森的质问，却也说不出一些嚣张的话，只能略微仰着头，用平淡的语气回应道：“奉卡利亚斯领主林恩·巴雷特的命令，征召所有的冒险队，联合抵抗兽潮。” 强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发出哈哈大笑声：“我在卡利亚斯四十年，只知道主动投效，还没听说过强行征召，小巴雷特当真好大的威风。” 阿米亚斯神色不悦，但依旧心平气和地解释：“领主大人说了，特殊时刻，特殊手段，保住卡利亚斯，比巴雷特的名声更重要。” “如果我说，保住顽石冒险队，对于我来说，比卡利亚斯更重要呢？” 蓦然间，强森的眼神变得凌厉，他举起一双铁拳在胸前对撞，一股气浪自双拳中迸发而出，对着阿米亚斯的劈头盖脸涌来，吹得他嘴皮翻飞，须发凌乱。 面对这位老前辈的示威，阿米亚斯此刻心神激荡，语气已经失去了冷静：“为了保住卡利亚斯，连巴雷特都可以牺牲，顽石冒险队当然也不例外。” 强森察觉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色厉内茬，于似乎决定更进一步，博格给他交待的是“便宜行事”，尽量多了解下这位新上任的小巴雷特的行事作风。 浑厚的斗气从他身体中迸发而出，一双拳头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关节响声。 “巴雷特要牺牲自己，那是他的权利，但是他凭什么牺牲顽石冒险队？” 阿米亚斯顶着强森的气势，不让自己后退，他使出全力，让自己声音穿过斗气，向强森发问：“凭巴雷特是卡利亚斯的领主，顽石佣兵团拒绝听从领主征召吗？” 强森气势更盛，坚决说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自己的队员白白去……” 强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这次阿米亚斯没有语言回应，而是做出反击。 他迎着扑面而来的斗气，拔出了长剑：“那你就死吧。” 这是阿米亚斯觉得他一时间能够想到的最好表达巴雷特态度的话语。 在他拔剑的同时，身后的巴雷特近卫团战士也同时有了动作。 前排的战士长剑出鞘，后排的战士步枪上膛，其中还穿插着几把连夜赶工出来的“加兹霰弹枪”。 …… 卡利亚斯城镇的北边，通往安条克行省的道路旁。 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开春后抽出嫩枝新芽，树下放着一把木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礼服、外套斗篷的男人。 因为斗篷帽的遮挡，看不清楚这个男人的面容，从身形上来看，只觉得清瘦异常。 在这个男人身后，还有十二个种族不一的少年，同样站在树下。 黑袍男人正是死灵术士弗雷，而他身后的少年们就是通过了他考验后的十二个“饿鬼”小队成员。 道路上的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每隔几分钟才会过去一两个。 面对着过往的行人，弗雷无动于衷。 他身后的少年们也不知道“鬼佬”为什么要把他们叫来这里，不过去没有谁敢发问，即便是最铁憨憨的熊人雷贝克，在经过地牢考验之后，现在也学会了闭嘴。 “来了。” 黑色斗篷之中，弗雷沙哑的声音传出，所有人目光都向道路上望去，可是此时路上根本没有行人。 半分钟后，一辆封闭式车厢的四轮马车在道路上颠簸驶来。 于此同时，弗雷抬起了右手。 一团灰色的“雾气”从他衣袖中飘出，向着马车快速飞去。 “这是‘灰蝇’，死灵生物，以血肉为食，每一只只有砂砾大小，这里面有数十万只。” 随着弗雷的讲解，‘灰雾’已经飘到了马车旁，拉车的老马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脚步。 驾车的马夫不明所以，就要拿鞭子抽这匹偷懒的老马，车厢内也传出质问的声音。 而这时灰雾已经飘进了车厢之中。 “啊……啊……” 两声才刚开始就戛然而止的惨叫声响起，马夫打开车门一看，整个人都吓傻了。 “车厢里有两具骷髅，你们去搬出来，然后把车夫赶下去，还有，把这椅子带上。”弗雷将‘灰雾’收回斗篷之中，然后对着身后说道。 听到弗雷的话，众人都有些呆滞，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矮人阿斯卡，他吞咽了口口水，第一个朝着马车走去，熊人雷贝克紧随其后。 夕阳西下。 一辆刚刚从城镇内行驶出来马车又折返回去，斜阳将它的影子拉得老长。 也不见马夫驾车，拉车的老马却规规矩矩地稳健前行。 十二个少年在马车旁一路小跑着跟随。 车厢中再次传出沙哑的声音：“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你们去调查死去掉的这两人的身份，然后写出你们的看法，他们该不该死？两天后统一交给我，不会写字的找人代笔，记住，不许交流。” …… 根据斥候的消息，兽潮迷雾即将抵达卡利亚斯外围。 巴雷特城堡的校场之中，林恩正陪着高文一起在检阅加兹霰弹枪齐射的效果。 在巴雷特自家工坊，乌拉尔大师的精工作坊，还有锻造的作坊的协作之下，经过三天的连夜赶工，制作出了两百多把加兹霰弹枪，还有三千多发霰弹。 现在正在集训的是最后的一队巴雷特战士，他们也即将前往前线阵地，高文和他的指挥室也将搬去前方。 不多时，一个甚至比高文还要高大几分的男人来到校场内，他走到林恩的身前，在三米外就开始弯腰行礼。 “领主大人安好。” 来人正是顽石冒险队的队长，号称“巨石”的强森。 “好。”林恩淡淡说道。 强森抬起身来，又向旁边的高文低头致意。 “全卡利亚斯，二十六支冒险队，共冒险队员二百九七人，随从人员三百三十四人，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正在等着大人训话。” 第八章 阵地 卡利亚斯城镇十五公里之外，和黑森林的交接之处。 往日人迹罕至的地方，此刻却热闹非凡。 大量的建筑劳工聚集于此，土工作业正在紧张地进行。 在西蒙的调配下，将近四百人的建筑劳工，组成临时的劳工团，在兽潮到来之前，主要负责防御工事的修建。 现场不断有呼喝声响起。 “第二队，进度加快，赶上第三队。” “土一定要夯实，木桩必须埋下去半米深。” “嘿，大个子，省点力气，不想胳膊断掉的话，就别这么抡锤子。” “壕沟还需要再挖深一些，我们要对付的不是侏儒，是野兽。” “……” 托林大师亲自下场，带着几位矮人工匠，在阵地中穿行，指导着施工进度。 作为铁炉堡一脉出身的矮人工匠，对于防御工事的修建，他们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这是融入血脉之中的能力，就像地精对于工程学的天赋一样。 牛头人狄克紧紧跟在托林老师的身边，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周围的地势起伏不平，勉强算是有险可据，但是远远称不上天堑，深沟高垒都得临时修筑，短短的两三天的时间，对于建筑劳工来说，时间非常紧，压力非常大。 为了配合劳工团的工作，给他们提供便利，林恩强行征用了城镇内所用的建筑工具，并且发动了大量贫民来转运物资。 不管是用牛车拉，还是手推车推，甚至是肩膀扛，总之能发挥作用运输工具都没有闲着。 特殊时刻，巴雷特用萝卜加大棒加感情，将整个卡利亚斯勉强凝聚到一起。 在弗雷出手了四次之后，“天谴”“末日”“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之类的言论逐渐消失，至少在公开场合，卡利亚斯只能听到一个声音——誓死抵抗兽潮。 想要离开卡利亚斯，可以，但是不能裹挟他人，不能散播流言，不能带走一粒粮食。 在林恩宣布进入战争状态之后，卡利亚斯的所有粮食都成为了管制物资，林恩一方面让唐纳德去摸底，一方面在明面上以领主名义公开征集粮食。 但是征集的效果并不理想，卡利亚斯的两个粮商都只是象征性地拿出了一些粮食来敷衍了事，倒是赌场的老板侏儒班森，将常年囤积以备不时之需的三多万斤粮食拿了出来，交由巴雷特城堡调配。 而更让林恩惊讶的是，在征粮令发出之后，豺狼人族群又送来了二十万斤麦子，根据卡洛斯的调查结果，这几乎是豺狼人族群所剩下的全部主粮。 豺狼人新族长摩西的行为再次让林恩捉摸不透，不仅仅是送粮食，而且他带领的那支由本族豺狼人组成建筑劳工队，在这次修筑防御工事的行动中也是最卖力的一拨人，他们的表现，甚至让严苛的托林大师都不好意思挑毛病。 经过了三天时间日夜赶工，终于赶在迷雾到达卡利亚斯之前，基本完成了高文和托林大师共同规划的综合防御体系。 将近四百米的防线，遍布深沟和尖锐的木桩。 在防线内侧，三十多架床弩，一字排开。 其种还穿插着三门大口径前装滑膛火炮，可以发射球形爆炸弹，这东西和制式三火枪一样，都是在同盟正规军团中已经被淘汰的东西，虽然威力不小，但是太笨重，而且炮弹飞行速度太慢，精准度太低，容易被对方强者拦截，在大多数战场上发挥的效果甚至不如大型弩器来得直接，后者至少飞行速度要快很多，精准度也要高不少。 临时赶制火炮，是高文的决定，虽然不适用与对人作战，但是这样的火炮用来对付兽群就再合适不过，根本无需在意精准度，往兽群里炸就好了，野兽应该也不会知道如何拦截这东西。 虽然这种火炮的技术要求并不高，但是在制造时却也出现了阻碍。 无论是精工作坊，还是巴雷特工坊，或是其地方，竟然都没有现成的图纸，以至于老工匠们虽然都知道原理，但是却拿不准参数，谁都不敢轻易开工，要知道这玩意一旦出差错，是会炸膛的。 最后还是乌拉尔大师亲自出手，花了一个通宵的时间，在没有任何实验数据与实物参照的情况下，凭空画出了完整设计图，仅凭自己的逻辑推测和计算，就拿出了各项参数，并且还在原来的火炮基础上，做了一点射程上的改进。 三天时间不间断，在锻造作坊全力的配合下，制造出来四门火炮，经测试，仅有一门不合格，其他三门完全达到乌拉尔大师的设计期望。 林恩在得知这事情之后，惊为天人，在他看来这是一个堪称“恐怖”的结果，既体现了乌拉尔大师在机械工程学上火炉纯情的造诣，同时也体现了两个作坊工匠的执行力与严谨程度，本来在他想来，这种匆忙设计，又匆忙赶制，而且还没有任何试验品的火炮，四门中，有一门能听响，都算他们厉害，可是结果却大大超乎了他的预期。 在床弩与火炮阵地的后面是一排排投石机，这是木工作坊的作品。 相比钢铁制造的火炮，投石机这东西要更加原始，制造起来也更加简单，是名副其实的老古董，在现存最古老的史书中都能找到它们的踪迹。 即便如此原始，高文也下令全力制造，为了加快进度，现场伐木，甚至不在乎木材的干燥程度，就地制造，完全当作消耗品来用。 高文理由很简单，这东西操作简单，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平民就能使用，而且投射物选择多样化，搬块石头就能用，不用规范制造，整体来说，这是最适合民兵的远程重武器。 在重武器阵地的后面是一个高耸的土坡，土坡是周围的地势最高、视野最好的位置，但是同样是最显眼的地方。 坡上临时搭建了一座木屋，这就是高文的前线指挥所。 在土坡下面分别是两个营地。 一边是巴雷特的“官军”，一边是冒险者组成的“义军”。 按照高文制定的方阵，一旦野兽突破了前面深沟阵地，那么巴雷特战士将优先顶上进行白刃战，冒险者负责填补防线空缺。 之所以这样安排，主要目的还是出于实战考虑。 冒险者队伍是由多支冒险队林恩拼凑而成的，协作能力和组织纪律都存在很大问题，如果让他们先顶上去，很容易出现防线崩溃的情况，兵败如山倒，一旦有士兵开始溃退，对整体士气的影响是巨大的。 另一个原因则是出于贵族的传统。 依照古老的封地贵族的传统，领民供奉领主，领主同样也需要保护领民。 当敌人来犯，平民可以躲在家里，但是领主必须要带领自家战士迎战，而且冲在队伍最前面不是领主本人，就得是他的儿子。 卡利亚斯的领主，林恩·巴雷特，因为年龄太小，实在不是适合亲自上战场，所以高文很自觉地为之代劳。 高文当然不是林恩的儿子，但他是林恩的老师，是家族的守护骑士，是上任领主钦点的“托孤重臣”，所以他现在算是林恩的半个老爹，有资格代表巴雷特领主上战场冲锋。 第九章 火海 人类能从茫茫的物种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世界的主导者。 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人类在那个万物蒙昧的时代，率先学会了使用工具。 无论是用石头砸，还是用木棍敲，这都让人类这个身体并不算强壮的种族，在和竞争对手的战斗中占据优势，并以此获取到更多的生存资源。 而将这种优势无限扩大的因素，就是人类学会了使用最强大的工具——火。 火给人类带来了文明，让人类不用再茹毛饮血，也不用再和野兽撕咬搏斗。 也正是火，彻底地将人类和野兽区分开来，人类不再是“兽”。 如果水是人类的生命之源，那么火就是文明之源。 但是对于野兽来说，不管在任何时候，火，都是灾难。 ………… 迷雾在天亮之前接近卡利亚斯。 在众人既畏惧又期待的眼神中，茫茫兽群从迷雾中冲出。 驻守在此的战士，基本都在脑海里幻想过兽群到来时的场景，可真当密密麻麻的野兽向着阵地冲来的时候，带给他们的震撼依旧无以复加。 大地在兽群的践踏之下不堪承受，开始震颤起来。 太阳似乎都在畏惧它们，天色久久不肯亮开。 兽群的最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黑影。 因为天色太暗，战士们没办法完全看清。 但是卡利亚斯最老资格的冒险者强森，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家伙。 “九级力量型魔兽，铁甲战熊。” 健壮如牛的强森微微摇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个动作的意思，指的是如果在单挑中，他面对这头巨熊将会毫无胜算。 一个黑色轮廓在空中滑翔，为下方的兽群指引着方向。 冲锋在最前面的除了铁甲战熊之外，其他的也都是诸如狂暴野猪这样的力量型魔兽。 它们皮糙肉厚，能将路上的一切障碍物撞碎。 在它们的身后，则是黑压压的一片野兽群。 嘹亮的集结号声在阵地中回响，所有的队伍都已经各就各位。 弗雷带领着他的督战队在各个营地中巡视，一经发现逃兵，可以就地处决。 兽潮给人带来的压力是巨大的，那毫无章法，毫无理智，野蛮的冲锋，在气势上人类军队难以企及。 在空中巨鹰的引领下，最前方以铁甲战熊为首的一群力量型魔兽已经跨过一排排沟壑，一米多深的壕沟，并不能阻挡它们脚步，尖锐的木桩，也被它们撞烂。 后面大量的野兽群跟随着魔兽脚步，用身体将壕沟填平，用头骨将木桩撞断。 兽群在逐渐逼近，但是守军阵地却没有反应。 高文身穿构装铠甲“战意沸腾”套装，站在土坡的最高处，凭借他的修为，无需望远镜也能看清楚兽群的一举一动。 负责传令的旗手和司号兵就站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却依旧没有下达命令。 根据之前的既定方针，在最高指挥官高文下达命令之前，各部都只能做好战前准备，就地待命，不得私自出手。 巴雷特城堡近卫团的战士都是高文的老下属，能完全做到令行禁止，但是其他的人，比如收编原的獠牙佣兵团成员，还有如今拉入抵抗战线的冒险者队伍，与高文之间都缺乏默契。 眼瞅着最前方魔兽就要完全冲过壕沟，强烈的压迫感涌入他们的心头，紧接着就是恐惧，眼看着有不少人的神经就要绷不住了。 高文终于下达了还击的命令。 三十多架弩车分成两拨岔开射击，保证了持续不间断的火力输出。 手臂粗的弩箭射向兽群最前面开路的力量型魔兽。 狂暴野猪钢针般的毛发与厚实的皮肤，并不能完全阻挡弩箭，虽说不能一击贯穿，造成致命伤，但也成功地阻挡了它们前进的速度。 唯有那头铁甲战熊，依旧在埋头冲锋，弩车射出的箭矢被他厚重的“铁甲”给弹开，虽然它浑身浴血，但是速度却丝毫不减。 新的号声从山坡中上传来。 这是高文下达的第二道命令。 ——炮击开始。 三门火炮接到了射击指令后立刻开火。 沉重炮弹没有对准铁甲战熊，而且分散开来，落在后方的兽群之中。 “嘭、嘭、嘭。” 三枚炮弹在兽群中炸开，沙土混合着血肉在空中翻飞。 “嘭、嘭、嘭、嘭……” 新的炮弹还在装填，但是兽群中发生了连续的爆炸。 之前的三枚炮弹引爆了埋在壕沟中的炸药。 紧接着壕沟中的火油也被点燃，滚滚火焰在兽群中燃烧，油脂成为了燃料，火焰在疯狂地蔓延传播。 大量的投石车在建筑劳工团的操控下运作起来，一个个瓦罐被抛射到兽群之中。 瓦罐里装的全是粗制火药，投射到兽群中后，遇到燃烧的明火立刻就发生了爆炸。 短短的数分钟内，将近一公里的壕沟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 冲天的火光，将还未完全亮开大天空染红。 大片大片的野兽在火海之中乱窜，然后倒在壕沟里，被火焰焚尽。 前方的魔兽群依旧在持续前进，铁甲战熊独自当先，冲过了整个壕沟阵地。 迎接它的是一个强壮的牛头人，还有一把大得不像话的斧头。 在铁甲战熊的后面，依旧有不少的魔兽和大量的野兽踩着同类尸体，趟过了火海。 冲锋的号声响起。 高文跨上黑魇烈马，从土坡上冲下，带领着巴雷特近卫团向兽群发起了反冲锋。 构装骑士高文与他的四个侍从骑士，以锋矢阵冲进兽群当中，作为锋刃的高文，在侍从的配合下，生生在密集的兽群中凿开了一道口子。 趁着兽群出现短暂的混乱，近卫团的迅速顶上，在三十米外，数十支加兹霰弹枪同时开火。 霰弹枪在实战中大放异彩，在经过两轮射击之后，最前排的兽群除了那几只皮糙肉厚的力量型魔兽之外，其余的野兽已经全部倒下。 一些小型野兽，更是直接被轰烂了身体。 后面野兽群已经扑了上来，距离太近，已经没有时间再装填弹药。 近卫团收起霰弹枪，以大盾长矛结阵，近距离迎接兽群的扑杀。 在战场的另一边，一群迅捷的身影，借着火光的掩护，从侧翼迂回，正在快速地靠近弩车和投石机阵地。 经验丰富的强森发现了这群妄图偷袭阵地侧翼的不速之客。 这是一群幽冥狼。 以狡诈着称的速度型狼类魔兽，还有拥有不俗的力量和锋利的利爪与獠牙。 六级速度型魔兽幽冥狼，是冒险者在黑森林中最不愿意遇到魔兽之一，因为一旦被这家伙盯上，就很难摆脱，基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兄弟们，送上门来的魔晶，要还是不要？” 须发花白的强森精神抖擞，他将拳套带上，指着正在快速接近的幽冥狼群，冲着身后冒险者队伍，大声喊道。 第十章 北方来人 火海依旧还在“沸腾”。 尸山血海将壕沟填平，燃烧的大地上，厮杀仍在继续。 一公里方圆的阵地，彻底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爆炸声从开始后就没有停歇，燃烧火球在投石机的抛射下从天空中坠落，兽群的叫声盖过了火炮的轰鸣。 硝烟、焦炭、腥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充斥着这片天地。 高文和他们的侍从骑士依旧还在兽群中冲杀，不过已经有一个侍从倒在了遍地的血肉之中。 埃里克堪堪挡住了铁甲战熊，但是却处于下风。 弗雷如同一个幽灵一般，在防线的内侧游走，不允许出现一个逃兵，在守军薄弱处他也会停下来增援防线。 同时在他走过的地方，不断有野兽的骷髅从火焰与血肉中爬起，然后加入到防线中抵抗兽群的冲击。 强森带领的冒险队一边要填补正面防线的空缺，一边还守住侧翼，防止被速度型魔兽绕后。 他的顽石冒险队成员和幽冥狼群厮杀在一起，而他自己则盯上了狼群中的头狼。 精英火枪手小队的目标，是天空中的那只巨鹰。 巴雷特步枪在水平射击时拥有二百多米的精准射程，但是垂直向上射击，却要大打折扣，想要击落盘旋在一百多高空的七级魔兽铁羽鹰，对于精英火枪手小队来说是个不小的考验。 普通的枪弹即便是打中了也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真正能对它造成威胁只有希尔薇、阿多斯、卡洛斯三人，魔纹版巴雷特步枪加上携刻破甲魔纹的枪弹，才能击穿它如同铁片般坚固的羽翼。 ………… 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绞肉场”中的战斗已经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林恩在下午来到前线，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副宛如末日的景象。 当这个世界的种种奇幻推翻了他的唯物主义思想后，他就觉得以自己的所作所为，死后应该是要下地狱的，但是他从没想过，会在活着时候，就见到地狱。 战场的景象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即便是以往看过的那些号称最写实的战争电影场面，也远不如此刻带给他的冲击强烈。 他眼前所见，是燃烧的焦土，是流动的血肉，是令人作呕的恶臭。 仅仅一个上午，这片毗邻黑森林的沃土，就变成了一片毫无生机的废土。 如果说这就是男人的浪漫，那么林恩觉得，至少自己没有这么重口味。 他从营地里走过，刚刚从防线上撤下来的巴雷特战士浑身浴血，在见到林恩后纷纷向他敬礼。 他们在领主面前骄傲地抬起脑袋，因为是他们守住了防线，赢得了从天亮前到现在的这场兽潮阻击战。 “艾伦，看上去精神不错？” 林恩在一个年轻的战士身旁停下，他左臂上吊着绷带，无力地悬在胸前。 “是的，大人，如果那些该死的畜生还没死完，我觉得我还能再去厮杀一阵。” “噢？”林恩眉头上挑，颇有兴趣地问道：“那你干掉了多少只野兽？” 埃文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在林恩眼前晃悠。 “一只？”林恩调侃道：“不会这么逊吧？” 艾伦瘪着嘴巴摇头。 “十只吗？这可真不少。” 艾伦继续摇头。 这下轮到林恩真的感到意外，试探着问道：“难不成你手刃了一百只野兽？” 艾伦哈哈大笑，说道：“大人，我的意思是我一直在杀，至于到底干掉了多少畜生，我也记不得了，不过怎么说也有十多只吧！” 林恩还没来得称赞两句，旁边另一个躺在地上休息的巴雷特战士就撑着手坐了起来，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吧！艾伦，别吹了，还十多只，我当时就在你旁边，都帮你记着呢，你只杀了七个，其中有只野猪差点要了你的命，还是我帮你挡下的。” 他指了下自己的满头血污的脑袋：“都在这里记着的呢，你七个，我十二个。” 艾伦对此嗤之以鼻，笑骂着说道：“去你的，你当时都杀急眼了，连军号都听不见，还会记着这些？要不是我拉着你，你都差点冲进兽群里面去了。” 两人的拌嘴依旧还在继续，并且引来更多战士参与进来。 林恩离开了近卫团营地，他毫不担心针锋相对的两人会掐起架来，霍根大艾伦十一岁，对艾伦来说亦兄亦父，这些年来没少照顾他，两人虽然喜欢拌嘴，但是其实关系比谁都亲近。 从巴雷特近卫团的营地出来后，林恩又去了一趟冒险队的营地。 和巴雷特的战士一样，他们也同样带着骄傲，但是气氛还带着一些悲伤。 虽然冒险队主要的目的只是策应正面防线，但是因为不能做到向巴雷特近卫团那样训练有素，紧密配合，所以伤亡反而更大一些。 他和强森闲聊了几句，这位老冒险者没有表现出厌战或是抵触情绪，这让他放心不少。 林恩在每个营地里都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土坡上的指挥室。 高文依旧没有卸甲，正在房间内摆弄沙盘。 看见林恩到来后，他带着八岁领主走出指挥室，站在土坡的最高处，向远处眺望。 他们的视线穿过火焰还未熄灭的焦土，落在西南方向的黑森林中。 天亮之前从森林里冲出来的兽群已经全部击杀，没有一只漏网之鱼，但是黑森林里的迷雾却依旧没有散去。 这意味着兽潮可能还未结束。 也许还有第二波，甚至第三波，甚至更多，而且谁也不知道下拨兽群会在什么时候冲出来。 “伤亡统计出来了吗？”林恩轻声问道。 “具体数字还在统计，大致看来伤亡并不严重，这次主要是靠着壕沟，配合火油和炸药来作为主要消灭手段。霰弹枪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正真白刃战的时候并不多。” 高文将头盔摘下，话锋一转，充满了担忧：“不过火油和炸药已经所剩不多。” 根据战前制定的方针，林恩自己负责协调各方势力，还有就是物资供应，高文这话的意思就是在向他要炸药和火油。 “锻造作坊正在全力赶工，一有成品就会立刻运送过来。”林恩也很无奈。 今天这一仗消耗的火油和炸药，几乎都是巴雷特武库的存货，这其中还包括了抄没獠牙佣兵团所得，现在武库已经搬空了，而兽潮却还没有结束。 他这时，才理解到了刚才高文的那句“伤亡并不严重”的意思，因为接下来的战斗，将会更加惨烈。 卡利亚斯没有专门制作炸药工坊，因为用处不多，主要就是提供给矿场用来爆破，所以卡利亚斯只有锻造作坊拥有制作炸药的条件，巴雷特的工坊也能做，但是产量太低，因为之前都是瞒着獠牙佣兵团在悄悄的制作。 现在除了抓紧生产之外，就只能期待第二次兽潮来得更晚一些。 林恩很不喜欢这种“成事在天”的感觉，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这种无力感让他有些想骂娘。 卡利亚斯孤悬于此，叫天不应，叫人不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如果是其他的城镇面临这样的事情，上级行政单位会立刻派兵支援，而且还能得到魔法师公会分部，圣光教廷分会，还有冒险者公会分部的共同支援。 可是这一切，卡利亚斯都没有。 上级行政单位？ 卡利亚斯作为约克王国分封给巴雷特家族的领地，那么卡利亚斯的上级就只能是约克王国王室。 按照惯例，这种情况，王室一般会命令距离最近的行政区，或是分封领主，对受灾地进行全面支援。 结合卡利亚斯的处境，那么来支援的就应该是安条克行省南境驻军。 可是从现在情形来看，国王似乎和林恩想到一块去了。 林恩从没想过会得到王国支援，王国似乎也没有一丁点支援的意思。 至于信息传播这一点，在这个时代从来都不是问题。 虽然卡利亚斯没有通网，但是安条克行省的各大城市都是覆盖了第三代通讯魔网的，而卡利亚斯距离安条克行省的边界并不算远，用信鸽或是猫头鹰之类鸟类传递信息，一天就足够来回。 约克王国这些年南下声音从来都没有停过，要说王国宫廷对卡利亚斯没有关注，林恩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所以他觉得，如果王国真有出兵支援的意愿的话，在之前的这两天应该就有人，甚至还可能是他认识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用他感到陌生的口吻告诉他，王国支援已经在路上了。 卡利亚斯不可能没有王国的间谍，不管是约克王国，还是格鲁尼亚王国都一样，这是必然的事情。 ………… 在和高文交接完物资之后，林恩没有继续留在前线。 战争时期，所有人各司其职，他也没必要留在前线装样子，反而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工作，起到反作用。 现阶段大家都很忙，虽然挡住了第一波兽潮，但是清理战场和收治伤员依旧还未结束，而且还不能有片刻的放松，天知道，下一刻森林中会不会再次冲出来兽群。 林恩回到城镇后，发现街上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 因为这场胜利，失败主义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他没有直接回城堡，而是先去了锻造作坊，赶制火药的进度，还得催一催。 如今锻造作坊已经是在满负荷运转，不仅临时雇佣了一些打杂的伙计，所有工匠也都日夜连轴转，每天只是象征性地休息一两个小时，骗过自己身体就算完事。 黑火药制造起来相对简单，但是这东西基本只用来作为枪弹的发射药，用来爆破威力太小，而黄火药也就是炸药，制作过程要复杂的多，而且很不稳定，需要非常地小心，所以即便是托林大师亲自动手，进度依旧缓慢。 林恩在锻造作坊里转了一圈，工匠们各司其职，都在忙着干活儿，根本没工夫搭理他。 他只得悻悻离去，一个临时招募的中年伙计，主动热情地将他送出作坊。 在走出作坊之后，伙计突然加快一步，挡在了林恩的身前。 阿米亚斯迅速地拔出长剑，架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脖子上。 林恩放下了自己在条件反射下举起的藏着袖箭的右手，然后开始认真打量身前这个中年男人。 这是一个相貌极其普通的男人，甚至不需要走进人群里就能泯然于众的那种。 直到此刻，林恩才发现，自己之前竟然对这个男人相貌毫无记忆。 这是一个存在感极低的人。 而这样的人，最适合的工作，就是间谍。 林恩拍了拍阿米亚斯的后背，后者将长剑入鞘，但是依旧挡在林恩的身前。 之所以让阿米亚斯收剑，是因为这里行人不少，他害怕造成不好的影响，毕竟这个时期，所有人的神经都很敏感。 “说吧。”林恩率先开口，面朝着中年男人，面无表情。 “就在这里？”中年男人露出了微微笑意。 “你想去哪里说？”林恩抬头望着对方，左手有意无意地搭在腰间。 “比如您的客厅！”中年人虽然刚才差点死在阿米亚斯的剑下，但是此刻神色依旧轻松，而且面对林恩没有丝毫敬意。 “并非不行，这取决于你的身份，巴雷特的会客厅，不接待无名之辈。”林恩语气转变，声音虽然稚嫩，但却依旧带着一股威严。 中年男人考虑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代表安条克行省总督，费谢尔伯爵，向卡利亚斯领主致以问候。” 说着他拿出了一枚印刻着老人头与青藤图案的徽章，向林恩证明他所言不虚。 这是费谢尔家族的纹章。 林恩作为你一位非着名纹章学者的儿子，他当然认识这枚徽章，同时能够辨别真伪。 这个中年男人，是费谢尔家族的间谍。 这和他的猜测有些出入。 当林恩被这个男人挡下的时候，他还有些意外，以为是约克王国王室的间谍，结果只是费谢尔家族的间谍，这让他不免有些失望。 而且他对自己的称呼的“卡利亚斯领主”，而不是“巴雷特子爵”或是“卡利亚斯子爵”。 这意味他和他背后的费谢尔家族，并不认同林恩的子爵爵位，这或许是因为他的爵位继承仪式，并没有王国的代表参与。 林恩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很遗憾，巴雷特的会客厅，并不能为你开放。” 对于尊重这种东西，林恩觉得是相对的，如果对方不尊重你，你还上去献媚，那就是下贱。 从外交观念上来讲，这也会让己方变得非常被动。 第十一章 拒绝 中年男人的神色有些不悦。 林恩刚才的话，是对于费谢尔伯爵的轻视，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他已经表明了身份，按常理来说，这时候林恩就应该将他请进城堡，热情地招待。 虽然他这次的任务具有一定的隐秘性，并不允许接受这样的待遇，但是这也应该由他的主动拒绝，而不是被林恩拒之门外。 费谢尔总督拥有伯爵头衔，还是安条克行政的封疆大臣，总领一省之地的军政大权，虽然没有封地采邑，在一些老牌贵族眼中只是一个暴发户，但他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族正在快速崛起，费谢尔伯爵本人更是不折不扣的实权派。 他此次是代表费谢尔伯爵本人来和林恩接触，林恩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他背后的主人。 “您是要打算拒绝费谢尔伯爵的善意？”中年男人语气不善，他试图向林恩靠近半个身位，但是却被阿米亚斯制止。 “你还没有习惯吗？”林恩偏着头淡淡说道，然后饶过中年男人，往城堡方向走去。 这句听上去没头没尾的话，中年男人却并不感觉怪异。 他在昨天，接到任务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来找林恩，而是去接触已经归田的埃蒙，在他看来，八岁的林恩继任领主只是个假象，巴雷特城堡真正的主人，依旧还是埃蒙。 但是他甚至连埃蒙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那个少了一只胳膊的大汉给“请了”出来，并且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去找卡利亚斯的领主，而不是来打扰一个退休的老人。 林恩已经走远，他在短暂地停顿之后，选择跟了上去。 “费谢尔伯爵愿意为卡利亚斯提供援助。” 他快步跟上林恩，在阿米亚斯的警戒范围之外说道：“如果您需要的话，两天后安条克行政的援军就能抵达卡利亚斯地界。” “哦？”林恩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援军已经出发了吗？” “当然没有。”中年男人郑重说道：“费谢尔伯爵充分地尊重您的意愿，在援军的到来之前，需要先征得您的同意。” 林恩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中年男人做出了让步，林恩也没有一昧地拒绝。 虽然依旧没有把他带到城堡内的会客厅内洽谈，但是至少没有把他晾在大街上。 林恩在城堡大门口前停下，并没有进城，而是带着中年男人走进了还没有拆除的原城楼工地的“餐厅”。 没有茶水，也没有点心，两人就坐在一张破旧的餐桌上，阿米亚斯随侍一旁。 这一次，中年男人没有再表现出不满，虽然林恩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林恩脸上挂着笑意，微微抬手。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将费谢尔家族的徽章放在身前，以示接下来与林恩的谈话，他所表达的都是费谢尔伯爵的意愿。 “伯爵大人的意思是，他个人和安条克行省的其他官员，都非常钦佩巴雷特阁下勇于抵抗兽潮灾难的举动，卡利亚斯是王国的领土，巴雷特家族也是王国的贵族，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伯爵大人都非常乐意为卡利亚斯提供军事援助，愿意同巴雷特阁下一道抵抗兽潮，守护卡利亚斯。” 林恩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淡淡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 中年男人微笑着摆手：说道：“没有代价，伯爵大人原话是：‘这是邻里之间友好的互帮互助’。” “哦！”林恩微微颔首，然后抬起脑袋：“那么我该如何帮助费谢尔阁下呢？” 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他打开外面的纸壳，里面是一个洁白无瑕的盒子，看材质应该是上等的象牙。 盒子呈长方体，整体浑然天成，上面甚至看不到明显缝隙，盒子的侧面，写着一个黑色编号——48，还有一个人名——安东尼。 他将象牙盒轻轻拿起，放到林恩的身前。 破旧且还有些肮脏的餐桌上，放着一只无暇的精致象牙盒，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林恩谨慎地打开盒子，一支带着魔力气息的黑色鹅毛笔，静静地躺在软垫上。 细看之下，能发现黑色羽毛中穿插着几缕金色。 这是加洛林帝国皇家园林中特有的金丝黑天鹅的羽毛。 林恩回想了一小会，也想起了安东尼这个名字，这是加洛林帝国宫廷法师团的第三席，之前魔法师公会出版的宣传书《引领风潮的魔法师》中，有提到过这个人，据说还是一位着名的书法家。 林恩虽然认出了羽毛，也记起了人名，但是却并不知道这支鹅毛笔的来历。 中年男人看出了林恩这个“乡巴佬”的疑惑，他主动解释道：“七年前，安东尼大师突发兴致，亲手制作了一些魔法鹅毛笔，这些笔被他用魔法加持不会轻易磨损与变形，材料是精选的金丝黑天鹅的翼羽，一共只制作了五十支，这支就是其中之一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略带着骄傲说道:“这是伯爵大人赠予朋友的礼物。” 林恩将象牙盒盖上，他对这笔没什么兴致，而且心里还有些想笑。 很明显，对方原本是打算来找他父亲的，连父亲喜欢收集鹅毛笔的兴趣都一清二楚。 “伯爵阁下真是慷慨。”林恩由衷赞成，他却之不恭，收起了这支似乎价值不凡的鹅毛笔，递给阿米亚斯，后者随手放进了公文包里。 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在中年男人眼底闪过，他面朝着林恩，轻松地说道：“伯爵大人说了，朋友之间就应该亲如兄弟，不分彼此……但是最亲的兄弟之间，也最容易时常闹些小矛盾。” 听到这里，林恩突然眉毛上扬，表情有些精彩，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笑着说道： “费谢尔伯爵希望我和他之间时常闹些小矛盾？或者说是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之间闹矛盾？”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些许小摩擦并不会影响到伯爵与阁下之间的朋友关系。” “很遗憾，卡利亚斯如今自顾不暇。”林恩惋惜说道。 中年男人赶紧补充道：“伯爵大人的意思是在帮助卡利亚斯度过了这次兽潮危机之后，现在卡利亚斯需要的是援助，当然不是摩擦。” “同样很遗憾，卡利亚斯热爱和平，我们不喜欢与人产生矛盾，或是造成摩擦。” 边说着，林恩已经站起身来，他指了下阿米亚斯身上的公文包，说道：“对于伯爵阁下善意，我代表卡利亚斯表示感谢，但是一些不友好行为，我巴雷特与朴质的卡利亚斯民众，都不会喜欢。” 中年男人有些急了，他再次拦在了林恩的身前，有些慌忙地说道：“我想阁下是会错意了，并非是正真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是主动停下来的，因为林恩的眼神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才这一瞬间，因为太过慌张，以至于他失去冷静的思考。 “你在和霍格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么客气吗？” 林恩反问了中年男人一句，没等他回答，就转身离开，和阿米亚斯一起进入了城堡。 于此同时，隐蔽在城楼中的卡洛斯，也收起了步枪，在此之前，他步枪的准心一直瞄准着楼下中年男人的眉心。 白白捡得了一支看上去有些收藏价值的鹅毛笔，林恩的心情不错，走在路上都横着阿米亚斯听不懂的小曲。 他心情舒畅，但是阿米亚斯却一头雾水，少爷之前的举动让他充满了疑惑。 回到办公室后，林恩趴在书桌上翻着书籍，他在查阅历史上发生过的各起兽潮。 虽然据说卡利亚斯在一百多年曾经发生过一起规模不小的黑森林兽潮，造成了大量的伤亡，但是卡里斯亚混乱已久，根本没有书籍记载这件事情，而且时间太久了，隔了好几辈人，口口相传的很多东西都走了样。 他仅仅问了十个老人，就听到了八种版本，这让他很无奈，只能改查其他的历史资料，看是否能从其他的兽潮中找到规律，以此分析卡利亚斯兽潮的原因。 差不多三个小时后，林恩合上了身前的最后一本书。 粗略地翻看下，他找到了近三十年来有记载的六起兽潮。 并且从其中找打了一些共同的特征。 六起兽潮，其中四起都发生在大陆东部濒临守望之海的区域。 而在这四起之中，又有三起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迷雾。 最终的解释都是雾妖作祟，但是却没有说明具体原因，只说雾妖生性邪恶，故意危害人类。 趴在书桌前两三个小时，林恩腿都麻了。 他舒展着手脚从办公室内走出来，外面是阿米亚斯的办公区域，他看着他的“行政秘书”依旧还在冥思苦想，表情中充满了疑惑。 “别琢磨了，跟我去一趟角斗场。” 林恩拿上了自己的外衣，从阿米亚斯的身前走过，后者赶紧跟上。 出了城堡门口，卡洛斯走了过来，告诉林恩那个中年男人在城堡门口徘徊了一小会后，就回到了锻造作坊，没有什么其他的可疑举动。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由他去，没必要继续盯着，嗯……你伤痊愈了？”林恩看着卡洛斯的手臂和左腿，没有看见之前的绷带。 “还没有，不过已经不影响活动。”卡洛斯舞动着手臂，还甩了两下腿，示意已经没有问题。 “那就好，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还是调查黑森林里的迷雾，最好能知道迷雾里面还有多少野兽。” 卡洛斯认真地点头。 “注意自身安全。” 林恩给卡洛斯交待了几句，带着阿米亚斯向街道北边走去。 角斗场在娱乐区，和巴雷特城堡距离不近，但是他依旧选择步行。 现在是特殊时期，在城镇内多转悠几圈，让居民们看到他们的领主还没慌，这也是稳定民心的一种手段。 “有什么想问的就趁现在。”林恩看着眉头紧皱的阿米亚斯，笑着说道。 “少爷，我就是不明白费谢尔伯爵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精英火枪手小队中最有文化的阿米亚斯此刻挠着脑袋，模样有些憨厚。 林恩扭头看着阿米亚斯，搭巴着嘴皮，这人啥都好，就是在太实在了。 “是不是觉得费谢尔伯爵是个傻子？又是主动提出提供军事支援，又是送礼，他的那个间谍还能忍气吞声，结果就是为了没事和我们卡利亚斯搞搞摩擦，关键是我还拒绝了，是不是觉得我比他更傻？” 阿米亚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林恩没好气地在阿米亚斯背后拍了一把掌，然后说道：“他不外乎是为了钱，还有巩固自己的如今在安条克行省的经营，只要我们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时常发生摩擦，并且表现出对约克王国的敌意，那么他每年就能从国王那里要到更多的军费，还有军事调度权利，并且还能不时获取一些战功。费谢尔家族是商人世家，花了大价钱才弄到了伯爵头衔和如今的安条克行省总督的位置，他是打算长久的在安条克行省经营下去，把这里发展成为家族根基，估计他们之前和霍格就是这么干的。” 阿米亚斯频频点头，恍然大悟，但是之前疑惑依旧没有完全得到解答：“少爷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如果是你，你会拒绝吗？”林恩反问道。 阿米亚斯认真地换位思考，然后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会的。” 林恩笑着说道：“这不就得了，既然你都不会答应他，我为什么要答应。” “少爷你和我不同，以为你……”阿米亚斯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把话说完。 “以为我什么？以为我不像你那样讲原则？是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面对林恩的三连问，阿米亚斯被问得有些发慌，只得委屈地说道：“我可没这么说。” 林恩知道这是之前对付豺狼人族群那些事情，给阿米亚斯留下的印象，这个带着些书生意气的侍卫和其他的人不同，他没有饿过肚子，也没有受过欺凌，还看过不少“正能量”的书籍，以至于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大多数巴雷特侍卫都不太相同。 “我拒绝他，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之前说过的‘卡利亚斯只能靠自己’这番话，你之前有一点想的没错，费谢尔伯爵的确是一个傻子，而且还把我当傻子，他费谢尔家族在安条克行省做大之后，估计第一件事，就是对卡利亚斯动手，一来可以洗掉这段黑历史，二来能够讲整个王国南部囊括进他们家族的地盘。” 林恩把手插进兜里，继续说道：“至于其他的疑问，你自己琢磨吧。” 第十二章 雾妖 卡利亚斯角斗场的历史还不到七年。 但是老板奥玛却将这门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虽然口碑不太好，不过那些在角斗场内输得只剩下内裤的赌鬼也只敢在背后骂他两句。 孤身一人来到卡利亚斯，仅仅只用来不到一年就站稳了脚跟，然后只花了两年时间就成为和侏儒班森齐名的娱乐区大佬。 这就是卡利亚斯角斗场的老板奥玛。 和神圣同盟内那些大都会中角斗场有所不同，那些角斗场主要是为贵族和富有的平民提供观赏暴力的服务，因为那些地方法律森严，民众间不允许斗殴，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地方来释放和宣泄暴力情绪，哪怕只是看别人打架。 但是卡利亚斯不一样，这里从不缺乏暴力，没几个人愿意花钱看别人打架，他们来看角斗的主要目的就是赌博。 在这里看角斗不需要花钱，但是下注金额，老板奥玛却要无条件抽取一成的比例。 并且严禁开设外盘，一旦发现有其他人利用角斗比赛开盘，角斗场会视之为最严重的挑衅，紧接着就是毁灭性的报复。 所以说，这是独家经营的生意。 奥玛的角斗场、班森的赌场、博格的拍卖行，是卡利亚斯着名的三大垄断行业。 林恩达到角斗场时候，高个子的奥玛亲自在大门外迎接。 他看奥玛的资料，约克王国的平民出身，曾经在一个大型捕奴团里效力，后来闹了分歧，被同伴追杀，然后逃到了卡利亚斯。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在短时间内就得到了霍格的信任，然后在獠牙佣兵团的支持下开办了这家角斗场。 奥玛为人阴鸷，手段狠辣，在卡利亚斯风评很差，但是因为背靠獠牙佣兵团，所以长久以来依旧在卡利亚斯过得风生水起。 他一路陪笑着将林恩带到场内，热情得让林恩以为他有什么不轨的图谋。 角斗场内空荡荡的，林恩没有看到如同传闻中所说的“热火朝天”“座无虚席”的热闹场景，不由得发问：“今天没有安排角斗比赛吗？” 奥玛为了让林恩放心，一直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现在听到林恩发问，这才稍微靠近了一些，说道：“这几天都没有比赛，现在这种时期，还会来看角斗的都是些是烂赌鬼，我不乐意挣他们的钱。” “嚯！”林恩有些意外，反问道：“你以前不一直都在挣他们的钱吗？” “您往这边请。”奥玛没有立刻回答林恩的问题，而是招呼着他来到一间小会客厅。 房间内的很简单，但是却打扫得干净，除了一张茶几和座椅之外，没有过多的物件，看上去和奥玛的这种暴发户的身份很不相称。 茶几上只摆放着一盘洗净的新鲜水果。 奥玛帮林恩和阿米亚斯拉开椅子，等他们坐下后，自己也坐到对面，认真地说道：“我打算做些正经的营生。” 此刻的奥玛表现得规规矩矩，甚至可以说是温良恭俭，和传闻中的阴鸷狠辣，大相径庭。 “什么样的正经营生？”奥玛的意外表现也引起了林恩的兴趣。 三十多岁的奥玛，这个在卡利亚斯声名狼藉的奴隶头子，此刻竟然显得有些拘谨，抿了两下嘴巴，才说道：“就像唐纳德，还有托林大师他们那样的生意。” “你想办工厂？”林恩的声调都拔高了些许，这是他真没想到的事情，做着无本买卖的奴隶头子，现在竟然想搞实业？ “也不一定是要办工厂。”奥玛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像您和唐纳德那样，我也希望能和您一起做一些事情，不管是您个人名义，还是巴雷特的名义，不管是办工厂，还是做贸易。” 林恩的手掌在椅子上轻轻摩挲，他才这明白了，原来这个家伙是想上船。 上巴雷特的这条现在看上去飘摇欲坠的破船。 “之前你去城堡找我父亲，也是为了说这件事情？”林恩突然想起之前的一件事情。 “是的，当时埃蒙大人有要紧的事情要忙，所以没能见到，不过一直以来我这想法都没有放弃，只是一直没有太好的机会找您详谈，没想到今天您能主动来我这里。”奥玛把手放在双腿上，真诚地说道。 林恩淡淡点头，然后问道：“你觉得卡利亚斯能挡住兽潮？” 奥玛不带丝毫犹豫地说道：“这是必然的事情。” 林恩好奇地说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奥玛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不是已经挡住了第一波兽潮了吗？” 林恩有些忧虑地说道：“就像你说的，这只是第一波兽潮，迷雾还没退去，后面还有第二波，甚至是第三波，可能还会更多，而我们战士，已经开始出现伤亡。” “既然如此，卡利亚斯也一定能守住的，无非是损失多一些。”奥玛笃定地说道，看上去似乎比林恩要坚定得多。 林恩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吗？” 奥玛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林恩吃了他的水果，这是在主动表达信任。 “不知道，但是我想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噢！怎么说？”林恩并不太理解奥玛这句话的意思。 “无论您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需要什么，或是需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够做到，我都会尽全力满足您的需求。”奥玛语气很严肃，神情非常的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林恩像是被这话给惊着了，发了一小会的呆，然后才说道：“需要粮食、炸药、药物、还有你的奴隶角斗士。” 奥玛神色如常，没有一丝犹豫：“是送到城堡还是……？” 林恩再度拿起一个果子：“直接送到前线阵地，由高文签收。” “我会在明天早上之前送达前线。” 两人视线接触，林恩点了点头。 他只说了种类，却没有说数量，奥玛也没有问。 这意思很明确，因为之前奥玛说了他会尽全力满足需求。 “兽潮结束之后，我们再详谈。” “全凭领主大人做主。” 林恩起身告辞，奥玛也没有挽留，亲自将林恩送出了大门。 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林恩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角斗场，发现奥玛依旧还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去，看见他回头，还挥了挥手。 “赌徒啊！”林恩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他很难将刚刚所见的这个奥玛，和之前在传闻中了解到的奥玛，这两个形象重合起来，不过他感觉现在的这个更加的真实。 这是一个典型的赌徒，而且喜欢梭哈。 在这种时候彻底投诚，林恩也说不上他这是识时务，还是投机。 不过现在他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这人来到卡利亚斯不久，就能得到霍格的信任和支持。 虽然这样奥玛让他感到有些不适，但是林恩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被人下重注的感觉很好。 他觉得，之前征粮时，这个角斗场老板之所以无动于衷，估计是认为单独一点粮食，这筹码太小了，不能得到重视。 ………… 黑森林。 迷雾之中。 数之不尽的野兽在盘踞在迷雾之内，它们眼神迷离，性情狂躁，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控制着它们的行为。 迷雾之中遍布兽群，甚至显得有些拥挤。 但是迷雾的中央位置，却没有一只野兽的存在。 一棵巨大的古树上，密密麻麻的枝丫盘根错节，交织成一张躺椅。 一个身材曼妙的身影，慵懒地躺在上面。 他穿着一身翠绿色的长衣，看上去生机勃勃，长着精灵那样的尖尖耳朵，不过脸上却笼罩着一层凝聚得有如实质般的雾气，将他的面容完全遮挡。 他像是刚从睡眠中醒来，躺着伸了个懒腰，然后用手掩着嘴，似乎是在打哈欠。 突然间，他两只纤纤玉手在身前轻轻拍拢，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 他打了个响指。 两根树枝从大树的另一边转了过来，树枝如同触手一样，缠绕在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少女身上，将她悬掉在空中。 树枝缓缓移动，将这个少女送到他的身前。 少女依旧保持清醒，但是没有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身前这个看上去像是木精灵的身影。 他手指在空中轻轻滑过，盖在少女嘴上的树叶随即飘落。 “很抱歉，为了休息不被打扰，我只能封住你的嘴唇，作为女人，你应该知道，安稳的午休，对于皮肤很有帮助，希望你不会介意我略显粗暴的举动。” 有声音从浓雾面具中传出，声线虽然轻柔细腻，但是却依旧能听出来，是个男声。 恢复了说话能力的少女，并没有大声喊叫，而是冷静地说道：“我是格鲁尼亚的公主，莫德雷德国王是我的叔父，我这次是奉王命前往暴风城觐见皇帝陛下。” 少女的语气虽然平淡，也没有过激的言语，但是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身体微微后仰，似乎是在轻笑，一根枝条垂下，挑起了少女从巴莱族那里换来的粗布衣服。 “公主殿下衣服是不是太过于朴素了一些？” 少女并没有回答他的质问，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口吻，继续说道：“护卫我的骑士很快就会找到我。” “骑士？”迷雾面具中传出好奇的声音，地面上响起沙沙声，几根树枝拖动着一具被缠绕得像是粽子一样的男人身体，在地面摩擦，然后倒吊着提到空中。 “这就是你的骑士吗？为了抓到他，我还花费了一点时间。” 被捆着的男人身上虽然穿着铠甲，但是细小的树枝勒进铠甲的缝隙，不断有血液从里面浸出，滴落到地上。 他用手遮挡在眼前，似乎不忍目睹这个战士的惨状，挥了挥手，树枝又拖着这具身体离去。 少女只看一眼，随即说道：“这是我的侍卫长，莫里森男爵，我在迷雾中和我的骑士走散了，不过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 他从躺椅坐了起来，身体缓缓地飘起，然后又慢慢地下落，在他的一双赤脚即将基础底面时停下，就这么悬浮的在空中。 他缓缓靠近少女，飘到她的身前，纤细的手指在她脸上划过。 “忘了告诉你，公主殿下，在这片迷雾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耳目，你的骑士们，似乎是在……追捕你？”他围绕这少女转了一圈，然后停留在她身前，迷雾面具之中的眼神，看着她的眼睛。 少女神色不变，脸庞紧贴着他的面具：“他们是在追我，但不是捕，我之前骗了你，我不是去觐见帝国皇帝陛下，而是逃婚，我的叔父莫德雷德陛下为我指定了我不愿意的婚事，所以我逃离了都城，他派遣黑骑士来是为了抓我回去结婚，并不会伤害我。” “真的是这样吗？”他凌空踏步，又回到了躺椅之中。 “当然是如此，不过我不明白，阁下为什么要抓我，我想不到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少女的眼神明亮，仿佛能够看透人的欲望，但是却看不到他浓雾面具下的脸。 他勾勾手指，树枝将少女放到他的身边，落在躺椅上。 “当然有好处，格鲁尼亚公主，王国血脉，处子少女。”他的脸紧贴着少女，轻嗅着她的味道，然后舌尖在她脸上舔过：“如果吃掉你，对我大有裨益。” 少女被枝条绑缚着的身体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恢复平静：“如果你指的是**的话，我可以满足你，这样或许能让莫德雷德叔父放弃为我指定的婚姻。” 他轻声嗤笑，说道：“有意思的女孩，不过你理解错了我的话，吃掉你，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先好好睡一觉吧，等你醒来的时候，你应该能看到你的骑士们，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味道才最美好，我很期待你的味道。” 他伸手在她脸上抚过，少女的眼皮逐渐沉重，转瞬间便昏睡过去。 他从躺椅中飘起，向南方而去，在那边，一队身着漆黑战甲的骑士，正骑着战马在逐渐向他靠近。 在他离开之后不久，陷入昏睡中的少女胸前贴身坠饰上亮起微光，她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 她抓着树枝从十多米高的大树上跳下，然后不远处找到了已经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侍卫长莫里森男爵。 “有大碍吗？”她看到侍卫的神志还保持清醒，于是轻声问道。 莫里森男爵的全身都被捆着，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少女面露喜色，然后从鞋底里拔出一把匕首，将侍卫长身上的树枝割断。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侍卫长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将少女背在背上，确认了一下方向，然后快速朝北边而去。 ………… 在迷雾中的另一边，洛克斯正小心翼翼地避开兽群，逐渐向迷雾中心靠近。 他此刻神情无比警惕，连好动的暴君魔熊米莎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感觉到了这场迷雾的始作俑者距离他已经不远。 至于对方是不是圣域级雾妖，这点他无法确定。 但是他知道，要想终止这场兽潮，最快也是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干掉操控迷雾的雾妖。 第十三章 魔暴龙 “吼……” 一声响彻天际的吼叫声，将林恩从冥想中惊醒。 他浑身一个激灵，从卧室里冲出，然后飞快地跑上城堡最高处的了望塔。 西南方向的前线阵地上，火光逐渐亮起。 距离第一次兽潮已经过去了两天，卡利亚斯的气氛也逐渐趋于平稳。 甚至有不少人都在猜测，兽潮也许已经结束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兽吼，打破了不少人的幻想。 林恩回到卧室中，将衣服穿戴整齐。 暗红色外套看上去颇具威严。 他还特意挂上了佩剑，套了一件披风，这为他增添了几分杀伐气息。 他要立刻赶赴防线。 刚才的那一声响彻卡利亚斯的兽吼，让他生出了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样的魔兽，才能发出那样吼声？ 即将到来的这波兽潮，估计比上一波更加难对付。 在正常情况下，他这个既不懂军事、也没啥战斗力的领主上前线，是给前方添乱，但是危机时刻，领主的到来，却能极大程度激励士气。 这一点林恩自己非常清楚，所以他甚至还花了一点时间打扮衣着，以此来凸显他这个卡利亚斯的领主并未慌乱。 ………… 当林恩来到前线阵地的时候，兽潮已经开始了。 大量的野兽从迷雾中冲出，沿着上一次兽潮留下的痕迹，向着防线阵地而来。 和两天前的那波兽潮相比，这次的野兽，看上去更加的狂躁。 同时，也更加的混乱。 这次没有力量型魔兽在前方开路。 各类的野兽、魔兽混杂在一起，相互践踏的事情随时都在发生。 等到兽群全部冲迷雾中冲出后，林恩才在兽群的最后面看到了之前那声震天兽吼的始作俑者。 一头成年的棕色魔暴龙。 魔暴龙并不是巨龙，而是恐龙，属于暴龙的变种。 是立于常规魔兽之巅的生物。 根据冒险公会的图鉴介绍，成年魔暴龙能长到十米高，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速度与灵活性也非常高，尖牙、前爪和长尾，都极具破坏力，同时根据肤色不同，还拥有不同的元素之力，虽然无法飞行，但是却被冒险者公会列入了圣域级魔兽的序列。 虽然魔暴龙在其中排名较低，但那是因为圣域级魔兽基本都不是常规魔兽，大多数都拥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真要论力量和破坏力，魔暴龙并不弱于它们，甚至更加强悍。 在冒险者公会的魔兽应对指南中，对于魔暴龙的一句话应对总结就是：“招呼你的圣域同伴，打爆它的眼睛和喉咙，办不到就赶紧跑吧。” 在这头棕色魔暴龙的身旁，还有两只在体型上要小他几圈的普通暴龙，就像是两个护卫一般，一左一右站立在它的侧后。 虽然普通暴龙远不及魔暴龙强大，但也恐龙中顶尖的掠食者，被冒险者公会划定为十级力量型魔兽。 和奔涌向前的兽群不同，棕色魔暴龙和两只暴龙看上去都并不狂躁，而且也没有继续向前，就只是站在森林的出口处，和防线阵地遥遥相对。 在林恩看到这个大家伙的时候，所有的守军战士也都看到了。 魔暴龙的出现，在原本还算纪律严明的守军队伍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巴雷特的近卫团还好一些，冒险者队伍里甚至直接出现了骚乱现象。 这些常年和魔兽打交到的冒险者，比巴雷特战士更加了解魔暴龙的强大。 负责督战的弗雷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冒险者队伍之中，骚乱渐渐平息， 不过他的心里依旧充满了担忧，眼窝中的两团蓝火逐渐收缩，他感觉得出来，目前之所以还能维稳，是因为魔暴龙还没有发起进攻，一旦这头圣域魔兽冲过来，估计溃逃是阻止不了的。 卡利亚斯是一片混乱的法外之地，不管是如今的巴雷特还是之前的霍格，甚至是更早的统治者，其实都只是这里的实力最强的一股势力而已，甚至不能被称之为统治者，非要给出一个称谓的话，军阀更合适一些。 在强权的压迫下，卡利亚斯这些年勉强没有乱成一锅粥，但是却几乎没有凝聚力，尤其在遭遇外来威胁的时候，很难做到团结一致。 而且这里大多数的居民都是从其他的地方而来，即便是出生在卡利亚斯的人，大多数也都是外来人口的后代，卡利亚斯始终不是他们的故乡，故土难离，但是一个暂时栖身的避难所，一个混饭吃的地方，一个没有祖坟的地方，并不会给人留下太多的眷念。 就如同高文之前对林恩所说“你打算守护他们，可是却并没有太多人愿意守护这里。” 林恩在人群中穿行，他让每个人都能够看清他的脸。 集结号已经吹响，各个单位的人员都在快速集结。 负责正面战场的巴雷特战士，负责策应的冒险者，负责操作床弩和投石机的民兵，还有保障后勤的预备队。 林恩步履不停，每经过一处，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集结的速度都会在无形中加快几分。 他快步赶到土坡上的指挥所。 此时的高文已经全副披挂，一身的构装铠甲和之前相比，上面多出了不少的划痕。 林恩站在高文的身侧，从上往下，远远看着那头依旧没有行动的魔暴龙， 黑森林中一直都传闻有圣域级魔兽，但是却从没有人亲眼看到过，或者说没有亲眼看到过且还能或者回来的人。 圣域，如同字面含义，有脱离凡尘的意思，寻常人几乎一辈子都见不到一个圣域级生物，不管是人类还是其他种族，或是魔兽，都一样。 人类强者，无论是斗气修行者，还是魔力修行者，达到十二级即为圣域，特征是能开启自身斗气或是魔力领域，并且能拥有御气飞行能力，当然魔法师达到九级就可以学习飞行术，风系魔法师甚至能在五级时就学习风行术，可以完成空中滑行和短暂的飞行。 而圣域级别的魔兽，有个最突出的质变，就是已经拥有了近乎于人类的智慧，如果他们愿意学习的话，甚至能够口吐人言。 林恩觉得，这个让人生畏的大家伙，有可能就是这次兽潮的发动者，即便迷雾的存在表明大概率是雾妖作祟，但同时也不排除合谋的可能。 他向高文投去寄希的目光，巴雷特的守护骑士却轻微地摇了摇头。 即便是构装骑士，也不能匹敌圣域级魔兽。 之前的双头巨狼——霍格沃兹，是恐怖利刃将霍格和他弟弟沃兹融合在一起所创造的造物，算是伪圣域级的魔兽，即便如此，高文也只能勉强应付，而此时在森林出口处的那个大家伙，是实实在在的圣域魔兽。 而且从它棕色的皮肤可以看出，这是一只掌握着土元素之力的魔暴龙，土元素，是和力量型魔兽最契合的元素。 能给它提供更强的破坏力和防御力，搭配上它如此庞大的体型，这就是一头战争巨兽，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实力。 魔暴龙没有动，高文也没有动。 不过下方的浩浩荡荡的兽群，却已经快要接近守军防线。 上一波兽潮留下的尸体已经被大火烧尽，不过壕沟中却依旧堆满了骸骨。 同类尸骨的味道，让兽群变得更加的兴奋。 它们发出奇怪的狂躁的叫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床弩已经开始射击，手臂粗的弩箭轻松地穿进野兽的身体。 但是还没有等它倒下，就被后面更强壮的野兽给践踏到壕沟里去。 野兽实在太多了，床弩所造成伤害，根本没办法减缓兽群的速度。 而且这一次兽潮和上一波不同，冲在最前面的反而是相对弱小的野兽，它们被当做开路的炮灰，越后面的野兽，反而却强大。 兽群距离阵地已经不足两百米。 高文依旧还没有下达引爆命令。 因为炸药和火油的存量不多，这一次主要的炸药都埋在距离阵地一百米的处的位置。 这是为了在爆破后，巴雷特的战士能在最短时间内冲到前沿，趁着兽群的混乱，快速绞杀，最好是能形成威慑。 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野兽似乎被一股外力给引发得极其狂躁，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砰！” “砰！” “砰！” “……” 随着一声信号枪响，加上这两天赶制出来的两门火炮，一共四门火炮同时开火，引爆了埋在土里的炸药。 一连串的爆炸声不绝耳语。 溅起的漫天尘土被血肉染红。 兽群中出现了混乱，前进的速度为之减缓。 两百多个巴雷特战士向兽群挺近，他们中半数持长矛大盾，半数持加兹霰弹枪。 三十多个不同种族的凶猛大汉也随着巴雷特的战士一同冲锋，他们是卡利亚斯角斗场里的奴隶角斗士，虽然都没有修炼斗气，但是个个天生神力，而且搏斗技巧娴熟，不管是和人战斗还是和野兽战斗都是如此。 林恩给了他们承诺，此战之后，死了的是英雄，活下来的是卡利亚斯公民，无论死活，他们都不再是奴隶。 地面高低的落差被野兽的尸体填平，转眼间，巴雷特的战士已经和兽群接触到一起。 顶在最前方的盾卫，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为后方的枪手争取到装填弹药枪弹的时间。 这是正面抵挡兽群最好的方法，排队枪毙战术在野兽数量远大于己方战士时，并不适用。 想要挡住兽潮，还是得靠火。 在前方兽群出现慌乱的时候，所有的投石机也运作起来，训练了好几天的建筑劳工们熟练地操控这投石机，发射着火药、火油、干草球等等一切能够助燃的东西。 投石机抛射的落点，是兽群的中心部位。 仅仅是造成前方兽群的混乱是没有太大作用的，如果后面的野兽不乱，前面的依旧会被推着前进。 大火开始在兽群的中心处开花，逐渐向四周扩散。 火焰对于野兽的威慑力，让兽群开始有些四散而逃的迹象。 “吼……” 又是一声巨大的兽吼从最后面传来。 魔暴龙的吼声竟然止住了兽群的混乱。 或者说是改变了对象，原本有四散而逃迹象兽群，现在将“逃跑”的方向锁定到了东北方，也就是阵地防线的方向。 冒险者营地内，强森扯着嗓子大喊：“别让那些家伙瞧不起我们！” 说完之后，他并没有等待回应，而是一人当先，冲向了兽潮。 紧接着他手下的亲信，顽石冒险队的核心成员也跟随他而去。 再之后是顽石冒险队的普通成员，最后绝大部分的冒险者也都叫喊着冲杀了出去。 在确定了没有出现逃兵扰乱军心的情况后，弗雷离开了冒险者的营地，来到了指挥所所在的土坡下面。 在他身后，是一大堆白骨。 巴掌大小的牙齿，和人类大腿一样粗的肋骨，水盆粗细的胫骨，都在彰显着这堆白骨生前是个大家伙。 弗雷盘腿席地而坐。 身后的大堆白骨突然颤动起来，然后开始汇聚成型。 这是一具魔兽骨架，即便四肢着地，也有三米来高。 这具高大的骨架，正是上一波兽潮的先锋——铁甲战熊的骸骨。 铁甲战熊之所以被冒险者公会如此命名，就是因为它“身披铁甲”，不过这“铁甲”真正的含义并不是他的皮毛，而是骨骼。 在圣域级魔兽之下，铁甲战熊骨骼，是声名在外的“硬骨头”和“吃软不吃硬”，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当骨架完全成型之后，随着弗雷的双眼闭合，骷髅战熊的头骨之中，突然出现一大团蓝火。 火焰在颅骨之中摇曳摆动，然后逐渐趋于稳定，最后开始缩小，然后分成两团，凝聚到颅骨的眼眶之中。 弗雷的身体如同入定，骷髅战熊却动了起来，向着兽群而去。 不过走路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初生的牛犊，一瘸一拐的，而且还好像不熟悉四肢行走一样，摔了一跤之后，就索性站了起来，开始靠两条后腿奔跑。 巨大的骷髅战熊一路横冲直撞，直接蛮横地冲进兽群深处，就像是一头巨熊进了羊群，一路上挡在它身前的野兽要么直接被踩扁，要么被拍飞。 不多时，它身已经沾满了血肉，白色的被染成了红色。 一只五米高的灰背巨猿向它而来，拆掉了它几节肋骨和胛骨，扔向了远处，然后拍着胸膛发出胜利者的吼声。 不过还没等它吼完，那几节骨骼就自动飞了回来，像是有无形的丝线在牵引着这些骨头，转身瞬间就归回原位。 骷髅战熊转身朝着灰背巨猿走来，这只已经开启了灵智九级魔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然后是恐惧。 高文戴上了头盔，驱马来到土坡的最前端。 他遥望着那头棕色的魔暴龙，对方依旧没有前进的意思。 下面的战况愈发激烈。 在魔暴龙吼声的驱使下，兽群不再停滞不前，守军战士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高文没有再等，他不能在继续和魔暴龙对峙，而且对方是不是在和他对峙都不好说。 他不再管魔暴龙是否会因为他下场而出手，现在防线需要他。 “你待在这里不要走动。” 他给林恩留了句话，然后策马冲下土坡，三个侍从骑士也紧随他而去。 第十四章 最后的防线 林恩老老实实地听从着高文的嘱托。 他站在土坡上，望着脚下这片血与火的杀场。 上一次他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他看到的是战斗后地狱般的场景。 而这一次，他则是在见证地狱的形成。 绞肉场中的尸体越来越多，断臂残肢被烧得焦黑，虽然绝大部分都是野兽的尸骨，但是防守方联军阵亡的速度也在逐渐加快。 巴雷特的战士和奥玛的奴隶角斗士正面迎敌，承受着最大的压力，虽然有弗雷操控的骷髅战熊和构装骑士高文牵制住了不少的高阶魔兽，但是由于双方数量差距太大，而且守军缺乏足够的炸药，目前形势已经岌岌可危。 经过了三个小时的鏖战，卡利亚斯的联军已经折损了超过四成。 三十多个奴隶角斗士还站着的只剩六人，最精锐的巴雷特近卫团超过二十人阵亡。 将近三百人的冒险者队伍，还能战斗的不到两百人。 魔暴龙的两头“侍卫”也加入了战场。 在守军全面崩溃之前，高文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军令。 这是一道极为艰难的命令，因为撤退之后，一直到卡利亚斯城镇，都无险可守，而且还会将大片的农田暴露在兽群的脚下，更严重的是，这次撤退后，是否还能再聚齐队伍，都是个未知数。 但是如果不撤退，结果只有一个，溃逃一部分，剩下的全军覆没。 林恩在土坡上目睹了整个过程，从守军的反击到坚守、再到抵抗、再到苦苦支撑、最后支撑不住。 他拳头紧握，有血液从十指间流出。 是他一手促成了这场卡利亚斯守卫战，是他用领主的权力强迫高文出任统帅，来指挥这场原本不赞同的战役。 这是一场豪赌，他压上了巴雷特全部的家当，还有他能够调动的卡利亚斯所有资源。 现在，胜利的天秤已经失衡，正在快速地倒向野兽一方。 他很想做些什么，但是却发现除了无能狂怒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没法像高文那样在兽群中来回冲锋，也被办法像弗雷那样操控傀儡阻挡兽群，甚至没法像普通的巴雷特战士那样对着兽群开枪射击。 他构建出一具奥术模型，可是【奥术冲击】的能量还没能冲到兽群中就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 冒险者团已经溃退，巴雷特战士也在逐渐撤退。 弗雷的骷髅战熊在负责殿后。 高文策马冲上了土坡，将林恩拽上黑魇烈马，率领着最后的一波撤退的巴雷特战士和精英火枪手小队离开了阵地。 最后一批用来掩护撤退的炸药爆炸声响起。 宣告着第一防线彻底失守。 撤退的路上，林恩一言不发。 在即将抵达第二防线的时候，高文问了一句：“守还是走？” “守。” “守！” 林恩说了两遍，第一便带着一些犹豫，第二遍，斩钉截铁。 高文只答了一声“好”，便没有再说话。 ………… 第一防线，是倾尽了卡利亚斯人力物理所构筑起来的防御体系。 现在防线告破，守军仓皇撤退，除了四门火炮之外，甚至来不及撤走其他的战争器械。 当消息传回卡利亚斯城镇之后，这片法外之地就彻底展现出了它混乱的一面。 打砸抢在瞬间爆发。 城堡外嘈杂的声音被房门所阻挡。 林恩现在脑子很乱，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在往他脑袋里钻。 他知道这种感觉叫做责任，但是以前从没想过责任会带来如此强大的压力。 他并不是一个没有承受能力的人，上一世当法外狂徒的那段岁月，他的意志经受住了各种考验。 只是这种将整个卡利亚斯背负在身上的感觉，和他之前所承受的一切，都不相同。 他想要砸掉一些东西来让自己冷静一些。 可当他锁上办公室的房门之后，扭转的身体却停滞在一个看上去很怪异的动作上。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明明分离不久，却感觉久违了的人。 “父亲。” ………… 第二防线位于卡利亚斯城镇西边三公里之外。 说是防线，其实只是撤退时高文指定的集合位置，毕竟这么短时时间内，卡利亚斯根本没有能力修筑起两道防线。 所以所谓的第二防线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御工事，唯一看上去有些作用的只是一排缠绕着荆棘的的木桩。 这是之前由农民自发搭建，保护农田的篱笆，用来防止个别从黑森林里跑出来野兽践踏秧苗。 按照撤退时的指令，所有的守军都将在第二防线汇合。 可是在高文重整人马的时候，却发现冒险者队伍的人跑了一大半。 仅仅只有强森带着不到一百人遵照军令来到第二防线。 弗雷是最后赶到第二防线的人。 骷髅战熊被兽群拆成了块块碎骨，这似乎对他的精神也造成了一些创伤。 他看上去状态有些差，但即便如此，他和他的督战队也带回来了将近四十个冒险者。 “再退，后面就是卡利亚斯城镇。” 高文举着骑枪大声呼喝，其意思不言而喻。 兽潮在突破了第一防线之后，并没有立即发起追击。 虽然防线失守，守军败退撤离，但是兽群的损失其实更大，死亡比例甚至超过六成。 其中大部分都被烧的死的。 而且经过一上午的战斗，活下来的野兽也都处于极度疲惫和饥饿状态。 它们也需要休息和进食。 而食物，自然就是遍地的“烧烤”。 对于食腐动物来说，这是绝佳的美味，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野兽都喜欢这样的这种混合着焦油、硝粉、还有泥土的肉食。 于似乎，那些侥幸从战场上活下来弱小野兽，又成为了强大野兽口中的食物。 兽群的停滞，给了守军喘息整备的时机。 锻造作坊运来了刚刚制作的一批炸药，虽然数量不多，但是也让守军恢复了些许士气。 至少证明城镇内还没有完全失控，还能给前线提供支援。 ………… 兽群在下午抵达第二防线。 虽然兽潮的规模大幅缩小，但是守军也是如此，而且第二防线能借用的外在助力变得更少，在加上士气也大不如前。 这一次，圣域魔兽魔暴龙依旧没有出手，不过两只暴龙却在第一时间加入到了兽群的进攻浪潮当中。 它们中有一只之前被高文刺瞎了一只眼睛，此刻显得异常暴戾。 高文这次没有在选择主动出击，而是和近卫团战士一起守住防线。 弗雷也拿上了他的手杖的，带着四具黑色的骷髅站和高文站在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 时隔多年，曾经的亲密战友再度“并肩”而战。 阴冷的旋风以弗雷的脚下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大片的“灰雾”从他袖中飞出。 一般的野兽在进入到旋风之中直接就会头晕目眩，然后在短时间内就会被灰蝇吸食掉血肉，变成一具具白骨。 而强大的一些的魔兽则会对旋风拥有一定的抵抗力，但是弗雷的手杖同样极具破坏力。 两头暴龙认准了目标，向着高文横冲直撞而来。 血斧埃里克持盾顶住一头，高文则和瞎了一只眼的那头交战在一起。 但即便如此，这次第二防线也仅仅只坚持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攻破。 高文和弗雷虽然强大，但是也不敢深陷兽群之中。 只能再次撤退。 守军战死了近百人，却没能像第一防线那样对兽群造成大量伤亡。 不过那只瞎了一只眼的暴龙却死在了高文的骑枪之下。 兽群停留了一阵，然后继续奔涌向前，向着卡利亚斯城镇而去。 一路上，大片的农田被践踏，无数的秧苗陷入到泥泞之中。 ………… 卡利亚斯城镇之中。 巴雷特城堡的城门大开。 林恩的从办公室内走出，他一路走上新修建的城楼，站在一面巴雷特的家族旗帜之下。 他拿起魔法扩音器，向全城镇喊话： “我是卡利亚斯的领主——林恩·巴雷特。” “前方的防线已经失守，兽潮正在逼近城镇，现在巴雷特城堡的大门已经打开，所有的卡利亚斯居民，请进入到巴雷特城堡避难。” “巴雷特城堡，将是卡利亚斯最后的防线，巴雷特家族并不会弃你们而去，我也同样希望你们能留下来，和巴雷特一起坚守这最后的防线。” “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战胜兽群。” “我出生在卡利亚斯，我觉得我死去的时候也应该会是在这里，卡利亚斯这里就是我的故乡，我知道你们很多的人都和我父亲一样，来自其他的地方，有的从北边而来，有的来自南方的格鲁尼亚，有的来自西北边的大草原，有的来自大湖之畔。” “不管你们来自于哪里，也不管你们是什么种族，总之，既然来到了卡利亚斯，我希望你们都把自己当做卡利亚斯人。” “我还没有来得及统计人口，制作户籍，但是，你们都是卡利亚斯的公民，是巴雷特治下的领民，我有权像你们征税，同样，巴雷特也有义务保护你们的安全，无论敌人是谁，是人还是野兽，是雾妖还是魔暴龙。” “我还没来得及干的事情还有很多，我要在卡利亚斯建造先进的机械工厂，让所有的卡利亚斯人都用正式的工作。工厂会制造出机车、起重机、吊臂等等建筑设备，野兽破坏了我们城镇，我门就建设一个更好的卡利亚斯。工厂还会生产更加先进的枪械，火炮，甚至能够飞上天空的机械，我们会建立起强大的机械化军队，下一次兽潮再来的时候，我觉得它们甚至都出不了黑森林。” “我们还会拥有出海的港口，巨大货轮，我们甚至可以建立强大的舰队，去探索守望之外还有无尽之海。” “我们还会建立学校，认字读书只是最基础的课程，你们可以让孩子学习文化、无论是想做一名历史学者还是文学家都有机会实现，也可以学习技术，可以选择做一个技术工，甚至工程师。” “当然，如果拥有天赋，还可以学习魔法，无论是成为元素施法者，或是奥术施法者，亦或是想成为一位优秀的魔纹师、魔药师，都可以。” “我们卡利亚斯拥有最好的机械该工程学大师，拥有受人尊敬的锻造大师，拥有知识渊博的学者，不用怀疑，这是我的父亲，我知道，你们之中也有不少能人，你们有的人身怀绝技，有的人富有学识，没必要隐藏自己的能力，也不必抱怨怀才不遇，卡利亚斯将会为所有人，提供展现才能的平台，无论你是想从事教学工作，还是做一个实干家，将来的卡利亚斯，总会有你合适的位置。” “我们还会成立商贸公司，把我们卡利亚斯产品卖到整个大陆，让每一个冒险者的收获，都能物有所值。” “我们还会……” “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世人提到卡利亚斯，联想到的不再是那个混乱、无序、贫穷、落后的城镇，我希望，每一个卡利亚斯人都能赢得别人的尊敬，每一个新生的孩子，都能为师卡利亚斯人而感到骄傲。” “我相信，这一天并不要遥远。”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战胜兽群。” “只要守住了兽潮，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巴雷特城堡会接纳所有人，我们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只要守住了城堡，巴雷特农场就可以免遭野兽侵袭，即便其他的农田都被毁坏，巴雷特今年的收成加上存粮，也能让我们熬过今年冬天。” “请相信巴雷特，相信卡利亚斯，相信你们自己，我想说天佑卡利亚斯，但是圣光之主似乎距离我们太过遥远，那么就让我自己保佑自己，让我们保佑卡利亚斯。” 林恩将扬声器放下，汗水已经湿透全身。 他就在站在城楼之上，让每一个卡利亚斯人都能清楚看到他。 一个原本打算离开卡利亚斯往北而去的村姑模样少女，在听到了林恩滔滔不绝的演讲之后，突然改变了注意。 她望向身旁的中年男人：“莫里森叔叔，我打算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农家男人打扮莫里森轻声说道：“公主您决定就是，无需和我商量。” ………… 城镇内的混乱渐渐平息。 当第一个人跨进城堡之后，陆陆续续的人紧随而来。 精工作坊的设备、锻造作坊的材料、贸易行的货物都搬进了巴雷特城堡。 巴雷特城堡房间当然装不下整个卡利亚斯的人，但是有庭院、有训练场、有营房、在城堡后面还有广阔的农场，足够装下大部分的人。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到巴雷特城堡里来，不少人对巴雷特这个贵族抱有天生的敌意，他们愿意躲在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或是冒着风险离开卡里亚斯，也不愿意进入巴雷特城堡。 在城堡内，最配合的团体，就要数原本和巴雷特苦大仇深的豺狼人族群，林恩本来不太放心，特意指派了一个仆从去留意他们的动向，结果发现这群样貌丑陋恶名在外的豺狼人，结果比谁都规矩。 城堡内的骚动，在高文带队回来之后，就自动平息了下来。 卡利亚斯城镇变得空空荡荡。 第三防线，巴雷特城堡严阵以待。 第十五章 背水一战 黑夜里的巴雷特城堡灯火通明。 新修建的外城楼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兽群已经进入了卡利亚斯城镇。 普通的民房在兽群的冲击下顷刻间崩塌。 城镇内遍布野兽，枪声不绝于耳。 巴雷特近卫团手持霰弹枪在废墟间和野兽展开巷战。 不奢求能以此歼灭兽群，只希望能拖延时间，延缓兽群前进速度，为巴雷特城堡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城堡内情形有些杂乱。 上万人在短时间内涌入城堡，给巴雷特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这对巴雷特应急能力，是一次极大考验。 既要合理分配，防止出现暴乱，如果出现乱象的苗头，也必须得第一时间镇压。 同时还要抓紧时间布防，从民众之中征召有生力量编入城防队。 老领主埃蒙亲自下场，负责城堡内大量军民的安置和稳定事宜。 领主林恩则遵循着他之前的宣言。 他将站在城楼上，站在巴雷特的旗帜之下，直到击败兽群。 “咚” “咚” “咚” 沉闷响声在城镇内回荡。 四层楼那么高的魔暴龙每往前踏出一步，地面就会震颤一下。 “这是它在操控土元素。”弗雷为林恩解释道：“魔暴龙的力量还没强到能引发地震。” “这样的震动？”林恩的目光望向托林大师。 托林大师在结实的城墙上拍了两巴掌，信心满满地说道：“放心吧，铁炉堡矮人修建堡垒，最重视根基，它震不挎城楼。” 林恩点了点头，然后把西蒙叫了过来，问道：“枪都发下去了吗？” “三百六十四个建筑劳工，还有新召集了四百平民和和各个商家的护卫，全都配发了火枪，其中有一百五十把霰弹枪，两百四十六把巴雷特步枪，剩下的都是老式的制式三。”西蒙汇报出详细数字。 “好。”林恩点了点头：“把他们分成多个队，你们精英火枪手小队每人带一队，按照城防图布防，听从高文的调遣。” “是！”西蒙向林恩敬礼，但是却没有立刻离开，林恩的命令让他有些担忧。 “我们都去带队了，那您的安全……” 自从成立精英火枪手小队后，林恩的安全一直都是他们负责，而且本来精英火枪手小队成员，就是之前林恩遇刺负伤的责任人，这也是让他们挽回荣誉的方式。 之前的时候，虽然精英火枪手小队各有任务，但是林恩身边总会有一名队员跟随，这是必要的安全保障。 现在林恩要亲自坐镇城楼，稳定人心，这让他更加的危险，虽然现在弗雷还有托林大师都在他身边，但是一旦兽群开始攻城，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 “你们希尔薇队长会保护我的。”林恩招了招手，不远处的希尔薇小跑着来到他身边。 “可是……”西蒙话没说完，但是意思林恩知道，希尔薇虽然精英火枪手小队的队长，但是其实除了枪打得准一些，其他方面的素质都不如其他队员，根本缺乏保护能力。 “只要你们别让野兽冲上城墙，我就是安全的。”林恩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西蒙赶紧离开，如今形势危急，别在这浪费时间。 西蒙只得快步离去，临走时特意和希尔薇交换了一下眼神。 林恩趴在城墙上，听着不断响起的枪声，望着黑夜下的卡利亚斯废墟。 他并非不怕死，他也很想让自己的安全得到更多保障，但是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凝聚人心，他身边不宜出现太多的护卫。 随着兽群的逼近，巴雷特城楼上的各个岗位也都配置完成。 当初托林大师设计巴雷特新城楼的时候，就是当做按照战争堡垒来设计的，可以容纳大量的人员驻守，各个平台也能为守备人员之间互相掩护和配合，极大程度上提高了城堡的整体防御能力。 在城堡外和兽群巷战的巴雷特近卫团也渐渐支撑不住，开始依次退回城堡。 兽群追赶着近卫团向城堡靠近，在距离城楼一百五米处，遭到了猛烈地枪火打击。 将近一千把枪支，同时开火，场面蔚为壮观。 不过枪声虽然激烈，但是并没有对兽群造成太大伤亡。 即便是巴雷特步枪，这种用来精准狙击的改良线膛枪，都没办法对那些皮糙肉厚的中大型野兽造成致命的伤害，更不要说有效射程还要大打折扣的老式制式三火枪。 正真有些实质战果的只有精英火枪手小队的成员，他们能精准地将子弹射击到野兽的要害部位，让其瞬间丢失战斗力，甚至做到一击毙命，但是和兽群庞大的数量相比，六个人的精英火枪手小队成员的火力，显得微不足道。 “放近一些再打，超出有效射程不要射击。” 高文对所有的守军下达了命令，现在卡利亚斯困守巴雷特城堡，所有的工坊都被毁坏，人也出不去，生产也停了，弹药和其他物资都成了有限资源，必须的节省着用。 “不能让那个大家伙靠近城堡。”托林大师看着高文，神情有些担忧。 他刚才经过一番评估，最后得出结论，虽然魔暴龙引发的地震不能动摇城楼根基，但是这个大家伙近距离的冲击很可能会对城楼造成威胁，必须得把它挡在外面，否则一旦城楼崩塌，上万人将暴露在野兽的身前，那时候只能任由兽群践踏。 “我会尽量拖住它。”高文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坚定的力量：“城楼的防务就交给你了。” 托林大师拿起了他那把长柄战锤，锤柄敲击着脚下的石板，哐哐响声：“你放心吧，这座城楼是我建的，我知道怎么把它利用起来。” 高文点了点头，向所有城防指挥官下达了命令：“从现在开始，所有战士，听从托林大师的指挥。” 交接完指挥权后，高文走下城楼，戴上头盔，骑上黑魇烈马。 他拍了拍这头八级魔兽的脖子：“圣域级魔兽，害怕吗？” 他这句话声音很小，既像是在问坐下的战马，也像是在问自己。 黑魇烈马前肢高高举起，发出兴奋的嘶鸣，鼻腔中喷出两道一米多长的火焰。 高文笑出了声来：“你还真是个……嗯，少爷那句话怎么说的？噢……有了，愣头青，你真是个愣头青，那可是圣域级的魔暴龙啊。” 城楼上的射击停下来，这让兽群的前进速度变得更快。 不多时，它们已经来接近到城堡五十米内。 这时，枪声再度响起。 其中加兹霰弹枪特有爆裂声尤为突出。 和之前的超射程射击相比，这一次火力倾泻之下，对兽群造成的伤亡要明显的多。 一只比成年人体型还要大一些的螳螂突然从兽群中冲出，然后快速地加速，向着城楼高处飞来。 它两只如同利刃一般的前肢，在火光的映照下，发出阵阵寒光。 城楼顶上的林恩岿然不动，在他身旁响起一声枪响。 紧接着，这只六级敏捷型魔兽的一只复眼直接被打爆。 绿色的浆液在空中喷薄，它发出一声怪叫，继续向林恩冲来。 可是它翅膀才刚刚煽动，又是一声枪响。 这一次命中了它的另一只眼睛。 刀足螳螂在空中乱窜。 紧接着，又是三声间距极短的枪响。 它的翅膀根部被击中，从空中掉了下去。 转眼间就已经被下面的兽群给踩成了肉泥。 希尔薇将她手里的巴雷特步枪递给林恩，拿起旁边的另一把枪。 林恩快速接过，熟练地装填弹药，然后放在希尔薇的手边。 刀足螳螂被击落，两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就和希尔薇第一次接触枪械时的情景一样。 她开枪射击，林恩给她装填。 林恩坐在旗帜之下，他的身前放着一箱弹药，里面有普通的枪弹，也有携刻着魔纹的特殊弹头。 而希尔薇的手边，搁着五把巴雷特步枪。 这是她能一口气射击的最大次数。 城楼之下，不断有野兽倒下，但是兽群依旧顶着上千把枪支的火力，在持续前进。 此刻已经突入到城门二十米内。 一头体态庞大的独角犀冲到兽群的正前方，对着城门跃跃欲试。 犀角超过一米长的独角大犀牛还没来得及发起冲锋，突然间，厚重的城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个漆黑的骑士的伴随着滚滚气浪从城门中冲出。 独角犀的瞳孔逐渐收缩，它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个骑士已经冲到了它的身前。 它眼中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把亮腾起魔纹的骑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者碰撞到一起。 看上去势均力敌的双方，结果却是完全一边倒。 体重超过两吨的独角犀直接被撞飞出去。 头颅上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这头七级魔兽，当场死亡。 骑士的速度不减，威势更盛，继续冲入兽群之中。 他的目标是兽群最后面，正在向城楼靠近的圣域魔兽——魔暴龙。 在城门重新关闭之前，城堡内的一个女孩目睹这一切。 她和身旁的中年男人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很意外。 这是构装骑士。 在卡利亚斯这样的小地方，巴雷特家族居然有构装骑士。 女孩有些不敢置信。 作为格鲁尼亚的公主，她知道构装骑士意味着什么。 虽然现在格鲁尼亚拥有了一小队构装骑士，但那是她的敌人，是他那个残暴的叛徒叔叔，莫德雷德带回来的黑骑士团中的精英成员。 正是这些构装骑士杀光了宫廷卫队，杀死了她的父亲，格鲁尼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奥斯蒙王子。 之前一直在身后追杀她的那队黑骑士的首领，也是一位构装骑士，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罕见的构装骑士如此敏感。 “莫里森叔叔，你能战胜他吗？”女孩小声地问道。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遗憾地说道：“不能。” 莫里森作为格鲁尼亚大王子卫队的卫队长，被赐予宫廷男爵的爵位，他拥有十一级巅峰的斗气，是圣域之下最顶尖的战士，不过却在之前的战斗中败给了黑骑士团的构装骑士，现在又自认不如这个小贵族的守护骑士。 这让赛利卡公主感觉有些失望和羞愧，不过却隐藏得很好，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情绪。 “不要留在城门口，回到院子里去。”刚刚关闭城门的巴雷特侍卫对着两人喊道，提醒着他们赶紧离开。 赛利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和莫里森转身向庭院走去。 而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气质出众的男人却向着他们走来。 这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停在两人身前，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赛利卡的鞋子上。 在鞋跟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图案，隐约能够看到是一个盾徽和独角兽。 赛利卡偷偷瞟了一眼自己鞋子，她心中一惊，不过随即释然，他不认为这个模糊的图案会暴露她的身份。 如同赛利卡的猜想，这个看上区有些身份的男人在看到她的鞋子上的图案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只是带着疑惑问了句：“两位刚到卡利亚斯不久？” “是的。”莫里森点了点头，此刻赛利卡怯生生地站在莫里森的身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怕生的乡下女孩。 “那你们来得还正不是时候。”埃蒙苦笑着说道，然后指了指庭院的方向：“到里面去吧，这里不安全！” 莫里森低头致谢，然后带着赛利卡朝庭院而去。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赛利卡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人已经背着他们离开，没有任何异样。 她心里松了口气，还要没有暴露身份，如果在这里暴露了，无疑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刚才站在他身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位纹章学学者，对于整个神圣同盟内大家族的纹章都有较深的研究，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格鲁尼亚的王室，艾德里安家族。 ………… 这场最后的防线守卫战，从兽群开始进攻城堡之后，弗雷就走下城楼。 不过他这并没有参与守城，或者像高文一样深入兽群之中，而是回到了巴雷特的地牢里。 在地牢内的一间幽黑的房间中，隐约可以看地面有一圈圈复杂的纹路。 弗雷坐在房间的中心。 他咬破手指，很久之后才流出一滴血液。 血液滴在了地面上，就像是蒸发了一样瞬间消失。 紧接着，地面上的图案开始变幻，最后形成镰刀图形。 与此同时，巴雷特城堡外，茫茫兽群的上空。 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钟鸣声。 就像是死神到来时敲响的晚钟。 当晚钟声响，即为生命终结。 第十六章 晚钟和黑镰 深夜时分，火光映照下的巴雷特城堡，亮如白昼。 城楼最高处，希尔薇的声音穿插在一声声的枪响之中。 “锋锐。” “风矢。” “普通弹。” “灵动。” “……” 她每一次开口，林恩都会用最快的速度为她装填好对应的魔纹弹药。 不断有飞行魔兽向城楼最高处飞来，试图干掉林恩，然后毁掉他身后的巴雷特天秤旗帜。 希尔薇神色冷静，目光清澈。 举枪、瞄准、射击，行云流水间一气呵成。 此时，她身上再看不到一丝女仆的影子。 伴随着一声枪响，弹头正中要害。 一只四级敏捷魔兽——火鸦，挣扎着从空中跌落下去。 她手上的动作没有一丝停留，将枪支递给林恩之后，立即又拿起了身旁的另一把步枪。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一只正在从下往上飞起来的巨大象甲虫。 “砰！” 一声枪响之后，弹头命中了甲虫的头部，但是却未能击穿它的坚硬的甲壳。 “破甲。” 工具人林恩快速地装填好一发携刻着“破甲”魔纹的弹药，同时出言提醒：“靠近背部的位置，甲壳最薄弱。” 象甲虫的飞行速度不如鸟类魔兽，这给了希尔薇足够的射击时间。 她先是接过林恩递过来装填着“破甲”弹药的枪支，一枪击穿了象甲虫的背甲。 可以明显感觉到它有些吃痛，在空中短暂的停滞了一瞬间。 不等它改变方位，将背壳隐藏，希尔薇已经拿起了身旁另一把装填着普通弹药正在待命的巴雷特步枪。 在她手边，还有另外两把步枪。 三声间隔极短，近乎于连发的枪响之后，象甲虫的背壳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这里是它翅膀与身体连接的关键部位，此刻它的半透明的翅膀已经停止了煽动。 不过它却并没有掉下去，而是用六条长足抓着城墙，快速地往上爬行，转眼间已经快要接近城楼顶部。 希尔薇愣了一瞬间，出现了一丝慌乱。 “用这个。” 林恩并没有慌，他拿起身旁的一把霰弹枪递了过去。 希尔薇赶紧接过。 此刻，这只偌大的象甲虫已经顺着城墙爬了上来，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翻上城楼，就被希尔薇用霰弹枪顶住了它的后背。 双管枪口对准了它之前被步枪贯穿的背甲。 “嘭！” 一声爆裂的枪响之后，血肉飞溅，其中还混着一些绿色的液体。 象甲虫的整个后背爆炸开来。 但是在四溅的血肉中，林恩却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他下意识地身体后仰，进而直接躺倒在地上。 那道比巴掌大一些的黑影一闪而过，在空中扑了个空，撞在城楼的地面上。 它再想跃起时，一支鹅毛笔管大小的铁箭穿透了它的身体，将它钉在地上面。 这是一只大号的老鼠，不过却长着一排锯齿状的牙齿。 它一口咬在铁箭上，发出电锯般的声音，精铁打造的袖箭竟然被它轻松咬断。 不过当它要再次向林恩发起袭击时，一把泛着绿光的匕首，已经刺进了它的脑袋。 从林恩倒下到这只老鼠断气，整个过程只有三四秒钟。 希尔薇拿着步枪指着这只大老鼠的尸体。 刚才她真的害怕极了，尤其是在林恩倒下的一刻。 林恩从地面上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收回了匕首，瞥了一眼这只食铁鼠，然后继续坐回到原位上。 希尔薇惊魂未定，眼神里满是后怕。 林恩指着城下茫茫的兽群，手指在希尔薇的眼前晃了晃：“别发呆了，这才哪到哪。” 和林恩所处的城楼最顶处的战斗相比，其他地方的火力要密集得多。 三十米高的城楼主要分为三层，如果所有据点满编，能够容纳超过一千驻守人员。 六位精英火枪手队员，各自领着超过一百人，分布在城楼的各处据点，疯狂地倾斜着弹药。 兽群已经接触到了城楼，有的在往上爬，有的在往上跳。 此刻已经不是节省资源的时候了，所有人都知道，是死是活，就看这城能否守住。 多头力量型魔兽顶着火力轮番对城门发起冲击，城门倒塌后，兽群一拥而入。 一枚燃烧着的巨大火球从城内滚动出来，不少的野兽都被卷了进去。 但是在一通爆炸之后，埃里克和巴雷特近卫团把城内剩余的兽群顶了出来。 城门口燃起了大火。 埃里克手持塔盾站在城门中央，在他身后是佩戴长矛大盾，手持霰弹枪的巴雷特近卫团老兵。 他们将作为人型城门，堵住这道最关键的口子。 这片战场最火热的地方，是城门处的攻防，但是最激烈的一处，却在兽群的最后面。 为了阻止魔暴龙前进，防止城楼被这头圣域魔兽破坏。 巴雷特的守护骑士，这次对抗兽潮作战的指挥官，构装骑士——高文。 一骑绝尘而去，直取兽群的首领——魔暴龙。 此刻已经是凌晨四点，高文和魔暴龙之间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即便是魔暴龙驱散了其他的所有魔兽，给了高文公平决斗的机会，即便是城楼上三门火炮在远程支援，让这场决斗变得“更加公平”。 即便如此，卡利亚斯的最高战力高文，依旧支撑得非常艰难。 他的骑枪没办法完全刺穿魔暴龙体外凝聚的岩层，在力量层面，又被完全压制。 二者之间的体型相差太大。 冒险者公会的对广大冒险者的十条敬告之中，就有一条说的是“在你拥有超凡的力量之前，不要去招惹那些体型巨大生物。” “超凡”在通常情况下，指的就是圣域，世俗一般都认为，达到圣域境界，就不再是凡夫俗子。 毫无疑问，身高超过十米的魔暴龙和高文相比，完全称得上是巨大。 面对这个巨大生物的攻击，高文很难招架。 他左手所持的盾牌，被魔暴龙一口咬碎，让他险些丢掉一只手臂。 迅猛的尾鞭能让他和坐骑一起后退出十多米远。 所以高文并没有一昧的采取防守姿态，而是寻找着时机，在火炮掩护下，向魔暴龙发起进攻。 相对灵活的速度，强悍扎实的身体素质，娴熟的乘骑战技，再加上“战意沸腾”构装所带来的澎湃力量，让高文能够一次次险象环生，和这头圣域魔兽周旋在一起。 “铛……”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远钟声，每隔一会就回再次响起。 高文躲过魔暴龙的一记尾鞭，正要乘机突进到魔暴龙的身下，但是地面土石突然涌起，挡住了他的视线，紧接着是他便被魔暴龙粗壮的后肢给踢中，势大力沉的一脚让他连着坐骑几乎是倒飞出去。 他并没有落马，骑枪撑住地面，暴烈的黑魇烈马又站了起来。 他再次听到了钟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正在和兽群激战的巴雷特城堡。 有一股很隐晦的能量在笼罩着整个战场，每一个生命倒下之后，这股力量就会增强一分，而不时响起的钟声，正在引导着这股能量，不让它消散。 高文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测。 他吐出一口粘稠的血液，构装铠甲与他身上的魔纹再次激活，又一次向魔暴龙发起冲锋。 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六点半。 此刻天边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白光。 高文身上的构装铠甲已经严重变形，跨下的黑魇烈马看上自也受伤不轻。 不过他依旧背对着城堡，擎着骑枪挡在魔暴龙的身前。 城堡的攻防战进入到最关键时刻，兽群已经死亡过大半，但是城门口的争夺却更加的激烈。 埃里克已经重伤退下，埃蒙和托林大师顶在了城门口最前面。 城门失守了三次，虽然都抢了回来，但是巴雷特最精锐的近卫团战士已经所剩无几。 在城堡内避难的居民中不断有人自发地加入到防守城门的队伍中，这才堪堪守住了这最后的壁垒。 城楼最顶上。 林恩身前的箱子里弹药已经见底。 不算那些掉下去的，仅仅是落在他身旁的魔兽尸体，就将近十具。 虽然都不是什么高级魔兽，但是也有好几次差一点就咬了他的小命。 此刻兽群的突破点已经全部聚集到城门处，他这里反而没有什么压力。 不过他现在最关心反而不是城门，因为从他这个位置看不到城门，他能看到的是，已经快到极限的高文。 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一旦让魔暴龙冲过来，不去说它是否能够撞倒城楼，至少城门必破，让这个大家伙进了城堡，这和城楼垮掉没什么区别。 就在此时。 “铛……” 又是一声钟鸣。 只不过这声钟鸣更加悠长，经久不绝。 所有野兽似乎都受到钟声的影响，动作停了下来。 城门外尸山血海中，肉眼隐约可见的半透明物体不断升起。 无数柔弱的“水母”飘上天空，汇聚到一起。 然后它们被一缕黑气串联起来，紧接着全都被染成黑色。 一把黑色的巨镰在空中形成。 魔暴龙看着空中的黑色镰刀，它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高文的头盔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他满脸是血，此刻的模样看上非常狼狈，不过这时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因为他知道，弗雷的法术已经成功了。 魔暴龙变得暴躁起来，它舍弃了高文，疯狂地朝着城堡冲去。 而这时，钟声再鸣。 “铛……” 这一次，所有人听见了，钟声在魔暴龙的头顶响起。 这是给它奏响的晚钟。 空中的黑色大镰刀，向着魔暴龙挥来。 魔暴龙停下了脚步，它望着从天而降的镰刀，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一声猛烈的咆哮。 这声兽吼响彻了整个天空，脚下的大地也为之震动。 即便是相隔三百米远，城堡内人也感觉耳膜臌胀，头晕目眩，而距离更近一些的兽群中，不少的野兽直接被震晕。 和它相距最近的高文，反而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因为这声咆哮不是冲他而来，而是对着空中的黑色大镰刀而去。 由无数的死灵汇聚而成的镰刀，在这声咆哮这下，一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城堡地牢之中，弗雷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他拿出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剑，果断地插入自己胸膛之中。 他眼窝中的两团蓝火，在这一瞬间熄灭。 刹那之后，微弱的蓝火重新燃起，只不过和之前相比，此刻的火焰，就如同风中残烛。 魔暴龙的头顶，消散的黑色大镰刀再度汇聚成型，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 镰刀缓缓落下，一层又一层的岩壁在魔暴龙的身前凝聚。 不过黑镰丝毫不受阻拦，如若无物般从岩壁中穿透过去，然后在魔暴龙惊惧的眼神中，没入到它的脑袋之中。 没有任何的伤口，也没有一丁点响动。 魔暴龙静止不动，站在原地。 城楼的守军都屏住呼吸，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刚才的黑镰刀是什么东西，不过看上去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他们都在期待着魔暴龙倒下的样子。 短暂的平静之后，魔暴龙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并没有倒下，而是发狂一样向着城堡冲去。 高文脸色大变：“搞半天……就这？弗雷你在干什么？” 他驱使着坐下的黑魇烈马飞快地跟了上去。 地牢里，弗雷无力地瘫靠在墙上。 他眼窝中的火苗微微摇晃，像是带着不解的疑惑，他干枯的嘴唇轻轻嗡动，发出轻微的声音：“怎么还不死？” 城门口处的守军面如死灰，埃蒙和托林大师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绝望。 魔暴龙狂奔的速度很快，一些来不及跑掉的野兽都被它踏成肉泥。 看这声势，似乎能直接将城楼给撞出一个大窟窿来。 不过距离才刚刚过半，它的速度就开始减缓。 然后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 等到达城楼的前的时候，已经晃晃悠悠，就像是一个迷糊的醉汉。 最后它倒在了城门之前，眼中已经失去了色彩。 “噢……噢……” 城楼上响起震天欢呼。 魔暴龙的死亡，让守城的战士士气大震。 巴雷特城堡开始由内向外反攻。 避难民众之中的赛利卡公主再次感到意外，刚才她已经做好了逃跑准备，可是魔暴龙却突然死在了城门前。 她望向身旁的莫里森男爵，询问道：“刚才那个镰刀是？” 莫里森也同样有些意外，他小声说道：“应该是死灵法术，估计还是高级死灵法术，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位高级死灵术士。” 赛利卡有些难以置信：“一个高级死灵法术就能杀死圣域级魔暴龙？” 莫里森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死灵法术特殊的地方，大多数的死灵法术都需要很长的前置施法时间和先决条件，比如刚才那个法术，应该就是吸收了城外所有死亡的野兽的灵魂才得以成型，虽然只是一个高级法术，但是完成的条件却非常苛刻，而且据我所知，这一类的死灵法术会消耗大量施法者的生命力，虽然强大，但是代价也极大，一般来说，只有巫妖才会毫无顾忌地释放这类死灵法术，巫妖是彻底的亡灵，根本没有生命力。” “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巫妖？”赛利卡的兴趣更加浓厚。 巫妖是圣光大陆上最隐秘的存在之一，多年以来，圣光教廷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追杀巫妖，但是大陆上依旧时不时能传出关于巫妖的传闻，这是一群和圣光教廷为敌的家伙，这样让他们在世俗眼中更加神秘。 “不太确定。”莫里森也不敢肯定，他补充道：“大陆上已经有些年没有关于巫妖的消息了，据说他们自己建立了一个国度，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还和圣光教廷达成了协议，每一个新诞生的巫妖，都会受到那里的召唤，只要他们去往那里，不在世俗间活动，教廷就不会追究，不过这也都只是传说，我也不知道真假。” 第十七章 以绝后患 黑森林。 迷雾中心区域。 戴着雾气面具、外形与木精灵有七八分相似的雾妖，悬空“站在”一颗古树的枝丫上。 在他身前，是七个人马皆穿黑甲的骑士。 他们是“黑骑士团”的成员。 曾经在团长“希利乌斯”带领下纵横大西北，现在又跟随着莫德雷德重回格鲁尼亚，参与王位争夺的“黑骑士团”。 黑骑士团和其他的骑士团不同，因为编制的原因他们并不擅长大规模的军团作战。 莫德雷德将这支由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强大骑士团分成了若干个小队，每七个人一队，队长直接听命于莫德雷德本人，队长对小队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七人同吃、同穿、同住、同行，没有特殊情况，从不分离，所以队员之间拥有绝佳的默契，队长能对队员使之若臂，尤其擅长小规模的战斗。 而在这些黑骑士小队中，又有六支精英小队，他们的队长都是构装骑士。 而这六位构装骑士，除了精英小队队长的身份外，还有另一个更重要身份——黑骑士团核心小队成员。 这个核心小队的队员，由六位构装骑士组成，而队长，就是黑骑士团的创始人，如今的格鲁尼亚国王——莫德雷德·艾德里安。 这次被莫德雷德派遣出来追杀“叛乱余孽”的黑骑士团小队，就是六支精英小队之一，带队的队长，在六位构装骑士中排行第三，性格冷漠，攻击犀利，被黑骑士团成员在私底下称之为——无情的马库斯。 如今，黑骑士团的马库斯精英小队，在追杀余孽赛利卡的过程中，遭遇了圣域级雾妖的阻截。 对峙已经持续了好一会。 黑骑士小队如临大敌，队长马库斯头盔缝隙中，眼神同样凝重。 森林地形最不适合骑兵作战，而且这里还是对方的主场——迷雾之中。 雾妖居高临下，虽然有面具遮掩，看不到表情，但是从肢体的举动来看，似乎非常轻松，就像是他一个包围了下面的七个人一样。 天色已经快要黑了，黑森林中，因为茂密的树枝遮挡，所以天色比外面要黑得更早一些。 因为暗夜精灵的原因，雾妖非常讨厌黑夜。 所以他决定在天黑前解决战斗，并且他还要赶回去享用他的“晚餐”。 他伸手拍着雾气面具上的嘴唇，打了一个慵懒的哈欠，然后将整只白皙如玉的手臂从翠绿色的衣服中抬起。 四周的迷雾疯狂地向他的手中聚集。 一柄由雾气凝聚而成的白色长矛在空中成型。 黑骑士小队也瞬间做出反应，队长无需开口指挥，仅仅一个眼神，队员就立刻会意。 七个人瞬间散开。 雾妖身边的雾气长矛始终对着黑骑士队长的方向。 面具中传出一声轻哼，他手指轻轻钩动，雾气长矛随着他的手指微微后退，就在他手指将要往前压下的时候，他突然似有所感，竟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反而回头望向身后。 就在刚才，凭借这这片迷雾对森林的感知。 他察觉到，他的“晚餐”跑了。 那个格鲁尼亚的公主挣脱了他的催眠，和她那个受伤不轻的侍卫长，一起跑掉了。 都已经端上餐桌的美食，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走。 他要去追回他的猎物，在迷雾之中，他能清楚地感知到野兽和人类的区别，只要还没离开迷雾，他就能感知到她的方位，要想追上，并不困难。 只不过，黑骑士似乎并不想让他离开。 在他回头愣神的一瞬间，七枚带着浑厚斗气的短矛从不同方位向他投来。 在这个位置，他已经来不及躲闪。 但是短矛在接近到他身前时，他体外却突然出现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雾气层在刹那间破碎，短矛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掉落下去。 与此同时，六个黑色的身影舍弃了战马，跳上古树向着他杀来。 “自寻死路。”雾气面具下传出轻蔑的声音。 他脚下的树枝突然飞速下沉，让六个黑骑士扑了个空。 他打了一个响指。 空中那柄武器凝聚而成的白色长矛一分为六，分别向着六个黑骑士射去。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之前的骑士是七个，而现在出现的只有六个。 按理说，在他的迷雾之中，而且还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他不应该丢失感知。 他还没来得及思索其中原因，身后正在飞速接近的冲击力，让他心惊不已。 他想要凌空而起，但是已经晚了。 构装骑士马库斯，连人带马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泛着冷光的长剑在距离他脖子丝毫距离外停下，大量的树枝将马库斯的手臂缠住。 构装骑士巨大的力量，直接将雾妖撞飞出去。 不过下一刻，他的身影却在林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四周都回荡着他充满了鄙夷和恼怒的声音。 “卑劣的草原猴子，我要将你们全部变成这些树木的肥料。” 草原猴子是不少发达地区对于格鲁尼亚北部高原上游牧民的称呼，认为他们原始、愚昧、未开化，这个词带有明显的嘲讽意味，但是其中也包含着几分气急败坏的意思，似乎是挨揍后的叫骂，因为这些“草原猴子”民风彪悍，尤其擅长骑术。 马库斯瞬间扯断了身上的缠绕着的树枝，他没有理会对方的辱骂，而是冷静地观察着四周。 通过刚才的接触，他大致了解了这只圣域级雾妖的实力。 一个严重缺乏实战经验家伙。 是个花架子圣域。 黑森林中已经没有了光线，但是马库斯的眼神却停留在了北方。 他的左手几乎是随着眼神一起移动，在确认了位置的一瞬间，一柄短矛已经被他投出。 短矛背雾气阻挡，掉落下来，但是雾妖的身形也显现出来。 他背朝着一众黑骑士。 这个刚刚放出狠话的圣域级强者，看样子，居然是要打算远离这里。 在挨了那一撞之后，雾妖就已经心生退意，他发现这群骑士，尤其是那个领头的，不太好对付，比之前的那个公主的侍卫要棘手的多，没办法短时间解决掉，相比起和这些铁罐头在这就纠缠，他更愿意去追他鲜嫩的“晚餐”。 所谓的狠话，不过是跑路时的障眼法。 就在他在犹豫是继续走，还是留下来的时候，马库斯已经以帮他做出了决定。 这个野蛮的“草原猴子”已经骑着战马向他冲来。 黑骑士团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在大西北纵横叱咤，让整个西北荒原闻风丧胆，很大程度取决于他们的行事作风。 黑骑士团第一信条，一旦动手，不死不休。 一支雾矛瞬间凝聚，向着马库斯的胸膛而来。 他速度不减，用左臂挡下。 构装铠甲上的魔纹线条亮起，震散了雾气长矛。 六位黑骑士队员也同时行动起来，配合着他们队长一起向着雾妖包围而来。 在马库斯接近到雾妖的身前时，一阵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从雾妖的口中飘出，将他包裹在其中。 马库斯眼前闪过一片白芒，然后他看到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一个身穿羊皮的褂子的小孩，叼着一根狗尾草巴坐在山岗上，在他身前是一片稀稀拉拉的羊群，看着这群还没贴上秋膘的半大羊，他挥动鞭子在空中震出一声爆响，羊群被惊得躁动起来，他站起身来，从山岗上跑下，驱赶着羊群向着远处更茂盛的草场而去，他高举着长鞭，口中呜呜叫喊，骄傲得就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呼。” 雾妖松了口气，这个气势骇人的构装骑士还是被他的“迷雾幻境”给困住了。 他并不算趁此机会攻击这个构装骑士，一旦不能一击必杀，就等于帮他解除了幻境，反而是个麻烦，还不如把他困在里面，先解决掉另外六个黑骑士。 然而就在他准备施法时，浓雾中却突然伸出一只被铠甲包裹的手臂，一只戴着钢铁指套的手掌正面捏住他的脑袋。 迷雾面具消散，露出了一张难分雌雄的面容。 不过此刻这张俊美的容颜上，满都是不可置信的惊骇。 马库斯掐着他的脖子从浓雾中走出。 作为一个经受过莫德雷德魔鬼般训练的黑骑士团精英队长，这样的幻术，并不能让他的沉迷其中。 雾妖被马库斯掐住喉咙提起，和高大的黑骑士相比，他纤弱的身体显得弱小而可怜。 他脸上的惊骇逐渐消失，转而变成愤怒，眼神中满是不可抑制的怒意。 这个卑劣的“草原猴子”看到了他的脸，还触摸了他的身体。 这不可原谅。 这一刻他已经忘掉了晚餐的事情，现在他只想让眼前的这个“亵渎”了他的男人，在世间彻底消失。 马库斯没有任何犹豫，五指用力，就要捏断这只雾妖的脖子。 “咔嚓”一声响起。 马库斯的手掌已经握拢，然后却发现捏断的竟然是一截树枝，而雾妖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会杀了你……们。” 雾妖的声音响起，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肥料之类的威胁，但是声音却比之前要冰冷百倍。 ………… 夜幕之下。 洛克斯在黑森林中避开兽群，悄然前行。 他的身上满是米莎的味道。 这是一个老猎人要掌握的基本能力，掩盖自己人类的气味，这样才不容易引起其他魔兽的注意。 而熊类，是黑森林的最常见的魔兽，所以他身上的味道再普通不过。 只是，为此折腾了米莎好一阵，又是拔毛，又是抱着打滚，甚至还强迫它在自己身上撒尿。 兽潮已经发动了两拨，这一点洛克斯是知道的。 从迷雾中剩下的兽群规模来看，再组织一次兽潮毫无问题。 他知道巴雷特在组织抵抗，但是他却没有回去帮忙。 并非是他觉得巴雷特一定能守住这第二波兽潮，而是他清楚卡利亚斯肯定抗不下第三波。 所以，他要做的是，阻止接下来的兽潮。 以绝后患。 这是一次赌博行为，还是那种赔率极高的押注。 如果是圣域之下的雾妖，那么他觉得自己能够凭借丰富的狩猎经验打他个五五开，毕竟雾妖并不太擅长战斗，这是冒险者公会的官方评价。 但如果释放这片迷雾的是圣域级雾妖，那么就是一九开，甚至更低。 毕竟圣域是个分水岭，这是凡人和超凡者之间的鸿沟。 不过洛克斯知道，之所以会出现两个选项，只是他给自己冲动行为找个借口，还有就是心里安慰。 这么大面积的迷雾，连魔暴龙都参与了的魔兽潮，是由圣域之下的雾妖发动的？ 鬼才信！ 洛克斯说服不了自己相信这个借口，所以他只能克制着自己不往这方面去想，就把现在的行为当作是一次冒险。 为了避开兽群，他的前进速度放得很慢。 在大约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他在森林中停下了脚步。 有血腥味！ 他闻到了血腥味，还是该死的人血。 顺着血腥味的方向，他小心翼翼地前进，然后不远处发现了一地的尸体。 尸体一共有十四具。 七个人，七匹马。 七个人全是身穿铠甲的重骑士，战马也是如此。 其中一匹还是八级的魔马。 重骑士？构装骑士？ 洛克斯有些不解，看这些骑士的模样，和传闻中的“黑骑士团”有些相似，但是重骑士为什么要跑到森林里来，在这种环境下战斗，重骑士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厚重铠甲会大幅限制灵活性，成为拖累自己的铁棺材。 他让炎鹰雷欧克在四周警戒，他自己则走到这些尸体的旁边。 七个人的死相非常惨烈，尤其是那个构装骑士，盘根错节的树根，插入了他们的眼眶，口腔，铠甲缝隙，将这些尸体变成了提供养分的“肥料”。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这些他们的对手似乎只有一个，而且应该是一个人型生物。 一个构装骑士，六个重骑士，即便是在森林中，要想杀死他们，估计也得是圣域级的对手。 构装骑士身上留下的伤口，符合冒险者公会对于雾妖的介绍。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出色的夜视能力还让他在旁边找到了凶手离开的痕迹。 落实圣域级雾妖的身份，洛克斯的心情反而轻松了一些。 经过这场战斗，即便是圣域级雾妖，也绝不可能毫发无损，而且从现场的离开的痕迹来看，他已经身受重伤。 这是一排没穿鞋的脚印，符合雾妖的特征，事实上所有的精灵族，都不爱穿鞋。 通过脚印可以得知，他是半步行走。 左脚印很轻，估计那条腿已经折了，右脚沉重，而且脚掌前部的脚印更深一些，这说明他在行走时很可能是佝偻着身体。 “估计已经废了。” 洛克斯心中窃喜，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在脚印旁找到血迹。 他顺着脚印走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一片古树林子里停下。 脚印到这里就断了，地面上没有了任何痕迹。 然而就在这时，他头顶上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 雾妖躺在他那张用木枝编织而成的长椅上。 虽然现在他非常虚弱，但是却很畅快。 他亲手杀那几个“草原猴子”，结果是好的，过程也很美妙。 至于身上的伤，在这片迷雾之中，两天应该就可以基本恢复，不到一周就能痊愈。 他觉得这场架打的很值，最主要的是让他知道了打架原来是这么美妙的事情，和这相比，丢掉了那顿“晚餐”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他屏蔽掉一切感知，正沉浸在美妙的回忆之中。 蓦然间，他睁开了眼睛，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然后向着东北边望去。 他的表面盟友，实际上的利用对象，黑森林的霸主之一，圣域级的魔暴龙，在刚才……死掉了。 因为之前在魔暴龙身上留有印记，当魔暴龙死亡时，印记也就消散了，所以他能在第一是间得知结果。 然后下一瞬间，他的表情便由诧异变为了惊慌。 恢复了感知后的下一秒，他最先感知到的就是一支附着强大能量的箭矢正在朝着他射来。 第十八章 百废待兴 当魔暴龙倒在城楼下之后。 胜利的天秤就开始向着巴雷特城堡一方倾斜。 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尚且需要统领，更何况是一群愚昧的野兽。 有点智慧的魔兽已经开始逃窜，而剩下的炮灰兽群，没有了魔兽的驱赶，它们冲击的势头也大不如前。 守军士气高涨，转守为攻，从城堡内冲杀出来。 在日出时分，巴雷特城堡之外，已经看不到活着的野兽。 杀红眼了战士们恢复了冷静，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城楼上的林恩收起了单筒望远镜，在镜筒中，他看到黑森林中迷雾，在日照之下，正在快速消散。 一轮红日从东方的缓缓升起。 旭日初升，其道大光。 林恩沐浴着橙红的光芒，手持着巴雷特旗帜，站在城楼的最高处，向城下的所有人高喊： “兽潮结束了！” “我们胜利了！卡利亚斯守卫战……胜利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巴雷特城堡中爆发出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欢呼过后，有的人在大哭，有人在狂笑，有的人低声啜泣。 这个伴随着恐惧、压迫、惊慌的漫漫长夜…… 终于过去了！ 林恩看着身下的已成一片废墟的卡利亚斯，目光中神采奕奕。 “不破不立！” 他站在希尔薇的身旁，轻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了望塔上我对你说过的话。” 希尔薇害羞地轻点脑袋：“嗯，你说要把卡利亚斯建设成我喜欢的样子。” “那你喜欢怎样的卡利亚斯？” “少爷你建的，我都喜欢。” 林恩没有继续在城楼上逗留，快步向城下走去，他觉得这种时候，在这里和大自己八九岁的女仆聊些尬死人的土味情话，很不合时宜。 ………… 卡利亚斯守卫战取得了胜利。 但是对于巴雷特来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虽然不比和魔兽战斗时凶险，但是却要复杂得多，而且稍有不慎，同样危险。 好在林恩在之前已经做好了一个大致的预案，只不过他那时预测的结果和想在有些不同，所以预案也要做一些适当调整。 来到城下之后，他吹响了精英火枪手小队特有的集合号，然后开始下达命令。 “沃尔德伦，你带人清理战场，强森和唐纳德会带人和你一起，唐纳德他们收集兽皮，强森的的冒险队收集魔兽晶核和稀有材料，你的人不要阻拦，也不要争抢，这是他们冒险队应得的，清理战场速度要快，所有的野兽尸体集中起来，全部焚烧。” “西蒙，你去收缴枪支，之前发出去的多少，就要收回来多少，包括剩余的弹药。” “阿多斯，你接管巴雷特所有战士，提高警惕，防止叛乱，粮仓要重点守卫。” “……” 之所以要烧掉所有野兽、魔兽的尸体，是因为在上一世穿越之前，那个世界发生了一次百年不遇的大流行瘟疫，而且据说瘟疫源头就是野兽，所以他不敢冒这个险，卡利亚斯的防疫措施不必上一世，一旦发生瘟疫，很可能就毁灭性的。 他可不想好不容正面战胜了兽群，然后却被它们以这种滑稽的方式带走，那可真是太滑稽了。 一连串命令下达出去之后，林恩送了口气。 只要这些命令严格执行到位，那么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如他之前所说，只要守住卡利亚斯，巴雷特将在卡利亚斯一言九鼎，但是这里毕竟是“卡利亚斯”，该防的必须的防。 更重要的是，此刻是巴雷特最虚弱的时候，比杀戮之夜战胜獠牙佣兵团后的时候，还有要虚弱。 高文在确定魔暴龙死亡后，就晕了过去，从第一防线到巴雷特城堡，连续高强度奋战，连构装铠甲都给打烂了，之前完全就是凭着意志在苦苦支撑，其实早已经筋疲力竭。 弗雷为了释放“黑镰”，消耗了自己大量的生机，此刻已经快不行了，需要立即经行第二阶段巫妖转化仪式，而这个过程会持续大约一周，其中还有不小的风险。 巴雷特的两大守护者暂时都失去了战力，最精锐的近卫团也死伤大半。 这时候如果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林恩不得不更谨慎一些。 也幸好埃蒙回来了，不然他觉得城堡内还真有可能出现暴乱。 一天之后，林恩的安全保障措施基本实施完毕。 为了尽快结束灾难期，恢复生产和秩序。 他以卡利亚斯领主的身份，宣布成立一个临时组织 ——“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 他自己兼任主席，而委员会的委员们，就是卡利亚斯那些曾经的大佬。 委员会明确，在“灾后重建时期”结束时，这个组织就将自动解散，而在此之前，卡利亚斯除军事外，一切事都由“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裁决。 林恩当然不想看到卡利亚斯旧时代的“土豪劣绅”“无良商人”们在未来继续操控新卡利亚斯，所以他要在这个“灾后重建时期”将卡利亚斯从“军（财）阀割据”转变为“中央集权”。 揽权的第一步，就是“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的建立。 为了更加“伟光正”一些，“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的一切决议都将施行委员投票制。 林恩迈着小碎步，从庭院中穿过，感受周围领民们投来的发自内心的崇敬目光，他感觉底气十足。 会议室中，锻造作坊的托林大师、精工作坊的乌拉尔大师、赌场老板班森、拍卖行老板博格、决斗场老板奥玛、顽石冒险队队长强森、豺狼人族长兼黑铁建筑公司总经理摩西、还有同样刚刚成立不久的暴风建筑公司的创始人奥尼尔，还有卡利亚斯“建筑管理委员会”主任西蒙，所有的“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委员齐聚一堂。 林恩走进会议室，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他抬手虚压，示意大家安坐。 “阿米亚斯，把资料发给各位委员。” 他目光在众人间扫视一圈，然后坐上他的专用位置，一把特制的加高椅子，以便他的胳膊能放在桌面上。 所谓的资料，只是两张书写纸，上面写着林恩的提案，每一份都是阿米亚斯手抄完成。 为了防止意外打脸，这份资料在开会之前已经和一部分委员通过气，在一般情况下，不会出现意外。 “时间紧迫，我们抓紧时间，我一条一条念，念完后投票表决，有异议的话，保留下来，在所有的提案表决完后，再议，关于这样的方式，各位委员是否同意？”林恩拿起资料，望向在座的委员。 “同意。” “同意。” “……” 林恩点了点头：“好，那么现在开始一条条过。” “第一条：从现在开始，截止‘灾后重建时期’结束，卡利亚斯所有的粮食，施行计划分配制。一应粮食归“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持有，存放于巴雷特粮仓，凡有职位、岗位、参与‘重建’劳动者，都可以获得粮食分配，十岁以下小孩，以及丧失劳动力的成年人，可以无条件领地保障口粮，具体分配数量，附件上有明细。” “下面开始表决第一条，举绿牌为赞同，红牌为不赞同，可以弃权。” 林恩自己第一个举牌，绿牌，只不过他的牌子和其他委员的不同，有三个分岔，代表他拥有三票，这是委员会主席的特权。 投票的结果没有意外，除了博格弃权之外，其余人都投了赞成票。 林恩趁热打铁，继续宣读提案。 “第二条：人口统计，全面统计卡利亚斯现存人口，登记造册，发放户籍，现存人口均为卡利亚斯公民，户籍以户为单位，一户内，所有成员关系只能为亲属，户与户之间，不存在户籍关系。” 林恩将资料方向，先看了一下众人的反应。 除开西蒙和乌拉尔大师很平静之外，其他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情绪波动，即便是之前通过气的人。 人口统计问题不大，这个提案重点是在后半段，“户籍关系只能为亲属”，这意思就是不承认主奴关系。 这是要废除奴隶制啊。 对于这一条将会出现的阻碍，林恩做好了心里准备，如果这时候被不把这条落实了，之后就会更加难以实施。 之所以要废除奴隶制，这关系到他的长远计划。 他拍了拍桌子，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说道：“准备表决吧，这里我代表巴雷特家族表态，不管这条提案是否通过，巴雷特家族都将解除所有奴仆与本家的奴隶契约，改为雇佣关系。” 说着，林恩朝着阿米亚斯看了点了点头。 阿米亚斯停下会议记录，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纸张，在座的奴隶主一眼都看出来了这是奴隶契约，看样子足有二三十份。 “烧了。” 林恩斩钉截铁地说道。 巴雷特家族就是如今卡利亚斯最大的“地主老财”，他知道如果他不能以身作则，新户籍制度即便是通过了也执行不下去。 伴随着火盆中的青烟，这一条的表决也开始进行。 让林恩有些意外的是，第一个举同意牌的，竟然是卡利亚斯以前最大的奴隶贩子，角斗场的老板奥玛。 不过他现在手上已经没有多少奴隶，三十多个奴隶角斗士只有两个从战场上活了下来，而且已经拥有了自由身份。 紧跟着奥玛举牌的乌拉尔大师，然后是摩西，再然后是暴风建筑公司的奥尼尔，其余人大都选择了弃权，唯有巴雷特最亲密的合作伙伴，矮人锻造大师托林投了反对票。 林恩心中难免有些心惊，虽然投票结果毫无悬念，他没有想到反对情绪对这么大。 这还是在卡利亚斯，这个不太重视传统的地方，而且他巴雷特还刚刚拯救了所有人，处于威望最重的时候，这时候发起提议，都遭到了这么强的抵触，他能够想象，要是是在同盟的大城市发起这样的提议，不知道会引起多强的反对。 不过既然通过了就行了，林恩也没想过让些人心悦诚服，唯一的问题，是托林大师居然投了反对票。 他打算在之后，私下去做做工作，最好是让父亲出马，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到这位对巴雷特提供了太多帮助的朋友，关键是不能让他对巴雷特感到失望。 仅仅因为一点看法不合，两人都不愿沟通，然后最亲密朋友渐行渐远，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事情林恩见过不少。 他不想让这让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最深处的想法是害怕因为自己对自己感到失望，理由是不义。 投完了第二条，会议室中的情绪有些低沉。 林恩赶紧开始念第三条。 “第三条：卡利亚斯城镇规划，鉴于原城镇已经遭到了兽潮彻底破坏，重建城镇势在必行，不过新卡利亚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各自圈地自建，关于未来的卡利亚斯城镇，必须得拥有整体规划，所以，除开‘建委会’已经批准的建筑项目之外，其余的建筑一律不允许私自动工，有建筑需求的到西蒙管理的‘建委会’申请，最后统一规划，完整规划图出来后，然后才能施工，目前已经批准的项目只有四个，卡利亚斯守卫战胜利纪念碑，位于河谷矿区的机械工厂，巴雷特城堡的改建，还有居民点住房的修建，除此之外，各大工坊可以申请临时修建，搭建简易工坊，以便更快恢复卡利亚斯的正常生产，地点就在原来的工坊街一带，建委会有详细的规划区域。” “表决开始。” 这一次赌场的老板班森投了弃权票。 林恩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这个卡利亚斯的侏儒大财主，并非是有意要和他作对，只是在表达不满，因为刚才的这番话，对于娱乐产业似乎有些不公平，不过他也理解，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只是弃权，而不是反对。 “第四条：关于人员征召，卡利亚斯缺乏劳工，而现在需要用人的地方又太多，所以我提议启动强制征召机制，凡十岁以上卡利亚斯公民，身体无残缺、无影响劳动的伤病，即拥有响应征召、建设卡利亚斯的义务，成立‘劳工管理委员会’，负责征召劳工、根据劳工个人素质分配岗位，‘劳工管理委员会’在‘灾后重建时期’只对“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负责。” “下面表决。” 会议室中响起轻微讨论声，一些人开始交头接耳。 “劳工管理委员会”看上去似乎和“建筑管理委员会”平级，而且同样是只对最高权力负责，更重要的是这个“劳委会”和“建委会”还不同，“建委会”管的是建筑板块，包括了建筑的物和人，而“劳委会”则是只管人，什么行业的人都管。 在最朴实的价值观中，管人的肯定比管事的权力大，所以这个提议引起了不小的讨论，而讨论的关键，不是同不同意成立，而是谁会是这个“劳委会”的主任。 “建委会”的主任是西蒙，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林恩的心腹，是巴雷特城堡的“老人”，所以这个新的机构的主任，他们也都猜测同样会是精英火枪手小队中的一员。 短暂的讨论之后，投票开始，全票通过。 林恩紧跟发言：“鉴于本条表决通过，所以我提议，奥玛出任‘劳工管理委员会’主任，奥玛你本人是否愿意出任此职位？” 林恩望向开会以来一直没有特别表现的奥玛，对方脸上很是意外，显然，这事情没有事先和他通气。 “感谢林恩大人器重，我愿意出任‘劳工管理委员会’主任一职。” 短暂的犹豫之后，奥玛做出了正面的回答。 他刚才从林恩的眼神已经知道了原委，这就是林恩给他的补偿，作为他倾家荡产支援“抗战”的补偿，因为他之前给林恩说个想要干点正当营生，刚才林恩的那一下眨眼，似乎就是在问他“这份营生够不够正当？” 林恩轻笑道:“你愿意可还不够，还得大家同意。” 林恩环顾四周，缓缓说道：“我提议，奥玛出任‘劳工管理委员会’主任职务。” “谁赞成？谁反对？” 第十九章 独裁者 会议室中的气氛骤然“降温”，交头接耳的嘈杂声戛然而止。 在林恩的注视下，关于奥玛出任“劳工管理委员会”主任一职的提案，全票通过。 会议的表决环节到此结束。 至于资料上的最后一项提案，无需通过委员表决，甚至可以说不叫提案，而是委员会主席林恩的命令。 “为了保障本委员会的各项决议得到有效施行，同时也为了监督和保护各部门行政人员，在近日，巴雷特城堡会抽调士兵，组建‘灾后重建督查队’卡洛斯出任队长，‘督察队’归‘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主席办公室’直接管辖，不受委员大会节制，我先向各位委员通报一声。” 在林恩将他这条关于组建“锦衣卫”的决议宣读之后，“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第一次委员大会”，就圆满胜利结束。 走出了会议室后，林恩边走边嘀咕：“权力还是必须得套上枷锁啊。” 阿米亚斯将这句他并不能完全理解的话记下，然后抄录在他那本“领主语录”上。 林恩回头看了一眼，就在刚才会议上，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力让人变得膨胀和自我。 在宣读完“督查队”的组建事宜后，他甚至有种把自己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全部以命令方式发布的冲动。 还好他的理智即时制止了这种自掘坟墓的愚蠢行为。 他自嘲地笑笑。 屁大点地方，芝麻大小的领主，就有了“独裁者”迹象。 这一刻，“正义的伙伴”对自己有些失望，他甚至有些同情那些被史书盖棺定论的暴君，至少那些暴戾独断的皇帝，大多数都是在完成了文治武功之后，才变得完全以自我为中心。 而反观自己呢？ 打败了一群野兽。 就这？ 他突然问道：“阿米亚斯，你知道领主权利应该如何限制吗？” 阿米亚斯考虑了一会，眼前一亮，说道:“法律。” 林恩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来立法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他摇晃着脑袋，让自己暂时先不去想这些“远虑”，而是来到训练场，找到了正在挑选队员的卡洛斯。 如今巴雷特大多数的士兵，都是之前獠牙佣兵团的俘虏，和近卫团相比，这些人良莠不齐，尤其是品性和纪律方面。 打铁还需自身硬，督察队负责监督其他部门，所以对成员的品性要求会比较高，卡洛斯深知这一点，所以在挑选队员方面，格外慎重。 督察队的人员配置是林恩亲自拟定的，队长卡洛斯，配上两个巴雷特近卫团老兵作副队长，从其余巴雷特战士中挑选十七人作为正式队员，然后从民众中征召三十个“合同工”。 整五十人，作为“灾后重建督察队”的全部编制。 林恩站在训练场边上招了招手，把他的“锦衣卫指挥使”——卡洛斯，叫到身边。 卡洛斯快步跑过来。 作为继西蒙之后，又一个从巴雷特城堡走出去的新部门主官，和西蒙走马上任时相比，此刻卡洛斯显得要冷静的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林恩才把这个重要的部门交给了他。 在精英火枪手小队中，卡洛斯性格最沉着，同时也不死板，有能力守纪律，是林恩认为最合适的人选。 “人选得如何了？”林恩看到卡洛斯手里拿着一摞人员资料，不由得问道。 “初步选出了三十二个正式队员候选人，还要进一步筛选，今天晚上能拿出结果。” “好。”林恩点了点头，对于卡洛斯的工作效率非常满意，“那争取在后天开始工作，有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 “很好，那我说下你接下的工作重心。” 卡洛斯神情肃然，连站姿都更挺拔了几分，不过这反而显得林恩更加矮小。 为了不至于仰着头说话，林恩拍了拍阿米亚斯的手臂：“坐下说。” “首先是人口统计，这是当务之急，现在卡利亚斯没有成立统计部门，这个任务得你们去做，尽快统计出来，那些逃难回来的也都算，数字要精准。” “那些奴隶，还有私瞒的人口？”卡洛斯一边做着记录，一边询问。 “一个都不能漏，有粮食配给制度在，隐瞒人口，就领不到粮食。” 林恩把身体凑近了一些，继续说道：“还有就是奥玛，‘劳工管理委员会’在接下来会事务会非常繁重，权力也很大，奥玛这个人很有远见，但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耍小聪明，你要重点关注。” 他之所任命奥玛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职位，当然不完全是因为要补偿他支援“抗战”的损失，更重要的还是匹配度。 在他能够信任和勉强信任的人选中，只有奥玛最适合，作为人贩子的他是唯一一个有过人力资源管理经验的人，人口贩卖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营生，但这的确是人力资源管理，而且对这方面能力要求还挺高。 卡洛斯放下了手里的笔，问道：“奥玛对‘劳委会’其他职位的任命，我们需要干涉吗？” “监督，但不干涉。” 林恩趴在桌子上说道：“除了奥玛之外，摩西和豺狼人族群，还有他们的黑铁建筑公司，也要多注意，对豺狼人老族长遗书的调查，还是要继续。” 对于豺狼人族群，林恩始终不放心，卡洛斯对摩西跟踪调查了这么久，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这，反而让他不能心安，他总觉得这是死掉的那个豺狼人老族长的后手，其目的很可能是针对他而来的。 他不介意这些豺狼人过上好日子，甚至希望他们能过得更好一些，走出之前阴影，所以他一直都没有阻止摩西的各种举动，但若是说要完全放任自流，林恩觉得自己晚上可能会睡不着觉。 ………… 赛利卡在格鲁尼亚王宫的时候，也曾憧憬过民间的田园生活。 直到此刻，望着眼前的一大片农田，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和不远处的那两个看上去像是妓.女的下贱女人一起，把周围四块农田里的被兽群践踏的秧苗给拔出来。 按照那个给她们交待活计的“劳委会”人员的说法，这些田里被踏坏的秧苗都得拔掉，然后重新蓄水、回田，之后再播种，虽然时间晚了很久，但是如果运气好，秋天还是能打些麦子，只是相比正常春种，产量会降低不少。 格鲁尼亚王国是一个畜牧业大国，农业也发展得也不错，赛利卡作为格鲁尼亚王室公主，而且还是被老国王称赞为“从小心系生民大计”贤良公主，但其实她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麦子原来是这么种出来的。 半个小时前，她又知道了，原来在水田里行走，下脚要轻，而且最好是脚底先落下，不然有可能会被田里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给划伤。 五分钟前，她还知道了，原来粘在腿上的水蛭，不要用手去拽，不然会扯断它的吸盘，导致钻进血肉之中。 赛利卡自认自己是一个意志坚定、不畏艰难的公主，但是此刻她非常后悔为什么要选择来农田。 当时摆在她面前的选择明明有三个，现在她感觉自己做出了最错误的选择。 参与劳动的通知是昨天下午宣布的。 那几个“督查队”的人采集完她们的信息之后，就提醒了她们，白吃白喝的日子到头了。 果不其然，今天一大早，“劳委会”的人就来告诉她们，要想继续吃粮，就得干活。 十四岁的人类女孩，按照“劳委会”的分级，属于轻劳动力，可以在三种劳动中选择一种。 第一种是：帮厨。 第二种是：洗衣。 第三种是：打理农田。 打理农田是三种劳动中劳力要求最高的，所以获得的粮食也要多一点。 赛利卡选择打理农田倒不是冲着多出来的那点粮食去的，而是在她看来，在农田干活是美好的田园生活，而另外两种，则是低贱的女仆工作。 ………… 黄昏时分。 经历了一下午的劳作，赛利卡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走，在她腿上还沾着好几只水蛭。 倒不是因为这份活计太累，事实上对于从小就开始锻炼体能的她来说，这点体能消耗，根本不会让她感觉到累。 主要是心里有些疲惫。 她在犹豫是继续隐姓埋名留在卡利亚斯，还是去暴风之城觐见皇帝陛下，请求同盟惩处莫德雷德。 以她的判断，后者成功的概率极低，甚至有可能在她达到暴风之城之前，同盟就已经先认可了莫德雷德的王位。 毕竟这种事情，在历史上时有发生。 同盟一般都不会干预成员国统治者的“家务事”，就像莱因哈特家族宣称不干预帝国皇室的“家务事”一样。 但如果不去暴风之城，还能去哪里？ 去圣城萨拉迪昂？ 去找教皇冕下主持公道？ 告诉伟大的教皇冕下，如今坐在格鲁尼亚王座上的莫德雷德是个篡位者，刽子手，弑兄之人。 她觉得自己如果真的去圣城，可能连教皇冕下的面都见不到，因为她的这些指控虽然都是事实，但是莫德雷德不是异教徒，这也是事实，这也就够了。 相比起漫无目的的漂泊，她觉得卡利亚斯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址。 这里离格鲁尼亚足够近，如果以后形势有了变化，比如她那个没有子嗣的残暴篡位者叔父——莫德雷突然暴毙，那么她就能在第一时间赶回去，住持大局。 虽然这种可能性听上去不靠谱，但是其实概率不低。 莫德雷德喜怒无常、残忍暴戾，之前在西北大荒原造了不少的杀孽，仇家极多，据说睡觉都不敢卸甲。 而且还有传说，他上过刺客公会的鬼榜，只不过后来雇主被他杀了，悬赏也就撤消了。 赛利卡期盼着，要是他的仇家再能把他挂上刺客公会的鬼榜那就好了，最好是能上前五。 据说刺客公会鬼榜悬赏前五的目标，会引起那几位刺客的注意，如果长期无人揭榜，或是揭榜后无法完成任务，会被刺客公会视为耻辱，到那时候，那几位天榜巅峰的刺客就出手扞卫刺客公会的荣誉。 希尔薇没想过自己去刺客公会发榜，一是因为距离太远，甚至不知道具体位置，二是没钱，如今的她根本没有资本去刺客公会发布悬赏。 刺客公会是刺客的圣地，它并不是像魔法师公会或是冒险者公会那样被教廷和同盟认可的半官方组织，刺客公会是个彻头彻底的民间组织。 因为教廷和同盟都不认可它，所以刺客公会不能立足于同盟领地。 关于刺客公会的传闻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知道那句“黑海有个刺客公会”。 但是却没有人多少人知道黑海的具体位置，只听说是在西部落日大沙漠中的某一处。 而落日大沙漠是大陆上最大的沙漠，面积甚至和如今加洛林帝国差不多大，要在这么大的沙漠中找到刺客公会，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是即便如此，每年却依旧有不少此刻往西边而去，去大沙漠中寻找黑海，去他们心中圣地朝圣。 赛利卡心事重重地回到居住区，不一会，在建筑工地当劳工的莫里森也回来了。 他们如今的身份是舅舅和外甥女。 本来赛利卡的意思是扮作父女，这样更加合乎常理，不容易起引起别人注意。 但是莫里森男爵不敢僭越，而且非常坚持，而因为莫德雷德的原因，赛利卡又不愿意称他为叔父，所以就成了舅舅。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自己在废墟中搭建的临时木屋。 统一的居民居住区，黑铁建筑公司正在抓紧时间修建，在此之前，不愿意挤在城堡内的人，都可以自己在“建委会”规划的范围内搭建住房，反正废墟中材料多，不讲究的话，三个小时就能围起来一间四四方方的木屋。 莫里森看到赛利卡此刻的模样，显得很是自责：“公主您受苦了。” 赛利卡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是我以前太天真，对了，莫里森叔叔，你的伤？” 莫里森脸上表情微微变换，然后说道：“要痊愈的话，还需要至少半个月，公主您是要打算现在离开吗？您放心，我虽然有伤，但是想要保护您离开卡利亚斯还是不难，除了那个构装骑士和死灵术士，其他人拦不住我。” 赛利卡没有回答莫里森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莫里森叔叔，你累了是吗？” 莫里森沉默了许久，轻微点了点头，不过随即说道:“不过我累不累不重要，我是您的侍卫长，您需要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累。” “那就在卡利亚斯住下吧，估计我那位亲叔叔也想不到我会留在这里。”赛利卡透过窗户望向不远处的巴雷特城堡：“而且，我也很期待，这里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十章 奥术与元素 洛克斯回来了。 不过却是躺着回来的，躺在米莎的背上。 他本来是打算离开卡利亚斯，去西边的是蜥蜴沼泽看看，据说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天坑，非常奇特。 可是刚刚才走出一天，他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体不太对劲，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个不男不女的雾妖，在临死前操纵树枝给他来的那一下，造成的并不是普通的皮外伤。 随着伤情恶化，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无力，精神恍惚，这时候他才改变主意，调转方向回头。 暴君魔熊米莎驮着他，一路回到卡利亚斯。 刚一进入城镇，就被哨塔上的士兵给发现，差点被当作兽潮余孽，给乱枪射死。 幸好卡洛斯还有口气在，感觉到危险后不停地挥手，这才让守军看清楚，原来熊背上还有个人。 几个月过去了，米莎的体型相比之前离开卡利亚斯的时候要明显大了一圈，为了抵抗严寒还长出了更加浓密的毛发，身材高大的卡洛斯躺在他背上显得毫不起眼。 林恩在听到士兵通报的消息后，亲自来到城堡外，将卡洛斯接了进去。 上次卡洛斯离开的时候，提过一句“黑森林里有些古怪，我要去看看”，但是当时林恩和埃蒙都没有重视，然而几个月过去了，洛克斯也没有回来，他们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了这一带，流浪猎人，四海为家，这是在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当林恩看到洛克斯此刻的状态时，他就明白了，黑森林里迷雾的消散，应该和他有关。 洛克斯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身上长出了一块块绿斑，凸起的绿斑像触手一样一圈圈缠绕在他的身上，从腰腹间一直蔓延到脖子，如今正在向着脑袋上延伸。 林恩并不认识这是什么病，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东西正在威胁着卡洛斯的生命，那绿色的“触手”长到他脑袋上时，可能就是他断气的时候。 一只炎鹰从空中飞下，落在卡洛斯的身边，对着林恩发出急切的叫声，就连一向活泼开朗的米莎，此刻神情也很忧郁，不停地舔着卡洛斯的脸颊。 刚刚医治完伤兵的手术室重新开门，“老军医”埃蒙再次穿上白大褂。 两个身强体壮的兼职护士将洛克斯抬了进去，埃蒙在米莎面前发出了两声林恩完全听不懂的叫声后，也随即进入到手术室中。 只见原本焦虑不安的米莎，在听到埃蒙的叫声后竟然放松了下来，就此躺在手术室的门口，转眼间就已经睡着了。 “父亲还懂兽语？” 林恩的脸色非常精彩，大大张开的嘴里能塞进一个鸭蛋。 “消毒液。” “刮刀。” “按住他额头。” “……” 手术室中不断传出埃蒙的声音。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学者吗？”林恩轻声自语。 父亲是个纹章学者，但是却还懂医学，尤其是药理和外科，没有魔力，但是却熟悉魔法，而且还能设计构装铠甲…… 林恩突然觉得，和父亲相比，自己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麻瓜。 父亲的手艺他一门都不会，而且就连魔法修行也同样进展缓慢。 直到现在，他依旧没办法构建二级奥术模型。 这次兽潮阻击战，尤其是第一防线失守的时候，他深感自己的无力，作为领主，却只能远远看着自己的骑士在兽群中浴血冲杀，而他什么都做不了。 城堡守卫战时也是如此，他在城楼上放下豪言，要和巴雷特城堡共存亡，听上去像是要站在城门一夫当关，可结果却是，他只能给他的女仆当装填弹药的工具人。 晚餐过后，整整一夜，林恩都没有睡觉。 从兽潮开始后他就一直如此。 睡觉的时间全部用来冥想修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精神会有些疲惫，但是身体却得到了休息。 只要精神力和意志力够强，就对生活没有影响。 早晨六点，林恩从冥想状态中退出。 神识之海中的“海水”并没有明显增长，他略微有些失望。 失望的并不是魔力增长太少，而是对他的感知能力失望。 如果魔力感知足够强，那么即便只是一晚上冥想修行所增长的“海水”，也会有明显的感觉。 林恩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那幅用软笔书写的汉字“水滴石穿”字画，他活动了一下有些麻痹的四肢，然后开始练习奥术模型的构建。 一级的【奥术冲击】他已经非常熟练，只需要十秒钟就能完成模型。 可是二级【奥术飞弹】模型，他已经练习了将近一个星期，却还是无法完成构建。 和【奥术冲击】相比，【奥术飞弹】是一个类似的法术，甚至连奥术模型看上去都有些类似。 按照官方教材上的说法，【奥术飞弹】是【奥术冲击】的升级版，区别在于【奥术冲击】所释放的是最原始的奥术能量，而奥术飞弹则是压缩后奥术能量，性质不变，的但是密度更高，在打击到目标之后，会发生能量爆炸，造成更大的的破坏力。 可就是这一点点变化，李嗯却始终掌握不到要义，以至于每次构建模型时都功亏于溃。 奥术魔法和元素魔法在普通人眼里有一个最明显的区别： 一个要“念经”，一个要“画图”。 事实上，不光是元素施法者，大多数的施法者，包括教廷的神术施法者，都需要“念经”。 而是奥术因为不需要沟通神只，所以用不着“念经”奉承神只来获得稳定施法的效果。而且也不需要天生的元素亲和天赋，奥术师中没有“奥术亲和”或是“奥术感应”之类的说法。 奥术需要的就是“魔力”和“画图”。 “画图”的目的是改变魔力的性质，将魔力转变为能量，然后再改变结构，当然，这其中会涉及到不少的计算，如果不能弄懂模型的原理，只是一味的依葫芦画瓢，就永远成不了一位优秀的奥术施法者，这是奥术官方教材上的原话。 林恩原本对自己的“画图”的本事颇有信心，然而现实又一次把他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现在他非常的希望魔法师公会能尽快来卡利亚斯建立分部。 他想转投到“念经”门下。 因为“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君不见，穿越小说中，那些修行元素魔法的主角们，后期哪不是抬手间毁天灭地，反之，穿越后搞几何和能量研究的主角，还真没见到几个。 林恩站在窗边，深吸了一口清晨时分的湿润空气，摒弃掉脑袋里那些因为精神疲倦所产生的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重新集中注意力，再次构建【奥术飞弹】的模型。 而这时，突然有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 “少年，你渴望力量吗……渴望力量吗……力量吗……吗？” “声音”低沉悠远，在他的意识内回荡，极富感染力。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林恩手里的动作，不过也就仅仅让他楞了一下，并没显得有多意外。 这声音并不是诱惑迷茫少年的恶魔低语，而是闲的发慌的克莱因在找他说话。 林恩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构建未完的奥术模型。 通过之前的沟通，他已经知道克莱因并不会给他的力量。 “嗯……在吗？小老弟。” “怎么了，大兄弟，怎么不说话？” “哎！” 林恩轻叹一口气，他身前用魔力构建的模型逐渐消散，他又一次失败了。 “奥术模型等级越高就越难构建，对吗？” 问出了这个问题后，林恩觉得自己像个傻逼，不是越来越难，难不成还越来越简单。 “当然不是。” “啊？” 林恩发出一声惊呼，克莱因的话，让他精神为之一振，难道后面的高级法术反而更简单不成？ “所有的奥术模型，都不难。”克莱因故作平淡地“说道”。 “呵呵。” “小家伙，你知道我学【奥术飞弹】模型的时候，花了多少时间吗？” “多久？”林恩的自尊心已经做好了迎接降维打击的准备。 “两天。” “多久？”林恩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两天多一点点时间。”克莱因重复了一遍，并作了一点补充。 两天？ 就这？ 林恩原本还以为会听到如“半小时”或是“五分钟”，甚至是“看一眼就会”这样惊世骇俗的言论。 他感觉自己的自信又回来了，他练习【奥术飞弹】模型，也才不到一周，虽然现在还不能成功，但是已经隐隐感觉抓到了关键点，再练习个两三天，应该就可以完成。 这么一看，克莱因似乎比他也厉害不了太多，至少还处于同一单位级，都是以“天”为单位。 克莱因是谁？ 那是被称作“奥术之光”的男人。 天赋能和克莱因相提并论，林恩觉得自己“圣域”必达，“传奇”可期。 有了这天赋，还要啥自行车，还念什么经。 让元素见鬼去求吧，魔法师公会爱来不来。 就在林恩又开始想入非非的时候，克莱因的“声音”再次响起：“二级奥术的模型我花了两天，三四级模型我花了一天半，五级模型用一天，六七级用了半天，老头子创建的奥术模型最高七级，后面的都是我自创的。” 林恩呆住了。 “年轻人，你知道什么是天赋吗？如果一门手艺，你越学越难，那还算是什么天赋？你已经有了基础，为什么还不如从前？一级的【奥术冲击】模型，我花了将近两个月才学会，我弄清楚了它的所有结构，每一个画线条，每一个符号，我把这个模型的公式算出了两个不同的正确答案，在我会学的第二天，我就改进了这个模型，事实上你们现在所学的【奥术冲击】模型，就是我改动过的，也就是我算出来的‘另一个正确的答案’。” “这就是奥术吗？”林恩轻声呓语。 “这才是奥术。”他纠正了林恩的说法，然后继续说道： “不管是元素魔法、精灵族的自然魔法、巫妖的死灵魔法、甚至是教廷的神术，想要获得这些力量，都需要一些与生育来的东西，只有奥术不同，只要你真正渴望力量，就一定能获得力量。” 这一刻的克莱因显得格外认真，一改之前的随意的风格。 “不还是需要有魔力吗？”林恩觉得他抓到克莱因话语中的漏洞，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嗯？”克莱因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看过了老头子的写的《魔力本来面目》吗？” “嗯，是的。”虽然是意识交流，但是林恩任然忍不住点了点头。 “那你还会说出这样无知的话？” “什么意思？” “如果你弄清楚了魔力的本来面目，你就会知道，修行魔力，根本没有门槛，所谓的魔力感知，就是一个笑话，或者说……就是一个阴谋。” 林恩表情很夸张，如果这话不是出自于那个号称“有史以来对魔力研究最深的人”之口，他只会把这番话当成一个笑话。 但是克莱因话他不得不信，相比元素魔法师，奥术魔法师对魔力的理解会更透彻，元素魔法师更侧重于元素，魔力对他们来说是驱动力，是驱动元素能量的动力。而对奥术师来说，魔力即时能量，所有的奥术法术，都只是在改变魔力的形状和性质，所以说每一个优秀的奥术师都是一位“魔力学家”，而“奥术之光”克莱因，就是最厉害的那位“魔力学家”。 不过即便是克莱因亲口所说，林恩依然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太夸张了。 没有门槛？就像斗气一样，人人都可以修行？ “跟着克法王，人人有功练”个个都是奥术师，有元素亲和天赋的，还能去当元素师。 林恩无法想象那该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不过他猜测，大概率会是群魔乱舞的时代。 他的依据，是他上一世所看到的事实，智能手机普及之后，尤其是4g网络开启了短视频时代之后，人人都可以上“电视”，个个都是表演家，最后的结果就是“网络世界，群魔乱舞”。 这么一想，这就不像是阴谋，反而是在保护世界。 “这样似乎也不错。”林恩喃喃自语。 “果然。”克莱因轻声感慨。 “什么果然？” “人都是自私的。” “我哪里自私了？” “你都说了‘不错’，还需要我解释吗？” “我觉得需要。” “这个世界的魔力总量是恒定的，施放出去法术会重新转为魔力，回归天地，烂在识海里的魔力，在人死后也会回归，只要不带出世界，那么总量就永远不变。但是如果修行魔力的人太多，大量的魔力就会储存在魔法师识海之中，世间就会出现魔力稀薄，甚至魔力真空的现象，那将是魔法师的末法时代。除此之外，魔法师数量越多，当人人都是魔法师后，高贵的魔法师就不再高贵，这点，我想大多数的魔法师都无法接受。” “你也是因为这两点，才没有宣传人人都可以修行魔力的方法？”林恩认真问道，今天克莱因这种正经的状态很难得，他得珍惜一些，多提点问。 “也许吧，不过我并不在乎有多少人和我争抢魔力，以我现在这样的状态，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抢不过我。” 林恩又一次从克莱因口中听到了惊世骇俗的言语，什么叫“所有人加起来都抢不过我”？这就是所谓的与世界为敌都不惧吗？他很想让他翻译翻译。 “是怎样的状态，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你想知道吗？” “想。” “来守望之海吧，少年，来亲眼看看魔力时代最伟大的杰作，最独一无二的奥术模型。” “开战舰来，可以吗？” “你最好是飞着来。” “那坐飞机来，可以吗？” “飞机是什么？算了，你爱怎么来，怎么来，大不了你来了后，我再等几年。” 第二十一章 第21653位公民 天色渐渐亮开。 “叮叮叮……” ………… “叮叮叮……” 急促的铃声在卡利亚斯城镇的上空回荡，催促着劳工们赶紧走出房间。 这是“劳委会”的上工铃声。 灾后重建时期，卡利亚斯施行的是集体劳动制度。 除开一些特殊的岗位之外，其余的所有劳工在都必须在第三遍“开工铃”响之前，到达各自的岗位。 出工记工分，迟到扣分，旷一扣三。 工分的作用只有一个，换粮食。 而且现在粮食施行严格配给制，能获得粮食的途径也只有一个，就是工分。 为了防止出现贪墨，私下交易等情况发生，“督察队”会监督每一个环节，对于偷窃官粮者，主要是施行劳动惩罚，数量巨大者，甚至可以处以死刑。 劳工们私下授受粮食也是不允许的，只有同一户籍下的公民，才可以赠送粮食，一旦违规，授受双方都要接受劳动惩罚。 如今的卡利亚斯不设监狱，没有监禁的规矩，这是为了充分利用劳动力。 这一点，是“劳委会”主任奥玛的提议，作为一个拥有十多年人力资源管理经验的人贩子，他深知人的惰性，在现在这种时期，如果违规就会进监狱的话，他觉得不少人都会选择主动违规，尤其是偷粮食，成了，就不用再干活，被抓了，也不用再干活，怎么都不亏。 所以奥玛的建议就是，干活就是惩罚，违规就干重活，再犯就干脏活，还犯就直接杀了。 这就是充分利用劳动力，不浪费一点粮食，也不纵容一次违规。 林恩在听到了奥玛的进言后，背地里感叹过一声：奴隶主果然比资本家更狠，资本家掌握的只是生产资料，而奴隶主还掌握生杀大权。 集体劳动制度只是临时的，这一点林恩这个发起人比谁都清楚，用来救急可以，但是绝不是长久之计。 短时间内劳动积极性还比较好控制，不管是施压，还是鼓舞，都应该有不错的效果，但是一旦时间过长，各种偷奸耍滑、偷懒取巧的行为就会逐渐显现出来，这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 但是在现在，这样的管理方式还是颇有成效。 工分=粮食，劳动=工分，而且还是唯一途径。 迟到五分钟，就要挨一顿饿，迟到半小时，两顿没得吃。半小时以上，视为旷工，旷工一天，就等于三天领不到粮食。 当劳工们意识到这些之后，卡利亚斯如今的劳动氛围整体来说趋于平稳。 ………… 急促的“开工铃”也打断了林恩构建奥术模型的动作。 “开工铃”对他同样适用。 林恩知道，在卡利亚斯，要想让这些“流氓”“罪犯”“黑恶势力”服从劳动安排，他作为领主，如果能带头遵守，对于整体管理来说，能起到不小的推动作用。 他来到粮食配给处，领取了今天早餐的口粮：两片面包，一个鸡蛋，还有一杯白开水。 按照如今的粮食配给标准，他符合两个配给方案。 一个是职务配给，这个职务指的并不是卡利亚斯领主，而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主席。 二是年龄不达劳动要求的保障口粮，他刚满八岁，还没达到十岁的最低劳动年龄线，可以无偿领取保障粮。 相比起职务配给，保障粮在数量和质量上都要差一些。 林恩觉得自己既然符合两种方案，那么就两把两者综合一下，两片面包是保障粮的份额，而鸡蛋则是中高级职务配给才有的福利，至于白开水，那是牛奶或者羊奶的替代品，不受管制，可以敞开了喝。 他认为如今卡利亚斯最需要的风气就是“忆甜思甜”，“苦”哪去了？“苦”就在当下。 所以他现在要表现的就是吃苦，没有“苦”，创造“苦”，也得吃。 领主没有牛奶喝，苦不苦？ 当然苦。 淡不拉几的白开水，可不就是个苦味。 吃过了“苦”后，林恩打算去看望一下洛克斯，但是一个负责打扫卫生的女仆却告诉他“埃蒙老爷和洛克斯大人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 林恩大为意外，赶紧来到医疗处。 果然，手术室的房门依然紧闭，“手术中”的牌子依旧挂在门前。 门口有个正在打盹的护士，林恩顾不得礼仪，生生叫醒了她。 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洛克斯的手术进行得并不顺利，手术过程中居然昏迷了过去，还差点窒息，为此手术多次中断，一直拖到现在。 林恩送了口气，听护士的口气，有惊无险，应该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环视周围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然后对护士问道：“米莎还有雷欧克呢？就是那头黑熊和红色的大老鹰。” 护士指了下紧闭的手术室，无奈地说道：“在里面呢，昨晚上洛克斯大人惨叫了一声，然后它们就非要进去，埃蒙老爷都拦不住，就只能放它们进去了，不过还好，并没有捣乱，就只是趴在手术台下。” 林恩靠近手术室，把耳朵贴在房间门上听了一阵。 手术似乎还在继续，暂时并没有出来的意思。 他决定在这里等一会。 闲来无事，他就走到护士身边的条椅上坐下，打算和她闲聊几句。 护士被人搅了清梦，现在又是当着领主的的面，一身睡意早已烟消云散，林恩坐在她身边，她下意识就要退开，却被林恩给拉了回来。 “不用太拘谨，现在我们都是卡利亚斯的公民。”林恩微笑着拿出一个小红本本，在护士的眼前晃悠了两下。 这小红本是卡利亚斯如今的身份证明，上面有个人和户籍家庭的信息，算是身份证+户口簿+护照的简易集合体。 目前人口已经统计完毕，身份证明正在加紧赶制，第一批只印制一百本，林恩的那一本编号，代表着他领主的身份。 护士明白林恩这话的意思，她是巴雷特城堡的女仆，原本是属于巴雷特家族的奴隶，现在虽然还是女仆，但是性质却变了，她现在是巴雷特家族雇佣的女仆，而不再是巴雷特家族私产，这其中的区别，就是从一个可杀可卖的“牲口”，变成了一个人。 虽然工作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是心境却完全不同，她从心底里，是非常感激林恩的。 而且为了让她们这些仆人能够在“粮食配给条例”的规矩内领到粮食，林恩还给她们分派了不同的劳务，比如她，因为之前受过埃蒙老爷的医疗培训，所以现在就是“卡利亚斯守军医疗处护士”，能够领到技术性劳动的粮食配给。 “对现在的工作满意吗？”林恩随口问道，他尽量让自己的的语气轻松一些，不给对方造成压力。 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却装出一副大人模样，怎么看都有些违和，但是巴雷特城堡的人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怪异。 “满意。”十七八岁的的护士有些羞赧地说道：“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大人。” 林恩连忙摆摆手：“不用这样，轻松些，你现在是下班时间，打扰到你休息，本就是我不对。” 听到林恩的话，护士反而羞愧得低下了头，因为昨晚上一夜加班，根据规矩，她今天白天是可以休息，但是手术室里的埃蒙老爷和另外两个护士也都是和她一样从昨天下午熬到现在，如今都还没有出来。 林恩意识到自己失言，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觉得是当护士好，还是做女仆好，我的意思是你更喜欢哪一份工作？” “更喜欢当护士。”护士脱口而出，然后赶紧补充道：“不……不……大人，我的意思并不是当女仆不好，只是……” 她一时间想不出来能表达意思的词语，急得直挠椅子。 林恩微微一笑，说道：“我懂你的意思，之所以这么问，是怕你不喜欢现在工作，现在虽然是管制时期，但是也不会强迫，劳工也是有选择空间的，如果觉得现在的工作不适合，可以选择调换。” 护士摇了摇头，抬起头来看着林恩，认真说道：“大人您不应该这样的！” 话一出口，她的脸色就变了，她意识到这番话的内容，像是在教领主做事一样。 林恩的脸色有些意外，不过这位独裁者在意的并不是女仆的冒犯，而是想听听她的高见：“你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不用担心，随便说。” 在林恩期待的目光中，护士缓缓开口：“我觉得大人您不应该来问我工作适不适合，也不应该去问去其他人，您是卡利亚斯的主人，而且是您带领军队打败兽潮，要不是您，我们都活不下来，听从领主的命令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您这样做，会让我们没了规矩，这样不好。” 面对这护士炙热真诚的目光，林恩反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忍不住嘀咕“高文老师，弗雷叔父，你们伤得好冤啊，还有手术室里的躺着的洛克斯，看到没，你们的功勋现在全落在我头上。” 民意调查的结果还算不错，至少身旁这位领民并没有感觉有被压迫，虽然他知道这位护士的话并不能代表所有领民的意愿，但是至少能说明一些情况。 他总不可能跑到工地上去，在侍卫的保护下，去问那些干最重体力活的劳工“你幸福吗？” 手术室的门在这时突然打开了。 最先出来的是雷欧克，煽动着翅膀扑腾飞出，看样子在手术室里被憋得非常难受。 林恩和护士告辞，然后走到房间门口，向埃蒙看了过去，埃蒙点了点头，他这才走进房间。 洛克斯躺在病床上，上半身缠满了绷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拼接着鲜活脑袋的木乃伊。 米莎站在床边，一遍遍舔舐着他手背。 另一边的埃蒙，看上去很疲惫，憔悴的面容，有点乌拉尔大师的意思。 洛克斯已经清醒过来，麻药的效果已经过去，他摸了摸米莎的脑袋，想要撑起身来，却依旧没有成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埃蒙，哂笑道:“好不容扯平了，现在又欠你一条命。” 埃蒙走到床边，把洛克斯按回到病床上：“你救了巴雷特两次，是我欠你。” 林恩也走了过来，真切地说道：“不单单是巴雷特，整个卡利亚斯都是你救的，卡利亚斯两万一千六百五十二个人，大多数都欠你一条命。” 洛克斯疑惑地眨巴着眼睛，看着埃蒙，又看向林恩，然后又望向埃蒙：“现在是这小子当家？” 埃蒙点了点头。 卡洛斯颇为感慨：“出息啊！我记得应该是你们来卡利亚斯后才出生的吧，还不到十岁的领主，放在整个同盟都挺稀罕。” 埃蒙叹了口气，说道：“我老了，精神已经腐朽发霉了，只想过几天清闲日子，不像你，还是这样活力旺盛，把卡利亚斯交给林恩，比在我这个老头子手上腐烂掉要好的多。” 林恩走到卡洛斯的床边，看了看他身上绑带，脸上挂着担忧：“父亲，世叔的伤势？” 埃蒙在洛克斯的胸前拍了两巴掌，轻笑道：“一颗自然之种留在了他体内，吸食了他的生机，已经彻底清除了，不过没有两个月，下不了床。” 洛克斯被埃蒙的两巴掌拍得直龇牙，但是心里却美滋滋的，林恩的一声“世叔”让他颇受感怀。 不管巴雷特多么不受约克王室的待见，都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世袭封地子爵，而且并非是暴发户，而是祖上出过伯爵、家学渊源的世家贵族。 他洛克斯不论在南国有多大名气，但总归只是一个流浪猎人，连个跟脚都没有，真要论身份连平民都算不上，他和埃蒙相识，也只是因为多年前，还在当药材贩子的埃蒙救过他的命，萍水相逢而已，哪里算得上是世交。 林恩忧愁地说道：“看来世叔还得再卡利亚斯呆上一段时间。” 洛克斯正迷失在林恩的一声“世叔”之中，却不想林恩接下来的话，就是一盆冷水泼下。 “有件事情需要告诉世叔，卡利亚斯现在正在实行特殊管控制度，粮食按劳配给。” “嗯？”洛克斯回过神来：“你什么意思，不想给我粮食？” “规矩如此，所有人都得遵守。”林恩遗憾地说道。 洛克斯被林恩整的有些莫名其妙，刚才还说自己拯救了卡利亚斯，然后又成了世叔，可才过了一分钟，就翻脸不认人了。 “其他伤员也没有吃的？” “不，他们有伤员配给粮。” “他们有，我为什么没有。”洛克斯盯着林恩的眼睛说道，他倒不是真的在为了吃的和林恩争吵，只是想知道这个世侄到底要干什么，毕竟他现在说的话很不合理。 林恩又拿出了他的小红本，封面写着“卡利亚斯公民身份证书”，他将小本打开，递到卡洛斯的眼前，说道：“因为他们有这个，管制时期，卡利亚斯的所有粮食只配给卡利亚斯公民。” 洛克斯明白了，轻笑道：“你想让我加入卡利亚斯。” 林恩点了点头：“是的，毕竟你现在还是自由身份，卡利亚斯愿意做您的跟脚。”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要和我绕着这么多。”洛克斯没好气地说道。 “父亲之前给我说过，他说您这人，吃硬不吃软，听不进好话。”林恩轻描淡写地将锅甩到了自己退休的老父亲身上。 洛克斯望向埃蒙，后者转过身去收拾手术器械，似乎并没有看到洛克斯投过来的目光。 洛克斯无奈，只能重新看向林恩：“加入卡利亚斯有什么好处，就为了能吃到你们发给我的配给粮？” 林恩在病床上坐了下来，微微挪动下屁股，声情并茂地说道：“当然不是，粮食管制只是暂时的，如果今年秋天时间长一些，让刚播的麦子能顺利成熟，冬天之前就能解除管制。” “你还是没说加入卡利亚斯有什么好处。”洛克斯没好气地说道。 “土地，管制结束后，卡利亚斯会施行土地改革，凡是卡利亚斯的公民，愿意在乡下居住的，都能分到土地，包括农田和宅基地，愿意留在城镇的，能分到居民房，世叔这么多年，四海为家，我想应该还没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吧。” 林恩用他自认为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在他的印象中，用土地套住人才这一招，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在历史上百试不爽。 果然，洛克斯听到这话之后，沉默了一阵，然后问道:“我领了你这个小本本后，就得留在卡利亚斯种田？” 林恩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不需要，您是自由的，怎么可能会限制您的自由，您可以把农田交给其他人打理，甚至就闲荒着也行，不管您出去多久，土地都是您的，跑不掉，您什么时候累了，再回来过田园生活也可以。” 卡洛斯考虑了一会，终于点头：“那行吧，就依你。” “好嘞！”林恩脸上笑开了花：“我这就去给您办证。” “等等。”洛克斯突然叫住了林恩，神秘兮兮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同意的话，你真不会给我粮食？” “怎么可能！”林恩的表情很夸张：“您可是卡利亚斯的大恩人，短了谁的粮食，也不会短您的，我马上就去让人把吃的给您端过来，您现在这状态，应该只能吃流食吧？” “是吧，父亲。”林恩向着旁边的埃蒙看了过去。 背对着两人的埃蒙此刻老脸通红，只是微微点头，连话都不想多说。 “那这样，我让厨房给您熬锅粥，蔬菜粥您觉得怎么样？” 洛克斯并不想和林恩讨论粥里加什么，而是勾了勾手指，让林恩附身过来，他看了一眼埃蒙之后，小声地在林恩耳边说道：“世侄，等我老了，可能是再等个十来年的样子，回到卡利亚斯的时候，你能不能给配个老婆？要求不高，能生养就行。” 第二十二章 匿名举报信 林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在医疗处久留，还得赶去上班。 对于公民洛克斯的“不合理”诉求，他并没有给出承诺，只说了句“尽力，我尽力”，然后就跑路一般离开了手术室。 现在是卡利亚斯新秩序的草创起步阶段，每天都有一大堆问题需要他这个“带头人”去处理。 去厨房交待了蔬菜粥的事情后，他直接来到了办公室。 “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主席办公室秘书长”——阿米亚斯，已经等候多时。 现如今，大部分案牍劳形的工作，林恩都交给阿米亚斯和他的秘书处去干。 如今卡利亚斯还只是一个只拥有两万多人的小城镇，所辖的大部分土地都还是荒地，但是对于一个拥有大志向的领主来说，领地虽小，该有衙门却都得有，即便暂时没有的，也得尽快安排上。 对于人口，林恩从来就不担心，卡利亚斯并不缺新增人口，之所以总量上不去，是因为死亡率太高。 死于斗殴，死于火并，死于冒险，还有弃婴，还有饿死的等等，而这一些问题，在新卡利亚斯建立起来并且稳定后，都将不是问题。 这次兽潮差一点给卡利亚斯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但是同样也给卡利亚斯，或者说是给林恩带来一个百年难遇的机会。 要想改变一个事物，在大多数其情况下都比新做一个更难。 比如说想要把一柄斧子给敲成长剑，远不如拿去融了之后重新锻一把来得方便。 兽潮掀了卡利亚斯的桌子，这反而让林恩之前一直想做的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 再加上他的守土之功，大幅度提升了巴雷特的威望，原本计划需要花十年来铺垫的事情，现在即刻就可以上马。 但是威望加上简单，并不等于一帆风顺。 林恩刚一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阿米亚斯就递过来一纸文书：“督察队昨天晚上递交上来的，卡洛斯说这事情需要您亲自处理。” “卡洛斯这么快就遇到棘手的问题了？” 林恩放下水杯，接过文书，饶有兴趣地浏览起来，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 这是一封举报信，举报的对象是‘劳委会’的主任奥玛，举报事件是巴雷特城堡内避难的灾民中，有十二个达到了劳动标准年龄的人，却没有参加集体劳动，而且还领到了粮食。 “啪！” 文书被重重地排在书桌上，水杯晃荡了两下，溅出一圈水花。 “十二个！” 林恩语气中带着怒意，刚长出来的新牙咬的嘎吱作响。 虽然在看到举报信的第一排时，他就知道这是有人在整奥玛，大概率是出于对他职位的嫉妒，但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被人抓到了把柄，那奥玛肯定也有他的问题。 “这么大的纰漏，奥玛是怎么做的工作，这才几天？全民劳作，强调了多少次，我把自家的仆役都全部分派了劳务，现在居然还有灾民在偷懒，就在我们眼皮子地下，还有卡洛斯，这样的事情他为什么要报上来，督察队自己不会处理吗？‘劳工管理条例’上写的明明白白，旷一扣三，就因为十二个人，就不罚了吗？在卡利亚斯，没有法不责众的说法，十二人照样……” 林恩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他脸色微变，望向阿米亚斯，有些疑惑地说道：“十二个人，难道是？” 阿米亚斯点了点头。 “啧啧啧……” 林恩斜着眼睛瞟了两眼办公室外，两个秘书处的秘书员正在聚精会神地整理资料。 他小声说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看我笑话吗？” 阿米亚委屈地说道：“您刚才那个样子，打断您说话，我怕您会打我。” “呵呵。”林恩没好气地说道：“笑话，我打得过你吗？” 他重新拿起沾着水渍的文书，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一次看得要仔细的多，并且也看出来了更多的东西。 “他们现在住在哪里？”林恩发现在这几天事情太忙，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在地牢上面的院子里，弗雷大人闭关后，他们就一直住在那里。” 这十二个没有出工的“劳工”，指的自然就是“饿鬼”小队，最初是十五个，后面有三个没有通过弗雷的考验，被刷了下来，现在只剩下十二个。 阿米亚斯补充道:“卡洛斯是昨天收到的这封举报信，目前饿鬼小队的粮已经被他断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进食。” “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昨晚您回去得早。” “好吧。”林恩想起来了，昨天下午因为心中躁动不已，以为自己发现了【奥术飞弹】模型的关键，迫切地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尝试，于是就提前下了班。 “以后有要紧的事情，晚上你可以直接来我房间找我。” 林恩说完了这句感觉怪怪的话之后，心思重新回到饿鬼小队身上。 “粮不能断，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活儿也不能干，弗雷闭关应该就要结束了，他们要重新恢复训练和学习。” “那以什么理由给他们配粮呢？”阿米亚斯记下了林恩的指示，但是依旧还有疑问。 林恩喝了口水，沉思了一小会，眼前一亮，突然说道：“吃军粮！” 他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了“卡利亚斯守备军预备役”一行字。 “你拟一份文件，就按这个来，从现在开始，他们就是卡利亚斯守备军预备役成员，不用参与现役士兵的所有活动，但是可以吃军粮。” “好的。”阿米亚斯抄下了这排字，就要领命离开。 林恩却叫了他：“这封信举报人，知道吗？” 举报信是匿名举报，信上没有署名，所以林恩才有有此一问，以他对卡洛斯的了解，他应该会在受到信后就去调查举报人。 “不知道。”阿米亚斯说道:“不过卡洛斯正在暗中调查。” “告诉他，不用再查了。” 林恩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之所以不让卡洛斯继续查出举报人，并非是因为他知道了是谁举报的奥玛，而是这封信引出了一个信息。 卡利亚斯对他新制度的适应能力很强，正在快速地接受这一切。 接受新的规则。 新的秩序。 第二十三章 奥玛主任 白驹过隙，春去冬来。 在领主林恩的领导下，在各部门倾力配合下，在“劳动光荣”“团结就是力量”“集中力量办大事”宣传口号的浪潮中…… 卡利亚斯的重建之路，走得还算平稳，虽然始终伴随着磕磕绊绊，但终究没有跌跟头。 大半年时间过去了，由“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主席办公室”规划，“建筑管理委员会”负责落实的“重建卡利亚斯一期工程项目”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除了机械工厂还在紧锣密鼓地施工之外，另外的三个项目都已经竣工。 第一期的“城镇综合居民点”已经修建完毕，地点就在之前的平民区。 相比之前的零散的住房相比，集中起来的居民点不但占地面积更少，而且更加规范和美观。 两层的小楼一排排并列，从巴雷特城堡的了望塔上看过去，颇为赏心悦目。 根据“住房分配条例”，三口之家可以领到单开间的平层加上二楼，室内居住面积大约九十平米。户籍成员六人以上的，可以分到两开间的平层和二楼。户籍成员十人以上的，配三开间。 户籍成员十五人以上，“你不分家，我不分房”。 这是领主林恩的原话。 族群可以存在，因为卡利亚斯是一个多种族混居住的城镇，相同族群成员之间报团取暖的现象短时间内避免不了，但是个体家族是在不宜过与庞大。 第一期的居民房能够解决四千人的住房问题，但是现在卡利亚斯有两万多“劳工”。 管制时期的“劳工”是泛指，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农民，除了官方职员外，其余都称劳工。 两万出头的劳工，排除掉将近四千的农村户籍人口，也还有一万七千人需要等待着分房。 这时候，这第一批住房怎么分，就成了问题，一旦弄不好，就有可能会出现“种族歧视”“xx优先”“xx交易”等反对口号。 林恩不愿意当这个恶人，所以他把这个皮球踢给了奥玛。 由“劳委会”筛选出，在过去八个月的劳动中表现最好的三千人，给予分配住房。 这样一来，即便出现分配不合理的问题，也有回旋的余地，他还可以继续当他的青天老爷，选择站在人民的一方，对之前劳委会不合理的分配经行调整。 相比起“劳委会”的名声，巴雷特的声誉，显然更加重要。 善于“揣摩上意”的奥玛也深知这一点，非常果断地接下这个重担。 事态的发展如同林恩预料的一样，名单出来之后，有四十多户没有分到住房的劳工表示强烈不满，直接闹到了“督察队”，要求卡洛斯队长彻查“劳委会”，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劳委会”在这次筛选分房名单中，肯定有腐败。 在两难之际，林恩出马，“主席办公室”亲自参与调查。 经过两天的查阅和问询调查，最后的结果是“劳委会”并没有贪污、受贿、私下交易或是种族歧视等情况，之所以出现了一些“不公平”结果，主要是因为工作疏漏，因为想在短时间内拟出名单，为的是让劳工们尽快住上新房，所以出现纰漏，并不是有意为之。 “劳委会”受到了林恩的批评。 然后林恩亲自修改了名单，安抚了一些人，又惩罚了一些人，还勉励了一些人，告诉他们：“大家好好工作，尤其是建筑工人，你们修建的房屋，是给自己建的，争取把第二期住房建得更好一些，我们来年分更好的房子。” 于似乎，这场不算太小的分房风波就此平息。 巴雷特与林恩的个人声望又上涨了那么一点。 在事后，林恩又复查了一遍之前“劳委会”的分房名单，结果和之前一样，就是因为工作疏漏，但是他感觉疑惑的是，这些疏漏都很明显，明显得和之前“劳委会”严谨的工作作风形成了鲜明的差异，明显得就像是奥玛故意为之。 对此，林恩只是摇着头苦笑。 除了住房之外，位于城镇偏中心位置的“卡利亚斯保卫战胜利纪念碑”也如期竣工。 碑高二十一米，为八面柱体盔顶钢筋混凝土结构，碑内连地下共八层，设有旋梯直通碑顶，碑顶向城镇的四面装有自鸣钟，碑台周围为花圃。 碑身的西南面为正面，也就是面朝黑森林的入口的方向，林恩亲自为纪念碑题写碑名。 本来之前有委员提议，在纪念碑旁修建一座林恩的雕像，并且在委员大会上得到了高票，但是被林恩一票否决。 打群野兽就立碑，本来就有些牵强，现在还有立雕像，林恩觉得自己脸皮虽然在这段时间增厚了不少，但是还不至于如此。 对死人做的事情往往是用来为活人服务的，纪念碑也一样，它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纪念死去的战士和战役的胜利，但是最终目的，却是为了通过这种方式，来团结卡利亚斯的民心，让这些原本来自大陆各地，毫不相干的人，拥有一些共同的羁绊。 本来在战役过程中，羁绊就已经产生了，但是如果没有一个显眼的东西来随时提醒他们，那么那段回忆很快就会被生活中的俗事挤出心中的重要位置，然后慢慢淡忘。 纪念碑的存在，包括上面的自鸣钟，就是为了有事无事，都提醒一下那些参与了卡利亚斯保守战的人，你们是战友，你们是卡利亚斯的守护者…… “卡利亚斯保卫战”的胜利纪念大会，一直拖到了纪念碑落成才召开。 大会流程和上一次巴雷特城堡守卫战的纪念大会差不多。 先缅怀烈士，再颁布功勋，最后展望未来。 西南边，抵抗兽潮的第一防线旁，修建了一座墓园，署名：卡利亚斯烈士陵园。 战役中牺牲战士的骨灰，都被送到烈士陵园安葬。 这个世界拥有死灵术士这种能操控骷髅的职业存在，所以林恩坚持反对尸体下葬，不管是不是烈士，死后都不应该被打扰。 表彰仪式同样是林恩亲自主持。 所有参与了卡利亚斯保卫战的战士，都获得了一枚“卡利亚斯守护者”纪念铜章。 功勋突出者，还有特殊银质勋章。 比如坚守第一防线时，正面表现非常悍勇的原角斗场奴隶角斗士，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下两人，都被授予“卡利亚斯保卫战无畏勋章”。 比如坚守第二防线时，大多数的冒险者都四散而逃，但是强森却依旧聚集起不少的冒险者重回防线，并且坚守在第一线，直到高文下令撤退，他被授予“卡利亚斯保卫战信义勋章”。 比如坚守城门时，死战不退的埃里克，塔盾破碎，任然用身体将兽群挡在门外，被授予“卡利亚斯保卫战壁垒勋章”。 比如从战役开始前，就一直在大力为前线赶制军械炸药等物资的托林大师，在最紧要关头，还接过高文的指挥权，亲自把守城门，被授予“卡利亚斯保卫战贡献勋章”。 ………… 除此之外，还有规格最高的黄金定制勋章，一共三枚，分别刻着一柄骑枪，一把黑镰，一张长弓，对应着高文、弗雷和洛克斯。 高文是全军指挥，而且从头奋战到尾，还拖住了魔暴龙，为卡利亚斯赢得宝贵的时间。 弗雷也是头从到尾参与了所有作战，并且干掉了兽群首领，圣域级魔暴龙。 对于这两枚勋章，所有人都服气，唯有洛克斯的长弓勋章，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但是当林恩说出了原因之后，也不再有人反对。 洛克斯提前三个月深入黑森林调查，最后击杀了兽潮的发起者——圣域级雾妖，终结了这场本来还未结束的兽潮。 三枚黄金定制勋章，只有高文一个人到场领取。 已经接近完全巫妖化的弗雷不愿意抛头露面。 而洛克斯，在伤好之后，早已离开，说是要去蜥蜴沼泽探险，临走时还不忘提醒林恩，分田到户的时候给他留块良田，最好雇个人帮他种着，别让良田荒废了。 ………… 大会观礼的人群后面，“劳委会”主任奥玛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每次颁发勋章时。他都会和所有人一起鼓掌。 但是他身边一个随从的表情，看上去却很气愤，尤其是在为托林大师颁发“卡利亚斯保卫战贡献勋章”的时候，他愤恨的眼神，就像是和托林大师有血海深仇一样，连带着看林恩，都充满了不满。 “老板，你为这次战役付出了那么多，全部的家底都拿出去了，结果‘贡献勋章’还被老托林抢了去，林恩也太不……” 随从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双脚开始离地，他脸色在瞬间涨的通红，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奥玛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微微举起，因为动作幅度很小，周围人的注意又都被颁奖台上的林恩吸引，所以甚至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在随从快要断气的最后一刻，奥玛将他放了下来，然后在这个跟了他将近十年的随从的耳畔，轻声说道：“最后一次告诉你，叫我主任，称呼林恩大人为领主，或是主席。” 第二十四章 大王子的间谍 如今的卡利亚斯看上去一切都是好的。 领导有热情，人民有信念。 建设和生产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仅仅从第一期的居民房和纪念碑就可以窥斑见豹，假以时日，一座繁华城镇将会在这片废墟上升起。 对此，不论是林恩，还是其他的卡利亚斯公民，都深信不疑。 唯一不好的就是收成。 兽潮之后重新播种的麦子，因为气候原因，今年的秋收产量远没有达到预期最高点。 这带来的结果就是，粮食配给制度还将延续下去。 今年的第二场雪已经落下。 林恩爬上城堡的了望塔，俯瞰着脚下茫茫白雪。 积雪遮掩住了卡利亚斯废墟的杂乱，从了望塔上往下看，只觉得银装素裹，格外喜人。 但是林恩此刻没有哪怕一点欣赏落雪景致的心情，他只希望这场已经持续了四天的大雪赶快结束，不要影响到施工，尤其是城镇到河谷矿区的路，千万不要给堵了。 城镇的重建需要大量钢铁，而机械工厂的修建也需要大量的物资从城镇运到河谷矿区，一旦这条路被大雪封住，将严重影响卡利亚斯整体施工进度。 靠天吃饭的感觉很不好。 林恩回到书房，用毛笔写下“人定胜天”四个汉字。 他透过窗户望着天空，神色坚毅。 然后，雪就下得更大了。 他轻哼一声，将字帖挂在墙上，快速跑到办公室。 拿着最新的劳工配置表，看着卡利亚斯的地图。 考虑了半分钟之后，他作出了决定，指着地图说道： “阿米亚斯，去告诉奥玛，让他分出一百个高劳动力的劳工，去矿区路沿途铲雪，务必保障道路通畅，现在就去，今天下午就开始实行。” “少爷，高劳动力的工位基本都是其他劳动力无法替代的，一次性抽调这么人，恐怕会影响其他项目。”阿米亚斯记录着林恩的命令，同时也不忘出言提醒。 “这是奥玛的事情，我相信他能协调好的。” 对于奥玛的能力，大半年来，林恩有了充分的认识，在人力资源管理方面，卡利亚斯无人能出其左右，他总是能把最适合的人，放到最适合的工位上。 想到这里林恩甚至有一点小骄傲，因为把奥玛放到这个位置上，是他的独断行为，这也证明了他的眼光精准。 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是在听到阿米亚斯的提醒后，林恩还是重新看了一遍目前劳工配置表，然后补充道：“你告诉他，不一定非要全用高劳动力，只要能完成任务，保障道路通常就行，但是不能违背‘劳工管理条例’，工作量超标是绝对不允许的。” 阿米亚斯领命而去。 林恩也走出城堡，顶着落雪在外面的街道上闲逛。 城镇的废墟之中，搭建起了很多的简陋房屋，这些是还没分到住房的劳工们自己搭建的居所，当然除此之外，如今依旧还有一批劳工居住在巴雷特城堡的空房之中，不过相比兽潮时万多人挤在城堡之中的场景，现在的居住条件已经提高了很多。 集体劳动时期，卡利亚斯基本没有闲人。 林恩在城镇内闲逛了好一会，除了正在干活的劳工之外，连个闲散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直到午间的下工铃响起，这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工位。 他简单的巡视了一圈之后，发现目前城镇的项目虽然有被大雪影响，但是还能保持继续施工和生产，这让他稍为安心了一些。 在回到巴雷特城堡的路上，他突然被一个男人叫住。 “林恩大人。”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男人，相貌普通，身材偏瘦，戴着一顶安全帽，从衣着上看，应该是居民点二期项目的建筑劳工。 建筑劳工向着林恩走来，很自觉地在两米外停下脚步，当然，即便是他想要再继续靠近，沃尔德伦也不会让他得逞。 “有什么事吗？” 林恩打量着他的外貌，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这人和上次费谢尔家族来找他的人一样，都是个间谍，但是却并不知道他来自哪里？ 这样的间谍能为他背后的势力源源不断地提供情报，但是一旦暴露身份后基本就失去了作用，所以主动暴露身份的间谍一般都是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传达，比如上次的间谍带来的费谢尔总督的提议。 建筑劳工很优雅地摘下安全帽，一手负后，一手持帽横在腹部，向着林恩微微鞠躬:“巴雷特子爵，伊凡殿下向您问好。” 伊凡·蒙斯特，是约克王国大王子，第一顺位继承人，王国少壮派支持的对象，在保守派阵营也有不错的口碑，前不久已经正式确立为王储。 对于这个结果，林恩并不感到意外，上次费谢尔家族的间谍出现的时候，他最初就以为是王室的人，结果只是安条克行省总督派来的人，这反而让他有些失望。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间谍拿出了一枚木制的小巧身份牌，上面印刻着一只灰鼠图案，背面是一行效忠誓言。 林恩并不是认识这是什么玩意，但是看他如此自信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于是指着城堡说道：“进去谈？” “建筑劳工”却带着歉意说道：“感谢大人的好意，我想在这里就可以，稍后我还要去上工。” 林恩眼睛微微眯起，这个大王子的间谍让他感到意外。 果然，王室的人和一个暴发户贵族的人完全不同，费谢尔家族的间谍想要得到体面的接待，而这个大王子的间谍却正好相反，而且还要继续去上工，要知道，费谢尔家族间谍在出现时同样是劳工，是锻造作坊的临时伙计，并且是在上班时间擅自离岗。 “建筑劳工”负责的态度，为他赢得了林恩的些许好感。 “说吧，林恩·巴雷特聆听伊凡殿下的声音。” “建筑劳工”微微点头，说道：“王室的使者即将来到卡利亚斯。” 林恩“哦”了一声，然后问道：“多久后能抵达？” “使者已经抵达安条克行省，三到四天后到达卡利亚斯。”间谍男子正色说道：“伊凡殿下让我转告您，这一次，王国是带着诚意与歉意而来。” “歉意？”林恩微微挑眉。 “是的，大人您率领卡利亚斯抵挡了黑森林的兽潮，让王国的其余领土免受灾难，殿下甚至陛下都知道您的英勇事迹，宫廷在得知兽潮来临时，非常重视，第一时间就给安条克行省下达了支援的命令，但是费谢尔总督却违背陛下的旨意，没有出兵支援，以至于让您的家族和卡利亚斯损失惨重，对此，伊凡殿下，让我向您代为转告他的歉意。” 林恩点了点头：“感谢陛下与殿下的关怀，殿下还有什么话吗？” 间谍前进了小半步，严肃说道：“殿下还说，卡利亚斯从自古以来就是约克王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作为王国的南方门户，抵御格鲁尼亚蛮子的入侵，已经超过了五百年。” 他的话语很慢，尤其是在说道“不可分割”的时候，特别加重的语气。 林恩双手交叉拢在袖中，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殿下所言不虚。” 间谍面无表情，也没有再说什么。 “殿下还有话吗？” “没有了。” “那好，请转达巴雷特对殿下的敬意。” 林恩看看了怀表，已经过了下午一点半，他遗憾地说道：“看来你今天的晚餐得挨饿了。” 间谍男子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今天中午给自己留了两块面包，足够晚上充饥。” 说着，他再次向林恩施以优雅的鞠躬礼，然后带上安全帽，就要离去。 林恩却叫住他，带着些许疑惑，说道:“你真的不离开吗？” 在林恩理解中，通常情况下，这样暴露了身份间谍，都会选择主动离开，这既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将有用的人才转移，毕竟继续留着这里，他基本上就会收到监控，没办法再继续获取更多有用的情报。 间谍男子没有直接回答林恩的问题，而是从衣服拿出一个小红本本，说道：“只要大人不收回我的公民身份。”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纪念碑上的自鸣钟，脸色大变，不等林恩答复，人已经快速向工地跑去，因为如果不赶快一些，他就会从迟到变为旷工，到时候，他剩下来的两块面包可坚持不了三天。 林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然后才转身走回城堡，不过并没有去食堂，也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督察队的办公区，找到了督察队长卡洛斯。 “清查巴雷特城堡所有重要岗位人员，查间谍。” “另外，从后天早上开始，排几个人去通往安条克行省的大路上守着，发现了王国使团，第一时间回来通报。” 交代完后，林恩回到了办公室。 对于王国现在派人来卡卡利亚斯的目的，他不是很清楚。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 早来，在最困难的时候来，对卡利亚斯来说是雪中送炭。 晚来，在新卡利亚斯建设好后来，是对王国来说最稳妥的做法。 而现在，是卡利亚斯在恢复元气的过程中，既不需要支援，也并没有显出什么太大的价值。 应该也不值得王室放低身段，主动前来示好。 林恩有些纳闷。 而且现在还是大雪天，积雪封路，从安条克行省到卡利亚斯的路很不好走。 要么就是最差的那种可能：格鲁尼亚要来了。 所以，这时候，约克王室才会如此迫切地来示好，其目的就是联合抵挡格鲁尼亚的北伐。 但是前不久才得到消息，莫德雷德还在忙着消化格鲁尼亚内部的各方势力，并且遇到了不小的阻拦，而且他的王位还没有得到同盟和教廷的认可，这时候应该不可能向他国出兵。 想了好一会，林恩也琢磨不透这位王储行为的含义，于是也不再多想。 反正等王室使者到来后，就会见分晓。 ………… 冬天的卡利亚斯，天色黑得更早一些。 新修的居民点内，灯火通明。 两层小楼中，赛利卡看着手里半年来已经吃习惯了的粗制面包，此刻却难以下咽。 沉默许久，她突然把手里的面包扔进垃圾桶中。 此刻，她莫名地心烦。 烦得直挠心口，烦得对着地板跺脚，烦得咬破了胳膊。 底楼的莫里森听到楼上的动静，匆匆跑上楼来，连续轻声敲门之后，却并没有得到赛利卡的回应。 他缓缓推开房门，看到赛利卡此刻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她那枚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水晶坠饰，双眼怔怔出神。 看到公主无事，他松了口气，正打算悄悄退出去。 而这时，赛利卡却突然叫了住了她。 “莫里森叔叔。” “公主。” 莫里森走到赛利卡身边，坐到了她对面的小凳子上，在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垃圾桶里的面包片，他微微动容，第一反应，竟是觉得太可惜了。 赛利卡重新将手中这枚艾德里安家族传承的水晶挂在脖子上，烦躁的情绪一瞬间涌上心头。 “莫里森叔叔，你说我是不是忘记了？”她强忍着心中的烦躁，开口说道。 “您指的是什么？” “忘记了杀父仇恨，忘记了去年王宫里发生的一切，要不是你还叫我公主，我都快忘记了我的身份，赛利卡？蕾贝卡？”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着莫里森的眼睛，轻声说道：“莫里森叔叔，我知道你想过平静生活，那你为什么还要叫我公主？这会让你向往的生活，永远无法实现。” 莫里森轻轻摇头：“我是奥斯蒙殿下钦点的侍卫长，他永远是我王子殿下，您是他长女，永远是我的公主殿下，这一点不会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 赛利卡闭上眼睛，突然一把握住脖子上的水晶，死死地捏在手中。 “我会回去的。”她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渐渐的，她心头的烦躁缓缓退去。 睁开眼后，她把垃圾桶里的面包捡了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后，重新塞入口中。 第二十五章 王室使团 “劳委会”主任奥玛，现在非常的头疼。 昨天他在接到“主席办公室秘书长”——阿米亚斯带来的命令后，亲自去矿区路走了一遭。 回来后，花了三个多小时的调度，终于在不太影响其他项目进度的情况下抽调出来足够的人力，去清理路上的积雪，保证矿区路的畅通。 事情虽然勉强办妥了，但他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两家建筑公司的质问，他突然强制调走这么高劳动力，打乱了原本工程队的施工计划和人员安排。 也许会有一些小麻烦，不过奥玛对此并有太在意，大不了就是来办公室闹一通，估计来的会是暴风建筑公司的奥尼尔，相比起黑石建筑公司的摩西，这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反而要更好对付一些，他有信心在半个小时内让他离开自己的办公室。 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他发从自己头顶上抓下来了一把头发。 然而困难并没有结束。 今天一大早，“主席办公室”的命令有又来了，来传达命令的并不是往常的阿米亚斯，而是一个普通的秘书员。 这次命令依旧是铲雪开路，开的是卡利亚斯到安条克行省道路的南方二十公里路段，除此之外，还要清理城镇道路。 打发走了来传令的主席秘书后，奥玛对着地图看了一小会，又看了看他自己画的劳工配置地图，然后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叫来下属，淡淡说道：“中午休息的时候，你去找一个会理发的劳工来，找不到的话，去找一把剃刀来也行。” ………… 11月27日晴 在王室使者到来的之前，卡利亚斯的鹅毛大雪突然停止。 沃尔德伦带领着巴雷特城堡临时组建的仪仗队，穿着光鲜亮丽的战甲，在卡利亚斯城镇的北边路口，夹道列队。 林恩和高文在城镇中慢悠悠地向北边走去。 此刻奥玛正亲自领着劳工在做最后的城镇清理。 林恩在奥玛身前停下了脚步。 “幸苦你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光头，神色中略带着歉意，“主席办公室”对“劳委会”的所有命令都是他亲自交待的，其中一些工作有多难做，他虽然没有身亲经历，但是也能揣测一二。 “为领主尽忠，为公民服务。” 奥玛显得倒是很轻松，和林恩说话时还带了淡淡笑意，精神也还算不错，并不显憔悴。 林恩看着奥玛光秃秃的头顶没有说话。 奥玛摸着光头，咧嘴笑道:“一到冬天就长虱子，痒的难受，索性就给剃了。” 林恩也轻笑起来，露出还未长齐的牙齿，他拍了拍奥玛的手臂，然后和高文一起继续向北边走去。 根据情报，使团会在十点半钟左右到达卡利亚斯，使团的主使是庞贝·帕克斯，宫廷伯爵，王储伊凡·蒙斯特的幕僚长。 林恩和高文来到队伍最前方站定，等待着使团到来。 十点四十左右，道路前方传来震颤的声音。 使团的车驾，沿着平整宽阔的道路驶来，抵达卡利亚斯城镇。 四匹神骏的白马拉着一辆豪华六轮马车缓缓停下，车顶上竖着代表着约克王国王室的太阳城堡旗帜，在车驾的后面还有另一辆普通一些的马车，王室宫廷卫队骑马护卫在车队旁。 这是一次正式的出访，仪仗齐全，是王室对分封领地的视查。 一位身穿蓝色金纹长袍的男人从马车上走下，他戴一只单片眼镜，看上去三十多岁，气质温文尔雅，手里拿着一支王室的节杖，表明了他的身份：王室使团的主使——庞贝·帕克斯。 林恩上前向帕克斯伯爵行礼，高文跟在他身后。 庞贝回礼之后，目光扫过林恩和高文，还有他们身后分列两排的仪仗队，像是在寻找着谁，他出言问道：“埃蒙阁下近来可好？” 林恩略带歉意，说道：“父亲年迈，出行不太方便。” 宫廷伯爵神色遗憾，惋惜地说道：“想当年，在王都时，埃蒙阁下是何等的……哎……” “父亲也时常提起您。”林恩真诚地说道：“他说您学问深厚，气质文雅，是太阳城最受欢迎的绅士。” “哪里哪里。”庞贝连忙摆手：“真要论风流出众，在十年前的王都，埃蒙阁下才是第一等的人物，即便是在如今，都还有佳话流传，我那时还年轻，对埃蒙子爵可谓是充满了仰慕。” “不光是从父亲那里听说，我自己也拜读过您的着作，《日落之后的太阳城》是我看过最好的人文着作，至于您最着名的《黑白论》，对我来说太过艰深晦涩，我打算等我十五岁后再重新品读。” “拙作，拙作，不值一提，反倒是贤侄你，小小年纪就能肩扛重担，是名副其实的少年英雄。” “…………” 一个是八岁的偏远地区领主，一个是三十多岁的宫廷伯爵，两人亲切得就像是神交多年的老友。 一番你来我往的吹捧，足足持续了将近十分钟，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从老友变为了叔侄。 寒暄结束后，林恩亲自领着庞贝和五位使团官员在仪仗队的护卫下向巴雷特城堡走去，至于王室卫队，则由高文带领他们去安顿。 一行人走在卡利亚斯的废墟城镇之中。 原本杂乱的街道已经被奥玛安排人清理干净，但是因为此刻是上工时间，路上基本见不到什么人，显得略微有些寂寥，反而是平常觉得是噪音的建筑工地响动，为城镇增添了几分人气。 林恩突然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安排一些七八岁的孩子，手捧鲜花，站在道路两旁欢呼着蹦蹦跳跳。 不过他转念间，就把这个庸俗的想法给摒弃掉了，因为这时节，鲜花不好找。 回到城堡之后，时间已经将近中午，城堡内已经准备好了接风的酒宴。 只不过和王都太阳城内贵族们经常举办的宴会相比，此刻巴雷特城堡的酒席就显得太过简陋。 使团副使在看到后，微微皱眉，似要发作，在他看来这是对王室特使的侮辱，也即是对王室轻视。 不过在他发作之前，庞克不动声色地拽了下他的衣袖，阻止了他可能会破坏这次友好会谈的粗鲁行为。 林恩亲自为庞贝拉开座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困难时期，不少的领民还在忍冻挨饿，希望叔父能够见谅。” “城镇被毁，良田被践踏，贤侄你能让卡利亚斯上万人不被饿死街头，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这已经是大为不易，还能用拿出这些来招待我们，我要是再嫌弃，那就是不识好歹。” 庞贝露出和煦的笑容，同时招呼使团的众人落座。 感谢完圣光之主后，庞贝第一开动，吃相大快朵颐，毫不客气。 席间，林恩和庞克谈笑风生，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使团到来的目的。 “第一，我是代表陛下来为贤侄册封子爵爵位，然后是代表伊凡殿下，来看看卡利亚斯灾后的情况，最后是商谈一些关于格鲁尼亚的事宜。” 酒后的庞贝，脸颊微微潮红，变得更加健谈。 林恩心里很明白，第一件事只是幌子，走个流程而已，事实上他这个卡利亚斯子爵，如今根本不太在乎是否得到他的领主，即约克王室的认可。 第三件事才是关键，父亲埃蒙在退休时就给他说过，自从莫德雷德上位以后，南北两国之间的平衡已经发生了变化，如今不再是约克王国要南下，而是格鲁尼亚要北伐，而卡利亚斯要做的就是，和挨打的一方站在一起。 而庞贝口中的第二件事，很可能就是决定第三件事情结果的关键。 林恩觉得，王国的这位王储殿下，应该是对间谍的情报还不能完全相信，于是才派遣了心腹前来，帮他好好看一看如今的卡利亚斯，这看过后的结果，将影响到约克王室今后对待卡利亚斯的态度。 午餐过后，庞贝伯爵表示册封仪式将在明天上午进行，而在这之前，他打算现在卡利亚斯随便看看。 林恩主动表示作陪当向导，却被庞贝婉拒，说：“等正式走访的时候，再让贤侄带我们转转。”。 庞贝的态度很坚持，林恩只能作罢。 此后，庞贝带着两位使团官员，在数名王室卫队的护卫下，走出了巴雷特城堡。 林恩再三考虑过后，还是放弃了派人跟踪的打算。 对方有精锐的王室卫队护卫，跟踪的话很难不被察觉，要是被当成刺客给抓了，或是当场杀掉，那问题就大了。 他不愿意冒这个险，反正如今卡利亚斯也没有什么秘密，而且只要是在大路上走，即便不派人跟踪，想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并不困难。 庞贝等人在薄暮时分回到城堡，用过晚餐之后就直接休息了。 使团的官员连带庞贝一共六人，林恩为他们安排了六间住房，但是最后只用到四间。 有两对官员都选择了共住一间，其中就包括了庞贝与一位在席间沉默不语，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的使团官员。 至于王室卫队，高文为他们腾出来了最好的营房。 翌日清晨。 在巴雷特城堡的大厅之中。 林恩身着盛装，单膝下跪。 庞克站在象征着权力的铁座旁，以王室使者的身份，代替国王授予林恩卡利亚斯子爵的头衔。 他一手拿着节杖，另一只手拿着长剑，搭在林恩的肩头，高声说道： “我把剑授予你，并非希望你以此杀戮，而希望你们以此记住你们须为国尽忠。” “我把戒指授予你，并非希望你以此牟利，而希望你们以此记住自己尊贵的身份。” “而今，我将我至尊贵的信任授予你，你所得到的不仅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而是不可取代的责任。” “愿你能为约克王国之荣耀而战，能为蒙斯特家族之荣耀而战，能为巴雷特家族之荣耀而战。” 林恩真诚回应道： “我，林恩·巴雷特在此庄严宣誓：忠诚是我的荣耀，坚守正义是我的使命。” “我的荣誉不是戴上宝冠，而是为我的国家奉献生命。” “我的职责不是谋取金钱，而是为我的信仰与匪徒战斗。” “我将生命奉献给我的信仰、我的国家与我的国民，今日我如是宣誓，今生我如是恪守。” 庞贝将长剑交于林恩，将戒指为林恩带上：“将剑授予你，今后吾王之剑所指，即是你前进的方向！” 林恩郑重接过。 在林恩宣誓的时候，有一个使团官员一直观察他的神情，林恩没有注意到，但是高文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 这个官员相貌普通，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高文却感觉他和其他的几个使团官员都不太一样，完全得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 册封仪式之后，名副其实的卡利亚斯子爵：林恩·巴雷特，正式开始带领着使团官员走访卡利亚斯。 第一站的目的地位于卡利亚斯城镇偏中心区域的“卡利亚斯保卫战胜利纪念碑”。 庞贝代表王国与王储伊凡，为卡利亚斯保卫战中牺牲的英雄，献上了花篮，并为此默哀。 “若是费谢尔总督能按时出兵，或许这些英雄们就不会魂归于此。”庞贝惋惜地说道。 林恩也只是叹息一声，并没有说话。 他心中有些疑惑，之前那个间谍提到了国王给费谢尔下过支援卡利亚斯的命令，现在庞贝再提这事情，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王室打算对费谢尔家族动手了？还打算要征求巴雷特对此的意见？ 庞贝这话的真实意图，林恩无从得知，或许他也是试探而已，所以林恩选择不表态，在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他并不打算去掺和费谢尔家族与王室之间的问题，即便他因为之前事情，已经和费谢尔总督派来的间谍闹了些不愉快。 离开了纪念碑，然后一路向北，第二站的目的地是巴雷特的工业所在——河谷矿区。 目前河谷矿区有：露天铁矿场一座，附带煤矿场一座，冶炼厂一座，还有未完工的在建大型机械工厂一座。 抵达目的地后，林恩先是带着庞贝等人绕着矿区逛了一圈，然后叫来露天矿场和冶炼厂的负责人：矮人黑金，为“中央领导”汇报了矿场的生产情况。 黑金一听说来的人是国王特使，说话都不利索了，磕磕巴巴地说道:“大人，我们矿场每天能采采采……铁矿……十五吨到二十吨，能炼钢铁四到六吨，天气好的时候能多多多……一些。” 庞贝很优雅地制止这个矮人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对于这种规模的采矿场，他看一眼大致就能了解到日产量，在王都，他见过比这规模大数十倍的地下采矿场。 林恩会意，挥了挥手，示意黑金下去。 矮人失落地离开，他知道，他又一次在领主这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庞贝感兴趣的那座在建的大型工厂。 第二十六章 卡利亚斯阅兵 河谷矿区山岗上的寒风，就像是附着在皮肤上被掐断了身体只剩下吸盘的水蛭，直往血肉里钻。 林恩的小脸被吹得像是干巴巴的红苹果，小手拢在衣袖中直摩挫。 一旁的庞贝像是丝毫感受不到寒冷，任由刺骨的寒风从他那张文雅的脸颊上刮过，他依旧神色和煦，如沐春风。 两人的前方，就是卡利亚斯如今最大的工程项目：由巴雷特家族独资出建的大型机械工厂。 这座工厂是巴雷特家族最大的投资，是老邓肯的心头肉、命根子；同时也是乌拉尔大师用来实现理想、展现才华的所在，托林大师对此也给予厚望。 用林恩的话来说：这座工厂，就是卡利亚斯现阶段的未来。 庞贝对着这座已经初具雏形的工厂观察了好一会，神色虽然平静，但眼神依旧流露出些许的惊叹。 “按照现在的进度，要完工的应该还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吧？”见多识广的宫廷伯爵略微思索后，出言问道。 林恩惊异于庞贝毒辣的眼光，双手从衣袖中伸出，哈了口气，说道：“全面建成预计还需要十五个月，正式投产差不多还需要一年半。” “为什么不多投入一些人力，加快进度呢？” “可以，但是没必要。” “噢？”庞贝微微一愣，说道:“愿闻其详。” “卡利亚斯现如今的人力分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和目前卡利亚斯生态状况相平衡的，如果为了加快工厂进度，盲目增加人力，资源消耗也会增加，还会影响其他项目的施工和生产，目前卡利亚斯整个良好的发展生态就会被完全打乱。” 林恩认真解释，虽然庞贝刚才提出这个问题，不像是一个学识渊博的王储幕僚长应该提的问题，反而更像是在明知故问。 庞贝频频点头，似有所思。 林恩带着使团一行人继续往西北方走。 在机械工厂的西北边，是一大片起伏不平的低地，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使团一行人纷纷望向林恩，眼中带着疑惑，他们不明白林恩带他们来这片荒地看上什么。 林恩举手在空中滑动，将整片低地囊括在内，说道：“这一片，在未来会修建一个水库？” 庞贝的眼神随着林恩的手臂转动，试探性问道：“用来蓄水防旱？” 林恩没有说话，而是指着北边峡谷下干涸的河床。 庞贝扶了一下自己戴着的单片眼镜，也向着林恩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依旧充满了疑惑。 林恩观察着使团众人的神情，说道：“不是用来蓄水防旱，而是阻水防洪。” 这下，庞贝脸上的疑惑更甚，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来，于此同时那个昨晚和他同住一间房的使团官员也向他走来，手里拿着一幅卡利亚全景及周边地区的地图。 两人对着地图参详了起来，其间还指指画画，轻声地讨论。 “费谢尔总督枉顾王命。”三分钟后，庞贝合上地图，义愤填膺地说道。 林恩没有在继续提水库的事情，而是看了看怀表，对庞贝说道：“叔父，时间也不早了，您看，要不先城堡用餐？” 庞贝转过身去，把地图交还给刚才那位官员，两人之间的眼神进行了一次快速地交流。 “贤侄你放心，关于安卡运河全完阻截塞纳河支流河道的事情，王室会介入调查，一定给卡利亚斯，给你贤侄你一个交代。” “有叔父这话，我就放心了，现在卡利亚斯人力物力都非常紧张，修建这个水库，会给卡利亚斯带来巨大的负担，我真心希望放弃掉了这个劳民伤财的项目。” 林恩面带感激，语气至真至情，要不是呼啸的寒风太烈，那么他挤出来的两滴眼泪，就能顺利地顺着眼角滑下来。 一行人回到城堡，用过了一顿简单的午餐的之后，又开始下午的走访。 从修好的居民点到在建的二期居民房工地，从未分到房屋的劳工们自发搭建的棚户区到简陋的临时作坊…… 王室使团花了一整天时间，将这个不大的城镇上主要区域给看了个遍。 “卡利亚斯拥有建成一座大都市的潜力。” 这是庞贝在看过卡利亚斯之后当着林恩的面，所说的原话。 在如今的同盟，“大都市”一词并不是泛指，而是有明确的规定，整个同盟拥有“大都市”称号的城市不到二十个，整个约克王国除了首都太阳城之外，也仅仅只有一座“大都市”。 对于庞贝的话，林恩深信不疑，甚至更加坚信，为此他已经在考虑，这座将会在卡利亚斯升起的新城，该叫什么名字才合适。 王室使团来到卡利亚斯的第三天。 走访已经结束，关于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的评估结果也已经出来。 今天，使团要做的是： 代替约克王国国王，检阅分封地卡利亚斯的军队。 检阅这一支战胜了魔兽潮的英雄军队。 ………… 经过了大半年的调整，卡利亚斯如今的军事相比之前也拥有一些改变。 “军事管理委员会”的成立，对卡利亚斯武装人员经行了重新整合，并且做了重新的编制。 林恩任“军委会”主席。 高文任“军委会”副主席，领“卡利亚斯守备军”统领，兼“巴雷特近卫团”团长。 如今的卡利亚斯守备军，主要都来自于在兽潮战役中积极表现的平民，他们中有大部分都表示愿意参军，于是这一支卡利亚斯正正意义上的“政府军”便由此建立。 目前人数八百三十四人，分为四个团，埃里克任守备军副统领兼第一团团长。 现阶段整个守备军依旧驻扎在巴雷特城堡，军营正在城镇外修建。 巴雷特近卫团在卡利亚斯守卫战中损失惨重，如今也通过遴选招募，在人数上得到了补充，编制一百人整，分三个队，希尔薇任副团长，阿多斯、波尔多斯与沃尔德伦分别担任队长。 至于精英火枪手小队，依旧作为荣誉番号保留，但是解散编制。 对于希尔薇这个女仆出身的年轻女人担任近卫团副团长一职，如今的巴雷特城堡中基本听不到非议。 经历过獠牙佣兵团和兽潮两次战役，希尔薇已经向所有人证明了她的能力，尤其是在兽潮战役中，她是在城楼上单独保护了领主安全的女人，仅这一点，她担任近卫团副团长，就名副其实，所谓“巴雷特近卫团”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保卫领主吗。 更不要说，她在精英火枪手小队中熬了几个月的资历，担任的还是队长一职。 有能力，有资历，有人缘，有关系，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并不会显得突兀。 在这次军事改革中，还有一股武装势力也受到了影响，他们就是以顽石冒险队为首的卡利亚斯的各支冒险队。 林恩本来是有打算把他们全部编入军籍，由“军委会”统一管理，但是深思之后还是放弃了，虽然说以目前巴雷特的威望和能力，要办成这件事并不困难，但是这会影响到太多人利益，容易出大乱子。 目前卡利亚斯最需要的，还是稳健发育。 于是就改为了：所有冒险队需要在“军委会”和“督察队”双重备案，包括人员变动，枪支弹药储备及新增，冒险行动等，都需要及时上报，并且禁制持有能够抵挡巴雷特步枪射击的战甲，最后一条最为重要，是绝对禁制，不允许任何方式持有，即便是探险所得，也需要在第一时间上交“军委会”，“军委会”会根据其价值给予补偿。 ………… 巴雷特城堡的校场中。 卡利亚斯守备军第一团团长埃里克，率领着第一团一百一十二名士兵列队走来。 由埃里克统领的第一团，是清一色的重甲步兵，在组建时，挑选的全是报名者中最强壮的人，当然这个“人”是泛指，包括了所有亚人种，事实上，在第一团中，人类占比还不到三成，更多事牛头人，熊人，巨魔这样天生就要强壮一些的种族，但即便如此，能够符合重甲步兵要求的人，也非常稀缺，以至于第一团的人数，在守备军四个团中是最少的，甚至还不如其他团的一半多。 但是却没有人怀疑他们的战斗力，不管是在训练还是推演中，其他的三个团，在单独对战第一团的时候都毫无胜算，没有任何一点机会，即便团长埃里克不出手，也是如此。 重甲步兵手持大盾和长矛，分成两排站立。 “盾墙。” 埃里克一声大喝，然后将手中那面最大的塔盾立在地上。 士兵们听令之后开始行动，从左右两边，有条不紊地向埃里克汇聚而来，然后各自架起盾牌。 特制的盾牌上带有凹槽，盾扣着盾，能让两层盾牌相叠之后不会松动，盾牌的四角各有弧形缺口，以方便长矛穿透。 尖刺盾墙阵形呈三十度仰角结成，面朝着点将台，接受领主与王使的检阅。 林恩看向庞贝，后者微微点头。 “有力量，有气势，只是结阵速度有些慢。” “感谢叔父提点。” 林恩真诚地说道，庞贝说的实话，守备军的训练时间还太短，而且兵员种族驳杂，导致配合起来会更加困难，能在半年内达到这种效果，林恩已经很满意了。 虽然庞贝的话留有余地，但是他用来和台下的守备军第一团比较的是约克王国的精锐军团，比如着名的太阳城烈日军团。林恩并不奢望现阶段的卡利亚斯就能训练出堪比王国精锐军团的那样的军队，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对于卡利亚斯的期盼，并没有放在现在这一代人身上，而是目前还未成年的这批少年和儿童身上。 这一代的卡利亚斯成年人是什么身份？ 罪犯、盗贼、拾荒者、流浪汉、无证冒险者、奴隶、还有贫民。 这些人，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缺憾，林恩并不歧视他们，但是也不会对他们给予厚望，他们的后代才是卡利亚斯的未来。 这批少年见证了卡利亚斯新旧两个时代，年少时就经历了户籍改革，他们人格平等，都是公民身份，不再低人一等，这才是健康的状态。 闹革命需要的才是自卑怨怼的人群，而社会发展，需要的自信健康的人才。 林恩打算等管制结束，卡利亚斯没这么困难后，就开始大力抓教育。 务必要将这批和他同龄的少年人，培养成才，培养成为卡利亚斯的中坚力量。 点将台下。 埃里克收到指定，大喝一声：“散。” 然后长排双层尖刺盾墙开始“分崩离析”，士兵重新分成两排，站在他的身后。 高文再次向着台下打了个手势。 埃里克收到命令，又喝一声：“方阵。” 紧接着，这些手持大盾长矛的重甲步兵再次变换阵形。 相比结成单排盾墙阵，变换方阵过程要更慢一些。 一百余人，在校场中来回攒动，组成一个中空的方阵，每个边将近三十人，大盾垂直立地，长矛架设在大盾之上，人与人之间紧密相接。 当方阵结成后，四边都是大盾与长矛，就像是一只浑身带刺豪猪。 “在平原上，这是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之一。”庞贝颔首说道：“不过需要更大的方阵。” “叔父博学。”林恩微微低头，以示受教。 当方阵掩饰完毕后，高文以手势示意第一团退下。 接下来上场的阿多斯带领的巴雷特近卫团第一分队。 第二分队共四十人，标准配置是：轻甲、长剑、巴雷特步枪。 这一次展示的是阿多斯的拿手好戏，机动射击。 在他一声令下之后，四十位队员分成四个小队，在各小队长的带领下开始向着两百米外的标靶突进。 在距离标靶一百五十米左右时，开始移动射击。 平均每六秒就要完成一次装填和射击。 当队伍突进到标靶五十米内时，四十个靶子已经被打得稀烂。 这一次庞贝没有再做点评，而是和他旁边的那位使团官员确认过眼神之后，轻捻着自己颔下打理的一丝不苟的胡须，对林恩说道：“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卡利亚斯的火枪不同寻常，现在一看，果然大开眼界。” “让叔父见笑了，您若是喜欢这个玩意，我送您一把，我个人正好收藏有两把。”林恩笑着说道。 庞贝摆手说道：“贤侄好意，不过我对火器一向不感兴趣。” 林恩连连抱歉：“是小侄唐突了。” 林恩嘴上虽然如此说，不过心里去不免对庞贝多了些轻视，不过转念一想也释然了，毕竟连同盟的正规军团都已经抛弃了火枪有些年头了，他这个读书人不愿意接触火器，也是可以理解的。 巴雷特步枪老式火枪最大的区别就是膛线。 虽然如今卡利亚斯的把雷特步枪管控严格，但是林恩知道这个秘密是没办法一直隐藏下去的，而且王室在卡利亚斯的间谍也会探得一些信息，所以他干脆掩饰给庞贝看。 不过仍然动了一些小心思，用了点障眼法。 原本的制式三火枪，有效射程五十米，巴雷特步枪，有效射程将近两百五十米，于是在刚才的展示中，把两者折了个中，一百五十的距离，才开始射击，而且在一百米开外的命中率并不高，并且全部用的最普通的弹药。 能瞒一点是一点。 二百五十米的有效射程，加上枪管内的魔纹，加上各种特制弹药，再加上魔纹弹药，这些要素全部加在一起，应该会让庞贝对此产生震惊，但是仅仅是一百多射程的火枪，他表现出来的也就是只是一点兴趣而已。 第二十七章 潜流 在阅兵式的过程中，林恩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那个和庞贝走得最近的使团官员，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高文，而高文同样也在注意他。 阅兵结束后，林恩特意叫住了高文，询问之前的情况。 高文在王室使团抵达卡利亚斯之后，就一直处于高度的警惕状态之中，林恩想让他稍微放松一些，开玩笑的语气说道：“他这两天晚上都是和庞贝共处一室，刚才又一直在盯着你看，该不是……” 高文并没有理会林恩无聊的玩笑，郑重说道：“他的身份应该是假的。” 高文还把之前在册封仪式上他悄悄观察林恩神情的事，也一并告诉了林恩。 “或许他就是个偷窥狂。” 林恩瞥了一眼高文，发现依旧没有和他一起打趣的意思，这才收起了玩笑，认真起来：“乔伊斯，伊凡王子的幕僚，在宫廷内务部任职。” 他喃喃自语，这是那个使团官员的信息，他在琢磨那一条是假的。 “应该都是假的。”高文板着脸认真说道。 林恩并没有问高文是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他很少看到高文如此谨慎：“如果所有的信息都是伪装的，那他应该是个大人物，大概率的王室的人，可他这么遮遮掩掩地目的是什么呢？就为了千里迢迢来偷窥一下卡利亚斯？” 卡利亚斯如今虽然捯饬得有模有样，但是说到底，终究只是一个只有两万多人口的自治领，何德何能能让王室这么上心？ 林恩不解。 如今的卡利亚斯，无论是人口，还是生产力，甚至比不过安条克行省的任何一个郡，或许拥有不错的潜力，但是，未来的事情是最说不准的。尤其是，卡利亚斯被夹在约克和格鲁尼亚之间，和这两个互相敌视的庞然大物相比，它就像一艘飘摇欲坠的小船，这两头巨鲸的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将这一叶小船掀翻沉没。 “或许和安条克行省的费谢尔总督有关。” 林恩只能如此解释，结合之前庞贝释放出来的一些信息，他觉得这次王室使团真正的目的地其实安条克行省，来卡利亚斯，或许只是顺道来看看。 高文皱眉说道：“如果王室真的要对费谢尔家族动手，那卡利亚斯也得做些准备，到时候费谢尔家族被王室逼急了，可能会转头来攻打卡利亚斯，然后倒向格鲁尼亚。” 林恩深表认同，他轻捻着昨天庞贝为他戴上的戒指，点头说道：“或许这才是王室突然向我们示好的真实原因，就为了让我们帮他堵住费谢尔的后路，这次来卡利亚斯目的，就是看看我们有没有实力挡得住？” 他不免有些感慨，短短一年时间内，约克王国的局势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去年还在叫嚣着南征，而今年南方的大行省安条克就出现了问题。 约克王国是如今大陆上实行“省郡制”改革最“成功”的一个王国，老牌分封贵族的自治领越来越小，大片国土被重新划分为行省，由宫廷委任总督，总督掌握一省之地的行政和军事大权，看上去权力和分封领主不变，但是实际上相差很多，不再享受采邑，也失去与之对应的铸币权，立法权等等，更要的是，宫廷可以随时调换或是撤销现任总督的职务。 为了对抗利益受损的分封世袭贵族，约克王室开始大量启用平民，并且为有功平民赐予爵位，只不过是那种即没有封地，也不能继承的贵族头衔。 王国的财政大臣耶伦夫人，安条克形行省的费谢尔总督，都是在这种背景下被破格提拔起来的平民，只不过耶伦夫人主动放弃了爵位，费谢尔总督的爵位也是个例外，虽然没有封地，但是允许世袭。 林恩结合之前费谢尔家族间谍来找他沟通时的说辞，初步猜测，安条克行省的总督费谢尔伯爵，可能就是在安条克经营得太顺利，然后动了当安条克领主的歪心思，所以，才引来王室的注意。 或许让他产生这念头的导火线，就是格鲁尼亚军事政变，莫德雷德上位后领约克王室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也想乘此机会，把安条克行省变为一个更大的卡利亚斯，在两国之间大玩平衡。 但是莫德雷德的动作似乎有些慢，所以他才会在之前派间谍来接触自己，希望卡利亚斯能和安条克行省闹些摩擦，这样就会给王室传递一个信息：卡利亚斯已经倒向了格鲁尼亚，现在安条克行省就成为王国南方的门户。 林恩作为亲历者，当然知道这样玩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就会玩火自焚，但是只要技术好，不但能在两国之间游刃有余、保全自身，还能吃完北边吃南边，不断壮大自身。 如果这一系列猜测准确的话，那么由此可见，费谢尔伯爵，也是个赌徒，或者说是“冒险者”。 冒险者和赌徒这两个身份的兼容性很好，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卡利亚斯这个两万多人的小城镇，赌场老板班森却能成为除了霍格之外最富有的人。 ………… 王国使团在走访完了城镇、检阅了军队之后，便开始这一趟行程最后也是最重要环节。 ——会谈。 使团选择了和巴雷特协商会谈，而不是直接以王室使者的身份向卡利亚斯领主下达命令，这让林恩觉得约克王室算是比较务实，不想有些贵族一样，把颜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会谈的地点，就在城堡的大厅中。 一张条桌，两排椅子，八个水杯，一个水壶。 看上去一副要打持久战的样子。 大厅之中气氛凝重，“对战双方”神情严肃，就连林恩和庞贝这对“叔侄”，此刻也都表现的不像前几天那么亲密。 简单地开场白之后，会谈进入到磋商环节，巴雷特一方开始向王室特使，提出诉求。 “我们希望王室能解除对卡利亚斯的贸易限制，允许卡利亚斯的商队，进入安条克行省以及王国的其他地区经行交易，包括出售卡利亚斯商品，以及正常采购各地区非管制类的商品货物。” “拒绝。” “嗯？” 林恩有些诧异，这是给下马威吗？他没想到这次会谈会这么不顺利，第一个请求就被直接果断地拒绝，根据这里天来和使团接触的结果来看，不应该会是这样啊！ “叔……庞贝大人，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庞贝将手里的资料翻过一页，严肃地说道：“王室从来没有限制过卡利亚斯的贸易自由，本来就不存在的限制，我们怎么接触，所以拒绝。” “可是安条克行省的关防，从来没有对卡利亚斯的商队开放过。”阿米亚斯的声音响起，带着轻微的情绪。 林恩瞪了他一眼，他自知失言，赶紧闭上了嘴。 但是坐在庞贝右手边的副使却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他针对阿米亚斯的发言提出了疑问：“请问，卡利亚斯上一次向安条克行省派出正规商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米亚斯得了林恩的封口令，不予回答，林恩也没有说话，而是望向庞贝。 对于这个问题，他当然也回答不上来，那是霍格时代的事情，而且应该有不少年头了，近些年来，所有人都知道商队进不了安条克，除了有稳定走私渠道的贸易行之外，没有谁去做无用功。 “卡利亚斯是约克王国的自治领，王国宫廷对于卡利亚斯给予了充分的自治权，同时也没有加以任何的限制。如果之前有商队受阻的事情发现，那一定是商队违规，或者是安条克总督府的命令。” 庞贝合上文件资料，喝了口水，躺在椅子上看着林恩。 看着架势，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承诺或是表态，不然，会谈就进行不下去。 林恩考虑半分钟，然后做出的决定，掷地有声地说道：“他这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搬石头？” “费谢尔伯爵。”林恩面露苦笑。 庞贝看着旁边的助手记录下了林恩的原话，然后说道：“王国没有费谢尔姓氏的伯爵，你指是安条克行省的费谢尔总督吗？” “是的。” 林恩无奈地摇着头，他没想到庞贝会如此逼迫他明确表态，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费谢尔总督的世袭伯爵头衔，在什么时候给王室收了回去。 而且如此看来，王室与费谢尔家族似乎已经要摊牌了。 庞贝见林恩疑惑，于是补充道：“虢夺费谢尔总督世袭伯爵头衔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对发生在卡利亚斯的兽潮进行支援，这违背的他受封时的誓言。” 林恩脸上苦意更盛了，王室这是在逼着他与费谢尔家族对立，不但要明确表态，还把后路给断了。 事实上，安条克行省没有对卡利亚斯进行支援，是他自己拒绝了费谢尔的提议，但是其中又涉及到了费谢尔的其他要求，总之，现如今巴雷特的卡利亚斯、费谢尔的安条克行省、还有约克王室，之间关系比较复杂，加上历史遗留问题，很难彻底理清。 但是现在王室的要求很明确，上限是希望卡利亚斯彻底服从王室，下限就是只要别和费谢尔家族联合就好。 上限林恩没办法答应，但下限，他在上次拒绝费谢尔提议是，就已经作出了选择。 在林恩作出妥协之后，会谈的气氛都变得轻松起来。 “卡利亚斯遭受兽灾，上千男人战死，房屋被毁，农田被践踏，现在是最困难的时期，希望王室能免除卡利亚斯赋税。” “同意，陛下有旨意，免除卡利亚斯自治领五年所有赋税。” 林恩和庞贝都很清楚，这一条无非是走个过场，虽然在约克王国的地图上，卡利亚斯一直都是王国的自治领，但是数十年来，从来就没有给王室缴纳过哪怕一枚铜币、一斤粮食，不管是纳税还是上贡。 “为了帮助卡利亚斯尽快恢复，卡利亚斯的商队可以向安条克行省采购折价粮食，具体的价格与数量，有详细资料，这是也是陛下的旨意。” “谢陛下。” 林恩向北方致礼，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张空头支票。 安条克行省的粮食在费谢尔总督手上，有没有命令是一回事，他给不给又是一回事，或许王室只是想籍此进一步恶化他与费谢尔的关系。 会谈经行到这里，林恩突然有些想睡觉了。 索然无味。 勾心斗角的政治，索然无味。 更重要的事，他觉得在这个领域，他玩不过这些人，无论是他眼前的这个“庞贝叔父”，还是远在王国都城的大王子伊凡，甚至那个目前看上去非常被动的费谢尔总督。 好在林恩从来也没有打算做一个阴谋家。 他想做的是一个工农业领主，还有大魔法师。 于是他提出了新的诉求：“卡利亚斯需要魔法师公会的入驻。” 庞贝微微摇头，遗憾说道：“魔法师公会并不受王国管辖，不过我们会向魔法师公会太阳城分会转达卡利亚斯的申请，并且从中斡旋，不过最终决定权，还是在魔法师公会手中。” 林恩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但也只能点头致谢。 庞贝说得没错，魔法师公会并不受世俗政权管辖，即便是帝国皇室也无权干涉魔法师公会的行为，能够约束魔法师公会的只有教廷和同盟，魔法师公会是圣神同盟的独立成员之一，需要受到同盟法律的管辖，虽说如今同盟皇帝就是帝国的皇帝，但是两者之间性质不一样，尤其是魔法师公会那些老学究，最讲究这个，认同盟皇帝，不认帝国皇帝，即便是同一个人。 林恩之所以迫切想要魔法师公会入驻，一方面是因为卡利亚斯需要培养一些元素施法者，包括他自己。 更多的还是想“通网”。 只有魔法师公会入住后，还能覆盖通讯魔网。 如今的卡利亚斯就是一个瞎子，即便是没瞎，也是白内障晚期，能见度不到三米。 卡利亚斯吃了太多“单机”的亏，信息获取慢，延迟高，想要知道同盟发生了什么大事，都得去安条克行省买报纸。 这简直就不是信息不对称，如果真有这把称存在的话，那么它的平衡杆应该竖着的。 当然通讯魔网也是一把双刃剑，当你通过它了解到其他地方时，其他地方也会了解你。 如今通讯魔网已经发展到了第三代，第四代也快了，据说第四代通讯魔网可以传输画面。 林恩在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有了两个想法。 一个大胆的想法…… 一个阴暗的想法…… 赚钱嘛，不寒碜。 第二十八章 咋们工人有力量 在为王室使团践行的宴席上，终于出现了肉食。 这是使团成员来到卡利亚斯之后，第一次见到肉。 巴雷特城堡宰了一只羊，一只在之前没能贴上秋膘，如今瘦弱得应该熬不过冬天的半大绵羊。 最普通的烤羊，让这伙身份高贵的使者忍不住吞咽口水，而这样的行为，在他们眼中，是没见过美食的表现，而且非常的失礼。 因为这只羊，让这几天招待使团的伙食成本，翻了一番。 宴席过后，林恩亲自领着一队近卫团战士，将使团护送出十公里外。 分别时，他目送使团离去，依依不舍，庞贝三步一回头，挥手告别。 使团在王室卫队的护送下，自然是安全无虞。 离开时卡利亚斯的地界之后，乔伊斯就进入到了庞贝所乘坐的代表着太阳城堡家族的豪华六轮马车中。 “殿下受累了。” 封闭的车厢之中，庞贝一改之前的态度，此刻显得恭敬而且谦逊。 “对于林恩，你怎么看？” 乔伊斯坐到庞贝的对面，身体微微后倾，惬意地躺在柔软的靠背上，座位与他的身材非常契合，就像是量身定制一样。 “有成熟的心智，但是过于功利，太计较得失，成不了大事。”庞贝用长辈看晚辈的语气评价着林恩，用词明确，就像是对林恩的盖棺定论。 乔伊斯轻笑着说道：“你是不当家，才会这么看，当你手下有上万人需要你来养活的时候，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殿下说得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上万人需要我来养活。”庞贝似有些许惊慌，恭敬地说道。 “你也该娶妻了，王都内爱慕你的小姐加起来都够组建一支军团。” 庞贝咯噔一下，脸色微变，转瞬后挤出一丝笑意，说道：“那是她们没有机会领略到殿下您的风采。” “呵呵……”乔伊斯笑而不语， “回王都后，我就即刻成婚。”庞贝意识到，如今的伊凡殿下，正在快速地改变，变得更像一个……君主。 ………… 王国使团的到来与离去，并没有对如今卡利亚斯的现状造成太多影响。 相比起王室给予巴雷特的各项承诺与义务，林恩更关心的还是如今劳工的工作状态。 以人为本，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核心思想。 解放奴隶是为了人。 当然，这一代的奴隶，他们枷锁是锁在灵魂中的，没办法轻易解开，所以解放奴隶的真实目的，并不在于解放他们本人，而是解放他们的后代。虽然正常情况下，他们的后代在他们的教育下也有可能保留奴性，但是林恩并不打算给他们自己教育后代的机会，全日制寄宿学校，还有义务教育，这两个项目林恩已经在着手安排。 管制粮食也是为了人。 如果不这么做，如今的卡利亚斯可能已经饿殍遍地，可以预料到，仅仅这个冬天，就能让不少的居民，像今天那只瘦弱的绵羊一样，要么沦为他人的盘中餐，要么饿死在雪地里。 集体强制劳动的制度看上去最不像是为了人。 所以在这方面就出了问题。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三个月后，劳动积极性相比现在，大约会下降两层，半年后会下降四到五成。” 奥玛把他手里整理出来的资料递给林恩： “目前唱歌、动员会、忆甜思更甜大会，对于提高劳工积极性的作用正在逐渐降低，不少人甚至对此产生了厌倦，我认为，他们需要新的刺激，否则接下来的生产计划，有可能无法完成。” “啧啧啧……”林恩吧唧着嘴皮，将看过后资料卷成纸筒，敲打着手掌心，脑袋在飞速运转。 这个问题，他很早就知道，甚至在施行这项计划之前就知道，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要不是奥玛的资料上写得明明白白，他甚至有点不相信，毕竟在他自己巡视的时候，所看到的景象，都还算是比较满意的，没想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 “老歌没有用了，那就唱新歌，我来写歌；小会没用，那就开大会，我来主持；然后组建一支宣传队，你也要配合，给予那么些表现好的，劳动积极的人，一些奖励，名誉上的，实质性的都要有。” 林恩突然捏住了敲打在手掌上的纸筒，严肃地说道： “总之，接下来半年的生产计划，一定要保质保量完成，第一次的目标就没有完成，这让之后的工作怎么做？” “是。”奥玛点头。 林恩有一些话没有对奥玛说，他真正担心并不是没完成小目标影响士气，事实上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事，他害怕的是：约克王室和费谢尔家族干起来了后，卡利亚斯还没有完成做好准备。 王室要的只是卡利亚斯帮他们挡住费谢尔的退路。而林恩要的是：在保证卡利亚斯稳定、不造成太大负担的前提来，来应对费谢尔家族可能会给卡利亚斯带来的战争。 这两者之间，有非常巨大的区别。 卡利亚斯，不应该也不能再遭受战争的破坏。 关于费谢尔家族和王室之间的问题，林恩并不打算告诉奥玛，至少现在不会告诉他。 奥玛的能力是经受住了时间考验的，而且林恩也不担心他如今的忠诚度，但是通过之前事件，他知道奥玛的忠诚是要加前提的，在他效忠的对象并没有收到威胁的前提下，他表现出来的是忠诚度很高，但是一旦出现危机，这种忠诚就会大打折扣。 曾经的卡利亚斯角斗场是在霍格的扶持下建立起来的，并且一直在给予大力支持，但是杀戮之夜当晚，角斗场却大门紧闭，第二天来巴雷特城堡送礼的队伍中，他奥玛排第四个，礼金的数量也第四。 在林恩看来，这是一种既想要有存在感，又不想太惹眼的举动，这时候的奥玛，应该还是处于观望状态。然后在兽潮来临之前，当然也许是更早，像他自己所说的是在巴雷特和唐纳德合作的时候就已经作出了决定，放弃包括角斗场在内的所有家底，来向巴雷特换取一个“正当营生”。 这一番举动，让他觉得这人有心智有气魄，但是佩服归佩服，提防还得提防。 虽然林恩并不认为，奥玛得知巴雷特如今面临的潜在威胁后，就会叛逃，但是至少会影响工作，从之前的行为来看，他大概率会开始着手给自己留后路，这当然是对巴雷特不利的举动。 用人要疑，疑人也要用。 对于严重缺乏安全感的林恩来说，他对目前所用的所有人，都带有疑虑，整个卡利亚斯，能让他完全信任，不带哪怕一丁点疑虑的人，只有一个，这个人并不是父亲埃蒙，而是将他从小抱到大的希尔薇。 作为一个行必果的人，林恩从“劳委会”回来之后，就开始作手兑现他在奥玛那里所说的话。 组建宣传队的事情，交给了阿米亚斯。 他要做的是:写歌和写大会演讲稿。 写歌他擅长，并且在这一世的贵族教育中，他还学会了谱曲。 仅仅两个小时，他就连词带曲“创作”出了一首激昂澎湃的宣传歌曲，其中大部分时间，还是用来调整从汉语翻译成这个世界语言后，词曲工整和押韵的事情。 《咱们工人有力量》 词：林恩·巴雷特 曲：林恩·巴雷特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盖成了小楼民房，修起了铁路工厂。” “改造得卡利亚斯变呀么变了样！” “嘿！” “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响，举起了铁锤响叮当！” “造成了犁锄好生产，造成了枪炮送前方！” “哎嘿哎嘿嘿呀！咱们的脸上发红光！” “咱们的汗珠往下淌！” “…………” 林恩拿起了写满歌词和曲调的纸张。 “创作”完成后，他轻声唱了一遍，然后又忍不住加大声音唱了一遍，然后又忍不住高声唱了一遍。 唱的他心潮澎湃，血脉喷张，恨不得立马放下纸笔，提起锤子就去建设卡利亚斯。 坚实有力、豪迈热烈的旋律，搭配上朗朗上口、通俗易懂的歌词。 他不得不承认，这首在他上一世那个世界，创作于战争时期，却并没有带着多少政治意味的老歌，的确极具感染力，难怪能传唱七十年，经久不衰，他甚至觉得再唱个几百年也不是问题。 “好听吗？”林恩冲着办公室的喊道。 “好听。”趴在门后面偷听的秘书员们被发现后，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这首歌是您刚刚创作吗？我觉得比您之前的那首《团结就是力量》更好，呃……我的意思是之前的那首也好……只是没有……”年轻的秘书员一直语塞。 “听过后想干嘛？” “想干活。” “那还在这愣着干什么。” “大人，可是我们的工作和歌里面唱的不一样啊。” “那你们要去当工人吗？可以，去吧，去了就别回来。”林恩没好气地说道。 围在一起的四个秘书员瘪着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但是却最年轻的那个却带着一身的热情，向着外面跑去。 “夏尔，你给我回来！”林恩把脑袋伸出窗外，冲着那个看样子打算去当工人的年轻秘书员叫喊道。 夏尔失落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继续整理着似乎无休无止报告和资料。 林恩脸上带着笑意，心情不错，夏尔的表现，充分证明了这首歌的效果。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唱歌啊、开会啊、都是治标不治本。 劳动积极性下降的根本就在于这个制度本身。 现在管制时期，金钱已经买不到什么东西了，大家在乎的都是粮食。 虽然不同工种待遇不同，也就是工钱有区别，但是粮食却没有什么区别，粮食配给，是按照劳动力的高低来分配的，基本所有人都是处于勉强吃饱的水平线上。 这就会让人产生一种干好干坏都是吃个半饱的感觉，只要不迟到，不旷工，就饿不着，所以积极性，自然就会降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争取优秀劳工的荣誉，至少也得是有望获得的人才会去争取，而那些没有希望获得荣誉的人，自然也就慢慢怠惰了下来。 不光是工人，种田的农民也一样，而且更加严重，粮食和蔬菜都是他们种出来的，但是却要全部交公，再重新分配，他们对于粮食感觉更加直观，所以劳动积极性下降得也更快，不但如此，私藏粮食蔬菜的事情在农民中也时有发生，如今督察队最大的工作量，就是在追查粮食、蔬菜失窃和私藏案。 问题关键还是缺粮食，只要有了粮食，就能解除管制状态，分田下户，开放市场经济。 为自己劳动，肯定比为集体劳动的积极性高，甚至都不用唱歌开会，他们都能自愿加班。 “去找唐纳德厂长，不管他在干什么，让他现在来办公室见我。” 林恩冲着门外喊道，夏尔第一个起身，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刚刚他听了那首激昂澎湃的歌曲，如今浑身躁动，迫切地想要抡锤子，现在即便当不成工人，出去透透气也好。 大半个小时后，唐纳德出现在办公室，看穿着应该是特地换了一身赶紧衣服，不过身上依旧带着一股挥不去的腥臭味和药水味道。 为此，唐纳德刻意和林恩保持着距离。 “又自己亲自干活了？”林恩招了招手，示意唐纳德坐到他身边来。 “有几张大型野兽整皮子，那些学徒弄不来。”唐纳德面对着林恩而坐，不过依旧保持着一定距离，而且特意坐在了林恩的下风位。 “第三场雪应该就快来了，那时候最冷，给矿工制作的保暖皮衣什么时候能完成？” 河谷矿区，面朝峡谷，周围又是土坡山岗，一天到晚寒风扯得呼呼响，是卡利亚斯最冷的地方，这一点林恩在陪着庞贝走访的时候，深有体会。 作为一个处处为人民作想的领主，林恩特地关照新建的临时江南皮革厂，给矿工们赶制一批的皮质服装，包括大衣，靴子、还有那种带着能遮住脸颊的帽子，这一身行头，保暖倒是其次，事实上干起活来也不太冷，主要是为了防风，河谷矿区的刀子风可不是闹着玩的，林恩前些年见过的矿工，每到冬天，脸上、手上都是冻疮和冰口。 “两天后应该能完成。”唐安的掐着手指算了一下，然后说道。 “应该？” “两天后，一定能完成，大后天早上给劳委会送过去。” “好的，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希望有了这批服装，他们今年冬天能好过一些。”林恩透过窗户望着北方，神色忧虑。 “有您这份体恤关怀，我想再冷的冬天，他们也能扛过去。”唐纳德的马屁水到渠成一般接上，丝毫不显唐突。 林恩轻轻点头：“今天找你过来，还有一件要紧的时期。” 唐纳德轻轻挪动了一下椅子，身体也坐得笔直，就像是一个随时准备为林恩赴汤蹈火的战士：“您吩咐。” 看着唐纳德如此坚定，林恩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然后如她所愿，把这个看上去似乎是赴汤蹈火的任务交给了他：“你叫上几个人，带上四辆牛车，还可以带一些皮货，去一趟安条克城行省的首府安条克城。” 唐纳德的表情愣住了，眉头紧皱，三秒钟后神情重新舒展开来，右手握拳拍在胸膛:“任务目标是什么，什么时候动身。” 对于大多数的卡利亚斯人来说，不管是约克王国，还是格鲁尼亚，他们都带着畏惧，尤其是大城市，这种感觉就像是赤贫户对于繁华都市的畏惧，也像是盗贼对于警察局的畏惧。 而且所有的卡利亚斯人都知道，安条克行省禁制卡利亚斯和它通商，而且据说那里关防士兵对于卡利亚斯来的人带有强烈的敌意。 唐纳德之所有敢接这个任务，底气来自于他对了林恩的了解，就像是他之前训斥儿子时所说的话，林恩连条狗都没有滥杀，那一定不会支着他去送死。 “明天就出发吧，趁着现在没下雪，路好走，主要任务是买粮食，随便看看，有没有商家收购你的皮货，你把这个带上。”林恩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钤印着卡利亚斯领主与巴雷特家族双重印章的小册子：“另外每辆牛车上都插上巴雷特的旗帜。” 林恩没有说的是，趁着现在王室使团还在安条克，这时候费谢尔应该不敢公然违令，至于这是不是又中了王室的套，他已经不想去猜了，反正他和费谢尔家族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回旋余地，这时候能弄到点粮食是一点，否则等三方摊牌后，再想进安条克行省的门估计都难。 唐纳德临走时，林恩又补充了一句：“注意安全，如果你亮出巴雷特的印信，关防还是不让进，就直接回来，进了之后不卖粮食，也回来就是，用不着非要完成任务。” 唐纳德脚步停了下来，点了点头后离去，以他多年的社会经验来看，他觉得林恩最后的那一句话，像是在暗示他“必须要完成任务”。 第二十九章 不能让群众撸到底 清晨六点。 林恩的生物钟将他从彻夜的冥想中唤醒。 他和往常一样活动着麻木的身体四肢，以促进血液循环。 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些异样。 发生在第五肢上的异样。 “不应该啊。” 林恩掀起裤衩，低头看着自己的小雀雀，表情很疑惑。 这具身体才多大？ 还得再等半个月才满九岁，难道这事情和身体年龄无关？ 林恩揉着自己的额头，他此刻还有些长时间冥想状态后正常的眩晕。 或许是因为春天快到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间神色一滞，然后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只感觉背后一阵冰凉，身下的小雀雀随即低下了头。 连例行的奥术建模训练都没做，他穿好外衣，快速来到办公室。 此刻秘书员都还没有上班，他一个人在档案中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之前的户籍统计表。 这个表格，是根据户籍统计的数据，然后按照不同的条件分类统计，做出的详细数据表，他之前只关注了卡利亚斯的总人口数，对于人口分类明细并没有作详细了解。 打开文件后，林恩很快就在分类明确的图表中，找到了自己所要的数据。 未婚男青年（16岁-30岁）：4245人。 未婚女青年：1451人。 未婚男中老年（31岁-∞）：2657人。 未婚女中老年：314人。 …… 这数据让林恩一阵头大。 男女人口严重失衡，即便是把目前这1765个女性全部嫁出去，也还有将近五千多个男光棍娶不到老婆。 这占据了目前卡利亚斯总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五，占据了成年男性总人口百分之四十五。 这意味着，目前卡利亚斯的人口状况，将近一半的成年男人注定要打光棍。 “大意了啊！”林恩忍不住感叹。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疏忽了。 难怪之前洛克斯会悄悄给他说那番配老婆的事情，原来他是认真的。 自己作为作为领主，居然还不如一个外人了解领地最“根本”的民生状况，他觉得自己这个领主当得有些失败。 不过好在发现的还不算太晚，只是没想到发现这个重要隐患的起因，竟然是这么羞耻的方式。 或许这个问题，就是劳工工作积极性性下降的重要原因。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在大多数情况下，劳动积极性都不如有家室的人，尤其是那些看不到成家希望、彻底放弃了讨老婆想法的男人。 心理上，没有家庭的羁绊；生理需求同样得不到满足。 原本的红灯区的妓女也被拉去做了劳工，她们劳动了一整天后，已经不再愿意在下班后做皮肉生意。 林恩最初收到这个消息时候，还以为是好事情，觉得这对于整治卡利亚斯的风气起到了正面作用。 现在想起来，才觉得，自己看问题还是不够细致。 好在卡利亚斯还没有出现以此为导火索的动乱，对此，他非常感谢这具年幼的身体在今天早晨的反常反应。 要在春天到来之前，让个问题得到解决，至少是缓解。 “谁让群众撸到底，群众就把他撸到底。”这话毫不夸张。 生存是人类的第一本能，而繁衍就是第二本能，为了保障本能，人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问题虽然发现了，但是该如何解决，这依旧是一个难题。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卡利亚斯就这么些人，男女比例差距就是这么大，这让林恩没有太大的操作空间。 总不能搞一妻多夫制。 这办法最简单粗暴，但是历史倒车开得太严重，而且他觉得如果真这么搞，估计不久后，那些男人就会用同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砸了他的巴雷特城堡。 要解决问题，就的要明确目标。 林恩把目标写在纸张上。 第一目标：保证管制时期的生产力，也即是保证劳工的积极性。 第二才是满足卡利亚斯人民的生理和精神需求还有提高幸福指数。 带着这两个明确的目标，他在吃过早饭后，又一次找到了奥玛主任，他想听听专家的意见。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专家也有些为难，因为专家自己也被这个问题困扰着。 奥玛今年三十六岁，但是依旧单身。 “那你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呢？”林恩把自己椅子拉近了一些，小声问道，就像是一个在向前辈前请教的后生。 一大一小两个单身汉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佝偻着身子，做贼一样，小声地交谈。 “不瞒您说，其实我解决这方面需求……主要……靠手。”三十多岁的光头，此刻显得有些羞涩。 “哦！”林恩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样子就像是在说“我懂！我懂！” 奥玛表情微变，看向林恩的眼神有些诧异，似乎是感叹“你这个年纪，为什么会懂？” 林恩不动声色地指了下自己手指上戴着的纹章戒指，又指了指旁边堆放着各种文件资料的书架。 奥玛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话题已经从解决民生问题，跑到了奇奇怪怪的地方。 ………… “叮……” 急促上工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手语”交流。 两人都若无其事地挺起身来，不带丝毫的尴尬。 “你觉得应该从哪方面入手？”林恩把带来的纸张平方在桌面上，重新把话题带了回来。 奥玛考虑了一小会，并拢食指与中指，敲在桌面的纸张上:“从女人身上入手。” 林恩顿时来了精神，看奥玛的样子，应该是有了办法，果然，专家就是专家，他将双手放在桌子上，右手支撑着下巴，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奥玛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妓女”一词，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但是卡利亚斯只有这些女人，数量不够，就得充分地利用起来，那四十多个妓女，得让她们重新营业。” “得她们自愿。”林恩说道，逼良为娼这样事情，他不想发生了自己的领地。 “把待遇调高一些，她们会自愿的，甚至有可能会有新人报名加入。” 林恩脑海中涌出一个词汇——官窑，他这时候才明白奥玛的意思，他不是让妓女重新各自营业自负盈亏，而是要集中起来，由官方运营和管理。 奥玛说道：“因为男人多，女人少，所以管理上也要有所调整，现在管制时期，金钱不值价，不少人手里都有一些积蓄，如果完全放任不管，估计他们能天天都去，这样同样会影响劳动生产。” 林恩轻捻着头发丝，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调整。” “提高价格，限制次数。” 林恩担忧道：“那这样是否会引起他们不满？” 奥玛肯定说道：“不会的，这对于他们来说是福利。” 林恩沉默不语，他不得不承认，奥玛的这个办法很好，“国营妓院”“哄抬价格”不但能解决现阶段的当务之急，还能顺势割一波韭菜，回笼金钱，为之后解除管制开放市场做好准备。 这不过这种割韭菜的方式让他有些反感，这算什么，鸡头？ 他不愿意当鸡头，而且奥玛话语中那种不把人当人的奴隶主意味，也让他不太适应。 但是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行，那就这么办，这件事还是由你们劳委会来负责。”思虑再三，林恩认可了这个提议，只不过他让奥玛来当这个鸡头。 奥玛在本子上记了下来。 “还有吗？”林恩又问道，以他对奥玛的了解，他觉得奥玛应该还有招数，不过可能会更加“封建”。 果不其然，奥玛点了点头，“我还想到一个方案。” “说吧。” “之前您不是对我说，要对表现优秀的劳工进行实际奖励吗？我觉得卡利亚斯单身女人如此稀缺，那么就不能让让她们随随便便嫁了。” 听到这里，林恩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大致知道奥玛要说什么了。 “荣誉奖励只对少数人有激励作用，我这两天一直在想用什么实际奖励很好，既然他们是因为没有女人而影响劳动积极性，那么就给劳动最积极的奖励女人。” “劳动人民最需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林恩第一次听到这话的时候，感觉非常和谐，可现在真要落实这事情时候却发现不太对劲，膈应的慌。 奥玛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说道：“如今卡利亚斯还有单身的成年女性一千七百来人，各种族的都有，数量不少，但是单身的成年男性更多，有将近七千人，所以我们每个月评选优秀劳工的数量也不能太少，不然会给人一种概率太低，不抱希望的感觉，要想提高他们积极性，就得让大多数人，都感觉自己有能力，有机会成为优秀劳工，所以评选方式也不能只看结果，重点还得看过程，看态度。” 林恩低着头，奥玛的声音停了下来，他突然抬起头来，“继续说下去，说说具体的方法。” 奥玛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一千七百人个女人，即便每个月奖励一百个，也能支撑一年半，这完全足够撑到管制期结束，还有盈余，所以我觉得每一个月优秀劳工的评选人数就定为一百人，如果里面有已经成婚的男人，依旧依次增加名额，对于他们给予其他的物质奖励。七千人里面选一百人，百分之一点五比例，应该能让不少人都看到希望，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比例会越来越大。” “对于女性那边，你打算怎么做，他们会同意嫁给劳委会指定的人？”林恩问道。 “我们可以强制……” 奥玛的话还没说完，林恩就打断了他，用一个红色的小本本打断了他。 他把《卡利亚斯公民身份证明》放在桌子上，其意思不言而喻。 奥玛盯着红本本看了半分钟，说道:“那这样的话，就需要您做一些配合。” “怎么配合？” “以领主的名义放出消息，等管制结束之后，新卡利亚斯的大量重要岗位，将优先考虑优秀劳工，男人或许不太在乎这个，但是女人应该很在乎，这样一来他们的意愿就会高一些，然后再灵活匹配，我想大多数的优秀劳工都能找到能够接受的老婆，至于实在匹配不到的，再由我们来想办法，是在不行，用其他物质补偿。” “不用放出野消息，我可以公开发表声明，以后的重要岗位也的确可以优先考虑他们，前提是，你们在遴选优秀劳工时，足够公正。”林恩郑重说道。 “我会尽量公正，但是因为在遴选时，还要注意种族，大多数亚人族都不会和外族通婚，所以要有针对性地遴选优秀劳工，这里面也许会有那么一些细微的偏差。” 林恩点了点头，认可了奥玛的说法，他觉得如果自己再提要求，对奥玛就有点太不公平了，从目前的奥玛的表现来看，这是一个在为卡利亚斯鞠躬尽瘁的人。 至于这种看上去把女性物化的封建行为，他觉得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就没这么“封建”。 他是在为一千七百个待嫁女人，举办一场盛大的“比武招亲”，每一轮获胜的人，才能成为她们挑选丈夫的对象。 这么一想，似乎就很开明了。 林恩整理了一下思路，将流程和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写在纸张，自己再整体复查了一边，发现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这才把纸张递给奥玛，“这件事工作量比较大，我会让阿米亚斯和卡洛斯来配合你们。” “是。”奥玛认真接过纸张。 林恩站起身来，在窗户旁伸了个懒腰，此刻外面的才刚刚开始上工。 他没想到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解决掉这看上去似乎无解的问题，他不得不承认，奥玛真的是专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要是能改掉他那奴隶贩子对生命的冷漠态度，那就更好了，不过这样也好，人嘛，总得有点毛病。 林恩深吸一口窗外的空气，转过身来，随口问道：“还有办法吗？” 本来他已经没有抱希望了，但是没想到奥玛琢磨了一小会后，又想出来一个点子。 “允许解除婚姻。” “嘶……” 林恩在这一刻，觉得奥玛简直是鬼才。 既然不能推广反人类的一女多嫁，但是可以提倡改嫁啊。 为什么越落后的地方，越没人离婚，因为法治不健全，婚姻中强势的一方不会允许离婚，于是弱势的一方就脱离不了魔掌。 只要官方介入，保护离婚，那么林恩相信卡利亚斯一定会有不少的妇女愿意脱离苦海，而且那些离过婚的男人应该也娶不到老婆了。 不过仔细一想，这一条似乎也有些问题，那些“被离婚”的男人，会不会出现情绪，他们的情绪和娶不到老婆所产生的情绪相比，哪一个对社会影响更大？ 这个问题，林恩没有答案，奥玛也没有答案。 他们两个都没有结过婚，更谈不上离婚。 不过从常理上来讲，林恩觉得应该是娶不到老婆的人情绪更大，轻则消极，重则厌世。 而根据他以往购物时，买了后就失去兴趣的经验来看，离婚男人应该没有那么失落。 所以，这个方案，值得一试。 第三十章 改变之后的马克西 冬天。 是万物蛰伏季节。 而近年来的冬天，一年比一年更冷。 这一点在滨海地区尤为明显。 凛冽的风霜和冻硬的土地，使得大多数的田地都种不活作物。 漫天的风雪以及阻塞的道路，对于商队和冒险队来说都是严重考验。 汹涌的洋流让船队只敢停靠在避风港内以待开春。 而人类，在这个时节，基本都会选择待在家里，平民需要靠着之前的积攒，来熬过这不让人活的冬季，而贵族们则可以籍此频繁地举办宴会，来互相增进感情。 所有人都在避寒，那干活儿的是谁？ 冬天就不生产了吗？ 当然不是，人类社会所要消耗的庞大资源，使得它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停下生产，活儿当然得有人干，但做这些事情显然不是贵族和平民。 贱民和奴隶才是从事底层劳动的对象。 贱民是什么？ 是平民口中“自甘堕落”的同类，是没有产业、丢失工作失去收入后的平民，他们只能去从事和奴隶差不多的工作。 这就是同盟内大多数滨海城市的冬天。 卡利亚斯虽然不是滨海城镇，但是因为距离守望之海太近，也同样被寒流所影响，比不上最冷的地区，但是在霍格时期，每年冬天也都会冻死不少人，当然，其中大部分人被冻死的原因应该与饥饿有关。 “不能冻死一个人，也不能饿死一个人，这是底线。”林恩站在河谷矿区的山岗上迎着寒风说道。 不过说话的功夫，他就感觉一股寒气直往嘴里钻，冷得他牙关打颤。 这该死的鬼天气，让他忍不住想要咒骂圣光之主。 第三场雪落下来后，卡利亚斯迎来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更要命是，林恩仅从体感就能得知，今年比去年更冷了一些。 “如果是旷工后被饿死的呢？”阿米亚斯在林恩耳边小声说道。 对于这个最喜欢“抬杠”的秘书长，林恩早已经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劳工为什么要旷工？那也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得好，管理不到位，这是也是我们的责任。” 此时，山岗下传来了“雄壮”的歌声。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 “发动了机器轰隆隆响，举起了铁锤响叮当！” “……” 整齐的歌声搭配着整齐步伐，穿着兽皮防风衣的矿工队伍扛着工具列队走进露天矿场。 “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矿场的生产量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奥玛指着远处排成长队的矿工们，语气很热烈，但是其中意味却比此刻的鬼天气还要寒冷，就像是在描述一头头牲口。 对于奥玛的冷漠林恩也已经习以为常，他视线在矿工队伍中扫过一圈，微动着嘴唇说道:“防风衣的数量对的上吗？” “对的上。”奥玛说道：“之前马克西送过来的，所有矿工一人一套，还剩下十套备用。” “这就好。”林恩眼神上瞟，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马克西这个名字，微微楞了一下，才反应过马克西是唐纳德那个“侄子”，之前还在城楼工地“历练”过一段时间。 林恩脑中不禁浮现出马克西肥胖的体型，不过估计如今应该没有那么胖了，记得在城楼工地结束的时候，应该就已经瘦了下来。 “建委会”主任西蒙在这时候凑了过来，指着另一边的机械工程建筑工地，“少爷，你看……” “看什么？”林恩顺着西蒙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建筑工地热火朝天，“每月评选优秀劳工，帮你解决单身问题”的标语十分惹眼，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西蒙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矿工都有防风皮衣，同样是在河谷矿区，建筑工人里面有了些意见。” “是他们有意见，还是你有意见？”林恩直勾勾地看着西蒙的眼睛，长大了嘴巴说道，顾不得直往嘴里钻的寒气。 “不不不，不是我。”西蒙连连摇头，“昨天奥尼尔来找过我，就为了防风衣这事情。” “奥尼尔……”林恩轻声喃呢，“只有奥尼尔？” “是的，只有他。”西蒙点头称是。 “奥尼尔的暴风建筑公司在机械工厂这里有两支工程队，摩西的黑铁建筑公司也有两支工程队，为什么只有奥尼尔来找你，摩西没来？” “为什么？”西蒙知道林恩这个问题并不是要他回答，只是需要他反问一句即可，这一点，在林恩第一次对他们演讲是，他就已经学会了。 “因为他比较蠢。” 林恩没好气地说道：“给矿工发防风衣，是因为他们的工作环境最困难，矿场正对着峡谷的出风口，你再看看工厂在什么位置，在背风处，那里虽然冷，但是没有大风。再说了，奥尼尔的两支工程队，加上杂工一共七百人，我怎么发，发了他们的，黑铁工程队发不发？这样一起，是不是其他的建筑工地也要发，其他工人发不发？农民发不发？反正哪里都冷，没谁会嫌弃衣服多，两万多人一人一件，岂不更好。” 林恩略微有些火气，气的并不是奥尼尔，也不是西蒙，而是觉得这个领主当得真是累。 好心差点干了坏事，这算什么？一碗水没端平？ 如果这都算不公平的，那么他觉得自己这个领主，这辈子可能都做不了几件公平的事。 他对着西蒙说道：“奥尼尔的事情，你去和他解释，如果他听不进去，就让他来找我，他是当初第一个主动带人申请组建建筑工程队的人，还是灾后重建委员会的委员，不应该有一点事情，就去找你闹。” 西蒙微微低头，站在他旁边的就是奥玛，相比起他管理建筑行业，奥玛的工作其实要繁杂，但是劳委会却很少出问题，这让他感觉有些羞愧。 “慢慢来。”林恩安慰着西蒙：“一年之前，你还只是一个从未接触这些事务的侍卫。” 西蒙神色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恩转身望向北方，不过他能看到的只有茫茫冰雪一片。 相比起如今卡利亚斯管理制度下潜在的各种问题，他更担心的是北方。 王室使团已经离开了小半个月了，寒冬的卡利亚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和聋子，大雪阻断了所有外界的消息。 唐纳德带着插满巴雷特旗帜的牛车车队已经离开了十三天，按照牛车的脚力，从卡利亚斯到安条克城，差不多要花四天，一去一回，即便是加上采购的时间，也应该不会超过十天，可是如今唐纳德却依旧没有回来。 为了防止大雪把唐纳德回来的路给堵住，每天都有劳工去清理积雪。 对此，林恩有些担心。 结束了河谷矿区的视察后，他来到了江南皮革厂。 招牌还是那块由埃蒙题字、木工作坊大工匠亲自操刀的雪松木牌匾。 不过之前的作坊已经被兽潮给毁了，现如今的厂房是临时搭建用来过渡的，之后会重建大厂房。 厂长唐纳德不在，这里就是马克西当家。 时隔大半年，林恩再见到马克西的时候，险些没能认出来。 模样变化倒是不大，不过身材却完全走样。 曾经圆滚滚胖子如今顶多算是身材丝毫不显肥胖，尤其是在穿着一身大围裙的时候。 林恩到来的时候，马克西正在干活儿，戴着一双沾满不明液体的手套，围裙上满是污垢。 “林恩大人。” 林恩的到来，让马克西很意外，他赶紧脱下手套，解开围裙，却发现自己依旧一身的怪味，只能尴尬地笑笑。 林恩同样以微笑回应。 这是他第三次和马克金近距离会面。 第一次是他来收购皮革作坊的时候，当时，马克西是个被他吓得屁滚尿流的胖子。 第二次是在巴雷特城堡前，当时，马克西满脸决绝，像个视死如归的猛士。 而如今的第三次，马克西的形象是一个尽职敬业的工匠。 “忙吗？”林恩走进房间，对于普通人难以忍受的刺鼻味道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不忙，年前只剩下最后一批货了，就这两天就能做完。”马克西挪开房间中的几个大箱子，好像屋子显得宽敞一些。 林恩拉过一把椅子，拍掉上面的兽毛，坐到马克西的身边，神色很轻松地说道：“唐纳德之前和我说过，你不愿意继承他的手艺，哦，那是你还在城楼工地上工的时候。”林呢拉过一把椅子，拍掉上面的兽毛，坐到马克西的身边，神色很随意。 “那时候不懂事。”马克西站在林恩的身边，尴尬地笑笑，稍微有些拘谨。 “呵呵呵，可这也才一年时间啊。”林恩露出还没长齐牙齿笑着说道，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马克西坐下。 这并非是他客大欺主，事实上根据所持股份来看，他才是江南皮革厂的主人。 “这一年，卡利亚斯发生了太多变化。”马克西轻声感慨，过去的一年里，他和卡利亚斯，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你觉得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林恩笑着说道：“要说实话哦。” 马克西指着自己平坦的肚子，笑而不语。 “变瘦了？”林恩问道，他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但细想之下，也似乎能说得过去。 马克西掀起了自己衣服，露出了六块腹肌：“变强壮了。” “哈哈哈哈……” 林恩拍着手大笑起来，他喜欢这个比喻。 “我不知道你在幽默方面还这么有天赋。” “笑话小天才，之前他们都这么叫我。” “谁？” “城楼建筑工地的工友们。” 说着，马克西眼神变得有些迷离，似乎陷入到了回忆当中，短暂之后，他突然问道：“大人，狄克他最近还好吗？” 林恩点头说道：“挺好的，每周三天时间跟着托林大师学锻造，三天时间和埃里克学战技，前几天我还和他比划过，被他一下就给撂翻在地。” 马克西听得入神，脸上露出羡慕之色：“我可以去城堡找他吗？” “可以的，他每周有半天休假，周日的下午，你可以在这时候去找他。” 林恩话虽然说完了，但是眼睛依旧带盯着马克西，眼神中带着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马克西被林恩盯得有些发毛，终于忍不住交待了实情：“我想去向他正式道歉，之前一直都没有太好的机会。” 林恩摆了摆手，瘪嘴说道：“不用道歉，你以前和他之间的那些过节，在他打过你那一顿后就已经了结完了，去找他叙旧聊天可以，道歉真的不用了。” 马克西脸色发红，有些尴尬：“这事情，您都知道？” 林恩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就像是在说，你的所有秘密，我都知道。 …… 一番愉快且不显尴尬的闲聊，消除往日所有的隔膜，将两人的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闲聊过后，林恩表示想在工坊里转转，并且拒绝了马克西的陪同。 参观生产是其次，林恩的主要目的是想要看看去年那个私藏短枪的少年——黑尔，黑尔是他登记户口时所说的名字。 根据林恩了解的情况，那个少年，如今依旧还在江南皮革厂做工。 如今的江南皮革厂规模不大，林恩只花费了五分钟，就在一间处理生皮的房间内，找到了他。 和去年相比，他的外貌几乎没有发生变化，依旧还是那个瘦瘦黑黑的身子，“目空一切”的眼神。 林恩并没有打扰他，也不打算这么做，在确认过他的状态后，就准备离开。 而这时，他身后却传来了这个少年的声音。 “我叫黑尔，你叫什么？” 声音很低沉，似乎很少说话的样子，但是低沉中有带着一些尖锐。 “林恩，林恩·巴雷特。” 林恩迅速转过身体，事实上他故意把后背留给他，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试探，他一直保持着高度地警觉。 两人四目相对，他在林恩的眼神中看到了警惕，而林恩在他眼神中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少年转过身去，继续手里工作，不再理会林恩，似乎叫住他只是为了知道他的姓名。 林恩有些疑惑，按理说，自己的名字他应该是知道的，而且当自己说出名字的那一刻，他竟然从少年那空洞无物的神眼中，感觉到了一丝……不以为然。 第三十一章 新年 林恩还没走出江南皮革厂，夏尔就急匆匆地跑来禀报：“大人，唐纳德厂长回来了。” “人在哪里？”林恩急切地说道。 “还没进城镇，不过了望塔的哨兵已经看见了他的车队。” “好好好，你回去让厨房准备一下，熬一锅汤，杀只羊。” 林恩一连说了三个好，他和马克西相视一笑，两人个都松了口气。 两个人在之前其实都很担心唐纳德，只是都隐藏的很深，谁都没有表露出来，如今唐纳德平安回来，那些隐藏的情绪反而得到了释放。 二十分钟后，林恩亲自到城镇路口迎接这支“凯旋归来”的车队。 “大人，我……”饱经风霜的唐纳德就要就地汇报这趟跑商的过程，却被林恩给制止。 “不急，先吃饭，回城堡，我给你们接风。” 近卫团的士兵接过了商队的牛车，林恩没有去看牛车上的粮食，而是点了一些人数。 人没少，去的时候是八个人，回来的还是八个人。 这让他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城堡内，林恩先让众人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准备吃火锅。 镂空的圆桌中间有一个火炉，炉子上放着一口沸腾的大锅，桌子上房子几盘羊肉，另外还有甘蓝、西红柿之类的蔬菜。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放着一大壶酒，是有“生命之水”称号的蒸馏麦芽酒，如今卡利亚斯粮食短缺，禁制用麦子酿酒，所以巴雷特城堡内这点存货，就显得愈发难得。 林恩为商队接风准备的这顿酒席，其“奢靡”程度，已经超过为王室使团践行的那一顿，至少今天杀的羊，相比起为使团杀的那只，要更肥一些。 “吃火锅，就得用筷子。” 林恩率先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羊肉放入汤锅之中，同时示意大家伙开动。 筷子这种林恩“发明”的木棍餐具，随着他当上领主，也从巴雷特城堡中流传到了整个卡利亚斯，如今大多人都会使用，只是还不太熟练。 相比起刀叉，筷子更为廉价和方便，这在穷人之中更受欢迎，尤其是林恩的那句广告词，更是让为筷子的推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为什么不用手抓？因为使用工具是我们作为智慧生物的高贵和体面。 唐纳德第二个动筷子，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 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时节，吃上一口滚热的羊肉，再配上一口高度的麦芽酒，一瞬间就能祛除掉所有的寒意。 开吃后林恩一直没有说话，这是他从埃蒙那里养成的习惯，只不过埃蒙是因为礼仪，而他却是觉得享受美食的时候，不应该被其他事情打扰。 吃饱喝足后，每个人都大汗淋漓，说不出的畅快。 这时候，林恩才让商队的随从人员都回去休息，然后唐纳德和他一起来到了办公室。 “这趟辛苦了。”林恩表情真切，坐到了他那堆满案牍的办公桌前。 “应该的。”唐纳德淡淡说道。 林恩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这趟跑商是真不容易。 “回来的时间晚了一些，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林恩最想了解的是这一点，按理说，商队应该在三四天之前就回来。 “在安条克城内耽搁了两天半。” “恩，说下去。” “我们抵达安条克城的时候，被关防给扣押了下来，他们的理由是怀疑我们是格鲁尼亚的间谍。” “我给你的巴雷特印信呢，给他们看了吗？”林恩有些意外，这是他没有想到结果，他原本以为最多也就是不让进，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直接抓人。 “给他们看了，不过他们说需要验证真伪，扣押了我们一天，然后是王室使团的人来把我们接出去的。” “王室使团……”林恩敲击着桌面，口中轻声喃呢。 “出来后，我们就去卖粮，因为有王室使团的指令，安条克的储粮官不敢拒绝，但是却说城内的仓库没有余粮，需要调运，要我们等几天，在这段时间内，我去找了城内的几家皮货行，他们都愿意收购我们的皮货，但是都不同意用粮食结算，只能用同盟币。” “粮仓拖了你们多久？王室使团没有管这件事情吗？”商队的牛车是装了粮食回来的，所以林恩猜测应该是王室使团插手促成了这次卖粮，毕竟可以去安条克卖粮的指令，是庞贝亲口告诉林恩的，还有开出了凭证。 “拖了两天，王室使团的人来过，但是查验过后的确和储粮官所说的一样，城内的粮仓中没有粮食，一天半之后，王室使团离开了安条克城，又过了半天，粮食转运到了城中，储粮官把粮食卖给了我们，和王室指令一样，市价的七折。” “嚯，费谢尔总督还真是听话。”林恩还没笑出声来，就发现唐纳德的脸色有些不对，他猜测道：“难不成粮食有问题？” 唐纳德点了点头：“是陈粮，至少是五年前的麦子，有些已经发霉。” 他有些羞愧地说道：“我去找过储粮官，他说只有这样的粮食，而且不能退还，我没有敢在安条克城纠缠，就带着粮食回来了，出关口的时候，又被严格地盘查了一番。” “你做得很好，任何时候安全第一，我估计他们想的就是你们在城内闹。”林恩出言安慰道。 “那这批粮食？”唐纳德还是对于自己没能完成好任务，还是有些介怀。 “能吃的用来吃，人不能吃的做饲料，完全坏掉的当柴烧。” “发霉的麦子也可以用来酿酒的，蒸馏过程能去掉霉菌。”唐纳德小声说道。 林恩摇了摇头，“如今卡利亚斯不酿酒，别坏了风气。” 送走了唐纳德后，林恩脸上露出了笑意，神色也轻松了下来。 虽然唐纳德没有没有带回优质的麦子，但是这结果已经让他很满意了，他原本最坏的打算，是商队空手而归，连城都进不了。 他这时候派遣商队去安条克城买粮，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粮食，而是想看看据此看看费谢尔总督和王室之间关系走到了哪一步。 唐纳德这趟卖粮的结果表明，如今费谢尔家族还没有彻底和王室闹翻，至少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违逆王室。 这就让卡利亚斯拥有了更多的准备时间。 事实上，卡利亚斯并没有想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么缺粮。 如今所有的粮食全部囤积在巴雷特城堡，真正的数量，除了林恩之外，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 粮食配给制度大幅度减少了卡利亚斯的粮食消耗，最主要的是从根本上杜绝了所有靡费行为。 之所以要营造出一副严重缺粮的景象，一方面是为了塑造紧张氛围，以激励劳动。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林恩两世为人的一个习惯：留后手。 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顺利地收刮卡利亚斯所有的粮食，然后将卡利亚斯的命脉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这是一个严重缺乏安全的人，给自己留的后手。 ………… 在日复一日的生产和建设之中，卡利亚斯平平稳稳地度过了半个月。 圣光历2014年的新年相比去年要热闹的多。 在跨年的当晚，所有行政人员、杰出劳工代表、共同在巴雷特城堡吃过了一场盛大的年夜饭。 然后，巴雷特城堡就连着了两个小时的鞭炮和烟花。 噼里啪啦的响声，惊扰到了不少人的清梦，好在他们明天不用上工，后天也不用，大后天还不用…… 想到这里，他们就不再觉得鞭炮声扰人，反而感觉非常悦耳，让人心旷神怡，恨不得天天都能听见。 为了庆祝今年生产计划按时按量完成，为了迎接新年到来，顺便还为了庆祝一下天启节，“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下发命令： ——所有劳工，休假七天。 林恩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年兽怕不怕爆竹声，但是热闹一些，对于现在的卡利亚斯来说，总归是好事。 那些被鞭炮声吸引的小孩少年，趴在窗子上看到了他们此生见过最绚丽的景色。 各色的烟花在城堡的上空炸开，火光将卡利亚斯城镇照亮，绚丽缤纷的烟火让星空更加灿烂。 于似乎，第二天一早，巴雷特工坊特制的鞭炮和烟花就被瞬间抢购一空，尤其是那些被林恩命名为“窜天猴”“地螺旋”“仙女棒”等等，那些小型烟花。 然后，整个卡利亚斯城镇都开始“噼里啪啦”作响。 穿着一身大红棉袄的林恩听到外面的动静，会心一笑：“终于有了些过年的样子。” 他踩着椅子趴在案板上挽着袖子继续和面，不忘对一旁正在剁肉馅的希尔薇提醒道：“肉要剁细，打两个鸡蛋，多和点葱，别放太多盐。” 希尔薇跺脚表示着不满，她错吧盐当成糖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而少爷总是对此“念念不忘”。 面团和好之后再醒了二十分钟，林恩把它放在砧板上，分成小团状，然后开始擀面皮。 原以为这项携刻在灵魂中的手艺并不会随着时间而手生，但是尝试了两下之后，林恩才发现高估自己的能力。 擀面杖就是抡不动，一用力就擀破皮，要么就是薄厚不匀。 “嘻嘻嘻……”一旁的希尔薇捂着嘴轻声嗤笑。 “笑什么笑，这可是很高深的手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信你来试试？” 林恩跳下椅子，负手而立，把位置让了出来，一副你行你上的架势。 希尔薇也不推迟，拿起从没用过的擀面杖就直接上手。 林恩虽然看不着上面的景象，但是不妨碍他脑补希尔薇笨手笨脚模样，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轻视的笑意。 不一会，砧板上的声音停止了，希尔薇拿着一片薄厚均匀的面皮在林恩的眼前晃悠。 “少爷，是要做成这个模样吗？” “哼！”林恩发出一声冷哼，然后转过身去，神色淡然，“厨艺，小道而已。” “嗯嗯。”希尔薇连连点头，“的确挺简单的，我开始还以为这是一门高深的手艺呢。” 林恩的淡然的神情瞬间僵住。 ………… 两人在厨房继续捣鼓了两个小时，终于大功告成。 “正月初一”吃顿饺子。 餐厅的大条桌上坐着三个人，每个人身前都放着一个空盘子和小酱碟，眼巴巴地望着厨房的方向，期待着林恩口中新年必吃的“饺子”。 不多时，希尔薇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来到餐厅。 林恩拿着漏勺将饺子舀到每一个人的盘子当中。 他是卡利亚斯的领主，但是今天在座各位都是他的长辈。 父亲埃蒙、老师高文、还有弗雷。 这张原本只提供给埃蒙和林恩两人用餐的条桌，如今已经没有这个规矩，是埃蒙自己废掉的。 年过五旬的埃蒙头发已经快白完了，他穿着一身退休后最喜欢的蓝色大衣，神态轻松。 高文穿得很少，平时基本都身着铠甲的他今天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健硕的身材显露无疑。 完成了第二次巫妖转化仪式的弗雷身上已经没有了活人样，厚实的衣服将他身体裹得严严实实。 巫妖的掌握的是死亡之力，亲近冰霜，不畏寒冷，如果只是为了御寒的话，他什么可以不穿衣服，之所有穿得这么多，大家都知道原因。 “一人二十个，这叫十全十美。”林恩最后为自己和希尔薇舀上，然后坐了下来。 “还有这说法？”知识面广泛的高文眼睛出神，似乎是在思考林恩的话出自于那本书籍。 弗雷轻蔑地看了高文一眼，发出沙哑的声音：“你不知道事情多的是。” 说罢，弗雷望向上座的埃蒙，似乎希望学问高深的埃蒙能够引经据典“教育”下高文。 可不想埃蒙竟摊开手掌然微微摇头。 高文笑了起来，埃蒙也笑了起来，林恩也跟着笑了起来，当弗雷的那仿佛嚎哭一样笑声响起之后，餐厅中满是欢快的空气。 已经丧失了味觉的弗雷边吃着饺子，边看着衣衫单薄的高文，突然碰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些拿捏不准地说道：“十年前，我的身材应该比你更好一些吧！” 正享受着美味的高文囫囵吞下还有些烫嘴的饺子，咋呼道：“想什么呢你，你不过就是一个力气大些的魔法师，能和我比身材，你知道我每天锻炼多久吗？” 弗雷没有和高文争执，而是再一次望向埃蒙，他知道自己在这方面不占优势，这么些年，无论是吵架还是讲道理，他都没赢过高文。 埃蒙无奈，只得故作回忆，然后认真地说道：“差不多吧，五五开。” 第三十二章 摔跤大赛 “您总是这样。”弗雷小声抱怨。 高文同样也不服气，一口气往自己嘴里塞了三个饺子，用这种方式表示着对埃蒙评判结果的不满。 两头都没有讨到好的埃蒙一脸无奈，躲闪着弗雷的目光，一个劲夸饺子好吃，称赞希尔薇好手艺。 林恩从父亲的眼神中看到了久违的惬意，在过去，他从来没有见到父亲的神色如此轻松过。 他猜测，或许这是在十年之前才有场景，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出生，弗雷还不是死灵术士。 希尔薇被埃蒙称赞得羞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好，自能低着头吃饺子，惹得几个长辈一阵轻笑。 林恩一言不发，他害怕自己说话会破坏掉此刻的氛围，这种他一直不太愿意承认，但是内心极度渴望的氛围。 ………… 让人流连的时光，总是过得格外快一些。 尽管林恩已经非常刻意地放慢了自己吃饺子的速度，又是怕烫，又是太大，一个水饺要分三口吃，但是一盘饺子还是禁不住吃。 早餐过后，他穿戴整齐，走出了城堡。 卡利亚斯的领主林恩·巴雷特，要在新年的第一天，巡视他的领地，并且接受领民的祝福。 鹅毛般的大雪在天启节的第一天就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欺软怕硬的东西。”林恩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的话并没有引来毫无征兆的落雪，这让他对“老天爷”更加鄙夷。 在与天斗的过程中总是会让人生出一股雄壮的豪迈之情，林恩也是如此。 他昂首阔步向着居民区而去，骄傲得就像一位领命出征的大将军。 这种感觉在他到达居民区后达到了最巅峰。 数千人聚集在居民区的广场，整齐划一地向他行礼，美好的问候和祝福将他淹没在声音的浪潮之中。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个皇帝。 “你干的？” “皇帝陛下”向他身边的阿米亚斯发问。 “不是。”阿米亚斯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茫然地摇着头。 “那就应该是奥玛手笔。”林恩想过之后也觉得这不像是阿米亚斯会做的事情，他的“悟性”还没这么高。 居民区的“年味”很重，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 “奥玛最近是不是来找过你？”林恩再度向阿米亚斯看来。 “是的，他来问我城堡内挂着的那些‘红色的纸笼子’有什么含义？”阿米亚斯有些心慌，他不知道自己哪又做得不对。 “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也不清楚含义，只知道是少爷你喜欢，亲手做的，然后挂上去的，说是喜庆。” 林恩哭笑不得，尤其看到了居民区内的那些横幅后更是如此，这一刻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史书上那些皇帝总是喜欢听信谗言，因为当马屁拍到你心坎里，你明知他动机不纯，也会欢喜。 大大小小的横幅、标语上写着他的语录： “团结就是力量。” “集中力量办大事。” “撸起袖子加油干。” “咱们工人有力量。” “新年要有新气象，一年更比一年强。” “……” 林恩自诩不是一个容易甜言蜜语蛊惑的“昏君”，所以对于奥玛这样的行为，他是一定要表示谴责的，于是他在心里给奥玛记了一过，心里美滋滋地给他记了一过。 “少爷，该上台了。”阿米亚斯小声地提醒着有些出神的林恩。 此刻所有的居民都已经聚集完毕，主席台上也已经布置好了，就等林恩上台为台下的这批最先分到房的优秀劳工致新年辞。 林恩踏着稳健的步子走上高台，当从这个角度看着数千人密密麻麻们地站在他身下，他心境在悄然间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他周到扩音器前，试了一下声响，然后说道：“过去的一年……” “是困难的一年。” “我们的家园被猛兽侵袭，历经战火，房屋倾倒，农田被践踏，整个城镇都在燃烧，我当时就在城楼顶上，虽然是夜晚，但是在火光中我能看清楚所有的一切。” “兽潮过后，我们缺少粮食，我们没有住房，我们工坊被悉数毁坏，卡利亚斯成了一片废墟。” “当时有人告诉我，我们会被饿死，会流离失所，工坊会停产，农田会荒废，我不同意他的话，所以我做了一些决定。” “如今距离兽潮已经过去了九个月，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看看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看看新生的卡利亚斯。” “在过去的九个月里，我们没有一个人饿死，我们建造了漂亮而且结实的居民楼，我们的所有工坊都恢复了生产，我们能生产长矛盾牌，能生产火枪弹药，有了这些我们就能够保卫家园，我们的矿场采矿量正在逐步提升，我们能自己烧制水泥，能自己生产钢筋，我们全凭自己的力量就能修建大型工厂。” “就在前半个月前，我们江南皮革厂生产的皮革卖到了安条克行省，唐纳德告诉我那里的商人对于我们的皮货非常满意，我想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我们卡利亚斯不再是封闭的小镇，我们正在和外界接通，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来到当初来到卡利亚斯的目的就是为了不和外界接触，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是卡利亚斯的公民，无需再遮遮掩掩。” “下周星期，我们的学校就会动工，预计半年之后就会开始招生，我记得我说过的说有承诺，它们就写我办公室的墙上，我们一抬头就会看见。” “过去的一年，是困难的一年，也会是最困难的一年，在此之后，卡利亚斯将会越来越好，这而这一切，需要你们和我一起来创造。” “创造新的卡利亚斯，让我们以作为卡利亚斯人而自豪。” “新年快乐，卡利亚斯的公民们！” 林恩以一句响亮的祝福作为这番演讲的结束语。 “新年快乐，领主大人。”台下响起如山般的呼声。 赛利卡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主席台上那个各自比她还要矮一些的领主，她心中觉得有些滑稽可笑。 但是置身于人民海洋中的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浪潮”跃动欢呼起来。 她一直在告诉自己，留在卡利亚斯的理由，是为了之后返回格鲁尼亚方便一些，但是她现在更多的心思，却是期待着卡利亚斯的变化，在这大半年里，亲眼见证了一座城镇变为废墟，然后又在废墟上重建城镇，因为她自己也参与到了其中，所以这种变化对她来说尤为真实。 她现在很想知道明年天启节的时候，这里会变成什么样，能恢复到兽潮之前的规模吗？还是说会更加繁华？ 赛利卡觉得结果或许会出乎自己意料。 她拿出了自己的小红本，第一页上面写着她的个人身份信息。 姓氏：空白 名字：蕾贝卡 性别：女 种族：人类 出生日期：圣光历1999年7月14日 身份编号： 许久之后，她合上小红本，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广场上的人群分开一条过道，林恩从通道中走过，和他的领民们亲密接触。 从居民点出来后，林恩并没有按照既定行程直接回城堡，而是改道往脏乱差的棚户区而去。 有人地方就会有阶级。 他能够预料到，随着卡利亚斯城镇规模的扩大和人口增多，刚刚在广场上为他欢呼的那群人，无疑成为上层阶级。 他们是先“房”起来的那批人，从他们住进新房开始，他们就会对棚户区包括住在里面的人产生鄙夷，能在五分钟内说出他们一百种缺点，即便在前一天他们自己也住在那里。 这是人类的天性，无需外力推动，外力也很难让它改变，即便是“消灭”了它，它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下来，这一点，从古至今，从未改变。 林恩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下层阶级的人，不被边缘化。 相比起一期居民区，棚户区的面积要大得多，居住的人也同样要的多得多。 新年到来，棚户区木屋巷道中，也被打整得干净了一些。 和居民区相比，人数更多的棚户区却闲的十分冷清。 林恩刚刚踏足进来就折返了回去，他有了一个想法。 巷子口的几个半大孩子看到领主来了又走了，显得很是失落，对于他们说，和他们一般年纪的领主大人，是他们最崇拜的偶像，是砍到神器图腾的勇士，是击败了兽潮的英雄，他们非常想和他站在一起，要是再能说上几句话就更好了，着能让他们在同伴那里吹上一整年。 薄暮时分，林恩又来到了棚户区。 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巴雷特近卫团的士兵，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灯笼还有烟花，这是他上午回去后让城堡工坊加急赶制出来的。 林恩的到来，让棚户区的居民都走出房门，活动还开始，诺达的棚户区自然而然地就热闹了起来。 士兵们在巷道中拉着线绳，每隔一段距离就挂上一只大红灯笼。 当夜幕降临。 灯笼中的蜡烛被点燃，一瞬间，棚户区中就亮腾了起来。 空地上，林恩和三四十个少年聚集在一起。 各样的小型烟花被点燃。 “咻咻……嘭” “窜天猴”的响声划破了夜空，“地老鼠”在地上追着人跑，更多人小孩拿着仙女棒到处跑。 小一些孩子在放烟花，而半大的少年们则和林恩围坐在一起。 林恩提议来一场摔跤大赛，胜出者将获得点燃那两箱大烟花的权力。 “我当擂主，你们谁第一个来挑战？” 林恩站起身来，他环视一周，结果他王八之气太盛，竟然无人敢应战。 无奈之下，他只能换一种一方式——推举制。 “你们中谁胆子最大？”林恩的声音响起，为了能让自己声音盖过烟花的响声，他必须得大声叫喊。 “麦克胆子大。” “巴特。” “阿奇尔胆子大，力气也大。” “克烈，克烈胆子大，他敢杀羊。” “杜克敢捅马蜂窝。” “罗斯敢在晚上去踹玛吉夫人的门。” “罗斯……” 经过一番起哄之后，罗斯的呼声最高。 一个高个子少年走到林恩的身前，模样有些腼腆。 “你在晚上去踹过玛吉夫人的门？”林恩打量身前这个比自己大上一两岁的熊人族少年，从其他人口中他得知玛吉夫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寡妇。 罗斯羞赧地点点头。 “为什么干这事儿呢？”对于夜踹寡妇门的这种行为，林恩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打赌输了。” “赌什么了？”林恩饶有兴趣地问道，他发现卡利亚斯真的遍地都是赌徒。 “赌……赌……赌谁尿的远。”罗斯有些难以启齿，但终究还是没有向偶像隐瞒。 林恩眼神诧异，他颇为意外，意外的不是打赌的内容，而是他居然输了，从现场现场的这些少年来看，他应该是身体最强壮的一个。 “来吧，第一个挑战者。”林恩脱掉了外衣，走进画好的圆圈场地之中，微微躬身，摆好了架势。 赛制是极其简单而且不公平的车轮战攻擂，获胜者将成为新的擂主，迎接下一位挑战者。 罗斯无奈，只能也进入到赛场当中。 “咻……嘭！” 随着裁判手里的“窜天猴”被点燃，第一场摔跤比赛正式开始。 罗斯似乎有些不在状态，眼神飘忽，步伐轻浮。 林恩大声笑道：“这没劲的腿可不像是能踹开寡妇大门的样子。” 然而他笑声还未落下，罗斯脚下生风，突然向他冲来。 “林恩大人上当了，罗斯这家伙最是阴险。” 观战的人群有人发出惊呼，不少人更是直接捂住了眼睛，似乎已经看到了林恩被罗斯推出圈外的场景，不过他们随即又放下了手掌，林恩大人可是在城楼上挡住了兽潮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击败。 战斗结果如他们所料，林恩的身体依旧在圈内。 真要论“阴险”与“偷袭”罗斯和林恩相比，道行相差了太多。 在罗斯开动的一瞬间，正在大笑的林恩也同时行动起来，他动作幅度很小，只是微微侧身，就躲过了罗斯的冲击，然后在他身后一个反抱侧摔将罗斯摔在了地下。 现场响起一阵欢呼。 罗斯并没有就此认输，而是在倒下之后，顺势抓住了林恩的双腿，直接将林恩绊倒，然后两人在地上一阵“蛇缠”，最后林恩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强壮的熊人族少年在他一招十字锁下拍地认输。 根据赛制，擂主可以指定挑战者。 专挑硬柿子捏的林恩直接选了身材和罗斯差不多的牛头人少年作为第二位挑战者。 一番鏖战之后，林恩通过反身压制又一次获得胜利。 第三位挑战者是一个人类少年，“敢捅马蜂窝的杜克”。 经历过了两轮比赛，此刻少年们的血气已经被激发出来，不再向之前那样腼腆，一个个都如同打了鸡血，纷纷想着如何打赢林恩赢得荣誉。 通过观看了前两次比赛，杜克知道林恩的擅长的是地面技，于是他从开始就处处提防，一旦林恩想抱他，他就快速撤离。 几轮周旋下来，林恩体力渐渐不支，这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杜克敢桶马蜂窝，并不是他皮糙肉厚不怕蜇，而是他跑得真是快。 最后，林恩用尽全力的一招，依旧被严阵以待的杜克给躲掉，然后林恩就被轻易地推出了圈外。 杜克成为新的擂主。 现场欢呼声大作，不过欢呼过后，是一双双饿狼一般的眼神，看得杜克有些发毛。 林恩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和旁边的少年们一起猜测杜克还能坚持几场，刚才那一场他是故意输给杜克的，如果要真打的话，他的体力大概还能打个两三场。 从现场的表现的来看，大家伙似乎对于杜克并不是很服气。 杜克似乎也知道自己实力没办法再坚持多久，于似乎做出一个让大家伙都高兴的决定，他指定了阿奇尔作为对手。 铁匠的儿子阿奇尔虽然不是最强壮的一个，但却是公认最会打架一个人，打架上面基本上谁对他都服气。 这样的做得目的上让最后的冠军更有悬念，毕竟阿奇尔虽然厉害，但总不可能赢下接下来所有的挑战。 但是这一场的结果毫无悬念，杜克一招不慎被阿奇尔捉住，然后就被轻松制服。 最终阿奇尔赢下了六场比赛，终结他的是一个叫做哥塔的矮人少年。 不知道是为了将杜克战术贯彻下去，还是单纯为了个强大的对手大，亦或是有旧怨存在。 总之，哥塔连续挑选三次对手都是剩下的少年中最厉害的家伙。 最终他被一个人类少年终结。 激烈的战况一直持续到深夜，最后的获胜者是“敢杀羊的克烈”，他个子很小，是个侏儒和矮人的混血，但是力量极大，而且风格霸道凌厉，一个人抗住了最后的八个挑战者，赢的了摔跤大赛的冠军。 林恩亲手为克烈戴上了刚刚用树枝编制的“桂冠”，然后把象征着战利品的火柴交给了他。 所有的少年围坐成一圈，在“万众瞩目”中，克烈点燃了烟花。 众人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闪耀的烟火，满带着汗水的脸上，充满了纯真的喜悦。 第三十三章 数学老师蕾贝卡 天启节结束之后，卡利亚斯又有两个工程项目开始动工，林恩都亲自参与了奠基仪式。 一个是将要建设于纪念碑旁的政府楼，这是为了解除管制状态做准备，到时候将会增设不少的行政单位，现有的单位在改制以后也会搬出巴雷特城堡，全部集中到行政区。 另一个是项目是在城镇东区修建的学校。 之所以修建在东方，因为日出于东方，象征着初生的太阳。 教育是林恩最重视的事情之一，从他当领主第一天就开始着手规划。 在学校动工之前，他已经和埃蒙商讨了很多次，并且做出了方案。 退休的埃蒙很乐意担任学校的第一任校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是他最希望的老年生活。” 根据规划，建成后学校将能够容纳1500人-1800人同时学习。 入学年龄六岁起，施行四年义务教育制。 四年时间学完基本的文化课，包括语文、数学、历史、地理四门基础学科，另外还包括美术、声乐等艺术兴趣学科，这个阶段统称为小学。 这四年学习时间的所有学费包括伙食全部由公费承担，所有满足年龄的卡利亚斯公民拥有入学义务。 四年小学毕业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擅长选择不同分支的晋升专业中学。 这一步林恩有些为难，主要是师资这一块比较缺乏，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由各个行业的机构来学校开班招生。 比如锻造作坊需要人才，就可以来学校开设锻造专业中学班，教授所有锻造相关的知识；建筑公司需要人才，就开设建筑专业中学班，教授建筑相关的知识，在学生毕业后，开班的机构将拥有优先招聘本班学生的权利。 入学这样的专业中学班级是需要学费的，不同的专业学费不同，允许在一定区间内由开班的机构自定义学费，学费所得一部分归学校，一部分归班级，即开班机构。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对于教师的需求会降低很多，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中学专业都是这种模式，有一些特殊的专业必须要有官方来掌握。 林恩初步列出的就有： 军事专业，这里顺利毕业的学员大概率会成为预备军官。 公务专业，这是为卡利亚斯培养公职人员的专业。 入学这两个专业都需要通过严格的考试与政治审查。 除此之外，还有门槛更高的专业，比如——魔力相关的专业。 原本这是魔法师公会的垄断业务，不过魔法师公会入驻卡利亚斯的事情依旧没有消息，林恩只能被迫接过这项业务，但是没办法检测元素亲和就没有元素施法者，不过好在还能教奥术还有魔纹学，也算是能形成一门专业。 对于这两样，如今拥有三级魔力收容等级、能够熟练构建一到三级奥术模型、能够熟练携刻非元素类所有低级魔纹的林恩，他觉得自己可以担任这一系的教师，大不了和学生一起共同学习嘛。 对于自己如今的魔力等级，林恩还是比较满意的，在过去的大半年里，他平均每个月只睡一晚，其余的夜晚全都在冥想，只有精神彻底撑不住的时候，才会睡觉。 如此勤修苦练的结果，就是让他的魔力在大半年内从两级上升到了三级，这速度和魔法史上的那些天才是没法相比，但是应该也不算差。 而他最大的满意度来自己克莱因的那一声“还行”，对方可是奥术之光，能在他口中听到一声“还行”，林恩已经非常满意了，而且从之前与克莱因的交流中，他知道了要完成和克莱因的“交易”，对他的魔力等级有要求，所以既然克莱因都没有催他，那说明他的修行速度真的不慢。 虽然依旧不知道克莱因所谓的“交易”是什么，但是从这一年来的沟通中，林恩也渐渐对这个出生于八百年前的老不死有了个大致的了解，他所要的至少不会是自己的性命，甚至他隐隐有种感觉，克莱因就是为了不要他的命，才会要他赶紧修行魔力，然后去守望之海。 ………… 学校的楼房在一天天升高，小学教师的招聘也从未间断。 林恩每周都会在办公室面试几位应聘教师的劳工，为了不影响正常出工，他把面试的时间定在周日休息日。 卡利亚斯人形形色色，来自五湖四海，其中不泛卧虎藏龙，他对此毫不怀疑。 他们或许是为生活所迫，或是有不可告人秘密，总之他们来到了卡利亚斯，比如乌拉尔这样顶尖的机械工程学大师居然在卡利亚斯这样的小地方里当工坊的管事。 老师不光是要会教学，还得要会编教材，这就对水平要求比较高，同时这也是招聘过程中最大的阻碍。 四门基础学科，反而是相对冷门的地理老师最先招齐。 因为卡利亚斯有不少冒险者，他们去过的地方很多，在冒险过程中也需要具备大量的地理知识。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地理教材最好编写，只需要从冒险者公会的冒险指南还有地理图册上扒下来，然后稍加整理就行了。 毕竟冒险者公会出品，必属精品，这是同盟公认的事实，数百年来，冒险者公会的口碑从未变动，那些持有自由之翼徽章的大冒险家的名字，不管在任何地方被人提起，总是伴随着由衷的敬佩。 最不好招的是数学老师，卡利亚斯大多数人对于数学的认知就是口算的加减乘除。 两个月的时间，竟然连一个合格的应聘者都没有。 林恩甚至在考虑要不要自己顶上去，或者让卡利亚斯第一劳模高文多担任一项兼职，要不让老爹来？可是父亲已经承诺了会教历史课，可纹章学中学专业课。 就在林恩正纳闷的时候，他的办公室内迎来了今天下午的第一个面试老师职位的人。 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 金色的头发和淡绿色的眼睛，昭示着她南方人的身份。 她容貌并不出彩，衣着简朴，妇女劳工的打扮，但是却带着一股不同于其他的劳工的气质。 林恩看到她后的第一眼，就从她身上感受到了这种气质： ——自信。 即便是身在巴雷特城堡，面对的是卡利亚斯的英雄领主，她依旧显得从容自信。 “姓名？” 林恩当然不可能被她这股迷之自信给唬住，一开口就是既定流程，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面试工具。 “蕾贝卡。”女孩的目光与林恩齐平，神情轻松。 “应聘科目？” “数学。” 林恩只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麻木身体又拥有了生命，他挪了一下椅子，坐直的身体。 这是三周以来第一个应聘数学老师岗位的人，由于之前的面试的人全部没有录用，所以如今已经没有人来应聘数学老师岗位，他们将这称之为自取其辱，被传为卡利亚斯无人能胜任的“死亡岗位”。 “数学老师岗位？”林恩又重复了一遍，害怕自己之前麻木的耳朵给听岔了，或是因为太渴望招到数学老师而出现了幻听。 “是的，除此之外我还可以兼职声乐老师。” 蕾贝卡微微一笑，让林恩感觉…… 春天来了！ 不仅仅是数学，连声乐这种“贵族”学科她都能教，这对于林恩来说又是一个意外之喜，让他高兴得险些从椅子上站起来。 至于眼前这个女人能否胜任她应聘的职位，她浑身上下散发的自信气质已经让林恩在那一瞬间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 转瞬之后，林恩恢复了平静，他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应聘着面前失态了。 他将一张试卷递给了蕾贝卡，语气中带着那么一丁点的不善，说道：“你需要在二十分钟内完成它，然后在半个小时内，为我讲解试卷上所有试题的解题过程，试卷满分一百分，讲解满分也是一百分，讲解的结果由我按照评判标准打分，两项总分达到180分合格。” 蕾贝卡接过试卷，只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就抬起了头来，神色依旧自信。 “你可以有两分钟时间阅卷，来决定你是否要放弃这次考核。”林恩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能够蛊惑人心的力量，听到他这话的人，都会对接下来的考试犹豫不决，至少之前的面试的人都是这样。 蕾贝卡没有任何犹豫，果断地说道：“我现在可以开始作答了吗？” 林恩不动声色地将一支墨水钢笔递到她的身前，然后将一个发条钟放在她的身前，说道：“可以开始了。” 蕾贝卡抬头看了一眼林恩，但是林恩并没有任何回应，她微微一笑，开始答题。 数学老师面试考验中的一大难点，是必须坐在林恩的办公桌前答卷，要当着林恩的面，完成试卷解答。 林恩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就这么靠在椅子上看着身前的这个充满了蜜汁自信的女人做题。 蕾贝卡答题的速度并不快，和之前面试数学老师的的几个人相比，速度算是慢的，但是神情非常专注，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似乎丝毫不受林恩坐在身前的影响。 对于她一开始解答小题的速度，林恩还有些轻视，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这种轻视也随之云散，这个女人解答小题不快，解答大题不慢，而且不打草稿。 林恩仔细观察后发现，她在除开写字的时间，解答每一道题所思考的时间几乎都一样多，这样他有了一个猜测：她在做这些题的时候几乎都没有思考，之所以一开始感觉不快，只是她审题认真。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不仅是一位数学行家，而且还是一个行为极度认真专注的人。 这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虽然蕾贝卡还没有做完试卷，但是林恩在心中做出了评价。 而且林恩还注意到，她的字写得很不错，比试卷上阿米亚斯所写的题目的字要好看一些，而且不像是大多数女生所写的那种娟秀别致的字体，而是端端正正、中正平和标准字体。 这是一个有教养、有学识、同时心里素质还很好的女人。林恩对眼前这个比他大上一些的女人做出如此评价，他猜测她应该是南方某国的世家贵族的小姐，或许是走投无路才来到了卡利亚斯。 十八分钟的时间，蕾贝卡完成了试卷。 整个答题过程基本保持匀速，没有停顿，没有修改，没有复查。 试卷的出题人是埃蒙，题目由简到难，跨度不小，尤其是最后一道大题，解题过程比较复杂，而且题目中包含了好几个陷进，林恩自认能够全部答对，但是做不到像她这么从容，这么波澜不惊。 林恩阅卷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因为在蕾贝卡作答的过程中他就已经知道一部分结果。 毫无悬念的满分，对于房间里的两个人来说，都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意外。 由于蕾贝卡的第一项考验完成得太过轻松，林恩似乎有意想要抬杠，想要增加些难度，虽然他心里已经录取这个数学老师。 他把秘书处所有的秘书员全都叫到办公室，然后让蕾贝卡当着六个人的面讲题。 六个男人，十二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蕾贝卡。 “有这必要吗？”阿米亚斯在林恩耳畔小声的说道。 “上课的时候学生更多。”林恩说完瞪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确，上课时间，不要说话。 之所以临时改变的注意，把他们都叫来，是因为蕾贝卡的年龄太小了。 十五岁的老师，而是第一批学生中大概率会有一些超过了标准学龄的人，比如十三四岁的少年。 这就会造成老师学生年龄相差太小，也许会有学生对她进行追求或者是骚扰。 林恩现在在做的，就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所以他让秘书员们都表现得猥琐一些。 于似乎办公室中画面变得又些怪异： 年轻的女教师，为数不多的大龄男学生眼神泛着邪光。 这让林恩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上一世，某国某类电影中一个热门题材。 蕾贝卡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一堆“坏学生”的影响，站在黑板前用不算太大然是每个人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讲题，一边讲，一边用粉笔写出解答过程，脸上带着不是很明显的笑意。 对于这样的小场面，化名蕾贝卡的格鲁尼亚公主赛利卡当然不会感到任何压力，曾经在宫廷时，她当着数百人的面做过演讲。 而那数百人中，大部分人的身份，都要比林恩这个穷乡僻壤的小领主，要更加的尊贵。 至于那些秘书员的眼神骚扰，她就更不在意，在莫德雷德军事政变之前，作为格鲁尼亚下任王位继承人的她，拒绝过的最求者能塞满大半个巴雷特城堡。 其中既有最优雅的平民绅士，也有最下流的贵族公子。 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也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人生，如今虽然还未成年，但是心智已经超过不少的成年人。 蕾贝卡讲完了整张试卷，站在黑板旁边束手而立。 林恩觉得这是他上过的最好的一堂课，唯一的瑕疵是她粉笔字写得不如钢笔字好，看得出来应该是没有用过这东西，不过这也彰显出了她的一个优点，学习能力极强，从讲题开始到结束，她的粉笔字水平有了明显变化，或许只需要再给她一堂课的时间，她就能把粉笔字写得和钢笔字一样好。 “你觉得怎么样。”林恩看着他身边这个总爱发表意见的秘书长。 阿米亚斯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如果让你选择的话，你是愿意高文老师给你上课，还是这位蕾贝卡老师？”林恩继续问道，似乎非要阿米亚斯开口。 “建委会昨天递交上来的资料我还没有整理好。”阿米亚斯脸色有些发红，说完就跑了，连带着也把其他的秘书员一并带走。 房间内瞬间就只剩下林恩和蕾贝卡。 “恭喜你，你通过了面试。” 林恩将一份《卡利亚斯教师责任声明书》递给蕾贝卡：“如果你对上面的条款没有异议，那么你就会是卡利亚斯学校的第一位数学老师。” 第三十四章 少年的时代 盛夏七月，烈日当头。 繁华的安条克城中，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一头庞大的断角犀牛拉着一架巨大的车厢在街道上慢悠悠地穿行，车厢上插着巴雷特家族的天秤旗帜，驾车的中年男子半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在烈日下提不起精神。 马克西慵懒地躺在车厢内，手里摇着折扇，神色悠然。 两个皮革厂的伙计更是直接在车厢内呼呼大睡。 连日来车马劳顿，还要保持高度的警惕，让他们精神时刻都处于紧绷状态之中，如今货物交易完成，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采购一些货物，然后返程，盐和糖还有一些香料是必需品，至于其他的，则由马克西自己定夺。 这已经是马克西第四次来安条克城跑商了，第一次是唐纳德带着他来的，然后就是他自己带队。 第一次来的时候，繁华的安条克城让他眼花缭乱，仰头才能看到顶的高楼，琳琅满目的商铺，让他目不暇接，然而随着来的次数多了，也更深入地了解了这座城市，如今他对于车厢外面的景象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甚至觉得不过如此，这座城市虽然光鲜亮丽，但是也有比卡利亚斯棚户区条件更差的贫民区，街道上随处可见乞丐和流浪汉，一些局促的街区巷道中，更是恶臭难闻。 他认为假以时日，卡利亚斯将会比这里繁华，更重要的是，在卡利亚斯发展过程中，他是重要的参与者，这样的卡利亚斯，在他心中，比任何地方都要好，比帝都暴风之城还要雄伟，比圣城萨拉迪昂还要伟大，即便他并没有去过这两处象征着大陆最高权力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他把它们拿来做评价。 这次跑商的规模是最小的一次，只有一辆车，不过这辆车的货箱却是之前牛车的三倍之大，为车辆提供动力的是一头被彻底驯化的五级力量型魔兽——火角犀牛，这是江南皮革厂花了六十枚金币从顽石冒险队购买所得，价格不低，但是马克西却觉得挺值，主要是售后有保障。 在购买后的半年里，每次跑商，顽石冒险队都要提供一名冒险者作为车夫押车，以防止魔兽暴动，还要为皮革厂培训自己的车夫。 另外根据规定，如果在三年之内，这头火角犀牛因生病、暗伤、旧疾等方式死亡，顽石冒险队需要赔偿江南皮革厂所费购买价格的60%-80%，具体数比例要根据事实情况而定。 这样的售后赔偿规则是领主林恩亲自定下的，为了整改卡利亚斯之前假货泛滥的风气。 但是在交易时，顽石冒险队却对此有些迟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这样的买卖规则，提供车夫就算了，还要提供三年的“质保”，这让做惯了一锤子买卖的他们有些接受不了，以往冒险所得，全都是直接卖给拍卖行的博格，一口价，过后不管。 顽石冒险队提出了可以少价，但是不承诺质保三年的提议，江南皮革厂没有同意，这不是摆明了对自己商品质量不自信吗，这样的话，为什么要买。 于是交易陷入了僵持，而这时候第三方出现了，他促成了这笔新秩序以来卡利亚斯内部的第一次大额交易。 原赌场老板班森闻风而来，他加入到了这次交易中，表示愿意代替顽石冒险队为购买方江南皮革厂提供三年质保承诺，前提是，江南皮革厂需要付给他一笔钱，金额就是之前顽石冒险队提出的降价百分之十五，即九枚金币，这样一来，购买方江南皮革厂并没有多花钱，也得到了质保承诺，顽石冒险队也无需再承担赔偿的风险，虽然少赚了一些钱，但这是他们主动提出的降价。 而且班森还对江南皮革厂承诺，三年之后还可以继续质保，只要愿意继续付钱，不过一次性只能保一年，赔偿额度也会下降，具体的数额需要届时对这头火角犀牛经行重新评估。 车厢中马克西随着路面的颠簸晃晃悠悠，他还记得当林恩大人听到这个消息时那吃惊的表情，他和班森在办公室商讨了一个下午，然后卡利亚斯的第一家保险公式就成立了，班森作为公司的创建者和负责人，巴雷特城堡占股百分之三十。 “要是不拉着林恩大人为他背书，班森一个赌场老板可没有太大的信誉。” 马克西轻摇着折扇，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班森的手段。 不多时，犀牛车停了下来，驻车时的轻微震颤让车厢内的两个伙计也清醒过来，在外跑商，要保持高度警惕，他们的睡眠都很浅。 马克西打开车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但是被他快速用扇子给挡住，显然早有预料。 车厢因为要运送白砂糖，所以加了一层隔热板，这让车厢内相比外面凉快的多。 马克西和伙计走出车厢，目的地已经到了。 在他们身前是一家行商旅店，专门为来往安条克的商人们提供住宿，旅店同时还是一家货栈，为货物和车马落脚提供了便利。 马克西已经是在这里落脚过好几次的熟客，刚一下车就有伙计上来招呼，车厢上的旗帜，让他在下车之前就已经显露了身份。 “马克西老板，返程的货备齐全了？”伙计表现得很熟络，热笼地打着招呼。 “我可不是老板。”马克西笑着说道：“空车，天气太热了，明天下午再出去采买。” “就是，这鬼天气，从六月底到现在就没有下过雨，不过还好我们店里房间不当晒，一整天都凉快，您这次开几间房？” “三间，最好还是我上次住的那几间。” “三楼朝街，304到306，都给您留着的。”伙计都不用翻看客房记录，眼珠子一转，哪些房间还空着就有了心里就有了谱。 “先开三天。” 马克西掏出一枚同盟银币，屈指轻弹，伙计稳稳接住。 这当然不是房钱，只是小费而已。 伙计手掌一翻，眨眼间将银币收入囊中，然后领着一行人往楼上去，至于那辆颇大的犀牛车，货栈里自然有安置的地方。 对于这伙来自卡利亚斯的商人，最初他是瞧不上眼的，据说那里是未开化的地方，人兽混居，不知礼仪，不明事理，但是通过马克西的几次接触，他对卡利亚斯人的印象已经完全反转，就单说这位皮货商马克西老板，即便他一直不承认自己是老板，但是行事作风有很有气度，既不卑微也不豪横，关键是出手还挺阔绰，小费打赏从来都只用银币，不像有些看上去挺大的老板，结果抠抠搜搜的只拿铜币打发人。 “据说你们那边现在在大搞建设，还修了学校？”他边走边问，如今对卡利亚斯充满了好奇。 马克西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并没有正面回答伙计的问题：“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有机会一定去。”伙计半敷衍地说道，但还没走出几步，却又问道：“您看我要是去卡利亚斯，能干什么活计，能养活自己吗？” “我觉得你可以去开一家自己的旅店。” 伙计脚步为之一顿，晒笑道：“我记得您可不爱开玩笑。” 马克西认真说道：“卡利亚斯现在还没有旅馆，也不太需要，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需要了。” 伙计没有再说话，低着头前进，似乎内心中能在做着挣扎。 在达到304房间门口，他叫住正要进屋的马克西，请求着说道：“您这次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一起，我想先去看看。” “没问题，只要你们老板不来找我麻烦就行。” “我会向他请假的。”伙计向着马克西真诚地鞠躬，以表示感谢。 三间客房，马克西独住一间单人间，两个伙计和顽石冒险队的车夫共住一间大房，另外一间空着。 进入房间后，马克西飞快冲完了澡后就一直坐在窗边，观察着楼下的街道的行人。 行商旅店这一片来往的基本都是跑商的商人，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做着不同的生意。 通过观察这些人的行为举止，能让到学到一些不少东西，而且还能发现一些安条克城潜在的信息。 日落之前，304的房门被敲响。 开门之后，进来的是两个十四五岁的人类少年。 马克西并没有感到意外，面带笑意将他们请进房间，事实上306的房间就是为他们两个准备的。 这个两个少年马克西是认得的，曾经巴雷特城堡城楼建筑工地的工友。 虽然不是一个小组的人，但是基本同样天天都会见面，他甚至还知道他们的名字，强壮一些那个叫盖伦，瘦高个叫提姆。 只不过和之前在工地上相比，这两人如今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沉默寡言，内敛深邃，小小年纪，就仿佛经历了沧桑，尤其是那双眼睛，就像是看破了死亡。 马克西因为当时也在工地上，他对此知道一点点内情，据说有十多个少年劳工在城楼工地结束后，被林恩大人安排给了“那位大人”当学生。 “那位大人”就是那个在兽潮最后用黑镰击杀魔暴龙的死灵术士，通过这件事，卡利亚斯人都知道巴雷特城堡中还有一位非常强大的死灵术士，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所以都把他称之为“那位大人”。 “有结果了吗？”马克西知道他们如今身份不同以往，所以并没有叙旧或是寒暄，一开口就直入主题。 “明天晚上之前给你结果。”强壮一些的那个少年平静说道。 他现在的名字是“乙”，提姆叫做“癸”，马克西知道这是林恩大人发明的文字和读音。 “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回去，和你一起回去。”“癸”补充道。 马克西点了点头，心里嘀咕着这次要坐他顺风车的人还真不少。 他把306房间的钥匙交给他“乙”，然后他们就离开了房间。 马克西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这次来安条克城，除了正常的买卖之外，还有一个任务，是林恩大人亲自交给他的。 调查安条克城的贸易形势，然后筹备一家江南皮革厂在安条克城的商铺。 “乙”和“癸”会从其他方面调查情报，如果他们的情报结果显示不适合现在进驻安条克城，那么开设商铺的计划就将取消。 马克西当然知道要开设的商铺肯定不是单纯的买卖行，它将作为卡利亚斯的前哨站，是卡利亚斯在安条克行省的眼睛。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马克西总觉得林恩大人有些过于轻率了，一方面是那两个“初出茅庐”的“间谍”，另一方面是自己这个一共都没有跑过几次商路的皮革厂管事。 虽然说资历不能代表能力，可是自己这几个人的资历也太浅了一些。 不过转念想到这趟出发前和狄克见面时，他对自己的鼓励，马克西就觉得浑身又充满了能量，他一定能不负林恩大人所托，完成好这次的任务。 马克西不知道的是，在他和狄克见面之前，林恩先就见过了狄克，并且交待了几件事情，其中就包括“激励马克西”。 夜色渐深。 安条克城的早晚温差极大，白天酷暑难耐，而晚上竟然又泛起阵阵寒意。 马克西只穿了一条裤衩，光着身子躺在床上。 他没有盖被子，甚至连毯子都不要。 因为他感觉胸中有团火在燃烧。 这是信任之火，是狄克对他激励，是林恩大人对他的信任。 如果这次任务顺利完成，那么他马克西就是这个商铺的负责人，就是卡利亚斯在北方的眼睛。 他还如此年轻，一想到自己就将独当一面，心中的那团便烧的更旺。 于是他叫来旅店的伙计，帮他找来了一个女人。 ………… 卡利亚斯城镇。 经历了半年的工期，卡利亚斯的学校已经修建完成。 各门学科的老师也都招聘到位，招生工作正在持续经行。 开学在即。 巴雷特城堡，林恩的办公室中。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站在林恩的书桌之前，脸色不是很好看。 “您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她太年轻了。” “教学看的本事，而不是年纪，考核的结论证明了她比你更优秀，所以她就是数学系的主任，年轻怎么了，年轻就是本钱，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水平，更说明她的能力。”林恩的声音中带着怒意。 中年男人没想到一向温和的领主大人会发这么大脾气，在阿米亚斯的示意下，赶紧退了出去。 连阿米亚斯都觉得这个数学老师实在太没有眼力见了，知道他不愿意屈居一个少女之下，可是他居然拿蕾贝卡老师的年龄太小不足以担当大任为理由说事，他也不看看坐在他面前的这为领主大人今年几岁。 林恩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冲着阿米亚斯说道：“这个时代，是属于少年人的时代，新生的卡利亚斯，也是一个少年。” 阿米亚斯知道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直顾点头。 而林恩似乎意犹未尽，胸中还有积郁未出，他提笔开始在纸上书写：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翕张。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 美哉我少年卡利亚斯，与天不老！ 壮哉我卡利亚斯少年，与国无疆！ 通篇纹章，一气呵成，写完之后，林恩长处口气，似乎畅快无比。 他朝着阿米亚斯招了招手，秘书长赶紧过来拜读领主的大作。 “读出来！”林恩大声说道。 阿米亚斯点点头，开始诵读起来。 一开始还是在平淡地念叨，然后声音越来越大，气势越来越高。 阿米亚斯通篇诵读下来，只觉得的精神焕发，振聋发聩，再看向林恩时，眼神中满是崇敬。 林恩心中窃喜，觉得昨晚花了两个小时翻译，然后花了半个小时背诵，都是值得的。 “把今天上午截止到现在，这件办公室内发生的事情，传扬出去。” “包括这篇文章吗？” “当然，这是重点。”林恩躺在椅子上，无比地舒坦。 第三十五章 自掘坟墓的林恩? 卡利亚斯学校的开学在即。 大量的少年儿童在期盼着上学。 一篇领主林恩所“创作”的《少年卡利亚斯之歌》在这时候横空出世，在宣传队的推动下，仅仅三天，就传遍了整个卡利亚斯，人尽皆知，尤其是备受鼓舞的青少年们，人人都能背诵。 潜龙腾渊，鳞爪飞扬。 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振奋人心的语句，让他们心驰神往，从未如此庆幸自己生得正当时候。 开学典礼之前，学校的大门口处，树起了一方大青石。 青石表面崎岖，不具规则，背东朝西，上面携刻着《少年卡利亚斯之歌》的开篇：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 圣光历2014年7月26日。 “卡利亚斯公共学校”正式开学。 前任领主埃蒙·巴雷特担任第一任校长。 开学典礼上，一千二百多位即将入学的少年在操场上列队站立，高唱《少年卡利亚斯之歌》。 蓬勃的朝气伴随着歌声，响彻在卡利亚斯城镇的上空。 这是属于年轻人的声音，是少年在高歌，但即便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会为之动容。 一曲歌罢，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依次走到主席台的前。 校长埃蒙还有各个学科的系主轮流作了演讲。 对于这些林恩亲自筛选的老师，学生们显得都很是满意，每一个为演说完后，都会迎来热烈的掌声，尤其是数学系主任，蕾贝卡老师讲完话后，场面近乎沸腾。 “我将教会你们数学，让你们换一种方式来认识这个世界。” 她穿着朴素，说得也并不多，情绪也不如之前几位老师那么热烈，但是偏就是极具感染力。 典礼的最后，是领主林恩向学子们赠送寄语，他的话同样也不多： “这个时代，是属于他们的，也是属于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属于我们的！” 少年们的手掌拍得啪啪作响，用最热烈的掌声，来宣示着，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主人。 ………… 巴雷特城堡的了望塔上，身穿黑色斗篷的弗雷眺望着学校内场景，在他身旁，还有十二个少年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刚刚从安条克行省执行任务回来的盖伦与提姆也在其中。 站在这个位置，不但可以看到学校操场中的画面，连学生们的欢呼和鼓掌都能听得亲切。 “羡慕他们吗？”弗雷的声音中伴随着阵阵阴风。 少年无动于衷，唯有一个矮人少年点了点头，他的名字叫阿斯卡，代号是“甲”。 “想加入到他们中去吗？”失去了大部分血肉的死灵术士回过头来，眼窝中的两团蓝火注视着他身边的矮人少年。 “不想。”少年果断地说道，没有一丝的犹豫。 死灵术士眼窝中的两团蓝火眯成一线，纤细的火焰尾苗在燕窝外摇晃。 “我觉得加入进去后，我会后悔。”作为饿鬼小队中排名第一的“甲”，阿斯卡是小队中唯一个在弗雷面前能够保持均匀呼吸的人。 “是觉得我会惩罚你？” “不是。”阿斯卡表情严肃，说道：“是后悔失去了我现在的一切。” ………… 从学校回来后，林恩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让他放弃现在的一切，成为一个普通的小学生，没有任何的生活压力，也不用担心领地的存亡，他是否愿意。 从办公室到卧室，从趴在床上到滚落在地，纠结了好一阵，他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最后只能无奈放弃。 问心，没有结果。 这是他得出结论。 心思回到现实后，林恩忍不住有些心疼，居然浪费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瞎琢磨些没有结果的事情，把时间拿来冥想不好吗? 想到这里，风行雷厉的林恩在下一刻就已经进入到了冥想状态，与神识之海中的星空倒影为伴。 夜至深处，卡利亚斯宛如一头成眠的巨兽。 白天热闹非常的卡利亚斯，在晚上比任何一个城市都要安静。 循规蹈矩的人们都已经入睡，明天还要一大早起床务工。 睡不着的是今天刚刚参见完开学典礼的那些少年。 他们有的躺在床上幻想着上学后场景，更有远见一些的则在思考自己小学毕业后要选择什么专业的中学，学军事，当军官，还是学公务，做大官，真是让人难以抉择。 而“最没出息”的人，则在用破布缝制自己的书包，他们知道明天开学后，老师会发给他们一些书本。 “书籍”这东西也是身份的象征之一，藏书的多寡更是评判一个贵族底蕴的重要依据，书籍和底层平民的关系不大，千年以来，这一点一直都没有太大改变，直到“卡利亚斯公共学校”的出现。 开学后，每一个学生都可以获得自己的书本，据说每个学科都有一本，这让那些心思细腻的孩子们，心里有些着急，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包来承装书本才不算是辱没了知识，要是一不小心弄坏了又该怎么办，这让他们愁得着急。 克烈并不为用什么包来装书而发愁，他自己有一个麻布袋子，虽然看上破旧粗糙，但是袋子里面被他缝了一层羊毛垫子，用来装书，肯定不会损坏，作为一个“敢杀羊的男人”他总是能够弄到这些东西。他也没有因为不知道选择什么中学专业而纠结，在巴雷特城堡公布学习制度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做出抉择，先读完小学，再考军事专业，毕业之后，他要加入军队，然后成立一支新的军队，他不喜欢守备军，他向往征服，他想为卡利亚斯开疆拓土。 成为一支征伐军队的长官，是他此生的目标。 他并不认为这个目标过于遥远，也没有想过要是没有能完成会怎样。 只要自己还活着，那就向着目标去就是了，就像新年夜晚摔跤大赛上那样，当他被指认为对手之后，他目标就是冠军，只要他还是站在圈中，那么他就是最强的，就是最接近冠军的人，没有谁能影响他的斗志。 他今年已经十一岁了，超过了标准入学年龄五岁，学校有规定，常规义务教育只会进行到十四岁，即十四岁后，还在上常规小学的，将需要支付学费和伙食费，而为成年人开设的夜校扫盲速成班则同样可以免费。 克烈是有大志向的，他当然不会选择去上夜校，他距离年满十四岁，还有将近三年，三年时间上完四年的小学，他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打算只花一半的时间就学完小学可能，争取在十三岁的时候小学毕业，因为军事专业中学的学习时间是三年，这样他就可以在十六岁成年时完成中学毕业，然后参军，这就是他给自己定下的成年礼。 克烈打开窗户，往东边看去，月光下，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那就是卡利亚斯的学校。 虽然没有纠结和烦恼，但是还是睡不着，于是他又将房间给打扫了一边，把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把劣质的长剑，再次擦洗了一遍，这把长剑是他父亲所在冒险队的同伴带回来的，身体据说已经被野兽给吃掉了。 对于他那个没啥本事的矮人父亲，克烈一向都挺瞧不起的，不管是在他身前还是死后，而那个在生下他后不久就去世的侏儒母亲，则没有什么印象，不好也不坏，不刻意淡忘，也没有过多思念。 当第二期居民区修好之后，他分到了住房。 但是根据分房条例，他一个未成年孤儿，分到的是专为他这种孤儿修建的最小户套房，单间配套，无论厨房还是厕所都是在一间大房间内，对此他谈不上满足，但是还是比较高兴，至少比之前棚户区的条件要好得多，也比更早时他父亲在贫民区给他留下的住房要好不少，只是要小一些。 彻底清扫房间，并不是要离开，事实上学校也不提供住宿，只是他觉得从现在起，对他来说，将会是一个全新生活的开始。 和克烈拥有了类似想法的人还有不少，大多数的少年都拥有一个将军梦，但这并不是全部。 说杜克就想当一名工程师，他的偶像是乌拉尔大师，尤其是听林恩大人说出卡利亚斯将来会制造出能在天空飞行的机械，他觉得要是自己能参与到这样的工作中，那就是最棒的人生。 辛西娅在见过了蕾贝卡老师的风采后，她的目标就是成为一名老师，但是她的父亲要改变他的人生规划。 博格坐在女儿的床边，语重心长地说:“你在学好课程之外，还要注意你的形象，不用和所有人拥有好关系，但是要让大部分都尊敬你，至少不讨厌你，给老师一个良好的印象也同样重要，要懂得倾听和尊重别人的话，即便你心里并不喜欢他，不要跋扈，不要斤斤计较，不要吝啬，尤其是最后一点，这很重要。” “为什么要这样呢？”九岁的辛西娅不是很明白父亲的话。 “因为养成了这些习惯，才能让你获得机会，走进卡利亚斯的高层。” 博格回想起这两年以来发生的事情，不由得连声叹息。 他错了过了太多次机会，从巴雷特和獠牙佣兵团的决战，到兽潮战役中的表现，再到这一年多来卡利亚斯发展过程中的种种机缘，他全都完美地避开了。 如今谁都看得出来，卡利亚斯正在保持着高速的发展，巴雷特家族的崛起也是势不可挡，新卡利亚斯将会是林恩·巴雷特和年轻人们的卡利亚斯，他这个旧时代的残余已经没有了价值。 更让他难受的，不是时代抛弃了他，而是他自己没有跟上时代的脚步。 同样作为曾经卡利亚斯霍格之下的三巨头之一，原角斗场的老板奥玛不用说，如今大权在握，深得林恩器重。原来赌场的老板班森，那个丑陋的侏儒，如今也有了新的事业，天秤保险公司的创始人，这个厚颜无耻家伙竟然用巴雷特家族的族徽来作为公司的名字，以此来增加信誉度，据说林恩也入股了百分之三十，这让他的天秤名字拥有了跟脚，如今这家公司虽然还没有起色，但是作为卡利亚斯曾经拍卖行的老板，博格能够看得出来，班森这个保险生意，随着卡利亚斯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做，越做越大。 反观自己呢，拍卖行已经没有了，估计林恩也不会允许卡利亚斯再出现这种存在大量暗箱操作的交易模式，除了拍卖行之外，他一直以来最大的收入就是走私，但是现在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的商路已经打通了，而且还没有关税，这对于他的走私生意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身份，“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委员，但是这个身份除了能在管制时期不用出工就能领粮食之外，唯一的意义，就是在开委员大会的时候为林恩投赞成票。 而且随着秋粮收获，管制时期就快结束，按照林恩之前的说法，这个在管制期间代表最高权力的委员会也会自动取消。 这就意味着他连去巴雷特城堡开会喝水投票的权利都快没有了。 另外，顽石冒险队是在他的扶持下建立起来的，强森也是他最好的兄弟，但是现在随着他愈发失势，顽石冒险队和他也逐渐脱离了关系，如今的他，还拥有的，就只剩下前些年积攒的不少积蓄。 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再去拼搏的雄心，如今，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 他总结他失败的经验，愿意拿出他所有的积蓄，来为女儿的前程铺路。 “如果我嫁给林恩，是不是更容易达成这个目标。”儿女未脱稚嫩的声音却在说着与年龄不符的话语，这是卡利亚斯的特色，少年早熟，因为曾经的卡利亚斯，不成熟的人很难活下来，这形成了一股风起，即便是她这个富家小姐，也深受影响。 博格无奈地说道：“辛西娅，你要知道，林恩是贵族，我们只是平民。” “贵族只会娶贵族吗?” “向来如此。“ 女儿依旧疑惑：“他不是说，卡利亚斯的公民人人平等吗？” 博格叹息一声，说道:“卡利亚斯的公民人人平等，可他是领主，不是公民，除开巴雷特之外人人平等。” “他有公民身份证，新年时他来居民区讲话的时候我看见了。”辛西娅依旧坚持。 “那是他……” 博格的话没有说话，他本想说女儿太过单纯，但是看着女儿那真挚的眼神，他想法突然动摇了，或许真如林恩所说，卡利亚斯之后不在有贵族平民的区分？ 不过随即他就摇了摇头，将自己这个幼稚的想法给摈弃掉了。 开什么玩笑，人人平等，那林恩就是背叛了自己的阶级，如果真这样，不能改变身份，那以后谁为他卖命。 帝国的大开拓时期，无数平民穿上盔甲跟随者开拓骑士一起远征，他们悍不畏死，比正规的军队还要勇猛，为的不就不是获得战功，得到爵位封赏。 如果林恩真要搞人人平等，那简直就是自掘坟墓。 第三十六章 最赚钱的生意 “我们还多少钱？”林恩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盯着最新的卡利亚斯城镇规划图，构想着新城的模样。 新城的名字他都已经想好了——日升城，呼应着卡利亚斯的这些“七八点钟的朝阳们”，新城将是卡利亚斯领的首府。 至于这个名字会不会让约克王室“太阳城堡”家族感到冒犯，这已经不再他的考虑范围之内，都将近一年了，庞克说好的帮他们与魔法师公会斡旋，结果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这算什么意思。 “少爷，我们已经没钱了。”阿米亚斯的话语如同一盆泼在头上的冷水，干净利落地让林恩从臆想中回到现实。 “没钱了是什么意思？”林恩皱着眉头发问。 “就是没钱了。” “翻译翻译，什么是没钱了？” “就是库房里只剩下224枚金币，账上还拖着应该拨给学校的200金币。” 阿米亚斯打开资料柜，拿出最里侧的一本账本，翻弄了几下后，递到林恩的身前，上面记着如今巴雷特金库的现金存余——224金69银47铜。 “钱哪去了？”林恩合上账本，拍在桌子上。 “少爷，您继位以来，不到两年时间花光了老爷留下的所有积蓄，还有抄没獠牙佣兵团所得的所有钱财。”阿米亚斯心疼地说道。 林恩听得嘴角抽搐，阿米亚斯的话就像是一顶“败家子”帽子，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他的头上，而且他还挣脱不得，这就是事实，两年来大兴土木，花掉了太多的钱。 “我们的进项呢？” 巴雷特家族有自己产业，包括作坊，商铺，在獠牙佣兵团覆灭后，矿场的也成了巴雷特的资产，而且还有一些其他的投资，这些都是有产出的。 阿米亚斯又从柜子里拿出另一本账本，“矿场的所有生产，包括铁矿、煤矿、还有水泥厂，主要的产出都用来建设居民区、机械工厂、还有学校和军营，这些钱全部是我们自己出的，外销的量很小，挣的钱还不够发工人的工资。” “管制时期卡利亚斯的消费很少，我们商铺卖得最多的还是新年时的烟花和鞭炮。江南皮革厂直到今年五月开始往安条克城卖皮包皮鞋后才转亏为盈，之前一直都是亏损，我们还贴了些钱进去，保险公司目前还看不到效益，保险公司三年内只会贴钱，这是您自己说的。” 阿米亚斯把账本翻到汇总页，瘪嘴继续说道：“而且在管制时期，您还免除了大部分税收，所以我们的进项和耗费相比，就像您常说的，是九头牛身上的一根毛。” “那钱哪里去了？”林恩轻叩这桌面，口中喃喃自语：“进了他们口袋就没出来了？” 阿米亚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根据统计的结果来看，现在卡利亚斯的大部分劳工都拥有不少的积蓄，管制时期他们消费降到了最低，现在的钱基本都在他们口袋里，或是柜子里。” “一个个倒是精明的很。” 林恩笑骂道，他知道他的领民们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把钱攥在手里，管制时期金钱不值价，在卡利亚斯消费不划算，原本这样的情况会一直持续下去，甚至可能会造成恐慌性消费，让人都继续把钱换成物资，但是因为最重要的物资粮食是管制品，买不到，而且随着和安条克行省的商路打通，卡利亚斯的经济不再封闭，这就让原本可能出现的金钱失信没有发生，结果正好相反，一个个都捏着钱不用，估计都在等着管制结束，不再集体出工的时候，各自拿钱做些买卖。 突然间林恩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还有一笔进项没有入账。” 阿米亚斯看着林恩那怪异的表情，也随之明白了林恩所指的是什么：“那边一直都奥玛在管，他从没有和我对过账，连数目都没有报上来。” 对于阿米亚斯略带情绪的抱怨，林恩却不以为意，淡淡说道：“是我之前的交待的，那边的账一年一报，距离对账的日期应该还有两个月左右。” 去年年底，为了解决广大男性劳工的生理需求，林恩批准了奥玛的提议，重开了妓院，只不过他自己有意淡忘这件事情，所以才故意让奥玛全权负责，连账目都不过问。 “你去一趟劳委会，把账接过来吧。”林恩无奈地说道，对于需要用到这钱来救急，他内心中是有些抵触情绪的。 而且他觉得应该也没有多少，不过至少先撑过这阵子再说，等秋粮打上来后管制时期就可以结束了，到时候经济就活泛起来了。 许久之后，阿米亚斯带着账本回到了办公室。 “你怎么了？”林恩询问着神情有些奇怪的阿米亚斯，同时打开了账本。 “这……”没等阿米亚斯回答，林恩的表情就惊住了，比阿米亚斯还要夸张。 账目统计结果上写着，“保健养身馆”共营业八个月零二十四天，其中总营收金额合4291枚金币，其中运营成本，含工作人员工资共合1694金币，扩建一次，花费254金币，剩下的可支配利润合2343枚金币。 林恩一双眼睛都瞪得像冬枣那么大，张开的嘴久久没有合上。 “这行……这么挣钱？” 阿米亚斯点了点头：“金币已经押送到外库，等着少爷您去查验入库。” “不急，钱跑不了。”林恩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突然有了这么多钱，经济危机自动化解后，他反而对于闪闪发光的金币失去了兴趣，他现在的心思都在这个“保健养生馆”上。 “所有的运营成本和人员工资才占总营业额的四成，奥玛是不是克扣了那些妓，我是说保健技师的钱，当初他给我承诺的是提高她们的待遇。”林恩指着账目的数据，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阿米亚斯的脑袋凑了上来，把账本往前翻了几页，解释道：“少爷您看，这是大前天的账目明细，大前天是周六，因为第二天不出工，所以养生馆生意相对好一些，最低的一笔消费是12银币，最高的一笔是……嗯……是四人团体，共消费了6金76银。奥玛的运营模式和之前不同，他走的是高消费高品质路线，而且并不是所有的消费都是花在技师身上，还有很多附加的连锁消费，他说给她们的待遇已经在可控范围内最高的了，再高的话估计就有可能影响到卡利亚斯的根本。”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你经常去吗？”林恩偏头看着阿米亚斯眼睛，向他的灵魂发出了拷问。 阿米亚斯直摇脑袋，他神色不变，风轻云淡地说道：“有的是刚才奥玛告诉我的，有的是之前沃尔德伦告诉我的。” 林恩锐利的目光没有立刻收回，继续盯着阿米亚斯的眼睛看了一小会，见阿米亚斯依旧没有慌乱躲闪，这才放过了他，至于沃尔德伦的脾性，他早有了解，那已经是个老油条，拉不回来了的那种。 “你刚才说待遇再提高就会影响卡利亚斯的根本什么意思？”林恩收回了心思，咀嚼着刚才阿米亚斯最后的那句话。 “奥玛说，如果再给她们提高待遇，那么卡利亚斯的大多数女性都会选择来当保健技师。” “荒谬。”林恩一拍桌子，正打算反驳奥玛的谬论，不过转念一想，奥玛说话做事向来谨慎，从不会无的放矢，以他对卡利亚斯的了解，估计还真会是这样。 “必须得改变这样的观念，卡利亚斯公民的尊严，不应该这么廉价。”他坚定地说道。 ………… 日落西山，下工之后。 林恩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和阿米亚斯一起悄悄地微服私访“保健养身馆。” 两人没有进去，而是蹲在不远处的木板掩体之内，悄悄地观察着养身馆门前的景象。 作为一个认真负责的领主，林恩显然不愿意当那种被关在“皇宫”里只能看奏折的“皇帝”。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但是因为他年龄太小，这行业又比较特殊，所以不能太过于“躬行”，如此他才选择了这种暗中观察的方式。 他也想来亲自看看，为啥这生意在奥玛的手中能挣这么多钱。 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四千多金币的营业额，要知道如今卡利亚斯才多少人，算上这一年多来的新生人口，还有少数的外来入籍人口，入籍整个卡利亚斯的公民也才不到两万三千人。 人口基数少，对于转化率的要求就高，还得保证有回头率，这么高的消费标准，真的有那么多人愿意来吗？ 对于这种消金窟，他上辈子也有耳闻，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过，所以他对于这行业的了解，还是来自上一世的影视和书籍中。 在他的印象中，最高档、规格和消费最高的风月场所，那真是以风雅为主，无论清倌红倌，个个才情绝伦，能吟能对，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但是眼前的这幢小楼，显然不是走的这个路数，卡利亚斯能有这样的女人吗？ 就算是真让奥玛给调教出来些才情，估计卡利亚斯的这些糙汉子也不吃这一套。 所以肯定别有花样。 如今天色已晚，但是小楼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门前灯火通明。 大门上挂着一块木制招牌，从风格上来看，和江南皮革厂的牌匾是一个路数。 招牌上写着大字“加登的故乡”，下面是小字“养生保健馆”。 加登是一个高卢王国逃犯，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但是在卡利亚斯名气很大，因为他是来到卡利亚斯的第一个流亡者，而且他犯法是因为义举，所以风评不差。他来到卡利亚斯之后就安顿了下来，高卢王国执法者也没有再追捕他，于是从此之后，不少的逃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选择来到卡利亚斯投奔加登，然后是流浪汉，拾荒者，久而久之，加登这个名字，也就成了那些定居在卡利亚斯的外来者的象征。 事实上，如今卡利亚斯两万多人，若要往上数三代，大部分人都是外来者。 “这名字是谁起的？”掩体之中，林恩小声问道。 “奥玛，字是他写的，牌子都是他亲自挂上去的。” 林恩挪了下身子，让自己视野更加开阔一些，对于奥玛，他已经不想在多做评价，这就是个鬼才，他无时不刻不在显露着他的能力，更难得的是，他的这些行为还不会让他感觉到威胁。 随着时间推移，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络绎不绝的人流在迎客女郎的招呼下进入小楼中。 有的踽踽独行，有的成群结队，有的坦荡敞亮，有的却遮遮掩掩。 “从正门进去，里面是大厅，二楼是包间，三楼是‘故乡’，有大陆不同风情的场景。”看到林恩睁大了眼睛却看不到楼内场景的遗憾，阿米亚斯忍不住向林恩介绍道。 “这也是沃尔德伦告诉你的？”林恩并没有转头，但是似笑非笑的声音却传到了阿米亚斯的耳中。 阿米亚斯神色明显一滞，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真切地说道：“是的。” 林恩之所以没有转身，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让他有些眼熟的人，那个人大热天却穿着外衣，脑袋上带着兜帽，从林恩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他的面貌，但是林恩却认出了他的鞋子。 定制的高帮皮靴，这是巴雷特近卫团的标配战靴，其他地方几乎看不到。 “阿米亚斯，弹他。” “啊？”正在心里向沃尔德伦道歉的阿米亚斯突然听到林恩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弹他。”林恩指着那位还没有走到小楼前的高大身影，“用石子或是泥土还是什么其他东西，都行，让他看过来。” 看到那个人影时，阿米亚斯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对于林恩命令他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随手从地面上捡起一刻指尖大小的石子，屈指一弹，正朝着那个穿着近卫团战靴的人影而去。 那人感知很灵敏，在石子快要接近他的时候，居然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然后瞬间朝着石子飞来的方向看来，同时手已经搭在了腰间。 他一转身，在看到了隐藏在黑暗中林恩和阿米亚斯，下一瞬间他的手就从腰间放了下来，下意识地站直的身体，同时脸色非常尴尬。 在他看过来的同时，他自己相貌也暴露了出来，只不过相比起沃尔德伦的尴尬，阿米亚斯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想我应该问问沃尔德伦，为什么老给你讲些这里面的情形，他是想把你也带坏吗，我觉得我有必要批评一下他，你觉得呢？”林恩皱着眉头说道。 阿米亚斯闭口不言，装聋作哑。 沃尔德伦迈着僵硬的步子朝着林恩所在的木板掩体而来。 林恩将他让他来到掩体之内，于是三人便挤在一块不算太大木板之后。 “一周来几次？”林恩看门见山，直接发问。 “一，一……到两次。”沃尔德伦冷汗直流。 “一次消费多少。” “10银币左右。” “其他的呢？” “也，也尝试过，三楼的，最低1金币。” “哪来的钱。”林恩的语气突然加重，吓了旁边的两人一跳。 不过听到内容后的沃尔德伦反而轻松了下来，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几年当兵攒下来的。” “行。”林恩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咄咄逼人。 事实上他也只能如此，“养身馆”是他批准开办，军队纪律里面也没有禁止这项活动。 “给我说说里面的细节，越详细越好，主要是消费在什么地方。” 林恩的问题让沃尔德伦大为意外，然后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紧接着，木板后响起了窃窃私语。 良久之后，三个人从走出了掩体。 小楼前依旧人来人往，林恩再看过去时，眼神中已经没有的疑惑。 “走，回去了。”他拍了拍沃尔德伦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以后少来，攒点钱，娶个老婆。” 说完后，不等沃尔德伦回应，他转过身子似有深意地看了阿米亚斯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第三十七章 血族 新入库的两千三百多的金币仅仅是在是金库里走了个过场，连地面都焐热，就搬出来一大半。 林恩之所以没有去查阅入库的金币数量，就是不想自己在签字的时候太过于肉疼。 黄金那东西，看过之后，短时间内心里就会充满了占有欲。 办公室内，林恩手持红笔，签字飞快，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发钱的工具人。 划拨给学校的两百金币，签！ 八月份近卫团的军饷，一百二十金币，签！ 城北新修建的军营已经完成，目前需要添置一些军械，精工作坊和锻造作坊提供订制，初步估计需要四百金币，签！ 关于安条克城商铺的筹建与运作方式，马克西已经做好一份详细报告，在报告的最后后面阐明了需要最少需要三百金币的资金，签…… 这次林恩没有痛快地签下名字，工具人发出了质疑：“这钱不该由江南皮革厂来出吗？” 阿米亚斯从旁边的工作台走了过来，解释道：“唐纳德厂长说了，厂里又添置了两头运输魔兽，如今的现金仅仅只够正常流动，希望能由城堡先垫付，在年底红利结算的时候再补过来。” “趁火打劫的家伙。”林恩不情不愿地在批款文件上签下了名字和同意，嘴里还嘟囔着抱怨，“你是不是昨天去劳委会拿钱的时候被唐纳德看见了，以后小心些，还有帐你要记好，别让老唐纳德钻了空子……” 林恩没完没了的碎碎念在看到下一张申请的时候停了下来，他甚至没有去细看内容，仅仅是申请批款金额一栏上的850金币的数字，就让他嘴角有些抽搐。 这是建委会的申请，刚刚修建完军营的工程队无缝衔接下一个项目，从河谷矿区到城镇水泥工路工程。 这是个老项目，去年冬天大雪封路的时候就提出来过，林恩也同意了，只是当时待建的工程比较多，这个项目排队比较靠后。 主席办公室的墙上如今挂着一幅长宽三米的“卡利亚斯首府城市规划地图”，“城市”一词被用笔划掉了，改为了“日升城”，这是林恩昨天上午干的事情。 地图上面插着颜色各异的图钉，在地图的右下角，解释着这些不同的颜色图钉所代表的不同含义。 白色为已规划未批准的项目。 黄色为已规划已批准的项目。 蓝色为已批准在建项目。 绿色为建成且过审的项目。 红色为建成但不过审需要整改的项目。 黑色为需要拆除的工程。 图钉除开颜色不同，大小也有区分，大中小三种规格，代表着工程项目的级别。 林恩托着下巴站在地图前，目前蓝色图钉代表的在建项目一共四个，两大一中一小。 两大分别机械工厂和居民区三期工程。 居民区三期工程也是最后一期，竣工后，第一批入籍的所有卡利亚斯城镇户口公民都将分到住房。 而机械工厂则是卡利亚斯目前耗时最久的工程项目，在兽潮来临之前就已经完成了奠基仪式，到如今已经快将近两年，之所以拖这么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没有投入太多施工人员，有意地在控制速度。 一方面是因为钢筋、水泥、钢铁这些主要建筑物资产出有限，跟不上消耗，另一边就是过早建成了也是个空壳子，没什么用，机械工厂的核心是生产设备，而不厂房，生产设备目前是由精工作坊在负责制造，虽然乌拉尔大师水平高超，但是作坊的规模太小，进度太慢，至今依旧没有完成所有配套设备，所以这才是正真拖延机械工厂进度的最重要原因。 “同时进行进行三个大型项目，我们水泥产量能跟得上吗?” 林恩拿着可伸缩的金属棍子，指着地图上的矿区到城镇路段，十来公里的水泥路，完全就是一个大工程。 “勉强能，只是修路的进程会比较慢，西蒙说他核算过材料，目前机械工厂的主体结构已经完工，不再需要太大的建筑物资消耗。” 对于今天林恩待签的所有申请，阿米亚斯作为秘书长都是提前过了一遍的，其中一些要主要的重点和细节，更是做好了记录，为了就是在林恩发问的能第一时间给出答案。 林恩继续看了地图两眼，然后回到办公桌前，咬牙签下了字。 如此一来，金库中的又只剩下了五百金币左右。 他想象着诺大的金库中，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箱子里装着五百金币，放在房间的角落。 他顿时感觉悲从中来，头里拔凉拔凉的。 “蚊子、水蛭、吸血鬼，都是些吸血鬼。” 林恩躺在椅子上发出软绵绵的咒骂，不过好在，要钱的冤家到此结束。 ………… 安条克行省，安条克城。 在城市西边的山林中，有一处隐秘的庄园。 庄园旁边有一处天然的溶洞，别墅毗邻溶洞而建，一眼泉水汇聚成的山溪从旁边流过，溪水是溶洞中流出的冰凉甘甜的矿泉水，夏天时，溶洞中有冷风吹出，能将整个别墅都覆盖，造就了一处天然的避暑圣地。 这里是费谢尔家族的别业，在安条克行省的私人庄园。 今天是行政休息日，勤勉克己的费谢尔总督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总督府加班，而是罕见地来到这处避暑庄园。 一群远道而来客人，需要他本人亲自招待才不会显得失礼，因为这群客人，非常讲究礼仪。 庄园的大门敞开，费谢尔总督穿着盛装站在大门口，在他身后是他的妻子和女儿，然后是两排身穿制服宛如雕像一般的仆人。 在费谢尔总督的身前，是一群将身体影藏在深黑色斗篷中的人。 他们分成四排站立，第一排只有一个人，后面的每排三人，一共正好十个人。 “伊维斯·该隐·卡帕多西亚，向您致敬！” 最前方的斗篷帽中传出温和的男生，他微微低头。 “这是我的荣幸。” 费谢尔总督侧身后退一步，让出由两排仆人组成的从门外一直延伸直大厅的通道，他伸手示意客人先行，然后两人一同并肩而走。 后面的黑袍依旧保持着三排的队形，紧随其后。 进入到别墅之后，自称伊维斯的男人揭下了深黑色的斗篷冒，斗篷内侧是深邃的暗红色。 一张精致略显苍白的脸显出出来，梳理的一丝不苟的油头散落出几缕发丝，再加上蓝色眼眸，让他看上去像个忧郁的吟游诗人。 他解开了斗篷，下面是一身黑红相间的精致礼服。 费谢尔总督的眼神从伊维斯的领口处一闪而过，领口处的血棘花共有六根荆棘，代表着他是卡帕多西亚氏族第六代血裔的身份。 费谢尔总督面露喜色，这对于他来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他原以为来的会是七代血族，虽说卡帕多西亚家族在近百年来名声不显，不如辛摩尔家族与梵卓家族那样活跃，但是六代毕竟是六代。 要知道，传说中该隐与教皇签订那份协议中，规定了前四代血族不能接受任何形式的雇佣，如此一来第五代血族就成了血族在世俗中最强大的存在，六代紧随其后。 该隐的后裔，即如今的血族，是目前大陆上最强大的雇佣军，而且合法，这是被教廷认可的事情。 血族宣称，他们只尊重契约，不带有任何政治立场，所参与的每一场战争、战役都是在遵守雇佣协议，为雇主服务，所以不承认一切战争的后果，也不对任何事件负责，即便是违反始祖与教皇的协议，他们也只对教廷负责，如果有其他人意图对血族施行报复，他们将视为对方主动挑衅，并会予以还击。 晚间，在别墅内，颇具古典装饰风格的餐厅中，费谢尔总督邀请来自卡帕多西亚家族的十位血族共进晚餐。 柔和的烛光，精致的美食，猩红色的葡萄酒在高脚杯中摇晃，伊维斯浅尝一口，用舌尖抹去嘴角的酒珠，似乎颇为满意。 “伊维斯阁下，我是否能申请够延长我们的之间的协议时间？”费谢尔总督趁此机会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很遗憾。”伊维斯略带歉意地说道：“根据我们血族的古老协议，我们只能为雇主签订一年的协议，并且所有该隐氏族在三年内，都不能再与您签订任何协议。” 费谢尔略微有些失望，但是这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事实上对于他这样身份的人来说，伊维斯刚才所说的事情，算不上是秘辛，之所以要多此一问，只是想求个心安，防止传闻和事实有差异。 一年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根据他掌握的情报，王室和他摊牌就会在今日，或许下一周对他的逮捕令就会通过通讯魔网发来，他这是时候做准备，并不算太早。 目前让他担心的还一点就是卡利亚斯，之前他以为巴雷特家族会像原来的霍格一样，乖乖和他合作，结果没想到被直接拒绝，这让他大为意外，要知道和那时候的卡利亚斯和在他掌握下的安条克行省相比，毫无可比性，但是一年多过去了，那个原本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尽然搞得有声有色，最可恨的是，如今居然有安条克行省的居民开始往卡利亚斯移民，不光是那些臭要饭的乞丐，还有一些小商贩也是如此。 拿下卡利亚斯，这是他在和王室开战后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有占领了卡利亚斯全境，让安条克行省接通格鲁尼亚王国，只有借助格鲁尼亚的威慑，才能让约克王室有所忌惮，如此，他才能成让安条克成为两国大王国之间独立的第三国。 体量庞大费谢尔家族，曾经被称之为最没有野心的平民家族。 费谢尔总督心中冷笑，那些愚民，哪里知道他的伟大志向，如今这样的形势，并非是巧合，为了这一天，他的家族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布置，而他，在十年前就开始着行动。 他举起酒杯，目光经过每一位血族，脸上带着笑意与憧憬：“愿诸位与我，共创辉煌。” 伊维斯没有没有喝，其余的血族也都放下了酒杯，他用标志性的柔和声音，认真说道：“辉煌归于您，我们只是准守契约。” ………… 约克王国首都——太阳城。 这座约克王国最大的城市的布局，其实和如今的卡利亚斯城镇很相似。 太阳城的中心的一座的宏伟的城堡，而整个城市都是围绕着这座城堡组建扩建起来的。 虽然城堡旁边的大教堂夺去了它不少的光彩，但是仅从规模和气势上来说，太阳城堡依旧是整个约克王国最雄伟的建筑。 这座城堡的主人，就是约克王国的王室，太阳城堡家族——蒙斯特。 而这座城堡，自然就是约克王国的王宫。 年迈的老国王塞西尔·蒙斯特已经身患重病，无法理政，如今主持王国大局的是年近四十岁的大王子伊凡·蒙斯特。 华灯初上，已经不再年轻的伊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宫，年轻貌美的王妃贴心地为他脱去外衣，扶着他来到浴室，躺进早已经准备好的浴缸中。 伊凡闭着眼睛，张开双臂，身体在陶瓷浴缸中缓缓下滑，水温刚刚合适。 淡淡清香传入他的鼻腔中，一双柔软手掌从他后背抚摸到脖颈，然后力道由轻到重，按压着他的肩膀与颈椎。 “啊……” 伊凡口中发出清吟，全身的疲倦正在快速消退。 他呼吸愈发沉重，背后的那具身体也在逐渐贴近。 他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身后为他按压的那只仿佛带着魔力的手掌的手腕，美人被他拉到了身前。 浴缸中置冒起了水泡，他将她抱入浴缸之中， 王妃一声惊呼，溅起满房间的水花。 就在这时，房间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伊凡看了一眼怀中楚楚动人的美人，王妃抿着嘴摇了摇头。 大王子露出一丝歉意，然后向着门外大喊：“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禀告。” “殿下，庞贝伯爵求见。”门外的侍卫回应道。 伊凡伯爵蓦地起从浴缸中坐了起来，双手撑住浴缸两边，就要起身，而王妃依旧还依偎在他的身上。 “我一会就回来。” 在王妃看不到的角度，他脸色中依旧有了一丝不耐烦。 “嗯↗↘” 王妃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微微摇头，不愿起身。 “嘭!” 浴室中发出一声闷响。 伊凡站起身来，而王妃则摔入到浴缸中。 她还想拉住他的手，却被“啪”的一声扇开。 伊凡走出了浴室，外面的婢女赶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敢去管浴室中的王妃。 “把我衣服拿来。”他抹掉身上水珠，淡淡说道。 婢女赶紧将已经准备好睡衣递上。 “我说的是正式的服装。”他微微皱眉，似要发作。 婢女低着趴在地上退了出去。 不多时，伊凡穿戴整齐，在书房接见了他的幕僚长，宫廷伯爵庞贝·帕克斯。 “费谢尔上钩了。”庞贝一进书房模样就轻松了下来，有些激动地说道。 他上次从南方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举行了婚礼，而结婚的对象，是他从大王子给他推荐的三位贵女中一位，这道选择题，他是用掷骰子的方式做的。 结婚之后，他失去了大量的倾慕者，甚至曾经的爱慕者写书骂他，但是他却重新获得了大王子的亲密，就像从前那样，他们两人独处时，就像是最好的兄弟，可以毫无顾忌。 伊凡嘴角微扬，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他轻描淡写地问道：“血族去了多少人。” “十个人。”庞贝拿出一份资料，递给伊凡:“领队的是个卡帕多西亚家族的六代血裔，四个七代，五个八代。” 伊凡淡淡一笑，得意地说道：“还真是个比较麻烦的阵容。” 庞贝同样笑道：“时间，会帮我解决掉这个麻烦。” 第三十八章 谁了解林恩 九月二日。 卡利亚斯秋粮入库。 九月八日。 四千多个卡利亚斯农民分到了粮食和田地。 这是实实在在的土地，有地契为证，是他们作为卡利亚斯公民所得，不但拥有使用权，还有拥有所有权和处置权，有权买卖或是赠送，但是对象也必须是卡利亚斯公民。 而以前为巴雷特家族种田的那些农奴，如今虽然不再是奴隶身份，但是他们并不愿意去农村当家做主，而是希望继续为领主耕种农场，并且希望保留原来的租佃模式，而不是雇佣模式，不过却被林恩严厉斥责了。 这些家伙居然想继续当农奴，这严重的自轻行为，是放弃尊严的体现，是必须要根除的旧时代毒瘤思想。 农奴有什么好？ 不用像自由民那样应领主和国王的战争号召，也不用担心被外人欺负，在灾害年间，被饿死概率还要小于自由民。 不过这事其他封建制国家的制度，卡利亚斯并没有沿袭这个制度，林恩也不想看到自己领民拥有这样的思想。 九月十五日。 卡利亚斯领主，林恩·巴雷特宣布，“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制时期”结束！ 管制时期结束，意味着粮食管制结束，强制集体劳动结束。 更意味着，卡利亚斯测底走出了兽潮的灾难，结束了困难时期。 除了林恩的讲话与宣传队的大字报之外，管制结束的最直观体现，就是卡利亚斯再次出现了粮店。 在过去的的一年零七个月里，卡利亚斯的所有居民吃的都是供给粮，各个片区开设食堂，每天分发熟粮，主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面包或是大饼，有时候甚至是麦粥，搭配少得可怜的蔬菜，而肉类，在管制前期，两周只能吃上一次，后来条件逐渐转好，一周能吃上两次，不过数量依旧很少。 卡利亚斯公民们都快忘了面包怎么烤，浓汤怎么煮，他们迫切地想要购买一些粮食蔬菜来让自己找回丢失的记忆。 胖子农产品贸易公司，满足了他们所有的需求。 领主直营，质量保障： 出售麦子、麦仁、面粉、大豆、玉米、各类时令蔬菜，还有盐、糖、各类的香料、酱料等等调味品。 店铺刚一开门，门口排起的长龙都已经延伸到了另一条街上。 街角处的林恩显得很是欣慰，露出了风轻云淡的笑意，他双手负后，发出感慨：“曾经的卡利亚斯购物，哪里会看到排队的景象，那时候要有这么多人要买粮，早就争抢起来了，这就是学校教育的功劳。” 年龄不大却气质出众的女教师轻笑道：“他们可不是学校的学生，这是您管得好，您为这里赋予了秩序。” 林恩轻轻摇头：“学校的教育可不会局限在学校、班级之内，卡利亚斯公共学校既然坐落在这里，那么它职责就是教化整个卡利亚斯，恶习会传播，美德同样会传播，并不只是父亲才能影响儿子，儿子同样可以改变父亲，教育的意义在于普世与传承。教育的目的是教育所有人，不分类别，同样也不分地点，要做到有教无类。社会需要生产，所以他们不能像小孩一样到学校免费学习，但是他们依旧是学生。” 年轻的领主目光深邃，他没有看排起长队的人龙，也没有注视身旁的蕾贝卡的老师，而是微微仰头，似乎在思索着卡利亚斯的未来，他紧闭着双唇，不让自己那还没长齐的漏风门牙影响自己此刻形象。 蕾贝卡微微有些动容，这个不同寻常的小贵族，在她心中的形象又发生了些许变化。 急促的脚步声从街面上传来，林恩脸色大变，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他一步跨出，想要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然而已经晚了。 