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传说之牙医王太喜》 第一章 大荔国 夕阳下,即将成熟的谷物散发着诱人的金黄色。 庄稼深处,一名披发青年游荡其中,不住的展眼四顾,似乎在找寻什么。 此时,远远的跑来一名男孩,扑通一声跪在了青年身前。 披发青年一惊,本能的往旁边闪了闪,但后者同样随青年脚尖移动,旁边就是水田,披发青年见此,只得任其跪拜。 男孩衣衫褴褛,额头贴地,口中恭敬说道:“主人有请王大人。” 披发青年闻言,又惊又喜,心中暗道,好你个杨维,总算露脸了,三个月前将我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自己躲的无影无踪,我看你怎么解释。 “走。”披发青年说了一声,拔腿就往庄稼地外的一排房舍赶去,男孩急忙起身,紧跟其后。 还没走近,披发青年就看见竹庭外停着几辆马车,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立于庭内,旁边站着几名陪侍之人。 “太喜,怎么样,这些天住的可还习惯,我已跟尹夫长交待了,对你要像我一般服侍。”男子上前拉住披发青年,关心的问道。 披发青年本没好气,当即一把打开男子的手,顺势抓住对方肩膀,大声吼道:“刘维,你什么意思,不声不响的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你再不出现,我真要疯了。” 见披发青年如此无礼,旁边几人立时虎视眈眈起来,时刻注意披发青年的动作,只待他们主人一声令下,就要出手将披发青年当场制服。 而叫刘维的男子丝毫没有在意披发青年的怒意,只是将他手臂轻轻推开,说道:“王太喜,有话好说,先别激动,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当时实在是因为事太急,才来不及告诉你一声。” 王太喜紧盯着刘维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东西,可刘维眼似枯井,没有一丝波澜。 隔了好一会,王太喜轻叹一声,放开紧抓刘维的双手,颓然的坐在地上,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你们先退下,我和王大人有话要说。”刘维朝旁边几名陪侍之人挥了挥手,但一名凶狞大汉却迟迟不愿离去,生怕王太喜对他主人再有不利举动。 刘维见此,面色一沉道:“百五,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大汉见刘维脸现怒气,才极不情愿的退到三丈之外。 此刻,蹲在地上的王太喜忽然想起什么似得,翻身起来,掀起刘维身上衣绸一阵乱摸,搞得刘维莫名其妙,不解的问道:“王太喜,你要找什么,别这么毛手毛脚的。” “手机。”王太喜闷声闷气的回道:“你把我手机藏哪了,我要给我妈打电话。” 刘维一下笑了起来,指着王太喜说道:“太喜啊,太喜,你是不是气糊涂了,别说你那破手机我压根就没带来,就真带来了,我看你也用不了。” 王太喜一愣,当即停了手,心想刘维说的确实对,在这里住了三个月,每天一到晚上,除了几只松油灯,到处乌漆抹黑,真有手机,八成也用不了,而且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当初自己一人从早上走到下午,也没见不到一个人影,最后实在饿的不行,才不得不折返回来。 想到这里,王太喜打消了继续找手机的念头,望着刘维懊恼的说道:“刘维,我也不想在这里发什么财了,这么长时间没回去,我妈肯定急死了,你还是让我回去吧。” 见王太喜提出要回去,刘维急忙堆下笑来,说道:“太喜,当初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再过两个月,你要走我绝不拦你,而且给的酬金足够你在任何城市买下一套住房。” “可我在这里总觉的瘆的慌,三个多月了,你也没让我为谁去治疗牙齿,整天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王太喜听刘维如此说,口气也缓和了下来。 “放心,”刘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对王太喜说道:“过几天,我就带你去见病人,到时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 刘维果然没有食言,三日后的清晨,早早来到王太喜屋里,将一个大铁盒子扔到他床上,说道:“走吧”。 王太喜打开盒子,里面全是他平时为病人看牙的口镜,探针等物品,当下抬头问道:“去哪?” 刘维没有详细解释,掀开门帘,直接朝外走去。 