阿米亚斯快跑而来，从他的角度看不到拐角处的蕾贝卡，因为太过激动，他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响起：“粮食赶上了，又拉来了四车，按照这速度，晚饭前一定能凑齐军饷，少爷你不用为明天发愁……” 阿米亚斯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蕾贝卡老师，倒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破坏了少爷的形象，而是单纯的觉得政务上的事情，不应该让外人知道。 林恩的脸色很难看，他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然后五指张开，手掌顺着脸庞抹下。 蕾贝卡老师掩嘴轻笑，向着林恩微微欠身，“我记住了您刚才的话，现在我要去排队去了，不然晚饭前可能回不了家，再见，林恩……老师。” 林恩看着蕾贝卡离去背阴，眼神复杂。 突然间，他猛地回头…… ………… 巴雷特城堡的城楼上。 近卫团副团长希尔薇平举着她的定制版“试作型巴雷特3.0”狙击步枪。 这是加兹的对“巴雷特”步枪的最新升级版，虽然依旧是单发装填步枪，但是无论是射程、精度还是火力，都有了可观的提升，在外观上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加装一个光学瞄准镜。 希尔薇透过瞄准镜看着粮店外热闹的场景，随着方向移动，他又看到了街角处的林恩，随之也看到和林恩巧遇的数学老师蕾贝卡。 蕾贝卡比她小三岁，但是却是一个让她感觉很危险的女人。 具体的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就是单纯的感觉这个深受卡利亚斯学生喜欢的女人是个坏人。 随着时间推移，希尔薇的表情逐渐发生变化。 他看到了林恩和蕾贝卡都停留在原地，两人在说笑，似乎都很高兴。 然后林恩开始长篇大论说些什么，还做着奇怪的动作。 希尔薇模仿了一下林恩那单手负后，微微抬头的模样，她感觉有些恶心。 随后她看到了急急忙忙跑来的阿米亚斯，再然后，蕾贝卡朝着林恩笑了一下之后，就离开了。 “我会盯着你的。” 希尔薇轻声自语，她目光如炬，光学瞄准镜的十字准心稳稳地对着蕾贝卡的心脏位置。 蕾贝卡到加入了粮店门口的队伍中，希尔薇把瞄准镜中的视野从新移回到林恩身上。 而这时，背对着他的林恩突然回过头来，然后对她做了一个鬼脸。 希尔薇被吓了一跳，收起了步枪，赌气似的轻哼了一声，然后离开了城楼。 ………… 蕾贝卡一直在粮店外面排队到七点钟才买到了粮食。 她买了一些面粉和麦仁，还有调味料，想要买蔬菜，但是已经被抢光了，这让她有些沮丧。 但是店里的伙计却拿出了提前留给自己的带回去的蔬菜，匀了一部分给她，他儿子就在蕾贝卡老师的班上上学，而且前两次数学考试的成绩都不是很理想，他早就想找机会拜访一下蕾贝卡老师，希望能关照下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 蕾贝卡收下蔬菜，对他表示感谢，并且还留下来和他讨论了十分钟他儿子的学业，最后依旧坚持支付了菜钱。 她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居民区的家时，如今化名汉克的莫里森男爵还没有回来。 矿区路的修路工程如今正在铺设路基，天天都要加班，蕾贝卡看了钟，估算着汉克快下工了，于是便抓紧了时间开始下厨制作晚餐。 汉克在将近将近九点半的时候回到家里，刚进门就脱下了沾满泥土灰尘的破旧外衣，和安全帽一起挂在墙上的钉子上。 将近两年的时间过去，蕾贝卡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即便身份改变，但她依旧秉持着高贵。 可是曾经统领着王储宫殿两百侍卫、受人尊敬的宫廷侍卫长莫里森男爵，如今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工人，还是那种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工人。 他洗过手后，习惯性地向饭桌走去，正常情况下，这时候蕾贝卡会把他的那份面包放在餐桌上，并且用盆扣住，防止苍蝇、蚊子等昆虫靠近。 管制后期，已经不像初期那么严格，同一户籍的家人，可以互相代领粮食，最近他天天加班，所以都是蕾贝卡在帮他领晚餐。 然而才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他就停下了脚步，他想起来今天是结束的管制的第一天，已经没有配给粮了。 他叹息了一声，自嘲地笑笑，然后就向门口走去，他打算出去买些吃的，既然管制结束了，商店里应该也会有是食物卖了，不过他也拿不稳，这阵已经很晚了，不知道那些商店打样了没有。 至于蕾贝卡吃过了没有，他倒不用考虑，自从她当上了老师后，就没有在家里吃过饭，学校会为老师提供一日三餐，连休息日，都可以去学校吃，这也是配给粮的一种方式，只是不会随着管制结束而取消。 他刚才走出两步，却听见厨房中有声音传出来。 他转向厨房走来，然后就看了餐桌上摆放着不少热腾腾的菜肴。 有炖土豆，有西红柿浓汤，还有麦粥，虽然看上去卖相都不怎么样，但是对于常年吃惯了粗面包片的汉克来说，这依旧充满了诱惑，让他忍不住吞咽口水。 厨房的响动依旧还在继续，只见蕾贝卡系着有些显大的围裙的在烤炉前捣鼓，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大声说道：“请再稍等一下，烤饼马上就出炉了。” 紧接着，一阵白烟从烤炉中涌出，烧焦的味道从厨房中弥漫到餐厅。 带着棉布手套的蕾贝卡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脸色有些尴尬，嘴角泛着苦笑：“烤糊了！” 她将托盘放在餐桌上，脱下手套和围裙，脸上的尴尬转化为笑意：“尝一尝我的手艺，不过……也许……不太好吃。” 看着蕾贝卡不太自信的样子，汉克神情有些呆滞。 “舅父，汉克舅父？”蕾贝卡伸出手掌在汉克的眼前摇晃，喊着他的名字。 “嗯。”汉克回过神来。 “用餐吧！” 蕾贝卡率先落座，熟练地用筷子夹起一块土豆放到嘴里，一瞬间神色就挎了下来，“唔，好咸。” 汉克没有说话，规矩地坐在椅子上，舀了两大勺土豆放在餐盘中，面不改色地吃下，然后又拿起烤糊的大饼，连外面烤焦的糊块都没有去掉，直接往嘴里塞，吞咽得飞快。 一碗金黄色的麦仁粥被他一饮而尽，他用手背抹去嘴巴外面的残炙，就要起身离开。 “今天发生了一件让我很高兴的事情。”蕾贝卡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汉克起身的动作。 保持着半蹲姿势的汉克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卡利亚斯，或许能帮助我复国。”明亮的烛光中，蕾贝卡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汉克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心中却如被针扎，公主这话就是在说：他没有能力帮助她复国。而且现在的事实更是，他主观上并不想帮助她复国，他很享受如今的生活，即便只是一个工人。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用卡利亚斯的力量。”蕾贝卡是似乎是意识到了汉克误会了他的话，随即做出了解释。 “卡利亚斯的力量能和莫德雷德抗衡吗？” 汉克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但是却并没有浇灭蕾贝卡眼中的火焰。 “现在还不能，但是以后应该有可能，或许是十年后，或许更久，当然也可能更短，学校将会是决定这一时间长短的重要因素。” “可是卡利亚斯是巴雷特家族的领地。”这么长时间下来，汉克已经完全看清楚了卡利亚斯的形式，巴雷特家族对于卡利亚斯的控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是之前百多年来卡利亚斯历代统治者都没能达到的程度，即便是第一代的流亡者领袖加登，也远远没有如今巴雷特家族在卡利亚斯所拥有的控制权。 蕾贝卡轻轻摇头:“不是巴雷特家族，而是林恩，曾经我们以为林恩只是一个幌子，用来埃蒙用来迷惑其他人的烟雾，但是现在看来，林恩就是卡利亚斯真正的掌权着，埃蒙已经老了，他现在每天的心思都花在了上课和研究学问上，他甚至已经好多天都没有离开学校了，所以，只要得到了林恩的信任，就等于得到了卡利亚斯。” “林恩是个生性多疑的人。” 汉克作为曾经宫廷卫队长，他以前职责是保护王储奥斯蒙的安全，这要求他不仅仅是要实力强大，更重要的是要拥有出色的观察能力，提前洞察到谁可能对主人造成威胁，然后予以防备或是直接根除。而他这一年多以来，虽然没有见过林恩几次，但是通过一系列的政令，还有他的数次发言，得出了林恩是一个生性多疑、而且刚愎自用的人。 虽然林恩将多疑这一点影藏的很好，但是依旧被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卡利亚斯如今的重要的职位，几乎都是被巴雷特城堡的“老人”掌握，但是正真得到重用的，却只有他自己组建起来的“精英火枪手小队”成员，即便如此他们也被遣散，分散到各个部门，而且隐隐有种对立的意思。除此之外，唯一重用的外人，就是就是以前的卡利亚斯的“地头蛇”之一，奥玛，奥玛虽然看上去大权在握，但实际上他的所有权力的得失，都在林恩的一念之间，而且劳委会主任是一个最费力却最不讨好的职位，基本上就是个用来替他挨公民骂的位置，一个永远得不到民心的位置。荣耀归于巴雷特，错过就让他来顶。 这就是汉克眼中林恩的用人之道，他觉得林恩这种人，永远不会完全信任别人。 “但他毕竟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而且，我了解他……”蕾贝卡的脸上露出了常有的自信笑容。 ………… “阿米亚斯，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闯祸了。” 城堡的大食堂中，林恩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今天，因为要等着粮店关门，然后把卖粮的钱运回城堡，这是一笔救急用的钱，本来每个月十五日就该发上个月的军饷，然而巴雷特金库的钱已经不够支付近卫团和守备军军饷开支，无奈只能用“解除管制事物繁重，没空发饷”为理由，将日期顺延了一天，但是如果明天还不能把军饷发下去，那这就会影响到林恩好不容易为巴雷特树立起来的信誉，这笔钱还得他自己凑，不能去借，也不能显得着急，一借就暴露了巴雷特没钱现状，一急就会引起猜忌。 因为要悄悄地干这活，而且卖粮收的都是零钱，铜币居多，很占地方，所以直到十点钟才忙活完，这阵林恩正在和阿米亚斯一起吃晚饭：吃他“发明”的杂酱面。 阿米亚斯快速吃完了面条，又用筷子仔细地捞干净了碗底浓汤里每一粒肉臊子，然后低着头坐在林恩的身边，以此表示真切地意识到了自己错误。 “我没有想到蕾贝卡老师在哪里，也没想到您会……” “没想到我会什么？”林恩放下面碗，把筷子平放在碗口，看着阿米亚斯说道:“你以你很了解我？” 林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砸吧着嘴，冲着食堂里面大喊：“再来二两！” 他冲着阿米亚斯抬了一下下巴，后者轻轻点头，然后他冲里面又喊道：“两个二两”，刚说完又补充道：“只要面条不要炸酱。” 他把撅起屁股把朝着阿米亚斯的方向挪了一步，小声说道：“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 第三十九章 治安法 “啪啪啪……” 噼里啪啦的鞭炮响声响彻繁华的枫叶大街，这里是安条克城繁华的购物中心。 一家新店铺的开业仪式，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观看，虽然这些散发着火药味道的东西让他们有些谨慎，但是猎奇心理明显占据了上风。 主要是这家装潢风格独特的店铺来自于卡利亚斯。 如今在安条克城，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关于卡利亚斯的传闻特别多，比如说卡利亚斯上下一心战胜了兽潮，领主给所有人修建住房，免费的学校，平民钱多得都花不完等等。 而在之前，卡利亚斯这个词，代表的是混乱之地、野蛮之地、贫穷与落后、鸟不拉屎的地方。 卡利亚斯的一切传闻，不管是兽潮还是学校都离不开一个名字： ——林恩·巴雷特。 未及十岁的神童领主。 如今关于林恩·巴雷特的讨论，已经成为安条克城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之一。 而这家名为“江南红”的皮货商铺，据说就有巴雷特家族的背景，这让他们对此充满了好奇。 马克西放完了鞭炮之后就回到了店铺内，进门的顾客，自有年轻漂亮的导购接待。 他之所以为商铺起这个名字，是有深意在的，江南表示江南皮革厂，红，是如今卡利亚斯的主旋律颜色，连起来，江南红也有将卡利亚斯的红色传遍整个江南地区的意思，这也契合林恩交给他的任务。 店内主要的商品是各类的皮革制品，两开间的店铺分成了两部分，一边是销售的是价格实惠的实用型皮具，比如防风皮衣，手套，运动护具等等，主要都是提供给男士的商品，而且另一边则花里胡哨的女式制品，高跟皮鞋、皮包、皮草大衣等等，光鲜亮丽，但也价格不菲。 “高调！” 这是马克西在临行前，林恩给他的赠言。 “不图赚钱，但是要足够亮眼，要打开知名度，要成为卡利亚斯的招牌，要为卡利亚斯起到宣传作用，让更多的人了解如今的卡利亚斯，让他们来到卡利亚斯。” 马克西在脑袋里又过了一遍林恩的原话，然后看着店铺中热闹的场景，他对于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成果还是比较满意。 店铺的装修风格带有如今卡利亚斯标志性的“旭日红”，招牌用的也是“江南皮革厂”式的木牌匾。 导购女郎是他从卡利亚斯带来的，是从“加登的故乡”里挑选的志愿者，她们不但善于观察，而且精通表演，能在各种风格间来回转换，来到安条克城后，马克西又根据是实际情况对她们培训了一番。 在接待顾客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洞察顾客的脾性，然后做出相应的调整，而且在接待男性顾客和女性顾客时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模板。 马克西如今的身份，是江南皮革厂旗下“江南红”品牌的负责人，当然这只是表面的身份，而他内在的身份与具体的职务，是林恩口头告诉他的，“你身负重托，责任重大，你是卡利亚斯对外宣传大使，你是招商引资办公室主任，你是卡利亚斯移民吸纳局局长……你承担着卡利亚斯很大一部分的未来。” 马克西每次一想到林恩的这一席话，他就感觉新潮澎湃，以前一直对自己能力不是很自信，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完成好领主交给他的重任。 唯一的遗憾，是临走时，狄克没有来送他，狄克如今虽然依旧要在锻造作坊内和托林大师学习锻造，但是他已经加入到了守备军预备役，和守备军一起搬去了城外的军营，他离开卡利亚斯的那天，狄克刚好随队伍一起出去拉练去了，也就错过了为他践行。 除了带来的这些导购女郎之外，和马克西一起来到安条克城还有三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其中两个人类，一个矮人。 这个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坐他顺风车回去的提姆，另外两个他也认识，依旧是以前城楼工地的工友，矮人少年他能知道名字，叫阿斯卡，在城楼工地时和狄克一样，是表现最好的几个少年劳工之一，是另一队的队长，如今的代号是“甲”。 而剩下的那个人类少年，马克西印象不深，已经记不得名字，他如今的代号是“辛”。 人类居住的大城市，对外族是非常反感的，不少地方甚至禁制入内，当然奴隶除外，但是也有能够在人类世界畅通无阻，并且不受歧视和排斥的种族，这就是矮人。 矮人在外形上和人类最接近，行为方式也没有太大区别，而且大多性格豪爽，善于交际，可以和人类相处得毫无隔膜，大多数的酒馆里，都能见到矮人的身影，并且总会是酒馆里朋友最多的那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熔火氏族矮人建立的铁炉堡王国，是目前唯一以非人类种族身份加入到神圣同盟中的独立王国，并且是自然成员身份，并非是谁的附庸。 矮人“甲”，是三人小队的领队，但是和上一次的领队“乙”不同，他并不像盖伦那么不近人情，不管是在路途中还是安顿下来之后，他都很乐意和马克西交流，没有任何一点架子，也没有那种刻意营造出来的神秘感。 店铺稳定下来之后他告诉马克西，他们的任务是调查情报，店铺只需要为他们提供一个伙计的身份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他们尽量不麻烦店铺。 “互相帮衬，麻烦一些也是应该的。” 马克西如此回答他，虽然“甲”微笑着点头，但是马克西却从他的笑容中，感觉到了一点点的轻视。 “连自己的情绪都掩饰不住，还做情报工作。”马克西心里暗自发笑。 “甲”转身离开，脸上的笑意在刹那间抹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冰霜般的冷漠。 ………… 卡利亚斯的行政楼，在入冬前彻底完工，随时可以入驻其中。 这是在年初和学校差不多同时开工的项目，从工程量上来说，远不如学校大，但是却比学校晚竣工四个多月，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没有投入过多的人力，其原因和机械工厂差不多，即便提前修建完毕，也是个空壳子，没有啥用，在管制期结束之前，这里没什么意义。 此刻行政楼的大院中，林恩正领着卡利亚斯新一届的领导班子走进行政楼。 大院中，一杆近二十米高的天秤旗帜迎风招展。 一行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衣角飞扬。 底楼是一间差不多三百平米的大厅，门口挂着“卡利亚斯行政综合大厅”牌子。 “这里将会是我们卡利亚斯每一个职能部门面向公民的窗口，是我们卡利亚斯公民办事和表达诉求的地方。” 林恩在门口的牌子上敲了敲，发出了悠长的金属声音。 大楼一共有五层，这是目前卡利亚斯工程水平能做到的极限，没有重型机械设备的辅助，想修高楼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一行人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的房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都有。 因为格局通透，四面采光，所以绝大多数的房间都很明亮。 “第二楼和第三楼，是我们各个部门办公的地方，你们随便看看，喜欢什么位置自己选，先到先得，待会登记落实。” 在众人开始挑选房间的时候，林恩已经继续向楼上走去，一路来到四楼。 因为他不用挑选办公室，早就定好了，就在四楼。 四楼除了他的办公室之外，其余的地方为档案库，或者空置，至于五楼，现阶段彻底空置。 林恩走下楼后，下面的一众卡利亚斯的领导们已经选好了办公地点，阿米亚斯做好了登记。 “今天下午就开始搬，明天就开始正式在这里办公，早上八点上班，诸位别迟到了，否则……给全楼打扫卫生。” 林恩突然收起了严肃的神情，轻笑着说道，屏住呼吸的众人在听到迟到的后果后，也都放松下来。 认了门之后，大家伙各自离去。 林恩独自来到顶楼的天台，上面非常空旷，感人感觉自由，没有拘束，和下面压抑的办公室格局完全相反。 林恩喜欢呆在最高的地方，不管是了望塔还是城楼楼顶，或是现在身处的行政楼顶，宽阔的空间与自由的视野，能让他感觉心旷神怡，感觉自己不受约束，感觉拥有大自在。 但这也仅仅就是片刻的感受而已，他两世为人，如今很清楚，根本没有所谓的大自在，生而为人，不管是谁都带着束缚。 即便是那些看上最自由的人，要么是在逃避，要么是在表演。 林恩躺在石墙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东南风，他渐渐合上了眼皮。 曾经的法外狂徒，此刻却躺在最自由的地方思考着何如着立法。 如今管制时期结束，没有了强制管理，卡利亚斯又恢复到了自由状态，在这样的状态下，很容易就出现各种矛盾，毕竟这是卡利亚斯的传统。 这时候，就需要相对完善的法律与执法机构来维持卡利亚斯的秩序，否则卡利亚斯就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会需要有，但是委员从哪里有又是一个麻烦。 从所有公民中选？还是自己内定？亦或是其他方法。 林恩琢磨了半天，最后做出了决定： ——独裁。 ****会得有，但是现阶段委员就他自己一个人。 他作为领主，他就是卡利亚斯的法律。 ………… 五天的时间，林恩结合记忆中上一世的法律，然后在大书房翻阅了一些同盟的法律资料，最后捣鼓出来一部《卡利亚斯治安管理条例》。 “先将就用，然后结合实际，再逐完善。” 林恩出关之后，把一本不算太厚的册子递给了卡洛斯：“通告全体公民，三天后开始执行。” 曾经的“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督察队”已经随着“卡利亚斯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一起解散了，督查队长卡洛斯如今是“卡利亚斯公共安全局”局长，麾下还是原班人马，职务范围相比之前还要更宽一些，凡一切危害公共、公民安全，或是侵占公共、公民权益的事情，都归他管，且除了巴雷特家族之外，他对所有人都有执法权。 卡洛斯翻阅着林恩递给他的资料。 《卡利亚斯治安管理条例》分四类，共三十六条，主要是城镇治安方面的规则，为了保障卡利亚斯正常秩序。 处罚的方式主要是罚款和体力劳动。 林恩现在并不想设监狱，这是最亏本买卖，而且浪费人力，不管是管理人员还是犯人都是如此，如今卡利亚斯很缺人。 而罚款和无偿劳动，这才是最高效的惩罚。 当然，随着卡利亚斯人口增多，刑法与监禁是必须要得要有的，当然那不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充分利用一切资源，保持发展势头，和时间赛跑。 天知道费谢尔什么时候就会带着军队打过来，也不知道莫德雷德的黑骑士团什么时候就会突然降临卡利亚斯。 这都是可以预见的威胁，并非是空穴来风。 林恩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是卡利亚斯最紧张的人。 而此刻，在在卡利亚斯城镇的东边，学校的校长办公室中，蕾贝卡的内心中也充满了紧张。 第三次月考的成绩已经出来，校长埃蒙召集所有老师召开了一次会议，教学研讨会。 会后，埃蒙唯独把蕾贝卡留了下来，并且叫到了办公室。 十五岁的蕾贝卡，身体已经基本发育完成，再加上她气质独特，使得她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魅力。 学校里不少的男性老师，甚至学生，都对她充满了爱慕之情，但是却没有谁勇于付诸行动，因为在她面前，他们都会自惭形秽。 但是此刻，她眼前的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却并不像其他那些老师那样，站在她面前会脸红或是轻微地紧张，不敢看她的脸。 埃蒙不但没有紧张，反而非常地轻松，不但在看她的脸，而且还盯着她的眼睛。 蕾贝卡心里惴惴不安，她在犹豫要不要立刻开门离开，但是如果那样的话，她可能失去现在的工作，而她如今的计划让她非常需要这份工作，而且她也喜欢这份工作。 蕾贝卡的神情微微变换，但是埃蒙都无动于衷，她明白了，自己用来对付其他男人的那些招数在这个老年男人的面前完全没用。 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这个贵族老男人要对她做点什么，那么她会根据埃蒙的行为程度，来决定顺从还是反抗。 而这时，埃蒙的表情终于有了动作，他开口了。 “你的叔父，还好吗？” 蕾贝卡心神一颤，埃蒙这句话，对她来说比想象中可能出现的行为还要可怕。 叔父？ 她的叔父是谁？ 现如今的格鲁尼亚国王——莫德雷德。 第四十章 校长与年轻女教师 天色灰蒙蒙的，铅云积压成一片，像在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隐隐的雷鸣似乎是在催促着大雨快些落下。 房间内的气氛异常压抑。 埃蒙的话，让蕾贝卡神色有些慌乱。 “哐嚓！” 窗外电光一闪，紧接着是一道惊雷炸响。 蕾贝卡惊慌失色，表情恐惧，发出一声惊呼，手里一抖，连书本都吓得掉在地上。 须臾之后，她回过神来，捡起地上的书本，长出口气，胸口微微起伏，显得心有余悸。 她向埃蒙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意，以表示自己刚才的失礼，“您刚才问我叔父过得好吗，我想您要问的应该是我舅父吧！” 埃蒙的神色缓和下来，又恢复到了往日温和的模样，他微微笑道：“哦，对对，舅父，上了年纪，就开始忘事，我记得他是暴风建筑公司上班，是吧？” “感谢您还记得他。”蕾贝卡含蓄地说道:“是的，他现在是第五工程队的副队长，在矿区路工地做工。” 埃蒙微微点头，赞赏道：“真是个能干的年轻人。” 蕾贝卡嫣然一笑，真诚说道：“您看上去和他年龄差不多大。” 埃蒙摆摆手，说道：“老了，老了……都不记事了，你看，连叫你过来的最重要的事情的都忘了。” 埃蒙从抽屉里拿出一纸文书，递给雷卡贝，“这次月考的结果，你教导的三个班，整体数学成绩又是前三名，恭喜你，蕾贝卡老师，你是全校第一个被评为高级教师的老师。” 蕾贝卡双手接过荣誉证书，朝着埃蒙微微鞠躬，“这是我的荣幸。” “能有你这样出色的老师，这是我们学校的幸事，也是卡利亚斯幸事。”埃蒙语气温和地说道，他看了一眼窗外的黑压压的铅云，“大雨就快落下来了，你也快回家去吧。” “好的。”听到埃蒙这话，蕾贝卡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向埃蒙告辞：“校长再见。” 埃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蕾贝卡走到房门处的时候，她的余光突然从身体后侧的窗户中瞟到了一闪而过的白光。 当惊雷再度响起的时候，正伸手开门的她突然一个激灵，身体矮下半分，然后手里的书本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卡利亚斯往年很少有雷雨天气，尤其是这个季节。”埃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弯腰捡起书本，带着些许歉意，“我的家乡也是如此。” ………… “少爷，学校第三次月考的成绩出来了。” 阿米亚斯拿着一大张表格兴致勃勃走进林恩的办公室，从他夸张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次的月考成绩，或许有些惊喜。 林恩抬手制止了阿米亚斯继续向前的动作，“你让我猜一猜，是不是第一名发生了变化，辛西娅丢了宝座?” “是的，少爷那您猜猜新的第一名是谁？”阿米亚斯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他小声说道：“您应该永远猜不到。” 林恩把手伸向阿米亚斯，意思不言而喻，很显然他并不想和阿米亚斯玩这个猜谜游戏。 阿米亚斯不情不愿地把表格递给了他，嘴里小声嘀咕，“不是您说的要猜一猜的吗。” 林恩接过表格，放在桌面上。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猜想，但是心中也有大致的预测，这是开学后的第三次月考，之前两次的月考的成绩，基本上已经把这一届学生的学习能力分出了优劣，虽说这一届学生因为年龄差异过大，同样是一年级学生，最大的能有十三四岁，最小的也就六岁，因为这个原因，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但是成绩变化也应该是循序渐进的，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太大的变化。 辛西娅蝉联前两次月考的冠军，这一次即便发挥再不好，成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同理，新上位的第一名，在上一次月考的成绩应该是也是名列前茅的才对。 作为一位对于教育事业高度重视的领主，林恩即便不去翻看上一次月考成绩的资料，他也记得上一次的前五名是谁。 第一名：辛西娅，人类女孩，前卡利亚斯拍卖行老板博格的女儿。 第二名：哈莫·巴尔金·熔火之锤，矮人男孩，托林大师的儿子。 第三名：凯尔，人类男孩，农民的儿子。 第四名：摩泽，豺狼人男孩，建筑工人的儿子。 第五名：哈瑞斯，人类男孩，强森的儿子。 林恩原本猜测新的第一名大概率会是其余四个人中的一个，但是阿米亚斯那贱贱的样子，让他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他一低头就看到了那个名字，名字非常显眼，因为名字下面画了一条红线，很显然，并不只有他对于这个名字感到意外。 这个名字不是上次月考前五名中的人，也不是前十名、甚至不是前百名，甚至不是前一千名，而是实实在在的吊车尾，从后往前数的话，名列前茅。 “黑尔，语文91分，数学98分，历史96分，地理100分，总分385分。” 林恩轻声念出了第一名的名字和成绩，他眉头紧皱，紧瘪着嘴巴，就像是吃了发霉长毛的面包一样难受。 黑尔一直都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在学校成立之后，十三岁多的黑尔选择了放弃江南皮革厂的“国企”正式工作，进入学校读书，这让他有些意外，但是同时也很欣慰，并且对于黑尔的学习成绩充满了期待。 可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第一次月考倒数第九，排在他后面的几个要么是先天智力有缺陷，要么是根本就没学，然后就在这种难以言表的心情中，林恩等到了他第二次月考的成绩，倒数第七，还下降了两名。在那时候，林恩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少年，并不适合读书。 再看眼前，385分的成绩，就如同窗外连绵不绝的惊雷，让林恩措手不及。 这算什么？ 厚积薄发吗？ 可这也太厚了吧，而且积累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正常情况下的奋发图强的不应该是像克烈那样吗？第一次五百多名，第二次两百名出头，第三次…… 林恩的眼神快速地浏览着名单，果不其然，在第九十七名的位置找到了克烈的名字。 第三次进入了前百名。 在他看来，这都算是进步神速，但至少还在合理的范围，而黑尔的成绩实在有些违反常理。 “有人改名叫黑尔了吗？”林恩对阿米亚斯问道，声音中没有多少底气。 “没有，全卡利亚斯只有一个黑尔。” “成绩登记错了？” “不会，老爷亲自查阅过他的试卷。” 既然老爹都检查过了，那成绩应该没有问题，如此一来，问题就在黑尔的身上。 要么是他蓄谋已久的一鸣惊人，要么是他突然改变了注意，当然也不排除他这个月突然开了窍，学习能力刷刷地上涨。 无论那种情况，既然他能考这么高的分数，那都说明了他的不凡。 林恩在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反而多了一些欣慰，这才是那个让他完全看不透的少年，如果真的太过于平庸，反而会让他失望。 除了黑尔这匹“超级大黑马”之外，其余前列位置变动并不是很大，哈莫和摩泽被挤出前五，但是依旧留在前十名。 第一届学生因为数量太多，而是年龄差距过大，所有上下限的差距同样很大。 对于这届学生，除了黑尔这个谜团之外，林恩最看好的三个是辛西娅、凯尔和正在稳健上升的克烈。 对于学生的了解，他从来都没有停止，除了每周的一份周报之外，他甚至会时不时偷偷跑去学校暗中观察。 辛西娅不用多说，博格的心头肉，家教很好，看得出来博格是在把她当贵族小姐在养，德智体美劳，样样都优秀，颇有些蕾贝卡老师的气质，而且据说两人关系很好，亦师亦友。 凯尔，农民的儿子，气质普通，样貌平平，属于那种在班上最不受注意的人，正常情况下，或许直到毕业，老师都不会选他上台答一次题，但是如今结果恰恰相反，他几乎承包全班学生讲题的大部分内容。为人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既不讨喜，也不至于没朋友，既不活泼，也不孤僻。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看他的成绩，那么他就是一个普通得毫无特点的孩子，但是看了他成绩后，就会发现，这是一个天才少年。 克烈，林恩之所以会关注克烈，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是新年那次摔跤车轮战的胜利者，当时林恩就看出来了，这个孩子，意志之坚定，宛如钢铁。这是一个“说道做到”的人，林恩毫不怀疑，他会在下次月考中进入年级前五十，甚至对于他的那个两年读完小学目标也不怀疑，正好借此机会，安排那些年龄相对较大，学习成绩又好的学生跳级，从而把这一届体量庞大的学生，分出年级来，否则，让一些六七岁的孩子去和十多岁的人同台竞技，这对于他们来说有些不公平，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心性。 对于克烈那个要当开拓将军的理想，林恩也有所耳闻，并且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届时，他不介意亲自为他牵马践行，祝他凯旋而归。 这三个孩子，所代表的类型也完全不同。 辛西娅是家教型的，底子牢固。 凯尔是天才型的，天赋异禀。 克烈是自强型的，意志坚定。 林恩放下成绩单，走到窗前，窗外电闪雷鸣，乌云密布，明明是上午，天却像要黑了一样。 惊雷一个接着一个打，好像天要崩塌下来。 但是他心中的郁结却烟消云散。 十月下雷雨又如何？ 打断了工程进度又如何？ 冲坏刚铺的路基又如何？ 老天爷不给好脸儿又如何？ 卡利亚斯有这么多优秀学子，少年英豪，何愁不兴！ ………… 卡利亚斯驿馆内，马歇尔站在三楼的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象。 风是从东南方向而来，往西北吹，他这间房屋的窗户朝北偏东，以至于依旧有一些雨水飘进了房间，甚至打在他的身上。 但他就是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甚至踮着脚够着身子往窗外看。 这是他第二次来卡利亚斯，第一次是两个月前，坐那个经常在他们旅店歇脚的卡利亚斯皮货商马克西老板的货车来到这里，当时只待了两天，目的是为了解一下这座正在废墟中崛起的城镇。 马歇尔从十七岁开始就在那家行商旅点当伙计，十五年过去了，还是伙计，并非是他表现不好，也不是老板故意刁难他，而是根本没有上升空间，旅店里除了伙计就是老板和管事，剩下就是更低级的苦力，老板不用说，而几个管事的位置也都是老板家的亲戚在占着，位置是不可能让出来的，他的升迁的之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条断头路。 当着这么多年行商旅店伙计，他接待过无数来自天南地北的货商，带着商队的大老板，拥有三五个伙计的小老板，还有个人行脚商，他都接触过。 从他们那里，他不仅学到了很多做生意的要领、跑商的禁忌，还了解到了各个行业一些不太为常人知道的细节。 从两年前，他积攒的金钱达到了100枚金币的时候，他就开始在琢磨自己的营生。 安条克城和很大，也很繁华，但是市场已经非常成熟，对于他这种个体小户很难有合适机会，而他又不太愿意去跑商。 开行商旅店是他最熟悉的行业，他熟悉这个行业的每一个细节，包括成本，运营，如何和客户打交道，如何维护关系等等，他都很熟悉，但是安条克城的行商旅店已经饱满了，而且在本地抢自己原来的老板的生意，也是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情，更何况，他这个老板对他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克扣过他的工钱。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马克西这个卡利亚斯的货商来到了他的旅店…… 新生的城镇，代表着大量的机会与潜力。 第一次来卡利亚斯，他是想看看这里的是否和传闻一样，得到了结果之后，他回到了安条克城，考虑了一段时间，然后毅然辞职，带着所有的积蓄再次来到卡利亚斯。 和两个月前相比，这里有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店铺增加了很多，并且依旧在持续增长。 了解过后，知道了这是因为卡利亚斯管制期结束的结果，大家在这两年通过集体劳动都攒下了一些钱，现在都想做些生意。 这让他既欣喜，又感受到了危机感，必须得赶快下手。 卡利亚斯店铺的修建速度很快，这里的工程队经历了数个大项目的历练，如今业务非常熟练，一支小队，五个人，一天时间加个班就能在平地上盖起一件像模像样的店铺，算上修整地基的时间，也不过两到三天，而且租地或是买地就更方便，如果是无主之地的话，直接去行政大楼，在大厅里找“建筑与土地资源部”的办事窗口申请，一般来说三到五天就能办理完成。 马歇尔能够感觉到，这是卡利亚斯官方在有意扶持商业发展，他也必须要抓住这个机遇。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治安，毕竟这片土地是多种族混居，是着名了法外之地，如果治安不好的话，那其他的再好都没意义，每天面临抢劫、勒索，这样的生意怎么做？ 但是通过近几天的观察，尤其是这两天对雷雨下的商业街经行观察，让他彻底打消了治安上的顾虑。 那些自称为公安警察的人每天都在城镇内巡逻，商业街这边更是巡逻的重点，风雨无阻，他们穿着皮甲，带着长剑，其中小部分人背上还背着火枪，一个个神情严肃、不苟言笑，要是没有特殊情况，他们甚至在整个巡逻过程中都不会和人说话。 作为一个在安条克城混迹了十多年的伙计，他知道，要看一个地方治安好不好，不是看法律严不严，而是看执法力度。 很显然这里执法力度身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别说抢劫、勒索，只要稍微表现出威胁他人安全的行为，就会直接被逮捕，而诸如偷窃这样在同盟内每一条商业街内都频有发生的事情，在这里受到严格管制。 偷窃罚款，根据金额大小处以十倍到一百倍的处罚金额，六个小时内交期罚款，不然直接送到采石场做工，直到完成了处罚对应的劳工量就可以得到释放。 从表面上看，处罚力度似乎并不算高，远不如某些地方的“偷窃断手，抢劫断腿”来得震撼，但是这里执法严格程度，却不是些只会喊口号的地方能比的。 在这样的治安环境下来，以至于马歇尔如今经常看到有摆摊的小贩直接将装钱的盒子随手丢在身边，看也不看，但硬是没有人敢来偷。 连续的雷雨对于这种新生的城镇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秩序却没有一丝动摇。 这一点，让马歇尔终于下定了最后决心，他要在这里开一家旅店，行商旅店，并不只是旅店，他已经规划好了未来的计划。 第四十一章 水灾 下定了决心之后的马歇尔便开始做筹备。 要经营一家行商旅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他在这个行业已经拥有了超过了十五年的经验。 仅仅是前期的预算就是一项需要耗费大量精力的工作。 他的总预算有限，所以一切都得精打细算。 地段选址、旅店的面积、需要采购的物料、要雇佣几个伙计，怎么分配工作，需要走通哪些渠道，打点谁的关系……，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情，关系到他的旅店能否顺利开业，开业后又能否经营得当。 他的打算是，先做一份详细的计划，列出清单，然后等大雨停下后，再逐一办理，不管是去行政楼办手续，还是修建房屋，其实都花不了多少时间。 马歇尔的想法是在新年前，把旅店各项准备都做好，然后在新年开业。 两天的时间，他在驿馆中就做好了预算清单与其他的一些细节事项，但是盆泼的大雨却没有停下。 又过了两天，大雨还在继续，而这时已经造成了水灾。 新生的卡利亚斯城镇，排水系统做得很简单，当下水道堵塞之后，那条城内的人工小河也泛滥了，城镇内的街道上开始积水。 马歇尔看到了所有的商铺的都停止了营业，公安警察的巡逻也加大了力度。 从他们的行为上来看，似乎是在防止有人“混水摸鱼”趁着水灾行窃或者枪械。 让马歇尔感到惊喜的是，水灾虽然影响到了卡利亚斯的正常经营和生产，但是却对于秩序却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他几乎没有看到这里出现恐慌或是混乱。 对此他有些不理解，这样的情况，要是发生在安条克城，估计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即便是官方派出大量的人力都不一定能安抚下来。 驿馆的伙计告诉他，“和兽潮相比，这点邪门的雨水算个啥？领主大人都没有慌，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马歇尔恍然大悟。 又过了两天，大雨有所收敛，但是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城镇内的下水道已经被连夜疏通，积水虽然没有缓解，但是停止了上涨。 马歇尔没事就会坐在窗前张望，这场暴雨，让他看到了更加真实的卡利亚斯。 如今他感兴趣的是那个还未见过面的领主大人，卡利亚斯子爵——林恩·巴雷特。 他通过这段时间自己亲身的经历与见闻，还有与卡利亚斯公民的接触，他了解到林恩·巴雷特在这片土地上的威望非常高，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所有统治者，包括他的父亲埃蒙·巴雷特。 大雨让马歇尔出不了门，这段时他几乎都是在和驿馆内的伙计闲聊，作为一个拥有十五年接待客人经验的伙计，他对于闲聊这门“手艺”熟练度非常高，只要不是什么机密，他基本都能通过闲聊获得想要的信息。 通过闲聊他得知，林恩能够获得如此的地位原因，带领人民战胜兽潮，保住了卡利亚斯，这是主要原因，但是并不是全部。 从砍到神只图腾柱开始，他在卡利亚斯人心中的形象就开始发生了变化，然后兽潮降临，他大开城门让所有的卡利亚斯人能够进入城堡避难，这是最大的一手铺垫，也是赌博，如果输了他就是罪人，赢了他就是圣人，兽潮战役的结果让他成为了卡利亚斯名副其实领主，再次之后，他开始施行粮食与劳动管制，让卡利亚斯度过了最困难的灾后时期。 马歇尔回顾完林恩这堪称传奇的两年经历，他更加理解了驿馆伙计的那句“领主大人都没有慌，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兽潮来了领主大人都没有慌，一万多人挤在城堡内瑟瑟发抖，领主大人他也没有慌，一点小水，有什么好慌的？ 这就是如今卡利亚斯人的思想写照。 马歇尔很庆幸能遇到马克西，让他有机会来到这里。 “哐哐……” 驿馆的楼下突然创来一阵急促的踏步声，还有兵甲碰撞的声音，大雨中似乎有军队在前行。 马歇尔趴在窗子上，伸长了脖子往下望，果然看到了一队装备精良的士兵在街道上前行，往北方而去。 街道的地面上有将近三十公分的积水，这导致这支队伍的前进速度并不快，在队伍中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抱在怀里，少年穿着一身雨衣，但是看上去效果并不是很好，他的衣服应该也已经湿透。 马歇尔没有见过这支军队，但是对照从闲聊中得到信息，他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卡利亚斯最精锐的军队，驻扎在巴雷特城堡的巴雷特近卫团。 如此一来，那个被军官抱在身上的少年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这就是卡利亚斯子爵——林恩·巴雷特大人吗！ 马歇尔的表情很精彩，而且他觉得此刻楼下的林恩大人，似乎有些惊慌？ ………… 林恩此刻慌得一匹。 刚刚传来的消息，河谷矿区出现了山体塌方，矿场没事，但是机械工厂遭了灾。 机械工厂的位置处于背风处的山坡下，而且地势偏高，主要就是为了防止洪灾，不过那防的是上游的安卡运河决堤，洪水沿着干涸的河床顺流而下把工厂给淹没了。 谁也没有想到工厂身后山体会塌方，这样的连续暴雨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是真正的百年不遇，根据能查阅到的所有卡利亚斯的史书、资料记载，卡利亚斯从没有遭遇过如此大雨。 修建了将近两年，眼瞅着就要开始投产的机械工厂，说是林恩的命根子也不为过。 得到消息后，他二话没说，坚持要去现场，这么大的事，不去现场亲眼看看灾情，他无论如何放不了心。 “沃尔德伦，你不觉得我们的前进速度太慢了吗？”林恩趴在沃尔德伦的肩膀上嘴里发出抱怨。 “少爷，现在这路况骑不了马，只能走路过去。” “我觉得我自己走得都比你快。” “积水这么深，少爷你自己走要是踏空了怎么办。”沃尔德伦担忧地说道，他觉得自己对少爷关怀考虑得非常地全面。 林恩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下沃尔德伦的榆木脑袋，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急了。 作为一个领主，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这甚至有可能会引发公民的恐慌。 从上午到中午，足足花了将两个小时，林恩一行人才走完这不到十公里的路程，来到河谷矿区。 其中的有一大段路，因为之前还在施工，路基被暴雨完全冲毁，道路上到处都是积水的深坑，工程队正在全力抢修，要保证至少抢险队伍能够顺利通行。 林恩来到矿区后，发现塌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不，是在工厂这里的坍塌方量并不算大，机械工厂的主体建筑硬生生地给扛了下来，只被冲倒了一小部分墙体。 “托林大师果然厉害。”林恩忍不住发出赞叹，这座工厂细节分部是乌拉尔大师的设计的，但是主体结构图出自于托林大师的手笔，显然，铁炉堡矮人擅长修建高强度建筑，并不是只是个传闻。 林恩稍微松了口气，但是有人却依旧很着急。 乌拉尔大师甚至比林恩还要先到现场，他着急的是抢险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对压在工厂建筑上的土石方进行清理。 救援队就是如今驻扎在城外军营的卡利亚斯守备军，守备军第一副统领埃里克，亲自带着近五百士兵来到河谷矿区抢险。 只不过他们目前的重点是放在清理河道和筑堤上。 连日的暴雨，让安条克行省到卡利亚斯这一截干涸的河床重新涨水，坍塌的土石被冲倒河中，造成了河道阻塞，抬高了水位。 目前抢险队正在沿着河岸垒筑堤防，目的是为了防止河流改道，涌向卡利亚斯城镇。 事有轻重缓急，在埃里克的眼中，卡利亚斯城镇的安慰，远远大于一座机械工厂。 林恩在站在河边，望着这条仿佛泥流一般的河道，起伏奔涌着向东而去，在东边是大量的良田与村庄。 正在抢险第一线的埃里克得知林恩到来，特意让狄克过来接待，至于他自己，因为他是这次抢险队伍中最大的个体劳动力，有一些行动，只有他能完成，所以走不开。 满身泥浆的狄克用清水洗了个手，然后来到林恩的身边， “情况怎么样？” 林恩和狄克一起站在河边，两人的关系不需要任何虚头巴脑的寒暄。在他们身前是用沙包垒砌的堤防。 “情况有些糟糕。”狄克摇了摇头，满脸愁容，“因为塌方的泥土，目前水位线相比昨天抬高了三十多公分，如果再继续涨，就得继续垒堤防。” 他在身前的沙包上拍了一巴掌，皱着眉头说道：“最多还能垒两层，再高就会垮掉。” 林恩看了一眼天色，相比来的时候，此刻的雨又小了一点，“希望今天的雨能停，即便是只停一晚上也好。” “一晚上足够让水位降到安全线。”狄克也在如此期望着。 “如果雨不停，就把下游堤防崛了吧，把水排到田地里去，田里没有粮食，只有一些蔬菜，淹了淹了，怎么崛，放多少水，你们来定，尽量别淹到农民的住房，善后的事情我来处理。” 林恩作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如果大雨不停，只能如此，农村被淹，总好过城镇被淹，至于田地里的那些蔬菜，经过了这么些天的大雨侵袭，估计本身也活不成了，不过这事情，不论说得再漂亮，也会失去一些民心，毁堤淹田，这是作大孽。 这次他不打算让谁背锅，这锅太大了，除了他本人，没有谁扛得住，专业背锅侠奥玛也不行。 狄克点了点头，记下了林恩的话，对此，他也很无奈。 “先是兽潮，又是罕见的大雪，现在又是暴雨，我们卡利亚斯怎么就这么多灾难？”沃尔德伦骂骂咧咧地抱怨着，然后走到河边伸手掬起一捧泥水，把水漏走后，手里还剩半捧泥沙。 林恩再次望向天空，他这次没有再怼老天爷，反而有些庆幸这场暴雨的古怪时机。 如今秋粮已经晒干入库，农田淹了也就淹了，大不了之后多花些力气打整一番，要是这场雨真是在秋粮收割前，甚至即便是收割后入库之前落下来，今年的秋粮就算是彻底完了。 收不了秋粮，管制就得继续，但是巴雷特城堡已经没有钱再能维持管制。 耗光了底子之后，今年巴雷特一共闹过三次经济危机。 第一次是靠“加登的故乡”那笔收益化解了危机，第二次是靠解除管制后卖粮得来的钱，第三次是靠卖地。 如今商业有了起色，江南皮革厂也进入了正规，而且有了商业与农业税收，终于能勉强抹平财政赤字。 如果这场大雨是在两个月前到来，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场怪雨，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阻止他。” 正在林恩庆幸之时，他的意识中突然响起了久违声音，克莱因在向他呼喊，而且声音有些急切。 “谁？阻止谁？” 林恩快速回应，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克莱因如此急切，知道是有严重的事情。 “河边那家伙，你的护卫，快阻止他，你把那个雕像拿过来，然后按我说的做。” 林恩抬头望过去，果然，蹲在河边的沃尔德伦从河里捞起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紫色雕像。 沃尔德伦将雕像握在手中，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就被走过来的林恩给夺了过去。 林恩在伸手时，他看到了沃尔德伦的表情有些挣扎，似乎不愿意给他。 他将雕像拿在手中，这时候他才看清楚了这个雕像的模样，第一眼，他就被深深吸引。 这是一个人首雕像，看不出男女，但是却很俊美，人像的头顶上带着月桂饰冠，耳朵上穿过两条细蛇，雕像触感冰凉，看不出材质。 “睁大眼睛，但不要去看雕像，保持冷静，不要思考，不要想象。”克莱因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的意思是，这东西会影响我的心智吗？”林恩没好气地说道：“我的意志可没有这么薄弱。”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的紫色的天空，此刻天气晴朗，黑色的太阳高悬于天上，阳光正好…… 第四十二章 新生的守护骑士 林恩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紫色天空中的裂缝还是像往常一样喷吐着绚烂的扭曲光芒，黑色太阳睁开了眼皮，里面是一只像大海一样深灰色的眸子。 对了，往常？ 往常太阳里的眼睛，有这么亮吗？ 林恩没有去深思的这个问题，因为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出海…… 海平线上那座若隐若现的雄奇巨城，让人看见之后就挪不开眼。 不过海里，似乎也有恐怖的东西。 林恩有些犹豫，踌躇之后，他决定先往东边而去，先到那座岛上去…… ………… 守望之海深处，破败的高塔中，宛若星海的空间内，那一潭深蓝色的绚烂液体中发出一声叹息，紧接着又是一声冷哼，声音中充满了不屑。 “就这？小孩子的把戏！” ………… 卡利亚斯河谷矿区，泛滥着洪水的河道旁，林恩凝望着东方，眼神出神。 在他神识之海当中，扭曲的能量圆环光华流转，能量加速转动，识海上空的星空倒影愈发真实。 能量圆环试图从识海中离开，但是却失败了。 此刻，林恩的整个意识空间都已经完全关闭。 “关得住我？” 能量圆环的转动停止了，上面的流光也静止了下来，意识空间中荡漾起一阵波纹，下一刻能量圆环直接消失在了林恩的识海内。 林恩的身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能量圆环，沃尔德伦看在眼里，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现在感觉很失落，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他如今只想安静的坐在地上，哪怕洪水滔天也与他无关。 能量圆环悬浮在林恩的身前，能量重新开始转动，光芒外放，纯净的魔力从其中流出，转眼间构筑成一个异常复杂立体奥术模型。 人头雕像从林恩的手里离开，缓缓向着奥术模型漂浮而来。 雕像的浮动速度很慢，似乎还有另一股力量在把它往会拉。 而这时能量圆环中的能量流转速度加剧，模塑模型主动前进，将雕像笼罩在其中。 肉眼可见，雕像上的人面的表情开始扭曲、挣扎。 它头顶的月桂冠掉落，穿过耳朵的细蛇消失不见。 “咔嚓”一声轻响。 林恩的身前的空间似乎发生了错位，凝聚成线的雨水被切割开来，向傍边横移了一小段距离。 复杂的奥术模型消散，人头雕像横着断成三截。 第一道切口是在雕像的眉下，将它的眼睛横着切开，第二道切口是它的嘴唇处，让它原本就微微开阖的上下嘴唇彻底分开。 切面无比的光滑平整，似乎用手合上就能恢复如初，甚至看不到任何缝隙。 事实上段成三截的雕像正在试图这么做，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触上，三截雕像之间，似乎存在不可跨域的鸿沟。 数秒钟之后，雕像掉落在地，没了动静。 ………… 林恩看到了世界被切断。 第一刀是在头顶的天空中划过，将黑色的太阳与紫色的天空切开。 第二刀是在海平线上划过，将天空与海洋分开，连同被切断还有那座若隐若现的雄奇巨城。 这放佛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却并没有让他动容。 “我并不在这里！” 林恩恢复了思考。 河道旁的林恩闭上了眼睛又重新睁开，眼神恢复了清明。 仿佛失了魂了一样的沃尔德伦也站身来。 林恩看着脚下断成三截的人头雕像，眼神中带着疑惑。 “你记得什么？”意识之中，克莱因的声音响起，此刻识海之中的能量圆环失去了光彩，它正在大量地吸收林恩识海之中的“海水”，但是依旧没有恢复如初。 “记得你让我不要思考，不要想象。”林恩感觉脑袋有些胀痛，好像丢失了一些记忆。 “然后呢？”克莱因再度询问，语气中充满了好奇。 “然后……然后……然后你问我记得什么？”林恩努力地回想着记忆，然后说出了实际的情况。 “我……好吧，如果你以后想起来了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克莱因的声音有些无奈。 “怎么告诉你，还像以前那样在意识中喊吗？可是你很少理我啊！”林恩眼神一亮，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那是你敲门的方式不对，要想让我回应你，需要有咒语的！” “什么咒语？” “伟大的克莱因老爷，请回应你的……嗯……仆人？不，你的子孙，不对不对……” “您不怕折寿吗？”林恩没有好气地说道。 “小家伙，告诉你的一个小秘密，我的寿命，用不完的哦！” 对于克莱因的话，林恩并不如何意外，一个活了八百年的人，告诉你他能再活八百年，你会感到震惊吗？ 当然不会。 林恩指着脚下断成三截的人头雕像，问道：“我现在可以看它了吗？” 克莱因随意地说道：“可以，随便看，拿回去当个装饰品都可以。”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个胆小鬼的玩具。”克莱因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 “胆小鬼是谁？” “小伙子，来守望之海吧，我将告……” “停停停……每次都这样，你放心，我说了要来就会来的，你能不能换个花样。”林恩打断了克莱因的话，这话他已经听了太多次了。 “好好好，行行行，你记得那我就不说了，再见，年轻人。” “等一下，你还没有告诉我那个胆小鬼是谁呢？” “一个不敢露头，只知道碎碎念的家伙，他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 克莱因“离开”之后，林恩捡起了地上的人头雕像，将三截雕像重新合在一起。 断成三截的人头严丝合缝，甚至看不到任何断裂的痕迹，雕像头顶月桂冠和耳朵上的细蛇没了踪影，其他的没有任何改变。 但是此刻再看这个雕像，却觉得很普通平常，没有了那股爱不释手的吸引力。 沃尔德伦走到林恩的身前，对于林恩手里的雕像也仅仅只是视线一扫而过，都没有多做停留，他关切地问道：“少爷，您没事吧？” “没事。”林恩将雕像收起，放在雨衣的口袋里。 而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欢呼，是正在疏通河道的抢险队员们来呼喊。 “雨停了！” 由于之前注意力太过于专注，林恩也是在听到抢险队的呼声后，才注意原来大雨已经停止了。 他又从口袋里拿出雕像，人头雕像在他手掌内分成三截，随着他手掌内的起伏，微微晃动。 是巧合还是必然？ 难道大雨和这雕像有关？ 这一点克莱因没有说，林恩也无从得知。 ………… 大雨过后两周，卡利亚斯的排洪、清理、整修才彻底完成。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也暴露出了卡利亚斯不少的问题，最直观的就是城镇排水系统和矿区土石结构。 如今这一切都在进行改善，城镇内的下水道正在改建，从原来的一条排水道变为三条，分别接入城镇内的排水河，过滤了杂物之后，再接入矿区的顺而下的河道中。 矿区的河道中的淤泥土石被尽量清理出来，河道两岸的堤防重新加固，这条干涸了很多年的河道又有了河流样子，不过大家都知道，如今河里流的也只是上游漫溢出来的洪水，等这次的暴雨的涨水彻底过去，河道又将重新干涸。 堆积在机械工厂的主体建筑上的土石已经被完全清理，并且托林大师亲自评估了被塌方冲击的建筑结构，测验过后表示没有大问题，只需要做一些修复即可，不用重建。 为了防止这样的塌方再度出现，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机械工厂后面的土坡的坡度将会之间减小，直到不会对机械工厂造成威胁。 小雨之后空气中是清新的味道，新泥与青草的芬芳能沁人心脾，但是大雨过后的味道完全相反。 被暴露肆掠之后的卡利亚斯，充满了一股腐烂的味道，大量的污秽之物被大雨给冲刷出来，包括两年前兽潮战役后没有清理赶紧的野兽与人类的尸骨。 在清理城镇的同时，军医处的医疗人员也开始频繁活动，为公民积极宣传防疫的知识，最重点的就是强调饮用水的安全，即便是最纯净的井水，也得烧开了才能喝。 当城镇被打理干净之后，卡利亚斯新开的店铺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其中有一些还是新外来人口所开的店铺。 卡利亚斯积极的救灾行动，还有公民们处变不惊的秩序，打消了那些还在观望中的外来投资者的最后顾虑。 卡利亚斯地广人稀，拥有大片大片的荒地。 林恩做过初步估计，整个卡利亚斯领全境在保留足够耕地和林地的情况下，大约可以修建两到三座城市，而且这城市的规模要远大于如今的卡利亚斯城镇，能够容纳超过两百万人，当然这个前提是所有荒地全部开垦成水田，才能有足够的粮食来保障如此庞大人口的生活。 对于粮食这一点，林恩一直以来的态度就很坚决，一定要自己种，即便是买也只是锦上添花，如果大部分粮食供应将要靠外部提供，那将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不过如今不是考虑人口饱和的时候，现如今的卡利亚斯需要大量的人口来发展生产填补空缺。 相比起外来人口，林恩更喜欢卡利亚斯本土的新生儿。 他手上拿着一张最新的表报，是公安局在做人口普查的时候，附加了解的一个数据。 如今卡利亚斯有两千四百位孕妇，占据了卡利亚斯本土妇女总人口的百分之三十二，占据本土成年妇女总人口的百分之五十五。 林恩不知道往年的数据是多少，但是肯定不如这个比例高。 这是一个很好的事情，愿意生孩子，至少说明他们对生活有了期盼，有了念想。 就像之前在城堡看了很多年大门的老光棍皮特，在获得了荣誉骑士勋章之后，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趁着身体还能动，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儿子，把这份荣誉传承下去，毕竟他不在是门房或是车夫皮特，而是荣誉骑士皮特。 想生孩子的初衷有很多种，各种各样的都有，传承香火、养儿防老、生物本能、或是单纯喜欢小孩的也有，还有一种就是存在感，孩子是证明自己来过的存在，是生命的延续，而拥有这一种想法的对象，往往是在人生中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或是说是对自己很认可，获得荣誉骑士勋章之后的老皮特就是这样的想法。 有一些地方，越穷越要生，而且是连续生，生很多个，那是试图通过生育后代来改变贫穷，也是一种赌博行为，赌的是自己的后代能有本事，所以生的越多，赌博获胜的概率就越大。 但是卡利亚斯如今的高怀孕率，显然不是不是这种情况。 林恩更愿意理解为这是和老皮特相似的一种想法，生活稳定了，自己有了价值，所以便要传承。 上一世的张三不喜欢小孩，但是现在的林恩很喜欢。 他甚至迫切地想要看到卡利亚斯的新生儿，想要抱抱他们。 “咚咚咚……”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林恩的思绪，他抬起头来看着房门。 正常情况下他这间办公室不会有人敲门，大多数时候能进他这里来的只有阿米亚斯一个人，就连其他的秘书员一般都在外面的办公室，而阿米亚斯进门几乎不敲门，除非是在有外人或者特别正式的情况下，因为他的办公桌也在房间内，甚至这间办公室内大多数的柜子、箱子、抽屉、书架，都是阿米亚斯在用。 “进来。”林恩和阿米亚斯对视了一眼，然后向着房门喊了一声，刚才的这三声敲门声，让他感觉有些熟悉。 办公室的房门打开，林恩第一眼看见的是铠甲，然后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阿米亚斯已经拿起了长剑，行政楼的办公室，怎么能允许人穿铠甲进来，楼下的士兵都是木偶吗？他要质问这个不速之客，不管他是谁，就算是近卫团士兵又如何。 阿米亚斯快速地站起身来，长剑瞬间出鞘，整个人的气势在刹那间从一个文秘人员变为了久经沙场的老兵。 他一步跨出，气势汹汹，然后……楞在了原地，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举起的长剑也放了下来，老兵气势又变回了文秘人员。 因为在来人的面前，他永远都是个新兵蛋子。 进门的人是卡利亚斯军事委员会副主席、巴雷特近卫团团长、卡利亚斯守备军统领——高文·兰斯洛特！ 高文穿着骑士铠甲走进林恩的办公室。 林恩站起身来，他的表情很诧异，并不是因为高文的铠甲，而是高文手上抱着一个孩子。 高文径直走到林恩的办公桌前，将襁褓中的孩子放在林恩的办桌上，面朝着林恩的方向。 林恩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刚刚才在想要抱抱孩子，高文老师就把孩子送上了门来。 孩子很小，看上去还不到三个月，将手指含在嘴里，正在闭着眼睛睡觉。 林恩感觉这一切不太现实，他甚至看了一眼被他放在书架上的人头雕像，可是一切都非常真实。 他伸手碰了碰婴儿的鼻子，小家伙从睡梦中醒来，望着林恩的脑袋，眼中充满了好奇。 “高文老师，这是您的……”林恩试探性地问道，不过这么些年他从不知道高文结婚或者是有对象，甚至没有听到过这方面的传闻。 “这是老皮特的儿子。”高文简短的话语扑灭了林恩八卦之火。 林恩再次望向这个婴儿的时候，表情更加精彩了，就连阿米亚斯都鼓起勇气凑了过来。 “没想到老皮特还真能找着老婆。”林恩一边说着一边逗弄婴儿鼻子和嘴巴。 “老皮特已经死了。”高文淡淡说道。 “啊？”林恩惊呼一声。 “前天晚上去世的，之前淋了暴雨就一直发烧。”高文惋惜地说道。 “没有来城镇看病吗？” “没有，他觉得作为一个骑士，淋一点雨就发烧本就是很耻辱的事情，如果再找医生，那就是辱没荣耀。” 林恩抱起了婴儿，坐回到椅子上，看着身前站着的高文，“您的意思是……” 高文郑重说道：“我希望他成为巴雷特家族新的守护骑士。” 林恩问道：“您亲自教他？” 高文点了点头，“我会把我所会的一切，都教给他。” “您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教给我？”林恩突发奇想。 “当然，我还有不少的本事没有教给你。”高文淡淡说道。 “好吧。”林恩有些无奈地说道：“在老皮特的葬礼之后，嗯……新年的时候，举行正式的册封仪式。” 林恩又把头转向阿米亚斯，“老皮特的葬礼你来操办，按照正式骑士的规格。” “他还没有姓名。”高文又补充了一句。 “皮特就是他的姓氏，至于名字，在册封仪式上他会拥有的。”林恩捏了一下小家伙的圆嘟嘟的脸蛋，他非但没有苦，反而一个劲对着林恩发笑。 第四十三章 公开审讯 “少爷，高文大人为什么要把这个孩子带来行政楼呢？这样的事情在城堡内说不是更方便一些吗？”在高文抱着老皮特的儿子离开之后，阿米亚斯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疑问。 “应该是想要亮个相，让大家都看到。”林恩思考了片刻，用猜测的语气说道：“估计高文老师这辈子不会结婚了，他是想把这孩子当作儿子来养。” “啊？”阿米亚斯的表情很是惊讶：“可是高文大人才三十岁啊。” 林恩微微一笑：“等这个孩子可以接替他位置的时候，高文老师至少也该五十岁了，我想，那就是他理想的退休年龄。” 阿米亚斯依旧无法理解林恩口中高文这样行为的意义。 说到这个孩子，林恩又想起了老皮特，那个做梦都想成为骑士的男人，那个敢于骑着老马向霍格沃兹发起冲锋的男人。 最终，他的理想也只实现了一半，荣誉骑士勋章，终究不是真正的骑士爵位。 不过从这个孩子可以看出，他依渴望着将这份荣誉传承下去，将荣誉骑士皮特存在过的痕迹，保留下来。 为此，林恩保留他的名字作为他后代的姓氏，这将是最好的传承，是证明他的价值的最直观体现，从此，皮特这个名字，将成为这个新生家族的姓氏，老皮特就是这个家族的始祖。 “荣誉骑士皮特的葬礼举办的隆重一些。” 林恩把脚从椅子上放下，郑重地说道：“今后我们的队伍里，不管死了谁，不管是厨师，是战士，只要他是做过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们都要给他送葬，开追悼会。这要成为一个制度。这个方法也要介绍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 ………… 圣光历2015年的卡利亚斯新年，和去年相比，要热闹得多。 处处张灯结彩，家家灯笼高挂，就连那些外来商户，也很快融入到这喜庆的氛围中。 鞭炮和烟花销量是去年的五倍，常驻人口，和去年这时候相比增加了将近五千人。 外来人口一多了，就难免会混进来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即便是每一位入境卡利亚斯的人都需要办理证件，这样的情况依旧没办法完全杜绝。 新年第一天，全民休假，但是“卡利亚斯公共安全局”的全体公安警察却没有放假。 城镇内传出一股流言，声称格鲁尼亚正在集结大军，残暴的莫德雷德将要在雪化后亲征卡利亚斯，他们将横穿黑森林，将卡利亚斯和黑森林全部纳入格鲁尼亚的版图。 流言虽然没有造成大规模恐慌，但是依旧将原本热闹喜庆的新年弄得满城风雨，人心不安。 林恩从居民区广场的主席台上走下来，阿米亚斯就赶紧贴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了？”林恩小声问道。 “卡洛斯已经追查到了线索，现在他正亲自带队去拿人。” “告诉他，不要搞得偷偷摸摸的，光明正大地行动，当着大家的面抓人，抓了人沿街押回来，直接带到审判处公开审讯，不要让罪犯离开公民的视线，不要让人觉得我们是在掩饰什么。” 林恩看着聚集在广场上的大量公民，回过头来对阿米亚斯严肃地说道：“我想这个谣言真正陷进其实就是在这里，我们越是掩饰和解释，谣言反而传得更厉害。” 阿米亚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亲自去找卡洛斯去了。 林恩则继续向着居民区二期走去。 他现在真的很想要一个大喇叭，能对全城喊话的那种，这样就不需要一处处去讲话。 大过年的，不和领民们互动一下不合适，但是走了一家，就得把所有地方走完，一碗水得要端平，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他更需要多亮相。 关于这个流言，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费谢尔总督搞的鬼。 根据“甲”传回来的消息，在两个月之前，安条克行省军队频繁调动，各处驻军都在换防，从过程上看，调动非常复杂，但是结果却很简单，南军北调，原本驻扎在南方的守军大量转移到了北境。 安条克行省的南方是卡利亚斯与黑森林，而北方则是位于约克王国腹地的两个行省。 费谢尔总督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向王室摊牌，但是直到现在，约克王室却依旧没有动作，安条克行省北方边境连小摩擦都没有爆发。 林恩知道自己的情报有一定的滞后性，但是从种种方面来看，北边应该都没有在打仗。 这让林恩感觉，自己似乎被王室给耍了，要么就是费谢尔被王室给耍了，或者说他们都被耍了，王室使团南下，就是他们演的一出戏，演给费谢尔总督看的。 约克王室就这么忌惮费谢尔和他掌握的安条克行省？ 当然不是。 林恩非常清楚，约克王室忌惮的是格鲁尼亚，是黑骑士、神威天将军、格鲁尼亚国王——莫德雷德。 据说即便是莫德雷德离开了西北大荒原，如今的那里大人依旧用莫德雷德这个名字来管教小孩，孩子听到这个名字后连哭都不敢。 一场场演讲，既费力气又费嗓子。 临近薄暮时，林恩才跑完了所有的地方，包括居民区，还有聚集在商业街的外来商户。 公安局外搭了个临时的木台子，卡利亚斯公共安全局局长卡洛斯亲自审理这次案件。 台子下面围满了观礼的人群，他们中不少人亲眼看见公安警察在酒馆里抓捕了那两个吟游诗人，然后一路押送到这里，整个过程都是完全公开透明的。 林恩到来的时候，审讯已经进入到了关键时刻。 围观的群众看见林恩到来，纷纷礼让，林恩却摆手示意不必如此，他指着台子上的正在经行的审讯，示意大家安静。 “你说你从格鲁尼亚西边一路往东，然后在黑水湾沿海北上，穿过了黑森林东部外围，最后来到卡利亚斯，请问一路上途径了那些城市与的小镇？” “我从尼乌城出发，翻越落霞高原，途径山都领……” “据我所知，山都领在去年和格鲁尼亚新王有过纷争，进出提瓦城需要开具通行证明，你能否出示你当时的通行证明？” “……没有谁会把一张无用的废纸一直带在身上。” “你的意思是，提瓦城的卫兵没有为难你，你用吟游诗人的身份获得了通行证？” “当然，吟游诗人可以在大陆上任何地方通行无阻，你们也无权扣押我，你们现在所做是野蛮无礼的行为……” “很遗憾，我之前得到提瓦城需要通行证的消息是一个谣言，事实上山都伯爵早就开放了整个山都领？” ………… “克里斯先生，你说你不认识吉格尔老板，那你的身上的这十枚金币怎么解释？” “这是我自己的积蓄。” “可是这十枚金币上带有太阳城堡的徽记，这是约克王国的铸币，并且是去年的新币，如果你去年一直在格鲁尼亚，那么你是不可能拥有这些金币的。” “这是我用零钱向吉格尔老板兑换的金币，就在前几天，零钱不方便携带，而他做生意生正需要零钱。” “什么样的零钱，银币还是铜币？” “都有。” “那好，我们假设你全部带着银币，那就是一千枚，如果装进口袋里，大约需要至少像水盆那么大小的袋子才能够装满，如果有一半是铜币的话，那么就需要一口非常大的箱子才能装下，我觉得这口箱子你甚至没办法扛得动，可是从你们进入卡利亚斯，就没有见到你有携带过大袋子或是箱子，在前天傍晚的演出中，你向观众说，你从格鲁尼亚一路而来，孑然一身，但是每次演出后，都有人为你提供食物与住宿，你说这就是吟游诗人浪漫。” “克里斯先生，我再问你一次，请问你怎么解释这十枚金币的由来……” ………… 在卡洛斯抽丝剥茧般的审讯中，真相渐渐浮出水面，两个吟游诗人虽然还在没有承认，但是已经无话可说，围观的群众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安条克行省而来的商人吉格尔在卡利亚斯开设了一家酒馆，他买通了两个吟游诗人，让他们传播谣言，酬金是一人十枚金币。 吉格尔此刻当然也已经被控制，但是并没有拉出来公审。 至于这两个传播谣言的吟游诗人，目前卡利亚斯并没有这方面的相关法律，最后卡洛斯只能依据《治安管理条例》，以“扰乱公共秩序罪”判处两人罚款10金币，但是剥夺两人缴纳罚款的权利，于是乎他们接下的命运就是去采石场干活，直到工钱达到10金币，在不犯错的情况下，这大概需要劳动五年，因为在采石场劳动的罪犯的工钱，都是按照卡利亚斯最低工资标准来计算的，而这个标准只是一个法律底线，正常情况下所有岗位的工资都要是远高于这个底线的，不然没人愿意干活，现在卡利亚斯的公民都挺有钱的。 在卡洛斯的审讯结束之后，林恩走上了木台，他在台下的人群中环视一周，揉了揉有些发痒的嗓子，大声说道：“各位卡利亚斯的公民，还有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外地人，大家新年好，今天是新年，是天启节的第一天，本该是非常快乐、值得庆贺的一天，但是就因为他们，我们的卡利亚斯的新年少了很多笑声，我看到不少人很都很担忧，甚至有人在打算撤出卡利亚斯，对此我想说，我作为卡利亚斯的领主，非常欢迎大家来到这里开店、务工、甚至是定居，同样，如果大家想要离开，我们也绝不会以任何形式阻拦，当然，前提是不像他们那样。” 林恩指着被公安警察押解离开两个吟游诗人，笑着说道：“我想他们短时间内应该是没办法离开卡利亚斯了，对于卡利亚斯的公民，以及愿意在卡利亚斯常住发展的人，我想对大家说，卡利亚斯并不是一个脆弱的地方，至少在我看来是如此，仅这两年，我们就经历不少的困难，有百年不遇的圣域级魔兽潮，还有同样百年不遇的大暴雨，但是我们卡利亚斯如今却越来越好，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关于格鲁尼亚，毫无疑问，那是一个强大的王国，但是数十年来，我们卡利亚斯从没有和格鲁尼亚发生过摩擦，黑森林阻断卡利亚斯和格鲁尼亚之间的连接，这让我们没办法和格鲁尼亚进行贸易，同样格鲁尼亚也没法对卡利亚斯发动入侵，如果他们没疯的话，即便是莫德雷德真是个疯子，我也有信心能保护卡利亚斯，事实上在这两年中，我们一直都在为此做着准备，甚至可以说，我如今正在期盼着入侵着的到来，因为这样就能告诉他，还有那些对卡利亚斯虎视眈眈的人，如今的卡利亚斯已经今非昔比。” 人群中有人高喊道：“您会保护卡利亚斯的对吗？” 林恩纠正道：“是我们一起保护卡利亚斯。” “可是我并不会打仗？” “保护卡利亚斯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局限于打仗。” “就像兽潮时那样吗？” “不！”林恩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今的卡利亚斯，不容践踏！” 御敌于“国门”之外，这是如今卡利亚斯防御体系的核心思想，虽然说兽潮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卡利亚斯改革和发展，但是林恩并不想再来一次，坚决不想。 人群散去之后，卡洛斯来询问林恩关于对酒馆老板吉格尔的处置。 “既然有法可依，那么就依照法律法办。”林恩大公无私地说道。 卡洛斯拿出随身携带的《治安管理条例》，熟练地翻到倒数第三页，看了两眼，说道：“就按‘组织危害公共秩序罪’定罪？” 林恩点了点头：“按照最高标准的罚金处罚，然后把他遣送回安条克行省。” 卡洛斯沉声说道：“是！我这就去办。” 林恩笑着说道：“不急，新年期间，你们也需要休息，等天启节过后再办吧，这时候把他送回去，也打扰了费谢尔总督的新年，到时候他恼羞成怒赶了我们在安条克城的商铺，那就不好了。” 卡洛斯点了点头。 林恩回到城堡后，感觉说不出的类，主要是精神，异常疲惫。 上个月他只睡了两天，今天大过年的又出了这档子事，虽说已经事态已经平息，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这也给他敲了一次警钟。 军事要抓紧，治安和维稳也要上心。 不然被人“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就真成了奇耻大辱。 第四十四章 被封锁的天坑 吃过晚饭后，林恩和希尔薇一起来到城楼上。 晚风习习，却不如何寒冷。 相比去年，卡利亚斯今年的冬天要暖和不少。 两人坐在城楼的石墩子上，望着夜空中的绚烂的烟花，在他们身边同样放着一箱小烟花。 希尔薇点燃了一支窜天猴，嘴里嘟囔着说道：“少爷，你今天下午在公安局的讲话我都听到了。” 林恩把一箱子烟花都放到希尔薇的身边，重新跳上石墩子，“怎么样，我的演讲水平有提高吗？” 希尔薇没有再继续放烟花，稍微转动了一下身子，脸朝着林恩，认真说道：“你说你在期盼着格鲁尼亚的入侵，这是真的吗？” 林恩还以为希尔薇要说什么事情，结果是因为他的这句话，他哂笑道：“当然不是真的，我们卡利亚斯如今最需要的就是安稳的发育时间，只有傻子才会有这样期盼，你觉得我是傻子吗？” 希尔薇直摇脑袋。 林恩从装着烟花的箱子里拿出一支“仙女棒”，点燃后递给希尔薇的手中，“你不用担心，期盼着格鲁尼亚入侵这话也并不全是假的，这两年来，尤其是今年，我为此做了很多准备。” 希尔薇拿着“仙女棒”，就像一个好好学生一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林恩身边，听着他讲话。 林恩本来不太想和她讲这方面的事情，但是见她感兴趣，索性也就多说一些。 “我们的军事实力不要说和格鲁尼亚相比，就算是安条克行省都能碾压我们，但是文明社会的战争，从来都不是只看军事数据，这里面会牵扯到很多方面的因素，我们要做的尽量利用这些因素来保护我们卡利亚斯。” “他们不会知道吗？” “很多时候，弱小，是一种具有欺骗性的伪装，同样，自大也是一种具有欺骗性的伪装，而且这两者并不矛盾。” 希尔薇显得似懂非懂，“你今天下午的那些话，就是说给他们听的吗？” 林恩表情风轻云淡，仿佛智珠在握，“顺便说给他们听，至于他们能不能听到，听不听得进去，都不重要。” 希尔薇也被林恩的情绪所感染，有些紧张的神情舒展开来。 林恩微微一笑，像是自嘲，表情有些无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所谓的兵者，诡道也，其实也就是弱者的迫不得已的阴暗手段，上不得台面。” 突然间他看到了希尔薇手上的“仙女棒”即将燃到尽头，出言提醒：“要烧着手了，快扔掉。” 希尔薇在听到了提醒后，并没有按照林恩所说的那样把即将燃烬的烟花给扔掉，她张开拇指与食指，“啪叽”一下捏在闪烁着点点火花的烟花上，然后转头望向林恩，脸上带着憨憨的笑意。 “仙女棒”瞬间熄灭，而希尔薇遍布硬茧的手指上，甚至没有没有下一点点的痕迹。 林恩扶额不语，一股罪恶感在心中油然而生，是他把一个温柔体贴的生活女仆变成了如今的女战士。 “她能做到吗？”希尔薇突然说了一句在林恩听来没头没脑的话语。 “谁？” “蕾贝卡。” “你提她做什么？”林恩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的气息。 “她现在卡利亚斯很受欢迎，今天上午好多人都去给她送礼问候。”希尔薇语气中带着一些不满的情绪。 “一个教书匠而已，不值一提。”林恩故意表现得很不在乎。 “老爷现在不也是教书匠？”希尔薇悄悄看了林恩一眼，小声说道。 “……” 希尔薇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林恩依旧听得清清楚楚，对此他无言以对。 希尔薇在监视蕾贝卡，这是林恩没有想到的事情，虽然促成她这样行为的因素可能好几种，但是林恩还是更愿意相信希尔薇是出于对巴雷特的安全考虑，或许是希尔薇从蕾贝卡身上感觉到了危险，因为他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不只是希尔薇在监视蕾贝卡，林恩对于蕾贝卡的监视也一直都在进行。 像希尔薇刚才所说的，今天上午不少人去蕾贝卡那里送礼问候，对于这个情况，林恩自己也很清楚，甚至知道得非常详细。 去的人主要都是学生的家长，学校在前天放假，昨天举行了期末表扬大会，希尔薇教学的四个班级的数学成绩远高于其他的班级，她甚至还会教授学生一些美术、声乐这类“贵族艺术”，这让学生的家长对她充满了感激，不少人都趁着今天新年之际去对她表是感谢，至于送礼，只要有一个人带了礼物，那么其他人就不好意思空着手去。 不排除笼络人心、树立威望的可能。 可是她目前一些行为都是符合卡利亚斯规矩的，而且是正面积极，是对卡利亚斯有贡献的。 在对蕾贝卡的身份彻底调查清楚之前，林恩不打算干涉她的任何行为，只要她没有表现出意图不轨的行为。 翌日清晨。 一月二日，新年假期的第二天。 清晨时是睡衣最浓的时候，卡利亚斯的大多数人在今天都会选择睡一个懒觉，因为昨天和前天晚上差不多都是彻夜喧嚣，烟花与鞭炮声齐鸣，让人根本无法入睡。 林恩也打算给自己放个小假，安安心心地睡上一会，不琢磨事情，也不冥想修行。 可是他才刚刚躺下五分钟就被敲门声给吵醒。 他蒙上被子，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但是敲门的震动却依旧顺着墙壁传到床上。 他掀开还没捂暖和的被子，穿着单薄的睡衣向房门走去，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不是什么事关危亡的大事，那么一定要好好地骂一顿敲门的人，不管是希尔薇还是阿米亚斯。 开门后，门口站着的是阿米亚斯。 “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林恩揉着睁不开的眼睛，打着哈欠。 “洛克斯回来了，已经过了三公里哨所，马上就要进城镇。”阿米亚斯一看林恩的样子就自己要挨骂，于是赶紧说明了情况。 林恩的睡意在刹那间消逝，对于洛克斯这位对巴雷特和卡利亚斯都有过大恩的人，他当然得亲自出城迎接。 城外的哨所，是管制结束后所建立起来的，主要集中在北方，五公里内每个一公里就有一个，二十公里内每个五公里就有一个，哨所的作用有很多，可以当烽火台传讯，可以作为警戒哨，可以防止走私等等，哨所全部归卡洛斯的公共安全局负责。 洛克斯回来了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他回来的时间却和之前所说的对不上，去年诺克斯在离开时候说过，这一趟是去蜥蜴沼泽探险，因为路途遥远，估计至少要三年后才会回来，这才过去一年半，结果接回来啦，仅仅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林恩估计他这趟探险非常顺利。 他快速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匆匆出门，结果才他还没有出城，诺克斯就先进城了。 这让林恩出城接风的行为破产，他多少有些尴尬，将诺克斯迎接回城堡。 再次见面，诺克斯依旧还是那副装扮，而且无论春夏秋冬都是如此，开襟的兽皮马甲，粗布短裤，背着一张兽骨大弓，米莎跟随左右，雷欧克在空中盘旋。 不过这一次回来相比之前，诺克斯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家伙”。 一只长足蜥蜴，不到一米高，外形和恐龙有些相似，后肢健壮，前肢短小，浑身长满了红绿相间的鳞片，而且耳朵两边还长着可以张开很大的“鱼鳍”一样的器官。 这家伙外表凶恶，长着锋利的牙齿和两排锯齿状的尖角，但是性格似乎很有些胆小，见到林恩后就一直躲在诺克斯的脚下，要么就是藏在米莎的后面，不过米莎似乎对它并不是很友好，老是喜欢用爪子挠它。 一年半过去了，米莎又长大了不少，如今身高已经将近诺克斯腰部，直立起身就更高了，而且它现在依旧还是处于幼年期。 回到城堡后，林恩让厨房准备大餐，同时让人去把诺克斯回来的消息告诉父亲。 埃蒙在昨天吃过了团圆饭后，就又去到了学校，即便现在是放假期间都一直留在那边，就连书房给搬了过去，对此，林恩很是无语，他知道父亲这么做的目的有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原因。 在诺克斯洗过澡后，林恩向他问起时间的时间。 “本来是打算在新年之前回来的，但是之前那场暴雨耽搁的行程，这才拖到了现在。”诺克斯逗弄着身边的蜥蜴，对米莎羡慕的眼光视而不见。 “我的意思是你这趟蜥蜴沼泽冒险还顺利吗？比之前预期花费的时间要短很多啊！”林恩改变了一下的提问的方式，对于之前诺克斯所说的那个蜥蜴沼泽的天坑，他也很感兴趣，毕竟天坑这东西，往往伴随着各种离奇传说，很能吸引人的兴趣。 “很不顺利。”诺克斯微微皱眉，连逗弄长足蜥蜴的心思都没有了，带着不满的情绪说道:“连天坑的样子都没有见到，教廷裁判所的人把天坑给封锁了，所有人都不许靠近，无论是从地上还是天空。” 说着诺克斯看了一眼旁边的炎鹰雷欧克，后者发出一声委屈地鸣叫，似乎心有余悸。 “这么严重？”林恩非常吃惊，对于教廷裁判所，他略有耳闻。 那是圣光教廷的执行者，他们的主要职责是处决异端，追捕亵渎圣光之人、还有背叛者，以及教廷为他们指派的其他任务。 【裁决者——迦勒】是教廷裁判所的大审判长，传闻他是大陆上的最强者之人，持有教廷的神器【死告天使】，也被称为断罪之剑，凡是被定罪之人，没有谁能免受审判。虽然这和教廷另一股分支的教义相违背，【忏悔者——圣奥古斯汀】认为至诚者必不会受到审判，无论他之前有过何等罪过。 所以大陆中一直有传闻，裁决者与忏悔者不和，甚至有野史传闻，裁决者曾经要给忏悔者定罪，最终裁决者失败，自己反而却被驱逐出了“枢机团”，圣迦勒变为了迦勒，失去了“圣光选民”的身份。 当然，这些都只是民间传闻，甚至是不能在公开场合提起的传闻，真假无从得知，即便是裁决者在和忏悔者的竞争中失败，那也是教廷内部的斗争，在世俗中，教廷裁判所依旧没有人胆敢冒犯，那是一群以圣光之主名义杀人的家伙。 “教廷裁判所介入调查”基本就意味着这件事情再与世俗无关，曾经有人调侃，说如果裁判所要对帝都暴风之城介入调查，那么帝国也得迁都。 林恩能理解诺克斯的郁闷，千里迢迢赶赴蜥蜴沼泽，结果却被阻挡在外，连看一眼天坑的资格都没有，而对方强大到甚至让他没办法升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教廷，是这片大陆上正真的统治者，这是谁都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诺克斯显然不愿意在这话题上再聊下去，这会让他觉得有失尊严，于是林恩便把话题转移到这只长足蜥蜴上，“世叔，这是在蜥蜴沼泽里驯服的吗？” 林恩朝着蜥蜴点着下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对方却并没有理会他。 “这是个怪胎，或者说叫变异魔兽，而且是冒险者公会都没有收录图鉴的变异种，我觉得有意思，就把带回来了，打算送给你当礼物，我作为一个长辈，空手回来总是不好的。”诺克斯见林恩对这个小家伙挺感兴趣，便临时改了口，他也知道把这个蜥蜴继续留在身边也没有什么作用，只会让米莎感觉自己失宠了，天天闹情绪，说不定哪天脾气一上来，把它一巴掌拍死都说不准。 “送给我有什么用？”林恩对着长足蜥蜴好一番打量，也没有发现它有什么作用，性格胆小、个头也不大、长得也不好看，能有什么用？ “你可以把它拿来当坐骑，等它再长大一些，你的身材刚好合适，你别看它这个样子，其实体力好，耐力好，速度也不慢，能够三天不进食不喝水，不是一般的坐骑比得了的。”诺克斯对这只长足蜥蜴好一番吹嘘，越说表情越夸张，似乎这是一只稀世珍奇。 “看不出还有这么多本事。” 林恩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还是没有动心，这家伙太小了，等它在长大一些，自己也长高了，且不说骑着它气势、威风会大打折扣，而且面对这么个丑陋的家伙，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胯。 相比起这个蜥蜴，他更愿意骑米莎，事实上在去年诺克斯养病期见，他没少干这事情，每天用食物诱惑米莎，就是为了骑在它背上在城堡里威风凛凛地转两圈。 “我觉得这不是给小孩的的坐骑，小孩总会长大的，应该给矮人、侏儒或者地精这样的种族当坐骑，他们骑上去刚刚好，对两者来说都是如此。”林恩琢磨了一下，然后说道。 诺克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它现在归我是吧？” “怎么改变主意了？你是矮人吗？”诺克斯笑着说道。 “我打算把它送给一个朋友，我觉他应该会喜欢这个家伙，世叔你不会介意吧？” “它是你的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冷漠无情”的洛克斯地将长足蜥蜴推向恋恋不舍的长足蜥蜴推到林恩的身边，一旁趴在地上的米莎用瞥着眼睛看着这一切，高傲地扬起脑袋。 第四十五章 卡利亚斯需要战马 诺克斯并没有在巴雷特城堡逗留太久，吃过了林恩为他接风的酒席，然后和埃蒙叙了一会旧，之后就离开了城堡，往乡下而去。 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自己的田地，还有他的小楼，作为一个追求了半辈子自由的流浪猎人，突然间拥有土地和家，这让他有些兴奋。 长足蜥蜴留在了巴雷特城堡，诺克斯在临走前对林恩交待了一些喂养的注意事项。 这只蜥蜴是一只杂食动物，基本上什么都吃，消化能力极强，在饮食上面没有什么讲究，需要注意的是要让它保持运动，不仅仅是地面活动，还需要让它游泳，这只变异魔兽的本质是一只沼泽蜥蜴，水性非常好，因为脚掌与尾巴的特殊构造，它在高速奔跑时甚至能在水面行走。 林恩对照顾这只蜥蜴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把诺克斯的话转告给马厩的管事后，就没在理会这只“丑陋”的家伙。 反正都是要送人的，没必要和它建立感情，林恩是一个务实的人，这家伙骑上去远不如骑米莎威风，所以他连尝试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相比起这只蜥蜴，他更愿意骑着他的那只小马驹去兜风，虽然不如暴君魔熊米莎那么威风凛凛，但是好在卖相可观，白色的毛发配上麦黄色的鬃毛，健硕匀称的身材，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林恩给它起名叫做“照夜玉狮子”。 阵阵清风从耳畔吹过，两旁景色逐渐向后划过。 鲜衣怒马的林恩骑着两岁半的“照夜玉狮子”在城镇内招摇过市，路边的公民纷纷为领主的风采喝彩。 他一路拉风，来到城外西郊的守备军营地。 昨天他到居民区去接受了公民的祝福，并且作了新年致辞，秉持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对于这些在新年假期依旧坚守再岗位的守备军，他更应该表示关心。 随着卡利亚斯人口增多，如今守备军也扩编了两个团，并且将原来每个团的编制人数也提高了一些，如今整个守备军拥有作战人员一千六百四十二人，基本符合现阶段规划的“二十人养一兵”的方针。 新增的两个团别分是“骑兵团”和“炮兵团”，不过这个两个团如今都有些名不副实。 骑兵团编制人员两百一十四人，但是只有四十多匹战马，炮兵团两百六十二人，只有十门火炮。 卡利亚斯缺少战马，一是没有精通养马的专业人才，二是没有适合的马场。 同盟南部的地区，最盛产战马的就是格鲁尼亚王国，格鲁尼亚拥有大量的草原，他们西北高原那些被同盟贵族称之为“草原猴子”的牧人，个个都是天生的骑兵，也是优秀的牧马人。 往年间还有格鲁尼亚的马贩子偷偷往约克王国走私战马，卡利亚斯作为走私路线上的必经之路，甚至都不用花钱都能得到一些马贩子的“孝敬”，獠牙佣兵团以往的战马大多数来自于此，但是随着莫德雷德上位，卡利亚斯就再也没见过走私战马的马贩子，甚至连单匹走私的个体二道、三道贩子都再没有见到，可见如今格鲁尼亚对战马的管控严格程度。 埃里克作为卡利亚斯守备军副统领，常驻守备军大营，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守备军营的最高长官，正统领高文很少来这边，正常情况下一周也就来视察一次。 林恩在埃里克的陪同下，参观了骑兵团的训练，骑兵团的团长是巴雷特城堡的“老班底”，是最早跟随埃蒙，被高文调教出来的巴雷特第一批侍卫，事实上如今守备军所有的团长都是如此，这也是林恩放心把这一千多人交到埃里克这个降将手里的原因。 四十位骑士在，校场内来回崩腾，为林恩分别演示了枪骑兵冲锋、包抄迂回、骑射等项目，不过每一个项目都会换一拨人，很显然这个两百多个骑兵团成员，是分成了不同技能各自训练的，但是奈何战马有限，只能分拨演示。 林恩能感觉得出来他们非常要想要在自己这个难得来一次的领主面前展现风采的那种心情，但是他对于最终演示的效果并不满意，非要给出一个具体评价的话，就是——僵硬，很呆板，很刻意，完全没有展现出骑兵的精髓，既没有展现出游骑兵的飘逸灵动，也没有重骑兵正面冲锋的那种雄壮的气势，和兽潮战役时第一防线外高文带领着他的侍从骑士在兽群内的冲锋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那队骑兵连同高文在内，一共才五个人，以锋矢阵凿穿了兽群，很大程度上打压了兽群的气焰，拖延了兽潮的速度，并且极大程度提振了本方士气。 虽然心中不太满意，但是林恩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为骑兵团成为给予了肯定与鼓励，他知道症结所在，五个人才有一匹马，每天能有多少的训练时间？ 人的精力倒是充沛，可战马呢？战马受得了这么高强度的训练吗？当然不能，更何况如今卡利亚斯每一匹战马都是宝贝疙瘩，哪里舍得这么糟践。 “战马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林恩安抚着骑兵团团长艾伦情绪。 这场演示林恩虽然没有表示批评，但是效果如何艾伦自己心里有数，他是跟随过高文冲锋的人，对于如今的骑兵训练成果，他很不满意，同时也很自责。 艾伦伸出一只手指，真诚地看着林恩，林恩不知所云。 他记得在兽潮战役时艾伦也对他做过同样的动作，当时他问艾伦杀了多少头野兽，艾伦伸出食指表示“一直杀”，没计数。 “一百匹战马。”艾伦对于一百这个词咬得很重，压抑着情绪爆发出来：“大人您相信我，只要有一百匹战马，我一定能训练出一支上得了台面的骑兵队伍。” “我相信你。”林恩也同样真情流露，他双手握住艾伦的紧握的拳头，真诚地说道：“会有的，一百匹太少了，甚至不够组成一支骑兵方阵，一千匹，甚至一万才够，战马都会有的，你也要相信我。” 这一刻，两个互相信任的男人紧紧握住了双手，他们眼神炙热，神情肃穆，分别作出了承诺：你给我马，我给你兵。 送走了热泪纵横的艾伦，林恩那热烈的情绪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说大话简单，但是要说道做到就很难。 而要想树立威信，说一不二，是作为领导人重要的准则。 上哪里去搞战马？ 还是自己培育战马？ 这似乎不太现实。 战马和普通的马匹是两个概念，培育战马和养马也是两个概念。 培育战马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情，需要投入大量金钱，还要懂养马的专业人才，同时需要大量的时间。 优秀的战马都是通过长时间培育出来的品种，这个过程动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比如格鲁尼亚，他们西北高原养马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经过一代又一代的品种改良，其中甚至该包括了各种变异，最终才有了如今大陆五大名马之一的“黑山”，黑山马是黑骑士团的标准坐骑，稳重而且力量大，防御力强劲，能硬抗强烈的冲击，这是黑山马的优秀特征，最适合重骑兵乘骑，重骑兵需要的一波冲锋的爆发力，所以黑山马耐力不足这一点就显得无关紧要。 五大名马指的是人工培育的战马，而高文的坐骑——黑魇烈马那是野生魔兽，不再此列。 五大名马之首的“光耀”，是教廷“光铸骑士团”的标准坐骑，野史传闻教廷为了培育最好的战马，收集了世间所有的马匹种类，经历数百年的培育，其中甚至养出了不少怪物，最后终于成就了“光耀”，这种能够在力量上能够媲美十级力量型魔兽，速度、耐力、爆发力，无一短板，并且性格坚定，能在任何环境下作战。 教廷把“光耀”称之为最虔诚的战马，宣称它们本来都是普通的野马，因为整日听经，心向圣光，受到了圣光的洗礼，才拥有如此的力量，不过谁都知道，这是鬼扯。 林恩没有奢想能拥有五大名马那样的顶级战马，但是就算是培育普通的战马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卡利亚斯本来没有这方面人才，但是现在林恩看到了希望。 黑森林一带最着名的流浪猎人如今已经不再是流浪猎人，他的家现在在卡利亚斯，而这位流浪猎人还有另一个称号，驯兽大师。 这次一定要让诺克斯留下来，至少要待上一段时间，怎么着也得让他教出几个学生来再说。 至于怎么留着这位向往自由的冒险者，林恩已经有了想法。 想要套住一个人，有地有房还不够，他不是想要个老婆吗，林恩决定亲自当这个媒人，结了婚就得生娃，生一胎肯定不够，还得劝他多生几个，如此一来不久留下来了吗？ 林恩脸上露出了诡谲笑意，让一旁陪同的埃里克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走吧，我们去看看炮兵团。”林恩收起了笑意，拍了拍埃里克强壮的臂膀。 埃里克点头称是，正要动身却发现林恩依旧还在仰头看着他，他朴质的心内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还没成家吧？近期有这个打算吗？” 林恩突然说了一句与阅兵毫不相关的话，让埃里克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连连摇头？ “什么意思啊？没成家还是没打算？” “也没成家，近期也没有打算成家。”五大三粗的埃里克显得有些害羞。 “这可不好！”林恩语重心长地说道：“当兵得要有后，才算无愧父母，对得起祖宗，按理说，你这年纪儿子都应该和我一般大小才对，这事情得抓紧。” 强壮的牛头人战士一头雾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林恩又拍了拍他的臂膀，郑重说道：“得抓紧，人生大事，马虎不得，要是有喜欢的女人你觉得不好意思开口，我去帮你说亲，保管能手到擒来，诶，不对不对，是让她欣然接受。” 埃里克默不作声，只是摇头，一对粗壮的牛角晃得林恩有些眼晕。 “哎，你这样可不好。”林恩叹了口气，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他知道逼迫太近，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埃里克也松了口气，就刚才这一会，尽然让这个面对滚滚兽潮都没有后退一步的男人，在这一刻冷汗直流。 他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之后向高文的大人进言，希望他能转告林恩大人，不要再提这样的事情。 走过了校场，林恩来到了军营外的炮兵靶场。 十门火炮一字排开，全团二百六十二人齐聚于此，接受林恩的检阅。 火炮依旧还是那种“傻大黑粗”的前装滑膛炮，其中有四门火炮更加庞大。 林恩从炮兵团长口中得知，新的火炮全长三米，口径有十八公分，用铜与精铁打造，整重七吨，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伙。 这么大的火炮非常笨重，机动性是个最大的问题，如今它们架设石头炮架上，林恩觉得即便给它装上两个车轱辘，用水牛来拉，估计都会比较吃力，路上遇到个坑坑洼洼铁定过不去。 乌拉尔大师作为这门重炮的设计者，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它的设计初衷就是固定炮，作用是城防或是阵地防线，根本就想过让军队把它带着到处跑。 伴随着隆隆炮声，四门重炮和六门轻型火炮分别开火，目标分别是八百米外的标靶和一公里之外的荒地。 新的重炮最高射程能到三公里，但是前提是占据高地，打击水平线以下的目标，并且和目标之间的落差的要达到三十米以上。 如果达不到这个要求，那么射程就会大打折扣。 演示的结果让林恩很满意，因为了骑兵团的铺垫，林恩心里预期已经降得很低，但是炮兵团的表现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首先精度相比起兽潮战役时有了显着提升，这要得益于如今炮手专业素质的提高，有了专门针对性的训练，不想兽潮战役时乱打一通，不仅准头不高，就连射程都大打折扣，只不过那时候面对的如海兽群，准头也就显得不重要。 除了炮手的专业能力提高，火炮本身对于设计精度也有了一些改进，从外观上就能看到有校准仰角的刻印标记，还有用于打击近距离目标不用计算抛物线的直瞄标记，甚至还能加装光学标准器。 新型的重炮，分别演示了不同的炮弹，有用于打击重型目标的实心弹，也有装有火药的开花弹、近距离杀伤的霰弹等等。 看过了演示之后，林恩心中突然产生出一股在卡利亚斯边境修建城墙，然后一排排安置重炮的想法，不过仅仅一瞬间就否决了这个不成熟打算，工程量太大，如今的卡利亚斯根本负担不起，而且边防线太长，如果不修全，那么毫无意义，更要命的是，南边北边都得修。 考虑过后的林恩甚至觉得，如果真的施行这个方案，那么估计格鲁尼亚都不用莫德雷德或是费谢尔来进攻，自己就会被这个项目拖垮，到时候整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他怕不是会被群情激愤领民用粪叉捅死。 第四十六章 冒险者公会来人 没有城墙，要抵御外敌，就只能靠一些简单防御工事和士兵的血肉之躯。 卡利亚斯守备军真正的中坚力量还是步兵。 如今守备军一共六个团，除开炮兵团与骑兵团外，其他的四个团都是步兵。 其中由副统领埃里克亲自兼任团长的第一团，是耗费大量资源打造的重装步兵团。 林恩重点检阅的也是第一团，这是巴雷特守备军的中流砥柱，是门面担当。 相比一年之前，如今的第一团已经扩编到两百人，其中狄克，还有还有他的朋友黑皮食人魔戈德，如今都在第一团当兵。 食人魔戈德天生神力，这两年来又勤加训练，还得到了埃里克的长期亲自指导，虽然才不到十四岁，但是个人战斗实力已经超过不少的老兵，如今已经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十夫长，前途一片光明。 守备军第一团以纪律为准，以实力为尊，戈德两样都很出众，所以他手底下的十个老兵对于这个年轻的食人魔娃娃都真心服气，也很照顾他。 而牛头人狄克，则一直留在埃里克的身边担任亲兵，团里的不少明眼人都知道，狄克迟早是要接替埃里克的团长位置的，即便他现在每周还要花两天时间去托林大师那里学习锻造，这也并不影响他如今在第一团特殊的地位，一些好事者，已经在猜测狄克的晋升路线，甚至暗地里还有人为此开盘赌博，而最多人支持的结果就是，狄克还要再熬几年资历，然后再下一场战役中攒下足够的军功，直接一步晋升到副团长，在之后就是等埃里克晋升或者调任，把团长位置给他腾出来。 紧急集合的号声在营中吹响。 第一团两百士兵全服武装，用最短的时间在校场上集合完毕，然后开始演练各种战法。 盾墙、方阵、圆阵、突进，伴随着埃里克一声声指令，两百重装步兵的阵形行云流水般切换，从盾墙到突进，完成了一次反守反击的战术阵形模拟训练。 虽然只有两百人，但是却给人一股雄伟的气势，重甲大盾构筑起一道人型防线，让人望而生畏。 “如果在兽潮战役时，我们能拥有这样一支铁军，或许兽潮连第一防线都突破不了。”林恩神采奕奕，忍不住发出惊叹。 “如果再爆发一次兽潮，我们守备军一定能把它们挡在城外。” 性格敦厚的埃里克不会说什么豪言壮语，但是这一番话却掷地有声，让人深信不疑。 “你们拥有这样的能力。” 林恩毫不怀疑埃里克能说到做到，但是埃里克不知道的是，接下他们要面对的并不是兽潮，而是更加的强大、聪明的人类军队。 要想对抗费谢尔家族的南下，如今的守备军显然不够，加上近卫团依旧不够。 时间！ 卡利亚斯最需要的是时间，其次是人口。 按照现在这个进度，林恩相信再给卡利亚斯两年的和平时间，或许就能够和费谢尔家族掰掰手腕。 至于南边的格鲁尼亚，在短时间内，武力对抗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好在如今格鲁尼亚内部并不安稳，依旧有不少的领主对于莫德雷德不太服气，而且教廷和同盟也迟迟没有正式认可莫德雷德的王位，这让莫德雷德在国内的统一事业，进行得并不太顺利。 对此，林恩觉得约克王国应该对于格鲁尼亚内部那些“分裂”“独立”“复辟”声音起到了不少推波助澜的作用，而阻挠莫德雷德统一进程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原本格鲁尼亚王国的下一任指定继承人赛利卡公主失踪了，这让不少的格鲁尼亚的大领主都开始打着公主的名义，公开反对甚至声讨莫德雷德，甚至成立了反莫德雷德联盟，但是至今还没有谁敢正式出兵“复辟”，大多数人都在观望。 五年时间。 再给卡利亚斯五年时间，林恩有信心让卡利亚斯真正立足于这片土地，至少面对来自于南北的威胁，能够自保无虞。 而如何争取到这段时间，这就是林恩如今最费心思的事情。 林恩考虑事情习惯做最坏的打算，虽然如今卡利亚斯境况并没有他设想中那么糟糕。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大国也有大国的难处，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就会发现，如今的约克王室、卡利亚斯、格鲁尼亚、还有费谢尔家族的安条克行省，这四方互相纠缠在一起的势力，如今日子最好过的反而是最弱小的卡利亚斯。 这里充满了朝气与活力，处处透发着生机，拥有无限的潜力。 对于魔法师公会看不到卡利亚斯潜力的有眼无珠行为，林恩也无能为力，只能表示遗憾。 ………… 一月八日。 今天是天启节过后的第一天，也是卡利亚斯新年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是复工复产的第一天，同时也是领主林恩·巴雷特的生日。 在今天，林恩·巴雷特年满十岁。 十岁是一个重要年龄，虽然同盟的法定成年是十六岁，但是大多数普通家庭的孩子，在十岁时基本依旧意味着长大了，就要开始参与劳动，开始承担家庭责任。 卡利亚斯也是如此，十岁，是务工最低年龄，也是正常情况下四年义务教育结束的年龄。 领主“长大了”，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即便是向来不太注重生日的巴雷特城堡，今天也特意举行了隆重的仪式。 林恩穿上了上次王国使团为他带来的子爵礼服，因为考虑到林恩正在长身体，礼服特意做得比较宽大，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十五岁时都能还能穿得进去。 希尔薇把新来的小侍女撵出了林恩的房间，她一把将起身的林恩按回到椅子上。 “少爷你已经十岁了，得要有一些十岁的样子。” “十岁应该是什么样子？”林恩几欲挣脱，但终于还是选择了就范。 希尔薇熟练地把林恩打扮成大人模样，从柜子中找出了一根与礼服相衬的丝带，将宽松礼服收束了几分，这让林恩的身材看上去更加挺拔，然后给他梳好了油头，最后系上了鲜红色的领巾。 红色的领巾是如今卡利亚斯的一道特有的风景线，这是卡利亚斯“旭日少年团”的标志，“旭日少年团”并不是有组织的团体，它只是一种象征，因林恩的那一篇《少年卡利亚斯之歌》而诞生，“旭日少年团”没有任何的权力，也没有任何义务，它代表的是一种精神，少年精神，每一个卡利亚斯的少年都可以是旭日少年团的成员，只要他自己愿意。 对于过生日大操大办的这样的事情，林恩是比较反感的，但是如果这能有助于卡利亚斯的团结，那么他不介意多整几次，一年一回都行。 在城堡的庭院中，盛装出行的林恩接受了公民们的祝福，并将祝福回赠于他们。 城堡内喧嚣并没有持续多久，得到了祝福之后的公民们纷纷离去，就像是走个过场而已，连送上的祝福都显得敷衍了事，看上去这场聚会似乎并没有对卡利亚斯的团结起到太大的作用，但是林恩却露出欣慰的笑意。 今天是复工复产的第一天，卡利亚斯公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在林恩看来，务实的卡利亚斯人比虚头巴脑的祝福要重要得多。 凑热闹的领民们离开了一大半，但是仪式并没有结束。 今天除了是林恩生日之外，还有另一个重要日子。 巴雷特家族守护骑士的册封仪式。 四月个大的婴儿也穿上了礼服，高文抱着他在林恩面前单膝下跪。 林恩将带鞘的长剑搭在婴儿的肩膀上，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看着林恩。 “唐·皮特，我以卡利亚斯子爵、巴雷特家族族长之名，赐予你巴雷特守护骑士称号，这剑既是荣耀亦是责任，它将伴随你的一生，与你性命相连，你可愿意承接这份殊荣。” 随着林恩的话语落下，高文就要代替小骑士回答，而是这是小家伙却突然伸起了小手，将长剑抓在手中。 高文没有开口，林恩脸上露出了惊叹，然后是畅快的笑意。 至此，巴雷特家族拥有了一位新的守护骑士。 他是荣誉骑士皮特的儿子，高文的关门弟子——唐·皮特。 ………… 一月十三日。 一个从安条克行省而来的男人进入到卡利亚斯城镇。 如今商路畅通，每天都有人从北边而来，但是这个衣着独特的男人却不太一样，他在接受入城检查时，直接明确地告诉工作人员他要面见领主林恩·巴雷特。 关口的工作人员通报了行政楼，阿米亚斯在见过他后把他带到了林恩的办公室。 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林恩的心中就有了猜测，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男人的衣着是冒险者公会内部职员的制服，上面绣着的探索者之星虽然并不起眼，但依旧林恩敏锐地捕捉到了。 “你好，卡利亚斯的领主，我是冒险者公会安条克城分会的雷尔福，这是我的冒险者公会证件。”三十来岁的男人，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个湛蓝色与白色相间的小册子，上面印着自由之翼的图样。 林恩接过册子，翻看了两页，上面写着雷尔福的身份：冒险者公会约克王国支部、安条克城分会的理事，分管对外事务。 “雷尔福先生，卡利亚斯欢迎你的到来！”林恩将证件交还给雷尔福，同时示意他落座。 对于雷尔福的身份，林恩并没有疑问，冒险者公会的证件极难伪造，而且眼前这个男人气质和作派看上去不像是一个骗子，而且即便是要想查明他的身份，并不需要话费太多功夫，直接向安条克城的保险者公会求证就是了。 唯一的疑惑，是这位雷尔福理事居然是一个人独自前来，连个随从都没有有待，显得有些太没有牌面，不过这倒是也印证了传闻中冒险者公会务实的作派。 雷尔福在沙发上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子爵阁下，我这次前来，是代表安条克城分会而来，我们希望能在卡利亚斯建立冒险者公会的分会，为面向黑森林的冒险者提供服务。” 林恩心中一喜，果然如他猜测，冒险者公会要来卡利亚斯，这是好事情，很好的事情。 林恩没有任何犹豫，真诚地说道：“雷尔福先生，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对于冒险者公会的提议，林恩甚至都没有故作考虑，或者是矫情一下，因为这没有必要。 冒险者公会不是政治机构，而是一家民间冒险者自发建立的组织，已经拥有超过六百年历史，最重要的是，在这六百年中，冒险者公会一直都保持着极好的口碑。 它不像魔法师公会那么排外、高门槛、清高、甚至是……眼瞎，林恩忍不住在心中再次对魔法师公会傲慢的态度表示谴责。 冒险者公会甚至没有门槛，只要你愿意冒险，就可以成为注册会员，不管你是魔法师还是斗气修行者，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可以加入。而且没有排他性，不限制会员加入其它的公会，唯一的遗憾，就是如今只吸纳同盟种族成为会员，即人类与矮人，这让无数的外族冒险者痛心疾首，就像林恩谴责魔法施工会那样，声称冒险者公会瞎了眼。 冒险者严格来说，是一家商业组织，他们主要营生是卖书，包括地图、图册、冒险常识，其中《基础冒险指南》《魔兽图鉴大全》《植物图鉴大全》《自然灾害躲避手册》《力量型魔兽对抗指南》《敏捷型魔兽对抗指南》《元素型魔兽对抗指南》等等和冒险相关的工具书都是如今畅享书排行榜上的常客，其中《基础冒险指南》已经蝉联了不知道多少届同盟畅销书榜单的亚军，至于冠军，那是“凡圣光照耀之下，人皆诵读”的《圣光之主如是说》，也就是教廷的《圣经》。 除了这些公开售卖的工具书之外，冒险者公会还有一些没有公开出版，只提供给公会会员“学习交流”的内部资料，比如《如何杀死一头成年巨龙》就是其中比较受欢迎的资料，新手冒险者喜欢讨论其中的可行性，而顶尖冒险者则愿意亲身实践。 大凡商业组织几乎都会被人诟病，免不了一身铜臭味，但是冒险者公会却是商业组织中的一股清流，所有书籍售价非常便宜，而且并没有像魔纹师协会那样为了卖书和宣传，给各种工具书起些夸张的书名，比如什么《三天学会刻魔纹》这种毫不实际夸张名字，冒险者公会卖的书都是实实在在的工具书，即便不是冒险者，也可以从中学到很多的知识，是名副其实的向全世界传播知识。 不仅如此，纵观整个同盟历史，在冒险者公会成立之后，大多数伟大的事件，他们几乎都参与了其中，比如地理大发现，比如开拓西域，比如探索无尽之海与守望之海等等。 数百年间，冒险者公会中走出过许多的大冒险家，他们佩戴自由之翼勋章，每一个人都是一段传奇，这是如今全世界无数冒险者最向往的荣誉。 如今的冒险者公会副会长马利克就是自由之翼勋章的获得者之一。 马利克拥有许多称号，在同盟官方，他是“同盟守护者”；在魔法师公会，他是“风之圣魔导师”；在冒险者公会，他的称号是“守望之海征服者”。 虽然马利克曾在公开场合声明过自己不接受这个称号，但是依旧流传了下来，毕竟如今守望之海唯一的一版海图，出自他的手笔。 第四十七章 意气风发的马克西 “雷尔福先生，这一块地，你觉得如何？” 卡利亚斯城镇的西侧，林恩亲自带着雷尔福为冒险者公会的驻地选址，从他殷切地语气中能够感受的出来，恨不得冒险者公会今天就能把这事情落实下来，明天就是开始修建驻地。 “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雷尔福也没想到这位卡利亚斯领主会如此配合，他原本还以为这一趟任务会有些困难，甚至已经做好了和林恩软磨硬泡的打算，为此还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课，想好了好几套说辞，结果全都没有用上。 现在反而轮到他开始有些疑虑，不过看林恩这架势，如果这一趟不把入驻的事情敲定，他怕是出不了卡利亚斯。 “卡利亚斯分会属于三级分会，归安条克城分会管辖，正常配置也就不到二十个人，完全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 “那这样。”林恩拿出笔在手里的地图上画了一个小圈，“那就保留中间这一块地，建筑占地面积大约三百平米，外带五百平米的花园院落，雷尔福先生，你觉得如何？” 林恩将地图地道雷尔福的眼前，然后指着身前的一片空地，对照地图上的区域。 雷尔福并没有正面回答林恩的问题，他露出一丝礼节性的微笑，说道：“林恩阁下，您应该知道冒险者公会本质上是一个商会。” 林恩点了点头，瞬间明悟，他用笔指着地图上圆圈，“贵公会无论是要租赁还是购买这款地都可以，购买的话价格按照最低标准，只不过购买人需要是卡利亚斯的领民，这是卡利亚斯的原则，如果是租赁的话，可以提供一年的免租期，另外……” 林恩用笔在圆圈外往右边和上边分别画出两条线，“两条路会在近期就开始修建，我的意思是如果雷尔福先生你确定公会驻地就在这里的话，两条路保证了公会到城镇中心，还有连接城外通往安条克行省的道路的畅通，当然，这是城镇的公共建设，所有花费与冒险者公会无关。” “子爵阁下，请允许我实地参观一下。”雷尔福开始觉得这块地有问题，所以林恩才如此卖力地向他“推销”，但是这也不符合常理，作为卡利亚斯的领主，他完全没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现在他们在讨论事情甚至都不太符合林恩的身份，这应该由他的那位秘书来和自己磋商的事情。 “请便。” 林恩收起了地图，交给身边的阿米亚斯，然后和雷尔福一起往身前的这块空地走去。 “这里似乎曾经被严重破坏过？”雷尔福走到空地中央，近距离观察后，发现了杂草丛生之中有不少的断壁残垣。 “是的。”林恩介绍道：“两年前兽潮突袭卡利亚斯，城外的防线失守后，兽群就是从这个方向进入的城镇，所以也被毁坏得最严重，这里原本是一家工坊，现在已经搬到轻工业集中区去了。” 雷尔福翻开杂草，甚至能从倒塌的石墙上看到魔兽留下痕迹。 “这是铁甲犀牛犀角的撞痕，这是幽冥狼的爪痕，这是……魔暴龙的脚印，应该是是一头土系魔暴龙。”雷尔福在废墟中穿行，不断说出魔兽的名字，作为一个冒险者公会的职员，对于魔兽的了解是基本常识，在这片大陆上，没有人比他们更懂魔兽，在看到那个硕大的脚印后，雷尔福的表情有些吃惊。 “如果觉得这片地不适合的话，城镇北边还有一些地方可以选择。” 林恩试探性地说道，他知道这样行为会让他显得有些着急，甚至可能会起到反作用，但是他现在只能如此。 因为吃不准雷尔福的性格，他又特地提醒冒险者公会是本质上商会，所以林恩只能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来达成目的，商人牟利，那就用利益来说话，而且根据冒险者公会的传闻，还有雷尔福到达行政楼后开门见山的说辞，他觉得直接一些或许效果会更好。 既然拥有了这样机会，那么他必须的把握住，冒险者公会入驻卡利亚斯的事情，必须得成，而且还得尽快。 客观上来说，冒险者公会入驻卡利亚斯会带来效果，甚至比魔法师公会更好，至少短时间内是如此。 冒险者公会能够为卡利亚斯带来不少的冒险者，这不仅能够提升卡利亚斯人口流量，而且还是一块宣传卡利亚斯活广告，冒险者们总是四处探险，他们会将卡利亚斯信息带到大陆各地，也会把大陆各地信息带来卡利亚斯。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冒险者公会对于地方正真的价值是贸易，正如雷尔福所说，冒险者公会本质上是一个商会。 冒险者总是在各个正式场合，尤其是和魔法师公会一起参加活动时，调侃自己是一个商人，出版商、书商、贩卖知识的商人。 这是一种高级的自嘲方式，不但不会有失身份，反而会让人产生好感。 商人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中性偏贬义的名词，甚至在传统贵族眼里是一个低贱的职业，冒险者公会的自嘲看上去是自污，但又是污水中的清流，书商，卖书的事情又怎么会低贱？ 相比起魔法师公会把他们的知识束之高阁拒不外传，还高傲得自命不凡，冒险者公会这样平价贩卖知识的行为就更会获得大部分人的好感。 但是对冒险者公会有过特意了解的人都知道，卖书虽然是冒险者公会的门面产业，但是他们正真赚钱的营生是收售冒险产物，魔晶、草药、稀有矿物、珍惜兽骨、未知古物等等等等，他们来者不拒，统统收购。 这才是冒险者公会入驻卡利亚斯最大的好处，能大幅度带动卡利亚斯的商业发展，促进贸易流通性。 卡利亚斯靠黑森林吃黑森林，黑森林内的冒险所得，一直都是卡利亚斯重要的产出，但是因为以往安条克行省封锁卡利亚斯商路，导致货物出不去，只能靠走私卖出一小部分，这严重影响了卡利亚斯的冒险产业的发展，如今虽然开通了安条克行省的商路，但是因为没有统一管理，导致这条产业链依旧不规范，可是冒险者公会入驻后就不同了，他们是这个产业的龙头老大，最清楚不过该怎么规范冒险产业。 而且冒险者公会还有重要的特点，他们的商路永远不会被封锁，如今同盟内，哪怕是战争地区，交战双方打得昏天黑地、你死我活，互相围城断水断粮，也依旧不会阻拦冒险者公会的商队贸易，这基本上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冒险者公会和魔法师公会一样，成为了不受世俗斗争影响超然存在。 说是不会阻拦，其实就是不敢阻拦，冒险者公会本质上虽然是一家卖书的商会，也没有像魔法师公会那样以独立成员身份加入神圣同盟，而且长久以来口碑风评极好，没有政治倾向，追求的是探寻世界奥秘，但是这并不会让人忘记他们的强大。 如今冒险者公会的两位副会长，无论是“守望之海征服者——马利克”，还是“吟游巨人——歌利亚”都是这世界顶尖的强者；而那位在九十年前留下百年之约，然后独自一人前往无尽之海深处世界尽头的会长——海尔达尔，那更是传说中存在。 更不要说冒险者公会有还有无数的注册会员，其中的强者多不胜数。 冒险者公会，是一股足以撬动世界格局的力量，只是他们从来不以武力来标榜自己。 “子爵阁下，您可能不太了解，冒险者公会，总是更喜欢带有历史沉淀的地方。”雷尔福绕着整片空地走了一遍，看过了废墟中的每一处兽潮留下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林恩试探性地问道，虽然雷尔福这话已经表明了态度，但是他还是需要确认，需要他亲口说出意思明确话语。 “就是这里，这块地将作为冒险者公会卡利亚斯分会的驻地，以租赁的形式。”雷尔福微笑着说道。 林恩强压着内心激动，表面上会心一笑，说道：“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直接去行政大厅把土地的手续给办理完成，这花不了多少时间。” “我这趟前来并没有携带足够的金钱。”雷尔福摊开手掌，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林恩这么心急。 “我可以以私人的名义借给你。”林恩微微一笑，补充道：“没有利息。” ………… 安条克城，枫叶大街，江南红品牌专营店。 马克西心情大好，从来没这么好过，他感觉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善意。 自从在巴雷特城楼工地上工第一天，被狄克胖揍一顿之后，他心中就开始生出了这种感觉。 从你那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强烈，直到今天，他甚至觉得老天对他太过于好了一些，这对其他人来不太公平。 马克西从没有想过事情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江南红品牌店的生意很好，之前的心理预期是不亏即是赚，然而三个月过去了，店铺居然盈利不少，赚了挺多的钱，而且更重要的是，林恩交给他的特殊任务，在最近这几天也进展神速。 几乎每天都有商人借着购物为掩饰，来向他打听卡利亚斯的信息，主要是咨询营商情况。 最开始只是一些想去卡利亚斯创业的小商户，然后逐渐开始有本地的中大型商家老板开始和他接触，而今天，他即将与之面谈的，是安条克城颇有名气的实业家——钱宁。 这位大商人是安条克城食品行业的代表人物之一，旗下的产业很多，包括多家中档、高档的餐厅，一家面粉加工厂、一家乳酪作坊、一家酿酒作坊、一个中大型牧场。 在此之前，马克西已经和钱宁的心腹助手有过两次接触，而今天下午的面谈，将关系到最后的决定。 面谈的地方约在了枫叶街的一家高档茶餐厅，这里是安条克城富人们常来的地方，一些乐意享受生活的中产阶级也会不时来此。 约定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半，马克西提前十分钟到达了包间。 钱宁在十点二十八分时抵达，这是一个看上去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脸上多肉，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慈眉善目，给人的感觉非常温和。 “久等了。” “我也刚到。” 两个年龄相差二十岁的男人各自颔首致意，就算寒暄过了。 两人虽然对互相的底细都有大致的了解，但是之前却从未谋面。 马克西在观察这个安条克城食品行业的大佬，钱宁也在打量这个来自于卡利亚斯的青年。 虽然之前从助手那里得知了马克西的大致年龄，但是当亲眼看到后，钱宁还是觉得马克西太年轻了，年轻得甚至不愿意和他谈论这么重要的事情，年轻得甚至让他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年轻意味着自负、冲动、缺乏经验，而这一些问题都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整个计划。 钱宁按捺住内心中想要离去的冲动，依旧让自己保持了温和平静的神态。 他的助手给他说过，如今卡利亚斯的领主林恩·巴雷特才十岁，但是却有过人的智慧和勇气，如今卡利亚斯盛行少年风气，不少的重要岗位上的人年龄都不大。 “先用餐？”钱宁以一个长辈的姿态询问着马克西，虽然是问句，却更像是那种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出于礼节却依旧要象征性地征询一下意见。 “时间还早。”马克西也象征性地看了一眼怀表，“先谈正事吧！” 钱宁微微点头，马克西就连在吃饭问题上都不愿意对他这位长辈表示顺从，这反而让他对马克西高看了几眼，心中的不悦也消散了几分。 “那好，就先谈正事，那我们就先说说乳酪作坊的事情。” 钱宁稍微挺直了一些身体，进入到商谈环节后，这位食品大佬的气质在无声无息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表情不再温和平淡，取而代之的是精明与干练，这一刻他仿佛年龄了十岁。 “乳酪作坊一共有全职人员二十四人，水洗、压缩、模具一系列设备共有十多件，我想把这些员工和设备一批次送到卡利亚斯，这其中还包括他们的家属。” 钱宁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马克西根本没有在专心听他说话，于是他向马克西投去征询的目光，但是马克西依旧没有回应。 过了十秒钟后，马克西“回过神来”，却没有回应乳酪作坊的事情，而是心不在焉地说道：“钱宁先生，我们还是先用餐吧！” 第四十八章 救生艇行动 钱宁表情凝滞，随即释然，微微一笑脸上的赘肉堆积到一起，说道：“我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完，我的意思是，乳酪作坊加上酿酒作坊一起转移。” “吃饭、吃饭。”马克西摆了摆手，依旧不回应钱宁的提议。 钱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略带愠怒，“马克西先生莫非是不愿意合作？” 马克西见钱宁这么说话，索性也就把话彻底挑明，“钱宁先生，你如果只是要转移乳酪作坊和酿酒作坊，我想并不需要我们的帮助，至于到达卡利亚斯后的人员安顿和作坊的重新投产，我之前已经和你的助手亚当先生商议好了结果，他应该有转告你。” 这就是卡利亚斯的年轻人吗？ 马克西的态度，让钱宁的心中充满了诧异，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放肆，完全不遵守商业谈判讲价还钱的规则，上来就摊牌。 一开始，当马克西说出“时间还早，先谈正事的时候”钱宁还觉得这是一个极有主见，不拘泥于俗套束缚的人，他挺欣赏这样年轻人，可现在这个特立独行的年轻让感觉有些棘手。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马克西先生，我们之间甚至是初次见面，而且我本人也从未见过巴雷特子爵，或者得到过子爵阁下的任何承诺。”钱宁说出了自己疑虑，作为一个成功商人，他觉得就目前的情况，还没到需要孤注一掷的时候。 从一个小作坊的学徒，到如今安条克城食品行业的大佬，钱宁用了三十五年的时间，三十五年的时间并不短，远不如那些成功学畅销书上白手起家的追梦商人，那些人从穷小子到大富豪所花的时间短到超乎想象。 但是如果着眼于现实，钱宁的一生，依旧堪称一段商业传奇，在过去的三十五年里，他的所有成功的商业扩张都是一次次赌博行为，他的赌运很好，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赌赢，哪怕是别人都不看好的项目，他也能从中获利。 但是他有一个长久以来一直恪守的底线，喜欢赌博，但是从不梭哈，即便是在创业初期最困难的时候都是如此。 这样的底线让他的商业集团这些年来的扩张速度并不算快，但是走得稳稳当当，即便有些坎坷阻碍，也不至于威胁到根本。 马克西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后，里面是一枚天秤徽章，还有林恩·巴雷特的印信，他盒子转向钱宁的方向，以方便他能够看得更加真切，“我在此间所做出的每一个承诺，都代表了卡利亚斯子爵林恩·巴雷特的意志，我们之间的合作方式和内容，可以拟成书面协议，并且加盖巴雷特印信，” 钱宁没有去细看盒子中徽章与印信，他盖上了木盒，将它退回到马克西的身边，“我并非不信任你与巴雷特子爵，事实上子爵阁下言必信、行必果行为准则已经在安条克城的一些小圈子中流传开来。”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应该尊重我们之前的协定，即便那是我和亚当先生之间达成的共识，但是我想你的助手应该不会违背你的意志，或者说自作主张，擅自对我做出承诺，如果钱宁先生你执意违背承诺，那么我想我们连这顿饭都没必要吃了。”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卡利亚斯不欢迎失信者。” 马克西咄咄逼人，纵然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纵横商场多年的前辈，但他却从头到尾占据着谈判的主动。 钱宁很恼火，但是却没办法发作，在他以往的商业谈判中，商谈的一方要想到达此刻马克西所造就的局面，需要经过大量的铺垫，但是这个年轻人却只花了十分钟的时间，他用的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扯掉所有遮羞布，将桌子上的底牌和筹码统统暴露出来。 这是愣头青的行为，要么是初出茅庐的、不谙世事的自大狂，要么就是被人当枪使的蠢货。在以往要对付这种家伙，他有多种多样的手段，而现在他却感觉无从下手，就像是被掐住了命脉。 马克西表情淡然，但是目光坚定，让人看不到他退让的可能。 事实上马克西也不想用这样的方法，但是他去不得不如此，为了后面的工作能够顺利开展，他必须得要有一个态度，有一个坚定的立场。 钱宁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唯一，也不是他最大的目标，用林恩大人的常用的一个比喻来说，钱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是并不是其他人不想吃螃蟹，而是他们不知道螃蟹有没有毒，马克西很清楚如今的安条克城有不少人在等待着他与钱宁这次商谈的结果，为此他不能退让，哪怕是半分让步，象征性的都不能，不然会让他后面的工作变得被动。 “钱宁先生，如果你忘记了之前承诺，我可以最后一次提醒，面粉加工厂全体迁移到卡利亚斯，然后再转移牧场，这是我们之前达成的共识。” “面粉加工厂拥有一百八十多个员工，加上他们家属一共有五百来人，还有大量的加工和配套设备，要想在费谢尔总督眼皮子底下转移，这超出了我能力。” “这不正是你来和我们寻求合作的初衷吗？只要你真心愿意转移，我们就能帮你实现目标，不仅仅是面粉加工场，你的所有产业，我们都能让它安全地到达卡利亚斯，并且尽快回复生产。”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费谢尔总督开始关注这方面的情况，再想要转移就会变得更加困难，我不知道要想完成这个目标多大的力量，但是就我如今所见，请恕我无意冒犯，我并没看到你们能拥有完成这个目标的能力，至少在安条克城是如此。” 钱宁的话让马克西神色有些不快，但是他心里却松了口气，要在一位商业大佬面前强撑着气势并不容，之所以要摊牌，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破坏这次谈判，而是为了让对方也摊牌，这才是他希望和擅长的谈判方式，不然和这些老家伙绕弯弯，那么他很可能会被带到沟里去。 “钱宁先生，请你也同样原谅我的冒犯，我认为，商人的视线的是拥有局限性的，他们眼中所关注的几乎都是自己的生意，一枚金币就能遮挡住商人的视线，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们卡利亚斯为了即将到来暴风雨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未雨绸缪是巴雷特家族所擅长的举措，‘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林恩大人常常训诫我们的话语，你只看到即将挥师南下的王室，因为曾经为费谢尔家族服务多年，所以你恐惧王室的清算，不愿意为费谢尔家族殉葬，而我的领主却在考虑如何让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的平民免受战火的灾害，这就是商人与仁主之间的区别。” 马克西将盒子收回到包中，挪动了一下屁股，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的境况，是你，钱宁先生，需要我们将你的产业转移到卡利亚斯，以让你继续拥有如今来之不易的一切，不用把自己想象的太过于重要，你也只是卡利亚斯帮扶对象之一，钱宁先生，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谈判可以到此为止了，再见，祝你生活愉快。” 说完后他留下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的笑容，然后非常果断地起身离开了包间。 钱宁站起身来，抬手对着马克西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在马克西离开之后，他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马克西来到了餐厅的休息室，伙计“甲”正在这里等他，两人一起离开了这家钱宁旗下的高档餐厅。 “事情进展如何？”走在繁华的枫叶大街，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甲”不动声色地问道。 “成了一大半。”马克西微微一笑，颇为自得。 “钱宁很重要，属于第一优先级。”甲就像普通伙计一样，跟在马克西身后半步，嬉皮笑脸地小声说道：“他关系到‘救生艇行动’的后续，最新的指令是‘务必争取钱宁，并且保证他的个人安全和产业安全，至少要保证面粉加工场和牧场安全转移’” “可是我们的现在的人手完全不够。”马克西有些为难，虽然看上去像是在笑骂身边的伙计。 “我们分工不同，你负责的是前端，是让他们坚定去卡利亚斯的意愿，至于其他的事情由我们来做，不过我接到的指令是可以告诉你我们的行动细节。”“甲”委屈地说道：“两周后，‘救生艇行动’的特别行动队将来到安条克城，他们的公开身份是卡利亚斯的公安警察，目的是押送年前在卡利亚斯散播谣言的间谍回到安条克城，并且向费谢尔总督讨要说法，在此之后，每搁半个月，都会有一批新的增援到来，直到‘救生艇行动’完成，我们全部转移回卡利亚斯。” “我也要转移回去吗，包括‘江南红’？”虽然早就知道‘江南红’品牌只是一个幌子，但是当此刻真真切切听到“甲”说他也要转移回去，他心中竟然有些失落。 “如果顺利，你会回来的，你的店铺……不，是你的品牌，也会回来，而‘救生艇行动’的成败，很可能将是你能不能回来关键，后面一句是我说的，不是卡利亚斯的指令。” “甲”的话马克西为之侧目，一瞬间竟然忘记了身份伪装，惊讶的不仅仅是“甲”话语中的内容，而是他居然罕见地流露出些许感情，不像是之前那样，每次和他交流都冰冷得像是一个传达指令的机器。 “我会竭尽所能，完成‘救生艇行动’中分配给我任务。”马克西的目光炯炯有神，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马克西并不了解‘救生艇行动’的全部细节，但是知道一个大概，这是两个月前由领主林恩·巴雷特亲自提出的行动项目，目的是在约克王室与费谢尔总督爆发战争时，将安条克城恐慌的居民转移一部分到卡利亚斯，最好是底层平民，因为这批人到达卡利亚斯之后要做的是开荒，至于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中产阶级，如今的卡利亚斯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资产阶级可以要，投机倒把的买办不要，要的是拥有产业的实业家，接纳了大量新人口的卡利亚斯需要扩大生产，如果全部都靠本土自给自足，这显然不太现实，至少短时间内不现实。 至于钱宁为什么这么重要，马克西有自己的猜测。 钱宁的主要产业都在食品行业，涉及到了食品加工、食品销售、畜牧养殖，虽然没有种植农场，但是整个安条克行省，尤其安条克城辖境内，大多数的农场主都和他拥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尤其是小麦的买卖，钱宁旗下最大产业是面粉加工厂，每年会从各大农场主那里收购大量小麦，以至于安条克城销售的面粉中，超过将近四分之一，都出自于钱宁的面粉加工厂。 这样的一个商人，对于卡利亚斯粮食保障，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通过他能够安条克城的大多数农场主接洽，然后购买粮食。 马克西觉得这应该就是甲口中，“钱宁关系到‘救生艇行动’后续”的原因，救生艇行动完成后，接纳了大量的难民进入卡利亚斯，那么如何保证这些难民的温饱，就成了大问题，开荒需要时间，而如今卡利亚斯存粮根本不足以支撑一下子涌入的大量人口。 回到商铺后，马克西把雪莉尔叫到了二楼的办公室。 雪莉尔是在近两个月的营业表现中最出色的导购女郎，日前被马克西擢升为店长，负责管理店铺内的导购女郎和日常的简单运营，这让雪莉尔大喜过望，觉得曾经昏暗的人生又充满了希望，而马克西就是带来为他带来希望的光。 她在四个月前还是“加登的故乡”里一名“保健技师”，而且是生意最差了几位技师之一，习惯点她钟的那几位顾客都是有些特殊癖好的人，刚好她在这方面颇有些心得，惨淡的业绩让她在“加登的故乡”过得并不顺利。 “加登的故乡”是一个极度务实的地方，管理者只关注技师们的业绩，幕后的老板奥玛更是一个冷漠的似乎毫无感情的人。 当外派安条克城的征召出现的时候，雪莉尔是第一主动报名的人，当时主动报名的没有几个人，几乎都是不太受欢迎的技师，大多数的人都以为不过是换一个环境而已，到了安条克城还是做这工作，那还不如留在这里，至少目前工作稳定。 第四十九章 连襟兄弟 马克西坚定地认为自己提拔雪莉尔的原因，是因为她在这几个月的工作中表现优异，无论是工作热情还是工作质量，都无可挑剔，尤其是在待人接物方面，只有她能够做到不卑不亢、从容不迫，能在各种风格之间行云流水般切换，对于顾客的心理把控也颇具水平。 但是雪莉尔本人却不这么想，她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在众多姐妹中脱颖而出，是因为她把老板马克西服侍得足够好，要说业务能力，论看碟下菜、蛊惑男人的本事，她那些姐妹哪个不比她这个曾经业绩惨淡的“技师”更强？ 所以雪莉尔格外珍惜如今来之不易的地位，一进入马克西的办公室，就随手关上了房门。 马克西正慵懒地躺在他精致的皮沙发上，眼睛微微闭合，嘴里哼着小曲，看上去心情大好。 雪莉尔轻脚轻手地走到马克西的身后，十指轻柔地搭在他的颈后，顺着肩膀往两边推拿。 马克西口中的小曲依旧还在继续，哼的是《少年卡利亚斯之歌》的激昂曲调，他已经习惯了雪莉尔的手艺。 耳畔吹过微风，那是雪莉尔的吐息，伴随着《少年卡利亚斯之歌》逐渐激烈昂扬的气势，马克西的下身的‘少年’也抬起了头。 雪莉尔柔软的双手地从马克西的肩膀上拿开，走到了马克西的身前，然后缓缓跪下…… “唔……” “三天之内，所有来唔…………来店铺找我的人，你都给挡住告诉……告诉他们说我生病了，不方便见客。”马克西长出口气，说不出地惬意。 “是的……我……知……道……了。”雪莉尔含糊不清地回答道。 ………… 卡利亚斯城镇，行政楼四楼的领主办公室。 “少爷，你能不能快一些，我们的公安警察已经要准备出发了。”阿米亚斯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集结完毕的一队公安警察，回头催促着林恩。 “让他们等一下，再等三分钟……不，五分钟，五分钟我就能写好。”林恩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上握着钢笔，在纸上奋笔疾书，但是每写一句话就会停顿下来，重新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才会工整地摘抄到另一张精美地信纸上。 十分钟之后，林恩将信纸拿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个别词语还有斟酌修改的空间，但是不影响整体的水平，这是一封感情饱满书信，包含了一个领主对外派人员的深切挂怀。 林恩将信纸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口，再用自己的纹章戒指钤印上巴雷特天秤印记，然后连带着另一封信一起递给一旁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阿米亚斯，嘴里没好气地说道：“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驻外人员的难处吗？他们远离家乡，身在敌营，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尤其是马克西，我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当时你也在，我还没拔剑，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可如今呢，他肩上担着这么大的担子，可以想象他过得有多累，给他们带去一些家乡的慰问的关怀，举手之劳的事情，也不知道你哪来的意见？” 林恩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感觉自己亏待了马克西，越说越感觉自己太过于纵容阿米亚斯，“要不你也出去历练一段？说吧你想去哪里，格鲁尼亚去不去，去帮我盯着莫德雷德的黑骑士团，还有他的十万王室大军……” 阿米亚斯接过书信后，丢下身后还在喋喋不休的林恩，就匆匆往楼下而去。 “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林恩叹了口气，坐回到椅子上，开始翻阅“饿鬼小队甲分队”传回来的情报。 刚才的话林恩不过就是发发牢骚，他可舍不得把阿米亚斯派出去，两年以来，阿米亚斯已经完全胜任了他如今的岗位，虽然“不识大体”的毛病依旧在，但是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作为他的秘书长，阿米亚斯的工作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行政楼中工作最繁杂的人。 虽然卡利亚斯每一道政令都是出自于林恩之手，但是林恩要做也就是签字或者否决，而中间大量的工作都是阿米亚斯在做，除了整理资料之外，阿米亚斯还肩负着另一项核心职责——管账。 如今卡利亚斯大大小小的账都是阿米亚斯在管，不管是卡利亚斯公账，还是巴雷特家族的私账，都要经过他的手，因为现阶段的卡利亚斯公私不分，巴雷特的账和公账是混在一起的。 “嗯？” 正在阅览情报的林恩突然拿起了桌子上的资料，嘴里发出一声意外的呼声。 这一摞资料是甲整理的他们近期一个月的工作结果，写得很详实，包括如今安条克行省的军事调动、费谢尔总督的大致行动、贵族的去向、大资本家的动静、城内的流言等等等等，把他们能够弄到的所有情报都罗列出来，并且做好批注，哪一些是亲眼所见，哪一些已经被多方证实，哪一些是酒馆的传闻，哪一些是谣传，都有注明，并且附上了他自己的分析和推测。 如此重要的情报还写得这么详细，但是林恩并不害怕信息会走漏或者别敌人截获，因为饿鬼小队记录情报所用的文字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的任何一种文字，而是汉字，两千个常用汉字足够用于基本表达，甲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就粗略掌握了这门文字，如今两年过去，他已经是一个“汉字通”。 情报信息客观准确，不夹带私货，后面的分析却又大胆推测，让林恩既能客观地却解读情报，又能从附带的推测中得到一些参考，这就是甲记录情报的方式，林恩对此非常喜欢。甲是一个很自负的人，在第一次接见那十五个从工地中选拔出来的少年时，林恩就发现这一点，当时他还以为这样的自负会让他不适合如今的工作，而现在看看恰恰相反。 这一次的情报相比上一个月，要更加多一些，主要因为近期安条克城商界的动作愈发频繁，除此之外，这个月的情报中还多了一份附件，是甲对马克西的工作的记录报告。 林恩诧异声就来自于此。 上面记录了马克西近期以来的工作状态与生活习性。 “我#@%￥……￥” 因为资料是用汉字写就，所以林恩也忍不住用汉语骂了一通。 这下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给马克西写慰问信，阿米亚斯老大不乐意，原来问题就在这里，凡是出现在他书桌上的资料，除非特别注明只能有他亲自查看的资料，其余的基本都是阿米亚斯先浏览过一遍后才会放到他办公桌上。 很显然，这份资料阿米亚斯已经事先看过了，他的汉字水平虽然不如甲，但是要看懂看懂大致意思，还是没有问题的。 看过了这份报告，在看到书桌旁边信笺纸上自己刚才斟字酌句写的草稿，林恩感觉自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行政楼外，阿米亚斯将两封书信和一张判决书依次交到警察队长的手中，“判决书交给安条克城的总督府，这封信交给费谢尔总督本人，剩下的这封信交给马克西。” 沉着干练的警察队长收好了信笺，大声说道：“保证完成的任务。” 阿米亚斯笑道:“你们肩负的重任，可不是送信这么简单的是事情，希望你们都已经做好的心理准备。” 警察队长拍拍胸膛，沉声道：“放心吧，一个月前，卡洛斯局长就对我们交待清楚了，我们都是自愿接受这个任务的，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阿米亚斯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用太过于紧张，心态放平，我不知道卡洛斯给你们交待了什么，但是我想说的是，安全第一，这也是林恩大人的意思，祝你们一路顺风。” 警察队长重重点头，向阿米亚斯致以军礼，突然间他余光瞟到了行政楼四楼窗户的景象，军礼随即转变为握拳贴胸，献出心脏之礼，面朝行政楼的方向，肃然起敬。 林恩脚踩着小凳子站在窗前向楼下的整装待发的警察队伍挥手致意。 八个人的警察队伍押送着吉格尔离开了卡利亚斯，向着安条克城而去，他们的离开并在卡利亚斯城镇中吸引太多的注意。 如今的卡利亚斯，再不同往日，每天都商队往北方而去，同样也有商队从北方而来，一开始大家伙还会去看稀奇，可次数多了也就没了兴趣。 最近这几天，卡利亚斯城镇最大的稀奇是位于城镇西边，正在修建的“冒险者公会、约克王国支部、安条克城分会下辖卡利亚斯三级分会”。 公会的修建如今才处于初期阶段，刚铺垫好地基，曾经废墟中那些保留下兽潮痕迹的石墙、木板，冒险者公会并没有处理掉，而是把它们树立起来，放在院落中，配上注解，以供参观。 建筑主体还没有修建，但是冒险者公会标志性的“精神石碑”已经先一步矗立起来，这也符合冒险者公会宣扬的“带有冒险精神的探索才是冒险，否者就是利益驱使”如此的价值观。 “精神石碑”是每一处冒险者公会门口都会矗立的石碑，上面写携刻着大冒险家的名言，冒险者总会并没有要求各地分会精神石碑上的内容统一，相反，每一处分为都可以选择自己认为最具意义的大冒险家名言，携刻在上面，以勉励当地的冒险者。 卡利亚斯分会坐落在城镇的西边，根据规划大门会朝着北方而开，但是精神石碑的刻字的一面却朝着东方。 “这个世界最仁慈的地方，就是世人无法洞察它全部的真相。”沃尔德伦念出了石碑上的话语，但是他却不是很理解这话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你把你花在‘加登的故乡’里的时间用来多看点书，你就会明白这句话含义。”林恩瞥了一眼沃尔德伦，解释道：“这是海尔达尔会长在九十年前去往世界尽头时留下的话语，赞颂的是冒险者的勇气，真相往往意味着恐怖，而冒险者却在追求真相。” “我已经两个多月没去了。”沃尔德伦显得很委屈，他不知道少爷是受了什么刺激，要提这事情。 “为什么没去了？”林恩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阴阳怪气地说道：“是不是因为雪莉尔不在了，感觉其他的人都索然无味？要不要我派你去安条克城找她？如果你现在出发的话，抓紧时间赶路还能追得上上午刚走的警察队伍。” 沃尔德伦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振，但随即就在林恩要杀人的眼神中泄了气，他挠挠脑袋，带着疑惑说道：“少爷，这你都知道？” “哼……”林恩冷哼一声，说道：“你的好兄弟阿米亚斯没有告诉你，他把那边的账本接过来了吗？你去了那么多次，不知道那里记账的方式会记录顾客名字，还有顾客点选的技师？” 一想到沃尔德伦和马克西成了“连襟”，林恩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加登的故乡”里对雪莉尔的评价是“业务能力中下，但是会些常人不会的手艺”，这让林恩更加气愤，平时看着挺老实的俩人，咋就变成了这样呢？ 沃尔德伦不敢看林恩的眼睛，低着头不说话，模样很是可怜。 “抬起头来，这里公共场合，你作为巴雷特近卫团的队长，代表着巴雷特家族的风貌，这个样子像什么话。”林恩在沃尔德伦的小腿上踢了一脚，厚实的胫甲上响起一声轻鸣，大脚趾上传来的疼痛让他脸色突变，猛吸一口空气，差点叫出声来。 沃尔德伦低着头想要发笑又不敢笑出声，很是难受。 林恩收拾了一下表情，严肃地说道：“把这些事情忘了吧，不管是‘加登的故乡’，还是雪莉尔，都忘了吧，等过段时间，我帮你说一门亲事。” “我能自己选择对象吗？”沃尔德伦小声嘀咕。 “你哪来恁多要求？”林恩没好气地说道：“说吧，哪家的女孩？” “蕾……蕾贝卡老师。” 沃尔德伦缓缓抬起头来，却发现林恩正在盯着他，而且眼神有些不对，他试探性问道：“可以吗，少爷？” “你怕不怕学校的男学生全部把你当成仇敌？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中有人注定会成为将军，有人能当高官，有人会是工程师，还有人会成为魔法师，你怕不怕他们联合起来把弄死你，嗯？” “有这么严重吗？”沃尔德伦表情很是意外。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就是这么严重，如果你有这个胆子也可以去试一试，成不成全凭你的本事，但是我不会帮你。” “那还是算了吧。”听到林恩这么说，沃尔德伦反而怂了。 第五十章 恶魔 圣光历2015年2月8日。 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事实上卡利亚斯今天也的确举行了庆贺。 领主林恩、巴雷特工坊大工匠邓肯、机械工程大使乌拉尔、锻造大师托林，齐聚在机械工厂的门外，为卡利亚斯机械工厂举行生产仪式。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埃蒙大人诓骗我来卡利亚斯时的承诺。”白发苍苍的老邓肯声音哽咽，喜极而泣。 就连向来最不喜欢参加公开活动的乌拉尔大师，今天竟然罕见地在公众面前发表演说，从工程学的专业角度，为卡利亚斯的公民们讲解这座耗时两年建成的机械工厂会为卡利亚斯带来什么改变。 “……它将改变一切，将改变认知，将改变未来。” 乌拉尔大师用一个颇具感染力的排比句结束了演讲，让观礼的群众对这个做工厂与卡利亚斯的未来充满了憧憬。 卡利亚斯机械工厂是巴雷特的家族的全资产业，它的前身算是巴雷特的铁器工坊，如今建成后，河谷矿区的采矿场和冶炼厂还有重建的锻造作坊，将作为它的材料供应单位和配套生产商，而精工作坊的人才将作为技术团队，入驻机械工厂，并且成立研发部。 “邓肯厂长，揭牌吧！”林恩扯了下老邓肯的衣角，提醒着掩面而泣的机械工厂第一任厂长不要忘了正事。 “好，好，好好好。”老邓肯连连点头，用衣袖擦干眼泪，走到工厂的大门前。 大门上面挂着一块将近五米长的牌匾，不过此刻依旧还用红布盖着，让人看不到它的真容。 老邓肯站在大门的一侧，抓住垂落的红布，奋力一掀，红布飘落，牌匾的真面目也随之展现出来。 黑檀木牌匾上雕刻着机械工厂的名字——潜龙机械厂。 围观的群众中响起阵阵掌声。 这个名字通俗易懂，至少在卡利亚斯是如此，取自《少年卡利亚斯之歌》中的“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与城镇内学校门口的“旭日初升，其道大光”形成呼应。 这两处地方，都代表着卡利亚斯的未来。 如旭日初升，又如潜龙腾渊，卡利亚斯，未来可期。 ………… 安条克城，西山庄园。 费谢尔总督躺在床上，眼睛凝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的心情很烦闷，现如今安条克行省正在发生的一切，让他看不到未来，费谢尔家族的未来。 士兵的战斗意志正在衰退，商人们在谋划着后路，就连平民中都开始出现各种的传言。 “咚咚咚。” 连续的敲门声让疲惫的费谢尔总督愈发心烦，他冲着门外大喊：“滚，别来烦我。” 用粗暴的语气喝退来给他送晚餐的妻子后，烦躁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 这里并不是他的卧室，而是书房。 从一个月前，他就开始搬来书房居住，他觉得冷静的独处能让他头脑保持清晰，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的每一个抉择都将关系到费谢尔家族数十年谋划的成败，一步走错，整个家族就将跌入深渊。 已经没有后退可言，从他把南境的军队调往北线时，就已经失去了所有回旋的余地，战争已经无可避免。 他并不是害怕战争，甚至充满了期待，即便对手是王室的精锐军团，他已经做好的战争的准备，包括战争后的计划，无论战争的结果是什么，他都有对策。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王室的大军并没有南下，烈日军团依旧还驻扎在太阳城。 调兵换防，南军北上，包括雇佣血族，这一系列举措都是为了应对烈日军团的南下，因为他得到了可靠的消息，王室将会对他这个不臣之人发起征讨，而征讨的时间应该是今年的一月初，可是现在都二月份了，王室依旧没有动静，军事上的明面动作。 要让人为你赴死，就不要给他考虑的时间。 如果王室大军在一月初南下，那时候安条克的士兵们的士气正是最高的时候，商人们也来不及找后路，只能选择和他背水一战，裹挟平民也会更加方便，但是一切都变了，王室用这重最简单的方式瓦解了他在安条克行省精心准备的“防线”。 费谢尔总督知道自己被骗了。 “喂不熟的白眼狼。”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 花费了无数金钱买通的王室内臣，五年来源源不断地提供可靠情报的人，结果在关键时候居然背叛了他。 “不……也许他也被骗了。” 冷静下来之后，费谢尔总督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不过这这种可能性带来结果甚至会更糟，这可能意味着之前他传来的情报，也是王室故意透露给他的。 “该死的。” 费谢尔总督抓起床头柜上的一个花瓶恶狠狠地砸在地上。 曾经，他以为自己对王室非常了解，他在那里遍布眼线，太阳城堡内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中。 但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对王室一点都不了解，充满了陌生的感觉，如今他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前年王室南下的使团，伊凡大王子就在其中，而当时，他却对此毫不知情。 如今他最担心的是王室对他的信息知道多少，在他的身边，又有多少王室的间谍？ 他如今喜欢独处，而且不再像以往那样习惯留在总督府过夜，现在他总是会回到西山庄园，因为他感觉总督府里每个人都像是王室的间谍。 西山庄园是他的家族别业，这里相对会让他感觉安全很多，但是依旧不能安心，只有一个独自待在书房才会获得安全感。 不少的迹象表明，他雇佣的血族已经暴露了，但是因为证据并不确切，所以费谢尔总督依旧抱有希望，他希望王室并不知道他手下这波血族的存在。 血族很强大，更强大的是没有人知道的血族。 他雇佣血族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打王室一个措手不及，不然以他们之间的战争规模，这一队血族也并不能起到反败为胜的作用。 按照他的最初的推演，烈日军团会在今年一月南下，而大王子将会挂帅出征，因为根据约克王国的传统，拥有军功的国王，才是最受崇敬的国王，但是继承王位后，为了国家安稳，国王就不能再亲自出征，所以每一位王储都会在即位前想尽办法获取军功，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王储，所以也形成了一个制度，约克王国的每一位王储，都会挂名烈日军团统领一职，虽然指挥权和平日的管理都是在副统领手中。 伊凡王子从一生下来就是烈日军团的统领，但是约克王国近三十年来，一直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所以他直到现在都一直身无寸功，没有军功傍身，他的将来王位甚至会坐不安稳，所以费谢尔总督笃定他会亲征。 烈日军团南下，费谢尔总督准备先让伊凡王子尝尝甜头，故意溃败几场，丢几座城，以激发他的骄纵之心，然后诱敌深入，设下埋伏，配合血族的行动，一举擒王。 只要活捉了伊凡王子，那么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卡利亚斯并入安条克行省，然后让王室承认安条克行省自治，或者说直接独立为安条克公国。 “安条克大公”多么美妙的称呼。 费谢尔总督缓缓闭上眼睛，在意识中，他身穿华服，手持权杖，教廷的大主教为他戴上镶嵌着璀璨宝石的头冠，祝福与恭贺的话语此起彼伏，唱诗班空灵的歌声，让他仿佛置身于神国，见到了最伟大的圣光之主，就连圣光之主都赞扬他的智慧与勇气……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传进了神国，竟然让圣光之主和整个神国都为之消散，他从神国跌入王宫，然后王宫也消散了，唱诗班不见了，大主教也不见了，眼前的景象是一片熟悉的天花板。 费谢尔总督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床上起身，他的眼中带着怒不可遏的火焰，狰狞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是一个教廷《圣经》中记载的恶魔。 房门打开，他甚至没有去看门外的是谁，就直接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的身体整个提了起来。 茶杯与托盘掉在了地上，滚烫的热茶溅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变得更加狂躁。 他将她的身体举过栏杆，就要将她从二楼上摔下去，但是在最后一刻他却收了手。 他扯开自己的领巾，然后将她带进房间。 少女被他的大手掐住喉咙，说不出话来，想要挣扎，但是四肢却逐渐失去了力气。 他将她丢在床上，然后扯开自己的衣襟。 而这时躺在床上的少女也终于恢复了呼吸，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口中连连咳嗽。 在费谢尔总督的大手再度伸向她的时，她发出了声音，细微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父亲，你怎么了？” 他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少女微弱的声音却让他怒火散去，眼神恢复了清明。 “宝贝，有恶魔控制了我的身体。”他扣好上衣，声音有些颤抖。 “你会战胜恶魔的，对吗？”女儿从床上坐了起来，真挚地说道：“你总是可以战胜他们。” “是的，宝贝。”他走到窗前，凝望北方，“只要打败了他们，就杀死了恶魔。” ………… “在和恶魔战斗时，要小心自己不要变成恶魔。” 蜥蜴沼泽的天坑外，审判长向队员做出了最后交待，然后率先跃入天坑之中。 这句话出自大审判长“裁决者迦勒”，每次在执行任务时，他都会如此告诫下属，久而久之，这就成为教廷裁判所的一个习惯。 除开驻守警戒的人员外，其他的队员也紧随着审判长跃入天坑。 漆黑的天坑中暗无一物，深邃的黑暗呈螺旋状向下延伸，一眼望不到底。 十多个裁判所成员的进入，并没有在天坑中掀起任何波澜。 黑暗，依旧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 ………… 太阳城堡。 王储伊凡在书房中翻阅南边传来的情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今的形势很好，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管是南边的安条克行省，还是更南边格鲁尼亚。 唯一有些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卡利亚斯，那里居然得到了冒险者公会的青睐，在他们那个几乎算不上“城”的地方开设了分会。 不过这些许意外，并不会影响大局，卡利亚斯虽然有不少的地方都让他感到惊异，但是仅仅就是惊异而已，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与众不同的玩具时那样。 玩具终究只是玩具，卡利亚斯终究只是卡利亚斯，在接下来的这场极可能改变同盟南部格局的大战争中，卡利亚斯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浮萍，而且还是处于漩涡中心的浮萍，没有幸存的可能。 伊凡合上了关于格鲁尼亚的情报，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几分。 被称之恶魔的男人也不过如此，两年时间过去了，格鲁尼亚内部的分裂形势并没有得到明显的好转，除了靠近王都的山都领彻底倒向了莫德雷德之外，其余的大多数自治领依旧在保持观望，虽然没有公开加入反莫德雷德联盟，但是更没有为莫德雷德摇旗呐喊。 “都是些心怀鬼胎的家伙。”伊凡的嘴角微微上扬，泛起一丝嘲讽意味。他嘲讽的是格鲁尼亚落后的制度。 他嘲讽的是格鲁尼亚落后的制度，分封自治领就是落后的体制，省郡制和中央集权才是国家制度发展的未来，而在这方面，约克王国走在了大陆的最前列，将会是新时代的领跑者，而费谢尔不过是改革路上的一颗小小的绊脚石，马上就会被踢掉。 伊凡很感谢自己降生在了这个时代，这注定会是一个动荡的年代，沉寂了将近五十年的同盟南方诸国，将会再度掀起风雨，而这意味着他将拥有更大的舞台。 这个时代是属于文明的时代，不再是草原猴子骑着马就能肆意践踏的大地的时代。 正在伊凡王子壮志勃勃的时候，他的幕僚长，宫廷伯爵庞贝敲响了他的书房门。 “门没锁。”伊凡淡淡说道，对于这个从小的玩伴，他显得足够的随意，尤其是在庞贝结婚之后。 庞贝走进房间，脸色有些凝重，他将一个信封递给伊凡，“莫德雷德的亲笔信。” “恶魔也会写信？”伊凡不以为意，接过信封拿在手中，然后他的眼神中泛起了疑惑。 这封信的信封用的是专用纸张，上面也带有格鲁尼亚王室的独角兽徽记，也有火漆和莫德雷德印章，但是火漆却没有封口。 这不应该是王室成员会犯的失误，即便是莫德雷德失误，从信笺离开他的手到邮寄出来，中间也会经过不少的人，不可能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么明显失误。 所以结果就是，这是莫德雷德故意为之，这是一封不保密的信笺。 “蛮子！” 伊凡冷哼一声，然后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啪。” 只看了一行，伊凡就脸色大变，信封连带着信纸都被他拍桌子上。 此刻的大王子看上去充满了愤怒。 第五十一章 二王子与格雷戈统领 伊凡王子怒火中烧，暴跳如雷。 他撕碎了信封，扔掉信纸，抓起一只偌大的花瓶高高举起。 庞贝伯爵被大王子的表现给惊住了，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见过伊凡王子如此失态。 庞贝伯爵的眼珠子随着那只工艺精湛的花瓶移动，在这一次刻他竟然隐隐有些期待，他在猜测这只价值上百金币的花瓶摔碎后会发出怎样响声，和二十铜币一个的土陶罐有多大区别。 然而事情没有按庞贝伯爵想象中那样发展，伊凡王子手中花瓶并没有砸下，他将花瓶轻放回原处，表情也恢复如初，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充满自信的王子殿下。 面对着庞贝的疑惑，伊凡捡起地上的信纸，递到庞贝身前，笑着说道：“你也看看吧。” 庞贝接过信纸，只一眼，就脸色突变，和伊凡刚看到时一样，充满了愤怒。 信的开头写着：“致伊凡·蒙斯特，我亲爱的约克公爵……” “这是战书，殿下。”庞贝伯爵飞快地浏览完了整封信的内容，收起了咬牙切齿的表情，谨慎地提醒道:“他是想要激怒您”。 “是的，这毫无疑问。”伊凡王子微微一笑，“庞贝，你觉得我刚才的样子，是那个恶魔想要看到的模样吗？” “您刚才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的愤怒，甚至吓到我了。”庞贝伯爵心有余悸地说道，但是语气中却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他很想要听一听名贵瓷器破碎的声音。 “他成功地激怒了我，但是一想到不可一世的恶魔，如今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对手，我的怒气就全消了。”伊凡王子晒笑道：“呵呵，约克公爵……” 正如庞贝所言，这封简短的书信并不是并不是两国领袖之间友好的慰问，而是战书，仅仅第一句话就说明了这是战书，如果如今两国之间是没有任何领土争端的友好国，那么把这封信上交同盟，甚至可以作为对格鲁尼亚发起战争的宣称理由，当然如今的约克王国和格鲁尼亚之间开战并不需要其他的宣称，黑森林的领土争议就足够两国之间打生打死。 伊凡王子如今的爵位是“海灵顿公爵”，约克王国首都太阳城在地理位置上处于海灵顿行省内，而整个海灵顿行省都是王室直属领地，也是蒙斯特家族在建立王国之前的封地，所以“海灵顿公爵”的封号也就成为了约克王国每一任王储的爵位，而莫德雷德对他“约克公爵”的称呼，所指的自然不会是他王储的身份，而是对他未来继承了国王后的称呼，称呼约克王国的国王为约克公爵，这意思就是他要将约克王国纳入格鲁尼亚的版图，然后分封伊凡为约克公爵。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有了这个开头，这封信后面的内容就都不再重要，所以伊凡甚至没有继续看下去，但是现在他却突然有些好奇，于是想庞贝发问：“后面写了些什么？” “无非是一些苍白无力的威胁，这更暴露了他如今的处境，我想三年之内，他的黑骑士团都只会在格鲁尼亚境内疲于奔命，更别说北伐。” “他是怎么威胁我的，你说两样我听听看。”伊凡微微一笑，显得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呃……”庞贝伯爵的大脑飞速运转，只稍作犹豫就从信件的内容上筛选出了他认为具有代表性的威胁：“莫德雷德他说如果在战场上相遇，他只用一只手就能将殿下您捏死，当然他不会这么做，因为如此一来，他就会痛失一位分封地的领主。” 伊凡王子举到嘴边的水杯停在了空中，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微微抿了一口之后，他看着庞贝的眼睛，认真说道:“你觉得莫德雷德真能一只手捏死我吗？” 庞贝伯爵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根据如今掌握的关于的莫德雷德的情报，他目前的境界应该是处于圣域巅峰，并且觉醒了高地战神的血脉，拥有媲美传奇强者的实力。” 伊凡房子放下水杯，沉默不语。 “终究只是个蛮子而已。”庞贝没想到大王子会如此在意，于是连忙出言开解：“从这封信就能看得出来，他和所有的草原猴子一样，都是缺乏智慧野蛮人，殿下不用和这种家伙比较蛮力，这有失身份。” 伊凡沉默了小半分钟，长出口气，似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庞贝你现在就去告诉安德烈，从明天开始，由他代替父王理政。” “殿下您……？”庞贝大惊失色，以为大王子受到了莫德雷德的打击，失去了信心，连权力都不要了。 “我从明天开始搬去烈日军团的军营，和我的战士们同吃同住，作为烈日军团的主帅，这么多年了，我甚至都还没有军营里留过宿，这显然不符合烈日军团统领的身份，等我南下归来后，再重新主理朝政。” 庞贝伯爵松了口气，要是伊凡殿下真的让位二王子，那么他的前途也到此为止了，这对于立志当首相的他来说，显然无法接受，不过刚才伊凡大王子的这这番话依旧让他有些担心，“殿下您要亲征费谢尔？” “是的，烈日军团七月份开拔，我先去军营里待半年，和战士们熟悉下感情，我可不想日后我的画像和祖先相比敌人一等。”伊凡王子半开玩笑地说道，在王室的殿堂中，历代先祖的并列挂在墙上，但是有一些却要矮几分，因为那些画像所代表的国王，在生前没有军功。 “殿下您的功绩，势必会超越历代先王，您将会为约克王国翻开新的篇章。” “理应如此。”伊凡王子露出标志性的微笑，看上去如此的自信。 庞贝伯爵遵从伊凡的王子的命令，连夜将大王子的决定知会了二王子安德烈，还有内阁重臣。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安德烈王子亲自将庞贝伯爵送出了他的宫殿，再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他兴奋得跳了起来。 安德烈连夜将他的心腹召集到宫殿，将他兄长的决定公布出来，然后询问看法。 年轻的幕僚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改变身份的机会，掌握了朝政，就等于掌握了王国，大王子要南征，一去一回至少都有一年时间不在都城，而一年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 安德烈不动声色，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向来敬重的舅父格雷戈的身上。 他和大王子伊凡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伊凡的母亲在产下伊凡后就去世了，他的母亲是国王的续弦，然而在他三岁时，他母亲也因病去世。 从小到大在王宫之中，身为宫廷禁军统领的舅父就是他最大依靠，也正是因为他舅父的存在，他这个在不少人眼中有些碍眼的二王子才得以安稳地度过了那段暗流涌动的岁月，直到现在在太阳城堡中站稳脚跟。 “掌握朝政就掌握了王国，这话不假，但是只有掌握了烈日军团，才算是掌握了蒙斯特家族。”老成稳重的格雷戈并没有反对年轻幕僚的话语，而是说出了一个被众人自动忽略掉的事实。 烈日军团才是太阳城堡家族真正的核心力量，大王子伊凡入驻烈日军团军营，不但不是放弃了权利，反而是将权利以另一种方式更加牢固地抓在了手中。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了烈日军团呢？如果烈日军团葬送在了南方……” 年轻的幕僚并没有把话说完，并不是他不愿意继续说，而是他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喉咙被一只大手钳住，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他的双腿在地上无力蹭动，双手抓住身前的手臂，想要把他掰开，但是那只宛如钢铁一般的臂膀却纹丝不动。 格雷戈抓住年轻幕僚的脖子，眼神却并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上座的安德烈王子，在他庇护下长大的亲外甥。 安德烈叹了口气，看着即将断气的心腹，出言说道：“放开他吧，舅父，他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格雷戈松开了手掌，年轻的幕僚瘫倒在地喘着粗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他不明白向来温和本分的格雷戈统领，为何为发如此大的火，而且还是在殿下的面前，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殿下着想，而殿下，是他的亲外甥。 “失去了烈日军团的约克王国，将会失去一切，届时你、你、还有你，还有殿下你，包括我，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不管是谁，如果胆敢勾结费谢尔家族或是格鲁尼亚，或是其他的敌对势力，我会亲手把他带到陛下面前处决，没有谁能保护得了他，陛下如今虽然不能理政，但是还能听得见我说话。” 格雷戈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淡无奇，但是在座的每个人都感觉不寒而栗，包括上座的安德烈，不只是心内的寒冷，而是真的有一股寒冷的杀意弥漫在房间中。 直到此时，众人才想起来，格雷戈统领正真效忠的对象是谁？ 他十六岁时就是陛下的亲卫，二十五岁时担任当时还是王储的陛下的侍卫长，在陛下即位后，成为了整个太阳城堡的禁军统领，陛下之所以会取安德烈殿下的母亲为第二任王后，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格雷戈的信任。 说完之后，格雷戈统领离开了安德烈的宫殿，在外屋穿上了铠甲，带上了兵器。 作为宫廷的禁军统领，太阳城堡的大总管，格雷戈早可以不用亲自巡逻，但是如今他依旧保持着每天晚上亲自巡夜的习惯，数十年如一日，从未断绝。 翌日清晨。 大王子伊凡收拾好行装，将一些需要交接的资料让人给他二弟安德烈送了过去，然后就要准备前往城外的烈日军团军营。 庞贝伯爵匆匆赶来，作为大王子的幕僚长，他也是要随同前往的。 “殿下，格雷戈统领昨晚去了安德烈殿下的宫殿，在我向安德烈殿下转告了您的决定之后。”庞贝伯爵神情有些担忧，他边说着边帮着伊凡将他最喜欢的书籍搬上马车，这些东西殿下从来不让下人碰。 “嗯。”伊凡王子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注意力依旧放在他要带去军营的书籍上。 “殿下，您不担心吗？”庞贝小声提醒道，他知道自己这句话会有些多余，但是作为殿下的幕僚长，他有必要比殿下更加敏感。 伊凡王子停下正在搬动箱子的动作，然后在手里的箱子里翻找了一会，最后拿出一本不算太厚的书本，从泛黄的纸张和开裂的封皮上来看，这本书应该时常被翻越。 “《守序之人》，这本书你看过吗？”伊凡拿起书本在庞贝面前晃了晃，在庞贝打算伸手接过的时候他又把书放回到箱子里。 庞贝伯爵尴尬地收回伸出的右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看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他也很疑惑，作为太阳城内着名的作家，写出过《日落后的太阳城》这样的畅销书，又写出过《黑白论》这样探讨人性深刻着作的人，他看过的书数之不尽，世间的名着，即便没有看过也至少听说过名字，而这本书，他毫无印象。 伊凡王子欣然一笑：“这本书本来我也没有看过，也没有听说过，这是格雷戈统领的着作，他在五年前就写好了，但是没有出版，我这一本是他送给我的，他说这是写的他向往的故事，写出来是为了带进坟墓。我推荐你也看一看，不过我这一本不能借给你，你可以去找格雷戈统领讨要，我想他会愿意给分享给你的。” 伊凡王子重新把箱子搬山马车车厢，然后坐在车厢下垫脚的木箱子上，望着身前这座宏伟的太阳城堡，“你要知道，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守护太阳城的是烈日军团，而守护太阳城堡的是格雷戈统领，对于格雷戈伯爵，我比安德烈更加了解，正如他书中所言‘历经数十年风雨，骑士见过了无数的恩仇，他置身其中，并非一尘不染，但是唯有坚守秩序的心念，从未动摇’” 第五十二章 缘分 庞贝敏锐地注意到，伊凡殿下把昨晚手下留情的那只花瓶也带上了马车。 “看见它我就会想起莫德雷德的来信。”伊凡王子看了一眼正盯着花瓶有些出神的庞贝，淡淡说道：“屈辱感能让我更加坚定目标，你呢？庞贝你为什么盯着它看？” “啊！”庞贝回过神来，“我想听听它，噢不，殿下，我的意思是我想听一听您对于南征的计划。” 伊凡望向南方，目光奕奕，“具体的计划要看费谢尔的反应，我能感觉到，他近期一定会有大动作，如果他要先对卡利亚斯动手，那么我们也提前南下，如果他依旧像死守安条克行省，那么我们就不用太着急，只需要牵制即刻，最后甚至不用我们出手，他的那些东拼西凑的势力自己就会土崩瓦解。” 当所有要带走的物品都装上马车后，伊凡王子回到宫殿，穿上了一那身以往只有每年例行典礼上才会穿的烈日军团制式战甲，腰间佩戴上统领之剑。 伊凡没有坐在马车内，而是和他的侍卫一起，骑马而行，一行人带着装满货物的豪华马车，向着城外而去。 ………… “它有名字吗？”巴雷特城堡内，克烈在第一眼看见这只蜥蜴后，眼神就被它牢牢吸引住。 它是那么的漂亮，那孔武有力的后肢和背脊，饱含着蓄而不发的力量，如铁钩一般锐利的前肢还有牙齿则让人感觉到了它的不可侵犯，色彩斑斓的鳞片让人第一眼就迷醉其中…… 克烈愿意用自己两个学期以来，语文课上所学的所有溢美之词来赞美这只蜥蜴。 “还没有，你可以为它起一个名字。”林恩没想到克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这只长足蜥蜴，他本是打算送给加兹那个小短腿地精的，结果加兹来到城堡后只看了一眼，丢下一句“这是我见过最丑陋的生物”，然后转身就走，丝毫不留情面。 这一次叫克烈过来，林恩心里其实是犯嘀咕的，他害怕克烈也像加兹那样对这个家伙不屑一顾，那样的话他会感觉非常的失败与尴尬。 还好，如今的结果虽然同样出乎意料，但是至少是往他愿意接受的那刚方向的发展。 果然，审美标准是完全主观性的。 林恩自己也觉得这只蜥蜴有些丑陋，但是还没有像加兹那么夸张，而克烈的表现，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斯嘎尔，他的名字是斯嘎尔。” 在林恩感慨的一瞬间，克烈已经给长足蜥蜴起好了名字。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呢？”林恩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他的名字。”克烈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斯嘎尔就是它的名字，它就应该叫斯嘎尔。” “斯嘎尔，斯嘎尔！”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克烈向着长足蜥蜴喊了两声他为它新起的名字，后者兴奋得在原地蹦蹦跳跳，脑袋高高扬起，发出“咕咕”的声音，看上去异常高兴。 乌拉尔大师说机械工厂将改变人们的认知，而林恩此刻感觉感觉，自己的对世界的认知正在被一只蜥蜴和一个混血矮人所颠覆。 不过意志坚定的林恩对此并不死心，他制止了克烈与长足蜥蜴之间欢快的互动，独自一人站在蜥蜴的面前。 “斯嘎多、阿斯嘎、斯尔噶……”林恩改变了克烈为它起的名字中的一些发音，然后变换着在它面前呼喊。 长足蜥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林恩，丝毫不为所动。 林恩停下了篡改名字的行为，因为他感觉这只蜥蜴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斯嘎尔。”林恩喊出了正确的名字。 “呜呜……”长足蜥蜴又昂起脑袋发出兴奋的叫声，虽然不如之前和克烈一起是那么欢快，但是也看得出来它很开心。 “肏”林恩极为罕见地爆了粗口，用的还是他上一世的语言。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克烈的身边，指着一边的“斯嘎尔”对他说道：“这家伙归你了，如果你下次月考能进年级前三十的话。” “我会的。” 克烈朝着林恩重重点头，然后转向蜥蜴的方向，那炙热的目光中，是对年级前三十的名次带有绝对的信心。 “斯嘎尔，等着我，下个月我来接你。” “呜呜……”长足蜥蜴似乎也对克烈充满了信心。 克烈与斯嘎尔的分别并有像林恩想象中那么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克烈从转身离开到走出城堡，整个过程甚至都没有回过头，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舍，他的眼神中只有坚定的目标。 而更可怕的是，斯嘎尔也是如此，在克烈离开后，它没有任何兴奋的表现，而是倒头就睡，但是嘴角却泛着淡淡笑意，那是期待幸福的味道。 林恩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今天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觉得最荒唐的一天，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毫无逻辑可言，这让遵循逻辑行事的他，说不出的难受。要不是害怕打扰到如今正在研究战马培育的诺克斯，林恩的真要把诺克斯叫来问清楚，他从蜥蜴沼泽带回来的这个只蜥蜴倒是什么来头。 这家伙将在下个月属于克烈，这是几乎没有悬念的事情，林恩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 克烈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年级三十八名，按照他稳步上升的节奏，这一次妥妥的进前五十，大概率会是在二十五名到三十名之间。 他之所以优先考虑的是加兹而不是克烈，是因为克烈将来是要当将军的，一个开拓将军，骑着一只蜥蜴，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寒酸，这甚至会影响到卡利亚斯的形象。 不过现在看来，林恩觉得自己才是最肤浅的那个人。 林恩一路来到城堡的城楼上，第一眼就看见了希尔薇。 希尔薇正举着她那把“巴雷特3.0”，严格来说应该叫“加兹·巴雷特3.0”，眼睛凑在光学瞄准镜前，盯着东边的方向。 “为什么不换个望远镜看呢？那会比你这个四倍光瞄看得更清楚。”林恩走到希尔薇的身边，都不用去看她瞄准的方向，就知道她是在针对谁，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希尔薇一有空档就会来到这里。 “望远镜可不能发射子弹。”希尔薇头也不回地说道，林恩的到来并没有改变她的行为，举枪的动作依旧纹丝不动。 “可是你这枪也打不了那么远啊。”林恩遗憾地说道：“这里距离学校差不多1500米，这枪的有精准有效射程也不过600米，最远射程也才不过1300米，你要如何射击目标呢？” “呵呵……”希尔薇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双稳固魔纹的加持状态下最大距离能提高到1700米，现在天气的风力很小，站在我现在的位置，我有把握在1500米的范围内做到精确打击，虽然最远距离射击威力会大打折扣，但是我想，对付她应该足够了。” “……” 林恩无话可说，今天他连续受到打击，原来能超出认知的不仅是有工业、跨物种之间的奇妙羁绊、还有天才也是如此，一把精准射程600米的枪，硬生生的让她给折腾出1500米的有效射程出来。 “这么久了，你找到证据了吗？”过了好一会，林恩才爬上石墩子，坐到希尔薇的身边，和她一起望着学校的方向。 “我会找到的。”希尔薇的语气坚定不移，就像克烈在说他下个月来接斯嘎尔时那样坚定。 “那好，我也相信你会找到的。”林恩认真地说道：“不过你现在能不能先把枪放下，我有正事要问你。” 听到有正事希尔薇果断地收起了“加兹·巴雷特3.0”，然后想往林恩，等待着下文。 “看着我。”林恩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看着我的眼睛。” 希尔薇虽然不理解林恩在干什么，但是依旧照做。 他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林恩，看着这个在她怀抱中长大的少爷，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气势凌厉的女神枪手，她的目光中带着呵护、宠溺、还有爱慕。 林恩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 现场的气氛逐渐有些暧昧。 希尔薇甚至缓缓抬起了双手，这是要抱林恩的前奏。 林恩在希尔薇“魔爪”下生活了多年，对于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所以在最后关头制止了她。 “停！”林恩伸出了左手，竖着手杖挡在希尔薇的眼前。 希尔薇楞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眼神中带着疑惑。 “好，现在我问你，你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么吗？”林恩把身体往后挪了两下，和希尔薇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 希尔薇的表情有些怪异，沉思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她并不能感受林恩跳脱的想法。 与此同时，林恩自己也在扪心自问，但是同样，他也不能感受到希尔薇的思想。 “哎……” 林恩叹了口气，希尔薇是他这些年来最亲密的人，如果连希尔薇都不行，那么和其他人之间久更不可能，可是为什么克烈和那只丑陋的蜥蜴第一次见面就能心有灵犀。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缘，妙不可言。” 希尔薇看到林恩此刻的样子有些着急，但是她却不知道林恩为什么会这样，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也不会知道改如何安慰，只能出言问道：“少爷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愁眉苦脸的叹气呢？” 林恩又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你不知道我所想，我也不知道你所想。” 思想是人最隐秘的地方，林恩这些年来一直来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思想，按照克莱因的说法，连他都无法窥探林恩的思想，可见在这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而今天这道鸿沟被两个小家伙给垮了过去。 ………… 安条克城，枫叶大街。 高档的餐厅包间中，四个人围着一张茶几相对而坐。 除了马克西与钱宁之外，还有另外两位中年男人。 他们和钱宁一样，都是在安条克城小有名气的实业家，一位掌握着安条克城超过三成的纺织品生产，而另一位则安条克城行省两个造船厂其中之一的老板，虽然相比另一家造船厂而言，他的造船厂规模要小得多，但是技术并没有落后太多，虽然造不出千吨排水量的战舰，但是三五百吨的货船还是没有问题的。 新入局的两位老板，是钱宁特地邀请来的，今天这个局的发起人也是钱宁，这是他在上次和马克西不欢而散之后，独自琢磨了小半天，然后才想明白的事情。 他对卡利亚斯不能完全放心，而马克西又不愿意小打小闹，于是乎他想出了这个办法，多拉几个人入局，这应该能满足马克西或者说是林恩的胃口。 正好近几天总督府那边又有了动静，那些站着岸边观望的商人中有一些也彻底坐不住了，比如今天到场的这两位。相比起他钱宁，这两位在当初是更加坚定不移费谢尔家族的支持者，现如今费谢尔总督手下的军队穿得军衣，都还是诺曼老板的提供的衣服，费谢尔家族贸易往来的商船，其中不少也都是海勒老板提供的，更要命的是，他们曾经都对此引以为傲，把这当做活广告，不遗余力地传宣传。 如果说王室大军南下，费谢尔总督是逆贼的话，那么他们附逆的身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是注定要被清算的，留在安条克城，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王室的审判，保守估计，最轻的惩罚都是没收全部财产，严重一些，将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如果再有人在背后扇阴风的话，那么就连死刑都不是不可能。 而这些年，他们把持市场，在卡利亚斯的商界有不少的仇家，曾经因为背靠费谢尔总督，没有人敢得罪他们，可要是王室到来，那些曾经被费谢尔家族打压的商人反而会出头，他们不难想象，那些小人得志后的家伙会在王室面前怎么编排他们。 钱宁是这次会谈的组局人，但是马克西却坐在主位，并且这个在年龄上相比其他三人岔了一辈的年轻没有任何的不适应，高坐主位，怡然自得。 “诸位老板，今天我们能在这里相聚，是难得的缘分。” 马克西微微一笑，躺在沙发上看着三人，他这一次的作风和上一次与钱宁单独会谈时完全不同，这次他反而不急着说转移的事情。 第五十三章 未知的航线 没有什么实质意义的寒暄，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 包间内，毫不尴尬的商业互吹你来我往。 “马克西老板年少有为……” “诺曼先生老成持重……” “马克西老弟真是少年英才……” “海勒老板宝刀未老……” “半年时间，就造就出如此声势，马克西老板真是商业奇才……” “立足安条克城二十多年，同行业的对手倒下了一波又一波，唯有诺曼先生你依旧岿然不动，生意蒸蒸日上，堪称纺织业的活传奇……” “马克西老弟，你这可就是在笑话我了啊，真要是岿然不动，今天就不会坐在着这里了……哈哈哈哈哈……” “……” 茶水都喝过了两轮，马克西依旧还在打着哈哈，丝毫没有提正事的意思，钱宁和诺曼还能沉得住气，可造船厂老板海勒却坐不住了。 “马克西先生，我想知道，你为我们提供的具体转移方案。”海勒没有在“房间内的各位到底谁最成功”这个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而是很生硬地切入到了今天这场会谈的正真目的上来。 海勒作为一个造船厂的老板，虽然转移迫在眉睫，但是卡利亚斯原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因为硬性条件不足，卡利亚斯既不靠海，也没有大河，唯一的一条能够行船的河流，也在早年间被费谢尔总督以开凿运河需要蓄水为目的，给生生闸断，所以如今的卡利亚斯领就是一片旱地，且不提需不需要造船厂，就是想把船弄到卡利亚斯去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马克西放出了消息，卡利亚斯需要一个造船厂，并且他们有办法把船开到卡利亚斯，再加上多年的老友钱宁为此作保，所以他才将视线投向了卡利亚斯。 但是如果今天马克西不能给他一个说得通说法，那么他依旧会放弃卡利亚斯这条线，想办法往其他地方转移，最不济，还能去投靠海盗。不过如果马克西能够给出合理方案，那么他今天就可以做出决定，彻底上卡利亚斯这条船。 因为如今安条克城的气氛真的越来越不对劲，平民中还好，费谢尔总督如今大力加强了对流言的管控，平民中并没有引起太激烈的恐慌，但是他们这些知道不少内幕的大商人很清楚，费谢尔总督越是管控严格，就越说明如今形势严峻，安条克行省超过八成的军队都被他调去了北方，并且开始修筑防御工事，他是铁了心要造反，据说如今王储伊凡殿下已经开始整备军队了，不日就要南下平乱，这样提醒吊胆的日子，对海勒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最近他已经开始失眠，一天不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就一天睡不好觉， 卡利亚斯并不是一个适合过日子的好地方，如果把整个南国比作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那么约克王国就是这个女人的上半身，格鲁尼亚就是下半身，而卡利亚斯则是上身与下身之间那片腌臜之地，虽然污秽腥臭，但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北双方这个两个男人都想要将这个片土地据为己有。 如今形势不明，他并不知道费谢尔家族是否和格鲁尼亚达成了什么协议，卡利亚斯也不知道能否在这场风暴中幸存，但是转移去卡利亚斯依旧是如今最好的选择，因为除了这个选择外，要么就是和费谢尔总督一条道走到黑，要么就是就是去投靠海盗，相较之下，还是去卡利亚斯还是要更好一些，当然，前提是真如马克西放出的消息所说，卡利亚斯真的可以行船。 海勒看着马克西的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 “并不是我为你们提供转移。”马克西放下茶杯，说道：“我们能做的，只是配合你们转移，并保证其过程的安全，当然，安全并不是绝对的。” “是的，我知道你意思。”海勒加重了语气：“但我想问的是转移的方式，比如我的造船厂以什么样的方式转移去卡利亚斯，如果是走陆路，那么搬去卡利亚斯之后又有什么意义？” “当然是走水路，对此我还希望海勒先生能够多准备几艘货船。”马克西淡淡一笑，毫不迟疑地说道。 水路？ 安条克行省的一带的水路海勒非常熟悉，熟悉到哪条河、哪段水域能走什么样的船他都了如指掌，但是在他印象中，目前没有哪一条水路能够连通安条克城到卡利亚斯。 沉吟中的海勒突然眼前一亮，抬起头来，他想到了一条水路，虽然并不能直达卡利亚斯，但是也相去不远，只不过这条路在他看来，根本没有意义。 “马克西先生，你指的水路难道是经安卡运河入守望之海，沿东海岸南下，在黑水湾进枯叶河，然后朔江北上，如果是这个方案，那恕我不能接受。” 海勒的语气很坚决，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座的生意人都知道黑水湾是什么地方，黑水湾虽然处于格鲁尼亚境内的奥尔玛侯爵领，但是奥尔玛侯爵对于黑水湾却没有控制权，这一点倒是和卡利亚斯与安条克行省的关系有些类似，黑水湾也是一片法外之地，那里的主人是文森特，魅影文森特，守望之海七位大海盗中排名第四的魅影文森特。 文森特的名声在大海盗当中算是比较正面的，但这是因为他不像其余的大海盗那么嗜杀，并不是指他有多么正直，真要论雁过拔毛的本事，相比其他海盗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条水路对于海勒来说是一条相对陌生的航线，商船第一次进入黑水湾，必定要脱层皮，走过这条路的人，都这么说。 “海勒先生，还有诺曼与钱宁先生。”马克西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不光是海勒，诺曼与钱宁此刻也表现得有些紧张，很显然，他们也不想走这条水路。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诸位，三位的产业都将通过水路转移到卡利亚斯，走水路相比陆路要更加的便利与安全，而且这也是我们卡利亚斯计划中的一环，至于是走哪一条路线，我现在只能告诉各位，并不是走守望之海经黑水湾入内河这一条路，事实上这条路的风险评估远远超过了我们能接受范围，不过具体的转移路线，我现在并不能告诉诸位，不过，我想到时候，不需要我说，各位也会知道。” 马克西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其显露出来的自信，让海勒三人稍微送了口气。 “海勒先生，还有诺曼与钱宁先生，如果你们接受我刚才所说的话，那么就可以开始讨论具体转移事项，如果不能接受，那么本次会谈就到此结束。” 说完之后，马克西便拿起茶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海勒三人之间眼神交换，微微考虑了一小会之后，三人点了点头。 “马克西先生，我们可以开始商谈转移的具体事宜了。”钱宁作为三人的代表，向马克西表达的三人的决定。 马克西睁开眼睛，含笑说道：“诸位都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的。”海勒与诺曼也都点了点头。 “那好。”马克西打开了身边的公文包，从中拿出了一摞文件纸，手指轻捻，文件分成了三份，他把三份文件分别递到三人的身前，“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把这份协议书签了之后，我们之间就算是达成了正式的合作关系。” 三人的眼神再一次交汇，这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但是也并没有多排斥。对于没有权力的商人来说，契约一直是保护他们的工具，相对于政客来说，他们更加尊重契约精神。 这是一份很简单的协议，从商多年的三人看完之后又一次交换了意见，他们都没有发现其中有陷阱存在，这份协议只要求三人将名下产业在双方约定好的时间，从安条克城往卡利亚斯经行转移，而“江南红”将为他们转移到卡利亚斯提供必要的帮助，协议中还提到了他们的产业在转移到卡利亚斯后，将会得到优先的安置，并且依旧仍然是属于他们的个人财产。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份保障他们权益的协议，而且卡利亚斯一方的签署人并不是马克西，而是林恩·巴雷特的印信，所以三人都对此都没有拒绝。 在签署了协议之后，钱宁叫来了一座丰盛的酒席，以庆祝正式合作关系的确立。 钱宁是这家高档餐厅的老板，从如今餐厅的经营状况他就能看出来安条克城的一些端倪，和去年同时期相比，这家高档餐厅今天二月份的营业额环比增长了百分之一百二，这并不是仅仅是物价上涨的原因，事实上在费谢尔总督的控制下，如今安条克城的物价上涨得并不厉害，远没有达到这个比例，营业的上涨，主要因素很简单，就是生意变好了，多出了一些顾客，一些曾经从来不会来这里用餐的顾客，这里的高消费曾经让他们无法接受。 有不少人在及时行乐！ 这是钱宁通过餐厅经营状况总结出来的结果。 安条克城要完了，费谢尔家族也要完了。 钱宁对此坚信不移。 用过餐后，四人来到另一间更加适合商谈的包间，开始了讨论具体事宜。 说是讨论，但是因为马克西的信息有所保留，所以所谓的“讨论”，其实就是马克西对三人提要求，给他们安排准备事项。 “海勒先生，这趟大转移，你将会是主角。”马克西拿出一张白纸，边说边记录重点，“据我所知，你的船坞里如有两艘蒸汽动力货船正在舾装。” 海勒很爽快地认了下来，说道：“是的，这是费谢尔总督的订单，不过他并没有付定金。” 马克西对于海勒的这个说法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除了这两艘货船外，我想知道，海勒先生你还能调动多少艘船，我指的是载货量超过三百吨的船，不限定是蒸汽动力，风帆船也行。” 海勒考虑了一下，伸出了三根手指，“三艘，期中一艘是我自己封存，以备不时之需所用的货船，另外还有一艘船租赁给了航运公司，因为签的是短期合约，每个月续约，所以随时可以收回来，除此之外，还有一艘去年收购的旧船，等现在船坞里的两艘船舾装完成后，就可以安排修理，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修好，勉强能用。” 马克西没有抬头，他一边记录下海勒所说的信息，一边不动声色地说道：“据我所知，应该还有一艘载货量相对最大的驳船，目前正停靠在安卡运河码头。” 海勒并没有否认，“是的，这艘船的所有权在我这里，但是如你所说，这是一艘驳船，安条克城的所有大马力的拖船都被布莱克掌握，他是费谢尔总督的妹夫，没有足够马力的拖船，这艘驳船就毫无用处。” “会有用的，这趟航行，并不需要多大的动力。”马克西将笔帽扣上，话锋一转，说道：“海勒先生，我想请问，如果钱宁先生和诺曼先生的产业需要用你的船来转移，你会同意吗？” “当然。”海勒没有任何犹豫，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情，“我们是多年的老友，我会竭尽全力帮助我的朋友完成转移。” 海勒的话并不违心，虽然他和钱宁与诺曼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友好到如此地步，在去年的商会上甚至和诺曼发生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但是事到如今，如果让他一家单独去卡利亚斯，他反而有些不敢去，多上两个朋友，不管是不是真心的朋友，到了卡利亚斯之后，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是一个派系的人。 “很好。”马克西对于海勒表现出来友情表示赞赏。 “接下来，海勒先生，你要做的就是在两个月之内将这些船准备好待命，这个过程可能会引起费谢尔总督怀疑，不过我们也会为你提供一些掩护。” “两个月时间是不是太长了？到时候我怕……”海勒有些担忧，他现在是恨不得明天就走，虽然他要准备好这些货船，只要也要花一个月的时间。 “海勒先生，请相信我，我们掌握着可靠的情报，至少两个月内安条克城是安全的，而是为了这趟航程的安全，我们也需要花一些时间做准备。”马克西郑重其事地说道。 第五十四章 恶意的提醒 在克烈拿着成绩单来到城堡领走了斯嘎尔之后的第三天，林恩在早上上班时，被一群学生堵在了城堡门口。 今天是周日，是休息日，学生和大部分的工人都不用上班，但是林恩并没有休息，他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事情多得都忙不过来。 看着眼前这十来个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等生，林恩意识到了这是一次学生运动，只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卡利亚斯的第一次学生运动来得这么快。 “你们要干什么？”林恩遣散了包围过来的公安警察与巴雷特近卫团战士，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群运动热情并不是很高的学生。 学生们并没有搭话，有的人甚至低下了头，不敢看林恩的眼睛。 “你们的代表是谁？代表人出来和我说话。”林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语气微微加重，只一句话，就让本就没有组织性的学生瞬间乱套。 学生们互相对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阵推搡之后，矮人哈莫作为代表被推出了人群，他是托林大师的儿子，背景最硬。 “哈莫，说吧，说说你们的来意！”林恩语气低沉，“我记得我在学校设立了专用信箱，投递的信件会在当天晚上送到我的办公室，我第二天早上就能看到，有什么想说的事情，为什么不能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呢？” 哈莫脸色有些发红，在学校里他出了名的豪爽大胆，这一刻为了自己荣誉他不能退缩，他鼓起勇气面对着林恩，甚至还主动向前走出一步，在这个位置，他身后的学生都看不到他的表情，而这时他悄悄地朝着林恩眨了一下眼睛。 林恩并没有理会哈莫着毫无意义的行为，他依旧面无表情，用死鱼眼看着这个强壮的矮人。 哈莫被看得有些发毛，因为过于紧张额头上已经浸出了汗水，眼看逃避不掉，他索性把心一横，指着城楼上飘扬的天秤旗帜，咬牙说道：“我们要公平，林恩大人，我们为了公平而来。” “你们受到了什么样的不公平待遇？”林恩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造成这次学生运动罪魁祸首，可能就是克烈，或者说就是他自己。 哈莫没有说话，微微低头，他有些羞于启齿。 代表不能表达诉求，群众自然就会不满，学生开始骂哈莫是个胆小鬼，但是却没有谁敢向林恩说出不公平的具体事件。 最后哈瑞斯又被推了出来，作为强森的儿子，他不仅继承了父亲强壮的体魄，连强森勇于担当的性格，也在他的这里得到了传承。 哈瑞斯走出人群，直面林恩，然后快速地说道：“克烈考试成绩只得了二十四名，为什么他有奖品，我们没有。” 哈瑞斯的所有胆识都用在这一句话上，说完之后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瞬间就蔫了。 “很好。”林恩点了点头，这句话他倒是发自真心，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有强森敢说出诉求，这本就是勇气与担当的体现。 “哈瑞斯，年级第十一名。” 林恩的视线越过哈瑞斯，落到了哈莫的头上。 “哈莫，年级第四名。” 随后，他把目光转向人群，每经过一个人就会说出他的名字与成绩排名，不用看资料，也不用考虑，仿佛所有人成绩，都已经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嘉文，年级第十二名。” “莫拉斯，年级第九名。” “凯尔，年级第二名。” “……” 被念到名字的人反应各有不同，有人振奋，有人羞愧，也有人躲在人群后面不敢冒出头来。 “辛西娅，你给我站到前面来。” “噢！”藏在人群最后面的女孩回应了一声，然后无奈地走了出来。 “这儿，站到这儿来。”林恩指着哈瑞斯身边的位置，对这个在学校有“小蕾贝卡老师”之称的女孩说道。 待辛西娅站好之后，林恩多看了一眼，进而看向所有学生，平静地说道：“今天我就在这里给你们上一堂课，不讲大道理，就讲克烈的事情。” “哈瑞斯说，克烈只考了二十四名，为什么有奖品，这里用词是不准确的，我要纠正一下，克烈所获得的并不是奖品，而是礼物，我送给他的礼物，这并不是学校，或者巴雷特城堡对于学生考试成绩的奖励，即便我赠送这个礼物给他的前提，是对他的成绩拥有要求。” “奖品，指的是共同竞技后对杰出者的褒奖，如果非要把斯嘎尔，就是那只蜥蜴看作是奖品的话，那么它与之对应的竞技并不是成绩排名，而是成绩进步。” 林恩把目光收回到身前，笑问道：“辛西娅，告诉我，你入学后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是多少名。” “第……第一名。”辛西娅羞愧得用双手蒙住了脸蛋。 林恩最擅长的就是揭人伤疤，“前三次月考你都是第一名，第四次和上学期期末考试你的成绩是第二名，这学期的两次月考你的成绩都是第三名，辛西娅同学，你的成绩这是在稳步持续下降啊，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你将不能以年级前十名的身份毕业。” 说完后，林恩不理会眼睛面已经有水珠打转的辛西娅，而是把目光投向凯尔，这个在这次学生运动中表现得最怠惰的人。 “凯尔，你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是多少名？” “第二名，林恩大人。” “现在呢？”林恩深感痛惜地说道：“还是第二名，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要进步啊，凯尔同学，原地踏步终会被那些更勤奋的人超越。” “嗯。”凯尔一扫之前的怠惰，目光坚定，重重点头，似乎已经忘记了今天到来的目的。 林恩又看向这时已经恢复过来一些元气的哈瑞斯，只是轻哼了一声，哈瑞斯就又蔫了，作为一个从前五名跌出前十名的人，他无颜说话。 林恩没有再一个个点名批评或是褒奖，事实上因为黑尔的出现，名列前茅的学生的名次，几乎清一色地向后平移。 “下面我们说说克烈，说说我为什么要给他礼物，我想你们中大部分人可能都不知道克烈的第一次月考的成绩，年级第532名，这是克烈第一次月考的成绩，第二次呢，第314名，第三次97名，然后是45名，第38，这一次是第24名。” “我从不奢望，每一个学生都能如此，事实上从逻辑上来说这也是说不通的，但是克烈理应成为榜样，成为我们大家的榜样，至少我个人就对他坚定的意志充满了敬佩，所以我送给了他一件礼物，当然，为了让这件礼物更具有意义，我给他设置了门槛，所以这礼物也可以说是奖励，你们认为这样的行为公平吗？” 林恩面朝着众人，负手而立。 学生之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黑尔呢？黑尔从倒数前十，提升到第一名，他为什么没有礼物，或是奖励。” 就在林恩准备做总结发言的时候，学生之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突兀的声音，说话的是马伦，一个平时不太爱说话的内向学生，这次考试年级第十七名。 “终于来了。”林恩心中一颤，他知道提到成绩上升，肯定绕不过黑尔这个坎。 “那你们知道为什么今天黑尔没有来吗？”林恩依旧表现得风轻云淡，他故意拿出怀表看了一下钟，稍为露出一丝有些着急的神情。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就自己说出了答案，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彻底的打量了四周的环境，确保了黑尔不在现场，不然的话，他将会非常尴尬。 “这就是黑尔和你们之间的区别，黑尔的进步，让人难以置信，但我想，这或许就是黑尔飞跃式进步其中一个原因。” “咳咳。”林恩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这堂课到此为止，因为时间有限，我并没有讲得很清楚，所以我现在以卡利亚斯公共学校荣誉教师的身份，给你们布置一份作业，你们每个人回去以《公平》为题，写一篇作文，阐明你们心中的公平，字数400字以上，限时在明天放学以前，写好后直接投进我的专用信箱就好。” “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的，你们现在可以回去了。” 学生们四散而去，有的无精打采，有的兴致勃勃，还有的在抱怨平白无故多出了一份作业。 “马伦，你留下来一下。” 林恩叫住了其中的一个学生，就是刚才提黑尔的马伦，事实上如今的学校内，黑尔可以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禁忌，没有人愿意提这个名字，包括老师和学生，几乎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马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他想要招呼同学，却发现他们已经散去，而这时林恩正在靠近他。 林恩没有去看马伦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马伦的左手上，手里拿着一张卷成一团的画布。 马伦注意到这一点后，飞快地将左手伸向后背，而这反而勾起了林恩更大的兴趣。 “马伦同学，我可以用看看你左手上的东西吗？” 林恩平静的声音却让马伦倍感恐惧，双腿打颤，冷汗直流，终恐惧战胜抵抗，他颤颤巍巍地把画布交了出来。 林恩打开画布看过之后，表情很凝重，眼神中甚至有杀机一闪而过。 白色的画布上画着他很熟悉的图案——天秤。 巴雷特家族的纹章徽记就是天秤，象征着公平、公正。 只不过画布上的这杆天秤和城堡上飘扬的旗帜有所不同，这杆称是倾斜的，肉眼可见，严重倾斜。 “这是你画的吗？”林恩平淡地说道，嘴角甚至挂着微微笑意。 马伦用几乎察觉不到的细微动作点了点头。 “画工不错，你有上蕾贝卡老师的美术兴趣班？” “是。”马伦的声音细若蚊吟。 “回去吧。” 在马伦惊恐的神情中，林恩淡淡说道，然后把画布还给了他。 他不敢接过画布，又不敢不接画布，悄悄地看了一眼林恩，林恩微微点头。 马伦颤颤巍巍地接过画布，然后转身离开，他走的很慢，离开的路上，他的脚步有些僵硬，膝盖总是崩得笔直。 林恩一直看着马伦的身影消失在街角，然后才走上马车，他今天上班的目的地并不是行政楼，而是河谷矿区，其目的地，既不是机械工厂，也不是矿场，更不是是冶炼和锻造工坊。 他今天要去视察河床，目前又已经干涸的这条塞纳河支流。 这场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学生运动，更像是几个淘气小孩子表达不满的闹剧，前来抗议的十多个人，大致可以分成几类。 比如辛西娅，完全就是为了好奇来的；而哈莫这种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这类人占比最大；哈瑞斯应该是被怂恿而来；而凯尔，明显是被裹挟来的。 单就是这样的一场闹剧，却让林恩嗅到了危险的信号，尤其是马伦与那张倾斜天秤的画布。 他最先想到的是蕾贝卡，这个身份成谜的不寻常女人，然后是黑尔，因为马伦是现场唯一个说出黑尔名字的人，这说明至少在他心中并不想其他人那么排斥黑尔，而黑尔和蕾贝卡有个共同点，他们身上都带着谜团。 林恩不相信这幅画是出自马伦之手，至少这个倾斜天秤的创意应该不是他能够想出来的，当这幅画出现的时候，这就不再是闹剧，而是冲着巴雷特家族而来的斗争，是暴动的前奏。 虽然他并不觉得如今的卡利亚斯能够掀起多大的暴动，不管费谢尔总督，或是其他的势力，现阶段想要在卡利亚斯搞公民暴动，都不太现实。 或许今天的学生运动只是一次试水，是“敌特”渗透到学校后的一次尝试，但是如果是试水，为什么要把这张画布暴露出来呢？ 这只会让他充满了警觉。 而且从马伦这个人的表现来看，他的心里素质太差了，不管他是被利用，还是自己本身就对巴雷特充满了怨念，他都不足以对巴雷特造成威胁。 林恩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有些缥缈的猜测，马伦是被人利用了，包括他的那张画布，都是被人利用的对象，而利用马伦的人，并不是要对巴雷特不利，反而更像是在提醒他。 恶意的提醒，往往比善意的提醒更能让人铭记。 而想要提醒他的内容，有两点。 第一：卡利亚斯如今并非人人都敬仰他。 第二：过度的亲民，反而会让他们失去敬畏之心。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的话，林恩认为提醒他的人，最有可能的还是蕾贝卡，其次依旧是黑尔。 这两人对巴雷特是善是恶，林恩如今都不得知。 第五十五章 水狗 经过了半个小时的车程，林恩抵达了河谷矿区。 水狗和他的两个同伴已经在水泥公路的尽头等候多时。 水狗原名叫做沃夫拉姆，曾经是一个拥有十五年河运和近海水运经验的老船员。 但是在四年前，他的船员职业生意出现了意外，他所在那艘的货船在近海航线上遇到了怪异事件，船员一个接一个离奇死亡，临死之前嘴里说着听不懂的怪话，甚至有人疯喊着“拥抱真神”“迎接真理”等等话语，凿穿了船底，打开了所有水密隔舱。 三艘救生艇也被破坏，船上的气氛宛如疯人院一般，除了沃夫拉姆之外，仅仅只有不到五个人还保持着清醒。 货船开始倾斜，即将沉没。 沃夫拉姆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跳海，抱着一块木板跳海，但是在最后时刻，木板却被人夺了去，是另外一个还保持清醒的船员，他非常恐惧，但又不敢跳海，所以也不希望看到沃夫拉姆生还，那样会显得他很没用。 失去了木板，沃夫拉姆还是跳了下去，这条航线他跑过很多次，从他跳海的位置距离可以登录的海岸，差不多有十四公里的距离，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而更严峻的是这片水域里面有鲨鱼。 自幼生活在水边的沃夫拉姆，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游泳技巧以及体能，最终他成功地登陆，虽然鲨鱼在距离他最近的时候仅仅只有不到百米，但他终究还是逃上了岸。 发生这样的事件，沃夫拉姆没敢回航运公司，他知道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而自己作为这艘船的唯一生还者，将可能面临长时间质询甚至是监禁，还有可能要面临赔偿等等。 失去了船员的身份，沃夫拉姆变得一无所有，走投无路的他来到了卡利亚斯。 在卡利亚斯的这四年，他过得并不顺利，这里没有水运，他的一身本事都没有任何用武之地，虽然凭借出色的身手和体能加入到了顽石冒险队，但是其中也并没有得到器重，两年前的兽潮还废掉了他大半条腿，如今走路得靠拄拐。 虽然如今卡利亚斯热火朝天，但是他的内心却有些麻木了，因为腿伤，他不能继续留在冒险队，如今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活，然后每个月可能领一点战功低保，糊口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生活却失去了意义，他不止一次梦到自己重新回到船上，他是船队中爬桅杆速度最快的人，他能潜水超过十五分钟，能在水底检查船身故障，他的耳朵和眼睛能预测天气，他甚至还会掌舵。 但是醒来之后，他却只是一个做手工的瘸子，做着和妇女一样的工作，每次做完梦后，他都想逃离如今的生活，但是失去了支撑力的右腿，又会让他回到现实。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看不到一点光亮，直到强森来到了他的家里。 顽石冒险队如今已经升格为顽石冒险团，是在公安局和行政厅双重备案的卡利亚斯唯一合法冒险者团队，曾经的小规模零散冒险队也都合并到顽石冒险团。 强森作为如今顽石冒险团的大团长，身份已经今非昔比，如今是卡利亚斯林恩之下，最有实权的那一小波人之一，强森亲自来到他的家里，这让沃夫拉姆有些受宠若惊，他心中期待着强森是来让他重回冒险的，哪怕是当一个最低级的苦力他都愿意，都比如今麻木的生活要好上百倍。 “沃夫拉姆，在卡利亚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水狗，你愿意回到船上去吗？” 沃夫拉姆的家里肮脏得让人踏不下脚，强森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仅仅一句话，就让沃夫拉姆丢掉了手杖，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得知的细节之后，沃夫拉姆用了半天的时间把自己捯饬干净，然后和另外两位曾经也有过水手经验的冒险者见过了面。 今天早上，他们提前了两个小时到达了目的地，在这里等待这领主林恩的到来。 林恩没有在约定好的时间内到达，这让他们心里有些失落，甚至怨怼，尤其是沃夫拉姆，他很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他害怕回到原来的生活。 但是当林恩的马车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沃夫拉姆的眼睛里瞬间热泪盈眶。 这不是梦！ “很抱歉，诸位，我迟到了，出发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耽搁了些许时间。” 林恩从马车上走下，面色略带歉意，一句话就扫除了所有的隔膜。 “领主大人。”三个老水手向着林恩鞠躬。 “沃夫拉姆，我知道你，很久以前就知道，在霍格时期我就听说过你的本事，老实说，我当时并相不相信有人能闭气超过十五分钟。”林恩压低了声音，有些羞赧地说道，“因为我连三分钟都做不到。” 沃夫拉姆微微一愣，然后同样小声说道：“领主大人，其实我更愿意听到别人喊我水狗，这能让我觉得自己还有一些用。” 林恩轻笑两声，凑近了一些，用更小的声音说道：“水狗先生，其实我更愿意听到别人喊我林恩，你这样不带名字的称呼，我总觉得是在喊别人，你懂的，我年龄太小了。” “哈哈哈哈……” 两人都笑了起来，仅仅短暂的两三句话交流，就大幅度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尤其是沃夫拉姆，他此刻感觉很好，甚至比二十年前加入航运公司的第一天，感觉还要好一些，他隐隐觉得，他人生的第二春，将会从此刻开始。 与水狗寒暄过后，林恩同样也和另外两名曾经的水手打过了招呼。 他们一位叫做巴里，另一个叫做哥达，曾经都过一段时间的船员，只是相比水狗沃夫拉姆来说，没有那么丰富的经验。 寒暄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干涸的河床边。 因为去年暴雨引发洪水的缘故，河床被拓宽了一些，如果从两边的垒筑的沙包堤防来算距离的话，河道能有一百二十米宽，当然这是洪水下的极限距离，而原本的河床宽度不到六十米，洪水巅峰时期，将河道拓宽了一倍。 考察的队伍沿着河道走了一段，水狗没有开口，巴里和哥达也没有说话。 “能不能找到一些感觉，即便这是没有水的河道。”林恩驻足停下，对着三人笑问道。 水狗点了点头，说道：“我家乡的那条河，每年也会干旱两到三个月，我记得它干旱时和涨水时的样子。” 有了这句话，林恩就放心了，果然专业的事情，还是得要专家来做。 “那依你的推断，就这条河，如果水位线达到这个位置。”林恩指了指沙包堤防的半腰位，“能不能行船，能走多大的船？” 水狗将拐放在一边，爬上堤防，然后走进干涸的河床内，沿着河道往北方张望。 林恩等人也有样学样，纷纷进入到河道中。 不多时，水狗收回了视线，脸色有些疑虑，“目前的我们所处的这一截河道，如果不经过处理，跑不了大船，水深本就不够，而且还有不少的障碍物，船体装上这些石头基本就完了。” “如果清理掉大部分的障碍物呢？”林恩并没有因此显得沮丧，他提出了假设，继续询问。 “按照您刚才所说的水位线，在我们这一段水深差不多有六米，上游的话应该还会浅一些，走不了军舰，但是货船，尤其是平底货船，满载五百吨以下的船都能通过，大一些的货船，如果船长是有经验的老手，也能过，前提是熟悉这条河道，并且沿河要放置导航浮标，有些地方的障碍物太过于巨大，很难清除，这还只是我们这一段的河道情况，上游是什么状况还要看过之后才知道。” 水狗的声音中满含激情，他站在河道之中，神采奕奕，放佛整条河都是他的。 林恩频频点头，有了水狗这番话的背书，他心里多了些底气。 “这样，你来组一支考察团，要什么人和仪器设备，直接报到我的办公室，我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然后你们沿着河道往上游考察，你觉得如何？”林恩拍了拍水狗的臂膀，用期待的眼光，等待着他的回答。 水狗抿着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情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那是如获新生的感觉。 “一天的时间，林恩大人，我需要一天的时间来准备。”水狗有些哽咽地说道。 “不用太过于着急，两天时间，我给你两天时间筹备，后天中午，你把你的计划和需要的人力物力，报到我办公室。” 林恩爬上堤防，回到岸上，看着脚下这条一滴水都没有河道，他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无论是水狗还是巴里或是哥达，对于最核心的问题，如何让干涸的河道拥有水，他们都没有问。 既然领主大人说会有水，那么就会有水。 领主说：要有水，于是便有了水。 这就是林恩如今在卡利亚斯的威信。 一行人沿着河道又逛了一阵，水狗又提了一些意见，而巴里和哥达则很少发言，他们的船员经验主要都是在船上，而且基本都是属于完全听命令干活的级别，所以对于扩展的知识，涉猎不足，而且在水狗沃夫拉姆面前有些自惭形秽，害怕出洋相，不敢轻易说话。 河道最窄也最危险的一截，是处于峡谷中的将近两公里的一段河道，因为不时有落石从两边滑下，所以能航行的区域变得更窄，必须处于河道正中间行事，而且河道中崎岖不平、怪石嶙峋，海狗口中没办法完全根除的障碍物，指的就是这里。 “林恩大人，这里需要作为重点处理，不然很容易出意外。”海狗指着两旁的山体和河道中的巨石，对林恩说道。 林恩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到时候你来指导施工。” 海狗微微动容，应承了下来。 临近中午，这趟初步考察结束。 分别时，林恩突然叫住水狗，非常认真地问道：“沃夫拉姆，如果在这条河道整修好后，你来做船长，能保证安全通行吗？” 沃夫拉姆目瞪口呆，没有说话。 林恩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要有太大压力，我指的不是绝对安全，而是你是否有信心在这条河道安全航行。” 水狗的神情有些犹豫，缓缓说道，“林恩大人，我已经下船五年了。” 林恩看着水狗的眼睛，“我问的是你是否有信心。” “我有信心，保证航信安全！”水狗重重点头。 “很好。”林恩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上了马车。 水狗注视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内心中的激荡似要撑破衣服，他很想仰天长啸一声，但是因为有巴里还有哥达在场，所以克制住了，即便这让他非常难受。 而巴里和哥达两人对水狗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他们知道卡利亚斯将出现一个新贵，就是水狗，就是沃夫拉姆。 很幸运的是，他们和这个新贵天然处于同一阵营，这不仅仅是与有荣焉，因此沾光，而是能够获得实打实的利益。 在刚到时候，他们两人还把海狗当作同等地位的同伴，毕竟大家都是得到了强森的邀请。 但此时，他们看待水狗的眼神，已经是船员看待船长的模样。 林恩回到办公室后，直接下达了命令让暴风建筑公司的老板奥尼尔来办公室见他。 仅仅半个小时后，林恩午餐都还没有吃饭，奥尼尔就到了。 作为在修建城楼时期，极少数那几个看到了卡利亚斯建筑行业未来发展趋势的人，奥尼尔眼光不可谓不准，但是他在大多数情况下，展现在外人面前的都是一副块大无脑易暴躁的形象，但如果有谁真的这么认为，那么大概率会在和他的商业往来种吃到苦头。 这是个很善于伪装的家伙，粗犷的外形极具迷惑性。 这是林恩对奥尼尔的评价。 林恩邀请奥尼尔一起用餐，奥尔尼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即便是他接到林恩的指令之前刚刚才饱餐一顿，此刻依旧大吃了三碗。 “有个项目要交给你做。”林恩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 “您尽管吩咐。”奥尔尼拍拍胸脯，没有任何迟疑。 “这个项目具有一定隐秘性。” 奥尼尔稍微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暴风公司的工人都知道保密。” 林恩说道：“那好，你抽调出两个工程队待命，三天之后，我给你详细项目计划。” 第五十六章 乙的任务 在和奥尼尔一起吃过饭后，林恩又给守备军的埃里克下达了一道命令。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才抽空回到办公室里休息了一下，顺便整理下思路，又看了一遍甲送回来的最新情报。 事到如今，救生艇行动已经进行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时间节点，当然，进度也是如此。 马克西这边的进展比较顺利，但是成败的关键并不是在谈判桌上，而是要看后面的一系列的极具风险的行动能否顺利完成。 马克西负责的是商家转移，甲负责的平民转移。 相比起转移商人，平民的转移要困难的多，工作量也要大太多，远远不是吃几顿饭就能完成的。 而且在如今费谢尔总督的严格管控下，平民中的逃避情绪并不大，一有苗头就会被镇压，这无疑又大幅增加了甲工作的难度。 但是即便如此，在甲送回来的资料中，他依旧写道：“前期工作已经初见成效，第二阶段已经进入到关键时刻，目前已经停止了宣传，需要等待一个契机。” “契机……契机……” 林恩反复念叨这个词语，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从甲的情报中能够得知，不管是他工作的进度，还是马克西那边的发展，最大的阻碍就费谢尔总督本人，并不是说费谢尔总督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而是只要费谢尔总督留在安条克城，他们就没办法放开手脚。 费谢尔总督真正的强大的地方，并不是在于他是安条克行省的总督，而是费谢尔家族是安条克行省的百年家族，他们植根于此已愈百年，是真正的地头蛇，对于安条克行省的掌控，远超其他行省的总督对于辖境的控制。 虽然如今费谢尔总督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北方，但是只要他人在安条克城，就是一根“镇海神针”，安条克城的浪就翻不起来。 “得想办法把他弄走。”林恩手指轻叩着椅子的扶手，眼睛则盯着墙上的地图。 办公室的三面墙上分别挂着三张地图，其中一张是从原来的办公室里直接拆过来的卡利亚斯城镇规划图，另一张是卡利亚斯卡利亚斯全境地图。 最后的一张则是安条克行省极其周边区域的地图。 地图上用红色的图钉表示着安条克行省新构筑起来的北境防线，蓝色的图钉则是安条克行省的驻军情况。 当然林恩也很清楚，这些情报的准确性并不高，不少都是甲从安条克城的酒馆里听来的事情，作为一个矮人，他总是能在酒馆里比别人获得更多的消息，虽然他会通过多方印证，来在给每一条听来的消息做真实评级，但是他自己也说了，最终的结果大多数都是他的推断，不代表客观事实。 林恩就喜欢他这股工作认真的劲。 对于工作认真又有能力的人，林恩通常的做法就是加大他的工作量和工作难度，以此来让他更好的展现自己出众的能力，这一点他以前主要针对的就是奥玛。 但是这一次，林恩并不打算给甲再加派任务，他目前的的工作压力已经太大了。 让费谢尔总督离开安条克城这个艰巨的任务，得另外派人去做。 ………… 傍晚时分，林恩在城堡的大食堂吃晚餐，原名盖伦的“乙”，坐在他的对面，两人的身前各自放着一大碗杂酱面，桌子上还有两碟咸菜。 林恩提着小铜壶，将香醋绕着圈浇在面条上，然后看向乙：“你要吗？” 乙摇了摇头。 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个味道。 在如今的巴雷特城堡食堂，香醋是最不受欢迎的自助调味料，而最受欢迎的是看上去和它差不多的酱油。 两者原材料差不了太多，都是用粮食酿造，卖相也几乎一样，就连制作方式也都些许类似，但是结果却天差地别，这让林恩一度唏嘘不已。 “可以试一下，酸酸的就像蜜饯一样，而且有助于消化，对肠胃好。”林恩仍不死心，依旧试图传播吃醋风潮。 乙坚守底线，将面碗拿起来端在手里，摆出一副打死不吃的模样。 这让林恩很痛心，只能大口吃面还缓解心痛。 林恩进食的速度很快，一筷子面条他大口一吸就全进入嘴里，胡乱地咬几下后就吞咽下去，不一会，碗里的面条就见了底。 乙吃得不快，但很认真，每一粒杂酱都被他用筷子捻起来放到嘴里，最后碗里连烫都没剩，一如他们的小队的名字——饿鬼。 乙身前放着白光光的大碗，开口大，碗底小，暴露了三两面条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多。 整个晚餐的过程，除了林恩邀请乙吃醋时说过一句话后，两人之间久再没有交谈，吃完了面就各自分别，林恩回城堡的主楼，乙回地牢上面的院子，两年来，那里一直都是饿鬼小队的驻地。 每一次饿鬼小队出任务前，林恩都会如此，陪他们吃一顿饭，算是践行。 乙只知道他有任务了，但是任务是什么他并不知道，通常情况下，在吃过了“断头饭”后第二天，饿鬼就会上路，“断头饭”越丰盛，就说明任务越重。 但是杂酱面是个例外，因为这是林恩自己最喜欢吃的晚餐食物，所以代表着“最丰盛”的级别。 对于即将到来的最困难的任务，乙既好奇，又兴奋，同时依旧还有些许害怕。 第二天一早，乙起床之后直接来到院子中，打开了那个属于他的柜子，如他所料，任务到了。 一个包裹，加上一个信封。 信是林恩用汉字写的亲笔信，乙看完后脸色凝重。 短暂的停滞后，他打开了包裹，检查完里面的物件后，将信封放到包裹里。 乙背上包裹，沿着阶梯走进地下室，在厚重的铁门前站定，然后朝着地牢里面鞠躬。 在向老师告别之后，他独自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了巴雷特城堡。 他步行到城镇北边的大街上，在一家行商旅店外停下脚步。 这家旅店是一个叫做马歇尔外来人开设的，是最先进入卡利亚斯的外来商户之一，如今发展很好，看着旁边已经在动土挖地基的场景，旅店应该是要准备扩建。 乙来到行商旅店是为了搭车，搭去安条克城的顺风车。 问过了旅店的伙计后得知，有一个商贩已经采购完了货物，不一会就要出发去安条克城。 乙坐着等了大半小时就见到这个商贩，他既是老板也是车夫，一个往来于安条克城和卡利亚斯两地之间，倒买倒卖的二道贩子 车板上堆放着不少的货箱，但是依旧还有空位，乙用八十铜币的价格搭上这趟去往安条克城的顺风车。 行程枯燥，商贩也乐得多一个说话的伴，一路上两人多有交谈。 商贩是个健谈的人，天南地北，巨龙精灵，从机械浮岛到落日沙漠，从加洛林帝国的崛起，到冒险者公会的事迹，他似乎都聊上几句，并且信誓旦旦地说上几句“自己领悟出来的独特见解”。 一路上多是商贩在说，乙在听，乙的话不多，但是每次都能切中要害，一针见血。 商贩对于这个年轻拆台的行为并不恼怒，反而更加热笼，他敬佩有文化的人，而且这一趟过后，这个年轻人所说的那些很有见地的话，就会成为他“自己新领悟出来的独特见解”。 通过一番交流，乙很快便大致摸清楚这个商贩的性格，这是一个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和大多数的行脚商人一样，他们走遍了天南地北，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虽然看上去性格热笼，但是那是生意需要，其实一身血液早已经凉得没有温度。 这个群体，是一群习惯冷眼看世界的人。 一路上，乙的食物和水，都是从商贩这里购买所得，最后他还用五十个铜币的价格，买了一个商贩学徒伙计的身份。 这能让他在进安条克城外面的关隘时，少受一些盘查。 进入安条克城之后，乙先找了一家普通的旅店安顿下来。 第二天，他在城内闲逛了一天之后，来到繁华的枫叶大街。 在江南红的店铺外面大街上路过两次之后，他可以确定，如今的江南红店铺，已经被费谢尔总督给监控起来。 他只在街上逛了两趟，就发现了两个盯梢的人。 第三次，他选择从店铺门口走过，不过却并没有进店，而是用脚快速地在没有人踏足的地方留下一个不是很起眼的印记，然后就此离开。 夜幕降临。 安条克城如今实行了全面宵禁，十点钟后，不许寻外出，就连流浪汉和乞丐都必须的躺在原地不能走动。 乙趁着夜色掩护，摸到了江南红店铺的后门。 后门虚掩着没关，这说明他之前留下的信号有被看到。 店铺内，甲已经等候多时。 两人见面，没有寒暄，乙直接说明了来意，他需要帮助。 不过再此之前，他需要先证明身份和行动目的，否则，甲不会为他提供任何帮助，甚至会将他拘押。 证明的方法很简单，乙将林恩的亲笔信从包裹里拿了出来，递给甲，之所把这封信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安条克城居民的身份。” “这事情需要一些时间，事实上我没办法为你提供帮助，这事情得靠马克西。”甲快速地看过了林恩的亲笔信，然后放回信封，交还给乙。 乙随手就把信放到了蜡烛上点燃，转瞬间就焚烧殆尽。 这封信是他这趟出任务所携带的唯一与卡利亚斯有关的物件，除此之外，他和卡利亚斯“再无瓜葛”。 马克西从二楼走下，他精神疲惫、无精打采，像是身体被掏空了一样，不过在看到了乙后也瞬间提起了精神头，得知了他的来意后，说道：“看你的目的是什么，做一个假的身份凭证很容易，甚至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但是经不住详差，因为这只是一个证，没有其他的关联信息，如果是要做真的，这就比较麻烦，而且需要时间。” “参军，以安条克城人氏的身份参军。”乙平静地说道。 “加入安条克守备军？”马克西显得有些意外。 “是的，这是我这趟任务的必要前提。” “如果是参军的话，其实没必要做真的身份，如今征兵宣传到处都是，费谢尔总督恨不得全民皆兵，现阶段参军盘查没有那么严格，当然，完全假的也不行，一周的时间，我能帮你搞定这间事情。” 马克西信誓旦旦地说道，但是乙却并不满意。 “一周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时间紧急，是他这趟任务的另一个难点，也是最难的一点。 马克西考虑的一下，说道：“四天，最快也需要四天，四天之后，你将是出生在安条克城的郊外的平民。” “行，四天后我再来。”乙点了点头，认可了马克西的说法。 “不留下来吗？”马克西问道，他不理解乙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店铺，家乡来人，他作为江南红的老板，应当好好招待一下。 “我留在你们这里太危险了，容易暴露。”乙摇了摇头。 “你指的是外面那几只眼睛？”一直没有说话的甲突然开口说道。 “是的，我今天过来踩点的时候就发现了两个暗哨，我想应该不止于此。”乙说出了自己顾虑。 “一共三个。”甲确切地说道：“不过只有一个人是费谢尔家族的人，另外两个是我安排的，作用是反盯梢，还能顺便迷惑一下费谢尔总督，事实上如今费谢尔总督还没空对于我们这边的关注度并不高。” 乙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安条克城的布局，不是他的任务，他也并不想了解太多，而且以他对甲的了解，这人对他说的不一定全是真话。 他没有立刻离开店铺，而是等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从后门走出店铺，然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等到了天亮宵禁接触，这才走上了大街。 晚上行动最大的好处就是黑暗，在黑暗的隐蔽下，即便是有人盯梢，也看不清他的样貌。 乙并没有就此回到旅店，依旧选择现在城内逛了一圈，这一次选的地方是贫民聚集的落叶巷。 和仅仅相距不到三公里的枫叶大街相比，这里就宛如另一个世界，乙面无表情地从巷子中走过，那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一个个都好奇地看着他，因为这在这里，平时很少外人进来。 “只要你还能吃得饱饭，就不要去落叶巷。” 这是附近这一带广为人知的话语，是个双关语，第一层意思是只要能吃饱饭的人就会搬离落叶巷，说明里面都是些穷得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的人；第二层意思是，只要你能吃得饱饭，去落叶巷里，就会被抢劫。 第五十七章 有志的热血青年 乙没有在落叶巷被打劫。 即便他的行头看上去不但吃得饱饭，而且还应该小有盈余，但是他依旧没有被打劫。 饥瘦的孩子远远地看着他，闻声走出大人也没有靠近他，直到他走出整个巷子，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那些大人的眼中更多的是麻木，就连恶意都没有几分。 乙习惯用自己的亲身体验来验证传闻真伪，他的信奉的格言是林恩曾经说过的那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走出了落叶巷，乙又在其他几个地方逛了一圈，每经过一处征兵宣传画报时，他都会驻足停留，看着上面振奋人心的标语，他紧握拳头，眼神炙热。 热血少年的形象，放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直到下午后，他才回到旅店。 在店门口，他停下脚步，怯生生地询问旅店伙计今年总督征兵的信息，问他觉得自己能不能达到应征标准。 伙计对于这个住廉价房的小子没有多少耐心，随口糊弄了一句，就要去忙别的事情。 但是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却不依不饶，最后更是怯生生地学着别人的样子拿出了五个铜币给伙计当小费。 伙计也是个要面子的，主要是他觉得五个铜币不足以让自己转变态度，要不然他在以后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会觉得尴尬，他破天荒地拒绝了这个穷小子的小费，随口说着没有丝毫逻辑的鬼话：“你不仅能达到标准，你还能当将军，以后总督大人见着你都要喊你兄弟……” 他没有想到这个穷小子似乎真信了他的话，炽热的眼神目光熠熠，并且还向他鞠躬表示感谢，然后将五个铜币的放在柜台上，握着拳头快步向他自己开好的房间走去。 伙计经惊呆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记住了这个家伙，而且看着这个家伙跑上楼的背影，他甚至隐隐觉得他或许真能当将军，如果要是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岂不是会更尴尬？ 一想到这里，伙计就赶紧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不然他今天一天都会处于尴尬之中。 ………… 四天之后，乙再次来到江南红店铺，马克西履行了诺言，帮助他弄到了一个安条克城土生土长的身份。 一个印着太阳城堡图案的小册子，这是约克王国官方的身份凭证，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资料，上面记录这个身份对应的一些详细信息。 虽然知道马克西是为了让这个新身份减少破绽，但是父母双亡的设定依旧让乙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在新的身份里，他是来自安条克城外南郊的普通平民，家里有些许田产，父亲早年死于肺病，常年患病的母亲在去年发洪水时被淹死，当时的洪水很大，从安卡运河里泛滥出来，淹没了好几个村庄，而他所在的村庄就是受灾最严重的一个，全村死了好几十个人，剩下的人也都离开了村子，他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如今孑然一身，一心想要参军。 乙看了两遍资料，在确保自己完全记住后，烧掉纸张，然后带着身份凭证离开了店铺。 安条克城每个街区都要征兵的招募点，枫叶大街叶也有，但是乙并没有在这里报名，而是回到旅店所在的街道，和旅店伙计告别之后，在他的视线中走向不远处的募兵点。 募兵点的人很少，仅仅只有一个工作人员用手臂撑在桌子上，慵懒地打着哈欠。 过往的行人神色匆匆，甚至都不会朝里面看一眼。 而募兵的工作人员显然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现状，就连看到了径直朝着这里走来的年轻小伙子，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太多了，有些淘气的家伙甚至故意来戏耍他。 随着这个年轻人临近，募兵人员才发现了他好像和其他那些淘气小家伙不太一样，他的眼神明亮，神情严肃，还带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工作人员瞬间打起了精神，原本的慵懒疲倦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作为外派募兵人员，他也是有绩效考核的，如果不能招募到足够数量的新兵，那么他的薪水就有被克扣的危险，而且还要挨上级领导的臭骂，虽然他知道上级也会挨上级上级的臭骂，但是想象这样的场景，只是他苦中作乐时的行为，没有人来报名参军的事实，依旧让他的心情很低落。 这是今天一个来参军的人。 随着乙的脚步踏进了房间，募兵工作人员愈发笃定。 房间内的墙上挂着两排通俗易懂的标语。 左边是：“一人参军，全家不饿。” 右边是：“报效祖国，提升自我。” 乙的视线在房间内扫过，看到左边的标语时一扫而过，而在看到右边的标语是视线却停留于此。 工作人员瞬间明白了这个年轻人心思，这是个有志的热血青年，也是他和同事们平时私下里所称的“铁憨憨”，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死的最快，不是因为他们能力不行，而是上官总会把最困难的任务交给他们。 “年轻人，想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安条克军团战士吗？”工作人员看着愣头愣脑的乙，露出了亲和的笑意。 “嗯！”乙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 ………… “乙不是饿鬼小队中最有能力的人，但是却是最谨慎的人，而且性格最孤僻，习惯独自行动。” 这是弗雷对乙的评价，所以林恩将这个艰巨任务交给了他的而不是别人。 乙已经带着任务离开了卡利亚斯将近一周，在这一周里卡利亚斯也同样发生着变化，明里暗里，都在行动。 两个月后的六月份是汛期，因为有了去年的经验，现如今卡利亚斯格外重视防洪，去年垒筑的沙袋堤防并不牢固，所以现在如今要重新加固，暴风建筑公司专门派遣一支工程队负责这个项目，该砌石头堡坎的地方砌堡坎，该用混凝土加固的地方就浇筑混凝土。 这是明面上的行动。 水狗带着十五个人组成的考察队，沿着河道北上而去，与他们随行的还有暴风建筑公司的另一支工程队，并且带上了他们刚刚采购的机械工厂第一批下线的重型设备，包括两辆蒸汽拖拉机、一台起重臂、还有两台可以安装在起重臂上的钻机。 这是相对保密的事情。 而绝对保密的是，卡利亚斯守备军火枪步兵团团长霍根，带着全团战士离开了驻地大营，至于他们去了哪里，现阶段的卡利亚斯，只有三个人知道。 与守备军火枪步兵团一同消失的，还有巴雷特近卫团第三队的部分队员，包括队长波尔多斯。 守备军的调动并没有在卡利亚斯城镇中引起什么反向，因为大家都知道领主林恩喜欢让他的军队出去拉练，没事就到处跑，三五天不回营是时有的事情。 ………… 行政楼的楼顶，林恩躺在天台上吹风。 阿米亚斯站在他的身边，望着北方怔怔出神。 “怎么了，厌倦了天天和档案资料打交道的生活，你也想要出任务？”林恩微闭着眼睛，头也不转地对阿米亚斯说道。 阿米亚斯微微摇头，摘下了眼镜，说道：“我只是有些想念曾经一起训练的日子。” “精英火枪手小队的番号一直都会存在。”林恩抬起头来，从躺椅上坐直了身体，看着阿米亚斯，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问道：“阿米亚斯你还记得精英火枪手小队是怎么成立的吗？” 阿米亚斯面带笑意，坐到林恩旁边的一两把椅子上，相比起林恩那把可调节高度的躺椅，这把普通的木椅子无论是在功能还是舒适性上都差很大一截。 他晒笑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要不是那次刺杀，可能我现在还是一个近卫团的普通士兵，当时少爷你被毒箭划伤，还是我抱你回城堡的。” 林恩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应该感谢那次针对我的刺杀。” “怎么可能？”阿米亚斯当即否认，“要感谢也是感谢希尔薇队长，要不是队长把少爷你的伤控制住了，我估计我们几个，下场难料，少你你当时是没看见，老爷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当时我们跪在大厅里，我能感觉到我旁边的沃尔德伦一直在发抖。” “你就使劲埋汰他吧！”林恩没好气地说道：“沃尔德伦给我说的版本和你说的不大一样，他说当时六个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没那么害怕，还敢抬头张望，至于你，他轻声喊了你好几次，你连脑袋头不敢抬，只敢盯着眼前的地板。” 林恩话锋一转，淡淡说道：“不过害怕才是正常的，谁不怕死？当时我要是死了，巴雷特家族的传承就断了，我父亲这么多年心血都失去了意义，我估计他真的会杀了你们，换我我也杀。” 阿米亚斯点了点头，非常认同林恩的说法，当时他们自己也是如此想的，就算是被处死，也不算冤。 春风荡漾，沁人心脾。 两人坐在天台上，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光。 无论是林恩还是阿米亚斯，两人现阶段的休息时间都很少，阿米亚斯几乎天天加班到深夜。 而林恩虽然不用加班，但是每天晚上都要彻夜冥想修行，这让他的精神几乎每时每刻都是疲倦的。 “这次又会死不少人吧？” 阿米亚斯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惬意的宁静。 “如果一切顺利，应该没有多少伤亡，乙的任务成败将会是整个局面的关键。”林恩依旧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道。 “他才十六岁，少你也就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阿米亚斯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不然呢？”林恩问道：“不交给他我能让谁做，你也看到了我们卡利亚斯未来在哪里。” 林恩指着东边的学校，“可是他们的年龄更小，他们需要时间，现阶段我们能用人才不多，必须要充分利用，饿鬼小队成员迄今为止，还没有让我失望过，我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盖伦。人的能力是被激发出来的，很多时候我们自己在回望时都会惊叹，原来我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比如你，阿米亚斯，两年之前你能想象你能胜任现在的工作吗?” “不能。”阿米亚斯微微摇头，但是继续说道：“可是他年龄……而且他两年前还只是个劳工。” “时间这个东西很玄妙。”林恩认真说道：“虽然所有人共同生活在同一时空，但是所支配的时间却并不相同，有意义的时间才是时间，饿鬼小队跟着弗雷学习了两年，那么他们这两年的时间都是有意义的，而正常人，十年都不一定拥有两年的有意义时间。” 林恩把自己都说笑了，“按照这个比例，他已经至少二十六岁了。” “哦！”阿米亚斯回应了一声，不再抬杠。 林恩站起身来，走到天台围栏边，举目眺望。 目力所及，是热火朝天的卡利亚斯城镇。 如今卡利亚斯城镇每一天都在发生变化，新的商铺开业，新的住房建成，甚至不断有新的新政部分成立。 棚户区已经不存在了，兽潮时遭灾的卡利亚斯第一批公民，已经全部分到了居民区住房。新入籍的卡利亚斯公民并没有任何优待，当然如果愿意去务农的话，可以无偿提供一块荒地，开荒出来的田地就是自己的，可以办理地契的那种。 只不过现阶段卡利亚斯城镇的发展迅速，新来人没有谁愿意去当土农民，出了诺克斯，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去自己田地里耕种，虽然他并不太会务农，但是这依旧是他的如今向往的生活。 从蜥蜴沼泽回来后，他的冒险精神备受打击，短时间内已经失去了再次探险的兴致，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心甘情愿地给林恩当“弼马温”，并且毫无怨言。 他来找过林恩两次，想要辞职务农，但是都被林恩给回绝了。 “时局艰难，还请世叔帮帮小侄。” 林恩真切的眼神，总是让诺克斯无法拒绝。 虽然整天不情不愿，但是该做的工作诺克斯依旧做得很好，按照他所说，如果顺利的话，一年后，第一批可供乘骑的战马就会降生，三年后就可以用于训练，但这仅仅是最普通的战马，如果要想培育优良品种，依旧是一件旷日持久的项目。 第五十八章 救生艇行动(一) 站在行政楼的天台，能看到小半个卡利亚斯城镇的光景。 如今的卡利亚斯正在从“城镇”向“城市”转变，经过两年的重建和扩建，如今已经拥有一座中小型城市的雏形，尤其是冒险者公会的入驻，不仅仅是给卡利亚斯注入了活力，更是对卡利亚斯的一种正名。 卡利亚斯不再是“无序”“肮脏”“贫穷”“落后”的代名词。 当一种观点成为世俗普遍认知，那么就很难被改变，但是一旦开始改变，就会很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卡利亚斯的对外宣传工作，投入的力度并不大，但是如今在周边的一些地方，尤其是安条克行省的一些地区，已经开始流传“卡利亚斯就是天神国度”的夸张传闻。 “卡利亚斯耕者有田，工人有钱，那里领主会给公民修建住房，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免费学习，那里幼有所依，老有所养，那里黄金遍地，商机无限……”看着卡利亚斯繁忙的景象，林恩不禁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传闻。 这传闻里说的基本都是事实，只是有所夸大，但是并没有脱离事实，所说的情况都是有跟脚存在的。 类似传闻另外还有好几个版本，大致意思差不多，只是变成了另外的顺口溜形势。 这样的传闻给卡利亚斯带来了一些积极的作用，可以直观体现在数据上的就是外来人口的增长速度在持续上升。 但是林恩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也嗅到了一丝危机感。 这背后似乎有一只手在推波助澜，其目的就是为挑动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的矛盾，因为如今卡利亚斯的外来人口，安条克人占据了将近半数。 大肆宣传卡利亚斯的美好，再结合如今安条克行省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这有可能会激发起大量安条克人的逃难情绪，大规模转移到卡利亚斯。 虽然“救生艇行动”的目的就是要人，但是卡利亚斯却并不是什么人都要，“救生艇行动”转移的人口是拥有相对严格的针对性的。 而且这样的情况会变得难以控制，届时有可能造成卡利亚斯秩序混乱，而更严重的是，这样的情况发生，甚至是没有发生，仅仅是目前这样的传闻，就有可能引起费谢尔总督对卡利亚斯的重视程度，从而为卡利亚斯带来灾难。 林恩害怕费谢尔总督发疯，根据如今的一部分情报推测，现阶段的费谢尔总督种种行为，已经显示了他有发疯的迹象。 卡利亚斯自己主动宣传，和其他地方开始自发传播，这是完全两个概念。 林恩担心的点就在这里。 比如有两家关系很差同行竞争公司，两边老板天天对骂，都互相喊话，说自己的公司才是最好的，什么都好，技术好，福利好，待遇好，氛围好，希望对面员工能来我这边工作，这种情况下，无论都方说得天花乱坠，两边老板都不会太上心，但是当有一天，自己员工开始在私下说对面公司好，这时候，老板就会感到危机。 然而现在的恰恰是最敏感的时期，安条克行省大军屯住在北境防线，要和王室正面交锋，但是王室的军团却迟迟没有南下。 一但这时候，费谢尔总督受到了刺激，把注意力从北边转移到南边，调动大军突然对卡利亚斯发起突袭，那么卡利亚斯将会面临前所有为的威胁。 而就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些传言背后的推手很可能就是约克王室，他们是这方面行家，就目前卡利亚斯掌握的情报就可以大概得知，他们即在安条克行省搞鬼，同时格鲁尼亚如今内部的复杂局面也有他们的影子，莫德雷德虽然夺得了格鲁尼亚的大权，但是如今格鲁尼亚却陷入了多方割据的局面，短时间内对于约克王国的威胁甚至还不如莫德雷德军事政变之前。 同时对三方出手，林恩不得不佩服伊凡大王子的手腕。 既要利用卡利亚斯帮他挡住费谢尔家族的南下，又不想让卡利亚斯日子过得太舒服，还要完全杜绝卡利亚斯卡利亚斯倒向费谢尔家族的可能。 林恩躺在椅子上，脸上泛起丝丝苦笑。 他到没有多愤慨，政治家的基本操作而已，不过既然王室要这么做，那么前年使团到来积攒下来的那点香火情，就算是彻底耗光了。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卡利亚斯熬过这关，接下来的主要对手，就是约克王室。 行政楼天台的高度并不算太高，和城堡了望塔相比更是远远不如，在天台上没办法看到北边机械工厂的景象。 但是林恩不用看也知道，那里如今正在如火如荼的赶工生产。 机械工厂主要分成两个部分，民用厂区和军用厂区。 然后根据职能又划分不同的厂房。 在前几天，第一批民用订单已经下线，就是暴风建筑公司采购的设备，当时不少居民还去看了热闹。 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第一批军用订单也已经生产完毕，并且已经交付巴雷特近卫团完成实装。 阿米亚斯之前感慨说又要死不少人，林恩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卡利亚斯人少兵少，每一个战士都很金贵。 战争无可避免，那么要想减少伤亡，除开是士兵的自身能力外，还得拥有更好的战略、战术、以及装备。 “救生艇行动”的战略规划，是林恩自己拟定的，战术层面，则是共同商议后的结果，而具体行动细节，这要执行人员自己把控。 至于装备方面，林恩觉得应该会有一些优势。 所以，这次行动，他预计不会出现太大的伤亡，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叮铃铃……” 伴随着东边卡利亚斯公共学校传来的上课铃声，林恩也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午休结束，又到了上班时间。 阿米亚斯已经提前离去，相比起林恩一天工作中要面临的诸多抉择，阿米亚斯的工作用不着这么纠结，但是实际的工作量却要大很多，所以他能够休息的时间要更少。 林恩会到办公室的时候，阿米亚斯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看着对在他身前那一摞厚厚的文件，林恩就忍不住摇头。 案牍伤神，也亏得阿米亚斯能够坚持下来，并且一直做得都不错。 林恩觉得要是和阿米亚斯互换位置，那么他也会想要出去做任务，或许这样的感觉会比阿米亚斯还要更加强烈。 他做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从抽屉中拿出一摞信笺。 近期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短时间“救生艇行动”准备阶段的各项命令他都已经下达了下去，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待回音。 这时候，他终于能抽出时间来看看学生们以《公平》为题，写的作文。 ………… 在卡利亚斯干涸的河道中，海狗带领的考察队缓慢前进。 之所以进展缓慢，是因为要同步施工。 暴风建筑公司的工程队携带重型设备随同考察队前行，不管是需要爆破开凿，或是修补还有加固，只要考察队给出的方案，工程队就会立即执行施工。 因为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这样的方式会导致缺乏整体大局观，但却是最节约时间的方式。 需要施工的河道，是在卡利亚斯境内五十多公里的河床，上游的河道相对较宽，深度也够，需要施工地方相对较少，而且最重要的是越往上游走，就越靠近安条克城，暴露的几率也就越大。 考察队的工作并不轻松，而海狗的腿脚又不好，按理说他应该是行动最不方便的一个人。 然而全队中，包括工程队的所有人在内，就数他最活跃。 每天起的最早，睡得最晚，精神头还最好，呼来喝去的声音都能盖过蒸汽机的轰鸣声。 “速度还得加快，我们需要更高的效率，你的老板有没有告诉你磨磨蹭蹭地干活会被扣工钱吗？”水狗沃夫拉姆凑站在工程队长汉克的身边，指着不远处正在开凿一方巨石的施工员人，脸色有些不悦。 “我们以前没有过这样的施工经验，对新设备的使用也不是很熟练，需要是一些时间来适应现在的工作，还请见谅。”化名汉克的莫里森男爵在海狗的面前表现得很谦逊，他来到卡利亚斯已经两年多了，这位曾经格鲁尼亚宫廷侍卫长，半条腿踏入圣域的战士，从两年多以前以征召劳工的身份加入暴风建筑公司后，就一直留在这里，即便是管制结束也都没有再离开。 因为吃得苦，而且为人敦实，而且坚持原则，刚好又遇上暴风建筑公司工程队大扩编时期，所以他在去年就被提拔为副队长，完成了矿区路的修路工程后，更是荣升为队长，独自带领一支工程队，并且还是第一支装备上新设备的队伍，可见奥尼尔对他的信任。 水狗叹了口气，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悻悻说道：“你们赶快适应吧，这趟任务时间紧迫，耽搁不得。” “我会尽力。” 汉克依旧还是那副谦逊的模样，这让水狗想生气都不知道怎么发作。 事实上这趟任务的时间并不算太紧迫，按照如今的进展速度，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完全可以按时完成。因为在原本的计划中，工程队是没有机械设备辅佐的，如今加了不少的重型设备，虽然目前还处于磨合期，但是依旧比以前的人力设备依旧要快一些。 水狗之所以急躁是因为他的情绪很亢奋，一想到即将回到船上，并且还将担任船长，他就压抑不住自己的兴奋。 他知道急躁不该是出现在一个优秀船长身上的品质，事实上船长需要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绝对的冷静，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亢奋。 五年了，他很想告诉别人“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他无时无刻不再怀念船上的日子，他是天生的水手，是天生的舵手，他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应该留在船上。 但是自从灰鹦鹉号商船遭遇离奇遇难，他就再没有登上过甲板。 灰鹦鹉号的遇难，不仅没有让他对船和水域产生恐惧，反而激发起了他强烈的调查欲望。 在那之后，他毕生的梦想，就是驾驶更大的船，去大海中探明灰鹦鹉号遇难的真相。 海洋是他向往的地方，他不相信灰鹦鹉号的遇难是海洋对人类的惩罚。 大海是善良的，是包容的，她就像是一位母亲，孕育着生命，同时也接纳其他的孩子。 所以，灰鹦鹉号的离奇遇难，一定是人，或者说是其他什么怪物在搞鬼。 他想要揪出这个家伙，这个杀死了他数十位同伴，毁掉了他生活的凶手。 考察和施工依旧在同步持续经行。 工程队的进展速度如同汉克所说，正在稳步提升，在半个月的磨合期过去之后，无论是设备的操作，与人工的配合，还有设备的临时检修，都有了长足进步，施工速度也就提了上来。 而水狗的亢奋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恢复到了一个船长该有的沉稳模样。 经过了半个月的相处，他和汉克也度过了磨合期，如今两人之间已经成为了亲密的好友。 每和汉克多相处一会，就会发现他更多的优点，他虽然性格温和敦厚，看上去没有多少文化，但实际上知识和见识都很不凡，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从不故意显摆，这让水狗如今在汉克面前变得谦逊。 权力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事物，而知识则是最清贵的东西，拥有知识的人总是会受到尊敬。 一个半月之后，考察队来到了卡利亚斯的边界处，这里的河道宽度已经大幅超过了下游的矿区河道，而且河道中障碍物要更少一些。 去年的那场大洪水，将河道中的大量土石都冲到了下游，上游河道反而变得更加畅通。 工程队因为目标太大将在这里停止前进，临时驻扎下来，而考察队还需要继续往上游行进，如果发现了有必须要经行清除的障碍物，也会来通知工程队派遣人手前往处理。 疏通河道的工作经行得相对顺利，但是“救生艇行动”的另一环，安条克城内原本进行得最轻松的马克西先如今去有些着急。 钱宁又的邀请函再一次送到了店铺。 马克西躺在床上，大脑快速运转，正在构思说辞。 原本约定的两个月时间即将到来，然后目前却没有任何转移行动的动静，这让钱宁等人坐不住了，尤其是海勒。 第五十九章 救生艇行动(二) 当马克西来到餐厅赴约的时候，钱宁三人的早已经等候多时。 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神色很疲惫，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尤其是海勒，作为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实业家，如今他却显得惊慌失措，连基本的掩饰都彻底放弃了，精神状态和形象都非常的差，眼神涣散，头发油腻，胡须长满了脸颊，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熬了两个通宵。 看到马克西进屋，海勒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停下了在包间内来回踱步的动作，不等马克西落座，就急忙走到他身前，问道：“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路线？需要我做什么？” 海勒一连问了三个问题，马克西却没有回答，而是先安抚他坐下来。 看着海勒此刻的模样，马克西觉得现在就算是告诉他走东海岸、过黑水湾，估计他都会同意。 和海勒相比，钱宁和诺曼虽然也很着急，但是至少还保持着大商人的体面，没有海勒那么夸张。 马克西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信淡定一些，他坐到沙发上，平静地看着海勒。 海勒如今的状态不适合谈事，马需要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先冷静下来。 马克西并不是很确定海勒如此惊慌地原因，但是想来和前几天发生在总督府门外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三天之前，费谢尔总督开始杀人…… 总督府外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座绞刑台。 三天前处决了两个人，两天前又绞死了一个。 费谢尔总督甚至没有为他们罗织详细的罪名，也没有进行审判，仅仅就是一句“通敌”，然后就把他们押上了绞刑台。 行邢时犯人都带着黑布头套，而总督府也没有公开他们的身份，所以这三个被施以绞刑的通敌罪犯，至今身份成谜。 这两场绞刑，让本就被阴霾笼罩的安条克城变得更加灰暗。 死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费谢尔总督的态度和行为方式的转变。 通常情况下杀人都不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而费谢尔总督在这时候杀人，说明了他以往的安抚策略已经没办法达到他所期望的效果，进而改为威慑镇压。 不过这也侧面反映出费谢尔家族如今的艰难处境，马克西认为，这对于救生艇行动来说，反而是好事。 但是海勒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十多分钟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在马克西征询的目光中，他说出了自己的惊慌的原因。 “我的朋友罗德尼失踪了，就在两天前，突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和话语。”海勒的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慌张：“他是做机械配套生产和加工的，手下有一家机械加工厂和一家配件组装厂，涉及各个行业的机械设备，规模不小，我的工厂生产的船只上主要的机械设备，都是从他那里采购。” “你的意思是……被费谢尔给绞死的人中有可能就有罗德尼？”马克西不是很能够相信的这个结果，罗德尼这个人他知道，甚至还做过比较详细的调查，原本也是救生艇行动需要优先拉拢的对象，但是对方似乎对卡利亚斯兴趣不大，两次态度明确地拒绝了他的暗示。 在马克西原本的猜测中，之前被处决的三个人应该都是无名小卒，或作说干脆就是用监狱里的死刑犯来充数，其目的就是杀鸡儆猴，震慑这些有歪心思的人，但如果是说被处决的人当中有罗德尼的话，那么就不是杀鸡儆猴了，而是杀猴儆猴，而且杀的还是只大猴。 他调查过罗德尼的资产，要论产业规模和产值，房间内的三位，单拎一个出来都比不上罗德尼。 杀鸡来威慑猴子，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杀猴子来威慑猴子，后果难料。 马克西觉得这样的结果对于“救生艇行动”来说，或许不一定是好事。 “不是可能，而是非常可能，这两天我动用了我所有的人脉资源，来调查这件事情，基本可以证明罗德尼死在了绞刑架上。”海勒愁眉苦脸，声音中带着惋惜和悲戚：“我和罗德尼已经认识了超过二十年……” “有查到具体的证据吗？”马克西开口问道，他现在的工作要求他细致谨慎，凡是讲求有理有据，不然就只是臆测。 “没有。”海勒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敢再查下去，怕引火烧身。” “那你知道为什么是罗德尼吗？” 为什么是罗德尼而不是别人，这一点马克西同样感兴趣，他觉得这或许和之前罗德尼拒绝他的暗示有关联。 “他在和太阳城联系。”海勒叹息一声，说道：“在费希尔总督显露心迹之后，罗德尼就开始和悄悄地和都城方面沟通，他的退路在北方，在过去这些年里，虽然他和费谢尔家族的牵扯同样根深蒂固，但是他有个侄女是太阳城古尔德侯爵的小情人，所以他想借助这层关系来运作，以避开王室的在平定了费谢尔家族之后的清算。” “原来如此。”听到海勒的解释后，马克西豁然开朗。 难怪罗德尼看不上卡利亚斯，他背靠世袭侯爵古尔德家族这棵大树，虽然古尔德家族并没有封地，但是植根太阳城多年，家族传承悠久，如今又处于鼎盛时期，是名副其实的门阀世家，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考虑，和偏居一隅，而且强敌环伺的巴雷特家族相比，投靠古尔德家族无疑的是更好的选择。 而且从他拒绝时毫不犹豫态度来看，他在都城的运作应该已经着有成效，只是可惜到头来尽然…… 马克西可以想象到，当罗德尼得知自己要被架上绞刑架时的那种心情，那应该是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懊悔。 不光是罗德尼本人不敢置信，包括海勒在内的知道一些内情的商人，都不敢置信，他们认为费谢尔总督已经疯了，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所以海勒才会如此恐惧，才会想要赶紧逃离。 如今大家绑在了一条船上，海勒对马克西知无不言，没有任何保留。 对此，马克西也决定将实情告诉他。 “转移的时间恐怕得推迟。” 马克西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经过，嘴里缓缓说道，他故意将语气放慢，音节拉长，以便更好的观察三人的反应，尤其是今天这次会谈的主角——海勒。 他看到在海勒在听到他的话后脸色剧变，顿时就要发作，但是最后关头却强忍了下来。 还好，看来还有得谈。马克西如此作想，同时根据海勒的反应，他心里也有了一个猜测，或许之前海勒表现出来的恐惧，都是伪装的假象。 “我需要一个理由。”海勒看着马克西的眼睛，声音微微有些打颤。 不仅仅是海勒，钱宁与诺曼也是如此，之前约定好的两个月时间，即将到来，他们也按照马克西的要求做好了转移的准备，但是现在突然告诉他们时间推迟了，这很难让人接受。 “为了诸位的人身以及财产安全。”马克西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认真说道:“留在安条克城固然有风险，但是这时候转移，一旦出现丝毫的意外，势必会导致费谢尔总督的疯狂报复，到时候能不能顺利离开安条克城都难说，而一旦被截住，我想后果诸位都应该很清楚，如今的费谢尔总督不管是为了颜面，还为了威慑，都不会在乎再继续杀人，所以在这种情况，我们必须优先保证安全与稳妥。” “你之前承诺过，安全由你们负责。”诺曼凑到近前说道，在马克西提到费谢尔总督会继续杀人时，他就再坐不住了。 原来诺曼才是最怕死的哪一个，马克西渐渐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认真说道：“是的，我们会尽最大力量保障转移过程中的安全，这次推迟撤离行动同样是为了这个原因，为了保障万无一失，我们目前正在实施一个行动，如果成功，将会极大幅度降低风险。” “能告诉我们是什么样行动吗？”钱宁也凑了过来，四个人围成一圈。 “很遗憾，为了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率，我必须得对此保密。”马克西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 钱宁和诺曼的表情中露出失望之色，但是如今马克西是他们救命稻草，他们也并没有因为马克西这番话而恼怒。 “那现在我们能知道转移的路线了吗？”海勒没有纠结什么样行动能降低风险，而是询问转移路线，从一开始，也就是两个月前，他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件事情。 马克西犹豫了一阵，最后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他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了一份简略的安条克行省地图，这是一幅地形地图，主要是体现安条克行省的山脉山峰，还有河水流域。 塞纳河从西北而来，往东边而去，最后在火龙港入守望之海。 由西往东奔腾而去的大河在安条克行省分出一条支流，顺着地势南下，这条支流流经安条克城，然后进入卡利亚斯境内，穿过黑森林，最后在格鲁尼亚境内，黑水湾的北边流入守望之海。 这就是这幅地图上，马克西用笔着重标记的区域。 他将地图平放在茶几上，以方便众人观看。 “这河里没有水。”海勒只看了一眼的发现了问题，这条南下的塞纳河支流如今已经不存在了，新的河道叫做安卡运河，但是并没有南下，而且往正东而去，流经安条克行省的两个郡，最后进入守望之海。 安卡运河是人工运河，开凿这条大运河在当时是国策，由宫廷亲自下达的指令，并且给予了大量的资金补贴，这条运河的开通，为安条克行省的商业带来巨大的潜力，仅仅两年就发展起来的了规模可观的水运贸易和配套产业，海勒的造船厂就是在安条克城水运贸易刚刚兴起的时候成立的，所以他对于这方面情况非常了解。 海勒拿起了茶几上的闲置的钢笔，在地图上添加了一条线，这条线将南下的塞纳河支流截断，引导其往东边而去。 “这才是如今的河流图。”海勒放下钢笔，语气非常自信。 马克西没有制止海勒画线的行为，也没有反驳他的话，甚至还点了点头，以表示海勒的所说不差，然后他也拿起笔，在两条线的交汇处，画了一个圈。 他指着圆圈的位置说道：“就是这里，海勒先生，你应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海勒想都没想，马克西话音刚落，他就随即说道：“这里是安卡运河人工开凿段的起点，当初为了让河流改道，花费一年多的时间，才闸断了原本的往南的河道，将塞纳河支流与开凿的人工河连接起来，形成了如今的安卡运河，仅这一段工程就出动了上千工人施工。” 马克西点了点头，然后用笔在圆圈内的“河道”中重重地画了一笔，很短的一笔，但是力道很重，将图纸都给划破，“修筑是动员了上千人才改变了河道流向，但是如果想要让河道归位，二十个人就足够了。” 马克西的话语让海勒三人的心神为之一颤，从他划破纸张的动作，还有刚刚的语气，可以的得出一个结论。 “你们要破坏安卡河大闸！”海勒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甚至比得知罗德尼身死的消息时候还要意外。 “我们只是让一条河流回到原来的位置。”马克西并不激动，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晚餐该吃什么。 包间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小会之后，钱宁抬起头来，对着问道:“二十个人，怎么样才能破开大闸？” “有足够多的炸药就行。”没等马克西回答，海勒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可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么大量的炸药运进安条克城？” “事实上炸药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马克西微微一笑，让海勒三人不寒而栗：“运送成品炸药进城当然不方便，但是配料就轻松很多，而且也不一定是要一次性送进来，甚至有的配料都不用送来，可以在安条克城就地采买。” 海勒并没有被马克西的思路该完全带着走，他重新看向地图，神色严肃，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干涸了多年的河道，存在诸多的隐患，水太小了，走不了船，水大了会泛滥成灾。” “海勒先生的思维依旧还是如此细致，而我的领主大人也是同样如此，你想到问题，他都考虑到了，对于水量的控制，我们经过严格计算，而干涸多年的河道，也刚刚完成了整修，如今完全可以行船，并且到时候会有最熟悉这条河道的人来担任船长，以保证航行安全。”马克西侃侃而谈，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 “那为什么还不行动呢？”说话的是诺曼，他直勾勾地看着马克西：“既然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为什么还不开始转移，我们这边的早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 第六十章 救生艇行动(三) “安全。” 马克西将这个词咬的很重，“正如我刚才所说，推迟转移时间，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 他走到窗前，将包间的窗帘拉开，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到房间，窗外的景象也随之映入眼底。 六月初的安条克城天气很不错，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最炎热的时期也还没有到来，这时候的安条克城算得上风和日丽，气候宜人。 但是这座在明媚阳光照耀下的繁华城市，最近却让人感觉阴郁且沉闷，仿佛有石块压在心里，让人透不过气。 围绕着城市修建的坚固的城墙与雄伟的关隘，曾经是安条克人的骄傲，是安条克城乃至整个安条克行省八百万人，能够睡好安稳觉的保障，但是现在它们看上去更像是囚笼，把人困死在这座拥挤城市的囚笼。 安条克城曾经不叫这个名字，而且是一座军事重镇，这里修建了大量防御体系，并且长期屯住大军，虽然卡利亚斯在约克王国的地图上一直都是固有领土，但是实际上安条克城就是王国的南部门户，是边防重镇，防的就是卡利亚斯与更南边的格鲁尼亚。 随着这座军事重镇的城市逐渐扩大，安条克行省总督又将行省首府迁移至此，并且以行省的名字为这座城市命名，自此，安条克城这军事城市开始向大都市发展，后来又因为安卡运河开通，更加加速了安条克城的发展，如今已经是王国内有数的繁华城市。 马克西指着玻璃窗外的城市，大街上随处可见结队巡逻的士兵，他转过身来，语重心长地说道：“没有人预料到费谢尔总督会在这时候发疯，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在最近几天对水闸实施爆破，并且制定了详细的计划，也做出相应的评估，那时候我们预估整个计划能够有八成以上的成功率，但是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安条克城的警戒程度大幅度增强，如今要想强实施行动，我们推演的成功率不到四成，这样的风险是我们完全所不能接受的，如果坚持转移，就是对所有人的安全不负责，所以我们决定推迟转移，等待新的时机。” “新的时机？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需要保密的行动吗？”钱宁问道，三个商人中，只有只有他依旧保持着冷静，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是的。”马克西点了点头。 “有具体时间吗？我想要知道新的时机会在什么时候到来。”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房间，刺眼的强光让疲惫的海勒感觉很不适应，连续熬夜多天，他的布满血丝的疲倦眼睛有些畏光。他走径直走到窗前，把深色的窗帘重新拉上，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把阳光完全阻挡在窗外。 “没有具体时间。”马克西靠坐在沙发上，神色并没有反应出太多的情绪。 诺曼有些急了，走到马克西的身前，“我们每在安条克城多停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就像你刚才说的，费谢尔总督已经疯了，绞刑台还没有拆掉，依旧在总督府外面，没有人知道谁会是下一个被绞死的人，有可能是别人，也有可能是海勒，更有可能是我。为了响应你之前提出的转移日期，我的工厂已经在四天前就彻底停工，开始打包设备，但是前天下午总督府的人来到了我的工厂，问我为什么停工，我只能说是设备除了问题，需要检修，他告诉我必须尽快恢复生产，并且提醒我，为军队生产棉服的订单必须按时完成。” 诺曼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尖锐，他盯着马克西说道：“现在才六月上旬，而而费谢尔总督却在为他的军队准备冬天的作战棉服，他已经开始在为打持久战做准备，我想我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他的订单，绞刑台就是我最后的归宿，马克西先生，你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当然。”马克西微微动容，抿了抿嘴唇，说道：“诺曼先生，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有一点请你放心，之前我们签署的协议上，我方有过承诺，会尽量保证转移对象的安全，包括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我想说的是，这里的保障安全并不是单指转移过程中的保护，事实上从你们签署了一些之后，你们就是我们的保护对象，直到协议上内容完成之前，我们都要对你们安全负责，不管转移有没有开始都一样。” 马克西目光诚挚，向着诺曼郑重地点头，然后视线略过诺曼，望向钱宁与海勒，“卡利亚斯会保护诸位的安全，即便这里是安条克城也一样，如果发生危机……我们会采取紧急行动。” “紧急行动是什么样的行动，备用计划吗？为什么你以前从没有提起过。”钱宁疑惑地问道。 “紧急行动是最后的选择，在诸位的安全受到强烈威胁的时候，我们将带着你们和你们的家属离开安条克城，不过这样就等于是舍弃掉了现有的成熟产业，这是最后的方案，是迫不得已时的选择，我们并不会轻易选择启动这个方案，我想你们应该也不会同意。” 马克西的语气并不如何郑重，但是却让钱宁三人为之动容，虽然是没有事先和他们通气这一点，让他们有些恼火，但是突然知道自己的安全有了保障，这让他们多少松了口气。 而且由此可以得知，如今卡利亚斯在安条克城拥有不小的力量，不然他们不敢做出这样的承诺。 只带人走，难度当然是要远小于转移资产，但是在这个时期同样也不容易，而且当选择执行最后方案的时候，基本上就意味着已经暴露了，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安全撤离，大概率会进行武装冲突。 钱宁不知道卡利亚斯如今派了多少人来到了安条克城，但是通过马克西刚才的话语可以猜测，肯定远不止他之前所说的“执行爆破的二十个人”。 卡利亚斯如今到底有多强军事实力？ 钱宁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希望看到卡利亚斯派来的人和费谢尔总督发生武装冲突，好让他更加真实地认识到他选择投奔的地方，是否拥有在这片四战之地立足的本钱。 商议结束之后，四人和上次一样，依旧留在餐厅用餐。 只是今天的酒席向上一次相比，显得要简单不少。 这并非是钱宁这个老板吝啬，而是如今安条克城的的物资，尤其是食品物资，已经开始出现短缺。 和两个月前相比，安条克城的粮食价格依旧没有上涨，这是费谢尔总督为了稳定居民情绪所强制命令的结果。 所有商店的粮食和蔬菜，必须保持正常价格，坚决不许涨价，一经发现违背此规矩，那么当事人就会被重罚。 不过这样的政令并没有对安条克城粮食稳定起到太好的作用，粮食的价格虽然没涨，但是数量却变少了，各大粮店每天就只有极少数的粮食进行售卖，一旦卖完就短时间内没有了供应，这让居民拿着拿着钱在正规商店也买不到粮。 而与之对应的是黑市里流入了大量的粮食，原本只交易一些相对比较贵重的物件的黑市，如今最大的商品流通就是粮食。 在黑市中，粮食的价格每天都在上涨，如今小麦和面粉的价格，已经是涨到了两个月前的四倍，并且涨幅还在逐渐递增。 钱宁作为安条克城有数的食品行业大佬，他对粮食拥有本能的敏感，在市场上小麦出现断供之前，他就早已囤积了大量的存货，以保证他名下的所有餐厅都能够维持基本运转。 而这，也是他向费谢尔总督施展的一种障眼法，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费谢尔总督“请放心，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并且还会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官方维护市场稳定。” 分布在安条克成各处的多家高档餐厅，是他将要壮士断腕，选择舍弃的产业。 抛弃餐厅，转移面粉加工厂和牧场，还有另外的几家规模较小的工坊，这就是钱宁的取舍。 奢华的高档餐厅消费高昂，看上去收入不菲，事实上餐厅也的确是他产业中收入最高的生意，但是钱宁很清楚，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他的产业的核心。 他立足食品行业的关键，是掌握着大量食品原材料的采购和生产渠道，还要有就是他的面粉加工厂出货量，这是整个产业链中源头和关键。 餐厅重要的是经营理念和品牌，只要保住了根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从新把餐厅开起来，但是工厂不一样，不管是设备还是有经验的工人，都不能够轻易舍弃，他（它）们所代表的财富，不是用钱就能单纯衡量得了的。 拥有设备才能恢复生产，而在这个工业并不发达的时代，想要凑齐这一整套设备并不容易，即便是在繁华的安条克城，他都花了好几年才把整套设备凑齐，而后又花了多年逐步改进，才有了如今分类成套的各类加工设备，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设备，才让他的这家年轻的面粉加工厂，一跃成为安条克城产出货量最高的面粉厂，将一些数十年甚至百年的老厂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工人更不用说，大陆上大部分的地方都不是很缺人，但是绝大多数地区都严重缺乏人才，他手下的这批工人，对于面粉加工行业来说，每一个都是难得的人才，他记得每一个工人的名字或是绰号，甚至有不少的绰号还是他在和工人们闲聊时给起的。 总之对于这批为他事业做出过卓越贡献的工人，他一个都不愿意放弃，每一个人他都要带去卡利亚斯。 这才是他的根基所在，也是重新在卡利亚斯立足的根本。 酒菜已经上齐，包厢内的气氛相较马克西刚到然后说了推迟转移时间的那会儿，有了明显的改善。 钱宁率先举杯，邀请马克西和还有诺曼和海勒碰杯。 “祝愿大家都能平安转移到卡利亚斯。”钱宁诚挚的说道，眼神中满含希望。 “祝愿这世道太平，给我们这些商人一条活路。”诺曼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这也是所有商人的无奈，至少对于大部分没有政治根基的商人来说是如此，只要是发生战乱，不管是两国交战，还是军事政变，还是武装起义，只要是打仗，所在地区的商人总是最先遭殃的。 “也祝愿那个要对我们保密的行动能够顺利完成。”海勒心思总是留着这最关键的情事，对于马克西所说那个正在经行，而且一旦成功就会让他们转移计划变得再无威胁的行动，他心中依旧念念不忘，并且真心地祝愿能够顺利完成。 “祝愿各位，在卡利亚斯生活愉快。” 马克西最后一个说出祝酒词，言语间透出卡利亚斯的自信。 喝过了祝愿酒后，四人开始各自用餐，今天的酒席虽然相比上一次要简单一些，但依旧是难得佳肴，尤其是这个时期，要吃到这么精致且丰盛的一餐，殊为不易。 餐桌上很安静，三位商人在开始用餐后就没有再说话，就连进食的声音都很小，虽然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不安，但是在这一刻都表现得沉稳而且规矩。 马克西不由得想起来了好几年前，老爷埃蒙对他们说的一句话：“当贵族的不再准守礼仪后，那些想要成为贵族的人，会看上去更像贵族。” 安静午餐并没有持续多久，楼下街道上传来的嘈杂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用餐，而此时餐桌上还剩下大半的食物。 马克西走到床边，挠起窗帘，只看见一大群人正在街道上往西边跑去，人群中前呼后拥，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咚咚咚！” 明快地敲门上响起，钱宁的助手三十来岁的亚当先生从门外走进来， 在钱宁的眼神示意下，亚当向众人陈诉出一个此刻正在发生的事实：“又有两个人被押上绞刑架，将在12点半的时候行刑。”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都还吃饱的众人都失去了继续用餐的食欲，尤其是诺曼，在亚当提到绞刑架的时候，他手中刀叉掉在了地方，发出了清脆响声，也回荡在众人的意识中。 “知道犯人的身份吗？”马克西深吸口气，然后问道。 亚当摇了摇头，说道：“依旧带着头套，身份没有公布，不过有传言说，其中一个是敌人派来的间谍，还加入到了军队中，刚从北方押送回来。” 三位商人怕的是费谢尔总督对商人下手，听到是军队中的人反而松了口气。 亚当作为“带来坏消息的那个人”，也很识趣地地主动退出了房间，走出去时还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然而亚当才刚关上门，还没有走出两步，身后的门就再次打开，出来的是马克西。 他的神色有些惊慌，虽然在极力掩饰，但是却有些克制不住。 马克西没有理会亚当，径直走下楼梯，出门之后跟上了喧嚣的人群，往总督府的方向而去。 第六十一章 救生艇行动(四) 餐厅包厢内。 钱宁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眼神里都带着疑惑。 就在刚才，亚当说明了情况之后，马克西大惊失色，说了句“我有急事先走一步”然后就紧随着亚当冲出了房间，开门时脚下一滑，还差点摔了一跤。 无论是钱宁或是诺曼还是海勒，在他们三人心中，马克西一直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少年老成的形象，不但心思缜密，而且意志坚定、处变不惊，似乎天塌下来都不会让他失掉方寸。 可就在刚才，在亚当说出了关于其中一个死刑犯的身份传闻时，马克西却像是听到了亲人的噩耗一样，原本智珠在握的神情在一瞬间垮掉。 “难不成是他们的间谍被抓了？”海勒轻声说道，有了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是普通间谍，那还不至于让马克西如此失态。”钱宁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猜测道:“要么是他的亲人，要么是非常要紧的人。” “或许和他之前所说关系到我们能够安全转移的那个秘密行动有关。”诺曼紧攥拳头，面如死灰。 当诺曼说出了三人都已经想到的那个最坏的结果，纵然是最老成持重的钱宁也稳不住了。 他把助手亚当叫回包间，让他当着三人的面，再把听到的传闻详细地说一遍。 “犯人是从北方晨曦镇押解回来的，我从路人口中听到传闻，说这个犯人是敌人派来的间谍，潜伏进军队当中，因为传递情报而暴露，被当场抓获。” “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有没有说他是从哪里听来的信息？”钱宁平静地问道，他此刻在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至少看起来没有那么慌乱。 “没有。”亚当摇了摇头，但是却补充道：“不过现在街上有传言，说这个消息的来源是押送犯人回来的士兵传出来的。” “还有其他的信息吗？比如有没有说是他哪一方的间谍？”提问的是海勒，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亚当，期待着亚当的答案，但同时又害怕听到那个最坏的结果。 “目前听到的就只有这些，没有更多的信息。”亚当向着海勒说道，虽然海勒不是他的老板，但他依旧给予了足够的尊敬。 没有得到答案，海勒显得有些失望，但是同时也隐隐松了口气。 没有答案也意味着真实的结果不一定是他们猜测的最坏结果。 “你再去打探一些消息，关于这个犯人身份的信息，有进展立刻回来告诉我。” 钱宁打发走了亚当，然后关上了房门，面对诺曼和海勒，这两位不仅仅是他的朋友，如今更是一条船的人，他们已经上了同一条船，并且没有了退路，一旦这条船翻了，所有人都会溺亡。 “做好最坏的打算，但是也要抱有希望。”钱宁语气沉重，眼神黯淡，整个在短短是五分钟内，像是苍老了五岁。 “什么都不用做，等消息吧！”海勒躺回到椅子上，仰着头望着天花板说道：“不管他们的行动是否失败，我想马克西都会来给我们一个说法，如果他们真的全完了，那我们再着急也没用，费谢尔总督的人会来找我们，不管是绑上绞刑架，还是其他的处决方式，我都认了。” ………… 枫叶大街的街道上人潮涌涌，擦肩接踵。 马克西跟着人群一起移动，脑子里一片混乱。 自从来到安条克城，他的所有行动都很顺利，顺利得让他觉得自己应该遇到点阻碍才能彰显自己的能力。 可真当意外出现，他才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做好迎接失败的准备，他此刻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来挽救局面，只能一遍遍祈祷，被抓的人不是“乙”，不是那个原名盖伦的小伙子，但是从如今的传闻来看，这个已经被押送至绞刑台的犯人，极大可能就是“乙”。 不知不觉中，马克西逐渐加快了脚步，他蛮横地推开挡在身前的行人，只想快一些赶到总督府，去亲眼看看绞刑台上的人是不是乙，即便是戴着头套，他相信自己也能分辨得出来。 继续在人群中穿行了百来米，马克西突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手臂被人抓住了。 他心中一沉，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然而转头一看，却发现是抓着他手臂的是“甲”。 马克西刚要出声说话，却看到甲微微摇头，然后用着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不动声色地说道：“回去再说。” 两人在街角处从人群中挤出，就像是刚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行人。 脱离了前去观看绞刑的人群，两人若无其事地往回走去，回到“江南红”店铺后，马克西直接拉着“甲”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进屋后顺手关掉了房门。 “怎么回事？”马克西拿起办公桌上喝剩下的冷茶大灌了一口，迫不及待地问道。 “被抓的不是‘乙’。” “你去确认过了？” “是的。” “呼……”马克西松了口气，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没有去问“甲”是如何确认的，“甲”是饿鬼小队的队长，他们之间朝夕相处了两年，彼此间早已无比熟悉，别说是戴着头套，估计就算是装进麻袋里，他都能做出做出准确的判断。 “这很可能是一次陷阱。”甲坐到马克西的对面，再次开口。 “冲着我们而来的？”马克西面色凝重，当得知了出事的不是乙，他绷紧的神经也就放松了下来，而这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之前的举动有多么的不理智，如果他真的急冲冲地跑到了绞刑台下，恐怕就真的是坠入了费谢尔总督的陷阱。 “有这方面因素，但应该不仅仅是如此，我觉得更多的是针对北方。” “北方……”马克西轻声念叨，北方不言而喻，指的就是约克王室。 “根据我掌握的情报推断，费谢尔家族如今处处受制，进退不得，在大局上被王室完全牵制鼻子走，想开战不得战，想退又退不了，民心和军心都在一天天逐渐动摇涣散，而这一切很明显是王室在暗中操弄。费谢尔家族之所以会如此被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王室掌握了安条克行省大量的情报细节，而做这一切的就是王室安插在安条克的诸多情报人员。” 对于甲的才能，马克西是真心佩服，和他相比，甲才是正真能够独挡一面的人，而且与沉默寡言的乙不同，甲很善于和不同的人沟通，包括完全陌生的人，这让他尤对于新环境适应力非常强。 甲拥有很强的存在感，让人容易机会记住他，本来这对于情报人员来说是不利于工作的因素，但是他却很好地把这种能力利用到工作中，不但没有成为累赘，反而为他提供了不少的便利。 当甲开始分析事件的时候，马克西就会安静坐着听讲，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之间养成的默契。 “费谢尔总督这样的举动，其目的应该是想要引出潜伏在安条克城的王室间谍，至少也要让他们显露些许痕迹，外派情报人员和本部之间的联系方式都比较单一，而且存在时间差，正式因为这段时间差所造成的信息差异，才能他的这样的方式起到效果，林恩大人给我们上过一堂课，讲‘敲山震虎’和‘引蛇出洞’指的就是这样的行为。” “你的意思是说，被绞死的人的间谍身份是假的？”马克西等到甲说完之后，才提出了自己疑问。 “大概率是假的，那个押解犯人的士兵所放出的信息，应该也是费谢尔总督计划中的事情，当然，也不排除真实的可能，如果费谢尔总督真的能抓到一个王室间谍，那么这次他引蛇出洞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这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影响吗？” “会。”甲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过我们的行动还得继续，只不过需要更小心一些，还有一点，你最近尽量少出门，你的安全也关系到救生艇行动的成败。” 甲的这番话虽然听上去充满了冷漠，但是马克西早已经习惯了，当他用这种态度说话的时候反而才表示他把你当自己人，这才是他本来的性格，撤去了所有的伪装。 “我这两天就不出门了。”马克西答应得很果断：“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钱宁他们，刚才我在餐厅里走得太冲忙，估计会让他们感到不安。” 甲沉默了一小会，然后说道：“我建议你今天先不要去。” “啊？”马克西有些意外，“为什么？今天外面有这么危险吗？” “与危险无关。”甲说道：“既然他们会感到不安，那么这时候估计机会有所动作，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还留有后手的话。所以可以稍微等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 “行。”马克西点了点头，认可甲的说法，不过一想到钱宁三人可能因此而变得惊慌失措，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负罪感，尤其是最如今最恐慌的诺曼，他这样的举动，可能会让诺曼在今天晚上度日如年。 甲离开马克西的房间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撰写报告。 目前还没到例行汇报的时间，但是最近这几天，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必须尽快整理成详细报告，然后送回卡利亚斯，让就“救生艇行动总指挥”林恩，看到最新的情况。 虽然证实了被绞死的犯人不是乙，但是风险却并没有解除，反而反映出来一个情况： 虽然如今安条克行省在大肆征兵，但是对于军队清查工作却并没有放松太多，乙如今在军队中的安全都难以保障，更不要说还需要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 甲很快写好报告，在复查了两遍之后，将信纸装进了信封，然后锁紧抽屉。 他离开书桌，走到窗台边。 如今的大街上依旧喧嚣，不断有人从总督府那边回来，行人们三五成群，多在讨论今天的绞刑对象。 甲的视线逐渐抬高，正朝北方，他锐利的眼神目光深邃，似乎能穿透安条克城的高楼，跨国层层距离，看到远在安条克行省北境的乙。 他作为饿鬼小队的队长，对于所有的队员都很了解。 乙的能力他从不怀疑，但这个任务的性质，和乙以往表现的出来优点不相吻合，为此他有些担心乙的安慰，还有他能否完成任务。 如果乙失败了，那么救生艇行动就得依照原计划进行，但是以如今安条克城的严防程度，想要像之前推演中那样完成转移，已经不太现实。 马克西负责的商人转移还好一些，只要速度快，就能趁着费谢尔总督反应过来之间顺江而下，但是转移大量的平民则不一样，如果安条克城继续保持这样的高压态势，那么想要带着大量平民离开这里，几乎成为了空谈。 在这种状态下的安条克城，救生行动能否全盘转移，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乙任务是能成功完成，能快速地成功完成。 ………… 晨曦镇是位于安条克行省最北方的城镇，毗邻萨尔亚行省的小马郡。 小马郡地势平坦，处于道尔西平原南部，一望无际的开阔地让人心旷神怡，容易激发处人心中的自由之情。 小马郡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意思是小马驹都毫无阻碍地在这片土地上肆意奔跑。 和一马平川的小马郡相比，晨曦镇所处的地形则完全相反，这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城镇，周围都是延绵起伏的高山。 晨曦镇没有工业，也缺乏耕地，没有大河水运，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陆地交通也不发达，所以整整一个郡的土地上，却只有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城镇。 即便如此，晨曦镇在整个约克王国中却享有不小的名气，这里最发达的是旅游行业，周边的群山都是着名的旅游景点，而晨曦镇的名字则是因为这里一处极佳的日出观景点而得名。 美丽的晨曦小镇既不繁华也不大气，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建筑风格也都相对低矮简约，和其他的大城市相比，晨曦镇就像是一个婉约含羞的女孩，而这个女孩在以往，每年都会吸引不少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 然而这一切在去年年底发生了变化，费谢尔总督花了半年时间，给“含羞的女孩”穿了上一身遍布尖刺的铠甲，对所有人都不设防的旅游小镇，在半年内成为一座军事重镇。 山上修建起了堡垒，山下的要道筑起关隘，大量军队进驻于此，位于约克王国腹地的小镇，如今成为安条克行省的北方门户，成为了一座边防要塞。 一个叫做盖伦的新兵少年，因为在初训中表现突出，所以仅仅入伍不到一个月，就被调来了前线晨曦镇，成为了安条克军团、第四师团、步兵第二旅团中的一名普通战士。 第六十二章 救生艇行动(五) 军团的到来，给晨曦镇带来了恐慌和茫然。 深沟高垒、碉堡关隘，让原本安详的小镇变得狰狞可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镇的居民不知所措，在过去的百年里，这里都没有驻扎过军队，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陈列大军。 依靠着旅游产业带动发展的晨曦镇不仅没有尚武的风气，反而很排斥暴力，整个城镇包括周边的所有景区，治安队的人数加起来都不到两百人，而且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做，这里打架斗殴都难得见到一次，更别说恶性的暴力事件，治安队反而成为晨曦镇最清闲的工作单位。 旅游业给晨曦镇带来了财富，这里的居民富足而且热爱生活，并且崇尚文明，虽然也有一些年轻人会抱怨晨曦镇的生活太过寡淡乏味，希望能过上更加有激情的生活。 年轻人总是崇尚英雄，战场则是英雄的舞台，热血得不到释放的小镇少年都在幻想着战场上的英雄梦，可是真当军团到来之后，他们才发现战场似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安条克军团的到来没有小镇带来激情，也没有让那些热血少年实现英雄梦，军队给晨曦镇带来的只有挥之不去的“阴霾”。 半年时间过去了，“阴霾”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厚。 压抑的气氛会让人精神紧绷，进而浮想联翩，然后便是各种各样的流言在镇子里传播，不过军队没有放任流言四起，每天都有人因为散波谣言被抓走，这样行为虽然很大程度上堵住了悠悠众口，但是却让居民的心中更加恐慌。 恐慌情绪在大半月前达到了最高潮。 三周之前，军队宣布封锁晨曦镇。 晨曦镇包括周边所有辖区实行进出管制，没有第四师团指挥部的特批，所有人不得离开，想要进来的人也同样如此，不管是从北方来的人还是从南边来的人，没有得到特批，一缕不准进入晨曦镇如今的军事管制辖区。 军事封锁还包括了接管了本地两处通讯魔网站，一处是公开的民用站，另一处则在魔法师公会内，并且以安全为名，请离了魔法师公会的直属人员。 至此，晨曦镇彻底成为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军事要塞，镇上居民与外界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在施行军事封锁之后，小镇居民心中的恐慌被彻底激发，然后引发了一波逃离晨曦镇浪潮，上千人聚集起来要冲出晨曦镇。 但是这次大规模行动仅仅半天就被镇压，当领头的二十多个人被射杀之后，人群便崩溃了。 之后虽然依旧还有少数的人试图单独逃离，但是无一例外，都被巡逻的士兵就地处决。 晨曦镇到了如今的地步，剩下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变得麻木，军队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不再试图反抗，也不再提人权和王国法律，让不出门就不出门，让做苦力就做苦力，让揭发检举就揭发检举可疑人员就揭发检举……。 军队就是晨曦镇的阴霾，军事封锁测底完成，就意味着阴霾将镇子完全包裹。 被笼罩在阴霾中是整个晨曦镇，不单单是镇上居民，带来阴霾的军队也同样身在其中。 虽然上级没有明说，但是这里的每一个士兵，只要不傻，都能猜到来此目的是什么。 大军从安条克城开拔的时候，费谢尔总督亲自到军营做了一番振奋人心的演讲，同时调拨了大量的现金作为开拔费，把接下来三个月军饷都一次性提前发放。 当时大军备受鼓舞，士气高涨，不少军官现场宣誓，要为费谢尔家族的荣耀而战，还有人立下军令状，要为费谢尔家族守住安条克的每一寸土地，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费谢尔总督大为欣慰，当即立下不少的口头承诺，承诺功成之后定要为诸位将军加官进爵等等，虽然他自己爵位都已经被虢夺，但是那一刻却威风得像是一个国王。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热血降温，最初的兴奋劲就开始逐渐衰退，士气也随之下降，冷静下来的士兵和军官们，才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如今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造反”这个词如今在整个安条克军团中都是禁制被提起的，驻扎在晨曦镇的第四师团中当然也是如此。 但是每一个士兵的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如今的行为就是造反，除了那个刚到没多久的新兵。 那家伙单纯得就像是一个傻子，即便在如今这样的形势下，他每天依旧在非常积极地参加训练和任务，并且充满了激情。 “孩子，战争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浪漫的事情。” 谢伊在笑过之后，依旧不忘告诫这个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虽然对一个充满了激情的小伙子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太适合，但是他觉得提前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总是好的，这样的话也许会打消他的热情，但是应该能让他在历经了战争的残酷之后，稍微好受一些，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看着这个叫做的小伙子离去时充满活力的背影，谢伊总是会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在刚刚参军时，自己和他的想法差不太多。 年龄不到四十岁的谢伊，外表看上去比真实年龄要苍老不少，这让同营的战友，都习惯叫他“老谢伊”“爱管闲事的老谢伊”。 作为营中的年龄最年长者，至少是外貌上的最年长的人，老谢伊总是很照顾其他的年轻人，不管是在生活重还是战场上都是如此，尤其是在生活中，对于战友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婆婆妈妈样子和他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性格判若两人。 老谢伊喜欢和战友聊天，不管是刚入伍新兵，还是共同出生入死多年的袍泽，他都能聊得来。 入伍将近二十年的他，经历过各种各样的战场，虽然近来来约克王国一直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战争，但是小摩擦从未断绝，老谢亲身参加过的战斗，就超过四十次。 他见识过战场上的各种残酷，总是对新兵们说，他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每一次出战时，他都做好了丧命的准备。 在战场上，杀人与被杀发生得最频繁的事情，老谢伊久经战场磨炼的心性，早已经不会为了这样最平常的事情而动摇，他甚至能在战斗结束后，坐在敌人的尸体上和战友谈笑风生。 老战友们都喜欢开玩笑，说老谢伊是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但是熟悉他的都知道，老谢伊才是全营中最有感情的那个人，他只是经历得太多，看过了太多。 如今发生在晨曦镇的这一切，对于士兵们来说也是一场考验，尤其是刚入伍不久的新兵。 对于那些逐渐变得沉默寡言的新兵，老谢伊总是会主动去帮助他们开导，给他们讲自己这些年来的故事。 这让不少刚刚见识到残酷的新兵，逐渐走出了心里阴影。 但是从一周之前，老谢伊自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天回营之后，都是一个人叼着他那个据说陪伴了他十五年，被他称之为“老伙计”的烟斗抽闷烟。 老谢伊善于开导别人，但是当他自己出现问题后，却没有人能劝说得动，即便是营中仅剩下的那几位和他拥有超过十年交情战友也对此束手无策。 幸好隔壁营中的那个叫做盖伦的愣头愣脑的新兵，每天都会来和老谢伊说一会话，说他小时候的那些有趣的事情，每天中也只有这时候，老谢伊会露出些许笑意，但也仅此而已了，往日那个“爱管闲事的老谢伊”已经一去不复返。 被老谢伊开导过的新兵们不知所措，而老兵们则在疑惑，究竟是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才能让心智坚若磐石的老谢伊整个人垮下来。 整个营中，除了老谢伊本人之外，就只有一个叫做杰弗里的新兵知道原因。 ………… 一周之前，驻守山下关隘的老谢伊换防回营，情绪低落的杰弗里一路上都跟在他身后。 这个新兵参与了之前镇压居民大规模外逃的行动，他当时拉开了弓却没有勇气向着平民放箭，督战的军官发疯似的嘶吼，要士兵们立即放箭，但他自己却在手舞足蹈中丢掉了手里的长弓。 杰弗里颤抖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弦，箭矢离弦射出，正中一个女孩的面门，锋利的箭镞从她的眼窝中钻进脑袋。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是看到那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在他眼前倒下，他们之间相距不到二十米，一个像是女孩哥哥的少年，发疯似的向他冲过来，他握弓的手无力地捶在身下，对于迎面冲来的少年不管不顾。 少年最终没有冲到新兵的身前，仅仅跑出不到十米远就被另外两支箭矢射中，一支命中大腿，一支命中心脏。 经历这次事件后，杰弗里像是失了魂一样，一蹶不振。 老谢伊想了好些方法，也都没能帮他走出心结，于是打算趁着这次换防回营的机会，好好开导他一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入伍不到一年的新兵就这么毁了。 回营的途中，在路过一片灌山坳时，一直保持着均匀脚步的老谢伊突然停了来，他脑袋微微侧偏，往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看了过去。 转瞬之后，老谢伊收回了目光，继续前行，但是他身后的新兵却并没有跟上。 杰弗里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而且嘴里发出轻微的颤音。 老谢伊暗叫一声不好，转过身来，正看见杰弗里死死地盯着刚才他看过一眼的那片灌木丛。 “走吧，我们回去。”老谢伊轻声说道，声音很随和而且自然，让人感觉亲切和信任。 但是此刻新兵却对于老谢伊的话无动于衷，喉咙中的迸发出来的颤音愈发明显，眼神里瞳孔收缩，不偏不倚地盯着灌木丛。 “杰弗里。”老谢伊轻唤着新兵的名字，同时伸手去牵他的手臂。 杰弗里的脸色逐渐变得狰狞，青筋凸起，牙关紧咬，粗重的呼吸声仿佛鼻腔中要喷出火焰。 他一把挣脱老谢伊的手掌，然后猛地就要向灌木丛冲过去，只不过老谢伊速度更快一些，一个侧身挡在杰弗里的身前，一双有力的臂膀按住杰弗里的肩膀，同时看着他的眼睛。 “冷静，杰弗里，深呼吸，缓慢吸气……吐气……冷静……” “不要想，放轻松，看着我。”老谢伊单手搂住杰弗里的后脑勺，让他面朝自己的方向，同抬起另一只手，伸出手指，放在杰弗里的眼前，“看着我，对，看着我，看着我的手指。” “这是几？对，就这样，看着我手指，现在是几？不用说出来，现在看着我的脸，想想我是谁？” “对，对，好孩子，就是这样……” “谢伊大叔？” “嗯，对的，是我。” 在老谢伊的引导下，杰弗里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老谢伊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牵着杰弗里的手臂，轻声说道：“我们回去。” 杰弗里点了点头。 然而在刚走出两步，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就传出细微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老谢伊和杰弗里都听得真切。 杰弗里缓缓转头。 老谢伊叹了口气，将手臂举起靠近杰弗里的后劲测，他很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只能如此了。 就在老谢伊正要打晕杰弗里的时候，这个年轻的新兵却突然报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在老谢伊手臂落下之前冲了出去。 灌木丛中传出一声惊呼，一个被大人捂住嘴的小女孩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在身后是一个面色惊恐的成年女人，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将她仅仅抱在怀里。 毫无疑问，这又是两个想要逃离晨曦镇的居民。 杰弗里的速度很快，而且在奔跑中已经拔出了随身携带的短剑，他眼神里泛着凶光，整个人已经失去了理智，目光牢牢锁定在成年女人怀中的女孩身上，这个女孩和之前被他射死的那个孩子差不多大，而且长得都有几分相似。 老谢伊想要阻拦杰弗里已经来不及了，他飞快地环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然后迅速取下背后的长弓。 成年女人在危急关头也爆发出来超越了平常的能量，她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砸向这个向着他们冲来的士兵，然后抱起女儿就跑。 杰弗里被石头砸中浑然不觉，看见目标逃走，他的速度反而变得更快，转瞬间就就追上了抱着女儿的成年女人。 成年女人的神色充满了绝望，她放下女儿，将她远远推开，然后转身抱住冲来的杰弗里。 杰弗里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小女孩，他甚至没有都没有正眼看过这个成年女人，此刻被她死死抱住，也只是本能地想要挣开，然后女人却死不放手，不仅仅是手，还有脚，还有牙齿都牢牢抓在杰弗里的身上，虽然知道女儿已经不可能活下来，但她还是本能地想要为她争取一些时间。 杰弗里挣脱不得，终于将目光看向这个女人，然后抬起了手里短剑。 咻！ 在杰弗里短剑落下之前，一支箭矢离弦而出…… 第六十四章 救生艇行动(六) 离弦之箭，引动一阵空爆声。 箭矢之上有斗气的能量萦绕，眨眼之后，箭矢正中女人的头颅，将大半支箭矢都没入其中，锐利箭镞从脑袋的另一边贯穿出来，上面不带丝毫的血迹。 女人的大脑在一瞬间内死亡，牢牢纠缠在杰弗里身上的身体也无力地倒下，她的牙齿上还有指甲里，都带着杰弗里的血肉。 在中箭之后的最后一息时间，她想要回头看一眼女儿，但是还没把头转过去，她的眼神就已经变得空洞无神。 杰弗里看着这个倒在他眼前的女人，失去了理智的眼神中竟然恢复了些许的清明，他有些惊慌失措，甚至想要丢掉手中短剑，但是当她看到不远处那个正在跑向老谢伊的小女孩时，他所有的理智都在刹那间消逝，剩下的唯有暴戾和痛苦。 被母亲推出老远距离的小女孩在爬起来后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应该要逃跑，母亲在推开她前只对她一遍遍说着“快跑”，但是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高过她身体的灌木丛阻碍了她的视线，使得她没有看到母亲被射杀的场景。 山路上起伏不平，她刚跑出没几步就被绊倒在地。 地面的石头磕破了她的额头和脸颊，她双手支撑在地上喘着粗气，然后艰难地爬了起来，用衣袖擦掉了眼泪和鼻涕，左眼疼得睁不开，虚眯着右眼无助地望着四周。 有“沙沙”的声音传来。 这是有人在山路中快速前进，脚踩在落叶断枝上的声音。 这脚步声不属于她母亲，而是那追逐她们的恶魔。 她害怕急了，忍着摔倒的疼痛跑了起来，眼睛向四处张望，渴望得到帮助。 视线中出现了一个老爷爷，虽然穿着军装，手里还拿着弓箭，但是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慈祥。 绝望的小女孩在绝境中看了到希望，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清晰，她使所有的力气向着老爷爷跑去，仿佛只要跑到了老爷爷身边就能得救，慈祥的老爷爷一定会帮助他。 恶魔脚步声逐步靠近，而她距离老爷爷还有一小段距离，但是她没有了力气，腿就像是断了一样，胸口剧烈起伏，心脏像是要快要从胸膛中跳出来。 她倒在地上，看着前方的老爷爷，开始用双手抓着地面，拖动着身体爬行前进。 看到了生的希望，年幼的她，不愿意就此放弃。 向前爬了两步的距离，此刻她虚眯着的眼睛已经能够看清楚老爷爷的脸。 她看到了慈祥的老爷爷也在看着她，然后举起了弓箭。 她闭上了疼痛的眼睛，四肢放松，瘫倒在地上。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老爷爷会射死那个恶魔。 绷紧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放松下来，无尽疲惫涌上心头，连一身的疼痛都仿佛烟消云散，她把脑袋靠在手臂上，昏睡过去。 杰弗里状若癫狂，他跑到小女孩的身边，没有任何的犹豫，手里短剑就要向着小女孩的左眼刺去。 他的表情极度狰狞可怖，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眼神中只有小女孩的眼睛，在不久之前阻截暴民的任务中，被他用箭矢贯穿的小女孩的眼睛。 老谢伊发出一声难言的叹息，然后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松开了有些颤抖的拉弦的手。 在杰弗里的短剑落下前，箭矢先一步射中小女孩的身体，从她后背插进心脏。 昏睡中的小女孩没有醒来，依旧“安睡”，她身体微微蜷缩，脑袋侧枕着手臂，小脸上混合着血污和泥土，放松的神色中带着一丝悸动，那是绝处逢生后的庆幸与后怕。 老谢伊缓缓睁开了双眼，对于自己箭术，他有绝对的信心，即便是小女孩在看见他时，那仿佛看见了希望的眼神，让他那只拉弓控弦十多年都不曾颤抖过的手在刚才抖动不止，但是依旧相信射出去的那一箭，能最大程度上减轻这个孩子死亡时的痛苦。 在过去的二十年军旅生涯中，他直面过无数的残酷，但是此刻，即便是坚定如他，也不忍直面这一幕。 他曾经误杀过多个平民，虐杀过毫无还手之力敌人，甚至在敌人的尸体上发泄过愤怒，那时他也曾为之痛哭流涕，但是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深感无力。 之前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对他带有杀意或是恨意，包括被他误杀的平民，作为一个老兵，他对此很敏感，当进入战场状态后，尤其是混战中，几乎是凭着本能和直觉杀人，杀红了眼后更是会不管不顾，只要感受到一丁点对自己敌意，都会用杀戮去终结，这是战场上的保命之道。 但是射杀这母女二人的整个过程，他都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他很清楚这个女孩对他没有任何的敌意，甚至把他当作了生存的唯一希望，尤其是当他举起弓箭的那一刻，小女孩选择对他的绝对信任。 当小女孩的心脏被箭矢射中之后，杰弗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然后将目光对准老谢伊，他此刻就像是一头失去了猎物的饿狼，而老谢伊就是从他手里抢走了猎物的人。 “孩子，你太年轻了，承受不了这么多。” 老谢伊微微摇头，轻声自语，他将长弓重新放回后背上，然后平静地看着癫狂的杰弗里朝着他冲杀过来。 他深知，如果这两个平民，尤其是这个小女孩，如果她死在杰弗里的手里的话，那么杰弗里恐怕会彻底丧失。 除了亲手射杀这对母子，他别无选择，动静已经产生，她们要么死在杰弗里手里，要么他出手阻止杰弗里，然后者对母子被闻讯赶来的巡逻队杀死，相比起另外两种方式，老谢伊觉得有自己来动手，或许能让她们减少一些痛苦。 打斗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巡逻队，老谢伊赶在巡逻队到来之前制服了癫狂的杰弗里，如果不是怕弄伤他的话，这个过程会更短。 在巡逻队到来之后，老谢伊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修改了一下，然后告诉给了巡逻队的队长。 巡逻队长粗略地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允许了老谢伊和此刻已经昏迷不醒的杰弗里离开，作为巡视山下关隘出口这一片的巡逻队长，在最近这段时间内，他对于这样的时间已经见怪不怪，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两具尸体掩埋，然后当做无事发生，为了晨曦镇的稳定，这样的事情，能瞒住的就一定要隐瞒住。 回到营房后，老谢伊守着杰弗里直到他醒来，恢复了清明的杰弗里抱着老谢伊痛哭了一顿。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爱管闲事的老谢伊”，变成了“沉默寡言的老谢伊”。 当天晚上，老谢伊久久不能入眠。 他曾经坚定地认为，自己再也不会因为杀人而影响睡眠，更不会因此而做噩梦。 可是今天，他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个被他一箭射死的小女孩，小女孩在昏睡之前，撑在地上看着他时那带着希望的眼神。 ………… 执勤归来，老谢伊依旧像往常一样，蹲在营房外那口石磨旁抽闷烟。 只不过在往常这个时候，他身边应该有还有一个隔壁营的年轻新兵蹲在旁边，絮絮叨叨地给他讲一些少年的趣事，这样的情形从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只不过那时候多是老谢伊讲，这个新兵坐着听，而如今，老谢伊已经很少开口。 那个叫做盖伦的新兵虽然天真得像个傻子，但是他却能让老谢伊露出难得的笑容，所以老谢伊同营房的战友们也都乐于看见他天天过来，久而久之，更是把这当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如果哪天他不过来，众人反而会感到不适应。 日渐黄昏，老谢伊孤零零度坐在蹲在石磨旁的石头墩子上，即将没入山下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烟已经抽了两锅，按照往日的规律，这个点上，盖伦应该已经讲到第三个故事了，盖伦总是喜欢把最有趣的故事放到第三个讲，至于最后收尾的那个故事，反而略显寡淡。 然而今天老谢伊一个故事都没有听到。 盖伦没来。 不仅仅是老谢伊有些不适应，他的战友们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他们对于盖伦的感官依旧不太好，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士兵，他身上具备成为优秀士兵的所有条件，积极、热情、乐观、守纪、还有诚信。 每个人都相信盖伦不会无缘无故地爽约，虽然他和老谢伊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约定。 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老谢伊抽了三锅烟，依旧没有看到盖伦的踪影。 他心里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再也坐不住了，在石磨上敲掉烟斗中还未燃烬的烟叶，起身就往营房外面走去，他赶在营房关门之前去找到盖伦，要不然今天一晚上他都放心不下。 然而才刚走出营房的院子，他就看到了盖伦。 只不过此刻的盖伦状态不太对劲，原本整天都是精神满满的小伙子，此刻却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 “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默寡言的老谢伊”似乎又回到了那个爱管闲事的状态，他打量了着盖伦的身体，没有发现明显伤痕和打斗痕迹，这基本排出了他是因为暴力事件而变得垂头丧气的原因，不过这反而让老一些更加疑惑，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才能让这个似乎活力无限的小伙子变成这样。 “阿尔瓦被带走了，现在都没有回来。”盖伦抬起头来看着老谢伊，表情中带着委屈还有不解。 “阿尔瓦是谁？被谁抓了？为什么被抓？”老谢伊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同时努力地回忆着自己记忆中的名字，发现并没有一个叫叫做阿尔瓦的人。 “他是我的朋友，我们床铺挨在一起，他比我先一周加入伍，是一个很强壮的战士，昨天晚上，督查团的人来到营房带走了他，动作很粗暴，我今天去问了旅团的长官，他说阿尔瓦会被押回首府去接手总督大人的审判，我问他阿瓦尔犯了什么罪，他说阿瓦尔是敌人派来的间谍。” 盖伦说道这里，原本几乎不会生气的他，此刻声音中充满了愤慨与疑惑：“长官说他是王室派来的间谍，老谢伊，我们不都是王室的子民吗？为什么要抓他呢？我们整天都在一起，我可以肯定他没有违反纪律。” 老谢伊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又点燃了一锅烟叶，伴随着轻微地咳嗽向旁边的一块石头上走去，然后蹲了下来，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他会被杀死吗?”盖伦更上老谢伊，又问了一个问题，同时嘴里小声嘀咕：“他是个好人，阿瓦尔他还是个勇敢的兵士。” “回去吧，再过一会营房就要关门了。”老谢伊长叹一口气，他没有回答盖伦的任何问题。 说完之后不等盖伦有任何反应，老谢伊便起身离去，走到营房们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 盖伦依旧还站在原地，神色中充满了失望。 他的所有梦想、憧憬、希望，似乎都在一刻统统幻灭，整个第四师团中最积极、乐观、充满激情的年轻士兵，在这一刻像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可怜虫。 第二天，新兵盖伦在旅团指挥部与长官发生争执，然后被关了禁闭。 老谢伊来到了旅团指挥部，希望长官能放盖伦出来。 他很担心盖伦，幽暗的禁闭室能让人心智脆弱的人发疯，盖伦的意志不弱，但是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老谢伊担心他会在里面垮掉。 不过他即便是用二十年老兵的资历与所有的战功荣誉作保，依旧没能保出盖伦。 大清查运动，在阿尔瓦被带走后的第三天，也即是盖伦进禁闭室后的第一天开始在军营中展开，这是费谢尔总督通过魔网发来的指示：清查间谍。 在大清查的背景下，每一位士兵都被视为潜在的敌特间谍，如果不能完全自证身份，那么就会被作为嫌疑人拘押。 两天的时间内，仅仅步老谢伊和盖伦所在的步兵第二旅团，就拘押了超过二十个间谍嫌疑人，并且清查还在继续。 一时间，军营中人心惶惶。 当夜，老谢伊所处的第五营房，和旁边的盖伦所在的第四营房发生了营啸。 当那一声嘶哑的、并不如何洪亮，但是却包含着愤怒、怀疑、憎恨、还有恐惧呐喊声响起，这群压抑了许久，精神处于崩溃边缘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响应。 第一声嘶吼，正是来自于老谢伊，最近发生了一系列事情，让他曾经自认为控制得很好，甚至是已经消灭的了各种的情绪一股脑地“活”了过来。 这一声嘶吼，是积攒了二十年的宣泄。 参与营啸的人超过了两百人，这还是在因为师团亲卫营与督查团在第一时间出动镇压，将两个营房团团包围，然后不分由说直接就地处决了超过五十人，这才制止了营啸继续蔓延。 老谢伊第一个死，督查团的团长亲自出手，以雷霆之势，一剑将老谢伊的身体斩成两截。 第六十五章 救生艇行动(七) 禁闭室距离第五营的营房并不算近，而且具有不错的隔音效果，但是盖伦依旧听到了老谢伊的那一声的令人动容的长啸。 来到晨曦镇的军营后，盖伦花了两周的时间来观察、了解这里，包括这里的人和物。 为了完成任务，他一共制定了三套方案，此刻第五营和第四营中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他第一套方案执行后所带来的结果。 在他原本的计划里，老谢伊并不会参与到其中，他接近这个老兵的目的只是为了了解这座军营中更多的信息，尤其关于士兵方面的信息，在这方面，爱管闲事的老谢伊是整个军营中专家，他接触过太多的新兵，甚至如今很多老兵，曾经也都被他调教过。 步兵第二旅团如今共有作战人员一千九百多人，老谢伊自称能够叫出来至少一千个人的名字。 通过与老谢伊的交流，他锁定了六个人选，经过一段时间的直接或者间接的接触和引导，最终六个人中有四个成为了这套方案的执行人，虽然他们自身并不知情。 老谢伊的加入，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要不是从那天之后老谢伊突然性情大变，盖伦从来没有想过拉他入局，虽然像老谢伊这样在军营中颇有影响力的老兵加入，对大幅度提高他计划的成功率，但是要想引导这样一位历经沧桑的老兵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玩火自焚。 禁闭室外传来的动静逐渐减小，然后归于平静。 盖伦知道，营啸应该已经被镇压，从持续的时间以及动静来看，引发规模并不算小。 至少达到了他的预期。 计划成功了！ 第一套方案就达到了想要的目的，可以算是出师大捷。 禁闭室中，黑暗的空间内，盖伦的脸上却没有哪怕一点成功后的兴奋，或是成就感所带来的骄傲。 此刻他脑袋里所想的只有接下来行动步骤，另外还有就是些许的惋惜。 作为一个曾经幽暗的地牢里接受死灵术士长时间教导的人，封闭压抑的禁闭室不但不会让他感到恐惧或是抓狂，反而能让他更好的思考。 老谢伊这样的老兵该不该死，他对此没有答案，但是当兵的人，都可以死，这就是他的观念。 老师弗雷曾经给他他们讲过不少关于生命的理解，但是盖伦听过之后都没有太多的感触，唯一印象深刻的，反而是林恩对他们所说的那句“我心光明”。 ………… 天亮之后的晨曦镇军营看上去依旧和往常一样。 昨夜的那一阵喧嚣所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就连间被烧掉屋顶的营房也在一夜之间恢复如初。 昨夜似乎就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夜晚，整夜无事发生。 但是马克斯很清楚，清除掉外在的痕迹很容易，但是想要清除昨夜在士兵们心中留下的痕迹，这非常的难，难到几乎不可能完成，尤其是在如今的晨曦镇。 “威尔，从今天开始，你带着亲卫营去组织每天的晨训，注意掌握分寸，态度要温和。” “是的，师团长。” 一夜未睡的亲卫营长领命而去，马克斯则开始撰写报告。 他同样整夜未睡，而且知道现在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作为安条克军团第四师团的师团长，驻守晨曦镇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对于昨夜发生的营啸事件，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是还是主要责任，这一点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这样的事情，必须得上报，马克斯不敢隐瞒，而且即便是想瞒也瞒不住。 整个安条克军团，师团一级，甚至是部分旅团，都配置有直接听命于总督的监军。 这些监军都是费谢尔总督的亲信，甚至不少都是费谢尔家族的族人，他们都是费谢尔总督的眼睛，正常情况他们只会旁观，不会干预军队长官的行为，但是如果发生重大事件，他们甚至拥有当场罢免师团长职位，然后接管军队的权力。 将近两千字的报告，马克斯花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写完，其中多处反复斟酌修改，写好后，又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重新工整地抄写了一编。 抄写完后马克斯又校对了一遍，这才在信纸上加盖了引信，然后打开信封平铺在桌面上，用细小得如同针尖一样的特制笔，在信封内侧写上一串编号，最后将信纸置于编号旁，用印章加盖在信纸与信封之间，并且盖住了一半的号。 这是针对保密文件的一种安全措施，以用于检查信封和信纸是否有被人动过或者更换过，以保证其中内容的安全性和真实性。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叫来副官，将信笺递给他，“让最好的传信兵跑一趟，走加急路径。” 按理说，在魔法师公会创造并且推广了通讯魔网之后，信息的传递已经不需要在用这种原始的方式，尤其是第二代魔网支持语音沟通，这样相隔千里的交流变得触手可及，但是费谢尔总督却不喜欢使用通讯魔网，尤其是涉及到重要信息，相比较于这使用魔法师公会的“魔幻玩意”，他更愿意使用古老的信件来往方式，即便相比通讯魔网来说，书信来往效率要低上太多。 看着副官急匆匆离去的背影，马克斯靠在椅子上，双手都住后脑勺，长舒了一口气。 这份报告走加急路线，在五十个小时后，将出现在费谢尔总督的办公桌上，那时候，费谢尔总督应该已经看过了监军的报告，只要监军不故意搞他，那么问题就不会太大，至少屁股下的这把椅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风险。 这次营啸虽然规模不小，好在镇压及时，扼杀在了两个营房之内，没有造成直接蔓延，这就是他敢于主动承担责任的底气，因为这个责任还能勉强担得起，如果真是的爆发了大规模的千人以上营啸，且不说能否完全镇压，就是镇压下来了，他也不敢担责，那时候要想的就是如何逃避责任以保全性命，这两者之间，有本质上的区别。 营啸虽然镇压来下了，从场面上来看，似乎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拥有超过二十五年军旅生涯的马克斯很清楚，营啸所带来影响并不是因此而结束，它会留下种子，在士兵的心中留下种子，接来下的任何事件，如果让他们感到不满意都会催生这颗种子成长，然后生根发芽，进而催生出入如消极、抗命、营啸、甚至是哗变、叛乱这样的恶性事件。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抚军心，适当改善伙食，转移士兵们的注意力，对于那些受过的士兵要从轻发落，而且对于这次的营啸事件不能调查，至少不能明着调查，要最大程度上淡忘这件事，必须得要先撑过这一段，这样的恶性事件绝不能再次出现，至少不能在短时间内再次出现，否则他别说如今的职位，就连脑袋都会有风险。 马克斯透过大门看着这座被无形阴霾笼罩着的军营和城镇，即便是他在有些时候都会感觉到沉闷，甚至是喘不过气来。 他此刻真的希望战争快一点到来，不然再这么拖下去，整个第四师团都不用烈日军团的征讨，自己就会崩溃。 ………… 安条克城，总督府。 费谢尔总督看着眼前办公桌上的这两份报告，神色凝重。 两份报告来自于同一个地方——晨曦镇，安条克军团第四师团的驻地。 右手上拿着的是第四师团师团长马克斯的报告，这篇冗长的报告中除了说明了营啸事件的经过之外，另外大量篇幅都是马克斯在认错和检讨，态度之端正，好像这次营啸事件完全就是由他造成一样，并且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一定会吸取教训，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件再次发生。 左手上的那份报告，则是出自于第四师团监军韦伯·费谢尔的手笔。 韦伯是他的的血亲堂弟，亲叔父的儿子，年龄小了他将近二十岁，人虽然年轻，但是心思机敏，而且性格谨慎，是他最器重的三个同辈的族人之一。 按照韦伯的报告上所说，这次营啸是事件，虽然透露着些许的古怪，不排除是有王室间谍搞的鬼，但是更多原因是还是因为如今晨曦镇的气氛，是半年来所积累下来的情绪的爆发。 在叙述完整个事件流程后，韦伯还在结尾的总结中说道：“我个人认为短期内有可能还会再次爆发营啸或是类似恶性事件。” 费谢尔总督拿着两份报告沉思了一小会，然后把它们交换了一下位置，把韦伯的这份报告放在了右手边。 熟悉费谢尔总督的人都知道，他总是喜欢把喜欢或者说认为对的东西放在右边，这是他从小以来的习惯。 在他年轻时，还没有当上安条克行省总督，没有被授予伯爵头衔的时候，那时他虽然已经声名鹊起，常年出席与各个贵族的举办的宴会，但本质上还是商人，和其他喜欢附庸风雅的大商人一样，那时的他也喜欢模仿贵族行装，随身携带佩剑，而且他还非常僭越地在剑柄上镶嵌了宝石，但是和其他商人不同时，他总是把剑佩戴在右边，而钱袋子则挂在左边。 沉默许久之后，费谢尔总督按响桌面上的铃铛，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而且衣着讲究的男人很快走进房间，在他身前站定。 这是他的管家阿诺，同时也是他的贴身侍卫。 “你通知行政厅，一个小时之后，我过去开会，另外……你让肯尼斯今天晚上到家里来。”费谢尔总督疲倦地躺在沙发上，短短的两句话，中间却停顿了数次，好似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阿诺点了点头，但是人却没有就此离开，反而走到费谢尔总督的身边，关切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对于阿诺，生性多疑的费谢尔总督没有任何的戒备隔阂，阿诺不仅是他的侍卫，同时也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这是大家族管用的手段，从继承人小的时候开始为他培养班底。 费谢尔总督按揉着太阳穴，“晨曦镇军营里出了一些麻烦，现在那边情况有些糟糕，我得亲自过去。” 阿诺有些担忧，沉声说道：“北边太危险了，我代表你去能解决麻烦吗？” “不能。”费谢尔总督闭着眼睛摇头。 “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而且还不只是第四师团的问题，其他几处驻军也都有同样的问题，只是还没有爆发出来，我要是再不去，北境的八万大军甚至有可能挺不到烈日军团南下。”费谢尔总督把手从脑袋上放了下来，重新睁开眼睛，表情苦涩。 北方的问题还不仅仅是军营里的问题，军营对面的萨尔亚行省同样是大问题，安条克军团八万大军在安条克行省边境线上严阵以待，而对面的小马郡却大开空门，不仅没有建立防线，甚至连军队都没有，一马平川的道尔平原就这么展现在大军的面前，像极了一个赤裸裸的女人，但是费谢尔总督却很难受，因为对面吃准了他不敢主动出击。 “狗日的伊凡·蒙斯特，你最好祈祷别让我逮住你！” 费谢尔总督恶狠狠地说道，然后一个挺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身疲尽扫而光，他要去行政大厅开会，在手下的官员们面前，必须要保持自信得体的形象。 晚上七点，开完会议的费谢尔总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总督府，此时肯尼斯已经到来。 肯尼斯·费谢尔是他的另一位堂弟，只不过中间隔了两代，相比韦伯，在血缘上要稍微疏远一点，不过论器重程度反而犹有过之，在他最器重三位同辈族人中排名第一，如今是独立军团军团长，掌握着麾下两万精锐，手握大权。 “独立军团”不同于“安条克军团”，安条克军团是约克王国推行省郡制后的国家政府军，是驻扎在安条克行省的边防军队，军费开支是由政府提供，甚至在去年之前，安条克军团的军饷一直都还是财政部在拨款，虽然财政大臣耶伦夫人前些年一直在提议放弃南征，然后裁撤安条克军团，但是遭到了激进派的强烈反对，国王也没有同意。 “独立军团”则是一支由费谢尔家族暗中豢养的军队，在去年才曝光，曝光时只有八千人，这一年以来扩编到两万人，其中大多数军官都是来自费谢尔家族，无论从什么方式来看，这都是一支彻头彻尾的家族私军，而这个家族如今甚至没有贵族头衔。 第六十六章 救生艇行动(八) 费谢尔总督的全名是克伦威尔·费谢尔，不过相比起别人称呼他的名字，他更喜欢只称呼他的姓氏，这会让他感觉自己就是整个费谢尔家族。 让一个传承百年的商业世家，成为这片土地上真正的统治者。 就是费谢尔家族族长的使命。 当这个重担落到克洛威尔·费谢尔的肩头上时，他感觉到是无比的亢奋，他将要做的事情，是史诗一般的壮举。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开始刻意回避克伦威尔这个名字，只保留他的姓氏，他即是费谢尔家族，费谢尔家族也即是他，他所做的一切，一切荣誉和成就都将归于费谢尔家族，同时，费谢尔家族的所有荣耀又将汇聚到他一个人身上。 只不过现如今，这本还未写就完成的史诗，出现了一些问题，许多的问题，而且问题似乎正在变得越来越严重，越来越脱离控制。 费谢尔总督为此有过愤怒，有过懊恼，甚至出现过精神错乱，但是他从未想过放弃。 “肯尼斯，从明天开始把所有在外面的军队都叫回来，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整备，三天后，随我去北方。”书房内，费谢尔对着笔挺站在一旁的堂弟肯尼斯说道。 在族人面前，费谢尔总督总是表现得比较严肃，远不像和阿诺时那样随意，这并非是他有意疏远族人，而是家族传承下来的秩序，要想成为上位者，就的要有规矩，家人之间，言谈举止无所顾忌，那是平民家庭表现。 “是的，总督大人。”肯尼斯正色应答，同时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按照目前独立军团各支军队的分部情况，动作快一点的话，两天之内就能全部集合到首府，然后再花一天时间整备，虽然会稍微有些仓促，但是倒也不至于有多么困难。 目前独立军团两万大军以旅团为单位分散在首府安条克城的周边各个地区，这是在军团正式建立编制之前就确立的既定方针，目的是为了最大程度上影藏行踪，防止王室的窥探和渗透。 “坐吧。” 费谢尔总督抬了一下手，示意这位最受器重堂弟坐到对面的沙发上，接下来要沟通一些细节，需要详细交流，站着说话不方便，在讨论独立军团北上的事宜之前，他随口问道：“卡利亚斯那边最近有动静吗？” “有一些动作。”肯尼斯知道堂兄问的是卡利亚斯军队的情况，“他们在城镇北边修建了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陆陆续续有在征兵，而且两个月前有一小股军队，大约两百人，失去踪迹，一周前出现在关隘二十公里之外，没有继续靠近，短暂停留后就离开了。” “哼！”费谢尔总督冷哼一声，带着轻蔑的神情，说道：“一群不敢见光的臭老鼠，觊觎我的财富，却没有胆子来抢，整天就想着如何偷窃。” 稍微发泄了一下之后，费谢尔总督恢复了平静，说道：“关于卡利亚斯目前的境况，你有什么看法？” 听到堂兄向自己询问意见，肯尼斯神情肃然，腰腹挺得笔直，下意识就要站起身来搭话，然后就看到堂兄抬手虚压，他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把屁股往前面挪动了几分，说道：“卡利亚斯或许近期会有动作，巴雷特擅长使用障眼法，不管是老巴雷特还是小巴雷特这是如此，从老巴雷特和霍格决战，到后来的小巴雷特诱杀残余的恐怖利刃信徒，都是用的这一招，所以我认为他们目前在做的事情也是如此，修建防御工事就是障眼法，为了表现出一副防守姿态，或许是为了掩护其他的行动，比如出现关隘之外的那一小股军队，我觉得这股军队在关隘之外露头，也应该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仅凭这一小股军队，根本不可能对关隘构成任何威胁，但是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故布疑阵是弱者的手段，如果你顺着他留下的信息去思考问题，反而会掉进他们的陷进。”费谢尔总督在提到卡利亚斯的时候依旧带着轻视，“对付这样的手段很简单，只需要明确他们的目标是什么，然后针对这个目标来做应对，在这期间，不管他们闹出什么动静，都不用理会，巴雷特目标是什么？无是非想趁火打劫，把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还有他们的产业给弄到卡利亚斯去，目前不能封城，但是只要守住关隘他们就跑不掉，从安条克城到卡利亚斯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目前为了安条克城的稳定，我留他们一命，等战争结束之后，我再来一个个清算。”在提到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时，费谢尔总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继续说道：“巴雷特如今在卡利亚斯大搞商业，到处吸引人到他那个巴掌大小的地方投资，又是减租，又是降税，还联合那个什么‘天秤保险公司’推出了一个‘投资保险’，真不知道这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这些制度会让卡利亚斯衰退吗？”肯尼斯出言问道，他虽然出身商业世家，但是从小都被当作将军培养，对于商业上的事情了解很少。 “都还没发展起来，谈何衰退。”费谢尔总督嘲笑道，不过随即话锋一转，嘲笑变为苦笑，“事实上正好相反，如果卡利亚斯不受战争影响，那么大概率会迎来一段高速发展期，可能只需要三到五年时间，就能完成我在安条克城十五年所达到成果。” 肯尼斯面色疑惑，皱眉说道：“那我们为什么不在安条克城，甚至全省所有郡城推广这些制度呢？” 费谢尔总督叹了口气，“在白纸上作画，远比在旧画上修改更加容易，前年的那次兽潮，对于巴雷特来说是一个巨大契机，只要能守住，不管损失有多大，不管卡利亚斯被破坏得多严重都不重要，甚至可以说这些对与他来说反而是好事情，在废墟上重建秩序，就好比在白纸上作画。” 肯尼斯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说道：“那我们是不是也……” 费谢尔总督点了点头，眼睛里带着光亮：“只要我们能挺住，无论安条克行省被打烂成什么样，无论战争造成了多大的破坏，这对于我们之后重建新秩序同样也是好事，我们需要的是新生的安条克，属于费谢尔的安条克。” “大哥！”肯尼斯紧攥拳头，眼神炙热，指甲嵌入血肉中也浑然不觉，他极为罕见以兄长称呼费谢尔总督，“我一定会让这一天到来的，哪怕付出生命。” 费谢尔总督坐到肯尼斯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眼神中隐约噙着眼泪：“会看到的，我们都会看到的，他们也都会看到，看到我费谢尔家族是如成就是史诗般的传奇。” 这一夜，兄弟俩聊到很晚，并且逐渐忘记了家族的规矩，最后甚至开了两瓶酒，也不要酒杯，兄弟俩一人拿着一瓶价值不菲的珍藏名酒，就这么对着瓶子喝咕噜噜地喝。 酒劲上来之后，俩人就这么躺在书房的沙发上入睡。 这是克伦威尔·费谢尔当上家族族长以来，过得最放肆的一个夜晚。 肯尼斯也从没想过兄长会和自己说这么多的话，从兄长最后的哭泣声中，他感受到了兄长身上扛着的巨大压力。 要从一个平民家族，变为一省之地的统治者，史诗一般的传奇再加上全族人的命运一共有多重，他兄长肩头压力就有多重。 这是一场赌上了一切的战争，没有退路可言。 成功，这片大陆上将会多出一个新的政权。 失败，费谢尔家族将会从这片大陆上消失。 ………… 七月一日，风和日丽。 安条克城外人声鼎沸，旗帜招展。 费谢尔总督带着他的“独立军团”的大部分军队在数千平民的欢送下，离开了安条克城，向着北方而去。 留下的是独立军团的第三师团，师团长奥迪纳·费谢尔是费谢尔总督的大侄子，虽然矮了一辈，但是年龄差距并不是很大。 奥迪纳性格沉稳，用兵谨慎，是费谢尔总督口中最适合留守大本营的人。 这次交给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驻守安条克城外的关隘，费谢尔总督临走时特别交代了一句“不要被卡利亚斯的把戏给迷惑，只要把守住关隘，城里那些吃里爬外的家伙就跑不出去，卡利亚斯的那些想要接应的人也进不来。” 在费谢尔总督离开之后，奥迪纳严格遵守叔父的交待，在关隘四周加派了岗哨和巡逻，五千人入驻关内，分成三波，日夜轮番值守，剩下的一千骑兵在关外分开扎营，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待命。 整个关隘气氛森严，对着卡利亚斯的方向，严阵以待。 奥迪纳身穿战甲，站在关隘的城楼上，举着望远镜平视前方，在他的镜筒中，一小股的卡利亚斯军队正在向关隘靠近。 和昨天相比，这股军队今天又往前靠近了四公里，如今距离关隘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距离，再往前走一段就基本进入了交战范围，如果是在平常日子的话，奥迪纳此刻已经派遣骑兵出击了，但是因为有叔父临走是的交待特意交待，所以他如今已经按兵未动。 奥迪纳的望远镜迟迟没有防下，他在盯着这股军队一步步前进。 这股卡利亚斯军队的来意不明，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可能情况下就是像总督所说，这是用来迷惑人的把戏。 最终，这小股军队在两公里之外停止了前进，然后离开了大路，和往日的行为完全一致。 奥迪纳放下望远镜，他在考虑，如果这些家伙明天继续往前靠近的话，他要不要启动城防魔动炮开火。 魔动炮是整个城防体系中重要的一环，是安条克城早年间以政府军名义向魔法师公会采购的魔动学武器，魔动炮以元素魔兽晶核，或者元素晶石为动力，通过魔法阵的转换将普通的元素之力汇聚为爆炸性能量，极具破坏力，其中又以火魔炮和雷魔炮最具杀伤力。 魔动炮在本质上是一个魔法释放器，而目前魔法师公会对外销售的魔动炮，皆为中级魔动炮，其发射的元素能量炮大约相当于中级，也就是五到八级魔法师的所施展的基础魔法威力，通俗来说，就是一门中级火魔炮发射的火元素能量炮，其威力相当于一位中级魔法师全力施放的火球术，其中的威力浮动取决于动力的精纯程度和魔动炮制作水平。 魔动炮威力强大，但是开炮成本高昂，而且启动魔动炮容易引起城内恐慌，奥迪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抉择，既然对方要逐渐靠近，那么就等他们再靠近一些，用长弓手射击。 相比起魔动炮那种魔法师老爷们造出来的花里胡哨的东西，奥迪纳还是更相信手中的弓箭。 弓箭是每一位约克王国士兵都需要至少基础掌握的武器，这代表着约克王国的军队形象。 在如今的同盟中，每一个大国或者地区的军队，基本都拥有自己的特点，比如格鲁尼亚最强大的就是重骑兵，这与他们盛产良马有关，而约克王国的代表就是长弓手。 在这片土地上流传的制弓工艺已经超过了千年，关于神射手的传说也是多不胜数，“长弓手”在约克王国军队中所代表的就是最优秀的兵种，是每一支军队中最骄傲的存在，在大多数军队里，每一位长弓手都能够在两百外做到相对精准的射击，而且还拥有不错的杀上里，仅这个距离就远超了“制式三型火枪”的射程，而约克王国最着名的烈日军团中的长弓手，能够做到在五百米，甚至八百米的距离精准射击，虽然这需要特制的重弓与至少四级的斗气附加，还有精湛射击本领，但是即便条件如此苛刻，烈日军团中依旧拥有将近两千名这样的精英长弓手，这就是烈日军团作为约克王室直属军团的强大之处。 第六十七章 救生艇行动(九) 根据往日的规律，这一小股卡利亚斯的军队会在每天上午八点钟到十点钟这个时间段出现。 但是在接下的这几天里，这个规律却发生了变化，他们出现的时间越来越晚，并且在始终保持在两公里外的距离，不再往前靠近。 当时间来到七月五日时，这小股军队的活动时间已经调整到了晚上八点钟之后。 安条克关隘的守将奥迪纳·费谢尔易意识到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可能即将展开行动，不排除他们想要执行趁夜偷摸上关隘城楼这种看上去似乎非常愚蠢的行为。 于是，奥迪纳不仅往各了望塔和箭楼增加了人手，还派出了大量斥候，沿着整个关隘布哨，这是最笨拙的方式，但是切实有效。 至少奥迪纳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当这斥候派出去之后，从第二天起，那一小股卡利亚斯军队就没再出现，似乎他们也意识到了这注定是一场徒劳，于是取消了行动。 七月九日，浓云密布。 一场还未倾泻下来的雷雨，让处于浓云之下的安条克城变得更加沉闷。 治安官雷诺望着黑压压的天空，莫名的心烦，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凉意。 真正的闷热不在体外，而是心里面，从今天早开始，他心里就有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似乎有危险在向他靠近，或者说是在向安条克城靠近，但遗憾的是，他的直觉却并没有告诉他，危险来自于何方。 作为一位经验丰富的治安官，雷诺并不害怕危险，他害怕的是，有负总督的重托。 费谢尔总督在离开时，将整个安条克城的安全交到了他的手上。 对于这份信任，雷诺倍感荣幸，但同时也伴随着沉甸甸的压力，他虽然担任安条克城治安官已经超过了五年，但是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独当一面的时候。 此刻，他是整个安条克城中最有权力的人，一千五百名治安军，全掌握在他手里，他无需经过任何人或者部门，就能直接调动所有的治安军。 不管是执行任务或是以权谋私，都由他说了算，就算是带着这一千五百人去自家农场收麦子，都属于他的权力范围之内。 雷诺当然不可能带着这些人去自己农场，即便他家农场如今真的很缺人手。 他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休息连轴转，巡逻、走访、调查，每天的时间都挤得满满当当当，安条克城每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也要亲自过问，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对得起总督大人的信任。 “第三队，集合。”雷诺扔掉了手里那把怎么扇都没风的破扇子，冲着身后喊了一嗓子。 天空昏沉沉的，让人想要入睡，但是潮湿闷热的气候却又让人难以入眠。 三十多个治安兵慢吞吞地集结雷诺的身前，大多数人都打着哈欠，看上去精神肉体都充满了疲惫。 雷诺一脚踢在走在最后面的那个看上去软弱无力的新兵的屁股上，然后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才两趟就成了这个样子，要是上了战场，还不知道是什么熊样，全部给我站直了，作为安条克城的治安军，你们担着的是整个安条克城的安危，是总督大人的重托，现在形势这么艰难，你看看你们，哪有一点临危受命的样子，我给你们两分钟时间收拾一下，然后和我一起去东城巡逻。” 治安兵们强提起精神，立正站好，在他们当中，至少大部分人对于雷诺还是比较服气，当然，那指的是以前的治安官雷诺，而不是如今这个因为权力而变得有些不正常的雷诺。 对着下属发泄了一通之后，雷诺胸中的烦闷不但没有得到丝毫缓解，反而愈发强烈。 今天可能要出大事。 雷诺心中生出强烈的预感，他带着队伍沿着行政厅外的十字大街的东路往水龙街巡逻而去。 水龙街地处安条克城的东城区，是毗邻安卡运河的一条街道，这条街上到处是码头和仓库，是安条克城大宗商品的集散地，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工厂也设立在此——海勒造船厂。 雷诺从码头上走过，他行走的速度并不快，眼神打量周围的每一个人。 水龙街码头是安条克城对外贸易的重要枢纽，一旦出现问题，整个安条克城的贸易市场就会产生动荡，并且可能会造成部分物资断供，所以这里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在雷诺划分的区域安条克城分级中属于第二梯队，即需要重点巡逻，必须保障安全且正常运转的的区域。 至于重要程度第一梯队的区域，只有两处，总督府和行政楼，这是安条克城真正的核心区域，两处中任何一处地方出现问题，都将引起全城，甚至全行省的动荡。 码头上人群熙熙攘攘，有劳工在搬运货物，有雇员在整理仓库…… 和一年前相比，如今水龙街码头没有了那时候车水马龙的繁荣，货物吞吐量也大不如前，但是对安条克城来说，依旧不可或缺、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 码头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雷诺继续往前，来到了海勒造船厂的船坞旁。 两个干船坞都有一艘轮船，其中一个船坞已经打开了坞门，一艘刚下水的木壳货船正在准备试航。 伴随着蒸汽锅炉的嗡鸣声与螺旋桨搅动的水花，这艘船身上绘有费谢尔家族徽记的轮船缓缓驶出船坞，进入到安卡运河之中。 因为是空船，吃水很浅，再加上此刻吹着东南风，船从船坞进入河道时是船侧身迎风，所以被吹得有些摇摇晃晃，让人感觉随时都会发生侧翻。 甲板上有船厂工作人员来回跑动，不断在观察情况，然后汇报道驾驶室。 伴随着一次次调整，轮船逐渐恢复了平稳。 在岸边驻足观看的雷诺也松了口气，他刚才是真怕这艘船会出意外，这一艘连带着旁边那个船坞里的停着那一艘，都是海勒造船厂给费谢尔家族制造的货船，本来应该在三个月之前就建造、试航完毕，然后交付给费谢尔家族的商贸公司，但是在最后关头却多次出现事故，前面两次试航都不达标，第一次是动力出现问题，然后是船舱又出现毛病，在经行多次返工后，一直拖到现在，费谢尔家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不过还好，在两天前，海勒亲自做出承诺，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三天之后就能交付。 “这次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都应该学一学海勒。”看到轮船沿着安卡运河稳稳当当地驶向远方，雷诺难得露出了一丝轻松，近期不少的工厂都在消极怠工，尤其是曾经和政府与费谢尔家族合作密切的工厂，更是如此，这时候海勒的造船厂能顺利下水轮船，无疑是一件能起到积极带动作用的好事情，甚至值得大肆宣传。 在看着轮船消失在视野中之后，雷诺就离开了造船厂，接下来他还去看看东码头，相比起西码头这边多是些民用货物，东码头接收货物基本都是官方物资，比如矿石，钢铁，粮食等等管制管制物资，这些货运目前全部掌握在费谢尔家族自家的贸易公司手中。 在这次身受重托之前，雷诺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位兢兢业业的治安官，没有政治立场，既然是安条克城的治安官，就管好安条克城的治安，但是在这次得到费谢尔总督交付重任之后，他知道自己拥有了立场，他不在是安条克城的治安官，而是费谢尔家族安条克城的治安官，这两者之间有本质区别。 这也是他为什么最后采取东码头的原因，因为东码头是费谢尔家族的产业，所以最为重要，他要放在最后仔细查探。 ………… 晚上十点，雷诺回到住处，顺然满头大汗，但是精神却已经不见疲态。 今天他一共巡逻了四个街区，跟在他身后的下属换了两拨，只有他一个人从头到尾走完全了全程。 虽然心里面不好的预感依旧存在，但是相比上午，他还是宽心了不少。 至少水龙码头没有发现异常，尤其是东码头，他仔细巡查了两遍，包括码头的劳工，都核对过身份，一切正常。 只要东码头不出问题，那么问题就不算太大，至于总督府和行政楼，治安军如今大部分的人力都用来护卫这两处核心地方，所以敌人的间谍即便是要来搞破坏，应该也不会愚蠢到选择这里。 夜色渐深。 雷诺却依旧没有多少睡意，萦绕在心头的难以言表危险预感，让他更本无法入睡，于是又出去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奔波了一天之后疲惫感直到这时候才涌上大脑，他这才洗漱睡觉。 月黑风高。 漆黑一片的天空中看不到任何星辰，隐隐的雷鸣声似乎在提醒着下方这座城市暴雨即将到来。 呼啸的南风吹得哗哗作响，黑暗之中，有一群几乎看不到轮廓的身影在街巷中悄然潜行。 这群黑衣人一路避开城中彻夜巡逻的治安军，对于治安军的巡逻路线熟悉得就像是他们给是事先安排好的路线。 黑衣人一路来到城西的安卡运河边，领队从怀里拿出一只精确到秒针的机械怀表，然后其余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 “现在开始最后一次对表，目前是凌晨三点零……四分整，三点二十分，开始行动，四点整第一响，然后等我的号令。” 领队的视线扫过从每一个队员的眼中扫过，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轻松一些，保持冷静，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出发时阿米亚斯大人转告过林恩大人的嘱托，林恩大人让我以自身安全优先，我觉得今天晚上我们既能完成任务，又能安全返回，你们认为呢？” “完成任务，安全返回。”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声音虽然小，但是却充满了坚定。 交代完后，这群黑衣人各自散去，融入黑暗之中。 ………… 凌晨四点整。 “砰！” 在行政楼的大挂钟上秒针指向“12”的时候，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盖过了滚滚惊雷，将整座城市从睡梦中惊醒。 堆积在天空中的厚重云层似乎也被这声爆炸给吓哭，憋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降落下来。 睡眠中的治安官雷诺蓦然睁开双眼，然后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在刹那间浸出，转瞬间就将贴身的衣服打湿。 他顾不得衣着，急匆匆地走出房间，同时大声喊道：“发生了什么？” 治安军驻地中值夜的士兵快速跑来，回到道：“是爆炸，大人。” “什么地方的爆炸？”雷诺拳头紧握，声音略带颤抖。 “目前……还不清楚。”士兵显得有些紧张。 “了望塔呢，了望塔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消息？”雷诺咬牙切齿地说道。 “嗯……呃……” 看着眼前这家伙吱吱呜呜的样子，雷诺就是知道了望塔上执勤的家伙多半就是睡着了。 “肏！”他一拳打在墙壁上，眼神看上去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吓得年轻的士兵往后退了两步。 “你去召集营中所有人的人，到校场集合，五分钟必须集合完毕。” 说罢，雷诺一手扯开了挡在身前不知所措的年轻士兵，然后快速地朝着了望塔跑去。 爬上了望塔顶层之后，雷诺看着眼前这个还有迷糊，像是没睡醒的士兵，他很想把他从这里给扔下去，不过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这样的冲动，仅仅是踹了他一脚。 雷诺拿起望远镜，开始寻找爆炸点。 他最先望去的方向是城中心出的新政楼和旁边不远处的总督府，这两处地方如今都安然无恙，爆炸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 “呼……” 雷诺稍微送了口气，不过此刻城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慌乱的迹象，外加上天空中的倾盆大雨，他意识到这声爆炸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大雨会浇灭爆炸后的火焰，而且浓云遮蔽了月光，导致视野受到严重影响。 雷诺花了将近三分钟，才找到了爆炸地点，在看到后的第一瞬间，他心里就咯噔一下，差点没站稳。 爆炸地点在水龙码头，不过仔细看过后，发现并不是东码头，而是海勒造船厂，隐隐可以看见应该是船坞被炸毁了。 第六十八章 救生艇行动(十) 爆炸的地点不是东码头，而是海勒造船厂，这对于治安官雷诺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海勒造船厂的船坞中，也就两艘货船，也没有什么贵重的货物，更不是安条克城的核心，而如果发生爆炸的地方是东码头，无论是仓库还是货船，造成的损失和影响都不是海勒造船厂能比的。 但即便如此，雷诺依旧羞愤交加，他今天刚刚才去巡视过整个水龙码头，其中也包括了海勒造船厂，甚至为了看新船试航，他在那里还多停留了一段时间。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对他能力羞辱。 就在今天中午，他还在想在这两艘正式交付时要不要以支会行政厅，以政府名义举行一个仪式，搞得热闹一些，以给如今沉闷的安条克城增添一些欢快的声音。 雷诺一手举重望远镜，另一只手抓在了望塔的护栏上，不知不觉中，胳膊粗的木头栏杆已经被他捏得扭曲变形。 “无胆鼠辈！”冷冽的声音从雷诺的牙缝中挤出，手下的木头护栏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他收起了望远镜，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一下。 很显然，这是一起敌人精心谋划的事件，目的或许是为了威胁如今依旧坚定站在费谢尔总督一方的商人。 “炸一个船坞就能唬得住人？” 雷诺鼻腔中传出一声冷哼，将望远镜丢给了此刻依旧还在战战兢兢的了望塔哨兵，然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顺着木梯走下了了望塔。 大雨哗哗地往下落，无情地冲刷着这座人心惶惶的城市。 雷诺冒雨快步来到校场之中，此刻校场上已经集结了将近九百人的治安兵，除去守卫在总督府和行政大楼的人手之外，其余的基本全部在此。 五分钟的集结时间非常紧迫，所以不少的治安兵都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甚至有的穿着裤衩就出来了。 休息时间被叫醒，还要出来淋雨，但士兵们神色中却看不到太多的埋怨，刚才的那一声炸响，让每个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雷诺走上高台，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宣布命令。 “第七大队，起八大队，巡视西城。” “第二大队，第六大队，去东城区，保护十一家大商户。” “第三大队留守驻地。” “第十大队，去枫叶大街把卡利亚斯的那个店铺围了，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但是不要闯进去，等我命令。” “其余人，随我去爆炸现场。” ………… 凌晨四点。 西城区，枫叶大街。 在那一声仿佛惊雷一般的爆炸声响起之后，这条安条克城最繁华的商业大街变得焦躁不安。 大量的人群冒雨走上街头，他们眼神中带着疑惑与惶恐，他们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没有人能给他们答案。 爆炸往往意味着战争，而对于这些衣食无忧的中产阶级来说，他们是最不愿意看到战争的人，战争会引发暴乱，他们将失去如今优渥生活和工作，没有了秩序，他们连底层的平民都不如，至少他们没有那么顽强的在恶劣环境下的生存能力。 “江南红”店铺的后门处，马克西依依不舍地看着身后这座小楼。 从去年八月份开始筹备，到如今将近一年的时间，这个店铺，甚至于这个品牌，都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 而现在，他将要离开，甚至要毁掉这里。 “再不走治安军该来了。”甲站在马克西的身旁提醒道，不过他看上去却并不如何紧迫。 “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这让我感觉像是一个失败者。”马克西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失落，对于他来说，“江南红”就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你会回来的，风风光光地回来，我想这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我想也是。” 马克西点了点头，最后再看了一眼，然后关上房门转身离去，进入到大雨和人群之中。 ………… 治安军第十大队来到枫叶大街的时候，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大量的居民不顾大雨，拥堵在街道上。 治安军队长分出两个小队来安抚居民的情绪，同时规劝他们回到家中，治安军正在执行任务，不要添乱。 居民们不愿意就此散去，大喊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治安军队长此刻有任务在身，根本无暇理会他们，带着队伍穿过了行人，直奔“江南红”店铺。 治安军队长领着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前进到距离店铺不到三十米的位置时，他眼中突然看到了一丝火光，紧接着感受到的是划破了雨幕的气浪还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 “砰！” 随着一声爆炸声响之后，“江南红”店铺在治安军的眼前，化为了一堆废墟。 爆炸的火焰转瞬之间就被大雨熄灭，刺鼻的火药味与烧焦气息在雨水中弥漫开来。 这一次爆炸的动静远不如半个小时之前的那一次，但是却依旧让枫叶大街的居民彻底慌了神，如果之前的爆炸是战乱的信号，可能让他们失去现有的生活，那么现在发生在身旁的爆炸，就是彻彻底底对于生命的威胁。 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呐喊声，埋怨声一波接着一波，他们需要政府给出一个说法，而不是想现在这样只派出他们的爪牙，来驱赶他们回家。 爆炸都发生到了家门口，还怎么回家，还回家干什么？ 当作无事发生，还是等着被炸死？ 很显然，对于这些中产阶级来说，这两者都无法让人接受。 于似乎他们推开了阻拦在前面的治安军，然后呼啸着往行政大楼而去。 ………… 雷诺带领着队伍刚来到位于水龙街码头的海勒造船厂，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勘验爆炸现场，西边就又传来一声爆炸声响，虽然这声爆炸的声势远不如刚才的那一下，但却是从东边传来，这是个很不好征兆。 雷诺三两下跃上旁边一间仓库的房顶，然后拿出望远镜往东北边望去。 和之前一样，因为大雨存在，所以根本看不到火光，雨天的夜晚太过于黑暗，连爆炸后的烟尘都看不到。 但是雷诺对安条克城太过于熟悉，仅凭刚才那一声爆炸声响，他就能大致判断出是从东城区中心位置，也就枫叶大街一带。 “咻” 一发信号箭拖曳着火尾划开雨幕冲上天空。 这下雷诺看清楚了，就是枫叶大街。 雷诺心念电转，想要理出些线索，但是却并没有太多的头绪。 枫叶大街是安条克城最繁华消费区，附近的居民也都是拥有不错的收入的富人，雷诺不知道被炸的是哪一家的商铺或是住宅，但是这在区域实施爆炸，大概率是冲着人去的。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制造恐慌吗？还是说想要吸引注意力？” 雷诺略微思考了一小会，然后从楼顶跳下。 “你们两个去关隘通知奥迪纳师团长，把城里情况告诉他，今晚上可能有不少人想要进来或是出去，请奥迪纳师团长务必严加防范。” “第一大队跟我去枫叶大街，剩余人留在这里，调查两艘货船去向。” 交待完后，雷诺带着治安军只最精锐的第一大队，往东城区而去。 今夜，他已经做好的大战一场的准备。 从先的情况来看，城中敌人不在少数，而且目前发生的这一切，除了既定目的之外，似乎也有让他和治安军疲于奔命的意思。 这说明今夜他们最大的动作还没有到来。 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们手段，一群躲在下水道里的肮脏老鼠！雷诺心中狠狠作想，同时又加快了一些速度。 ………… 凌晨四点五十分。 当大部分治安军都集中到城市东边区域的时候，爆炸声再度响起。 这次爆炸发生在城市西郊，安卡运河连接塞纳河支流的地方。 “咚……咚……咚……” 一连串爆炸声连续响起，和之前爆炸不同，此时爆炸声音更加沉闷。 安条克城居民首先感觉到的不是爆炸的声音，地面的震动，这次爆炸声并不是从空中传来，而是通过地面在传播。 雷诺从喧闹的人群中走出，身体趴在积水的地面上，附耳贴地。 “咚……咚……咚……” 爆炸声依旧在持续，每一声响动，雷诺都感觉像是一把铁锤敲击在自己的胸膛，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已经隐隐猜到了敌人的目的，从现在位置要带人赶去西郊，正常情况下骑马需要将近大半个小时，现在下大雨时间需要更久，而且经过一个小时连续不间断地在雨中奔波，治安军此刻已经略显疲惫。 雷诺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急，但是他必须要去阻止这群该死的老鼠。 “第一大队，检查装备，随我出发。” 雷诺大声喊道，然后自己率先骑上战马，一马当先往城西奔腾而去。 他此刻只想着快些到达目的地，甚至没有去看身后的治安兵是否有跟上，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要去阻止敌人。 作为安条克城的治安官，肩负着费谢尔总督重任，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的情况，他已经罪责难逃，为了能挽回些许荣誉，他必须让这群可恶的家伙付出血的代价。 在治安军第一大队离去之后，城中居民的恐慌情绪更加强烈，大量的居民围在行政楼外呼喊，数百人的治安军将他们挡在大门之外，两边就这么僵持着对峙。 恐慌的居民们想要知道知道真相，需要政府给个说法，但是却没有人回应他们。 在十多分钟之前，雷诺找到了住在行政大楼附楼中的市长，希望他能够出去代表政府安抚居民，然而年迈的市长却不愿意出去，只是让雷诺尽快把这些暴民驱离行政大楼。 不仅是市长如此，其他的高官的态度也都差不多。 雷诺很想把这些个胆小的东西给拖出房间，拉到居民的面前去，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对他们失望透顶。 大雨逐渐变小，但是乌云依旧没有散开。 时间已经将近凌晨六点，天色本该已经微微发亮，但是此刻的安条克城已经笼罩在黑暗中。 第一大队是治安军中最精锐的军队，但是即便如何也只配有不到三十匹战马，平均两个人都没有一匹马，战马是稀缺资源，不仅仅是安条克行省如此，整个约克王国都差不多，少量的战马要优先配给给精锐的作战军队，至于管理城市的治安军，则很难享受到这个待遇。 三十多个治安兵策马跟随在雷诺的身后，而在更后面还有超过六十人在步行进军。 雷诺一马当先，气势雄壮，即便是雨天，速度也没有减缓，一直保持着高速在前进。 临近西郊时，正在快速前进的雷诺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道黑影闪过。 “有敌人。” 他高声提醒着身后的下属，自己却并不减速，同时举起手弩，朝着黑影移动位置连续将装填好的三支弩箭全部射出。 “叮！” “叮！” 前方的黑暗中传出两声清脆的金属交响的声音。 三发弩箭射正了两发，但是都被用剑格挡，对方是个剑术高手！雷诺如此作想，同时自己也拔出了长剑。 那道黑影跑进了前面一片低地之下，天色太暗，看不清清楚其中的景象，雷诺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埋伏在这里，但是目测那片低地里最多能埋伏二十个人，人再多久藏不住了。 身后的治安兵已经赶到，三十多人齐刷刷举起手弩，对着黑暗中的那片低地的方向。 “上！” 雷诺发出一声低喝，自己第一个冲了过去。 “砰！” “砰！” “砰！” “……” 洪亮的枪声在黑暗中响起。 在第一声枪响之后，雷诺就明确了对面的身份，同时也做出反应。 现如今还在使用火枪正规军队并不多，而卡利亚斯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卡利亚斯火枪有些不同，相比起原来的制式三，威力要强大不少，在兽潮战役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在安条克城并不是什么秘密。 如果是普通的制式三型火枪，雷诺甚至都不用躲，只需要护着头部，完全可以顶着火枪冲锋，但是面对卡利亚斯的火枪，他不敢这么托大。 第一时间翻身下马，同时用剑在马屁股上狠狠地刺了一下，战马受到刺激，猛烈地朝着前面狂奔而去，即便是身中数枪都没有停下脚步。 后面的治安军有两三人落马，而剩下的人手中弩箭也射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救生艇行动(十一) “砰！” 凌晨六点，一声爆炸子西边传来，让个安条克城都为之一振。 和之前沉闷的爆炸声响不同，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动格外洪亮，就像是冲破了层层阻碍，破壁而出。 安卡运河上游，将塞纳河支流截断的封闭大水闸，此刻已经破开了一道巨大豁口，大到足够如今大部分的货船从此通过。 大雨之后，汹涌的河水沿着破开豁口往南方奔腾而去，而这条已经干涸的河道，才是它本来的流向。 在洪水的冲击下，破开的豁口变得更加宽大。 大部分的河水顺河豁口流进了塞纳河支流的原河道，而另一边，安卡运河的水位线肉眼可见在降低，南方的河道水位线增咋逐渐升高。 因为地势落差，一开始豁口下是如同瀑布倾泻的场景，而此刻，已经水位线已经快要持平。 停在安卡运河当中的包括一艘驳船在内的五艘货船同一时间起锚，在水位线持平的时候一齐开足马力，向着豁口驶去。 驳船上满载货物，而且自身动力不足，又是逆水行舟，仅靠本船的动力无法前行，所以前面的四艘货船都和它连接着钢索，拖拽着这艘笨重的大家伙前进。 最前方的那艘的货船上，海勒从甲板上匆匆跑回操作舱，焦急地喊道：“动力再加大，速度还不够，水位线下降速度太快，这么下去，我们有可能会搁浅。” 船长有些为难，说道：“再加大动力的话燃料会不够用，而且锅炉有可能会承受不住。” 海勒看了一眼目前还剩下的距离，咬咬牙说道：“按我说的做，这些都不用担心，只要进了老河道，剩下的事情就由他们来负责。” 船长作为海勒心腹，看到老板如此坚决，自己也不再迟疑，给给轮机舱的船员下达了指令，同时按响汽笛招呼同行的其余船只马力全开。 凌晨六点三十五分。 船队终于拖着驳船逆行到炸开的豁口处，而此刻，安卡运河中的水位线已经岌岌可危，再拖下去将无法行驶大船。 一伙黑衣人在这时候划着小船登上了海勒所在的领队船，马克西和甲都身在其中。 “再等五分钟。”马克西没有海勒寒暄，简单明了地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听语气更像是命令。 “可是水位线……” “不用担心，我们刚才测过了，还有一定下降的空间。” 说话的是甲，这个矮人海勒以前见过，一直都以为是马克西的普通伙计，不过此刻从他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的身份似乎并不简单，相比起马克西，他更像是做决断的那个人。 “行吧！”海勒无奈地点了点头，此刻他的所有一切都掌握在这群人手里，他没有反对的余地。 河岸边，波尔多斯带领带领着巴雷特近卫团第三分队的一小队成员在正在快速撤退，在他的腰腹上、肩膀上都缠着简易的绷带，这都是雷诺给他留下痕迹。 “真是个疯子。” 奔跑之中伤口开裂的疼痛让波尔多斯咬牙切齿，他们本来的打算是依靠“巴雷特”步枪和埋伏阻截的优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在治安军增援到来之前撤退，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以往看上去不怎么厉害的治安官雷诺居然打架这么猛，而且还是最不要命的那种，硬生生靠着战马掩护冲进了他们埋伏的人堆里。 波尔多斯现在回想起之前和雷诺近身缠斗的场景，都还有些心有余悸，这家伙是真狠。 “快！” 波尔多斯大声喊道，此刻已经没必要再影藏行踪，必须得要赶快上船。 在波尔多斯小队的后面三百米处，治安军第一大队的增援已经全部到达，正在全力以赴紧追不舍。 治安官雷诺没有参与追赶，在刚才的遭遇战中他一人身先士卒，杀入敌群，虽然勇猛无比，但也身负重伤，中了三枪，挨了四剑，要不是身体强悍，此刻已经流血而亡。 雷诺在两名治安兵的搀扶下来到河边的一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土坡，站在这个位置能够隐隐看到河中的船只，还有正在向船只快速赶去的那群卡利亚斯士兵。 “完了。” 雷诺叹息一声，神色落寞，那小队敌人虽然没还有登上船，但是目前的距离，他们完全可以在治安军追上之前登船。 远处被炸毁的水闸，河中隐隐可见的五艘船只。 雷诺只知道自己已经失败了，今天晚上他已经拼劲了全力，但是依旧没能阻止这群“老鼠”。 他此刻已经明白了，什么炸毁船坞威胁其他商人，什么激发民变包围行政大楼，根本都是障眼法，目的就是为了他让疲于奔命，顺便还能引起民众恐慌，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他将所有兵力都击中到东城区的行政大楼时，最西边水闸被炸了。 而船坞给炸毁的造船厂老板海勒，现在根本和他们就是一伙的。 天知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炸药，还有这伙带着火枪装备进入安条克城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雷诺此刻很想去质问镇守关隘，控制关防进出的奥迪纳，问问他这些人和炸药是不是他故意放进来的，但是他很清楚此刻还并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他虽然失败了，可结果也许还有转机，而这还得靠奥迪纳。 他拿出代表着自己身份的治安官证件，交给身旁一个士兵，“你赶快去关隘，让奥迪纳派出骑兵去下游阻截船队，如果动作快的话，也许能赶得上。” 下属带着命令离开之后，雷诺就此躺坐在土坡上。 雨水浸泡他的伤口，但是他此刻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能做能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而且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已经是一个失败者，没有守好安条克城，辜负了费谢尔总督的重托。 “发信号，让他们别追了，回来吧，我们回驻地。” 雷诺对着身边仅剩的一个下属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难言的悲凉。 安条克城如今内忧外患，还不是他能休息或者自暴自弃的时候，且不说其他，就是如今依旧还聚集在行政大楼下的民众，就还要需要他去处理，而且如今水闸被炸开，分走了大部分的河水，安卡运河水位线大幅降低，这无疑会严重影响水运，雷诺已经预料到了接下将要面对各方诘问和责难，尤其是严重依赖安卡运河水运的费谢尔家族的贸易公司。 ………… 波尔多斯带着队员顺着绳梯爬上了货船。 伴随着响亮的轰鸣声，货船再度发动，向着水闸的豁口而去，此刻豁口上下游已经没有落落差，水位基本保持持平，船只可以为平稳地度过。 “祝你们一帆风顺。” 在船只即将抵达通过水闸活口，驶入塞纳河支流老河道的时候，甲站船舷边上，向马克西告别，与他一起的还有饿鬼小队的另外两名队员，“癸”和“辛”。 “你们不回去吗？” “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多保重。”马克西也没有多言，只是向他们点了点头。 甲冲着马克西微微一笑，没有任何犹豫，顺着绳梯爬下了甲板，然后往河对岸游去，癸和辛也紧随其后。 在河对岸是安条克城的南城区，南城区相对于北岸区条件要差很多，主要的产业都是农业，生活人除了那些大农场主之外，就是普通平民和生活在最底层的贫民，还有农场主们的农奴。 船队行驶过了水闸之后，接下里便是顺流南下，燃料和动力不再是问题，但是却存在大量的安全隐患，因为是陌生的水域，而是此前很多年这条河道都是干涸状态，没有过行船记录，所以对于领队的船长来说，这将会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好在领队货船的船长不用为此操心，自从行驶到了老河道之后，他的船长之位就被一个叫做“水狗”的男人给顶替了下来，那是一个瘸子，一条腿上装着假肢，走路都有些不稳当。 原船长本来不太相信这个瘸子会是一个优秀的船长，但是仅仅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改变了看法，这个瘸子不仅熟悉船性能与操作，而且对于这条河道的熟悉程度更是让人难以置信，好像这条河道就是他开辟出来的一样。 驾驶舱中，“水狗”沃夫拉姆双手搭在舵盘上，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登上船，并且还是船长，执掌航舵，他脚下的这条船还是整个船队领航船，此刻，他就像是整支船队的领航人，想到此处，他忍不住潸然泪下、热泪纵横。 五条货船，满载着货物和人口，保持着纵列一字队形，航行在这条“新生的老河流”上，迎面吹来风息，海勒等人心旷神怡。 “终于出来了。” 最激动的是诺曼，他张开双臂面朝着大河呼喊，释放着心中积蓄已久的情绪，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将四十多岁的人。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每一次行政厅或者总督府的来找他，他都会感觉是来抓他去绞刑架的，这样的日子让他简直生不如死。 “结束了，都结束了。”诺曼甚至很想要开一瓶酒来庆贺一下“新生”，但是所有的酒都撞在另一艘船上，这让感觉有些遗憾。 “先不要太激动，可能还没有结束。”钱宁走过拍了拍这个老朋友的肩膀，他看上去并不像诺曼那么轻松。 “是的。”马克西也走了过来，同时拿出一张地图在众人面前展开。 他用笔从安条克城关隘处画出两条线连接河道下游，一条是曲折的大路，一条是笔直的直线。 “如果关隘守军及时出动骑兵的话，很有可能会绕到我们前面去。” “那这该怎么办？”诺曼的脸色一下阴沉下来，认真地说道：“如果我要被抓回安条克城的话，那么我会投河自尽。” 钱宁倒是显得没有多么紧张，既然马克西能想到，还提了出来，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有应对的方法。 ………… 镇守安条克城关隘的独立军团第三师团师团长奥迪纳，在得到治安官雷诺的送来的消息后，显得有些犹豫，但是思考了一会之后，还是做出了出兵的决定。 虽然他接受的命令是镇守关隘，不管其他，但是发生了一切显然已经脱离控制，水闸被炸毁，关隘已经不再是安条克城南方的唯一出入口，如果不能阻断这条水路，那么关隘将会失去本来的意义。 “第三旅团，去水闸处布防，拦截任何试图靠近水闸缺口的船只。” “骑兵团一营，沿河道追击逃跑的船队，如果途中遭遇敌军，立即返回。”奥迪纳显得很谨慎，命令都非常保守。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骑兵团长有些不理解，“大人，这样是不是……” “我们的要务，是镇守安条克城，不是打击卡利亚斯，这一点你要明白，去吧，执行命令。”奥迪纳挥了挥手，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骑兵团长悻悻然地离去，脸色很憋屈，在他看来卡利亚斯的举动无疑是在蚍蜉撼树，可接过师团长却不愿出动太多的兵力追击，还下达了一个让他更不能理解的“遭遇敌军就撤退”的命令，这算什么事，哪有打仗一开打就跑路的事情，这出击的意义在哪里？ 奥迪纳明白年轻人的想法，他何尝不想如此，要不是身上肩负了镇守安条克城大门的重任，面对这样的挑衅，他恨不得亲自带着全师团战士直接杀往卡利亚斯，可现在不行，他现在什么感觉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包括水闸被炸开，整个事件都有可能是一起障眼法。 作为安条克城的守将，作为谢尔家族的子孙，他不敢冒这个风险，如今他肩负重任，必须要保持绝对的理智。 出现损失，第一要务是止损，然后才是想着挽回损失和报仇的事情。 水闸被炸开，为了防止逃离事件继续发生，这个点必须严防死守，同时主力依旧需要留守关隘。 无论是费谢尔叔父临走时的特别嘱托，还是自己感觉，奥迪纳都觉得，卡利亚斯真正的目标，依旧还是关隘。 第七十章 救生艇行动(十二) 骑兵团长内贝罗带着五百骑兵离开了关隘。 他接收到的命令是阻截从安条克城逃离的货船，但是“遭遇敌军就撤退”这一点却让他意气难平，甚至感觉是在羞辱自己。 “这样命令应该下给城里的治安军，而不是我们骑兵团。”内贝罗忿忿不平地说道，将胸中郁结的闷气通过马鞭发泄到战马的屁股上，胯下的战马吃痛，嘶鸣一声，速度又提高了几分。 “骑兵的使命是冲锋，而不是撤退。”跟在一旁的亲随也加快了速度，靠拢上来，附和着团长的话语，模样看上去比内贝罗还要气愤。 “人一老了就会怕死。”内贝罗回想起师团长给他命令时那顾着怕那的样子，“真希望我年老时不会变成这样。” “团长您的英勇将伴随一生。”亲随真诚地说道。 “但愿吧！”内贝罗一抖缰绳，回头大声喊道：“加快速度，我们要在天亮前追上逃跑船队。” “是……！” 年轻的骑兵们用雄壮的声音回应着内贝罗，个个精神饱满，战意高昂。 大雨之后，路面湿滑，尤其是从大路转到荒原上之后，河岸的路面泥泞不堪，但是为了抓紧时间，内贝罗已经命令队伍全速前进。 两个小时急行军后，队伍抵达了第一目标点。 事实结果和内贝罗预想的差不多。 随着浓雾散去，天色渐渐发白，视线变得开阔起来，而内贝罗也在望远镜中看到正面和河面上前进的船队。 按照预定计划，拦截的最佳位置就在前面两公里处，那里的河道最窄，而且有连续的弯道，在地图上被称之为“蛇线弯”，当然，这是十多年前这条河流还畅通的时候的地图，至于水流被闸断之后的荒废河床，没有人再去管它是什么样子，最新的地图上已经没有了这条河道。 “希望河道没有改变。”内贝罗轻声自语，从目前的距离来看，他们完全能够先船队一步到达蛇线弯，然后对船队施行拦截。 “还有最后一段路，全体做好战斗准备。”内贝罗精神抖擞，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四百七十多的士兵，感觉大功即将告成。 至于那二十多个在之前行军途中因为战马崴脚、打滑而被摔伤的家伙，只能怪他们骑术不精，还有运气不好，错过了这份大功劳。 “驾！” 内贝罗挥动马鞭，依旧一马当先，重在队伍的最前面，然后当他通过前面的山坳拐角后，却猛然一提缰绳，战马前提高抬，生生停了下了。 他眼前所见是排成横队的两排士兵，一队半蹲，一队站直，两排人都手持着卡利亚斯特有的改进火枪。 内贝罗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就是之前每天都来关隘两公里外晃悠的那股军队，一共大约两百来人。 对于这拨人，内贝罗早就恨得牙痒痒，之前在关隘下，要不是师团长的禁令，他早就带人出去灭了这群不知所畏的家伙。 停下战马，并不是震惊或是畏惧，事实上从踏出军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之所以要停下来，是要稍等一下后面的队伍。 “开火。” 在内贝罗战马的蹄子抬起的一瞬间，卡利亚斯守备军火枪团团长霍根，就下达了射击命令，他并不打算给对面骑兵集结冲锋的机会。 “砰！” 整齐的枪声在一瞬间内响起，内贝罗胯下高高扬起前肢的战马直接被打成筛子，枪弹穿透了战马身上披挂的皮甲，在它身体上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内贝罗所率领这支骑兵是约克王国特有的综合型骑兵，装备防御程度略高于普通的轻骑兵，但是远不如重骑兵，但是相比笨重的重骑兵，他们要灵活得多，可以应用战术也要更多，身上穿戴对于弓箭有较好防御效果的锁子甲，主武器是骑兵长矛，左手手背佩戴小盾，用于格挡敌人的近身武器，同时还装备有单手速射弩与约克王国最普及的弓箭，用于施展骑射骚扰战术。 这是一支能打、能跑、能迂回、能骚扰的综合型骑兵，这样一支骑兵在各种的战术和任务种都能有所发挥，优点很多，能用各种方式打击敌人。 但同时也有一个很致命的缺点——不擅长挨打，一旦战场节奏变得不再主动，就会非常的难受。 横列的两队火枪手并没有一齐开火，而是按排分成两拨，一排射击时，另一排完成装填。 坠入马下的内贝罗在第一轮射击完毕的空档，从战马尸体的后面冲了出来，与此同时后面的骑兵队伍也已经赶到。 “冲锋！” 失去了战马的骑兵团长发出愤怒的嘶吼，他举着手臂上的小盾，手持着骑兵长矛，跃上了一匹亲随为他牵来战马，然后骑兵队伍一同向火枪队发起冲锋。 两百多米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转瞬即至，虽然在冲锋中可能会有损失，但是他相信只要能冲到他们近前，这队孱弱的火枪手将会毫无还手之力。 五百骑兵冲锋的场面算不上震撼，但是也足够壮观，骑兵的正面冲锋最强大的是压迫力，是那股要摧毁身前一切事物的气势，轻骑兵在这方面虽然远不如重骑兵，但是只要军势成型，看上去依旧势不可挡。 然而对于面对过兽潮的卡利亚斯士兵来说，眼前的这五百骑兵，还远不能让他们感到心惊，更别说慌乱。 伴随着一阵没有之前整齐的枪响，第三轮射击开始了。 第三代巴雷特步枪的普通弹，在这个距离上，能够完全击穿骑兵的身上锁子甲，就连他们左手上的圆盾，也并不能起到太好的防御作用。 看着不断落马的骑兵，内贝罗的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眼睛里看到的只有距离，此刻距离火枪手已经不到一百米，他们的火枪最多还能射击一轮，顶破天能再夺走二三十条命，而自己一方只要接近他们，那么就已经分出了胜负，什么不用接近，只要靠近六十米内，就进入到速射弩的杀伤距离，倒是后一轮齐射下去，说不定眼前的这群人就全部趴下了。 内贝罗的眼神死死盯着站在对面火枪手队伍中间位置的那个男人，他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但是知道这是对方的主将，他的手已经拿起了腰间的速射弩，距离即将进入六十米范围。 但是随着距离拉近，内罗贝的眼中突然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之前因为距离太远只觉得隐隐可见的黑色，此刻已经逐渐暴露在他的眼中，并不是因为他观察细致，而且是这些“黑色”正在移动。 骑兵队举起手弩射出箭矢的同时，一排黑压压的盾墙挡在这火枪手队伍的身前。 手弩的箭矢射在盾墙上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有的还擦出火花，但是对于这堵看上去坚不可摧的盾墙来说，它们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力。 内贝罗此刻看清楚了，这是一队手持大盾的重甲步兵。 原来他们就是为了引诱我们冲锋。内贝罗如此作想，心中一片冰凉。 厚重的双层盾墙，以及盾墙缝隙中伸出来的长矛尖刺，除开成建制的重骑兵之外，其他的骑兵见了东西都得要尽量绕道。 因为距离太近，此刻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内贝罗挺直了长矛，直冲盾墙而去，像是一位视死如归的战士。 “勇者生，懦者死。” 内贝罗高声大喊，让整个骑兵队伍因为盾墙出现而导致低沉士气有所缓和，他还并没有输，对方的步兵只有五六十人，只有骑兵队伍不散，击中力量，是完全可以冲垮这堵盾墙的，只是会死不少人。 内贝罗一人一马最先冲到盾墙前面，他疯狂地驱使着身下战马的前进，用疼痛来让战马忘记恐惧。 轰然一声，内贝罗的战马撞在盾墙上面，孔隙中伸出来的长矛直接将战马穿透，死相惨烈，但是这两面盾牌也被战马撞翻在地。 内贝罗直接用长矛贯穿了一个暴露从盾墙后暴露出来正举着火枪的士兵，然后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扑进了火枪手的队伍当中。 在没有退路可言的死战之中，一位英勇的将领对于军队的作用要远大于睿智的谋略家，内贝罗此刻就是这样的一个形象，他的悍勇的表现刺激着骑兵们神经，让他们看到胜利的希望。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上百位近乎是骑兵生生撞在盾墙上面。 第四轮射击虽然给骑兵带来了不小的伤害，但是却并没有能阻止他们重逢脚步。 当盾墙阵形终于支撑不住，被骑兵冲溃，重甲步兵便抛弃了笨重的大盾和长矛，改用大剑近战。 “拔刺刀！” 随着霍根一声令下，火枪手们拔出了收缩在墙身下侧的三菱型刺刀。 白刃大战，一触即发。 混战之中血肉横飞，惨叫声与喊杀声此起彼伏。 经过了之前被火枪多轮消耗，然后在冲击盾墙阵中又损失了不少人，此刻近身厮杀之中，骑兵的人数并不占优，而且近战的能力也不如重要步兵。 之所以还能苦苦支撑，完全是因为内贝罗的个人勇武在提振士气。 这个男人虽然身中数枪，但是此刻依旧战意昂扬，狄克与戈德两人联手都不能将其压制，最后还是霍根精准一枪，命中了内贝罗的眉心，这才终结了这场激烈的战斗。 英勇无匹的内贝罗战死之后，剩下的五十多个骑兵自知无望，也在劝说之下放了武器投降。 “清扫战场，注意收回所有的枪支，带上伤员与牺牲的同志，还有战马和俘虏，回程。”霍根大声地下达着战后的命令，对于这才阻击战的结果，他并没有感到欣慰或是骄傲，在原本的计划中，这一战并不会有什么伤亡，甚至零阵亡都是应该的，然而现在却战死了十六位士兵，另外还有超过三十人重伤，轻伤的人就更多了。 而这一切很大程度上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勇猛的骑兵团长，要不是他那视死如归般的冲锋，盾墙的防御阵型就破不了。 霍根盯着地上这具尸体，忍不住长叹一声，对士兵说道：“挖个坑，把他埋了吧，这样的人不应该曝尸荒野。” “是我们的阵形没有摆好。”狄克来到霍根身前，声音中带着歉意，这次死的士兵多数都火枪团的人，他是这批增援而来的重甲步兵的指挥官，而这次战死的士兵多数都火枪团的人。 “你们也尽力了，大家都尽力了，打仗就会有伤亡，这是必然的事情。”霍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对于牛头人狄克，他没有什么好感，也谈不上反感，只是对于埃里克副统领为什么派他来增援，有些不不理解，重甲步兵团中那么多有经验的老兵不用，偏偏要派一个才刚刚成年，而且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娃娃兵来指挥重甲步兵战斗，这摆明了就是想让狄克来混军功，这让霍根稍为有些意见。 不过意见归意见，霍根却能看得出来，狄克的确已经尽力了，包括他的朋友食人魔戈德，两个年轻轻轻的小家伙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实属不容易。 ………… 船队经过一天半的航行抵达了卡利亚斯。 为了方便这次船队靠岸，河谷矿区临时挖掘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港口，勉强能位船队提供停靠的位置和卸货。 林恩亲自在巴雷特城堡接见了胜利归来的勇士们，还远道而来朋友，并且邀请他们共进晚餐。 丰盛的晚宴加上林恩的礼待，让海勒等人心中悬着的石头测底落下了地。 一席晚宴，宾主尽欢。 ………… 安条克行省的另一边，晨曦镇军营之中，费谢尔总督在看过了雷诺与奥迪纳通过通讯魔网发来的急报之后，直接掀翻晚餐的桌子。 刚走一周，安条克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最重要不是逃走了三家吃里扒外的商人，而是卡利亚斯居然能够神不知规矩地将这么大量的炸药运到安条克城，并且炸毁了一座大水闸。 “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 费谢尔总督犹豫再三，最后做出的决定，“肯尼斯，你现在就回安条克城，独立军团的第一师团留在这里，第二师团你带回去，还有哪些对抗北有意见的士兵也带回去，对南边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 费谢尔总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回去之后，直接出兵卡利亚斯。” 肯尼斯显得很意外，还以是自己听错了，“现在吗？” “就是现在。”费谢尔总督表情认真，“我们之所现在这么被动，很大成都上就是太过于柔和，甚至完全被王室给牵制鼻子走，现在要想扳回局势，就不能按照常理来，如今安条克行省需要一场战争。” 第七十一章 缺人也缺粮 “预备……射击！” 随着霍根的声音落下，并排站立的火枪手们扣下了扳机，在极为整齐的枪声中，百米之外的一排排标靶被枪弹洞穿。 “保持前进……快速装填！” 火枪手们平举着步枪往前推进，但是移动装填的效果并不是很好，速度有快有慢，还有人因为紧张一时间怎么都装不上弹药。 “停！” 霍根制止了逐渐变得杂乱的队伍继续射击，他走到队伍的前面，从一个手忙脚乱的年轻士兵手上拿过步枪和一直没有装进去的弹药，不急不缓地在他眼前用慢动作完成了标准的弹药装填动作，知道年轻士兵点了点头，他才收回了目光，但是却并没有把枪还给他，而是对着所有人大声说道：“我再演示一遍，三步移动装填。” 话音未落，霍根已经平举步枪，果断地扣下扳机，在弹药出膛之后，他从腰间弹药盒里拿出一枚新的弹药，同时脚下跨出第一步，当第二步落下时，他已经将弹药装进了枪管，第三部踏出时装好了火帽，整个过程在三步之间完成，当走完三步的同时，步枪已经完成了全部的装填动作，霍根再次扣下动扳机，完成了一个射击循环。 “这是慢动作演示，下面我再演示一次正常速度，记住一点，眼前看着前方，看着你们射击目标，看着敌人，时刻做出反应，不要盯着你的枪管看，否则敌人会把你的脑袋打开花。” 第二次的装填射击掩饰速度相比之前速度要快的多，不少的士兵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霍根已经完成了新一轮的精准射击。 “下面再重新训练一遍，合格后就吃午餐。” 霍根将步枪递还给年轻的士兵，在横排的对面前走过，每走一步，就有汗水滴在地上，眨眼间又蒸发得无影。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 在太阳的炙烤下，空气中隐隐可见的热气流，像是扭曲的波纹一样摆动，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 七月底的卡利亚斯，已经进入了盛夏的酷暑季节。 “霍根一直这样吗？” 校场的凉棚下，林恩微微皱眉，看向一旁的骑兵团长艾伦，艾伦和霍根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从之前在巴雷特城堡当侍卫起就是，在兽潮战役中，两人更是互相多次救命。 “啊？大人您指的是？”艾伦楞了一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林恩问的是什么。 “他身体强悍，可是士兵们比不上他，尤其是新兵，再这么训练下去，会中暑的。” “‘中暑也比战死要好’，这是霍根之前说的原话，他以前虽然也很严厉，但是还没到这个地步，这次安条克城回来后就变成这样了。”艾伦解释道，他认为这样高强度的训练并无不妥，要不是因为战马有限，经不起这么折腾，他也想在骑兵团每天这么卖力地训练。 “火枪团牺牲的十六位同志，我要承担主要责任。”另一边的狄克接过话头，很坦然地说出了霍根如今卖力训练的主要原因。 “这是守备军组建以来的一仗，你们不到三百人打败了五百骑兵，还带回了将近一百匹战马，这是大功一件，至于牺牲的同志，政府和巴雷特城堡都会给他们的家人抚恤，打仗就会有牺牲，战场不会永远按着我们写好的剧本进行，有损失，战后就要复盘总结，争取下一次避免失误，加强训练也是应该的，但并不是像这样超负荷训练，要不是我知道实情，还以为他是故意作给我看的。” 林恩转头对艾伦说道：“等会训练结束后，你去劝劝他，不要用力过猛，不然可能适得其反，下一场大战可能即将到来，现在要尽量让士兵们太过于疲惫。” 艾伦点了头点，随即眼前一亮，大战即将到来的消息让他倍感兴趣，就连一旁的狄克也靠了过来。 这本来就是林恩这一趟来守备军营的目的，他事先已经和高文还有埃里克通过气，这趟过来就是想要了解次一级军官对于打仗的态度。 “原本和费谢尔一起北上的独立军团主力已经回到安条克城，目前正在处理安条克城居民暴动的问题，有迹象表明，独立军团回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镇压暴动，而是冲着卡利亚斯而来，大概率会入在近期向我们宣战。”林恩淡淡说道，脸上没有过多表情，看不出喜悲。 “骑兵团能够出城作战吗？”艾伦的眼中闪着光，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战术上的事情不归我管，不过我想的话，骑兵团这一次恐怕没有出战的机会。” 林恩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将艾伦这个好战分子胸中火焰给一股脑浇灭，大热的天气，艾伦却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 “目前骑兵团还编制还有欠缺，而且这次是防守战，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反击的时候，也许骑兵团能有上场的机会，不过这还得看你们大统领高文的意思。” 对于卡利亚斯军队制度，林恩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军权在自己手上，但是军事指挥权归高文，至少现阶段归高文，正如高文在一次醉酒后所说，“整个卡利亚斯，没有人比我更懂军事”，虽然林恩觉得这是他故意假借醉酒之名说出来的，这么多年来，他就从没见高文喝醉过。 “哦！”艾伦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句，虽然林恩的话还留有余地，但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和骑兵团的已经无缘这场大战，而造成这个结果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缺少战马，虽然霍根带回来了将近一百匹战马，但是其中大部分却被高文大人给划拨给了巴雷特近卫团，自己的骑兵团拿到手的仅仅只有三十来匹，而且怎么看都像是被挑过后剩下的，这让他很想去和高文大人理论一番，我也是从巴雷特城堡出来的，我的骑术也是您教的，现在怎么能如此偏颇！ 和骑兵团长艾伦相比，炮兵团长马文则要冷静沉着的多，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兵力对比，有些担忧地说道：“如果整个独立军团的话，将近两万人的军队几乎是守备军的十倍……” “不是整个独立军团。”林恩补充道：“费谢尔留下了独立军团的一个师团在北方，没有自家的精锐在身边，他睡不安稳，回来的是独立军团第二师团，在加上如今驻守在安条克关隘的第三师团，一共不超过一万三千人，安条克城是费谢尔家族的老巢，肯尼斯不可能倾巢出动，必定要留下军队驻守，所以来进攻卡利亚斯的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人。” 马文的神色缓和了下来，虽然一万人的兵力依旧远超卡利亚斯现有的军队数量，但是这至少是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爆发战争的前提是要有的打，如果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的双方是不会爆发战争的，而一万人的安条克军队，对于如今的卡利亚斯来说，就是有的打，至少不会比当初的兽潮战役更加艰难。 不仅是马文如此，艾伦、狄克还有其他的军团也差不多的都是这样的想法，对于经过兽潮战役的卡利亚斯军人来说，只要是有得打仗，那就问题不大。 看到军官们如此自信林恩感到很欣慰，同时也提醒道：“也不要轻敌，‘独立军团’是费谢尔家族花费重金打造的精锐。” 说着，林恩脸上突然露出笑意，“至少比野兽要厉害一些。” “哈哈哈……” 现场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 对于费谢尔总督恼羞成怒的决定，林恩并没有大多担心，不管来的是一万人，还是多少人，不管挂帅是费谢尔总督的兄弟还是侄子，甚至全独立军团两万人都来，又能如何，两年半之前，卡利亚斯能战胜兽潮，更不会惧怕安条克的入侵，更不要说，这样独立军团的入侵本就是预料之中事情，甚至是救生艇计划之中一环。 是时候展现卡利亚斯的实力了，如果说曾经的高调是在虚张声势为了争取时间，那么这一次，将会真正高调一次来宣示卡利亚斯的声音。 林恩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到行政楼，阿米亚斯立即凑了过来：“少爷，钱宁希望能见您一面。” “只有钱宁？”林恩掀开衣领，摇着扇子，从军营一路回来，热得够呛。 “只有钱宁，我特意问过他。”阿米亚斯语气肯定地说道。 “呵呵。”林恩轻笑了一声，心里有了大致的猜测，在这次来到卡利亚斯的三位实业家中，钱宁是年纪最大的一个，虽然生意做得不是最大的，但是生意做得广，人脉也同样广泛，所以消息也最灵通，估计他是知道了一些风声安条克城要进攻卡利亚斯的风声，于是是坐不住了。 卡利亚斯的军队不怕安条克的进攻，经历过兽潮战役的卡利亚斯的原住民也不会太害怕，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其他的不怕，林恩觉得那些从安条克城移民来的工人、商户，估计在知道这个消息后连续好几天睡不着觉，这是人之常情，并不奇怪，所以钱宁这时候来找他也就不显得奇怪。 “叫他来吧，我也正好有一些事情想和他谈一谈。”林恩重新扣好衣领，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 一小会之后，钱宁在阿米亚斯的带领下走进办公室，林恩点了点头，阿米亚斯关上房门退出办公室。 “林恩大人。”钱宁双腿站直，将脑袋埋在身下，向着林恩深深鞠躬，这是庶民面对贵族的大礼，未得允准不得抬头直面贵族。 “坐吧，钱宁先生。”林恩并没有阻止钱宁行礼，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拜。 钱宁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来到卡利亚斯之后，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之前的那些传闻的真实性，相比起那些浮夸的传闻，如今日新月异的真实卡利亚斯，更让他感到震惊，而且领主林恩的年龄看上去比他想象中还要小一些，虽然已经是第二次面见林恩，但是他依旧不相信，在这两三年内改变卡利亚斯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孩子？ 但正因为完成如此壮举的人是一个孩子，他才隐隐有些心忧，而结合上如今刚刚收到安条克城传闻，这让他不得不特地跑一趟，来面见林恩，不然他无法心安。 “过去的一周过得还习惯吗？”林恩脸上带着淡淡笑意，搭配上未脱稚嫩的面容，看上去人畜无害。 “非常好，卡利亚斯是一个适合所有人居住的地方。” “那这真是再好不过，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们会不适应卡利亚斯的生活，毕竟这里比不了安条克城的繁华。” “用不了多久，我想补不就之后，或许五年，或许三年，也有可能更短，卡利亚斯的繁华就超过安条克城。”钱宁一脸真诚地说道，但同时在心里加了一句“如果没有被独立军团打下来的话。” “噢？”林恩发出一声轻呼，看上去对于钱宁的话颇有兴致，“那我想请教一下钱宁先生，你觉得如今卡利亚斯最需要的是什么呢？” “人！”经过了短暂的寒暄之后，钱宁已经再像刚进门时那么拘谨，听到林恩出言询问，于是便说出了自己想法，“在同盟中，有的大都市商业发达，有的大都市工业发达，有的大都市文化产业发达，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人口足够多，不管发展哪个行业，都需要人，工业发展需要人，贸易流通需要人，促进消费也需要人，卡利亚斯如果短时间内人口得不到增长，那么就会进入相对平稳的发展期，虽然会保持稳定，但是却被限制了的上限，没办法像之前这样爆发……” 钱宁侃侃而谈，猛然间回过神来，才意识自己有些多嘴了，赶紧停住了这番指点江山一般的言论，陪笑道：“我个人不成熟的愚见，让林恩大人见笑了。” “这可不是愚见。”林恩肯定说道：“这是英雄所见略同，人口一直是我最上心的事情，如你所说，我甚至还要更加悲观一点，如果卡利亚斯不能保持人口持续快速增长，不仅不能爆发般发展，甚至可能会出现倒退，这几个月来卡利亚斯投资的产业逐渐增多，但是如果人口长时间更不上，一方面会出现产能过剩，另一方面会存在缺乏劳动力的问题，这个平衡一旦被打破，卡利亚斯很可能就会出现倒退现象。” 林恩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新增人口的问题，应该能在不就之后得到解决，但是大量进入的人口会存在一个新题，钱宁先生你是食品方面的行家，虽然面粉加工场目前才刚刚开始重建，但是我想你应该对卡利亚斯农业有所了解，我们现阶段的粮食产量，只能堪堪满足现有人口的需求，所以，在这方面，需要一些你的帮助……” 第七十二章 劳模市长 钱宁从林恩的办公室出来之后，走在行政楼的阶梯上，他感觉的脚步都在飘。 林恩大人的说话方式和马克西有些相似，不，应该是马克西的说话方式和林恩大人有些相似，但是却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钱宁如此作想，这是一次非常美妙的谈话，令人如此的欣喜和满意。 他必须得必承认，马克西年轻人拥有成熟的心智和意志，但是因为年龄太小，又带着刻意表现出来的强烈控制欲，所以和他谈话，会感觉自己很不受尊重，但是和林恩大人的沟通不同，虽然林恩大人比马克西的年龄更小，但是和他坐在一起谈话，不但不会感觉到有被冒犯，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荣幸。 钱宁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心里对于贵族的崇拜与尊敬在影响他的感官，但是即便排除掉这些因素，林恩大人依旧是一个更好的领主，相比费谢尔总督来说，不，费谢尔总督根本不是领主，他只是安条克行省的执政官，如今更是可耻的叛徒。 而他出走安条克城的行为，是离开叛徒，离开叛徒的行为怎么能是背叛，这是弃暗投明，是不语卑劣着为伍，这是正义的行为。 不知不觉中，钱宁走出行政楼的大院子，之前跳脱的思维让他感觉似乎忘了什么，不过转瞬之后他又想了起来，他忘记了今天来此的目的，他还没有向林恩询问关于独立军团进攻卡利亚斯的事情，他想要知道林恩在这一件事情上的态度，是要抵抗还是要议和，是否对他们接下来的发展造成英雄，没有可能会迁怒他们。 新到卡利亚斯，立足未稳，才刚刚看到未来的新契机，结果就听到了费谢尔总督要来报复的信息，这让他不得不感到焦虑。 好在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虽然他在今天会谈中没有提及这个问题，但是林恩已经用另一种方式回应了他，此刻，他非常地心安。 “农村信用合作社”，呵呵呵……，真是美妙的名称，要是办公地点能设在行政楼中，那就更加美妙了。 难道自己在商场拼搏了一生也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希望，原本打算用三代人来实现的阶级转变，就要提前到来了吗？ 果然选择卡利亚斯真是无比明智的抉择，这里正在高速发展，缺乏人口更缺乏人才，自己这时候来，还真不算晚。 回去的路上，钱宁特意绕路经过了如今正在挖地基准备重建的诺曼的纺织厂，还有同样在准备重建的海勒造船厂，在经过这两处时，他眼神有些复杂，他在犹豫和纠结，要不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两位同舟共济的“老乡”。 林恩所说的这番话，让他在欣喜的同时，也带来了疑虑。 曾经的打算是三人来到卡利亚斯之后，报团取暖，争取尽早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立足，不求得到多大的利益和地位，至少要让他们不受排挤，或者让别人排挤不动，而这显然需要三人精诚团结。 但是现在事情出现变故，钱宁很犹豫，当自己获得了官方身份之后，还要不要和诺曼以及海勒走得这么近，这样会不会引起林恩的反感和猜忌，按照常理来说，下属官员拉帮结派，总是会让统治者不高兴。 带着如此的疑惑，钱宁回到了自己的临时住处，这个问题却依旧萦绕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 曾经梦寐以求的目标，甚至是寄希于子孙的目标，当这一天提前到来，四十多岁的钱宁，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做好准备，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相比起钱宁在获得权力时的兴奋与迷茫，现任卡利亚斯“人力资源悦社会保障部”部长的奥玛在听到林恩打算任命他作为“日升城”第一任市长的时候，则显得足够的冷静与克制。 “我希望您能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这是一个太过于重要的职位。”奥玛的语气虽然保持平静，但是左手却微微抬起，随着话语摆动，显示着他此刻内心中无法完全按捺的隐隐躁动。 “日升城”的规划在去年就提上了日程，那张已经从墙壁上摘下的老旧的城镇建设规划地图上还留有林恩用笔手写上的“日升城”名字。 现如今卡利亚斯城镇已经初具城市的规模，无论是哪个方面，都完全超越了曾经霍格统治下的卡利亚斯，而且随着冒险者公会的入驻，与安条克三大制造业商家的到来，如今的卡利亚斯城镇已经具备了城市的基本要素。 一场大战将要到来，而战争到来的同时必将伴随着恐慌阴影，虽然林恩坚信卡利亚斯原着名不会不太过于害怕，但是如今的卡利亚斯已经不再是刚刚结束兽潮战役的卡利亚斯，现在这里拥有大量的外来人口，尤其是安条克人，他们初来乍到，还并没有完全融入卡利亚斯，独立军团的南征，或许会让他感觉这是费谢尔总督对他们的背叛的惩罚或是审判，这样的恐慌情绪势必会影响卡利亚斯的士气，所以在战争到来之前，林恩打算先提高一下卡利亚斯人的凝聚力与归属感。 在这时候宣布日升城的成立，无疑是一个不错的方法，日升城将作为卡利亚斯领的首府存在，这直接生生拔高了卡利亚斯领的行政级别，行省对行省，如此看来，安条克的军队就没有那么大优势，至少在感官上会是如此。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相信我，整个卡利亚斯，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奥玛，在过去的两年半里，你的能力与功绩，我和卡利亚斯的子民都看在眼里，你是众望所归的第一人选。”林恩的脸上洋溢着激动。 很抱歉，奥玛同志，卡利亚斯接下来可能有一些更大的锅需要人来背，而你如今的身份要想承受那些还不太足够，所以我只能给你继续升官，整个卡利亚斯，只有你在这方面最为熟稔，这是为了卡利亚斯的稳定与繁荣，只能继续委屈你了，事实上，这也算不上是委屈，毕竟从官职上来说，在如今的卡利亚斯，几乎就是一下之下的地位。 林恩如此想着，同时看着用满含寄希于热情的眼神，望着奥玛的眼睛。 “那我现在的工作……？”奥玛受不了林恩眼神，微微躲闪开来，试探性地问道。 “很遗憾。”林恩叹了口气，说道：“我目前还没有找到能够接任你现在工作的人选，当然，这也是因为你的能力无可替代，所以，短时间你可能需要把两个担子都挑起来，我知道这会很辛苦，但是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人手方面我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学校的第一批行政专业的优秀学生毕业后，也会优先分配给你，不过这还得再等几年。” “嗯。” 听了林恩这一席话，奥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右侧肋骨下的脏器隐隐有些作痛，这是两年来的老毛病了。 “这就对了。”林恩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拿出了钱宁之前敬献的葡萄酒，据钱宁所说，这酒是他酿酒厂珍藏多年的佳品。 林恩亲自开瓶，给奥玛倒上一杯，然后端起了自己的装满红茶的茶杯，邀请奥玛举杯，“这是个值得庆贺的时刻，市长先生。” “为领主尽忠，为公民服务。”这两年半以来，为了不影响工作，奥玛除了必要应酬之外几乎就没有喝过酒，此刻看着手上的酒杯，他感觉肝部更疼了一些。 看着卡利亚斯劳模此刻的模样，林恩竟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心疼归心疼，任命归任命，他之前所说的都是事实，如今的卡利亚斯，没有人比奥玛更适合当日升城的第一任市长，奥玛虽然有明显的缺陷，但是优点更加明显，有能力，有急智，还有大局观，顺风时能做业绩，逆风时能抗责任，或许再等几年后，代表着卡利亚斯未来的新一代中，会出现更加优秀的行政人才，但是如今的卡利亚斯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才。 人才嘛，能者多劳，忙一点累一点，更能体现价值，甚至还能拿奥玛来树典型，在公职人员中宣传一下“***”精神，甚至可以设立一个荣誉奖项什么的，半年或者一年一评，如果奥玛干得足够好，甚至就可以叫“奥玛奖”“奥玛精神”这样能让卡利亚斯的公职人员们拥有更真切的感受。 在奥玛离开之后，林恩慵懒地躺在椅子上，心情很是舒适。 想到了***，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卡利亚斯的另一位废寝忘食的代表——乌拉尔大师。 这位在林恩眼里是国宝级的机械工程学大师，在入驻的潜龙机械厂之后，没过多久就开始了“闭关”，如今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可是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不知道飞机的设计图画得怎么样了，整天就是关着门画图，也不造一个样品来试试看，行就用，不行再改，林恩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蒸汽机效率不够，那就想办法折腾出内燃机，整天这样关着门用死脑筋想也不是个事啊。 对于造飞机这实情，林恩为不给乌拉尔大师造成压力，一直没有表现出太过于关注的样子，但是其实心里比谁都着急，飞机的出现代表着什么他比这个世界上的所任人都要清楚。 虽然地精的机械浮岛一直漂浮在天上，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那是魔幻的产物，和魔法师公会元素高塔一样，看得见但是摸不着，虽然生在同一个世界，但是与世俗之间却好像隔着一个世界的屏障，根本不会和自己人生又任何的交集，但是飞机不同，这种飞行的交通局一旦研发出来，是必然会世俗的东西，虽然如今大陆的世俗战争，还没有制空权一说，但是林恩很清楚，飞机能够给传统战争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三百年轻问世的火炮，一百多年面世火枪，如今在大多数大国的军队中几乎都已经被淘汰，相比起这些花里胡哨的新玩意，他们更信赖传承了上千年的传统武器，但是林恩猜测，一旦飞机问世，绝对会掀起一场真正的机械革命，这东西不同于火枪，火枪之所以被抛弃，是因为成本高而且实用型一般，性能又喝弓弩雷同，唯一的优势就是训练一个火枪手的所化时间相比训练一位弓箭手要短很多，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而且相对应的上限也要低一些。 但是飞机就不同了，这东西能够满足普通人对于飞行的幻想，至于飞艇，坐在上面的体验甚至不能叫做飞行，而且太过于脆弱也不能用于前线战场，飞机是全新的概念，势必会为战争带来颠覆性改变，每一位统治者都会看到其中价值。 所以林恩才会如此着急，他想要做新时代的领跑者，至少是排除掉地精这个bug之外的领跑者。 “要是能在今年……不，两年内问世，卡利亚斯就能够自保无虞，无论是约克王国还是格鲁尼亚王国，都别想再打卡利亚斯的注意。” 林恩喃喃自语，同时脑袋里在臆想着卡利亚斯战斗机联队飞越守望之海的场景，同时海面上还排列着一艘艘雄壮的战舰，有宛如浮岛一般的航母，也有船坚炮利的装甲战列舰，舰队劈波斩浪驶向守望之海深处，最后停靠在守望之后深处的某座不知名岛屿边，他站在旗舰的舰首甲板上，指着眼前的那个老不死的鼻子，问道：“你要做什么交易？” 仅仅想一想，林恩就觉得非常过瘾，同时很期待到时候克莱因的表情。 “少爷，甲的情报到了。” 阿米亚斯从房间外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资料，径直走到林恩的身前，无情地打算了他正在“质问克莱因”的神气行为。 第七十三章 沙盘推演 “比预料中的速度要快一些。”林恩缓缓放下信纸，轻声喃呢。 好奇心旺盛的阿米亚斯凑了过来，林恩便随手把信纸递给了他。 这些资料对于阿米亚斯来说都不是秘密，正常情况下阿米亚斯甚至会先一步阅览，今天只是因为林恩恰好在现场，而且手头上没有事情做，比较清闲，所以在优先递给了他。 林恩把腿从办工桌上放了下来，喝了口水后，侃侃说道：“镇抚并用，三天时间就平息了安条克城的暴动，还顺势接管了安条克城行的行政权，控制了所有的制造业商人，软禁旧贵族，肯尼斯·费谢尔，还真不能小瞧了费谢尔总督的这个兄弟。” “会打乱我们的计划吗？”阿米亚斯用了不短的时间才看完了这份汉字情报，神色有些担忧。 “不会。”林恩微微一笑，说道：“只能算是些许意外，整体来说依旧稳定可控，甲的性格好强，但是也知道轻重，他没有提及困难、没有请求增援，那就说明他那边情况还算比较乐观，只是留给我们这边的时间不多了，算一下时间，估计在四到五之后，肯尼斯就会出兵。” “这么快？”阿米亚斯很是吃惊，他不知道林恩少爷是通过什么方式算出了的这个结果，但这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我原本以为至少还有半个月时间准备。” “问题不大，只要把民心稳定住，尤其是那些外来商户稳定住，就出不了乱子。”林恩语气微变，多了些许认真，“接下来这几天，我们这里可能会传出不少的流言，甚至可能会引发暴动，这都是可以预见的，费谢尔家族吃了不少这方面的亏，估计现在也学会了，这方面的事情让卡洛斯和他手下的公安警察来负责，维稳是第一要紧的事情，抓间谍反而不重要，只要响声一响，和肯尼斯的军队交上火，打出了优势，那么所有的恐慌和流言都会不攻自破，不过我想费谢尔总督在北方吃了王室不出兵的大亏，我估计肯尼斯也会用这一招来对付我们，大军压境，但是就是不进攻，既能封锁商路，更重要的是还能制造恐慌。” “这会成为我们要面对的结果吗？” “当然不会。”林恩撸了一下袖子，说道：“卡利亚斯内循环了这么多年，尤其是还经过了将近两年的管制时期，封锁商路对我们来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即便如此我也并不打算让他们得逞，开不开打，并不是完全由肯尼斯说了算。” “少爷，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主动出击？”阿米亚斯显得颇为意外，对于卡利亚斯如今的实力，他是算是整个卡利亚斯中最了解的少数人中的一个，深知与独立军团之间兵力差，如果要主动出击，并不明智。 “现在还不好说，这要看肯尼斯的抉择，或许他根本不会选择围城攻心的战术，毕竟类似的招数我们对安条克城用过，王室在安条克北边执行的方略也有些类似，肯尼斯他如果觉得我们会想到这方面，那么可能就会放弃这样的战术。”林恩站起身来，取下挂在墙上的望远镜望向北方，“谁知道呢？或许他觉得我觉得他会想到这一步，然后认为我会放弃这方面对策，这样他就能一举功成，这样事情不好说，总之我们见招拆招，让他先手又如何？” 望远镜中，林恩看到到了有意思的现象，不少在之前从安条克行省移民到卡利亚斯的商户，此刻都聚集在钱宁的面粉加工厂工地上。 通过望远镜，林恩能看到钱宁站在一大群商户面前讲话，从肢体动作上来看，似乎是在他劝他们离开。 “这不，恐慌已经开始了。”林恩继续看了一会，直到那群商户不情不愿地离开了面粉加工场工地，他才放弃了望远镜。 “阿米亚斯，你去告诉钱宁，让他配合卡洛斯的工作，没必要避嫌，发挥在他在安条克商户中的威望，如果能用比较怀柔的方法维持秩序，没人愿意看见流血。” 林恩坐回到书桌前，亲笔写下两张条子，“这一张给钱宁，另一份给卡洛斯。” 相比起上一世孤独终生，不相信任何人，以至于所有事情都全部由只能由自己一个人完成的张三，这一世的林恩如今作为卡利亚斯的统治者，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更宽，也明白了对于自己无法完成的事情，一定要放开心胸，让更适合的人去完成，并且一定要相信的自己所认可的人，相信他们能够披荆斩棘，能够做好一切，自己只需要等待他们凯旋归来就好。 当然，如果任务失败了，自己依旧是第一责任人，只不过自己承担侧责任的方式就是自责，目前卡利亚斯的法律没有任何一条能够针对领主，自责完毕后，再有下属来分摊责任，该处罚的处罚，该勉励的勉励，这要依情况而定。 自从从父亲手里领主之位以后，林恩就不认为自己还需要对其他人负责，无论是约克王国或是同盟，都不需要，卡利亚斯就是卡利亚斯，不属于任何势力，即便他如今还顶着约克王国分封世袭子爵的头衔，而且还是如今整个约克王国全面推行省郡制之后硕果仅存的封建贵族。 ………… 守备军大营中，高文坐在一把高高的椅子上，看着眼前的这个占据了小半个指挥室面积的军事沙盘。 沙盘上正在经行着一场模拟推演，炮兵团团团长马文扮演卡利亚斯总指挥官，率领卡利亚斯所有守备军还有近卫团士兵，守卫卡利亚斯；火枪团团长霍根，扮演肯尼斯，率领独立军团一万大军，攻打卡利亚斯。 时值中午，指挥室内闷热难耐，马文与霍根两人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湿透，尤其是马文，他此刻汗水不仅仅是来自于炎热，事实上这个时候他的所有注意力和感官都集中在沙盘上，根本感觉不到气温，多数汗水来自于紧张，沙盘上的攻守进入关节阶段，而他作为防守方，此刻正处于劣势，形势比较被动，守军无法再退，再往后就是日升城，这座在兽潮战役后重新建立起来的城市，绝对不能在遭受战争的破坏。 霍根作为占据优势的进攻方，脸上看不到任何一点的喜悦，神色同样凝重，他只是在沙盘上扮演肯尼斯，而真实的战争中，他依旧还是防守方，而且通过指挥独立军团的军队，他更能从进攻方的角度感受到卡利亚斯防守的艰难。 卡利亚斯防守最大的问题就是无险可守，而且纵深太浅，虽然说是防守战，但是无异于在是平原上硬碰硬。 马文通过小股军队的来回调度，再加上集中火炮的强大优势火力，多次打断了独立军团的进攻，但是由于兵力之间的差距，几轮下来后，防守军就没办法与进攻方保持对攻姿态，只能龟缩防御，这就给了进攻方极大的操作空间。 身后是就是城市，退无可退，马文集中全部兵力，要与霍根决一死战，但是霍根却并不接战，而是不停地骚扰拉扯，消耗防守军的兵力和士气，最后用添油战术一点点耗光了守军。 “我败了！” 马文的声音在颤抖，仅一句话就似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他双手撑在沙盘的边缘，埋着脑袋，汗水凝聚成线，止不住地往下流，他看上去很懊恼，还带着深深地自责，好像他就是真的丢了卡利亚斯的罪人。 高文从椅子上下来，把沙盘上插在日升城上的代表着进攻方的红色小旗拔了起来，淡淡地说道：“第一局，攻方胜，休息十分钟，攻守防不变，开始第二盘。” “大人，马文他……”霍根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马文，话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 “马文怎么了？”高文故作疑惑，“没力气了？虚脱了？进行一遍沙盘推演就会虚脱，那上战场上去是不是会直接晕倒？如果连沙盘模拟的失败结果都承受不了，那以后也不用打仗了，没有哪一位将军能永远打胜仗。” 高文的声音愈发阴冷，让霍根感觉闷热的指挥室内温度都下降了一些，然而当他在看向高文大人时，却发现他在朝自己使眼色，先看了看他自己的水杯，然后又看了看马文。 霍根瞬间会意，立刻小跑到高文的身边，伸手去拿水杯，结果却被高文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这时才明白，高文大人的意思是马文需要喝水，但是却并不是要用他的专用水杯。 领悟到真意的霍根兴冲冲地跑出了指挥室，一小会之后拿着一只装满了温开水的军用皮水壶跑了进来，递给流了一大滩汗水的马文。 连续喝了三大口水之后，马文的精神和气色都好了不少，他带着感激向霍根点了点头，然后望向高文，郑重地说道：“大人，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 不管是卡利亚斯守备军，还是巴雷特近卫团，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在面对高文时，除了崇敬之外，都带着畏惧，相比之下，他们和林恩在一起时则要轻松得多，甚至还能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就算是调侃一两句高文大人也没有关系，但是在高文面前，却没有人敢嘻嘻哈哈，每时每刻都必须保持着严格的军人纪律，尤其是这两年，在林恩继位之后高文变得更加严格，好多新兵都说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高文大人的好脸色，更别说笑。 高文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林恩心里明明白白，至于他为什么要在军队中装出这样的性格，甚至不惜损害自己在军中的名声，林恩心里也明明白白，虽然他认为并没有这个必要，但是也没有劝阻高文，虽然两人之间在无形中达成了默契，但是林恩却从中感觉到了一丝疏离感，自从自己继承了卡利亚斯领主的位置后，曾经那个亲密得什么都可以聊的高文老师，已经找不到了，并不是如今的高文无法沟通，而是两人之间除了公事之外，就不知道再说什么。 这就是长大后的代价，虽然还不到十一岁，但是从他继承了领主之位后，就已经是大人。 若即若离的孤独感从从来就没有彻底消失过，林恩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他回想起上一世的经历，曾经他以为自己享受孤独，现在才发现这只是狗屁的自我安慰，或者说是自己保护，享受了生活美好之后，神经病才喜欢孤独。 所以林恩现在喜欢热闹，他喜欢放鞭炮，喜欢放烟花，喜欢把人聚在一起庆祝，这都是为了远离孤独，甚至晚上不睡觉保持冥想也有这方面原因，因为他不想做梦。 奥玛的市长就职典礼整得就很热闹，场面甚至比林恩继位卡利亚斯领主时更加盛大，要不是这是林恩亲自要求和安排的，奥玛打死也不会上台，更别说还要向台下的数千人讲话，这简直是大大的僭越，他甚至觉得自己就算是为此被绞死都不冤。 林恩可舍不得绞死这位卡利亚斯的大功臣、大能臣，为了能让奥玛在接下来日子里继续为卡利亚斯发光发热，林恩在随后的讲话中又狠狠地对奥玛夸赞了一番。 多带几个高帽子，这样以后就能多背几次锅。 趁着这次典礼的机会，林恩隐晦地对卡利亚斯的公民们提了一下即将到来的战争。 果然不出所料，在庆典过程中就发生了一起不大不小的骚乱，起源是有人大喊卡利亚斯拿什么抵挡独立军团，然后便是一阵各样的附和。 “巴雷特家族什么时候跑路？” “卡利亚斯投降后，从安条克而来商户会不会被费谢尔总督清算？” “…………” 暴动才刚刚兴起就结束了，卡洛斯带着早已经准备好的公安警察逮捕了最先起哄的几个人。 然后林恩就当着那些惶恐不安的从安条克行省而来的商户，对着卡利亚斯的原住民问道：“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大家，卡利亚斯即将再次经历战争，狼子野心的费谢尔家族想要入侵我们卡利亚斯，各位卡利亚斯的公民们，你们认为巴雷特会跑路吗？会投降吗？” “巴雷特会守护卡利亚斯！” “天秤旗帜会永远飘扬在卡利亚斯。” 随着两个托儿起了头之后，公民之中的传出整齐的山呼，气势极为雄壮，令那些外来商户为之侧目。 第七十四章 战前会议 作为统治者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花费巨大的时间和精力来让别人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情的对错和是非，也不用像上一世那样，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声音。 这个“别人”里面包括了卡利亚斯的所有人，尤其是在“救生艇行动”第一阶段成功后，钱宁等实业家的入驻，干涸了多年的河道重新流淌，都证明了林恩是一个优秀的、睿智的、富有卓见的统治者。 “如今的卡利亚斯已经不再是两年半之前的卡利亚斯，我们建设起来了如今的日升城，看看我们新家园，尽管它还不太繁华，但是却如此的可亲，不仅如此，我们同时也拥有了足以保卫家园的强大军队，我们的子弟兵会守卫我们的新家园，没有谁，不管是兽群还是敌人，没有谁再能破坏我们的家园，我以巴雷特家族、以公正天秤的名义保证。” 典礼的最后，所有的焦点都聚集在了林恩身上，之前的骚动，战争的流言，都在林恩的面前土崩瓦解。 日升城的居民即便是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其实是由于林恩之前的行动所挑起的，但是依旧无条件地支持林恩。 过去两年半的历史，印证了林恩决策的英明。 所以在林恩很清楚，在他犯下致命错误之前，他现在所说、所做的一切，对卡利亚斯来说，都是伟大的！光明的！正义的！ 因为是巴雷特将卡利亚斯带出了霍格统治泥潭，是他推到了恐怖利刃图腾，驱散了笼罩在卡利亚斯所有人头顶上的乌云，是他从兽潮的爪牙下拯救保住了卡利亚斯…… 而这一切，结合上他的年龄，为他赋予了一些传奇与神秘的色彩，不过林恩并不想走神棍的路线，虽然这不失为一条捷径，但同样也是一条断头路。 随着典礼结束，观礼的人群渐渐散去。 林恩看着台下的克烈还有被他牵在手里长足蜥蜴斯嘎尔，脸色微微一笑，克烈同时也在看着他。 林恩走到克烈身旁，尝试着逗弄这只从他家里走出去的小家伙，“斯嘎尔，斯嘎尔……” 不过斯嘎尔对他并不领情，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看到这家伙手里没有拿吃的，顿时很嫌弃地扭过头去，然后用屁股对着他。 领主的尊严受到了严重的挑衅，林恩很想要亲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但是念在它今天是初犯，而且看在克烈的面子上，暂且绕过了它。 没办法，谁让克烈太优秀了，优秀到他这个日理万机的领主都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关注他的学业。 在今年上半年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克烈依旧保持着稳中有升的步调，成功杀入年纪前二十名，然后在下半年的新学期中进入到了跳级班。 “斯嘎尔，转过来。”克烈拍了拍长足蜥蜴的脑袋，后者这才不清不愿地转过身子趴在地上，不过依旧没有给林恩好脸色。 “大人，斯嘎尔它没有别的意思……”克烈有些心虚地解释道。 “这家伙我清楚得很，刚进城堡时就这样，我早就习惯了，要是哪天真给我好脸色看，那肯定是日升城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恩半开玩笑地说道，同时用脚尖轻点了一下蜥蜴色彩斑斓的后背，结果惹得斯嘎尔直接炸毛，脑袋上上的两片鳍大大张开，冲着林恩吱吱叫个不停。 “看吧，这家伙对我充满了成见。”林恩耸耸肩，摊开手掌无奈地说道。 克烈飞快地制止了斯嘎尔继续朝着林恩嚷嚷的行为，紧紧攒着皮绳，脸色有些尴尬。 “你留下来就是等我？” “嗯！”克烈点了点头，看到林恩不再继续和斯嘎尔作对，心里也送了口气。 “说吧，什么事？”对林克烈，林恩总是拥有充分的耐心，有上进心，意志坚强，三观正的青少年，谁有不喜欢呢？如果是克烈要提要求的话，只要是合理且不违反原则的诉求，那么都会选择用用合适的方式来答应他。 “打仗的时候，我想去前线看看，可以吗？”克烈非常认真地说道。 林恩眉头上挑，显得有些意外，他知道克烈把当将军作为目标，但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要上战场。 “你考虑清楚了吗？” “考虑清楚了？” “兽潮战役，守卫巴雷特城堡时，你应该已经见过了战场的样子吧？” “嗯，是的，不过那是人和野兽的作战的战场，我还没见过军队和军队之间作战的场面。” 林恩沉思了一小会，正想着该用什么方式来拒绝克烈，但是看着克烈真挚的眼神，他突然改变了注意，问道：“除了你之外，学校还有人有同样的想法吗？” “有，班上有好多男同学都说想要上战场。” “上战场对你们来说还太早了，不过观摩还是可以的，这样，你在你们现在的跳级的两个班上，选出五个人，然后等我消息，倒时候，你们和我一起上前线观摩。” “好的。”克烈面露喜色，然后说道：“选人按照什么标准来选呢？” “按照你的认为的标准来选。”林恩脸上露出一丝颇有深意笑容，“选择谁，你说了算。” “我想选谁都可以吗？” “你说了算！” 看着克烈带着斯嘎尔高兴离去时的样子，林恩笑得心满意足。 “少爷你也要上战场？”听到林恩说要带着学生一起上前线，阿米亚斯对此很反对，之前没说是因为克烈还在他不方便开口。 “我是去看看，不逞能，和克烈的想法差不多，我也想看看军队之间作战的样子。”林恩嘿嘿一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獠牙佣兵团来攻打城堡的时候不是经历过了吗？”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更重要的是规模太小了，我看到的就只是杀人，根本不是打仗，大兵团作战你就不想去看看？” “打仗有什么好看的。”阿米亚斯挥挥衣袖说道，做了两年多的文职工作，他虽然也想出去透透气，但是却并不想去打仗，而且也不希望少爷上战场，之前兽潮战役时那是没有办法，现在形势好了，独立军团给卡利亚斯的压力，还没有大到需要少爷亲自上前线稳定士气的地步。 林恩他叹了口气，悻悻然说道：“可不是因为好看才要去看。” ………… 山雨欲来风满楼。 林恩用一次市长的就职典礼，在公安局的配合下压住了还没有刮得太大的风，但是雨却来得比想象中要更快一些。 独立军团的到来，比林恩预料中提前了三天。 当肯尼斯·费谢尔率领着独立军团一万大军略显突兀地出现在卡利亚斯北境十公里外时，林恩才清楚地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年轻的饿鬼小队成员，也并不是所有的情报分析都准确无误。 好在高文亲自坐镇守备军，并没有因为独立军团急行军提前赶到而出现慌乱，除开骑兵团之外，五个团共两千来人，按照既定的战术，依托之前修建的简易城墙，构成了一道井然有序的防线。 巴雷特近卫团作为策应的军队，也保持着随时待命的状态。 如同林恩之前所猜测的一种可能，肯尼斯率领大军在距离防线十公里外的河流旁停下，就此安营扎寨，不再前进。 从修筑营地的风格来看，竟然是以防御性的工事为主，摆出了一副要常驻于此，围而不打的架势。 肯尼斯既不进攻，也不派人谈判，态度很不明了。 高文把所有的团长叫到一起召开战前会议，谈论肯尼斯可能采取的战术与如何应对。 在前两天刚刚都经历过痛苦的沙盘特训的团长们，经过一番讨论之后，最后都比较倾向于肯尼斯会主动进攻，修筑防御工事是障眼法，进攻时间最可能是在两天或者三天之后，依据是独立军团的后倾保障线还没有完全建立好，而且刚刚经历两天的急行军，需要一定时间休息。 骑兵团虽然暂时没有安排防守任务，但是骑兵团长艾伦也参与了这次会议。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肯尼斯就是在装样子，他带着大军两天半急行军二百三十公里，今天又连续耗费了大半天修建营寨工事，现在应该是最疲惫的时候，我觉得今天晚上我们可以主动出击，凌晨三四点，趁他们睡得最深的时候，突袭大营，我愿意带骑兵团作为先锋，只需要再有一个团的步兵接应和配合，定能一举功成，只要袭营成功，无论战果大小，都势必会大幅度打压独立军团士气，同时振奋我军军威。” 艾伦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述所着机不可失的道理，但是其他的团长都表现得很克制，这是之前两天沙盘特训后的结果，艾伦是唯一一个没有参加沙盘模拟对战的团长。 “我不赞同艾伦的提议，我们的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相比起独立军团，我们士兵的生命更加珍贵，艾伦团长所说的情况都是他个人猜测，并没有切实的依据支撑，比如说独立军团两天半急行军抵达卡利亚斯，目前掌握的情报的是三天之前，肯尼斯本人从安条克城出发，但是他的先锋军队是什么出发的并不得知，一万大军不一定所有人都是疲劳状态。” 炮兵团长马文第一个明确表示了反对，“这样的行为是赌博，骑兵团加上一个步兵团配合，赌赢了，能够打压独立军团士气，但是我想即便是赌赢了我军的损失也会不小，而一旦赌输了，白白损失两个团的兵力而没有对敌人造成太大的伤亡，这样的结果我们承受不起。” “敌军一万，我军两千，不靠赌，凭什么来打赢，袭营有伤亡是正常的事情，哪次打仗没有伤亡，只有投降才没有伤亡，马文你既然这么不同意我的提议，那么你倒是说说该怎么打赢这场仗。”艾伦忿忿不平，其中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只有自己麾下的骑兵团目前没有分配既定任务，而且之前沙盘模拟也没有自己，虽然看上去他们并不快乐，但是被排斥在外的感觉总是让人很难受。 “我认为我们主要还是应该防御为主，以逸待劳，将主动权交给肯尼斯，我们打后手，见招拆招，事实上我们兵力差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守备军全军两千二百余人，近卫团五百余人，而这是拥有军队编制的人数，卡洛斯手下的公安警察还有三百人，顽石冒险团也是可以调动的后备力量，更不用说还能随时征召至少两千经受过训练的民兵。” 马文不急不缓地说道： “今年的粮食已经入库，如今的河道，他即便截断河水，也淹不着日升城，事实上，相比起肯尼斯，我们完全具备打持久战的资本，我们就地补给，而他要建立两百公里的安全补给线，安条克行省不缺粮食，但是现在他们大量的粮食都调往了北方，剩余的军粮并不多，而且如今安卡运河的贸易受阻，缺乏的资源不仅仅是粮食，民众的暴动也只是暂时压下去，随时有可能再次爆发，所以我认为，肯尼斯比我们着急。”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他会表现出这么松懈的状态，如果是，那也多半是伪装，我不不仅不认为今晚他们会放松警惕，我甚至觉得他们今晚有可能会来偷袭，有可能是小股军队，就是那一支原本驻守安条克关隘，这次先肯尼斯一步出动的独立军团第三师团的部分军队，这一支由奥迪纳率领的军队从时间上来看，是得到了充分休息的了，拥有饱满的战斗力。” 马文一口气把自己想法全部说了出来，虽然也有一部分是单纯的猜想，但是相比起艾伦的说法，的确要显得有理有据得多。 坐在主位的高文，视线缓缓扫过众人，不急不缓地开口：“还有其他人有不同观点或是补充的吗？” 火枪团团长霍根站起身来，神色奕奕，说道：“我赞同马文团长的分析，但是我觉得不能一昧防守，应该要在适当时候反击，比如今天晚上，如果肯尼斯派遣小股军队来偷袭，我们成功阻截之后，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全面反击的机会。” 第七十五章 日升城的夜晚 火炮的轰鸣声打破了日升城安静的夜晚，也打断了林恩的冥想。 炮火声逐渐变得频繁而且激烈，隐隐还能听见喊杀的声音。 林恩睁开了眼睛，但却并没有走动，仔细倾听了一会之后，又重新闭上眼睛，恢复到冥想状态。 正如阿米亚斯之前对他所说，如今卡利亚斯已经今非昔比，兵强马壮，有枪有炮，还有优秀军官和统帅，不再需要他这个未成年领主亲自上战场。 而城内的治安和维稳，林恩相信卡洛斯的能力，他会做得很好，而且林恩也不认为日升城的居民会被这样的局势给吓得引起群体恐慌，即便是有敌特从中挑动。 当第一声炮响之后，卡洛斯就亲自率领着所有的治安警察离开了公安局，所有的警察，包括新招募的没有编制的合同工协警，十人一队分散到日升城的大街小巷中，按照之前规划的路线进行巡视，同时告知所有居民配合公安局的工作，在天亮之前都必须留在家中，不要外出，如果有特殊事件需要出门必须向巡逻地的公安警察报备，居民私自外出，公安警察将会视之为敌人间谍，并对实施逮捕。 遵纪守法的日升城市民严格遵守着公安局的临时宵禁条例，虽然传远处传来的炮火声让整个城市都无法安眠，但是却也没有人走出家门，即便心里再痒痒也只是“问候”两句公安警察的家人，火气更大也不过就是在家里指名道姓骂几句公安局长卡洛斯、还有新上任的市长奥玛。 一个脾气不太好的建筑工人光着膀子站在自家的房顶，但是即便是站在凳子上也看不到远处战场的景象，不由得跳起脚骂人，顺着警察一直往上骂，各种污言秽语往上招呼。 一旁的妻子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不但没有阻止，反而附和了几句。 “婊子养的杂种，下贱的小瘪三，穿上身狗皮就敢来管老子们，这一看就是那狗日的奥玛出的主意，烂心肠的人贩子也能当市长，真不知道林恩大人是眼瞎……”男人情难自禁，骂的起劲，就要开始往巴雷特上面扯，却被妻子一把捏住腰腹，狠狠地掐了一下，打断了他扯上了林恩的话语。 “要不是林恩大人，你现在早饿死了你，还能在这聒噪。” 男人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在妻子面前干笑了两声，见看不到战场的景象，也不再费劲，索性就躺在屋顶上乘凉，看看星星，有了林恩之前在市长就职典礼上的发言，他并不担心这场战争会失败，但是想到市长就职典礼，他就气不打一出来，“我就是不明白，我们卡利亚斯这么多人才，林恩大人为什么非要选奥玛那个家伙当市长，这还是第一任市长，意义非凡，这是要写进我们卡利亚斯史书里的，奥玛一个人贩子、赌场骗子，有什么资格当市长。” “嗯。奥玛没资格，你有资格，不就是之前在角斗场赌输几个钱，至于有这么大成见吗？”妻子没有好气地说道：“你看看你，要力气有力气，要技术有技术，还识字会写，可是这都快三年了，还只是个工程队的副队长。” “队长可不是这么好当的！”男人叹了口气，点了根卡利亚斯独特的新式卷烟。 “和你一起进建筑公司的肯特，一月份就当上了队长，今年都已经作为负责人完成两个工程了，这都是要写进履历里面的，明年公司扩大，说不定还能晋升，你呢？一直就是个副队长，做好了功劳是队长的，做不好你要担责任，薪水也差了一大截，你怎么就是升不上去呢，今年天启节的时候，我就让你去给奥尼尔大老板送送礼，走动走动，你就是不去，现在什么好事都没你的份，你们原来的队长晋升了，本来以为队长的位置铁定是你的，结果从其他队调来一个人当队长，你能力就比他差吗？依我看，应该就是他送够了礼。”妻子越说越窝火，看着自己男人，越看越不是样儿。 听了妻子一通发泄，男人罕见地没有发火，杵熄了烟屁股，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能力是真的不如汉克队长，其他的工程队长我不清楚，可是汉克队长是真的有能力，而且绝不是那种送礼贿赂走关系的人，我只是认得几个字，可人是真有文化，有学识还有见识，工程手艺也是一流，而且……” 男人压低了一些声音，有些神秘地说道：“而且还是个高手，之前我们在做清理河道的项目，放炮的时候，一块能够有拖拉机车头大小石块从崖壁上坠落，眼看就要砸到机械设备，当时其他人都在准备放炮，没有注意到后边，我恰好看到一眼，汉克队长用手接住那块巨石，然后把它推向其他方向，那么大的一块石头，要是我的话，估计瞬间就能被压成肉酱，可汉克队长却把接住了，这得是有多大力量，而且我还看到了一瞬间的白色光气，那是斗气外放的痕迹，三年前高文大人和奥拉夫决斗时我看到过，从斗气凝实程度上看，汉克不比高文大人差，你说这么一个有文化，有见识，还拥有高等级斗气的人干什么不成，要来当建筑工人，要是去当兵，最差也在守备军当个团长吧？” “真的？”男人的话让妻子很是惊讶，不敢置信。 “我亲眼看到的还有能有假？” 在隆隆的炮声中，妻子思虑了一小会，然后凑到男人的身边，认真说道：“那你得要和他走近一些，搞好关系，如果他将来发达了，你也能沾沾光，如果他是敌人的间谍，也能有足够的证据告发他，这应该也是大功一件。” 男人点了点头，很以为然，家里这娘们脑子就是比自己活络。 夜深人不静，炮火声不绝于耳。 日升城的家家户户也都没有了睡觉的心思，紧张一些的，比如来自安条克的商户，则把心提到嗓子眼，望着北方，心里祈祷着卡利亚斯能够打赢这一仗，而心大一些的，甚至都不会去琢磨战场的事情，其中有远见的一些则在考虑这场大战之后卡利亚斯的格局会发生什么变化，自己又能从中抓到什么机遇。 宵禁的条例在日升城中施行得很顺利，市民虽然心有不平，但是却没有人公然违逆宵禁。 除了一个从巴雷特城堡中走出黑影。 盛夏七月，天气炎热，即便是夜晚也都不会退凉太多，非正式场合，大多数人都只会穿一身汗衫，尤其是下工之后，不少更是直接光着膀子。 但是这个从巴雷特城堡中走出人影却穿着一身长至脚踝的黑色大氅，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头上也都带着一只黑色兜帽，遮住面容。 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速度不快，所以巡逻队很快就追上了这个衣着怪异公然违背禁令的人。 就在巡逻的警察队长要对这人实施逮捕的时候，卡洛斯正好亲自带着巡逻队从另一条街口路过，看到之后及时制止了警察队长的行为，亲自走到这个黑色身影面前，在确认了身份之后，在确认了身份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跟在卡洛斯身后警官神色激动，压低了声音悄悄询问：“局长，他难道就是‘那位大人’？” 卡洛斯微微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果然是‘那位大人’，真相看一眼他的真面目。”警官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那个身穿大氅的身影，并且在脑补着这位神秘大人的容貌。 两年半前，在兽潮战役时突兀出现的死灵术士，给卡利亚斯带来了很多惊奇，虽然这两年间完全没有他消息，大多数人都渐渐淡忘了那个神秘而且强大的死灵术士，但是坊间依旧流传着他的传闻，那是终结了圣域级魔兽的强者。 魔法师代表着高贵和罕见，而死灵术士虽然没有那么高贵，但是却更加罕见，而且还带着诡秘的色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更加神秘和强大的存在。 “不要再想之前的事情，打起精神，专注巡逻。”卡洛斯打断了警官的臆想，并且心中想着“你不会像看他的面目的。” 弗雷·埃文斯保持着均匀的速度往北方而去，大氅之下，他穿着精致，但是脸上却带着一只冷冰冰的金属面具，将面目完全遮挡，只有眼孔中的两团蓝火透过面具空洞显现出来。 在走到城西北处的时候，弗雷突然停下了脚步，望向远处靠近建筑工地的楼房。 弗雷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走动，所并不是知道这处工地在修建什么，也不知道这栋房屋中居住的是谁？ ………… 钱宁很紧张，虽然已经从林恩那里得到想要的，甚至远超想象预期的答案，但是在听到炮火声响起后，依旧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一旦卡利亚斯战败，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怎么的命运？ 对于费谢尔总督睚眦必报性情，钱宁可以预料到他会怎么处置自己，以叛徒罪名当众绞死都算是轻的。 卡利亚斯获胜，他将开始走上梦寐以求的官僚身涯，开始他荣誉的下半身，反之则是死亡在等待这他，二者之间巨大的落差，让钱宁的心跳急剧加速，这是一次赌博。 钱宁纵横商场大半生，虽然喜欢赌博，但是从不梭哈，而这一次不仅压上了全部家当，甚至是身家性命都放上了赌桌，而且更让人紧张的是，这次赌博他既不是庄家也不是闲家，只是一个买码的看客，怎么打牌，完全不由他说了算。 钱宁站在窗前，凝望北方，但是这个位置除了听到炮声之外，并不能看到战场上的任何景象。 有风吹过，呜呜作响。 钱宁突然感觉一股寒气袭来，令他全身一阵冰凉，下一刻便听到楼顶上发出轻微的响动。 有刺客。 钱宁心神一凛，危机关头，心里的紧张反而消退了一些。 多年在在商场上历经风雨所磨炼出的沉着，让他保持着冷静，他先是吹灭了蜡烛，压低脚步声走回到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短管手枪，然后悄悄地躲进衣柜里。 老式火枪虽然威力低下，短管枪更是如此，有效射程小得可怜，但是由于便于携带，操作简单，依旧是一些个人战斗能力不高的普通人的防身利器，尤其是商人，更是喜欢这东西。 如果是楼上的动静是刺客的话，那么刚才的那一阵寒气应该是提醒，钱宁只能如此解释，同时这是他希望的答案，有些人提醒，就说明有人要救他。 嘎吱！ 房间门打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人影。 月光之下，这人的脸色有些发白，呈现出一种贫血的病态，他穿着暗红色外衣，领口处纹着血棘花的图案。 钱宁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血族！ 走进来的人是一个血族。 作为一个老牌商人，他虽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血族，但是却听说过一些关于他们的传闻，包括他们外貌和衣着，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种族就是一支雇佣军，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打仗和暗杀。 钱宁透过柜子的缝隙看到了这个血族，而且因为对方靠近窗台的缘故，他看得很清楚，甚至看到了血族的眼神，甚至看到了血族的眼神也在看着他，而且那眼神中充满了漠视，就像是在看一只将死的……鸭子。 费谢尔总督决然派出了雇佣的血族来刺杀自己，还真是……看得起我。 钱宁面如死灰，脸色发白更盛血族，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没想到，赌局还没结束，自己就先死了，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自己大小也是个人物，不能死得这么默默无声。 钱宁眼神决绝，抬起手枪果断扣下扳机。 嘭！ 在枪响的那一刻，血族也动了，他的身体消失在原地，瞬间之后出现在柜子前，子弹穿只过他的残影。 血族的看了猎物最后一眼，然后抬起右手，钱宁眉心处皮肤破开一个小孔…… 钱宁感觉到了死神在向自己逼近…… 第七十六章 生擒 房间内涌入一股虚无的寒气。 只一瞬间，便填满了每一寸空间。 起轻微的咔咔声响起，空气仿佛都要凝固在一起，这寒气并不是普通的低温，而是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寒冷。 钱宁的眼睛瞪得老大，他虽然有心中充满了不甘，但是却无可奈何，此刻能做的只有在死之前看清楚这个血族刺客的面目。 然后，眼前的景象却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么发展，虽然他也感受到了这股怪异的寒气，但是却并不如何激烈，属于能让人承受的范围，但是眼前的血族却似乎无法承受，动作凝滞，身体似乎被冻僵了一样，那双深邃的蓝色眼睛虽然依旧充满了神采，但是却也没有了变化，和身体一样凝滞不动。 嘎吱、嘎吱的由远到近，那是脚踏在木制楼梯上的声音。 一个被黑色包裹住的身影在此刻走进了房门。 绝望的钱宁看到了生的机会，虽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大概率应该是卡利亚斯的人，而且似乎很厉害的样子，只一招就制住了这个血族。 钱宁推开了半开着的柜门，就要从衣柜中走出来，但就在此时，凝滞不动血族的刺客却活了过来，那蓝色瞳孔的变化让钱宁心神一颤，本能地低下脑袋，只听一声轻微的嘶响，一丝微不可见的颤动，钱宁只感觉都东西从自己头顶划过，连头发都削断了一片。 与此同时，费雷眼窝中的蓝火急剧收缩，他握住粗大的乌木手杖，重重地插在地板上，预制板做的楼板被手杖轻易地刺破，就像是刀叉刺进面包中一样，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一股阴冷的旋风以弗雷为中心向外扩散，顷刻间就扩散到整个房间。 屋子里的死物在旋风中不受任何影响，但是血族刺客眼中却带着惊恐，似乎对此非常忌惮，在身体彻底从将他凝滞的寒气中挣脱出来之后，第一反应不是追杀已经趁势跑出衣柜的钱宁，而是闪向一旁的窗户，要跳窗而逃。 就在他要从窗户跃下的时候，身体却再次僵住，下半身往前倾斜，但是上半身却往后仰，就好像有绳索在套在他脖子上一样。 弗雷从地板上拔出手杖，手杖指着窗前的血族此刻，上面亮起两点微光。 光芒如同呼吸一般，忽明忽暗，似乎要摄取人的灵魂。 血族刺客的眼神中闪过一道明光，反应极快，用身上的暗红色外衣套住脑袋，身体恢复了行动，然后直接跳下窗台。 弗雷没有立刻追下去，而是望向一旁心有余悸的钱宁，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留在房间内。” 与死亡“擦头而过”的钱宁，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 弗雷一瘸一拐地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 血族刺客并没有走远，并非是他不想跑，而是身体被破土而出一堆白骨给纠缠住。 一堆杂乱的野兽枯骨从地底中冒出，组成一道囚笼将他锁在其中。 弗雷也从窗台跃下，轻飘飘好像没有重量一样。 白骨囚笼中寒光一闪，血族刺客的手中多出一把细剑，将白骨囚笼斩断，他手握细剑，转过身来看着弗雷。 月光下，两道身影相距不到十五米，此刻，血族此刻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死灵术士，手中的细剑微微抬起，似乎不打算再跑。 弗雷用前进的方式回应了血族的挑衅，他右手紧握着粗大的乌木手杖，此刻手杖上幽蓝色光芒已经褪去，看上去就是一根比较坚硬的普通木棍。 相比起用法术，弗雷还是更喜欢用战士的方式来解决战斗，而且也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最强的能力就是近战，不管是以前的元素魔法，还是如今的死灵法术，都不如刀剑，或是手上这根棍子好使，要想快速果断地解决战斗，还是得靠力气说话。 金属假肢踏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弗雷每向前走一步，血族刺客也会往前走一步。 在两人相距不到十米的时候，血族刺客微微躬身，双腿半蹲，宽松的外套变得臌胀起来，似乎在酝酿着强大的力量，看上去就要向弗雷的发起突进。 弗雷举起手杖，准备迎战。 “呼呼……” 血族刺客掀开了外衣，从中涌出密密麻麻们的血珠，霎时间，每一滴血珠又变成一只暗红色蝙蝠，聚集蝙蝠群露出尖锐的獠牙，迅猛地向弗雷飞来。 密集的蝙蝠群挡住了弗雷的所有视线，而且是血族刺客的身体也行动起来，不过不是却不是向弗雷发起进攻，而是转身就跑，一个腾跃跳上旁边的房顶，然后再度跃起，眼看着就要没入黑暗。 “嘭！嘭！嘭！” 枪声响起，子弹划破夜空。 清理掉蝙蝠群后的弗雷，正好看见血族此刻在月光下高高跃起的身影从空中一个琅跄，刚要有所反应时，又被一发子弹击中，直接从空中坠下。 遵循着之前钱宁手枪声音而来的卡洛斯，出现在街口，他放下枪口还冒着白烟的步枪，回头往巴雷特城堡的方向看了一眼。 作为曾经精英火枪手小队的成员，卡利亚斯最老练的枪手之一，卡洛斯瞬间就听出来了第二声枪响的来源地，再结合刚才看到弹道，基本可以断定，射手的射击位置是在巴雷特城堡的城楼上。 城楼上，英姿飒爽的希尔薇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枪，将近八百米的距离，射击的结果让她很满意。 “今晚有敌人在城内行动，把所有在休息的人全部叫醒，城堡进入紧急防卫状态，注意不要打扰到少爷。” 希尔薇以巴雷特近卫团副团长的身份下达命令，说话间已经飞速地装填好了下一发枪弹，然后再度举起了她这把全城唯一的一把定制版巴雷特步枪。 现在希尔薇还有身份，就是“步枪测试员”，加兹每次捣鼓出升级版的步枪，都是先弄把试枪给希尔薇用，然后由这位枪法天才给出实用反馈，再经过一定阶段的调整改进后，才会进入量产阶段，所以，在大多数时期，希尔薇手上的枪都是领先于其他人的最先进款，而且因为希尔薇大大超乎常人的射击天赋，她所使用的枪，加兹还会作一些针对性调整，比如尽量加大射程，因为希尔薇的有效射击距离远超普通的枪手，就连在枪械射击上同样拥有超常天赋的阿多斯和霍根，都可望不可即，希尔薇在他们眼中，永远都是追赶的对象，但却似乎永远都追不上，以至于如今军中讨论枪械射时，大家都习惯性地忘记希尔薇，各种排名都把她排除在外，不然就太打击人了。 血族刺客的身体从空中落下，摔倒地面上，他身中两枪，受伤不轻，尤其是第二枪，给他造成了贯穿伤，即便是及时闭合，也流失了不少的鲜血。 他拖着有些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而这时那个死灵术士的身影已经如果幽灵一样来到了他的身前，二话不说，提起手杖就是一棍子敲下。 血族刺客双手交叉格挡下这势大力沉的一棍子，虽然成功挡下，但是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裂了一样，这根粗大的木棍子比钢铁还要坚硬。 作为高贵的血族，即便是深陷绝境，他也不会束手就擒，他对方是一个死灵术士，死灵法术非常克制血族的血源体制，但是同样，血魔法也克制死灵术士，只要把他那点可怜的生机给攫取干净就结束了。 在弗雷下一棍子落下时，血族刺客拼着手臂断裂的代价，用左手单臂挡下这一击，同时右手指向弗雷的胸膛。 一阵快速且密集的轻微爆裂声响起，血族刺客的整只右手臂的血管直接爆裂开来，密集的血液并没有落下，而是凝聚成滴滴血珠，然后汇聚成一个血球。 血球中伸出大量的血液触手缠上了弗雷的身体，然后插入他的黑色大氅之中。 血族刺客两条手臂无力地下垂在身侧，一条骨头断裂，另一条血肉模糊，不过他此刻脸色上却露出狰狞的笑意，血魔法已经完成，而这个狂妄的死灵术士居然不做反抗，任由血源触手吸食他的生机，死灵术士本就生机薄弱，在这种情况下，最多五秒钟，就能要了他的命，而自己大不了再硬抗他一棍子。 如同血族刺客所想，这个愚蠢的死灵术士依旧没有理会血源触手，而是再次砸下棍子。 血族刺客用最坚硬的头骨扛下了这一棍，然后他看见弗雷又举起了棍子。 第二棍，然后是第三棍。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血源触手并没有能吸食到生机，难道是他有特殊的防护手段阻挡的生机流失。 在弗雷地四棍子落下的时候，血族刺客不退反进身体朝着弗雷扑了上去，他张开了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咬向弗雷的脖子。 既然血魔法不管用，那就用血族最原始的能力。 咔嚓一声。 血族刺客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然后他的獠牙连带着门牙都被磕断，在麻木之前，他只感觉自己就像是咬在了最坚硬的金刚石上，根本就没有血肉。 弗雷一只手拿着棍子，另一只手像拖死狗一样拖着血族刺客的身体，走到卡洛斯的身边。 “我要去战场，你别让他死了。”弗雷用独特的沙哑嗓音说道。 短暂的交流之后，卡洛斯让下属绑住了已经没有任何反抗力的血族刺客，然后派人接出了钱宁、海勒还有诺曼，把三位大商人送去公安局驻地以保障今晚的安全。 日升城外。 轰隆的火炮已经停了下来，城墙下的厮杀也已经进入到了尾声，在过去的一个小时中，这里已经经行了一场激烈的城墙攻防战。 独立军团的反应马文预测的差不了太多，只是袭击的时间要更早一些，他们没有选择在凌晨四点的时候袭击，而是提前了两个小时。 三千人的军队，借着夜色的掩护向城墙靠近，想要趁着守军没有反应过来对城墙发起猛烈进攻，要夺下了城墙，那么这场进攻卡利亚斯战役就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之后向打哪里就打哪里，卡利亚斯剩余的守军，只有疲于奔命的份。 但是队伍还没靠进城墙就先被一阵爆炸给炸乱了队形，混乱之中，巴雷特守备军重甲步兵团从后方杀出，堵住了去路，同时城墙是的火炮开始嘶吼。 率领这支突击军队的先锋正是之前安条克关隘的守将，独立军团第三师团师团长奥迪纳·费谢尔，之前白白丢了五百骑兵，让他无比恼怒，虽说是骑兵团长内贝罗违背他的军令，但是内贝罗如今已经战死，也没办法再追究过错，所以他这次主动向肯尼斯请命为先锋，即是为了将功抵过，也是为了向卡利亚斯复仇，包括今晚的袭击计划也都是出自他的谋划。 奥迪纳被前后夹击，危机关头选择孤注一掷，分出了小股军队阻挡从后面包抄过来堵住后路的重甲步兵团，然后率领剩下的人，顶着炮火与火枪，对城墙发起猛烈强攻。 长弓手与城墙上的火枪手互相远程压制，从射击频率上来说，长弓手取箭拉弓的速度比步枪弹药装填要更快一些。 为了提振士气，奥迪纳冒着枪林弹雨，亲自冲锋在最前面，并且第一个攀城墙。 因为是快速突击，所以并没有携带工程器械，但是这堵新修建的城墙很低，高度只有六七米，用抓钩扣住，三两下就爬上去，身手好的人，甚至不用工具，抓着石缝都能上去。 在奥迪纳的带领下，攻城的士兵们悍不畏死，一次次被打下来，又一次次发起进攻。 奥迪纳身中数枪，依旧还在继续攻城，他先后成功攀上城墙四次，但是都没能站住脚跟，他的亲卫，第三师团第一勇士奥格斯每次都和他一起冲城，但是每次都是被那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家伙给打下城墙。 弗雷来到城墙上的时候，下面的安条克军队，还站着的已经不到五百人。 战死的人，大多数死在火枪的子弹下，而受伤失去行动力的，多数是被火炮的开花弹弹片所伤。 高文的铠甲上沾满了鲜血，看到弗雷到来，他揭下头盔，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你的职责是保护城堡的安全。” 弗雷一棍子敲死了一个没死透还想要偷袭他的安条克士兵，淡淡说道：“那是你职责，你发过誓，我可没有。” 弗雷边走边说道：“不要以为城堡没有了你就很脆弱，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少爷的那个女仆在八百米之外，一枪把一个八代血族打成重伤。” “血族？偷袭城堡？”高文很是诧异，费谢尔家族居然雇佣了血族，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不是城堡，而是去刺杀刚才卡利亚斯的那几个大商人。” “有人被杀吗？” “没有，我刚好路过那里。” 高文微微点头，松了口，对方派人刺杀钱宁等人，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说明肯尼斯还是想要依靠引起民众暴乱来对付卡利亚斯，但是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今晚要来袭击呢？ 是双光齐下？还是另有所图？ “我觉得，今晚还没有结束。”弗雷看了一眼还是城墙下还在组织最后一次进攻的奥迪纳，然后望向漆黑一片的北方。 第七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决战 “你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的猜想？”高文再度拿起武器，招呼着城墙上的军官应对奥迪纳的最后一波进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将会是今晚的最后一场战斗。 “我来这里，是为了接我的学生。”弗雷挥动衣袖，一股阴冷的寒气从袖袍中涌出，向着城墙下的敌军弥漫而去。 高文脸色微变，望向弗雷，略带着怒意，“你收到的消息？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弗雷·埃文斯，这是军事情报，每条消息都会关系到成百上千的生死，你怎么能这么随意。” 弗雷先是望向城墙下的敌军，在奥迪纳的率领下，这群战士充满了死志，【心灵冻结】对他们影响微乎其微。 “两个小时之前，我才收到消息。”弗雷慢条斯理地说道，眼睛依旧看着正在攀爬城墙的敌军。 “今天晚上发起总攻？” “在奥迪纳战败之后。” “我军最松懈的时候。” 高文拿起戴上厚重头盔，里面发出一声轻哼，“用三千人的命换一个战机，这就是费谢尔家族的子弟吗？” 弗雷拿起手杖靠近城墙的围栏，“你的骑士头衔来得太容易了，不理解费谢尔这样的平民家族为了成为贵族所愿意付出的代价。” 和之前的几次战斗一样，奥迪纳和他亲卫奥格斯最先攀爬上城墙，看着奥迪纳这个被肯尼斯所舍弃的家族子弟，高文的心里此刻竟然泛起了一丝同情，他一把拿起身旁的骑士长剑，找上了这两个今晚已经交手了好几次的对手。 表达同情的方式，就是尽量让他们死去的时候，减少一些痛苦。 不断有人爬上城头，但是更多的人在攀爬过程中被火枪或是投矛，或是其他硬物击中，从上面摔倒下去。 给卡利亚斯守军造成主要伤亡的是不到五百人的长弓手，长弓手一直没有参与攻城，只在城下为攻城的士兵提供远程支援掩护，不过此刻长弓手已经所剩无几，在埃里克率领的重甲步兵团逐渐推进下，长弓手无法兼顾城墙上和城墙下两处战场，在奥迪纳激进的命令下，他们放弃了对抗重甲步兵团这些铁罐头，依旧保持着对城墙上的远程射击，为孤注一掷的攻城军队提供支援。 弗雷没有参与到防御战斗中，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之所以还没有结束，只因为奥迪纳的坚持，他们人数虽在持续减少，但是进攻姿态却没有改变，反而更加的凌厉。 临死前的挣扎，气势最为凶猛，但是战事已成定局，奥迪纳即便是再勇猛，也无力回天。 这场攻防战从第一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奥迪纳其实就知道了结局，突袭已经失败，对方早有准备，之所以依旧主动进攻，只是为了不坠士气，虽然是困兽之斗，但是也要让对方付出一定的代价。 城墙下，四具黑色骷髅进入到战场中，不过却并没有参与战斗中，而是拖着将一具具独立军团士兵的尸体拖到稍远处的一片空地中。 越来越多尸体被拖拽到那里，骷髅所选择的都是肢体保全得相对完整的尸身，尸体看上去实在胡乱堆放，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连城一个圆圈。 尸体中流淌出血液，在圆圈之中构成一个六芒星图案，然后继续构成更加繁复的细小图形。 在高文一剑刺穿了奥格斯心脏之后，这具独立军团第三师团第一勇士的尸体也被弗雷操控的骷髅给抬到了尸体摆成的阵纹之中。 这具强健有力且生机还没有完全断绝的尸体，为了阵形注入了鲜活的活力，六道流淌的血纹在阵形中央交汇，然后整个阵形中亮起光芒，从中透发出一股磅礴的死灵气息，刹那之后光芒隐去，死灵气息也随之消逝。 在弗雷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城墙的攻防战已经结束，奥迪纳所带来的三千人，此刻还站着的只剩下他本人一个，虽然还站着，但是已经断了气。 这是一场堪称惨烈交战，至少对于独立军团来说是如此。 高文杵剑而立，这一战让他认识到了由费谢尔家族本家培养期起来的独立军团，所拥有的高昂战意和忠诚度。 又奥迪纳所率领的三千人，除了重伤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一百多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俘虏，所有人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在城墙上响起一片胜利欢呼的时候，高文叫来了各个团的团长。 在高文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之后，黑暗之中日升城开始行动起来。 巴雷特近卫团，公安警察，顽石冒险团都接到了命令，开始向北边外城墙靠拢。 凌晨五点半，即将天亮的时候。 在守军刚刚打赢了一场胜仗，本该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肯尼斯亲率大军杀来。 “故意急行军两天半，本部六千人筋疲力尽，让我们觉得他们当天不可能来进攻，然后派出奥迪纳领三千人来偷袭，最后在我们战胜了奥迪纳后，最放松的时候，尽起刚刚得到七八个小时休息时间的本部第一师团的大军来进攻，这就是费谢尔总督最信任的军官——肯尼斯·费谢尔。” 马文梳理了一遍独立军团到来之后所发生事情，感觉肯尼斯就像是一个冷漠得毫无感情的将领，同族的血亲就这么抛出来当诱饵，三千士兵说舍弃就舍弃。 “商人家族出身的人就是这样，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得失，没有感情。” 艾伦在城墙上陪着马文，因为没有出战任务，他索性来到城墙上当火枪手，虽然战前的回忆中两人发生了争执，但是两人私交其实一直都很不错，今天完成发生的事情印证了马文之前的预测，这更让艾伦心中最后的一点不服气也烟消云散。 马文检查了所有的火炮，然后下达了指令。 火炮的操作手开始调整发射角度，等待着敌军进入有效射程。 “马文，你说他们这六千人被我们打败后，费谢尔会不会还会派更多的军队来进攻卡利亚斯。” “这得看这一战的结果，如果我们也被打残了，那么当然还会再来，但是如果我们展现出了强硬的实力，估计费谢尔不敢再出兵，他们现在的主要兵力都击中北方，那里才会是费谢尔家族的主战场。” “那我们会被打残吗，刚才的守城战，我们伤亡了两百多个兄弟，这次不知道要死少人。”之前在战前会议中口口声声说道“打仗就会有伤亡”的艾伦，此刻在提前刚才伤亡数字的时候竟然有些难受，即便是伤亡数量只有敌人的十分之一。 马文没有直接回答艾伦的问题，而是指了指集结在城墙下的军队，全副武装的高文骑着黑魇烈马，处在军队最前方，在他身后是临时抽调过来巴雷特近卫团精锐，两翼是霍根率领的火枪团和卡洛斯的公安警察。 这两支队伍的主要攻击手段都是火枪射击，然而此刻却被高文掉到了城墙下。 “肯尼斯大军肯定带着重型工程器械，高文大人认为城墙收不住，所以决定要在城下和敌人决战，正面交锋，伤亡不可能太小。” 马文语气变得坚定，“但是为了能避免之后的战争，这一战我们不但要赢，还要赢的漂亮，一战立威，让费谢尔不敢再度来犯。” 艾伦的内心躁动起来，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真想率领骑兵团和高文大人一起去冲锋。” “得了吧！”马文拍了拍一个炮手的肩膀，让他集中注意力，“你的骑兵团才训练多久，又不是重骑兵，骑射也训练得不够，这种正面战场拉上去就是白白送死，不光是你骑兵团士兵的命宝贵，战马同样宝贵，不能这么白白损失。” 艾伦想要反驳，但是举起了手又放了下来，马文说得没错，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是目前的骑兵团因为战马和训练的缘故，战斗力的确有所欠缺。 “你觉得我的骑兵团什么时候才能一个人分到一匹战马，据说莫德雷德的黑骑士团，都是一人配双马，一匹普通的战马用来骑行，一匹黑山马用来作战冲锋，真不知道我们骑兵团什么时候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听说洛克斯先生那边培育战马已经初见成效，马文，你觉得今年年底之前，我能看到新的战马吗？” 马文脸色凝重，没有回答艾伦的抱怨的问题，因为敌军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与此同时，城墙下的高文抬起了右手，伸出三根手指。 随着敌军的前行，高文收起了一根手指，然后又收起一根，当三根手指都收起，手掌握成拳头的时候，旁边的士兵将一发信号弹射向天空。 “咚……咚……咚……咚……” 战鼓声响起，间距很大，鼓声沉闷，每一声响就像是在敲打着胸膛，又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闷雷。 “全体准备，瞄准敌军，听我命令射击。”马文大吼一声，然后举起令旗，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黑暗中隐隐可见大片敌军，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起来。 “呜……” 随着高文举起右手快速地落下，进攻的号声的也随之响起。 “开炮。” 马文令旗和话语一同落下，城楼上十三门火炮近乎于同时开炮。 炮弹在敌军中炸开，弹片纷飞，留下的是弹坑和残肢。 火炮并没有能阻止敌军的前进，肉眼可见，敌人正在加速前进。 “叮铃……” 了望塔上传来警示铃声。 爆炸的火光将天空照亮，马文突然看见漫天的箭矢从天上朝着城墙落下。 “隐蔽。” 马文的话音未落，城墙上的操炮手纷纷蹲下身体躲到城垛下，但是依旧有人动作慢了一拍，直接被多发箭矢射中，当场毙命。 “长弓抛射距离居然能达到这么远。” 马文心惊不已，之前奥迪纳攻城时，城下的长弓手也是三百米内射击，而此刻敌军距离城墙的距离差不多有一公里。 难怪约克王国的军队不用火枪，这抛射的射程已经远远超过了制式三型火枪，就连如今的第三代巴雷特步枪，在普通枪手手里都远不能达到这个射程，虽然抛射没有准头可言，但是当数量多到足够造成大面积杀伤的时候，精准度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就像刚才的这一波射击，敌人只需要知道城墙的大概位置就行了，根本不用瞄准。 “继续开炮，火炮压制不能停。”马文招呼着操炮手站起身来，继续射击。 就在刚才这一小会，敌人又往前靠近了一段距离，能够明显地感觉到速度在加快。 炮火声再度响起，第二轮箭矢也随之而来。 独立军团军队依旧没有停止脚步，保持着快速前进的节奏，在距离城墙六百米位置的时候，大军中分出了两支骑兵开始往侧翼移动，中军则保持着正面挺进的姿态。 “咚……咚……咚……咚……” 伴随着让人心潮澎湃的战鼓声响起，高文率领着城墙下的军队，向正在靠近的敌军发起了进攻。 肯尼斯身穿战甲，骑在一匹神骏的宝马上，此刻，他的神色颇为意外。 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对面的人敢出城作战，而且对面队伍最前面的那个骑士，让他隐隐感觉有些心惊。 这就是卡利亚斯的构装骑士吗？ 好强盛的气势！ 短暂地思考之后，肯尼斯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既然你要出来打，那正好求之不得。 就在这里一战定胜负吧！ 肯尼斯拿起自己长弓，对着迎面冲来的构装骑士毫不犹豫地射出一箭。 声势不凡的一箭直取高文的面门，不过在射中之前却被高文伸手握住，稍一用力，箭矢便化为粉末。 黑夜之下，伴随着隆隆炮声，两方的先锋军队，如同两股奔涌的洪流，对对直直地撞在了一起。 “军团长大人，这边地下的好像有动静。” 在亲卫刚刚提醒之后，肯尼斯自己感受到了地下动静，脚下的地面颤动，然后便看到旁边一片堆着不少尸体的土地开始臌胀起来。 肯尼斯的第一反应是爆炸，这是卡利亚斯擅长的手段。 “散开。” 肯尼斯话音未落，那片臌胀的土地便轰然裂开，但是接下来发生的并不是爆炸，而是一具巨大的骨架。 魔暴龙的骨架。 第七十八章 独立军团的第一战 林恩带着以克烈为首的学生观摩队来到城墙上的时候，战事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看着战场上的尸体与血肉，年轻的学生都不禁为之变色。 虽然都是立志要报考军事专业的坚强学生，但是在看到这样的场面，依旧还是不能完全适应，一个个都紧闭着嘴巴，眼睛不自禁地想要挪开或是闭上，就连克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遍地的弹坑，数不清的箭矢，燃烧的残缺肢体，混合着泥土的血肉，在人群中肆掠的骷髅魔暴龙。 喊杀声中夹杂着哀嚎…… “战争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结束战争，那么就毫无意义。” 天色明亮，城墙上的视野非常开阔，能够看到很远的地方，林恩指着远处已经开始溃退的独立军团残部，对学生们说道：“这一仗的胜利之后，卡利亚斯将拥有一段时间的和平。” “战争带来和平？” “是的，你们眼前的这场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卡利亚斯的和平，但是你们要明白，是‘战争造就了和平’，而不是‘战争即和平’，这又本质的区别，达到和平的方式有很多种，战争是最极端，最简单，但也是最有效的一种。” “如果敌人战胜了，也会有和平吗？” 提问的是一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小个子学生，林恩对他并没有大多影响，他这个问题不仅吸引了林恩的目光，一旁的阿米亚斯还有马文都看了过来。 林恩抿了一下嘴唇，说道：“会有的，不过是费谢尔家族的和平。” 小个子学生沉默了一小会，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林恩，“那我们胜利了，是谁的和平呢？巴雷特家族的吗？” 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问题，大胆到连他身旁的同学都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动了一下脚步，让自己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林恩微微一愣，多少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激烈的反应，平淡地说道：“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们胜利了’，那这和平当然是属于‘我们’的，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巴雷特家族，所以说是巴雷特家族的和平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小个子学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经过了这个小插曲，学生们的部分注意力也都从战场上转移到林恩身上，唯有克烈一个人，重头到尾一直在盯着远处的战场。 此刻肯尼斯率领着败军退回到了昨天临时修建的简易营寨中，看样子是打算这里收拢残军，整顿士气，然后据营防守。 然而高文却并没有打算给他整备的时间，率领着追兵一刻不停地对营寨发起了进攻。 士气已经崩塌的独立军团残军并没有能守住营寨，巨大的骷髅魔暴龙是摧毁士气的主力，简陋的营寨与防御工事，在魔暴龙践踏之下不堪一击，独立军团最精锐的长弓手，无法对这个死物造成明显的伤害，那一团似乎很关键的蓝色火种，被最坚硬的严密头骨所包裹，激烈的战场之中，独立军团的多个强大战士几次都想要跳到骷髅魔暴龙的头顶上去毁掉火种，但是无一例外，都被精准且密集的枪弹给打了下来。 霍根所训练的移动装填与排队射击战术，在战斗中发挥出相当不错的效果，成为了杀敌最多的主力。 火枪最大的优势是上手简单，而且不费力气，持续作战能力强，相比之下，长弓手无法保持长时间的频繁射击，大多数的长弓手连开三弓之后就得休息，技术好的能用左右换手的方式来放松手臂，但是更多人做不到这一点。 射箭从来都不是单纯的技术活，长弓手的基本条件是力气达标，会再多的射术，但是拉不开长弓，就没有任何意义，而在这种正面攻防的战场上，短弓与手弩的作用，就和制式三型火枪在战场上一样鸡肋。 ——不能让敌人倒下，就阻止不了敌人进攻的步伐。 独立军团的士兵倒下的频率要快得多，这一点从交战双方攻守转换之后变得尤为明显。 阿多斯和助手穿行在前进的队伍中，不时还会跳到骷髅魔暴龙的背上，他的任务是狙杀敌人的中下层军官，以进一步摧垮敌人的士气。 作为曾经的“精英火枪手小队”的副队长，阿多斯是整个卡利亚斯除了希尔薇之外，枪法最好的人，而且同样也拥有魔力感知，如今三级的魔力等级，足够让他激活枪管魔纹的前提下，还能连续射击多发魔纹枪弹。 助手的作用是帮助他寻找目标，并且提供保护，让阿多斯能够在战场上安心地射击目标。 “下一个。” 一枪打爆了一个看上去凶猛顽强的敌军军官的脑袋后，阿多斯一边装填着弹药，一边让助手物色新的目标。 “咯……只剩下他了。”助手一手拿着盾牌，另一只手指着两点钟方向，坚守在营寨中门处一伙敌军，这是他视野中能看到最后一个军官。 “肯尼斯？”因为之前太过于专注涉及，阿多斯这时候才发现，敌军已经所剩不多，还保持的阵形的，只有敌人最高指挥官，独立军团军团长肯尼斯·费谢尔的亲卫团。 “算了，那是高文大人的目标。”阿多斯很想和同伴开一个玩笑，但是看着遍地的死尸，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高文的想法显然和阿多斯差不多，在阿多斯的视野中，高文亲自率领着巴雷特近卫团战士对肯尼斯亲自坐镇的发起了进攻。 突然间，身下的骷髅魔暴龙变得晃动起来，一些外部的骨架开始掉落。 这具强大的骷髅身躯似乎是要散架了一样。 阿多斯抬起头来望向天空，盛夏的季节，天亮得早，太阳也出来得早，此刻才八九点钟，但是日头已经高悬头顶。 炫目的阳光就像是骷髅魔暴龙的最大的天敌，当它驱散黑暗照亮天地的时候，死灵就必须得退散。 在阿多斯跳回地面之后，这一具在之前的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劳的骷髅魔暴龙也轰然倒塌，一块块白骨散落一地。 于此同时，城墙上的弗雷睁开了双眼，幽深的蓝色火焰在眼窝中微微晃动，就像是一个劳累了一天之后疲惫的男人，走路都是晃晃悠悠。 弗雷转过头了看了林恩一眼，林恩微微点头，弗雷站上城垛，然后一步跨出，整个身影直接从城墙上“飘”下。 在将要落地之时，包裹着弗雷身体的黑袍顷刻间变得臌胀，战场之中，有很多的肉眼不可见的事物在向弗雷靠近，然后都被他吸收到黑袍之中。 只见弗雷的身体并没有落地，而是就这么飘着快速向战场前线飞去，看着城楼上的众人目瞪口呆。 包括林恩也是如此，通常情况下，飞行是只有达到圣域境界后才拥有的能力，但是弗雷显然没有还不是一位圣域级的死灵术士，这只能解释为他是施展了类似于飞行魔法这样的死灵法术。 弗雷来到前线之后，并没有加入到高文的就进攻队伍中，而是飞到营寨侧方一队比较散乱的独立军团残余军队之前，一个人杀了进去，然后带出来一个年轻的士兵。 在将乙带回到城墙之后，弗雷就此离开，这次没有再施展飞行的能力，而是杵着手杖一瘸一拐地走下城墙，看上去有些虚弱。 “幸苦你了。” 林恩看着眼前这个身穿安条克军团的制服的年轻士兵，忍不住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对晚辈充满了欣赏的长辈，即便他的年龄比对方还要小上六七岁，但却并不显得违和。 “应该的。”乙脱下了沾满血污的安条克军服，然后将鞋子一并脱下，从城墙上扔了下去。 历时两个半月，他从卡利亚斯出发，先到安条克城，再到晨曦镇，然后又返回安条克城，再回到卡利亚斯，这其中完了多个任务，也经历了不少的危险。 “今天晚上回去请你吃杂酱面。” “嗯！”乙点了点头，即便是面对林恩，他依旧显得沉默寡言。 一旁的学生们悄悄地讨论着乙的身份，这个被“那位亲自大人”从敌营中带回来人，看上去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可林恩大人似乎对他似乎很热情的样子，而且还没有得到好脸色。 克烈依旧是例外，他没有参与同学们的讨论，也没有理会这个看上去“背景深厚”青年男人，至始至终他都在观察着前方的战事，即便是前线脱离视野，他也用望远镜继续观看，一刻都没有停下。 克烈神色凝重，拳头紧握，目光坚定不移，就像是在亲身经历战争。 在各方面的配合下，高文已经率领巴雷特近卫团攻破了营寨中门，肯尼斯只能带着队伍继续后撤。 这位费谢尔家族的英才，此刻心中充满了悔恨和不甘。 将近一万人，一夜过后，如今还剩下……看上去不到一千人，而自己身边仅仅只有不到三百人还拥有战斗力。 总督堂兄的命令是打下卡利亚斯，肯尼斯知道这并不容易，但是必须得打，如同堂兄所说，如今的安条克行省需要一场战争来释放与宣泄，即便是打不下来也没有太大关系。 但是打不下来与被打败这两个概念之间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而被打败与全军覆没之间又有一定的差异。 肯尼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之所以制定这样的激进的战略，完全是为了让这场并不容易的战争变得更加简单直接。 安条克需要一场战争，但如果这场战争是一场斩钉截铁的大胜仗，那就再好不过，如果能迅速那些卡利亚斯，那么就能一扫如今的疲态，重新换气整个安条克行省的活力。 所剩不多的亲卫团士兵，互相之间看了一眼，大半的人自发留下来断后，亲卫团长与剩下少数人带着不愿意撤离的肯尼斯往北方撤退。 “损兵折将，全军覆没，我还有脸回去吗？” 肯尼斯想要举剑自刎，却被亲卫团长一把夺下，“大人您以前不是常常训诫我们，一时的胜负不算什么，笑道最后的人才是英雄，回到安条克城后我们重整军队，再来复仇。” “一万人，一万个忠于费谢尔家族的战士，耗费了多年心血培养的独立军团，如今安条克还没有独立，军团的主力却被我给毁在这里，主力都没有了，还拿什么来复仇？” “即便不能在复仇，那也要守住安条克城，如今总督在北方要面对王室的压力，大人您得要守住安条克城，如果要是被卡利亚斯反攻下安条克城……” 肯尼斯挥手断了亲卫队长的话，强提起精神，策马扬鞭，快速往北方而去。 两天之后，独立军团一万大军在卡利亚斯全军覆没，仅有军团长肯尼斯带着不到百人逃回了安条克城的消息传到北方晨曦镇。 费谢尔总督在得知了消息之后，一个琅跄差点没有站稳。 他把其余人赶出了办公室，以头撞墙，泣不成声： “肯尼斯，你换我军团……” “你还我军团……” 许久之后，费谢尔总督收拾了一下表情，然后把机要秘书叫到了办公室。 “给安条克城，给肯尼斯发消息，用通讯魔网。”费谢尔总督背朝着机要秘书，语气很平稳，但是手指却在轻微的颤抖，这也是没有亲自动笔的原因。 秘书赶紧拿出纸笔，准备好记录。 “肯尼斯吾弟，我收到了你的来信，了解了这一战的经过和结果，从信中我能感受到你的懊悔与羞愧，这是一次惨痛的失败……嗯……呼……”费谢尔总督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 “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的轻敌也是造成了这次失败的重要因素，你不必太过自责，我认真地看过了你的战术方案，虽然激进，但是却并非不可能实现，这只是一次考验，对于你、我、对于费谢尔家族的考验，今后我们也许还将面临更严峻的考验，但是最终胜利，必然是属于我们，属于安条克，属于费谢尔家族，圣光庇佑我族，愿你越挫越勇，永不放弃，我亲爱的兄弟肯尼斯·费谢尔。” 第七十八章 社会结构的问题 “卡里亚斯保卫战纪念碑”的碑文上多出了一些名字，烈士陵园也新增了两排坟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军队中已经开始流传“士兵的荣誉，就是把名字刻在石碑的最高处，让灵魂安息在陵园的正中央”，这样话语，并且被一些年轻士兵，甚至还没有参军的少年奉为圭臬。 这并不是官方或是军方的刻意宣传，事实上林恩并不太提倡这样的思想。 牺牲精神固然可贵，但是相比起死的光荣，林恩更希望看到士兵们生得伟大。 战争的动机多种多样，但是总结起来，大致也只有几类。 一是争夺资源、利益，一是追求荣誉、权力，还有一些比较少见的原因，比如为了转移内部的政治矛盾，还有的是为了增加军费，然而除了这些为人熟知的理由之外，还有一种战争，就是单纯的为了死人，减少人口的负担。 人口是一切的基础，但是当粮食无法养活所有人的时候，这时候就需要战争，打赢了能抢夺别人的粮食，打输了死掉一些人，也能缓解粮食负担。 卡利亚斯的耕地不多，粮食产量仅仅只能够勉强自足，这还是因为卡利亚斯没有奢靡浪费的风气，如果卡利亚斯的居民结构是类似于安条克城、太阳城这样的大都市，那么如今粮食产量就会有至少三分一的人吃不饱饭。 林恩很希望这个优良的传统能够一直保持下去，但是这显然不太现实。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社会，有社会的地方就会有阶级。 如今的卡利亚斯虽然除了巴雷特家族之外，没有名正言顺的贵族，大家都是普通公民，就连骑士高文都没有封地，只能算是巴雷特家族的家臣，但是没有贵族不代表没有高低。 随着日升城的正式命名和确认行政区划，“城里人”将比起乡下的农民自然而然地也就生出了一股优越感，同样，城里人之间也有高低。 卡利亚斯的原住民地位就要比外来的商户要好一些，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有强烈的主人翁意识，因为整个卡利亚斯，都是他们在巴雷特家族的带领下从兽潮的铁蹄下抢回来的，日升城也是大家一起亲手建立起来的，如今的卡利亚斯对于这些人来说，是家，是根，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始终认为自己是流亡者。 原住民当中同样有等级高低，最先分到住房，居住在居民区一期的住户，是第一等人；第二批的就是第二等人；最后一批分到住房的就是第三等人。 虽然第一期到第三期居民楼都是集中在一起的，严格来说大家其实都居住在一个院子里，而且如今距离分房也已经过去了有一些日子了，但是却并没有能消除这样的等级划分。 卡利亚斯的居民结构非常复杂，除了可以按照本地、外来，先分房、后分房这样的阶级区分，还存在另一个更加严重的潜在问题——不同种族之间的阶级划分与矛盾冲突。 矮人、牛头人、熊人、豺狼人、侏儒……等等亚人的数量不在少数，其他的如食人魔、穴居人这些低等种族，也存在一些，还包括地精这个既低等又高贵的种族，不同种族之间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与性格特征，求同存异并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目标，有差异就会有矛盾，在以个体方式生活的时候还好，一旦形成群体，不同种族之间的差异就会显得尤为明显。 霍格统治时期，卡利亚斯遵循的蛮荒秩序，拳头大的就是老大，可以名正言顺地占有更多的资源，力量小的就只有被欺负的份，在这种秩序下，这个环境反而没有多少矛盾，呈现出来的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和谐”，但是这样的制度显然不适用于如今的卡利亚斯，事实上稍为大一点，复杂一点环境都不适用这样的丛林法则，这会严重阻碍生产力的提升，而如今的卡利亚斯的社会正在日新月异地变得更大、更复杂。 社会问题，一直以来都是林恩非常重视的问题，在此之前矛盾之所有没有激化，是因为外来人口不够多，而且有事情转移了矛盾点，比如战争，比如大建设，而现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战争，而且外来人口逐日增加，甚至救生艇行动后半段完成后，卡利亚斯还将迎来一波人口大增长。 走一步看三步，未雨绸缪，是林恩习惯而且擅长的事情，所以如何妥善地处理好卡利亚斯接下来的社会问题，就是他认为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事情。 “社会的阶级矛盾和种族矛盾是没办法完全根除的。”日升城市长奥玛，在听过了林恩的话之后，很果断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就放任自流，让社会自我调节？” 林恩抛出了一个概念——社会自我调节，就像身体出现伤口会自愈，市场的物价会随着供求关系发生变化最后趋于平衡，社会秩序也应该拥有自己调节的能力，但是林恩同样也很清楚，并不是什么情况下这一招都灵，自由的市场中也纯在大量驱逐良币的现象，感染的伤口如果不人为处理继续放任自流会发生病变，社会环境也是如此。 “不能放任他们自由发展，自我调节的最后结果就是分裂，不同阶级之间产生不卡跨越的鸿沟，不同种族之间形成地域隔绝，就像如今的大陆格局这样，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林恩指了指墙上的简易版大陆地图，上面有不同国家的区域划分，还有不同种族地域分布图。 矮人是和人类社会接触最密切的种族，铁炉堡还是神圣同盟的独立成员，但是即便如此也依旧不能完全融入到人类社会，更不要说其他的亚人种族，至于如食人魔、穴居人这样的低等种族，在人类社会中，只有在角斗场和奴隶市场比相对容易看到他们的身影，还有就是一些最恶劣的工作环境，比如采石场、矿井这样危险且没有大多技术含量的工作。 “诚如您所说。”奥玛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看法是必须得人为干预，但是您所追求的消除差异的大和谐，我觉得现阶段达不到这个目标。” “说说你的想法。”背靠椅子看着奥玛，根据他对奥玛的了解，在说这种话的时候，就代表着已经拥有了能够摆上台面的主意。 “是的。”奥玛把椅子搬到林恩的办公桌前，看了一眼纸和笔。 “你随意。”林恩抬了一下手。 “嗯。” 奥玛拿起钢笔在白纸画出一个大圆，然后又在其中画了很多的圆圈，大的小的都有，有的相距很远，互不相干，有的则紧密相接，拥挤在一堆。 “大圆圈是卡利亚斯，小圆圈是卡利亚斯内的各个社会群体，如果放任自流，那么他们之间会产生斗争。” 奥玛又用笔在大圆圈内画一个较大的圆，将其中的部分圆圈囊括在内，其余的部分小圆圈也用较大圆圈给圈起来。 “斗争中，强势的群体会占据到更多资源，然后吞并其他的群体，矛盾冲突比较尖锐的会持续对抗，对抗失败就会被消灭或是驱逐，结果就是您之前所说的分裂。” 奥玛在大圆圈内画出几个三个圆圈，每一个圆圈内都包含着其他的小圆圈，在这三个圆圈外，还有一些零星的小圆圈，林恩注意到奥玛在画这三个圆圈的时候，线条要比其他的圆圈，包括代表着卡利亚斯的最大圆圈，都要粗一些。 意思不言而喻，持续斗争下去的结果就是卡利亚斯分裂，或者说逐渐淡化掉卡利亚斯的这个概念。 比如牛头人与矮人形成一个大群体，低等种族形成一个群体，此刻每一个群体想做的就是如何让自己的圆圈变得更大，如何把其他的小圆圈吞进来，或是挤出大圆圈。 “既然矛盾不可避免，那我们就让矛盾变得更小，或者说是更加温和。” 奥玛拿起一张新的白纸，又画了一个大圆圈，同样又继续画一些小圆圈，只是这一次小圆圈的颜色相对较淡。 “根据历史的规律，种族之间矛盾冲突的尖锐程度要远大于地域冲突，所以我们要尽可能淡化种族之间的矛盾。” “这很难做到。” “是的，这非常困难，历史上成功例子只有一个，矮人与人类之间的关系因为锻造技术的交流而得到改善。” “更多的是因为当时要共同对抗兽人大联盟。”林恩补充了一点。 “博学如您。” 奥玛轻描淡写地拍了一个马屁，继续说明自己的观点，“短时间内无法淡化种族矛盾，那就转移矛盾，用另一个不那么激烈的矛盾在吸引注意力。” “地域区分？” “是的。”奥玛在大圆圈中画了一条直线，将大圆圈分成南北两半。 或许是为了不给林恩造成一种他的分裂卡利亚斯的印象，奥玛的这这条划分南北的线颜色相对较浅，而且没有画满，在两端都留有空隙。 “南边是卡利亚斯原住民，即是参与了兽潮战役的人，北边是外来移民，这个矛盾拥有一个强烈的冲突点，就是对卡利亚斯的贡献，外来人口没有参与兽潮战役，也没有经历艰难的管制时期，对于日升城的建设也微乎其微，随着外来人口的逐渐增多，并且逐渐占据更多资源，占据原住民所建立起的日升城，这无疑会激起原住民的不满，同时也会让原住民更加团结，以此淡化掉种族矛盾。” “相比起种族冲突，原住民与外来人口之间的冲突并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矛盾，也不是历史遗留问题，仅仅就是一种被人侵占了部分劳动成果的不满，我想并不会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这样的矛盾，只要我们做一些工作就可以控制冲突。” “怎么控制？”林恩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奥玛目前只是提出了一个理念，但是还没有说出具体操作方法，虽然这个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平衡。”奥玛指了一下窗外的天秤的旗帜，然后在刚才的纸张上动笔。 奥玛在南北的分界线上靠近右边的位置，又画了一个圆圈，这个圆圈正好“骑在”分界线上，但是大部分的面积却处于北边。 “这是政府，根据您之前提出来的优待外来人口，以此吸引移民和投资的方针，政府的立场需要稍微偏向外来人口。” 林恩忍不住略出一丝笑容，从奥玛故意把政府放在右边的位置，他对奥玛接下来的话就有了猜想，发笑的原因是因为奥玛居然在他没有暗示的情况下选择主动背锅，奥玛如今就任日升城市长，他就是政府的代表，在这场南北矛盾的冲突中，不管卡利亚斯接下里变化有多大，在不短的时间内原住民都会是强势的一方，他这是把政府，推向了强势方的对立面，符合帮助弱势方的原则，但是如果说他的方案就此结束的话，那么他这就是在造反，但很显然，奥玛的话和画都没有结束。 奥玛继续在纸张的中央位置，同样骑着分界线画出一个比“政府”更大一些的圆圈，这个圆圈的大部分面积处于原住民所代表的南方。 “在我的这个方案中，这代表着领主，即是您与巴雷特家族，从兽潮下拯救卡利亚斯，建设新卡利亚斯的巴雷特，只要您的态度适当偏靠原住民一些方，就能够完全抵消掉政府对于外来人口的偏袒，从而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控制矛盾激烈程度的目的，即便是发生了意外，倒是后也可以把矛头全部指向政府，然后通过废除现有政府重新组建新一届政府的方式来做到和平解决，同时也不会印象到对巴雷特造成任何影响。” 奥玛盖上笔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不再多言。 林恩右手搭在书桌的桌子腿上，三根手指来回敲击着桌腿，显得有些迟疑。 迟疑的原因和讨论的事情本身关系不大，虽然这是他和奥玛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但是就奥玛刚才说描述的这个方案来看，这是一个完成度很高的方案，不想是临时想出来的结果，这也是林恩的疑虑所在。 两分钟之后，林恩把手抬上桌面，说道：“关于如何营造这种地域矛盾，你有什么好的方法吗？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样的冲突并不明显。” “户口。”奥玛脱口而出，显然早有答案。 “用户口来区分南北，最简单也最明了的方式就是颜色，原住民的身份证件是红色，是卡利亚斯的主旋律颜色，代表的他们是卡利亚斯的主人翁，我觉得外来人口的身份证件可以做成蓝色，代表着天空与大海，象征着包容与接纳。” 奥玛看向林恩，林恩微微点头，奥玛便继续说道：“同时，户口也可以用来作为调整矛盾的方式，户口并非无法更变，可以根据不同时期的环境因素该改变户口政策，比如决定红蓝通婚的后代是什么户口？是红还是蓝，用什么来作为决定因为，父亲的户口，还是母亲的户口，或是可以自主选择孩子的户口，不同时期用不同的政策，这样就能够做到对于矛盾冲突的掌握，防止出现无法控制的场面。” 第七十九章 粮食永远不够 八月下旬，日升城外的麦田一片金黄。 成熟的麦穗压弯了秸秆，秋风拂过，麦浪荡漾。 从农民到领主，从工人到小贩，不管是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打心底里感到高兴，这就是粮食的魅力。 分田下户之后，卡利亚斯迎来了一次大丰收，史无前例的大丰收。 “保守估计，今年的秋粮的收成相比去年会增加了六成。”田埂上，阿米亚斯用手托着一株麦穗，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 林恩蹲下身子，找了一株大小适中的麦穗，数了一下颗粒数量。 饱满的麦子有三十六粒，这是一个令人高兴的结果，比耕种面积提高还要让人高兴。 麦穗籽粒数量的提高，证明了分田下户之后，农户的生产积极性有显着上升，对于麦苗的照料更加精细上心，要知道去年秋收时，他抽样检查，每一株麦穗平均只有二十八粒，就这还是优质良田里麦子的长势，新垦荒的薄田，产量更低。 “分田之后，家家户户都开始堆肥，就连耕田、育秧也比以前要细致，少爷你这法子好是好，就是把这多田地都分了出去，总是感觉的有些可惜。”老仆克劳德搭巴着嘴皮，作为巴雷特家族的农业管事，他总觉得自家少爷分田的行为有些败家，少爷是国王册封的卡利亚斯领主，那么这些以前没有主人的土地，都应该属于巴雷特家族，每一分、每一寸土地都应该钤印上巴雷特的名字。 “可惜你个头，饿死了人你来负责？”林恩骂道，却没有真的生气，谁会对一个忠心耿耿，一心为自己家族着想的老仆人生气。 “我只负责家族粮食产量，其他的事情是少爷你的事。”克劳德理直气壮地说道，为巴雷特家族服务了超过二十五年的仆人，即便是如今已经脱离了奴籍，但是凡事优先考虑巴雷特家族利益习惯，早已经根深蒂固。 “这还不够。”林恩拍了拍巴掌上的泥土，从田埂上站起身来。 “克劳德，不是说你做得不够，我是说粮食不够。”林恩朝着老仆人解释一句，然后对阿米亚斯说道：“粮食增加的速度跟不上人口增加速度，还得要靠钱宁，农村信用社不但要从物资上支援农村农民，更重要的是技术，让钱宁想办法弄个农业技术专家团队，他应该能找到这方面的人，对农村散户进行农业指导，怎么开荒，怎么施肥，怎么耕种，种什么都要有讲究。” “我去知会他吗？”阿米亚斯说道。 “不，你把我的意思告诉奥玛，让他去沟通协调。” 林恩指着前面另一片长势看上去要稍微差一些的麦田，说道：“再去那边看看，不能只是看好的方面，差的也要看。” 林恩在观看麦田的时候，远在安条克行省北方边境的费谢尔总督，同样也在看麦田。 晨曦镇是一座建在半山腰上的小镇，周边最高的山峰是三叉峰，因为形似三叉戟而得名，三叉峰雄奇险峻，是远近闻名的风景名胜，在安条克军团入驻晨曦镇之前，一年四季，游客络绎不绝。 三叉峰中间的主峰高耸入云，气势巍峨，是最受游客欢迎的景点，清晨时分，站在三叉峰顶，不但能够感受到一览众山小的豪迈，而且还能看到日出云海的瑰丽奇观，这就是三叉峰受欢迎的原因，但是攀登主峰并不容易，从晨曦镇步行至三叉峰顶，至少需要超过四个小时的时间，所以在清晨时分登上峰顶，也成为了在游客之中盛行的一种挑战，只有坚持攀登的人，才能看到最美丽的风景，也正是因为拥有了这一份寓意，也给三叉峰增添了更大名声。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登山顶观看日出云海的奇观，有的人体力不济，也有人是因为更喜欢半山腰的风景。 费谢尔总督就在半山腰停下了脚步，并不是因为体力不济，事实上凭他的身体素质，连续上下两个来回都不会大口喘气，之所以在这里停留，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最美丽的风景。 在看到北方道尔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麦田之后，费谢尔总督的脚就挪不动道了。 他没有看到过盛传的日出云海奇观景象，但是想来不会比金黄色的麦田更加漂亮，至少在如今这样的形势下是这样。 观看什么样的奇观，什么样的景致，都不能对如今局势起到任何的帮助，至于说因境生情，俯视群山让人心胸豁达，观看日出让人重燃斗志，费谢尔总督觉得自己内心，还有弱小到需要依靠外物来维持信念的地步。 小马郡，甚至是整个萨尔亚行省，对于安条克行省屯住在北方边境军队，都没有设立任何防范措施，就和以往一样，作为王国腹地的行省，完全对邻省敞开了大门。 在费谢尔总督的眼中，小马郡的麦田，就像是一个妩媚妖娆的女人，这个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纱衣，还不停地对他做出挑逗诱惑的动作，弄得他心痒难耐。 安条克行省是一个农业大省，但是并不意味着安条克行省就不缺粮食，事实上，如今整个圣光大陆，还没有哪一处领地，敢说自己完全不缺粮食。 军队从来都是耗粮大户，将所有军队全部调集到北方后就更是如此。 山路难走，运粮食不便，从安条克行省的粮食囤积地安条克城，运送一吨小麦来到晨曦镇，其中运输的途中就会消耗掉将近三成，这还是明面上的消耗，不还算层层官员的从中贪污的数量，以次充好都只是最“柔和”的手段，这是动不了账的贪污方式，在贪污圈中是最低级的手段，“能力强”的官员，都是直接硬吃，根本不会去补亏空，能用数字解决的事情，那里需要用粮食来填补。 对于这样的现象，费谢尔总督很清楚，甚至知道一部分“蛀虫”的名字，也知道不少粮食通过钱宁的渠道流入了卡利亚斯，钱宁这个卖面粉的忘恩负义的小人，和安条克行省的很多的大农场主关系密切，和不少的政府官员也有来往，不过曾经是钱宁去巴结官员，如今却成了不少官员想靠钱宁这条路去给自己安排在卡利亚斯的后路，粮食就是投名状。 这些事情，费谢尔总督都不陌生，但是现在却拿他们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些人之所以还没有反水，无非是想觉得还有有利可图。 若是之前对卡利亚斯的出兵一战功成，或许能够震慑住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即便是针对钱宁的刺杀成功，都能够起到一定威慑作用，但是遗憾的肯尼斯带着精锐的军队，打了一场失败的战争，失败所带来恶劣影响，甚至超过这支军队的损失，血族成员刺杀钱宁失败，如今身死不明，更是为这场战争成为了彻彻底底的悲剧。 现如今，与血族的雇佣契约即将到期，费谢尔总督认为，如果王室知道他雇佣血族的事情的话，那么这时候，伊凡的烈日军团应该快要南下了。 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步，费谢尔总督心里隐隐有些不想打了，或者说是不想反了，不过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间，就被他扼杀在了“摇篮”里，并且感到深深的羞愧，产生这样的念头，是懦夫的表现。 “韦伯，晨曦镇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费谢尔总督望向身边的堂弟，在肯尼斯兵败之后，韦伯就是他最为器重的亲族。 “正常情况下还能支撑一周，省着点吃，能多支撑几天，十天应该是极限。” “下一批粮食的预定达到时间也是十天后？” “是的，原本是六天后就应该送到，但是如今安卡运河水位线下降，运粮船吃水太深，走不了水路，需要全程走陆路，要多花费些时间。” “满载吃水太深走不了，为什么非要满载，拉半船不行吗？” 对于兄长的这个问题，韦伯选择了沉默。 费谢尔总督冷哼一声，也没有再提这茬，原因他心里明白的很，运粮食本就没有什么利润，满载都是如此，更何况是半船，从安条克城到晨曦镇，水路的距离不到全程的三分之一，这样的短的距离，大船多跑一趟就是多亏损一趟，没有人愿意接这货，就连本家的商贸公司都不愿意做，他们认为如今边境没有开战，粮食并不是那么紧张，没必要做这赔本买卖。 “我回去之后就去告诉后勤，把粮食按照十天的计划来分配。” “不用。”费谢尔总督的语气很坚定，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马上就要打仗了，不能让战士们饿着肚子，回去之后，你告诉后勤，把粮食全部分了，让各营敞自行安排，敞开了吃。” “这是？”韦伯很不理解兄长的这么做的意义，难道是烈日军团马上就要来了？不应该啊，目前没有任何烈日军团南下的消息，即便是身在王都太阳城的烈日军团从今天开始出发，抵达晨曦镇，最快也要十来天，照这么分粮食，三五天就能吃光，到时候敌人没来，粮食也没来，这该怎么办？ 韦伯走到费谢尔总督的身前，想要劝说兄长，然后他就看到费谢尔总督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北方麦田的眼神。 “明天一早，进小马郡……收割麦子。”费谢尔总督面无表情地说道，经过之前的一番心里斗争，他的内心此刻已经完全平静下。 “大哥，军团从去年调来北方，大半年来，我们从没有越界，一个士兵都没有，没有一只脚踏进过小马郡的土地。”韦伯显得很不理解，这违背之前的既定方略，而且走出这一步，就真正在没有回头路了，现阶段的形势，似乎不应该做这样的决定。 “韦伯，不要抱有幻想，事实上我们早就该这么做了。”费谢尔总督当然清楚这么足的后果，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再生出“不想打了”这样可耻、懦弱的念头，费谢尔总督决定要做勇者，把后路全完切断，不留任何余地。 “我只是觉得……目前这样的形势，我们需要先缓一口气，稳定下来。” 费谢尔总督摇了摇头，呵呵说道：“这口气一缓，就没了，现在要做的就是趁着这口气还在，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要稳定，安安心心当我的总督伯爵多稳定？即便是再过些年我退休后，家族已经还是能够繁荣昌盛，何必费这么大的劲来要稳定，然而，这是我们的目标吗，你忘了家族的使命吗，韦伯·费谢尔？如果你忘了，我有必要提醒你，因为我永远都忘不了。” 韦伯深吸了一口气，神情肃然，“至死也不敢忘。” 费谢尔总督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搭在韦伯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道：“韦伯，在我诸多堂兄弟中，你是和我血源关系最近的人，也是最有能力的人，我希望你能在拥有出色智慧的同时，也拥有同样坚定的意志，如今形势艰难，我不敢保证我能带领家族排出万难，成就辉煌，但是我会尽力去做，尽我最大的力量，如果在大业未成之前，我先一步付出了生命，我希望你能接过重担，继续为了家族的事业而拼搏。” 韦伯抬起头来，看着兄长的眼睛，他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兄长似乎就已经知道他的要说什么，然后压在肩头的手掌又加重几分力道。 最终，在兄长的注视下，韦伯重重地点了点头。 费谢尔总督露出欣慰的笑容，轻轻地拍了韦伯的肩膀两下，说道：“明天，收麦子这个任务，你带人去执行。” 这一次韦伯没有在反驳，只是依旧还有一些疑虑：“这么多的粮食，短时间内根本收不了。” “两天时间。”费谢尔总督似乎早有决定，“两天时间能收多少收多少。” 韦伯点了点头。 但是费谢尔总督话却并没有说完：“剩下的……全部烧掉。” 韦伯踏出去的脚停滞在空中，然后收了回来，全身上下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全部……烧掉。 这一片的粮食，是小马郡一大半人的口粮，一把火烧掉之后，会有超过五万人挨饿，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平民。 第八十章 深入群众之中的钱宁 当约克王国王储伊凡亲自率领烈日军团南下小马郡的消息传到卡利亚斯的时候，卡利亚斯正在经行轰轰烈烈的秋收大行动。 农业是国本，秋粮是农业之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所以秋收就是一年中最要的事情。 粮食收获，尤其是丰收，所有的人的很高兴吗，但是为了让大家跟深刻地体会到这种收获的喜悦，林恩号召卡利亚斯所有的公职人员，都要亲自到麦田离去，去参与小麦的收割。 最积极的是钱宁，在林恩发出号召之后，他就毫不犹豫地投身到麦田之中，熟稔地拿起镰刀，与农民一起割麦子。 这并不是简单地做做样子，而是实实在在地干活儿，动作一开始还有些别扭，但是仅仅两三分钟就完全适应了活计，干活的效率即便是和经验丰富的农夫相比也不遑多让，让稍远处的老农民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体貌富态，看上去满肚子肥肠的政府官员，居然真是个干过农活的人。 “那是钱宁老爷，新上任的那个……嗯……哦……‘农村信用合作社’的主任。” 田垄之中，有不少的农民看稀奇一样看着在麦田里弯腰割麦的钱宁，有见识一点农民认出这个卡利亚斯的新干部。 “农村什么社？” “农村信用合作社，就是专门帮助我们农民的部门，据说是林恩大人亲自任命的。” “哦。”有人点了点头，“难怪如此，既然是林恩大人亲自任命的那就不奇怪了，林恩大人那么聪明，当然不会任命一个连农活都不会干的人来管农业。” “就是就是，你别看这家伙肥头大耳的，还真有把子力气，这都快半个钟头了，都还没有歇气。” 正在埋头苦干的钱宁，隐隐听到了农民讨论的一些话语，深埋在麦田里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一把额头，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天儿也不热了，腰也不酸了。 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参加到秋收中，不仅仅是因为熟悉农业，更多原因是因为林恩号召的是“公职人员”，公职人员即时官员，对于这种能够让自己和其他人都清楚感受到自己如今新身份的事情，钱宁当然乐此不疲，更何况这本就和他的职务息息相关。 钱宁手脚不停，继续干活，左手扶住秸秆，右手紧握镰刀，在秸秆根部网上一指高的距离，将镰刀倾斜，从下往上割，割的时候不要硬生生的提镰刀，那样太费劲，还割不动，要从镰刀内测往镰刀尖划，胳膊往上提，往内收，小臂往外拉，这样就能轻松地割断秸秆，切口从下往上倾斜，整整齐齐的。 割下一窝麦子后就搂在左手怀里，四五把后用一根秸秆简单挽一个圈，然后顺手放在麦田里，再继续割下一把，如此往复，就是割麦子的流程，割好的麦子拿回去搁在晒场上，用连伽打击麦穗脱粒，晒干之后，就可以进仓入库了，剩下秸秆就用来当柴火烧。 麦子的收割路线是一垄一垄地顺着割，钱宁割麦子的地方并不是随随便便选择了，大半个小时之后，他顺着田垄，和其他的两个老乡在麦田中“胜利会师”，有了之前的身体力行留下的印象做铺垫，这时候再和老乡们交谈起来，就没有了任何障碍。 一边割麦子，一边拉家常，既询问家长里短，也交流农业经验。 不一会就成了知根知底的老朋友，干活不赖，还没有任何官架子的钱宁主任，很快就赢得了老乡的信任与好感。 时机成熟后，钱宁就开始尝试着推广信用社的一些惠民的政策。 “老多克，你这么清闲怎么不养几只鸡，肉鸡长肉快，两个多月就可以出栏，能有长到四斤多。” “两个多月长四斤肉的鸡？骗人的吧，我以前养过，半年大的鸡都没有四斤重。” “你喂的鸡吃什么？” “自己在院子里啄食。” “这就对了，自己找食吃，和顿顿有人喂食，能一样吗，就像乞儿和富家少爷，你看看我，长这么重，还不就是因为这些年来喂鸡喂鸭挣了点钱，生活好了一些，胃口也好了一些，我年轻那时候，瘦得跟个竹竿似的。” 老多克看了看钱宁体态，然后又看看自己干瘦的胳膊，觉得是这个道理，不过转念一想又发现了不对，“喂啥能长这么快，要是像喂富家少爷那样喂鸡，那图个啥，它又不能给我下金蛋。” “喂饲料，专用的肉鸡饲料，信用社提供饲料，刚才也给你说了，我来卡利亚斯之前，在北边办牧场的，现在养肉畜家禽都是喂饲料，长肉快，成本也不高。” “能有赚头吗？” “两斤饲料长一斤肉，一斤肉价钱能买四斤饲料，这个账你算算。” “饲料是拿什么做的啊，这么能长肉。” “麸皮，还有榨油后剩下的豆饼，加上一些玉米和其他东西，制作过程还是比较复杂，用不到什么好粮食，而且也都长成了肉，不算浪费粮食。” “鸡喂大了卖不掉咋办呢？” “不用拿去卖，所有的鸡，我们信用社全部收购，可以按照出栏时的市价卖，也可以提前订好收购价格卖。” 说到这里，老多克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这是要先买饲料，而没有见过两个多月长四斤重的鸡。 钱宁看出来了老多克的疑虑，也不追问，只是信誓旦旦地说道：“买饲料的钱，可以向信用社借贷，用鸡作为抵押，一年一成的利息。” 老多克点了点头，对于借贷他并不陌生，在霍格统治时期，侏儒班森除了开赌场之外，也做放贷的生意，和那时候班森的借贷的利息相比，信用社一年一成的利息基本就等于没有利息。 老多克没有即时答复，钱宁也不再说这一茬，一边继续割麦子，一边把话题转移到他以前的在安条克开的农场的上面，主要讲述如今的现代化养殖方式，还有饲料的作用，养殖肉畜家禽，不一定要建大牧场，自己家里有个院子就能养，也不只是养鸡，猪、牛、羊、鸭、鹅都可以养。 对于推广个体农业、带动农民致富，这个大项目，钱宁很有信心，也拥有足够的耐心，现在做的就只是放出风声，然后听一听响动，然后在根据收集到的信息做调整。 最重要是信任问题，自己虽然顶着公职人员的头衔，而且又有林恩大人背书，但是毕竟是外来人，而且还刚来没多久，别说信任，就连知道“农村信用合作社”的人都还不多，所以现如今要做的就是宣传，落到实处的宣传。 最好的宣传永远都是农民之间口口相传，这比他拉横幅、搞宣讲更有用，像今天这样和老乡一起参加农活是建立信任很好的方式，也是进行宣传的好机会。 收割麦子的活计并没有落下，老多克家这块小田收割完毕之后，钱宁稍作休息又进入到下一家的麦田，有了刚才经验，这次更加轻松，驾轻就熟很快就和老乡打成一片。 中午到老乡家吃了一顿便饭，帮他家简单地规划出一个养鸡的区域和养羊的范围，等下午日头不那么毒的时候，又继续下田干活。 直到下午七点，黄昏时分，钱宁才在老乡们的欢送下走出麦田，结束了这一天的收割劳作，踏上了返回日升城的道路。 日落西山，天边却亮起金红色的霞光，钱宁心情大好。 按照林恩大人所着《少年卡利亚斯之歌》的描述，卡利亚斯的少年们都是初升的旭日，按照这个逻辑，自己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家伙应该就是黄昏的夕阳。 然而此刻天边景象，纵然是即将消逝的夕阳，却也大放霞光万丈。 走了半个多小时，在临近日升城的一片麦田的田埂上，钱宁遇到了正坐在田梗上的林恩，和他一起的还有领主办公室的那一拨从事文职工作的秘书员，不过此刻大多数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七仰八叉地躺在田坎上，累的像是中暑的狗，除了阿米亚斯之外，精神头最好的反而是林恩这个年纪最小的人，从他湿透的衣服和身上沾着的麦苗来看，他应该也是差不多干了一天的活。 林恩光子脚丫子坐在田埂上，身边放着一个水壶，手里拿着一份资料正在细看。 钱宁没有打扰林恩，在路过时候微微行了一礼，和阿米亚斯打了招呼就离开了。 “作孽啊……！” 林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资料。 对于费谢尔总督这样的行为，阿米亚斯同样表示无法理解，“五六万人一年的口粮，就这么一把火给烧了，费谢尔这是疯了吗？” 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秘书员们也来了精神，一个个都凑过来。 林恩抠着脚指缝里泥巴，沉思了一小会，说道：“与其说是疯，更像是狂，虽然行为不可理喻，但是却没有丧失理智，他这是要逼王室和他开战。” 阿米亚斯依旧不理解，问道：“现在的费谢尔家族还有和王室开战的资本吗？” “他既然敢这么做，至少应该还是有点机会吧，现在的局势，越拖下去费谢尔家族越不利，这一点费谢尔总督本人和王室都很清楚。” “他可以撤军然后和王室和谈啊，这么久了，王室一直都没有出兵，难道不就是在等他重新归顺吗？”一个秘书员发表了自己看法。 “王室这时候可不会和他和谈，我觉得王室一直没有讨伐安条克，是因为时机不成熟，老国王去年去年病危，伊凡大王子摄政，去年在加大力度推行新政，今年又扎进了烈日军团里，加大对于烈日军团的掌控，他要在征讨之前稳固自己的地位，用来保障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秘书员夏尔按照自己想法分析了一番之前没有征讨安条克行省的原因。 “那他为什么要亲征，如果是忌惮二王子夺权的话，留在王都坐镇不是更稳定吗？” “军功，约克王国崇尚军功，每一位国王都需要有军功傍身，才能坐稳王座。” “……” 林恩看着自己的这群军师参谋，七嘴八舌地讨论北方的局势，他也不插嘴，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富有建设性的发言。 相比之下，林恩比较认可夏尔的观点，王室之所以没有之前没有征讨安条克，是因为时机未到，夏尔所说的稳定地位只是一方面，甚至应该不是重要的方面，主要原因林恩认为是在等待一个出兵理由。 什么是出兵的理由？即是战争宣称。 因为如今有了神圣同盟，代表着整个人类世界所有国度是一个共同体，同盟的内成员，要发动战争必须拥有同盟认可的正当理由，这就是战争宣称。 通常情况下，最常见的战争宣称就是领土争议，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部分国家之间的领土争议，甚至能够大到互相认为对方的全部国土属于本国。 战争宣称只是基础，代表着拥有了发动战争的前提掉件，但是并不意味着就非要开战。 费谢尔总督私自调动政府军队屯兵王国腹地，于此，王国已经完全拥有征讨费谢尔总督的理由，但这也就仅仅是拥有战争宣称，却并不是最好的出兵时间。 伊凡只是王储，老国王病危也事发突然，此时伊凡的威望还不足以让他成为一位让人信服的国王。 林恩的理解是，伊凡需要一场大战来提高自己的威望，包括军功。 这场战争不但要足够大，还要拥有足够的影响力，需要绝对正义的宣称，拥有最响亮的口号，吸引全民的视线，以此来作为他登基之前的赞歌。 之所以对于小马郡不设防，除开无险可守的原因，另外就是故意在等费谢尔主动出击。 不管是劫掠还是攻占，都能吸引来全民的目光，然后他伊凡再以救世主的形象现身，带领王室的烈日军团，来消灭邪恶的费谢尔总督和他的家族，大幅度提升自己威望的同时，还能更进一步推行省郡制改革，打压旧贵族的抬头趋势。 “这把火，或许就是伊凡殿下最喜欢看到的结果，带来粮食、拯救饥饿平民的人，更像是救世主。” 第八十一章 奥迪斯与查理九世 “费谢尔家族倒台之后，对我们来说……？” “不会比现在更糟，事实上我们现在的境况也并不糟糕，而且王室要想彻底拿下费谢尔家族，重新整顿好安条克行省，恐怕也并不会太轻松，他们打他们的仗，我们种我们的田。” 林恩对如今形势表现的很乐观，举起小手一挥，豪迈地说道：“看看这片麦田，多好的收成，现在河里有了水，不再惧怕天旱，我们明年的目标是额外开垦十万亩荒地，让粮食产量再翻一番，肥田之后，后年还要再翻一番。” “十万亩可能有些困难，开荒需要大量的耕牛，现在……” “要是没有困难还算什么目标？潜龙厂的研发部正在捣鼓农用机械，我给下的命令是在明天春耕之前，一定要把手扶耕田机给弄出来，平整一些的地可以用拖拉机拉，总之垦荒的面积一定要达到目标，第一个两年计划必须得开好头，给后面发展打样。” “少爷，你要把农机免费发给农民？” “怎么可能，我有这么败家吗？我就算是想要发，也没这能力，两本账上有多少钱，你比我清楚，可经不起这么折腾，现阶段的农民估计用不太上，每个村子都有十多头耕牛，足够打理自家的土地，农机的主要对象是还没有来的流民。” “可农民估计都买不起农机，更不要说流民。” “买不起就租，租不起就贷，我已经给提供荒地和救助粮，不能帮得太过了，否会让这些人变得懒惰，得让他们背一点债务，这能让他们更快扎根，建立归属感，这事情交给信用社去负责，这方面的事情钱宁熟悉。” 林恩盯着眼前的这个几个在说到北方局势时，一个个都能谈笑风生的秘书员，招了招手，让他们全部聚集到自己身边。 “你、你，你们俩从明天……不，明天再劳动一天，从后天开始，去信用社给钱宁打下手，他会给你们安排职位。” “你们俩，同样后天，去市长办公室，帮奥玛做事，还是做文职工作，他那里现在人手缺得厉害，你们有经验能帮上不少的忙。” 钱宁和奥玛，尤其是奥玛，现在人手奇缺，而且缺的还都是要有一定文化，有办公能力的人才，学校的学生还没毕业，林恩只能把自己这里的人手调过去，正好如今随着各个分管部门的相应成立，自己的工作相比以前要轻松不少，人手也不再需要那么多，领主办公室配置的七个秘书员，如今每天至少有一半时间在是在偷懒，或是装样子，这当然不能忍。 “是暂时过去帮忙还是……？”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林恩，对于自己即将离开中枢的命运感到担忧。 “正式调过去，编制也调过去。” 秘书员的年纪都不大，最年轻的甚至只有十七八岁，在识字率不高的卡利亚斯，他们作为为被林恩选上的人才，都是卡利亚斯在办学校之前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其中有两个是还是巴雷特家族仆人的儿子，从小在城堡里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受到过一些“高等教育”。 也并不是被调走四个人都不愿意里离开，至少被调去信用社的夏尔就显得很高兴，他早就不想继续留在这鸟地方，天天做着枯燥的案牍工作，相比之下他甚至更愿意去当工人，突然接到调离的命令，这对于他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要不是林恩和阿米亚斯在面前，他甚至能兴奋得跳起来。 被调去市长办公室的裴吉同样心里很高兴，只不过相比夏尔，他在极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想要让自己看上去平淡一些。 林恩一眼看出来这家伙在憋着乐，于是从脚趾缝里扣出一小团泥巴，挫成小球弹在了裴吉的头上。 裴吉从头发上捻下泥球，眼神张望，然后就看到了林恩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他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小心思被林恩大人看穿了，他尴尬地笑笑，也没有多在意，又不是什么阴暗的想法，被看穿了也没什么关系。 从权力中枢调到下属部门，这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还拥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留在领主办公室，最多也就是升到阿米亚斯如今的秘书长位置，而且短时内看上去这个目标都不太现实，再要往上……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林恩大人的那把椅子，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想都不能想，所以留在这里是一条断头路，要想功成名就，还得走出去。 如今卡利亚斯正在大发展，各个部门都在逐渐成立，拥有非常多的机会，现阶段学校那群小崽子还没有毕业，这是展现才华、建功立业最好的时机，市长办公室同样是一个统筹全局的职能部门，拥有的权力很大，自己作为从领主办公室走出来人，想来奥玛也会给自己几分面子，甚至都不需要他特地照顾，只要给自己发挥的空间的就足够了，自己的起点这么高，再加上过硬的能力，一定能在这个浩浩荡荡的时代，留下自己的名字。 裴吉对自己的前途，充满了信心。 宣布完了这项决定之后，林恩便和众人一起返回日升城。 回到巴雷特城堡之后，林恩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一坐上柔软的床垫，劳累了一天之后所有的疲倦瞬间涌上心头，眼皮直往下坠。 今天不冥想了，休息一晚。 林恩用掉了这个月的最后一晚假期，刚做出决定，下一秒就倒在床上睡着。 与此同时，在大陆的中部偏北地区，暴风之城内那座古老的宫殿中，圣光大陆上最大的“领主”，却没有入睡。 加洛林帝国暨神圣同盟共同的皇帝陛下——查理九世，和往常一样，在每天晚餐之后，都会来到御花园中散一会步，通常情况下作陪的都不是被誉为同盟第一美人的皇后玛蒂尔达，而是有着黑袍军师之称的奥迪斯。 今晚也不例外，奥迪斯穿着标志性的黑袍，以落后半步的距离走在这个全大陆最尊贵的男人的身侧。 查理九世身形高大伟岸，而奥迪斯则恰好相反，远远看去，身材短小，凑近之后，就会发现他长着一张精致的少年的面孔，从身材和容貌上来看，就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两个人走在一起，更像是父亲和儿子，只是那一件略显宽大、不太合身的黑袍，让这个“少年”，给这个少年增添一些神秘色彩。 在整个同盟，见过奥迪斯的人并不多，但是他的大名却声名在外，这得益于他的特殊身份，除了“黑袍军师”之外，他还有一个更为人津津乐道的身份——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的引路人。 在四十多年前，如今的风之圣魔导师那时候在草原上放羊，游历天下途径大草原的奥迪斯发现了马利克的不凡，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少年竟然拥有超乎寻常的元素亲和和元素掌控能力，他在没有任何人教导的前提下，仅凭着自己的天赋和琢磨，就能够释放风元素魔法，并且还能用于实战，打退了试图袭击羊群的野狼。 为了能将马利克带回暴风之城教导培养，“少年”奥迪斯和少年马利克磨了大半天的嘴皮子，在连续施展了数个气象恢弘的魔法，并且充分证明这的确是出自于他手笔，而且不是幻象或是梦境之后，马利克才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前提是要带着这群羊一起离开，因为这群羊是他的个人财产，是他用魔法多次赶跑狼群保住了草场之后，族人作为答谢送给他的礼物。 于似乎奥迪斯就带着这个少年与一群活羊回到了帝都，他原本以为马利克是因为喜欢羊群才非要留在身边，可来到帝都，在发现没有草原能放羊之后，马利克果断开始杀羊，三天一只，吃得那叫一个欢快。 在此之后，奥迪斯亲自教导了马利克四年，在充分发掘出他的天赋之后，为他找了一个专业更加对口的新老师——魔法师公会会长梅利尔，圣魔导师梅利尔专修水系元素魔法，同时也兼修风系，并且都达到了传奇境界，同时拥有多年的教育经验，是整个大陆上最适合马利克的老师。 梅利尔会长是一个伟大的魔法师教育家，他的学生有上百个，大多数都是大权贵世家的子弟，他们的长辈为了能让自家孩子成为魔法师公会会长的学生，愿意为此付出很大代价，而梅利尔会长基本上也都是来者不拒，只要对方愿意承担高昂的“学费”都行，天赋再差都没关系。 对于自己的众多弟子，梅利尔会长虽然都在悉心教导，但那是看在钱的份上，事实上对于所有学生他都不太满意，觉得没有一个人能继承他的衣钵，唯有马利克是个例外，在看到马利克的第一眼，甚至是还没有看到，在奥迪斯带着马利克来到元素高塔的路上，梅利尔在感受到这个孩子的元素天赋之后，就认定了这就是他的学生，谁都别想和他抢，而且是这一阶段的关门弟子，在马利克出师之前，不再招收任何学生。 奥迪斯不但没有花一分钱，反而让梅利尔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以至于直到如今，奥迪斯每每想起来梅利尔当时失态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当初在草原上收马利克当学生的时候，情况好像也差不多。 人才，谁都喜欢，而天才，更是谁都要争着要，甚至不惜放下尊严、脸面。 将马利克放给魔法师公会也并不是什么损失，奥迪斯很清楚，马利克在元素高塔能够达到成就要远远超过留在自己身边，在哪里他能够得到最专业的教导，拥有最好的老师，不仅是梅利尔会长，这样的一位天才，魔法师公会的所有圣魔导师都会愿意指导他，甚至是身在神国的那位都愿意。 现如今学成出师的马利克，成为魔法师公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会长，同时也接过了同盟守护者的称号，并且一直声称，奥迪斯是他的第一位老师，也是永远的老师。 “又想到马利克了？”查理九世看到身旁的奥迪斯有些走神，不禁问道。 “不是的，是其他的事情。”奥迪斯回过神来，微微摇头。 “噢？还有其他的事情能让你这么分心？”查理九世看上去颇有兴趣。 “南边。”奥迪斯微微抬头，看着高大英武的帝国皇帝，“陛下，您有没有注意到，最近南边有些反常。” 查理九世停下了脚步，然后走到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拍了拍条椅的剩余部分，“说说看。” 奥迪斯也不拘礼，坐到皇帝的身边，抬手轻轻一挥，一幅由魔力构成的虚幻地图出现两人眼前。 地图上有一片高亮区域，正是位于同盟南部的约克王国和格鲁尼亚，其中包括安条克行省和卡利亚斯。 查理九世看着地图，问道：“你指的是约克王国正在发生的内战？” 奥迪斯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还有格鲁尼亚的内战。” 说着，地图上的高亮部分又发生了一些变化，好几个片区上出现了火焰标记，表示着这片区域正在爆发战争。 约克王国内部的安条克行省北境，约克王室正在讨伐逆臣费谢尔，而卡利亚斯的边境上也刚刚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战役，更南边，格鲁尼亚的版图之内，莫德雷德王室军队同样在征讨多处自治领。 从地图上看，同盟南部处于一片战火之中。 “约克王国是改制引起的矛盾，格鲁尼亚是政变导致的冲突，这有什么反常？” “表面上看是这样的，当然还包括两国之间的一些小手段，我这两天比较清闲，于是详细地梳理了一下南部的局势，发现了一个问题。” 也不见奥迪斯有什么动作，虚幻的地图上又发生了变动，格鲁尼亚、卡利亚斯、约克王国的安条克行省、约克王国王室，多方之间出现一些线条，代表着之间的因果关系，线条纵横交错，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复杂。 最后统统指向着同一个人，格鲁尼亚的新王——莫德雷德·艾德里安。 第八十二章 帝国秘辛 格鲁尼亚王国的内部，如今自治领割据的局面，是因为莫德雷德的军事政变所造成的。 约克王国费谢尔家族的叛变，也是因为莫德雷德的上位，否则以费谢尔家族的力量，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约克王国王室加速推进改革，也是因为莫德雷德威胁在逼近，留给约克王室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在和格鲁尼亚决战之前完成彻底改革，然后集中力量与格鲁尼亚彻底了解这上百年的恩恩怨怨。 ………… 如果没有莫德雷德的政变，那么格鲁尼亚依旧还会保持原样，性格保守的大王子奥斯蒙继位，一切制度照旧，和约克王国的对峙，继续保持被动的形势。 如果没有莫德雷德的政变，约克王国也会继续保持稳健且和平的方式推进全面省郡制改革，费谢尔家族也不敢造反，对于格鲁尼亚的态度也和之前三十年一样，虽然天天喊着要南下，但是却从未派出一兵一卒穿越黑森林。 “如果不是莫德雷德发动政变，夺取了王位，那么南国还将想此前三十年那样，继续保持和平。” 奥迪斯说完，虚幻地图上，格鲁尼亚与约克王国之间出现一盏天秤，天秤的一边是格鲁尼亚，另一边是约克王国，中间的支点是卡利亚斯。 “在过去三十年中，这盏天秤虽然一直在轻微的晃动，但是都不至于发生严重倾斜，直到莫德雷德从西北大荒原回到格鲁尼亚。” 一个黑色的骑士出现在天秤南端的秤盘上，直接将秤盘压到触底，而约克王国的一端则高高抬起。 奥迪斯用图像的方式非常直观地把自己的想法表示了出来，但查理九世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就是你所说的反常吗？” 在查理九世看来，这并不反常，都是历史进程中最常见的事件，合理而且合乎同盟的秩序，所以这些事件，帝国并不会以同盟主导者的身份对其进行干预。 “反常的不是这些事件，而是莫德雷德这个人。”奥迪斯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在第二次游历大陆的时候，在西北荒原见到过莫德雷德，他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回来后我还和陛下您说过这事。” “有说过吗？我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查理九世皱着眉头，认认真真地回忆了一下，发现的确没有印象。 “陛下您日理万机，可能是淡忘了吧，那时候的莫德雷德还没有什么名声，不太容易让人记得住。” “怎么会，你说的话，我都记得的。”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或许我就没有很您说过。”奥迪斯不想在这个没有什么意义的问题上做更没有意义的纠结，于是轻描淡写地绕了过去。 “当时我和他有过一番长谈，他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那时候他化名希利乌斯，手底下也仅仅只有几十个追随者，他却告诉我，他要终结西北荒原四百多年来的混乱纷争，统一所有的部族，用希利乌斯的名字，在那片法外之地，建立王国。” “有志气！”查理九世出言赞叹，虽然听到这里，他已经隐隐回想起来的奥迪斯曾经似乎给他说过这事。 “他的话不多，语气也很平淡，但是却充满了坚定的力量，让人深信不疑，我当时问他会不会回格鲁尼亚，他说：‘会去，但不是‘回去’，是以新王国国王希利乌斯的身份去，而不是格鲁尼亚二王子的莫德雷德的身份’。” “这是何等的傲慢，不过……我喜欢，真遗憾当初没有和你一起出去转转。” 奥迪斯微微低头，眼睛走神，思绪似乎回到了多年之前，他缓缓开口：“就是这句话，让我记住了他，从那之后，我一直一在关注着他的动向，事实证明，他对得起他的傲慢，也拥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在我离开之后的六年里，他从无到有，逐渐建立起来了一支堪称强大的军团，在西北荒原驰骋纵横，杀得那些旧军阀闻风丧胆，博得了个‘神威天将军’的称号，他用了四年时间打垮西北荒原上所有的武装势力，然后开始重建秩序，这个过程比较漫长，他似乎并不太擅长干这事情，但是西北荒原的局势依旧在持续向好发展。” “我本以为一个新的王国将在不久之后诞生，对于西北荒原保守数百年战乱之苦的平民来说，这是一件天大好事，我当时就在想，等他建立起了王国之后，我就向您请一道旨意，然后再去一趟西北荒原，邀请他和他的王国加入同盟。” 说到这里，奥迪斯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完全超乎我意料，他已经稳定了西北荒原将近一半的区域，秩序得到了维护，并且恢复了生产，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上，他已经没有敌人，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王国即将建成，然而在这时候他却离开了那里，离开了他花费了十多年时间，耗费了无数心血，亲手建立起来的一起，带着他的黑骑士团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即将建成的王国，回到格鲁尼亚，以格鲁尼亚二王子莫德雷德身份，回到格鲁尼亚。” “这就是人类。”查理九世看到奥迪斯眼神中落幕与惋惜，他微微一笑，劝说道：“善于改变，是人类的天性，就和善于创造一样，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情，也不反常，就像我刚才还说想和你一起出去转一转，但是现在我又不想了，人类就是这样，奥迪斯，你来我这已经七十四年了，我以为你对人类已经足够熟悉。” “陛下，我在说莫德雷德，你说我干什么？”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你刚来暴风之城时候。”查理九世看了看奥迪斯头顶，伸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七八公分的长度，“那时候你比现在还要稍微矮一点，我记得当时你穿了一件天蓝色的斗篷，还很害羞，我连喊了你三声，你都不敢回答，最后我作势要打你，你才告诉了我你的名字，那么长一串，我怎么可能记得住，然后就随口给你起了这个名字，哈哈哈哈……。” “陛……下！” “噢，好好，不提这事，差点忘了，答应过你不再提这事情，看看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就开始忘事，还是你好，七十多年过去了，几乎就没怎么变样，看样子也就只涨了三四岁。” 奥迪斯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提这些事情，他隐隐能够感觉陛下是故意在岔开话题，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得把要说的话说出来，接来下要说的话，是他刚刚调查出来的结果，并且牵扯重大，为此，他做了多次的考证，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说出来之前做这么的铺垫的原因，因为他觉得陛下可能无法接受这件事情，但他还得说出来，这么多年来，他和皇帝之间几乎没有秘密。 “陛下，人是善于改变的，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了，但是莫德雷德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我的判断，他虽然没有立誓，但是他在说那几句话的时候，其意志的坚定比誓言更加沉重，我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的改变，而且也很没有里理由，更不符合逻辑。” 查理九世收起了笑脸，轻轻地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就说吧。” 奥迪斯也点了点头，在开口之前，先点了点脚尖，一道无形的结节就此从他脚下张开，将两所处的这片空间和外界隔绝开来。 “在莫德雷德放弃理想回到格鲁尼亚之前，有一位大人物去见过他一面。” 查理九世依旧靠在长椅上，什么话都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说出这个大人物的名字，这个世界上，能被奥迪斯称之为“大人物”的人，并不算多。 “忏悔者——圣奥古斯汀。”奥迪斯说出了这个大人物的名字，圣光教廷枢机团成员，圣光的选民之一，也是整个大陆最神圣的人之一。 “然后呢？” 出乎奥迪斯的意料，查理九世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依旧很淡定，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我通过之前在留在西北荒原上观察莫德雷德的手段查到了一些信息，但是涉及到了枢机大主教，我没敢深查，根据我得到信息，莫德雷德重返格鲁尼亚的原因，就是来自于圣奥古斯汀的……支持，至于是用什么方式说服了莫德雷德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其中一点，圣奥古斯汀告诉莫德雷德，他已经通过行动证明了自己能力，如今已经不需要再通过建立王国来证明什么，相反，为了完成更大的目标，需要走更快的捷径。” 奥迪斯面色凝重，“更大目标”是什么不言而喻。 查理九世不再向之前那么坦然，但是依旧没有显得多意外，他闭目沉思，拥有挠着后劲。 突然间，查理九世睁开眼睛，向身旁这位相伴多年的朋友提出了一个问题：“奥迪斯，你知道帝国立国以来发生过多次动荡，我亲爱的祖先们为了这个皇帝的位置，总是互相争夺，好几次政变，几乎都快把家族的底子都给拼光，但即便如此，帝国第二大家族，被那些家伙戏称为‘狮心王’的历代莱因哈特大公爵，却从没有造过反，在很多时候他们实力都已经超过了皇室，但却连一点造反迹象都没有，小动作都没有，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和之前一样，查理九世面对奥迪斯的话语，再次选择了岔开话题，只不过这一次岔开的话题同样劲爆，并且很不适合从他这位帝国皇帝的口中说出来。 “难道不是因为莱因哈特家族的族训吗？”奥迪斯语气有些迟疑，从陛下这个问题来看，答案肯定不是着名典故，但是除此之外，他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以前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皆因为莱因哈特家族的那条族训太过于着名，整个同盟，只要是读过历史书的人几乎人尽皆知。 ——莱茵哈特家族永远侍奉查理家族，并且永不干预查理家族的家庭矛盾。 这是第一位狮子大公，莱茵哈特一世立下的族训，被篆刻家族府邸大石碑上，每一次进出能够看到。 “是因为这条族训。”查理九世点了点头，这反而让奥迪斯有些发懵，不过他随即又说道：“不过你要清楚莱因哈特家族公布这条族训的时间，这是话是莱茵哈特一世所说的，但是那个老东西活了将近四百岁，这话是他在他三百七十岁生日的宴会上当着我的祖先查理三世所说的，那时候，查理三世已经政变成功，坐稳了皇位，这条莱因哈特家族的族训并不是向传闻中那样，是在查理三世在争夺查理二世皇位的时期所说，这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奥迪斯再次点头，他明白陛下的意思，对于这些不曾记载于史书中的历史，他对此很感兴趣。 查理九世再次开口，说道：“皇家藏书馆中，有一本最老版本的《圣光编年史》，这是一本流传下来的孤本，七百年前就已经毁版不印，如果你详细看过的话，就会知道在第四篇中，有一条记载：圣光第三纪元756年8月14日，查理三世在萨拉迪昂接受教皇加冕，添为加洛林帝国第三任皇帝，教皇圣谕：你的祖先，是一位圣人。” “查理三世的祖先，指的当然就是我那位最伟大的先祖，帝国的缔造者，伟大的查理一世大帝，至此，查理一世成为了圣人，应该叫圣查理一世，在教皇冕下说出这道圣谕之后不久，莱茵哈特一世，就说出那句着名的族训，这其中关系你明白了吗？” “只有圣人的后裔才有资格成为皇帝？” “是的，所以只要莱茵哈特一世那个已经死了一千多年的老家伙，一天不成为圣人，那么莱茵哈特家族就没有造反的资格。” 查理九世轻叹一口气，“很多时候，事情的本质就这么简单，不管是政治还是宗教，其实都不复杂，这个世界上，只有教皇冕下有资格敕封圣人。” “那岂不是……”奥迪斯想说什么，却及时守住了嘴。 “是的，就如你所想，帝国的皇帝也要好，同盟的皇帝也罢，谁来当这个皇帝，其实也就教皇冕下一句话的事情，如果他老人家明天上午对我们那位‘狮心王’说，‘你的祖先是一位圣人’，那么明天下午我就该准备退位了，当然我也可以不退，因为巧了，我的祖先也是一位圣人，呵呵呵，都是圣人的后裔，有必要打一仗分个胜负。”虽然是在说一件很非常严肃的事情，但是查理九世的语气却很轻松，在说“你的祖先是一位圣人”的时候，还不忘模仿一下教皇的神态和语气。 奥迪斯明白了皇帝陛下给他将这桩历史秘辛的原因，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能够敕封圣人的是教皇冕下，可去见莫德雷德的是忏悔者。” 查理九世的表情明显楞了一下，然后便是一阵止不住的大笑：“呵呵呵呵呵呵……” 第八十三章 王师南下 林恩并不知道，在帝国皇帝与黑袍军事的那场关于同盟南部局势的交流中，他的名字甚至没有资格被提及。 卡利亚斯身处漩涡的中心，是南北天秤的“秤杆”，但却并不是主角。 从如今的局势来开，这是一场对手戏，两位主角分别是约克王储伊凡·蒙斯特和格鲁尼亚新王莫德雷德·艾德里安。 在黑袍军师奥迪斯的眼里，如今在南国这片区域上爆发的，是一场独角戏，主角只有一个——莫德雷德，其他人都是陪衬。 林恩不这么想，无所谓主角配角，他只知道深处漩涡中心的卡利亚斯，必须得中心开花，否则将沦为南北战争之间的牺牲品，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真想再多活几年。”老邓肯虚弱地靠在床上，气色很差，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 “会的。”林恩紧紧地握住这位老工匠颤抖的手。 白发苍苍的老邓肯已经年过六十，对于普通人的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长寿，但是老邓肯作为如今的潜龙机械厂厂长，曾经的巴雷特工坊大工匠，长久以来身强体健、精神矍铄，在潜龙机械厂历经波折终于建成后，这位年迈的厂长更是如同返老还童一样，整天都保持着兴奋劲，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丝毫不显老态。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老邓肯却突然病了，并且一病不起，仅仅是因为到麦田里去割了一天的麦子，第二天早上就发烧下不床，四肢无力，吃不下东西，身体在迅速地衰弱。 “我真想看看十年，不，五年后的卡利亚斯，那时候我们应该已经修建起了高楼大厦，还有铁路轨道……还有乌拉尔在研究的那个能飞的铁鸟，那时候应该已经做出来了吧。” “用不了那么久，我问过乌拉尔大师，再有两三年就能弄出来，那东西我给起了名字，叫做飞机，你现在好好休息养病，等他做出来了，我们一起去看。” 对于老邓肯的重病，林恩带着一些自责，并不是因为下田秋收的命令是他的下达的，而老邓肯病情又表现为过度劳累后所导致。 根据医生的诊断，老邓肯的病因是长期积劳成疾，这次下田劳作只是导火索，他的身体其实早就支撑不住了，之前完全是靠着兴奋劲在硬撑。 林恩把老邓肯接回来城堡，用最好药物，做最精细的护理，然后老邓肯还是没能撑下去，仅仅过了一周，就病逝在床上。 老邓肯是林恩继位以来，巴雷特家族家臣中第二个病逝的人，第一个是老皮特。 他们的身体都熬过了最困难的灾后管制时期，也完成了自己目标，老皮特娶到了老婆，生下来儿子，将他的荣誉骑士勋章传承了下去；老邓肯建好工厂，当上了厂长，完成了多年夙愿。 本来是放下担子，安享清福的时候，他们却在这时候离开人世。 “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离开了老邓肯的葬礼现场之后，林恩喃喃之语，只觉得胸中淤塞这一股闷气，得不到舒缓。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没有留下什么遗憾。”阿米亚斯倒是看得很开。 “太低了。” “嗯？” “要求太低了，而且老邓肯并非没有遗憾。” 作为死过一次的人，林恩觉得自己很懂老邓肯弥留之际的想法，“哪有人没有遗憾。” 阿米亚斯看着少爷越发沉重的神情，觉得不宜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于是硬生生地把话题拉开，“费谢尔总督布置在晨曦镇山下的第一道防线，已经被烈日军团攻破。” 林恩停下了脚步，和阿米亚斯预料得不差，晨曦镇的战况能瞬间把吸引少爷的全部注意力。 “什么时候的消息？” “刚刚收到的消息，就在老邓肯下葬的时候。” “我问的是，王室攻破防线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哦哦哦，三前天，三天前天凌晨五点，我们目前条件有限，消息传递速度是有些慢。” “三天前，三天前……”林恩轻声喃呢，然后很是诧异：“这么说，费谢尔总督布置了大半年的外围防线……在和烈日军团开战之后，只支撑了两天？” 林恩伸出两根手指，看了看手指，又看上下阿米亚斯。 阿米亚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准确的说是两天零六个小时。” 林恩脸色不太好看，同时眉头紧皱，阿米亚斯对此不是很理解，然后就看到林恩把手朝他伸了过来。 “把情报原件给我。” “哦，好的。”阿米亚斯连忙从随身的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了一个信封，封口已经拆开，因为这封情报的保密级别并不是林恩亲自拆封的等级，所以他就事先打开看了一遍，这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 林恩取出信纸，在眼前打开，然后一字一句地阅览上面的内容，看得非常仔细，尤其是在射击交战过程的内容。 花费了五分多钟，林恩才看完了这份并没有太多内容的情报，然后脸色更加难看。 “地图有带吗？” “有。” 阿米亚斯在包中翻找了一会，然后拿出了一份折叠好的地图。 林恩打开之后直摇头，这是一张大地图，是官方版约克王国全境地图，包含了整个约克王国的版图，包括卡利亚斯和黑森林。 “安条克行省的军事地图，算了，会办公室吧。” 林恩说完之后，折返回了老邓肯的葬礼，做了一些交待，然后回到了行政楼的办公室。 本来在擢升了奥玛为日升城市长之后，林恩就准备搬回城堡办公，把四楼的大办公室腾给奥玛，但是后来一想，整天待在城堡，不如在行政楼和大家伙没事多碰碰面，于是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行政楼四楼的空置房间很多，完全足够再新增一处市长办公室，但是奥玛却怎么都不接受和林恩一起在四楼办公，在他看来这是赤裸裸的僭越，林恩不在意却不代表他也不在意，而且即便是他不在意，其他人也会在意，这是原则问题，这个锅大到即便是荣升市长的背锅侠都背不动，也不愿意背。 最后，无奈之下，林恩只好搬到了五楼，林恩不喜欢五这个数字，虽然他很喜欢待在天台，但是却并不喜欢顶楼，天台上面是天空，而顶楼头顶上依旧有房顶。 风风火火回到办公室之后，林恩从柜子里找出一张大号的安条克行省军事地图，然后就这么铺在地板上，自己一屁股在晨曦镇的旁边，手里拿着一支笔一边看着情报，一边在地图上写写画画。 阿米亚斯凑到近前，看明白了林恩的行为，他是在复盘王室与费谢尔总督在晨曦镇的一战，并且在推演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直到此刻，阿米亚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少爷在听到烈日军团两天攻破晨曦镇防线的时候会表现得那么诧异，甚至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恐慌意味，要知道，在往日里，林恩少爷在大多数情况下基本都是一副面瘫脸，好像什么大事情都都不能让他变色，这是阿米亚斯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到少爷表现出恐慌，上一次这么急的时候，还是听说机械厂旁边放生了山体塌方的时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林恩想要从地图上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腿以及完全麻痹了，好在这样的情况他经历得太多了，每天早晨冥想结束都是差不多的清醒，身体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样的情况，几秒钟就完全恢复了过来。他看了一下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地图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标注，有圈圈，有斜叉，还有更多的箭头。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研究琢磨，林恩得出了一个结论： 如果费谢尔总督不是故意放水，请君入瓮的话，那么烈日军团的战斗力未免也太强了一些，甚至超过了他预料中最高预测。 烈日军团直系一共七个师团，共七万八千多人，另外还有十万人的附属军队。 这一次伊凡王子南下讨逆，只带走了烈日军团直系四个师团，在加上五万附属军，而且在晨曦镇山下，只有两个直系师团参与了作战，算是附属军，总计投入兵力不到七万人，而晨曦镇山下防线的守军是几乎整个安条克军团，外加上独立军团最精锐的第一师团，在人数上几乎是进攻方的两倍，而且据险而守，以逸待劳。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守军却连续兵败，一败再败。 烈日军团选择了多点同时进攻，两天时间，全面拿下整个防线，守军后退三十公里。 根据情报中描述，交战的过程中除开费谢尔总督亲自督战的战场，其他的几场战场几乎没有发生太多焦灼的战事，往往几次进攻之后，进攻方就能顺利拿下据点，后来甚至出现了一些望风而降的情形。 在山下防线告破，守军撤出晨曦镇之后，晨曦镇的居民大开城门，高呼伊凡王子的名字，挑着食物带着酒壶，拿出了晨曦镇如今仅剩下的一点东西来犒劳大军，夹道欢迎王师到来。 伊凡王子痛心疾首，直说自己来晚了，让子民在逆贼手中受了苦。 守军败退的速度和路线，让林恩不得不怀疑，这是费谢尔总督的在故意诱敌深入，这是林恩琢磨了一小时之后，得出的可能性最大的结果，同时，也是他希望看到了的结果，因为另一种结论太过于让人难以接受。 如果这就是烈日的军团战斗力的话，那么伊凡王子完全可以带着他的军团平推了费谢尔家族，然后…… 如果胸有大志的伊凡王子，还要继续头铁，携带大胜之威，继续南下卡利亚斯，要彻底解决卡利亚斯的历史遗留问题，那么如今的卡利亚斯是挡不住这种战力的烈日军团的，哪怕只是整个军团的一小半部分，哪怕被费谢尔家族消耗掉一部分，都挡不住。 这一切的前提是，烈日军团的确是实打实地两天攻破了安条克行省的北境外围防线。 此时，林恩由衷地希望，这次晨曦镇大败，只是费谢尔总督的计谋，筹谋了多年的费谢尔家族，不应该就这么菜。 作为一个合格的领主，林恩当然也不会把一切压在一个主观的猜测上面，无论费谢尔总督的军队是不是佯败，卡利亚斯都的做一些准备。 或许伊凡王子即便是平推了费谢尔家族也不会上头，但是林恩想要的结果是，他不敢上头，而不是不会上头。 这就是武装的意义，不仅是用于实战，更多的时候是用来起到威慑作用。 “秋收结束之后，开始新一轮征兵。” “潜龙机械厂，加大力度生产军械，守备军的一部分装备该更新了，还有上一次报备的移动炮车正式投产。” “矿场扩招工人，地下矿井的挖掘也要加快，另外从冒险者公会购买铁矿石和珍稀矿石，务必保障钢铁产量跟得上。” “少爷！”阿米亚斯快速记下林恩所说的几个要点，然后小声地喊了一声，让林恩没有在继续说下了去。 “什么？” “钱！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少爷！”阿米亚斯很不想在这种时泼林恩的冷水，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事实上“没有这么多钱”的说法，还是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更直接一点说法是“没有钱。” “我知道。” 林恩当然知道没有钱，他虽然没有时时查账，但是大致的收支，心里还是有一个数，如今卡利亚斯政府的账依靠税收勉强能保持收支平衡，巴雷特家族的产业则开始逐渐有了盈利，但是仅仅的一点盈余在都被之前的那场战争给靡费掉了。 打仗最是费钱，尤其是防守战，打赢了也没有收益，费谢尔家族的那些军官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悍不畏死，想捉几个来换赎金都没有机会。 穷兵黩武，死路一条，这一点林恩很清楚，但是现在没办法，如果不搞军事，那么会死得更快。 “没钱，还可以借。” “找谁借？” “谁有钱找谁借。” “谁有钱？钱宁他们几个？” “不，如今最有的钱的是……卡利亚斯的公民们，当然，这也包括了他们几个。” “这是？”阿米亚斯不太懂林恩的意思。 “发债，我们刚刚打赢了一场大胜仗，但是现在依旧是发行债券最好的时候！” 第八十四章 没钱怎么办 林恩在召集相关部门人员开会通气之后，发行政府债券以筹集资金扩充军备的项目，便正式开始实施。 债券发行总量三万金币，期限五年，利率百分之六。 可以购买债券的对象是全体卡利亚斯公民，即持有红色或蓝色卡利亚斯身份证明的人。 债券以金币为单位，1金币起买。 为了配合奥玛提出来的塑造地域矛盾的政策，债券发行也针对两种不同颜色的身份证明，也有不同的限制。 持有红色身份证明的卡利亚斯原住民，每一户最多可以购买十金币的债券，而持有蓝色身份证明的外来移民，每一户最多只能购买五金币的债券。 三万金币的发行总量，其中两万金币面向的是普通平民，即家庭所户籍成员中都没有登记注册过商业牌照，也没有在职公职人员的人，这类人主要是工人和农民群体。剩下的一万金币面向的就是商人和公职人员。 对于卡利亚斯的公职人员，林恩并没有表示出要摊派指标的意思，全凭自愿，愿意买就买，不愿意就不买，愿意买多少就买多少，这一万金币的债券，是不限制单人购买数量的，卖完即止。 在经过了一番紧锣密鼓的准备和宣传之后，债券正式开始售卖，购买人需要带上家庭户籍和身份证件以及其他相关的证件，到行政大厅的专项窗口办理。 如林恩所料，甚至超过了他预料中的最好预期，仅仅不到四天时间，针对平民发行的两万金币债券就售卖一空，其中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排队和办理手续，如果要是多增加几个办理窗口，甚至能够把时间缩短到两天。 限制购买上限的饥饿营销策略，还有按照身份证颜色区别对待的制度，对于债券的售卖速度起到了非常积极的作用。 但归根结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前不久的那场胜仗。 政府借钱和个人借钱，没有多大区别，能不能借到钱，最重要的都是看那三点。 第一是借钱对象有没有钱，第二是借钱人的信用，第二是借钱人的偿还能力。 卡利亚斯的公民，尤其是那些工人，都有小有积蓄，这是它们之前两年积攒下来的，在管制结束后，一部分工人选择了放弃工作，拿着自己的积攒的本钱去做小生意，但是更多工人还是继续着自己的本分工作，他们甚至没有太多花钱的地方，房子是政府分的，孩子上学也不花钱，只要是不常去卡利亚斯如今唯一的消金窟“加登的故乡”，那么应该都有不少积蓄，至少购买三五金币的债券，是没有什么压力的。 巴雷特家族作为债券担保人，很简单直接地解决了信用问题。 至于偿还能力，如今的卡利亚斯发展势头迅猛，大家担心的不是政府到时候有没有钱偿还，而是到是时候政府还在不在问题，对于这样的顾虑，前些天那场果断直接、以少胜多的大胜仗充分打消了大家的顾虑，并且用事实完美地践行了林恩公开宣讲时所说的“卡利亚斯再不容践踏”。 针对商人和公职人员发行的一万金币债券，还有一小部分没有完成交易，不过这并不是没有人买，事实上纺织厂的老板诺曼已经认购了这一部分，之所有还没有完成交易，是因为在此之前，需要先完成另一桩买卖。 江南皮革厂并购诺曼纺织厂。 两家工厂合并，是林恩的想法，但是为了不让诺曼多心，不让他认为是在威胁他交出工厂，林恩表达的方式非常含蓄，仅仅是让马克西作为江南皮革厂的管理人员，去和诺曼尝试着沟通一下，谈谈口风。 反而交流的结果大大出乎了林恩的意料，诺曼两家工厂合并的提议非常支持，非常强烈支持。 林恩以为诺曼是想要收购江南皮革厂，这样的结果他不能同意，然后结果却正好相反，他大大方方地放弃了自己经营了多年的工厂，愿意把厂房、设备、技术、渠道还有工人，等等所有的一切，一股脑全部转让给江南皮革厂，并且价格从优。 在前几个月一直过得心惊胆战的诺曼，如今只想安安心心当个富家翁，现在有了撂挑子的机会，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诺曼纺织厂的规模很大，即便是为了搬来卡利亚斯，舍弃掉了不小的一部分，其规模和江南皮革厂也不相上下，这还只是看得见的规模，指的是工人数量和厂房大小，而其他的，如技术、上下游渠道、这些看不见的规模，诺曼纺织厂更是远超江南皮革厂。 要完成对诺曼纺织厂的收购并不容易，因为诺曼要套现，江南皮革厂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而作为江南皮革厂最大股东的巴雷特家族，同样拿不出钱。 最后，经过了多次协商，终于达成了共识。 诺曼纺织厂是诺曼个人的全资产业，按照之前评估价值，江南皮革厂需要支付给诺曼九千八百六十金币用于收购诺曼纺织厂的所有资产，并且承诺收购之后至少维持原有的工人劳务关系一年。 这么多钱，江南皮革厂当然是拿不出来的，协商之后改为，支付原金额的百分之六十，剩下换算成股份，合并之后大厂的股份。 然而即便是百分之六十的金额也是五千八百多金币，还是一笔巨款，江南皮革厂依旧拿不出来，于是乎在进一步协商之后，又达成了新的共识，诺曼认购三千五百金币的债券，这样一来，江南皮革厂就只需要支付一千三百多金币的现金，拼拼凑凑倒也能拿得出来。 至于江南皮革厂因此欠下政府三千五百金币，厂长唐纳德一点都不慌，在他朴实的价值观中，江南皮革厂=巴雷特家族=等于卡利亚斯政府，自家人之间借钱，有什么好担心的。 解决了资金的问题之后，林恩安心了不少。 不光是因为军费有了着落，也因为安条克北方的战事。 在卡利亚斯风风火火发行债券的这段时间里，安条克行省北境战火也从未停歇。 让林恩松了一口气的是，烈日军团推进的速度终于放缓了。 在攻破了晨曦镇山下的外围防线之后，初次领兵作战就大获全胜的伊凡王子英姿勃发，带领大军推进，要一鼓作铲除费谢尔家族的势力。 老国王病种，伊凡王子即将即为，烈日军团的将领们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大王子面前展现能力的机会，都想要好好表现一下，一个个都请缨出战，全军气势高涨。 十天之内又破了两道防线，大军几乎快要推到安条克行省的中部。 然而就在烈日军团全军上下都志得意满的时候，却遭到了袭击，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毫无还手之力安条克军队会来敢来袭击。 突袭的是军队是独立军团仅剩下的第一师团，也是费谢尔总督手下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这次袭击明显是经过精心策划之后的行动，从结果上来看，甚至之前的败退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促成这次袭击。 这是一次连环性的的行动，五千个不要命的独立军团战士发动的自杀性袭击只是以第一环，然后烈日军团的粮道被截断，然后是水源被污染。 费谢尔总督把所有的家当都压在这一次连环袭击上，袭击也取得了成功，甚至连伊凡大王子都在战场上受了伤，烈日军团也遭受到了不小的损失，最受打击还是士气。 在突袭的军队退去之后，为了恢复士气，不甘心的伊凡王子人困马乏的情况下，亲自率领大军向下一道防线发起强攻，然后这一次却不如之前那么顺利，安条克军团坚守不出，摆明了是要拖时间。 烈日军团粮道被截断，要想重建需要时间，防线又久攻不下，最后伊凡王子只能率领着又饿又累的烈日军团后撤到晨曦镇休整。 这样的结果印证了林恩之前的猜想，费谢尔总督果然是有意识地请君入瓮，然后关门打狗。 但是烈日军团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还是让林恩不敢掉以轻心，请君入瓮是真，但是收不住外围防线，应该也是真的。 这一次袭击蓄谋已久、声势浩大的袭击，也仅仅是逼退了烈日军团，并没有对烈日军团造成太大的伤亡，烈日军团后撤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断了粮食。 从这个结果来看，费谢尔总督精心策划的这次袭击，似乎并没有达到他的心理预期。 虽然无论怎么看，费谢尔家族败局已定，根本无力回天，能够逼退烈日军团，延缓败亡速度，就是就是在给卡利亚斯争取时间。 格鲁尼亚、卡利亚斯、安条克、约克王国，四者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当然，这一些微妙又是建立在约克王国和格鲁尼亚王国的敌对关系之上的，所以这就让如今南国的局势变得更加的复杂。 安条克行省的费谢尔总督是大张旗鼓地造反，他最大的失误是摊牌太早，在格鲁尼亚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以至于如今要正面抗衡约克王室，格鲁尼亚根本没有给到约克王室任何压力。 林恩虽然一直没有刻意往这方面去想，但是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他如今在做的同样是造反，或者说是在造反的路上，是造反的筹备阶段。 只不过如今营造出来的氛围是“自强”。 林恩不知道费谢尔总督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但他自己如今心情不错，至少不坏，北方战事结果没有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方向进行，这就是好消息。 习惯性做好最坏打算的林恩，在之前甚至已经在考虑如何抵挡势如破竹、一路南下的烈日军团。 卡利亚斯大部分的人心情和都林恩差不多，因为秋收已经完成，统计出来的结果用实实在在的数据告诉了所有卡利亚斯人，今年是个大丰收年，看到大车大车的金黄的麦子拉近大粮仓的景象，只是要站在卡利亚斯立场的人，都会挺高兴的。 也有不高兴的人，与北方的战事无关，与粮食丰收与否也无关，生活中总会有些不如意的事情。 海勒就是其中之一。 作为“外来三大户”之一，他如今的处境最为尴尬。 钱宁如今最风光，仿佛活出了第二春，走路都带风，衣襟角都扇人的样子，名下面粉加工厂是最先恢复生产的工厂，而且如今还是身负重任的“卡利亚斯农村信用合作社主任”，这才没多久，就拥有了不小名望，尤其是在农村，听说已经有好几户人家，被他说动，开始组织学习他提出来的那一套“农家新型养殖种植配套模式”，据说他给农民上课时连林恩都亲自去听过。 海勒连续两次想要邀请钱宁聚一聚，都被钱宁以工作繁忙为理由给婉拒，这让他认清了现实。 在之前承诺好的大家一起抱团取暖、站稳脚跟，如今已经成了一句空话，因为有的人不需要抱团，就已经站稳了脚跟，甚至还有了把椅子垫在屁股下面，这时候为了坐得更稳，他开始撇清自己拉帮结派的行为，努力塑造出一副一心为公的模样。 对此，海勒只能是叹气，钱宁的行为虽然让他生气，但能够理解，人之常情，如果换位一下，他也会如此，那个商人不想当官？不想改变阶级？尤其是他们这种从底层一步步走上来的商人。 如果说钱宁是激流勇进，迎难而上，那么诺曼就是激流勇退，顺利自然，林恩要收购他的工厂，他就彻底的卖了，如今无官无职一身轻，安安心心当他的大富豪。 诺曼已经在“加登的故乡”里待了三四天，把整个三楼的“故乡”都包了场。 一想到这里海勒就气不打一处来，诺曼的行为甚至比钱宁还让他生气，最可恨是，诺曼居然还让人来问他要不去“故乡”聚一聚。 这家伙怎么能过得这么轻松，这么惬意，这么无忧无虑，而自己却如此烦恼。 海勒的烦恼来自于如今的尴尬的处境。 林恩需要诺曼的厂，需要钱宁的人，而自己，如今造船厂和自己这个大活人，似乎都没有什么作用。 第八十五章 真正的魔网 在这样的困惑之下，海勒不免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 当初那么轻易的就同意了和马克西合作，选择卡利亚斯作为后路，是不是太过于草率了一些？ 为什么马克西一直不告诉自己转移计划，而且转移时间一推再推，自己竟然都答应了。 自己是这么容易相信别人的人吗？ 海勒扪心自问，得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别人的人，也正是靠着这样多疑……不，这样谨慎的性格，才能在多年的生意场上，没有载过大跟头。 那为什么当时就相信了马克西呢？ 钱宁，一定是钱宁。 是钱宁蛊惑了自己，是他天天在自己耳边吹风和暗示，再加上当时局势紧张，自己就轻信了他的话。 钱宁那家伙一向擅长蛊惑人心，现在那些农民不就着了他的道？ 是钱宁想来卡利亚斯，在自己和马克西接触之前，他已经先和卡利亚斯牵上了线，或许他早就和卡利亚斯达成了协定。 是了，一定是这样。 自己被钱宁给卖了，之所以要叫上自己，不过是想要船搬厂，被卖的还有诺曼，林恩应该是早就看上了他的纺织厂。 这些都是局，一环套一环。 自认为想通了一切的海勒异常生气，越想越气。 “要不是老子的船，你们这些旱鸭子都困死在安条克城吧，还想转移？还想搬厂？还想来卡利亚斯？做你们的美梦去吧。” 海勒站在船坞的挖掘工地旁，拳头紧攥，眼神凌厉。 他胸中积郁，这时候看什么都不对劲，挖掘工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慢如蜗牛，摆明了就是在故意拖延，想要混工时。 钱宁的面粉加工场都已经投产了半个月，诺曼的纺织厂，不，现在是江南皮革厂的纺织厂也已经竣工，唯有自己的造船厂在还磨叽，这一定也是他们在从中作梗。 就在海勒忍不住想要喝骂工人的时候，他的亲随急急忙忙地跑来他身边，喘着粗气说道：“老爷，领主办公室来人找你。” 海勒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又憋了回去，纳闷道：“领主办公室？来的是谁？” “阿米亚斯大人，林恩大人身边的阿米亚斯秘书长。” 海勒神色一滞，眼珠子在眼窝里骨碌打转。 来的人是阿米亚斯，说明是有重要的事情，这时候林恩派人来找他能收什么事？海勒说不准，但是猜测多半不会是好事。 海勒正在气头上，他想要拒绝，但是仔细考虑过后还是放弃了这个不理智还而且还很幼稚的想法。 这里是卡利亚斯，是巴雷特家族的地盘，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公然挑衅林恩的威严。 从工地上回到家里后，海勒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不咸不淡地接待了阿米亚斯。 然而在一番寒暄之后，阿米亚斯却告诉他，是林恩大人要见他，方便的话约一个时间。 海勒浸淫商场多年，当然听得出来阿米亚斯最后那句是只是客套话，既然连秘书长都上门了，那么最好的时间自然就是现在。 换过了一身正式体面的衣服后，海勒怀着忐忑、恐慌、又有些小期待的心情，跟随着阿米亚斯来到了……巴雷特城堡。 海勒原以为是去行政楼，可结果却是巴雷特城堡，这里他来过一次，刚到卡利亚斯的时候，林恩在这里招待过他和钱宁还有诺曼。 根据他的了解，一般情况下，林恩约人商谈，多是在行政楼，比如之前单独会见钱宁，还有约见诺曼商议并购纺织厂的事情，都是在行政楼的办公室或是会议室里完成的，在办公室接见就是单纯的谈公事，而巴雷特城堡是林恩的家，在这里接见人，则多了层招待的意思，以表达对接待对象的重视。 在得知目的地是巴雷特城堡的时候，海勒心中火气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大，他们是走大路来的，一路上行人都看见了，这意味着林恩应该不是要把他带到城堡然后怎么着，排除掉这种可能性之后，那身下的多半就是好事。 林恩在巴雷特城堡的会客厅接待了海勒。 这场接待从态度到礼仪，都给予了海勒极高的规格，对此海勒自己能够明显感觉到，至少这间看上去装饰简单，但是细节处却处处透露着贵族世家格调的小会客厅，钱宁和诺曼就没有来过，他是三大户中第一个享受到这样的高规格礼遇的人。 两人在小会客厅中聊了一整个下午，然后在林恩的邀请下，海勒和他共进了晚餐。 晚餐并不是很丰盛，但是却很讲究，是按照贵族的传统礼仪准备的宴席，邀请的客人也只有他一个，这让海勒受宠若惊。 用过了这一顿很拘束的晚餐之后，海勒在林恩亲自礼送下离开了巴雷特城堡。 这一刻，他心里哪还有什么怨气，什么“农村信用社主任”，什么天天包场“故乡”，都不再是心中的郁结，都只是浮云而已。 而这今天下午的这次会谈，已经让他拨云见日。 打发走了海勒，相比起今天晚上注定兴奋得睡不着觉的海勒，林恩此刻却觉得异常疲惫。 明明没有做太多事情，却比处理了一下午公务还要感觉更加劳累。 随着卡利亚斯走出了曾经封闭的混乱之地，格局逐渐扩大的同时，林恩也愈发地感觉到了领主的难当。 劳力耗气，劳人费神。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在如何处理好人际关系这方面是林恩的短板，虽然他这一世，从四岁就开始学习如果做领主，但是如今实际应用起来，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海勒的事，让他隐隐有些后怕，要不是发现得早，任由其发展下去，估计会酿成祸患。 如果海勒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那么无论对于海勒还是他，都是非常难看的事，而且不好处理。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林恩觉得海勒的造船厂还没有建好，所以就没有找商讨接下来的计划，以至于造成了海勒被“冷落”的局面。 就是这个原因，竟然让海勒产生了情绪，然后是猜疑。 猜疑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它能让一个温和的人变得疯狂，能让睿智的人变得愚昧，就是那一片能够遮挡视野的树叶。 躺在楼顶上的躺椅上，看着城楼上的天秤旗帜，林恩不禁又响起了父亲退休时对他所说的那番关于平衡的话语。 一碗水端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幸好之前多留了一个心眼，外来三大户身边，都有人盯梢，要不然，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要是北方的战报也能像这样时时得知就好了。” 林恩望着星空，独自嘀咕。 战报从北方战区送到卡利亚斯，需要有两到三天的延迟，有时候甚至需要更久才能送到，甚至还出现的未能送到的情况，这对于林恩来说，是很让他难受的事情。 安条克行省一战的结果，甚至是过程，都将和卡利亚斯息息相关，不能及时知道战报，就不能提前做出相应的准备，这会让卡利亚斯变得非常被动。 这世界明明已经有了通讯魔网，第二代通讯魔网传递文字的速度比他上一世的2g互联网慢不了多少，可是魔法师公会就是不来，就是看不上卡利亚斯，没有通讯魔网，就只能接受两三天的延迟，这ping值高得离谱。 庞贝在出使卡利亚斯的时候，承诺过王室会帮卡利亚斯和魔法师公会斡旋，然后两年过去了，连个回信的都没有，再次之后，林恩也尝试过和魔法师公会安条克分会建立沟通，结果魔法师老爷们根本不屑于和卡利亚斯对话。 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林恩突然想到了克莱因，那位号称最了解魔力的人，应该也知道知道通讯魔网……吧？ 林恩并不能肯定，毕竟克莱因是个七八百年前的老不死，远离大陆都已经好多年了，而通讯魔网是魔法师公会近几十年才鼓捣出来的新玩意，不知道他那个老家伙能不能跟的上新时代。 不过转念一想，林恩就感觉到了自己的愚蠢，克莱因都能够隔着大海凭空弄出一个能量圆环放在他意识中，还能籍此隔空交流，仅仅这手段，就超过了通讯魔网的功能。 林恩的要求很低，只要能连上网就好，哪怕是“蹭wifi”也行。 考虑好了之后，林恩便开始在意识中呼唤克莱因，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只能“拨通”克莱因当初留下的呼叫方式。 “伟大的克莱因老爷，请您回应您……嗯……老弟的呼唤。” “……” 识海中的能量圆环发出轻微的嗡鸣，但也就因此而已，这让林恩意识到了克莱因的意图。 “伟大的克莱因老爷，请您回应您……学生的呼唤。” “……” “伟大的克莱因老爷，请您回应您仆……算了，爱回不回。” “是谁在呼唤伟大的魔力之主？”短暂的沉寂之后，林恩的意识中传来了克莱因的声音，声音深邃悠远，且不带丝毫感情，仿佛是一尊神只在说话。 “不是魔力之光吗？”对于克莱因的趣味的林恩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奇怪的是，克莱因又给自己封了一个新头衔。 “也有那种说法啦！”仅仅第二句话，神只就破了功，变回到原来那个略带着一丝猥琐的声音。 “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 “你很忙吗？那我改天再联系你吧。” “……” “呃……伟大的魔力之主每一天都很忙，现在相对比较有空，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我想知道你对魔网有研究吗？” “魔网，你知道魔网？”克莱因显得有些意外。 “知道啊，魔法师公会的通讯魔网，大陆上谁都知道。”林恩有些疑惑，克莱因的话听上去似乎魔网是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林恩意识中响起了克莱因鬼畜般的笑声，就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讥讽道：“那玩意也配叫魔网。” “啊！” “那什么才是魔网？”林恩发现自己好像捅出来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 “你真想知道？” “想！” “好吧，这将来可以作为交易的对象，让你开一开眼界也行，抬头，小家伙。” 林恩心神有些激荡，赶紧抬起脑袋，望向东方的星空，守望之海在东边，听克莱因的话，他似乎是在要夜空中展示“真正的魔网”。 半分钟过去了，林恩什么也没有看到。 “是我错过了什么吗？”他在意识问道。 “不是，是我放弃了，动静弄大了影响不好，要是被教皇老爷子怪罪起来，不好解释。” 克莱因这番话让林恩感觉他像一个江湖骗子，还是很低级的那种。 “小子你是不是不信？” “不是。” “好吧，看来你果然不信，看来今天非得给你露两手，好教你知道魔力之主的手段，抬头，抬头！” 林恩再度抬头脑袋。 “我说的是意识里抬头，看你神识之海上面的星空。” “哦。” 林恩将注意力集中识海的上空，那片被能量圆环像放电影一样投影出来星空上面。 霎时间，星空中星辰开始发生变化，它们在移动，整个星空中星辰都在移动，然后排成新的阵列。 若影若现的光，好似一条条丝线，在星辰之间穿梭，将所有的星辰连接在一切。 然后，整个星空变成了一张网。 星空中的变化就此结束，然后变会原来的样子。 林恩注意力退出意识空间，抬头看了一眼真是的天空，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他之前以为识海中的星空也真实天空的部分投影，现在看来似乎不对。 不过对于刚才克莱因的演示，林恩得承认自己并没有看懂，要不是害怕暴露自己的无知，他甚至很想说一句“就这”。 林恩的反应让克莱因有了些挫败感，遗憾地说道：“果然，这东西就得看真家伙才够劲。” “小东西，知道你没看懂，事实上你要是看懂了那才奇怪，我给你简单解释一下，你就明白大致的意思就行，魔网的伟大是超乎你想象的。” “你识海星空中那些星辰代表着物质世界的一切，也即是世界内的一起物质，而连接它们的‘线’就是魔网的核心组成，我把它叫做‘以太’，他是魔力又不是魔力，你可以理解为魔力的另一种体现，能够在所有物质之间传递所有的能量，至少是目前已知的所有能量。” 第八十六章 费谢尔总督的信 “元素与规则在以太的沟通、关联之下，构成了我们身处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以太从而来，至少我不知道。” “以太有游离于元素和规则之外，却和元素甚至是规则拥有完美的适应性，能够沟通，甚至是控制元素与规则，在我看来，以太比元素和规则更加‘高级’，这就是元素魔法师的由来，用魔力感知元素，然后控制元素，魔力是以太，但以太不是魔力，魔力只是以太中最浅显的一部分，但即便如此，人类，甚至是更早学会运用魔力的精灵还有巨龙，至今都不敢说完全明白了魔力。” “你呢？” “我当然也一样。” “那你还说你是魔力之主？” “一个称号而已，不用在意，以太是无意识的，是盲目痴愚的，它不会在意谁是魔力之主，或是魔力之王，还是其他什么。” “既然你连魔力都完全弄明白，那你还能制造魔网，按照你之前的演示，魔网中，沟通物质的之物，就是以太，你能控制以太？” “纠正你一处错误，我并不能制造魔网，以太和物质世界就是天然的魔网，或者换一个说法，没有魔网就没有我们生存的世界，我能做的只是把魔网应用起来，用我能理解的方式把魔网应用起来，如果所有事物都要完全弄明白之后才能应用，那么如今我们应该还处于原始社会，无论是魔法，还是地精所谓的科技，都不会存在，这些都是经验的累积，都是在探索过程是中实践，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事实上，不管是元素魔法、奥术魔法、还有其他的如生命魔法、死灵魔法、这些规则类魔法，都是对是基于魔网才得以实现，也可以理解为是对魔网应用，包括你所说那个能够远距离传递声音和文字的‘通讯魔网’都是一个道理。” “只是在这条路上，我走的比较，不，是走得最远，虽然在目前看来，以太不可被理解、不可被认知，但是并非不可被应用，而我，应该是这个片星空之下，唯一个能够直接应用以太的生命，小老弟，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魔力之主什么的，叫了也就叫了，难道还有谁敢反驳不是？” “那我能应用以太吗？”林恩提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抱希望的问题。 “不能。” 听到克莱因的否定，林恩倒也没有多失望，听上去这么牛逼的东西，自己不能用才应该是正常的结果。 “至少现在还不能。” 克莱因又补充了一句，这让已经死心的林恩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什么时候能？” “在我教给你之后。” “……” 对于卡克莱因的话，林恩很是无语，旋即说道：“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才能教给我呢？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之前你有说到交易。” “是的，交易，以太魔网，可以作为我们之间交易的商品，我的意思是以太魔网的应用方法。” “距离你第一次和我提起交易的时候，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现在还是不能够告诉我是什么交易吗？我用来做交易的商品是什么？” “我第一次也说过了，等你能够来到守望之海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不会是你的性命。”克莱因此刻的语气罕见的比较正经。 林恩突然说道：“是境界等级对吗？需要我达到一定魔力等级才能完成你所说的交易，圣域……还是传奇？” 这次克莱因没有否认，也没有回避，直接明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圣域，正常情况下需要达到了传奇境界才能承受，但如果是在我这里，圣域就足够。” 林恩的得到了答案，继续说道：“这两年多以来，我一直在思考，你究竟想要我的什么？我又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我的身份？我是你口中的外乡人？” “在你来到我这里之前，我不能告诉你，我现在能够告诉你的就是我刚才所说，不会要你的性命，然后尽量不会对你造成伤害，我会尽最大努力达成这样的结果。” 林恩沉默了一小会，说道：“那这样，我们把交易提前，你看行不行，我承诺在达到圣域境界之后，来守望之海赴约，完成我们的之间交易，你可以用有些约束誓言的契约或是魔法什么的，来保证我不违约。” “你想要魔网？” “是的，我等不了那么久，现在就需要。” “不行。” 林恩有些失望，在克莱因主动说出魔网时，他还有些兴奋，觉得游戏，可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直接的答复。 “不是我不行，而是你不行。”克莱因又接着刚才的话语，说了一句让林恩甚至感到有些气愤的话语。 “魔网是亘古以来就客观存在的事物，但是却并不是谁都能应用它，即便是知道了方法也一样，应用魔网需要先沟通以太，再通过以太关联其他事物，魔力是以太的表现方式之一，奥术也是，为了能够达到沟通以太的效果，我自创了一个奥术模型，很遗憾，这个模型至少需要圣域等级的魔力支撑才能够维持，我所说的应用魔网，实际上在是世界魔网的基础上进行的，简单来说，就是借助世界魔网的框架，模拟出一个受自己控制的小魔网，这样的魔网需要一个核心，魔网的核心就是操控着本身，所以你要想控制魔网，需要先达到至少圣域境界。” 听过克莱因的话，林恩有一种被忽悠的了感觉，感觉克莱因这是变着法地让他赶紧到达圣域，然后去守望之海。 虽然有这样的感觉，而且很强烈，但是对于克莱因的话却没办法反驳，甚至是质疑都不行，在涉及到了魔力的学问上面，克莱因算是这片星空下最有解释权的人，他怎么说能圆得上。 在克莱因“走”后，林恩也回到了房间。 今天晚上这番交谈，虽然涨了不少见识，但是对于如今的局势并没有任何帮助，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他把原本每周一天的晚上休息时间，改成了两周一天。 半个月不休息，全用冥想代替睡觉，林恩觉得这应该是他身体能够承受极限，为了早日达到圣域，他现在只能用这样最笨的方法。 在听克莱因讲过了世界以太魔网之后，魔法师公会通讯魔网瞬间就不香了，但是一想到明天早上收到的战报还是三天前发生的战事，林恩就感觉很不愉快。 大众都在使用的东西往往都不是最好的，但是一定是普适性最高的。 达到圣域境界还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现在还是得要想办法，建立通讯魔网。 不能和时代脱节，更不能和世界脱节。 清晨时分。 林恩吃过早餐之后，早早来到行政楼的办公室，但是却没能如愿看到战报。 连三天前的战报的都看不到了，林恩转头望向墙壁上的地图，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瞎子。 直到中午战报依旧没有到来，这时候林恩意识到是情报路线出了问题。 当瞎子的感觉很难受，尤其是意识到了眼瞎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戳瞎的。 就这样抹黑过了三天，依旧没能等到新的情报，而且派出去查探情况的饿鬼小队成员，也还没有回来。 第四天上午，日升城来了一位客人，费谢尔总督的侄子——罗恩·费谢尔。 “他是来协商安条克和卡利亚斯关系的，代表费谢尔总督而来，想要见您。”阿米亚斯把一封信函放在林恩的办公桌上。 “这是他的原话？” “是的。” “那我觉得他的语气有些不对，或许应该在协商前面加一个‘请求’，你觉得呢？。”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阿米亚斯离开了办公室，他要去把卡利亚斯领主的意思传达给费谢尔家族的使者。 外交无小事，是否占据主动非常重要，虽然多数情况下都是磨嘴皮子功夫，但是谈判桌上一句话，往往就将决定成百上千，甚至上万的生死，所以林恩显得格外较真。 他撕开信封，开始逐字逐句地细看这封“国书”。 在信的开头，注名了这是一封费谢尔总督亲笔书写的信件。 “向卡利亚斯子爵林恩·巴雷特及其父亲埃蒙·巴雷特阁下带去问候，恕我有公务缠身，无法亲自来到卡利亚斯拜访。亲爱的林恩贤侄，十六年前，我曾经在太阳城与埃蒙阁下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们交谈甚欢，埃蒙阁下渊博的学识与优雅的风度，让我深深为之折服，当时我们还互相开玩笑，我说将来有了女儿，希望能嫁给埃蒙子爵的儿子……” 林恩逐字逐句看完了这封费谢尔总督的亲笔信，前半部分甚至让他感觉有些恶心，费谢尔总督说他她女儿已经年满十岁，和林恩差不多年纪，如果林恩愿意的话，费谢尔家族愿意履行当初的玩笑，和巴雷特家族结成亲家，以促进两个家族，以及卡利亚斯和安条克之间繁荣稳定。 熬过了这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文字之后，后面的内容看起来就要顺眼得多。 费谢尔总督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从鸿观形势说道细微的往来，深度阐明、多方论证卡利亚斯和安条克之间的唇亡齿寒的关系，并且用非常饱满的文字展望了一下卡利亚斯与安条克深度合作之后的美好未来。 为此，费谢尔总督愿意‘租让’或是‘贩卖’一部分土地给卡利亚斯，并且在之后盟约关系中，以卡利亚斯作为主导，包括人口、粮食、工业发展等等，安条克都会对卡利亚斯进行全力帮助。 “你是真当我瞎啊。” 林恩烧掉了信笺，还有信封，对于费谢尔总督的提议，他没有一点兴趣，不论是结盟还是结亲。 很明显，让他当瞎子的人就是费谢尔总督，虽然没看到战报，但是这封信却让林恩从中感受到了一些北方的局势。 费谢尔总督这时候提出结盟，说明他已经到了危急时刻，至少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无法撑下去，这印证了他之前的一个猜测，上次打退了烈日军团的大突袭并没有能达到费谢尔总督的心里预期。 费谢尔家族已经快撑不住，但是还能提出结盟，说明应该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至少应该还能再撑一阵。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信息，但这还不够，林恩想要知道费谢尔家族具体还能支撑多久。 第二天早晨。 得到了阿米亚斯提示的罗恩·费谢尔，穿着体面的正装，带着随从早早就来到行政楼，然后说明了来意。 “请求”面见卡利亚斯子爵——林恩大人。 “告诉他，我今天没空。” 林恩站在窗台旁边看了一眼楼下的罗恩·费谢尔，淡淡说道。 第三天早晨。 罗恩·费谢尔再次请求面见林恩。 “没空。” 第五天早晨。 罗恩·费谢尔再次来到行政大楼，请求面见林恩，这一次他对着行政大楼楼顶，深深鞠躬。 “告诉他，接下来一周我都没空。” 林恩收起了手里刚刚看完的战报，然后把情报放进右手的抽屉里，在抽屉里面还有一份另外的情报，那是甲送回来的关于救生艇行动的计划的安排。 梳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林恩离开了办公室，在罗恩的眼前凑走出了行政大楼。 每次去军营的时候，林恩都喜欢骑马，骑他的那匹被他起名为“照夜玉狮子”的马驹。 小马驹如风一般冲进了军营，林恩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军营中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号声。 一个小时之后，艾伦带领骑兵团离开军营。 两个小时之后，重甲步兵团、轻甲步兵团、还有火枪手团依次离开军营。 这次军队出动，没有后勤队跟随，所有的士兵，自带两天的行军干粮。 两个小时之内，整个巴雷特守备军，除开炮兵团之外，几乎倾巢出动，而且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出兵的征召。 第八十七章 救生艇行动的后续 当卡利亚斯的军队北上之后，原本已经从行政大楼离开的罗恩·费谢尔又折返回来，然后寸步不离地守在行政大楼的底楼的大厅里，请求面见林恩。 林恩虽然没有见他，但也没有干预他的行为，任由他耗在这里。 一连三天，罗恩天天都来，而且精神一天比一天更差，看上去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困扰。 “少爷，罗恩说他只需要占用您十分钟的时间。”阿米亚斯将一把宝石放在林恩办工作上，说完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然后你就收了他的礼？”林恩拿起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闭上一只眼睛看了两眼，“别说，出手还真是大方。” 对于这东西林恩也不太识货，不过在一些杂书上见过不少，据说在大都市，一颗这样的大小的蓝宝石甚至能卖到三四十金币，品相好的甚至更贵，而现在，他做桌子上就摆着五六颗，而手上这颗还不是最大的。 “我要回复他吗？”阿米亚斯再度看了过来。 “当然，礼都收了，总得办点事，你告诉他……嗯……算了，不用回复他了。” 林恩把宝石放进一个盒子里，然后盖上盒盖，一眼都没有多看。 “少爷你为什么不直接驱逐罗恩呢？” “乾坤未定，没必要把事情做得太绝。”林恩把抿了抿嘴，“在等等看，至少等救生艇行动结束之后在说。”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费谢尔家族是在安条克行省这片土地上盘踞了百年的地头蛇，虽然不是贵族世家，但是所掌握的力量却不小，就从如今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甚至超过了，在约克王国施行省郡制搞中央集权之前的安条克领主。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会在临死前爆发出怎么样的能量，这一点林恩不从得知，他现在所想的是，如何在费谢尔家族被王室毁灭或是自爆之前，为卡利亚斯正确到更多的利益。 和费谢尔家族合作看上去利益最大，但是风险更大，这是与狼共舞，还是一只遍体鳞伤的饿狼，一旦站在饿狼的身边，就意味着将要和它一起面对雄狮，这是濒死的饿狼希望看到的结果，或许也是雄狮想看到的结果。 相比起费谢尔家族，林恩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不管是天时还是地理，似乎都站在自己这方，人和也是。 高文和弗雷这两位“前朝遗老”自不必说，林恩甚至有些怀疑，父亲当年是怎么找到这么优秀的人才的，或者说是怎么将他们培养成这么优秀的人才的。 乌拉尔大师，这为来历成谜的工程学大师，拥有顶尖的专业水平，至少林恩认为在约克王国内很难找出第二个拥有这么高水平的机械工程师；而来自铁炉堡的矮人托林大师，在锻造、冶炼、建筑方面，也拥有不凡的造诣，至于这位铁炉堡的贵族子弟，为什么会来到卡利亚斯，这一点林恩同样的不清楚。 除此之外，曾经的奴隶贩子奥玛，曾经开赌场的侏儒班森，还有如今日升城最受欢迎的蕾贝卡老师，包括刚到卡利亚斯的钱宁等等，这些人原本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如今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展现出了让人惊叹的能力。 马克西还有饿鬼小队的成员也是，他们成长速度惊人。 不到两年的时间，马克西从一个只会欺负自家小工人、见到林恩时都会吓得小便失禁的胖子，成长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优秀商业人才。 饿鬼小队这群的的确确挨过饿的贫民孩子，在弗雷的教导下，其中优秀者如今已经能够被给予重托。 乙只身一人北上，完成了那个异常艰难的任务，更难得的是，那次任务的过程，完全是他自己谋划，林恩只是交给了他一个任务目标，还有一碗杂酱面。 而甲作为饿鬼小队的队长，如今依旧在外面为了卡利亚斯的大计而行动，在江南红撤出了安条克城之后，他和他的两个队员，几乎就算成了无根的浮萍，在这种情况下，还想要继续执行任务，可谓是难上加难，然而即便是如此，救生艇行动的后半段，依旧在推进，现如今已经进入到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时刻。 这甚至让林恩产生了一种连自己都不信的错觉，他感觉在他的治理卡利亚斯之后，所有人的智力能力都在提高。 刚刚继位卡利亚斯领主的时候，林恩感觉最缺的是人才，而现在，人才似乎没有那么稀缺了，但是人口缺依旧奇缺。 救生艇行动的成败，关系到了卡利亚斯的未来，如今是最后的机会，一旦等王室铲除了费谢尔家族，稳定了安条克行省之后，卡利亚斯再想从安条克大规模拉人，就几乎不太现实。 从安条克行省北方南下的难民，还有聚集在安条克城本地棚户区的贫民，还有南岸片区的农奴，根据甲的汇报，这一共有将近二十万人。 这么多的多人卡利亚斯当然没办法一次性吃下，不说能不能顺利转移，就算全部安全来到卡利亚斯，卡利亚斯的粮食也不够他们吃到明年开荒产粮。 四万到五万人，最多不超过六万人，这是林恩在和奥玛还有钱宁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 再多就养不活，而且没法控制。 事实上六万人的数量都非常危险，如今卡利亚斯的全体公民也才五万多人，突然涌入超过现有居民数量的移民，势必会对卡利亚斯如今的一切都造成冲击。 为此卡利亚斯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在日升城外的西部，如今已经搭建好了多个简易的居住区，卡利亚斯不缺木材，黑森林外围的树木随便砍，木制棚屋建造起来很简单，所有的流民就将在这里接受一段时间的“净化”，目的是防疫。 安顿六万人，对于如今的卡利亚斯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粮食、水源、如何维持秩序，这些都是潜在的问题。 钱宁的到来一定程度上解决的粮食的问题，如今卡利亚斯向安条克行省购买的大宗粮食，大多数都是通过他的渠道。 水源的问题不算是太大，生活用水靠河水解决，饮用水主要靠挖井。 林恩最担心的是秩序。 人数太过于庞大，人这个物种，当超过一定数量聚集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威胁。 对于安置区的准备工作，林恩依旧不太放心，在处理完了一些公务之后，就亲自来到日升城西郊已经修建竣工的安置区。 承建安置区的是黑铁建筑公司，豺狼人摩西正好也在这里做最后的查验工作，本来一般的项目，他作为黑铁建筑公司的老板是不需要亲自到场的，但是这是官方的项目，所以他对此也格外的谨慎。 林恩已经有日子没见过摩西了，突然见面甚至有一些意外，在恐怖利刃图腾柱事件之后，每次一件到这个豺狼人，他都会不自禁地联想到已经死了将近三年的豺狼人老族长，那个他连面都没有见过，却好几次出现在他梦中的老豺狼人，在他的梦中，豺狼人老族长的模样就是摩西的样子，只是要苍老很多。 “林恩大人。” 意外的见面，反而是摩西显得更自然一些，大大方方地向林恩行了一礼。 林恩没有多说什么，简单寒暄了两句，然后便在安置区内走马观花一般闲逛。 “安置区一共分为四个区域，男女区分安置，住宿区和净化区是隔离开来的，这边是住宿区，十六个人住一间，五个卧室配置一间大厕所……” “排污系统已经全部完善，我们一共修建了六个排污池……” “那边是净化区，河沟已经挖好了，到时候只要打开水闸，就能从黄河引水过来，在这边有沉淀和过滤的专用水池……” 每到一处，摩西就会对林恩讲解其中的这一处场地的作用，黄河就是如今日升城北边那条塞纳河的支流，黄河的名字是林恩起的，还立了一块石碑，因为这一段河道周边多是黄土，河水中泥沙含量很高，水的颜色泛黄，而黄河是汉人的母亲河，如今这条河流对于卡利亚斯来说也是差不多的意义，所以林恩就起了这个具有特殊意义而且朗朗上口的名字。 大半个小时的时间，林恩差不多在摩西的陪同下的把整个安置区逛了遍，看着如今的摩西，林恩的那个错觉又浮上心头，三年前，摩西刚到城楼工地干活的时候，还是一个怯生生的豺狼人，再看看现在的模样，哪还有半点胆怯的样子，除了容貌没有发生太大变化之外，其他的地方看不到一点点曾经摩西的影子。 “你们工作的做得不错。” 林恩点了点头，算是对摩西和他的黑铁建筑公司的口头嘉奖，摩西察觉到了林恩的意思，于是带人离开这里。 林恩来视察安置区当然不只是为了看建筑修得好不好，作为一个临时的安置点，房屋修建得如何并不是太重要，只要没有安全隐患就好。 事实上林恩此行的目的，正是来排查安全隐患，所以公安局长卡洛斯也和他一起到来。 安全隐患指的并不是只是房屋结构安全，而是安置了流民之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安全隐患，包括流民之间的冲突，不配合卡利亚斯的安排个人反抗，甚至组织多人反抗等等。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虽然没有万世那么夸张，但是这批流民却的确是关系到卡利亚斯的未来，虽然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是以林恩习惯未雨绸缪、谋而后动的性格，准备工作必要提前做好，并且尽量做到万无一失，如果救生艇行动失败了，也只是遗憾，但是如果是救生艇行动成功了，流民进了卡利亚斯，结果却因为准备工作没有做好，而出现了问题，导致功亏一篑，那才就不是遗憾的问题了。 更何况，根据目前的传回来的报告，救生艇行动大概率会成功，而且林恩也相信他甲的能力与守备军的战士的实力。 “严格的管制是必要的措施，关键是高压还是柔和。”林恩前半句话说得很明白，后半句是在想卡洛斯询问意见。 “如果是几千人，甚至是一万左右，想要高压管制的都是能够实现的，并且没有什么风险，可是这次有六万人。”卡洛斯显得有些担忧。 “你觉得公安局人手不够？” “是这样的，但是我的意思不是这个。” “哦？” “六万人的流民，人数到了这个数量，我觉得再多的管制人员都没有太大意义了，如果要施行高压管制的，不管监管多么严格，都被办法做到完全彻底的监管，如果其中混有敌人的间谍，那么甚至有可能引发骚乱甚至是阻止暴动。” “你的意思的支持柔和宽松的管制方式？” “明松暗紧，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敢松懈，但是我觉得不要变现的太过紧张，这群流民刚刚经历了战乱，精神应该会比较敏感。” 林恩点了头，对于卡洛斯的话比较认同。 一次性转移这么大数量人口，的确是具有很大风险的，不管是哪个方面，哪个环节，都是如此，任何一处出现纰漏，都有可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如果要是能分批次转移人口来卡利亚斯，林恩肯定不会愿意冒这么大风险，但是如今的形势，不允许这么做，只有机会做一锤子的买卖，能吃多大，就看卡利亚斯胃口和牙口好不好。 胃口肯定是有的，就算是二十万流民全来卡利亚斯，卡利亚斯都有足够的荒地让他们开垦。 关键是牙口。 ………… 安条克城外的原野上，卡利亚斯背上的守备军在这里建立了一个简单的前进营地。 在营地的西北方十多公里之外，艾伦率领着一队骑兵飞奔疾驰，在他们身后三四百米之后，还吊着一队独立军团的游骑兵。 “团长，要吃掉他们吗？” “侦查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现在的任务回营，不要惹是生非。” 作为第一次以骑兵团长的分身率队执行任务，艾伦格外珍惜这次机会，以至于向来冲动的他，如今变得尤为谨慎。 “可是他们咬着我们尾巴不放。”骑兵队长依旧不太甘心。 “你看看距离，至少三百五十米开外，这是在他们的弓箭骑射的射程之外，他们是故意和我们保持安全距离，就我为了不激怒我们，这里是安条克城的领地，跟着我们后面再正常不过，大牛交代过，如果安条克城的军队不主动进攻，我们不开第一枪。” 艾伦对队长解释了两句，然后高声喊道：“保持队形，不要分散，加快速度回营。” 第八十八章 南下的流民 在卡利亚斯守备军中，牛头人有不少，尤其是在重甲步兵团，牛头人的数量占到了将近两成。 但是“大牛”这个称号，却是专指一人——守备军副统领埃里克。 这是军官们在私下对埃里克的称呼，一开始是叫“傻大牛”，带着一些对牛头人和降将的偏见，后来相处久了，大家伙发现埃里克其实一个人挺好的长官，而且也并不傻，于是便把傻字去掉。 与“大牛”对应的是“小牛”，在守备军中专指牛头人狄克。 和对埃里克的看法一样，守备军中的老兵们，一开始对狄克也有一些意见，明眼人都态看得出来，狄克在将来是要接任埃里克的位置的，不说副统领的职位，至少重甲步兵团团长的位置跑不了。 大家并不是对这种内定的制度有意见，如果内定的人选是巴雷特城堡侍卫出身的人，大家什么话都不会说，一点意见都没有，可狄克只是一个贫民巷出身的牛头人少年，在当兵之前是皮革作坊的伙计，然后做了几个月建筑工人。 这样的一个小家伙，却要骑到自己头上，这对于大多数是守备军战士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事情，即便是狄克和林恩大人似乎有些私交也不行，当然，这里面也包含一种“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机缘”的嫉妒。 不光是在其他团里是如此，包括重甲步兵团士兵也是这么认为的，为此，因为营中的一些阴阳怪气的传言，食人魔戈德没少为狄克打抱不平，甚至好几次还动了手，打趴了几个言语最激烈的士兵。 然而随着相处的时间长了之后，大家对于狄克的看法也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就和对副统领埃里克的称呼一样，“傻”在不知不觉中就去掉了，在对狄克的意见和不满也逐渐消弭，尤其是经历了几次作战之后，大多数人都已经认可了这个年龄不大、出身不好的牛头人。 狄克和埃里克的性格有些相似，话不多，而且不太会说话，外表粗犷，但是性格温和，带人宽厚，但是同时有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对于某些认定的事情，从不妥协。而且还会一门在军营中非常吃得开的手艺——锻造。 军营中有锻造作坊，也有专门的锻造工匠，但是狄克的是托林大师亲传弟子，即便是直到现在，每周都还有一天要去托林大师那里学习，手艺比起军营工匠来说，要精湛不少，士兵们若是武器和战甲有破损，都更愿意拿去让狄克修补，损坏的武器经过狄克的手修护之后，甚至比新的还要好。 狄克在锻造一途上很有天赋，更重要是还拥有强烈的热情，他热爱锻造，从以前在皮革作坊外看着斜对面的托林大师挥动锻锤，到如今已经是守备军重甲步兵团的二号人物，他对于锻造的热情都从未消减，托林大师曾经说过，狄克学一天，能顶得上其他人学一周。 但是对锻造抱有最大热情的狄克，如今花在学习锻造上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更多时间用在了学习军事知识以及训练军事技能上面。 因为林恩曾经很直白地告诉过狄克，他希望狄克能够当兵，当一位将军，而狄克答应了林恩。 艾伦的骑兵队在靠近营地的两公里距离时，得到了狄克率领的重甲步兵的队的接应，当重甲步兵排开阵形之后，咬在骑兵队后面的独立军团游骑兵就停下脚步。 艾伦松了口气，和狄克打了招呼，然后继续向营地而去。 虽然他之前嘴巴上说后面的游骑兵在刻意保持安全距离，但是他其实心里是没底的，这又是第一次出任务，难免有些紧张，手底下的队长叫嚣着要吃掉后面的那队游骑兵，但是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谁吃谁还说不准，真要论骑射，巴雷特步枪相比独立军团游骑兵装备的手弩和轻弓，射程上要占一些优势，但是技术方面，训练时间优先的骑兵团恐怕比不上的独立军团的游骑兵。 在即将到达营地的时候，后面的游骑兵突然加速，艾伦把牙一咬，就要下达作战命令，然而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前来接应的重甲步兵队。 狄克的及时接应，避免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战斗，而这场战斗在艾伦看来，获胜的概率并不大。 艾伦回到营地营地之后，直奔中军营帐，面见营地内最高军官“大牛”埃里克。 “流民群已经达到月光湖，按照他们如今前进的速度，两天后，应该就会出现安条克关隘的西侧。” “两天后是什么时候？应该是什么意思？” 说话的并不是埃里克，而是从另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伴随着这道身影，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出现在艾伦的眼前。 “高文大人！”艾伦恭敬地行礼，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然而出征的时候，他却并没有看到高文大人。 “艾伦，我以前就是这么教你汇报侦查结果的吗？” “是……不是的。”高文突然出现，让艾伦有些紧张，面对高文的质问，下意识地差点说出“是的”，幸好脑子脑子转得快，及时止住了嘴。 “重新汇报一遍。” “是的，流民群大约有三万到四万人，在今天上午抵达月光湖，沿着官道南下，跟我的观察，流民群会在后天上午到下午之间，这段时间抵达安条克城外。”艾伦一字一句，毕恭毕敬地说道。 “好，你下去吧。”高文淡淡说道。 在艾伦离开之后，高文看向一旁的埃里克，问道：“有信心吗？” 埃里克点了点头，但又有些担忧，说道：“我有信心阻挡住安条克关隘出城的军队，接应流民顺利南下，但是大人你那边……需要我支援吗？” 高文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你有信心就好，保证流民的安全和秩序是最重要的，现如今费谢尔家族处在毁灭的边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不排除直接攻击流民的可能，你要做好准备，我那边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都不需要动手，只要你没有受到我的求援信号，就不用管我，粮食在明天下会运到，你接管流民之后，维护好秩序，直接南下卡利亚斯。” “是！” 埃里克向着高文敬了一个军礼，目送大统领离开。 ………… 黄昏日暮，秋风习习。 月光湖面波光荡漾，倒映着夕阳和山林，好一派山水和谐的美景。 北有三叉峰，南有月光湖，一处雄奇险峻，一处静谧和谐，是安条克行省最代表性的两处风景名胜。 这两处在往年间游客四季不绝的旅游景点，如今虽然人气更旺，但却都不是游客。 一处屯住大军，一处遍布流民。 月光湖畔，三万多流民聚集于此，场面杂乱不堪。 流民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整体来说，男性青壮年占据大多数，然后最多的就是女人，年龄在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人。 这波的人群比例并不符合战乱流民的自然规律，按照常理，绝不可能有这么多妇女，逃难时刻，妇女和老人往往是被遗弃的对象，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流民队伍的最前方。 很显然，这波流民是经过筛选过的群体，有人在控制着他们。 甲用舌尖舔干净碗底残余的稀粥米粒，对着身边的癸说道：“明天得要加快前进速度，粮食快耗光了，一旦没有了粮食，就没办法再控制秩序。”甲用舌尖舔干净碗底残余的稀粥米粒，对着身边的癸说道。 癸看了一眼旁边的堆放在一架架木板车上面的粮食，说道：“粥可以再熬稀一点。” 甲摇头道：“不能再稀，再稀就成汤水了，喝再多都没有力气，只会拉肚子，赶不了路。” 癸尴尬地笑笑：“也是，是真的填不饱肚子，前些年没到城堡当建筑工人的时候，没少靠喝汤熬日子，来到城堡后，才知道原来粥里面是能立得住筷子的，呵呵，喝惯了稠粥，再喝这清汤寡水的，是有些不习惯。” 癸嘴里说得很轻松，但是其实心里一点都不轻松，相比起万事不慌的甲来说，他如今更加的紧张。 要想完成任务，需要把流民带到安条克南边的安条克城外的平原上，军队会在那里接应，但如何把这么大一群人带过去，这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首先要保证的就是在粮食耗光之前走到目的地，在这段时间不能出差错，流民群体是脆弱的，任何一点乱子都有可能导致如今艰难维系的秩序崩塌。 同时流民也是疯狂的，一旦失去秩序，那么一切都完了。 癸亲眼看到甲是如何一点点在流民中建立起来如今的秩序的，正因为他甚至其中的艰难，所有才更加紧张。 粮食一部分是之前在江南红的时候采购后存放在安全区的粮食，另一部是前不久通过钱宁的渠道从周边农场主那里买到粮食，仅仅是为了在费谢尔家族的眼皮子底下转运这批粮食，就耗费了极大的心思。 有了粮食并不意味着这些流民就会听你的话，相对于熬好了粥每天发给他们，他们更愿意来抢麻袋里的麦子。 为了能让流民能够听他说话，能够规规矩矩地等着喝粥，甲花了一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 先是果断地开枪杀人立威，一连杀了三个想要抢粮食的流民，然后在流民爆发之前，一边安抚，一边招募爪牙，有的靠里利诱，有的靠威逼，有的动之以情，有的晓之以理。 总之在最短的时间内，聚集到了三十青壮男人，作为护粮队成员，护粮队的职责就是看护粮食，而特权就是相比普通流民可以获得更多的粮食。 对于第一次施粥时的场面，癸记忆犹新： 甲一手端着碗粥，一手拿着短枪，枪口还冒着白烟，地上躺着一个胸口留冒着鲜血但还没有完全死透的中年男人，甲眼神坚定，扫过身前黑压压的一片流民，视线没经过一处，所处流民都不敢与之对视，甚至还会忍不住后退一两步，甲没有说话，但是场面的意思在明显不过，排队就能接过他的手里的粥碗，想动歪心思的下场就是他脚边的男人的模样。 三十个护粮队成员，互相都不认识，并且禁制私下交流，三十个人中有四个自己方打入流民内部的托儿，负责带节奏和暗中监督。 靠着这样的微妙关系，这个“既得利益团体”算是维持住了稳定，如此一来基本的秩序就稳定住了。 当流民能够听得进话之后，形势就相对缓和了不少。 稀粥能让人活命，但是并不是生活，人只要在饿不死的情况下，都会向往生活，为了能进一步稳定秩序，甲开始给流民“安排”生活，安排他们接下来在卡利亚斯的美好生活。 你家住两层的小木楼，他家盖三层的砖瓦房，两三亩属于自家的耕地，院子里面养些鸡鸭，七八岁的孩子在学校免费上学，带着学校颁发的奖状骄傲地回到家里…… 癸注意到甲在给流民画饼的时候总是说到学校，而且在说起学校的时候总是格外的真诚，他知道这是甲的遗憾，也是所有饿鬼小队成员的遗憾，当初学校开学典礼时候，弗雷大人还问过甲一句后不后悔。 癸对于甲是打心底敬佩，这个年龄甚至比他还小两个月的矮人，似乎能够扛起任何重担。癸之前和乙一起出过一段时间的任务，相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和队长甲在一起共事，他们都很优秀，但是甲不想乙那样冷漠，他有血有肉有感情，而且他的优秀是温和的，不刺激，不会想乙那样，让自己觉得自己好像百无一用。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秋风瑟瑟，竟然感觉有一丝凉意。 癸站起身来，检查了一边短枪，操起一把铁剑系在腰上，然后招呼过来三个护粮队成员一起巡夜。 第八十九章 肯尼斯的决心 费谢尔家族与王室的战争经行到了最关键的时期，如今整个安条克行省，除了首府安条克城还留有一部分守军之外，其余地区的军队大多数都已经全部调去了前线。 正因为如此，甲才得以顺利地带领着流民一路拦下，而不用太过于担心遭到军队的阻拦，一路上所过之处，有些地方仍然还留有一些治安军或是民兵，但是对于这么大规模的流民都是避之不及，根本没有人会来阻拦，有一些村寨或小镇子，甚至会拿出一部分粮食放在外面的道路上供流民取用，为的就是希望流民不去骚扰他们。 从月光湖出发，经过了两天的赶路，在粮食已经见底的时候，流民终于抵达了安条克城的地界。 甲知道，从先在开始，他们的将会面临被攻击的危险。 安条克城如今还有三千多人的驻军，是上次独立军团进攻卡利亚斯撤回去残军还有一部分当时留下关隘的军队，除此之外，城中的治安军也具备一定的作战的能力，安条克城的守军不管是出于尊严还是其他的原因，很有可能不会看着三四万流民，大摇大摆从安条克城外经过，然后去往卡利亚斯。 流民要想南下卡利亚斯，并非一定要从安条克城旁边经过，但是如果不走这条路，绕道的话需要多花费将近四天的时间，粮食是最大问题，秩序也是，如今维持流民稳定的脆弱秩序，经不起太多的波折。 在流民队伍即将靠近安条克城的时候，甲把全体护粮队成员，还有其他的一些在这几天路途中变现积极的年轻流民聚集到到一起，说道：“在过一阵，我们的前方会出现军队，大家不要惊慌，那是卡利亚斯的军队，他们带来了粮食，还会保护我们达到卡利亚斯，如果听到了喊杀声，也不用担心，那是卡利亚斯的战士为了保护我们在和敌人作战，和那些抢走了我们抢走了我们粮食，让我们无家可归的费谢尔家族走狗作战。” “大人，卡利亚斯还有多远？”第一个搭话的自然就是安插进护粮队中的托儿。 “再有四天，如果我们走快一些，只需要三天就能达到卡利亚斯，到了那里之后，领主林恩·巴雷特大人，将赐给我们土地、农具还有粮食，卡利亚斯将是我们的新家。” “那些费谢尔家族的走狗会来追杀我们吗？” “我们要相信卡利亚斯的子弟兵，不管有多么危险，他们都会保护我们，在前不久，狼子野心的克伦威尔·费谢尔，派遣他的兄弟带领一万多人对卡利亚斯发动侵略，但是他们甚至没有看到伟大的新星之都——日升城，就被卡利亚斯的子弟兵打得落花流水，侵略者肯尼斯·费谢尔为了能够狼狈逃回安条克城，甚至丢下了四百个战士为他断后，还有大量的粮食，他们没有种过地，也不会种地，不知道粮食的珍贵，在北方，他们甚至烧掉了看不到边际的农田，还有田里已经成熟的麦子，这是魔鬼都干不出来的事情。” “我们相信你，大人。” “不是要相信我，是要相信卡利亚斯，相信卡利亚斯子爵林恩·巴雷特大人，他才是给我带来新生活的人。”甲微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好了，大家都散去吧，把我刚才说的话传达下去，告诉每一个人，不要惊慌，不要害怕，好日子就要到了。” 甲面色饥黄，身上穿着粗布长衣，手里杵着一根木杖，站在一处不算太大的土坡上，就是像是一位在引领迷途羔羊回家的先知。 “过了安条克城之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癸坚定地点了点头，过了安条克城，再往前几乎就没有任何阻拦，而且还有军队护送，正常情况下都不会出什么乱子，甲已经把最难的事情都做完了，如果接下来这点顺水推舟的事情都做不好，那就不配作为饿鬼小队的成员。 他知道甲还要再进安条克城，把之前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一万多人贫民和奴隶给带出来，这是之前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如今留在安条克城中饿鬼小队成员是辛，他们两人这段时间离开了安条克城，北上接流民，想来城中的辛压力会很大，转移人口的具体实施策略一直都是甲在策划和布局，如果他不回去的话，仅凭辛是无法将那波人带出安条克城的，哪怕有高文大人亲自接应，至少癸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不知不觉中，甲这个原名阿斯卡的矮人，在癸的心中形象已经变得异常高大，似乎只要他用心去做，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下午的时候，流民“大军”抵达了安条克关隘西侧，将近四万人，排成了一条将近一公里的长龙。 为了防止被城防魔动炮打击，甲带着流民始终与关隘保持了至少三公里的距离，绕着边走，哪怕为此要多花费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正常情况下城防魔动炮应该都不会开炮，把城防魔动炮对准手无寸铁的难民，如果开炮，之后必定会受到同盟的谴责，就连制造魔动炮的魔法师公会的声誉都会受到影响。但是甲觉得没必要去赌，种种迹象表明费谢尔总督已经疯了，至少是失去了部分理智，这时候，不能再用常理去揣度他的行为决策。 安条克关隘下两公里外，两千卡利亚斯守备军分散开来，面朝着关隘的方向的严阵以待。 关隘的城楼上，肯尼斯放下了望远镜，脸色非常难看。 身边的亲兵疑惑地说道:“他们这是要攻城吗？太疯狂了吧，这可是安条克城防要塞，他们甚至连攻城器械都没有携带。” 肯尼斯叹了口气，说道：“他们只是不想让我们出城。” “为了什么？那群北边下来的难民吗？”说道这里，亲兵的语气突然发生了变化，表现的有些意外，“难道，这群难民是被他们带过来的，要带到卡利亚斯去？” 肯尼斯看着远方的卡利亚斯军队，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很显然，就是如此。” 城楼上的气氛有些紧张，秋风瑟瑟，带着肃杀之气。 但是肯尼斯看到的却枝叶凋零的寂寥，肃杀之气是城楼下面传来的，关隘中的守军虽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但是作为一手建立起这支军团的主将，肯尼斯看得出来士兵们都不想打这一仗，军队中弥漫着的那股消极厌战的情绪，他即便不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得到。 两个月前的那次大败对独立军团来说影响太大了，那是独立军团出山之后的第一战，从军官到士兵，大小伙子们都信心十足，想要打个漂亮的大胜仗，来缓解安条克的颓势，结果却是一场惨烈的失败，损兵折将不说，留下的心里阴影更是难以抹平，看着城楼下的仇敌，本该带着复仇兴奋的独立军团士兵，此刻一个个却都没有动静。 “他们要难民，给他们就是了，对我们也没有损失，这么难民接到城里来，还没有粮食养他们。”亲兵看着肯尼斯的表情，小声地说道。 “下次呢？” “嗯？” “这次放他们过去，那下次呢？大人在北方和王室打仗，难民会越来越多，要是他们继续来抢人口，全都放过去吗？下一次是不是他们连军队都不用出动，我们就这么看着成千上万的人被他们带走，像根木头一样看着，什么都不做，这些人去了卡利亚斯之后，就都会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本该是我们的安条克的子民，为我们的军队耕种粮食，为我们的军队补充兵员，而不是去帮助敌人。”肯尼斯手舞足蹈，显得有些激动。 “可是我们的兵力。” “我知道我们的兵力，不用你特意提醒我，如果要是军团主力还在，他们敢来这里吗？” 肯尼斯暗自神伤，作为独立军团的军团长，两个月前的失败，他才是最受打击的人。 费谢尔家族的栋梁之才，最受费谢尔总督倚重的左膀右臂，结果一晚上败光了家族耗费大量财力物力，他自己耗费无数心血建立起来的独立军团，虽然费谢尔总督没有问罪，反而出言安慰。还压下了家族对他的骂声，但越是这样，肯尼斯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要不是如今还需要他把守关隘，他真想一死谢罪。 肯尼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这种时候，他作为军队主帅，必须要保持理智，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亲兵说道：“正因为兵力不足，才更要显示决心，如果敌人都骑到头上了还不还击，那么还要我们当兵的干什么，如果我们独立军团都不维护安条克的利益，还能指望谁？看看那些新招募的民兵，能上战场吗？治安官雷诺倒是有几分血性，但他手底下的治安兵太差了，现在连城内的事情都管不过来。” “如果一次失败之后就再也抬不起头，那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这一战并不是为了一雪前耻，事实上军人就不应该有这种念头，胜利不骄傲，失败不气馁，不被情绪干扰，保持清醒的头脑，明白为之作战的意义，这一战，和上次失败无关，只是为了守护安条克的利益，扞卫费谢尔家族荣耀，与来犯之敌战斗。” 肯尼斯的话语掷地有声，即像是在训导身边的亲兵，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他拿起佩剑，戴上头盔，沉声说道：“吹号，出城！” 伴随着响亮的冲锋号声，安条克关隘的城门大开。 肯尼斯披甲擎矛，一骑当先，在他身后，独立军团的士兵阵列涣散，在他身前，卡利亚斯军队严阵以待。 “来了。” 流民队伍中，甲还没有看到敌军的影子，但是先一步听到了响动，果然，肯尼斯还是出兵了。 “保持队形，不要慌换，不要害怕。” “看，那是那位最强壮的男人就是埃里克将军，他力大无穷，手底下的士兵个个也都能以一敌十，他们会保护我们的。” “不要乱跑，不要推人，害怕就把耳朵堵上。” “……” 护粮对的成员按照甲的指示在流民之中维护秩序，虽然他们同样有些害怕，他们成为流民的原因就是战争，战争摧毁了他们的家园，而现在，战争离他们如此之近，近到仿佛感觉自己就身在战场之中。 “大人，后面发生了踩踏，死了十多个人。”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跑到甲的面前，焦急地说道，他是不是护粮队的成员，但却是甲的坚实拥趸，自发地在流民中维护秩序，像他这样的人，来流民之中还有不少，大多数都是年轻的小伙子。 “先控制住势头，把带头踩踏的人打死，被踩死的人不要管，受了伤的带着走。”甲冷静地说道，他并没有去后方查看情况，而是依旧坚定地走在流民队伍的最强方，也是距离交战区最近的地方。 这种时候，一个坚定的领头人，比什么都重要。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 “周围的人指认是谁就是谁。” “有一伙人掉头往北边跑了。” “多少人？” “有上百人跟着跑。” “让他们跑吧，不要管，你们几个去后面，尽量安抚情绪，让女人走最后面。” 甲头也不回地下达命令，此刻他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战场上，流民能不能达到卡利亚斯，最关键的还是看守备军能不能顶得住独立军团。 让甲没有想到的是，独立军团的军团长肯尼斯居然亲自冲锋在前，他身旁亲兵扛着的那杆大旗尤为显眼。 从目前的形势来看，战况比较胶着，守备军全线是防守姿态，没有任何推进的意思，因为再往前走，就会进魔动炮的有效射程。 埃里克亲自领着重甲步兵团顶在战线的最前方，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牢牢地挡住敌军。 “大人，你有没有看到肯尼斯？”一个重甲步兵团的士兵凑在埃里克身边说道。 “看到他什么？”肯尼斯如今是敌军中最显眼的那一个，短短时间就已经来回冲锋了三次，所有都看见了，埃里克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他在找死。” “不，他在冲锋。”埃里克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第九十章 夜空中的流星 “肯尼斯死了，战死在安条克城关隘的城楼下。” 林恩放下手里的战报，心中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情绪。 “他可是独立军团的军团长！”马文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虽然这次他的炮兵团并没有参加，但是对于行动的大致计划还是知道一些的，守备军是去接人，又不是去攻城，肯尼斯为什么会在城外，还战死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要不是这话是从林恩的口中说出来，他怎么都不会相信。 “肯尼斯亲自冲锋，死战不退，身上的铠甲被埃里克劈开，身中二十多枪，死相异常惨烈，有多次机会都可以撤回关隘之内，但是他都放弃了。”林恩的声音中带着一些惋惜，这份战报是埃里克亲手所写，对于整个战斗过程记录得非常详实。 “他故意找死？就因为他上一次在卡利亚斯打了败仗？”马休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这种想法，至少不赞同。 “费谢尔家族大势已去，北方伊凡大王子再次发起了进攻，我们又在釜底抽薪，我觉得肯尼斯更多是想再拼一次，不成功，便成仁，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但是家族失势，内外交困，自己又亲手葬送掉了家族的精锐军队，这么大压力，足够把一个人活活压死，或许战死在安条克外，战死在冲锋路上，对他来说，算是解脱。” 林恩嘴里虽然如此说，但是对于“士兵的最高荣誉就是战死沙场”这一套理论，他是完全反对的，他坚定地认为所有奉劝他人无私奉献，而自己却在享受利益的行为，都是耍流氓，士兵的最高荣誉应该是战胜之后胜利归来，然后享受战功带来实质荣誉和物质奖励。 正因为如此，所以林恩才提前来到守备军的大营，要在这里迎接得胜归来的英雄们，他带来了勋章，也带来了金币，还有一封加盖了军事管理委员会的印信的授权书。 目前卡利亚斯守备军的规模算不上太大，算上最近的几次扩编，排除民兵之和后勤人员之后，真正的编制作战部队，满打满算不到三千人。 按照卡利亚斯目前的军事制度，营帐及以上级别的军官的任免权都在林恩手里，不管是任命还是罢黜，都由林恩决断，而他现在把部分的任免权交给了埃里克，包括营长和副团长的职务任免，现在都归了守备军副统领埃里克。 埃里克虽然是副统领，但是大家都知道，在正常情况下他都是守备军最高统帅，正统领高文更多的是挂个名，军营中他的那件办公室，一个月二十九天里都没有人，对此士兵们也都理解，高文大人是巴雷特家族的守护骑士，主要的心思自然是放在训练巴雷特近卫团上面。 庆功宴上，在与所有出征归来的将士们共同举杯喝过庆功酒之后，林恩独自走到一边，看着这群为了卡利亚斯连连征战的疲惫将士，他面露沉思。 狄克看到了林恩，然后跟了过来。 林恩微微一笑，收起了心事，但狄克却不是一个能憋得住话的人。 “流民带回来了，我军的伤亡也不大，您为什么不高兴呢？” “太频繁了。” “什么太频繁了？” “作战，这一来年，我们不断在扩军，总是在作战，虽然都胜利了，但这不是好事，或者说是值得吹嘘的事情。” 和狄克在一起的时候，林恩保持比较放松的状态，说话也没有太多顾虑，想到什么说什么，即便在庆功宴这种时候对一个凯旋归来的战士说这种话很不合时宜。 “是这样的。”狄克没有表达自己态度，只是从事实上肯定了林恩所说的事情。 “你喜欢打仗吗，或者说是……期待上战场吗？” “不。”狄克果断地摇头，没有任何的犹豫。 “其他人呢？我看每次开战前会议的时候，大家都很活跃，艾伦那家伙上次被高文老师限制出战，还老大不乐意，我上次来军营的时候，他还私底下给我抱怨过这事情，还让我无论何如都要同意下一次作战务必让他们骑兵团出战。” 林恩边说边走，来到一处空旷斜坡地，和狄克一起坐在地上，看着秋夜的星空。 面对林恩的这个涉及到其他同僚的问题，狄克没有向上一个问题那么果断地回答，而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好一阵，才说道：“战功，还有脸面，打了胜仗就会有功勋，这几年来，从您家族和獠牙佣兵团决战开始，直到现在，巴雷特就没有打过败仗，参加作战就意味着有战功，所以大家都愿意，至少在公开场合都要表现得愿意打仗、不怕打仗。每一仗都打赢，还怯战的话是很丢脸的事情。” 林恩微微点头，眼神中又出现了新的好奇，他问道：“那下面的士兵呢？他们是什么样的想法？” 狄克回头望了一眼后面还没有结束的庆功宴会，说道：“什么样的都有，至少在重甲步兵团是这样，有的人是希望打仗，打赢了全团都是赏金，还有不少人是为了荣誉，这样的人多数都比较年轻，很多人都是唱着您写《少年卡利亚斯之歌》来报名参军的。” 林恩笑问道：“你呢？你也是年轻人，你会唱吗？” 狄克羞赧地低下了头：“我唱得不好。” 就在林恩打算让狄克唱两句歌的时候，狄克似乎察觉到了林恩的意图，于是赶紧把话题转移开来，回到之前的问题上，“也有人不想上战场，就想在军营里混下去，当兵吃粮，不用种田不用上工就有军饷，伙食也不错，在外边还受人尊敬，您可能不知道，自从上一次打败了独立军团之后，守备军的战士在休息日去贸易街买些小东西，或者说是餐馆用餐，店家都不会收钱。” 林恩脸色一变，问道：“你有去过吗？” “没有，军营里不缺东西，没什么需要买的。” “你没去过，所以你不太清楚，有的店家是不愿意收，更多的是不敢收，那些**太过于骄纵，吃了一顿霸王餐，就觉得所有人的店都应该不收他们钱，尤其是对外来移民开了小店，欺负得最凶，这股风气是要坚决制止的，店家不敢怒也不敢言，卡洛斯给我汇报过好几次这样事情，他们公安警察也不好管，主要是店家不愿意惹麻烦，都说是自愿的，这样下去非形成一股风起不可，要是放任下去，恐怕连公安警察都会染上这习气，腐败，往往就是从这样的小事开始的。” 狄克的牛眼睛瞪得老大，这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原来在“店家热情好客”的背后，是这样的真相。 林恩感受到狄克的怒意，提醒道：“这事情你不要去管，我会让埃里克处理好，等过几天就开始全面重整军纪。” 看到狄克没有动静，林恩又特地问了一声：“听到了吗？” 狄克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听到了。” 就在林恩想要给狄克重申一遍的时候，他的眼神却被东边的星空所吸引。 一颗明亮的流星拖着长长的慧尾从夜空中划过，然后向东方远……不对，是往东边的守望之外中坠去。 林恩眼神汇聚，紧盯东方的夜空。 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他看星空的时间并不在少数，但是这是却是他第一次看到流星，还是这样的奇异的流星。 星空，守望之海。 这两个词，林恩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克莱因，刚才那颗“流星”表现出来的模样，和土系禁咒级魔法“陨石术”有些类似，只不过看上似乎要更高一些，甚至有些像是从天外而来，以至于林恩第一眼以为是流星。 更高的高度，意味着陨石下坠的冲击力更大，能从将土元素凝聚到那么高的天空中形成巨石，这毫无疑问是传奇级魔法师才拥有的手段。 难道是有传奇魔法师在攻击克莱因？ 林恩并不能确定，但是至少这颗陨石应该不是克莱因鼓捣出来的，无论是史书记载，还是那本很浮夸疑是克莱因本人所写的《奥世法皇》，都清楚地记录这位传奇人物并不具备任何一系的元素亲和天赋，无法释放元素魔法。 林恩尝试着在意识空间中呼唤克莱因，不过“电话”并没有打通。 既带着好奇，也有些担忧，林恩继续盯着东方天空看了好一阵，但是在那一颗陨石下去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甚至连陨石撞击的动静都没有，如同泥牛入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狄克看着林恩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刻流星。” “流星是什么？”狄克显然并没有听说这个词语。 “就是在星空中飞过的星星。” “星星还会飞？” “是的，那就是流星，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如果看见流星立刻许愿的话，就可以梦想成真。”林恩笑着和狄克说道，他觉得狄克这种单纯的孩子，应该会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感兴趣，还能乘机套出来他的愿望是什么。 “您看的什么书，这也太假了，骗小孩的吧。”狄克毫不客气地回应道，这两年多来，他每一天都在学习，课本用的是学校的教材，老师有很多个，林恩、埃里克、托林大师、还有军营中有文化基础的军官，都教过他，熬过了识字阶段了之后，他也看了不少的书，还都是林恩亲自给他挑选的书。 用狄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识字读书之后，知道了很多事情都是骗文盲的把戏”，很显然，林恩刚才的这番言论，也被狄克归类于“骗文盲的把戏”之中，他甚至疑惑林恩大人为什么会相信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 对于没有一点浪漫主义思维的狄克，林恩选择了告辞，打算回去这事给希尔薇讲一讲，她一定会说出自己的愿望。 ………… 守望之海深处。 一座孤零零的破败高塔矗立在一座同样孤零零的小岛上。 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带着毁灭的威能，精准地向着岛屿冲击而来。 还没有完全靠近，其庞大的冲击波就已经波及到了这座小岛上，岛上飞沙走石，狂风大作。 然而在巨石即将撞上小岛的时候，那座破败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孤塔的塔尖上，发出了一点点蓝色的光芒。 霎时间，巨石在空中生生停下，岛屿上动静也瞬间归于平静。 瞬息之后，巨石瓦解开来，变为了它们最初的样子。 浓郁得化不开的土元素弥漫在岛屿上，充斥着每一寸空间，将空气都排挤出去。 孤塔之中，星空之下，那一潭梦幻般流动的蓝色液体，逐渐凝聚成一个没有面目的人性，他抬起手扭动身体，打了一个没有声音的“响指”，然后岛上的土元素开始重新凝聚，最后变成了岛屿的一部分，连整个小岛都变大了一圈。 “你是在试探我吗？” 身体之中发出了不算太响亮的声音，但是这声音却穿过了孤塔，穿过了岛屿，向着大洋深处的未知区域而去。 海洋没有回应他，他便继续自言自语。 “还是说你想要看看魔网是什么样子，刚才的过程有些快，这又是黑灯瞎火的，我赌你没有看清楚，如果你要是输了，就出来和喊我一声爷爷，这事就此揭过，你看好不好。” “我猜你一定还在准备第二发，噢，不，不是你，这是你的谁？我应该怎么称呼，是你学生？信徒？走狗还是仆人？或是傀儡？还真是有一套，传奇魔法师傀儡，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养出来的，培养的方法能告诉我吗？要不我用魔网和你换？” “我克莱因说到做到，说换就换，明天是个好日子，要不你来我岛上，我们互相交流讨论一下心得，如何？你要是个哑巴也没关系，我们能用意识交流嘛，这方便我经验比较足，你看如何，同意的话就吱应一声，哦，对了，忘了你是哑巴，那翻个浪花儿也行，总得让我看到你的态度吧，你说是不是，唉，又忘了你是哑巴，不会说话。” 守望之海依旧风平浪静，波澜不兴。 “从来没有人敢无视我说话，还一连无视三句话，圣光之主都没有这么无礼，你这个卑劣的胆小鬼、不会说话的臭虫、乌贼和海马生的杂种、恶心死人的烂鱼，我……我……”气急败坏的克莱因克莱因一时语塞，想不到什么太好的词汇，于是话锋一转，淡淡说道： “我会找到你的。” 与此同时，在守望之海东边一座被迷雾笼罩的岛屿中，一个裹着黑色长袍男人，蓦然停下了手里的施法动作，然后走下了那座魔法阵，他身上伸出来的触手也缩回到身体之中。 笼罩着岛屿的迷雾更加浓稠了一些。 第九十一章 政府的颜面 校场中的铿锵有力的早操踏步声从窗外传进餐厅，林恩赶在希尔薇出手之前抢过了蒸屉里的最后一个小笼包，胡乱地塞里嘴里，然后用餐巾优雅地抹去嘴角溢出的汤汁。 在餐桌的旁边，还有一辆木制的婴儿车，小车上有四个可以自由转弯的轴承金属轮，里面有布制的座位，婴儿可以规矩规矩地坐在里面，也可以站起来双脚着地练习走路。 林恩坐在椅子上用脚勾住婴儿车的“底盘”，四个轮子一转动，连车带人都给他勾了过来。 唐·皮特已经快要满周岁了，小家伙长得很壮实，已经能够勉强自己走路，之所以还要把他放在婴儿车里，只是为了困住他。 林恩把小皮特从婴儿车里抱出来，刚准备用勺子给他的喂粥，小家伙就开始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林恩自然听不懂小皮特在说什么，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小家伙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小皮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林恩心里好一阵痛快，可算让他逮着机会收拾这个小家伙了。 在往日里，小皮特一直都是待在高文的身边，有一个女仆单独照顾他的生活，现如今高文在北边还没有回来，林恩终于能够乘机把小皮特从高文的院子里给弄出来。 自从小皮特正式来到城堡，高文和林恩之间日常见面的时间就更短了，除了每周例行的谒见礼之外也就在有公事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话，再不像以往那样无话不谈。 对此，林恩大有意见，一想到每次高文带着这个家伙来给自己见礼的时候，自己还都得端着一副领主的模样给他赐予祝福，想到这里林恩就觉得满肚子委屈，早就在想有机会一定要伺机报复一下这个“抢走了”他高文老师的家伙，他已经想好的报复手段有揉脸、打屁股、不给换尿布等等极其残忍的手段。 小皮特被林恩抱在怀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怯懦，肉肉的小手左右摆动，想要用咿呀的话语来表示抗议，被林恩瞪了一眼之后，就再彻底放弃了抵抗。 勺子来了就张嘴，吞下了菜粥之后就闭嘴，保持规律的动作往复循环，活像一个吃饭工具人。 揉了两下小皮特的脸蛋，手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林恩也没有了继续虐幼的兴致，站起来把他交到希尔薇手里，穿上外套便上班去了。 希尔薇对于小皮特自然是喜欢得不得了，满心欢喜地接过小皮特，稍微逗弄了两下之后，原本可怜兮兮的小家伙就破涕为笑。 平时里有空闲时间，希尔薇就会去照顾小皮特，要不是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肩上扛着巴雷特近卫团副统领的职务，希尔薇甚至想要全心全意地照顾小皮特的生活，在她看来，如今照顾小皮特生活的那个女仆并不是很合格。 对此，近两年来好不容易才挣脱了希尔薇魔掌的林恩，竟然也有些嫉妒，但是如果让他再回到曾经希尔薇能够肆意“蹂躏”他的日子，他想想又觉得不寒而栗，尴尬症说犯就犯。 为了让自己摆脱这该死的尴尬，尽快转移注意力，林恩刚一到办公室就把阿米亚斯叫了过来，说道：“费谢尔家族的那个罗恩今天居然没有来行政楼，你去告诉他，今天……嗯不……明天上午，我在这里见他，我们协商一下，关于安条克和卡利亚斯的关系。” 阿米亚斯有些不理解，但是林恩此刻已经低下头去翻找资料，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就领命而去。 林恩靠在椅子上，拿出了昨天收到的那份战报，又看了一遍，有些心不在焉。 从北方战区南下而来的三万多流民，正在陆续收容到安置区，这方面的工作有钱宁负责和公安局长卡洛斯负责，奥玛也会支持他们的工作，林恩对此很放心。 不太放心的，是如今还在安条克城中还没有转移出来的那两万多人，之所系要见罗恩·费谢尔，也是为了商议一下这事情，争取能用温和的方式把这批人带出安条克城，避免战争冲突，至于说和费谢尔家族结盟什么的，林恩至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 四九年入国军，还有比这更蠢的事情吗？哪怕是给你二把手的位置，甚至是让你当家，又有什么意义？ 不到半个小时，阿米亚斯回到办公室，表情有些不好看。 林恩从椅子上抬起了腰杆，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阿米亚斯喝了口茶水，惋惜道：“他不愿来会谈。” “不愿意？”林恩发出一声惊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个连续一周每天都来大楼下请求见面，甚至不惜贿赂宝石的人，如今居然不愿意见他，就因为肯尼斯战死了？按照常理来说，这时候他们应该需要谈判。 “他怎么说。” “他说……。”阿米亚斯欲语还休，似有顾虑吱吱呜呜了一会也没有说出来。 “说吧，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俩之间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说吧，什么话我都不会生气。” “他说……您是个无信的小人，费谢尔家族不和小人为伍。” “我呸！” 林恩气急而笑，从书桌前走了出来，“他们来两个月前来攻打卡利亚斯，失败了后，现在顶不住北方的压力，又想来谈判结盟，我反而成了小人。” 林恩望向阿米亚斯，好似用眼神在询问“你说我是不是小人？” 阿米亚斯被林恩的反应吓了一跳，并没有领会到林恩的眼神的含义，继续说道：“他还说，巴雷特家族只会背地里搞卑鄙肮脏的手段，炸水闸是这样，抢人口也是这样，都是小人行径。” 林恩的表情瞬间凝滞，然后炸毛，关上房间门之后，就是像是一只被戳到痛处的公鸡，在房间内来回扑棱，“你死我活的斗争，他竟然跟我讲手段光明，当年费谢尔家族截断的河道的时候有来卡利亚斯征求过意见吗？阿米亚斯，他还说了什么，你有说话吗？有和他理论吗？” “没有，他当时疯疯癫癫的，我觉得没有必要和一个疯子理论。” “你怎么能不理论，这不是吃了大亏吗，这是外交，是卡利亚斯的脸面，任何时候都要维护脸面，他人在哪里。”林恩气势汹汹地说道，看样子像是要亲自下场去和罗恩理论。 “他走了，我去的时候，就已经出了驿馆，行李和随从都带着，应该是要会安条克城去了。” “不打招呼，不办手续，就这走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是把卡利亚斯当成费谢尔家族的后花园了吗？” “办了手续的，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在楼下办理了离境手续。” 林恩没有理会阿米亚斯立场不坚定的话语，他走回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了前几天放进去的装着宝石的盒子，递给阿米亚斯，说道:“追上去，把这把破石头拿去还给他，再和他理论……” 林恩在说话的同时用手指微微掀开了盒盖子，闪闪发亮的宝石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眼神，他停顿了一下，硬生生地改了主意，说道：“算了，由他去吧，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失败者置气，真是有失风度。” 主意虽然改了，然后伸出去的手却不好收回来，依旧还是把盒子递给了阿米亚斯，“拿去入账，这是公款。” 阿米亚斯被林恩这一番动静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结果盒子后，疑惑地问道：“怎么记录？” 总不能写受贿所得吧，这不也是卡利亚斯的颜面？ 林恩淡淡一笑，说道：“写赔款，战争赔款，安条克行省总督派遣家族兄弟领兵攻打卡利亚斯战败，后派遣使者来卡利亚斯进献名贵宝石，以作赔偿，虽然不足以弥补战争对卡利亚斯造成的损失之十一，但是看在诚心悔罪的份上，我接受了，不，市长奥玛代表卡利亚斯接受了赔偿。” “这样好吗？”阿米亚斯显得有些迟疑。 “有什么不好，你记录好后，去楼下知会奥玛一声就行了。” “好吧。”阿米亚斯点了点头，并没有离开，而是把之前的疑惑问了出来，“少爷，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时候会想要见罗恩呢？” 阿米亚斯觉得费谢尔家族已经快玩完了，这时候不应该是极力和他们撇清关系吗，如今卡利亚斯和费谢尔家族接连爆发战斗，完全对立的姿态已经众人皆知，为什么还要在这时候试图和罗恩谈判，这不是会给王室以把柄吗，一个附逆的帽子扣下来，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卡利亚斯。 “今天多少号？”林恩问了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九月五号啊。”阿米亚斯想都没想，随口说道，作为一位行政兼机要秘书，他每天都会接触到大量带有日期的资料档案，日历几乎就是印在他脑子里。 “去年的第一场雪是哪一天？”林恩又问道。 “十月……中旬。”阿米亚斯想了一下，发现实在是没办法想起来去年头场雪的具体日子。 “十月十二号，前年是十月二十二号，上前年是十二月五号，我查过资料，不仅仅是卡利亚斯，整个靠近守望之海的地区，从北到南都一样，最近这些年的下雪时间都每一年都在提前，学界普遍认为是守望之海的漩涡带来的寒流，导致冬天提前，哦，扯远了，根据历史规律，今年的降雪时间应该还会提前的五六天左右，差不多就是一个月之后，而安条克行省的下雪时间甚至还要比卡利亚斯还要提前一些，战报你也看过，在安条克城以北，费谢尔家族还有两道防线，其中鬼门山防线是费谢尔家族修建的最牢固的防线，相比起来，晨曦镇防线脆弱得就像是故意引诱伊凡王子上钩的诱饵，目前鬼门山防线还在激烈抵抗，烈日军团每天推进距离不到一百米，要想完全拿下鬼门山防线，至少还需要好几场硬仗，而且即便是破了鬼门山，后面还有塞纳河天堑，费谢尔家族想要守到下雪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晨曦镇作为安条克行省的北方门户，那条山路是唯一可选的进入安条克行省的路，否则就要从西北边绕一个大圈子，甚至还要借道罗南公国，这根本不现实。一旦晨曦镇被大雪封锁，本就不好走的山路更是无法通行，粮食、军需、补给都进不来，烈日军团的占领区早就被费谢尔家族搬空了，他们没有补给，除了后撤没有别的办法。” 对于阿米亚斯，林恩基本没有什么隐瞒，总是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向他公开，这样对做法对林恩的来说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相比起上辈子的孤独，能有值得信任的人，本身就很让人高兴。 “少爷你是觉得费谢尔家族还有机会？” “正常情况下费谢尔家族已经完了，除非，莫德雷德明天就率领他的黑骑士团开始北上，否则费谢尔家族不可能还有机会，当然，如果约克王国突然来点政变什么的，费谢尔家族或许也还有翻盘的机会，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西赛尔老国王前年就没办法理政了，就算是明天去世我也不会意外，王储大王子伊凡领兵在外，二王子安德烈坐镇中枢，发生什么都有可能，而且有莫德雷德的教学示范，虽然约克王国的情况正好相反。” 林恩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小概率事件，我们没必要为之做准备，如果每一个这样的猜测都要做相应策略，那自己都会累死，费谢尔家族覆灭基本是必然的事情，但是今年大概率能熬过去，如果今年冬天之前王室不能攻下安条克城，我觉得甚至有可能在明年秋收之前，王室都不会再出兵，费谢尔总督一把火烧了小马郡的大部分秋粮，大王子为了蓄养名望赈灾粮给得很足，今年又连续打仗，靡费不小，我想王室如今的能够调动的存粮也没有太多了，这么来看，费谢尔总督那一把火虽然伤天害理，但似乎还挺有远见。” “如果这一切像这么发展，那么我们就还需要和费谢尔家族周旋一年。” 第九十二章 重获新生的丹丽丝 （未修改） 丹丽丝对卡利亚斯很陌生，虽然最近一年以来，不时都会听到一些关于卡利亚斯的传闻，有的是行脚商人带来的，还有的是吟游诗人讲述的故事，传闻太多，好的坏的都有，差距非常大，丹丽丝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更重要的是她对此并不关心，因为在一个月之前，她从没有想过这辈子会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 按照她原本的人生轨迹，今年下半年就会和小镇上一家大商行老板的那个儿子结婚，这是她父亲谋划好几年的事情，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她今年九月份成年，然后就举办婚礼。对方那家人是小镇上能排进前三的富户，在郡城里经营着一家贸易行多年，父亲希望籍此加深加两家的关系，得到他们的家的帮助，也去郡城里发展。 丹丽丝见过她的那个名叫鲍勃的未婚夫，人才看上去高大魁梧，长得高大魁梧，但是有些痴傻，十七八岁的人了连话都说不明白，见了她只会怯生生地喊姐姐，这样的男人并不是她心仪的丈夫，但是对此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只能接受父亲的安排，好在她生性乐观，倒也看得很开，对付这种傻男孩，她有的是办法。 在距离婚期还有半个月时，军队来了，噩梦开始了。 从晨曦镇败退下来的一支残军扫荡整了个小镇，粮食和物资都被那位将军以费谢尔总督名义给“征用”了，甚至连镇子都被征用了，军队把全镇的人都赶出了小镇，往南驱离。 她未婚夫的家族是小镇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世代居住在此，已经超过了三百年，不仅拥有不少产业，全镇超过一成的耕地也都是他们的家的，家族墓地里埋葬着十多代的先祖，他们不愿意离开故土，但即便是为将军献上了大量的财富后，却依旧被勒令离开，再去理论，进了屋后，抬出来的就是几具尸体。 她的未来的公公，与他那几位的最忠实的家仆，都被杀了。 家也被抄了，那座百年庄园被翻了底朝天，军队从其中挖到了一个地窖，拉出来了不少的黄金还有粮食。 丹丽丝和父亲、叔父还有不到七岁的弟弟离开了小镇，就此踏上了向南的流亡之路，在丹丽丝的坚持下，他们还带上了她那个痴傻的未婚夫，说动父亲的理由是，鲍勃身体强壮，如果遇到危险说不定能够起到作用。 出了小镇之后，流民越来越多，好几波的流民汇聚到一起，一起南下。 人越多也就越乱，各个流民自己所携带的粮食也越来越少。 丹丽丝她们家是“大户人家”，虽然巨大多数的家产和粮食都被军队征用了，但是离开时依旧还带走了一些，是流民群中极少数推着板车走的家庭。 因为有三个男人在，期初还没有谁来打她家的注意，但是随着流民的条件越来越艰难，饿极了的人的眼神也终于看到了她家的板车上。 丹丽丝看着父亲用铁棍逼退了第一个慢吞吞走过来的人，用两个厚饼和一块黄油打发走了走过来的一个三口之家。 如果说军队进入小镇是噩梦开始，那么这个时候就是梦魇真正降临的时候。 丹丽丝看到了五个，然后八个，十多个，越来越多的人朝着她的板车而来。 她亲眼看到叔叔被人掐死，父亲铁棍最终插进了自己的胸膛，七岁的弟弟吓得钻到她裙子下面不敢出来，痴傻的鲍勃挡在她身前，一遍遍说着“姐姐不要过去”。 埋葬了父亲和叔父尸体，她们只能继续随着浩浩荡荡的流民南下。 秃鹰在头顶上盘旋不去，发出尖锐的叫声。 流民群中每天都有人大量的人，有饿死的，更多的是争斗致死。 丹丽丝看到了秃鹰吃人尸体的样子，其他人也看到了。 流民中出现了吃人肉的现象，孤零零的小孩和女人成为了一些饿极了的人觅食的对象。 两个面无血色的男人朝着她们走来，饥饿的鲍勃和他们同归于尽。 弟弟已经被吓傻，比鲍勃还要更傻一些，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过这在丹丽丝看来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带着弟弟踉踉跄跄地走出人群，走到乱石嶙峋的土坡上，躺在地上静静地望着天空。 秃鹰在她头顶叫唤了几声，似乎已经锁定目标。 相比起被同类吃掉，丹丽丝更愿意接受这种方式，她知道在有一些地方，传统的天葬仪式就如此。 她闭上了眼睛，也让弟弟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是因为听到了一声剧烈的枪响。 头顶的秃鹰从空中栽倒下来，落在了她旁边五六米外。 丹丽丝看见了一个穿着粗布长衣男人站在土坡的最高处，手里拿着一杆火枪，他穿着一身宽大的斗篷，脸上长满了胡须，不太好分辨年龄，不过个子比较矮，看上去似乎是一个矮人。 她发现那个矮人并没有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他他开枪打死秃鹰似乎并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吸引流民的注意力。 那个矮人并没有告诉流民他叫什么名字，丹丽丝在心中把他称之为“引路人”。 “引路人”带来了粮食，还有方向。 ——往南，去卡利亚斯。 在看到粮食的一瞬间，丹丽丝就彻底抛弃了死志，或者说是新生。 她感觉自己又拥有了力气，拽着弟弟跑到了队伍的前面。 没能被选上成为“护粮队”成员，丹丽丝就自发地为“引路人”跑腿，在得到肯定之后，她又笼络了另外几个半大孩子和她一起干活，自称为“护粮小分队”。 “引路人”终止了流民中的斗争，惩戒了妄图抢夺粮食的暴民，他不迁怒于人，也无故施恩，他所有愿意流民一视同仁，他的身边只有三四个“仆人”，但是却能镇住数万人的流民，他始终走在队伍的最强方，他话不多，却让人振聋发聩。 在丹丽丝眼里，他就是一位活圣人，就像《圣光之主如是说》里记载的“天地无情，孕育万物而不养，而主独垂怜世人。” “引路人”就像是圣光之主的化身，他勇敢、睿智、拥有怜悯之心。 在经过安条克城的时候，卡利亚斯的军队和安条克城的军队在城外交战，流民中再次出现了慌乱。 此刻，丹丽丝是最活跃的人，他听从“引路人”的指导，守在队伍最后面，安抚流民的情绪，制止流民继续逃离。 “引路人”在最前面带领流民前进，丹丽丝在最后面 （后面是复制，最近工作时间调整，下班更晚了，没办法在十二点前码出四千，为了全勤，我只能如此，不过保证修改之后字数只多不少，另外，我会尽快调整好时间，尽量避免这样的情况继续发生。） 一切都能够解释了。 父亲的决定是经过托林大师同意，或者说就是托林大师主动提出来的，因为这对于卡利亚斯的发展会更加有利。 这符合他们，包括林恩自己，对于卡利亚斯不谋而合，共同的“道”。 让卡利亚斯摆脱落后、贫困、混乱…… 林恩很想要抱一下自己的老父亲，但是埃蒙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埃蒙现在对于林恩的态度，和杀戮之夜前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然埃蒙在外人眼中是个传统刻板的老贵族形象，但是在私底下埃蒙对林恩其实很亲昵。 那时候他不会和林恩讲道理，他不干涉林恩的所有行为，无论好坏，无论是否危险，他只是在后面默默保护儿子，看着儿子自己一点点成长。 那时候，他是一个能够为林恩遮风挡雨的强壮父亲，所以林恩在他眼中就只是一个孩子，而他教育孩子的方式就是这样，他有足够的时间来让林恩成为一位合格的领主。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埃蒙是一个想要退休的老人，他只想尽快地把他能做事情都做完，然后尽量做好。 再有一个多月就是新年，林恩的生日是一月八号，刚好是天启节假期后的第一天。 在埃蒙的计划中，林恩八岁生日就是他的成年礼，也是自己的时候。 按照神圣同盟的习俗，成年礼是男人一身中要经历的最重要仪式之一，标志着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而要想成为男人，则要拥有与之对应的能力，成熟、智慧、独当一面。 所以成年礼并不只是一次由长辈举行的简单仪式，当事人也需要经历考验。 比如同盟西北荒原地区的习俗，当事人必须要独自狩猎成功，才算完成了成年礼。 在南方的靠近守望之外的沿海地区，则是独自划小船出海捕鱼，要带回来足够的收获才算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成年渔民。 整体来说，平民的成年礼几乎都和生存挂钩，拥有了能够收获食物的本领，才算是成年。 而贵族们则不太一样，因为他们无需为食物发愁，不同家族需求不同，所以他们对于孩子的要求也不同。 比如整个同盟要求最高的成年礼，加洛林帝国狮子大公家族继承人的成年礼。 狮子大公，莱因哈特家族，作为整个神圣同盟，除了帝国皇室外最具权势的贵族，他们对于家族第一继承人的要求，让常人难以想象。 在十六岁成年生日之前，必须绝觉醒莱因哈特家族的狮子血脉，然后至少达到十级斗气，然后在成年礼当天，独自徒手进入家族圈地豢养魔兽的园林，杀死一头圣域级魔兽，并且带回它的尸体。 如果完成了仪式，那么就是下一任的狮子大公，如果失败或者根本没有达到两个前置标准，就将从第一继承人变为家族旁支的庶子，远离莱因哈特家族的权利与荣耀。 正因为如此，每一任的狮子大公都是圣光大陆的顶尖强者。 加洛林帝国这个千年王朝的推进过程中，有无数的贵族消失在历史洪流里，但是狮子大公莱茵哈特这个和帝国同岁的家族，几乎每一次遇到灭顶危机的时候，都是靠他们的家主用最原始的方式将家族给拯救下来。 所以如今整个圣光大陆都知道莱因哈特的事迹，这个古老的姓氏也成为勇气与力量的代名词。 大陆上流传的关于莱因哈特家族的传言还有很多，比如每一个莱因哈特家族的继承人都只有姓氏，没有名字，如果成年礼成功，那么他的姓氏和名字都将是莱因哈特，等到继承狮子大公爵位的时候，就将按照历史顺序命名，比如现今的狮子大公莱因哈特十世，如果成年礼失败，被贬去旁支，那么就可以随意取名。 在所有的传言中，最着名的还是狮子大公家族的那条族训：“莱因哈特家族听命与查理家族，但是永不干预查理家族的家庭矛盾。” 这是发生的在千年前的一个故事，当时帝国的第一任皇帝查理一世驾崩，查理一世的孙子继位皇帝，然后皇帝的亲叔叔血腥亲王，也就是后来的查理三世，发动了军事政变，带着大军喊着清君侧的口号从北方杀来，亲王和皇帝都在极力争取狮子大公的支持，当时年迈的莱因哈特，也就是后来的莱因哈特一世，说出了上面的这番后来成为家族最高族训的话。 于是乎皇帝败了，血腥亲王成位新的皇帝，并且把都城从气候温和、风景秀丽的南方地区，迁到了帝国的风沙和雾霾严重的最北方，在那里建立了暴风之城。 这位强横的帝国皇帝，将北方的通古斯人和更北方的巨龙都视为假想敌，他要亲自坐镇国门，以防外敌。 甚至从他这里开创了一个新的规矩，每一任帝国皇帝继位，北方云海之畔的巨龙王族，必须送来一位王子到暴风之城，作为质子，否则帝国就要北伐。 再此之后的千年里，帝国虽然没有遭遇外敌的严重威胁，但是皇室查理家族政变不断，哥哥抢弟弟皇位，侄儿强叔叔的皇位，甚至还有爷爷抢孙子皇位的事情发生，虽然如今的皇帝名字是查理八世，但是其实已经是第二十多任帝国皇帝，只是因为不少后来的皇帝把之前认为不正统的皇帝封号废除，以便自己的名字排名更够更进一步。 正因为有狮子大公的承诺，所以他们可以开开心心的内斗，而不用担心来自于莱因哈特家族威胁。 “你想好了吗？用什么方式来完成你的成年礼？”埃蒙笑问道。 林恩一口气喝光了刚才自己倒的一杯水，然后站在窗边指着远处的恐怖利刃图腾，压制着激烈的情绪，说道： “我要砍掉它。” 第九十二章 在流民中招募新兵的计划是“国策”。 卡利亚斯如今的军队，无论是守备军还巴雷特近卫团，其成员全都是卡利亚斯原住民，持有红色身份证的“高等”公民。 对于眼下来说，这是有利于卡利亚斯的事情，能够保持军队的“纯洁性”和凝聚力，但是用长远的眼光来看，这很不好，会使原住民一方变得过于强势。 虽说塑造原住民与外来人口的对立也是“国策”，但是对立的前提是有冲突，如果双方实力相差太大，那么就只有压迫没有冲突，就像士兵敢去外来店铺“吃免费餐”，“拿小礼品”，这就是压迫的体现，弱势方不敢怒不敢言，但是会积怨在心，长而久之，积怨越深，人数越多，反而可能酿成大祸，到时候那就不是林恩想看到的对立冲突，而是不死不休的“革命”。 在外来人口中征兵，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提高外来群体的归属感，如果说土地最能让人产生归属感，那么英雄应该排在第二。 比如上一世的美利坚，奥总统上位时，非裔族群就会感觉与有荣焉，明显就会提升归属感。 在所有英雄中，战争英雄是最容易包装，或者说诞生的英雄，且影响力巨大，当自己的群体中出现了战争大英雄，那么对于整个群体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骄傲。 所以林恩所下达指令是“要精，而不要多”，军队中的主要成分还得是原住民，至少现阶段得是如此。 有一点可以预料到，这些外来人口的新兵在刚进入军营的初期，一定会过得很艰难，被针对，被欺负，都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 艾伦、霍根还有狄克，三位守备军的军官在安置区内停留了两天，从超过三千来个报名的人中遴选出了两百多人，其中火枪手团招募的人最多，足有一百人二十人。 丹丽丝最终还是得偿所愿，成为了这两百多位被选中的优秀者的一位，招募她正是火枪手团团长霍根。 之所以要招募这位身体素质一般，而且似乎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女人，霍根并非是因为林恩没有明确表示不招女人，所以便把这个唯一报名的女人招募进来，以显示奉行“上谕”态度。 事实上霍根的所招募的每一个新兵，都是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他一个个亲自面试，这两天的时间，主要就是他在磨叽，艾伦并不想待在流民窝里，早就想开溜。 他招募丹丽丝的理由是：“这个女人，她眼睛里有光。” 这是一个很抽象的说法，但是艾伦和狄克却都信了，霍根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在他的引导下，艾伦和狄克果然也发现了霍根所说的“光”。 眼睛是心灵之窗，眼神里能够体现出近乎于所有的情感，眼睛里有光，指的是这个人的眼神中有希望，有憧憬，有追求，这在卡利亚斯来说是很常见的事情，去学校里逛一圈，会被“光”闪瞎眼，但是在这群刚刚从地狱中走出的流民中却极为罕见，尤其是女人中更是如此。 在了解了丹丽丝的情况之后，霍根表示会尽快联系学校方面，为她弟弟安排入学，学校里有一位最受欢迎的年轻教师，不但学科教得好，同时还是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或许能帮助她弟弟尽快走出心理阴影。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丹丽丝非常欣慰，她朝着北方鞠躬三次，以告慰那三位为了保护她们而死的亲人。 今年的军队扩编计划所规划的新增人数，当然远不止于此，安置区的征兵只是以其中一小部分，针对原住民的新兵征募才是扩编真正的主力。 没有参加安置区征兵行动的炮兵团，却在外面大肆征兵，征兵广告的布幕上威风凛凛的城防大炮与英武的炮兵指挥官，看上去让人心神向往，这幅广告出自于老领主埃蒙·巴雷特之手，大炮旁边那个器宇不凡的指挥官的脸和林恩有七八分相似。 这幅埃蒙前后共耗时两天，采风半天，作画一天半，一共收了马文二十枚银币作为酬劳，当然，这钱是从军费里面出的，同时，埃蒙还非常认真地请军队务必统一口径，这幅画只是他受炮兵团委托所作，用于彰显卡利亚斯炮兵的风采，二十个银币是工薪酬劳，不是卖给炮兵团，这有本质的区别，不然的是二十枚银币的价格贱卖，会影响到他以后艺术作品拍卖的价格。 对于老领主的要求，马文自然是只能拍着胸膛保证，还说如果要是老领主愿意卖的话，他愿意花一百金币购买，如果他的有这么钱的话。 炮兵团征兵工作经行得顺利，四百人的指标，只用了不到五天就征募完成。 炮兵团的征兵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只招原住民，报名的第一个步骤，就是拿出你的红色身份证，这不是潜规则或是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摆在台面上公开的征兵信息，广告上白布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没有潜规则的社会，会显得非常冷漠，什么都摆到台面上，反而会让更多的人一时间无法接受，而这就是林恩想要达到的目的，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接受了，相比起说话只说半句的云里雾里，遮遮掩掩地暗示，还有他上一世最反感的酒桌文化，把事情摊开了说才是效率最高的方式，人类经过了无数的磨难，心理能力承受能力没有那么不堪。 在各个兵种团都在积极征兵的时候，卡利亚斯守备军在悄然间新增设了一个团，并且也是新的兵种。 ——工兵，主要职能是爆破。 工兵团的老班底来自于公安局，正是之前实施了安卡运河大水闸爆破项目的公安警察们，其中那天晚上其他的几处地方的爆破也是出自于他们的手笔，可以说拥有了丰富的实战爆破经验。 工兵团的征兵要求更加严格，不但需要是原住民，还用通过政审，并且对各方面素质也有要求，这也直接导致了，工兵团征兵进度如同乌龟爬爬一般缓慢。 严格的要求来自于工兵团的重要性和危险性，大炮同样危险，但是士兵却带不走，而且非训练和作战时期，是不允许士兵操炮，工兵不一样，炸药便宜携带，甚至还能自己用原材料调配，这其中潜在危险的程度要远大于炮兵。 老班底中的十多个警察，都是管制时期督察队的老兵，是久经考验的忠诚战士，其中大部分还是卡洛斯当初从巴雷特近卫团带出来的人，忠诚度更加的可靠。 但即便如此，林恩还是硬生生地往工兵团中塞进去了一个是如今近卫团亲信成员。 这就是林恩的疑人要用，用人也要疑的观念，疑，但是疑得明明白白，疑得大大方方。 工兵团的征兵进度虽然慢，但好在需要人数不多，在经过了半个月的精挑细选之后，还是招齐了一百人的编制。 在第一批流民陆续完成净化和户籍登记离开了安置区之后，第二批两万多人的流民也到达了卡利亚斯，他们或许不应该被称之为流民，因为他们是自愿离开安条克城的，至少是在甲的昨晚工作之后，“自愿”离开的。 肯尼斯战死之后，新上任城防主将不敢再开战，在高文领兵威胁之下，选择了最保守的做法，眼睁睁看着两万多人翻阅东边崎岖的山路，离开了安条克城。 在第二批流民抵达卡利亚斯的时候，丹丽丝恳请霍根给他批了半天的假。 她站在流民经过的路边，一直等到最后一个流民从她身前走过，也没有看到那个期盼中的身影，那个在她眼睛里点燃了光亮的人。 丹丽丝有些失落，但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坏。 有一些光，一旦点亮，有不会再熄灭。 和上次带领北方的三万多流民南下时一样，这一次，甲在把这两万多人带出安条克城，交到高文手里之后，就离开的队伍，独立一个人上路。 甲悄悄地回到了日升城，进城时展示了自己身份证，就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卡利亚斯公民。 在巴雷特城堡的门口，他卸掉了脸上的伪装，和门口的侍卫打了声招呼，伪装主要为了让他年龄看起来大一些，不然这张十多岁的脸，在任务中可能会造成反作用。 他刚要出示自己饿鬼小队的特殊凭证，就看到侍卫在朝着他使眼色。 甲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一块金属小牌在侍卫面前晃悠了一眼，然后踏进了城堡的大门。 果不其然，林恩就站在里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回来了？” “回来了。” 甲在林恩两米之外就停下了脚步，虽然长时间处在肮脏的流民群中，让他已经适应了自己身上那一身各位异味混合在一起的浓烈味道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前的卫生情况很糟糕。 “先干什么？” “先洗澡吧！” “然后呢？” “然后想睡一觉。” “睡醒了来餐厅吃饭。” “好的。” 甲点了点头，往饿鬼小队的小院而去。 如今距离他们第一次住进那座地牢上面的院落时，已经过去了超过两年半，两年半里卡利亚斯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但是饿鬼小队的院落一直都没有什么变化。 看着甲悠然离开的背影，林恩回想起了当初在大会客厅面见他们时的场景，那时候矮人阿斯卡就表现得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只不过那时候他是最骄傲的一个，甚至还对于他这的领主都有些不服气的意思，如今的甲却是小队中最随和的人，至少看上去如此。 回到小院之后，甲先把自己头发给剃了，洗过了一身彻彻底底的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去地牢里见过了老师弗雷之后，回到自己卧室中倒头就睡。 他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好好地睡过一觉了。 林恩没想到自己等他来吃个饭，这一等就是三天。 当甲带着些许歉意来到餐厅的时候，林恩看着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光头，自己心里反而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歉意。 饿鬼小队计划是他提出来的，人也是他找的，训练的方向也是他安排的。 不管是甲还是乙，或是其他的队员，都在承受着他们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压力。 饿鬼小队中，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 “饿醒了？” “自然醒的，饿鬼嘛，挨得了饿。” 林恩轻笑道：“呵呵呵，本来想吃杂酱面的，不过看你这样子得弄点荤菜补一补，先吃点东西垫一下吧。” 甲连连摇头，说道：“都饿了这么多天，不在乎多饿一会，锅里有好菜，哪里喝得下碗里的稀粥。” 林恩随口问道：“前段时间没少喝粥吧。” 甲突然收起了笑意，感慨道：“有粥喝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有点燕麦片的汤水也行，至少饿不死人，如果不是被饿得……” 甲的话没有说话，但是林恩知道他剩下的话是什么。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cuan，四声，形容烧火煮饭）。 流民在南下的途中或许不如这么凄惨，但是想来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林恩能够部分感受到了甲的心情，甲是亲历者，亲眼目睹了流民的南迁时的境况，残忍的是，在多股流民中，他只能救济一股，更残忍是，这个选择权在他的手里。 “这次回来，多留一段时间。” “好。”甲果断地回答，然后看着林恩，提出了一个回来的路上想到的问题：“我没有去过铁炉堡，但是听说那里已经有两百年没有爆发过战争，就因为铁炉堡整个城市是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而且镶嵌在大山里面，号称不可能被攻陷主城，大人，这是我们的卡利亚斯的目标吗？” “不是。”林恩很果断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痛恨战争，追求和平，那么如果关起门来，把眼睛蒙上，外面的流民就不存在吗？” “大人你想要……？”甲显得有些震惊。 “眼前所见，力所能及。” 甲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发现这不还是一个意思吗？ 过了一阵之后，一只金黄油亮，香气扑鼻的烤全羊送到了餐厅里面。 林恩点了点头，饿极了的甲也不客气，扯下一只羊腿就开始啃。 林恩刚才还在猜测，因为之前聊到了那个比较沉重的话题，甲会不会暂时对肉类有所反感，尤其是这种整只的哺乳动物。 事实证明，林恩低估甲的心里素质也还有胃口，他不仅能吃，还大快朵颐，一只两三斤的羊腿被他几下就啃得只剩下一个骨头棒子。 第九十三章 比谁脸皮厚 “有个问题，我去年开始就想要问你，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林恩撕下一片羊肋骨，边啃边说。 “嗯，您说。”甲点了点头，嘴里并没有停下，含糊不清地说道。 林恩勾了勾手指，示意甲附耳过来，然后他凑到甲的耳畔，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可以看到甲的表情明显一愣，嘴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不用回答我，至少现在不用。” 林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温和笑意，甲抬起头时，林恩已经坐回到凳子上继续啃着肋骨。 “没有。” “没有什么？” “从没这么想过，您可能是误会我了。” “真的吗？”林恩对于甲的话表示质疑。 “真的。”甲显得异常认真。 “哈哈哈哈……” 但是在林恩注视下，仅仅三五秒钟就破了功，然后两人都大笑了起来，房间充满了快乐的空气。 ………… 日升城的九月在各种的征兵扩军中度过。 而城外则是在进行轰轰烈烈的分地运动，大片大片的荒地在“土地资源部”与“农村信用合作社”配合下来，陆陆续续分配给了远道而来的流民，他们如今已经成为了卡利亚斯的预备公民。 只要打理好了划分的荒地，不管明年的产量如何，都能够在明年秋收后成为卡利亚斯的正式公民。 正式公民有不少的好处，包括各种社会福利，政治保护，最重要的是，只有成为了正式公民，开垦出来的土地才会属于自己，办理地契。 在明年秋收之前，政府会为所有流民提供基本的保障粮食，这是完全无偿的救济，另外还有简单的农具以及各种蔬菜、粮食的种子。 除此之外，农村信用合作社推出的农业贷款，已经在农村开始试点推广的“农家新型养殖种植配套模式”也都对这些预备公民开放。 这一整套关于安置流民的政策，是由钱宁提出的草案，然后奥玛与林恩审核，最后统一讨论达成的共识，其目的是要让流民在一年内能够糊口过日子，一年后扎根卡利亚斯建立归属感，两年后脱贫，达到发展卡利亚斯整体规模的核心目的。 卡利亚斯度过了一个忙碌而热闹的九月，但紧接着的十月份就变得“冰冷”起来。 如同林恩的推测，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来得还要更早，足足提前了五天。 才十月七号，距离传统的冬幕节还有两月的时间，卡利亚斯的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 天空中刮着西北方向的寒风，所有人都明显的感觉到了，今年的冬天似乎不仅来得更早，而且还相比去年还更冷了一些。 训练有素的信鸽，带回来了安条克行省最新的战报。 林恩看过之后，心里不禁有些小小地骄傲。 安条克行省战事的结果和他预测的出入不大，烈日军团虽然攻下了鬼门山防线，但还是退兵了，大王子退兵带着烈日军团在大雪封路之前往北撤离。 但是也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在烈日军团撤退之前，曾在一天之内，发起过两次渡江行动，虽然遭到了猛烈的阻击，但是几乎只差一点就要成功渡河，尤其是第一次，烈日军团在河道最窄的水蛇口渡河，岸边的长弓手抛射对岸，压制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岸防守军的行动，要不是水蛇弯河水太过于湍急，将小船绑在一起绳索被生生扯断，导致船被冲倒下游去了，不然就已经登岸了。 只要第一批士兵上岸成功，后续的军队渡河面临的压力将会减少太多，一旦渡过塞纳河，一直到安条克城就是一片平原，费谢尔家族再无险可守，从双方的如今的军力和士气来看，烈日军团甚至能在下雪前进驻安条克城。 从战报当中能够感受得出来大王子的决心，但是时不待他，只能含恨撤军。 费谢尔家族成功地苟活下来。 但无论怎么看，似乎都和“成功”这个词不太相配。 在林恩看来，这场双方总共投入了将近二十万兵力的大会战，是一场双败的战争，没有胜利者。 费谢尔家族几乎打光了多年级积攒下来的老底子，还丢了民心，塞纳河以北地区也丢了，虽然烈日军团虽然要回王都太阳城，但是只要大王子不是太蠢，那么肯定会在晨曦镇留下部分军队，更激进一些，甚至会在鬼门山留下军队，以进一步压缩费谢尔家族的生存空间。 另一边，从王室的角度看来，这一战似乎也不能算是胜仗，王国的利剑——烈日军团损兵折将，原本信心满满的一战，竟然以这种结果收场，不管怎么说，结果就是如此，烈日军团出师未捷半路退兵，费谢尔家族依旧还占领着安条克行省的首府。 很显然，这对于伊凡大王子来说，是一次不那么光彩的行动。 十月底，距离烈日军团撤军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林恩受收到了一份让他不禁笑出声来的情报。 约克王室和费谢尔家族就像是约好了一样，在几乎差不多的时间，都公开宣布己方获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并且都举办了胜利庆典。 费谢尔家族的说辞是，大王子伊凡趁着国王病危，窃取王权，私自对安条克行省发起了毫无理由的战争，安条克行省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被来自太阳城的烈日军团所攻击，所以在北方没有任何抵抗，以至于战争初期接连败退，然后在全省人民的团结互助之下，依据塞纳河天堑，挫败了邪恶王子伊凡发起了不义之战，本来安条克行省是无力抵抗烈日军团的，但是全省人民都看透了大王子的邪恶，所以空间团结，这场来自不易的胜利，是全省人民大团结的胜利，这次胜利，是安条克人民用小推车推出来的胜利，是用竹筐背出来的胜利。 同时费谢尔总督还发表声明，如果王室不惩戒伊凡大王子，废黜他的王储之位，那么安条克行省将宣布全省独立，全省人民都誓不会对暴戾邪恶、麻木不仁的伊凡·蒙斯特效忠。 另一边，伊凡王子则在全国，甚至是同盟中发布声明，表示这是一次值得庆贺的胜利，阶段性的大胜利，沉重打击了造反者、反人道主义者、王国通缉犯——克伦威尔·费谢尔及其家族所组织的叛军，同时进一步推进了省郡制的全面深化改革，在约克格兰王国的复兴的道路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他相信在不久将来，一定能收复如今所谓的“格鲁尼亚”完成约克格兰王国的大一统，这是时代必然，是不会因为任何事件而改变的事实，他有信心也有能力，让这一天尽早到来。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这伙人脸皮的厚度啊。” 林恩放下手里的文本，哑然失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还不满十一岁的小脸皮薄肉嫩，感觉自己在这方面似乎有些吃亏。 “我觉得卡利亚斯需要一块，不，应该是多块用来标记边界的界碑。”林恩向着阿米亚斯的方向说道，带着一些征询的意思。 “卡利亚斯领有明确的边界啊。” 阿米亚斯指了指墙上的地图，问道：“界碑有什么作用？” 林恩有些不好意思，故意风轻云淡地说道：“界碑可以挪！” 阿米亚斯明显楞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不常见的笑脸，“少爷，这不太好吧。” 林恩挥了挥衣袖，说道：“有什么不好的，你说说，如今是卡利亚斯的人过得好，还是安条克行省的人过得好。” 阿米亚斯脱口而出：“当然是我们卡利亚斯的人生活得好。” 林恩笑笑道：“这不就对了吗，这是善举，是在传播福祉，就如圣光之主所言，光的意义，是驱散黑暗，而不是一直照耀在光明之处。” 阿米亚斯陷入了沉思。 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想明白了之后，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办，想不明白的话，午饭过后，我再给你讲一讲道理。” 说罢，林恩已经抬脚走出办公室，往楼下的食堂而去。 阿米亚斯轻轻摇头，然后快步追上林恩，不解道：“少爷，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奥玛市长去做吗？ 林恩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进来收起了笑脸，严肃地反问道：“这是什么方面的事情？” “领土方面的事情啊！” “卡利亚斯的领主是谁？” “噢……！” “就这明白了，对吧，这是我的责任，奥玛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另外，他的活儿已经够忙了，没看见他每天到办公室签个到就出去了，有时候天黑了都还没回来，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忙都没时间休息，你再看看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闲，还不找点事情做，都该长胖了。” 阿米亚斯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林恩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曾经的巴雷特侍卫中，阿米亚斯是最有文化、最有函养的一个，是高文的半个亲传学生，作风端正，观念保守，受骑士精神影响较大，之前对救生艇行动的一些细节也表示过质疑。 这一切林恩都看在眼里，他并非是故意想要把这个三观端正的五好青年拉下“污水泥潭”，只是既然身在了这个位置，观念就不能太死板，否则将来会更加纠结。 来到食堂之后，两人各自打了一份普通的午餐，两人虽然天天都在一起吃饭，但是口味却各不相同，林恩喜欢吃蒸煮的面食，比如面条和包子，阿米亚斯则喜欢吃绿叶蔬菜和土豆，但是两人也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喜欢吃羊肉，尤其是冬天更是如此，所以经常都是共同打一盘炖羊肉，两人一起吃。 餐桌上放着两杯白水，林恩用手抬起右手，手背朝上，在他手掌之中，魔力流动构成了一个精细复杂的模型。 只见水杯的水开始晃动起来，然后沿着杯壁逆流而上，溢出到桌子上。 水渍不断延伸，最后在桌面上构成了一个词语。 ——我心光明。 阿米亚斯坐在林恩的对面，所以林恩是倒着写的，字母的正面朝着阿米亚斯。 阿米亚斯看了这个词语，又抬起头来，看着林恩，林恩朝着他微笑点头，他再低头时，桌面上的水印已经消散了。 这个词林恩以前在饿鬼小队上课的时候有提到过，阿米亚斯那时候也在旁听，所以是有印象的，不过当时只是一句带过，没有往深处讲，而且讲授的对象也不是阿米亚斯，所以他的对此的印象并不深。 如今再次看到这个词，还是林恩特意用他的视角写在他面前，这让他有了新的感触，以至于筷子中夹着的羊肉都掉到了地上都没有察觉。 无形装逼的感觉让林恩有些多少有些得意，四级奥术法术“驭魔术”，他如今已经能快速快速构建模型和熟练的运用。 这个法术是克莱因教给他的，其具体的学习方法在那本爽文小说《奥世法皇》中就有记载。 按照克莱因的说话，这个法术是他自创的奥术法术中，对于奥术事业的传承来说是最有意义的一个，“驭魔术”就如同它的名字，是一个将魔力转换为可控能量，从而达到控制能量影响其他物体的结果。 这个法术难得的地方在于相比其他攻击奥术法术，它的能量存留时间要更长一些，而且具有更强的可塑性。 “驭魔术”一共有三个阶段，对应不同魔力等级的同时，也代表着施法者对于魔力精准细微控制的能力，林恩如今施展是的就是“驭魔术”的第一阶段——“小驭魔术”，这就是克莱因起名的风格，他自创的法术大多数就是“小……”“中……”“大……”，分别对应着魔力等级的三个阶段。 “小驭魔术”需要四级魔力支撑，也就是初级魔法师的最高等级，初级魔法师也被称之为魔法学徒，指的是魔力收容等级一到四的魔法师，按照克莱因的说法，能够流畅释放“小驭魔术”不至于中断，就代表着是一位成熟的初级奥术师，对于魔力与奥术能量的掌握达到了奥术之主克莱因所要求的合格线，到这一步就可以着手升级准备迈入中级奥术师的行列。 林恩知道魔法师共也有类似的元素法术，用于培养施法者元素掌控能力，但是那些法术却被克莱因骂成是狗屎，说根本不配和他创造的法术相提并论。 对克莱因这样的性格早已经习惯，不过他倒也相信克莱因的话，只是觉得有些惋惜，这么好的法术竟然没有在奥术师中全面推广开来，其原因竟然是因为《奥世法皇》不畅销，而且即便是有人在这这种风格的书看到了法术的教程，估计也不会当真。 在林恩看来，克莱因不知道是不是太寂寞了或其他什么原因，总之有一些游戏世人的意思，他总是把一些很不凡的机缘，放在很随意的地方，然后等着“有缘人”，比如他星空中的“奥术冲击”模型，或是《奥世法皇》中的“驭魔术”都是如此。 第九十四章 冬天的收获 两年的时间，林恩把魔力收容等级从两级提升到了四级。 如今在他神识之海中，“海水”已经没过了“浅滩”，在他施法的过程中，魔力组成的“海水”翻涌奔腾，显得充沛且充满活力。 这样的修行速度，勉强能和魔法师公会人物传记上的那些天才靠上边，但只有林恩自己知道，他的魔力感知天赋并不算太出众，能取得这样的成果，全是靠一个个不眠的夜晚换来的，这其中的艰苦，不足为外人道。 除此之外，还有神识之海中的那片星空，也对冥想有着不小的帮助，这是林恩能够清楚感受到的，至于那个一直都有魔力在其中流转的能量圆环，林恩至今也没有搞懂到底有什么作用，除了“打电话”之外。 得益于克莱因大善人的这些馈赠，林恩如今觉得自己或许真能在魔法这条路上鼓捣出一点成就。 在之前，之所以要求自己用冥想来替换睡觉，彻夜的修行，是因为恐惧和对力量的渴求，卡利亚斯时时刻刻都在面临的毁灭的威胁，他需要力量，所有的力量都需要，不管是军队的力量，装备的力量，还是他个人的力量，只是要是能对卡利亚斯有帮助的力量他都需要。 如今卡利亚斯面临的威胁虽然依旧没有消除，但是成熟的领主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恐惧，冥想修行也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事情，不再是煎熬，甚至有时候会沉迷其中，反而不想出门上班。 林恩也知道，如果连续让自己冥想一周不出门，那么他同样会想念上班的日子。 “人生就这样，总是得不到满足，即便是有，也只会存在极短的时间，然后很快就会发现其中缺憾。” 林恩在阿米亚斯的面前喃喃自语，后者听得入神。 阿米亚斯虽然性格有些执拗，而是对林恩交给他的这个任务稍微有些抗拒，但是作风却不拖沓，吃过午餐之后就离开了行政大楼，带上了地图，披上一件防风大衣，就去往卡利亚斯的北方边界做实地勘察去了。 卡利亚斯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出门如果不穿防风衣，等刀子风顺着衣领、袖子钻进身体，就会让人知道什么叫做刻骨铭心。 在三年之前，霍格统治的时间，那时候卡利亚斯几乎每年冬天都会冻死人，那时候矿场的矿工最害怕的就是冬天，地处空旷直面寒风、衣物单薄，得不到处理的冻伤在恶化之后很有可能会威胁到生命。 在巴雷特家族上位之后，尤其是林恩执政的这段时间里，这样的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虽然卡利亚斯每年依旧有一些意外死亡，但是像工人被冻死、累死这样的情况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了全面的改善。 就连劳改犯聚集的采石场，林恩也明确下达了命令，要执行严格的管理制度，罪犯不是奴隶，监管人员没有掌控罪犯生死的权力。 在卡利亚斯最受政府优待的是外来商人，而最能享受到林恩的关怀的则是原住民的工人，尤其是最底层的工人，他们中大多数在以前都是奴隶，即便是废除了奴籍依旧还是最底层人群，甚至还会因为遭到更严重的欺凌，以至于不少人都是，户口脱离了奴籍但是身体和心灵却依旧都还是奴隶。 林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些奴隶彻底摆脱奴隶的桎梏，拥有主人翁意识。 在林恩看来，奴隶是一种的严重的浪费，对剩余价值的浪费，无论是他上一世的认知和经验，还是这一世的调研，都发现，苦力奴隶干活其实才是最摸鱼的。 其工作效率，创造的价值远不如的一个多劳多得的的正常工人，奴隶身体素质差，一身的毛病，心中有怨念，生活没有盼头，这样的人怎么好好工作，就算是那些已经彻底麻木的奴隶也其工作效率也高不到哪里去。 解放奴隶，是为了解放生产力。 奴隶的好处的是成本低，不给工钱，吃个半饱，生病也能上工，重病就等死，站在资本家的角度看问题，或许奴隶节约的成本比他们少创造的价值还要更多一些，所以用奴隶更划算。 但是巴雷特家族不仅仅是资本家，他林恩·巴雷特还是卡利亚斯的领主，看待问题必须要站在更高的角度，要从全局出发。 如今的卡利亚斯要的不是利润，而是产值，自从潜龙机械厂投产之后，卡利亚斯的钢铁产量就开始捉襟见肘，然后见大臂，到现在都快光着膀子了，钢铁产量已经成为卡利亚斯工业的绊脚石严重，拖发展的后腿。 林恩给卡利亚斯底层工人带来关怀最值直观的结果就是产量有了明显的提升，比如露天矿场的矿工，现如今冬天穿上了皮袄子，带上了手套，搭起了防风棚，有大锅熬热汤，那危险的铁轨也早已经整改过了，如今没人冻伤，没人累死，人均采矿量量相比以前翻了将近三倍。 虽然从账面看，利润还没以前用奴隶赚得多，但是大帐不是这么算的。 如果把产值、消费、工业进展速度、社会进程、人民生活质量等等，这些算进来，那么这简直都是血赚。 钢铁的是工业的血肉，技术是工业的骨骼，如今卡利亚斯有骨架，但是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要想增加钢铁产量，就需要更多的矿石，冒险者公会捣腾的矿石数量并不足以弥补卡利亚斯的需求缺口，远远不足。 为了提高矿石产量，河谷矿区今年在机械配备与炸药的配合下开始挖掘矿井，着手开采地下矿。 期间发生了数次意外，死了十多个人。 每一次发生意外时，林恩都想要停掉这个工程，但是最后却都没有做出决定，他总是能够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挖都挖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 ………… 十二月初，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还没有到来，但是卡利亚斯却已经披上了银装素裹。 在纷飞的大雪之下，卡利亚斯的工业体系依旧保持着良好的运转状态。 第一批试作型的后装线膛炮已经生产了出来，相比起固定在城墙上的笨重的滑膛大炮，新炮虽然在个头上不如前者，但是精准度、射程、射角、穿透性、机动性都要好于前者，装上轮子，在平路上两个人就能推着走，在两侧装上铁板就能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用于保护炮手。 和城防炮的相比起来，新炮的的口径要小了半，只有不到十公分，炮管细长，就像是一把超大号的步枪。 事实上按照这门炮的设计者加兹的话来说，它就是一把大号的步枪，他的设计思路主要就是借鉴的步枪，炮弹不同于之前的球形弹，而是像枪弹一样的锥形弹，其原理和巴雷特步枪相差不多，其性能也是如此，擅长平射，射程远，穿透力强，可装备实心弹头用来穿透坚硬的工事城墙，也能在弹药中装填炸药来爆破据点，或者说用来狙击强大的个体目标也是可以的，是一本用途相对比较广泛的火炮，其注重的不是大面积的杀伤能力，而是定点的破坏力。 另一边，历时小半年的矿井的挖掘工作，也终于完毕，各方面的安全和准备工作也都已经落实到位。 矿石还没有开采几天，矿场的负责人黑金却来到日升城请求见林恩。 林恩面露喜色，黑金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他特地跑过来，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好事，说不定是挖到了金矿。 见了黑金的面，金矿消息没有，他倒是带来了一个“金盘子”。 像簸箕那么大一个“金盘子”，准确说是大半个，因为缺了一角。 大盘子颜色金黄闪闪，表面光滑透亮，一尘不染，用手触摸会清楚地感受到的是自己手指不平整的纹路，和触摸其他物体不一样，触感不是手指触碰这大盘子得到的结果，而像是这面光滑的盘子触碰“粗糙”的手指所得到的感觉，然后在通过手指传递来大脑中。 而且这个盘子虽然颜色金黄，但是材质却并不是黄金，也不是黄铜，甚至不是任何常见的金属。 黑金是一个和矿物打了多年交道的矮人，他清瘦摸过，见过，再加上听说过的金属非常多，不说认识全部的金属，但也差不了太多，可是他对这个大盘子的材质却一无所知。 而更奇异的是，如今是是大冬天，气温寒冷，水结成冰，在屋外哈口气都能见着细微的冰花，可是在这种天气之下，这个盘子却是保持着温热的温度。 正因为如此，黑金才带着这个盘子来进献给林恩，他认为这不是凡物。 林恩对这个东西也挺感兴趣，对着盘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然而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信息，整个盘子上没有一点痕迹，表面光滑无比，颜色完全均匀，用放大镜看也是如此，哪怕是断掉了切口都是这样。 这让林恩大为惊奇，他所过看得所有的书中，都没有提到过这种的东西。 此时，他真有些相信这是神造之物。 为此，林恩叫来了老爹还有托林大师，连天天闭门不出的乌拉尔大师也拉了过来，共同来研究一下这个东西。 三位卡利亚斯最有见识的人，并没有话多少时间就达成了共识。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圆盘是什么东西，材质也看不出来。 乌拉尔大师信誓旦旦地说道：“如今工艺不出来这么光滑的器物。” 托林大师微微点头，罕见地认可了老冤家的观点，“这既不是锻造而成，而不是铸造而成，如果说是切割，我也不相信，这金属，不，我甚至不能确定它是不是金属。” 托林大师绕着金盘子走了两圈，斜着眼睛看了乌拉尔大师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最好的工艺不是现在的机械工艺。” 乌拉尔大师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什么？最好的工艺在铁炉堡？你又要说你老家的那把锤子，你不会是想说这个盘子是用那把锤子打造出来的吧？” 托林大师看着乌拉尔大师，冷冷说道：“熔火之锤是伟大的锻造之神赐给铁炉堡的神器，是锻造工艺极致，当然，它并并不需要一个外行人的赞美。” 随后转头来，望向埃蒙和林恩，“我曾经非常荣幸地近距离见过熔火之锤，我的意思是，这个圆盘的工艺给我感觉和熔火之锤很相似，整体浑然天成，看不到人力的痕迹，我想这应该不是凡人的造物。” 林恩微微点头，望向父亲，投去征询的目光。 埃蒙尴尬地笑笑，“这方面……我不太在行。” “应该怎么处置它？” “你是卡利亚斯的领主。” 埃蒙第一个离去，如今即将期末，学校里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主持工作。 乌拉尔大师也紧随着埃蒙一起离开，他虽然对这个金盘子很感兴趣，但是再大兴趣也没有他对飞机的研发兴趣大。 对于飞机的研发工作，乌拉尔大师可谓是废寝忘食，恨不得一天能有五十个小时，过于专注的同时表现得似乎有些急躁，就好像是在怕林恩要终止他这个项目，停了他的研发资金一样，必进这么钱投进去了，如今连个样机的都没有，是在有些不像话，当然，乌拉尔大师也不是全然投入在飞机项目上，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他也会花一小部分时间在参与到其他的项目之中，比如民用厂的农机项目，包括加兹的这门新炮，他都有参与指导。 房间内，托林大师没有离去，他又观察了圆盘一小会，然后缓缓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把它交上去。” “哦？”林恩有些意外，问道：“我记得矮人不是都喜欢把宝贝收藏在家里吗？就像巨龙那样。” 托林大师没有在意的林恩的玩笑，认真地说道：“这件东西太……太贵重了。” “你是知道了什么吗？它的来历？” “不，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只是觉得这是一件媲美熔火之锤的造物，这样的物件留在卡利亚斯，也许会带来风暴。” “好吧！那你说交给谁呢，王室吗？” “教廷。”托林大师果断地说道，“约克王室还不配掌握神造之物。” “可卡利亚斯并没有圣光教堂。” “安条克城有。” 林恩没有再回答托林大师的话。 托林大师看着林恩的表情，这才明白了刚才林恩那句“卡利亚斯没有圣光教堂的意思”，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最后看了一眼金色圆盘，眼神中带着一些依恋不舍，然后离开了城堡。 卡利亚斯没有圣光教堂，这是里被教廷所遗忘的地方，是圣光照耀不到地方，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上交给教廷？ 卡利亚斯没有教廷的神棍，但是却有克莱因老仙儿，林恩相信见多识广，和圣光之主都见过面的克大善人，应该能知道这个玩意儿来历。 之所以没有联系克莱因，是因为在上次“流星”坠落守望之海之后，他处于担忧每天都在给克莱因“打电话”，联系呼叫了三天，终于等到了克莱因接电话，老仙儿明确地告诉了林恩，他现在很忙，最近三个月都不要联系他，除非是人要死了。 第九十五章 太阳轮盘 林恩将金色圆盘收起来放进库房中，当库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好像福至心灵，似乎心有所感，又打开库房门，将圆盘重新拿了出来。 他把圆盘带回到自己的小书房，放在空置的木架上，并且小心翼翼地调整位置，让圆盘的缺口对准西方。 他后退了两步，然后又上前做了一些细微的调整。 直到将每一个细节都摆弄到自己心里的完美预期，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书房，往行政大楼而去。 一整个下午，林恩在上班过程中都有些心神不宁，每隔一会，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想那个金色圆盘，阿米亚斯来汇报过几次工作，他一个字都记不得了，好几次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楼下，往城堡里的方向而去。 林恩自诩是一个心智极其坚定的人，当他意识这个金色圆盘在影响他的心智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不信邪，想要立刻回去当面实验。 然而刚走出几步，他就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依他稳健的性格，不应该做出这样的反应。 想到这里，林恩不禁有些心惊后怕。 这个盘子究竟什么来头？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为此，他觉定回去看看，再好好观察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站在书房的门口，林恩精神一颤，背后瞬间湿透，感觉拔凉拔凉的。 他居然还是鬼使神差地回来了。 这就很离谱。 就像是做梦一样。 犹豫了半分钟后，林恩还是打开了房门。 金色圆盘依旧在还木架上，和离开的时候一样，位置也没有任何变化，缺口依旧对着西方。 “对了，西方偏北一点，这是我把它摆弄成这个样子的。” 林恩回想起来了自己把圆盘拿到书房时的情景，当时自己似乎非常刻意，盘子一定要摆成这个样子。 可是为什么要让缺口朝着西方呢？ 林恩自己不知道原因，也没有想起来自己当时在做这件事情时的想法。 无论是上一世还这一世，民间流传的诸多传说中，魔鬼对世人用得最多的手段就是诱惑，诱惑的方式有多种多样，有权力，有金钱，有美人，还有就是各种各样的具体事务，比如什么苹果，戒子，还有刀剑什么的，今天发生的事情，这个金色圆盘，看上去有点这方面的意思。 林恩做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他眼神在书架上的一排排书本上扫过，一个小时之后，他惊奇地发现，在这一个小时中，他的心智居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依旧坐在椅子上，脑子还清楚地记得，书架上书本的排列顺序。 “回到房间后，就不会影响心神了？” 为了证明这个猜想，林恩再次走出了房间，这次直接往城外而去，此刻他的脑子里的打算是六七个小时候再回来。 一个半小时后，林恩站在书房的门口，接受了这个的现实。 他遇到了鬼打墙。 回到书房后，林恩仔细回想着黑金把这个金色圆盘带来后的每一个能记起来的细节。 这其中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按照传统，这种魔鬼诱惑或是考验世人的东西，每一个见到他的人，似乎都应该受到它的影响，想办法将其据为己有，谁要想争夺，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林恩平心而他，他也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就连此时，在这种自认为很清醒的状态下，如果有谁要带走这个盘子，他依旧会很不愿意。 林恩尝试着往这方面想了一下，发现此刻即便是父亲要来拿走圆盘，他心里也会非常的膈应，甚至大概率会动手争夺。 这让林恩在感叹自己意志真是“坚定”的同时，也有了新的猜想。 父亲和托林大师、乌拉尔大师他们也和这破盘子一起待过一段时间，每个人都上了手，但是似乎都对它没有什么占有欲往，除了托林大师在起开始回了一个头之外，父亲和乌拉尔大师虽然也都惊异于这个盘子神乎其技的工艺，但所走就走，离开时云淡风轻毫不拖沓，似乎这个看上去很是不凡的盘子在他们眼中依旧是一个难得的工艺品，其价值远不如他们手头上的教育和研发事业，甚至不足以让他们在这上面花掉太多的时间。 还有黑金，盘子是他带来，从矿洞里面挖出来的，如果父亲和乌拉尔大师是因为自己有更加崇高的事业，那么黑金作为一个矿物专家，没道理不会对这个盘子不敢兴趣，然而他却在发现后的直接带了过来，甚至都没有留在手里好好欣赏个一两天再说。 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受到盘子的诱惑？ 林恩心中泛起了一个有些离谱的猜想。 他们也或许也受到盘子影响，黑金将盘子送来，父亲和乌拉尔大师表现出来的淡然，都是受到了盘子的影响。 这盘子就目标就是他林恩·巴雷特。 这么想来，似乎托林大师才是最没有受到影响的哪一个人，因为他建议把盘子上交给教廷。 林恩越想越离谱，连自己都感觉有些荒谬。 有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他现在甚至不能确定，自己的哪一个想法是自己真实的想法，那一个是被盘子引诱的思维。 如果这东西的目标是自己，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 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 “因为我是卡利亚斯的领主？” 这是林恩脑袋里面蹦出的第一个想法，魔鬼想通过这个盘子控制自己，然后控制卡利亚斯？ 这看上去似乎有些过于童话，但是结合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也并非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要从如今的局势来看的话，这个“魔鬼”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费谢尔总督，因为他动机最大，但也仅仅是动机，这个盘子是从二十多米深的矿井里挖出来的，初步推断，它被埋进去的时候，应该还没有费谢尔家族。 除了领主之外，林恩还有一个不同其他人的身份。 ——穿越者。 林恩本来以为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应该是绝对保密的，毕竟是灵魂穿越，并且是投胎到腹中，实质上他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除了多出一些记忆，和常人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克莱因在第一次和他沟通的时候，似乎就发现了他的穿越者身份，称他为“外乡人”，而且从克莱因的话语来看，似乎他还并不是唯一的“外乡人”。 对于这个问题，他问过克莱因好几次，但是都没有得到正面回答，一问就是“来守望之海吧！这里有你想要的所有答案！” “难道是它的目标是‘外乡人’？” 林恩觉得自己自己思维越来越跳脱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也受到了盘子的影响。 除了这一些，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在庸人自扰，或许这个盘子就是只是一个做工精湛的工艺品，什么干扰思维，诱惑引导，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这种想法也是盘子在引导他的思维，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林恩感觉脑子有些混乱，他甚至不知道该相信自己那一刻的想法。 他走到盘子前，正打算用手去触摸盘子那“绝对光滑”的表面。 在手指刚刚触碰到盘子表面，还没有完全感受到自己手指表面的粗糙的时候，他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神识之海中，平静了许久的能量圆环的转速骤然加快，克莱因久违的声音响起： “好家伙，我这才几天没管教你，你就给整出来这么个大宝贝。” 林恩的手指闪电般收回，在听到克莱因的声音后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和圆盘无关，是而是知道了没有出事，按照上次他“挂电话”时的口吻，他这短时间应该是去干一件大事，应该和上次晚上看到“流星”有关，能让克莱因如此郑重，可以想象，他所谓的“大事”应该会比较危险。 克莱因的语气很轻松，这也让林恩的为自己松了口气，而且从他的话中能感受到，他应该是认识这盘子的。 “你的事情忙完了？” “没有，抓鬼没抓着，反倒差点栽了跟斗，今天早些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你这边的动静，当时正是抓鬼的关键时候，走不开。” 林恩没有去问他要抓的“鬼”是什么，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估计又是“守望之海”那一套。 “你认识这个盘子？” “当然！大名鼎鼎的‘太阳轮盘’我怎么可能不认识。” “太阳轮盘……？没听说过！”林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努力地在脑袋里搜索了一遍，最后得出了他自己孤陋寡闻的结论，他读书不算少，可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东西。 “你当然没听说过，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连那段历史都被封禁了，要不是我看过教廷的封存档案，我也不知道这东西。” “那你还说它鼎鼎大名？”林恩好气地说道，心情倒是挺乐的，这是历史之外的东西，他不知道也不能说是孤陋寡闻。 “档案上这么写的，在当时，这东西就是无人不知的圣物。” “圣物？”林恩不知道克莱因所说的这个“圣物”是形容词还是名词。 前着意思是形容它是一件神圣之物，有特殊的象征意义。 若是名词，那就是像“神器”那样，拥有标准的解释，是神只亲手锻造并且加入了神性的器物，在某种意义上就是神只的一部分。 “圣物指的是由人力创造，但是却超越了人力极限的造物，我不知道给你说这段历史，会不会让惹得教皇他老人家的不满，但是我想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应该不会在意我们。”克莱因呵呵一笑，问道：“小家伙，你知道‘不朽者’吗？” “屠龙者——齐格弗里德？” “不朽者”这个称号，林恩在《千年帝国》这本加洛林帝国的史书上见过，屠龙者——齐格弗里德，是帝国建国初期的大英雄，在帝国与龙族的那场大战中，他是最核心的人物，以一人之力打败了黑翼龙王耐奥里萨扭转了战局，当时帝国立足未稳，强敌环伺，要同时面临多线的战争，而且压力最大的就是北方，在的巨龙军团的强攻下，北方军团节节败退，要不是大英雄齐格弗里德站了出来，帝国恐将面临覆灭的危机。 再那之后，帝国与龙族签订和和平条约，耐奥里萨被逐出了云海，不知所终，而齐格弗里德则继续的守护者帝国，直到如今，所以也被称之为不朽者。 有传言说，齐格弗里德虽然打败耐奥里萨，但是却被黑翼龙王的伤到灵魂，大战结束之后不久就去世了，如今的齐格弗里德只是一具躯壳，但是他的身体太过于强大，所以千年不朽，仅凭身体的战斗本能就能继续守护帝国。 这就是林恩所了解的“不朽者”。 “是的，齐格算是一个，严格来说，只算是半个。” “不朽者的字面意思就是不会因岁月而死亡的人，在如今的世间，我所知道的算上齐格，一个用七位不朽者。” “七个。”林恩立刻反应了过来，应该是六个加两个半个。 “世间代表着最高级的规则，是魔网中的轴心，四季更迭，生老病死，是世间规则在世间的体现，在这规则之下，所有的生灵的寿命都有极限，包括巨龙和高等精灵，而不朽者却可以永生。” “是领悟了时间规则吗？” “不，是躲避，如今这世间，包括过去了这些年，没有生物成功参透时间，或许那位老人家有所领悟，但是这仅仅是我的猜测，虽然领悟不了时间规则，但是这些年来，却有一些人通过各种的方法避过了时间规则的‘监视’，虽然都为之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是却因此获得几乎可以认为是无限的寿命，这就是不朽者，事实上成为神只也算是一种逃避时间规则的方法，而且是相对最安全最稳定的方法，严格来说，神只也是‘不朽者’。” “这和这个……太阳轮盘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这个轮盘的主人，曾经试图创造一个人间神国，然后在其中造就出一大批‘不朽者’，他们称之为‘飞升者’，太阳轮盘就是这座飞升神国的象征之物。” 第九十六章 第二纪元的圣物 克莱因的这番话，让林恩感觉就像是再听神话故事一样。 但是现在因为这个金色圆盘，“神话”却和现实交织在了一起，让林恩无法再用一种置身之外听故事的心情的来看待这件事情。 克莱因说那是一段“被封存的历史”，可是如今的大陆历史是完整的，没有空白的断层，那说明这个金色圆盘或许不是这个时代之物。 “这是……上个纪元的造物？” “被你猜出来了，是的，这是第二纪元的东西。” 克莱因笑呵呵地说道，语气很轻巧，似乎对这件传说中的圣器，并没有那么重视，和他之前在说起“不朽者”的时候，完全是两种态度。 “它的主人成功了吗？真的造就了大量的‘不朽者’？”林恩看了一眼，静静躺在木架上的圆盘，很难想象这件看上去没有任何陈旧痕迹的东西，竟然是来自于上个纪元，最少也拥有了两千年的历史。 “没有。” 克莱因只说了一个结果就不再开口，和他之前滔滔不绝的说话习惯大不相同。 林恩猜测，这里面也许牵扯到了一些不为人知，也不足为人道的秘辛，以至于让克莱因这个说话毫不顾忌的人，都不愿提及。 关于这些存在与历史之外，只有极少一部分知道的隐秘真相，林恩虽然也很感兴趣，但是也就是仅此而已，相比之下，他还是更关心一些和自己直接或者间接相关的事情。 比如这个第二纪元的圣物，为什么会出现在卡利亚斯，这是否又有什么深层的含义？ 如今卡利亚斯的危机都还没有接触，林恩不想因此把卡利亚斯牵扯到这些“神仙打架”的事情中去。 “你现在这片领地，在第二纪元终结之时，处在核心战场的边缘，应该是在那场战争中遗失在了这里，不用觉得太惊讶，那场战争的规模远超你的想象，别说这所谓的圣物，就连真正的神国都被打穿，在战争的最后，已经没有在乎这种不能对战争起到帮助的东西。” 在提起那场战争的时候，克莱因的语气又和之前不一样，林恩能感受得到他话语中的对于那个时代的向往，还有遗憾。 林恩这才想起来了克莱因其实是一个喜欢打架的暴力分子，在那本《奥世法皇》中，几乎每一章都在打架，他的敌人总是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各种各样的都有，然后成为了他升级的经验值。 “你能把它带走吗？” “你指的是太阳圆盘？” “是的。” “怎么了，你似乎似乎有些害怕这个盘子？” 林恩没有隐瞒，说道：“是有些害怕……这东西它有些……” “邪性？”克莱因呵呵有一笑，说道：“你觉得它是在针对你，还觉得它出现在的桌子上不是一场巧合？” 林恩神色一滞，就要以为克莱因又在查探他的思想，不过随即松懈了下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是的，我甚至觉得它能操控我的思维。” “不是操控，是引导，引导你的意识，你所做所想，都是你自己的行为。”克莱因说道：“这并不算是一种太高明的手段，在人类社会，甚至是其他低等种族的群体之中，随处都能见到，只是有些人把这个手段运用得比较熟练，以至于看上来很是唬人，那个躲在海底里的家伙，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那它为什么要针对我？它真的就只是一个盘子吗？” “当然只是一个盘子，还是个破盘子，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是有人在操控他？他的主人早在两千年轻就已经死透了，它现在的行为，不过就是本能。” “一个盘子的本能？”林恩感觉这话有些滑稽。 “一件圣物的本能，飞升者之匙——太阳轮盘的本能。” “它的目的是什么？”林恩不知道，也不想自己和这些传说中的玩意扯上关系。 克莱因压低了一些声音，无奈地说道：“从第三者的角度上来看，它在你身上打的注意，其实和我差不多，当然我们的方式不一样，毕竟他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盘子。” 听到克莱因这样的话，林恩反而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说他身上没有出现其他的反常，虽说虱子多了不怕咬，可如今他身上的虱子还并不多，只有克莱因在惦念着他们之间的交易，现在克莱因说了，这个盘子和它的目的一样，那说明自己身上“怀的璧”并没有增加，这是好事情。 林恩没有问克莱因和这个盘子想要他的什么东西，知道问了也白问，随着和克莱因的“结识”的时间越来越久，两人之间也越来越随意，几乎有什么请教的问题，克莱因心情好的事情都会回答，但是关于“交易物”的问题，他却从来都不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一问就是“来守望之海……”。 “过去了的历史，就应该过去，这一篇都翻过去这么多年了，人都死完了，这个破盘子居然还有执念，呵呵呵……”克莱因意味深长的笑声中带着惋惜和无奈。 能量圆环从林恩的神识之海中来到现实空间，漂浮在林恩的眼前，克莱因的声音从其中传出：“要想解决掉这个麻烦并不算太难，我只是从没有想过，居然能亲眼见到这件本该化为历史尘埃的上古圣物。” “你要毁掉它吗？要不先留下他，毕竟如你所说，这是一件圣物。”林恩往前走了两步，试图劝说克莱因。 “嗯？” 能量圆环微微晃动，发出了一声诧异的轻呼，不过却不是对着林恩，而是朝着金色圆盘的方向。 “这已经超过了本能了界限了吧，难怪被教廷称之为‘蛊惑之门’，连钥匙都这么会骗人？” 能量圆环向着金色圆盘缓缓飘去，而这时，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动静的金色圆盘突然开始颤动起来，看起来就好像是在……害怕。 林恩就在原地没有走动，这一刻他已经知道了刚才他说的那句话，不是他自己的意愿。 这真是一种非常糟糕的体验，他此刻只希望克莱因快点把这个东西收拾了，同时他也很纳闷，为什么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强大意志力，却在无声无息间就被攻破，这东西在对他意识下手的时候，难道就没有遇到一点阻碍吗？ 这让林恩难以接受。 书桌旁边，能量漂浮在金色圆盘上上方，圆盘依旧还在持续颤动，只是动静越来越小，就像是一个即将窒息的人无力地蹬着腿。 房间中的光线骤然变暗，一片星空在天花板上浮现出来。 群星照耀之下，将光芒汇聚到金色圆盘上面。 圆环中涌出的能量覆盖在金色圆盘的表面，一阵流光波动之后，奥术能量消散，而金色圆满上则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在林恩走路发出的颤动下，布满裂纹的圆盘就此碎裂开来。 “他裂开了！”林恩站在木架前面，看着托盘内片片碎裂的圆盘，心情有些复杂。 “这才是它本来的模样。” 能量圆环一闪而没，重新回到林恩的神识之海中，刚才的这番动静，已经耗光了能量圆环中储存的奥术能量，要想继续维持运转，就得在林恩的神识之海中继续吸收魔力。 “第二纪元的圣物是一个破碎的盘子？”林恩不太像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我是说，这是它之前这段时间的本来模样，在那场战争后，这个盘子就完全碎裂了，我不知道它经过了多少年才重新聚集起来，但似乎因为缺少一角的缘故，始终没有能够修复。” “可是之前上面没有任何裂纹，我用放大镜看过了。” “所以说，这才是圣物，是超越了人力极限的造物。” “我已经抹去了它的本能，你可以把它当作工艺品欣赏，毕竟这样水平的工艺品，整个世界都找不出来几件。”克莱因也有些唏嘘，刚刚正是他亲手扯下了这个圆盘的伪装，将它打回了原形。 林恩踌躇了一小会，突然说道：“能给我说说它的主人的事情吗？” 林恩知道想这种紧密关联的事情，克莱因没有主动说出来，那就说明是不愿意透露，他这一问，是请求，至于克莱因会不会告诉他，他也不抱希望。 “不能。”克莱因果断地说道，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不过随即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能说的。” 有些事情克莱因不说，很明显是因为某些约束不能说，而不是不愿意说。 通过他之前所说的话，林恩猜测在约束他的正是教廷，或者说是教皇，而这一点正是林恩比较疑惑的一点。 克莱因是个多么骄傲的一个人，他杀死过娜迦族的神只，仅凭两句话就能逼退恐怖利刃，并且对其极尽羞辱，他自封奥术之光、魔力之主、蔑视世间所有魔法师，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会因为会被教廷的俗规约束，这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西边那片沙漠你知道吧？” “嗯！知道，落日大沙漠，大陆上最大的沙漠，面积比帝国领土还要大，刺客公会就在哪里。” “在两千年以前，那里是大陆上最好的地域，有最肥沃的土地，最丰富的矿藏，最高的山脉，最长的河流，最大的森林。”克莱因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这是书上描写的原文，我也并不知道两千年前的落日大沙漠是什么样子。” “那片土地属于一个强大的帝国，在当时大陆上的地位，甚至比今天的加洛林帝国还要高一些。” “这个圆盘的主人，就是那个帝国的皇帝。” 说到这里，克莱因就不在“开口”，打了个招呼后，就挂掉了“电话”。 林恩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身边的碎裂圆盘，嘴里喃喃自语。 “帝国……飞升者……战争……” 比加洛林帝国还要强盛的国度，居然会战败，它的对手又是谁？ 为什么那段历史会成为封禁的历史，如今大陆上连一点相关的消息都没有，这片魔幻的大陆上，究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故事？ 带着这一些疑问，林恩很快就进入到了冥想状态，因为他这些问题思考多久都都是白想。 ………… 在卡利亚斯西方，穿过黑森林，翻过亘古山脉，越过西北荒原，再往西，就是着名的落日大沙漠。 在金色圆盘上那道缺口所对准方向的数万里之外，一个带着头巾的年轻男人，在沙漠上踽踽独行。 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刮着不算太大的风沙，荒凉的沙丘上那一排排脚印转瞬间就被吹散。 年轻人的腰间系着一柄弯刀，另一边是一个水袋，肩膀上挎着一个装着干粮的褡裢。 他的脚步，从开始之后，就再没停下。 系脖子上的三角指着吊坠指着东边的方向，年轻男人每一天中午和晚上都会将吊坠紧握在手里，一边走路一边祝祷。 但是他却没有按照吊坠所指引的方向而去，而是在一片早已经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湖边的停下。 他的行动带着极致的规律，之前行路就是行路，一刻都不停，白天黑夜，吃粮喝水，都在路上，如今停下脚步，站在湖边，一站也就是一天，除了必要的进食补水之外，没有的任何的动作。 一个白发白须，腰背佝偻的老人，出现在他的身边。 老人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但是却一点也不突兀，显得和那是自然，就好像他本来就在这里一样。 “我要去东方了。” 年轻男人从衣服里面拿出了吊坠，三角的角尖指着正东偏南的方向。 “你已经留下了儿子，我不会再限制你的生活，你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没有必要告诉我。” “可我要来向您道别。” 说着，男轻男人朝着老人深深鞠躬，然后就此离开，向着坠饰指引的方向而去。 老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出现在一座院子的大门口处，躺在竹篾编制而成躺椅上，嘴里叼着一只锅烟，慵懒地晒着太阳。 在老人的身旁，院子的大门口上写着一排大字： ——刺客公会。 第九十八章 新星之都 第二纪元的圣物的出现，对于卡利亚斯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不管它曾经有过多么辉煌的过去，经历过多么峥嵘的岁月，那都是“历史之外”的事情，对如今的世道造成不了什么影响，更不要说影响到卡利亚斯。 它太过于“遥远”。 当林恩把那堆碎片拼好放进库房中之后，它就好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圣光历2016年的新年，卡利亚斯比去年更加热闹。 过去的2015年，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是一个值得庆贺的年份。 2015年是发展的一年，各方面的生产都完成第一个两年计划的一半，不少的产业还超额完成了任务，人口的增长率达到了恐怖的百分之一百三，当然这其中的大部分是分两拨到来的流民。 2015年是丰收的一年，本地粮食喜获大丰收，而且还去其他渠道购买得到了许多低价粮食，分田到户的农民家家户户都有了存粮，日升城中的大量库也装得满满的，让人看着就感觉安心。 2015年也是胜利的一年，卡利亚斯的子弟兵，在领主林恩大人的指挥下，在高文将军的带领下，赶走了安条克的侵略者，果断地赢的了胜利，保卫了卡利亚斯的繁荣与和平。 和过去的这几年一样，每年一月一日，天启节的第一天，林恩都会做公开的演讲，既回顾过去，也展望未来。 2016年的新年致辞，关键字的是“烟火”。 “烟火”指的是炉灶里的火苗与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泛指生活气息。 “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卡利亚斯再没有荒地，更不见闲田，时时能听见笑语，处处能看到炊烟……” 在林恩的演讲结束之后，盲目的大众在欢呼雀跃，而敏锐的商人和投机者则在揣测林恩这番话里的深意，试图从中推测出卡利亚斯未来的方向，然后找出可行的商机。 新星之都——日升城的名字已经在约克王国南部彻底传开了，行脚商人将这里的信息带到了周边地区，在他们的口中，卡利亚斯卡利亚斯处处充满机遇，日新月异的日升城遍地黄金。 对于这样的传闻，大多数从外地来卡利亚斯“淘金”的商人都不反对，日升城的确遍地黄金，但是抢黄金的人更多，只有头脑最灵光，手脚最快的人才能抢到。 几乎每一天，卡利亚斯都有新的富翁诞生，同样也有前一天还身家过百金币、甚至过千金币的富翁面临破产。 日升城外的荒地被林恩无偿分给流民，而日升城内的地价却在疯涨。 短短半年时间，日升城商业大街最中心的位置商铺的出租价格，已经逼近了安条克城最繁华的枫叶大街。 地价上涨，让那些前两年从政府低价买地的商户，成为了如今卡利亚斯最富有的一批人，他们拆掉原来的大商铺，把它们改为更小的铺面，每个月过着枯燥且乏味的收租生活。 地价上涨不仅让卡利亚斯多出一批个人富翁，同样也造就了一个商业巨头。 黑铁建筑公司是日升城持有土地面积最大的民间团体，这家由豺狼人族群为核心的建筑公司和其他的公司不同，它是全体持股的制度，公司并属于整个豺狼人族群，而非族长摩西一个人，在前年管制解除，林恩刚开始卖地的时候，黑铁建筑公司的主要成员都以个人的名义从政府购买了一片土地，然后又转手卖给了公司集体，通过这样的方式，黑铁建筑公司拿到了大片的相邻的土地。 这些地在黑铁建筑公司手里闲置了一年多的时间，既没有在涨价后卖出去，也没有修建商铺来出租，而是在去卡利亚斯出现了人口大增的势头的时候，黑铁建筑公司便在这些土地上开始了施工。 六层高楼房紧密相邻，环绕在外围一圈的商铺，延伸到了商业大街的道路，黑铁建筑公司在日升城打造出了一个新的商业居住综合体，虽然面积远不如管制时期修建的居民区大，而且容积率更低，但是依旧震惊了整个日升城。 相比起以往的大居民和商业大街，这样的风格和体系，更像是城市。 新到日升城的商户放弃了已经装不下商铺的商业大街，而来到这座被黑铁建筑公司命名为“黑铁之心”的商业区落户。 虽然黑铁建筑公司这样的行为引起了部分原住民的不满，集体居住在大居民内，这本是原住民才享有的“高贵”待遇，那些外来的人口只配住在他们的商铺里，或是自己搭建的狗窝里，而现在黑铁建筑公司把这种的“高贵”带给外来人，不少的原住民大骂道“我们中出了一个，不，一群叛徒。” 但是骂归骂，虽然霍格已死，恐怖利刃图腾被林恩砍到，但是如今的豺狼人族群却并不是谁都敢招惹的，虽然他们从族长摩西到下面的每一个族人，都生活得很低调，从不张扬，也不惹事，发生冲突矛盾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们赔礼道歉，息事宁人，但是如果站远一些看，就会发现这个紧密团结并且非常富有的群体，如今差不多已经成为了卡利亚斯除巴雷特家族之外，最有影响力的团体之一，手上掌握着大量的资源。 黑铁建筑公司这样的行为，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奥尼尔的暴风建筑公司也开始囤地，进而将日升城的低价又抬高了一波。 在普通商户的眼中，黑铁建筑公司就是属于在黄金落地之前就看到了轨迹的人，遍地的黄金刚一出现，就被他们抢走了一大半，剩下的，才轮到他们这些外来小商户来争抢。 新年过后，日升城市长奥玛将日升城内的大商户聚集在一起召开会议，林恩旁听，不参与讨论。 会上，摩西受到了不少职责，有气急败坏的怒骂，也有有理有据的批评，还有阴阳怪气的嘲讽，一些诛心之言，如“霍格二世”这样的话，甚至连林恩都听得皱眉。 商业发展讨论会变成了摩西的批斗大会，从谴责到扣帽子，形势越发激烈，话里话外都是都是豺狼人贼心不死，收刮民脂民膏抢夺平民财富的意思，但是只要长了脑袋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只是眼睛嫉妒。 越来越多的商人加入到批斗当中，大有墙倒众人推的势头。 年轻的豺狼人摩西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背挺得笔直，面对众人的发难，既不解释也不逃避。 