王太喜盖上盒子跟了出来,发现门外早已停着一辆马车,那名叫百五的大汉正手持缰绳,充当车夫。 之前的男孩站在马车边上,见刘维走过来上车,急忙伏下身子,任由后者踩在他肩膀上,从容蹬车。 见刘维已在车上坐好等他,王太喜迟疑了下,也爬上马车,坐到刘维旁边。 下刻,只听百五一声吆喝,双马四肢离地,朝东边飞速奔去。 颠簸马车上,两人默坐了一会,刘维目视前方,忽然问道:“太喜,此地语言风俗都已熟悉了没,等会到了大荔王宫尽量少说话,一切有我处置。” 王太喜点点头,说道:“恩,这里的人虽然说话有些怪音,但我好歹也住了三个多月,一般交流没什么问题,倒是你说的大荔王宫,恐怕规矩较多,到时你还得多罩着点。” “放心,此国不像中原其他国家,朝中没那么多规矩,一切照我意思行事就行。”刘维自信满满的说道。 “好吧,如果治好了病人的牙齿,我现在也不想要多大的酬劳,你指给我回去的路就行,出来这么久,我是真想妈妈和小妹了。”王太喜思虑了一下说道。 刘维看了王太喜一眼,说道:“太喜,其实我觉得留在这里也不错,虽然生活环境不如以前舒适,但只要咱们兄弟齐心,以后这里都是我们的天下,咱们从小穿一条裤长大,相信我,我刘维不会骗你的,不过你也先别急着回答,看好牙病回来后再考虑下。” 望着刘维发亮的眼睛,王太喜一时没有应声。 马车在窄窄的泥路上飞驰,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王太喜感到有些疲倦,旁边传来刘维的声音:“到了。” 王太喜闻言精神一振,展眼望去,前方原野尽头矗立着一座黑色大山,山脚下布满着星星点点的房舍,隐约可见四处飘散着袅袅炊烟。 马车及进跟前,王太喜才发现这些房舍大多依山建造,一圈三丈高的石墙环山而立,将整个山脚围了个水泄不通。 七八人一组的卫兵在城墙口进进出出,严密的巡视着任何异常。 马车载着刘维和王太喜直奔城门口,几名巡逻守卫立即上前盘问,刘维见此从身上掏出一块白玉令牌,递给前面赶车的百五。 接过百五手上的令牌,守卫仔细查看一番后将令牌递还,然后朝车上刘维恭敬行礼,接着转身朝城门口喊道:“武阳君入城,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话音刚落,几队卫兵立即规律有序的交叉跑向前,将城门口的杂夫走卒驱赶一边,为马车开道。 在众卫兵的护卫下,刘维几人缓缓入城。王太喜悄悄问刘维道:“武阳君,这是多大的官职,竟能让这么多人为你让道。” 刘维得意的撇了王太喜一眼,说道:“太喜,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向大荔王为你请赐官位,到时也能像我一样威风八面了。” “这么容易?难怪你现在不愿回去。”王太喜望着侧立两边的百姓,默然道。 “现在想来,我还真的要感谢我父亲,如果不是他失踪前留给我一封信,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又怎么会位居高位。”刘维轻叹道。 王太喜吃了一惊,扭头望着刘维说道:“刘伯伯失踪了?之前没听你说过啊,他这么顶尖的核物理专家,国家不会置之不理的。” 刘维摆了摆手,说道:“一言难尽,有机会再跟你解释吧,王宫到了,先去看病人。” 第二章 蒙塔公主 马车在一条碎石路尽头慢慢停下,一座巨型宫殿呈现在王太喜眼前,整座宫殿全由半人高的白石块堆砌而成,从山脚一直延伸进山腹,石块之间咬合紧密,较大间隙处还用一些花草树木点缀,不露一丝人为痕迹。 在王宫卫士带领下,王太喜紧跟刘维身后,眼中所见,心中直叹,如此宏大的建筑,就算在他所生活的时代也难做到如此精细。 一路兜转,经过数处亭台水榭,王太喜他们终于在一处翠色环绕的石殿前停住。 还没走到跟前,王太喜就隐约听到石殿中传来女子的喝骂,以及东西摔落的声音,殿门口进出的年轻宫女,个个惊慌失措,脚步匆匆。 就在王太喜惊疑不定时,刘维轻车熟路的走到门口,与一位年龄稍长的女子低声说了几句,女子略略点头,随即转身入内。 没过一会,女子匆匆出来朝刘维招了招手,刘维微微一笑,转身对王太喜说道:“太喜,我进去向王后请安,一会来叫你,你在此稍候片刻,千万别乱走。”说完,刘维就随女子进入石殿。 王太喜答应一声,站在原地等候,刘维刚进入石殿时间不长,王太喜就听到石殿外的拐角处传来人声,紧接着,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女子往这边走了过来。 陌生地界,特别是刘维不在身边,王太喜不敢越雷池半步,赶忙根据刘维之前教导他的规矩,后退至路边石栏处,低头拱手,大气不出一声。 少女跟旁边一位老妪说着什么,与一行人从王太喜身边经过,还没走两步,少女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走回王太喜跟前,问道:“你是谁?怎么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少女个子不高,刚好在王太喜肩膀位置。