场面愈发激烈，奥玛在快要控制不住场面的时候宣布了散会。 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在散户的同时，那些对摩西的指着也瞬间停止了，尤其是一些生意相对较小的老板，在散会后第一时间离开了会议室，灰溜溜的样子和之前谴责摩西时的强势大相径庭。 摩西也离开了，向着林恩和奥玛行礼之后从正门不急不缓地离开，在众多的商人当中，反而显得像是最轻松的一个。 班森也很轻松，他没有参与到了批斗摩西的浪潮当中。 他不知道这场针对摩西的突然发难是谁策划的，但是在他看来这手段并不算高明，反而有些愚蠢。 那些谴责的言辞明显是说给林恩听的，借着林恩在场，想靠一通言语攻势搬到摩西，在班森来看，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结果也正是如此，摩西仅仅依旧用了一招“不为所动”，就轻松化解了这场危机。 这招虽然简单，但是却需要强大的内心作为支撑，否则既有可能就会在当场萎靡或者暴走，这样的话，无论是哪一种结果，摩西都算是输了。 这场单方面批斗的结果，是摩西波澜不惊，平平静静地离开，相比之下，那位争先离开的人，才像是失败者。 为此，班森又高看了摩西一些，他设想，如果今天坐在摩西位置上的人是他，结果也能也差不多，并不会比摩西做得更好。 可他是卡利亚斯的老牌商人，今天会议上坐在主位的市长奥玛，曾经卡利亚斯开角斗场的时候还多次来给他送过礼。 在卡利亚斯的这些商人中，如果要排辈分的话，他班森算是祖宗辈儿的，就连如今那位已经退出了商场的博格，曾经都跟着他跑过生意，而摩西这个娃娃，才多少岁？在卡利亚斯刚变天的那会，他还是只是一个在巴雷特城堡工地上的建筑工人。 他不得不承认，在林恩这位少年天才成为领主之后，卡利亚斯不少的年轻人都显示出了非凡的能力，就如摩西这样的年轻，或许用不了多少年，就能他这样的老东西甩在后面。 但是现在嘛…… 班森微微一笑，现在还没到时候。 对于小商人中流传的抢钱说法，班森向来嗤之以鼻。 按照他们那个说法，摩西是看到黄金落地轨迹的人，所以能最先抢走大量的黄金，但是他们不知道，还有人是能看到撒黄金的那只手的，早在黄金落地之前，就有人先一步截走了一部分。 通过前提铺垫一系列铺垫之后，他的天秤保险公司已经见卡利亚斯建立起了足够的信用。 成功度过了最艰难的投入期，如今已经得见回报。 他的生意不想摩西那样大刀阔斧，搞得惊天动地，一成功就吸引了全城人的眼光，甚至因此招来祸端。 相比之下，他的保险产业就是一个闷声发大财的生意，不过不详细查账的话，外人是很难想象到他手里每个月经过的流水有多大。 风险越大，竞争越激烈的市场，保险行业就越好做，在累计到一定信用之后，班森将公司的主要业务从商品保险转移到人身保险上来，大病保险、意外保险、还有各种披着保险皮的定投理财。 钱这个东西，过了一次手而没有变多，那就不是一个合格商人。 班森曾经作为赌场的老板，对于如何用钱生钱，他很有一套经验。 手上的金币变多了之后，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拿出去，然后再收更多的金币回来，然后再拿出去。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借钱，卡利亚斯，或者说日升城，如今拥有最好的放贷环境，而是也是他熟悉的领域，就和以前开赌场一样，如今来到日升城“淘金”的商人，大部分都是“赌徒”。 ………… 在商业讨论会结束之后，林恩坐到奥玛的身边。 奥玛的身前的是一张名单，上面写着今天所有参与会议的成员名字。 林恩扫了一眼名单，问道：“你觉得是谁？” 奥玛用笔指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在这名字下面他画了一条横线，并且标注了一个1。 “费奇，从伯恩郡来的商人。” “就是今天第一个向摩西发难的人？”林恩问道。 “是的，就是他。”奥玛点了点头，“来到卡利亚斯半年了，经营着一家夜总会，还做一些倒卖酒水的生意，之前黑铁建筑公司有一个工程队为了庆祝竣工在他哪里买了一批酒水，据说是挺贵的好酒，结果工程队声称买到的酒里面有不少的假酒，去找费奇理论，费奇也不承认，工程也没有再闹，而是把这个消息公布了出来，于是费奇的酒水销量直线下降，因此对黑铁建筑公司怀恨在心。” “就这个？” “嗯，就是这样！” “你难道不觉得是有人策划这起事件吗？” “我觉得就是费奇策划的，如果非要说后面还有人在利用他的话，那我认为就是摩西本人。” “哦？”林恩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屁股，对于奥玛的这个说法，他显得很有兴趣。 “费奇对黑铁建筑公司的愤恨是公开的事情，一直都在说着要他会报复黑铁建筑公司对他的抹黑，并且以此聚集起了不少的外来商户，尤其是在最近这段时间，，费奇更是公开表示要让豺狼人好看，这次商讨论会是面向所有注册资金超过一百金币的商户的，不限制原住民和外来人，也不强制要求人必须来，最近黑铁建筑公司因为‘黑铁之心’那个项目，在商人和原住民中的风评变得极差，这次来开会，基本已经注定会被排挤，可他还是来了，您没有看到他进来时的样子，从一进门就似乎是已经做好的挨骂的准备，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虽然因为这样就说是摩西策划了这起事件，这逻辑很说不通，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 从奥玛的语气中，林恩听出来了他对摩西的忌惮。 第九十九章 王室使团的第二次来访 当小皮特能够不借助他的婴儿车独立行走之后，整个巴雷特城堡就都成了他的“领地”，每天都在里面巡视一遍。 步子走稳了之后就想要跑，两只小手张开，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往前冲，嘴里乌拉咿呀叫个不停。 一个坑洼出现在小皮特的身前，当他的小腿义无反顾地踏进去的时候，不忍直视的林恩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任何的意外，小皮特下踩空，扑腾一下就摔倒在地上。 脸先着地的小家伙，疼得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就在林恩刚准备过去把他抱起来的时候，高文出现在了小皮特的身前。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眼睛看着倒在地上小家伙，既不冷漠，也不和蔼。 小皮特的哭声越来越小，然后吃力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继续他的日常巡视。 只是摔过跟头之后，小腿儿走得要稳健的多。 林恩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了。 他刚会走路时可没这待遇，那时候高文天天像护犊子一样护着他。 走路怕摔了，喝水怕呛着了，出门怕被刺杀，睡觉怕被捂着。 那时候他要走在路上摔了，高文只会像战场冲锋一样冲过来把他抱起，然后第一时间让人把路修平。 至于这两种态度，究竟哪一种是更加关心的表情，林恩自己也不好说，不过有一点他能肯定，高文是真的把小皮特当作接班人在悉心培养。 高文是父亲的学生，他是高文的学生，小皮特是高文传承衣钵的关门弟子，将来大概率也会是他儿子的老师。 这本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代表着稳定有序的传承。 但是林恩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些凄凉。 高文老师或许终生都不会娶妻。 守护骑士的誓言中，第一条是这么说的： “我会用我剑，我的盾，我的血肉，我的生命，来扞卫您的荣光与您赐予我的荣耀。“ 虽然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年代，已经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还在遵守古老传统，但是很显然，高文就是这极少数人中的之一。 不婚配，不生养，甚至不社交，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领主。 孑然一身，毫无弱点。 高文把小皮特当作“儿子”，要看着他从地上起来继续向前，林恩对卡利亚斯的情感和这也差不了太多。 如今的日升城，和小皮特一样，只是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 步子迈大了就容易扯着蛋，然后摔跟头，及时爬起来了就能继续向前，爬不起来，那就是夭折。 在大量人口涌入日升城后，各种的问题也都逐渐暴露出来。 最突出的就是商业问题，大量的投机者在这潭已经被搅浑的水里摸鱼，资本气势汹汹地来，然后气势汹汹地去。 地价上涨的势头给林恩提了一个醒，还好并不算晚，而且摩西没有乱来，保留了底线，这才日升城这个蹒跚学步的婴儿没有彻底摔倒在地。 在卡利亚斯正在忙着拟定相关法律规范的时候，王室的使团时隔两年，再一次来到了卡利亚斯。 大使依旧是庞贝伯爵，只不过相比起两年前的那次大张旗鼓地造访卡利亚斯，这一次使团规模要小了不少。 整个使团一共也只有一辆马车四个人，偃旗息鼓从打西边而来，进了卡利亚斯的地界，才打出了太阳城堡的旗帜。 很明显他们为了避开安条克行省而绕了不算短的一段路路，并且一路上都保持着小心谨慎。 相比起两年前的那次会面，这一次少了许多的礼仪。 没有仪仗队迎接，也没有平民欢呼，这座繁忙的城市，并没有因为王室使团的到来而有所改变。 林恩在巴雷特热情地接待了庞贝伯爵，他穿上了那一身最正式的子爵礼服，当众声称“庞贝·帕克斯伯爵是卡利亚斯的老朋友。” 宴席上，一番寒暄之后，庞贝伯爵在感叹这两年来卡利亚斯的变化。 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有一半的地方都还是废墟，那时候为了让使团的车驾能够顺利行进到巴雷特成败，还需要专门整理出来一条道路。 而现在，才两年的时间，曾经的废墟已经变成了寸土寸金的新星之都。 林恩不喝酒，用茶水和庞贝伯爵碰了一次杯，在伯爵说得正兴起的时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魔法师公会是怎么样的态度？” 庞贝伯爵面露疑惑，说道：“贤侄刚才说魔法师公会怎么了？” 林恩摆摆手，“没什么。” 庞贝伯爵看着林恩，林恩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喝着水。 庞贝伯爵神色一滞，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嘴前，沉默了两三秒钟之后，才微微抿了一口，说道：“太阳城分会的副会长……” “庞贝叔父还是说一说正事吧。”林恩打断了庞贝伯爵的有些生硬的话语，刚才庞贝伯爵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他上次回到王都之后，根本没有履行他之前所说的“帮卡利亚斯和魔法师公会斡旋”的诺言。 “好。”宫廷伯爵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这次奉国王陛下的命令与伊凡殿下的委托来到卡利亚斯，主要是为了传达陛下对巴雷特家族称赞与表彰。” 会谈的场地从宴会厅转移到了会客厅，庞贝伯爵拿出了国王的嘉奖诏书，上面写着国王西塞尔·蒙斯特对王国封臣林恩·巴雷特的赞扬，巴雷特家族在和反贼费谢尔家族的作战中，立场坚定，表现英勇，并且取得了实质性的战果，挫败了穷途末路的费谢尔家族向南方流窜的意图。 与诏书一起的，还有国王赐予他的白银之剑与太阳城堡徽章。 林恩皮笑肉不笑地放下了诏书，并且表达了对国王西塞尔的敬意以及健康的问候。 费谢尔家族分兵两万来攻打卡利亚斯，在诏书中就成了“穷途末路的流窜”，合着王室还没出兵费谢尔家族就在想跑？ 可就是这么“狼狈”的费谢尔家族，在在卡利亚斯丢了一万精锐之后，依旧把烈日军团阻挡所在了大河以北。 如果看来，被迫撤军的大王子和烈日军团似乎更加狼狈。 第一天会谈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期间只说道了巴雷特家族的功劳与国王的封赏，庞贝伯爵甚至没有来得及说出他这趟来卡利亚斯的“次要目的”和“伊凡殿下的对林恩的问候”，林恩就先一步告罪离开，将庞贝伯爵丢在了巴雷特城堡，让巴雷特近卫团队长波尔多斯替他招待这几位尊贵的客人。 林恩下午要去行政楼开会，上次的商业发展会议因为一场对摩西的“围攻”，导致没有任何的结果，于是乎奥玛又重新阻止了一次会议，章程依旧和上次一样，依旧是不限制户口颜色，而且不强制要求必须到场。 林恩来到大会议厅的时候，会议已经开始了。 林恩的的视线的在会议室中扫过。 摩西还是来了，依旧坐在上次的位置，不过上一次最先对摩西发起攻势的费奇，这次却没有出现在会议室里。 相比上一次，这次参与会议的人要少了一些。 摩西坦然自若地坐在椅子上，目视前方，神色平静，虽然他没有刻意去看谁，但是不少坐在他对面的人，却在躲闪着他的目光。 林恩依旧是旁听，不参与任何的发言讨论。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是就直入病灶，要讨论的是对于个人或者非政府集体之间土地买卖，是否要增加限制条件。 会议室中在座的人，或多或少手里都有点土地，因为直接牵扯到了自身利益，所以这个议题也是他们最关心的一点。 现如今的卡利亚斯的土地买卖，依旧还保持着一年半前林恩刚开始卖地时的规定，可以自由买卖，唯一的限制就是买卖双方都必须得是卡利亚斯公民。 大多数的参会人员都觉得如今的土地交易制度不合理，纷纷表示需要增加限制条件，就连摩西委婉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这次会议只是一次商讨性质的会议，主要目的是政府听取民间意见和吹风，用来作为制定法规的参考，并意味着多数人的观点就一定能成为法律，也正因为如此，参会者反而少了一些顾忌，讨论更加激烈。 奥玛在会议的资料上抛出了几个方向，以作参考。 一是限制面积，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个人和团体，不得持有超过了一定面积的土地。 二是从税收上入手，增加正常交易的税率，如果短时间内再次交易，还可以进一步增加税率。 ………… 没有出现上次那样的乌龙事件捣乱，日升城的商人们表现出来的素养并不算低。 在热烈的讨论的之中，一个个议题都得到了有效的反馈。 从土地交易，到外贸进出口，到雇员的劳务标准，再到制定商品质量标准、行业标准等等。 会议超过了原本的预计的时间，持续到了晚上七多点钟结束，在会议之后，林恩和奥玛，两人就会议结果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讨论，以至于回到巴雷特的城堡的时候已经天色已经完全黑尽。 城堡方面，波尔多斯没有在下午没有受到林恩的任何指示，所以并没有为使团准备欢迎晚宴，只是用普通的晚餐招待了庞贝伯爵一行人。 客房之中，庞贝·帕克斯的脸色很难看，这是他近年来受到了最严重的侮辱。 他身位王储的幕僚长，伊凡王子最亲密的朋友，宫廷荣誉伯爵，以他的身份造访卡利亚斯，本就是屈尊降贵，属于给了巴雷特家族天大的颜面，然而却受到了如此的冷落。 两年之前就没有得到热情招待，宴席上甚至都见不到什么肉食，那时候林恩至少还会用卡利亚斯艰苦来作为搪塞的理由，而这一次，他甚至连借口都不想找了，使团从入城到睡觉，巴雷特家族都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尊重，无论是对王室使节的尊重，还是对他庞贝·帕克斯个人的尊重。 一点都没有。 连敷衍的都没有。 午餐没吃完就要谈公事，公事没谈完就跑了，让个穿铠甲的家伙来招待他们，这是什么意思？防贼吗？ 一跑出去就是一下午，知道晚餐都没有见到人，老族长的埃蒙·巴雷特也不出面，甚至就那个叫做高文的骑士都没有出现。 王室的使团，在这座城堡之中，似乎就像是那些进进出出仆役，侍卫的眼中只有防备，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尊重。 庞贝伯爵几次想要发作，但是巴雷特城堡的客房内并没有花瓶或是其他瓷器。 粗糙的花岗岩墙壁上涂抹着防虫的涂料，床头柜上那盏巴掌大小的油灯拼了命也发不出太大的光芒，客房内的陈设异常简单，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单调得让人想发怒。 “不知礼仪的乡巴佬……” 庞贝伯爵的恶狠狠地咒骂着林恩，恶狠狠主要是表现在情绪上，作为一个从小就生活王城上流社会，十一岁就结识了大王子的着名才俊，庞贝伯爵即便是骂人也吐不出来多恶毒的话语。 如今他倒是真希望林恩·巴雷特是一个完全不知道礼仪的野蛮人，至少这样会让他觉得林恩并不是在刻意羞辱自己。 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实正好相反，他曾经在王都的确和林恩的父亲埃蒙·巴雷特有过一些交集，虽然并不像上次来卡利亚斯时所说的那么夸张，但是他对埃蒙的感官的确不差，主要原因就是在他看来，埃蒙虽然不如那些王城大贵族那么风光，但是却更有传统贵族的样子，主要体现的方式就是礼仪和学识。 作为埃蒙的儿子，自然不可能是一个野蛮人。 那是什么让他这么肆无忌惮？ 是这座挡下了费谢尔家族独立军团进攻的城池吗？ 对于林恩的底气，庞贝伯爵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点他很明白，卡利亚斯必定是要彻底回归约克王国的。 这一点是必然的，毋庸置疑的。 如今约克王国，卡利亚斯是仅存唯一的一块大面积自治领，伊凡殿下要全面推进省郡制改革，就必须废除掉卡利亚斯的领主，不然无法服众。 只是如今的重心在费谢尔家族身上，所以才对卡利亚斯客客气气的。 且让你再嚣张几天，等今年秋收结束，王室再次南下，收复了安条克之后，就该轮到了卡利亚斯了。 第一百章 礼尚往来 “贤侄真是公务繁忙啊！” 早晨，庞贝伯爵在餐厅外面的花园中和林恩相遇。 “是啊。”林恩也不客气，顺着竿子就往上爬，“北方有逆贼，南方有豪强，粮食不够吃，钱袋子干瘪瘪，平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可不敢有半点松懈。” “贤侄这一心为公的心思，倒是和伊凡殿下相似。” 庞贝伯爵提起伊凡王子，林恩肃然起敬，“等卡利亚斯稳定下来，我一定去王都觐见陛下与大王子殿下，太阳城的勋贵们也要去拜访，到时候还希望叔父为小侄引荐。” “好说，好说。” 两人顺着花园中的小径走了一段，卡利亚斯的冬天来得早，去得也早，才二月初，雪就化尽了，时值早春，花园的花卉草木也都在奋力地抽芽开花，走在其中，只觉得一股清香沁人心脾，只感觉神清气爽。 “叔父可还要继续转悠两圈？” 林恩挥手将一只在身前晃悠的蜜蜂驱散，然后驻足发问。 庞贝伯爵看了一眼怀表，郑重其事地说道：“已经八点过了。” 要表达的意思无外乎是告诉林恩该商议正事了。 林恩带着些许自嘲，说道：“也是，叔父深受陛下与大王子殿下的器重，身位宫廷伯爵，可以长居王宫，见惯了太阳城堡的庭院里珍奇异卉，这些凡俗之物，当然也入不了叔父的眼，我没有机会见过太阳城堡的宏伟，但像来比巴雷特城堡要大不止百倍。” 面对林恩这番明显有些挑衅意味的话语，庞贝伯爵倒也没有发作：“大有大的气象，小也有小的别致，太阳城堡统御全国，自然要有匹配的格局，对于卡利亚斯来说，巴雷特城堡已经不少了。” 林恩连连点头，就像是一个正在听长辈的说教的孩子，“既然如此那就最好，我就怕叔父失望，倒是时候败兴而归，那样的话就显得我巴雷特家族太失礼了，既然叔父觉得我家这城堡还算能入眼，那就多住些日子，巴雷特城堡里没有禁地，什么地方叔父都可以去。” 庞贝伯爵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恩也学着他的样子匆匆看了一眼表，急切地说道：“哎呀，开会要耽搁了，庞贝叔父，你随意，我先出去了，如果要是觉得在城堡里烦闷，你就让波尔多斯带你们出去逛，觉得城里太闹腾就去城外，这时节不少果树都开始开花了，能看的景致不少，还有黄河，我也推荐叔父去看看，承蒙您上次的所说的‘会处理好阻断河流的事情’，这不，干涸了多年的河道如今已经能够行船了，这段时间西北方那几座大雪山的雪化了，河里涨了些水，您去的话要注意安全。” 庞贝伯爵楞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我就先出去了，叔父你随意。” 还没等庞贝伯爵想好，林恩就已经离开，看这个小个子的背影，宫廷伯爵的脸色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两年过去了，和之前相比，这个小东西不仅仅是个头儿长高了，气质的变化也很大。 两年之前的林恩，虽然已经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不凡气度，但是在面对他时依旧有些拘束，可如今……就他刚才这态度，这话语，哪里还有一点对王室的敬畏。 “自信”，这是庞贝伯爵从如今的林恩身上看到的核心气质。 也是，这么小年纪就拥有如此成就，论谁都是如此，庞贝伯爵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林恩这个年纪的时候在干什么，对比之下，发现自己真是自愧不如，即便那时候他在王都的贵族圈中已经是小名气的少年才子。 “哎，可惜了。” 想到了这里，庞贝伯爵发现在自己对林恩的怨恨都已经散去了大半，甚至还有些怜悯这个“可怜的天才”。 巴雷特家族的天才族长，卡利亚斯的少年领主。 历史长河里，那茫茫多陨落的少年天才中，又将多出一位。 不知道后世的历史是否会记载这个少年，他但认为自己晚年时，或许会写一本关于卡利亚斯的书，也许是小说，也许是回忆录，从历史的侧面来讲一讲这位“还没有坏到骨头里的少年”，因为在那时候，林恩头上铁定带着反贼的帽子。 ………… 经过了“临时立法会”一周的讨论研究，卡利亚斯的第一版的《营商法》和《土地法》的草案的终于完成了。 当然这只是草案，接下来，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征询意见和修改、校正，然后才能够成为正式的法规。 在一周之内，林恩虽然天天都起早贪黑、早出晚归，但是对于庞贝伯爵的行踪，却一直都很上心。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极为注重颜面、爱惜羽毛的宫廷伯爵，居然真的就这么在城堡里住了下来，面对他的那么大的羞辱不为所动。 在林恩的猜测当中，他可能会大发雷霆，可能会一气之下就此离开，甚至出言威胁都有可能，唯独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在林恩看来这很反常，更反常的是庞贝伯爵从那天早上和他在花园话别之后，就再没有主动找过他，天天不是在城堡里转悠，就是出去溜达，果树林的花他去看了，黄河的水他也去看，似乎就像是真把他“善意的提醒”给听进去了。 波尔多斯一天天给他当着免费向导和侍卫，陪着他游山玩水，一周的时间，差不多把卡利亚斯看了个遍。 反常即为妖。 这下林恩反倒有些坐不住了，开始琢磨他来卡利亚斯的真正目的。 如今的局势虽然不再复杂，但是王室度卡利亚斯态度却并不明显，所以林恩也不敢确定伊凡大王子就是要让他这位心腹来卡利亚斯传达怎么样话。 唯一可以肯定是，绝对不是会单纯来表示嘉奖以及传达赞赏的。 庞贝伯爵刚来的头两天很急，似乎很想快点把事情办完，然后从第三天就变了，似乎彻底放松了下来，再不提公事。 家里住着四个人白吃白喝，在使团到来之后的第十天，林恩终于主动找上了庞贝伯爵。 早餐过后两人在城堡门口“偶遇”，庞贝伯爵正准备出门去。 从波尔多斯的口中，林恩知道了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去黑森林周边转悠。 “安条克森林是王国不可分割领土，很早的时候就想来看看这一片被称之为‘南方宝库’的森林，但是一直没有太好的机会，这次正好，这两天雪也化完了，是时候去看看。” 庞贝伯爵的侃侃而谈，看上去颇有兴致，反倒是林恩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切入正题。 宫廷伯爵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怀表，疑惑道：“贤侄今天公务没那么繁重了？” 林恩朝着波尔多斯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把已经拉出城堡大门的马车有牵了回来。 “今天是休息日，难得有些空闲，正好和叔父聚一聚。” 庞贝伯爵连连摆手，“既然是难得的休息日，就应该好好休息，我看你这小半月里都没有得空休息，我怎么能再占用你的休息时间，贤侄你可是要用城堡的马车？这样那我们就步行去，波尔多斯队长好像也有事要忙，那也不用陪我们闲逛，我身体还行，走这几步路就当是晨练，用不着保护，一些个地痞流氓，我到也能应付得来。” 看着庞贝伯爵与那个怎么看都像是宫廷侍卫的使团成员先后走上马车，波尔多斯还得骑着马护卫再旁，林恩感觉自己快要把早餐给吐出来了。 这场面他感觉有些熟悉，想了五六秒钟才想起来，十来天前的早晨，他们俩人在花园中分别时的场面可不就是这样场面吗？ 只不过，相比那一次，今天他们互换了一下角色。 事实证明，只有不在乎的人才能获得胜利，只要一认真，就输了。 林恩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在院子里逗弄了一下小皮特之后，林恩竟然感觉自己有些无事可做。 这是近三年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上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还是在巴雷特和霍格决战的前几天，那时候他大概知道了父亲的计划，为了不打乱了老爹的精心安排，他选择了闭关修行，天天刻魔纹。 三年来，他的魔力收容等级精进了不少，同时对魔纹携刻的学习也没有放下，一有空闲时间就会练习，卡利亚斯的魔纹版巴雷特步枪和魔纹枪弹，将近三成都是由他完成的，剩下的是出自高文之手。 虽然数量不大，如今整个卡利亚斯军中，能够使用魔纹版巴雷特步枪的人只有个位数，所以子弹消耗不大，而枪管中的魔纹，保养的好的话能用很久，在膛线被磨平之前，魔纹都能发挥出作用。 四级的魔力等级，意味着林恩可以开始着手学习中级魔纹。 魔纹和法术有些区别，四级的魔法师依旧属于“低级魔法师”或者叫“魔法学徒”，不可能释放五级法术，这一点从一级到传奇都适用。 魔法经过了上千年的发展，到如今已经不再像是上古时期只掌握在精灵和巨龙手中时那么神秘。 人类最擅长的本事就把高贵的东西“世俗化”，虽然对普通的平民来说，魔法师依旧是神秘且高贵的象征，普通人在提到魔法师的时候基本都加一个“老爷”后缀，哪怕那位魔法师还很年轻。 但是在上层的圈子中，魔法早已经不复神秘，法术、理论、套路什么的大家都知道，哪怕不是魔法师也一样。 各系一级到十一级的常规法术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公开的图书出售，即便是十二级的圣域级魔法，甚至传说中的禁咒魔法，也都已经被扒拉得差不多了，要不是那个级别的魔法师太少，导致“魔网侠”缺乏理论以及实例支持，恐怕如今的连禁咒魔法的解析都能在通讯魔网中满天飞。 林恩虽然没有上过魔网，但也从一些杂书中知道了不少这方面事情。 在民间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就是，十一级法术就已经代表了最高的魔法技术，再网上的圣域级魔法，乃至禁咒级魔法，都是只是低等级魔法的加强版，要想释放，靠的不是对魔力操控，只需要有足够的魔力支撑就行了。 这和普通人打架，力大强三分，是一个道理。 比如有人论证，火系圣域级魔法“炎爆术”，其实就一个大号的“火球术”，只是把这个非常的大火球给压缩到足够小，然后依靠火元素的不稳定性导致的爆炸，从而杀伤敌人。 这有什么技术可言，只要魔力足够多，能够聚集到足够的火元素，然后把他们像揉面团一样捏在一起，然后丢出去，丢出去之后放弃对火元素的控制，它本身的不稳定性就会显现，然后就会爆炸。 林恩当初在看到这篇“论文”的时候时候，就基本确定了这个作者既没有释放过火球说，也没有揉过面团。 道理虽然看上去是这个道理，但是绝不是他所说的“没有技术可言”，林恩没有觉醒元素亲和，不是道聚集火元素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但是他释放过奥术法术，明白哪怕是听上去很简单的宣泄魔力都不是一件容易的是。 操控元素的媒介是魔力，释放一个“大……火球”，需要把非常庞大的魔力从身体中快速释放出来。 就像从一个瓶口很小的水瓶里倒水，怎么样快速把水全部倒出来，这其实是一件技术活。 不同的施法者，释放相同的法术所花费的前置时间却各不相同，这主要有收两个方面的影响，前半段是宣泄魔力，后半段是用魔力控制元素，通常情况下都会认为后半段才是技术的关键，林恩也同意这一点，但是有个前提，是在一定魔力量之下，如果超过了某个界限，那么前者的难度将会远远大于后者。 打一个比方，注射器装满水，水就身体里的魔力，而针头就是释放魔力的通道，在没有外力的作用的情况下，天知道要多久才能流完里面的水，这个比喻并不夸张，圣域级、禁咒级魔法所需要的魔力量是个恐怖的数量，那时经过长时间累计才被施法者收入体力的，然而在施法的时候却要在短时间内宣泄出来，这时候就需要一个注射器后面推杆。 这个推杆所代表的就是技术，如果没有这个样技术，那么即便是魔力等级再高，也没办法释放超等级的魔法，即便是不限施法制时间也不行，等他把后面的魔力宣泄出来，前面的都已经消散于天地间了。 这就是为什么魔纹师很多，而是施法者很少，高级施法者更少的原因。 相比起一些高级法术，不少的魔纹其实更加复杂，魔纹师能得心应手的携刻魔纹，却无法释放同级的法术，就是因为魔力出不来。 第一百零一章 不可理解的时间系规则 林恩是一个专注的人，当他决定开始某一件的事情之后，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进入状态，完全沉浸到里面去。 要想成为一位优秀的魔纹师，除了魔力的天赋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专注。 一次投入的魔纹携刻练习往往需要持续多个小时，甚至更久，在这期间需要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 一丝丝的走神，就有可能导致一件原本优秀的作品变为废品。 携刻高等级的魔纹，更像是体力活动，需要魔纹师长时间保持状态。 魔法师公会的当代副会长安东尼奥除了是一位火系传奇魔法师之外，同时还是当代最为伟大的魔纹师之一，传闻十五年前他为莱因哈特大公爵所携刻的那一套传奇构装，耗费了将近二十天，在那二十天中，他只做了这一件事。 五级的魔纹和传奇级的魔纹构装当然是云泥之别，但即便如此也让林恩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算是完成了这件差强人意的作品。 当他从高度沉浸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后背、额头、还有手心上，全都是汗。 想要站起来时，竟然感到有些头晕，神识之海中的海水已经枯竭，双腿也没有太多力气。 林恩没有想到携刻一次中级魔纹，居然让他虚弱如此，不仅是精神上虚弱，就连身体的消耗的非常大。 看着地上那一滩汗渍，他有些怀疑安东尼奥圣魔导师是如何在这中状态下持续二十天的。 林恩拖着疲惫的身体，将桌面收拾好后，急匆匆地往外面走去，他现在急需要进食和补水。 至于那根携刻着五级风矢魔纹的枪管，他觉得还有不小的提升空间，能下次做出更好的来，再交给希尔薇不迟。 夜幕降临之后的日升城同样的热闹。 在灯笼和烛火的照耀下，这座象征着太阳升起的城市仿佛没有黑夜。 一些个不差钱的商家，甚至能用上名贵的夜光石的照明，不同颜色的夜光石，发出不同的光芒，有炫目的彩色，也有柔和的暖色，不同的夜光石搭配在一起，交相辉映之下，能为环境烘托出不同的气氛。 “加登的故乡”是最先引进这项技术的商家，林恩虽然没去过，但是听说别人说三楼的“故乡”里，最近推出了一个新主题——“神国”，据说身在其中能够体验成为神只的快乐，为了营造神只居住地的气氛，单是用到的夜光石就超过了五十枚。 在夜晚的日升城，“加登的故乡”所在的娱乐街区是消费最高的地方，但是要论人气，口水街才是热闹的。 这里因为小吃店集中，同行业竞争大，所以价格的也都很亲民，夜市的生意非常好。 来这里吃夜宵的人形形色色，各个行当的都有，下班的建筑工人、进城的采买的农民、喜欢市井气息的富商、包括一些公职人员，都喜欢来这里。 以至于林恩和希尔薇在一家烤肉店门口的餐桌上桌下，周边的人也都没有太过惊讶，问候过之后就各干各的事情。 林恩点了两份烤羊排和一些配菜，另外叫了一大壶茶。 “你真打算就这么晾着王室大使？”希尔薇将自己盘子的羊肉切成小块推到林恩的面前，然后就要顺势把林恩身前的那盘端到自己面前。 大厅广众之下被“公开处刑”，让林恩感觉非常尴尬，他阻止了希尔薇动他盘子的动作，同时把她那份给她推回去，但是因为手太短了，只能堪堪推到桌子中间。 旁边的几桌传来了非常克制的笑声。 “现在是他庞贝伯爵大人在晾着我。”林恩面不改色地说道，同时用刀叉切着羊肉，这几年在城堡大多数情况下使用的都是用筷子，所以如今一时间竟然有些不适应刀叉，再加上握了一整天魔法刻刀，如今手还有些抽筋，以至于把好好的羊肉切得跟肉松一样。 “那他还有在城堡里住多久？”希尔薇声音小声问道，同时还要强忍着去帮林恩的切肉的冲动。 正在和羊肉较劲的林恩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希尔薇。 希尔薇如今虽然已经是巴雷特城堡军事上的二号人物，但由于之前十多年的女仆生涯，以及祖上八辈的优良传统，她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女仆，只是工作的方式和场地发生了变化。 她很少插手城堡的事务，大多数情况下甚至都不会过问，今天突然开始关系起王室使者的事情来，倒是让林恩有些意外。 “你想让他快点离开？” “他影响到我们的训练了，波尔多斯不能一直给他当护卫，而且……”希尔薇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总感觉他没安好心。” “就像你感觉蕾贝卡老师没安好心那样？”林恩随口问道。 “是的。”希尔薇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林恩用叉子叉上一堆散掉的羊肉放进嘴里，乱乎嚼了几下后吞进肚里，他露出白牙微微一笑。 庞贝伯爵有没有坏心他不知道，但是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没安好心，这几乎是可定肯定的，难得的是对政治从不关心的希尔薇竟然能察觉到这一点，这让林恩对开始对蕾贝卡疑心也加重了一下，或许希尔薇真的有类似于察觉危险这样的直觉，而不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只是女人之间的猜忌。 在这个魔幻的世界，这样的直觉并不会显得太过于奇特，之前狄克也有过类似的表现，在兽潮来临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发明出了霰弹枪。 当时问他，他只说是“觉得这东西有用”，林恩当时以为他说得“有用”是开春后进黑森林冒险会用的上，可结果证明，“有用”应该指的是霰弹枪在兽潮战役中的优秀表现。 狄克制造出第一把样枪的时候，是在兽潮来临之前的一个多月，那时候没有谁知道卡利亚斯会遭受那样的一场劫难，狄克就更不可能知道，为此林恩在战后甚至详细盘问了狄克一番，得出的结果是这家伙似乎对危险有些直觉，但是却时灵时不灵。 按照魔法理论的分类，这样的能力属于最高级的时间规则的能力体现，就像元素施法者需要元素亲和一样，这样的直觉应该就是领悟时间规则的敲门砖，但遗憾的是，如今还没有时间系魔法，所以即便是有了敲门砖，也进不了屋，因为根本没有房屋。 元素魔法，地、风、水、火、雷，是早已经成熟的魔法体系，最早是被巨龙开发并运用。 除此之外，还有奥术魔法与规则魔法。 奥术魔法的能量来源于沟通元素与规则的以太，也就是魔力本身。 规则魔法又各不相同。 高等精灵掌握生命魔法，这是代表着生的规则。 巫妖掌握死灵魔法，这代表的是死亡的规则。 教廷的神术也可以看做是圣光规则的魔法体现，与之对应的还有被教廷全面封杀的黑暗系，教廷对于黑暗系修行者的态度非常明确，见一个杀一个，见一万个就杀一万个，没有任何理由，就连对巫妖都不曾如此。 空间系魔法，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正在开发中，并且早就做出过公开承诺，一旦完善了整个体系之后，就会向魔法界公布，如今之所以不开放，是因为他自己也都没有完全掌握，而且空间系非常危险，非常危险，非常危险。 唯独时间系，至今没有体系，连一点眉目和苗头都没有，在魔法界，没有任何组织宣称建立时间系魔法体系，当然那些号称可以开天眼预知未来，用纸牌占卜命运的江湖骗子，魔法界甚至都不屑于去揭发他们。 根据克莱因老仙儿的说法，时间规则不能被理解，但是并非不能应用，就像魔网一样，他也不能完全理解其中原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使用。 那些江湖骗子中，或许也有人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本事。 现在看来，狄克还有希尔薇，似乎都有一些这方面的潜力，尤其是狄克，希尔薇这个直觉很有可能只是因为她看庞贝伯爵和蕾贝卡老师不顺眼。 从兽潮之后，林恩就一直在秉持着一个原则，狄克鼓捣出来什么新玩意儿，只要他说是“感觉有用”，那么不管当时看上去多么鸡肋，都要支持，都要生产。 吃饱喝足之后，林恩感觉自己身体又恢复了能量，腿也有劲了，手也不抖了。 于是提议两人一起在城中转一转。 希尔薇当然没有意见，最近林恩因为在忙商业立法的事情，已经很久没有空闲时间，能有机会和林恩一起散散步，她自然是非常乐意的。 长久以来，林恩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作息规律，生活非常自律。 上班，午餐，休息一小会儿，下午班，下班，晚餐，洗澡，冥想，起床，早餐，上班…… 这就是林恩生活的闭环，有钱有权的人，生活就是这么枯燥而乏味，但林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这种生活带来的结果，就是林恩自己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少。 日升城建城以来，虽然城里大多数的地方他都去视察过，但是正正意义上的逛街，却一次都没有。 两人沿着热闹的口水街往西而走，穿过了拥挤的小吃街道后，前面的路就宽阔了起来。 这里是一段相对冷清的街道，无论是行人还是灯光，都没办法和口水街相比，但是再往西继续走四五百米，就到了日升城最繁华的贸易大街。 在这里逛街的人并不比口水街上的人少，但是却不会显得拥挤，相比起满街都是桌子的口水街，这里的街道要宽阔的多，无论是卫生还是摆放，都有管理要求，最开始公安局在管，如今已经有专门的城管部门在负责。 繁华的贸易大街和热闹的口水街是完全两种环境，一边充满了浓厚的市井烟火气息，另一边展现出来的则是繁华商业都市的模样。 从口水街走到贸易大街，如果是第一次经历，甚至会感觉有些梦幻，仿佛就像是两个世界。 但是林恩已经习惯了，并不是这两年来的习惯了日升城，而是已经习惯了几十年了。 上辈子他所在的那座大都市的情景也和日升城差不多，许许多多的年轻人，穿着笔挺制服，打扮得油头粉面，在几十层楼高的高档写字楼里上班，而下班后住的地方相比起上班的地方来，就像是一个狗窝，无论是面积还是环境。 相比之下，如今的日升城还算是挺好的。 来到了贸易大街，自然不能空着手离开。 “你放心吧，就这几天，我一定把他弄走。” 林恩制止了希尔薇继续不厌其烦地和他讨论庞贝伯爵的事情，提议给希尔薇买一件“新年礼物”。 说到给女生买礼物，林恩没有任何经验，本能地最先想到的就是衣服，于是带着希尔薇往服装店而去。 然而逛了好几家店都没有能选的上，这里的服装大多数都是来自于江南皮革厂下辖的服装厂所生产的，规模化的产品，不管是用料还是手艺都不如城堡的裁缝，林恩很想给希尔薇买两件，但是实在是看不上，反而让他有了一种明天就去服装视察工作的冲动，毕竟江南皮革厂算是巴雷特家族的产业。 “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这些衣服吗？”走出了商店之后，希尔薇在林恩耳边小声说道。 林恩很疑惑地看着希尔薇，我自己的感官，我为什么会不知道？不过希尔薇既然要问这个谜一样的问题，那么她肯定是有话要说，于是林恩就顺着她的思路回应了一句。 “为什么？” “因为你以前穿得衣服都是我给你做的，呵呵，身上这件就是。” 林恩郑重地点了点头，牵起衣襟角，说道：“这件有点小了，你得空了改一改。” 希尔薇问道：“都改了三次了还要改，穿不去不怕被别人笑话？” “这就是你不懂了，如果是三年之前，我穿这样的衣服，那就会有人笑话我，但是现在嘛，他们只会称赞我勤俭。” 林恩嘴角略带着讽刺的笑意：“勤俭会赢的尊重，贫穷总是被嘲笑，三年前我穿这样的衣服就是贫穷，现在就是勤俭，这和财富无关。” 第一百零二章 师团来访的目的 接下来又逛了好几家店，有卖首饰的，有卖书的，还有卖艺术品的，但是林恩都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礼物。 最后在希尔薇的示意下，林恩无奈地在厨具店买了一个平底锅。 这是希尔薇自己选的礼物，她当然非常满意。 为什么是个平底锅，因为林恩以前一直在念叨想吃烙饼。 然而厨房的大厨却始终无法根据林恩的形容做出让他满意的饼，为此两人甚至就烙饼的问题发生过多次的激烈的争执。 最严重的一次，那位为巴雷特家族服务了十多年的大厨，指着炉灶和锅还有面团，冷冷地说着“请少爷亲自做个示范。” 这种时候林恩自然是不会退却，撸起袖子踩着小板凳就上了灶台，然后在厨房一众人惊诧的眼神中熟稔地和着面团。 揉面，分面，擀面一气呵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精通此道老手，然而结果却让人意外。 饼烙一个糊一个。 气急败坏的林恩将“锅”甩到了锅上，言辞凿凿地声称是锅的问题，这锅太粘面，如果有一口好锅，绝不至于如此。 最后，这起在城堡内流传甚广的“粘锅事件”，随着林恩摔门离去而告终，事后，大厨并没有把他那口用了多年的老锅换掉，林恩也没有再提要吃烙饼的事情。 “这个锅应该没有问题吧。”希尔薇对着这个足足花费了四枚银币买的高价平底锅上下其手，翻来覆去打量，虽然是她提出的要买锅，但是四枚银币价格始终让她有些担心不值当。 “够了啊。”林恩脸色有些难堪，从希尔薇的手上一把夺过平底锅，重新塞回到背包里。 林恩把锅背在背上的样子让希尔薇很想发笑，但是又怕这样会显得很失礼，于是只能用手捂着嘴，发出呜呜的声响。 “嗯？” “我就是觉得这个样子像个乌龟一样。” “你别笑，这东西关键时候还能救命？” “救命？” “我把这东西背背上，两百米开外，什么长弓，大弓，包括我们的三代巴雷特步枪，都打不穿这乌龟壳。” 林恩用手敲了敲锅底，发出沉闷的响声，这锅虽然贵，但是用料不差。 希尔薇却摇头说道：“防不住的。” “什么？” “挡不住步枪射击，要是我开枪的话，就算是在三百米外，我也能打穿这口锅。” 林恩扶着额头，没好气地说道：“那是你，你能打穿别能也能吗？除了你，卡利亚斯还能有谁能做到？” 希尔薇毫不犹豫地说道：“高文大人……” “他不算。” 没等希尔薇说完，林恩就打断了他，高文虽然平时很少用枪，但他“武器大师”的名号并不是浪得虚名，除了近战兵器之外，弓箭和枪械他同样擅长，只是不喜欢使用而已，真要论枪械射击的水平，希尔薇虽然天赋异禀，但是相比起高文依旧有所不如。 在卡利亚斯，尤其是军队中，为了激发年轻小伙们的信心和荣誉感，经常会鼓捣出一些各种排行榜，比如什么骑战排行，射击排行，剑术排行，小队综合排行等等榜单，每个季度都会重新排名。 这些榜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把高文排除在外，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基本所有榜单的头民都会是高文，这会让人产生永远出头之日的绝望感。 这种方式林恩并不生，和他上一世某个行业的状况很相似，各个榜单都要分成两类，鹅厂和其他，因为如果不这样区分，那么榜单呈现出来的结果将会让不少人感到绝望。 “阿多斯应该也可以。”希尔薇又说道。 “还有吗？” 林恩随口说道，说话间，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出了贸易大街。 “波尔多斯……”希尔薇想了一小会，轻轻摇了摇头。 机械版巴雷特想要达成这个目标是不太现实的，三百米开外击穿差不多半指厚的平底锅，这必须要借助魔纹的能力，需要携刻着破甲魔纹的枪弹还能完成。 “听说守备军从流民中征募了一个女兵，还是火枪手？”希尔薇突然响起了什么，转过身来，面朝着林恩问道。 “怎么了，你想去和她比试比试？”林恩轻松地开着玩笑，他感觉希尔薇越来越敏感了，如今对其他的女性，尤其有点代表性的年轻女性，似乎都带着戒备，虽然这在他看来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希尔薇对着林恩翻个白眼，“我就是想认识一下，在她之前，卡利亚斯的军队中就我一个女生。” “咳咳。”林恩干咳两声，“我说希尔薇副团长，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戈德，不要是因为她长得比较强壮就不把她当女生。” 希尔薇面色羞赧，随即抱怨道：“还不是因为少爷你。” “我？”林恩不明白这锅为什么也要自己背。 “要不是你给她起的这个名字，我想只要稍微偏女性一些，我们都不会忘记她是一个女生，所以这事情少爷你有责任。” “好好好。”林恩连连点头，“是我的责任，不过名字已经起好了，戈德她当时也很满意，你以后可一定要记住，虽然戈德自己不在乎，但是狄克很在乎这个，你要再说错，当心狄克以后报复你。” “我会记住的，另外，狄克是个好孩子，他才不会报复我。” 林恩并不想和希尔薇讨论狄克是不是一个好孩子的话题，所以他把话题转移回到那个在去年年底时招募的女兵身上，“她叫丹丽丝，年龄比你小两三岁。” 希尔薇突然停下脚步，说道：“少爷你怎么这么清楚？” “呃……因为我是卡利亚斯的领主，知道卡利亚斯的任何事情，都不奇怪。” “那和她一起入伍的那几个男生的名字你知道吗？”希尔薇笑盈盈地问道。 “因为是女兵，就像你刚才说的，卡利亚斯女兵太少了，每一个都具有代表性，所以我当然要多关注一些，另外，她还有个弟弟，比我小三四岁，刚入学，但是患有自闭症，我上次去学校是的时候看过他，很怕生，后来了解到她们一家人从北方南下，亲人在路上被抢粮食的人给杀了，丹丽丝一路带着他弟弟坚持到了我们的接应，她是个很坚强的女生。” 林恩边走边说：“霍根说她眼睛里有光，我没有见过她，但是相信霍根的看人的眼光，想来他不会是因为丹丽丝长得漂亮而选则她，我也觉得你可以去和她交个朋友，另外也去和戈德聊一聊，加深下影响，省得以后又忘了。” 希尔薇郑重其事地点头，听过林恩这一番话之后，她已经对这个比她小一些的丹丽丝妹妹带有了不少的好感。 两人西城区慢慢悠悠地走回到城堡，其中为了避开“加登的故乡”林恩还特意绕了一段远路。 第二天一早，林恩把庞贝伯爵邀请到餐厅，共进用餐。 吃过了希尔薇亲手用新买的平底锅烙的鸡蛋葱油饼，林恩悠然地说道：“庞贝叔父，卡利亚斯的山水风光如何？” 庞贝伯爵优雅地接下餐巾，赞叹道：“好一片王国的壮美河山。” 林恩点头微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不过，我之前还担心叔父没有没有尽兴，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林恩的话里明显另有意思，庞贝伯爵有些疑惑：“贤侄……？” 林恩抿了下嘴皮，直截了当地说道:“叔父身为王国重臣，岂能逗留在外，既然已经尽兴，那就请回吧。” 庞贝伯爵的表情有些怪异，他看着林恩，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他虽然不是林恩口中的“王国重臣”，但至少是王室家臣中的重臣，长时间都留在外无论从各个方面来说对他都不是好事，但是目标还没达成，他怎么能离开，之所有要反其道而行之，不理会林恩，只不过是为了在形势上占据主动，让谈判时拥有更多的优势，毕竟这里是卡利亚斯，不是毗邻王都的中部地区，王室在卡利亚斯的影响力，远不如巴雷特家族。 他想过很多种这趟出使的结果，但是从没想过会是灰溜溜离开，还是这种被林恩“请”离，这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但是他更疑惑的是林恩为什么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和他之前表现出的性格完全不同。 林恩瞥了一眼餐盘中还剩下的两张烙饼，如果不是庞贝伯爵在这里，他此刻已经上手了，以他的食量，再吃两张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吃了饼，那么答应了希尔薇的事情就得做，王室使团也该到了离开的时候了，然后他们对于卡利亚斯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影响，但是留在这里始终膈应人。 见庞贝伯爵不说话，林恩便继续说道：“时值王国戡乱时期，逆贼费谢尔家族把持的安条克行省动荡不安，叔父如果觉得返程不安全的话，我会派一支卫队保障使团的安全，护送叔父直到离开安条克行省的地界。” 面对林恩这句非常失礼甚至可以说是侮辱的话，庞贝伯爵终于开口，“不用贤侄费心，威尔爵士会保障使团返程的安全，叨扰了多日，也看遍了卡利亚斯的山水，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林恩起身，微微行礼：“恕小侄招待不周，怠慢了叔父。” 这就要送客了？ 庞贝伯爵右手紧握椅子的扶手，几欲发怒，但最终还是克制了下来，说道：“在我奉陛下之命前往卡利亚斯的时候，伊凡殿下对我有过一番叮嘱，让我务必代为转达。” 林恩安详餐桌上的铃铛，负责打扫的女仆走进房间。 等女仆把餐桌收拾干净之后，林恩这才对庞贝说道：“林恩·巴雷特，聆听伊凡殿下的声音。” 比在餐厅聆听殿下的声音更失礼的行为，就是在餐厅坐着听，不过在被羞辱了太多次之后，庞贝伯爵此刻也已经有些麻木了，此刻他心里甚至有种转达完了伊凡殿下话语就赶紧离开的想法，也不管林恩是否接受。 “今年秋收之后，殿下会再次领兵南下，这一次，将会彻底铲除费谢尔家族这颗植根在王国南部百年的毒瘤。” 对于这个结果并没有任何意外，甚至和他之前猜想的几乎一样，秋收之后南下，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大王子应该会更加的稳重，如果费谢尔家族没有什么惊世底牌的话，那么这个百年家族的命运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庞贝伯爵继续说道：“提拔克伦威尔·费谢尔为安条克行省总督，是王室决策的一次失误，当然，这也是狼子野心的费谢尔家族隐藏得太深。伊凡殿下的意思是，在平定了费谢尔家族的叛乱之后，从王国南部的贵族中提拔一位有能力，有智慧，有资源的贵族，担任新的安条克行省总督，以帮助安条克行省尽快恢复元气。” 林恩的屁股在椅子上往前挪动了几分，将身体微微靠在椅背上。 “伊凡殿下”的话虽然还没有说完，但是大致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一部分。 庞贝伯爵看了林恩一眼，林恩微微点头，以表示他正在聆听伊凡伊凡殿下的声音。 “伊凡殿下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觉得最适合担任安条克新总督的人，就是你——林恩·巴雷特。” “我何德何能，能担当这么大的重任？”林恩面露惶恐。 “卡利亚斯这几年的来发展，殿下都是看得见的，每每议事他都会赞成你，说巴雷特家族在卡利亚斯生下你林恩，是整个卡利亚斯的幸事，殿下现在希望，你能成为整个安条克行省的幸事。” 林恩沉默片刻，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蒙陛下与殿下的恩赐，成为了安条克行省的下一任总督，那卡利亚斯该如何自处？” 对于这个问题，伊凡王子显然早就有了明确规划，庞贝伯爵果断说道：“卡利亚斯并入安条克行省，成为安条克行省下辖卡利亚斯自治郡，卡利亚斯依旧是巴雷特家族的封地。” 第一百零三章 悲观的高文 林恩皱眉说道：“这似乎和殿下全力推广的新制不符。” 庞贝伯爵微微一笑，在他熟悉的领域，他又恢复了自信，“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殿下在之前也有过破例，因地制宜，才是最好的制度，这一次，是殿下为了王国的大功臣而破例，合情合理。” “大功臣？” “既为王国戍卫南疆，又配合烈日军团平定叛乱，这当然是大功臣。” “叔父言重了，卡利亚斯不过是被动抵御叛贼罢了，谈不上平定叛乱。” 庞贝伯爵笑道:“殿下的意思是，在烈日军团南下的时候，卡利亚斯配合烈日军团对费谢尔家族进行围剿，从南北两端形成包围之势，让费谢尔家族无路可逃，平乱有功，这对于之后贤侄上任安条克总督也一大臂助，毕竟贤侄年龄终究太小了些，王国有些老臣又太迂腐，殿下需要能拿出一些事迹来说服他们，殿下不同于那些腐朽的老臣，他们想的如何在有生之年过得安安稳稳，保住家族的富贵的地位，但是殿下却有一颗锐意进取的心，殿下目标远不是平定费谢尔家族，或是全面建立新制这么简单，为了完成宏伟的目标，殿下需要一批有勇气，有激情的，有能力的年轻人，就像贤侄你这样。” 合林恩在餐厅一番长谈之后，庞贝伯爵带着使团离开了。 林恩亲自将使团送出了日升城，并且目送他们马车远去，远远的还与庞贝伯爵挥手告别。 对于庞贝临走前的那一番转达大王子伊凡的话语，林恩说实话有些心动了。 内容不少，但是条例清晰，逻辑顺畅。 卡利亚斯与王室最大的矛盾点是制度，伊凡全面推行新制，废除所有的自治领，就比必须把卡利亚斯也拿下，不然他的新制就是不成功的。 不存在一国两制的可能，卡利亚斯要么回到中央政府的治下，要么完全独立。 而以约克王室，尤其是伊凡王子对于领土的态度，卡利亚斯要想彻底独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种尴尬的局面下，伊凡王子来了这么一手，卡利亚斯并入安条克行省，他来担任安条克总督，如此一来，最激烈的冲突似乎就解决了。 只要磨平了最尖锐，最不可避免的矛盾，那么其他的事情就可以商量着办，比如卡利亚斯的自治问题。 而且为了让他担任总督更加合理，还有配合烈日军团打仗的前提。 林恩轻声冷笑。 要不是有前车之鉴，他还真就信了。 “高文老师，如果烈日军团来打卡利亚斯的话，你觉得我们有几成把握能守住？” 守备军的大营里，林恩和高文一起坐在校场边的椅子上，看着士兵操练阵形。 “和费谢尔家族打仗，主要拼的是军事力量，和王室打仗，人心则更加重要。” 高文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室毕竟是王室，仅仅泄出风声，大军还没有出发，安条克行省就开始自乱阵脚，费谢尔家族在安条克行省扎根百年，而后又以总督的身份经营了十多年，但即便如此，在王室这个名头之下，安条克行省的凝聚力依旧脆弱得不堪一击，如果是完全团结一致的安条克行省，在费谢尔家族统领下，或许能够挡住烈日军团，至少要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安条克行省拥有将近王国五分之一的土地面积，战略纵深足够大，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足以让战争全面溃败，这种情况下的战争级别会上升到比拼生产力的阶段，但是结果却成了一战定胜负的地域性作战，我看过去年他们交战的所有战报，如果不是伊凡王子太过于心大，而又严重缺乏战争经验，那么烈日军团在去年九月份之前就应该能够进驻安条克城。” 他转头看着林恩，问道：“埃蒙大人在卡利亚斯谋划了十年，你在卡利亚斯又经营了三年，你觉得如今的卡利亚斯和战前的安条克行省相比，如何？” 林恩的手指敲打着条椅的木腿，说道：“情况有这么悲观吗？” 高恩不动声色地说道：“现实的情况应该没有这么悲观，但是你这个假设，在我看来的结果就是这么悲观，悲观一些没什么不好，这样的风气不能成为主流，但是必须得有人这么想，你推广的“少年风”，现在正在成为卡利亚斯的主流，再过几年，等这批学生毕业后，这样的现象还会进一步加强，自信、积极、勇敢，这都是优良的品质，但是却会让人变得盲目，进而轻视敌人。” 林恩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曾经的卡利亚斯人因为霍格、恐怖利刃的原因，大部分人都带着‘枷锁’，我需要把这副枷锁打开，至少把年轻一代的枷锁打开，这不仅仅是为了解放生产力。” 高文抬起手臂，对着校场左右摆动了两下，校场中正在训练轻重步兵协同作战的军队开始变换阵型。 高文吧目光收回到身前，对林恩说道：“我并不是不认可你的做法，事实上这三年来，你在卡利亚斯做出的成果远超我的预期，卡利亚斯需要一位自信、积极而且年轻的领主，但我必须得为最坏的打算而做准备，这不是悲观，而是慎重，卡利亚斯就这么大，巴雷特家族血脉也只有你一个，我们承担不了失败的后果。” 听到高文老师这样说话，林恩有一种高文“长大了”的感觉，以前的高文可不是这样，那时他…… 当林恩的大脑开始回忆高文的过往时，他突然发现了他对高文的印象都是三年以前的，自从他当上领主了之后，对于高文的感官就变得很淡。 林恩是高文看着长大的，此刻他看着沉默不语的林恩，似乎看穿了林恩心思，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说道：“在以前，我只需要披上战甲冲锋，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埃蒙大人都会处理好，就连弗雷出现意外那么突然的事情，大人他依旧让弗雷活了下来，霍格不但没能乘机逼迫巴雷特城堡，反而让出了一部分利益，曾经我以为大人无所不能，他会把一切都布置好，告诉我应该做什么，我只需要照着大人的指示做，然后等着胜利就行了，但是和獠牙佣兵团的决战让我看到了原来大人也不是都能够算得高，他也会赌博，也会需要拼命，虽然最终的结果是我们赢了，但是大人的赌局其实是输了。” “所以，在面对兽潮来临时，我才会反对作战，你知道的，我一向讨厌赌博，最后我们又赢了，但是其实你的赌局也是输了的，如果不是那只控制兽潮的圣域雾妖受了重伤，然后又被洛克斯捡了漏，那么巴雷特成不可能能守下来，没有人能一直好运，而且一直好运的人往往也最不能承受厄运。” 林恩抿了下嘴唇，用手捏着鼻子，然后放开，“高文老师，其实在兽潮战役胜利后，我就想和你说这些，但是……但是你一直没有给我机会。” 高文看了一眼学校的方向，悻悻说道：“老师离开之后，人才能长大。” 林恩回答道：“新年的时候，父亲回来后给我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其实是你。” 高文拍了一下林恩的肩膀，说道：“得了吧，我又不傻，大人他其实早就想离开了，他心里根本不愿意和我们这些武夫呆在一起，这会影响他做学问时的心情，你知道我为什么明明很不喜欢看书却看了不少的书，明明是一个武夫，却喜欢引经据典装学问人，还不是为了让大人高兴，要不然我才没这闲工夫。” 林恩神色一愣，随即释然，高文这话他并不反对，因为这事实。就连父亲本人都说过，要不是被祖父逼着挑起了这副担子，他的生活会过得比当这这个破领主要舒坦一百倍。 林恩扪心自问，自己和父亲不同，他就挺喜欢当这个领主的。 至于是贪恋权利，还是为了实现抱负，他如今没往这方向深想。 ………… 卡利亚斯没有因为王室使团的到来而改变，也没有因为王室使团的离去而发生变化，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经行着。 当桃花凋谢之后，就到了春耕的时节。 今年春耕的重头戏是开荒。 “农村信用合作社”将作为这次六万流民大开荒的指导与监管部门。 卡利亚斯土地面积不小，荒地占了大部分，土壤的质量并不是很好，而且也地形也不像小马郡一马平川，在卡利亚斯开荒具备一定难度。 最难的就是耕田，突然一下涌入六万人，卡利亚斯当然拿不出来这么多耕牛，而且开荒需要深耕，仅靠人力挖铁定是无法完成今年的目标的。 好在潜龙机械厂不负众望，根据林恩提供的“抽象概念图”，在年初时完成了手扶式耕地机样机的生产的与调试，经过了两个多月的赶工，如今第一批机器已经下架。 信用社第一时间采购了第一批所有的机器，包括之前预定的和还有额外的，并且还和潜龙厂签了长期的订购协议。 六万流民，按照地域，划分为了二十个村，每一个村又分成五到十个生产队。 按照信用社的估计，每一个生产队差不多需要三台耕地机才能勉强完成春耕的任务。 农作合作信用社的宗旨是帮助农民，服务农业，造福农村，所说不以盈利为目的，但是却也不会贴钱免费把机器给流民用。、 可是流民并没有钱买机器，他们如今都还靠政府的救济粮维持生计。 钱宁的做法是租赁，租赁的钱可以在信用社贷款。 为了能让这些穷得只剩下一身衣服的流民心甘情愿地贷款租机器，钱宁一方面发动人宣传林恩制定的开荒大计，以提起流民们的荣誉感，同时也不停地提醒流民，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得到分到土地，才能成为卡利亚斯正式公民，否则永远都是一个没有跟脚的流民。 另一边也带上机器，实地演示科技带来的生产效率，当然在演示结束后，肯定少不了“托儿”做表率，给广大的流民当带头人。 经过了一番辛苦的宣传与走访工作之后，机器基本上租了出去，每个生产队两台，以集体的名义贷款，然后根据土地面积摊派到个人头上。 两台是最低的极限，对于一些大一点的生产队这显然是不够的。 但是这个时期的租赁机器，对流民来说更像是被逼迫的一种任务，之所以没有引起太大的反感，一是因为没有花现钱，二是大家都一样，如果在这时候要某些面积大些的生产队强制租赁多台，那势必会引起情绪。 钱宁的做法是保持了公平，每个生产队说两台就是两台，绝不强迫多租，但是停止租赁后，他还是开始了售卖。 售卖的耕田机是大型的型号，其实就是就是由拖拉机改装而来，装上了耕地的转轮，换上了更大的轮胎，对底盘也做了一些调整，然后还做了一些针对型的小改进，就成为这种被起名为“猛牛”的大型耕地机。 猛牛的耕地效率至少是手扶式耕地机的八倍以上，虽然有些困难地形去不了，但是相比下，卡利亚斯多数荒地还是比较平整的。 全额贷款，三年免息，政府补贴四成，算下来还不到十金币。 春耕已经开始了，“猛牛”无人问津，但是钱宁却不慌。 三台“猛牛”停在信用社的大门口，那诺达的轮胎和硬朗的框架，让它看上去和名字一样壮硕有力。 钱宁相信在六万流民之中，怎么着也应该有有一些人具备长远一些的眼光，如果真一个人都没有，那他也并不会感到惋惜，只会是失望。 他自从来到卡利亚斯之后，尤其是在和林恩经过了那次单独会谈之后，还从未有过失望，他也相信，卡利亚斯未来也不会让他失望。 最终的结果和钱宁预测的差不多，在春耕进行到一半时间时，终于有人来到了信用社咨询“猛牛”的事情。 来的一共有三个人，分别来自于三个中大型的生产队，如今春耕的时间已经过半，而他们生产队的荒地开垦却并没有更上时间，三个人在合计之后，决定共同出资来购买一台“猛牛”。 所谓的“出资”自然就是分担贷款，按照钱宁之前的宣传，购买“猛牛”更多用途是做生意，帮别人家耕田，勤快一些基本上两年就能回本，每年春耕期也就半个月，平时还能把耕地转轮拆掉，当普通的拖拉机用，而且贷款的免息期是三年，看上去没有太大的风险。 第一百零四章 老乡的故事 （未修改，不要看） 钱宁对三位有远见的人表现得很是重视，听到消息之后，匆匆赶回来亲自接待。 钱宁是土生土长的安条克人，流民大部分也是土生土长的安条克人，如今他们地位虽然相差甚远，但是归根结底，大家其实都是被迫离开家乡的浪子。 为了避嫌，钱宁在当上了信用社主任之后，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诺曼还有海勒，初来乍到，他不想一开始就在林恩心中留下个喜欢营私结党的印象。 但是对于这些流民，钱宁却表现得很积极，甚至可以说是咋子竭尽所能帮助他们。 农业技术指导队是他组建起来的，检测土地质量、量田、分田也是他亲自带队完成的，为了是让六万流民分到的土地，尽量公平。 流民吃的救济粮，虽说是政府发放的，但其中大多数都是他通过以前的关系和渠道，从安条克行省买来的，甚至还有一笔卖粮的钱，政府没有给他结清，据说是被奥玛给按下了，说是要等流民春耕结束之后再给他。 这明显就是不信任他，担心粮食有问题？ 不过钱宁也并没有太在乎，他更愿意相信是这是市长奥玛的个人意愿，而非林恩的示意。 来买耕地机的三个男人，其中两个比较年轻，看面相不到二十五岁，另一外一个年纪则要大不少，头发斑白，脸上堆满褶皱，看上去能有五十来岁。 半老的男人站在钱宁的面前，相比起两个年轻人，他显得更加的拘束。 通过简单的交流，钱宁知道这个年长的男人才是第一个提出来买耕地机的人。 这让钱宁感到很是欣慰，胆量和创新，不应是只属于年轻人的能力，相比起这些毛都长全的小鬼，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男人不光是老成持重，同样也不缺乏卓越的眼光和胆识，而且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慎重考量。 有了好感，谈话了范围也就宽了一些，说道了家乡之后，钱宁竟然发现，这个名叫格纳的老哥哥竟然和他是同乡，两人的老家都在安条克行省的飞鱼郡，两家祖屋的所在地，相距不过七八公里。 “难怪我觉看着眼熟，我们小时候一定见过。”钱宁拉着格纳的手，神情有些激动。 他乡遇故知，总是会让人很高兴，即便这个故知，没有那么“知”，但至少同乡总是跑不掉的。 尤其是人在发达了之后不能衣锦还乡，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更希望能遇到故乡的人，看看自己如今的体面，如果对方过得不好，那么肯定是要关照一些的。 钱宁十五岁背井离乡，来到行省首府安条克城谋生，浮浮沉沉三十年，积攒下来了一份偌大家业，他本打算再拼搏几年就回老家，把自己的产业和本事用来开发老家，造福家乡父老，然而在他刚开始准备返乡计划的时候，安条克行省的天就变了，费谢尔家族反了，王室要南征，安条克城人心惶惶。 兜兜转转来到卡利亚斯，能在卡利亚斯遇到同乡，还是这样志同道合”的同乡，这是钱宁来到了卡利亚斯之后第二高兴的事情，第一高兴的事情是林恩让他入仕，主管农村发展方向。 认过了老乡之后，钱宁邀请格纳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一起在信用社吃午餐。 吃饭过程中，钱宁向格纳问到了家乡的情况，他十五岁那年，塞纳河涨水，淹了两个郡内的八个镇，他母亲山洪淹没，父亲为了去救掉进水里的耕牛，自己也被冲走了，洪水过后，他给父母立了一座衣冠冢，然后毅然地离开了家乡，此后多年从未返乡，一直也在有意回避家乡的信息。 “日子不好过。”格纳叹了口气，“大洪水后第五年，又涨了一次水，虽然不如之前那回那么厉害，但是也要了十几条人命，被冲坏的农田房屋就不说了，政府修的堤坝说是能抵挡之前那样规模的洪水，结果在洪峰下来后不到半小时就被冲垮，大水没完没了，我也不想再留在家里种地，也出了门，但是没有你走得远，只去了郡城。” “后来如何了？”钱宁殷切地问道，他和格纳的经历有些相似，所以也想要了解他出门的生活。 “刚开始还好，给一家卖糕点的店当杂工，就是每天搬运面粉，虽然累，但是能学学到些手艺，做了一年多后我就辞了职，自己弄了一个卖糕饼的摊，自己做好后推出去卖，也不是我手艺好还是运气好，小生意做得很顺利，不到三年我就盘下了一个店铺。” “比我那会儿要顺利些。”钱宁听得认真，把手里用得还不是很熟练的筷子都放了一下，专心听老乡讲他的经历。 “前两年路走得太顺了，没吃过亏，我以为我就是飞鱼郡传说里的飞鱼，要就此跳出河沟飞上天空，结果开店之后，大半年就败光了大部分的积蓄，我不相信，又坚持了一年，结果不但赔光了老本，反而钱下了一屁股的债，想回老家种田都走不掉，同行都嗤笑我，我也不想再继续在这个行业待下去，可又没有其实手艺，转了一圈后，最后只能去码头当搬运工，这次我吸取了教训，没有盲目自己单干，一直做了十多年，直到摸清了行业门路，这时候我才准备自己租一座仓库，然而刚把钱花出去，呵呵，军队就来了，他们强行征用了码头上所有仓库，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暂时的，等等仗打完了日子就好了，然而情况越来越糟，后来来了更多的军队，把年轻一些的男人抓去当兵、当苦力，其余人驱逐出城，不许往北走，只能渡过塞纳河后往南边去。” 后面的事情格纳没有再说，钱宁也没有再问，流民南下，途中死了太多人，想来没有经历者愿意提及那段回忆。 飞鱼郡的事情，钱宁也知道一些，都是费谢尔家族做的孽，他们想要在塞纳河边构筑防线，就“征用”了整个城市，害怕打起仗来，平民倒向王室，所以除了留下一部分劳工之外，把其他的平民全部驱离，既不给粮食养活平民，也不允许平民去北边“投敌”，这才造成了大量流民南下的悲惨事迹。 对于格纳所说的飞鱼郡的“飞鱼”传说，钱宁小时候也听长辈说过，说是多年前，每年都有那么几天，塞纳河中的鱼群会冲出水面，高高跃起，而跳得最高的鱼，就能够飞上天空，彻底告别河流，老人还说飞鱼最后会飞到天国，在接受圣光之主点化后，变成巨龙。 这个荒诞的传说钱宁在六岁后就不再相信，再长大些，越想越不对劲，后来觉得这传说中的“飞鱼”多半就是涨水时被冲出睡眠的鱼类，至于那些飞上天的，想来是被洪峰给推到天上去的，然后政府为了安抚民心，才编了这个滑稽传说。 由这个传说中“每年都有那么几天”来看，飞鱼郡的洪灾由来已久，而且从未断绝。 下午，钱宁亲自带着三人去提车。 测试过性能之后，格纳和两个年轻人都很满意，坐上这个大家伙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的身份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年轻人让格纳上去试试，格纳连连摇头，“我这么大年纪了，弄不来这个。” 钱宁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推着格纳上了“猛牛”的驾驶室，然后亲自给他指导这东西怎么开。 “这个很简单，第一次启动时点火后让它先烧一会，我们现在刚刚启动过，锅炉里还有蒸汽，可以不用等，你看着啊……” 伴随着一阵 （…………后面是复制）阿米亚斯现在基本算是林恩的行政助理，但是依旧要参加每天的例行训练，这是高文定下的训练计划，林恩也非常赞同。 “是的，你去把阿多斯和沃尔德伦叫来，我们一起去一趟皮革作坊。” 林恩现在心情不太好，所以他决定将坏心情利用起来，做一些适合在坏心情时做的事情。 三个全副武装的精英火枪手护着林恩，一行人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向着工坊街而去。 林恩之所以觉得在这个时候去找唐纳德的麻烦，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巴雷特城堡刚刚举办的授勋大会。 虽然这次大会上巴雷特的侍卫仅仅只是亮了一个像，然后朝着天空开了几枪，但是目的已经达到了，就和军事演习一个目的，威慑。 近身格斗术最好的阿米亚斯走在最前面，枪法最好的阿多斯，心思最细致的沃尔德伦并排着走在后面，三个人将林恩围在中间，以锋矢阵前进。 四个人的队伍，就像是街面上最混蛋的恶棍，路上的行人离得老远就会选择避开。 离得近的行人纷纷向林恩致礼。 林恩知道这些弯腰行礼的家伙中估计有不少人都在心里问候自己的祖宗，比如说“你的祖宗都是地精”这种在同盟内流传千年的常用问候。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如今对待自己的态度，不管他们是否心甘情愿，总之他们都在向自己行礼，而不是向一次来的时候那样毫不理睬。 只要不表现出来，那么是否是真心实意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林恩非常坚定地认为，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一定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地向自己行礼。 皮革作坊就在锻造作坊的斜对面，和一家木工作坊相邻，从巴雷特城堡出发，也就十来分钟脚程。 巴雷特城堡正在修建城楼，需要不少的木制工具和木料，因为有了巴雷特城堡这笔大订单，木工作坊如今非常的忙碌，从老板到伙计都在干活。 看到林恩一行人过来，樵夫出身的木工作坊老板特意放下手里的活计，出门问候。 林恩简单地寒暄了两句之后，转到了皮革作坊门口。 作坊楼顶上的獠牙佣兵团的狼头旗帜已经撤下，但是旗杆还在。 作坊内冷冷清清的，连原本难闻的生皮子味道都淡了些。 一个二十多岁的肥胖男人面色愁苦，坐在空荡荡的货箱上嗑着瓜子，从嘴里吐出来的瓜子壳在胸膛和肚皮上沾了一身。 看见林恩一行人踏进房间后，胖子先是一愣，再看清楚林恩的面目后，神情带着掩饰不住的害怕。 胖子站在林恩的身前两米之外，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阿米亚斯，之前来城堡外面排队的是他吗？”林恩轻声说道，眼睛却在看着胖子臌胀的肚皮，猜测着里面有多少油水。 “是的，少爷。”阿米亚斯扶着腰间的佩剑，肯定地说道。 胖子一直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皮靴的鞋尖，汗水不停地从脑门上浸出。 他当然认识林恩，两个月前林恩在作坊外和狄克谈话时，他就在工坊内看着，那时候他甚至可以不理会这个小巴雷特勋爵，但是现在不同了，时代变了。 “你就是这个作坊的管事？” 林恩边说着边走到胖子的身后，看了两眼几口箱子里的皮革边角料。 “啊？嗯嗯……”胖子诧异之后，频频点头。 “那你认识狄克吗？噢，你或许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牛头人，十二岁，之前是你们作坊的伙计。” 林恩用佩剑轻轻敲击着地面，缓慢地说道，没说一个字就敲一下，胖子的脸色也更难看一些。 当林恩把话说完的时候，胖子已经跪倒在地上，脸色惨白，身下的地板上浸出一谈淡黄色水渍。 林恩微微皱眉，装模作样地掏出一张白色方巾，掩盖着口鼻，对着阿米亚斯说道：“扶他起来。” 胖子此刻的身体已经没了力气，根本站不稳，一双粗腿直打颤，膝盖不由自主地就是要往下弯。 在阿米亚斯的帮助下，胖子身靠着墙壁，手扶着木棒，终于堪堪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在狄克印象中霸道凶悍的管事，用带着剑鞘的佩剑顶着他圆滚滚的肚皮。 “唐纳德老板在吗？” “在……在……里面……” 胖子结结巴巴地说着，抬起手就要往工坊里面小楼指过去，但是刚一落空，身体就要往下瘫，只能赶快又将木箱抓牢。 “很好！” 林恩用佩剑拍了拍胖子的肚皮，说道：“你就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来。” 第一百零五章 孤独的领主 （未修改，不要看） “少爷，你这么做可能会引起非议。” 阿米亚斯把刚刚统计出来的上月进出账流水表递给林恩，同时表达了对于林恩在“农村信用合作社”人事任命上的一些担忧。 林恩接过表格，眼睛在表格上的一排排数字上扫过，随口说道：“什么非议？你又不是没看见钱宁现在那状态，他能好好养病吗？” 阿米亚斯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林恩身前，说道：“我说的是夏尔代理合作社主任职位的事情。” “哦？”林恩头也不抬，淡淡说道：“现在合作社事务繁重，没有人主持工作怎么行，你的意思是把位置空着才不会引起非议？” “夏尔太年轻了，而且他又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半年前他还只是个文员。” 阿米亚斯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对于自己手底下那几个秘书员的能力他很清楚，夏尔是不错，脑子很灵活，人也勤快，但是还不足以独当一面。 林恩抬起头来，看着阿米亚斯，疑惑道：“难道我没有告诉你，夏尔只是暂时代理钱宁的职务吗？” “我当然知道，可是就怕其他人不这么想，” “等钱宁病好了，他就会从新回到他合作社主任的位置上，这就是我打算，我想也等不了多长时间，我有必要去和每个人都解释一遍吗？” 阿米亚斯刚要站起来，林恩就抬手虚压，让他坐下，“让夏尔代理是因为他的能力，在春耕期间，他几乎全程陪着钱宁在工作，是他们单位内除了钱宁之外最熟悉大开荒项目的人，这是钱宁亲口对我说的。” “少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知道夏尔他……” “你就是这个意思，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现，但是我这个旁观者看得很清楚。” 林恩把自己椅子拉到阿米亚斯身边，然后趴在书桌上，下巴垫着桌面，看着心神不宁的阿米亚斯，说道：“你刚才说夏尔半年前还是个秘书员，这是觉得他资历太浅？还是能力太低？你不要忘了，你在当我这个秘书长的半年之前，还是个大头兵，我在继承卡利亚斯领主的半年前，还是希尔薇给我穿衣服。” “咳咳。”林恩感觉自己有些跑偏了，清了下嗓子，把话题带回到正题上来，“卡利亚斯不论资排辈，看得是能力，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也是有目共睹的，我提拔奥玛、提拔钱宁、当然，提拔你们几个，或许有些任用亲信的原因，但为什么阿多斯是继续留近卫团中，西蒙去了土地资源部，你来作了我的秘书，因为你们能力强项不同，能不能胜任，还是要看能力。” “在我看来，你之所以反对夏尔代理合作社主任的职位，原因就是你所说的‘他半年前还是一个文员’，不过我的理解和你之前的意思不同，重点不在于文员，而是你手下的文员，半年前还是一个你手下的小文员，现在成了独立部门的领导人，而你现在依旧还是在给我打下手，阿米亚斯，你在嫉妒啊。” 阿米亚斯脸色突变，想要开口，却没有发出声，看了林恩一眼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林恩喝了一口水，说道：“阿米亚斯，如果你觉得我把话说得太过于直白了，那我觉得你应该停职，你，阿多斯，波尔多斯，沃尔德伦，西蒙，卡洛斯，还有希尔薇，精英火枪手小队是我组建起来的，我最初的打算是建立一支精锐的战术小队，互相之间拥有完美的默契和绝对的信任，然而因为发展需要，人才匮乏，我放弃了之前计划，拆散了小队，但是我之所以还保留精英火枪手小队的番号，就是希望我们之间一如既往，没有任何的隔阂。” “希尔薇是我的亲人，我不做评价，除此之外，你们六个人当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和卡洛斯，卡洛斯心思缜密，而且脚踏实地，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而你性情率真，心向光明，有骑士风范，在如今这世道，是很难得的品质，我一直希望你能保持下去，但是，今天你的话让我有些失望，阿米亚斯，你认为我会就此彻底免了钱宁的职，让夏尔摘取钱宁本该属于钱宁的胜利果实？如果你以后再有类似的想法，我希望能直接告诉我，而不是像今天这样。” 阿米亚斯羞愧得离开了办公室，刚走出去又折返了回来，脸色很难看。 林恩给他放了两天假，他却表示只需要半天，然后离开了行政楼。 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林恩环顾四周，感觉很烦躁，心里像是装着一块大石头，闷得慌。 他感觉自己正在越来越像一个独裁者，身边的人似乎也在发生变化。 孤独的感觉在日趋严重，曾几何时，他早已适应了孤独，而现在他对此非常害怕。 所以，他和希尔薇逛街，找高文谈心，对阿米亚斯把话说开，这都是为了不失去这些“亲人”。 对阿米亚斯，林恩还有一些自责，或许他能今天这样的想法，是因为去年自己让他去挪界碑，这是一件非常违背普世道德观念的事情，更为骑士所不容，开拓骑士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用手中兵器打下来的，而不是靠挪界碑。 林恩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只有一次和无数次，一旦破了例，就再难把守住“关口”。 如今，他只希望阿米亚斯能保留着他那份率真的性情。 虽然他同时也感觉折痕矫情， （后面是复制） ------------------------------------- 埃蒙在得知了一切之后，也没有给予林恩任何的指导或是建议。 林恩就规规矩矩地站在埃蒙的身边，没有说话。 他不太习惯这个样子的埃蒙，更不习惯在这种气氛下说话。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把商业规划抵到父亲面前，父亲估计也不再会看。 “高文和洛克斯的伤已经痊愈，受伤的侍卫也都完成了治疗，洛克斯的两头魔兽也已经痊愈，他过些天后就会离开，我打算在他离开之前，举办一次庆功活动，你有什么想法吗？”埃蒙喝下一口温热的红茶，长出口气。 父亲的这个问题，他依旧不太适应，这种问题在以往父亲从不来不会征求他的意见。 林恩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可以举办一次奖赏仪式，对全城公开，奖励以荣誉为主。” 埃蒙眼神一亮，放下手里茶杯，说道：“说一下详细计划。” 还不等林恩回答，埃蒙就又说道：“算了，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父亲……” 林恩欲说还休，相比起此刻怠惰的埃蒙，他还是更加适应以往那个睿智、自信、充满活力，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的巴雷特子爵。 埃蒙唏嘘说道：“三十年了，很多时候是形势所迫，更多的时候是在伪装自己，总之，现在这样才是我喜欢的生活。 还不等林恩回答，埃蒙就又说道：“算了，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林恩，你出生那年我四十一岁，我原以为我要等到六十岁之后才能退休。我十九岁时才学会挣钱，二十三岁才拥有稳定的收益，我认为我比你祖父要聪明一些，所以我儿子也应该比我强，但即便如此，我也以为你至少要二十岁时才能独当一面，然而你的表现超过了我最夸张的想象，我觉得我现在就可以退休。 之前一直没和你说这方面的事情，是因为我不能确定是否能战胜獠牙佣兵团，而现在，我打算用我余下的生命，去专研你之前和我说过的‘知行合一’，你知道的，做一位学者，才是我毕生夙愿，当然，在退休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完成。” 埃蒙站起身来，面朝着正北方，眼神坚定，又恢复几分往日的风采：“虽然獠牙佣兵团已经覆灭，但是只要王国的远征军向南方出征，那么卡利亚斯就不得安宁，我会尽量争取让王国的南征取消，或是推延，为你争取发展的时间。” 从埃蒙的书房出来之后，林恩的情绪很低沉。 还不等林恩回答，埃蒙就又说道：“算了，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无论是在之前，还是在打败了獠牙佣兵团之后，林恩都曾设想过要如如何如何发展卡利亚斯，怎么规划商业贸易，怎么建立军事体系等等等等，尤其是在近几天，甚至已经开始着手详细规划，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好的准备，迫不及待地期待着能够掌控卡利亚斯的一天。 可当埃蒙亲自说出这番话，要把要把卡利亚斯交给他的时候，林恩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明明自己的理想就要实现，屠龙术也终于快要有了用武之地，父亲也算是功成身退，得以卸下沉重的包袱，能够去追求向往生活，这本应该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可林恩就是难受。 一方面是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完全做好准备。 而更多是因为自己看到了英雄迟暮，这才是让人最感慨唏嘘的事情。 日落西山，黄昏薄暮，城堡内天色渐暗。 林恩沿着城堡内的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城堡内的侍卫已经恢复了训练，虽然临近夜晚，但是已经能听到操练的声音。 埃蒙已经赦免了獠牙佣兵团的两百个俘虏罪行，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愿意留在巴雷特城堡当兵，高文从其中选取了约一半的人打乱后编制到城堡内的各个队伍。 而剩下的人只能作为预备役，不发放武器，会参与一部分训练和劳作。 巴雷特城堡原本的规模和士兵编制都远不如獠牙佣兵团，所以要想吃下这支几乎没有军纪的佣兵队伍，得分批次，不然有可能出现意外。 林恩从训练场走过，看了一个让他多少有些意外的身影。 血斧——埃里克 原獠牙佣兵团的队长之一，天生神力的牛头人战士，用斧头硬生生破开巴雷特城堡城门的那个男人。 林恩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收礼和处理一些其他的杂事，所以没有关注城堡内那些伤患的事情，他原本都以位这个家伙已经死掉，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 当时本就受伤的埃里克，又挨了黑魇烈马附带构装力量的沉重铁蹄，那一下，甚至差一点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没想到竟然还活着，看样子应该是父亲亲自为他经行了治疗。 林恩驻足观察。 此刻埃里克正在参与训练，他在指导城堡的侍卫如何使用大盾来防御敌人的箭矢和近身武器。 就连高文也都在学习。 盾牌是高文为数不多不擅长的武具，虽然在那天夜里，埃里克举着塔盾倒在了他的身前，但这并不妨碍他现在向埃里克请教盾牌技巧。 林恩看到埃里克，不由得联想到了同样是牛人头的狄克。 而就在这时候，阿米亚斯快跑而来，脸色就有些激动。 看着阿米亚斯的样子，林恩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事情，而且看上去他今天应该在西蒙身边学到不少东西。 阿米亚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林恩身边，气喘吁吁得说道：“少爷，你的计划成功了，一下午招募到了三十七个劳工，其中有两个愿意当之后建筑工程的分包商，他们承诺明天会带来更多的人。” “少爷，你的赌约赢了，不过……托林大师把桌子砸了。” 林恩示意阿米亚斯去喝点水，注意别呛着。 事情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并不是指赌约，而是指被砸烂的桌子。 在托林大师来拿钱的那次谈话时，林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对于托林大师这样传统且老派的手艺人来说，这次招募劳工的方法不被他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林恩相信托林大师会自己想明白了，毕竟他只是思想观念陈旧，却并不愚蠢，而且之后只会有更多这样的事情，来让他慢慢习惯。 而就在这时候，阿米亚斯快跑而来，脸色就有些激动。 看着阿米亚斯的样子，林恩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事情，而且看上去他今天应该在西蒙身边学到不少东西。 第一百零六章 谁是主角? 晚饭过后，林恩只穿着一件汗衫和一条裤衩，在希尔薇的面前绕着圈打转。 “少爷你在干什么？”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林恩停下了脚步，在希尔薇面前站定。 “什么东西？”希尔薇斜着脑袋问道。 “我身边的东西，有没有看到我身边，或者说我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比如光环什么的？”林恩看着希尔薇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没有。”希尔薇摇了摇头。 “好吧。”林恩悻悻而去。 如今林恩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带着光环，吸引人才的光环，或者说是buff身边的人的光环。 自己身边一个个原本毫不起眼的普通人，如今都表现出了非凡的能力或是潜力。 这似乎是“主角”才拥有的能力。 比如《三国演义》中，卖草鞋的主角遇到了一个卖猪肉的大户和一个摊贩，然后这两人就成了千古名将。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不光是小说中，史书中也屡见不鲜，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除了那位着名的“位面之子”外，其余如唐太宗，明太祖似乎都带着类似光环。 光环等于主角等于皇帝？ 这些事情当然是无稽之谈，林恩之所以瞎琢磨，也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烈日军团已经开始南下，如今差不多应该都抵达了晨曦镇。 伊凡王子派人送来了一封亲笔信，上面钤印着王储印信，而且还有王国新任内阁首相克劳德的联名。 信件的内容不短，但是核心点就一个，卡利亚斯出兵协助烈日军团夹击安条克城，平定了费谢尔家族之后，林恩就任安条克行省总督，一省之地的军政大权一把抓，同时继续领卡利亚斯子爵，保留现有封邑。 这封信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伊凡大王子对他的欣赏，并且把赞赏的原因一一罗列，写得不仅至真至情，而且逻辑缜密，有理有据。 如果这封足有三页信纸的信件真是伊凡大王子亲笔所写的话，那么林恩觉得保守估计他也花了半天通宵，仅这一点，就能体现诚意。 如果说上次庞贝伯爵来访时的承诺的只是完完全全的空头支票，没有任何凭证，那么这次有密信作证，无疑大大的增强了可信度。 伊凡王子在信中还说明了具体的日期，让卡利亚斯在九月一号开始出兵。 今天是八月二十九号，距离九月一号还有两天。 烈日军团的出兵日期比林恩预料的要早一些日子，很显然，伊凡王子并没有等到秋收完全才出兵，应该是在确认了粮食产量之后，就带着国库的存粮出兵了，然后王国等着收新粮。 林恩心里虽然早已经有了决断，但是这封信又让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知道自己这是起了贪念，虽然还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决策，但是却让他有些难受，所以才会故意转移注意力。 九月一日。 风轻气爽，天高云淡。 卡利亚斯守备军大营的校场中集结了两个扩编团，近一千五百人。 这一次的开拔仪式林恩没有到场，高文作为卡利亚斯守备军统领，为出征的官兵践行。 和以前的每一次出征都不同，这一次队伍中配备了蒸汽机车。 加大号的拖拉机车头，挂上一节带着四个橡胶轮胎的车厢，车身总长将近八米。 七辆货车行驶在道路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头钢铁巨兽，威风凛凛。 货车当然不是用来载人的，事实上也载不了太多人，如果只让一部分坐车，那么又会显得不公平，于是乎这趟行军，车上只拉货物不载人。 除了粮食和其他军需品之外，车厢之中还藏匿着三门经过了简单拆解的新式火炮和不少的炮弹，这种由加兹设计，刚服役不久的新型火炮日前已经被正式命名为“小钻风”。 因为加兹说不想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太多武器，于是林恩就给这门火炮起了这名字，“小钻风”是个形容词，相比较城墙的城防大炮而言，这门火炮无论是口径还是吨位都要小不少，但是炮弹的穿透力却更加强劲，因为有螺旋膛线的存在，打出去的炮弹是旋转着前进的。 经过了三天半的行军之后，队伍在安条克关隘二十公里外停止前进，然后就此扎营。 在这里还保留着上一次军队来接应流民时所修建的前进营地，简单修补一下就能用，为军队扎营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 鬼门山驻地。 大王子伊凡·蒙斯特在得知了卡利亚斯出兵的消息之后很是高兴，顺势还夸赞了随军出征的庞贝伯爵一番，说林恩能这么配合，主要功劳是他庞贝上次初始卡利亚斯取得的成果。 “是殿下您的功劳才对，要不是您的亲笔信，我就算是再跑一百趟卡利亚斯，那也是徒劳，您是没见到他林恩当时的态度，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在我看来，也只有您的命令能让这个狂妄小鬼的折服。” “庞贝。” “在呢，殿下您说。” “越老越虚伪了啊，我年轻的时候居然还觉得你这人挺真诚。” “殿下，您慧眼如炬，如今的眼光和年轻时同样精准。” “呵呵呵呵……” 伊凡王子畅笑起来，庞贝伯爵也附和着发出笑声。 “传令官！”大王子冲着外面外喊了一声，突然收住笑声的举动让庞贝伯爵有些意外，没能更上节奏，以至于大王子的脸色已经拉下来了，而他还在笑。 “到！”精神饱满的传令官走进营帐，向着大王子行施军礼。 “传令各师团，明天上午开拔。” “是！” 九月六日，烈日军团抵达塞纳河河畔。 宽阔的大河水流湍急，隐隐可见和对岸修建的防御工事。 伊凡王子站在大河边上，面对着滔滔河水，忍不住发出一声呼啸。 时隔一年，他伊凡又回来了。 这条他去年没能跨越的河流，如今他将再度发起征服。 相比去年，今年他拥有更丰富的经验，更充分的准备，以及更宽裕的时间。 如今距离雪季还有一个多月，四十多天，完全足够他的彻底铲除费谢尔家族的这团附着在安条克行省的毒瘤。 去年的那场出师未捷中道折返的战争，对他的声望是一次不小打击，今年即便是能以雷霆之势拿下胜利，这也仅仅只能挽回去年丢掉尊严，伊凡当然不满足于此。 如果能顺势将已经处于半独立状态几十年了的卡利亚斯收回彻底收复，那么这就不仅仅是平叛这么简单的功劳了，他将做到前两任国王都没能完成了事迹，这几乎能算是拓土之功。 若有这功劳傍身，那么去年的耻辱只会成为吟游诗人传扬他功绩时，用来引出高潮的铺垫，是先抑后扬的“抑”。 大陆上流传了多年的那些脍炙人口的励志故事，不都是这样？ 想到此处，伊凡王子快速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不由得觉得自己经历似乎和那些励志故事的主人公颇为相似。 励志故事中，主人公的少年时期总是顽劣。他的少年虽然不算“劣”，但也挺会玩儿，王都太阳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哪里他没去过，哪家的公子少爷，他没揍过？哪家的小姐千金他没占过便宜？庞贝要不是那时候帮他放风、盯梢，如今他能有今天？ 励志故事中，主人公的青年时期总是笃学向上。这一点他也是如此，他不仅自己好学，还能影响身边的人一起学习，连他的小跟班庞贝都成了王都有名的才子，这就是主人公才有的环境感染力。 励志故事中，主人公总是临危受命，大器晚成。内有叛贼，外有强敌，改革未成，父王病危，他挺身而出以王储身份摄政，这算不算是临危受命？如今他年满四十，在完成大业时估计差不多五十岁往上了，这算不算是大器晚成？ 伊凡王子越想越得劲，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这个时代的主人公，甚至有些懊恼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这一点，以前竟然还觉得这些故事幼稚可笑，现在想来，那时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渡船准备好了吗？”伊凡压下悸动的心思，向旁边的第一师团长加布里尔问道，他此刻还得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云淡风轻一些。 “回军团长，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加布里尔朗声答道，中气十足，军团长的称谓为是烈日军团中高级将领对伊凡的称呼，以显示烈日军团永远归属于蒙斯特家族。 “好，今天先休息一下午，养好精神，明天全面渡江。” “是！” “有信心没有？” “明晚，末将希望在对岸与军团长共进晚餐，五天之后，愿骑马跟随军团长一起进入安条克城。” “好。”伊凡盛赞一声，“明晚在对岸，我亲自为你斟酒，五天之后，在安条克城，我亲自为你卸甲。” 加布里尔向着伊凡单膝下跪，左手杵剑，右拳贴胸，沉声说道：“我将用生命与利剑，为您的王冠增添光彩。” 伊凡王子将加布里尔扶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他理解加布里尔的心情，去年他就是渡江的先锋，距离最近的一次船艄几乎都已经靠岸，然而他却被密密麻麻的箭雨给逼退下来，没能抓住机会登陆，以至于错失了唯一的战机。 加布里尔和他一样，两人心境很相似，今年都是来雪耻的。 伊凡相信他能一雪前耻，就像相信自己能成功一样。 但是加布里尔所说的话还不够，他不仅要和他一起骑马进入安条克城，还要一起进入卡利亚斯的日升城。 ………… 巴雷特城堡的小厨房中冒着热气腾腾的青烟，浓郁的香气从厨房一直弥漫了餐厅中来。 “吃着碗里的时候，不要去看锅里。” 林恩用筷子在小皮特的碗口上敲了两下，小家伙无奈地收回了目光，继续对付碗里又干又硬的烙饼。 自从买了平底锅回来之后，除了希尔薇会给林恩烙饼之外，林恩自己兴趣上来时也会动手，此刻小皮特碗里难以下咽的饼子就是他的作品。 “为什么不要看着锅里的呢？锅里明明有好吃的。”希尔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浓郁的香气，她手里端着一口砂锅，里面装着满满的牛肉炖土豆。 牛肉用的是钱宁养殖场的肉牛肉，在卡利亚斯，目前是不允许杀耕牛吃肉的。 “可以想，但是不要看，转头看过去，别人就会发现，然后多半就吃不成了。” 林恩舀起一勺牛肉倒进碗里，然后用筷子夹起一大块牛肉，用嘴吹了几下后一下子放入嘴中。 “簌……吧唧吧唧，啊……香！” 小皮特的视线在林恩夹起牛肉之后就定格在了林恩的嘴上，牛肉消失在了林恩的嘴里，他也就收回了目光，看着碗里已经凉掉的烙饼，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多吃点面食才能长得高，知道我为什么比你高这么多吗？因为我喜欢吃面，你可不要挑食，不然你就是全城堡唯一一个挑食的孩子，唐·皮特，你想要接受这份‘荣誉’吗？” 小皮特摇了摇头，不再看桌子上的牛肉，一心一意地对付烙饼。 “慢点吃，噎着了就喝口奶。” 小皮特闻声赶紧喝了一口羊奶，然后继续吃饼。 对付了完了碗里干硬烙饼，也喝完了杯子里的羊奶，小皮特规规矩矩地从餐桌上下来，对着林恩行了一礼，然后就去旁边站着。 林恩吃干抹净之后，遥遥地看着小皮特发笑。 小家伙不知道林恩是什么意思，目光有些躲闪。 希尔薇从厨房里拿了一个餐盒出来放在桌子上。 林恩对着小皮特招了招手，把餐盒递给小家伙，“这是给高文老师的牛肉，你给他带回去。” 小皮特接过食盒，食盒有些发烫，他眉头微皱，但是却并没有松手或是说话。 “好了，你回去吧，路上走慢点。” 小皮特朝着林恩又施了一礼，然后带着食盒离开了餐厅。 希尔薇坐到小皮特的位置上，有些不理解林恩的行为，“他才两岁，为什么要求这么严苛？” “这是要求严苛？”林恩反问道，没等希尔薇说话，他又说道：“这明明是虐待。” “呃……”希尔薇一时语塞。 “我其实就是想看看高文老师是怎么教育的他。” “结果呢，看出了什么？” 林恩叹了口气，指着桌子上的砂锅，说道：“从我告诉他不要挑食之后，他的眼神就再没有看过牛肉，即便是他非常想吃，但是一眼都没有看过，你现在知道高文老师对他是怎么教育了的吧。” “这样不好吗？”希尔薇问道。 “这样很不好。”林恩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第一百零七章 荣耀还是欲望? （未修改，不要看） 九月七日，浓云密布。 塞纳河两岸风雨如骤，大河之中波涛如怒。 原本定下的渡河之日，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 伊凡王子走出营帐，站在泥水当中，伸手感受着倾泻如柱的大雨，脸色就像此刻的灰蒙蒙的天空一样阴沉。 这几年的天气愈发古怪，下雪提前，汛期延后，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果说某一位神只掌握着天气，那么此刻伊凡会严重怀疑这位神只是费谢尔家族的祖先。 去年因为大雪而退兵，难道今年又会因为大雨而失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天和自己作对，这让伊凡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军团长，该下命令了。” 加布里尔全副披挂，冒着大雨来到帅账之前。 伊凡王子叹了一口气，在下属面前强行打起精神，说道：“渡河行动暂时取……不，暂时延期。” 加布里尔在伊凡的面前站定，摘下头盔，露出了坚定的神情，“恕末将冒昧，请问军团长打算把渡河行动延期到什么时候？” 伊凡看了一眼加布里尔的眼神，说道：“汛期结束，等大水退去之后。” 加布里尔沉声说道：“这个季节的大雨一般都会断断续续持续一周以上，今天是涨水的第一天，后面河水会越来越急，要想完全等风雨过去，就该下雪了。” 下雪意味着什么，这是每个人都清楚的事情，伊凡闭上眼睛沉思了两三秒钟，然后又睁开，他拉了一下加布里尔的手臂，把他拉到帐篷下面，不用再淋雨，“你的意见是？” 加布里尔以长剑杵地，铿锵有力地说道：“趁着大洪水还没来，今天渡河。” 帅账中安静了下来，外面的风雨声似乎都消失了，加布里尔衣甲上的水珠低落在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伊凡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坚决。” 加布里尔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腼腆的笑意，高大英武的汉子此刻看上去竟有些羞赧，“对面的费谢尔也不会想到。” “啪！” 伊凡王子双排拍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加布里尔最后的这句话让他下定了决心。 今天，或是是今年最后的机会了，如同加布里尔所说，过了今天，后面几天的河水只会更加湍急，如果一旦拖到大雪落下，那么将再无几乎。 更要命的是，今年，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了，卡利亚斯的势头窜得太快，莫德雷德在格鲁尼亚的肃反和整合行动，也正在大刀阔斧的经行，或许过了今年，他们都会成为他收复安条克的阻碍。 伊凡接下自己佩剑，交到加布里尔的手中，“记住我们昨天的约定。” 加布里尔恭敬地接过这把剑柄上铸有太阳城堡徽记的长剑，沉声说道：“晚餐之前，我在对岸迎接您渡河。” 伊凡看着加布里尔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不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 这一个心存死志的人。 把军队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大概率会被他连带着本人一起葬送掉。 但是伊凡在权衡之后，觉得必须要赌这一手。 只要能够顺利渡河，抢下对岸的阵地，再大的伤亡他都能够接受。 大雨滂沱，西风呼啸。 校场中的烈日军团旗帜在风雨之中猎猎作响。 加布里尔手持王储之间，率领第一师团三千将士，分别登上十多艘渡船。 每七八艘渡船用铁锁连在一起，预先升好的风帆。 这样的水流下，要想渡河，必须要得借助风，渡河的方向是南偏西，虽然风向并不能很正，但是能通过调整风帆来控制方向。 蒸汽发动机带动螺旋桨，再加上船桨，再加风帆，每走一段就用船锚固定位置，然后继续行驶。 伊凡王子亲自率领剩下的军队在河边集结，长弓，重弩，还有魔动炮都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渡河的船队一旦遭到对岸的打击，那么也会在第一时间对对岸经行反压制。 …………（后面是复制，这章差得有点多。） 角斗场的事情他现在不想管，娱乐区的情况太复杂，现在还不是整顿的时候，现如今他的“领地”才刚刚扩张到工坊街，距离娱乐区还太远。 “没有。”卡洛斯摇了摇头，也有些疑惑地说道：“在那群死士伏法之后，豺狼人族群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没有暴动，也没有抗议，甚至都没有一个人从族群居住地里面走出来，哦对了，豺狼人摩西昨天晚上没有在劳工宿舍住宿，而是回到豺狼人族群居住地。” 林恩点了下头，若有所思。 他决定在去砍柱子之前，先找摩西了解下情况。 摩西在昨晚回族群，林恩觉得这种行为甚至可能会让他送命，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似乎是一个不太合格的背叛者。 三人说话间已经走出了城堡，此时城楼工地已经上工。 虽然现在依旧还处于新年天启节中，但是卡利亚斯基本看不到这个同盟最重要节日的气氛。 这也难怪，因为在过去的十多年里，这里统治者都是豺狼人霍格，所以主流的风俗都是按照豺狼人的传统来，就连新年也一样。 但是现在霍格死了，卡利亚斯易帜，当然没有人再敢遵旧历，但是人类的新年天启节，是由各地的圣光教堂来组织，卡利亚斯是圣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没有唱诗班来为民众唱圣歌，也没有主教举办大弥撒，所以卡利亚斯对于天启节，没有太大的概念。 再加上今年大雪太大，断了很多的财路，而且年前又发生了那么多大事，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心情过新年。 就连埃蒙都仅仅是向往年一样，拿出那本“天启之书”——《圣光之主如是说》，翻看了一遍，然后继续把它束之高阁，就算是过完了天启节。 林恩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在江南皮革厂开业那天已经放过鞭炮了。 城楼的工程只在一月一号的天启节当天，连带着周末一起放了两天假，然后就恢复了施工，现如今整个工程已经进入到了后半段。 此刻是早上，工程的大监工西蒙还在训练，所以林恩直接走进工地，往摩西所在的施工区域而去。 当他看到摩西的时候，摩西也看到了他，在和一旁的监工打过招呼后，主动朝他走来。 摩西快步走到林恩的身前，他脸色很难看，似乎昨天一夜未眠。 “有事？” 摩西明显有事情要和他说，所以林恩并没有按照之前的打算直接询问豺狼人族群的事情。 “嗯！”摩西点了头，然后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信笺，递给林恩。 “这是老族长的亲笔信，他让我在今天亲手交给您，我原本打算待会给您送进去。” “他什么时候交给你的？”林恩问道，然后接过信笺。 “昨天晚上。”摩西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似乎内心中存在着疑惑和挣扎。 “你为什么昨晚要回去呢？”林恩没有打开信笺，而是看着摩西的眼睛，提出了这个问题。 卡洛斯轻轻拽了下林恩的衣角，他有些担忧摩西会爆发，或者是崩溃。 林恩没有听从卡洛斯的建议，他的盯着摩西的目光，依旧咄咄逼人。 “扎拉克死了。”摩西的声音充满了痛苦。 “扎拉克是谁？”林恩追问。 “他是个友善的长辈，曾经多次帮助过我，我来城堡做工他也没有骂我。”摩西抬起头，躲闪着林恩的目光。 “你昨天回去做了什么？” “我想给库卡送一些钱过去，他是扎拉克的儿子，我最好的朋友。” “他收了吗？”林恩一步步逼问，似乎要直视他的内心。 摩西的拳头紧握，指甲扎进了血肉中也毫无知觉，他脸上神情变换，既像要爆发，有似乎打算逃避。 “回答我。” 林恩那带着些许稚嫩的声音，直往摩西的耳朵里钻。 “没有，他把钱扔了，拿着刀要杀了我。” “然后呢？” “老族长阻止了库卡，然后交给我这封信。” 摩西情绪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但是却始终没有爆发出来，林恩觉得在他内心深处，有一股更强的力量在压制着他的情绪。 “库卡要杀你，你恨他吗？” “不。” “我杀了扎拉克，你恨我吗？” 摩西犹豫了一下，依旧还是摇头。 “为什么？” “因为他们要刺杀你。” “他们刺杀我，是因为我要砍断你们种族的神只图腾柱，你不恨我吗？” “不。”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豺狼人，恐怖利刃不是你们的神只。” “去干活吧！” 林恩摆了摆手，放过了这个可怜的豺狼人。 在摩西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离开之后，林恩对着卡洛斯问道：“你知道是什么在一次次阻止他爆发吗？” “是恐惧吗？”卡洛斯望着摩西的背影，说出了这个词。 “有些接近，但不准确，他如果只是恐惧的话，他昨晚就不会回去。” 摩西的背影在拐角处消逝，林恩也向工地外走去。 “他内心中最大的一股力量一次次将他从崩溃边缘拉回来，这股力量叫做——懦弱。” 林恩的表情有些惋惜，说道：“他的懦弱根深蒂固，他不敢反抗我，也不敢反抗他的老族长，他刚才的回答看上去非常理性，其实都很违心。我打算让他释放出来，不管是怎么样结果，至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 正说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卡洛斯问道：“扎拉克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知道，就是之前我判断的信仰不太坚定的两个死士中，留下来的那一个，昨天暴动的时候，他也许是因为害怕，冲在最后面，结果最先被埋伏的火枪手射杀。” 卡洛斯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都留意豺狼人族群的动向，所以知道其中一些人的名字。 “作孽啊。”林恩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别人。 走出了工地之后，林恩才开始拿起了摩西转交给他的那封信笺。 信封用火漆封口，上面写着“林恩·巴雷特亲启”。 既然是豺狼人老族长写的信，那么林恩觉得自己应该能够猜到大致内容。 无非就是一番示好，然后乞求饶恕，表示愿意割地赔款、签订不平等条约那一套。 林恩的目标从来都只有狂信徒，他本来就没打算把卡利亚斯的豺狼人族群赶尽杀绝，所以这封信，他并没有太当回事。 “尊敬的林恩·巴雷特勋爵阁下……” 林恩的阅读速度从来都很快，所以看完这封不算太长的信，他仅仅只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只是在这两分钟内，他的表情经历了起伏变化，先是震惊，然后愤怒，最后释然。 “老贼！” 如林恩所想，这就是一封示好的信，不过却不是乞饶。 豺狼人的老族长明显是读过书的人，一手人类同盟的官方文字，写得苍劲有力。 这是一封投诚的信，而豺狼人老族长的投名状，就是昨天来送死的二十八个恐怖利刃的狂信徒。 “我没办法让所有人放弃这样的无用行为，所以我就把他们聚集起来……” 短短的一句话，让林恩心神颤动。 难怪昨天没有人出来阻止这群豺狼人的送死行为。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剧本写得好，现在才发现，居然是对手配合他演得好。 这是一种既感到无力，又充满愤怒的感觉，之所以能够释然，因为无论怎么说，他才是获胜者。 而且看完了这封信，结合之前的种种，这位老族长的所有行为合在一起，就只是两个字。 活着。 当然不是指他自己活着，而是族群。 伴随着霍格的殒命，豺狼人族群也面临着随时覆灭的危险。 之所以放弃这二十多条生命，就是为了保全族群。 为了能让族人活下来，这位老族长愿意放弃信仰，放弃仇怨。 当然，那二十多个狂信徒也不是必死无疑，如果林恩真的在他们的威慑下放弃了砍倒图腾柱的决定，那么这群豺狼人也能够活下来，至少暂时如此。 想到这里，林恩甚至觉得摩西来工地当劳工，可能就是这位老族长的安排，而这一点，甚至摩西自己都不知道。 第一百零八章 成见 昆特大师杵着他的魔杖站在房间中，老腰挺得笔直。 不时还应答一两声，连连点头，老实得就像是一个在接受长辈训话的晚生，哪还有之前在伊凡王子面前的长者风范。 许久之后，昆特大师长舒口气，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那个凶悍的女人终于说完了。 昆特大师虽然心里如此作想，但是嘴上却不敢有任何抱怨，即便是对方已经切断了通讯魔网。 老魔法师正要重新坐下，翘着的屁股墩还没有坐到椅子上，动作却停滞在空中。 “又来了，有完没完。” 老魔法师在心中腹诽，身体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再次站起来挺直腰杆受训。 妮娜会长的声音通过通讯魔网传入他的耳中，老魔法师不停点头。 “嗯，嗯，是是是……就回，下个礼拜我就回公会，您放心，我不会耽搁正事儿的，论文已经写好了。” “当然，我怎么敢忘记您的吩咐，我先写完的就是您的那一份，这是我花了苦心思才完成了，光是施法实验就做了不下五十次，和那些纸上谈兵的论文完全不同，只是您在作报告之前，最好先熟悉一下，您放心吧，这次年会，我们分会一定能让梅利尔会长刮目相看，把去年丢下脸面给捡回来……” “我丢的，我丢的脸，是我给分会丢了脸，和您没有任何关系，这次还得依靠您去拿回我们分会的尊严，当然得靠您，您是我们分会会长，是中流砥柱，是我们分会精神堡垒，是我们……。” “啊？卡利亚斯，好的，好，我去看看，回来再向您报告，嗯好，会长再见！” “魔法之光永存，愿元素与您同在。” 老魔法师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妮娜会长没有再次连接通讯魔网，他这才拍拍胸膛坐下。 在这个女人面前，唯唯诺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用顺从的方式对待她，是昆特大师经过长时间总结出来的最合适的方式。 倒不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事实上两人之间的差距，远比这一级官职的差距要大得多。 不说是云泥之别，魔法师都是云，普通平民才是泥，但是他和妮娜之间那也是云朵和云海的区别，他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一团比较大的云朵而已。 两人都是圣域魔法师，但是他已经年过七十岁，却只拥有十二级的魔力收容等级，而且基本上已经在魔力修行这条路上走到头了，如果没有天大的机缘，今生都别想突破十二级。 而会长妮娜却拥有十四级的魔力收容等级，而且年龄还不到三十岁，卓越的天赋，甚至让人无法看到她的魔力成就最终会在什么地方。 这还没完，他出身于一个几乎与平民没有区别的破败小贵族家族，这辈子能成为圣域魔法师，算是家族行善几百年来的回报，被整个家族视为天大荣耀，而他也成了家族“庇护神”。 与之对应的，妮娜大小姐出身于同盟最顶尖的魔法世家，数百年来，她的家族每一代家主都是享誉同盟的传奇魔法师，当代当然也不例外，而且还是同盟内最顶尖的魔纹师。 当代魔法师公会副会长，魔纹师协会首席导师，炎之圣魔导师安东尼奥，就是她的祖父。 在这样家族中，即便是圣域魔法师都是被庇护的对象。 人各有别，有的人生来就高贵，降生这门“学问”还真有魔法师研究过，甚至还出过书，但最后证明只是卖书骗钱的把戏，里面全是些故弄虚玄的话语，没有任实质有用内容。 昆特大师和妮娜共事了三年，一直在唯唯诺诺地伺候着这位大小姐，但也并没有因此而气馁。 他这辈子成就虽然到顶了，可他还有子孙，他儿子虽然没有修行魔法的天赋，但是他孙子有，他相信一代代传承下去，自己的家族也会有成为魔法豪门的一天。 对于“大小姐”给安排的顺路去看看卡利亚斯的任务，昆特大师并没有太上心。 最近这一年，关于卡利亚斯的传闻比较多，但这些都是世俗传闻，超凡脱俗的魔法师公会对此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去卡利亚斯开设分会、搭建通讯魔网的意思。 妮娜会长是个修行狂人，感兴趣的只有魔法，更不可能对于卡利亚斯的那些传闻动心，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冒险者公会。 冒险者公会这个“坏组织”跑去卡利亚斯开了分会，据说如今生意还做得不错。 “凡是冒险者公会做得太顺心的事情，我们就必须要加以阻止。” 这是魔法师公会对于世俗事宜的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虽然没有在任何一条规制上写明，但是每个人新里都很清楚，并且已经遵照这个指导做了上百年的事情。 风之圣导师马利克，同时兼任魔法师公会和冒险者公会的两边的副会长，就是为了缓和俩家的关系，但是即便是他，努力这么些年，对于俩家的关系，已经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近战，可见双方的成见之深，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 近百年来，因为冒险者公会的大会长——海尔达尔去探索无尽之海的世界尽头未归，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冒险者公会一直是处于势微的状态，很多时候都要看魔法师公会脸色，可这次他们去卡利亚斯开分会却并没有先给魔法师公会打招呼，这多少有些挑衅的意味。 三天不打，就会忘了尊卑。 昆特大师认为，妮娜会长应该是想要敲打一下冒险者公会的约克王国支部，至于在卡利亚斯设立分会事情，应该依旧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咱们魔法师公会和冒险者公会不同，不是那群眼睛里只有金币的俗人，卡利亚斯人兽混居，礼仪尽失，除非是在圣光教化之后，否则，魔法师公会是不会入驻这片“化外之地”。 ………… 九月中旬。 北边刚刚经历一场为期一周的暴雨，而卡利亚斯却并没有下雨，虽然上游的河水滚滚而来，把黄河的河床都抬高了不少，但是因为经历了前年的洪灾，如今黄河堤防修得异常稳固，大水唯一影响就是让卡利亚斯船舶无法逆行北上，以至于影响了一些物流。 林恩和雷尔福在冒险者公会的二楼，靠着窗台席地而坐，窗外是一副寂寥的景象。 秋风萧瑟，树木凋敝。 飘零的落叶随着微风荡漾，树下的杂草，仅剩下几缕还没有完全枯黄的草叶还在苦苦和气候抗争。 “一叶可以知秋，一叶也可以障目。” 林恩双手举起秀珍的瓷杯，小酌一口清淡的绿茶，望着窗外的景象，发出叹息般的感慨。 “林恩大人认为哪一片树叶最能遮当眼目？”火炉上的水烧开了，发出嘘嘘的声音，雷尔福将红泥壶从小火炉上拿下。 “成见。”林恩果断地说道。 “成见……”雷尔福缓缓重复了一遍。 “成见是一座大山，只要成见存在，无论从什么角度，视野都会被阻挡。” “受教。”雷尔福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林恩笑着说道：“你们才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人，道理如果光说不用，就是假大空的妄言，你们才是把这个道理贯彻得最彻底的人。” 雷尔福连连摆手，重新沏好一壶茶，然后说道：“林恩大人言重了，我们不管是来卡利亚斯，还是去其他地方，都是为了做生意，这没什么要掩饰的，冒险者公会就是一个商家，我们对金币当然没有成见，我相信对这东西有成见人也不会太多。” 雷尔福向着东边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卡利亚斯公共学校教学楼前的石碑上，篆刻着您题写的‘有教无类’；班级内，各种族、各阶级的学生共同学习，一视同仁，这才是真正的说道做到，真正的摒弃了成见。不，应该是您心中从来就没有过成见，所以也谈不上摒弃，您重视的教育事业，这是功在千秋的大事业，和您的事业相比，我们的营生呐……那就俗了。” 林恩呵呵一笑，搬弄一下绻着的腿，指着旁边小火炉、案几上的茶具瓷杯，笑着说道：“卡利亚斯不是莽荒之地，但也不是什么礼仪之邦，我巴雷特家族更没有这些个讲究，雷尔福先生你把这些摆弄出来，我除了感觉腿有些酸，还怎么感觉不到什么高雅的韵味。” 雷尔福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里的茶壶，感慨道：“不满您说，我就一个货贩子，哪里弄得懂这些，还不是上面交待下来的，为啥？因为魔法师公会老骂我们是粗人，是俗人，要我说，我们本来就粗俗，被骂也是应该，可上面听不了，非要我们也‘雅’起来，这可不就弄成这模样的嘛，让您看笑话了。” 林恩看了一眼临近黄昏的天色，笑道：“喝了三杯茶水，嘴里淡得慌，要不我们去夜市开个荤？” 雷尔福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正有此意。” 两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弃了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往人烟味最浓厚的口水街夜市而去。 一只烤全羊，两杯麦芽酒。 两人啃得满嘴流油。 “林恩大人，说句冒犯您的话，我觉得这里才是卡利亚斯最好的地方。”雷尔福抹了一把嘴巴，痛饮一大口酒，然后继续从烤架上撕扯下来一大块肉，边嚼边说。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么认为了。”林恩年龄虽然小，但是嘴巴不小，手上动作甚至比雷尔福还有熟稔一些，身前的骨头堆了一小堆。 天色渐晚，口水街中人头攒动，愈发热闹起来。 北边的仗已经进入到了尾声，不说林恩收到的战报，仅仅是市井之中，每天都关于北边战况的传闻。 当然，传闻众说纷纭，各有不同，但中心点基本都一样： ——费谢尔家族已经要完了。 费谢尔家族要完了，大多数的卡利亚斯人都知道了这个事实，但卡利亚斯却并没有因此出现混乱，这甚至让林恩微微有些感动，原本让卡洛斯做好弹压暴乱的准备，现在看来也是多次一举。 他今天之所以来见冒险者公会的雷尔福，目的也就是表明态度，同时希望能通过冒险者公会进购一批稀有金属矿石。 乌拉尔大师对于飞机的研究取得了明显的进展，甚至做出了样品，虽然并不能飞起来，但是他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需要几种新的金属材料，他提出了要求，但是却没有解决的办法，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样的金属材料能达到他的要求，于是乎这时候就该最熟悉金属材料的托林大师出马了，在一番谈论之后，托林大师提出了好几种解决方案，但是目前卡利亚斯却并没有这些稀有金属，甚至没有来源渠道。 于是林恩只能来找冒险者公会。 对于北方的战况，相比起坊间传闻，林恩收到的战报当然更加详细： 一周前天降大雨，烈日军团似乎又得撤军。 然后伊凡王子却发了狠，派遣数千人为先锋，冒着大雨和洪水，在当晚强行渡河。 战报上写着，三四千人乘坐十余艘渡船抵进河岸，在渡河的最后关头被守军发现，然后遭到了阻截。渡船用铁锁连在一起，穿上射出大弩钉在河岸的岩壁上，弩箭上带着手臂粗的绳索，数十条绳索抓住岩壁，拖住了渡船。 先锋大江一人当先，踩着绳索几个起落就上了岸，后面的士兵绳子吊着绳索滑向对岸。 守军的弓箭不停地射击，十个人中往往只有两三个能顺利滑到对岸。 烈日军团的那位先锋官一手擎矛，一手持剑，与身边亲卫数人面千百倍的守军，反而主动发起进攻，为后面的士兵渡河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天空中雨水如箭，箭如雨水，没有渡河的烈日军团长弓手，用密密麻麻箭雨压制着守军不敢聚拢结阵。 烈日军团的先锋只有不到五百人渡河成功，虽然那位悍勇无比的先锋大将却战死阵中，但是最后这五百人却抢下了河岸守军的岸防阵地。 副将接过了指挥权，抢下了阵地之后五百人便开始转攻为守，为主力渡河争取时间。 凌晨三点，五百烈日军团的先锋在安条克军队的疯狂进攻下悉数阵亡，但是此刻，烈日军团的主力也已经渡河成功。 至此，伊凡王子今年的南征，已经没有了悬念。 第一百零九章 末路 大树倾倒，猢狲四散。 烈日军团逼近，此刻还愿意为费谢尔家族而战的人，所剩无几。 如今的费谢尔家族甚至已经算不上是大树，从与王室开始对峙之后，这颗大树就在开始一点点腐烂。 是的，腐烂，从内部往外腐烂。 烈日军团的到来只是砍倒大树的最后一击，伊凡王子对付费谢尔家族的手段在三年就开始了。 费谢尔总督自己都记不得了这场战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王室虢夺了他的爵位？ 还是从他被册封为安条克行省的总督时就注定了会有这场战争。 或者说更早的时候，从他称为费谢尔家族的族长是就开始了。 安条克城外的防线并没有能够对烈日军团造成太大的阻碍。 卡利亚斯虽然没有从南边攻城，但是却派驻了三四千兵马陈兵城外，挡住了南下的去路。 费谢尔总督并不想南下，即便卡利亚斯的军队不来，他不会南下。 上一次南下是出兵进攻，如今南下就是逃跑，他是安条克行省的总督，是植根安条克行省百年的费谢尔家族的族长，他绝不会背叛他的家族和他的“领地”。 新建的瓮城在半天内被攻破，低矮的内城墙在烈日军团的面前显得是那样的脆弱。 安条克城的前身是一座军事要塞，但是针对的是南边，是格鲁尼亚，城池的北方长久以来都是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就如今这低矮的北城墙还是近期赶修的。 独立军团最后的精锐随着北城墙崩塌而覆灭，由费谢尔家族把持的安条克城……陷落。 但是战斗似乎并没有结束。 让费谢尔总督本人都没有想到是，在城破之后，居然还有一支队伍在持续战斗，他们化整为零，各自为战，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之中，阻截烈日军团的士兵。 安条克城的治安官的雷诺，几乎可以算是最熟悉安条克城的人，当了十多年的治安兵，他几乎每一天都在这座城市中巡逻，安条克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幢高楼，每一座仓库，甚至是每一条下水道的位置，他都清楚。 手下治安兵跑了大半，但是跟随他多年的那批老兵却豁出性命，跟着他一起在城中打巷战。 “头儿，费谢尔家族已经完了，我们没必要为他殉葬。”留下来的老兵中，依旧还有人试图劝说雷诺放弃这样螳臂当车的行为。 “我做不来叛徒。”雷诺的话不多，在城破之后话就更少了。 “费谢尔家族才是叛徒，是他们背叛了王室，他们是在造反。” 雷诺摇了摇头，把擦拭好的手弩放在身旁，又拿起了那把有些残破的佩剑，说道：“我没见过国王，没受过册封，治安官的职务是费谢尔大人给我的，我是安条克城的治安官，保护安条克城是我的本分工作。” “哎，你这个何苦呢，你做这些，他费谢尔……” “够了，你走吧，我不拦你，趁着敌人还没有全面占领，你现在还能逃出城去。” 雷诺打断了下属老兵的话，然后低头擦拭着佩剑，这把剑是费谢尔总督去年在去晨曦镇之前，亲手交到他手上的，当时的一幕幕他如今都还历历在目。 费希尔总督在把剑交到他手上同时，还告诉他“我把安条克城也交给你了”。 老兵还想要再说什么，但是看到雷诺的此刻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却没能说出口，叹了口气后，退回到自己位子上，也开始擦拭武器。 ………… 伊凡王子骑着战马从北大门踏进安条克城。 在他的身旁，一个身上多处缠着绷带的士兵骑在马上和他齐头并进。 这是很僭越的行为，别说他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就是算是他师团长也不行，要是在平时，早就被王子的亲卫给拿下了，但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阻止他。 别的师团长不行，但是烈日军团第一师团的师团长加布里尔可以，这是伊凡答应了他的承诺。 打下了安条克城之后，两人一起骑马入城。 此刻，加布里尔就在这个士兵手上的木盒里，盒子上面搭盖这一面烈日军团的军旗。 这位手里拿着加布里尔骨灰的士兵是渡河先锋军中的幸存者，三千人中仅存的四位幸存者之一，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三位如今都下不了地。 他能活下来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事实上正好相反，他从头到尾都在战斗，即便最后阵地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站着，却依旧没有放弃抵抗，或许就是单纯的运气好，身上伤口都虽然多，但是却都没有伤到要害，以至于如今都还能勉强骑马。 当然，现在他已经不在是普通的小兵，在渡河战役成功后，伊凡王子在阵前改建编制，第一师团下如今新增添一营，起名“不退营”，伊凡王子亲自擢升他为“不退营”第二任营长。 至于不退营的第一任营长，追授给了英勇牺牲的加布里尔师团长，让他的名字前面拥有了更长的头衔。 头衔的长度意味着荣誉与地位。 如伊凡的王子的头衔就是：“蒙圣光庇佑，约克王国第一王子，海灵顿大公爵，烈日军团军团长，太阳城堡高等骑士，王室守护骑士团荣誉团长，太阳城堡大管家，蒙斯特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国王陛下的侍从武官……伊凡·蒙斯特殿下。” 烈日军团的队伍排成长龙，依次进入安条克城，负责开道的卫队在前面的沿路警戒。 大雨初停，城中到处都留有积水，但是却并没有影响到平民的热情。 道路两旁，平民们带着挑着吃食和拿着酒水夹到欢迎伊凡王子与烈日军团的到来。 伊凡王子向这些久盼王师到来的平民挥手致意，“是我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 “王子殿下来了，安条克的天就晴了，王子殿下来了，安条克就太平了……” 道旁的人群之中，响起了高声的呼喊，伊凡王子看了一眼逐渐亮开的天空，心里乐滋滋的。 这谁编的口号，还真是贴切。 除了普通平民之外，还有一些商贾富户乃至以前费谢尔集团的公职人员也都来到道旁请罪。 对于这些以往和费谢尔家族勾结，或是在费谢尔家族手下做事的人，伊凡王子显得很是大度，大手一挥，他让他们纷纷起身，似乎就此免除了他们的罪过。 贼酋克伦威尔·费谢尔还没有伏法，如今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对于如何整治之后的安条克行省，伊凡王子胸中有一整套思路，他并不会为此而担心。 高大的战马踏在深浅不一的水坑中，泥水溅到道旁平民的衣服上，甚至是脸上，他们都浑然不觉。 路上的积水往低矮出流淌，最后都会流进安条克城的下水道中。 大雨过后，下水道中散发出一股令人作恶臭，没有人愿意靠近那些令人作呕的下水道入口。 平民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安条克城的人数相比起晨曦镇要多出太多，欢迎的阵仗也要大太多，这让伊凡王子有一种在参加加冕仪式的错觉，他记得父王加冕时，在城堡的观景台上接受子民的赞美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 虽然那时他才四岁，如今已经年过四十，但是那盛大的场面却让他直到如今都依旧记忆如新。 在五六十米外的下水道口处，一把金属手弩从污秽肮脏的下水道中伸了出来，箭镞的方向，正对着伊凡王子的后颈。 “咔……” 清脆的机扩声响起，却被平民的欢呼所淹没。 伊凡王子身旁的亲卫似有所感，一瞬间拔出剑来，但是却晚了，箭矢已经越过了他们。 然而在箭矢即将射中伊凡后颈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掌给牢牢握住。 伊凡王子手里握着箭矢，环顾四周，神色冷峻。 手掌中响起滋滋的声音，他赶紧扔将箭矢扔掉，只见手掌中心已经皮肤已经开始溃烂。 现场的欢呼戛然而止，只有一些还没有发现问题的平民还在呼喊，但是看着周边同伴都停了下来，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亲卫的视线同时望向了远处的下水道口，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冲过去，而是将护卫在伊凡王子的四周，这种时候，保护王子殿下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事情。 “是那群老鼠。”一位烈日军团的将官来到伊凡的身前，老鼠指的就是那群此前在城中和他们打了一天半游击巷战的家伙，他们的正面战斗力不强，但是却太过于油滑，城中的任何一个地方，仿佛都是他们的据点老巢。 如果不是伊凡殿下不想让平民苦等太久，他作为攻城的先锋官，是不赞成殿下这时候进城的，老鼠还没有清楚干净，克伦威尔·费谢尔也还没有捉到，这时候的安条克城并不安全。 随军医生匆匆赶来，给伊凡处理手中溃烂的创口。 “这是什么毒？” “金汁。” “什么是金汁？” “粪便尿液熬制而成，是最原始的外用毒药之一，把箭矢浸煮在其中直到汁水收干，箭矢表面会附着一层暗斑，用皮肤接触就会被腐蚀溃烂，但是并不致命。” 伊凡王子感觉一阵恶心，平民在向他欢呼，而这家伙却在向他“泼粪”。 那群老鼠应该还不会愚蠢到认为这样一支箭就能要了他的命，这样的行为似乎就是为了侮辱他。 “去看看。”伊凡王子朝着下水道的方向指了指。 两名亲卫领命而去。 伊凡王子的眼神在身前的平民中扫过，所视之处，人人禁声。 他又向高处看去，突然间，他眼神一滞，一直箭矢正在他瞳孔中逐渐放大。 并不只是一支，在远处的三座高楼上，分别有弓箭射来。 这次伊凡王子不敢再用手去抓，但是当着无数子民的面，他也不愿意显得太过于狼狈，下马躲避这种事情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的。 好在亲卫反应及时，将箭矢悉数挡下。 亲卫队长的脸色比伊凡王子还要难看，如果说之前的那支箭是因为“老鼠”躲进了下水道里，没有人会想到在这种天气下，下水道里居然还有人，那么这几支从制高点上射来的箭，就是他无法推脱的失职。 “警戒。” 亲卫队拔剑出鞘，将伊凡王子围在中心，警戒着四周。 突入起来的变故吓坏了旁边的平民，一个佝偻的老人把手上准备用来犒劳王师的美酒都掉到了地上，亲卫队长朝着他看了一眼，吓得他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这是伊凡王子最不愿意看到场面，他的入城仪式被搞得一团糟，原本对他欢呼雀跃的子民，此刻竟然在畏惧他。 伊凡翻身下来，来到老人的面前，帮他捡起酒壶。 王子如此的举动吓得老人跪倒在地上不敢抬头。 “不用害怕，不过是些附逆宵小，他们是无法对抗人民的意愿的。” 伊凡将酒壶递给老人，老人唯唯诺诺地抬起头来，深出颤颤巍巍地手结果酒壶。 伊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同时望向周边其他的平民。 就在这时，突生变异。 佝偻的老头突然暴起，然后瞬间贴近伊凡的身体，酒壶之中滑出一把短剑，朝着伊凡的脖子抹去。 因为是伊凡王子主动走向他的，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这个“老头”是刺客。 亲卫队长的动作不可谓不快，但是依旧慢了半拍。 大半颗脑袋飞起，“老头”的脖子上面已经没有东西，但是在亲卫队长的长剑斩掉这个伪装成老头的刺客的脑袋之前，那把泛着寒光的短剑已经触碰到了伊凡的喉咙。 伊凡伸手捏着刺客的胳膊。 刺客的无头身体直挺挺地倒下，而那只紧握着短剑的手臂却依旧被伊凡抓在手中。 手臂像是被人用最锋利的利刃切下，切面无比的光滑平整，包括血肉阻止都没有任何被挤压的痕迹，若不是伊凡捏手臂上的手太用力，切口上甚至都不会浸出血液。 亲卫与医生匆匆赶来，发现王子殿下的喉咙并没有受伤，那把短剑在隔断王子殿下的喉咙上的汗毛之后就停了下，没能再继续深入。 年迈的老魔法师微微摇头，如果是刚才那把短剑真的威胁到了伊凡的性命，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 “这个人是谁？”伊凡指着刺客掉落在地上的脑袋，看向了他周围的军官。 “是雷诺，治安官雷诺，费谢尔家族的走狗。”平民之中有胆大的回答着伊凡的问题，他认出了刺客，虽然刺客做了乔庄打扮，但是雷诺的那张脸在安条克城已经深入人心。 “费谢尔现在在哪里？”伊凡的眼里冒着火光，对先锋官问道，他此刻已经无法再保持之前的风度。 “应该在西山庄园，那是里他在安条克城的老巢，估计还有三五百人的家族护卫。” “踏平西山庄园，把他带来见我。” “遵命！” 先锋将官单膝跪地，将脑袋深深埋下，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每个人都逃不了责任。 第一百一十章 失败就是原罪 精心准备的入城仪式，却接二连三出现刺杀。 不远处的那大半颗脑袋依旧怒目圆睁，死死地盯着伊凡。 大王子兴致全无，此刻只剩下恼怒。 再看向这些排成长龙欢迎他的王国子民，个个都像是刺客。 重新骑上马之后，卫兵组成铜墙铁壁将他紧紧护在中央，旁路两旁的平民也被勒令后退，与王子保持距离。 原本欢庆的气氛变得肃杀起来，平民和大王子之间的互动也戛然而止。 “好一手离间计，死了都还要恶心我。” 伊凡王子最后瞥了一眼地上被卫队长斩下的大半颗头颅，然后驱马离开。 扮成平民，当街刺杀，为了能够靠近他，还安排另外两次刺杀做铺垫，如果成功了甚至有机会扭转大局，失败了也能搅黄他的入城仪式。 这一招就像之前的那一支从下水道里射出来的，用那所谓的金汁喂毒的箭矢。 即便杀不了人，也能恶心人。 “把他尸体收起来吧。” 走出了一段距离之后，伊凡突然为身边的亲卫说道。 “是，请问殿下，是游街还是剁碎了喂狗？”善于揣度上意卫队长觉得此刻殿下心中所想的不外乎就是这两种处置办法，他主动说出来，这样能显得他和殿下心有灵犀，充满了默契。 “找块地方，安葬了吧，这也算是个猛士，他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雷诺，安条克城的治安官雷诺，如果这座南部最大的都市中，有百分之一，不，哪怕是千分之一的人，和他一样‘忠诚’，我今天都进不了这做城。” “费谢尔家族倒行逆施，众叛亲离，除了这些豢养多年的‘家犬’，已经没有人再愿意随他附逆。” “这倒也是。”伊凡微微点头，然后抖动缰绳，坐下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加速往安条克行政区的方向而去。 安条克城的行政区，在入城仪式之前依旧已经被先一步拿下。 统管全省的总督府早已经人去楼空，但是安条克城市政府的大楼中，却还留有一部分官员。 他们或是早在打仗之前就和王室搭上了线，以内应的身份策应王师到来，要么是自认罪过不大，敢于留下成接受处罚的官员，当然，也有自己无罪的官员，等着向伊凡王子解释。 伊凡王子入驻总督府，同时接管市政府。 随大军而来，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的青年才俊们，井然有序地入驻各个职能部门。 安条克城的“行政机器”，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运转。 与此同时，两千烈日军团的精锐，对西山庄园发起了全面进攻。 西山庄园表面上看上去是一座用来度假休闲的悠闲山庄，实际上这座费谢尔家族在安条克城的别业，同样拥有作为一座小型军事堡垒的作用。 不仅如此，山上山下，到处设有暗哨和陷阱。 山势险峻，林密树深，擅长正面大兵团作战的烈日军团在这样环境下有些水土不服。 两千精锐，被密林和陷阱给阻挡两天，还留下了一百多条人命。 但是双方硬实力差距太大，在第三天中午，大军还是冲破了山林中的层层阻碍，打到了庄园的门口。 此刻，这座庄园内仅仅只剩下一两百人还在守护费谢尔家族的家主，他们中大多数都是费谢尔家族的本家子弟，或是家族中豢养多年的死士。 大军没有给庄园任何喘气的机会，一到目的地直接开始攻打。 外围寨门被巨锤撞开，大军以盾阵开路，顶着流矢冲了进去。 克伦威尔·费谢尔亲自在高墙上督战，他神色有些癫狂，不断地嘶吼着“射击”“杀了他们”“……”。 一直手指粗细的箭矢划过了空气，精准地射在费谢尔的挥动长剑的手臂上。 射箭的神射手正是第二师团的副师团长，在烈日军团中，大多数的中高级将领都是从长弓手一路靠战功爬上来的，所以基本上个个都是神射手。他也是之前攻打安条克城的先锋官，之前伊凡王子交待过他要尽量活捉费谢尔，但是没说不能伤他。 先锋官放下弓箭，招呼着前面的军队快速破门。 费谢尔的手上吃痛，长剑掉落在地，嘴里嘶喊声也戛然而止。 整个手臂连带骨头都被箭矢完全贯穿，手臂上皮开肉绽，血流不止，看上去触目精心。 费谢尔折断箭镞，拽着箭尾将箭矢生生拔出，箭杆在骨骼中摩擦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 他还在要继续招呼亲随抵抗，然后却看到敌人已经攻破了内门，庄园内最后的一道防线也即将被踏平。 他癫狂的神色有些缓和，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恐惧。 捡起了地上长剑，佝偻着腰身正要走下墙去。 身后的一个费谢尔家族的族人中箭倒下，靠着女墙连喘粗气，他的眼睛望向家主，眼神中带着对生的渴望。 费谢尔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逗留，往顺着阶梯下墙。 “克伦威尔，你该死啊！！！” 身后的那声凄厉的呼喊，让费谢尔停下脚步，他眼神躁动再次浮现，连手臂上的血流不止的伤口都弃之不顾，重新走回到女墙上，看着身前这个倒地不起的族人，冷冷地说道： “不要叫我的名字，你应该成为呼我为族长，或是总督，或是叫我费谢尔也行，不要喊我的名字。” “克伦威尔，你是家族的罪人。”倒在地上族人，眼神中出现了仇恨。 “不要喊我的名字……”费谢尔用左手将族人提起，声音有些颤抖。 “克伦威尔，你看看吧，看看你的所作所为，看你周围，你那边，那是六房的四叔，还有老十七，你看他们的样子，他们都要死了，死在了你的前面，我也快死了，你看啊，你看看你的作为啊，你把家族带向了深渊，克伦威尔，你罪该万死……” “不是的……不是的……”费谢尔连连摇头，“我是费谢尔家族的族长，我就是整个家族，我就是费谢尔，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家族，为了家族的百年大计，为了老族长的遗训……” “得了吧！呸！”族人狰狞地嗤笑：“那都是你臆想出来的，老族长去世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在他身边，哪有什么百年大计，这一切都是你的私欲，你为了自己私欲把整个家族拖下深渊，你的罪孽，死一万遍都不够……” “不，不是这样的。” “克伦威尔……” “不，你住嘴，别喊我的名字。” “你还知道他的是你的名字？这是个充满了罪孽的名字……” “不！！！！！” 费谢尔提起这位族兄脖子，将他从墙上给扔了下去。 拿起地上长剑，他不理会血流不止的手臂，模样癫狂而且躁动，快速地往内院而去。 烈日军团已经攻破了庄园最后的防线，士兵们高喊着投降不杀口号冲进了庄园内部。 费谢尔往身后看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他来到内院的二楼，推开了他女儿房间的门。 十来岁的萨拉穿着蓝白相间的碎花裙子，双手趴在窗台上，脚尖微微踮起，把下巴枕在手臂上，往着窗外的修罗杀场。 “萨拉宝贝，过来。” 失血过多让费谢尔此刻的面色一片惨白，再加上他那眼神中癫狂和手上的长剑，无处不透露着让人不要靠近的气息。 “爸爸，你怎么了？”萨拉转过了身体，眼神中带着疑惑，边说边往费谢尔走来。 “过来，宝贝。”费谢尔坐在地上，脸色中挤出一丝笑容，吃力地招了招手。 萨拉踏着急切的碎步跑到费谢尔的身边，费谢尔将长剑放在地上，伸手把女儿抱紧怀里。 “宝贝，闭上眼睛。” “好的。” “真乖，宝贝。”费谢尔拿起手地上的长剑。 “爸爸，你也闭上眼睛好吗？” “好的，宝贝。” 费谢尔举起了长剑。 “晚安，亲爱的。” 他亲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然后自己闭上了眼睛。 哐当一声，长剑掉在地上，费谢尔猛然睁眼，但是眼神中神采却在急速消逝，在最后的一刹那，他眼神中的诧异散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副师团长来到房间的时候，看到的是费谢尔的尸体，他神色平静地靠着墙壁上，手里拿着沾血的长剑，脖子上有一道还在滴着血液的豁口。 他带来了几个俘虏指认，又从这具尸体身上搜出了一串很精密的钥匙还有印章，确认了他就是克伦威尔·费谢尔本人的身份。 费谢尔自杀了，这让他有些发愁。 伊凡殿下交待的是活捉，虽然也说了不用太勉强，但是显然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殿下满意，之前入城仪式的事情就办砸了，毫无疑问这次又搞砸了。 要不是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可以带回去较差，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去后该和殿下说，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已经被吓傻了的女孩带回去交给殿下有什么用，但至少她是费谢尔的血亲，自己也不算是空手而归，可以避免一些尴尬。 打扫完战场，再清点了财物，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副师团长带着俘虏和战利品，浩浩荡荡地踏上凯旋返程的道路。 这场历时两年，耗费钱粮无数，经历了两次大战，十多次中小规模战役的戡乱之战终于以贼酋克伦威尔·费谢尔的自尽，落下的帷幕。 ………… 安条克城。 伊凡王子在入驻了总督府后，对于安条克城如今的时局显得并不是很关系。 因为在他看来，战争还没有结束。 “去请城外卡利亚斯军队的将领入城，就说逆贼费谢尔伏法，大战告捷，我要奖赏有功之人，他们也在其中，他们出兵配合烈日军团，阻截费谢尔南下去路的功劳，也正是因为他们封锁费谢尔家族南下流窜格鲁尼亚的道路，所以费谢尔家族才被迫在安条克城和我们决战，如此才有了这才大获全胜，他们功不可没，我要亲自为他们嘉奖。” “殿下，可是卡利亚斯似乎并没有帮到什么忙，费谢尔如果要跑的话，除了往南之外，还可以往西边跑，斜插入黑森林进入格鲁尼亚，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想跑。”负责管接受情报的军官对于王子殿下的命令感到有些不解。 庞贝伯爵瞪了他一眼，说道:“你难道还需要殿下再为你解释一遍吗？” 军官悄悄看了一眼伊凡，大王子面无表情，于是他赶紧领命退下。 庞贝伯爵凑到伊凡的身边，低声说道：“如今大军气势正旺，殿下是打算携大胜之威再下一城？” 伊凡瞥了这个越来越虚假的老朋友一眼，说道：“这次出征，损失超出了我的预料，入城时又被那么一番搅和，人气和士气都收到了打击，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能太心急，去年就是就太急了，不然现在卡利亚斯城头上插的就应该是太阳城堡旗，而不是那杆破秤。” 不多时，出去的军官又回来了。 伊凡和庞贝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都一些意外，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我让你亲自去请。”伊凡冷冷地说道，他认为这个军官是把任务交给了手下人的去办去了。 “殿下，卡利亚斯的军队已经撤退。”军官恭敬地说道。 “撤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伊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愠怒。 他气愤的是撤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报告，侦察兵都在干什么？ “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刚在准备出城去的时候，收到了斥候带回来的消息，今天天亮之后，那座营地里已经空无一人。” “跑了！呵呵呵……”伊凡王子气急而笑，“还有其他消息吗？一起说完。” “他们带走了大量从农场主手里购买的粮食，还裹挟走了将近两万人的流民。” “啪！” 伊凡一巴掌拍在身前桌子上，把水杯都震得跳了起来。 “还有吗？” “没有了。”军官心惊胆战地地摇了摇头。 “下去吧，再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通知，算了，你不要管情报了，让侦查营长直接向我负责。” 军官后退着离开了房间，情绪很是低落，大战获胜，全军团都得到封赏，就他被削了职位。 “殿下，对于那些卖粮食给卡利亚斯的农场主，要不要……？” 庞贝伯爵试探性地说道，但是话语还没有说道就被伊凡给打断。 “要什么？他们违反了那一条法律，卡利亚斯是我们召集来助战的，本地农场主卖粮食给他合情合理，甚至是还在用这种方式向我们表忠心，你还记不记得，在三年前，你以王室使者的身份，给林恩开过一张能在安条克折价买粮的条子。” 庞贝伯爵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不过心中却在腹诽，道理都让你占完了，三年那张条子还不是你授意后我才给写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年 贼不走空。 卡利亚斯守备军不是贼，也不是强盗，他们是卡利亚斯人民的子弟兵，但是难得出一趟门，完全空着手回来，总是不合适的。 粮食带回来不少，但是两万流民的数量相对来说有些少了，没有达到林恩的心理预期。 其原因是因为安条克的大多数流民如今都得到了安置，在伊凡王子的安抚下回到了原籍。 这次如果不是守备军动作快，很有可能连这两万人都没有。 费谢尔家族与蒙斯特家族之间的战争落下的帷幕，费谢尔家族覆灭，安条克城恢复了秩序，卡利亚斯的“战争红利”也就吃到头了。 这几年，卡利亚斯在安条克行省，在费谢尔家族手里，直接或是间接性的捞到了不少的好处。 可以说，卡利亚斯能有今天，费谢尔家族功不可没，不管是在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是如此。 他“给”了卡利亚斯粮食，“给”了人口，还凝聚了卡利亚斯的精神。 现如今，费谢尔这个“大善人”死了。 林恩的心里不免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情绪，竟然为他感到一些惋惜。 林恩没有想到费谢尔会死，按照同盟的惯例，伊凡应该不会杀他，统治者之间，即便是敌人，手段也都会比较柔和，当然这指的只是他们对于对方的生命比较看重。 贵族不会杀贵族，因为他们同样高贵。 至于下面的为他们卖命的人的性命，自然是得不到这样的待遇的。 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生，战争史上这样的例子多不胜数，交战的双方打得昏天黑地，死伤无算，在统治者的鼓动下，双方的士兵、平民，互为仇敌，不死不休，可最后双方在谈判桌上达成一致，然后两边的统治者突然之间成为了好兄弟，比亲兄弟还亲。在战场上厮杀的战士，用刀剑刺进仇敌的胸膛，还来不及宣泄情绪，使者却来告诉他们，对面的敌人从现在开始是盟友，是兄弟。 在林恩开来，伊凡或许不会和费谢尔成为兄弟，但是费谢尔本人要想保命应该是没有问题，最不济还能跑。 可他却死了。 “据说是自杀的？” “安条克公开的信息是这么说的。”阿米亚斯如实说道。 林恩叹息了一声，不在多言。 费希尔家族覆灭，卡利亚斯现在要做的不是缅怀这个曾经的敌人，而是做好准备迎接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日升城的北城墙在持续加固加高，城外也在修建坚固的防御工事和瓮城。 直到大雪落下，冬天到来，坐镇安条克城的伊凡王子都没有出兵南下，对于之前信上所说的由林恩担任安条克行省总督的事情也没有了后文。 如果不是林恩还保留着那封亲笔信，这件事情甚至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开春之后，驻扎在安条克城的烈日军团在关隘之外经行了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模拟攻城之战。 卡利亚斯严阵以待，北城墙上的守军翻了一翻，各类守城器械悉数就位。 三月底，伊凡王子带着遗憾离开了，和他的烈日军团一起离开了安条克城，返回了王都太阳城。 新任的安条克行省总督是一位出身平民的武官，从王都调来，资历并不是很深，但是是伊凡王子的亲信。 同时，总督的权力受到了极大限制，权力出不了军营，行省的行政大权由高官掌握。 至此，伊凡大王子的新制，开始推行二权分立。 在没有战争威胁的时候，时光走得很快。 白驹过隙，光阴荏苒。 春去秋来，秋去春又来。 在平平稳稳之中，卡利亚斯度过了三个春秋。 没有了“抢劫”人口的渠道，卡利亚斯的人口增长放缓到正常速度。 工业进程在度过工厂建成初期的“井喷”期后，也同样放缓了脚步。 三年之间没有太大的惊喜，也没有出现过大的意外。 第一个两年计划超额完成，各项指标综合下来，差不多超过预期目标将近三成。 第二个两年计划就没有这么大动静，虽然已经超额完成了目标，但是超额的程度都不高，有几个行业堪堪在达标线上，甚至让林恩一度怀疑是不是没有完成指标在滥竽充数，以至于还派出了督查小组去复查数据。 好在根本行业保持了稳定，农业和工业的生产力保持着持续增长的势头，人口增长率也在逐年提升。 这是平民安居乐业的体现。 为了能让更多的平民能够安居乐业，卡利亚斯的界碑往北挪了将四十公里，往西挪了十五公里。 经过了农业专家组的勘察，这几片地的土质都不错，是优质的沙壤土，适合用来耕种大豆和玉米或是土豆，而且地势平坦，开荒成本很低。 三年时间，卡利亚斯的所有优质土壤几乎都给开了荒，剩下的都是次优级和普通级，普通土地开荒成本更高，有地的土地甚至需要好几年的打理才能有达标的收成，所以现阶段基本还是处于闲置的状态。 优质的土地必须拿来种田，搞开发，建城镇，建房屋，只能选在普通级的土地上，这是林恩定下的“国策”，不容任何形式的质疑。 在他上一世生活的那个国度，曾经饿死过很多人，后来粮食单产上来了，可是很多优质土地都给建成了都市，以至于本国粮食产量还不是不够吃。 不让领地受到饥饿的威胁，不让任何一个领民饿死，在林恩看来，这是对一个合格领主最低的要求。 整体来说，在这三年中，卡利亚斯的百姓是过得比较幸福的，地产的泡沫没有涨起来就给压下去了，遍地黄金传闻也不再流传，经历一些列的喧嚣繁华之后，日升城尘埃落定，反而更加的真实，这是稳定的体现，没有了一夜暴富的机遇，平民反而更能睡得安稳。 林恩睡不安稳，虽然他因为要冥想的原因，真正睡觉的时间很少，但是即便是精神高度疲倦，他也睡不安稳。 北边在经行轰轰烈烈的新制改革，约克王国的新王伊凡·蒙斯特似乎暂时并没有对卡利亚斯动手的打算，但是林恩清楚，卡利亚斯与王室之间，终究得要有个结果。 更大的威胁来自于南方，三年的时间，莫德雷德完成了对格鲁尼亚王国的重新整合。 林恩知道，自己最害怕的哪一天，即将到来。 莫德雷德，那是个拥有很多头衔的男人，而且大多数头衔都来自于他的敌人。 黑骑士、神威天将军、背叛者、弑君者、恶魔。 每一个听上去都不是好相与的称号。 卡利亚斯将要正面迎敌这个男人，这一天，似乎很快就会到来。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林恩为此做了很多准备，明着的、暗地里的都有，但是即便如此，依旧无法安心。 那个男人的可怕并非是不可战胜，他也打过败仗，甚至失败过很多次，在西北高原上，他曾多次被其他军阀联合围剿，好几次逼得走投无路，最惨的一次，身边只剩下十几骑，跟随着他狼狈逃窜，但是他却并没有被杀死，而且还越来越强大。 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让约克王国为之胆寒的原因，让费谢尔敢趁机造反的原因。 圣光历2020年，4月14日。 在约克王国王室对安条克行省费谢尔家族的讨伐战结束了三年半之后，同盟南部，再一次成为了同盟的焦点。 这一次，世人将他们的目光投向地图的更南方，草原与森林之国——格鲁尼亚。 但是他们聚焦的对象却并不是莫德雷德，或者说，莫德雷德不是第一主角。 这个拥有众多头衔的男人在同盟中的名气很大，骂他的人不少，拥趸也同样众多，这是一个散发着光芒的男人，黑色的光和白色光共同存在，但是在圣人的面前，他无论有多少光芒，都会显得黯淡失色。 不管他是神威天将军还是“恶魔”，莫德雷德本质上依旧是一个人。 而圣人不同，圣人不是人，圣人是“圣人”。 圣光教廷枢机大主教——忏悔者·圣奥古斯汀公开宣布：他将亲自前往格鲁尼亚王都，独角兽之城尤里克拉，为格鲁尼亚的新王莫德雷德·艾德里安加冕。 莫德雷德座上格鲁尼亚的王座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没有遭到同盟的声讨，但是却也一直没有得到同盟和教廷的正式认可。 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也是格鲁尼亚内部的大领主一直在和莫德雷德坚持对抗的理由。 如今他国王名义，终于得到了正名。 还是超规格的荣耀。 按照同盟的传统，国王继位，一般都是由本国教区的大主教负责为其加冕。 即便是特殊情况，继任者认为自己应该得到更高规格的荣誉，那也是经过教廷同意之后，本人来到圣城萨拉迪昂接受圣人的加冕。 在同盟的历史中，还从未有过圣人到亲自驾临被加冕者的王宫，为其完成加冕仪式。 圣人驾临，那是帝国皇帝加冕仪式才有的待遇，虽然帝国大多数皇帝加冕，到场的都是教皇冕下本人，但是圣奥古斯汀也是圣人，在《新福音书》的圣序之中，和教皇冕下同处于第一序列。 这是何等的荣耀？ 圣人将前往尤里克拉为莫德雷德加冕的消息，通过第三通讯魔网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同盟，并且引爆了舆论。 世人不敢评论圣人行为，但是敢拿莫德雷德说事，无论怎么说，他都是得到了圣人亲自认可的王国，这对于莫德雷德拥趸来说，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消息。 魔法师公会的第三地通讯魔网，也称三级网，不仅大幅提高了通讯稳定程度，并且还能够传输图像，传输速度也得到了大幅提升，基本上能做到实时交流。 三级上网，就是快。 三级魔网开启了新的通讯时代，因为其可以达成一对多的沟通，明锐的投机者在其中看到商机，开始通过传播图像来牟利。 全同盟都在通过魔网观看圣人法驾启程的画面，但是林恩却只能通过冷冰冰的文字来知晓事情的进展。 四月底，圣奥古斯汀驾临格鲁尼亚王都独角兽之城尤里克拉。 五月一日，圣奥古斯汀在格鲁尼亚王宫为莫德雷德加冕。 同时，莫德雷德在圣奥古斯汀的主持下接受二次洗礼，礼毕之后，认圣奥古斯汀为教父。 至此，莫德雷德·艾德里安成为了格鲁尼亚名正言顺的国王，同时成为了半个“圣人后裔”。 日升城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因为莫德雷德已经开始集结军队。 曾经费谢尔家族和王室的军队都没能让卡利亚斯出现动乱，而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在五年前，卡利亚斯就流传过格鲁尼亚要来进攻的传闻，即便是费谢尔家族的间谍在造谣，都引起了不少的风波，还是靠卡洛斯一场精彩的公审才化解了危机。 这一次没有人造谣，甚至没有人谈论格鲁尼亚的事情，但是日升城的气氛却不太对劲。 隐隐有一股山雨欲来前，飞禽走兽惶恐不安的意味。 这是一个很难应对的局面，因为所有人都在克制，林恩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来他们领民们安心，这时候主动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或许并不是太好的抉择。 这样的局面和五年前安条克城有些相似，当时费谢尔的选择是封锁，然后杀人止声。 林恩当然不可能这么做，而且日升城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声音，也就谈不上止声。 大家都在害怕，都不说话，都抱有希望，同时却心里惊慌。 原本的莫德雷德就足够让人恐惧，如今成为了圣人教子的莫德雷德就更让害怕。 卡利亚斯没有圣光教廷，是圣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这意味着莫德雷德能在卡利亚斯为所欲为。 粮食价格，是反应一个地方是否稳定是重要指标，能够明确地体现出居民们情绪。 日升城的如今的粮食价格日涨幅约来百分之五左右。 这是林恩能够接受的程度，说明如今日升城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认为卡利亚斯会立刻完蛋。 这一次，林恩不打算靠演讲来稳定民心，这种时候说什么都不如用实际行动来得直观。 巴雷特守备军一万两千人入驻黑森林防线，各样的中大型载具，火炮，炮车，新式枪械，及其他战争器械纷纷在平民面前亮相，一股脑全拉到防线阵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意外的惊喜 卡利亚斯最重视的是农业和工业。 其突出的核心点就是——民生。 农业的成果从生理上保障民生。 工业的成果从物理上保障民生。 卡利亚斯如今的工业进程虽然陷入了瓶颈，但是三年多的时候，也让卡利亚斯完成了“鸟枪换炮”的过程。 在这次军事调度之中，不少的新武器，尤其是火器，对于卡利亚斯的人民来说都还是第一次见到。 比如被命名为“流星”六十五毫米加农炮，那相比以前的城防大炮而言，纤长的炮管和精密的炮座就让平民叹为观止，这是卡利亚斯的第三代火炮，出自于潜龙机械厂的军工研发部。在过去的打靶测试中表现非常可观，其发射实心穿甲弹在三公里的射程范围内，拥有恐怖的穿透能力。 用高文的话来说，这门炮如果用来打人，那么，圣域之下，众生平等。 当然它也有弱点，就是不太实用，精密机械相比粗糙的城防大炮更容易出毛病，不禁需要精心保养，而且装填、发射都很讲究，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让整台炮连带操炮手一起报销。 顶尖的东西，在大多情况下都是用来门面的，正真上了战场，反而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莫德雷德麾下，最“臭名昭着”的就是他的黑骑士团，这是一支纯重甲骑兵团，其中不泛有构装骑士，从五年开始，林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如何对付莫德雷德黑骑士团，早就列入林恩的备忘录。 量产型巴雷特步枪5.0，是巴雷特守备军两个火枪手团的制式武器，装配特制穿甲弹，在三百米范围内，能对击穿绝大多数板甲、鳞甲、锁子甲。 而更改进型的巴雷特5.1，还有神射手定制版，则为巴雷特近卫团的射手们所用。 这才是用来对付黑骑士团的主力武器，被军官们戏称为“开罐器”，打的就是重甲“铁罐头”。 卡利亚斯对于新式火枪的研究已经拥有了六年的经验，各方面的技术都相当成熟，不管是火枪手士兵，还是领主林恩，都对这些值得信奈的武器充满了信心，丝毫不怀疑它们在战场上的能够发挥的作用。 但是即便如此，林恩的心里依旧惴惴不安，没有太多的底气。 心中明明很紧张，但是却还得表现出一副镇定自若、成竹在胸的样子，的确是一件有些为难的事情。 好在在高文的面前不必如此。 “高文老师，你说如果我们败了，莫德雷德会摧毁掉这座城市吗？” 林恩和高文一同站在巴雷特城堡的顶楼，俯瞰着这座新星之都。 高文听到了林恩的话后把头转了过来，很显然，林恩这个很消极的问题，让他有些意外。 在以往，消极的总是他，而林恩就像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牛犊子，拿着巴雷特家族的命运一次次去赌博。 看着林恩此刻的眼神，高文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所最看重的巴雷特家族，对于林恩来说，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 为了保证巴雷特家族的安慰，他作为家族的守护骑士，总是在试图阻止林恩将家族带入危险的境地，他反对抵抗兽潮，甚至反对救生艇行动，其目的都是如此。 现在轮到林恩害怕了，开始担忧起来，开始恐慌，他明白了，在心里心中分量最重的，是这座城，或者说是卡利亚斯，在他心中，这比巴雷特家族还要重要。 “我觉得会，根据传闻，莫德雷德是一个非常自负的人，他因为和老国王政见不合，就独立离开了格鲁尼亚，还试图在西北高原建立自己的王国，以此来证明他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并且差一点就要成功了。日升城是你的城，拥有太多你林恩·巴雷特的印记，莫德雷德是不会容忍的。” 高文没有去说什么“不会失败”之内的话，而是顺着林恩的问题，把他认为的事实，冷冰冰地说了出来。 十五岁的林恩，身高已经差不多齐平高文的肩膀，但即便如此，他站在高文的身旁，依旧显得像是一个毛头小子。 高文太严肃了。 林恩反而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勉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能失败。” 高文摇了摇头，说道：“在这片大陆上，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每一天都有大大小小的势力消亡，有的会留在史书上，更多的不被世人知晓，除了圣光，没有谁是不能失败的。” 听到高文的话，林恩脸上的笑意反而更盛了，而且不再那么僵硬，多了些真诚。 那个喜欢说教的高文老师，又回来了，这让林恩感到一阵久违的心暖。 但同时也有些悲凉。 听着高文这语气，就像是在给他上最后一堂课。 这位巴雷特家族的守护骑士，此刻已经抱有死志。 林恩不知道该怎么劝他，而且也不觉得高文老师是一个需要别人安慰的人。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穿来，林恩回过头，正看见阿米亚斯那急匆匆的跑来。 这么着急，看样子是从行政大楼一路快跑过来的。 高文看着阿米亚斯一眼，而这一次他这招“来自老长官的凝视”却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阿米亚斯并没有就此镇定下来。 “少爷，高文大人，好消息！” 阿米亚斯跑到两人的身前，还来不及喘粗气，就兴高采烈地说道。 “难不成是莫德雷德放弃出兵了？”林恩用略微有些自嘲的语气说道，但这同时也是他心底里最期盼的事情，阿米亚斯不是一个放肆的人，他这么高兴，说不定还真是如此。 “不是的，格鲁尼亚出兵了，莫德雷德本人带着他的黑骑士团，还有各地领主的军队，统共将近十万人的联军，集体出动了。”阿米亚斯气喘吁吁地说，神情依旧还很激动。 “你说什么？” 林恩大声地质问道，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消息，军队人数甚至超过他之前的预期，这简直就是噩耗。 就连高文的神色也在刹那间发生了变化，直瞪瞪地看着阿米亚斯。 阿米亚斯见林恩误会的他的意思，赶紧将没说完的话抛了出来，“莫德雷德出兵了，不过不是往东北边而来，而是往西北边而去。” “你说什么？”同样的疑问句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却是来自于高文。 “莫德雷德率领黑骑士团和格鲁尼亚大小领主的联军，往西北高原的方向去了。”阿米亚斯换了一种表达方式，又说一遍。 “饿鬼发回来的消息？”林恩屏着一口气没出。 “乙的亲笔信。”阿米亚斯点点头。 “信呢？” “我带过来了。” 阿米亚斯赶紧将信件拿出，交到林恩的手上。 林恩打开信封，和高文一起观看。 “呼……！” 许久之后，林恩终于将瘪着的那口气长长吐出。 饿鬼的情报不会骗人，而乙，是饿鬼小队中的佼佼者，他进入了格鲁尼亚已经两年了，这两年之内，关于格鲁尼亚的情报几乎都是他传回来的。 在信中他不仅说明了莫德雷德和他军队部署，去向，已经形势，更是把一些前因后果也做了交待，一部分是多方论证的结论，一部分是他自己猜想。 莫德雷德带着他骑士们往西北去了，去完成他之前未完成的遗憾，扫平西北高原的军阀势力，在那片混乱了数百年的广袤土地上建立秩序…… 林恩收起信件，脸上带淡淡笑意。 心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不是怕他莫德雷德，是卡利亚斯需要时间。” 当着阿米亚斯与高文的面，林恩如此说道。 ………… 安条克行省中部，一辆插着太阳城堡旗帜的马车在卫士的护卫下在官道上行驶，四匹神骏的宝马拖着豪华的马车疾驰，只是它们此刻看见都有些疲惫，似乎已经连续跑了很长的时间。 一个穿着约克王国军情处制服的骑手，正骑着战马在马车的后面飞速追赶。 骑手的速度更快，追上之后亮明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将一封急信交给了护卫马车的卫队长。 “伯爵大人，是陛下的来信。”卫队长在马车的外面往里面说到。 庞贝伯爵闻声打开厢门，恭敬地接过了这封来自于王国伊凡的信件。 信件的外封表明了这一是一封急件，从四十多公里外的军情处据点发出，而在这之前，应该是陛下通过通讯魔网发到的军情处据点。 “停，停车。” 庞贝伯爵看完了信件之后，第一时间叫停了马车。 “怎么了，伯爵大人？” “就地扎营，休息，今天不用赶路了。” “可我们的计划是在明天中午之前……” 很有主见的卫队长还想再说什么，可看到庞贝伯爵微微举起了手上的那封信件，他也就不再开口了，很显然，是陛下发来了新的命****有变。 风尘仆仆地赶了好几天的路，因为时间要紧，所以一路上休息的时间很少，不仅马快受不了了，人也被折腾得够呛。 这下终于可以休息了，不用再熬夜赶路。 国王信上的内容说得很简单明了，莫德雷德出兵了，但是目标不是卡利亚斯，而是西北高原。 如此一来，他就不用这么赶时间了，甚至他这一趟的大部分的任务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可以取消了。 按照原本计划，这一次他将作为国王特制，来到安条克城督查工作，主要是军队方面的调度，现在这些都不用再做了。 庞贝伯爵心情大好。 让他最高兴的不是不用赶路，事实上车马劳顿算不上什么苦事，真正的好事是不用再去出使卡利亚斯。 这趟任务的另一个重点就是出使卡利亚斯，和林恩协商共同抵御格鲁尼亚进攻的事宜，但是因为有了前面两次经历，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恩，同时也极度不想再见到那个无礼小东西。 相比起王国的那些其他的外交官，庞贝伯爵觉得自己还做不到那么不然脸面，他是立志要做首相的人，必须要爱惜自己羽毛。 他并不想去卡利亚斯，但是奈何他有过多次经验，而且之前的任务完成得都很出色，所以国王陛下每次想到卡利亚斯的时候总会联想到他，然后这种任务就会再次落到他的头上。 任务取消，对他来说简直是大好的喜事。 虽然依旧还是要去安条克城，但是只是去督查一些政务和军务上的事情，只要不让他去卡利亚斯，什么都好说。 ………… 落日大沙漠的东部边缘。 落日大沙漠作为一片渺无人烟的世外之地，与西北高原之间只相隔一座龙脊山脉。 头戴白色纱巾，腰佩弯刀的男人，终于走出了大沙漠，站在了龙脊山脉的面前，只要翻过了这座大山，他将彻底离开他熟悉的大沙漠，在山的那边，据说就是所谓的世俗世界。 他在这片大沙漠中走了四年。 期初的几天，他前进的速度很快，因为有三角吊坠的指引，这让他不仅明确了地域上的方向，更是让心中有了目标。 但是没过多久三角吊坠就失去了动静，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他失去了方向，不仅仅是地域上的方向。 他在原地枯坐了半个月，吊坠依旧没有动静。 经历了一番犹豫之后，他选择了继续往向前。 他已经和霍山爷爷告别，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东边，是吊坠之前指引的方向，他便继续往东走。 因为没有了目标，他这一路都得极慢，每抵达一处沙族部落都会停下来，帮这些艰难度日的沙民寻找水源，教他们栽种能在旱地里生长的作物，指导猎人如何更好地捕捉沙地蜥蜴和沙鼠。 他还会帮小孩治病，为死者诵经。 四年的时间，他横跨了大半个落日大沙漠，到访了超过五十个沙族小部落。 如果他虽然走出了落日大沙漠，但是整片大沙漠都在传颂着他的名字——贝因都。 这是霍山爷爷为他起的名字，当年霍山爷爷说，他出生的时候，整个大沙漠都在轻唤这个名字，所以这成为他的名字。 在很小的时候，霍山爷爷就告诉他，他是太阳帝国的正统皇室后裔，身体里流淌的是那个不朽王朝的血脉，他是飞升之国的继承者。 霍山爷爷给了他这个吊坠，还教会了他一些本事。 但是他觉得霍山爷爷其实并不喜欢他，之所给他说这些，做这些，就像是在完成任务一样，做完了后，就不再理睬。 第一章 倔强的小皮特 深春的早晨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东边的天空中刚刚亮起一抹鱼肚白。 太阳从守望之海上缓缓升起，和煦的阳光越过日升城的大小街道，洒在了巴雷特的城堡的庭院之中。 一个穿着整齐，看上去五六岁大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柄标准的骑士长剑，在初升的太阳下挥洒着汗水。 对于他这个年龄的身材来说，标准规格的长剑被在他的手中显得并不是很协调，而且因为长度和重量的原因，也让他在训练的过程中挥动得颇为吃力。 但是他的神情却异常专注，坚定的目光毫不动摇地看着前方。 挥、刺、劈、挑、挡…… 身法和动作一板一眼，招式有模有样。 虽然整体的连贯性还不太够，以至于看上去有些死板，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每一次重复的动作，几乎都完全一致，似乎已经重复过无数遍。 结合上他的年纪，差不多可以确定，他从三四岁就已经开始练剑。 “小老弟，看飞机去不去？” 林恩从餐厅的方向走来，向着正在练剑的少年喊道，他刚刚吃完早餐，心情不错。 没有了来自于“恶魔”的威胁，至少暂时性解除了威胁，这让林恩和整个卡利亚斯都松了口气。 当人心情好起来后，运气似乎也会变得更好。 林恩苦等多年，乌拉尔大师苦心研究多年的飞机，今天又有了结果。 这个过程是在是有些漫长，从工厂建成正式立项到现在，都超过了五年，更不要说之前乌拉尔大师还独自研究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研发要钱，林恩给了；缺乏材料，林恩通过冒险者公会给弄到了。 之所以是“又”有了结果，因为之前造出来几架样机都没能正真的飞起来，以至于其他的人纷纷对这个项目产生了质疑，这其中也包括了不少的公职人员，甚至在年度会议上提起过取消该项目的提案，但是被林恩力排众议，给保留了下来。 大家倒不是质疑乌拉尔大师的水平，而是觉得他把大量时间精力用在这么一件不现实的事情上，是在是有些不值当，耗费巨资不说，更是耗费乌拉尔大师的事情，他把这时间精力花在其他项目上不好？比如研发新的机车和船只，或是改进枪支和火炮，这些都是看得着的实实在在的东西，大家也都相信以乌拉尔大师水平，只要他愿意用心，一定能让卡利亚斯的整体机械化再上一个水平。 面对各方的质疑，乌拉大师却并没有放弃，当然这主要原因是林恩的没有断了他的资金和资源。 别人不相信铁疙瘩能飞，但是林恩却对此深信不疑，毕竟见过，还坐过，虽然他坐得是喷气动力的大客机，但是它们的祖宗都是螺旋桨飞机，虽然那时候的螺旋桨飞机的用得发动机都是效率更高的内燃机，这个世界因为拥有完全不同的燃料和材料，使得蒸汽机效率也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飞机依靠蒸汽机提供的动力飞上天，并非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这一点从乌拉尔一直简直研究的态度上就能感受得出来。 对与他这样严谨的工程学家来说，如果没有理论支持，完全是空中楼阁的东西，他是不会如此坚持的。 今年是新的样机试飞的日子，即便是之前的试飞都失败了，但是林恩依旧对此抱有很大的希望，乌拉尔大师自己也说话，这次一定能飞起来。 新奇的东西，小孩子总是最喜欢的，所以林恩特意来喊小皮特和他一起去看试飞。 这小家伙现在真是越来越像高文老师了，尤其是“装”这一点。 明明就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东西，硬是整天摆出一副克己复礼的模样。 要是真心如此那也行，不管是性格使然，还是被高文调教得如此，林恩都认了，可小皮特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那么高的思想觉悟，他就是一个小孩子，训练完了也会偷偷地玩弹珠和还有铁环，为了不被高文发现，他甚至把那些东西藏在花园的草丛里面。 林恩迈着悠闲的步伐向着小皮特走来，然而小皮特却依旧自顾自的继续训练，对于林恩喊他的话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小老弟，今年乌拉尔大师的新飞机在工业区试飞，想不想去看看？” 林恩走到了小皮特的面前，这次他在无法装作听不见，只能收起了手里骑士长剑，站在林恩的面前，敬了一个无可挑剔的骑士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领主大人，请放尊重一些，我是巴雷特家族的守护骑士，不是您的小老弟，您可以称呼我为皮特，或者是唐，或者是唐·皮特都可以。” “得了吧。”林恩把他的手里的那把骑士长剑拿了过来，然后放到稍远处的一片草丛中。 小皮特的脸色不自禁地抽搐了一下，那里正是他藏玩具的地方。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想不想去看飞机？过了今天，下次就不知道还要多久，去看过后，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让加兹给你做个这么大的模型玩具。”林恩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挑逗着说道，他摊开双臂，比出半米大小的长度。 “呃……那个，不，林恩大人，能不能做小一点，手掌大小就好了。”小皮特的眼神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对于林恩所说的飞机模型，显然很是心动。 “为什么要小号的？怕被高文老师发现了吗？”林恩饶有兴趣地问道。 小皮特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还没有告诉我去不去呢？” “我训练完了再去，可以吗？” 林恩嗤笑道：“当然不可以，等你练完了，都该吃午餐了，那时候飞机都已经入库了。” “可是我今天的训练任务还没有完成。” “先欠着，以后再补上，高文老师今天去军营了，机会难得。”林恩看了一眼怀表，略微有些就急切地说道：“试飞的时间快到了，去晚了可就看不到了。” 小皮特最终没有经受得住林恩的诱惑，在做出了艰难的抉择之后，选择了跟着林恩一起去工业区看飞机。 林恩会心一笑，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心性不可能做到毫不动摇。 对于皮特的倔强，林恩是领教过的，比如那把和他身材不匹配的骑士长剑，就有些来头。 在此前，皮特这把长剑也有些来头，在此前，小皮特的练剑一直用的都是木剑，但是高文却告诉他，每一位骑士都有自己的佩剑，真正的长剑，而不是用木头做的假剑。 城堡内的所有长剑都有对应的使用者，武库里倒是有空闲的兵器，但是武库被高文掌握，他并没有给小皮特真剑的打算。 于是乎小皮特去到了军营，找到了狄克，用自己的骑士身份做担保，希望狄克能为他打造一柄长剑，所花费用，等他之后立了功勋有了赏赐，就会还上。 这样的事情，狄克当然不会私自做主，他找到了林恩，然后在林恩授意下答应了小皮特。 本来狄克是打算给他量身定制一把佩剑，结果小皮特却要标准规格的骑士长剑，其理由是他现在每年都在长身体，如果是小号的佩剑，他两三年后就用不上了，到时候就得重新打造，麻烦狄克不说，他还会欠下更多钱。 所以这才有了小皮特如今训练的用得长剑，按照他的打算，这把剑他是要用很长时间，乃至于一生。 狄克看出了他的想法，所以这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长剑，其实是一把品质非常高的武器，无论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没得说，代表着狄克锻造手艺的最高水平，连托林大师都称赞这是一把配得上高等骑士的佩剑。 小皮特并不知道这些，但是对这把属于自己的长剑依旧格外珍惜，定时定点地保养。 林恩把他的剑放进了草丛中，他也是拿出来，擦拭干净之后，才和林恩一起出发。 心情舒畅的时候就想骑马，林恩的坐骑依旧是那匹中看不中用的“照夜玉狮子”。 小皮特作为巴雷特家族的骑士，当然也得有坐骑，他的坐骑是一匹黑色的小马驹，虽然个头和年龄都不大，但是却已经有了一些战马的气势，和“照夜玉狮子”待在一起，反而是年龄要大很多“照夜玉狮子”有些怕它。 这是诺克斯培育出来的三代马，是标准的战马，如今已经在守备军骑军中正式服役。 两人来到工业区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 试飞的样机以及停在了起飞跑道上。 飞机的模样和前几次相比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和林恩影响中的螺旋桨飞机也差不多。 前置螺旋桨，前置蒸汽活塞发动机，双层机翼，水平尾翼和带有方向舵垂直尾翼，单人驾驶舱…… 试飞员是乌拉尔大师研究飞机项目的一位助手，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强体壮。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试飞员爬进了飞机驾驶舱。 “这次能飞起来吗？”小皮特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从飞机上挪开过，他紧握着小拳头，神色有些紧张。 上一次试飞他虽然没有到现场看过，但是却知道结果，飞机跑完了整个跑道都没能飞起来。 “应该会吧，前几天研发部给我说的是有七成把握。”林恩的声音显得并不是很有底气。 “那为什么不等到十层把握的时候再试飞呢？” 小皮特朝着林恩看了过来，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把一个没有完全把握的东西就拿出来试飞，做好了后再拿出来不好吗？ “去年的时候就有了六成半的握把，直到现在也只涨了半成，如果不进行试飞，可能接来下两年也只能再涨半成，你明白了吗？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等到做好了万全准备之后才去行动，并不是说那样不好，而是效率太低，实践，是检验事实的唯一标准，当无法把准备工作做到尽善尽美的时候，就要用实践去检验对错，所谓的几成把握也都是预估，最后的结果没有那么多“成”，只有两种，是失败还是成功，试一试就知道了。” 小皮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想再问问题时，林恩指了指前方。 试飞员已经就位，即将开始启动飞机。 林恩在小皮特面前虽然表现得风轻云淡，但是那是形象需要，事实上整个卡利亚斯，除了乌拉尔大师，就数他最着急。 一方面是钱，这个吞金兽已经吃掉了太多的钱了，吃得林恩这个自认视金钱如粪土的领主都心疼了好久。 二是战略需要，早一天弄出来就早一天安心，飞起来只是第一步，之后还得要提高飞行距离，高度，速度，还有最重要的载重，侦查机和轰炸机才是目的，而这一切还都需要更多的时间。 伴随着蒸汽发动机的启动的轰鸣声，位于飞机前端的螺旋桨开始转动起来。 试作型飞机开始缓缓向前移动，最初的一段跑道带有略微向下倾斜的坡度，能让飞机更好的动起来。 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到了飞机上面，不少人更是屏气凝神，连眼睛都不敢眨。 小皮特就是如此，不知不觉中，他伸出左手紧紧抓住了林恩的衣角，而林恩的左手也同样抓着自己另一边的衣角。 飞机在跑道上已经行驶了一大半的距离，可依旧还在地面上，其中两次有抬头的动作，但是都没能成功飞起来。 林恩缓缓地收回了目光，谈不上太失望，毕竟已经有心里准备。 突然间，林恩感觉自己右边的衣服在往下坠，紧接着现场响起了一阵惊呼声。 他赶看了过去。 飞机在第三次抬头之后，终于飞了起来，三只承重轮离开了地面。 一米，两米，五米，十米，三十米……然后超过了标尺的高度，这架制作型的样机，飞上了高空。 欢呼的声音排山倒海，经久不绝。 这一下大家都知道了，让铁疙瘩飞上天，不再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看呐，它在晃。” “那是在做动作呢。” 人群之中有人在呼喊，但是很快就被欢呼给淹没。 “不，不对……” “天呐，它要掉下来了。” 飞机的机身在空中失去了平衡，先是左右摇摆，然后因为机身前重后轻的缘故，机头开始朝下，整个飞机开始下坠。 第二章 不算失败的试飞 “要坠毁了。” 林恩看得很真切，这时候顾不得飞机了，他向着围观的人群高声呼喊道：“所有人往后撤，不要乱跑。” 因为距离不算太远，坠毁的余波可能会波及到围观是人群。 飞机在下坠的过程中，好几次都在校正方向，可以看出，飞行员正在在试图全力挽救这次事故。 但是下坠趋势已经无法逆转。 在距离地面只剩下不到三十米的距离时，飞行员终于弹出了驾驶舱，紧接着打开了早就背在身上的降落伞。 003号试作型样机俯冲着往前坠落，触地之后志杰摔断了机翼，但是机身依旧往前花出去一大段距离，紧接着是一声爆炸，溅起的土石往四处散落。 林恩的身前有蓝色能量显现，构成一面盾牌，挡在他和小皮特的前面，拦下了溅来的土石碎块。 中级奥术魔法【能量之盾】，这个法术释放林恩已经非常熟练，从构建模型到完成施法，其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他之所以没有撤离，是想要完整地看看坠毁过程，毕竟这一个跟斗翻下去，几千金币就这么没了，这还是只是物件上的损失，如果算是时间，人力，精力，研究成本，那么损失将会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数字，而这些，花的都是他的钱。 “又失败了。”小皮特把手从林恩的衣服上松开，沮丧地说道。 奥术能量构成的“盾牌”在身前散去，林恩拍了拍小皮特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没那么糟糕。” 在飞机爆炸平息之后，乌拉尔大师在第一时间冲到了坠毁现场，试飞员也成功降落，两人对着残骸指指点点讨论了一阵。 此后，两人来到林恩的这边，乌拉尔大师那张憔悴的脸上带着罕见的歉意。 距离上次试飞，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两年前的样机虽然没能飞起来，但是却也没有太大损失，至少样机还在，这一次倒好，直接报销了。 “飞起来了，大家都看到了。”在乌拉尔大师要说话的时候，林恩却先一步开口。 “坠落下去了，大家也都看到了。”试飞员遗憾地说道。 “坠毁的原因原因清楚了吗？”林恩问道。 “具体的原因还要详细调查，不过基本可以确定主要原因来自于设计，平衡性，动力，都有缺憾，这次事故，我要负主要责任，但是我希望，这个项目能够继续下去。”乌拉尔大师对事故的原因直言不讳，同时也很怕林恩会让项目下马，毕竟耗费大量资金和时间做出来的成果，如今就只剩下一堆废铁和焦炭。 “项目当然要继续，都已经看到成果了，怎么可能放弃。” 林恩的话语很果断，这让乌拉尔大师都感到有些意外，从一开始将这个设计告诉林恩的时候，就得到了他鼎力的支持，而且几乎没有任何条件。 这几年来，试飞一次次失败，项目一次次延期，林恩虽然有过抱怨，但是却从没有表露过放弃项目的意思，一次都没有。 乌拉尔大师甚至不知道林恩的这样的信心来自于何处，飞机的概念，他在十多年前就有了雏形，但是这么些年来始终进展缓慢，每一次以为能够短时间内解决的问题，往往一拖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感到动摇，可林恩从头到尾都似乎都没有动摇过，不管舆论的压力有多大，他对这个项目投入的资源不但没有减少一分一毫，反而对于他的一切要求，都在尽力满足。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对于怀才不遇的人说，知遇之恩就是最大的恩情。 乌拉尔大师曾经打算只是借鸡下蛋，完成了他的研究之后就会离开，可因为这个项目，让他有了长期留在卡利亚斯的打算。 “这次事故先对外宣布是操作出现失误，让大家看到希望，我倒是无所谓，关键是你的压力能会小一些。”林恩把视线转向乌拉尔大师旁边的助手，也就是这次试飞飞行员，“就是要暂时委屈你了，后面会澄清事实。” “没事，而且这也不算委屈，这次事故，本来就有我的责任，在失去平衡的时候，我如果处理得当，是有机会平稳降落的，至少不会造成爆炸，不仅损失会小很多，也不会让大家这么失望。”年纪不算太大的助手倒是很看得开，坦然说道。 林恩看了看身前的两人，郑重地点了点头，“我对你们有绝对的信心，你们自己也要有同样的信心，我希望下一次，是一次完整的试飞过程。” “我会尽全力。” 乌拉尔大师没有做出什么保证，也没有多说什么，和林恩告别的之后，就带着助手离开了，他们接下来还要对飞机的残骸做详细的调查，以确保找到所有造成事故的原因。 林恩和小皮特也回到了巴雷特城堡。 小皮特的兴致不高，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林恩说让加兹过两天就给他做个飞机模型，他也表示了拒绝。 这是一个有一些完美主义的孩子，他说想要的是正真能够飞起来的飞机的模型。 很显然，这次的飞机虽然成功飞上了天空，但是却并不能让满意，反而还很失望。 林恩觉得大多数人应该也是和小皮特一样的想法，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所以他才会让乌拉尔大师对外改变说辞，试飞失败，乌拉尔大师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压力才是最大的，不仅要面对自己的内心的压力，更多的还是来自于社会舆论的压力。 回到城堡后，林恩拉着小皮特一起去大食堂吃了一碗杂酱面，然后就回到房间准备开始冥想。 如今卡利亚斯的行政和军事都已经步入了正规，各个职能部门配备齐全，主管行政的奥玛也是个任怨任劳怨的好公仆，什么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抗，所以林恩工作就清闲了下来，除了一些重大决策，其余的事情，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当一个甩手掌柜。 为了能尽早将魔力收容等级提升到十二级，达到圣域的最低等级，然后去和克莱因完成那个什么鬼交易，林恩现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用来冥想。 当然，这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克莱因老仙儿的魔网。 和老仙儿接触了这么久，林恩对于克莱因的人品是很信任的，这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自己有一套价值观，并且严格地准守着他自己的规矩。 事到如今，克莱因虽然依旧没有说交易的具体内容，林恩自己也猜不出来自己到底有什么宝贝值得让这样的大人物惦念，但是有一点他几乎可以肯定，克莱因如果愿意的话，完全不用等这么就，甚至随时就可能从自己身上拿走他想要的东西。 克莱因很急切，这一点是他曾多次表现出来过，但是依旧在耐心地等，所做的事情，就是通过各种奇葩的理由硬塞给他一些能够提高修行速度的物品或者方法，还有就是用一些理由来诱惑他努力“升级”，这就是克莱因，一个活了八百年，却依旧像是一个少年的男人。 克莱因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他所知道的有七个不朽者，林恩后来问过他，问他是不是其中一员，老仙儿的回答是“不完全是”。 这就让林恩有了一个猜测，七个不朽者中，帝国的皇室查理家族的守护者——屠龙者·齐格弗里德，因为失去了灵魂，只能算半个，那么克莱因他很有可能就是凑成整数的另外那半个。 什么是半个？ 齐格弗里德是没有了灵魂，克莱因老仙儿可不像是没有灵魂的样子，那有没有可能是与之对应的……没有肉体？ 老仙儿说过，不朽者为了成就“不朽”，都为之付出了一定的代价，那么克莱因的代价是不是就是失去了肉身？ 他之所以要和自己交易，是不是就是想要恢复肉身，怎么恢复？当然是夺舍！虽然不知道自己这具并不强悍的身体有什么卵用，但是想来能被他看中，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之所以急切，或许是因为他想要对付谁，从这几年和他交谈中可以得知，他近些年一直在和一个隐藏着的敌人周旋，前些年黄河涨水那次，沃尔德伦从水里捞起来的那个能影响人心智人身雕像似乎也和克莱因的那个对手有关。 为什么要等到圣域之后才夺舍，或许就是因为圣域之后自身的灵魂足够强大，克莱因会给自己弄一个身体来让自己存活下去什么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林恩的猜测，而且还只是猜测之一，除此之外，他还有另一种猜测，而且他更愿意相信后一种。 老仙儿说过，元素魔法之所以能瞬发，是因为有魔法之神的存在，依靠咒语来作为快捷方式，不用自己构建模型。他曾经也无意间表达过，让奥术魔法能够瞬发，是他的心愿之一，这样的话才能够让奥术魔法真正达到和元素魔法同等的地位。 那么这句话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想要成为奥术之神？成为真正的神只，而不是在凡间的不朽者。 自己就是能让他成神的关键？或者说能在其中发挥必要且不可替代的作用？ 虽然神只不在七个不朽者之内，但是神只本质上也是不朽者，这是老仙儿的原话，克莱因对神只从来都没有敬畏，不说被他骂退了的恐怖利刃，和被他杀死并且称之为“丑陋的母海马”的娜迦族神只，就算是最伟大的圣光之主，他顶多也就是尊敬，没有“畏惧”。 他甚至还同情过神只，说他们只是一群可怜的人，“上有老下有小”，比凡间的不朽者还要不自由，既被规则束缚，还要被道德绑架，明明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却活成了一件工具。 林恩想不通，既然神只这么可怜，那么他为什么要想成神，或许就像是世俗中那些一边骂“钱不是个好东西，我不喜欢钱”，然后又一边捞钱的迷惑性为。 不管克莱因是这两种目的中的哪一种，或是其他的什么目的，林恩都打算去完成他们之间的交易。 这不仅仅是为了魔网。 从杀戮之夜到现在，克莱因给他了太多的帮助。 不说其他的那些锦上添花的事情，仅就是杀戮之夜当然，若不是克莱因以能量圆环的方式“出现”，那么他们全家，基本会丧命在那个双头魔狼的利爪之下。 他欠老仙儿太多了。 林恩开始冥想，小皮特也开始继续他下午的训练。 作为巴雷特家族的守护骑士，作为高文的接班人，小皮特那小小肩膀上就肩负着重任，以至于他如今虽然才五岁多，然是每天的任务却一点都不少，即便是相比起同年龄的林恩来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体能训练，技巧训练，兵器训练，一样都不能少，同时文化也不能落下，识字读书，也有对应的任务。 对于高文这样的做法，林恩在幸灾乐祸的同时，也有些担忧，会不会太过了一些？ 但好在高文的一些举动，也让林恩看到了他对小皮特并非是完全的“魔鬼训练”，比如小皮特藏在草丛里的那些小玩具，高文是知道的，在这座城堡内，很少有事情能逃过他这个大管家的眼睛，但是他不但没有拆穿小皮特的小把戏，反而一直装作不知道，甚至在小皮特偷偷玩的时候，还故意避开他。 晚餐时候，林恩退出了冥想状态，走到窗前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却发现小皮特还在训练，而且是在练剑。 按理说他下午的训练应该在五点钟就结束了，而且按照高文给他安排的训练课程，下午也不练剑。 这下林恩明白了，小家伙之所以同意他“先欠着，之后再补上”的提议，原来是这么打算的。 这就是他口中的“当天的训练任务”。 “该吃晚饭了，小老弟！” 林恩从楼上走下来，在庭院中对小皮特喊了一嗓子。 小家伙依旧无动于衷，就像上午那样。 林恩无奈，只得换了一个称呼：“骑士皮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晚餐？” 皮特收剑而立，一本正经地说道：“领主大人，您自己去吧，我的训练任务还没有完成。” 林恩边走边说：“先欠着，之后再补上，吃饭要紧。” 小皮特没有正面回答林恩的话，“高文老师说过，必须在十点钟以前入睡。” 林恩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他原本以为小皮特今天同意“逃课”和他一起去看飞机，是因为心智还不不够坚定的表现，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这小家伙的意志，比他想象中要更要坚定，这时候已经不适合再强行去让他违反规矩，即便是他并不赞同高文对小皮特的教育方式。 正走着的突然停下脚步，他的心中突然萌发出一个很有意思的猜想，高文这么对小皮特，有没有可能是在报复？ 报复他的领主埃蒙，或者说是将对埃蒙的报复宣泄到小皮特的身上。 因为林恩突然觉得，高文老师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性格，就是因为他小时候被自己老爹给教育成这样的。 第三章 模范村 卡利亚斯的公民，更精确的说是卡利亚斯的农民，一年的中最期待的日子就是丰收节。 至少大多数的农民是如此，在这一天，他们比天启节还要高兴。 令人愉快的原因并不单单是因为收秋，更多的是在收秋结束后由日升城市政府联合卡利亚斯农村合作性用社举办的模范农村评选活动。 这是在第二个两年计划提出来之后就开始举办的活动，一年一届，举办的时间就是丰收节的最后两天。 卡利亚斯全领四十二个行政村，将在多个部门的共同督查评选下，遴选出每年的模范村和先进村。 模范村每年两个名额，先进村每年五到十个名额不等。 评选的依据是各个村在过去一年中的综合表现，包括粮食产量，治安风气，经济效益，人均收入等等因素，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粮食产量和治安风气，这两项占据主要的分值，其余的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 模范村、先进村，不仅仅能够得到林恩亲手颁发的荣誉的证书，同时还将获得卡利亚斯天秤议会的席位，这代表着最顶级的荣誉。 全领四十二个行政村，其中三十六个村子的主要村民成分都是外来的流民，原住民的村子仅仅只有了他们的零头——六个。 但是因为原住民的种种优势，每年十二个名额，六个本土村基本上能拿到四到五个名额。 三十六个移民村竞争七八个名额，相比起来，则要激烈的多。 而今年的“战况”相比往年又要更加“惨烈”。 根据今年年初天秤议会上制定的发展战略方针，卡利亚斯将要在日升城之外，再建两个中等规模的乡镇集市，用来缓解日升城的物流和人流压力，同时也为农村提供便利。 乡镇集市的目的是为了造福所有的农村，但是建在哪里，哪里的农民就会从中获得更多的的利益，这是必然的事情。 为了公平起见，议会上最后通过了由评选模范村的活动来确定乡镇集市的选址，两个模范村就是两个集市分别的所在地。 乡镇集市的意义不言而喻，谁都看得出来，所代表的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利益，更是关系到长远的发展，如今日升城的人口已经饱满，虽然城市还向外扩建，但是在其他地方建立新的小型城镇，甚至是日升城这样的正规城市都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到时候新城镇的选址，必然是会优先考虑乡镇集市的，毕竟乡镇集市本身就算是城镇的雏形。 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角逐、竞选、核对、落实之后，今年的两个模范村也终于确定了下来。 本土村毫无悬念的拿到了一个名额，结果也并没有让人感到意外，黄河村成为了今年的第一模范村。 这个在黄河边上因黄河而得名的村子，也是去年的模范村，前年的先进村，村子最核心的竞争力是农业搞得好。 本来在卡利亚斯刚刚解除管制分田下户的时候，这个当时还不叫黄河村的小村子并不起眼，人口不多，青壮年劳动力也不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竞争力，他们的崛起是从钱宁上任农村信用合作社之后开始的，因为那次收秋，黄河村的老村长结识了钱宁，也是最先了解到钱宁那套“农村新型养殖种植配套模式”的人，此后黄河村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套模式的试点村，然后……黄河村开始了它的逆袭之路。 本来按照农业和经济来说，豺狼人族群的獠牙村才是毫无悬念的第一，但是他们因为黑铁建筑公司的原因，从第一年开始就被剥夺了参评资格，从本质上来说，獠牙村已经不属于“农村”，而且因为和日升城距离太近，现在基本上已经并入和日升城。 移民村的角逐虽然激烈，但是最后的结果也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意外，三合村拿到了第二个模范村的名额。 三合村的名字的由来，源自于当年那次三人合力购买“猛牛”耕田机的行为，也正是因为那次大胆的抉择，让三合村成为了移民村中最先脱贫的村子，而致富带头人格纳也在第二年成为了村长，三合村的名字也是在那时候定下的。 有村欢喜有村愁，因为今年评选活动的特殊性，导致在选出了两个模范村之后，后面的十大先进村的评选都让人感觉索然无味。 看着林恩亲自将证书颁发给各个村的代表，钱宁脸上虽然洋溢着喜庆笑容，手上巴掌也拍得啪啪作响，但是他心里和那些与模范村插件而过的村子一样，也有些发愁。 直到活动结束，钱宁的心情也没有任何好转。 因为行业对口，合作社作为农村发展的指导部门，历届的模范村评选活动，他都是主要的评选人，这次意义重大的活动也不例外。 钱宁可以向圣光之主起誓，他从没有在任何一次评选活动中有过徇私作假行为，如果评选结果真有猫腻，那也与他无关。 可是这次的结果，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与他有关。 黄河村是他搞的新农业试点，以前三天两头在往那里跑，上到村长，下到村民，整个黄河村他甚至能叫出来绝大多数人的名字，村民对他也是又亲又敬，只要一进村，家家户户都会喊他去吃饭，甚至还在村里给他盖了一间房。 三合村的村长是他的老乡，这几年来交往密切，这一点他是完全公开的，不少人都知道，入仕之后，他回避了诺曼、海勒，但是却从没有回避流民，他是真心想要在卡利亚斯做出成绩，真心把这里当第二故乡来建设，从安条克而来的流民，就是他的家乡人，同乡的格纳更是。 黄河村和三合村当选模范村，钱宁发自内心高兴，因为在这其中，他也出了不少的力，但是这“出力”绝对与评选无关。 可是其他的人会这样想吗？ 其他人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比如多疑的奥玛市长，他爱怎么想怎么想，钱宁对此并不在乎，不通过天秤议会，他奥玛即便是市长也没资格罢免自己的职务，就算是让自己停职，也需要领主的命令。 钱宁在乎就是这个，他担心林恩会不会…… 这是钱宁最害怕的事情。 他担心林恩因此对他产生猜忌，然后罢了他职务。 猜忌一旦产生就很难抹去，这种事情甚至没办法解释得清楚。 五年过去了，他也年近五十，如今的心态和刚到卡利亚斯的时候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对于官职、阶级什么的，他已经不再像之前的那么看重，但是对于他如今的这个职务，他却无之前更加看重，因为他的目标还没有完成。 卡利亚斯的整体农业生态链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三十六个移民村也没有全部脱贫。 就像林恩在去年天秤议会上说的那句“革命还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工业革命的命脉在潜龙机械厂，而农业革命就在他这个农村信用合作社。 他如今虽然已经年迈，可是却从未像这几年这样感觉有精神，即便是在安条克城挣到第一桶金的时候也没有如今这样的感觉。 那是事业，而如今他在做的是……使命！ 钱宁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合作社，副主任夏尔已经先一步回来了，此刻正在撰写这次评选活动的总结报告。 听到进门的脚步声，夏尔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一眼，说了句“主任回来了”，正要继续工作的时候，却发现钱宁的脸色不太对劲。 四年前，钱宁就在工作中晕倒过一次，后来还因此在家休养了好长一段时间。 夏尔以为钱宁是又要发病了，赶紧上前扶着他坐下。 “主任，你哪里不舒服？”夏尔为钱宁倒了一杯水，做到他的身边。 “没有不舒服。”钱宁微微摇头，还顺便瞅了一眼夏尔还没有写完的报告。 “可你的脸色好难看。” “夏尔。”钱宁看着夏尔的眼睛，很郑重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在呢，主任。” 钱宁抿了抿嘴，想要说话，似乎又有些犹豫，再三思虑之后，终于说道：“夏尔，你是个很有想法，很有能力，也很勤奋的年轻人，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你在接过我现在的位置之后，肯定会作出很多改变，但是我希望有一个观念，你能一直保留并且认可。” 钱宁的话夏尔明白，但是他的语气夏尔不明白，感觉就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透露出一股让人感觉很难受的苍凉。 夏尔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刚才的观点，钱宁主任生病了。 “我没有生病，我在和你说正事。”钱宁把夏尔的手背从自己额头上拿了下来。 “好吧，主任你说吧，什么观点要我认可？”夏尔退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农村的根本是农民，想要发展农村，就得维护农民的根本利益。”钱宁的表情异常认真，神情一丝不苟。 “主任，你为什么会说这番话呢？”夏尔带着椅子往后面退了半步，疑惑地问道。 “工业化，全面工业化后，可能会让人觉得农民似乎不再重要，农民的作用江北工业所替代，但是这是不对的，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不不，我的意思是主任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你既然没有生病，合作社的事情都是由你做主。” 钱宁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把心中的想法告诉夏尔：“黄河村和三合村的情况你知道，这次评选的流程你也知道……” 随着钱宁越说越远，夏尔则听得愣头愣脑的，感觉越来越离谱，现实扯到奥马市长头上，然后又开始担心林恩大人的看法。 向来睿智，且最善于变通的钱宁主任，怎么会拥有这样的想法？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关心则乱”？ 夏尔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一下他的这位老上级，否则他真有可能给急出病来。 “主任，你知道，我是从领主办公室出来的，来合作社之前，我每天的工作就是在阿米亚斯那双死鱼眼的监督下，给林恩大人整理各种各样的资料、档案。” “哎！”钱宁一拍额头，皱眉道:“你看我真是……我这不是为难你吗？哎，真是老糊涂了。” 夏尔同样扶着额头，还把手像抹布那样从脸上抹下，钱宁主任此时真是糊涂了，这人一旦开始胡思乱想，一旦开始多心，听什么话都能听出怪味来。 “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长期和林恩大人接触，而且我整理的很多资料上也有林恩大的批注，我了解他的性格，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可林恩大人毕竟还年轻。”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前不久不还说他活一岁顶别人活十岁，那现在他十五岁，不该是一百五十岁了？” 钱宁沉默了许久，又说道：“可还有奥玛，你应该知道，他一直挺针对我的。” 夏尔觉得此刻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年近五十岁老成持重的部门主管，他们俩的年龄就好像是调换了一样，他以前有听说过一种概念，人越老就会越像小孩子，难道主任也开始出现这种状况了。 “奥玛市长不是针对你，他是针对所有人，主任你可能不知道，在兽潮之前，奥玛市长是一家角斗场的老板，手底下都是些奴隶角斗士，他总是习惯性地用一种看奴隶的眼神来看待别人，既想要让人干活，又充满了警惕，他就是这样，这几年来已经收敛了不少。” 夏尔的话语虽然是在职责奥玛，但是语气中却没有什么谴责的意思，甚至对奥玛还有些尊敬，他以前在做文员的时候，不少奥玛递交上来的资料也经过他的手，相比起坊间传闻，他能更客观地了解到奥玛，这是一个极有能力而且富有担当的人，卡利亚斯能有今天，他占有不可忽视的功劳。 就比如想钱宁主任今天出现的这种情况，奥玛在任职过程中出现过很多次，可是一直都很坦然，至少对林恩大人来说是如此。 夏尔从旁边拿过一张纸，用笔写下一行字。 ——我心光明。 “主任，你是我领导又是我长辈，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是你的想多了。” “我心光明，这我来合作社任职的时候，林恩大人送给我的话。” 第四章 卡利亚斯需要一个出海口 （未修改，不要看） “关心则乱，他太看重他现在的工作了。” 林恩在得知了钱宁的事情后，做出了如此的评价。 “您要和他谈谈吗？”阿米亚斯问道。 “没这个必要。”林恩专注地看着卡利亚斯的地图，“不能再想以前那样了，那时候的卡利亚斯还很脆弱，就像是一个孩子，脆弱到我需要去照顾到每一个人对卡利亚斯的看法。” 林恩用铜棍指着地图上的日升城，然后又在外围花了一个大椭圆，把所有的村落都包围了进去，“你看看，如今的卡利亚斯已经长大了，已经成熟了。” “就像少爷您一样。” “呵呵，我还要再等四个月才真正的成年。” “到时候您还要再举办一次成年仪式吗？” “不会，哪有成年两次的道理，而且还是那句话，卡利亚斯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需要我用这样的方式来鼓励她。” 阿米亚斯略微有些失望，他其实挺希望看到林恩少爷在十六岁生日时再举办一次成年礼的，巴雷特城堡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举办过大型活动了，这样的活动能让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交流下生活。 这几年来城堡里的人没有减少，也还都是那些老面孔，但是却感觉越来越陌生了，林恩少爷当家后没有了埃蒙老爷的那些礼仪规矩，但是相比起埃蒙老爷掌家时期的城堡来说，虽然流于表面的礼仪减少了，但是他却感觉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却加深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城堡内以前的奴隶都废除了奴籍，但是他却感觉相比以前，如今的阶级化反而更加严重，厨娘、女仆、马夫似乎都能分出个三六九等出来。 这个问题阿米亚斯和林恩提过，林恩的回答是，这表示巴雷特家族成为了一个大世家。 对于大世家来说，传承是第一等的大事。 少爷即将年满十六岁，已经到了该订婚甚至是结婚的年龄，这也是阿米亚斯关心的事情之一。 如今行政上的事情越来越少，他的职务似乎也在从“行政机要秘书”转变为“生活秘书”。 “长大了就该走出去。” 林恩话语打断了阿米亚斯的思绪，他抬头来，发现林恩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地图。 “少爷你要出远门？”阿米亚斯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恩说这样的话，少爷虽然是个少年天才，在十六岁以前就完成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无法完成的壮举，但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而且连卡利亚斯都没有离开过。 “是的，但是不是现在。”林恩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您刚才这话？” “我说的是卡利亚斯。”林恩用铜棍敲打在卡利亚斯领土的东边的那片土地上。 地图上边界体现得非常明显，在卡利亚斯领东边界限与守望之海之间，有一片差不多九十公里长的土地。 这片土地隶属于安条克行省，但因为是多是荒山荒地，所以几乎没有人烟。 “我们需要一个出海口，才能更方便地走出去。” 安条克行省有大面积的沃土，看不上这片荒地；在北边有条件更好，地理位置更好，而且发展了数百年的大型港口，且还不止一个，所以也看不上这个和黑水湾海盗距离太近的出海口。 但是对于卡利亚斯来说，这似乎是唯一可以够得着的出海口，即便是要想使用，还需要经行大量的建设，首先就得要把黄河给引过去。 在圣神同盟，因为地理位置原因，海运是最大的物流体系，其物流量远远超过了陆地运输。 约克王国处于同盟的南部，准确来说是西南部，同盟的土地，在地图上看上有些像是一个弯弯香蕉，只不过上大下小，而且弯曲的弧度比较大，约克王国和格鲁尼亚王国所在地处于“香蕉”的尾端，而加洛林帝国和北方诸国则在“香蕉”粗大的首段，虽然同在一片大陆，但是其实算是隔海相望。 “香蕉”弧内的海洋就是守望之海，外面的海就是无尽之海。 “香蕉”只是圣神同盟的土地，并不是整个大陆，巨龙的所在的云海在同盟的东北方，而大西方，是落日大沙漠，在落日大沙漠的南边，是高等精灵的所在的永夜森林，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很多种族，分布在同盟之外的各处土地上。 从卡利亚斯去到同盟的核心暴风之城，陆地的路程距离，差不多是海路距离三倍还多。 要想走出地区，和世界接轨，出海口必不可少。 “要把界碑往东边挪吗？”阿米亚斯瘪了瘪嘴说道。 这几年来，这事情他已经干了好些次了，林恩刚才这话，怎么听都是这个意思。 却不想，林恩却摇了摇头，用铜棍指着地图，边说道：“在这个地方，有差不多五百驻军，另一边的高地上还有两个哨所。” 林恩将两枚红色的图钉扎在这两处位置，说道：“军队数量不多，但是态度很明确，之前还不明白这支军队意义，几百人天天在那里吹海风是何苦？现在很清楚了，就是盯着我们，西边和北边的那些土地伊凡他都忍了，看来唯独东边的的这片没用的山地他不愿意给我们。” “那要出兵吗？”阿米亚斯问道。 “没那么急，也用不着这么激烈，阿米亚斯你现在怎么这么暴戾。” 林恩从地图那边转过身来，不急不慢地喝了口水，说道：“先谈谈看，我估计我们伊凡陛下不久后就会让人来卡利亚斯协商，不知道还是不是我的那位庞贝叔父。” “因为新制改革的问题？” 林恩点了点头，坐会办工作桌上，说道：“伊凡继位已经两年了，他的全面新制改革，除了安条克行省，在其他地方都进展缓慢，卡利亚斯最他来说是新制最大的阻碍，我们这片封建领地只要存在一天，就会是他改革路上的最大的绊脚石，甚至是大石墙，不但阻碍了新制的推进，反而让有些地方反对新制的声音越来越来，甚至有些恢复封建的意思。” “两年时间，我们的陛下以为能靠他的能力解掉这些麻烦，可现在情况丝毫没有好转，我想他现在应该有些理解，莫德雷德前些年的困境了。” “那少爷你会愿意在卡利亚斯推行陛下的新制吗？” “当然不会。”林恩考都没有考虑，直接了当地说道：“卡利亚斯自有卡利亚斯的制度。” “可这样，那谈判还有什么意义呢？” 林恩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国王陛下，要想达到他全国全面全方位推行新制的目的，除了让卡利亚斯也施行他的新制外，还有另一种方法，这就要看他愿不愿意壮士断腕。” 阿米亚斯一时间没有想到还有什么方法，于是好奇地问道：“什么方法？” 林恩把腿搭在椅子扶手上，说道：“承认卡利亚斯的独立，把卡利亚斯从约克王国的地图上抹去，这样一来，这堵挡路墙自然就不存在了。” “这怎么可能。” 阿米亚斯发出一声惊呼，在他看来这是不能的事情，他惯用骑士角度看待问题，在这样角度下，承认卡利亚斯独立这样的事情，是不会被一位正常的国王所接受的。 战争失土，那是守土不力，对于一个国王、领主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 和平失土，那是分裂国家，相较而言，这样行为，在史书上更容易被诟病。 (后面是复制…………) 林恩坐在旗帜之下，他的身前放着一箱弹药，里面有普通的枪弹，也有携刻着魔纹的特殊弹头。 而希尔薇的手边，搁着五把巴雷特步枪。 这是她能一口气射击的最大次数。 城楼之下，不断有野兽倒下，但是兽群依旧顶着上千把枪支的火力，在持续前进。 此刻已经突入到城门二十米内。 一头体态庞大的独角犀冲到兽群的正前方，对着城门跃跃欲试。 犀角超过一米长的独角大犀牛还没来得及发起冲锋，突然间，厚重的城门却自己打开了。 一个漆黑的骑士的伴随着滚滚气浪从城门中冲出。 独角犀的瞳孔逐渐收缩，它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那个骑士已经冲到了它的身前。 它眼中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把亮腾起魔纹的骑枪。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者碰撞到一起。 看上去势均力敌的双方，结果却是完全一边倒。 体重超过两吨的独角犀直接被撞飞出去。 头颅上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这头七级魔兽，当场死亡。 骑士的速度不减，威势更盛，继续冲入兽群之中。 他的目标是兽群最后面，正在向城楼靠近的圣域魔兽——魔暴龙。 在城门重新关闭之前，城堡内的一个女孩目睹这一切。 她和身旁的中年男人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很意外。 这是构装骑士。 在卡利亚斯这样的小地方，巴雷特家族居然有构装骑士。 女孩有些不敢置信。 作为格鲁尼亚的公主，她知道构装骑士意味着什么。 虽然现在格鲁尼亚拥有了一小队构装骑士，但那是她的敌人，是他那个残暴的叛徒叔叔，莫德雷德带回来的黑骑士团中的精英成员。 正是这些构装骑士杀光了宫廷卫队，杀死了她的父亲，格鲁尼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奥斯蒙王子。 之前一直在身后追杀她的那队黑骑士的首领，也是一位构装骑士，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对罕见的构装骑士如此敏感。 “莫里森叔叔，你能战胜他吗？”女孩小声地问道。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遗憾地说道：“不能。” 莫里森作为格鲁尼亚大王子卫队的卫队长，被赐予宫廷男爵的爵位，他拥有十一级巅峰的斗气，是圣域之下最顶尖的战士，不过却在之前的战斗中败给了黑骑士团的构装骑士，现在又自认不如这个小贵族的守护骑士。 这让赛利卡公主感觉有些失望和羞愧，不过却隐藏得很好，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情绪。 “不要留在城门口，回到院子里去。”刚刚关闭城门的巴雷特侍卫对着两人喊道，提醒着他们赶紧离开。 赛利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然后和莫里森转身向庭院走去。 而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气质出众的男人却向着他们走来。 这个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人停在两人身前，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赛利卡的鞋子上。 在鞋跟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图案，隐约能够看到是一个盾徽和独角兽。 赛利卡偷偷瞟了一眼自己鞋子，她心中一惊，不过随即释然，他不认为这个模糊的图案会暴露她的身份。 如同赛利卡的猜想，这个看上区有些身份的男人在看到她的鞋子上的图案后，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只是带着疑惑问了句：“两位刚到卡利亚斯不久？” “是的。”莫里森点了点头，此刻赛利卡怯生生地站在莫里森的身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怕生的乡下女孩。 “那你们来得还正不是时候。”埃蒙苦笑着说道，然后指了指庭院的方向：“到里面去吧，这里不安全！” 莫里森低头致谢，然后带着赛利卡朝庭院而去。 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赛利卡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人已经背着他们离开，没有任何异样。 她心里松了口气，还要没有暴露身份，如果在这里暴露了，无疑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刚才站在他身前的这个男人是一位纹章学学者，对于整个神圣同盟内大家族的纹章都有较深的研究，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格鲁尼亚的王室，艾德里安家族。 ………… 这场最后的防线守卫战，从兽群开始进攻城堡之后，弗雷就走下城楼。 不过他这并没有参与守城，或者像高文一样深入兽群之中，而是回到了巴雷特的地牢里。 在地牢内的一间幽黑的房间中，隐约可以看地面有一圈圈复杂的纹路。 弗雷坐在房间的中心。 他咬破手指，很久之后才流出一滴血液。 血液滴在了地面上，就像是蒸发了一样瞬间消失。 紧接着，地面上的图案开始变幻，最后形成镰刀图形。 与此同时，巴雷特城堡外，茫茫兽群的上空。 突然响起一声悠长的钟鸣声。 就像是死神到来时敲响的晚钟。 当晚钟声响，即为生命终结。 第五章 不速之客 （未修改，不要看） 钓饵抛出去了，但是鱼却并没有上钩。 至少是没有立刻上钩。 大半个冬天过去了，北边对于卡利亚斯要东出的打算，都没有表态，就好像不知道一样。 海勒跑了一趟巴雷特城堡，向林恩建议直接出兵占领，并且引经据典，从地方文献中找出了不少的资料来佐证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属于卡利亚斯。 虽然卡利亚斯本身历史都还不算长久，但这些事情，只要肯用心，总是能找到说法的。 林恩表示，这片土地是一定会拿过来的，出海口也是一定会打通的，然后拒绝海勒提出的出兵的提议。 从巴雷特城堡悻悻离开之后，海勒也知道是自己有些急躁了，而且他作为一个商人，插手这样的战略事宜，也有些不合适。 林恩没有出兵的打算，但是依旧在这种时期大张旗鼓地去视察了一遍军营，并且在卡利亚斯东边，举行了一次军事演习。 除此之外，卡利亚斯除巴雷特近卫团和卡利亚斯守备军之外的第三支军队，也在这时候成立了 人数不多，仅仅只有五百来人，虽然是独立编制，但是实际上的规模还不到一个差不多只有一个整编营。 新军规模虽然小，但是却起了一个很“大”的名字——卡利亚斯开拓者军团。 其名字的意义，在当下这时期不言而喻。 开拓者军团目前只有一个营，所以军团长和营长都是同一个人。 ——疯子克烈。 疯子这个称号，并不是克烈的那些被他欺负了好几年军事专业同学给他起的，而是来自于守备军的老兵对他的评价。 在从学校的军事专业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之后，克烈先来到了守备军“实习”了大半年，然后才在林恩首肯下，开始筹备组建新军。 在实习的时间，这个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让守备军团的老兵们纷纷刮目相看，老兵的下马威还没施展出来，就先收了回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孩子只要不夭折，将来的成就将会远高于他们。 开拓者军团的是一支非常年轻的军团，指的不仅仅是成立的时间，更多的是指成员的年龄。 从军团长克烈，副军团长哈瑞斯，再到中下层的军官，再到士兵，年龄都不算大。 其中大多数军官的年龄和士兵相比，基本上还要更小一些，年纪最小的，如军团长克烈，甚至才刚刚成年，最大的基本上也不超过二十岁，他们都来自于卡利亚斯公共学校，都是军事专业毕业的学生。 如果说卡利亚斯穷兵黩武，这不算愿望林恩，但是林恩心里一直也都有一杆秤。 天秤旗帜在卡利亚斯终日飘扬，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提醒。 在人口基数没达到千万级之前，二十人养一兵是合理的。 卡利亚斯形势危急，所以要更加侧重军事发展。 但是十五人养一兵就是极限，这几年来，卡利亚斯扩军频繁，军费年年增加，虽然在这条红线边缘疯狂试探，但始终没有越过去。 如果再扩军，那么卡利亚斯的生产力就会进一步下降，军费会再度增加，要想维持军队，就得再提高税收。 牵一发而动全身，平衡一旦被打破，卡利亚斯蒸蒸日上的发展趋势将成为过眼云烟。 即便是保持如今的状态，对于卡利亚斯的财政来说，都是很大压力。 林恩不得不四处敛财，来维持收支平衡。 他如今正在琢磨着拿出一个五年发展计划的方案出来，然后顺势发一波同期的发展债券。 第一期的债券到期偿还了之后，如今的卡利亚斯的财政状况又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然而眼前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仅仅是一项预计开春后就开始落实的村级公路项目，就要花很大一笔钱。 大话已经放出去了，不管是为了民生还是信誉，项目都必须得按时启动。 明年计划要做的事情又很多，可以确定的是明年将会是非常忙碌的一年，甚至可能爆发战争。 现在在今年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卡利亚斯却显得十分冷清，大多数人都很清闲。 今年冬天的气温又降低了。 这导致不少的产业都被迫停工，扛过了前几年冬天的矿场也被迫停工，今年的天气，棉衣加手套配置已经无法让矿工正常出工。 大雪封住了所有的路还有河，卡利亚斯到安条克的道路上，不说贸易往来的车辆，就连行人就再见不到。 守望之海沿岸地区冬天提前、气温降低，根本的原因目前依旧没有确切的说法，同盟没有说明，沿岸诸国也没有表态，最博学的魔法师公会也没有说明详细原因，只说是守望之海的洋流造成的。 克莱因老仙儿告诉林恩，这和大洋深处的某个家伙有关。 但是其目的，他也不是清楚。 只是说，也许快要变天了。 整个卡利亚斯，甚至包括黑森林，都已经被积雪所覆盖，如果从千米高的高空中俯瞰，能看到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甚至分辨不出来哪里是卡利亚斯，哪里是黑森林。 日升城外，道路上积雪已经能没过行人的膝盖，想要在这样的道路行走，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不过城外，就连城内的街道上，行人也变得非常稀少。 整座城市，甚至整个地区，似乎都只能在这气候的威亚之下屈服，进而蛰伏起来，以待冬天离去。 卡利亚斯已经有超过半个月没有外人到来。 这在卡利亚斯开埠（bu四声）以来，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但是却也没有人觉得意外，在这样的鬼天气下，呆在家里都打冷战，只要是正常人，谁会出远门？ 有人会。 在十二月的月底，今年最后的几天里，卡利亚斯迎来了这半个月内第一波的到访者。 来的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中年与少女。 高大的熊人族中年汉子，身材娇小的人类少女。 这两位来者还没有进日升城，林恩就受到了通知。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半个月来第一波的来人，更多是因为这两人都带着很显眼的特征，看上去都不像是普通人。 熊人男子的脸上画着色彩缤纷的条纹，耳朵上戴着多样的兽骨与水晶组成的饰品，胸口上那一圈看上去像是指骨的项链与胸膛上的纹路相互映衬，纹路延伸至双手，每一个手指上都戴着骨指，一头茂密的白色毛发披在后背，而上身则完全袒露，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仪式感。 和他通行的少女，看上去年龄十六七岁，身材娇小，但是却背着一把快赶上她身形的巨剑。 （…………后面是复制） 下午，钱宁亲自带着三人去提车。 测试过性能之后，格纳和两个年轻人都很满意，坐上这个大家伙的时候，感觉整个人的身份似乎都发生了变化。 年轻人让格纳上去试试，格纳连连摇头，“我这么大年纪了，弄不来这个。” 钱宁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推着格纳上了“猛牛”的驾驶室，然后亲自给他指导这东西怎么开。 “这个很简单，第一次启动时点火后让它先烧一会，我们现在刚刚启动过，锅炉里还有蒸汽，可以不用等，你看着啊……” 伴随着蒸汽发动机咵啦啦的响声，“猛牛”型耕地机再次移动。 “这个是档位，一共三个档，这个驻车，这是……” “好吧，我试试。” 钱宁让开了位置，五十多岁的格纳坐上了驾驶室，当他把手伸向方向盘之前还有有些发抖，反而握住方向盘后瞬间就镇静下来，坚实有力的大手，给人一种稳固的感觉。 钱宁脸上露出了笑容，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体现了他们这个年纪男人的性格。 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轻易尝试，不冒进，但是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会客服所有的困难，稳健前进。 格纳的手很稳，“猛牛”的大号橡胶后轮也走得很稳。 办理完贷款，签订完买卖合同之后，这台编号1003的大型耕地机就从此归格纳三人所有。 车头上挂起了大红绸子，钱宁甚至还放了一卷鞭炮以作庆祝。 虽然来卡利亚斯的时间不长，但是对于这些卡利亚斯的“传统”习俗，钱宁学得很快。 最后，为了表示对第一个大型耕地机购买者的福利，钱宁还附赠了一份保险，天秤保险公司新推出的，保期一年的机车意外险。 合作社的农机技术员爬上了猛牛的驾驶室，他会把“猛牛”开到格纳他们的村子里去，然后留在那里对驾驶员进行为期不超过四天的实地操作操作培训。 “再见。” “保重。” 钱宁和格纳挥手告别。 这两位年龄加起来差不多一百岁的同乡人，在异乡相聚之后，都更加坚定了自己接下来生活的目标。 看着挂着红绸带的耕地机远远在轰鸣声中逐渐远去，钱宁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和以往在生意场上的标志性的笑脸不同，此刻的笑意很浅，因为并不是为了别人看。 既然家乡回不去了，何不把这里当做家乡？ 一样能够实现自己理想，一样是造福乡民，这又有什么区别。 伴随着轰轰烈烈的春耕开荒，卡利亚斯的《营商法》和《土地法》也正式颁布，并且自颁布日起开始正式实行。 三月底四月初，当一台手扶耕地机从那块最后的荒地中推出来后，卡利亚斯今年的大开荒就胜利完成了。 不但没有超过之前预定的时间，反而提前了两天半，这得益于大型耕地机的出色的效率。 在开荒期间，合作社一共卖出去了三台大型耕地机。 这个数量符合钱宁的较好预期。 一台是最低极限，如果一台都卖不出去，那么不仅仅是合作社面子和信誉的问题，更会导致开荒延期，给流民的生产开一个影响极坏的头，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最好的是能卖出五台，这是钱宁预想的最好结果，再多也不好，卡利亚斯今年开荒量就这么大，多了也用不上，反而会让购买者难受。 卖机器的目的不是赚钱，事实上这也赚不了钱，因为是无息贷款的原因，所以甚至是在贴钱。 赔本的生意，当然是为了赚吆喝，如果做赔钱生意就哭丧着一副脸，那就过就是又赔钱又赔吆喝，这简直不要太亏。 所以钱宁都在尽量亲力亲为，把这个项目做好。 不管是开荒、卖机器、发救济粮、指导生产，还有承诺开荒生产后就拥有土地归属权，这些举动归根结底的目的都是一个——让流民在卡利亚斯安家，让流民把卡利亚斯当作家。 光安家还不行，还得要有生气。 六万流民经过了数百公里的流徙，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都遭受了一系列的摧残，心性变得麻木，精气神都处于一种萎靡的状态。 要想让他们回归正常，就得先让他们感受到生活的价值。 ——创造价值之后的感觉，最能让人喜欢上生活。 这是林恩说的原话。 钱宁的一系列举措也都是围绕这个点来进行的。 开完了荒，生产出来了粮食，还不能感受到喜悦？ 那好，那我先让你背点债，当时后既还清了债务，又有了盈余，生活又有了新的盼头，这差不都就该够了。 有想法一些的，则愿意去追求更好的生活，这就是卖耕地机的目的。 吆喝不是他钱宁整天去农村宣传新式农业的好，而是让流民自己用行动去吆喝，情绪是拥有很强感染力的。 经过了开荒时期的铺垫，后面的播种也就水到渠成地顺利完成了任务，甚至提前了四天完成，大大超过了林恩的预期。 流民的春耕经行得非常顺利，这是林恩今年上半年最重视，也是最担心的事情，现在，他这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 然而钱宁却在这时候病倒了，斜躺在椅子上休息的林恩，听到了这个消息的之后吓得从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老皮特、老邓肯都是这么去的。 尤其是老邓肯，和钱宁现在状态几乎一致，对工作高度热情，身体超负荷工作，依靠兴奋和意志力保持身体的活力，然而一定倒下，就容易出事。 为了能让钱宁安心养病，林恩不得不暂时停掉了他的职务，合作社的工作由夏尔暂时主持。 第六章 幸运的年轻人 虽然不太明白一个人类为什么会和熊人是叔侄关系，而且从他们名字开来，还是像是血亲的样子，但是询问这样的事情很明显是一件不太礼貌的行为。 凛冬氏族距离卡利亚斯非常遥远，是在生活在大陆北方的一个熊人族群，而且是如今熊人族最大族群，同时也是熊人联合部落的首脑。 每一个凛冬氏族的成员，基本上都可以算是熊人族的贵族，如果这个熊人还有拥有姓氏，那么毫无疑问，他就是大贵族。 这一点，从这个熊人的衣着打扮上也能看得出来。 这两个人从一进城开始，就一直处于监控之中，但是对于他们的来意，林恩并不知情。 不过怎么都不可能是专门来拜访他这个卡利亚斯的领主，顺便给他带来北风之神的祝福。 北风之神并不是神只，而是神话，是在冰雪之地多个种族中流传了无数年的神话。 如今的所有兽人种族中，只有一位神只，就是豺狼人族的恐怖利刃·罗格厄。 卡利亚斯的冬天已经很难熬了，林恩并不想要北风之神的赐福。 但是出于礼节，他还是和善地回礼，然后请两人落座。 熊人库克举止得体，礼数周全，让人很自然地就能生出好感。 他也不拖泥带水，寒暄过后，直接表明了来意，“我冒昧来访的目的，是为了你府上收藏的一件器物。” 林恩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什么器物？” 库克正色说道：“恐怖利刃的图腾柱。” 林恩的脸色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用着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另一边椅子上，正摇晃着小腿的少女，然后视线回到了熊人库克的身上。 熊人依旧带着和煦的微笑，迎着林恩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当年砍断的恐怖利刃图腾柱如今就城堡的库房之中，但是这个刚刚到达的卡利亚斯的熊人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日升城的原住民知道的都不多，大多数人都认为图腾柱已经被销毁了。 林恩本打算矢口否认，但是看到库克眼神，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库克的那双平静的眼睛，就如同安静的湖泊一样水波不兴，仿佛能够看穿一切。 “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图腾柱在巴雷特城堡的吗？” “我遵循着恐怖利刃的气味而来，我昨天在城市的西北边感受到了这个气味，那里应该是恐怖利刃图腾柱原来所在的地方。” 在库克说话的同时，弗雷不动声色地到来，坐在房间外面的椅子上。 少女希尔达对于这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中的身影显得很好奇，够着身子把脖子伸得老长，似乎想要看清楚弗雷斗篷之下的面目。 库克制止希尔达无礼的行为，同时向林恩致以歉意，对于出现在门外的弗雷，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的表示。 林恩的心里并不像表现得的那么淡定，弗雷的出现，说明了这个熊人或者说是这两个人的危险程度，而他所要东西又是牵扯到了神只的图腾柱。 事情似乎有些大。 “你是想要把图腾柱带走还是？”林恩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 “不，我需要的只是其中某一部分。” “哪一部分？”林恩追问道。 “要看过了才知道。”熊人库克慢条斯理地说道。 林恩再准备说话时，神识之海中的能量圆环发出了轻微的颤动，紧接着克莱因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 “我建议你直接给他。” “这个熊人是谁，你认识他吗？” 克莱因出现得正是时候，林恩刚好有疑问想要问他。 “一个幸运的年轻人，但是我并不认识他，当然，他最后的结果是否还能幸运，还得看那位老先生的意思。”克莱因的语气之中透露着一些羡慕甚至还有嫉妒。 林恩再问时，能量圆环已经恢复了平静，克莱因已经“挂了电话”。 老仙儿现在也越来越像神仙内味了，说话说半截，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似乎就是在故意挑动林恩的兴趣，每次林恩想要知道更多的时候，他还是那句达到圣域之后，去守望之海，什么都会知道。 坐在林恩不远处的库克似乎从林恩身上感受到了什么，波澜不惊的脸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显露出了一些意外。 少女希尔达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见林恩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在悄悄偷瞄着弗雷的她，也把目光转向林恩，嘟囔着说道：“首领大人，你不要不说话啊，我和库克大还要急着赶路呢，我要去的地方可远了。” 首领是熊人大部落中对各个氏族的首脑的称呼，在希尔达看来，林恩既然是这片土地的主人，那么他就是卡利亚斯的首领，只是熊人大部落中，各个氏族的首领无一不是高大威猛的强者，这个林恩看上去似乎太羸弱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接的下来自己一拳。 希尔达觉得自己一拳，至少可以把这个首领的鼻血给打出来。 一番思量之后，林恩也作出了决定。 库房，自然是不能让外人踏进的，所以就只能把图腾柱给搬出来。 当图腾柱从库房里给抬到庭院里时候，库克只看了一眼的就确定了他的目标。 “我所需要的，是这一对眼睛。” 图腾柱的顶端，是一副雕刻而成的扭曲的豺狼人面相，其中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又最为传神，无论从什么地方观看，都会感觉这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搭配上那扭曲的面相，越看越让人觉得心里发毛。 “请自便。”林恩朝着图腾柱伸手说道。 库克微微颔首，进而走到图腾柱的旁边，站在了豺狼人面相的“面前”，与图腾柱上那一双邪性眼睛的的所对视。 他蹲下身体，用那双厚大的手掌从豺狼人面的上面摸过。 手掌收回的时候，豺狼人面像的脸上，只剩下那一对空洞无神的眼窝，其中的眼珠已经消失。 “北风之神的祝福，将与你同在。” 达到了目的之后，库克带着希尔达离开了巴雷特城堡，和林恩之间交流也到此为止。 接见这两人所花的时间，仅仅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但是林恩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整个过程中，林恩都没有向库克提要求，而库克也没有说要用什么东西作为交换，就这么风轻云淡地从巴雷特城堡带走了他想要的东西，仅是在离去的时候留下了一句祝福。 林恩来到弗雷的身边，后者摇了摇头，用独特的沙哑声音无奈地说道：“深不可测。” 林恩并不打算在这两个外来人的身上花太多心思，从那个名叫希尔达的少女的言谈中，还有他们在城门处登记的信息来看，他们很快就会离开，不管他们的来历是什么，实力有多强，要到哪里去，对于卡利亚斯来说都只是一个过客。 应该不存在什么引火上身的事情，很明显，他针对的是恐怖利刃，要说和恐怖利刃的关系，卡利亚斯早就和这位兽人唯一神只结下了仇怨，虱子多了不怕咬。 而且又克莱因老仙儿为他背书，李恩对此也没有什么担心。 相比之下，他更想了解弗雷如今的状态。 不知道弗雷的如今的状态还能支撑多久，最后一次巫妖仪式的所需的材料在这几年中已经准备好了，但是最终仪式的风险极大，成功了将成为真正的巫妖，彻底的不死生物，如果失败了，将会成为彻底的“死物”。 大多数的人选择成为巫妖，都是为了活命，但是最终仪式的因为风险太大，所以不少人都会选择在生命走到尽头时才去进行这一步，但同时，生命力越微弱，失败的几率也有越大。 所以这也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 从理性上来说应该趁早，但是只要是涉及到了生命的事情，基本没有人能保持完全的理性，当然，这指的是自己的生命，如果是他人的问题上，大多数人都能保持“理中客”。 反正成率都低，提前进行仪式，也并不能发生质变，该失败，还是要失败，而多拖一天，就多活一天，这是实实在在的活着。 活着，在很多时候，比什么都重要。 “明年吧。”弗雷拉了一下斗篷系带，“等卡利亚斯独立的事情有个结果，等东进成功之后。” 弗雷的声音很平淡，但是依旧能够感受到他对于生命的眷念，不光是有遗憾未了，生命本身也让人不舍，尤其是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 “就算是国王陛下不愿意壮士断腕，我也会出兵东进，卡利亚斯的发展现在已经遇到瓶颈，第二次发展的契机，必须得要依靠海运。”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要发展海军？” 林恩表情一滞，像是被人拿捏住了要害，不过瞬间恢复了过来，面不改色地说道：“也有这方面打算。” 他随即把话题岔开，喃喃道：“我不知道你感觉到了没有，反正我的感觉很强烈，兽潮、雾妖、冬天提前、甚至是圣人为莫德雷德加冕，种种一切，让我感觉，这个时代或许要变天了，要想在暴风雨下活下来，就得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让自己的房屋更加坚固，目前的卡利亚斯还不足以承受暴风雨的侵袭。” 费雷拍了拍自己的斗篷，将粘在上面雪花抖落，淡淡说道：“没你这么强烈。” 弗雷一瘸一拐地往地牢的方向走去。 看着这具不算高大的背影，林恩中心总感觉他即将离自己远去，所以不由得希望他能迟一些再进行最终仪式。 在回书房的路上，林恩在庭院之中看到了一群蚂蚁。 一大群蚂蚁，围拢成一团，黑漆漆的一片，能有大餐盘那么大。 细看之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两拨蚂蚁在打仗。 此刻战争已经经行到了白热化，战况异常激烈，并且两边的蚁穴之中，都不断有援兵在出来增援。 战争目的，似乎就是在争夺旁边的一个没有啃干净的果核。 林恩差点一脚终结了这场“声势浩大”战争。 发出一声像是自嘲的笑声之后，林恩没有干扰这场大战，快步离开了。 ………… 大雪又继续下了三天。 雪停之后，气温虽然没有回升，但是天气却放晴了，割人的刀子风也小了一些。 从北方远道而来的叔侄两人，并没有像希尔达所说的那样记着赶路，而是在日升城中住下下来。 在这三天里，他们在在日升城内逛了不少的地方。 巴雷特城堡对于他们两人的行踪一直都保持着关注，他们也并没有避讳什么，所到之处，任何行为，都是大大方方的。 他们接触了一个熊人的家庭，并且库克还从自己手指上取下一枚兽骨戒指赠送给了那家还不到五岁的“熊孩子”。 让林恩感到意外的是，黑尔主动找上了他们，并且有过一番不算太长的交谈，而且看上去黑尔和那个名叫希尔达少女，很聊得来。 卡利亚斯二十三万人，要说谁让林恩有些忌惮，黑尔算是一个。 从第一次在唐纳德皮革作坊里见面的时候，林恩就有这种感觉，现在距离那时候已经过去了七年多，但是这种感觉依旧还存在。 即便是黑尔在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后却选择在路边摆面摊，这样的迷惑性为并没有让林恩放松警惕，反而更加关注。 一个“深不可测”的外来人，和一个让他为之忌惮的本地人，两个人碰面之后，并没有爆发出什么激烈的火花。 结果就是他们在黑尔的面摊上吃了一顿面，唯一有些夸张的是，身材娇小的希尔达吃了足足四大碗。 清晨时分，天还未亮开，林恩突然睁开双眼，从冥想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心中有种很怪异的感觉，说不出来的难受，不明显，但是很强烈。 早餐过后，林恩收到了最新消息。 熊人库克和他的侄女希尔达，已经在一早办理完了手续，拿回了她的巨剑，然后离开了日升城，往西边而去。 黑尔也离开了，和他们一起走了。 第七章 国王陛下的态度 林恩从三岁开始读书，虽然当上领主之后时间不像之前那么充裕，但是基本上每周也都会挤出一些时间来阅读。 林恩看书并不拘泥于一种题材或者是文风，他的阅读面和很广，正史、野史、民间传闻、小说、杂文、人物传记等等，他都有涉猎。 十多年来的时间，他在书中去过很多地方。 北至极寒之地、云海龙城、机械浮岛、圣城萨拉迪昂，帝都暴风之城等等。 南边的永夜森林、蛮荒之地、绿龙一族的翡翠之境等等。 通过那些着名的游记，能够领略到这些位于万里之外的地方的景致与风土人情，仿佛感觉自己也跟随着作者的足迹，踏遍了万水千山，见过了大陆上的每一处风景。 但事实上，林恩至今连卡利亚斯的都没有走出去过。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卡利亚斯北边和东边的边境，直线距离日升城不到两百公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卡利亚斯稳定下来，我就去外面转一圈，你去不去？” 林恩放下手里的书本，接过希尔薇递过来了礼服，今天是他十六岁生日，虽然不会在举行成年礼，但是这个重要的日子，还是要庆祝一下的。 “怎么样才算是‘稳定下来’呢？”希尔薇又把腰带和领巾递给林恩，对于出去的事情显得并不是很感兴趣。 林恩搭巴着嘴唇，眼珠子轱辘转。 怎么样才算稳定下来，这个问题真还不好说。 希尔薇也就随口一问，对于这些牵扯到政治的事情，她也不关系，如今她最关心的是林恩的婚事。 在八年前的今天，林恩少爷举行成年礼的时候，她就在考虑这个事情，现在林恩真正成年了，这个问题也就迫在眉睫了。 如果不考虑与其他地方的贵族联姻的话，在卡利亚斯境内，博格的女儿辛西娅似乎是最适合的人选，年龄和少爷差不多大，长相也好，性格也不错，上学时成绩好，现如今在财政部实习，听说表现也不错。 但这也仅仅是相对而言，实在是因为卡利亚斯没有能够和自己少爷般配的人。 对于辛西娅，希尔薇其实也不太满意，最大的问题就是出身差了一些，商人的女儿，终究是有些配不上自己少爷，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她更不满意。 辛西娅是蕾贝卡的学生，不是普普通通老师学生的这样的关系，她们俩更像是亲传弟子一样的关系，在辛西娅的身上甚至能看到一些蕾贝卡的影子，她们之间关系就像高文大人和林恩少爷那样。 蕾贝卡是卡利亚斯最好欢迎的老师，是让那些优秀男学生都自惭形秽以至于都不敢表露爱慕之情的梦中情人，但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希尔薇依旧对她保持着戒备，她还是本能地感觉这个女人有危险，不是针对她的危险，而是对于巴雷特，对于林恩少爷。 其实卡利亚斯真正和林恩最般配的就是蕾贝卡，只是希尔薇甚至都没有没有考虑就把他排出掉了。 “少爷，你觉得辛西娅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林恩把礼服穿戴整齐，对着镜子转了两圈，忍不住啧啧称赞，镜子里这小伙子长得还不赖。 希尔薇过来整理了一下林恩的衣角，帮他把后背褶皱抹平，若无其事地说道：“就是评价，你认为她的优点多吗？” 林恩拿上了自己佩剑系在腰间，边走边说，“优点挺多，他们那一批优等生的优点都挺明显的，除了黑尔。” 希尔薇紧紧跟在林恩的身边，继续追问道：“具体一些呢？” 林恩想了想说道：“工作认真，责任心也强，我听说她已经报名了‘驻村扶贫计划’，要去乡下当村官，对于一个女生来说，这已经很难得了。” “其他方面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恩转过头来盯着希尔薇的眼睛，如今他的身高已经稍为超过了希尔薇一点点。 希尔薇目光躲闪，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说，少爷你该订婚了。” “啧、啧、啧……” 林恩搭巴着嘴巴没有说话，脚下步子也加快了几分。 来到庭院的时候，宾客已经基本到齐，见到林恩出来，一个个争先向前，一时间庭院之中溢美祝福的之词绕耳不绝。 这样的话听太多之后，人就会变得昏庸。 林恩抬手虚压，制止了那些拍马屁都没赶上第一波的人，不让他们说完那些肉麻的话语。 到场的宾客有卡利亚斯公职人员，有商人，也有一些农村的代表，基本都是一些熟人面孔。 在宴会结束之后，巴雷特城堡来了一个新面孔。 当林恩看清楚了这人之后，发现也并不是完全不认识，七年前他们见过一面，那个告诉他王室使团将要到来，让他提前做好准备的王室间谍，分别时他拿出卡利亚斯身份证的动作，让林恩记忆深刻。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居然还在日升城。 这倒是有些显得王室无人的意思。 他像普通卡利亚斯平民一样，向十六岁的领主赠予祝福，在留下了一封书信之后离去。 林恩把信封放在桌子上，上面落款人是他的亲爱的庞贝叔父。 庞贝伯爵如今就安条克城，这一点林恩是知道的，去年来的，但是却一直没有回王都去，他估摸着是和卡利亚斯东进的事情有关。 打开信封后，林恩却发现里面的内容并非是庞贝所写，而是国王陛下伊凡·蒙斯特的亲笔信。 林恩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然后拿出了另一个有些发黄的陈旧信封。 这是四年多以前伊凡写给他的亲笔信，当时是通过庞贝伯爵的手转交给他，里面的内容是让他去当安条克行省的总督。 林恩将两封信摆在一起，对了一下笔迹，发现的确是出自于同一人的之后，但是也有一些细微的变化，今天收到的这封信，字迹要更加的硬朗大气了一些，看上去气势更足。 见字能识人，还能看出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看来伊凡在当上国王之后，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有了之前的例子，如今林恩对于伊凡的话，尤其是写在纸上的话，每一个字都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信中的开场白换了，这次更加亲昵。 “林恩吾侄，见字如面，喜闻贤侄成年……” 这就是年龄小的坏处，明明自己老爹根本没那么多拜把子兄弟，但是他总是给别人当侄儿，被人硬生生占便宜，即便这人是国王，林恩还是觉得自己吃了亏。 他掀开信封往里面看了看，信封里空落落的，除了已经取出来信笺之外，什么都没有，并没有随信附赠生日礼物。 这简直就是白占便宜。 看过了全信内容后，林恩不得不感慨，国王陛下文采斐然，而且……真是清闲，三页纸的内容，其实浓缩起来，就一句话： ——卡利亚斯的事情，可以协商。 信中的言辞很模糊，没有明确的表示，但是意思差不多就是这样，卡利亚斯的事情，包括了卡利亚斯独立和卡利亚斯东进。 不管这封信里的意思有几分真诚，但是能写出来这样信，那就说明他这位便宜叔父，如今过得并不顺心，在推行新制的道路上，遭遇了严重的阻力。 林恩将信件收好，锁在柜子里，这些信件在将来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他脱下繁重的冬季礼服，换了一身相对轻便舒适的常服。 然后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给“庞贝伯爵”写了一封回信。 再过两个月，卡利亚斯的桃花就会盛开，春天泛指希望，林恩希望在春天到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卡利亚斯的希望。 第一批从行政专业毕业的优秀学生们也在期盼着春天，他们中大多数都报名了“驻村扶贫计划”，如今学习和实习都已经结束，只等冰消雪融，春天到来，他们就下乡驻村，担任扶贫村官。 卡利亚斯四十多个行政村，其中大多数都还没有脱贫，而且据说新的脱贫标准又要出台了，标准相比以前要更高，到时候不少已经脱贫的村子又将“返贫”。 “驻村扶贫计划”一是为了切实帮助农村致富，同时也是对这批刚刚走出学校不算太久的“初升的太阳”们的锻炼，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将会是卡利亚斯未来行政体系中的核心成员。 第一批的扶贫村官一共二十四人，两个人一组，分配到十二个贫困村。 扶贫村官的职务和村长有些冲突，但是他们并不会长久留在农村，所以在驻村期间，他们的话语权相比村长要更大一些。但是上面也提出明确的要求，做事情要切合实际，不要学到的、看到的、想到的知识生搬硬套，要多体察民情，多了解最真实的情况，多和信用社的同仁交流心得。 扶贫村官的性质比较特殊，不仅和村长冲突，看上去还和信用合作社的职能冲突，但其实也有明确的区别，如果说“农村信用合作社”是从技术上指导农村扶贫，那么扶贫村官则是从根本上扶贫，而且要做到精准扶贫，运用能用到的所有手段来帮助他们。 而且扶贫村官也不受其他行政单位节制，统归市长办公室直接管辖，在驻村期间的工作交流，由队长组织和负责。 这一次二十四人队伍的队长是凯尔，副队长辛西娅。 同时辛西娅也是这批村官中唯一的女性，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代表着卡利亚斯的和平稳定与男女平等。 要是搁以往，在霍格时期的卡利亚斯，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去往乡下，那无异于是羊入虎口。 但是现在，这个问题基本不用担心。 作为正副队长，凯尔和辛西娅两人曾经都是学校的成绩最优秀的那一小撮学生之一，虽然自从黑尔逆袭之后，他们就再没有拿过第一名，但好在小学毕业后黑尔并没有选择报考行政专业，在摆脱了这个始终压在头顶的怪物之后，克烈那个上升势头凶猛家伙也去了军事专业，升学行政专业的学生的竞争就显得充满了活力，第一名的宝座轮流来坐，不过整体来说，还是凯尔拿过第一名的次数最多，其次就是辛西娅。 春暖花开的时候，林恩和奥玛都亲自到场，礼送这批卡利亚斯未来的“大官人”们下乡。 他们每个人背着一个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背包，里面是自己的衣物还有各种生活用品和办公用品。 林恩在看着这一批“战士”上车之后才离开。 他没有回城堡，也没有去行政楼，而是来到开拓者军团的驻地，又把另一批真正的战士送走。 这一批人中主要的军官成员，和扶贫村官一样，都是从卡利亚斯公共学校里走出来的学生。 办学五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如今终于初见成效。 学生们开始回报社会。 克烈骑着已经长高了很多的蜥蜴坐骑斯嘎尔，带着队伍往东边进军。 旭日营将近一半的军队都是骑兵，而且装备相当精良，穿戴优质的精钢轻甲，配备轻型骑枪，巴雷特步枪，还有骑兵长剑，与三连发的游击弩。 旭日营是作为开拓者军团的旗帜，是卡利亚斯开辟之剑，所以从征兵选人，再到底层军官的遴选，都是极为严格，训练程度也是，疯子克烈的称号如今已经在卡利亚斯全军中传开。 安条克行省在望海角驻扎了五百军队，开拓者军团也是五百人，此行不为了打仗，只是表明态度，向北方施压，但要真打起来，同样是五百人，林恩却有信心只付出极小的代价，就打下那个哨所，吃掉安条克的五百士兵。 之所以要出兵，因为林恩没有收到回信。 距离他把信寄出去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北边却没有任何消息，就像五年前一样，伊凡给他写了一封“招安”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林恩相信在这种时期，伊凡陛下应该是不太想和卡利亚斯开战的，有必要对他施一些压力。 如今的卡利亚斯已经不再是曾经的卡利亚斯，伊凡也没办法再随便说出南下这样的话，如果要武力收复卡利亚斯，其困难程度只会比收复安条克行省要更加高。 第八章 教育要全面覆盖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卡利亚斯一共接纳了将近十万流民。 在农业专家的指导下开荒四年，生地早已养成了熟地，虽说还赶不上安条克行省中部的那些沃土良田，但是粮食产量已经达到了钱宁制定的标准。 钱宁的标准比林恩的标准还要更高一些。 经历过兽潮之后管制时期的人，对于粮食总是异常看重，林恩作为管制制度的发起者，他比任何都人要清楚，那段时期卡利亚斯的艰难，当时真的是在数着天过日子，一旦老天爷不高兴，让那两年欠收，估计卡利亚斯当时就已经完了。 连粮食都没有了，还“管制”个啥，没有饭吃，谁听你的管制？ 如今终于不用再担心粮食的问题，现在就算是老天爷要作妖，让卡利亚斯全年绝收，也能平稳的度过去。 甚至不用去安条克行省卖粮，仅靠卡利亚斯的存粮就足够支撑。 这就是林恩敢主动向北边施压的底气，如今卡利亚斯的生计已经能够自足，不像以往那样，每年都要想办法偷偷摸摸地从安条克行省的那些农场主那里买粮食。 家里有粮，心里不慌。 比粮库里堆满山的金黄色的麦子更好看景象，就是春耕时期繁忙景象。 农田里有人，有耕牛，还有大中小型的各种机械设备。 在田里劳作的不仅有农民，还有扶贫村官，切实地了解农耕，深入了解农业，也是他们的此行的必要的功课之一。 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竟然林恩听着无比的悦耳。 如果说粮库中的存粮代表着卡利亚斯的底蕴，那么这些热情劳作的人民就代表卡利亚斯的活力。 相对之下，新鲜的活力比坐吃山空的底蕴要更加的重要。 “父亲，我打算扩大学校的规模。” 林恩和埃蒙一起坐在一处草坡上，望着山下忙碌的春耕景象，饱暖思来去，没有了生存上的忧虑，他的重心也开始偏向于教育事业。 父子两人如今见面的时间不多，埃蒙如今沉迷教书育人，常年不回城堡，在学校不仅要掌管学校的行政，还要亲自教学历史、纹章学等科目，正真空闲的时间可以说很少。 但纵是如此，在退位后的这几年里，埃蒙却不见苍老，反而看上去越发年轻，就连精神头都比以前当领主的时候要好上太多。 “不是已经扩建过一次了吗？”埃蒙淡淡说道，慵懒地靠在一块石头上。 清风拂过山岗，像梳子一样，在这片刚刚抽出嫩芽的花草间梳过，林恩忍不住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 “这次是想大规模扩建，另外还要再建立几座分校，我打算把一些特殊的专业独立成学校，比如最需要单独建立学校的军事专业，另外小学基础教育的规模也要再扩大，目的是做到正真意义上的全民教育。” “你真要打算让人人都读书？” “是的，人人都读书，无论贫穷富有，无论男孩女孩，人人都能上学读书。” 林恩真切地说道，对于教育的重要性，他非常的清楚，这是一个投入大、见效慢的事业，对于急功近利者来说，是最不值得的投入，但是林恩自诩还算是有远见。 要做到后发先至，教育事业是最关键的一点，这一点在他上一世有很多例子，比如位于他祖国东部的那个不算大的岛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教育应该是全面的，不仅是高深的学问，更应该有涉及到各行各业技能，将那些原本父死子承、口口相传的技能，通过教育方式形成完成的传承体系。 发展需要活力，各行各业都需要新鲜的血液，学校就应该是整个社会的造血机器。 办学五年，卡利亚斯的教育体系已经初具规模，这时候要想全面推广难度并不大，基本就是用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不怕吗？”埃蒙从靠石上坐了起来，问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但很明显，他所指的应该不是钱。 “不……不是很怕。”林恩的话显得并不是很有底气。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就按照自己想法去做吧！”说着，埃蒙又躺回到了石头上，兴许是觉得不太舒服，又往后靠了靠。 既然父亲提出了这么一个尖锐的问题，在自己底气不足的情况下，林恩本以为他会有所反对，甚至心理隐隐有些期待父亲会反对自己，可结果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父亲是真的退休了，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了，完全任由他做主。 这让林恩心里隐隐有一种失去安全感的感觉。 自己还真是矫情！ 林恩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山下的春耕，和父亲一起享受这难得轻松时光。 ………… 约克王国首都，太阳城堡之中。 国王陛下伊凡·蒙斯特却过得一点都不轻松。 仅仅是王国北部的问题的就让他焦头烂额，北部四行省，其中三个省去年的赋税都没有征收齐全。 各种各样的乱七八糟的理由让他看了就想砸花瓶，为了克制自己的这个冲动，如今他寝宫和书房之中都任何一件瓷器，其他的名贵器物也没有，朴素得不像一位国王的居所。 很明显是那些被虢夺了爵位和封地的旧贵族们在这种方式对抗新制，不仅仅是抗拒政令这种被动的方式，胆子大一些的甚至明里暗里针对他所委任的地方行政官员，腐蚀拉拢不成，就想方设法打压。 面对这些在地方经营了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旧贵族，他所培养的这批年轻的嫡系官员应付起来十分艰难。 “功亏一篑啊！” 伊凡靠在椅子上，发出重重的叹息，继位三年以来，他变得苍老了许多，相比三年之前，感觉老了十岁。 每每想到五年前那次讨伐的费谢尔家族的战争，伊凡就觉得惋惜，如果当初能够狠下心，拼着烈日军团重创的代价，强行拿下卡利亚斯，现在的形势哪里还会这么困难。 要不是卡利亚斯这颗钉子扎在那里，北方的这些旧贵族，哪里敢这么明目张胆。 还想要‘复辟’？ 继续当他们的领主老爷？ 做梦！ 伊凡的态度非常的坚决，没有任何一点的妥协，新制的推行不可能逆转。 时代浪潮，浩浩荡荡，他的新制改革是顺应时代的潮流。 过程虽然艰难，但是这是因为他时第一个实践者，是敢为天下先的第一人。 每次感觉的心力憔悴之时，伊凡都如此作想来安慰。 省郡制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在约克王国推行，不过那时的新制之时第一阶段，更多的是象征意义，旧贵族的权利并没有收到太多的限制，而且任命的总督人选也存在问题，费希尔家族的行为就是例子。 伊凡是要做名垂青史的国王，他当然不满足于只做表面改革，他要全面深度改革，彻头彻尾的改革。 目前最困难的有两点。 第一是钱，税收收不齐，导致经济出现困难，前几年打仗打空了国库，新制度下，废除了领主，地方的军队也要中央供养，这又是一大笔开销，旧贵族千方百计阻挠税收，估计就是拿捏道他的这个痛点。 第二是卡利亚斯，相比起北方的那些理不清的烂事，南边的问题更加直接。 他的那封亲笔信并没有能拖太久的时间，狼子野心的小巴雷特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獠牙，卡利亚斯不仅约克王国版图上如今唯一的完全自治领，他现在甚至还想要明目张胆地侵占安条克了行省的土地。 如果卡利亚斯的事情不能处理好，北方局势也只会更加糜烂，处理不及时，一个个都会变成想费谢尔家族那样的毒瘤。 卡利亚斯的事情必须尽快有个结果，可是伊凡真的很不甘心。 在伊凡愁眉不展的时候，一个穿着一身纯白色公主裙的少女走进了他的书房。 她走路很清，几乎听不到脚步声，手里端着一杯透发着淡淡清香的绿茶，轻轻地放在伊凡的书桌上，然后就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这把椅子相比起他的椅子来说要小一些，她坐上去刚好和合身，就像是专门为她定制的一样。 女孩的脸上平平淡淡地，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看不出喜悲，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莫名地有一种让人怜惜的感觉。 她以前的名字叫做萨拉·费谢尔，是克伦威尔·费谢尔的女儿。 如今他的名字叫伊丽莎白，是国王伊凡·蒙斯特的……养女。 伊凡喜欢让伊丽莎白坐在这里，每次看到她，尤其是看到他的眼睛，都能让他平静下来，当然有时会也会让他变得暴躁，但那毕竟是少数情况。 清淡的绿茶也能缓解他的思绪的疲劳，能让他做出更精准的判断。 伊丽莎白总是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什么。 “伊丽莎白，你知道林恩吗？” 伊凡放下茶杯，向少女轻声问道，并且尽可能地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温柔一些。 伊丽莎白将视线移到伊凡的脸上，没有说话。 “林恩·巴雷特，卡利亚斯子爵。”国王陛下又补充一遍。 “不认识。”伊丽莎白摇了摇头。 伊凡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伊丽莎白总是能让他在最困难时候让他做出正确的抉择。 他站起身来走出房间，在经过伊丽莎白的时候，摸了摸她的脑袋。 伊凡径直来到魔网通讯室，连同了和安条克城的通讯，然后开始给庞贝伯爵下达命令。 ………… 在大陆更北方，伟大的帝国都城，暴风之城的皇宫庭院之中。 加洛林帝国暨神圣同盟共同的皇帝陛下查理九世，此刻正悠闲地欣赏着庭院中今年春天第一株开花的郁金香。 黑袍军师奥迪斯来到查理九世的身边，他看上去并不像皇帝陛下的那么惬意，十多岁的面容上写满了担忧。 “陛下，我来向您辞行。” “去哪里？”查理九世不动声色地问道，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郁金香的花朵上面。 “去龙脊荒原。” 奥迪斯恭敬地说道，所谓的龙脊荒原就是同盟南部称呼的西北高原，龙脊高原是同盟的命名的标准地名，因背靠龙脊山脉而得名，因为对于北部地区来说，那里并不是西北，而是西南。 “因为莫德雷德？他这时候应该已经带兵抵达了龙脊荒原，忏悔者的教子，圣人后裔，他现在每杀一个人都可以说是遵从圣光的启示。” 皇帝陛下终于把视线从花朵上挪开，然后招呼着奥迪斯在庭院的中亭子内坐下。 奥迪斯揭下自己斗篷帽，完全露出了他那副少年的模样，不过这么面目清秀的少年，眉宇间去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忧愁，“不全是因为他，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查理九世问道：“什么原因，能告诉我吗？” 奥迪斯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也不清楚，就是直觉告诉我应该去一趟。” “看来又是你那时灵时不灵的种族天赋在指引你。” “应该是吧。”奥迪斯的语气不太确定，这次直觉和以往都不太一样，龙脊荒原上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没有一点头绪，只是感觉自己应该去一趟。 “那你的直觉有没有告诉你守望之海是什么情况？” 奥迪斯又摇了摇头，说道：“守望是一团迷雾。” 查理九世呵呵一笑，在奥迪斯的肩膀上拍了一件巴掌，爽朗地说道:“去吧，不过要小心一些，现在的世道和你刚来同盟的时候可不太一样了。” 奥迪斯点头说道：“陛下，我会尽快回来的。” 不想皇帝陛下连忙摆手，说道：“可不要着急回来，你难得出去一趟，帮我把我那一份也逛了吧，去过了龙脊荒原，再去大西北看看，机械浮岛那边也可以去看看，同盟内部还有哪些地方你没去过的也都去看看，晚点回来。” 奥迪斯不是很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可此刻查理九世把注意力又集中到了那朵娇艳盛开的郁金香上面去了。 奥迪斯就站在查理九世的身旁，也不说话。 查理九世见他不走，便把他也拉着蹲了下来，指着前面的这一株花朵，面无表情地说道：“奥迪斯，你知道吗，在六百年前的一段时期，一株普通的郁金香，能卖到三金币，在最疯狂的时候，甚至达到过十枚金币的价格，在当时，三金币甚至足够普通平民一家一年的生活开销。” 奥迪斯好奇地问道：“它有什么奇特的作用吗？” 查理九世闭着眼睛说道：“我正在寻找。” 奥迪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株普通的花朵，“那就是有人在炒作，这样的现象需要有大人物带风气，然后引发潮流，我想应该没过多久价格就跌回来了吧，估计还会因为数量太多导致下降。” 查理九世缓缓睁开双眼，“沉思者·圣查尔斯说，与郁金香相伴，能帮助他更好的思考。” 奥迪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惊叹，很明显，陛下刚才的话是意有所指。 莫德雷德是“圣人后裔”还是“郁金香”？ 第九章 卡利亚斯侯国 在卡利亚斯的东部，距离守望之海海岸线不到三十公里的望海角哨所，是守望之海海风最先吹到的地方。 望海角哨所常年驻扎有五百士兵，这是伊凡陛下在还没继位的时候，在南征费谢尔家族结束班师回朝时，所留下的一手布置。 这处哨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数十公里内，人迹罕至，不见炊烟。 而且这鬼地方也游离于安条克要塞大防线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军事价值，周边都是荒山野地，更没有实用价值。 可就是这么一处连鸡肋都算不上的无用之地，如今气氛却有些紧张。 克烈带着旭日营在望海角哨所五公里外，和驻守哨所的五百士兵遥相对峙。 经过了半个月的紧张对峙，在气氛稍为有些缓和的时候，克烈却突然带着军队走出了营地，往哨所方向开始进军。 “老大，这次是要真动手了？” 哈瑞斯骑着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走在克烈的身边，从外形上看，矮人和侏儒的混血儿克烈，连人带坐骑一起也才堪堪比肩哈瑞斯坐下的那匹骏马，但是在气势上，人高马大的哈瑞斯却始终要矮克烈的一头。 “三天时间。”克烈看着哨所的方向，严肃地说道。 “什么三天时间？”哈瑞斯不是很明白克烈老大的意思，在昨天下午，他看到了有传令兵到来，应该是日升城来了新的指令，但是命令的内容他却并不知道，即便他是开拓者军团的二把手。 “最后的三天时间，如果没有新的命令来，我们就拿下这座哨所。”克烈拍了拍斯嘎尔的脖子，色彩斑斓的长足蜥蜴发出一声刺耳叫唤，将耳朵旁边的两片扇形鳍大大张开，脚下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 在克烈的眼里，要拿下这座防御设施充满了漏洞和破绽的哨所营地，对于旭日营来说并不会花费太大的力气，而且正好可以用来练兵，旭日营的士兵虽然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装备也好，甚至连伙食都比守备军要好，行军干粮里的肉干都要多一些，但是旭日营毕竟实战经验不足，不少的年轻士兵甚至都没有真正见过血。 老大往前走了，哈瑞斯也赶紧拍马跟上，不过却不敢太过于靠近克烈，不是因为害怕克烈老大，而是对那只丑陋的蜥蜴非常忌惮，尤其是当它开始兴奋的时候。 克烈老大虽然厉害，而且被称为疯子，但是至少不会无故乱来，可这只没毛的畜生当真是一点都不讲道理，对于曾经那次惨痛的教训，哈瑞斯至今心有余悸。 面对着望海角哨所，旭日营来势汹汹，可是第一天也仅仅只走了不到两公里就停下来。 第二天又是如此，依旧只前进的两公里就停下了下来。 哨所内的安条克军队严阵以待，但是从上到下，每一个官兵都害怕。 望海角哨所孤悬于此，敌人已经来到了半个月，他们却已经没有见到援军，那些步步逼近然后又停下的敌军，就像是在握住他们的心脏后又松开，逐渐靠近的死亡威胁比一拥而上的酣战更让人恐惧。 第三天时，旭日营已经前进到了距离哨所不到只有一公里范围内。 如果愿意的话，这个距离其实就已经可以开始作战。 但双方都很克制，哨所的守军没有射出第一箭，旭日营也没有开出第一枪。 第四天的早晨，旭日营五百人聚集到一起，克烈骑着斯嘎尔在队伍的前列巡视了一边，正要下达进攻经过哨所的命令时，风尘仆仆的传令兵快马加鞭地赶到。 克烈仔细看了两遍军部的命令，无奈地将进攻地命令改为了后撤，脸色多少有些遗憾。 “后撤三公里扎营。” 旭日营令行禁止，虽然克烈的命令让人疑惑，但是却没有任何一个敢于质疑他的命令，哈瑞斯也不敢。 简单的整备过后，全营军队即刻开始撤退。 望海角哨所中的安条克士兵在确认敌人撤退之后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性命保住了，至少暂时保住了。 ………… 庞贝伯爵很不愿再来卡利亚斯，更不愿意看到林恩，但是他还是来了，因为过往陛下的的命令很明确地让他亲自来卡利亚斯和林恩商谈。 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了，为什么这小半年来，陛下让他一直留在安条克城，不让他返回王都，原来就是在等着这一天。 这是一个很憋屈的任务，注定了会成为他人身中的污点，即便是在有生之年如愿当上了首相，然后做出了无数傲人的政绩，今天的污点，也会在史书上成为他的标签之一。 但是他不得不来，甚至不得不抓紧时间赶到，还要在第一时间表明陛下的态度，不然东边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千人规模小战役，看上去是小打小闹，然而王室一旦和卡利亚斯开战，所造成的影响将会是巨大的，不仅影响南部，更会让北方的旧贵族看到机会。 仗不能打。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稳固北方实实在在的领土，陛下只能抛弃卡利亚斯这块名义上的领土。 但是失土终究是失土，即便是名义上的领土，那也是王国的领土。 庞贝伯爵不仅自己感到无比憋屈，甚至能体会到陛下的在下达这道命令的是那愤怒与不甘的心情。 “卡利亚斯侯国，经济和军事完全自治，你甚至可以把你家族的纹章铸造金币上面，但是在政治上卡利亚斯必须属于约克王国的附属国，需要承担附属国向宗主国应尽的义务。” 这一次谈判不像之前那么多的弯弯绕，甚至连叔侄之间的寒暄都省了，从一开始，庞贝伯爵就把话挑明了。 目前的会谈是两个人之间的私密交流，并不算是正式的谈判，其目的是为了先达成原则上的共识，然后在公开磋商细节，当然不谈不拢，那么也就没有了公开谈判的意义。 在庞贝伯爵的对面，林恩把胳膊搭在桌子上，食指保持了规律的节奏轻叩着桌面，他不冷不热地说道：“如果我不愿意当这个附属国侯爵呢？” 宫廷伯爵冷笑道：“那卡利亚斯就只能是无主之地，就像一百多前那样，卡利亚斯不可能成为神圣同盟的独立成员，不成为约克王国的附属，那么你们就只能是一伙流亡者，或者说是一伙强盗。” 庞贝伯爵的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似乎是想要在这次屈辱的会谈上让自己多拥有一点尊严。 他又补充了一句：“或者说，你想让卡利亚斯成为格鲁尼亚的附属国？如果你拥有这样的想法，那么今天就当我没来过，陛下是不可能同意的。” 庞贝伯爵声势逼人，但是林恩却能看得出来他是色厉内茬，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底气。 “当你没来过，呼……” 林恩缓缓长出一口气，把手臂从桌面上抬起，坐直了腰背，淡淡说道：“如果我现在下命令的话，在我们一起共进明天早餐的时候，应该就能收到战报。” 庞贝伯爵的咬牙说道：“王室从不会在威胁面前妥协。” 林恩讥笑道：“那你现在就不应该在这里。” 恼羞成怒的庞贝伯爵大声呵斥道：“林恩·巴雷特，你不要忘了，在十七年前，你的父亲在埃蒙·巴雷特是在先王塞西尔陛下的身前，跪拜着接受卡利亚斯封地的册封，巴雷特家族今天的所有，都是都来自于的王室的恩赐。”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瞪着林恩，“你要做的应该是感恩，而不是违逆你的国王。” 林恩伸出手掌压在桌面上，被庞贝拍得颤动不停的条桌顿时平静下来，他毫不躲闪地迎上了庞贝伯爵那凌厉的眼神，冷静地说道：“庞贝·帕克斯，你错了，巴雷特的家族如今的一切，还有未来的一切，都是我的父亲和我打拼得来的，对于十七年前的那次册封，我想你应该知道其中的内幕，如果你不知道，那只能说明伊凡陛下并不是像你想象中那么信任你。” 庞贝伯爵气急而笑，“毫无意义的挑唆。” 林恩摇摇头，带着嘲讽的意味，悻悻说道：“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巴雷特的一切并非来自己王室的施舍，从被獠牙佣兵团长期打压，到和霍格决战，与兽潮抗争，经历吃不饱饭的年月，还要面对来自于费谢尔家族的威胁，巴雷特不但要保全自身，还要保护整个卡利亚斯，每一次的危机都是我们扛过来的，王室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答应了我，会和魔法师公会斡旋，结果……至今没有结果，你答应了我，会解决的安卡运河截断河道的事情，结果……结果是天雷劈了水闸，你做了什么，庞贝叔父？” 林恩越说越气，自己也站了起来，指着庞贝的鼻子，又指了指隔着玻璃的窗外，说道：“你看看卡利亚斯的一切，哪一件东西是来自于王室，你可以直接带走。要不是我们的子弟兵足够勇敢，在五年前烈日军团就会把他们的屠刀向卡利亚斯挥来，陛下的亲笔信，还是你亲手交给我的，让我出兵配合围剿费谢尔，我出兵了，然后呢？陛下做到了他承诺吗？信我现在都还保留着，你要不要再看一遍。说巴雷特家族的所有都来自于王室的恩赐，简直是荒谬，你才是，宫廷伯爵庞贝·帕克斯，蒙斯特家族的仆人，你的一切才是来自于王室施舍……” 庞贝伯爵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把水杯都震得跳了起来，他看上去非常的愤怒，粗暴地打断了林恩的话：“你放屁，我是国王亲授的……” “放你妈的屁！” 在自己的地盘上，林恩岂能输了气势，一巴掌下去这张条桌终于也经受不住接二连三的摧残，从中间断开。 “你不过是国王的一条走狗，还幕僚长，简直是要笑死我，你这样的人，在卡利亚斯连一个村长都干不了，还宫廷幕僚长，简直是王国的一大奇闻，听说伊凡陛下冷落王后多年，难不成……” “你给我住口，你个没妈的小畜生……” “我是没有母亲，可我有父亲，我继承了他的爵位和领土，现在是卡利亚斯的领主，你有爸有妈，却自甘下贱去给人当狗，你对得起你父母的养育恩情吗？” 向来注重言谈礼仪的宫廷伯爵此刻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再次举起手掌，可是桌子已经断了，手掌拍下去要面对的是断裂处的根根尖刺，他终究是没有用血肉之躯去和木刺较劲，而且操起旁边的一个看上去就很普通的瓷器，重重地摔在地上。 瓷瓶破碎的声音很无力，远不如宫廷里那些名贵瓷器的碎裂的声音尖锐，这并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会议室内的接二连三的动静让外面的人开始担忧起来，直到瓷瓶破碎的声音传出，负责保护庞贝伯爵的威尔爵士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要往会议室走去。 但他才刚刚起身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挡下。 “谈判还在继续。” 高文的声音就像他的手臂一样坚实有力，不容动摇。 威尔爵士尝试着推开这只手臂，试了几下之后都没有成功，他只能选择坐回到座位上，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高文，冷冷地说道：“你最好祈祷伯爵大人没有什么闪失。” 高文冷不丁地回了一句：“那是你该祈祷的事情。” 威尔爵士不再言语，这个巴雷特家族的骑士说得没错，如果庞贝伯爵出现意外，他才是第一个会被王室问责的人。 会议室中争吵的声音还在继续，不过相比之前最激烈的时候，声音已经小了许多，然后越来越小。 十分钟之后，外面听不到房间内的动静。 高文坐得四平八稳，而威尔爵士却一刻都不得安心。 又过了二十分钟，会议室的房门的打开了。 威尔爵士终于松了口气。 庞贝伯爵牵制林恩的手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带着笑意。 第十章 海盗的威胁 “叔父是先用餐还是先沐浴？” “先沐浴吧，今天路上走得匆忙，一身的汗。” “那好，我让人带叔父去沐浴，我要先去为使团准备晚宴。” “贤侄幸苦。” 林恩将庞贝伯爵与威尔爵士礼送出门，让是城堡的侍从带他们去汤泉沐浴，临别时不忘互相挥手，看上去就像亲叔侄一般亲热。 “让人把房间打扫干净，然后换一张更结实一些桌子。” 林恩对负责内务的老仆交待了两句，然后走到高文的身边，咧嘴一笑。 “挺热闹的，谈妥了？” 林恩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大方向谈拢了，细节还要磋商，骂了他一顿，折了一张桌子和一个瓷瓶，这买卖不亏。” 高文往会议室里瞅了一眼，疑问道：“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你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你这么生气。” 林恩搓了搓小手，抚掌说道：“就是因为从小到大都没有发过火，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可算是找到机会发泄一下了，你不知道，我其实早就想痛骂他一顿。” 高文不是很能理解林恩的心态，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庞贝伯爵在被痛骂过后还能谈拢。 不过这不是并不是需要他操心的事情。 “卡利亚斯侯国，附属约克王国，东边的那片荒地，包括出海口，都可以划给卡利亚斯。” 林恩用简短的话语把谈判的结果告诉高文，之所以能和庞贝和解，就是因为他接受了国王的提议，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反对，之所以没有直接同意，接是为了骂庞贝一顿，这也是在表明巴雷特家族的态度。 “王室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吗？还有你就这么相信了他的话？”高文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王室对卡利亚斯已经失信多次，这些事情林恩都没有瞒着他。 “有。”林恩点头说道：“我们的那位伊凡陛下，想让我去太阳城堡受封。” “你答应他了？”高文突然转头，神情竟然有些紧张。 “答应了，如果不正式受封，卡利亚斯就无法名正言顺。” 高文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伊凡国王就是一个没有人原则的人，他为了他改革能成功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他已经欺骗了卡利亚斯这么多次，你还要上当？” 林恩咧嘴一笑，他也很少看到高文老师这么着急上火的样子，“这一点我当然知道，所以我答应去也是有条件的，不是现在去，而是四年之后，再去正式接受这个卡利亚斯侯爵的册封。” 高文松了口气，问道：“为什么是四年后？” 林恩嘿嘿笑道，模样多少有些猥琐：“四年后我年满二十，十六岁成年，二十岁自立，这是同盟的传统，历来如此，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如今卡利亚斯暂时还没有那么需要名正言顺，我也不在乎他是否失信，我真正要的就只是一个东边的出海口而已，卡利亚斯独立，本来是用来作为让步的筹码，可结果他居然答应了，看来他所面临的压力甚至超过了我们的预期。” “四年后如果他反悔了怎么办，他现在的妥协完全是因为压力所致，就像你刚才所说，没有正式册封就无法名正言顺，等他稳定了约克王国内部的局势，新制全面推广开来之后，没有了后顾之忧，他甚至可以给卡利亚斯扣一个造反自立的帽子，然后出兵讨伐。” 高文依旧有顾虑，他总是会用最坏的那种结果去看待问题，尤其是在一切看上去都很乐观的情况下，他更如此。 他认为在所有人在庆祝的时候，更需要有一个人来堤防敌人，这就是高文的观念，做为巴雷特家族两代家主的守护骑士，他一刻都不敢有所松懈，即便是如今的巴雷特家族相比以前已经要强大的很多。 而且对于卡利亚斯侯国与林恩晋升卡利亚斯侯爵的事情，他比林恩也要更加看重。 林恩自信地说道：“四年之后，我想我有信心让他履行今天的诺言。” 对于林恩显露出来的迷之自信高文并不是很理解，不过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接下来的几天，巴雷特代表团开始与王室使团经行了一翻精打细算的细节磋商，在你来我往，耗费了无数口水之后，终于达成了共识。 庞贝带领着王室使团在五月七号离开了卡利亚斯。 五月十六号，约克王国朝廷对王国南部的行政区划做出调整。 将安条克行省南部，东南部，一部分土地划拨给卡利亚斯自治子爵领。 五月二十一号，太阳城堡宣布，将约克王国直属卡利亚斯自治子爵领，升格为约克王国附属卡利亚斯侯国，林恩·巴雷特的侯爵册封仪式将在四年后在太阳城堡进行，在此之前，保留林恩·巴雷特的卡利亚斯子爵封号。 让林恩最郁闷的是，他这个当事人，居然不能和全约克王国人民一样，在第一时间通过通讯魔网同步收到这个好消息，而是要通过情报传递的方式来知悉。 这简直是让人非常的难堪。 一想到这里，林恩就觉得庞贝伯爵挨他一顿骂是真不算冤枉。 当尘埃落定之后，卡利亚斯的国家机器在第一时间行动起来。 北边的土地早就把界碑移过去了，连田都种了两年，如今要做的也就是重绘地图，和明目张胆地修建边防哨所。 东边的动静相比之下要大得多。 望海角哨所的安条克士兵已经完成了他们使命，在旭日营的驱赶下灰溜溜地离开了。 日升城市政府、土地资源部、农村信用合作社、潜龙机械厂、卡利亚斯两大建筑公司、海勒造船厂各自派遣代表开始对东边这片荒山野地经行实地详细考察。 开发出海口，是一个旷日持久的大工程。 林恩设计的初步计划是让黄河改道，从东边出海，然后在出海口旁修建一个座小型城镇，先把雏形搭建起来，至于其他地方，以后再逐步开发。 “少爷，我们的财政可能并不以……” 就在林恩正在对着地图挥斥方遒时候，阿米亚斯那不合时宜的话语就像是一盆水一般泼下，把他们幻想统统浇灭。 这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伟大事业被恶臭的金钱所阻拦，男人心中难免会产生一种挥之不去的失落。 林恩恶狠狠地瞪了不识大体的阿米亚斯一眼，阿米亚斯所说的是事实不假，甚至还有有些委婉，事实上不是“可能不足以”，而是“完全不足以”，甚至都没办法开头。 不说别的，就只是改道黄河，就这一个工程的体量，就超过了之前卡利亚斯已经完成过了的任何一个项目。 即便是从距离出海口最近的地方开凿人工河，也有将近十九公里的距离，如今卡利亚斯虽然已经具备完成这样大的工程能力，但是必须要负担得起这笔开销。 好在但林恩对此已经想好了对策。 “让他们出钱。”林恩不以为意地说道。 “他们是谁？”阿米亚斯举目四望，他不认为卡利亚斯有谁能拿得出来这么钱。 “他们不是谁，可以是任何人，谁想要去上海抢占先机，就得拿钱出来。” “上海？”阿米亚斯越来越听不懂了，听少爷的语气，这似乎是一个地名，不过他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林恩用铜棍指着地图上东边出海口的位置点了两下，说道：“在这个地方，依托出海口码头修建一个城镇，名字就叫做上海，想去这里做生意的，就得出钱。” “又卖地。”阿米亚斯轻声嘟囔了一句，每次没钱了都是这样，除了卖地就是发债。 林恩没有理会阿米亚斯的吐槽，他的视线顺着铜棍往海岸线南方移动。 这个出海口还存在一个潜在的危险。 在海岸线南方不到两百公里的距离外，还有另外一个出海口。 臭名昭着的黑水湾，那是七大海盗中排名第四的魅影文森特掌握的地盘。 要想在这里立足，就得要有抵挡文森特的实力。 要想在这里做大，就得要有……干掉文森特的实力。 据说，魅影文森特手下有三千海盗，个个都是不要命的狠人，大小战船一共有将近二十艘，其中八艘铁甲战舰是他引以为傲的本钱。 毫不夸张的说，魅影文森特就是守望之海南部水域的名副其实的地头蛇。 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海盗，他没有去北方和其他的大海盗抢地盘争生意，而是在南部海域当他的土皇帝，虽然南方的贸易量远不如北方，但是他却几乎没有竞争对手，排名末尾的大海盗红胡子在更南边，基本上只能吃一些他剩下残羹冷炙，就这都还要看他的脸色，只能算是文森特的附庸。 两股海盗的势力和在一起，足以让他们在南部海域横行无忌。 “我们需要打造一支海军。”林恩放下铜棍，转过身来，把他的想法告诉了阿米亚斯。 大炮巨舰，航母飞机，无敌的铁甲舰队在汹涌波涛中劈波斩浪，干掉魅影文森特仅仅只是征服大海的第一步。 林恩并不是战争狂热分子，但是这样的场面却依旧让人觉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他觉得阿米亚斯应该也能感受到。 “可是我们没有钱。” 林恩的热血还没有“燃”起来，就又被阿米亚斯浇灭，这让他恼羞成怒，忍不住和大声说道：“钱、钱、钱，你眼睛里只有钱。” 阿米亚斯不乐意了，他把账本翻开，摆在林恩的面前，迎着林恩的目光，毫不退缩地说道：“我眼睛里根本没有钱了。” 林恩瞥了一眼账目，气势瞬间就萎靡下来，就像一个泄气的皮球。 因为全年冬天太冷、积雪太厚的原因，整个冬天都几乎没有大宗贸易，卡利亚斯的生产也近乎于全部停止，在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财政收入大打折扣，这直接导致了原本平衡的收支又出现了一些倾斜。 而在前不久，他刚刚亲笔划拨了大笔钱用于扩建学校。 现如今账上是真没钱了。 “那海军的事情就再等等，不过岸防基地必须要修建，即便现在还处于建设阶段，也要防止制海盗来捣乱。” 林恩不得以只能暂时搁置了那让人心潮澎湃的计划，他原本的打算是去抢海盗的钱，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不让海盗来抢自己的钱。 ………… 河道的开凿与港口修建，还有“上海镇”的建设，几乎是在同时进行。 海岸线上多出一排排坚实的钢筋混凝土掩体。 天秤旗帜在迎着海风飘荡，岸防大炮那黑洞洞的炮口，始终对着南方的海面。 克烈站在岸边，迎着咸湿的海风，眺望着眼前那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深蓝。 “老大，有船来了。” 了望塔上传来了消息，让所有守在岸防线的士兵都打起了精神。 克烈拿起望远镜，顺着了望塔所指的方向望去。 入眼处，有小船正在朝着自己所在方向行驶而来，目前的距离大概有五六公里的样子。 船体纤长瘦小，顶多两三百吨，并没有风帆和桅杆，但是速度很快，很明显它动力来自大马力的蒸汽机。 再靠近一些之后，克烈看清楚了船上插着了旗帜。 幽灵骷髅旗。 魅影海盗团的旗帜。 哈瑞斯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容，他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向克烈请示道：“老大，是放近了打，还是就现在就开炮？” 克烈板着脸命令道：“没有我命令，任何人不允许开火。” 海盗船愈发靠近，此刻已经进入了岸防炮的精准打击范围，绕了两圈之后，开始离去。 直到海盗船脱离了火炮射程，克烈都没有下达开火的命令，这让一些想要干仗的士兵多少有些失望。 克烈平静地放下望远镜，然后嘱咐了望塔保持密切观察。 很明显，这只是文森特派来侦查的两艘小船，连侦查船都挂海盗旗，可见文森特在这片水域的肆无忌惮的嚣张程度。 不开炮是为了不打草惊蛇。 两艘小船，这鱼太小了。 林恩大人目的不是让文森特不敢来抢劫，而是要文森特的黄金。 第十一章 内部的潜在威胁 上海镇不是一天能建成的。 但也并不能拖太久。 仅靠卖地的钱是完全不够的，而且由于这块地的特殊性，未来的价值可能无法估量，林恩也不准备大肆卖地。 为了加快开发进度，林恩不惜亲自下场为上海鼓吹造势，以吸纳更多的资本入场，加快前期建设。 阻扰投资进入上海最大因素就是魅影文森特，在海盗的枕边最生意，无论是哪一边，都会睡不着觉。 为了能让大家彻底安心，林恩公开做出承诺，卡利亚斯人民的子弟兵，将会竭尽所能保障港口以及航路的安全。 同时，班森也声明天秤保险公司也将推出对应的保险项目。 在就所有人都将视线望向东边的时候，日升城发生一件突发事件，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带了回来。 卡利亚斯公共学校的五个三年级的学生，在周末放学后在校外发生恶性械斗。 等警察赶到的时候，斗殴已经结束了， 卡洛斯本想压下消息，等调查清楚之后再做结论，然后公之于众，然而仅仅过了一天，全日升城都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传得满城风雨，越来越夸张。 卡洛斯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他一方面开始暗中查探，另一边第一时间把已知的情况上报给了林恩。 两个学生，一个是人类，一个是熊人，受伤的三个人中，两个人类，一个牛头人。 斗殴的双方分别是三个人类和两个半兽人。 致人死亡的凶器就是普通的铁棍，其中最强壮的熊人少年，身上足足挨了四五十棍，脊骨、肋骨、颈椎，还有手腿骨都被打断，最后致死的一击更是直接将铁棍扎进了他的胸膛，死相异常惨烈，很难想象是出自于几个十来岁的学生之手。 如果是在霍格统治时期，这样的事情在卡利亚斯是并不会太过于引人瞩目，基本上两三天后就忘掉或是被其他的类似的新鲜事吸引，在那个时候，这样的事情事件基本上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次，这样程度也甚至配不上“恶性”这词。 可如今不同了，日升城已经安稳多年。 虽然矛盾冲突一直存在，但是表现的方式都比较克制。 这次的恶性斗殴，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向，除开性质恶劣之外，还有两个关键的特征。 学生冲突！种族冲突！ “这段时间都在庆祝卡利亚斯立国，还有关注东边的开发，这让我们在其他方面有所忽视。”林恩手里拿着本次案件的材料，眉头紧锁。 “是我失职。”卡洛斯羞愧得低下了头。 “越是乐观的时候，越要提高警惕，这是高文老师说的，这次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都有责任。” 林恩坐回到椅子上，招呼卡洛斯也坐下，用手指敲了两下材料案卷，问道：“你怎么看？” 卡洛斯抬起头，慎重地说道：“学生殴斗的动机还在调查之中，目前得知的情况是起源于之前的几次小矛盾引发的口角之争，与种族矛盾没有直接联系，之所以会形成三个人类与两个兽人局面，很大程度上因为巧合，然而事件爆发之后，传播的速度太快，而且舆论方很明确地指向种族矛盾，这有些反常，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我严重怀疑这起学生斗殴事件是有人在策划引导，之后的舆论也是如此。” 林恩情不自禁地撸起袖子，这次是情况有些棘手，他对阿米亚斯说道：“你继续查，怀疑的对象，该抓的直接抓，另外，还要提高警惕，如果真是为了挑拨种族冲突，那这仅仅只会是一个开始。另外，对于民间的呼声，你不要做任何答复，善后的事情我来处理。” 在日升城刚刚建立起来的时候，林恩和奥玛对于卡利亚斯复杂的社会结构问题，有过一番详谈，最后采用的方法是转移矛盾，通过户籍颜色的区别，把种族矛盾转移到地域矛盾上来。 他们怕的就是这个。 那时候两人之间达成了明确的共识，那就是种族矛盾，所造成的冲突要远大于其他的矛盾，一旦激化，将会动摇卡利亚斯的根基，甚至是让目前的秩序土崩瓦解。 这几年来，林恩和奥玛都在密切地关注这一问题，好几次种族冲突的苗头，都被他们小心翼翼地化解了。 但是这一次没能幸免，造成的影响却一点都不小，反而更大。 就算说成是卡利亚斯的危机也不为过，毕竟处理得不好，就会进一步激化矛盾。 林恩亲自出面，把参与斗殴的五个学生的家长，还有学校的几位老师全部喊到一起，进行面对面调解。 最终主要的责任由学校承担，对于不幸死亡的学生，学校将承担大额的经济赔偿，伤者的医疗费用也全部由学校承担。 学校方面声明，这次斗殴事件，是由于学校教育监管不力所导致的一场悲剧，对此，学校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这次学生斗殴事件已经酝酿了两个礼拜，最初的起因是因为在食堂打饭时，排队过程中出现了无意间踩踏到脚背的情况而引起的冲突点，之所以会酿成悲剧，一是因为学校没有即时注意到并引起重视，而是因为少年学生得年轻气盛。据查，在双方的矛盾持续过程中，冲突点一直都在围绕那双被踩赃的新白鞋，和种族无关，这一点，无论是参与斗殴的三个幸存者，还是其他一些对事件有过了解的学生，都可以证明。 这一点很重要，林恩亲自表态，希望学生家长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并且认可这一点，如果有疑议，可以警察和学校都可以配合经行调查。 涉事学生家长的这边稳下来了，但是社会舆论却依旧在持续发酵，其中熊人族的声音最大，针对的对象是所有人类，甚至隐隐有些要暴动的意思。 林恩不由得怀疑，在这场没有目击者的斗殴过程中，也有外力在干预。 在卡利亚斯的诸多亚人族裔当中，其中人数较多、能够形成族群抱团的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是是牛头人、豺狼人、矮人、熊人，仅此而已。另外的如巨魔、地精、狗头人、食人魔等，因为数量较少，并不具备集群的能力。 在几个大种族中，卡利亚斯曾经的统治者——豺狼人，如今依旧是最富有的族群，但也是最安分的，虽然最有钱，但是在一些无关核心利益的问题上却总是在退让，保持着一贯的不惹事的行为作风。 矮人和人类的外貌最相似，而且向来亲近，同时卡利亚斯矮人中最有声望的托林大师，是巴雷特家族亲密的老朋友，所以在这次事件中，矮人的声音也很小。 牛头人天性憨厚，不爱惹事，而且牛头人中最有出息的守备军重甲步兵团团长狄克，也是林恩的亲密朋友，在这种情况下，牛头人的声音同样不大。 剩下的就只是熊人。 熊人中目前并没有像托林大师那样在族群内一言九鼎的人，也没有在官场或是军队中身居高位的人，目前熊人拥有的最高职务，是狄克手下的一位副百夫长，在族群中并没有什么声望。 死掉的熊人学生名叫巴尔克，学习成绩中等偏下，身体强壮，性格勇烈。 他活着时候并不突出，但是在死后，瞬间就成为了卡利亚斯熊人族全族的希望，是熊人们给予厚望的未来之星。 诸如“巴尔克虽然天赋不佳，但是却刻苦用功学习，天天挑灯夜读，废寝忘食，不忘林恩大人的寄语，把矮人克烈视为偶像，立誓要报考军事专业，将来做大将军，为林恩大人开疆拓土”，这样的言论逐渐开始出现。 如今熊人族的未来被三个人残酷的人类学生用最残忍的方式杀害了，这不仅仅是在针对巴尔克这个可怜的孩子，更是在欺压整个熊人族。 “凛冬之怒的荣耀，雷霆咆哮的意志，熊人永不屈服……” 卡利亚斯的熊人们高喊着他们自己都不太清楚的祖先名字，鼓动一切能够鼓动的亚人种族，向所有的人类发起声讨。 林恩不在声讨的范围内。 因为林恩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范畴，他是卡利亚斯所有种族的共主。 卡利亚斯人类的数量远远超过了熊人，即便不算持有蓝色身份证的外来人，仅仅是高贵的原住民中，甚至还不用算上伟大的巴雷特家族，剩下的人类数量也要远超熊人。 不仅仅是数量，要论成就，地位，金钱，熊人都比不过人类，无论是总量还是人均，唯一的优势就是强壮的身体。 面对熊人的叫嚣，自诩为卡利亚斯最高等群体的原住民人类，当然也不会白白吃亏。 在这场学生斗殴中，人类也死了一个学生，但不是原住民，身份是三年前来到卡利亚斯的流民，持有的是蓝色的身份证。 本来高贵的原住民人类是不打算掺和这些低劣族群之间冲突的，但是熊人讨伐的对象却是整个人类，这就让他们不能再忍受这份屈辱。 正面的冲突一触而发。 要不是卡洛斯早有准备，亲自带领大队警察在第一时间及时赶到现场，日升城将会爆发出一场建城以来最大规模的械斗，人类与熊人，双方到场人数超过了百人，大多数人手里都拿着家伙什。 虽然冲突还没有彻底爆发出来，但是场面也十分混乱，在卡洛斯朝着天空连开了三枪后，叫骂声不断的混乱场面才算是勉强平息了下来。 然而让卡洛斯更加不安的是，在他下令所有警察放下枪支之后，依旧有一个年轻的人类警察还用枪瞄着熊人一方的领头人。 如果种族情绪蔓延到执法者的队伍中，这是一件让卡洛斯想起来就感到后背发凉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地制止了那名年轻警察的行为，并没有在现场对他训斥或是缴械，在这种敏感时期，一切动作都得要小心。 处理完了这次没能爆发出来的大规模械斗之后，卡洛斯第一时间把如今严峻的形势报告给了林恩。 行政大楼的办公室中，林恩看完了卡洛斯的报告之后陷入了两难。 在六年之前，出现过一起有些类似的事件，当时是有人在传播流言所莫德雷德的大军要来进攻卡利亚斯，然后试图制造恐慌气氛，引发暴动。 不过那一次事件的手段比较低劣，造谣者很快就抓到了，是费谢尔搞的鬼。 “这像是国王陛下的手段。” 林恩用手挤按着太阳穴，脑子里在思索对策。 “国王陛下在格鲁尼亚王国和安条克行省都做过类似的事情。” 阿米亚斯回应道，这些年来卡利亚斯大多数情报都经过了他的手，所以很多隐秘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不是秘密。 “是啊！”林恩放了来下，唏嘘道：“伊凡陛下的手段愈发熟稔了，距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四天，警察局和饿鬼都没有抓到黑手，六年前费谢尔的小动作，卡洛斯当天就捉到了那两个造谣者。” “我觉得抓到了黑手也没有太大的作用。”阿米亚斯在深思熟虑之后说出了这句话。 林恩想了想，然后点头称是。 和六年前的那一次造谣时间相比，这一次是事件要激烈的多，也要复杂的多，更像是阳谋，即便是抓到背后的黑手，对于如今局面也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更加要命的是，这次事件精准地戳到卡利亚斯两个要害。 学生，种族。 卡利亚斯的教育制度是发展的根本，学生是优秀教育制度下培育的成果。 种族矛盾，是卡利亚斯潜在的威胁最大的问题。 教育制度不能变，这是卡利亚斯能否崛起的关键；种族矛盾不能激化，这是卡利亚斯能否稳定的关键。 一石二鸟，两只鸟都是命根子。 解决方法也有，最直接也是最粗暴的解决方法是表明立场，坚定地站在人类一方，然后开始镇压熊人暴动。 但是这样方法处理的不好会激化矛盾，有可能把目前还在没有完全掺合进来其他种族也拉下水，而且他自己也有可能因此“跌下神坛”。 或许这就是伊凡最想要看到的结果。 如果不这样，那么就需要一个人来背锅。 卡利亚斯传统背锅侠奥玛显然是不行的，这口锅太大，他即便是日升城的市长也背不动，即便是抗上去了也会被压死，而且这次事件和他也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想要合理地把这口锅扣到他背上都不容易。 第十二章 如履薄冰 之前来巴雷特城堡传话的那位在日升城待了很多年的约克王室的间谍，在这次学生恶性斗殴事件事发之后，是卡洛斯抓的第一个人。 经过了多天的盘问和审讯之后，卡洛斯虽然依旧还羁押着他，但是却基本上排除了他的嫌疑。 这是一颗明子，或者说是弃子。 哈罗斯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非常配合公安局的审讯，当他最后拿出自己红色的卡利亚斯身份证，要求公安局对他接触羁押的时候，卡洛斯也只能放了他。 明里暗里继续监视了哈罗斯几天，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找寻幕后黑手的任务，陷入了僵局。 目前没有任何的线索。 当事学生、他们接触的人、学校的老师，无论是从动机，还是凶器，还是事发地点……还是从其他什么方向查，都没有找到对案情有进展的有用线索。 这让卡洛斯不禁开始怀疑这次事件是否有幕后黑手的存在，有没有可能可真的就是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之所以死的两个学生恰好是熊人和人类，也仅仅只是巧合？ 调查工作依旧还在经行，但是熊人与人类的之间的矛盾越愈演愈烈，不但没有消停的趋势，反而像是在酝酿这一场更大规模的冲突。 无论是熊人还是人类，那些种族主义激进分子的动向，都处在巴雷特的监控之中。 如果没有意外，冲突都能在爆发之前就被制止。 但是林恩就怕有意外。 他能制止九十九次，但只要出现一次意外，只要再死几个人，那么冲突将会再度升级，如果死的人中还有其他种族的人，那么范围将会再度扩大。 在同盟的其他城市，这样问题都不是问题，唯独卡利亚斯不同，卡利亚斯不能爆发种族斗争。 不管是如今的卡利亚斯侯国，还是曾经的卡利亚斯子爵领，甚至是更早的霍格统治时期，乃至第一代流亡者加登的统治时期，都是如此，卡利亚斯从百年前就奠定了格局的雏形，这是一片多种族混居的土地。 熊人代表不不仅仅是熊人，更是少数种族的利益的权益。 在和人类的对峙当中，熊人始终是处于劣势的，他们自己也是把自己放在劣势，放在受害者、受压迫者的角度，以寄希于获得其他种族的同情与援助。 巴雷特城堡的大食堂中，林恩和一个牛头人青年相对而坐，两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大碗杂酱面。 牛头人青年的名字叫做莱恩，在饿鬼中的代号是“丁”，目前是饿鬼在日升城的负责人，他一边翻动着海碗里的面条，让细面均匀地裹上带着浓郁酱香的杂酱臊子，一边向林恩汇报了他最新的发现的情况：“熊人当中最近开始有些小动作了。” 林恩往碗里到了一些醋，搅拌了两下，问道：“他们想要拉其他种族下水？” 牛头人郑重说道：“已经在开始行动了，主要目标是狗头人和巨魔。” 林恩点了点头，开始吃面。 熊人选择拉拢的目标很有针对性，狗头人和巨魔是卡利亚斯的亚人种族中人数最少的，也是存在感最低的种族，尤其是巨魔，拢共都不到一百人，要说这些年他们有没有收到人类的压迫，那肯定是有的，即便没有，也会因为社会地位的落差感觉有。 相比起牛头人、矮人这些大种族，拉拢这两个种族的成功性无疑是最高的，虽然作用不如那些大种族大，但是却可以保证熊人的主导地位，而且也不会把其他那些大种族推到对立面。 团结最底层的人，来对付最高层的人，这是很明智的一招。 今天的臊子有些咸，林恩端起旁边的葱花面汤大喝了一口，问道：“熊人当中是谁在策划这些，你找到了吗？” 丁嘴里还嚼着面条，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有特别突出的首脑，主要策划人有三个，目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中，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抓捕。” 林恩带着一丁点的希望问道：“还是没有线索？” 丁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无论是这三个熊人在后面出谋划策的熊人，还是其他实施行动的熊人，都没有发现有与北边或是南边勾结的迹象。” 林恩提醒道：“东南边也要留意，不排除是文森特在捣鬼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比较小，不过却不能掉以轻心，他是我们接下来这个阶段的主要敌人，而且是一个很陌生的敌人。” 丁点头称是。 在这场熊人与人类的冲突中，熊人一方虽然是弱势方，但却是主动的一方，人类虽然强势，但是基本都是被动反击。 死去的熊人学生，成为熊人族最锋利的武器，无时不刻不在挥动着这把利刃。 然而奇怪的是，熊人的声音之中，只有声讨，却没有诉求。 这不符合运动的常理。 大多数的运动，都是有述求的，目的就是为了迫使官方满足他们的诉求。 就连造反都是如此，多数的造反其实就是为了被招安，闹得越凶，就是为了被招安是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只有真正铁了心要造反的人，才会没有诉求，或者说他们的诉求，是当权者永远不可能满足的事情。 如果说熊人族要借此机会争取利益，比如提高工薪水平，社会资源，岗位分配等，甚至是要天秤议会的席位，这都是正常的现象。 唯独像现在这样这是一个劲闹腾，反而不正常。 熊人总不可能认为自己能造反吧？ 他们难道认为能够代替巴雷特家族统治卡利亚斯……侯国？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熊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有声讨都是冲着“人类”去的，而不是“巴雷特”，但是归根结底，巴雷特始终还是人类。 林恩如果愿意的话，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卡利亚斯的熊人就会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当然，林恩只要脑袋没进水，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雷贝克呢，消失了吗？好几天都没见到他人了。” 林恩用筷子捻完了海碗里最后一粒杂酱臊子之后，向丁问起了雷贝克的事情。 雷贝克在饿鬼中的代号的“丙”，同时也是饿鬼十二人中唯一的熊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是同样心思细腻缜密，在饿鬼之中是占据第三顺位，此前一直在南边和乙共事，半个月前才刚刚回来例行述职。 坐在对面的牛头人青年指了指地牢院落的方向，无奈道：“在房间呢，一直不肯不出来。” 林恩诧异道:“不吃饭？” 丁放下手里筷子，“倒是没有绝食，不过我喊他出来吃饭他都不愿意，还说行军干粮吃着香。” 林恩呵呵一笑，说道：“这还避上嫌了，要不是出门在外不方便生火煮饭，谁愿意吃那玩意儿，你去叫他出来，就说给他煮的面已经下锅了。” “我估计他就在等您这话呢。” “那还真是怨我，没有早点发现。” “是我没有早点告诉您。” 丁用手背擦把一下嘴皮上的油脂，呵呵一笑，然后快步离去。 不多时，熊人青年出现在了林恩视野之中，他身材健硕、腰背宽大，四肢有力，茂盛的络腮胡与头发连成一圈，整个看上去颇有些气势，不过此刻的精神却不是很好，衣着也不太整齐，看到林恩之后，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但是却能看的出来笑得很勉强，更多的是抱歉。 “这么个样子就出来了？”林恩的视线在熊人的身上转了一圈，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职责他乱糟糟的头发与胡须，还有身上不甚整洁的衣服。 “不是您的说面下锅了吗？我怕来晚了面就坨了。”看上去憨厚敦实的熊人，脑子却转得飞快。 “是这个道理。”林恩把刚出锅的面条推到丙的身前，带着笑意说道：“礼仪打扮、穿着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远不如粮食珍贵。” 丙看着碗里的面条，还有绕着碗口一圈的牛肉，疑惑地问道：“不是说杂酱面吗？” 林恩问道：“莱恩给你说的？” 强壮的熊人点了点头。 林恩又问：“你想出去？” 丙继续点了点头。 在巴雷特城堡，饿鬼小队和林恩一起用餐，杂酱面有一些特殊的含义，在通常情况下意味着出任务前的践行餐。 “你才回来两周。”林恩说道。 “我刚回来就出现这样的事情。”丙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歉疚。 “这事和你有关？” “啊！”丙顾不得筷子上的面条，赶紧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没有。” 林恩咧嘴一笑，“这不就得了吗，和你没有关系，你干嘛要往自己身上加负担。” 年轻饿鬼精英脸色露出一丝无奈，然后叹了口气，“我毕竟是熊人，而且……我也帮不上忙？”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这个在以往处处争先的年轻熊人很不适应，待在院子里不出门这几天，是他在最近几年中最不舒服的一段时间，他甚至都不能回到族群中去了解情况，一方面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二还是因为要避嫌。 在卡利亚斯，不要说是人类，就算是牛头人，矮人，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丁和甲都不用像他这样避嫌，因为牛头人和矮人都是大族群。 熊人的圈子太小了，以至于族群中任何一个成员的行为，都会影响到全族的声誉。 同理，族群的中任何一件事情，也会影响到每一个成员的个人声誉。 比如一个熊人表现得野蛮，大家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熊人是一个野蛮的种族，至少卡利亚斯熊人是如此。 但如果是一个矮人表现得野蛮，大家只会认为他丢了矮人的脸，是卡利亚斯矮人中的败类。 这就是区别，也是丙目前恼火的症结所在。 在这个阶段，他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有在帮助熊人族群闹事的嫌疑，这是由于他的样貌和血脉所决定的事情，即便林恩不这么想，其他人也会这么样，即便其他人不这么想，他也会认为其他在这么想，即便所有人都不这么想，他自己也会这么想。 所以他最好的结果，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做。 这就是避嫌。 “我只是想找些事情做。”丙三两下就吃完了这一碗面，很明显，这并不足以填饱他的肚子。 “不是有吃行军干粮吗？”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林恩不禁发问。 “要不是出门在外不方便生火煮饭，谁愿意吃那玩意儿。”丙搭巴着嘴皮说道，从话语中能够得知他今天似乎还没有进食。 这话林恩听着耳熟，楞了一下才回想起来是自己刚才在丁的面前说过的话。 “再煮一碗面。” “三两杂酱面。” 林恩朝着食堂里面喊了一声，然后又补充一句，听到这话，丙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林恩带着征询的语气，问道：“回南边去？” 丙摇了摇头，“南边的各方面都已经组建好了，我再去的话，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事实上从去年到现在我一直也都没做什么事情，大事小事都是乙在管，您也知道，他其实不太喜欢和别人合作，从我们刚进地牢时就是这样，五年前从北边回来后，就更是如此。” 林恩对于这个情况也的确了解，五年前在晨曦镇军营里发生的事情，乙在述职报告中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对于那段经历，林恩虽然不能说感同身受，但是却能从那一行行客观陈述的文字中体会到一些，毕竟他在上一世有过类似的经历。 林恩之所以让性格最活跃的丙去和乙搭伙，其实就是有意想要让他去疏导一下性格愈发孤僻的乙，可现在看来，乙的性格没有改变，反而丙有些受到他的影响了。 “那你去东南边吧，如何？”林恩又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好！”丙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年轻的熊人很清楚，林恩大人在以往给饿鬼下达命令的时候，虽然方式并不是强硬，但是也都是说一不二，哪有像现在这样，还要问他愿不愿意，这是命令，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他知道林恩大人是在照顾他的情绪，然而如今是熊人在闹事，林恩大人又不亏欠他什么，如果再有推诿或是迟疑，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东南边是什么地方？ 往远了说是守望之海，近一些的，是黑水湾。 是魅影海盗团在大陆上的根据地。 “现如今城内的风波，大概率是北边搞的鬼，但是甲至今没有传回来相关的信息，所以我觉得有小概率，也可能是东边在捣乱，虽然没有任何线索，但是从目前闹事者表现出来的情绪来看，的确有一些海盗的风格。” 林恩看着食堂的工作人员把面条放下后，继续说道：“文森特有动机，不过是不是他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就算他不来对付上海镇，我们也要去找他，为了上海镇的发展，必须干掉这伙大海盗，在此之前，需要了解一些魅影海盗团的信息。”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更何况这还是一伙臭名昭着，凶相毕露的海盗。 丙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吃过了杂酱面之后，丙就会去准备去了，林恩独自在院子转悠。 卡利亚斯如今已经立国，又开始东进，出海口也有了。 看上去生机勃勃，前途大好，但是同时内忧外患，腹背受敌。 即便是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他却依旧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第十三章 平息 （未修改，不要看！！！） 庭院中。 小皮特正在训练武技，今天练习的是格斗术。 小皮特才六岁，身体远未长成，但是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到稚气，尤其是在训练的时候。 出拳、侧身、靠肩、顶膝…… 动作还有不甚连贯，招式有些生硬，但是一板一眼，已经初具章法，而且他的神情却无比专注，即便是林恩就在站他的身旁的不远处，小家伙的训练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在林恩的眼里，小皮特是有些孤独的。 没有父亲，母亲也很少见到。 他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个人，从小就是如此，即便他现在也都还很小。 高文对于小皮特的教导基本上都是只教一遍，无论是知识还是武技，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小皮特都是一个人学习和训练，没有同学，没有指导，没有陪练，没有监督。 林恩没有打扰小皮特的专注的训练，在庭院中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林恩在日升城的大街上走过，一路上见到了好一些标语与布画。 标语写在横幅上，刷在墙上，贴在公示栏上，多是些控诉卡利亚斯人类欺压亚人族裔的话语，很有引导性，布画也差不多，浓墨重彩地描绘着那位死去的熊人“英雄”学生的形象，有他积极阳光的样子，也有他被铁棍贯胸惨死的模样，二者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看过之后情不自禁心生愤慨。 原住民居民区中的休闲广场已经被熊人占领，他们将这里命名为巴尔克广场，这是那名字死去熊人学生的名字，并且为他树立起了雕像。 短短一周的时间内，巴尔克从一个不算优秀的熊人普通学生，成为了熊人族的未来之星，然后又变成了熊人族的英雄与精神领袖。 是敢于向压迫发出抗争的勇士，他虽然被凶残霸道、飞扬跋扈的人类学生杀害了，但是在熊人的心中音容宛在，英魂永存。 学生冲突的起因，巴尔克在学校食堂内排队打饭时踩了人类学生的那一脚，自然也就成为了熊人族打破桎梏，奋起抗争的一脚，那一脚里所包含的是熊人族不屈不挠、不畏强权的精神。 在“巴尔克广场”的外围，也有不少的人类的聚集在此，他们看向熊人的眼神，同样不善，不过人类却不像熊人的那么集中，而是分成了很多股。 林恩从集会的熊人的前面走过，眼神在那些标语、画布、还有最激进的领头人身上扫过。 “反对压迫、讨伐人类”的声音小了一些，然后越来越小。 林恩视线所过之处，大多数的熊人都在不敢直视的他的目光，然后选择了闭嘴，甚至连高举的标语牌都悄悄地放下。 在林恩走到人群边上的时候，熊人群体中的声音相比之前已经要小了很多。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熊人都在闭嘴，一些个年轻的熊人在看到林恩后反而更加兴奋，一边想着林恩挥手，同时更加卖力地喊着“要让人类付出代价”的口号。 沃尔德伦想要去制止那些“熊孩子”的行为，但林恩却拦住了他，“他们是希望我能给熊人做主。” 波尔多斯忿忿不平，说道：“可他们这是在侮辱您。” 林恩不并赞同沃尔德伦的说法，解释道：“他们是在相信我，我是人类，但也是卡利亚斯的领主，他们相信我是一个公平的领主。即便这些闹事的熊人是有所图谋，至少这几个孩子是心性纯良的。” 从踏足广场到消失在这些人的视线中，林恩至始至终都没有和熊人集会者或者人类集会者，说一句话。 事件的起因，五个学生的恶性斗殴的地点，就在学校西面的一处老旧的巷子里。 林恩经过这个巷子，但是没有停留，径直走进了学校。 作为斗殴事件的起源地，学校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教学课程依旧在继续，气氛有些变话，但是没有并没有像林恩预料中最差结果那么糟糕，只有一小部分熊人学生没有来上课，应该是参与到熊人集会中去了，比如刚才在居民区广场内向他挥手致意的那几个熊人孩子，从年龄上来看，应该都是学校的学生。 林恩向学校的几个老师了解了一些情况，然后来到校长了办公室，但是却并没有见到父亲。 从教务人员的口中了解到了父亲此刻正在上大课，差不多还要等一个小时后才会回来。 （后面是复制…………） 晚饭过后，林恩只穿着一件汗衫和一条裤衩，在希尔薇的面前绕着圈打转。 “少爷你在干什么？”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林恩停下了脚步，在希尔薇面前站定。 “什么东西？”希尔薇斜着脑袋问道。 “我身边的东西，有没有看到我身边，或者说我的身上有什么东西，比如光环什么的？”林恩看着希尔薇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没有。”希尔薇摇了摇头。 “好吧。”林恩悻悻而去。 如今林恩越来越觉得自己身上似乎带着光环，吸引人才的光环，或者说是buff身边的人的光环。 自己身边一个个原本毫不起眼的普通人，如今都表现出了非凡的能力或是潜力。 这似乎是“主角”才拥有的能力。 比如《三国演义》中，卖草鞋的主角遇到了一个卖猪肉的大户和一个摊贩，然后这两人就成了千古名将。 诸如此类的例子不胜枚举，不光是小说中，史书中也屡见不鲜，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除了那位着名的“位面之子”外，其余如唐太宗，明太祖似乎都带着类似光环。 光环等于主角等于皇帝？ 这些事情当然是无稽之谈，林恩之所以瞎琢磨，也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好让自己放松一下。 烈日军团已经开始南下，如今差不多应该都抵达了晨曦镇。 伊凡王子派人送来了一封亲笔信，上面钤印着王储印信，而且还有王国新任内阁首相克劳德的联名。 信件的内容不短，但是核心点就一个，卡利亚斯出兵协助烈日军团夹击安条克城，平定了费谢尔家族之后，林恩就任安条克行省总督，一省之地的军政大权一把抓，同时继续领卡利亚斯子爵，保留现有封邑。 这封信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伊凡大王子对他的欣赏，并且把赞赏的原因一一罗列，写得不仅至真至情，而且逻辑缜密，有理有据。 如果这封足有三页信纸的信件真是伊凡大王子亲笔所写的话，那么林恩觉得保守估计他也花了半天通宵，仅这一点，就能体现诚意。 如果说上次庞贝伯爵来访时的承诺的只是完完全全的空头支票，没有任何凭证，那么这次有密信作证，无疑大大的增强了可信度。 伊凡王子在信中还说明了具体的日期，让卡利亚斯在九月一号开始出兵。 今天是八月二十九号，距离九月一号还有两天。 烈日军团的出兵日期比林恩预料的要早一些日子，很显然，伊凡王子并没有等到秋收完全才出兵，应该是在确认了粮食产量之后，就带着国库的存粮出兵了，然后王国等着收新粮。 林恩心里虽然早已经有了决断，但是这封信又让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知道自己这是起了贪念，虽然还不足以影响到他的决策，但是却让他有些难受，所以才会故意转移注意力。 九月一日。 风轻气爽，天高云淡。 卡利亚斯守备军大营的校场中集结了两个扩编团，近一千五百人。 这一次的开拔仪式林恩没有到场，高文作为卡利亚斯守备军统领，为出征的官兵践行。 和以前的每一次出征都不同，这一次队伍中配备了蒸汽机车。 加大号的拖拉机车头，挂上一节带着四个橡胶轮胎的车厢，车身总长将近八米。 七辆货车行驶在道路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头钢铁巨兽，威风凛凛。 货车当然不是用来载人的，事实上也载不了太多人，如果只让一部分坐车，那么又会显得不公平，于是乎这趟行军，车上只拉货物不载人。 除了粮食和其他军需品之外，车厢之中还藏匿着三门经过了简单拆解的新式火炮和不少的炮弹，这种由加兹设计，刚服役不久的新型火炮日前已经被正式命名为“小钻风”。 因为加兹说不想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太多武器，于是林恩就给这门火炮起了这名字，“小钻风”是个形容词，相比较城墙的城防大炮而言，这门火炮无论是口径还是吨位都要小不少，但是炮弹的穿透力却更加强劲，因为有螺旋膛线的存在，打出去的炮弹是旋转着前进的。 经过了三天半的行军之后，队伍在安条克关隘二十公里外停止前进，然后就此扎营。 在这里还保留着上一次军队来接应流民时所修建的前进营地，简单修补一下就能用，为军队扎营节省了不少的时间。 ………… 鬼门山驻地。 大王子伊凡·蒙斯特在得知了卡利亚斯出兵的消息之后很是高兴，顺势还夸赞了随军出征的庞贝伯爵一番，说林恩能这么配合，主要功劳是他庞贝上次初始卡利亚斯取得的成果。 “是殿下您的功劳才对，要不是您的亲笔信，我就算是再跑一百趟卡利亚斯，那也是徒劳，您是没见到他林恩当时的态度，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在我看来，也只有您的命令能让这个狂妄小鬼的折服。” “庞贝。” “在呢，殿下您说。” “越老越虚伪了啊，我年轻的时候居然还觉得你这人挺真诚。” “殿下，您慧眼如炬，如今的眼光和年轻时同样精准。” “呵呵呵呵……” 伊凡王子畅笑起来，庞贝伯爵也附和着发出笑声。 “传令官！”大王子冲着外面外喊了一声，突然收住笑声的举动让庞贝伯爵有些意外，没能更上节奏，以至于大王子的脸色已经拉下来了，而他还在笑。 “到！”精神饱满的传令官走进营帐，向着大王子行施军礼。 “传令各师团，明天上午开拔。” “是！” 九月六日，烈日军团抵达塞纳河河畔。 宽阔的大河水流湍急，隐隐可见和对岸修建的防御工事。 伊凡王子站在大河边上，面对着滔滔河水，忍不住发出一声呼啸。 时隔一年，他伊凡又回来了。 这条他去年没能跨越的河流，如今他将再度发起征服。 相比去年，今年他拥有更丰富的经验，更充分的准备，以及更宽裕的时间。 如今距离雪季还有一个多月，四十多天，完全足够他的彻底铲除费谢尔家族的这团附着在安条克行省的毒瘤。 去年的那场出师未捷中道折返的战争，对他的声望是一次不小打击，今年即便是能以雷霆之势拿下胜利，这也仅仅只能挽回去年丢掉尊严，伊凡当然不满足于此。 如果能顺势将已经处于半独立状态几十年了的卡利亚斯收回彻底收复，那么这就不仅仅是平叛这么简单的功劳了，他将做到前两任国王都没能完成了事迹，这几乎能算是拓土之功。 若有这功劳傍身，那么去年的耻辱只会成为吟游诗人传扬他功绩时，用来引出高潮的铺垫，是先抑后扬的“抑”。 大陆上流传了多年的那些脍炙人口的励志故事，不都是这样？ 想到此处，伊凡王子快速地回顾了自己的一生，不由得觉得自己经历似乎和那些励志故事的主人公颇为相似。 励志故事中，主人公的少年时期总是顽劣。他的少年虽然不算“劣”，但也挺会玩儿，王都太阳城，大大小小的地方，哪里他没去过，哪家的公子少爷，他没揍过？哪家的小姐千金他没占过便宜？庞贝要不是那时候帮他放风、盯梢，如今他能有今天？ 励志故事中，主人公的青年时期总是笃学向上。这一点他也是如此，他不仅自己好学，还能影响身边的人一起学习，连他的小跟班庞贝都成了王都有名的才子，这就是主人公才有的环境感染力。 励志故事中，主人公总是临危受命，大器晚成。内有叛贼，外有强敌，改革未成，父王病危，他挺身而出以王储身份摄政，这算不算是临危受命？如今他年满四十，在完成大业时估计差不多五十岁往上了，这算不算是大器晚成？ 第十四章 敌意 林恩的思绪回到现实。 在所有的学生都离开了之后，偌大的阶梯教室中只剩下父亲一人。 埃蒙早就发现了教室外面的林恩，只是发现林恩的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急切，所以他也没有中断这堂比较重要的课程，对于一部分没有打算升学，或者升学无望的学生来说，这差不多是他们在学校里的最后一堂大课。 林恩走进教室，垫着小板凳擦干净了黑板，然后坐到父亲的面前，他有一些事情，想要和父亲商量一下，并且希望得到一些建议。 埃蒙不紧不慢地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开水，淡淡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让学生擦掉黑板吗？” 林恩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误，茫然地摇了摇头。 埃蒙笑道：“因为在一个小时后，我还要上下一堂课，另外一波学生，讲同样的内容，板书能够用得上。” 林恩哑然，迟疑道：“呃……要不我重新写上去，刚才的内容，我能记住一个大概。” 埃蒙摆摆手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阻止你刚才的行为？” 林恩再度摇头，就像是一个认真听讲但是又理解能力有限的笨学生。 “因为我觉得讲第二遍，应该要比第一遍讲得更好，内容也会有一些调整。” 埃蒙收拾好了讲桌上的资料，坐到林恩的身边，悉心说道：“任何时候都在学习，任何时候都要提高。” 林恩点点头。 距离下一堂课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 在下一堂课到来之前的这段空闲时间，林恩和埃蒙在教室内聊了很多。 直到上课的时间快到了，林恩才走出教室，缓缓离去。 一天之后。 卡利亚斯公共学校的校长埃蒙·巴雷特，代表学校向民众公开表示，对于发生在一周之前的学生校外斗殴致死事件，目前学校已经配合公安局调查清楚了事件原委，主要的责任在学校，因为疏于管教，而且对学生生活缺乏细微的关照，以至于没有即时发现学生之间的矛盾，才导致造成了这次让人心痛的事故。 卡洛斯代表日升城公安局，公开向民众通报了整个事件的细节和案情经过。在表达了遗憾和惋惜之外，也主动承担了部分责任，如果公安局的警察当时更快一些感到现场，或许就有机会制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埃蒙·巴雷特代表卡利亚斯公共学校，向不幸身亡学生的家属致以最真诚的歉意，给予赔偿和补偿，同时对于那些因过于关切案件而影响到正常工作生活的死者族人，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 埃蒙还表示，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再次重演，卡利亚斯公共学校将会制定新的，更加完善的，更加有保障的管理制度，来确保学生们的在学习知识的同时，身心健康都能得到切实的保障。 学生斗殴，两死三伤，算不上太大的事情，但是却得到了超乎规格的重视。 公安局长卡洛斯大人不说，就连学校校长埃蒙老爷都亲自出来道歉，这是什么样的待遇？ 然而这还没完，日升城市长奥玛紧接着也就这件事件表态，不过这次不再是道歉，而是就此事件对日升城的各行各业，各个方面所造成的影响，做了一个总结，话里带着一些愤慨与警告的意味。 巴雷特城堡也发声了，卡利亚斯侯国的主人，林恩最后一个说话，既没有道歉也没有抱怨，而是在反思和劝诫，劝诫卡利亚斯的青少年提高自我保护意识，不要盲目，不要冲动，同时呼吁各界关注青年的健康成长。 两天的时间，红脸白脸都唱完了。 林恩也给卡洛斯下了命令，如果还有人籍此继续宣扬种族种族矛盾，聚众闹事，可以不问缘由，不分种族，直接逮捕，然后严审。 卡洛斯记下了林恩的话，“少爷，您是发现了什么吗？” 林恩说道：“在学生殴斗的地方，我发现了一丝魔力留下的痕迹。” 卡洛斯和阿米亚斯都很意外，异口同声地说道：“魔法师？” 林恩微微点头，“很有可能。” 卡洛斯低头思索，轻声说道：“难怪我之前一直没有找到线索，因为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阿米亚斯靠近了些，疑惑道：“魔法师不是不能干预世俗的事情吗？” 林恩轻轻一笑，解释道：“并不是所有的魔法师都是魔法师公会的注册成员，不隶属于魔法师公会的魔法师，是不受魔法师公会约束的。” 阿米亚斯疑惑地喃喃：“那会是哪里的呢？” 林恩摆手道：“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而且这也只是一种猜测，并不是一定就是事实。” 卡洛斯想到了什么，想林恩请示道：“我想要重新找那三个生还的学生在此了解情况，如今有了新的方向，或许能够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林恩没有反对，只是提醒道：“要注意方法，毕竟在昨天上午，我们都宣布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对那三个学生的管教与处置，要在他们伤好之后，目前这个时候不要再引起波澜。” 卡洛斯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一旁的阿米亚斯稍为有些情绪，对于这次事件的如此的处理方式，阿米亚斯是有些不理解的，觉得太过了一些，林恩少爷是卡利亚斯的领主，卡利亚斯如今已经升格为了侯国，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死掉的是两个没学好的混孩子，林恩少爷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卡洛斯、奥玛、甚至连少爷和老爷都相继出面声明，这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即便是最古老的骑士精神，也不会要求领主做到这一步。 “少爷，难道以后每次出现死伤事故，都要这么处理？” 林恩看得出来阿米亚斯在想什么，他负手而立，淡淡笑道：“当然不会如此，现在是时期比较特殊，不得不重视一些，你也看到了，事件发生后仅半天，就传遍了日升城，这是日升城建城以来影响最大的一起矛盾冲突，而且还是涉及到了种族冲突。学生斗殴时有发生，但这却是建校以来第一起学生斗殴致死的事件，还是死了两个，死相惨烈。种种因素掺杂在一切，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处理方法，以后不会如此。” 林恩说完后稍作停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希望的是，以后都不会发生的这样的事情。” ………… 持续发酵了一周的种族冲突的风波，没能彻底在日升城内爆发出来。 在风波平息之后，日升城很快恢复到了往日的状态。 卡洛斯抓了三个人，三个在林恩表态之后依旧还在试图挑动种族矛盾冲突的家伙。 让人意外的是，这三个仍不死心的种族主义者不是熊人，而是人类。 林恩亲自来到公安局，见到了这三个家伙。 三人的年龄都不大。 一个十七八岁的样子，个子高高的，人长得很俊朗，即便是被羁押，精神头也很不错，穿着一身贸易街的品牌服饰，从头到脚都不便宜，应该是出身殷实之家。 另外两个年龄看上去和他出入不大，但是行头就要差一些，气质也要弱几分，看上去应该是跟着他闹事的“小老弟”。 看到林恩进来，这个青年显得很兴奋，对着林恩挥手，将衣袖挠起，露出胳膊上的红日刺青，嘴里还唱着“少年卡利亚斯之歌”。 林恩扶额叹息，很显然这个家伙是一个“旭日少年团”的成员，虽然他早已经声明解散了这个本就没有什么组织框架的团体。 “旭日少年团”是他当年一时兴起，在不理智的状态下做出行为，不是什么严格的组织，任何卡利亚斯的少年都可以加入，代表着卡利亚斯朝气蓬勃的少年精神。 不过后来逐渐有些变味，多了些狂热的性质，林恩即时发现了不对，制止了这股风气蔓延，不过依旧没能彻底根除。 林恩远远地朝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关押三人的监禁室走去，同时向卡洛斯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他叫什么名字？” “里维，卡利亚斯原住民，商人的儿子，他父亲是管制结束后第一批开始做生意的工人，从摆地摊开始，到现在在贸易街有两间大商铺，主要做酒水的买卖，生意做得不错，另外那两个是他们家店铺佣工的儿子。” 林恩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问道：“富二代，纨绔子弟？” 卡洛斯摇摇头，“算不上纨绔，品行其实不差，脑袋也灵光，之前上了两年的夜校，想要当兵，但是他父亲一直不允许，还闹过一阵，他态度强硬，他父亲最后也退让了，答应他只要结婚生子，生个儿子之后，就同意他去参军，他也同意了，然后随便找了个看中他家家产的女生，啥都没考虑就结了婚，目前已经怀孕九个月了，他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如愿参军，最近心情比较亢奋。另外就是有比较严重的种族歧视倾向，尤其是对熊人族，问他也不说，旁敲侧击之下，了解到一些信息，我猜测应该是小时候受过其他种族的孩子的欺负，也许就是熊人。” “你有心了。” 对于卡洛斯的工作态度和效率，林恩向来是非常认可的，短时间内就这小子的家底摸了个遍。 独苗儿子，想要当兵，颇有家业的老父亲不同意。 这样的现象再正常不过，林恩觉得这是好事，任何趋于普世现象的行为，至少都不算坏事。 像这样的家庭，是卡利亚斯管制结束之后，平民中先一步富起来的人，这样的家庭愿不愿意当兵不重要，在富起来之后愿意留在卡利亚斯，就是说明目前卡利亚斯路还没有走歪。 不过对于这个叫里维的青年，他拥有这么强烈的参军愿望，林恩还是感到很高兴。 监禁室中的里维看到林恩在朝着他笑，不由得加大了挥手的力度。 林恩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前面的监禁室，对卡洛斯说道：“以后记得挂一张帘子。” 卡洛斯点头称是，但是还是解释道：“这里是临时的监禁室，正常的监禁室内没有这么大的窗户。” 林恩微微点头，然后在里维的注视下走进了监禁室。 林恩的眼神在里维和他两个同伴的身上扫过，然后闭上了眼睛。 将近十秒钟之后，林恩的眼睛重新睁开，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里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林恩却先一步说话。 “里维？” “是，是的大人。” “曾经是旭日少年团成员？” 里维把手臂上的红日刺青亮出来，激动地说道：“是的，一直都是。” 林恩心里有些无奈，他创立“旭日少年团”的时候，标志是一条红领巾，但之后却变成了红日刺青，正是这样的方式让林恩察觉到了不对，以至于解散了这个团体。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有团体集会吗？” 里维的脸色暗沉了下来了，变得有些失落，“很早就没有集会了，大家都散了。” 不过他的眼睛随即又明亮了起来，“不过大人您放心，团队虽然散了，但是旭日少年团精神却永远都在我的心中，我一生都是团员。” 林恩很想要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你不是了”，但是看着他一脸真诚的模样，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林恩瞅了旁边那两个不敢说话的里维的跟班两眼，视线又回到里维的身上，“为什么要聚众挑事？” 里维坦然地说道：“那些畜生杀了我们的学生。” 林恩平静地说道：“兽人不是畜生。” 里维看着林恩的眼睛，他没有顶撞林恩，但是眼神中的态度很明确。 林恩觉得自己这时候似乎不应该去和他讨论兽人是不是畜生这个问题，毕竟谁都知道他们是亚人类，所谓的畜生只是表明态度。 看着里维那有些带着一些狂热的眼神，林恩觉得这时候更好的做法是似乎是应该告诉他，要文斗，不要武斗。 “你想要参军。” “是的大人。” “巴雷特近卫团近期有招新的打算，你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去报名，找沃尔德伦队长。” “真的吗？”里维很兴奋，甚至有些不敢置信，巴雷特近卫团的成员，以往都是从守备军中赛选，除了特殊个例，没有从民间招募的先例。 很显然，他现在也成为了这个特殊的个例，难道林恩大人这是在鼓励他的今天的行为？ 里维不得而知，而此时林恩已经转身离开了监禁室。 林恩出来后，对卡洛斯交待道：“两个小时后放了他们，暗中盯着，盯着和他接触的人。” 卡洛斯面露喜色，问道：“少爷，您找到线索了？” 林恩淡淡说道：“类似的魔力痕迹，时间并不久，水系魔法，应该是在他身上释放过一个持续感知类的魔法。” 第十五章 海盗魔法师 魔力无法维持聚集状态长久存在，奥术能量也是一样，在施法结束之后，魔力就会消散于天地间，回归到它本质的状态，那种类似于以太、自然存在、不被控制的状态。 但是既然出现过，就会留下痕迹。 这些痕迹很隐晦，但是却并非无迹可寻，尤其是在奥术的面前。 对于元素魔法师来说，魔力只是工具，而不是手段，魔力是沟通元素的媒介，元素才是手段，要论对于魔力的研究、控制、感知等等，正如克莱因老仙儿所说，元素师只配给奥术师提鞋。 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把法术比作一枚步枪弹药。 对元素师来说，魔力就是底火和发射药，为弹头出膛提供动力，作用不可或缺，但是正真造成杀伤的弹头。 但是对于奥术师来这一切就变了，魔力是底火，是发射药、是弹壳、是弹头、甚至还是枪械，对奥术师而言，魔力就是一切。 【魔力追踪】是克莱因的所创了一个辅助修行类的奥术魔法，和他创造的大多数奥术魔法一样，也分初、中、高三等。 为了能让林恩早点达到圣域，克莱因虽然嘴巴上不承认，但其实有意无意地教给了林恩不少的法术，基本上都是辅助修行类的。 【魔力追踪】奥术模型的原理，是依靠魔力之间的共存性，来吸引和查探同类的存在，能帮助修行者感受到魔力的细节。 正是用了这个法术，林恩从里维的身上感受到魔力存在过的痕迹，并且根据其中一些细推断出来了是水系感知类的法术。 对死去的那个熊人学生和人类学生重新验尸，也发现了有水系魔法的痕迹。 种种迹象表明了，这次学生恶性殴斗事件，包括之后的种族冲突，似乎都和这个暗中的水系魔法师有关。 熊人没有再继续闹腾，他就把视线放在了人类身上，如果里维在参与反对熊人的运动之后身死，势必会引发新一轮的冲突，这把火或许会烧到出熊人之外的其他少数族裔身上，或许是直接冲着巴雷特而来。 在把里维三人放回去后，仅仅过了一天，鱼就上钩了。 在公安局和饿鬼的双重监控之下，发现了四个和里维有过接触的可疑人，经过一番排查之后，将目标锁定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四十多岁的人类男人，身形高大粗犷，面目沧桑、皮肤黝黑，留着平头，穿着朴素的布衣，整个人看上去再普通不过，就日升城大街上来来往往的普通平民没什么区别，看上去像是一位常年暴露在太阳底下的建筑工人。 查看了相关记录之后，发现这个其实并不是工人，而是在一个月前来到了日升城的一位行脚商人，登记的名字是尼尔。 这让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已经掌握了证据，那么几乎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他和魔法师联想到一起。 魔法师代表着高贵、高雅、高学问，即便是不被魔法师公会承认的流浪魔法师，也不至于会是这个模样。 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却不敢放松警惕。 因为对方是魔法师，所以林恩亲自参与了这次抓捕行动。 卡洛斯带队，出动了三十位精英警察，林恩在阿米亚斯和沃尔德伦的护卫下，随同前往。 深夜时分，月黑风高。 日升城西区的城乡结合部，林恩一行人来到一处廉价的出租房外。 盯梢的人员告诉他们，在不久前，房子里进去了一个女人，不过天色太暗，看不到样貌。 林恩挺高兴的，居然还有同伙，这下都跑不了。 武装齐全的精英警察分成小队在房子周围埋伏，林恩与卡洛斯等人正面进入。 还没有靠近房门，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了女人呻吟声。 叫声不小，似乎很痛苦，但也很痛快，还伴随着一阵家具摇晃的声音。 既像是在打人，又像是在搞装修。 林恩嘴轻微抽搐了一下，脸色有些尴尬，好在有夜色掩护，旁人不易察觉。 走到这里，林恩已经感受到了魔力的气息。 错不了，就是水系魔法师。 只不过这家伙在干这事儿的时候居然在用上了魔法加持，这倒是个新鲜事儿。 卡洛斯向林恩投来征询的目光。 林恩指了指房间，微微点头。 原计划不变。 仅仅往前走了两步，房间中的声音就突然停止。 “装修”的声音停止了，女人的呻吟也戛然而止，就像是突然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巴。 紧接着，房间内的灯也瞬间熄灭。 房间内的人已察觉到了他们。 在卡洛斯的招手示意下，两名精英警察快速靠近房门，瞅了一眼门上的铁锁，然后在门上敲了两下。 “你好，我是片区警察，刚才听到你房间里有打斗的声音。” “能听到我说话吗？请开门配合检查。” 房间内没有任何声音，很安静，这里地处西郊，远离闹市区，周围的环境也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隐隐蛙鸣声。 在喊话的同时，卡洛斯也在缓缓抽出佩剑。 一秒、两秒、三秒…… 房间内依旧没有动静。 银光一闪，伴随着一声轻鸣，卡洛斯一剑斩断了门锁，然后踢开房门。 一旁的警察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两颗白色夜光石从封闭的盒子里取出，在房门打开的第一时间扔进房间。 漆黑的房间内亮起了有些刺眼光芒，骤然出现的光芒，让人的眼睛出现一瞬间的短暂失明。 还来不及查看房间内的景象，白光一闪，数支水箭朝着房门的方向射来。 顶在最前面的两名警察早有准备，两面开门的同时就举起了盾牌。 轻柔的水流在魔法师的控制下变得尖锐而且锋利，水箭贯穿了盾牌，但是也因此卸去了大多数的能量，并没有能再次穿透警察的护身皮甲。 这时候林恩才看到了房间中的景象。 床上躺着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耷拉着脑袋，眼睛瞪得老大，看样子已经断气。 桌子上放着一些肉食和餐盘，还有不少的酒瓶。 在另一边的窗台前，一个赤裸的中年男人背靠墙壁。 看样子刚才是打算跳窗而逃，之所以停止了这样的行为，估计是看到了下面的埋伏的警察。 中年男人面朝着林恩等人的方向，眼神凌厉尖锐，手里是一个正在旋转的水球。 于此同时，至少五把巴雷特步枪已经举起，瞄准了他的脑袋。 “你可可以试一试，是你的施法快，还是子弹快。” 林恩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中带着一些挑衅的意味。从刚才开始，他就在大量这个男人，此刻已经从他的手臂上看到了一个隐隐的幽灵刺青。 居然真是魅影海盗团的人，不过也不是完全肯定，仅凭这个刺青就下结论，还是有些草率。 不过，只要活捉了这个家伙，他们的身份自然就明白了。 把人交给弗雷，什么话问不出来？ 赤身裸体的中年男人七八双眼睛和五六支黑洞洞的枪管盯着，他倒是没有任何的尴尬，眼神死死看着林恩，神情有些挣扎，似乎是有些纠结。 片刻后，他的神色松懈下来，像是做出决定。 眼神不再凌厉，他朝着林恩的方面微微躬身，以表示屈服。 卡洛斯和另外两名警察一起上前逮捕这个水系魔法师。 而这时，保持弯腰的动作的中年男人在突然间有了动作，他抬脚在身后的墙面上一瞪，身体朝着侧面“弹出”，与此同时，他手里的水球也瞬间爆炸开来，变成一支支细小的水箭往房门出射来。 “不要开枪。” 在中年男人做行动的同时，林恩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他要抓活的，而且深夜开枪扰民不说，还会引起恐慌，日升城的种族冲突才刚刚压下去，这时候大家的神经依旧还很敏感。 中年男人身体素质很好，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他似乎有一些底气，并没有选择跳窗，而是飞速冲到房间另一边，摘下一把挂在墙壁上的弯道。 当他握住刀把，整个的气势都为之一变。 锐利而且冰冷。 水元素凝聚在刀刃上，一股刺骨的寒气弥漫开来，他的目标直指林恩。 林恩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心中毫不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果然是个野路子的魔法师，和弗雷有些相似，都是用冷兵器比魔法顺手的近战法师。 难不成魔法施公会之外的魔法师，都不擅长施法？还是说因为他是海盗的原因？ 从中年男人突然发难，到他逼近林恩，整个过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阿米亚斯沃尔德伦护在林恩的身前。 一丝不挂的彪悍大汉，手里拿着一把狭长的弯刀，以猛虎下山的姿态冲向林恩，这幅画面的声势有些骇人。 但是他却并没有能如愿靠近林恩，在他距离林恩还有差不多三步距离的时候，他身形突然停下，表情狰狞，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 【驭魔术】的奥术模型显现，精纯的奥术能量连接在林恩和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体之间。 【驭魔术】是一个非常实用的奥术魔法，不像攻击型法术那样拥有简单直接的杀伤力，但是如果运用的得当，起作用比简单的攻击型魔法要打得多，就连他的创造者，眼高于顶的克莱因，都说这是他人生中所创造了九件杰出作品中的之一。 在过去的些年里，林恩除了冥想修行之外，就数花在练习这个魔法上的时间最多。 动静小，不会破坏东西，还能增强对于魔力掌控与了解，是其最大优势。 出其不意的一击，让中年男人突进中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不过他的身体果然强悍，还没摔倒就靠着手肘在地在一点，脚下与腰背用力，在眨眼间站了起来，声势不减。 不过此刻他的脑门上顶着三把步枪，脖子前架着一把利刃。 “给他穿条裤衩，然后绑了。” 说着，林恩不理会他那要吃人的眼神，自顾自地往房间内走去。 刚走出没两步，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手边正在汇聚的水元素，认真地说道：“不要试图施法，每一丝魔力的动静，都在我感知之中，在这个范围内，如果我愿意的话，甚至可以让你释放出来的魔力不受你的控制，你什么法术也施展不出来。” 中年男人偏过脑袋，用余光瞟着林恩，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一些轻蔑。 显然是对于林恩刚才的话并不相信。 林恩没有好心到还要为他讲解【驭魔术】的原理与作用，只听他冷哼一声，然后中年男人手边正在用来聚集水元素的魔力开始出现紊乱，紧接着凝聚的水元素也失去控制，随后消散。 中年男人的神色异常震惊，眼睛瞪如铜铃，这比他被活捉还要让他感到意外。 他自己身体里的魔力，从识海中释放出来的魔力，自己的魔力在刚才居然隐隐有些脱离自己控制的迹象，被别人操控，这简直闻所未闻。 林恩依旧在房间中闲庭信步，装逼的感觉还不错。 对付魔法师，最好的办法就是从魔法上打败他，让他心悦诚服，然后沟通起来应该就会顺畅很多。 林恩虽然看上去风起云淡，但其实刚才那一手基本已经是他的极限，这个中年男人的魔力等级不高，应该不超过七级，而且是野路子魔法师，对魔力掌控力不如正统魔法师，所以这才让他有机可乘，但也仅此而已，只能做到干扰打乱他的控制，并不能直接控制他的魔力，而且还有距离限制。 毕竟那是他的魔力，从他身体里流出来魔力，本人几乎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林恩在房间转了一圈，房间中很乱，东西并不算多。 林恩在放在柜子上的衣服里，找到了两张魔法卷轴，中级火系魔法，卷轴的材质是罕见的魔鱼皮。 魔鱼是一种深海水域的软骨鱼类魔兽，最大能长到两三米长，十分凶悍，但是价值也高，肉是美食，鱼油能入药，价值最高的鱼肚部位的一块皮革，是非常好的魔力卷轴材料，拥有优秀的魔力承载能力，相比普通羊皮卷，储存效率最高能提升百分之一百以上。 不过这两张魔鱼卷轴的品相并不算好，而且不完整，不过这才正常，否则用来储存中级魔法就有些浪费了，要知道品相好的完整魔鱼皮是可以承载高级魔法的，最顶级的甚至可以承载部分阉割的圣域魔法。 除了这两张魔力卷轴之外，林恩还找了两瓶不知道功用的魔药，另外还在床下面看到一把短管火枪，看样子应该是刚才从床头上给震下去的。 魔法师也用火枪，如果是高贵的正统魔法师，那么这将是对他最大的讽刺，但是很显然，这个家伙和自己一样，对于这些魔法师的教条，不屑一顾。 “这个女人是谁？”林恩背对着中年男人问话。 中年男人没有作声。 但是此刻卡洛斯身边的一个警察却往前走了一步，多看了两眼床上已经断气的女人，似乎是在确认什么，然后说道：“她是西城区的妓女，叫……呃……我忘了。” 二十多岁青年警察有些尴尬。 林恩比他更尴尬，看样子他和这个中年魔法师，也是“连襟兄弟”。 第十六章 林恩的态度 处理完了现场的痕迹之后，林恩一行人押送中年魔法师回到了巴雷特城堡。 那个被魔法师活生生给掐死的不幸的妓女的尸体，也需要带走。 第二天上午，日升城公安局下辖西城派出所，向民众通报了警情，一个暂住在日升城的外来行脚商人，酗酒之后招嫖，最后发酒疯掐死了那位无辜性工作者，现在已经被抓捕归案。同时，公安局提醒全体民众，饮酒适量，不要贪杯，酿成悲剧，悔之晚矣。 对于中年魔法师的审讯并没有像林恩想象中那么困难，他甚至没能撑到进入地牢，感受死灵术士的手段，仅仅被卡洛斯“熬鹰”似的折腾了两天两夜之后，他就放弃了抵抗，开始一点点招供。 尼尔只是他的化名，他原名叫做麦基，绰号猛鬼，是魅影海盗团的高层，最受文森特器重的得力干将之一。 这次来到日升城的目的，就是想要在日升城掀起暴动。 按照他的招供所说，文森特在三年前就开始关注卡利亚斯了，黑水湾的生意现在越来越不好做了，卡利亚斯东边的天然出海港口，不光是林恩心心念念了很久，文森特同样的一直在惦记。 日升城暴动，吸引住巴雷特家族的主要注意力，然后文森特带领来攻打上海已经快要建设成型的上海镇，摘卡利亚斯的桃子。 打下了上海镇之后就巴雷特家族谈判，卡利亚斯要做海洋贸易，可以，只不过在他那里多上一次税。 这就是麦基所招供的文森特的计划。 在坦白之后，麦基多次请求要见林恩。 林恩当然不会拒绝一位诚心归顺者的朴素请求，在监牢里见到了精神已经疲惫不堪的麦基。 “作为一个魔法师，中级魔法师，为什么要委身于海盗？” 林恩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即便是不被魔法师公会认可的流浪魔法师，得不到魔法师公会的资源和世人的尊敬，但是随便投效于一些大家族也能得到不错的待遇，何必加入臭名昭着的海盗团。 “一时鬼迷心窍。” 麦基的态度很端正，神色很诚恳，表示自己曾经是因为太年轻，不分黑白，误入歧途，才上了文森特的贼船，如今已经幡然醒悟，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不仅如此，他还表示被林恩的那几手奥术魔法所深深折服，想要拜林恩为师，希望从此跟在林恩的身边修行魔法，为巴雷特家族效力。 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壮男人，还是个海盗，站在面前说他以前太年轻，还要拜自己为老师，林恩始终感觉这个画面有些太违和。 对于麦基的请求，林恩没有当场答应，也没有当场拒绝，不过却表现出来了一些心动。 林恩走后，卡洛斯继续对麦基审问了两天，在确定他已经把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之后，卡洛斯请示林恩该怎么处置他。 “法办！” “故意杀人，终身劳改，他身体素质好，在采石场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的活儿，可以告诉他，如果表现突出，可以适当减刑，让他在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走出劳改场。” 林恩的态度很明确，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和之前在麦基面前表露出来来的态度判若两人。 直到六月中旬，这场在日升城内引发种族冲突的风波，才算是正真平息。 但是林恩也很清楚，这也只是暂时的。 种族冲突是埋在卡利亚斯的地下的地雷。 而且还不止一颗。 什么时候踩到了引信就会引爆一颗，甚至有可能造成连锁引爆，最坏的结果，所有地雷殉爆之后的威力，足以把卡利亚斯“炸上天”。 要想彻底根除这个威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在他上一世的历史当中，最让人熟知的三国时期，蜀汉政权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那位留名青史，身居武庙的千古名相诸葛孔明，所用来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转移注意力，北伐，北伐，再次北伐…… 不过最后的事实证明，这只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更何况蜀汉的问题只是民族和地区派系的矛盾，相比种族矛盾来说，还没有那么激烈，至少都是人。 卡利亚斯要想真正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要么像人类的其他的地区那样，保持种族的纯洁性，不接纳外族，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林恩不可能驱逐其他种族，更不可能把其他种族的成员杀死，卡利亚斯如今的格局已经定性，无法更改。 要么就用长期的时间来解决，时间能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不如目前还没有解决，那就是时间还没到。 如果是同种族就能够经行民族大融合，但是这个方法在不同种族之间是行不通的，所以需要花费的时间更长，而在这个过程中，一切都要温和地进行，要用润物细无声的方法，让不同种族之间的文化、风俗、习性等等，自然而然地互相接受，互相传播，直到不分彼此。 转移注意力是一个可行的方法，虽然只治标，但是不伤本。 把一个比自身强大的政权设定为假想敌，这就是转移注意力的第一步。 但是卡利亚斯和蜀汉不太一样，蜀汉北伐有大义名分，兴复汉室，还于旧都。 卡利亚斯如果要北伐，那是赤裸裸的造反。 所以目前的视线还不适合往北边看，南征倒是勉强能找到合适的理由，但是莫德雷德不太好惹。 如此一来目标就只剩下来东南边的魅影海盗团，虽然这个目标相比起南北两大王国来说有些小，但是作为现阶段的讨伐对象却比较适合。 先定一个小目标嘛。 有理由，有直接利益，还有长远效益，最重要的是能占据道德的高点。 打海盗嘛，为民除害嘛！谁会阻拦？ 黑水湾，还有好几个近海岛屿，都是魅影海盗团的地盘，在文森特的控制范围内，差不多有将近四万的民众，这些平民多以渔业为生，深受海盗的影响，关键时刻也是拿起武器，就可以直接化身海盗，属于魅影海盗团的储备力量。 黑水湾及周围的海岛名义上属于格鲁尼亚的奥尔玛侯爵领，但是实际上就像是曾经的卡利亚斯相对约克王国一样，完全不受王国控制，甚至犹有过之，毕竟曾经的獠牙佣兵团的势力相比魅影海盗团还弱上不少。 想要干掉魅影海盗团，首先需要一支海军。 如果不走水路的话，想要达到黑水湾，需要绕过黑森林，路程远了数倍不说，还要穿过大片的格鲁尼亚领土，这是一条不现实的路线。 “少爷，你把文森特设为敌人的真正买目的，就是为了让建立海军有一个正当理由吧？”阿米亚斯在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说话并没有那么多顾忌。 “海军的作用远比你想象中更大。”林恩并没有否认阿米亚斯的这个说法，事实上这也是事实，至少这是主要目的，另外，转移种族矛盾的注意力，抢钱，也是主要目的。 “我又没有反对。”阿米亚斯小声嘀咕。 “你反对也没有用。”林恩咧嘴一笑。 “军事专业独立出来的军事学校，附加一个海军学科，教官从军队中挑选，另外去问航运公司的沃夫拉姆，问他愿不愿意当海军的航海教官。” 对于筹备海军的打算，林恩似乎早有准备，框架都已经规划好了。 阿米亚斯问道：“可是我们现在没有战船。” “没有就造。”林恩淡淡说道。 然后突然抬起头来，制止了阿米亚斯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可别给我提钱的事情，前段时间我已经和海勒谈过了，他的造船厂能够建造中小型战船，如果要加装新式武器，只要改动不大，都行，钱的事情也不是问题，只要造出了战船，钱自然就有了。” 阿米亚斯不知道少爷哪来的底气，不管看样子也不是像是说大话，他也不再多言，记下了林恩安排的所有事情，接下来还有的他忙的。 卡利亚斯公共学校分校的建立很快，经过了连续的七八年的大规模建设，如今卡利亚斯的基建水平很高，只要钱到位，半个月就给你起一座楼。 大分校有三座，一个是军事学校，一个行政学校，这两个学校都是公立的，由财政出钱。 虽然说是两座学校，但是其实一共也没有多少学生，占地面积很小，不过划的地却不少，这是为以后扩大规模做提前做好打算。 另外还有一个职业技术学校，由两暴风、黑铁两大建筑公司和潜龙机械厂出钱建设，主要的专业就是建筑学与机械工程学，同时后续也会逐渐开设其他相关的技术专业。 另外还有两座小分校，这两个分校甚至不用单独建立学校。 卡利亚斯农村信用合作社附属农业技术学校，这个学校招生量不大，就在合作社本部办学，合作社的实验田，钱宁的牧场，甚至是农村田土和养殖场，都可以用来作为实地学习的“教室”。 最后的一个分校的办学地点在卡利亚斯为伟大的巴雷特城堡，由卡利亚斯的领主，林恩·巴雷特亲自教学。 ——奥术魔法专业。 和其他的中学专业一样，要想报考奥术专业的也需要先读完六年的小学。 魔法不像锻炼身体，修习武技，需要从很小就开始锻炼，否则就会错失最佳时机，魔法不同，在没有一定的知识基础前，学习魔法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自虐，当然，想马利克殿下那样的天才除外。 报考奥术专业的门槛很高，比军事和行政专业都还要高，因为有一个最硬的先决条件。 必须要拥有魔力感知，而且天赋还不能太差。 奥术魔法师对于魔力的需求比元素魔法师更大。 其次是数学成绩，这也同样重要。 奥术魔法需要优秀的基础，更重要的是还需要优秀的逻辑思维能力，而数学就是基础学科中最能体现这一天赋的学科。 七月中旬开学季，各个专业都开始紧锣密鼓地招生。 对于一些优秀的毕业生，不同的专业甚至出现了争抢人才的局面，就连林恩都加入了其中。 很遗憾，虽然没有哪个专业来和他争抢人才，但这届的毕业生中，拥有魔力感知的人并不多，达到他招生标准的人更少。 一千来个毕业生中，仅仅只有三个人符合的要求，其中一个还是林恩略微降低了标准后才符合了要求。 罗伊，守备军步兵火枪团营长丹丽丝的弟弟，期期考试都是数学第一名，轻微自闭症患者，检测出来了中等偏上的魔力感知天赋。 吉姆，贸易街富商的儿子，数学成绩优秀，性格和罗伊正好相反，活泼外向，拥有中等的魔力感知天赋。 乔，矿工的儿子，数学成绩优秀，性格含蓄羞赧，魔力感知天赋中等偏下。 在原本的要求中，至少要有中等的魔力感知天赋，才能合格，但是达标的人实在太少了，为此林恩对乔破了例。 好在，三个孩子和他们的家长都非常乐意就读这个专业，甚至还很兴奋。 魔法师，多么遥远的称呼。 现在他们的孩子也将成为魔法师，这甚至有些梦幻，即便林恩还特地强调过，这仅仅代表达到入学标准，能不能成为魔法师还要今后的学习。 不过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太多的热情，三个家庭都为此庆祝了一番。 即便不能成为高贵的魔法师，能进巴雷特城堡读书，成为林恩大人的学生，这本身也是值得庆祝的大喜事。 丹丽丝把弟弟带去守备军中庆祝，让下属和上级都看看她这个有出息的弟弟。 最有钱吉姆家甚至为此连着摆了三天的酒席，敲锣打鼓，鞭炮放了一圈又一圈。 而乔的父亲高兴得在矿井里摔了一跤，磕在镐头上把腿摔折了，都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因为不是事故，是他自己失误所致，所以他得不到矿厂的太多补偿，为此巴雷特城堡承担了他的医疗费用，和治疗期间的停工补偿。 通过如今对魔力的加深了解，林恩也逐渐理解克莱因老仙曾经所说的，魔法师公会控制魔法师人数的说法，老仙儿说魔力感知并不完全是天生，只要愿意，每个人，至少大多数人都能拥有。 这和人的心性有很大关联，心性稳重，能沉下心感受事物的人，往往拥有魔力感知天赋的概率要大一些。 小皮特也拥有不错的魔力感知天赋，林恩也想拉他入坑，但是却遭到了高文的反对。 第十七章 奥术正统 小皮特也拥有不错的魔力感知天赋，林恩想拉他入坑，但是却遭到了高文的反对。 学习奥术魔法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而小皮特没有那么多的空余时间。 贪多嚼不烂，最后的结果可能就是行行平庸，高文对于小皮特的人生显然已经有了完善的规划，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变动。 林恩没有坚持，小皮特是高文的学生，而且高文的做法也没有什么问题，小皮特如今就已经够累了。 奥术魔法学校的开学日期和其他的所有学校都一样。 七月二十五日开学，学期时长五个月，在天启节前五天期末放假。 巴雷特城堡中单独拾掇出来一个院落，作为奥术魔法的学校。 奥术魔法和元素魔法、武修、文学、甚至一些传统的手艺都一样，都是要讲师承派系的。 开学的第一天要拜祖师爷，然后学习本脉历史。 和所有的奥术塔一样，林恩也在院子前弄了一个黎曼大师的人头雕像。 这是奥术魔法的创始人，无论哪一脉都源自于此。 黎曼大师的雕像好弄，基本大多数的奥术类书籍中都有他的画像，可是克莱因的样貌却并不得知，这些年来林恩基本上已经看完了大书房里所有的魔法类书籍，但是都没有看到过克莱因的画像。 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手绘了一幅克莱因画像。 高大英俊青年男子，专注深邃的同时又带有一丝浪荡不羁…… 想来老仙儿也不会拒绝这副外貌。 雕刻好之后，也给他立在了院子之中。 林恩领着三位学生参拜了奥术创始人黎曼圣魔导师的雕像，还有本脉祖师克莱因大师的雕像，同时为学生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雕像上两位的背景。 “黎曼圣魔导师创立奥术魔法，是为从无到有，为后世奥术开辟道路的先贤伟人。” “而本脉奥术魔法传承自黎曼圣魔导师唯一学生——奥术之光克莱因，所以本脉奥术，是为奥术正统。” 派系之争，自古以来就存在，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上辈子的世界，都是如此。 谁是正统，谁是旁门，谁是不入流，这关系到的不仅仅一脉的声誉，更代表着本事大小。 为了卡利亚斯这一脉的奥术不落下乘，林恩脸不红、心不跳地给自己戴了一顶“奥术正统”的高帽子，甚至还想弄块牌匾挂在院子的大门前。 开学的第一天的课很轻松，主要让三位学生认门。 认奥术魔法的门，还有巴雷特城堡的门。 对于这三位少年学生来说，奥术魔法和巴雷特城堡都是神秘的存在。 在大食堂吃过了午餐之后，林恩的助教阿米亚斯开始领着三位学生熟悉巴雷特城堡。 阿米亚斯有魔力感知天赋，但是天赋并不好，如今也才只有两级的魔力收容等级，用来激活步枪魔纹还行，但是要修行奥术是在有些勉强，好在阿米亚斯跟着林恩这些年，耳濡目染之下，对于奥术的基础理论也有一些了解，所以在前期当这个助教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对于三位初次来到巴雷特城堡的孩子学生来说，城堡给他们的第一感觉就是大，很大。 从客观上来说，即便是经过了两次扩建后的巴雷特城堡，和那些大领主的城堡相比，并不算大，反而有些寒酸，但是对于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来说还是很震撼。 然而城堡虽然大，严厉的阿米亚斯老师却告诉他们很多地方都是不可以去的，他们在城堡内的活动范围并不算大。 “你们平时进出城堡，从西偏门走，正面那是正厅大堂，是接待贵客和城堡议事的地方，你们不能踏足；西边那一排，是城堡内女眷的居住区，禁止踏足，东边是巴雷特近卫团的营地和校场，你们在空余时间可以去观看训练，但是不能进入校场，后面是武库和粮库，不得靠近，城楼不能上去，南边那座独立院落，也不能靠近。” 罗伊和乔都只是默默点头，表示记下了阿米亚斯的话，只有活泼一些的吉姆问道：“老师，那有哪些地方是我们可以去的？” 阿米亚斯抬起手划了个半圈，说道：“就这一片，学校的院子，食堂这边，还有花园和庭院，不过庭院中靠东角的那一片，那是骑士大人唐·皮特的训练的地方，你们不能去打扰到他。不过我想你们如果学习认真的话，并没有太多出来闲逛的时间，奥术是一门非常枯燥的学问。” 看着学生们有些意外的眼神，阿米亚斯补充道：“是的，你们没有听错，就是学问，在你们学习的前期，你们所接触到的大多数都是学问，和数学相关的学问，魔法的方面反而会很少。” 在城堡内逛了一圈之后，阿米亚斯就走了，让三个学生在城堡内自由活动，明天正式开始上课。 罗伊回到了奥术学校的院子，吉姆则带着乔一起去看近卫团的操练，他没有叫上罗伊，因为知道这个自闭症不会和他一起玩耍，在小学时就那样，罗伊在学校虽然朋友很少很少，但是全年级的学生几乎都认识他。 在去校场的路上，吉姆和乔在庭院中看到了那位阿米亚斯老师口中的骑士大人——唐·皮特。 骑士大人高文，他们都知道，即便没有见过面对于这个名字也是如雷贯耳，巴雷特家族的守护者，卡利亚斯最强之人，高文·兰斯洛特。可是没有没想到，巴雷特家族的另一位守护骑士大人，竟然只是一位五六岁的大孩子。 小皮特的受封仪式当年举办得并不隆重，而且没有完全公开，这些年来小皮特也没有在公开场合抛头露面，所以卡利亚斯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临近的八月的卡利亚斯，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已经到来。 午后的两三点钟，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段。 小皮特训练的那处地方，没有树荫遮阳，完全袒露在烈日的炙烤之下。 他身上穿着皮甲，手里拿着一把看上去很不趁手的骑士长剑。 吉姆和乔谨记阿米亚斯的告诫，没有靠近皮特，只敢远远地观看。 “对于他的身材来说，这把剑是不是太大了一些。”乔小声说道，他觉得自己都有可能挥不动这把长剑，即便是能舞动，也会很吃力，可能坚持不了多久，而他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那是近卫团的标准制式长剑，由托林大师所设计，我家里就有一把仿制品，精铁锻造的，有五斤多重，不过听说真家伙还要更重一些，估计有六七斤重。”出生富豪之家的吉姆，比乔要了解得更多一些。 “你家里居然私藏兵器？”出身矿工之家的老实孩子乔，对于资产阶级违法乱纪行为表示了谴责。 “那是我爸的收藏，都没有开锋，算是工艺品，不算兵器。”吉姆悠然地解释道，这是他爸的说辞，即便是拿到法庭上都能说得过去。 而且卡利亚斯管的最严格的并不是私藏兵器，而是私藏甲胄，如果查到有人私藏制式盔甲，那罪名比私藏兵器要严重得多，另外还有就是私藏炸药，这个比私藏甲胄还要严重。 突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因为远处骑士大人的动作开始出现变化。 之前还是一招一式地挥剑，看上去多少有些吃力，而此刻却突然加快了速度。 吉姆和乔都看不懂剑招，但是却并不妨碍他们能够感受到这阵剑法的果断凌厉，无论是气势还是动作，都不像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表现，别说五六岁，就算是十五六岁都难以有这样的气势。 “咔嚓”一声。 小皮特以一记双手握剑上挑结束了这一整套动作，在他身前的那个和他等身高的结实草人，被斜切着拦腰斩断。 草人一分为二，切口平整光滑，毫不脱离带水。 炙热的天气之下，吉姆和乔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小皮特收剑而立，回过头来，看向两个偷窥者的方向。 两位刚入学的奥术学生不敢面对这位“凶悍”的骑士大人，赶紧溜了，并且对阿米亚斯老师的话有了深刻的理解。 不能去打扰骑士大人的训练。 看来阿米亚斯老师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 小皮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上那两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表情有些疑惑还有淡淡的失落。 他之所以加快速度，就是为了快点把这套招式练完，然后和他们两个打招呼，城堡内并不常来客人，而且来的都是些成年人，谈的都是大事，难得有比他大不了太多的人到来，听说还是林恩大人的学生，他本想要和他们认识一下的，可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人就先跑了。 三楼上的林恩将楼下的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脸上浮现除了淡淡笑意，然后朝着小皮特吹了吹口哨。 小皮特把视线从逃跑的两人身上收了回来，看着一眼三楼上的林恩，然后继续开始练剑。 林恩也没有闲着，他还要备课，为明天的讲课做一些准备，当领主这么些年来，他做过很多次公开演讲，甚至挂着卡利亚斯公共学校荣誉教师的头衔，但是正儿八经上课这才是头一。 做老师是他上辈子的梦想之一，当梦想照进现实，林恩甚至还有些小紧张。 突然间，林恩的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他心头闪过一丝悸动，然后把头转向西北方向，极目眺望。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他能够感受到，在千里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西北荒原，同盟官方称龙脊荒原。 在这片大陆战乱最频繁的土地上，一支黑马黑甲的强大军队，时隔多年，又重新杀了回来。 这一次，莫德雷德要彻底终结龙脊荒原军阀混战的局面，把这片位于大陆屋脊土地纳入格鲁尼亚的版图。 在黑骑士团到来之后，战争一刻都没有停息。 靠近龙脊山脉的一处峡谷之中，四个外形差异极大的人，呈三角方位站立，气氛越来越紧张。 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所释放出来的气势，甚至不输千军万马。 东边的是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之中的少年，从个子来看，甚至还未成年，这人正是加洛林帝国皇帝查理九世的密友，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的引路人，世称黑袍军师的奥迪斯大人。 站在西北边的是一个腰佩弯刀，头戴白色纱巾的男人，年轻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他左手很自然地搭在腰间的刀把上，神色毫无波动。他名字叫做贝因都，遵循着三角吊坠指引的方向，走出落日大沙漠，翻阅龙脊山脉，往东边而来。 最后的两个人站在西南方向，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身体上画着彩色纹路的熊人，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身材娇小，但是却扛着一把沉重巨剑的年轻少女。 库克·斯特林，还有他的侄女，希尔达·斯特林。两人一路上经过了卡利亚斯还有格鲁尼亚，从东南边而来，要到西边的落日大沙漠中去寻找黑海的刺客公会。 “你不能从这里过去。”年轻的声音从奥迪斯的黑袍之中传出，他所站立的方向，面朝着贝因都。 从沙漠中走出的男人回应了一句不属于同盟的语言，然后往前走出了一步，态度很明确。 奥迪斯再要说话的时候，熊人库克也带着他的侄女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却转过了身体，和贝因都一起，面对奥迪斯。 “你回去吧。”库克对奥迪斯说道，和之前在卡利亚斯一样，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就如同和煦的春风拂面。 “你的立场似乎不太对？”奥迪斯的话中略带着嘲讽意味。 “如果我今天和你一起拦住了他，我可能永远都到不了黑海，尊敬的奥迪斯大人，我无意与你，与尊贵的查理陛下，与伟大的神圣同盟为敌，但是现在，请你回去。”库克的态度也很坚定。 库克的行为打破了三角的平衡，奥迪斯所面临的压力骤然加剧。 贝因都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两步、三步…… 贝因都脚步不停。 “吾之所视之人，受千万均力，必遵吾之所言……” 奥迪斯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次不再从黑袍中传出，也不再是少年的声音，不属于同盟的古老语言，仿佛从远古传来，伴随着一股恢弘的洪荒气息，无边的压力汇聚到贝因都的身前。 “龙语言灵，可惜如今已经不再是龙族的时代。”库克对着身旁的侄女说道，同时自己也有些落寞，正如他所言，如今已经是不属于龙族的时代，蓝龙王子沦为人类帝国的质子，但同样，他们熊人最辉煌的时代也已经过去了，没有神只的种族，甚至无法立国。 龙族如今虽然已经落寞，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不是他们熊人族能够相提并论的。 峡谷之中，地动山摇。 面对这滚滚而来的压迫之力，贝因都把腰间的弯刀从刀鞘中拔出三寸。 刹那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贝因都继续往前。 奥迪斯的黑袍无风自动，兜帽落下，露出了他那张十三四岁的面容，还有那惹眼色蓝色头发。 他的眼神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星海。 伴随一阵古老的低语，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出现在贝因都的脚下。 “回去吧。”库克对着奥迪斯说道，还是之前的那句话。 库克抬起了他的右手，万里晴空之中，出现了阵阵雷鸣。 就是库克将要出手的时候，一柄比手臂还要粗一些的黑色骑枪划破长空，向着库克所在的方向投来。 在骑枪的后面，黑色的骑士骑着他的战马，将空中的奔雷踩在脚下。 库克一把握着迎面而来的黑色骑枪，一向温和的面容上，泛起了丝丝怒意。 贝因都抽出了他腰间的弯刀，加快了步伐。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吟诵，奥迪斯显化出蓝色巨龙真身。 第十八章 被抛弃的魔法师 风暴肆掠，雷电交织，天地为之变色。 峡谷崩塌，大地陷落，飞沙走石之中，刀光比天空中的雷电更快。 龙吟回荡，声音中带着痛苦的鸣叫。 庞大的蓝色巨龙振翅而起，他的腹部出现了一条狭长的伤口，将他的龙鳞整齐地切开，刀痕之中似乎也带有非同寻常的力量，在阻止着龙鳞的愈合。 贝因都继续往前，一刀之后，他的弯刀又重归刀鞘，只是左手依旧反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身着厚重铠甲的黑骑士从远空中奔来，向熊人发起了无法阻挡的冲锋。 熊人库克拍了拍侄女希尔达的肩膀，伴随着阵阵雷鸣，他一步踏出，下一刻已经出现在莫德雷德的身前。 他的左臂带着冰霜，右手伴随雷霆，双拳齐下，砸向黑骑士坐下的战马。 黑山战马之中的王者打了一个响鼻，无惧迎头而来的铁拳，伴随着低沉的嘶鸣，撞向熊人的躯体。 两柄黑色长矛扎向熊人的胸膛，但是却无法穿透他那布满彩色纹路的胸膛。 库克身躯震动，将长矛弹开。 双拳锤下，莫德雷德连人带坐骑，在空中后退三步。 厚重的构装铠甲保护着战马的头部，但是它的眼睛与鼻腔之中依旧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液，不过这并没有让它对身前的敌人产生畏惧。 战马的鼻腔中喷出的火焰将血液燃烧。 黑骑士与他的坐骑，战意高昂。 莫德雷德弃了两柄长矛，拔出了他的格鲁尼亚王剑。 剑指库克，黑骑士再次冲锋。 另一边，巨大魔法阵重新在贝因都脚下生成，紧接着出现了如同利刃一般凌厉的风暴将贝因都包裹。 身处飓风的之中的贝因都并没有停下脚步。 就像在沙漠中遭遇风沙一样，他用白色纱巾遮挡口鼻，继续步行前进。 “吾之所示之人，直面威容，必惶惶恐恐……” 奥迪斯再次施展龙族言灵，他的躯体变得更加庞大，威严毕露，隐隐可见王冠出现在他的头顶。 龙王之威彰显。 风暴越发剧烈，龙威结界显现，将贝因都困在其中。 贝因都再次拔刀，直接冲宵而起，将飓风与结界劈开。 一刀之后，贝因都却没有收刀，第二刀紧随而出，刀刃所向，直指奥迪斯那显化出王冠的龙头。 磅礴的毁灭龙息从奥迪斯的口中喷涌而出，从大战开始起就从没有躲闪过了贝因都，这一次没有硬抗奥迪斯的龙息，他的身影随着刀光掠动，欺身到蓝色巨龙的身前，在奥迪斯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伤口。 巨龙的咆哮声响彻天空，奥迪斯作为一头蓝龙，最不擅长的就是肉搏。 他的两只前爪上有魔法阵浮现，一面透明的龙语石碑在他身前显化，挡住了贝因都的第三刀。 奥迪斯乘机飞向更高的天空，同时对熊人库克呼喊道：“凛冬氏族的族长，你真要一意孤行？” 库克一拳挡下莫德雷德重击，对着远空中的奥迪斯回应道：“我没有选择，我不仅仅是凛冬氏族的族长，我还是雷鸣大部落的大萨满，为了熊人族的未来，我早已舍弃了荣耀。” 奥迪斯沉声说道：“你有选择。” 库克摇了摇头，无奈道：“那是之后的选择，在此之前，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那位老先生才能帮我，若不能成功，一切都是空谈。” 一直没有开口的莫德雷德说话了，漆黑的构装铠甲之中传出了沉闷的沉闷的声音，“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真是可悲人生。” 熊人大酋长嗤笑道：“你不也是这样吗，忏悔者之子？” 漆黑的构装铠甲之下，有愤怒的气息在涌动，莫德雷德全身的构装魔纹同时激活，气势节节攀升。 十字头盔中眼神牢牢地盯着库克，就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库克不以为意，扭动了一下粗壮的脖子，平举双臂，朝着莫德雷德摆出一副尽管放马过来的架势。 只有贝因都没有说话，在奥迪斯升上高空之后，他也没有再继续追击。 收刀归鞘，继续前进。 蓝色巨龙望着贝因都的身影，眼神复杂，一小会之后，他做出了某个决定。 他的龙爪前，出现了一个复杂的魔法阵，不属五系元素的魔法阵，魔法阵并不大，似乎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魔法模型。 “从落日大沙漠中走出的来人，我不能让你从这里过去。” 伴随着奥迪斯的声音，贝因都抬头凝望，用着不是很熟练的同盟官话说道：“这里是太阳帝国的领土。” 高空之中，奥迪斯所构建的那个小型的魔法阵消散，与此同时，他身旁的一处空间开始扭曲，然后撕裂，然后破碎，最后重构。 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门。 “这里是神圣同盟西境龙脊荒原，在圣光历1427年，以地区名义加入同盟，冒险者公会的同盟通用地图册上写得很清楚。” 门中传出一个青年男人的声音，声音听上去还有些虚弱，但是语气却不容质疑。 紧接着，一个身穿青色法袍男人从门中走出。 这个男人青年模样，外貌看上去甚至不到三十岁，容貌俊逸，气质阳光。 身上穿着的青色法袍上纹着自由之翼的图案。 在整个神圣同盟，敢在圣魔导师的荣誉法袍上，纹上冒险者公会的自由之翼图案的人，全同盟只有他一个。 正常情况下，这样的行为等于是在同时羞辱两大公会，但只有他这么做，两个公会的成员都一致认为他是在维系两大公会的关系，是为了化解两大公会数百年的矛盾。 他就是魔法公会副会长、冒险者公会副会长、风之圣魔导师，守望之海征服者，神圣同盟守护者——马利克殿下。 刚从传送阵走出来的时候，马利克状态不是很好，看上去脑袋似乎有些眩晕，还差点从空中给栽倒下去，不过随即就恢复了过来。 太过遥远的距离传送，即便他的是空间系魔法创始人，也有些吃不消。 他环视了四周一圈，表情很是意外，最后看向巨龙形态的奥迪斯，关切道：“老师，你受伤了。” 奥迪斯的身体被贝因都划伤两刀，伤口直到现在都没有愈合，不过相比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来说，奥迪斯对于自己身上那古怪的伤口并不关心，他看着马利克，淡淡地问道：“忙吗？” “挺忙的，刚刚正在看第四代……”马利克正自顾自地说着，突然看到了奥迪斯怪异的眼神，连忙改口：“不忙，不忙，有什么事情，老师您尽管吩咐。” 奥迪斯看着贝因都的方向，对马利克认真说道：“阻止他，让他回到龙脊山脉另一边。” 马利克稍为有些为难，“可是公会有规定，不能随便动手。” 奥迪斯没好气地说道：“你是同盟守护者。” 马利克恍然大悟，“对哦，他刚才说这里不是同盟的领土，这是挑衅行为，应该受到驱逐。” 话音刚落，马利克的身体就消失在了原地，几乎是同一时间又出现在了贝因都的身前。 起速度之快，相比贝因都出刀的身法还要更快，而且看不到运动轨迹。 在马利克出现后的第一时间，熊人库克就不再出手。 莫德雷德讥讽道：“两个打一个的时候逞能，二个打三个就不行了？” 库克坦然说道：“和全族人的生存相比，个人的荣耀一文不值。” 莫德雷德嘲讽意味更浓了，直言说道：“整天把全族人挂在嘴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打也是为了族人，不打也是为了族人，打着族群的旗号，干的全是利己的勾当，如果我要你现在自尽，你的族人今后由我来庇护，北方的苦寒之地太过贫瘠，我甚至可以把他们迁到丰腴的格鲁尼亚，你会同意吗？” “就凭你？”库克看着黑骑士头盔上露出来的眼睛，微微摇头，认真说道：“你不行！” 莫德雷德发出一声冷哼，但也没有发作，反而将王剑收入剑鞘，正式终止了两人之间的战斗。 崩塌的峡谷之中，两道身影如同电光般闪烁。 刀光与风刃来回交错，马利克最擅长的战斗方式看上去不像是一个魔法师。 五系元素魔法，各有所长，其中火系和雷系偏伤害和破坏，土系偏侧重防御与构造，水系和风系则偏辅助一些，水系拥有治疗类魔法，而风系则拥有很多速度类的加持魔法。 【风刃】是风系低级魔法中为数不多的伤害的魔法，也是最基础的风系伤害魔法，后面中高级的很多伤害魔法都是在此基础上创造出来。 大多数的风系魔法师在达到中级之后，基本上在战斗中都不再会使用【风刃】，除了马利克。 【风刃】是马利克殿下生平的所学会的第一个魔法，而且是在羊背上自行领悟出来的，他在那时候就是用这招多次赶跑了狼群，在族群中赢得了尊敬。 直到今日，已经身为传奇魔法师的马利克，最擅长的魔法依旧是【风刃】，只不过他的【风刃】相比普通的风刃杀伤力要大了太多，甚至可以把空间切割开来。 甚至有传言说，马利克殿下之所能领悟空间系魔法，最初的灵感就是源自于一次【风刃】意外施放，切割开了空间，然后从另一处空间出来。 最强的小范围杀伤力，配上最快的速度，传奇魔法师马利克，更像是一个传奇刺客。 马利克的对手贝因都，他的一身本事，也来自于一位“传奇刺客”的教导。 两人之间对决就像是一场顶尖刺客的较量，每时每刻，都充满了惊险。 但是如果真的认为马利克只会像一个刺客一样战斗，那就完全错了。 真正的天才，是全面精通。 没有任何的施法动作，一股巨大的风暴就凭空出现，在马利克攻击的间隙，将贝因都笼罩。 和之前奥迪斯所施展的逐渐变大风暴的不同，马利克所释放是飓风则是逐渐变小，其中的压力极具增加。 处于风暴中心的贝因都，速度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而马利克则可以在其中来去自如。 贝因都手持的那把弯刀非同寻常，似乎对于元素魔力都有克制的作用，风暴中的压力并没有能困住他。 可是当他破开风暴将要挣脱出来之时，他身前的空间却开始破碎，然后形成了一个扭曲的空间漩涡。 漩涡带着一吞噬一切的吸收力，其中是破碎的，混乱的空间碎片。 这是一个失败的空间传送门，但是却可以当做伤害魔法来使用。 一旦被吸收进去，将进入空间乱流之中。 一直在向前踏进的贝因都，第一次后退。 ………… 林恩心里的那一阵悸动平息了下来。 他并不知道西北方遥远的万里之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和自己存在一些若有若无的关联。 对于这些无迹可寻的缥缈之物，林恩就算是想要想要琢磨，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所以也没有在这上面耗费太多时间。 今天给三位学生讲完了开学后第一堂正式课程，林恩和往常一样，最近每天都要关注一下采石场的情况。 在将麦基送去采石场进行劳动改造之后，林恩特地在劳改采石场加派了人手，主要是在暗中监察。 一是为了防止麦基越狱逃跑，毕竟他是一个老海盗，还是魔法师，有必要重视一些。 但是为了监管一个犯人，而动用更多的人力，这显然是很浪费人力的事情，林恩的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 劳改采石场是一处很成熟的劳改监狱，这些年来进去过不少的违反乱纪之徒，试图越狱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直到如今还没有一个成功的先例，典狱长内格夫是个让人生畏的家伙，在霍格统治卡利亚斯间是个十足的恶棍，只是投靠巴雷特家族比较早，所以才得到了这份他喜欢的差事。 内格夫的能力和手段完全足以让麦基终身都别想逃出采石场。 暗中加派人手，更多的是为了防止有人劫狱。 林恩站在丁的面前问道：“有了动静了吗？” 丁摇摇头，说道：“目前还没有发现异样。” “可疑的人都没有发现？” “没有发现，一切如常。” 林恩有些纳闷，不是文森特的得力干将吗，还是个难得的魔法师，被抓捕了也不来想法办营救。 即便是不立刻展开营救行动，至少也该来探个究竟。 可是根据饿鬼这些天的观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或许是文森特还不知情？ 既然如此，那就把消息进一步放出去。 如果魅影海盗团还没有动静，那就说明，麦基已经被彻底被文森特抛弃。 第十九章 巫妖的使命 转眼间过去大半个月，林恩所规划的本学期奥术基础课程的第一阶段的课都上完了，采石场还是没有动静。 看来麦基是真的已经被文森特抛弃。 东边上海镇港口的必要基础设施已经基本修建完成，过不了多久，港口就可以正式开放使用。 自从上一次魅影海盗团两艘侦查小船来港口外转了一圈之后，上海镇周围一带的水域，就再也没有看到过魅影海盗团的踪迹。 这一股同盟南方最强的海盗势力，在这段时间内，连个风吹草动都没有，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林恩当然知道魅影海盗团没有消失，而且依旧在觊觎上海镇。 丙离开日升城前往黑水湾已经有一些日子了，他目前虽然还没能进入到魅影海盗团之中，但是也获取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魅影海盗团的下一次“大生意”，很可能就是上海镇的港口。 不为劫掠，而是为了占领和发展。 文森特这些年“励精图治”，显然并不想被困在南方的偏远水域。 当海盗团都在谋求发展的时候，林恩也不免感觉到了压力，这是一个大争之世，不仅仅是不进则退，就算是进慢了，都会被人吃掉。 而他心心念念很久的海军，进展就极其缓慢。 首先是人才培养方面的事情，海军不同于陆军，不像陆军那样可以赶鸭子上架，谁都能上，。海军海军成员，尤其是军官，不是能打能杀声音大就能够了，还需要具备足够的专业素养才行。 沃夫拉姆虽然答应了来海军专业教学，但他只能上航海课，对于水上作战相关的知识，他知道的也并不多。 其他的几名教官也是同样的问题，他们是从陆军中遴选出来的，一辈子都没上过几次船。 目前海军专业的教学，充分体现了什么叫摸着石头过河和共同学习。 人才的缺乏，让卡利亚斯的海军成军之路，充满了坎坷。 但好在工业方面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第一艘战船即将在海勒造船厂完工，这是一艘用小型货船改建而来的战舰。 主体结构为木质，改建的地方主要是增加一些重要区域的装甲防护措施，更换了更大动力的蒸汽机，还有对炮位的改建，在船身两侧，将安置共八门火炮。 船长32米，宽5.5米，标准排水量320吨，最多能够容纳60名船员，必要船员最少34人。 这艘战船被命名为“摇篮号”，将作为卡利亚斯海军的第一艘教学训练舰。 作为卡利亚斯的第一艘军舰，虽然其规格不大，但是却拥有不凡的象征意义，代表着海军从无到有的诞生，“所以“摇篮号”的交付仪式，就连林恩和高文都亲到现场观看。 因为没有完全对外空开，所以交付仪式举办得并不浓重。 在海勒造船厂将“摇篮号”交付给了军事学校海军专业，克烈从林恩的手里接过了代表着卡利亚斯海军的蓝白色天秤旗帜，将旗帜挂在“摇篮号”上之后，这艘船就正式服役于卡利亚斯刚刚建立的海军。 开拓者军团将会是一支海军，这是林恩早就规划好的事情，军团长克烈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林恩要筹备海军的计划，对于林恩的提议，他也没有意见。 海军专业的学员们兴高采烈地登上了“摇篮号”，其中差不多半数都是开拓者军团旭日营的军官。 学员们今天的任务，是把“摇篮号”顺着黄河，航行到东南边二十公里之外的驻泊点。 黄河改道连接出海口的开凿工程还在继续，如今黄河中船只还不能行驶到上海镇港口。 河道开凿的工程体量巨大，即便是全力赶工，有大型机械设备施工，另外还征发了一大批劳工，进展的速度也有限，预计要明年年中才能够完成。 在此之前，无论是卡利亚斯的海军还是商船，都只能“望洋兴叹”。 “摇篮号”在海军学员们的操作下缓缓驶出海勒造船厂的船坞，航行到黄河之中。 船如其名，一路上就像个摇篮一样晃晃悠悠，让人看得甚至有些揪心。 林恩不得不感慨，征服大海之路，道阻且长。 ………… 九月中旬的卡利亚斯，即将告别秋季。 不过相比起如今愈发寒冷的冬天来说，大多数的人都更喜欢夏天，尤其是商人资本家。 卡里所以的夏天虽然热，但即便是最热的时候，也不会太影响产业，而这几年来那怪异的冬天，简直是在抢他们口袋里的钱。 怀着对冬天的畏惧，所有人都在享受这最后大半个月的秋天时光。 巴雷特城堡也不例外，无论是近卫团的士兵，还是城堡杂工仆役，或是林恩这个主人，在闲暇之余，都喜欢树荫下小憩，除了不知疲倦的小皮特。 林恩比较讲究，在庭院中那棵落叶飘零的大枫树下摆了一张躺椅，旁边是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放着红茶还有点心。 林恩惬意地躺在躺椅上，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着小皮特训练，感受着微微荡漾的秋风，神情好不惬意。 这样生活虽然舒坦，但是时间却不多。 一是他下午上课的时间快要到了，二是冬天快要来了。 “真想冬天永远都不要到来。” 林恩做着天真的幻想，如果没有那该死的让人无法出工的冬天，开凿河道的工程能提前两个月竣工，还有其他的产业也是一样，如果今年冬天还是像去年那样，那么铁矿、煤矿、修路、建设等，凡是要在户外用工的产业，都得停工一段时间。 这该死的冬天简直是卡利亚斯发展道路上的拦路虎。 然而对于这头老虎，林恩也没有任何的办法，除了抱怨几句，也只能是想办法让各个行业改进生产环境，虽然需要花费大笔投入，但是总比每年白白浪费两个月要划算，林恩相信资本家都是能够明白这个道理的。 人终究难与天斗。 上课的时间快到了，今年差不多该到了给那三个小家伙讲讲如果构建最基础的奥术模型的时候了，虽然他们的魔力容量还不足以完成奥术模型的构建，哪怕是最低级的【奥术冲击】都不够，但是却不影响他们的学习原理。 开学已经两个多月了，在这段时间里，三个学生的表现都还算不错。 乔虽然性情老实，但是思维却并不拘束，在学习与思考的过程中，常常都能发现一些问题的关键点，在这一点上他把性格活跃的吉姆给甩在了后面。 吉姆的优点和却点都很明显，优点是他脑子好使，悟性强，学什么都快。缺点是却不够专注，一节课一个小时，他差不多有十多分钟是在神游，对于魔术魔法师来说，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魔法是一件非常枯燥的学问，奥术魔法又是其中最枯燥的，如果没有没有足够的耐心与专注度，是没办法学好奥术魔法的，对于这个问题，林恩和吉姆单独谈过话，吉姆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正在努力改正，但是也表示这很艰难。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性格这个东西，在多数情况下都会伴随终生，林恩也知道要想改变天性有多么困难。 所以某一些行业中富有经验的大师，通常只需要几句话，都能得出结论，告诉别人你不适合这个行业，就像是盖棺定论一样，说得不留余地，哪怕是对方对此满怀憧憬。 如果吉姆不能把他这个问题克服，那么他就不合适奥术魔法这个行当。 至于罗伊，也有他的问题，学习奥术知识之后，他的自闭症好像更加严重了。 刚来的时候，每天还会和同学说几句话，而现在，除了学习上的事情，他几乎和别人没有交流，哪怕是林恩找他谈话，沟通起来也不是很顺畅。 除此之外，罗伊身上没有明显的缺点，至少对于奥术魔法来说是如此，他的天赋足够优秀，无论是理论知识的天赋，还是魔力修行的天赋都是如此，而且他喜欢学习，喜欢沉浸式思考，这一切都预示着他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奥术魔法师。 通过多次的谈话，旁敲侧击之下，“心理学家”林恩也大致了解了他自闭症的症结所在。 当年安条克行省爆发战争，他们家从富商变为流民，南下的道路上，他父亲，叔父，还有未结婚的准姐夫，为了保护他相继身亡，长辈们去世之后，是他姐姐在继续保护他，面对危险，他作为男人，却只敢躲在姐姐裙子下面。 罗伊心里最主要的阴影，不是那段时期别人带给他的恐惧，而是他自己的所表现出来的懦弱。 至少林恩觉得是如此。 怀表上的分针的走到了10的刻度上，三点五十分，再有十分钟就到了上课的时间，林恩伸了一个懒腰，从躺椅上站起身来，用一个盖子把点心盖住，防止蚊虫靠近。这是留给小皮特的，待会他休息的时候，自己会过来吃。 刚走出两步，林恩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 寒意刺骨钻心，林恩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他环顾四周，神色疑惑。 周围并没有风，而且这大秋天的，寒意从何而来。 难道那该死的古怪冬天大幅提前了？ 或许是错觉？ 不应该。 林恩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皮特，发现他好像也感受到了。 林恩正纳闷的时候，寒意再度袭来，比刚才更盛。 不仅仅是林恩，在这一刻，整个巴雷特城堡，甚至包括城堡周围的一段范围内，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冰冷的寒意。 不是寒风，也不是寒气，冷冽的寒意仿佛能够穿透人的身体，冻结灵魂，让人心生恐惧。 林恩闭上眼睛，感受了小会之后又睁开。 他望向地牢的方向，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同时也很意外。 如果是弗雷在经行最终的巫妖转化仪式，那么他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自己？ 彻骨的寒意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就散去，巴雷特城堡没有任何变化，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恩让他阿米亚斯去奥术学校帮他代一节课，他自己则急匆匆地往地牢而去。 刚刚抵达饿鬼的院子，正准备走下地牢阶梯的时候，黑漆漆的地下阶梯上走出来一个人影。 他的身体裹在黑袍之中，连头和脸都遮得严严实实。 林恩走上前去，打量着这个看不到面容的人，心有余悸地问道：“成功了？” “成功了。” 弗雷点了点头，不再嘶哑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但是从中却感受不到什么喜悦。 林恩和弗雷一起走上阶梯，在饿鬼院子的房间中坐下。 他问道：“不是说要等年底最冷的时候再经行仪式吗？” “身体出了点意外，等不了那么久，如果不经行仪式，此刻就已经腐朽了。” 转变为正真巫妖之后的弗雷，声音恢复了正常，听上去像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的声音。 看着弗雷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林恩不由得笑道:“有这个必要吗？不就是骷髅嘛，又不是没见过。” 弗雷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面巾拉了下来，露出那一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骷髅头。 林恩由衷赞叹道：“不错，不错，比以前见过的那些骷髅英俊多了，以前一定是个美男子。” 弗雷没好气地说道：“高文才是美男子，以前我和他住一起的时候，他天天照镜子。” 林恩本想要顺着这条线挖一些他们以前有趣的往事，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弗雷话锋一转，说道：“我要走了。” 林恩从弗雷的语气中感受了离别的哀愁，他不明白弗雷这话是什么意思，“走了……，是什么意思？去哪里？” “去尼伯龙根。” “尼伯龙根？” 林恩重复一遍这个词汇，确定自己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死人之国——尼伯龙根，亡灵的应许之地。” 弗雷向林恩解释道，但是语气就像是在读报纸。 林恩急切地问道。“为什么要去哪里，以前为什么没有说过这事情。” 弗雷叹了口气，无奈说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在我完成了转换仪式之后，出现在我意识中的信息。” 林恩诧异道：“巫妖族的神只？” 弗雷点点头，“是的，这是神只的手段，每一位巫妖在诞生的时候，都会受到这份信息，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在三个月之后必须出发，前往尼伯龙根。” 林恩挠头不解道：“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弗雷解释道：“是教廷与巫妖之间达成的协定，教廷允许巫妖生存，但是不能散布在大陆上，必须前往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就是建立尼伯龙根的原因，如果我三个月后还没离开，教廷的代行者就会来‘净化’，巫妖的神只在把这个信息传递到我意识中的时候，也会让教廷知道我的位置，这是他们之间协定，如果我不去尼伯龙根，就只有死路一条。” 第二十章 圣光代行者 “尼伯龙根在什么地方？”对于这个所谓的死人之国，林恩颇有些兴趣。 “我也不知道。”弗雷摇摇头，然后说道：“不过神谕会指引我去到那里，当我决定启程的时候。” 林恩沉默了一小会，突然问道：“你愿意去吗？” 弗雷无奈道：“我只能去。” 巫妖族神只与教廷之间的交易，让所有的每一位新生的巫妖都得被迫遵从他的意志。 当自己无法决定自己人生的时候，就会感觉很无奈，弗雷有这样的感觉，林恩也是，仅仅是刚才的那个问题，就让他耗费了太多勇气。 如果卡利亚斯足够强大，根本就可以不用去理会巫妖神只的神谕与教廷的圣光代行者。 但是事实却是卡利亚斯不够强大，林恩甚至不知道要有多强大，才能够达到可以不受教廷规则束缚的地步。 圣光教廷究竟有多么强大，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只知道有史以来，就是这世间最伟大、最高贵、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圣光代行者，在历史上也有过不少关于他们的传闻，那是教廷中一群特殊的存在，他们隶属于裁判所，但是却又不受裁判所管辖，每一个圣光代行者都拥有自行决断的权力。 在历史中活跃过的圣光代行者，几乎都是青年的形象，甚至还不泛有少年，传闻他们都是裁决者·迦勒从民间带回教廷的孩子，接受的是圣光之主的洗礼，拥有对圣光之主最虔诚、最坚定的信仰。 他们分散在大陆的不同地方执行“净化”的任务，他们自身的力量并不强大，但是却可以很大程度上借用圣光之主的力量，按照教廷的说法，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圣光之主的在凡间的化身。 这样的家伙，显然不是卡利亚斯能惹得起的，最无奈的是，只能看着他打你而不能还手，还手就是异端，反抗就是邪崇，然后就会招来更大规模的“净化”。 有史以来，在这片大陆上，还没有那一股势力公开反对过教廷。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事实，意味着，即便是有人曾反对过也被彻底抹去，没有史书记载，没有留下痕迹，甚至没有留下传闻。 林恩能想象到，如果弗雷不离开，然后卡利亚斯齐心协力对抗圣光代行者，那么也许不久之后，卡利亚斯也会从世间“蒸发”，不留下任何痕迹。 短暂的沟通之后，弗雷回到地牢中。 刚刚完成仪式，成为真正的巫妖，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埃蒙从本学期开学之后就没有回过城堡，然而今天他似有所感，突然回家，然后就从林恩口中得知了弗雷的事情。 对于弗雷，这些年来，埃蒙一直心怀愧疚。 虽然弗雷从不这样的认为，但是埃蒙始终觉得十多年前的那场事故，他负有有很大的责任。 因为他的大意，让这个天赋异禀青年魔法师，跟随他来到卡利亚斯的第一年，就遭受这样的创伤，前途毁了，人生也毁了，半死不活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度过了十多年，饱受痛苦与孤独的折磨。 这样的打击，这样的结果，对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魔法师来说，足以将他的精神测底摧毁。 但是弗雷坚持了下来，他的精神没有被摧毁，身体也扛过了三次的巫妖转化仪式。 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当弗雷入驻地牢之后，埃蒙就从未踏进过地牢半步，而这一次，他推了学校的课，在地牢里和弗雷聊了整整一天。 林恩不知道父亲和弗雷在地牢里聊了些什么，只看见父亲出来的时候，神色比进去的时候要轻松了很多，似乎有什么心结被解开了。 弗雷的事情并没有对巴雷特造成什么影响，整个城堡之中，知道弗雷事情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巴雷特城堡一切照旧。 林恩依旧每天给学生上课，然后隔三差五去一次行政楼露个脸，开个小会什么的。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经行着，只是随着冬天临近，部分的产业变得有些忙碌，有得要赶订单，有的要抓工期，不然等大雪落下之后，工作效率就得大幅降低，等积雪淹没道路的时候，就得停工。 十月中旬，卡利亚斯的天空中飘起了第一场雪。 雪并不大，也没有冷到不能出门。 但是经过了这么些年，大家也知道这鬼天气的“习性”，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冬天都还没有到来。 撑着天气还不算太冷，这时节还能在外活动，大人们在为过冬做准备，孩子们则能趁着这个时候玩玩雪。 要准备的过冬物件不少，棉被、夹袄、木炭等等取暖防寒的东西都少不了，尤其是炭火，等到最冷的时候到来，基本上就是雪不停，火不灭，木炭消耗量很大。 更有甚者，还会囤积一些粮食和生活用品，打算完全待在家中熬过最冷的两个月。 这该死的寒冬，让那些那些原本年年盼着早些下雪，好把名贵皮草穿出门的贵妇们都失去了兴致，估计也只有那些从秋天开始就伐薪烧炭的农家卖炭人，会期盼着大雪早点落下。 第一场雪从落下之后，似乎就没打算停下，而且还越来越大。 当铲雪的效率跟不上下雪速度的时候，就到了“冬眠”的时候，该停工的停工，该歇业的歇业。 天空中弥漫起了一层雾霭，仿佛整个世界，似乎都只剩下白色。 薄雾中走来了一位少女，她穿着朴素的布衣与布鞋，及腰的长发扎成麻花辫，她面容普通，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件装饰品，就像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女孩。 她在城门处办理了手续之后，进入了日升城。 在她踏入城中的第一时间，地牢中弗雷那空洞的骷髅眼眶中，蓦地亮起了蓝色的火焰。 只剩下骨骼的骷髅头，表现不出来任何的神色，但是他起身的动作却显露出他此刻有些惊慌。 弗雷站在巴雷特城堡的门口，想要独自一人走出去，林恩匆匆跑来，拦住了他。 林恩挡在弗雷的身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弗雷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圣光代行者……来了。” “什么！”林恩大惊失色，“为什么现在就来了？不是还没到三个月吗？” 弗雷站在原地，似乎已经释然，平静地说道：“或许是有什么变故，或许是神谕欺骗了我，当然，也有可能她只是路过。” 林恩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对，也许只是路过。林恩如此心想，也如此期盼。 “代行者现在在哪里？” “已经入城，现在正在朝着……城堡而来。” 弗雷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然后往旁边走出一步，绕过了挡在他身前的林恩，往城堡外面的路口望去。 林恩心中咯噔一下，心里就像这鬼天气一样冰凉。 正往城堡而来，这可不像路过。 林恩没有在门口停留，他要去集结巴雷特近卫团所有力量准备迎敌，但是却被弗雷阻止。 “没有必要如此，她已经到了。” 林恩回过身来，往门外望去，但是雾霭弥漫，遮挡住了远处的视线，在能见度的范围内，没有看到那什么圣光代行者。 林恩没有听从弗雷的话，他快步跑到旁边的城楼的入口，拉响了警戒铃。 刺耳的铃声响起，在巴雷特城堡中回荡。 林恩此刻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虽然这样做法可能会刺激到那个所谓的圣光代行者，但是既然对方是来杀人的，那是否会刺激到她已经不重要了。 一时间，所有的城堡内所有的近卫团成员都行动起来，在城楼上站岗执勤的，在营地训练的，还有轮值休息的，都带上各自的武器，开始往城堡门口聚集。 高文来得最快，这位巴雷特的守护骑士时刻都保持着警惕与战斗状态，他全副武装，来到林恩与弗雷的身边，没有询问理由。 三人的视线几乎一致，都看着前方的雾霭。 训练有素的近卫团成员集结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一大半的成员已经就位。 城楼上，塔楼上，还有地面，卡利亚斯最精锐的这支军队已经整装待命。 上百支步枪对着城堡外面的被雾霭笼罩的街道，除了枪支之外，城楼上四门加农炮也已经装填就绪。 圣光教廷势大，代行者更是圣光之主的人间行走，但是林恩此刻心里却并没有多少畏惧，在这样的火力下，哪怕你是神只的化身，也能给你打得灰飞烟灭。 林恩并非是一个不理智的人，他不想开罪圣光教廷，但是如果没有选择，他也只能是如此，至于杀死了这个代行者之后会给巴雷特家族，给卡利亚斯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那是之后的事情。 因为恐怖利刃的原因，林恩对这个世界的神只，并没有多少敬畏。 薄雾之中出现了一个人影的轮廓。 一个白衣少女不疾不徐地朝着城堡门口走来。 城堡内的气氛变得紧张，一股肃杀之气弥漫。 高文将林恩挡在自己身后，然后拔剑出鞘，神情肃然。 林恩对旁边的阿多斯和希尔薇慎重地说道：“在我说‘打’或者她出手之前，不要开火。” 布衣少女依旧在不知死活地前进，他此刻已经走到了城堡的大门的近前。 在这个距离，林恩已经很清楚地看到她的容貌。 平平无奇的容貌却显得并不普通，这一刻，林恩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眼睛里有光。 她就好像是感受不到城堡中凝重的杀气一样，径直走到弗雷众人的面前。 就在林恩几乎要忍不住下令开枪的时候，她开口了，看了一眼弗雷，认真说道：“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离开这里。” 连声音都很普通，既不神圣也不超凡，真正就像是普通的农家女孩。 但是这句话却让林恩送了口气，绷紧的神经也得以稍为放松下来。 她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弗雷，说完那一句话之后，视线就从弗雷的身上移开，转到了林恩的身上。 林恩从高文的身后走了出来，虽然放松一些警惕，但是依旧保持了防备，高文的手也没有离开剑柄。 “我的名字是让娜，来自萨拉迪昂的圣光裁判所。” 她在林恩的面前介绍自己的身份，对于那些瞄准着她头颅的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睹。 “尊敬的圣光使者，我想要知道你的来此的目的。”林恩向着布衣少女微微行礼，同时也用手势告诉后面的希尔薇她们，不要放松警惕。 布衣少女摇了摇头，对林恩认真说道：“卡利亚斯的领主，你并不尊敬我。” 林恩神色一愣，表情有些僵硬。 哪有这么聊天的，即便他擅长言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对方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她继续说道：“我来是因为我需要一件物品，它在你的城堡之中。” 林恩眼神一亮，这话他听着有些耳熟，和去年来的那个熊人所说的话差不多。 怎么自己有这么多宝贝？ 关键是都还不知道。 运气好的是，这些想要他东西的人虽然来头都很大，但是都还算讲道理，克莱因、熊人库克都是如此，面前这个圣光代行者让娜也没有强抢的意思。 要不然他这个怀璧其罪的家伙，被人莫名其妙给杀人夺宝了，都还不知道为什么。 “我城堡的物品有很多，不知道你所说的是哪一件？” “应该是一个雕像，破碎的雕像。” 布衣少女的语气也并不是很确定，但是林恩基本上已经知道了她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那个头戴月冠，耳饰细蛇，只有巴掌大小的人头雕像。 那具诡异雕像在被克莱因老仙儿切断之后，就再没有显露过异常，就连那股引人注目的特制也消失了，就像是一具普普通通的木雕。 针对让娜的警戒并没有取消，林恩也没有把她请进城堡，他自己回到书房把那个平时当做工艺品摆放在书架上的人头雕像给拿了出来，交给了让娜。 明天回复更新 事情太多，分身乏术，心力交瘁，停更几天。 第二十一章 旧世纪的支配者 林恩拿出来的雕像和圣光代行者口中“破碎的人头雕像”是有区别的，至少它并不破碎，只是被克莱因施法给切成了两截。 但是让娜在接过雕像之后，直就接了当说道：“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来自萨拉迪昂的布衣少女，将人头雕像拿在手里观看。 一缕缕细若游丝的“光线”在她手中显现，然后没入到雕像之中。 在密密麻麻们的枪口和炮口的瞄准下，布衣少女闭上了眼睛。 须臾之后，重新睁开双眼，她眼神清明，似乎从雕像之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布衣少女的坦然的表现，让林恩的心头泛起一丝丝的自惭形秽，有过那么一瞬间，想要对她接触警戒，但是这个念头存在时间更短，随即就被理智给压下去。 近卫团的士兵们并不知道这个布衣少女的身份，既然长官让他们对这个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少女保持高度警戒，那么他们自然不敢有丝毫松懈，但是此时此刻的情形，却让他们始终感觉有些丢人。 代行者少女依旧还是此前的模样，没有理会的城堡中对她的警戒，自顾自地观察着雕像。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之后，她便不再看向人头雕像的表面，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将雕像一份儿二的接切面上，那无比光滑平整的切面，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很长的时间。 她将断成两截的人头雕像合在一起，因为切面太过所以几乎看不到缝隙，就像是完好无损的一样。 微微的光晕再次从她手中浮现，将手掌和其中的雕像全部笼罩在里面。 等光晕散去，布衣少女将手松开，看上去完整无缺的人头雕像随即断成两截。 直到此刻，这位一直波澜不惊的圣光代行者，表情中终于流露出惊异之色。 她的视线依旧观察雕像上的切面，等到近卫团士兵们端枪都端得胳膊有些发酸的时候，她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林恩的身上，问道：“我可以带走它吗？” 林恩摆摆手，大方地说道：“它是你的了。” 却不想布衣少女摇了摇头，似乎是对于林恩这个说法并不认同，“它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这是古神的造物，我带走它是需要用它来寻找古神的踪迹。” 林恩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古神？” 布衣少女平静地说道：“旧世纪的支配者，无光纪元的主宰，混乱之源。” 林恩也就随口一问，甚至没有想到这位圣光代行者会回答他，既然对方愿意解释，那么他也想要多了解一些这些官史不曾记录的是秘辛，“旧世纪是什么时候？” “圣光元纪、元年、元月、元日、吾主以圣光显化，后立教会，予万物以信仰，予人类以文明。在吾主显圣以前，即为旧世纪，亦称无光纪元。” 在回答完林恩的这个问题之后，这位自称让娜的圣光代行者就离开了巴雷特城堡。 巴雷特城堡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警戒也终于得以解除。 但林恩直到在了望塔上看到她离开了日升城，才松了口气。 圣光代行者来得快，去得也快。 起初以为是为弗雷而来，可结果她从踏足城堡门口，带最后离去，整个过程中出了刚到时候，对弗雷说了那一句带着些许警告意味的话之后，就再没有看过这位巫妖一眼。 “你说这算不算亵渎？” 林恩站在弗雷的身边说道，话语中所指的自然就是之前对圣光代者保持武力警戒的行为，之前气氛紧张倒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危险解除，想起来，虽然说不上后悔，但是倒是有些后怕。 那毕竟是教廷的圣光代行者，身份特殊，地位尊贵。 要是刚才哪把枪保养不当，或是士兵太过紧张，不慎走火，那后果…… “如果刚才站在我们对面的是地区的大主教，甚至只是普通牧师，这样的行为都可能被认定为亵渎，只要他们愿意的话，但是恰恰是身份尊贵的圣光代行者反而不会，不光是圣光代行者，整个圣光裁判所的都是如此，他们不理会凡间俗事，也不在乎世俗眼光，传播福音与赞美圣光之主，不是他们的职责，他们的职责是消灭异端。” 弗雷向林恩解释道，在恢复了声音之后，他显得特别健谈，“是不是感觉有些讽刺，享受世人尊崇的是那些牧师、主教老爷，而距离圣光之主最近的代行者，反而更像是教廷的工具，是用来消灭异己的武器和手段。” 林恩看着弗雷隐藏在斗篷之中的骷髅头，微微笑道：“你现在已经开始站在异端的角度看待教廷了。” 弗雷不以为意，坦然说道：“对于圣光教廷来说，巫妖本来就是异端。” 说道这里，弗雷话锋一转，悻悻道：“所以还是得要感谢巫妖神只，他至少让我们这些异端，有了一处容身之所，不然的话，今天她可就……” 林恩接过话茬说道：“她可就走不出巴雷特城堡。” “呵呵呵……”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个半小时候，哨兵传来消息，那个布衣少女出了城之后往东边去了。 东边？难道是要出海？ 林恩问道：“哪个东边？” 传讯的士兵答道：“正东边，上海镇的方向。” 林恩郑重说道：“通知各处的岗哨，密切关注她的行动，但是不要干涉她的行为。” 传讯兵领命而去，林恩却在琢磨圣光代行者所说的那个“古神”，既然是在东边，是在守望之海，那会不会是克莱因口中的那个“躲藏在深海里的胆小鬼”? 既然古神是旧世纪的主宰，那圣光之主又是如何建立起新纪元的呢？ 是打败了古神？还是达成了某种协定？ 既然圣光代之主的人间行走在寻找古神的踪迹，那么至少说明古神没有被完全消灭，而且圣光之主和他，或者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友好。 这是史前的秘辛，光靠琢磨当然是没办弄明白的。 林恩如今只希望守望之海的这场神仙打架，不要殃及卡利亚斯这塘池鱼，毕竟如今的卡利亚斯侯国，已经和守望之海相连，拥有了将近二十公里的海岸线。 入夜时分，传讯兵来报，布衣少女抵达了海边，在上海镇的岸防线旁边用树枝扎了一顶帐篷过夜，另外她还砍伐了好几颗树木，似乎是要做一个简易的木板船。 传讯兵前脚刚走，林恩又收到了另一份情报，这份情报走的是饿鬼专用的传讯飞鸽，来自于黑水湾的丙。 “文森特的船队在昨天上午离港出发，包括文森特本人的坐船魅影号在内，四艘铁甲战舰，两千多个老练的海盗船员，正往西北方向，正对着上海镇而来。” 晚饭的餐桌上，林恩把这个消息公布了出来。 “现在这种天气船队还能出海吗？”希尔薇问道，她对于航海的事情并不了解，只是听说最近这几年冬天因为天气原因，好多的海运都被迫停止了。 “这一带的水域，没有人比没魅影海盗团更熟悉，他们或许正是想要借助大雾隐藏行踪，但是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林恩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 弗雷的身前并没有餐具，他现在的状态完全不用，也没办法进食，对于文森特来犯的消息，他或许是最高兴的一个人。 一具白骨骷髅，森森说道：“在离开之前，总算是能做点什么。” 第二十二章 文森特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弥漫在空气中的雾霭就像是一张巨大的帷幕，遮天蔽日，将天空与大地一起笼罩。 守望之海南部，一支武装舰队，共四艘铁甲战舰，正顶着雾霭与洋流沿着海岸线往北边航行。 每一艘战舰上都悬挂着幽灵骷髅旗，宣告着它们属于这片近海的主人——魅影海盗团。 领航的那艘战舰，不仅仅在体型上要比其他三艘战舰更大庞大，同时也更加坚固，整个船身都被厚重的铁甲包裹，就像是一座航信在海面上的钢铁堡垒。 这是文森特的座舰，也是魅影海盗团的旗舰——魅影号。 这名字显然有些名不副实，一艘庞大的铁甲战舰，怎么也无法与幽灵魅影联系到一起。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这是魅影海盗团的传统，只要海盗团的名字没有更改，每一代旗舰都是这个名字。 曾经的魅影海盗团盘踞海外岛屿上，劫掠过往的商船，那时候的魅影海盗团在大海盗中以速度闻名，旗下多是小船，在这片海域上来无影去无踪，真的就像是海洋上的幽灵魅影一样。 但是随着时代更迭，造船技术越发成熟，商船越来越大，防护能力也越来越强，魅影海盗团的小船虽然能够轻松地追上那些从他们“领地”经过商船，但是很多时候却没办法啃下这些越来越硬的骨头。 上一代首领，也就是文森特的父亲，面对日渐难做的生意，却并没有什么好的注意，不但没有把这份祖宗传下来的家业继续做大，反而让海盗团的收益一天不如一天，而他甚至有些想要洗脚上岸的意思，打算放弃劫掠，在海岛上发展农耕。 他这样想法深深地刺激到了他的儿子，从小就立志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守望之海大海盗的文森特，在他十六岁生日的宴会上，亲手开枪杀死了不思进取的父亲，然后提前当上了魅影海盗团的首领。 文森特上台之后，针对如今的时局做在海盗团做了很多的改革，也完成了一些壮举。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上岸，不同于“洗脚上岸”这个比喻词，他做的事情是真上岸。 文森特大肆散财，花光了祖宗数代靠饥劫掠得到了大量黄金财宝，训练出来出来一批精锐的、悍不畏死的士兵，然后硬生生地从奥尔玛侯爵领打下了黑水湾，世人皆以为他们只是来劫掠一番，然后就会离去，结果这批凶悍的海盗来了之久就没打算走了，并且高筑防线，修建阵地，挡下了奥尔玛侯爵的三次进攻，再次之后，奥尔玛侯爵便彻底放弃了这片土地，黑水湾彻底沦为魅影海盗团在岸上的根据地。 上了岸，有了港口，有了土地，但是文森特却并没有“洗脚”的意思，他开始造大船，造铁甲战舰，发展海盗团的规模，劫掠更远的水域。 七大海盗中排名第一摩根船长，曾经说过，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探索无边的大海，劫掠不过是为了让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不至于饿死。“海盗王”的这番话，文森特嗤之以鼻。 海盗如果不是为了劫掠那为什么要叫海盗，如果是想要探索，干嘛不去冒险者公会认证？ 魅影号的驾驶舱内，文森特亲自掌舵。 他戴着一顶有些破旧的三角帽，这是他父亲的帽子，在十六岁的生日宴会上，当众杀了父亲之后，从他头上揭下来，然后戴在自己头上的帽子。 浓密的大胡子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开襟的胸膛上纹着骷髅图案，泛着凶光的眼神盯着北方，仿佛能够穿透雾霭，看到北边那座刚刚建成的港口城镇。 雾霭和洋流对于航行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文森特对这片水域太过熟悉，即便是闭着眼睛，他都能把船开到想去的地方。 随着愈发靠近上海镇，文森特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了一些兴奋。 今天，将会是魅影海盗团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天，他将亲自打下这座城镇，为海盗团增添第二座港口城镇。 虽然之前计划没有成功，如果当时成功在日升城引起了动乱，那么今天的进攻就会提前几个月，计划失败了也没有什么损失，虽然把麦基搭了进去，但是文森特却并没有太过于在意，甚至隐隐有些高兴，对于魔法师这种超凡脱俗的家伙，文森特始终不愿意与他们沾染上太多的关系，哪怕这是一个不被魔法师公会认可的流浪法师，而且还未自己服务的超过五年。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和魅影海盗团，如今都不在需要这个魔法师。 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作为，想到魅影海盗团在自己手中不仅走出父亲时代的困境，反而愈发壮大，他的心中充满了骄傲。 文森特忍不住摘下头顶上的三角帽，用手握住放在自己眼前，“老东西，好好看看吧，这才是海盗该有的样子。” 说完之后，文森特将帽子重新扣回头上。 掌舵凭栏，目光远望，文森特意气风发。 舰队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视野中出现了一艘小船。 不是相对铁甲战舰而言的小船，就是实实在在的小船，最小的那种，长不过两米，宽不过两尺，仅仅只能容的下一个人的小船，和铁甲战舰相比，就是像是猛兽与蚂蚁。 这艘小船上也的确只有一个人，小船相距魅影号的距离并不远，处于雾霭的能见范围之内，通过望远镜，隐隐可以看见船上是一个女人。 大战在即，要尽量杜绝差池和意外，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况且对于海盗而言，其实也不存什么错杀。 然而就在一个老海盗对着小船上的人影举起火枪的时候，文森特却鬼使神差地制止了他这个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这样的行为既不符合逻辑，也不会符合他性格，只是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那一箭射出去，或许会对舰队，甚至是给整个海盗团，带来灭顶之灾。 对危险的敏锐直觉，是文森特从未对别人提起过的一项能力，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即便如此，这个本事也好几次让他从绝境中脱身。 文森特下令所有人不得对这艘小船动手，甚至让战舰减速，等着这艘小船离去，直到那一叶扁舟消失在雾霭中，舰队才开始继续进发。 继续航行了大半个小时，文森特已经能够隐隐看看那种新建成的港口城镇的轮廓，还有那一排岸防火炮阵地。 对于这种岸防阵地的火力，文森特心里是有数的，并且有做过推演，只要四艘铁甲战舰摆好阵形，四十多门火炮齐射，足够压制甚至瘫痪这座阵地。 岸上只有五百守军，只要两千精锐海盗登陆成功，那么这次行动就将没有任何的意外，就像多年前攻打黑水湾一样，抢占了城镇之后，便开始修筑阵地据守，只要能挡住日升城援兵的一两次进攻，战争就会结束。 卡利亚斯有一万多军队不假，可是既要驻防北线，又要驻防南线，能够机动的军队事实上并不多。 文森特相信，林恩巴雷特会愿意和自己谈条件的，倒时候，不是不能然让日升城的商船从这里出海，只是需要上一些税而已。 寒风从甲板上呼啸而过，包括文森特在内的所有海盗船员都感觉天气又变冷了一些。 寒气侵入体内，文森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是心情反而更好一些，天气越冷，雪越大，日升城的增援就会越慢，如今道路大雪封路，援军想要支援到上海镇，少说也得要两天的行程，到时候他已经完全控制了这座城镇。 第二十三章 烈火之剑 在临近中午的时候，笼罩着天空和大地的雾霭变得稀薄了一些，视野能见度的距离，有了显着的提升。 隐藏在雾霭之中的海盗舰队，也从迷雾之中暴露了出来。 但是对于文森特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此刻已经不再需要刻意隐藏行踪，他的舰队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并且做好了炮击岸防阵地与登陆的准备，一切都已经就绪，他相信在中午过后，他就能站在上海镇的港口之中。 然而事实的结果，和文森特预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迷雾褪去，海盗舰队暴露的同时，上海镇的岸防阵地在他的眼中也完全显露出来。 海岸上令旗林立，哨塔警戒，岸防大炮严阵以待，登陆点也有重兵把守。 这和之前所了解的情报完全不同，上海镇港口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常驻军队，而且看这形势，他们就像是知道了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一样，与其说是突袭，反而更像是对方在请君入瓮。 该死的！ 文森特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虽然想不清楚原委，但是也明白了这次的突袭行动，和原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变动。 风险！是每一个决策者，在每一次做出抉择的时候，都需要考虑的重要因素，文森特也是如此，他在犹豫要不要撤退。 强攻的话，依旧有攻破阵地然后登陆的可能，但是无疑会出现巨大的损失，到时候能否占领上海镇并站稳脚跟，这又是一个大问题。 如果撤退，对于魅影海盗团的士气将会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如此兴师动众的一次行动，结果不战而逃，这和他往日的作风大相径庭。 文森特眉头紧皱，双手紧握舵轮，如果要进攻的话，那就鸣响汽笛，要撤退的话，打个右满舵即可。 自始至终，文森特都认为主动权在自己手中，他所犹豫的，是利益与风险之间的权衡，但从没有想过撤退不掉的事情。 在文森特还没能下定决心的时候，上海镇的岸防阵地却帮他做出了抉择。 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出现岸防阵地的前沿，他的身体缓缓漂浮在空中，面朝着海盗舰队的方向张开了双臂。 一股冷冽的寒意袭来，文森特打了一个冷战，感觉如坠冰窖。 紧接着，他便看见的海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 这是……寒冰魔法！水系魔法的分支。 因为麦基曾在手下效力的原因，文森特对魔法，尤其是水系魔法拥有一些了解，但是在他的理解中，要想使海水冻结，这根本不是普通魔法师能完成的壮举，虽然面积不算太广，仅仅只有舰队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但这片区域也不小。 圣域魔法师，一位水系圣域魔法师。 卡利亚斯拥有圣域魔法师。 看着眼前的景象，文森特此刻已经没有了再进攻的心思。 他下令炮击冰面，全舰队撤退。 海盗舰队的舰炮声响起的同时，岸防阵地的火炮也开火了。 文森特面色阴沉，此刻他才明白了，原来岸上的人跟本没打算让他走。 弗雷的身体从空中缓缓落下，站在岸防阵地的前沿，看着冻结的海水，他微微点了点头。 要论对寒冰魔法师的精通，相比起水系魔法师，巫妖死灵术士才是真正的大师。 ………… 林恩在等待战报的过程中很平静，至少看上去是如此。 他和往常一样，给三位奥术学生授课，但即便是在人情世事上表现得最木讷的罗伊，也能看出来，老师今天有些心不在焉。 没办法，上海镇对于卡利亚斯来说太重要了，虽然已经做好的准备，但是林恩依旧有些不放心。 下午五点半，林恩上完了课程，坐在庭院中看小皮特练剑。 阿米亚斯风尘仆仆地赶来，林恩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阿米亚斯激动地说道：“打赢了，少爷，我们打败了魅影海盗团的舰队。” 林恩故作冷静，轻描淡写地问道：“详细的情况？” “我们击沉魅影海盗团的两艘铁甲战舰，另外两艘投降，俘虏了八百多人，我军伤亡不到五十人，这是一场大胜仗。” “文森特呢？他有亲自参与这次行动吗？” 根据丙传回来的情报，文森特很有可能也亲自出动了，林恩现在很关心这个大海盗的生死。 阿米亚斯遗憾地说道：“应该是跑了。” 林恩的语气有些许加重，反问道：“应该？” 阿米亚斯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应该，我收到的是匆忙传回来的最新消息，逃跑的那个人身份还在核实，等克烈的战报送过来后，应该就清楚了。” “怎么逃跑的？” “海盗团的旗舰被我们的火炮击坏了舵机，无法转向，有三个人弃舰想要乘小艇逃跑，这三个人应该就是文森特和他的亲随，随后小艇也被火炮命中，三个人眼看就要葬身海底，但是这时候却有一头大鲨鱼出现，根据了望塔的说法，那个似乎就是文森特的家伙，趴在大鲨鱼的背上逃跑了，在鲨鱼的背上，似乎还有另一个小东西，好像是一只鱼人。” 林恩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大鲨鱼！ 鱼人！ 落荒而逃的海盗团长被鱼人与鲨鱼救走，虽然听上去有些荒诞，但是联想到文森特出身于海盗世家，其家族在这片水域已经经营了上百年，和一些水族有关联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水族之中，鱼人也是劣等种族，他们身材短小，头脑简单，而且没有稳定的大部族，这让他们的地位完全没有办法和同为水族的娜迦族相比。而在人类的口中，鱼人这个词被使用得最多的时候，是用来骂人，比如“你个肮脏的臭鱼人，你的祖宗都是鱼人”之类的粗鄙之语。 弗雷连夜回到巴雷特城堡，第二天一早，克烈亲手写的详细战报也传回到巴雷特城堡。 大致情况和阿米亚斯所说的不差，只是要详尽细致了许多，严格地按照了战报条例经行书写，所有的细节都有详细注明，包括战斗过程、战损、缴获、俘虏等等细节。 经过证实，逃走的人确系魅影海盗团的团长文森特。 为此，林恩也只能是接受这个遗憾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这依旧是一次胜仗，还是一次大胜仗。 因为之前夺取望海角哨所的时候没有打起来，所以这也是开拓者军团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首战告捷，旗开得胜，对于一支新组建的军队来说，意义非凡，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情，所以林恩亲自带人去上海镇对克烈的开拓者军团慰劳了一番，并且为他们举办一个规模不算太大的庆功宴。 这场战役的象征意义和实际意义都不小，战果也很丰盛。 将近一千人的战俘，林恩把他们交给了克烈，让克烈在里面挑选一部分来扩充开拓者军团。 开拓者军团将会是一支海军，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些经年老海盗，其实比相比如今的开拓者军团更加接近海军，好好利用，将会让卡利亚斯的第一支海军成更快成军。 当然，挑选的战俘，人数肯定要有所控制的，海盗习性粗野，纪律散漫，这是需要严格管教纠正的，而且如今开拓者军团自身的人数太少，吃不了太多的战俘，一下子接收太多海盗，搞不好会弄巧成拙，组建海军不成，反而弄出来一支海盗军队。 至于挑剩下的，以战争罪行宣判之后发配运河工地，如今开凿连通黄河与上海镇出海口的运河，正缺人手。 最大的战果并不是这些海盗战俘，而且魅影海盗团的铁甲战舰。 四艘战舰，两艘被击沉，另外两艘被直接缴获。 其中被击沉的两艘中，除开一艘被彻底击毁的战舰，另一艘其实是还有一些利用价值，所以也被打捞了上来。 现如今三艘战舰都封存在港口，等开春之后，海勒造船厂与潜龙机械厂入驻上海镇，然后开始对其经行维修和研究。 夜幕降临。 雾霭遮蔽了星空，黑夜里蒙蒙一片。 冬日里日升城的夜晚，难得的安静。 东边的战况已经陆陆续续传到了日升城，也在平民中流传开来，但是却并没有引起太激烈的讨论。 卡利亚斯能打胜仗，这对于日升城的人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我们连费谢尔家族的军队都能战胜，连王国的威胁不怕，打败一个海盗还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相比起东边战事，平民们更加关心的是这该死冬天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工厂什么时候重新开工，道路什么时候重新畅通。 这是一个全民都关切的问题，影响的是所有人的利益。 上到卡利亚斯的领主林恩、日升城的大资本家，下到贩夫走卒，工农平民，都在期盼着冰消雪融，天气回暖。 但是期盼春天到来的同时，林恩也有些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因为在春天到来之前，弗雷就要离开。 十二月初，大雪依旧飘落在卡利亚斯的上空。 日升城外道路上的积雪被清理出一条足够容纳马车通行的过道。 一辆黑色的马车，从巴雷特城堡中缓缓驶出，驾车的人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 林恩在城堡的大门口与马车挥手告别，就连常年留宿学校不在家埃蒙老爷也在为这辆马车送别。 留在日升城的饿鬼小队成员也在为他们的老师送别，他们虽然不知道老师离去的原因，但是林恩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们，弗雷此去，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马车离开了日升城的城门，不急不缓地往北边而去，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但是不多时，就被积雪所覆盖。 至此之后，饿鬼小队的院落下面，那座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将会空无一人。 弗雷离开了卡利亚斯，按照着他意识中神只的指引，去往死人之国——尼伯龙根。 除了他的命匣之外，他只带走了几箱子书籍。 在弗雷离开之后，林恩对春天的期盼便更加强烈。 愈发寒冷的冬天，影响的不仅仅是卡利亚斯，整个东海岸地区，都有受到严寒天气的困扰，只是相对而言，南边更加严重。 寒气从守望之海而来，由东向西蔓延，甚至连同盟中偏东部的地区也有受到影响。 但是也有一些例外。 比如凤凰城。 凤凰城位于神圣同盟的北偏东部地区，与法雷西王国毗邻，但是却不属于任何的一个国家。 这座城市丝毫不受守望之海寒气的影响，一年四季如夏，年平均气温都在三十度以上。 凤凰城是魔法师公会的属地。 魔法师公会作为神圣同盟的独立成员，当然也有拥有自己的领地，除开总部所在的阿拉门特之外，另外还有大大小小十余座城市，虽然城市之间并不相连，但是却并不影响魔法师公会对它们的统治。 魔法师公会的属地大多数都是靠购买得来，基本上都拥有一个显着的特点，那就是元素气息十分浓郁，凤凰城也不例外。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地，炎热异常，火元素十分浓郁而且活跃，并不太适合普通人生活，魔法师公会在购得这片土地之后，才在这里建立起了城市。 如今这里对于火系魔法师来说，是非常适合修行的好地方，而且魔法师公会也在城市中做了一些宜居的改进，让普通人能正常地生活在这里。 魔法师公会下辖的各个属地，因为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与社会风气，还有魔法师公会提供的便利，所以是这些土地是大陆上诞生魔法师最多的地方。 严格来说，魔法师是一个范围很广的称呼，所指的不仅仅是元素施法者，也包括了其他的魔力职业，只是相对而言，元素施法者地位最高，所以代表了正统魔法师的权威。 除开元素施法者之外，奥术施法者、魔纹师、魔药师、魔动学者等等，魔力相关职业都属于魔法师。 而在这些“不正统”的魔法师中，还有一个最不受传统元素施法者待见的魔力职业——魔剑士。 而凤凰城，就是魔剑士中的主流，火系魔剑士的大本营所在地。 战士修行斗气，锤炼蛮力与身体技巧，用冰冷的铁器与粗野的方式来战斗，在高贵的魔法师眼中，这些都是低贱的手段，魔剑士将元素的能量与兵器相结合，这无疑是一种自甘堕落的举动。 但其实魔剑士与奥术施法者有着类似的尴尬，他们并非是不想成为一名传统的、高贵的元素施法者，然而碍于天赋所限，无法完成大多数的元素魔法师释放，他们或是因为魔力释放天赋所限，或是元素亲和不够，总之这些门槛阻止他们成为一名优秀元素施法者，然而他们并不甘心放弃魔法师的道路，于是便另辟蹊径，就像黎曼圣魔导师开创奥术魔法师那样，他们也找到了合适自己的魔法路线，那就是将魔法于兵器相结合，开创除了魔剑士的道路。 “剑与魔法，都是我的武器。”——魔剑士的开创者、元素剑圣阿方索。 传统施法者鄙视魔剑士粗鄙，就像个野蛮的战士一样，甚至有辱魔法师的尊贵，但是在传统的战士之中，也是存在一条鄙视链的，相对而言，用剑战士，最为高贵。 由此可见，魔剑士选择剑为武器，心中未尝不是依旧在竭力保持所谓的“高贵”。 对于魔剑士来说，一把能拥有良好的元素相性的剑，是他们非常重要的外在条件，直接影响到了他们所能发挥的战斗力。 而如今在魔剑士之中最着名的兵器，圣器——烈火之剑，就在凤凰城之中。 就插在凤凰城中心广场的熔火石碓之中。 无论任何人，只要能从石碓中拔出烈火之剑，就能成为它这一任的主人。 如今，烈火之剑已经在石碓中停留了超过五十年，这代表着距离它上一任主人归剑，已经过去了超过五十年。 剑身上仿佛亘古不灭的火焰依旧充满活力，就像是宣告着，如今世上，无人能成为它的主人。 第二十四章 烈火之子 圣光历2021年的末尾，天启节的前夕，同盟中部地区发生了一件惹人注目大事，随即就通过通讯魔网传开，成为了这个冬天最“火热”的话题。 凤凰城的圣器——烈火之剑，在天启节到来之前，拥有了新的主人。 从熔火石碓中拔出圣剑的是一名刚刚成年的男孩，在他拔出烈火之剑的那天，正好是他十六岁的生日。 再这之前，这把全同盟着名的元素圣剑，已经在凤凰城广场的熔火石碓中静置了五十年。 拔出圣剑的男孩名叫菲尼克斯，出身于凤凰城一个普通的殷实家庭，在此前的工作是一处小图书馆的图书整理员。 菲尼克斯拥有魔力感知的天赋，这在凤凰城的孩子之中，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但是和大多数拥有魔力感知的孩子一样，他的魔力释放天赋不够优秀，这意味他基本上无法成为一名高贵的元素施法者，即便是非要走元素施法者的道路，终其一生，其最高的成就，估计也就是魔法学徒。 好在菲尼克斯的志向也不在此，所以倒也没有什么遗憾，相比起成为操控元素的施法者，他其实更愿意在图书馆工作，这里不仅能让他阅读到茫茫多的书籍，而且还能和那位学识渊博的管理员相处，那位老先生是如此的睿智与和蔼，他仿佛知晓这世间的一切事物与道理。 对于菲尼克斯来说，能在老先生身边工作，甚至比成为元素施法者还要荣幸，虽然他每次将这种荣幸向家人们分享时，得到的结果都很敷衍。 魔法师公会的属地都崇尚知识，尊重学问，敬仰学者，但是一个街区图书馆的管理员，能有多大学问？要是大图书馆的馆长还差不多，凤凰城大图书馆的馆长可是一位尊贵的圣域魔法师大人。 年轻的菲尼克斯想一直留在图书馆工作，但是睿智的管理员老先生似乎却不愿意菲尼克斯如此，在菲尼克斯成年生日的这天，老先生告诉他应该去为自己举办一个成年的仪式，做一件有象征意义的事情。 于似乎，在管理员老先生的指引下，菲尼克斯来到了广场上的熔火石碓旁，然后在路人的疑惑、嗤笑、然后震惊的眼神之中，轻描淡写地拔出了烈火之剑，就好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自然。 当菲尼克斯的手掌，用生涩的姿势握住这把圣剑的剑柄的时候，剑身上那仿佛亘古不灭的火焰便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古老的火焰烙印铭文。 和历史中的记载一样，这代表着烈火之剑认可了这个主人，那一排不同于如今同盟文字的古老铭文，应该就是这个少年的名字。 自此，这个出身普通的平民少年，成为烈火之剑的第十六代主人。 成为了烈火之剑的主人，就会很自然地拥有另一个身份——魔剑士的领袖。 在所有的魔剑士之中，最主流的当属火系魔剑士与雷系魔剑士，侵略如火，滚滚惊雷，最为契合剑术的杀伐之道，而在这二者当中，火系魔剑士又更胜一筹，长久以来一直都占据着魔剑士的主导地位。 然而因为烈火之剑失主五十年，所以在近些年，火系魔剑士的地位受到严重的威胁，雷系乘机上位，掌握了魔剑士的主导权。 现如今，烈火将再度回归。 为了庆祝“烈火之子”的归来，在新一年的天启节上，凤凰城举行了全城的欢庆仪式，以感谢圣光之主与魔法之神，为凤凰城送来了火焰的继承者。 菲尼克斯，这个天选之子的名字，也通过通讯魔网，传遍了同盟的南北。 结合如今的时事，在通讯魔网中，关于菲尼克斯这个少年的言论，还多出一些宿命论的意味，传言，大陆东岸的寒冷冰雪是因为守望之海的冰魔在作祟，如今“烈火之子”的降临，就是要用烈焰来终结寒冰，这是火焰与冰雪的较量。 冰雪阻断了交通，也阻碍了传统的通讯方式，因为没有连接通讯魔网，所以后知后觉的卡利亚斯在听到关于烈火之剑的传闻的时候，这个难熬的冬天都已经过去了。 万物的生发的春天，日升城也像冬眠蛰伏的动物一样，从沉睡中醒来。 工厂在准备重新开工，工地也重新拉起了安全施工的条幅，山野田间更是在为春耕做着最后的准备，整个卡利亚斯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富贵人家的夫人不情不愿地换下了雍容华贵的皮草大衣，卖炭的老翁没有再出现，贩夫走卒重新走上了街头，口水街的夜市重新出摊，沉寂了三个月的日升城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念旧的林恩在屋顶上望着北边的方向，他在估算着北去的弗雷如今该走到了什么地方，那所谓的死人之国，巫妖的庇护之地——尼伯龙根，又究竟在什么地方？日升城平民口中的“那位大人”是否还有机会回到卡利亚斯？ 日落之后，林恩聚集齐了曾经精英火枪手小队的所有的成员，一起到口水街吃烧烤，说是要祛除体内残留了最后一丝寒气。 夜市里人来人往，虽然赶不上夏日的热闹排场，但是已经走出了冬日里的萧索，恢复了旺盛的烟火气息。 林恩经常来口水街夜市，所以街上的群众们也都习以为常，见礼过后就各顾各的，胆大的一些，甚至还嬉皮笑脸地朝着林恩的打招呼，林恩也都以笑意回应。 精英火枪手小队是林恩亲手建立的，距离精英火枪手小队的建立，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年，阿多斯、卡洛斯等六名队员的人选，起源于一场发生在靶场的有惊无险的刺杀。 时光荏苒，曾经的精英火枪手小队编制已经不再，一个个队员也都成为了卡利亚斯各方要员，但是精英火枪手小队的番号却依旧保留了下来。 一行人到了那家林恩常去的烤肉店，点了一只烤全羊和一些其他的烤肉与配菜，然后便坐下聊天。 不聊工作上的事情，话题很快就扯到男女关系的那点事情上。 在座的八个人中，西蒙和沃尔德伦还有波尔多斯都已经结婚成家，剩下的，林恩、希尔薇、阿多斯、卡洛斯、阿米亚斯五人还单身，其中阿多斯表示自己暂时没有成家的意思，而卡洛斯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已经有了相好的对象，是卡利亚斯公共学校的一位语文女教师，说是今年夏天就会举办婚礼。 说起卡洛斯的感情，沃尔德伦就来劲了，拍着桌子忿忿说道：“我跟你们说，就卡洛斯这家伙假清高，这两年好些漂亮姑娘都追求过他，可他硬是全部拒绝了，也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心。他们公安局里的那个叫罗琳的内勤警察，长得那么漂亮，家室也不差，向他告白了两次，第二次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这需要多大的勇气？结果卡洛斯这个好家伙，硬生生给当面拒绝了，不留一点情面，害得人家姑娘在公安局待不下去，把工作都辞了。你说你是不是作孽，毁了人家的感情，还毁了人家的前程。现在倒好，还主动舔着脸去追求维拉老师，就这么想娶个文化人做老婆？” 林恩笑笑没有说话，卡洛斯的脸色有些尴尬，想要回怼一两句，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卡洛斯的事情林恩是知道的，那个叫做罗琳的内勤警察他也见过，人是长得漂亮，比卡洛斯如今的女友维拉老师要漂亮，她从公安局辞职之后，卡洛斯也动用自己的关系帮她安排了一份体面的新工作，只是这些事情是他悄悄做的，没有让罗琳知道。 什么事情从沃尔德伦的口中说出来都会变味，添油加醋的，尤其是醋，刚才的这一番话，大家伙都感觉到了浓浓的酸意。 沃尔德伦这个家伙以往是“加登的故乡”的常客，据说还办了年费会员，要不是林恩挑明了让他娶妻成家，估计这种生活还会在他身上持续很多年。 谈不上什么假清高，一个个糙汉子卫兵出身的家伙，如今发达了，谁不想娶个有文化有涵养的妻子？ 提到了学校女教师，阿米亚斯和西蒙几个家伙的脸上都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日升城最受欢迎的女性蕾贝卡，就是学校的女教师，还是目前学校唯一的一位特级教师，还兼任数学学术组长，还有传言说不久后蕾贝卡老师就会被埃蒙老爷给提拔成为副校长，还说她是埃蒙老爷给林恩大人挑选的妻子，会是卡利亚斯未来的女主人。 笑归笑，但是阿米亚斯和西蒙却没敢开口提这一茬，毕竟精英火枪手小队的队长——希尔薇就坐在旁边。 关于谁会是卡利亚斯未来的女主人这件事情，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日升城群众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讨论的热度不降反增，毕竟林恩大人一天天长大，也到了该娶妻成家的年岁。 阿米亚斯和西蒙不敢说，不代表愣头青沃尔德伦不敢说，就连喷香出炉的烤羊都没能堵住他的嘴巴，抓着一只羊腿，边啃边说道：“少爷，我前些天在赌场，见到了一个新盘口。” 林恩反问道：“你去赌场作什么？” 沃尔德伦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道：“去赌场还能作什么，少爷你明知故问。现在不是成家了嘛，少爷你不让我再去那里，我只能另外找点乐子……” 林恩没好气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行了，说你要说的事情吧，什么盘口？” 沃尔德伦故作神秘地一笑，“关于少爷你的盘口。” “哦？” 林恩有了些许兴趣，放下了手里的烤肉，喝了一杯啤酒，等着沃尔德伦的下文。 西蒙脸色微变，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想要阻止沃尔德伦，但是已经迟了。 “下注竞猜谁会是少爷你的妻子？” 林恩咧嘴一笑，这事情并不新鲜，但是大张旗鼓那这事开盘口坐庄，还是头一遭，他不由得问道：“怎么投注法？” 沃尔德伦笑哈哈回答道：“可以投注的对象有三个，希尔薇、蕾贝卡、还有其他人。” 林恩依旧还是在笑，只是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的希尔薇，发现这位卡利亚斯军方最有权势的女人，此刻的模样有些生气。 希尔薇有些恼怒地看着沃尔德伦，问道：“投注谁的人最多？” 沃尔德伦被领导这一瞪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小声说道：“我去的时候，其他人的赔率最高，然后是蕾贝卡老师……” “嗯？” 希尔薇发出一声轻哼，似乎很不高兴。 坐在她旁边西蒙赶紧解释道：“赔率高指的是赌钱赢得多，说明下注的人少，期望值低，赔率低才是大家伙都看好的人。” 没想到希尔薇听到西蒙的解释后似乎还是不高兴，坚定地说道：“蕾贝卡，不是好人。” 林恩望向西蒙，又看看了沃尔德伦，笑问道：“你们俩投注的谁？” “我投的……” “没有，我没有下注。” “对对对，我也没有下注。” 两人前后说道，在西蒙说话之后，沃尔德伦也纠正了自己的话语。 “哦，那就好！”林恩点了点头，然后对卡洛斯说道：“你们公安局明天去赌场查一下，是谁坐庄开盘，手续执照备案等等齐不齐全，之前有没有案底。” 卡洛斯点点头，问道：“少爷，然后呢？” 林恩果断地说道：“如果查到有问题直接把这个盘口查封了，投注的资金也一并查收了，理由是……嗯……非法集资。” 阿米亚斯听出了林恩话外意思，惊奇地说道：“这么说，少爷你的打算是……？” 林恩先是看了希尔薇一眼，然后又望向阿多斯的方向，淡淡说道：“和阿多斯一样，我近些年都不打算结婚。” 沃尔德伦连忙说道：“少爷你不怕老爷心急吗？” 林恩此刻面朝的方向正好是学校的方向，他望着黑夜中隐隐可见的学校高楼的轮廓，悠然说道：“你们老爷他现在才不会对这些事情着急。” 林恩不由得回想起了之前和父亲在庭院中的一次夜谈，父亲当时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欣赏着夏夜璀璨的星空，伴随着庭院花园中的悠悠虫鸣，他轻松地说道：“你祖父临终前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这不光是你祖父遗言，也是我祖父，他祖父，往上两百年，祖祖辈辈的遗愿，所以我完成的是祖宗们两百年来都没能完成的愿望，现在不用在把这个祖宗们的遗愿传下去，我也没有新编造一个目标传给你的打算，你大可以很轻松地过自己的生活，我也是……” 林恩如今虽然觉得自己过得并不算轻松，但是想来没有父亲年轻时那么艰难。 这一次春天伊始的精英火枪手小队的聚餐的气氛并不是很欢乐，但是众人还是感觉很舒坦，毕竟如今他们能够聚在一起的时间很难得。 吃完了餐桌上所有的食物，林恩又点了一份烤鸡打包带走，这是给小皮特带的夜宵。 第二十五章 小皮特的教育 和林恩预料的差不多，当他回到城堡的时候，小皮特刚刚结束了他今天的训练。 烤鸡是小皮特最喜欢的食物，而口水街烧烤店的街头做法又比城堡内大厨做得口味要好，这份夜宵，对于小皮特来说，是难得美食。 作为高文的关门弟子和选定的接班人，在高文的严厉教导下，小皮特在一岁时就学会了克己。 如今即便是面对最喜欢的美食，也只是浅尝辄止，一大只烤鸡，他也就只吃了两口。 林恩无奈，只得招呼过来两个侍卫，和自己一起把剩下的美味给瓜分了。 吃干抹净之后，林恩对小皮特说道：“你在得空的时候，可以去多和罗伊、吉姆他们走动走动，都在一个大院子里，我都没见你们一起说过话。” 小皮特捏着满是硬茧的小手，有些不太乐意，辩驳道：“他们都躲着我。” 林恩饶有兴趣地询问：“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躲着你吗？” 小骑士考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林恩说：“他们……怕我。” 林恩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下说道：“你今年六岁，他们三个都已经十多岁了，可是却怕你。” 林恩呵呵一笑，继续说道：“小老弟，不是我说你，整天舞刀弄剑，也不说话，还板着张脸，还顶着个骑士头衔，他们几个初来乍到，要我是他们，我也怕你。” “那我要怎么做？”小皮特仰着头问道，不过随即有低下头去，自顾自地小声说道：“那是他们胆小。” 林恩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坦然说道：“正常的人都是胆小的，我当初在城楼上见到魔暴龙踏入城镇的时候，心里也害怕极了，高文老师和弗雷一起打败了魔暴龙，可我为什么不害怕他们？因为他们不是敌人。让人感到害怕，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可对象应该是敌人，而不是身边的人。” 小皮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皮特的教育是高文老师在全权负责，林恩本不愿意插手，但是看着小家伙越来越在向着某个极端靠近，而高文老师却对此视若无睹，所以他也只能用这种比较自然的方法来做一些事情，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没有朋友伙伴的童年，是不健康的童年，这一点，他自己深有体会。 翌日清晨。 东方既白，林恩早早吃过早餐，穿戴整齐，然后与市府的一众官员一起乘坐公交车前往上海镇。 日升城到上海镇的水路还没有打通，但是第一阶段的陆路已经完工，今天是日升城到上海镇的公交路线正式开通的第一天，林恩等人乘坐的便是这条路线正式开通后的头班车，既是体验，也是检阅，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作为公交载具的是潜龙机械厂生产的蒸汽大巴，如今的型号已经是多次改进后的第三代，能够搭载二十多名乘客，单次燃料供应能够续航超过两百公里，除了噪音和燃煤的异味之外，其他的一切，林恩都挺满意。 经过了小半天的颠簸，蒸汽大巴成功将林恩一行人安全地送到了上海镇，这也标志着这条一百三十公里的超长公交路线的胜利开通。 上海镇的基础建设已经基本完成，现如今已经不少企业已经入驻或是在准备入驻。 其中像冒险者公会、海勒造船厂、马歇尔所开的顺风行商旅店，以及一些有意做海运贸易的企业，早在上海镇项目刚刚立项的时候，就投资预定了位置，建设上海镇所用的资金，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于此。 如今城镇正式开放，他们当然第一时间就跑来入驻落脚，毕竟这是里卡利亚斯唯一出海口，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商业价值不言而喻。 东海岸的航线是一条非常成熟的海运航路，已经有超过五百年的海运历史，对于这条纵跨大半个大陆的贸易路线来说，上海镇不过是这条大航路上的新多出来的一个小港湾，对于东海岸相对稳定的贸易格局并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也正是因为如此，对于上海镇的商业发展前景，林恩并不担心，已经有了成熟体系，只需要加入进去就行了。 相比上海镇的商业前景，林恩更关心的是从这里开始建设的卡利亚斯海军的未来，这也是他这趟来到上海镇的主要目的。 在参加完了一些必要的公开活动之后，林恩便来到上海镇的港口。 上海镇的港口有两个，一个是已经初步建设完成的贸易港口，另一个是还在建设中的军港。 相比起贸易港口，军港的位置要更偏南一些，和岸防基地相连，这样建设的目的是因为目前能够威胁到上海镇的海上敌人就在南方，魅影海盗团还有它的附庸红胡子海盗团都在南边。 林恩和镇守军港的主将克烈一起走在岸防基地炮位旁边的道路上，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港口中停放的三艘从魅影海盗团手里缴获的铁甲军舰，相比起目前卡利亚斯海军所拥有唯一一艘训练舰“摇篮号”，文森特制造的这几艘铁甲战舰除了舰炮之外，其他方面都要优秀很多。 林恩看着眼下的军舰，提醒道：“年前的那一仗让魅影海盗团元气大伤，但文森特家族毕竟是这片水域的地头蛇，经略了上百年，自然是有些底蕴的，我们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克烈保持着一贯的严肃，“我们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刻都没有放松。” 跟着克烈一起的副将哈瑞斯则要轻松一些，他带着笑意说：“他们也就是在这地方强抢掠夺了上百年，算不上经略，听说黑水湾的居民不少人都吃不饱饭。” 克烈狠狠地瞪了哈瑞斯一眼，后者赶紧禁声。 林恩笑笑，看着哈瑞斯说道：“就算是一头猪，躺在一个地方上百年，也能有攒下一两件宝贝。” 哈瑞斯依旧默不作声，刚才被克烈老大给警告了，他现在已经不敢随意开口。 林恩倒是不以为意，对于哈瑞斯，他一直以来印象都不差，哈瑞斯还在学校时，林恩就关注过他，当时给出了评价是：性格坦率，为人真诚，头脑聪明但是不爱用，所以考试总能考高分，但平时表现得却有些楞。 “你应该有小半年没有回日升城了吧，上次我见你父亲的时候，他还和我提起过你，问驻守上海镇的军官有没有假期，他还说之前他来找过你一次，但是没有见到人，我觉得你应该在休假的时候回去看看他。”林恩和哈瑞斯的年龄差距不大，但是说法的方式却有些像是他的长辈。 不过好在哈瑞斯他们在学生时期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方式，倒也不觉得别扭，只是对于林恩刚才所说的话语不太高兴，像是赌气一样说道：“他现在天天挣大钱，手底下几百号人帮他挣钱，哪里还记得我，大人，您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能不能帮我转告他，就说军队上可不像他的冒险团里那么清闲，我要忙着保卫边防，没空回去。” 林恩很果断地回绝这个青春期叛逆少年的请求，掷地有声地说道：“不能！” 哈瑞斯拉着一张脸，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不能就不能，那就算了呗……” 林恩叹了口气，说道：“你父亲曾经也是卡利亚斯的军人，在兽潮之战的时候，他带着顽石冒险队应征加入抵抗军，在外围防线被兽群冲破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溃逃了，但是你父亲却已经带着人在坚持作战，整个兽潮战役中，你父亲都是最英勇的战士，要不是他殊死抵抗，也许如今的日升城就是一片野兽横行的废墟。” 哈瑞斯有些动容，但是却并没有说话，林恩眼神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他在前不久已经和那个女人分手了。” 听到这话，哈瑞斯立即抬起头来，望向林恩，惊喜地问道：“真的？” 林恩点了点头，“真的！” 看着这个孩子高兴的样子，林恩不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他的父亲——顽石大冒险团的团长强森，虽然的确和他之前的那个女友分手了，因为给了女方一大笔分手费，外加几处房产置业，这直接让日升城在一夜之间多出了一位新晋的单身富婆，所以这事在日升城还引起了不小的关注，但是这位日升城的老牌权贵随即又交了一个新的女友，还更加年轻，这事知道的人并不在少数。 丧妻续弦，这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相比起那些婚内乱搞的人来说，已经能算是道德榜样了，可在哈瑞斯这里就是过不去。 林恩觉得他们父子俩的问题症结是缺乏沟通，心平气和地交流一番，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所以把他先骗回去没什么毛病，而且严格来说，他也没有骗人，强森的确是已经和前女友分手了。 父亲是统领卡利亚斯所有冒险队的大团长，儿子是开拓者军团的二把手，这样家庭的家庭矛盾，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其他的层面，所以林恩也不得不对此表示关心。 林恩在和哈瑞斯说起关于他父亲的事情的时候，克烈有意无意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克烈，克烈将军……” 林恩连续喊了两声，克烈才转过头来，他脸上带着歉意与自责，居然在这种时候走神了。 林恩和哈瑞斯之间谈话，让他无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去世的父母，他的父亲和哈瑞斯的父亲一样，曾经也是一名冒险者，只不过二者之间的地位犹如云泥之别，哈瑞斯的父亲是所有冒险者的首领，而他的父亲只是一支小冒险队的成员，还是那种非正式的仆从成员，与其说是冒险者，不如说是冒险队中的苦力。 和哈瑞斯一样，他也有小半年没有回日升城了，错过了父亲忌日，放置家里的父亲唯一遗物，那把劣质铁剑估计如今已经布满了灰尘。 林恩轻声说道：“你也抽空回去看看吧。” 克烈释然，摇了摇头，“这才小半年，以后还会有大半年，一年多甚至数年。” 随即问道：“不是吗？领主大人！” 克烈和林恩一起看着守望之海，此刻是春季的涨潮时节，两人的心绪都如同这浪潮一样汹涌澎湃，但却同样面如平湖。 从岸防阵地离开之后，林恩直接来到军港内。 海勒造船厂的首席工匠昆西，还有潜龙机械厂动力研发部的两位大工匠，外加上如今已经是潜龙机械厂军械研发部门主管的加兹，他们在前些天都已经到了这里。 封存的三艘铁甲军舰已经解封，检查工作也已经做完，接下来要做的是对其经行维修和针对性的改造。 林恩登上曾经的“魅影号”转了一圈，这艘战舰是三艘之中损坏最轻，保存得最完好，同时本身也是其中最大、最硬、最强的一艘战舰。 当时要不是正好打坏了它的舵机，文森特弃舰逃跑，然后逼降了船上剩下的海盗，不然要想拿下这个大家伙，恐怕还需要话费不小的力气，至少战后不会是这个样子，保守估计都会比旁边的那两艘战舰的破损程度要严重得多。 林恩还特意去看了那个被炮弹命中后留下的窟窿，窟窿的口径不大，也就两只手掌合拢要大一点，但是周边的结构都有严重的变形，而且穿深很足，这枚实心穿甲弹直接贯穿了船体的装甲和结构层，打击到了内部的机械设备。 具体的细节，林恩也没能看出来什么门道，下船后对旁边的专家们直截了当地问道：“利用价值高吗？” 最先说话的海勒造船厂的代表，年龄最大的造船专家昆西，他像是报喜一般对林恩说道:“价值很高，魅影海盗团专营造船技术很多年了，这三艘军舰上的很多构造设计都很先进，其中有一些我以前也有想到过，但是一直没能具体实现，不论这三艘船的实用价值，仅仅是这些设计构造，就拥有巨大的价值。” 林恩面露喜色，继续问道：“要把这三艘船修好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老工匠指着眼前的这艘的“魅影号”，说道：“这艘船要修好用不了多长时间，材料供应齐全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重新下水，但是其他的两艘损坏程度较大，保守估计需要半年，因为还要加以改造，整体时间我觉得需要一年左右。” 林恩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一个大致谱，然后向旁边的老朋友加兹的询问：“火器呢？这三艘战舰上的火炮，还有使用的价值吗？” 在林恩的面前，加兹从来都不客气，对于“魅影号”上的舰炮，他的评价简短而有力，并且很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垃圾。” 第二十六章 军港之夜 加兹的粗鄙之语，在林恩听来却是如此的悦耳，看来他对于火炮研发改进，又取得了显着的进展。 “不过舰载火炮和陆地火炮还是有些区别的，要重新适配和定制，这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来设计。”加兹看到了林恩脸上的笑意，于是语气一转，把他的顾虑也一并说了出来，希望林恩不要太过于乐观。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林恩连连点头，笑意不减，站到诸位专家的中间，环顾左右，真切地说道：“接下来就有劳诸位，争取尽早让这些‘钢铁巨兽’重归大海，卡利亚斯海军成军，诸位居功至伟。” 领主大人如此客气，专家们也都纷纷应承答复，许下豪言壮语，场面十分振奋人心。 看过了军舰之后，天色已经临近傍晚，林恩和一众专家一起在军港食堂的食堂共进晚餐，除了关于修复军舰的事情之外，也聊起了他们生活上的事情。 对于宝贵的高级技术人才，林恩总是格外地看重，不仅是给予他们优厚的物质待遇，同时还加以礼遇和保护，让他们成为卡利亚斯最清贵的一个群体，尽量让他们不受到其他矛盾冲突的影响。 卡利亚斯的高级技术人才，大部分都集中在潜龙机械厂，以机械工程学大师乌拉尔为代表。但是因为飞机项目的多次试飞失败，乌拉尔大师的声望受到严重的影响，以至于甚至连累了整个技术人才群体，为他们惹来了很多抱怨甚至是谴责，其中又以财政口与其他一些资金短缺的单位，对他们意见最大，要不是长久以来林恩都坚定地支持乌拉尔大师与潜龙机械厂，估计有不少单位都已经和他们闹翻脸了。 “听说乌拉尔大师那边已经在开始准备新的试飞行动了？”餐桌上，林恩轻描淡写地问道，为了不给加兹他们增加压力，他连说这话的声音都不大，尽量让自己显得随意一些。 加兹坐在他把那加高的椅子上，正在用筷子和汤碗里圆滑的鱼丸较劲，听到了林恩的话也没有什么反应，显然没有体会到林恩的良苦用心，没心没肺地说道：“我之前去厂长那边的时候他给我说起过这事情，目前应该还在做检查，具体的试飞时间还没有确定，不过应该过不了多久。” “你对这次试飞怎么看？”林恩不动声色地问道。 关于这个耗时多年，耗费巨额财力物力的蒸汽飞机项目，林恩也许比项目负责人乌拉尔还要更加重视，从上一次试飞的结果来看，对于即将到来的这次试飞，林恩是有一定底气的，但是也同样充满了紧张，如果再度失败，那么他也许就再压不住舆论的压力。到时候这个项目要么下马，要么转到地下，那样的话，研发进度将会大幅度减缓。 “我怎么看？”加兹终于还是用筷子夹起鱼丸，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将它放入口中，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林恩。 “是的。” 加兹摇了摇他灰皮肤的脑袋，“我不知道，对于飞机的研发，我参与得很少。”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林恩略微有些失落，不过被他掩饰得很好，没有在众人面前表露出任何的迹象。 另一位负责动力方面机械专家补充道：“一直以来，飞机研发过程中最大的阻碍都是动力系统，虽然经过了多次的改进，但是似乎都没有达到厂长想要的结果，所以只能在其他的方面着手改进，材料、形体、结构布局这些方面是大师近年来一直在主要关注的方向。” 加兹也放下他餐具附应道：“我们地精最伟大工程学家、地精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导师、机械浮岛的总设计师——维克多大人在年轻时说过，‘主要动力足够，砖头都能飞上天’。” 提到这位地精族百年前的伟人的时候，加兹神色肃然，眼中充满了憧憬，就像是在仰望巨人，“当时许多人都在笑话还不成名的维克多大人，但是在四十年后，维克多大人就让那块他口中的‘大砖头’也就是整个主城飞上了天。” 林恩敲了敲桌子，问出了一个已经困扰了大陆百年的问题：“是什么样动力让机械浮岛能够在天空中漂浮百年不坠？” “那是我无法理解的伟力，维克多大人走在了工程学的最前沿，并且将其他所有人远远抛在了身后，我们现在能看到的还是他百年前的背影，要是圣光眷顾，如果维克多大人还在世的话，不知道他现在能创造出怎样伟大的奇迹？” 林恩打趣道：“你们传统地精贵族可不信仰圣光之主。” 加兹微微一笑，有些自嘲的味道，指着自己那代表着地精奴隶的灰色皮肤说道：“我又不是传统的地精贵族。” 加兹的话也揭示了地精种族如今的现状，传统的地精贵族和平民甚至更低贱的奴隶地精之间严重的两极分化。 传统的地精贵族们如今都生活在天上的机械浮岛中，与世隔绝了百年之久，这是一群骄傲到骨髓里的人，同时他们又带着极度的自卑，那段曾经被矮人奴役，只能生活在地底的卑贱经历，就像是跗骨之蛆一样，甚至深入到他们的灵魂之中，一代代传递了下来，他们的表现出来的骄傲，更像是为了掩饰这种自卑。 所以他们要生活到天上去，要做真正的“人上人”。 工程学最伟大的奇迹——机械浮岛，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地精贵族们的一块自欺欺人的遮羞布。 他们想要彻底抛弃过往的经历，为此他们把所有会影响到他们高贵的事物都抛弃了，包括他们一大部分的族人。 机械浮岛上生活的地精，几乎都是地精中的贵族与精英，他们甚至不需要的为他们服务的奴隶或是劳工，因为这些都能够靠工程学来解决。 “上位”地精们在机械浮岛上做什么，世人无从得知，能够窥视到的仅仅是一个座漂浮在天空中的机械岛屿的外貌。 但是任凭世人研究琢磨了这么些年，依旧没有弄明白机械浮岛漂浮的原理，最后一些人开始将其归类到魔法的行列，但是却被魔法师公会严辞否决，这根本不是魔法。 哪怕是能从其中窥得一两分技术，飞机的动力问题就不再会是问题，但是从乌拉尔大师的行为中就能得出答案，他情愿自己没日没夜，一遍又一遍去改进蒸汽动力系统，也不愿意花时间去研究机械浮岛的原理，林恩的理解就是，因为乌拉尔大师他很清楚，那东西根本不是他花时间就能研究出结果来的。 人与人的天赋当真是有天差地别，像乌拉尔大师还有加兹，他们在林恩眼中就已经是罕见的工程学天才，然而和真正的工程天才维克多相比，又显得是如此的平庸。 好在林恩并不是一个“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完美主义者，对于卡利亚斯能拥有了乌拉尔大师和加兹的这样的人才，他已经觉得自己很受圣光眷顾了。 晚餐过后，林恩和加兹、克烈还有哈瑞斯一起坐在港口边上，欣赏大海与星空相连的美妙夜景。 “当真是这边风景独好。”林恩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一块礁石上面，手里还拿着一支单筒望远镜。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最喜欢的景色都是星空。 加兹三人是被林恩给拉来陪他的，对于林恩口中的独好的风景，三人都无法感同身受，除了克烈比较顾及林恩的情面，象征性地点头“嗯嗯”附和了一两声，另外两人都表现得很“不识大体”，尤其是哈瑞斯，嘴里还小声嘀咕“天天看，天天看，早就看烦了”。 “看烦了，你就回去看看你老爸。” 林恩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哈瑞斯立刻就闭上了嘴。 不理会满腹牢骚的哈瑞斯，林恩轻叹口气，略带遗憾地说道：“可以他们没有这么好的运气欣赏到如此美景。” 林恩口中的“他们”指的是今天随同他一起来体验公交路线，并且参观上海镇的官员们，因为各自都有政务要处理，明天还要按时上班，所以他们此刻已经搭乘末班车回日升城去了。 反倒是林恩这个大领主，如今相对比较清闲，行政上的事务，现在都是市长办公室在负责审批，一些需要沟通协调的事情，阿米亚斯也都能把事情做好。奥术教学上的事情，很多时候三个学生们都能够自学，他这个老师甚至可以一周只上两三天课。 除了每天晚上的魔力修行没有改变之外，如今林恩的生活和前些年相比，当真是要轻松太多，简直天天都是放假。 在林恩的位置，不仅可以看到星空与海面的景色，同时也能看到岸防基地的巡防与各处哨塔的夜晚警戒状况。 虽然这边风景独好，但是林恩带着几人来到港口边上，当然也不是为了单纯地看风景，主要目的还是检视一下军港的夜间防务，看看在正副两位将领都不在指挥部的时候，军港夜间的防务是否会有所松懈。 至于加兹，把他拉过来就是单纯的想让他休息一下，如今的加兹的工作作风越来越有朝着乌拉尔大师的方向发展，熬夜加班连轴转是常有的事情，为了不让这家伙年纪轻轻就秃顶，林恩能帮一下的时候都会帮一下，毕竟灰皮地精如果还秃顶的话，那就太难看了。 看过了风景，也看过了防务，两者都让林恩挺满意。 林恩将望远镜收起，然后从礁石上坐起身来，看着潮水迭起的海面，发出疑问：“面对着守望之海，你们有没有感到过恐惧？” 林恩突然的话语，还这么郑重其事，让三人的眼神在第一时间都向着他看了过来。 克烈轻轻点头，然后又大幅度摇头，坚定地说道：“没有恐惧。” 哈瑞斯更是直接，简明了当地说道：“这玩意有什么好恐惧的，我们不是海军吗？怎么能对大海恐惧。” 林恩的这句话主要是想克烈和哈如斯两人询问的，但是听到这话之后，反应最大的反而是加兹，他扭动屁股向林恩身边挪了挪，看着海洋说道：“很危险！” 哈瑞斯很不理解地看着这个矮小的灰皮地精。 但是林恩却懂了。 有危险就对了！ 他此刻也想起，加兹对于危险有一种先知先觉的天赋，这一点，在之前在兽潮到来之前他似有所感然后制造出来具有针对性的霰弹枪，就体现出来过。 当时加兹的说法是他觉得这枪会有用，但是却并没有说卡利亚斯将要到来的危机。 这一次加兹的说法却是“有危险！”或许是他对于危险的预知能力比以前更强了，或许是林恩刚才的话启发了他，总之，加兹的答案印证了林恩心中长久以来直觉。 有大恐怖，将会从守望之海而来。 这是林恩多年来的直觉，和克莱因所给出的信息无关，和近些年冬天从守望之海袭来的寒气也无关，并不是通过什么线索推断而出，这就是他心中的最真实的直觉。 很玄乎，没有逻辑，但是却很真实。 恐惧存在于大海之中，危险从海里而来。 恐惧很大，而他自己很渺小，并非是针对他而来，也不是针对卡利亚斯，而是……针对所有人！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恐惧，林恩才会对海军的建设如此重视，才会对军港的岸防如此关注。 “你还有感觉到其他什么吗？” 林恩盯着加兹的眼睛，希望能到更多的信息。 加兹摇了摇头。 林恩又问道：“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灵感，设计武器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的灵感？” 加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哈瑞斯一脸茫然，但是克烈却若有所思，他面朝着林恩的后背，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却又给止住了。 就在此刻，林恩的余光察觉到了一束光线，回过头来的时候，正看见，守望之海东南的方向，有一道纯白的圣光乍现，冲宵而起，然后一闪而没。 现场的四人都看见了这道圣光，岸防基地上巡逻的士兵也看到了，哨塔上更是在第一时间拉起了警示灯。 因为消失得太快，所以众人都没能看得真切，从距离上来看并不好判断，但是总之应该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很遥远。 在看到那一束圣光的时候，林恩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去年冬天，那个赤脚行走在雪地上，穿着白色布衣站在巴雷特城堡门口，坦然面对步枪火炮面不改色的少女，那个自称为让娜的圣光代行者。 她离开卡利亚斯之后，独自驾着单人小船所离开的方向，正是刚才圣光乍现的方向。 第二十七章 吾主的圣光在此 在卡利亚斯东部偏南的方向，守望之海的深处，浓重的迷雾之中，是一片稀疏的群岛。 从西边只身前来的布衣少女，走下了她的小船，登上迷雾外围的一座岛屿。 进入到浓雾之中，雾霭便不再像外面那么浓厚，但是因为天空被浓雾遮挡，所以入眼处依旧是一片阴沉，隐隐可见，岛上有茅屋房舍，有土地农田。 布衣少女眼中所看到的，是一个人类的村庄。 但是她所感受到的却又不同，当她踏上这座岛屿的时候，当她的赤足接触到地面的第一刻，她就知道了，这是一片被腐化的恶土。 虽有村庄，却不见烟火。 时值初春时节，但是入眼处却是一片枯萎腐败，几乎看不到生机。 少女走进村庄之中，村子里每一间房屋都紧闭着房门，她透过窗户与门缝看到了活人。 他们目光空洞，神情呆滞，不像是正常的村民，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控制着他们的心神。 村子中央的有一个石头垒砌的祭坛，与村子里破败的茅屋相比，这座一人高的祭坛显得尤为精致，堆砌的石头都是选用的质地统一的黑岩，经过打磨雕琢之后垒砌在一起，形成一座圆形的双层祭坛。 祭坛的底座上雕刻的是一条首尾相连的衔尾蛇，绕着整个底座盘成一圈，而在祭坛顶面上，则雕刻着一只诡秘的眼睛。 眼睛半开半合，透发出一股邪异之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但是随即又会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扑面而来，然后直入脑海。 布衣少女用她那没有情感的清冷目光环视了祭坛一周，在与祭坛顶部的那只眼睛视线接触过之后又分开。 她并没有在祭坛上久留，而是被稍远处一个干瘦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个男孩，赤身裸体，浑身污垢，干瘪的身体形销骨立，他手里拿着一个紫色的果实，已经咬了两口，但是他似乎并不想再继续啃食手里的食物。 这个男孩和她之前透过窗户看到的其他村人有些不同，他的眼神还带有些许色彩。 干瘦男孩的身边是一颗倾斜的大树，树上结着不少他手中那样的紫色果实，在男孩的旁边还有两具尸体，白骨裸露在腐肉之中，蛆虫在其间蠕动，从腐烂的程度来看，死去的时间应该在一周之内。 布衣少女向着男孩的方向走去，男孩猛地抬起头来，表情开始挣扎，似有惊恐，又有喜悦，眼神中还带着祈求。 让娜走到他的身前，用手在他的头顶抚过，男孩的眼神又清明了许多。 她从男孩的手里拿过那枚已经咬过两口的紫色果实，凝望了片刻之后，她也咬了一口，紧接着，手里剩下的大半个果子瞬间枯萎腐败。 “你相信圣光吗？” 布衣少女的声音响起，用的并不是如今同盟的通用语言，而是古老的教廷圣语，是圣光之主降下神谕时所使用的语言。 男孩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的少女，视线又转到大树旁的两具腐烂的尸体上，然后望向身后的村庄…… 这座岛屿的面积不大，在村庄的后面就是岛屿的尽头，然后这座岛屿的东边，还有更多的更大的岛屿。 男孩的视线最后又还是回到了少女这里。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少女的脸上情绪罕见的有了改变，多出些许的欣慰与悲悯。 她用枯萎的草叶扎成了一个六角星的形状递给男孩，这是圣光福音的标志。 男孩接过六角星，将它系在草绳上，挂在了自己脖子上，这个枯草所扎的六角星，是他全身上下除了自己身体之外，唯一的东西。 “你信仰他，他便会存在，你不忘记，他便会根植于此。” “凡目之所及，心之所向，皆有圣光……” 布衣少女的话音刚落，一抹微光亮起，光竟是从他手里那颗枯萎腐败的紫色果实中发出。 微光并没有能打破此地的腐败，但是映照进了男孩的眼中。 黑夜降临，与黑暗一同袭来的，还有其中的恐怖。 布衣少女站在男孩的身前，直面东方的黑暗。 微弱之光在她手中铸成一柄旗帜，六角星的图案格外显眼，她双手高举，将光铸的旗帜插入那座石头祭坛的眼睛之中。 黑暗之中，似有凄厉的声音传来。 布衣少女高声吟唱：“吾主的圣光在此……” 光辉显现，白芒大作，圣光子天空降临，穿透了浓厚的迷雾，照耀在这片的与世隔绝的土地上。 光铺满了大地，将整个岛屿覆盖。 布衣少女的赤脚踏下，这片恶土便恢复了生机。 黑暗之中的恐怖退去，但是却没有走远，依旧在注视着这里。 腐败的气息的被驱散，但是却在外面将小岛包围。 布衣少女也未离去，她与男孩在村子中住下，搭建了一间新的茅屋，面朝着东方。 在守望之海深处的另一边，也是一座小岛上，破败的高塔中，璀璨的星空之下，那梦幻的蓝色水池中传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好手段，好魔法……不对，应该是神术，好神术，不愧是唯一真神的代行者，我就说嘛，算着时间，教廷也该出手了，这些事情不能总是让我这样的外人来做。” 水池中话锋一转，语调变得更加低沉，对着下方的深海说道：“那个谁，我感觉你要有大麻烦了，我们伟大的圣光之主盯上你了，我找不到你是我没本事，但是伟大圣光之主肯定比我要厉害，你完了，等死吧你，你怕不拍？要不要赶紧跑路？”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是克莱因依旧兴致不见，随即他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幸灾乐祸，“我觉得你会死得很惨，不信我们打个赌，哈哈哈……！” 平静的海面上，突兀地掀起一股巨浪，拍打在这座小岛上。 破败的高塔在海浪中摇摆晃悠，但是直到海面从新归于平静，也还依旧耸立在此，只是沾了“一身”的水花，被海浪给弄得湿漉漉的。 克莱因就像是被人泼了一脸盆的冷水，发出一声叫喊，气急败坏地吼道：“打架泼水，妇人手段，没教养的家伙。” 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来第二波海浪，克莱因显得有些遗憾，“真是可惜，要是你动静再大一点，说不定我就能找到你的踪迹了，你这臭娘们可还真是个小机灵鬼。” ………… 大陆的东边的海洋中还酝酿着不知何时才会正真到来的风暴，而大陆的西边，同样也有不甘平静的气息在蠢蠢欲动。 贝因都往东方前进的路线在龙脊荒原被阻拦下来，虽然他得到了熊人族大酋长的帮助，在和蓝龙与黑骑士的战斗中占据了上风，但是依旧被之后赶来的那个速度快到极致的魔法师给阻拦。 贝因都退出了西北荒原，翻过龙脊山脉，回到了落日大沙漠中。 在沙漠里，贝因都和熊人大酋长库克别分。 库克·斯特林带着他的侄女——巨剑刺客希尔达·斯特林，还有从卡利亚斯跟随出来的那个名叫黑尔的人类少年，继续往西而去，去寻找黑海的刺客公会。 而贝因都却没有返回他原本所在的沙漠深处，而是来到了沙族最大的聚落。 在此前的几年里，他的足迹踏遍了这片沙漠中所有的沙族聚落，为了这些贫穷、落后、蒙昧的沙民们带来了文明，他为他们治疗病人，教导他们在沙漠里耕种，帮他他们寻找水源，寻找矿脉，教导他们冶炼的技术，还为一些聪明的孩子教授文字，曾经太阳帝国的文字。 沙民们将他奉若神明，为他修筑雕像和图腾，以供瞻仰膜拜。 如今他回到了这里，一如神只的回归。 健壮的沙民们在沙漠中飞奔，将贝因都归来的消息带到每一处聚落。 在贝因都了号召下，散落在大沙漠各处的沙族聚落汇聚到了一起，然后贝因都开始教导他们如何武装。 散落无章的沙民如今有了共同的领袖，在领袖的带领下他们开始变得勤劳和准守规矩，或者说他们必须如此。 新生的国度，正在这片沙漠中快速生长。 一具黄金打造的王座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贝因都踏着金黄色的阶梯登上王座。 这一刻，在太阳与万民的见证下，贝因都为自己加冕。 山呼万岁的声音打破了落日大沙漠两千年来的沉寂，在新的太阳皇帝的号召之下，这片大沙漠将要以太阳帝国的名义……卷土重来。 落日大沙漠的深处，熊人大酋长库克三人正在沙漠中穿行，对于如今这片大沙漠中正在发生的剧变，库克即便没有刻意去了解，也能察觉到一些信息，但是他没有因此做出任何的行动，依旧一心一意地寻找此刻公会。 在大沙漠中长时间行路，希尔达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凛冬氏族在大陆的最北方，那里天寒地冻，而落日大沙漠一天中大部分的时间太阳都挂在头顶，这里气温炎热，和她家乡的气候相差太大，即便是已经在沙漠中行走了大半年了，但她就不能完全适应，尤其是如今冬去春来，气温正在逐步攀升。 和希尔达相比，黑尔的身体素质要差很多，表现出来的结果也是如此，希尔达虽然吃力，但是还能带着她那把夸张的巨剑继续赶路，并且一路上还能有说有笑，而黑尔已经中暑多次。 脱水、晕厥、甚至休克，都有发生过，库克虽然每次都会把他救过来，但是会做的也仅此而已，他还是需要靠自己继续行路。 黑尔也是个狠人，醒了就走，走不动就爬，总之硬是跟着库克和希尔达没有掉队。 希尔达一路上很喜欢和黑尔说话，不过黑尔的话很少，或许是因为不喜欢说话，或许是因为说话消耗体力，总之很少回应希尔达的话，希尔达也不生气，依旧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她不会帮助黑尔赶路，但是会在黑尔体力不支的时候，主动放慢脚步，让黑尔能够勉强跟上。 见过了黑尔在沙漠中爬行的姿态后，希尔达还给他起了一个相应的绰号——角蝰。 角奎是生活在沙漠中的一种蛇类，因为眼睛上方有一对竖立的刺状角鳞而得名，他们一路走来，见过不少，这种蛇依靠身体蠕动爬行，在沙子里速度飞快，而且还带有剧毒，是沙漠中危险的杀手。 当然，“危险”指的是对它的猎物而言，对于他们这支队伍来说，再多的角蝰，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危险。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跋涉之后，三人队伍的领队从库克换成了希尔达，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将由希尔达来为队伍指明前进的方向，任何方向都可以，随心所欲地走，哪怕是原路返回都可以。 刺客公会究竟在哪里，没有人知道，流传的说法是最真诚的委托人为与最纯粹的刺客才能找到，库克觉得自己是最真诚的委托人，但是他已经领着队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了，所以接下来他让她的侄女，最纯粹的刺客希尔达来领路。 能否找到刺客公会，能够见到那位传说中人物，能否将委托顺利提交，这关系到熊人族全族的命运，库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任何事情和熊人族的大计相比，都显得无足轻重。 在沙漠更深处，一处连诸神都无法窥伺的所在，这里甚至完全不像是沙漠。 一座木屋院子，院子外边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有山泉从林间流淌，有鱼虾在水中嬉戏，猿啼鸟鸣，嘤嘤成韵，一片生机盎然的世外之地。 老人躺在竹篾编制而成躺椅上，嘴里叼着一只锅烟，听着潺潺流水，慵懒地晒着太阳。 吞云吐雾之间，烟雾在他身前汇聚，有画面在其中显现出来。 烟雾分开，画面也变成两片。 一边是三个在沙漠中漫无目的前行的身影。 另一边是一个高坐在黄金王座上的身影，一支威武雄壮的军队在他身前整齐排列。 又一口烟雾从老人的口中吐出，第三幅画面出现，只不过烟雾缭绕不肯散去，看不清楚其中画面。 “霍山爷爷……” 稚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从林泉中向着老人跑来，他手里抱着一只还在不停摆尾的肥鱼，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 这孩子生龙活虎，模样憨态可掬，甚是可爱，如今眉目已经长开，和贝因都的样貌有七八分相似。 见孩子跑来，老人赶紧按熄了烟锅里还没有燃烬的烟叶，又把手里的烟灰在衣服上擦干净，驱散了周围的烟雾，这才一把抱住向他扑来的孩子，慈祥的脸上满是宠溺。 比孩子手掌要大得多肥鱼从他手掌中挣脱开来，但却被老人一把抓住，摸了摸孩子的沾满水珠的笑脸，笑着说道：“爷爷给你做水煮鱼片好不好？” “好！”孩子大声说道：“不过要切小块一些。” 老爷子微微一笑，小声说道：“放心吧，爷爷的刀法，天下……不，天上天下，都是第一。” 第二十八章 麦基的劳改生活 卡利亚斯采石场位于日升城的西北部，河谷矿区的西南部。 这里的地貌和河谷矿区相似，周遭都是一片荒野，没有可以用来耕种的土地，但是山地中存在有大量的花岗岩和青砂石，这让这片荒野也拥有了一些开采价值，但遗憾的是，这片荒地下面却没有矿脉，不说稀有金属的矿藏，就连铁、铜这样最常见的金属矿藏都没有，所以这也让两片相似的土地拥有完全不同的命运，河谷矿区成了卡利亚斯的工业开发区，而这里却只有一座采石场。 这座采石场并不是普通工厂，而是卡利亚斯劳改场所，现如今卡利亚斯绝大部分的刑犯在这里劳改服刑。 开采石料是个非常幸苦而且有一定危险的活计，这里每天的工作时长是卡利亚斯所有工厂中最长的，从典狱长内格夫到基层的狱警，也都是些不好相与的家伙。 在以内格夫为首的一班狱警的管教下，在采石场服刑的人员的“改造效果”都非常明显，尤其是那些刑期不长的犯人，为了能尽早从这里离开，回到美好的日升城生活，他们中大多数都在拼命干活，积极表现，不奢望典狱长给他们记功减刑，但至少能受些折磨，同时让生活多点盼头，让自己在从这里出去的时候，能是全须全尾、精神正常的。 这样的想法并不是无端产生的，来这里服刑的人，多少都有听说过，在劳改场刚成立的那会，最初的那波服刑人员，虽然大多数都从里出去了，但是完完整整出去的却没有几个，要么是缺胳膊少腿落下残废，要么是脑子变得不太灵光。 领主林恩大人为人宽厚、爱民如子，对各个种族、各个阶级一视同仁，所以曾经也有人犯人在出去之后向市府，甚至向巴雷特城堡反应过劳改场的暴行，但是向来宽厚的林恩大人却并没有对惩处内格夫，虽然此后劳改场的狱警们的手段有所收敛，但是大体上和以前没有多大区别，该打还是打，该罚依旧罚，说让你饿两天，绝对不会让你提前一分钟看到食物，说要你今天开采二十方石料，绝对不会让你在十九方就歇气。 在采石场服刑的刑犯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过大多数都是因为抢劫或是偷窃罪名进来的，这是卡利亚斯的老传统艺能，虽然如今的卡利亚斯已经今非昔比，随便找一份卖力气的工作也比以前霍格统治时期的生活要强的多，但是总还是有些人不甘心放弃传统手艺，以至于到头来进了采石场来卖力气。 除了这些蟊贼强盗之外，其他的罪犯就五花八门了，有的在以前是搞金融诈骗的体面老板，有的是处处诉苦，因为无知而卖假货导致入狱的摆摊小贩…… 还有的人，是高贵的魔法师。 麦基在采石场服刑都快一年了，在这一年里，他的心态经历了很多次的变化，最初的那段时间，他在满怀期待地等着救援，然后却并没有等到，不管是派人劫狱还是政治施压，海盗团似乎都没有做。 他也没有等来林恩的传唤，他这位中级水系魔法师，曾经魅影海盗团的高层头目，竟然真的成为了一个劳改苦工。 在尝试过组织暴动、强行越狱、暗中越狱，都失败之后，麦基已经认命了。 在其他狱友们的眼中，这个身手了得还有一把子好力气的家伙就是采石场奇迹，犯了那么多事，他现在居然还能好胳膊好腿地站着出工，“恶犬”内格夫居然就这么饶过了他，要知道他犯得那些事可都是大事，搁其他人头上，应该没人能活，无论是组织暴动，还是越狱，狱警都能当众开枪击毙。 其他狱友看在眼里，这人很明显是有背景的，还是很硬的那种，连内格夫都不敢动他，这让其他的劳改人员人人对他敬而远之，既不敢搭他的话，也不敢招惹他，狱警们不知道他的底细，差不多也是相同想法，以至于如今想通认命了的麦基，在采石场里过得相对还算舒服。 采石场的劳力程度对于他这个身强体健的海盗来说并没有什么压力，尤其是在适应了大半年之后更是已经驾轻就熟，要说还有什么让他感觉难受的，就是有些孤单，他现在很想找人说说话，说什么都行，但是整个采石场，除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蟊贼愿意和他相处之外，其他人都躲他得远远的，可惜这个孩子活像一个哑巴，只会“嗯嗯……喔喔……”，刚开始还好，可时间一长了，麦基也感觉很无趣，而且这个小蟊贼也快要刑满出狱了，毕竟他的罪名只是偷窃，而且数额不大，再加上未满十六岁，所以刑期很短。 麦基想要有人能正真说说话，他也想要了解如今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去年的海盗团袭击上海镇失败，这个大新闻他是知道的，可后续的事情他就不得而知了，按理说睚眦必报的文森特既然大难不死，那么就绝对不会就此作罢。 在小蟊贼出狱的前一天，下工之后，麦基找到他了，虽然这孩子很不讨喜，但是毕竟还是听着他叨叨了两个多月，如今就要离开，他心里难免还是有一丝不舍，而是事物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最懂得珍惜，以前觉得这个“哑巴”无趣，可能想到以后连听他说话的哑巴都没有了，麦基的心里更是感觉一阵失落。 “出去之后就再进来了，这里根本就不是人该待的地方，觉得这方不好过活就去其他的地方，天大地大，哪里都比这这劳改场里要舒坦，卡利亚斯是挺好，可就是规矩太多，像你我这样的人都不适合这里，你要是没去处，就去黑水湾，找大首领文森特，报我的名字，他会给你安排……我想应该会的，给你安排个差事，那里比日升城要自由的多。” 略显疲惫的劳改魔法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又说道：“如果你去了黑水湾，报了我的名字，要是他问起我的情况，你就如实告诉他。” 麦基双手垫在脑后，身体靠着石墙，眼神有些飘忽，并没有等待小蟊贼回答他的话，他也知道这孩子不会回答，至于他会不会听自己的话，也不重要，随他去就是了，反正自己这辈子可能是要老死在这里了。 “你难道不想要从这里出去吗？” 就在麦基自怨自艾的时候，低沉的声音在而他耳边响起，他瞬间回过神来，猛地转头，看着他眼前的小蟊贼。 人还是那个人，蓬头垢面，身材短小，但是神情却和之前大为不同，他看着惊异的麦基，眼神里似在等待答案。 “你不想出去吗？回黑水湾，自由的黑水湾。” 当小蟊贼的声音再度响起的时候，麦基已经明白了，这个小东西就是来自于黑水湾，可奇怪的是自己居然对他没有一点印象，想来是文森特暗中培养的碟子，想一想也是，这样的任务，一般人还真无法完成，这不仅仅是故意犯罪然后被捕入狱这么简单，还要骗过日升城严格的审查，在劳改场里也不能暴露，顺利完成服刑的同时还要来接近自己，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要想完成，不仅仅需要头脑，还要有坚强的毅力。 这个小家伙不仅骗过了其他人，连他的也一并骗了过去。 麦基没有说话，他陷入沉思，如果是在半年前，那么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个家伙，并且全力配合他的行动，不管他要做什么，但是现在嘛…… 这并不是说明他不想出去，不想离开这座囚笼，如果没有希望还罢了，安安心心当这个笼中雀，可当拥有能出去的机会，谁还会愿意留在这暗无天日、看不到希望的劳改采石场。 文森特是个怎么样的人，麦基以前就很清楚，现在更清楚了，这个小家伙是在三个月前进来的，再加上之前的行动准备、部署，算算时间，这个计划应该是在四个月前提出来的，为什么会是这个时候？因为那是在文森特袭击上海镇失败之后，兵败之后才想起了他，之前那么长时间在干什么？ 很明显，那时候的文森特根本就没有在乎他的死活，他在那时候就是一枚弃子，如今或是需要他的力量，或是有什么计划需要他去完成，总之是打算重拾他这枚弃子，更绝的是，为了知道他这枚弃子还有没有价值，亦或是有没有背叛，文森特居然让人先接近观察了他三个月，然后才表明了身份。 看来自己似乎通过了他的观察。 简单一句话与几个眼神交流，麦基已经得到了很多信息，而现在他需要作出决定。 “我做梦都想从这里出去。” 麦基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是却并没有说他想不想会黑水湾，然后在男孩开口之前，他抢先说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男孩主要到了麦基的用词，他说是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表达上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是却带着一股疏离感，麦基和海盗团，已经不再是一条心。 但是这很正常，结合他这段时间的经历，有这样的改变再正常不过，而且这也不重要，只要麦基想要出去，这就够了，结合这段时间以来的观察，他很肯定，麦基是真心想要出去，而且这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了选择，在这桌采石场中的囚犯，谁不想出去？ “计划要一步步来，今天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男孩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留下了麦基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一如他之前的那样，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麦基心里有些火气，要是搁以前，以他在海盗团的地位，这个小畜生敢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简直是找死。 然而今不如昔，境况如此，他别说发火，甚至看着这小畜生离去的背影，连一句话都没说。 出工结束，所有的刑犯用过晚餐之后回到监房，在经历了一个漫长的夜晚之后，麦基终于透过墙壁上那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铁窗看到一缕光线照射进来。 新的一天到来，麦基满心期待着“今天的计划”，然而他有失望了。 男孩办理完了出狱手续之后就离开了，大大方方地从劳改场的大门离开。 劳改场有一个不成文的习惯，每次有人出狱的时候，都会让其他的罪犯目送刑满释放的人员离开，以此来鼓励这些还在服刑的刑犯好好表现，争取朝日离开，让他们有个盼头。 麦基的刑期是终生，但是他还是来送男孩出狱，临别之际，男孩给了他一个带有明确意味的眼神。 麦基看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今天的计划也完成了，今天的计划就是他出狱。” 麦基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四周，但是却没有找到目标。 从男孩的行为来看，劳改场里估计还有魅影海盗团的人。 男孩昨天的话语，燃起了麦基心中的希望之火，但是在点燃了火苗之后，却并没有往里面加薪，以至于火苗终究是火苗，甚至还有熄灭趋势。 在男孩出狱之后，麦基的心神一直无法回归到之前认命的那种平静，但是他的劳改生活却还得一如既往地过。 没有等来男孩的信息，也没有等到劳改场里新的接头人，麦基的劳改生活似乎回到了三个月之前的样子，那个从黑水湾而来的男孩似乎就像是他的幻觉一样。 采石场的工地上，麦基像木偶一样推着石料切割机，这样的工作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如今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切割机足有一人高，架设在专用的铁轨上，圆形的刀片飞速旋转，在下面的青砂石上留下整齐的切口，巨大的噪音与颠簸的震动，对于常人来说难以忍受，但是采石场的劳改人员却早已经习惯这一切，这只是他们适应这里生活的第一步。 麦基的工作是操作切割机，主要的行为掌握开关，用转盘推动机器前进或是后退，另外还有给刀片加水，相对搬运石料而言，这份操作机械的工作看似轻松而且体面，但是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做，真正体验过一两天的人都知道，这个岗位不仅累，而且还磨人，需要掌握不少技术，还要承担不小的责任，另外危险程度也是最高的，那看上去就骇人的巨大圆形刀片靠的是数十枚螺帽固定，一旦有所松动，操作人的下场不言而喻。 第二十九章 地下的密藏 这一片石场已经开采得差不多了，麦基现在所开采的地方已经是在地平下面十多米深的位置，再往下的话，机械就不好作业了。 日近正午，餐点的铃声响起，麦基关掉机器，正准备离开，然而此刻，他体内那沉寂了许久的魔力却突然有了一丝悸动。 心血来潮的感觉让麦基一下子打起来精神，他静下心神，感受着影响他魔力的来源。 将手掌贴合在地面注入魔力之后，他终于找了其中的来源，在地底的下面，大约三四米深的位置。 他加大了魔力注入，而这时，他所在这片青石地却开始轻微晃动……不，是震动……也不对，应该说是波动，就像水面一样，产生了波动。 这可把麦基给吓了一跳，纵然他是个见多识广的魔法师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他终究只是个没有受过正规魔法教育的野路子魔法师。 波动延绵起伏，越来越远，像是唤醒了地下的某个神秘的存在一样，甚至延伸到了旁边的另一块石场。 地下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更多人，大家伙的第一反应都是地震，但是也没有太过于惊慌，从震动的幅度来看，即便是地震，这场地震的程度也并不剧烈，周围都是开阔地带，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一些在卡利亚斯生活了很多年的原住民的脸色却很不好看，这样的动静并不像是地震，反而和九年前的那场兽潮来临时的动静有些相似。 当麦基停止了往地下注入魔力之后，岩石下面的波动逐渐平息了下来。 是什么造成的地脉波动，岩石下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作为一位魔法师，哪怕是野路子魔法师，可终究是魔法师，代表着知识与超凡的魔法师，对于未知的事物拥有超乎常人的求知欲，更何况还是和魔力有关事物，这对于一个被囚禁了大半年，只能日复一日常服同样劳累枯燥工作的劳改刑犯来说，简直是值得为之庆贺的好事情。 注入魔力，便产生波动。 岩石层下面的存在，就像是在回应了他的问候。 这或许是一场机遇！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秘密与未知，同样也拥有数不清的奇遇与机缘，正统的魔法师可以依靠家族或是师承，而野路子的流浪魔法师最大期盼就是奇遇机缘。 麦基不动声色地前往食堂，对于他的发现一个字都没有提，旁边的劳改犯们还在讨论着刚才的波动是地震还是兽潮，而他却可以非常肯定，都不是。 第二天傍晚，趁着下工的时间点，周围其他劳改人员都已经陆续离开，麦基又悄悄地往地下注入了些许的魔力，不过为了不引起太明显的动静，他这次是有计划地控制着魔力注入的数量，由少到多逐渐缓慢递增。 果不其然，地脉的波动再次显现，而且和麦基推测的一样，随着他的魔力注入量越多，波动就越明显，而且这一次实验因为是提前有准备，所以他的感知也更为精确，还发现其中的另一点特征，地下的事物好像并不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有很多个，遍布在四方周围，他们依靠魔力，逐渐依次唤醒。 强烈的探索欲与发现秘密之后的成就感，还有未知机缘的期待，让麦基的心中很是兴奋，比之前听到那个小畜生表明身份是还要兴奋。 小畜生的话让他燃起了改变如今处境的希望，而现在的发现，让他拥有了改变命运的希望。 如果岩石下面是某一件上古的魔法圣器，不，从数量上来看，还是很多件。 这会不会是什么上古神战之后遗址？诸多的圣器深埋于此，毕竟很多魔法小说中都有这样的描写，比海盗的黄金宝藏传说还要多，对于这些戏说的情节，麦基以前是不信的，但是现在却非常坚信这是真的，或者说是期盼着这是真的。 在发现了地下秘宝的第三天，麦基在下工时再次逗留，今天他要做一个更加深入的实验，如果依旧证实了他的猜想，那么接下来他将要开始制定他的发掘计划。 麦基从衣服里拿出一个一块金属片，看模样是一个被压扁的餐盅，然后又是几根细小的木枝还有丝线，他将这些物件在地上摆放好，用丝线将它们固定，然后汲取一些清水倒在金属片中，水珠在他魔力控制下，顺势附着在丝线上流动。 这是一个魔力感知容器，因为监狱里能够获取到的材料实在是太过于有限，所以只能做出来这么一个超级简易版，如果能把其中一些材料更换成标准的魔力材料，比如把那个餐盅换成魔导性更好的羊皮卷，那这个魔力感知容器将能发挥出更好的效果，如果换成他之前所拥有的那张魔鱼皮，那效果能提升十倍不止。 可现实如此，麦基也只能接受现实。 做好了准备工作，此刻回营哨声已经开始响起第二遍，留给麦基逗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将这个魔力容器小心翼翼地放进之前私自用切割机切开的一处地下岩石缝隙中，在注入了魔力之后，用石块将缝隙掩盖。 今天夜里，这个魔法容器将会开始工作，明天是他所在监房的受教育日，这一片采石场不用出工，改去大讲堂听课，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后天早上出工的时候，他将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麦基的心里既忐忑又亢奋，正当他怀着满心地憧憬，准备在第三遍哨声拉响之前离开的时候，在他的不远处，出现了两个正朝着他走来的人影。 两个男人，麦基感到陌生的男人，穿着打扮既不是劳改场的刑犯，也不是狱警或是其他的劳改管教人员，他们穿着便装，除了带着一个常人手中不常见到望远镜之外，就像是大街上普通行人。然而麦基心里很清楚，会出现在这里，在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普通人。 难道是海盗团的人？不，不可能，卡利亚斯还没有变天，海盗团人不可能敢这么明目张胆。 来的人是谁其实并不是很重要，可如果是他的秘密被发现了，那就很要命了。 不待麦基紧张地继续猜测，来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并且简单明了地表明了来意。 “03089号劳教刑犯——麦基，请跟我们走一趟。” 说话的男人，声音并不如何刺激，但是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麦基四下张望，有过一丝犹豫，但还是放弃了那个危险的想法，在这个劳改采石场的四周，有大量的明岗和暗岗，那些随身携带火枪的狱警，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比海盗还要酷烈。 一双特制的手铐锁住了麦基双手的手腕，在与那冰冷金属接触到的第一时间，麦基就知道了这是一双禁魔镣铐，狗日的炼金术师的产物，能够有效地抑制被禁锢者的魔力释放速度，让其无法完成快速施法，对一些本身魔力释放速度就不快的中低级魔法师来说，差不多能完全阻止其完成施法。 在麦基惊恐、挣扎、然后是愤怒，最后认命的眼神中，旁边的男人径直地从石缝中取出了他刚刚放下去的简易魔力容器，然后带着他往采石场的大门而去。 在出示过一份公文之后，劳改场的所有关口都对他们畅通无阻，甚至连例行的检查都免了。 看着那扇厚重的大铁门，麦基曾经无比地希望能够从这里离开，但是现在他却十分渴望能够回去，回到他出工的那片石场上去。 没有狱友来送别，也没有走大铁门，三人从小门离开，然后直接上了一辆蒸汽车小车，麦基的眼睛被布袋蒙住，然后又被套上一个黑色的头套。 小车顺着公路开进了日升城中，在西城区的一处普通的住宅房屋前停下，麦基被带到了房间里面。 当头套于眼罩揭开，他看到的是一间审讯室，一张木桌将他和坐在对面的人隔开，虽然木桌不长，但是却感觉距离很远，他的那个用餐盅和木枝所制作的魔力感知容器此刻也放在桌面上，除此之外，在他的身前还放着几张白纸和一支墨水钢笔。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牛头人青年，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模样比较憨厚，但是那双眼神里却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成熟与冷酷。 “劳教刑犯麦基，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把你从4月27号开始，也就是四天前到今天八点钟这段时间，把你的经过交待一遍，你可以选择先口述，或是先书写，都可以，但是两种方式都要有。”牛头人看着麦基，不急不缓地说道，看上去似乎很有耐心。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麦基反问道，海盗出身的他对于这种场面倒也显得不是很怯场。 “我来自于卡利亚斯的安全情报部门，拥有巴雷特城堡的授权，至于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现在我再重复一遍，我们要知道你四天前到今天八点钟之间这段时间的行为经过，这就是带你来这里的目的。”牛头人平静地说道，还是那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在牛头人的注视下，麦基沉默了许久，然后拿起了钢笔。 两天之后，麦基站在了一间阴暗的地下室中，在他的身前是一扇携刻魔法纹路的沉重大门。 在这扇大门的后面，是暗无天日的地牢，这一点在刚才已经有人告诉了他。 大门打开了，门里面出现了一个人影，穿着黑色的袍子，身体清瘦，看不清楚面容。 死灵术士！ 麦基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死灵法术的气息，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死灵术士。 海默，饿鬼代号：辛。 饿鬼十二人中唯一一个继承了弗雷死灵法术的学生，在弗雷离开之后，他便入驻了地牢。 辛后退了一步，侧过身体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似乎是在等待着麦基进去。 麦基动摇了，他微微摇头，不愿向前。 之前的牛头人从麦基身后的阶梯上走下来，和他一起看着幽深的地牢通道，轻声说道：“你做不到视死如归，即便你如今心里充满了绝望。” 麦基情不禁地点了点头，他向着这个年轻牛头人屈服了。 三个小时之后，麦基的供词出现在了林恩的手中。 林恩仔仔细细地看完了这三页麦基交待的供词，尤其是后面关于地脉波动的那部分，看完了之后又递给了阿米亚斯。 对于麦基供词上的说法，阿米亚斯也表现出了极大兴趣，“要不我们继续用魔力去引导，说不定下面真的是有什么宝贝？” 林恩摇了摇头，慎重地说道：“不要轻举妄动，这样的行为可能会引起大麻烦。” 相比阿米亚斯，林恩知道得更多，之前矿区出土过一个金色圆盘，克莱因老仙说那是上一个纪元的圣物，还说过这片土地曾经是一场宏大战争交战之地，那么下面有宝物的这种说法的确是有可能，但是之前的那个金色圆盘就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要不是老仙儿出手解决了麻烦，不知道还会闹出怎么样幺蛾子。 这次的动静，看上去更大，而且还对魔力有反应，这是一个更加危险的信号，林恩想起了上一世的邻国老挝，地下深埋着曾经战争留下的数不清的炸弹，其中还有很多是未引爆的。 从克莱因老仙儿之前的话来看，两千年前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战争的规模甚至算得上是神战，所以留下的东西，估计也有神器一级的玩意。 如果继续用魔力去引导，哪怕几率很小，但要是真的下面是神战级别的大杀器，要是魔力触发了“引信”，呵呵……说不定整个采石场，连带着旁边的河谷矿区，甚至有可能捎带上日升城，一起玩完。 老仙儿的“电话”最近又打不通了！ 思虑再三，林恩叫来了托林大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托林大师学问博广，也拥有魔力，而且还是卡利亚斯最权威的地矿工程学专家，对于这事情他应该比较有发言权。 了解了情况之后，托林大师有了些自己想法，并表示愿意主动去现场调查。 对于托林大师，林恩还是很放心的，说明了有可能存在的潜在风险之后，便把这个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第三十章 最珍稀的金属 托林大师带着几位助手进了劳改采石场，开始对地下的情况展开调查。 麦基也被饿鬼给放了，并不是释放，而是放回原本劳改服刑的采石场，作为地脉波动的第一发现人，甚至是触发者，他也被安排到现场去协助托林大师调查。 在从饿鬼的审讯室离开的时候，丁告诉麦基，鉴于他这次有“主动”交代的表现，事后会为他记功减刑，至于记多大的功？减多久的刑？这要看他这次的发现拥有多大的价值。 如今的麦基已经有些麻木了，对于这番关系到他人生切实利益和自由的话语，他的心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之前那个海盗团来的小畜生，给他点燃了自由之火，但是因为没有后续如今已经熄灭。之后发现了地下密藏，又被卡利亚斯官方给知道了，改变命运的机缘之火，也熄灭了。 在这鬼地方被审讯了两天，然后又去那地牢门口和死灵术士碰了个面，现如今的一切，对于麦基来说，都已经索然无味。 但是对于能参与到官方调查中，麦基还是乐意接受的，这至少能让他知道，自己失去的究竟是何等宝贵之物。 然而仅仅过了一天，他的希望又破灭了。 在对地下的调查工作经行了一天之后，托林大师就把麦基踢出调查队。 虽然带有不甘和愤怒，但是麦基的好奇心却更强烈了，而且托林大师这样的举动更加让他相信，采石场的地下埋藏着重宝。 在好奇心与欲望地趋势下，麦基变得大胆起来，他在天黑之后逃出了监房，往调查点潜行而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秘密，然而还没靠近核心区域他身体就挨了一记老拳，直接把他打得头昏眼花，站不起身。 “可恶，这个该死的矮人，居然彻夜守在这里，我不过是想要来看看结果，他居然来偷袭我这个还带着禁魔镣铐的魔法师。” 麦基又气又急，不过这也让麦基更加坚定自己之前的想法，在精神的刺激之下，他竟然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这让托林大师都有多少有些意外，然后又赏给了他一拳，这拳力道更重，直接把麦基给打得昏死过去。 麦基又被带离了劳改场，“二进宫”来到饿鬼的审讯室。 坐在他对面的依旧是那个年轻的牛头人，在最近这一周，他们已经见过了好多次，除了不知道对方姓名之外，他连这牛头人牛角上的黑圈印记有几道环都记得清楚。 “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再次带过来吗？”丁的语气依旧平淡，在饿鬼十二人中，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老子……”麦基最近这段时间虽然心里积攒下了太多的怨愤，但是在丁的注视下，他终究没敢在这地方发脾气，昂起的头又低了下去，锤头丧气地说道：“不就是越狱吗，我以前也干过。” “不对。”丁摇了摇头，“越狱的事情归狱警管，如果只是越狱，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应该是内格夫，不，依他的脾气，应该不是坐着，估计你也不会坐着。” 麦基神色不变，但是心里已经慌了，他大致上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情，海盗团派人和他接触的事情估计是暴露了，这件事情他在之前的供词中并没有交待，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希望。 “你之前的第二份供词其实有些漏洞的，我之所以没有让你重写，是因为有些事情更加要紧，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我们查到了一些结果，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又有了一个‘主动’交代立功表现的机会。” 丁敲了敲桌子，黑暗中有人走来，给麦基的身前放上几张白纸和一支钢笔。 “老规矩，先说还是先写，你自己选。” 麦基没有说也没有写，他很明白，对方这是在诱供，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掌握到了那些信息，海盗团救他出去，虽然文森特并不是真心的要来节奏他这位老部下，但是至少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我可以提醒你从哪里开始交代，不过这样的话，你的立功表现就要降一级。”丁看着麦基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 麦基沉默不语，心里却开始盘算。 对面的牛头人却已经开始了他的提醒，“09024号劳教刑犯——尼克，服刑三个月，如今已经刑满释放，你可以从他这里开始交代。” 麦基依旧不说话，也不提笔。 丁没有恼怒，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麦基，你是魅影海盗团的元老，你觉得如今的文森特和他的魅影海盗团有机会让卡利亚斯变天吗？” “当初对你的判决是无期徒刑、终身劳教，你觉得如果你把转到之前你见过的那个地牢里关押，你这辈子还有机会越狱吗？” “我如果拿把枪顶在你脑门上，或者直接把你丢进地牢里让我同僚对你经行审问，这样做法我想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但是我却没有这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是个人才，林恩大人爱惜人才，魔法师，毕竟是世所罕见的魔法师，就这么死掉或是废掉，那毕竟还是太过于可惜。” 麦基的嘴唇轻微嗡动，眼神逐渐坚定，似乎盘算清楚，做出了决定，他终于开口，“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交代出来，甚至可以完全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我有个条件。” 丁微微摇头，“不，你是刑犯，你没有提条件的权利，你只能是请求。” 麦基没有在这种关乎到尊严的词汇上做纠结，直接认可了这个说法，“行，那就是请求，我请求知道采石场地底下的真相。” 丁也直接了当地回答：“我没有权力答应你这个请求，不过我会把你请求传达上去。” ………… 巴雷特城堡中，有权力答应麦基请求的林恩，此刻想法也和麦基请求相似。 托林大师的调查组已经去采石场调查了六天了，如今依旧没有结果出来，他在第二天就把麦基踢出了调查组，而更奇怪的是，在后面的几天，他把自己的几个助手也给踢了出来，到最后整个调查组就仅仅只剩下他一个人。 调查进度变得有些缓慢，林恩派人去询问原因，托林大师只有一个答复，“再给他点时间”，而问到为什么要把其他人踢出调查组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林恩很相信这位巴雷特家族的老朋友，所以并没有制止托林大师的调查，但是他的反常举动，仍然让林恩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就在林恩打算下令干预托林大师继续调查的时候，托林大师回来了。 年过五旬的矮人大师虽然依旧健硕，可此刻的模样却很是疲惫，就像是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一样，连矮人最在意打理的胡须此刻都胡乱地搅在一起，且布满了油污。 托林大师连衣服都没有换、脸都没洗，径直地来到巴雷特城堡要见林恩。 他的身体虽然疲惫，但是精神却很亢奋，虽然在极力压制，但是依旧无法彻底掩盖，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林恩就感觉出来他的眼睛里在闪着光。 托林大师带着林恩离开了办公室来到庭院中，连阿米亚斯都不让跟来。 兴奋的情绪是会传染的，林恩也知道了地下应该发现了好东西了，但是具体是什么，托林大师却卖了个关子，反而故作冷静地对林恩问道：“你知道世上最珍贵的地矿材料是什么吗？” 林恩不忍心扰了托林大师的兴致，只好跟着他的思路来，最珍贵的地矿材料是什么？这个是挺难的问题。 最常见的地矿材料就是金银铜铁，黄金最为最高规格的货币原材料，无疑是属于珍贵材料，但要加上“最”那就远远不够格，在炼金、锻造还有魔力领域，不少材料的价值都远超黄金，比如精金、秘银、金刚石、黑曜石、臻冰结晶等等，这些材料的价值都数倍甚至十倍、百倍、千倍于黄金。 卡利亚斯品质最高的兵器是什么，不是高文的构装铠甲，而是托林大师的锻造锤，那是一把秘银锤，是托林大师的心肝宝贝，就因为那把锤子的材质属于秘银合金，所以其价值要远高于常规材料与一半稀有材料锻造的器物，而精金、黑曜石的价值都要高于秘银，更不要说更加稀有的臻冰结晶，而其他还有很多同样稀有并且昂贵的材料，因为用途领域不同，所以很难明确地表示谁更珍贵。 林恩把自己想法说了出来，托林大师神秘地一笑，说出了答案：“最珍贵的地矿材料的确不止一种，炼金、锻造、魔力，三大领域，都有各自最珍贵的材料，其中炼金领域，在最珍贵的材料上还有不小的争议，锻造与魔力领域也差不多，但是在这两个领域，有一种金属材料是公认的综合价值最高的材料。” “什么金属？” 林恩迫不及待地问道，脸色有些安奈不住地激动，他意识到，卡利亚斯捡应该是捡到宝了。 “律动黑铁。”托林大师说出了答案。 “律动黑铁是什么？”林恩的从四岁就开始读书，涉猎面广泛，但是这个词语他还是头一次听到。 林恩的脸色被托林大师看在眼里，他拉着林恩坐了下来，慢慢解释道：“这是最珍稀的金属材料，因为太过于珍稀，所以除了圈子内的人，其他的人甚至很少听说过这种金属，当然，也是它的所有者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律动黑铁之所以珍贵，因为他不仅仅具有顶级锻造金属材料的大部分特性，而且还额外拥有最好的魔力适应性。” 听到这里林恩已经明白了，顶级的锻造材料加上魔力适应性，这可不就是构装铠甲需要的特性。 “是的，律动黑铁是最好的构装铠甲的锻造材料，没有之一，同时律动黑铁还拥有另一个特征，在对其注入魔力之后，它会产生契合世界轨迹的律动，当然这是魔法师公会比较玄乎的说法，也是律动黑铁名字的由来，至于其律动的原理，目前各个学界都没有解释得清楚，” 托林大师边说着边从衣服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小块拇指大小的黑色金属，从外形上看，没有任何的特点，就像是普通的黑铁。 “这就是我这几天的劳动成果，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律动黑铁，这东西我估计就算是铁炉堡也拿不出来多少。” 林恩拿起这块看上去平平无奇金属，略微注入魔力之后，果然感受到了其中的律动，似有规律，但又找不到规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界轨迹”。 将这块最珍贵的金属材料放下之后，林恩问了托林大师一个大煞风景的问题，“就这一小块律动黑铁，能值多少钱？” 托林大师的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在一个锻造大师的面前用金钱来衡量最珍贵的锻造材料，这无异于是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矮人大师没好气地说道：“多少钱你都买不到，这东西在世面上根本不会流通，不管是拍卖会还是黑市，包括冒险者公会，都没有货，任何一点律动黑铁在世俗中出现，都会被那些大权贵所收走。如今同盟中，拥有最多的律动黑铁的势力是莱茵哈特家族，狮子大公的家族把持着这世间已知的唯一一条律动黑铁矿脉，教廷和帝国皇室应该也占有份额，不过虽然说是矿脉，但是其实产量也很低，当然真正的情况，那就不是我们能了解到的事情了。” 林恩惊异道：“那战争律动？” 托林大师点了点头，“是的，被称之为世间最强的一支军队，莱茵哈特家族所控制的‘战争律动’构装骑士军团，他们的构装铠甲，都是律动黑铁合金，但是其中到底含有多少比例的律动黑铁，这个我也不知道。” 林恩深吸口气，对那个同盟顶级家族的实力又拥有了更加客观地了解，祖先曾弑杀过神只，家族还拥有世间最强的军团，这就是狮子大公——莱茵哈特家族。 第三十一章 最好的工匠 此刻不是感慨自己的家族与顶级门阀之间差距的时候，林恩更关心的是采石场的地下，埋藏着多少律动黑铁，难道世间第二条律动黑铁矿脉，出现在了卡利亚斯？ 当然不是。 托林大师很明确地告诉林恩，采石场下面的并没有律动黑铁矿脉，但是稀稀疏疏地分部着数量不少的律动黑铁原石，至于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由于对这顶级金属缺乏了解，所以他也不知道原因。 但是听过托林大师的话后，林恩觉得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了解了。 或许，当然只是一种猜测，基于克莱因老仙儿之前所说信息的猜测： 两千年前的大战，交战的双方或者某一方的兵甲之中带有律动黑铁，兵甲深埋地下，经过千年之后，其中律动黑铁脱离了出来，变回到了原石状态，这里理论并不是凭空猜测，是而克莱因之前在给他讲魔网和以太的时候说到的一种物质的特性——还原。 元素和规则在以太的沟通下构成了物质世界，而物质世界最基本的物质都用自我修复的特性，也就是还原，这是为了维持世界的稳定。 如果把这套理论套在律动黑铁的身上，那么这种金属就是“世界基础物质”，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律动黑铁和魔力的相性这么好，而且注入魔力之后会产生契合“世界轨迹”的律动，魔力的本质是以太的表现方式之一，以太与基础物质之间的相性当然是完美契合的。 好家伙，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卡利亚斯的地下应该不只有律动黑铁，这下面简直就是一座大宝库，虽然都是些老古董，但是在这个世界，不少的老古董都是具有惊人价值的东西，不是指的艺术和历史价值，而是真正的实用价值。 但是也有疑点，这些上古秘辛是克莱因告诉他的，而克莱因又是通过教廷的密档所知道的，既然教廷知道这里是上古大战的遗址，为什么他们不来“打扫战场”呢？ 难道说连律动黑铁这样珍贵的东西，教廷都看不上眼？ 或许是吧！ 也或许是其他的原因，谁知道呢？ 这些疑惑林恩弄不明白，但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是不动，不去动这些就在眼前脚下晃悠的无价之宝，或者说在解开疑惑之前不去动，这或许是最稳妥的做法。 第二选择是趁着现在还没人知道赶紧给捞上来，放进兜里。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看见了都不拿，那是暴殄天物。 经过一段不算太长时间的思考，林恩做出了决定。 “我们得赶紧把这些律动黑铁开采出来。” “要保证隐秘。”托林大师显然也和你林恩是一样的想法。 “更要保证安全。”林恩郑重地补充道。 并不能因为确认了是律动黑铁，就认为这地下面的东西是完全安全的，未知的危险依旧存在。 “全部开采出来需要多长的时间？”林恩问道。 “不好确定。”托林大师皱眉道：“要保证隐秘进行动静就不能太大，参与的人数也是越少越好，我保守估计得要一年以上，而且具体能炼出来多少律动黑铁也不清楚。” 托林大师指了一下手旁的小盒子，说道：“这一小块的纯度并不高，严格来说依旧还是属于原石，如果要精炼的话，其中正真高纯度的律动黑铁应该只有这一块的百分之二十左右，目前冶炼厂的设备要想炼这东西有些困难。” 对于托林大师的话，林恩立刻就心领神会，“是该改进一下设备了，钱由巴雷特城堡出。” 托林大师满意地点了点头，捋着自己杂乱的胡须。 林恩却补充道：“冶炼出来的律动黑铁，要尽快给锻造。” 托林大师粗糙的手指在下颌间停止，他认真地说道：“要锻造这东西可不容易，我的……” 这位卡利亚斯最好的锻造的工匠，此刻有些犹豫，显得有些不太自信。 林恩点了点头，等待着托林大师的下文。 矮人大师紧了一口气，说道：“锻造是一门要求严格的技艺，最好的材料，只有最好的工匠才配得上。” 林恩微微一笑：“你就是最好的工匠。” 林恩这话说得很真诚，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在他的“视野”之内，托林大师就是最好的锻造工匠，让托林大师来锻造律动黑铁，这是他唯一选择。 经过一番心里斗争之后，托林大师重拾了自信，恢复到了那股当仁不让的气势，“如果不被其他事情干扰，保持最好的状态，我应该可以试一试，但是……” 林恩没想到还有“但是”，问道：“但是什么？” 托林大师解释道：“要想锻造最好的材料，不仅仅要有手艺，还要有合适工具，律动黑铁的强度太高，我那把秘银锤锻不了律动黑铁，强行使用，只会让成品的品质大打折扣。” 林恩半开玩笑地说道：“那要什么锤子才行？” 托林大师随即答道：“最好是恒金，精金也行。” 林恩又明白了，没有什么犹豫，直接了当地答应了这位有些“因公谋私”的老工匠的要求。 恒金、精金那都是非常珍贵的金属材料，价值不菲，这样的珍稀金属卡利亚斯自然是没有产出的，但是却可以通过冒险者公会购买，日升城的冒险者分会应该是没有现货，但是预定的话估计也等不了太久。 在冒险者公会入驻日升城这些年来，林恩算是见识到了一些冒险者公会的底蕴，别的不说，就单是作为商业集团来说，他们那强大供货能力就让人咂舌。 卡利亚斯这几年来大兴土木，耗费的钢铁数量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本地河谷矿区的铁矿产量当然供应不上这么大的需求，虽然也有一些其他的商家在为卡利亚斯的提供钢铁来源，但是这么大的钢铁缺口，基本上主要都是靠冒险者公会给补上的。 不仅仅是钢铁，包括水泥、煤炭等等这些每天都在大量消耗的大宗商品，冒险者公会也都是卡利亚斯进口的主要来源。 除此之外，卡利亚斯的出口，主要也是依赖冒险者公会。 卡利亚斯最为代表的“土特产”，就是黑森林的冒险产物，在以前霍格统治时期，因为没有出口渠道，仅仅只能通过一些走私的渠道买到安条克行省的黑市上去，所以导致这些东西价格烂贱，冒险团的产业也一直没有太大的起色。 现如今有了冒险者公会稳定的出口渠道，卡利亚斯的冒险团规模日渐扩大，也更加的规范，顽石大冒险团的强森也顺势成为了卡利亚斯顶尖富豪之一。 日升城的冒险者公会占地并不大，甚至还不如一些大一点的商铺，但是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不太起眼的院子，却每天都在为卡利亚斯吞吐着巨量的货物，这还是因为卡利亚斯目前海路没有开通的原因，一旦日升城到上海镇的运河打通，上海镇的贸易港口正式开始运营，那么冒险者公会的物流量还将得到巨大的提升。 这几年亲眼所见，让林恩算是明白了冒险者公会这样一个严格来说算是民间组织的团体，为什么能和魔法师公会那样的庞然大物公开抗衡，至少在吵架这一事上，冒险者公会从来没有落过下风。 多年前，魔法师公会谴责冒险者公会是披着冒险者外衣的卑贱商人，结果冒险者公会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们就是“卑贱的商人”，他们依靠商业赚钱来支撑梦想，来实现探索世界的冒险，所需要花费的巨额钱财，除此之海还嘲讽还击，说魔法师公会是穿着文人衣服的商人，而且还干着商人的事情骂商人，说他们这是骂人等于骂自己。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敢说高贵魔法师公会是商人，但是冒险者公会就说了，还是在公开场合官方表态，最后也没见到魔法师公会把他们怎么着。 只是近百年来，冒险者公会因为大会长海尔达尔的出走无尽之海，所以势头上又被魔法师公会给压制住了，对骂的声音小了一些，但是生意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而现在距离海尔达尔会长百年的回归之期，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年，所有冒险者公会的所有成员都在压制心中的亢奋，期待着大会长顺利归来，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卡利亚斯对于冒险者公会越来越依赖，这并不是林恩所想要的结果，虽然几百年来，冒险者公会都恪守着商业规矩，没有出过什么垄断市场、欺行霸市，或者依靠商业掌握地区大权的丑闻出现，但是谨慎的林恩还是不愿意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扶持别的贸易商家是林恩一直都在做的事情，而且也没有避讳冒险者公会。 在向冒险者公会下达订单之后不到半个月，林恩所需要的恒金，他们就把货送到了日升城。 这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明黄色金属锭，足足花费了近两千枚金币，算上改进冶炼厂设备的投资，这一下，巴雷特城堡出账了近五千枚金币，要不是巴雷特城堡最近刚结算了“天秤保险公司”的分红，林恩要想一次性拿出这么多现金甚至得要挪用储备金或是日升城财政的钱。 虽然拿钱的时候表现得风轻云淡，但是夜里想起来的时候，林恩难免还是有些肉疼。 地底发现了秘宝，收益没见到，先蚀一笔财，要是这律动黑铁没有发挥出它应有的价值，那这就是一笔亏本买卖，同时还要承担巨大的风险。 林恩恨不得隔三差五就跑去冶炼厂瞅一瞅，但是在拥有了新的锻造锤之后，托林大师就开始闭关了，谁都不见。 第一波的律动黑铁已经炼好了，他要保证不被打扰，要拿出毕生的功力来锻造这块世间最稀有的金属材料。 律动黑铁是最好的构装铠甲材料，在卡利亚斯当然也不例外，托林大师所要锻造的器物，依旧是构装铠甲，第一批的律动黑铁加上其他的材料，足够锻造出一个部件，托林大师便从最相对最简单的胸甲开始，这套铠甲将来的使用人当然依旧是卡利亚斯目前唯一的构装骑士——高文。 ………… 麦基知道了他的想要知道的答案，采石场地下的东西并不是他所猜测的魔法圣器，这让他很是失望，珍稀矿物对他来说，又有何用？ 在饿鬼那里待了三天之后，麦基又回到了劳改采石场，还是原来的身份，还是原来的工位，只不过他现在又多了一个新的身份，饿鬼的预备成员。 如果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完成了丁所交待给他的任务，那么他累计的“发现密藏”“检举揭发”“配合组织”所有的功劳加在一起，将足够免去他所有的刑期，并且成为一名正式的饿鬼成员。 为了掩盖麦基这段时间以来的异常，防止海盗团的人起疑心，饿鬼给他做了一些掩饰，最好的解释当然就是那晚的越狱，还有之前的怠工，这也正好对应着麦基在得知了海盗团要来解救他但是却没有下文，所导致的心里落差，然后产生的各种猜疑的情绪和心性。 配合要做全套，所以如今对于麦基的看管，也要更加严格了一些，比如那双禁魔镣铐，就一直带在了他的身上。 在饿鬼安全屋里的那几天，牛头人丁与麦基有过几次长谈，规劝的话说得并不多，主要是让他认清现实，这也是让麦基决定倒向巴雷特重要原因。 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说教，还是一个牛头人，一开始麦基挺不愿意服气的，但现在一想到自己加入这个名为“饿鬼”的安全部门中之后，还是给这个年轻的牛头人当邑从下属，他也就释然了。 说道地，自己都是一个在日升城搞过煽动性暴动的人，他们还能让自己加入日升城最隐秘的安全部门，且不论信任与否，至少这份气度，麦基还是很佩服的。 在回到劳改场之后，生活看上去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区别，天亮出工，日落回房，其他的刑犯都对他敬而远之。 那个已经出狱了的叫做尼克的小畜生依旧没有任何的信息传来，而新的接头人也迟迟没有出现。 难道是和尼克一样，新的接头人又要经过一段新的观察期，才会出来和他挑明身份？ 麦基现在很疑惑，海盗团究竟是想要在卡利亚斯搞什么名堂？看上去似乎并不急。 第三十二章 第四次试飞 2022年的春夏交替之际，卡利亚斯接连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先是之前采石场地下发现了最珍惜的锻造材料——律动黑铁，然后004号试作型飞行样机的试飞实验也如期开展。 距离上次试飞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余，新一代的样机和之前的003号从外观上看，差别并不是很明显，肉眼能看到的也就仅仅是机翼和垂尾有了些许的改变，主体结构几乎没有发生变化。 这是一个好消息，说明乌拉尔大师并没有因为003号样机的坠毁就否决掉之前的设计，只是在其基础做了一些进一步的改进，这让林恩对这次试飞的信心有多一些。 要知道之前的001号、002号、003号样机，每一代在试飞失败之后，都是全盘推翻，重新设计新的机体，对比之下，003号在去年失败，至少不算是前功尽弃。 飞机的试飞实验，基本上是处于一个半公开的状态，官方没有宣传，但是能获得消息的人也不在少数，想要来观礼，都不阻拦。 和前几次试飞相比，今天试飞实验现场的观看的人数要更少一些。 绝大多数的人都对今天试飞都不看好，林恩虽然拥有信心，但是也同样的紧张，而最紧张的人，除了林恩和乌拉尔大师之外，当属今天的试飞飞行员，去年的003号样机试飞失败，坠毁的责任就是他一力承担了的，虽然后面有解释是飞机本身拥有问题，但是压在他心里的石头却并没有挪开，只有成功地驾驶飞机完成试飞实验，他才能正真地释怀。 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飞行员进入驾驶舱，004号样机开始打火启动，然后在飞行跑道上进行起飞前的助跑。 第一步很成功，在经过了六十米的助跑之后，004号成功起飞。 起飞很平稳，开了一个好头。 无论是林恩还是乌拉尔大师，对此都没有表现出欣喜，成功平稳起飞，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去年的003号就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如果改进后的004号反不如初，那简直就是机械工程学的耻辱。 飞机轰鸣声很大，阿米亚斯想要和林恩交流都必须得附耳说话。 “我觉得今天的试飞没有问题。” “不要过早下定论。” 林恩虽然心里无比期望阿米亚斯能够一语成谶，但是还是没有对他的话表现出认同，过早立g，容易被打脸。 关键时刻，而是事关重大，林恩此刻连这些毫无依据玄乎说法都要顾忌。 小皮特今天没有来现场，虽然出门的时候林恩极力诱惑了他好一阵，但是小家伙今天的态度很坚定，要训练，走不开。 林恩觉得应该不仅是如此，或许还有去年的原因，去年小家伙和他一起亲眼目睹了003号的起飞，然后坠毁在眼前，甚至能够迎面感受到冲击而来的波纹，还有飞溅的飞机零部件碎片与砂石。 小家伙当时就对此充满了失望，事后连飞机模型都不要了。 对于高文老师给小皮特教导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理念，林恩目前还说不好到底是好还是坏。 004号试作型样机在河谷矿区的天空上，沿着既定的航线飞行，因为飞行的高度不足百米，而且是绕圈盘旋，距离不远，所以下面观看的人群甚至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得清楚。 原定的飞行计划是绕河谷矿区三圈，总航程大约二十五公里，然后在顺利经行到第二圈的时候，飞机的机身突然开始抖动，然后出现了内侧倾斜。 林恩心里咯噔一下，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如今卡利亚斯的飞机试飞，还是处于“爬”的阶段，力求稳健，连“走路”都不会，当然不可能去尝试什么特技飞行，那么出现这样的情况，就只可能是意外。 这一幕和去年试飞时的情况何其相似，林恩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飞机失衡，然后坠毁的结局。 难道今年又要重蹈覆辙？ 林恩没有说话，神色也很镇定，但是旁边的阿米亚斯去察觉到了不对，他看到林恩左手虚握拳头，轻微颤动，地面的土石在他手下来回跳动，浓郁的魔力气息在萦绕在林恩的身侧。 阿米亚斯很少看到少爷如此紧张，他也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少爷这么些年来一直对于飞机的项目如此重视。 经过短时间的倾斜之后，004号在飞行员的操控下终于恢复了平衡。 林恩的心神略有松缓，但是提着的那口气依旧没有放下。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很慢，飞机飞行的速度在林恩的眼中也显得如此缓慢，每一圈都像是过去了很久。 终于，三圈试飞航程结束了，004号试作型飞行样机完成了它本次的试飞任务，在起飞的跑道上降落，虽然降落的过程并不平稳，以至于一组支撑轮在触地后受压过重产生了断裂，导致最后的降落结果是一个“狗啃泥”的姿势。 但是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004号成功起飞，成功绕飞三圈，成功回到了起飞地点，没有坠毁，没有爆炸，飞行员安全出舱，这就够了，完全足够了。 在飞行员走出驾驶舱的那一刻，林恩虚握的手掌终于握实，而他身下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也随之破碎开来。 林恩的心神恢复了平静，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急不缓地走到了乌拉尔大师的大师的面前。 “成功了。” “成功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林恩从乌拉尔大师那疲惫的眼睛里看到了水花，这位卡利亚斯最不苟言笑的工程学大师，此刻喜极而泣。 七年，飞机项目在卡利亚斯正式立项，都已经七年了，而在此之前，乌拉尔大师还用了更长的时间来完成概念的设计。 如今概念终于成为了现实，这怎能不让人激动。 即便是为此举办一场最盛大的庆祝宴会都是值得的，但是林恩并不打算这么做，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乌拉尔大师放了一个假，强制要求他休假。 这几年来他太累了，如今成功了，是到了该放松了的时候了。 虽然这只是第一步的成功，飞机项目后续的路还有很长，但是第一步是最难的一步，从无到有的一步已经完成，后面的都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接下来的主攻方向主要有两个，一个侦察机，一个是轰炸机。 在这个紧张的年代，在这腹背受敌的卡利亚斯，任何的先进技术，首相要服务的都是军事。 侦察机的特性是速度，还有航程，这意味着侦查的效率与范围，在这个普遍对空打击能力不强的时代，飞行高度反而不那么重要。 而轰炸机最需要的是承载量，只有能够搭载足够多的弹药，才能够更好的完成轰炸任务。 除了从用途上区分的两个重要分支，还有冲另一个角度看，更为遥远的目标。 上舰！ 让飞机上舰，这是林恩早在筹备海军之初就萌生了的想法，只等着技术一步步实现，如今飞机已经试飞成功，梦想已经照进了现实。 回到城堡之后，林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皮特，还给他带回来一个巴掌大小的飞机模型，这模型完全是按照004号样机的模样做的，不对，应该说是004号样机，完全按照这个模型做的，这是乌拉尔大师在之前亲手制作的飞机小样，就连上面喷图的潜龙机械厂的标志彩绘的位置完全一样。 小皮特并没有表现出多开心，但还是收下了这个模型。 吃饭的时候，小皮特和吉姆、乔还有罗伊他们三个奥术学生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是林恩在之前所安排，为的是希望他们能多沟通沟通。 但是效果并不是很好，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虽然是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但是他们也都是各座一边，三个奥术学生挤在一边，小皮特独自坐一边。 小皮特每次都是坐在条凳的一角，位置是空出来的，但是却没有人坐过来。 林恩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 三个奥术学生中，唯一和小皮特能勉强说上话的，却不是最活泼自信的吉姆，而是最不爱说话的罗伊，也不知道是不是同类相吸，两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居然能勉强聊到一起。 三人成众，有众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 家室富贵的吉姆对于不爱理睬他的罗伊有些看不顺眼，而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嫉妒的情绪，因为罗伊学习成绩是三人中最好的，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还越拉越大。 吉姆试图带着乔一起排挤罗伊，乔出身工人家庭，性格内向，虽然学习成绩比吉姆还要好一些，但是平时表现出来的，基本上都是吉姆小跟班的形象，然而在排挤罗伊这件事情上，乔却罕见地“违逆”了吉姆的意愿。 吉姆所谓的“排挤”，当然不是“冷落”、“不带他玩”、“不和他说话”，这样通常意义上的学生之间的排挤，因为这样的排挤似乎对于罗伊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反而更像是在遂了他的心愿。 吉姆的“排挤”要更加严重一些，多是些恶作剧，想让罗伊出丑，让他无法安心学习，甚至是让他被林恩所讨厌。 然而吉姆的恶作剧成功率却极低，除了罗伊自己察觉到之外，乔这个“叛徒”也会偷偷地向罗伊泄密。 多次之后，吉姆也发现了乔的“变节”行为，他对于这样的小人行径非常不耻，所以也开始冷落乔，于似乎如今三人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 林恩虽然对学生们的生活并没有便显出特别的关注，但其实他们中发生的大部分事情，最后都会被林恩得知。 整个卡利亚斯，或是日升城，林恩不敢说，但是巴雷特城堡中，能瞒过他的事情并不多。 只要没有太出格的事情发生，林恩都不会插手学生们之间的生活。 这是他们这个年纪，应该经历的生活。 巴雷特城堡中能瞒过林恩的事情不多，但是城堡外面却不少，饿鬼存在的意义，就是让这样的事情变得更少。 经过大半个月的等待，饿鬼的预备成员麦基，终于等到了海盗团新的接头人。 一个刚刚才被送进采石场的“新人”。 麦基这才意识到之前的猜错应该是出了错，在尼克出狱后，这座采石场里在当时应该就已经没有了海盗团的人，这是也为什么他仔细关注了很多天，也都没有发现端倪的原因。 这也意味着之前这段时间的伪装可能没有任何意义，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刚刚进来的这位“新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麦基虽然不认识，但是却隐隐感觉有些脸熟，而且这人身上带有一些海盗的特征，这一点从他手指，步伐，还有皮肤上都能有所发现。 这人并不是一个人进来的，和他一起入狱的还有另外两人，他们是一起团伙作案，抢劫了一个刚刚交完货回家的商贩。 与麦基接头的光头男人自称秃鹫，说这是他在海盗团中的绰号，他们这次进来就是来救麦基头领出去的。 鱼儿咬钩了这是好事，但是目前这鱼看上去还是太小了。 饿鬼想要知道的是海盗团究竟要在卡利亚斯搞什么名堂，而不是抓捕这几个海盗团的小喽啰。 麦基试图从秃鹫的口中了解到更多信息，但是对方似乎知道的也并不比他多多少，只说他接到的安排就是就是救他出去，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好家伙，层层分工，互相保密，看来文森特这次是要打算在卡利亚斯搞个大新闻。 丁在得知情况之后，表现出了高度的重视，他让麦基配合秃鹫等人的行动，该越狱就越狱，如果行动不顺利，饿鬼还会想办法让他们顺利越狱，出去之后，务必要尽快得知更深层次的信息。 各行各业有各行各业的本身，海盗也不例外，常年在出海的他们和正规的航海家一样，都拥有一样保命的能力，那就是对于气象的洞察。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就是海盗团营救麦基的掩护。 这次营救，海盗团策划已久，里应外合之下，麦基和秃鹫等人一起有惊有险地逃出劳改采石场，虽然越狱的过程中被狱警发现，有同伴死在了狱警枪击之下，但他们终究还是逃了出来，并且借着大雨逃过了狱警的追捕。 大雨之下，一群海盗带着麦基往东边而去，那里是一条即将施工完成的人造运河。 黑暗之中，这群人的一举一动，也都在饿鬼的注视之下。 第三十三张章 海盗团的目的 这一伙海盗冒雨前行，中途搭上了一辆马车，在天亮之前赶到了东边的人工运河处。 这里距离上海镇已经不算太远，人工运河也只剩下最后一段的距离就能完工，待完工之后挖开黄河堤防，让黄河改道，河水顺着人工运河连通守望之海，到时候卡利亚斯就真正实现了从日升城到上海镇，再到守望之海，真正的水路通畅。 秃鹫等人带着麦基直接走进了运河工程的工人居住区，在这里有很多临时搭建的棚屋，是工人们生活休息的地方。 因为大雨的原因，即便是在天亮之后，工地上出门的人也不多，有工头用大喇叭招呼，今天上午先暂时停工，看下午雨水停不停，如果不停，今天一天都得歇气。 年轻一些的工人都挺高兴，而那些上了年纪的工人则皱眉苦脸地骂着老天，所有建筑工地都是一个规矩，出一天工才有一天工钱，下雨出不了工，今天就算是白搭，一个铜币都挣不了，要是连续三天不出工，连伙食费都要自己搭。 在进入到工地之后，立刻就有一个工人前来接应，然后引路的工作就从秃鹫那里转移到了这个工人的手上。 麦基只瞧了一眼，就知道了这个工人也是一个海盗，并且在黑水湾见过多次，只是叫不出来名字。 在引路工人的带领下，一行人避开宽阔地带和一些特殊的棚屋，沿着隐蔽的区域往工地里面走，然后也进入到了一间棚屋之中。 进入到棚屋后，在房间里，麦基见到了他曾经三个月的狱友，那个伪装成小蟊贼入狱的年轻海盗尼尔。 根据从饿鬼那边了解的信息，尼尔在出狱之后就离开了日升城，等饿鬼怀疑到他头上的时候，人已经失踪了，没想到却是潜藏在这里。 尼尔肯定是化名，但是他却并没有把真名告诉麦基的意思，两人见面之后，简单地寒暄了两句，然后尼尔就开始给麦基说正事。 尼尔告诉麦基，现如今在整个运河工程项目中，有将近五百工人都是黑水湾的海盗，海盗团在去年突袭上海镇港口失利后被俘虏的成员，除开被驻守上海镇岸防的开拓者军团挑走的两百多人之外，剩下的全在这里，分布在整个运河项目的四个工地之中，之前还有军队来看管和镇压，但是时间长了也就放松了，如今他们已经组织到了不少的海盗团成员…… 在工地外面的一处山坡上，一群人正趴在泥泞的地面上观察着工地里面的情形，这里刚好有足够的视野可以观察到工地里面的情况，同时自身所处的位置又比较隐蔽，不容易被反侦察。 丁在接到了下属通知后亲自来到了现场，和丁一起前来的，还有阿多斯带着的一队巴雷特近卫团战士，为了防止搞出动静暴露自身，所以这百来号人，此刻全都是淋在大雨之中。 饿鬼的工作是调查，本身的武装力量并不强大，当发现了严重危险的时候，就需要巴雷特近卫团的武装力量配合。 在巴雷特近卫团中，除了副团长希尔薇手下的核心戍卫队之外，就要数阿多斯手下的这队人马最为精锐，而且因为戍卫队职责是保卫巴雷特城堡，保卫领主大人，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般不会离开城堡，所以能在外执行任务的队伍中，阿多斯这一队基本上就是最强的战斗力。 调动巴雷特近卫团任何一支队伍，都需要林恩的亲自下令，安排阿多斯配合丁的工作，自然也是林恩的意思。对方是贼心不死的魅影海盗团，还是策划了很久的大动作，而且还关系到了运河工程，为此小心谨慎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目标已经进入到了棚屋之中，此刻已经看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丁放望远镜，向旁边的全副武装的阿多斯问道：“阿多斯大人，你有什么打算吗？” 阿多斯微微摇头，看着工地方向，神色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我的任务是配合你的工作。” 阿多斯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你才是这次任务的核心，我听你的，你说了算。 有阿多斯这句话，丁就放心了，他问这句话，也就是想探一探阿多斯的态度，因为之前没有和阿多斯合作过，他难免有些担心这位曾经“精英火枪手小队”的副队长，会不服他这个年轻人的指挥。 在以前的工作中，近卫团中的队长，丁接触过次数最多的是沃尔德伦，那是个好相处的人，性格大方，直来直去。但是他从沃尔德伦口中却的得知，阿多斯并不是一个好交流的对象，这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曾经的精英火枪手小队，现如今就只有他一个人还在和希尔薇暗暗较劲，不甘心在枪法上落后于人，而且他主观意愿还很强烈，总之就是不太好合作。 有不同意见，丁倒是不怕，他就怕他们擅自行动。比如此刻，如果阿多斯执意要进工地去抓捕目标，那么他是拦不住这群骄兵悍将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目标依旧还在棚屋中没有出来，而大雨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阿多斯虽然没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他却有所顾虑，并且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麦基有没有可能会再次叛变？” 丁直接了当地回答：“有。” 叛变最大的阻碍其实是自己的内心，然而对于一个已经叛变过的人来说，这种阻力要小不少，如果说一个人已经叛变过十次，那么继续叛变，估计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麦基有没有真心归顺的理由，答案是有，但是同样也有再次叛变的动机。 丁又补充了一句，“麦基如果再次叛变，我们也有备用的预案，并不会让事态脱离掌控。” 阿多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调查进行到这一步，丁已经有些猜到了海盗团的目的，他们想要在卡利亚斯的做的事情，或许和六年前饿鬼在安条克城做的事情有些相似。 不得不说，这一手的确有些高明，不知道他们是否是有意如此，但是这样的行动的确容易让卡利亚斯，尤其是饿鬼灯下黑。 工地内的棚屋之中，麦基已经从尼尔的口中得知了这次行动的目标与大致过程。 借着雨夜的掩护，破坏黄河堤坝，提前让黄河河水进入人工运河，人工运河目前还没有连通守望之海，加上近期的雨水大涨，黄河之水泛滥而下，结果就是上海镇将会直面洪水，这座刚刚建成的港口城镇将会被大水吞没，土崩瓦解。 破坏黄河堤坝引水东来并不容易，但好在工程队已经帮他们做好的一些前期工作，因为预计在一个月之后，运河就会开通注水，所以黄河的改道点，工程队已经把必要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只等上面一声令下，就能挖开黄河，让河水进入运河。 但即便如此，对于海盗团目前在卡利亚斯的能力说来，要想确保行动能完全成功，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所以他们需要麦基的加入，有了这位水系魔法师的加入，行动成功率将会大幅提高。 麦基相信了尼尔所说的话，他们的理由也合情合理，自己作为中级水系魔法师，的确能在这场这场以“水”为重点的行动中发挥出不可替代的作用。 尼尔所说的行动计划到此就结束了，但是麦基却不这么认为。 作为一个在去年刚刚策划了一起日升城冲突的人，还是魅影海盗团曾经的高层，麦基觉得这次的行动并不会这么就结束了，或许是尼尔没有告诉他，又或许是尼尔只是前阶段的负责人，后面的事情另有人负责，他也不知道。 总之，麦基认为，水淹上海镇应该只是一个开始，但后面的行动，是组织卡利亚斯的海盗俘虏起义暴动？还是海盗团再度进攻？又或者是两者都同时进行，这就是麦基无法确定的事情，工程队中有海盗团的原成员，开拓者军团中也有海盗团的原成员，一旦全部响应暴动，影响将会是巨大的。 文森特这是想把坏事变好事，充分利用去年战败之后的“成果”。 尼尔告诉麦基，今天晚上就将会是行动最后的准备时间，明天将正式行动。 麦基从尼尔这里知道了不少的信息，但是不知道的同样也很多，此刻棚屋中算上他自己也只有八九个人，在这几个工地之中，海盗团究竟组织起来了多少人？除了尼尔之外，其他的行动负责人是谁？有没有备选方案？如果行动失败，退路在哪里？ 这一系列最重要的问题，尼尔都没有说，麦基也感觉得出来，他或者说是文森特如今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亦或是单纯的并不打算让自己知道得太多，仅仅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行动中的工具来使用。 在从劳改场逃离出来之后，麦基虽然知道自己行踪都会在饿鬼的监视之中，但是他内心中依旧还是有所动摇，不过现在他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流浪的魔法师需要有一个靠山依附，是给文森特当工具？还是林恩当工具？ 麦基选择了林恩。 现如今的局势，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无论是实力还是经济，无论是现在还是前景，卡利亚斯都比黑水湾要好的多，而他和文森特的那点旧情，从去年到今天，此刻已经消磨殆尽。 麦基提议他想要到行动现场，也就是黄河改道地方去看看，提前了解情况，这会让真正行动的时候更加顺利。 尼尔没有反对麦基的提议，但是却说白天太危险，即便有大雨掩护也不够，如今已经到了行动最关键的时期，不能出任何岔子，所以等晚上再去，现在最好的就是待在房间里。 尼尔话没有说明，但是意思很明确，他让麦基不要离开这间棚屋。 说完之后，尼尔自己就先离开，披上雨衣，带上斗笠，和另外一个工人打扮的海盗一起离开了棚屋。 麦基环视一周，棚屋的两间房间内，一共还剩下六个“工人”，有两个人在吹牛说笑，也有人心神不宁神色紧张，还有几个人在看着他。 毫无疑问，他如今想要大大方方地从这里走出去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要想把情报传递给饿鬼，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硬走出去，要想把这群人解决掉，对于他来说并不算太难，尤其是在这个大雨天，水元素最浓郁的时候。 可这样做的结果无疑也会打草惊蛇，海盗团这次的计划应该会破产，但是保不准他们还会继续搞其他破坏，这肯定不是饿鬼想要的结果，最好的结果是将他们一网打尽。 麦基坐在房间内的床铺上，和旁边的两个“工人”聊了几句，结果很明显，他们也都是只是这次行动的“工具”，所知道的事情，也就是之前尼尔所说的那些事情。 麦基估摸着饿鬼既然看到了他进入这里，那么应该也会有所行动。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就有了动静。 “砰砰砰……” 棚屋外响起了一阵粗暴的敲门声，让房间内的众人都是一惊。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叫喊着老黑去他们那屋打牌。 “是矮子哥。”一个皮肤黝黑的“工人”说道。 其余人也都听出来了，熟悉的声音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大矮子”也是工程队的工人，但和他们这些海盗俘虏工人不同，他正经八百的正式工人，而且还是有高级职称的技术工，在工人中属于“上层阶级”，一般的管理人员都要给这样老技术工几分面子，工程出现技术问题，关键时候还得要靠这些人才来补救，不然就会给工程造成大量的损失。但难得的是大矮子和其他的卡利亚斯工人不同，他对于这些海盗俘虏并不歧视，也不避讳，反而时常走动，和大家伙都很熟稔，外加上为人爽朗，所以在海盗俘虏中口碑不错。 敲门声越来越大，老黑望向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工人”，后者在尼尔离开之后，就坐上了尼尔之前所坐那把大椅子，看上去像是房间内众人的小头目。 “把他打发走，别让他进屋。”小头目摆摆手迫不及待地说着，看上去有些享受这种给人下命令的感觉。 老黑走到门前，捂着肚子把房门打开，一边骂骂咧咧地抱怨着昨晚食堂的炒菜没洗干净，一边说着自己拉肚子去不了。 门外的大矮子倒是显得热情，询问着老黑的情况，还说要他去医务处看看，拉肚子严重了可是会出大毛病的。 在老黑的再三推辞之下，大矮子终于离开。 房间门重新关上，麦基也收回了视线，就在刚才这一会，他已经和大矮子完成了一个简单的交流。 大矮子是饿鬼的人，这一点麦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后，就已经确认。 这才对嘛，在这个拥有五百来人海盗俘虏的工地，饿鬼怎么可能在其中没有眼线。 第三十四章 一网打尽 大矮子在离开之后，迅速地把棚屋里的情况通过另外的“工友”传递给了丁。 丁没有立刻展开行动的意思，依旧在工地外这处视野有利的位置，从上往下俯瞰着工地的全局，而重点，放在了那两个之前从麦基所在的棚屋中走出来的两个戴斗笠的工人身上。 对于丁来说，这件事情要想处理，并不困难，难的是要处理得好，既要将这群贼心不死的家伙一网打尽，但又要防止事态扩大，不能成为一场波及到所有海盗俘虏的大肃清。 拔出萝卜带出泥是肯定的，但是不能为了看看下面还有没有萝卜，就把旁边那些泥土也一并翻了，工程队有海盗俘虏，开拓者军团也有海盗俘虏，一旦失态扩大到影响到所有海盗俘虏，那么势必会对卡利亚斯造成恶劣的影响，尤其是上海镇，到时候闹得人心惶惶，工人暴动，军队失控，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尼尔在离开棚屋直接走出了工地，径直往东边的另一处工地而去，因为卡利亚斯目前并没有对他公开通缉，所以他对于自己的行踪并没有太过于谨慎，而他更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落入别人的眼中。 在东边的工地面见了另一位负责人之后，尼尔再次离开，按原路返回，然后继续往西，在那边还有两个工地。 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尼尔和所有的负责人都见过了面，落实了最后的行动计划，这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同时也有满满的成就感，这次行动筹划到联络，再到具体施行，其中最重要的工作，几乎都是他所完成，或是参与其中的，行动成功之后，毫无意外，他将拥有最大的功劳。 按照文森特团长之前对他的承诺，在这次行动成功之后，他就可以由暗转明，成为一位真正的海盗头目，拥有自己的海盗船，手底下掌握上百喽啰的那种，而这正是他长久以来的梦想。虽然他看上去很年轻，甚至可以伪装成未成年的孩子，但其实他已经二十岁出头了，只是身体发育比较慢，而这也是当初文森特选择他作为暗子的原因，直到如今，他已经做了五年的隐秘任务，虽然谈不算厌倦，但是相比起可以驰骋大海的海盗船长，他还是更向往后者的生活。 风雨如骤，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工地上愁眉苦脸的工头看着同样愁眉苦脸的老工人，相顾无言，原本以为说不定今天下午就能开工，现在看来，这雨估计得连个下个两三天。 阿多斯也带着近卫团的战士转移到了一处旧房屋内避雨。 丁告诉阿多斯，现在可以先休息一阵，今天晚上估计有得忙活。 尼尔之前所到的点，此刻也都全部处于饿鬼的监控之中，根据各处情报人员的汇报，目前已经可以大致确定的会参与到这次行动，或是和他们有关联的海盗俘虏，人数已经达到了八十人。 在丁开来，八十人肯定不是全部，但是应该也多不到哪里去，整个运河工程，一共也才五百来个海盗俘虏，前期先纠结一百来人参与行动，然后再鼓动剩下的人“起义”，这应该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计划。 就目前了解到的这群海盗要做的事情来看，七八十人已经足够，人数太多不利于控制，还容易走漏风声。 既然现在这群人都已经处于监控之中，那么就不用太慌，捉贼要捉赃，而且最好是一锅端，既能最大程度控制事态影响，也能更好地打压海盗团的气焰，警告那些没有参与行动的海盗俘虏。 大雨一直下到深夜，运河工程的四个工地之中，各有一部分“工人”趁着夜色与大雨的掩护，悄悄离开了各自所在的工地，共同汇聚到同一个目的地——黄河与人工运河的交接口。 大雨从昨天晚上一直下到今天晚上，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黄河水位高涨，不用决口甚至都有水流漫过堤防流进了运河之中，只不过这点水量完全可以通过运河工程的排水系统放走，根本不可能形成洪水。 掘开堤防，引黄河之而来，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海盗们带来了不少的工具，还有炸药，甚至还搬来了一台小型钻机，这些虽然都是运河工地上最常见的东西，但是工地上平时对于工具设备都要登记管控，尤其是炸药，管控更是尤为严格，每一批炸药都要在公安局备案。由此可见，他们为了今天行动，应该是在很早以前就开始做准备，要想偷偷积累起这么多炸药，绝非一两天能完成的事情。 尼尔陪着麦基一起，沿着河岸走动，观察实地情况。 “有把握吗？”尼尔不愿意走出太远，他停下脚步问道。 虽然说是提前观察，但是实际上，真正的行动也是在今天晚上，所以不管麦基的答案的是什么，行动都不会改变。 麦基仔细地观察着水流的堤防，甚至还把手伸到河中具体感受水流的冲击力。 “问题不大。”麦基站起身来说道：“不过方案要稍微调整一下。” “怎么调整？”听到了麦基的答复，尼尔心里也轻松了一些，至于调整，这都好说，本来他们的行动也没有完全具体的方案，只要能让这个地方决口，什么方法都可以。 “我们的炸药有限，分散开来效果不明显，必须要充分利用起来，集中到一点上爆破，然后我施法引把水流往这边引动，借由水力冲垮堤防，不过这样的魔法对我来说有些勉强，我需要准备一段时间，你让他们先别折腾，人先过来，我交待他们怎么炸，炸哪里，要想一次成功，需要配合到位。”麦基站在岸边，指着泛滥水流，一本正经地说道。 尼尔点了点头，并没有任何疑虑，让麦基再仔细观察一会，务必保证行动成功，然后他便去召集海盗们全部聚集过来。 当所有的海盗全部聚集过来之后，麦基先招呼他们坐下，把手上的工具也都先放在一边，炸药更要保存好，然后他便开始讲解行动细节…… 一股螺旋的水柱从黄河之中涌起，以极快的速度往岸上扑来，率先把几个小头目打翻在地。 “麦基，你……” 尼尔的反应很快，在加上他身材瘦小灵活，在水柱扑来的时候一个滚身躲闪开来，然后又惊又怒地看着旁边的麦基。 话还没有说完，一支水箭便顶在了他的眉心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再说话。 水柱涌起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黑暗中之中，出现了一群全服武装的持枪战士，迅速将这群海盗包围。 虽然当了几个月的工人，但是海盗毕竟还是海盗，都是些手上染过血的恶徒，知道行动暴露了，一个个也没有坐以待毙，拿起旁边的家伙什，就要拼死反抗，不少人更是向着麦基叛徒而来。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在黄河畔响起，精锐的巴雷特近卫团枪手弹无虚发，仅仅几个瞬息的时间，还站着的海盗，就只剩下不到一半，然后有人开始放下了手里家伙，举手投降。 近卫团战士包围过来，收缴了危险的工具和炸药，将投降的海盗控制。 丁从黑暗中走来，这个外形憨厚的牛头径直地走到麦基的身前，瞥了一眼旁边的咬牙切齿的尼尔和其他的几个海盗头目，然后便把视线转移到麦基身上，说道：“恭喜你，鉴于你的立功变现，你的所有罪名都将得到赦免，你即将成为一名正式的饿鬼干员。” 牛头人的声音不大，但也没有可以降低声音，旁边的海盗都听得清清楚楚，看着麦基的眼神愈发愤恨。 丁从衣服拿出一把手枪，递给麦基，平静地说道，“不过在成为正式成员之前，你需要与过去的自己做个道别。” 他指了指除了尼尔之外另外的三个海盗头目，意思不言而喻。 麦基没有经过太久的犹豫，接过手枪便对准了其中一个海盗头目的脑袋，这种新型手枪他虽然没有使用过，但无外乎也就是扣动扳机而已。 麦基把脑袋微微偏过去一点，眨眼的同时扣下扳机。 “咔嚓！” 当扳机扣下，手枪放出响声，但仅仅只是扳机的声音，并没有子弹出膛。 麦基疑惑地看着手里的手枪，又看看麦基。 丁把手枪收了回去，把一枚饿鬼徽章交到麦基的手里，“有这个决心就行了，麦基干员，有一点你要时刻记住，卡利亚斯不是黑水湾，这里没有那么自由，巴雷特为卡利亚斯立下了法律，违法之人，应当法办，我们并没有审判和处决他们的权力。” ………… 大雨又下了两天之后，天气才完全放晴。 卡利亚斯的各项防洪排水措施，早在经历了七年前那场洪水之后就得到彻底的完善。 雨后的日升城，看上去焕然一新，翠绿的树木枝叶，散发着阵阵清香。 海盗们准备实施破坏行动的那天晚上是5月18号，所以这个案件也被称为“518事件”。 对518事件涉案人员的审判如今已经有了结果，依据主从犯的区别，四十多个海盗分别被判处了20年到终身劳教不等的刑期，在他们之中有十多个身受重伤，虽然是罪犯，但也会得到医治，当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十八人在近卫团的抓捕行动中赋予顽抗，试图武力对抗逮捕，近卫团战士只能开枪击毙。 卡利亚斯的官方报纸《旭日早报》，对于这起性质及其严重的案件做了大篇幅的专题报道，多位评论员对贼心不死的魅影海盗团用文字进行了最严厉的谴责。 “卡利亚斯并不是任人欺负的温顺绵羊，对于魅影海盗团的恶劣行为，我们将会予以还击，加倍还击……”林恩也专题上做了明确的表态。 518事件曝光之后，最受影响的就是运河工程与开拓者军团，在他们之中，还有数量不少的原海盗俘虏，这些海盗俘虏，想要自证清白，就必须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做出一些表现。 开拓者军团的营地中，克烈让所有海盗出身的士兵全部都集合起来，然后训话。 “518事件的报道，你们也都看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518事件并没有结束，专项调查还会继续，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被调查的对象，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你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主动交代，主动交代的人，只要情节不算太严重，我都能保你们继续在我这里当兵，并且不会把事情公开，至于什么样的情节算严重，什么算不太严重，你们可以参考这次对518事件涉事人员的判决，主要、次要、从犯、参与、知晓，五个级别，后两级的人我能保，当然前提是你们主动交代，并且是彻底交代。” 没有给这群士兵太多思考的时间，克烈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情说完了，你们自己下去斟酌考虑，我要提醒你们的是，第一次调查的结果会在一个月后出来，这也是你们主动交代的最后期限，如果调查结果出来了，移交法院，谁也保不了你们。下面是第二件事情，军事委员会已经做出决定，黑水湾将作为卡利亚斯下一阶段的军事打击目标，这个任务当然是由我们开拓者军团来执行，虽然距离执行这个任务的日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我想你们当中应该有一些人会不愿意执行这个任务，所以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不愿意的人主动提出来，我不会勉强，但是你们也将丧失一场立功表现的机会。” “就这两件事，你们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另外就是明天开始，有518专案调查组的人来营中调查，你们必须配合调查，如果有人阻挠调查，那么直接开革，然后去拘留所接受调查，好，话我说完了，解散，各自回营正常出勤。” 两百多号士兵，保持了纪律依次离开，此刻他们心中都在各自计较。 军团长克烈很年轻，而且长相朴实，性格看上去也温和，从不说重话，更不会想海盗头目那样，训话时说三句话两句都是在骂人，但是只要稍为在开拓者军团的营中待过一段时间的人都清楚，克烈军团长其实远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反而是一位性格强硬的铁血将军，别看他说话好像留有余地，但是其实是真正的说一不二，如果真把他的话打折扣执行，那么结果会非常的惨。这一点，这两百多海盗出身的士兵，早已经明白。 士兵解散后，哈瑞斯凑了过来，有些担心地说道：“老大，你这么做会不会……” 克烈反问道：“会不会什么？” 哈瑞斯小声说道：“我的意思是算不算违纪。” 克烈答道：“我心里有数，你该怎么上报，就怎么报。” 哈瑞斯脸色有些尴尬，没有说话。 克烈继续说道：“我们开拓者军团现在就这么点人，如果再因为这事情给把这二百多人全部踢出去，那不知道何时才能正式建成海军。” 第三十五章 教育的成果 关于518事件的后续调查仍在持续，《旭日早报》上的518专题也依旧保留，每隔几天就会有一篇相关的评论报道刊登出来，让这个话题在民众之间始终保持着一定热度，不至于很快就被淡忘。 在卡利亚斯年中统筹大会上，林恩对于这个问题也做了很明确的指示。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日子不能过得太顺心，恐怖袭击，军事打击，煽动暴乱，商业制裁，政治打压等等，我们都得要保持警惕，卡利亚斯时刻都需要有一个保持明确敌对关系的敌人，黑水湾虽然分量有点轻，或许不足以让我们的民众感到忧患，但是现在只能将就着用，我们总不能整天宣传莫德雷德要打过来，他现在在龙脊荒原势如破竹，风头正盛，把他设为敌人，这忧患就有些太过了。” “各位也不要过度理解我说的话，忧患意识要保持，这是为了让我们不至于被自己却得的成绩所蒙蔽了眼睛，不是为了给我们带来焦虑，否定自己的成绩，这是完全错误的。整体来说，今年上半年卡利亚斯所取得的发展成果依旧是非常值得肯定的，尤其是工业方面，我们的飞机上了天，军舰下了海，虽然飞机只是样机试飞成功，军舰也是试航，而且还是文森特‘帮我们造的’……” 会场中响起一阵忍俊不禁的笑声。 林恩抬手虚压，严肃地说道：“要保持忧患。” 但说完之后连自己也轻笑起来。 年中统筹大会一直持续到一点半才结束，整体的会议气氛虽然比较轻松，但是大部分与会者在踏进会场的时候其实都很紧张，他们都以为林恩今天会在大会上发火，毕竟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得出来518事件的性质非常恶劣，一旦那些海盗行动成功，后果不堪设想，最严重的结果将会让卡利亚斯这两年来在东边所做的全部努力，取得的所有成果，通通化为泡影。 严格来说要为518事件承担责任的关联部门不少，所以林恩即便是在会上当场点名处置一些官员，用来杀鸡敬猴，大家也都不会感到意外，只会祈祷自己不是那只倒霉的“鸡”。 结果林恩并没有发火，别说当众处置官员，就连点名批评都没有，反而褒奖了一些部门，除了比较含蓄表达了有几个部门今后的工作要更认真一些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就事论事。 出了会场，林恩简单吃了个午餐，然后带着几个亲随来到市府大院的北门外，像是在等候什么。 不多时，一辆蒸汽中巴车从远处驶来，停靠在路边，一群背着大包行囊的年轻人陆陆续续从车上走下。 这群年轻人正是卡利亚斯的第一批下乡扶贫的村官，如今扶贫任务圆满完成，他们得胜而归。 去年春天，在桃花盛开的时候，林恩亲自送他们“出征”，今天也亲自来迎接他们“凯旋”。 看到林恩在门口等待，这群年轻人多少有些意外，下车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林恩一个个打量着他们的模样，人都还认识，但是变化也很大，和去年出发的时候相比，这群卡利亚斯最年轻的官员，如今显得成熟了很多，不过那股公共学校高等专业优秀学生特有的英气，依旧还保留在他们的身上，并没有完全被乡土气息所掩盖，只是变得更加的内敛。 扶贫村官的队长凯尔，反而是变化最小的一个人，因为他本就是贫困农村家庭出身，这在这群公务专业的学生中是很罕见的情况，他从小就过过最清苦的日子，对于农村的贫困问题深有体会，其中很多问题的解决方法，他在上学时就已经开始思考，这次扶贫行动，对于他们中一部分同僚来说，就是一次对农村贫困生活的体验，至于能否完成扶贫任务，只能是尽力而为，但是对于凯尔来说，这是一次早有计划且目的明确的实践。 根据林恩所了解到的情况，这次为期一年多驻村扶贫行动，之所以能圆满成功，凯尔一人，至少要独占五成功劳。 再加上凯尔性格平稳，做事谨慎，不骄不躁，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在林恩眼中，他已经显现出来了几分国之干才的潜力，这样的人才正是卡利亚斯目前最渴求的人才。 现如今卡利亚斯大部分的官员，都是林恩通过自己那敏锐的火眼金睛从卡利亚斯的原住民或是移民之中给发掘出来的人才，他们或是能专项能力突出，或是才学出众，或是手腕强硬，总之有具备各自的本事，在不同岗位上也做得不错，但是和这些从学校里一步步走出来的学生相比，他们却少了一样东西，可以叫英气，也可以叫精气神，这一点，是学生们独有的特征，也是最契合卡利亚斯的精神，所以非常重要，具备不可代替的特性。 林恩和每一个人都问候过之后，看着他们一个个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忍心耽误他们太多的时间，勉励了几句之后，便让他们回家休息。 “我给你们放假一周，回去和家人好好聚一聚，然后到人事部报道，之后再重新安排职务。” 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即便在这群年轻人身影都完全消失之后，林恩的脸上依旧还带着笑意。 相比上午在大会上所表扬的工业上取得的成就，林恩其实更加欣慰的是卡利亚斯教育上的成果。 第一批公务专业的优秀学生们已经成为可用之才，他们将会逐渐接替现如今卡利亚斯中高层官员的位置，然后逐渐形成一个优良的晋升制度，从学生到高官，每一步都有样本。 不仅仅是公务专业的教育取得了显着的成果，其他专业也不差，军事专业第一批成果就是如今的克烈所统帅的开拓者军团，机械工程专业的学生如今也都成为了潜龙厂里的技术人员，其中优秀的学生更是已经开始担任重要的职务，比如加兹的助手麦克辛，就是机械工程专业第一期的优秀学生。 骄傲的加兹对于学校出来的学生，基本上都看不上眼，从来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但是唯独对麦克辛青眼相加，不仅把他调到了自己的武器研发部当助手，还给了他很多的权限和资源，而据说这一切的根源，都始于麦克辛的一张简易的概念设计图。 至于那张神秘的设计图上到底画的是什么东西，林恩也没有去了解，估计是什么新型武器，反正到时候研发有了进展，加兹会告诉他的。 曾经卡利亚斯公共学校第一期的优学子们，如今都在各自不同的岗位上发光发热，为卡利亚斯的未来，贡献着自己的力量，但是唯独少了一人。 那个在第一学年下学期横空杀出，然后一直占据着成绩第一名的黑尔，如今已经不在卡利亚斯。 林恩从当初在皮革作坊里，第一眼看到那个透过局促的天窗仰望天空的少年的时候，就对他留下很深的印象，后来的这些年一直也都是如此，对于黑尔的关注，林恩从未放弃，也从未放松，直到他跟随那个熊人离开了卡利亚斯。 和其他的学生不同，黑尔的成绩虽然好，但是身上去没有那股子英气，更多的是死气沉沉的暮气，和学校甚至是卡利亚斯所需要，所营造出来的气氛都很不搭。他存在于学校，就像是一大锅鲜汤里的那颗老鼠屎，但有意思的是，他这颗“老鼠屎”恰恰又是这锅汤里最显眼的存在，即便是所有人都在刻意地回避他，但他第一名的成绩依旧如此醒目，根本绕不过去。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突然想到了黑尔，林恩莫名地对于他如今的处境有些关心。 ………… 无边无际的落日大沙漠中，三个身形差距很明显的身影，在烈日的底下不快不慢地前行。 虽然说是“前行”，但是哪边是“前”却并不固定，这全看领队人的心情。 希尔达带头行走在三人队伍的最前面，然后是壮硕的熊人库克，黑尔吃力地跟在最后面，勉强没有掉队。 随着夏日渐渐到来，如今的沙漠中气温也一天比一天更高，但是相比两个月之前，此刻黑尔的状态无疑要好上很多，至少能用站着走路的姿势跟上队伍，而且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中暑了。 他那看上去瘦弱不堪的身体，正在逐渐适应大沙漠里恶劣的环境。 希尔达已经作为领队在沙漠中带领队伍前进了两个多月，四周依旧是一片黄沙漫漫，人去楼空的沙族聚落倒是有见到过，但是寻找此刻公会的任务却已经没有任何的进展。 一路上还看到一些尸骨，他们有的脖子上戴着圆环之中交错双刃的饰品，那是传闻中刺客公会的徽记，看样子他们也是多半也是想要前往黑海的“朝圣者”，不过最终到死都没有找到刺客公会。 希尔达有些心急了，但是库克却不急，至少看上去不急，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急切的情绪，他依旧让希尔达领队，反而还提醒侄女，刺客守则第二篇里，就有提到：作为一名刺客，需要拥有足够的耐心。 在刺客守则的激励下，希尔达又走了领着队伍继续前进了大半个月，依旧没有任何结果，没有线索，没有感应，眼望四方，一片茫然，完全不知道神秘的刺客公会究竟在什么地方。 又走了两天之后，希尔达果断地停下了脚步，他告诉叔父，由她带队是永远找不到刺客公会的。 希尔达语气很肯定。 库克犹豫了一下，反问道：“这是你心中的感应到的想法？” 扛着巨剑的少女点头说道：“我直觉告诉我的答案。” 库克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一抹暗沉在脸上一闪而没，他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疲倦，缓缓说道：“那今天先休息，明天开始，我来领队。” 希尔达放下巨剑，拽了拽叔父的手臂，认真地说道：“叔父，我觉得应该让黑尔来领队……” 库克看着侄女的眼睛没有说话。 希尔达再次点了点头，小声说道：“这也是我的直觉。” 库克眼中一亮，神色中的疲倦瞬间散去，“好！从明天开始，黑尔领队。” 黑夜降临，炎热的气温快速消退，沙漠中的夜晚，很是清凉，甚至在深夜中还会有一些冷。 帐篷能够抵挡夜晚的风沙侵袭，只是不太好固定，还在在库克的手中，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黑暗之中，希尔达拉开帐篷链子，敲了敲旁边的那顶帐篷的木杆，小声说道：“蝰蛇黑尔，你会带领我们找到刺客公会的对吗？” 旁边的帐篷中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有一阵轻微的鼻鼾声响起， 希尔达微微一笑，拉上了拉链，很快也进入梦乡，在睡梦中，她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刺客公会，见到了很多的刺客大师，他们不仅拥有高超技法，还恪守着最古老的刺客传统，刺客公会的身在沙漠之中，条件虽然艰苦，但是更能帮助修行…… 当太阳从东边的黄沙中升起的时候，黑尔就成为了这支三人队伍中新的领队，走在了队伍的最前列。 在黑尔领队之后，行程和之前希尔达领队的时候完全不同，他们不再东弯西绕，从最开始就确定了方向，然后便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前进，路线从不改变。 一个半月之后，前行中的黑尔突然停下了脚步，在他的面前一处低洼的沙地，看上去在很多年之前，这里似乎是一个湖泊。 有风吹过，将地面上的黄沙掀开，露出黑色的一角。 将黄沙拂去，下面是一块黑色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不属于如今同盟的古老文字。 “黑……海！” 库克认出了石碑上的文字，神色中满带着惊喜。 黑尔踏过石碑，继续往前，眼前景象在眨眼之间发生了变化，无尽的沙漠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生机盎然的山林，山林之中隐隐可见分布有一些房屋院落。 库克和希尔达也紧随这黑尔进入到这片奇异的空间之中。 “这……这里就是……刺客公会？” 希尔达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为什么沙漠中有这样的地方，而且和传闻中刺客公会艰苦的条件完全不同，这样景象，甚至已经超过了“沙漠绿洲”的范畴，即便是在同盟中气候最好的地区，这样的地方，也算是难得的山水宝地。 库克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他疑惑的是这处空间的所在，不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放弃深入查探这处空间结构的行为。 三人继续往前，来到一处院落的门外，在这里，他们看到了两个活人，这是自从踏足沙漠之后，第一次见到活人。 准确来说，在他们眼前的是不是“活人”，而是活精灵，一男一女两位精灵，他们长着黑色头发与黑色眼睛，这代表着他们是精灵之中最高贵的暗夜精灵，是传说中精灵王始祖与月之女神的后裔。 两位精灵对于三人到来并不意外，男性精灵来到三人面前，保持着高等精灵一贯的优雅，用同盟语说道：“我的名字的‘修’，刺客公会排名第二的刺客，她是我的伴侣‘黄泉’，排名第一。” 第三十六章 圣域构装骑士 六月中旬，是夏粮收获的季节。 卡利亚斯的主要农作物是小麦，这也是日常生活所需的主粮。因为气候的原因，冬季太冷，冬小麦种不活，所以基本都是种春小麦，三月种，七八月收，属于秋粮。而夏粮收获的基本都是一些辅粮，比如土豆、大豆之类的。 因为近些年来，卡利亚斯打通了塞纳河支流，有了黄河水源，所以也开始小范围耕种水稻。 另外因为商路通畅了，在扶贫村官与一些商家的斡旋之下，农村也开始种植一些经济作物，以药材为主，不过因为有“耕地粮食保障”政策的限制，所以这方面并没有能大规模发展起来，但是依旧给农村带来了一些切实的收益。 “耕地粮食保障”是林恩在早年间提出来的一项针对农村耕地的管理规范。 卡利亚斯的农业税并不高，夏粮无税，秋粮税率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十八之间，农民的负担不重，但是“耕地粮食保障”政策对于农业耕种的要求却极为严格，其中的条款非常明确和细致，主要内容就是要求每一个村、每一个产生队，根据耕地面积，必须保障一定量的主粮与辅量的产量，每一年的保障量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调整，在保障了两项产量之后，才能耕种其他的农作物。 这个政策从分田下户开始之后就一直实施，直到现在都还保留，目的是为了保障卡利亚斯自主粮食产量，这对于在兽潮后挨过将近两年饿的卡利亚斯来说，非常重要。 近些年来，随着农业技术的发展，粮食产量提高，储粮有了保障，这个政策相比之前也稍微有些松动，同时因为粮食产量提高，农民所拥有的可自主支配的耕地也要多了一些。 饱暖之后才是思经济，这就是当初林恩制定这个政策的意义。 不能因为用钱能买得到粮食，就不种粮食，小农经济没有活性，不利于发展，但是这种完全信赖市场的行为，具有更大的风险。 林恩敢于冒险，但是从来都不喜欢冒险，所以无论卡利亚斯的市场经济发展到什么地步，只要他还能说了算，这个“耕地粮食保障”政策，或许会发生一些改变，但是一定会保留下来，用自己种的粮食养活自己人这一核心思想，永远不会改变，哪怕是为此将会损失一部分经济效益。 卡利亚斯的夏收农忙在红红火火地进行，与此同时，卡利亚斯各地驻防的军队，也在这时候开始频繁调动。 军队调动的命令来自高文，在卡利亚斯，守备军的正常驻防调动，高文可以不经过林恩和军事委员会，直接以守备军统帅的身份给军队下达命令。 高文召见守备军的所有中高级军官，把接下来三个月的军事部署提前做好的规划，然后给学生唐·皮特也交待了一番接下来的课业，最后高文找到了林恩，开门见山地说道：“接下里这段时间，我要闭关，不能在处理任何军务，快的话一个月，或是两个月，最迟不会超过三个月，无论成功失败，我都会出关。” 林恩看着高文的神情，试探性地问道:“有把握吗？” 高文的嘴角微微上浮，露出一个难得的笑意：“五五开吧，如果闭死关，或许有七成把握。” 林恩脸色一变，赶忙说道：“可不能闭死关，能不能达到圣域，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高文摇了摇头，显然对于林恩的话并不认同，“如今卡利亚斯军事实力不弱，但是缺乏高端的个体战斗力，弗雷离开之后，这方面的实力更加欠缺，武器装备值得信奈，但是自身的实力也同样重要，新一代的加农炮，连续打击下的确能够把圣域级的战士轰死，但是反之也是如此，而且更加简单，另外强大的个人战斗力可不仅仅是只能作用于战争，和火炮相比，一个圣域战士，能做的事情就多太多了……” 当高文开始说教模式之后，林恩基本上只能选择乖乖听讲，这一点，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改变，只是高文对林恩说教的次数越来越少。 可林恩这次却并没有听高文把话说完，即便是在这番话里，高文完全是站在卡利亚斯和巴雷特家族角度的利益出发，完全把他自己当成是巴雷特家族的工具人在看待。 林恩连连摇头，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道理我都懂，可是你就是不能闭死关。” “闭死关”顾名思义，就是破釜沉舟，切断自己所有的后路开始闭关突破，不成功，便成仁！因为有这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所以通常来说，闭死关的成功几率要大上一些，但是一旦突破失败，尤其是这种破十一级斗气，冲圣域境界的大关口，闭死关失败，轻者重伤残废，重者当场暴毙。 魔法师的门槛高，修练斗气门槛低，大多数人只要有意志，有恒心，都能拥有斗气，但是这指的只是修行道路的前一小段，而越到后面，修练斗气的武修相比魔法师，破镜反而会更加艰难，圣域就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一道大门槛。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同盟中，传奇级的武修反而比传奇魔法师数量更为稀少的原因。 武修刚猛，能够把斗气修行到十级以上的，无一不是心志坚定之辈，在冲击各个瓶颈的时候，闭死关的不在少数，死在闭关突破中的武修强者的数量，要比死在战斗中的还要多。 同盟有一句名言，“修行魔力，是一条通往天国的升华之路；而修练斗气，是一条逐渐走向地狱的断头路。” 这话出自于那位着名的帝国之柱，屠龙者——齐格弗里德，后世对于他这句话很是认同，尤其是对于武修的评价，简直是一针见血，“断头路”是个双关语，不仅仅指的是自己自身修行过程中的艰难与危险会让自己丢掉性命，而且也指武修手上沾染的鲜血，断的是别人的头，地狱一词为此做了诠释，每一位武修强者，都近似恶魔。 武修的顶尖强者，大多出自于军伍，每一位传奇武修的崛起，脚下都是无尽的尸山血海，齐格弗里德本人自不必说，不说他杀死的人，只说死在他手下的巨龙，应该都接近三位数。 当然任何观点，基本上都不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即便是齐格弗里德也一样，他的这番话在说出之后，直到如今，一直都有一些声音在对其表示反对。 倒不是将军元帅们反驳齐格弗里德说他们近似恶魔，反对的声音主要来自于一些民间的修武派系。 民间的修武派系与军队中的修武不同，他们更重视技巧与特点，要突出自己流派的特征，然后才能吸收到更多的弟子加入。 当流派越来越多，就会变得五花八门，反对齐格弗里德这话的声音，就是来自于其中的一些“清修”的流派。 “清修”的流派认为修武不是好勇斗狠，不是为了和人比试长短，当然更不是为了杀人，他们将修武与文化、与哲学糅合到一起，提出了“武学文化”这一概念，每一招、每一式、不管是一个左正蹬，还是一个右鞭腿，或是一记左刺拳，都要有其中的道理，每一级斗气也都有说法，不是暗含人生哲学，就是契合天地规则。 时至今日，“清修”一脉已经衍生出了多个流派，虽然始终没能占据民间修武的主流地位，但是拥趸却并不少。 林恩不在此列，高文当然也不认同这样的观念。 守护骑士的信条是守卫他宣誓侍奉之人，虽然不是为了与人争斗，或是杀人，但是这样的事情注定了是在所难免的。 “如果这一次失败了，两年之后我会再次尝试，下一次，我会闭死关。” 高文这话说得很坚定，并没有在征求他的主人林恩的意思。 还未尝试就先言败，这看上去像是缺乏自信表现，但是这话从高文嘴里说出来，却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林恩算了一下时间，一下子就明白了高文的意图，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将要前往太阳城正式接受国王的册封，接受卡利亚斯侯爵的头衔。而现在距离这个期限，还有不到三年的时间。 高文的意思，林恩也很清楚，不管是保护他前往太阳城，还是如今的卡利亚斯的军事守卫力量，一个十一级的武修，哪怕是构装骑士，都不会影响到大局，用最冷漠的话来说，就是如今的卡利亚斯，有他没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对于一位传统的守护骑士来说，这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但是只要晋升为十二级圣域境界之后，这一切就又变了。 在斗气等级达到十级之后，每升一级都会是一次质的飞跃，而十二级的圣域关口，更是其中的最重要的分水岭。魔法师生而不凡，而武修则要达到圣域境界后，才算是真正的超凡脱俗。 圣域武修能控制斗气外放，形成一个由自己掌控的斗气领域，在自身的领域中，将能做到完全的感知、洞察，以及对斗气的掌控，让整个领域都成为自己身体的延伸，这对于战斗的实力来说，将会是脱胎换骨一般的提升，而且达到十二级后，对于斗气的掌控，足以让释放者能够御气飞行。人类对于天空的向往，亘古未变，拥有自身飞行的能力，是无数孩子决定踏上修行道路的初衷。 一位十一级的构装骑士，对于如今的卡利亚斯军事力量来说，有或是没有，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高文对于林恩来说，有或是没有，影响巨大。 尤其是在老皮特和老邓肯，这两位巴雷特城堡的旧人相继去世之后，林恩对于身边的人如今越发地珍惜，相比老皮特和老邓肯，高文在林恩心中重量，无疑要沉重很多。 在从林恩这里离开之后，当天晚上，高文便开始闭关冲击圣域。 林恩在房间内默默地祈祷着高文老师能够突破成功，他把圣光之主，还有不管有没有的什么战神、武神乱七八糟的神只都给拜了一遍。 林恩不是想要一位圣域境界的守护骑士，而是不希望高文老师在两年后冒险闭死关。 林恩知道高文老师拥有优秀修武天赋，不仅仅是武学技巧与体能，斗气修行也是一样，根据父亲以前的说法，高文如果心无旁骛，一心武修，那么是有机会在三十岁以前踏足圣域的。 可如今，再过一年多，高文老师都要年满四十岁了，对于能否突破到圣域境界，却依旧没有太大把握。 在修武界有一个被广泛认可的说法，三十岁是一个分界线，三十岁以前达到圣域境界人，就能算是天才，将有机会去冲击一下传奇境界的门槛，反之则基本无望，可以趁早死了这条心。 虽说事无绝对，历史上也有真正大器晚成的人物，现如今在世都就有一位，帝国的四大元帅之一，钢铁军团的统帅，巨熊公爵贝尔，就是如此，五十八岁才达到圣域，然而在他一百零七岁的时候竟然突破到了传奇境界，算是用实际行动狠狠地讽刺了“三十岁定理”。 可是纵观当今在世的人，打破了三十岁定理的人，为人知晓的也就仅仅这么一位而已，所以并不具备参考意义。 “修武”修行的是斗气，锤炼的是身体，同时身体也是斗气的载体，和魔力不同，魔力可以储存于意识空间，而斗气就是实打实存在于身体血肉之中，当年龄过大，身体机能下降，将会无法承载与激活更多的斗气，所以便需要尽早达到圣域境界，然后用斗气来反哺身体，这就是三十岁看终身成就的依据。 贝尔元帅之所以不能用来作为参考的依据，还有另一个原因，为什么他能大器晚成，而别人不能？因为贝尔家族最强大、也是最着名的就是他们家族强大的体魄，这是融入血脉传承之中的，五十八岁的贝尔公爵，身体各项机能，应该要比普通三十岁人更加具有活性。 林恩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修武的料子，这些年来虽然一直有保持锻炼，可却没有什么时间修行斗气，现如今也仅仅只有三级斗气而已，算是达到了正规军队正式士兵的标准。 虽说修行斗气不行，可林恩对于自己魔力天赋还是有些自信的，这些年来最多的时间也投入到了其中，两千多个不眠的夜晚，再加上克莱因老仙的拔苗助长，现如今他岁会的奥术法术并不多，但是等级却不低，已经拥有了九级的魔力收容，如果运气好，差不多在二十岁的时候，能够达到十一级，然后就要开始冲击他的圣域境界。 林恩对于圣域境界是非常期待的，和克莱因的交易，还有魔网，都需要他达到圣域。 第三十七章 （凑字数，之后重发） 庞贝敏锐地注意到，伊凡殿下把昨晚手下留情的那只花瓶也带上了马车。 “看见它我就会想起莫德雷德的来信。”伊凡王子看了一眼正盯着花瓶有些出神的庞贝，淡淡说道：“屈辱感能让我更加坚定目标，你呢？庞贝你为什么盯着它看？” “啊！”庞贝回过神来，“我想听听它，噢不，殿下，我的意思是我想听一听您对于南征的计划。” 伊凡望向南方，目光奕奕，“具体的计划要看费谢尔的反应，我能感觉到，他近期一定会有大动作，如果他要先对卡利亚斯动手，那么我们也提前南下，如果他依旧像死守安条克行省，那么我们就不用太着急，只需要牵制即刻，最后甚至不用我们出手，他的那些东拼西凑的势力自己就会土崩瓦解。” 当所有要带走的物品都装上马车后，伊凡王子回到宫殿，穿上了一那身以往只有每年例行典礼上才会穿的烈日军团制式战甲，腰间佩戴上统领之剑。 伊凡没有坐在马车内，而是和他的侍卫一起，骑马而行，一行人带着装满货物的豪华马车，向着城外而去。 ………… “它有名字吗？”巴雷特城堡内，克烈在第一眼看见这只蜥蜴后，眼神就被它牢牢吸引住。 它是那么的漂亮，那孔武有力的后肢和背脊，饱含着蓄而不发的力量，如铁钩一般锐利的前肢还有牙齿则让人感觉到了它的不可侵犯，色彩斑斓的鳞片让人第一眼就迷醉其中…… 克烈愿意用自己两个学期以来，语文课上所学的所有溢美之词来赞美这只蜥蜴。 “还没有，你可以为它起一个名字。”林恩没想到克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这只长足蜥蜴，他本是打算送给加兹那个小短腿地精的，结果加兹来到城堡后只看了一眼，丢下一句“这是我见过最丑陋的生物”，然后转身就走，丝毫不留情面。 这一次叫克烈过来，林恩心里其实是犯嘀咕的，他害怕克烈也像加兹那样对这个家伙不屑一顾，那样的话他会感觉非常的失败与尴尬。 还好，如今的结果虽然同样出乎意料，但是至少是往他愿意接受的那刚方向的发展。 果然，审美标准是完全主观性的。 林恩自己也觉得这只蜥蜴有些丑陋，但是还没有像加兹那么夸张，而克烈的表现，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斯嘎尔，他的名字是斯嘎尔。” 在林恩感慨的一瞬间，克烈已经给长足蜥蜴起好了名字。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呢？”林恩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他的名字。”克烈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斯嘎尔就是它的名字，它就应该叫斯嘎尔。” “斯嘎尔，斯嘎尔！”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说法，克烈向着长足蜥蜴喊了两声他为它新起的名字，后者兴奋得在原地蹦蹦跳跳，脑袋高高扬起，发出“咕咕”的声音，看上去异常高兴。 乌拉尔大师说机械工厂将改变人们的认知，而林恩此刻感觉感觉，自己的对世界的认知正在被一只蜥蜴和一个混血矮人所颠覆。 不过意志坚定的林恩对此并不死心，他制止了克烈与长足蜥蜴之间欢快的互动，独自一人站在蜥蜴的面前。 “斯嘎多、阿斯嘎、斯尔噶……”林恩改变了克烈为它起的名字中的一些发音，然后变换着在它面前呼喊。 长足蜥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林恩，丝毫不为所动。 林恩停下了篡改名字的行为，因为他感觉这只蜥蜴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斯嘎尔。”林恩喊出了正确的名字。 “呜呜……”长足蜥蜴又昂起脑袋发出兴奋的叫声，虽然不如之前和克烈一起是那么欢快，但是也看得出来它很开心。 “肏”林恩极为罕见地爆了粗口，用的还是他上一世的语言。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克烈的身边，指着一边的“斯嘎尔”对他说道：“这家伙归你了，如果你下次月考能进年级前五十的话。” “我会的。” 克烈朝着林恩重重点头，然后转向蜥蜴的方向，那炙热的目光中，是对年级前五十的名次带有绝对的信心。 “斯嘎尔，等着我，下个月我来接你。” “呜呜……”长足蜥蜴似乎也对克烈充满了信心。 克烈与斯嘎尔的分别并有像林恩想象中那么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克烈从转身离开到走出城堡，整个过程甚至都没有回过头，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舍，他的眼神中只有坚定的目标。 而更可怕的是，斯嘎尔也是如此，在克烈离开后，它没有任何兴奋的表现，而是倒头就睡，但是嘴角却泛着淡淡笑意，那是期待幸福的味道。 林恩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今天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觉得最荒唐的一天，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毫无逻辑可言，这让遵循逻辑行事的他，说不出的难受。要不是害怕打扰到如今正在研究战马培育的诺克斯，林恩的真要把诺克斯叫来问清楚，他从蜥蜴沼泽带回来的这个只蜥蜴倒是什么来头。 这家伙将在下个月属于克烈，这是几乎没有悬念的事情，林恩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 克烈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是年级第六十二名，按照他稳步上升的节奏，这一次妥妥的进前五十，大概率会是在三十五名到四十五名之间。 他之所以优先考虑的是加兹而不是克烈，是因为克烈将来是要当将军的，一个开拓将军，骑着一只蜥蜴，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寒酸，这甚至会影响到卡利亚斯的形象。 不过现在看来，林恩觉得自己才是最肤浅的那个人。 林恩一路来到城堡的城楼上，第一眼就看见了希尔薇。 希尔薇正举着她那把“巴雷特3.0”，严格来说应该叫“加兹·巴雷特3.0”，眼睛凑在光学瞄准镜前，盯着东边的方向。 “为什么不换个望远镜看呢？那会比你这个四倍光瞄看得更清楚。”林恩走到希尔薇的身边，都不用去看她瞄准的方向，就知道她是在针对谁，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希尔薇一有空档就会来到这里。 “望远镜可不能发射子弹。”希尔薇头也不回地说道，林恩的到来并没有改变她的行为，举枪的动作依旧纹丝不动。 “可是你这枪也打不了那么远啊。”林恩遗憾地说道：“这里距离学校差不多1500米，这枪的有精准有效射程也不过600米，最远射程也才不过1300米，你要如何射击目标呢？” “呵呵……”希尔薇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双稳固魔纹的加持状态下最大距离能提高到1700米，现在天气的风力很小，站在我现在的位置，我有把握在1500米的范围内做到精确打击，虽然最远距离射击威力会大打折扣，但是我想，对付她应该足够了。” “……” 林恩无话可说，今天他连续受到打击，原来能超出认知的不仅是有工业、跨物种之间的奇妙羁绊、还有天才也是如此，一把精准射程600米的枪，硬生生的让她给折腾出1500米的有效射程出来。 “这么久了，你找到证据了吗？”过了好一会，林恩才爬上石墩子，坐到希尔薇的身边，和她一起望着学校的方向。 “我会找到的。”希尔薇的语气坚定不移，就像克烈在说他下个月来接斯嘎尔时那样坚定。 “那好，我也相信你会找到的。”林恩认真地说道：“不过你现在能不能先把枪放下，我有正事要问你。” 听到有正事希尔薇果断地收起了“加兹·巴雷特3.0”，然后想往林恩，等待着下文。 “看着我。”林恩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看着我的眼睛。” 希尔薇虽然不理解林恩在干什么，但是依旧照做。 他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林恩，看着这个在她怀抱中长大的少爷，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气势凌厉的女神枪手，她的目光中带着呵护、宠溺、还有爱慕。 林恩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 现场的气氛逐渐有些暧昧。 希尔薇甚至缓缓抬起了双手，这是要抱林恩的前奏。 林恩在希尔薇“魔爪”下生活了多年，对于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所以在最后关头制止了她。 “停！”林恩伸出了左手，竖着手杖挡在希尔薇的眼前。 希尔薇楞了一下，然后收回了手，眼神中带着疑惑。 “好，现在我问你，你知道我心中在想什么么吗？”林恩把身体往后挪了两下，和希尔薇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 希尔薇的表情有些怪异，沉思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她并不能感受林恩跳脱的想法。 与此同时，林恩自己也在扪心自问，但是同样，他也不能感受到希尔薇的思想。 “哎……” 林恩叹了口气，希尔薇是他这些年来最亲密的人，如果连希尔薇都不行，那么和其他人之间久更不可能，可是为什么克烈和那只丑陋的蜥蜴第一次见面就能心有灵犀。 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缘，妙不可言。” 希尔薇看到林恩此刻的样子有些着急，但是她却不知道林恩为什么会这样，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也不会知道改如何安慰，只能出言问道：“少爷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愁眉苦脸的叹气呢？” 林恩又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你不知道我所想，我也不知道你所想。” 思想是人最隐秘的地方，林恩这些年来一直来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思想，按照克莱因的说法，连他都无法窥探林恩的思想，可见在这之间有无法跨越的鸿沟，而今天这道鸿沟被两个小家伙给垮了过去。 ………… 安条克城，枫叶大街。 高档的餐厅包间中，四个人围着一张茶几相对而坐。 除了马克西与钱宁之外，还有另外两位中年男人。 他们和钱宁一样，都是在安条克城小有名气的实业家，一位掌握着安条克城超过三成的纺织品生产，而另一位则安条克城行省两个造船厂其中之一的老板，虽然相比另一家造船厂而言，他的造船厂规模要小得多，但是技术并没有落后太多，虽然造不出千吨排水量的战舰，但是三五百吨的货船还是没有问题的。 新入局的两位老板，是钱宁特地邀请来的，今天这个局的发起人也是钱宁，这是他在上次和马克西不欢而散之后，独自琢磨了小半天，然后才想明白的事情。 他对卡利亚斯不能完全放心，而马克西又不愿意小打小闹，于是乎他想出了这个办法，多拉几个人入局，这应该能满足马克西或者说是林恩的胃口。 正好近几天总督府那边又有了动静，那些站着岸边观望的商人中有一些也彻底坐不住了，比如今天到场的这两位。相比起他钱宁，这两位在当初是更加坚定不移费谢尔家族的支持者，现如今费谢尔总督手下的军队穿得军衣，都还是诺曼老板的提供的衣服，费谢尔家族贸易往来的商船，其中不少也都是海勒老板提供的，更要命的是，他们曾经都对此引以为傲，把这当做活广告，不遗余力地传宣传。 如果说王室大军南下，费谢尔总督是逆贼的话，那么他们附逆的身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是注定要被清算的，留在安条克城，迎接他们的将会是王室的审判，保守估计，最轻的惩罚都是没收全部财产，严重一些，将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如果再有人在背后扇阴风的话，那么就连死刑都不是不可能。 而这些年，他们把持市场，在卡利亚斯的商界有不少的仇家，曾经因为背靠费谢尔总督，没有人敢得罪他们，可要是王室到来，那些曾经被费谢尔家族打压的商人反而会出头，他们不难想象，那些小人得志后的家伙会在王室面前怎么编排他们。 钱宁是这次会谈的组局人，但是马克西却坐在主位，并且这个在年龄上相比其他三人岔了一辈的年轻没有任何的不适应，高坐主位，怡然自得。 “诸位老板，今天我们能在这里相聚，是难得的缘分。” 马克西微微一笑，躺在沙发上看着三人，他这一次的作风和上一次与钱宁单独会谈时完全不同，这次他反而不急着说转移的事情。 第三十八章 加兹的直觉 林恩让丁去和麦基了解关于魅影海盗团燕子群岛的事宜。 饿鬼办事效率很高，尤其是采集情报，就连对待自己人都是如此，很快，林恩都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麦基所说的关于燕子群岛的情况，和丙了解到了情报相对照，基本上大差不差。 但有一点让林恩感觉很有意思，麦基对于燕子群岛的描述，居然不如丙的情报来得详细，很多重要的细节都没有说到，比如金矿就没有提，关于文森特家眷的事情也没有说，诸如此类的细节，还并不少。 林恩不认为是丁没有给麦基说清楚他所要的是细节信息，那么结果无非就是两种。 其一：麦基不是诚心归顺，或者说归顺得不彻底，依旧对魅影海盗团抱有希望和感情，不愿意把燕子群岛的信息和盘托出。 其二：麦基自己就只知道这么多。 林恩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推断，这是根据麦基的文字中的语气所得出结论，他在描述燕子群岛的时候，是以一种很熟悉的口吻，是侃侃而谈，但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实他所说的大多数事情，都不是那么肯定。 这种感觉就是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仆，在和外人说自家主人的家底，他虽然在这家里做了很多年工，也很熟悉大院子里的一切，但是对于主人家里正真有多少底蕴，他其实并不清楚。 文森特对麦基并不信任，眼前的这两份分别来自于丙和麦基的燕子群岛细节信息，更加证实了这一点，或许是因为麦基不是土生土长的燕子群岛海盗，而是“半路出家”加入到文森特麾下，亦或是因为文森特忌惮麦基魔法师的手段，所以才对他处处提防。 但是根据麦基的说法，他是在文森特弑父夺权时，最艰难的时期，来到文森特身边的，他帮文森特做了很多的事情，帮他度过了危机，帮他稳固了地位，当时他们好得和亲兄弟一样，他曾经非常信任文森特，他觉得文森特应该也是如此，只要文森特交待的事情，多危险，多艰难，他都会去做，就比如来日升城煽动哗变。 完全信任一个刚刚杀了老爹，然后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对于麦基所遭遇的舍弃或是说背叛，林恩甚至没办法产生一点点同情。 见不贤，内自省。林恩想了一下自己和脚下的巴雷特城堡，看了看高文闭关的院子，又看了看庭院中在练剑的皮特老弟，林恩觉得和文森特一比，自己心中一片光明。 在对比中发现了自己优点，这总会让人心情愉悦，当身心放松了下来，脑子都感觉要用了一些，就连对高文闭关的担忧，都没那么紧张了。 走出了房间，在庭院中深吸口气，将身体完全舒展开来，看着正在舞剑的小皮特，林恩突然生出一股想要和他比划比划的想法。 于似乎，在阿米亚斯的裁判下，十七岁的林恩·巴雷特和七岁的唐·皮特进行了一场点到为止的剑术切磋。 叮叮哐哐的击打声，吸引来了不少的目光，巡逻的近卫团战士，奥术学校的学生，还有一些仆役都在悄悄地看着领主大人比武。 然而最终结果却令人难以置信，在进过了一番激烈的对决之后，众目睽睽之下，林恩输给了小皮特。 裁判阿米亚斯的判定结果，也是唐·皮特获胜。 小皮特的木剑先后四次击中林恩，其中两次击中要害。而林恩的剑仅仅只击中了小皮特一次，而且还不是要害部位。 如果是真正决斗的话，那么此刻，小皮特应该会断掉一条腿，而林恩则会殒命。 当然，这只是按照比试的结果来说，如果是真正的生死决斗，林恩即便是不用奥术魔法，也有很多其他的违背骑士精神的手段可以弄死这个小家伙，但是这场剑术比试，他终究是输了。 林恩有些不甘心地放下木剑，这结果他是真没想到，虽然小家伙天天训练，而自己的剑术训练早已经荒废了很久，但是自己毕竟年长他十岁，高出他小半个身体，说是大人打孩子，一点都不算夸张，可居然打输了。 虽说只是比剑，可小皮特所展现出来的包括剑术、力量、体能、洞察、反应等等能力，都已经远超了他这年龄阶段的普通孩子，比如此刻正在庭院另一边偷窥的吉姆，虽然已经十三岁了，可他若是和小皮特打架的话，林恩觉得最多五秒钟，就能结束战斗。 失败者并不如何沮丧，胜利者也没有欢呼庆祝，看上去波澜不惊，休息了片刻之后就继续训练，似乎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林恩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好家伙，这小东西是完全没有把他当对手的意思。 四周聚集于此的目光伴随着窃窃私语逐渐散去，林恩走到小皮特的身边，拍拍他肩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挺高兴的。” 小皮特回头头来，对着林恩露出一个笑脸，“我是挺高兴的。” “那刚才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装高手啊？” “不要把自己的弱点展现在被人的面前。” “嗯？高文老师给你说的？” “嗯！”小皮特点了点头。 “你的弱点是什么？”林恩被小家伙这话逗得有些想笑。 “年纪小，打赢了架就兴奋得大呼小叫，那是小孩子的行为。” “这话也是高文老师告诉你的？”林恩看着小家伙一脸认真的样子，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小会，才挤出来这么一句。 “不是。” “你认为情绪应该藏起来不让察觉？” “这是不暴露弱点。” 林恩也服气了，小家伙现在已经学会了举一反三了，只听这话，还觉得挺有意思，但是稍为一想，就能感觉出来小家伙身上的压力。 “你那些玩具呢？从去年开始，我就没见到你玩过了，草丛里也没有，你给扔了？” 小皮特摇了摇头，在林恩的眼神追问下，他说出了实情，“我收到房间里去了，从去年开始，高文老师给我安排了一间独立房间，我自己掌管钥匙。” “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这话，林恩反而松了口气，要是小家伙真把他以前偷偷藏起来不让高文老师发现的那些玩具给扔了，那就真的有点太过了。 林恩还想和小皮特说会话，而这时却有仆从来禀报，加兹工程师来了，这时候已经进了城堡。 如今加兹已经可以自由进出巴雷特城堡，这是林恩给他的特权，让他不用再像最开始那样，每次来城堡不让进不说，因为总是带着武器所以还都会被卫兵给当成危险份子控制住。 林恩在来到正厅这边的时候，正好和加兹照面，和上一次见面相比，加兹如今的模样似乎更瘦了一些，看上去他这段时间在上海港过得并不是很顺心。 林恩没有在加兹身上看到武器，这让他微微有些失望，没带武器就说明加兹今天不是来和他炫耀新作品，顺便要专利的。 在加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的人类，手里拉着一个箱子，正是他的助手麦克辛。 林恩招呼着两人往偏厅去，一路上都盯着麦克辛手里的箱子。 加兹看出了林恩的心思，解释道：“别看了，里面不是武器，是我刚在大市场买的一些材料。” “又有新想法了？” “没有，最近的心思都在设计舰炮上面。” 见加兹把话题往军舰上引，林恩已经明白了他今天来的目的。 “午餐吃了吗？我让厨房给你们煮两碗面。” “吃过了，就是吃的面条，口水街那边新开的一家面馆，老板据说以前在你这大食堂里做过学徒，不过我吃着味道比你家的面条还好一些。” “你脑袋里全是螺丝齿轮，哪里懂美食。” 林恩不屑地说道，他和加兹相识多年，两人之间说话长久以来都很随意，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这么些年虽然两人的地位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这一点一直没有怎么改变。 麦克辛虽然知道加兹和领主大人关系亲密，但这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以至于显得很是拘谨。 三人来到偏厅的小会客室里，以前每次加兹带着新武器来巴雷特城堡，两人都是一起撅着屁股趴在这间房子的大桌子上看设计图。 在桌子旁坐下，加兹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图纸，算不上设计图，只是一张很简易的概念图纸。 “你上次给我说的事情我认真想过了，现阶段制造大型新式军舰的确有些难度，但是我们造一艘中小型的，我画了个草图，你看看，排水量大约四千吨，搭载第四代改良型舰船汽蒸机，可以装六门中口径的火炮作为主炮，全装甲覆盖……” 林恩打断了加兹的话语，反问了一句：“那两艘还没修好的旧战舰你看不上？” 加兹毫不掩饰自己对还盗战舰的鄙夷，“修好的那艘我也看不上。” 林恩长出一口气，抬起头来，摆手示意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很是拘谨的麦克辛出去透透气，然后才对加兹说道：“事实上你上次和我说过这事情之后，我也有想过，你还记得之前那天晚上在港口我问你还有克烈他们的那句话吗？” 加兹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还记得。 “你是不是又感觉到了什么具体的危险，所以才要坚持要造新式战舰。” 这是林恩在上次和加兹为了造新式大型军舰而争吵之后所想到的事情，加兹的兴趣和专长是武器，而不是舰船，为什么会对军舰有这么大兴趣，还如此坚持，这或许是他对于危险预知和防范，就像兽潮战役前的霰弹枪一样。 “不好说，这种感觉很难表达。” “强烈吗？和兽潮战役之前，你要制造霰弹枪时的感觉相比？” 加兹思考一会，缓缓地摇头，“没那么强烈，当时我几乎都没有任何考虑直接就把枪给制作出来了，然后就希望你能同意大量生产。” 林恩松了口气，然后说出了自己打算，“现阶段制造新式战舰条件不成熟，一是经验，二是资源，你听我说完，我的打算是，你还是配合造船厂先把剩下的两艘海盗军舰改装好，然后交给海军装备，制造新式军舰的提案，我不是否决，而是先搁置，造是肯定要造的，平定了魅影海盗团之后就开始造，到时候也累计了一定的经验，资源也能勉强跟得上，你知道你之前给我提出来的那个军舰方案，制造出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现阶段，我们根本没有这条件，除非是把目前卡利亚斯所有在开发的项目都停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就这样都还有风险，毕竟无论海勒造船厂还是潜龙厂，都没有制造过这玩意。” “等拿下了魅影海盗团，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新型军舰不仅要造，还有连续制造，造很多艘，不光是有依靠大炮攻击的装甲战舰，还有能够搭载飞机的航空母舰，我们还要在海外建立海军基地，还要制造出更多更先进的武器，对于守望之海的危险，我也有预感，就海盗团的那种军舰，根本应付不了将要到来的危险。” 第三十九章 恶魔守西域 同盟西部，龙脊山脉之下。 弥漫在整个龙脊荒原的硝烟逐渐平息，可是空气中充斥着的血腥气味却经久不散。 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透过厚重的铠甲，直往人口鼻里钻，大地上一片猩红，从龙脊山脉上顺流而下的冰洁雪水，一经过战场，便变成了浓郁粘稠的血水。 到处都是尸体，遍地都是骸骨，放眼望去，整片大地，满目疮痍。 这片荒原上的纷争，已经持续了数百年，生活在这片荒漠上的居民，虽然早已经见惯了打仗厮杀，可他们却从未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 那个恶魔一样的男人曾经从这片土地上离开，回到了格鲁尼亚去争夺王位，如今夺取了王位之后的他又回来了，这一次，他变得更加可怕。 身穿黑色构装铠甲的莫德雷德站在黄石城的城头，在他身下跪伏着六具身影。 这些人将脑袋深深埋下，恨不得扎进土里，似乎这样的方式，能够减轻一些心中的恐惧。 有了格鲁尼亚国力的支持，莫德雷德只用两年的时间就踏平了整个龙脊荒原，让这片民风彪悍的纷争之地，在黑骑士团的铁蹄之下瑟瑟发抖。 龙脊荒原上的十四位大军阀，从最初的各自为战，到后来结成联军，再到龟缩一隅，都没能阻挡黑骑士团征伐的脚步。 莫德雷德连屠七城，黑骑士团的铁蹄踏着鲜血杀到联军最后壁垒——黄石城，此时的联军再生不出半点战意，被他们裹挟来此的数十万平民也不愿意与恶魔为敌。 最终，黄石城放弃了抵抗，剩下的八位军阀首领，两人自尽，余下六人请降。 莫德雷德只看了他们一眼，便把视线他们身上移开，然后登上城头，眺望西方。 只是黄石城的城头虽高，可终究高不过陈恒于此的龙脊山脉，大山隔绝了大陆东西，也阻挡了莫德雷德的视线。 一队甲士走来，将匍匐在地上的六位军阀首领像拖死狗一样拖走。 感受到死亡的逼近，激发出了人心中最后的血性，但是他们却也没办法从甲士手中挣脱，只能张嘴破口大骂，然后每一个人的嘴上都挨了一记铁靴，包括那个似乎是已经认命，根本没出声的首领也是一样，一个个牙齿崩碎，满脸是血，最后死相极其狼狈。 莫德雷德对这片荒原很失望，数百年来的纷争，只让这群人学会了如何内斗，看上去彪悍强硬，在面对外敌却不堪一击。 这样的人，根本无法帮他镇守此地，所以他把他们全杀了。 ………… 莫德雷德荡平龙脊荒原的消息，就像龙脊山脉上吹下的风一样迅速，很快便传遍整个同盟。 离得远的地区在等着看好戏，而隔得近的都开始忧心忡忡。 这个恶魔，下一步会把他的利爪伸向哪里？ 西边已经到了尽头，接下来他是会往北，还是从新把视线收回到东方？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出乎了几乎所有人预料，甚至包括格鲁尼亚王国国内的重臣与领主们都没能猜到莫德雷德的想法。 迁都。 莫德雷德荡平了龙溪荒原，将这片广袤的土地纳入了格鲁尼亚的版图之后，却并没有继续往北征伐，也没有收兵返回王都尤里克拉，而是迁都。 将王都格鲁尼亚的王都从尤里克拉迁移到黄石城，不，应该是拒西城，这是黄石城的新名字，也是格鲁尼亚王国新国都的名字。 莫德雷德在拒西城就地征伐了数万劳工，开始扩建城池，他要把这座本来就坚固牢靠的城池改建成一座更大的军事要塞，而且和之前黄石城的格局不同，这一次的防御体系面朝西方，也就是龙脊山脉的方向。 莫德雷德的举动，让人想起了一千多年，帝国皇帝查理三世迁都北方暴风之城的壮举，虽然如今暴风之城已经不再是帝国的北方边防要塞，帝国版图早已经向北方继续推进了数百公里，可在当时，暴风之城就是帝国的北境门户，查理三世大帝迁都的举动是为了彰显君主守国门的决心，是为了对抗北方各部族还有巨龙。 莫德雷德在龙脊荒原修要塞，改黄石城为拒西城，毫无疑问，他应该是在防范从西方而来的敌人，可是龙脊山脉的另一边不是落日大沙漠吗？ 沙漠中也有敌人？ 千年以来，从未有过沙漠中的敌人翻阅龙脊山脉来袭的记载，世人对于那片大沙漠的了解也很少，能说得出来的，也只有那个带有强烈神秘色彩的刺客公会，除此之外，那片沙漠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好像还有些未开化的“野人”，不过既然是野人，那能成什么气候？ 那么莫德雷德是在防谁？ 通讯魔网之中，就这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但是最后依旧没有吵出来一个确切的答案。 世人不知道大山的那边会冲过来什么样的怪物，但也不如何担心。 大多数人都乐得看恶魔被人打败，最好是打得难解难分，打得两败俱伤，尤其是格鲁尼亚周边的邻国，比如约克王国的国王伊凡·蒙斯特，此刻就是如此作想。 至于从沙漠中而来的敌人，会不会给同盟带来什么灾难，这并不在这些国王、领主的考虑范围，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的先顶着。 谁是高个儿的？ 这一点从各个大都市的建筑上就能很直观地看出来，教廷的教堂最高，然后是同盟的使馆，再然后是魔法师公会的高楼。 这些“巨人”都没有慌，地上的“矮子”自然更不用惊慌。 伊凡·蒙斯特从不认为自己是“矮子”，但是也没有去为了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而担忧，在受到最新的消息之后，他心情大好，甚至还恩宠了一番冷落了很久的王后。 之所以冷落王后，一方面是因为看久了审美疲劳，而且王后已经年长，没有了曾经美艳的容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王后出身于约克王国旧贵族，而近几年来，伊凡在做的主要事情，就是和这些不甘心放权的顽固旧贵族做斗争，王后的家族作为旧贵族中举足轻重的世家，明面上非常的安顺，然而很多让伊凡烦心的事情，背后似乎都有王后家族的影子。 但是现在好了，心头最大的那块石头放下了，伊凡再看这些死而不僵的王国旧贵族，一个个就像是秋后的蚂蚱一样，他甚至连加大力道踩死他们的心思都淡了。 自从莫德雷德回归格鲁尼亚，发动军事政变夺取王位之后，约克王国真正的威胁就只来自于此，其他的，比如费谢尔家族造反，旧贵族阻挠新制改革，都不过是在趁火打劫而已，他们的依仗都是莫德雷德，他们认为王室会因为忌惮莫德雷德而保存实力，不敢在国内有大动作。 他们都看轻了我伊凡·蒙斯特，我不仅顶着南边的压力，平定了安条克行省的叛乱，而且也牢牢地压制住了旧贵族死灰复燃的势头。 伊凡心神亢奋，他长出口气，身体的动作更大了一些。 对于陛下今天反常的举动，王后是又喜又惊，陛下的动静越来越大，王后虽然不知道陛下欣喜的缘由，但也极力地迎合着他。 伊凡劲头越发凶猛，他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气，虽然身下之人是自己的王后，但是他满脑子里想的却是莫德雷德，这让他有种征服了那个男人所带来的巨大成就感。 一番酣畅淋漓的大战之后，年过四十的伊凡稍为有些虚弱，但是心中的火焰却并没有熄灭，洗浴过之后，他没有在寝宫过夜，也而是来到书房，和心腹庞贝·帕克斯商议国事。 通讯魔网上的传闻，伊凡当然不会全信，所以他派遣专人去实地做了调查，今天他拿到了就是这份调查的结果。 莫德雷德留守拒西城，黑骑士团全团还有王室直属军，甚至一部分其他领主的军队也都全部安置在拒西城西线，城防要塞也在紧锣密鼓地修建，魔网中的传闻不假，莫德雷德是要真心要扎根在那里。 “他之前不是给我写信说，要在战场一只手捏死我吗，看来他现在似乎改变了主意。”在庞贝的面前，伊凡显得尤为轻松，连曾经引以为耻的事情都拿出来调侃。 “他那封信中还说，要封您为约克公爵，我觉得他应该是练武把脑袋给练坏了，呵呵呵……”庞贝也想起了那封信上的内容。 听到庞贝的话，伊凡的嘴角的不自禁地抽搐了两下，脸色微变，不过瞬间有调整了回来，自己调侃感觉还不错，但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哪怕是最信任的心腹，也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本来大好的心情让庞贝一句话给扫了兴，伊凡也不再说这些往事，心思也收了回来。 没有了莫德雷德的威胁，他接下来能做的事情就多了，比如收复卡利亚斯这事，似乎又可以重新开始考虑。 册封林恩侯爵与附属国国主的仪式还没有举行，在此之前，把卡利亚斯收回来，并不会对王国形象造成太过于恶劣的影响。 第四十章 恶人的特权 道德这个东西是因人而异的。 莫德雷德在龙脊荒原连屠七城，杀得血流成河、赤地百里。如果这样的行为是出自于其他的王国之手，此刻恐怕早已经被世人骂到体无完肤了，龙脊荒原虽然因为多年来纷争不断的原因，不被同盟的秩序庇护，但是如此残暴的行径，想来也会遭到同盟的谴责。 可当这个屠夫是莫德雷德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同盟没有谴责，世人关注的重心也是莫德雷德行为的动机，而不是他大肆屠杀的行为是否残暴。 这便是恶人的优势，莫德雷德很早以前就有了恶名，而在他弑兄夺位之后，更是成为了全同盟皆知的恶人，道德对于恶人的约束力很小，甚至没有，只要他没有公然挑衅根本秩序，那么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即便是践踏公约良俗的道德。 这便是——“只要我没有道德，我就不会被绑架”。 所谓的“黑化强三分”，也是这个道理，其实并不是黑化后变得更加强大，只是黑化后能够挣脱掉一些枷锁，法律、道德、良知、底线，这些都是枷锁，每挣脱一层，就会解放出更强大的力量。 卡利亚斯没有通讯魔网，消息传递较慢，几乎是同盟中最后一个知道龙脊荒原消息的地区。 在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林恩欣喜的同时也暗暗有些心惊。 如果当初莫德雷德征伐的方向不是西北而是东北，那么如今卡利亚斯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黄河会不会变成红河？ 这个问题注定了没有答案，即便是今天，林恩也没有把握认为卡利亚斯一定能抵挡住黑骑士团的铁蹄。 而他欣喜的原因，自然也是北边的国王陛下伊凡一样，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了，没有莫德雷德的威胁，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一些。 和伊凡相比，林恩的压力要更大，毕竟卡利亚斯处于格鲁尼亚与约克王国的中间，要是开战，卡利亚斯首当其冲。 为了扩大版图，为了寻找到更多资源，为了拥有更多人口，为了更大战略纵深，掌握重要的军事要地，总之所有的理由加在一起，这几年来，卡利亚斯通过各种正当的、不正当的、见不得人的手段，把周边能囊括进来的土地都纳入到了卡利亚斯侯国之中。 这其中大部分是历史争议土地，余下的大多数都是安条克行省的土地，对于卡利亚斯这些年来举动，北边的一直保持着忍让，可现在还是到了扩无可扩的地步，再推进了话就到了要打仗的地步。 林恩之所以敢这么做，理由和之前索要东边那一片土地一样，笃定了伊凡不敢轻易发动战争，退让这事情和抢夺是一样，有了头一回，第二回接受起来就会更加容易。 可现在随着龙脊荒原上的变故，卡利亚斯与约克王国的局势似乎也要发生改变了。 这是林恩从龙脊荒原的情报上看到的结果。 一批快马在卡利亚斯的军用通道上从北边疾驰而来，最后停在巴雷特城堡的门口，马上的骑兵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先是把自己手上的汗水用毛巾擦掉，然后才从随身携带的信筒中拿出一封信件交给巴雷特近卫团的战士，后者接过信件之后，便往城堡里面而去。 夏日炎热，骑兵累的满头大汗，接过旁边递过来的水壶，先是自己大喝一口，然后便倒在一个水盆里给战马洗漱口鼻。 “小丹特，是不是北边发生了要紧的事情，平时我看你可没这么急。” 守卫城堡的大门的近卫团伍长向年轻的骑兵熟稔地打着招呼，这个年轻骑兵是守备军的传讯兵，经常会来巴雷特城堡传递信息，所以和巴雷特城堡的部分近卫团战士也都熟识。 年轻的骑兵左右张望了两下，然后凑到这位相熟的近卫团老兵身边，小声地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可能，我是说可能，要打仗了。” 比小丹特年纪要大上差不多二十来岁的近卫团老伍长轻松地笑笑，没有太过于在意，见小丹特这么神神秘秘的，他还当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就是打仗，这事情可唬不住他，这些年了卡利亚斯仗还打少了？ 尤其是他们近卫团的战士，哪一个不是久经战火的老兵，就说他自己，往远了说，在面前的这个青年的骑兵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在霍格的麾下打过仗，后来獠牙佣兵团和巴雷特城堡大战，他跟着奥拉夫进攻巴雷特城堡失败被俘虏，后来在兽潮战役时又立下战功，然后被选进了巴雷特近卫团，之后的几次与费谢尔家族的几次战役他也都有参加。 “小丹特，不要紧张，我们卡利亚斯从来都不怕打仗，我打过的仗怕是比你开过枪的次数都多，别看我现在一把年纪了还只是个伍长，可这是巴雷特近卫团，而且我镇守的是领主城堡大门，我这个伍长，比你们守备军的百夫长还要有份量。” “这次可能是要和北边打。”年轻的传讯兵又补充一句，模样很是慎重。 “呵呵……和北边打又怎么了，和南边打我都不怕。”老伍长显得很是轻松，他拍拍小丹特的肩膀，以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小家伙，还没杀过人吧？我看你也别当这个没前途的传讯兵了，去前线吧，上了战场，手上见了血，就没这么怕了，你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到时候穿亮银甲，骑高头马，林恩大人亲自为你颁发勋章，便是没那福分，战死逑了，也能把名字刻在纪念碑上，不比当这个跑腿的强百倍？” 年轻的传讯兵愣了一下，然后咧嘴轻笑，他分辨不出来这个老兵是在和他开玩笑是还说正经，也就半开玩笑回答道：“总要有人跑腿，而且我这是传递军情，是要紧的差事，又不丢人。” 丹特似乎是怕这话让老兵给看轻了，然后又补充了道:“如果真的到了要我上前线的时候，我不说会比你们更英勇，但是保证绝不后退就是了。” 把守城堡门口的老伍长见周围没有闲人，便肆意地笑了起来，他就是喜欢逗弄这些年轻新兵蛋子，“你这马是短腿的脚力马，跑路能行，上战场可不行，见了炮火一受惊，它可不会听你的，你不会逃跑，它可要跑。” 丹特给战马洗漱完了口鼻，用手捋着它的鬃毛，马儿很是享受的低着脑袋。 “小黑可不会乱跑，我说什么它都会听我的。” “小黑？这匹矮脚马的名字？这名字我都听过一万次了，你就不能起个响亮一些……” 老伍长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倒是还想和这个年轻人吹嘘一阵，可长久以来最为近卫团战士保持的敏锐感知让他瞟到了一个正往门口走来的身影，只一瞬间，他就收起了嬉笑的模样，拿好武器笔直站好，保持着最标准的站岗姿势，连带着周边的其他几个战士也差不多都是如此。 阿多斯不快不慢地从城堡内走出来，然后在老伍长的面前停下脚步，厉声说道：“现在是你执勤的时间，你的职责是戍卫巴雷特城堡的大门，不是让你在这里教育新兵，今天警告一次，再有下次，你这伍长也别当了。” 面对阿多斯的训斥，年龄更大的老伍长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是规规矩矩地站着听训。 他的编制虽然不属于阿多斯的队列，但是对于这位近卫团中最严厉的长官却不敢表现出有半点违逆，大家都知道阿多斯是狠人，不仅对下属严格，对自己也同样如此，为了不被分心，连老婆都不取，听说他的理由是“女人只会影响他开枪的速度”，对于这样家伙，近卫团中没有人敢惹。 阿多斯训斥完了老兵之后，又来到丹特的身边，虽然依旧是一副严厉的模样，但是语气却要温和了许多，“不要被其他人影响，做好自己职责内的事情，军队中每一个岗位都有存在意义，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不一定非要上前线打仗才是当兵，才是好兵。” 年轻的传讯郑重地点了点头，向着阿多斯敬了一个军礼。 阿多斯以军礼回应，然后骑上战马，带着一小队人离开了巴雷特城堡。 第四十一章 王师又要南下? 看过了这份守备军送来的紧急军情，林恩的脸色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北边的动静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是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他这边才刚刚收到龙脊荒原的消息，国王陛下就开始露出了爪牙，但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不是国王的动作快，而是自己收到龙脊荒原消息的时间太晚了。 说回到这份刚刚送来的军情上，埃里克写得很明白，安条克城外关隘突然开始增兵，并且依托整体防线开始出关驻扎，虽然看上去依旧是保持着防御姿态，但是熟悉军阵的老兵都能看得出来，这也是一个前进基地，一旦安条克行省的大军要南下，这支军队就会是开路的先头部队。 埃里克没敢轻视，一边收拢各营军队做好战争准备，一边在第一时间把情况上报给林恩。 没有争端事件，没有明面上的导火索，就像是毫无征兆一般，短短的两天之内，卡利亚斯与安条克行省的局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上一次出现的这样的情况，还是如今的国王陛下，当时的伊凡大王子，亲自率领烈日军团南下平定费谢尔家族叛乱，然后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卡利亚斯的时候。 如今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六年，在这六年里，虽然边境上不时会出现了一些小矛盾，但是真正表现出大规模战争姿态，这还是头一遭，即便是之前东边望海角哨所的对峙，双方总共投入的军队人数也不到只有仅仅千把人，最后更是一枪未开。 可这次不同，根据埃里克的说法，仅仅在昨夜，安条克关隘之外，就新增了不少于五千人，而且支军队明显不是安条克行省南部防线的本部军队，似乎是从西边罗南公国防线上调过来的。 如果说出关推进还可以算是演习示威，那么从西境增兵，这无疑是已经在做战前准备了。 “看来我们的国王陛下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林恩放心信件，倒也没有显得有多紧张。 要是和南边打，他的确没有多大的把握，即便是坚壁清野，以王八姿态固守卡利亚斯，他都没有太大的信心能守住，但是对手换成了北边嘛…… 除非是伊凡再次御驾亲征，并且把整个烈日军团都带过来，否则，还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很明显，不管是伊凡御驾亲征，还是出动整个烈日军团南下，这都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那么，如果没有“中央军”的支持，安条克行省能有多大的军事力量？ 安条克行省的军队数量对林恩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人数上还真不少，这些年来安条克行省每年都在征兵，整个行省，西境和南境的驻军全部算进来，加上各地的屯军，不算治安军都有八九万人。 这数量，是卡利亚斯守备军的四倍还多。 卡利亚斯守备军加上巴雷特近卫团，再加上成立不久的开拓者军团，甚至把各处的民兵都算上，甚至是紧急时刻能够征召入伍冒险者团队也全部算上，再加上公安武装警察，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三万人。 三万对九万，这便是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的是军事实力对比吗？ 当然不是。 军事实力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由很多的方面共同组成，往宽了说，包括人数、装备、后勤、天时、地利、人和等等都应该算在其中，然而且不去说其他的方面，仅仅只说人数，就不应该是三万对九万，安条克行省不可能把所有的军队全部投入到对卡利亚斯的战争中，就说西线罗南公国的边境，至少也要有军队驻防。 而且，如果伊凡是铁了心要拿下卡利亚斯，那么安条克行省肯定是有援军的，烈日军团会不会出动，会出动多少军队，这些都还不好说。 另外，东线也得留意，上海镇海岸线的防务需要进一步加强。卡利亚斯北线开战，文森特会不会来趁火打劫，根据过去这段时间魅影海盗团的行为来看，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可能性非常高。 卡利亚斯的军事总长高文，现在还在闭关，算时间也到了三个月期限的最紧要关头，林恩没有因为军情就去打断高文的闭关，所以他得自己开始忙活起来。 为了了解到更详尽的情况，林恩一边让阿多斯去前线调查，同时自己也准备亲自前往守备军的驻地大营与诸位军官商议。 林恩平时出城，基本上都是鲜衣怒马，纵横疾驰，但今天为了不让人误会他显得惊慌，反而是罕见的乘坐汽车出门，虽然这辆蒸汽轿车是潜龙厂为林恩订制的专车，各方面的配置都算是高端，但是毛病也很多，就说速度，就不上快马的脚力，尤其行程在中短程距离的时候，而且最大问题是这车还挑路，因为为了保障林恩安全，车身的结构采用都是一些坚固的材料，导致车身沉重，而且为了降低噪音，蒸汽发动机的功率也有所减小，这样的结果就是不说土路，就是大公路上稍为有个坑坑洼洼的都过不去，坡度太陡也容易上不去，所以林恩基本上很少乘坐这辆“绣花枕头”，那位设计了这辆献礼汽车的潜龙厂工程师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奖赏。 日升城中一派繁华热闹，和往日无疑，现阶段北边的动静对于卡利亚斯来说，还不为人知，林恩也没有主动宣扬的意思，所以仅仅只带了希尔薇和阿米亚斯随行，临走前，还叫来了卡洛斯嘱咐了一番。 叮嘱卡洛斯，主要是让他注意城内的流言动向，防止被北边的间谍煽动恐慌情绪。 大军压境，在平民中制造恐慌氛围，这是北边那位伊凡陛下的老艺能，在当年平乱费谢尔家族的时候，这一招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当时他早早就放出风声，要亲率百万王师，南下平乱，烈日军团也从太阳城开拔，蓄势待发，似乎随时就要南下，然而伊凡就是不出征，就是这种引而不发的压迫力，差点直接让费谢尔家族多年来对安条克行省掌控的失效，权贵、富商、甚至是一些军队将官都在寻找退路，整个安条克行省差点要不战自溃。 现阶段，安条克的军队出关驻扎，剑指卡利亚斯，看上去和当年招数，有些相似。 只不过卡利亚斯不是曾经的安条克行省，巴雷特家族也不是费谢尔家族，费谢尔家族是安条克行省的百年地头蛇不假，但真要论掌控力，巴雷特家族对卡利亚斯的控制程度要远超当年的费谢尔对安条克行省的掌控力度。 费谢尔虽然强大，但是他们在安条克行省的一切权力，都是来自于王室，在彻底摊牌高举反旗之前，安条克行省的一切都属于约克王国，人民，财产、军队都是如此，所以王室对于安条克行省的压迫力才会如此强大。 但卡利亚斯不同，虽然名义上卡利亚斯如今也还是归属于约克王国，哪怕是成立侯国，也是约克王国的附属侯国，可这仅仅是名义上而已，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对于王国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对王室更谈不上敬畏，巴雷特家族在卡利亚斯的权力和地位，不是来自王室的恩赐，而是靠着自己打出来的，打赢了獠牙佣兵团，打赢了兽潮，打赢了费谢尔家族的入侵，打赢了魅影海盗团的袭击，每一次胜仗之后，巴雷特家族对卡利亚斯的控制便会增强一次。 如今的卡利亚斯孩童，不知道国王伊凡的人很多，但是不知道林恩·巴雷特的人，几乎没有。 林恩特意叮嘱卡洛斯，只是防患于未然，事实上并不担心卡利亚斯会发生当年安条克行省那样的情况，所谓的“百万王师”，在卡利亚斯，吓不住人。 第四十二章 选择 林恩在希尔薇与阿米亚斯的陪同下，驱车来到位于卡利亚斯北部的守备军驻地大营。 此时大营中留守的军队并不多，大多数军队都调去了北境防线，留在营地的高级军官除了副统领埃里克之外，团长一级的就只有重甲步兵团的狄克和骑兵团的艾伦还有炮兵团的马文，按照埃里克的计划，如果北边再度增兵，或是把出关军队的前进阵地继续往前推进，那么狄克也将率领重甲步兵团开赴前线布防。 重甲步兵团如今建制已经形成规模，与炮兵团同属于守备军中的“重器”，每一位成员都是百里挑一的力士，一身的重甲装备也耗费不菲，按照目前重甲步兵团成员选拔标准，普通的人类，即便是百里挑一，也不太容易达到选拔标准，但好在卡利亚斯还有不少的外族，其中牛头人、熊人、巨魔这些在体魄上拥有先天优势的种族，要想达到重甲步兵团的要求就相对简单了一些，也正因为如此，在卡利亚斯这样一个总人口仅仅只有不到三十万的小地方，也能凑出来这样一支难得的成建制的重甲军队。 重甲步兵机动性差，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是大规模的正面战场，所以一般不会轻易出动，一旦出动，就意味着会有大战。 大营中，埃里克得知林恩到来，也暗暗松了口气，自从发现了北边的变故之后，这几天来，他的心绪没有一刻能够平静下来，作为守备军的副帅，现如今高文不在，他的权力在无形中增长了不少，但是同样压力也是倍增，每一道军令在下达出去的同时，也意味着他身上多背负了一份责任，这让长久以来习惯了听从上峰命令行事的埃里克，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高文大人在闭关之前，的确是对接下来三个月守备军的防务有做过安排，但是高文大人却并不知道安条克的军队要南下，更谈不上有针对性的指示。 好在如今领主亲自前来商议军务，这让埃里克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一些，不管是商议也好，还是直接给他下命令也好，总好过让他自己拿主意。 军情紧急，林恩也不耽误时间，见过了埃里克，然后直接召集大营中所有的高级军官全部到指挥室议事。 狄克和艾伦还有另外几位副团长悉数到场，指挥室内配备齐全，墙上卷挂着各样的地图，大地图，详细地图，军队分布图和地形图都有，还有一个三米多长的大沙盘，可以充分表现出如今的军情形势。 在林恩的示意下，埃里克走到沙盘前面，开始讲解现如今的详细军情。 林恩先前只是从埃里克的军报中了解的一个大概，具体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详细了解，而指挥室的大部分都和林恩差不多，因为埃里克之前没有完全公开，所以包括骑兵团长艾伦还有其他的几位副团长对于真实请款也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北边在近期表现出了一些不利于南北和谐的动作。 “安条克军队从前天上午开始出关，最开始是安条克南境防线的本部军队，只有不到四千人出关驻扎，然后在昨天下午开始，有西境驻军出现，营地也往前推进了四十公里，全部兵力集中在一点，距离我军的外围哨所，不到三十公里，根据斥候在一个小时前送回来的消息，在今天中午之前，又有万余人的军队出关，在之前营地的西面扎下第二座营地，两座军队成犄角之势，相距不过七公里。” 埃里克边说边在沙盘上用黑色小旗标记出位置。 林恩听得认真，也看得仔细，从沙盘上观看军情，远比之前从公文中看文字要来得更加直观。 卡利亚斯与安条克行省之间几乎就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带，而这先后出关的两支军队如今占据的位置，差不多就是这片平原上屈指可数的防御有利地形，而且无论是营地的工事还是两支军队之间策应的距离，都可以看得出来，是保持着防御的姿态。 但这就能说明他们没有进攻意图吗？ 当然不能。 真要是为了防御卡利亚斯的北上进攻，用得着派遣三万军队出关驻守？不去说多出来的花销，仅仅从战略角度来看，把这三万人留在关隘中不比现在守着这俩小土丘强上百倍？ 安条克关隘依托东西两面的大山，结合身后的要塞，构成了安条克南境的整体大防线，这道防线始建于三百年前，目的是为了防御当时相对更加强盛的格鲁尼亚王国北伐，经过数百年来的扩建和完善，如今的安条克大防线更加牢固可靠，堪称是铜墙铁壁，基本上可以算是整个约克王国最牢固的防御体系。 卡利亚斯如果真要北上，这三万人依托这点地形优势就能挡得住吗？到时候要么被卡利亚斯吃掉，要么灰溜溜逃回关隘，不但损兵折将，反而还会影响整体士气。 防御姿态都是做做样子而已，或许是也有想要引诱卡利亚斯主动出击的意思，但是无论怎么说，进攻卡利亚斯，才会是其真正的目的。 国王伊凡想要彻底收复卡利亚斯，这一点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当年他错失良机，后来又因为北方局势不稳，然后又有莫德雷德威胁，这些年才一忍再忍，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是要果断出手。 “副统领，不退营有出动吗？” 提问的是艾伦，而这个问题，林恩同样也想要知道。 “在外面驻守的这两支军队中没有没有不退营的军队，至于不退营最近有没有动作，目前还不知道。” 林恩点点头，对埃里克的表示理解，毕竟斥候的侦查范围只有这么广，不可能侦查到安条克行省内部去，在安条克行省之内的情报来源，有另外的渠道，也就是饿鬼，林恩相信，就在这两天，甲应该就会有消息送回来。 关心不退营，是因为这支军队是安条克行省中最特殊的一支，这是当年伊凡南征费谢尔家族时，为了纪念英勇战死的烈日军团师团长加布里尔，从而新建立的一支军队，老班底是从烈日军团中抽调出来的老兵，后来伊凡放弃了继续南下卡利亚斯的意图，率领烈日军团回归王都，但不退营却留在安条克行省。 之所以说是最特殊的一支军队，因为不退营在安条克行省既不属于南境的边军，也不属于西境边军，同时也不归驻屯军本部管辖，而是直接听命于王都，有些像是烈日军团的一个分支，因为老班底是烈日军团的老兵，所以这支军团的很多要求也都是按烈日军团来的，而且还是由国王陛下亲自命名组建的荣誉军队，有“不退”军魂存在，所以在战斗力方面，要比安条克行省的其他军队都强一截。 “安条克十万大军，大多数都是废物，也就不退营还……还算是……有点棘手。” 即便是骄傲如骑兵团长艾伦，也不得不承认这支军队是个强劲的对手，因为之前在开拓版图的时候，他率领骑兵团和不退营打过一次照面，虽然没有打起来，但是却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埃里克花了十五分钟的时间，把现如今的军情，包括北边的动静和己方的应对布置，向林恩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汇报。 现在到了需要下决断的时候，摆在林恩面前的有三个选择。 第一种，不出兵，就把安条克这三万人的军队当作是防守军队，只要他们不过界，就不管他们，如果他们继续把营地往前推进，倒是再派遣使者去北边质询，这种选择是典型的避战求和思想，完全不符合卡利亚斯当前的情况，所以可以直接否决掉，不用考虑。 第二种要稍微主动一些，不过依旧偏保守，卡利亚斯也出兵把防线往前推，和对方对峙，不过也不过界，也不挑衅，纯粹以防守为目的。 第三种则就比较激进，趁着这三万军队立足未稳，主动出击，直接给他打掉。这已选择看上去最为稳妥，但是有一个问题，师出无名，约克王国毕竟是卡利亚斯宗主上国，他们的军队在国境内活动却遭受卡利亚斯打击，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而且违背同盟的盟约秩序，不知道到时候同盟会不会插手进来干预。 林恩环顾四周，见房间内一个个都发言，而且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显然是要等他做决断。 经过一番权衡之后，林恩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和埃里克副统领目前的做法相近，出兵前压，保障防线稳固，同时做好全面交战的准备，如果北边不动手，我们也先不要主动出击。” 炮兵团的副团长问道：“如果北边的军队继续推进呢？” “一旦过界，就直接开炮，不用向上面请示。” “可是现在的……现在的边界线，是我们自己划的，和如今同盟的认定的边界线有出入。” “有个说法就行了，不用太在意同盟，迄今为止，我们虽然还没有和同盟接触过，不过听说每年同盟都有几十起关于边境线的纠纷要调解，如今的标准边界线，也不是谁都认可的。” 第四十三章 再度增兵 林恩此前的话都显得比较轻松，不过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一旦开打，不要有任何顾虑，不管是同盟调停还是和王国讲和，那些事情都不是军队的事情，我不懂战阵，所以也不干预你们的战术，但是从战略层面，我要强调一点，不动则已，动如雷霆，敌军不越界，我们就不动手，不管他们是在等什么，等烈日军团也好，等卡利亚斯内乱也罢，我们都不用怕，而一旦开始打开，要尽量做到速战速决。” 枪炮一响，黄金万两，一旦打仗，军费开销不说，还会对社会造成影响，最直接的就是商路贸易，卡利亚斯如今最缺的是什么？毫无疑问的是钱，打仗既要烧钱，又会断财路，这事情不能拖太久。 卡利亚斯和约克王国相比，优势在于巴雷特家族对卡利亚斯的掌控力要远超蒙斯特家族对王国的控制，卡利亚斯虽小，但是上下一心，巴雷特说一不二，没有拖累，不会被掣肘，前方打仗不用太过于担心后院起火。 同样，劣势也是因为卡利亚斯太小，蒙斯特家族再不济，约克王国再动荡，那也是一个立国超过六百年了的大王国，而且这期间蒙斯特家族的统治地位从未受到过动摇，其底蕴远不是卡利亚斯能比的，一旦战争呈现出胶着状态，向当初费谢尔家族那样被拖进了战争的泥潭，开始从战术对决变成了互拼后勤，拼生产，拼人口的持久战，届时卡利亚斯的弱点就会完全暴露出来，巴雷特家族底子弱，以半个行省的国土面积和一个大王国拼底蕴，卡利亚斯只能是被活生生拖垮。 为什么不选择第一种方案主动进攻，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在里面，林恩没有说，指挥室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开口，不过大家对此也都心知肚明。 和安条克行省的军队相比，卡利亚斯守备军不仅仅是装备好，单兵能力强，而且战斗经验也更加丰富，这些年来卡利亚斯战事不断，以至于如今的守备军中，除了最新一批的新兵之外，其余的基本上都亲身上过战场，这是一支老兵比例极高的军队，是从一场场战役中锤炼出来的精锐之师，但是，守备军过往参与的绝大多数战役，几乎都是防守战，或者是防守反击，主动出击的战斗少之又少。 从和獠牙佣兵团决战开始，到抵御兽潮，抵御费谢尔军队的攻城，震慑烈日军团……一直到去年的防守上海镇港口，卡利亚斯参与的成规模的战斗战斗基本上都是防守战，即便是有进攻，也是小股军队出动，大规模进攻战，从没有发生过，不光是打仗，训练也是如此，守备军的主要训练的盾枪协同，步炮协同，包括轻骑兵的迂回骑射，都是守卫卡利亚斯为目的的针对性训练。 甚至从“卡利亚斯守备军”的名称上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支以守卫卡利亚斯领为目的的军队。 总结来说，就是卡利亚斯守备军很强，但是最擅长的是防御，进攻战应该也能打，但是没有这方面经验。 当然林恩并不认为这个重视防守的思路有什么问题，以稳定发展为核心思想的政权，在军事上肯定是更加注重防御，尤其是还没有发展起来之前，只有一心抢夺劫掠的势力，才会将军事重的“技能点”全部点在进攻上面，而这样的政权多以游牧民族居多，这是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之间的差异。 确定了战略方针，接下来便是战术布置，这方面有埃里克和守备军的诸位团长商议，林恩这个外行也不打算掺和，他倒是可以趁此机会，检阅一下目前留在大营中的军队。 看过了重甲步兵团和炮兵团的战士，林恩心中对于战争即将到来的紧张感又消退了几分，战士们的精神头都很好，大部分老兵都显得比较轻松，至少没有表现出畏战或是厌战的情绪，看上去他们对于和王国军队打仗，既没有军事上的压力，也没有“造反”“犯上”这样的心理压力。 看过了卡利亚斯的子弟兵之后，天色已经比较完了，林恩今天也不打算回去了，就留在守备军大营过夜，主要目的是为了安稳军心，大战在即，守备军的正牌统帅高文却来不了，军营中难免会有些猜疑的情绪，林恩得来代替高文镇场子，同时也是为了在第一时间知道北边的动静。 林恩刚才在想着北边会不会有新的动作，结果没过一会就见一骑轻骑兵快马飞奔入营中。 斥候就带回来了最新的消息。 埃里克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向林恩汇报并且请示命令。 北边又有了新的动作，还是大动作。 不退营也出关了，三千人的不退营与五千驻屯军作为安条克的第三批次军队出关南下，目前正在行军途中，预计今夜就能达到前线营地，和先前出关的另外两支军队汇合。 林恩还是之前在指挥室开会时的意思，战术上的事情他这个外行不插手，既然如今高文不在，埃里克作为卡利亚斯守备军副统领，那就代领作战总指挥的职务。 林恩将巴雷特守备军的战时指挥权交给了埃里克，然后自己就在一众士兵的眼神注视下，大大方方地睡觉去了，似乎北边的紧急军情甚至不能影响他早睡的习惯。 林恩想睡觉的时候就能去睡觉，不管是不是真的想睡都是如此，可军营中其他人就没这权利了，事实上此刻士兵们即便是想睡也睡不着，不是因为要打仗了心里紧张，对于老兵来说，这一点从来都不是问题，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校场里的动静是在太大了。 埃里克下达了命令，重甲步兵团和炮兵团开始在校场集结，然后要连夜赶赴前方边境线。 截止最新的消息，安条克行省已经出动了近四万人的军队出关，其中还包括了最精锐的不退营，单从数量上来看，这已经超过了卡利亚斯所有武装力量的人数总和，足以对卡利亚斯安全造成威胁。 第一次作为总指挥，埃里克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紧张，为了稳重起见，即便是目前安条克军队并没有继续往前推进，他还是让这两支守备军中“重器”提前出动了。 重甲步兵团与炮兵团去往前线，战争的态势基本上就已经形成了，再说是正常驻防就说不过去了。 如果局势在进一步发展，那么他也将亲自往前线，成立前线指挥部，到了那时候，基本上就要开火了。 第四十四章 重装出击 深夜的守备军大营，在油灯的映照下，亮如白昼。 运载卡车从车库中驶出，蒸汽发动机的轰鸣与汽笛声交织在一起，让这个本就不安分的夜晚，变得更加的“狂野”。 而与这狂放粗野的气氛相对应的，却是重甲步兵团战士严明的纪律性，全团的士兵，在团长狄克与各营军官的率领下，最后一次检查了各自的装备，确保无误之后列成纵队整齐地登上卡车，从守备军大营开拔，开始向北边进发。 炮兵团紧随其后，三十门重炮，每一门都需要一辆独立的载具来拉动，其余的小口径火炮则和炮兵们一起乘坐大卡车前进。 林恩给潜龙厂提出来过把火炮装在载具上的“装甲车”概念，但是目前的技术还无法实现这一目标，大口径的火炮发射时的反作用力能把下面的载具直接给生生震得稀巴烂，而且仅仅是要向把大口径重炮载着在野地上跑，这一基础目标，目前实现不了。 房间内，林恩此刻正爬在窗户旁透过缝隙观看外面这放佛大阅兵一般的场面。 他当然没有立刻就睡觉，之前当着士兵的面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让他这个领主在战士们的面前对战争表现得淡定一些，以此减轻士兵们对于战争即将到来的心里压力。 不过先来看，他似乎是多虑了。 机要秘书还兼任贴身近卫的阿米亚斯当然没有入睡，两人各自站在窗户的一边，望着窗外的景象，直到重甲步兵团与炮兵团的北进的踪影完全消失视野中，这才收回了视线。 月黑风高，守备军士气高昂，重装出击，声势浩大。 如此场面，让即便是看的人也感觉心潮澎湃，进而肾上腺素飙升，忍不住会有一种挺枪出马、赶赴前线的冲动。 林恩很快便克制住了这种冲动，让自己的心绪回归到理性，作为一位需要时刻保持着头脑清醒的掌权者，心神不应该受到环境因素的影响，尤其是热血上头这种事情，更是要避免发生。 战争从来都不是浪漫的事情，不管是冷兵器的刀光剑影，还是大舰巨炮，飞机坦克，都是如此。 战略层面的指挥官不需要热血，战术层面的军官也不太需要，只有处于战斗层面的基层军官和士兵才会需要，而且很有必要，上了战场后，还能保持完全理性的士兵，不是长官喜欢的士兵，那是老兵油子，保命的花样远比他们破敌的手段要多，他们知道如何用安全的方式捞取军功，同时又不至于背上畏战罪名，一只军队中，如果这样的士兵比例过多的话，是打不了硬仗的。 卡利亚斯守备军中的老兵比例很高，为此林恩也有些担心会出现上了战场之后老兵避战的情况，但好在今天下午的检阅还有刚才所看到的出征的景象，士兵们的战意与积极性都还是很充沛的，看来守备军在思想建设方面做得还是很不错的。 可不要小瞧了这一点，这是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军队的硬实力有很多方面，比如单兵战斗力，武器装备、战阵熟练度、指挥官的军事素养等等，这些都算是硬实力，每一项硬实力都很重要，但是却并非不可或缺，即便是某一项能力低下，甚至是完全不具备，也能依靠其他的方面弥补回来，而战意则不同，一支军队不管有多强，没有战意都是白搭。 羸弱的军队有各方面的原因，而强大军队必然拥有同样强大的战意，这是一支军队的军魂所在。 就像此刻正在北边行军的不退营，这支军队的前身那是六年前烈日军团第一师团的精锐，由师团长加布里尔亲自率领的渡河先锋，在强行渡河攻占费谢尔家族的阵地之后，这支人数并不算太多而且已经疲惫不堪的军队，之所以还能在数量十倍于己方的军队进攻下守住阵地，哪怕坚持到最后一个人也没有后退，进而为主力大军的到来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如果仅仅是在沙盘推演，在纸面数据的战力演算中，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战果，然而却在真实的战争中出现了，这靠的就是战意，是自上而下所有官兵的决心，这也成了之后不退营的军魂。 卡利亚斯的守备军，目前在这方面还稍有欠缺，林恩倒是希望在这次战争之后，卡利亚斯的军队能诞生出一支像不退营那样，可以用来作为全军旗帜的标杆军队。 当然，这个过程最好不要像当初烈日军团渡河先锋那样惨烈。 当守备军大营重归于平静之后，林恩也上到床上，不过却依旧没有睡觉，而是像过去的绝大多数夜晚那样冥想修行。 阿米亚斯就睡在林恩旁边的小床上，虽说是睡觉，但是睡眠程度却很浅，细看之下，眼睛竟然都没有合严实，在他的单人床的两侧，一左一右，步枪与长剑就放在他双手可以随时拿到的位置。 和阿米亚斯的浅睡相比，隔壁房间的希尔薇更是压根就没有睡，靠坐在床上，枪不离手，敏锐的眼神警惕着林恩房间外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毕竟是出门在外，不比在巴雷特城堡中，希尔薇不得不保持十二分的警惕，虽然是在戒备森严的守备军大营之内，可这里的防务和巴雷特城堡相比，终究还是没有那么细致全面，而且如今南北局势愈发紧张，保不准北边就会派遣刺客来施行“斩首行动”，林恩少爷如今在卡利亚斯影的影响力与重要性都太过于突出，于北边而言，想要夺取卡利亚斯，刺杀林恩成功所能取得的效果，会比在战场上打败卡利亚斯守备军还要更有价值。 一夜平安。 林恩在军营的早操铃声中睁开了双眼。 林恩看过了守备军的声势浩大的早操，然后在食堂和战士们一起吃过了一顿早餐，向埃里克简单询问了一下从昨夜到尽早的军情进展，得到了目前局势还算稳定的答案，北边的阵地虽然有了增援，但是目前开来，并没有继续推进的意思。 最后，在给大营中剩余的守备军战士做了一番简短但是有力的主战演讲之后，林恩结束了他的这趟军营之旅，带着阿米亚斯和希尔薇驱车返回巴雷特城堡。 刚一进入日升城，林恩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劲，相比平日，此刻城中要热闹的多，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出来出门的人变多了。 放慢车速在路边听了几句话之后林恩就明白了，原来是北边要打仗的消息已经在城中传开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如今全城人都知道了这事情。 返回城堡的路上，林恩先后看到了几队公安警察，形色匆匆，似乎在是执行任务。 林恩停车叫住了一个喊得出来名字的警察队长，问过之后知道了他们是在追查谣言的源头，从昨天下午开始，日升城就有谣言开始传播，内容无非是夸大北边的军情形势，宣扬王国收复卡利亚斯的决心，要卡利亚斯的人民回归祖国怀抱云云。 “还是老把戏。” 林恩在车上笑了笑，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昨天他还特意嘱咐卡洛斯来着，结果当天就应了验。 好消息是这些谣言虽然在卡利亚斯穿得满天飞，但是却并没有引起太大恐慌情绪，今天早上民营粮店的生意虽然比以往要好了一些，但是从昨天下午开始有谣言传开到今天为止，价格却只上涨了不到一成，而且没有继续上涨的趋势，这和当年费希尔家族被烈日军团大军压境时，安条克城粮食疯涨场面，有本质上的区别。 国王陛下的老三样：先大军压境，进而用谣言制造恐慌，然后是切断商路。 三招功成，那就会形成“封闭式大恐慌”。 这是伊凡在平乱费谢尔家族的造反的过程中使用的套路，如今看来，在卡利亚斯已经开始走第二步棋了，只是走得并不是很顺利。 “阿米亚斯，你待会去一趟市府，把目前北边的实际情况，还有我的态度，告诉给奥玛，然后让他们留意日升城主要的商人的动向，外贸与制造业的商人尤其需要注意。” 阿米亚斯领了林恩的命令，刚到城堡就直接去市府大楼找市长奥玛去了，林恩则显得不慌不忙，先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然后去奥术学校的院子里给学生们把课程进度补上，看上去对于目前的局势毫不担心。 下课后不久，晚餐之前，饿鬼的消息传回了巴雷特城堡。 甲送回来了约克王国的最新消息： 烈日军团已经从太阳城开拔，出动了三个师团约三万人的兵力，还带着八万人的烈日军团附属军，浩浩荡荡南下而来，大军挂帅的是烈日军团的副军团长贝尔特·马西斯。 这人是国王伊凡的心腹爱将，是伊凡从中层军官一路提拔上来的人才，享受新制改革红利的代表人物，四十多岁的年纪，是王国青壮派将军中的领军人物之一，也是伊凡在军队中的绝对支持者。此人作战风格强硬，擅长打硬仗，攻坚战，同时还是一个喜欢亲自上战场搏杀的猛将，他自身也是一位圣域级武修战士，只不过他的这个圣域有些水分，是伊凡用资源给生生砸出来的，和货真价实的圣域强者有一定的差距。 林恩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烈日军团的三个直属师团，再加上八万附属军，共十余万人，加上安条克行省的军队，这阵仗已经超过了当年伊凡平叛费谢尔家族时所出动的兵力。 看样子真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调拨如此大军出征，这也能反映出伊凡如今在王国的权柄，看来那些曾经给他带来巨大阻碍的王国旧贵族于保守派官员，如今似乎已经不能再影响他的决策。 甲的情报内容还没有完，后面还有写到关于王国内部的一些事宜，比如“江南红”的所有分店如今都已经被控制，马克西也被严密监视，好在顺风旅店还没有被王国注意到，饿鬼的工作虽然受到影响，但是依旧还能进行下去。 林恩松了口气，饿鬼的情报系统和马克西没事他就放心了，“江南红”是明棋，被控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马克西目前只是被监视，是没有危险的，接下来只要仗打赢了，马克西和他的“江南红”也都会没事。 饿鬼在约克王国，有自己的据点，“江南红”只不过是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暴露式掩护，真正能够给饿鬼提供掩护与便利的是马歇尔的“顺风行商旅店”，当然，马歇尔这个当年因为马克西一句话就跟随他一起来卡利亚斯考察然后投资开店的人，虽然自身能力的确出众，但是仅凭他的能力与财力，短短几年之内，也是不可能把他的旅店开到大半个约克王国之中的，这里面自然有巴雷特的支持。 第四十五章 安心 卡利亚斯北部边境。 八千守备军战士驻扎于此，对着北方严阵以待。 在北边约三十公里处，安条克行省的三支军队共约四万人以犄角之势扎营，三座营地相去不远，可以互为支援，形成全面联防的阵势。 南北对峙已经持续了一周，两边大营每天都有派出斥候侦查，甚至还分出小股的游骑出营巡视，最为危险的时候，两边的游骑在边境线处遭遇，相距不过两三百米。这个距离对骑兵来说一个冲锋眨眼便能近身，而且两三百米的距离，也进入到了双方游骑的骑射范围内，不管是卡利亚斯骑兵配置的轻步枪，还是安条克骑兵的弓箭，都能在这个距离对对方造成伤害。 然而双方似乎都像是约好了一般，很有默契，谁都没有越界，也没有开火或是拉弓，互相保持着警惕交错而过，继续往别处巡视。 边境的局势看上去愈发的紧张，然后实际上在这一周却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南北双方在近几天内都没有再继续增兵，两边的阵地也没有往前推进，似乎安条克行省就真的只是普通的边境驻防，没有南下攻打卡利亚斯的意思。 卡利亚斯前线阵地，骑兵团长艾伦领着一队精锐轻骑从北边巡视归来，风风火火地冲进营地之中。 艾伦翻身下马，用布条掸去身上的尘沙，然后便往阵地中央位置而去，那里是重甲步兵团所在的位置。 他是来找狄克的，想要寻问最新的指令。 骑兵团是在重甲兵团之后增援前线的，他虽然是最后来的，但是性子却最急，在阵地中待了两天就闲得发慌，所以亲自带队出去巡视了几趟，也亲眼看到北边的态度，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仗一时半会还真打不起来。 在卡利亚斯守备军中，因为副统领埃里克以前兼任着重甲步兵团的职务，也因为重甲步兵团的战力，所以重甲步兵团一直都是守备军的核心，就连军团的级别，隐隐也都要比其他团的同级军官高出两成，重甲步兵团的团长狄克自然也是如此，既然重甲步兵团来了前线，那么基本上就是他们为首。 “狄克，你说如果这么拖下去，对哪边更有利？” 艾伦拿起狄克桌子上的水壶，随便找了个铁盅，也不管是谁的，倒了一大盅水咕噜噜地畅饮起来。 狄克对艾伦无拘无束的性格早已经习以为常，这位骑兵团长虽然性情跳脱，是个坐不住的人，但是对于军令执行却从不马虎，是个分得清场合与轻重的人。 “哪边有利不好说，从后勤的角度来看，我们两边的补给线差不多长，但是他们却要供给四万人的补给，这方面我们的后勤压力要小很多，但是北边毕竟是有整个王国做后援，想来也不会在乎这点补给。” “那这不就是我们吃亏吗？”听到拖下去对北边有利，艾伦立刻就急了，水也不喝了，拉过来把椅子坐到狄克的身边，试探性地说道：“要不向上面写个请示，我们主动出击，不然老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士兵们连觉都睡不安稳，时时刻刻都要防着北边来进攻，弄得精神都不好了。”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吧？”狄克拍了拍艾路你的手臂，然后说道：“放心吧，等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艾伦眼中一亮，又把椅子往狄克身边挪动了几分。 “军委会刚刚送来信息，烈日军团在昨天已经进入到了安条克行省境内，而且一路向着安条克城而来。” “烈日军团……？”艾伦停顿一下，又拿起水盅喝了一口，然后问道：“整个烈日军团全来了吗？” 狄克摇了摇头，深处三根手指，“三个直属师团，外加八万人的附属军。” 艾伦一口气把大铁盅的水全给喝尽了，放下铁盅，吐了口气，缓缓说道：“三万加八万加四万，一共出动十五万军队来打卡利亚斯，国王陛下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好家伙，按照同盟打仗的惯例，把军队数量翻十倍宣传，这可是一两百万大军汹汹南下，伊凡陛下这是要一举荡平卡利亚斯，然后趁着莫德雷德把军队都带去了龙脊荒原，要趁机攻下格鲁尼亚王国本土啊。” 骑兵团长调侃的表情虽然夸张，但是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意思，只是觉得人数是真的有点多。 “要把这消息公布下去吗？” “在等几天吧。”狄克有自己考量，“现在公布下去的，士兵们才会是真的睡不着觉，等过两天，埃里克大人率领增援到来后，再由他公布不迟。” 艾伦点了点头，很认同狄克的话，的确等增援达到之后，由总指挥埃里克大人向全军通报军情比较适合，士兵们的压力应该也会小一些，只是有些可惜，埃里克虽然是林恩大人亲自任命的前线总指挥，《旭日早报》上都刊登这则消息，但是在卡利亚斯的军队中，埃里克的威信和高文大人相比，还是相差了太多，如果是由高文大人亲自来前线坐镇，那估计士兵们就不会睡不着觉了。 ………… “伊凡陛下把路走窄了。” 这是林恩此刻的心里话，本来等再过两年，四年之期一到，他就要前往太阳城受封，倒是在同盟与教廷的见证下，他正式成为约克王国附属卡利亚斯侯国的国主，到时候南北之间再想打仗，就不太好找理由了。 当然，千错万错都是莫德雷德的错，要不是莫德雷德荡平了龙脊荒原之后，不但屯兵不归，反而调集国内的资源和人力继续增援龙脊荒原，要不是莫德雷德这番举动，想来伊凡根本不会想到南下，毕竟这几年在南北对峙中，他一直都在退让。 林恩觉得要是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伊凡的话，他真想好好和位长辈讲一讲这一仗里面的利害关系，不过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此刻坐在他面前只是日升城的市长奥玛。 奥玛手里拿着一份清单，他把清单放在两人身前的小圆桌上，用笔头指着上面的记录的信息说道：“昨天又有四种商品被断供，算上之前的统计，目前被约克王国断供的常用商品一共有十九种，主要以食品和日用品为主，目前正真能对卡利亚斯造成影响的是食盐和糖，另外就是铁矿石，今天年初我们减少了和冒险者公会的铁矿石订购份额，分出了四成的订单给五个商家，他们的货源都是从安条克行省或是萨尔亚行省来的，现在全被停了，我们要不要和冒险者公会重新商定……” 林恩摆了摆手，食指敲打着桌面说道：“现在已经不再十年之前，不说上海镇开埠，就是日升城北边的商路，王国也做不到对卡利亚斯贸易的全面封锁，盐糖是经济商品，不是战略物资，只要有心，总能找到货源，而且不吃糖也死不了人，不吃盐……盐还是得吃，即便是买不到，我们还能自己晒海盐，即便有些麻烦，成本比较高，但至少有得吃，我们守着海港，难道还能因为缺盐给淡死了，至于铁矿石……的确很重要，一旦钢铁停产，所有的开发项目都得停，目前铁矿石的存量还有多少，足够支撑多久？” 奥玛起身在办工桌的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翻找了两下之后找到了答案，“嗯……冶炼厂正常开工的话，目前的铁矿石库存还足够供给四十天，如果冒险者公会的渠道不受影响，那么未来两个月之内，应该钢铁产量不会受到影响。” “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冒险者公会虽然实力雄厚，但是毕竟不是魔法师公会有同盟钦定的战争豁免权，只要前线一开火，冒险者公会的商路必然也会受到影响，两个月的时间太乐观了，不过五十天应该是足够的。” “五十天……嗯……五十天……啧啧……”林恩伴随着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嘴里发出轻声的喃呢，“五十天应该也足够了，再拖十天，打十天，谈判十天，五十天后，商路应该已经重新开放了。” 奥玛不是很理解林恩这个话的意思，刚才林恩让他不要太乐观，这这才一眨眼的功夫，林恩自己就如此乐观，居然笃定战争能再一个月后结束，而且他口中的谈判，从后面开放上路的意思来看，应该是指北边战败主动讲和。 对于烈日军团出动的消息，奥玛是知道的，就在二十分钟之前，林恩亲口告诉他的，可既然如此，林恩为何还有如此信心，奥玛不得而知，他是日升城的市长，主管政务，为了防止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对于卡利亚斯军事，一直在主动避讳，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概不知。 但既然领主大人这么有信心，奥玛当然也很高兴，心头那份在刚刚听到烈日军团出动时的压力，也减少了很多。 离开了行政大楼，回到了巴雷特城堡，林恩的神色不再轻松，此番去找奥玛，主要目的不是去谈铁矿石或是商路的事情，这些都是小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安奥玛的心。 日升城是卡利亚斯的绝对核心，日升城一乱，整个卡利亚斯就乱了，伊凡的这几手牌无非就是想让日升城乱起来，如果连日升城的市长都慌了，那么离大乱就不远了，所以不管奥玛是个怎么样态度，林恩今天的这番举动都很有必要。 第四十六章 圣域魔法师的到来 八年之前费谢尔家族的叛乱，给了卡利亚斯很多的启示，虽然费谢尔家族在和王室的对抗中失败了，但是前车之鉴便是宝贵的经验。 尤其是让卡利亚斯对于伊凡的性格有了更多的了解。 在林恩看来，伊凡是一个很在意风评的人，尤其是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当年为了能获取武勋名正言顺继承王位，他能不惜以身犯险，两次亲自出征。 在讨伐费谢尔家族的过程中，为了能名正言顺，硬是舍弃了半个小马郡的粮食。 现如今的形势其实当年很像，只不过伊凡讨伐的对象从费谢尔家族变成了巴雷特家族，他也从大王子变成了国王，相比之下，也许如今的伊凡，手段会更狠，他当年能由着万亩秋粮被一把火给烧了，现在或许能做得出来舍弃边境线上四万军队中的一部分，来换取一个名正言顺的讨伐叛逆的名头。 至于这一部分是多少，这就要看卡利亚斯的先手有多厉害。 前线的对峙又持续了一周，两边依旧相安无事。 巴雷特城堡的庭院中，林恩坐在一张石凳上看着小皮特训练体能，在他旁边的石桌上还摆放着一副象棋。 林恩坐在黑棋的方位，另一边的执红的位置却空着。 红棋三兵推进，后方双车压阵，攻势很明显，蓄势待发，但是却又不肯过河。 黑棋形势被动，但是防守严明，马炮卒互相联动，守势之中也隐藏着攻势。 一名年轻的近卫团战士快步走来，将一份信件交给林恩之后离去，这个战士名叫里维，正是去年麦基在日升城煽动种族主义时被鼓动的人类愤青少年，在那次事件之后，因为林恩的特许，他加入到了巴雷特近卫团中，成为了目前近卫团内最年轻的一拨战士之一，经过了大半年的训练，目前已经从预备役转入到了正式役中，各方面的表现都不算差。 林恩打开信件观看，信中的内容很短，是前线送回来了的军情，只扫了两眼，就看完了其中的全部内容。 林恩收起信件，把视线转到棋盘上，挪动对面红棋的左路兵再前进一步，如此一来，这枚棋子便已经过了河界。 小兵挺进，没有了相的保护，便与己方的阵形脱节，暴露在了黑棋的炮口之下。 林恩提起黑炮刚要吃兵，随即又放下，并且把这盘他自己摆出来的棋局也给搅乱。 在林恩上一世看过的影视与作品中，幕后大佬都爱下棋，有的下象棋，更多的是围棋，大佬坐在帷幄之中，轻描淡写的一手落子，便会在外面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林恩自嘲地笑笑，为什么这种事情放在自己身上就感觉这么违和呢？ 至于搅乱棋盘，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弗雷，要是弗雷在场，是不是又该说自己漠视生命？ ………… 八月四日，安条克行省关外驻扎的三路共四万大军，在沉寂了大半个月之后，终于再度闹出了大动静。 东路的一万余军队，率先开拔，脱离了犄角阵形，往南方进军。 八月六日上午，卡利亚斯北部边境，响起了第一声炮响，紧接着便是连绵不息的密集炮火。 当日中午，约克王国国王伊凡·蒙斯特，通过通讯魔网，亲自昭告全国，卡利亚斯造反，出兵攻击安条克行省驻军，王国将立即对其展开讨伐。 八月六日晚，驻扎在安条克城外的烈日军团三万直属精锐及其八万附属军，尽数出关南下，安条克行省、萨尔亚行省，两省之地，为大军保障军需，剑指卡利亚斯。 ………… 卡利亚斯北部边境阵地中，满身血污的骑兵团长艾伦回到营地，纳闷地问道：“烈日军团在上周就到了安条克城，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动手呢？” 炮兵团长马文从旁边走来，说道：“我觉得北边应该是想要继续拖下去的，或者说等我们主动过界进攻，那么他们有地形可以防守，损失会小一些，但是现在都八月份了，再等两个月就到冬天了，到时候大雪一下，他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我估计国王陛下是等不及了，要想要在冬天之前结束战争。” 艾伦换下了自己破损的衣甲，用清水洗了把脸，又说道：“你说国王陛下怎么不把损失的军队数量也公布出来呢？说不定还能进一步激起平民反卡利亚斯的情绪。” 炮兵团长马文是个不爱开玩笑的人，即便知道艾伦是在调侃，他还是正经地说道：“一万三千人的军队，在半天之内几乎全军覆没，一轮炮火下去阵形就全乱了，说实话，战况比我预想的都要轻松一些，这么散漫的军队拉出来做进攻先锋，与送死没有区别，除了被我军俘虏的近四千人，逃回去的不到只有不到五百人，要我是国王，这样的战绩，我也不会说出来。” “好呀，马文，你这个家伙居然还想着当国王，回去我就去告诉高文大人，我看他怎么收拾你。” “高文大人还没有出关。”马文对于艾伦跳脱的性格和言语早已经习以为常，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话，脑子里想到主要都还是眼前的战局：“国王陛下想要攻下卡利亚斯的决定还真是坚定，如果要换做是我，看到一万三千人一上午就被打光了，所不定就放弃这次南下了。” “所以人家是国王，你是当兵的，国王的心思是我们能猜测到的吗？就说林恩大人现在在想什么，你能猜到吗？” 马文摇了摇头。 “所以……” 艾伦想在调侃两句，却看到指挥部的传讯兵匆匆跑来。 “艾伦团长，马文团长，即刻去指挥部议事。” 两人相似一眼，猜测是埃里克又有什么新任务要布置，也不多说什么，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着，然后便直接往前线指挥部而去。 ………… 当前线的炮声一响，就意味着卡利亚斯正式进入到了战争状态。 整个卡利亚斯都将开始实施紧急管制条例，而且是高等级的橙色戒备，其中又要数日升城的管制最为严格，全城宵禁，灯火管制，进出人员管控等等，整个公安局的全部警力施行两班倒，二十四小时全天候警戒。 但即便是管控如此严格，依旧有一个外地来的老人，在战争管制期间进入到了日升城，而且没有经过任何盘查。 倒不是他权势滔天能让日升城的警察对他视若无睹，任由其出入，而是警察根本都没有看到他。 老人名叫昆特，是约克王国宫廷——太阳城堡的特聘魔法教授，同时也是魔法师公会约克王国分会的副会长，水系圣域魔法师。 昆特大师这次前来卡利亚斯，是受国王伊凡的委托，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顺路，否则他是不会答应伊凡专门来跑一趟的，要知道现在卡利亚斯是战区，他如今的行为，严格来说已经违背了魔法师公会的规矩。 战争豁免权是魔法师公会在同盟享受的特殊权利，简单来说就是，任何地区发生战争，所在地的魔法师公会及其会员，将不会受到战火侵犯，如果交战方违背魔法师公会的战争豁免权，对魔法师公会的产业及其成员造成了破坏或是伤害，将会受到同盟惩处，同时还会遭到魔法师公会的报复，而这样的报复行为，不算违背战争豁免权的不参战义务。 昆特大师这几年醉心学问，在水系魔法研究的课题上多有建树，接连在总会发布了多篇论文，为约克王国分会涨了不少的脸，有了面子权力自然也大了一些，至少现在不用担心因为世俗中的一点小事就被莫娜会长给处分。 他这次来卡利亚斯，伊凡委托他的事情，是寻找卡利亚斯那位疑似可能存在的水系圣域魔法师，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猜测，是因为去年上海镇港口的战事中，卡利亚斯一方有一位魔法师施法冻结了海水。 昆特大师答应伊凡的事情是只帮他寻找，不管找到与否，只提供信息，他本人绝对不会出手，这是底线，他来卡利亚斯这片战区溜达，莫娜会长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他出手干预战争，莫娜会长绝不会再视而不见，这一点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一生谨慎的昆特大师，并不会因为几篇论文就膨胀到认为自己能无视公会规矩的地步。 卡利亚斯他曾经来过一次，上次还是在王国南征费谢尔家族的时候，他受莫娜会长的命令，来看看这片曾经的“野蛮之地”值不值得魔法师公会放下高贵的身段来入驻，当时他的调查结果是不值得。 卡利亚斯那时候虽然就已经发展得有些规模了，但是一看到低劣的半兽人和人类混居，老魔法师就直接在心里否定了这片土地，他的家族历经十多代人，数百年的时间，才培养出来他这么一个成材的魔法师，人类尚且如此，高贵的魔法怎么能被低劣的种族所玷污，他们连行走在元素塔下膜拜的资格都没有。 第四十七章 高贵的昆特大师 昆特大师进入日升城之后，眼前的这座城市中的景象让他充为之惊异，那张一贯以高深莫测形象示人的面容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虽然在城外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但是眼前日升城的繁华程度，依旧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 高耸的建筑楼栋，宽阔的水泥公路，川流不息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机动汽车，热闹的商业街，一眼望不到头…… 六年过去了，如今的日升城和他上次到来的时候，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六年前第一次来到日升城时，就已经足够意外。 如果排除掉“人兽混居”这一点的话，昆特大师对于这座城市的感官还是不错的，六年前，这里就显现出来了成为一座繁华大都市的潜力，日升城能够发展成为一座大都市，这一点他并不存疑，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这才过了六年而已，日升城的繁华程度已经赶上安条克城，甚至与太阳城相比也差不了太多，而太阳城，那是已经有六百年历史的王国古都。 除了物质上的繁荣之外，更让昆特大师感到意外的是氛围，一百公里之外前线正在打仗，国王昭告全国，烈日军团浩浩荡荡南下平乱，而日升城中居然没乱，该做生意的继续开门做生意，逛街的闲人在逛街，干活的工人在干活，因为到处都有巡逻警察的原因，气氛虽然略微有些紧张，但远远没有达到恐慌的地步。 巴雷特家族比费谢尔家族更有手段，无论是在发展方面还是军事方面。 这是昆特大师此刻心中真实的想法，但是一看到大街上与人类生活在同一片区域中的半兽人，他对日升城的感官一瞬间就降到谷底。 不知礼，不自重，自甘堕落，简直是枉自为人。 与禽兽同居，与禽兽何异？ 忿忿不平的老魔法师沿着大街一路走到城市中心区域，这一带是日升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完全可以说是寸土寸金，但是在最中心的位置，却依旧保留着一片空地没有开发。 无论是如今的巴雷特时期，还是之前的霍格时期，甚至是更早的时候，这里一直都空着，代表着对教廷的敬畏。 圣光也许没有照耀到你，但是你却必须得期盼着它。 这便是圣光教廷在这片大陆上的威严。 对同盟的制度有个基本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留给圣光教廷修建教堂的位置，昆特大师当然也知道，但是看到这片空地的时候，心中却依旧不太舒服。 日升城有给圣光教廷修建教堂的预留空地，但是却没有给魔法师公会修建元素塔预留位置，在同盟的大城市中，通常来说，在圣光教堂西方不远处，就是魔法师公会元素塔的位置，而且建筑高度只会比教堂圆顶塔尖低一点点，这代表着魔法师公会在同盟中超然的地位。 六年前明明还留有一小片空地的，虽然面积不大，但至少代表着卡利亚斯有这份敬畏之心，然而现在没有了，巴雷特家族丧失了对魔法师公会的敬畏。 属于元素塔的位置，现在是一片商业楼，大楼的高度还不低，七八层楼的高地，二十来米，已经快要赶上一般城市元素塔的高度。 挑衅！这是对魔法师公会的条形；亵渎！这是对魔法之神的亵渎！ 卡利亚斯不配得到魔法师公会的青睐。 在这一刻，这位高贵的圣域魔法师，在魔法师公会入驻日升城这件事情上，彻底对卡利亚斯打上一把叉，即便是卡利亚斯赢得这场战争，即便是卡利亚斯继续发展壮大，即便是之后把把那些低劣的畜生和人类分离开来，也不可能再得到魔法师公会的认可。 他给了卡利亚斯机会，但是片不知礼仪，不懂敬畏的蛮夷之地，没有珍惜。 离开了城市中心，昆特大师继续在日升城中随意闲逛，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他的神识领域早已经散布开来，所过之处，以他自身为中心，周围的一切都会处于他的感知之中，尤其是与魔力相关的事物，更是逃不过他的“法眼”。 临近天黑之时，昆特大师已经查探了大半个日升城，感受到的魔力波动不少，但是都很微弱而且紊乱，和圣域魔法师有天壤之别。 同为水系魔法师，昆特大师很有信心，如果日升城中真的藏着一位水系圣域魔法师，那么一定逃不过他的法眼。 虽然说他的目的是来找人，不是来打架的，但他也丝毫不担心那位目前还不确定存在的水系圣域魔法师对他动手，他本人的魔力收容等级虽然只有十二级，但是浸**系魔法多年，在魔力研究上也多有建树，还有幸得到过梅利尔会长的指点，更何况这一趟还是有备而来，要是连一个流浪魔法师都对付不了，那可真是太滑稽了。 整个日升城，目前仅仅只有最核心的区域——巴雷特城堡，他还没有去调查。 巴雷特城堡戒备森严，昆特大师虽然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但是却不想暴露，所以决定等天黑之后再去。 八月份的天气，天高云淡，月光格外明亮，再加上巴雷特城堡各处哨塔上的油灯光亮，即便是黑夜，这里依旧让人无处遁形，但是对于一位圣域魔法师来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昆特大师总是能够找到哨塔的视野死角，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到城堡顶上背光处的角落。 在进入到巴雷特城堡后第一时间，昆特大师就感受到了魔力的波动，数量不少，即便是精纯有序的魔力，都有七八股，其中有三处的位置非常接近，通过魔力波动可以感受出来只有一两级的等级，而且其中没有任何元素气息。 不能施法的“半麻瓜”，很显然这不是他要找的目标，昆特大师将他的注意从那三个可悲的家伙身上转移开来，城楼上值夜的士兵中，也有几处魔力波动，两级、三级、甚至四级的都有，但是无一例外，都是些没有掌握元素能力的“废物”。 魔力与魔力之间是有共鸣的，这也是昆特大师感知其他魔力波动的方法，同样，在感受到别处魔力波动的同时，他的魔力波动也会暴露给对方，但是他丝毫不担心自己因为这点而暴露出来，以他对魔力精妙掌控，别说这些三、四级的半麻瓜，就是那位也许存在的圣域级水系流浪魔法师都不一定能据此定位到他。 这便是“根正苗红”的公会魔法师在对上野路子流浪魔法师时的骄傲与底气。 在查探完了城堡外围区域之后，昆特大师神识领域开始延伸到城堡核心区域。 紧接着，昆特大师又发现了一个目标，目标的所在位置位于城堡最核心的居住区，异常精纯的魔力波动，九级或者十级的魔力等级，从魔力波动的频率来看，对方应该是在冥想，和之前感受到的魔力一样，这股魔力之中也没有任何元素气息。 又是一个半麻瓜？ 这一次昆特大师不太确定，魔力等级达到这个级别，而且还如此精纯，可见其对魔力掌控程度很高，这样的人如果有意隔绝元素，那么他的魔力中是不会有元素气息的。 所谓的“疑似水系圣域魔法师”就是这个人吗？ 昆特大师也不能确定，而且觉得大概率不是，毕竟圣域和非圣域之间的差距还是很明显，十二级之于十一级，其间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所表现出来的施法效果，也很明显。 或许这是那位圣域魔法师的学生，昆特大师如此作想，随即便准备继续往城堡深处进一步查探。 可就在这时，他神识领域之中，刚才那个发出十级魔力波动的目标却突然消失了。 所以的魔力波动都在一瞬间停止，神识领域的感知中，那一片空荡荡的，似乎刚才感受到的魔力波动就像是幻觉一样。 昆特大师神色一滞，他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这还不止，对方对魔力掌控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能在他的感知之中让魔力波动彻底停止，还如此之快，如此突然，他自问自己似乎都没办法做到这样的程度。 城堡正殿三楼的卧室之中，冥想中的林恩突然睁开了双眼，下一刻便收回了所有的魔力，并且在一瞬间让自己神识之海中“海水”平静下来。 林恩眼神警惕地望着房间西角的方向，虽然有层层墙壁阻隔，但是他可以确定，在那个方向的不远处，或许就在城堡的房顶上，有人在操控魔力查探他。 元素魔法师在奥术魔法师的面前玩弄魔力，这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哪怕等级比奥术魔法师高也一样。 元素魔法师能用魔力把元素玩出花来，而奥术魔法师则是能把魔力玩出花来，这之间的区别，就像是前者剑术高超，而后者能把手臂当剑使。此刻昆特大师的行为，相当于前者弃了剑，和后者空手对打。 平息魔力的同时，林恩的手中多出了一把手枪。 这是一把特制的手枪，比目前潜龙厂出品的二代手枪要更大一些，口径和枪身都要大一些，看上去增添了一些厚重感，更明显的区别则是枪身上密密麻麻、几乎遍布所有地方的繁复符文，而且这把手枪的材质也不似寻常的亮银色钢铁合金，而是呈暗黑色，细看之下，还会发现，整个枪身，包括其上符文，似乎都在保持着一种无规律的节奏在律动。 有刺客！似乎是个等级不低魔法师。 林恩并没有惊慌，拿上手枪，别上匕首，缓缓地向房间外走去。 自从九年前和希尔薇一起在靶场遇刺之后，林恩一直都在防备着新的刺客的到来。 第四十八章 圣域魔法师的恐怖之夜 昆特大师的神识领域中，刚才消失的魔力波动又再次出现。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点光亮。 不是神识领域中感知到的体现魔力波动的光亮，而是实实在在用肉眼看到的光亮。 蓝色的透明光团拖着长长尾焰向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奥术飞弹】？ 昆特大师一眼就辨认出了这个二级奥术法术，确定了对方是一个奥术魔法师的身份，但是他却不理解他释放这道法术的目的。 想用一个二级法术来对付自己？还是说【奥术飞弹】就是他所会的最高级法术？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在这片被魔法抛弃的“化外之地”，没有老师指导，只凭借自己一身憨劲修行魔力等级，不会法术，也是有可能的。 昆特大师甚至觉得有些可笑，这就是没有公会身份的流浪法师，连基本的魔法常识都不动，他难道不知道这个【奥术飞弹】不但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影响，反而还会把他自己暴露出来。 昆特大师此刻正在犹豫是要继续查探剩下区域，寻找可能存在的圣域魔法师，还是就此离开。 他挥手间就让这几枚奥术能量的飞弹散去，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不妙，在他神识领域中，之前感受到的那几股城墙上的魔力波动正在快速移动。 这个【奥术飞弹】用来标记位置的信号弹。 紧接着，一声警铃声响起，城堡中更多亮起了更多的火光，他所处的这处背光的角落，也暴露在了光亮之中。 “砰！” “砰！砰砰……” 城楼上还有各处箭塔、哨塔上士兵反应极快，在第一声枪声响起之后，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锁定了目标，紧接着便是连续的枪声。 昆特大师只是觉得这些士兵训练有素，倒也没有因此而惊慌，不见他有什么施法动作，一面闪烁着魔法印记的冰盾凭空出现，挡在他的身前，轻描淡写地就将密集的枪弹尽数挡下。 然而在一阵枪击之后，昆特大师此刻的心情却不轻松，一枚携刻着魔法铭文的枪弹险些穿透了他的冰盾，让他几乎不敢置信，在他的印象中，火枪，即便是携刻了魔纹的火枪，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威力。 但是此刻已经来不及多想，他看到城墙上的士兵长在调转炮口，之前他并没有把这些火器放在心上，然而在见识过了这番枪弹的威力之后，他对于这个口径比步枪大上十多倍的火器，心中充满了忌惮。 撤吧！ 骄傲的昆特，此刻不得不承认这座城堡拥有阻拦圣域魔法师的能力。 巴雷特城堡中的空气变得干燥起来，周遭的水元素都在遵从圣域魔法师的控制，聚集到一处，然后一面巨大的水幕出现在空中。 “举盾！隐蔽！” 一声大喊在夜幕中显得格外响亮。 话音刚落，水幕之中便射出密密麻麻的水箭，向着城墙而来。 城墙的士兵要么顶盾抵挡，要么躲进墙体后面，总之一时间再无法继续对楼顶上的目标进行射击。 昆特大师叹息了一声，正要准备离开，而此刻他的感知却在东南方向发现了强力的魔力波动。 他转头一看，一个另一边的房顶上，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双手握着一把手枪对着他。 让圣域魔法师心惊的不是因为这个身影的年轻，也不是那把手枪上闪烁者的魔纹，而是枪口处亮起的那一个繁复的魔法阵。 这是一个奥术模型，昆特大师对于奥术魔法没有研究，并不知道这个模型所代表是什么法术，但是凭借他掌握的魔法知识也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高级的奥术法术的模型。 陡然间，枪口处的魔法阵膨胀开来，一瞬间扩大了十倍不止，变得差不多和那个举枪的身影等高。 魔法阵亮起了更明亮的光芒，然后开始旋转起来。 于此同时，昆特大师也对着林恩的方向举起了魔杖，口中轻声喃呢，“激流！” 两股在水流在他的魔杖前涌现，相互交织之后形成一股异常凝实的水柱，向着林恩的方向而来。 “咚！” 在水柱出现的一瞬间，林恩也扣下了扳机。 枪口中激射而出却并非是实体的枪弹，而是一团蓝色的奥术能量，以螺旋的姿态脱离了枪管和枪口处的魔法阵。 “盾！” 在这枚“能量枪弹”出膛的一瞬间，昆特大师就感受到了其中所蕴藏的能量，他果断地改变施法，凝实的水柱再次凝结，变作九面冰盾，层层叠加挡在身前。 冰盾并没有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能量枪弹”接连穿透了九面冰盾，最后在昆特大师的身前终于被坚冰给封困住，然后消散。 年迈圣域魔法师心神激荡，再看向对面的时候，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机，如他所料，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在那一枪之后，已经耗尽了魔力，此刻正无力地坐在房顶上。 身后的水幕正在消散，昆特大师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如果要动手就得赶快，可是对面的那个年轻人从年龄上来判断，很有可能就是卡利亚斯的领主林恩·巴雷特。 出生相对平凡，一生谨慎的昆特大师这时候又犹豫了，短暂的权衡之后，他的理智战胜了冲动，在水幕彻底散去之前，他以球形水壁将自己笼罩，然后从城堡的楼顶漂浮而起，就要离开这处危险的地方。 坐在地上林恩微微摇头，眼神中竟有些失望。 这老东西居然如此谨慎，刚才那一枪的确消耗了他大部分的魔力，但是只要这老家伙不走，他有足够的手段可以自保，然后配合近卫团战士，留下这个圣域魔法师。 从这个老魔法师之前的表现来看，他是个单一水系的圣域魔法师，水系魔法师是最不擅长打架一系，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准确，但是至少是最不擅长单人作战的魔法师，水系魔法主流的法术是治疗，冰系魔法主流法术是控制，攻击性法术很少，而且相比风、火、雷这些法术，水系攻击法术的攻击性也不强，这就是林恩自保的底气，如果对方要是一个火系圣域，那么他只会在暗处开黑枪，根本不出来处用自己“钓鱼”。 水球凌空而起，就要飞走的时候，巴雷特城堡中突然爆发出一股磅礴的力量，一具高大的身影，从城堡的院子之中飞起，冲着空中的水球猛扑而去。 “高文老师！” 林恩仰面大呼，脸上满是惊喜。 高文的身影后发先至，眨眼间便追上了“逃逸”的水球，他一头扎进水球之中，紧接着水球破开，然后化作冰室将高文封困在其中。 昆特大师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肝胆俱裂，根本不敢却管身后被冰住的那个圣域武修，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原本以为会是闲庭信步一般的行动，结果却成了一趟恐怖之旅，训练有素的城堡卫兵，威力超乎常理的火枪，十七八岁就拥有十级魔力的奥术魔法师，还有那看不懂的手枪和奥术魔法的结合，而最意外的是，圣域魔法师没有找到，但是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圣域武修，他根本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准备，那个赤裸着上身的猛男直接冲脸，把他吓了个半死。 还好这个圣域武修似乎也没有什么准备，而且好像对力量的掌控不太熟悉，外加上赤手空拳，这才让他挡住他突入起来攻击。 冰室爆开，高文脱困而出，再想继续追击的时候，发现目标已经飞远了，只得放弃。 第四十九章 立国之战 高文的身姿凌空而立，锐利的眼神俯察四方，像是在熟悉他所获得的新力量，又像是在寻找城堡周围还有可能存在的刺客。 确认没有危险之后，高文落到城堡的房顶上。 “高文老师，你成功了？” “嗯！” 赤裸着上身的高文点了点头，然后抱起林恩一跃而下，回到庭院中。 庭院里此刻挺热闹，战争时期，所有人神经都比较敏感，刚才城堡上面的动静太大，第一时间就让所有人从本就不深的睡眠惊醒过来。 小皮特拿着长剑和盾牌神色警惕，三个奥术学徒躲在他身后的花丛中悄悄地张望。 休息的士兵从营房中冲出，匆忙地穿着衣甲，仆役们也各自躲在墙根后有些惊慌地望着上方。 在看到林恩完好无损地回到庭院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圣光庇佑，林恩大人平安无事。 林恩朝着众人笑笑，轻松地摆了摆手，告诉大家危险已经解除，刺客受伤跑掉了，大家伙都各自回去睡觉了，不用太过于紧张。 安抚好了仆役们之后，林恩也打算回房间继续冥想，但是高文却不同意，他认为之前魔法师还有可能折返回来，或者说还有另外的刺客，他坚持要林恩今天晚上必须去他房间里过夜。 十级奥术魔法师的小胳膊，终究还是拗不过圣域骑士的大腿，林恩只得从了高文。 整个夜晚，逃走的圣域魔法师并没有折返回来，新的刺客也没有出现，但是林恩和高文也没有闲着，高文因为之前都在闭关，所以对于前线的状况一概不知，整个夜晚，主要都是林恩在给高文讲述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包括前线的战争形势。 天亮之后，高文赶赴前线，在与埃里克完成了交接之后，正式接过了前线总指挥的职务，埃里克降为副指挥，协助总筹战事。 高文的到来，让守备军的士气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所有的军官士卒都和很高兴，包括埃里克也是如此，虽然失去了指挥权有一点点的小失落，但是和大局相比，这一点点个人得失根本不算什么，而且由正变副，也让他肩头的压力减去了一大半，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相比起统筹全局，他觉得亲身陷阵反而还更要轻松得多。 身在战阵之中，自己肩头上扛着的不过就是自己的脑袋，往宽了说，也不过就是再加上自己下属这波人的脑袋，可坐在指挥部的大椅子上，肩头上扛着的就是整个守备军两万人的性命，甚至是身后整个卡利亚斯的存亡。 埃里克虽然身强体壮，但是要抗这么大压力，对于他来说也是力有不逮，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降将，虽然从守备军成立之初，就是副统领，但是在军中的威望和高文相比，相差太多，他甚至有些害怕要是自己指挥不力，出了差错，甚至有可能出现兵变。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在过去的这几天里，面对来势汹汹的烈日军团，守备军的行动十分保守，埃里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除了最初的时候，以雷霆手段短时间歼灭了那一万多试图越界的“先锋”表明了卡利亚斯的态度，在之后的时间里，守备军几乎是全线防守姿态，没有任何一点出阵迎敌的意思。 高文接过指挥权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当着全军的面，郑重地告诉所有人，这是一场关系到卡利亚斯生死存亡的战争，也是卡利亚斯立国之战。 此战若胜，则卡利亚斯将成为真正意义的上的国家，若败，时间将再无卡利亚斯，或许伊凡会给这片地方取一个更好听的名字，以抹去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气势激昂的宣讲以壮军威，然后高文对防线的部署也做了一些调整，但是整体战略思路依旧没有改变，防守反击战，这是卡利亚斯最熟悉也是最擅长的战术。 防守反击和林恩提出来速战速决并不矛盾，林恩的意思不要把卡利亚斯拖入战争的泥潭，却并不是指的战术上不能拖，目前的局势，就这么拖下去明显是对卡利亚斯有利了，等冬天到来，守望之海寒流来临，大雪落下，烈日军团如果不能再次之前攻下卡利亚斯的防线，那么就只能退回关内过冬，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再做打算，这样的结果，对于防守方的卡利亚斯来说，就等于是胜利了，至少是阶段性的胜利。 守备军前线指挥部内，高文稳稳当当地坐在主位上，看着沙盘上敌军的阵形，而在对面三十公里外的阵地大营中，国王钦点的平乱主帅，贝尔特·马西斯将军却有些坐不住了。 十三万对两万，王国军拥有压到性的人数优势，即便这十三万中真正的精锐只有三万人，但是优势也是巨大的，然而贝尔特却迟迟没有下令进攻，以至于国王伊凡陛下都亲自通过通讯魔网向他询问原因。 贝尔特明白陛下的苦心，之所以没有公开下令让他进攻，也是为了保全他作为全军主帅的威严，可是他心里也很苦，他何尝不想立刻进攻，一鼓作气拿下卡利亚斯，既能彰显王国军威，让国王陛下的威望能够更上一层楼，同时又能让自己稳固地位，有了这份军功傍身，他这个中层军官出身，靠着国王恩宠一路提拔上来的平民将军，就算是真正在朝中站稳脚跟了，王国的军方势力，将会有他一席之地，到时候相信那些在背地里骂他是国王男宠的家伙，也会乖乖闭上嘴巴。 伊凡陛下武德充沛、志向远大，贝尔特心里很清楚，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麾下的十多万大军的武德有些不足。 看着面前的这一个个不敢接他眼神的军官，贝尔特就有些来气，满屋子人，就没有一个主动请为先锋，这不仅让他觉得脸上难看，心里头更是窝火，想要骂人，都不知道骂谁是好，要是全部都一股脑骂个遍，又怕军中会出什么乱子，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担任主帅，很多方面，经验不足。 烈日军团的三万直属精锐当然是敢上的，但是贝尔特自己却舍不得，在会前特意嘱咐过各师团长官不要当出头鸟，有之前那一万多人的前车之鉴，谁都很清楚，这个大军先锋就是真正的“开路先锋”，要用自己血肉给后面的大军铺路。 查阅过以前卡利亚斯作战的资料就能够得知，卡利亚斯防守作战的三板斧，炸药、火炮与步枪，火炮的威力在之前看到了，已经足够吓人，而炸药的威势却还没有显现出来，可以预料到，在卡利亚斯守军防线前面的那一片土地中，埋藏着不少的炸药，谁去开路，就等于是送死。 没有人喜欢送死，哪怕死后能成为英雄，成为烈士。 贝尔特心里的打算，最好是让安条克行省本地的军队顶在前面当炮灰，消耗卡利亚斯的火力，然后烈日军团直属军担任主攻的中坚力量。 连续召开了两场战前会议，依旧没有结果，面对国王的催促，贝尔特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亲自找到了不退营的营长巴洛克，希望不退营能彰显“不退”精神，为全军做出表率。 牺牲不退营，贝尔特为此特意向国王陛下做出请示，毕竟这支军队是国王建立的。 很快贝尔特就受到了答复，伊凡陛下允准他的请示，并且嘱咐他，他现在是全军统帅，在国家利益面前，在大局面前，要敢下决断，不要拘泥于小节。 得到了国王的肯定，本该高兴的贝尔特却有些失落，从国王的话中，他仿佛看到自己最终的结果。 狡兔死、走狗烹。 军情紧急，由不得贝尔特多想，他此刻只能是希望，自己分量能再度增加几分，不至于成为国王陛下可以随口抛弃的“小节”。 第三次战前会议紧急召开，这一次与会的人多了一个，不退营的营长巴洛克，各部队的长官在看到巴洛克的时候都有些吃惊，有一些甚至心里已经开始慌了，本来巴洛克的级别是不够参加这种级别会议的，很明显，这是贝尔特破例带进来的，不退营那是什么？伊凡陛下当年亲自手成立的有象征意义的标杆军队，如果贝尔特让不退营打先锋，那么被荣誉“绑架”的巴洛克是没办法拒绝的，可不退营才三千来人，这人数明显不够，那么一定还需要其他军队配合。 谁会成为不退营荣耀旗帜下的陪葬者？ 一时间，房间内人心惶惶。 别尔特选拔会议开始，果不出人所料，巴洛克主动请缨出战，贝尔特大为赞赏，勉励了一番之后，顺势给不退营指派了另外两支安条克的本地军队，一共两万多人，共同担任前军先锋。 这番命令贝尔特下得斩钉截铁，不给人推诿的余地，并且为了防止出现变故，宣布明天就出兵进攻，一切部署依照之前的计划不变，然后立刻就解散了会议，让各部军队回营整备，等待出击的命令。 第五十章 三合镇 三合镇坐落于卡利亚斯的西北部，距离卡利亚斯的经济中心日升城的路程相对较远，是一座近年来才新建成的以农、商业为主的小城镇。 三合镇的前身，就是以前那个几乎年年秋收节上都被评为模范的三合村，后来三合村合并了周边两个村，让“三合”一词又多了一层含义，并且正式升格为了镇，三合镇虽然商业与工业规模都没办法和上海镇相比，但也是日升城北部的第一镇，能够辐射到周边十来个乡村，为那些因为离日升城较远而导致生活不太便利的西北村落，提供了极大的生活便利。 三合镇一带居民大多数都是当年因为战乱从安条克行省“主动”迁移而来外来人口，持有的是红色身份证书，和本土的卡利亚斯人相比，他们对于卡利亚斯的发展，还有前线的战事都要显得更加的关心与紧张，每天的《旭日早报》还有一周一刊的《卡利亚斯公报》，在这里特别受欢迎，识字的人家基本都会长期订阅。 最近因为北方战事的原因，《旭日早报》的销量更是再度增加。 “战情专栏”是近期才加上去一个板块，每天都会大致报道一下前线的军情，让卡利亚斯的民众心里有底，不至于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慌。 今天也不例外，《旭日早报》一送到就被抢购一空，小镇上的居民现在已经习惯了边吃早餐边看报的生活，爱热闹的居民们各自拿着报纸包着面包走出家门，一大伙人在围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卡利亚斯的近况，说到激烈处，一个个兴致一上来，就开始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看上去人人都是社会学家、军事天才。 而不识字的人，要么围在这些“文化人”外边听个热闹，不过这种方式接受到的信息很杂乱，而且还是被人“添油加醋”之后版本，所以更多不识字的人则愿意聚集到宽阔的广场上，听政府的公职人员为他们读报。 负责为民众读报的是镇政府的宣传员，他的工作本就是为老百姓做政治宣传，所以读报也是他的本职工作之一，当然，《旭日早报》的内容很丰富，整体篇幅很长，他也不可能全部读完，基本上就挑重点讲，而近期，老百姓们最关注当然就是北方的战事。 “林恩大人在巴雷特城堡遭遇刺客袭击，行刺的刺客是一位圣域境界的强大敌人……” 与前几日不同，今天宣传员最先讲的却并不是北方前线的战况，而是另一桩要闻，他刚一开口便在人群中引起了阵阵惊呼。 “林恩大人怎么样了？” “刺客有得逞吗？” “啊……” 年轻的宣传员双手虚压，示意大家不要惊慌，待场面平息下来之后，他才继续讲报。 “林恩大人敏锐，巴雷特近卫团英勇，刺客虽然强大而且狡猾，但是最后也被勇敢的近卫团战士打败，狼狈地逃离出城堡，林恩大人只是身受轻伤，并没有大碍。” 场下响起一阵松气的声音，有激烈的民众高声呼喊道：“有抓到那狗日的刺客吗？” 有人带头，大家伙便纷纷叫嚷起来，高喊着要把那狗日的刺客公开绞死。 宣传员摇摇头，遗憾地说道：“那毕竟是一位圣域级强者，想要阻难他逃遁，太过于艰难，如今他应该已经逃出了卡利亚斯。” 现场又是一阵遗憾的唏嘘声。 不过宣传员话锋一转，又把大家伙兴致给提了起来，“这个狡猾的此刻虽然逃走了，但是根据现场留下的线索以及我们情报人员的调查，现在已经确定，这名刺客来自于约克王国宫廷——太阳城堡。” “卑鄙！” “王室的手段真卑鄙。” “阴险小人！” “……” 群众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宣传员对于民众的反应很满意，也为自己的演讲能力感到自豪，是的，演讲，与其说是读报，这样的活动更像是演讲，报纸虽然是今天早上才出版的，但是他在昨天晚上就会提前拿到样版，认真细读之后找出重点，并且打好腹稿，甚至是手稿，背熟之后才会来到老百姓的面前“读报”。 “对于约克王国王室的这种卑劣行为，巴雷特城堡与日升城市府均表示鄙夷，并且做出了严厉的谴责，林恩大人亲口表示：‘对于王室手段极其恶劣的行为，卡利亚斯将会用自己的方式予以还击，无论是霍格还是费谢尔，太阳城堡也一样，任何试图威胁、侵占卡利亚斯，破坏卡利亚斯人民美好生活的行为，都不会得逞，巴雷特家族与卡利亚斯人民的子弟兵，将会摧毁一切来犯者的阴谋还有他们的帮凶与爪牙’。” 讲完了巴雷特城堡遇刺的突发事件，宣传员接下来读报的重要依旧还是前线战事，他放下报纸，先喝了两口水，清了清嗓子，做完了准备事项之后，才开始继续读报，因为接下来，要讲的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或许是因为刺杀失败，阴谋曝光，气急败坏的王国军队狗急跳墙，在八月二十日晚，也就是前天晚上，敌军先派出万余人佯攻东线，然后出动五万军队，集中兵力对我军西侧防线发起了猛烈进攻，然而高文大人亲自坐镇战线，对于敌军的阴谋早有防备，在我军战士英勇抵抗下，在火炮与地雷的配合之下，敌军指挥官即便是用惨无人道的人肉推进战术连续进攻了八个小时，依旧没能攻破我军最终防线，天亮之后敌军再度增兵一万，想要继续进攻，然而士气已经崩溃，还没能抵达我军防线，炮声一响，敌军就敌军狼狈溃退了，敌军主帅贝尔特亲自督阵，连续亲手斩了两个临阵逃跑的军官，但是依旧没能继续组织起新一轮的进攻。” “八月二十日晚到八月二十一中午的这场战役，我军大获全胜，歼敌约一万五千人，俘虏八千人，另外，在这场战役中，潜龙机械厂厂长乌拉尔大师亲自研发的战斗飞机也第一次投入实战，虽然依旧是实验型号，并且只有单独一架，但是却显露出了优秀的作战潜能，在半个小时的飞行过程中，准确地侦查到了敌军指挥部的位置，并且一共投放了四枚炸弹，成功引爆了两枚，但是因为炸药分量不足，没能摧毁敌军指挥部。” “遗憾的是，飞机在返航途中，被敌军重弩击中，飞机在空中发生爆炸，飞行员英勇牺牲，虽然如此，但是这一次飞行任务依旧是成功的，并且通过实战证明了乌拉尔大师所研发的飞机，具备充分的战争功用，未来还将在战争中发挥出更强大的实力，为保卫卡利亚斯人民发挥作用。” 喜庆的消息传播得总是飞快，宣传员的读报活动才结束十来分钟，全镇人都知道北边打了胜仗。 卡利亚斯的胜利，哪怕只是阶段性胜利，对于这些曾经饱受战火侵袭的平民来说，也让他们欣喜不已，当年费谢尔家族的军队驱赶过他们，王国的军队也驱赶过他们，现如今在卡利亚斯防线之外的敌人，正是曾经摧残过他们的军队，卡利亚斯收留了他们，如今平静安稳而且富足的生活来自不易，这里的每一寸田地都是他们自己亲手开荒出来的，城镇是大家共同建设起来的，他们由衷地希望卡利亚斯能够挫败王国军队的进攻。 在这个全镇都被喜庆氛围包围的时候，小镇上一间旅馆中，一个年迈的老人，却因为气急攻心，差点施法破坏了房间。 “狗日的刺客？我刺杀了谁？林恩·巴雷特？明明是他先拿枪打我，还有那个圣域武修，像个鬼一样冲出来，居然还说我是刺客？他们才是刺客，我堂堂圣域魔法师，魔法师公会约克王国分会的副会长，我是会去行刺一个野蛮之地的领主？” 昆特大师心神躁动，久久不能平息，强行给自己施放一个水系静心术，才慢慢把心情平复下来。 年迈的圣域魔法师向来自视清高，《旭日早报》上的这篇报道，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甚至是他生平最大的耻辱，昆特大师刚看到的时候，甚至一度想要杀回日升城，让林恩·巴雷特知道什么惹怒一个圣域魔法师的下场。 但是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也就是想想而已，只要他还没有完全疯掉，就不会做出这样丧失理智的决定，且不说这样行为会让他直接被公会除名，失去现有的一切荣誉，变为曾经鄙夷的流浪法师，更重要的是，他如果“杀回去”，很有可能会没有“以后”了，连落魄的流浪法师都当不成。 平静下来之后的昆特大师头脑变得清醒了很多，再看一遍报纸上报道，他发现巴雷特还是给他留了余地，报道上只说是“圣域境界的刺客”却没有说是圣域魔法师，这就是不打算彻底摊牌，毕竟圣域魔法师相对少见而且高贵，世人在看到报纸的时候，基本上会自动把刺客归类于圣域武修。 约克王国境内的圣域魔法师就这么几个，如果巴雷特说出了他圣域魔法师身份，那么想要查到他头上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倒时候总会问罪下来，约克王国分会可能都保不住他。 至于后面的什么“此刻来自于约克王国宫廷”这样的话，昆特大师已经不在乎了，这趟回去之后，他什么也打算给伊凡说，随便他怎么想，一个字都不说。 收拾了一下心绪，昆特大师看完报纸上后面的内容，叹了口气之后，离开了旅馆，然后继续离开了三合镇。 之所以在这里逗留了几天，他原本是气不过，想要看看留在这里，看看卡利亚斯战败后场景，然而在看到报纸上关于战事的报道后，他的这点带着小情绪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 卡利亚斯怎么这么强悍？ 睿智的圣域魔法师对于这个问题想不明白，最后只能归结为野蛮也代表着力量。 第五十一章 最坏的打算 这趟卡利亚斯之行，让年迈的昆特大师身心俱疲，出了三合镇，他一刻也不停地往北而去，直到离开了卡利亚斯边境，飞过连绵大山回到约克王国境内。 他没有去卡利亚斯与王国军队交战的战区，对于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他也失去了兴趣，如今他只想快到回到都城，回到魔法师公会。 他本就不擅长与人争斗，而且还是最不适合战斗水系，这些年却不太死心，还想着开发一些适用于战斗的水系魔法，结果收效甚微，要是把这些时间投入到研究水系魔法的基础理论上，也许成就远比现在高得多，毕竟他有这方面的才能。 魔力的等级受限于天赋，这辈子应该是没办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了，但是做理论研究却没有这方面的桎梏。 想到这里，昆特大师愁云惨淡的面容上竟然挤出一丝笑意，他觉得自己早该如此。 太阳城堡的宫廷魔法教授他也不想当了，欠蒙斯特家族的人情，这些年来也早已经还完，是到了彻底与世俗断绝的时候了。 这趟回去之后，就向伊凡说明，辞去宫廷魔法教授的职务，然后回到公会潜心魔法研究，争取在有生之年能得出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研究成果，不敢奢求能拥有圣魔导师的头衔，只求能将自己名字留在总会的贤者石刻上。 魔法师公会对于理论研究与教育的重视程度，冠绝与各个领域，即便魔力等级不高，但是只要研究成果突出，为魔法教育事业做出贡献，都将能成为留名青史的伟大贤者，以供后辈魔法师瞻仰。 想到美好的事情，心情就会放松下来，昆特大师此刻坐在马车之中，之前在卡利亚斯发生的让他不快的事情，如今已经不能再影响他的心情。 他手头上现在有三个研究项目，虽然都还处于初期阶段，但是相关的论文他已经发表过好几篇了，之前还得到过总会大佬的称赞，为约克分会赢得不小的荣誉，这证明方向是对的，这趟回去之后，就从三个项目中选一个出来专注研究，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要坚持下去，不出成果誓不罢休。 等将来学术有成，自己在公会拥有了更高的名望，到时候就能为自己的子孙找到更好的魔法老师，比如总会的那几位他目前只能仰望的传奇魔法师。 家族花了数百年，十多代人终于培养出了他这一位圣域魔法师，如今昆特大师最大梦想，就是在自己的子孙中，能够诞生出一位传奇魔法师，为此他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为子孙铺路，哪怕他自己根本等不到哪一天。 过了晨曦镇的山路，便进入到了道尔平原，在小马郡平整的道路上，马车走得稳稳当当，昆特大师的心头不禁泛起了丝丝睡意。 可才刚要睡下，远处却传来一阵激烈的声音，像是大队骑兵正在冲来，连大地似乎都在轻微的颤动。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一队气势雄壮、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伍在道路上显现出来，往南边的安条克行省的方向疾驰而去。 在骑兵的队伍之中，还有一驾豪华的马车，四匹神骏的白马拖着马车在骑兵保护之下齐头并进。 道路上行人车辆纷纷往两旁避让，为这支豪横的军队让开道路。 无论是骑兵还是马车，都没有打出旗帜，所以行人并不知道这是哪路军马，只当是哪位权贵家的私兵。 路人们不知道坐在这辆豪华马车中人的身份，但是昆特大师又岂会不知道，甚至不用领域感知，只第一眼他就认出这是国王伊凡的座驾，保护在马车周围的骑兵则是宫廷的禁卫。 昆特大师虽然不关心俗事，但也知道在现如今约克王国，旧贵族们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光，一个个都在缩着头过日子，谁还敢私养骑兵？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就连王后的家族，王国最老牌的权贵之一，去年因为遭人举报，在家中搜出了二十副禁卫制式兵甲，就这么点事，老侯爵甚至都差点丢了爵位，最后王后的求情下，伊凡才保留了她家族最后的颜面，爵位虽然保住了，但是实权又被剥夺了一些，虽然这个爵位在王国彻底改制以后，本身都已经失去了大多数权力。 很明显，这所谓的举报，就是伊凡自己安排的戏码，杀鸡儆猴，拿自己最老丈人开刀，来表明自己坚定的改制立场。 马车中的人是伊凡无疑，国王南下安条克行省，而且还偃旗息鼓，没有安排国王出巡的排场，这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战事去的。 看来国王对于这次攻打卡利亚斯的战争是下定决心了，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战败，也或许是想要在冬天前结束战争，总之他要亲自往前线督战。 昆特大师本想拦下车驾，和伊凡说些事情，但是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随他们去吧，管他们怎么打，自己要回公会搞研究去了。 和浩瀚无际的魔力学海相比，这世俗中的一切纷争，都显得如此的渺小与没有意义。 昆特大师感觉自己一下就明悟了，有一种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想了，脑袋里面只有魔法学术研究，睡意也消失了，继续坐在平稳的马车里面，他感觉速度太慢太浪费时间，于是弃了车厢与马夫，骑上这匹没有鞍具的马匹就在大路上飞驰起来，也不管路人奇异的眼光，世俗的眼光对于如今的昆特大师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马跑得脱力了，昆特大师又弃了马匹，自己凌空飞起，向着王都的方向沿直线飞去，也不管魔力能够支撑飞行多久，总之就是全速飞行，耗光了魔力再做打算。 ………… 卡利亚斯前线阵地的指挥部中，总指挥高文，副总指挥埃里克，包括大部分的高级军官齐聚一堂。 因为林恩来到了前线阵地，要召开一个临时的军事会议。 林恩在收到甲送回来的最新情报之后，就来到了前线。 甲在情报中写道，国王伊凡有大概率正在南下安条克行省的路上，之所以是概率，因为这次王室禁卫的行动比较低调，但是又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所以不排除是有作假象的可能。 不管是真来还是假来，总之，这里的战事已经是引起了伊凡的高度重视了，这意味着，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 林恩需要来看看军官与战士们的状态，而且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大军需要犒劳。 林恩当然不是空着手来的，劳军也不是说几句鼓励话而已，运送犒劳物资的车队紧随而至，猪牛羊肉、蔬菜水果、战备补给、药品等等，光是官方的物资就拉来了二十多车，另外还有商人、平民、社会各界捐赠的大量物资，也一并送来了。 对于之前那场振奋人心的防守大胜仗，林恩知道得当然要比普通民众更多一些，实际上的战况并不像《旭日早报》上报道的那么乐观，当然，这并不是说报纸上错误报道，只是报道得不全面，只是着重说了敌军损失惨重，士气崩溃云云，守备军的战损却并没有明说。 事实上这一仗守备军赢得并不轻松，激战十多个小时，炮火几乎就没有听过，大面积的雷区被不退营带队用人肉给趟了过来，火器没时间冷却，枪弹、炮弹、炸药的消耗也快要见底，重甲步兵团不得不出防线御敌，骑兵团迂回抄后，奈何敌军人数实在太多，撤退不及以至于被反包围，最后只有不到一半人跟着艾伦浴血杀出重围，留守防线的火枪手，手里的枪管烫得都能把皮肤给炙伤，纵然如此，弹药都打光了，依旧还有密密麻麻望不到边际的敌军。 要不是最后王国军士气彻底山崩，如果让贝尔特再组织起一两次进攻，战局也许就会发生改变。 战后的总结复盘，得出的结论很明了，敌军这一战是最强势一次进攻，贝尔特用不退营为先锋，靠着旗帜作用，将“一鼓作气”发挥到极致，这才有了大军保持连续十多个小时不停歇的进攻，王国军队因为这次失败，此后将在无法组织起如此大规模的进攻行动。 另一方面是卡利亚斯的边防阵地实在是不够坚固，如果要是舍弃了边防阵地，退回到日升城，像多年前阻挡费谢尔家族进攻是那样，依托日升城外城墙与瓮城来防守，压力无疑会小很多。但是卡利亚斯今非昔比，那时的卡利亚斯只有一座日升城，而如今在日升城以北还有数十个村落，还有刚刚建成不久的黄河镇，如果退守日升城，就等于是放弃了这些年来，卡利亚斯人民在北部开荒的所有成果，不说会让人民寒心，就是实际损失也是不能接受的。 这一战虽说是胜利了，但是战局却正在向着林恩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如今为了支援前线，卡利亚斯的所有民用工业项目基本都全部停了，所有的钢铁材料，全部都用来造枪、造炮、造弹药，食品供应也要优先保障军队，为了培养后备力量，新一轮征兵正在加紧进行…… 这就是被拖入战争泥潭的征召。 本以为这一仗胜利之后，后面的仗就轻松了，可这时候却传来国王南下的消息，如果伊凡亲自到前线督战，那么王国军的士气问题将不再是问题，之前失败的耻辱，或许反而能成为下次英勇作战的动力，这就是国王在战争能发挥的作用。 指挥部中，大多数军官身上都带着些伤，其中又要数狄克和艾伦的伤最为严重，艾伦的右腿与腰部受了重伤，短时间内基本上是骑不了马了，而狄克则全身是伤，虽然都不算太严重，但是浑身给绷带缠成一个粽子似的，看上去最夸张，据说当时从战阵上下来，他的一身重甲破烂不堪，甲片之中嵌满了刀剑，整个人活像个刺猬一样。而狄克从小的好朋友，食人魔戈德，比他伤得还要严重，如今都还下不了床。 在场的众人，大多数人对于接下来的战局，都还是不是比较乐观的，哪怕是知道了国王要到来的消息也是一样，但狄克却不这么认为，他的想法显得有些消极。 狄克躺在椅子上说话，一开口就会扯动脸上的绷带牵动伤口，以至于显得很吃力，林恩甚至都示意他不要说话了，但是狄克却坚持要说完。 “贝尔特是个平民出身将领，而且缺乏战功，年龄又不算大，在军队中威望和资历都不足，年轻的军官嫉妒他的运气，年长的老将不服他的命令，这才会出现他镇不住军心，军队在进攻路上临阵溃逃的现象，如果是国王亲自坐镇中军，结果会是怎样？我们可以参照之前王国军队攻打费谢尔家族时战况，不论是被诱敌深入后被全面突袭，还是在横渡塞纳河天堑时的表现，愿意为国王赴死的人，或者说是不愿在国王面前败退的人，绝不在少数，上了战场，前面有先锋带头，后面有国王压阵，再懦弱的人，也会被激发出血性，如果敌军人人都悍不畏死那么我们人数上的劣势就会被放大，不去说如今贝尔特施行的骚扰战术，接下来下一场大战，我觉得将会更加艰难。” 林恩其实不希望看到狄克说这样的话，不是说不认同的这番话，而是这样会影响士气的话不应该从狄克嘴里说出来，狄克说贝尔特不能服众，年轻军官嫉妒他，年长的老将轻视他，狄克自己境遇，其实也和贝尔特有几分相似，在场的和他平级的团长，很多人在狄克还在皮革作坊洗皮张的时候，就已经是巴雷特城堡的老兵了，现如今成了平级，甚至狄克因为重甲步兵团的特殊性，隐隐还比其他团长高小半级。 他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对于他在军中声望来说，是很不利的。 果不其然，听到狄克的话，性格最活跃的艾伦第一个有了意见，“还能比兽潮那会更艰难不成？” 林恩对着艾伦半开玩笑说道：“兽潮摧毁了当初的卡利亚斯城镇，你难道想看到卡利亚斯再被摧毁一次？” 对狄克，林恩是有私心的，因为狄克是他看着一步步从一个工坊伙计走过来的，做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他看待狄克，就像是有一种亲手养成的乐趣，什么好东西都给他，还要保护他，前途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从小养成的对象，总是比半路捡来的，更让人心疼，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林恩一直以来，真正给予厚望的，就是这些他一直看着成长起来的人，比如凯尔他们一批从政的学生，比如狄克、克烈、哈瑞斯这些年轻的军官。 老一辈的人才，是他东拼西凑找来过度的，不久的将来，这批人将正真接手卡利亚斯。 这批人还有另一个特性，他们是跨时代亲历者，经过霍格时代的混乱生活，亲身经历了兽潮袭击，见证了卡利亚斯在兽潮下覆灭与重建再到兴盛，和老一辈相比，他们受过新式教育，思想更加开明，和更年轻的一代相比，他们经历过苦难，知道珍惜如今的一切。 军事会议一直进行到了傍晚，中间有过争执，最终高文拍板，确立了三套预案，其中最保守的第三方案，将会是在守备军损失达到三分之一时而局势依旧处于劣势时，或是防线被攻破而局势依旧处于劣势时启动，届时守备军将放弃边境防线，退守第二防线，也就是黄河阵地。 黄河不必塞纳河，虽然有河水可以据守，但是河道不算太宽，而且两边没有险要之地，远远算不上天堑，如果黄河再不能守，将退守日升城外城墙。 至于北方的诸村落，所有人全部迁移至日升城西部安置，等之后大军反攻，收复失地之后再重新返乡。 这是无奈之举，而是也只是最保守的预案，所有人都不希望这套预案能派上用场。 消极的情绪并没有被带出指挥部，今天是犒劳军队庆祝胜利的日子，各团军官也都高高兴兴地带着物资返回各自的营地，在哪里还有各营战士正在等着吃庆功宴。 第五十一章 老子跟你拼了 军营中烹牛宰羊，香气四溢，大家伙忙得不亦乐乎，会些歌舞才艺的战士们主动献艺，载歌载舞，让这场庆功宴更加热闹。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但是整体来说，气氛是欢喜的，林恩从大多数战士的脸上，看到的都是大战胜利的喜悦，而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两种态度看似相近，实则区别很大，前者代表积极，后者则是无奈。 由此可见，在经历了之前的那场艰难的防守战之后，守备军的战意依旧高昂。 林恩在前线留宿了一晚，第二天才返回日升城。 回来之后不久，就收到了最新的情报，饿鬼已经确认了和宫廷禁军一起南下的就是国王伊凡本人，目前国王已经进入安条克行省境内，而在国王卫队的后面，还有萨尔亚行省的两万军队。 看过了甲亲笔所写的情报，林恩沉默不语。 他终究还是低估了伊凡的想要攻下卡利亚斯的决心。 昨天狄克在会上所说的话再次浮上心头，如果伊凡亲自上前线督战，再加上带来的援军，下一场大战，卡利亚斯有几分胜算？ 如果执行第三预案，即便是守住了日升城，可那些丢失的土地何时才能收复回来，到时候日升城面临全面封锁，又会变成怎样的局面？这些年来的发展，凝聚起来的人心，是否都会功亏一篑？ 林恩的心里没有答案，他发现自己开始患得患失，顾忌太多，原因很简单，如今不比从前，从前面对兽潮时敢孤注一掷，是因为一无所有，而现在“穿上鞋了”，反而下不了那样的决心。 在饿鬼情报的下面，还有另外好几份文件，那是市长办公室呈递过来的汇报。 这些文件林恩刚刚已经看完了，受前线战争的影响，如今整个卡利亚斯的经济受到严重冲击，在优先保障军事需求的规定下，多个行业，很多企业，都面临倒闭，其中以贸易与制造业的困难最为严重，如果政府不管，那么在半个月之后，也许就会出现全行业大规模破产的现象。 林恩感觉心头有些发闷，于是走出书房，坐到庭院的椅子上。 小皮特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庭院里训练，只是从刺客袭击城堡之后，他就开始全天候穿着战甲。 一身亮银色的板甲，加上锐利的长剑，虽然个头有点小，但是已经显现出来了一个精英骑士的形象。 看着小皮特一丝不苟训练的样子，林恩感觉心里压力都要舒缓了一些。 他的卧室里也有一副战甲，那是一套制作精良的鳞甲，无论是用料还是工艺，都属于上乘，既美观，又兼顾防御性。 不过这身战甲虽然好，他却几乎没有穿过，除了在一些军事活动上象征性地穿一下，一年中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这副精良的战甲都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只是挂在卧室的撑衣杆上，然后每隔一段时间拿出去保养一次。 城堡的大门口再次响起战马的嘶鸣声，又有情报送来。 林恩看过之后心情又有了一些变化，伊凡在抵达安条克行省之后就不再刻意隐藏行踪，反而排出了国王仪仗，高调地接受民众的敬礼，然后一路上大肆宣扬的爱国热情，在平民之中做战争动员。 伊凡这是摆出一副“不破卡里亚斯誓不还”的架势。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秋日的黄昏，显得有些萧瑟寂寥。 