王太喜尽管低着头,却将少女的脸庞看了个正着,修长脸蛋,五官圆润,两只眼眸如同暗夜中闪烁的星光,皮肤略黑,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王太喜正想着如何回她,旁边一名宫女大声呵斥道:“大胆,公主面前也不下跪,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了。”王太喜一惊,这才想起刘维之前交代的宫内规矩,赶忙收回目光。 此刻刘维已走出石殿,刚好看到眼前一幕,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赶到跟前,单膝跪地说道:“蒙塔公主驾到,刘维未能远迎,望公主恕罪。”又指着一旁跟着跪下的王太喜刘维一眼,说道:“此人名叫王太喜,是下臣请来为王后诊治牙患的,他祖居楚国边陲,初次来到大荔国,不懂宫规,惊扰了公主大驾,刘维代为赔罪。” 蒙塔公主听刘维一番解释后,看了王太喜几眼,转向刘维说道:“我说宫内怎会有如此冒失之人,原来是初来大荔的外邦人,既然是武阳君请来的客人,我就不再计较了,只是下次进宫之前,要多习练宫中之规,万一碰到我哥哥,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多谢公主不责之恩,下臣感激不尽。”刘维急忙谢过公主。 “武阳君是父王亲自招迎的贤士,乃国之重臣,跪礼就免了,起来说话吧。”蒙塔公主抬了抬手,示意刘维起身,一旁的王太喜不敢动一下身子,生怕一不小心再次得罪这位威严的蒙塔公主。 刘维起身朝蒙塔公主深深一揖后,小心问道:“公主一直在卫国学艺,还未到结业期,如何突然返回大荔?” 蒙塔公主撇了撇嘴回道:“都怪蒙皋王兄,跟师傅学了几手武艺,整天要找人比试,上次瞒着师傅,偷偷出山与人切磋,不想遇着个高手,虽然勉强赢了,自己也受伤不轻,师傅知道后气恼万分,为了平复师傅怒气,也为了让王兄好好养伤,我就陪他先回来了,我与王兄不过是昨日清晨回到大荔,我想着武阳君事务繁忙,就没让兵士及时向你汇报了。” 刘维满面陪笑道:“公主此言真是羞煞下臣了,下臣既为大王赏识,自当日思夜虑,才无愧于大荔王室恩情。” 蒙塔公主摆摆手,说道:“好了,武阳君的忠心,父王心中有数,只是蒙塔此时来的不巧,既然武阳君要为母后诊治牙患,那我明日再来向母后问安。”说完,转身带着一众宫女离去。 刘维赶忙弯腰恭送道:“公主孝心可鉴,下臣定会向王后转达公主探视之意,也请公主转告蒙皋王子,下臣改日再登府问安。” 直到蒙塔公主走远,刘维才将王太喜扶起,说道:“好险,还好我出来的及时,否则你可真有性命之忧了。” 王太喜吐了吐舌头,说道:“有这么夸张,不过是没有及时下跪行礼,难不成要抓我坐牢。” 刘维说道:“坐牢还是轻的,这蒙塔公主素来杀伐果断,如果我没及时赶到,刚才她真有可能将你斩首示众。” “我的天,这是什么国家,说杀头就杀头吗?”王太喜脸色变了变,心里有点后怕。 “好了,先不说这事,快随我进殿,王后都等好久了。”刘维想起还在里面等他回话的王后,拉着王太喜匆匆进入石殿中。 第三章 缘由 相比外头,王后所在石殿更显奢华,除了点缀四壁的花树,地上铺满了精心搭接的白色兽皮,整个石殿散发着阵阵幽香。 刘维和王太喜一入石殿,先头那位宫女迎了上来,带着他们转到后殿,没走几步就看到一面硕大木雕屏风立在前面,宫女站在屏风前,恭声说道:“启禀王后,武阳君至。” 话音刚落,屏风后传来一个女声:“进。”刘维朝宫女施了一礼,带着王太喜进入屏风后。 一过屏风,入眼处是张宽大檀木香床,一名满头珠翠的女子侧卧床边,女子脸罩黑纱,王太喜看不清容貌,但从眉眼梢处,依稀可辨出三十岁左右年纪。 从其气度上,王太喜知道此为就是王后无疑,当即跟着刘维跪地行礼。 “免礼吧。”女子懒洋洋的坐起身来,一旁的侍女赶忙过去搀扶。 当王太喜和刘维起身后,女子望着刘维轻言细语道:“听说武阳君特地为本小君请来位绝世疡医,真是费心了。” “不敢,大王征战在外,王后忧心上火,口齿成疾,导致数日滴水未进,本下臣是看着眼里,急在心中,特请来这位牙医,只望王后能够早日康复,护佑我大荔国万世永昌。”刘维躬身回道。 “牙医?本小君还是第一次听闻有此类医者。”王后将目光转向一眼未发的王太喜。 “正是,牙医也是疡医里的一种,此人擅长此术,下臣愿担保王太喜的牙术,愿王后明察。”刘维见王后眼现疑惑,当即为王太喜请命。 “本小君信得过武阳君,该怎么诊治,动手吧。”听闻刘维如此说道,王后没有丝毫迟疑的让侍女摘掉脸上黑纱,露出肿胀如桃的右脸。 王太喜见此,当即上前,让侍女扶住王后下巴,打开铁盒,取出探针口镜等物。 一番检查后,王太喜终于发现在王后的后槽牙肉内似有异物,经过几番手脚,终于用镊子取出一根细微骨刺。 