这一夜，林恩没有没睡觉，也没有冥想，他想了一夜，想了很多，终于在天亮之前，做出了决定。 决定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老子跟你拼了！ 是日。 林恩穿上了那身久违的战甲，舍弃了王国赐予的领主剑，佩戴上父亲传下来宝剑，以卡利亚斯领主的身份，向全境宣布，卡利亚斯从即刻起，进入最高级别的特殊管制时期，以为接下来战争最好准备。 启动特殊管制机制，这是卡利亚斯领主才拥有的权力，代表着在管制时期内的权力放大与集中，这是在当年兽潮结束后，灾后重建的管制时期就定下的规矩，后来正式立法后，写进了基本法律之中。 《卡利亚斯公报》与《旭日早报》加急印制了新一期的报纸，将这一消息传递到卡利亚斯所有的人家。 卡利亚斯军事委员会，日升城市政府，卡利亚斯守备军前线指挥部，开拓者军团，全境各级镇、村政府都在第一时间响应了管制机制，拥护领主的决定。 这就是林恩在犹豫了一晚上之后的做出决定。 既然卡利亚斯要被拖入战争泥潭，既然各行各业都被战争影响，既然卡利亚斯底蕴耗不过约克王国，那索性就不耗了，撑不下去的行业，也别撑了。 什么退守日升城的第三预案也不考虑了，卡利亚斯就这么大点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是如此宝贵，就不要想着用放大镜找战略纵深这样的事情了。 既然伊凡想要在冬天之前结束战争，那么就在冬天之前结束。 老子日子不过了，拖家带口，拉上全家老小，跟你打一波。 在特殊管制机制启动之后，林恩牵头成立了“全面抗战委员会”作为卡利亚斯战争管制时期的最高权力机构，委员一共有三个，分别是林恩本人，日升城市长奥玛，前线总指挥高文，同时林恩兼任委员会主席。 接下来，便是落实战争管制时期的各项举措与规定，然后由“全面抗战委员会”的名义发布，并在全境范围正式施行。 自即日起，潜龙机械厂直属、下辖、控股、合作的所有民用工厂的生产全部立刻停止，转为为军工厂提供配套生产与加工。 自即日起，卡利亚斯所有的矿场、钢铁贸易企业、以及其他拥有钢铁或原矿存量的团体或是个人，禁制供给民用生产，悉数支援军工。 卡利亚斯所有建筑公司、工程队，停止一切现有工程，听从委员会调派前往前线修筑工事与道路。 卡利亚斯全境的民兵、训练团前往前线驻守。 征召卡利亚斯所有注册的冒险团、冒险队，成立第一预备团，随时准备赶赴前线。 征用卡利亚斯所有车辆，包括机动车和畜力车，由委员会统一调配。 征用卡利亚斯所有药物与医疗器具，由委员会统一调配。 ………… 全境所有成年公民，在管制时期结束之前，都拥有被征召的义务，必须服从委员会命令，如拒不听令，对抗委员会，将没收所有财产，剥夺卡利亚斯公民身份，驱逐出境，如拒不听令，又不愿意失去公民身份和出境，那就以叛国罪论处。 以上条令，在“全面抗战委员会”正式宣布结束战争管制之前，均具有高于其他法律的效果。 来势汹汹的战争管制的实施，从日升城开始，然后迅速落实到全境，在这过程中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各方面的配合都还算积极，平民之中的反响，绝大多数也都是正面积极的。 这主要得益于九年前就实施过一次的灾后管制，有过经验之后，就不会太过于震惊，虽然如今卡利亚斯大多数都是外来人口，但是主流声音依旧还是由持有红色身份证书的老卡利亚斯人掌握，在这部分的带动下，外来人口接受起来也比较快。 九年前就是这样，在被兽潮践踏之后，卡利亚斯成了一片废墟，除了不缺没饭吃的人之外，其余的什么都缺，为此，林恩成立灾后重建管理委员会，所有资源集中之后再分配，所有人必须听从管制调配，需要强制劳动。 其实和九年前相比，现在的情况还要好一些，至少不用为粮食发愁，如今卡利亚斯的存粮没有任何忧虑，再不用过瘪着饿肚子劳动的生活，那时候是真吃不饱，谁都吃不饱，领主和平民一样，都是勒着裤腰带在过日子。 一想起曾经的那段艰苦岁月，老卡利亚斯人们的忆苦思甜情绪就会油然而生，再看看现在，也就不觉得战争管制有什么不妥。 在那段苦难岁月之中，在领主的带领下，他们依旧创造一个个辉煌的成就，在废墟上建成了日升城，建立学校，建立了工厂，建立起了军队…… 如今时隔将近十年，在繁华的卡利亚斯几乎快要忘却那段艰苦岁月的时候，领主大人再次启动管制机制。 曾经是与天斗，如今是和人斗，老卡利亚斯人不认为北边的那什么鸟国王能把卡利亚斯给怎么着。 ………… 当卡利亚斯的管制条例有条不紊地落实下去之后，凝聚成一团的国家机器便正式火力全开，不及损失，不计代价，一切资源，一切人力，一切可用力量全部为前线服务，在战争结束之后，或许卡利亚斯会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元气，但是此刻的卡利亚斯，无疑是强大的。 林恩披甲戴剑，全服武装，率领巴雷特近卫团全员，亲自赶赴前线阵地。 日升城的事宜，他交给奥玛与卡洛斯，这一次来前线，在战争结束之前，他就不打算走了。 最先赶到前线支援的是建筑工人。 暴风、黑铁两大建筑公司下辖，以及挂靠的所有工程队，近三千专业建筑工人，在军队与平民的帮助下，以极快的速度在边防线上修筑起了更加坚固的防御工事。 运送物资的车队川流不息，工程队专门分出一部分人修桥补路，以物流畅通。 每天都有火炮、枪支、地雷这些军械送往前线。 增援军队陆续赶到。 年过五旬却依旧健壮如牛的顽石冒险团团长强森，带着他手下的六百冒险团成员抵达前线。 日升城两座医院的大批的医务人员带着药材与医疗其余来到前线建立起了战地医院。 每一天，卡利亚斯边境防线上的实力都在增强。 在吃了两轮炮击之后，对面的贝尔特也放弃了骚扰战术，全军留在大营中不再出来。 但是这样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在林恩来到前线之后不久，约克王国国王伊凡·蒙斯特也亲自来到了前线，一同到来的，还有他从萨尔亚行省带来的两万援军，依旧在安条克行省就地征召的近万人军队。 可以看出伊凡的决心之坚定，为了攻打卡利亚斯，他基本上把所有能调动的军队都拉过来了。 安条克行省的除了驻守西线防范罗南公国的守军之外，其余的军队已经全部出动了，连没有边防线的腹地行省萨尔亚的两万治安常备军都给拉过来了，可见伊凡的手上还能调动军队已经所剩无几。 至于还在太阳城的烈日军团剩余军队，那是不能轻易调动的，是用来作为震慑北边高卢王国的军力，一旦北境防线有变，需要立刻北上支援，如果让烈日军团主力南下，约克王国和高卢王国那脆弱的停战协定，估计立刻就会变成一张废纸，到时候王国就得南北作战，估计罗南公国也会来参一脚，就成了南、北、西三线作战，甚至东边海盗也有可能来趁火打劫，那时候甚至有亡国之忧。 军队数量上没办法继续增援，伊凡便只能想办法提振军队士气，为此不惜以国王的尊贵身份，亲自来到前线。 林恩站在山坡上，用望远镜甚至能隐隐看到敌军之中的太阳城堡旗帜，想来伊凡如今所在的位置就在那里。 沃尔德伦见林恩看得入神，久久没有说话，还以为林恩是被敌军的人数震慑到了，为了提振自家少爷的胆气，沃尔德伦指着敌军的方向，豪迈地说道：“就这样的家伙，我一个能打他们十个，十五个也行。” 林恩瞅了沃尔德伦一眼，觉得他这话太过于夸张，要是普通的士兵还行，可是伊凡的禁卫军，沃尔德伦估计打一两个应该还行，要是三个估计都够呛，当然如果能先拉开距离，用步枪射几轮，那就另当别论。 林恩走神当然不是被敌军阵地给震慑到了，而是在琢磨，要是现在有十架飞机，哪怕载弹量依旧有限，只要投弹精准，能不能直接把伊凡炸死在大军阵地之中。 认真地考虑过之后，林恩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不大，那毕竟是国王营地所在，飞机也许还没能抵进，就给打下来了，除非是研究出飞的更快，更高，载弹量更大的轰炸机，然后用轰炸机群对下面的阵地经行地毯式轰炸。 “少爷，如果王国在这时候突然退军了，我们该怎么办？”不爱说话的阿多斯突然放下望远镜，问了林恩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卡利亚斯兴师动众搞全面抗战，可要是王国军队突然不打了，该如何是好，管制取消还是不取消？ 这个问题林恩还真没想过，因为就伊凡的表现来看，这样的可能性基本没有。 “王国军队在这里已经折损了三万多人，伊凡之前就昭告全国要攻打卡利亚斯，如今又亲自来到前线，这时候退军，既折损了他的颜面，又折损失国家利益，更重要的还有士气，这一次退军了，近几年内，都别再想打卡利亚斯的主意，莫德雷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龙脊荒原回来，伊凡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退一步说，他即便是舍弃所有颜面不要，退军了，我们也没有损失，至少会比打一战仗损失更小，失去的也就是一场振奋人心的大胜利而已，但是他退军后，我们依旧是大胜。” 根据往年的经验，再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要下雪了。 林恩估摸着，就在这几天，伊凡就会发动全面进攻。 ps:感谢书友“的付出的代”提供的剧情思路，我写这书没有大纲，基本上就是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本来都还没有想好今天的内容要怎么写，结果看到了你的评论，然后觉得很有道理，嘿嘿！ 第五十一章 决战之夜 深秋的早晨，天空中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霭。 微风习习，吹开了薄雾，从人的脸的拂过，让人不禁生出一股慵懒的感觉，想要就此躺在山坡山看着日头升起，一动也不想动。 直到这份宁静被炮火声打破。 这是警戒炮的声音，作用类似于烽火，代表着最前方的哨所发现了敌军进犯的行动。 林恩从山坡上赶到指挥部的时候，高文正在针对敌军的行动做军事调动。 “敌军发起总攻了吗？”林恩急冲冲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高文让传令兵速去传递命令，然后给林恩解释道：“不过应该快了。” 九月七日的上午，消停了差不多一周时间的卡利亚斯边境线上，炮火重燃。 伊凡从贝尔特手上拿过了指挥权，亲自坐镇中军，部署作战方略，如此举动，让王国大军士气大震，尤其是烈日军团，高昂的战意达到顶峰。 由约克王国王室成员统领的烈日军团，才是真正的烈日军团，才能完全发挥出这支强大军队的战斗力，这一点是外臣统领所不能相比的。 烈日军团严格来说，就是约克王室蒙斯特家族的私兵，每一任烈日军团的军团长都必须有王室成员担任，一般来说，王储参政之时，就会担任烈日军团的军团长，而在王储参政之前，则是由王室中长辈担任这一职务，另外，也有国王亲自兼任军团长的情况，比如当今的国王伊凡·蒙斯特就是如此。 有过之前平定费谢尔家族时的领兵经验，伊凡对于自己军事才能很有信心。 他完全放弃了之前贝尔特集中优势兵力突破一点的战术，改为全线出击，将大军分成十路，同时对卡利亚斯防线的多处发动进攻。 烈日军团的两个师团作为机动部队，以营为单位分散，机动策应各处战场。 他本人则亲自统领烈日军团剩下的一个的师团，还有五百禁军，坐镇中军督战，一旦前方哪一路军队的进攻取得突破，最后的精锐就会出动，对卡利亚斯防线发动致命一击。 全面开战，一触即发。 卡利亚斯北境边防线，如果在地图上看，是一条从西北方斜着往东南方而下的防线，总长十八公里，一共有七处主要的防御阵地，前线指挥部已经主要兵力都集中在防线中部，以便以最快速度支援各处阵地。 面对伊凡的分散进攻战术，高文也只能分兵迎敌，但是本就有限的兵力，再被分开来，每一处的阵地防守力量，从人数上来看，就显得有些薄弱，至少和进攻方的人数相比是如此。 “他就是仗着人数多，敢这么挥霍。” 卡利亚斯防线全线吃紧，林恩在指挥部里发出无奈的怒吼。 全军的指挥权在高文手上，就连林恩本人和近卫团现在都要听从高文的调令，这是林恩自己交出去的权力。 他现在除了发泄情绪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反正是在指挥部的之内，又没有士兵看见，而且如今前线的总指挥是高文，只要高文稳得住就行。 相比林恩，高文则显现出大军主帅应有的稳健，即便是多处阵地告急，他也丝毫没有惊慌，至少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最难的就是头两天，只要撑住了这两天，后面的压力自然就会减小，全线开战，再多的兵力也经不起他这么耗。” 高文一连下发了三道军令，然后重新坐回到沙盘的面前，把两枚红色的小旗往后挪动了几分。 这代表着有两处阵地的外围防线已经被敌军攻破，目前已经退守本部阵地。 “如果要是在半个月之前，这样的战术比贝尔特集中兵力强攻一点对我们的威胁更大，但现在……我更愿意打这样的仗。” 林恩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他自己也明白，目前形势看上去虽然危机，但是其实威胁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 经过这段时间以举国之力支援前线，目前防线的坚固程度，防御体系完善程度，物资供给、后勤保障、医疗救治，都比半个月之前要强上太多。 卡利亚斯的军队和王国军队之间的战争，打一个形象的比方，就像是有十个人要来砸你的家，而家里能打的就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比较强壮，而且因为是保护家庭，没有退路，所以发起狠来，是能够和十个人正面打一架的，至少能够守住院子门口，这就是之前能挡住贝尔特指挥大军进攻的原因，然而现在这个十个人，不走大门了，开始分散开翻院子的围墙，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进入院子，这时候三个人就很难了，三双腿要想阻拦十个人爬墙，这压力实在是太大。 这就是高文口中所说的，如果在半个月前，王国军分散进攻会对卡利亚斯造成更大威胁，但是现在情况变了。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院墙上钉上了玻璃，拉起了铁丝网，还通了电，墙根下还有陷阱，家里的老弱病残也走出房间，虽然不能打架，但是却能帮忙做些事情。 如此一来，三个人想要守住院墙虽然依旧困难，但是却能看到希望，而且只要这十个人上了墙被刮伤、电击、踩了陷阱之后，他们受了伤，之后的防守，就要轻松很多。 十八公里长的防线上，炮火连天，枪声不绝，地雷引爆，将黄土与血肉一并炸上了天。 激烈的战况，从九月七号的上午一开始之后，就没有停止。 在王国军队猛烈的进攻下，卡利亚斯防线最危险的时候，有两处阵地几乎失守，但是最后都扛了下来，得益于如今强大的后勤供给，枪炮弹药充裕，又有足够的医护保障，让每一位士兵都能发挥出超常的作用，再加上民兵与冒险团的增援，阵地只要没有被敌军一股作气给攻破，只要稍为一口气喘息的机会，就能打退敌军。 王国军队与上一次由贝尔特指挥的进攻不同，这一次显现出来的战斗意志要顽强得多，十路大军对防线强攻猛打，虽说中途有停歇，但即便损失惨重，却没有任何一路退军，在国王的激励下，在烈日军团的“驱赶”下，各路军队像蚂蚁一样秘密麻麻地涌向卡利亚斯的防线阵地。 进攻持续了五天之后，王国军队损失惨重，尤其除烈日军团之外的普通军队，看着进攻的势头逐渐乏力，却没有如愿在卡利亚斯防线上打开突破口，伊凡终于下令退军。 王国军队一退，卡利亚斯防线的各个阵地立刻就出兵收复了之前被攻下的一个个外围阵地，局势又回到了战前的状态，只是双方互有损失，相比之下，在人数的损失上，卡利亚斯军队要比王国军小得多。 就在林恩以为这一阶段的战事要告一段落，至少王国军也要重新整备一段时间的时候，当天夜晚，王国军队再次袭来。 依旧是全面进攻的姿态，只是这一次，烈日军团不再是机动支援，而是冲锋在前打头阵。 指挥部内，林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 “难道说这才是伊凡真正目的，之前的进攻只是为了用普通军队来消耗我军的战斗力，目的就是为了现在的突袭？” 林恩随即摇了摇头，自己就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想，这应该只是伊凡根据形势作出的临时决定。 不得不说，这一手佯退然后突袭，让林恩感觉有些措手不及，但也仅此而已，卡利亚斯的前线总指挥是高文，林恩措手不及并不会对战况造成什么影响，只要高文没有措手不及就成。 炮声如雷，火光冲天，边防线上的黑夜亮如白昼。 卡利亚斯防线阵刚刚结束战斗，工兵团还没有来得及重新布雷，王国军队就已经杀到。 本来士气已经开始衰退的王国军，结果在烈日军团的带领下再次提振起了战意。 没有地雷阻拦敌军推进的速度，卡利亚斯守军就只能和依托防御阵地和烈日军团短兵相接。 这是火炮与魔动炮的比拼，是卡利亚斯火枪手与约克王国长弓手之间战斗。 当贝尔特为了在国王面前一雪前耻，亲自率领烈日军团中的最强精锐向卡利亚斯主阵地发起进攻的时候，高文也穿上了他的构装铠甲，率领巴雷特近卫团迎上了这支王国军队中真正的核心主力。 林恩心中躁动，血气上涌，也想要亲自上战场，但是高文严辞拒绝。 高文意思的意思很明确，你林恩是卡利亚斯的领主，你来前线的目的不是为了亲自上战场，和对面的伊凡一样，你们在前线的目的是为了稳定军心，表明决心，是一面旗帜，而不是一把枪。 道理林恩当然懂，他也就是一时间热血沸腾而已。 既然上不了战场，林恩也就听从高文的意思，来到山坡上当他的旗帜。巴雷特家族的天秤旗帜、卡利亚斯代表种族共存的五色旗、还有守备军的盾旗、巴雷特近卫团的枪剑交错旗都插在这里。 此处地势最高，站在这里能看到小半个战场的光景。 近卫团的战士都跟着高文打仗去了，林恩身边只有希尔薇一个人。 “这个位置，你开枪能打死敌军吗？” 林恩站在四面旗帜之下，望着前方差不多一千五百米外的战场说道。 “如果能够打中头颅，只要没有盔甲保护，有魔纹加持，一枪就能毙命。” “那你能打中头颅吗？” “能！” 希尔薇的回答简短而有力，显得信心十足。 “那还愣着干什么？”林恩看着希尔薇的脸，催促说道。 “我的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开枪会暴露的。”希尔薇握枪在手，但是却没有开枪的意思。 林恩拍了希尔薇脑袋一下，“这里是在大营中，能有什么危险，而且就算是敌军中神射手把箭射过来了，也伤不了我，让你开枪你就赶快的，怎么还愣着，麻利点，多杀一个，前方的压力就小一分，记得挑军官打，我给你装弹。” 看到林恩又抬起了手，希尔薇赶紧抬起了手里的枪。 举枪上膛，希尔薇的气势在刹那间发生的变化，完成了从女仆到战士的转变，在这一刻，她是万中无一的神射手。 时间仿佛回到了九年前那个夜晚，面对茫茫兽潮，两人在城楼上的最高处，在天秤旗帜之下开枪杀敌。 当时也是这样，希尔薇开枪，林恩给她装弹，不过不同的是，如今巴雷特步枪经过了加兹的多次改进，已经从单发装填发展出了能够容纳五法子弹的弹夹装填，所以希尔薇手边不再需要多把步枪轮换射击，林恩只需要给弹夹装弹就可以了。 时光荏苒，和当年相比，林恩无论是外貌还是心性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一个刚刚接手领地的半大孩子，变成了如今的已经执掌卡利亚斯多年的大领主。 然而希尔薇却并没有什么变化，至少和林恩相比如此，希尔薇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但是因为身体里还流淌着一部分精灵血脉，她的青年期和普通人相比，要长的多，可以预料到，她在四十岁以前，容貌都不会发生明显的改变。 林恩装弹的速度很快，希尔薇开枪的速度更快。 即便是超过了枪械的有效射程，她依旧能够保证命中率，每一发子弹都会带走一个敌军。 看着希尔薇开枪杀敌的英姿，林恩自己也有一种想要试试的冲动，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根本不用试就知道，他可没有希尔薇那样的天赋，这种距离射击，他和希尔薇命中率估计正好相反。 林恩自己也有一把枪，此刻也带在身上，那是一把大号的手枪，不同寻常的手枪，材质中含有将近两成的律动黑铁，上面携刻了六道奥术魔纹，与其说是枪械，倒不如说是魔导器，这是林恩自己的作品，连克莱因老仙都点过头的设计，虽然前几年就有过猜想，但是因为没有材料能够承受得住这么多魔纹，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实现，直到拥有了律动黑铁，这种与魔力最为契合的金属。 这枪不需要弹药，林恩如今能够通过激活不同的魔纹组合，借助这把魔法枪发射出超过四种能量弹，虽然魔力消耗巨大，但是威力也十分强大，远比林恩自己施放奥术魔法要来得利害的多，然而即便是如此利害，林恩也没有办法用这把枪在这个位置打击到前线的敌人。 第五十四章 第二阶段的胜利 鏖战一夜，刺鼻的硫磺味与血腥臭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充满了这片天地的每一寸空间。 大地上满目疮痍，遍地都是死尸。 太阳从守望之海的海平线上升起，卡利亚斯边境线上的战火却没有停止，王国军的进攻仍在继续，战鼓声盖过了火炮，擂得震天作响，士兵们口中发出各种各样的叫喊声，冒着枪林弹雨冲锋。 战场上的激烈程度，连天空中盘旋的秃鹫都不敢下来进食。 林恩看着已经见底的弹药箱，他已经忘了希尔薇一共开了多少枪，杀死了多少个敌人，总之很多就是了，但是对于一眼望不到头的王国大军来说，希尔薇的这点战果，就像是大海中翻起的一个小浪花，仅此而已。 即便是希尔薇精准地狙杀了好几个冲锋最勇猛的敌军军官，但是对于前线局势的影响却微乎其微。 西线第二阵地的压力最大，从凌晨三点就开始告急，驻守阵地的守备军生生坚持到了七点，如今战死大半，其余的也都身负重伤，失去了战斗力，从阵地上退了下来。 人能退，阵地却不能丢，顽石冒险团与后备民兵在第一时间顶了上去，守住了阵地不失。 希尔薇魔力早已透支，体力也所剩无几，林恩让她去休息一会，自己则准备去看望伤员。 此刻，一匹快马飞奔入大营，身手矫健的传讯兵翻身下马，表明身份之后快跑向指挥部。 林恩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猜测。 边防线上全面开战，为了及时通报军情，各处阵地的传讯兵来往不绝，但是刚才这个传讯兵和一整夜在指挥部前来来往往的传讯兵不同，他身上插的是开拓者军团的旗帜。 林恩不敢停留，快步回到指挥部。 果不其然，传讯兵的带来的消息印证了他的猜测，魅影海盗团来趁火打劫了，四艘舰船抵进上海镇港口。 传讯兵将一份克烈亲手所写的信件交给林恩，然后口头汇报东线军情，“海盗团没有直接对港口发动进攻，而是把战舰停在我军岸防大炮的射程之外，派出使者乘坐小船上岸，说文森特想要见克烈军团长，还要一同‘商议大事’。” 林恩边打开信件边问道：“然后呢？” 传讯兵骄傲地说道：“然后军团长杀了他们几个，把尸体丢进了海里，对着海盗团战舰的方向吐了两口痰。” 说话间，林恩也打开了信封，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克烈在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东方勿虑。” 然后是克烈的署名与他的开拓者军团长的印章。 林恩却不得不忧虑，他不怀疑克烈的忠诚，担心的是防守力量不足，上一次能打败魅影海盗团的进攻，是因为提前知道了消息，出动了守备军增援上海镇，而现在上海镇没有守备军的支援，也没有日升城的援助，不足千人的开拓者军团要独自抵挡魅影海盗团的进攻。 不过好在目前开拓者军团已经装备了“上海号”巡洋舰，灵活的炮舰相比起固定的岸防火炮阵地，应该能对海盗团舰船造成更大的威胁，或许还能打文森特一个措手不及。 一想到这里，即便此刻卡利亚斯的局势如此紧张，林恩也露出了一丝有些奇怪的笑意。 “上海号”也就是曾经“魅影号”，如今不光改了名字，舰船从外到内，从装甲到火炮，在加兹的严格要求下，都经过了重大的改进，可以说是彻底改头换面，估计连文森特都已经认不出来了，要是文森特的这次进攻，被他自己曾经座舰所打败，不知道会如何作想？ 上海镇送来的消息，对于北方边境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如今北线战事已经经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守备军自顾不暇，更不会去关注东边打得如何。 林恩的注意力，也必须集中在眼前的战局上，东边的战事，他全权交给克烈处理，给了克烈“便宜行事”的权力，在这段时间内，哪怕克烈要把上海镇给拆了，他都不会干涉。 东线如果战败，上海镇丢了，等于说是断了卡利亚斯的财路；可北线战败，就是断了卡利亚斯的生路，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在日复一日的进攻与防守，阵地丢失与收复的拉锯战中，边境线上的攻防战进行到了第十天。 打到这个时候，战况的激烈程度已经大不如前，但是惨烈程度犹有过之。 一开始，战况稍停的时候，王国军队还会收敛尸体，而现在遍地的尸骸已经无人理会，王国军队接到的命令只有进攻，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应该用来冲阵。 连日的作战，死去的士兵不说，活下来的战士也都已经疲惫不堪，双方战士几乎都在凭着一口气，靠着本能在作战。 为了保障士气不灭，伊凡亲自登台擂鼓。 林恩也亲自杀上了战场，用剑与魔法杀敌。 奥术魔法并不适合在战场上发挥，至少在达到一定境界之前是如此，事实上各系的魔法师差不多都是如此，土系魔法师是一个例外，但那也是战争魔像在战场上的作用，魔法师本人上了战场一样乏力，战场上需要的是持久力、近身作战的能力与面对突发情况的反应力，在正常情况下这些都是魔法师短板，几个法术释放下来，魔力耗光之后就是普通人，甚至连普通的士兵都不如。 林恩的情况要好一些，身体不像那些学术型魔法师那么羸弱，但是也算不上强悍，至少和弗雷那种能冲锋陷阵的暴力近战法师完全没法比。 技巧林恩倒是会一些，各种阴险的招数也都练过，但是这些在战场都不好使，上了战场，进了军阵之中，一切花里胡哨的手段都没有什么大用。 力大强三分，体魄与斗气才是在战阵中厮杀的本钱。 林恩一剑格挡住一名王国士兵的劈砍，身体被逼的后退大半步，正要准备反击的时候，沃尔德伦已经一脚把这个士兵给踹飞了出去，连带还绊倒了好几个敌军。 对此，林恩也很无奈，只能继续迎上另一个目标。 如果说是单打独斗，林恩自认为如果用上奥术魔法全力以赴，自己能同时打三个沃尔德伦，还是能快速取其性命结束战斗，然而上了上了战场，林恩才发现，自己的作用远不如沃尔德伦，就刚才沃尔德伦那一脚的战果，他就得释放一个中级魔法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耗费魔力不说，还需要施法时间，远不如沃尔德伦这种都不需要经过大脑反应的“瞬发招式”。 不能像希尔薇那样在后方保持高频率的连续射击消灭敌人，也不能像沃尔德伦这样在战场上大杀四方，林恩觉得自己或许明白了为什么魔法师公会要规避战争的目的了。 “少爷，你留在我后面，遇到软蛋我放过来给你练手。”沃尔德伦一剑斩掉一个敌军的大半个脑袋，被血浆溅了一身，他察觉到了林恩体力渐渐不支，于是挡在林恩的身前，帮他分担了大部分的压力。 林恩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也找不出来反驳的理由，自能默默地接受了他只能对付“软蛋”的这个无奈的现实。 一小会过后，沃尔德伦果然给林恩放过来一个“软蛋”，这是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王国士兵，十八九岁的年轻模样，一身的血污，身上衣甲早已经破碎不堪，腰间和大腿上有显眼的伤口，正往外面留着血液。 这个年轻士兵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眼神没有多少色彩，能看到的就是绝望和木讷，他见沃尔德伦没有杀他，也不显得高兴，举起长刀就像林恩砍来。 这样的士兵，在这几天里林恩早已经见过太多，之前还有有些感慨，现在心里已经毫无波动，一个侧身躲开了这踉跄一击，反手将长剑从他的后背刺进心脏，一瞬间了结这个年轻的生命。 林恩所在的这处阵地属于第四阵地，靠近中心防线中央的主阵地，因为这一带的敌军主力都去了旁边的主阵地，所以第四阵地的压力并不算太大，守军的阵形保持得相对完整，重甲步兵顶在正面，轻步兵巡防侧翼，骑兵迂回骑射，火枪手与炮兵则在阵地中用火器的攻击。 这是卡利亚斯防御体系的主要阵形，也是守备军最擅长的阵形，朴实无华，但是切实有效。阵地上的火炮主要都是榴弹炮，炮弹往人群密集的敌人中发射，用于打乱敌军阵形，阻挡冲锋势头，精准的击杀则有火枪手来完成，在这个阵形中，压力最大的是顶在前面重甲步兵，必需要做到誓死不退，出现了缺口，自然有增援补上，但是一旦后退，就会打乱整个阵形，进而引发崩溃。 交战至今，重甲步兵团死伤过半，但是还没有出现过一个人战士后退的情况，防线能坚守至今，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重甲步兵团的顽强坚守。 敌军进攻突然放缓了下来，一些还在进攻路上的王国军队甚至退了回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洪亮的鼓声从远处传来，沉重的鼓点像是在敲击着士兵的胸膛，让士兵的心跳加快，血气上涌。 “敌军要发起新一轮的‘亡命冲锋’了。” 沃尔德伦退到林恩的身边提醒道，交战多日，他已经熟悉了敌军的进攻路数，这个鼓声，就是王国军队‘亡命冲锋’的号令，当然，‘亡命冲锋’这个名字是卡利亚斯守军给起的，以表示这些王国军队在国王号令下不要命的打法。 “少爷你要不要先回阵地里去？” “临阵脱逃依军法可以问斩，以后别说这样的话了。” 沃尔德伦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用布条擦掉剑上了血液，和林恩一起等着敌军的新一轮进攻。 “咚咚……咚咚咚咚……” 远处传来的鼓声愈发急切，王国军队的冲锋也加快速度。 当炮声再度响起的时候，仅仅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的守军，再度拿起了武器。 在过去的十天里，这样的场面已经发成过了太多次，不仅王国军队有些麻木了，卡利亚斯的守军的也感觉到了深深的疲倦，不仅仅是肉体上疲倦。 敌军接近，林恩用刚刚恢复的魔力在敌军阵中释放了一个【能量震爆】，两团压缩后奥术能量在敌军之中爆开，大约有二三十个敌人受到了能量震荡的波及，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但是除开了最中心位置的几个敌人之外，其余人只是被震倒或是震退，爬起来后，摇摇脑袋又能继续冲锋。 【能量震爆】是九级奥术魔法，已经属于高级魔法的范畴，释放这个法术需要消耗林恩差不多五分之一的魔力，但是在战场起到的效果甚至还不如榴弹炮发射的一枚开花弹。 没时间感慨魔法在战场上的鸡肋，敌军已经冲到了眼前，林恩拔出宝剑，迎敌作战。 这一次没有什么“软蛋”留给林恩练手，面对来势汹汹的亡命冲锋，前沿阵地上的所有人都得浴血奋战，即便是沃尔德伦也不敢分心。 苦战两个小时之后，前沿阵地渐渐抵挡不住王国军地进攻的压力，只能循序后撤。 外围阵地上的作战，就像是拉锯一样，你进我退，你推我进，已经不知道易主多少次。 就在第四阵地指挥官准备下令放弃外围阵地的时候，敌军的猛烈的进攻突然又停了下来，然后再度开始后撤。 这很反常，王国军队以往发动的亡命冲锋，绝不会如此快就退兵，更何况这一路敌军都已经拿下外围阵地了，按理来说应该会向以往那样继续对防线本阵发动猛烈进攻。 就在第四防线一众官兵疑惑之时，远处传来了一阵震天的欢呼声。 呼声从西边而来，主阵地的士兵将胜利的消息欢呼着奔走相告。 烈日军团副军团长，王国军队在国王到来之前的总指挥，圣域战士贝尔特，死了！ 此前伊凡亲自擂鼓助威，王国军队发动亡命冲锋，贝尔特亲自率领烈日军团主力突击卡利亚斯防线主阵地，在隆隆的战鼓声中，这位以悍勇成名的将军战意昂扬，舍弃一身战甲，赤裸着上半身带头冲锋，冲开了重甲步兵团的盾墙，一身圣域强者的气势，悍勇无双。 直到在主阵地下，被圣域构装骑士高文用骑枪贯穿了胸膛。 贝尔特的战死，让烈日军团的士气第一次出现了崩塌，这“一鼓作气”坚持得有多久，“三而竭”就崩得有多彻底。 兵败如山倒，当贝尔特头颅被高高挂起之后，王国军全线崩溃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事情，没有了烈日军团带头冲锋，普通王国军队根本不敢向前。 第五十五章 战争的尾声 王国的军队如同大河决堤一样向后退去，雄壮的战鼓声依旧响亮，但是在卡利亚斯的炮火之下，王国的战士们却在向后“冲锋”。 唯一还留在战线上的是烈日军团第二师团的一支精锐，在指挥官的英勇带领下，他们刚刚攻破了卡利亚斯防线的第二阵地，打退那支由冒险者与民兵组成的军队，可就在他们准备占领本阵，等着迎接胜利欢呼的时候，听到的却是卡利亚斯的欢呼。 贝尔特战死，王国的大军退却。 这一支军队成了深入敌阵的孤军，随即就被增援来的卡利亚斯军队包围。 短暂的时间内，从胜利到被包围，就像是从天国坠入地狱，四十多岁的指挥官即便是久经沙场，一时间也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他们打下了敌人阵地，完成了国王交代的使命，然而烈日军团的旗帜还没来得起插上插上阵地的城头，旗手就被远处射来一枚枪弹击中，然后是更多枪弹射来。 面对卡利亚斯劝降的声音，深陷包围的烈日军团指挥官用手抹去脸上的血污，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和其他那些溃退的军队不同，他们没有战败，他们是胜利者，哪有胜利者投降的道理。 困兽犹斗，最为壮烈。 被撤退的王国大军舍弃在敌阵中这支“胜利的军队”至死不降。 强森领着残余的冒险者与民兵也杀了回来，想要用自己这队人马单独应战，以洗刷丢失阵地的耻辱，但是却被带人增援过来的火枪团长霍根所拒绝。 烈日军团的指挥官想要以最热血方式赴死，但是迎接他们只是领冰冰的枪弹。 当留在阵地中的最后的一个王国士兵倒下，十八公里长的卡利亚斯北境防线，终于平静下来。 崩溃的王国大军一直退到了十多公里之外，直到看到了伊凡的王旗才停下溃退的脚步，才军官们的呵斥下重新集结起来。 人虽然收拢了，但是失去的战意却再也提不起来。 伊凡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通过望远镜，他甚至能够看到那一颗被卡利亚斯高高挂起来的贝尔特的头颅。 再看一眼面前的这支溃军，伊凡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结果已经明了，他这次南征……失败了！ 心头的怒火与羞愤渐渐平息，对于贝尔特的恼怒也释然了，这不是贝尔特的错，他已经表现得足够英勇，要不是贝尔特的悍勇，那一路军队甚至打不到卡利亚斯主阵地面前，连日作战，久攻不下，士气下降是必然的事情，迟早得崩溃，即便贝尔特没有在阵前战死，大军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要撤军了！ 伊凡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包含了太多的无奈。 非是他决心不够，也不是王国军队不堪，奈何卡利亚斯太顽强，那些他曾经不以为意的火枪、火炮在卡利亚斯手上得到了极大的增强，这群各种族拼凑出来的乌合之众，在巴雷特领导下的所表现出来的凝聚力与决心，也超过了他的预料，还有那个圣域构装骑士…… 他当初伪装身份随着使团到访卡利亚斯的时候，就觉得巴雷特家族的那个叫做高文的骑士是个难得的人才，如今果然不出所料，圣域构装骑士，即便是帝国的军队中，即便是那支号称大陆最强的“战争律动”军团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莫德雷德厉不厉害？ 当然厉害！ 不仅仅是军事统帅能力厉害，让他在大陆上声名大噪的更多是他个人的实力，虽然在他成为忏悔者的教子之后，有传言说他突破到了传奇境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之前也就只是一个圣域构装骑士，可就这个圣域构装骑士，多年前就在大陆西部杀出了赫赫凶名。 放纵卡利亚斯发展了几年，如今已经成了气候，不管是士兵的战斗素养，还是武器装备的提升，都超过了他的预料。 伊凡现在相当后悔，当年平定费谢尔家族之后，为什么没有一鼓作气拿下卡利亚斯。 恢复了理智之后，伊凡对于贝尔特感到惋惜，贝尔特是他继位之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是他推行全面新制改革与军事激进主义的最坚定支持者，而且这些年来贝尔特的表现也都让他满意，军事作战勇猛，政治立场坚定，已经成为了他手上分量最重的一枚砝码之一，甚至可以说是他意志的具现化。 贝尔特的战死，对于伊凡来说，是一个重大损失，不仅仅是死了一个圣域境界的将军而已，往宽了说，甚至是对他的这些年来一切政治、军事决策的一种否定。 这趟南征，不仅是损兵又折将，失去的，还有他的威望。 唯一让伊凡感到宽慰的是，国内的新制改革已经全面落实，失去了权力的旧贵族如今已经翻不起浪花，否则，他这趟南征失利，估计又将成为旧贵族集团“复辟”的契机。 认清了现实之后，伊凡没有去面对这些刚刚溃退下来的王国士兵，而是回到王帐之中，召见了烈日军团还活着的几位主要的高层军官，安抚之后，告诉他们重整队伍，就地待命。 卡利亚斯防线上也在重整军队，打扫战场，继续修筑更坚固防御工事，补充新的兵员，举国之力支援前线的行动依旧还在继续。 只要王国军队不退军，卡利亚斯的战争管制就将会持续。 从当初下定决心启动全面战争机制的时候，林恩就做好了在边境防线上和王国军死磕到底的准备。 “全面抗战委员会”的三位委员，奥玛负责在日升城做后勤调动，高文指挥前线战事，并且提出需求，而且林恩要做的就是让这些需求都能够得到充分的支持。 “只要能守住防线，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这是林恩当初当着大军的面对高文所说的原话，不计成本全面支援前线，如今终于取得了成果，卡利亚斯防线拖垮王国的大军。 随着王国军队之前的溃退，随着卡利亚斯边防阵地继续修筑，胜利的天秤已经向着南方严重倾斜，长远的情况不说，至少伊凡的这一趟南征，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北境边防线上炮火停歇后的第三天，东边也传来了胜利的消息，开拓者军团打退魅影海盗团的入侵，“上海号”在海战中大放异彩，击沉敌舰一艘，重创一艘，要不是海军船员没有远航作战经验，不敢轻易离开近海，以“上海号”速度是能够轻易追上那艘被重创后逃逸的敌舰，然后将其一并击沉。 在汇报中，克烈还说到了开拓者军团中原海盗成员的情况，这些以前魅影海盗团的成员，经过了一年时间的思想教育之后，如今已经彻底与海盗团切断了所有的关系与念头，在这次打击魅影海盗团的作战中发挥突出，他想要为他们请功。 另外，克烈也说到了反击魅影海盗团的事情，他表示如果再有两艘配置与“上海号”相当的军舰，开拓者军团再扩编一批兵员，经过半年训练之后，他就有把握带着海军去打下黑水湾，让开拓者军团完成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开拓”。 林恩答应了克烈为战士请功的事情，用白纸黑字写在纸上，写的明明白白，等北线战事结束之后，他亲自到上海镇为开拓者军团庆功。 克烈单独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肯定是有用意的，林恩能猜到估计是还有一些原海盗成员没有诚心归服，克烈要用这种方式来规劝他们，也有可能是为了收纳这次作战中新俘虏海盗成员。 林恩能感觉得出来克烈有些心急，急着想把开拓者军团扩大规模，或许是因为年轻气盛，也有可能和加兹类似的原因，为此林恩单独又给克烈写了一封信，大致意思和当初劝加兹是差不多，不要心急，海军的发展要一步步来，人数是肯定要扩编的，军舰也会有的，魅影海盗团也是要打的，但是一切都要平稳进行，领兵之人，要戒骄戒躁……。 在给克烈写完了回信，装完智者之后，林恩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北边的王国军队身上。 王国军队目前差不多还有四万多人，其中包括了烈日军团的直属精锐一万多人，停战了这么几天，休息肯定是休息够了，不考虑士气的话，这个人数依旧还是能继续对卡利亚斯防线发起进攻的。 可是从上次退军之后，王国的军队就一直留守在大营之中，除开一些斥候和小股巡哨的游骑之外，大军一直都没有行动，连挑衅行为都没有。 “少爷，他们这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再拖下去都该下雪了。”沃尔德伦放下望远镜，语气中带着疑惑。 沃尔德伦的这个问题也是目前卡利亚斯防线上大多数人心中疑惑，敌军阵中，太阳城堡的旗帜依旧飘扬，国王还在留在前线，不打也不走，难道是在等新的增援？可是冬天就要到了，增援有用吗？ “或许就是在等下雪吧！” “等下雪干什么？和我们打雪仗啊？” 沃尔德伦对于林恩的话不是很理解，根据往年的经验，大雪一落下，加上守望之海的寒流到来，这仗就没法打了，卡利亚斯守军还好，有阵地依靠，能够御寒，可进攻方就难受了，脚下是深厚的积雪，上面是冷冽的寒风，在野外走路都困难，更别说作战，补给线也会出现出现问题，在这样的环境下，国王即便是把烈日军团全部调来，也没办法在冬天攻下卡利亚斯防线。 林恩被沃尔德伦一句“打雪仗”给逗笑了，从给克烈写信时就保持过来的睿智形象都差点破了功。 “等着下雪后退军。” “睿智”的林恩就像是猜透了对面王帐中那位的心思，侃侃说道：“打是不可能打的，只要我们的国王陛下没有发疯就不会打，就王国军队现在这状态是不可能对我们防线造成威胁的，但是现在就退军的话，那就是败退，是国王与烈日军团败给了卡利亚斯守军的体现，对于伊凡来说，这估计是他不能接受的耻辱，但是大雪落下后退军就不同了，那是因为天气原因退军，是败给了老天爷，不丢人，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至少算是一块遮羞布，大人物们都好面子，有这些个讲究，而且这方面伊凡有经验，前些年平定费谢尔家族的时候，就因为冬天下雪，退过一次军。” “哦哦……”沃尔德伦连连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这让林恩很是受用，不过随即沃尔德伦又问道：“那少爷你呢，你算是大人物吗？你讲究这些个面子吗？” 林恩一愣，沉吟片刻，说道：“面子还是需要一些的，毕竟我是卡利亚斯的领主，我的颜面不仅仅关系我个人，至于大人物嘛，等王国军队退军之后，我们卡利亚斯这个地名或许能被大陆上更多人的知晓，我应该也能沾一些光，所不定还能上魔网热点，不过大人物还是算不上。” “那就是小人物咯？” “得得得，中人物，中人物吧！” “那我呢？少爷你说我的名字能不能也会在魔网上被人提起啊？”沃尔德伦的眼睛里泛着光，用满含期许的目光望着林恩。 “之前交战中，你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功劳吗？” 林恩的声音平静如水，浇灭了沃尔德伦眼睛里的光，不过他还是心有不甘，委屈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我要保护少爷你，要是我跟着高文大人去打主战场，那边敌人的军官多，肯定能捞到不少功劳，就像阿多斯那家伙，居然击毙了一个烈日军团的副师团长，要我去的话，那个副师团张说不定就是被我斩杀的。” 林恩斜着眼睛看着沃尔德伦，夸张地说道：“那还真是抱歉，是我耽误了你的前程，你怎么不说你去主战场，贝尔特都是你杀的？” 委屈的大个子小声嘀咕道：“高文大人的功劳我怎么敢抢。” 有风吹过山岗，吹动头顶上四面旗帜猎猎作响。 风从东方而来，林恩揭下头盔，感受着风中带着的丝丝寒意。 根据往年的规律，再有一周，就该下雪了，到时候，战事就结束了。 这场战争卡利亚斯虽然获胜了，但是损失也不小，甚至可以说是兽潮之后卡利亚斯损失最严重的一次，单论死亡人数的话，甚至超过了兽潮之战，在过去的这一个多月里，有六千多战士牺牲，重伤八千多人，在这八千多人中，有超过六成将会落下残疾，至于轻伤者，前线上基本上所有人都带着轻伤，包括林恩自己都如此。 林恩现在真的很盼着大雪快点落下，好让大军从前线撤回去修整，支援前线的各方面人员也能快些回去，好快一点解除战争管制，尽快恢复卡利亚斯的元气。 第五十六章 议和 （未修改，不要看） 不知道是不是对林恩有意见的老天爷听到他的请求，按照往年规律，本该在十月初就落下的大雪，直到十月中旬都没有落下来。 寒气也没有到来，气温就像是深秋。 这很反常。 整个大陆东海岸的人和感觉很疑惑。 直到有人在魔网中说出，现在本来就是秋天，这时疑惑的人们才反应了过来。 不下雪其实才正常。 十月份的天气，本就是在深秋。 反常的是之前几年的怪异天气，或许是鬼天气持续多年之后，大家都习惯性认为十月份就会下雪。 东海岸的天气突然回归正常，这事情在魔网中引起了热议，讨论的热度甚至超过了约克王国南方爆发的“内战”。 在众说纷纭的解释当中，得到最多人认可的理由，反而是那个看上去最不靠谱的说法。 往年的寒流是守望之海的冰魔作祟，而烈火之剑的出世，让冰魔退却了，不敢再掀起风雪。 时隔将近一年，烈日之剑与它的新主人菲尼克斯，再次成为议论的焦点，各种夸张的言论也随即传出，有传言说，菲尼克斯得到圣剑的馈赠，仅仅一年时间就晋升到了圣域境界；还有人说，圣剑其实拥有意识，所谓的主人不过是它占据的躯壳，菲尼克斯从他拔出烈火之剑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亡。 总之，这个“冬天”因为没有下雪的原因，引出了不少的话题，甚至有一些猜测骇人听闻，但无论怎么说，世人是乐于见到如此的，并且希望往后的年头里，都不要再下大雪，尤其在前几年饱受风雪之苦的东海岸沿岸地区的居民更是如此作想。 除了约克王国的国王伊凡。 伊凡也希望明年、后年、乃至之后的每一年冬天都不要下大雪，但是今年最好还是下一些雪吧。 哪怕一场雪也好，哪怕是象征性的下一点雪也好，不求能掩盖这场未得寸土的南征败绩，至少能为退军提供一个颜面上过得去的理由。 或许是烈火之剑的威慑太过于强烈，让守望之海的冰魔不敢露头；亦或许是东海岸饱受寒冬之苦的居民们的期盼太过强烈，让老天爷不忍下雪。 总之，直到十月底，依旧是秋高气爽的晴空天气。 卡利亚斯边防线上严阵以待，对面的王国军队大营，王旗招展。 大战已经已经停息了一个月了，双方的大军在这段时间内都保持着克制，没有爆发一次大规模的作战，但是小摩擦却依旧时有发生。 林恩与伊凡都在等待。 伊凡在还在等着下雪，林恩在等伊凡的选择。 气象的反常超过了世人的语气，不仅十月份没有下雪，十一月到来之后，这个在正常的下雪季节，依旧没有看到雪花。 帝国的气象学家与魔法师公会学者，对东海岸的天气状况做出了解释，虽然各有说法，分歧不小，但是有一点却达成了共识。 双方都认为，东海岸，尤其是南方地区，今年整个冬天都不会下雪。 十一月九号。 林恩终于等来了北边的动静。 巴雷特家族的老朋友——庞贝·帕克斯伯爵，以私人身份来到卡利亚斯防线，随同的人仅仅只有两个家族侍卫。 在经过了一番在他看来像是羞辱一般的严格搜身之后，他得以进入到了林恩大营内部，但是随同而来的两位侍卫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即便是缴械搜身之后，依旧只能留在外面。 为了陛下的交待任务，为了王国大局，伯爵忍受了这份屈辱，在两个杀气腾腾的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林恩在大营中的住所。 时隔两年，再次见面，庞贝伯爵显得略微有些尴尬，上一次见面时，他们之间最后虽然达成共识，但是过程却有些不和谐，甚至摔碎了一个花瓶，拍断了一张桌子。 热情好客并且尊敬长辈的林恩，已经准备好了酒菜，以礼招待他这位和巴雷特家族渊源颇深的“叔父”。 简单的寒暄之后，庞贝伯爵主动喝起了酒，一连喝了三杯，借着酒劲起身开口，“侯爵阁下……” 林恩把伯爵微微躬倾的身体又压回到座椅上，摆手说道：“叔父你这样就太生分了，还是和往前一样，喊我小侄就可以了。” 庞贝伯爵轻微点头，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把手搭在林恩的手背上，真挚地说道：“贤侄，这仗不能再打了啊。” “哦？”林恩夹了一筷子腌黄瓜放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咀嚼声，他饶有兴趣地问道：“叔父告诉我，为什么这仗不能再打？” 庞贝伯爵放下酒杯，神情一脸真挚，语重心长地说道：“卡利亚斯领底子薄，经不起这么损耗。” 边说着，庞贝伯爵边侧过身体，往营帐门口处看去，他本想要指着外面卡利亚斯土地给林恩说明战火给卡利亚斯带来的伤害，然而他此刻透过大门，能看到只有一队队装备精良士兵。 林恩反问道：“叔父是觉得这仗再打下去，卡利亚斯必定失败？” 庞贝不动声色地看了林恩一眼，见林恩情绪稳定，这才说道：“或许能抵挡一时，但久战必败，王国有大军百万，良将千员，有七省之地，千万人口……” 林恩轻轻敲打桌面，再次打断了伯爵的话语，“那叔父觉得，我该如何是好？” 庞贝伯爵正色说道：“向陛下停战请和。” “呵、呵、呵呵……” 林恩轻笑起来，随后越笑越大声，忍不住捂在嘴巴上才慢慢止住了这失礼的仪态。 “贤侄为何要发笑？”宫廷伯爵脸色有些难堪，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我原本以为，叔父为让我向陛下请降，结果只是请和吗？国王陛下什么时候这么大度了，会接受这样的请求？” 林恩用餐巾擦拭掉嘴角的酱油，然后拉起庞贝伯爵手臂往外面走去。 庞贝伯爵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卡利亚斯的军营中也不敢造次，只能跟随者林恩一起走出营帐。 出了大营，一路往北边而去，来到边防的阵地的跟前。 林恩指着戍守在阵地上严阵以待的守备军士兵，对身旁说道：“叔父，你看我卡利亚斯的战士是否雄壮？” 庞贝伯爵的眼神随着林恩的手臂转动，听到询问，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的确雄壮威猛。” 这并非是违心的话语，卡利亚斯的守备军，在庞贝的眼里的确确实实是一支精锐之师，单兵素质与烈日军团的战士相当，但是装备却要更好，当然，也不能简单的说是装备更好，毕竟火器是王国军队曾经淘汰的武器，只能说在卡利亚斯军队中这些装备发挥出来的效果更好。 林恩再往前走出几步，来到阵地之内，用手拍打这用钢筋混凝土浇筑而成的阵地堡垒，“叔父，你看我卡利亚斯的阵地是否坚固？” 庞贝伯爵此刻的脸色已经低沉下来，面对林恩询问，这次他只是轻轻点头，嘴里沉默不语。 林恩动作不停，又走到一门榴弹炮面前，敲击着粗壮的炮管，发出沉闷的响声，“叔父，你看我卡利亚斯火炮是否强劲？” 这一次庞贝伯爵连头也不点了。 林恩爬上堡垒，面朝着北边的王国军阵地，他转过头来，迎着呼啸而来的西北风，向庞贝伯爵大声问道：“叔父，你说我卡利亚斯雄壮的战士，坚固的阵地，强劲的火炮，能不能挡住陛下率领的‘百万大军’的继续进攻？” 庞贝伯爵没有回答林恩的问题，而是请辞离开了卡利亚斯防线。 看着这位“叔父”落寞离去的背影，林恩嘴里发出两声冷笑： “伊凡要面子？我就不要面子吗？况且就算真不要子，还能不要里子？” “还请和，呵呵，到现在都还不愿意认清现实。” 站在堡垒上吹着凉风，林恩感觉畅快舒坦，心里头生出一股豪气，嘴里忍不住唱起了一首不属于这个世界语言的小曲：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十几个人，七八条枪……” 豪气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林恩就被闻声赶来的希尔薇该连拉带拽给弄下堡垒。 如今林恩的个头已经超过了希尔薇，希尔薇没办法再想以前那样，随手就把林恩抱起来，但是训练多年的近卫团副团长，还是能够轻松地把林恩拉动。 大白天的，站在显眼的高出，还大声唱歌，还不带头盔，在希尔薇这样的神枪手眼里，这简直就是站着给人当靶子的送死行为。 在被希尔薇进行了一番安全教育之后，林恩的之前的豪气干云已经烟消云散，只能灰溜溜地回去继续吃饭。 老天爷在十月份不下雪，这对于林恩来说不是好事情，但是十一月都还不下，而且似乎整个冬天都不会下雪了，这就又从坏事变好事了。 议和是可以的，但是不能是由卡利亚斯提出的请和，这有本质的区别，不仅仅是代表面子和战争的胜败，还关系到议和的附加事项，在谈判桌上的主动权。 大多数的战争都会终止于一张谈判桌上，当双方签下名字之后，战争也就停止了，甚至有可能会直接从敌对关系转变为盟友，而这对于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士，还有所有收到战争波及与创伤的人来说，似乎是很不公平的事情，但是战争历来就是如此，可预见到未来也会是如此，战争作为政治以另一种手段的表现方式，所追求的主要目的，永远都是政治利益。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士兵是一个怎样角色？这取决于用什么眼光去看待。 对此，林恩也很无奈，坐在什么位置上就会用什么方式思考问题，他只能是尽量不让战争成为自己获取个人利益的工具。 两天之后，王国大营派出使者，以国王使臣的身份，正式到访卡利亚斯北境防线。 使者阐明了国王伊凡的意思，国王向巴雷特侯爵提议，双方在边境线上议和，并且就卡利亚斯领与安条克行省之间边境线的争议问题，做进一步协商。 林恩将使者带到营地的校场之上，当着守备军各级军官战士的面，回应王国使：“林恩·巴雷特代表卡利亚斯，接受约克王国国王伊凡·蒙斯特提出的停战议和的提议。” 双方统治者确定了议和之后，两边便各自派出使者商议议和具体安排。 经过一番沟通协调之后，最终确定了议和的具体时间与地点。 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十五号，这天是个好日子，不仅仅是教廷的“圣查尔斯节”，也是曾经帝国与云海龙城签订签订停战协议的纪念日。 地点定在了目前双方大营相距的中心地带，一处开阔平整的原野上，同时这处地方正好也处在安条克行省与卡利亚斯的边境线上，差不多双方各占一半。 ………… （后面是复制） 落日大沙漠的东部边缘。 落日大沙漠作为一片渺无人烟的世外之地，与西北高原之间只相隔一座龙脊山脉。 头戴白色纱巾，腰佩弯刀的男人，终于走出了大沙漠，站在了龙脊山脉的面前，只要翻过了这座大山，他将彻底离开他熟悉的大沙漠，在山的那边，据说就是所谓的世俗世界。 他在这片大沙漠中走了四年。 期初的几天，他前进的速度很快，因为有三角吊坠的指引，这让他不仅明确了地域上的方向，更是让心中有了目标。 但是没过多久三角吊坠就失去了动静，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他失去了方向，不仅仅是地域上的方向。 他在原地枯坐了半个月，吊坠依旧没有动静。 经历了一番犹豫之后，他选择了继续往向前。 他已经和霍山爷爷告别，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东边，是吊坠之前指引的方向，他便继续往东走。 他在原地枯坐了半个月，吊坠依旧没有动静。 经历了一番犹豫之后，他选择了继续往向前。 他已经和霍山爷爷告别，没有再回去的道理。 “卡利亚斯这几年的来发展，殿下都是看得见的，每每议事他都会赞成你，说巴雷特家族在卡利亚斯生下你林恩，是整个卡利亚斯的幸事，殿下现在希望，你能成为整个安条克行省的幸事。” 林恩沉默片刻，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蒙陛下与殿下的恩赐，成为了安条克行省的下一任总督，那卡利亚斯该如何自处？” 对于这个问题，伊凡王子显然早就有了明确规划，庞贝伯爵果断说道：“卡利亚斯并入安条克行省，成为安条克行省下辖卡利亚斯自治郡，卡利亚斯依旧是巴雷特家族的封地。” 第五十七章 签订协议 和高文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林恩得出了结论，如果今天这场谈判场上出现变故，卡利亚斯有可能要吃亏，高文没有办法限制莫尔顿，即便他穿着构装铠甲到来。 这就是军队中的武修与民间武修的区别。 高文擅长的是冲锋陷阵，是和敌人的大军作战，是在战场中带动己方战士的士气，而通常来说，民间流派出身的武修，擅长的是单打独斗或者说小规模作战，他们磨炼都是杀人技艺而不是为了破军，而影拳流更是速杀流派中代表，以突袭着称，杀人于无形，在他动手的时候只能看到他留下的残影。 林恩回头看过一眼列阵警戒的巴雷特近卫团战士，心中安定了不少。 在这个距离范围内，一旦谈判过程中发生冲突，近卫团战士反应快的话能够先用火枪齐射一轮，从而取得场面上的主动权，压制对面的宫廷禁军。 百人数量，这是巴雷特近卫团每一支分队的标准人数，也是希尔薇手下核心戍卫队的人数，今天到场也正是这一支近卫团中最精锐的队伍，在百人级的战斗规模中，他们拥有绝佳的配合与战术。 如果爆发冲突，林恩相信自己的卫队不会输给国王的禁军卫队，然而最大的隐患就是对方也许会执行“斩首”策略，在冲突爆发的一瞬间，莫尔顿出手活捉或者刺杀自己。 为此，林恩在脑海里推演了两遍，最后觉得自己被“斩首”的可能性不大，只要莫尔顿没有达到传闻中影拳流那所谓的“无形无声”的地步，自己就有把握挡下他的攻击，至少不会被一招拿下，而之后的事情，不还有高文与卫队吗。 当然，这一切是建立在谈判破裂，而且就地开战的前提上，而目前现场所表现出来的气氛还算缓和，虽然双方卫兵都保持着高度警惕，但林恩与伊凡正式见礼时，两人的脸上都还是带着笑意。 “陛下，别来无恙？”双方落座之后，林恩向伊凡问候，语气就像是阔别重逢的老友。 伊凡自知已经被林恩看出了当年随使团到访卡利亚斯的事情，倒也不显得尴尬，淡淡一笑，垂声说道：“当年一别，十年未见，再相见时，本王已经老迈，反观巴雷特卿，依然青春年少。” 林恩轻轻摆手，提醒道：“也许是陛下记岔了，上次分别至今，还要再过半个月才满九年。” 伊凡连连摇头，“年纪大了就记不住事情，不如巴雷特卿好记性。” 林恩沉声说道：“2013年，卡利亚斯受了太多苦难，兽潮来袭，卡利亚斯独木支撑，然后又遇灾荒，补种的粮食欠收严重，11月27号，寒冬时节，上使冒着风雪到来，庞贝伯爵以陛下名义承诺，让安条克行省低价卖粮支援卡利亚斯，我和全卡利亚斯人都欣喜无比，粮食支援，对于当时的卡利亚斯来说就是雪中送炭，所以时间我记得很清楚。” 这番带着怨怼的话语，让伊凡微微皱眉，他没有说话，旁边刚被林恩点名的庞贝伯爵看了一眼伊凡，然后对林恩出言说道：“费谢尔祸国太甚，不尊王命，所以陛下当年不惜以身犯险，也要亲自率大军平乱。” 庞贝伯爵这番话说得很讲究，既解释了林恩的“问责”，又有些警告卡利亚斯的意思，阐明事理的同时还提振了王威。 林恩就像是没有听出来庞贝话语中警告一样，自顾自地说道：“费谢尔把持安条克，阻拦卡利亚斯买粮，以至于让卡利亚斯人民多挨了大半年饿，他真是……” 林恩语气稍作停顿，然后缓缓抬头，视线逐渐从地面上转移到庞贝伯爵的身上，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该死啊。” 庞贝伯爵脸色一变，就要说话，但却被林恩给抢了先，“当年费谢尔居然还想入侵卡利亚斯，他是太低估我们卡利亚斯人民保卫家园的决心了，我们经历过一无所有，忍受过饥寒交迫，但是守卫卡利亚斯的坚定意志从未动摇，无论是兽潮还是军队，无论是费谢尔还是其他什么人，若要想入侵卡利亚斯，我们都会抗争到底，不计一切代价抗争到底。” 林恩的语气不太温和，连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庞贝伯爵刚想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伊凡端坐在王座上皱眉不语，一旁的贴身护卫莫尔顿，将双手拢在长袖之中，鹰隼一样锐利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盯着林恩的心脏位置。 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的是林恩，打破紧张气氛的也是林恩。 见没有人说话，林恩咧嘴一笑，又说道：“自上次分别后，我便没有见过陛下，但是却有过书信来往，而且和庞贝叔父交流频繁，叔父多次向我转达了陛下对卡利亚斯和我本人的关心，我深感荣幸，也深信不疑，上一次和叔父在巴雷特城堡分别之后，我久久不能平静，一直在期盼着时间快些走，快些来到20岁，好早些去王都谒见陛下。” 林恩叹口气，无奈道：“无曾想，这还没到两年，我就提前见到了陛下。” 林恩凝望着伊凡，问道：“陛下，既然有这个机会，不如在这里，把册封仪式一并举行了，可好？” 伊凡把着王座扶手，微微挺身，正色说道：“今天商议的是停战事宜，至于册封仪式，之前已经有约定就不宜更改。” 林恩点点头，“还是陛下想得周全。” 说罢，林恩拍了拍手，阿米亚斯、埃里克、还有日升城市长办公室的裴吉，三位谈判代表，再加上一位书记人员，一共四人走出，坐到了双方队伍中间位置上放置的那张谈判座上。 阿米亚斯代表巴雷特城堡，埃里克代表军方，裴吉代表政府，为了今天的谈判，在之前的几天准备时间里，三人已经和林恩商定过谈判期望值与底线，在谈判桌上，以首席的阿米亚斯核心，如果有重大争议，可以暂停谈判。 埃里克性格敦实，并不擅长吵架争执，但是体型壮硕，面目威严，再加上一对粗壮的牛角，在谈判桌上能给对面增加不少的压力，至少林恩是这么期望的。 王国一方也是四名谈判代表，庞贝伯爵也在四人之列，但是却不是首席，坐在了第二位，对应卡利亚斯一方的是埃里克的位置，至于首席上坐着的是一个比庞贝伯爵要年轻很多的男人，看上去甚至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长得清秀俊美，此前一直站在伊凡的身后，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上了谈判桌，意志便不再只代表自己，一言一行都将牵扯到国家利益，所以八个人都显得格外严肃。 谈判的第一步从表明立场开始，然后交换提议，再进行磋商。 在神圣同盟，最规范的谈判，在谈判座的两端还应该有两个特殊的座位，提供给两位谈判的公证人与见证者，一般来说，公证人由同盟的官方人员担任，见证者则是教廷的神官，谈判的结果拟成协定，在同盟与教廷的注视下生效，双方不得违反。 然而今天的谈判，既没有同盟的公证人，也没有教廷的见证者，所以其实不管是伊凡还是林恩，对于今天这场谈判的性质，都心知肚明。 但很多是事情就是如此奇怪，越是不重要的谈判，就越论真。 谈判桌上的双方代表，从十点半吵到一点钟，争吵越来越激烈，而谈判的进展却微乎其微，不仅仅达不到双方的预期值，甚至连底线都达不到。 卡利亚斯的强度很强硬，主要是三个方面的要求： 第一是驻军，安条克关隘的常驻军队数量要下降到危险值以下，并且不能出关超过一定范围驻扎，至于危险值是多少数量，目前还在讨论。 第二是商贸与关税，王国的所有行省，要即刻解除对卡利亚斯贸易的进出口限制，并且进一步开放贸易市场，还要降低进口关税等等。 第三方面是边境线的确定，这也是目前谈判最大的争议点。 到了中午，自然是要用餐的，林恩要吃饭，谈判桌上几位口干舌燥的代表也要吃饭，所以谈判也得暂停下来。 谈判场地从之前几天就已经开始布置，双方都搭建好了临时的厨房，似乎是向对方表明这场谈判己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决心。 林恩喜欢吃面，带来的厨师也是最擅长做面的师傅，今天中午大家都吃面。 第一碗出锅的面条，林恩自己却没有吃，而是让人给对面的伊凡送去。 侍从用餐盘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来到王座之下，恭敬地说道：“猪肉臊子杂酱面，巴雷特城堡做法，林恩大人说，请陛下您尝一尝卡利亚斯的特色风味。” “巴雷特卿有心了。”伊凡让人把面条端到身前，称赞了两声香气，然后惋惜地说道：“巴雷特卿的心意，本王心领了，不过可惜，本王从来不食猪肉。” 说罢，伊凡便将面条赏赐给了身旁的莫尔顿。 莫尔顿的双手第一次从长袖中伸出，那是一双白皙嫩滑，仿佛女人一样的手，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仅看手掌，绝对无法联想到这是一双擅长瞬间杀人的手。 莫尔顿谢过国王赏赐，接过面完之后，仅两口就吃光了其中的面条，剩下的臊子连着面汤一并喝了，抬手一扔，面碗落回到侍者的餐盘中。 侍者微微躬身，礼节性的笑笑，然后退回到卡利亚斯这边。 面条出锅很快，不多时，林恩和谈判代表的面前都有了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条，有猪肉炸酱面，也有大块的牛肉酱汁面，也有不吃荤的埃里克所吃的素面条。 林恩和一众谈判代表先吃，至于侍卫人员，之后分批次轮流用餐。 林恩刚动筷子，对面也走来一位侍从，端着一支酒杯，里面盛着小半杯紫红色的酒水。 王国的侍从在林恩座前两米停下，将酒杯呈上，“太阳城堡宫廷秘酿葡萄酒，想来巴雷特侯爵还没有品尝过。” 林恩看着酒杯一眼，然后抬头往伊凡那边看了过去，国王浅浅一笑，略微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国王敬酒，对于贵族来说，这是一份大荣耀。 然而林恩却果断地拒绝这份殊荣，“陛下可能不知道，我生平只喝麦酿酒，喝不了这个，咳嗽！” 说罢，林恩也和伊凡一样，将这杯难得一见的宫廷秘酿赏赐给了身旁的高文。 向来注重礼节的高文，此刻却表现得如同最粗鄙的武夫，他拿起酒杯一口喝完，就像是喝白开水解渴一样。 在王室侍从离开之后，林恩不动声色地看了高文一眼，后者微微摇头，林恩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圣域级武修来说，一般的毒药对于他们已经没有作用，但是保不定宫廷会有什么不一般的魔药，林恩不免有些担忧。 这并不是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对面王座上那位，无论如何，也都算不上是君子，所以，即便牵强些来说，也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小心之腹。 给伊凡送过去的那碗面里并没有下药，林恩本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想想后也算了，成功率不高，而且即便是成功了，意义也不大，不过送碗面过去看看国王的反应，倒是挺有意思的事情。 吃过了午餐，谈判代表们短暂地休息了一会，上过厕所，然后再次坐上谈判桌。 上午时间较短，下午则要长一些，一个个都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心急。 一下午的时间在吵闹争执中度过，当太阳渐渐西垂之时，谈判再次停止。 “大战”一天，王国一方虽然没有退让，但是“防线”却略有松动。 营地之中，林恩和阿米亚斯等人连夜商讨了一番，确定了明天谈判的重点攻势，然后便让大家都去休息，养精蓄锐，明天再战。 双方过夜的营地相距两公里，灯火彻夜长明，两边都修建了了望塔警视周围，同时双方驻军大营本阵，也都随时做着支援前方的准备。 一夜平安。 第二日没有寒暄，双方代表直接上场“开战”。 谈判桌上你来我往，口水不断，两边后方的新情报，也不时来到这里。 在下午时分，伊凡收到一份新情报后，趁着谈判休息的阶段，与几位代表知会了几句，然后在后面的谈判过程中，王国方的态度突然变得异常强硬，就连之前的退让的半步，似乎都想要搬回去。 在这种情况下僵持了半天之后，第三天的谈判中，阿米亚斯把卡利亚斯一方的要求往底线边后退一步，本以为又会是一番新的争执，可结果，王国的代表，那位年轻的首席，突然拍板，认可了阿米亚斯的提议，然后就要签订协议。 阿米亚斯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王国一方之前表现出来的强硬是装出来的，是以进为退的手段。 但是此刻才发现却已经晚了，林恩也没有当众耍流氓的意思，既然双方敲定了，那就签，虽然谈判的结果，没有达到最高预期值，但是却依旧是高出了底线一些，属于完全能够接受的范畴。 第五十八章 罗南公国的使节 阿米亚斯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王国一方之前表现出来的强硬是装出来的，是以进为退的手段。 但是此刻才发现却已经为时已晚，根据谈判的准则，双方同意事项，一经达成，就不能更改。 林恩也没有当众耍流氓的意思，既然双方敲定了，那就签吧，反正也不吃亏，虽然谈判的结果，没有达到最高预期值，但是却依旧是高出了底线一些，属于完全能够接受的范畴。 关于安条克关隘驻军的问题，这一点其实是最不重要的，所以双方也最先达成一致，常驻军队保持在三万以下，对应的，卡利亚斯北境防线的常驻军队也不能超过三万。 这一点对卡利亚斯来说基本上等于没有限制，如今整个卡利亚斯的军队都没有三万人。 至于商贸方面的磋商，也是双向的，双方进一步开放市场，降低关税，不仅仅是陆地贸易，约克王国东海岸的三个大型港口，也要对卡利亚斯开放，另外，目前包括江南红在内的七家卡利亚斯企业，因为这次战争所引起的紧张局势，以至于在约克王国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王国需要给出一定补偿。 最难谈的边境界线问题，则采用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在边境上保留争议区，双方任何军队在未经过对方同意的情况下，不得进入争议区内，在争议区外，还将划出更宽的缓冲区，整体来说，王国保留了颜面，而卡利亚斯占了一些便宜。 上面三点都是都是双方互有需求的，第四点则不太一样，严格来说这甚至不属于谈判桌上内容，不会记录到协议上，这是关于战俘的问题的，卡利亚斯因为一直依托阵地防守，所有被俘虏的战士极为有限，但另一边，王国军却有大量的士兵被卡利亚斯俘虏，总数将近一万五千人。 对于王国方面提出的双方释放战俘要求，卡利亚斯直接了当地拒绝了，最终的达成的共识是交换俘虏的方式。 可是经过同数量交换战俘之后，王国军队依旧还有大量士兵在卡利亚斯俘虏营中，对此，卡利亚斯同意王国用赎金的方式赎回部分战俘，但是仅限于军官，普通士兵，一概不放。 对于王国来说，这是一个很明显的陷进，只赎军官不赎兵，必然会在普通士兵中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但这是卡利亚斯吃定了王国的阳谋，你要么全都不要，要么带着军官回去。 最终，王国用三万八千金币的代价赎回了被卡利亚斯俘虏的一百三十六名军官。 四万金币不到，对于一百多名军官的命来说，实在是算不上多，而且其中不少的高级军官都是贵族出身，卡利亚斯本想多要一些钱，但是王国态度坚定，只肯给这么多，再多要就不赎了。 就这个问题争执了一段时间之后，卡利亚斯也同意王国的提议，接受了三万八千金币的赎金。 关于赎金的数量的争执原因，虽然直到最后双方都没有说出原因，但是大家其实也都心知肚明。 在同盟中，近百年来，爆发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战事，有的战败之后被吞并，更多的则以是战败方求和结束，战败一方，割地赔款等等，而在百年中，最低的一笔战争赔款，是四万五千金币。 王国的这笔钱虽然是赎回军官的赎金，但是终究是给卡利亚斯的钱，过了四万，就很容易被认为是战争赔款，或者往那方面想，这对于最要颜面的伊凡来说，当时是不能接受的。 卡利亚斯虽然没能在战俘问题上，取得最满意的战果，但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得了钱，在王国普通士兵心中埋下一点点怨念，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俘虏本身的价值，经过这一战的消耗，卡利亚斯军队需要补充，俘虏是现成的人选，没有了那些军官，只留下普通的士兵与基层的士官，这反而是好事情。 一万多人的俘虏中，遴选出八千人左右编入军队，当然，在成为正式的卡利亚斯军人之前肯定是要先教育一段时间的，而剩下的俘虏劳改教育之后释放，然后让他们去开荒。 这就是林恩的计划。 签订好停战协定，处理完俘虏赎回的事宜后，林恩和伊凡互道再见，然后各自领着队伍返回大军驻地。 双方约定在两年后，在太阳城堡见面。 自此，历时三个多月的约克王国“南北战争”终于拉下了帷幕，以停战和谈的方式结束。 前线上，双方的驻军开始有序地退军。 在王国大军南下之时，伊凡公开说过，他会让小伙子们在天启节前回家，和家人们一起共度新年。 现在他做到这一点，距离天启节还有段时间，只不过有一大半的人，是装在盒子里回去的，而且尸骨是一起烧的，到底里面是一个人还是一千个人的混合，这没人说得清楚。 这场战争，卡利亚斯与王国，双方共投入兵力近二十万，虽然在停战之后，双方都宣布获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是约克王国军部却拒绝公布士兵伤亡人数，理由是目前还处于战争信息保密阶段，之后档案会逐渐公开。 林恩在为守备军庆功之后回到日升城，卸下了他身上的战甲，宣告战争管制时期结束，全面抗战委员会也自动解散，卡利亚斯恢复到常态。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政府会帮助卡利亚斯的工、商业尽快恢复元气。 这次战争给卡利亚斯带来了严重影响，不说工商业透支，军队的消耗与善后也是一个大问题。 阵亡的战士需要给予荣誉，留下的遗孀、遗孤，政府要抚恤，在战争中落下残疾，导致不能继续当兵的战士，也需要给予安置，给他们找到合适的工作。 当然，因为这些年来战事不断，战争善后的事情卡利亚斯已经有一套比较成熟的体系，用不着林恩都去亲自操心，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林恩脱下战甲后就能休息了。 在日升城做了胜利宣讲之后，林恩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又要赶去上海镇，之前答应了克烈要去给开拓者军团庆功的，这不能食言。 战争的余波渐渐平息，时间来到十二月中旬。 帝国的气象学家与魔法师公会的学者的预测都出现偏差，在这一年中最后的时间里，卡利亚斯的天空中终究还是飘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 今天的第一场雪，比去年晚到了两个月，虽然伴随着雪花到来的依旧还有寒风和冷气，但是与前两年相比，今年的寒冬暖和得就像是春天一样，积雪还没有形成就先融化了，这样气候不足以影响到交通与其他方面。 从前年开始，每年的冬天，在大雪之中，都会有重要的人物来到卡利亚斯，来到巴雷特城堡。 今年也不例外，因为雪不大，所以来人的身份和往年的那两位相比，也没那么骇人。 当罗南公国的使节来到巴雷特城堡的时候，林恩本人还在上海镇没回来。 和当年庞贝使团第一次来到卡利亚斯时的阵仗相比，罗南公国的使团显得很没有排场。 使团一共也就四个人，汤尼·柯诺宁男爵，这是罗南大公的小舅子，此外还有就只有他的助手和另外两位侍卫，来到卡利亚斯之后，他们先向日升城市政厅报备，然后再往巴雷特城堡递交申请，最后就一直在驿馆中等待接见，一系列流程走下来，严格的遵守着卡利亚斯的所有规定。 林恩行程按照预计的计划，还要等好几天才会回来，阿米亚斯作为林恩的代理人，对于罗南公国使团不敢怠慢，在林恩回来之前，先去和汤尼男爵见了一面，互相通过气之后，这才安下心来。 十二月十六号，林恩风尘仆仆地回到巴雷特城堡，阿米亚斯在第一时间汇报了罗南公国使团的事情。 “正式建交？开通商路？” 林恩颇为意外，这可是好事情，不仅仅是让卡利亚斯商业得到发展，更多的是政治上作用，代表着罗南公国对卡利亚斯侯国独立性的承认。 这可是卡利亚斯正真意义上的第一次外交活动。 “罗南公国想要什么？”林恩从躺椅上坐起，连日来奔波的倦乏都去了一大半，睡意更是一点没剩。 “武器。”阿米亚斯像是怕林恩会生气一样，小声说道：“枪、炮，还有弹药。” “嘿、嘿嘿、嘿嘿嘿……” 不曾想林恩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不是那种气急而笑，而是顺心的笑意。 “要卖给他们吗？” “卖，当然要卖，只要价格合理，为什么不卖？” 林恩高兴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没想到打赢这一仗最大的利益，居然在这儿，想来应该是罗南公国看到了卡利亚斯的火器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然后心动了。 “对了，在战场上遗失的枪支数量，统计出来了吗？” “统计出来了，前天守备军就把数字报过来了，一共有76把枪械遗失。”阿米亚斯拿出一个随身携带的小记事本，快速翻看之后说道：“‘第四代巴雷特步枪’3支，‘第三代巴雷特步枪’31支，‘加兹霰弹枪-格斗者’42支。” 林恩点了点头，负着手在房间中踱步，这数量要稍为好于他的预期，这么大的战争规模，如此惨烈的战事，仅仅只遗失了不到一百把枪械，这说明军队中对于枪械的管控是非常严格的，即便是遗落在战场上的也都做到了近乎于全数的回收，遗失的枪械大多数应该都是因为战士被俘虏后被敌军缴获去的。 重甲步兵中有少部分的成员还有其他特种近战军队，配备有霰弹枪，而他们厮杀在第一线，所以霰弹枪遗失数量最多。 阿米亚斯担忧地说道：“打完了这一仗，王国应该会重视起枪械来，有了这么些样本，接下来他们估计会想要复制我们的枪支。” 林恩咧嘴轻笑，“我们花了这些年，耗费这么多心血和财力才研究出来的武器，可不是这么好复制的。” 从二代巴雷特步枪开始，早在设计之初，就已经有考虑到防“山寨”的问题了，枪支中的精密构造，一些是为了提高枪支性能，而另外还有少部分，单纯就是为了防复制所制作的陷进，复制的工程师，一旦进了套，就很容易出不来，这一点对于越厉害的工程师来说，越是管用。 火枪的装备和制造已经被同盟各大王国的军方抛弃了很多年了，火枪研制人员也没有什么现成的，林恩相信，约克王国也许能复制出来第三代巴雷特，但那时候，估计巴雷特第六代都出来了。 林恩坐回到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道：“告诉罗南公国的使节，就说我后天……不，明天，明天在城堡接见他们，我同意卖枪的事情也可以透点风给他们，安安他们的心，省得人一天天睡不着觉，至于炮嘛，不用提。”林恩坐回到椅子上，笑眯眯地说道。 卖军火的好处有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首先最直接的是钱，这玩意是真有利润。 当然更多的好处还是政治上的，出口武器，能让两国之间更方便建立军事同盟。 出口军火，也能对出口对象的军事实力进行一定程度的控制。 卖，怎么卖？卖多少？在哪里生产？后续供应？售后怎么安排？ 这些事情都有讲究。 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上午，林恩在巴雷特城堡正式接见了罗南公国使节的友好拜访。 汤尼·柯诺宁男爵向林恩转告了罗南大公的问候，并表示卡利亚斯刚刚打赢了一场正义的战争，而且是毫无疑问的大胜仗。 另外还有意无意地说到了在卡利亚斯保卫家园的同时，罗南公国也有向东线的边境增兵，给约克王国施压，罗南公国与卡利亚斯两国之间虽然之前没有交流，但是却拥有难得的默契，这默契应该转化为坚实的友谊。 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林恩和汤尼男爵在友好愉悦的氛围中扒拉了一上午，在吃过午餐之后，一同散步的时候，终于提到了购买火器的事情。 此刻不是正式场合，林恩话也就说得比较明确，“枪可以卖，第三代巴雷特步枪，还有加兹霰弹枪的普通版都可以卖，火炮也可以卖，但不是现在，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汤尼男爵连连点头，“能，能理解。” 林恩边走边说：“如果能接受这个前提，之后就可以和我们的相关部门商议采购的事项，只是……” 汤尼男爵立刻会意，“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这次来，只是代表大公陛下向您表示问候与祝贺战争的胜利，正式的采购团会在天启节后到来。” 男爵又小声补充一句，“到时候大公子（大公的大儿子，我知道这样称呼比较违和，但是我觉得叫王子不合适）会随队前来拜会您，除了采买火器的事宜，还有通商开路事情也要一并落实。” 第五十九章 冰封王座 为什么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之间通商开路的事情要单独拿出来说，还要等到年后大公子到来时才会商定，这是因为两地之间的地理因素。 罗南公国位于安条克行省的正西边，卡利亚斯的西北边，卡利亚斯经过这么些年从安条克行省手上明抢暗占，已经把西北边的版图推到了罗南公国的边境。 然而这些年来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之所以没有贸易往来，也没有军事纷争，其原因就是就是因为两地之间被大山阻隔，巴希山脉不仅仅是安条克行省南境的天然屏障，也延伸到了罗南公国的境内，隔断了罗南公国和卡利亚斯之间来往。 如果不从安条克行省绕路的话，那么从罗南公国来到卡利亚斯就只有翻山，路虽然难走，但也不至于不能通行，当然，这指的只是行人赶路而已，如果说是商队想要翻山通行的那运输成本就太高了，做生意只能亏钱。 在巴希山脉上修一条路，打开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之间的“大门”，这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既然罗南公国有这方面的意思，林恩当然也不会拒绝。 可以预料到，一旦这条商路开通，卡利亚斯目前相对偏荒西北部，能够最直接的享受到商路红利，发展起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军火之路”，林恩想想这名字就觉得有些好笑。 在第一天的友好会谈之后，林恩邀请罗南公国的使团参观火枪队训练演习，让准客户更直观地感受卡利亚斯火器的威力。 汤尼男爵在现场对巴雷特步枪性能大加称赞，还亲自上手试射了几发，得到反馈都让他很满意。 林恩当场赠送了一把第三代巴雷特步枪给他，男爵对此颇感惊喜，对步枪爱不释手。 时节快到天启节了，汤尼男爵还要赶回去参加宫廷的节日庆典，来访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便不再在卡利亚斯继续逗留。 分别之际，林恩让男爵向大公转达他的问候，同时回赠了一些卡利亚斯的特色礼物，考虑到使团人手有限，回去的道路也不顺畅，赠送的礼物也都是方便携带的小物件。 卡利亚斯的第一次外交活动取得了圆满成功，寸土寸金的日升城甚至为罗南公国预留出来了一块地，用来作为之后修建使馆所用。 送走了罗南使团，卡利亚斯也要准备过新年了。 从12月20号起，整个卡利亚斯就开始张灯结彩，今年因为打了胜仗，外加上天公作美，没有下大雪，所以这个新年过得格外热闹。 日升城的新年气氛当然是最热闹的，林恩做完了新年致辞之后，告诉大家接下来有惊喜发生。 响亮的轰鸣声从远空中传来，两架飞机低空飞过，放下一副巨大的卷轴，画卷展开，上面描绘的是一幅卡利亚斯全境风貌的画卷。 巨大的彩画被飞机拉着在日升城的天空中飘过，引起了全程的欢呼，最后垂落在巴雷特城堡的东墙上，然后就此固定在墙面上。 这幅巨大的图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而是由卡利亚斯公共学校绘画兴趣班的二十多个学生，在老师的指导下共同绘制而成的，名为《太阳下的新生》，意指卡利亚斯这片土地与这片土地上的人。 着名的火焰马戏团也在新年时来到卡利亚斯，在日升城连续表演了三场，给这片缺乏娱乐活动的土地，带来了大量的欢声笑语。 林恩站在城堡顶上，看着这个卡利亚斯有史以来最热闹的新年，不由得发出感慨，“还是得靠仗啊，打赢了一场仗什么都有了，外商投资增多了，搬迁到卡利亚斯的移民增长速度也加快了一些，旁边的邻国主动来亲善，以前那些对卡利亚斯看不上眼的人，也放下身段过来了。” 希尔薇像是发现了林恩语言中漏洞一样，紧跟着说道：“魔法师公会就没来。” 林恩白了大煞风景的希尔薇一眼，故作高冷地说道：“魔法师公会，爱来不来，我不稀罕。” 上次出现在巴雷特城堡的圣域魔法师，经过之后饿鬼的调查，身份基本已经确定，就是魔法师公会约克王国分会的副会长——麦基大师，知道这一点后，林恩对于魔法师公会入驻卡利亚斯的事情，已经不抱有任何哪怕一丁点希望，魔法施公会不来复仇都算是好的，不过想来这种违反魔法师公会规矩的事情，那位从巴雷特城堡慌忙逃窜的麦基大师，应该也敢公布出来，只要魔法师公会还要那么一丁点脸面，应该都不会做出报复卡利亚斯这样的事情来。 这个新年，整个卡利亚斯，除了日升城之外，最热闹的就要数上海镇。 开拓者军团打跑了魅影海盗团的入侵者值得庆贺。 管制解除后，从上海镇港口满载货物出发的第一支海运船队成功抵达北边的火龙港，倾销完货物后，又载着新的货物回到了上海镇，圆满完成了卡利亚斯海运商贸的第一单，为那些之前还在有些担忧的商家们做出了榜样，也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这同样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除了商船下海之外，开拓者军团的舰队也迎来了新成员，从上半年开始就进行维修改造的原海盗军舰，在继“上海号”也就原海盗团的“魅影号”之后，第二艘军舰已经已经维修改造完成，经过试航之后，在新年时，正式交付开拓者军团服役。 第二艘军舰和上一艘一样，也是用卡利亚斯的地名作为命名，从黄河镇取名——“黄河号”。 开拓者军团有了之前海航训练以及实战的经验，在老带新的帮助下，“黄河号”军舰的战斗力成型要比“上海号”快得多，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掌握了军舰海战的基础要领，当然，这只是最最基础的训练，程度还远远不够，之后还有进阶级、精通级等等的复杂训练在等着这些大多数都是初次下海的海军。 看着这艘崭新的旧军舰从港口出海，克烈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距离他预想中能够攻打黑水湾的海军配置，只差一艘军舰了，而且这最后的一艘此刻就躺在海勒造船厂的船坞之中，用不了多久就能从新下水。 文森特接二连三来偷袭卡利亚斯，清算的时刻，就快要到来了。 没有大雪与寒流的冬天，让卡利亚斯的一年中多出来了好几个月时间，外加上停战协议给予的外贸宽松协定，还有战胜后的军事激励氛围，这促进卡利亚斯的经济和军事都得到了更快速度的恢复。 1月底的时候，罗南公国来了消息，大公子克里夫·门罗率领的采购团已经上路了，预计在三天后就将抵达日升城。 春意渐渐苏醒，当下的时节已经感觉不到太多寒意，这个暖和的冬天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卡利亚斯还是白雪茫茫的一片，还要等到二月份的时候冰雪才会开始融化。 然而，在卡利亚斯就要迎来春暖花开时节的时候，在大陆北方一座不为世人所知的海外岛屿上，漫天的冰雪却从未止歇。 这里冰封千里，放眼一色，呼啸而过的寒风呜呜作响，刺骨的寒意仿佛能将灵魂冻结。 活物在这里根本无法生存。 这里的确也不是活人生存之地。 在那位伟大存在与教廷达成协定，然后来到这里之后，这座仿佛不存在与世间的孤岛就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尼伯龙根，也被称之为死人之国。 一辆马车在冰雪上驶过，坚固的冰层上没有留下任何的车辙印痕。 准确来说，这并不是一辆马车，因为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两具野兽的骷髅，看上去像是大狗，又或着说是狼。 弗雷合上了手里书本，伸手去撩车厢的帘布。 已经冻得梆硬的帘子，在被他白骨手指触碰到的时候，一瞬间恢复了柔软，帘子撩开，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弗雷举目四望，周围除了冰雪，什么都看不到。 遵从着神只的指引，弗雷从卡利亚斯一路跋涉至此，这里就是他这趟旅程的目的地。 弗雷本以为这里见到不少的巫妖，可登岛之后，他看到的只有冰雪，除此之外，也就是一些被动在冰雪之中的骷髅，拉车的两具骸骨就来自于此，巫妖，一个都没有见到。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到达最终的目的地，弗雷如此作想，在他的意识中，神只的指引依旧还在继续，让他继续往岛屿的深处而去。 马车继续行驶了小半天，越往岛屿深处，气温越低，周围冰雪之中的骷髅与越来越多。 骷髅有人型的，也有野兽的，还有一些是弗雷也不认识的怪物，他可以确定，冒险者公会的魔兽图鉴中，没有记载这些体型异常的怪物，即便它们只是只剩下了骷髅，但是也和通常的野兽或是魔兽有很大的区别，这些怪物的骨骼是暗红色的，颜色深一些的甚至红得发黑，就像是被火焰烧过的血液，它们的骨骼结构很畸形，关节和正常生物有很大的区别，它们有的长着反向的翅膀，有的有两个甚至三个脑袋…… 马车没有停下继续向前，弗雷也如同走马观花一样，观察着这些奇怪的生物骸骨。 突然间，他心神一动，拉车的两具大狗骷髅停下脚步，马车的车厢飘移出去好几米，然后在弗雷一巴掌拍打下停了下来。 马车旁边的一处冰雪中，一具人型的骷髅，眼窝中出现了一点点的蓝色火星。 它挣脱了身上的冰层，就像是一个刚刚破壳而出的雏鸟，眼眶中的那一点点火焰，满是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这是一个新生的生命……，这样的说法也并不准确，巫妖并不具有通常意义上的生命。 这是一个……新生的亡灵。 周围场景千篇一律，都是冰雪。 除了这具马车。 刚刚觉醒意识的巫妖缓缓转动脑袋，把他那微弱的视线，聚集到了这量和周围环境与众不同的马车上。 弗雷在看着这个骷髅的时候，发现对方也在观察着他。 两具骷髅，四团蓝色火焰，大眼瞪着小眼。 这种感觉对于弗雷来说很奇妙，他亲眼见证了一个巫妖的诞生，在他的认知当中，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现在这个事实就出现在他的眼前，就在他的注视下完成了整个过程。 凝望了许久，弗雷终于收回了视线，可是对方却依旧还在看着他。 神只的指引仍在继续，弗雷甚至感觉自己隐隐可以听到呼唤，这代表这他即将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弗雷从马车上走下，手里拿着一本不算太厚的书本，封皮上写着这本小说的书名——《白骑士》。 在这个新生巫妖的注视下，弗雷将手上的书本放到他的身边，然后转身回到马车中，两只骷髅大狗从地上站了起来，马车开动，继续往前。 新生的巫妖眼窝中的火光摇曳摆动，望着离开的马车，他迈动腿骨，似乎是想要追赶上去，然后仅仅走出两步，就倒在了地上，他还不能熟练地掌握行走的技巧。 马车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他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很落寞，慢慢地走回到自己的“出生”的地点，然后拿起了那本书籍。 他翻开书本，眼窝中的火苗闪动，似乎有什么深层次的东西从他意识中苏醒过来，书本上的文字，在他眼中，渐渐明白了其中的一些意思。 ——“亚瑟从记事开始，就立志要成为一名游侠骑士……” ………… 在夜晚到来之前，弗雷终于抵达了他的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冰山，爬上冰山之后，弗雷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高座在王座之上，他有近三米高，全身穿着厚重的铠甲，一把将近两米长的黑色大剑插在他的手边，整个人带着深沉的威严，透过他头盔上的缝隙，能看到的只有深邃的黑暗。 他的身体，连带着王座，还有他的剑，都被一层坚冰覆盖。 让弗雷最感到震惊的就是这一层看上去很普通的冰层，精通寒冰魔法的死灵术士，能够很清楚感觉到这并不是普通的冰层，而是最珍稀的臻冰结晶，号称世界上最坚硬的物质之一。 “弗雷·埃文斯！”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让弗雷心神一颤。 这个声音，就是在这一年多以来，一直指引着他的那位巫妖神只，然而此刻，这阵声音却是从眼前冰封之中传出。 他抬头一看，眼前的这具黑色身影的头盔之中，有一道红光显现。 难道说……？ 神只为什么会在人间？ 冰封王座之中的声音再度响起，“是的，就是我指引你前来，大陆上每一位新诞生的巫妖，都会收到我的指引，我并非神只，但是你若要这么认为，也不算错。” “弗雷·埃文斯，尼伯龙根的新居民，你我脚下的这片大墓地，就是你的新家，在终结之日到来之前，我们都只能留在这里。” “你可以称呼我为不朽者，或是……巫妖王！” 第六十章 从世界尽头归来的冒险家 为了迎接罗南公国采购团的到来，日升城甚至提前开始准备堪称盛大的欢迎仪式，比当初庞贝伯爵带着王国使团第一次来到卡利亚斯时的欢迎场面还要隆重。 颜面这种事情，需要互相赏脸。 去年，汤尼男爵代表罗南公国来到卡利亚斯，一直遵守规矩制度，礼数周到，可以说是给了卡利亚斯足够的尊重，这对于刚刚兴起还不被诸方认可的卡利亚斯来说，是脸上增光的大事情，所以现在卡利亚斯也给了罗南公国的这支采购团足够的体面。 更重要的是，这支由罗南公国第一顺位继承人亲自带队前来的队伍，可不仅仅只是一支采购团这么简单，除了采买一批火器之外，还要落实两国之间正式建交的诸多事宜，修建道路以及之后贸易往来的事情，甚至还有针对约克王国的军事行动等等。 林恩盛装出行，要亲自带队出城去迎接克里夫·门罗的队伍，然而刚出城堡不久，却发现冒险者公会那边也在搞大肆庆祝，场面甚至比他们这个接引的队伍还要热闹，看他们那些直属成员喜庆的样子，就好像是他们的死对头魔法师公会倒台了一样。 魔法师公会现在当然是不可能倒台的，所以林恩叫停了队伍，对阿米亚斯说道：“去问问什么情况，这么大的场面，怎么之前没有给市政厅知会。” 看着冒险者公会那边似乎比自己队伍这边还要快乐，林恩隐隐有些发酸，难道冒险者公会不知道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通商之后，对于他们的商业依赖就会进一步减小吗？ 这还大肆庆祝？ 不多时，阿米亚斯带着结果回来了，“他们也是临时收到的消息，所以没有给市政厅报备，我问过了雷尔福会长，他说庆祝会持续三天，明天可能还会有更加热烈的庆祝仪式。” 林恩皱眉道：“三天？什么大好事值得这样庆祝？他们也在地下挖到宝藏了？” 阿米亚斯喝了口水，回答道：“不是我们这里的事情，是整个冒险者公会的大事，他们的总会长海尔达尔回来了。” “哦……原来如此。” 林恩点了点头，心里也释然了，招呼队伍继续前进。 海尔达尔会长，几乎可以算的上传说中的人物了。 难怪搞得这么隆重，这的确是冒险者公会的大事，整个公会都值得隆重庆祝的大喜事，和这件事情比起来，冒险者公会在卡利亚斯的这点生意，连芝麻大小的事情都算不上。 过去百年，冒险者公会被魔法师公会骑在头上打压，最大的原因就是总会长海尔达尔的离开，现如今，这位号称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冒险家，他回来了，从无尽之海的世界尽头回来了，整整一百年，就像他离开时所说的那样，他会在一百年后归来。 虽然不知他似乎如愿找到了世界的真相，但是至少能如约回来，这本身就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探索世界尽头，海尔达尔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林恩微微一笑，可以预料到，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冒险者公会和魔法师公会这个两个庞然大物又会开始“斗法”，接下里应该能听到不少这方面的新闻。 神仙打架，只要不殃及池鱼就好，大佬们有大佬们的大事要做，凡人也有凡人的日子要过，比如卡利亚斯，眼前最重要的就是和罗南公国建交互市。 道理是这么讲，而且由于自身所站的高度有限，导致视野也具有很大局限性，但是林恩还是隐隐有一些自己的推测，或者说是感觉。 ——有大灾难就要降临了。 从当初得知是雾妖控制兽潮时，林恩心中就产生了这个样感觉，后来了解到的事情越来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反常的寒冬大雪、守望之海中的恐怖、十年前出现在蜥蜴沼泽然后被教廷裁判所封锁的天坑、烈火之剑的出世、圣光代行者出海、莫德雷德驻守龙脊荒原、包括刚才得知的海尔达尔的回归、还有之前来到巴雷特城堡索要恐怖利刃图腾眼睛的熊人、甚至之前是被挖出来的太阳圆盘，这一切看上去似乎毫无关联的事情，林恩却感觉它们之间有隐隐有一条线将所有事件串联起来。 这条线，就是将要到来的大灾难。 不知不觉中，队伍已经走出了日升城，在城外的入城大道前停下。 等待了不到半个小时，罗南公国的队伍就出现在了林恩的视线中。 整个采购团有一百多人，其中大部分是侍卫，队伍旗帜招展，纪律严明，看上去气势不凡。 走在最前面的是以大公子克里夫·门罗为代表的的外交官员团队。 克里夫差不多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并不出众，但是衣着讲究，一身黑底金边纹有门罗家族崇山峻岭图样的大衣，穿在他的身上尽显气度，再加上胯下一批神骏的白马，高贵的气质便自然而然地显现出来。 罗南公国和卡利亚斯这个都还没被正式册封的约克王国附属侯国可不同，人家那是正经八百的独立国家，在神圣同盟中都拥有独立席位的那种，虽然只是次级席位，但是能以独立成员国身份进入神圣同盟，这已经是一种证明。 神圣同盟大议会的席位一共有五种，代表着不同的地位。 大议会最高处的椅子是唯一的，只有一把，属于同盟的发起者——圣光教廷。 次一等的席位有*****着神圣同盟的三个理事国，其中又以加洛林帝国为核心，帝国皇帝查理九世，同时也是神圣同盟的皇帝。 第三等，就是普通的独立成员国，比如约克王国、格鲁尼亚王国都在同盟都拥有这样的席位，在这一等之中，还有两个特殊的存在。 一个是魔法师公会，魔法师公会虽然没有建国，但是却拥有同盟独立成员国的身份，而且要论实力的话，除了教廷与帝国之外，也没有那个王国敢说能和魔法师公会较量。 另一个是铁炉堡王国，整个神圣同盟中，只有铁炉堡矮人王国是唯一的一个非人类种族的成员。 第四等，便是次级席位，虽然也是独立成员国，但是相较于第三等席位，第四等的权限要小一些，大议会票数也更少，罗南公国就属于这一等。 同盟独立成员国，除了拥有在同盟议会中享有相应的权限与义务之外，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权利——铸币权。 同盟的通用货币，不管是金币还是银币或是铜币，在铸币的背边，都是教廷的徽记，而正面则是铸造国的印记，哪一国铸造的货币就印哪一国的图样，关于三种铸币的成分，同盟有对应的标准，如果哪一国的铸币不达标，则会受到同盟的惩处，严重的会取消铸币权，但是即便是完全达标，这里面也有可观的利润。 第五等，也是最后一等，属于附属成员国，如果约克王国正式册封卡利亚斯为附属侯国，然后经过神圣同盟的认可，卡利亚斯就能够在同盟中拥有这样的席位，但这样的附属席位也就是凑个热闹而已，在大议会上只有“眼睛”和“耳朵”，没有“嘴巴”和“手”。 两支队伍相接，林恩和克里夫互相见礼。 好一番有的没的，各种久仰大名、神交已久的寒暄之后，两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各自骑马并列而行，一路上欢声笑语，交谈愉悦，对于对方的一些功绩或是轶事也都是如数家珍张口就来，熟悉得就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没有办法，这些是必要准备，林恩在前两天里，把收集到的克里夫以及他老爹的生平事迹，看了少说也有三五遍，他甚至觉得自己或许比他们父子俩还要了解对方。 和克里夫一番交谈后，林恩也感觉出来了，克里夫似乎比自己老爹埃蒙还了解自己，尤其是这几年来卡利亚斯的发展功绩以及战争事迹，在克里夫的口中，自己独占了八九成的功劳。 对于爱说大实话，态度客观理性的克里夫大公子，林恩越看越顺眼。 一行人到了巴雷特城堡，接风的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欢快的午餐之后，巴雷特安排一路车马劳顿、风尘仆仆的采购团先在城堡休息。 第二天一早，林恩带着克里夫简单逛了一下日升城，然后直奔河谷工业区，一同参观了潜龙机械厂的军械生产车间。 当然，能让人看的，自然就是能看的，核心机密当然不会随便暴露出来。 克里夫大公子本人恰好也是一个机械工程学的爱好者，这也是为什么这次是由他来负责的主要原因。 在参观过程中，克里夫不时发出惊叹，对卡利亚斯机械工程的车加工设备，依旧生产组装的工业化流程，大为称赞，毫不吝啬地用上了各种感叹词。 林恩倒是沉得住气，一路上只是笑笑，不时向克里夫介绍一下，显得风轻云淡，似乎这些让克里夫发出惊叹的技术，在他眼里，就是基础技术，没什么值得夸耀的。 带克里夫来参观的目的，本就是让他先开开眼，一路上看过的车间，虽然不属于机密，但是却都是卡利亚斯机械工业的巅峰技术，所有设备都是最新的款式。 因为飞机的研发已经攻破了最难的一关，所以如今乌拉尔大师能够分出更多心思在其他的项目上，这也让卡利亚斯的机械工业水平在最近又得到了一次较大的提升。 这些设备从卖相上看，很是唬得住人，尤其是能镇住克里夫这种懂一点门道的小内行。 有了这一层铺垫，然后再谈生意，谈合作，应该就会顺畅一些。 从第三天起，双方便正式开始会谈。 第一件事情不是谈生意，而是先确立外交关系，互相递交国书，正式建交，在日升城选定使馆的地址，确定大使人选等等，卡利亚斯也将在此后，派遣使者回访罗南公国，同时设立使馆。 当这些外交事宜落实之后，然后才开始谈生意。 这样的流程代表着罗南公国释放出来的友好善意，友好的外交关系已经确立了，也就不存在什么生意谈不拢然后闹翻这样的事情了，当然，这对于罗南公国来说也是一种保障，毕竟卡利亚斯武力在之前和约克王国的交战中已经展现出来，这样的流程，也是图一个“买卖不成仁义在”，至少不至于变友为敌。 潜龙机械厂临时成立了一个军械贸易部，来和罗南的采购商谈军火生意。 协商的重点主要是价格和数量还有最重要的售后，而且是在一个大框架的限制之内协商，这个大框架是林恩和克里夫之间达成的共识，主要有以下几点： 第一，现阶段只卖枪，不卖炮。 第二，一次性的弹药供应，不能超过枪支数量的五倍，训练弹除外。 第三，所有从卡利亚斯购买的武器，出现故障或损坏，只能交回给卡利亚斯的工厂或是卡利亚斯授权的工厂经行维修或是报废处理，而且所有从卡利亚斯购买的武器不能转卖、转赠、以及以任何形势转交给其他国家或势力，即便是战场上，也要做到尽量回收。 如果罗南公国严格遵守了以上的要求，那么在之后的贸易中，前面两条的限制，就将逐渐放宽。 枪械贸易的事情，在协商了一天之后得到了落实，第一批次购买五千把第三代巴雷特步枪，一千把加兹霰弹枪。 第三代巴雷特步枪包含一个弹夹五枚普通枪弹，单份价格4.5金币，即4金50银。 普通版加兹霰弹枪含五枚霰弹，单份价格2.2金币。 协商好后，双方愉快地签订了订单合约，并且支付了总价三分之一的现金作为定金。 看着这笔卡利亚斯军火交易的第一桶金，林恩心里美滋滋的。 这笔生意不算是太大，总价也就差不多两万五千金币，但是有了这笔生意的支撑，已经足够把原本准备拆除的第三代巴雷特生产线保留下来，更何况这只是第一笔，有试水的成分在，后面还有更大的生意在等着。 敲定了军火买卖，还有修路的事情要谈，相比起这批军官的价值来说，卡利亚斯和罗南之间开路所要需要的花费，那就要大得多了。 对此，林恩和克里夫商议了两次，最后也拟定了一个框架，大致的方针就是最费钱的山路一边出一半，画好界限，定好标准，然后各修各的，由于山路主要都在罗南公国境内，所以之后的养护和维修，则有罗南公国来负责。 鉴于卡利亚斯拥有比较先进的大型工程设备，所以到时候，罗南公国还要向卡利亚斯购买或是租赁一批工程设备。 目前暂定的计划是在今年二月底立项，三月双方派出专业人员开始进行前期的探勘和图纸的绘制，预计五月份开始施工。 第六十一章 罗格厄上榜 通商开市，其目的就是为了互通有无，各取所需，让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变成市场经济，生产更加集中，事物的价值得到应有的体现。 罗南公国所需要的就是卡利亚斯的军火，当然这只是统治者需要的，市场需要东西就更多了，比如土豆、玉米这些卡利亚斯现代农业的高产作物，他们当然也有需求，另外黑森林的冒险产物，在同盟的任何地方也都有市场。 既然是各取所需，卡利亚斯对于罗南公国也是有需求的。 卡利亚斯但是作为一片正在高速发展的新兴之地，各方面的需求都很大，然而资源有限，产业也有限，根本不可能自给自足，所以除了粮食之外，其余的常用物资，基本都缺，缺盐、缺糖、缺布料、缺橡胶，然而遗憾的是，这几样罗南公国都没有，或者说不盛产，没有多余产量出口。 好在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也不是什么紧俏货，卡利亚斯从其他的地方也能买到。 如果问林恩，卡利亚斯最缺什么？那么答案有两样，而且可以预见到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两样都会很紧缺。 一是人口，二是钢铁。 人口是社会的血液，钢铁是工业的血液。 罗南公国人口密度并不高，而且生活水平还行，估计打通商路后不会出现大规模迁移到卡利亚斯的现象，而且想来罗南大公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是钢铁罗南公国却不缺，铁矿石甚至是罗南公国最主要的出口的资源。 林恩对于和罗南公国开路通商的事情如此上心，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卡利亚斯铁矿石进口有了新的渠道，而且距离不远，路修好后，运输成本相比从约克王国中部海运过来，估计还要更低一点，更主要的是罗南公国的铁矿石品质更高。 除了铁矿石之外，罗南公国还有一样东西，让林恩更眼馋，那就是火熘石。 火熘石也是一种矿物原石，品质最好的火熘石叫做熔火之晶，是稀有的锻造添加材料，能够提高金属的耐火性以及韧性，十年前，乌拉尔大师悄悄放进弹药箱子里让加兹带到巴雷特城堡来的两块稀有材料，就有一块是熔火之晶，当时还没城堡门口侍卫认为是危险物品，不让进门。 一般的火熘石也有这个作用，不过效果没有熔火之晶那么明显。 除了作为添加材料之外，火熘石还能作为燃料，而且是非常优质的燃料，即便是和品质最好的煤炭相比，火熘石的发热量、稳定性、利用率都要更好，差距大约在两倍到三倍之间。 但即便拥有如此优秀的燃烧效果，但是火熘石却很少被人用来作为燃料，这其中的问题便是性价比，火熘石虽然只比优质煤炭燃烧作用高三倍，但是因为它却具有作为冶炼添加材料的作用，使得这东西的市场价格差不多是优质精煤的十倍，拿来做燃料，怎么算，怎么不划算。 但是在林恩的眼里，这玩意用来做燃料，它就划算，前提是用对地方，拿去给轮船的蒸汽机或是拖拉机的蒸汽机烧，它就不划算，但是如果用来作为飞机燃料，这玩意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在同等重量下，能让飞机续航能力，得到极大幅度的提升。 目前制约飞机研发进度最大的阻碍，就是动力不足，机身材料的重量一减再减，然而发动机和燃料却没办法再减轻，燃料的多少直接影响到飞行距离，如果能达到一定的飞行范围，那么飞机作用，将受到极大程度的限制。 火熘石能够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只要再针对火熘石研制出最契合的蒸汽机发动机，即便是最保守估计，应该也能让飞机的飞行距离翻一倍，如此一来，卡利亚斯的飞机梦，就能向前迈出一大步。 火熘石的市场需求并不高，所以产量也不高，但好巧不巧，罗南公国就是同盟中火熘石的主要原产地之一，拥有丰富的矿藏，只要有市场需要，完全可以大量开采供应。 林恩在和克里夫的商谈中，对于开路通商之后的贸易，主要提到的还是军火和铁矿石，这两者都将是长期项目，之后肯定还会涉及到开设新工厂和采矿场的诸多合作事宜，除此之外，再有就是一些民生的商品，至于火熘石，林恩仅仅是在说铁矿石的时候顺嘴提了一句，克里夫也没有太上心，满口答应。 双方洽谈好了所有的事宜，罗南公国的采购团也要准备离开了，不过在离去之前，还是在日升城和周边逛了两天，采买了一些卡利亚斯的特色商品。 巴雷特城堡为罗南公国采购团举办了践行宴会，林恩亲自礼送出克里夫出城。 克里夫和采购团离开了，但是他带来的三名外交官却留在了日升城，作为罗南公国驻卡利亚斯大使馆的官员，大使馆的选址已经落实，如今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中。 无论是作为友好的礼尚往来，还是两国邦交的制度，卡利亚斯现在都得派出使团出访罗南公国，并且同样在罗南公国的国都高山城设立使馆。 驻罗南公国大使官员的人选林恩并不发愁，凯尔他们那一批毕业的优秀学生中，有好些人都能胜任这一职务，而且拥有极大的热情，林恩犯难的是出访的使团谁带队去。 罗南公国派来的是大公子，是罗南大公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仅从同盟的地位来说，克里夫甚至隐隐还比他这个没被正式册封的侯爵高贵那么一点点。 卡利亚斯不说派出和克里夫身份相当的人去回访，至少也得要显出诚意，不能让家人觉得被卡利亚斯轻视了。 这是卡利亚斯的第一次外交，而且现阶段和罗南公国又是处于关系最好的蜜月期，在外事活动上，需要显出诚意。 林恩婚都没结，更别说儿子，院子里倒是有三个学生，还有一个没满八岁的“小老弟”，他们好像都不太合适。 思来想去，林恩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个重任交到阿米亚斯头上，让他代表自己去访问罗南公国，虽然依旧不是很适合，但是卡利亚斯也找不出来更适合的人了。 随着阿米亚斯带着卡利亚斯使团出发，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一直到如今，连续经历了战争、管制、新年、要有各种外交活动的日升城，终于平静了下来，冒险者公会的庆祝闹腾了几天之后，也渐渐消停了下来，只是院子大门口，多出了一尊人型雕像，样貌粗犷，神态毅然，年龄看上去三四十岁，据冒险者公会成员介绍，这就是海尔达尔会长的英姿尊荣。 春天渐渐到来，气温回暖，万物生发，又是春耕的农忙季节。 而在遥远的落日大沙漠，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刺客公会中，一年中所有的时间，似乎都是春天。 这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绿水环绕青山，住民结庐而居，生活平静而且安详，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难让人把这里和充满杀气的“刺客”一词，联想到一起。 库克和三人来到刺客公会已经有一些日子了，也大致了解了这里情况。 山林中有不少的草庐木屋，住在这里的都是刺客公会的成员，他们中多出都从天南海北慕名而来的刺客。 想要加入刺客公会的方法很直接，第一步自然是能来到这里，然后就是在刺客大厅登记就行了，之后就很随意了，可以在这里自由生活。 山腰上的那处相对比较大的院子就是刺客大厅，那里便是刺客公会的核心所在，里面有全员刺客的排名，这个排名被这里的刺客们称之为天榜，除了天榜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榜单，上面是需要刺杀的对象，这个榜单被称之为鬼榜。 刺客大厅并没有人管理，但是天榜和鬼榜却在不时变动，所有的刺客都知道是公会的创始人，他们朝圣的对象，那位被称之为圣杀者的大人在控制这一切，然而整个公会中，却几乎没有人见过那位大人，传闻天榜排名前二的两位暗夜精灵伴侣“黄泉”与“修”有幸得到过圣杀者的召见，但是这两人却从来没有说过关于那位大人的任何事情，问也不会说。 曾经甚至有人联合不少人一起，试图用武力逼问两位暗夜精灵，说出见到圣者的方法，然后的结果就很简单，黄泉与修，让其余的刺客直观地认识到了，为什么他们俩能在天榜上排名巅峰。 希尔达和黑尔，此前都已经在刺客大厅登记，通过了连他们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发生的测试，然后他们就成为了刺客公会的注册成员，名字出现在天榜上，排名垫底。 希尔达很高兴，在公会里结识了一位排名靠前的女刺客，跟随她学习刺客之道，而黑尔则自己搭建了一间小屋，独自生活。 唯有库克心中有些茫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依旧没能见到他想要寻找的人，这让他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对方让他们找到了刺客公会，放他进来了，为什么又故意不见他。 关心则乱，库克也意识到了自己近来有些开始焦虑起来。 为了能让自己静下心来，他开始在河边钓鱼。 山间的小河，水不算深，只能淹没成年的膝盖，水里却鱼儿不少。 有个小娃娃，时不时会来这条河里玩耍，库克也早已见怪不怪，这孩子是住在他小屋旁边的一个老刺客的孙子。 须发皆白的老刺客，还带着一个孙子，这在刺客公会是极其罕见的景象，然而不管是库克还是其他的刺客，对此都没有特别的关注，似乎这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熊人擅长抓鱼而不擅长钓鱼，再加上心不静，库克一下午也仅仅只钓到了三只半大的鱼儿。 他提着木桶和鱼竿返回，路过隔壁时，那个年迈的老刺客依旧和往常一样，躺在摇椅上抽烟晒太阳。 库克的视线从老刺客的身上扫过，一刻也未停留，心不在焉地往自己小屋走去。 “年轻人，静不下来心，可成不了一个好刺客。” 老刺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库克停下脚步，短暂的停滞之后，再度往前走去，没有理会老刺客，可刚走出一步，就停了下来，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直接放下了木桶，转身朝着老刺客走来。 “我并不是刺客。”库克在老人身前停下脚步。 “当不当刺客都一样，空有一身力气，连鱼竿都拿不稳，什么事情能干成？”老刺客自顾自地吞云吐雾，瞥了一眼库克拿着鱼竿的手，随口说道。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事情做成功？”库克问道。 “呵呵……”老刺客发出轻笑，“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我如何知道你怎么成功？” 老刺客深吸了一口烟枪，然后恋恋不舍地杵熄了烟叶，拿着烟枪在椅子把上敲动，抖出了里面的烟灰，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我孙子要回来了，得给他做饭去。” 看着老刺客离去的背影，库克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回到了自己木屋里。 杀鱼的时候，库克若有所思，回过神来的时候，鱼已经被他刮得稀烂，希尔达高高兴兴地回来，看到库克手里已经没办法下锅的鱼哭笑不得。 库克看了看鱼，又看了看侄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重新从木桶里拿出另一条鱼，这次没有走神，几下就处理赶紧。 第二天一早，库克独自出门，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漫山遍野转悠，而是径直来到山腰上的刺客大厅。 走进了院子，他在鬼榜的面前停下。 这里有布有笔，根据刺客公会的规矩，委托人写下需要刺客公会刺杀的对象，还有愿意给出的报酬，就可以离开了，之后的事情，就由刺客公会来做，至于上了鬼榜之后，有没有刺客来揭榜，刺杀会不会成功，刺客公会也不会保证。 库克抬头看了一眼鬼榜上的名单，距离他上一次来的时候，前十名已经有了一些变动。 莫德雷德从鬼榜第七名上升到了第六名，在他的布榜上的右下角，相比之前又多了一道红叉，如今共计两道，这代表着这张榜之前被人接过两次榜，但是如今他的名字还存在这里，这就意味着之前的两次刺杀都失败了。 鬼榜上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榜首的所在，榜首的布榜很简单，上面没有多余的信息，只有一个名字——该隐。 这张榜没有被人揭下过，库克之前听刺客说，这张榜已经在鬼榜第一名的位置上很多年了，之前在公会有传说，说是谁能完成这个任务，就能成为刺客公会的新一任主人，也就是新的圣杀者。 如此诱人的报酬，不是没有人动心，曾经就有人试图揭榜，然后去刺杀这位他都不知道在哪里的该隐。 然而他连这张榜单都没有能揭下来，第一步都完不成。 库克收回目光，深吸一口，让心情平复下来，然后在身前空白布榜上写下了一个名字——罗格厄·恐怖利刃。 报酬一栏，和榜首的该隐一样，也是空白。 第六十二章 神陨 榜首的该隐是谁？ 库克知道这个名字，血族的始祖，不朽者，号称鲜血长河的源头，世间的第一滴血。 该隐在刺客公会鬼榜上这么些年都没有被刺杀，那罗格厄……？ 库克心里没有太多的底气，这也是他为什么这么久以来一直想要找到圣杀者当面委托的原因。 根据此刻公会的规矩，委托人写好了目标之后，就得离开，不光是离开刺客大厅这个院子，还要离开刺客公会。 库克最后看了一眼刚刚下来的名字，然后离开了院子，返回自己的小屋。 在刺客公会就得遵守刺客公会的规矩，他准备等中午希尔达回来之后，给她做好在这里的最后一顿饭之后，就此离开。 此刻太阳才刚刚出来，隔壁的老刺客就已经躺在他的那张躺椅上抽旱烟。 看到库克从山上下来，老刺客打趣道，“不错，比昨天的状态好多了。” 已经从老刺客身前走过去了的库克有听到这话又折返了回来，微微笑道：“我就要走了，和你道个别。” 老刺客搭巴着烟嘴，手撑着躺椅的扶手缓缓起身，“我也要走了，该干活了。” 老刺客简简单单的一个起身的动作，也没有弄出任何的动静，但是库克的神色却一变再变，仿佛看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场面。 “您就是……？”熊人族大酋长此刻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我叫霍山，这里是我的家。”老刺客吐出一口烟雾，缓缓说道。 库克怔在原地，他此刻的内心是无比震撼的，看着老刺客有些佝偻的身影，他的眼中满是诧异。 差不多半年时间了，他几乎每天都会见到这个喜欢晒太阳的老人，如今得了他的身份，再回想起过去，才发现原来这个老人一直以来都显得如此怪异，而更怪异的是，他居然在这段时间内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到这份怪异。 昨天下午，这个老人在喊他年轻人的时候，他心里还觉得好笑，年轻人？你知道我的年龄吗？而现在回过神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在觉得他喊自己年轻好笑的同时，居然没有去关注过这个老人的年龄，不光是年龄，所有的一切都一样，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从没有主动去关注或者了解过他的任何事情。 现在回想起来，这种感觉真的很怪异，这位老人就像是既存在又不存在一样，他每天都会从这里经过，然后从没有主动去看过他，即便是现在，闭上眼睛，他甚至都无法想象出这位老人的样貌。 这就是世间最强大的刺客吗？ 库克不由得想起了希尔达那本所谓《刺客手册》上的一句话：“最优秀的刺客能在任何环境下伪装自己，哪怕站在他的目标面前，也不会被发现。” 以前，他觉得这话很荒谬，作者应该也是个夸夸其谈的无知之辈，而此刻，他才清楚地感受到，自给原来才是如此无知。 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位老人之间的犹如鸿沟一般的差距之后，库克虽然有些失落，但是更多的还是兴奋，这是对于他来说是很好的事情，也只有如此强大的刺客，强大到他完全看不透的存在，才能够完成凡人进入神国刺杀神只的这样惊世骇俗的壮举吧。 只要计划成功，他能够成为神只，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熊人族将会成为半兽人中新的魁首，族群一定能度过这次纪元的终结。 “你的心还是不平静，手也不稳。”老刺客微微摇头，对于库克显得有些不满意。 “晚辈实在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库克此刻显得有些拘束。 昨天下午和现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意思相近的话，库克确实截然不同的反应。 “哎……”老刺客叹了口气，“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不知道在这一轮过后，新世道的年轻人又会是怎么个模样。” 老人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落寞，朝着库克摆了摆手，“这趟活儿，我接下了，年轻人，你回去吧，自己好自为之。” 库克重重点头，朝着老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熊人族会永远铭记您的恩情，北风会将您的事迹传颂到每一位熊人的心中。” 老人嘿嘿一笑，将双手背负在身后，“北风……，那可太慢了。” 熊人族中最威严的大酋长，此刻规规矩矩站在这个比他矮小很多的老头身前，模样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轻易不敢说话。 老人转悠了几步，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库克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熊人大酋长的表情突然凝滞，拘谨地说道：“我打算等我侄女回来，和她告别之后再走。” “哦哦……好好好，那我就先走了。”老人冲着库克点了点头，然后对木屋里面说道：“爷爷出去一趟，要明天才能回来，你去黄泉阿姨家吃午饭和晚饭。” 房间内稚嫩声音回了一句：“好的，爷爷再见，我等会就过去。” 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他的身影就这么突兀地消失，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的前置动静，就这么直接原地消失，连库克都没有察觉到一丝踪迹，要不是眼前还有那把躺椅在微微摇晃，库克甚至会感觉老人就像是没有出现过一样。 在老人消失在库克面前的同时，刺客大厅内那张写着“罗格厄”的布榜也一同消失了。 库克再一次见识到了这位最强刺客的手段，仅仅是刚才离去时的速度，对他来说，都望尘莫及。 在太阳升到中天之时，希尔达准点回家。 库克已经做好了午餐，不算太丰盛，只有三个菜肴，但是看上去都很美味，和之前这段时间他因为心系大事，所以天天都是敷衍了事做出来的食物大不相同。 希尔达眉开眼笑，遵守着凛冬氏族的传统，在用餐之前先感谢北风之神。 然而今天，她的这个举动却被库克制止。 “从今往后，我们要感谢圣杀者。” 希尔达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是她向来听从叔父的话，所以没有问原因就照做了。 “我要回去了，吃过午餐之后就走。”库克看着侄女吃饭的样子，语气中带些许的不舍。 “回族群吗？”希尔达边啃着鱼肉边问道。 “嗯，是的。” “叔父，你的事情办完了？” 对于库克来刺客公会的目的，希尔达虽然不是很清楚，也没有问，但是从叔父这小半年来的行为上，也能大致了解到一些，现在要离开，应该是目的达到了，为此，希尔达很为叔父感到高兴。 库克微微一笑，宠溺地摸摸希尔达的脑袋，“我来刺客公会的事情办完了，但是我的事情还没有完。” 希尔达偏着脑袋问道：“我能帮上忙吗？” 库克不置可否，把手收了回来，认真地说道：“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学本事。” 少女撅着嘴说道：“黑尔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现在还是一个菜鸟刺客。” 库克笑笑，“我相信你一定能成为一位传奇刺客。” “嗯！”希尔达重重点头，然后问道：“那我要什么时候回去呢？” 库克沉默了片刻，回到道：“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 午餐结束之后，库克收拾好了餐桌和初具，把房间也一并打扫干净，然后和希尔达告别，离开了刺客公会这处奇异的世外桃园。 看了一眼周围真实的大沙漠，库克的身体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出现在百米高空之上，然后急速地朝着北边飞去。 凌空而行的库克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自嘲，他刚刚想想要效仿圣杀者原地消失的拿一手，亲身施展过之后，更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巨大的差距。 身下的大沙漠中，黄沙茫茫一片，即便是身在高空中，也一眼看不到尽头。 来的时候，他们三人在沙漠中穿行了大半年，如今全速离去，还未及天黑，库克已经已经飞出了落日大沙漠。 在飞过曾经的沙族大聚落，如今贝因都复辟的太阳帝国都城的时候，库克很是惊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出现了一座巨大城池。 见多识广的熊人大酋长当然不会因为一座城而震惊，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并非是一座新建的城池，而是一座雄伟的、残破的、而且古老的恢弘巨城。 这座巨城不属于这个时代，库克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能够断定这个结论。 他隐隐知道些许上古秘辛，这座巨城似乎是上个纪元的遗迹，那个存在于史前的伟大帝国的都城。 在城池之中，还有城外，库克看到了茫茫多的军队，黑压压的一大片，士兵们穿着兵甲拿着武器，队列整齐划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甚至不敢相信，这片沙漠中居然还有如此的多的人口，而且那些就如同这沙漠中一片散沙的蒙昧沙民，竟然能在这么短时时间内建成大军。 看来等不了多久，贝因都就会率领大军，翻阅龙脊山脉…… 神圣同盟的天似乎也要变了，越来越多的征召预示着古老传说中的终结之日将要到来。 感慨的同时，库克也没有停留，继续以最快的速度往北方的家乡而去，太阳帝国也好，神圣同盟也罢，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次要的，当终结之日将要到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保全族群。 ………… 不属于主世界的神秘领域。 无尽的利刃嶙峋交错，遍布整个空间，充斥着浓重的肃杀戾气。 悬空的阶梯，遍布荆棘与血迹，高高在上的神座上，坐着的是所有半兽人种族中唯一的神只。 这里是恐怖利刃的神国。 沉睡中的罗格厄蓦然睁开双眼，暴戾的眼神中带着惊惧。 “咔咔咔……” 清脆的声音在神国中响起，就像是打碎了玻璃的响动。 仿佛无穷无尽的神国领域中，浮现出来了一连片的晶格壁障，显示出来了这片空间真实的大小。 刚才那声轻响，便是从这晶格壁障之上传来， 一把无光的短刀刺破了壁障，裂痕从破口处扩散开来。 砰的一声，壁障破碎开来，从缺口处走进来一个手持短刀的老人。 在他踏足之处，所有的利刃纷纷退避。 “不朽者，滚回你的巢穴里去。” 威严的声音从神座之上传来，在整个神国之中回荡。 “罗格厄，你是从哪儿学的这话，听起来真别扭。” 老人边说边走，脚步不停，转眼间已经走上了通向神座的阶梯，“如果我是你，我早就开始跑路了，哪里还会留在这里装傻。” 豺狼人从神座上站起身来，俯视着登梯的老人，呵斥道：“这里是我的神国。” 老人惋惜地说道：“如果在我进来之前你就动手，或是逃跑，也许还有一丝几乎，而现在……已经晚了。” “这里是我的神国……！！！” 豺狼人似是压制不住心中畏惧，又或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大声咆哮起来，身体在顷刻间变得巨大而张狂，他一巴掌拍在阶梯上，整个神国都开始震动起来，所有利刃也都拔出地面，然后全部向着老人而来。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高处的罗格厄眼中流出猩红色的光芒，他挥动利爪在空中横扫，老人的身形在他的利爪之间显露出来。 “反应还算不错。” 老人的话音刚落，一丝血线在罗格厄的手臂上飚出，随即他的整个爪子从手臂上脱落。 “嗷……！！！” 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罗格厄巨大身体在神坛上疯狂扑咬，撕扯。 然而他根本就碰不到老人的身体。 巨大的豺狼在神国中来回窜动，他的身体上不停的出现伤口，虽然都会立刻愈合，但是依旧会留下痕迹。 新的爪子从手臂上长出，罗格厄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血光，动作变得更加迅猛与疯狂。 “我本以为你那所谓的丧失理智是吓唬人用的，没有想到还真有这样的状态。” 老人看着愈发凶猛的罗格厄，显得稍为有些意外，不过随即就露出轻蔑的神色，“失去了理智的力量，只会比野兽更低级。” 当老人把短刀从右手上换到左手的时候，他整个的气质都为之一变，微微佝偻的腰背也挺直起来。 神国之中的所有利刃在这一刻都停滞下来，处于狂暴状态的罗格厄身体都忍不住发出颤抖。 第六十三章 后遗症 神国之中爆发出了剧烈的颤动，然后愈发强烈。 罗格厄巨狼形态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他的毛发变成一根根尖锐的利刃，血液从皮肤中浸出，在身体表面流淌，獠牙与利爪上泛着摄人心魄的寒光，眼神中的畏惧正被疯狂所取代。 在恐惧的刺激下，罗格厄完成了他最后的狂化。 疯狂的罗格厄向老人发起了无比猛烈的进攻，对于自身身上不断新增的刀伤浑然不觉。 整个空间中的能量变得紊乱，神国不再稳定，似要崩塌一般。 然而这一切，不管是疯狂的罗格厄还是他的这个即将崩塌的神国，在那一声轻吟的刀鸣声响起之后，都在顷刻间沉寂下来。 刀尖上那一点微弱的银光，在罗格厄的眉心处停下。 罗格厄的身体变回了人型的状态，他浑身上下满是伤口，一丝丝血线在身体上纵横交错，看上去身体就像是要破碎了一样。 老人的短刀轻轻一点，然后收回，银芒一瞬即逝。 “不……！！！” 罗格厄发出凄厉嚎叫，连滚带爬地回到自己的神座上，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不甘。 他的神格碎裂了，被那把仿佛能够切断一切事物的短刀给切开。 半兽人种族的唯一神只，此刻已经不再完整。 老人再次走近，左手上依旧握着刀，这下罗格厄眼神里只剩下恐惧。 老人每往前走出一步，罗格厄的就会颤抖着发出叫喊。 “你不能杀我……” “退回去，你不要过来……” “这里是我的神国，我半兽人的唯一真神……” “停下，你给我停下来，我是圣光之主认可的神只，你这是在违逆圣光，你不能杀我。” “不，不要杀我，求你了，不要杀我。” 当老人不急不缓地走到罗格厄的身前时，豺狼人已经泣不成声，身体从神座上滑落下来，跪倒在老人的面前。 老人眼中鄙夷之色更加强烈，“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我现在倒是真的想要把你这个有辱神格的玩意给处理掉。” 老人的话让罗格厄的眼神里泛起了光亮，既然老人会这么说，那就是表明不会杀他。 “果然，不朽者也不敢违逆圣光。”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罗格厄心中稍安，然而还没等他从地上站起来，他只感觉心头一沉，一把无形之刀刺入他的意识，那如同风中残烛的火种瞬间熄灭，紧接着他的意识开始消退，最后感受到的，是神国在崩塌。 老人摇了摇头，收刀入鞘，在神国崩塌之前离开了这里。 ………… 大陆北地。 白日流火，似有陨石从天而降。 这一天，世间所有的崇拜恐怖利刃的信众都感受到了，他们的神只陨落了。 失去了神格、熄灭了火种的罗格厄跌下神坛，坠入凡间，他的身体跌落到豺狼人大部落的祭坛之上，旁边就是他自己的图腾。 整个豺狼人大部落发出了最悲恸的哀嚎，响彻整片原野。 然而还没等豺狼人走出悲伤，东部雪原的熊人族却在他们大酋长库克·斯特林的带领下举族来伐。 失去神只荣光的罗格厄，已经明白了这一切的缘由，他知道了为什么圣光之主没有阻止圣杀者。 原来这一切是这么一个结果，那个熊人想要替代他。 即便是知道了最终的结果，罗格厄也不甘心。 豺狼人大部落同样也不甘心。 即便是失去了神只的力量的加持，无法再狂化，豺狼人部族也不甘心被曾经压制了数百年的熊人族所打败。 一场关系到两个种族生死存亡的大战，就此在北地展开。 ………… 深春四月，惠风和畅。 经过了小半年时间的“调养”，卡利亚斯终于从战争后的各行业的萎靡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当然，这是林恩站在全局的角度上看到的结果。 从总量上看，经济和生产的确是差不多恢复到了去年战前的状态，但是卡利亚斯商业的格局，却因为去年的那场战争和管制，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尤其是日升城商业，差不多算是经历了一次重新洗牌。 即便战后政府在极力帮扶，但是还有很多的中小企业，没能抗住压力，要么破产倒闭，要么被大商家给收购吞并。 其中，在这段时间内膨胀得最厉害的就是班森的“天秤保险公司”，因为有充裕的现金储备，再加上因为管制机制的特性，之前所有的保险合同在去年管制时期都不生效，保险期限顺推，所以这让天秤保险公司在去年管制的时期损失控制到了最小，然后在管制解除之后，班森用现金大肆扩张了一波，收购了多个行业不少的企业，如今甚至已经开始涉足房地产行业，以及建筑材料贸易。 日升城法院已经受理了多起针对天秤保险公司的起诉，主要都是关于人力资源方面的，简单来说，就是班森在用高待遇的诱惑大肆挖其他企业的人才的墙角，并且取得了显着的效果，让他的竞争对手苦不堪言。 卡利亚斯目前这方便法律并不算太完善，而且班森的手段虽然不太道德，但也就仅仅是不太道德而已，严格来说，是正当的商业竞争，所以这些案子最后班森都打赢了官司。 但即便如此，这事情还是引起了林恩的重视，林恩想想也明白了，那些上法院起诉班森的人都是头脑精明的商人，他们应该知道这官司打不赢，之所以还要闹，无非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事情闹到他这里来，想来那些商人估计是没胆子直接来巴雷特城堡“敲冤鼓”。 为了防止一家独大的垄断，也为了防止出现天怒人怨，林恩还是找到班森谈了一次话，谈话的时间不短，就像当初成立天秤保险公司时那样。 毕竟天秤保险公司打的是巴雷特城堡的“天秤”旗号，而且巴雷特城堡也有其中三成股份，这三成是干股，巴雷特城堡没有投入一分钱的股本，也不参与运营，就等着分红拿钱的那种，算是“招牌入股”，用巴雷特旗号给保险公司的信誉做担保。 虽然这些年来巴雷特城堡从保险公司分到了不少的钱，甚至好几次还是用这个钱救的急，但是该说的话，林恩还是得说，正因为是用的巴雷特城堡的旗号，所以就得更重视影响。 两人聊了半个下午，林恩觉得班森也听进去了他说的话，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还留班森在城堡一起吃了顿晚饭。 这次天秤保险公司的事情给林恩提了个醒，目前卡利亚斯在蓬勃繁荣的下面，还潜伏着类似于此的不少隐患，这是时代遗留下来的问题，是之前为了加速发展或是解决困境所用的激进手段而留下的后遗症，是卡利亚斯从“超速快车”转变为“平稳行驶”过程中必须要面对一些问题。 这一次暴露出来的还只是商业上的问题，更难处理的是之后注定会出现在行政以及军事职务上的问题。 处理天秤保险公司很简单，即便是倒是班森真的惹得天怒人怨，巴雷特城堡只需要放弃那三成股份，然后收回“天秤”这块招牌，只要表明了这个态度，保险公司这种靠信誉吃饭的企业，自动就会垮掉，至于到时候谁来接盘，那说不准，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不管是谁接手，只要巴雷特城堡不为其背书，那么应该就不会再次出现像天秤保险公司这样一家独大的行业寡头。 第二天一早，林恩出门逛了一圈，主要是去东城区转悠。 在之前这段时间里，他最担心的就是东城区出事，不过好在北街那些富商们还算有眼力见，没有把事情做绝。 近些年，在日升城流传起了一些谚语，比如“民风淳朴东城区，艰苦朴素北街人”。 这样的谚语和普通的传统谚语不同，属于近些年通讯魔网普及后，才在同盟中流行起来的阴阳怪气话，这样的话得要反着听。 东城区主要的居民都是老卡利亚斯人，这里的民风不但不淳朴，反而很彪悍。 至于北街，那里主要是移民来卡利亚斯投资的商人的居住区，他们不但不朴素，反而因为这些年来发了财，一个个挥金如土。 之所以会把这两拨人联系到一起写成谚语，是因为他们之间拥有对立的矛盾关系。 在日升城建立之初，老卡利亚斯人是高贵的，不仅仅是地位高，有优越感，而且也有钱，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商到来，相对来说不太擅长做生意的老卡利亚斯人逐渐在生意场上被压制，而且随着卡利亚斯的外来人数越来越多，文化也越来越开放，老卡利亚斯人优越的社会地位也在逐渐淡化。 失去了钱，又失去优越感，这对于人打击是很大的，彪悍的老卡利亚斯人，一冲动就容易来事，然而日升城严厉治安又让他们没办法办事，所以这就更加憋屈。 不服输的老卡利亚斯人，为了找回曾经的荣耀和利益，选择了在商场正面和外商交战。 然而结果是惨烈的，近乎于全军覆没，要不是有政府干预，东城区这波不服输的老卡利亚斯人估计现在早已经输得亲家荡产。 商场上走投无路，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开了窍，劝说大家伙放弃商业，不要再干这种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蠢事，要发出了老卡利亚斯的优势，走合适的路线。 老卡利亚斯的人有优势吗？ 当然有。 是人就有长处。 ——骏马能历险，耕地不如牛。坚车能载重，渡河不如舟。 这是前两年林恩在学校小学毕业典礼上对学生的讲话，为的是激励那些文化分不高的学生，让他们有信心去读技术专业的中学。 老卡利亚斯人的最擅长的是什么？ 好勇斗狠啊！ 这能算优点吗？在有些地方就能算是，比如军队，在军队中，这一点所拥有的优势要远比它的负面作用要大。 于似乎大量的东城区老卡利亚斯人逐渐放弃了经商，开始让子女参军，甚至是自己亲自参军。 还别说，随着越来越多的东城区人在军队中当上了军官，北街那些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杀的他们丢盔弃甲的商人们，似乎又对他们恢复了一些尊敬，连商业上的打压也宽松了不少。 然而好日子还没过多久，一场突入其来的大战，让东城区不少人家都成了烈属，再加上管制时期给商业带来的打击，还有在恢复期时的强烈竞争，让东城区老卡利亚斯人手上的剩余的那点产业变得岌岌可危。 如果北街的商人再多逼一步，就会有大量的东城区老卡利亚斯人家庭得靠烈士抚恤过日子，这对于一向都拥有优越感的老卡利亚斯人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好在北街的商人们并没有走出那一步，给老卡利亚斯人留了些颜面，让他们的一些产业得以在竞争极度激烈的恢复期中保留下来。 林恩绕着东城区走了个遍，尤其是在烈属的较为集中的几处居民区做了重点观察，没有发现有什么隐患。 和这些烈属打交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要非常讲究细节。 既要把抚恤金给到，关怀给到，更重要的是还要照顾到他们的颜面，要让他们感觉到，这不是施舍，是荣誉，是应得的补偿。 从去年的下半年到现在，过去的这半年，是林恩在近两年里，最累的一段日子，也是最缺乏安全感的一段日子。 如今差不多算是熬出了头，各方面都稳定了下来，商业稳定了，人心稳定了，守备军吸收战俘扩充军备是事情也基本落实，剩余的那批战俘在劳改场表现良好，即将出狱，林恩打算让他们到西北开荒，和以前那些流民一样，完成指定的开荒目标，就能获得土地。 这个政策这些年有过多次细节调整，但是主体上都没变，开完荒就能落户。 卡利亚斯的本地人很少，在兽潮结束那会只有两万多人，现在发展到超过了三十万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外来人口。 人口是国本，是重中之重。 何如让外来人口成为真正的卡利亚斯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不是一个身份证明就解决的，需要让他们有归属感，有主人翁意识，对此，林恩所做的一切，归结起来，核心也就一句话： ——恒产者有恒心。 对于普通人，尤其是流离失所的人来说，最“恒产”的就是土地。 得到一块属于自己的，有地契的土地，那种踏实感，是其他财产很难相媲美的。 然而土地总是有限的，目前卡利亚斯虽然还有大片的荒地没有开垦，但是人总是得把眼光放得更长远些。 环顾卡利亚斯四周，能占的地都占了，接下来要想扩张，要么就是向北去打安条克大防线，这是最不明智的行为，安条克大防线可以说是约克王国最稳固的屏障，是伊凡能够让安条克行省全军南下，而不担心被卡利亚斯反扑的底气所在。 另外就是穿过黑森林往南边扩张，这同样很不明智。 除此之外，周边已经没有土地了。 但是海外有。 黑水湾、燕子群岛。 一处土地肥沃，一处矿藏丰富。 第六十四章 加兹的初恋 四月底，罗南公国下的订单上的那批枪械已经生产完毕，全部下线。 这批订单的价值和大宗贸易比起来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却意义非凡，干系重大，是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全面建交的“问路石”，如果这笔订单出现了什么差池，势必会影响到两国之后合作。 这也是为什么修路的正式日期要定在五月份的原因，一旦这笔订单有了意外，这路还修不修，怎么修，就又有了新的说法。 为了不出乱子，保险起见，林恩在出货之前亲自来到厂区视察。 库房中，麦克辛陪着林恩转悠，林恩的手指到哪一箱，立刻就有人开箱检查，然后现场测试。 转了一圈下来，枪械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但是林恩却有了另外的疑问。 他今天从头到尾都没见到加兹。 加兹是潜龙厂军械研发部的负责人，也是这批重要订单的总监制。 咱今天来厂区是公开视察，加兹大爷你架子再大，这时候怎么也该冒下头，至少也要出来打个招呼吧。 林恩向麦克辛问起了加兹的事情，后者却显得有些犹豫，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主任他请假了。” “请假了？” 林恩嘴里重复了一遍，显得有些意外，加兹这些年来表现越来越向着乌拉尔大师靠拢，不仅是技术水平，工作状态也是，对于他来说，好像根本就没有什么休息、加班这样的概念，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基本都在工作，假期也不例外。 “生病了吗？”林恩的语气中带着担忧，要是加兹真因为劳累过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真是罪莫大焉。 “不是的。”麦克辛往林恩的身旁靠近了一些，小声说道：“主任处了个对象，今天要去约会，所以请了假，不过林恩大人您放心，这阶段的研发计划，主任昨天就完成了，现在要等样品生产，时间上比较充裕，所以主任才会请假的，这不会耽误第五代巴雷特的研发进度。” “处对象？约会？呵呵呵……”林恩笑出了声，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言论一样，加兹也会谈恋爱了？ 不过随即之后，林恩就收起了笑容，重新变得严肃起来，倒不是觉得在麦克辛面前应该要保持领主的威严，也不是怕麦克辛会错意，误会他是在嘲笑加兹灰皮地精的种族身份，而是觉得自己似乎弄错了一些事情。 他听到加兹约会就会想笑，是因为自己认为加兹是一个脑子里只有机械齿轮的工作狂，枪炮就是他的伴侣，是这样的观念先入为主，才会认为加兹约会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事实上，加兹大他四岁，今年都已经二十三了，无论是卡利亚斯的风俗，还是地精的传统，正常情况下，这时候加兹的儿子出门打酱油都不奇怪。 “刚处的对象吗？之前他都没有和我说过这事情，这是大好的事情啊，对象是哪家地精的姑娘？要我说，在我们卡利亚斯，能配得上加兹的姑娘可不多。”林恩笑问道，模样就像个好奇的吃瓜群众。 “不是地精。”麦克辛微微摇头，“是个人类姑娘。” “呃……”林恩表情一滞，嘴里被刚刚喝下的水呛得连连咳嗽，举起的水杯都差点从手中滑落。 “说说，给我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是个人类女孩，我也只见过一面，名字叫爱琳，年纪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外表挺朴素的一个人，好像是住在西城区，他们刚认识没几天，应该是上周主任一个人去城里买材料的时候认识的，今天是第一次约会，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在林恩的追问下，麦克辛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但是信息却并不多。 林恩隐隐感觉不太对劲，十八九岁的人类女孩，住在西城区城乡结合部，认识一周就约会，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关系到加兹，就不太对劲了。 跨种族的婚恋不是没有，人类和矮人通婚的很多，在卡利亚斯，人类和狼人、熊人、牛头人交往的都有，虽然很少，而且都藏藏掖掖的，但这样情况的确有，然而这些种族之间都有共性，半兽人属于亚人，身体上的大部分特征都和人类相同。 然而地精和人类，这就是正经八百的跨物种了，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种族，这样的恋情，林恩知道也有，但是即便是在多种族混居的卡利亚斯，也是极为罕见的个例，巴雷特城堡与日升城市政府为了促进卡利亚斯多种族之间的和谐，做了许多的努力，但是也从来没有推崇或者说是认可过这样的事情。 当然，不认可也不代表着要反对，如果加兹和这个叫爱琳的人类姑娘真的是两情相悦，林恩也不会干预，甚至就算是这女人是冲着加兹的地位和前途来的，林恩也只是会提醒一二，同样不会干涉，但是如果要是牵扯到了其他的事情…… 检查结束，罗南公国的订购的枪械完全达标，没有任何问题，林恩离开了军械厂区之后，又去了一趟乌拉大师的飞机实验基地，了解了一下关于新型飞机发动机，也就是以火熘石为主要燃料的专用蒸汽机的研发进度。 大师就是大师，作为卡利亚斯机械工程学的权威，卡利亚斯的工业之父，乌拉尔大师展现出了他极高的工程学造诣，尤其是动力系统相关的技术，这更是乌拉尔大师最擅长的领域，林恩本以为今天来只会看到图纸，结果试验型都已经生产出来了，再经过几天检测调试之后，就要装上飞机，正式做飞行试验了。 只要试验结果是正面的，再等和罗南公国商路开通，大量进口火熘石，到时候卡利亚斯的飞机性能就能得到大幅多的提升。 乌拉尔大师正忙，根本没空招待林恩，林恩自己很识趣，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碍事。 林恩本来还想顺路去托林大师那边看看，但是在看到乌拉尔大师刚才那有些不耐烦的眼神后，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估计去托林大师那里，也会是同样的结果，只会是耽误别人的工作。 乌拉尔大师要研究飞机发动机很忙，托林大师要锻造律动黑铁同样很忙，算算时间，高文的新构装铠甲应该也快完成了，越是这时候，越不能去干扰托林大师，否则出现差池，功亏一篑，那损失就太大了。 回去的路上，林恩的脸上一直带着笑意，他感觉自己真的很幸运，卡利亚斯能拥有了像乌拉尔大师、托林大师这样的人才，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 为了能让这份幸运一直保持下去，不至于到时候青黄不接，下一代的人才储备，至关重要，大众人才能靠学校普及培养，而尖端人才，尤其技术方面的顶尖人才，则需要一脉传承。 乌拉尔大师和托林大师，卡利亚斯的两位国宝级人才，他们的才能，更需要传承下去。 在锻造一行上，托林大师最中意的弟子是狄克，然而现在狄克在军队担任要职，所以不太可能会接过他的衣钵，于是托林大师近年来，又招收了好几个入室弟子，然而天才难得，这几个学生虽然是大师亲自把关，经过精挑细选而来的，但是也都没能展现出让人惊艳的天赋，好在托林大师心态好，依旧倾囊相授，并且对他们给予厚望。 至于机械工程学方面，加兹隐隐已经展现出来了，拥有接过乌拉尔衣钵的能力，然而因为主攻方向不一样，乌拉尔大师一直也都没有正式收加兹为学生，但是现在整个潜龙厂的人都知道，加兹未来必然是要座上乌拉尔大师如今的位置的。 所以，关系到加兹的任何事情，都是大事情，对于卡利亚斯来说，都是大事情。 无论是因为他和加兹两人之间友谊，还是为了卡利亚斯利益，加兹这门不太正常的恋情，林恩都要管一管。 回到巴雷特城堡，林恩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丁，结果丁却没在城堡。 等到天黑的时候，丁终于回来了。 餐桌上，林恩和丁说起了加兹的那个女朋友，“你们去查一查这个叫做爱琳的女人的底细，但是不要惊动加兹，他好不容意思处个对象，不能给莫名其妙搅黄了。” 听到林恩的话，丁突然放下筷子，问道：“如果查到这个女人有问题呢？我要怎么做。” “也不要惊动加兹，我去和他说。”林恩从丁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些问题，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丁点了点头。 “难不成和你们手头上正在追查的王国间谍有关？” 丁继续点头，“是的，今天下午我就是过去查这个事情，前天上午，我们就从之前的线索上查到了这个女人，此前我一直想知道这伙间谍最近频繁活动的目的是什么，今天下午看到了她和加兹约会，两人还一起去看画影，初步推断，他们是冲着工业机密来的，我刚才回来正在写报告，打算给您说这个事情，结果您就叫我来吃饭。” “这……哎……”林恩深深叹了口气，为加兹感到有些悲伤，“你看到他们约会，感情怎么样？” 丁原地发愣，然后断断续续地回答道：“我……我不太懂，不太懂这个。” 林恩一拍脑袋，神情恍然，问饿鬼这些老光棍这个，这不是问道于盲？于是换了一种方式询问，“你就说说你看到的事情，他们一起干了什么，加兹心情何如？” 丁点点头，这个问题就是他们饿鬼擅长领域了，“加兹从矿区开车过来，在口水街那边和爱琳碰面，爱琳的打扮很朴素，加兹则穿了一身新衣服，两人先吃了饭，然后又去北街商场也逛了一圈，加兹给爱琳买了不少的东西，有衣服，有化妆品，还有首饰，加兹身上带着一个包，应该带了不少的现金，然后又去看了画影，吃饭了晚饭后，加兹送爱琳回西城区，然后他自己也开车回矿区潜龙厂去了。” “你觉得，加兹今天下午心情如何？” “心情很好，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拘束，后面就放开了，一直都在笑，回去的时候，还在哼曲。” “哼什么曲？” “咱们工人有力量。” 丁的这一番话下来，林恩大致能够想象出来今天下午加兹约会的场面。 好家伙！ 林恩心里直呼好家伙，又是穿新衣服，又是开车，平时可没见他这么讲究。 以前加兹每次来巴雷特城堡都是穿那身万年不变的潜龙厂工装，还有他那辆经过特殊改造，能够契合他短小身材的汽车，那是辆试验车，是潜龙厂的汽车生产部门送给他的，为的是看看实验效果，方便以后生产适合地精、侏儒这样矮小身材的种族能够驾驶的汽车。 加兹根本就不待见这车，平时基本不开，更别说从潜龙厂到日升城这段路并不适合这种小轮车行驶，以前来日升城，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坐公交。 还专门带个包装钱，这是要干啥？炫富，还是怕钱没带够？ 笑过之后，林恩又是一阵感慨，对加兹更加心疼。 “你们继续查吧，动作快一点，不要拖太久，我怕加兹陷进去，有了结果就收网，王国间谍是抓不完的，抓了还会来，别想着一网打尽。” 林恩把筷子在桌面上杵整齐，叹了口气，继续吃饭。 至于这波间谍的目的，现在基本上已经清楚了，就是冲着工业机密来了，而是十有八九是为了巴雷特步枪而来，林恩估计是王国工程师在仿制巴雷特步枪的时候遇到了瓶颈，想用这种方式来获取步枪资料。 这一招也的确精准，胆子也够大，居然直接就是找上卡利亚斯军械的核心研发人，看来他们对于任务目标还有更高的期望值，也许想把加兹挖走也说不定。 美人计，的确好使。 旁观者开来似乎很明显，但是对于当事人来说，真的不容易发觉。 而且林恩之所以会怀疑，是因为受到上辈子影视作品的影响，这招在电视上看到过很多次，想不往这方面想都不容易，饿鬼能查到这一步，则是从王国其他间谍上一路追查过来的。 如果没有这些前提条件，还真不容易发现其中的问题，顶多就是觉得这个女人看上的是加兹的钱财和地位。 林恩感慨的是，加兹这么一个“女人只会影响我画图纸速度”的人，居然也能着了道，看来，那些口口声声说不要女人的，多半都是因为没有尝过个中滋味的甜头。 第六十五章 新的神只 饿鬼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周便顺藤摸瓜查出了这伙王国间谍在卡利亚斯的大部分成员，包括那位在已经在卡利亚斯潜伏了好几年了间谍头目。 因为林恩有交待要尽快结束，所以丁也没有继续去追求彻底的清除，追查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要是收网了。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执行抓捕行动的这天，正好是加兹第二次约会的日子。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林恩让人在城门处拦下加兹的车，然后把他带来了巴雷特城堡。 巴雷特城堡的小会客厅内，林恩和加兹对坐在木桌的两边。 从十年前加兹第一次来巴雷特城堡的时候起，这间小会客厅就成了林恩和他见面的主要场所，只不过以前两人在这里谈事情，桌子上放的一般都是设计图，而今天，桌上摆的是啤酒和下酒菜。 看着加兹这一身从头到尾都明显经过精心打扮的行头，林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为数不多的两撮头发梳得油光滑亮，一身的崭新的小夹克配上高腰的九分裤，再加上那双估计塞了三层增高垫子的皮鞋，虽然搭配有些不太协调，但身材看上去的确要比以往高出不少。 林恩觉得这家伙估计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捣鼓这身行头。 林恩不说话，加兹就有些不耐烦了，他今天还有大事要做，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可走了啊。” “有事，有事。”加兹才刚刚起身就被林恩给拉了回来。 东聊西扯半天之后，林恩终于把话题转到了加兹新交的、当然也是第一次交的这个女人朋友身上。 “她是个夜店舞女。”林恩边吃着花生米边说道，还给加兹身前的杯子到了一杯啤酒。 “我知道啊，她在夜店上班是为了挣钱偿还他父亲的赌债，我已经给她说过了，她答应我会辞掉这份工作，你不会因为这份工作就瞧不起人吧？而且她也和我说过，根本不喜欢这份工作，所以每天一下班就会卸掉那些妆容，换上赶紧朴素的衣服。”加兹向林恩解释道，他此刻一心想着和爱琳约会，根本不愿意喝酒。 “她从安条克行省而来。”林恩自己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 “这我也知道，她家以前是安条克城的商贩，做香料生意的二道贩子，和卡利亚斯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去年因为打仗，被断了商路，囤货出不了手导致破产，停战后来到卡利亚斯谋生，用了所有积蓄开了个香料铺子，结果又遇到市场竞争最激烈的时候，一个月就被大商家抵挎了，然后他父亲就此一蹶不振，迷上了赌博。” 加兹没有听出来林恩话里的意思，边说着情绪还上来了，在林恩面前替他的女朋友叫屈，“她也就是太孝顺了，不然哪里需要做到这个地步，晚上在夜店上班，白天还要在杂货店打工。” 林恩微微摇头，心里大致明白了加兹上钩的“心路历程”，“听说你是在北城区大街上和她认识的？” 加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又有些许羞赧，“就是在她打工的那家杂货店那里，有几个从夜店出来的醉鬼认出了她，要她在街道巷子里脱衣跳舞，我当时刚好路过，就帮她解了围。” 林恩诧异道：“你能打得过那几个醉鬼？” 加兹微微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口袋，“当然打不过，不过我有枪啊，那几个家伙看上去块头挺大，不过真是怂包，我本以为他们喝醉酒胆子大，结果我只是吼了一嗓子，枪都没有上膛，人就全跑了。” 他们当然要跑，林恩忍不住腹诽，如果不跑你还怎么英雄救美，三个汉子，如果真是发酒疯，你一把手枪可不太好使。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这事情的？我可没有给别人说过这事，难道你当时正好看到了？”加兹有些纳闷，好奇地问道。 “是有人看到了，不过不是我，是他告诉我的。” “谁？”加兹笑问道。 均匀稳重的脚步声从房间外传来，丁敲了两下房门，在林恩允许后打开了门。 丁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朝着林恩点了点头，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收网成功了！ 林恩指着房门的方向，对不明所以的加兹说道：“就是他告诉我的。” 加兹并不认识丁，但是却大概知道丁是干什么的。 他的手停在空中，花生米从他的筷子上掉落回碟子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脸色一变再变，这一刻，终于反应过来了林恩为什么今天要留他在这里，还有之前那些奇怪的话是什么意思。 “全都是骗我的？”加兹小声问道，似乎还抱有期望。 “全都是骗你的。”林恩如实说道。 “她爸赌钱……” “她爸是她的上线。” “那些个醉鬼也是？” “是的。” “图什么？” 林恩指了指他的腰间，意思不言而喻。 沉默了许久，加兹端起面前的啤酒，一口喝干之后又沉默了。 林恩本以为加兹会继续喝下去，他也做好了陪着加兹的准备，可是加兹却仅仅只喝一杯就不再继续，再次回过神来之后，已经看不到太多的失落。 “我能去看看她吗？”加兹平静地问道。 林恩没有立刻答应加兹，而是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加兹的神色，这种时候，越是平静，问题反而有可能越严重。 “能看吗？”加兹再次追问。 “能。”林恩站起身来，“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到了羁押间谍的监室，加兹如愿见到了爱琳，和他想象中一样，爱琳穿着朴素清爽的衣服，头发梳成双马尾辫，只是脸上没有了那甜美的笑容。 此情此景，林恩还以为加兹会上去说点什么，质问也好，骂她也好，总之，情绪上应该会有所表达，可结果却并非如此，加兹果真就是只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林恩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没事吧？” “有事。”加兹的脸色很复杂，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女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可不是咋地。”林恩当即附和道。 加兹看了林恩一眼，犹豫了片刻，又说道：“其实吧，她如果不是……” 林恩接过话头，“她如果不是有任务，根本不会来这里，你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她。” “有必要说得这么直白吗？”加兹哭丧着脸。 “有必要。”林恩郑重点头，说道:“省得你一天瞎惦记。” “呵呵呵……”加兹发出无奈的苦笑。 春风荡漾，吹动着城堡内的树叶沙沙作响，在加兹听来，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两人转回到庭院这边，加兹瞟了一眼庭院东边的那个角落，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家那位小骑士呢？今天怎么没在？” 林恩抬手指了指三楼的方向，“在书房呢，礼拜天是他读书的日子。” 加兹驻足感叹，“哦，好好，多读点书好，多读书才不会上当受骗。” 随即又叮嘱道：“小皮特是个好孩子，别让他接触女人。” “嗯嗯。”林恩郑重其事地点头，把加兹这位“过来人”对晚辈的叮嘱记在了心里。 正走着，加兹突然又停下，似乎还是不太放心，追问道：“你家院里女人多吗？” “有不少，但是年龄比较大，都够给小皮特当妈了，你放心吧，十来岁的姑娘一个都没有。” “那就好，不过年龄大的你也得当心，大个八九岁结婚的也不少，不能让他被女人耽误了。” “好好好，我一定注意。”此刻加兹大爷说什么林恩都依着他，不过这句“大八九岁结婚”倒是让林恩多了些心思。 两人顺着庭院走到正堂这边，加兹直接往大门口走去，“我回去了。” “不再去喝一杯吗？吃了饭再走啊！” “不喝了，酒喝多了伤脑子，我回去干活去了。”加兹摆了摆手，脚步不停，转身离开了，脸上写满了“累觉不爱”。 送走了加兹，林恩却感觉自己心里有些不得劲，独自一个人跑去小会客厅把剩下的啤酒都喝了，然后借着酒劲跑到城楼上，拦下了正在巡逻的希尔薇。 “我们结婚吧！” 突兀的动作，突兀的话语，还当着旁边好些个侍卫的面。 希尔薇楞在原地，目光呆滞。 “我们结婚吧！” 林恩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语，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酒气。 希尔薇脸色在顷刻间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转过身去，交待了副队长一句“注意保持巡逻”，然后一溜烟飞快地跑掉了。 “这……这是啥意思啊？”林恩把视线从希尔薇已经跑没影的方向收了回来，看着身前的副队长。 “我不知道啊。”副队长一脸无辜，赶紧带着队员们巡逻去了。 转眼睛，身前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林恩苦笑一声，觉得自己有些刚才的行为有些滑稽。 ………… 卡利亚斯因为没有连接通讯魔网，所以外界的消息进来的比较慢，老百姓的话题娱乐相对较少，但也是正因为如此，卡利亚斯的内部的消息传递得极快，尤其是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娱乐话题，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传得满城皆知。 关于林恩的婚姻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卡利亚斯的老百姓们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虽然赌场开设的那个押注林恩大人妻子的大盘口已经在去年就被查封了，但是一些小档口，还是在以这个话题做赌博生意。 林恩大人在城楼上向希尔薇公开求婚，但是没有得到结果，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总之，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日升城各个大街。 这条消息，让“蕾贝卡党”在失落的失望的同时，又燃起了新的希望，虽然林恩大人中意希尔薇，可是希尔薇不同意还是没用，最后还不得是选择蕾贝卡老师？ 时值五月初，春耕早已结束，夏粮还没成熟，正是一年中相对最清闲的日子，所以老百姓们都得空没事聚在一起扯东说西。 林恩和希尔薇之间的事情，自然是近期最热门的话题，远比卡利亚斯第三艘正规军舰“麦积号”巡洋舰服役话题，更有“嚼头”，“麦积号”以“麦积镇”地名得名，毕竟是老三了，而且和之前的“上海号”“黄河号”都是一个类型的船，同样事情重复三次，也就没有了新鲜感。 然而关于领主婚姻的话题，热度也没能持续太久，这并非是卡利亚斯的人民不关心林恩的生活了，而是出现了新的话题让他们更感兴趣。 五月中旬，往返卡利亚斯和约克王国行商，给卡利亚斯来带了一个重磅消息。 这事在同盟的其他的地方，或许热度还不会太高，但是对于卡利亚斯来说，影响要大得多。 卡利亚斯有近四分之一的人口是半兽人，新传来的消息，就是半兽人中最大的事情。 所有半兽人种族中曾经唯一的神只……换人了。 熊人大部落和豺狼人联合部落的战争结束了，熊人族的大酋长亲手杀死了恐怖利刃，点燃了新的神火，取而代之成为了半兽人种族中新的唯一神只，被尊称为“凛冬之怒”。 这则消息到来，最兴奋的当然是卡利亚斯的熊人种族，他们举办了三天三夜的欢庆仪式，激动得又哭又笑，一些激进的年轻熊人甚至跑到獠牙村社区去闹腾，虽然第一时间就被警察给制止。 獠牙村是獠牙氏族聚集的地方，日升城内的城中村，虽说是村，但其实差不多算是日升城中最富裕的地块，这得益于这些年来在摩西的带领下，卡利亚斯的豺狼人的生意越做越大。 獠牙氏族的豺狼人出奇的平静，很显然，他们比熊人要更早得知这个消息。 从霍格战败，再到恐怖利刃图腾倒下，再到如今恐怖利刃身死，卡利亚斯的豺狼人似乎已经看开了。 巴雷特城堡当然也提前得知这个重大的消息，甚至比獠牙氏族更早。 因为信息有缺漏，林恩没办法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理顺畅，但是基本可以确定，这位新的神只，十有八九就是之前来到巴雷特城堡向他索要恐怖利刃图腾眼珠的那位。 第六十六章 帝国的实力 关于熊人族后续的消息，在之后几天的日子里，也断断续续地传递到卡利亚斯。 熊人族诞生了神只之后，没有像豺狼人族当初那样只是把一些附庸种族聚集到一起，成立联合大部落。熊人族的做法更为激进，他们直接宣布建立王国，熊人族自己的王国，第一任国王名叫库德·斯特林，据说和那位刚刚点燃神火的熊人神只是血亲。 熊人族这样的做法是有风险的，根据神圣同盟的章程，神圣同盟之外的所有国家都是潜在敌人，是需要讨伐的对象，当年新生的娜迦王国就是这么被帝国生生给打到灭国，然后只能退回到守望之海深处的海岛上去，继续以往的生活。 就在世人以为熊人族已经膨胀到要公开与同盟为敌的时候，后面发生事情，却充满了戏剧性。 熊人族宣布成立王国之后，国王库德·斯特林在神圣同盟发出声讨的声音之前，主动找上了同盟，把自己的身份压得很低，表示熊人王国希望能够加入神圣同盟，就像矮人族的铁炉堡王国那样，甚至退一步，即便只是成为次等成员国都行。 加洛林帝国作为神圣同盟的核心理事国，直接在同盟大会上公开表态，拒绝了熊人族的请求，别说次等成员国，就是附属成员国的身份都不能给他们，如果熊人王国对此有不满，或是有其他什么异动，帝国会第一时间出兵讨伐，就像当初对付冰霜巨魔族那样，诛杀神只，然后把它们驱赶到更北方、环境更恶劣的冰原上去生活。 虽然帝国表现出来的态度坚决，然而最终的结果却并非如帝国的愿。 熊人王国不但成功加入到了神圣同盟，而且还和铁炉堡王国一样，获得了正式独立成员国的身份。 为什么熊人王国能在帝国的强硬反对下入驻同盟？ 因为同盟大议会最高处的那把椅子表明了态度。 同盟议事，教廷很少参与，但是一旦参与，那就是一锤定音，其他的成员没有反驳的余地，即便是加洛林帝国也不行。 关于那场同盟大议会议事的细节，林恩在三天内已经听到了五个版本，内容也越来越离谱，尤其是对教廷的描述更是如此，从一开始的教廷只是派人到大议会传话，到最夸张的版本里说道忏悔者亲自驾临大议会现场。 每个版本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连大会上帝国代表拍着桌子说了什么话，现身议会引起轰动的忏悔者又是如何斥责帝国然后拂袖而去的，连这些细节都传得绘声绘色。 听过这些有意思的传言后，林恩心中突然生出来一个念头： ——帝国要完！ 这是一个很奇幻的念头，单凭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所得出的结论，而且即便是真如最夸张的传言中所说，忏悔者在议会当着全场的面痛斥了帝国，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事情。 但是林恩就是有这样念头，他自己也不说不清楚这个结论是基于传言的推测，还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就像是感觉守望之海有恐怖将要袭来的那样。 从如今大陆版图域局势来看，帝国正处于鼎盛时期，在过去的千年之中，横扫了大半个北域，异族要么被剿灭，要么退居冰原，要么缩回到海洋深处，巨龙被限制在了云海，高等精灵在大陆西南偏安一隅，站在帝国的角度，举目四望，可以说是没有对手。 加洛林帝国究竟有多么强大，这不好说，但是有一点，基本上是全同盟都公认的事实，帝国的实力比其他所有王国加起来还要强大。 狮、鹰、熊、狼，帝国的四大家族传承千年，统帅着三支无敌的军团与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情报组织，是为帝国的四大支柱。 其中以雄狮为象征的最强大的莱茵哈特家族，曾经弑杀过神只，麾下的征服者军团被称之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其中的核心“战争律动”是同盟中唯一一支成建制的构装骑士军队，在这支军队的面前，让任何敌人都要躲避他们骑枪之上的锋芒。 以鹰隼为象征的雷纳德家族，如同家族的象征物一样，天空是他们的主场，疾风军团的核心是那支狮鹫骑士团，这支来去如风的军队，让帝国的任何敌人都无处可逃。 以黑熊为象征的贝尔家族，统帅着号称“帝国铁卫”的钢铁军团，最强大的重装骑兵与重甲步兵组成的钢铁洪流，能让所有敌人望而却步。 以孤狼为象征的沃夫家族，是帝国最锋利的爪牙，统领“破碎之眼”为帝国扫除过无数的障碍，越是强大的敌人，越不愿意被“破碎之眼”所盯上。 除此之外，帝国还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排名第一的大海盗摩根船长曾经公开表示过，即便是把所有的海盗力量都聚集在一起，也无法正面抗衡帝国海军。 帝国海军的第三舰队，是海军中最强大力量，这支舰队也被称之为“龙骨舰队”，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因为这支舰队中十七艘主力战舰的龙骨，都是真正的龙骨。 当年帝国与云海龙族大战之后，把收集到的完整巨龙骸骨通过炼金术制作成了舰船的龙骨，一代代下来，第三舰队的舰船不断在改进，但是其龙骨依旧延续至今，除了结构坚固之外，这些龙骨战舰还拥有一个更显着的特征，当龙骨展开双翼，搭配上魔法师公会为其定制的魔动力装置，这些钢铁战舰能够实现飞行作战，虽然会消耗掉数量巨大的魔晶，但是其换来的是强大的统治力，与脆弱的军事飞艇相比，这些能在空中飞行的军舰，简直就是一个个空中的移动堡垒。 帝国的强大还不止于此，最强大的力量属于皇室查理家族。 和狮鹫骑士相比，巨龙骑士显然要更加强大，强大的多，这支皇室亲自掌握在手里的虽然数量稀少，不成建制，但是要说最强大的空中力量，非他们莫属。 而帝国的最强个体，那个曾经让云海为之战栗的男人，肉身不朽的屠龙者齐格弗里德，也只接受皇室的指令。 这便是帝国的上层战力，而除此之外，帝国还拥有正真意义上的数百万大军。 如此强盛的加洛林帝国，很难想象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终结。 在帝国终结之后，这个世界又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局面？ 在林恩看来，几乎没有外敌能正面打败帝国，而内乱，如今帝国承平已久，国泰民安，根本没有内乱的痕迹，而且在历史上，帝国爆发过多次的超大规模内乱，但是最后都能够得到平息，查理王朝依旧是查理王朝。 和帝国相比，卡利亚斯真是太弱小了，林恩每次想起这些的事情，心头便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无力感，对任何有心争霸的君主来说，帝国估计都会是压在他们心头的石头，不，应该是大山。 也正是因为卡利亚斯和帝国的差距太大，所以林恩反而没有这样的压力，还能保持住“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心态。 大陆的北地纷争不断，据说被熊人打败的豺狼人部落迁移到了更北方的冰原上，然后又和冰霜巨魔族打起来了，这两个同样是失去了神只然后被驱赶到冰原上的种族，并没有同病相怜，冰原上资源有限，容不下更多人生存，可以预料到，豺狼人和冰霜巨魔之间的战争，或许会比之前和熊人之间战争更加惨烈，之前是为了尊严与地位还有领地，而现在则是为了生存。 同盟的大议会中也是波云诡谲，据说最近几场大会下来，大量的座位排名出现了变动，连已经坐在第三理事国位置上待了超过四十年了的阿德罗森王国，居然在最近的一次大会中，被表决通过，从理事国的椅子上踢了下去，换上了原本坐在第五把交椅上的莫斯王国。 林恩翻来覆去研究了几遍，又是看地图，又是查资料，但或许是因为眼界不够，总之并没有能从这些天下大势的变动中看出来会对卡利亚斯带来什么影响，索性也就不再在这上面继续瞎琢磨。 把满桌子上的杂乱资料收拾好后，林恩从书房里走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准备去吃午餐。 此刻已经到了饭点，城堡的侍卫正分批次到食堂用餐。 近卫团为了保障岗哨不间断，吃饭顺序都是有规矩的，林恩看了下表，一点半，时间正好，可是来到食堂后东瞧西望都没有看到希尔薇。 根据往日的规律，希尔薇都是在这个点来食堂，前几天没来是换防到东城楼那边去了，在那边的小食堂用餐，可是今天明明都已经换回来了，还是没来吃饭这就不对劲。 问过了其他人之后，才知道希尔薇已经来过了，用餐盒打了饭菜早就走了。 这就很明显了，希尔薇就是在故意躲着他。 林恩很不理解，这都过去了七八天了，希尔薇怎么还在闹性子，即便是自己那天受了加兹的刺激，再加上喝了不少酒，显得有些冒失，这都一周了，也该过去了啊。 女人这种生物，果然很不好理解。 林恩微微摇头，然后开始大口干饭。 刚刨没两口，就看见阿米亚斯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打了碗饭菜来到旁边坐下。 阿米亚斯报喜一般说道：“给罗南王国的货已经交付完成了，克里夫大公子亲自接收的，据说在试过枪之后，一连说了三四次好。”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让林恩原本赌气一般飞快的刨饭速度都减缓下来，“没出差错就好，工程队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发？” 阿米亚斯边吃边说道：“人员已经准备好了，设备还要周转三四天才能备齐，毕竟要租给罗南王国一部分，这导致设备有些紧张。” 林恩点了点头，这个是能理解的，毕竟这个项目是赶时间的急活，去年年底才提出来，三月份的时候才敲定日期，摩西的暴风建筑公司，为了做这单活儿，已经把好些个明显更有利润的项目让给老对手奥尼尔，转而将他们公司主要的几个骨干工程队都安排到这了这个项目上。 “你给西蒙打个招呼，让他亲自安排几个老道的监工，全程监督工程，如果这条路出了问题，我就找他。”林恩放下筷子郑重地说道。 这一手主要防范的还是摩西，对于豺狼人，即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林恩依旧不能完全放心，尤其是这个条路还如此重要，而且暴风建筑公司当初在竞标这个项目的时候，表现得格外积极，这就让林恩不得不更要多留个心眼。 “吃过饭我马上就去。” “不急这一会。” “西蒙那边最近比较忙，这个点应该还在办公室，我去了晚了，估计就见不到人了。” “他忙啥呢？”林恩好奇地问道。 “他还能忙什么，批地呗，再过几个月，就又到了五年期限了，日升城的大部分租赁出去的商业用地就快到期了，之前西蒙和奥玛他们商定了个政策，接下来把土地审批期限放宽到十年，所以这次审核要更严格一些，一些个小商业、个体商户，已经没办法从政府手上租地了，之后他们只能从大户手里拿。” “这样也好，能省不少事，还能方便管理，问责的时候也不用以前那么麻烦了。” 林恩觉得这法子不错，从侧面也反应出来了卡利亚斯如今的规模越来越大了，各个行业的秩序也越来越稳定了，政府已经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都亲自处理。 吃过了午饭，林恩优哉游哉地去给三个学生上奥术课，阿米亚斯则要忙不迭地到处跑腿，因为之前出访罗南公国是他带的队伍，所以现在和罗南公国有关的事宜，基本上都是他的协调。 跑了趟市政厅，见到了西蒙，交待了林恩所说的监督工程的事情，来不及休息，阿米亚斯就又匆匆离开，接下来还要跑一趟守备军大营。 工程队前往西北边修路，在要修路那地方，边上十多公里外，就是一处安条克防线的驻军点，有差不多小一千人驻扎，为了保护工程队的安全，守备军要派出一个营的兵力，全程随同，阿米亚斯来军营就是安排这事情的。 说是防范安条克军队，保护工程队，但是阿米亚斯却觉得，少爷安排这一步，更像是为了防范暴风建筑公司，毕竟安条克哨所远在将近二十公里之外，期间还是山路，而且中间还隔着两个罗南公国的哨所，安条克防线的这部分士兵即便是不遵守卡利亚斯和约克王国去年刚签订的和平条约，想要来骚扰或是搞破坏，也有罗南公国在前面顶着。 第六十七章 年轻的队长布利 黄河镇。 一处刚刚竣工的建筑工地中，黑铁建筑公司第五工程队的工人们正在忙碌地收拾物品、搬运设备。 工程虽然结束了，而且也通过了建筑部门的质量检验，但是队里的工人却并不向以前每次工程结束时那么放松。 一般来说，工程竣工、通过建筑部门的检测，这就意味着工程队的活干完了，甲方结算了工程款，工人的工钱也能得到结清，依照惯例，这时候工程队还能有一周左右的休息期，一般情况下，这时候工人们都会选择去放松一下，不管是去洗浴店让技师按按腰背，还是多花点钱更加深入了解一下，都是不错的放松活动。更舍得花钱的，还能去日升城着名的消金窟“加登的故乡”耍耍，体验一下高品质服务带来的快乐。 然而这一次，大家却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别说出去放松，就连回趟家都得抓紧时间。 通知前几天就下来了，这个项目竣工之后，第五工程队不停工，带上设备，汇合第二、第四、第六工程队，统一前往西北巴希山，去干开山修路的大工程。 工地上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年轻的工程队长布利把工人们招呼道一起，交待了几句老生常谈的安全事项，然后工程队就开始出发了。 可才刚出发没几步路，一辆拖挂着重型工程设备的拖拉机却突然抛锚，发动机熄火之后，怎么都启动不了，司机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再次启动。 老工人盖伊看着拖拉机大呼道：“出门就故障，这是凶兆，要出事的呀！” 旁边的工人都被老盖伊这话给逗乐了，嗤笑道：“老盖伊，怎么的，前几年跟着神棍莫顿学了两天望气的手艺，现在都能给拖拉机看面相了，而且老莫顿望气不是看胸膛吗，你怎么老盯着车头看？” 老盖伊嘴上也不愿吃亏，随即就和工友们吵吵起来，还说他算命的本事早已经超过了老莫顿，老莫顿那是骗人的，他这个是真本事。 拖拉机还是打不燃，队里机械维修员刚好又回家去了，队长布利看见了这边的情况，匆匆跑了过来，和开车的工人简单交流过之后，撸起袖子拿上工具，亲自去检修发动机。 看到队长亲自修车，旁边的工人们也都来了兴趣，也不和老盖伊继续争吵关于算命的事情，一个个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 队长布利是个很年轻的人类青年，比工程队中大多数的工人都要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以往的工程队长，基本上都是从基础工人一路做起来的，而且由于黑铁建筑公司成立之初，最早的那一批工人基本都是豺狼人，所以现如今整个公司大部分的管理层，包括工程队长、副队长这一级别的人才，大多数都是豺狼人。 习惯了这种制度的工人们，对于布利这个科班出身，只经过短暂实习期后直接上任队长的年轻人，他们是有些不服气的。 上一任的队长高升到了总部，大家伙本以为副队长哈克接任队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哈克是个四十来岁的豺狼人，从普通的工人提升上来，到现在为止已经担任两年半年副队长了，有手艺，脾气还行，人也算厚道，工人们对他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至少不反感，由哈克接任队长，大家都没有意见。 然而当哈克都准备好了“就职发言”的时候，却突然空降下来一来毛头小子担任队长，对此，很多的工人都心有不满，一方面是为哈克鸣不平，更重要的则是觉得自己工作的盼头被打破了，原本认为只要努力干活，再加上脑子灵活些，就能有升职的机会，一步一步来，虽然慢，但是有盼头，而布利的到来，则是让他们觉得前路被封死了，虽然这条路本就很窄，但以前至少还有路，即便自己过不去，但好歹还能看到同伴过去。 在传统的晋升制度上做新的尝试，启用优秀学生人才，这是黑铁建筑公司大老板摩西的意思，他当然知道这种方式会让一些老工人失去盼头，但是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让年轻的学生们更有盼头，要重要一些。 拖拉机前，年轻的工程队长布利拿着扳手从发动机下面钻了出来，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两把汗，笑盈盈地看着周边的工人，然后对司机说道：“应该没问题了，重新点火试试。” 司机点了点头，在队长与其他工人的视线中重新点燃发动机，机器是点燃了，燃料输送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活塞就是不动。 “咦？” 布利有些纳闷，上前瞧了几眼，熄了火，又重新鼓捣了一阵，然后再次点火，结果还是同样的原因。 旁边的不少工人瞧见了这一幕，都在偷着笑。 这些年纪偏大的老工人对新队长本就有意见，又遇上了工程结束不休息，此刻心里都有些火，让他们顶撞布利，公司有规章制度在，他们不敢，但是看年轻的队长吃瘪，大家伙都挺有兴致。 不时在指指点点，各抒己见: “我觉得是活塞卡住了。” “不不，应该是气管的问题。” “我觉得是那儿，那儿叫啥来着？”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指点点，布利看过来，想要寻求帮助的时候，大家伙又都闭上了嘴。 距离停车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分钟了，前面的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副队长哈克从最前面车辆上下来，大步流星地来到了这边，刚走到就问布利什么情况，怎么耽搁这么久，从语气神态上来看，好像他才是队长一样。 布利倒是没有在意哈克的态度，说明了情况之后，见哈克要上手，他则主动退到一边。 布利来第五工程队一个多月了，对于队里面一些人的小心思，他不是不知道，至于副队长哈克，这个在年龄上几乎能当他父亲的老工人，就差没把“不服气”写在脸上，这两个月里，虽然没有闹事，但是从来就没过他好脸色看。 这一些问题，布利都知道，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能化解他们的不满情绪，而且在布利看来，做工程就是做工程，他要做的是带着工程队把工程做好，让公司满意，让甲方挑不出毛病，让大家都能安安全全地挣到更多钱，这才是他这个建筑工程专业优秀学生的初心，而不是去想着怎么维护人际关系。 哈克绕着发动机来回转了两圈，老练的眼神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然后在布利想要制止却只是伸手还来不及说出口的神色中，他对着气管连着踹了两脚，又在侧边重重拍了两巴掌。 哈克拍了拍手，示意司机再次点火。 “哐、哐、哐哐哐……” 伴随着阵阵熟悉的响声，活塞动了起来，发动机开始正常工作。 哈克骄傲地抬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布利，问道：“队长，学校没教这个吗？” 布利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那你以后可要在工地上多学学。” 哈克的表情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讥讽，还故意当着布利的面，这番话让旁边的工人又偷偷乐了起来。 “哈克副队长！” 正准备回到队伍前面去的哈克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正看到年轻人的队长一脸郑重地看着他。 就是这脸色，还有这眼神，哈克最不喜欢换的就是布利这个神态，年纪轻轻的，什么都没有经历过，却喜欢摆出一副一心为公的模样，当自己是谁？摩西族长？还是林恩领主？ 哈克看着布利笑道“队长有什么吩咐？还是说觉得我刚才修机器的动作不规范，要记我的处分，那我倒是可以把它弄回原样，队长你用标准的方法再去试试。” 布利上前一步，直面哈克，“哈克副队长，我在学校学的是建筑工程，不是机械维修，你在工地上干了四年，我在建筑学校也学了四年，你有你的经验，我也有我学到的东西，这个建筑工程师的证书，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拿，学校的专业课老师也不是书生，第一工程队的老工程师大多数都在学校兼职教学，我们在学校学到的东西，不全是纸上谈兵。你有丰富的经验，那是你的优势，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用你的经验来压我，就像我不会笑话你看不懂新版的标准图纸一样，如果对于公司的职务安排有异议，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一趟总部，现在就可以，要去吗？” 哈克嘴角上扬，有什么话想要脱口而出，但是话到嘴边又给憋了回去。 布利见哈克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既然暂时还在一个队里，尽量还是不要做影响团结的事情，另外，这次的工程非常重要，不能有任何的纰漏，需要我们所有人全心投入，我希望你不要带着情绪工作，你是队里的副队长，又是技术骨干，大家也都服你，你的工作状态会直接影响到全队的状态。” 布利说完之后就站在原地，等待着哈克的答复。 哈克的脸色连续变换了几次，然后转身而去，什么都没有说。 布利一直看着哈克上了车，他也回到了乘坐的那卡辆车上，周围看热闹的工人也各自返回。 黑铁建筑公司，第五工程队的队伍继续前进。 三个小时后，队伍来到了日升城外的黑铁建筑公司工程驻地，在这里汇合了第二、第三、第六工程队，密密麻麻的车辆、设备、还有人员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声势浩大。 布利看到公司总部的人也来不少，此刻正在讲话的就是公司的工程部总监，整个公司的三把手。另外早已经不直接从事一线工程的第一工程队也来了不少的人，好几个老工程师，布利还都认识，是他在学校时的老师。 由此也能看出公司对于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公司的前五个工程队都是直属工程队，所有的工人都是黑铁建筑公司的直属员工，已经脱产了的第一工程队不说，剩下的四个工程队，为了这个项目出动了三个。后面的，从第六队开始，基本上都是分包的挂靠挂靠工程队，相比之下，第六工程队的水平是其中最好的，和直属工程队差不了太多。 所以，这个项目，公司基本上算是能出动的优质资源都投入到了其中。 布利隐隐有些紧张，刚刚上任才两个月，就要参与到这样的大工程上，这对于他来说，有不小的心里压力，尤其是现在队里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所有的设备和人员清点完毕，台上的工程部总监也做完了动员讲话。 黑铁建筑公司，巴希山筑路工程项目，全体人员，正式出发。 就在大多数人都以为工程部的老总在做完动员讲话后就会回去的时候，却见到他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上了第一工程队的车，然后以项目负责人的身份亲自带队出发。 超过千人的车队排场长龙，在大路上保持着相同的速度前行，看上去蔚为壮观。 队伍刚走出没多久，一支守备军的车队就追了上来，不到一个营兵力，三百来人，带着军委的命令，来保护工程队直到项目结束。 得到了的照顾，工人们也都挺高兴的，毕竟这个项目和以前的项目比起来，位置太远了，在毗邻罗南公边界线上，听说那边还有约克王国的驻军，虽然应该不至于有危险，但是现在能够自己的军队保护，心里总要感觉踏实一些。 只是让大家伙都有些诧异的是，这支军队的长官，居然是一个女人。 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之后，关于这个女长官的身份也给合计了出来，丹丽丝，二十五岁左右，火枪手团的第四营营长，听说原本身份还是从约克王国来的流民。 丹丽丝的身份让一些多心的工人感到不快，甚至还揣度到在修路的时候，如果约克王国的军队打过来了，她会不会倒戈。 好在大多数工人都没有这个顾虑，守备军成立至今，打了这么多场仗，还没有出现过临阵倒戈的情况，而且还有人扒拉出了丹丽丝更深的信息，她的弟弟罗伊，现在是林恩大人的亲传学生，在巴雷特城堡学习奥术魔法。 知道了这层关系，大家也就彻底放心了，之后关于丹丽丝，大家讨论的重点也从身份啊、军事啊这方便，转变到了样貌和身材上面，还有就是她的私生活，比如和火枪手团长霍根之间有没有什么不正当的上下级关系啊等等这些事情。 过了三合镇，再往西北走十二三公里，周围就见不到村子了，路也开始变得不太好走，工程队要一边休整路面一边前行，也算是在正式修路前的热身。 第六十八章 深渊之口 工程队一路上因为要把通往巴希山的毛路给疏通出来，所以前进的速度很慢，直到五月下旬，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次工程虽说在准备上的时间比较少，看上去有些匆忙，但却并不慌乱，前期的勘探与测绘工作，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完成了，与罗南公国方面的交涉也有政府的人员在进行，所以一切都是在井然有序中流程中进行。 部分工人虽然来在来的路上骂骂咧咧，抱怨连着出工，好久都没有休息了，但其实这样的工作量对于卡利亚斯的老工人来说，更本算不上什么，在前几年日升城大建设的时候，哪有什么例行的休息，那时候上午做完一个工地，紧接着就去下一个工地，午饭都是路上解决，为了赶工期，为了和死对头暴风建筑公司抢工程，天天加班到夜晚，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儿，那种时候都熬过来了，现在的工作量有什么幸苦可言？ 也就是这两年卡利亚斯发展脚步放缓了，大家休息时间多了，钱也挣到了，日子好过了，于是开始矫情了起来。 其实不少的老工人，还挺怀念曾经那种热火朝天，干劲十足的时候，那时候虽然累，但是精神头好，钱也挣得多，大家伙唱着歌就把活儿干完了，回过头来，看着卡利亚斯的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一条条穿行其中的道路桥梁，看着这些由自己亲手建设起来的成果，心里也有满满的成就感。 工程队到达目的地后，带队的工程部老总便和第一工程队成立了项目指挥部，然后便开始安排具体的工作，四支工程队划分到不同的区域，按照大图纸的规划，各自动工，由项目部统一指挥协调。 这个大工程，对于黑铁建筑公司来说，算的上一次考验，以前做过的工程项目，不管是修路还是盖楼，最大的工程也不过就是两支工程队配合，而这一次一共投入了四支工程队，这对于项目部着眼全局的指挥协调能力，有很高的要求，所以公司的三把手，工程部的老总，才亲自前来坐镇指挥。 当然，即便黑铁公司的三把手亲自前来坐镇，能指挥的也只有工程队，守备军的行动，黑铁公司自然是无权干涉的，别说是这个三把手，就算是一把手摩西来了也一样，不要说指挥，就连协商的资格都没有，守备军的调度，自有安排。 守备军虽说是来保护工程队的，但是一路走来，直到现在工程队开始投入工作，这段时间，双方的相处别并不算和谐，直接的矛盾虽然没有，但是守备军却显得很冷漠，与工程队几乎没有交流，军队的指挥官丹丽丝和工程队带队的老总，仅仅只是在汇合的时候打了一个照面，出示了军委的命令，补充说明了来意，除此之外连话都没有说两句，然后就离开了，此后更是一直都没有交流。 到了巴西山后，丹丽丝把军队分成三队，两位百夫长各自领着一支百人队伍，驻扎在四支工程队之间的地方，丹丽丝自领剩下的人数在东北方向驻扎，和七八公里之外的安条克防线哨所对峙。 布利带领的第五工程队被项目部划分到了东边区域施工，这个位置最接近丹丽丝所部的驻地。 布利远远地看着那个飒爽的英姿，由衷地感觉到钦佩，她和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大，但是看上去却如此的强大和自信，纵然只是遥遥相望，布利却仿佛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光亮，她治军严谨，麾下的战士纪律严明，无论是巡防还是值岗，都表现的一丝不苟，没有任何懈怠。 听说她前几年还只是一个从北方流亡而来的难民，还带着一个生病的弟弟，这才几年，就已经成为了守备军中的中层军官。 布利的脑子想到的不是那些个“关于没有背景的少女如何在军中上位那档子事”的腌臜想法，他看到的是一个积极向上、有信心、有能力的勇敢坚强的女性形象。 布利认为，这就是自己需要学习的榜样，想当初，他也曾想过要报考军事专业，但是因为身体素质不达标，没能考上，后来虽然选择了建筑工程专业，但是曾经的遗憾却一直在留在他的心头，为此，这些年来，在学习、工作之余，他也一直都在锻炼自己的身体，进行军事化的自我管理，如今虽然已经没有机会再进入军队，但是身体素质和严格的自律性却已经锤炼了出来。 虽然在实习期得到了公司高层的重视，让他在实习结束后，直接升任工程队长，但是这两个月下来，布利才发现自己能力还远远不足，不然也不会把队伍带成现在这个样子。 施工期间，每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布利都会拿出一点时间，远远地看着驻扎在远处高地上的军队，看着那个即便是身在队伍之中，也能一眼看到的飒爽英姿。 布利希望自己也能像她那样把队伍带好，希望工人们不再对自己抱有成见，希望副队长哈克能够释怀，大家一起把工程做好。 布利在学校的学到的是系统性的知识，虽然有实践，但是大多数还都是理论，而且有很多都是专业术语，来到工程队后，布利发现工人们的工作交流，说的都是些他们自己约定成俗的名称，一些个习惯也和学校教的大不相同。 一开始，布利觉得是这些东西疏远了自己和工人之间的距离，于是乎他开始遵照的工人们的说法讲话，用他们习惯的方式工作，但是收效却并不明显，然后他以为工人是质疑他的能力，于是开始尽力地展现自己的能力，但是同样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好像还更加疏远了，他和工人之间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在阻碍交流，要如何打破这层隔膜，布利目前还没有找到方法。 巴希山筑路工程施工一个月下来，在项目部的公布的各工程队进度中，第五工程队排名倒数第二，进度仅仅只比第六工程队快一点点，而第六工程队是挂靠在公司的外包工程队，无论是工人素质还是设备配置，相比直属工程队都差一截，施工进度和第六工程队相当，这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第五工程队施工进度慢不说，还出现了意外，在一次炸药的使用过程中，因为操作不规范引发事故，导致三人受伤。 布利在项目部担下了责任，这事让他很生气，进度慢是因为他的协调能力不足，这责任在自己，但是强调过了无数遍的施工安全却出问题了，还是强调次数最多的炸药使用规范，这就很不应该了，回来后布利本想要对爆破员问责，但是看着他躺在床上起不了身的样子，训斥的话语也变成了安慰。 此后，布利亲自接替爆破员的工作，队里所有的炸药使用，他自己上手。 一个多月后，爆破员伤势恢复，归队复工，在向布利郑重承诺之后，重新上任爆破岗位。 然而仅仅过了三天，第五工程队的爆破再次出现意外。 一声比以往爆破声音更加震撼的声音响起之后，爆破的山体处，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裂缝瞬间扩大，距离最近的两个工人脚下没有站稳当即就掉了下去。 地表的震动传递出很远，正在工地另一边看图纸的布利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周围不少的工人都摔倒在地。 布利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是爆破又出问题了，急匆匆赶来报信的工人的说法证实了他的猜测，布利又惊又怒，掉下去的工人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什么炸药使用不规范的造成的情况了，而是地质的问题，之前不是已经勘探过了吗？图纸上也标记得明明白白，为什么会这样？ 布利一边往事发地点跑去，一边琢磨，却也想不明白。 还没有赶到爆破低点，地表再次传来震动，比刚才还要激烈。 这是诱发了地震吗？ 布利停下了的脚步，让其余工人立刻撤离，退到开阔地带去，他自己则继续往前跑去，毕竟在爆破点那附近，还有好多工人没有回来。 剧烈的动静，引起了驻扎在旁边高地上军队的注意，丹丽丝亲自带着人赶到，然后看到了让她惊骇的一幕。 地表的裂缝正在扩张，不是向前后两头蔓延，而是想两边张开，就像是有一双手在把裂缝从从两边撕开一样。 周围的地层在向裂缝中坍塌，那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黑暗，就像是一张正在逐渐张大的巨口，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震惊之后，丹丽丝很快恢复了冷静，敏锐的目光扫视四周，果然发现了建筑工人踪迹。 好几处即将坍塌的峭壁之上，都有工人在网上爬，情况十分紧急。 除此之外，丹丽丝还看到了有两个人影裂缝边缘快速奔跑，他们手里拿着绳子，似乎是想要救人。 “准备救人” 丹丽丝给身后此刻还有些惊愕的士兵们下达了命令，然后第一个往裂缝边缘冲跑去。 丹丽丝眼中那两个拿着绳子的人，正是第五工程队的队长布利和副队长哈克。 在出事的时候，副队长哈克距离的裂缝较近，所以先赶了过来，相比普通的人类，豺狼人身体要更加强壮一些，尤其是在这种陡峭的山壁上，豺狼人要比人类灵活的多，在布利到来之前，哈克就已经救上来了好几个比差点坠入裂缝的中工人。 然而现在裂缝越来越大，两边山壁的坡度也越来越陡峭，这让救援的难度激增，稍有不慎，救人不成，自己也会掉下去。 裂缝下那深邃的黑暗，仿佛有一股特殊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凝视，但只看一眼，就会感觉到深深的恐惧。 布利强忍着不去凝望这如同深渊一般的裂缝，将步子扎稳，一手抓着峭壁，一边把绳索抛下，让下面的工人把绳子系在身上，然后他和哈克一起往上拉。 此刻情况万分紧急，两人之间的配合虽然算不上默契，但是至少没有冲突，至于他们之间的那点成见，在这样的情况下，早已经被抛诸脑后。 “系牢了。” 布利往下面喊了一声，得到回应之后，开始使劲。 下面系着的是两个工人，布利两人又是站在峭壁上，不能使出最大的劲，以至于拉起来十分吃力。 在即将把两个工人拉上来的时候，峭壁突然震动了一下，布利脚下的石块塌落，他手里还拉着绳子更本来不及后退，整个人眼看就要滑落下去，危机关头，哈克把绳子饶过肩膀用脚踩住，一手抓住了即将跌落的布利，然后一声狼嚎，底力爆发，把三个人一起拉了上来。 布利的额头上流着惊吓出来的汗水，他看了哈克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救上来的两个工人惊魂未定，而且身上都带着伤，其中一个脑袋被震落的石块砸中，此刻满头是血。 布利让他们赶快离开，然后又和哈克一起赶去下一处有工人受困的峭壁。 奔跑的路上，布利看到丹丽丝也带着士兵正在救人，他会心一笑，眼神愈发坚定，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速度。 继续救起上来了两个人之后，此刻的裂缝几乎已经张大到成为一个圆形，周围的峭壁级也近乎于到了锤子的地步。 一个上了年纪的工人倒在崖壁的石块上，一根碗口粗细的小树固定住了他的身体，在他身上还压着一块石头。 布利在上面叫喊，下方传来虚弱的声音，放下绳子，被压在石块下的工人却已经无法自己系上绳子。 布利一咬牙，将绳子套在自己身上，看着哈克的眼睛点点头，将这根系着自己和下面工人两条生命的绳子，交到哈克的手中。 哈克同样点了点头，牢牢地抓住绳索。 布利退到峭壁边上，然后扒着崖壁爬了下去。 他爬到受困工人的身边，先挪开了他身上的石块，再把他也系到绳子上。 “哈克，拉……！” 布利往上面喊了一声，然后自己扒到崖壁上开往上爬，尽量给哈克减少一些压力。 第六十九章 怪物 “深渊巨口”仍在扩张，崖壁的抖动越来越强烈。 裂缝逐渐变成了一个圆形的天坑。 哈克双手紧握绳索，一点一点往上拉动，他咬紧獠牙，面色狰狞，看上去非常吃力。 一番忙活下来，他此刻所剩的下的力气本就不多，再加上又上了年纪，不比得年轻时体能充沛，此刻后劲已经有些乏力。 天坑之中传出了稀稀疏疏的声音，声音直入脑海，像是轻声的低语。 哈克不由自主地往黑暗中看去，霎时间，只感觉一阵恐怖涌上心头，此刻，他只想着赶快逃离这里，但是他手里握着绳子。 崖壁的晃动更加强烈了，周围的山体正在快速崩塌。 哈克在挣扎之中松开了绳子…… 黑暗中的低语让布利心烦意乱。 他努力地克制着，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与脑海中那想要投入黑暗之中的念头做着抗争。 扒在峭壁上攀爬的手臂越来越酸，绑在后背上的工人的身体，越来越沉。 布利松开一只手，想要把肩上的绳子勒得更近一些，让背上的工人往自己身上靠，这样能稍为轻松一些。 然而，他刚刚松开手，身体便坠下了崖壁，上面本该在哈克手里的绳索也落了下来。 布利感觉自己似乎正在坠入深渊，无尽的黑暗将他包裹。 黑暗中，有魔物从深渊下涌出，布利眼中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丹丽丝在和魔物战斗，她的身姿，就像是黑暗中的微微光亮，虽然不能驱散恐惧，然是却如此引人瞩目…… ………… 丹丽丝此刻是带着恐惧的，这些从天坑中涌出来的东西，她从来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 这是一种模样极其丑陋畸形的怪物。 它们的身体就像是一个恶心的毒瘤，细长的肢体从毒瘤中伸出，在崖壁上快速攀爬，发出令人心悸的叫声。 丹丽丝不认识这些怪物，不知道它们的目的，不知道它们的脾性，但是有一点她能够肯定，这些怪物是敌人。 “先退回营地。”她大声喊道。 在这从未见过的恐怖的场景面前，守备军的战士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听到长官的叫喊声，才从恐惧中回过神来。 战士们带上刚刚救上来的几名工人，就要从天坑边缘撤离。 然而此刻已经晚了。 那些丑陋的怪物，在爬到天坑顶端之时，它们中的一部分发生了变化，毒瘤一般的身体，后背裂开，从中伸出了黑色的翅膀。 它们飞出了天坑，在空中扑腾，感受着世间的空气和元素，显得十分欢快，然后便开始攻击视线所及的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正要撤退的守备军。 “射击准备。” 看到这些怪物长出翅膀的那一刻，丹丽丝就放弃了撤退了想法，周围的地形因为塌陷，变得非常崎岖，根本没有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摆脱这些会飞行的怪物从这里撤退到安全的地方，根本不现实。 权衡之下，丹丽丝决定就地反击，这样反而更有希望活下来。 在丹丽丝的命令下，近百人的队伍瞬间结成了射击队形，然后根据指令选择射击的区域。 激烈的枪声响起，经过周围山壁回荡，经久不绝。 子弹从巴雷特步枪的枪口红激射而出，击中了这些怪物的毒瘤身躯。 它们的身体，并没有和它们恐怖外形所匹配的强度，巴雷特的枪弹轻松地贯穿了它们的身体，在它们那丑陋的毒瘤上留下贯穿的弹孔。 被击中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叫声，在空中乱窜，但是却并没有跌落，绿色的黏液从弹孔中流出，毒瘤蠕动之间，它们的身体正在快速愈合。 “用3号高爆弹。” 丹丽丝短暂的观察之后，下达了新的命令。 整个守备军全军，包括重甲步兵和炮兵，基本所有人都装备有枪械，但是却只有一个团的名字叫做火枪手团，这不仅仅是因为是创建时期给起的名字，同时也代表着，他们是守备军全军之中，对枪械使用最熟练的一只军队，包括枪械的搭配，射击的阵形，甚至是枪弹的种类，都有详细的划分，实心的穿甲弹和装药的爆破弹，根据装药量的多寡，穿深的程度，一共有近十种型号，用于在打击不同敌人时发挥出更好的效果，让枪械作用达到最大化。 3号高爆弹是爆破弹中装药量较高的一种，也是常规携带的的弹药中装药量最多的子弹，主要依靠炸药爆炸的产生的威力来对敌人造成伤害。 换上了高爆弹之后的效果提升很明显，爆炸的威力在怪物的身上留下拳头大小的空洞，这样创口让它们再也无法继续保持在空中。 然而怪物数量还是太多了，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怪物长出了翅膀。 枪械的射击频率已经无法完全阻挡怪物袭击。 看着一个明显比其他怪物要大上一号的“飞行毒瘤”向着自己俯冲而来，丹丽丝拿出手枪连开了三枪，让怪物的速度有所减缓，然后她双手捂住巴雷特枪杆，将前端的刺刀弹出。 她可以往侧边跑开，躲开怪物的冲击，但是却并没有这么做。 在这种时候，任何脱离阵形的行为，都可能会引起的慌乱，她是营长，是这处的阵地的最高指挥官，是阵形的矛头，更不能跑。 在丹丽丝的带领下，士兵们也纷纷装上了刺刀。 这头大号的怪物的身体比其他的普通怪物要坚固很多，体表有一层类似于甲壳一样的东西，高爆弹没办法完全穿透它的外层结构，只能在体外爆炸，无法对其造成严重创伤。 锋锐的刺刀穿透了甲壳，刺进了怪物的身体之中，绿色的黏液从其中溅出沾到丹丽丝的身上，身上的皮甲的黏液的侵蚀下肉眼可见地在腐蚀。 丹丽丝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大吼一声，用刺刀用力地划卡怪物的身体。 怪物的利爪往丹丽丝的身上抓来，她矮身闪过，一脚踢在怪物的身体上，空出左手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剑，在怪物的背上快速刺扎。 然而这样的攻击，对于这头大号怪物来说似乎伤害并不大。 它扑腾着甩开丹丽丝，要再次飞起，然而丹丽丝却却并打算给它这个机会，在怪物刺耳的叫声中，她将刺刀连同枪口插进刚刚给怪物身体上刺出来的创口中，抵进它脑袋的位置，然后扣下了扳机。 运气不错！ 预料中可能会出现的炸膛并没有发生。 高爆弹成功在怪物的体内爆炸开来。 虽然在扣下扳机那一刻，丹丽丝就松开了握枪的双手，但是爆炸的产生的作用力，依旧让她跌倒在地，双手感觉双手震颤麻木。 沉闷的响声从怪物的身体里传出，这头像是头目一样的大号怪物终于倒下了。 丹丽丝喘着粗气站起身来，扯掉了身上被腐蚀的皮甲，用刺刀对着这个大号怪物的脑袋一顿猛刺，知道它不再动弹，这才收手。 看着倒在身前的怪物尸体，正当她以为干掉了头目的时候，却惊骇地发现，天坑下正在飞上的来怪物之中，又出现了好几个大号的怪物。 回过来，她身后正在和怪物近身作战的士兵们，也开始出现伤亡。 丹丽丝终究还是往天上发射了信号弹，不过却不是求援，赤红色信号弹代表着危机警报，让周围的友军撤离，不要靠近。 越来越多的怪物从天坑中涌出，对于驻扎在西边的两百守备军来说，这根本就是他们无法对付的敌人，希望他们看到信号弹后，不要心存侥幸，也不要有好奇心，尽快带着工程队撤离这片山区。 丹丽丝扔掉了信号枪，闪身躲过了一只怪物口中吐出的类似于箭矢一样的玩意，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把战友的步枪，再次投入战斗。 这些怪物在来到地表之后，就像是在快速进化一样，短时间就长出翅膀，还逐渐拥有了其他的攻击手段。 战斗从一开始后，就没再停下。 丹丽丝要面对的怪物越来越多，而她身旁还站着的战友越来越少。 她也记不得到底杀了多少只怪物。 好像并没有多少，它们变得越来越难缠，速度越来越快，不，是自己的动作越来越慢了。 丹丽丝感觉脑袋开始发晕，眼睛不由自主地要闭上。 最后，她感觉自己好像跌入了天坑。 …… 冷！ 当意识再次恢复的时候，丹丽丝感觉到的第一念头是冷。 然后是黑，周围是一片深邃而且粘稠的黑暗。 似乎身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之中，她就是漩涡中心，身体无法动弹，恐惧顺着涡流直入她的心神，让她想起了曾经的一段往事。 曾经的那段痛苦经历，再次浮现，逃难的路上，父亲为了为了保护粮食被其他的难民所杀，叔叔也死了，鲍勃也死了…… 伴随着那似有似无的低语，涌上心头的是难言的绝望。 就像是当年最绝望是的时候，她和弟弟罗伊，一起躺在荒野的石块上，静等着秃鹫秃鹫来进食，那时候秃鹫在天上中盘旋，天空也和现在一样，像是一个巨大漩涡。 这时候丹丽丝的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因为在当年，在绝望的时候，那个穿着斗篷的男人出现了，他开枪打死了在空中的秃鹫，他带来了粮食，带来了秩序，他永远走带队伍的最前面，就像是一把明亮的火炬，让人如此安心，自己和罗伊跟随着他的脚步走出了地狱…… 深邃的黑暗之中，丹丽丝睁开了眼，眼神中仿佛带着光芒，虽然不能驱散黑暗，但却是如此的明亮，尤其是在身在黑暗之中，是要么的耀眼。 ………… 日升城，巴雷特城堡。 林恩拿着书本从奥术学校的院子里走出，脸上带着一丝不快，好为人师的他，很不喜欢在上课的时候被人打断，尤其是刚刚讲到重点，讲到了他自己对于奥术理论的一些独特的感悟的时候。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巴希山出事了。” “什么事？安条克的军队出兵袭击？”林恩说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坏结果。 “安条克军队出动了，但是不是来袭击我们的工程队……”阿米亚斯把收到的情报向林恩大致说了一遍。 听着阿米亚斯讲说，林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头越皱越深。 天坑！怪物！ 营长丹丽丝和近百人士兵丧命，工程队也有工人伤亡，前去增援的另一支百人队伍在路上遭遇怪物袭击，百夫长断后战死，只有不到半数士兵撤了回来，最后剩余的守备军保护着工程队撤出了巴希山。 安条克行省的岗哨被怪物袭击，结果未知。 “天坑！”林恩皱眉自语。 工程队爆破炸出来了天坑，这显然是很滑稽的说法，上一次听到“天坑”这个词，还是从诺克斯的口中，当时诺克斯前去蜥蜴沼泽探险，想去看看传闻中出现在那里的天坑，但是还没靠近就被驱逐出来，教廷的裁判所封锁了天坑，不让人靠近。 可是之前的传闻中，没听说天坑中有怪物出现啊，难道是这个消息也被教廷封锁了？ 林恩对此有些疑惑。 “传我的命令过去，让守备军和工程队直接退回到三合镇，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交待了命令之后，林恩准备去诺克斯那里问一问关于天坑的事情。 动身之前，林恩还是先回到奥术学校，给三个学生交待了自习课，然后才离开。 看着坐在后排最用心学习的罗伊，看着这个好不容易才从自闭症中走出来的孩子，林恩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方式把他姐姐牺牲的消息告诉他。 林恩微微摇头，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先不要告诉他。 出了城堡，林恩骑马来到位于日升城南边的养马场，这里是卡利亚斯培育的战马的地方，也是诺克斯养老的地方。 原本还对冒险事业充满干劲，不太甘心当个“弼马温”诺克斯，在女儿出生之后，就彻底断了再次冒险的心思，安安心心地在这里带娃。 战马的培育已经步入了正轨，诺克斯也带出了好些个徒弟，所以他现在的生活非常的清闲。 林恩刚踏进马场，就看到了那个小家伙，四岁多一点的麦琪，正骑在米莎的背上，在草场里奔跑，嘴里哇啦哇啦的大喊，让其他的马匹避之不及。 对此林恩早有准备，所以“照夜玉狮子”根本没有放进来，他那匹中看不中用的马儿，进了马场，被米莎瞪一眼，估计都会吓得腿软站不起身。 再看看麦琪，这孩子一点也不像个女孩，衣着打扮也是，一头不及衣领的短发，配上这几年日升城最流行的格子寸衫，整个一活脱脱的假小子。 “小麦琪！” 林恩朝着玩得正欢的麦琪喊了一声，小家伙看到后，举着手大声回应，然后骑着米莎快速跑来。 看着这假小子高兴的模样，林恩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他喜欢孩子，不管心情多么郁闷，看到小孩子时都会转阴为晴，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以前烦闷的时候，都会去院子里看小皮特，然而小皮特太沉闷了，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装成熟，相比之下，林恩还是更喜欢和麦琪这样活泼的小孩子相处。 “林恩大哥！” 第七十章 末日经文 小麦琪骑着米莎如风般冲来，在林恩身前急停而下。 “林恩哥哥！”小家伙冲着林恩嘿嘿一笑，露出了还没长齐的牙齿。 这就是林恩喜欢小麦琪的原因，不仅性格活跃，还很上道，喊一声就炸呼呼地跑过来了，不像小皮特那样，喊他小老弟还不乐意。 不过林恩也有些无语，小姑娘是在太不像个姑娘，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是如此，就这一声“哥哥”，硬是让林恩听出了“水泊梁山”的感觉，虽然依旧还带着一些奶气，但不是邻家小妹那种甜甜的声音，而是李逵喊宋江“公明哥哥！”那般的语气，气场虽然不足，但是气势已经有了雏形，就差没带上一句“咱们今天去砍谁？”。 小姑娘将来必成大器，这一点林恩在三年前就得出了结论，当时是小麦琪的周岁生日，他特地打了一幅金手镯送给她作为周岁礼物，这是上一世他们老家的习俗，结果刚才小家伙戴上，不知道是感觉不舒服还是怎么地，硬是用她那肉肉的小手，把金镯子给取了下来，然后在林恩逐渐丧失的笑容中，把镯子生生扭成了一团。 好家伙，天生神力。 若非如此，又岂能让暴君魔熊为之折腰，哪怕是它的小主人又如何，暴君魔熊是圣域魔兽之下的王者，自有与生俱来的傲气，林恩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诺克斯在巴雷特城堡养伤期间，自己为了能骑上米莎去威风一阵，耗费了多少工夫才这家伙同意了自己趴到它的背上。 如今过去了这么多年，米莎也从一头魔熊幼崽长成了壮硕的大熊，虽然依旧还没有完全成年，但是体格已经足够庞大，看上去很是威猛。 林恩也没有了想要再次骑上它耍威风的兴趣。 拍了拍米莎的肚皮，引起了一声不满的吼声，林恩无奈地把手挪开，然后朝着小麦琪招了招手。 小姑娘从熊背上一跃而来，稳稳落地。 林恩边走边说，“最近怎么都不来我家玩，是不是皮特那小子欺负你了？” 小麦琪连连摇头，“城堡里太小了，米莎都跑不开，上次不小心就把一株小树给撞断了，而皮特哥哥……他话都不和我说，我喊他也不答应，只知道在那里练剑，像个木头人一样。” 林恩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巴雷特城堡最为卡利亚斯最大的住宅建筑，被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说太小，这还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关键是小麦琪还没有说错，和这片养马的草场相比，巴雷特城堡的确显得有些小，这样的姑娘，或许就不应该生活在城堡之中。 至于小麦琪对小皮特的评价，这很客观，城堡里几乎所有人，对于小皮特也差不多都是这个映象。 林恩和小麦琪还有米莎，两人一兽，一起往马场的里面走去。 一路上到处都是马匹，高个的、矮个的、白色的、棕色的、黑色的、还有杂色的都有。 相对来说，棕色的大型马数量上要多一些，说是大型马，但其实和格鲁尼亚的名马“黑山”相比，个头上还是要小一号，肢体也没有那么强壮，这类马是诺克斯重点培育的对象，如今已经到了第三代，经过诺克斯的品种改进，相比第一代时，在各方面能力都要强劲一些，目前虽然还不能作为重骑兵的战马使用，但是已经能胜任轻骑兵的任务，拥有比较出色的短程冲刺能力和灵活性，在侧翼突袭、游击骑射这样战术中，有不错的发挥，在前几次战场上，经受住了实战的考验。 尤其是去年和王国军打仗时，马文率领骑兵迂回敌人后侧袭击，结果被反包围，面对重重敌军，骑兵团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最后马文依旧带着一半人冲破了敌人的包围圈杀了出来，不仅减少了损失，还沉重地打击了敌人的士气，这其中不小的功劳要归功于这些战马。 轻骑兵深陷敌阵，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即便人不慌，马也会慌乱，可是卡利亚斯这些“平民”血统的战马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惊慌逃窜，这已经算的上是非难得的事情了。 林恩在米莎的脖子上摸了一把，又被后者很不耐烦地甩开，显得很不近人情。 卡利亚斯的战马培育之所以进展如此之快，除了诺克斯的悉心培育之外，最大的功臣就是米莎，从小和一头强大的高级魔兽生活在一片草场的战马，在混乱、血腥的战场中，表现得要比一般战马冷静得多。卡利亚斯轻骑兵的作战方式以机动游击为主，基本不会冲锋，所以不给战马带眼罩耳塞，而这对于战马勇气就有更高的要求。 除了这些大型马之外，个头要小上一些的矮脚马也有不少，这类马匹外观远不如大型马神骏，它们四肢相对短小，看上去好像根本跑不快，事实上也是如此，它们的爆发速度并不出色，但是强在耐力持久，而且不挑地形，各种土路、山路、荒地都能跑得起来，是最适合传令兵和斥候这一类需要长时间赶路，或是在要复杂地形行路的人乘骑。 林恩一边欣赏着战马在草场中奔跑的英姿，一边向小麦琪问道：“叔父这个世间点，一般都在干什么呢？” “下象棋。”小麦琪噘着嘴说道，从她的表情中都能看得出来，她对于这项枯燥的脑力运动似乎很不喜欢。 “哦。”林恩显得有些惊奇，随即问道：“那你会下吗？” “会！”小麦琪点了点头，“爸爸找不到人下棋的时候，就会让我和他下，其实挺简单的，也有些意思，我只是不喜欢傻傻地坐着，像个木头人一样。” 林恩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于自己“发明”的象棋，能推广得如此之好，他感觉十分欣慰。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马场的培育基地，在那一排房屋与马厩的旁边，林恩看到了正在太阳底下下棋的诺克斯。 他穿着拖鞋和汗衫，背上插着一把蒲扇，一只手里拿着泡着枸杞的水杯，另一只手举起不定，陷入了长考，看样子战局似乎有些胶着。 摆在诺克斯面前的是三张小桌子，上面各自放着一幅棋盘，诺克斯以一敌三，一个人和三个徒弟对决。 看到林恩之后，三个马场的学徒赶紧行礼，然后丢下棋局匆匆地跑开了，去到马厩中，装模作样地打理着草料，一副看上去好像很忙的样子。 诺克斯朝着林恩这边看了过来，显得很是扫兴，不过林恩却看到他不动声色地把对面的棋子悄悄挪动了一步。 “来来，我们俩来把这局下完。” 诺克斯放下手里举着老半天了的那匹“马”，站起来朝着林恩招了招手。 林恩倒也没有推辞，径直走到桌子前，在诺克斯的对面坐下。 小麦琪见两人要开始这无聊的活动，当即就失去了兴趣，再次骑上米莎继续撵马去了。 “你有段时间没过来了。”诺克斯一边说一边出手，一手卧槽马，让林恩刚刚接盘的黑棋在局势上变得有些被动。 “最近有些忙。”林恩简单地看过了棋局，心里直呼好家伙，诺克斯动了黑棋，他自己又连走了两步，就这也才只是占据了局势上的主动，还称不上是胜势，可见他之前的局势有多么的恶劣，就这水平，还一打三？ 林恩又瞟了两眼旁边的两张棋盘上的局势，惊异的发现，诺克斯的红棋竟然占有，看来是自己这幅棋盘上之前的那个马场学徒，有些不识大体，反观旁边两张棋盘上的形势，之前的棋手就做得很好，有劣势，但又不明显，对攻凶猛，然而阵形中却又带着一些不算太过于明显的破绽。 这两位才是“下棋”的高手啊，深谙处世的“布局”之道。 “这么忙还过来，那就是有要紧事？”诺克斯再次举棋犹豫。 “嗯！”林恩点了点头，走了一步将五平四，“在西北罗南公国边界的巴希山上，出现了一个天坑。” 听到这话，诺克斯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手里棋子也放了下来，刚刚想到的四步绝杀也不管了，急忙问道：“刚出现的？” 林恩点头说道：“前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我刚刚收到的消息。” 诺克斯沉吟片刻，然后严肃地说道：“我得去看看。” 林恩让诺克斯先坐下，补充道：“天坑里飞出来了很多怪物，守备军在那边牺牲了一百多人，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关于天坑和怪物的事情。” “怪物……果然还是出现了吗……”诺克斯轻声自语，神色显得有些沉重。 “你知道这些怪物的来历？它们有在蜥蜴沼泽的天坑中出现吗？”林恩好奇地问道。 “不，蜥蜴沼泽的天坑当时被全方位封锁，我根本无法靠近，也没有在那里看到怪物。” 诺克斯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年我从蜥蜴沼泽回来后，这些年一直有在收集天坑相关的信息，虽然有一些收获，不过尽是些民间传闻，此前我是不太相信的，不过先现在，你说到有怪物出现，倒是和其中一些信息有些相似，那些怪物是不是长着黑色的球状躯体，半个人大小，它们的脑袋很小，有四肢可以爬行，也有翅膀可以飞到空中。” 随着诺克斯说出他所知道的怪物样貌，林恩也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他口中的怪物和巴希山天坑中出现的怪物应该是同一物种，“我听到的前方传回来的消息，怪物也是这个模样，不过比你所说的个头更大一些，和普通人的体型相当，大一些的怪物甚至能有两个人那么大。” “也许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后长得更大了一些。”诺克斯开了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而且他自己也是一脸愁容。 当外形对上了号，基本就能确定诺克斯听查到的那个传闻不是空穴来风，个头什么的都不重要了，至少没有相差太离谱，或许就真如诺克斯玩笑中所说，这些年过去后，它们长得更大一些，也许是整个种族的进化。 林恩现在迫切想要知道的是，传闻中其他的内容。 “在那个传闻中，将这种天坑称之为‘深渊之口’，是连通深渊与主世界之间的通道，那些怪物则是深渊的前哨兵，当看到它们时，就意味着，终结之日将要到来。” “终结之日。”林恩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要个以往，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联想到守望之海中的恐怖，而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连传说中的世界暗面“深渊”似乎都牵扯了出来。 “还有更多信息吗？”林恩又问道。 “山燃树倒，海水枯竭，圣光在告死天使的眼中熄灭，黑潮之后是漫漫长夜……” “这不是……被教廷禁绝的《末日经文》吗？难道说？”林恩皱起了眉头，这段话他以前他以前见过，好像是那个邪教经书中扉页上所写的话语，至于那本书中的内容，早已经被圣光教廷全面禁止。 诺克斯点了点头，“包括我之前所说的信息，都是《末日经文》中记录的内容，我只看到了两张残页，内容就这么一些。” 林恩叹息道：“看来这世界，是真的变天了，也不知道教廷顶不顶得住，叔父，你现在还去天坑那边吗？” 诺克斯苦笑着摇头，“答案都已经知道了，还去干什么，喂喂马，下下棋，晒晒太阳看看娃，这不好吗？非要去送死，这时候教廷裁判所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不知道这次又要封锁多久。” 当天大的压力悬在头上的时候，看清楚后，反而还不觉得害怕了，毕竟看上去和生活太过于遥远。 冷静过来后，林恩觉得最遗憾的反而是修路工程被迫停止了，相较于这听上去挺玄乎的终结之日，林恩觉得暂时来说，和罗南公国之间的道路，对于卡利亚斯要更加重要。 第七十一章 凶手 末日教会在很多年前就被圣光教廷定义为邪教，然后进行了全面的清剿，在近百年来，同盟中几乎没有任何关于末日教会的消息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中。 至于末日教会留下的主要文字《末日经文》，也早就被圣光教廷列为了禁书，多年前就进行了全方位的销毁，任何藏禁书的人都将被认定为邪教徒，所以如今世间，几乎找不到《末日经文》，上面记载了什么，也成为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诺克斯所得知的关于《末日经文》上的预言，是否是真的《末日经文》上的记载，还是民间的谣传，这都还不能确定，即便真是上面的记载的原文，这预言是注定会成真，还是危言耸听，也无从得知。 但无论怎么说，天坑中出现的怪物的形象，和诺克斯调查到的信息相吻合，这就让末日预言多出了一些让心信服的依据。 山燃树倒，海水枯竭的末日景象会不会到来，圣光教廷能不能顶住，林恩不得而知，但是从教廷的举动来看，他们至少是知道情况的，也有在行动。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诺克斯预料的一样。 林恩回到从马场回到城堡之后的第二天，就收到了消息，教廷的人在昨夜到了巴希山。 来的是教廷裁判所的执行者，就像当年诺克斯去蜥蜴沼泽时看到情况一样，裁判所封锁了巴希山天坑周围很大一片区域， 根据教廷以往的惯例，在裁判所解除封禁之前，这片区域都将是同盟禁区，任何人不得踏入。 在这个皇权神授的世界，教廷的权利高于一切，不管是任何地点，任何时间，裁判所介入调查，所有人得退避，没有任何理由。 教廷的裁判所既然来了，那么天坑的危害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只是守备军牺牲的那一百多战士，还有那些不幸丧命的工人，让林恩为此感到惋惜。 当然，林恩也不会楞到要去向教廷要个说法，裁判所行事，什么时候需要给别人理由？ 据说当年教廷清剿末日教会时，查到了帝国一位老牌侯爵的家族与末日教会有牵连，裁判所的执行者公开抓捕了那位侯爵与其家族的所有成员，不管是对于帝国还是同盟，裁判所都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传闻，老侯爵在被带走时，高喊“我为同盟流过血，我为帝国尽过忠，我要见陛下……”，然而无论是同盟，还是帝国，都没有任何人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皇室也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很久后，教廷把老侯爵架上火刑柱的时候，才给出了侯爵家族暗通邪教的罪名，那时候所有人才知道了当初裁判所当初抓人的目的。 除了为战士和工人感到惋惜，对于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之间的商路，林恩也感到很遗憾。 出现了这样的事件，这两个多月来的施工就算是白费了，而且出现了一个天坑，巴希山的其他地方还能不能动工，也成了问题。 林恩和罗南公国驻日升城的大使见了一面，一番话下来，全都是遗憾。 如果不能从在巴希山上修建出一条公路，那么罗南公国和卡利亚斯之间的交通就会糟糕，要么像之前克里夫大公子来时那样硬生生翻山而过，要么借道安条克行省，无论哪一种方式，都会让交通效率降低，运输成本增高，对于两国之间贸易往来是致命的打击，可以是让两国之间的还没有形成的商业规划，胎死腹中。 就在林恩纳闷的时候，三合镇却送回来了新的消息，说是裁判所的教士找到他们，告诉他们巴希山上的路可以继续修，不过要偏离一下原来路线。 为此，裁判所还给划出了一条安全的路线，说是在这个路线上修路，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这消息让林恩大喜过望，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经历了一场灾难，人虽然逃出来了，但是所有财产都在灾难中覆灭或是遗失，就在自己心里安慰自己，命保住了就好，财产都是身外之物的时候，却有人捡到了你的钱包，然后交还给了你，里面有不少的现金和支票。 喜悦就是这样，是一种很主观的行为，代表的不是客观结果，而是结果与预期值之间的差距，很多时候只要结果高于预期值，就会很让人很高兴。 林恩在高兴的同时，连带着还有些许疑惑，传闻中冷漠无情的教廷的裁判所，居然会做出这样体量地方的事情，这让林恩对教廷的固有映象都有了些许的改变。 或许是因为身为穿越者，有一些惯性思维先入为主的原因，他以前对教廷的印象太过于偏执。 为此，林恩甚至觉得自己以前的一些判断，其实都不太客观，这是很不好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位统治者来说更是如此，他对于某一样事物的感官，尤其是政治立场，基本上就会是卡利亚斯对其的态度，一旦自己不能保持清醒头脑，那么整个卡利亚斯都会被假象所蒙蔽。 有了裁判所这话，所有的后顾之忧就不存在了，在和罗南公国短暂的交流之后，修路的工程继续开始。 裁判所划出来的安全路线，在天坑西侧十三公里之外，这意味着之前的施工全部废掉了，连测绘工作都要重新开始，其中的损失堪称巨大，但是无论是卡利亚斯还是罗南公国，都没有没有表现出抱怨的意思，毕竟这个结果已经好过了心里预期。 随即，双方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新工程的施工。 卡利亚斯施工方的安排不变，巴希山筑路项目还是由黑铁建筑公司承包，退驻三合镇项目工程队，在得到指示之后再次前往巴希山，开始了新的施工。 第五工程队原队长布利，在救人的时候不幸坠入天坑，因公殉职，他的品格和精神得到了公司的大力传扬。 在新项目开工之前，项目部为布利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追悼会，来的人很多，那几个被布利和哈克亲手救上来的工人哭得稀里哗啦，在面对《工人日报》记者采访的时候，把出事当天布利勇敢的表现说得绘声绘色，还说了自己以前因为看他年纪小还对他抱有成见等等。 总之，在追悼会上，年轻的布利队长，成为了值得全公司，甚至是全卡利亚斯人学习的英雄。 而另一位幸存下来的英雄，和布利一起进行救人行动的副队长哈克，在追悼会上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拒绝了上台讲话的活动，看了一眼布利的衣冠牌位之后，就离开了追悼会现场。 新的工程开始，哈克这次没有意外，顺利成为第五工程队的新队长。 但是在接任了队长职务之后，哈克状态却表现得很低迷，情绪上是如此，工作行动上也是如此。 不仅仅兴致不高，精神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差，原本那个人到中年却不服输的豺狼人，现如今坐上了曾经期盼的位置，精神却变得十分萎靡。 这样的状态，自然是不合适继续当工程队长，但是因为是刚刚上任，而且又是之前事故中的救人英雄，所以哈克并没有被撤职。 项目部的人，甚至项目总监本人，都亲自找哈克谈过话，他们以为哈克是因为经历了之前的事故，导致心理受了些刺激，总监希望他能够尽快恢复到正常的状态，为此，还给哈克放了几天的假。 事实的情况，和项目部领导所猜想的差不多，哈克萎靡的精神状态，正是因为之前的那场天灾。 哈克已经失眠很久了，从他松开绳子，从天坑峭壁上独自逃出来之后，他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天晚上一闭上眼，浮现在脑海的都是布利把绳子交到他手上时的场景，还有就是那个漆黑如墨的天坑。 哈克的精神越来越差，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变得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真实，仿佛他真的又回到了当时的那个现场，布利又一次把绳子交给他，然后漆黑的“深渊”中传出阵阵低语，他又一次松开了绳子。 假期的休息并没有能让哈克的精神有所好转，幻视的情况反而似乎变得更加严重。 昨夜一整晚，哈克都没能入睡，在被幻觉折磨了一晚上之后，他终于迎来天亮，当阳光驱散黑暗之后，他感觉好多了。 队长所居住的，都是独立的工棚，哈克从床上下来，打算在房间里找一点吃的，他记得桌子上应该有一些昨天的剩下的面包，然而走过来时他却并没有看到面包，桌子上只有一张信纸。 走近一看，上面只写着短短一句话：“哈克，你为了当上工程队长，杀害了一个年轻的英雄。” “不！” 短暂沉默之后，哈克发出了大声的怒吼，但刚刚吼出声，他就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还好，工友们都上工去了，周围并没有人。 哈克撕碎了信纸。 他是松开了绳子，但是绝不是因为像当队长，天坑的黑暗中，带着让人心悸的恐怖，周围的崖壁都在坍塌，如果不放手，他们三个都会坠下去。 这张纸上的字是谁写的？ 哈克很愤怒，也很惊恐。 他不是杀死布利的凶手，更不是为了队长位置杀死布利的凶手，哈克一遍遍告诉自己。 夜晚降临。 工人们从工地上回到住处。 哈克在站房间门口，看着一个个从身前经过的熟悉身影。 哪一个会是写信的人？ 每一个都很像，哈克无法确定，直到他看到了兰姆，兰姆在经过时多看了他一眼，还露出了一丝在他看来似有所指的笑意。 兰姆是事故那天，哈克和布利一起救上来的工人之一。 就是他，一定是他写的信，他在那天看到了自己松开绳子，他污蔑自己是为了地位杀人。 哈克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豺狼人的獠牙，在月色下泛起了寒光。 翌日清晨。 工人在棚屋外面的厕所中发现了兰姆的尸体。 另一边，哈克从睡眠中醒来，昨夜虽然只睡了半夜，但是却睡得出奇的安稳，那些该死的幻觉并没有来打扰他。 起床之后，哈克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脸色惊恐地看着桌子。 桌子上面又出现了一张信纸。 第七十二章 皮特和罗伊 重新开始的筑路工程进展很快，因为有了之前几个月的经验，所以各方面的工作效率也相对有了不小的提升。 之前的天坑事故已经过去，如今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除了第五工程队！ 和其他工程队相比，第五工程队的情况非常糟糕。 兰姆死在厕所，只是一个开始，此后接连有三位工人在夜晚被杀。 当调查到的证据逐渐指向队长哈克的时候，哈克也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工棚之中。 面目狰狞，神情扭曲，嘴里的獠牙刺破了上颚，双手抱着脑袋，身体微微蜷缩，死前的模样看上去很痛苦。 项目部的医生来检查过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心力衰竭而死。 关于诅咒的传言，在第五工程队中散布开来，工人们已经无心工作。 从当初的天坑事件开始，这才两个月多的时间，第五工程队已经死了近二十人了，其中还包括前后两位工程队长。 三合镇派出所的警察还没有赶到，工程东边教廷裁判所的人却先来到了工地。 让人敬畏的裁判所执行者看过了包括哈克在内的五具尸体，然后就像是盖棺定论一般说道：“人就是他杀的。” 说这话的时候，执行者的眼神一直盯着的都是哈克那具看上去不太正常的尸体，大家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本来之前的工友们从死者身上发现的痕迹，就隐隐指向哈克队长。 执行者带走了哈克的尸体，工程队没敢阻拦。 案子破了，但是执行者却只说了结果，没有说明哈克杀人的原因，要知道哈克在工人之中一向口碑不错，此前还是天坑事件的救人英雄。 工程队不敢质疑执行者的结论，但是疑惑哈克队长动机。 一番争论之后，又归结到诅咒上去了。 凶杀案停止了，但是第五工程队却没能走出此前阴影。 项目部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此刻的第五工程队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再这么下去，甚至会影响到其他工程队的人，于是乎项目部让第五工程队撤回日升城，从新调了第八工程队来顶替他们的工作。 这样的举动无疑会影响施工进度和整体的协调，但是为了保险期间，项目部还是做出这个决定。 此后，经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磨合，巴希山筑路工程项目，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 日升城的林恩，听到工程队稳定的消息后，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松下来。 这条路连通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的道路的重要性，更胜于上一世的“丝绸之路”，直接关系到了卡利亚斯接下来的商业发展前景，还有外交政治的开展。 繁华的日升城中，相对平静的上午。 林恩从市政厅开完第二季度统筹大会回到城堡，他习惯性地往庭院中望去，然而却并没有如他所愿看到小皮特训练的身影。 回过头来，却发现小皮特此刻正背着一个大包，披甲带剑，站在正堂那边的出口处，看样子像是在等人。 林恩快步走了过去，打量了一番小家伙的这身行头，打趣地说道：“咋地了，这是要离家出走还是？” 小皮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去顽石冒险团报道去了，在这里和您道别。” 说完之后，小皮特不等林恩答复，行了一个骑士礼，然后耸了一下双肩包，拉了拉背带，就此起身，往城堡大门处走去。 林恩刚缓过神来，一个箭步追了上去，挡在了小皮特的身前，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要去顽石冒险团……高文老师安排的？” “是的。”小皮特点点头，“城堡里的生活太安逸了，我需要到黑森林中去历练。” 小家伙的话让林恩感觉十分羞愧，如果说他这样的训练强度和自律行为都算是“生活得太安逸”的话，那么整个城堡中所有的人，都是过的神仙日子。 “你先在这呆着，不要走，我去去就回来。” 林恩交待了一句，看到小皮特点头之后才离开。 他一路小跑来到校场找到高文，两人刚说两句话，就发生了争执。 “他才八岁。” “你八岁的时候都当上领主了，敢在城楼上面对魔兽潮进攻，在那之前，也敢带着人去诱杀恐怖利刃的狂信徒。” “我那是没有办法才……” “我这样做，就是想以后皮特他能少遇到些无可奈何，没有选择的情况。” “他太小了。”林恩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所以我才让他去冒险团，而不是守备军，强森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会照顾皮特的，先在冒险团历练两年，然后去守备军中再磨炼几年，他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守护骑士。” “你当年八岁的时候，可没有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历练。”林恩感觉自己说不过高文，开始翻老黄历。 “我选定的继任者，如果不如我，那是我的失职，巴雷特家族会越来越强大，家族的守护骑士，也需要越来越强大。” 林恩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高文坚定的语气和神色，他没能说得出口。 小皮特是高文选定的接班人，他的教育由高文全权负责，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 林恩垂头丧气地从校场出来，远远地看着正在城门口等他小皮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一辈子的张三，几乎没有感受到过亲情，所以行事冷漠，心如铁石，也正因为如此，这一世从小备受亲人关怀的林恩，才更加珍重这种以前很陌生的感情。 不说最亲家人，就是老皮特、老邓肯这些他从小就看在眼里的家族老仆去世的时候，林恩都异常的心塞。 小皮特是林恩看着从一个小不点逐渐张大的，是至亲的家人，虽然喜欢喊他小老弟，但是因为心里年龄的原因，林恩在更多的时候会觉得小皮特就像是他的子侄一样，为此，他非常非常不希望小皮特出现意外。 来到小皮特身边，林恩从衣服的内侧里面拿出一把黑色的大口径手枪，眼睛在小皮特的身上晃悠，像是在找放在哪里合适。 “这是把特制的加强手枪，近距离的威力能比得上四代巴雷特，打人、打魔兽都好使，不过最多只能开三枪就会承受不住压力而报废，里面也只有三发子弹，关键时候用来保命，开枪的时候注意点，后坐力劲大，别把手伤了，尤其是第三枪更要注意。” “这把匕首里面掺了不少的恒金，托林大师上次铸造恒金锻锤剩下的材料做的，硬度和锋利程度都是顶尖的，以你的力气，一般魔兽的头骨，都扛不住这个，关键时候一击毙命，你收好，用后一定要归鞘，别伤到自己。” “这不是您用来防身的武器吗？”小皮特小声说道。 “我的东西多，你放心。” 林恩继续在自己身上鼓捣了一阵，袖箭、手雷都给取了下来，不过考虑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一股脑全塞给小皮特，毕竟小皮特此刻身上能放得下东西的地方也不多了。 “注意安全。” 林恩站在小皮特的面前半蹲着腰，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郑重地说道。 “我会的。” 小皮特看着林恩的眼睛，点了点头。 林恩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小皮特还是以前的那副样子，任何承诺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轻飘飘的，看上去好像很没有分量，但是只要和他长久相处一段时间，就会知道，他的所有看似平淡的承诺，都会竭尽所能去完成。 林恩看着小皮特……或许从现在开始，应该要把“小”给去掉了。 看着皮特独自走出了巴雷特城堡的大门，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城堡外面的大街上，林恩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落寞之中又带着一些期许，这种感觉就像是老父亲送儿子出征一样，最希望的就是儿子能平安回来，当然，要是儿子能够功成名就，衣锦还乡那就更好了。 刚送走了“出征的儿子”，林恩还没缓过神来，又看见了他的学生。 罗伊从旁边走过来，看样子已经在这等了有一会了。 “老师，我听到了一些传闻，想和您证实一下。”罗伊安静地站在林恩的面前，脸上看不出喜悲。 “什么事情？”林恩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姐姐去巴希山出任务，遇难了，是吗？”罗伊抬起头来看着林恩的眼睛。 当看到罗伊的时候，林恩心里就知道了是什么事情，瞒了罗伊两个月，终究还是让一些言语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不是遇难，是牺牲。”林恩遗憾地说道：“你姐姐是在和怪物的战斗中英勇牺牲，最后坠入了天坑。”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四目相对，林恩看到了罗伊眼神中闪动的情绪，还有他藏在衣袖中紧攥着的拳头。 “我知道了。” 罗伊将目光收回，转过身去往回走。 少年刚走出两步，林恩就听到了啜泣的声音。 林恩走到罗伊的旁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得出来。 罗伊也没有再说话，独自走回了奥术学校的院子。 这一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让林恩感觉十分疲惫，小皮特走出城堡，罗伊失去了他最后的亲人。 没了小皮特在庭院中训练的身影，巴雷特城堡就像是少了一些东西一样，林恩也失去了再去庭院里休息的兴致，一下午的时间，都留在书房里。 看过了克烈送来的关于出征黑水湾筹备事宜，林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去吃晚饭，却有侍从来说，罗伊在书房外面，想要见他。 刚一走出书房，林恩就看到了罗伊。 精神不算太差，至少比预料中要好一些，这让林恩放心了不少。 “老师，我想了解关于天坑的事情。” “哪一方面？” “所有的方面，越详细越好。” “好。”林恩拍拍罗伊的肩膀，说道：“我们先去吃饭，吃过了我和你慢慢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晚饭过后，林恩和罗伊来到庭院中大树下的长椅上坐下，以前林恩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这里看小皮特训练。 两人从七点钟聊到九点，林恩如约把他知道的关于天坑、关于之前那场事故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罗伊。 当少年离去的时候，林恩感觉他身上仿佛多了一些东西…… 像是一团炙热燃烧的火焰。 第七十三章 海军第一舰队 是日。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 开拓者军团的舰队乘着微风驶出港口，按照计划出海实弹演习。 然而离港之后，舰队却并没有朝着原定的路线行驶。 完全离开了卡利亚斯领海水域之后，舰队还在继续往南航行，这时候不少的海军士兵才明白，原来这趟出海根本就不是演习，而是去攻打黑水湾。 “上海号”“黄河号”“麦积号”三艘装甲巡洋舰是舰队的绝对主力，这三艘军舰的前身都是魅影盗团的铁甲舰，不过经过潜龙厂与海勒造船厂的多次改造之后，如今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今非昔比。 曾经的海盗铁甲舰排水量不到五千吨，经过卡利亚斯的改造之后，如今三艘战舰的平均吨位在六千四百吨左右，最大的“上海号”，排水量能有近七千吨。 从装甲配置到动力系统，再到舰炮，能换的几乎都给换了个遍，原战舰保留下来的只剩下舰船的主体结构，也就是海勒造船厂的昆西大工匠所称赞的海盗团先进造船技术的成果。 每艘军舰搭载三部乌拉尔大师亲自设计的定制大型蒸汽机，配置六座燃煤锅炉，以此为军舰提供动力，最高速度能达到近20节。 拥有了这套动力系统的军舰和它们以前在海盗团服役时相比，可以算得上全方位的升级，性能和稳定性提高了近六成。 舰船的装甲也是如此，海军提出要求，海勒造船厂出图，潜龙厂改进，然后由托林大师的冶炼厂提供最合适的材料方案，多方合作之下，打造了这一套防护性能优越的战舰装甲。 至于舰炮，那就更不用说了，装的都是加兹为军舰专门定制的最新火炮，和这个相比，海盗团的老炮就像是上个时代的古董。 三座双联的260毫米口径“大流星”主炮，加上十二门“彗星”副炮，在战舰侧身平行目标且距离足够的时候，能让百分之七十的舰载武器同时倾斜怒火，在一瞬间对范围内目标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三艘战舰，其中最后下水的“麦积”号前面两艘又有一些区别，它要少一座主炮和四门副炮，取而代之的是，在本就多出来的甲板空间上再接上外甲板，一左一右，上面各停着一架试验型“游隼”轰炸机。 这便是开拓者军团第一舰队的三艘装甲巡洋舰，然而即便是加强到了如此地步，潜龙厂的加兹工程师却依旧不太满意，还是嚷嚷着要造更大的军舰，虽然他对于如何造船并不是很懂。 好在加兹的意见并不会对海军造成什么影响，开拓者军团的军团长克烈满意就行了，在完成训练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向林恩请示出征。 此次的舰队中，除了这三艘装甲巡洋舰之外，还有随队出征的四艘小型护卫舰，另外三艘装甲巡洋舰上一共还搭载了五艘巡逻艇，上面分别装载着潜龙厂军械研发部最新的实验武器——热动力鱼雷和连发机枪，前者是潜龙厂的老牌炸弹研发团队的作品，后者是加兹的助手麦克辛的鬼才设计，二者现阶段都还是处于研发期，这次让海军把试验品拉出来，也是为了看看实战性能，采集数据，然后回去继续改进。 军舰动力十足，在海面上破浪而行。 伴随着轰隆的声响，三角形的舰首将海水拨开，浪花越过了甲板，高高溅起。 “上海号”的舰首甲板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面朝着大海凭栏远望，迎面而来的劲风，将他们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麦基先生。” 矮个子的男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淡，但是强劲有力，即便是在海浪与发动机的嘈杂声中，也能让人听得很清楚。 “将军您称呼我名字即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高个子的男人正是饿鬼成员麦基，原魅影海盗团的高层，听到克烈的话，他将视线从这片熟悉的海域中收回，身体后退了小半步，等着身边的这个年轻的男人的下文。 克烈摇摇头，笑着说道:“你不属于军方系统，更不是我们开拓者军团的人，我临时和饿鬼协调，把你调来随军出征，这本就有些冒昧，吩咐更谈不上，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帮一些忙。” 麦基再次后退半步，恭敬说道：“将军请讲，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一定竭尽全力。” 心里虽然泛着嘀咕，但是麦基却表现得大义凛然。 他身边的人是谁？ 着名的“疯子克烈”，在上海港先后两次击败了魅影海盗团进攻的男人，据说这个名字现在已经能让魅影海盗团闻风丧胆。 身在情报系统之中，麦基如今对于卡利亚斯，也有了较为全面的了解，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开拓者军团的军团长克烈。 这个矮人和侏儒的混血后裔，别看他平时表现得和和气气的，也不说重话，也不会爱训人，可以一旦有人违反他的规矩，那后果将会非常严重。 这是个喜欢和和气气讲规矩，但是不喜欢和和气气讲情面的人。 例子有现成的，从昨天出海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海军士兵被执行了枪决，尸体都不让收，直接扔进了海里喂鱼，至于枪决的罪名，是战场上严重的背叛通敌。 麦基知道一些详情，那两个家伙曾经都是海盗团的老海盗，在昨天试图勾连其他原海盗团成员，在舰队达到黑水湾之后消极怠战，等快分出胜负之后再根据局势站队，然而这俩个试图待价而沽的家伙还没能把队伍扩大，就被他们刚刚招揽到的新成员给检举了，于是乎就有了之后的枪决。 大军出征，还没见到敌人，就先杀自己方的士兵，在同盟的传统中，这是很不吉利的行为，一般的将领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克烈似乎根本不在乎，不在乎所谓的凶兆，也不在乎是否会引起其他原海盗成员士兵的不满。 麦基悄悄瞟了一眼克烈的表情，见他依旧神色如常，这才稍为送了口气，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克烈来找他说话，麦基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他的身份也有些敏感。 “这是黑水湾的防务图。” 克烈从衣服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图纸。 “这份防务图也是你们饿鬼提供给我的，出自于一位饿鬼高层之手，但是我想，对于黑水湾，他应该不如麦基先生你更加了解，所以想请你看看，指明错误和遗漏的地方，这是需要你帮忙的第一件事情。” 从船沿上下来，回到船头中间的炮位处，克烈将图纸展开，平放在炮台上。 “我已经两年没有回……没有去过黑水湾了。” 麦基心一急，差点说错了话，还好赶紧改了口。 克烈不在意地说道：“黑水湾不是卡利亚斯，两年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是吧？” 麦基点了点头，走到了克烈的身边，将视线聚集到面前的图纸上。 才看一眼，麦基的眼神就被吸引住了。 这幅图画得极为详细，说是防务图，但同时也是一副细节地图，港口、城镇、农田、牧场，画得明明白白的，城镇里的作坊、集市、居民区也都有标记。 最重要的防务情报，在图上则用粗笔醒目标记，包括海防线，火炮阵地，海盗的分部情况等等。 麦基对着图纸看了好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错误的地方，图纸上的标注，和他印象中的黑水湾差不多，况且他以前在海盗团的时候，基本也没有插手这些事情，所以印象并不深刻。 克烈面无表情地问道：“麦基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这张图纸上少了些什么？” 麦基抬起头来，“将军请明说。” 克烈加重语气说道：“文森特的老巢，还有关于他的一切信息。” 说着他又拿出另一张图纸，打开之后依旧是地图，不过远不如这么详细，但是范围要广得多，连燕子群岛都包括了进去。 “如果这一战让文森特带着人跑了，那么我们在打下黑水湾之后，还得再打一仗，根据我了解的情况，燕子群岛中岛礁错落，地势远比黑水湾险要和复杂，如果没有必要，我不想让舰队去硬攻燕子群岛，这就需要在黑水湾把文森特干掉。” 麦基看着眼前的两张图纸，陷入了沉默。 克烈继续说道：“我手下的兵，也就是原来魅影海盗团成员告诉我，文森特在黑水湾除了公开的住所之外，至少还有三处秘密巢穴，其中还有地道相连，可以往西逃入格鲁尼亚内陆，也有地道连通秘密港口乘船出海，我想这些秘密，你应该知道一些，这对于我军来说，很重要。” 克烈的态度很真诚。 麦基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也知道一部分。” 曾经，尤其是当他在黄河边接过丁递过来的手枪的时候，麦基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弃了魅影海盗团，可以对海盗团做出任何事情。 此刻，他还是这种感觉，对于海盗团痛下杀手，他觉得自己并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但是他发现他自己所谓的“海盗团”似乎并不包括文森特，当他打算彻底出卖这个当初收留了他的男人的时候，心里依旧会有不小的阻碍。 “魅影海盗团存在一天，文森特多活一天，你在卡利亚斯，就多一天不自在，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一样。” 在克烈的话语中，麦基拿起了笔，看了克烈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他开始在图纸上动笔。 “将军，您刚才说这是第一件事情，那么第二件事情是？”麦基边画边问。 “燕子群岛上多是些妇孺，还有就是无辜的工人，另外还有不少的矿场、工程设施，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对那里开炮，最好是能和平占领，这需要有一个要重的人上去做工作，我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人选。”克烈坦然说道。 第七十四章 黑水湾海战 麦基一边在图纸上做标记，一边讲解他所知道的黑水湾的秘密。 克烈听得仔细，认真地看着麦基在图纸上的标志，就像是一个在听老师讲课的学生，听到不理解的地方，还会提出疑问。 半个小时后，克烈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对于攻占黑水湾的行动，拥有了更多信心。 麦基此刻看上去有些疲惫，在海风的吹拂下，他的额头上竟然都浸出了汗水，讲说的过程中出现了好几次停顿，看上去似有些许纠结，不过最后都咬着牙继续了下去。 说出了一切之后，麦基倒放松过了下来。 克烈把视线从图纸上移开，轻描淡写地说道：“在这场仗打完了之后，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调来开拓者军团，第一舰队目前还缺一个顾问官，我觉得你挺适合这个职位的。” 麦基有些意外，稍为考虑了一下说道：“我可以等仗打完了再做决定吗？” 克烈笑道：“当然，这是前提。” 收起图纸，克烈不再多言，转身往舱室走去，刚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等会我会召集各舰指挥官开个作战会议，你也一起来吧，会上有什么意见，还请畅所欲言。” 麦基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直到克烈的身影走进了舱室，他这才转过身来，继续望着眼前的碧海蓝天。 他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大海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就别家乡的游子归来，眼前的一切让他感觉如此的亲切。 麦基并不是很喜欢海盗的生活，这毕竟是贼，当初如果不是迫切地需要一个跟脚依靠，如果不是文森特表现出来人格魅力也比较和他的胃口，他是不会同意加入魅影海盗团的。 虽说不喜欢海盗的身份，但是麦基却很喜欢大海，尤其是第一次出海之后，更加喜欢上了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自身水系魔法师的缘故，又或许是对星辰大海的自由向往。 谁知道呢？ 总之就是喜欢大海的感觉，水也好，天也好，无边无际的辽阔也好，在大海中驰骋的感觉真是好。 麦基站在船头，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感受猎猎海风，任由浪花溅到到身上。 卡利亚斯的战舰带给他的感觉，比以往海盗团的船只要好得多，这种劈波斩浪、驰骋汪洋的感觉，是那些慢吞吞的船只所比不了的。 如果能来到开拓者军团中任职，能经常乘着军舰出海，那当然比留在饿鬼中做隐秘工作要好上太多。 想到这里，麦基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想这么多，还不是为了给自己背叛海盗团、出卖文森特的行为，找个理由罢了。 午餐过后，克烈主持的作战会议在上海号上召开，各艘战舰的主要指挥官悉数到场。 会议上，克烈先是正式宣布了此次行动的目的——进攻黑水湾。 这事大家虽然都已经知道了，但是毕竟没有正式宣布过，为了防止可能会出现的走漏消息，今天的出征，在此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召，就连今天舰队出港，都是以演习的名义。 给各位指挥官交了底之后，克烈继续就着黑水湾的防务图，宣布接下里的战术方略。 麦基也做了相关的发言，主要是讲解海盗们的战术习惯，让大家有个心里准备。 会议持续了四个小时，包括了战术配置和战场推演。 这虽然是舰队第一次正式出海作战，但是会上的气氛还是比较轻松，推演了三次，结果都没有什么意外。 魅影海盗团两次袭击上海镇，“损兵折舰”，如今的黑水湾的实力，不足以对舰队造成威胁，唯一存在一定风险的就是登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麦基给舰队提供了三处推荐登陆点，让克烈感到踏实的是，麦基推荐的三处登陆点，和饿鬼情报中推荐的几处登陆点基本吻合，而且还更加的精确。 会议结束，克烈让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放松心态，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次日中午，舰队驶入了魅影海盗团的“狩猎”水域范围。 通常来说，商船到了这里，魅影海盗团的海盗船就会上来“收税”，如果是“老朋友”，那么基本上缴纳一笔过路费就能过，金额差不多为货物价值的一成，这笔钱通常由货物的老板和船运商共同承担。如果来的是“新朋友”，那么则需要缴纳大额的“保证金”，否则，货物和船都得留下。 开拓者军团虽然和魅影海盗团交过两次手，但是对于黑水湾来说，开拓者军团的舰队无疑是第一次到访的“新朋友”。 然而舰队都已经通过了最容易被海盗船埋伏的五指礁，却依旧没有见到魅影海盗团船只的踪迹。 “文森特连生意都不敢出来做了，还当什么海盗，哈哈哈哈……” 副军团长哈瑞斯站在甲板上哈哈大笑，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指了指远处岸上隐隐可见的两个海盗团哨塔，“头儿，有两只眼睛一直在看着我们。” 克烈冷冷地说道：“打掉！” “好咧，就当是给文森特打个招呼。” 哈瑞斯咧嘴一笑，转过头去给炮长递了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 两座主炮在多名炮手的操作下开始转动。 装填、瞄准，一气呵成，在炮长的号令声中，两座双联“流星”主炮，四根又粗又长的炮管同时发射出炮弹。 火光乍现，紧接着是一阵青烟，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整个舰船都颤动了起来。 四枚炮弹两两一组，精准地击中了远处的那两个“固定靶”。 当炮弹命中目标，引信触发，一阵爆炸之后，脆弱的哨塔已经消失在了望远镜之中。 “四公里距离固定靶，四发中命中两发。”哈瑞斯看向克烈，“头儿，这结果还算能够接受吧？” “炮术还得练！”克烈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并不太满意。 舰队在不时响起的炮声中继续前行，接下来的一段距离之中，先后又发现了几处魅影海盗团的哨塔。 “黄河号”和“麦积号”也因此得到了战前热身的机会。 几轮射击下来，结果最好的战绩还是四中二，这让哈瑞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克烈倒是没太在意。 下午两点四十，舰队即将抵达黑水湾，通过望远镜甚至都能隐隐看到黑水湾城镇的轮廓。 这时，魅影海盗团的舰船也终于出现了。 两艘铁甲战舰，外加上大大小小近三十艘武装船只，在海面上一字排开，入目处尽是幽灵黑旗。 且不说实力如何，就这阵势，的确颇为壮观。 一艘小船脱离阵线往舰队这边驶来，速度不快，穿上也没有大型武器，看样子像是想过来搭话。 看着这艘逐渐靠近的小船，克烈亲自挥动令旗，下达了全面进攻的命令，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击沉这艘试图过来传话的小船。 第七十五章 鱼雷和机枪 海风越吹越紧。 本就不平静的海面，变得更加躁动。 便如同两位走上决斗台剑术高手，双方屏气凝神、握剑蓄势待发，虽然还未出手，但是那压抑之中带着躁动的气氛，已然感染了整个环境。 当第一声炮响惊现。 缓缓驶来的那艘小船在炮火中爆炸开来，这一声响动，便是打破压抑氛围的嘶吼，紧接着的炮火齐射，直接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三艘装甲巡洋舰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同时往左打舵，将战舰侧身对着海盗团的阵列。 凶猛的炮火便如同它的名字“大流星”一样，拖拽着烟尾，坠入海盗团船队之中，炸起高高的浪花。 传统海战中，双方舰船侧身摆开炮火互射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海盗团的两艘铁甲舰也尝试性的发射了几枚炮弹，从老式滑膛炮的炮管中射出的炮弹并没有能够到它们的目标就坠入水中。 三艘装甲巡洋舰左舵的时机很讲究，在这个位置开炮，既能保持一定的精度，同时又让自身处于地方火炮的最大射程之外。 在“大流星”的洗礼之下，海盗团舰船阵列最强方的铁甲舰上，幽灵黑旗再度升高，伴随着阵阵号角声，魅影海盗团的所有舰船冒着炮火向着前方发起了冲锋。 要想对卡利亚斯的战舰造成有效打击，海盗团的舰船还得把距离拉近两公里，这指的还是那两艘铁甲战舰，其他的小型舰船还需要靠的更近，至于那些更小的海盗武装船只，在炮火对射的规模海战中，只能是凑个热闹，壮壮声势。真要发挥实际作用，还得想办法突进到对方的近身，然后用钩锁跳帮，在以往对付商船的时候，他们总是这样。 “乌合之众。” 望着这一众朝着舰队冲锋而来，看上去声势不凡的海盗舰船，克烈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麦基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站在克烈的身边说道：“老海盗就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规矩章法，海盗团原本有一批勉强算得上是训练有素的海兵，是文森特从黑水湾的孩子中挑选训练的，打算用来‘开疆拓土’。” 克烈轻笑道：“就是之前折在上海镇的那一批？” 麦基点点头：“是。” 克烈脸上的笑意更甚了，“的确只能算是‘勉强’，要是真正的海军就这素质，那还真不如解散了去当海盗。” 麦基无奈道：“黑水湾毕竟是海盗团治下，文森特虽然有心壮大，但是海盗的习性就是如此，散漫贯了，怎么也比不上正规军队。” “有多大的胃口，用多大的碗，文森特和费谢尔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不知道自己个子有多高。” 克烈微微摇头，把右手上令旗举起，平挥了两下，然后再重重落下。 麦基看了一眼克烈矮小的个子，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没敢在这个容易说错话的话题上多嘴。 各舰的舰长收到长官的命令之后立即有了行动，舰队开始变阵，三艘装甲巡洋舰立即变速，战舰之间的距离拉开，同时调整方向，从原来的侧身垂直面对的海盗舰船，改变为小角度侧身面对，并且将搭载的巡逻艇放下。 于此同时，原本处于舰队两翼的四艘护卫舰开始加速，配合着巡逻艇一同前压。 猛烈的炮火，让这片水域为之沸腾。 海盗团的舰船还在继续顶着炮火往前冲锋，船上的海盗挥舞着刀剑长矛还有火枪，嘴里发出呜呜的高喊，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亦或者是为了吓唬地面的卡利亚斯海军。 然而这样行为，在第一舰队海军的眼里，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上蹿下跳、毫无章法，只会吱吱乱叫的猴子，就连那些曾经同样是海盗出身的海军，如今以卡利亚斯军人身份看着这些自己以前的同伴，只感觉不堪入目，甚至还会回想自己以前是不是也这么蠢。 当海盗船进入到装甲巡洋舰副炮射程之内后，这“沸水”也就变成了“油锅”，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在冲锋的过程中，海盗团已经有六艘船只在炮火的轰击下葬身大海。 但终究是成功地冲了过来，对于海盗团来说，这个距离也进入到了自己方火炮的射程之内，然而两艘铁战甲上的海盗成员，还来不及欢呼庆祝，就看到了水中一枚枚像是海豚一样的玩意儿，并成横排，向着自己的战舰而来。 “老大，这是什么鬼东西？”扒在烟囱上的年轻的海盗高声询问，对水中这玩意显出了极大的兴趣。 正拿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的船长，顺着海盗下属手指的方向忘了过去，霎时间面色大变，惊呼道：“左满舵，快，左满舵，避开这东西。” 他虽然没见过这玩意，但是这玩意怎么看都不是鱼类，更像是水雷，虽然他也没见过能动的水雷。 船长拼命大喊，舵手也以最快的速度打舵，然而距离太近，已经完了。 迎面而来的有三枚鱼雷，躲过了两枚，但是速度还是慢了一些，船尾没能摆过去，被鱼雷垂直命中。 当爆炸声响起，铁甲战舰的船身猛烈颤动起来，穿上的每一个海盗船员都感觉到了这么水雷的威力，不用去看也知道，船尾的铁甲被完全炸穿了。 “方向失控，船舱大量进水，老大……嘭……”一个中年海盗从下层船舱中跑出来，边跑边喊，话还没有说完，一枚炮弹从远处射击，击中了战舰，正中他的身前，在甲板上留下一个豁大的窟窿和一地血浆还有残躯。 “封闭隔仓，把水挡住。”船长对着下面大吼，他倒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海盗，危机时刻还头脑还能保持清醒，得到下面回应之后又赶紧对舵手喊道：“右舵，把船稳住，方向调回来。” 刚才为了躲避侧面而来的鱼雷，舰船把方向横了过来，侧面对着对面的战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角度，对面那些该死的炮弹威力奇大，如果不尽快把方向转回来，只怕战舰很快就会被击沉。 “火炮，火炮不要停，给老子打啊，愣着干什么？” 船长急得大吼，想要趁着转向的时机，让穿侧的火炮多发射几轮。 “老大，我们的炮弹……好像打不穿那个装甲。” “那也别停，继续开炮。” 在轰隆隆的“油锅”之中，不断有海盗团船只被继承，铁甲战舰的船长看得心惊肉跳，这个水雷的威力太大了，一旦舰船被直接命中几乎就是重创，要是被命中船腰部位，小一些的船只甚至会直接被腰斩，大船也会被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大量进水，眨眼间就会开始沉没。 对面拿三艘大家伙很邪性，肉眼看上去并不算太厚的装甲板防御力惊人，炮弹要么是被弹开，即便击中也只能造成变形卡在上面，根本无法完全击穿。 他扫视了一眼如前的局势，愤怒地嘶吼着，“加速，最快速度冲过去，不要去管漏水了，最快速度冲过去，准备跳帮。” 舵手抱怨道：“老大，螺旋桨被水雷炸坏了一个，速度提不起来，方向也稳不住。” “滚。”船长情绪终于爆发出来，他咬牙怒吼，快步跑进驾驶舱，拽起舵手一把扔了出来，自己亲自掌舵。 只要能够贴近到可以跳帮的距离，就还有机会翻身。船长的心绪虽然如同这沸腾的大海一样无法平静下来，但是握舵的手却出奇的稳健，原本倾斜、甩尾战舰，在他的操控下，也逐渐平稳下来，继续向着敌方的阵列全速冲击过去。 突然，船长的眼神亮了起来，对面的那几艘小船居然也在朝着这边冲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要靠近后再放刚才那样的水雷吗？ 船长虽然不明白对面的动机，但是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正和他的心意。 这时候，剩下的所有海盗船再想的都是一件事情，如何靠近对面的船只，现在既然他们要冲上来，这简直…… “不对，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船长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在他的视野中，刚刚冲得最快的几艘敌方小船，已经接近了己方的几艘船只，就在快要接弦准备跳帮的时候，那边的船上推出来了一个铁架子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居然是枪，可以一直不停连续射击的火枪。 枪口中不断喷吐出火舌，只见旁边的一板链条一样东西不停梭进去，然后子弹就像是倾斜一般喷射而出。 准备跳帮的海盗片一片地倒下，剩下的人则吓傻了，趴在甲板上不敢抬头。 船长自己也吓傻了，这是什么枪？ 重来都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 第七十六章 来捡漏的红胡子 火舌喷吐，弹壳纷飞。 003号巡逻艇和一艘海盗团船只‘插件而过’而过。 哒哒哒哒的金属声不绝于耳，子弹看上去就像是要连城一条铁线，沿着海盗船的船沿拉过，无情地收割着生命。 准备跳帮的海盗，成了一个个血肉靶子，被机枪扫过之后片一片地坠入海中。 蓦然间，枪声突兀地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阵机械搅动的声音响起。 “枪火怎么停了？” 巡逻艇指挥官大声喝问道。 “弹链卡住了，长官，给我一点时间……” 机枪手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海盗的枪手击中，好在没有击中要害，吓得赶紧蹲下身子隐蔽。 失去了机枪的火力压制，旁边的两艘海盗的小船再度加速靠近，还是想要跳帮。 “这是新玩意，你怕是修不好，先退回去，机械师在旗舰上，我们先退回去修好机枪，新玩意果然还是毛病多。” 指挥官招呼驾驶员后撤，同时让船员打开烟雾发生器，开始掉头撤退。 船头的这挺重机枪是整个巡逻艇上的主要火力，现在机枪出现故障，巡逻艇继续留在战线前沿也发挥不出来多大作用，反而会把自身置于危险的境地之中。 这新武器厉害的确是厉害，尤其是范围的火力压制带来的那种震撼的威慑力，这是步枪齐射都无法媲美的，然而但是这玩意看上去粗犷耐造，其实却太娇气了一些。 在射击时，枪座要保持十分平稳，不然就容易卡主弹链，这对于在战线前沿来回穿梭的小艇来说殊为不易，需要驾驶员拥有极高的驾驶技术，另外，这枪控温也是一个大问题，连续开枪一小会枪管就红了，然后开始冒烟，冷却水都能给烧成开水，需要及时更换，不然有爆炸的危险。 要伺候这玩意，至少需要三个人，主射手射击，辅助手负责弹链装填和枪管冷却，副射手固定底座协助压强，同时还要随时做好接替主射手操枪射击的准备。 但即便如此娇气，有这么多要求和限制，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依旧是一款在战场上极具震慑力的大杀器，尤其是在近距离的范围内更能彰显威力，哪怕如今还是只是试验型，就已经锋芒毕露。 周围的友军舰艇都在前压，旁边的001号巡逻艇上的机枪依旧还在继续肆掠，指挥官虽然有不甘，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赶紧下令撤退止损，同时打出令旗，让周边的友军掩护撤退。 军团长克烈重视纪律，治军严谨而且稳重，最反感的就是冒进和逞能，所以他即便是看着即将到手的功劳落了空，也不敢继续逗留。 003号巡逻艇开始后撤，过来为003号巡逻艇提供火力掩护的001号巡逻艇迅速补上了空缺，对着前面的海盗船打了个照面，直接上来就是两梭子，见甲板上没有人站着之后，快速切近，然后往海盗船的舱室里仍了几枚手榴弹。 只听见爆炸声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然后这艘“遍体鳞伤”的海盗船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捡了个大便宜，第二艘搞定，沿外线继续突进，让我来看看下一个目标是谁？” 上海号舰载001号巡逻艇的指挥官，是个和克烈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海军，从小艇下水的那一刻开始，他的状态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亢奋，在确认了面前这艘海盗船上没有活人之后，便把视线转移到稍远处那艘更大一些的海盗船上。 003号巡逻艇回到母舰上海号身旁时，战线前沿上，那些冲的最快的海盗团小船，此刻已经所剩无几。 指挥官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到母舰上，坐等着潜龙厂的两个机械师维修机枪。 大家伙都在挣功劳，自己却被迫回撤，指挥官只能埋怨一句自己时运不济，看着机械师那磨磨蹭蹭的样子，他却也只敢在他背后翻翻白眼，想要埋怨一两句，都只敢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嗡嗡呢喃，没办法，人家那可是潜龙厂军械研发部的机械师，头顶高级职称的技术工人，是林恩大人最心疼的宝贝疙瘩，这些人他可得罪不起。 要说，他也挺佩服这些家伙的，这个时间点他们本来可以在工厂里喝个悠闲的下午茶，结果现在却在海战前线修机器，就为了采集新式武器在实战中的精准数据，竟然冒着生命危险上了战舰跟来前线。 “嘟……！！！” 洪亮的汽笛声突然从上海号上响起，连续间断三次之后，一直响彻不停。 其余的各舰只也以汽笛回应，然后开始转变阵形。 这汽笛声，是全面总攻的号令。 003号巡逻艇的指挥官抬头望去，海盗的船队此刻已经阵形大乱，两艘铁甲战舰上遍布弹坑，摇摇欲坠，其余的小船在炮火与机枪的猛烈攻势下，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前沿乱窜。 海盗的败势已经显现出来，舰队这时候发起总攻，便是把优势转为胜势，然后乘胜追击。 这是获取战功最好的时机，是胜利的大宴，指挥官的脸上写满了遗憾，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艘艘“行走的军功”被其他的战友吃掉，而自己却只能在这里吹海风。 指挥官正愁眉苦脸时，埋头修理机枪的机械师却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来，拍了拍机枪的扶手，抬起头来笑道：“它可以继续去战场上完成它的使命了，注意弹链一定要理顺，一旦卡壳，要立即停止开火。” 看着机械师那张远远算不上英俊的脸，还有那略带猥琐的笑容，指挥官在这一刻却觉着这是世上最好看的笑脸，恨不得跑上去抱着他那麻麻赖赖的脸颊亲上两口。 上海号装甲巡洋舰舰载003号巡逻艇，再度出击，它动力全开，很快就重新回到了战线最前端，此刻全舰队正好集结成阵。 伴随着绵长的汽笛声，卡利亚斯开拓者军团，第一舰队，全面进攻。 三艘装甲巡洋舰开始全面前压，“麦积号”上的搭载的两艘试作型轰炸机的螺旋桨也随之转动起来，经过助跑之后，成功从甲板口起飞，先在周围盘旋了两圈，靠着逆风的飞行产生升力先把飞行高度提起来，然后再顺势出击。 在第一舰队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全面进攻之下，海盗船队败得很快，也很彻底。 还未及天黑，黑水湾外的海面上，再也看不到悬挂幽灵黑旗的船只。 第一舰队陆战队在黄昏时分开始登陆黑水湾。 麦基所推荐的登陆点，位置十分刁钻，是一处隐藏在大片礁石之后的浅滩，从海面上看来不易发现，但是一旦穿过礁石群，就会发现这处海滩异常平整，登陆艇甚至能直接冲到沙滩上，周围的地形无险可守，非常适合用来作为登陆突破口。 陆战队在舰炮的火力支援下，在登陆艇上机枪的扫射下，一次次击溃了闻讯赶来的海盗。 副军团长哈瑞斯，亲自领着四百战士抢滩，连续打退了陆续到来的四波海盗之后，终于敢在日落之前成功登陆黑水湾，紧接着后续的千余人全部登陆。 一切都按照战前制定的计划经行，到目前为止，进攻黑水湾的行动完成得很顺利，登陆的时间，甚至比计划还要提前了大半个小时。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两架飞机在降落返回“麦积号”飞行甲板时，其中一架出现了失误，崩断了绳索，还海风的吹动下，顺势滑落到了海里。 不过这样的意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两架飞机在被派来做上舰实验前，已经经行过了针对的改造，机身下方有多个气囊，在飞机落海时，飞行员只要在第一时间弹出气囊，打开气阀，然后尽量让机身保持平稳，就能有效地防止飞机沉海，然后借助浮力，重新在海面上起飞然后再次降落，当然如果在坠落是飞机受损，也可以减速停下来，然后沉下去之前，给吊回到母舰上。 这一套防沉溺系统，在此前经过了多次的实验，非常的可靠，只要飞机不是竖着一头扎进海里，基本都能给救回来，这次失误落海，同样也没有发生的意外，因为在坠海时折断了一个前方的起落架，所以无法再继续起飞后正常降落，只能通过吊索给拉回到甲板上，然后进行维修，这次随军来到前线的，不仅有机枪和鱼类方面机械师，同样也有乌拉尔大师领导的飞机项目部的机械师，来负责对于飞机实战性能的数据采样和维修。 黑水湾的城镇中，在击溃了正面阻击的海盗之后，哈瑞斯把军队兵分三路，按照之前战术会议上的安排，对照着黑水湾的防务图，分别去夺取魅影海盗团在黑水湾的多处据点。 另一边，舰队所有船只在海岸线上散布开来，一边用炮火为陆战队提供支援，另外还要全方位封锁海岸线，防止海盗乘船出海逃走，尤其是麦基提供的几个隐蔽出海口，更要密切注意，文森特很有可能会从这几处地方出海。 炮火与枪弹的声音响彻了一夜，在天亮时，哈瑞斯带领陆战队，已经拿下了魅影海盗团在黑水湾城镇周边的四个主要据点，歼灭了海盗成员千余人，俘虏了近一千五百人，在这个过程中会遇到了号称文森特左膀右臂的“灰尾蛇”和“银钩”两位魅影海盗团高层头目，其中“阴鸷的灰尾蛇”死在了哈瑞斯的刀下，“狡诈的银钩”在发现大势已去之后，率领麾下残余的海盗主动缴械投降。 黑水湾海盗的有生力量，基本上都已经被消灭，然而陆战队搜遍了所有的据点和海盗团本部，都没有发现文森特的踪迹，询问俘虏的海盗也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只知道文森特带着十多个亲卫，在陆战队登陆成功之后就跑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应该是进了地道，把麦基画的地图拿来。” 哈瑞斯把几位百夫长召集到一起，交待各自的任务，分别从四条路去追击文森特。 天色渐渐亮开，海面上再起波澜，作为魅影海盗团附属的“红胡子海盗团”的武装船队出现在了南边的海面上，像是闻讯赶来支援黑水湾。 红胡子海盗团的船只都不算大，但是数量规模却不小，浩浩荡荡有不少五十艘船，远远看去，声势不凡，但是稍为细看，就会发现这只船即便是相比起魅影海盗团之前拉扯起来的武装船队来都要远远不如，一些的船只根本就是普通的小渔船，上面都还带着渔网，船员的手里拿着主要家伙事也都是棍棒鱼叉，连火枪都不多。 最前方的那艘大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个身穿大裘的高大男人，左脸上有一道骇人的刀疤从眉心处延伸到下巴，除此之外，最显然的特征就是那一脸艳红色的大胡子，连海盗黑旗的骷髅头上也多出了一圈红色的胡子。 克烈通过望远镜把南边船队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那就是‘红胡子’本人？” 麦基附和道：“是的，‘红胡子西奥多’，看样子他把手底下能动员的人和船带来了，这应该是红胡子海盗团的全部家底。” “来得还真是时候。”克烈轻笑道：“我们和魅影海盗团大战一夜，按理说应该是两败俱伤，又累又困，他红胡子在这时候带着‘全家老少’倾巢出动，我看不是来支援文森特的，更像是来捡便宜的。” 麦基放下望远镜，淡淡说道：“这一战过后，黑水湾周边水域，该平静了。” 克烈自信地说道：“南部水域能不能平静下来，我不知道，但是他红胡子，是别想再继续兴风作浪了。” 说罢，克烈随即下达了对红胡子海盗船队的打击命令。 对付这种比魅影海盗团还要不如的乌合之众，即便是船再多又如何，一群“杂鱼”一碰就散。 魅影海盗团如今虽然战斗力不堪，那是因为精锐在之前两次进攻上海镇时给折在了那里，人和船都折了，这才导致如今的黑水湾如此疲软，但是即便如此，在克烈的眼里，魅影海盗团昨天拉扯起来的船队也比眼前的这只乱哄哄的船队要强上不少，至少他们知道阵形，知道章法，虽然保持得不好，但是好歹这样的意识，可他眼前的这支船队，差不多可以理解为，三五艘简陋的武装船只，带着一大队打渔船。 真把我们给当鱼了？就这样的一支船队，还想来坐收渔利？ 这要是让红胡子给成功了，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克烈手中令旗落下，上海号也开始行动起来。 第七十七章 速度与激情 哈瑞斯带人追上文森特的时候，海面上的战事已经结束了。 在第一舰队炮火的打击下，红胡子带来的船只，沉的沉，跑的跑。 当红胡子的坐船被击沉的时候，其余的附属更是一触即溃，全部作鸟兽散。 落水后的红胡子，见大势已去，倒也干脆，没有想着逃跑，而是举起身上的白色裘子来回挥动，然后向着上海号这边游过来。 这家伙身强体壮，长了一身腱子肉，在海里游得飞快，一边游水还不忘大声叫喊“投降了，我投降，不要开枪！” 克烈看着这个有些滑稽的大个子，向麦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麦基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放下绳梯，让他上来。” “是。” 在四名海军黑洞洞的枪口之下，红胡子顺着绳梯爬上了上海号甲板。 连续游了近两公里的距离，红胡子饶是身强体健，精通水性，也累的气喘吁吁。 克烈本来准备让他先歇口气再问话。 可这家伙上船之后，眼睛眼珠子直转，认出了克烈是现场最高的指挥官之后，虽然有一丝诧异，但是动作却丝毫没有停下，当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克烈跪倒，然后纳头就拜。 “大人”“长官”“老大”“船长”乱喊了一通之后，又说了一大堆话，意思大致就是说他自己有眼无珠，不自量力，冒犯了大军等等，然后表示愿意诚心归降，带着他在枯木岛上的所有家业，投效卡利亚斯。 “全部家业？就是刚才跑掉了那几艘破船吗？”克烈板着脸说道。 “不不不，还有，小人在枯木岛经营了多年，虽说多数收成都被文森特那狗贼给抢了去，但还是攒下了一些家底，大人忙完这边的事情，去枯木岛瞧一眼就知道了。”红胡子在克烈面前把头深深埋下，语气至真至诚。 克烈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响动，转头望去，只见一枚红色信号弹在远处亮起。 “你口中的‘狗贼’出现了。”克烈摆摆手，让人把红胡子带去，“要委屈你几天，等拿下燕子群岛之后，我们再去枯木岛……看看你的家底。” “不委屈，不委屈，大人您先忙，别让那狗贼跑了，他手底下有一个娜迦鱼人，能够驯服鲨鱼，大人您要堤防他弃船而逃。” 克烈点了点头，战舰已经开始向着信号弹的方向驶去。 文森特手下的那个鱼人和他驯服鲨鱼的本事，克烈是见识过的，魅影海盗团第一次袭击上海镇战败之后，文森特就是这么逃走的，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当时看得真切。 克烈紧攒拳头。 这一次，绝不会再让他逃了。 信号弹下的位置，是一处隐藏在树林中的小出海口，外面还被礁石所遮挡，隐蔽性极高，在旁边的树林中，还藏着两艘小船，仅有六七米长，两三个人就能给推进海里。 此刻文森特身边的仅仅只剩下四五个人，在后面的树林中，他最信任的亲卫队正在竭力阻挡哈瑞斯带领的队伍的追击，不过情况并不乐观，不时就有人倒下，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 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黑水湾半岛，文森特的咬牙切齿，眼神中带着深深的不甘。 “走吧，团长，回海岛修整一段时间，我们还会再回来的。”亲信急不可耐地催促着文森特快走。 “走吧！”文森特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声音中充满了遗憾。 虽然见识过了卡利亚斯军舰强大之后，他已经知道想要再杀回来，几乎成了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文森特还是不甘心，不愿意认命。 六个人坐上两艘小船，立即启动了发动机。 身后树林中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亲卫队已经死伤殆尽。 浑身浴血的哈瑞斯带着人杀了出来，可还是慢了一步，两艘小船已经下水，正沿着礁石群出海。 哈瑞斯举起步枪，瞄了两下之后又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装上数枚信号弹。 小船的距离已经超出步枪的有效射程范围，哈瑞斯放弃了射击，改用信号弹定位，把文森特的具体位置报给军舰。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这两艘小船驶出礁石群的时候，迎接他们的就将会是猛烈的炮火。 头顶上不断亮起的彩色信号弹，让文森特无法安心，但是此刻已经别无他路，回头必然是死，继续出海，还有生路。 两艘小船即将驶出礁群，文森特让另一艘船先出去。 下属硬着头皮驾驶小船加速冲出了礁群，驶进了宽阔的大海之中，预料中的打击并没有出现。 文森特送了口气，觉得是敌人的军舰还没到赶到，于似乎自己这艘船也紧跟着全速冲了出去。 海面上很平静，吹着微微清风，风中夹杂着熟悉的盐块的气味，那是黑水湾晒盐场的味道。 这也是大海的味道。 回到大海上，文森特就像感觉回到了家一样，说不出的舒服。 这也是一种久违的安全感，从昨天一直到现在，一刻都没能平静的下来的心神，在这时候突然平稳了下来。 “别了，黑水湾！” 文森特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熟悉的半岛，然后便要往大海深处而去。 突然间，文森特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神色大变。 一个巨大的船头从另一边礁石后面显露出来，紧接着几艘小一些的护卫舰也显现出来。 “嘭！” 只听一声干净利落的炮声响起，文森特看到自己前面的那艘小船在顷刻间爆炸开来，船身在爆炸的冲击下，炸得粉碎。 一块木屑从眼前擦过，文森特摸了摸脸颊。 触感很湿润，很粘稠。 是血！ 但不是自己脸颊被木屑划开后流出的血，这血中带着肉浆，属于前面那首小船上的船员，而此刻，他们的身体已经和小船一样四分五裂。 文森特的第一感觉是惊悚，然后是庆幸。 “快，冲出……” 话还没说完，炮火声再次响起 “嘭、嘭、嘭嘭嘭……” 这一次更加密集，根本无法躲避。 危急关头，文森特显露出了惊人的反应能力，在小船爆炸之前先一步跳船而下。 “菲兹！！！” 他冲着海面大喊了一声，只见一个鲨鱼鳍在海面上显露出来，紧接着一个拿着三叉戟的小个子娜迦跳出了水面，踩在鲨鱼背上往文森特这边而来。 接上了文森特之后，鲨鱼便往西北方而去。 这鲨鱼的速度极快，而且非常灵活，似乎还拥有感知危险的本事，总是能躲避掉炮弹的打击，哪怕是密集的炮火覆盖打击，也能有惊无险地从其中游出去。 三艘巡逻艇在后面猛烈追赶，不间断的炮火在身边轰隆炸响，周围海水被溅起七八米高，海面上逐渐有血液渗出，那是鱼群被炮弹炸死之后残肢。 在血腥味的刺激下，鲨鱼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文森特趴在鲨鱼背上，此刻虽然感觉惊险，但同时也很兴奋。 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让他暂时忘记了危险的处境和战败的失落。 这一刻，属于速度和激情！ “好样的，菲兹，就是这样，甩掉这群蠢货！” 文森特兴奋得哇哇大叫，连头顶上祖传的海盗三角帽都给扔了，帽子在空中被炮弹击中，化为飞灰。 小娜迦的名字叫做菲兹，他一直骑在鲨鱼的头顶，双手贴着鲨鱼的皮肤，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每次有炮弹接近的时候，他的手掌都会轻轻的拍动，不同的情况，拍动的节奏和方向也都所有却别。 如果说鲨鱼是一艘快船的话，那么小娜迦菲兹便是司机，之所以能躲避炮弹，靠的他的感知和指令。 巡逻艇的后劲渐渐不支，发动机无法在最高功率的峰值上保持太久，速度渐渐降低下来，和鲨鱼之间距离也开始拉开。 “干得好，菲兹！我们甩掉这些蠢货了。” “他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黑水湾，是大海，是属于我们海盗的大海，旱鸭子也配染指大海？” 文森特显得极度兴奋，甚至衣服都给脱了，赤裸了上半身拥抱这属于他的大海。 “挂啦大娃，乌拉哇……”菲兹低着头说了一串鱼人语，语气有些急促。 “什么？”文森特虽然懂一些鱼人语，但是周围轰隆炮火声和海风呼啸的声音太吵，让他们没能听清菲兹的话。 “拉乌拉哇古拉！” 这次文森特听明白了，猛一回头，正好看见一个丑陋家伙从巡逻艇上跳下，仔细一看，那是一个貌似蜥蜴的一样的生物，在它背上好像还骑着一个矮子。 这蜥蜴下水之后并没有沉下去，而是在海面上狂奔起来，速度竟然比巡逻艇还要快很多。 “一个矮子，一个蜥蜴，哈哈哈哈……” 惊异过后，文森特哈哈大笑，不过说出这话之后随即又反应了过来。 “矮子”“蜥蜴”，怎么这么熟悉…… 对了！ 文森特想起来了，卡利亚斯开拓者军团的军团长克烈就是个矮子，他的坐骑据说就是一个只丑陋的彩色蜥蜴。 可是传闻中没有说这蜥蜴能在水面上跑啊。 反应过来之后文森特还是想笑，克烈又如何，能在水上奔跑的蜥蜴又如何，这里是大海，是属于他的地界。 文森特拔出弯刀，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冤家路窄。 之前两次袭击上海镇都败在克烈手中，海盗团也因此由盛转衰，如果能在这里手刃克烈，不管能不能扭转局势，至少可以一雪前耻。 斯嘎尔爆发出来的速度甚至比鲨鱼还要快一些，双方的距离逐渐拉近。 克烈连开了三枪，但是风阻太大，根本无法瞄准，以至于尽数落空。 在距离拉近到百米之时，克烈取下了被上的长柄斩刀，同时轻轻拍了拍斯嘎尔脖子，斯嘎尔大叫一声，速度再次飙升。 克烈在双手握柄，在海面拖刀蓄力。 “来吧，宝贝！”文森特抿了抿被海风吹得干裂的嘴唇，从鲨鱼背上站了起来，面朝着克烈发出放肆的笑声。 在距离即将靠近之时，克烈从斯嘎尔的背上跳了起来，双手持刀，以战神降临的姿态力劈而下。 文森特持刀硬接，身体后退了两步，一步重蹬之后停下，接下了克烈这沉重的一击，然后两人在鲨鱼背上打作一团。 另一边，斯嘎尔也没有闲着，直接扑向了鲨鱼头部的娜迦菲兹，耳旁的双鳍大大张开，显得兴奋异常。 在亢奋精神的刺激下，文森特此刻表现得悍勇无匹，硬生生接下来克烈的猛烈攻击。 克烈同样勇猛，一番酣战下来，力道不减，越打越强。 克烈如今战功累累，又身居高位，已经很少亲自出手，但是战技的训练却从没有落下过，用他自己话来说，他最擅长从来都不是打仗，而是打架。 两位主将之间打的有来有回，还没有能分出胜负，但是斯嘎尔和菲兹之间的战斗却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小娜迦的三叉戟被生生斯嘎尔生生咬断，连带着还把他的一条手臂撕了下来，斯嘎尔身上也有一些伤口，但是都不致命，菲兹多数的攻击，都被它坚硬的鳞片挡下，一些皮外伤，只会激起他的凶性，变得更加凶猛。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瓦乌拉哇达巴古……” 在混乱的叫声之中，斯嘎尔咬断了小娜迦的脖子。 “菲——兹！” 文森特听见了菲兹的惨叫，格挡开了克烈的一记猛攻，转过头去，正看见让他悲愤交加的一幕。 对于文森特来说，菲兹和其他所有的海盗下属都不同，菲兹是他的朋友，甚至是亲人，对他来说比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父亲还要更亲的亲人。 这个小个子娜迦只是看上去小，其实并不年轻。 当年他出海遭遇台风，船翻落水，是菲兹救了他，就像今天这样，他们一起骑在大鲨鱼的背上回到海岛，在经过一番很不顺畅的交流之后，他大致得知了这个娜迦的信息，这是一个不受长辈待见孩子，因为个子太小，被逐出了族群，然后就一直在海洋中流浪，他虽然看上去很活泼，但是却也很孤独，文森特把他带回了燕子群岛，还给他起了一个人类的名字——菲兹。 此后多年，两人一直生活在一起，文森特给了菲兹一个家的环境，菲兹也把文森特当作亲人，这些年来，在关键时刻，救过他多次。 一瞬间的走神，让文森特露出了致命的破绽，他还没来及把悲恸化为力量，便被克烈的长刀刺进了胸膛。 第七十八章 被诅咒的枯木岛 钢刀穿透了文森特的胸膛，从后背刺出。 文森特猛然回头，握住刀刃，浑身青筋暴起，狰狞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愤怒。 克烈膝盖半弯，微微挺身，手指松开刀柄后再度紧握，气劲随之爆发，腰部发力，手臂扭动，将钢刀在文森特身体中搅动了一圈。 “啊……！” 惨叫声中带着暴戾。 文森特双手血肉模糊，但是依旧抓着刀刃不放。 似是回光返照一般，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喝，文森特的双手将克烈手中的这柄材质精良的战刀生生折断。 胸膛还中插着一截刀刃，被搅烂的内脏肉眼可见，刚才的那一下似乎已经耗光了文森特最后的力气，他身体摇摇欲坠，生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流逝。 克烈挥动断刀准备提前结束他的痛苦，而这时，浑身浴血的文森特却猛地抬头，突然向他扑来。 四目相对，克烈从文森特的眼神中看到的满是对生命的渴求。 文森特不甘心就这么死掉，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在五岁时就定下了要成为海盗王的目标，七岁开始出海，十岁就拥有了自己的船只，为了能向着目标前进，他亲手杀死了不思进取的父亲，然后打下了黑水湾，培养起来了一支训练有素军队，虽然过程充满了波折，但是最终的结果总是能够成功。 文森特相信海神是眷顾着自己的，花不了太多时间，自己就能将整个南海纳入自己海盗王国的范围。 他原本对此信心满满。 直到和卡利亚斯开始开始争斗…… 一败……再败…… 而打败他的人，就是眼前的这个矮个子男人，矮短的身体和那带有侏儒特征的脖子还有耳朵，就他那只该死的坐骑一样，一看就是混血杂种。 最后的袭击，他将自己血肉糊烂的手指、将喷吐鲜血的嘴巴牙齿、将从胸口处拔出来断刃、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部位，还有沉重的怨念，都当作武器。 他扑倒了克烈，死死锁住克烈的双臂，像一只饿狼一样疯狂的撕咬啃噬。 克烈在文森特压在身下，猛烈的膝撞让文森特胸口处血肉喷涌出来，但是文森特却依旧没有松口。 克烈尝试着站起身来，但是尝试了几次没能成功，但终究还是将双手挣脱出来，一手反锁住文森特的脖子，右手伸进文森特胸膛的窟窿之中，将那颗正在疯狂颤动的心脏捏爆在胸腔之中。 霎时间，文森特的双眼充血，瞪得如同铜铃般大小，紧接着七窍之中都开始流出血液，身体也迅速地瘫倒下去。 克烈把文森特的身体推开，吃力地撑着地面想要起身。 而这时，文森特这具本该已经气绝的身体，却又有了动作，这次并没能第三次回光返照，他仅仅只往前爬动了两步，伸手抓着菲兹的尸体，一同坠入了海中。 克烈晃晃悠悠地站起，扶着斯嘎尔才能勉强站稳，望着身下这蓝色的海渊，他仿佛听见了文森特的声音从海下传来。 是那个海盗中流传了千年的传说： “我会在海水和盐分中重生……” “我将从深渊的海底归来……” “沉没之城的宝藏……” “复仇公爵号重现海域，带回我的躯体，与愤怒的灵魂……” “……” 海下深处，文森特的身体继续向着更加深邃海渊下沉，他缓缓闭上双眼，而在他的背后，不断流出的血液，组合成了一只深邃诡秘的独眼。 克烈趴在斯嘎尔的背上回到了上海号，这一战虽然大获全胜，文森特也葬身海底，但是克烈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这种感觉一直都有，只是此刻更加强烈和明显。 不安的源头，就来自于大海之下。 ………… 舰队在黑水湾修整了三天，在这三天里，克烈下令杀了不少的人，包括试图逃跑的俘虏和闹事的平民，一经发现，就地枪决，不听任何理由。 以至于才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克烈的凶名就传遍整个黑水湾，提起他的名字，能让夜苦的小孩顿时止蹄。 哈瑞斯试图劝住克烈，他害怕这样会激起更强烈的反弹，毕竟他们不是海盗，不是来抢夺一番就走，卡利亚斯是要接手黑水湾的，这样恐怕会对之后的管理造成不好影响。 “现在这里还属于战区，在后续人员到来之前，黑水湾归我管，执行的是战时管理条例；哈瑞斯，你要清楚，我们是当兵的！善后的事情不归我负责，我们职责是稳定这里的秩序，而不是去考虑你所谓的‘大局’，多想一想没有错，但是如果和我们的本职要务相冲突，那么一切都要以本职工作优先。” 克烈没有接受哈瑞斯的劝阻，反倒教训了他一顿，然后依旧以最严厉的手腕镇压一切动乱。 从上海镇来的补给船在第四天上午准时抵达，带来了舰队所需要的包括弹药在内的各项补给，随同前来的，还有一批市政厅派来的行政官员与武装警察，这些人多数都是些年轻的面孔，好几个克烈还很熟识，是他曾经的小学同学。 他们便是来接手黑水湾善后工作的。 交接完毕之后，第一舰队再次出海，这一次的目标的是燕子群岛。 克烈的伤势还没有痊愈，目前行动都有些吃力，但是并没有留在黑水湾养伤，依旧亲自带队出征。 经过了一天半的航行，舰队抵达了目的地。 文森特身死的消息已经在燕子群岛上传开，如今这里虽然还留有一定的军事力量，但是抵抗的情绪却不高。 克烈也没有直接进攻，而是下令封锁了主要的出海口。 “上岛之后，第二矿场的人会来找到你，他是你们饿鬼系统的人，序列等级应该挺高的，你们饿鬼那套我不熟悉，岛上的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你们之间的配合应该会比较默契，需要舰队配合的事情，通过信号弹用海军密码通知，我不一定会接受你的提议，但是一定会回复你，祝你好运，我等着你功成归来，加入海军。” 麦基带着克烈的祝福登上了熟悉的岛屿。 上岛之后，他很快就和第二矿场的饿鬼成员取得了联系，这位克烈口中序列等级挺高的饿鬼成员是一个熊人，目前在矿场的身份是技术工人。 经过了短暂的交流，麦基大致知道了如今岛上的情况。 情况比他想象中要乐观得多，这位饿鬼的高层，已经把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岛上如今赞成投降的声音说到了明面上，那些有资历有威望的老海盗虽然还没有表态，但是也没有明确表示主战。 另外，第二矿场将近两百工人，如今差不多有一百三十人，已经被他这位饿鬼上级招纳，其余的几个矿场还有另外一波人。 这意味着有不少的人手可以用，做这种事情，人手很重要，关键时候，符合的人越多，声音越大，就越能成事。 文森特的死，还有克烈在黑水湾杀伐，为燕子群岛的和平占领提供了主要的支撑条。 现在要做的，就是捅破这层薄膜，岛上的那些老海盗碍于颜面和互相猜忌，不敢轻易开口，那么这时候，他这个曾经的海盗团高层，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原来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麦基在心里感慨，对于饿鬼更加忌惮，原以为以自己的本事在饿鬼中应该能有不错前途，现在看来，离开饿鬼加入海军的抉择果然是正确的。 两人筹谋准备一晚，指定了一份行动计划，然后开始了行动。 四天之后，当岛外的舰队开始前压之时，燕子群岛的六位海盗团长老在麦基的劝说下，联名表示归顺卡利亚斯，而另外两位反对归降的老海盗，还有关键时刻还骑墙不定的另外两位海盗团的高层，四人纷纷葬身鱼腹，被自己的亲信杀死后抛尸大海，死得无声无息。 幽灵黑旗落下，燕子群岛在一片吵杂之中解除了所有的武装，主要的高层人员，在麦基的带领下，来到海港，迎接第一舰队登岛。 至此，魅影海盗团，彻底覆灭。 第一舰队的此次出征的任务，本来到此已经圆满完成，接下来就该返航上海镇了，但是这一次还多了一些意外的收获——红胡子海盗团。 处理完了燕子群岛事情之后，第一舰队继续前往两百公里之外的枯木岛。 这座岛和燕子群岛有些类似，远远看去是一座岛，其实也是由好几座岛屿组成的群岛，外围有一圈环礁，整个形状有些像是一个只触手。 登岛之后，克烈在红胡子的带领下逛了一圈，他的脸色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终于，在转了小半圈后克烈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红胡子。 大个子挠了挠头，装傻充楞。 不过这时候他在怎么装傻，克烈也不会再认为他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大粗。 这家伙的脑袋精明得厉害。 克烈抬手比划了一圈，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多年攒下的家底’？” 红胡子点了点头，“如大人您所见，全在这里。” 枯木岛，岛如其名，入目处尽是一片破败，这里不知道是土壤问题还是其他的问题，树木长到手腕粗后就会开始枯烂。 岛上没有集市，没有作坊，能看到的大物件，除了停在海边的一艘艘渔船之外，剩下的就是这些由枯木搭建的房屋，家家户户门口都晾晒着鱼干，还有就是盐块。 同样是海盗控制的土地，这里的条件和黑水湾或是燕子群岛相比，就像是卡利亚斯这十年前后的区别。 克烈收回目光，问道：“地里不长粮食？” 红胡子苦笑道：“这片土地一直都不好，不然文森特也不会让给我，不过以前还能种出来一点麦子，虽然收成只有正常产量的两三成，但是好歹还算是有收成，那时候果树能撑到结几年果子之后才枯败，近些年来情况越来越糟糕，秧苗种不活，小果树还没开始结果就枯了。” “没有查找原因吗？这里气候应该是比较适合产粮的。” “找不到原因，前些年，我冒险去内地绑回来过几个农业专家，他们也不知道原因，我不管是哀求他们，还是用性命相比，都是这个结果，要么就是说这片土地被邪神玷污了这样的怪话。没有了粮食，全岛的人就只能依靠打鱼过活，缺的东西太多，日子过得艰难。” “劫道的生意呢？” 红胡子笑得更难看了，“大人您也看到了，这鬼地方这么偏，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艘商船，这条海路上往来格鲁尼亚的商船，大多数都从黑水湾入内河，继续沿海南下的，也是给文森特交了过路税的，这样商船我还不能动。另外的，要么就是大型商队，我也吃不下，运气好逮到几只从黑水湾下来的‘漏网之鱼’，收成还要给文森特那狗日的占大头。” “的确不太容易。” 克烈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一个树皮做的圆球，扔给了稍远处那几个想要过来捡球却又不太敢以至于表现得畏畏缩缩的小孩子。 这些孩子个子矮小，衣着简陋，男孩大多数都赤裸着上半身，下面也仅仅只有条破烂的裤衩勉强遮羞。 接过球后，这群孩子快速地跑开了，似乎很害怕克烈。 克烈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在这群玩球的孩子之外，另外还有好一些孩子坐在海滩边礁石上望着大海沉默不语，像是在等待什么。 红胡子眼珠子一直都是随着克烈在转，此刻发现克烈有些疑惑，赶紧解释道：“大概是在等他们家里的长辈，不过应该等不到了，前些天在黑水湾……” 克烈冷哼道：“你那是自作孽，想着要是能捡便宜最好，捡不了就投降，这就是你给枯木岛想的出路？” 身材高出克烈的大半个身子的红胡子吓得赶紧弯下腰杆，像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是我胡思乱想，不走正道，大人您饶我一命，已经是天大的……” 克烈打住红胡子的奉承，“这些孩子以后怎么过活？” 第七十九章 辞别 “我养活他们，直到他们能自己出海打渔。”红胡子平淡地说道。 克烈看了红胡子一眼。 红胡子转过身去看着那几个孩子，“他们父母跟着我出海卖命，人死了，我帮他们养孩子，枯木岛历来就是这个规矩。” 从登岛之后一直板着脸的克烈，此刻微微动容，红胡子这话让他想到了当年给冒险队卖命然后死在了黑森林里面的父亲。 “这几年冬天越来越冷，对出海打鱼影响严重吗？” “去年冬天气候好一些，影响没有那么大，但如果还是前些年那样的大雪天，在海鸟从这里过境之后，我们就不敢出海了。”红胡子指着家家户户房沿上挂着的鱼干，“冬天，就靠这个过活。” 一上午的时间，克烈在红胡子的陪同下，在岛上粗略地转悠了一圈，大致的情况都看了一遍。 中午两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餐，主食就是鱼干。 和卡利亚斯市场上售卖的香辣鱼干不同，这里的鱼干口感很差，大量的盐巴并没有能盖住鱼腥味，因为晒得很干，所以吃在嘴里基本上没有肉的口感，再加上没有其他的调料佐味，感觉就像是在嚼树皮一样。 饶是从不挑食的克烈，也觉得一个冬天都吃这这玩意的话，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让岛上的人去卡利亚斯开荒吧！”克烈稍为仰着头说道。 红胡子拿着鱼干的手停止嘴边，脸上满是欣喜。 “完成一年的开荒任务后就可以落户，虽说现在不接受海盗，不过我可以向林恩大人作保，枯木岛上的人都是渔民。但我也要提醒你，你手下这些人的身份毕竟特殊，去了卡利亚斯，该改的习性就得改掉，否则到时候被送去劳改，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感谢大人。”红胡子后退三步，朝着克烈深深鞠躬，“感谢大人您给枯木岛一条正真的活路，岛上的人都是本分人，懂得规矩，要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没有人愿意冒险出海去抢劫。” 说着，红胡子的已经呜呜呜哭出了声，“开荒好啊，大人您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其实最擅长的不是打渔，而是打理土地，要不是岛上的这片土地这几年来实在太邪门，我们是一定能种出粮食来的，要论勤快和手脚麻利，我们绝不比内陆上农民差劲。” 克烈看在眼里，这个一直表现得没脸没皮的大个子，此刻真情流露，他这一声哭泣和鞠躬，远比他之前跪在自己面前磕头要难得太多。 “另外，你如果愿意当兵的话，我还可以保举你进开拓者军团，不过再此之前，你的身份依旧是战犯，要先在日升城受审。” “我听您的。”红胡子哽咽地说道。 午饭过后，红胡子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岛上居民。 得知能够去内陆生活，还是去近些年来传闻中南国最富饶的卡利亚斯，这些生活在枯木岛上的“海盗”，都表现得极为兴奋。 说走就走，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所有人都收拾好了家底。 也的确是没什么家底。 克烈看着一户户人家带着包袱和背篓来到出海口，对着卡利亚斯的方瞩目远望，从他们的身上，看到的满是对新生活的期待，对于这座养不活人的岛屿，他们没有一点点留念。 冬季的洋流还没到来，这时候出海正是时候，岛上的家家户户基本都有船，不过绝大多数都是些人力小船，没办法远洋。 岛民们在得知去到卡利亚斯是种田，不用打鱼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家里最主要的家当——自家的小船，就像抛弃枯木岛一样果断。 肥沃的土地，充沛的淡水，用砖瓦修筑房屋，有集市可以采买，这是每一个枯木岛居民最向往的生活，土地甚至不要太肥沃，普通的荒地就行，他们有信心把哪怕是最贫瘠的土地都给打理出来，只要不是像枯木岛上这样的被诅咒的土地就行。 三千多人，乘坐红胡子海盗团仅剩的几艘大船，还有第一舰队的战舰，赶在冬季的寒风到来之前，离开了枯木岛。 自此，第一舰队完成了这次东征，正式踏上了胜利返航的道路。 一周之后，舰队返回上海镇。 港口内十分热闹，岸边的道路上人身人海，围的水泄不通，就连林恩都亲自来到港口迎接凯旋归来的胜利之师。 当晚，为了庆祝第一舰队的胜利，林恩在上海镇举办了一场大型的庆功宴会。 至于枯木岛的居民，和以往的流民一样，被带去了临时安置所，接下来的两周，他们都会在那里度过，包括检查传染病和学习卡利亚斯的秩序，在安置所度过了这两周之后，就会被分配到开荒地。 接下来就是卡利亚斯的执行了多年的流民开荒制度，第一年，他们的生计由政府帮扶，如果第一年完成了政府拟定的开荒任务，便能够获得卡利亚斯公民的正式身份。 ………… 从上海镇回来，林恩面前多出了两份报告。 一份是克烈递交上来的军报，里面是第一舰队这次出征黑水湾和燕子群岛，包括枯木岛在内的所有的汇报。 另一份是饿鬼交上来的评估报告，评估的对象也是第一舰队刚刚结束这场战事，其中还附带对于开拓者军团主要统帅克烈和哈瑞斯的个人评估报告。 两份报告林恩都一字不落地看完了，对于军事行动的细节，还有饿鬼对于克烈个人评估中隐隐表达出来的一些担忧，林恩都没有去计较。 最让他感兴趣的反而是邪门的枯木岛。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座岛上的土地变成这样，而且从报告中得知，植物枯败的情况随意以前一直都存在，但是近些年来却突然变得极具恶劣，而且还在向着更恶劣的方向继续发展。 林恩对照了一下枯木岛植物这些年来枯败的数据，这些数据是通过询问了多个枯木岛居民后，得出来的他们都比较认同的结果。 经过一番推演计算之后，林恩得出的结果是，在四年之后，枯木岛将彻底枯败，任何植物都将无法存活，变成真正的不毛之地。 林恩自己都被这个结果吓了一跳，这可就不是土壤问题能够解释清楚的了，从这个结果来看，似乎真像是诅咒， 当然，这是只是通过过去这几年枯木岛植物枯败的程度和时间，推算的出来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依据。 让林恩感觉不安的是，这种状况似乎和守望之海中的神秘恐怖有所联系。 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恐怖正在逼近。 林恩将两份报告收起，撕掉了自己的刚刚推算出来的结论。 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自己心里琢磨就行了，不能拿出去声张。 如今新年临近，再加上今年的冬天天气也比较正常，卡利亚斯整体气氛带着欢庆。 年终的统筹大会还没有召开，但是今年各项数据林恩心里大致有数，前年初提出的来第一个卡利亚斯第一个五年计划，如今时间才过去将近六成，生产方面的目标却已经完成了近八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能达成目标。 另外人口方面的也有喜人的进展，最新的统计结果，卡利亚斯全境，在籍人口达到了三十七万，常驻人口近六十万，这还没包括刚刚打下来的黑水湾，黑水湾大约有六万人，按照计划，明年会把其中的近两万贫困户迁来卡利亚斯，去三合镇那边开荒，在“军火之路”边上建成新的城镇。 如果不去考虑守望之中那似乎要往大陆蔓延而来恐怖，卡利亚斯如今的形势真是一片大好。 陆地上打通了西线的商路，北边和约克王国的关系的也渐渐缓和下来，东边有上海镇作为海贸中心，黑水湾既是海运的中转站，还能作为和格鲁尼亚内陆往来的跳板，燕子群岛有丰富的矿藏资源，能够填补卡利亚斯如今钢铁的缺口。 军队建设方面，守备军已经颇具规模，而且历经战火洗礼，能够独挡一面；开拓者军团势头正猛，虽然有些担心克烈会用力过猛，但是目前看来，他还是有分寸的，这次惹到了饿鬼，引来“差评”主要是关于麦基的问题上，克烈显得有些强势了。 军械装备方面，卡利亚斯最具代表性的巴雷特步枪，加兹已经把第五代给鼓捣出来了，军队的订单已经下达了，潜龙厂目前正在建设生产线，准备投入量产，相比较于第四代，在精度和有了进一步的提升，而最重要突破则是改进了枪身上的大部分元件的材质，不仅降低了一些重量，也更加便于保养，降低故障率，同时增加了耐寒的性能，让步枪在极短寒冷的情况下不容易出现变形、结霜等等故障。 另外，得益于机枪在黑水湾海中的优异表现，潜龙厂军械研发部又提出来了连发步枪的设想，初版的设计不久之后应该就能问世。 其余军械，也有不少项目正在研发，比如便携式的单兵榴弹炮、改进型手榴弹等等爆破类型的火器是接下来的火器发展的重点。 火器大力投入的研发的同时，冷兵器也没有落下，钢铁产量和品质提升上来之后，锻造厂也提出了全面改进卡利亚斯制式冷兵器的方案，并且已经批准通过，不久之后，卡利亚斯的冷兵器，包括刀、剑、矛、铠等等，都要进行升级换代。 最让林恩激动的还是飞机，经过了黑水湾海战的实战测试之后，乌拉尔大师终于完成了全部试验，正式确定了第一代飞机的成品结果，他亲口告诉林恩可以进行量产了。 第一代战机的类别在乌拉尔大师的拟定的标准中属于轻型战机，主要职能是小范围精准轰炸，同时也能作为用于侦查。 这款战机已经正式命名“游隼”，一共有两个型号，分别是“游隼01”和“游隼02”，对应的是陆基型和舰载型。 制造新战舰的项目也已经立项，一艘装甲战列舰，两艘小型的舰载机海洋平台也就是航空母舰。 根据初步计划，战列舰排水量将会在两万吨左右，全装甲覆盖，四座炮台，主炮口径超过了350毫米。 两艘航空母舰的排水量大约在6000吨到8000吨区间，能够搭载约10架“游隼02”，同时起降三架战机。 当然，这只是计划，而且是为了让项目上马，潜龙厂和海勒造船厂联合抛出来的“空心大饼”，保守估计也还需要两年时间才能造得出来，这还是在材料供应更得上，造船过程中不出乱子的前提下。 ………… 过了12月25号，差不多就算是进入到新年的节日了。 新卡利亚斯相比以前霍格时间，要更加重视新年，张灯结彩自然是少不了，不少的行业也要停业放下属回家和家人团员。 建筑工程在这时候就该停工了，冒险队也会停止行动，所有的学校在25号全部放假。 位于巴雷特城堡的“奥术学校”也不例外。 算上第二期的奥术学生，现在这个学校里一共有七个学生。 在上完今年最后一节课之后，学生们一个个都来和林恩告别，在新年寄语与嘱托声中，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家去年去了。 罗伊最后一个从教室里出来。 “就在城堡过年吧！”林恩没有像对待之前那些学生那样和罗伊告别，而是希望他能留下来。 丹丽丝牺牲之后，罗伊已经没有了亲人，城里有丹丽丝留下来的房子，但是对罗来说，“回家过年”更多的“是回去后看别人家过年”，虽说在巴雷特城堡也是一样，但是林恩觉得自己至少为照顾他的感受，无论怎么说，都比他一个人回去孤零零地要好一些。 “老师，我是来和您道别的。”罗伊背着自己的大背包，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着罗伊郑重的样子，林恩察觉到了不对劲，这话……听着不像是回家过年的道别。 “你要走？” “是的。”罗伊点头说道：“我想离开日升城。” “去哪里？” “往西北边去。” “去看天坑吗？” “如果能看到话最好，看不到也没有关系。” “然后呢，过了年就回来吗？” “不，然后去罗南公国，然后去高卢王国，再然后去莫斯王国，在之后……现在还没有想好，也许是去加洛林帝国，也许是去铁炉堡王国。” “这是你昨天晚上想到的吗？”林恩笑着问道。 “不是的。”罗伊放下一条背带，从包里面拿出一个记事本，“我查阅了很多的资料，做了记录，画好了路线，列好了要准备的清单，在两个月前，我就想好了。” 第八十章 超越常理的魔导器 从罗伊站到自己身前的时候，林恩就知道了他的告别不是像其他学生那样就是单纯的放假回家而已。 但是林恩以为，他顶多也就是出去散散心，或许是因为害怕过年的热闹气氛，又或许是想去他姐姐牺牲的那里看看。 林恩怎么都没有想到，罗伊的告别是这个意思。 的确如他所说，这并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林恩看着他的本子，上面写得很详细，明显是有经过周密考量的。 或许是在他得知了丹丽丝牺牲的消息后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出去走一走也好，说实话，我也想出去看看，你可能还不知道，其实我长这么大，都还没有离开过卡利亚斯。”沉默了许久，林恩终于开口。 “那老师您要出去看看吗？”罗伊问道，他说话永远都是这样的简单直接。 “当然要。”林恩咧嘴一笑，“不过不是现在，和你一样，我也有计划的，等不了太久我就会出去。” 拍了拍罗伊的肩膀，林恩边走边说：“在奥术魔法这一途上，你的天赋比他们几个都要好，学习也最用功，两年时间学完了我给你们制定的四年课程，其实我现在能教你的东西也不多了，本来打算下学期开始让你担任学校的助教，但是你既然要出去，那这事情就只能作罢。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看看也挺好的，走得远没有关系，但要知道回来。” 罗伊认真地说道：“我知道的，我计划是在在三年后就回来。” 林恩欣慰地点点头，叮嘱道：“现在外面世道不太平，异族之间频繁发生战争，同盟内也不安分，可能随时都会爆发大战，你在外面自己要小心一些，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尽量避开打仗的地区。” 罗伊重新背上背包，两人在城堡中不快不慢地走着。 林恩边走边说：“在以前有一处地方，那里的孩子完成了学业之后，就会拜别家人和老师，外出游历，既为了增长见闻，也为了历练心智，学习书本之外的知识，因为出门游历的学子总是喜欢背着书箱，所以这样行为被称之为‘负笈游学’。” “一开始，这样的行为都是真心为了游学，可是后来逐渐成了读书人中的惯例，性质也渐渐变了，世家子弟只需要遵照长辈的安排走个过场，所谓的‘游历’也变成了拜访家族的亲友，游学成了维护家族关系，帮助晚辈提升名望的手段。” “老师您要让我去拜访您的朋友吗？” “我可没有那么多需要拜访的朋友，所以你这一次是正真的游学。” 林恩被罗伊实诚的性子个逗乐了，笑着说道：“卡利亚斯在同盟没有多少份量，你作为我的学生，这个身份也算不上护身符，出门在外，你得全靠自己，不过你去的地方若是有‘江南红’或者‘顺风旅店’的分店，遇到解决不了问题或是遇到危险，可以找他们寻求帮助。” 一路将罗伊送到城堡门口，两人都在此停下了脚步。 “一般来说，学生出门游学之前，老师都会赠送一件带着美好寓意的物件赠送给学生，以此作为纪念。” 林恩边说着，边把手伸进了怀里，“我也想送点有纪念意义的物件，但是我这人身上不爱带这类东西，而且我觉得比起那些浪漫主义的形式，务实的东西更重要，出门游历，安全第一。” 在罗伊期待的眼神中，林恩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大号的黑色手枪。 罗伊的眼神，也从期待变为了错愕。 林恩把枪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以显示它的分量，“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手枪，甚至可以说不是枪，只是一个枪械造型的魔导器，奥术魔导器，之所以做成这个造型，是因为这样构造的确非常契合法术释放，而且也可以作为正常的机械手枪使用，因为口径和材质的原因，比一般的手枪威力还要大不少，如果你足够娴熟的话，还能把它的两种功能结合起来，让弹药射击附带奥术魔法……” 说着，林恩举起手枪，在魔力注入的一瞬间，枪身上密密麻麻的奥术魔纹亮腾了起来，就连枪身也发生了一些轻微变化，材料微微波动，就好像是在呼吸一样，这种感觉，林恩握在手感受得更加明显，这是律动黑铁在魔力作用下的正常反应。 此刻如果有人在站口前往里面看，就会发现在枪管的内部同样有刻有复杂的魔纹。 随着林恩对魔力的操控，枪身上的魔纹就好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枪口外重新组合排列成不同的奥术模型。 罗伊惊异地看着这把“手枪”，就像上课时一样认真，枪口处的奥术模型不断变化，其中不少的图形他还认识。 “当你对魔力的掌控程度足够精准，同时对于奥术魔纹足够熟悉，那么理论上，这把手枪能完成释放圣域级以下所有奥术魔法，相比之下，比自身施法速度要更快，同时消耗的魔力更少，如果你对于魔力的掌控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甚至能跨两级施法，用四级的魔力施放六级的法术。” 年轻的罗伊听得目瞪口呆，在这两年的学习中，在他所接受到的知识中，并没有这样的魔导器。 奥术魔导器是用来作为辅助施法工具的，因为器具的魔力承载能力和适应性有限，所以一般的魔导器最多只能辅助释放中级魔法，能释放高级魔法的魔导器都是极为罕见的存在，因为用魔导器施法，在施法过程中多了一层媒介，所以传统的魔导器施法需要消耗更多的魔力。 随着魔导器的演变，在一百多年前，圣域奥术魔法师普兰大师，在传统魔纹携刻的基础上发明了拆分式的符文携刻，同时创造了36个基础个奥术符文，将完整的魔纹以小符文的方式携刻到魔导器上面，以达到满足器材的魔力承载能力和适应性，从而达到降低魔力消耗，甚至是提高施法等级的作用。 但这样的方法也仅仅只是降低了额外消耗的魔力，也即是减少的魔力的浪费，释放法术该消耗的魔力并不会减少，魔导器最主要的作用是提高施法效率，本质上还是自己施法，只是多个辅助工具，等于说是给瘸子杵了一幅拐，有了拐他是比以前没有拐的时候走得更快，但是依旧赶不上正常人。 要想用少量的魔力释放法术，那需要的不是魔导器，而是魔法卷轴，两者之间的性质完全不同，记录在魔法卷轴上的法术只需要少量的魔力激活既可以完成施法，但这东西是消耗品，只能用一次，而且魔法卷轴多是元素魔法，奥术卷轴很少见，这一点和魔导器的难以释放高级法术的原因相同，奥术的本质是魔力，能够承受高级魔力波动的载体太稀缺了。 所以，由此可见这把枪的难得，跨两级施法，这简直违背奥术施法的基本定理。 在奥术魔法史上，的确有人提出过“节能施法”的论调，甚至还有一套堪称完整的理论支撑，提出者还是一位在当时小有名气高级奥术魔法师，尤其擅长奥术理论研究，他的这次声明，在当时奥术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还声称要掀起一场奥术魔法史上第二次里程碑式的变革，第一个里程碑自然就是黎曼圣魔导师的奥术创始。 但是在那之后没过多久就有奥术大师指出了他理论中的漏洞，紧接着奥术师协会证实了这是骗局，他目的是为了从奥术师协会骗取研发经费，然后拿去购买当时魔法黑市中一种传说能够帮助晋升圣域的天价药物，后来证实，这种药物其实也是一个骗局，专门针对那些卡在圣域门槛的魔法师做局，有意思的是，这些学识渊博、头脑睿智的高级魔法师，竟然不少人上当，更有意思的是，这种药物幕后的骗子，竟然只是一个只拥有两级魔力的魔法师学徒。 因为减少施法魔力消耗这条路根本走不通，所以如果不是林恩当面亲口说出，罗伊根本不会相信这把枪能有这样效果。 “你或许有一些疑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这是真实的，‘节能施法’的理论是能够实现的，不过和当年那个骗子的理论是完全不同，他创造者是一位真正的奥术天才，另外魔纹拆解其实也是他的作品，在世间上比普兰大师提前了三百多年，这些事情之所以以前没有告诉你们，因为这些基本都是不为世人所知的奥术秘辛，传出去也许会在奥术界掀起争议，而且我也不能完全确定就是真实的，再有就是我也没有得到他本人的同意。” 九级的奥术魔法【聚合之矛】的完整模型在枪口处形成，在即将完成施法的前一刻，林恩松开了扳机，也收回了魔力。 奥术模型在霎时间消失，高度凝聚的魔力突然解散，在小范围的空间内引发了紊乱的魔力波动，林恩因为强制打断即将完成的施法，自身也被魔力反噬冲击得不轻，表情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是一瞬间就恢复了过来。 这一切，站在林恩的面前的罗伊都看得真真切切，就林恩刚才表现出来的这一手就已经证实了他之前所说的那几点的真实性，【聚合之矛】是九级奥术魔法中的强击类型法术，要完成施法，需要的不仅仅是魔力数量，对于魔力的释放速度的要求极高，同时模型也极其复杂，36个基础奥术符文无法完成构筑，按理说不应该是魔导器能释放的魔法，可是林恩就在他的眼前完成了这一切，而且并没有话费太多时间，看上去也不太吃力。 老师拥有多少级的魔力等级，罗伊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没到圣域，而按照老师之前的教导，圣域等级之下的奥术魔法师，释放【聚合之矛】这类高级强击类型魔法，都不应该如此轻松。 而且，罗伊还注意到老师之前所说的话中的两个细节，“比普兰大师提前了三百多年”和“没有经得他本人同意”，这说明那位奥术天才居然还活着，普兰大师是在一百七十年前提出的符文理论，这说明那位奥术天才的寿命少说也有五百岁了。 何等的存在才能活这么久？ 传奇级别的武修，寿命也不过两百多岁，传说中莱因哈特家族的祖先，号称能匹敌神只的第一代狮子大公，寿命也才三百岁出头。 罗伊对此十分疑惑，但是老师没有多说，他也就没有多问。 林恩把枪递到了罗伊的面前，“自己多练一练，以你的天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熟练掌握它，对于魔力的控制精准度是完成快速释法的关键，【驭魔术】要勤加练习。” 如此贵重的礼物，让罗伊不知道该如何接受，看到林恩冲着他点了点头之后，这才伸出双手接过。 放下枪后，林恩收回右手，然后猛然伸向身后，只见一个木盒子和一本书本从城堡的楼上飞下来，被林恩头也不回以一个潇洒的反手姿势稳稳接住。 罗伊的脸上写满了惊叹，“老师，这就是【高级驭魔术】吗？” “是的，不过我练习得还不够，最好的结果它们应该是飘到我手上，而不是靠着余力落到我手上。” 林恩点了点头，把盒子和书本也递给罗伊，说道：“这本书是我自己写的，是我在设计这把枪上的符文时的一些构想，后面也有补充，你可把这书当作是这把枪的说明书来看，你自己也可以尝试用这符文组合我没有记录的其他法术。另外这个盒子里的是大口径的定制枪弹，有机会你也练练枪械，虽然奥术施法理论上所有的法术能够瞬发，只要对于魔力和奥术模型的掌控程度足够就行，但这只是理论上，现实中从中级魔法开始就很难完成瞬发，构筑模型再快也快不过扣动扳机，时代从千年前配出火药的那时候起，其实就已经变了，不要像传统魔法师那样自持清高、轻视火器。” “我会一直记得您的教诲。” 罗伊珍之又重地收好手枪还有书本和弹药，看到林恩不再嘱托，他后退两步，再次鞠躬。 拜别之后，这个习惯了孤单的少年，背着背包离开了城堡。 第八十一章 新年 （未修改，不要看） 曾经习惯了孤独的人，在感受到温情之后就会更加珍稀。 林恩就是如此，他如今最受不了的就是离别，尤其看到这些明明年纪轻轻却要被迫长大孩子从他身边离开，这种伤感就会更加强烈。 好在小皮特及时赶了回来，这才把林恩心里的伤感冲淡了一些。 在城堡外接到小皮特之后，林恩不顾他的反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一把抱起，大大方方地走回城堡。 看着小皮特在自己怀里想挣扎又不敢太用力的样子，林恩乐开了花，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希尔薇那么喜欢抱自己，无论自己当时怎么挣扎都没有用。 去了黑森林一趟，三个多月的时间，八岁大的小皮特在外貌上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气质却发生了一些改变，身上多出了一些无形的东西。 如果说以前的小皮特只是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那么如今则是真正的成熟了很多。 八岁的孩子就要经历这些…… 这都是高文老师做的孽啊，林恩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了高文两句。 他一直把小皮特抱到庭院才肯放下，原本的打算是先去吃饭，但是小皮特却坚持要先去拜见高文。 林恩拗不过，只能依他。 小家伙那执拗的性格，依旧没有改变。 ………… 新年临近，日升城的年味越来越浓，鞭炮、烟花、灯笼成了这时节最畅销的物件。 巴雷特城堡也愈发热闹起来。 常年留在学校的埃蒙老爷也回到城堡过年，年过六旬的埃蒙虽然已经是白发苍苍，但是精神矍铄，不显老态，看上去对于如今的生活非常满意。 林恩觉得气氛还是不太够，主要是人有些少，城堡内虽然处处张灯结彩，但是人数却有些衬不起氛围，穿盔戴甲的侍卫不但不能增加人气，反而会带来冷冰冰的肃杀之气，但是这又是必要的，总不能为了过个闹热年，就把城堡的武装的给解除了，这对于向来讲求安全第一的林恩来说，也是不可能会做的事情。 然而平时冷冰冰的倒也罢了，大过年的，怎么说也得热闹一些，于是林恩把西蒙还有卡洛斯给招了回来，让精英火枪手小队齐聚城堡过年。 还有巴雷特城堡早期侍卫中的其他成员也一样，林恩都尽量招了回来，如守备军中艾伦、霍根、马文他们都在此列，曾经巴雷特城堡的早期侍卫，如今要么在近卫团中任职，继续保卫巴雷特城堡，要么走出去在军队或者地方担任要职，总之如今一个个的身份都今非昔比，过去的这些年，也难得有机会再度齐聚城堡。 还有在马场养老的诺克斯一家人，林恩也亲自去邀请他们来城堡过年。 小麦琪本来是不太乐意来的，她还是嫌弃城堡没有马场宽敞，可是在听说皮特从黑森林回来之后，小姑娘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林恩。 “林恩大哥，我只是想去找皮特哥哥问问在黑林森冒险的事情，可不是为了找他玩。” 小麦琪似乎是害怕林恩误会什么，还特地跑过了解释了一番。 林恩递过去一个“我懂，我懂”的眼神，但是随即有又笑问道：“在我们卡利亚斯，要说谁对黑森林最了解，诺克斯叔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你为什么不问他呢？” “呃……爸爸他……他根本说不清楚。” “哦，不过皮特他也不怎么喜欢说话……” “哎呀，哎呀……，不要说这个了，林恩大哥我先走了，米莎我们冲……” 看着小姑娘像是逃跑一般的溜了，林恩哑然失笑，小麦琪其实一直都有些爱慕皮特，不过以前每次来城堡找皮特玩，年轻的骑士总是不爱搭理她，所以后来小麦琪才会故意装出一副嫌弃他的样子。 要是这俩勉强算是青梅竹马的孩子，真能玩到一起，这倒是林恩乐得见到的事情。 诺克斯的妻子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是当年被甲从安条克行省带回来的那批流民中的一员，容貌平平，气质也算不上不出彩，虽然如今作为诺克斯这位卡利亚斯最清贵的大佬的妻子，但是言谈举止中，依旧带着出身小户人家的拘谨。 林恩上前见礼，以“婶婶”称呼，她忙不迭地以大礼回敬，举止有些失态。 诺克斯过来把妻子打发了下去，随口问起了关于巴希山天坑的事情，“听说教廷裁判所的人已经走了？” 林恩点点头，说道：“是的，刚走，我让人去看过了，天坑的痕迹还在，不过下面现在是山体，之前出现的黑色深渊已经消失了。” 诺克斯感慨道：“之前蜥蜴沼泽出现的天坑，裁判所足足封锁了两年，虽说比这个坑要大一些，但是从他们封锁蜥蜴沼泽的范围来看，也没有大太多，这次只用了三个月就处理完了，看来教廷的手段比以前更加熟练了，如果天坑真是末日的征兆，那这至少是个好消息。” 林恩也是如此作想，“是啊，但愿教廷能挡住末日入侵吧，不过既然教廷全面封锁了消息，不想让我们这些凡人去掺和，那咱们也没必要去替教廷着急，他们做他们的事，我们过我们年。” 诺克斯提醒道：“最好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到时候教廷控制不住局势，那么也许会是一场全世界的大战，就像《末日经文》中的预言那样。” 林恩笑道：“有准备，不光是心理准备，我还做了些物理准备，现在举全国之力制造战舰，其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诺克斯疑问道：“海洋里？” 林恩点点头，“是的，我有一些预感，另外还查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资料，在2007年和2011年，大陆东海岸北方有两个沿海的渔村遭到了类似于天坑恶魔中那样的怪物的袭击，后来教廷裁判所的执行者也出现在了那里，然后出海去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守望之海中出现了天坑。” 诺克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东方的守望之海，大陆外的无尽之海，整个大陆外面全是海洋，目前冒险者公会已经探索过的海域，就远超大陆的面积，如果末日入侵真是从海洋中而来，那整个大陆都会被层层包围。” 林恩无奈道：“信息太少了，教廷也许是怕在大陆上引起恐慌，但越是这样，一旦得知了其中些许的情况，这份未知感反而让人更加恐惧。” 说着林恩拍了拍手，帮着诺克斯把他的坐骑从马棚中牵了出来，笑着说道：“该做的准备我都会尽力去做，可是也仅仅只是这样，没有方向，没有头绪，也没办法做出针对性的准备，该来的躲不掉，到时候自然会见分晓。不说这个了，叔父我们出发吧，我父亲还在城堡等着你一起喝酒呢。” 诺克斯点点头，不再说这些让人糟心的事情，两人各自骑上战马，带着骑着米莎的麦琪，往城堡而去。 一月一日。 今天圣光历第三纪元2024年的第一天，也是为期七天的天启节的第一天。 传说，这一天是圣光之主为世人带来光辉、启发智慧的日子，所以历法也将这一天定为一月一日，即为开始的第一天。 在同盟的绝大多数城市中，今天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以感谢伟大的圣光之主。 依照传统，圣城萨拉迪昂的圣光永恒教堂，在今天打开天启之门，天国的圣光之主会将降下神迹，播撒福音。 无数的朝圣者不远万里从大陆各处步行前往萨拉迪昂朝拜，为的便是亲身接受圣光的洗礼。 沐浴在圣光之下的信徒跪拜在地上，手心朝上以接受主的恩赐，脑袋深深埋下，不敢有丝毫抬头，在圣光注视下，抬头便是与主对视，这是天大的不敬。 传说，在主的注视下，最虔诚的信徒会得到主的青睐，能去到天国侍奉在主的身边，不过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人得到过这份无比的殊荣。 在天启仪式之后，圣人会出来举行大弥撒。 有时候是教皇冕下亲自举行，更多的时候则时枢机团其他圣人代行，其中次数最多的便是忏悔者·圣奥古斯汀。 除了圣城萨拉迪昂，同盟中的其他绝大多数城市同样也是如此，每一座教堂都会在今天举行隆重的弥撒仪式。 卡利亚斯也在庆祝，不过却和圣光之主关系不大，更多是庆祝新年，满城都带着喜庆的红色。 巴雷特城堡中大摆宴席，热闹异常。 虽然没有从天启之门中降下的圣光，但是飞机从头顶飞过，洒下的彩花，依旧让人惊喜连连。 林恩和精英火枪手小队坐一桌互相开着玩笑，沃尔德伦的大嗓门把阿多斯前不久发生的糗事说得旁边几桌都听得真真切切。 加兹、狄克、戈德这些曾经生活在霍格统治下的贫民窟的年轻们围坐一桌，说起了前后十年生活的变化，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人，却唏嘘不已。 最无趣的一桌，是艾伦、霍根、马文这些守备军中身居高位的将领，能有机会集体回来和曾经的共同守卫巴雷特城堡的战友一起聚会，大家伙本来兴致也挺高的，然而遗憾的是，高文也和他们坐一桌，这让这些家伙想要借着发酒疯骂几句老友以前的缺德事，都没胆子说出口，只敢规规矩矩地吃饭喝酒。 当然，也不是谁都会怕高文。埃蒙和诺克斯还有托林大师这些老友喝着小酒叙旧，结果托林大师兴致一上来，喝高了之后就开始拍桌子， ………… （后面是复制，大约一个小时后补上。） 不过黑镰丝毫不受阻拦，如若无物般从岩壁中穿透过去，然后在魔暴龙惊惧的眼神中，没入到它的脑袋之中。 没有任何的伤口，也没有一丁点响动。 魔暴龙静止不动，站在原地。 城楼的守军都屏住呼吸，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刚才的黑镰刀是什么东西，不过看上去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他们都在期待着魔暴龙倒下的样子。 短暂的平静之后，魔暴龙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并没有倒下，而是发狂一样向着城堡冲去。 高文脸色大变：“搞半天……就这？弗雷你在干什么？” 他驱使着坐下的黑魇烈马飞快地跟了上去。 地牢里，弗雷无力地瘫靠在墙上。 他眼窝中的火苗微微摇晃，像是带着不解的疑惑，他干枯的嘴唇轻轻嗡动，发出轻微的声音：“怎么还不死？” 城门口处的守军面如死灰，埃蒙和托林大师相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绝望。 魔暴龙狂奔的速度很快，一些来不及跑掉的野兽都被它踏成肉泥。 看这声势，似乎能直接将城楼给撞出一个大窟窿来。 不过距离才刚刚过半，它的速度就开始减缓。 然后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 等到达城楼的前的时候，已经晃晃悠悠，就像是一个迷糊的醉汉。 最后它倒在了城门之前，眼中已经失去了色彩。 “噢……噢……” 城楼上响起震天欢呼。 魔暴龙的死亡，让守城的战士士气大震。 巴雷特城堡开始由内向外反攻。 避难民众之中的赛利卡公主再次感到意外，刚才她已经做好了逃跑准备，可是魔暴龙却突然死在了城门前。 她望向身旁的莫里森男爵，询问道：“刚才那个镰刀是？” 莫里森也同样有些意外，他小声说道：“应该是死灵法术，估计还是高级死灵法术，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位高级死灵术士。” 赛利卡有些难以置信：“一个高级死灵法术就能杀死圣域级魔暴龙？” 莫里森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死灵法术特殊的地方，大多数的死灵法术都需要很长的前置施法时间和先决条件，比如刚才那个法术，应该就是吸收了城外所有死亡的野兽的灵魂才得以成型，虽然只是一个高级法术，但是完成的条件却非常苛刻，而且据我所知，这一类的死灵法术会消耗大量施法者的生命力，虽然强大，但是代价也极大，一般来说，只有巫妖才会毫无顾忌地释放这类死灵法术，巫妖是彻底的亡灵，根本没有生命力。” “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巫妖？”赛利卡的兴趣更加浓厚。 巫妖是圣光大陆上最隐秘的存在之一，多年以来，圣光教廷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追杀巫妖，但是大陆上依旧时不时能传出关于巫妖的传闻，这是一群和圣光教廷为敌的家伙，这样让他们在世俗眼中更加神秘。 第八十二章 深渊之下 无边的黑暗之中…… 此处没有光。 在那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之后，丹丽丝知道了退路已经断绝。 那种感觉很奇妙，在那一瞬间，就好像是和整个世界脱离一样，一切都在“远去”，或者说是自己正在“远去”，这种感觉一度让丹丽丝以为自己死亡。 即便是现在，她依旧还是不敢完全肯定自己还活着。 关于人死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大陆上流传着这种各样的传说，各种版本的传说内容上虽然大相径庭，但是同样也有一些相似的之处，比如对于冥界的描写，基本上都大相差无几。 丹丽丝觉得自己现在身处的地方，和传说中连同冥界的黑暗走廊就很相似。 狭长的黑暗长廊里，到处都是怪物，就是之前从天坑中爬出去的那种怪物，不过和那些爬出了天坑的怪物相比，它们显得有些萎靡，但是依旧会向丹丽丝发起攻击。 丹丽丝自己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没有统计一共杀死了多少只怪物，只是感觉渐渐的这些原本看上去狰狞恐怖的东西，现在也觉得没有那么恶心了，对付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吃力，而且吃下去之后也不再反胃。 黑暗中身影踽踽独行，不知道在这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长廊中走了多远，渐渐的，丹丽丝感受到了一缕风。 风很冷，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这种感觉很好，就像是吃饱后身体反馈出来的那种满足一样，能然她更相信自己还活着。 风中带着水汽，隐隐还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似乎在黑暗长廊的前方是一条河流。 这又和冥界的传说有些相似，传说中在黑暗走廊的尽头是冥河阿克戎，也被称之为苦恼之河，这条河是通往冥界的必经之路，需要搭乘冥河摆渡人卡隆的渡船才能过河，否者将会将会坠入永劫不复的黑渊。 丹丽丝继续前行，寒冷的风越来越大，水声也逐渐明显，长廊的岩壁上，长出了黑色菌菇和苔藓。 怪物也越来越密集，它们以这些菌菇和苔藓为食，和之前遇到的怪物相比，性情要更加的暴躁。 面对向着自己冲来的成群的怪物，丹丽丝微微躬身，左手反手握住那把不知道杀过了多少怪物的步枪刺刀，右手上拿着的是一根手臂粗细的铁棍，这是她在黑暗长廊中捡到的最趁手的武器，在她发现这根铁棍时，旁边还有一具人类的尸体，穿着工程队的建筑工装。 怪物扑倒了眼前，丹丽丝的身体也在刹那间行动起来。 动如脱兔！ 她一个闪身避开了最前面的两只怪物，她面朝前方，不需要回头看，左手上的反手刺刀往身后刺出，同时右手一棍子砸烂一个怪物的脑袋。 一眨眼的工夫，两只怪物已经丧命在她的手中。 丹丽丝的身影并没有停下，刚才只是热身，接下来，才真正开始猎杀这些怪物。 穿梭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捷的步伐轻快踏过，在地面上沾之即离，在溅起的水花落在岩壁上时，她的刀下，又多了两个亡魂。 在过去的这不知道多少天的时间，在一次次和怪物的厮杀中，丹丽丝早已经对它们的习性和战斗方式还有破绽，甚至是体内构造包括味道，都了如指掌，这让她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最省力的方式，来解决掉这些怪物。 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丹丽丝发现了自己力量和速度甚至是感知洞察力，在不知不觉中一直在增长。 增长的速度很慢，但是却从未停止，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改变她的身体，这样的结果就是，丹丽丝自己能够用完全的适应和驾驭这份力量。 但她同时也很有些担心，目前来说，最合理的解释，这力量似乎是因为她进食怪物的肉而得来的，这让丹丽丝觉得自己有可能也会变成一个怪物。 “铛！” 一声刺耳的金石之声响起，在黑暗的长廊中传出去回荡。 丹丽丝飞快地杀掉身前的一个怪物，然后瞬间转过身体，一棍子斜着从下到上，往身后刺去。 “铛！！” 又是金属碰撞的声音，丹丽丝势在必得的一击又被挡下，接下这一棍的武器，同样是一根粗大的铁棒。 对方的力气很大，铁棍碰撞之后的震动，让丹丽丝的虎口连带着整个小臂都感觉有些发麻。 旁边的怪物继续袭来，她快速地往后退去，先和这个不同寻常的怪物拉开距离。 在看到了它的样貌后，丹丽丝心神一凛。 这似乎是一个人。 虽然身体已经具备了很多怪物的特征，但是依旧隐隐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人，更重要的，是他身上还残留的衣服的残片。 和之前发现铁棒时旁边的那具尸体一样，这个半人半怪物身上残留着的也是建筑工程的工装。 丹丽丝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却也让她感觉后怕。 解决掉了旁边的两只怪物，丹丽丝没有对这个半人半怪物继续出手，她想要知道他是否还留有意识，能不能进行沟通。 话还没有说出口，这个半人办怪物却主动向她追击了过来。 从他的身法之中，丹丽丝看出来了他有练过守备军中的军体拳，而且底子还不算差。难怪之前能够准确地接下她的杀招，这还是个熟悉军队招数的练家子，估计是一个转业的军人，或者说是一个军事格斗术的爱好者，难怪之前能挡下她的攻击，这就不奇怪了，她的招数的基础同样来自于守备军，虽然在这段时时间为了方便击杀怪物做了一些调整，但是框架依旧是高温大人所创世的军事格斗术。 遗憾的是从他那张已经变成了怪物的脸上，没办法看出年龄来，不过丹丽丝根根据他的体型，大致能猜测出他应该还不到三十岁。 短暂的时间内，丹丽丝只推断出了这些有限的信息。 此刻这个半人半怪物已经杀到了近前，丹丽丝不敢再走神，提起武器迎了上去。 这家伙力气很大，丹丽丝没有和他硬碰硬，用铁棒化开了他势大力沉的一棒之后，顺势划到他身侧，想要用铁棒卡着他的脖子，先制服之后在说。 然而这个家伙不仅仅是力气大，速度也并不如，在丹丽丝侧身的同时，他竟然跟上了丹丽丝的动作，一把抓住了她的铁棒。 丹尼斯吃了一惊，倒也没有惊慌，及时松开了铁棒，身体侧倾躲过了他的一记重拳，然后左手中的军刺就要向他的脑袋刺去。 突然间，丹丽丝的眼神从这个半人半怪物身上残留的衣服上看到了一个金属小片，似乎是工程队的身份铭牌。 周围虽然黑暗，但是丹丽丝依旧看到了金属牌上面的名字。 “布利？” 丹丽丝的军刺并没有刺下，在她喊出了这个名字之后，半人半怪物的动作也停下了来。 丹丽丝知道这个名字，这是当初距离她营地最近的那支工程队，那个年轻队长的名字，她还记的，当时她带人赶到天坑的时候，正好看见布利和他手下那位年长的副队长一起在天坑崖壁上救人。 半人办怪物在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把一直佝偻着的脑袋抬了起来，他那张看上去已经与怪物无异的脸上，此刻多了一些情绪的波动。 “布利队长是你吗？我是丹丽丝，卡利亚斯守备军火枪手团第四营营长丹丽丝，在巴希山筑路时就驻扎在你们工程队的旁边。” “你还记得吗，你当时在崖壁上救援受困的工人。” 布利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但是既然在听到他自己的名字后会有反应，那就说明他的保留了一部分的神志。 按照民间传统，要想唤醒魔怔的人的之主意识，最好的方法就是就是说一些他和眼前之人之间共同经历的往事。 为了唤起他的意识，所以丹丽丝不停的说着他们之间那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交集。 虽然如此，但是丹丽丝的手中军刺请并没有放下。 这个家伙很危险，看上去他的力量和速度似乎也得到了不小的增幅。 丹丽丝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毕竟他们之间太过于陌生，关系仅仅限于知道名字而已，甚至在以前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样的情况，要想唤醒他的意识似乎有些太过于艰难。 然而让丹丽丝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说出自己名字之后，在布利看到了她的样貌之后，这个丧失了理智、正在逐渐转变为怪物的年轻，眼中竟然绽放出了明亮的光彩。 “丹丽丝……大人……您是丹丽丝大人……”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他的喉咙中发出，他用上了最正式的敬语，语气中满是喜悦还有对于丹丽丝的崇敬。 丹丽丝的喜悦同样不亚于布利，这种在完全陌生的黑暗之中找到了同类的时的欣慰，是其他的喜悦所难以带来的。 “这里是冥界吗？丹丽丝大人。” “不！”丹丽丝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都还活着。” “那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丹丽丝捡起掉落在地上铁棍，指着前方漆黑的通道说道：“在前面应该有一条河，到了那里，或许能知道一些信息，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布利重重点头，“您就是我眼前的光。” 丹丽丝没有多言，拿着铁棍和军刺，朝着黑暗长廊的前方而去。 前路中，肉眼都能隐隐可见都有许多拦路怪物，丹丽丝将铁棍在手中转了一圈，脚步不停，神情愈发坚定。 布利紧随其后，恢复了理智之后，他的表现不再像之前那样勇猛，但是却也并不畏惧这些怪物。 杀光了最前面的一波怪物之后，后面的怪物似乎终于显露出了恐惧，它们不再继续向前冲杀，而是聚集到了一起。 它们将翅膀张开，煽动着寒冷风息吹来，同时一齐发出低沉的鸣叫。 丹丽丝部位所动，在就要再次杀过去，但这时她却发现后面的布利并没有更上来。 回过来头来，丹丽丝看到了布利正捂着脑袋缓缓蹲下，嘴里和那些怪物一样，发出低沉的且富有规矩的鸣叫。 “布利，布利队长……” 丹丽丝呼唤着他的名字，布利眼中的色彩忽明忽暗，脸上皮肤像那些最丑陋的怪物一样，不停的蠕动。 “挺住，布利队长。” 丹丽丝看到布利痛苦挣扎的样子，焦急地喊道，他脚下发力，飞速地朝着前面的怪物群中冲去。 这些怪物的叫声似乎是在促进布利变成怪物的过程，她必须要让它们快闭嘴。 怪物的叫声没有停止，布利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 不断有怪物从群体中飞出来，试图阻挡丹丽丝前进的速度。 但这都是徒劳，还是像先前那样，丹丽丝的身影每一次闪躲，就会怪物丧命在她的军刺和铁棍之下。 一鼓作气杀到了怪物群的面前，丹丽丝没有做任何停留，立即展开了大肆杀戮。 外围的怪物还在不同的死去，但是群体中心处那些怪物却无动于衷中，继续匍匐在地上低鸣，即便是丹丽丝的军刺刺穿了他们的脑袋，他们也像是没有感受一样。 当年怪物的低鸣声彻底消失的招呼，丹丽丝的身上已经带着不少的伤口，力气也渐渐不支。 这些怪物的数量实是有些在太多，好在终于还是杀完了。 布利此刻已经到了在了地上，他身体正在发生明显的变化，背上血肉绽开，露出了一对带着黏液的新生翅膀。 丹丽丝快步跑过来将布利扶起，虚弱得甚至无法说话的布利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了他眼中的那一丝清明，丹丽丝总算是送了口气。 休息了一段并不算太长的时间之后，布利的身体恢复了过来，两人再度沿着黑暗长廊继续前景。 终于，在与怪物继续交战了好多次之后，丹丽丝和布利看到了黑暗走廊进的河流。 河流很宽，河水异常冰凉。 传说中在冥河上撑船摆渡的老艄公并没有出现，河水也不像传说中冥河那样轻到连羽毛都会沉下去。 第八十四章 柱魔神 狭长的走廊到此为止。 大河的对岸一片辽阔，遥远处隐隐能看见有红色和紫色的光焰从地面升腾而起。 黑暗长廊中怪物追到距离河水还有五六米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似乎前方的有着让它们无比畏惧的存在，以至于连大河都不敢靠近。 丹丽丝仔细地观察了周围，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看着对岸遥远处那若影若现的异色光焰，丹丽丝将目光投向布利，后者点了点头。 两人投入河中，往对岸游去。 河水非常冷，而且很……细腻。 那刺入骨髓的冰冷，能非常清楚具体的感觉到，细腻的河水顺着身体中的毛孔流进了血肉与骨骼之中，然后在体内持续流淌，将冰冷渗入到每一寸血肉。 游过了大河在上岸的时候，丹丽丝感觉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块吸满了水分的海绵一样，十分沉重，然而在从水中出来之后，这种感觉有快速的消失了，那些侵入到身体血肉中的水分，似乎也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布利的身体发生了一些明显的变化，他背后翅膀变得更大了一些，黏液褪去，露出了黑色膜状的翼展，和之前黑暗长廊中那些怪物的翅膀稍为有一些区别，更加的宽大和厚实，在边缘处还带锋利的锯齿。 另外，丹丽丝还注意到了布利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微微隆起的鼓包，用手触摸感觉十分坚硬，就像是一个即将长出来的犄角。 “过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要彻底变成一个怪物了。”布利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笑意。 “身体变成怪物并不可怕。”丹丽丝站在布利的身边，看着他那张几乎已经看不出人型的脸，“只要能保守住心智不失，就一直都是人。” “我会坚持住的。” “你一定要坚持住。” 两人朝着那发出光焰的方向继续前进。 随着逐渐远离大河，空气也变得逐渐干燥起来，然后越来越热。 头顶上依旧是一片黑暗，像是一张巨大的黑色帷幕遮盖住了天空，让人感觉充满了压抑。 在翻过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坡之后，燥热的气息变得愈发强烈。 热气从来自于脚下的这片土地，干裂的缝隙中，渗出了火红色和紫色的光，在地底下面，似乎是一片熔浆。 随着不断前进，远处那的从地面上升起的光焰就愈发明显，看得更加真切。 那光焰和脚下的小缝隙中渗出的光很像，如果是的话，那里估计会有一道非常的巨大的地缝。 继续前行了差不多大半天的时间，两人再次看到了怪物。 和黑暗长廊中怪物很相似，但是也有区别，个头要稍为小一些，也不想那些怪物那样暴戾。 圆鼓鼓的身体和细长的四肢，和人类身体的比例完全不同，趴在地面上匍匐前进的样子更像是蜘蛛。 怪物的数量不少，但是并不密集，各自缓慢地游荡，对于丹丽丝两人视而不见。 在走到地缝处的时候，这些怪物会停下脚步，趴在地缝上面，让那些光焰照在他们的身体上，大约五分钟之后会起身离开，然后继续往下一处地缝而去。 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怪物在被光焰照射之后，身体的动作要变得更加敏捷了一些，但也很有限，和之前黑暗长廊的中的那些怪物相比，它们的动作依旧慢得如同蜗牛。 在丹丽丝眼里，它们这样的行为，看上去像是在……进食，以那红色和紫色的焰光为食。 有时候，怪物也会停下脚步，将身体完全匍匐在地上，向着远处那直入天际的焰光贴地俯首，看上去像是在朝拜圣物一样。 两人观察了一会怪物的行迹，然后继续前行。 那巨大的光焰对于他们的意义，便是在广袤的黑暗中，指明的一个方向。 虽然不知道这个方向的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但是总好过漫无目的的游荡。 天空中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时间缺乏明显的参照物，或者说是没有他们曾经熟悉的参照物。 只觉得走了很久，估计能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两人翻过了一座险要的大山，然后看到了让他们为之震惊的画面。 之前一路上都是广袤的荒野，大地上只有原始模样，看不到人为的痕迹，而在这里，入目之内，全是人为的迹象。 那似乎是一座巨大的城池，看上去古老而且斑驳。 巨大的光焰便是从城池的中央发出，一道同样巨大的地缝将城池分成两半。 光焰便是从其中升起。 在焰光的旁边，还有一尊同样引人瞩目的巨大……似乎是雕像，雕像大致的模样是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型，身体和头颅都隐藏在那漆黑的斗篷之中，看不到它真实的面目，那身漆黑的斗篷就好像是巨人将漆黑的天帷巨幕扯下来裹在身上一样。 雕像头颅之下的身体，把斗篷撑得鼓起，下面仿佛是无比壮硕的躯干。 不同模样的怪物聚集在城中，对着巨人的雕像顶礼膜拜。 丹丽丝两人所站的位置比较高，能看见小半个城池的光景，但是面对这尊巨大的雕像，却依旧需要仰视。 不仅是视觉上的仰视，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敬畏之感。 丹丽丝并不知道这具雕像所代表的的是谁，但是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朝着它跪拜下去。 “柱魔神·巴巴托斯。” 布利的口中轻喃出一个名字，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跪伏下去，他紧咬着牙冠，表情挣扎，看上去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坚持住，布利。” “我会的。” 仿佛从胸腔中迸发出来的声音，虽然并不响亮，但是却坚定有力。 ………… 春日和煦，天色正好。 轻风拂过山岗，将少年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初春时节的天气乍暖还寒，春风吹过，也会感觉阵阵凉意。 少年单薄的身体打了一个冷战，闭着双眼重新睁开，明亮的眼神中蓝色眸子就像星辰与大海一样漂亮。 他伸手将外衣裹得更紧实了一些，背上了身旁的背包。 少年正是从日升城离开，带着计划远出游历的罗伊。 他身前的这处山岗，便是去年出现天坑的位置，也是他姐姐丹丽丝牺牲的地方。 如今这里天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乱石嶙峋的低坑。 罗伊绕着大坑的周围走了一圈，然后就此离去，继续往北方进发。 翻过这座山，就到了罗南公国的境内。 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之间的山路还没有打通，依旧还处于紧张的施工当中，但是这片原本荒芜人烟的山地上，如今却稀稀疏疏的有一些行人经过，其中大多数都是商贩，他们用手推车推着货物行色匆匆的走在狭窄的山路上。 这条算不上太平整的小路，是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双方的工程队特地开辟出来的临时道路，目的就是为了方便这些小商贩往来，为两国之间的贸易流通提供便利，提前打下一定的基础。 当然，提出这个建议的林恩，并没有告诉罗南公国，他之所提出这个想法，其实就是想早一点让罗南公国的火熘石能够运到卡利亚斯，哪怕运输成本高一些也没有关系，毕竟战机已经开始量产，目前火熘石的缺口很大，等不了大路修好就得提前需要。 沿着山路走了半天，罗伊感觉自己身体似乎有些承受不了这种长途跋涉，开始叫苦起来，不过越是如此，反而越坚定了他步行的想法。 以前在城堡学习的时候还没有这方面的感觉，现在出门在外，才越发地感觉到了身体素质的重要性。 在过去的这两年里，他一直醉心于奥术魔法，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想法要锻炼身体，以至于如今体格有些相对单薄，在城堡中，不要说和天天训练不断的皮特相比，就是和同学吉姆还有乔相比，身体素质都大为不如，这一点在每次的体育课上，有比较明显的体现，只不过他以前根本没有在意，再加上体育课也不是林恩老师亲自上，所以他就更不重视，以前觉得有那样的闲工夫，还不如多看看书籍。 现在看来，以前有些那些看杂书的闲工夫，还真不如好好锻炼下身体。 临近黄昏的时候，罗伊在道路旁看到一家旅店。 因为身体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双腿站着都有些打颤，罗伊也不再继续强自支撑，便在旅店住下。 和这条临时的山路一样，这家旅店也是临时的，虽然是招牌是卡利亚斯着名的顺风行商旅店，但是房屋建筑却比较简单，和如今连锁多国的顺风旅店，看上去大相径庭。 在和店里的伙计交流过之后，罗伊才知道这店等过段时间是要拆掉的，等大路修好之后，再去那边重新修建正式的店面，现如今的这处店面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是要给山路上行走的商贩提供一个歇脚过夜的地方，这是在帮助卡利亚斯的商业发展。 伙计得意地说道，这是他们大老板马歇尔为了回报卡利亚斯的做法，毕竟当年大老板马歇尔只身来到卡利亚斯的创业的时候，除了那一点积蓄之后，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然而如今顺风行商旅店已经拥有了七十多家分店，将生意做到了四个国家。 伙计的脸上带着不叫掩饰的骄傲，既骄傲他是卡利亚斯人，也骄傲他是顺风旅店的员工。 他见这个年纪和他看上去差不多的顾客不烦他叨叨，反而和他由说有效，不由自主地就觉得亲近了一些，于是便把自己的小心思也一并告诉了他，“你知道吗？我们大老板马歇尔，其实以前也是个伙计，安条克城的红枫行商旅店的伙计，那家旅店和现在我们顺风旅店相比规模可要小太多了，而且听说在十年前费谢尔家族叛乱的动荡时期就倒闭了，噢，说岔了，我的意思是，大老板曾经只是一个伙计就能自己开旅店，我觉得我可以，我也想开一家自己的旅店，不用太大，从一家小旅馆做起，我现在已经攒够了一半的钱了，我如果冒险一些，用家里的房子作抵押，去银行能贷到款，我问过了，能贷二十枚金币现款，不过每年的利息都将近两金币，我觉得太冒险了，还是打算自己再多干几年，把钱攒够了在说，你觉得呢？” 罗伊笑笑，羞赧地说道：“这方面我也不太懂，不过我觉得，谨慎一些，总是没有错。” 伙计也笑了起来，“就是，就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运气不好，自己的钱亏光了也就亏光了，我不过是继续出来做工，要是把贷款的钱亏了，那可就麻烦呢，我估计我会连觉都睡不着。” 当自己的想法得到别人认同的时候，心里总是会踏实一些。 伙计还想这个不错的客人多聊一会，不过此刻又有新的客人进门了，他向罗伊说了抱歉，然后热笼地朝店门口走去，和客人打着招呼。 新进来的顾客是一个身材高大中年的汉子，还没进屋伙计就认出了他，他是店里的常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住一次店，但是他却并不是很喜欢这位老主顾，和刚才那位年轻的客人相比，这个为老顾客的性格正好相反，整个冷冰冰的，不太爱说活，一看就是个很没趣的人。 拿着号牌和钥匙来到房间之中，罗伊放下背包打开窗户，站在窗台边上看着日落，感觉心情十分舒畅。 在以前，从没有觉得和别人交流是一件如此愉悦的事情。 晚饭时，又和伙计聊了一会关于理想的事情，伙计也问他的理想是什么。 罗伊想了一下，笑着说道：“目前的理想，是先把身体锻炼好。” 吃过了简单的晚饭，洗漱完毕之后，罗伊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床上。 午夜时分，睡眠中的罗伊突然睁开眼睛。 出门在外，安全第一，罗伊牢记老师的嘱咐，即便是走了一天的山路时分劳累，他的睡眠也很浅，始终都留有一丝警惕。 楼下轻微的响动把他惊醒，他凑到窗边悄悄的往下看去，两个貌似强盗的家伙在悄悄的翻越旅店的围墙。 罗伊正准备出门去告诉店家的时候，只见到一个黑影从旅店中冲出，悄无声息地闪到围墙那边，伸出双手勒住两个强盗的脑袋，一边一下，两个强盗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打晕在地。 罗伊认出了这个黑影，正是今天下午在他之后进入旅店的那位客人。 第八十五章 外面的世界 旅店外面又响起轻微的声音，罗伊隐隐看到外面还有好几个人。 这看上去像是一伙有组织的强盗，先进来的两个人似乎是先一步进来望风的。 围墙外面的强盗没有得到回营，用东西敲击这围墙，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在询问先进来的人里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没有回复。 身材高大的男人往身后招了招手，旅店中又走出一个人，是个小个子的男人，穿着打扮像是普通的小商贩。 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院墙的大门，贴着墙壁轻脚轻手地摸了出去。 随后围墙外貌响起几声沉闷的叫喊，声音并不响，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罗伊所站的位置，隐隐可以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一壮一瘦两个男人，用极快的速度，解决掉了两个靠近墙边的强盗，然后在剩下两人还没明白发生甚么事了的情况下，再次发起偷袭。 先后四个人，甚至都没能做出太多抵抗就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然后罗伊就看到那两个中年那人把这伙强盗的身体，包括围墙内的那两个人，一起脱离旅店。 至于带去了哪里？做了怎么样的处理？天色太黑，罗伊没办法看到。 在这趟游历出行之前，罗伊是有做过充实的功课的。 罗南公国也被称之为群山之国，国内大部分的地区都是山地，这是罗南公国的地理优势，盛产各种矿物，同时在军事上，因为重重大山阻隔，无论是东边的约克王国还是北边的高卢王国，都很难为罗南公国造成威胁，但是事物有好的一面同样也会有对应的负面，这样的地理环境，也让罗南公国的境内滋生出了很多的山贼强盗，山高林深，山贼藏遁与山林之中，军队想要完全剿灭他们同样十分困难。 如今他脚下的这处地界，已经踏入了罗南公国的境内。 巴希山以前因为没有通路，常年不见人烟，以至于连山匪强盗都不屑来此，如今随着小路开通，有了一些小商贩从此经过，也有强盗搬来这了这边做生意。 这么一点人流量，就引来了这种有组织性的强盗团伙入驻，看来罗南公国，强盗这个热门行当，“市场竞争”也很激烈。 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是强盗之间的火并，并不太像，那两个男人的身手太好了一些，而且无论是配合还是出手时的那种气质，都不像是山野之间的强盗，他们也太冷静了，一系列的行为，从走出旅店开始，到解决到这伙试图闯入旅店的贼人，整个过程，就好像是做过了很多遍类似的事情一样娴熟，行云流水，得心应手。 差不多大半个小时之后，那两个中年男人回到旅店。 两人一前一后分开进入院子，样子就像是刚刚去茅房方便了回来一样，然后大大咧咧的回到了房间。 罗伊继续观察了一阵，见再没有动静之后，这才重新入睡。 清晨时分，罗伊起了早床。 身体的各处关节，尤其是下半身，传来阵阵痛感，稍为一用力就会更加明显。 这种劳累之后的酸痛，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了，来到卡利亚斯之后，尤其是进入到学校之后，这七八年来，似乎都没有再做过什么体能劳动。 上一次出现这样感觉时候，还是在那个至今都不太愿意去回想的时候，流民南下，随波逐流，饥饿与疲劳并存，不过那时候更多的还是心中绝望，身体上的痛苦，反而感觉很模糊。 稍微揉了揉大腿，罗伊将窗帘拉开，天色都还没有亮，隐隐还能看见有几颗星辰迟迟不肯退下。 洗漱过后，下楼来到旅店的大堂。 罗伊稍为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起的已经足够早了，却过到了大堂一看，大家基本上都已经起床，一些手脚麻利的商贩，已经吃过了旅店提供的简单早餐，带着自己货物离开了旅店。 每一位顾客离开旅店，伙计在跟他结完账之后，都会一直目送着他走出大门，然后高声喊一声既有美好寓意也带着旅店名称的“一路顺风”。 一般来说，客人在这时候都会掏出几枚铜币小钱扔过来，出手最阔绰的甚至会给银币，但这样有钱的商人，在这条小路上并不多见。 即便是最抠门的商贩，在听到祝福之后，也会回过头来笑笑，道一声谢。 有赏钱就接着，没赏钱也不会介意，但要是连这好几个客人都不给赏钱，伙计也会小声抱怨一两句，但是该说祝语依旧会说，而且话语依旧真诚。 常年在外跑商的行脚商人挣的都是脚力钱，而且还要看老天爷的心情，路上要是有个闪失，别说是人出事，就算只是货物遭了秧，这也是难以承受的损失，出门在外，有人给他们说两句讨彩的话，心里头都要踏实一些。 大堂中人声吵杂，大家对于昨夜发生在院子外面的事情看上去都不知情。 有的在一边啃面包一边收拾货物，有的三两人聚一起，聊着最近的生意行情或是各地的趣闻。 各行各业的都有，在大堂中转一圈，差不多能把最近的时事新闻给听个遍，但是基本上都是口口相传，添油加醋的版本。 听到有人说起卡利亚斯的好，罗伊心里也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他的视线扫过一圈，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正在和同桌的商贩谈天说地的男人。 这人长了一副小个子，中年模样，留着一小戳山羊胡子，说气话来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虽然昨夜没有清楚那个小个子中年男人的面目，但是此刻只看了一眼，罗伊基本就上确认了这人就是昨晚动手的那两个中年男中的那个小个子。 和他同桌的人却并不是他昨晚行动的同伴，至于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此刻并没有在大堂中出现。 