王后仔细查看一番,又用手腮帮,自觉疼痛大减,当即对王太喜赞不绝口道:“果真神医也,数日前本小君用膳时,不慎咬碎一块骨头,当时就觉口中不适,但又无法自取,这才困扰多日。” “牙患的元凶已找到,但王后还需注意饮食,定期漱口,口中病灶才会逐渐痊愈。”王太喜边收拾物件,边在旁补充。 “哦,下臣上月曾到得齐国,带回数袋上好海盐,一会下臣即刻让人为王后送来食用。”刘维也满面笑容的说道。 “王牙医果然医术高超,杏翠,传我令,赏牙医金百两,丝缎五匹,武阳君荐医有功,赏赐加倍。”骨刺拔除,王后也是满心喜悦,当即下令赏赐王太喜和刘维两人。 “王后病患刚去,还需多加休息,下臣暂且告退,改日再来探视。”刘维收了赏赐之物后,见王后神态疲倦,当即跪地请辞。 “也好,近日甚为劳累,是该歇息一刻了。”王后未作挽留,令侍女将刘维两人送出,重新躺回床上。 半个时辰后,马车载着刘维和王太喜飞驰出城,但在返回半途中,刘维忽然在车上下令:“减速向右,前往之阴山。” 马车前头的百五一抖缰绳,马匹长声嘶鸣后,掉头想北边疾驰而去。 不过半盏茶时间,马车已偏离了原野泥路,开始折向崇山之中,直到一处山脚下。 马车停稳,刘维对王太喜说道:“此山名为之阴,是北方大怀山的南麓末段,来,我带你去处地方。” 下车后,刘维叮嘱百五道:“你在此处还生看着,一会我就回来。”百五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将马车调转头,面向南边。 “太喜,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在大荔国做到武阳君的位置?”两人在荒无人烟的山路中漫行,刘维率先开了口。 “说心里话,我现在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回去,以及如何回去,对我而言,此地的生活环境并适合我,就算给我再多的钱财,我也不会贪恋。”王太喜照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也是,人各有志,咱们虽然从小玩到大,但兴趣秉好相差太大,所以你才会考医学院,而我则早早进入社会创业,太喜,还记得邀你到我新家的那晚吧,”刘维忽然话头一转,望着王太喜说道:“时隔数年再次相聚,咱们的友情依然如旧,那是我这些年来最为开怀的一晚。” “直到那天,我才发现原来你的酒量深不可测。”王太喜苦笑一下,心中着实懊恼,那晚要不是自己醉的不省人事,怎么会被刘维稀里糊涂的带到此处,以至于直到现在,自己都时刻在寻找回去的路。 “哦,对了,之前听你说刘伯伯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太喜忽然想起这事,他们两家从小是邻居,印象中,刘维父亲是个和善的人,平时言语不多,早年留学海外,回国后进入政府部门做事,经常出差,一年中连刘维也难得见到几次面,也没听说他得罪过什么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和爸爸虽然见面少,但互相经常联系,知道两年前,他的手机再也打不痛,他单位也人去楼空,我放下公司事务,开始四处寻找,但爸爸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半年多的查访没有一丝结果,就在我快要绝望时,突然接到一封电邮,其中正是爸爸发来的信息,他让我到一处地方拿钥匙,说是在一个无名小城市为我购买了一处房产,电邮的最后说他遭人陷害,人身受到威胁,还有人再追杀他,不得已要躲避一时,并叫我也要小心,接到爸爸的消息后,我一阵欣喜,但仔细查看后,发现电邮是定时发送的,而设置的时间却是一年前。 我感觉其中另有隐情,当即盘卖掉手上的公司,隐蔽自己行踪,几经周折后,找到了爸爸留给我的房产,那是一栋地处郊区的三层小楼,周边人迹稀少。” “那不就是上次咱俩在里面喝醉的房子吗?”王太喜听到这里,打断他说道。 刘维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那栋房子,虽然不清楚爸爸为何购买这房子,但我想既然爸爸让我来,必然有他的想法,于是我四处查看,终于在房子的地下室发现一个惊人秘密,地下室中堆满了各色机器设备,当我疑惑着打开电源,启动设备时,一生难忘的事发生了。” 刘维停了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当时整个房间嗡鸣阵阵,光线变暗,四周景象开始慢慢坍塌,我觉得不妙,想要关掉机器,却发现来不及了,当然时间不长,一切恢复正常时,我和这些设备机器全都出现在一个山洞中,我走出山洞,外面就是大荔国境,我终于明白爸爸那封电邮的意思了,为了躲避陷害,他肯定是进入到这个世界中,他在这里等我。”说到这里,刘维两眼晶亮,情绪一时难以控制。 “这么说那地下室有个时间通道,刘伯伯经过这个通道躲到了这里?虽然刘伯伯是核物理专家,但这个事我,我。”王太喜满脸震惊之色,话也说不利落,虽然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确实有些困惑,但听到刘维亲口说出隐情,还是觉得无法理解。 “没错,我后来还回去查了大荔国,关于它的资料不多,但确实是距我们两千多年前的一个古国。”刘维斩钉截铁的口气令王太喜不得不信,他张着嘴,愣了好半天才说道:“看来你不止一次进出两个世界了,这里的一切与我们所生活的那么不同,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不是把我带到哪个拍古装戏的剧组,但现在想想,确实是回到了古代。” “这既不是演戏,也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存在,对了,到目的地了。”刘维突然停住脚步,将王太喜身旁不远的一堆野藤蔓移开,露出个一人多高的山洞。 王太喜心中一阵讶异,想不到这个山洞伪装的这么好,自己就站在旁边野没发现当中的蹊跷,他当即忍不住惊喜的问道:“那些机器设备是不是就在里面。” “不是,这是我储备两年的物资仓库。”刘维钻进山洞,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亮一根松油棍,瞬间照亮洞中情形。 王太喜这才看清,这是个足够容纳千人的天然山洞,洞中四处堆满东西,但全都被一张张的毡布盖着。 刷的一声,刘维顺手将旁边的一张毡布给解开,王太喜定睛看去,下面全是各色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工兵铲,手电筒,方便面等物品。 “你带这东西来,能用吗?”王太喜看了一会,指着地上一个吹风机问刘维。 刘维笑笑说道:“我准备了不少干电池,不管以后能不能用上,反正我是将那边世界的全部家当都换成物品搬到这边来了。” “看来你是真准备在这里长驻了。”王太喜轻叹一声。 “没错,你也知道,我从小母亲早逝,和爸爸相依为命,他失踪在这里,我无论如何也要找他回去,但此地幅员广袤,交通不便,凭我一人之力,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经过近两年的准备,我已有初步计划,我准备先扩大已有势力,再掌控整个大荔国,最后发动全国人力彻底搜寻。太喜,原谅我没有告诉你所有实情,将你带到这里,但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朋友,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出此下策,希望你不要怪我。”刘维说到最后,满脸真诚的望着王太喜。 “没事,其实你早点告诉我,我当时就不会那么生气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刘伯伯的。”原本刘维将他晾在这里三个多月,王太喜确实是一肚子的气,但现在听他如此一说,顿时烟消云散了。 “谢谢你,太喜。”刘维满是感激的抱了抱王太喜。 “找到刘伯伯之后呢?”王太喜想了下,忽然问道。 刘维没想到王太喜有此一问,不由愣了愣。 王太喜笑了笑,拍拍刘维肩膀,宽慰他说道:“算我没问,先找刘伯伯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第四章 变故 之后几日,刘维依旧忙的不见人影,而王太喜则开始协助刘维管理他的整个封地,不过几日时间,他就熟悉了武阳君所辖之地,当初大荔王赏赐刘维的封地,四周多环山,中间有一块十里宽的肥沃平地,平日多种植各类谷物。 刘维在封地中还盖了座大庄园,有数十名下人在其中打点,同时管理着上百号奴隶,这些人全是大荔王赏赐下来的,他们在田间日夜劳作,大多是别国被俘士兵,或者是戴罪之人,除此之外,封地上还驻扎着一只四五十人的军队,平时听候武阳君刘维的调遣。 当然由于刘维有所交代,所有人都知道在武阳君封地,除了刘维就数王太喜最大,故上下众人都对王太喜敬畏有加,这让王太喜处理封地事务更为得心应手,一月不到,整个封地上下倒也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日,王太喜正悠闲的在蔬菜地中巡视,有人来报,说武阳君回封地了,正着急找他,王太喜二话不说的赶了回去。 “太喜,快准备下,随我去趟大荔王宫。”刘维一见到王太喜,立刻催促起来。 王太喜一惊,问道:“是不是王后牙病又犯了?” “看你紧张的,这次是王后大力举荐,要你去为征战归来的大荔王诊治牙齿,不过你放心,我早已了解清楚了,大荔王原先有颗臼齿在战斗中受创,对你而言问题不大,不过是为他清理下创口,消消炎,这可是你再次大显身手的好机会。”刘维笑着说道。 “行,那我去拿医具。”