看到罗伊走过来，伙计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 “要走了吗？” “嗯，还要赶路。” 伙计提醒道：“稍为走慢一些，累了就停下歇一会，不要太折腾腿脚，你这身子骨，可不像是赶路的人。” 罗伊好奇地问道：“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伙计咧嘴一笑，“你刚刚下楼拿样子，如果不是腿脚酸软，那么就是……” 伙计话没有说话，一副“你懂得”的模样，可罗伊却并不懂，不由得追问道：“那么就是什么？你倒是把话说完啊。” 伙计没好意思说出口，但是旁边的商贩大声嚷嚷道：“就是你这小子昨晚被人开了塞，哈哈哈……” 商贩的话在大堂中引起哄堂大笑。 即便是说的这么明显，罗伊也是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 伙计的脸色稍为有些难堪，还带着些许的歉意，他看得出来，罗伊是不太爱开这种的玩笑的人，此刻他有些担心罗伊会生气，要是在这里闹起来，虽说出不了大事，但是罗伊肯定会吃亏。 然而罗伊并没有生气，反而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是那种阴鸷的冷笑，也不是化解尴尬的假笑，就是单纯的会心一笑，脸上还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伙计见罗伊没有上心，也送了口气。 罗伊结完了账，学着其他的人样子，背上背包，拿着包面，边吃边往往外面走去。 “一路顺风！” 伙计像对其他所有人那样，和罗伊挥手告别，并且送上祝语。 “祝你早日能够开张自己的旅店。” 罗伊驻足回头，抛出两枚铜币，还给了伙计一个大大的笑脸，不过随即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意识到伙计自己想开店这事应该是一个小秘密，不应该当众喊出来。 赶紧捂住了嘴巴，可是已经晚了，话都说出口，大家也听见了。 果不其然，旅店掌柜在听到后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账本，不快不慢地走到伙计的面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个，店长……我……是有想过……店长，我想自己开一家旅店，不过钱还没有攒齐。” 伙计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不过说出口之后也释然了。 “好小子，有志气。” 掌柜一巴掌拍在伙计的肩头，哈哈大笑起来，“不过要自己开店可不容易，要是有本钱就能行，那我早就自己去当老板了。” 伙计有些不服气，翘起脑袋说道：“你不行可不代表我不行。” 听见这有意思的话，顾客也更加瞎起哄拱火： “小家伙，你开店的时候可一定得提前通知我们。” “开业的时候整得热闹些，我要是有空一定来捧场。” “最好就开在顺风的对面，杀杀顺风的威风，省得现在店大欺客，你们看看这早餐的面包，真是一天比一天更黑了，不知道掺了多少麸皮，哈哈哈……” “是你眼睛花了吧，说了让你晚上少鼓捣自己那玩意，现在看不清东西了吧。” “就你聪明，就你眼睛好，这荒山野岭的，上哪里找女人去，我要不自己解决，还不得憋死，我不自己动手，你帮我弄啊？” “哈哈哈……” 旅店大堂里也响起了欢快的声音。 罗伊也走出了院子，踏上了继续向北的旅程。 这一次，他听从了伙计建议，不再强行让自己这具孱弱的身体硬撑。 走累了，便歇一会脚，走痛了，就歇息更久。 到了晚上，就从背包里拿出帐篷，架在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面，固定好后就地过夜。 第二天起床后，腿脚的酸痛相比昨天缓解了不少。 在下午的时分，眼瞅着就快要走出巴希山的时候，罗伊遭遇到了山贼劫道。 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差不多胳膊长的窄刀，在少年的身后还站着两个成年男人，一个人背着大弓，一个拿着老式的火枪。 少年模样有些紧张，刀握的并不稳，甚至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是为了缓解这样的情况，他把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双手握着刀柄指着罗伊，然而即便是双手，颤动的情况却依旧存在。 山贼少年看上去是第一次出山做生意，业务很不熟练，看得后面的两个中年山贼直劲摇头。 “等了三天，才等到这么一个落单的家伙给你练手，早点干完了活好回去，如果再磨磨蹭蹭的，老子可不想管你了。”拿着火枪的山贼骂骂咧咧地说道，模样和内部耐烦。 这下罗伊有些明白了，这个看着比自己还年轻的山贼是似乎是第一次出来“干买卖”，好像是组织里要对他有考验什么的，应该是要独立完成一单之后才能得到认可之类的规矩。 少年山贼双手举起刀向罗伊这边走出一步，双手依旧还是有些颤抖，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狠辣，就要出言威胁，可是看着罗伊那人畜无害的样子，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不想当山贼！”年少转过身去，对着后面的中年山贼哭丧着脸说道。 “不想当山贼当什么，当兵吗，你别忘了，你老爹就是死在官军的手上，快点干活，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直接杀了也是一样，刀子见了血，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为什么不当贼就是当兵？打打杀杀有什么好，我老爹就是因为这样才死的，去山下种田不好吗？” “呵呵呵，这漏地种的出来什么？” “土豆，我听说卡利亚斯改良了土豆品种，不说山下的地，就算是山上都应该能种的活，嫌种地累，还可以去做生意嘛，这条路现在开通了，生意不难做，我上次听过路的商贩说，跑一趟能挣十多枚银币，如果要是……” “砰！” 枪声响起，中年男人朝着天空开了一枪，打断了少年的絮絮叨叨的话语，骂道：“你道理这么多，怎么不去卡利亚斯考学，听说他们那边的学校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学出来还能当官；一趟十枚银币，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上次要不是你私放跑了那家伙，他那一车货物，至少能值十枚金币，这路上能遇到这么大的鱼，有多么难得，你却给放了，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老爹的份上，就这事，老大就能把你扔山沟里去，那后会让你来出来学做买卖。” 少年山贼没再说话，但是依旧没有动手。 持枪的中年山贼实在是等不及了，给旁边的同伴递了一个眼神，同伴会意抬起了手里的长弓。 突然间，罗伊的左手上出现了一个魔法阵纹，三道交织在一起的奥术能量从其中爆发而出，刹那即便冲击到了中年山贼的身前，在他拉开长弓之前击中了他的手臂。 一声惨叫过后，长弓掉落在地上，中年山贼的整个持弓左臂被三枚奥术飞弹撞击在一起时所爆发出来的能量生生炸断。 第八十六章 决定 “罗伊杀人了？”林恩放下手里的长剑，目光有些诧异。 “是的！”丁站在林恩的身旁汇报。 在小皮特结束了春节假期，再次去到顽石冒险团之后，林恩就开始“鸠占鹊巢”，在小皮特以前训练的地方，没事练一练剑，打一打拳。 罗伊的消息让他多少有些吃惊。 如今这世道，出门游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但是林恩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罗伊这趟游历才刚刚开始，这么快手上就见了血。 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成长最好的方式是循序渐进，而不是一上来就让人切身体会到人生种种，然后一夜长大。 “然后呢，他杀了多少人？有没有崩溃？” 这是林恩最关心的，既然罗伊还在饿鬼的视线之中，那么安全至少是没有问题的，他担心的是罗伊的心理，这个好不容易从自闭之中走出来的孩子又刚刚经历了失去唯一血亲的沉重打击，按照常理来说，现在的心理应该非常脆弱，极容易走向极端。 “两个，两个山贼，用奥术魔法击杀了一个，开枪打死一个，不过他枪用得不熟练，被后坐力伤了手臂。” “伤得严重吗？” “脱臼了，不过那个小山贼帮他接上了手臂。” “还有个小山贼？” “是的，拦路的一共有三个山贼，两大一小，杀了人之后，那个小山贼让罗伊快跑，他自己也跟着罗伊一起跑了，两个人跑下了巴希山，往乌山镇那边去了。” 林恩点了点头，松了口气，用毛巾擦拭了一把额头上那不知道是练剑累的，还是刚才担心罗伊安慰以至于紧张浸出来的汗水。他拉过旁边椅子坐下喝了口水，说道：“这才两三个月，就有这么些山贼闻着味过来，不能再这么放任不管，目前这样的方式还是太被动了，最好是能清除一绝后患。” “罗南公国的贼患由来已久，如果想要……” “那是罗南公国，现在这条路既然连通了卡利亚斯，就需要按照我们标准来规范，卡利亚斯七镇九十三村，七条公路，小路四十条，从四年前到现在，什么时候出现过贼寇抢劫的事件？巴希山的小路目前才这么点货流量就引来了如此多的山贼，有些还是有组织的团伙，这要是以后大路修好了还得了。现在正是出手的时候，也算是告诉他们卡利亚斯的规矩。” 林恩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巴希山上地形比较复杂，我们的人手又实在是不太够，目前只能在旅店和几个要口守株待兔。” “这样太被动了。”林恩摇了摇头，“人手方面，我调近卫团过去，罗南公国那边，我会和大使馆知会，就说是在巴希山那边搞一个联合的军事演习，应该不会有阻碍，你们的人熟悉那边的环境，到时候负责协助近卫团，务必将巴希山上的山贼强盗铲除干净，一个不留！” “是！” “你也去休息下吧，累了几天了，晚上一起吃饭。”林恩摆了摆手，然后继续练剑。 在丁离开之后，在旁边的摆弄棋盘的阿米亚斯凑了过来，有些担忧地说道：“少爷，你最近有些太敏感了。” 林恩把一整套动作练完，以一个挑斩的招式结束，虽然成功切断草人，但是上面的切口和小皮特以前的练剑时的成果相比并不平整，切口上错落出三段起伏，似乎在挥剑时没有握稳，以至于在切断草人的时候出现了阻碍，又或者是握得太紧，挥剑是出现了颤动。 “是太闲了。” 林恩收剑入鞘，和阿米亚斯一起坐到摆放着棋盘的桌子边上，“政府现在越来越完善，新毕业学生填补了大多数的岗位空缺，政务上的规划把十年后的项目都列出了表格，军队的发展和管理高文老师做得有条不紊，我甚至都不用过问，奥术学校的课越上越轻松，以前闲下来还能看看小皮特训练，或者是和罗伊聊一聊奥术史上那些未解开的猜想，这都挺有意思的，可现在皮特走了，罗伊也走了，我是真没什么可做的，总得找点事情干。” 阿米亚斯笑道：“是少爷你以前太忙了。” 林恩苦笑道：“也许是吧，以前事情的确多。” 阿米亚斯拍拍手说道：“现在没事情做这是好事情呀，说明我们卡利亚斯现在已经正真步入正轨，正真强大起来了，我看那些书上，不管是史书还是小说上，大多数国王的生活都很清闲，整天只需要吃吃喝喝就好了。” 听到阿米亚斯这话，林恩突然问道：“阿米亚斯，你觉得我能当好一个好国王吗？” 阿米亚斯沉思了一会，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如果是小说中那种国王，我觉得当不好。” 林恩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你变了，以前可不会开这种玩笑。” 这位在林恩身边伴随左右近十年的机要秘书笑笑说道：“因为我现在也闲下来了嘛，事情少了，脑子就不用绷那么紧。” 虽然依旧是玩笑的语气，但是林恩却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懂归懂，林恩却没有点破，两人之间朝夕相处，彼此之间都太了解了。 阿米亚斯想要出去做事，但是林恩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时候，城堡内熟悉的人越来越少，要是阿米亚斯再走了，林恩觉得自己会很不习惯。 阿米亚斯就像是猜到了心中的想法一样，小声说道：“我觉得少爷您现在需要的是一位妻子，结婚之后，对其他人的念想就没这么深了。” 连恩连忙摆手，“下棋，下棋，下棋……” 为了转移这个话题，林恩开局一个当头炮硬是走出了将杀的气势。 一番你来我往的酣战之后，棋局从胶着期过度到了决胜期，双方都在进攻，眼瞅着差不多几步之内就能分出胜负，这时候门房突然来报，市政厅的办公室主任求见，说是要上呈第一季度发展数据汇总。 林恩叹了口气，“哎呀，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说着，他把举起的棋子又放了下来，为了不成为百姓口中玩物丧志、不理政事的昏君，这棋是下不成了。 “让他进来吧。” 林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不多时，市政厅的办公室主任到了，不是别人从曾经的领主办公室秘书处走出去的裴吉，阿米亚斯曾经的直属下级。 说是向林恩汇报，但是其实林恩也就只是见一面点个头，然后具体接收汇报的工作，这种案牍劳形的事情都是由阿米亚斯去干。 看着两人走远之后，林恩第一时间把桌子上的棋盘打乱了。 裴吉来得正是时候，要不然这棋五步之内他必输，至于现在，还没分出胜负就被打断，那自然是按平局算。 林恩觉得自己真太闲了，闲到竟然脑子里居然回去想这些事情。 要在以前，稍为有闲暇时间便会修行，可现在魔力的修行也遇到瓶颈，圣域大关口如同一堵沉重的高墙挡在自己面前，即便是将头抬到最高，也看不到边缘，这让想要翻越的人，心中徒增绝望。 这便是前些年魔力等级嗖嗖升级所带来的副作用，因为以前基本上没有遇到过什么瓶颈，等级之间的关口都是水到渠成般直接流过去，以至于没有层层破关经验，面对着突如其来的高墙，竟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当克莱因老仙儿传授的独家修行秘法的最大问题如此直观地展现在面前，林恩才发现世间的最基本规则，其实还是很公平的。 老仙儿的修行大法，不过是把十二级之前的所有关口瓶颈，全部转移到了这里。 修行之路的总里程其实都是相同，老仙儿的捷径，也不过是把一路上堆积挡路的泥土给铲掉了，但是铲掉的泥土还是存在，最后全部堆在了圣域的大关之前。 要是能把这堵高墙也铲掉，挪去堆在传奇境界的关口前那倒好了，只可惜即便是老仙儿的独门秘法，也铲不动这堵高墙。、 更何况，不说之前关口积压出来的堆积，单单只是圣域的瓶颈，就可以说是凡人不可跨域的鸿沟。 这并非是夸张的说话，这就是事实。 圣域之下皆凡人，而一旦达到了圣域境界，尤其是魔法师，这便可以说是脱离了凡人世俗的世界，进入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圣领域，至于传奇魔法师，那是位于云巅的之人。 在魔法的历史上，倒在圣域关口之下的天才少年，晚成的大器，不计其数，他们终其一生，也没能跨域这道鸿沟，进入到超凡脱俗的领域。 “闭死关”这个说法，最初指的便是破关圣域，这是曾经一位在少年时期天才绝伦，但是却在圣域关口前被卡了超过四十年的魔法师所提出的概念。 要以破釜沉舟置死地而后生决心，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去破关，这便是闭死关。 要么成功破关活着出来，要么破关失败死在其中。 虽然后来他还是没能成功，在闭关过程中魔力暴乱死相惨烈，但是这种方法却还是流传了下来。 由此可见，卡在这个关口前的魔法师们，是多么的想要翻阅过去，毕竟，在高墙的后面，是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一步跨越，相比世俗阶级的跨越，所代表的意义，要更加有分量。 从抵达这个瓶颈，到尝试性的“攀登”了一两下，再到如今，在过去的这一个月中，林恩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闭死关。 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现在不再像是曾经那样只身一人，如今他身上还肩负着整个卡利亚斯，不能轻易冒险，一切决定都必须要以稳重，要谨慎，要顾全大局。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这只是借口，胆小的借口，不是卡利亚斯离不开你，是你离不开卡利亚斯，舍不得这份尊贵，想要苟安于现状，殊不知，当危险到来之时，没有足够的力量抵挡，这一切的繁华都将覆灭。 危险并非空穴来风，心中的不安一直存在，而且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明显。 阿米亚斯和裴吉走完了流程，两人一起说笑着从办公室走出。 裴吉过来见过了林恩之后就离开了。 阿米亚斯忍不住向林恩报喜，“少爷，今年第一季度居然有两千两百多人怀孕，这还是不完全统计，有些偏远写的乡村的人没有去卫生所做登记，保守估计，总数能有两千五百人，在今年年末，我们卡利亚斯将有两千五百个新生儿出生。” 新诞生的生命，总是能让人感觉喜悦，卡利亚斯如今最缺的还是人口，怀孕人数的增加，说明年轻人的生活过得不错，当然也有另一种极端，越穷越想生孩子，不过如今的卡利亚斯，真么看都算不上穷苦，即便曾经最偏远的西北诸村落，如今借着“军火之路”的东风，也一跃成为了颇具潜力的新星片区。 “第一季度嘛，新年假期，大家都比较有空，所以怀孕人数多些也正常。” “可是这也太多了。” “那说明我们卡利亚斯发展得好。” “比去年同期多了有九百人。” “那说明卡利亚斯发展得越来越好。” 阿米亚斯有些疑惑地看着林恩，他原本以为少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会很兴奋，至少会高兴得站起来，毕竟少爷以前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数据，另外还非常喜欢小孩子。 “还有其他好消息吗？不好的消息也说说。”林恩淡淡地问道。 “去年冬季的商业税收收齐了百分之九十三，这算好消息吗？” “算，去年闹了小半年的经济危机，这下算是彻底恢复了过来，还有吗？” “枯木岛迁移过来的移民，超额完成了春季开荒目标，超过了要求指标近四成。” “嘿……”林恩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这消息倒是让他挺意外，“质量呢，新的农业规范对于开荒标准的要求可不低。” “全部深耕了两遍，细致除草，自觉堆肥，达成的结果比农业部的要求更高，连信用社那边都夸赞那片地打理得好。” “能过钱宁那关，那看来是真不错，没想到这些海盗种地居然还是一把好手，真是让人意外，还有吗？” 阿米亚斯摇了摇头，“其他的都是老项目，算不上好消息，但是没有什么坏消息。” 林恩点了点，缓缓站起身来，深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对阿米亚斯郑重地说道：“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多担些胆子，我要离开一阵。” 阿米亚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在自己记忆中没有找到少爷要离开的计划。 “少爷，你要去哪里？” 林恩指了指旁边的城堡主楼，淡淡说道：“三楼！” 阿米亚斯有些发蒙，去三楼算什么离开，那不是你的卧室吗，每天都回去。 不过随即，阿米亚斯又反映了过去，三楼是少爷的卧室不假，也是少爷修行的地方，离开……一阵？ “少爷你要闭关？” 林恩点了点头。 第八十七章 苍青村的农业水平 在开始闭关之前，林恩先花了一些时间来交待事情。 和以往风行雷利的做法完全不同，在这几天中林恩表现得啰里啰嗦婆婆妈妈的，什么事情都要过问，什么细节都要落实，讲完了政务讲家务，说完了军事说人事，简直就像是在交待后事一样。 高文来让林恩慎重考虑，林恩慎重考虑之后，告诉高文自己有七成把握。 埃蒙特地回来了一趟，林恩告诉父亲，自己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埃蒙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希尔薇来了找了林恩两趟，林恩告诉她自己有八成把握，而且自由有充分的准备，不会出现意外。 七成的把握也好，八成的把握也罢，这自然都是骗人的，如果有七八成的把握，那算不上是闭死关，不会出现意外的这样的说法，自己也是骗人的。 “闭死关”的“死”，不是来自于外力干涉，而是以自身的意志力和大决心去和命运对抗，当意志出现动摇时，就已经失败了。 林恩画地为牢的区域就是城堡的三楼，这里是他以前休息和修行的区域，曾经为了方便修行，还在房间中布置了一个辅助修行的魔法阵用于聚集魔力。 当他这一次走上城堡三楼，在成功突破晋升圣域之前，都不会再从这里离开，当然，除了成功，也存在有另一种对应的可能。 总之，在闭关破镜的期间，林恩除了必要生理需求之外，其余的所有时间、所有精力，都将全身心地投入到攀登那座一眼看不到头的巨大高墙上。 春去秋来，小半年过去了，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今年的秋收节开幕仪式和往年比差了点意思，主要是因为林恩大人没有像往年那样亲自来到现场为丰收致辞。 遗憾肯定是有的，毕竟大家活带着各自乡村的代表作物来参加秋收节，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让林恩大人看看自己的本事，林恩大人重视农业，在卡利亚斯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要是在节上自己的农作物让林恩大人看对眼，那可就是名誉财富双丰收，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如今卡利亚斯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的冬瓜，就是林恩大人在节上看到了样品，然后大肆赞赏，并且点名说可以作为重点蔬菜种植。 而那个在他人眼中走了狗屎运的冬瓜种植户，如今摇身一变，从普通农民，变成了手里承包了近百亩土地的狗大户。 卡利亚斯今天又是一个丰收年，事实上随着耕种技术的发展和机械设备的推广，卡利亚斯的农业如今已经到达到了高水平阶段，即是不用在看老天也的脸色吃饭，基本能做到旱涝保收，从根本上保障了卡利亚斯的吃饭问题。 因为粮食产量得到了提高，曾经的“耕地粮食保障政策”也进一步放宽限制，这让农民能够自由支配耕种作物的土地面积大大增加，在扶贫村官和信用合作社的指导帮扶下，各种经济作物，大棚蔬菜瓜果，出现了在卡利亚斯的田间地头，秋收节上的评选标准，也从只看主粮和辅粮改为了所有的农作物都可以参与评选，但是主粮的权重依旧最高。 丰收节的评选开始，各个乡村的农业代表再度聚首，纷纷拿出自己的得意成果，在节上竞逐农业模范村的荣誉。 主粮的产量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比的，各个村之间都差不多，同样是信用合作社指导的耕种方法，同样是用的机器耕田，连种子都是同一批，只要土质差别不大，亩产的察觉也不会有太多的波动。 相比起挖空心思去琢磨如何才能把小麦的亩产再往上提高那么一点点，近年来的乡亲们更喜欢拿蔬菜瓜果来加参赛。 五十斤的重大冬瓜，碗口大小、个个匀称的大土豆，裹得像严丝合缝像石块一样沉重的甘蓝…… 大就是好，重就是贵，最朴实的价值观所推崇的东西，往往也最能吸引眼球。 和这些又打又重的蔬菜瓜果相比，前些年卡利亚斯最稀缺的小麦，如今似乎也没有那么相了，在评比的现场，大多数评委的目光也都聚集在这些吸人眼球的东西上。 当然也有例外，那是一只用麻布口袋装着的小麦，颗粒并不饱满，色泽也不光亮，麦粒有大有小，很不匀称，看上子甚至都没有过过筛子就拿来参赛了，再加上那粗糙的麻袋，要知道能进丰收节的，都是个个乡村的代表作物，这样的麦子按理说甚至都进不了丰收节。 然而就是这么一袋无论是品相还是品质都算不上上乘的粮食，却吸引了不少的评委的瞩目，连首席评委钱宁，都亲自凑到近前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奇。 这袋粮食来自于苍青村，这是个很年轻的村子，名字在三天前才刚刚确定下来，苍青对应枯木，代表着他们走出了困境，迎来了郁郁生机。 从枯木岛迁移来的这批人，超额完成了第一年的开荒计划，所以已经成功落户卡利亚斯，他们开辟出来的这片荒地就是他们的村子——苍青村。 在去年这个时候，那里还是一片荒野，连杂草都长得有气无力的，就是这样一片荒废了不知道多年的土地，在他们的打理下，不仅把土地开垦了出来，还硬生生地在头一年就种出了粮食。 这小麦的成色虽然算不上好，但是也不是很差，要是不说，很难相信这是在开荒头一年的土地上种出来的粮食。 “开荒的毛片地不可能能种出来这样的粮食，能长穗就不错了，还能有这样的麦粒？” 曾经有过开荒经验的农民对此表示质疑，他们不相信这样的事情，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他们开荒头两年几乎没有收成的事情，全靠政府补助过日子的事情，就显得太丢人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只要肯用心打理就行。”卡利亚斯的农业权威钱宁背着手走了过来，解释道：“只要你们能天天打理，用心去琢磨土壤和秧苗，即便是种出来的效果没这么好，至少也会有一些收成。” “钱宁大人您说笑了，哪有种粮食天天打理这样的事情，要是需要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还种什么粮食，干其他的事情不好吗？在日升城摆个地摊不比这强？” “要是只要天天打理土地就能种出来粮食，我们应该也不会来到卡利亚斯了。”说话的是苍青村的农业代表，平淡的声音中透露出的是难言的无奈，让旁边的几个人为之动容。 关于枯木岛上那被诅咒的土壤的传闻，如今卡利亚斯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卡利亚斯人对于这群从枯木岛上而来的海盗，并没有什么敌意，毕竟只是一群为了生机在苦苦挣扎的苦命人，就像曾经霍格统治时期大部分的卡利亚斯人一样，但即便那个时候，卡利亚斯的生活，应该也不枯木岛上要好一些。 钱宁转身对刚才那位年轻人郑重地说道：“你可以不从事农业，但是以后别再说‘我还种什么粮食’这样的话，粮食是根本，是命，不应该用普通的经济价值来衡量。” 年轻人低下了头一副坦然接受教训的样子，但是钱宁曾经混迹商场多年，如今有混迹于官场多年的一双红，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年轻心里并不服气，于是继续说道：“一袋面包十五铜币，一碗素八铜币，这两样东西的原料都是小麦，做一份的量甚至用不了半斤面粉，可是一斤小麦才卖1.5铜，所以你觉得花大力气种麦子是耽误时间？” 年轻人没有说话，但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主要还是和面粉小麦相关的生意，这方面的行情和利润还有成本，生意没你想得那么好做，种粮食的出路未必就比做生意差了，现在你看到的卡利亚斯粮食价格觉得低，这其实是你的错觉，卡利亚斯粮食价格并不低，是其他物价比较高衬托出来的，日升城现在消费水平已经完全赶上了安条克城，所以物价也在跟着上涨，粮食的价格是稳定而不是低，这是因为储粮充沛的原因，不要嫌粮食多，世道一乱，粮食转眼间又会成为最紧俏的物资。” “可现在是世道不乱啊。” “那是你看到的，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三大粮仓都满了，林恩大人还在鼓励种植主粮，还要保留耕地粮食保障政策，现在这世道，可没卡利亚斯这么和平，你是身在安乐乡不知道外面的疾苦。” 说到这里，钱宁的思绪防护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安条克城笼罩在巨大的不安之中，全城下上人心惶惶，粮食物资一天番几倍，到后来多少钱在市面上都买不到。 这就是战乱场面，即便战火还没有烧到眼前，但是混乱的速度远比战火传播得要快。 和这个似乎想要弃农从商的年轻的小辈说了几句作为过来人道理之后，钱宁回到到评审团那边。 经过了一上午评选打分，今天丰收的节的结果也顺利出炉。 苍青村这匹黑马开荒地亩产425斤三等斤小麦的成绩，终结了三合镇人和村连续三年的丰收冠。 人和村今年小麦亩产是686斤，评审团本着公平角逐的原则，一直认为，如果苍青村耕种的土地是人和村那样的优质熟地，那么产量一定能突破700斤大关。 村子才刚刚建立不到一周的苍青村成功拿下了丰收冠军，也评选上了劳动模范村。 这对于苍青村的百姓来说，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去年这时候还只能嚼鱼干，今年就吃上了面包、麦粥还有蔬菜和水果，而且还能得奖，劳动模范村，种粮食吃粮食不说，还能得奖，得到上面的关注和认可，要是早年知道有这么好的事情，就是游也要游到卡利亚斯来种田，谁愿意当那所谓的海盗。 今年秋收节上最失望的便是那些带着又大又重的瓜果蔬菜来参选的村子，他们的风头全被苍青村的小麦给抢尽了，为此，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感叹一声，林恩大人没来，这些家伙有眼无珠不不识货。 说起林恩大人，村人们也有些纳闷，似乎有好长一段时间林恩大人都没有出来参与活动了，在往年，春耕和秋收的时候，林恩大人甚至会亲自下地去劳作，还会在卡利亚斯公报上向全境宣布丰收的好消息，可今年不但没有见到人，报纸上似乎也没有见到林恩大人的讲话或者是署名文章，连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 经丰收节这次事件起，卡利亚斯逐渐流传出来了“林恩大人失踪”“林恩大人遇害”诸如此类的传言。 巴雷特城堡对此保持沉默，传言便越传越厉害。 公安局已经开始逮捕人了，但是处理起来确是有心无力，这些都是卡利亚斯的平民，总不能想是对帝国间谍那样给严厉处理了。 或许也的确是有别国间谍在推波助澜，日升城隐隐出现了一丝动荡不安的痕迹。 直到年底到来，领主林恩·巴雷特依旧没有公开露面。 此刻政府的一些安抚民心的言论也不起作用了。 城堡三楼上时不时泛出来的魔力波动，像涟漪一样在巴雷特城堡的天空中荡开，稳定的时候还好，更多的时候则是紊乱无序的波动，让城堡内知道实情的人胆战心惊。 之前希尔薇还想要去让林恩放弃，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了林恩的决心。 日升城政府渐渐有些压制不住局势，知道实情的奥玛来到巴雷特城堡，希望暂代林恩处理日常事务的阿米亚斯能够出面讲话，安抚民心，但是却遭到了阿米亚斯的拒绝。 阿米亚斯认为，在少爷出关之前，谎说得越多，对于将来越不利，他坚信少爷能够胜利破关，所以现在的隐隐动荡，只是暂时的，根本不会影响到卡利亚斯的根基。 第八十八章 起飞 卡利亚斯2025年的新年，和去年相比，显得有些冷清。 毕竟在往年这个时候，新年的第一天上午，林恩都会亲自出来讲话，给全卡利亚斯人拜年。 今年没见到林恩大人，所有人都觉得这新年，缺了不少的味道。 外加上汹涌的流言，更是给卡利亚斯蒙上一层昏暗的阴霾。 如今甚至已经不止是流言，往年新年的花灯游行在今年变成了示威游行，不少的民众冒着大雪走上街头，围聚在市政厅的外面质问，要政府说出林恩大人去了哪里，为什么大半年都不出现。 游行示威的队伍不敢冲击持枪警察的列成的防线，但是声音越喊越大，吸引着越来越多人加入到其中。 日升城市长奥玛在想尽办法维护稳定，但是效果并不明显，因为巴雷特城堡默不作声，所以现在压力全部堆积在他的身上。 巴雷特城堡内的气氛，比外面还要冷清一些，灯笼彩纸都有挂上，但是没有热闹的人气，反而让这些东西看上去更加寂寥。 埃蒙老爷甚至都没有回来，小皮特回来了一趟之后又走了。 希尔薇每天都在庭院中长椅上坐着望着城楼三楼，不时出现的魔力波动，让她心中感觉稍安。 为了让城堡内的气氛热闹起来，希尔薇特地却买了一些气球来系在院子里，高高飘起的气球和倒挂着的大红色灯笼相比，五颜六色的气球在颜色上看上去更加鲜艳轻松。 最后的几个气球，希尔薇算把它们系在城堡后院中的那颗银杏树上。 这颗差不多和城堡三楼一样的高的树木，是希尔薇当年亲手栽种下的，在林恩出身的那年种下，如今正好二十年。 新生儿出生，都要种一颗树木伴生树，最早这是从精灵中流传出来的传统，希尔薇拥有一些木精灵的血脉，即便是没有告诉她这个传统，在林恩出生后，她也自然而然地种下那颗树苗。 带着气球来到后院，希尔薇刚要准备爬上去，手里系着气球的绳子却突然莫名地断掉了。 希尔薇心中一凛，猛然回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林恩站在后院的入口，此刻正看着希尔薇这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修长的身躯负手而立，穿着那一身他最常穿的白蓝相见的大衣，外貌上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气质却完全不同，具体在那里有说不上来。 希尔薇一眼就看出了林恩的变化，最明显的是眼睛。 曾经的那双晶莹透亮的眼眸如今变得更加的深邃，眼睛里似乎包藏星河，使得整个人的气质带了一些超凡脱俗的意味，简单的负手而立，却带着一股不凡的意境。 看上去林恩闭关似乎是成功了，但是对于希尔薇来说，成功不成功的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人没事，此刻林恩的样子上去没有任何毛病，这就是希尔薇最高兴的事情。 看到林恩向自己这边走来，又看看手里剩下的半截线绳，希尔薇抱怨道：“你为什么要把气球给放掉？” 林恩一直走到希尔薇的身旁，“因为……” 他抬头看了看在天空中越飞越高的气球，突然冷不丁地一把抱起希尔薇的身体，“因为……起飞！！！” 伴随着汹涌的魔力波动，林恩抱着希尔薇身体腾飞起来。 上升的速度并不快，希尔薇的尖叫都停了下来，两人的腾空的高度都还没有超过旁边的那颗银杏。 紧接着，林恩的身体在空中发生了倾斜，就像当年试作型飞机试飞那样，当开始发生倾斜，失去了平衡之后，紧接着就是坠毁。 在希尔薇又一声尖叫之中，两人的身体在空中歪歪扭扭地跌落下来。 带女人起飞……失败！ 林恩的表情有些尴尬，然后开始甩锅，“明明我刚才已经试过了，难道是你太重了的原因，你等一会，我先酝酿了一下，我们再试试。” 希尔薇小声说道：“不要，会让人看见的。” 希尔薇心中隐隐有些期待的“让人看见了又如何”并没有出现，对于希尔薇的提议，林恩想了一下之后觉得有理，“也对哦。” ………… 林恩出关的消息像风一样快速地传遍了整个城堡，冷清的城堡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失去新年气氛又回来了。 紧接着，消息又传到了日升城中，肩扛这巨大压力的奥玛在确认了消息来源后，终于松了口气，赶紧让人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外面聚集的群众。 围在市政大院外游行的队伍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有些不信，毕竟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在关于林恩大人去向的问题上，政府已经有好几种说法不能自圆其说。 之后的喧闹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林恩大人现身了。 在所有的人的注视之下，林恩从远处不快不慢地走来，大家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林恩进入到了市政厅的大院之中。 “让大家担心了。” 林恩向人对着人群致以歉意，然后登上了行政大院中的讲话高台。 人群中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林恩抬手虚压，欢呼声逐渐安静下来，他也开始了今年的新年致辞。 在过去的每年里，一月一号，新年的头一天的上午，林恩都会在这里对公开致辞。 今年虽然稍为晚了一些，错过了上午，但是只要还是一号，就都是新年的开端。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场面就变得比往年的声势更加浩大。 似乎连雪都下得小了一些，天气也晴朗起来。 郁积在卡利亚斯头顶上的那层阴霾在顷刻间散去，日升城一下活了过来。 人的情绪就这样，明明是和往年的一样的活动，却让卡利亚斯人感觉欣喜异常，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影响情绪的，并非是客观的结果，而是心理预期。 对于聚集在市政厅这边，借着新年活动示威的群众来说，他们的预期中，林恩大人新年根本不会出现。 在做完新年致辞之后，林恩向民众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消失了大半年，他说这这因为他魔法修行中出现了一些问题，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所以选择了自己处理，但是没想到会拖到这么久。 面对群众关切的问题，林恩笑着表示修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陷入进他的个人状态非常好。 对于突破到圣域境界的事情，林恩并没有说，并且让不多的那几个知情者也要严格保密，不能泄露。 二十岁的圣域魔法师，这已经踏入到真正的天才行列，虽然和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殿下十一岁开始正式修行，十五岁就踏入圣域的不世壮举相比，仍旧算不得什么，但是时间有几个能和马利克殿下相媲美的存在，连魔法师公会都公开表示过，马利克副会长，是魔法师史上千年难遇的天才。 和家人亲朋一起庆祝完新年之后，林恩开始和阿米亚斯对接他“不在”的这大半年里的卡利亚斯和同盟的发生的重大事件。 一件一件了解效率太慢，所以他选择让工具人阿米亚斯做口述，好在阿米亚斯工作细致，还真有记录。 卡利亚斯方面，在这大半年内发生的大事还真是不少。 首先是林恩在闭关之间的“遗计”——巴希山剿匪。 剿匪的过程并不顺利，由于地形是在复杂，再加上罗南公国处处提防，近卫团的手脚根本施展不开，原计划一个月的任务，足足拖了了两个半月才完成，好在结果是好的，算是彻底清剿了巴希山上的盗匪。 “毕竟是我们的军队去到别人的国界内，而且还是最精锐的近卫团，罗南公国堤防是正常的，要我我也堤防，甚至都不会同意让他们进来。” 对于罗南公国的做法，林恩表示理解，说起了巴希山，他便想到了罗伊，不过罗伊在过了巴希山之后，饿鬼就没有再继续跟着，至于如今的现状，到了哪里？过的好不？都没有消息。 阿米亚斯继续汇报，接下来是商业，在巴希山的道路修好了之后，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之间的贸易往来，瞬间开始飙升，面对新到来的巨大市场，卡利亚斯有不少人抓住的觊觎，尤其是那些在之前只有小路的时候就开始在两地之间跑商的小商贩，因为提前熟悉了市场，所以大路开通后他们的生意得到了飞速的发展。 卡利亚斯今年，借着这条商路的“西北风”，诞生了不少的新富豪。 这阵“西北风”带动起来的不只是这些日升城的大商人，受益最明显的是商路沿途的西北诸村落，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典型，便是今年秋季才成立的苍青村，这个年龄还不满一岁，去年还是一大片荒地的村子，如今已成成为了弄商业并重发展的重点村子，拥有十分巨大的潜力，日升城不少的商业大亨也看到了这一点，往那里投入了不少的资金。 “商业部有执行严格监管吗？” 林恩的头脑始终保持着冷静，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总是会看到不好的一面，或许因为上一世记忆的原因，在他执掌卡利亚斯这些年来，虽然对商业发展一直都很重视，但是对于资本家，总是带有戒备和堤防。 像这种处于封口浪尖的新星村落，资本大量的注入进去表面上看上去一片繁华，其中钱全进了资本家的口袋，堤防政府为了在每年发展报告中交上好的成绩，也会对资本家对平民的剥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风口过去之后，资本撤离，留下的确是一个烂摊子。 这种事情并非是林恩多疑的猜忌，事实上这样的事并不新鲜，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个世界，都算不得罕见。 苍青村的百姓，从枯木岛到卡利亚斯，生活水平变化太大，很容易上套，而且他们如果按照以前的生活标准来衡量的话，资本家的剥削或许也算不上的剥削，估计连抗争都不知道。 所以这里更需要更严格的监管。 资本家和百姓的利益，在根本原则上，林恩当然还是和百姓站在一起的，当然，对于资本家，也不能一昧打压，任何一个地方的商业发展，主要推动者，都是这些驱利的资本家，只要做的不是杀鸡取卵那样的事情，有一些时候林恩自己也会闭上一只眼睛。 相比于苍青村的商业，林恩更感兴趣的是那专家预测明年亩产会超过700斤的小麦种植技术。 这可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大功业，如果今年的收秋真能达到这个水平，林恩表示一定要亲自去收割。 汇报完了商农业，卡利亚斯工业方面，在这大半年里也有了明显的成果，最突出的，就是去年立项的战舰计划，那艘预计排水量在两万吨左右的战列舰，得益于卡利亚斯的海外属地——燕子群岛提供的大量钢铁供给，战舰的制造进度超远预期，如今只用了一年多，战舰主体已经完工，并且成功下水试航，虽说部分装甲与还有武器系统并没有制造完工，但是根据潜龙厂和海勒造船厂的生产进度报告，一切顺利的话，今年第二季度，这个大家伙，或许就能交付海军。 林恩期待着这艘搭载着重炮的巨舰服役的那一天，算算时间，或许在今年就能排上用场。 “大陆上有发生什么大事吗？”才自闭了不到的一年的时间，当开始认真了解这段时间的发生的事情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错过了好多。 “有。”阿米亚斯用包里拿出另一个本子，晃了一眼之后说道：“大陆北地的异族战争结束了，被逼上绝路的豺狼人大部族打败了冰霜巨魔，占据那片土地，准确的说是冰地，不过据了解，那地方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源，连活命都难。” “永远不要低估人为了活命能爆发出来的能量，既然还有爆发战争的价值，那地方就饿不死人。你继续说，说说同盟的事，有打大仗吗？” 第八十九章 准备动身 “大规模的战争没有爆发，但是小规模的摩擦一直都没有断绝过。” 阿米亚斯从包中拿出另一份专门记录同盟局势变化的册子递给林恩，说道：“而且现在同盟大议会有些奇怪，好像对于成员国之间的斗争不再向以前那样严格管控，近来的军事摩擦都是从很小的矛盾，甚至是个人矛盾引起的，然后事态逐渐扩大，进而演变成战争，我感觉他们像是在逐渐试探同盟的底线在哪里。” 林恩点点头，“不错，正考虑到这一层已经很难得了，果然，人在独立的时候总是能爆发出更多的潜能，看来以后我还得多闭关。” 领主大人欣慰地夸赞着比自己大十来岁的秘书长，那语气就像是长辈在称赞自家小孩。 阿米亚斯早已经习惯了少爷时不时会开一下这种玩笑，不过如今和以前相比，同样类似的话语，却感觉更加自然一些，似乎更加的……自信。 林恩拿起册子，用类似于上一世神奇的“量子波动速读”的方法，把这个薄薄的册子翻了一遍，差不多就了解的大致的内容。 当然，这和神奇的量子波动速读还是有些区别的，至少林恩是用眼睛在看，而不是用大脑却感受那所谓的“波”。 之所以能有如此效率，既不是因为“量子”，也不是魔力的加持，这要归结于两人之间十年来的默契。 阿米亚斯的手记，不管是行文、排版、字迹或是遣词造句，都是林恩最熟悉的方式，一页的内容，只需要晃一眼，心里大致就有了谱。 同盟大议会的席位在这半年内发生了不少的变动，理事国虽然没有变更，但是下面的成员国之间，椅子的变更位置的频率却十分频繁，尤其是作为同盟中坚力量的各大王国。 约克王国的席位连续下降的多次，终于在三个月前和高卢王国发生了一次边境摩擦之后，位置被对方反超，如今已经被挤出了代表这同盟老牌列强的八大王国之列。 格鲁尼亚王国的排位一路飙升，如今那把镌刻着独角兽和黑骑士纹章的椅子，已经上升到了三大理事国下面最高的位置，毫无疑问的成为新的列强。 这个曾经在同盟中毫不起眼的“南疆蛮域”如今时时刻刻都在吸引着同盟的注意，那个被戏称为“草原猴子”种族，在莫德雷德的带领下，正在让一个个曾经嘲笑过他们的人感受到畏惧。 龙脊荒原上，拒西城的要塞已经修筑完成，同盟着名的报社《纪实新闻》对拒西城的要塞做过专题报道，并且通过魔法影像从百米高空上记录下了整个要塞的真实样貌。 莫德雷德倾尽举国之力在龙脊荒原上建造的是一个异常宏大的要塞，比整个安条克大防线还要大、还要高、还要坚固得得多。 阿米亚斯贴心地把《纪实新闻》报纸上的图片剪了下来帖子册上面，让林恩对于这个庞大的要塞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 “这是用来抵挡百万大军的要塞啊！”林恩忍不住感慨，“关于莫德雷德这样做的原因，传闻中怎么说？” “说什么的都有。”阿米亚斯笑道：“有的说敌人来自龙脊山脉的另一边，也就是落日大沙漠，也有传言言之凿凿的说是天坑，说龙脊山脉上会出现大天坑，莫德雷德修筑要塞是为了抵挡怪物，不这种言论现在已经基本上听不到了，另外还有不少的声音说莫德雷德是神经病……” “呃……” 林恩哑然失笑，神经病肯定是不可能的，在《纪实新闻》的图片上，恢弘要塞的外面，外围还有一道翠绿色的屏障，看上去像是新种植的树木。 阿米亚斯解释道:“这是四个月前的图片，现在据说那里的树木已经覆盖各整个要塞的外围，一开始不少人说莫德雷德是傻子，龙脊荒原栽树无用，结果没过多久，拒西城就遭遇了沙尘暴，要不是有那些树木抵挡，估计那里的人得吃不少的沙子，后来就没人再质疑莫德雷德行为，也不再骂他是傻子或是神经病，但是大家还是不理解，落日大沙漠的沙暴是怎么翻阅龙脊山脉吹过来的，这是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林恩倒没有感觉多意外，见多了也就习惯了，这几年来发生的怪事还少吗，相比之下，沙暴翻山越岭这种事情，看上去并不“玄幻”。 说起怪事，在三个月前，同盟中还发生了另一件引人瞩目的大事，铁炉堡遭遇兽潮侵袭，还是特大型的魔兽潮。 林恩对于和兽潮相关的事情都很感兴趣，当下问阿米亚斯要了关于这场兽潮的详细资料。 铁炉堡位于大山之中，周围是雄伟的先祖群山，这片同盟中最古老、最宏伟的原始的群山之中自然有数量庞大的魔兽群，传说还存在能够媲美巨龙王族的传奇级魔兽存在，但是数百年来先祖群山的魔兽都和铁炉堡矮人相安无事。 这一次突入起来的兽潮，据说有传奇级魔兽参与，而且还不只一头，一开始的时候铁炉堡措手不及，丢了不少外围的区域，但是后来依仗号称时间最坚固的主城——铁炉堡王城作为根基，逐渐化被动为主动，击退了这场声势滔天的魔兽潮，根据大陆上流传出来的传闻，铁炉堡矮人王灰烬·熔火之锤在铁炉堡的城头亲自出手，请出了冠以他部族姓氏的神器【熔火之锤】，在亲卫的协助下依托地理优势以一敌三，挡住了三大传奇魔兽，这才渐渐化解这场大危机。 铁炉堡在兽潮之后就封了城，拒绝向外界透露这场兽潮的细节，但是根据其中流传出来的只言片语就能感受到那场兽潮的浩大规模，在同盟的历史上，可是说是空前的。 都在说是铁炉堡这一次虽然打退兽潮，但是自身也损失惨重，大伤元气。精锐的军队死伤惨重，矮人王本人更是身受重创，所以才要封城戒严。 除开云海龙族，还有偏安在永夜森林的精灵族，矮人是非人类种族中最强大的一族，即便是矮人族分裂成了铁炉堡和黑石山两个部族，而且分别建立了王国，但就算是单拎铁炉堡出来，也要胜过其他的其他种族，即便之前恐怖利刃还没有陨落时期的豺狼人联合部落，也无法和铁炉堡媲美，无论是哪个方面都一样。 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地精，机械浮岛闭门百年，世间不知道上位地精如今到底用怎样的实力。 矮人不喜欢地精，不愿意提起地精，更不喜欢和地精相比，因为曾经地精只是矮人驯服来挖矿的奴隶。 虽说地精种族完成了从地底到天空的大翻身，看上去全面超越了曾经的主人矮人族，但是这并不能说明矮人不行，地精族的发展是近代的奇迹，矮人这个长盛不衰的古老种族，见证了太多的奇迹，精灵的衰败，人类的崛起，巨龙的迁徙等等……这片大陆上霸主换了一茬又一茬，矮人从来没有称霸过大陆，但是无论是哪一方称霸，他们都能稳稳地站在这世间。 这么强大的铁炉堡，倾尽举国之力都差点没能挡住的兽潮，那该是怎么样的兽潮？ 林恩觉得自己脑子可能无法脑补出来那样壮观的画面，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至少比十二年前从黑森林向卡利亚斯发起的兽潮规模要大上太多太多。 关于这场超大规模的魔兽潮，如今传出来的细节很少，而且有些信息还不能确定是不是谣传，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在兽潮期间，先祖群山没有起雾。 林恩寻找当年黑森林兽潮的原因，查过很多相关资料，找到了一些类似的事件，共同点都是兽潮伴随着大雾而来，这次先祖群山的兽潮看来和那一系列的兽潮还是有所却别的。 想来也是，什么样的雾妖才能驱使三头传奇级别的魔兽，这根本不现实。 只是不知道这场兽潮的原因是什么，如此规模的兽潮不可能是毫无目的的魔兽狂暴事件，铁炉堡或许知道其中原因，但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至少没有向世人说出来。 和这场兽潮相比，这时间同盟中发生的其他事情基本上就算不上是大事，但也有一些比较引人瞩目的事件。 比起军国大事，其实江湖上的恩怨情仇更加引人瞩目，尤其是那些久负盛名的大家。 “铁面剑圣”入驻加洛林帝国，担任宫廷剑术教授。 这是一位在整个同盟的江湖上都德高望重的武修大宗师，重剑流派的标志性人物，传说他早年间患有麻风病，面貌溃烂无法视人，所以一直带着面具出行，因为他刚正不阿的行事风格，被江湖上尊称为铁面剑圣，后来铁面渐渐成为了他的象征，其门下的弟子出山时候，也会带上一副铁面，代表着会继续发扬祖师爷铁面无私的精神。 这个世界的江湖和国家其实是两个世界，尤其是那些江湖上顶尖门派，基本上都在尽量的远离政治，这次帝国向铁面剑圣抛出橄榄枝，后者出人意料地接受了，在不少人看来，这是一个很不好征召，如今同盟动荡不安的局势，或许也要开始向江湖蔓延了。 有意思的是，同盟新晋的理事国莫斯王国，也做出了和帝国类似的举动，像另一位在江湖上同样久负盛名的影拳流的创始人——留影大宗师发出了邀请，但是结果正好相反，留影大宗师直接了当地拒绝的莫斯王国的邀请。 ………… 看过了近期同盟中的局势，再结合两年来的种种迹象，林恩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各种潜流的后面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推波助澜。 养蛊！ 这是林恩的猜测，没有太多的依据，更多是直觉。 就像阿米亚斯之前所说的那样，他觉得同盟如今对于各国之间斗争不再严格管控，在林恩看来不但是不管控，反而是在暗中推手。 在他的上一世，据说有一种培养毒虫的方式，将各种剧毒之物关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厮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便是蛊，拥有最强最凶狠的身体和毒性。 神圣同盟的这片广袤土地便是这个蛊瓮，各个成员国，就是被关在其中的“毒虫”。 养蛊人是谁？ 当然是同盟的控制者，帝国吗？当然不是，帝国也只是其中最大的一只“毒虫”。 同盟的掌控者，从来都是教廷。 受限于视野高度，“毒虫”们是不会知道他们的行为其实都是养蛊人的掌控之后。 而更无奈的事，既然身在了瓮中，即便是有“毒虫”学会了仰望天空，看到了真想，但依旧什么也做不了，还是只能低下头来继续厮杀。 林恩觉得如果他的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加洛林帝国，或许就是那只最无奈的大个“毒虫”。 卡利亚斯是不是“毒虫”，毫无疑问，也是的。 就像林恩现在明明有了猜测，但是该做事情还是要去做，该挣的利益还是要去挣，这本就是养蛊人想要看到的厮杀。 林恩拿起了手边的那份诏书，缓缓说道：“给王室回话，我在三个月后出发。” 阿米亚斯点点头记下了。 诏书是国王伊凡下达的，说是约定之期快要到来，让林恩前往太阳城堡受封。 这封诏书到来的时候，林恩还没有出关，也没有年满二十。 林恩估计，王室也是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想用这种方法试探一下。 太阳城堡中那位伊凡陛下对卡利亚斯，居然还不死心，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执念，卡利亚斯又不是在他手上丢的，都已经脱离王国掌控上百年了，还这么眼馋。 估计养蛊人就喜欢这种喜欢争斗的“毒虫”。 三个月时间，林恩主要用来做一些准备。 太阳城堡那是蒙斯特家族的老巢，以伊凡对卡利亚斯的执念和他那关键时刻能够放得下脸皮的性格，这趟出行估计会有不小的潜在危险。 怕死的林恩从来都不会拿自己性命却装逼。 在出发之前，需要准备万全。 第九十章 武备 所谓的万全准备，其实真正需要林恩自己亲自动手做的事情，只有两件。 第一件事，是为那一套被托林大师称之为生平最平高水准的律动黑铁战甲，镌刻魔纹构装。 魔纹构装都是成套的，包括铠甲上的魔纹，构装骑士身上的魔纹，甚至还可以加入坐骑身上的魔纹，互相契合组成完成的魔法构装套件。 铠甲可以更换，但是构装骑士身上的魔纹却难以改变，所以在镌刻之后，基本上就是终生成型。 新的构装铠甲为了契合高文的身上的魔纹，还是沿用以前的“战意沸腾套件”，不过构装骑士身上魔纹虽然无法更改，但是却可以扩展，于似乎林恩在原本的“战役沸腾”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细节和强化的扩展，成为了他口中的“战役沸腾2.0威力加强版”。 包括铠甲上的魔纹，镌刻在高文身上的魔纹，甚至那匹已经伴随高文十二年了的坐骑黑魇烈马身上的魔纹，都得到了全面的加强。 整套构装依旧是辅助型的类别，旨在提升承载者的爆发能力和持久作战能力，其发挥的最大效果，还与承载者的精神力挂钩，对于高文来说，是一套非常契合的魔纹构装，当年，这套魔纹构装的本就是高文自己的设计，当然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最佳构装，林恩的的强化设计也并没有改变高文的思路，所做的都是进一步提升效果，还有尽量减轻负面作用。 任何强化的类型的辅助手段，都死有负面作用的，甚至就连最温和的水系辅助魔法都是如此，魔法这个东西，自从被用于战斗并且卓见成效之后，它的主要发展方向定了性，几乎所有的魔法原理，都是在“破坏”，包括大部分的辅助魔法，或是其他如同魔纹构装这样的魔法手段，其实也都是如此。 所谓的增强能力，便像是在磨刀，虽然刀更锋利了，但是其实对它也是在进行一种消耗。 原本的“战役沸腾”套装，最大问题就是在全力施展之后，一旦那口气松下来了，便会进入到一段时间内的脱力期，在这期间，承载者会丧失绝大部分的战斗力，高文在之前的战斗中，无论是和“霍格沃兹”拼命，还是和魔暴龙鏖战，在战斗结束后，都再起不能，这个过程，甚至会持续好几天。 为了解决困扰了高文老师多年的“一发能持久，但是过后就萎靡”这个老大难的问题，林恩可谓是煞费苦心，“战役沸腾2.0威力加强版”主要加强的地方，就是这个方面，配合高文扎实的圣域底子，虽说在在全力作战后，依旧会因为透支的反噬造成萎靡，但是萎靡的时间等到大幅缩减，而且只要不是完全榨干那样的透支，甚至可以通过自身的调节，在无形中化解掉这段“贤者时间”。 同时，为了保险，林恩还在这套构装里加入了另一个紧急机制——弃车保帅。 对于构装骑士来说，谁是车？谁是帅？ 坐骑是车，骑士是帅。 这个机制让这套构装的主导承载者，在关键时刻，能够通过魔纹的联动，完全透支掉坐骑的力量，以用来施展出强大的攻击手段，或是抵挡敌人的攻击。 当然，这样的结果对于坐骑来说，就不仅仅是萎靡一段时间那么简单了。 在林恩将这把这个机制告诉高文的时候，并没有用“弃车保帅”这个名字，他觉得这个名字也许会让高文老师误会，尤其是在这个即将前往太阳城的时间点。 谁是车？谁是帅？ 这很明显。 但是转念一想，林恩觉得自己似乎做作这么一下子也没有什么意义，无论是他的内心的真实意愿，还是高文老师国王的行为表现，改要弃车保帅的时候，他们两个应该都不会纠结。 通常来说，一套完整的魔纹构装套件，由骑士魔纹、铠甲魔纹和坐骑魔纹组合构成，这是因为构装骑士主要战斗的地方是正面的大规模战场，结合坐骑，能够发出更强大的力量，但是为了让构装骑士的作战场合更加多样化，适应更加复杂的局面，顶尖的魔纹构装，基本上是一一种2+1的组合方式，即骑士魔纹加铠甲魔纹就可以构成一套完整的构装，发挥出百分百的效果，坐骑魔纹作为扩展挂件，能够起到如虎添翼的效果，但是并非必要，不会让构装骑士对其产生依赖。 老版的“战意沸腾”就是三合一类型，而2.0威力加强版，则是2+1式的更合理搭配。 用来冲锋陷阵的战士，不需要这种2+1组合，相比之下，浑然一体的三合一组合，在战场上更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但如果是打算让构装骑士执行一些其他的任务，或是作为近卫保护安全，那么2+1的这种组合方式的适用性就要高得多。 完成了高文的魔纹构装，在剩下的这段时间里，林恩还要武装自己。 他需要一件最趁手的武器。 之前他的核心武器就是那把魔导手枪，在去年罗伊离开的时候，已经送给出去了。这款揉合了机械原理与林恩自己对于奥术魔法的理解，还有克莱因老仙儿的奥术理论，外加上用律动黑铁打造的造物，对于林恩来说就是最适合不过的武器。 送给了罗伊的那一把是曾经的设计，如今林恩对此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外加上一把枪上的奥术符文有限，对于高级魔法师来说是够用了，但是对于已经“超凡脱俗”的圣域魔法师来说，却差了些意思，上面的符文无法组合出圣域级别的奥术魔法。 在托林大师与潜龙厂的精工部门的配合下，完成了新的枪坯子，相比之前那一把，这把枪无论是设计还是用料，都更加扎实，律动黑铁的比例，达到了惊人的三成，这也是托林大师锻造手艺的极限。 值得一提的是，劳改采石场那边地下开采的律动黑铁，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相比刚开始那会，越到后面，开采量越小，按照推测，地下面应该还有一些储量，但是因为这事做得比较隐秘，所以也不能把动静弄得太大，以至于开采效率越来越低下。 好在想在需要用到的地方，用量都已经满足了，对于这个超稀有金属材料的需求也不再迫切，律动黑铁和其他的那些如臻冰结晶、太阳精金这类同样超稀有的珍稀材料一样，虽然无比珍贵，在各自的领域拥有最顶尖和不可代替的作用，但是，同样有些这些东西所处的层次太高，其实真正的需求并不高，多余下来的材料，除了小心翼翼地保存藏起来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实际作用，卖也不敢卖，朔夜不敢说。 就比如律动黑铁，除了除非是卡利亚斯打算效法帝国的狮子家族，打造一支构装骑士军队，否则这玩意存在手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然而要想组建一支构装骑士军队，就和找到一条律动黑铁矿脉的难度一样，基本上是属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狮子大公莱因哈特家族能完成这举世壮举，是来自于家族千年的积累，但是有一点遗憾的是，整个“战争律动”构装骑士团中，竟然没有一个莱因哈特家族的直系子弟，即便是极少数的那几个同族的构装骑士，也是脱离了大宗好几百年的遥远旁支，他们体内的黄金狮子血脉已经非常非常稀薄。 这一世的林恩和上一世相比，他自己觉得性格最大的变化就是学会了多角度看问题，不再像以前的那么偏执，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是生活环境所造成的。 通过不同角度看待问题，视野看得更远、更广一些，就能看到一些事物的背面，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一些负面的情绪出现的概率降低了，比如“嫉妒”“憎恨”等等。 莱因哈特家族的黄金狮子血脉是世间最强大人战斗天赋之一，通过血脉的传承，深植于每一个家族成员的身体甚至是灵魂之中，让这个家族战士天生就拥有远超常人的强大潜，这是让每一位渴望的力量的战士都会为之羡慕的事物。 但是，当林恩的得知莱因哈特家族孕育子嗣的几率要远低于常人，并且彻底被魔法抛弃，魔力感知完全为空白的时候，这羡慕就不再强烈，甚至有些想笑，在臆想是否要和他们改换身份的时候，都会多斟酌几分。 “世间的规则是公平的，只是有一些在我们这狭窄视野看来不太公平，但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看到真实的情况。” 这是克莱因老仙儿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林恩现在越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不仅仅是狮子大公莱因哈特家族如此，其他的一些拥有强大血脉的家族也有类似的现象，比如同样失去了魔力青睐的帝国皇室查理家族，只是和莱因哈特相比，皇室没有被魔力抛弃得那么测底，是不是家族的直系子孙中也会出现魔法师，但是普遍天赋一般。 和莱茵哈特家族同为帝国四大家族之一的黑熊贝尔家族，这个以肉体力量享誉同盟的大世家，虽然在子嗣繁衍的数量上没有没有受到束缚，但是却也有限制，贝尔家族的男人必须与普通血脉女人，最好是连斗气都完全没有修行过的女人繁衍，才能诞生子嗣，否则产生子嗣的概率比莱因哈特家族还低。 然而这样的限制，又会导致后代的难以继承家族的强大血脉，以至于贝尔家族人丁虽然兴旺，但是成材的缺少，在历史上多次出现青黄不接的现象，要不是皇室一再帮扶，让他们度过了几个危难时期，估计早就从四大家族中给除名了。 一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圣域境界，或许也能为后代传承下去奥术魔法的血脉，林恩就忍不住有些小兴奋，同时也有些担心。 为了防止自己在拥有了更强大力量之后，也出现类似于那些传奇血脉世家那样相似的毛病，林恩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把生育后代的事情个提上日程了。 等这趟从太阳城回来就把结婚的事情给落实了。 林恩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本就喜欢小孩子，外加上年迈的老父亲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有那么两次拐着好几道弯，十分隐晦地表达了想要抱孙子的意思。 更重要的是，一个孤零零飘来的灵魂，无论怎么样融入这个世界，却总感觉有一些隔阂，这种感觉让林恩很不舒服，就好像自己不想是真正或者一样。 如果能有一个孩子，能要看到自己的“造物”诞生，或许这种与世界的疏离感会得到缓解。 只是不知道希尔薇是怎么想的，大概、或许、应该不会有……太多的意见吧。 ………… 三月中旬。 巴雷特城堡打开大门，一支盛大的武装车队，在百姓的欢送下驶出了日升城，向着北方而去。 大小的车辆上，都打着巴雷特家族的天秤旗帜，还有卡利亚斯的五色旗。 林恩在巴雷特近卫团的护卫下，踏上前往约克王国首都太阳城的道路。 高文没有坐车，而是和一队精锐骑兵一起骑马前进，他身上的那一身律动黑铁的合金构装战甲，在托林大师的特殊处理下，看上去就像是相对普通的精钢材料。 林恩坐在一个卡车的车顶上，吹着凉风张开双臂。 因为去年闭关的原因，他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来看一看了，如今卡利亚斯不少的村落和他上一次到来之前，到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越来越多的房屋和道路出现这片曾经的荒野上，此时正值春耕，田野上到处都能看到各种大、中、小型的农耕设备，好一片充满了农业与工业和谐交融的共同发展的画面。 队伍沿着大路一直往北，过了河谷矿区，又过了边防阵地，当车队从前年他和伊凡签订停战协定的地方经过后，此刻，就算是踏上约克王国的土地。 这是林恩二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卡利亚斯。 第九十一章 入关 “这就是号称南方诸国第一防线的安条克关隘？” 林恩站在这座巍峨雄关面前，望着重兵把守的要塞城头的上面林立排列的魔动炮和机械重弩，以及顺着延绵大山延伸出去的整个安条克大防线，不禁有些惊叹。 虽说现如今这南方第一防线的称号，已经被莫德雷德在龙脊荒原上倾尽举国之力修建的拒西城要塞给取代，林恩也看过阿米亚斯从《纪实新闻》上剪下的拒西要塞的图片，但是图片终究图片，从图片上看到的拒西城防线，远不如此刻在安条克关隘下身临其境来得直观。 “少爷，你说我们能打得下来这座要塞吗？”沃尔德伦也在看着这座雄关，这地方他以前来过，还打过仗，但那都是在外围，在城防魔动炮的射程之外作战，从没有正真靠近过这座要塞。 他以前根本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这是人类的正常思维，对于明显不可能的事情，就不会去深究，不过现在卡利亚斯的实力相较那时候有了长足的进步，曾经根本不会去想象的事情，现在也会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脑海里。 其实当沃尔德伦脑子里出现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能打。”林恩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但是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没有必要。” 这个问题在之前林恩就和高文有讨论过，如果全军出击，并且不计代价的话，在有空中火力的支援配合下，卡利亚斯是能正面打下安条克方向关隘的，只不过损失会非常大，大到大伤元气、动摇根基，即便是占领了安条克行塞纳河以南的地区，也会守不住，倒时候烈日军团南下，一旦跨过塞纳河，还是得放弃打下来的这片地盘退回卡利亚斯，如此一来，结果只是和王国两败俱伤。 卡利亚斯底子薄，虽然如今不至于像刚开始几年那样如履薄冰，但是日子依旧得小心翼翼的过，任何账都得精打细算，全面考虑得失，否则这点根基可折腾不了几下。 “少爷你的意思是安条克行省没必要？”沃尔德伦笑问道。 “不不不，安条克行省还是很有必要的。”林恩也笑着说道，在和精英火枪手小队成员私下说话的时候，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顾忌。 正如伊凡对卡利亚斯总是念念不忘一样，林恩对富饶广袤而且人口众多的安条克行省也是垂涎已久。 对于卡利亚斯来说，安条克行省就是就像是一个住在深院中丰腴美丽的女人，自身没有太多反抗能力，但是院子的铁门和围墙却十分牢固，上面还有尖刺铁网，让人难以进去。 “能够走侧门，为什么要去闯铁门。”林恩轻声笑道，把目光从雄关上面收了回来。 如果说对于卡利亚斯来看，安条克关隘是安条克行省的大铁门，依托巴希山脉的大防线是院墙，那么安条克行省这个院子还有两个侧门和一个后门。 后门是连接萨尔亚行省的晨曦镇，这个门最小，对于卡利亚斯来说也最远，没有任何意义。 西门是安条克行省与罗南公国接壤的西境防线，这个门随着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的深度合作，日后或许有用得上那一天，但是现在基本上没有任何意义，罗南公国是不可能让卡利亚斯大军借道的，而且就算罗南公国愿意借，林恩也不敢走，三组鼎立的局势是最容易发生变化的，保不齐罗南公国突然“叛变”，和约克王国前后夹击，倒时候借道罗南公国的卡利亚斯大军腹背受敌，大概率会折在里面，然后罗南公国和约克王国分赃卡利亚斯。 最后的侧门是东边，这个“门”最大，约克王国仅仅是安条克行省，就有八百公里长的海岸线…… 林恩正和沃尔德伦聊着如何攻略安条克行省的大计，突然前面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像是和关口守卫发生了争执，隐隐听见了波尔多斯的呵斥，语气很坚决，听上去很给卡利亚斯长脸，但是对方好像同样也不买账。 林恩自嘲地笑笑：“得，我这还是奉诏进京，都进不了这门，看来以后是更别想从这里进去了。” 波尔多斯从前面推了回来来，来到林恩的身边说道：“少爷，他们想要搜查车队。” 林恩问道：“搜查什么，武器吗？这不是明白着的吗，我们带着武器，还不少。” 性情沉稳的波尔多斯并不喜欢开玩笑，沉声说道：“只说是要搜查违禁品，没有说具体品类。” 林恩咧嘴笑道：“估计是想查炸药，十年前炸了水闸估计让他们到现在都还忘不了。” 说着，林恩突然抬起头来，话锋一转，收起了玩笑的口吻，正色说道：“告诉他们，我们可不是商队，不接受违入关盘查，把旗帜全部打起来，放不放行，给他们一刻钟考虑时间。” “遵命！” 波尔多斯领命而去，随即，整个车队把巴雷特特家族和卡利亚斯的旗帜全部升起。 希尔薇带领核心卫队聚集在林恩周围护卫得滴水不漏，同时，沃尔德伦率领队伍前压并且做出战斗姿态。 高文与侍从骑士并没有行动，但是手却放在了剑柄上，锐利的目光盯着城楼上那位关隘守将。 关隘城门处的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此次进京，整个巴雷特近卫团的精锐成员，除了阿多斯麾下的第二队留守巴雷特城堡，其余人全部出动。 整个队伍三百多人，虽然算不上浩浩荡荡，但是全副武装的精英战士，气势同样雄壮，即便是身在关隘之下，面对依托要塞之势的安条克军队，在气势上也部落下风，甚至能隐隐占据主动。 突然的变故，让周围的路人甚至关隘的守军都大吃一惊，站在城楼上的那位守将连脸色都变了，怎么都没有想到巴雷特敢在这里动武。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王国的军事重镇，最坚固的防线的核心枢纽，他们就不怕死在魔动炮的齐射之下吗？还是这点人就觉得自己能破关？ 关隘守将想要看看林恩·巴雷特本人，但是却发现他此刻已经身在卫兵的重重护卫之下，什么都看不到，至于旁边那位英武的骑士，守将有些不敢与之对视，他的面容虽然隐藏在头盔之下，但是仅仅是从缝隙流露出来的眼神，就让人感觉到有些畏惧。 高文，两年前在边境线上的大战中，亲手杀死了烈日军团副帅贝尔特一举让王国大军士气崩溃的那个男人。 如今约克王国的大部分军人，对于这个男人都会感到或多或少的畏惧。 在上次大战之后，高文的名气也走出卡利亚斯和约克王国，在过去的这两年时间里，在同盟的通讯魔网中，世人在讨论起卡利亚斯的时候，谈论最多的不是那位少年成材的领主林恩·巴雷特，而是他的骑士高文·兰斯托特。 圣域构装骑士代表着强大的力量，在十五年之前，提到圣域构装骑士，世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莱因哈特家族的“战争律动骑士团”，但是后来这一点发生了改变，那个永远身穿一身黑色战甲的男人让他的名字成为了圣域构装骑士中最具代表的那个，如今他已经更进一步晋升到了传奇境界，达到了人类的巅峰。 高文之所以如今在同盟中拥有了不小的名气，主要便是得益于莫德雷德的传奇经历，世人在他们身上看到一些相似之处，年龄上，高文比莫德雷德要小十来岁，这让世人觉得高文或许有那么点机会“复制”莫德雷德的“传奇”，不过遗憾的是，莫德雷德是君主，而高文只是骑士，这让不少的人有些失望，一些有强迫症或是完美主义的人，甚至觉得巴雷特应该让位，让高文来做卡利亚斯的领主。 随着巴雷特卫队亮出兵器，城门处的争执变得更加激烈，波尔多斯表达了林恩的态度，但是关隘守军的态度也同样坚持。 和波尔多斯争执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看上去似乎还不到二十岁，身上带着一股少年特有英气，争执起来，分毫不让，声音也不小，连队伍后面的林恩都听见了他的话。 希尔薇双手持枪，神色凝重，右手轻轻地握住枪托，已经进入到了预备作战的状态。 “不用这么紧张。”林恩轻轻地拍了下希尔薇的胳膊，让她放松些。 “少爷，待会打起来我们是破门还是后撤？”希尔薇并没有松懈下来，依旧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放心吧！”林恩轻松地说道：“打不起来，在这里动手，对我们来说可不明智。” “那少爷你态度还这么强硬。”希尔薇有些疑惑。 林恩摆手说道：“装装样子罢了，这次我们去太阳城是去‘觐见’国王，气势上本就落了下乘，后面的路还长，如果第一步就吃瘪，不表现得强硬些，后边的麻烦更多，一步退就容易步步退，到时候等走到太阳城，怕不是就真成了地方官员进京受赏，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希尔薇点了点头，明白了原因，但是依旧没有松懈下来，不管是什么目的，不管少爷是从什么方面推断出肯定打不过起来，但是此刻现场紧张的气氛，都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十五分钟的时间即将过去。 城门处，双方都剑拔弩张，看上去大有即将开展的势头，后面原本等着进城的平民也都统统离开了。 林恩看一眼手表，心里开始默念数字。 高文抖了下缰绳，骑在马上往前走出了一步。 希尔薇和核心卫队举起了枪。 终于，在时间即将到达十分钟的时候，城楼上将军下达了新的命令。 安条克守军退让了。 一个传令的士兵从城楼上匆匆跑来下，传达了将军的命令，让卡利亚斯侯爵及其卫队不接受盘查直接入关，但是守军也提出了要求，巴雷特卫队不能进入安条克城，如果要采购补给，可以由安条克人员代劳。 对此，林恩并没有给出回应。 守军也没有再度阻止车队入关。 仗没有打起来，让周围的平民送了口气，常年进出关口的大多数都是商贩，现如今就是靠着两地之间的上路吃饭，一旦卡利亚斯和安条克再度开战，到时候势必又会像两年前那样封锁上路，这对于他们说，将会是沉重的打击。 那些不是生意人的平民通样也是如此，本地的安条克人都经历过十年前的动荡，当时在战争的阴霾之下，整个安条克城，如同一个黑暗的铁笼…… 安条克关隘的守军甚至是巴雷特卫队也都送了口气。 唯一忿忿不平的是刚才和波尔多斯争执的那个士兵。 年轻守关士兵就站在巴雷特车队的旁边，因为要给车队让路，上级让他推到了道路之外。 看着无动于衷的战友，看着从城楼上走下来然后离去的将军，他感觉到了深深的失望，无论是对战友还是对自己，都是如此。 看着大摇大摆进程的巴雷特车队，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战败的士兵，就像是一个俘虏，敌人攻破了他所驻守的关口城门。 车队的前列已经入关，然后是林恩所在的队伍中间部分，核心的卫队的层层护卫之下，林恩所乘坐的车辆逐渐驶入城门。 年轻的安条克士兵看不到被卫队挡住的林恩，但是他却觉得这时候林恩应该在笑，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大笑，放肆地大笑，还有对于安条克军队的嘲笑。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挥动长矛，冲向了巴雷特的车队，在他的严重，那些精锐的巴雷特卫队战士，同时朝着自己举起手里的火枪…… 然而身体的动作却并没有跟上脑子的想象，他刚要想持矛出击的时候，却发现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就像是被一双大手按在了地上，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巴雷特的车队已经完全通过了城门。 “高文老师，你觉得对于军人来说，是原则重要，还是纪律重要？” 林恩把他目光从哪个年轻的安条克士兵身上收了回来，向高文提了一个问题。 “军人的原则就是遵守纪律！” 高文直接了当地说道。 第九十二章 江南好 巴雷特的队伍过了安条克关隘之后并没有入安条克城，也没有托人代为采买补给。 队伍没有停留，沿着城外的国道大路一直往北而去。 三百多人的队伍，在大路上的列出两百多米，前方开路的骑兵在百米之外就开始肃清道路，后方面殿后的两辆大卡车上一共架着四挺重机枪。 天秤旗帜与五色旗林立招展，连城一条颜色鲜亮的长龙，十分醒目。 清风吹过，旗帜在风中猎作响。 在其他路人的眼中，巴雷特家族的这支队伍牌场极大，别说是王国内的富商巨贾，便是那些王公贵族出行的派头，都远远达不到这样的阵仗。 就算是国王伊凡陛下出行的仪仗，虽然更加的华丽高贵和讲究，但是要说视觉震撼，同样比不上巴雷特家族的这支队伍。 如此的粗犷，如粗的豪横。 丝毫不加掩饰地在炫耀着武力。 现如今王国内新制改革已经成果，百姓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的阵仗了，那些旧贵族如果哪一家敢以这样的排场出行，估计第二天就会被抄家，而且就算是哪一家吃了豹子胆，真敢如此，也拿不出这样的阵仗，巴雷特家族这支队伍可不是徒有其表，不去说那些一个个看上去就不是等闲之辈的战士，仅仅是那些机械化武器装备，就让人胆寒。 知道的晓得他们是去都城觐见国王陛下，不知道的还是以为是卡利亚斯攻破安条克关隘打进来了。 “少爷，我们是不是……太张扬了一些？” 希尔薇虽然在林恩面前一向表现得很活跃，但是在外人面前却相当含蓄，喜欢深藏不露的她，觉得太过于张扬并不太好，或许会带来麻烦甚至是危险。 林恩瞥了一眼希尔薇平平无奇的胸膛，觉得她有些过于“深藏不露”了，于似乎摇了摇头，说道：“张扬些没什么不好，更何况，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该显露出来的时候，就要显露出来。” 队伍看上去没有和外界有任何接触，但是林恩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收到新的情报。 表面上开路的是在前方百米之外的骑兵，但是事实上真正的斥候，是在约克王国经营多年，由甲所领导的饿鬼。 江南红、顺风旅店、饿鬼，三者构成了卡利亚斯在国外的整体情报系统，其中江南红就明摆着的，所以主要收集的都是一些普通的情报，主要还是为了做生意，这是卡利亚斯对外出口的重点企业，也是最早走出卡利亚斯的企业，在马克西的执掌下这么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业务涉及到了各种皮具皮革制品和衍生品，包括生活类、工具类、奢侈品、还有武器防具类等等，因为过硬的工业品质和相对实惠的价格，在约克王国甚至周边好几个国家，享有一定的知名度。 顺风旅店的作用主要是情报的传递和为饿鬼的行动提供便利，而真正的情报核心饿鬼，则隐藏得最深。 饿鬼的情报，主要是关于约克王国各地之间军事调动的信息，以及为队伍规划的安全路线，还有就是需要提前注意的事项。 林恩这次奉诏进京，并没有向王国报备路线，甚至连自己都没有确定路线，一切都有可能发生即时的改变，比如仅仅是在安条克行省境内，就临时改变了两次方向，从国道上下到省道，多绕了一段路，目的即是为了避开一座在饿鬼情报中正在调兵的军营，同时也是为了在旁边那座拥有二十万人口的城市边上招摇过路，进一步耀武扬威。 安条克行省塞纳河以南，也就是东南部这片土地，林恩垂涎已久，曾经只是从书上、报纸上、还有他人口中知道这里是约克王国着名的鱼米之乡，如今身临其境，亲身踏足这方土地，才更加明确地感受到了这里的优渥地理条件。 地势平坦，土地肥沃，阳光充足，气温适中，大河保证了水源与物流，东边连接商贸港口，好一片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 林恩感觉自己心里的占有欲正在蠢蠢欲动。 过了塞纳之后，便是安条克行省的江北地区，这里相对江南而言，不如那么富饶，造成这样结果的主要原因便是地形，江北多大山，尤其是西北边靠近罗南公国的地区更是如此，过了鬼门山便是一片的丘陵地带，一直到晨曦镇那里，更是险要的山地。 江北相比江南虽然在居住环境上远远不如，但是在军事的角度上来说就正好相反，纵深如此广阔的山地，能够有效地阻挡敌人的进攻，只需要在几处关口布置少量的兵力，就能形成有效的防线，只是这个不错的军事地形，对于与渴望过来说非常鸡肋，因为这所谓的防线是面朝着北方的，当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费谢尔家族才有了造反的资本。晨曦镇和安条克关隘一北一南两道天堑，把门一关，安条克行省就是铁通一只。 安条克行省这地形，让林恩觉得简直就是造物主专门为了让人造反设计的，难怪费谢尔会把持不住。 这得天独厚的地理诱惑，谁顶得住？ 车队在经过程曦镇关口的时候，这一次并没有守军放行很直接，并没有任何刁难的情况发生。 林恩得意洋洋地向希尔薇说道：“看吧，如果当初我们在安条克关隘妥协了，现在他们应该会得寸进尺，但结果在安条克关隘却是他们妥协了，现在只会进一步妥协，这就是一步退，步步退，退了一步之后，第二步起来心里阻碍要小得多。” 希尔薇也跟着高兴，问道：“那之后他们还会再退吗？” 林恩点头道：“当然，只会退得越来越熟练。” 希尔薇惊讶地说道：“那岂不是……” 林恩笑道：“想什么呢？凡是总是有个底线的，难不成这一路下去到了都城，我还能伊凡来向我行礼不成，这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退，触碰到了底线之后就会停止，除非是我们连带着把他们的底线也一并摧毁。” 沃尔德伦凑了过来，小声地问道：“少爷，那怎么样才能让国王陛下向你行礼？” 对于这种瞎起哄不怕事儿大的问题，林恩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过了晨曦镇，进入到萨尔亚行省的小马郡，地形又成了一马平川的大平原。 道尔平原的富饶虽然比不上安条克行省的江南地区，但是单论土地质量来说犹有过之，粮食的产量更大，望着平原上一望无际的麦苗，林恩只感觉心里痒痒的。 难怪当初费谢尔会把持不住让人出关收割这里的粮食，不过他放火烧粮的行为，林恩虽然能够理解他的动机，但还是觉得实在是太作孽了。 林恩自问自己在面对黄金灿灿的成熟麦田，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也觉得只要是饿过肚子的人都应该做不出来，或许只有费谢尔那种出身在商贾之家的人，才能在面对一郡之地的粮食的时候，下令放火烧了一大半。 到了萨尔亚行省的地界，车队一直在国道大路上前行，没有改道，也没有去城镇周边晃悠。 麦田的景色虽然好看，但这是别人家的，再好看心里也不对味，更何况连续看上几天，多么好看的东西也会产生审美疲劳。 平坦的萨尔亚行省让车队这一路上走得极其平稳，同时也很安稳，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也没有遭遇地方上的任何阻拦，可以说是一路顺风，顺得让林恩在大白天都有些想要睡觉。 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似乎有一些伊凡最擅长的“空门战术”的影子。 在萨尔亚行省的西北方是海灵顿行省，约克王国的首都太阳城坐落于海灵顿行省的北部。 进入到海灵顿行省，过了勒林郡之后，平原地形便到此为止，接下来一直到太阳城都是逐渐攀升的高原地形，太阳城所在的区域便是整个高原的最高点，海拔一千六百多米，如此来看，太阳城倒也名副其实，所处的位置即便上就是约克王国的最高处，以俯视天下的姿态君临整个王国。 在距离太阳城不到一百公里的时候，慵懒的林恩终于重新打来了精神。 倒不是因为即将到达终点显得有些紧张，而是他觉得这地方有可能会出事。 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线索，纯粹的是林恩个人的推断，根绝他这些年来和伊凡打过的交到推断出来的结果。 伊凡这人非常喜欢和人玩心理博弈，尤其擅长反常理行事，当年费谢尔没能玩得过他，王国的那些老牌旧贵族也没能玩得过他，不过好在卡利亚斯到没有在他手上吃过亏。 之所以会觉得这里要出事，林恩最大的依据是基于结果的逆推，同时这个猜想也是建立在一个另一个猜想的前提之下，那就是伊凡不可能完全没有动作。 如果伊凡在这里还不出手，到了太阳城，再想出手就得要考虑下各方面的影响，那时候难免会有各种因素掣肘。 在到达太阳城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车队依旧像往常一样，没有选择去周边的城镇，而是在野外过夜。 八辆卡车竖起装甲板围成一个圈，形成了一个临时的营地。 依旧还是这一路上一贯的豪横作风，周边三百米以内，都在巡逻的范围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 凌晨三点，睡意最浓的时候。 一束火光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空，然后坠落到巴雷特车队的营地之中。 紧接着，便是密密麻麻的“流星雨”。 数百支火箭抛射而来，从天空之中落下。 紧接着浓烟四起，只一瞬间便将这个小营地笼罩进去，然后伴随着阵阵喊杀声，大量的乘骑着马匹的蒙面人从四面八方冲向营地，杀入浓烟之中。 这些蒙面人来往如风，骑术十分了得，并且在身上挂着铃铛，一跑起来就变叮当作响。 “这应该就是那一支在海灵顿高原上驰骋纵横，连王室出兵征剿多次却都没能差地浇灭的‘响尾蛇马贼团’。” 在营地的两百米之外，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林恩，正在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着写着正在冲进浓烟之中的马贼，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些似笑非笑的嘲讽意味，很明显，这支活跃在‘天子脚下’的马贼团，大概率就是王室自己培养来干脏活的人，即便不是直接听命与王室，其间也必要有重要的关联。 “响尾蛇马贼团”的名气不小，传说他们只抢货物不嗜杀，所以在身上系系铃铛，就是为了告诉过往的商队，让他们在听到铃声的时候放下财货自己跑，马贼团如果拿到了满意的财物，那么就不会追赶。 不过此刻这群数量不少的马贼，看上去可不像是只抢财货不杀人的样子。 在林恩的身后，希尔薇率领核心卫队已经举起步枪。 密集的喊杀声从浓烟中传出，烟尘渐渐散去，显现出了其中的景象。 仅仅片刻，马贼已经死伤过半，那位貌似马贼首领的男人，此刻已经倒在了高文身前，看上去还有一口气。 剩下还活着马贼已经明白了此刻局势，正要调转马头逃跑的时候，核心卫队的步枪开始喷出火舌，两架机枪同时响起了躁动的射击声。 在中近距离的位置上，重机枪收割生命的速度之快，让人感觉甚至有些惊悚。 即便是跑出机枪射程的马贼，也会被倒在巴雷特步枪的弹药之下。 从第一支火箭射入营地中起，直到现在，仅仅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间，到场的马贼除了被高文捏在手里的那个首领，其余人，全军覆没。 打扫完战场，车队挪了一段距离，重新扎营，在刚才的交战中，有将近二十个近卫团战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需要进行治疗，其中多数都是被火箭所伤，这一招的确有些意外，在后面的战斗中反而基本没有人受伤。 高文在审问那位马贼首领，林恩也没有继续睡觉。 他总觉的今天晚上或许还有变故，不过有些说不过去。 如同他今天白天时的猜想，王国的确是动手了，但是这……这也太随意了吧，如果说伊凡觉得仅凭这些马贼就能拿下他们的话，林恩甚至觉得这是伊凡在羞辱自己。 不过伊凡又必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人吗？ 显然是没有的。 所以林恩今觉得天晚上或许还有后续，这批马贼或许是由来麻痹他们的，这种事情，伊凡干得出来，而且在两年前的边境大战中就干过。 第九十三章 剑履上殿 后半夜的情况并没有像林恩猜测的那样发展。 一直到天色渐亮、东方既白，也没有再出现任何的意外。 “就这？” 林恩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既然没有后续，那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支马贼要在昨晚来袭击营地，这很没有道理。 难不成真就只是一支普通的马贼，不是伊凡所豢养的鹰犬？ 这不太可能，既然是在海灵顿高原上驰骋纵横了多年的马贼，至少这点眼力见应该还是有的，自己这支队伍一路招摇而来，仅仅是摆在明面上的实力，就不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亦或者，这也是伊凡的算计，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想不明白。 林恩觉得这也太荒谬了。 另一边，高文对于马贼首领的审问也“完成”了，人已经死了，却没有问出重要的结果。 相比起军事部署和冲锋陷阵，在审讯这方面，高文的确很不专业。 卡利亚斯最专业的审讯专家是弗雷，去了那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死人之国，这几年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 在天色完全亮开之后，车队再次出发。 刚走出没多久，便遇到了一支带着轻武器的军队，百十来人的样子，从太阳城的方向而来。 简单而且紧张的交流之后，得知了他们隶属于太阳城治安军，因为接到通报，说是昨夜这边发生了规模战斗，所以前来调查的。 林恩在后面冷笑，这可来得真够慢了，昨晚大么大的阵仗，火箭都抛射到天上去了，两百来人的马贼团全部殒命，这么大动静都没能劳动这些大爷连夜出勤？ 这事要是搁卡利亚斯，公安局如果也是这种出警效率，那估计从上到下，包括总局长卡洛斯都得辞职谢罪。 出现这种结果，要么是太阳城的治安军真就已经腐朽到了如此地步，要么就是故意为之。 相较之下林恩还是更加倾向于后者。 在经过一番沟通之后，治安军从巴雷特卫队的口中得知的昨晚的情况，既没有深入盘问，又没有阻拦巴雷特车队，而是对巴雷特侯爵表示了感谢，感谢侯爵大人帮助为海灵顿高原除掉了一个祸害，说是这支猖獗的马贼团已经为祸多年，但是因为行动迅速来去如风，治安军一直没能把他们彻底剿灭干净，这次伏诛于侯爵大人的利刃之下，从此以后过往的商队能够更加安心的了。 这队治安军的指挥官连林恩的面都没有见到，但是十分恭敬地朝着车队中央位置鞠躬行礼，然后带着人离开，往昨夜案发现场而去。 远远地看着治安军指挥官那真诚的模样，林恩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当了一回大善人，在这里做了一件为民除害、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当顺推时逻辑不合理的时候，林恩就喜欢用逆推的方式来思考，基于一个自己认死的核心点来逆推。 在如今事件的大背景下，他认准的核心点就是——伊凡对卡利亚斯一定没安好心。 这要这一点坚持不动摇，那么其他的所有看似不合理的事情，都能基于这个一点来逆推猜测。 比如说是想麻痹他们、制造假象迷惑他们、亦或是借刀杀人，是伊凡想借他们的手来除掉这支马贼团等等，各种猜测都有可能，谁知道呢，但是只要记住一点就够了，伊凡没安好心，所有的举动，都是想要对付卡利亚斯，对付他们。 至少这种感觉林恩很熟悉，是伊凡内味。 这家伙就喜欢玩这一套。 这些花样的确有用，尤其是伊凡沉迷其中多年，早已经熟稔无比，一步棋能变出三种阵，但是同样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也有一个致命的缺憾，就是得要对方陪你玩才行，如果敌人不遵守游戏规则，认准的目标之后就是硬干，伊凡将会没有任何操作的空间。 或许这就是伊凡对莫德雷德充满了恐惧的原因，那个男人从来不和你玩迷魂阵，说干你就干你，说完就动手，正面干你。 车队慢慢悠悠地前进，终于在中午的时候抵达了太阳城。 当亲眼看到这座约克王国的都城的时候，林恩稍为有些失望，这座城市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庞大，远远看上去去也就安条克城差不多，不过气势倒是要更足一些。 斑驳且坚固的城墙赋予了它厚重的沧桑感，再加上位于高原之巅，自然而然地让人仰视，所以的确是一股子王霸之气。 尤其是那位于内城中的太阳城堡，即便是在城外，就能看到那做气象恢弘的黄石城堡的上层建筑，虽然在高度上，相比圣光教廷的教堂和魔法师公会的高塔稍为要低那么一点，但是从气象上来说却更加浑厚。 太阳城的城门同样没有阻碍车队的进入，当车队入城之后，不少人过来看稀奇，王国都城这些“上等平民”对位于王国最南边的卡利亚斯充满了好奇，但同时又带着一些畏惧，两年前陛下御驾亲征卡利亚斯的那场大战，虽然最后是以停战告终，而且军部宣称是“获得了战略性的胜利，沉重地打击了卡利亚斯造反派的嚣张气焰，让王国南部重新恢复了和平稳定”，但是只要是稍有信息渠道的人就知道，那场战争是王国军败了，至少算不上胜利。 如今巴雷特侯爵亲自带来的这支队伍是不是“卡利亚斯的造反派”百姓们不得而知，但是就气焰来说，看上去还是很嚣张啊，都到了王都了，他们卡利亚斯地方的旗帜，居然还撤下，依旧插在车队上高高升起。 宫廷的内务官在太阳城中接待了林恩一行，然后安排到了驿馆住下。 觐见的日期定在了五天之后，宫廷内务官告诉林恩，在这期间，他可以在太阳城中随意游玩，但是希望侯爵不要闹出大动静，否则善后起来也很麻烦。 太阳城堡的内务官级别虽然不高，但是在这种活动中代表的却是国王本人，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把姿态放得很低了，算是给足了林恩颜面。 为了安排林恩一行人住下，太阳城专门腾出来了一座驿馆，据说还做了一些修整，为的就是能容纳得下整个巴雷特家族的这整支队伍。 对于王室的重视，林恩没有任何的感觉，反因为得知了这个消息，在进入驿馆之后，第一时间将整个驿馆从外到内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以确保没有机关陷阱之后，才正式入驻。 在踏入了太阳城的那一刻起，林恩就先入为主地告诉了自己，接下来，无论王室便显出多么友好的态度，释放出多少善意，给予多少尊重，都是假象，都是迷魂阵，还是那句话，只需要记住一点，伊凡那家伙没安好心。 近卫团入驻使馆之后并没有放松下来，依旧保持了戒备的状态。 林恩接受了宫廷内务官压低姿态的嘱托，不但没有出去闹大动静，甚至连门都不出，一直留在驿馆中不出去，这让那些想要一睹卡利亚斯侯爵尊容的人十分失望，尤其是听说了卡利亚斯侯爵才刚刚二十岁，不少的王都花季少女纷纷想要看看这位近年来话题不断的少年领主。 “大城市里的女人，就是白！”沃尔德伦趴在窗台上望着外边，眼睛都看直了。 “抹了粉当然白，你抹你也白。”林恩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 “我抹白了顶什么用，要姑娘白才好看，我涂白了姑娘就会喜欢我吗？”沃尔德伦继续嘀咕：“少爷，你真别说，这都城的里女人不说长相秀气些，只论的穿戴和化妆就是我们卡利亚斯的姑娘会打扮，以前我觉得‘加登的故乡’里那些姑娘就很会打扮了，不比不知道，一做对比就看出来，还是股乡下味，一身的俗气。” “你老婆喜欢你就够了。”林恩没好气地说道：“另外，你那是心理作用，也就是图个新鲜，你拿风尘女子和人大家闺秀比清纯，这是比的个什么劲，怎么不去和那些贵族小姐们比气质，真是的。” “我怎么知道贵族小姐们长什么样，我又没见过。”沃尔德伦委屈地说道。 “想不想见见？”林恩突然从里屋里走出来，笑盈盈地说道。 “当然想。”沃尔德伦回过头来，一脸期待。 “行，我试试看。” 林恩搓了搓手，走下楼去，紧接着就开始布置。 先是让人找来了一份都城内贵族世家的名单，看过之后，在一部分人名的后面打了一个勾，“以我名义去送请帖，就说我后天晚上在驿馆这边举办宴会，让他们务必赏光。” 安排好了之后林恩继续拿起名册打量，沃尔德伦凑了过来，小声地问道：“少爷，贵族的小姐都长什么样，你先给我说说呗。” 林恩头也没回，背着脸用手指了指另一边的高文，“我也没见过，你去问高文老师，他以前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相比见过不少，心里有数。” 听见这话，沃尔德伦的脑袋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林恩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拿这个问题去问高文。 沃尔德伦不去，林恩倒是去了，他拿着名帖来到高文身边，指着其中几个名字，问道：“高文老师，你觉他们这几家会来吗？” 高文的眼神跟着林恩的手指扫过那几个名字，都是些他比较熟悉的家族，他以前跟随埃蒙老爷在王都打拼的时候，这几家算是贵族中和老爷关系比较要好的家族，在那时候有不少的生意和人情往来。 略作思考之后，高文摇了说道，“应该不会来，将近二十年没有联系了，而且当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生意上的蝇营狗苟而已，当年老爷走的时候，送行的时候都来得不全，现在这样的局势，我觉得他们不想来。” 林恩点了点头，微微抬头又问道：“高文老师你也觉得王室是明松暗紧？” 高文哂笑道：“我们这么大阵仗，王室当然得紧，不管明面上是松是紧，暗地里一定紧，王室如果还要动手的话，那么就是在进宫之前的这几天，我觉得在这几天没有必要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出去。” “我就没打算出去。”林恩合上了手里的名册，淡淡地说道：“要是他们能来一家，我就挺满意。” 翌日上午。 昨天送出去请帖有了一部分的回应，总共二十三份请帖，目前收到了七个回复，不过都是同一个结果——被婉拒。 有的是太忙抽不开身，有的是抱病，更直接些的连理由都不编，就是普普通通的表达了谢意，然后用委婉辞藻表达了明确地拒绝。 一直到下午五点，都没有再收到其他的任何回复。 按照贵族的之间传统，这时候还没有回复，基本上也就没有不会回复。 不予恢复，比拒绝赴宴，更加无礼。 一家都不来，这的确有些出乎林恩的预料，尤其是那他之前指给高文看的那七家，没有任何一家回复。 林恩稍为有些失望，不过这样的结果也证明了他的之前的猜想，王室对于卡利亚斯的态度，并不向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 如今经历了新制改革的太阳城，旧贵族势力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辉煌，一个个如同受惊的病猫，在高度中央集权的体制下，他们不敢对王室有丝毫违逆。 旧贵族们的权利被极大程度的剥夺，首先是封地取消，全面禁制豢养私兵，然后是宗族被迫分化，可以说，如今的王国贵族，也就是一个个顶着贵族头衔的商人而已，甚至有些不会做生意的家族，没有了封邑如今的生活并不比平民好到哪里去。 至于权力，那是想都别想了。 辅政内阁中八位阁员，以及稍次一级的十四位副级官员，这个代表这王国如今权力中枢的集团中，竟然没有一个是旧贵族出身的人。 军队中也同样如此，伊凡的新制改革，另一个重点就是军队的改革。 权力来自于力量，贵族之所以高贵，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手上拥有力量，如今别说家族私兵，上到中央军，下到地方各路军队，所有的军官几乎全是平民出身。 在这样的体制下，旧贵族只能全面蛰伏，伊凡对于王国拥有近乎于绝对的掌控力。 除了巴雷特家族和卡利亚斯…… 上午八点，当太阳城堡上的洪亮的大钟响起之时。 林恩身着侯爵礼服，在高文陪同下，踏上了通向宫廷正殿的台阶。 在大殿门口，端着托盘的内侍看着林恩的佩剑，林恩恍若未闻，在两排宫廷内卫的注视下，大步入殿。 第九十四章 王宫之中 约克王国的国王伊凡·蒙斯特，高坐在他的王座之上，俯视着正从殿外走来的林恩，因为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所以看上去并没有太多的威严。 伊凡在看着林恩，林恩同样也在看着伊凡。 在即将进入大殿的时候，林恩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抬起的脚悬在空中并没有落下。 伊凡的脸色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动容，随即然眨眼间便恢复了自然。 林恩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或许今天的册封仪式，或许并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 大殿中并没有外臣在场，除了例行值守的禁卫，便只剩下一班宫廷内务官。 一眼望去，在王座前侧，是几张做工精致的木桌，上面用覆盖着华贵的真丝绸布料，其中盛放着册封仪式的器物，包括金册、冠冕、宝剑和袍服等等，王座的台阶之下，还放着另外几口箱子，其中盛放着各种珍贵的宝贝器物，有珍珠，有金器，还有各种宝石玉器，看上去似乎是用来赏赐给他的财宝。 这一切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林恩的步履踏过了门槛，进入到了大殿之中。 伊凡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 突然间，林恩神色一变，瞳孔急剧收缩，就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他发现伊凡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一种奸计得逞的笑容，于此同时，林恩也发现了之前感觉不对劲的原因来自于哪里。 在伊凡的身边，站着的仅仅只有那几位内务官，他的贴身侍卫长莫尔顿并没有在场。 微不可查的呼啸声伴随着残影而至。 危险来自于的左手边。 三道奥术能量盾几乎是本能反应一般在眨眼间瞬发完成，然而还是晚了，那道残影速度实在太快。 危险在电光火石之间到来，林恩能做出的动作只有将双臂抬起护住脑袋。 莫尔顿的那双如同少女一般白皙的手指触碰到了林恩的手臂，丝绸的料子的外衣如同瀑布一般分开，里面的贴身软甲在这只手掌的面前也如同豆腐一样。 但是当莫尔顿手指触碰到林恩的皮肤的时候，霎时间，一阵深蓝色光芒在亮起。 林恩终究还是抢在自己被攻击到之前，完成了施法。 一个繁复的菱形魔法阵在林恩的身前构成，紧接着汹涌而且锐利的能量如同片片刀锋一般从其中涌出，尽数射向莫尔顿的身体。 一层金青色半透明的斗气铠甲浮现在莫尔顿的体外，将这些能量刀锋纷纷呢挡下，但是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工夫，林恩已经争取到了一丝时间，他的身体飞速地向后飘去，同时拿出随身携带的奥术魔导器手枪。 大殿沉重的铁门在林恩退出之前落了下来，两队宫廷禁军堵住了林恩后退的路。 大殿之外，高文在莫尔顿出手的一瞬间就已经感知到了，然而当他冲向大殿的过程中，一员大将却从斜里杀了出来，一把重剑携带者沉重的威势，逼得他不得不侧身迎敌。 这人正是约克王国先王西赛尔·蒙斯特的侍卫长，太阳城堡的禁军大统领，老牌圣域武修格雷戈。 一招之后，两人各自后退数步，高文因为是仓促迎敌，吃了些小亏，但也仅仅只是多退了半步，就被他一记重脚踏地止住了身形。 没有任何一丝的停留，在这一脚之后，他的身体如同炮弹一般弹出，方向依旧是王宫大殿。 当大殿铁门落下的那一刻，高文的心脏也咯噔一下仿佛伴随着铁门坠落到了地上，他身上的构装魔纹亮起了光芒，挥动骑枪往铁门砸去，格雷戈的速度同样迅捷，趁着这个时机，一剑斩向高文的头颅。 高文的身体突然在空中一个翻转，原本挥向铁门的重击在出力的过程中生生转变了方向，改向格雷戈刺来，同时左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两位圣域强者的全力一击，骑枪与重剑相交，爆发出洪钟大吕一般震撼的响声，将大殿外的地面都震得龟裂开来。 双方的兵器撞击在一起，一击未分，高文又以左手长剑再斩。 格雷戈以拳甲接下，高文弃了手里的长剑，将浑身力量从右臂凝聚到左手，以右臂角力失败为代价，凝聚全力，一拳挥向格雷戈脑袋。 构装的魔纹像是经脉一样流淌，汇聚到左臂之上，一拳挥出，引动连续的气爆，仿佛将空间挤压开来。 格雷戈外放的斗气没能阻拦高文的拳头哪怕一瞬间，紧接着头盔也凹陷了进去。 这一拳来得太快太突然，根本无法规避，格雷戈也只来得及将脑袋稍为偏转，不让这骇人的一拳打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伴随着一声沉闷爆响，两人互踹一脚之后，身体再次分开，同时向后退去。 格雷戈的头盔严重变形，连带着左颧骨都凹陷了进去，整个脸显得有些扭曲，嘴角和鼻孔中都渗出了血液，看上去显得很是狰狞。 而高文付出的代价则是右臂暂时失去了知觉，整个手臂完全使不上劲，连带着肩膀和左半边身子都有些麻木。 两个尽皆负伤，但是战斗却并没有停止。 高文将骑枪换到左手，再度主动发起了进攻。 这场战斗因为关系到约克王国与卡利亚斯的大局，所以从一开始，两人都是全力出手，没有任何保留，也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式，每一招都拼劲全力，都在试图尽快解决掉对手，尤其是高文，大殿内现在情况不明，他迫切地需要打破现在的困境。 宫廷之中的动静，惊动了留在外面的巴雷特近卫团，沃尔德伦试图带人进入王宫，但是却被宫廷禁军阻拦。 王宫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没有接到指令，他此刻也不敢轻易闯宫。 就在此刻，一道能量光柱冲破了王宫中的殿宇，从高耸的宫殿房顶中贯出，然后直入天际。 沃尔德伦脸色微变，但是却没有太多的动作，把手背负在身后不动声色地和近卫团战士下达了指令，然后还是像之前那样，骂骂咧咧地走到禁军的面前，喝问着里面在干什么。 禁军围聚了上来，训斥着沃尔德伦后退，则这将以叛乱罪论处。 就在此刻，一枚枪弹从远处的一座高楼上射来，精准地命中了禁军队长的眉心，连带着头盔从后脑勺贯穿了出来。 一枪毙命！ 宫廷禁军一片哗然，快速地摆出战斗阵形，但是巴雷特近卫团的动作相对更快，几乎在是希尔薇开枪击毙禁军队长的同时，沃尔德伦和他身后的近卫团战士也同时出手。 连开三枪解决掉了三个主要目标之后，希尔薇如同精灵一般，从远处的高楼上连续跳跃而下，矫健的身姿在空中还不忘开枪，主要的目标，都是王宫了望塔上的哨兵。 几个起落之后，希尔薇来到宫门这里，核心卫队的成员在解决掉了宫城周围的岗哨之后，也全汇聚了过来。 所有近卫团战士汇合到一处，开始硬闯太阳城堡的宫门。 王宫之中警铃声大作，大量的宫廷正在禁军正在朝着宫门赶来。 战火一触即发。 沃尔德伦带着自己麾下的第二队正面突击，手雷和烟雾弹开路，以配备着军刺的加强霰弹枪作为主武器突进，在近距离的范围下，独头弹能够击穿禁军的战甲，第二发就能在他们身上打出来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波尔多斯的第三队属于重武器队列，在交火开始后第一时间便开始架设机枪和便携式的迫击炮。 希尔薇率领核心卫队开始用钩锁攀附城墙，同时以精湛的枪法继续清理各处制高点上的哨兵。 ………… 太阳城南城区的一家杂货商铺，四十来岁的铺子老板悠闲地躺在门口的躺椅上，晒着刚刚升起来的暖洋洋的太阳。 这个点生意比较清淡，但是老板的生活却并不冷淡，大多数从店门口路过的行人，他都会亲切地打两声招呼，叫喊出他们的名字或是外号，对方也都回应一两句，互相之间显得很是熟稔。 今天天色比较不错，老板从一大早就把躺椅给搬了出来，虽说一直都在和路人打招呼，但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的余光一直都在瞟这天空，内城方向的天空，而且神色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眼角处微微皱起，手指不停的摩挲，显得稍为有些紧张。 突然间，一道能量光柱在王宫那边显现，由下而上直入天空。 老板眼神一滞，搭在躺椅扶手上的手掌也瞬间握成了拳头。 他不动声色地回到铺子，开启了通讯魔网，然后向南方安条克行省火龙港的一户商家，发去了一条信息催货信息。 发完之后，他又认真地确认了一边，在收到对方的回复之后，这才重新走又走了出来，继续坐在躺椅上若有若无地望着王城方向的天空。 火龙港城镇之中，接受到了消息的人，快速地离开房间，往港口而去，在给一艘小渔船的船夫交待了两句话之后，又赶紧离开了港口。 王城的正宫大殿之中，林恩的模样显得有些狼狈，上半身的衣服几乎完全破开，露出一身精致的合金软甲。 莫尔顿在站在他十多米外，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紧紧地等着林恩身上的要害，他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他突进是常用的姿态，双手笼在宽大袖笼之中，有血液从指间滴落。 林恩手举着那把大号的魔法手枪，三个不同的奥术模型组合而成的大型魔法阵聚集在枪口，瞄准的方向的不是莫尔顿，而是王座上的伊凡。 【聚合之矛】加上【能量增幅】加上【毁灭高压】这三个高级奥术魔法组合在一起，如果施法者对于魔法的控制足够精准，那么得到结果，将是足以媲美圣域级强击魔法的破坏力，和正规的圣域级强击魔法相比，这中组合高级魔法最大的优势就是施法快，只要施法者对于这三个魔法足够熟悉，能够做到同时构建模型，那么施法效率比起圣域级魔法来说，要高得多，圣域级奥术魔法的强大，来自于复杂的构造，其中的符文排列组合变化太过于复杂，和高级魔法相比，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林恩初入圣域，对此还不太熟练。 如此的僵持局面，已经持续了好一阵。 厚重的铁门外，激烈的战斗震荡顺着地表的颤动传入大殿之中，另外还能隐隐听见更外面的枪声和炮火声。 被林恩锁定的伊凡显得到不是很紧张，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笑得并不自然，但至少看得出来是在笑，笑声之中还带这一丝丝的癫狂。 林恩也跟着笑了起来，冲着伊凡说道：“当我得知没有一个贵族赶来参加我的宴会时，我就知道了今天会出事，但是我怎么都没有像到，陛下你会这么果断，直接动手，我原本以为陛下至少会先和我谈一谈条件的。” 伊凡大笑道：“如果我不先动手，直接谈条件你会听吗，巴雷特卿？” 林恩毫不犹豫地说道：“哈哈哈……当然不会。” 伊凡笑得更畅快了，甚至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俯视着林恩说道：“我也很意外，在我猜想中，战斗在你进门的一瞬间就该结束了，二十岁的圣域魔法师，真是让人羡慕，不过这又如何，圣域魔法师林恩·巴雷特，你大可以动手，要不我们来赌一把，在你出手之后，我们俩谁死谁活？” 随着伊凡话音落下，莫尔顿的左腿微微向前弯曲了几分，这是突袭之前的最佳姿态。 林恩身前魔法阵上的光芒也随之亮堂了几分，其中分符文排列清晰可见，三个奥术模型同时处于激活状态，他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念头，魔法就会释放出去。 伊凡像是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大声地呵斥着:“来吧，林恩·巴雷特，这里是我的宫殿，你杀不了我的。” 林恩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没有理会伊凡，而是把头转向同样蓄势待发的莫尔顿，淡淡地说道：“你也可以试试。” 第九十五章 奥术的裂变和聚变 林恩的态度似乎严重地刺激到了伊凡的尊严，他大声嘶吼道：“莫尔顿，杀了他。” 莫尔顿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身影随之消失，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林恩闭上了眼睛，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常年沉浸于奥术魔法复杂的计算和推演，这让林恩大脑的计算速度远超常人，在他的脑子看来，莫尔顿的攻击并不算太凌厉，至少算不上致命，包括他最擅长的影拳流突袭，在林恩脑袋的解析下也能找出破绽，完全可以规避。 但这是理论是上的结果，大脑给出的结果，要想达到这个效果，还需要身体拥有匹配的能力，至少要勉强更得上大脑的速度。 然而，林恩的身体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在极限的反应速度上，身体的执行力要远远迟滞于大脑的指令。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身体和大脑无法做到精准的配合，那么结果就是大脑明明已经下达了地三个指令，身体却还在执行第一个，在大脑反映过来身体没更上的时候，又需要重新根据当前的情况下达新的指令，然后身体又需要改变之前已经预设好的步骤…… 这样的结果，就是所谓的手忙脚乱，严重些甚至思维也会混乱，如果把人的身体比作一台计算机，那么这时候就改弹出【程序无响应】或是程序直接卡死或者强退的情况了。 这不是林恩一个人的问题，大部分的魔法师在战斗中都会面临这个问题，身体素质太平庸，大脑思维太迅速，一进一出，导致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所以魔法师在战斗中一般都会选择尽量减少需要身体配合的战斗方式，但是这样又会增加其他方面的压力，以至于曾经有不少战斗型的魔法师都说出了“身体就是累赘”这样的话，但是对此却也无可奈何。 相比之下，大多数的武修和魔法师的情况正好相反，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的身体速度是要快过大脑反应的，以至于在激烈的战斗中，大脑的作用只是用来思考“战略”，“战术”层面的行动，基本都是靠身体本能和条件反射，这得益于长久以来的训练和实战积累的经验。 在莫尔顿袭来之时，林恩的大脑便开始规划步骤。 得益于上一世的经历和前些年的训练，相比起那些学者型的魔法师，林恩的身体素质还是要强上不少。 首先是不需要身体配合的行动，当完成施法所需要的最后一丝魔力通过的手枪注入的魔法阵中，这个三道高级奥术魔法组合而成的法术便彻底完成了。 不管伊凡是真想赌命，还是有保命底牌，不管他是装腔作势还是有恃无恐，林恩都选择了如他所愿。 接下来便是如何在在莫尔顿的攻击下活下来。 是的，林恩的要求很低，只是活下来，当伊凡喊出那一声“杀了他”之后，林恩便从莫尔顿的身上感受了浓厚的杀气与……愉悦。 同盟的江湖上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 ——影拳流的弟子不擅长打架，只擅长杀人。 莫尔顿这一击，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 林恩没有选择后退，这种情况根本拉不开距离，瞬间就会被莫尔顿追上。 他不退反进，身体在霎时间蜷缩成一团，双臂环抱，护住侧头和胸膛，整个人像个圆球一样迎接莫尔顿的袭击。 残影如期而至。 林恩的身前显现出一道道能量护盾，只不过瞬间就被那道残影穿透。 破碎的能量护盾并没有如同自然规律那样转变为魔力然后消散，而是在一瞬间又在“全球”外面重构出一层层新的护盾。 不过这些护盾依旧没有起到有效的作用，但是却让莫尔顿的速度稍为降低了那么一丝一毫。 修长而且细嫩的手指上泛起了猩红色的光，在残影下拖出一条细长的“尾巴”。 当林恩感觉到了痛感的时候，他的手臂已经被那只手掌穿透，而且还在继续插向他的左胸。 蜷缩成一团的林恩，手臂、脖子、腰、腿之间的缝隙中，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滚滚的“圆球”张开，一团高度凝聚的奥术能量团轰然膨胀开来。 能量并没有完全爆炸，也没有失控，而是通过爆裂产生出强烈的冲击波。 震撼的冲击将两人的身体猛然弹开。 林恩的左手大臂被完全贯穿，连带着胸膛上也出现一个血窟窿，然而此刻他跟顾不上这些，身体在被震开的同时，右手快速举起了魔导器手枪。 枪身上的奥术符文亮起，在枪口处重新排列组合成魔纹。 只用了一刹那的时间，奥术模型便已经组合完毕。 三个品型的圆环浮现，每一个圆环之中，又嵌套着多个小圆环，简单的符文将它们连接在一起，然后开始瞬时间旋转。 低级奥术法术——【奥术冲击】 这是最基础的一级奥术法术，由黎曼圣魔导师在八百多年前所创造，也是所有奥术的起源，同时代表着奥术的诞生。 和其他的奥术法术相比，【奥术冲击】的原理最为简单，就是单纯的将魔力转变为不可控的奥术能量体，然后对目标进行打击。 这个原理也是奥术魔法的根基理论，是奥术魔法的主干，其他的绝大多数奥术法术也都是根据这一理论为根基，所作出的形式变化，黎曼圣魔导师在《魔力本来面目》一书中，对这一理论用大量的理论依据经行阐述，但是因为过于笼统而且有部分逻辑漏洞，所以整体并不完善，不过后来克莱因对此做出整理和补充，并且在魔法师公会公开演讲，向魔法界解释清楚了这一魔法现象。 这种将魔力转变为不可能奥术能量，然后通过分裂爆炸产生的能量，克莱因将其称之为“奥术能量的裂变”。 除了这一条主干之外，克莱因还让奥术这棵“大树”，长出了另一条相比主杆也细不了多少的枝干，他对奥术能量经行了更细微的操控，让能量重新排列组合，然后聚合到一起，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极度压缩手段让其产生爆炸，从而爆发出能量，这一理论，克莱因将其称之为“奥术能量的聚变”。 低级奥术法术中，【奥术冲击】的理论“奥术能量的裂变”，【奥术飞弹】的理论根基则是“奥术能量裂变”，这两个法术便是奥术魔法两大分流的基础。 其中，“奥术能量的裂变”经过这几百年来的发展改进，原本的完全不可控能量现在已经可以通过施法者手段来做到对奥术能量一定掌控，而“奥术能量的裂变”理论上也是可以控制的。 林恩此刻释放【奥术冲击】用的就是老模型，释放出的奥术能量在爆炸时完全不可控，这样的方式能够节省不少的魔力，更主要的是可以完全分心，这种最基础的奥术魔法，在魔导器手枪的加持下，林恩如果不去考虑控制爆炸能量的话，可以完全信手拈来，比喝水还要简单，重构模型的时间甚至比释放还要快。 只看见三个魔纹圆环开始飞速旋转，密密麻麻奥术能量像一个多管机炮一样不断涌出，在身前的空间组成密不透风弹幕网。 之前贴身爆炸的奥术能量团让莫尔顿身形显现出来，他同样也被震荡的冲击波弹开，但但仅仅一个眨眼的瞬间就再次拖出一道残影消失在原地，然后此刻在密集的【奥术冲击】能量下，他身影再次显现出来。 林恩心中一喜，他的目的已经到达了。 释放密集的【奥术冲击】仅仅只是为了让莫尔顿现行，如果能稍为让他减速那就更好了。 林恩的身形突然在空中止住，他咬牙举起血淋淋左臂，双手握枪平举，【奥术冲击】三个圆环形状的模型在枪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三道要复杂得多的模型构成的一个整体组合的魔法阵。 还是刚才的那一招，【聚合之矛】加上【能量增幅】加上【毁灭高压】这三个高级奥术法术的组合。 这个组合被林恩自己起名为【妖弓】，以“奥术能量裂变”为原理的【聚合之矛】是为“弓矢”，能量增强型的辅助法术【能量增幅】是为“弓胎”，能配合【聚合之矛】让其更能量更加聚集，以便在释放出更强爆炸能量的同时速度更快的【毁灭高压】是为“弓弦”。 三者组合而成一副【妖弓】，在小范围内，精确打击的【妖弓】，其破坏力，堪比圣域级强击类魔法。 在林恩和莫尔顿上一刻交手的时候，第一发【妖弓】已经对着王座的方向射去。 刚才林恩因为高度紧张并没有去注意伊凡的那边的情况，但是【妖弓】射出去之后却没有弄出动静，这却是很奇怪的事情。 ………… 高度凝聚的“弓矢”蕴藏这毁灭的能量冲向伊凡，然而在靠近的王座的时候，王座之下的地面上突然升起一团白色光罩，光罩将伊凡连带着王座笼罩在其中。 “弓矢”撞上了光罩，高度聚合奥术能量失控，瞬间产生毁灭性的爆炸。 然而奇怪的时，毁灭性能爆炸能量还没能扩散开来，便被那一圈光罩吸收，紧接着【妖弓】的所有能量波动都消失了，连魔力都没能剩下。 圣白色的光罩也逐渐暗淡，然后消散。 伊凡倒在王座之上惊魂未定，刚才那恐怖能量虽然在爆发出来的一瞬间就被光罩吸收，但是仅仅是那一刹那的能量波动，就让近距离接触的他直接被震在地，只感觉身体都仿佛要破裂开来一般痛苦，但好在并没有真的破裂，而且痛苦正在随着时间快速消退。 他赌赢了，当年教廷赐予蒙斯特家族的庇护成功挡住了这足以让他在瞬间灰飞烟灭的绝杀一击，虽然短时间内这光罩无法再次激活，但是已经不需要了，莫尔顿即将杀死林恩，巴雷特家族的命运即将随着林恩的死亡而终结。 卡利亚斯，终将回到王国怀抱。 虽然这样做法很不光彩，而且严重违背同盟的秩序以及统治阶层之间多年来互相恪守的传统默契。 但是和收复卡利亚斯相比，伊凡这样的代价他是能够承受的，而且如今同盟的传统秩序愈发松散，教廷有意放松，帝国缄口不言，如今正式敢这些往日不能干的事情的时候。 ………… 【妖弓】即将形成，由【聚合之矛】形成的箭矢已经完全显现出来。 莫尔顿似乎铁了心要快速杀死林恩，他身形不停，也不回避，迎着【妖弓】就冲了上来。 一双玉手泛起猩红色的气劲，双手交错，生生将【妖弓】的能量箭矢给撕开搅碎。 林恩神色毅然，轻哼一声，魔导手枪上光芒大作，他魔力全力输出，被气劲撕碎的能量再次重新聚合到一起，往莫尔顿的胸膛贯去。 “砰！”的一声响起，聚合之矛的能量在莫尔顿的双手之下爆炸开来，然而因为是仓促重聚，能量聚变并没能完全形成，以至于爆炸的威力没能达到正常的程度，但是紊乱能量暴动依旧整个大殿都颤动起来。 莫尔顿的模样十分狼狈，他的身体承受住爆炸，但是衣服和头发却没能承受得住，头顶上一片狼藉，一身飘逸灵动的长袍也化为了飞灰，浑身几近赤裸，只剩下几片被他用斗气堪堪护着的破布在爆炸的余威震动下来回飘摆。 “你死定了。” 冰冷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在莫尔顿的眼中，林恩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然而他才刚有动作，拉出来的残影就停了下来，身形重新显现出来，怔在了原地。 一柄银色长剑从他的背后插入，剑身上泛着密密麻麻的魔纹光亮。 莫尔顿的眼神看向着林恩的腰间，他随身佩戴的那把长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脱离了剑鞘，而且通过后背上传来的反馈，这把剑还不是正常的贵族宝剑，而是一把镌刻着多道奥术魔纹的魔剑。 “啊……” 莫尔顿口中发出一阵低沉的怒吼，背后魔剑被他振飞出去，他浑身经脉暴起，一双手臂变得通红。 羞愤交加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莫尔顿开启了影拳流的暴走秘技。 然而此刻林恩的嘴角却突然扬起了一丝笑容。 第九十六章 炮声与独立宣言 “嘣！” 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 只见大殿门口处那厚重的铁门上凸出一个人体的形状。 “哐……”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之见巨大的铁门被撞开出一个破洞，一个身穿战甲的人影倒飞进大殿之中，直挺挺地往王座的方向撞去。 好在这人影在空中稍为改变了些许轨迹绕，这才避开了王座，撞上了旁边的那根大顶梁柱。 三人合抱的楠木大柱上出现了两道裂缝从下往上延伸开来，剧烈的震动带动房梁让整个宫殿都在摇晃。 格雷戈杵着长剑、捂着胸膛，缓缓站了起来，还没挺直腰身，就喷出一大口鲜血。 不过他还是站了起来，面朝着大门的方向，举起了手中长剑，毅然决然地挡在王座之前。 紧接着又是一声更加震撼的响动，大殿门口整个厚重的大铁门轰然倒塌。 一柄黑色骑枪划破了弥漫在大殿之中灰尘，如同黑色流星一般，向着王座投去。 格雷戈一跃而起将骑枪拦截下来，落地之后膝盖一弯，险些没能站住，刚刚起身，嘴里又吐出一口鲜血。 与此同时，在骑枪后面，还有一道黑色身影猛然冲进大殿，不过目标却不是王座，而是相对靠近的大门的莫尔顿。 莫尔顿的反应极快，身体在刹那间闪开，然而高文的身上构装魔纹全力激活，速度再次攀升，竟然追上了幻影一般的莫尔顿。 两人身体如同疾风骤雨般在空中来回交错，莫尔顿的速度更快，但是并没有快到能够完全规避高文的攻击，反之，高文那强悍的力量，让莫尔顿不敢正面硬接他的攻击。 林恩正要出手协助高文的时候，格雷戈也拖着重伤的身躯向他走来。 数量不少的宫廷禁军涌入大殿，挡在了伊凡的身前，同时在殿外将林恩和高文的后路堵住。 两人此刻深陷王宫大殿之中，就如同瓮中之鳖一样。 但是，他们这两只“鳖”却拥有打破瓮罐的能力。 林恩左臂重伤，魔力也所剩不多，此刻战斗力大打折扣，略显疲软，但是高文在魔纹构装的加持下却越战越勇，不见丝毫颓势，反而越发悍勇。 之前和格雷戈交战时麻木的右臂已经恢复了过来，在他如同潮水一般汹涌澎湃而且连绵不绝的攻势下，莫尔顿后劲渐渐不支，一招不慎，被高文抓住机会一脚踹中胸膛，身体如同之前“进门”的莫尔顿那样倒飞出去，撞到在大殿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 高文没有选择追击，而是从空中落下，来到林恩身边站定，这一举动也直接让格雷戈停下了向林恩发起进攻的动作。 两人并肩而战，高文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然后重新睁开，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坚毅自信的光彩。 林恩从踏进大殿大门被莫尔顿偷袭开始，直到刚才，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处于亡命的状态，知道此刻，在感受到了高文的肩甲的触感还有他呼吸之后，心中顿时就安定了下来，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莫尔顿从地坑中站了起来，和格雷戈站到一起，两人凝望着林恩两人。 四个人都没有妄自动手。 周围把这些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宫廷禁军同样也没有动手。 就像是互相之间达成了默契一样，原本激烈的战况就此停止。 不过宫门那边传来的喊杀声誉枪炮声依旧在持续，并且越来越近。 伊凡走下王座，站到莫尔顿和格雷戈的身边。 他此刻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模样有些狼狈，但是眼神中且依旧在闪烁着狠辣的凶光，咬牙说道：“今天除非是我死在这里，否则你们别想踏出太阳城堡。” 林恩好奇地问道：“谈都不打算谈了？” 伊凡冷笑道：“林恩·巴雷特，你有和我、和王国谈的资本吗？” 林恩往前走出一步，迎着伊凡的目光，感慨道：“陛下，你今天的确让我感到非常意外，在来之前，我觉得我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依旧超出了我预想，我原本以为作为同盟八大列强，噢不，是曾经的八大列强王国的国王，你也许会不折手段，也许会抛弃荣誉，但是至少会顾忌一些蒙斯特家族的颜面，陛下，不得不说，你今天真是打破你原本在我印象中的底线，的确让我刮目相看。” 伊凡面若寒霜，“你如果把剩下的力气都用来求饶，而不是逞口舌之能的话，我或许会饶你一命。，” 说罢，伊凡一挥手，周围的禁军向着林恩两人靠近了两步。 林恩对此视若无地，继续看着伊凡说道：“陛下，我想在，如果要是你今天得逞了，会和世人怎么解释？说是我行刺你？还是编一个其他什么理由？” 伊凡故作轻松地说道：“本王什么都不用解释，你死了之后，世人只会传颂我收复卡利亚斯的壮举，没有人会在意的你是什么死的。” 林恩摇了摇头，叹息到：“陛下，你今天太失态了。” 伊凡注视着上身近乎于赤裸的林恩，嗤笑不语。 林恩左臂上和胸膛上狰狞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却依旧显得很是扎眼，相比之下，看上去甚至比格雷戈的伤势还要严重一些。 但是真实的情况却是林恩的状态要比格雷戈好不少，因为基本不需要用身体经行战斗，所以一般的伤势对于魔法师战斗力的影响很少，只要人还能坚持住就行。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林恩的身体挺住了，此刻左臂虽然完全无法动弹，但是身体机能却不受影响，正在贪婪地吮吸着周遭空间之中魔力。 大殿中的对峙仍在持续，双方谁都没有出手。 格雷戈身上沉重伤势也在逐渐恢复，至少是看上去是在恢复，圣域武修强悍的身体和一般的魔法师来说，要强大太多，身体机能和活性要和普通人相比宛如神只，自愈的能力更是尤为突出，一般的外伤，甚至在短时间内就能自己恢复。 外面的炮声越来越近，伊凡却不急，虽然紧攥的拳头暴露了他此刻紧张的心情，但是至少表现出来的状态还算镇定。 林恩深吸口气，感受着神识之海中渐渐涨起来的海水，他再次望向伊凡，笑着说道：“陛下，我在等炮声，你在等什么？” 伊凡向着大门外看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这里可不是你卡利亚斯的巴雷特城堡，不是你的爪牙能够放肆的地方。” 他微微摆手，大殿外的一队禁军转身离开，往城堡大门那边支援过去。 林恩微微摇头，“我不认为你太阳城堡的禁卫，能拦得住我巴雷特城堡的‘爪牙’，而且，炮声……不止是这里会响。” 伊凡眉头微皱，想要开口喝问，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林恩看了看怀表，淡淡说道：“算算时间，炮声应该快到了。” 伊凡的脸色更加凝重，但是却不知道林恩所指的是什么，他给一位贴身侍从交待了几句，侍从绕开这四位紧张对峙的圣域强者，跑出了大殿，去探查林恩说指的炮声。 不一会，从大殿的后侧门跑进来一个人影，不是刚才奉命离去的侍从，而是另一位职级更高的王宫内务官。 他看了一眼大殿门口处的林恩两人，快步走到伊凡的身边，递过一张纸张，然后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伊凡听过之后脸色大变，对内务官喝问道：“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海防线上的岗哨都是干什么的？” 内务官低头回话：“说是卡利亚斯的舰队并不是沿海而来，而是从外海突袭而来的，哨塔在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伊凡情绪很激动，“他们的舰队能够远洋？” 内务官低头不语，安条克报上来的消息中并没有明确地说明这一点。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是林恩只要愿意的话依旧可以清楚地听见伊凡的话语，此刻他见内务官无言以对，于是主动帮伊凡解惑，“远洋算不上，因为没有补给基地，燃料无法续航，不过只是在岸防哨塔的视线外，绕道火龙港，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想这时候，火龙港岸防线应该已经成了一条真的‘火龙’了，我猜得对吗，陛下？” 伊凡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又羞又怒，指着林恩呵斥道：“你敢对宗主国动兵？” 林恩一下子乐了，“陛下，你不觉你这话很幼稚吗？你都已经抛弃了同盟公约，却要让我遵守吗？同盟如今已经不再仲裁内战，另外，陛下，我觉得你真的最好想一想之后怎么和世人解释，今天在太阳城堡发生的事情，此刻应该已经在魔网上传开。” “伊凡·蒙斯特，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卡利亚斯……从此刻开始，正式完全独立，火龙港将会是你为今天行为所付出的第一个代价。” 在林恩说话的时候，伊凡手中写着魔网情报的纸张被他肉做一团。 这张纸上写的内容很少，是安条克行省通过通讯魔网发来的军情急报：火龙港遭遇袭击，岸防线已经支撑不住，正在开始崩溃。 勃然大怒的国王，将纸团重重仍在地上，在即将爆出粗口之际却又收了回去，他深吸口气，强自平静下来，冷冷地说道：“只要你死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伊凡举起手臂指向林恩，然后重重落下。 一瞬间，大殿的中气氛突变，莫尔顿和格雷戈直接出手，外面的禁军也同时围了上来。 “咻……砰！” 只见一枚炮弹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落在殿外的禁军之中，然后爆炸开来。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响动，大片的禁军士兵直接被炸飞起来。 一时间大殿们硝烟弥漫，尘土飞扬。 响声再度传来，第二枚炮弹即将到来。 禁军指挥官招呼这士兵们赶紧散开，话还没有说出口，他的眉心处就出现了一个“黑点”，紧接着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外面一处高耸的哨塔上，希尔薇将枪口转移，一瞬间又瞄准下一个目标。 内宫的大门，在一阵连续的爆破声中轰然倒塌，沃尔德伦带着近卫团战士端着霰弹枪杀了进来。 “少爷，我们来救你来了。” 大个子贴着脸一枪崩掉了一个禁军士兵的大半个脑袋，冲着大殿内大声叫喊。 大殿之中，高文挡在林恩的身前，拦下了对林恩来说威胁最大的莫尔顿，林恩朝着格雷戈举起了魔导器手枪，两个重伤员相对高文和莫尔顿的激烈交战，显得要谨慎许多。 不过看着两那慎重却又坚决的神色，感觉一旦出手，便是要分出胜负。 格雷戈先一步出手，在林恩视线稍为偏转的时候，他踏出了沉重的一步，携带着滚滚气劲，以一个刁钻角度向着林恩冲来。 “嘭！” 声音还未到，子弹就先一步射来。 格雷戈不以为意，抬手间便要打算将这枚子弹拍落，如果不是身体有伤在身，对于这些枪械火器的攻击，他甚至都不想不阻挡，这东西甚至无法击穿他的外放的斗气。 然而此刻出现了意外。 格雷戈在抬起手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部队，但是时间已经完了。 这枚小小枪弹穿透了他的手掌，甚至进一步射中的他的脑袋，虽然还是没能击穿头骨，但是却把他吓得不轻。 当第二枚枪弹到来的时候，格雷戈不敢在托大用手掌去接。 林恩不用看也知道这子弹出自于哪把枪，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希尔薇总是会知道林恩在什么时候需要什么。 希尔薇的枪火支援，有效地限制格雷戈行动，让林恩压力减小了不少，在躲避格雷戈攻击的同时，还能施法反击。 当莫尔顿再一次被高文击退，格雷戈在林恩希尔薇配合下被击中要害，而且巴雷特近卫团也冲破了禁军包包围圈杀到了大殿门口的时候，伊凡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约克国王的国王陛下，后会有期！” 林恩改变了对伊凡的称呼，在伊凡愤恨的注视下，与巴雷特近卫团一起离开了王宫大殿，高文独自断后。 刚刚走出内宫大门，城堡高处被希尔薇等人占据的哨塔上连续射出了两枚信号弹。 “少爷，是烈日军团，从东面和北边而来，正在往太阳城堡赶来。”在外面和外宫禁卫战斗的波尔多斯也跑了过来。 “走，直接杀出城堡，烈日军团来晚了，出了城堡按照饿鬼提供的路线走，以最快速度离开太阳城。” 第九十七章 脱险 （未修改，不要看） 太阳城堡的外大门在多发炮弹的轰击下轰然倒塌。 沃尔德伦打头阵，近卫队护着林恩往太阳城堡外杀出去。 希尔薇麾下的核心卫队正在太阳城堡的各处制高点上阻击禁军的追击，同时以信号弹指明烈日军团的行军路线。 “走了！”林恩举手朝着希尔薇的方向摆了摆手臂，嘴里轻声说道，虽然相隔数百米远，但希尔薇依旧准确地接收到了林恩的指令。 核心卫队从制高点上来下，近卫团重新聚集到一起，离开了太阳城堡。 留守的驿馆的近卫团战士早就收到了信号，正开着卡车往太阳城堡这边赶来，但是在路上受到了治安军的阻击，好在林恩一行人出来得快，接到了他们，两股力量汇合，很快就打退治安军。 饿鬼的人已经到了，带了各种补给还有燃料，以及最为重要的路线方案。 太阳城作为约克王国的首都，城市的交通路线非常复杂，再加上治安军据点分布在各处，如果没有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中乱窜，必然会吃大亏。 目前太阳城四门封锁，全城正在戒严，烈日军团正在赶来，在城市里多逗留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 “务必要尽快离开太阳城，出了城，到了海灵顿高原上，我们就安全了。” 林恩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这座雄伟的城堡，然后坐上了卡车。 希尔薇跟了上来，拿过急救箱开始给林恩处理伤口。 八辆插着巴雷特与卡利亚斯旗帜的重型卡车同时启动，机枪和轻型的火炮架设完毕，车队开始按照饿鬼提供的出城路线行径。 两发信号弹往身后的太阳城堡上空发射而去，正在太阳城堡断后的高文看到信号弹之后，用连续的猛攻逼退了此刻都已经受伤不轻的莫尔顿和格雷戈，然后重脚在地面一踏，身体腾空而起，往城堡外飞去。 禁军的长弓手纷纷拉弓向着高文射去，但是普通箭矢根本无法对律动黑铁合金打造的构装断铠甲造成损伤，更别说威胁到铠甲之中的高文。 而重型的机械弩和魔动炮，还没有把方向调整过来，高文的身影就已经远去，脱离太阳城堡，消失在了城市之中。 莫尔顿和格雷戈相视一眼，两人微微摇头，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虽然知道高文也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在构装魔纹的加持下，高文的持续战斗力远比自己两人要强得多。 转过身来，面对着一脸颓唐的伊凡，格雷戈和莫尔顿两人脸上都带着羞愧的歉意。 同样是圣域，格雷戈还是已经踏入圣域十多年了的老牌强者，在二对二的情况下，还占着地理优势，竟然林恩和高文就这么跑了。 伊凡很想怒骂两人，但是理智终究还是让他克制住了，之前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格雷格和莫尔顿已经尽力了。 如今同盟开始变天，大争之世到来，接下来他需要依仗两人的地方还有很多，不敢逼得两人寒心，心生怨怼。 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伊凡冷哼一声，带着不甘于羞愤，然后拂袖而去。 林恩逃出了太阳城堡，最好的机会都能抓住，再想要杀死他，无疑更加艰难。 一想到卡利亚斯的海军打下火龙港，然后顺势夺取安条克行省的江南地区，最后依托塞纳河天堑防守，伊凡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 巴雷特近卫团的重卡车队在城市的主干道上疾驰，遇到设卡拦路的治安军直接开枪开炮摧毁。 从北门入城的烈日军团分成多股军队，在后面穷追不舍，但是和巴雷车队的距离却与拉越远。 车队先是朝着南城门而去，在即将达到外城区，看上去打算冲门的时候，却是虚晃一枪，直接改道西城路，让城防军重兵集结的南城门做了一场无用功。 接二连三的信号箭在天空中炸开，那是各处哨塔上的士兵在给军队指明巴雷特车队的位置。 从太阳城堡出来，巴雷特车队一直都是沿着大路主干道在行进，治安军和城防军的布防也是根据主干道的位置来预估巴雷特车队前进路线，提前设伏。 然而，在进入到西城区后，巴雷特车队却突然改变以往的 ------------------------------------- （后面是复制） “顽石冒险队”是卡利亚斯现今规模最大的冒险者团队。 全队拥有正式的冒险者队员三十二人，个个身手不凡，尤其是对付黑森林的野兽，更是经验老到。 除此之外，还有随从、仆役、伙计等超过五十人，虽然缺乏战斗能力，但是同样都随队闯过黑森林，都是和野兽、魔兽打过交道的老手。 整体来看，顽石冒险队实力雄厚，算是卡利亚斯除开巴雷特城堡之外，最强的一股力量。 但是稍微了解过卡利亚斯格局的人都知道，看上去自由风光的顽石冒险队其实处处都被限制，这支强大的冒险着团队其实只是拍卖行的附属的力量，多年来一直在为博格的拍卖行提供冒险产业的货源还有武力保障。 但是稍微了解过卡利亚斯格局的人都知道，看上去自由风光的顽石冒险队其实处处都被限制，这支强大的冒险着团队其实只是拍卖行的附属的力量，多年来一直在为博格的拍卖行提供冒险产业的货源还有武力保障。 在之前，林恩见过了拍卖行老板博格，对方慷慨激昂地表示愿意全力支持“抗战”，但是却只字不提顽石冒险队，似乎他们之间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于似乎，今天一大早，负责整合冒险者力量的阿米亚斯，就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顽石冒险队的营地。 …… 顽石冒险队营业的训练场中。 两班人马正在紧张对峙。 一边是五花八门的冒险者，一边是兵甲鲜亮的正规军。 虽然顽石冒险队的正式队员整体素质都不低，但是和被高文调教出来的巴雷特近卫团战士相比，明显还是要逊色不少。 冒险队人数占优，但是气势上却输了一大截。 巴雷特新败霍格，气势正盛，这时候卡利亚斯冒险者对于巴雷特“官军”的畏惧，并没有在这两三个月内消退太多。 在两班人马的最前面，略带着几分书卷气息的阿米亚斯杵剑而立。 站在他身前的一个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他头发斑白，皱纹深沉，但是却精神十足，不显老态。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是顽石冒险队的队长与创始人——强森，拥有七级的斗气，最擅长拳法，一双砂锅大的拳头被称之为“巨石”。 年近六十岁的强森，拥有将近四十年的冒险经验，是如今卡利亚斯资历最老的冒险者，尤其是对黑森林的了解程度，在卡利亚斯屈指可数。 三十多年前，二十来岁的强森，因为在斗殴中失手将人打死，触犯了法律，从北边逃亡而来，当时卡利亚斯的大佬们并不看好这个时刻都在兜售自己拳头的热血青年，唯有走私事业刚刚起步，在为货源发愁的博格，对他青眼相加，两人年龄相差不大，就以兄弟相称，博格出钱帮他建立起了一支五个人的冒险队，强森为冒险队命名“顽石”，意为永远坚强的石头。 经过多年的发展，如今顽石冒险队已经成为卡利亚斯最大的冒险团队，在这期间，卡利亚斯的“话事人”，算上如今的巴雷特，已经换了五茬，可以说是铁打“顽石”，流水的领主。 作为卡利亚斯辨识度最高的男人之一，强森脸上的那道从左眉到右耳的深刻疤痕，总是让一些试图靠近他的人望而却步。 阿米亚斯站在这位卡利亚斯着名的前辈面前，虽然倍感压力，却依旧在努力地克制的自己情绪，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淡然一些。 他努力地回忆少爷在面对敌人时的神情，想要吸取其中经验，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只觉得林恩少爷无论是面对谁，都能表现的很坦然，这一点也是他最敬佩少爷的地方，在他看来，这就是“高贵”。 健壮如牛的强森双手环抱胸前，沉声说道:“顽石冒险队什么时候冒犯了巴雷特？” 阿米亚斯不是一个擅长狐假虎威的人，虽然他身后站着的是巴雷特城堡，但是面对强森的质问，却也说不出一些嚣张的话，只能略微仰着头，用平淡的语气回应道：“奉卡利亚斯领主林恩·巴雷特的命令，征召所有的冒险队，联合抵抗兽潮。” 强森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发出哈哈大笑声：“我在卡利亚斯四十年，只知道主动投效，还没听说过强行征召，小巴雷特当真好大的威风。” 阿米亚斯神色不悦，但依旧心平气和地解释：“领主大人说了，特殊时刻，特殊手段，保住卡利亚斯，比巴雷特的名声更重要。” “如果我说，保住顽石冒险队，对于我来说，比卡利亚斯更重要呢？” 蓦然间，强森的眼神变得凌厉，他举起一双铁拳在胸前对撞，一股气浪自双拳中迸发而出，对着阿米亚斯的劈头盖脸涌来，吹得他嘴皮翻飞，须发凌乱。 面对这位老前辈的示威，阿米亚斯此刻心神激荡，语气已经失去了冷静：“为了保住卡利亚斯，连巴雷特都可以牺牲，顽石冒险队当然也不例外。” 强森察觉到了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色厉内茬，于似乎决定更进一步，博格给他交待的是“便宜行事”，尽量多了解下这位新上任的小巴雷特的行事作风。 浑厚的斗气从他身体中迸发而出，一双拳头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关节响声。 “巴雷特要牺牲自己，那是他的权利，但是他凭什么牺牲顽石冒险队？” 阿米亚斯顶着强森的气势，不让自己后退，他使出全力，让自己声音穿过斗气，向强森发问：“凭巴雷特是卡利亚斯的领主，顽石佣兵团拒绝听从领主征召吗？” 强森气势更盛，坚决说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自己的队员白白去……” 强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这次阿米亚斯没有语言回应，而是做出反击。 他迎着扑面而来的斗气，拔出了长剑：“那你就死吧。” 这是阿米亚斯觉得他一时间能够想到的最好表达巴雷特态度的话语。 在他拔剑的同时，身后的巴雷特近卫团战士也同时有了动作。 前排的战士长剑出鞘，后排的战士步枪上膛，其中还穿插着几把连夜赶工出来的“加兹霰弹枪”。 …… 卡利亚斯城镇的北边，通往安条克行省的道路旁。 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开春后抽出嫩枝新芽，树下放着一把木椅，椅子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礼服、外套斗篷的男人。 因为斗篷帽的遮挡，看不清楚这个男人的面容，从身形上来看，只觉得清瘦异常。 在这个男人身后，还有十二个种族不一的少年，同样站在树下。 黑袍男人正是死灵术士弗雷，而他身后的少年们就是通过了他考验后的十二个“饿鬼”小队成员。 道路上的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每隔几分钟才会过去一两个。 面对着过往的行人，弗雷无动于衷。 他身后的少年们也不知道“鬼佬”为什么要把他们叫来这里，不过去没有谁敢发问，即便是最铁憨憨的熊人雷贝克，在经过地牢考验之后，现在也学会了闭嘴。 “来了。” 黑色斗篷之中，弗雷沙哑的声音传出，所有人目光都向道路上望去，可是此时路上根本没有行人。 半分钟后，一辆封闭式车厢的四轮马车在道路上颠簸驶来。 于此同时，弗雷抬起了右手。 一团灰色的“雾气”从他衣袖中飘出，向着马车快速飞去。 “这是‘灰蝇’，死灵生物，以血肉为食，每一只只有砂砾大小，这里面有数十万只。” 随着弗雷的讲解，‘灰雾’已经飘到了马车旁，拉车的老马不知为何突然停下了脚步。 驾车的马夫不明所以，就要拿鞭子抽这匹偷懒的老马，车厢内也传出质问的声音。 第九十八章 大争之世 加洛林帝国首都——暴风之城。 加洛林帝国暨神圣同盟共同的皇帝陛下查理九世，依旧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慵懒的长袍，在他的私人花园之中摆弄修剪他那些心爱花花草草。 园子里的花草大多数都是常见的品种，珍稀的名贵花卉很少，被打理得也不算精致，东一样，西一样，各种风格随意搭配，看上去杂乱无章，让这座全同盟规格最高的花园，透露着一股子廉价平庸的感觉。 好在这样的评价并不会出现，这座私人花园是真正的真正的私人花园，整个皇宫，只有查理九世自己能够随意进出，连他最亲密的朋友黑袍军师——奥斯迪，想要进入都需要通报，至于皇宫内的其他人，连通报都免了，直接禁制入内，这一点甚至包括了皇后玛蒂尔达。 今天，这座花园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铁面剑圣——菲利普。 这位享誉同盟的武修大宗师来到皇宫担任剑术教授已经有一些日子了，但是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今天，他和奥迪斯一起进入到这座在皇宫之中流传着各种传言的神秘花园。 见到两人到来，查理九世放下了手里的剪钳和喷壶，亲自泡了一壶就是这园子里所栽种清茶，招待俩人在凉亭中坐下。 “先生在皇宫之中住得还算舒适吗？”查理九世向着对面坐着的那位面覆黑铁面具的男人问道。 “既然是修行，自然就无所谓舒适与否。”黑铁面具之下，传出口吻平淡的声音。 “这么说，先生就是住得不舒适了，呵呵呵……”查理九世轻笑起来，显得十分的随和温良。 “皇城雄伟，压抑人心。”铁面剑圣以衣袖遮面，掀起面具一角，微微品了一口清茶，但仅仅小酌一口就放下的茶杯，虽然他带着铁面，但是从刚才的动作依旧能够感受得出来，这茶应该并不好喝。 “的确如此，不过皇城中人都早已习惯，先生还得多担待。”查理九世微微感慨一声，然后指向身后的这片花园，笑问道：“那先生觉得我这小院如何？” “喧嚣尘世中的一处宁静之所。” “呵呵呵……”查理九世会心一笑，赞扬道：“先生不愧是先生，奥迪斯来了这么多次，都体会不到这里的好。” 然而铁面剑圣的话并没有说完，待查理九世笑过之后，他又补充道：“初看宁静，但细听之下，尽是靡靡之音，依我之见，陛下您不应该久居于此，于身心都无益处，反而会愈发心乱。” 查理九世脸上的笑顿时间僵住，须臾之后又恢复了过来，“先生能同意来暴风之城，是帝国的幸事，我请先生来，就是想让先生为我诊治这心乱的病症。” 铁面剑圣菲利普说道：“陛下心乱，是因为这天下乱了，我恐怕无能为力。” 查理九世突然站了起来，朝着菲利普微微鞠躬，行了一礼，“请先生务必帮我。” 菲利普刚想要挪身让开，但是看到查理九世那真挚的神色，他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受了一礼，但紧接着又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此乱世，纵然是我和我门下三百弟子倾力出剑，也根本无法阻拦这乱世的滚滚浪潮。” 皇帝陛下缓缓坐下，开口说道：“终结之日将至，圣人以天下为囚笼，用战火练精兵，大争之世到来，人人都身在其中，这场乱世无论是王朝和还是江湖都无法置身事外，先生是江湖魁首，德高望重，若先生振臂高呼，整个江湖都会回应，先前留影大宗师拒绝莫斯王国的邀请，白依我看来，就是在等待先生你的态度。”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再遮遮掩掩，直说道：“先生整合江湖的力量，与帝国同心同力，然后一鼓作气，平定这大争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至于最后的终结之日，天下齐力对抗，到时候无论是胜是败，是生是死，也都无憾。” 往日里一向表现得清闲不争的查理九世，此刻也展现出难得的豪气干云。 激昂的宏愿加上澎湃的气势，极富感染力，至少奥迪斯就被此刻这个表现得不同以往的皇帝陛下的情绪所感染。 但是菲利普却要显得冷静许多，行走江湖多年，他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在他面前许愿也不再少数，“我们江湖中人天性自由散漫，能力出众之人更是如此，想要做到同心协力，实属难事，贸然启用，反倒容易坏事，陛下您掌握数百万雄兵，帝国四大军团，何愁天下不能平定？” 查理九世苦笑道：“百万雄兵不假，可四大军团……呵呵呵，有些事情，虽然都是些不为外人知腌臜事，但是说给先生知晓也无妨，” 菲利普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查理九世润了下嘴唇，开始说道：“当年，我的那位祖先查理一世能够建立帝国，莱因哈特家族追随我一世先祖南征北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居功至伟，帝国建立之后，莱因哈特也被敕封为一等世袭大公爵，其封地两个行省，足有一般王国版图那么大。” “在此后的帝国开辟疆域的过程中，狮子大公家族锋芒毕露，变得愈发强盛，甚至隐隐有些盖过皇室的势头，后来一世祖先驾崩，年轻的皇长孙继位，威望资历都略显浅薄，而莱因哈特一世却还活着，根据帝国密档记载，当时皇室评估，如果那时候莱因哈特家族造反，有超过一半的几率会成功。” “没过几年，血腥亲王政变成功，废黜了二世的皇位取而代之，成为了帝国的三世皇帝，迁都暴风之城后，开始着手北进，大力发展武备的同时，也开始扶持新的世家起来牵制莱因哈特家族。” “老牌世家雷纳德家族便是三世祖先所选择的扶持目标，的确也成功了，在皇室帮助下，雷纳德家族很快就在军中站稳了脚跟，然后在一系列的北方战争中得到壮大，没用多少年就成为实力仅次于莱因哈特家族的顶尖世家，以鹰隼为象征，和狮子大公家族齐名，为了为其彰显势头，三世祖先，甚至把雷纳德麾下的那支军团以帝都的名字命名，称其为‘暴风军团’，代表着帝国的荣耀。” “然而在伟大的三世皇帝驾崩之后，鹰隼家族就脱离了皇室的掌控，倒向了那头雄狮，皇室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为此四世皇帝焦虑成疾，拥有圣域巅峰境界的他甚至没能活过六十岁就病死在朝堂之上，当时是我们查理家族最艰难的时期。” “五世上位之后，吸取了之前教训，不再提拔老牌世家，改从平民之中扶持新贵，从底层军官一路晋升上来的黑熊贝尔，就是在这个时期让他那个普通的家族，一跃成为了继雄狮和鹰隼之后的第三大门阀。” “贝尔家族对于皇室倒是忠心耿耿，但是无论是实力还是威望，于另外俩家相比都相差不少，但是好在平民出生了他们足够争气，在皇室的扶持下，贝尔家族经过两代人努力，终于诞生了一位顶尖的传奇强者，在巅峰的战力上达到了和莱茵哈特家族与雷纳德家族持平的水准，但是这任然不够，狮子大公有弑神的功绩傍身，虽然同为三大家族，但是威望远超贝尔侯爵。” “后来在六世皇帝在位时，东海岸爆发了与娜迦族的战争，贝尔侯爵也得到了与神只交战的机会，当时皇室明里暗里为贝尔侯爵提供了大量的帮助，只要他能够弑神成功，贝尔家族就能和莱因哈特家族分庭抗礼，但是结果依旧失败了，贝尔侯爵丧命在东海岸，战事告急，皇室不得不调雷纳德公爵带着暴风军团顶上去，最终娜迦族退回守望之海，但是那位神只却在之后离奇陨落，虽然后来得知这事情与守望之海的那位不朽者有关，但是当时这个功绩还是算在了雷纳德的头上。” “那时候，是帝国最强盛的时期，打赢了巨龙之战，诛杀了冰霜巨魔族和娜迦族的神只，环视大陆，已经看不到对手，但同时那个时期，却是皇室最艰难的时期，那时候龙骑士军团还没有建成，龙骨舰队也没有下水，要不是有齐格弗里德守护皇室，当时帝国应该就已经分裂了。” “后来七世皇帝又扶持起来了沃夫家族，建立了‘破碎之眼’，并且促成了沃夫家族和贝尔家族的联姻，虽然名义上是帝国的四大家族齐名，但是实际上，独狼和黑熊，相对于雄狮和鹰隼，要弱小太多，这样的形势直到今天都没有改变。” 查理九世喝了口水，总结道：“在以前这头狮子没有明着造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顾忌教廷，现在圣人解除了对世俗的限制，这头雄狮的身上便没有了缚索，在这个大争之世，他势必会露出尖牙。” 菲利普听得仔细，奥迪斯也是如此，查理九世刚才这一番话，是真正的帝国秘辛，是外人根本接触不到的密档，不少的事情，连奥迪斯都是一次听说。 世人只知道帝国四大家族共同巩卫皇室，殊不知皇室与狮子大公之间的明争暗斗，一直持续了一千多年。 菲利普仔细品味了一番查理九世这番话，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就是在给他出选择题，同时，查理九世大大方方地说出了皇室与帝国最大功臣之间这些的争斗，也未尝不是在向他表明心迹，若是他真的带领江湖势力投效皇室，待功成之后，他将会是下一个“狮子大公”。 “不朽者似乎也在行动？”菲利普故意绕开之前话题，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神秘莫测的不朽者，是这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他们是凡间的神只，是超脱了岁月之人，如果他们也会参与这场的乱世之中，那么之后的结果会是怎样，将会无法预测，如果不弄清楚这一点，菲利普也不敢妄下决断。 “不朽者不能干涉世俗。”查理九世解释道：“所有的不朽者都和圣人有约定，甚至连灵魂已经湮灭了的齐格弗里德都不例外，根据目前所显现出来的信息，这个约定依旧还在生效，只不过，不朽者自身虽然不能显世，但是他们的代理人却开始活跃了起来。” “陛下有掌握这方面的信息？”菲利普问道。 查理九世微微点头，“血族在去年有一位天才少年在他们的雇佣军中露面，不到十五岁的圣域；凤凰城的烈火之剑的新主人；前些年试图踏足同盟的沙漠来人；还有前几天刚刚在约克王国太阳城和蒙斯特家族闹翻了的卡利亚斯的年轻领主。” “卡利亚斯的领主？”菲利普有些不解，前面几个，在查理九世说出来之后，他倒是觉得有迹可循，可是卡利亚斯的那个年轻的领主和不朽者有什么关系？虽然这两年关于那个南边小地方的新闻越来越多，但是终究算不上是太引人瞩目，而且也没有迹象表明和他和不朽者之间有任何关联，不像凤凰城的那位少年那样，一看就知道其中不泛。 查理九世看了一眼奥迪斯，后者会意，抬手一抹，一副流动的画面在空中显现出来。 画面中的影像正是太阳城堡中和莫尔顿交战时的林恩，他借助魔导器手枪快速释放三个组合法术…… 奥迪斯解释道：“从魔法师公会得到的消息，这是归隐守望之海那位不朽者的手段，目前世间已经失传，如果不是他和那位一样天才，自己创造出来了这样的施法手段，不然他就是得到了那位不朽者传承。” 查理九世稍加补充:“目前看来，他反而是最活跃的一个，似乎有心在这乱世争霸，至于其他不朽者的信息，知道的并不清楚，死人之国的那位几百年来都没有动静，另外，还有迹象表明，冒险者公会的海尔达尔大会长，似乎已经成为了新的不朽者。” 第九十九章 魔法的未来是烧开水 巴雷特城堡中的林恩并不知道他这个同盟偏远地区的小领主，终于进入到了同盟顶层大佬们的视野之中，只不过身上带着克莱因的“印记”，以不朽者代言人的身份引起的大佬们的关注。 养伤期间，因为时间充裕，林恩也有更多的时间在奥术学校给学生们上课。 今年新招收的这几位学生，各方面的素质都还算不错，林恩对他们也都给予厚望。 今天这节课是理论课，讲的是奥术魔法的一些基础原理，和以往的每期新学生开学时的前几节大课一样，在教导他们正式学习奥术魔法之前，林恩都会先让学生们对整个奥术体系有一个明确的认知，并且加一些新时代的观念进去，让学生对于奥术的理解，由点到面再深入到点，用这种方式来作为奥术魔法的整体教育理念。 这样的方式，也是一种有效的检测学生天赋的方法。 奥术魔法侧重理论，而且如今依旧还有不少的理论没能得到证实，给学生们讲解基础原理，如果学生之中有难得的奥术天才，或许就一开始就能从中得到启发，提出自己的间接，这种方式在教育之中被广泛运用，当年埃蒙给他看《魔力本来面目》的原版，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在过往的学生之中，能做提出自己见解的人，仅仅只有罗伊一个人，在刚开始学习奥术魔法没多久的时候，他就对阿迪亚大师的魔力分解理论提出过质疑，认为其中的逻辑有误，虽然后来经过他自己两个星期的琢磨，终于意识到了是自己的错误，但是在林恩看着，这已经是非常难得，拥有这样的思考方式和逻辑能力，哪怕罗伊的魔力天赋再差，他也能成为一位出色的奥术魔法的理论学者。 “上一节课，我给大家讲了奥术的起源和发展的历程，这节课我们讲一讲奥术的概念和原理，以及在这个时代和未来的时代中，所代表的意义。” 因为左臂上绑着绷带和固定架，所以林恩只能用右手单手翻书，还要拿着教鞭敲打黑板，模样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别扭，下面的学生想要笑又不敢笑出声，瘪得有痛苦。 “能量！” 林恩在黑板上用粗粉笔写下了这个词。 “‘能量’是奥术核心要素，和元素魔法，甚至是动力工程学一样，奥术魔法的目的，也是在与通过手段产生能量，并且控制能量。” “与其他的能量相比，奥术能量更加纯粹，但也更加难以控制。” 林恩的手掌在书本上面隔空拂过，只见几道简单的魔纹在掌中构成一个同样简单的奥术模型，然后书页便随着他手的动作开始翻动。 “这就是对能量基础控制，如果足够熟练的话，就能做到随心而动，了无痕迹。” 说着，林恩掌中的奥术模型逐渐消失，但是书页依旧还在翻动，他手指微微一勾，一支残留的粉笔头从讲桌上浮起，在学生的视线之中，飘到了两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家伙的头顶上，“咚、咚”两声，粉笔头在一人头上敲了一下。 “如果你足够的用心，就能像这样做到精准的控制。” 粉笔头飞了回来，在黑板上自动摩擦，写下了一个人名——克莱因。 “这种对于能量的控制来自于克莱因大师所开创的【驭魔术】，这与主流的奥术魔法概念不同，这种能量是温和的，是稳定的，但同样也是微弱的。” 经过了林恩实操【驭魔术】作演示，学生们的兴致也从上一节的枯燥的奥术历史课中走了出来，一个个聚精会神地听着林恩讲课。 “斗争，是所有生物延续过程中无可避免的行为，任何的新事物的发现，人们最先想到的都是如何运用到斗争之中，斗气是如此，元素魔法是如此，机械工程也是如此，奥术魔法也不能免俗，同样是如此。” “在黎曼圣魔导师揭开了魔力‘面纱’，发现了奥术能量之后，他本人所想到的同样是如何让这些能量变得强，在经过他多年的研究之后，终于找到了方法，通过分裂奥术能量实现能量的爆炸，能在爆炸的一瞬间施放出远超本身的能量，这便是后来被克莱因大师命名为‘奥术能量裂变’的原理，与之对应的还有‘奥术能量聚变’他们有一个相同的特征，都是通过爆炸来获得强大的能量，实现打击目标的作用，这成为了奥术魔法的主流，因为爆炸能量难以控制，所以奥术魔法从问世之初，就被贴上的‘破坏性能量’标签，是作为战斗的手段。” “但是克莱因大师用【驭魔术】证明了，奥术魔法的作用不止是可以能用不可控的爆炸能量来造成破坏，同样也能用温和稳定的能量来用于生活和生产，虽然和爆炸产生能量相比，这样的稳定能量显得很微弱，利用效率低下，但是我相信这是暂时的，先贤已经为我们开辟出来了道路，只要愿意循着这条路走下去，一定能得到结果，让‘奥术能量聚变’产生的强大能量变得稳定可控，这条路上的下一个台阶，将奥术的发展推向下一个台阶的人，或许就在你们当中。” “伟大的奥术，不应该是用来作为战争的工具，至少不应该只是作为战争的工具。” 林恩话锋一转，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无奈，“遗憾的是，我们现在依旧得要把奥术重心放在‘破坏性能量’上面，战争无可避免，卡利亚斯的战争，无可避免。” 说到这里，林恩转过身去微微一笑，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想立牌坊的婊子，说着要用奥术发展生产，反手就开始搞委婉的“****教育”。 为了不让自己恶心自己，他快速地把这一段带了过去，进行到了下一个阶段。 “作为未来的奥术魔法师，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要明确，魔法师只是众多职业中的一种，虽然拥有较高的门坎，但其实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高贵，更不要像迂腐的魔法师公会那样，排斥和魔法拥有部分相同特性的现代工程学。” “老师，您刚才说魔法和工程学相同？”讲台之下，有学生举手提问。 林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是他这堂课上第一次学生提问，而且是还是带着质疑的意味，这很好。 但是同时，这个问题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之前讲的课，其中不少内容同样是有违世俗常理的观点，但是学生们都能够接受，而且接受起来很容易，几乎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可一说到“魔法师不尊贵，和工程师相似”的时候，顿时就有学生发出了质疑。 林恩视线在下面扫过一眼，其他的学生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看上去和他有同样疑问的人并不在少数，相比不少的学生都是冲着魔法师高贵的身份而来，刚才那句话，让他们的心理产生了巨大的落差。 “是的，魔法师的高贵来自于稀少，来自于世人对魔法的未知，事实上，现代工程学发展到今天，在部分领域已经超越了魔法，蒸汽动力，足以完全取代魔动力，甚至魔动力在一些方面和蒸汽动力的原理几乎完全相同，而相比之下，蒸汽动力拥有一个最大的优势——普世性，这是魔动学所达不到的，不仅仅是动力学，在魔法最擅长的破坏领域，现代工程学制造的火器，相比破坏性的法术或是魔法兵器，毫不逊色，而且和动力一样，具有魔法所不具备的普世性。” “有一个观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在根本的价值上，不是越稀缺的事物价值越高，而是要看它能产生多少价值，魔法师公会轻视甚至是仇视现代工程学，其中不泛带着一些恐惧，因为现代工程学，让‘魔法’以另一种形式，走进了世俗中，用这些表现形式类似于魔法的造物，让魔法看上去不再像以往那么神秘高贵。” “老师，魔法师也会像工程师那样越来越多吗？”又有一个学生举手问道。 从学生的语气中，林恩听出来了一些失落。 “不会，魔法师的门槛决定了数量的稀缺性。”林恩突然想到克莱因老仙儿以前给他说过魔法师的门槛其实魔法师公会自己加上去，为的就是控制魔法师的数量，让他们成为高贵的人上人，但是即便是到了圣域境界，林恩自己依旧没有弄明白怎么把这个门槛去掉。 看到学生们纷纷松了口气，林恩觉得要想改变某些观念，还是得慢慢来。 毕竟，高贵的魔法师老爷和尊敬的工程师大哥，想必孩子们，都还是愿意当前者，哪怕他们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哪怕后者还更有分量，更有技术含量。 “之所以说魔法和现代工程学相似，是因为不仅仅是作用相似，本质上的原理都有些相似。” “蒸汽机是现代工程学的核心，过几天我带你们去潜龙厂看看在建的巨型蒸汽机，蒸汽机基本原理简单来说就是烧开水，同样，魔法的大部分原理，其实也在‘烧开水’。” 林恩这个对于魔法来说非常掉价的评价，让学生们一个个都充满了疑惑，开水人人都会烧，可是魔法师却万中无一。 “元素魔法师的施法过程，是‘燃烧’魔力来让元素‘沸腾’，从而让本身温和稳定的元素能量，变得具有破坏力。” “奥术魔法也类似，只不过‘燃烧’的对象就是自己，用魔力‘燃烧’魔力，让‘沸腾’的魔力，转变为奥术能量，相比之下，其实蒸汽机烧开水的步骤和过程反而更加复杂，能量转换次数要更多。” “我这里说的魔法师‘烧开水’只是一个比喻，但是如果真的用魔法释放时产生的巨大能量去真正的烧开水，这样的方式反而是对能量最大程度的利用，所以说，不要把魔法想得太高贵，服务于工程学，让魔法和现代工程学相结合，才是魔法真正的最高效的用途，只不过因为魔法师稀缺性，以及魔法释放时能量的不稳定性，这个目的现阶段才无法达成。” “所以，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魔法的未来，至少我们卡利亚斯奥术魔法，接下来主要的研究方向，就是想办法如何稳定的去烧开水。”林恩用盖棺定论地语气说道。 “老师，用燃料烧开水，魔法干魔法的事情不好吗？”一个学生哭丧着脸，用近似哀求的语气说道，那样子就好像是信仰崩塌了一般。 “效率！”粉笔头再次自动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词语，林恩抬起右手，一个大玻璃瓶从院子外面快速飞了进来，落到了他手中。 在学生们疑惑的眼神中，林恩把玻璃瓶放到桌面上，回想了一下上一世化学老师在讲台上做实验的样子，他开始了表演。 手指轻轻一勾，外面水桶中的水流向空中，以一个漂亮的弧线落到玻璃瓶中，紧接着外面又飞来了一个油灯。 花里胡哨的场面，看得学生们眼花缭乱，一个个的眼神中充满了憧憬。 然而林恩目的却是告诉这些孩子，如此华丽的魔法，还是作用到烧开水这件事情上。 点燃油灯，然后架上装水的玻璃瓶子。 这一步学生都很熟悉，烧水嘛。 足足过了六分钟，玻璃瓶中的水才开始冒泡，然后慢慢沸腾，产生了蒸汽。 紧接着林恩把水倒掉，重新换上新的冷水，去掉了油灯，同时让学生们提高注意力。 他一抬手，往水瓶中释放了一个【奥术飞弹】，由于林恩的尽力控制，这枚能量飞弹在爆炸时相对正常情况能量的变化要慢一些，这是为了让学生们能看得清楚。 之间在飞弹爆炸的一瞬间，瓶子中的水边沸腾起来，瓶中的水几乎在眨眼间就全部蒸发，但是紧接着在强大能量的冲击下，水瓶“砰”的一声就爆炸了。 林恩在水瓶外面释放了一个能量罩，挡下了玻璃碎片。 “【奥术飞弹】属于‘奥术能领聚变’原理的魔法，特点是瞬间爆发出的能量巨大，但是也最不可控，对于一个熟练的奥术魔法师来说，释放这么一个魔法需要花费的魔力微乎其微，而产生的蒸汽，却足够驱动一台小型蒸汽机工作一段时间，所以，只要解决了能量不稳定的问题，这就是最高效能量来源，但是现在，为了不让这股不稳定能量造成破坏，我在外面释放了一层奥术能量盾，这是普通的奥术能量的运用，相较之下，这样的魔法就需要花费太多的魔力。” 第一百章 立国与成家 （未修改，不要看） “老师，我想当魔法师，不想当烧水工人。” “魔法师始终是魔法师，这一点不会变。” “可是，老师您刚才的意思，在以后，魔法师的工作就是烧水。” “放心吧，魔法师因为自身的特性，一直都会是稀缺的职业，即便是工作是‘烧水’，也是最难得烧水工人。” “可那还不是烧水工人。” “这是大势所趋，魔法师在卡利亚斯将会是世俗化的职业，说是‘工人’也没有错。” 在学生们沮丧的神情之中，林恩上完了这堂别开生面的奥术课。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林恩每天都回来上一节大课，从最简单的奥术公式到冥想的要领方法都有讲解，算是给学生们接下来两年的课程做了一个分门别类的目录。 上完了这一周的课程，林恩感觉稍为有些失望。 这届原本让他感觉素质不错的学生当中，并没有出现像罗伊那样的优秀学生。 或是因为之前那堂实验课的原因，在之后的课堂上，不少的学生都表现得兴致平平，再也灭有了之前通过魔力检测时那股欣喜若狂的兴奋劲。 后面的基础课程，有吉姆和乔这两位第一届奥术学校的毕业生担任助教讲课，林恩也不用再天天都往那里跑。 课上完了，手臂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 火龙港那边的局势也终于尘埃落定，安条克行省的军队没有敢贸然进攻，育约克王国北部的边境线上形势更加紧张，烈日军团也没有南下的意思，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 是依托火龙港主动向安条克行省江南地区发起进攻，还是守住这个大型港口城镇，像以前的文森特在黑水湾那样“占水为王”，做做生意，收收过路费，无论怎么抉择，主动权都在卡利亚斯的手里。 十二年，座上卡利亚斯领主的位置已经已经十二年了。 看着地图上用实线标注出来的卡利亚斯的版图，除了更加明显的安全感之后，还有巨大的成就感。 黑水湾、燕子群岛、火龙港以及火龙港海外的红岩群岛，如今都在卡利亚斯的控制之下，再加上卡利亚斯本土的面积相比十二年前也参不多翻了两倍。 人口翻了三十倍，生产值涨了近百倍。 钱粮充足，军备强健。 十二年来的成果，令人振奋。 站在城楼顶上，看着身下的这片土地，林恩心中终于有了一种立足天下的气势。 群雄逐鹿的大争之世虽然到来，如今的卡利亚斯，却也有胆量也有底气，去与这天下豪雄争一争锋。 “少爷，该吃药了。”希尔薇拿着一只药碗出现在林恩的身后，另一只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盛放着药粉、药剂、绷带、剪刀等药物和工具。 满腔的豪情被生生打断，林恩一个踉跄，差点没从城楼上给摔下去。 “怎么还要吃药？” “老爷亲自开的药，还剩最后六副，再吃三天就没有了。”希尔薇的语气好像是觉得药物还少了一样，边说着边把药碗递给林恩，同时把另一只手上的托盘放在了旁边的石台上，“伤口换药也是最后一次了，老爷说少爷你的手臂现在应该可以自由活动了，只要不用太大力就导致伤口裂开就好。” 林恩规规矩矩地喝了药，然后伸出左臂让希尔薇肆意摆弄，方便换药。 “少爷，我觉得你以后尽量还是不要出去，就留在卡利亚斯就好。”希尔薇熟稔地剪开绷带，看到林恩胳膊上的伤口基本上已经完全愈合，她的脸色都变得轻松了一些，“现在外面太乱了，尤其是那些国王、大公，一个个都像是疯了一样，到处都在打仗。” “大争之世，不争则亡。”林恩感慨道。 希尔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懂这些天下大事。 在希尔薇看不到的方向，林恩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换好了药，希尔薇正准备离开，林恩突然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结婚吧！” 还是和上一次醉酒后一样的话语，地点也都是在巴雷特城堡的城楼上，只不过此刻的林恩非常清醒。 希尔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她本能的有想要跑开，但是却被林恩一把抱住，紧紧地抱紧怀里。 “手，少爷，你手不能用力……” “不用力的话，你就溜了。” “我先不跑，少爷你把手先松开好不好，扭到伤口就不好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给个痛快话，干还是不干，这都多少年了，你都快三十岁了。” “可是少爷你只有二十岁。” “别转移话题。” “我是奴仆出身……” “这就算是同意了吧。” “啊？” “好的，就这么定了，下个月底，我们就举办婚礼，和立国大典一起进行。”林恩松开了手臂，指着城下的日升城和城外更远的地方，笑着说道：“这就是我们的国家。” （后面是复制） 中年男人的神色有些不悦。 林恩刚才的话，是对于费谢尔伯爵的轻视，甚至可以说是侮辱。 他已经表明了身份，按常理来说，这时候林恩就应该将他请进城堡，热情地招待。 虽然他这次的任务具有一定的隐秘性，并不允许接受这样的待遇，但是这也应该由他的主动拒绝，而不是被林恩拒之门外。 费谢尔总督拥有伯爵头衔，还是安条克行政的封疆大臣，总领一省之地的军政大权，虽然没有封地采邑，在一些老牌贵族眼中只是一个暴发户，但他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家族正在快速崛起，费谢尔伯爵本人更是不折不扣的实权派。 他此次是代表费谢尔伯爵本人来和林恩接触，林恩不尊重他就是不尊重他背后的主人。 “您是要打算拒绝费谢尔伯爵的善意？”中年男人语气不善，他试图向林恩靠近半个身位，但是却被阿米亚斯制止。 “你还没有习惯吗？”林恩偏着头淡淡说道，然后饶过中年男人，往城堡方向走去。 这句听上去没头没尾的话，中年男人却并不感觉怪异。 他在昨天，接到任务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来找林恩，而是去接触已经归田的埃蒙，在他看来，八岁的林恩继任领主只是个假象，巴雷特城堡真正的主人，依旧还是埃蒙。 但是他甚至连埃蒙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那个少了一只胳膊的大汉给“请了”出来，并且告诉他有什么事情，去找卡利亚斯的领主，而不是来打扰一个退休的老人。 林恩已经走远，他在短暂地停顿之后，选择跟了上去。 “费谢尔伯爵愿意为卡利亚斯提供援助。” 他快步跟上林恩，在阿米亚斯的警戒范围之外说道：“如果您需要的话，两天后安条克行政的援军就能抵达卡利亚斯地界。” “哦？”林恩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道：“援军已经出发了吗？” “当然没有。”中年男人郑重说道：“费谢尔伯爵充分地尊重您的意愿，在援军的到来之前，需要先征得您的同意。” 林恩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中年男人做出了让步，林恩也没有一昧地拒绝。 虽然依旧没有把他带到城堡内的会客厅内洽谈，但是至少没有把他晾在大街上。 林恩在城堡大门口前停下，并没有进城，而是带着中年男人走进了还没有拆除的原城楼工地的“餐厅”。 没有茶水，也没有点心，两人就坐在一张破旧的餐桌上，阿米亚斯随侍一旁。 这一次，中年男人没有再表现出不满，虽然林恩看得出来，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林恩脸上挂着笑意，微微抬手。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将费谢尔家族的徽章放在身前，以示接下来与林恩的谈话，他所表达的都是费谢尔伯爵的意愿。 “伯爵大人的意思是，他个人和安条克行省的其他官员，都非常钦佩巴雷特阁下勇于抵抗兽潮灾难的举动，卡利亚斯是王国的领土，巴雷特家族也是王国的贵族，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伯爵大人都非常乐意为卡利亚斯提供军事援助，愿意同巴雷特阁下一道抵抗兽潮，守护卡利亚斯。” 林恩的手指轻叩着桌面，淡淡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 中年男人微笑着摆手：说道：“没有代价，伯爵大人原话是：‘这是邻里之间友好的互帮互助’。” “哦！”林恩微微颔首，然后抬起脑袋：“那么我该如何帮助费谢尔阁下呢？” 中年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他打开外面的纸壳，里面是一个洁白无瑕的盒子，看材质应该是上等的象牙。 盒子呈长方体，整体浑然天成，上面甚至看不到明显缝隙，盒子的侧面，写着一个黑色编号——48，还有一个人名——安东尼。 他将象牙盒轻轻拿起，放到林恩的身前。 破旧且还有些肮脏的餐桌上，放着一只无暇的精致象牙盒，怎么看都有些违和。 林恩谨慎地打开盒子，一支带着魔力气息的黑色鹅毛笔，静静地躺在软垫上。 细看之下，能发现黑色羽毛中穿插着几缕金色。 这是加洛林帝国皇家园林中特有的金丝黑天鹅的羽毛。 林恩回想了一小会，也想起了安东尼这个名字，这是加洛林帝国宫廷法师团的第三席，之前魔法师公会出版的宣传书《引领风潮的魔法师》中，有提到过这个人，据说还是一位着名的书法家。 林恩虽然认出了羽毛，也记起了人名，但是却并不知道这支鹅毛笔的来历。 中年男人看出了林恩这个“乡巴佬”的疑惑，他主动解释道：“七年前，安东尼大师突发兴致，亲手制作了一些魔法鹅毛笔，这些笔被他用魔法加持不会轻易磨损与变形，材料是精选的金丝黑天鹅的翼羽，一共只制作了五十支，这支就是其中之一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略带着骄傲说道:“这是伯爵大人赠予朋友的礼物。” 林恩将象牙盒盖上，他对这笔没什么兴致，而且心里还有些想笑。 很明显，对方原本是打算来找他父亲的，连父亲喜欢收集鹅毛笔的兴趣都一清二楚。 “伯爵阁下真是慷慨。”林恩由衷赞成，他却之不恭，收起了这支似乎价值不凡的鹅毛笔，递给阿米亚斯，后者随手放进了公文包里。 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之色在中年男人眼底闪过，他面朝着林恩，轻松地说道：“伯爵大人说了，朋友之间就应该亲如兄弟，不分彼此……但是最亲的兄弟之间，也最容易时常闹些小矛盾。” 听到这里，林恩突然眉毛上扬，表情有些精彩，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笑着说道： “费谢尔伯爵希望我和他之间时常闹些小矛盾？或者说是卡利亚斯和安条克行省之间闹矛盾？”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些许小摩擦并不会影响到伯爵与阁下之间的朋友关系。” “很遗憾，卡利亚斯如今自顾不暇。”林恩惋惜说道。 中年男人赶紧补充道：“伯爵大人的意思是在帮助卡利亚斯度过了这次兽潮危机之后，现在卡利亚斯需要的是援助，当然不是摩擦。” “同样很遗憾，卡利亚斯热爱和平，我们不喜欢与人产生矛盾，或是造成摩擦。” 边说着，林恩已经站起身来，他指了下阿米亚斯身上的公文包，说道：“对于伯爵阁下善意，我代表卡利亚斯表示感谢，但是一些不友好行为，我巴雷特与朴质的卡利亚斯民众，都不会喜欢。” 中年男人有些急了，他再次拦在了林恩的身前，有些慌忙地说道：“我想阁下是会错意了，并非是正真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是主动停下来的，因为林恩的眼神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刚才这一瞬间，因为太过慌张，以至于他失去冷静的思考。 “你在和霍格说话的时候，也是这么客气吗？” 林恩反问了中年男人一句，没等他回答，就转身离开，和阿米亚斯一起进入了城堡。 第一百零一章 任命 当着万千臣民的面，林恩抬手指向城堡正面的那一堵高墙。 在一声响指之后，一面巨大卷轴在墙面上展开。 随着画卷落下，抬头上写着的“卡利亚斯王国地图”字样也展现出来。 黑色的加粗实线将地图上的多片区域圈连，这就是卡利亚斯王国的版图范围，和其他的地域有明显的区别，让人一目了然。 “北至火龙港，东至燕子群岛，南至黑水湾，西至巴希山，这就是我们卡利亚斯王国的固有领土。”林恩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当然，这只是固有领土。” 林恩抬手一指，地图上火龙港西南的那一片区域突然亮起光泽，变得格外醒目。 “塞纳河以南，也就安条克行省的西南部，不过我更喜欢把这片地区称之为江南，在不久之后，它就会成为卡利亚斯王国的新的领土，并且会改为这个新的名字。” 林恩毫不掩饰地表明了卡利亚斯接下来的军事战略方向，赤裸裸地展现了入侵约克王国的意图，当然，林恩在一个月多前的生命中就已经表明了，这不是入侵，这是报复，是对约克王室之前卑劣行为的复仇。 在做完了开国演讲之后，林恩开始对王国的行政岗位的重要位置经行任命。 卡利亚斯虽说是刚刚立国，但是实际上这片土地处于自治的状态已将太多年了，即便是从林恩继位领主开始算起，至今也超过了十二年，在这期间卡利亚斯的体制和秩序从无到有，由简入繁，时至今日，已经建立起了相对完善的整体框架，各方面的配合协同，经过多年的磨合，也有了显着提升，再加上卡利亚斯的地理特征，以及年轻的特性，相比起周边的其他国家，卡利亚斯的政府要更加廉洁和高效。 尤其是效率这一点更加明显，这些年来高速的发展的卡利亚斯，“速度”一直都是核心的关键词。 办事效率拖沓、搞官僚作风的公职人员，根据早已经出台多年的《卡利亚斯公职人员法》，最高能够判处“开除公职”“三年劳改”外加“公职岗位永不录用”这样的重刑。 虽说在白纸上作画虽说相对简单，但是卡利亚斯的行政管理能有今天成效，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最大功臣就是日升城的市长奥玛，十二年前兽潮后的管制时期开始，他就参与到卡利亚斯行政管理之中，先是主管人事，然后涉及到经济、发展规划等等，在日升城正式建立之后，更是成为日升城的第一任市长，全面总揽卡利亚斯行政。 奥玛最初表现出来的能力是有急智，卡利亚斯好几处难关都是在他出谋划策之下平稳度过的，其中最着名的就是他提出的用来转移种族矛盾的“户籍分类制度”，林恩当初以“鬼才”之名评价他，后来把大权交付给他后，这个曾经的“人贩子”并没有让他失望，不仅仅是有小聪明，同样也能稳得住大局，更关键的是他身上没有小人得志之后就飘飘然忘乎所以的那种劣性，这些年来奥玛一直表现得小心翼翼，每一步决策都走得慎之又重。 更难得的是，奥玛还是一个愿意背锅的人，虽然也许有自污的原因，但是在过去的这些年中，奥玛实实在在是扛下了不少的过失，有他自己的过失，更多的是别人的过失，包括林恩决策失误导致的一些过失，最后基本上都是算在奥玛的头上。 林恩的任命第一位就是奥玛，敕封奥玛为卡利亚斯王国第一任首相。 同时敕封阿米亚斯为副相，辅佐奥玛，二人共同组建卡利亚斯行政内阁。 根据卡利亚斯的基本法律，内阁总揽王国行政大权，而首相总理内阁所有事宜，拥有决策和处置国内一切行政事务的权力，并且内阁首相本人，只对国王一人负责。 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十二年前的奴隶贩子，角斗场的黑心老板，在十二年后的今天，坐到卡利亚斯王国内阁首相高位，年过五旬的奥玛即便是经历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在谢恩的时候，双手依旧有些微微颤抖。 副相阿米亚斯的心情有些复杂，在以前他一直想走出巴雷特城堡出去独当一面，然而当这道林恩之前没有和他通过气的惊喜任命从国王的金口中说出的时候，阿米亚斯一时间却有些恍惚，心里竟然生出来一股强烈的离别伤感。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太突然了，他很想出去，甚至给林恩提过几次，但是都被拒绝了，哪怕是出去当个村干部也好，在巴雷特城堡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阿米亚斯，一直觉得在城堡外面去做事，一定会很快乐，但是当这样事情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竟然很是不舍，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犹豫要不要接受。 对于这样的任命，做了林恩十二年秘书的阿米亚斯当然知道其中意义，奥玛任首相，更多的是对他的这些年来功劳苦劳的认可和嘉奖，或许过不了两年，奥玛就会退休，他将顺理成章成为新的首相。 林恩的想法也的确就是如此，这是对于奥玛的褒奖，这些年来，他的确和很累还很苦，为卡利亚斯付出了不少的心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奥玛就是王国首相的最适合的人选，如果没有意外，在一年、最多两年之后，阿米亚斯就将接任首相之位，总理王国行政，奥玛光荣退休。 自身弱小或是危机之时，需要鬼才破局，而强大之后，有了稳定的秩序，则更需要中正平和的大才坐镇。 和奥玛相比，阿米亚斯算不上有大才，但是却更加稳重，要求更高，为人的底线也更高，而且更重要的是，林恩对于阿米亚斯的信任，要远超奥玛。 在行政之后是军事，独立建国之后，卡利亚斯的军事体制也需要更改。 林恩宣布成立卡利亚斯战争司令部、三军参谋总部，还有行政内阁下辖的国防部。 参谋总部作为卡利亚斯军事事务的最高管理部门，设参谋总长一人，各军参谋长个一人，以及下辖其他的具体职位，参谋总长只对军事委员会负责，在常规期间拥有对军队的正常管理权力，但是一旦战争开始，权力则移交战争司令部。 战争司令部在常规时期就是一个虚设的部门，只有在国家有规模战争发生的时候，才会临时启动，总司令人选由军事委员会制定，在战争状态期间，总司令拥有对军队的完全指挥权，除非是失去军事委员会的信任，被强制罢免，否则，总司令的指挥权不接受任何形式质疑。 而国防部是行政部门，对内阁负责，成员都是非军人身份，国防部统一管理全国军队的建设工作，如军事力量的征集、编制、装备、授衔、军事科研等，并没有实质性的军事指挥权。 至于代表着军事最高权力的军事委员会，依旧保持以前的框架，只不过多了一条需要对国王负责，国王拥有解散军事委员会的权力，同时，林恩本人依旧兼任军事委员会主席，高文任副主席，同时兼任三军参谋总部总参谋长，同时保留卡利亚斯近卫团团长一职。 虽说奥玛的首相之位，是名义上卡利亚斯国王之下的第一人，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高文分量明显比首相之位更重。 军队管理体制相比以前得到了极大的规范，同时军队的建制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取消军团制度，改为和参谋总部对应的三军司令部的管理的方式，在战争时期，会成立地方战区，由总司令任命战区司令指挥所在区域的战争。 陆海空三军明确分类，常规期间各自管理，对三军参谋总部和国防部双重负责。 埃里克任陆军司令，克烈任海军司令，空军还没有正式成立，暂时空置。 军事编制遵照同盟神圣同盟的标准的制度，既军（军团）、师、旅、团、营五级编制，常规时期的参谋总部或者战争时期的地区司令部，对于这五级单位有直接指挥权，这五级单位的军官属于正式军官，多为军校毕业生或功勋士官晋升而来。 在往下，设立百夫长、十夫长、伍长，这军官属于士官即高级职业士兵，士官和军官车重点不同，军官主攻方向是战略、战术、以及其他指挥层面的知识，而士官则侧重军事技能以及战斗素养，多数都是经年老兵，拥有丰富的战场经验。 同时设立军衔制度，军衔一经授予，废除正式剥夺，否则伴随终生，和爵位类似，待遇方面会拥有一些额外补贴，更多的是代表荣誉。 之所以设立军衔制度，林恩的想法便是用来弥补废除爵位制度后的空缺，“爵位”只授予军人，也符合世人对于“马上封侯”这样的憧憬。 军衔分九级，将、校、尉，三等九级，所有军衔均以国王与军事委员会的名义授予。 授衔对象与职位无关，只授予拥有突出战功的军人。 士官同样设有一等三级的军衔，别分为上士、中士、下士。 林恩对于军事的改革要更加突出，在典礼现场就亲自册封了十余旅级以上的高级军官，虽然其中半数都因为任务没能感到现场，但是热烈的气氛依旧让现场的军人得到了极大的鼓舞。 军事和行政，从国王陛下的对于两者的改革上就能看得出来，卡利亚斯接下来发展的重心在哪里。 一个个军官们都摩拳擦掌，期待着接下来军事行动，现阶段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获得军衔，所有军人都期望自己能够成为第一批立功授衔的军人。 在常规军队之外，其余的武装力量，比如公安警察、饿鬼，他们则归属于国家安全部，饿鬼和和巴雷特近卫团一样，只接受国王直接领导。 在典礼的最后，林恩宣布将今日，依旧以后每年的6月26日定为卡利亚斯的国家建立庆祝纪念日，简称国庆节。 国庆节纳入法定假日，为卡利亚斯最重要的节日，法定放假三天，以用于全民的庆祝纪念。 接受了臣民的拜贺之后，林恩在城堡大堂招待接见了外国来宾。 原本以为只会有罗南公国和高卢王国的使者前来观礼祝贺，但事实上结果要远好于预期，甚至让林恩搞到有些惊喜。 最意外的是，加洛林帝国居然派来了使者，一位身份尊贵的帝国宫廷伯爵，给林恩带来皇帝陛下的亲笔问候和祝贺。 虽然因为庞贝的原因，林恩现对于宫廷伯爵这个封号感觉有些晦气，但是帝国态度着实让他感到惊喜，甚至有那么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 和帝国宫廷伯爵一同到来的还有其他一些国家的使者。 林恩在惊喜之余，很快就发现了猫腻。 跟随帝国而来的，一共有七个国家，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小国，同盟议会席位靠前的，一个都没来。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点引起了林恩重视。 帝国使者的身份就是“帝国使者”，查理九世在亲笔信中所代表的身份也只是“加洛林帝国皇帝”，乍一看似乎没有毛病，但是稍为一细想就能发现问题。 同盟去哪里了？ 查理九世同时也同盟的皇帝，在和其他国家来往的时候，多是用这个身份，但是现在却只字未提。 结合上一点发现，随同帝国前来都是小国，甚至基本都帝国以前周边的附庸，这两点合在一起来看，不难发现一个问题。 ——帝国失势了！ 曾经那些对帝国毕恭毕敬的王国，如今不再追随帝国脚步，仅仅只有那些脱离了帝国就无法生存的周边附庸，还在抱着帝国的大腿。 看来大陆得格局是真的要重新洗牌了。 大争之世到来，原本一个个安分守己的国家，现在都生出了问鼎天下的想法。 不过帝国依旧强大，是阻挡在他们登上巅峰的高墙。 林恩觉得，或许不久之后，“反帝国同盟”这样的组织就会出现了，这也许就是帝国来贺的原因。 逻辑勉强能说通，但是仅仅这个理由，帝国就自降身份祝贺卡利亚斯，甚至皇帝陛下查理九世还亲还写亲笔信祝贺，言辞之中带着真诚。 林恩还是觉得有些离谱。 也许还有其他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第一百零二章 时代的浪潮 招待宾客的宴会在欢声笑语中结束。 不过帝国的使者并没有返回驿馆，而是又在私下请见林恩。 他口头转达了帝国皇帝查理九世陛下对林恩问候和对卡利亚斯王国的祝愿，然后委婉地表示了帝国打算与卡利亚斯正式建立友好外交关系的想法。 林恩的脸色如同平湖般宁静，但是心里“湖水”却在翻腾。 他甚至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情况？ 帝国已经如此没有牌面，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我林恩·巴雷特和卡利亚斯何德何能，能让加洛林帝国的皇帝陛下写亲笔信祝贺，然后又让人转达口头问候，还要主动和卡利亚斯建交。 因为心里带着疑惑，林恩没有正面回答帝国使者的问题。 帝国的这艘大船，现在看来似乎出现了不少的破洞，而大浪又滔滔不绝，此刻上船，有为帝国和帝国所代表的这个时代殉葬的风险。 可以预料到，在这场如同蛊斗一般的大争结束之后，必然会出现一个新的时代。 赞新的时代，谁主沉浮，还未可知。 林恩倒是有心争雄，但是目前的形势看来，卡利亚斯的实力还是有些乏力。 关于这场大争之世，在日前，林恩结合当今世间的局势、加上他手里掌握的信息、再加上自己的主观想法，最后推算出来的结果，新时代的掌舵者…… 格鲁尼亚国王——莫德雷德·艾德里安。 格鲁尼亚如今原理同盟的纷争，倾尽举国之力，在龙脊荒原上防守那还未到来的未知敌人。 在当初，大家都认为莫德雷德会北上攻打卡利亚斯然后进一步和约克王国开战的时候，结果莫德雷却带着他的黑骑士团去了龙脊荒原，在那时候，林恩对于让强大的男人，就多了几分真正的敬佩。 这是一个有大智慧、大魄力的人，在卡利亚斯、约克王国、费谢尔家族、罗南公国等等同盟南部诸势力，在互相蝇营狗苟，斗争算计不断的时候，他选择了去平定龙脊荒原。 如今，在整个同盟都充满了尔虞我诈、阴谋诡计的时候，在各国之间合纵连横、战火不熄的时候，他却在为同盟戌边。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拥有强烈的人格魅力的男人，与当年帝国那位被称为“与一世皇帝同样伟大的三世皇帝”有些相似之处，即便是他们都是政变上台，来位不正，但是在被人唾骂的同时，却拥有更多的拥趸，而且都将自己的国家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其功绩大到足以让人忘记或者忽视掉他们曾经违背公约良俗的所作所为。 在对莫德雷德敬佩之余，林恩也闻到了一丝谋划的味道，正是这一点主观的想法，才是让他觉得觉得莫德雷德成为新时代领袖的真正原因。 如今的大争之世，看上去像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时代规律，但是细想之下就会发现，这是教廷在推波助澜。 当然，这么说也不准确，教廷实际上并不需要做什么，之前这一千多年同盟的稳定，很大程度上才是教廷的有意控制，现在他只需要放松控制的力度就行了，当第一个野心家意识到，束缚他们的秩序有所松动的时候，大争之世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莫德雷德远赴龙脊荒原，离开同盟漩涡，是本性所致，还是先知先觉。 忏悔者的教子，是否就是同盟指定了新时代的“皇帝”？ 是否等到同盟内斗结束之后，莫德雷德就会回来收拾烂摊子，开启新时代？ 这一切都是只是林恩的自己臆断猜测，结果还未可知。 但是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什么是掌控者？什么是瓮中蛊？ 就是看到了天空，知道了一切，还是得随了掌控者意愿去斗争。 掌控者推动了时代，世人都会被裹挟。 时代的浪潮浩浩荡荡，这浪潮便是斗争，顺势斗争者不一定能生，但是逆势必亡。 七月下旬。 卡利亚斯两艘航母正式服役。 一艘名为“黑水”，一艘名为“火龙”。 航母的各项性能和当初立项时的预测数据相差并不算太大，多数的实际数据好于预期。 甲板全长110米，单舰能搭载12架“游隼02”轻型多用途战斗机，最高航速能达到近20节。 在经过了两个月的紧张训练之后，两艘航母在四艘护卫舰的护航下，前往火龙航。 林恩在《卡利亚斯公报》宣布卡利亚斯进入对外战争状态，作战对象——约克王国。 战争司令部成立，从三军参谋总部手中全面接管卡利亚斯军队，高文任三军总司令，执掌帅印。 陆军司令埃里克，率领两万陆军携带大量攻城重武器，越过边境线驻扎，对安条克大防线施压，同时陆军运兵一万走海路抵达火龙港。 罗南公国出兵三万，陈兵边境，对安条克行省西线施压。 驻扎在火龙港的卡利亚斯海军第一舰队，在一万陆军的配合下，以复仇名义，正式对安条克行省的江南地区发起了军事进攻。 大炮声一响，江南就乱了。 这片丰饶富裕的鱼米之乡，何时受过这个，江南的百姓虽说对于这场战争的到来已经提前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当看到安条克行省的地方军队和江南大商们自己民兵团，在卡利亚斯的那些巨大的战舰火炮还有飞机的投弹轰炸之下溃不成军的时候，这些过贯了富裕日子的百姓，终于开始逃亡了。 进攻的展现推进得很顺利，在战舰和舰载机的支援下，登陆作战的陆军几乎没有遭遇太大的抵抗。 在西线和南线同时面临施压的情况下，外加上没有中央军的支援，江南的抵抗力变得越来越弱，到后来，甚至到了望风而逃的地步，往往陆军还在行军途中，距离目标还有几十上百公里路程的时候，守军就跑了或是散了。 “要跑提前跑，否则看见飞机后就跑不掉了。” 这是安条克的地方军队在经历了一次次血的教训后，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在即将打到江南最大的城市亚希城的时候，陆军暂时停下了进攻。 这座城市是塞纳河主杆和两条支流分叉的地方，是整个安条克行省河运物流的重要枢纽，商贸业非常发达，人口密度非常高，常住人口足有十万出头，现在即便是能跑的都已经跑了，可如今留在这座城市中的人口，都还有六七万人，大多数都是没地方可以去的平民，他们是这座光鲜繁华的城市的底层劳动者。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这座城市经行轰炸，不管从什么方面来说，都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轰炸机的投弹仓中也把炸弹换成了传单，开始了攻心战术。 一周之后，在陆军再次开始推进的时候，原本摆出一副誓死抵抗态度的亚希城，主动打开了城门，守军将领率领着全部的军队还有平民代表，出城投请降。 克烈代表林恩接受了亚希郡的投降。 至此，江南的主要地区，也就是最富饶的塞纳河流域已经全部纳入了卡利亚斯的版图。 海军进驻亚希城的港口，陆军入城整备，在话费了一周的时间稳定局势和修整之后，军队再次出发。 之后的攻略，便就是水稻渠成一般轻松。 在希尔薇的肚子有了明显的臌胀的时候，林恩收到前方传回来的捷报，整个江南已经全部拿下，敌军全部后撤，目前龟缩安条克城不出。 林恩在地图上用笔把这片如同茄子形状的版图圈了起来，在里面写上了一个备注——江南行省。 卡利亚斯王国除了日升城直隶范围之外的第一个行省，在此刻正式拥有了名字。 根据目前的统计，江南的三座郡城，七个小镇，现有人口共计约二十五万。 商业和工业产值不去说，江南省的面积差不多有卡利亚斯王国之前版图的一般大小，人口更是超过了一半。 这片林恩垂涎已久的土地，对卡利亚斯来说，将会带来新一轮的发展浪潮。 对于要不要趁热打铁继续进攻安条克城，把王国军队彻底驱赶到塞纳河以北去，林恩在和高文商量之后，还是决定暂时还是没有这个必要。 江南失守，安条克城就完全失去了东方和北方的纵深，西线又面临罗南公国的压力，塞纳河的水运又被切断，可以说，安条克城这座约克王国南部第一城，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 卡利亚斯什么都不做，它都会一天天虚弱下去，等它撑不住的时候，再动手不迟，已经是嘴边的肉，跑不了，现在下口的话，还有些烫。 安条克城军事力量摆在那里，这座地区首府，本质上一座军事重镇，南面有安条克大防线，东面有群山壁垒，攻打安条克城最好的突破口是西北方，也就是当年伊凡平定费谢尔家族叛乱时，进攻安条克城的路线，但是现在这条路和江南的水路并不相连。 再者，目前江南的军队残部也全部退到了那里，整个安条克城，此刻差不多有十余万军队，这个时候去强攻，被他鱼死网破，对于卡利亚斯来说并不划算，不打的话，这么庞大数量的军队，对于如今的安条克城来说，反而是一个难以负担的累赘。 另外，江南省也需要休养生息，要按照卡利亚斯的方式好好经略伊凡，目前最要紧的是，用日升城的资源让江南省尽快恢复元气，然后拼接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反哺国家。 罗南公国大使再次来到巴雷特城堡求见，林恩为了答谢罗南公国的配合，同意了罗南公国购买第四代巴雷特步枪和中口径山地榴弹炮、迫击炮的请求。 关于口径的划分，卡利亚斯有自己制定的标准，25毫米到105毫米之间为小口径，106毫米至175毫米之间为中口中，176毫米以上为大口径。 罗南公国及周边多是山地，迫击炮和榴弹炮最能发挥作用，在此前，卡利亚斯向罗南公国出售的火炮，仅限于小口径炮，巴雷特步枪也只卖第三代。 如今第五代巴雷特步枪已经完成了全军装配，第四代也到了可以出口的时候了，不过出口版和原版依旧有些区别，首先是加了不少的防复制的设计，然后性能方面也也有一些比较隐晦的缺憾，在平常没有使用没有影响，但是若是针对这些缺憾做有计划的准备，就能让这些枪关键时候发挥的作用大打折扣。 连通罗南公国和卡利亚斯的“军火之路”，如今是同盟南部货流量最大的陆地商路之一。 大量的各种矿石，几乎不间断地从罗南公国输送到卡利亚斯，道路上随处可见运输矿石的卡车，这些矿石到了卡利亚斯之后，有的被炼成燃料，有的是稀有的材料，更多的钢铁矿石则通过卡利亚斯拥有的工业体系变成了军舰、大炮、枪械、还有汽车。 随着两个之间的合作逐渐深化，在年底之时，卡利亚斯王国和罗南公国正式签订了全方位军事同盟的协定。 这虽然是一份平等协议，但是其中的一些条款内容，甚至是措辞，都隐隐地在显示着卡利亚斯才是两国同盟中的主导者。 铁路的项目也已经开始动工，可以预料到，在不久之后，两国之间将会做到正真的全面连通。 罗南公国在商业对于卡利亚斯并没有依赖，反倒是出口较大，存在不小的贸易顺差，但是在军事方面，随着主力军队逐装配卡利亚斯装备，再此的日子里，只会对卡利亚斯越来越依赖。 然而罗南公国似乎就像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样，甚至在主动加速这样的进程，就像是反而生怕卡利亚斯会反悔一样，下定了决心要和卡利亚斯绑在一块，共同应对这个已经开启了的乱世，为此，甚至不惜作为卡利亚斯的军事附庸。 “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克里夫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家伙人不错，尤其是眼光独到。”林恩放下了手里报纸，端着一碗黑不溜秋的药水坐到床边，递给靠坐在床头的希尔薇。 希尔薇已经怀孕九个月了，预产期就这在这几天，林恩最近一直都守在这里伺候她，希尔薇甚至连床都不用下，要什么，要干什么，开口说就行了。 第一百零三章 沙暴 事实上在一个月之前，希尔薇的生活就已经进入到了这样的状态。 这是埃蒙定下规矩，在希尔薇怀孕三个月后，常年留在学校不回家的埃蒙就搬回了城堡，学校的事宜全部交给了副校长赛利卡，他回到城堡给儿媳妇希尔薇当专职的养胎医生。 希尔薇也很无奈，一方面是因为埃蒙太在意了，当年那个处处讲究规矩的老爷又回来了，不过这次所有规矩都是针对她制定的，饮食、活动、作息都有严格的要就，让她这段时间过得很难受。 另一方面是关于学校的，希尔薇非常郑重地提醒父亲，不要信任赛利卡那个女人。 年迈的埃蒙只说自己心里有数，希尔薇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靠坐在床头，接过林恩的手里的药碗，希尔薇现在也终于体会到了为什么去年林恩养伤期间那么反感喝药，一天两天还好，连续喝上两个月，谁都谁不了。 “如果他当初不是罗南公国的大公子呢？”希尔薇接过林恩评价克里夫的话头，笑着问道。在喝药的时候多笑笑，会感觉药没那么苦。 “当然还是一样，你知道的，我评价别人，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林恩随口答道。 “那赛利卡呢？” “希尔薇女士。”林恩拉了把椅子过来做到床边，“我知道你对赛利卡的敌意来自于直觉，我也知道你没有私心，但我想要说的是，你这些年来也并没有找到相应的证据，而她一直在为卡利亚斯的教育事业做贡献，贡献还不小，哪怕她真的有问题，图谋不轨，保持一些必要警惕是可以的，但是我们也不能用她还没有做出的坏事去指责她，更不要说处置她，这是很没有道理的。” “我一说她，你就急了。”希尔薇撅着嘴巴斜看着林恩。 “我……”林恩刚想辩驳，看到希尔薇的模样，话到嘴边却又没有说出来，转过头去看到正好看到窗外的天秤旗帜在迎风飘扬，于是指着外面的天秤旗帜，生硬地说道：“我们要公正，希尔薇，你是卡利亚斯的王后，是天秤家族的女主人。” 希尔薇没有再说这一茬，但是脸色却不太好看。 林恩并不如何上心，只当是产前综合征的症状，再加上最近活动少了，所以变得有些焦虑，等孩子生下来后就好了。 ………… 卡利亚斯公共学校总部。 教务大楼的顶层的副校长办公室中，美丽大方、气质出众的副校长赛利卡，此刻正靠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望着天边怔怔出神。 当初逃亡到卡利亚斯的时候，她才是15岁。 一晃十四年多过去了，再过两个月她都要满三十岁了。 不，应该是已经满三十岁了，今天就是她三十岁的生日，真实的生日，蕾贝卡公主的生日，两个月后那是“赛利卡”的生日。 为了影藏好自己的身份，为了在卡利亚斯站稳脚跟，这十几年来，她极力地扮演好如今的角色，赛利卡这个名字，还有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身世、甚至是生日，她从一开始都做好了全套了资料。 在学校任教都已经超过了十二年，作为卡利亚斯德才兼备的“老教育家”，她在学校甚至是整个卡利亚斯的民众之中都拥有颇高的人望，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过生日，都会有不少的学生或是学生家长、甚至卡利亚斯的社会名流来送礼看望。 赛利卡觉得再在过几年，她或许会把自己原本的生日都忘掉，今天要不是正好没课，她或许都不会想起来。 已经十四年无人再提及她的本名，包括“舅父”汉克在过了最初的那两年之后也都是如此，两人都越来越接受这个新身份。 她害怕这样下去，自己会把本来的名字都忘掉。 这种感觉让她在害怕至于还有些失望。 对自己意志不坚定的失望。 前些年她心里一直对于“舅父”汉克接受甚至享受卡利亚斯生活的那种态度有些失望，其实在不知不觉中，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莫德雷德越来越强大，甚至得到了教廷圣人的青睐，让人越来越生不气对抗念头。 卡利亚斯倒是没有让她失望，就像林恩在学校的题词“红日初升，其道大光”那样，从一开始就显现出光芒，现在越来越亮，但遗憾的是，她在卡利亚斯命运轨迹却并没有按照她之前预想中的那么在进行。 卡利亚斯立国了，林恩自封国王，然后……结婚了，在登基大典的当天，和他曾经的女仆希尔薇完成了婚礼，听说孩子都快出生了。 她在刚刚知道这事情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巨大的失落，冷静下来之后，又带着一丝解脱，不过随即又被自己认定为是心理安慰，然后又是失落…… 在这种起起伏伏、纠结反复的情绪之下，她度过了这最困惑的大半年。 年轻的时候，也就是刚刚到学校的任教的前几年，学生们对她在敬重之余，其中不少的学生还对她有些不敢不敢表露的爱慕之情，至于不敢表露原因，多是因为自惭形秽。 这些情况，她都看在眼里，心里非常明白。 后来关于她和林恩的传言开始在日升城中流传，学生、甚至是那些不那么自惭形秽的日升城名流，都收起了他们不安分的心思。 她当时还挺享受这种感觉。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年龄越来越大，和新入学的学生们之间有了明显的年龄差，她就很少再感受到曾经那些学生看他的那种目光。 至少现在，年满三十，她在卡利亚斯的形象也越来越往“德”和“才”上面转移，关于她的话题也越来越少，这样的趋势在林恩完婚之后达到了高峰。 原来自己其实喜欢被人追捧的感觉…… 赛利卡的嘴角浮起自嘲的笑意，不过随即就被淡化下去，脑海中的另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不是喜欢被人追捧成为话题这样庸俗的事情，她愉悦来自于这样的事情能让她更加接近自己的目标，失落，也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个人感情的原因，而是因为正在离目标的远去。 目标是什么？ 这一点从未改变——复国。 回到格鲁尼亚，为父亲报仇，推翻莫德雷德残暴统治，复辟艾德里安家族的独角兽王朝，至于莫德雷德，在他弑君篡位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独角兽家族的人。 要是莫德雷德没有篡位，她生活该是怎么样的轨迹？ 这个问题，赛利卡在夜深人静之时，会经常想起，不过却都被自己阻止了往深处去想，因为莫德雷德弑君篡位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实，她要牢记这一点，不能老是去想象这样的假设，这是懦弱的表现，是思想深处在逃避事实的表现，是想要过安稳生活的自私表现，目的是为了久而久之忘掉国仇家恨。 赛利卡觉得过得很累，她忍不住还是往那方面去想象。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或许会在父亲百年之后，继任王位成为格鲁尼亚的女王，而更大可能，是远嫁他国结缔政治联姻，毕竟父亲和母亲的年纪都不算大，还有大把的时间再生一个王子来继承王位。 其实莫德雷德在以前并没有那么凶恶，他只是和祖父之间闹过几次矛盾，她还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莫德雷德叔父还经常抱她，教她练剑，射箭，还带她出去骑马，有时候一玩就是一整天，他和父亲的关系也不错，在当年和祖父发生激烈争执然后离开王国的时候，还专门来看过她和父亲，向他们深切道别…… 赛利卡突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制止了这危险的思想，她之前是对的，一定不能产生这样想法，一旦滋生了这样念头，就会进一步生根发芽，然后腐蚀她的意志。 回过神来之后，赛利卡突然感觉胸口处有些冰凉。 她把手伸进衣服里摸到了那枚贴身挂在戴着的水晶坠饰，这枚坠饰因为长时间与身体接触，她在已经喜欢了触感，所以平时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感觉的，此刻的冰凉有些反常。 拿出来一看，此刻上面正透发着淡绿色的光芒，冰凉的感觉就是从其中发出。 这枚水晶坠饰是她们艾德里安家族的传家宝物，传说受到过独角圣兽的祝福，与她们家族的血脉相连。 水晶上的光芒像呼吸一样明灭起伏，那并不强烈冰凉敢却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刺入她的血肉甚至是灵魂之中。 赛利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的表情逐渐发生了变化。 惊恐写在了那张美丽大方的脸上。 刺入灵魂之中的并不是冰冷，而是她的恐惧，让人战栗的深度恐惧。 虽然她并不完全清楚这枚坠饰的奥妙，但是此刻有一点她很确定，非常确定。 莫德雷德发现她了。 或许是因为同为艾德里安家族血脉的原因，这枚家传的水晶坠饰成为莫德雷德找到自己的媒介。 这一瞬间的恐惧，让赛利卡如坠冰窖，仿佛下一刻就会被莫德雷德用骑枪贯穿胸口，就像当年他杀死父亲时那样。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隐藏多年的罪犯，在茫茫人海中被人揪了出来，拉到太阳底下的公示于众的感觉。 她急忙起身，走到窗台边上关上了窗户，拉上了深色的窗帘，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又快步走到门口锁上了门闩。 水晶坠饰上的光芒隐去，冰凉的触感也随之消失。 胸口剧烈的起伏，昭示着她此刻已经无法安定的心神。 她甚至生出了丢掉这枚家传水晶坠饰的念头。 这枚具有象征意义的水晶，是她如今唯一还留存着的艾德里安家族之物，丢掉了它，她将彻底变成了蕾贝卡。 不是说再无法证明身份，而是思想上的转变。 待到心性稍为平复下来之后，蕾贝卡才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对于莫德雷德真实恐惧，还有对于如今这份安稳生活的眷念。 连在思想上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还想在现实中去面对他，去推翻他的统治。 赛利卡打开了房门，走出了学校，坐车来到了黄河边上，沉吟了片刻之后，将水晶放进一个木盒子里，扔进了涛涛河水中。 ………… 龙脊荒原。 拒西城要塞的城头。 面对着陈横于此的龙脊山脉，沉默的黑骑士睁开了双眼。 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传出，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不过随即又恢复到了往时的坚决。 “嗖嗖”的声音，是砂石在翻飞，还有风吹动城外树林发出的声音。 有风从大山的对面吹来。 风越来越烈。 裹挟着沙子而来…… 漫天的黄沙翻过了茫茫大山。 遮天蔽日，带着让人无法呼吸压迫，向着拒西城压来。 拒西城中人影攒动，平民们纷纷进入到地窖之中。 如今拒西城中平民并不多，这里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军事要塞，和安条克城那种同时也拥有商都性质的大城市不同，拒西城的一切所有，都是为了用于战争，留在此地平民，绝大多数也都是修建要塞的工匠和劳役。 此次的风沙规模远超往日，凝聚在一起的黄沙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 城头上也是黑压压的一片，黑骑士团在第一时间聚集到了莫德雷德的身边，整个大防线上的军队也已经全部整备完成。 大防线之外的树林，仅仅只挡住了一部分底层的沙暴，而且很快就被摧毁。 黑骑士平静地站在城头，仿佛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无尽的黄沙，好似无比夸张的大口，要讲拒西城吞噬进去。 黑骑士将手中的骑枪掷出。 手臂粗细的黑色骑枪，在黄沙巨口之下显得几乎无法察觉。 然而这柄“无比渺小”的黑色骑枪，却贯穿这张黄沙巨口。 漫天的沙暴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黄沙从中间分开，露出后面沙暴后面的景象。 贝因都高坐在巨大的太阳王座之上，在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无情无尽的军队。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翻过了龙脊山脉，踏上了神圣同盟的土地，不过这一次是以太阳帝国皇帝的身份。 第一百零四章 外乡人 巴雷特家族的新成员，在2026年的冬天到来之时，降生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强壮的小伙子，出生时就有7斤6两重。 圆鼓鼓的眼睛，还有高挑的鼻梁，面目刚一舒展开来，就从中看到了和林恩三四分相似的模样。 因为精灵血统所致的透明的眼眸和稍为尖尖的耳朵，则和他的母亲很相似。 和林恩当初出身时反常的沉默与冷静不同，小王子出生时的哭声很是响亮，让整个巴雷特城堡为之欢呼庆祝。 整个日升城，甚至是整个卡利亚斯王国也都在庆祝，为王子瑞安·巴雷特庆祝。 这是埃蒙为孙子起的名字，拥有勇敢、睿智的含义，还代表着尊贵的继承人。 他现在彻底辞去了学校校长的职务，将卡利亚斯的教育管理交给了赛利卡，他自己回到了巴雷特城堡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 从出生的第一天开始，瑞安·巴雷特就被立为卡利亚斯王国的王储。 罗南公国为小王子送来了贺礼，一枚足有鸽子蛋大小的璀璨黄宝石，拥有高山之星的称号，即便是盛产宝石的罗南公国也属于最珍贵的宝物，宝石上的底面上镌刻着瑞安·巴雷特名字，以及一枚小小的天秤纹章。 “高山之星——瑞安·巴雷特，罗南公国这是要归属卡利亚斯吗？”希尔薇的目光被宝石在阳光下所发出的璀璨光芒所吸引，她看着上面刻字惊异地说道。 林恩用精纯的魔力检查了这枚珍稀不凡的宝石，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然后给戴到了儿子的脖子上，说道：“不过是表个态而已，在我儿子身上许愿，那还不是几十年后的事情，现在的目标，不过是为了买更多的武器而已，另外估计也有防止卡利亚斯违约攻打罗南公国的意思，他们目前正在准备和亚坎公国开战，向西扩张，这时候必须要保证东边无虞，还要让我们帮他看住约克王国，说道底各自都有盘算，克里夫这人是不错，但是也不傻。” 希尔薇听得直摇头，“你们想得可真多。” 林恩把儿子放进曾经小皮特躺过的那个摇篮里，一边逗弄着小家伙的嘴巴鼻子，一边感叹道：“没办法，坐在这个位置上，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影响到成千上万人命运，能不多想吗？” 希尔薇愁眉哭脸地说道：“我要是事情想多了就会头疼。” 林恩笑道：“你就安安心心地调养身子就好了。” 希尔薇坐了过来，看了看儿子活泼的样子，然后用手靠在桌子上撑着下巴说道：“少爷，我觉得我再这么下去的话，我的身体也会变得和脑子一样迟钝。” 虽然已经结婚一点年多了，但是在私下希尔薇还是喜欢喊林恩少爷，这个称呼她已经喊了二十多年了，在林恩就像此刻摇篮中这个小不点这么大的时候，她就一直这么唤他。 对于称呼什么的，林恩毫无意见，你高兴就好，但是对于希尔薇刚才这话，他却坚决不同意，“坐月子要坐满六周，你这才刚过一周。” 希尔薇小声抱怨道：“可是之前我已经在房间里坐了两个月多，我都记不得我上一次登上城楼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我记得，5月24号那天，我和你一起去城楼上看星星，后来父亲跑了过来，把我们赶下来了，说城楼上风大，你会吹坏了身子，呵呵呵……”林恩呵呵发笑，“父亲年纪大了，这些事情我们顺着他就好了。” “老爷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年纪大了嘛，以前他还说有没有孩子都随意了，你看看你怀孕后他多紧张。等你身体恢复过来了，你是要带孩子还是要回去训练都可以。” “我白天训练，晚上带孩子。” “都依你，等瑞安大一些之后，我就给他找一个老师。” 听到这话，希尔薇突然紧张起来，“少爷，你可不能让瑞安像小皮特那样，高文大人太严格了。” 林恩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咧嘴笑道：“我可舍不得让我儿子去吃那样苦。”他转头看向摇篮中的小家伙，逗弄这小家伙肉肉的小手，“儿子，你说是不是啊……” 看着儿子左右晃动的眼睛和小手，林恩感觉很是……真实。 是的，真实。 感觉自己存在的真实。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小东西体内流淌着他的血液，是他在是个世界真实存在的证明。 这样的感觉，比开创出多大的伟业都要感觉真实。 从房间内出来，林恩感觉神情气爽，身体倍棒，连这个世界空气变得更加真实，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是从空中落到地上，脚踏实地的感觉。 丙已经在院子外面等候了一小会了，林恩在房间内通过魔力领域就已经感受到了，不过既然他没有来敲门，那么就说明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 走出院子，丙快步过来，向林恩禀报了一个对卡利亚斯不算要紧，但是却十分震撼的消息。 龙脊荒原开战了。 莫德雷德修建大防线的意义，终于显现出来。 百万大军翻阅龙脊山脉，伴随着滚滚沙暴往东边来杀，在拒西大防线上，与莫德雷德的格鲁尼亚大军鏖战不休。 林恩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百万大军”，也许这个词汇有些夸张，但是既然会用百万大军来形容这一支军队，那么人数至少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落日大沙漠中有这么多军队？ 即便是卡利亚斯，在最困难、最需要军队的时期，也只能勉强做到“十人养一兵”，再缩小比例的话，根本扛不住压力，会严重影响生产生活。 落日大沙漠的条件不用想，肯定是比不上卡利亚斯的，即便是也按照这个比例十人养一兵，那么就意味着那片大沙漠中有近千万人。 天啦！ 哪来的这么多人？ 沙漠里能养得活这么多人吗？ 为什么以前没有人知道落日大沙漠中居然还有这么人存在。 林恩虽然有很多疑惑，但好在这是龙脊荒原上的事情，压力不在他身上，但即便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仅仅从情报中这些文字上，就感受得出来，莫德雷德如今面对的压力有多么巨大。 “原来我想错了。”林恩忍不住轻声呢喃。 “陛下，您说什么？”丙抬头问道。 “没什么，你下去吧，密切关注龙脊荒原的局势，形势一有变化就立即向我汇报。” “遵命。” 林恩抬起头来，望着北方的天空，长吁了一口气。 他之前猜测错了。 在这片天空之下，凡圣光照耀之处，没有谁逃得掉。 他原本以为莫德雷德在拒西城修建的大防线，是为了对抗那还未到来的“终结末日”，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沙漠杀出来的大军，明显不是《末日圣经》中记载的会给世界带来末日的恶魔。 原来人人都在瓮中，莫德雷德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似乎是在另一只蛊瓮中，和这边同盟中大乱斗不太一样，他那边应该是两只毒虫捉对死斗。 或许他们之间的胜利者，才是他之前所猜测的教廷指定的新时代的霸主。 亦或者，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指定，这本就是一场各凭本事的斗争，同盟中的各路势力也好，莫德雷德和落日大沙漠也好，谁能最后胜利，谁才是霸主，或许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蛊瓮。 林恩尝试过向克莱因询问关于“末日终结”的事情，但是老仙对此拒口不谈，林恩向以前那样软磨硬泡都没有用，在这个问题上，克莱因态度坚决，虽然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他知道一些真相的意思，但是对于具体的事情，却只字不谈，就像是和别人有过约定一样。 此刻林恩试图再次呼唤克莱因，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林恩想和老仙儿沟通一下的前往守望之海的事情，在有了儿子之后，对于前往守望之海赴约的念头也就不想以那么急切，他打算等儿子两岁的之后再去，如今的周边的局势比较紧张，他也不敢轻易离开。 而有意思的是，曾经对于林恩在达到圣域之后前往守望之海这件事情无比上心的克莱因，现在念头似乎也淡了，在之前两次沟通中，居然都没有提这一茬，林恩甚至还主动问过，克莱因的回答是“不急”。 随着大争之世的到来，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在突然间都变了。 帝国变了，明明没有遭受任何打击，也没有爆发天灾人祸，突然间就变了，变得不再是同盟的权威，变得甚至愿意放下身段来和卡利亚斯主动交好。 约克王国的伊凡也变了，似乎变得更克制了，面对卡利亚斯占领江南，他居然把这口气咽了下去，至今没有军事回应。 罗南公国变得小心谨慎，在和卡利亚斯的外交中，处处式微，主动伏低做小。 克莱因也变了，似乎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让他看得比他们之前的约定还要重要。 这世道，在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林恩如今当真是没有一点头绪。 冬天渐渐到来。 从当初在卡利亚斯被方边境线上和约克王国大决战那年起，之前那些年寒冷异常的鬼天气，就一去不复返了，这几年来，东海岸的冬天，都不算太冷，雪下得少了，而且下雪的日期也王后推迟了不少。 在今年第一场落下的时候，瑞安·巴雷特学会了大笑和拍手，还有在摇篮里翻滚。 在林恩用奥术能量给画动物的时候，小家伙的手拍得最欢实。 一开始，林恩以为小家伙是喜欢动物，然后在房间里给他画了一些小动物的图画，结果小家伙一点都不感兴趣，看都懒得看一眼。 于是林恩有用奥术能量便画其他的东西，小家伙一如既往地高兴，把他如今最熟练的三个技能，大笑、拍手还有打滚，轮番施展了一个遍。 经过一系列的测试之后，林恩终于得出结论。 小家伙喜欢的是魔力。 他也能感受到魔力，哪怕是已经改变了部分性质变成了奥术能量的魔力。 这让林恩喜出望外，无意识的魔力感知，甚至都能引起共鸣，这代表着小东西的魔力感知天赋极强。 魔法师公会对此有专门的评价，将拥有这样天赋的孩子，称之为“先天魔原体”，拥有如此天赋的人，正常情况下，哪怕不具备元素亲和，也能在其他的魔法职业中拥有不凡的成就，当然如果不具备元素亲和，“先天魔原体”最好的选择，就是修行奥术魔法。 “真不愧是我的儿子。” 林恩释放出一排排奥术能量球在空中旋转，小家伙兴奋得快要跳起来。 突然间，能量球在一刹间纷纷消散。 林恩的表情有些怪异，摇篮中小家伙的欢快的模样也消失了。 奥术能量构成的圆环，从林恩的识海中脱离出来，往小家伙那边飞去。 林恩心神一紧，立刻就想要阻止。 虽然知道克莱因应该不会有恶意，但这毕竟是他的宝贝儿子。 就在林恩刚要出手阻止的时候，能量圆环却突然消失了，在刹那之后，回到了林恩的神识之海中，紧接着，其中穿了老仙儿的一声叹息，似乎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这又把林恩弄得有些紧张，难不成自己儿子身上有些什么毛病？ “这么强力魔力感知，又是你的儿子，我还以这个小家伙也是一个外乡人。”圆环之中传出了克莱因的声音。 “然后呢？不是外乡人？我的意思是，仅此而已吗？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吧。”林恩紧张地问道。 “呵呵，这么活蹦乱跳的孩子，能有什么问题，在说了，有毛病，你去让医生诊治，我又不会看病。” 听到自己儿子没事，林恩终于松了口气，不过克莱因刚才的话却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在他们第一次交流的时候，克莱因就提到了“外乡人”这个词。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趁我现在有空。” “你也是‘外乡人’吗？” “……” 第一百零五章 不能说的秘密 短暂的沉默之后，克莱因说道:“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吗？我是说，在你以前的那个世界。” 林恩陷入到了仔细地回想之中，因为涉及到了上一世的记忆，太过于遥远。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恩对于上一世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模糊，尤其时在儿子出生之后，那些记忆“远去”的速度，有了显着的加快，如今的这个时间变得越来越真实，反之，上一世似乎感觉越来越虚幻缥缈，似乎仅仅只是一场梦一样。 缓缓地，林恩回过了神来，因为有明确的检索目标，他还终于还是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有听说，但是不熟悉，应该是一个艺术家，很着名的艺术天才，在那个领域好像有很高的成就，但是因为是我从没有关注过的领域，所以并不熟悉，那是你吗？” “牛顿呢？” “什么顿？” “艾萨克·牛顿，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应该……没有！” “伽利略呢，伽利略·伽利雷。” “这我知道，大科学家，世界着名的物理学家，天文学家，上中学时就听过他的大名。” “果然如此。” “什么意思？” “没什么，很久以前就确定了的一个猜想，现在不过是更加确定了而已。” 林恩好奇地问道：“能告诉我吗？” 克莱因淡淡说道:“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猜想的话？不能，如果你足够幸运的话，以后自己应该会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外乡人都来自己相似却又不同的世界，至少我所发现的结果是这样。” “这意味着什么？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吗？” “当然，那就是我的刚刚说过的猜想，不过虽然能够确定，但是要想证实却非常困难。” 克莱因的语气有些怪异，林恩能感觉的出来，他似乎很想把他的那个猜想说出来，但是又好像有更大的顾虑，在阻止着他说出事实。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在以往和克莱因交流的过程中也有发生过，比如关于他所在寻找的那个“不敢露面的胆小鬼”，还有关于通过太阳圆盘引出来的那场“终结了纪元的战争”，在这些事情上，向来随心所欲的克莱因，也没有说出实情，和现在的感觉一样，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虽然都是“不敢”，但林恩感觉，他前几次的都不如此刻这么强烈，这一次的顾虑更加明显。 “我可能要等我儿子稍为长大一些后，才能来你哪儿。” “这事情你之前说过了，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办，如果不能有个结果，我也不能安心地离开。” “离开？去哪里？” “……” 克莱因又沉默了，林恩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口说道：“我刚才的意思是，我想看看我儿子稍为长大一些后的样子，他似乎有很强的魔力感知天赋，你刚才也看过了，怎么样，我儿子是天生的魔法天才吗？” 神识之海的能量圆环中传出了克莱因欢快的笑声，就像是听到很刺激的笑话一样，“我所见过的天才如同星河中璀璨闪耀的群星一样多，但论天生的天赋而言，你儿子在其中，只能算是普通的一颗。” 林恩好奇地问道：“那最闪耀的天才是什么样的？” “最闪耀的天才，往往都会夭折。” “有人容不下他们？” “天地规则容不下他们，但也有例外。” “谁？马利克吗？” “马利克算……半个吧，至少目前只能算半个。” “那谁算整个？” “哈哈哈哈……” 克莱因笑得更欢快了，林恩这才反应了过来。 的确，和克莱因相比，谁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天才？ 欢快的笑声渐渐远去，克莱因切断了意识连接。 在这阵欢快自由的笑声中，林恩却感觉到了其中带着各种束缚于无奈。 似乎连他这样的伟大存在，也不过是更大的“毒虫”，虽然没有蛊瓮能容得下他，但是这天地便是看不见的囚笼。 2026年的冬天过得极快。 转眼间，冬去春来，天气转暖，摇篮中的小瑞安终于学会了发出简单的音节，只不过喊的第一个人却是“爷爷”，这可把埃蒙给高兴坏了，精神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腰腿似乎都硬朗了不，抱着大孙子在城堡里到处转悠，让大家都来听听小瑞安一声声喊爷爷。 巴雷特城堡中一片祥和，可大陆上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战火在冬天短暂地“谢幕”之后，如今又重新拉来了帷幕。 新一轮的战争，比去年更加激烈，局势也更加复杂多变。 同盟的大议会已经形同虚设，从去年开始，就没有人再执行大议会的决议，此后，大议会更是无限期搁置，不少国家，把同盟使官都撤了回来。 罗南公国和西边的亚坎公国之间战争已经全面爆发，因为装备了卡利亚斯的先进火器，罗南公国如今已经在战局上取得了不小的优势，打下了好几处战略要地，可以预见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差不多在有三四个月，估计就能全面攻占亚坎公国。 亚坎公国的暗使来到了巴雷特城堡求情面见林恩，林恩没有见他。 使者并没有离去，而是直接的把消息报了上来。 亚坎公国希望卡利亚斯能停止对罗南公国的军械交易，并且出兵夹击罗南公国，亚坎公国愿意尽最大力量配合，在战争结束后，只收回自己本国领土，罗南公国领土全面归卡利亚斯所有，并且此后，亚坎公国愿意向卡利亚斯称臣，成为卡利亚斯王国的附属国。 “杀了吧，尸体给克里夫送去。”林恩平静地说道，微微摇头。 “陛下，这样的话……” “给了机会让他走的，自己不愿意走，阴谋不成还想用阳谋，他把这番话说出来了，我如果不杀他，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必生嫌隙。” 林恩摆摆手不再多说。 相比罗南公国和亚坎公国的那些战争，北边的安条克行省的局势，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才摆在眼前的正事。 安条克城已经快撑不住了，人跑了一大半，当兵的都跑了不少。 按照目前这个趋势，再等个一两年，或许就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安条克城。 但是林恩不想再等了，如今大陆局势变化太过频繁，未来不可预知，再等下去恐怕会有变数。 容我再请一天假 休息一下，顺便想想接下来的剧情，全书马上将要进入大高潮和尾声了。 第一百零六章 矛盾 安条克关隘之外。 卡利亚斯陆军三个师，共计三万余人，驻扎于此。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修建，前进阵地已经彻底完工。 除了一排排的火炮阵地之外，最惹眼的就是后方的两个小型机场。 卡利亚斯刚刚成立的空军，即将第一次投入实战。 面对城外卡利亚斯的动作，关隘中的守军只能眼睁睁看着，根本不敢主动出击，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关外修建防御工事。 在关外和关隘守军紧张对峙了一周之后，卡利亚斯终于对这座号称坚不可摧的约克王国第一防线，正式发起了进攻。 攻打安条克防线的目的，不是为了一举攻破这座坚固的雄关，正面牵制住安条克行省的主要兵力，吸引注意力，让驻扎在江南省的军队迂回抄后才是目的。 卡利亚斯陆军第一军第三师，是这次正面攻城的主力。 陆军第三师也称1103师，第一个1代表的是陆军军种，第二个1代表第陆军一军，03代表第一军第三师。 为防止之后出现“几等人”这样的争执，军委对于新番号编号的解释是，按照成立时间为参考，陆军为1，海军为2，空军为3，并不是代表陆军最高贵，而是因为陆军最先成立，在以前的开拓者军团成立之前，卡利亚斯所有的军队都可以归类的为陆军。 1103师的老班底就是以前守备军的炮兵团，曾经炮兵团长马文，也正是如今的第1103师师长。 在军队改制之后，以往的每一个团都得到了大量扩编，不再局限为单一兵种，成为了拥有独立作战能力的复合型军队集团。 不过虽然性质上是如此，但是因为底子的原因，各师的还是保留了以往的部分特征。 比如1103师的核心，依然还是炮兵，同时也是整个陆军中火力最强、机械化程度最高的一个师，拥有最强的远程攻坚能力。炮兵的专业素质，和其他师相比，也要高出一大截。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同样的大口径火炮，在第1103师炮兵旅的手上，就是要比在其他师军队手中厉害。 结果就是，当攻城战拉开序幕之后，炮兵在关外的劣势地形上，居然隐隐能对关隘上大量城防魔动炮进行火力压制。 炮声一刻都没有止歇，从上午一直响到了黄昏。 飞机的轰鸣声伴随着阵阵气浪在头顶上划过。 空军的一支游隼中队，从整备到起飞，再到执行轰炸任务归来，一个周期差不多要两个小时。 指挥部的高处，马文放下了望远镜，眉头微微皱起。 他此刻的身份不仅仅是1103师师长，同时也是安条克关隘前线的前线指挥官，这里的陆军三个师，包括空军，都归他指挥。 大半天的时间，火炮全力开火，空军的飞机出动了四轮，可即便在如此强大的火力支援下，正面推进的1104师，也仅仅只推进了不到两百米。 这座关隘实在是太坚固了，不仅仅是用料和结构的坚固，看上去似乎还经过土元素魔法的强化，整个关隘的城墙浑然一体，竟然能顶住大口径火炮的轰击，连空投的炸弹从垂直角度落下都只能在城墙上炸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无法让敌军停火。 一连三天，攻城进度都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甚至空军的飞机还折了两架，也不知道是敌人的运气还是实力，游隼战机如此快的飞行速度，居然被同一门魔动前后击中两架飞机，以至于如今空军不敢再轻易出动。 马文终于有些急了，命令道：“今天晚上让特务营出动，想办法从西边摸进去，找到关隘的魔力中枢，然后破坏掉，只要能让魔动炮熄火一个小时，我们就有机会打到城下去，然后爆破开门。” 参谋长拿起笔做记录，还没有写完就放了下来，提醒道：“师长，我们的任务只是牵制，没必要这么冒险吧，就算是成功打进了外城墙，进去后还是有恶战要打。” 马文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去，沉声说道：“卡利亚斯军事法——战时管理条例，第一条，第三款，背！” 年轻的参谋长表情有些难堪，但还是立即挺胸站定，大声背诵道：“军事委员会宣布进入战争状态下，全军指挥权归三军总司令；地区指挥权，归战区司令；前线指挥权，归前线指挥官，战场指挥权，归各级军事正官。” 马文冷冷地问道：“战时条例中有提到参谋部的权力吗？” 参谋长无奈地说道：“没……没有。” 马文冷峻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拍了拍参谋长的肩膀，说道：“年轻人，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军校毕业的年轻参谋长，在这位老牌将军的面前，终于低下了脑袋，小声说道：“是。” 马文没有再理会自惭形秽的年轻参谋长，转过身去，看向指挥部里的其他人，瞅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严肃地说道：“传令1103师第一、第二旅，从两点钟开始，七点钟截止，以最大火力进攻；传令空军3101师，派遣两个战机中队，协同进攻；传令1104师，全力前压，今天下午务必再往前推进三百米；特务营今晚八点行动。” “执行命令。” “遵命！” 指挥部内的各级官兵、职员各自忙活去了，马文意味深长地看了参谋长一眼，然后也离开了作战指挥室，往外面的观察台而去。 对于这些从学校出来，要资历没有资历，要军功没有军功的学生兵，马文是打心底里看不上的。 虽然同在支军队，但是严格来说，参谋长却和他们这些将士却不属于同一系统，参谋长的人事任免完全归属于参谋总部，虽然在常规时期，全军都要受参谋总部辖制，但是军队与参谋总部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托管，参谋长才是他们的亲儿子。 对于这些起点高、晋升快、张口闭口新规新制、一个个连仗都没有打过几场的家伙，不只马文一个，曾经的老牌军官，都有挺大意见的。 要是都想克烈那样，大家倒也没有太大意见，同样是军校出身，克烈虽然起点更高，从守备军出去之后，直接就是一支独立军队的统帅，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光杆司令，军队是靠他自己组建起来，而且后面的战功也都是实打实的功劳。 相比之下，这些参谋长，就像是一只只只会聒噪的鸭子。 至少马文是这么觉得的。 在常规时期，窝了不少的火，如今终于进入到了战士时期，有战时管理条例在，终于可以不用来理会这什么鸟参谋长。 卡利亚斯军队令行禁止，在马文的命令下达之后，全军都开始行动起来。 下午两点整，前方的1104师开始猛烈前压，在后方火炮与空军战机的支援下，在三个小时内推进了三百米，一改日前的缓慢的推进速度，先后攻下了敌军在关外的两处阵地。 但为此陆军与空军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1104师以最精锐的两个团作为强突先锋，虽然拿下了阵地，但是在这三个小时内折损了一大半。 空军这一次虽然有所准备，战机飞得更高更快，但是依旧被城防军大下来了一架，这一次不是折在魔动炮下，而是被一架重型的机械弩给射中，直接贯穿，在空中爆炸，飞行员连跳伞都没有来得及就被殉爆在舱室之中。 按照马文的命令，进攻在七点时停止。 取得了不小战果的1104师停下了进攻的步伐，就地整备，并且摆出了防范敌军出城突袭的架势。 看到卡利亚斯军队没有继续进攻的势头，关隘中的守军也松了口气。 夜幕在八点钟的时候降临，在这个守军意想不到的时机，一支精锐的特种军队在黑夜之中悄然潜行。 第一百零七章 夜袭 守备军因为名称和作战经历的缘故，身上一直带着一个抹不去的特征，那就是只擅长打防守战，不擅长主动进攻。 卡利亚斯正式立国后，实施了军制改革，如今没有了“卡利亚斯守备军”，改为了“卡利亚斯王国陆军”。 作为曾经守备军的高级将领，马文希望守备军身上曾经的烙印也随同这个名字一起消失。 这是卡利亚斯正式立国后的第一次大规模作战，攻打的对象是约克王国最坚固的要塞。 他不仅仅是为了和参谋部置气，或是为了个人的军功，争夺全国全军的第一次授衔，更多的还是集体的荣誉，如果能正面打下安条克关隘，从此以后，“不擅长进攻”的这个特征，将从王国陆军的身上连根拔起，再无任何关联。 风头不能全让克烈的海军给占完了，这几年来，那小子打得太猛，黑水湾、火龙港就算了，那是港口城镇，可安条克城是实实在在的内陆城市，要是还让海军顺着运河打了进来，先一步入城，以后整个王国陆军在海军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鏖战了一整天，双方的战士都满带疲倦。 战场的夜晚，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轻盈的晚风簌簌吹过的声音。 哨塔上的士兵半眯着眼睛，慵懒地打着哈欠。 开战至今，还没有出现过也夜战的情形，双方都打得比较规矩，卡利亚斯进攻方正面强推，安条克的守军依据关隘的要塞和城下的据点防守，谁都没有兵行险招，派出奇兵突袭。 安静的帅账之中，马文并没有休息，每隔一小会就会看一眼怀表，手中的地图被他捏得出现褶皱，凝重的表情中还带着几丝焦急。 安条克关隘之中，守关的主将卡特将军，同样没有休息。 房间中灯火通明，他正在和副将一起商讨战事。 卡利亚斯今天下午的猛攻不太正常。 这里是安条克关隘，是安条克南部大防线的核心关口，是王国最为坚固的城防要塞，不太可能被卡利亚斯正面攻破。 关外的卡利亚斯军队，目的是为了牵制他们，同时制造兵临城下的压力，对于安条克城威胁最大的还是，东边从江南打过来的卡利亚斯另一支军队，这一点，卡特很清楚，在过去的这几天里，战争呈现出现的状态也的确如此，虽然炮火的阵仗不小，但是双方的伤亡却不大，卡利亚斯推进的速度也很慢。 结果今天下午，他们突然发起猛攻，不计代价地往前强行突进，这是什么原因？ “障眼法，给东线制造机会。” 一番细致入微的谈论之后，卡特将军和副官得出一致的答案，关外的敌军明天应该还会再次发起猛攻，然后在安条克守军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南线的时候，卡利亚斯增兵江南，突袭东线。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站在卡利亚斯的角度来想，也是最符合正常逻辑的思路。 卡特将军连夜给东线的友军发去的提醒，让他们注意防备，提高警惕，这两天有可能遭遇强力突袭。 做完了这一切，将军的心绪稍为安定了一些，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东线毕竟不归他负责，能不能守住，对于他来说，是听天由命的事情。 如果东线失守，他能做的也就是在安条克关隘殊死抵抗，没有支援，没有补给，腹背受敌的情况，能做的只有垂死挣扎。 战死沙场，以身殉国，从当兵的第一天起，他就做好的心理准备，如今感觉这似乎快要到来了。 但无论如何，作为职业军人，不管局势坏到了怎么样的地步，他该做的本职工作还要做，即便是真到了绝望的那一刻，垂死挣扎也还得要挣扎，哪怕只是为了溅敌人一身血，他也不会引颈待屠。 送走了副将，卡特将军自己也准备休息了，明天注定还有一场恶仗要打，有必要的话，他明天会亲自率军出城作战，不能再让卡利亚斯的军队像今天下午这样猛烈突进了。 还有那些给要塞带来最大干扰的“铁鸟”，得让炮手、弩手们进一步提高命中率，那东西看上就价值不菲，相信卡利亚斯也拿不出多少架来消耗，只要没有哪些该死“铁鸟”，不用再分心去注意头顶，那么城防军械就能全力对付正面推进的卡利亚斯陆军，不说把他们打退，至少要减缓他们推进的速度。 身后安条克城如今人心惶惶，敌军每推进一步，后方的不安就会增加一分，再这么下去，连补给都会出现问题。 虽然心中压力巨大，思绪万千，但是当沉重的疲倦涌上心头，卡特将军还是很快入眠。 ………… “嘭！！” “嘭、嘭、嘭！” 连续的爆炸声打破了夜色的宁静，卡特将军在第一声爆炸声响起的时候就睁开眼睛。 他第一反应是看了一眼表。 刚过凌晨三点。 卡利亚斯军队来夜袭了？ 不对，爆炸声很近，是从关内传过来的。 卡特将军匆匆跑出了营房，外面灯火通明，一片嘈杂，所有人都被爆炸声惊醒。 “不要乱，全体集合。” 他大声地喝止混乱的蔓延，“值夜的巡逻队在哪里，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一名军官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是三号地堡，呼……呼……”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三号地堡那边发生了爆炸，包括地面的房屋全都给炸了。” 在军官说出三号地堡的时候，卡特将军的脸色就变了，别人不知道，但他做为关隘守军主将如何不清楚，三号地堡的下面，是要塞的魔力中枢，包括魔动炮、城防加固魔纹、还有通讯魔网，所有需要魔力供给的设施，都要依靠魔力中枢运转协调，否则就会瘫痪，这就是魔法设施的局限性，他虽然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些法师老爷们的造物，但是如今安条克关隘对此却非常依赖。 不是没有备用的魔力枢纽，但是要想重新连接上去，少说也要大半天的时间，以前有魔法师公会下属魔动学会的人在，更换起来要快捷一些，但是现在魔法师公会已经撤走了这些专业人员，并且公开强调他们一直坚持的中立，如今更是加了一个前缀，绝对中立，以彰显不干预世俗纷争的决心。 “魔力中枢完全瘫痪，有明显的认为爆破痕迹。” 新到的消息打破了卡特将军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他隐隐意识到了卡利亚斯的目的，或许并不是想他之前猜测的那样。 “哨塔汇报观察情况。” 卡特将军的命令才刚刚下达下去，哨塔上就拉响了最高警报。 如他所想。 敌军来了！ 趁着关隘所有魔力设施瘫痪的时期，卡利亚斯第一次对要塞发起了夜袭。 不是小股军队袭击，而是全军来袭。 卡特将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穿上战甲，头顶就已经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一枚炸弹落在了他旁边的两米外，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耳朵中进入，仿佛要将脑袋撑爆。 烟尘散去，地面上留下一堆破碎的尸体，因为过于残破，甚至看不出来被炸死的是几个人。 飞机并不止一架，接二连三地飞来，投下了炸弹之后又转头离开。 没有土元素魔法的加固，城楼被炸出一个个大坑。 满身血污的卡特将军快步跑上了城墙，亲自集结全军防守。 他亲自跑到一架机械重弩的旁，没有用笨重的绞盘来控制转向，而是用自身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搬动沉重的重弩瞄准夜空中的飞机。 黑夜之中，这些“铁鸟”更难被瞄准，重弩又太实在是太沉重，卡特将军虽然是长弓手出身，射术精湛，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很难做到精确瞄准，主要是重弩的转向速度更不上飞机的机动速度，在加上开弩有一定的射击延迟和弹道时间，需要预判飞机的飞行轨迹，做出相应的提前量射击，然后有黑夜作为掩护，失去了魔力灯光的照明，这变得更加困难。 第一百零八章 空袭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机括声和阵阵嗡鸣的尾音，一支手臂粗细的钢铁弩箭从机械重弩中发射而出。 仿佛一道闪电划破黑色的夜空…… 弩箭狠狠地刺中了一架游隼战机的机舱，将近三米长的箭矢从机舱中贯穿而过。 紧接着飞机失衡，开始坠落。 卡特猛然地看上城墙的另一边，正在操作那座重弩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 刚才的这一发弩箭，并不是出自于卡特将军之手，他射出的那一发被那架灵活的战机给扭掉了。 一箭毙命的战果，正是来自来这个年轻的士兵。 城墙上响起了一阵欢呼，那个年轻士兵的表情有些羞赧，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他没有过多的庆祝，只是紧攥着拳头小声呼喊一声，然后便在同伴的配合下快速地装填新的弩箭。 卡特将军感觉这个孩子有些面熟。 不是普通的面熟，事实上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城防军中几乎所有人他都面熟。 而是有些特别的印象。 短暂的回忆后，卡特将军想起来了，这是当初那个城门卫兵。 两年前，林恩·巴雷特前往王都太阳城，在脚下安条克关隘城门处不肯接受盘查，当初就是这个孩子态度最为坚决，执意要查巴雷特家族的车队。 天空中的轰鸣声再度接近，这次是五架飞机同时编队飞来。 “隐蔽！！！” 卡特将军着急地大喊，城楼上的士兵们纷纷蹲下身子，趴在城垛下面躲避轰炸。 然而刚刚立功的那个年轻的士兵没有听从命令躲避，就像两年前，明明已经有了放行的命令，他依旧还在坚持要盘查巴雷特一样。 此刻，他昂扬着脑袋，面上青筋暴起，咬紧牙关，一双不算粗壮腿脚稳稳地扎在地面上，双手吃力地转动着绞盘，他要赶在飞机飞到头顶垂直角度之前瞄准。 他想的不是在角度垂直之后，这些“铁鸟”就会向自己投弹，而是重弩的仰角无法做到垂直角度射击。 两年在城下，不管最后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当时终究没有动手，眼睁睁看到巴雷特的车队大摇大摆地从入关，这一次。 这一次，他不会再当懦夫。 “快趴下。” 卡特将军的十分焦急。 他感到有些愤怒，更多的是羞愧。 两年前妥协的命令，就是他的下的。 飞机抵临头顶上空。 像是为了复仇一般，全部集中在重弩炮台这边。 炸弹接二连三地投下。 年轻的士兵也在怒吼声中，扳动了重弩的大扳机。 卡特将军冲向扑向了年轻的士兵，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炸弹落到了城头，在重弩炮台的旁边爆炸。 年轻的士兵与他身旁的重弩，连带这那一处城头，都在爆炸之中破碎开来。 最后的时刻，他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笑意，在猛烈的能量将他身体撕碎之前，他看到了他所射出的最后一支弩箭，又成功击中了一架飞机。 这一次，他说到做到了。 卡特将军将长矛插在地上，抬手阻挡着爆炸之后扩闪开来的冲击波。 那个固执的孩子，在他眼前变成了一块块残肢血肉，飞溅的鲜血，甚至落到了他的脸上。 血液滚烫如火。 炸弹的空投并没有结束，卡特将军此刻所在的位置暴露在外，非常的危险。 两枚炸弹落下，他猛然抬头，没等炸药的延时引信触发爆炸，便以斗气将炸到震飞到城外。 他悍然站立，抬头怒视空中的四架战机，就像是在喝问“仅此而已？” 似乎是受到了卡特将军的挑衅，亦或者是为了给战友复仇，又或是是想要冒险拿下敌军主将这头等功劳，头顶上空的两架战机并没有就此离去。 在绕了一个小圈之后，突然猛烈地俯冲下来。 余下的一两架战机继续在高空陆续投弹，压制城头的弩炮，不让其抬头。 俯冲而来的战机，机身下方的两挺机枪同时开火，子弹仿佛连城一条铁线，向着卡特将军扫来。 卡特将军身材高大，目标也大，他抄起一面铁盾，顶着弹雨向着俯冲而来的战机冲了过去。 战机在下降到了极低的位置后开始减速，然后抬头攀升，在距离城头不到十米高的高度超低空投弹。 强烈的劲风伴随着飞机剧烈的轰鸣声迎面而来，卡特将军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机舱的位置。 两枚炸弹落下，他在地面上突然一个冲刺翻滚，躲闪开爆炸的中心，然后借着爆炸烟尘掩护，快速地拉开了长弓。 烟尘同时也阻挡了将军自己的视线，他此刻的注意力高度集中，通过之前的观察，飞机的运动轨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利箭离弦，携带着强烈的斗气，往控制激射而去。 只听得一声干脆的破裂声，然后便是一阵惨叫，正在从低空攀升的战机从空中坠落下去。 卡特将军长出了一口气，正欲起身突然听得一声正在逼近的呼喊。 “小心！” 是副官汉斯的声音。 卡特将军猛然抬头，只见一枚大号的炸弹正从自己头顶上落下来。 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卡特将军全力运转斗气，准备硬抗，虽然大概率抗不下来，估计不死也得重伤，但是此刻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嘭！！！” 猛烈的爆炸声响起，让这一整段城墙都震动了一下。 卡特将军的身体从烟尘之中倒飞而出，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了愤恨。 就在炸弹爆炸的一瞬间，副将汉斯扑了过来，将他撞飞出爆炸的中心，而汉斯自己则没能出来。 卡利亚斯的战机都飞走了，爆炸的烟尘渐渐散去。 城楼上出现了一个大坑，坑中汉子的身体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大哥……” 在看到了卡特将军后，他来得及喊出了这一声便断气了。 将军的表情很是狰狞，他眼睛紧闭，嘴巴张开想要嘶吼，却没有发出声音，紧攥的手指刺破掌心，鲜红的血液从指缝流出。 汉斯和他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兄弟。 两人是同乡，从小就是玩伴，长大后一同参军，共同立下要扬名立万的豪言壮语。 入伍之后不久，王国北方就和高卢王国爆发战事，两人积极参战，在战场上奋勇争先，互相扶持，无数次救下对方的生命。 立功之后，两人都得到了升迁，分到了不同的军队任职。 再之后，他屡立战功，一路高升，但是汉斯的运气却不太好，因为和上官交恶，不但得不到重用，反而处处被针对，日子过得并不好。 终于，他在平定费谢尔家族的战争、还有镇压旧贵族的行动的出色表现，得到了伊凡陛下的赏识，调来安条克关隘担任一军主将。 在稳定之后，他第一时间动用所有的关系，把汉斯调来了自己的身边。 老友重聚，正准备大展拳脚，建立一番工业。 却不想，竟是把他带进了火坑里。 “啊！！！” 卡特将军中终于还是吼出了声，低沉的声音在轻微的颤抖。 安条克城，完了！ 各处哨塔上的警报大声作响，城外的敌军正在逼近，关外的据点差不多全部失守，敌军即将打到瓮城。 卡特将军穿上了战甲，带着亲卫营走出城门，亲自守在瓮城的大门口。 第一百零九章 新旧 “陛下，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具体的细节，战区司令部和饿鬼的报告里都有说明。” 巴雷特城堡书房中，新任的秘书长维德，正在向林恩汇报消息。 维德是阿米亚斯在离开巴雷特城堡入驻行政内阁时，向林恩推荐的接班人选，2021届行政专业的优秀毕业生，成绩优级，政审最优级，毕业之后在日升城市政厅任职四年，没有过错记录。 维德为人谨慎细心，心思敏捷。这是阿米亚斯对他的评语。 对于这些优点，林恩也认同，但是相处了一年下来，林恩始终觉得还是有些别扭，也越发的怀念曾经阿米亚斯在身边共事的日子，那价格家伙虽然固执，有时候还有些木讷，但是两人之间已经养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工作起来十分的轻松。 当然，也或许是只是心理作用，他轻声呢喃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对于那些曾经和自己共事多年、由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故人”，总是会带着一些额外的情怀。 对于1103师的马文，林恩同样也有这样的感情。 “我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发生，但是没想到却是发生在马文的身上，要是干这事情的艾伦，我一点都不惊讶。”林恩把饿鬼和战区司令部的报告放在身前的桌面上，缓缓地说道：“当初守备军的所有团长之中，我觉得马文是最成熟稳重的一个，真是没有想到啊。” 统计附页摆在报告的最上面，上面清楚地罗列着安条克关隘一战的伤亡统计。 维德往后面退了两步，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没有说，他知道陛下刚才的话不是在向他询问意见。 林恩微微抬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朝着维德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和林恩年龄差不多大的秘书长，走到书桌的前面，双手垂膝，正襟危坐，模样有些拘谨。 “轻松点，这是又不是正式场合。”林恩随口说道，他想，要是秘书长还是阿米亚斯的话，这时候不同他提醒，就已经开始巴拉巴拉发表意见了，别说是在书房，就算是大厅，在巴雷特城堡生活了十多年的阿米亚斯也没有多少忌讳。 维德点了点头，但是模样还是有些僵硬，唯一的变化就是嘴角挤出了一丝有些别扭的笑意，看上去倒是略显滑稽。 林恩轻笑着拍拍桌子，也不再坚持要维德放松，这一点也是他们这些学校优秀毕生的基本都会拥有的共同点，做事慎重，极守规矩，客观来看，这是好事。 林恩将报告的统计附加页往维德的方向推了推，手指敲打这上面的伤亡一栏的数字，说道：“九天时间突破了约克王国第一防线关隘，成功攻入安条克城；伤亡八千六百人，其中阵亡数超过四千人，折损飞机七架，牺牲优秀飞行员六人。” 林恩抬起头来问道：“以这样的代价，换取安条克城，你觉得值不值。”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涉及到了上千条人命与鸿观战略的要素。 维德却并没有做过多的思考，直接答道：“如果只是陛下提出的这个问题，那么我觉得是值得的。” 林恩微微点头，又问道：“如果我指的是现实呢？” 为的果断地答道：“秘书处不参议军略。” 林恩摆摆手，“说说你的想法，这不是军略，是我们之间的闲谈。” 维德的模样变得更加拘谨，他沉思了片刻，说道：“陛下，您刚才说‘人不如新，衣不如故’，我毕竟是个新人，不敢妄议故人。” 林恩淡淡一笑，没有再多言。 维德这话算是说道了点子上，他虽然很优秀，但毕竟是新人，拘谨也好，慎重也罢，这都是新人的特征，这个“新”是相对而言，对比的对象便是如阿米亚斯或者马文这样的“故人”，他刚才这话口中的“故人”，自然就是指的马文。 关于安条克关隘的战事，所谓的现实和单纯的问题之间的区别，就在于现实中有比强攻关隘更好的选择，仅从得失上看，即便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拿下安条克城也是值得的，但是从全局的角度看，实际情况，其实可以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克烈正在从东线对安条克城的方向发起猛攻，马文的军队只需要遵守三军司令部制定的战略方针，牵制住安条克关隘的守军，那么不出十天，克烈同样能从东线打进安条克城，而且可以预料到，相比起强攻关隘，损失会小很多。 马文如此着急进攻，看上去甚至有故意和克烈抢时间的意思。 林恩不记得自己有说过“先入安条克城者授将衔”之类的话语，马文这样的行为，往重了说，算是抗命不遵，这种程度的违纪，安军律，免除他一切职务，发配劳改，都不算冤枉了他。 “从今天开始，秘书处可以参议军事，档案权限提升到乙级。”拍了拍维德的肩膀，林恩把从抽屉里拿出一枚代表着乙级权限的钥匙牌递给维德，这是当初阿米亚斯留下来的东西。 在当初阿米亚斯担任秘书长的时候，一直都是拥有乙级权限的，甚至部分甲级档案都有可以随意查阅。 出书房里出来，林恩主动去见了高文一面，高文是卡利亚斯“故人”中的标志性人物。 两人军委的办公室里聊了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才从里面出来。 林恩先出来，面色不是很好看，脸色微微发红，看上去像是在里面动力怒。 高文在林恩走后才出来，神色依旧，看不出情绪的变化，径直地往食堂走去。 ………… 陆军攻破约克王国第一防线，打下了安条克城，这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 全卡利亚斯从上到下都在庆祝。 不仅仅是拓土的功劳，安条克城对与卡利亚斯来说具有非常的意义，比之前海军打下火龙港和整个江南，要更具有象征意义。 上百年来，因为安条克大防线的封锁，卡利亚斯成了约克王国南部的一片与世隔绝的法外之地，和繁华而且强大的安条克城相比，卡利亚斯显得弱小而且孤单，长久以来，安条克城一直都是压制在卡利亚斯头顶上的一块巨石。 如今这块似乎坚不可摧巨石被马文带着以陆军为主力的大军，正面突破，安条克城成为卡利亚斯版图的一部分。 这让整个卡利亚斯都为之扬眉吐气。 林恩为此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为了表彰这次重大的胜利，卡利亚斯第一次军队授衔仪式也随之举行。 本次授衔仪式中，最瞩目当属坐在轮椅上的马文。 作为安条克关隘正面战场的指挥官，为了激发士气，他在攻城战中亲赴火线，身先士卒，亲自带队击破了敌军主将卡特的亲卫营，最后更是手刃了卡特，一举攻破了城门。 在将中将军衔佩戴到马文的胸前之后，林恩和这位目前卡利亚斯最高军衔的获得者四目相对。 “我以为你会更稳重一些的。” “这样的事情，由我来做，总比由艾伦他们来做，要好一些。” 林恩扶着马文坐下，轻叹口气，说道：“以后好好休息吧！” 马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周之后，马文退役，调至国防部任闲职。 新任1103师师长，由下辖第一旅旅长晋升担任，原参谋长任副师长。 卡利亚斯立国后的第二次军队改革，正在潜移默化之中，一点点进行。 骄纵的“故人”正在逐渐从重要的岗位上离开，取而代之的是谨慎、守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新人”。 第一百一十章 卡利亚斯的派别 在卡利亚斯的大军一路平推到鬼门山，将大半个安条克行省收入囊中的时候，龙脊荒原上那场规模远超卡利亚斯和安条克大战的战争，也终于停了下来。 龙脊荒原虽说远离同盟，但是从大战开始，就吸引了整个同盟的注意，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 沙漠中大军是什么人？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莫德雷德能否守住拒西城？ 如果守不住，那支从落日大沙漠里杀出来的凶残大军，会给同盟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即便是在这个天下大乱，同盟战火纷飞的年代，这几个问题，依旧让人充满了担忧。 好在莫德雷德守住了，至少暂时守住了。 百万沙漠大军强攻拒西大防线不下，开始后撤。 但仅仅只是退到龙脊山脉，并没有完全撤离，似乎在等待新的机会，再次卷土重来。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莫德雷德守住了西域，其他国家觉得没有后顾之忧，于是相互之间的争斗变得更加激烈，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伴随着加洛林帝国本土被战火点燃，大争之世，迎来了全面的高潮。 点燃这把“火焰”的地方，是位于帝国西部的奥尔丁领侯爵领，霍恩侯爵这位帝国内的二流诸侯，公然举起了反抗查理王朝大旗。 在一天的时间之内，霍恩侯爵先是公开发布一篇罗列查理家族罪行的声讨檄文，宣布奥尔丁侯爵完全独立自治，紧接着就开始抓捕境内的朝廷官员，烧毁了所有的帝国旗帜，封锁道路，陈兵边境。 奥尔丁侯爵领的这次造反来的十分突然，不仅仅是帝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更是将全同盟的视线都从龙脊荒原给吸引到了帝国这边来。 不少人都觉得霍恩侯爵疯了，即便是如今帝国暗流涌动，动荡不安，隐隐透露出一股大厦将倾的势头，但那是顶尖大人物们在“斗法”，你一个在帝国诸侯势力中都排不进前十的封地领主，居然敢第一个公开跳出来举起反抗大旗，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当然，拥有这样想法的人多是些眼界较窄的中下层阶级，对于那些在大争之世力争上游的当权者们来说，他们眼中看到的信息要更多一些。 但是，绝大多数人，依旧不看好霍恩家族的前景，即便是背后有各方反帝国势力的暗中支持，霍恩家族自身的体量也太小了，根本承受不住太大的冲击，只能是给人当枪使，当的还是枪尖，第一柄挥向查理家族的长枪的枪尖，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枚“枪尖”碰一下就会折，查理家族即便只是为了震慑其他人，也会以雷霆手段剿灭这第一个公然造反的家伙，霍恩家族如此的行为，无疑是非常愚蠢的。 对于这个同盟内如今最大的热点，林恩的看法和主流的声音不太一样。 别人无法理解霍恩侯爵的行为，但是他却有些感同身受，此刻的奥尔丁和曾经的卡利亚斯很是相似。 当机会到来之时，选择了豪赌。 第一只飞出森林的出头鸟，的确最容易挨枪子，但若是成功躲开或者挡下那一枪，也会是第一个飞上高空的。 在这乱世之中，霍恩侯爵的这样帝国诸侯，常规的手段自然是竞争不过其他更为强大的对手，要想趁机而起，不被时代的滚滚浪潮所淹没，势必得要采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帝国动荡，牵一发而动全身，帝国局势的任何变化，都会直接影响到整个同盟的格局，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剧变，卡利亚斯甚至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来商讨在奥尔丁事件之后，同盟的局势，会对卡利亚斯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我认为霍恩家族不会帝国剿灭，至少不会就此消亡。”或许是因为奥尔丁和卡利亚斯相似处境引发的共情，林恩对于霍恩家族的冒险决断，要比其他人更加看好。 巴雷特城堡的“书房会议”是相对不那么正式的内部会议，所以气氛不会像大会时那么紧张，说话也要随意一些。 “书房会议”参与的人数并不多，但基本都是王国的要员，或者说是林恩看到的人。 在林恩说出了他的想法之后，有人认同，有人反对，但是这个话题并没有引起太多的讨论，大家伙的重点依旧放在帝国大乱之后，会对卡利亚斯造成那些直接或者间接的影响，至于奥尔丁侯爵领能否想卡利亚斯当初那样成功顶住上国的征伐，然后再成功立国，这样的问题，在卡利亚斯这些的务实的肱骨之臣眼中，并不重要。 在会议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林恩基本就不怎么说话了，因为这时候，书房中的人已经开始吵了起来，十多号人分成两派，双方的立场完全对立，各执一词，争执不休。 按照双方立场，大致可能分为保守派和激进派，只不过和大多数情况不同，卡利亚斯的激进派反而是年龄偏大的“元老”们，而年龄偏小的这一批新贵，反而相对保守。 “元老党”的领袖是高文，只不过高文自己却并没有掺和到这些派别之争中间来；“学生党”的代表是克烈和凯尔，这两人，一人是如今卡利亚斯军中举足轻重的海军司令，另一人是内阁第二副相，兼任农业部长，两人一文一武，可以说是利亚斯军队和政务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除此之外，还有相对安分低调的“哑巴党”，这一派的标志性人物是首相奥玛，相对于前两派，他们和林恩之间的距离显得要疏远一些，大多数都是像奥玛那样“半路出家”投靠巴雷特家族的，包括攻占了安条克行省之后，那些归顺卡利亚斯的约克王国官员，如今基本上也都被自然而然地划分到了这一派。 争吵的主要问题，是关于是否要继续向北进攻，打下安条克行省全境，甚至出兵萨尔亚行省这个话题。 今天的这次“书房会议”，高文没有来，克烈人在江南省，自然也没有参与。“学生党”的另一位首领凯尔虽然在，但是“元老党”成员们本身气场就更足，嗓门够大，巴雷特城堡又是他们的主场，所以即便凯尔据理力争，他们的声音依旧显得有些薄弱。 趁着帝国还没有崩溃，天下还没有完全混乱，趁着这个时机多扩张版图，为卡利亚斯打下更大的根基，这是“元老党”的主要态度。 “学生党”的论据其实也有相似之处，凯尔认为卡利亚斯应该趁着目前天下留有一定秩序的这段时期，尽量休养生息，巩固国力，近年来，卡利亚斯连连征战，不只是军队，其他各个方面都在承受着强烈的压力，军事上胜利掩盖住了不少其他方面的问题，公职人员作为国家的管理者，要保持更清醒的头脑、更理智的思维，不要变得盲目。 凯尔用各项民生数据举了很多的例子，但是在“胜利大进军”的口号下，他的这些相对理智的言论，听上去像是不思进取的消极思想。 “书房会议”就这个议题争论了一下午，最后还是没有得出结论，虽然“元老党”在气势上占据绝对上风，但是以凯尔为首“学生党”也同样十分固执。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向变了 争论愈演愈烈，气氛也越来越紧张。 书房内以艾伦为首的主战派“元老党”们的嗓门越来越大，语气也逐渐暴躁，然而坐在他们对面的那些相对年轻的“学生党”成员们虽然没有红着脖子对骂，但是也毫不退缩，甚至还把椅子往前面挪了几分，摆出一副“我反正坚持我们的观点，你们有本事就打人”这样的架势，向来温和的谦恭的凯尔，此刻却摆出一副滚刀肉的姿态。 “咳咳！” 眼看两拨人似乎真的就要在书房里动起手来，坐在一边的林恩终于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书房内的争执声随即停了下来，以艾伦为首声势逼人的“元老党”成员们放下了撸起的袖子，凯尔也把椅子往后面挪回到原位。 “我基本听明白了。”林恩的眼神环视一周：“打还时要打的，但是也要有个度，打过鬼门山，攻占安条克全境，但是不要跨国晨曦镇关口，再往北无险可守，而且萨尔亚行省是约克王国主要粮食产地，出兵小马郡，势必会引来约克王国不计代价的疯狂抵抗，我们新占安条克，后方还没有稳定，而且连连征战，军队也需要休养，不宜持续作战。” 林恩的手掌在桌面轻轻拍下，以盖棺定论的语气说道：“出兵安条克北部，止步晨曦镇，等待后方稳固，生产力提上来后，再图北进。” “遵陛下令。”艾伦等一干主战的“元老党”起身行礼，对于这个结果，他们还是比较满意的，至少陛下刚才这番话，完全是站在主战派的立场上说的，对于凯尔那个毛头小子提出的理论，一句都没有提。 凯尔似乎想要起身说什么，但是屁股刚离开椅子又坐了回去，看得艾伦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具体的命令军委会正式下达，现在你们可以回去做些准备。”林恩拍了拍手，宣布散会。 艾伦带着一干“元老”瞅了凯尔等人一眼，然后昂扬着脑袋大步离去，模样就像是一只得胜的大公鸡一样骄傲。 等着这群骄傲的大公鸡离开之后，林恩才和凯尔一起从书房里走出来，微微笑道：“你原本就没有打算阻止进攻鬼门山吧。” 凯尔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答道：“瞒不过陛下的慧眼。” 林恩呵呵一笑，指了指外面的庭院，边走边说：“其实你没必要如此，军队整改是我的意思，提拔新人也是我意思，和你们没有关系，更何况你也不是军队的人，没必要来受这个气。” 凯尔不这么想，他解释道：“终究我是我们这些新一代的学生，占了前辈们艰苦奋斗的胜利果实，让他们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近期受了不少的气吧？” “也没有，其实都还算克制。” 林恩感慨道：“也就是你，能为这些细微处的事情考虑，其他人现在可都想着开疆拓土建功立业。” 凯尔跟着笑道：“这些事情总要人来做，我没有指点江山的能力，只好做些看得着的小事。” 林恩摆摆手说道：“这可不是小事，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人人都能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但是眼睛往高了看容易，往细微处看却更费神。克烈是个纯粹的军人，不会理会这些事情，担子全压在你肩头上，这可不轻松。” 凯尔惭愧地说道：“我做的不够好，不然今天艾伦将军就不会在会上动气了。” 林恩笑了起来，说道：“这你可就看错了艾伦了，他这家伙我了解他，其实艾伦、霍根他们几个都是明事理的人，艾伦虽然性子莽撞，但是脑袋精明得很，他今天不是冲你来的，主要是为了做个样子，让下面的人出口气，马上又要开战了，这也算是变向地鼓舞一番士气，等这一仗打完了，接下来会休战一段时间，军队的改制，也需要的全面落实。” 凯尔走后，林恩长吁一声，对维德说道：“百人之战勇者胜，但要想在这乱世之中与天下争锋，这是百万人的战争，军队要靠令行禁止的纪律和统一的思想，” 年轻的秘书长虽然已经获得了参议军事的资格，但是依旧没有习惯性的沉默，没有答话。 初夏时节，卡利亚斯的军队再次北上。 这一次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克烈的海军并没有参与进攻。 艾伦的1102师、霍根的1104师作为主攻，空军3101师协同配合，正面强攻鬼门山。 猛攻两日，拿来了鬼门山全部外围阵地，王国军队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主阵地。 没有了掩护配合，在卡利亚斯大军的包围推进下，王国军队防守了两日之后便连夜撤退了，放弃了这座在过去三个月中耗时耗力修筑加固的防御阵地。 不到一周的时间，大军便打到了晨曦镇，这一次遭遇到了顽强抵抗。 但是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三天之后，晨曦镇三大关口悉数陷落。 至此，卡利亚斯已经将安条克行省的所有土地，全部纳入版图。 林恩将安条克行省一分为二，西北部保持原名，为卡利亚斯王国安条克行省，东南部为卡利亚斯王国江南行省。 帝国那边也有了消息，这一次林恩猜中的结果。 面对奥尔丁侯爵领的叛变，帝国经过短暂的沉默之后，派出了大军，对奥尔丁发起了征讨。 然而不算强大的霍恩家族竟然挡住了帝国的大军，不仅仅是如此，在帝国军队打进了奥尔丁之后，霍恩的家族的军队就像是换了一拨人一样，不但挡住帝国军队的推进，反而一转攻势，将帝国的精锐大军压制，甚至包围歼灭。 据说帝国的五万的精锐大军，最后从奥尔丁撤退出来的不到五千人，而且丢盔弃甲，模样十分的狼狈。 这样的结果让各方密切关注着帝国局势的势力瞠目结舌，也渐渐看到了一些门道。 果不其然，随后就有小道消息传出，在帝国大军进入奥尔丁后，有人在那里看到了雷纳德家族的暴风军团的踪迹，另外还有疑似莫斯王国的军队也有出现。 这一下，各方都看明白了，雷纳德家族已经和皇室摊牌了，现在大家最关心的是有着帝国支柱的莱茵哈特家族的态度，黄金狮子没有参与行动？ 这一点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接下里对于帝国皇室的态度。 如果莱因哈特家族也和皇室决裂，那么同盟的风向，就该变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想开军舰的少年们 在结束了秋收的农忙之后，卡利亚斯各个学校的新学期招生活动，也落下的帷幕。 优秀的人才，是宝贵的稀缺资源，卡利亚斯提出来的“工业强国”、“农业强国”、“军事强国”等理念，其核心点都是“人才强国”的思想。 作为卡利亚斯主要的人才来源地，各个专业中学在招生季对于优秀的小学毕业生的争抢也十分激烈。 各个学校在挑选学生，而优秀的学生则能主动选择不同的专业，能最热门的永远都是那几个政府公办的专业，如通向官场的“公职学校”，还有就是军校。 相比之下，十三四岁的小学毕业生，大多数人心中都有一个征战沙场的英雄梦，所以选择就升学报考军校的学生是最多的，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事实上军校也是录取率最低的专业，因为不仅对文化科目有要求，同时对于身体的要求更加看重，而且和公职专业一样需要经过严格的政审。 卡利亚斯立国实行了新的军种划分制度，原来的军校也随之分成了陆海空三个不同的专业学校，由对应的军种管辖，同时卡利亚斯所有的公办学校，又都属于“卡利亚斯公共学校”的附属，要受到各方面的多重交叉监管，以确保卡利亚斯的“根基”不被动摇。 三个军事军校之中，空军学校最难进，同时招生名额也最少，基本上都由学校来挑选学生，或是由小学推荐，正常情况下不接受学生个人报考。 除开空军学校这个异类，其他的两个军种学校都是学生报考的大热门，其中海军学校更是如今所有的专业中学之中，最受学生向往的学校。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不泛是因为克烈近年来带着海军四处征战，取得了瞩目战果的原因。 而且对于广阔大海和雄伟的战舰，哪个孩子又不向往呢？ “卡利亚斯海军学校”设立在日升城和上海镇之间的河东镇，坐落于黄河之畔，方便开展舰船实训。 卡利亚斯的第一艘军舰“摇篮号”已经“孕育”出来了不少的优秀海军军官，如今依旧还在海军学校中服役，作为海军学员的主要训练舰船。 九月初的天气秋高气爽。 海军学校的新生们在教官的带领下，乘着微风，登上了“摇篮号”参观。 这是海军专业成立以来的老传统，新生们的第一堂课历来如此。 不过与其说是课程，更像是一种仪式，代表着进入到了海军的“摇篮”。 “摇篮号”比不得如今海军中的正式军舰，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性能不够，但是经过多次改造之后，军舰该有的东西它都有，作为教学训练舰，完全足够，而且“摇篮号”还拥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其弦号也是最特殊的0000，代表着卡利亚斯海军的起源。 站在“摇篮号”的甲板上，教官为这些未来的海军军官们讲述着军舰上的各个组成部分和作用，还有摇篮号的历史和象征意义。 对于这些初次登上军舰的孩子们说，即便是“摇篮号”也足够震撼，他们中有的人虽然在上海镇的港口边远远地见到过正式的驱逐舰、甚至是将近万吨的巡洋舰，感到到过战舰出港时那壮观震撼的画面。 但是远远观看和亲身上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 这种站在甲板上迎着河面上的威风，感受着手里的钢铁触感，让这些孩子们有种已经成为海军一员的感觉。 看着孩子们既兴奋又沉浸的模样，年长的教官会心一笑，学校之所以要为新生安排这样的开学体验，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刚刚入学的孩子们对于海军，拥有更加直观的感受，这其中也有些刻意地向孩子们展现成为海军的好的一面，让他们的信念更加坚定。 因为海军的学习并不轻松，之后的课程中，他们会接受到各种的严格训练，需要有一股劲来支撑他们坚持下去。 从“摇篮号”上下来，新生们带着激动澎湃的心情回到学校宿舍，几乎所有人都睡不着觉，各自都在谈论着自己对于海军和军舰的了解，还有对于未来的憧憬。 晚上睡不着觉的代价，就是早上起不来床。 当异常刺耳铃声响起，宿管拿着军棍沉重地敲打这学生宿舍房门，并且呵斥着“迟到一分钟记大过，迟到三分钟回老家”的时候，这些打着哈欠起床的新生们，从另一个方面感受到了军校和小学的区别。 遵从课表的安排，新生们来到了教学楼，两百多个新生分成五个班，各自进到不同教室。 1班的人数稍为少一些，不过却是入学考核中，成绩最好的一波学生。 在教室里各自坐好之后，门外走进来了几个差不多十七八岁的青年，看上去不像是老师，而且穿着海军的衣服，领头的那位，简章上面的船锚下面纹着细线单杠，预示着他是一位拥有下士军衔的海军士官。 根据如今的军事管理条例，士官军衔和军官军衔有明确区分，主要授予现役士兵，但也有例外，那就是军校出现的学生如果在军队实习过程中，表现极为杰出，或者立功，也会被授予士官军官，这代表难得的荣誉，在之后他们正式服役后，也会作为提升军衔和职务的重要参考。 台上青年海军们，和下面这些精神疲倦、衣冠不整的新生不同，这几个海军青年面貌十分精神，衣着一丝不苟，连走路的步伐都整齐划一，看上去充满了劲头。 “我是……”领头青年海军用他锐利的目光向台下扫视一周，刚一出声，下面的新生顿时禁声安静下来，他继续说道：“四年级学生，布朗下士，是来监管你们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撑在腰间，声音拔高了些许： “我们高年级学生，你们最好的老大哥，你们有不懂的事可以问我们，我们会亲切地告你们。” “现在，请大家做自我介绍，每人把自己原来的学校、姓名介绍一下。” 布朗下士抬手一直，指着左边第一排的一个新生，大声说道：“从你哪儿……开始！” 被指到的新生一个激灵，赶紧站了起来，答道：“三合镇小学，罗利。” 老大哥眉头一皱，呵斥道：“没有劲！”。 其他的青年海军们也往前走来，指着这个新生训斥道： “根本听不见！” “听不见！” “再说一遍！” “重来！” “那么小声，还想开军舰？” 或许是被吓到，又或许是被不配开军舰的话语刺激到，新生迎着“老大哥”们的凌厉的眼神抬起头来，昂扬着胸膛，大声吼道：“卡利亚斯公共学校，附属三合镇小学，罗利！！！” “好！下一个！” “卡利亚斯公共学校，附属黑水湾小学，哈尔西！！！” ………… 教室的外面，林恩停下脚步，远远地看着这边，陪同在旁边的一干海军学校领导，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看着教室里，一个个新生们扯着脖子涨红了脸，大声地报着自己的学校和姓名，林恩不禁问道：“这是学校安排的吗？” “是的。”负责教务的副校长上前答道：“昨天参观‘摇篮号’，让新生们体验海军的威武；今天这堂课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海军的要求，这是今年新尝试的教育方式，目的是为了让新生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对海军有个全面的概念。根据海军参谋部和教育部‘军官在于精不在于多，’的指示，这样的方法，也能尽快分辨出学生队伍中不适合成为海军军官的人，做到尽早剔除，不浪费国家宝贵的教育资源。” 林恩点了点头，“倒是个方法，如果切实有效，可以在其他军校也一并推广。” 第一百一十三章 铸币 看了一圈下来，林恩感觉不错，这届海军新生和去年相比，素质稍有提升。 当然，这也就是林恩简单地看了个大概之后的心里感受，具体的能力如何，还得要看他们之后表现。 “相比起陆军，海军要更重视精神。”林恩朝着教室内讲台上那位浑身都充满着干劲的“老大哥”布朗下士指了一下，对身边说道：“像这位同学就……很有精神！要把这样精神传扬下去。” “布朗同学是这届毕业生中最秀的学生之一，成绩考评第四名，综合素养第二，在军队实习期间也得到了优秀的评价，立过一次集体三等功。” 林恩微笑着连连点头。 一干学校的领导，看到国王陛下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也都纷纷笑了起来，虽然说陛下从不吝啬赞美，尤其是在面对学生的时候，但是最近这几年陛下对于学校、学生，或者说整个教育事业，大多数赞赏都是在说集体，很少有单独称赞过某个人，此刻布朗能到陛下一句亲口称赞，这也是对他们教学工作的肯定。 海军学校目前的压力很大。 卡利亚斯的钢铁产量上来了之后，拥有了充足的“工业之血”，各大工厂也越办越大，分厂一个接着一个建，生产力相比以往提升了太多，别的不说，仅仅是战舰，从去年开始，就跟下饺子似的，每隔两三月，就有一艘新的战舰下水。 尤其是掌握了模块化分体制造的技术后，造船效率得到了显着提高，以往战舰的主体结构必须全部在一个船坞内循序渐进地制造，现在可以同时在超过五个工厂内进行模块制造，最后运抵船坞经行组装，和以往的造船速度相比，效率何止提高了一倍。 海军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所需要的军官人才也自然是越来越多，而为海军培养军官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海军学校的头上。 如今的这个情况，林恩自然是很清楚的，这就是步子走大了之后所显露出来的毛病，之前凯尔在书房会议中和艾伦争吵的那些话语，也并不单单只是为了装样子，同样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肺腑之言。 不仅仅是海军，陆军同样如此，甚至其他的各行各业也是一样。 卡利亚斯现在新增了大片的领土，拥有了近三百万人口，但是人才却没能更上，至少卡利亚斯需要的新市人才极度匮乏，教育事业的压力比以往更加沉重。 从卡利亚斯公共学校建校第一年开始，每年的开学季，林恩都会到学校来转悠一圈，雷打不动，不管他的身份是约克王国的卡利亚斯子爵、还是后来的侯爵、再到现在的卡利亚斯国王，这一点从来没有发生过改变。 除此之外，每年秋收时，他也会亲自到麦田里去折腾一阵。 农业是国本，是卡利亚斯的“血肉器官”，工业是“骨骼”，而教育则是血管，为全身上下输送血液。 相交之下，商业经济则显得没这般重要。 林恩巡视完了几个重要的专业学校之后，还没有回到巴雷特城堡就，就受到了北方传来的最新消息。 雷纳德家族公然支持霍恩侯爵造反，帝国的各大诸侯，还有帝国周边的一些国家，响应的不在少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反查理同盟”就已经形成了一个框架。 查理家族吹响了暴风之号，昭告帝国所有诸侯听令，狮子大公以以沉默表态。 “反查理同盟”成立，战火开始在帝国的多处土地上燃烧，一面面双头鹰旗帜被公然降下然后烧毁。 十八路诸侯齐聚奥尔丁侯爵领。 “破誓之剑”的旗帜高高升起，剑锋直指暴风之城。 当伟大的千年王朝陷入的战争的泥潭，给同盟造成的最直接影响却并不是战乱，首先崩溃的是经济。 就连最普通的百姓都察觉到了乱世将至，整个同盟的物价开始高涨，其中涨幅最明显的就是粮食。 同盟的几个产粮大国，几乎在同一时间，强行暂停了大部分的粮食出口。 还有就是钢铁以及各种稀有矿物这些军事战略物资，也突然变成了紧俏货。 随着帝国权威的衰弱，以帝国铸币为样本的同盟货币开始大幅贬值，丧失购买力。 在战乱的风暴降临之前，一场席卷整个同盟的经济风暴率先刮起。 林恩的面前摆着五枚圆形的钱币。 他拿起其中最小的一枚，举在阳光底下仔细端瞧。 钱币用特殊的合金铸造，入手的分量比铁稍为轻一些。 整体颜色呈银灰色，正面是巴雷特家族的天秤纹章，后面是日升城的俯视轮廓，中心位置是数字1。 “你觉得如何？” 林恩将钱币递给身边的维德，然后看向另外的几枚钱币。 其他的钱币大小逐渐递增，所用的材料也各部相同，但是基本样式不变，只是细节处又各有区别，还有数字也不相同，四枚钱币字样分别为5、10、50、100。 年轻的秘书长接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遍，赞叹道：“非常的精致，细节比帝国的铸币都要精细。” 林恩呵呵笑道：“托林大师亲手开的模具，精度当然高，而且这是第一版样币，效果自然要好一些，不过这精度是够了，但是想要代替同盟币，还得看这个。” 说着，林恩看了一眼书房墙上挂着的那把，兼具装饰和实用双重价值的“定制版第五代火力加强型巴雷特步枪”。 “知会外交部，转告罗南公国和高卢王国，从下月的订单开始，卡利亚斯出口的军械装备，一缕只收天秤币。” “对于我们国内，要尽快完成所有同盟币的回收。” 林恩把五枚钱币收起，装进玻璃盒子放在了柜子上。 这次全同盟的经济危机，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未尝不是一次机会。 用军火贸易这个能卡脖子的利器在手，不愁天秤币推广不出去，随着战乱越发激烈，各国的危机感逐渐增强，卡利亚斯的军火只会卖得越来越好。 这是一种变相的用枪抢钱，道理其实和拿着枪顶人脑门上抢劫没有太大的区别。 罗南公国和高卢王国暂时拿不出来天秤币怎么办，没关系，可以用钢铁来折算，卡利亚斯的钢铁缺口如今依旧巨大，钢铁现货和优质的铁矿石，有多少，要多少。 在此之后，卡利亚斯的贸易进口，将逐渐全部使用天秤币结算，进而，所有商品的出口，也只认天秤币。 当罗南公国和高卢王国开始储备“天秤币”的时候，就是卡利亚斯逐渐掌握经济话语权的时候，进而开始辐射到更远更多的地区。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告天使 加洛林帝国，直辖哥特行省。 一支如同钢铁洪流一般的雄壮大军，在哥特城中经过了短暂的补给之后，再次踏上了向西行军的道路。 大军之中旌旗林立。 最大最高的，是加洛林帝国的国旗，象征着帝国南北野望的双头鹰旗帜。 低一些的，则是重锤旗帜，这是钢铁军团的军旗。 这支气势恢宏的大军正是帝国四大军团之一的钢铁军团，重锤旗帜旁边的黑底灰边熊头旗帜，则昭示着，此刻率领钢铁军团出征的统领，正是钢铁军团主帅，帝国四大门阀之一巨熊家族的族长，贝尔公爵本人。 熊头旗帜是贝尔家族的象征，而这面黑色底面、边角纹着两柄银色小剑的旗帜，则表示贝尔公爵本人再此，两柄银色小剑，代表着他生平为帝国立下过两次白银战功。 累计五次白银级功勋，便可以折合成一次黄金功勋，能在个人的旗帜上纹上一枚金色小剑。 金色功勋代表的是帝国的最高荣誉，在史书上，都会留下浓墨重彩，即便是去世之后，金色的小剑，也能添加到家族的纹章之上，世代流传。但如果个人生平没能积累到一次黄金功勋，那么在去世之后，所有的银色功勋也会随着生命一同消逝，并不能为家族的纹章增添光彩。 当今帝国的贵胄之中，家族纹章上能拥有金色小剑的家族，屈指可数。 高居榜首的，当然还是狮子大公莱茵哈特家族，黄金狮子纹章上，带有两枚金色小剑，更难得的是，这两枚都不是靠银色小剑积累而来，而是直接获封黄金功勋。 第一次是开国首功，第二次是弑神的功劳。 这两次，都是最具传奇性伟业，是不可复制的壮举。 贝尔家族曾经试图复制莱因哈特弑神的功勋，然而即便是在皇室的大力帮助之下，依旧失败了，那是贝尔家族距离金色功勋最接近的一次。 或许是由于皇室想要激励贝尔家族，所以要求格外严格，总之，在此后的这些年里，直到现在，贝尔家族的纹章上没能拥有金色小剑。 当然，更多原因，还是因为近几百年来，大陆的局势趋于平稳，帝国的开拓也放缓了脚步，更没有那个不开眼的来挑衅帝国，失去了获取功劳最快的军事途径，再想要直接或是累计到黄金功勋，几乎是不现实的事情。 对于贝尔家族来说，其实已经期盼战争多年。 平原上的阵阵劲风，将旗帜吹得猎猎作响，那个看上去比巨熊还要强壮的男人，收回了他不太平静的目光。 钢铁军团精锐，人人身披重甲，个个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一般。 然而这个男人浑身上下却不着片甲，但是仅仅是他的肉身，便好似一座实心的铁塔一般强硬。 “加快行军速度，三天时间，务必抵达奥尔丁。”贝尔公爵唤过来传令兵，沉声下令。 哥特城外是一片平原。大地一望无际，晴空万里无云，感受着从东方的吹来的风息，让人心旷神怡，对于心中的豪情壮志，也多了几分信心。 皇室扶持贝尔家族的目的就是牵制莱茵哈特和雷纳德家族，这一点，贝尔公爵本人比谁都清楚。 但这又如何？ 皇室对于贝尔家族的恩情是实打实的，若不是皇室提拔重用，贝尔家甚至不能被称之为家族，更不要说统领钢铁军团，跻身帝国四大门阀，和狮子大公齐名。 几百年来，贝尔家族处于政治目的，始终和莱因哈特家族还有雷纳德家族不对付，但是那时候的关系，也就只是牵制和竞争。 如今，终于到了，要正面斗争的时候了。 贝尔公爵的心绪有些复杂，心中五味杂陈，有迟疑、有犹豫、甚至还有些许的畏惧，但是更多的还是隐隐的兴奋。 此战功成，这面熊头旗帜上，应该就能绣上一枚金色的小剑。 过了哥特城的地界，基本上已经踏入了叛乱区的范围，但是大军依旧保持着速度，平稳地前进。 有同为帝国四大门阀之一的沃夫家族统领的“破碎之眼”，作为大军的斥候，为他们开路，贝尔公爵不需要担心路上会出现意外。 空中也不需要担心，虽然雷纳德家族的暴风军团的核心便是那一支狮鹫骑士团，然而要论制空能力，即便是强大的狮鹫骑士团，也无法和皇室的龙骑士团相比。 这次出征平乱，皇室特地派出一支龙骑士大队协助钢铁军团，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天空中翱翔。 贝尔公爵稍有些羞愧，羞愧于自己的心中的那一丝畏惧，羞愧自己的意志不能做到像身体那般坚强。 “轰隆隆……” 隐隐地好似雷鸣般的声音，让巨熊公爵回过神来，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晴空，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雷鸣从哪里而来？ 最顶尖的武修，都拥有最顶尖的危险直觉。 贝尔公爵收回目光，猛然低头，然后一声令下，让大军停止前进。 危险的感觉来自于地下。 大地开始颤动，十分的猛烈。 地震吗？ 不对劲，太快了。 地脉的颤动太快了。 贝尔公爵脸色上带着疑惑，从他感受到地底不对劲开始，到地面出现明显颤动，这个过程太快了，即便是最强烈的地震，也不应该来得这么快。 地面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越张越大，并且在朝着大军的防线快速地蔓延而来。 在裂缝出现的第一瞬间，贝尔公爵便跳下了战车。 他朝着地面上猛然踏下一脚，紧接着双手拍打在地面上。 蔓延而来的裂缝，在他的身体前停滞了下来。 然而他的脸色依旧凝重。 突然间，巨大的紫色光焰，从缝隙之中升腾而起。 大地的裂缝再次扩张。 “全军后撤！！！” “全军后撤…………！！！” 无法阻止裂缝的蔓延，尔公爵有些慌了。 这不是地震。 这是天坑！ 后退的号令响彻而起，然而大军撤退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天坑扩张蔓延的速度。 在这仿佛无尽深邃的黑暗面前，最顶尖的传奇强者也有些束手无策。 贝尔公爵向着地面挥拳，他击碎了大地，想要用另一边的震动形成对冲，来阻挡天坑的扩张的速度。 然而这依旧是徒劳，这个这黑色的天坑就像是深渊的巨口，那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够吞没一切物质。 天坑的扩张速度追上了大军撤退的脚步，沉重的钢铁军团开始被深渊所吞噬。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坑，非常巨大，它还在扩张，但是即便是目前的规模，就已经超过了此前巴希山脉天坑的数十倍。 天空之中的龙骑士也慌了，甚至就连奥尔丁那边准备迎战钢铁军团的诸侯联军，在发现这天坑之后都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是否应该高兴。 没有人预测到天坑会出现在这里，来得如此的猛烈。 正当贝尔公爵无力阻止天坑蔓延，近乎于绝望之时，又听见了隐隐的雷鸣。 一道黑色闪电划破万里晴空，向着天坑而来。 那是一柄庞大的巨剑，古拙的样式上，只有简单的交错纹路。 巨剑速度不减，投入裂缝之中，紫色的光焰暗淡下来，天空的扩张速度有所放缓。 “死告天使！” 贝尔侯爵认出了这柄巨剑，这是教廷神器，由裁决者·迦勒所持有的死告天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帝国的危机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天坑的边缘。 他的身体好似由光铸成，但是却穿着一身深色的沉重铠甲。 犹如实质的圣光从他的铠甲的缝隙中迸发而出，凌厉得的如同锋芒一般。 黑与白共同交织在他的身上，像矛与盾一样争锋相对，但是在他那双仿佛亘古未变的平静眼眸之下，黑与白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沉重铠甲的外面，是一身宽松的圣光教袍，胸膛处的六芒星徽记和正常的不同，这是六根尖锐的芒刺，并且刺破了外面的圆环。 这是教廷裁判所的特有标志，意为审判。 ——裁决者·迦勒。 在这片大陆上，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说。 他是圣光教廷的审判之剑，是这世间最强大之人，是所有异端的噩梦。 虽然有传说他和忏悔者不和，继而又在教廷内部的斗争中落败，甚至因此被剥夺了圣人封号。 但是对于世俗来说，这个男人，依旧世人对于教廷的敬畏中“畏”的主要来源。 当他出现在天坑边缘的时候，这漆黑的深渊之口，便在他的脚下停止了扩张。 【死告天使】斩断了紫色的光焰，回到了裁决者的手中。 他在凝望着深渊。 平静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深邃的无尽黑暗，看到了深渊之下那座恢弘的城池，还有那具仿佛将黑色的天幕披在身上的巨大石像。 巨大的黑袍之下，黑暗之中的石像，眼睛似乎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 深渊之上，裁决者站在天坑的边缘，杵剑而立，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裁决者出现之后，原本准备出城迎战钢铁军团的奥尔丁的诸侯联军，也纷纷退了回去。 贝尔公爵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上前和裁决者沟通的想法，带着钢铁军团的残部往东边退去。 天降横祸，征讨叛军的行动半途而费，还白白折损了钢铁军团的大量的精锐战士。 作为大军主帅，贝尔公爵此刻的心情很是低落。 如今再想重整军备继续进攻奥尔丁已经不太现实，天坑带走了不少战士的生命，而更严重的是影响了全军的士气。 钢铁军团中，一位年长的将官看着身后的那巨大且黑暗的天坑，招呼着战士们赶紧撤退，他轻轻叹了口气，嘴里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自语，“难道帝国的气数真的要到头了吗？” 下一刻，他只感觉自己眼前一晃，公爵大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再敢妄言，我捏爆你的脑袋。”贝尔公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情绪虽然并不激烈，但是语气十分认真，没有任何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将军相信如果自己再说这话，公爵会不顾他们之间几十年的情分，果断地捏爆他的脑袋，但是在他看到贝尔公爵的眼神的时候，几十年来的交情，也让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此刻公爵的意志，并不像他话语中那么坚定。 钢铁军团原路退回了哥特城，贝尔公爵正打算想朝廷汇报此事，并请求增援的时候，朝廷的命令却先一步到来。 帝国的重要军令，基本上都不走魔网，传令兵在这时候到来，让贝尔公爵有些吃惊，这是最高级别的加急。 公爵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打开了这张皇室专用的信笺，这是一封陛下的亲笔信，贝尔公爵才看两句，脸色就变了。 当真是祸不单行。 西边的叛乱局势还没能平息，北边又出事了。 帝国最大对手之一，双头旗帜中北方那颗脑袋所注视的目标——巨龙族，在最近开始有了一些不安分的动作。 虽然当初的巨龙之战，帝国是获胜方，云海龙城承认了失败，签订了战败条约，并且历代王族都会向帝国派遣质子，但是龙族的力量却依旧强大，任然是大陆北方的霸主，帝国对于龙族警惕也从未真正放松过。 不仅仅是巨龙，北方的各大海盗团最近的行动也开始越发频繁，摩根船长频频路面，似乎有整合海盗力量，进攻帝国港口城市的意思。 皇帝陛下已经知道钢铁军团这边的情况，但是如今北方的形势严峻，帝国的主要注意力还得放在北方。 陛下信中的意思是让钢铁军团驻守哥特城，不用主动攻打叛军，但至少要防止叛军势力继续向东边辐射，当然，增援肯定是没有了。 “帝国的西部，朕就托付给你了……” 信的最后，是皇帝陛下对他说的一些交心的肺腑之言，从字里行间之中，就能感受到陛下如今的压力。 贝尔公爵立身站定，朝着东方暴风之城的方向致以军礼。 坐下之后，巨熊公爵的精神仿佛也随着腰背的弯曲而变得沉重起来。 仅凭钢铁军团此刻的实力，想要和如今愈发壮大的西部叛军的对峙，这有些勉强，如果雷纳德家族的全力支持叛军，那么钢铁军团将会面临巨大的压力。 因为云海龙城的原因，皇室派来协助钢铁军团的龙骑士已经撤走了，如今帝国境内的所有巨龙都是隐患，哪怕是这些自幼就被帝国驯养的巨龙也一样，这个古老而且高贵的种族，拥有所有生物中最强大的血脉羁绊，难保它们不会临阵叛变。 至少，皇室不放心让这些巨龙在外面行动，如今帝国的局势，已经经受不起更多的叛乱，要保证这些巨龙不反，就得让它们留在都城周围，留在齐格弗里德的视野之内。 只有将他们置于屠龙者的注视之下，帝国才能放心。 贝尔公爵走出房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熊头旗帜，神色复杂。 暴风之城的皇宫之中，奥迪斯的表情有些焦急，虽然陛下的态度很明确，但是他还是想再劝说一下。 “陛下，就这么让贝尔公爵和钢铁军团留在哥特城，不加以控制和约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查理九世没有说话，他躺在长椅上，背对这奥迪斯，挥了挥手背，表示他要休息了，示意黑袍军师离开。 奥迪斯从花园中出来，他感觉不太对劲，陛下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还是很重要的事情，和他存在莫大关系的重要事情。 帝国如今面临重大危机，奥迪斯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疏远自己。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黑龙王的苏醒 陛下有事情瞒着他。 还是大事，而且这事情似乎还和他有关。 奥迪斯能够感觉到一些不对劲，但是也仅限于此。 如今帝国面对着巨大的危机，这座矗立了千年的“大厦”已经不再稳固，在越发强劲的暴风之中，开始微微摇晃起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帝国接下来的局势，只会越来越难，暴风只能吹动大厦要换，而真正能动摇大厦根基的莱茵哈特家族还没有开始行动。 奥迪斯今天来找皇帝陛下，本来是打算说说自己的提议，但是今天陛下有些反常，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就被陛下给打发了出来。 在奥迪斯看来，帝国接下来可能要面临举世皆敌的局面，整个同盟或许都会站到帝国的对立面去，这是一股浪潮，如今这股浪潮已经初具规模，将会乘着天下大势裹挟世人推翻旧秩序。 奥迪斯觉得自己身在局外，会比陛下看得更清楚一些，他觉得帝国虽强，但终究独木难支，单如果联合云海龙族，将这两股世间最强大的力量拧在一起，或许就能抵挡住这股时代的浪潮。 他虽然是龙族在帝国的质子，但是这些年来一直受到帝国最高的规格的礼遇，甚至和查理九世皇帝成了密友。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都在致力于修护云海龙城和帝国之间的关系，并且的确取得了不小的成效。 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时机，如果成功，将来帝国与龙城共治天下。 这是奥迪斯最期盼的结果。 一连三天，奥迪斯每天都来皇家庭院，但是陛下对他的态度却愈发冷淡，最后一次见面时，陛下对他说了一句有些奇怪的话，让他不太明白陛下的意思。 “奥迪斯，在你们龙族之中，你的现在的年龄，相当于普通人类的多少岁？” “普通人类吗？”奥迪斯稍为想了一下，说道：“巨龙王族的正常寿命在一千年以上，如果普通人类的寿命按照七十岁来算的话，我现在的年龄相当于人类的十二三岁。” 查理九世微微摇头，没有再说话。 这一次之后，皇帝陛下甚至都不让奥迪斯再踏入庭院，他连陛下的面都没能再见到。 奥迪斯终于感觉到了，他血脉之中的一丝微弱的悸动，让他隐约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光是陛下在瞒着他，他的族群也在瞒着他。 …… 在大陆北地，茫茫云海之畔，矗立着一座无比巨大而且古老的雄伟城池。 这里是巨龙族的王城，是所有龙族朝拜的圣地。 巨大的龙神雕像栩栩如生，它展开双翼，似要遮天蔽日。 在龙神雕像的四方，还分立着四座相较小的巨龙雕像。 象征火焰的红龙！ 象征着天空与魔法的蓝龙！ 象征着生命的绿龙！ 象征着大地的黑龙！ 这是巨龙族群中的四大王系种族，四位龙王地位齐平，统治着各自的族群。 然而这只是龙族曾经的景象，如今的黑龙雕像早已经荒废多年，在当年那场规模空前的“人龙大战”之后，黑龙族便没落了。 龙城与加洛林帝国的战争，在前期形势一片大好，所有的巨龙以为龙族将会势如破竹、一路南下，以强硬的姿态打败人类最强大的帝国，然后入驻大陆中原，进而统治世间。 然而那个男人却几乎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 齐格弗里德屠龙者的称号也是由此而来，他以强大的力量与无比坚定意志，率军死守帝国北境，不但挡住龙族的猛烈的攻势，甚至在稳定下来之后对龙族发起了反攻，那柄黑色长枪上沾满了巨龙的鲜血，最后变成了暗沉的红色，圣器【终结之枪】是用无尽的龙血淬炼而成。 也是经此一战，齐格弗里德的意志与肉身都完成了不朽的升华，以至于多年之后，他的灵魂已经腐朽湮灭，但是他依旧能以不朽者的姿态继续守护帝国。 龙城对帝国的作战以失败告终，面对帝国的咄咄逼人的姿态，诸位龙王选择了抛弃掉身负重伤的黑龙王耐奥里萨，将所有的责任归结到黑龙王的头上，将耐奥里萨逐出了龙城，然后与帝国签订了不太平等的和平条约。 耐奥里萨的放逐之地在云海以北，那里是一片荒芜的苦寒之地。 相传在被放逐之后不久，身负重伤的黑龙王便在北地陨落，龙城为了对帝国表示尊重，将黑龙王族的血脉纷纷贬谪，黑龙一族就此没落，再无新王。 云海以北。 这片沉寂了多年的荒凉苦寒之地，在这个新的乱世到来之际，响起了沉重震动。 在地底之下深处，熔火流淌之地，巨大的黑龙身躯陈横于此。 在旁边不远之处，还有一个不算太大的天坑存在，诡秘的黑雾从天坑之中弥漫而出，笼罩着黑龙身躯，阻止着血肉的腐朽。 在这地底之下，还有大量的黑石山矮人的存在。 他们用熔火铸造钢铁，将一块块甲片嵌入黑龙身躯之上。 黑雾将钢铁甲片一并笼罩进去，在上面刻下不属于世间的繁复古老的符文。 黑雾最后没入了黑龙的身躯，在铠甲上的符文之间流淌。 这或许是世间最为庞大的一副构装铠甲。 黑龙毫无动弹，似乎已经在此长眠了很多年。 似有似无、若近若远的低语在黑龙的意识中响起。 沉眠的黑龙眼皮开始颤动。 低语声逐渐清晰…… 黑龙巨大的身躯晃动起来，他猛然地睁开双眼。 眼底之中的愤怒，比地底的火焰熔浆还要灼热。 一口狂暴的龙息从这张愤怒巨口之中喷出，滚滚热浪瞬间充斥了整个地底空间，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矮人纷纷葬身火海。 黑色的王冠浮现在巨龙的头顶，他抬起头来，想要仰望天空，但是看到的却是层层地壳。 低语声还在继续，并且愈发的急促。 黑龙王的眼底的愤怒，转变为了疯狂。 他在这狭窄的空间中站了起来，一身的铠甲发出尖锐的响声。 他将双翼张开，龙翼撑破了岩石，地层开始坍塌。 北地的荒野中，地表开始发出剧烈的颤动。 一道裂缝从地面山延伸开来，大地分成了两半。 滚滚龙息从裂缝喷出，响彻天际的龙鸣声中似乎带着压抑数百年的怒火。 天空之中，风云搅动。 大地之下，山崩地裂。 身披重甲的黑龙王从地底冲出，直上天际。 他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理智，余下的只剩下无尽的怒火。 “深渊之中燃烧着我的憎恨！” “那些卑微的国度将在我的愤怒中颤抖！” “最终，整个大陆将会支离破碎！” “而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我双翼的阴影之下燃烧殆尽！”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朽先驱 巨大的黑翼遮天蔽日。 他所过之处，山燃树倒、大地震裂。 滚滚的烈火，将他一切所见之物化为灰烬。 他的怒火比这火焰的还要炽烈。 这个世界要为之付出代价。 他能感受到，感受到此刻自己强大的力量，远超过去的强大力量。 大地在他的身下颤抖不已。 龙城、帝国、世间一切之物……都将承受他的愤怒。 带来毁灭的黑翼，飞过了茫茫云海，将毁灭往龙城蔓延而去。 这些曾经背叛了他的同族，如今将要直面他的熊熊怒火。 然而在即将抵达龙城之际，如今他强大力量的来源之一，一身铠甲上的流动黑雾却改变原本流畅的轨迹，开始逆转。 黑龙王感觉自己的身躯受到了束缚。 还未等他挣脱，那悠远深沉的低语，又再次在他意识中响起。 声音越发清晰，黑龙王发出痛苦了吼声，喷吐出猛烈的龙息，让整片云海都沸腾起来。 “……带来死亡的黑翼……终结生灵的毁灭者……将你愤怒倾泻，倾泻至南方的土地……卑微的人类爬虫……蝼蚁的国度……” 深沉的低语愈发清晰，黑龙王的身躯像是被控制一般，黑翼的阴影将龙城遮盖，然而却绕过了此地，继续往南飞去。 突然间，低语声然戛然而止，就像是吱吱叫的老鼠突然见到了猫一样。 守望之海深处。 那座孤岛之上破败的孤塔中，绚烂的梦幻星空之下，那一汪蓝色的水潭之中传出欣喜的笑声：“我找到你了！” 毁灭的黑翼往着龙城以南而去，失去了低语引导的他，本能地将毁灭播撒在他所见的每一处土地。 他的力量，似乎就和他怒火一样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在他的疯狂的眼神之中，视野里出现了一座岛。 悬浮在空中的倒三角岛屿。 在他古老的本能记忆之中，并不记得这里存在着这样的事物。 然而这并不重要，天空是属于黑翼的领地，不管这座浮岛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此刻，它都迎接毁灭。 滚滚的龙息之中，带着无比炽热的火焰和湮灭之力，向着浮岛喷涌而去。 然而在即将接近浮岛的时候，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给阻挡在外。 晶格状的透明壁垒在浮岛之外逐渐显现出来，滚滚的龙息无法突破晶格壁障，再无寸进，其中所蕴藏的恐怖能量，大半被弹开，剩下的则直接被壁障所吸收。 晶格状纹路愈发清晰，远远的可以看见，在浮岛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塔，在壁障纹路之间流淌的能量，全部来源于此，最后又回流汇聚于此。 一击无功，黑龙王似乎被彻底激怒，他煽动着巨大的黑翼，庞大身躯向着浮岛直挺挺地冲去。 机械浮岛上的能量高塔亮起醒目的光芒。 随着高度提升，距离接近，黑龙王看到了浮岛上的部分场景，能量塔并不只有一座，在主塔的周围，分立着五座小一号的能量塔，而在能量塔的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坑洞。 此刻随着能量塔中能量汇聚，巨大的坑洞之中也在发生了明显变化，在那下面，似乎是一个庞大的机械体。 此刻各种的大型机械设备正在自动运转，将各种部件组合到那个机械体上面。 一个巨大升降梯从坑洞下面提升上来，露出了那个机械体的外观。 虽然是完全由机械构成的机甲，但是却是人类的一般模样，身形高大而且修长，尤其是对于地精来说，更是如此。 黑龙王的情绪变得急躁起来，那个机械造物让他隐隐有不安，然而此刻他残存的理性并不足以让他做出理智的判断，毁灭眼前之物，及时他的本能。 黑龙王覆盖着层层战甲的巨大身躯，猛烈地撞击机械浮岛之外的壁障上面，他想要冲进浮岛里面去，撕碎那个人类模样的机械造物，然后再将这座浮岛拆掉。 黑龙王是力量象征，代表着世间最极致的力量。 他猛烈的冲击让整个浮岛都为之晃动起来，然而却并没有能突破晶格壁障的阻挡。 能量塔上的光芒愈发明亮。 那具巨大的人性机械造物开始动了起来，它胸口部位的结构自动打开，能量塔的塔尖从高塔脱离，进入到它胸部之中，结构再次闭合。 五座小号能量塔中能量，也通过管道连接在机甲的身上。 这具机甲头部的透明晶状物，亮起了光芒，就像是一件古老的沉睡之物睁开眼睛苏醒过来一般。 巨大机甲开始活动四肢，然后抬起头颅。 两束红色光线从它的“眼睛”之中射出，照射在黑龙王的身上。 紧接着，晶格壁障打开，两道能量柱从机甲的左右肩炮之中射出。 能量柱的速度太快，在一霎时间完成了发射，黑龙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击中。 沉重战甲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融化，能量柱没入了黑龙王的身躯之中，在他的身上留下两个硕大的窟窿。 疼痛的感觉，让黑龙王发出剧烈的咆哮，他煽动黑翼刮起一阵猛烈的暴风，更加强烈的龙息喷涂而出。 龙息没有扩散，而且包裹着湮灭之力凝聚成一道仿佛实质一般的能量，向着那句机甲而去。 机甲整个动了起来，五根连通这能量塔的管道脱落，机甲从浮岛上飞起，他举起左臂上的盾牌，晶格状的壁障在盾牌的外面浮现，再次挡住了黑龙王的湮灭吐息。 它飞出了浮岛的范围，挡在了黑龙王面前。 将近三十米高的机甲，在黑龙王巨大的身躯面前，依旧显得如同一个小孩子般弱小。 通常来说，体型大小便意味着力量的大小。 但是身材矮小的地精一直在试图推翻这一论调。 面对体型更加庞大的黑龙王，机甲所处的位置却更高，它没有再动手，而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从中传出了响亮的声音：“你是……耐奥里萨？” 黑龙王咆哮道：“不，耐奥里萨已经死了，我是死亡之翼，力量的化身。” 机甲之中传出了轻蔑的笑声，“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紧接着，笑声变得更加高亢，甚至有些张狂，“纵然是最古老、最高贵的巨龙王族，你应该感到荣幸，你是新时代的第一个目睹着，你将见证我维克托耗费百年心血的结晶，见证这世间最伟大的造物，……” “不朽机甲——先驱者号。” 高亢得近乎于疯狂声音逐渐冷静下来，机甲的胸膛的结构再次打开，不过这一次露出来并不是之前放进去的能量结晶，而是一门硕大的炮管。 隐隐可见，其中有异常强大的能量正在汇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元素冠位 守望之海深处。 破败孤塔的梦幻水池之中，平静的蓝色液体旋转着流动起来。 整片海域之中…… 魔力在汇聚。 以孤岛为中心，海水逐渐搅动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且越来越大。 大洋的天空上方，也出现了一个漩涡，魔力构成了漩涡。 整片天空，肉眼可见魔力在流淌。 涡眼之中的孤塔，连带着整座岛屿拔海而起。 海岛在魔力的托举下，升上高空。 继地精主城之后，又一片土地悬浮到了空中，虽然从面积上来说，这座海岛远不如地精的机械浮岛，但是上升的高度却犹有过之。 天空之下，海洋中漩涡愈发激烈，螺旋状的涡流逐渐向着深海而去，好似一枚螺旋的钢钉，插入深海的“心脏”。 与之相对应的，天空中的魔力漩涡，越来越大。 浓郁的魔力将天幕遮盖，让风云为之变色。 漩涡像是在贪婪地吮吸着，要将整个世界的魔力都纳入其中，而且没有停止的趋势。 浮空的海岛，位于魔力漩涡的中央，无尽的魔力似乎都进入到了那座孤塔之中。 魔力遮盖了天空，连光都无法穿透。 一圈圈旋绕的漩涡，像是覆盖在天幕上的一张大网。 渐渐的，那座被暴风和海浪侵蚀了数百年的孤塔，上面破败斑驳的痕迹，正在变得透明。 梦幻的蓝色空间逐渐显现出来…… 元素高塔位于新兰城的中央。 这里是魔法师公会的直属的辖地，也是魔法师公会的本部所在，是几乎所有魔法师们心中的圣地。 这里是世间魔力最为充裕之地，也是元素汇聚之所。 五色的元素将新兰城划分为五个区域，也对应这元素高塔的五层空间。 在五层元素之上，是元素高塔的无色区域，也被称之为“云端”。 这里是整个魔法师公会的最高之处，象征着魔法的巅峰。 此刻，“云端”之中，正在进行着一场只有寥寥数人参与的会议。 穹顶之上的元素核心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光芒，五把浮空的座椅分立各方。 烈火、大地、水流、风暴、雷霆，五个元素席位，分别对应着魔法师公会的五大元素冠位。 他们就想这高塔云端一样，代表世间魔法师的巅峰。 五人无一例外，都是传奇级别的魔法师，也只有达到传奇境界，才能得到元素核心的认可，配得上这五把座椅。 五大元素冠位，今天到场的却只有三位。 坐于水流之座上的白衣老者，乃是德高望重的传奇魔法师梅利尔，他同时也是魔法师公会的会长，代表着正统魔法师的最高领袖之位，并且担任会长一职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年，是如今魔法师公会中最具声望的前辈，在整个魔法师界，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梅利尔会长主修水系魔法，但是风系也达到了传奇境界，是世间最为罕见的双系传奇魔法师，然而拥有如此成就梅利尔会长，却并不是那种惊艳绝伦的魔法天才，事实上他在修行魔法的道路上，一直磕磕绊绊，充满了艰辛，在年轻时甚至被导师评估为“圣域渺茫，传奇无望”。 且不说进入到代表着巅峰的传奇境界，仅仅关于梅利尔能否达到圣域，当年在魔法师公会内部，就闹出过一个笑话。 “如果梅利尔那家伙能够双系都达到圣域，我愿意给他当儿子。”——雷系天才魔法师法斯特·梅利尔在伊迪丝面前拍着桌子如是说道。 这个笑话当年在魔法师公会内部传扬颇广，但是如今却很少有人知道，即便是知道这个“老梗”的老人，也不敢随意提起，毕竟法斯特是如今的雷霆冠位，而这个笑话中涉及到另一个人伊迪丝，则是梅利尔会长的妻子，当年魔法师公会的最受欢迎的漂亮女魔法师。 今天的这场会议，雷霆之座空缺，法斯特并没有到场，不过这对于其他的几位冠位来说并不意外，法斯特的性格一直以来就是如此，如果不是关系到魔法师公会生死存亡的事发生，他一般都不会现身，其余的几位冠位也都清楚，这倒不是法斯特还因为当年的那个笑话耿耿于怀，不愿意面对梅利尔会长，而是和“云端”中央的这个元素水晶有关。 元素水晶辉映着“云端”的五色穹顶，代表着魔法之神的意志，元素冠位们对于魔法之神的秘辛都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换代的时间将要到来法斯特和神国的那位恰好同属于雷系，他多年闭关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 法斯特如今到了何种境界，无人知晓，但是想来也不会比梅利尔会长的双系传奇更加瞩目，而且梅利尔会长不仅仅是自身境界高深，他同时还是被评为魔法师公会近五百年来最伟大的魔法教育家，在过去的上百年里，他为魔法师公会培养了无数的优秀人才，其中圣域魔法师就达到了十人，而且还带出了另一位元素冠位，被誉为千年难遇的魔法天才的马利克。 同时，坐在烈火之座上的火元素冠位安东尼奥，因为元素系别不同，虽然不是梅利尔会长的学生，但是也曾经在一段时间内，受到过会长的悉心指导，尤其是晋升传奇境界时更是如此。 脾气就像是烈火一般暴烈的安东尼奥，即便是在魔法师公会内部，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但是唯独对梅利尔会长十分尊敬，将其视之为师长，执礼甚恭。他自己也曾说过，要不是会长当年的帮助指导，他早已被烈火吞噬，化为灰烬，是会长让他学会了控制自己烈火，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被烈火控制。 安东尼奥的另一个身份，是魔纹师协会的荣誉会长，他是如今世间最为顶尖的魔纹构装师，曾经为狮子大公莱茵哈特量身设计过一套传奇级的魔纹构装引发过热烈的话题，相传他为了镌刻那一套构装，不说设计的耗时，仅仅是镌刻，就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那期间什么事情都不干，只全心做这一件事情。 为狮子大公订制构装的事情话题度虽然高，然而安东尼奥真正的巅峰代表作，却是为自己量身定制的“余烬”，为了完成这套构装，从设计到完成，他花费了近十年的时间。 为此，在魔法师公会高层，也有传闻说，火系冠位安东尼奥是五位元素冠位之中，个人实战能力最强的一位。 不过这终究也只是传闻，也有另外的传闻说，风系冠位马利克开创的空间系魔法也已经达到了传奇境界，如今他才是魔法师中实战第一人。 元素冠位之中，谁是实战第一人这个话题虽然一直都有争议，但是却没有定论，然而，相对应的谁是个人实战最弱者，却基本上没有异议。 土系冠位阿兰塔，元素冠位之中唯一的女性，也是个人战力最弱的一个，她自己对此也毫不避讳，还说这个是整个魔法师公会都知道的事实，但是从下到上，整个魔法师公会却无人敢质疑她的能力。 阿兰塔并非不擅长战斗，而是不擅长个人捉对厮杀，如果说是发生大规模战争，或是群体战斗，阿兰塔反而可能是发挥作用最大的一个。 土系魔法不仅仅能用于辅助加固或是静态塑性，傀儡学才是如今土系魔法的主流，而阿兰塔，就是那个将傀儡学推向主流的最大臂助。 战争魔像又是傀儡学中的主流，最顶尖的战争魔像被称之为“巨神兵”，在力量上是能够匹敌传奇武修的存在。 如今世间能独立制作巨神兵的傀儡师，仅仅只有阿兰塔一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末法时代? 围绕着元素水晶的五个座位，有两张空缺。 除了雷之冠位法斯特之外，风之冠位马利克也没有到场。 法斯特因为常年闭关不出，而马利克则是在冒险者公会轮值，如今天下动荡，冒险者公会作为世俗的组织，而且是拥有成员最多的世俗组织，如今也并不安分。 “云端”之上，三位元素冠位各自落座。 须发皆白的梅利尔会长坐在主位，今日的云端议事，正是他所发起。 “今天召集诸位来，是为议两件事。” 随着梅利尔会长的话音落下，一面水幕浮现在众人眼前，其中有图像显现，愈发清晰可见。 首先出现的是哥特城外出现巨大天坑的画面，天坑在瞬息之间扩张，吞噬了帝国钢铁军团的大量的军队，紫色的光焰自天坑之中重霄而起，直入天际，随后裁决者到来，死告天使一剑斩断冲天的光焰，止住了天坑继续蔓延扩张的势头。 此时发生了好些天了，对于在坐的诸位元素冠位来说都不是秘密，但是当此刻亲眼所言，却也各自动容，既因为那天坑之下的无尽深邃，也被裁决者那一剑所震撼。 随后画面改变，天坑深渊与裁决者的身影消散，取而代之的一头巨大的黑翼龙王。 黑龙王的全身覆盖着一层钢铁铠甲，隐隐可见其中有黑雾在纹路之间流动，他的利刃撕裂山川大地，双翼搅动风云变色，双眼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怒火，用烈焰焚尽视线之内的一切事物，这世间的一切似乎都不能将他阻挡…… 从裁决者到黑龙王，代表着魔法师巅峰的元素冠位们，神色一刻都没有松懈过，脾气最为火爆的火元素冠位安东尼奥，双手紧紧捏着座位的扶手，两次想要站起身来，最后都坐回去，这头疯狂的黑龙王，不是他能阻挡的存在。 安东尼奥是这世间最顶尖的构装师，然而却看不透黑龙王身上那一身构装铠甲的原理，那黑雾似乎是取代了魔力，作为激活构装的媒介，甚至包括构装的魔纹，也是他所不认识的体系。 按理说，当魔力修行达到他这个境界，同时还是最顶尖的构装师，这世间的所有的魔法构装，即便是他所没见过之物，基本上看一眼也就应该明白其中大致原理，然而黑龙王身上的这一身铠甲，就如同上面的黑雾一样，让他捉摸不透。 在安东尼奥的对面，土元素冠位阿兰塔看着“复活”的黑龙王，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这是……耐奥里萨，他不是被云海龙城驱逐之后没过多久就陨落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很显然，大家都认出了这头黑翼巨龙身份。 阿兰塔向梅利尔投去疑问的目光，会长微微摇头，示意继续往下看。 水幕中的画面继续流动，无可阻挡的黑龙王往南而去，大地在他巨大的身躯之下颤抖不已，他仿佛就是这世间的主宰一般，直到……一座浮空的机械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安东尼奥和阿兰塔眼中一亮，注意力又提高了几分。 魔法师公会和机械浮岛之间有旧冤，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当年机械浮岛公审地精贵族修行魔法的事件作为点燃干柴的导火索，忍无可忍的魔法师公会对于机械浮岛发动了全力打击，当时一共出动四位传奇魔法师对机械浮岛释放了五个禁咒级魔法。 此刻“云端”之中的三人，都参与了当年打击机械浮岛的行动，梅利尔会长和安东尼奥更是当时的四位传奇魔法师之二，而阿兰塔在当时还是圣域境界，但也是随行的一员。 当年虽然没能击沉机械浮岛，但是却让整个地精主城闭关锁国，机械浮岛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来往，这样的结果对于魔法师公会来说，无疑代表着他们的那次行动是成功的，是胜利的一方，充分地打击了地精政府抵制的魔法的嚣张气焰。 如今时过百年，机械浮岛终于再次打开了大门。 整个世界都对那座悬浮在中空中的不可思议之岛充满了好奇，都想知道在过去的百年间，地精在机械浮岛上进行着什么样不可告人的行为。 而全世界，要说对机械浮岛最感兴趣的，还是魔法师公会，尤其是魔法师公会的高层。 只有当年那次行动的亲历参与者，才真正明白，其实他们当年的打击，根本就没有威胁到地精的根基，地精的确是退缩了，在禁咒魔法的毁灭轰击下，机械浮岛地动山摇，但却终究还是悬浮在空中，没有陨落下来。 机械浮岛的大门重开，面对来势汹汹的黑龙王，他们之间会爆发出怎么样的结果？ 安东尼奥和阿兰塔的目光之中，期待着答案。 水幕画面之中，能量的护罩挡住了黑龙王的吐息，恼羞成怒的黑龙王对于这浮岛发起了一通猛烈的攻击，但是如同当年魔法师公会的禁咒打击一样，整个机械浮岛都在摇晃，仿佛天要塌了一样，但是黑龙王依旧没能破开浮岛外面的防护。 一具堪称巨大的类人型的机械造物从浮岛上飞出，挡在了黑龙王的身前。 机甲在黑龙王的身前显得依旧渺小，但是却好像格外的……自信。 即便只是透过水幕的画面，元素冠位似乎也能从其中感受到了巨大的能量。 “这就是……机械浮岛闭关百年的成果？”阿兰塔谨慎地说道，作为世间最顶尖的傀儡师，在她的眼中，这个通体由机械构成的人型机甲，也是一具战争傀儡，但是驱使着它行动的却并不是魔力。 机械浮岛和发疯的黑龙王之间的对决，对于魔法师公会的元素冠位来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期盼着谁获胜。 机械浮岛上的多根柱塔上的光亮明灭起伏，呼应着那具机甲背部上的光亮，似乎是在传送着能量。 能量汇聚到了机甲胸口部位的炮管之中…… “能量在持续压缩，堪称恐怖的能量。”阿兰塔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这具“战争傀儡”的身上。 猛然间，能量压缩完毕，然后从炮管之中的倾泻而出。 一道强烈的光柱涌出，射向黑龙王巨大的身躯。 被构装铠甲覆盖着的黑翼收拢，挡在这光柱之前，铠甲上的黑雾在纹路将加速的流动，黑雾愈发凝实。 水幕上的画面是无声的，但是众人却能感受到现场那猛烈的响动。 就连水幕上的画面都开始震动起来。 光柱似乎穿透了黑翼…… 画面却在此刻戛然而止。 阿兰塔出言问道:“能量波动太大影响了水元素成型？” 安东尼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首座上的梅利尔会长，说道：“应该是有刻意干扰，是机械浮岛阻断了画面采集？” 梅利尔会长微微点头，“有不明的能量，在当时非常强硬地切断我的魔力连接，能量的构成我不清楚，但是确定是来自于机械浮岛。” 阿兰塔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机械浮岛不一开始就干扰……” 话还没有说完，阿兰塔自己就闭上了嘴，想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 这是机械浮岛故意放给他们魔法师公会看的画面，而后又强硬地切断连接，以试图掩盖什么，或是单纯想要彰显他们如今所拥有的高明手段。 这是挑衅！ 对魔法师公会的挑衅。 沉积百年的机械浮岛，似乎是要归来复仇。 画面结束，安东尼奥和阿兰塔也都明白了梅利尔会长要说的两件事情。 帝国……还有地精。 魔法师公会，无法再继续置身世外。 云端会议才经行到一半，三位元素冠位还没有谈论出魔法师公会此后具体的方向。 突然间，三人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说话。 就连最为稳重的梅利尔会长都脸色大变，甚至直接从元素宝座上站了起来。 安东尼奥的脸色最为夸张，他抬起头来，透过云端的穹顶，望着天幕，满脸的……惊慌。 魔力……正在流逝。 不是他的魔力，而是这世间的魔力。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们都感受到了，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空间之中的魔力，正在快速地脱离。 消逝的只有魔力，最精纯的魔力，就像是有一双最精致的手，将魔力从空间中单独分立，然后给拿走了一般。 不仅仅是这里，而是整个世间的魔力似乎都在流逝。 魔力对于魔法师来说就像是血液一样，是驱动自身所有力量的根本动力。 感受着世间的魔力流逝，即便是传奇级别的元素冠位也表现出了惊恐，这一刻，什么机械浮岛，黑龙王，等等，都不重要了，如果这世间练魔力都没有了，那么自然也就没有魔法师了，更没有魔法师公会了。 “末法时代……到来了吗？” 第一百二十章 高不可攀 魔力正在流逝。 不仅是他们所处的这方空间，而是整个世界。 曾有上古秘闻，言天地终结之日，末法时代先至。 梅利尔会长闭上了双眼，似乎是溯源魔力枯竭的源头。 元素水晶发出了柔和的光芒，与梅利尔心灵相通。 “云端”的门打开了，雷元素冠位法斯特从外面进来，他的神色同样的十分难看。 众人一齐望向会长，等待着答案，虽然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希望，这迹象就是末法时代的征召。 天地枯竭，重归虚无。 天地由元素构成，魔力作为沟通和稳固元素之物，如果天地归墟，那么魔力无疑就是要最先清除之物，以此来让世界不再稳固。 这便是“末法时代”与“天地归墟”的传闻。 许久之后，元素的水晶上的光芒也渐渐散去。 梅利尔会长重新睁开了双眼，神色大为缓和，看到会长如此，其余几位元素冠位也都松了口气，至少看会长的神色，不像是传说中末法时代降临的样子。 “我通过元素水晶感知到了世间的元素的依旧稳定，魔力的根源也并没有枯竭的迹象，只是魔力在大规模转移。” 梅利尔会长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示意众人也各自坐下。 “大……规模？”新来的法斯特没有坐下，他刚从闭关中出来，似乎还带着一股子“起床气”，之前的魔力衰退迹象，生生打断了他的闭关修行，等反应过来之后，又是好一阵惊恐，一番折腾下来，此刻情绪异常烦躁。 “整个世界的魔力都在转移，这是多大的规模？要何等的伟力才能实现？”法斯特的语气有些夸张，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在座的都是百年老友，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是魔法师之神应该也不具备这样的手段。 “魔力去到了哪里？”阿兰塔显得冷静一些，出言问道，既然不是传闻中的末法时代到来，那无论是什么情况都能接受，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东方……”梅利尔会长的语气有些感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守望之海那位的手段。” “守望之海……？”元素冠位之中最年轻的阿兰塔显得有些疑惑。 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守望之海”的那位是谁？不过眼神在身前扫过，其他几人却都是一脸“原来如此”的模样，虽有些惊异，却并不算太夸张，这个结果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是出乎意料，但是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短暂的思考之后，她也从自己浩如烟海的记忆之中找到了一些线索，大致推测出来了梅利尔会长口中“守望之海那位”的身份。 在七百多年前脱离魔法师公会，离去之后就此销声匿迹的那一位奥术天才，后世有些零星的传闻，说他去了守望之海归隐，但是几百年来都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整个魔法界几乎都已经将那位当年魔法界最闪耀的天才遗忘。 “这是人力能拥有的手段吗？”阿兰塔心中震惊依旧无法平息。 “不朽者……”法斯特终于坐到那张属于自己的雷霆之座上面，这一坐显得有些泄气的样子，背靠座椅上，挺不起腰身，这和他一贯好强的性格大相径庭。 就好比一个努力攀登的少年，历经千难万险，终于在力量耗尽之际抵达了山巅，然后却看到眼前又是一座更高的山峰。 山巅上云雾缭绕，直入天际，别说攀爬，连看都看不真切。 高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让意志最为坚定之人，都感觉到…… 高……不可攀！ 此刻“守望之海那位”所展现出来的手段，对于他们这些所谓的“元素冠位”“云端之上的魔法师”来说，就是高不可攀。 法斯特之所以不问世事，常年闭关修行，为的是能够达到心中的魔法之巅，成为魔法之神的继任者，然而此刻在清楚地感受到了天地之间的变化后，他才明白，即便是成为神只，也达不到这样的地步。 “这就是不朽者的力量吗？”法斯特失色地喃喃自语。 “不。”梅利尔会长解释道：“不朽者各有所长，这是魔力之主的力量，他……即是魔力！” 魔力的流逝依旧还是持续。 不仅仅是位于顶端元素冠位们感受到了“末法时代”到来，圣域魔法师们也感受到了，甚至普通的中、高级魔法师也感受到了的不对劲。 卡利亚斯的林恩同样感受到了，甚至比“云端”之上的元素冠位们更先感受到。 因为神识之海中能量圆环的原因，守望之海在刚刚发生变故的时候，林恩就所感应。 让林恩欣喜的是，在这时候，克莱因竟然主动连通了他们之间通讯。 这一次不仅通过能量圆环传递到林恩意识中的，不仅仅只有声音，同时还有画面。 守望之海中的巨大漩涡，还有天空的魔力漩涡，都出现在林恩的“眼中”。 识海中的画面天地变色，好像大洋要翻转，天空要坍塌一般，惊得林恩说不出话来，但是他瞪大了眼睛，在现实中往东方极目眺望，却却没有看到识海中的景象，即便是飞上高空也是一样，按理说即便是相隔万里，如此大的动静，也应该能够看到一些景象。 仔细观察过后，林恩终于发现了，在东方的天边，并非是完全没有动静，而是被一层浓雾所掩盖，阻挡了所有的景象。 “你在对付谁，那个你以前口中潜藏在深海中的胆小鬼？” “是的，我找到了它的藏身之所。”克莱因的声音从能量圆环中传来，“接下来，你将看到的是，魔力时代，最伟大的作品。” “你之前说，让我来守望之海，亲眼目睹的。” “计划是如此，不过任何事情不总是一帆风顺，总是会有一些意外来打乱计划，我的确希望你能自己过来完成我们的之间交易，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我如果现在过来怎么样？估计要花一些时间。” “呵呵……小家伙，你没看见我现在正忙吗？”说着，能量圆环中映照在识海上空的画面再次拉近，面得更加清晰可见，“现在，你将见证，魔法的伟力。” 天空中的魔力漩涡之下，悬浮着的海岛中，破败的孤塔完全剥落，那一汪蓝色的“水潭”在空中流动交织。 没有繁复的魔纹，也没有耀眼的光亮。 蓝色水流构成一个水瓶状的模样，其结构却又不同于普通的水瓶，看上去简单的构造，却让林恩在一时间无法理解。 天空中魔力漩涡愈发凝实。 “水瓶”的上面出现了一个圆谎，扭曲的圆环。 林恩认识这东西，就和他识海的之中的能量圆环一模一样。 所有的魔力顺着涡流汇聚，在涡眼之处，流到能量圆环的表面，在其上往复循环，最后流入到“水瓶”之中。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奥术老仙，法力无边 梦幻般蓝色的“水瓶”，好似拥有无穷无尽的容量。 天空的魔力源源不断地融入其中，“水瓶”依旧还是在贪婪地吮吸着这整个世界的魔力。 渐渐的，“水瓶”所在的这处空间似乎变得不太稳定，好似要割裂开来一样。 “不朽与自由，真是让人……头大，如果我还有脑袋的话。” “这么一说，还真是怀念以前拥有身体的时候，虽然吃喝拉撒让人厌烦，但总归是要感觉真实一些，也不用困在这牢笼之中。” 随着克莱因的调侃的话语传来，“水瓶”的外面，浮现出一道道蓝色的纹路，构成了一个网格状的屏障，将“水瓶”笼罩在其中。 旋即，撕裂的空间，再度稳定下来。 天空的中魔力，加速流入“水瓶”。 随着魔力的增多，大洋之中的漩涡越来越大，如今已经扩展到了整片海域。 如同钢钉利刺一般的涡眼深入深邃黑暗的海底，似乎是有目的性的对着某个海底的存在而去。 纵使相隔万里之遥，又只能从投影中看到部分的场景，但是窥斑见豹，林恩能够感受到此时此刻守望之海深处那无比恢弘磅礴的场面。 克莱因的语调依旧像以往那样漫不经心，但是语气却不再轻松，显然，此刻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突然间，大海的涡眼之中，传出了一阵尖锐的叫声，由远到近，响彻整片海域。 巨大的海水漩涡，在一刹间停止了下来，然后逆向旋转。 “这就忍不住了吗？我还以为你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克莱因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水瓶”之中储存了无穷魔力倒流而出，大海之中的漩涡呈现出僵持的态势。 靡靡的低语从海底深处传来，克莱因却发出了放肆的笑意。 他通过能量圆环，对林恩笑着说道：“小家伙，你知道吗，这东西曾经多次是试图诱惑我，不朽的身躯、无上的权力、自由的意志……真是可笑，它们哪里懂得什么是自由，和星辰相比，这些不过是腐草的荧光，这就像是，嗯……就像是年老珠黄的妇女用身体去诱惑一个翩翩少年，你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哈……。” 林恩没有笑，他绝这时候并不是适合发笑。 克莱因依旧在大笑：“简直太可笑了！更可笑是，尽然还是试图威胁我！” 天空之中发生了变化，魔力在空中钩织成了一张大网，像是连接在一起的星辰一般，梦幻得如同无垠的星空。 “出来吧，让我看看你那丑陋的真实面貌。” “星辰”发出了璀璨的光，照亮了整片天空。 魔力好似一把无比巨大的长刀，将整片海水，连带着漩涡一起分开。 “星辰”的光芒，驱散的笼罩着大海的迷雾，在此刻，整个世界都看到东方天际的磅礴画面。 守望之海的海水被分成了两半。 这道大洋的之上的“伤口”越来越大，向着两边分开。 漩涡停止了旋转，海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露出了大洋之下不为人知的深邃空间。 交织的魔网，与星辰罗列在一起。 整个世间的魔力都汇聚在此处，魔力仿佛一双巨大手臂，将一座远古的城池从海底最深处托出。 克莱因所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外科手术，用手术刀将大海切开，然后取出毒瘤。 但是这颗“毒瘤”却异常巨大，斑驳的痕迹看上去是如此的古老沧桑，仿佛在海底经历了无尽的岁月。 此时此刻，迷雾散去，守望之海上的宏大的动静，已经将不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林恩有近水楼台之便，透过能量圆环，可以更加真切地看到那座被克莱因从海底拽出来的巨大城池。 他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但是却隐隐感觉有些眼熟。 并且在看到这座巨城的同时，脑海里还多出了一些其他的画面，一轮紫色的太阳，还有撕开天空的巨大裂隙。 在守望之海的东南方，那片被迷雾所笼罩的群岛之中。 在那座古老斑驳的城池被魔法的伟力拖出海面的时候，岛上的所有人聚集在的祭坛下面，向着城池的方向匍匐跪下。 为首的那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缓缓登上祭坛，跪坐在祭坛上的那只诡异的眼睛上面。 他将手中的《末日教本》放置在身前，翻到最后一页。 “当群星归位之时，拉莱耶从海底升起，伟大的旧日之主在呼唤之中……完全苏醒……” 他将书本合上，弯下身体匍匐在祭坛上面。 诡异的眼睛上泛起暗沉的光，他的背后深处了一个紫色的出手，刺破了斗篷蔓延到身前。 他似乎毫无察觉，匍匐着身体，双目紧闭，口中微微有词。 触手蔓延到他的身前，刺入了他的心脏。 他口中的声音渐渐的消失，黑色斗篷也逐渐收缩下去。 片刻的时间之内，祭坛之下的众人，全部气绝，所有的生机，一滴不剩。 祭坛之上紧闭着的诡异眼睛石刻，睁开了眼皮…… 在里面，是密密麻麻，无数个细小的眼睛。 祭坛之上的《末日教本》的尾页，出现几个新的字符——《死海文书·第二卷》。 ………… 守望之海深处的变故虽然震撼，但是距离大陆却相去太远。 对于大陆来说，那是世外之事，与自身几乎没有关联，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出现在天际的场景，远不如眼前的事件来得直观。 在巨大城池被托出海底的同时，大陆的北方，也发生了一件震撼世间的大事，而且无论是对于世俗王朝还是“超凡脱俗”的魔法师公会来说，都要更加震撼。 本该已经死掉数百年的黑龙王横空出世，带着灭世之威向着大陆南方而来，这本就是足够震撼而且匪夷所思的事情。 紧接着封闭百年的机械浮岛重开大门，然后更加震撼而且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黑龙王与地精在机械浮岛外发生了大战，没有人知道战斗的过程，但是现在结果出来了。 此刻的黑龙王已经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插着许多的机械柱，双目闭合，浑身没有任何动弹。 从地精发布的图片来看，黑龙王此刻的状态是生还是死不得而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怒吼着要焚尽世间一切的黑龙王，如今倒在了地精的脚下，虽然身躯是如此庞大，但他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条死狗一般。 机械浮岛的机械造物，被他们称之为先驱者号的人型机甲，站在黑龙王的头顶，向世界宣布： 时隔百年，地精回归！ 地精种族，没有神只，于是他们自己用了百年世间，创造了一个。 不朽机甲——先驱者号，这就是地精的神。 而大工程师维克多，那是不朽机甲的创造者，是神的造物主。 面对地精种族的超强势回归，人类世界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这个骄傲到骨髓里的种族，接下来会做出怎么样的举动。 这个疑问，并没有存在多久。 因为地精自己给出了答案。 在击败了黑龙王，宣称神只诞生之后，地精族新生的“神只”并没有坐到他的神座上去，而是接着黑龙王当初的路线，继续南下。 南下的方向，目标直指魔法师公会总部所在——新兰城。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星辰之躯 星空之下，蓝色的奥能将星辰链接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巨大的魔网。 那个收纳了全世界魔力的“水瓶”，便是这张魔网的中枢，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海洋中的风暴和漩涡并没有停止，爆发出更加汹涌的波涛怒号。 那座被托举到空中的古老巨城，当海水从其中流尽之后，伴随着一阵像是穿越了时间，从远古传来悠悠低语，这座在海底封尘了万古的城池，似乎正在醒来。 在魔网之内，奥能将巨城笼罩，似乎想要将其扯碎。 在这座古老的巨城即将坍塌之际，一尊巨大的魔影，在城池的外面浮现出来。 魔影起初很虚幻，然后逐渐凝视。 这是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魔影，它是如此的巨大，比身下的城池还要更加庞大。 轮廓在真实与虚幻之间交替，触手与触须盘根错节，无数只明灭起伏的眼球各自睁开，最后一齐汇聚到更高空中的那个“水瓶”上面。 巨大的魔影，甫一出现，便挣脱了奥能的束缚，紊乱的能量，在虚影的周围迅速湮灭。 “这就是你的真实模样吗？比我预想得还要更丑一些，我建议你把你那些没啥用的眼睛低下去看看海面，或许能倒影出你这恶心的容貌。”高空中的“水瓶”发出嘲笑的话语，说话间，蓝色的光芒流转，“水瓶”变换为了一个人型的轮廓。 “按照我那位当初那位学生的起名的方式，或许该叫做“克莱因之瓶”，我不过我自己起的名字的是——星辰之躯。” 这句话，克莱因是对林恩所说的。 说话间，他头顶上的能量圆环，也缩小为一个手环，套在了这具“星辰之躯”的手腕上。 圆环上面的魔力流动从未止歇，其作用，似乎是用来作为这个容纳无尽的魔力的“水瓶”的“瓶口”，让魔力能够稳定的收容在其中，得到更好的控制。 魔网的链接变得更加的透亮，那具梦幻的蓝色身躯，仿佛在星辰之间行走，他抬手之间，魔力汇聚到一起，转变为一柄奥术能量构成的长矛，向着下方的巨大虚影刺去。 在影魔身上那无数双眼睛的直视下，纯粹的奥术能量凝聚而成的长矛，还没能接近就自我消散，就像之前的束缚城池的奥能一样，瞬间转变为了紊乱的能量，然后重归于魔力，最后消散在天地间、 克莱因所释放的奥能长矛似乎没能对于魔影造成任何影响，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这第一柄能量长矛消散之际，魔网之下的整个天空中，无数柄同样的长矛正在凝聚。 随即，犹如流星雨一般，朝着魔影与城池倾泄而去。 林恩透过能量圆环，观察着这场万里之外旷世大战的同步直播。 他此刻的心神非常紧张，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在眨眼间便胜负已分，而结果却是他不愿意看到的那个。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老仙儿的确占据着主动，而且之前话语也显得比较轻松。 克莱因老仙儿虽然轻佻不羁，但是毕竟是活了八百年的老怪物，而且这场架是他主动挑起来的，按理说，他应该胜算很大。 但是林恩此刻却感觉没有太多的底气，从老仙儿刚才还有之前几次沟通时所透露的一些零碎的信息，加上之前教廷裁判所的圣光代行者来巴雷特城堡时所说的只言片语，这个被克莱因从守望之海最深处给捞上来的家伙，便是这个世间曾经的主宰，是所谓的旧日之主，是圣光代行者口中的邪神。 那座巨大的古老城池，或许就是《末日经文》中“旧日”篇所提到的“空想之城——拉莱耶”。 所过所得知的信息也仅仅只有这些，《末日经文》的原版早已经是失传，如今能够查到的都只是一些非常零碎的信息，而且还不知道是真否是谣传。 但是即便如此，有一点却可以肯定，这个家伙，应该是远古时期的存在，如果年龄代表着实力，那么八百岁的克莱因，在它的面前，应该还只是一个“小婴儿”。 能源圆环的投影之中，对于克莱因的这一招，林恩感觉有些熟悉，这场面，就像是他之前的太阳城堡内释放最低级的【奥术冲击】一样，能够完成高频率的瞬发，但是却别在于，克莱因此刻抬手间所释放的能量长矛，几乎每一发都拥有接近圣域的能量级别。 数之不尽的奥能长矛投射向城池之上的虚影，只听见一阵模糊的嗡鸣声，魔影的触手在空中划过，一刹那似乎变成了实体，击散了漫天的奥能长矛。 一波之后并没有结束。 梦幻的星辰之躯，闲庭信步一般在魔网之中游走，抬手间又是一波奥能长矛雨落下。 魔影挥出了另一只触手，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越来越多的触手，从虚实之间的形态变成了实体，整个魔影的身躯，也在逐渐变得真实稳定。 克莱因似乎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刻，当魔影的身躯完全实体化之后，仿佛无穷无尽的奥能长矛便停了下来。 蓝色梦幻的星辰之躯张开双臂，变得愈发通透。 肉眼可见，无尽的魔力此刻正在向着魔网输送。 星辰的辉耀照亮了天空和大海。 “小家伙，看好了，奥术魔法是这么释放的。” 克莱因的声音在林恩的意识中响起，林恩还没有反应过来，画面之中便已经出现了三个释放完成的奥术模型。 太快了！ 如此庞大的魔力体量，尽然在比眨眼还要快的时间之内完成了施法模型，林恩无论是念头还是眼神，都没有能跟得上，以至于第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来，这是什么法术。 在稍为愣神之后，林恩的脑子终于后知后觉地更上了克莱因施法，此刻才发现，这个三个模型，竟然如此眼熟。 这是【聚合之矛】【能量增幅】还有【毁灭高压】？ 这是要释放“妖弓”？ 林恩认出这个三个熟悉的模型，只不过框架虽然没变，但是细节却用不小的变化，更重要魔力的体量，增大的不知道多少倍，要不是林恩对这个他自己鼓捣出来的组合法术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创造过魔法了，这是我学生想出来的组合法术，我觉得不错，于是把它做了一些小小的改进。” 这番话，克莱因是对着下面的魔影所说的，但是林恩也能通过能量圆环上的画面所听见，这是克莱因第一次称他为学生。 魔网之中部分的星辰发出高亮的光芒，形似射手，三个被加持了无尽魔力和改进了“一点点”的高级法术，得到了完美的契合。 在能量增幅的推动下，“妖弓”松开了“弓弦”，射出了这一支划破星空的“箭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未知的未来 不知是死是活的黑龙王的躯体，被数十座吊臂合力拖上了机械浮岛。 不朽机甲离开了地精的国度，往同盟的所在的南方而去。 相比起之前的状态，此刻这具将近三十米高的人型机械造物，身上多处了一些外挂在后背上圆柱状装置，似乎是用于储存能源。 当所有的喷口完全展开后，这具机甲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在高空之上穿行，很快便进入到同盟的领空。 当得知了“黑龙王事件”的结果之后，如今分崩离析、战火纷飞的同盟诸国，没有任何国家或是势力，对于地精这种入侵人类领空的行为加以阻止。 骄傲的地精并没有掩饰他们的意图，直取新兰城这个目标显而易见。 同样，因为足够骄傲，他们也没有解释目的以获取沿途诸国的放行的行为，他们所谓的“神只”先驱者号不朽机甲，就是这么无礼且无忌地冲进了神圣同盟，就像是身在自家后花园中一般。 不朽机甲的目的地是魔法师公会的总部新兰城，这一点，所有人看得很明白。 不敢阻拦的不朽机甲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乱世纷争自顾不暇，或者说不敢也不愿招惹地精这个“沉睡”了一百年，甫一“醒来”便击败了黑龙王的“巨人”。 同样，还有一份期待，期待着地精和魔法师公会会爆发出怎样的火花。 在这个大争之世，战火已经不再局限于人类，整个世界，所有种族，都被卷入到了这场纷争之中，而人类社会中，目前也就只有魔法师公会还处在战火之外，以一种超然世外的姿态立身在这个战火弥漫的世界。 其实不少的人，也都想看看，那些高贵的魔法师老爷们狼狈的样子。 以前没有这个机会，如今，地精似乎能实现这一结果， 同样是在这个大争之世苏醒过来，黑龙王出场似乎还要更传奇一些，死去数百年了的龙王复活归来，带着对这个世界愤怒，疯狂地倾泻着他的怒火，在人类世界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猜测如今分崩离析的同盟，谁会去阻止这个强大而且疯狂的怪物。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黑龙王甚至都没有飞到同盟的地界，便折翼陨落。 这一次黑龙王是否是真的死了？那巨大的身躯会被地精如何利用，研究？改造？是像帝国那样做成龙骨战舰？还是当做肥料？ 谁知道呢？ 时隔百年之久，如今重新出现在人类是视野之中的地精，变得更加让人类看不真透。 曾经，人类只是感觉地精有些“模糊”，像是雾里看花，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发展起来的，但人类终究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看着这个身材矮小的物种，甚至是只觉得好玩，即便是机械浮岛飞上天空，也感觉是他们只是一个极度自卑、极度想要表达自己的可怜种族。 这不，当年魔法师公会一出手，就让他们关上了大门，百年不敢见人。 然而此刻，世人的心理渐渐发生的变化，地精似乎真的成了“巨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那具机甲形似巨人，而是感觉到了这个种族的“高大”。 莫斯王国的都城中。 有着“恐怖大公”“刽子手”等称号的莫斯的摄政大公哈丁，站在城堡的高台上，看着从头顶上划过的不朽机甲，发出了张狂的笑声。 他手上拿着一把大得出奇的长枪，整个右臂上覆盖这一层黑色铁甲片，看上去狰狞可怖。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体壮如熊的哈丁大公，掂了掂手中的长枪，又放了下来，收起了放肆的笑声，但是笑意依旧情不自禁流露了出来。 本以为，这次乱世只是教皇他老人家不满如今同盟的格局，想要让人类世界重新洗牌，如今看来，这场风暴所波及到的范围，远不至于此。 东方的天边，那场看上去就不属于人间的对决依旧隐隐可见。 加洛林帝国哥特城外的那个异常巨大的天坑依旧还在那里没有改变。 死而复生的黑龙王。 重新打开大门的机械浮岛。 这还只是近期才发生的事情，稍为早的时候，还有更多变故。 翻过龙脊山脉而来的沙漠入侵者。 无端陨落的豺狼人神只。 等等等等，此类是的事件还有很多。 “这才是……我所期待的乱世啊，哈哈哈……！” 这位控制了国王多年，同盟中除了加洛林帝国之外，最强大王国的实际统治者，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神只也好，不朽者也好，千年难遇的天才也好，沉寂万年的古老存在也好，所有人都在纷争之中。 哈丁大公举起手中的沉重的大铁枪，城堡下早已经集结完毕的王国最精锐的军团，发出整齐划一的呼声。 他从城堡上一跃而吓，踏上了他的那辆恢弘的战车，带着莫斯王国的大军，向着加洛林帝国边境而去。 这才是他所期盼的乱世。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愉悦了。 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加洛林帝国的首都。 暴风之城的皇宫大殿之中，正在进行这例行的大朝会。 皇帝陛下查理九世很少的参加朝会，甚至近几年来一次都没有上过朝。 原本帝国朝政一直是交给宰相哈布斯打理，而皇帝查理九世以往参与国家的决策的方式，就是在庭院或者书房中接见亲信还有听取宰相的汇报。 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他的私人庭院中，和他的那些花花草草待在一起，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然而如今他这位人类世俗中地位最高的统治者，却无法像以往那样继续留在自己的花园中。 文武百官联名上书，希望陛下能够上朝理政。 换句话说就是，帝国如今的局势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手腕强硬、能力突出的铁血宰相哈布斯，已经控制不了局面，文武百官也已经不再信任这位代理朝政的老迈宰相，能够平定如今帝国的危机。 激烈的朝会上，文武大臣争执得不可开交，各路各派，各抒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即便是查理九世就坐在大殿之上也是如此。 西边叛军愈发壮大，雷纳德家族公然叛乱，按兵不动的狮子大公又是什么态度？ 突兀出现的巨大天坑代表着什么？ 龙族的威胁又再次出现。 东边的海盗联盟逐渐逼近，而老迈昏庸的哈布斯宰相居然在海盗面前退缩了，为了保存有生力量，选择了避战保船，让帝国海军舰队撤出了外围海域，转而回防近海，由此放弃了诸多的海外的领土和航路，更重要的是助长了海盗联盟的嚣张气焰。 如今难道连海盗都可以骑在帝国的头上了吗？ 各种各样问题和各种各样的解决方案，在台下众人之中争执不休，其中强硬主战的派系，声音稍微较大的一些，但是态度最激进的却不是军方武官，而是那些不谙兵事的文臣。 站在皇帝陛下身旁的宰相哈布斯没有制止下面的喧闹。 他也制止不了。 曾经代理帝国朝政三十多年、年近百岁却依旧精神矍铄、健壮如牛的老宰相，如今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翁。 “陛下，这世道已经乱了，彻底的乱了。”老宰相轻声说道：“我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明白如今的局势，这世道变了天，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认为帝国会是怎样的结局？”查理九世出言问道，语气很平常，没有显露出太多的危机感。 皇帝陛下虽然看上去比宰相要年轻很多，从外貌上看，年龄似乎还不到五十岁，但是其实真实年龄已经超过百岁，垂垂老矣的哈布斯，在他的面前，其实是一个晚辈，是他看着长大的外戚侄儿。 “我不知道，陛下，如今的变故已经超出了我的推算的范围，一切都似乎都有可能，至少我看不到结果。” 查理九世扶了一下哈布斯手臂，让这位子侄子辈的皇室外戚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而他自己则站了起来。 王座旁边，放置着一把宝剑，那是帝国皇权的象征之一，传承了千多年的“开拓者之剑”。 这时帝国建立之初的大开拓时期，皇室为了鼓励开拓骑士的精神，特地铸造的宝剑，象征着帝国永不停止的进取之心。 查理九世将宝剑取下，发出声响让朝会上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的臣子都停下了争执，看着将“开拓者之剑”握在手中的皇帝陛下。 “没有那么多可能，或许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句话，查理九世是对身旁的哈布斯说的，他随后将宝剑陪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说道：“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打算认命。”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百年后的清算 从机械浮岛而来的不朽机甲还没有抵达新兰城，但此刻魔法师公会总部已经进入到了警备状态。 黑龙王的陨落，让高贵的魔法师们知道了这个地精所制造的机械造物的所拥有的力量。 东方天边的战斗仍在继续，世间的魔力依旧聚集在守望之海深处，那里就像是有一个有一个无底洞一样，吸纳着整个世界的魔力，即便是施法后消散的魔力，还来不及回归天地，便又被吸纳，如此往复循环，仿佛自成一世界。 虽然不是传说中的末法时代降临，但是如今的情况，对于魔法师们来说，在这个时期内，与末法时代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此刻的魔法师公会，无疑是虚弱的。 甚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刻。 魔法师的们“神识之海”不再是收纳百川的“海洋”，而是没有源头的“湖泊”，魔力就如同湖里的水，用一点便少一点。 如今世间残留魔力十分稀薄，吸纳起来的速度也很缓慢，根本不足以弥补再次灌满湖泊。 虽然知道等守望之海深处的那场让天地变色的战斗结束之后，这世间的魔力就会恢复，然而地精的不朽机甲却在这时候到来。 梅利尔会长与其他三位元素冠位离开了元素高塔，在新兰城外的上空严阵以待。 魔法师公会五位元素冠位之中，只有风元素冠位马利克不在，他此刻应该跟随者海尔达尔一起去往了无尽之海深处。 四位代表着魔法师公会最高地位和战力的元素冠位，此刻的神色都不轻松，沉重的危机感，写在了这些高高在上、往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的脸上。 “抢先出手，速战速决。”法斯特双目如电，穿过重重云障，看到那个即将到来的机械造物。 其余人并未出声，但是心中默然。 失去了魔力补充的来源，如今他们都没有了持久作战的本钱，而且没有魔力供应，元素高塔的种种的法阵也都失效或是功效削弱。 如今的魔法师公会，虽然是在自己的绝对主场御敌，但是却天时、地利都不占。 年迈的梅利尔会长面色最为凝重，他已经有百年之久未曾出手作战，上一次亲自动手，还是对百年前对机械浮岛的打击。 在此之后，他醉心于魔法教育事业，从未再出手参与争斗。 也没有机会争斗，魔法师公会超然脱俗，在同盟地位超然，世俗争斗不能将魔法师公会卷入，而魔法师公会的老对手冒险者公会，因为大会长海尔达尔的离去，在过去的百年间也处处式微。 魔法师公会，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危机感了。 地精曾经给魔法师公会带来过危机感，而且正锋相对，锋芒毕露，所以才有了百年前的那场行动。 当年，云端会议之所通过了对机械浮岛的实施打击的决议，明面上的宣称，是对于机械浮岛禁止魔法、无端屠杀魔法师，如此恶劣行径的报复，但其实，他们这些处于魔法师公会“云端”的元素冠位，心里都很清楚，地精是一个拥有巨大潜力的种族，而且公然和魔法对立，这让魔法师公会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这才是百年前魔法师公会多位传奇魔法师联手打击机械浮岛的主要原因。 讽刺的是，时隔百年，再次给魔法师公会带来危机的，还是机械浮岛，还是地精。 而这次，危机更加强烈，更加直接，更加……近。 “如果没能拦住它，怎么办？”土元素冠位阿兰塔的此刻的神情最为紧张，她是在场四人中唯一没有参与当年行动的人，对于魔法师公会与机械浮岛的宿怨，感官没有其他人那么深刻。 “怎么办？呵呵……”火元素冠位安东尼奥笑道：“你会去考虑自己死后的事情吗？” 法斯特也紧跟着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安东尼奥短短的一句话，已经表明了坚决的态度。 如果地精的不朽机甲要对魔法师公会动手，那么结果就是不死不休。 地精有地精骄傲，魔法师同样有魔法师的骄傲。 而且相比起地精那带着自卑的扭曲骄傲，魔法师的高贵骄傲由来已久，且广为世间公认。 听到这话，阿兰塔还在寄希着地精有没有可能不是来打架的，或者说有和谈的余地。 法斯特看了她一眼，锐利的眼神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沉声说道：“不要抱有幻想，不要错失战机，这具机甲的实力你心里也应该有数，我们的机会并不多。” 法斯特所谓的“心里有数”，其实只是一个很空泛的概念，这个凝聚了机械浮岛百年心血的造物，究竟有多么强大，他自己心里并没有谱。 之前所收集到的魔法影像，再加上机械浮岛公布的图像，目前只能得知这个机甲很强大。 如果以黑龙王作为力量参考，那么击败了黑龙王的不朽机甲拥有极度强大的力量，比他们这些元素冠位都要强大。 但是具体有多强，拥有哪些手段，缺不得而知。 不朽机甲和黑龙王之间战斗最为关键的影响没有收集到，当时机械浮岛用未知手段封闭阻隔了魔力，封锁了现场，导致魔法师公会对于这个强大的对手缺乏关键的情报。 这是一个强大、而且陌生的敌人。 “如果……” “它来了。” 阿兰塔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刚一开口就被打断，说话的是一直没有开口的梅利尔会长。 此刻老会长缓缓举起了他那把已经上百年没有带出过元素高塔的核心法杖，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安东尼奥和法斯特，在梅利尔会长一左一右，前进了些许距离。 时隔百年，“核心三角”重现，这是当年魔法师公会的传奇，代表着本时代魔法师公会的最高的战斗力。 雷系主攻，火系主杀，水系辅助，同时控制战场。 不过因为没有对手和实战的机会，三人已经百年未曾联手过，这套组合战法也荒废了多年，成了没有施展之地的“屠龙术”。 不朽机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肉眼可见距离之内，米粒大小的黑点，正在众人的瞳孔之中逐渐变大。 阿兰塔正想要劝说三人看看能不能先和对方沟通一下，然而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对面的不朽机甲已经有了动作。 如同法斯特的猜测，地精是来“叙旧”的，但不是来聊天的。 不朽机甲向众人打招呼的方式，就是对着元素高塔而去的一发肩炮。 水幕凝结，将能量炮弹挡下。 雷电在瞬息之间降临，雷池将机甲吞没。 空气变得燥热起来，凝实的火焰，仿佛整片空间都在爆炸。 不朽机甲从雷池走出，如闲庭信步一般。 它的身躯之外，覆盖这一层晶格状的透明护盾，雷电无法穿透。 它举起左手上的盾牌，扩展出三层能量力场，将席卷而来的火海生生推开。 “雷电！！！你们对电的运用，真是……肤浅。” “魔法师，迎接百年的清算吧！” 机甲之中传出了一个中年男性声音。 地精的正常寿命在文明种族之中算是最短的种族，正常情况下，只有四十来岁的寿命，五十岁的地精就算是长寿老人，而这个声音的来源，机械浮岛的总工程师和不朽机甲的创造者——维克多，算到现在已经超过一百多岁，而且从声音上来判断，居然还处于中年状态。 伴随着维克多声音的落下，不朽机甲的双肩、胸部、腰间、腿部，同时打开了多门炮槽。 机甲背后的能量柱亮起了一圈圈光环，由下往上浮动，似乎正在给炮位充能。 第一百二十五章 轨道炮 法斯特怒目圆睁，眼中电光闪烁。 作为当今掌控雷电的元素冠位，在对方的口中，得到的评价却是“不懂雷电”“肤浅”。 这样的话语，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羞辱，若只是逞口舌只能还罢了，他根本无需一般见识，可如今的事实上，却如机甲中传出的那个声音所说，他引以为傲的雷电运用集大成的雷池魔法，却似乎对这个机甲毫无作用。 雷电元素与其余四种元素不同，雷电聚于苍穹之上，不生于凡尘，这是高位元素，是高贵之中的高贵，也是所有元素施法者中稀少的一脉。 苍穹之上，有天雷密布，最为浓烈之处，显化雷池纠缠，是世间最危险的爆裂之处。 这是造物主的手段。 法斯特的雷池便是效仿苍穹雷池所创，虽然不是真正的天雷，但是同样也不是凡尘之物所能够承受得住的。 然而此刻，不朽机甲浴雷而出，滚滚雷池，在它的装甲之外，便被一层无形能盾网给阻挡，即便是侵入到了装甲上，也会被另一股能量引导开来，没能对机甲造成任何影响。 盛怒之下，法斯特倾力出手，双手高举，以自身为引，勾动天雷降世。 雷声震动，滚滚而来。 法斯特的作派便如他之前照会其他人时那般“先发制人，全力出手”，为了速战速决，直接便是施展除了压箱底的手段，然而是此刻天地之间魔力稀薄，这样的情况除了让魔法师无法持久作战之外，施法过程中沟通元素的效率也会受到影响。 法斯特魔力不支，而天雷降临的速度也没有达到他预想的效果。 梅利尔会长一边施展魔法限制机甲行动，同时传输魔力支援法斯特。 在这种时刻，将有限的魔力给予拥有最强的破坏手段的法斯特和安东尼奥，是最有希望战争不朽机甲的方式。 不朽机甲的全身炮位的充能完成之际，天雷也终于降临。 浓郁的土元素毫无征兆地涌起，一层层土石壁垒挡住了机甲炮位的所有路径，魔法的纹路显现其上。 天雷落下，安东尼奥将最为暴烈的地脉火种的附加其中。 天雷勾地火。 雷火击中不朽机甲的同时，不朽机甲的能量炮也聚能完毕。 全炮发射，所有的壁垒在一瞬间全被击穿，化为最细小的元素尘埃。 剧烈的爆炸的能量，以波纹的形态辐射开来，让整个新兰城都为之颤动。 核心法杖闪动着光芒，梅利尔扛下了冲击而来的能量波动。 法斯特的此刻的魔力几近枯竭，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眼神的中期待和紧张同样强烈。 在天雷与地火交织的毁灭风暴之中，不朽机甲的盾网终于承受不住，想水晶破碎一样层层裂开。 雷火席卷了不朽机甲的本体。 然而接下来的画面，却让法斯特感到近乎绝望。 不朽机甲的外部装甲在雷火的侵袭下溶解殆尽，然而机甲并没有就此湮灭。 外部装甲的灰烬脱落而下，包括挂载的能量柱、炮槽等外置结构统统化为飞灰，然而在外甲之下，一个崭新的机甲显现出来，就像是浴火重生涅盘一样。 它从雷火中走出，结构的缝隙中，亮起了红色的光。 “法师老爷们，你们总是如此幸运。”维克多的声音从机甲中传出，带着戏谑的笑意，“第一次就得见不朽机甲的正真面目，只用了几分种的时间，就见到了我一百多年心血的结晶，这是何等的幸运。” “如你们所见，这就是先驱者号的真实模样，或者说，是我如今的真实模样，我打算将这种形态叫做毁灭模式，而你们眼前所见之物，是为‘精神力骨架’，我与先驱者号精神相连，不，我即是先驱者号，我即是地精的‘神只’！！！” 不朽机甲没有立刻动手，维克多的话语中充满了极度的自信，他似乎不急于让这忍耐了一百年的报复立刻降临。 他收起了笑意，俯视着眼神的四人，好似说教一般，不急不缓地说道： “当然，这个‘神只’只是一个比喻，地精没有神只，只有科学，为了为科学开辟道路，我们付出了很多的代价。” “‘先知’曼希在四百年前将我们的族人带出了地底，脱离了矮人的奴役，曼希遵从神只的指引，带着族人走出了先祖山脉，来到北方，来到神只告诉他的‘应许之地’，他说那里是我们地精的起源之处。” “在那片贫瘠但是依旧充满纷争的土地上，曼希带领着我的祖先们建起了地精的聚落，他带领着族人拿起武器，以弱小的身躯战胜了，来争夺土地的狗头人还有半人马，后来越来越多的种族参与了进来，他们互相勾连，想要将我族驱离，但是都没能成功，地精聚落存活了下来，扎根于那里，并且越来越壮大，到后来，狗头人他们已经不敢再对我族动手，再后来，他们只能仰视我族。” “曼希是我族最伟大的领袖，是明灯，是引路人，是本该不朽的圣人，然而在百年前，就是在你们这些法师老爷们当年出手打击了浮岛之后，曼希成为了罪人，他的雕像被推到，他的画像被焚烧，这是我组织的，为了让科技变得更纯粹，变为信仰，在地精族内，一切与科技逻辑相违背之事，都不应该被承认，地精没有‘神只’，也没有‘先知’。” “不到百年时间，我们完成了无比的壮举，比你们魔法师公会数千年积累更伟大的壮举，不，你们并不伟大，一点都不，高贵且骄傲的法师老爷，你们此刻可敢直视我的双眼？” “梅利尔会长，你当年带队来到浮岛的时候，可想到过会有今天？” 为魔法师讲述机械浮岛的秘辛，就像是在执行行刑前的罪状宣判。 这是执刑者的告罪宣判，根本不需要罪人认罪或是听从辩驳，当这这番话说完之后，维克多似乎便要开始执行清算了。 不朽机甲从身后拔出类似于手柄的装置，能量从其中爆发而出，一柄将近二十米长的光速剑刃被他握在手中。 机甲的视线从四人身上移开，转向远处的元素高塔，然后在空中踏步，向着那座所有魔法师心中的圣地走去。 