王太喜正准备回屋拿铁盒,刘维递过一个小瓶,说道:“你把这也带上,一会说不定要用到它来消毒。” “酒精棉,你怎么有这个?”王太喜惊讶的接了过来。 “你难道忘了我有个物质仓库嘛,里面应有尽有。”刘维大笑着向外走去。 相比王后所在的石殿,大荔王宫主殿更显巍峨气派,王太喜一进入宫殿,就看到散乱站列几排的大荔朝臣,在他们正上方,坐着一位粗犷大汉,怒目直发,神态中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显然就是大荔国君。 一番简短寒暄后,王太喜开始为大荔王清理口腔创口,并仔细消毒,这种牙患对于他来说,自是轻车熟路,但由于大荔王口部受创较为严重,王太喜用酒精棉又为他处理数日,才渐渐痊愈,结果自然赢得大荔王的众多赏赐。 治疗完毕后,王太喜仍旧回到武阳君封地,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如往常般平静,直到半个月后,刘维突然回到封地不再上朝,整天呆在自己房内,既不迎宾接客,也不关心封地事务,就连平日王太喜也接触不到。 三天后,刘维忽然打开房门,开始部署事务,但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处理农事,而是让封地上的军队全部集结,并下令归还封地上所有奴隶的自由,前提条件是他们必须加入军队,为其效命。 当那些奴隶听闻此事,无不欢欣鼓舞,纷纷加入,刘维让百五带领几人开始训练这些士兵,自己再次外出,不知所踪。 整个封地不再经营农事,王太喜清闲了下来,没事的时候就看他们整日演军练武,没过多久,庄内所有兵士都接令开拔出去,只剩下十余名老弱之人留守,王太喜虽然不清楚刘维到底在干什么,但他依稀听闻大荔国君已然暴毙,全国上下群龙无首,一片混乱,王太喜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刘维满身血迹的回到了庄上,大门关上后,直接靠在门柱上喘息不止,其它人马同样疲惫不堪。 听到动静的王太喜起身出房,发现庄内已经是灯火通明,他一眼看到刘维腹部处满是血迹,他匆匆过去掀开刘维丝衣,发觉他的腹部有个拇指大的血口,似乎是被某种利器捅破,血不断从中涌出。 王太喜皱了皱眉,不能肯定是否伤及内脏,没有趁手医具,他不敢冒然处理,只得暂用手帮他按住伤口,回头对百五说道:“百五,快去我屋内拿来铁盒。” 百五同样浑身血迹,但显然没有刘维那般受伤重,他当即答应一声,就朝王太喜屋子跑去。 “没用,伤的太深了。”刘维用力吞了口气,说道。 “尽量少说话,保持体力。”王太喜一时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让他先坐下。 “刚才眼看就要成功了,该死的平信君竟然退缩了,还听信王子蒙皋的话,说大荔国君是被我谋害致死的,数路人马临阵反戈,最后成了这般结局。”刘维剧烈咳嗽起来,满嘴的血沫子。 “我不信,你怎么会谋害大荔国君,他们肯定是陷害你,刘维,咱们不当这武阳君也罢,不用别人帮忙,咱两人去找刘伯伯也行。”王太喜说道。 刘维笑笑,摆摆手说道:“太喜,他们说的没错,是我杀了大荔王,还记得当初我让你用的酒精棉吗,我渗了一些亚硝酸盐进去,然后再向大荔王推荐。咳咳,太喜,原谅我骗了你,当初带你过来替王后治疗牙患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我的最终目的是等大荔王暴毙,再起兵夺位,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原想着当上大荔国君,除了找寻父亲,你我兄弟可在此享受一世荣华富贵,可惜天不如愿啊。”刘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登时剧烈咳嗽起来。 王太喜没想到刘维设计了这么深的计划,自己也成为其中的一枚棋子,但此刻再说什么也无用了,唯一办法就是回去,用现代医疗手段将刘维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王太喜想了下,安慰刘维道:“刘维,别再说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去,找最好的医生替你治疗,相信我,你一定会好的。” “一切都晚了,整个大荔国都在搜捕我,而且我身受重伤,带着我你很难走脱,你拿上路线图快走,再也不要回来了。”刘维喘着气从怀中掏出一枚竹简,上面刻着数条细线,反面还写着一些小字。 “回去的机器设备藏在大怀山深处,你照着上面的提示启动机器就行,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刘维见王太喜不太明白竹简上的信息,当即向他细细说明起来。 等王太喜将竹简收好后,刘维大叫一声:“百五。” “百五在。”听到喊声的百五迅速上前,跪伏面前。 “剩下的马匹给王太喜用,你立刻送他出庄。”刘维斩钉截铁的命令道。 远处夜空中开始亮起点点火光,正慢慢逼近过来。 百五面色肃穆,双膝跪地说道:“请主君一同出庄,百五愿以死挡敌。” “刘维,我背你,咱俩一起走。”王太喜两手一扳,就要将刘维背上。 刘维奋力将王太喜推开,对百五厉声喝道:“百五,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眼见刘维发怒,百五知道再无争辩的可能,当即满面悲戚的将王太喜推送到马上,大手一挥击在马身上,受痛马匹一声嘶吼,四肢腾地朝远处奔去。 “刘维。”夜空中,久久回荡着王太喜的声音。 “百五,庄上还有多少士兵。”见百五回来,刘维挣扎着起身问道。 “加上留守在此的妇孺厨子,总共还有十一人。”百五低声回道。 刘维立即让百五将他们全部召集起来,每人发三个兽皮灯笼,悉数挂在庄园四周。 “希望他们以为庄园早有准备,不敢冒然动手,太喜,我只能为你争取这点时间了,希望你能尽快回去。”刘维布置完一切后,望着远空喃喃说道。 第五章 恶奴 夜风如刀,王太喜紧紧趴在马背上,不敢动弹一下,直到马匹飞跃沟壑时,巨大的颠簸让王太喜再也把持不住,大叫一声摔落马下,幸好四周全是泥土,才没有受伤。 当他再次起身,马匹早已跑的不知去向,王太喜望见远处夜空中火光冲天,正是武阳君刘维的庄园所在。 王太喜原地呆了片刻,掉头朝着相反方向一路跋涉,黑灯瞎火下,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直到晨光微露,他赶紧拿出竹简对照路线,只是此刻已完全没有了方位感。 正彷徨间,王太喜忽然看见路边有间孤零竹舍,当即上去扣门,出来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叟,在听完王太喜来意后,老叟摇摇头说道:“这位后生,依老夫愚见,你走错了方向,大怀山在北边,你却跑到西边来。” 王太喜挠挠头,心道虽然偏了方向,但毕竟知道了自己的位置,本待告辞,突然闻到一阵香味,再也挪不动了腿,当下咽了咽口水,对老叟说道:“老先生,我是路过此地的外邦人,昨晚迷了路,现在又饿又累,恳请老先生赏口饭吃。” 老叟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房门,说道:“现在兵荒马乱的,可别遇着兵匪,先进来歇会,桌上还有点剩饭,你将就吃点吧,我到菜园去看看,可别让山猪拱了我的野菜。” 王太喜谢过老叟,将剩饭剩菜一扫而空,又到屋脚水缸满满喝了几大口凉水,这才感到睡意浓浓,当下就躺到一旁睡了过去,直到屋外传来一阵叫嚷声,王太喜才醒了过来。 他起身出门,正看见几名家丁模样的人围着老叟,抢夺他手中的一捆野菜,老叟面色慌乱,想保护手中的收成,又显得力不从心,只能不住的哀求。 “住手。”王太喜再也看不下去了,当即出声制止。 家丁闻声转过头来,看到王太喜后,一名为首家丁扭头对老叟狞笑道:“老家伙,还说你没有儿子,我看你是存心蒙蔽中山侯,想让你儿子逃过兵役是吧,来啊,将此人给我拿下。” 众人丢下老叟,朝王太喜围了过去。 “哎呀,真是误会啊,这位小哥确实不是老叟儿子,只是路过的外邦人,小哥你快走啊。”老叟不停跺脚,连声催促王太喜快走。 “想走,晚了,”为首家丁抽出腰中利刃,直着嗓子叫道:“弟兄们,给我拦住,谁让他走脱了,我拿谁是问。” 见这些家丁个个手持利刃,王太喜心中一寒,开始懊悔不该一时冲动,如果刚才自己悄悄遁走,找到大怀山中的机器设备,离开这个落后愚昧的世界,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王太喜一扭头就往深林跑去,开始还能拼力甩开他们一截,但终究体能不支,渐渐被他们赶上,只得借助地形抵挡,伺机脱身,可这些家丁个个如狼似虎,极为擅长围捕,半盏茶时间不到,王太喜被他们踢翻在地,拿绳索绑了起来。 “光天化日,你们强抢东西,不问情由,随意抓人,还有没有王法。”王太喜怒气冲冲,不住挣扎着。 为首家丁上前就是一个大嘴巴,狞笑道:“王法,在这里老子就是王法,让你见识下我东狗的手段。”王太喜被对方一巴掌给打的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几名家丁后面说什么都没听清,就被他们强行押走了,远远看到这一幕的老叟不住的摇头叹息。 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大荔国,中山侯封地境内。 这日,太阳刚升起,几十名手脚连锁之人被押送到一片开阔场,场地中间摆着一张大方桌,两边立着束革执锐的军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坐于中间伏案写着什么。 