在他动身之时，下方新兰城中的大地城区，爆发出了猛烈的动静。 一具足有六七十米高的巨人破土而出，一拳挥向空中的不朽机甲。 土元素的造物——战争傀儡。 这一具便是代表着战争傀儡的最高级别的存在——巨神兵，拥有无匹力量战争兵器。 空中的不朽机甲停下了来，一股看不见的能量挡住了巨神兵的拳头。 肉眼可见，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荡。 可见碰撞之处的力量之强。 但是巨神兵的拳头依旧没能击穿那无形的护盾，反而手臂被反弹的力量震动得偏偏脱落。 不朽机甲转过身看着冠位四人中最不起眼的阿兰塔，维克托略有些诧异地说道：“这东西不错，差一点就能破开来阻尼力场，挺大的劲，虽然只有一身死劲，但是结构还挺稳固，而且还能改变重力，比那个玩电的和玩火的要实在，至少对于物质的理解没有那么……肤浅。” 盛怒的法斯特终究还是按捺下了出手的冲动，他此刻所剩的魔力，仅仅只够再出手一次，安东尼奥和梅利尔的情况好不了太多，之前的结果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手段不能对这个机甲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剩下的这点魔力，更要慎用。 不朽机甲将视线再次转向元素高塔，脚下刚要动身，倒下的巨神兵却猛然地再次站起身来，这一次它全身上下的魔纹通透相连，其身躯结构正在发生这快速的变化。 不朽机甲头顶的“眼睛”中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光照耀在巨神兵的头颅上。 一个红点浮现在巨神兵的头上，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似乎就只是一束单纯的红光，巨神兵的行动依旧没有受到阻碍。 不管是感知最为细腻的梅利尔会长，还是和巨神兵的控制着阿兰塔，都没有从这束红光之中感受到的什么能量。 转眼间，巨神兵的形态已经重构完成，带着最强烈的力量和速度向不朽机甲发起了攻击。 就在此刻，梅利尔却突然看向了天空，紧接着法斯特和安东尼奥也都齐刷刷抬头。 只见一道光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在落在巨神兵头颅上那个红点之处。 紧接着，这具庞大的战争傀儡停下了动作。 阿兰塔神色一滞，如遭雷击。 转瞬之后，巨神兵轰然倒塌，土崩瓦解。 维克多似乎很享受这几位世间最顶尖的魔法师们那震惊的眼神，解释道：“五年前完成的轨道炮，一共六门炮，聚能需要不短的时间，现在还剩下五门。” 此刻他反倒停下了行动，对着梅利尔等人说道：“梅利尔会长，当年你们在浮岛上释放了五个魔法，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公平的机会，如果我眼前这座……矮塔，也能扛下我的五次攻击，不管用什么方式抵挡都可以，若是在我五次攻击之后，这座塔只要还有一片瓦砾是完整的，我就立马离开，并且此生再不踏足你们魔法师老爷的地界。” “怎么样，梅利尔会长，我这个提议对你们来说足够公平吧？或许你可以向你们那位神只祈祷，即便是他现身降世庇护你们，这个规则依旧有效。” 说着，五束红光从机甲中射出，落在了元素高塔的塔顶之上。 面对维克多的羞辱，梅利尔会长没有说话。 元素高塔的防御法阵目前能启动的还有只有三个，虽然天地间魔力稀薄，但是借助元素水晶的能量，还有公会内已经安排好的圣域魔法师们的魔力供应，应该能发挥出六、七分的效能。 这是元素高塔最后的防护，但是在见识了刚刚那只一击便完全击溃了巨神兵的所谓‘轨道炮’之后，梅利尔不认为这个不能完全发挥作用的防御法阵能够挡住五次那样的攻击。 就算是完全效能的法阵或许也不能。 “那看来你是默认了！” 维克多话音刚落，两束光柱便从天而降。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理之火 然而，光柱没能落在元素高塔的法阵上面。 一缕火焰突兀地出现在元素高塔的塔顶。 只一瞬间，这一缕星星之火，便将四位元素冠位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尤其是火元素冠位安东尼奥，他的感受最为真切，甚至有一种本能地想要向这缕火焰躬折服的冲动。 想要折服的不是他本人意志，而是他所操控的火焰，包括他身上那一身用火焰构筑的传奇构装，无一例外，皆在此刻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向着元素高塔之上的那一缕火焰“朝拜”。 这是无比精纯的元素之力，是最世间最为纯粹的火。 是火焰的主宰！ 火元素施法者，终其一生，都是在寻求如何更好的掌控火焰，运用火焰。 然而，眼前的这缕星火，却让世间最顶尖的传奇火系魔法师心中，升不起哪怕一丁点想要掌控的念想，只一眼，他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他所能掌控之火。 曾几何时，安东尼奥以为自己就是这世间操作火焰的第一人，是名副其实的“元素冠位”，然而此刻他才明白，这是多么荒唐的想法，直面这缕火焰，就像是初出茅庐的工匠学徒面对着世间最名贵的宝石原石，心中只有惊叹与敬畏，根本生不起制作这枚宝石的念头。 两道轨道炮从天际降临，却只见这缕“微弱”的火焰膨胀开来，竟将两道能量光柱吞没。 轨道炮的消逝殆尽，火苗也恢复到了原状，虽然变得摇摇欲灭，如同风中残烛一般，但是却从元素高塔的塔顶，飘到了不朽机甲的身前。 “回去吧，年轻人。” 火焰之中走出了一个少年，手持圣剑的人类少年，看上还不到二十岁的模样，他悬浮在空中，面朝着不朽机甲的方向开口说道，声音依旧是少年的声线，但是其中却仿佛带着历经了无尽岁月的沧桑厚重。 少年的模样，正是前些年凤凰城中那位得到了圣剑认可的幸运孩子，烈火之剑的新一任主人——菲尼克斯。 “大贤者……慕哈！”梅利尔却向着少年喊出了另一个称为，一个古老得即便是在魔法师公会都已经被遗忘了的称谓，传说中魔法师公会的创建者，真理之火、大贤者——慕哈。 梅利尔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疑惑，他似乎并不是很肯定眼前之人的身份。 持剑的少年看了看梅利尔等人的，微微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梅利尔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大贤者果然还活着，而且成为了不朽者，那柄永恒燃烧的圣剑，便是他老人家的不朽之物。 传说中，每一位不朽者都拥有一件伴身的器物，那是他们通向不朽的关键，当然这也只是传说，不朽者对于世俗来说太过于遥远和陌生，似乎比神只还要遥远，他们的一切都只存在于传说中，哪怕是对于超凡脱俗的元素冠位来说，不朽者也依旧是传说中的存在，他们知道的信息同样稀少。 关于不朽者另外的传闻，说是每一位证得不朽的存在，都和教廷定下过契约，不能干预世俗，甚至不能现身。 四位元素冠位退回到了手持圣剑的少年身旁，向着这位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以最谦卑的姿态躬身行礼，其中又属安东尼奥的情绪最为激动。 和大贤者相比，已经屹立于世界魔法师巅峰的安东尼奥，却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玩火的小孩子一般。 不！他觉得这样的形容并不准确。 他并不是在“玩火”，事实上，在他看来，这世间所有的魔法师不是在“玩火”，根本不配用这个词，他们只是在操控火焰，试图操控火焰，虽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对于“火焰”这个将人类带向文明的元素，始终保持着敬畏。 如果非要说玩火，或许眼前之人，才是这世间唯一是在“玩火”的人。 持剑少年坦然地接受了这四位当今世界地位最尊崇的魔法师的致礼，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在四人的身上扫过，然后移回到不朽机甲的身上，等待这对方的回应。 不朽机甲往着上空攀升了一段距离，飞到了比持剑少年更高的位置，以俯视的姿态往着这个突兀出现的不速之客，维克多那独特的略带着高亢情绪的嗓音响起，“你不是魔法师的神只。” 相比起之前的失态，此刻维克多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重新地神识这个阻拦他执行清算的眼前之人。 “当然。”持剑的少年看上去并不心急，淡淡说道：“神只要想降世需要举行复杂的仪式，这个过程并不容易，需要花费很多的精力还有时间。” “那你为何要阻挡在我身前，你是要与机械浮岛为敌吗？”维克多发出严厉的质问。 “我代表人类、神圣同盟、还有魔法师公会阻挡外敌，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么你和你创造的机械浮岛就将会是我的敌人。” “呵呵呵……就像一百年前那样？试图将浮岛击沉？甚至是想要将地精抹杀？”维克多笑了起来，扩音器中传出了他的激烈的声音，“或许你应该先想想你们元素高塔倒塌之后，你们如今这个支离破碎的同盟，会如何看到你们这些高贵的法师老爷。” “年轻人，不要总想着搞个大新闻。” “老家伙，我知道你，传说中的不朽者，你活了多久？五百年？一千年？还是更久？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朽吗？” 相比起维克多的失态，持剑少年的神态依旧轻松，即便是这个巨大的机甲在他的上空居高临下和他的说话，也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的平静地说道：“你没有必要拖延下去，我如今状态可以在这里维持很久，比你想象的要更久。” 持剑少年这话似乎刺激到了本就情绪不稳的维克多，他恼羞成怒之下就是要立刻出手，三道红色的激光瞬间锁定了元素高塔，剩下的三门轨道炮似乎即将落下。 少年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霎时间，整片天空都变得燥热了起来。 “我找到你了！” 不朽机甲中传出了维克多得意的笑声，于此同时，三道轨道炮也从苍穹之上落下。 只不过，轨道炮降临的地点并不是新兰城的元素高塔，而是百里之外的凤凰城，准确的说，是凤凰城中的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图书馆。 原来，维克托之前的话语是为了拖延时间不假，不过却并不是因为知道了不朽者不能久存于世的传说，而是在寻找不朽者的真身，他知道眼前的这个持剑少年，根本就只是不朽者的傀儡或者说是化身之类的存在。 包括之前所表现出来的因为骄傲所升高位置的举动，启示也只是为了扩大搜索范围。 然而，维克多的骄傲却是真实的。 骄傲得在得知了对手是不朽者后，起反应竟然是要找到他的真身，并且事实打击。 凤凰城的那间小图书馆中，躺在长椅上假寐老人突然睁开双眼，腰背一挺坐直了起来。 他摘下了鼻梁上黑边眼镜，放在了手背的一本陈旧的古书上面。 他微微抬头，苍老的面容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笑意。 多少年了！ 平静的生活过久了，即便是心性最为的平和的人，也会敢到厌烦，更何况他的心性其实并没有那么平和。 他手边的那本古老的书籍，使用的并不是如今同盟的官方文字，甚至不是如今存在于世上的任何一种文字，而是来自于他年轻时那个时代，那时西方那个国度的标准文字，封皮上的字符，翻译过来就是“他，改变了火焰”。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世界尽头 在老人年轻的那个时代，那时候这片大陆的文明，主要聚集在西方，也就是如今落日大沙漠所在的地区。 不过那个时候，那里并不是沙漠。 最强盛的帝国便是在那片丰饶的土地上崛起，最繁华的都市就在那里，文化与经济的核心还是在那里。 龙脊山脉以东的世界，对于那时候西方世界来说，代表着野蛮、落后、还有愚昧。 这一切都因为那个强大帝国坐落于西方，他们是何其的骄傲自负，远比如今的帝国强大得多，到后来他们甚至自立国教，公然亵渎圣光…… 曾经往事，老人记不太清了，不过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却不是那个在圣光之中倒塌的宏伟帝国，而是当初那些和他一起前往西方求学的好友，甚至还包括那些西方的同学。 从最初保持着对东方人固有的歧视、偏见，到后来大家成为了无话不谈、不分彼此的好友。 他们一起谈笑风生，共同切磋学术，后来回到东方，整合了魔法流派，建立起了魔法师公会这个让西方魔法学界都为之赞叹不已的组织。 缅怀这曾经的往事，老人走出了这一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亲自踏出过的图书馆。 阳光有些刺眼，老人用手捂着额头望向天空。 在他身体踏出房间的这一刻，一股微妙的能量便从此处扩散开来。 就像是之前的“末法时代”的一样，那时候所有魔力感知还算不错的魔法师都能感觉世间的魔力正在流逝，而此刻，整个同盟之中，甚至更远的范围，对环境感知稍为比较敏感的人，都感觉到了，世间的温度在一刹间降低了一些。 热量似乎正在流逝。 新兰城中。 在轨道炮从苍穹上降临之际，不朽机甲也在展开了行动。 机甲背后结构展开，只见的两个硕大量能晶体管将其中的液体压缩进机体之中，然后从机体上脱落。 紧接着一身的精神力骨架带着闪耀的光芒流动起来。 看了身前的持剑少年还有诸位元素冠位一眼，不朽机甲的化作一道光影冲入天际，舍弃了眼前的众人与元素高塔，转向凤凰城的方向急速而去。 梅利尔会长等人向着持剑少年投来担忧的目光，少年微微摇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火焰再次将全身包裹，就他突兀出现时那样，伴随着火焰的消逝，持剑少年也不见了踪影。 梅利尔和其余三位元素冠位相视一眼，缓缓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把战场从新兰城转移到了凤凰城，但是既然大贤者已经出手了，那么魔法师公会这场危机就应该算是过去了。 至于大贤者会不会出现意外，这不再梅利尔会长等人考虑的范围之中。 正如安东尼奥之前对阿兰塔所说的那句“你回去考虑自己死后事情吗？”一个道理，如果大贤者都无法阻止地精，那么他们也不用再想其他什么事情了，等着被地精毁灭就是。 转头望向东方天际，魔力耗尽的梅利尔等人，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守望之海的那位不朽者和那未知敌人之间的战斗赶快结束，让魔力重归天地。 无尽之海最深处。 传说中的世界尽头，归墟之地的入口。 此处的场景宛如梦境一般。 时间与空间紊乱交错，真实与虚幻重叠汇合，最后尽皆归于虚无。 此处没有方向，没有声音，甚至没有物质。 眼中如见一切，转瞬便再无踪影，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两个人影站在虚无之外，是此处唯一真实的存在。 “和我之前离开的时候，有了一些区别。”说话的是看上去更年长的那一位，从语气中能听出，他口中的区别并不是向着他所希望的方向改变。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衣，样貌同样平平无奇，但是他立身此处，却仿佛能够抑制住那不断流逝着归于虚无的趋势，至少可能护住他自己和身旁那个身穿一身天蓝色长袍的男人不被纳入虚无。 “这就是一切的终结吗？”身穿天蓝色长袍的男人，看着眼前这一切，他显得有些诧异。 他正是同时身兼魔法师公会和冒险者公会两个副会长，被誉为五百年来最天才的魔法师，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而在他身旁的男人，则是冒险者公会的大会长，曾经独自探索无尽之海百年世间的冒险家——海尔达尔。 “或许也是一切的起源。”海尔达尔说道，“我之前在这里枯坐了六十年，也只是窥得了冰山一角，始终没能看到归墟的真实面貌，” 马利克闭上双眼，似乎在用另一种方式观察这处世间最为奇幻之所。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睁开双眼，面带苦涩，微微摇头，“混沌之处，该是怎样的风景？” 很显然，马克里并没有得到他所想要的结果。 海尔达尔略有遗憾，但这样的结果也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我也不曾见过混沌，但是有所猜测。归墟混沌，往赴往来，生生不息，轮回不止，但是即便是和我之前离开时相比，这里就发现这明显的变化，平衡正在发生变化。” “归墟的速度……正在加快？” “你察觉到了，是的，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我们的世界，或许正在加速走向终结。” 忽然间，万籁寂静的归墟之中，却传出一声忽远忽近的声音，像是回荡在脑海的嗡鸣。 紧接着，眼前这片虚无的时空还是失控了一般，疯狂的扭曲变化，然后开始扩张。 海尔达尔脸色一变，带上马利克一起快速离开，他皱眉说道：“或许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更糟一些。” 回身看了一眼身后恐怖的景象，马利克疑惑地问道：“您觉得，教廷知道这里的事情吗？” ………… 圣城萨拉迪昂的圣光大教堂之中。 殿宇的内宫，穿过狭长的启示长廊，走过神恩福地，在教堂的深处，是一处静谧的小院。 就像是普通的农家小院一样，院子里还有打理出来一片土地。 一个穿着身材硬朗的老人，整拿着一把锄头在地里耕种。 就和普通寻常的老农一般，不过他的行为却有些怪异。 地里明明长着各样的蔬菜，有白菜，有萝卜，有辣椒，有大豆，然而他却在每一窝蔬菜旁边打窝，洒下新的种子，然后用锄头把原本长势正好的蔬菜给铲掉。 “年轻就是好啊，什么都不怕。” 老人用搭在肩头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坐在旁边的石墩子上歇了口气，然后继续耕种。 在小院的旁边，圣光大教堂最深处的圣殿之中，一个面目清瘦的男人，正枯坐在大殿中那把黑色的座椅上。 他穿着一身灰白色制式教袍，佝偻着腰，容貌不甚苍老，但是精神却似乎极度疲惫。 没有摆设，没有仪仗，没有壁画，没有经书，甚至没有灯光。 大殿之中空空荡荡，一张座椅便是整个大殿里唯一的物件。 枯坐于此的男人，好似数百年没有动弹过，他紧闭着双眼，面目慈悲，但是紧锁眉头。 慕然间，他那双似乎承受着整个世间压力的眼皮突兀地睁开，灰色的眼眸中没有光彩，转瞬之后，他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第一百二十八章 意外 守望之海深处。 那如同梦幻一般闪耀的蓝色所塑造而成星辰之躯，相比之前时，已然暗淡了不少。 而与之对应的，那座来自于深海的古老的城池，则变得破碎不堪，那笼罩在城池外面的巨大的魔影，虽然已经凝聚成接近真实的形体，但此刻也随之分裂开来。 隐隐可见，似乎有一道无形的锁链缠绕在它巨大的身躯之上，似乎在束缚着它的力量，不让它彻底显化真身。 “胜之不武啊！” 星辰之躯中传出了克莱因的带着叹息的感慨，不过他的攻势却并没有停下。 魔网依旧明亮，奥术能量在在奥术之主的掌控之中得以在世间长存，磅礴的能量撕扯着濒临破碎的古城。 魔力在魔网的中心聚集，万千的星辰汇聚成一点，凝聚成球形的能量体。 和下面的古城相比，这个能量球就如同颗粒一般大小。 当这个能量球体完成形成的那一刻，星辰之躯又暗淡几分。 他的手臂挥下，能量球便朝着古城而去。 恐怖的魔影在嘶吼中挣扎，它看上似乎很恐惧。 无尽的触手翻腾，数不清的眼睛射出了骇人的紫色光芒。 在这些紫色光芒的照射之下，魔力蒸发，物质湮灭，空间都被划开了缝隙，但是却没能阻挡这个能量球的路径。 星辰之躯张开双臂，做出撕裂的动作，只见那巨大古城中的裂缝正在加剧延伸。 魔影在一瞬间变得虚化，随即又恢复成接近尸体的状态，恐怖的魔影覆盖了天空和大海，它所寄宿的城池似乎和它本命相连，城池的破裂让它显得异常地痛苦。 能量球体没入了城池之中。 下一刻，大海停止了沸腾，天空的魔力漩涡也不再搅动。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无声的爆炸，在巨大魔影状若癫狂的扭动之中扩散开来。 本就就濒临破碎的古老海底之城，正在坍塌湮灭。 已经十分暗淡的星辰之躯“望着”下面的场景，原本没有表情的面容上，也浮现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占了不小的便宜，比我预料之中的结果要好，小东西，你可以准备动身了，星辰会指引你前进的方向。”林恩的意识中响起了克莱因的声音。 听到了这话，林恩那颗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了。 三天了！ 克莱因和这邪神之间的战斗持续了三天，这三天中，林恩一直都在通过意识空间中的投影密切地关注着这一切。 他不敢分神，生怕一个恍神之后，战斗就分出了胜负，而且结果却是他不想看到的那个。 克莱因之前的举动，所说的话语，包括一直连通意识空间的“直播”，都让林恩感觉到一种诀别的意思。 或许，这一场仗，对他来说，真的没有把握。 放松下来之后，林恩正准备和老仙儿道个别，然后好好休息一会，持续三天保持高度紧张的精神，一旦松懈下来，便感觉如此的疲倦。 他要睡上一觉，然后便准备出海，去守望之海赴约。 也是时候该出发了，即便克莱因不说，林恩也打算在最近就动身，就连远洋的船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如今世道的局势虽然变得更加混乱，但是卡利亚斯却依旧保持着繁荣稳定，他也没有太大的后顾之忧。 儿子瑞安已经两岁多了，小家伙长得很壮实，头脑也很机灵，林恩之前最放不下的一点，已经不再是阻拦他离开的理由。 时局方面，天秤币的境外推行在军火交易的裹挟下，进展得比较顺利，西边的罗南公国不用说，和卡利亚斯如今全方位战略合作的伙伴国家，而约克王国北方的高卢王国，通过军火交易和一些列的军事协约，如今已经和卡利亚斯上了同一条船。 东方近海的制海权，也牢牢地掌握在卡利亚斯海军的手中。 对卡利亚斯最大的威胁，最直接的敌人，约克王国，目前可以说，是处于卡利亚斯军事同盟的全方位包围之中。 怎么瓜分这块大蛋糕，在卡利亚斯、罗南公国、高卢王国三国最近的一次共同会议之中，已经作为战略议题给提出来了，只等达成一致，接下来便要协同出兵，可以预料到，在不久将来，约克王国在这个纷乱的时代中落幕，沦为这大争之世中众多的被时代洪流所碾碎的国度之一。 约克王国如今的处境很艰难，不仅仅外患，还有内忧，墙倒众人推，而正在出力推倒太阳城堡这堵高墙的卡利亚斯、高卢王国这些敌对国家，约克王国内部斗争同样激烈。 曾经被伊凡压制得连头都不敢抬的旧贵族势力，趁着伊凡接连打了几场败仗，损兵折地，王室威严受挫的时候，沉寂的旧贵族又活动了起来，甚至有一些原本被伊凡束缚在王城的旧贵族逃回到了以往的封地，凭借着自己家族过往在领地的经营，明目张胆地举兵起事。 为此，卡利亚斯的军火，在黑市中价格翻了接近一翻。 甚至有些有一些约克王国旧贵族试图直接从卡利亚斯购买大量军火，这种事情卡利亚斯当然是乐意为之，不过同样只认天秤币，而且也不是完全放开，同样有诸多的限制，并且还要经过重重审查。 虽然大部分来买军火的约克王国旧贵族都是冲着养兵自重甚至是直接想要趁乱造反的目的去的，但同样还是有人是带着另外的目的而来，一番审查下来，配合饿鬼在约克王国境内的情报，还真查出了有人是伊凡派来的，想要浑水摸鱼。 后果自然不用多说，伊凡没能买到军火，还免不了被卡利亚斯公开嘲讽了一番。 林恩在脑子中将卡利亚斯如今的情况过的一边，确认没有什么重要事件是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渐渐的眼皮便沉重了下来。 就在他准备挂断“视频电话”睡觉的时候，意识空间的画面中却发生了变故，他却突然一个激灵，一身的睡意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意识空间的投影之中，那古老巨城即将完全坍塌之际，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守望之海却突然搅动起来。 一个巨大漩涡正在快速生成。 在漩涡的中央，不是水流的涡眼，而是…… 一个黑洞洞的天坑。 分崩离析的巨城没入天坑之中，崩溃的势头便停止了下来。 不仅如此，天坑之中似乎有一个未知的能量在滋养着这个即将湮灭的巨城，城池正在快速地修复，原本虚幻得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魔影，也正在重新凝视。 只听一声“咔嚓”声音响起。 束缚着魔影的锁链，断开了一条。 悠悠低鸣，带着挣脱束缚欢愉，魔影身上无数双眼睛同时睁开，齐刷刷地望向高空中那具暗淡的星辰之躯。 在天坑出现的一瞬间。 哥特城外的巨大天坑之旁，凝望着深渊的裁决者似有所感，他猛然望向东方，握住身侧巨剑，似乎想要离开。 然而此刻深渊之下的那一尊巨大的魔像却抬起了头，露出斗篷之下的双眼。 裁决者与魔像，两双眼睛，透过了无尽的深渊，视线激烈地碰撞在一起。 裁决者将神器【死告天使】重新插回到了身侧，然后闭上了双眼。 第一百二十九章 暗淡的星辰 变故横生！ 突兀出现的天坑，扭转了这场其规格甚至超过了神战的战斗的局势。 攻势逆转了。 星辰之躯愈发暗淡，而本该逐渐湮灭的魔影，则在天坑的滋养下恢复过来，甚至还挣脱了束缚着它真身的一道锁链。 林恩还来不及呼唤克莱因，神识之海中的连接便已经中断，能量圆环所投射的倒影也随之消失。 林恩惊出一身冷汗，睡意早散了，他快步走出房间，飞上高空。 东方天际一片混乱，距离太过于遥远，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明确的信息。 林恩心急如焚，但是却也深感无力。 对于这种级别的战斗，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都不知道此刻那天边的情形。 但是通讯和影像被切断，想来克莱因此刻的形势十分恶劣。 林恩心凉了半截。 曾经的往事浮上心头，从与獠牙佣兵团决战的那一晚开始，到如今巴雷特家族已经成为了拥有三省之地的卡利亚斯王国的统治者，在过去的十多年里，多次的危机都是在克莱因的帮助下度过来的，更不要说他的魔法也传承自对方，如果没有克莱因的传授，他也许今生都无法达到圣域境界。 而克莱因唯一的要求，在他达到圣域境界之后去往守望之海赴约，却迟迟没能实现。 强烈的自责感，萦绕在林恩的心头挥之不去，他努力地飞得更高，然而却依旧看不真切东方天际情形。 这么些年来旁敲侧击，林恩虽然还是不知道克莱因要和他做的“交易”是什么，但是心里也大致有了一些猜测。 克莱因应该是想要点燃神火成为神只，但是苦于一些原因不能如愿，之所以要和他做这所谓的交易，或许就是为了完成这一个目标。 林恩不知道这位活了八百年，已然不朽的的老神仙为什么想要成神，从他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不朽者和神只其实可以算做一类的存在，都是超脱了部分规则束缚的神仙，都是不朽的存在，只是选择的路径不同，二者并无高低，而且隐隐中，不朽者似乎更加的超然。 显而易见的就是，人类、亚人、甚至包括各异族，即便最无知的愚民也都知道神只的存在，他们或许不知道统治者的名讳，但是一定知道神只的称号。 但是相对应的世间知道不朽者存在的人却并不多。 神只需要依靠信仰为力量，而不朽者则全然脱俗，而且还能存在于主世界。 所谓的神国，无尽辉煌的神国，不过是安抚信众的托词，神国本质上就是一个次位面，极小而且极为简陋的次位面，甚至不具备构成世界的大多数物质，也正因为此，才能避开世界规则，达到不朽，甚至可以说神国就是一个用来逃避规则的老鼠洞。 相比之下，不朽者能在主世界，在大千规则的眼皮子底下“不朽”，无论怎么看，都要更加高端一些。 所以林恩才想不明白，为什么克莱因想要点燃神火，他的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在等待了十多年后，他们即将要完成交易的时候，克莱因却在这时候选择了暂缓，全力去找寻深藏海底的邪神。 是因为这也是他成神之路的一环？还是说想要在离开时不留遗憾？ 林恩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用自己所知的有限信息和猜测，推演着克莱因行为的种种可能。 这是一种本能的害怕，他感觉到这位老师正在逝去，这一切或许都将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 万里之外。 克莱因的星辰之躯已经近乎于透明。 挣脱了一层束缚之后的魔影变得更加的庞大，它将身体完全张开，无数的双眼睛透发着邪异的光，像是在和魔网中的星辰对峙。 渐渐地，膨胀得无比巨大的魔影将逐渐暗无光泽的魔网整个吞没。 星辰之躯在魔影之中，就像是一缕风中残烛般摇摇欲灭。 ………… 守望之海东方的那片被迷雾笼罩的群岛之中。 名为让娜的布衣少女的目光终于穿透了层层迷雾和空间，看到了远方天际的情形。 她那坚定得不带任何一丝杂质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焦急。 身边的少年疑惑地看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失色。 让娜将当初为他编织的六角星草结放在他的手心。 “相信圣光！” 说完，布衣少女便向着西北方而去。 然而刚走出几步，她就停下了脚步。 她仰起头来望着被浓雾掩盖的天空，眼神中满是疑惑。 “吾主……？” 从未有过的茫然疑惑。 圣光收回她的力量，却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她从四岁时被裁决者从废墟带回裁判所后，她的眼神便从未有过改变，她的信念是如此的坚定。 然而此刻她产生了疑惑。 在过去的这段岁月里，即便是最危险，最无助的境地，她也能感受大圣光的同在。 她永远坚信着圣光，即便是深陷绝境，濒临死亡之际，她也不曾分毫动摇。 哪怕为之身死，圣光以及永存。 什么是圣光？ 圣光是主，是灯塔，是指引着她前行的光亮。 同时也是根植于她心中信念的寄托。 疑惑之后是惊慌，是痛苦，是不知所措的迷茫，是失去了一切的绝望。 她坐在地上，坐在这片曾经严重腐化后来却被她净化的土地上。 少年匆匆跑来，坐在她的旁边，他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她。 他看遍了自己的身体，将身上唯一饰物，也就是那枚草结交到她的手里，学者她之前教他的话语，含糊不清地说道：“相信圣光！” 许久之后，让娜重新站起，她的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坚定，但是却发生一些改变。 圣光依旧是圣光，但是主却不再是圣光。 ………… 同盟的西部，从无尽之海回归的海尔达尔与马利克，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守望之海深处的变故。 当那巨大的魔影将星辰之躯吞没的时候，马利克便呼唤海尔达尔会长一同去往守望之海，他掌握着空间传送的魔法，而且守望之海那里还有他曾经留下的坐标，抓紧时间，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赶到那里，甚至能有机会逆转战局。 海尔达尔会长却并没有回应马利克的呼唤。 疑惑的风之圣魔导师并没有询问海尔达尔原因，他自己打开了空间之门，要一个人前往守望之海深处。 然而原本应该畅通的稳定空间，此刻却无法传送，就像是被装上的墙板，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马利克回头看着海尔达尔，不解之中甚至带着一些愤怒。 大会长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他在独自对抗邪神，还有深渊，这些秘辛还是您之前告诉我的。” 马利克的话语还有急促，他再次尝试打开空间之门，然而门后面“石墙”是如此的坚固，他的传送魔法无法跨越。 第一百三十章 天才的承继 马利克有很多的称号。 诸如“风之圣魔导师”、“风元素冠位”、“空间魔法师”等，这是他在魔法师公会的身份称号，每一个都代表着尊贵，而“空间魔法师”更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专属称号，以象征着他作为空间魔法开创者的功绩。 而在同盟，他是亲近加洛林帝国的“同盟守护者”，享受帝国亲王荣誉。 当然，追求魔法与冒险的马利克，为什么会接手这个难免会约束自由的身份，其中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报答他的启蒙老师奥迪斯的恩情。 不仅如此，马利克还兼任着冒险者公会的副会长，他作为冒险者的称号是“守望之海征服者”，如今世间最权威的、由冒险者公会出版的关于守望之海的地理刊物，基本上也都是依据马利克的当年的冒险记录为根据。 马利克先后两次探索守望之海，给世间贡献了关于守望之海的大量信息。 冒险者们根据他的指南前往守望之海探索，沿海的国家根据他的资料，将海外殖民地扩张得更远。 总之，马利克公布的关于守望之海的信息，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给这个世界提供了大量的帮助，有的人靠它完成了曾经不敢设想的宏伟冒险旅程，有的国家靠它开发了大量珍惜资源。 难得的是，马利克的提供的资料，迄今为止，没有一出错误。 说他是整个世界上对守望之海最了解的人，毫不为过，“守望之海征服者”的称号，实至名归。 然而，马利克本人却未以这个称号自居过，甚至都没有正式的承认过。 这其中的原因，便是涉及到了他之前探索守望之海过程的发生的“怪事”。 按照海域划分的范围，马利克的先后两次冒险的足迹，已经踏遍了整个守望之海。 除了一座孤悬于守望之海深处的小岛。 第一次探索守望之海，那是在他刚刚踏足传奇境界不久，同时也正式晋升魔法师公会副会长时的事情，在即将返回的时候，发现了那座小岛，只一眼便被其吸引住了。 茫茫汪洋一片的深海区域，就这一座小岛孤悬于此，显得十分突兀。 而更反常的时，岛上居然还有一座孤塔。 非常破败的孤塔，似乎已经在此矗立了数百年之久，外层结构已经被海风和海浪侵蚀得不成样子。 石塔是人为建筑，然而马利克远远地观察，却没有发现岛上有生活的痕迹。 他当时以为这是一处被遗弃荒岛，生活的痕迹早已被岁月掩盖，或许曾经有人隐居在此，只不过这隐居……实在是太隐了一些，隐居在距离大陆万里之外的大洋之中。 不过这也勾起了马利克的兴趣，能够隐居在这种地方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人，想来是哪位先贤大能，或许还有可能是魔法师公会的先辈也说不定。 然而就在马利克正要踏上小岛探索一番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推开，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远离了小岛。 在冒险精神的驱使下，他再次来到了小岛边上，然而这一次准备登岛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危险。 那座似乎随时都会倒塌的破败孤塔的塔尖上，射出了一道快如闪电的光线。 岛上居然还有活人，难道是那位隐居在此先贤还活着？ 可是从孤塔破败的程度来看，距今怎么看都超过五百年了。 而且岛上也没有人为生活的痕迹。 马利克很疑惑，但是此刻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从塔尖上射出的光线，让他感觉到了危险。 作为风系传奇魔法师的马利克，拥有了世间巅峰的速度，然而即便如此也只是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光线，光线甚至划破了他长袍的一角。 再有动作的时候，光线又来了。 这一次，用了心里准备的马利克，有信心完全避开，然而结果依旧和之前一样，光线几乎贴着他的身体划过，把他另一边的衣角也对称地割开了。 直到这时候，心惊胆战的马利克才明白了，根本不是他依靠速度和反应躲过了光线，而是对方原本就没打算伤他。 更让马利克心惊的是对方对于能量的掌控，这道光线无比精准地划破了他的衣角，却没有伤到其他任何地方，而且在光线经过之时他竟然没有太多的感觉，也就是说没有一丝能量外溢，这是对于能量的掌控程度达到了极致才拥有的手段。 马利克自认自己没有这样的能力，哪怕他是世间公认的元素天才，他对于风元素的掌控，至少目前还达不到这样的水平，而且差距还不小。 对方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这是警告！ 对于他擅自登岛的警告。 隐居于此的先辈居然还活着，而且从之前的光线能量属性来看，这应该是一位奥术施法者。 果然是魔法师公会的先贤。 这是本家之人。 马利克又惊又喜， 然而这位先贤似乎脾气不太好，对他很不欢迎，即便是马利克自报家门，表明了自己魔法师公会副会长的身份，对方也并没有让他这个晚辈“进门”一叙的意思，甚至还好像有更加生气了，几道光线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把马利克直接逼出了岛外很远的距离。 主人不欢迎，强闯又进不去，外加上补给即将耗尽，马利克只得开始返回，第一次的守望之海的探索只能带着遗憾结束。 然而他对于守望之海的探索并没有结束，在更东方的汪洋中，还有一片区域没有踏足，更重要的是，那座小岛一直在牵动着他作为冒险者的探索欲望。 第二次守望之海的探索是在他掌握了空间系魔法之后的事情，这一次他底气更足，准备也更充分，而且是有针对性地冲着那座小岛而去。 然而最终他依旧没能如愿登岛，即便是用最快速的短距离空间传送，但依旧逃不过那从塔顶上射出的始终快他一步的光线。 每次他从空间之门中出来，塔顶上射出的光线就像是提前预知了他的落点位置一样，不早不晚，在他冒头的时候射来，逼得他原路返回。 对方没有杀意，这一点马利克能清晰地感觉到。 于似乎，不甘心就此离去的马利克便再次留了下来，甚至在海面上搭建了一个容得下他个人居住的小浮岛，在此定居下来，和岛上的先贤打持久战。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人之间就像是毛和耗子一样，马利克这只想进门的老鼠，始终没办法躲过孤塔中的猫的视线。 孤塔的先贤好像也不生气了，似乎还乐在其中，虽然依旧没有现身交流，却用魔力在岛上画了一圈，表明这就是马利克不能越过的红线。 至于红线之外的地域，对方已经不再干涉，马利克可以搬到岛上居住，不用再继续在海面上飘零。 在与对方的周转之中，久而久之，马利克对于空间魔法的掌控竟然有了不小进步，然而即便如此，还是没办法越过红线。 终于，马利克还是放弃了，选择了第二次离开。 临走时，马利克朝着孤塔深深鞠躬，这是为了致谢对方指点他空间魔法的恩情。 他已经知道了，其实他并不是空间系魔法的创始人，孤塔中存在，对于空间魔法理解甚至比他还要深刻，只是方向不太一样，他专研的方向是空间转移，而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是对空间的构建。 那是更加复杂的领域，甚至涉及到了世界的本源规则，类似于创造个人位面这样的神只手段。 再继续探索完守望之海剩余区域之后，马利克而回到大陆，开始毫无保留地撰写关于守望之海的资料，除了关于那座小岛信息。 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真正踏足小岛，没有什么可写的，另一方面，也没有征得对方的同意。 之后，马利克虽然没有承认“守望之海征服者”这个称号，但是也没有公开表示拒绝，原因便是，他打算第三次探索小岛，只要他成功登上了岛，那么这称号也就实至名归了。 至于岛上之人的人的身份，在他细心调查之下，也有了答案。 如今，他的第三探索还没有出发。 而那孤塔中的先贤，此刻正在独自与邪神和深渊战斗。 无能为力的马利克，只能向着东方鞠躬，以学生的身份向克莱因致以师长之礼，期盼着老师能够战胜邪神。 届时，他还要再度登岛，要登上岛去，在孤塔中和老师会面。 第一百三十一章 奥术的往事 魔网之中，群星暗淡。 星辰之躯，摇摇欲散。 巨大的魔影，好似在畅快地欢笑，就连海洋中连同深渊天坑，也传出了如同附和般的悠悠之声。 “这是我老师教给我的。”就在魔影快要将星辰之躯完全吞噬的时候，克莱因的声音却突然响起。 他的语气有些惆怅，与往前放浪不羁的作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我自己把它做了些改进。” 在克莱因的声音再度响起之时，星辰之躯自我消散了。 魔网也在霎时间彻底暗淡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简单奥术模型出现。 一个大圆环的外围，三个小一些圆环呈三角排列。 这是奥术的起源，由黎曼圣魔导师开创的第一个奥术魔法，甚至比一级奥术魔法【奥术冲击】还要更加简单，仅仅是单纯地将魔力转换为奥术能量，甚至连攻击手段都没有。 一粒蓝色的光点，在法阵的中心汇聚成型，好似星星之火。 法阵的中光点愈发明亮，进而越来越大。 魔影挥动着它的触须，想要将这一粒星星之火掐灭，但是却被无形的空间结节所阻挡。 星辰之躯再次显现，好似一个独立空间，将“火种”保护在其中。 “老师……” 轻声的喃呢，仿佛将是时间带回到了曾经的那个年代。 ………… 距今八百二十年前。 那时还不是圣魔导师的高级魔法师黎曼，因为研究经费的问题，在总会的学术部和负责分拨研究经费还有资源的领导大吵了一架之后愤然离去，离开了魔法师的圣地新兰城。 让黎曼更气愤的是，他本来只想装装样子表明姿态，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要经费，哪怕打个折扣也行，即便只给他上报要求的三分之一，他都认了，高级实验室也可以不要，普通的小实验室就行，项目人员也可以精简，两个助手，四五个学徒就够了，甚至一个助手也可以勉强接受。 可结果，那几个不学无术的守财奴居然同意了他的退会的要求，宁愿看着他离开，也不愿给他拨款。 更可气的是，在离开元素高塔的时候，没有一个同仁来送他、劝他，上面的领导也没有任何动静，似乎对此毫不在乎。 就连以往跟着他学习的两个学生，也随着他脱下元素法袍和他解除了师生关系。 “有眼无珠的家伙，没长脑子的蠢货，狗日的畜生……” “还投入过大？看不到回报？不给资源哪里来的回报，老子一个人两双手能做多少事，为了写个申请就耽误了两周，还要我拿出实质性的成果，呵呵呵……” “也就是看老子没到圣域，欺负我境界低，等老子达到圣域后非回来收拾你们不可。” 孑然一身的黎曼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在即将走出新兰城的时候，他多次回头，但最终还是打消了心头生出来的想要回去的念头。 脱离了魔法师公会，一生醉心于魔法学术研究的黎曼感到有些茫然。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有两个。 一个是如他之前咒骂的气话那样，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修行上，去冲击圣域境界。 另一个方向，是继续研究奥术魔法，将这个耗费了他大量心血的“魔法史上里程碑”式的项目，继续进行下去。 然而没有魔法师公会的支持，仅靠他自己的能力，这两点几乎都不可能完成。 他已经年过六十，而且是一位典型的学术型魔法师，常年闭关研究魔法理论，身体素质甚至比普通人都还要差。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黎曼非常清楚。 再三犹豫之下，他还是选择了奥术。 这是他自己的学术成果，而且是一个堪称伟大的学术成果，前提是能将他的理论猜想得以论证实现。 他在城里租了一间小院，自己鼓捣出了一个简陋的小型试验室。 醉心与学术研究中，时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中，过去了将近十年。 黎曼对于奥术的研究，有了长足的进展，身体也没有拖后腿，精神甚至比十年前还要好。 然而打断了黎曼的继续的事情，是经济上的困难。 他的钱已经花光了，房租都好长时间没有付了，即便是他已经非常节约，将成本控制到极致，钱依旧不够用。 当初离开魔法师公会时得了一笔“退休金”，再加上他自己的一些家当，在这几年里已经全部投入了进去。 此刻，他的心里又生出了回到魔法师公会的念头，有了如今的研究成果，公会应该能够同意给他提供项目支持。 然而最终，黎曼的自尊心还是战胜妥协的念头，他带着自己的研究成果，搬离这座已经定居了十年的院子，来到布列斯镇的乡下，在小河旁自己搭建了一座茅屋，用最低的成本，继续他的研究。 三年之后的一个夜晚，黎曼如有神助，思如泉涌，一下子想通了之前百思不解的多处瓶颈症结。 他连夜爬起来将其记录下来，然后又闭了一个星期的关。 半年之后，他写出了《魔力本来面目》的最初草稿，然后又花了两年时间，完成了后世流传下来的那一版《魔力本来面目》，在这个过程中，甚至还发生了圣光之主神谕降临的滑稽事件。 黎曼原本的打算，是带着他的着作昂首挺胸地返回元素高塔，他要用手里的书本，扇在当初拒绝了他项目经费申请的领导的脸上，他要在大讲堂里做演讲，要让云端之上的元素冠位都来听讲。 然而黎曼的心愿没能实现。 在完成了着作之后，没有之前那股信念的强行支撑，他的身体情况开始急速地恶化，甚至不足以支撑他回到新兰城。 无奈之下，即将油尽灯枯的黎曼，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经常从他茅屋外经过的那个孩子身上。 那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就住在附近不远处，因为要割草料的缘故，几乎每天都会从他茅屋边上经过。 这孩子有魔法感知的天赋，虽然天赋并不算太好，但是现在他没得选。 “你叫……什么名字！”奄奄一息的黎曼用着蚊蝇般的声音说道，行将就木的他浑身上下透发着一股子让人很不舒服的“老人气息”。 “克莱因！” 面对这股原本会让人本能远离的腐朽气息，年少的孩子却没有显露出任何抗拒，他那明亮的眼睛，就像星辰一样璀璨。 “克莱因，很好……” 老人用最后的力气，从身下拿出了那本由他手写的《魔力本来面目》递给眼前的孩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克莱因，你天赋异禀，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这里有一本绝世秘籍，你好好修行，将来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 鼓励是很重要的，黎曼知道自己的成果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理解起来有多困难，所以他要让他这孩子相信自己能看懂。 老人的话还没说话就断了气，眼睛却没有闭上，依旧看着克莱因，其中复杂的神色也渐渐涣散。 少年从老人的手里接过书本，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画面。 从两年之前，他就知道这个老人是世间罕见的魔法师，为了能引起老人的注意，他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吸引老人的注意力，包括包装自己的人设，然而老人却很忙，非常忙，忙到甚至从没有好好看过他一眼。 如今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少年的心里带着一些得意。 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的尸体，年少的克莱因并没有太多的感触，他把老人尸体背出茅屋，在林子里挖了坑埋下。 手里的这本字迹潦草的书本，让克莱因非常欣喜，这将他是成为魔法师的第一步。 这位未来的不朽者，此刻还不知道手中的这本书代表着什么，分量有多重。 老人递给他的只有一本《魔力的本来面目》，但是留下的却还有一屋子的遗产。 此后，这里就成为了克莱因学习的地方。 一段时间之后，当他对魔法有了一个全面了解之后，看着手里的这本晦涩的书本，渐渐知道它代表着什么，但是对于老人临终前那番哄孩子般的话语，依旧感觉有些可笑。 还拯救世界？ 呵呵呵！ 真是可笑啊！ ………… “老师……我尽力了……” 星辰之躯中，传出克莱因最为的声音，就像当年黎曼临终前的话语一样虚弱。 那一粒星光在结界之中开始逐渐变大。 越来越大。 一轮有最精纯的奥术能量构成的璀璨蓝色太阳升起。 结界消散。 这轮蓝色太阳，在魔影之中结构发生了变化，在奥能的聚变反应下，释放出毁灭的能量。 星辰之躯最后的虚影，抬起头来仰望的星空。 在莫大的遗憾之中，彻底消散。 第一百三十二章 圣殿中的师生 仿佛能够毁天灭地的能量从蓝色的“太阳”爆发出来，在魔影的内部向外辐射。 凄厉的嚎叫，在守望之海的空中回荡。 那魔影疯狂地摆动，无尽的触须深入内部，要将那蓝色“太阳”从体内拉出来，但是还没能靠近就会灰飞烟灭，彻底的消散，连虚影都不留下。 在太阳的炙烤下，魔影仿佛被蒸发了一般，一点点消逝。 虚影的小半只身影已经完全湮灭。 就在眼看着魔影要彻底湮灭殆尽的时候，魔影的触手却伸进下面的古城之中，从中抓出来另一个虚影。 被巨大魔影从城中抓出来的虚影，上半身和人类相似，下班身却是鱼身。 那似乎是一个女性的娜迦族，在被魔影抓出来后，直接扔进了蓝色的太阳之中。 聚变能量扩散的能速度开始减缓。 魔影乘机带着残缺的身影缩回到古城之中，重归于大海。 沸腾的守望之海，渐渐平息下来。 天空中的魔力漩涡也烟消云散。 卡利亚斯。 林恩感受着空间中正在逐渐恢复的魔力，站在上海镇的港口，望着守望之海的方向，怔怔出神。 克莱因……死了！ 这世间的魔力，好像变得和以往不太一样。 魔力之主的陨落，整个世间的魔力，似乎都在为之悲伤哭泣。 林恩神识之海上空的能量圆环停止了旋转，但是其中却多出了一些新的信息。 许久之后，林恩终于看完了这些老克莱因留给他的遗产。 眼神中的悲伤更加强烈。 愿彼方星辰，依旧灿烂如斯！ 向着东方的海域，林恩遥遥一拜。 ………… 加洛林帝国，哥特城外。 巨大的天坑中是无尽深邃的黑暗，宛如一张深渊的巨口，似要将整个大陆吞噬。 阻挡着天坑扩张的裁决者依旧矗立在天坑的边缘。 在东方天际趋于平静，魔影重归深海之时，凝望深渊的裁决者，闭上了他那冰冷的双眼。 深渊之中传出阵阵悸动，就连天空在也猎猎作响。 裁决者身上的圣光徽记，在一刹那间暗沉了下来。 许久之后，凝望深渊的裁决者重新睁开了双眼。 开合的双眼，如同初开时的天地，眼神中茫茫一片，混沌未分。 他嘴唇微动，自语说道：“圣光……背叛了我！” 他将身旁的【死告天使】握住，这柄神器巨剑发出刺眼的光芒，剑身剧烈地颤动，似乎在反抗着他的主人。 “哼！” 轻微的冷哼，从那张重来没有流露出过的表情的面容中传出，他将巨剑拔出，手握得更紧了。 力量从他的手中传递到巨剑的剑身上。 渐渐地，这柄神器平复了下来。 不再反抗他的主人。 天坑之下的深渊中，那笼罩巨大斗篷之下的柱魔神像，掀开了头罩，混合着笑意的低沉声音从深渊中传出：“欢迎加入深渊！” 裁决者手持巨剑，一步跨出，没入天坑之中。 深渊之下的笑意更加强烈了。 但突然间又戛然而止。 只见裁决者一剑挥出，在深邃的黑暗之中，划出一道撕裂的裂隙。 剑光将柱魔神像旁边的紫色光焰斩断，魔像以手臂抵挡，整条手臂却被一剑斩断。 “疯子！” 柱魔神像发出汹涌的咆哮，紫色的光焰重新升起，但是断掉的手臂一时间却难以复原。 裁决者在黑暗之中与柱魔神像对峙了许久，然后又是一剑斩裂了深渊中漆黑的天幕。 最后在无数魔神信徒惊恐注视下，这个敢于向魔神挥剑的恐怖外来者，终于纵身离开，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萨拉迪昂的圣光大教堂中。 在教堂最深处的那座农家小院里，在菜园的旁边，还有一处水塘。 水塘不大，宽窄也就八九米的样子，老人在打理菜园累了的时候，一般都会坐在鱼塘边上歇息。 小小的水塘中，长满了各种水草，可见有鱼、虾、蟹、蛇、虫游弋其中。 大鱼吃鱼，小鱼吃小虾，虾吃水虫，也吃小鱼…… 百十来平米的世界中，生存的竞争异常激烈。 老人眯着眼睛望着水塘的中的鱼虾，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以往的时候，这个水塘里的区域是用网隔开的，养鱼的区域没有虾，养虾的地方没有鱼，虽然也有漏网之鱼，但是大体上还是各自分部，那时候老人会不定期地往水塘里投食，以养活这些鱼虾。 水塘之所以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老人所做的，不过是什么都不做。 隔离用的拦网，是鱼虾们自己咬开的，老人只是没有像以往那样给修补好而已。 老人所坐的位置，搭了一个乘阴的凉棚，手边放着些简单清洗的水果，也都是小院中他自己栽种的果树所结的果子。 或许是因为院子里的阳光不太充足，也可能是老人的照料不周全，总之几颗果树长得歪歪扭扭，病恹恹的，所结的果子个头也不大，干干瘪瘪的。 不过口感似乎不错，老人大口地啃着果子，汁液从嘴角浸出，吃得津津有味。 水塘中，为了生存，鱼虾蛇虫之间的竞争格外激烈，老人虽然看得真切，但是怡然自得，胃口大开，一连啃了四五个果子。 突然间，地底下似有动静，老人神色有些诧异，不过随即就释怀了。 不多时，天空中又有动静传来，这一次老人更意外的，甚至抬起头来，透过凉棚的缝隙，斜着眼睛看了天空一眼，连拿着果子放到嘴边的手也停了下来。 瞬息之后，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凉棚中，然后出现在教堂中最宏大的一座殿宇的圣堂宝座上，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教皇专属纯白色的教袍。 老人一改之前的惬意的模样，坐在圣座上神色严肃，宝相庄严。 大殿中的圣光法阵亮起洁白的圣光。 光芒大作，将整间大殿填满，每一寸角落里，都满是圣光。 伴随着神圣的天音，隐隐可见有一道身影在圣光之中降临。 圣光缓缓散去，那道身影背后的巨大光翼也随之隐去。 一个浑身沐浴着圣光的身体出现在大殿的中央。 他赤裸着全身，光芒在他的身体上流淌，甚至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分彼此。 仿佛他就是圣光。 “消停点！”老人的声音从圣座上传来，语气并不和蔼。 在老人话语落下之后，那具神圣的躯体上的光芒也逐渐隐去，显露出了他的真实样貌。 一个赤身裸体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 即便是没有萦绕在体外的光芒，他的身体依旧给人无比的神圣之感，没有任何一丝瑕疵的身体，比最纯净的玉石还要纯洁。 他面容也是如此，比世间最俊美之人还要精致。 只是此刻，这张无比精致、不属于凡人的容貌中，却带着强烈的人间情绪，他是如此的疑惑。 “老师，为什么要这样？”男孩往前走了一步，直面圣座上的老人，开口问道。 “我不是你的老师。”老人摇了摇头，语气冷冰冰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您一直都是。”男孩倔强地说。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老人加重了语气。 男孩看上去很伤心，他抬起头来，继续问道：“我想要知道原因。” 老人随口说道：“你没必要知道。” 男孩再欲说话之时，大殿的侧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枢机教袍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不过在看到殿中的情况之后，神色大为震惊，在被老人瞪了一眼之后，随即又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奥古斯汀也有疑惑。”男孩依旧不愿放弃，甚至继续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圣座的台阶下面。 “他和你一样，也必要知道。”老人还是之前的态度。 接连受挫的之后，男孩似乎也下定了决心，既然就地坐了下来，那模样甚至有些像是和家长赌气的孩子，似乎老人不回答他的问题，他就坐着不走了。 对于男孩的表现，老人的样子多少也有些意外，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两千年前，也有一个人站在你现在的位置，向我问相同的问题。” “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霍山，一个性格很倔的小家伙，不过比起你来说，他是长辈。” “圣杀者·霍山？” “好像是有这么个称号，那家伙胆子是真的大，也不怕这称号犯我的忌讳，前段时间你应该见过他，在霍格的神国，以前他脾气很不好，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改变。” “没有。”男孩随即说道：“脾气很暴躁，手段很凌厉，刀……非常快，霍格几乎没有太多还手的能力，即便是在他自己的神国内。” “当然，他可是这三千年来，唯一一个敢拿着刀向我问话的人，比起像你这样坐在地上耍无赖，我更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那您解答了他的疑惑了吗？”男孩又站了起来。 “我打了他一顿，至于他走的时候还有没有疑惑，我并不知道。”老人看着男孩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 男孩知道老人话里的意思，但是依旧还在坚持，他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老师，我已经想了一千六百年了。” 老人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说道：“我已经想了一万多年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树先生 “喔，我想起来了，你和克莱因那孩子私交不错，曾经一起喝过酒还彻夜抵足长谈，所以你现在才连规矩都不顾了，急匆匆地跑下来问我？” 老人那浑浊的双眼微微一亮，恍然地说道，虽然语气有些戏谑，但是在提到克莱因的时候，他的神色中也闪过一丝惋惜。 “没喝酒，我们都喝不来那东西，那是他瞎说的，可能是觉得喝酒更显得潇洒。”赤条条地少年情绪十分落寞，那纯净得不染片尘的眼睛，似乎在回忆着曾经他与克莱因见面时的场景，当时两人真的很投缘，一起说了好多话。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多年前的那番交心，他也知道了，这位一见如故的朋友，能有今天这样的结局，或许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他的心太大了，就连这包罗万千星辰的星空，在他看来都是囚笼。 少年从追忆中走出，抬头看着圣庭宝座的上的老人，“不仅仅是克莱因的事情。” 老人眯眼问道：“你还想问什么？” “最终教条！”少年看着老人的眼睛，恳切地说道：“老师，我想知道‘最终教条’的真相。” 老人的腰背靠在宝座的靠背上，微微摇头，说道：“不，你不会想知道的。” 少年的目光很坚定，他坚持着自己的态度：“老师，我没有那么脆弱。” 老人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查尔斯脆弱吗？” 少年不假思索地说道：“他很坚强。”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是几个孩子中最坚强的一个，所以我带他去看过‘最终教条’。” 少年追问道：“他是因为知道了真相才……？” 老人微微点头，“是的。” 圣殿内灯火通明，少年的脸色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圣光教廷枢机主教团，教皇之下的首席神官，沉思者·圣查尔斯，独自枯坐冥想，三百年来不曾开口。 “他是在思考。”少年抬头说道。 “他在忍受煎熬。”老人往西边看了一眼，他那苍老的眼神似乎能够透过厚重的墙壁，看到那个依旧枯坐在黑暗之中，眉头紧锁的“孩子”。 圣查尔斯，他的长子，教廷之中除他最年长者，智慧的象征，悲悯的化身。 “我能够忍受任何煎熬。”少年沉默了片刻之后再次开口，态度依旧坚定。 “凡人的信念改变了你的意志，孩子，你忘记我当初对你的教诲。”老人用手杖敲击了一下地面，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信念让我的意志变得强大，老师，我希望您不要再我把当作孩子。”少年的目光不愿意退缩。 老人的眉头微微下沉，“孩子，你根本不了解你自己。” 少年再次往前走出了小半步，倔强地问道：“老师，我要怎么做才能知道真相？” “你要经受考验，意志和身体都需要。” “老师，我愿意接受任何考验，我也能完成任何考验。” 少年的眼神，还有全身，都在散发着光，他是如此纯洁和自信。 老人微微谈了一口气，神色中带着一丝不忍，“我说了，我不再是你的老师。” 没能少年开口，老人便继续说道：“受难去吧，孩子！当你觉得自己真正足够强大的时候，再回来这里。” 随着老人的话音落下，他的手杖重重落下。 站在台下的少年，只觉得身体一软，在一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从未有过的疲软之感席卷全身，少年一时间没能适应，竟然跌倒在地上。 他抬起头来望着上座的老人，然而视线中只见白光一闪，这是他曾经最熟悉的力量，可此刻却阻挡了他的视野。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少年感觉自己脑袋很难受，像是要被压爆开来一样。 嗖嗖响起，有冷冽的风在耳畔吹过。 冷！ 这就是冷吗？ 多么陌生的感觉，一千多年了，他几乎都要忘记了这个种感觉。 当光芒散去，头痛恢复。 少年看到了自己正处于一片冰原之上，放眼望去，除了冰天雪地茫茫一片，再不见其他。 或许是他的这具身体也已经忘记了寒冷的感觉，以至于过了一会才开始打哆嗦。 当寒冷涌上心头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赤身裸体的少年，撑着冰面站了起来，双手环抱在身前，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 缓缓地，天空中飘下来一件朴素的教袍，少年伸手接住，抬头望着天空，只见到纯净的天空，再无其他。 “呜……” 一阵断断续续的低沉吟叫，将少年的眼神从天空中吸引回到地面。 在距离他四五十米外，一只饥瘦如柴、而且身上带着多出伤痕的冰原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步步向这边靠近。 少年的眼神中带着悲悯，这只看上去似乎是被族群抛弃的孤狼，此刻非常的虚弱和饥饿。 在少年正打算帮助它的时候，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三十米远。 虚弱的孤狼，突然奔跑了起来。 虚弱的身体，在冰原上奋力地跑动，撕裂的伤口，在身后流出一条血迹。 锋利的獠牙上泛着点点寒光，那锐利的眼神，比冰原上的寒风还要冷冽。 少年心神一颤，回过神来，这才明白了他此刻的处境。 而此刻，这只孤狼，已经向他扑了过来。 ………… 整个神圣同盟，甚至是整个大陆。 最虔诚的圣光信徒，在刚才的一瞬间，都感受到了。 他们心中都闪过一丝悸动。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是这些与圣光相连的最虔诚信徒，依旧察觉到了异样。 圣光……消失了！ 主……消失了！ 他们的心中瞬间生出了巨大的悲伤，即便是刹那之后，圣光又重新回归，但是却感觉有些不同。 ………… 在圣光消逝的那一刹那，一位被圣光压制了数千年的神只，与无尽之海深处的某位古老存在，达成了一致。 无尽之海广袤无垠。 与处于大陆东方，已经规划处范围的守望之海不同，守望之海之外的茫茫所有海域，都统称为无尽之海。 在圣光大陆的西南，落日大沙漠的南方，那里拥有这座大陆上最古老的森林。 永夜森林。 这片古老的森林在那个比太阳帝国还要古老的时期，也曾是大陆上最繁盛的地域。 这是精灵王庭所在，是世界树根植之地，是月神的庇护之所。 但那已是早已过去的辉煌。 在月神的情人，那位最高贵的精灵王子投永恒之井而亡之后，属于精灵的时代，便彻底终结。 如今，精灵王庭早已经覆灭，世界树也已经枯萎。 就连精灵的庇护者，月之神露娜，也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显露过神迹。 永夜森林的西方，毗邻无尽之海的神秘海域。 那里是所有冒险者都未曾踏足的海域。 在那片海域的深处的上空，是无尽翻涌的云海。 那位从沙漠黑海中走出的名为黑尔的人类少年，在那一对名叫黄泉还有修的高等精灵夫妻的伴随下，消失在永夜森林中永恒之井遗址内之后。 一头巨大的白鱼，从无尽之海的云海中浮出，在空中漂浮前行。 它的身体是如此的巨大，竟有数十公里长。 这是古老神话中有过记载的生物，名为虚鲸，其名字也有“不存在与世间的鲸鱼”的意思，因为最古老的神话之海，没有人见到过这种巨大的生物。 虚鲸往东而来，从无尽之海飞出，登上了大陆，最后的永夜之森的上空停下。 那白色的巨大身体，在世界树上的上方漂浮，然后化作团团光亮，像雨一下落下。 枯萎了无数年的世界树，在这“雨水”的滋养下缓缓复苏了过来。 鲸落之后，世界的主干中出现了一个婴儿。 枝丫将婴儿拖出，以世界树的露水喂养。 那婴儿转眼间便长成了一个精灵少年。 一片翠叶落下，化作一身绿色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 一条嫩枝低垂，化作一柄带着泛着十二种色彩短剑，佩在他的腰间。 永夜森林中所有的精灵都来到了世界树旁。 传说应验了，王子从世界树中归来。 精灵们纷纷向着王子跪下，迎接归来的荣光。 少年用他柔和的目光，从每一位精灵的身上抚过，他温柔地说道：“我名字是树，你们可以称呼我为树先生。” 第一百三十四章 深蓝 2029年的冬天，阔别已久的反常大雪再度降临。 而且相比以往的鬼天气只在大陆东海岸沿线地区，今天的大雪覆盖面要更加广泛。 寒流依旧是从东方、从守望之海上而来，从东往西，将大半个神圣同盟都囊括在其中。 这世间，大多数事情本身不分好坏，主要是看它给环境带来了什么影响，寒冷的冬天也是如此。 前些年，生活在东海岸的世人对于冬天的大雪苦不堪言，寒冷的气温让人难以在室外做工，而被大雪封锁的道路更是阻断了大多数行商的贸易路线。 然而如今却不同，对于大多数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来说，这场久违的大雪，反而让他们为之庆幸。 大雪封锁了行军的道路，阻断了军队补给线，寒冷的天气让士兵们难以在恶劣的气温下持续作战，当进攻的难度远远高于防守战的时候，战火就慢慢停止了下来。 至少是暂时停了下来。 这让那些饱受战火之苦的百姓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那些被监军驱赶着本能地走上战场的新兵蛋子们也送了口气。 大雪熄灭了同盟大部分的战火，也让那些被战争所刺激而感到兴奋的狂热分子的热情，稍微得到了冷静。 洁白的积雪覆盖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虽然知道在这圣洁之下，是血流成河、尸山遍野的场景，但是至少在这一刻看上去，世界是干净而且宁静的。 世俗间的战火停止了，“神仙打架”也结束了。 守望之海的上空漩涡彻底消逝，世间的魔力回归到了正常状态。 和守望之海的风暴先比，凤凰城上空的那场战斗更加华丽炫目，火焰与激光，熔浆与炮弹，数十米长的光剑和永恒燃烧的烈火圣剑的交锋，让整片天空变得五彩斑斓。 即便是魔法师公会的元素冠位，也不知道凤凰城上空的那场战斗的细节，甚至都无法明确地得知是谁获胜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大贤者至少没有输。 地精的不朽机甲在离开时的状态很狼狈，那一身在元素高塔这边轻松挡下法斯特和安东尼奥联手雷火的精神力骨架，变得破烂不堪，失去了所有的光泽，整个机甲的下半身几乎被完全熔化。 破破烂烂地机甲飞离了魔法师公会的地界，只留下了维克多的那句响彻天空的嘲讽。 “你们魔法师最大的悲哀，就是今不如古，还妄称发展，狗屁的发展。” 维克多这番听上去像是气急败坏的话语，声音虽然大，整个魔法师属地的人都听到了，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能影响到魔法师的心情，至少大多数魔法师都并没有在意。 今人不如古人怎么了？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古代先贤不就应该是比今人更有能力吗？ 或许也只有地精这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异类，才会觉得这有所不对吧。 当魔力重新回归世间，魔法师公会便从萎靡之中恢复了过来，很快就平息了这场风波给魔法师公会造成的影响。 这场地精入侵的事件并没有对魔法师公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当着，这其中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层次太高了，对于普通的魔法师来说，根本不知道具体的真实情况。 相比之下，另一个对于普通魔法师来说更直观事件，反而让魔法师公会受到了沉重打击。 在守望之海深处的风暴平息之后，隶属于魔法师公会的奥术协会，单方面正式公开宣布，彻底脱离魔法师公会，不再遵守元素高塔的一切管控。 短短的一番话，在魔法界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本来奥术协会的和元素高塔的关系就比较微妙，名义上是从属关系，但是却一直“高度自治”，五色的元素高塔代表着地、风、水、火、雷五种元素，这里没有奥术的颜色，“云端”也没有奥术的席位。 元素高塔和奥术协会的关系一直都不算融洽，元素施法者和奥术施法者之间的主流观念，也是互相鄙视，但是名义上终究还是一派，奥术协会也始终是属于魔法师公会的一脉，都是魔法之神的信徒，同宗同源。 但是现在，这些不受魔法之神青睐的边缘信徒，似乎是想要叛教。 奥术协会的会长，当今魔法界中和唯二的女性传奇魔法师之一的乔汉娜会长，亲自宣布，“奥术协会”改名“深蓝”，尊黎曼与克莱因为圣，以此作为深蓝的精神支柱，从此以后，深蓝只拜黎曼、克莱因，不再参拜魔法之神。 深蓝和魔法师公会再无瓜葛，“奥术师”不再是“魔法师”，从此以后就是“奥术师”、“奥术施法者”。 奥术，将自成一派，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作为魔法师的一个分支流派。 比起先前的一纸宣称，乔汉娜的这番亲口说出的话语，将这股波浪推到了高潮。 “深蓝事件”对于元素高塔的影响是巨大的，各方面的影响都有。 虽然以往元素高塔对奥术协会的控制不强，甚至奥术协会的财务和资源都是完全独立的，但是互相之间依旧往来频繁，合作研究的课题，甚至是共同经营的成熟项目，并不在少数，根据乔汉娜公开宣称的“再无瓜葛”，这些合作项目估计全部都得散伙。 而更严重还是物质之外的影响，这涉及到了“魔法师”这个词的定义问题，对于魔法师公会来说，是不能够动摇的根基。 奥术协会的举动，已经不是撤下遮羞布这么简单的事情了，而是彻底撕破脸，把脸皮都扯了下来，露出血淋淋的样貌。 为此，年迈的梅利尔会长，代表魔法师公会亲自在魔网上讲话，他严正声明，魔法师公会不认可“奥术协会”之前的一切宣称，奥术协会单方面的宣称并不生效，奥术魔法起源于魔法师公会，魔法师公会是一切正统魔法师的管理组织，魔法之神是所有正统魔力职业者共同的神只。并且重申了“魔法师代指一切魔力职业者”，这一基本定义。 私底下，元素高塔也在尝试和“深蓝”进行谈话沟通，就连阿兰塔这位因为同是女性，以往和乔汉娜关系相对较好的元素冠位都亲自前去作为协商代表，可见元素高塔的态度。 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阿兰塔甚至连乔汉娜的面都没有见到，整个代表团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乔汉娜在魔网中再次发声：“既然魔法之神是所有正统魔力职业者的神只，那我就做异端好了，你放心，我们深蓝不会和元素高塔挣魔法正统，你们是正统，我说过了，我们甚至都不是‘魔法师’。” 态度十分果决，没有任何一点回缓的余地。 不光是嘴上说，深蓝的行动也很快，已经开始撤离所有和魔法师公会合作的项目，包括人员和技术。 而双方合作项目中最大那一个，就是通讯魔网。 严格来说，通讯魔网这一文明史上里程碑式的造物，其实是属于奥术协会的研究成果，提出这一概念雏形的人是奥术师，后续的发展，其中超过将近七成的研究成果来自于奥术师，虽然推广普及还有运营是元素高塔在掌控，但是核心技术依旧在奥术师的手中。 梅利尔会长第二轮的公开讲话甚至没能成功发出去，在讲话的过程中，通讯魔网的传输路径就瘫痪了，消息根本发不出去，只有魔法师公会内网还能运行。 紧接着，全同盟都开始“断网”。 冬日里的大雪封闭各地之间的道路，阻断了交通，让世人成了“瘸子”，而魔网的瘫痪，则蒙上世人的眼睛而耳朵，让人成了瞎子和聋子。 天空依旧明亮，但是却如同长夜降临。 世人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对于黑暗或者说未知的本能恐惧。 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在这短暂的宁静之后，将会是更大的乱世。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克莱因的遗产 突入其来的大雪，同样打乱了卡利亚斯的计划，尤其是军事计划。 与罗南王国、高卢王国之间之前定好的战略计划不得不进行更改，重新组织协商会议，商讨新的联合作战计划。 同盟的断网的事情，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是一件好事。 卡利亚斯本来就没有连通通讯魔网，如今等于说是将其他地区的通讯优势抹去，拉到了和卡利亚斯同等水平，这等于是变相地加强的卡利亚斯通讯力量。 然而林恩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在之前从上海镇回到日升城后，简单交代了一番事宜之后，林恩就开始了闭关。 在这期间，无论是三国联合进攻约克王国的军事事宜，还是正在全境逐渐推行的种种新政，林恩都没有亲自过问。 三国联军的事情，由中央军委和下属的参谋总部全权负责。 至于行政上的诸事，林恩权力进一步交给了行政内阁。 处于闭关状态中的林恩，已经超过两个月没有离开过巴雷特城堡，没有离开过他的住处。 要不是在闭关之前有过正式交待，也许又会像之前那样引起了担心。 和上次为了突破瓶颈达到圣域所闭的“死关”不同，林恩这一次闭关目的甚至不是为了修行。 这次是为了学习。 学习克莱因留给他的遗产。 在天地间的魔力恢复之前，林恩的神识之海中的能量圆环内就多出了很多的信息。 在那一丝隐晦的连接彻底断开之后，林恩发现这个出现在他神识之海上空已经十多年了的能量圆环，终于能够为他所控制。 这种感觉很好，在以前，这个能量圆环虽然一直在这里，但是从来都不受他的控制，那种感觉就像是身上戴着不少的黄金，但是这黄金却是一副手铐，不但不是属于自己的财富，反而是枷锁。 现在这副手铐打开了，这黄金锁成为了他的财富，但是这所代表的意义，也让林恩难以接受。 能量圆环失去了它的主人。 克莱因储存在能量圆环中的信息很多，虽然都是整理好了的完整信息，分门别类，做了细致的归纳，但是依旧让林恩感到有些头晕目涨，内容太多而且太深了，别说完全接受这些知识，就算是简简单单地过一遍，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更不要说领会。 看过了一遍“目录”之后，林恩心里大致有了个谱，这就像是一套认真编撰，然后经过仔细整理，并且安排好了学习计划的学习教材。 教学的内容当然就是奥术。 克莱因把这套“教材”分成了四个大类，需要依次经行学习，并且嘱咐，在基本领会前一阶段所有内容之后，才能浏览下一阶段内容，而且已经设置好了“锁”，也就是考试，如果无法通过考试，是不能打开下一阶段的实际内容。 后面的两个阶段的“锁”，尤为复杂。 倒数第二阶段的内容是关于“魔网”的知识，而最后阶段的内容，甚至连目录和介绍都没有，完全未知。 这也就意味着，林恩在参透魔网之前，都不会知道这份“教材”上最后的知识是什么。 林恩从第一阶段开始学习，这方面的知识，相对林恩来说比较好理解，大多数都是些奥术的入门和进阶级的知识，当时和当今的主流的奥术学说也有些区别，甚至不少地方与主流完全相反，领会之后才发现克莱因的这些见解，是如此的高明。 第二阶段的内容，则是林恩如今正在摸索的道路，对于他的奥术修行来说，这可以说是最好的助力，是无价之宝。 闭关三个月的时间，林恩学到了第二阶段的尾声。 在这期间，他的魔力等级并没有明显的上升，但是对于奥术的理解，相比之前，可以说是拥有质的飞跃。 从这份教材中，他能够感觉得出来，克莱因在这上面花费了多少心思。 或许，这应该就是克莱因要用来和他交易的东西。 如今，他把这份沉甸甸的无价之宝拿在了手里，但自己却没有履行交易。 在解开了第三阶段的“锁”之后，林恩开了一扇奥术世界中新的大门——魔网。 曾经克莱因来给他说一些关于魔网的基本概念和作用，但是亲自接触到了这些知识的时候，林恩还是感觉到十分的震撼。 之前的一些奥术理论虽然深奥，但是依旧是建立在奥术基本原理之上的延展知识，是有迹可循的，但魔网不是，这就像是一个新的领域。 当踏进这扇大门之后，林恩才能真切地感觉到它的瑰丽，也震惊于克莱因发现并且成功将魔网纳为己用这样的伟大壮举。 在这大门之后的世界，如星辰般浩瀚，林恩觉得自己哪怕只是想要入门，都得耗费不少的时间。 为了不让亲人和卡利亚斯人民担心，林恩中断了闭关，走出城堡公开露面了两次，并且做了几次重要讲话，包括支持内阁颁布的一些列新制，还有就是进一步明确了对约克王国的战争宣称。 此后，林恩再度进入了闭关状态，开始遨游在魔网的星辰大海之中。 在世人对于陌生未来的恐惧和不安之中，2029年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还是结束了。 春日里的太阳融化了冰雪，那满目疮痍的大地再次显露了出来。 有传闻，不少地方教堂，沉思者圣像的眼中浸出了血液。 这位在教廷中代表着智慧与悲悯的圣人，似乎在为世人即将经历的残酷命运而悲恸。 重燃的战火，来得如此的迅猛。 失去了通讯魔网，消息的传递变得缓慢，是即便如此，在桃花盛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此刻，神圣同盟中的每一片土地都在流血。 卡利亚斯也不例外。 三国之间的协定和作战方案早在雪化之前就已经达成了一致。 卡利亚斯方面，成立三国联合作战的第一战区，陆军司令埃里克挂帅，陆军出动四个师的兵力成立第一集团军，海军第一舰队二十余艘作战舰只几乎全部出动，空军的也会派出两个飞行团，共六个飞行大队参战，从南方与东方海域对约克王国萨尔亚行省发起进攻。 在经历了第二次军改之后，卡利亚斯军队，尤其是陆军，相比以往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这次出征约克王国，集团军长官也就是陆军前线指挥官的人选，依旧是还是“元老党”的将军，由艾伦担任。 但是此次战争，和以往最大的区别就是参谋总部的权力得到了极大提升，最直观的就是体现在各级参谋长在战争爆发后的话语权，以及前线参谋部的成立。 各级指挥官的权力受到了一定约束，发挥的空间也小的很多，战争的方式，也从随机性较强的各自为战，变成了更加公式化的统筹作战。 在出兵人数方面，卡利亚斯的是三国中人数最少的，但是在战前评估中，却是实力最是强大的一支，因为有陆海空三位一体的协同配合，纸面战力甚至略微超过高卢王国所出动的大军。 罗南公国为第二战区，从约克王国西方进军，其主力是约两万人的精锐山地部队，另外配有五万人的常规陆军，其作战任务主要是牵制约克王国的西境边军，然后切断约克王国的南北补给线，最好是能有一支精兵突入萨尔亚行省腹地，分割南北战场，让卡利亚斯军队能够正面迅速推进。 第三战区自然就是北方高卢王国，那是约克王国的老对手，百年来双方战火就基本没有停过，这一次高卢王国尽起精锐，从北往南，剑指约克王国首都太阳城，他们的敌人将会是约克王国最精锐的主力——烈日军团。 按照之前的推演，在三方围攻下，三个月时间，足以结束战争。 至于战后的利益划分，目前只有一个大概，具体的情况，还得战后再议，战场上的表现和战果，会是利益分配的主要变数。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伊凡的焦土抗战 三国联合进攻约克王国的战火，在3月24号点燃。 火，在3月30号点燃。 是的，火，熊熊燃烧的大火，真实的火焰，而不是“战火”这样的比喻。 火焰在萨尔亚行省的平原上燃烧，城市变成了烧焦的废墟。 唏嘘的军官，站在山头叹气。 如今同盟的土地，越来越像地狱。 在之前三国的作战会议中，对于约克王国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防守策略、军事行动和政治手段，三国都进行过十分周祥的推演，然而谁都没想到伊凡竟然会做这样丧心病狂的决定。 这把大火是约克王国的国王伊凡下令放的。 萨尔亚行省的南境防线仅仅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之后就全面撤退了，十多万驻军一路北上，一直转移到了海灵顿行省，同时，留下了这片被烧焦的大地。 基建、工厂被拆毁，带不走的粮食、资源全部付之一炬，甚至就连大部分的民房都在熊熊大火之中化为焦炭。 萨尔亚行省除了这片焦土和上百万难民，伊凡什么都没有给卡利亚斯留下。 联军第一战区下辖第一集团军的前线指挥部中。 集团军长官艾伦，召集中高级军官，还有前线参谋部的军官，召开前线军事会议。 此刻艾伦虽然心中五味杂陈，但是至少面上看起来很冷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喜悦，毕竟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虽然因为焦土的事情庆祝仪式取消了，但是总不能愁着张脸像是吃了败仗一样。 时过境迁，如今身居高位的艾伦，和以往那个性情冲动、毛手毛脚的骑兵团长艾伦相比，要成熟稳重了太多，甚至脱颖而出，成为了曾经守备军各大团长之中，如今职位最高的一个，如果这次对约克王国的作战，只要他的指挥和战争结果没有出现太大的意外，那么可以预见，战后艾伦的军衔也将超过之前的受封中将然后便退居二线的马文，至少也是持平。 第二次军改的风向，艾伦是当然是感觉得到的，陛下要重用新派学生，不过他倒也没有太过抱怨，卡利亚斯如今的这一切本就是陛下所开创的，对于陛下的决议他没有意见，即便是这一战结束之后，他也得像马文那样退居二线，也没有什么怨言，但是和马文一样，他也想在这场或许是人生中最后的战争中，展现出他们这些巴雷特老兵的风采，风头岂能让那些小鬼全给抢去了。 指挥部的墙上挂着各样的军事地图，但艾伦此刻的注意力却全部放在手中的报纸上。 报纸一共有三份，都是些约克王国公立报社的报刊，蒙斯特家族的喉舌，三份报纸因为类别不同，内容各有区别，但是头版头条的内容都一样。 如今全同盟断网，报纸成了更加重要的公告、宣传工具。 四开页的报纸上，有一整页的版面都上都是在报道国王伊凡的那场刚刚在太阳城进行的名为《万众一心，焦土抗战》的演讲，还有就是他们国内各方专家对于伊凡“焦土抗战”要传达的精神的解读和领会云云。 伊凡的这一招虽然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但是如今回过头来看，却不得不承认的确很绝，更绝的是，这么狠心的决定，这么大的事情，牵扯这么广，之前居然没有传出半点风声，就连在约克王国经营了超过十年，各方渗透极深的饿鬼，都没能得到任何一点关于“焦土计划”的信息。 如此看来，伊凡的这一记狠招，要么就是真的安排的天衣无缝，要么就是突然临时起意。 艾伦个人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心里却不太希望是后者，这说明伊凡已经开始变得不理智。相比起和一个冷静的敌人打仗，和疯子打仗其实更危险。 站在约克王国的立场，从单纯的战略角度上来看，“焦土抗战”是没有问题的，尤其是在萨尔亚行省的施行焦土抗战。 道尔平原起于萨尔亚行省的小马郡，从南到北一直延伸到海灵顿行省，整个行省大部分的确都是开阔地带，面对卡利亚斯的进攻根本无险可守，如果主战场设在萨尔亚行省，没有坚固的防御体系不说，需要布防的地区也相对较多，防线会被持续拉长，虽然萨尔亚的守军不少，但是分摊下来，也就没有了兵力优势，而相应的，约克王国同样数量的军队，在和卡利亚斯的军队相比时，因为装备的缘故，战力要差不少，即便是最精锐的烈日军团在这方面也比不过卡利亚斯的最精锐的那几个陆军师。 这地方不比安条克行省，后者曾经是约克王国的南大门，安条克行省的南境的几座城市，那是实实在在的军事重镇，组成了曾经号称同盟南部的第一防线——安条克大防线，萨尔亚行省的地理条件就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更不要说一直以来也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曾经有安条克行省守国门，萨尔亚这片肥沃的土地，一直都是作为王国的大粮仓，也就近年来，在安条克行省被卡利亚斯占领之后，这里开始修筑防线，但是先天条件就不足，加上时间也不够，防御体系并不完善，甚至可以说是破绽百出，以至于此前的正面阵地战，仅仅只守了两天半，防线就全面崩溃了，于似乎这才有了大撤退与焦土。 由此看来，伊凡打算把抵抗卡利亚斯的主要战场放在海灵顿行省的南部，那里地处高原，有大山作为屏障，至少相比萨尔亚行省来说，战线不用拉得那么长。 如今的约克王国不必当年，连年征战，又有内患不绝，现在又是四面楚歌的局面，曾经在和卡利亚斯对战时最大的优势——人数，如今也荡然无存。 将战场设置在海灵顿高原，由于后背就是首都太阳城，能够营造出背水一战的绝境局面，虽然很无奈，但是或许会有奇效。 只不过对于艾伦来说，进攻海灵顿高原，那还是之后的事情，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是萨尔亚行省的这个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收拾的烂摊子。 艾伦自己也清楚，军委让他来当前线指挥官，主要就是看中了他擅长机动作战、打运动战，这样的特点，在萨尔亚行省的平原上最有发挥空间，在打破了防线之后，依靠多股机动精锐穿插迂回，在有海军和空军的配合下，占领萨尔亚行省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是现在情况完全变了，不需要穿插也不需要迂回，敌人的主力已经撤出萨尔亚境内，而现在摆在面前的问题，艾伦觉得自己并不擅长。 待诸位军官、参谋落座完毕之后，艾伦放下报纸，开门见山地说道：“现在的大致情况，我想你们应该都了解，火基本上都熄灭了，但是整个萨尔亚行省的主要城市也都快被烧完了，这里现在只有一百多万缺吃缺喝的难民，还有隐藏在废墟、荒野和难民之中，要和我们打游击的敌军。根据最新的情报，大概有三万敌军化整为零，留在了萨尔亚行省，这还只是正规军的数量，还有没有民兵和其他武装力量，有多少？难民之中还藏着多少敌人，目前都不太清楚。” 他转过身来，面对着墙上的萨尔亚行省全境军事地图，郑重地说道：“今天叫各位来，就是要商讨出一个方案来，到目前为止，上面没有新的作战计划下来，这代表着我们今天的会议的结果，就是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如果明天中午之前上面还没有新的作战计划下来的话。” 怎么处理这近一百多万难民是最重要的也最困难的事情，本来这事情是属于民政的问题，不该由他们军队来处理，但是现在这里是战区，而且难民之中还有敌军，萨尔亚的战火没有熄灭，所以，目前还得靠军队来干。 权贵和富豪甚至稍有门路的平民都是撤走了，留下的都是底层的小老百姓。 然而相比起权贵的富商，这些底层的“光脚”百姓更难控制。 粮食是不够的，大火之后，肯定还有部分粮食没被烧完，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不够这近两百万张嘴吃。 后方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存粮运过来。 立马组织春种，也解决不了眼前的粮食危机，而且目前还不知道这些难民中潜藏这多少敌人的军队和特工，轻易放松管控，说不定就会闹出暴动。 随着议会进行，激烈的讨论中各方面的问题都抛了出来。 渐渐地，艾伦觉得自己知道了上面的意思。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来访的传奇魔法师 艾伦在萨尔亚行省大开杀戒的事情，让林恩从闭关的城堡的走了出来。 根据饿鬼情报上的说法，在过去的这一周里，被伊凡丢在萨尔亚行省的约一百二十万百姓，有超过二十万人死亡，有的人是被处决，更多的人则是在暴乱冲突中被击毙。 战区司令部报上来的军报信息，和饿鬼的情报稍微有些出入，但是数据基本上吻合的上，区别主要是在杀人的理由上，艾伦亲手写的报告中说明了，这二十四万人中，保守估计有两万人是约克王国留下的正规军，民兵和其他潜藏在百姓之中的约克王国民间武装力量的人加起来约有五万人，其余的也都是反抗卡利亚斯的帮凶，杀人是为了尽快平定的萨尔亚行省潜藏的动乱，加速北上进军既定战略。 艾伦的战报之中，只字未提粮食，但是林恩却感觉这两页的信笺上，处处都写着“缺粮”。 多方渠道的消息的汇总后，林恩了解到了过去的这半个月里，萨尔亚行省所发生的事情。 艾伦先是以筛查敌军游击队的名义，将这一百多万主要聚集在几个大城市废墟中的百姓划分到多个不同区域，然后开始经行严格筛查，手段相对粗暴，没过两天，就找到了多股潜伏在百姓中的敌军，战斗一触即发，在冲突之中，不断也有百姓加入到敌军之中，或是为其提供帮助。 对于这些人，艾伦逮着一个杀一个，逮着一群杀一群。 敌人的游击队还没有清除干净，却先激发了更大的暴乱。 连锁反应之下，百姓之中暴动四起，甚至给卡利亚斯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艾伦大怒之下亲自出马，全军出动剿灭敌军，同时强力镇压暴乱，所有与敌军有勾连的人，都视为敌军，所有爆发暴乱的地方，都视为战场。 于似乎，就是这样，一周之内死了二十多万人，根据艾伦战报，他们都是“敌军”。 这还只是死了的人，事实上在经过这次强力镇压的行动之后，还有不少人跑了，或是往北逃离萨尔亚行省，又或是往大山深沟里跑，总之目前还留在卡利亚斯视野中的萨尔亚百姓，只有不到八十万人。 而这个数据，差不多正好是卡利亚斯目前能够供应出来的多余粮食的极限。 如今这个战火纷飞的年月，各国粮食都十分紧俏，很难再从国外进口。 对于拥有多方情报可以互相佐证，基本上等于开了上帝视角的林恩来说，很轻松就能看出来这一系列事件的因果关系。 艾伦的一番的苦心，林恩能够理解，但是也仅仅只是能够理解。 二十多万亡魂中，估计过半是被迫成了“敌军”。 林恩想起了曾经在哪里听过的一句话：权力越大，人性就越少。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当年他也曾因为诱那二十多个豺狼人的事情，而纠结烦闷了许久。 可如今，当他听到了这个与当年砍图腾事件相比，死亡人数翻了一万倍的数字时，心里却没有泛起太多的涟漪，想得更多也是这种事件会对卡利亚斯造成什么影响，而不是那二十四万人中到底有多少人是不该死的。 思考一番之后，林恩去了一趟军委，召集卡利亚斯军方的核心人员开了短会。 会议的内容很简单，对于艾伦在萨尔亚行省做的事情，林恩并没有过多提及。 就在大家伙以为陛下这是默许了艾伦的行为、甚至是变相鼓励的时候，林恩郑之又重地说道：“越是吃人的年代，越要讲究吃相。” 第二日，一支巴雷特近卫团大队，押运着粮食前往萨尔亚行省。 在抵达第一集团军驻地之后，他们并不会随着运粮车队返回，而是继续留在前线，作为监军与特遣宪兵，负责监督军队与地方维稳的事宜。 伊凡的这一手，虽然让出了萨尔亚行省，但是实际上却成功地拖延住了第一战区北上的速度。 约克王国最新的报纸上已经刊登了相关的话题，伊凡再次公开佳话，鼓励全民抗战，表示“焦土抗战”取得了重要成果，已经粉碎了粉碎了“邪恶联军”试图以战养战的策略，打破了他们企图三个月攻占王国的美梦，目前形势正在好转，不就之后就会反攻。 同时，约克王国还大肆宣扬了卡利亚斯军队在萨尔亚行省对百姓的恶行，伊凡亲自在王都面朝南方为罹难的军队和百姓祭奠，并声称必将复仇，邪不压正，胜利终究属于约克王国，属于太阳城堡家族。 卡利亚斯当然也有声音，舆论战方面的事情，自有宣传部和外交部负责，伊凡虽然亲自下场卖力地吆喝，但是如今没有了同盟议会，没有了通讯魔网，卡利亚斯的“嗓门”并不比约克王国小，甚至更大，而且在目前的局势下，卡利亚斯拳头也更大，声音大，拳头大，舆论方面便不会吃亏。 两个月南北会师，三个月攻入太阳城的计划，虽然是失败了，但是目前战争形势还是并没有发生逆转，联军依旧占据着明显的主动，优势稳固。 短则半年到一年，长则两三年，除非伊凡有天降神兵相助，否则联军还是会三方会师，兵临太阳城下，这是大势所趋，并不会因为一两把火就扭转局势。 伊凡的焦土计划，除了留下这百万需要养活的人口之外，对卡利亚斯北上进军最大的影响便是基础设施的破坏。 路被掀了，桥被炸了，所有的工厂都是一片废墟。 军队进军路线和后续的补给线受到严重影响，比较稳重的方法，是先修路，恢复部分工厂的运转，然后安置好这批百姓，保障补给线的运作和减少补给压力。 激进些的方式，则是放着烂摊子不管，留下部分兵力弹压百姓，以防暴乱，主力大军加速进军，全力北上，以争取尽早打进太阳城。 本来战区司令部的意思是选择后者，也就激进进军方式，毕竟仗还没打完，如今最重要的是消灭掉蒙斯特家族的政权，至于占领区建设的事情，可以等到战后“蛋糕”分好之后，再发展也不迟，另外补给线的事情，压力大一点就大一点，卡利亚斯过过苦日子，军队也没那么娇气，缺枪少粮也能打仗。 林恩没有直接干预军事战略，但是在他从军委开会回来之后，新的命令便改为了稳步推进，要求前方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见局势逐渐稳定下来，林恩便准备重新回到闭关当中。 如今这世道，满世界都在打仗，各国之间的“卷”得愈发激烈，林恩他自己也要和时间晒跑。 早一日能将魔网运用到现实当中，那么卡利亚斯就早一日得到新一轮的飞跃。 然而在林恩正要闭关的时候，巴雷特城堡却来了一位陌生的客人，她大大方方地表示要见卡利亚斯的国王林恩·巴雷特。 事实上在这位客人还在走通报程序的时候，林恩就已经发现了她。 在他的神识领域之中，她的光亮如同星辰般闪耀。 来者是一位魔法师，一位传奇境界的大魔法师，而且丝毫没有影藏身份的意思。 林恩纳闷的是，什么时候高贵的传奇魔法师这么遵守世俗的规矩了，如果她要见自己的话，完全可以直接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还得以礼相待。 对于世俗来说，所有魔法师都是高贵的老爷，而传奇魔法师那是老爷们的老爷的老爷，就像他们境界的称号那样，每一位传奇魔法师都是世间的传奇，别说是他这个偏远小国的国王，还是自封的国王，就算是在加洛林帝国的皇宫，传奇魔法师也是最高清贵的上宾，即便和同为传奇境界武修相比，身份也要高贵不少。 第一百三十八章 深蓝的来意 在得知了来人的名字后，林恩便知道了自己之前猜错了。 这人并不是传奇魔法师，而是传奇奥术师。 是的，如今这两者之间有明确的区别，已经改名深蓝的原奥术师协会，在断网之前，向全同盟非常正式地表明了这一点。 来的人是一个女性，从外貌上看三四十岁的样子，妆容素雅，气质温和，一副精致的水晶镜片下面，是一双充满了深邃智慧的眼神。 她身着一身深蓝色长袍，左胸口上绣着象征着奥术起源的圆环图案。 乔汉娜！ 曾经的奥术师协会会长，如今的深蓝首席大导师。 当今时间所有奥术师的领袖，唯一的传奇境界奥术师。 魔法界的传闻中，这是一位非常典型的学者型奥术师，虽然作为当今奥术师的领袖已经多很多年了，但是却极少抛头露面，只说是一心醉心于学说。 就连魔法界，在以往关于她的传闻都不多，只说她性格温文尔雅，待人亲善，虽然奥术师协会和魔法师公会本部从来都不太对付，但是在她作为奥术师协会会长的这几十年里，奥术师协会和元素高塔的关系却相对较好，虽然互相鄙视主流意识便没有改变，但是相比以往，关的确变得更加密切，共同合作的项目也增加了许多。 当时，魔法界有些声音在猜测，这位奥术师协会史上的第一位女性会长，或许是想要将奥术师协会彻底并入魔法师公会，然后在“云端”加一把椅子。 毕竟对于一位魔法师来说，能在“云端”拥有席位，不仅仅以为着巅峰魔法师的身份，同样还能够获得更多的资源。 不过前不久刚刚发生的震惊世界的“魔奥分离”事件，让这样的声音基本上消失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向来温和的乔汉娜，为什么会一改之前的态度，完成直线翻转，而且还表现得如此强势，宣布脱离时，那强势的态度，看上去甚至不惜和元素高塔开战。 城堡的庭院中，乔汉娜没有说话，她在打量着林恩，那充满了智慧眼神一直盯着林恩的眼睛，就像是想要看穿林恩的思想意识一般。 林恩也在看着她，眼前之人，他见过一面，这么说也不对，他只是见过一次这张脸，也就是之前奥术师协会宣布改名深蓝、脱离魔法师公会时乔汉娜所做演讲的画面，当时那场公开的演讲画面通过魔网流传甚广，就连世俗的报纸上都刊登这一信息。 之前是通过纸张上的图像见过这张脸，和那时的画面相比，眼前之人的外貌有些明显的变化，林恩只感觉很不相像，容貌上的确是很相似，但是却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区别，细想了一下，又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好像没有带眼镜。 或许是场合不同，表现出来的气质也有差异吧，林恩没有在这方面对象，毕竟眼前之人，是的的确确的传奇境界奥术师，这一点是错不了的，那么她的身份也不用质疑。 作为一个奥术师，林恩对于同出一脉的深蓝，感官自然是比较好的，至少相比魔法师公会要好很多。 站在奥术师的角度，眼前之人是林恩的领袖，即便是卡利亚斯的角度，一个世俗国王的身份，也不如这种庞大组织的领袖来得高贵，更何况对方还是年龄比他大太多太多的前辈，所以他们两人见面，按照世俗惯例，应该林恩向乔汉娜见礼。 然而事实上，两人见面之后谁都没有行礼，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甚至都没有说话。 就这个干巴巴地互相看着。 这样的场面让城堡的侍卫都有些紧张起来，此刻正有着能够瞬间将体魄最强大的圣域战士都化为飞灰的火力，正面对着林恩这边，重新回归领导巴雷特近卫团的王后希尔薇，亲自在城楼上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来客。 不过相比起旁边的一干近卫团战士，希尔薇倒是没有那么紧张。 站在林恩面前的那个女人，她虽然看不出深浅，但是却也没有感受到敌意，就想当年的那个赤脚的布衣少女一样，她们身上都带着神秘的气息，不知道来意。虽然并不会让人感觉轻松，但是却也没有释放出压迫感。 大概五分钟后，乔汉娜将她那仿佛能够看穿林恩意识的眼神收了回来，如同星空般深邃的眼底，恢复了正常的温和状态。 “乔汉娜·菲尔德，深蓝导师。”她向着林恩伸出手，以自我介绍的口吻说着，声音很温和，就像她正常时候的眼神那样。 林恩心中松了口，说实话，他刚才被那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不过她在看自己时那眼底的星空，却让林恩联想到了已经逝去的克莱因，从她之前的行为来看，似乎是在确认什么时候，结合此刻在开始正式见礼交流的态度，应该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林恩·巴雷特，圣域奥术师。”林恩伸手与其相握。 握手礼是新礼，虽然已经普及了两三百年了，但是一般还是只在世俗的普通人之间流形，别说传统高贵的魔法师，就连稍为讲究一些的世俗家族，都不兴这个。 乔汉娜向他握手，林恩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向他表达什么含义。 在两只手接触的一瞬间，林恩便感觉到了有些不对，一股几乎微不可查的能量，顺着手臂传递到了他的身上。 林恩尝试着想要挣脱，但是没有成功，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城楼上还有旁边的近卫团士兵，随后有看了一眼乔汉娜的眼神，终究还是没有声张。 这次身体接触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像正常的握手礼一样，随即便分离开来，那股微弱的能量，也从他身体里脱离了出来。 “刚才那是……” 林恩刚想要直言询问，却看到乔汉的眼神在微微颤动，她看着林恩脸，真诚地说道：“深蓝将遵从圣人的意愿。” 圣人？ 听到这个词，林恩本能的反应是教皇，但是随即就明白了，深蓝在脱离魔法师公会后，将黎曼与克莱因奉为了圣人。 她这话里的“圣人”指的应该就是克莱因。 难道是之前克莱因给她说了什么？ 还留下了遗愿？ 之前脱离魔法师公会的事情，也和克拉因有关？ 林恩心里泛起了嘀咕。 乔汉娜看着疑惑的林恩，解释道：“我们需要一片宁静的土地，深蓝将迁来卡利亚斯，如果你同意的话，奥术之光的传承者。” 林恩诧异道：“你指的是什么意思，深蓝来卡利亚斯建立分会？” 乔汉娜摇摇头，平和地说道：“深蓝本部搬迁到卡利亚斯，这是圣人的遗愿，前提是你能够继承他的知识。” “你刚才的行为就是在探查我是否继承了克莱因的知识？” “是的，你也可以拒绝深蓝。” “深蓝搬迁到卡利亚斯，我，或者说是卡利亚斯，能够得到什么？” “得到帮助，深蓝会对卡利亚斯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知识层面的帮助，包括帮助卡利亚斯构建魔网，深蓝不会干预卡利亚斯体制，我们只是需要一片宁静的土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学院派的军事理念 乔汉娜提醒道：“得到了深蓝的帮助，相应的也会拥有敌人？” 林恩疑问道：“深蓝的敌人？你指的是魔法师公会吗？” “不仅仅是深蓝的敌人，而是奥术的敌人？” “守望之海深处的那个邪神？” “不，敌人是什么我现在也不清楚，圣人说你或许有机会知道，仅仅是或许。” 乔汉娜的话让林恩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弄不明白，克莱因老仙儿到底留下了怎么样谋划，这让他觉得自己现在似乎有一种在被人牵着走的感觉。 乔汉娜表现得很平和，没有一点架子，言语之间也都充满了真诚，但是所表达的信息却不多。 林恩思考了一番之后，现场答应了乔汉娜，愿意接受深蓝搬迁来到卡利亚斯的意愿，既然这是克莱因的遗愿，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对于卡利亚斯来说，这也是大好事。 达成了口头上的协定之后，乔汉娜便离开了，按照她的说法，她显现便要会去准备搬迁的事宜，而卡利亚斯则要尽快为深蓝选择好一片符合他们要求的地方。 林恩看着地图有些犯难，如今这世道不太平，到处都在打仗，大多数地方随时都可能爆发战争，想要找一处符合他们要求的宁静之地，并不算容易。 优先考虑的当然还是以日升城为中心的直隶地区，这里是卡利亚斯王国首都圈，暂时不用考虑被战争波及的问题，而且因为和卡利亚斯的政治经济中心距离较近，各方面沟通协调起来也不叫方便。 不过直隶地区目前基本都已经开发得七七八八了，除了耕地和乡村，其他的要么是城镇，要么是工业区，要么已经规划好了的发展区。 为了尽快落实，林恩特地叫来了国土还有开发部门的官员了解具体情况，一番沟通协调之后，终于是落实了具体的地点。 将位于日升城西部的一片正在规划新城镇的一片土地，腾出来作为深蓝的总部地址，那里距离闹市相对较远，算是一处在日升城经济圈里闹中取静的地方，而且靠近黄河，毗邻桃山，勉强能算的上依山傍水，环境优美，至少在直隶地区如今很难再找出第二处这样的地方。 至于原本居住在此地的村民，那便只能组织搬迁，因为有补贴，再加上地方对于平民来说的确不算好，发展前景与那些处于核心经济圈中城镇相比差了太远，本就是移民而来，也没有故土情结，所以搬迁的老百姓倒也没有怨言，一个个乐呵呵地就开始移民，只不过对于国家要将这片穷地方用来干什么，有些好奇，在听到了一些流传的言语后，则震惊得合不拢嘴。 居然是深蓝的总部要搬来卡利亚斯，深蓝是什么？那可是以前的奥术师协会。 之前的“魔奥分离”事件闹得沸沸扬扬，连世俗百姓都有听闻，不过普通百姓也就听个响，连热闹都凑不上，毕竟那是神仙们在斗法。 可如今却听说这些神仙老爷们要来卡利亚斯了，不是来看看，也不是路过，而是把整个家都搬来，这可让老百姓们开了眼界了，虽然不知道深蓝的到来会给卡利亚斯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觉得总归不会是什么坏事，至少这是卡利亚斯如今发展壮大的象征，百姓也跟着生出了些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奥术师的行动效率很高，这边的移民工作才刚刚落实，第一批深蓝的奥术师就已经来到了卡利亚斯，开始筹备新总部的建立。 北方萨尔亚行省的局势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在大量资源进入之后，原本被毁坏的基础设施得到了部分修复或是重建，粮食源源不断地进入，行政人员也随后抵达，一系列举措实施之后，这批先是被约克王国所抛弃，然后又经历了暴乱与武力镇压后剩下的近百万民众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作为曾经约克王国的主要产粮地，萨尔亚行省的耕地资源是十分丰富的，战争之后的第一次秋收，在军队协助下完成了，因为之前的战争还有春耕是暴乱的原因，今天的粮食产量不足往年的三成，但是有了这批新粮的收获，萨尔亚行省的粮食问题算是终于得到了缓解，就连那些之前在暴乱时逃往山林的百姓，也在宣传号召下回到了世俗中。 对于这些人，只要愿意服从卡利亚斯政府管理，愿意拥护巴雷特家族的统治，愿意认同对约克王国蒙斯家族的声讨，愿意支持卡利亚斯军事行为的人，都可以登记成为卡利亚斯的公民，享有正常的公民权利。 直到此刻，萨尔亚行省才算是基本上安定了下来，然而要想做到以战养战，目前还达不到，或者说不可以和稳定兼得。 要想维护如今来自不易的稳定，别说从萨尔亚行省本地获益，就是国内往这里提供的援助投入都还不能停，否则这份安定依旧不会稳定。 即便只是达到如今这样的成果，第一集团军也在此耗费了半年的时间，眼瞅着冬天又要来了，进攻海灵顿行省的计划又得推到明年。 伊凡在年初点燃的那一把火，成功地阻挡了第一军团一年的时间。 驻军的大营中，艾伦对于今年放弃进攻海灵顿行省的决议有些郁闷。 “当年费舍尔一把火烧了小马郡大半的粮田，今年伊凡一把火更是把整个萨尔亚行省都给烧了，萨尔亚真是和火过不去，你说下一次这里要是再烧起来，该是多大的火？” 他半开玩笑地向旁边的参谋长说着，后者名叫力德，年龄上差不多比他小了一轮，比他即将从军校毕业的儿子大不了几岁。 如今局势趋于稳定，为了缓解老百姓的心理压力，大军基本上已经从几个城市里撤了出来，只留下了由之前特遣的巴雷特近卫团管理的宪兵队，还有从本地百姓中遴选出来的积极分子组成的治安军来维护社会秩序。 “不会再起火了，既然这里成为了卡利亚斯的一部分，那么就不会再发生了这样的悲剧。”力德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儿子说话也是这个调调，这是你们军校教的？”艾伦笑问道。 “我去艾格拉他们班上讲过课。”力德侃侃而谈，“当时艾格拉给我印象很好，是个很聪明而且很积极的人，以后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军官。” 艾伦微微皱眉，他不太愿意以这种方式和力德谈论自己的儿子，这像是两位长辈在谈论晚辈一样，但是在他的眼里，他不认为力德是和自己平辈的人，刚才之所以要提儿子，也是想表达力德在他眼里是而他儿子一辈的人，这话是带着些敲打的意思，但是没想到却反被占了便宜。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不是确定，而是希望，在做教员的时候，我希望军事学院的每一位学生将来都能成为优秀的军官，每一位学员也应该抱有这样的信念。” 艾伦沉声问道：“我问的是火的事情，你就这么确定萨尔亚行省不会再被火烧？” 力德想都没想，果断地说道：“一样的道理，我不能确定，但是我相信，保境安民是军人的职责之一，既然萨尔亚行省成为卡利亚斯的领土，那么我们就义务不让这里再被火焰肆掠。” “要是敌人打来了呢？” “没有敌人能打进来。” “这么确定？” “长官，看来您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作为一名卡利亚斯的军人，我们就应该要认定没有敌人能突破我们的守护，打进我们的领土。” “如此自大，你打过几场仗，就敢小瞧所有的敌人？”艾路语气中有了明显的不快。 “在战略上蔑视一切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所有对手。” “这也是军校的理论？” “是的。” “有点意思啊。”艾伦略作思考，然后笑了起来，点头说道：“看来我们是该退休了。” 随即，艾伦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我觉得吧，不管是们参谋部的作战参谋，还是军校的毕业生军官，我认为都还是应该要参加更多军事行动，拥有更多的实战经验后再上任，现在这样的方式，有些……轻率了，光知道蔑视和重视敌人可不够，打仗还是要看实力的。” 力德点头，肯定地说道:“我和您的想法一样，参谋总部现在也有这方面意思，之前制度是因为这几年来军队编制扩展得太快了，军官、参谋的数量完全不够，等人才数量更上之后，就会进一步重视人才素养。” 艾伦也频频点头，突然眼中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瞪着眼睛问道：“我退了之后，不会就是你这小子接替我的位置吧？” 力德笑笑没有说话，艾伦紧接着笑出了声。 “还没有确定，不过参谋总部有这个意思，之前给我通过气，不过这事情还是得总司令部决定。”力德如实说道：“这次派我就任前线参谋长，就是让我多接触实战，积累战场经验，让学院派的军事理论拥有更多的实战经验作为支撑。” “好家伙，你们参谋总部真是一套一套的，看来我们真是老了。”艾伦忍不住连声叹息。 “艾格拉还年轻。”力德一句话又让艾伦眉头舒展了开来。 第一百四十章 冰原上的圣贤 林恩曾经在给奥术学生上课的时候说过一个愿景，他要让魔法世俗化，至少在卡利亚斯要如此。 他的这一理念并没有随着深蓝“加盟”卡利亚斯，而发生改变，反而因此加速了进程。 当深蓝搬迁来到卡利亚斯之后，他们自己的总部都还没有修建好，林恩就对乔汉娜提出了一个建议。 开办奥术学校。 真正意义上的奥术学校，而不是像目前还留在巴雷特城堡中的那个只有寥寥几个学生的“奥术班”。 让林恩欣喜的是，乔汉娜居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并且非常支持这种面向世俗传播奥术的方式。 “奥术还很年轻，还拥有巨大的潜力，即便是圣人为未曾解开所有谜团，奥术需要需要更宽泛地的空间来发展，深蓝不会像元素高塔那样墨守成规。” “您的远见，就如是最无限星空一般深远。”林恩对乔汉娜的话语表示由衷地称赞。 乔汉娜顺带还说了一句：“魔法师公会千年来停滞不前，我们应当要吸取教训，不能走元素高塔的老路。” 对此，林恩深以为然，束之高阁的事物，总是会浪费掉它一部分应有的价值。 而且奥术相比较于元素魔法，入门的门槛要低一些，没有元素亲和的天赋要求，相对应的，修行者的思考能力、毅力、勤奋程度等等这些后天因素，占据着不少的分量。 这样的性质，让奥术拥有很好的普世性。 远处桃山上的花已经开满了山坡，粉色的、白色的花瓣，交相映衬，让整个这一带都显得格外的鲜艳。 微微荡漾的春风，顺着黄河的水流由西向东，将花粉的清香传播开来。 空气中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气。 春天，向来象征着美好，这一点无论是前生还是今生，两个世界都保持着一致。 冰消雪融，万物复苏，身在此中，不自觉的地就会感觉到勃勃的生机，这是万物生发的时节。 只是如今的世道发生了一些改变，冰消雪融，河道化开，道路疏通，迎接世人的不是暖暖的生机，而是血流成河的战争。 “希望在明天春天之前，奥术学校能够建立起来。”嗅着空气中花香，林恩缓缓说道，他甚至能感觉得出来，这花香之中带着一股子血腥气，或许是因为花木所根植、吸收养分的这片大地，早已被鲜血浸透。 在过去的这几年，已经有大大小小十余个国家彻底从地图上消失了，在战火不止的年代，短短几年，世人就已经淡忘了那些名字。 “先要完成魔力中枢，然后架设魔网。”乔汉娜说出了接下来深蓝的规划。 “魔网？真正的魔网？”林恩转过头来，看着乔汉娜问道。 “魔网的雏形，相比以往功能单一的通讯魔网，效率要高一些，但是圣人口中真正的魔网，还有很大的差距，仅仅只能算是一个雏形。”乔汉娜微微摇头。 “就是因为这个，才中断了世界的通讯魔网？” “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不是全部，我们中断魔网项目，元素高塔也会重启，或许等不了多久，就会有部分地区恢复通讯魔网，如果他们打算入世的话。” “魔法师公会也要下场了？” “应该会吧。”乔汉娜的语气也不是很肯定，“元素高塔多年来没能得到发展，甚至还不如当年，要不是为了颜面，硬生生堆出来五元素传奇，甚至有些时期可能云端上的席位都坐不满人。马利克本是最有希望改变现状的人，但是却和冒险者公会走得更加亲近，这不符合光复魔法荣耀之人的形象。魔法师公会要先正真有所突破，就得做出改变，大争乱世，会有亿万生灵涂炭，但是这样的世道也最容易诞生英雄、圣贤。” “圣贤……”林恩轻声呢喃。 ………… 大陆北境。 即便是季节上已经入了春，大陆上大多数地区都已经冰消雪融，生灵复苏，然而在这片大陆最北方的苦寒之地上，依旧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皑皑景象。 冰原上罕有生灵，不见日光，入眼处只有茫茫一片，连方向都难以分辨。 这里是整个圣光大陆最北的区域，前些年在和熊人族大战中落败，却驱逐出家乡的豺狼人大部落，现如今就坐落于此。 豺狼人，这个曾经最繁荣、最强盛的半兽人种族，现如今只能在极北之地苟延残喘，即便只是这样一片苦寒之地，都还要和冰霜巨魔争抢。 这两个种族都曾有过辉煌的过去，都曾诞生过神只，但同样的，他们的神只都在敌人的手中陨落，杀死冰霜巨魔神只的那个凡人，是人类帝国中拥有赫赫威名的狮子大公爵，而杀死豺狼人神只的人，则是此前一直向豺狼人大部落纳贡俯首的凛冬氏族的熊人酋长。 冰霜巨魔、豺狼人，这两个拥有相似命运的种族，却没有在这里同病相怜，互相帮扶，这里资源太少了，根本不够养活这两个种族，哪怕这两个种族如今都没有剩下多少族人。 战斗，从豺狼人战败后背驱逐到此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了，直到现在从未停止。 这片冰原上的战斗，规模不算太大，场面也远不如如今人类世界中正在爆发的大战，但是要论激烈、惨烈程度，却并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人类世界的战争是为了争霸，这里战争，则是为了生存。 失败者将被驱逐到更北方的冰原。 如果说这里只是资源匮乏的话，更北方的极地则是几乎没有生存资源，别说养活一个族群，就算养活个人，都成问题。 只有被赶出族群的罪人，才会被迫前往那里，就连这里最常见的冰原狼，也都只有脱离族群的孤狼，才会出现那里。 那里是北方的终点，是极寒之地。 传说也是北风之神的住所，是寒冬的起源之处。 因为，部族中一些行将就木的老人，也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自愿离开族群，不带任何食物，独自一人往极地而去，以这种方式回归北风之神的怀抱。 要在苦寒之地生存下来，总得要有一个精神支柱。 本族的神只陨落之后，神话传说中的北风之神，又被这些失去信仰的流亡种族供奉了起来。 神话终究只是神话，极地的冰原上，并没有传说中北风之神的殿宇。 但是，却有一个原本身份比神话中北风之神都还要尊贵的存在。 他此刻，快要被冻死了。 他靠着一只冰原狼的尸体，顽强地熬过了整个冬天，在这个天天稍为回暖的时节，他走出了那个冰窟窿，拿着自制的冰矛，想着在这种时候，应该能打到一点猎物。 然而时间过去了三天，他视野中始终都没有出现任何生物，知道精神渐渐涣散，倒在冰原上，也没能看到猎物。 不过在他保留意识的最后时刻，似乎听到了有马蹄声。 这茫茫冰原上为什么会有马？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位少年 少年的意识恢复之后，感觉自己似乎重新回到了洞穴。 相比起外面的冰天雪地，这里的温度要稍微暖和一些，没有了那该死的像刀子一样割人的寒风。 暖和？ 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暖和。 不是那种相比外面极寒气温而言的相对暖和，而是真正的暖和。 少年的意识逐渐清醒，眼皮还没有睁开就感受到了光。 他身旁似乎是一个火堆。 飘摇晃荡的火苗在洞穴中寒气做着极力的抗争，虽然摇摇欲灭，但是依旧顽强。 不对！ 这不是他之前过冬的洞穴。 虚弱的身体让他感知不再灵敏，洞穴中很安静，他的身旁还有声音，应该是有另一个人存在，他渐渐想起来了，之前昏厥时最后听到的马蹄声。 然而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听到这人的呼吸。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下，即便是轻微的呼吸也能有所感觉。 渐渐的，少年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首先看到的，是洞穴顶端，岩石上凝结着冰霜。 这个洞穴比他之前过冬的洞穴还要大一些。 嗅觉也渐渐恢复了，洞中充斥着一股野兽的味道，还有粪便的气息。 这应该是一个极地冰熊的巢穴，那是极少数能够在这片冰原上生存的生物之一，熊类力量的型魔兽。 他缓缓地撑了起来，靠在洞穴的石壁上。 眼前的火堆中，寥寥无几的柴火即将燃烬。 明亮的火光在洞穴中映照出了另一个身影的模样。 一个白色的身影…… 准确的说，是一具白色的人型骷髅。 少年的眼神微微抽动了一下，脑海中想起了一些以往的事情。 不死生物——巫妖，这个曾经被他放逐出圣光大陆的特殊“种族”，最开始，他对这个种族充满了厌恶，再后来，则淡忘了，即便是诞生了不朽者，也没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 这里难道是尼伯龙根？ 少年随即就否认了自己的这个猜测，那座海外冰岛应该比这里还要更冷一些，而且应该到处的都是巫妖，不会像这片冰原这样辽阔。 无力感，是少年在过去这段日子最深刻的感受。 失去了光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做不了，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他所拥有的那些知识也几乎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在少年看着这具骷髅的时候，骷髅也在看着少年。 他眼眶中那两团蓝色的火焰在有力地挑动，显得生机勃勃。 充满了生机的亡灵，在少年看来，如此的可笑。 从骨架的大小来看，这具骷髅生前的年龄也并不会太大，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也是一位少年。 看到人类少年清醒了过来，骷髅少年便凑近了些，嘴腔微微开合，发出“咯咯”的声音，似乎是在表达高兴的心情。 “我叫亚瑟，白骑士亚瑟，那是我的坐骑，它的名字叫斯塔利恩。” 骷髅少年的嘴里发出还有些生涩的人类语言，他侧身指了指洞穴外面的方向，少年的视线顺着看了过去，在那里还有一具马匹的骷髅。 那应该是一匹强壮的战马，即便是没有血肉，仅仅是骨架也显得十分雄壮，背上的脊骨微微下榻，在生前应该是长期被人所乘骑，而且马蹄上还留着掌钉。 听到骷髅少年喊了声它的名字，这骷髅战马朝着山洞里叫唤了一声，显得很是欢快。 骷髅少年的那两团生机勃勃的蓝色火焰在眼眶中打转，见少年不说他，他便继续说道：“是我救了你，不然你就被冻死了，或是被狼吃掉，哦，你们应该还会被饿死，你是我游侠旅程中救的第一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少年收回了目光，这个问题还真让他的思维停顿了一下，他发现自己并不能本能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一千多年了，他都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在这千多年里，每一天，他都能听到无数虔诚的祈祷，世人称他为“主”，没有人敢直呼他的名讳。 “莱特，哈林·莱特。”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哈林……莱特……”骷髅少年疑惑道：“这是什么语言？” “千年之前的人类中部语系，和如今的同盟官话有一些区别。”少年解释道。 “你会古语？”骷髅少年的声音中带着喜悦，他兴奋地说道：“这么说你是一位学者？” “学者……算是吧。”少年沉吟了一下，然后接受这个称呼。 “真是太好了。”骷髅少年高兴得跳了起来，他从全身上下唯一的那个物件——小布背包中拿出了一本泛黄的旧书，本想要递给对面的人类少年，但是突然却又收住了手，似乎是害怕被对方弄坏，于似乎自己小心翼翼地翻开。 少年第一眼就看到这本书的封皮，从材质上来看，就是很普通的印刷本，《白骑士》的书名，和封绘上的图案，则说明这应该是一本骑士小说，五六百年前，在同盟中十分盛行的文学的题材，大多数都是一些讴歌骑士精神的通俗读物，没有太多的内涵和文学价值，当然，这是对于他来说，而且是五六百前他的感官。 要说书籍，千年来，他喜欢的着作有不少，包括一些通俗读物，但是能让他感到惊艳的只有黎曼的那一本学术着作《魔力本来面目》。 白骑士亚瑟！ 看来眼前这个巫妖给他自己起的名字，就是来自于这本骑士小说。 “那你一定能看懂这段话，你能告诉我这段话的意思吗？这些文字我只认识一小部分。”骷髅少年将书页翻到全书的后半部分，反拿着面向人类少年，寄希着能够得到解答。 少年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眼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本书应该是写就于六百五十年前到七百年前这段时间，那时候同盟正在推行新文字，但是又没有完全废除旧文字，以至于出现了新旧交错的情况，在那时期，大部分的书籍中都有这个现象。 再加上这本书籍比较陈旧，看样子还是盗版，字迹印刷也不清晰，难怪这小骷髅看不明白。 他本想接过书本拿到眼更前看，但是骷髅少年却把手收了回去，让他的手落了空。 意思很明显，不能上手，这本书对这个小骷髅来说，似乎是最贵重的东西。 无奈，少年只能就由着他举起书本这种姿势，开始给他翻译这页书本上的文字。 “在击退了魔兽之后，亚瑟在村庄里驻守了一周，他教会了村民修筑防范魔兽的篱笆，教会村民如何使用农具来抵御魔兽的攻击，在确认了周边的魔兽都已经离开了之后，他才向村长辞别。亚瑟在和魔兽的战斗中受了很重的伤，但是他却拒绝了村民们的挽留，只带走了一些干粮和水，便骑着斯塔利恩离开了村庄，继续去追寻……圣光。” 少年的话语，在提到“圣光”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圣光……”骷髅少年喃喃自语，随后高兴地笑了起来，“是的，就是圣光，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那种想法，现在我明白了，就是圣光。” 人类少年的眼神继续往下，刚才这断描述还并没有结束。 “村长向亚瑟问：‘圣城萨拉迪昂在东方，您为何往西方而去？’亚瑟说：‘圣城在东方，而圣光只在我心中’。” 少年这下明白了，为什么这本书会是盗版，或者说不应该叫盗版，而是私自印刷，仅凭这段话，就足以让这本书有被教廷封杀的理由，圣光在心中，这话是没问题的，但是“只在心中”就有问题了。 骷髅少年喜不自胜，将书本重新收好，小心翼翼地放回腰包之中。 “谢谢你的讲解，解开了困扰我好久的疑惑。”他站起了身，说道：“我要离开了。” “祝福你。”人类少年看着骷髅少年的眼中的火焰，他真诚地说道。 “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我觉得你在这里会被冻死，或者是饿死的。” “去往哪里？”人类少年问道。 “去追寻我心中的圣光！”骷髅少年不假思索地说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哥特城外的博弈 加洛林帝国西部。 立身于天坑旁边的裁决者已经离开，而天坑也没有继续扩张。 这样的结果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战争开始了。 帝国叛军对于钢铁军团驻守的哥特城发起的战争。 哥特城外的激烈攻防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月。 在钢铁军团严密且顽强防御下，十八路诸侯的组成的联军并没有却得太多的战果。 即便是联军的人数十倍于钢铁军团，但是在面对那密不透风的钢铁防线时，依旧讨不到什么便宜，甚至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这便是有着“帝国壁垒”之称的“钢铁军团”。 即便是因为之前的天坑塌陷，导致钢铁军团损兵严重，但是只要建制还在，这支军团就依旧是坚不可摧的“帝国壁垒”。 如果说莱因哈特家族的“征服者军团”是全天下机动作战最强的军队，那么“钢铁军团”就是全天下阵地堑壕战最强的军队。 在同盟中，过去的数百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正面挡住征服者军团的核心“战争律动”构装骑士团的冲锋，如果有，那么只可能是钢铁军团的核心“铁浮屠”。 摆好阵势、准备充分的“铁浮屠”，能够迎接任何敌人的进攻。 这是一支将堑壕战术发挥到极致的军队，与其说是一支军队，更不如说堡垒，人型的移动堡垒，他们行军到哪里，哪里就是防线。 哥特城的地理位置对于现如今的帝国来说，十分的重要，这里如今是帝国的西部门户，是进入帝国腹地的咽喉之地，而且是大西部唯一的一座军事重镇，如果哥特城失守，帝国的西部六省将会完全暴露出来，到时候叛军的选择就变得很多，帝国西部的形势无疑会变得异常严峻。 当初帝国皇帝陛下查理九世给贝尔公爵的下达的命令是全力保住哥特城不失，为了完成这一任务，贝尔公爵倾尽家底，把家族全部力量都拉来了哥特城，朝廷方面也在极力保障哥特城的补给供应。 如今帝国四面起火，更大的威胁的来自于北方的龙族，东方的海盗联盟搅得帝国东部沿海地区一日不得安宁，西南边与莫森王国的边境也开始打了起来，莫森王国的摄政大公哈丁亲自领兵进犯，声势逼人。 同时，帝国还要还要预留大量兵力盯死“永镇湖南”的莱因哈特家族，在整个同盟最大的湖泊——须弥湖的南方，是与帝国中原基本上完全脱离陆地连接“湖南三省”，这片差不多有一个中等王国大小的土地，便是狮子大公家族的封地，这是当初帝国立国时一世皇帝亲自赐给莱因哈特大公的封赏，并且还亲手写了一方“永镇湖南”题字，如今那方石碑依旧还矗立在须弥湖以南，狮心城外的高岗上。 在帝国立国之初，“湖南”地区，是贫瘠的蛮荒之地，但是如今早已不可和当初同日而语，莱因哈特家族大力发展农商，开垦荒地，在近代开始，又逐渐重视工业发展，如今的“湖南”三省，已经是帝国的两大重工业地区之一，对于皇室来说，实在是心腹大患，威胁程度甚至超过了云海龙族，龙族虽然强大，但是远在云海，而这头黄金狮子，则就在卧榻之侧。 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下，帝国朝廷能够给予哥特城增援也十分有限，大国博弈，以稳健为重，朝廷甚至不敢把所有的筹码压在哥特城，如今哥特城后方的六省，已经在开始着手布防。 对于朝廷的做法，贝尔公爵没做评价，如今朝廷理政的是宰相哈布斯，皇帝陛下在之前出席两次朝会之后就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留下庭院中不再现身。 哈布斯性情稳重，而且又是代理朝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行事准则，倒也可以理解，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如今这样的形势，陛下为何还能坐得住，不亲自出来主持大局。 然而皇恩浩荡，皇室对于贝尔家族的恩泽深厚，贝尔公爵也没有表示出任何的质疑。 面对哥特城岌岌可危的局势，贝尔公爵主要还是在从自己家族资源中往这边调动增援。 诸侯联军久攻哥特城不下，六月初，联军开始改变策略，分兵盯住哥特城，然后主力大军分南北两路绕开哥特城继续往东方进军。 这一策略据说是由诸侯联军的盟主雷纳德公爵亲自提出来的，对于联军来说，这实属无奈之举，哥特城这颗钉子不拔掉，对于整个东进路线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联军不得不分出大量的注意力来盯着这里，然而不这样做，继续和钢铁军团耗下去似乎更不明智，诸侯联军毕竟是“联军”，并非铁板一块，僵持的局面，对于联军的士气还有联盟的团结，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六月下旬，诸侯联军主力差不多已经全部饶过了哥特城，而这时，联军担心的事也终于发生了。 钢铁军团转守为攻，出城作战，摆出一副要把留守哥特城外的诸侯联军吃掉的架势。 正交战时，却不想，已经离开的联军主力却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 原来之前主力离境情形是假象，联军的主力根本没有走出太远，此计的目的就是为了引钢铁军团主动出击，改变他们那个密不透风的防御阵线。 诸侯联军更本不可能容忍哥特城这颗拥有巨大威胁的钉子继续杵在东进路线上。 留守哥特城外的联军，再加上南北两路主力，三路大军呈包围之势，合击钢铁军团。 这是势在必得的一次行动。 为了鼓励士气，一战而胜，联军盟主雷纳德公爵甚至亲自出手，袭击钢铁军团主帅贝尔公爵。 作为世间巅峰的传奇强者，雷纳德公爵以凌厉的进攻手段闻名于世。 事发突然，正在前线指挥全军作战的贝尔公爵甚至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雷纳德公爵便已经逼近。 然而就在此刻，向来表现得敦厚寡言的贝尔公爵，嘴角却突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 只见一道银色剑光闪过，速度比雷纳德公爵身形更快，在雷纳德公爵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贝尔公爵身上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击中了他。 雷纳德公爵那快若流星身影，在空中突然停顿，然后快速折返而回。 于此同时，空中出现了一个新的身影。 他一身布衣长袍，手持寒铁长剑，脸上带着一副铁铸面具。 “铁面剑圣菲利普，江湖之中最正之人，最直之剑，铁剑藏锋十年，第一次出手便是偷袭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是讽刺至极，哈哈哈……。” 雷纳德公爵带着怒意与嘲讽的声音从远空中传来，响彻整个战场，他的声音浑厚浓重，犹如洪钟大吕一般，但是若是修为高深的武修，或是精通内科的医生，便能够听得出来他的中气不足，是在强撑着底气，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受了极重的伤势，甚至伤及内腑。 这手持铁剑站在空中之人，正式同盟江湖中最德高望重、久负盛誉的铁面剑圣——菲利普。 菲利普没有理会雷纳德公爵的嘲讽，也没有追击而去，一击之后便收剑入鞘，不再出手。 于此同时，下方战场之中，钢铁军团中一支三四百人的后勤部队成员，突然集体带上了铁面具，拔剑出鞘，加入到战线之中。 从人数上来说，仅仅数百人，放到战线上毫不起眼，然而就是这三百多人，却一举逆转了正面战场的劣势。 三百剑圣门徒，足以让任何一场战役的局势发生改变。 第一百四十三章 皇宫内庭中的秘密 哥特城防御战的阶段性胜利，让帝国的朝会上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代替皇帝理政的哈布斯宰相，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也终于挤出了一点点笑意。 这差不多是两年来唯一好消息了。 是的，对于如今的帝国来说，只要不是坏消息，那么就能称得上是好消息，可即便如此，一年到头，也难得听到点喜报。 更何况这次还是一次实实在在的胜仗，叛军主力后撤了三百里，十八路诸侯的组成的联军分化了成了三股，一部分诸侯甚至领兵退到了联军当初起事的集结之地奥尔丁，更有甚者直接脱离了这个已经不再稳固的联盟，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按照贝尔公爵的说法，铁面剑圣藏锋十年之后那一剑，足以让雷纳德大半年下不了地，他若是强撑着装没事，估计一身修为境界，得要废去大半。 也亏得雷纳德反应足够快，感知能力的又远超一般的传奇强者，如果只是一般的传奇境界武修，在面对铁面剑圣菲利普蓄势十年、而且还是后发偷袭的一剑，十有八九会被一击毙命。 再加上雷纳德足够谨慎，中剑之后，第一反应并非还手，而是立即远遁，否则，当天他必定殒命哥特城外。 联军推进不能，盟主又身受重创，有野心的诸侯想要把盟主之位取而带之，反叛意志不坚定的诸侯，则已经开始心灰意冷，如此一来，这叛军联盟的人心，已经散得七七八八。 经此一役，帝国西方的威胁已经减小的大半。 支离破碎、疲惫不堪的钢铁军团，也终于能够得到一点休养整备的时间。 朝会上，有军部的高官提议立即开始东海反攻，收回那些被海盗联盟占领的帝国领土，将那些卑贱的海上蟊贼驱赶到深海中的海岛上去。 哈布斯以代理执政的身份否决了这个提议，甚至还一并否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提议。 面对众多大臣的不解的眼神，哈布斯并没有给出一个让众人满意的解释，只说是东海的局势并不紧张，算不上是当务之急，那些海外领地，多数也都是贫瘠匮乏之地，没有太多利益价值，虽说是象征着帝国的权威，但是目前阶段，帝国当以务实为主。 这番理由自然不足以说服主张收复东海的大臣，哈布斯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只是以权力将此事压制了下来。 在成为代理执政之后，尤其是皇帝陛下上次亲自上朝明确授权之后，哈布斯的权限相比以往要更高了一些，也知道了一些更为隐秘的秘辛。 守望之海的水……很深。 深不见底。 如今如同摇摇欲坠的大厦一般的帝国，把握不住守望之海。 帝国虽然已经传承千年，但是和那些远古的存在相比，还是太年轻了，没有那么多经验，而且现在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 朝会在疑惑的声音之中结束，群臣的质疑并没能左右哈布斯的决定。 东部的军事部署保持不变，原本用于支援西部的资源，现如今转移到了北方和南方，用于防范龙族和莱茵哈特家族。 尤其是南方，更加作为重点防范对象。 哈布斯的顾虑，来自于西部的叛军，如今叛乱诸侯联军分崩离析，虽然有部分诸侯反叛的意志已经有所减弱，但是更多还是铁了心要造反，叛军只是变得不在团结，但是力量并没有削弱太多，那些坚持要反叛朝廷的叛贼，如今估计迫切地需要一个新的盟主，一个能让所有诸侯重新团结起来的领袖。 放眼整个帝国，甚至是整个同盟范围，最适合作为叛军的盟主的人选，只能是狮子大公，莱茵哈特家族比雷纳德家族拥有更加强大的背景，更加强大的力量，以及更高的声望。 无论那些叛军首领是不是如此作想，但是哈布斯不得不信，如果这时候莱因哈特跳出来接任叛军盟主之位，整合叛军继续对抗朝廷，那么威胁将会比之前的叛军要大上太多太多。 名义上帝国有四大家族，雷纳德和莱因哈特同为四大家族之一，而且排位紧随其后，位列第二，但是真正熟悉帝国的格局的人都知道，帝国的分封诸侯，可以分成两类，一类叫做莱茵哈特家族，一类叫做其他。 前者是割据一方的“独立王国”，后者只能诸侯，即便是造反也只是反贼。 散会之后，满朝文武大臣三五成群地离开，不约而同地都在谈论着帝国接下来的局势，还有宰相哈布斯的抉择是否存在问题。 部分的大臣觉得哈布斯老迈无力，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强硬的铁血宰相，现在的哈布斯根本不配坐在代理执政的位置上，在这么继续下去，他只会让帝国变得像他那消瘦的身体一样虚弱。 臣子们想要面见陛下，想要让陛下亲自出来执政，或者是更换代理执政的人选，几位青壮派的军部高层，谁不比老迈无力的哈布斯适合？ 然而皇宫内院的大门始终紧闭，有皇家禁军把守宫门，大臣们别说是进去觐见陛下，连让禁军递交奏疏或是带个口信都做不到。 据说，内庭连皇后都无法入内。 甚至以往可以随时出入内庭黑袍军师奥迪斯，如今也无法进入，而且他也和陛下一样，留在自己府中开始闭门谢客。 正当大臣们即将离开皇宫的时候，内庭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轰隆隆的声音宛如雷霆震动，紧接着连大地都开始摇晃起来。 地震了吗？ 不可能！ 帝国皇宫周围布置有诸多法和装置，包括感应地动的魔法阵，这是为了防止敌人从地底入侵所设置的，当然也能预警地震。 虽然动静颇大，但是却并没有引起慌乱。 能参加朝会的众人，无一不是帝国的精英高层，谁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短暂地失色之后，众人都冷静了下来。 随即确认的了动静的来源。 的确是来自于皇宫内庭。 难不成皇宫内庭之中出现了意外？ 这一下，可在大臣之中炸开了锅。 众人纷纷折返回来，要求进入大内面见陛下。 哈布斯劝说众人回去，震动已经停止，大内之中没有消息传出来，那么自然就说明陛下无事。 本就对哈布斯不满的大臣岂会就此罢休，以军部为首的激进派，在陆军次长的带领下越过了哈布斯，向着内庭而去。 哈布斯只能命令宫卫阻拦，憋着火的军部众臣一下子就和宫卫爆发起了冲突。 哈布斯站在查理一世大帝的雕像下面，高声质问军部是否要造反？ 军部的大臣们则以更大的声音呵斥着哈布斯隔绝内外，是何居心？ 哈布斯的支持者主要是一些相对保守的老臣，而军部的主力几乎都是四、五十岁的青壮派，双方的对峙，哈布斯虽然有代理执政的身份，但是军部气势反而更足。 对峙愈发激烈，造反的“帽子”，在军部和哈布斯的头顶上乱飞。 眼瞅着即将要动起手来，一些个军官已经拔拿起了兵器。 正当要动手流血的时候，皇宫内庭之中又传出了动静。 这一次没有雷鸣声，大地也没有震动。 只有洪亮的人声传出。 “回去……！” 从内庭中传出的，正式属于皇帝查理九世的声音。 声音十分洪亮有力，在整个皇宫之上回荡。 此声音一响，原本剑拔弩张的双方都停下了手，两拨人尽皆朝着内庭的方向跪下。 年迈的哈布斯松了口气，绷紧到极致的神色终于舒缓了下来，倒不是因为冲突没有爆发，而且得知了陛下无碍，既然听到了声音，那么至少说明不是最坏的结果。 事实上，之前内庭传出的响动，现场的众人之中，他哈布斯才是最心惊的一个，陛下不仅仅是对他器重有加的皇帝陛下，而且还是从小对他疼爱有加的叔父。 陛下在内庭中干什么，他是唯一知道一些实情的人。 要不是害怕引起恐慌，他才是第一个要闯宫面见陛下的人。 军部的众人听到了陛下的声音也是十分欣喜，不过却并没有就此离开。 帝国陆军次长，如今帝国青壮派的代表之一，瓦尔德伯爵朝着内庭的方向高声大喊：“臣请求面见陛下！！” 回应瓦尔德侯爵的，是皇帝陛下的又一句“回去！”。 这一次，查理九世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在场的众多大臣，虽然不常听到皇帝陛下的声音，但是刚才的这一声“回去”，却似乎和陛下以往的声音不太一样。 仔细感受下，又发现不是声音，而是威严。 说不出来的强烈威严，和以往有明显的区别。 军部的众人不敢再言语，朝着内庭方向再拜之后，离开了皇宫。 第一百四十四章 分裂的教廷 对于圣光大陆上世人来说，永恒存在的，除了死亡与税收之外，还有教廷。 死亡自然是永恒存在的，即便是不朽者也无法逃避死亡，但是税收却已经发生了改变。 曾经，所有的神圣同盟成员国都需要对同盟议会负责，缴纳一定赋税。加洛林帝国最为神圣同盟的最高理事国，还有权额外向全同盟征税，而对于依附于帝国的附庸和藩属国，则需要向帝国缴纳更高的土地税和人口税。 帝国的归帝国，圣光的归圣光，神圣同盟的成员国最为同盟的一员，需要向加洛林帝国纳税，同时作为圣光的信徒，还需要向教廷缴纳额外的三项什一税。 随着大陆的战乱升级，再加上教廷的沉默，神圣同盟已经从“名存实亡”变成了“名亡实亡”，神圣同盟已经亡了，如今“同盟”，通常来说只是泛指东大陆上人类生存的地区，不再具有任何政治意味。 原同盟成员国对于加洛林帝国的纳税自然也就不再存在，但这只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而对于百姓来说，纳税的压力并没有减轻，相反，因为连年打仗，各种苛捐杂税比以往来得更多，战争的压力，最终还是分摊到老百姓的头上。 判断一个世道是否是真的乱世，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看那些亘古未变的规则，是否有被打破。 比死亡和税收更加永恒的，是圣光教廷。 世人不知教廷从何时起便存在，只知道教廷一直都在，似乎比最古老的人类文明，还要古老。 而与教廷同在的，便是圣光之主和教皇。 教皇冕下只是一个尊号，即便是最虔诚的信徒，也不知道教皇的名讳，只知道教皇便是教皇，是教廷的最伟大存在，是圣光之主的人间化身，世人甚至不知道如今的教皇是教廷的第几任教皇，亦或者是那种让人最不可置信的结果。 对于圣光教廷的起源，世俗的历史记载十分简略，只有寥寥数语，说是始有教廷，而后才有人类国度。 就连教廷内的宗教文献，关于教廷的起源的记载同样模糊，只说人类诞生之初蒙昧愚钝，于蛮荒之中艰难求生，乃有圣光降世，启发世人，而后授以文明。 世人不知教廷起源于何时，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便是教廷一直都存在，并且地位从未动动摇，以前通讯魔网还在的时候，总有些好事者喜欢在网上谈论若是没有了帝国，人类世界会变成怎样，但是从没有人提起过类似于“没有了教廷，人类会怎样？”诸如此类的的言论。 这不仅仅是因为通讯魔网上也有言论管制，更多的还是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往这方面去想象，去猜测，教廷怎么可能会发生改变？ 即便是如今同盟的战乱已经到了遍地狼烟的地步，也同样没有人会认为教廷会出现任何意外。 即便世间天翻地覆，教廷依旧还是教廷，世间的风波，并不会给教廷带来任何的波澜。 除非是它自己投身波澜… 圣光历第三纪元2031年六月，教廷宣布裁决者·迦勒叛变。 七月初，圣城萨拉迪昂教廷裁判集体叛乱暴动，教廷三大教团之一，负责保卫圣城的圣堂骑士团出动镇压，历时三天平息暴乱，但是依旧有不少的裁判所成员逃出圣城。 十月，原教廷裁判所人员聚集在同盟东方的一座滨海城镇，宣布成立反教廷组织“灰袍会”。 2032年四月，裁决者现身同盟北方一处战况激烈的战场，犹如疯魔一般将交战双方屠杀殆尽，然后消失离去。 六月底，位于同盟中部偏南的加德公国教区的地区大主教赛门，公然发声，高呼“真主死了！”，随即，周边多个教区连锁响应，声音一致，全是对萨拉迪昂的质疑和谴责。 加德公国虽然距离教廷圣城萨拉迪昂十分遥远，但是在教廷中却有用非凡的地位，教廷分部的所在城市——真言城，甚至有“第二圣城”的美誉，在教廷之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传说这里是圣光之主播撒福音的起始之地，是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距离主最近的地方。 圣城对此一言不发，毫无动静。 九月，教廷三圣之一的忏悔者·圣奥古斯汀，亲自带领教廷三大教团之一的审判骑士团脱离圣城，在启示山建立新教，以切实的挽救世人为核心教义，与原教义的区别在于，新教将会不再受到圣光的束缚。 至此，亘古不变的圣光教廷，在短短的不到两年时间力，依然彻底分裂。 这是比最出乎意料的意外，还要让世人更加意外的结果。 摇摇欲坠的帝国抗住了四面八方的压力，而教廷却从内部瓦解。 如果是之前的世道对于世人来说，是战火纷飞的乱世，那么如今就是暗无天日的末日。 不管世间打得如何混乱，只要教廷还在，那么所有圣光信徒都还抱有最后的希望，而如今，这希望正在逐渐消逝。 赛门大主教那一声“真主死了”，影响是巨大的，对于圣光的信徒来说，无异于是一道晴天霹雳。 虔诚的信徒，此刻多么的希望教皇冕下能出来公开发声，告诉他们圣光依旧存在，圣光亘古不灭，然后把这个亵渎主的异端给烧死。 然而，圣城依旧沉默，教皇冕下以及另一位圣人沉思者·圣查尔斯，也依然沉默。 渐渐的，世俗的信众之中，以及教廷的内部，都开始有声音隐晦地将矛头指向教皇本人，见圣城依旧沉默，隐晦谴责也渐渐变成了明示。 要不是教皇的沉默，教廷岂会变成今天的这般模样？ 在过去的两年中，要是教皇冕下出手干预，甚至只是言语一两句，或者说出面露个脸，教廷应该都不会分裂。 宗教的职责声音越发强烈，世俗的谴责也顺水推舟跟了上来，同盟如今战乱的责任，也落到了教皇的头上，如果当初教廷哪怕只是稍微表明一个态度，这乱世就根本不会到。 圣光教廷分裂，亿万生灵涂炭，如今都有了一个共同的责任人。 然而即便如此，圣城萨拉迪昂，依旧还在沉默。 圣光大教堂中，已经沉思冥想三百年不曾开口的圣查尔斯走出了静室，他来到教堂深处的那座农家小院中，来到了那个在绿荫下乘凉的老人面前。 他那双充满了智慧的眼神中，带着无法明了的疑惑，郑重地问道：“父亲，您真的决定了要如此做？” 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虚眯着的眼睛都没有睁开，“我什么都没有做。” 圣查尔斯蹲了身子，蹲在老人椅子旁，神色中带着悲悯与不忍，再次说道：“父亲，您真的决定了吗？” 老人叹了口气，轻松地说道：“孩子，如果你活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样的事情，根本用不着下决定。” 沉思者又问道：“您是想要改变现状吗？” 老人没有否认，“我厌倦无休止的轮回。”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位游侠 在神圣同盟的版图内，因为加洛林帝国所在地域的缘故，基本上越北方的地区，相对而言越繁荣。 加洛林帝国在圣神同盟的北部区域，而帝国首都暴风之城，又处于帝国的北方，以至于整个同盟人口最密集、商业最繁荣的地区，就是同盟北方以暴风之城为中心的向四周辐射开来的帝国经济圈。 但这样的情况只是在同盟内是如此，翻过先祖山脉，再走过机械浮岛下方所在的那片还算气候温和的落霞盆地，继续往北话，所经过的地区，便开始逐渐寒冷，同时也愈发贫瘠。 同盟们人口口中“北域”，指的便是落霞盆地以北的地域，也被称之为“域外”，意指文明世界之外的化外之地。 北域虽然不属于同盟，但是却依旧生活着一部分的人类，这里人类的身份和早年间卡利亚斯人的身份有些类似，基本上都是罪人、匪徒、流浪者，或是他们的后代，以及一步分似乎自古以来就生活在此的人类古老氏族。 北域的面积非常广阔，如果算上龙族的老巢——云海，外加上极北之地的冰原，总面积比整个帝国的版图还要大，差不多能有整个神圣同盟七、八成的大小。 相对而言，北域内靠近东边守望之海的地区，要稍微兴盛和文明一些，对应的，越靠近西北，则愈加落后。 在北域西边，甚至存在着众多的未开化的原始部族，这里有人类部落，更多的则是异族，各自划分区域，争斗不断，过着野蛮且原始的生活，其中一大部分甚至都不知道帝国和同盟的存在。 独特的生存环境，造就了独特的社会结构，这里的人类也好，异族也好，生活方式都差不了太多，资源匮乏，生产力低下，最简单的获取生存资源的方式，永远都是抢劫，各种族、各部族之间的战斗从未停止。 圣光的余晖都不曾照耀到这里，此地居民的精神信仰也驳杂混乱，人类部族普遍崇拜先祖，推崇巫术，而异族基本上则信仰着各种以不同动物为形象的神只，但这是普遍现象，并不代表全部，在少部分的区域，也会反过来。 所以说如今正在同盟中爆发的那场让圣光暗淡、信仰动摇的教廷风波，并没有印象到这片圣光照耀不到的化外之地。 同样，文明社会的世界大战同样没有没有影响到这里，北域的战乱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说从未停止过，规模不大，多数都是族群、部落之间的为了争夺水源、粮食、牧场、甚至是女人等“资源”时，所引发的争斗。 规模大的也就千人左右规模，小部族之间的战斗有时候甚至只有十几个勇士出征。 在北域，按理说，越靠北的地区越贫瘠，部族之间的斗争也就越频繁，然而从去年开始，北方的战乱却在逐渐减少，至少相比起往年来说是如此。 为北域带来改变的，是两个从极地冰原上走出的人。 从北向南，在这片苦寒之地上流传起了一个被称之为“黑白双侠”的传闻。 两位结伴而行的游侠，从北方的极地冰原一路南下而来。 双侠中“黑侠”的代表是一人身穿黑色战甲骑士，连坐骑战马都披挂黑甲，但是他却自称为白骑士，白骑士亚瑟。 “白侠”是个青少年模样的人类，身穿一身白色粗布长袍，名叫奈特。 “黑白双侠”所过之处，都会尽力地阻止战乱冲突。 强大的黑侠擅长以武止戈。 博学的“白侠”则会为这些原始部族传授他们所最需要的知识。 黑侠的力气仿佛无穷无尽，他在很多时候都能仅凭一己之力化解一场规模不算太小的部族斗争，用强大的武力震慑住双方，让他们暂时平静下来。 而白侠的知识仿佛无穷无尽，他精通所有部族、种族的语言和习俗，他的医术更是出神入化，简单的草药，经过他的处理，就能让原本一些已经做好准备去见先祖的部族勇士恢复过来，他还会各种手艺，教导部族的居民如何制作趁手的工具和农具，如何在贫瘠土地上耕作，如何更好地放牧以及打猎。 北域战乱斗争的根源，是资源的匮乏，除此之外，信仰不同、风俗差异，都不过是用来作为战争和掠夺的理由。 战争的另一个作用是死人，用战争来死人，以此减少的资源的消耗。 所以，在一些部族之间的战场上，经常也会看到双方的战士，除了部族中最强大的那些勇士之外，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这些就是需要通过战争来消耗的存在。 如果仅仅只是制止战争，那么对于这片苦寒之地来说，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黑白双侠用他们的方式尽可能地阻止着战乱，教会这些相对野蛮粗鄙但同时也淳朴简单的部族，何如在不采用的战争的方式来生存下去。 起初的时候，进行得十分艰难。 不仅仅是信任的问题，一些部落的首领更是因此感受到了威胁，两人多次遭遇刺杀。 但是渐渐地，当更多人得到了他们的帮助，黑白双侠的名声便开始在北域之地上流传开来。 一年多的时间，这两位游侠骑士的足迹穿越了小半个北域，踏足数百个部族，到后来，即便是北域地区最野蛮强横的半人马部落——千足氏族，也在黑白双侠的劝阻下，停止了对周边几个贫弱部族的劫掠。 新一轮的粮食从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长成熟，远超过往的收成，整个北域都开始传颂他们的名字和功绩。 当一些得到过黑白双侠帮助的贫弱部族的民众，开始自发地为双侠塑造泥胎雕像之后，“白侠”奈特，感觉到了自己圣光神力恢复了一些许，虽然与自己曾经所拥有的圣光相比，只是米粒般大小的微光，但是却让他感觉甚至有些激动。 这一缕微光，相比以往，更加的真切。 那个宛如魔神的一般的男人从天而降，突兀地挡在了他们的前进地道路上。 迦勒！曾经的教廷裁决者，圣光的执行之剑，异端与邪崇的噩梦。 如今，他挡在了圣光的面前。 迦勒的到来，伴随着无比恐怖的压力，但即便如此，亚瑟依旧艰难地拔出了佩剑，站到了奈特的身前。 但仅仅只是支撑了片刻，亚瑟的身体便到了极限，再也承受不住这排山倒海般的压力。 他杵着长剑，不让自己的身体完全跪下，昂着头凝视着这个无法抗衡的身影。 下一刻，亚瑟身上的所披戴的黑色战甲不受控制地脱落开来，露出了他作为巫妖的骷髅形态。 莱特走到迦勒的身前，将那一缕微光展现在他那无光的眼神中。 曾经的裁决者无动于衷，他以手中的巨剑指向莱特，这柄神器中的神性已经磨灭殆尽。 迦勒身体飞上空中，他挥出了一剑，不过却不是朝着奈特而来。 附带湮灭之力的剑光落到了不远处的那个刚刚接受过“黑白双侠”帮助的狗头的小部落中。 一个两百多人的部族，消失在了恐怖的湮灭之力下，余下的，仅仅只有几个不知所措的茫然孩童。 那具高达身影也随之消失。 莱特手心中的微光摇摇晃晃，但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背叛的盟友 卡利亚斯通讯魔网的中枢基站，在2031年的年底就已经搭建完成。 技术是现有的成熟技术，不少的设备也是深蓝带过来的现成设备，所以建设通讯魔网的过程相当迅速。 卡利亚斯通讯魔网的第一期工程，在2032年的夏天竣工，一期工程的通讯魔网，以日升城为中心，向周边辐射，基本能够做到覆盖直隶地区的大多数城镇。 对于通讯魔网，林恩可以说是日思夜想、垂涎多年，如今正式落成，可把他高兴坏了。 在线路开通的当天，他亲自给周边每个城镇的通讯站打了一通“电话”，测试效果非常好，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好，比以往他所了解到的由魔法师公会运营的通讯魔网还要好，线路稳定，声音清晰，甚至可以传输静态画面。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林恩得意洋洋的样子，欢喜得像个孩子一样。 曾几何时，全同盟都有网，就卡利亚斯没有通网，如今正好调换了过来。 按照乔汉娜的说法，魔法师公会是具备独立架设通讯魔网的能力的，但是如果没有深蓝的协助，也不可能大面积恢复通讯魔网。 这意味着，在未来的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卡利亚斯和其他地区相比，都将拥有通讯优势。 通讯魔网的二期工程也已经提上了日程，接下来将会逐渐覆盖卡利亚斯全境。 能让林恩如此高兴的东西，意义当然不只是通讯而已。 在各地都在关注通讯魔网的效果的时候，深蓝与巴雷特合作的另一个项目，在悄无声息之中开始了。 准确的说，这个项目的参与者一共有三方。 深蓝、林恩、还有去年刚刚成立的“卡利亚斯工程院”。 卡利亚斯如今的通讯魔网，和之前同盟的通讯魔网，在本质上有是区域的，曾经的同盟通讯魔网的作用是为了传输信息，而卡利亚斯通讯魔网的作用，则是传输能量，信息的传递也只是能量传递的一种体现。 相比起叫做“通讯魔网”，其实起名为“能量魔网”更加准确。 这是一个介于通讯魔网和真正魔网之间的过度产物。 工程院的加入，则是要更快地将它运用到工业生产以及军事当中。 在如今这世道，军事力量，始终是放在第一位的。 针对约克王国的战争，经行得并不顺利，如今的情况，与当初最好的预测结果相比，差了太多。 原计划是联军三个月打进太阳城，如今都过去了两年了，卡利亚斯的军队都没有打进海灵顿行省。 本就不算太牢固的三国联军，也出现了明显的裂隙。 或许是因为卡利亚斯之前在萨尔亚行高官时间驻留的原因，北方的高卢王国在去年和烈日军团打得很艰难，伊凡都亲自披挂上了北方前线。 背水一战的烈日军团在伊凡的率领下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意志，不仅防守住了战线，甚至一度将高卢王国的军队击退出国境线。 在此后，损兵折将的高卢王国便放缓了进攻的姿态，同时向卡利亚斯请求武器支援，希望能提前预支第三批次的协约装备订单。 考虑到北方战局的艰难，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卡利亚斯没有及时北上进攻，卡利亚斯同意的高卢王国的请求，可结果在高卢王国拿到了这批装备之后，依旧没有继续进攻。 紧接着，饿鬼甚至发现了高卢王国宫廷秘密派遣特使接触约克王国的事情。 随后，约克王国反应证实了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交易，烈日军团的主力开始从约克王国北方防线撤回，转移到了南方防御卡利亚斯。 如此一来，局势就完全变了。 罗南公国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牵制不了约克王国太多的兵力，如今的局势，卡利亚斯要面对的将是约克王国的几乎所有主力军队，包括整个烈日军团。 作为对于高卢王国背叛盟约的回应，卡利亚斯对于萨尔亚行省这块原本要在战后瓜分的“蛋糕”，也从之前的战区控制，变成了本土经营。 “陛下，饿鬼送回来了新的消息。”维德在林恩的书房外敲了两下门，然后走了进来。 在与林恩相处了多年之后，这个接替阿米亚斯位置秘书长位置新人，已经不再像刚来巴雷特城堡时那么拘谨。 “高卢王国的消息？”林恩抬起头来问道，现如今的他的主要心思都放在魔网上面，大多数的政务以及军务都很少过问，他也交待了维德，除非重要的事件或特别关注过的特殊事情，否则没有必要让他过问。 “是的，饿鬼的查到了高卢王国和约克王国宫廷之间的一些交易的内幕。” “哦！”林恩眼前一亮，惊喜地问道：“说说看。” “军火交易，约克王国在去年新建了两家兵工厂，用来生产火器军械。” 林恩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不是说这两兵工厂水平一般，只能仿制第二代巴雷特步枪，新式火炮也造不出来吗？高卢王国为了这个就放弃了和卡利亚斯合作？” 维德答道：“这两家兵工厂是障眼法，约克王国暗中还创办了一家新的兵工厂，得到了好几股黑市军火商的支持，还有……还有前潜龙厂技术员的入驻，前不久已经批量仿制除了巴雷特第三代步枪，而且据说目前正在尝试仿制第四代，主要的样本就来自于之前我们预支给高卢王国的那批火器，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共同研发的协议。” “百年的世仇，就这么化解了？”林恩沉默了片刻，轻笑了起来，带着些许的自嘲。 三国军事同盟的基础，源自于对于约克王国共同的敌视，林恩之所以愿意让高卢王国加入进来，便是因为其和约克王国之间纠缠了数百年的仇怨，因为战争死亡的军民何止千万，在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双方甚至都互相派遣大量刺客刺杀对方王室成员，并且都取得了不小的成果，高卢王国的上一任国王，也就是如今在位国王亨利的亲叔叔就是被刺客袭击后不治身亡的，没想到如此深仇大恨，居然说放下就放下了。 和高卢王国与约克王国的化敌为友相比起来，潜龙厂的技术员叛逃倒没有让林恩如何上心。 这是没办法完全杜绝的事情，虽然“加兹恋爱”事件之后，对于潜龙厂工程师就加强的保护，尽量不让他们受到敌对势力的威胁和逼迫，但是这样的保护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毕竟没有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而且除了威胁还有利诱，时间长了总是会有人上钩的。 整体来说，目前在这方面没有出大问题，核心部门的工程师没有任何一人叛逃，这些人才是潜龙厂乃至卡利亚斯最宝贵的财富。 “让饿鬼密切关注进展，高卢王国和约克王国关系的进展，已经他们那座兵工厂仿制军火的进展，第四步枪开始加兹设计三重陷进，没有那么容易仿制的，如有有机会可以实施破坏行动。” 林恩又补充道：“还有军火黑市，要尽快控制，我上次听说目前南部黑市中主要军火居然是从罗南公国流出来的，这事情要彻查清楚。”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铁牙小队 铁牙小队是一支十三人配置的精英斥候小队，隶属于三国同盟对约克王国作战第二战区前线指挥部下辖的直属侦查营，直接听命于集团军前线指挥部。 直属侦查营下面一共有六支斥候小队，其能力也各有所长，有的擅长侦查，有的擅长渗透，有的擅长奔袭，有的擅长潜伏，而铁牙小队的特长最为简单直接，他们擅长强攻。 小队名称也是因此得来，“铁牙”代表着再硬的骨头也能咬断。 铁牙小队的擅长的强攻，只是说他们的业余特长，就和学生的课外特长一样，铁牙小队本质上依旧是一只斥候小队，所执行的任务也依旧是一些相对隐秘的特种任务。 今天铁牙的小队的任务是要拿下位于敌军防线交错点处一个警戒哨所。 在第一集团军的军事地图上，这个哨所被标注为2014，14是顺序编号，而2则代表第二等的重要等级。 原本这个哨所的编号是4014，属于没有太多战略价值的目标，不过在集团军指挥部制定的下阶段进攻行动中，这里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编号也因此改为了2014，铁牙小队能否顺利完成任务，将会影响到了接来下的一系列的战术行动。 如今高卢王国反水，原本的三大战区围攻约克王国局面只剩下了卡利亚斯和罗南公国两个，而且有了高卢王国的前车之鉴，卡利亚斯对于罗南公国的立场也不得不防，再加上地理原因，第二战区的卡利亚斯几乎要独自面对整个约克王国的主力军。 落在艾伦身上的压力骤增，僵持不下的阵地消耗战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了，第一集团军的战线并没有能往前推进多少，而且有几处战场的战线还被迫后撤了几公里。 为了能统一战线稳定后方，约克王国的国王伊凡在对待旧贵族的姿态上甚至放弃了之前的强硬态度和这些年所却得的政治成果，将各地领主大部分自治权力都还了回去。 伊凡几乎把约克王国的所有资源都投入到了这处战场中，为了针对卡利亚斯的飞机，整个防线上建立起了大量的境界哨所和防空阵地，烈日军团的机械重弩阵地，能够对卡利亚斯的侦察机造成严重的威胁，而飞得更慢的轰炸机则几乎就是移动的靶子。 为了对付这些威胁巨大的“铁鸟”，伊凡单独任命了一位心腹将领担任防空主将，专门负责对付卡利亚斯的空军，据说那个防空主将葛林在伊凡面前立下过掷地有声的军令状，事后还在将士面前声称没有没有任何一架卡利亚斯的飞机能够飞上海灵顿高原，如果有，他就不姓葛林，可以改叫他布雷夫。 “布雷夫”是一个在牛头人和熊人中普遍的名字，在卡利亚斯十分常见，葛林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不能拦截所有的卡利亚斯飞机，那么他就不配为人类，可见其信心与决心。 2014号哨所的守军只有不到五十人，对于铁牙小队来说拿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难点在于不能惊动哨所周边的两处敌军堡垒，至少要在周边敌军增援到来之前拿下哨所，然后依托哨所的防御体系坚守至少一个半小时，等待地面援军以及空中支援的到来，以此作为这处战场上打开敌军防线的突破口。 这意味着铁牙小队需要在暴露行踪后十五分钟之内完全控制这座哨塔，否则将会没有时间来准备防御。 这样的任务，难度可想而知，即便是对于精锐的直属侦查营来说，也是巨大的挑战，在摊派任务的时候，侦察营的六支小队都没有主动请缨的意思。 倒不是因为怯战，而是害怕无法顺利完成任务影响大局。 最后还是艾伦亲自点将，将这个重要的任务分配到了铁牙小队的身上。 铁牙小队的队长托德是一个强大的男性熊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拥有六级的斗气和强壮的体魄，他的身材在熊人中并不算魁梧，但是力量却毫不逊色，而且还拥有大多数熊人都不具备的高灵活性，动作敏捷得就像只猴子。 在去年的军队比武的赛场上，托德在单打独斗中甚至战胜过拥有八级斗气的人类战士，那人也是他所在部队的团长，或许是让团长折损了颜面，托德因此才被其举荐来到直属侦查营任职。在过去的一年中，托德在战场上表现极好，屡立战功，仅半年时间就累计军功做到了副队长，上一次任务中，前任队长身受重伤，右臂被迫截止，目前都还在后方接受治疗，记功、授勋、退役的传统流程已经走完了，托德也因此顺水推舟地补上了队长的缺。 而补上托德升迁后空出来的而这个副队长缺口的人，和托德的经历有些相似，也是才初到铁牙小队不久就屡立战功的强人，而且相比起托德来说，他的年龄要小得多，按照军籍名录上的记载这个名叫皮特的家伙才十七岁，按照卡利亚斯最低十六岁的从军年龄来算，这个小家伙顶破天也才一年的军龄，属于实实在在的新兵蛋子。 皮特刚到铁牙的小队的时候，这些老兵油子们像往常对待新兵一样对待皮特呼来喝去，谈不上有什么恶意，只是习惯罢了，不论哪一支军队都一样，可结果却和往常有些不同，这个年纪轻轻的新兵话语很少，甚至连表情也都很少，他沉默寡言，却并不孤僻，他愿意帮助战友，却不接受胁迫，他白天和老兵们一起训练，不落丝毫下风，晚上独自一个人挑灯夜读，也不惊扰他人。 在老兵们的眼中，这是一个自律得可怕的小家伙，他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士兵的陋习，以至于让他和铁牙小队的其他成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在第一次任务之后，老兵们和皮特之间的隔阂便完全消除了，或者是说是真正接纳了这个与众不同小家伙。 这个年轻轻轻新兵拥有与他年轻不符的强大的实力，无论是七级的斗气等级还是那娴熟得可怕的武技，以及他惊人的意志力，甚至连见识和知识都要远超他们这些从各个部队里脱颖而出的精锐老兵。 在上一次任务中，最危急的时刻，也多亏了皮特的冷静，否则铁牙小队损失的可就不会只是前任队长的一条手臂，甚至整个队伍都有可能回不来。 铁牙小队的老兵们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军籍上记录的17岁的年龄，也是虚构的，皮特的真实年龄才刚满十六岁，而且他的斗气等级也不是七级，而是九级巅峰，即将达到十级。 之所以瞒报年龄不过为了达到从军年龄的手段，而隐瞒等级，则是为了避免过于惊人，毕竟这个年龄就拥有接近十级斗气，这即便是放眼同盟都实属难得，要知道即便是莱因哈特家族的继承的考核标准，也才是十六岁达到十二级圣域境界的战斗力，按照皮特那远超常人的武技和意志力，他在实际战斗中的能够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甚至会超过他的等级，也就是说皮特的水平，已经快要接近狮子大公家族继承人的考核标准。 这是非常非常难得的成就，放在小小的卡利亚斯，甚至有些惊世骇俗。 按照高文为皮特制定的人生轨迹，从冒险队离开后，在十八岁之前，皮特的都将在军队里度过，再之后则会回到巴雷特城堡专注修行，争取在二十二岁之前突破桎梏达到圣域境界，然后正式接过高文的头衔，成为巴雷特家族新一任的守护者。 这些和皮特朝夕相处、当初甚至还试图欺压皮特的老兵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身边的这个年轻的战友，真实的身份是巴雷特家族的守护骑士，如今卡利亚斯唯二拥有骑士头衔的人之一，国王陛下的“小老弟”，高文大人的指定接班人。 黑夜中，身着伪装的铁牙小队十三名成员在黑暗中迅速地潜行。 不多时，一处高耸的了望塔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那正是2014警戒哨所的眺望塔。 十三人默契地停下了脚步，这里已经是潜行的极限，再往前，即便是他们身披伪装也很难不被发现，除非……除非是有人能吸引住哨所的守备军队的注意力。 队长托德看着两眼手掌心中的地图，然后快速地核对了一遍周围的地势。 情况的和预先的情报有些出入，敌人的警戒力量似乎加强了一些，入目处的三个哨塔和两处路口中，皆有不低于五人的守军，而且隐隐还能看到哨所本阵中在巡逻的一队黑影。 现场的情况虽然有些意料之外的变化，但是托德并不打算改变战术，时间紧迫，如今也没有时间从做打算。 回头看了一眼蓄势待发的队员们，托德用手指出三个方向，用最简短的话语安排了战术，然后便准备率先跨入敌人的高度警戒区。 作为铁牙的队长，吸引敌人注意力为队友迂回提供掩护这个高度危险任务，他当仁不让。 皮特却突然拉住托德的手臂。 四目相对，托德的表情有些怒意，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要干什么？” 沉默寡言的皮特认真地说道：“我现在还不想当队长。” 听到这个话，其余的队员先是一愣，然后便露出了一丝笑意，大家伙都没有想到皮特居然也会开玩笑。 老队长才刚刚因伤退役，今天是托德当上队长以后的第一次出任务，如果也因此负伤，或许也会就此退役，到时候依照惯例，副队长皮特自然也就是队长的继任者。 托德当然也明白皮特这话的意思，他脸上中泛起了更强烈的怒意。 小皮特看着托德的眼睛点了点头，依旧认真地说道：“我更容易活下来。” 托德的怒意终究还是消退了，短暂的沉默之后，拍了拍皮特肩膀，侧身让出了道路。 皮特没有说话，像往常一样，在执行任务之前和战友们对了一次眼神，然后便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的速度极快，在黑夜中如通一只鬼魅幽灵，但即便如此，还是被敌军严防警戒的交错哨塔给发现踪迹，在火光亮起的一瞬间，皮特手里的短弩也发射了出去，正中了望塔上那个准备拉响警报的士兵的头颅。 瞬息之后，另一个了望塔上的警报声响了起来，巡逻的守军快速地朝这边赶来。 多枚火箭射来，皮特的身影彻底暴露在了敌军的视野中。 “嗖、嗖、嗖！” 三支弩箭如同连珠一般射出，成功夺走了两个哨塔守军的生命。 在短距离机动作战中，手弩的比起巴雷特步枪更加好使，而且小巧的体积也便于携带和隐藏。 片刻之内便死亡了三人，哨所守军的行动更加迅速起来，大多数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到了小皮特这边。 与此同时，铁牙小队的其他成员则在黑暗之中绕过了两座了望塔。 转眼间，小皮特已经被包围在了一片山坳中，数十支火枪、长弓瞄准了他的身体。 他收起了手弩，拔出了长剑，将身上伪装撤去，露出了年轻有力的身躯。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战 皮特背靠敌军本阵，眼前是二十多个全副武装的敌人。 如此境地，犹如狼群环伺，危机时刻，皮特神色反而放松了下来，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 这是当年在顽石冒险队中跟随那些富有经验者老冒险者们养成的习惯。 敌人并没有给皮特太多应战的时间。 没有喊话，也没有合围，随着军官手臂的落下，绷紧的弓肽射出了箭矢，和出膛的子弹一起在顷刻间朝着皮特倾泻而来。 皮特手中的长剑好似手臂的延伸，在他身前舞得密不透风，精巧的臂甲护着前额，他那平静得水波不惊的眼神看着站在敌军中央的军官，矫健的身姿迅捷地向他突进过去。 敌军指挥官神色一滞，显得有些惊慌，没敢迎上去，而是往后退了两步，周边的士兵也向着他这边靠了过来，摆出了一个小口袋模样的迎敌阵型。 冲锋中的皮特速度再次提升，一股雄浑的气势伴随着身体的行动爆发出来，大有一股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架势。 作为约克王国大军防线的前敌哨所，肩负着侦查、警戒、防止渗透等重要任务，驻守哨所的士兵也无一不是军中的精锐，至少也都是有过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兵，面对来势汹汹的皮特，并没有表现出慌乱。 然而气势节节攀升、即将冲入敌人阵形之中直取军官的皮特却突然一个急转，改变了目标，没有冲入“口袋之中”，而是将突击目标转到了口袋的边缘处。 改变身形的代价就是速度和灵活性都降低了下来，然而射中腰腹与肩胛的两支箭矢却并没有对他的行动造成明显的影响，近身之后犹如虎入羊群一般，两剑挥出连杀两人。 高高溅起的鲜血洒落在众人的衣甲上，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 战场上见了红，之前那个被皮特气势所震慑以至于表现出些许畏战的指挥官此刻也激发出了血性，扔了手里的长弓，拿着战刀就杀了上来。 口袋终究还是合围了上来，“袋口”封住之后，皮特便深陷围杀之中。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还分出部分的心神在悄悄地观察感知着哨所本阵那边的动静。 他在于此处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吸引住这队敌人的注意力，即便是在铁牙小队的队友们暴露之后，也要尽可能牵制住这队敌军，不让他们回援，以此为队友正确到更多的时间。 突然间，皮特心神一动，眼神斜瞟了一眼哨所的方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一剑挡住两名敌军的进攻，身体大幅度倾斜，以一个极其难以保持身体平衡的姿态撞开了另外两名敌军。 一改之前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气势，竟然拼着后背挨剑的代价，强行破开了敌军的包围，然后夺路而逃。 向着远离敌军哨所的方向逃跑。 浑身浴血的敌军指挥官眉头微皱，没有立刻参与追击，他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回身看了一眼并无动静的哨所之后，还是带人朝着皮特追了上去。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是权衡之下，还是觉得捉住这个家伙更加重要，这人身手了得，想来是卡利亚斯军中的重要成员，亦或者是高级情报人员，虽然他的现身和举动都透露着一些怪异，但是如果放任他离开，那显然会是更加严重的后果，不管对于哨所来说，还是对于他个人的仕途来说都是如此。 那家伙下手极狠，几乎招招毙命，一番混战，自己这边死了五个人，重伤失去行动能力的还有三个，那家伙也受了不轻的伤，没有任何理由能让他逃掉。 在指挥官带着队伍追出了哨所的核心警戒区之后，哨所本阵这边，十多个在黑暗中前行的身影也依次显露了出来。 厮杀的声音比警报声更先想起。 追击之中的指挥官脸色一变，知道中了计，看着即将追上的那个身影，还是咬着牙下达了放弃追击、回援本阵的命令，然而此刻那个本该是筋疲力竭的家伙，却又杀了回来。 指挥官留下四人断后，自己带着剩余的人开始回撤。 然而仅仅片刻，那人就冲破了四人封堵，气势比之前冲锋时还要更加强盛，他依旧如之前一样，把目标对准了指挥官，还是那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指挥官把心一横，又改变命令暂时先不回援了，先解决掉这个家伙再说，如果敌人真的是有备而来，那么此刻回援本阵也许已经来不及了，那么现在最好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拿下的这个家伙，然后转移到周边的其他哨所。 哨所本阵中传来的求援警报依旧在持续作响，而且经越来越急促。 指挥官的心神有些摇摆不定，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又有一位战友倒在了血泊中。 眼前的这个家伙明明已经已经身受重伤了，他明明也会流血，他的动作明明在在变得迟缓，可为什么就是不会倒下。 那张年轻的面容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杀了他。” 指挥官嘶吼着，在为战友鼓劲的同时，更多是为自己提气。 “不要管警报，先杀了他。” 他此刻已经不考虑活捉的事情了。 渐渐的，后方的警报声平息了，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六七分钟。 但是这六七分钟对于指挥官来说过得格外的漫长，因为在他每一次感觉眼前这个家伙要倒下的时候，他没能如愿，持续的不断的警报声让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回援本阵，现如今警报消失，他心里反而踏实了。 哨所陷落了，就不用再纠结是否要回援的抉择了，赶快杀了眼前这个家伙，然后转移到三公里之外的临近哨所，同时他心里还在暗暗祈祷，哨所本阵的守军最好已经全部死完，这样今夜他的失职和错误的抉择，将不会按照真实的情况呈报上去，至于他身边的这些下属，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相信没有人会蠢到揭发他。 最后的问题只剩下眼前的这个“怪物”，好在即便是强如怪物，终究还是血肉之躯，此刻也已经支撑不住。 他要亲手砍掉这个毁掉他前途的家伙的脑袋，顺便也能告慰死去的战友的亡魂。 皮特的呼吸不再平稳，他用残破的臂甲挡住了正面的刀刃，腰间却被一柄长矛刺中，那名敌军的指挥官带着有些疯狂的狰狞笑意，挥刀向着他的脑袋砍来。 深陷绝境之际，只听一声浑厚的咆哮声从后方的黑暗中传来，一个矫健的身影以飞快速度朝这边冲来，他扔出了手里短斧，正中指挥官的高高举过头顶的手臂，将整个小臂生生切断。 战到落在了皮特的身前，指挥官手臂的血液如水柱一般喷出。 铁牙小队的队长托德用生平最快的速度从哨所那边赶了过来，速度之快，将其余的队友都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的气势看上去比之前皮特冲锋还要更加凶猛，犹如一辆横冲直撞的战车一般撞如了敌人的之中。 本就所剩不多、而且士气低迷的敌人，在托德和皮特的配合下，很快便绞杀干净。 两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托德用最快速的手法给皮特身上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然后背上皮特的身子，又快速地返回哨所。 从第一声警报发出，到完全拿下2014号哨所，铁牙小队一共用时14分钟的时间，堪堪达到了预定的计划目标。 战斗还没有结束，接下来，他们还将要面对周边哨所和阵地的援军，直到他们的援军赶来。 果不其然，两人前脚刚刚抵达哨所，已经被铁牙队员控制的了望塔上就拉响警报，敌人的援军已经到了。 “把所有的灯都点燃，卡利亚斯军旗升起来，气势做足，二组队员把手北边入口，三组占据西边制高点和三个箭塔，敌人靠近一百米后齐射，凯特、凯恩你们兄弟俩西侧路口，队长你带剩下人守正大门……” 房顶上，皮特对照这地图和眼前的地形，给队员们安排任务，他此刻虽然已经难以亲自作战，但是除了战斗之后，皮特的军事战术素养在小队中也是最高的，无论是队员还是托德队长，在这方面对他都莫不服气。 整齐划一枪声听上去很有气势，然而故意摆弄出来的阵仗，并没有完全吓住敌人的援军。 几番试探之后，敌军还是向哨所的发起进攻。 铁牙小队终究只是一个特种斥候小队，十多号人放到正规的防线上连十米都填不满，要想守住一个诺达的哨所，终究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第二组的北入口仅仅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就失守了，成员退守到大门处。 托德浴血奋战，多次击退了数倍于己方人数的敌军。 绷紧的神经，犹如拉满的弓弦，直到空中的轰鸣声传来，筋疲力竭的铁牙小队成员们才稍为送了口气。 支援终于到了。 皮特之前让队员把哨所中的所有灯都点燃，不仅仅是为了彰显气势表现出人众多的意思，同时也是为了给飞机照亮。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驶向深海 放眼整个同盟南部，卡利亚斯王国本土可以说是受到战争影响最小的国家。 在秋粮入库的季节，林恩这场由南往北、由西向东对王国领土的巡视也圆满完成，回到了日升城。 这趟巡视主要的目的还是巡粮，切切实实地看看各地的农业生产以及粮食储备。 诚如林恩在每次公开讲话中所说的那样，作为从兽潮后的困难时期走出来的领主，他总是把人民的吃饭问题放在第一位。 即便是前方的战事打得如火如荼，林恩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农业生产上面。 在确保了卡利亚斯未来三年只要不是颗粒无收基本上就不会闹严重饥荒的情况之后，林恩也就没有太多的后顾之忧。 是的，他的这次巡粮，目的就是为了解决可能存在的后顾之忧，将这些足以威胁到卡利亚斯根本的隐官排除后，他才能安心离开。 上海镇的军港中，新下水了一艘船。 一艘小船，真正的小船，排水量甚至不足二十吨。 在这个舰船下水犹如下饺子的战争年月，这样的一艘小船下水本该是一件毫不起眼的事情，通常情况下连造船厂高级职员甚至都不会多看它一眼，就会被分配到它该去的地方服役。 然而这艘弦号为9101的小船却是个例外，造船厂的高级职员甚至都不能靠近它多看一眼，因为此刻站在这艘小船边上的人员，无一不是卡利亚斯的真正的大人物。 国王林恩·巴雷特都亲自到场，而和他站在一起的那是深蓝的“女神仙”乔汉娜首席大导师，站在旁边还有长年深居简出的卡利亚斯工程院院长、潜龙厂厂长兼总工程师乌拉尔大师。 其余的陪同人员也都是深蓝与工程院的高层。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艘不起眼小船非同凡品。 9开头的弦号代表着这是一艘实验船，01的尾号，则代表是这是某个新开项目的第一艘原形机。 这艘注定的不凡的小船，在外观上和其他的船只并没有明显的区别，下水的试航测试，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当时试航成功，小船返回港口的时候，无论是林恩还是乌拉尔，甚至是乔汉娜都的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喜悦。 准确的说，这个新项目的成果，并不是指的这艘船，而是穿上的动力系统。 这是来自于深蓝与卡利亚斯工程院合作的技术成果，包括林恩自己也都长时间地投入了项目开发之中，克莱因的魔网体系与能源动力工程学的结合，林恩将其称之为魔网工程学。 这个新生的体系，也将是卡利亚斯未来工业发展的主流方向。 经过了一周时间的测试检查之后，这艘小船在深秋到来之前来到了上海镇的出海口，载着一部分的物资，准备出海远洋。 小船上一共只有两位船员。 林恩和乔汉娜。 为了这趟出行，林恩扔下了老婆孩子还有这个偌大的国家不管，和另一个女人一起泛舟出海，虽然这个女人至少已经两百岁了的“老婆婆”，但是容貌看上去也不过三十多岁，而且还是高贵的传奇奥术师，虽然外貌并不如何出众，但是却难掩高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同于凡人的魅力。 林恩本以为希尔薇也许会反对他这趟出行，或者是要求随同，可结果并没有。 出行之日，希尔薇带着六岁多的小瑞安，可怜兮兮地来给林恩送行，还特地请求乔汉娜大导师能够保护好林恩。 老婆没有意见，可结果儿子却有些自己的意见。 小瑞安希望父亲能带着他一起出海，或许是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又或者是奥术的羁绊，总之小瑞安居然大致猜到了林恩此行的目的。 守望之海深处的那个岛屿，克莱因当初归隐之地，林恩曾经承诺过一定会去的地方。 在哪里还有留有克莱因未曾明言的部分秘密，以及打开克莱因遗产第四阶段的“钥匙”。 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奥术天才，这一点在小家伙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林恩就已经知道了，而且还是克莱因亲自确认过的，或许带上他同行真的能有额外的收获。 但林恩还是没有同意瑞安的请求，如果是当年，也就是克莱因陨落之前，他或许会愿意带上儿子，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守望之海一直都是危险的，而如今更加危险，尤其是海洋的深处，那位于远古的邪神曾经被克莱因拽出海面，可如今它依旧潜藏在深海之中。 所以才有传奇奥术师乔汉娜亲自为林恩护航，当然，也不全是为了林恩，前往克莱因居住的岛屿，对于每一个奥术师来说，是犹如朝圣一般的旅途，更何况此行对于乔汉娜本人来说，也有特殊的意义。 深蓝与卡利亚斯的合作，便是基于奥术而存在的，站在奥术传承的立场上，林恩和乔汉娜是同门，真要算辈分，林恩这个克莱因的关门学生，还是乔汉娜的前辈。 林恩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是出生入死，哪有带着儿子一起的。 好在瑞安这小家伙并不倔强，林恩劝说了两句之后，他就放弃了要同行的想法。 看着自己这个性格温顺、有礼有节的儿子，林恩觉得他似乎不太适合作为继承者。 关于卡利亚斯政务、军务上的事情，早已经交待好了，告别了老父亲和妻儿之后，林恩便和乔汉娜一起开始了这段驶向深海的旅程。 冬季还没有到来，守望之海的海面上风平浪静。 随着逐渐深入守望之海的深处，日光不再耀眼，天色渐渐变得暗沉下来。 外加上阴冷的风与弥漫在天海之间的薄雾，让人感觉仿佛是在驶向深渊。 林恩将他的神识领域完全张开用于感知四周，但是这海水却透露着一些怪异，对他领域形成了相当强力的阻碍，以至于林恩的感知范围远远不如在陆地上的面积。 “海底有一个巨大的封闭领域。”乔汉娜的境界远超林恩，她的精神力能够穿透层层重水，窥探到海底的一些真相。 这应该是属于当初与克莱因大战的那位邪神。 关于那位邪神，林恩知道的信息很少。 乔汉娜没有办法窥视到领域之中的景象，同样也不敢去挑衅这位强大的敌人。 当初景象之中，那寄宿在古老城池之上的巨大魔影，身上还束缚着层层锁链，最后似乎挣脱的一部分，但是依旧没有能够完全解放发出来。 在克莱因陨落之后，那个被拽出海底的巨城重新沉没，邪神如今到底是怎样的状态也不得而知。 是谁将它束缚在了海底？克莱因为何又要拼命将它拽出来想要想灭？ 这些都是未知的谜团。 无垠的海面上，小船途径过一片群岛，那里的雾霭相对的浓重，并且透露着一股怪异的气息。 林恩似有所感，沉默不语。 乔汉娜微微皱眉，用魔力控制小船快速前行，绕到了群岛的另一面，然后两人便看到一副惊异的画面。 在那座最大的岛屿上，一排排的黑袍的尸体倒在一座镌刻着巨眼图像的祭坛下，这些尸体看上去似乎已经死亡的有些日子了，但是却没有腐烂，而是被一根根深红色组织连接在一起，更让人惊奇的，是祭坛另一边的那两根巨大的触手。 触手的源头，便是那句倒在祭坛最高处的尸体的后背。 这两根触手不仅仅是巨大而已，而且每一个吸盘上似乎都蕴藏着一眼球，和当初那具魔影中所伸出的触手十分相似。 触手无力地垂落在祭坛上，似乎已经断绝了所有的生机。 在旁边的另一座岛屿上，林恩看到了两个活人。 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直面着巨大的触手。 “是她？” 林恩甚至还认出其中的那个女人，当初在那个大雪天只身来到巴雷特城堡的赤脚布衣少女，她自称是圣光代行者，名叫让娜。 林恩还没有来得急看清，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雾霭之中，紧接着，连旁边岛上的尸体与触手也都消失了，就像是幻影一般。 “这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乔汉娜解释道，“这里曾经布满了结节，雾气记录下了曾经发生过的场景。” “她人还在这里吗？” “已经离开了。”传奇奥术师察觉到了林恩的眼神，她反问道：“你认识他们？” “其中一个。”林恩说道：“算不上认识，只是曾经见过一面。” “圣光都已经熄灭了，这些圣光的代行者还如何在世间行走？”乔汉娜自言自语地说道，显然，她也知道他们的身份。 “你也相信圣光之主不在的传闻？”林恩显得有些意外。 “如果圣光存在，世间又何至于此。”乔汉娜神色有些落幕，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人生经历其实和奥术的创始者黎曼圣魔导师有些相似，都曾做过圣光教廷的牧师，然后同样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离开了教廷。 第一百五十章 圣旨 先祖山脉延绵起伏万里之长，是圣光大陆上最长的山脉，比分割东西大陆、被称之为“世界屋脊”的龙脊山脉还要更长。 陈横于东大陆的先祖山脉由西南向东北延伸，将神圣同盟与北域划分开来。 整条山脉中，位置最高、山势最为雄奇的地段，要数位于先祖山脉中段的王冠山一带，同时，那一带也是整条山脉中矿藏资源最丰富的地区，宝贵得如同“王冠”一般，其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王冠山是熔火氏族的祖地，也是熔火矮人建立铁炉堡王国的都城所在之地。 铁炉堡的熔火矮人占据着群山之首，睥睨整个先祖山脉，一览众山皆小，然而铁炉堡王国这个群山的主人，却在前些年遭遇是有史书记录以来的最大的一次兽潮。 那一年，古老的群山似乎在发泄着怒意，无尽的兽群在三头顶尖的传奇魔兽的带领下，对铁炉堡王国发起了浩浩荡荡的兽潮冲击。 铁炉堡岌岌可危，最后靠着矮人王灰烬手持神器，并且借来神只之力以一敌三艰难地击败了三大传奇魔兽，这才堪堪化解了这场巨大的危机。 虽然击退了兽潮，但是铁炉堡王国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从那之后便封闭了国门，切断了和外界几乎所有的联系。 自同盟战乱以来，铁炉堡没有做出任何表态，同盟议会解散，铁炉堡没有发声，当初地精的不朽机甲飞过先祖山脉时特地在，铁炉堡的上空驻留了片刻，铁炉堡依旧没有发声，奥术师协会退出魔法师公会改名深蓝，进而同盟断网，失去了通讯的魔网的铁炉堡依旧没有发表态度声音。 战乱之中，也有不少的国家、势力向铁炉堡抛出过橄榄枝，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铁炉堡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置身事外，不参与到这场同盟千年以来最大的变局之中。 然而就在忙着打仗的各方势力都快要忘记的掉熔火矮人的时候，封闭多年的铁炉堡却重新打开了国门，然后公开表示支持同盟的正统统治者——加洛林帝国，准确的说，是查理家族代表的加洛林帝国皇室。 随后，铁炉堡王国的主力军队“铜须战团”，走下了先祖山脉，对正在和加洛林帝国作战的莫森王国发起了进攻。 原本全力进攻帝国的莫森王国瞬间变得腹背受敌，后方多次告急之后，摄政大公哈丁被迫带着出征帝国的大军回援首都，抵挡来势汹汹的矮人军团。 帝国持续了三年多的危机形势，似乎一下子变得好起来了。 以雷纳德家族为首的叛军随着雷纳德本人被铁面剑圣的重创、叛军在哥特城外战败之后，军心已经变得不再稳定，至少已经无法再对钢铁军团造成过大压力。 永镇湖南的莱因哈特家族还是没有公开造反的动静。 北方云海的龙城，在黑龙王死在机械浮岛之后，似乎对南方变得有些忌惮，动静相比之前要小了很多。 海盗劫掠也不再频繁。 原本摇摇欲坠的庞大帝国，似乎是终于稳定了下来。 然而就在帝国准备逐渐收复失地、重新稳定同盟并恢复往日统治地位的时候，一句对于帝国来说仿佛是噩耗一般的话语，却在同盟中传开了。 圣奥古斯汀，圣光教廷三圣之一的忏悔者·圣奥古斯汀，在他脱离萨拉迪昂后所建立的新教的大弥撒仪式上公开宣称：查理家族的祖先不是圣人。 审判的剑锋指向了暴风之城，这位脱离了萨拉迪昂的圣人，似乎要率领教团亲自处置查理家族。 圣奥古斯汀的一句话，让看看稳定下来的加洛林帝国再度变得摇摇欲坠，而且相比之前，变得更加动荡。 教廷终究是教廷，圣人终究是圣人，即便是圣奥古斯汀脱离了圣城萨拉迪昂，建立了新教，但他依旧还是圣光教廷的圣人，他的话语依旧还是教廷的“圣旨”。 圣光教廷是整个同盟的国教，君权神授，一切权力来自圣光，也归于圣光，圣奥古斯汀的这句话是对查理家族正统性的否决。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叛军将不再是叛军，所有对于查理王朝的背叛都将是在执行教廷的审判。 铁炉堡派出的铜须战团停止了对莫森王国的进攻，虽然没有表态，但是军队却撤出了莫森王国的国境。 审判骑士团并没有行动，但是帝国的大朝会上已经是人心惶惶。 甚至出现了放权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而且说话的那名官员当即就被训斥得不敢在开口，然而这话却如同被掐灭火种，稍有疏忽就会酿成燎原之火。 不去说教廷的审判，就说一直以来皇室最为警惕的对象——莱因哈特家族，所有人都知道狮子大公要造反，但是他为何直到如今都还没有造反？为什么？只能是因为没有正统性，而如今，查理家族也没有了正统性，这就是变相地等于莱因哈特家族拥有了成为皇帝的资格。 老迈的哈布斯宰相在一夜之间白头，他坐在王座之侧扫视着殿中的各抒己见的群臣，虽然神情显得比较安定，但是心中却一刻都无法安稳。 他很努力地在控制着局势，但是如今的局面已经不再是凡人所能够掌控的地步。 如果说往日的危机，是海水漫过堤坝，冲击着查理王朝这座大厦，那么如今的境况，那就是滔天的大浪已经高过大厦的顶峰。 以往的是危机是“局势”，如今的危机是“大势”。 如果没有足以力挽狂澜的转机出现，那么巨浪落下，大厦必将倾覆。 哈布斯宰相微微回头，看着身侧的气象恢弘黑铁王座。 能挽帝国天倾者，只能是皇帝陛下。 然而皇宫内庭的大门依旧紧闭，陛下已经半年没有发声。 哈布斯如今能做的，只能在尽量安抚人心的同时，在心底祈祷陛下能够成功。 但是让他感到更加失落的是，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向谁祈祷，圣光之主吗？可如今正在对帝国施压的正是教廷。 他的目光穿过大殿的门口，望向了皇宫内庭的方向。 “奥古斯汀代表不了圣光。” 蓦然间，一阵洪亮的声音从皇宫内庭之中传出，在朝会大殿之中响起，语气坚定有力，气势苍劲浑厚。 哈布斯表情一滞，随后脸上露出了喜色。 这是陛下的声音。 原本有些失控的朝会立刻安静了下来，众臣们回味着这句皇帝陛下的圣旨，左右对望。 陛下的这段话底气非常充足，与其说是对圣人话语的反驳，更像是盖棺定论的结语。 而且，陛下在提到忏悔者名字的时候，没有称呼为“圣高古斯汀”而是“奥古斯汀”。 在两种情况下，可以在称呼圣人名字时去掉“圣”的尊称。 其一是不认可对方的圣人之位。 其二是自己本身也是圣人。 在这片大陆上，被教廷认可的活圣人只有三位，也就是教廷三圣。 但是当身居的位置足够高后，就会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极少数的个人，他们拥有与圣人相当的地位。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称号——不朽者。 皇宫内庭的深处，已经闭上眼睛将近二十年的查理家族守护者齐格弗里德，重新睁开双眼。 没有人知道，查理九世之所以将封闭皇宫内庭的原因，其实是为了掩盖一个事实，一个对于帝国来说最不愿看到的事实。 不朽者齐格弗里德的意志已经快要湮灭殆尽。 这位已经死去了千年的不朽者，查理家族最强大“武器”，终于也即将走到他死亡的尽头。 再强大的意志，也无法在死去之后千年不灭。 而此刻，这具不朽身躯上重新睁开的双眼闪烁着充满了睿智与坚定意志的色彩，这眼神属于加洛林帝国的现任皇帝——查理九世。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该隐的秘密 在“齐格弗里德”重新睁眼之后，分布在大陆各地的那些代表着世间巅峰的存在，纷纷有所感应。 北极以北的世外冰岛，亘古不化的臻冰结晶中传出一阵嗖嗖的声音，那具封存在其中高大的铠甲躯体，发出了轻微的颤动。 紧接着，高大躯体手中的大剑猛然一颤，将外面的臻冰震碎，整座冰山都随之摇晃了起来。 “终结之日到来了吗？”冰山之下的巨大陵墓中，走出了一个穿戴整齐的骷髅，向着臻冰结晶之中的身影发问。 作为新近到来尼伯龙根的巫妖，弗雷是下面这座巨大的陵墓中为数不多没有陷入沉睡的亡灵，也是近期与巫妖王沟通最频繁的亡灵。 “世界的终结之日还并未来临，不过人类的浩劫……或许即将开始。”低沉的声音穿透了臻冰。 那双大手将剑柄握住，磅礴的死亡之气重新回归到了大剑之中，冰山归于平静。 即便是远在世外冰岛，但是这位代表着死亡的不朽者，似乎已经看到了人类世界的末日场景，那是一幅幅让不死者之王都为之触目的画面。 “超越了生死的意志，竟也能延续……” 巫妖王的悠远的声音渐渐消失，他眼眶中的光亮也随之隐去，似乎不忍直视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 世间的不朽者各有所长，各自都代表这不同的领域的最高成就，他们力量足以媲美神只，甚至在各自的领域内更为强大，每一位都是真正的人间传奇。 而在所有的不朽者之中，巫妖王瑟维斯最为看重者，是那位在不朽者中相对来说最平庸的人类，屠龙者——齐格弗里德。 齐格弗里德的存在和不死者相似，但是生命形式却又完全不同，他的灵魂与意识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消散。 他在成就不朽之时就已然死去，但是却靠着他那超越了人理极限的意志，生生存续了千年之久，他的不朽并不是完整的生命，甚至也不是肉身，而是意志。愿为之战斗的意志成就了不朽，所保留报下的肉身，也都是依存于意志的存在。 齐格弗里德之所以不算是真正的不朽者，便是因为他的意志终究会消亡，曾经没有人预料到过齐格弗里德的意志能够存续千年，然而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当齐格弗里德的意志终于抵抗不住时间的侵蚀，即将彻底湮灭消亡之际，一股新的意志居然续接上了这即将熄灭的“火种”。 举世之中，要论对于生死的理解，巫妖王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然而他却有些无法理解发生在齐格弗里德身上的事。 那个人类帝国的皇帝所完成的举动，是一件足以改写生命法则的壮举。 如今的查理九世，是比以往的齐格弗里德更加完整的不朽者。 巫妖王瑟维斯最擅长的领域是防御，巫妖的生命特征加上偏向于防御体系的冰霜魔法的加持，以及他对于生命的超然理解，还要加上他的那一身作为伴生圣器的不朽战甲，巫妖王瑟维斯可以说这世间最难被杀死的存在。 在不朽者之中，曾经有一个所有不朽者都认可的说法，左手持刀的霍山能够杀死出现在他眼中的任何对手，除了不还手的瑟维斯和躲在棺材里的该隐。 当瑟维斯不打算战胜的对手时候，他便是这世间无法被战胜的存在。 然而对于现在的巫妖王瑟维斯来说，如果要他选择一个不朽者进行战斗，那么相交之下，他情愿和最危险的霍山对垒，也不愿意和这个“新生”的不朽者查理九世的战斗。 那具躯体中，如今承载着的，是一个帝国的意志。 …… 在先祖的山脉的西起之地，位于同盟西北边界的那片无人荒原上，有一道巨大且深邃的峡谷。 因为位于先祖山脉的阴面，峡谷内常年幽暗少光。 然而在这深邃的黑暗之中，却坐落着一座古老的城池。 城池名为“以诺”，意味血脉的延续，源自于血祖该隐为他的儿子，也就是血族二代血祖以诺所起的名字。 以诺城以及所在这片大峡谷，便是整个血族栖息之地。 准确的说，是流放之地，不过那涉及到了一段史前的太古秘辛，当世几乎无人知晓。 血族恪守古礼、秩序森严。 该隐生以诺，以诺生十二子，进而衍生血族十二氏族，以上便为血祖三代先祖，如今皆沉睡于以诺城的深处。 血族作为如今大陆上最强大的雇佣军势力，活跃在大陆各处战场上的血族并不算少见，其中多数都是七代及以下的血族子孙。 根据传说中血祖与教廷达成的协定，前四代血族是不能作为雇佣军参与大陆的纷争，以至于大陆上能见到的最古老的血族也就只是血祖的第五代子孙。 血族虽然与人类外貌相似，但是生命特性却大不相同，他们的寿命比精灵还长，甚至比巨龙都长，但是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却都要用来沉睡，其力量的主要来源途径也是如此。 虽然拥有几乎超越一切生物的寿命，但是血族的也拥有明显缺憾，他们以血脉为传承，但是每过一代，其血脉的纯度都会大幅降低，以至于形成了一代不如一代这种不可逆的趋势，这是一个足以让一个种族感到绝望的“天赋”。 传说，造物主当年之所以抛弃血族原因也正是源自于此，他们是造物主的失败作品，至少相比起人类来是如此。 如今居住在以诺城的血族，大多数都是十二氏族的直系子孙，各族的四代血族成立了联合的暮光议会，作为掌控血族的权利机构。 十二位三代血祖不时还会在子孙面前现身，而二代血祖以诺几乎要每隔百年才会现身一次，至于真正的老祖该隐，已经千年未曾现身，绝大多数血族子孙，甚至都不知道这位祖宗的存在。 三代以上的血族先祖都知道，该隐老祖在鲜血长河中冥思千年，便是在思索能够改变血族这一看不到未来的现状的方法。 在两千年前，老祖似乎接近过成功，但是最后因为未知的原因依旧还是失败了。 再之后，老祖便长眠血河，不再问世。 真实的情况，二代血祖以诺要知道得更多一些，他的父亲之所以千年不曾现身，除了是在思索族人的未来的道路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个原因虽然有些难堪，但是却是事实。 那便是避难。 为了躲避那个全天下最强大的刺客的刺杀，该隐老祖不敢轻易离开他的本命血棺。 血祖该隐与圣杀者霍山之间的恩怨，正式起源于两千年前的那场纪元的终结之战。 以诺曾经觉得父亲太过谨慎，他不认为圣杀者敢来以诺城，然而该隐却告诉他，那个疯子连圣光大教堂都敢闯，这天下就没有哪里是他去不得的地方。 作为半只脚踏入了不朽者境界的强大存在，以诺原本对于父亲的话还是不太相信的，他觉得依托以诺城，再集合他的十二个孩子的力量，即便他应该也能和圣杀者一较高下，至少不会太过狼狈。 然而如今以诺已经没有了这样的想法，圣杀者没有来以诺城，但是却通过另一场战斗显示了他那无法被质疑的恐怖实力。 他居然能破开位面壁障，强行进入一位神只的神国之中，然后在对方领域里生生将其打落神坛。 直至此后，他才明白了为何父亲会对那个家伙如此忌惮。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血祖的抉择 在以诺城的最深处，有一条幽暗且粘稠的鲜血长河中，躺着一口白色的偌大棺材。 这口棺材的材质温润，通体呈白色，不染片尘，看上去圣洁不凡，在这处幽暗血腥的环境中，显得非常的突兀。 宁静的鲜血河面上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紧接着，血河沸腾起来。 那口已经关闭了数百年的圣洁棺材，棺盖缓缓地打卡。 棺椁之内，一个男性的身体从中缓缓卧坐起来。 他的肤色白皙，容貌十分精致，浑身赤***净的身体上没有任何的瑕疵，就和他所栖身的这具棺材一样，充满了圣洁的意味。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露出银色眸子。 从诧异到喜悦，他的神色在刹那间发生了变化。 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了血河边上，看着打开的棺材，他的脸上的喜悦一闪而过，但是随即又有些担忧，他匆匆来到了棺材的旁边，恭敬地喊道：“父亲。” 这个和棺椁之内的男人容貌有六七分相似的人正是以诺，血族的二代始祖以诺，而棺材中刚刚苏醒过来的人，则是已经沉睡了千年的血族始祖——该隐。 该隐完美无瑕的身体从同样完美无瑕的棺材中站起，他略微活动了一下的这具已经静止了千年的身体。 血河之中涌起一股血幕覆盖到他的身上，然后化作了一身朴素的衣袍。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习惯这个味道。” 浓郁得化不开血腥味让血祖微微皱眉，他的声音一开始有些嘶哑，不过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恢复了正常。 “父亲，您成功了吗？”以诺恭敬地问道，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期待。 “没有。”血祖的神色很平静，看着漫长岁月来自己唯一的儿子，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温柔，“我没有成功，也没有找到方法，但是却看到了一条道路，就在刚才。” 说着，他迈出了右腿，从棺材之中跨出。 “父亲……”以诺有些急切地说道。 该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条道路是否正确，但是我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要不就继续躺平在这棺椁之中，当年那个年轻的魔法师骂我是个‘把头缩进肚子里的老棺材瓤子’，倒也没有说错，胆子这东西，我从来就不大。” “他不明白父亲您的苦衷。”以诺辩解道。 “如何不明白？那家伙后来不也收了些徒子徒孙，弄出了个偌大的魔法师公会，前不久地精打上门，他不也是站了出来，拿家伙啊，虽然没有儿子，但是的确是个有种的。” “典雅”是世人对于血族的固有印象之一，但是和以诺城中那些高贵的三代、四代血族们优雅的语言和行为相比，该隐这位血族的始祖却反而显得有些粗俗，无论是语言还是动作都是如此。 “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感觉得到地精造出来的那个鬼玩意的确很有些门道，那些家伙闭关一百年，就能造出来这样的东西，我睡了几千年，却……呵呵，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啊！” 轻笑了两声之后，该隐话锋一转，“那场架，慕哈打得并不轻松，而且还彻底破坏了他精心准备多年的凤凰计划，被世间所有魔法师日日祭拜的魔法之神，立了无数雕像的托尔，在天上装聋作哑，隐世已经两千年了慕哈却守在了元素高塔的前面，如果站在个人角度上来看，他完全是得不偿失。” 该隐凝望着浓郁的血河，继续说道：“我们和魔法师公会不同，他们是师徒传承，而我们血脉相连，应该更加亲密，孩子，我希望你能尽快学会，如何做一个长辈。” 见父亲的身体完全踏出棺材，进而合上了棺盖，以诺有些慌了，紧张地说道：“父亲您……？” 该隐当然知道孩子想说什么，他用手抚摸了一下洁白棺材上那个不太起眼的类似于圣光徽记的图案，然后抬起了头来，温柔的眼神中带着无悔的坚定。 “他已经来了。” 简短的一句话，让以诺的脸色骤变，他刚想要行动，却发现自己身体完全僵住了，然后没入血河之中。 不对，不是他的身体在下沉，而是血河在上升。 “父亲……”以诺焦急得大声叫喊，就像是一个即将失去父亲的孩子。 “凡我血脉所出，所有人不得离开血幕。”该隐看了儿子一眼，脸上甚至还着一些笑意。 话音落下，血河高涨，化作一片广阔的血色大幕将整个以诺城甚至周边的所有区域都覆盖了进去。 紧接着，该隐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刹那之后，再次出现时，是在大峡谷的上空，而在他对面千米之外，站着一个左手持刀的老人。 当直面着这躲避了千年的危险敌人，该隐的心情反倒放松了下来，看着对面那个比明明比自己年轻好几千岁，但是总是以一副老人模样示人的家伙，他率先开口，“你可真是快啊！” 这是由衷的称赞，从落日大沙漠的黑海到遗忘者峡谷，遥遥相距何止万里，可在他出棺之后，这个家伙却转瞬便至。 这代表的不仅仅是速度，还有自信。 他甚至都不需要准备一下的吗？ “我已经准备了千年。”老人似乎看穿了该隐的心思，平静地回应道。 往日里那个喜欢躺在竹椅上悠然晒太阳闲散老人、那个含饴弄孙享受天伦之乐的慈祥老人，此刻的气势凌厉得犹如一柄将要切开的天地的刀刃。 他的神色非常认真，比之之前在恐怖利刃神国里面时要更加认真，更加认真得多。 对于这位世间最强大的刺客来说，不存在“主场”、“客场”的概念，即便是神只亲自坐镇的神国，他也能如履平地犹如无人之境。 以诺城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城池之一，自然也具备强大的防御能力，如果是换一个对手，不管是杀念最重的教廷前裁决者迦勒，还是号称最强综合实力最强的不朽者巫妖王瑟维斯，或是破坏力最强的真理之火慕哈，或是其他的任何敌人，那么该隐都会选择在据城而战，在自己的主场当中他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实力，也能在定程度上限制对手，但是唯独对于霍山来说，这是没有意义的。 不仅环境没有意义，人数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哪怕是境界已经接近不朽、能够在不朽者这个级别的战斗中发挥出作用的以诺，在他们之间的战斗中也没有任何意义。 尤其是对于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一上来就左手持刀的霍山来说，更没有意义。 该隐非常清楚，如果他无法阻止霍山杀他，那么再多的帮手，同样都不能阻止霍山杀他，如果霍山是下定了决心的话，那么即便帮手是不朽者结果也是一样。 对于霍山要杀他的决心，该隐同样非常清楚。 他的名字，已经在刺客公会的鬼榜榜首上占据了千年。 在该隐的对面，那位为了此刻的机会已经等待了千年的老人，并没有着急出手，“我本以为你会在棺材里躲到天荒地老，或许直到下个连终结之日倒来时都不会出来。” “我的孩子们等不了那么久。”该隐微微摇头，然后挑眉说道：“如果我说我这千年来不是在躲你，你信吗？” “这不重要。”老人随口说道。 “其实我比你们想得还是要更厉害一些的，我觉得你不一定打得过我。”该隐半开玩笑地说道。 “打不打得过你也不重要，能杀了你就行。”霍山也笑着回应了一句。 “你是一个……好长辈。”该隐收起了玩笑的语气，认真地说道。 这话仿佛是一把刺刀刺中了霍山的身体，他眼神中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这位世间最危险的存在，出手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血族的国度 血幕遮挡住了天空，将峡谷笼罩在下方。 以诺城中沉睡的所有血族，都在这一时间苏醒过来。 先祖的血脉连接着每一位血族的精神，他们在醒来之后，随即便知道了如今的情形。 然而血幕笼罩了峡谷，所有的血族都无法得知此刻外面具体情况，只是看着鲜血长河愈发地汹涌澎湃，翻滚的浪花如同火焰般燃烧了起来，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 暗无天日的峡谷中，时间失去了最直观的参照物。 好似过了一周，又好像过了一个月，总之时间走得很慢。 所有的血族都在焦急但又耐心地等待着答案。 鲜血长河的河畔，以诺的神色中充满了哀伤，他是此刻所有的血族唯一一个还能和该隐保持沟通的人。 “你要尽快学会如何做一个长辈。” 这是该隐在离开以诺城时，对以诺留下的话语，此刻再次出现在以诺心神之中。 紧接着，沸腾的血海归于平静。 笼罩着峡谷的血幕也渐渐散去。 黑暗峡谷中恢复了一些暗沉的光。 外面的世界一切如旧，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连一点战斗过的痕迹都看不到。 但是每一个血族心中都充满了悲伤，紧密传承血脉，让他们知道了结果。 血族失去了他们的先祖。 鲜血长河失去了源头。 这一刻，峡谷中的血族，都茫然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失去了先祖该隐，所有的血族都成了无根之萍。 紧密的血脉继承是血族独特的传承特征，这是血族的优势，但也是血族最大的缺憾。 下一代只是作为上一代的承继，并且还继承得不完全。 新生的血族，不具备创造与超越的能力。 为了打破族人桎梏，该隐为之思索寻求了无数年，包括在上个纪元之末与霍山结下仇怨，也都是因此而来，然而他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这是造物主，在创造他们的时候，就落下的缺憾。 以诺城下，鲜血长河正在枯竭，每一位血族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一现象。 如果血河彻底干涸，那么血族就将真正的失去他们赖以传承的根源。 哀伤之后，是莫大的恐慌。 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血河即将枯竭之时，一个新的源头诞生了，他为鲜血长河注入了新的血脉起源。 以诺从血河的起始之处走出，哀伤与痛苦散去，他神色中带着威严。 这一刻，以诺跨出他最后的一步，成为了新的不朽者，成为了血族新的始祖。 以诺驱散了峡谷中的阴霾，将光引了进来。 幽暗的遗忘之谷，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习惯了黑暗的血族们，发出了痛苦了叫声，他们躲进了房屋、岩洞、裂缝等等，任何没有光照的地方。 而且那些暴露在日光下的血族，渐渐的发现，阳光并非不可适应。 遗忘之谷便是以诺城所在的这处位于先祖山脉起源之地的大峡谷，也就是血族的栖息之地。 “遗忘之谷”这个名字，是该隐当年亲自命名的，其中带着一股小孩子赌气说反的意思。 其实他最不想看到的，便是他的种族被遗忘，尤其是被那个老人所遗忘。 在殒命与霍山刀下的弥留之际，他的目光望向西方，眼神中泛着孩子一般的希冀的神色。 西方是神圣同盟的方向，是教廷的圣城萨拉迪昂所在的方向。 “父……亲……” 当该隐的身体与灵魂随着他最后的话语一起湮灭的时候，萨拉迪昂的圣光大教堂深处，那个对着鱼塘冷艳旁观的老人，昏黄的眼眶中不由自主地浸出了一滴泪水。 这是老人近千年来，第二次流露出明显的感情波动，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即便是迦勒的叛逃，奥古斯汀的离去，甚至是圣光之主的擅自降世等等，这些对于教廷乃至整个世界都算得上是头一等的大事，也没能让这个老人那波澜不惊的心湖泛起哪怕一丝的涟漪。 老人轻声自语着一些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言语，随后摇了摇头。 和查尔斯与奥古斯汀相比，该隐不算是他的儿子，至少不是亲儿子，而且他也不喜欢这个孩子，从当初发现了他身上的缺憾之后，就不再喜欢。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缺点的原因，这个孩子的情感包袱太重了，以至于这些年来过得如此的沉重，近乎于永生的不朽者，却没有一天活得自由，如今这样的结局，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老人眼中噙着的那滴泪水在一刹那间蒸发，神色恢复了波澜不惊的冷漠。 他把目光转向西方，看了一眼他的那个“孙子”，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遗忘之谷的改变还在继续。 以诺以血祖的身份，通过血脉全世界所有的血族发出了讯息，要求所有在外的血族务必尽快返回以诺城。 当其他势力都在猜测血族或许是要像前几年的铁炉堡，还有一百年前的机械浮岛那样，在承受了巨大打击之后开始完全封闭与外界联系的时候，以诺的决策却正好相反。 在外的血族回归以诺城后，这个无数年来一直没有正当名分的种族，在新一任血祖的号召下，正式宣布立国。 以他们先祖与种族的名字为国家命名——该隐王国！ 属于血族的国度。 以诺自封为该隐王国的第一任国王。 此后的半年时间，该隐王国完成了建军以及分封。 五万血族正规军，外加上二十万在曾经作为血畜的野猪人组成的军队，构成了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 以诺还为他的十二位儿子，也就是血族的十二位三代先祖分封了爵位。 按照其力量的强弱，其中四人封亲王，八人封公爵。 血族的力量体系来自于血脉传承，与如今世间的主流体系不同，如果大概比较的话，那么这四位血族亲王的力量，大约相当于人类修行境界的传奇境，八位公爵大约相当于顶尖圣域。 而且，因为血族的手段较为多样，顶尖的血族往往比对应境界的人类修行者更加难缠。 随后，该隐王国的手，深出了遗忘之谷。 他们的军队离开大峡谷，开始往四周蔓延，周边的一些蛮夷族群，在短时间内清剿干净。 不到半年的时间，整个先祖山脉的起源之地，都成为了该隐王国的领地。 这一下，同盟中那些还心存疑虑的人彻底明白了，教廷曾经的秩序，已经完全荡然无存。 曾经的血族，只能以雇佣军的形势加入到战争之中，而且严格限制了规模。 可如今，短暂的整合之后，这个新生的王国，将他们的目光，投向了同盟的方向。 血族，即将加入到这个已经持续了数年的残酷的大杀场之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皮特的猜测 若将如今的神圣同盟比作一个巨大的血肉磨坊，那么位于同盟中部偏北的地区，毫无疑问是整个磨坊的核心区域，也就是绞肉机所在的地方。 纳鲁王国，曾经最为虔诚的教徒王国之一，福音的播撒之地，圣眷深厚，可是在教廷彻底放弃了秩序之后，这片富庶和平的土地因为其重要的地理战略价值，成为了各方争夺的重要的区域，就此沦为一片血流不止的杀场。 纳鲁王国周边的十余个国家，围绕着这片战场展开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那些在此地付出惨重的代价的国家，谁都不愿意放弃此前的努力，不愿让之前的损失白白浪费掉，以至于添油战术一直持续到了如今，地区的主导权先后多次易主，最激烈的时候，一天之内，纳鲁王国的都城先后被四支不同军队占领。 短短数年的时间，死在这片土地上的亡魂，不算受到牵连的平民，仅仅是军队，就有有数百万之多。 称之为同盟绞肉机，一点也不夸张。 与战况最激烈的中部地区相比，同盟南部地区的战争，相对来说，要温和一些。 南部毕竟地处偏远，国家、势力的分部，并不像同盟中部那么拥挤。 同盟南部的大国一共也就三个，约克王国、高卢王国、格鲁尼亚王国。 前两个是同盟南部地区的老牌强国，在秩序丧失之前，即便是在同盟议会中，席位也是相对靠前的。 而格鲁尼亚，则是随着莫德雷德的军事政变，一跃从一个二流王国，成为了同盟的顶尖势力，不过如今的格里尼亚的所有的注意力全在的龙脊荒原，并没有参与到同盟的这场战争盛宴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南部的新星势力——卡利亚斯王国。 相较之下，卡利亚斯王国历史和底蕴都远不足前前三者，但是如今发展的势头迅猛，大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南方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战争并不多，能算的上“战争”规模的，也就是卡利亚斯与罗南公国针对约克王国的联合进攻。 除此之外，罗南公国内部的叛乱镇压也颇为激烈，已经被罗南公国吞并的亚坎公国，残余势力却在此时活跃起来，在罗南公国将主力军队调往约克王国战场后，他们在后方大肆作乱，最激烈的时候，甚至一度公开复国，虽然“新亚坎国”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周就被镇压摧毁，但是叛乱的声音却没能压制住。 因为“亚坎复国军”使用的主要主要武器，都是出自于卡利亚斯的制式军火，或是真品，或是仿制，总之都是卡利亚斯的型号，这让卡利亚斯与罗南公国双方都起了疑心，甚至为此展开了多次外交磋商。 罗恩公国内部危机让其调回了部分的前线军队返回本土镇压烦乱，以至于卡利亚斯前线的形势变得更加困难。 对于如何打破前线的僵局，前线指挥官艾伦与前线参谋部多次协商之后，制定好了一套作战方案，并且得到了上峰的批准。 铁牙小队夜袭敌军2014号哨所的行动，只是这一整套战略行动的开端。 在此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指挥官艾伦与极少数的几位前线高层，他们心里大致有谱，但是对于那些在前线拼杀的士兵乃至于基层和中层军官来说，他们知道得都并不多。 即便是像铁牙小队这样的指挥部直属侦察营部队，其实知道的情况也很少。 这场战争已经打了太久了，从安条克行省的北部一直打到了如今的海灵顿高原，这批跟随者指挥官艾伦出征的军队，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回家了。 即便是如同铁牙小队队长托德这样经历百战的精英老兵，也感觉有些累了。 当兵就有军饷，打仗就有赏赐，打了胜仗立了军功，更是有额外的奖赏。 大军一路过来，从道尔平原到海灵顿高原，不说是势如破竹，但至少算是一路挺进，从上到下，从将军到新兵，都攒下了不少的军饷和赏赐，可以如今的大军中，大部分的人都能算得上是小有资产。 只不过这笔钱如今只能记在军功薄上，暂时并不会兑现，得等到仗打完了，或者是战士殉职牺牲、伤病退役等情况，才会立刻发放，否则都要等到战事结束后才会兑现。 这样做的目的，一是为了保持军纪和士气，防止部分意志不坚定的战士拿到钱后就开始厌战、避战甚至是怯战；二是为了防止战士将现金带上战场，然后因为种种原因落入敌人口袋的情况发生。 新一轮的进攻发起之际，艾伦在动员讲话中表示，战争会在今年年底之前结束，他会让小伙子们带着军功章还有满口袋的现金回到卡利亚斯过新年，倒是后高文大人会在日升城的城头上迎接他们的凯旋，如果陛下已经回来的话，也一定会亲自为大家庆功。 铁牙小队的临时营地里，队员们正在各有所思地在想着什么。 “算上这一笔，等年底回去之后，差不多就凑够在麦积镇买套三居室的房钱了。”队里最年长的哈雷合上了自己用来记账的小本本，脸上带着按捺不住的期待，然后看向旁边的战友，问道：“你们有几个有什么打算？” 铁牙小队虽然没有返回大营，但是艾伦长官的讲话已经像风一般在所有的军队中传开了，听到说今年就能回去，大家伙莫不兴奋。 “我说老哈雷，你才四十多岁就老糊涂了？有这钱你干嘛不去日升城按揭一套两居室的新房，暴风公司在西城新修的楼盘今年底估计机会开盘，买这个不好吗？非要全款买麦积镇的房子？麦积镇一个农业城镇，人口上不去，房子看不了涨，等咱们这仗打完，约克王国完蛋后，日升城势必将成为南部最大的都市，倒是后房价还不得蹭蹭往上涨，这不比你买麦积镇的房子划算，倒时候你即便是想回麦积镇养老，卖了回去买十套都够。”机灵的布莱克一脸愤愤的样子，好像是哈雷亏了他的钱似的。 其他的人也都纷纷点头，布莱克身手灵活，头脑更是灵活，尤其是在商业方面更是如此，眼光一向毒辣，他本是日升城开放商业后的第一批小商贩，虽然他当时才十四、五岁，却也凭着敏锐的头脑挣到了不少的钱，这是小队里大家都清楚的事实，这家伙要不是好赌，现在应该是日升城里小有名气富商。 赌博毁了他本来的富贵人生，当初因为欠下赌债走投无路才来当兵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赌债，可即便如此，当兵这些年来还是没有戒掉赌博，若非如此，他仅仅是当兵这些年来攒下的军饷和赏赐，也应该不比哈雷要少。 哈雷呵呵一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他杵灭了烟头，实诚地说道：“贷款买东西，我感觉始终不安心，我们这行当，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到时候贷款没还上，那些家伙还不得去找我妈要钱？而且我买房子就是为了住家，涨不涨价和我关系不大，我和老母亲从来卡利亚斯开始，一直都住在麦积镇生活，她已经习惯了那里。” 说到这里，为人实诚的哈雷话锋一转，放低了声音说道：“而且贷款买房的利息也太高了，那狗日的班森开的银行，房贷一年利息能有一成多，我靠卖命挣来的钱，就这么让那些资本家给拿去了，心里不得劲。” “就是、就是，那些狗日的就是一群吸血鬼。”哈雷的话也引起了其他几个队员的共鸣，这几个都是和哈雷一样比较实在的老兵，没有布莱克心里那么多花花肠子，“与其把钱拿去送给那些狗日的，我觉得还不如拿去‘加登的故乡’里给花了，还能得个爽，听说日升城总店那边，又扩建了三层，据说前不久还搞引进了几个精灵姑娘，真他妈的想去看看。” “光看看哪里够。”有人打趣道。 “听个曲，看个戏，就够花光我们好几个月的饷钱，你还想上身？” “怎么就不能想了？” “就是，不光要想，老子还要干，等这仗打完了回去就干，凭什么那么商贾烂货上得，老子们就上不得？” 一说起“加登的故乡”，场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原本几个昏昏欲睡的队员，聊起这个话题后，也都不困了，大家伙七嘴八舌，讲着道听途说的来关于那楼里的各位姑娘的事迹，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是真的去过一样，可别人细问起来，立刻就漏了陷，最后大家也都摊明了，其实谁都没有去过，以前顶多就是路过是往那仿佛是仙境神国般的场景里望两眼，甚至连脚步都不敢逗留太久，否者那些富家老爷们便会昂着鼻子对他们指指点点地说道。 丘八也想逛“故乡”？不先闻闻自个身上的臭味，也不怕污了这里的环境。 说起曾经的遇到过的意难平的事情，这群粗人们都是喷喷不已，说定了等打完了仗非要一起去逛它一回，那些老爷们玩什么，他们玩什么，什么贵玩儿什么。 副队长皮特独自坐在一边，借着烛光翻看兵书，他的身上还缠着部分的绷带，那是在上次攻打2014号哨所时留下的伤，目前差不多也快痊愈了。 虽然战友们的话语并不会影响到他看书，但是那些粗鄙的话语却还是不留自主地进入到他的耳朵里，刚从巴雷特城堡里出来进入冒险队的时候，对于这些粗鄙之语他有些反感，但是现在早已经完全适应，听到后甚至还为战友们团结一致的想法会心一笑。 “小副队长，你有什么打算？”突然间，一道声音朝着皮特这边传来。 因为年纪问题，铁牙小队的队员们在喊皮特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前面加一个“小”，本来一开始这是一种带着些许调侃，用来表达不满的戏谑，现在没有了这层意思，但是大家伙也都习惯了。 皮特朝着战友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愣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给他问住了。 打完了仗，然后回到城堡继续修行，突破境界，继承头衔，这些都是他未来要做的事情。 可是这些都算是大事，而且也都是高文老师给安排好的事情，不是他自己的打算。 细细想来，皮特发现，自己这些年来，似乎就没有过太多“自己的打算”。 “我还没有想好。”他如实说道，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准确老说，是“还没有想过”。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看你这样子也还是个雏，我们带你去开个荤，开个洋荤，精灵不敢说，海外的那个什么水灵族人，倒是可以玩一玩，据说身体滑溜溜的，能让人一呲溜地就进去了，最适合小副队长你这样的雏儿。” 玩笑开着，一群老兵都开始附和起来，到最后甚至大家伙说着要一起凑个份子，给小副队长整个精灵少女，毕竟他们中大多数人，都被皮特救过命。 精灵少女？ 皮特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身影，便是希尔薇的模样，王后的血脉里流淌着少部分的精灵血统。 想到这里，年轻的副队长赶紧将头脑里的肮脏想法给排除掉，他认为刚才的想法是对希尔薇的玷污，哪怕他根本就没有做任何肮脏的联想，仅仅是在听到精灵的时候想起了她而已。 不说希尔薇王后的身份，对于皮特来说，希尔薇算是他半个母亲，在他小时候对他很是照顾。 皮特没有回答战友的问题，战友们也没有再继续开他的玩笑，这位小副队长的性格，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大家也都了解了。 夜还不算太深，老兵们继续吹牛打屁，皮特则独自看着兵书。 许久之后，他突然神色一变，合上了书本然后又打开，然后再合上，沉思了片刻之后，他拿出了地图，在烛光下仔细查看？ 他的眉头逐渐皱起，年轻的面容，神色变得越发难看。 “怎么了？”有人发现了皮特的异样，出言问道。 皮特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示意没事。 这一幕，却被稍远处的队长托德看在了眼里，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皮特刚才笑意有些奇怪，而且他这人平时基本是不会笑的，甚至都没有什么表情，就像个面瘫。 正如托德的疑虑，皮特此刻神色很不自然。 他背过身去，再次仔细地看着地图，眉头皱得更深了。 刚才兵书上的讲的虚实战术，给他了他启发，结合之前他所得知的军队战术安排，加上最近的行军路线，他发现了他们这支军队，不，不仅是他铁牙小队，甚至不仅仅是直属侦查营，他们的任务只是给大军开路，包括后面的大军，一共四路大军，或许只有一路才是“实”的，而剩下的，将会是炮灰。 作为一个斥候小队的副队长，皮特虽然拥有随身携带军事地图的权限，但是他所能拥有的地图范围却也很有限，根本无法窥探到了整个前线的战略部署，这让他无从断定，那一路是“实”，哪三路是“虚”。 第一百五十五章 鹞鹰行动 第一集团军前线指挥部指挥室中。 集团军长官艾伦，参谋长力德，还有其余的几名指挥部成员以及前线参谋部的高层，众人一齐围站在沙盘的周围。 房间内的一干人等，无一不是身居高位者，虽然都炼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但是从他们不由自主地紧攥的拳头以及难以完全掩饰的绷紧神色中，依旧可以看出他们此刻紧张的心情。 传讯兵不断进进出出，将最前线的每一点战况带回，同时将指挥部新的命令传达到最前线。 每一次新的情报送回，众人的神色都会带着强烈的期待，同时又并存着担心。 此刻正在经行的军事行动将会关系到一场大行动成败，而这场代号为“鹞鹰”的军事行动又是整场战争的胜败的关键，这场与约克王国大决战的战争，关乎了在场所有人的荣誉、前途、甚至是生命。 “西路报捷，1102师第7步兵团，拿下敌军1214号主阵地，正在坚守待援，第4、第9团正在前往增援，目前距离8公里。” “直属侦察营风火小队与直属第6工兵连抵达铁斧坡，已经完成爆破，成功切断三号主路，迟滞敌军4000余人，预计可以拖延敌军增援速度四个小时。” “直属侦察营铁牙小队，成功拿下敌军1117号防空哨所，中路1105师第4主力团完成接引，目前已经瘫痪了敌军中路五处防空阵地。” “东路告急，1103师主力后路被断，在1007号阵地与敌军烈日军团主力陷入苦战，兵力折损过半，下辖第2、第5团战败，第6团全团覆灭。” “……” 每一次捷报传来，并不能让房间中的众人感到太多的欣喜，因为紧接着的也有坏消息，目前的局势不算太坏，但是同样不算明朗，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想要完成的效果。 这次的战略计划，是一次相对比较匆忙的部署，准确的来说，是艾伦花了三天时间想出来的计划，然后在经过指挥部和参谋部做了相应的完善，但是因为时间原因，依旧不够充分，在执行之前，甚至没有进行过太过于严谨的沙盘推演，这一切都是因为要和时间赛跑。 同时，也因为这是一次过程充满了变数的计划，即便是最后的结果大获全胜，目前也不知道获胜点会出在哪一路？ 每一次新的战报到来，都会在第一时间在沙盘上做出对应的标识，来让整体的战局更加直观地表现出来。 “长官，该下命令了。”参谋长力德，看着沙盘上越发胶着的形势，对着沉默不语的艾伦说道。 “再等等！”艾伦摇了摇头，缓缓闭上了双眼，没有再多说什么。 战略沙盘上的形势非常明显，如今以1105师为主力的中路军局面最好，相对应的，东路的战况最恶劣，目前已经呈现出了败退的趋势。 “报！东路1103师暂时失联，前线情况不明，已经派出了四股通讯兵前往，目前均未返回，也没有收到信号。” “中路四处阵地遭到敌军三方夹击，猛烈反扑，1105师分兵迎敌，战况胶着，损失惨重。” “直属侦察营铁牙小队失去联系。” 情况似乎变得越来越糟糕，指挥室中的众人脸色愈发难看，这次的战略行动代号为“鹞鹰”，鹞鹰是鹰隼中的一支，体型不大，但是凶狠不减，甚至敢于捕食体型比它更大的猎物，以此为代号，有分兵突击但是不坠气势的意思。 就目前的形势看来，四只“鹞鹰”的捕猎，都不顺利，尤其是东路。 艾伦的手掌紧紧抓着摆放着沙盘的桌面边缘，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眼神似乎能够通过沙盘看到战争前线的真实战况。 力德又准备开口，但是看到艾伦的神色之后，强行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 传令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将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前线上任何一点变动都将会影响整个计划的成败。 “年前结束战争”，这是艾伦当着大军的面亲口做出的承诺，这样的话语无疑会提振一部分的士气，让这场具备风险的“鹞鹰”计划的成功率提升不少，但若是计划失败，或者说没有完成年前结束战争的目标，那么之后的仗，将会更加难打。 传令兵的脸色带着些许的喜悦，这让众人绷紧的精神也稍为放松了一些，同时也更加期待最新的战况。 “东路1103师恢复联系，他们放弃了所有阵地，师部率领四个主力团强攻下了敌军月亮关大营，不过所有的退路全被断绝，正在请求增援。” “好！” 沉默许久的艾伦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将压抑许久的情绪通过一声赞叹表达出来。 旁边的下属赶紧按照战报的信息，在沙盘上做出相应的调整，将最新的局面展示出来。 艾伦没有去看沙盘，而在此闭上了眼睛。 沙盘上的以每一处细节他早已拓进了脑海里，不用看也能知道形势的分部，在脑海中简单地推演了一番之后，他很快就重新睁开了眼睛。 “咳！” 他站直的身体，挺起腰板，快速的清了一下嗓子。 指挥室内的其他人立刻会意，按队列站好，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鹞鹰’行动，确认东路执行，目标月亮关以北的东特城，第一、第二、第三空降团准备出击。” 艾伦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作为前线副指挥官之一的空军3101师长哈曼特虽然有些疑虑，但是艾伦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他也不敢有任何质疑，立刻上前听令，旋即领命而去。 哈曼特不仅仅是空军第一师的师长，同时也是目前整个空军里唯三的王牌飞行员之一，可以说是卡利亚斯空军的灵魂人物。 卡利亚斯目前的运输机并不多，这次的‘鹞鹰’行动，作为运输工具的主要还是中型、重型轰炸机为主，虽然为了实现这一计划，对轰炸机做出了相应的减重调整，但是此次任务执行起来，相比轰炸任务依旧要更难也更危险，这对于飞行员素质要求更高，为了提高任务的成功率，哈曼特将会亲自上机，最为航队领航机的驾驶员，带领空军完成这次没有过前例的艰难任务。 “鹞鹰”行动真正的“鹰”，并不是这四路并进的地面大军，而是一直在整装待命的三个空降团，这才是正真的杀手锏，也是卡利亚斯空军一直都雪藏这从未露面的精锐。其目的就是要做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藏剑两年，出鞘必然做到一剑毙命。 东特城就是这个足以让敌军整个防线失效的命门，只要这支空降奇兵能够出其不意拿下东特城，然后坚持到东路地面部队增援到达，一旦在东特城站稳脚跟，那么整个海灵顿高原就将完全显现在卡利亚斯大军的面前，太阳城也会赤裸裸地暴露出来，这时候中路和西部的敌军防线，就已经失去了防守的意义，而且已经地形分分割开来，还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回援首都。 要想让空降兵顺利抵达指定位置，就必须要先肃清沿途的防空阵地。 月亮关是敌军防线上的最重要的关口之一，其名字甚至和北方的都城“太阳城”遥相呼应，是卫戍王国首都的军事重镇。 1103师能逆转局势，孤注一掷拿下月亮关，这便是最好的战果，哪怕目前的局势岌岌可危，但既然能打进月亮关，那么计划就已经成了一半，以月亮关为跟脚，肃清周边的防空阵地，那么就能为飞机开辟出来一条能够抵达东特城的相对安全的航线。 “命令西路、中部两路，继续往既定目标发起攻势，牵制住敌军兵力，干扰敌方的决策。” 在下达命令的同时，艾伦已经亲兵的伺候下披甲完毕，他锐利的目光在房间内众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了力德的头上。 “从现在开始，参谋长力德接管‘鹞鹰’计划指挥权，我若战死，则力德自动升任代理集团军长。” 说罢，艾伦已经拿上自己的武器离开了指挥室，然后率领亲卫团，以及留守指挥部作为机动策应部队的两支精锐骑兵团，往东路月亮关的方向快速奔袭而去。 突入其来的变故，让指挥室内的一部分楞了神，直到哈曼特和艾伦前后脚离去，他们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这算是什么事？前线的最高指挥官不坐镇中枢反而带头冲锋去了？ 对于艾伦的抉择，他们很不理解，本来‘鹞鹰’计划就是一个很冒险的计划，如今指挥官亲赴火线，还留下了“遗言”，这更是让这场仗打得十分别扭。 若是计划失败了该如何？若是计划失败了，艾伦长官又牺牲了又该如何？ 诸位面面相觑，有些不敢想象，神色十分难看。 反倒是相对比较年轻的力德最先冷静下来，如今担子落在了他的身上，艾伦长官已经带着军队走了，他必须得把指挥部的担子扛起来。 力德前走了两步，站到了之前艾伦所在的为，轻叩了两下了桌面，将众人思绪拉了回来。 “鹞鹰行动，才刚刚开始，最难的仗现在才开打。” 力德直入主题，一句话讲让所有人将目光从新汇聚到沙盘之上。 作为集团军的参谋长，力德有参与“鹞鹰行动”整个计划的制定，甚至他本人就是计划的主要制定者之一，对于全盘的战略拥有完善的思路，同时因为学院出身的原因，他的书面预案也是最完善的。 简单的沟通确立了指挥权后，力德便开始了“鹞鹰计划”新一阶段的全面部署。 从此刻开始，大营中还未出战的军队、先前上的思路大军、甚至包括艾伦亲自率领的骑兵团，都要听从他的调遣。 他对照着沙盘与自己事先所做的预案，一条条命令从他口中发出，在这一刻，这个年轻的军官，冷漠得就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 事实上在昨天晚上，艾伦就和他有过一次推心置腹的私下谈话。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赶紧打完仗返回卡利亚斯，但是艾伦却对此有些茫然，甚至是恐惧，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回去。 这场仗注定会是一场苦战，会是卡利亚斯建军以来损失最大的一场战争，不管输赢与否，这一点都不会改变，如果仗打输了，那么他无疑将会是卡利亚斯建军以来最大的军事罪人，他不愿意回去接受谴责和甚至是审判；如果仗打赢了，那么这灭国大功对于他来说或许并不会是太好的事情，至少他从此以后就会离开军队，这是注定了的。 其次，他在萨尔亚行省造的杀孽，也让自己在事后有些难以释怀。 对于艾伦来说，他觉得自己战死在太阳城下，以此换来这场战争的胜利，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小小的私念，曾经热血澎湃的骑兵团长艾伦，和霍根、马文他们相比，总是对战场抱有那点的浪漫的情怀，在他看来，一个战士的入场应该轰轰烈烈，退场也该如此，如果让他像马文那样，带着军功章从一线退下，挂个闲职赋闲，整天喝茶看报，他或许会觉得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战死疆场。 当然，这些话艾伦只是一言带过，他和力德说得更多的，还是他那位刚刚从军校毕业的儿子艾格拉。 艾伦希望力德能够指导艾格拉一阵，那孩子的性格，他有些不放心。 一连串的命令行云流水般地传递了下去，力德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在军校讲过课，在参谋部做过多次战略化的演讲和沙盘推演，无论在什么场合，他总是能够表现的自信而且平静，即便是曾经当着高文大人的面做战场推演，他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怯场，但是此刻他却无法平静。 这毕竟是是实战，是他第一次真正作为战场指挥官，而不是出谋划策、查漏补缺的参谋。 他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身体放松就就要坐下来，但是屁股还没有接触到椅子他就重新站了起来。 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艾伦长官昨晚找他说话的画面再一次再一次浮上脑海，他又核查了一遍刚刚下达的指令，重新开始推演。 力德不是很能理解艾伦的想法，他也不赞同所谓的“战死沙场是军人的最高荣誉”这样的说法，作为当初军校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曾经有幸多次参加过陛下在学校的讲座，并且与陛下有过几番较为深刻的谈话，力德认为艾伦长官的许多顾虑，都是多余的，作为职业军人，其实不应该去想那么多与战争无关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 胜势 太阳城堡的宫殿之中，国王伊凡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桌子上已经放凉了的菜肴他一口都没有动，仅仅只是喝了两口稀粥。 这种时候，前方战报没有按时传回来，他提不起一丁点的胃口。 耷拉的眼皮、黝黑的眼眶、还有参差不齐的胡渣和油腻的头发，伊凡疲态尽显，但是依旧没有一丁点的睡意。 为了安抚人心，他甚至装模装样大大方方地回到寝宫，看上去一点都不急躁，似乎都前方的战事成竹在胸。 王后躺坐床上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连呼吸都压低了声音，大气不敢出。 这位和伊凡一起生活了将近四十年的结发夫妻，对于丈夫的性格非常了解，她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她若是说错了一句话，或是因为发出动静惹恼了这个男人，那么他甚至可能冲过来掐死自己。 王后的父亲在去年就已经去世了，两位兄长也都无甚本事，陛下对她已经不用再有任何顾忌，她甚至知道要不是如今王国形势危急，陛下需要借用旧贵族的力量抵御外敌，那么陛下会在她父亲去世之后立刻就把她给休了，然后纳伊丽莎白为王后，也就是那个当初他从安条克行省带回来的女孩。 撑在书桌前双手扶额的伊凡同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太阳落山之后的太阳城堡，安静得让人感觉害怕。 伊凡的大脑在飞快地运转，但是想想来去都是些重复的事情，然后便是一些往事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从他第一次南征开始，卡利亚斯是如何一点点蚕食他的王国，以至于落到了如今的这样的地步。 让伊凡废寝忘食的原因，自然是前方与卡利亚斯的战事。 月亮关丢了，对于整体的战局来说，是一个异常沉重的打击，如果不能及时夺回月亮关，便意味着在过去两年内耗费大量资源完成的海灵顿整体防线将会失去大部分的作用。 简单来说，就是这场僵持了许久的战争，原本还算比较平衡的天秤将会大幅度向卡利亚斯的方向倾斜，并且他们的劣势会变得难以逆转，到时候别说南下收复失土，就连海灵顿高原恐怕都没办法守住。 本该在两个小时前就送到的最新战报至今未到，让伊凡的情绪愈发急躁，他曾经很排斥用通讯魔网传递军情，认为这没办法保密，等于是将王国的机密暴露在魔法师公会艳的眼中，可是此刻他却非常地怀念这个东西，要是通讯魔网还在，他便能够实时得知一手的信息，哪怕是被魔法师公会得知了又如何？ 可惜如今同盟的大部分地区的通讯魔网都失效了，魔法师公会虽然正在重新搭建，但是约克王国却并不在其覆盖范围之内。 反之，曾经最为少数没有联网地区的卡利亚斯，如今却拥有完善的通讯魔网，虽然不是出自于魔法师公会，但是却得到了对通讯魔网更为专业，也是最先提出通讯魔网概念的奥术师公会也就是如今的深蓝的青睐，竟然把总部都搬迁到了卡利亚斯。 伊凡的心头充满了愤怒、憎恨、然后是嫉妒，最后化作一声满是感慨的长叹。 20年，距离巴雷特干掉豺狼人霍格成为卡利亚斯的主人，如今正好20过去年，20年的时间，这片原本在夹缝中求生的法外之地，如今他们的军队却已经打到了王国首府。 要说失败还有些为时过早，但仅仅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伊凡都无法接受。 月亮关必须夺回来，死命令他已经下达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结果，他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沉住气，要冷静一些，要保持太阳城堡家族的高贵气度，他有能力逆转局势。 曾经困难重重的新制改革，他都成功了，那些如同王国跗骨之蛆一般吸食国家血液的旧贵族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之前最为危险的危机，约克王国独自面对卡利亚斯、罗南公国、还有高卢王国的围攻的局面，他通过自己的手段给化解了，与高卢王国停战议和，并且还达成进一步达成了部分和作协议，另一边在罗南公国内部支持亚坎复国军的行动，以此也减少了罗南公国方面的压力。 最后就只剩下了卡利亚斯这一枝独木，他没有理由会败给卡利亚斯。 对比兵力，卡利亚斯虽然多次增兵，但是人数方面依旧和王国守军有不小的差距，王国守军同时占据地理优势，这一点足以抹平装备的差距，葛林布置的防空阵线更是让卡利亚斯在过去无往不利的空军撞得头破血流，后来甚至不敢轻易出动。 伊凡在得知月亮关被攻破的消息之前，他坚定的认为卡利亚斯的军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疯狂的进攻不过是强弩之末，战争打到这个阶段，已经达到了卡利亚斯的极限，他们终究只是一个刚刚成立的、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国，阶段性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到时候就是约克王国反攻的开始。 他原本对于此番未来的非常坚定的相信，一如当年他坚信林恩不能走出太阳城堡，可最后结果都事与愿违。 寂静的深宫中，急促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明显，将伊凡的思绪从愤恨之中拉回到现实。 亲卫从传讯兵那里给他带来了最新的战报，迟到了三个多小时的战报。 伊凡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打开了信笺，他最希望看到的是守军已经夺回了月亮关的消息。 随着眼神在信纸上的扫动，拿着信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短短五六秒钟的时间，伊凡的脸色一变再变，变得愈发的苍白失色。 他身体就像是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然而并没有坐稳，顺着边缘滑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房间里面的王后被伊凡摔倒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出来，但是还没有下床就收回了双腿。 伊凡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一样，恍恍惚惚过了小半分钟，才还了魂。 信笺上的内容对他来说就好似雪上加霜、晴天霹雳。 王国的将士们严格地执行了他的命令，对落入敌手的月亮关发起了不计代价的猛烈进攻，调动了所有的兵力，做了最激昂的动员讲演，并且现场发放了军饷，所有士兵们士气高昂，不夺回月亮关誓不罢休，然而他们却遭到了敌军的顽强抵抗，敌军的前线最高指挥官艾伦，甚至亲自带着亲卫团来到月亮光作战，但即便如此，王国军还是占据着主动，烈日军团的先锋大将波顿，甚至差一点就在混战中斩杀了敌军主将艾伦，一度逼得敌军放弃了所有的城外阵地，龟缩在城中只顾防御不敢还手，本来，夺回月亮关只是时间问题。 可就在这时候，后方的东特城却突然丢了。 战报上的说法是，因为主力军队都调去了月亮关，所以东特城较为空虚，驻军不多，多数还都是些老弱伤员。 可这对于伊凡来说并不是东特城失守的理由，东特城不是前线，这是后方城市，是作为海灵顿防线的三大补给中转站之一的城市，承担着前线近四成的补给的任务。 如果说月亮关失守，海灵顿防线将会失去大部分的作用，那么东特城失守，就意味着海灵顿防线已经不存在了。 后方的城市为什么会受到攻击？敌人是从哪里来的？从天上飞过来的吗？ 事实正是如此。 “密密麻麻的飞机，从天而降的军队，三千多人……”伊凡读者信笺上的关键词汇，发出了无力的笑声。 “葛林呢？他说过没有任何一架飞机能够飞到海灵顿高原。”伊凡大声地喊了出来。 亲卫兵站在门外不敢应答，里屋的王后将头埋进被子里，哭了起来。 十多分钟之后，新的战报到来，解答了伊凡的疑惑。 东特城告破之后，防空主帅葛林已经在前线自裁谢罪。 “完了！”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王国已经完了。 约克王国，太阳城堡家族，将会毁在他伊凡·蒙斯特的手上。 伊凡甚至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卡利亚斯的大军逼近太阳城，那些苟延残喘的旧贵族的选择，还有……高卢王国的态度。 大势已去，这几乎是已经注定的结果，但是会不会彻底完蛋，高卢王国的态度将会至关重要。 “通知高卢王国的大使，邀请他明天上午来城堡花园小叙。” 伊凡强打起精神，把命令下达了下去，然后离开了寝宫，独自一人在城堡的庭院中踱步。 ………… 月亮关的营房中灯火通明。 正在在临时病房中接受手术的艾伦，疼得哇哇大叫，要不是身体被皮带绑着固定才床板上，估计此刻已经跳了起来。 战地医院中麻药短缺，优先给了那些需要做大手术甚至截止的战士使用了，艾伦身上需要开刀的地方虽然多，但是手术规模并不算太大，主要就是取出那些嵌进身体里的箭镞和子弹，至少按照医生的说法这等级的疼痛是属于一个老兵可以接受的范围，所以就没有给使用麻醉药。 最严重的一枚箭矢，正是此刻正在动刀的这处，正好射中了艾伦的胯下。 旁边的人都看得出来，艾伦长官之所以叫得那么夸张，与其说是忍受不了疼痛，更像是在掩饰尴尬。 “将军，您这……这家伙什以后可能会受到些……” 动刀了医生小心翼翼地说着，不过还没说完就艾伦蛮横地打断。 “废什么话，老子儿子都从军校毕业了，还要这玩意有什么用，你该怎么下刀就怎么下刀。” 说着，旁边的几个亲兵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笑声，这一下可把艾伦给热火了，冲着他们几个大声喊道：“狗日的还笑，老子当时都要把那傻愣子给砍死了，你们几个蠢蛋坏我好事，等我能下床了，慢慢收拾你们。” 和艾伦同在一间病房中的三个亲兵没敢搭话，但是也没有因为这番训斥就变得紧张，他们都是从守备军骑兵团时期就跟随艾伦的老兵，对于长官的性情十分了解。 长官的话不假，当时的确是有机会杀死敌军中那个凶悍异常的先锋大将，可是大概率的结果，艾伦长官自己也得把命搭进去，所以他们几个才拼命把艾伦给带了出来，这样的行为虽然一度影响了部分的士气，但若是和艾伦战死之后对全军士气的影响相比，这一点就显得微不足道。 四位贴身亲兵，当场就死了一个，剩下的三个此刻都在这间病房中，每一个得伤都不比艾伦轻。 和约克王国开战以来，大多数的事情，都是自己方进攻，约克王国在防守，即便有时候也会有相反的情况，但是约克王国的进攻意志都不算太强，除了刚刚经历的这场战役。 烈日军团的主力，加上常规军中编制保存得比较完好的精锐，可以说，敌人将周边能调动的所有军队，全都拉到了月亮关外，然后对这里发起了不计代价的猛烈进攻。 这场战役的激烈程度，算的上整场战争以来之最。 本来按照攻守形势，他们最多还能再守个两三天，就得被迫放弃月亮关，否则也只会是全军覆没。 但是“鹞鹰行动”成功了，空降部队拿下了东特城，这形势便逆转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凯旋与遗愿 2033年的五月中旬，卡利亚斯第一集团军正式入驻东特城。 六月初，大军切断了驻守海灵顿防线的主要交通路线，驻守在防线上的约克王国军队，超过八成的补给无法得到补充。 六月中旬，在卡利亚斯军队的前后围攻下，海灵顿防线上的大部分约克军队无条件投降。 但这并不是全部，依旧还有一万多烈日军团主力誓死不降，坚守在与月亮关齐名、同作为海灵顿防线上两大重镇之一的雪鹰镇，他们在断水断粮断兵员的情况下还在坚持防守，甚至击退了卡利亚斯军队的多次进攻。 七月下旬，这一支困兽犹斗的孤军终于停止了抵抗，卡利亚斯军队进入雪鹰镇后看到的是一副惨绝人寰的画面，遍地的饿殍与腐尸，入眼处没有一个活物，战马、驼兽，连骨头都没有剩下，就连草根和树皮都被吃光了。 满城的死寂，看不到一点生机。 唯有那面鲜亮的烈日军团旗帜依旧还插在城头，直到最后的时刻，这支军队都依旧坚守在城头，他们在临死之前都在望着北边的方向，似乎在期待着王国军队的额救援。 然而被测底封锁在城中断绝了所有消息的他们，并不知道太阳城从头到尾都没有派出军队来救援他们的意思。 如今约克王国的能战之兵，已经所剩不多，几乎全部聚集在首都太阳城中布防。 雪鹰镇的城中恶臭熏天，瘟疫横行，为了安全起见，卡利亚斯的军队没有进驻城中，而是一把火将其烧了个干净。 随着城头上那杆烈日旗帜化为灰烬，约克王国引以为傲的烈日军团，已经全军覆灭。 经过半月的修整之后，第一集团军开始全面推进。 八月下旬，以科林伯爵为首的约克王国旧贵族势力中强硬派公开向卡利亚斯投诚。 在距离太阳城七十公里外的一处开阔地上，卡利亚斯第一集团军长官艾伦，代表卡利亚斯国王林恩·巴雷特，接受了以科林伯爵为首的七位约克王国旧贵族的归降，同时收编了他们那些并没有太多战斗力的私有军队。 另一边，太阳城中，伊凡在与高卢王国达成一致之后，便开始大量转移太阳城中的物资、工厂、粮食还有财产。 全面转移的目的地便是高卢王国的本土，在前不久的谈判之中，高卢王国的国王亨利同意了在国内划出一片土地给蒙斯特家族作为流亡政权的落脚地，双方在之后将展开全方位的战略合作，以图收复约克王国的土地。 虽然在太阳城以北，约克王国还有大片的土地，多个城市，但是却没有太多的意义，一旦太阳城失守，这些地方都没有办法阻挡的卡利亚斯军队的脚步，太阳以北军事部署，一直以来都是面朝北方，用来防御高卢王国的，就像安条克大防线是用来防御南方的格鲁尼亚一样，这样的防线虽然坚固，但是如果从面对反方向进攻的敌人，并没有太多的作用，而且约克王国如今也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了。 九月中旬，艾伦亲率大军兵临太阳城下。 攻打都城的战事，比想象中还要轻松一些，约克王国最后的精锐，也就是太阳城堡的禁军，早已经随着王室一起逃离这里。 守城的军队也逃走了不少，剩下的只有少数依旧忠心与蒙斯特家族的战士，还有些自发出来保卫家乡的平民武装。 大势所趋之下，再加上里应外合，卡利亚斯军队仅仅只用了四天的时间，便攻下了太阳城。 九月十七日，太阳城堡上的最高处，插上了卡利亚斯五色国旗。 就在艾伦准备一鼓作气，全面拿下北边剩下区域的时候，高卢王国却先一步动手了。 伊凡的死讯在九月十九号传出来，说是接受不了王国覆灭还有儿子死亡的事实，急火攻心，血气上涌，来不及抢救，便暴毙在了房间里。 在伊凡死亡的前一天，他那个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好的儿子盖伊·蒙斯特因为肺病去世，唯一侄子巴利·蒙斯特也在转移过程中离奇失踪。 高卢王国的边防军队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在伊凡死亡后的第一时间便有了动作。 他们拿着伊凡生前与高卢王国所签署的协议，收纳了约克王国剩余的军队，同时将伊凡的义女伊丽莎白推举为了新国王，然后抢在卡利亚斯之前出兵占据了太阳城以北的大半个行省的土地。 艾伦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虽然已经是以最快的速度出兵，但是和高卢王国明显蓄谋已久的行动相比，还是慢了太多，只来得及拿下了太阳城以北的两个城镇，就撞上了高卢王国的军队。 双方大军相距不足五公里，两边剑拔弩张，大炮上膛，对峙的气氛十分紧张，但是谁都没有率先动手。 仗没能打起来，可骂声却从未断绝。 卡利亚斯这边每天都派人到敌军阵前破口大骂，骂高卢王国背信弃义，无耻下流、违背盟约等等，虽然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话，但是在气势与道德上，无疑已经占据了高点。 对面也没有傻愣着挨骂，同样也有还嘴，但是对于卡利亚斯骂他们的言语没有任何回应，而是以约克王国自居，大肆谴责卡利亚斯入侵行为，并且声称约克王国的人民和军队，一定会将这些残忍的入侵者赶出约克王国的土地。 这骂仗一直持续到了十月初才停了下来。 无论是前线指挥部，还是上面的战区司令部，甚至是代表这最高军事权力的中央军事委员会，都一致认为这时候不适合和高卢王国开战。 这场仗已经打了太久了，不仅仅是前方的将士，后方补给和增援也十分吃紧，牺牲的战士们不说，活下来的士兵们也该到了休息的时候，更何况艾伦之前还承诺过，今年年底之前战争就将结束。 军委从卡利亚斯本土调来了两万军队，代替第一集团军驻防太阳城。 各方面交接完成之后，艾伦得以在十一月中旬带着第一集团军，踏上了返回日升城的道路。 当初出征的时候，第一集团军总共是八万余人，如今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七万人，其中还有半数都带着伤。 然而在这场战争中牺牲的战士，并不是这相差的两万多人。 在过去的三年中，战区多次向前线增兵，前后加起来，一共有近十五万人，如果再加上参战俘虏，那么一共有超过二十万人。 统计出来的牺牲人数是人。 这是一场打得异常艰难的战争，虽然战果丰盛，但是无疑是一场惨胜，本国士兵参战死亡率甚至超过百分之五十。 这是在当年兽潮战役之后，卡利亚斯军队从未出现过的高死亡率。 尤其是在攻打海灵顿防线的时候，损失最为惨重，不少的部队，甚至连建制都打没了，还没来得及休整补充兵员，就全团覆灭。 大军返回日升城的路上，艾伦的兴致一直都不高，只有在进入沿途的城市里接受当地政府劳军慰问时才会露出笑脸，在其余的时候，他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胜利凯旋的喜悦。 渐渐地下起雪，阻碍了大军的行进的速度，但是最后还是赶在新年之前回到了日升城。 如今的日升城已经是南国的一流大都市，外城墙都修到了河谷矿区之外，城市面积和建城时相比，扩大了不止十倍。 正如艾伦之前对战士们承诺，高文亲自外城入口处迎接这支凯旋归来的远征军，至于国王林恩，出海还未归来。 高文目送着这支满载荣誉的军队踏入城中，他的目光在每一个士兵的脸上划过。 在这样的气氛下，大多数的战士们都很高兴、很激动，很骄傲。 他们将昂扬着脑袋，将胸口高高挺起，向着高文致以最标准的军礼，以一个荣誉者的姿态踏进日升城的城门，即便是身上伤口因此破裂开来，在此刻他们也感觉不到疼痛。 但也有一些例外，部分的战士兴致并不高，或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或是因为战友牺牲，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个胜利者该有的模样。 皮特就是其中之一。 高文的目光落在这个亲传学生的身上，停留得更久一些，但最后还是划了过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皮特所在的集团军指挥部直属侦查营，是作为功勋队伍走在大军前端部分的。 和旁边的亲卫团一样，这两支同样直属于指挥部的军队如今的队伍都稀稀拉拉的，甚至没办法站成和后面队伍齐平的完成方阵。 铁牙小队包括皮特在内，只剩下了三个队员，另外两个也没有出现在队伍中，而是作为重伤员已经提前转移去了医院救治。 活下来的这两个队员，是皮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当时几乎快要断气。 那场最惨烈的战斗的场景，不时就会重新浮现在皮特的脑海。 在过去的任务中，总是他拯救队友，铁牙小队几乎所有的队员，都欠他一条或者多条命，他自己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夸耀的，毕竟他的能力比其他队员要强，也不认为其他队员有欠他什么。 同样，皮特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有队员相救的时候。 在那最危险的时刻，队长托德，老哈雷，布莱克，戴维，还有其他的所有队员，他们在这场绝境之中，将生还的机会给他皮特。 “只有你，才有机会活下去。”托德的理由很简单，其他人也都如是点头。 他们当时的眼神，皮特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看到高文老师正在看自己的目光，皮特只是行了一礼，也没有其他的行为。 回到了日升城，皮特参加了在军队大营举办的庆功宴和之后封赏仪式。 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后，他和这些远征归来的战士们一样，得到了两个月的轮休假期。 皮特先是去医院看望了两位队战友，他们情况……比较好，至少已经完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这辈子恐怕都下不了地了。 陪着战友度过了两个下午之后，皮特来到了麦积镇，开始甄选房子。 老哈雷说他老母亲喜欢热闹，但是又不喜欢太闹，喜欢晒太阳，但又怕热，照着这个条件，皮特在麦积镇转三天，跑遍了所有的在售住房，终于是找到了合适的房屋。 不善言谈的皮特和哈雷母亲长谈了一整天，然后在第二天坐车去到了三合镇，直奔小学而去。 戴维儿子性格柔弱，在学校总是受欺负，戴维曾经在闲聊时说过，等仗打完了回家后，一定要去学校教训一下那几个经常欺负他儿子的同学，要是可能的话，甚至还想把不作为的老师和校长也都收拾一顿。 代替戴维完成了心愿，打完了校长，皮特最后还是把他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对他怒目圆瞪的校长。 校长的办公室内一片狼藉，两个保安倒在门口昏厥了过去，皮特随后以巴雷特家族守护骑士的身份告诫了校长一番，校园暴力一定要重视。 布莱克欠下赌债，皮特帮他给还了，也收回了被债主给占去的那间原本属于布莱克的房屋。 ………… 陆陆续续地，皮特将大部分战友在之前提到过的未完成的心愿帮他们完成了，剩下的几位战友，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 站在金碧辉煌的“加登的故乡”大门口，皮特依旧有些犹豫。 最有一咬牙，还是走了进去。 一些富商们看到了他士兵的身份，很自然地流露出轻视甚至鄙夷的目光。 然而皮特把他所有的钱都带来了，因为害怕钱不够，他还特意回巴雷特城堡找维德拿了一些。 此时此刻，他当着那些富商的面，在他们震惊的眼神中，把所有的钱都放在柜台上，然后叫了七个上等的姑娘，还有三楼的风情包间。 六个是帮战友点的，剩下的一个，是战友们当初说好了帮他点的。 听了曲儿，看了舞蹈，又喝了些酒。 这一夜，皮特筋疲力尽，在七位姑娘之间周旋，比打仗还累。 第一百五十七章 皮特与麦琪 2034年的新年，对于卡利亚斯来说，是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一次新年，是值得大肆庆祝的一次新年。 事实上真实的情况也的确正是如此。 以首都日升城为中心，整个直隶省，南边的黑水湾直辖区，北边的江南省、安条克省、还有前年成立的萨尔亚省，甚至就连刚刚成立不久的海灵顿省，都举行不同程度的欢庆活动，以庆祝卡利亚斯在对约克王国的防守反击战中取得的伟大胜利。 各地的庆祝活动，当然以日升城最为盛大热烈，然而因为林恩出海违规，国王没能出席庆祝活动，终究还是一种遗憾，好在小王子瑞安已经长成，当他身着正装出现在红日广场的高台上时，依旧庆祝活动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小王子瑞安虚岁八岁，虽然模样就还有些稚嫩，但是却已经显露出了与异于常人的气质。 百姓们算着日子，陛下当年从埃蒙老爷那里接过卡利亚斯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年龄。 难不成陛下也是要效仿埃蒙老爷，将卡利亚斯交与八岁的瑞安王子。 这样的想法有些夸张，毕竟如今的卡利亚斯可不是二十年前的卡利亚斯能相比的。 二十年前，陛下刚刚接手卡利亚斯的时候，卡利亚斯仅仅只有一座老旧的城镇，人口不过两万，耕地不足千亩，工业就是几座作坊…… 可如今，王国坐拥五省之地，最新的人口统计已经超过了一千五百万，大小工厂不下百座，良田何止千万公顷，还有强大的陆海空三军，如今的卡利亚斯俨然已经成为了神圣同盟中的一流大国。 如此大国，对于年轻的小王子来说，恐怕是一幅难以承担的重担。 虽然有此顾虑，但是在看到瑞安殿下以王储的身份公开露面讲话，百姓们还是表现得很高兴，心里也踏实了一些。 国王远去海外，而且没有任何消息，对于子民来说，总是感觉心里悬吊吊的，虽然生活越来越好，国家却来越强，但始终觉得不够踏实，这时候能有王室的成员，尤其是王储出面表态，对于民心的稳定，起到的会是直管重要的作用。 瑞安王子的表现与当年的陛下不太一样，他不像年轻时的那么陛下那么深沉，笑起来的模样充满了真挚，甚至带着一些不谙世事的天真，但是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依旧和陛下一样闪烁这智慧的光芒。 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结束之后，瑞安王子在人民的拥簇之中离去，皮特一直伴随在他的身边，警惕地护卫着他的安全。 此刻皮特已经在高文的安排下从军中退役，作为巴雷特家族的守护骑士，保护王储的安全，是他的本职工作。 “皮特叔叔。”远离了人群之后，瑞安突然看向了皮特。 “殿下您直接喊我名字就行了。”皮特认真地回应了一句，注意力依旧在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我们各论各的。”瑞安咧嘴一笑，尽是孩童的天真的模样。 皮特的年龄只比瑞安大十岁，即便不考虑身份，只从年轻上来看，称呼为哥哥似乎更加合适，然而林恩总是喊皮特为“小老弟”，那么皮特自然也就成了瑞安的小叔叔。 “皮特叔叔，战场前线是什么样子？”瑞安在上车的时候突然问道，显得有些突兀。 皮特本以为王子殿下是问着玩的，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凯旋归来的胜利军队，于是对战场产生了向往，但是当皮特把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瑞安的神色中并没有带着那种对战场的期期破盼与憧憬，有的只是平静的求知。 “战场是……”皮特顿了一下，然后重新开口，但是依旧犹豫着没有说出任何答案。 瑞安看着皮特神色中的纠结，他也没有再问。 汽车驶回到巴雷特城堡，远远的就看见了有一个显眼的身影在城堡的大门口处驻足眺望。 准确的来说，是两个身影。 一头身形体大、威风凌凌的黑熊，还有它背上坐着的那个穿着猎装作男孩打扮的年轻姑娘。 按理说，此处是巴雷特城堡的大门，属于王宫禁地，侍卫是断然不可能让如此危险的魔兽出现在这里的。 即便是发生了意外，城中闯进来了魔兽，此刻也不应该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站在这里。 合乎常理的结果，它此刻应该已经是一具已经被处理掉的尸体才对，对于现今巴雷特城堡大门处的守卫力量来说，别说这头还没有达到圣域级别的暴君魔熊，就是算是真正的圣域级魔兽，比如当年兽潮时的那头土系魔暴龙，也会片刻之内就被密集的火力轰成一堆肉渣。 更难得的事，城堡的守卫对于这头大熊也没有表现出敌意或是畏惧，就像是自家豢养的魔兽一样，没事还逗弄一两下，虽然这样会惹得这头暴君魔熊发出厌烦的咆哮，但是侍卫也只会因为哈哈大笑。 汽车停下，就连小王子瑞安对于这头危险的十一级力量型魔兽没有表现出意外或是害怕，他走上前去，向着那个已经从熊背上下来的姑娘亲切地打着招呼：“麦琪姑姑，从黑森林回来了？” “年前就回来了。”面对王储的问候，她显得毫不拘谨，甚至过来伸手比了比瑞安的个头。 仅仅是此番举动，就已经能表明她身份的不凡。 这个年轻的姑娘正是麦琪，诺克斯的独女，林恩的义妹，全卡利亚斯身份最清贵之人。 麦琪和他的父亲诺克斯，享有卡利亚斯顶尖的特权，即便是王国的核心——最为森严的巴雷特城堡，在没有特别命令的情况下，对她来说也就是像是自己家的花园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任何人不得干涉和阻拦。 至于她所乘骑的这头巨熊，当然就是已经成年的米莎，如今是实实在在的十一级力量型魔兽，圣域之下最强大的存在。 虽然享受着顶尖的特权，但是诺克斯父女俩对于自己特权的运用，差不多就仅限于麦琪是时不时来巴雷特城堡玩耍一下，而且随着她年龄长大，皮特参军，来的次数也少了。但是整个卡利亚斯，尤其是在日升城，却没有任何敢质疑他们的地位，即便诺克斯这些年一直都低调地在马场养老，少出的几次公开露面，其中大部分都也是参加各方举办的象棋比赛。 这是诺克斯两次拯救巴雷特，拯救卡利亚斯，所获得的地位。 按照林恩自己的说法，巴雷特和卡利亚斯能够在当年度过难关，除了克莱因之外，诺克斯叔父居功至伟。 身穿猎装的假小子麦琪咧嘴一笑，从米莎背上的鬃毛里扒拉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牛皮盒子，然后递给瑞安：“这是我在黑森林里找到的，可是个很罕见的小东西。” 瑞安笑盈盈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和他小拳头差不多大小的刺猬，不过和普通的刺猬也有明显区别，它的北上并不是一根根密集的尖刺，而是更为粗大的尖锥，并且在透发着明亮的荧光。 瑞安将它拿远一些，荧光就暗淡了下去，靠近自己身体，荧光又亮腾了起来。 瑞安看了一眼自己佩剑上的蓝宝石，然后又把这个小东西靠近了自己胸膛，准确地说是靠近自己脖子上挂着那枚当年罗恩公国赠送的“高山之星”黄宝石，顿时间刺猬背上的尖锥光芒大作，变得如同水晶般明亮剔透。 “这是藏宝兽？”瑞安惊喜地问道。 一旁的年轻姑娘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刺猬形态的藏宝兽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发现它的地方找了好多的稀有矿石，这一趟冒险，我可是赚了好多的钱，这个小家伙就送给你了。” 瑞安高高兴兴地道了谢，然后很识趣地先回城堡里面去了，将空间留给了他皮特叔叔和麦琪姑姑。 麦琪主动走到皮特的身边，微微昂起了脑袋。 三年多未见，上次分别之时，她的个头接近的皮特的肩膀，如今三年半过去了，她还是和他肩膀一般高。 就好像从未分别一样。 皮特有些羞赧，微微后退一步，结果麦琪也往前跟了一步，皮特刚想说什么，麦琪先一步踮起脚尖，走在皮特的耳边，小声说道：“我看见你去了‘加登的故乡’” 皮特神色一滞，张开的嘴又给合上了。 麦琪呵呵一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追问，而是拉着皮特的手臂往城堡里走去，边走还边说道：“入夏之前，我都不会去黑森林冒险，这段时间，我打算就住在城堡。” 皮特想要从麦琪的手臂中挣脱出来，但是那双看上去不甚强壮胳膊却带蕴藏着巨力，如同虎钳一般仅仅地扣着皮特的臂膀，轻易挣脱不出，这是皮特才想起来，这家伙天生神力。 支支吾吾好一些，皮特才憋出来一句，“诺克斯大人同意了吗？” 麦琪愤愤地说道：“他现在一天到晚都只知道下象棋，连马场的事情都不管了，可没时间管这些。” 说着麦琪把手臂扣得更紧了一些，继续说道：“我都已经独自进入过黑森林冒险了，我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决定我的事情了，你呢？” 皮特不再试图做无用功，放弃了挣脱的举动，答道：“我是巴雷特家族的守护骑士，要遵从陛下和高文老师的意思。” 皮特的用意很明显，陛下如今出海未归，那么现在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应该搁置。 可没想到麦琪在听到这话后面露喜色，高兴地说道：“林恩大哥早就同意了。” 皮特一愣，诧异地问道：“什么时候同意的？” 麦琪笑道：“我七岁的时候，他就同意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黄金狮子与莱因哈特 麦琪特地来到巴雷特城堡长住，是为了趁此时机和皮特多亲近亲近。 然而最终和皮特亲近的却不是她，而是她……带来的米莎。 皮特的自律，早已完全形成了本能，在新年的节庆之后，他便恢复了训练。 庭院中他小时候训练的那片空地依旧还留着，但是现在他却把训练场所搬到了近卫团的校场那边，之前庭院的那个角落，相对来说小了一些，不是很能施展得开。 倒不是说皮特自己训练需要多大的排场，而是他如今这个陪练需要相对宽敞的场景才能发挥得出来实力。 对于皮特来说，米莎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陪练，皮糙肉厚、抗打耐揍，一身蛮力强横无匹，而且灵活性也不算差，对于各方面的能力都能起到不错的磨炼效果。 在皮特小时候，每次看到麦琪骑着米莎在城堡里横冲直撞的时，他就很想冲上去揍他们一顿，然而他虽然意志坚定，但依旧还是有自知之明，那时候他拿这个大家伙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如今不同了，虽然正面角力他依旧还是干不过这头巨熊，但是却能凭借着娴熟的战技以及人类灵活性和米莎打得有来有回。 训练场中尘土飞扬。 米莎的势大力沉的一记熊掌拍下，皮特虽然提前做出格挡，但是依旧被拍翻在地，然而这似乎是他已经预料到的攻击，他借力一个滑铲从米莎的身下冲了过去，同时扣住了米莎的一条前腿。 不远处那些正在训练空档期间休息的近卫团战士，正在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这场动静颇大的人兽大战。 当看到皮特使出了滑铲之后，众人眼中都亮起了惊喜的光彩。 难道今天的结果要反转了？ 在过去的两天里，人兽大战的结果都是以皮特被连续拍翻后终于爬不起来而告终，但今天似乎出现转机。 只见皮特快速的两记沉闷的膝撞让米莎吃痛发出阵阵叫声，因为一条前肢被皮特死死扣住，另一只熊掌刚一抬起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倒在了地上。 由此也能看出，这头从小就跟随在人类的身边的魔兽，战斗经验并不是很足。 皮特乘胜追击，一记扫腿将米莎的一条后退也放倒，在这头大家伙完全失去平衡栽倒在地上之后，皮特猛然发出一声大喝，浑厚的斗气迸发而出，强大的力量聚集到双臂与腰腹之上，他双腿外张，两脚踏地生根，环抱住米莎侧身，就此发力。 他要扛起米莎庞大的身躯，然后将它摔翻。 不远处的近卫团战士发出了欢呼的声音，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米莎被皮特压制在地上的场面，今天的胜利将会属于巴雷特骑士。 可就在此刻，米莎那单纯的眼神里，却闪过一丝灵性光彩，它突然后肢发力，整个身体飞快地直立站了起来。 原本重心下沉做巨鼎状的皮特，因为环抱着米莎的上半身，也随着米莎的站立反被米莎抬了起来。 变故横生，皮特并没有太过惊慌，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身体微微弓起，双腿蹬在米莎腹部，就要弹开。 然而米莎的熊掌来得更快，在皮特弹开之前，一巴掌结结实实扇在皮特的侧身。 皮特只来得及抬起左臂格挡，实质的外放斗气只阻挡了熊掌一个刹那就被震散，然后皮特的身体如同一发炮弹一样摔了出去。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辆泥头卡车撞了一样，只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皮特堪堪站起来的时候，米莎已经冲了过来将他压在身下。 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的皮特，只能投降认输。 只见米莎起身，直立站在原理，昂着头发出兴奋的叫声，以庆祝他的第三胜利。 围观的近卫团战士失落地埋下了脑袋。 这头暴君魔熊，因为长年和人类相处，少了一些野性，搏杀的技巧也有些欠缺，但是同样也因为常年和人类的相处的原因，它也获得了一些人类的优势，比如超过同类的灵智。 作为高级魔兽，本就已经开启了灵智，而米莎在这方面则要远超同类，其智慧差不多能够圣域级的魔兽相媲美。 圣域级魔兽的智慧基本上相当于普通的人类小孩，部分特殊种族和变异个体，或有例外。 至于金字塔巅峰的传奇级魔兽，它们的智慧已经与常人无异，甚至能够口吐人言，一些特殊种类，甚至还能够化人型，除了身上一些种族特征之外，几乎与常人无异。 在距离卡利亚斯遥远的北方，整个东大陆上最大的湖泊——须弥湖的南部。 在须弥湖以南，有一片被圈禁起来的广袤的林地，园林的入口处矗立着一方古拙大气的石碑，上面用古老的加洛林古文字镌刻着“永镇湖南”。 这座同盟中最大的私家园林内，一片开阔的原野中，一个赤裸着上身、满头金发披肩的雄壮男人，正在和两头身体比他庞大千百倍巨大魔兽角力。 在他身体右侧的，是一头青色的巨象，浑身电光缭绕，它每一步踏出，大地都会为之震颤，如同将大地作为战鼓，敲打出阵阵雷鸣。 这是传奇级的魔兽雷象，在冒险者公会的兽王注解之中，有着原野之王的称号，力大无穷，能摧山裂地，同时还能操控雷电，其破坏力，在所有的传奇魔兽中，都属于顶尖的存在。 而在这金发男人左侧的魔兽，体型不如雷像巨大，但是看上去更加凶悍，它前肢上长着锐利的爪子，两条粗壮后退支撑着庞大的身躯，头颅上张着根根尖刺，血盆大口中满是泛着寒光的锋利牙齿，而最显眼的还要数它背脊上排排尖刺，高耸着如同交错排列的剑阵一般，整个身体的任何一处地方，都在透发着它凶悍锐利的气势，仅仅透露出来的一丝的气息，便能让常人如同同被刀搅剑刺一般难以承受。 这是恐龙类魔兽中最强大的存在——剑脊龙，大陆上最为凶悍的捕食者，就连强大的巨龙族都能够成为它们的猎物。它不是最强的传奇魔兽，但却是最危险的猎手，一般来说，人类的传奇强者在和传奇魔兽的战斗中，只要不选择硬碰硬，那么多少都能占到点便宜，以此来部分抵消魔兽体型上的先天优势，但是这样的方式，对于剑脊龙来说，并不适用，它比绝大多数的人类，都要更精通战斗技巧，是魔兽中不折不扣的顶尖杀手。 然而此刻，这两头魔兽中顶尖的存在，却在和这个金发男人的角力之中，处于了下风。 只见剑脊龙那带着根根尖刺的尾鞭如迅雷一般扫来，但却被金发男人一手抱住，反手一拽，反将剑脊龙拉扯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而另一边，雷像长鼻甩来，金发男人飞起一脚踢中，看上去不甚强力的一脚却让雷像那巨大的身体如遭雷击，浑身一阵痉挛，它仰头发出一声如同雷鸣，电光聚落而下，落在金发男人的身上。 可他沐浴在雷电之中岿然不动，一头金发膨胀开来，气势节节攀升。 最终，两头传奇魔兽倒地不起，而这金发男人身上虽然也留下了一些伤口，但是一身的王者之气不减，反而愈发威严。 在稍远处，还有一个黑发的中年的男人坐在湖边悠然自在地钓鱼，他样貌平平，一身气息内敛，看上去就与普通人无意，然而能在这莱因哈特家族的狮子林中自钓鱼的人，又岂能是平凡之辈。 别说是人，就连这狮子林中的湖鱼都不一般，即便是旁边打得地动山摇，它们也都未曾惊慌，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 在角斗中获胜的金发男人打发走了两头传奇魔兽之后，便来到这钓鱼的人身旁。 “您是对的。”他对着钓鱼的黑发男人如此说道，然后便在旁边就地坐了下来。 “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钓鱼的黑发男人抿了抿嘴说道：“舍弃自己的肉身，合道齐格弗里德，以自身大意志，续存不朽者。” 金发男人沉默不语。 黑发男人嘴角泛起一丝难言的笑意，继续说道：“鸠占鹊巢的事情，我做不到，也做不来。”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金发男人。 后者低下脑袋，回味了一下这句带有多重意思的话语，然后说道：“我听您的。” “你知道吗？”他收起一支鱼竿，重新抛了一杆，“当年忏悔者在找到莫德雷德之前，曾来找过我。” “您拒绝了？” “对！” 他看向远处的那方镌刻着“永镇湖南”的古拙石碑，意味深长地说道：“教皇有喻，非圣人后裔，不得称帝，先祖生不逢时啊！” 这话让金发男人眼中泛起了疑惑，这话与他之前的话在逻辑上似乎有所不通，他沉思片刻，然后询问道：“忏悔者不就是圣人吗？” 黑发男人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转头望向南方，在园林的深处，有一座气象恢弘的古堡，在城堡的大门口，石壁上雕刻着莱因哈特家族永不背叛的族训。 “朝三暮四，他算个屁的圣人。” 他毫不忌讳地辱骂着身位教廷三圣之一的忏悔者。 这番亵渎的话语，把金发男人都吓了一跳。 黑发男人再次将目光看向了金发男人，他低下金色的头颅。 紧接着，黑发男人伸出左手，金发男人便匍匐在地，化作一头长着黄金色鬃毛的雄狮。 男人抚摸着雄狮的鬃毛，声音中带着遗憾，自顾自地说道：“先祖早生了一千八百年。” 但是在此话音落下之后，他神色却又泛起了点点的兴奋。 现如今距离莱因哈特一世出生年代，正好差不多一千八百年。 这个钓鱼的黑发男人，正是加洛林帝国“永镇湖南”的狮子大公，也就是狮子林的主人、莱因哈特家族当今的族长，莱因哈特十世。 而他身旁的黄金狮子，那是他们家族守护之兽，传奇级魔兽黄金狮王。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长夜将至 莱因哈特最后的眼神还是落到了那方石碑上。 这面石碑的造型偏向于圆滑，形似柱状，暗含帝国柱石的美誉，但抹去的棱角，也未尝不是对于莱因哈特家族的一种告诫。 对于世人来说，这方由帝国开国皇帝查理一世亲手书写的“永镇湖南”，是荣誉、是恩赏、是莱因哈特家族无上功勋的象征， 然而对于莱因哈特十世和他的先祖们来说，这却是帝国套在他们身上的囚笼。 在如今这个秩序丧失的世道，如果只是想要割据一方、想要浑水摸鱼，那么都可以肆意妄为，百无禁忌。 然而若是想要成为同盟的皇帝，却依旧得名正言顺，这是唯一的例外。 皇帝象征着正统，是一个时代的统治者。 这个时代属于查理家族，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这个时代即将走到终点，这同样是无可逆转的事实。 深渊之门正在缓缓打开，远古的邪崇也在苏醒，上一个纪元的余孽意图卷土重来，偏安一隅的高等精灵也在蠢蠢欲动，遗忘峡谷的鲜血长河弥漫到了大地之上，悬空中的机械浮岛上，那位打开了国门的工程学先驱高喊着血肉苦弱…… 最混乱的年代，正在降临…… 当圣人无为，这未来便不再可知，也就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而莱因哈特的目标，是混乱之后的新纪元。 ………… 在北域最偏远的西部，翻过先祖山脉的起源之处，在遗忘峡谷的更西边，越过茫茫的无人区，在一座不知名的大山脚下，那里依旧还有文明存在的迹象。 暗燧部落，是这片区域中唯一的人类的族群，同时也是这一带最强大的部落之一。 域外之地，生存艰难，暗遂部落尚武之风浓厚，全族虽然只有万余人，但是人人都是战士，上到白发老妪，下到蒙童稚子，人人拿起武器都能保卫家园。 在这片异常贫瘠的土地上，粮食的收成极少，根本不够养活族人，在部落中，稀少粮食只用来提供给老人与还未长成的幼儿食用，除此之外，就是作为赏赐，赠予部落中最勇敢的战士，至于普通的成年人大多数都要依靠狩猎来的收获过活。 与北域中其他的一些苦寒之地的蛮荒部落不同，暗燧部落在崇拜祖先的同时，也真真切切地做到了以老为尊，最部落内，丧失了劳动力老人会得到最好的照顾，而不是想北方冰原上那些部落那样，让他们独自离家前往冰原回归北风之神怀抱。 在暗燧部落的周边，还有着一个狗头人部落和一个灰鼠人部落，另外还有一部分散居的胡狼人，他们都是依附于暗遂部落生存的族群。 狗头人擅长打理皮革以及制作香料，灰鼠人拥有挖矿的天赋，而胡狼人则传承有一些古老的秘术，他们以此供奉暗遂部落，以此换来庇护。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强大的半人马肃风部落是所有弱小族群的噩梦，他们是一群残忍的掠夺者，在荒原上肆无忌惮地抢夺肆掠，人类的暗遂部落是唯一可以抗衡半人马肃风部落的存在。 暗燧部落周边的其他族群基本上都和他们交好，即便是不愿成为附庸，也至少不会与之作对。 因此，肃风的部落的铁蹄也很少踏足暗遂部落的领地，但少不等于没有，每隔几年，他们还是会来一次，而且肃风部落每一次到来，都是倾尽全族之力的进攻，欲将暗遂部落这个肉中钉彻底铲除。 在过去这些年里，虽然暗燧部落每次都抵挡住了半人马的进攻，但是却一次比一次更加艰难。 伤员与老人限制住了暗遂部落的壮大，有限的粮食无法养活更多的人，而对应的肃风部落的半人马则不受此影响，他们甚至会将失去了行动力的族人做为食物给吃掉，以此保证种族的延续。 在这片土地上，暗燧部落与其他所有族群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唯一的文明，因为拥有文化与文字的传承，所以可以称之为文明，即便劝阻中掌握了这种传承的仅仅只有一脉单传的大萨满，而且大萨满甚至不需要学生和选定继承人，在每一任大萨满回归祖灵的怀抱之后，部族中便会诞生出新的大萨满，他生而知之，文明的传承与生俱来。 为了找到摆脱半人马危机的方法，暗燧部落德高望重的大萨满，在近年来一直尝试着和祖灵经行沟通，但是却从未得到回应。 就在大萨满认为祖灵似乎抛弃他了的时候，他却突然感受到了回应。 这让他在欣喜之余的同时也非常的自责，认为自己亵渎了先祖，于似乎在将祖灵的话语传达之后，便就此离世，亲自向先祖们告罪去了。 在暗燧部落的西侧，有一座巨大的山峰，山巅冰雪覆盖且高耸如云，一眼望不到尽头。 此山无名，而且孤立于此，所以在暗燧部落的口中被称之为孤山。 但是若是有精通地理的学者或者能够看穿地脉的强大修行者，从苍穹之上俯视孤山，就会发现，孤山其实并不孤单，因为位于先祖山脉的背面，所以才不为同盟世界所知，事实上这座山峰才是整个先祖山脉的起源之地。 大萨满在临终之前告诉族人，让族内最年轻的勇士去攀登孤山，如果能达到山巅，便能得到挽救部族的答案。 孤山是这片土地上最高的山峰，在大多数部落当中，被称之为神山，传说在云端之上的山巅，居住着神灵，但是暗燧部落却不这么认为，他们从来都只崇拜自己的先祖，从不相信其他的神只，而且这座山峰在他们的眼中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高山、积雪、陡峭的岩壁，大山不都这样吗？ 然而大萨满的遗言却让这种原本平平无奇的山峰，在暗燧部落的眼中多出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难道祖灵也在山巅？ 族人不敢胡乱猜测祖灵，但是对于大萨满的话语却必须要重视。 “勇士”在暗燧部落中并不是普通的称呼，成年的族人都是战士，但只有最最优秀的战士才能被称之为“勇士”，要成为勇士，不要需要强壮的体魄，还需要最坚强的意志和永远将部落放在第一位的信念。 成年中，也只有勇士才能拥有享用粮食的资格。 如今整个部落中，拥有勇士称号的人，只有二十余个，他们不用耕种，不用狩猎，但是抵抗外敌的时候，却必须身先士卒，挡在族人的最前面。 但是按照大萨满的遗言，这二十多个勇士都不符合资格，他们的年龄太大了，于似乎在族长的号召下，部落里开始在少年之中遴选勇士。 最终，一位名叫阿古的少年在所有角逐中取得了胜利，成为了部落里最年轻的勇士。 他本不是最强大的孩子，但是意志却最为顽强，在经历了一次次的失败之后，最终成为新的部落勇士。 在做好了准备之后，少年便背上了行囊，在族长、父母以及所有族人的祝福声中，踏上了登山之旅。 当来到山脚下时，仰望高山，少年阿古突然心神颤动，似乎血脉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他认为这是先祖的召唤，于似乎加快了登山的速度。 于此同时，暗燧部落中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这个出身与普通家庭的男婴，甫一降世便开口说话，第一句便是“长夜将至！” 第一百六十章 大地与天空的主宰 陡峭的孤山岩壁之上，阿古逆着风雪攀登。 在山下远处观望孤山时，只觉得山势雄奇，除此之外，便无其他。 可真当踏足孤山开始攀登，才会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厚重感，已经快要压制得人喘不过气的压迫力。 那是一种让人感觉无法战胜的敬畏，甚至是恐惧。 犹如整座高山压在心头，每往前走出一步，还会更加实沉一分，就好像是要让攀登者下跪甚至匍匐在地上对着那看不见的山巅膜拜。 阿古的攀登速度变得愈发缓慢，但是未曾停下，他害怕自己一但停下脚步便会被大山压垮，害怕自己的身体无法承载这难言的压力。 唯有他的意志，依旧坚定，从踏出部落的之时起，便从未动摇。 每一步踏出，他的身体都更加接近于崩塌，但同时潜藏在他的血脉之中的某种的东西也在逐渐苏醒。 那是一种他从未感受到过但是无比的熟悉的力量，就像是与生俱来，不，甚至是未生时便以存在于他们这股血脉之中的力量。 阿古并未去关注这股力量，他的心思依旧放在等山上面，甚至都没有察觉到随着自己登高，他的身体正在逐渐完成脱胎换骨。 孤山之下，在阿古离开之后，暗燧部落再次遭到了危机。 肃风部落的半人马掠夺者倾巢出动，席卷黄沙而来。 暗燧部落的勇士们带领着族人在部落在外与半人马开战，就像以往那样，想要这些强盗阻挡在家门之外。 然而第一场战斗的结果却完全出乎意料，这些半人马战士似乎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他们拥有了更加强壮的身体，更快的速度，以及变得更加残暴。 半人马头领的身体像房屋一般高大，他的战刀就像是施加了魔力，可以轻易斩破暗燧勇士的铠甲，铁蹄变得如同钢铁般坚不可摧，吐息带着黑色的雾气，眼神好似狱火一般在燃烧。 就如同一头从深渊中狂奔而出的恶魔，所践踏之处，纷纷化为焦土。 家园就在身后，为了保卫族人与家园，暗燧部落的勇士们虽然拥有与恶魔作战的勇气，但是终究难以抵挡。 半人马冲垮了暗燧战士排列成的阵形，在第一场交锋中，全族二十六暗燧勇士，便有十一人回归祖灵的怀抱，他们中大多数都死在了半人马头领那把恐怖的战刀之下。 当这群疯狂的掠夺者即将冲进暗燧部落本部的时候，一道如风般身影纵马而来，挥剑挡住了那头如同小山一般大小的半人马头领。 这纵马而来之人……准确的说，来的不是人，而是一具骷髅，连带着他胯下的战马也都同样是一匹骷髅战马。 那具不甚强壮的骨架中却迸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他一举挡住了半人马头领的冲锋，一番撼动大地的激烈交战之后，骷髅骑士在暗燧勇士的配合下，斩下了半人马头领的头颅。 黑色的雾气与狱火缓缓消散，这具庞大尸体化作了一滩灰烬。 半人马的肃风部落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天坑。 肃风部落之中的几乎所有半人马族人都去往了暗燧部落，如今这里只剩下那位身穿白色布袍人类少年蹲在天坑的边缘。 他神色疲倦，状态虚弱，就像是用力过度快要虚脱了一般。 天坑中深邃的黑暗已经被他驱散，但是他脸色依旧凝重，吃力地站起来后，凝望着孤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大地的旧日之主……最后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吗？” 话语还未落下，他似有所感，突然抬头转向，又看向了遥远的北方。 ………… 遥远的北方云海，巨龙族的王城之中。 在王城的中心，是一圈龙王的雕像，而最高处，最中央位置的，则是接受所有巨龙共同膜拜的龙神雕像。 这具从建成起便从未显露过神迹的雕像，在此刻突然发出了一阵古老的嗡鸣。 这声音竟就是跨越了时空，从远古传来的低鸣。 似乎有遥远的古老存在，正在苏醒。 这声音出现了在每一头巨龙的心神之中，他们无法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伟大与崇敬，纷纷不由自主地朝着王城中心的方向膜拜。 四大龙王也感受到了这阵声音，他们分辨出来了这是最古老的创始龙语，已经失传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最古老的龙语，代表着龙族伊始最初的声音。 这是龙神的呼唤。 四大龙王回应着呼唤，来到龙神的雕像之前跪伏膜拜，紧接着，满城的巨龙也都纷纷来到此处，按照不同的氏族，分区域跪拜。 只见一道道精气从每一头巨龙的身体里流出，如同丝线一般流入龙神雕像的之内。 四头龙王的精气则要庞大得多，如同四条河流一样交汇在龙神雕像的头颅之处。 又是一声悠远的低鸣声响起。 声音之中透露出了不假掩饰的喜悦情绪，就像是重获新生一般的愉悦。 他贪婪地吮吸着巨龙的精华，最终大部分的巨龙都倒立不起，就连四龙王也都表现得虚弱不堪，就好像是被资本家压榨了三天三夜的苦工，一阵风似乎都能将他们吹倒。 享受完了这顿饕餮大餐的龙神雕像，开始活动起来，石质的雕像逐渐变幻成为了血肉的身躯，那遮天蔽日的巨翼完全舒张开来，将整个龙城都笼罩阴影之下。 他高高地仰起头颅，发出了一声沉寂了无尽岁月之后的咆哮。 在他咆哮声中，龙城崩塌，空间扭曲，整片云海都被驱散开来。 “好大的口气啊，旧日的天空主宰……归顺之龙——提亚马特。”一阵冷冰冰的声音从北方传来，他的话语在说到“天空主宰”之后有着明显的停顿，而后半句则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嘲讽的意味。 呼啸之中，风云激荡，龙神巨大的身躯飞上高空，他俯瞰着北方的那座不与大陆相连的世外孤岛。 那座岛屿的存在的形势有些特别，甚至可以说是并不完全存在于这个世界，以至于长久以来从未有人能够发现它的存在。 但是这些障碍对于龙神来说都不存在，他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冰封之中的黑色身影。 第一百六十一章 旧日三神 无尽岁月前的记忆伴随着神魂的苏醒的恢复，而伴随着精华的回归，提亚马特的神魂终于重回完整。 他俯视着那具封存于臻冰结晶之中的身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这咆哮声中充满了各种的负面情绪，似乎是将无尽岁月以来的愤怒、恼羞、压抑、痛苦统统转化为了暴戾。 他煽动遮天蔽日的巨翼，在疯狂的怒吼声中，向着尼伯龙根而去。 那超乎想象的力量，直接撕裂了空间，硬生生打破了尼伯龙根与主位面之间的空间错位鸿沟，将他那巨大的身躯一头撞了进去。 狭窄的空间交错入口，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力量和庞大的身躯，被挤压得扭曲开来。 空间震动引起了整片天地都开始震颤起来，甚至整个北极冰原都连带着颤动起来。 尤其是作为空间震动波及主要目标的尼伯龙根，更是天崩地裂，好似末日到来一般。 然而那冰封中的身躯依旧不以为意，冷冷的声音自臻冰结晶之中传出：“没有束缚的力量就是如此的强大，对吗？背叛者？” 相比之前，巫妖王此刻话语中讽刺的意味更加强烈，他在冰山之中注视着这个将空间震碎的巨大的身影，黑色盔甲下的幽幽眼神，充满了鄙夷。 “你是谁？”愤怒的龙神在尼伯龙根的上空停下，他的声音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异？ 这个新时代的不朽者为什么会知道旧世纪的事情，更何况即便是在旧世纪，这事情也是属于不为人知的秘辛。 “我是你爹！” “哈……哈哈哈哈……！！！” 在诸位不朽者中以沉稳内敛着称的巫妖王，此刻却发出狂放的笑声，甚至笑得有些岔气。 提亚马特听着身下传来的阵阵笑声，每一个音节都是对他最大的羞辱，比恶毒的话语还要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龙神的怒火倾泻而下，无尽的风暴骤起，似要将整个冰封岛屿给撕碎。 但是仅仅是在一刹那之后，就好像是时间停止了一般，这风暴被凝固在空中。 “哈哈哈……” 巫妖王笑得放肆了，然后似乎觉得无趣，又突然收起了笑声。 提亚马特巨大的身躯依旧如同一张巨幕笼罩在岛屿的上空，他没有再继续攻击，沉默许久之后，离开这处与主位面交错连通的空间。 “他走了吗？”冰山之下的巨大墓穴之中走出几个身影，他们都在从沉睡中被惊醒过来的巫妖，那强烈的威亚，好像是天要塌下来了一般，甚至让人难以产生抵抗的意志。 “已经离开了！”巫妖王淡淡地说道，恢复往日那种没有情绪的状态。 听到这话，一众巫妖这才心神稍安，不过刚才的场景依旧让他们心有余悸，那是何等的存在才能拥有如此的威势，不过在心悸之余，他们也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了这位冰封臻冰之中与他们共住于此的巫妖王的强大，即便是面对如此的敌人，甚至还能肆意的嘲讽，对方除了表现出愤怒之外，似乎也拿尼伯龙根没有任何办法。 “王，您刚才称他为‘背叛者’？”有好奇者问道。 “那是万古之前的事了。”巫妖的声音带着一些唏嘘。 在文明之前的旧世纪，世界统治者是六位自称为古神的强大存在，分别主宰不同的领域，在那改天换地的战争之后，六位古神半数陨灭，剩下的三位，其中两个被施加强大的封印，永世镇压，唯一的例外便是那个背叛者。 正是因为他的出卖，古神才会败得如此彻底，而他所换取到的就是免于被封印镇压，而是以另一种方式，通过血脉传承的方式将生命延续下来。 龙族，便是他的血脉所化。 “其实也不过就是给人当了一会试验品罢了。”巫妖王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 龙族、血族、人类，都是那位的作品。 “陛下，万古之前是怎么的世界啊？”又有好奇的巫妖问道。 “旧世纪的世界嘛……”巫妖王的话语停顿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说道：“马上就要到来了。” ………… 孤山之巅。 当阿古历经万难终于登上山巅之后，所有的压力都在顷刻间消散。 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虚影。 巨人的虚影。 这虚影和很淡薄，几乎只能隐隐可见，比当初守望之海上的海怪虚影要暗淡得多。 但是他却如同山的一样高大，如山一样巍峨。 仅仅是一道虚影，便自然而然地带着一股让人高山仰止的威严，大地之上的一切生灵，似乎应该向他顶礼膜拜。 骤然间，那巨人虚影睁开了眼，如山般的压力再度朝着阿古袭来，就像是将整座孤山压在了他的身上。 然后此刻，任凭这孤山压顶，阿古却岿然不动。 此刻的阿古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曾经的肉体凡胎，意志与精神延续的同时，血脉中觉醒的传承也让他知晓了这一切的真相。 高地战神的血脉，已经在此镇守邪神万年。 旧日的大地主宰——盖伊，在旧世纪终结之后，便被镇压于此，他是存活下来的旧日三神中最强大的存在，但同时施加在他身上的封印也最为牢固。 ………… 守望之海的深处。 一片残破的岛屿之上，处于冥想状态之中的林恩骤然睁开了双眼，随即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乔汉娜的身影也正在往这边赶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地交汇，确认了对方和自己一样的想法。 他们都察觉到了。 “它来了。” 就在两人刚刚飞起的同时，两只巨大的触手突然从海底伸出，然后交错挥下。 残破的小岛，在一瞬间化为飞灰。 “走！” 虽然不确定是否是因为行动吸引来了的邪神的攻击，但是至少能够确定邪神已经再次苏醒，并且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此地已经不能再做逗留，虽然还有些遗憾，但是林恩却没有丝毫犹豫。 两人的身影就此凌空而去。 然而才刚刚飞出不远，却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力在拉扯着他们的身体。 吸力来自于触手上那密密麻麻的吸盘。 伴随海浪翻涌，在另外两个方向，又有两条巨大的触手翻腾出来，并且同时张开了吸盘。 乔汉娜展开一个奥能屏障将吸力隔绝开来，就要再次飞离这处危险的境地。 然而刚刚才飞出不远便发现了不对。 就在刚刚这片刻的时间，此处空间便已经被封锁住了。 四只触手如同四根壁柱，将这方天地封困在了其中。 磅礴的奥术能量迸发出来，乔汉娜与林恩两个人同时向着其中一只的触手发起了攻击。 尖锐的叫声从海底传来，巨浪翻滚起来，包裹住了这片空间。 触手的位置正在聚拢，似乎要将这方空间拖入海底。 两人的攻击，尤其是乔汉娜的强大奥术能量，起到了明显的效果，聚变的奥能直接将那根触手融化，连封锁的空间都破开了一道口中。 两人身影在封锁重新并拢之前飞了出去。 然后刚一出来，才发现外面依旧是水浪，更多的触手包围在四周，这是一处封锁更加严密了的封闭空间。 所有的触手一齐鞭笞而下，将这方封闭的空间压缩。 乔汉娜看了林恩一眼，眼神中带着决然。 只见她将所有的魔力倾泻而出，在她的身体外形成了巨大的奥术能能量球，随即奥能开始沸腾起来。 林恩心领神会，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乔汉娜这是要引爆自身魔力转换的全部奥能，就像是克莱因临死前最后所化作的奥能太阳一样，一次炸塌这处封闭的空间。 至于之后，她自身也必然会受到重创，到时候就看林恩能否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带着她逃离此地。 这是在此刻，乔汉娜能想出来的唯一能逃离的方法。 两人之间没有交流，但是都做好了准备。 然而就在此刻，这处正在逐渐收缩的封闭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 “进来！” 空间裂缝中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乔汉娜神色一变，然后向着林恩点了点头，随后舍弃了那即将爆炸的极不稳定的奥术聚变能量，率先踏入空间裂缝之中，林恩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空间裂隙之中传出的话语林恩不熟悉，但是乔汉娜却听出了他的身份，再结合这处莫名出现的空间裂缝，他身份便依然明了。 瞬息之后，三个身影出现在了百里之外的海面上。 除了林恩与乔汉娜之外，在他们旁边的还有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人，看模样三十岁的样子，容貌俊朗，气质不凡，既有读书人的文雅，也带着冒险者的不羁。 此刻就连林恩也猜到他的身份。 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 此刻马利克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刚才的空间传送对于他来说并不轻松。 乔汉娜先是往触手出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才回过头来对马利克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从语气上看，两人似乎是熟识。 马利克没有正面回答乔汉娜的问题，而是微微笑，打趣地说道：“我可是守望之海征服者。” 乔汉娜半开玩笑地讽刺说道：“去吧，去把这邪神给征服了。” 林恩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感觉自己在此稍为有些尴尬。 马利克没有理会乔汉娜的挖苦，向着林恩颔首一笑，林恩也点头致礼，两人算是打过招呼。 就在三人准备进一步商议的时候，马利克的神色率先改变。 “又来了！” 他再次打开一道空间之门，三人立刻跨入其中。 在空间之门小时的一瞬间，一排触手就从海下伸出，朝着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拍打下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潮降临 福音之地纳鲁王国的东部，在这处被称之为血肉磨坊的战场中，来自于三个不同王国的军队依旧其中浴血厮杀。 优势一方的战士们发出了本能怒吼，但是从中却感受不到一点喜悦。 而劣势方，督战的军官在声嘶力竭地嘶吼，驱使着各自阵营中士兵忘记生死，投身战场，当身边已经无人可以驱赶的时候，他自己也拿着督战的军刀冲杀了上去。 在连杀了三个敌军之后，他自己也被砍掉了脑袋。 敌人将他的尸体踏得稀烂，袭击奔向了下一处阵地。 这架已经转动了多年的绞肉机依旧还在快速地收割着生命。 突然之间，天色暗沉了下来。 原本正在激烈厮杀的三方，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下来。 一股难言的恐怖正在降临，让他们在此刻甚至忘记了正身处杀场。 太阳正在消失…… 一个黑洞出现在天空，逐渐将太阳吞噬。 战场上原本刀剑相向的三方士兵，此刻将他们共同目光对向了天空中的黑洞。 那是一个天坑，出现在天空中的巨大的天坑。 天坑将太阳遮蔽，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的轮廓出现在天坑之中，当他张开双翼，恐怖便席卷大地而来。 ………… 西大陆的南方，永夜森林的精灵王庭。 世界树下，那位名叫树先生的精灵少年站起了身来。 “清算的时候到了！” 他轻声自语，话语刚落，黑夜便降临了。 一轮圆月在天空中浮现出来，与东大陆天空中的黑色天坑遥相呼应。 月光洒下，将沉寂了无数岁月的永夜森林彻底唤醒。 在月光的指引中，在树先生的带领下，偏安大陆角落，数千年未曾发声的古老精灵种族，在夜色中走出了永夜森林。 ………… 龙脊山脉以西的落日大沙漠里。 复辟的太阳帝国都城中，一轮残破的金色圆盘在王城中心的高台上升上了天空。 这是曾经太阳帝国的象征，作用于创造不朽者的飞升台，也代表着太阳帝国即为世间太阳的象征。 残破的飞升台不复它往日的辉煌，却依旧唤醒了沙民们心中的帝国血脉。 太阳帝国的辉煌，将重现世间。 在百万子民的顶礼膜拜之中，贝因都的身躯没入金色圆盘之中。 黄金圆盘之中，金色的光辉大作，将整个王城染成了金色。 沐浴在金色光芒之中的沙民，觉醒了他们身体中潜藏已久的太阳帝国血脉。 自此刻起，他们将不再是落日大沙漠中没有归属的遗民，而是沐浴荣光的太阳帝国战士。 庞大的能量在天空中爆发出来，在一阵炫目的刺眼的光芒中，金色的太阳圆盘破碎开来。 就在这些刚刚完成血脉觉醒的太阳帝国子民们哀恸之时，那金色圆盘的碎片却化作黄金雨液，洒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 高空之上，金色盘圆原本所在的位置处，一个浑身透发着金光的男人将所有的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陛下万岁……” 帝国子民的呼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一柄短刀划破空间，从西方飞来。 成功飞升的贝因都伸手握住了刀柄，他缓缓地抚摸过这把世间最为锋利的刀刃，然后将其归入腰间的刀鞘之中。 他回望了西方一眼，然后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之上，抬手一挥，那些沐浴过金色雨液的战士走上前来，成为了太阳帝国最精锐的金甲战士。 太阳帝国的大军再度出发，翻越龙脊山脉，往莫德雷德镇守的拒西城而来。 ………… 先祖山脉之下，新建成的该隐王国内，鲜血长河改变了流向。 血族的军队重新集结，往龙脊山脉而去。 血族与精灵，这两个世间最古老的文明种族，将会在东西大陆的交界处产生碰撞。 ………… 东大陆的北方。 云海的龙族从北面向加洛林帝国发起了进攻，同时，帝国龙骑士军团中的所有巨龙集体叛变。 守望之海中，大量海兽往帝国东岸逼近，但是却被海盗联盟所阻。 哥特城外的巨大天坑之中，一尊巨大的魔像，在天坑的黑暗显现，随后，黑暗中涌出了秘密麻麻的恶魔。 不过这些怪物甫一出来便遭到了钢铁军团的打击，他们已经在此修筑好了完善的防御体系。 南方的须弥湖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紧接着黑色的天坑在湖水中显现出来。 一头巨大的黑翼恶魔率先从天坑中冲出，他的浑身燃烧着如同实体的火焰，强大的气势让整片湖水都为之沸腾。 他带着欢愉的吼声冲上了天空，俯视着身下的这片茂密的园林，黑色火焰弥漫开来，他似乎准备将这片充满了生机的林地，变为茫茫焦土。 然而在他行动之前，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便率先出现在他的头顶上，只一拳便将他打回天坑中。 深渊之中传来了愤怒的咆哮，以及一声诧异的低语。 紧接着，茫茫多的恶魔自天坑中出现，与此同时，莱因哈特家族的征服者军团已经做好的战争的准备。 ………… 黑潮在圣光第三纪元，2035年3月七日降临。 当太阳被遮蔽，全世界都暗沉了下来。 东大陆的上的许多的地方都出现了天坑，强大的恶魔自深渊中涌出。 与以往那些天坑中出现的散乱恶魔不同，这一次，他们规模庞大且拥且组织严明，俨然就是一支支强大的恶魔军队。 教廷的圣城萨拉迪昂，第一次出现了动乱。 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即便是教廷已经分崩离析，即便是同盟已经打得血流成河，但是圣城仍然没有受到战争的波及，萨拉迪昂依旧是世外的净土，城外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俗。 直到黑潮降临…… 当一位高阶神官喊出了那句“圣人已死”之后，圣城也不再安稳，圣光的虔信者们分成了多个派别，斗争在圣城中爆发。 常年居住在圣光大教堂深处的农家小院中的老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教堂。 他独自一人，徒步离开了圣城萨拉迪昂，这是他百年来第一次离开这里。 出城之后，他茫然四顾，有些找不到方向。 自嘲地笑笑之后，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短木枝，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截人类的指骨。 他右手捻着这根指骨在左手的掌心中旋转，最终这截手指指向了西边的方向。 老人把指骨放回捡起来的原处，然后向着西方走去。 第一章 抵抗阵线 “c区急报！” “c304号据点失联，c东区观测到大量海兽群，正在逼近c07号观测站。” “最近的舰队在哪里？” “第三舰队第六先遣队正在前往增援，预计七个小时后抵达目的地。” “报，b211据点侦察机发现正在靠近的不明船队。” “图像已经传回，船队旗帜是……魅影海盗团。” “……” 位于火龙港的卡利亚斯海军司令总部内，不断有新的消息通过魔网传回。 海上战区的情况并不乐观，虽然海洋主宰的主要进攻目标依旧是位于同盟北方的加洛林帝国的海域，但是卡利亚斯海军几乎是要要独自面对整个守望之海南部的海兽危机。 好在魔网的全面覆盖，已经魔力与蒸汽混合动力系统的实装，让卡利亚斯熬过了黑潮降临初期时最危险的时期。 如今的形势虽然依旧不明朗，但是至少稳住了阵脚，短时期内本土无虞。 时间是最要紧的因素，每多撑住一段时间，卡利亚斯就会有新的战舰下水，深蓝联合工程院就能对现有的混合动力系统做出改进，潜龙厂的装备也能所有升级。 这是真正的万众一心的抗战时刻，全国上下所有的一切资源都将为这场事关国家甚至全大陆生死存亡的战争服务。 因为克莱因的提醒，以及林恩和克烈的预感，还有《末日经文》中的预言，卡利亚斯甚至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准备这场来自于海上的危机，甚至出兵约克王国原因，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拥有完整的海防线，用于更好的制定海防部署。 只是没有想到，这场浩劫的规模竟然如此之大。 如今是2036年的2月，距离黑潮降临之日，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 这片大陆上还活着的几乎所有人都记得，当太阳被黑洞遮蔽，天空如黑幕降临，那直入灵魂的黑暗，放大了所有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 永夜降临，圣光不再。 绝望的气息，笼罩这片黑暗的大陆。 但是这黑暗并未持续太久…… 天空主宰提亚马特率领龙族进犯加洛林帝国，但却被机械浮岛的地精阻拦。 面对来势汹汹的海洋兽潮，海盗联盟在帝国的海域东岸阻截。 莱因哈特家族牵制住了帝国境内最大的两个天坑中涌出的恶魔。 凤凰城的老人手持永恒燃烧的大剑将天空的黑洞劈开。 帝国的皇帝查理九世，投身入这黑暗的根源…… 许久之后，天空中的黑洞消失了，帝国的皇帝也没有再回来。 2035年的3月17日，天空中黑暗散去，光明重现世间。 这一日，世人称颂为“破晓之日”。 全同盟，甚至是全东大陆，联合抵抗的序幕也由此拉开。 各国家，各种族，不约而同地达成了联合，这场对抗时代终结的战争，正式打响！ 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东大陆上的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整个北境冰原，几乎全面沦陷，除了那座并不完全存在于主世界的冰岛之外，恶魔的大军占领了整个北境冰原。 机械浮岛与龙族的交战持续了整整半年，最终，提亚马特的风暴撕碎了这座已经悬空百年的漂浮岛屿，但是秘密麻麻的轨道炮也将这位天空的主宰击落人间。 最勇敢的地精战士在维克多的号召下舍弃了肉身，完成了机械飞升，组建起来了一整支机甲战士军团。 这个曾经最卑贱的种族，如今与最强大的巨龙族，鏖战于天空之上。 当伟大的帝国皇帝与黑洞一同消逝之后，这个强盛了一千多年的帝国，缓缓倒下。 莱因哈特家族承接了帝国的气运，狮子大公莱因哈特十世在与深渊第七柱魔神的战斗中成就不朽，进而成为了抵抗同盟的领导者。 魔法师公会也加入了抵抗同盟，而凤凰城的不朽者真理之火——慕哈，独自持剑前往孤山。 冒险者公会派出了所有的优秀冒险者，分部到大陆的各处收集整理敌人的情报，包括海洋中的怪物甚至是深渊的恶魔。 他们将这些用生命换来的敌人情报整理成册，分发到所有抵抗阵营的所有势力手中。 东西大陆的交界之处战火也从未止歇。 世界树与鲜血长河激烈地碰撞到一起，精灵与血族这两个古老种族之间的战争打得昏天黑地、难解难分。手持神器【黄昏十二乐章】的树先生被血祖以诺拖入了血棺之中，沉没于鲜血长河之底，直到如今都未有结果。 但另一边，格鲁尼亚面对卷土重来的太阳帝国，却尽显颓势，那一支金甲军团正面打败了黑骑士团，而莫德雷德本人也败在了飞升者贝因都的手下。 当拒西城即将失守之际，格鲁尼亚却迎来了一支强援，圣光教廷的三支教团之一的“光铸远征军”在忏悔者·圣奥古斯汀的劝说下来到了拒西城。 而圣奥古斯汀本人，则带领着“审判骑士团”与“灰袍会”也就是曾经的“教廷裁判所”对抗。 在过去的一年中，圣奥古斯汀与迦勒两度交手，都落于下风。 世间的大部分的顶尖强者，几乎都亲自投身战场，但也有一些例外，冒险者公会的大会长海尔达尔没有参与大陆上的战争，而是再度前往了无尽之海的世界尽头。 除此之外，尼伯龙根的巫妖王，也并没有从冰封之中走出，刺客公会的圣杀者在与该隐决战之后，也从未再次现身。 卡利亚斯，林恩在去年从守望之海回归之后，在经行了一场动员讲话之后，又继续进入到了闭关状态之中。 于此同时，日升城中心位置，一座由深蓝与工程院共同监制的高塔开始动工修建。 时至今日，这座蓝色的高塔已经完成。 当它开始运转起来的时候，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从日升城扩散开来，并且与其他城市中的尖塔相连，然后继续扩散，不仅仅是陆地，海外的岛屿中，也分布着许多的尖塔。 奥术能量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张巨大的魔网。 第二章 克莱因号与魔网核心 海勒造船厂的四号船坞位于上海镇的南边。 这个巨大的船坞不仅仅是海勒造船厂中最大的一个，同时也是卡利亚斯王国最大的船坞，甚至是整个同盟南部诸国中最大的船坞，即便是和加洛林帝国最大的皇家造船厂的大型船坞相比也并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这座船坞虽然名义依旧属于海勒造船厂，但是事实上并不受造船厂管辖和控制，它早期的实际掌控者是卡利亚斯海军司令部，潜龙机械厂和海勒造船厂只是负责生产，后来联合工程院成立之后，又加上了卡利亚斯联合工程院共同管辖。 船坞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建成，但是至今一直处于封闭状态，没有人知道里面在制造怎样的舰船。 直到今天这座最大的船坞终于解除了封闭。 就如同久负盛名的美人终于揭开了面纱，在四号船坞解禁的当天，无数的好奇者闻讯而来，要一睹这面纱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当封闭解除，这艘巨大的钢铁巨兽便暴露在了世人眼中，一经现世，便引起了无数的惊叹。 这艘战舰是如此的庞大，比之卡利亚斯过往所制造的战舰都要庞大得多；它是如此的宏伟，就如同一座巍峨的钢铁堡垒的一般沉稳地矗立在水面上，仅仅是远远观望，就给人一种不可动摇的厚重气势。 公开的信息，将这艘战舰称之为“超级战列舰”，舰身足有260米长，40米宽，标准排水量吨，防护装甲吨，各项数据均属于当世巅峰，就算是和帝国龙骨舰队的旗舰“沧澜号”相比，也不遑多让。 从最初的样稿设计，到如今建成下水，总共用时超过了八年。 这艘战舰是卡利亚斯所有技术的结晶。 百姓们眼中只能看到艘庞然大物的雄伟气势，但实际上它的真正的核心，在于其最先进的动力系统和能量武器系统，当然同时也并没有抛弃传统的实弹武器，超大口径的实弹火炮依旧是这艘超级战舰的主要火力输出方式。 这艘战舰同时也是一座可移动的魔网基站，将作为整支舰队的魔网枢纽。 毫无疑问，魔网系统将会是卡利亚斯未来军舰甚至是所有大型军事装备的发展方向，而这艘超级战列舰也将是卡利亚斯海军的最新的旗舰。 但是这艘最大、最强、最先进的超级战列舰的命名，海军司令部却还没有落实，目前作为预备选择的有“日升号”“天秤号”“巴雷特号”等等，都是具有代表卡利亚斯或者巴雷特家族特征的名字。 同时因为这艘战舰的特殊性，其他的部门，包括联合工程院也都想要为其命名。 就在各方为了战舰名字产生争执的时候，林恩却亲自来到了海军司令部，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斩钉截铁地为这艘旗舰确定了名字——克莱因号。 对于卡利亚斯的普通民众来说，克莱因这个名字都是陌生的，甚至是对于绝大多数的军政高层来说，也都一样，只有深蓝的高层和联合工程院的部分核心人员才知道克莱因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谁。 海军司令部的高层们虽然不解，但是既然林恩都已经亲自发话，那么也就不在有异议，卡利亚斯海军的旗舰“克莱因号”正式命名。 随后，林恩与一众军、政、工部的高层，一起参与了克莱因号的下水仪式。 “克莱因号”代表着卡利亚斯魔法传承的来源，代表这那片大海曾经的守护者，也代表着卡利亚斯将要与守望之海中的邪神抗衡的决心。 在试航成功，确认了战舰无碍，并且正式交付海军服役之后，林恩回到巴雷特城堡，像是告别一般，与家人们一起吃了一顿热闹的团圆饭。 随后，林恩又先后召见了以阿米亚斯为首的内阁要员、以埃里克、狄克、克烈等为首的军方核心，又和老师高文长谈了许久，然后离开了日升城，开始了他的这趟北巡。 从日升城出发，往北而行，历经江南省、安条克省、萨尔亚省、海灵顿省抵达了与高卢王国控制的“伪约克王国政权”的边界，然后往东抵达东海岸，再沿海南下，抵达黑水湾直辖区，还有燕子群岛已经更外围的海防军事基地，最后乘坐演戏归来的克莱因号抵达上海镇，再回到了日升城。 此次北巡，林恩踏遍了卡利亚斯王国的整个版图，算是亲身丈量了自己的国家，对于内陆地区重点巡查了民生项目和社会稳定程度，边防地区，尤其是海防区域，则重点检查了军备。 北巡归来，林恩没有回到巴雷特城堡，也没有再次召见任何人，而是只身踏入了那座新建成的蓝色高塔之中，坐到了那张由奥术能量编织而成的魔法王座之上。 与此同时，卡利亚斯的能量魔网，就像是被注入了一道强劲的外力，整个魔网的运转速度，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在巴雷特城堡的城楼高处，王后希尔薇和深蓝大导师乔汉娜并肩而立。 “少爷他还会回来吗？”希尔薇望着远处的蓝色高塔轻声说道，她对于林恩的称呼一直都没有改变。 “魔网需要一个核心。”乔汉娜没有正面回到希尔薇的问题。 “那就是说……少爷要一直留在里面？”希尔薇话到嘴边稍为停顿了一下，然后还是问了出来。 “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人替代他的话。”乔汉娜虽然比希尔薇的年龄要大上百岁，但是两人之间的语气就像是平辈论交一般。 这番话让希尔薇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光彩，她迫不及待地问道：“谁能代替少爷？” 说着，希尔薇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环绕了一周，最后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乔汉娜的身上。 深蓝大导师淡淡一笑，说道:“我代替不了林恩陛下，而且……” 希尔薇神色有些失落，带着些许歉意，说道:“是我唐突了，我的意思是有人可以代替少爷吗？” 乔汉娜将目光落到了城堡中正在与皮特交谈的小王子瑞安身上，其意思不言而喻。 第三章 死而复生 卡利亚斯东海防线b-2号海防基地外。 一支由一艘战列舰、两艘巡洋舰，两艘重炮舰，一艘中型航母，以及十余艘辅助、护卫舰只组成的战斗舰队从南方赶来，在日落前抵达了基地。 b2基地在短时间内为舰队提供了高效的补给以及整备，短暂的休息之后，这支舰队连夜出发，以战斗队形往b239区域开去。 在海防战略落实之后，为了方便布防以及调度，卡利亚斯海军司令部将整个东方的海洋防区经行了缜密的模块区域划分，整个海防区域一共分为了a、b、c、d共四个大区，每个大区设立单独的司令部，部署一整支舰队。 在大区之下，还有更多的层级几分，对应着标准海军基地、补给点和前沿哨所。 此刻正在赶赴前线的这支舰队，隶属于镇守海防b区的卡利亚斯海军第二舰队，同时也是第二舰队中战斗力最强的一支独立分队，番号“鲭鲨舰队”。 “鲭鲨”是鲨鱼中一种，以速度迅捷着称，鲭鲨舰队的特性也是如此，以高速迅猛的作战风格闻名于卡利亚斯海军。 尤其是其中的那艘火龙级巡洋舰“雪焰号”，更是在第二舰队乃至于在整个卡利亚斯海军中都享誉盛名的功勋舰只，不管是曾经在打击海盗和约克王国海军的战斗中，还是黑潮降临后与海怪的作战，雪焰号都取得了相当瞩目的战果。 尤其是在黑潮降临之初，大量的海兽在卡利亚斯海军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的时候突然来袭，当时的形势万分危急，海防线一度面临崩溃，在这种恐慌情绪弥漫的时期，雪焰号当时所在的分舰队是最先做出反击的舰队，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战果，虽然只是小规模的一次海战，却给整个防线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对于全面海防战线的稳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雪焰号虽然是一艘老船，但是因为其卓着的功勋以及坚决抵抗的象征意义，所以这些年来卡利亚斯海军一直都在对雪焰号经行改装更新，在魔动力系统在海军中实装之后，雪焰号也是第一批完成了魔动化改装的老旧舰船。 在鲭鲨舰队，雪焰号虽然不是旗舰，但是却比旗舰“黑山号”战列舰在舰队内的影响力更高一些。 同时，雪焰号的舰长布朗上校，虽然军衔和官职都不如鲭鲨舰队指挥官麦基少将，但是实际上在这支分舰队内，布朗上校的真正影响力也是要大于麦基将军的。 布朗上校是如今卡利亚斯海军少壮派中的代表人物之一，而且在中下层军官中拥有很好的声望和口碑，被称之为“老大哥”，这是因为他前些年刚毕业甚至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开始在海军学校担任兼职教员的原因，甚至在正式担任海军军官职务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也会回到学校去短暂地讲课，所卡利亚斯海军新晋的军官们，几乎所有人都接受过他的教诲，那句“很有精神”在海军学校和海军中下层军官中流传甚广。 至于麦基将军在鲭鲨舰队的尴尬地位，不仅仅是因为布朗上校的优秀，同时也有麦基将军身份的缘由，麦基将军是在黑潮之后从情报系统调过来的，对于那些活跃在隐秘战线的谍报人员，身居前线的战斗军人谈不上反感，但是至少没有什么好感，而且麦基一来就直接担任了如此高级而且重要的职务。 极个别有消息门路的老海军战士，甚至还知道麦基的老底子，这位如今的海军少将，以前是海盗出身，魅影海盗团的高层，曾经还在日升城外的矿山监狱服刑过。 好巧不巧，鲭鲨舰队这趟任务的出击目标，就是出现在b239区域外的一支诡异的海盗舰队，而且这支海盗舰队船上挂着的正是魅影海盗的幽灵海盗旗。 经过了将近两天的航行，鲭鲨舰队按时抵达了目的地——b239号海军据点。 当那面黑白色的海盗旗帜出现在了麦琪望远镜视野中的时候，他还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时隔多年，麦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面旗帜，而且十分的肯定就是魅影海盗团的海盗旗，魅影海盗团是曾经守望之海的七大海盗团之一，虽然偏暗南海，与排名靠前的那几个北方的大海盗团无法相比，但是作为一支拥有百年历史的老海盗组织，魅影海盗团还是有一些讲究的，尤其是海盗旗帜，看似简单的幽灵图案实则包含了不少的细节。 魅影海盗团的团长文森特，是一个有情怀有理想的海盗，在以往，麦基还在海盗团与文森特称兄道弟的时候，海盗旗都是文森特亲手绘制，所以麦基他们的印象很深刻。 而此刻出现在他视野中的这面旗帜，麦基甚至可以确定，就是出自于文森特的手笔。 然而，文森特在多年以前就应该死了，被如今的海军司令克烈在当时亲手斩杀，尸沉大海。 随着舰队距离的接近，麦基在望远镜中看到了一个人影，虽然因为距离太远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人形轮廓，但是就这个人影，却让他有些愣神。 文森特！ 没错，就是文森特，作为一名水系魔法师，麦基很相信自己在海洋中的洞察力，对面那艘舰船上的人影，就是文森特！ 在麦基举着望远镜极目远望的时候，对方的那个人影似乎也发现了麦基，他摘下了头顶的三角帽，朝着麦基的方向举起一只手臂。 麦基眼神一颤，这个动作他很熟悉，曾经文森特每次在处决海盗团成员的时候都会做出的这个动作，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下一步，文森特就会拔出腰间的弯刀。 果不其然，望远镜中的人影拔出了腰刀，指向了他的方向。 这下错不了了，这人就是文森特。 死而复生？还是说当初就没死？ 麦基对此不得而知，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也不重要，他的任务是击败这些来犯的敌人。 当距离接近到了交战范围内的时候，炮火声便响了起来。 麦基坐镇旗舰黑水号战列舰与其余舰只在海面上拉开了战列线，而雪焰号巡洋舰则在两艘护卫舰的护航下开始发挥特长迂回侧翼。 就目前场面上的形势，鲭鲨舰队占据了明显的优势，甚至不需要改变战术，舰队保持火力，平推过去即刻。 然而在如此大好的形势之下，作为舰队指挥官的麦基脸色却异常凝重。 倒不是因为对手是文森特，对于和魅影海盗团之间的恩恩怨怨，他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释然了。 此刻让他心思沉重的原因，是因为他感觉到了这面海域中的怪异。 但是具体的怪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无论是侦查机还是海底探测器都没有发现异常。 或许是作为水系魔法师的感知，他总觉得这片水域中潜藏着古怪，以至于舰队明明可以加速推进，但是麦基却依旧让舰队保持着完整的迎敌阵形。 当舰队愈发靠近，麦基所感受到的怪异终于浮出了水面。 “浮出水面”并不是比喻的形容词，而是事实的陈述，在麦基的视野之中，他看到了有新的船只从水下浮起，逐渐露出了水面。 “停止前进！” “变阵，防御队形！” 麦基紧急下令，只看见越来越多的船只从水下浮出。 船上面还有……船员，只是他们的状态，看上去更像是溺死的水鬼，一个个湿漉漉的腐败身躯，已经没有人样。 有商船，有武装船只，还有当初魅影海盗团沉没的铁甲战舰。 麦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堪，因此此刻，鲭鲨舰队已经被这些“鬼船”层层包围。 “联系战区司令部。”麦基立刻下令通讯员用魔网连通b区的司令部。 “长官，魔网通讯连接不上。” 麦基的心神沉到了谷底，透过望远镜，他看到了对面船上的文森特似乎在朝着他大笑。 包围圈已经形成，各种各样杨的船只从海底浮起，将鲭鲨舰队里三层外层地团团围住。 “打旗语，告诉雪焰号，立刻回援……”看了一眼处于包围圈外的雪焰号小队，麦基对着身旁的传令兵沉声说道：“不，立刻撤退！” 第四章 空间传送门 b239区域海战的失败，拉开了卡利亚斯海防战争新阶段的序幕。 功勋卓着的“鲭鲨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唯一撤回到了b战区海军主基地的雪焰号巡洋舰也遭受重创，战舰近乎破损严重，船员死伤大半，就连舰长布朗上校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雪焰号的舰身上满是裂痕和窟窿，外装甲大面积破损，坑洞中还残留着大量不属于雪焰号自身的舰船碎片，整艘战舰，就像是遭遇了来自于不同方向的多次沉重撞击。 破损的甲板上虽然经过了简单的清扫，但是依旧残留着大量弹壳、血迹和断肢，甚至还有一些腐烂的肢体和衣物。 从甲板的破损程度来看，雪焰号在与敌舰接弦之后的跳帮战经行得异常惨烈。 在此次战役之前，卡利亚斯海防战线所防范的敌人是数量庞大的海兽群，然而这次战役出现的新的敌人。 人类！ 或者说是死人。 沉船浮上水面，亡者死而复生。 这片大海变得愈发的危险。 “束缚着邪神的力量的正在减弱，它的能力变得更加强大了……” 位于卡利亚斯海防线之外的海域空中，深蓝的首席大导师乔汉娜凌空而立，在她身旁还有一个身影，那是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 往着这边无边无际的大海，两人的脸色都十分沉重。 “我们对付不了它！”马利克话语中充满了无奈，一如他当年看着克莱因在邪神的战斗中陨落，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 “消灭它的爪牙就能削弱它的力量，我们并非没有机会。” “它的爪牙太多，而且……守望之海太大了。” “可是对于你来说并不大，不是吗？” “我的能力终究有限。”马利克明白乔汉娜的意思，作为空间系魔法的创始人，辽阔的守望之海对于他来说真的并不算大，然而即便如此，他个人能做的依旧有限。 “你当然不是一个人。”乔汉娜随即说道。 “还有谁？元素高塔如今在全力辅助莱茵哈特家族，力量全部投放在了大陆北边，冒险者公会那边……海尔达尔会长一去不回……”说着马利克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乔汉娜一眼，苦笑道：“加上你也不够，远远不够，我们面对的是一整片大海。” 乔汉娜却转过了身去，同时示意马利克也回头看看。 在他们身后的远处，便是一座卡利亚斯海军的前沿哨所，两人所在的位置足够高，目力也足够好，所以甚至能看到更远处的b战区海防军事基地，再飞高一些，便能从全局的角度，看到卡利亚斯严密布置的整条海防阵线。 身前是一片恐怖的大海，让人感觉力有未逮，但回头望去，就会看到，身后还有一个正在顽强抵抗的国度。 “他们才是中流砥柱。”乔汉娜笑笑说道，她的情绪并不像马利克那么悲观。 事实上享誉同盟的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也不是一个消极的人，只是在面对守望之海的时候，他的心中的无力感会格外的强烈，这其中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当初克莱因陨落之时，他没能帮上任何的忙，甚至被海尔达尔困在原地想要前往增援都做不到。 不过此后，马利克并没有答应跟随海尔达尔继续前往无尽之海的世界尽头探索世界的本来面目，而是选择了留下来对抗守望之海中苏醒的邪神。 按照马利克的打算，哪怕没有人支持，哪怕魔法师公会和冒险者公会都反对，他也会自己一个人在守望之海与那远古的邪神打游击。 相对而言，如今的情况比他预计的最坏结果相比，还是要好一些的。 确认了守望之海最新的状况之后，乔汉娜带着马利克回到了深蓝，她向马利克提出了她的猜想，传送门构想。 “我做不到这样的程度。”认真听过了乔汉娜的描绘之后，马利克非常肯定地说道，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至少是目前的能力范围。 “不只是你。”乔汉娜笑笑，“我说过他们才是主力，魔网能够帮助你达成目标。” 随后，乔汉娜让马利克联通了卡利亚斯的魔网，只片刻，马利克便发出了惊叹：“这就是克莱因先生的杰作？” 相比起以往魔法师公会的通讯魔网来说，卡利亚斯的魔网要更加复杂与玄妙，作为当今世界上最具天赋的魔法师，马利克在短时间内便洞察到了魔网的强大功用和它所代表着的对于魔力超乎想象的理解和掌控。 甚至在这一瞬间，让马利克对于魔力有了一丝新的明悟，停滞许久的境界瓶颈似乎都所松动。 “是的，但又不完全是。”乔汉娜解释道：“圣人的魔网要更加的宏大，这里的魔网属于林恩·巴雷特。” 随着乔汉娜话音落下，马利克在魔网之中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那是林恩向马利克发来的问候。 三人在魔网之中经行了一番长谈，用了大概三天的时间正式确认了传送门项目的可行性。 随后不久，卡利亚斯联合工程院成立了一个新的部门。 “空间传送门”项目，正式上马。 根据研究进度的推测，第一批传送门建成至少也需要在大半年之后，可以预料到当传送门建成之后，对于整个战争的体系都会产生重大转变，为了能发挥出其最大的作用，卡利亚斯三军司令部与总参谋部的高层，已经开始着手制定新的战略方针。 虽然可以预料到在空间传送门实际运用到战场中之后，卡利亚斯海防局势将会得到大幅改善，但是当务之急却依旧严峻。 大量的“鬼船”集结在了卡利亚斯海防线之外，似乎千百年葬身于这片海域之中的沉船全部都浮出了水面。 然而就在这些“鬼船”来势汹汹，卡利亚斯海军严阵以待，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海战即将爆发之际，却异变横生。 “凡逝去者，都从我所号令！” 只听见一声从北方传来的低沉声音响彻海面，那不容置疑的冰冷口吻就像是敕令一般。 当这句仿佛带着寒流而来的话语落下之后，“鬼船”上的那些“水鬼”便纷纷倒下…… 第五章 巫妖王的作为 “凡逝去者，皆从吾之号令……” 这句话语跨越了整个守望之海南北，从北极之外传来的话语响彻在这片广阔的海域之中。 就好像是君王的旨意，是不容置疑、无可违逆的敕令。 霎时之间，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复生者纷纷沉溺，就连那些好似被神秘力量加持得以重现海面的腐败船只，也重新葬身大海。 不仅如此，那些宛如大潮一般来势汹汹的海兽群体，就如同受到惊吓一般，竟然就此退去。 这片海域的下面潜藏着足以威胁整片大陆的恐怖，也埋葬着无数的秘密，但是在此刻，在这句从被而来的话语响起之后，此时海面，显得如此的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然而在海面之下，暗流却并未停止。 一股无形的能量波动，在海洋深处发出，以迅雷一般的速度，穿过了整片守望之海，向着大陆北极以北的那片不完全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岛屿而去。 这股能量的形式虽然很高级而且强大，但是却并不如何激烈，与其说是袭击，更像是试探，或者说问询。 然而如此强大的能量，却在穿过那片交错的空间裂缝之后，就此消失，没有任何的征召，也没有引起任何波动，就好似从未来过一样，如同此刻守望之海的海面一样平静得波澜不兴。 ………… “它退回去了。”马利克轻声说道，从他的语气中能够感受得出来他明显松了口气，话语之中甚至带着些许的庆幸。 虽然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誓死对抗深海之下的那位古老的存在，但是当真正即将直面它的威能的时候，依旧做不到心如止水，那强大的压迫感，便如同整座海洋压倒在自己身上一样。 乔汉娜就在马利克的身边，她微微点了点头，此刻的心情与马利克也相差无几，同样心有余悸。 两人都是拥有传奇境界的强者，而且就算是在传奇强者之中，两人也是属于最具手段的那一小撮顶尖存在，都是在各自领域立于巅峰之人。 当魔力收容等级或者是斗气等级达到十六级，便踏入了传奇强者的行列，传奇即为生灵力量的巅峰，不仅是人类，包括所有的亚人种族，甚至是巨龙和精灵这些古老种族都是如此，在传奇之上的，那是神只，已然不属于凡尘，这不是说圣域强者“超凡脱俗”时那种带着夸张意味的比喻，神只是真正已经不存在与凡间，生命状态已经和凡人有了彻底的区别。 然而这一切只是常理，常理是世间之事大多数时所遵循的规则，但却不是全部。 在传奇境界之上，还存在着不朽者，他们存在于凡间，却不在世俗行走，他们是无冕之神，他们甚至比神只更为强大，在他们的面前，即便是最顶尖的传奇强者，也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传奇与不朽者之间，并非是简单的等级差距，这之间拥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就像是凡人与神只之间的差距。 马利克与乔汉娜刚才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的压力。 之前两人还有林恩，一起从克莱因孤岛那里逃离时，还没有感觉到这么强烈的压力，而此刻，就在刚才，马利克和乔汉娜，几乎是直面了这位上古邪神的威能。 海面上虽然风平浪静，但是仅仅是那股排山倒海般强烈的压迫感，就让他们有些难以招架，而且这股威能还并非朝着他们而来，他们只是漩涡之中被波及到的“小船”，却差点就因此沉没。 好在邪神的威能仅仅只是持续了片刻便，在那道从北方而来的冰冷声音响起之后从海底涌出，却又在随后不久退去。 马利克与乔汉娜并不知道海底的邪神与北方的那位存在刚刚短暂交锋的结果，但是却明白邪神的暴起与退避都应该和刚才的声音，也就是北方的那一位有直接的关系。 而这，也让马利克与乔汉娜两人，还有已经化身魔网中枢的林恩，他们近期以来最大的忧患，得到了缓解，心中稍为安定下来。 当黑潮降临之后，有觉醒的远古邪神，有从借助天坑而来的深渊魔神，还有背叛同盟的古老存在，一时间同盟多出了许多不朽者一级的强大敌人。 好在大多数这样的敌人，都被同样强大的不朽者所阻止或者是威慑。 从查理九世皇帝投身黑洞，与那尊遮天蔽日的魔影一同消失在世间起，不朽者之间战斗便就此拉开序幕。 血族的不朽者阻拦住了从世界树中走出的精灵王子；机械浮岛上的维克多创造的不朽机甲拦住率领龙族南下的天空主宰；教廷的第三圣人忏悔者·圣奥古斯汀与裁判所叛徒迦勒三番交手；抵抗阵线的新首领狮子大公，亲自鏖战深渊的柱魔神；凤凰城的老人提剑去了孤山…… 那些强大得超乎了常理的敌人，几乎都被限制住了，除了守望之海的这个。 这位旧世纪的海洋主宰，本来的对手是克莱因，然而他们在黑潮降临之前就先一步拉开了决战，最终……奥术之光陨落…… 卡利亚斯如今作为同盟抵抗阵线对抗守望之海南部的主要力量，得到了抵抗阵线各方面的强力支持，包括罗南公国、高卢王国、甚至被卡利亚斯之前打得残破不堪只剩下不到一省之地还是在高卢王国扶持下保存下来的约克王国政权，都将作为卡利亚斯的后方，必须为卡利亚斯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援。 但即便如此，这些帮助都属于是世俗常规力量，如果邪神亲自出动，那么依旧不是卡利亚斯所能抵挡的存在。 如果没有不朽者能够牵制邪神，那么卡利亚斯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没有意义，马利克不能代替不朽者，加上乔汉娜也不行，再加上魔网还是不够。 这一点，一直都是卡利亚斯最大的隐患。 直到此刻，他们心中一直悬着的这块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 看来，坐镇北极以北死人之国的那位巫妖王，并不像之前有些声音猜测的那样，对大陆的战事冷眼旁观。 但是这里面也有疑惑。 在黑潮降临之初，龙族始祖苏醒之时，巫妖王就曾震慑过这个旧世纪的天空主宰，如今又出手威慑海洋主宰，甚至逼退了它，既然他拥有如此的强大的力量，立场也是站在同盟一边，那为何总是点到为止，迟迟不肯出手？ 关注着守望之海局势的人，远不止马利、克林恩等人。 对于海洋主宰这头无人对峙的邪神，同盟的不朽者们即便是身处其他战场，也依旧在这里留有一道目光，时刻都在保持警惕。 先祖山脉以北，孤山之巅。 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老人，在山顶的岩石上的盘腿而坐，在他身旁的石缝中，倒插着一柄永恒燃烧的大剑。 老人的身后还有一位少年，他手持长矛，赤裸着上身，静静矗立在原地。 他面目刚毅，没有声音，没有动作，连眼神似乎都不曾闪动，就如同一尊卫士的雕塑一般，毫不动摇。 老人的身前燃着一堆篝火，在他的对面是一个在火光映照下才能勉强看得见的虚影。 老人的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这个暗淡的虚影之上，但是时不时也会转过头去，往东方还有北方看上一两眼。 而就在刚才，他望向北方的眼神，停留得更久了一些。 浑浊的老眼在此刻变得明亮起来，就连古井无波的神色都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火焰为他揭示了真相，他看到了那处交错空间中的真实情形。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了为何这位最强大的不朽者，在黑潮降临之后，依旧没有离开他的王座。 在那处与主世界交错链接的空间，在他的寒冰王座之下，是一个几乎与整个尼伯龙根一般大小的天坑。 身为不朽者的真理之火——慕哈，随即就明白了，原来尼伯龙根才是深渊入侵的最大入口。 次级位面能让深渊在那里打开更大的天坑，而交错相连的空间，则能让他们更方便入侵圣光世界。 老人不禁发出一声长叹，似乎颇为感慨。 “你认为他能守住？”篝火另一端的虚影，在此刻却发出声音，其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 “呵呵！”老人轻笑一声，讥讽道：“连我都能守住你……” 第六章 大势在哪边 “你当真要与我搏命？”篝火映照下的虚影膨胀开来，透发出磅礴的气势，以睥睨天下的姿态俯视着身下的老人，就像是在看待一只虫子一样，发出威严的声音。 低沉的话语仿佛契合着大地的脉动，整座孤山甚至延伸出去的先祖山脉，都为之波动起伏。 风雪交加的孤山之巅，手持长矛的少年纹丝不动，眼神之中的毅然与决绝，没有任何动摇，与孤山相比，他的身躯虽然渺小，但气势却巍峨磅礴。 而与虚影正面相对的老人，则显得更加轻松，他拍拍屁股挪动了些许位置，斜眼看着虚影，说道：“就在前几年，我也说过和你这句差不多的话，就像你这样，居高临下，对一个比我晚生两千年的后辈，用威胁口吻同他问话。” 巨大的虚影发出一声冷哼，“然后呢？” 老人摘下黑框眼镜，不慌不忙地在镜片上哈了口气，就丝巾擦干净后重新戴上，抬头正视着巨大虚影，然后才说道：“他说‘我想试试！’” 巨大的虚影冷笑起来，引得山摇地动。 对于这位大地主宰显露出来的愤怒，老人不以为意，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遂了他的心愿，和他打了一架。” “我拥有主场的地理优势，占据了些许的上风，但是却并没有占到太多便宜，最后我们两败俱伤，他铩羽而归，而我也为此休养了大半年才得以恢复。” 老人话语中所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巨大虚影没有说话，只是逐渐变得更加凝实。 “他是一个地精，名字叫作维克多，一个只活了一百多岁的年轻人，你也应该知道他，如今正在和你的那位兄弟交战。” 在老人说话期间，随着大地主宰的虚影逐渐转化为实体，老人也杵着圣剑从篝火前站了起来，“在打完了那一场架之后，我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老人的话语停顿了一下，他将烈火之剑从石缝中拔出，直面大地主宰的真身，继续说道：“活得长久，并不一定就更加强大。” “愚蠢！！！” 一声愤怒的呵斥，携带着犹如整座孤山一般沉重的庞大压迫力，向着这位名叫慕哈的老人压制下来。 老人眼神一凛，身前的篝火化为赤焰融入烈火之剑的当中，老人右手握剑，以开天之势向着身前巨大的虚影挥出一记斩击。 霎时间，孤山上的风雪骤停。 一股强大的能量场将整座孤山笼罩，随后扩张开来，甚至一度蔓延至先祖山脉的中部地区。 不朽者之间的交锋，仅仅只是一招，便地动山摇，风起云涌，天地为之变色。 许久之后，这股让世界似乎都有些难以承受的能量碰撞，才终于被世界的运转规则所化解，消弭于无形。 手持烈火圣剑的老人重新坐了下来，他身前的篝火也再度燃起。 大地主宰的巨大实体真身也消失不见，回归到了起初人型大小的虚影状态。 “你觉得你还能坚持多久？”大地主宰盖伊此刻的声音不再像先前那样携带滚滚威亚，平常得就像是常人一般，但是却显得更加的自信，好一幅智珠在握、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刚才的短暂交手，已经让他知道了这场对峙接下来的结局。 老人嗤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位上古邪神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时间站在你那边？” “难道不是吗？” “看看这天下大势吧！” 随着老人的话音落下，篝火之中，显示出了如今世间的各处战场的局势。 “当深渊的盟友发起总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须弥湖的入口？还是尼伯龙根的大门？”老人戏谑地问道，他所说的两处地方，便是如今深渊入侵圣光世界最大的两处天坑，如今这些天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叫做“深渊之门”。 通过篝火之中的画面，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须弥湖畔的长风平原上，庞大的深渊军团和以莱因哈特家族为首的同盟抵抗军正在激烈交战，这处巨大的战场，将战线足足拉开到上百公里。 由人类、矮人、熊人还要其他亚人种族组成的联军，在这片同盟中最开阔的平原上，与深渊的入侵者殊死抗争。 在战场的中心，也是这场战争的核心区域，双方将最精锐的战士都投放到了此处。 号称同盟最为精锐的莱因哈特家族征服者军团最核心的“战争律动”构装骑士团的对手，是深渊领主极其子嗣组成的燃烧战团，这两支代表着各自世界顶尖战力的军队在战场的中央展开了一场场对攻的战役。 这两支军队之间的战斗，牵动着整场战争的走向，是各自军团的军魂，别说战败，就算只是气势上落了下风，都将影响整支军队的气势。 而更重要的战斗还是远空中，莱因哈特十世与深渊第三柱魔神之间的大战。 在前不久，武德充沛的狮子大公刚刚击败深渊的第七柱魔神，将其打回深渊，如今他正是气势最为鼎盛之时，携带着大胜之威势，与这位号称能够洞悉世间一切事物的第三柱魔神瓦沙克交战。 莱因哈特十世与第三柱魔神之间的战斗胜负未分，下方的战场也是同样如此。 这场规模浩大的战争虽然才刚刚开始，但是看上去却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孤山之巅的老人看着画面中战意高昂的年轻人，带着赞许的眼神频频点头，随后他收回了目光，转回到身前的虚影身上。 见对方不说话，老人又继续讥讽道:“旧世纪的主宰，最长时间的世界统治者，如今竟然沦落到需要勾连深渊的地步，沉寂了万年之久，也只敢在终结之日现身起事，真是可悲啊！” 之前因为一句话便大发雷霆之怒的大地主宰，此刻面对慕哈的更加强烈的讥讽，反而表现得风评浪静，他淡淡地说道：“年轻的人类，你知道要想活得久，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忍耐。”不等老人回答，虚影便自己说出了答案，“与万年之前的屈辱相比，如今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他自嘲地一笑，虚幻的身体周围，浮现出了一圈圈铁锁，铁锁环环缠绕，将他紧紧束缚。 “万年了，我依旧无法摆脱这束缚。”大地主宰的声音中充满了悲凉，不过随即他语气一变，压抑着兴奋说道：“不过，他已经放弃了你们，放弃了这个世界。” 慕哈微微一愣，旋即问道：“这就是们敢在这个纪元之末现身的原因？” 虚影摇摇头，沉声说道：“这是大势所趋。” 终章(上) （因为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本书强行完结了。） 旷日持久的第三纪元终结之战，从黑潮降临时宛如末日一般的笼罩着整个世界的恐惧，到交战之初的全线崩溃，再到以人类为主体的抵抗同盟用了三年的时间整合所有力量然后统筹调配逐渐稳住了阵线，这个过程用了将近八年。 在后世吟游诗人的口中，这一时期通常被称之为“破晓年代”，那是黎明之前的黑暗时分，天色将明，但是却几乎看不到光亮，让人相信夜尽之后终会天明的是天空中那几颗能夜行者指引方向的明星。 这几颗让抵抗者们能看到方向、让世人不至于绝望的明星，便是这世间的不朽者。 这些已然超脱的不朽存在，在这场宏大的战争中，也如同凡人一般在竭力战斗。 破晓之后，天明并不会很快到来…… 当抵抗同盟的阵线稳住之后，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才真正开始。 大陆西部，先祖山脉的起源之地，真理之火——慕哈，借助高地战神一脉的力量，将旧日古神中最强大的大地主宰盖伊再度封印，而他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则是肉身与神魂俱灭，只留下一缕残存的火焰，寄宿与那把永恒燃烧的烈火圣剑之中，曾经作为他凤凰计划容器的名为菲利克斯的少年，带着这把圣剑，以自主的意识，投身于战场的最前线。 虽然依旧有传言说真理之火并未陨灭，他的凤凰计划依旧在经行，然而同样身处大陆西方的莫德雷德在此后突然晋升不朽者，则证实了这位火焰的主人已经不存于世。 龙脊山脉的这处战场，交战的双方依旧是属于抵抗同盟与世界入侵者这两方立场明确的对立阵营，但与其他战场不同的是，这里是人类与人类的战争。 这是昔日帝国的复辟之战，也是复仇之战，那是两千多年以前，上一个纪元终结之战时，那个最为庞大的帝国与另一方更为强大的势力之间的恩怨。 当莫德雷德的黑矛贯穿了贝因都的胸膛，这位沐浴着太阳光辉归来的帝国新王与他新生的帝国，一同覆灭在了龙脊山脉的荒漠之中。 那把本该同样刺穿莫德雷德身体的世间最锋利的刀刃，却在最后关头失去了光泽，只是切开了黑骑士的铠甲。 刀刃的真正主人，那位甚至能够打破神国壁障刺杀的神只的老刺客，如他往常一样，在那座世外桃源中的小院门口，慵懒地躺在摇椅上晒着和煦地太阳，当闭上了带着遗憾的眼睛之后，这座位于落日大沙漠中绿洲也如同幻影一般渐渐消散，最终和茫茫沙漠融为一片。 西南方，血族与精灵的战争，相对来说没有那么惨烈，这两个本就数量有限的古老种族，在双方不朽者一同沉入血棺之后，战争的规模就在逐渐变得缓慢，到第十年之后，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了大规模的战事，只剩下一些小摩擦还在继续，双方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开始停战观望，等待东大陆上的主战场分出胜负，或者说两族的不朽者角出胜负。 随着西大陆趋于平稳，抵抗同盟便能将更多的资源放在主战场的东方，在终结之战开始后的第十四年，抵抗阵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反击战开始进行，这是收复失地正面反击，与以往的敌后游击战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代表着形势已经开始逆转。 深渊的增援也在持续，大陆各地，不时就会有新的天坑出现，然后涌出大量的深渊恶魔。 为了应对这种难以防范的突然袭击，魔法师公会在大陆各处建立了探测点，通过对地底土元素的实时探测，来做到对天坑出现的预警，而在这方面，卡利亚斯的奥术遍布全国乃至逐渐辐射周边地区的基站，甚至比魔法师公会做得更好，每一次天坑出现，迎接深渊恶魔的，疯狂倾斜而下的炮火与炸药，别说恶魔小鬼，便是深渊领主们，也难以冲出。 达成这一结果的功劳，不仅仅是奥术基站的探测能力，分布于卡利亚斯及其周边地区的二十多座依靠奥术基站提供魔网能量为其供能的传送门，这些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与深蓝还有林恩三方合作完成的传送门才是真正的关键，这能让卡利亚斯将有限的兵力发挥出数倍乃至于十倍的作用，否则仅仅只能探测却没有打击力量那就是无奈的徒劳。 在损失了大量的恶魔兵力之后，深渊的天坑如今基本上已经不会在卡利亚斯及其周边地区出现，这让卡利亚斯地区成为全同盟最安稳的区域，而且在同盟的认可下，卡利亚斯的魔网基站如今正在由南向北，覆盖更大的区域。 深渊将他们用于增援的天坑，转移到了东大陆的西北方，也就原神圣同盟靠近北域的地区，那里生活的原住民都是些传统的农耕部族，乡土情结深重，即便是面对恶魔的侵袭也不愿意离开故土，抵抗同盟早就放弃这片没有资源也没有战略价值的平原地区，如今出了本地的土着之外，只有一些远道而来的游侠勇士在帮助这里的居民抵抗深渊的恶魔。 终结之战的第十六年，一个中等规模的天坑在北域的一个灰矮人的部落中出现，除了茫茫多的低阶恶魔之外，还有一头在冒险者公会手册中对等人类传奇级力量战士的深渊高阶恶魔领主从者这座地狱之门中来到世间，因为它的能量太过庞大，以至于这种不算大的天坑甚至与有些承受不住发出剧烈的颤抖，连带这整片区域都在震动。 守护的部落的灰矮人勇士和远道而来的游侠勇士在这头庞大的恶魔领主的践踏下毫无招架之力，就连在北域中名声流传极远的白骑士亚瑟都抵挡不住它的战锤，然而在部落抵挡不住的时候，天坑之下又有一个身影如电光火石般飞出，她的身影轮廓和人类相似，背上却长着一双残破的黑翼，她一手持矛，背上却背着一杆比她身体还长步枪。 这个和人类一般体型的身影冲出天坑后直取恶魔领主，后者发出愤怒的吼叫，似乎对其十分熟悉，而且憎恨，但又无可奈何。 两者激烈的交战过程中，部落中一个正在掩护村人撤退的青年奥术师突然抬起了头来，眼神望着空中那个与恶魔领主交战且不落下风的身影，再也挪不开。 |“罗伊，你怎么了？” 身旁另一位游侠发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这位游侠叫做哈林·奈特，是白骑士亚瑟的同伴，他们俩同时也是在整个北域地区都颇具盛名的游侠骑士，白骑士亚瑟擅长战斗，而奈特则擅长治病救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被称作罗伊的游侠奥术师喃喃自语，语气愈发兴奋，他转过头来，双眼绽放着光芒，他看着身旁的哈林·奈特，指着空中黑影激动地说道：“她是我姐姐，她的名字叫丹丽丝，是我姐姐……” 因为太过兴奋，罗伊甚至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终章(下) 在终结之战开始后的第十九年，战争的形势渐渐反转，抵抗同盟甚至已经收复了部分失地，随着冒险者公会提供的恶魔图鉴，再加上长久以来战场上积累的经验，人类对于深渊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本能的恐惧。 战争的前景一片向好，稳住了阵脚后的人类，爆发出了惊人的底力，在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中势头逐渐压过了后力不济的深渊，抵抗同盟的战略规划甚至第一次将收复大陆全境纳入了具体计划中。 终结之战第二十年，愈战愈强的抵抗同盟总元帅莱因哈特十世，在前线大败深渊第三柱魔神，盟军携大胜之势随即出兵北伐。 大军高歌猛进，一路势如破竹，在地精机械军团的协助下，盟军的先锋如同一支刺穿帷幕的长矛，将广袤的深渊占领区捅了一个大窟窿，最远处一路打到了云海，不仅大破深渊大军，在盟军气贯长虹的威势下，天空主宰也带着龙族离开云海龙城后撤千里，避让盟军锋芒。 可就在盟军收复北域之战准备全面展开的时候，一场突入其来的变故，再次让形势发生了逆转。 终结之战第二十二年，原本看似一直没有受到深渊入侵的世外冰岛尼伯龙根突然沦陷，一座远比之前所有天坑都巨大的深渊之门出现了这座的岛屿的下方，深渊的增援或者说是主力，终于打破了巫妖王的镇压，来到了这世界。 那一日，整座冰岛破碎，世间所有的不死者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悲伤。 巫妖王和那位被他一己之力镇压多年的深渊第一柱魔神同归于尽。 自此，世人才明白，为何多年以来，作为最强大的不朽者的巫妖王为何一直不曾正真参战，原来他一直都身在他那处战场之中，甚至有时候还要分心出来支援其他战场，就像终结之战初期时他逼退前来接引地狱之门的天空主宰，后来又震慑海洋之主，甚至还在好几次不朽者大战之中以神魂支援。 尽管这位最强不朽者已经做到了极致，但是这座最大的深渊之门依旧还是打开了，因为尼伯龙根地处空间交错的特性，深渊能通过此地传送更多的强大恶魔。 得到了强有力增援的深渊遏制住了盟军的推线，盟军先锋甚至因为太过于孤军深入，反被深渊包围在了敌后，这支以战争律动构装骑士团为主的盟军利刃，最终被困死在了重重包围之下，盟军总帅莱因哈特要亲自前往救援，却被魔皇之子驾驭第四柱魔神阻拦。 世界的局势再次逆转。 浩浩荡荡大举北伐的盟军不但没能收复失地，反而不得不全面撤退，以防深渊反扑。 至此，终结之战再次进入到了消耗战的阶段，只是经过之前的逆转之后，盟军再次回到了抗战初期时的被动局面。 形势一旦缓和下来就会出现变故，抵抗同盟也是如此，当初在最困难的抗战初期都没有动摇的同盟，如今却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甚至有人提出了应该和深渊议和，以先祖山脉为界，同盟和深渊南北划分。 议和的提案当然没能通过，人类岂能与恶魔共治天下，然而主和派却并没有就此放弃，选择了私下派人去接触深渊恶魔。 终结之战第二十四年，同盟查处通敌案，牵连者不算军队就有两千四百多人，全部处以死刑，以此表明抗战之决心。 一鼓作气的大决战方略没能生效，稳定局面的持久战战略又成为了抵抗同盟的接下来的主要大局方针。 在新的战略方针下，卡利亚斯的魔网体系再一次得到了同盟相当大的重视，一千座魔网基站的项目，在同盟的大会上得到了通过。 此后的二十多年里，在这场时间跨度长达五十年的战争中，同盟的一直都是处于防御的姿态，虽然时不时会组织一些小规模反攻来提振士气，但是在大局势上始终处于被动。 这样相对平稳的局势一直持续到了终结之战第四十八年。 那轮在四十八年之前笼罩天空的黑日重现世间。 当那具带着无尽威压的魔影从黑日中走出，便意味着伟大的查理皇帝失败了，深渊的真正统治者，所有柱魔神的主人魔皇贝利尔，降临人间…… 最终的决战终于到来！ 双方阵营都已经厌倦这样无休止的拉锯战，很有默契地将决战的地点选择在了位于战线中部的具有最高战略价值的十方城，这里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是整个先祖山脉一代的交通枢纽，哪一方占领了此地，便能占据整个战线的主动，是毫无疑问的必争之地，数十年十方城多次易主，每次改换旗帜之后，丢失方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发起反攻，如今双方差不多各占一半，城池在盟军手里，但是外面的原野却被深渊牢牢占据。 终结之战四十八年九月，同盟与深渊的双方主力齐聚十方城外的野火平原，在四百公里的战线上，展开最终的决战。 作为同盟的最高统帅，黄金狮子莱因哈特责无旁贷地成为了魔皇的对手。 地精族的领袖，机械飞升者维克多以第四代不朽机甲迎战魔皇之子操纵的第四柱魔神巴巴托斯。 黑骑士莫德雷德，对战深渊第二柱魔神阿加雷斯。 矮人王灰烬·熔火之锤对战天空主宰。 已经半只脚踏入不朽境界的风之圣魔导师马利克，与魔法师公会一干传奇法师一同在守望之海牵制海洋主宰。 其余同盟诸国将军、江湖豪侠，各自迎战各级深渊领主。 百万盟军与茫茫的低阶恶魔，将野火平原填得满满当当。 最终决战持续了三日。 最先分出胜负的是莫德雷德与第二柱魔神之间的战斗，在过去这些年里越战越勇的黑骑士莫德雷德死在了第二柱魔神阿加雷斯的手下，就如当年贝因都的刀刃没能刺穿他的身体一样，此刻他的长矛也没能在最后一刻杀死阿加雷斯。 矮人王与天空主宰的战斗最为艰难，这位新晋的不朽者从开战之初就一直处于明显下风，但是在最后关头，锻造之神的力量却打破了深渊这些年对于空间的封锁，加持到了矮人王的身上，突入其来的变故让天空主宰始料未及，最终被熔火之锤砸烂了脑袋，远遁而去。 不朽机甲与第四柱魔神之间的战斗节奏最慢，看上去他们似乎还能再继续打很久，然而大势的天秤却在向着深渊一方倾斜。 莱因哈特在魔皇的手下支撑得十分艰难，而且得到了魔皇加持的恶魔大军也变得更加勇猛，盟军难以抵挡，形势岌岌可危。 就在黑日要将莱因哈特吞噬的时候，同盟的底牌终于展现了出来。 分布于全同盟地区的数千座奥术基站构成了一张无比巨大的魔网，魔网的核心林恩·巴雷特将所有的奥术能汇聚到一体，在通过奥能聚变的方式聚集成为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纯粹的奥术能量体。 就如同一轮蓝色的太阳一样，比当初克莱因陨落之时最后的能量体还要巨大。 蓝色的“太阳”与魔皇的“黑日”碰撞在了一起…… 仿佛能够毁灭的世界的能量在刹那之间爆发出来，又在随即收缩了回去。 黑日与蓝色的太阳都消失了…… 与魔网融为一体的林恩，最为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深渊统治者魔皇贝利尔消失了，盟军的总帅黄金狮子莱因哈特也消失了。 这毁灭世界能量，仅仅只是流露出来的一点点余波，便让带走了野火平原上数之不计的盟军与恶魔的生命。 就在林恩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股不太对劲。 这能量并没有在世界规则的运转下散去，而是依旧还是持续运转，不受控制地持续运转，并且还在试图逆向改变世界规则。 短暂之后，林恩发现了这能量并非不受控制，而且有人在掌控，或者说是在引导。 然后，林恩发现就连魔网，在此刻都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他的掌控。 林恩先是感觉有些惊恐，随后平静下来。 “是你吗……克莱因？” “是我。” 林恩通过魔网询问，得到了一声肯定的答复。 “你在做什么？” 如今距离克莱因当初“战死”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但此刻林恩没有询问克莱因为何还活着，而是感受逐渐在改变世界规则的能量发出疑问，他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小家伙，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仰望星空吗？” 克莱因同样没有正面回答林恩的问题，而且提出了一个反问，此刻他的语气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就像筹备多年的计划即将工程时的紧张和期待。 林恩没有说话，他知道克莱因会告诉他的答案。 “因为从我看清楚它们之后，我就发现，这整个宇宙，都不太真实……” 这股藉由数千座奥术基站通过魔网聚集而来的能量和魔皇的黑日融合而成了无比庞大的新能量，在克莱因的引导下，逐渐挣脱了世界规则的束缚。 “你在做什么？”林恩将之前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 “打开真实之门！”这一次，克莱因的语气铿锵有力。 林恩从来没有感觉到克莱因如此认真过，此刻他身上带着一股无可动摇的信仰。 和他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相比，对于他来说，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人类的纷争也好，永生的最求也好，深渊的入侵也好，都没有意义。 “我并非是独行者！” 随着克莱因话语落下，无尽之海最深处归墟之地的入口处，那位再次枯坐了漫长岁月的冒险者睁开了眼睛，将他这些年来从门后面获取到了些许信息，以能量的形式传递到了克莱因所引导的能量体中。 机械浮岛上突然爆发出一道光柱，点亮了天空中魔网之外的另一面网络，那是地精这些年来不知道世界外围轨道设施，维克多控制的不朽机甲冲天而起，与轨道网络融合，与克莱因一同对抗世界规则的修正趋势。 林恩此刻的状态就如同一个单纯的旁观者，他是这面魔网的核心，但是此刻却根本控制不了魔网，他能够感受到克莱因正在做的事情，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克莱因的计划他大致明白了，克拉因利用了他，利用了同盟，甚至利用了深渊，目的就是为了早就这足以改变世界规则能量，冒险者公会的海尔达尔会长还有地精机械先驱维克多应该都是同谋。 但是林恩不明白克莱因为何要诈死，如果这一切由他自己亲自来主导，效果不是更好？ 在克拉因的引导下，能量逐渐全面压制住了世界规则，紧接着一个空间开始产生裂隙。 不同于马利克空间魔法的那种打破空间，此刻世界的分裂的不仅仅是空间，而是整个世界，是世界的底层规则。 “门快要开了……” 克莱因的声音平静得，就像是稍微激动一点，就会失去此刻的一切那样小心翼翼。 看着那逐渐分崩离析的层层世界规则，林恩通过魔网能够真切地感受克莱因此刻的汹涌澎湃的心绪。 那焦急但又不缺乏耐心的心境让林恩能够感同身受，此刻他和克莱因还有魔网是一体的，克莱因那所谓的虚幻世界，他作为一个穿越者本身就有深切体会，此刻也同样带着期待。 这面虚幻的“玻璃镜子”破碎之后，真实的世界是怎样的？ 是他原来的世界吗？ 然而，在他们期盼的眼神中，裂隙在蔓延了片刻之后却停止了下来，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样。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下来，就思维都是如此。 转瞬之后，克莱因的意识率先恢复过来，随后他唤醒了林恩。 “时间……停止了？”林恩有些难以置信。 “时间是世界底层规则中最稳固的一环，这是世界规则开始强制修正的现象。” 克莱因非但没有因此显得失望，反而愈发地兴奋，世界的规则的强制反应证明了他是对的。 随着魔网中路径的改变，以及能量体中能量变换，原本这片空间中停止的时间缓缓恢复了过来，虽然还不能完全和正常的时间同步，但是却的确是打破了时间的停滞，空间的裂隙再次蔓延。 克莱因显得有些吃力，但是却充满了……希望！ 然而还没过多久，时间却又再次停止了，这次不管克莱因如何努力，都没有再产生恢复的迹象，这让克莱因感到非常的疑惑，因为和之前停滞不太相同，甚至感觉不是世界规则强制修复造成的结果。而是有一股另外的力量停滞了时间。 然而这样的结论似乎更加不可思议，这世间除了世界规则之外，还有谁能掌控时间？ 就在此刻，一个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林恩的视野中，他在时间停滞的这处空间中却毫不受影响，就连那无比庞大的能量体都无法影响他的行动。 当这个老人出现的时候，林恩能感觉到克拉因有些错愕。 “教皇大人……” 克莱因的称呼揭露这个老人的身份，但这还是林恩第一次听见克莱因在称呼某个人的时候带着敬语，以往就连他在提到圣光之主的时候都没有任何的恭敬。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吗？” 老人的语气很平和，但是克莱因却没有答话，在这个老人的面前，这位世间最离经叛道的奥术之主似乎有些拘谨。 老人继续说道：“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看来你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可是……”克莱因在老人面前竟有些像是个淘气的孩子，他鼓起勇气说道：“可是两千多年前您亲手毁灭了太阳帝国，太阳皇帝他……” “他和你一样的天真。”老人叹息着说道：“你比他走得更远一些，而且比你更叛逆，但是你们其实都是一个路子，这样的做法不仅不能得知真相，只会带来毁灭，我的确是累了，但并不想葬送掉这个世界。”说着，老人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隐隐可见的星辰。 说话间，克莱因所引导的无比庞大的能量体已经被老人所化解掉了，停滞的时间也恢复了正常，世界规则开始修正。 “你……我……”克莱因指着老人有些说不出话来，从他的声音中可以感觉到他憋屈极了。 “我曾经和你做过一样的事情，当然并不是像你这样用蛮力，我的思路比你活泛一些。”老人呵呵一笑，随后说道：“走吧，我带你们去看！” 只见老人大手一挥，林恩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晃，随后出现在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转瞬之后林恩才发现自己经脱离了魔网，整个人是以肉身的形体过来的，而在他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和……两团意识体。 男人是冒险者公会的海尔达尔大会长，而两团意识体则是已经失去肉身多年的克莱因和完成了机械飞升的维克多。 “这里是圣光大教堂的深处，这座教堂最大的作用，其实就是屏蔽世界规则。” 老人带着几人来到一见黑暗的房间，整个房间内陈设极其简单，环视一周，除了一个枯坐在垫子上的身影之外再无其他。 “父亲！”那枯坐之人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林恩一行，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起来吧，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父亲，我还是没能找到答案。”沉思者·圣查尔斯从垫子上缓缓起身，动作有些别扭，整个身体就像是多年未曾活动过了一般。 “不急，时间还多。” 老人拿开了那个垫子，一个不太稳定的空间之门出现了众人的眼前。 “这就是教廷的……最终教条？”克莱因很是吃惊，因为他从这个空间之门的结构中感觉到了门后面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真实世界。 “走吧，孩子们，去看你们想要知道的。” 老人率先踏入其中，其他人带着紧张的心情紧随其后。 在进过这道空间之门的时候，林恩感觉自己身体和灵魂似乎都湮灭了一般，但随即却又被一股温和的能量所保护起来。 回过神来的时候，在林恩眼前显现出了一系列万花筒般的幻象，然后所有这一切又不时地溶解在一片深不可测的辽阔黑暗深渊里，无数更深的黑色世界与太阳就在这片深渊里旋转，这里仿佛存在于宇宙之外，是宇宙与混沌的起源和终结的之所。 在老人的指引下，众人看到了在那混沌的中央，无数世界与太阳沉沦的混沌核心中，一个巨大的不停变换形体的存在正在其中翻滚，在它形体周围，存在着无数环绕旋转的世界，它的每一次滚动，都能让整个宇宙为之转动…… “这是……？” “造物主！”老人无奈地说道：“我们所在的宇宙的起源，万物的创造者——阿撒托斯！他现在正在沉睡，当它睡梦被惊扰时，便会有世界杯毁灭，当醒来之时，便是宇宙的终结。” “强行压制规则破开世界之门，就会惊扰它的睡眠？”克莱因问道。 老人点了点头，“就像你在睡觉的时候，敲碎了你家的玻璃。” 在老人的指引下，众人看到了漫天的星辰。 只不过此刻的视角与以往大不相同。 说是视角其实不太准确，应该是格局。 如果说，在以往是在地上如同蝼蚁一般仰望星空，那么此刻，便是如同在俯视着自己所做的一个沙盘，这种感觉有非常的明显的却别。 “这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是一个死去的世界。” 说着，老人指着其中一颗有些与众不同星星，无奈地说道：“那便是我们的世界，仅存的完好世界！” 维克多问道：“那深渊？” 老人又指向了不远处的另一颗星辰：“看见了吗，那个即将走到终点的世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