一名满面胡渣之人走上前来,老者运笔如飞,头也不抬的问道:“姓名。” “王太喜。” “身犯何罪。” “无罪。” “唔?”老者手中笔一顿,抬起了头,望着面前衣裳褴褛之人。 “还嘴硬。”旁边东狗手中皮鞭狠狠抽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王太喜赤裸的上身又多了一道血红鞭痕,但他没吭一声,依旧对东狗怒目而视。 “好你个王太喜,还不服气,我看你是皮痒的紧。”东狗手中皮鞭再次高高扬起。 “哎,东狗内卫长,现在兵源紧缺,此人既已送至军中,还是交友老夫代管便是。”老者见此,赶忙劝阻道。 “由山先生说的对,只是此人素来嘴刁骨硬,身为罪奴,三番五次的妄图逃跑,本来罪已至死,也算他命大,恰逢春时大祭,中山侯宅心仁厚,这才把他送到军中,以后还得多劳烦由山先生了。”东狗对老者似有忌惮,赶紧赔笑解释道。 “好,老夫知道了,下一个。”由山先生应了一句,将登册薄一翻,宣叫下一位充军之人,王太喜随即被一名上来的军士带走。 第六章 结识新友 军士将王太喜带到一所大竹棚屋,外面严兵把守,里面挤着上百号人,体味冲天。 王太喜默默的走到角落处,回想着近三个月的遭遇简直恍如隔世,当初被东狗内卫长强行收编为奴,受尽折磨和屈辱,又不能说自己原是武阳君请来的牙医,情况不明下,只怕更会惹祸上身,无奈之下,多次伺机逃跑,都被如狼似虎的家丁给抓了回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顿暴打,最要命的是那块刻有回家路线的竹简被东狗搜走了,回去的希望瞬间破灭,王太喜顿觉整个人都坠到了谷底,那些天他近乎崩溃,整日不吃不喝,好在其他几位同样身份的奴仆同情王太喜,不断安慰他之余,还偷偷送来饭食,王太喜这才不至于命丧异乡。 可东狗对王太喜已是恨入牙髓,终于逮着个机会要治王太喜死罪,恰逢主君中山侯春时大祭,封地之内不许杀生,东狗眼珠一转,即向中山侯提议将王太喜送到军中,充为士卒,中山侯也没多想就同意了,王太喜这才被送到了这里。 就在王太喜闷头独坐时,旁边一位方脸汉子凑了过来,问道:“兄弟,犯什么罪,被发配到了这里?” 王太喜抬头看了方脸汉子一眼,淡淡回道:“忤逆主君,你呢。” “我?嘿嘿,杀人。”方脸汉子轻描淡写的说道:“狗娘养的,连我瞎眼老母的粮都敢抢,老子上去捅了他一刀,不想这狗娘养的不经捅,当时就没气了,后来就到这里来了。” “虎哥。”方脸汉子刚说完,身后挤出一个脑袋,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他怯生生的问道:“咱们是不是要被送到最前线去,听说上阵前的人基本有去无还。” 方脸汉子沉默了一下,深吸口气说道:“谁叫咱们都是罪奴,充军至此就是让咱们冲在最前头,为大荔军队挡刀剑的,当然也不是没有一丝生还希望的,只要立了军功,就可以脱掉枷锁,重新为民的。” 听到这里,王太喜眼神一亮,重新看到了希望,他想起刘维曾经说过,这里虽然愚昧混乱,但在尚武的时代,只要在战场上能斩首敌将,立下军功,从奴隶到将领的人大有人在,现在大荔国的右将军就是绝好的例子。 王太喜心中有了主意,他朝方脸汉子伸出右手,缓缓说道:“我叫王太喜,战场上就是兄弟,以后相互扶持。” 方脸大汉微微一愣,他本也有结交之意,当下将手搭了上来,说道:“好,我叫平虎,以后是兄弟。” “我叫交石。”小男孩赶紧也伸手过来说道。 “好了,大家全到场外集合。”三人话还没说完,几名军士打开房门,进来喊道。 在屋里憋了许久,大家早就忍不住了,呼啦一下全都挤了出去。 “哇,有肉。”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到场中空地摆放着七八个大锅,锅里炖着香喷喷的山猪肉,几个手脚快的正要扑过去,随即被几道皮鞭给打了回去。 “锅都摆上了,怎么还不给吃。” “是啊,馋死老子了。” “真香啊。” 美味在前,不得进食,现场大多是凶顽之徒,当即骂咧起来,一时人声鼎沸。 此时,一名严装执锐的军士长走了过来,扫视一圈后,冷冷说道:“安静,我不管你们以前是盗是匪,还是杀人截货之人,到了这里就是大荔国军士,军士就要有军士的样子,如果谁胆敢违抗军令,擅自行动,可别怪我军纪处分。” 军士长气势不凡,身上带有浓郁的杀气,众人似有畏惧,就连刚才闹的最凶的几人都没了声音。 军士长满意的看了大家一眼,然后说道:“好,用膳时间到。” 哦,大家一声欢啸,朝几口大锅冲了过去,王太喜夹在众人中间,拼力挤到锅前,一阵扑腾后,硬是从中拽下一大块肉,当场撕啃了起来。 王太喜吃了一会,眼中余光扫到叫徐石的小男孩,由于个子瘦弱,怎么也挤不进人群,眼看锅中猪肉越来越少,急的在外头团团转,王太喜正待过去帮他,平虎不知从哪冲了出来,一脚踹翻一个大汉,徐石抽空钻了进去。 “他娘的,敢踹老子。”大汉凶神恶煞的站起来,朝平虎扑了过去,大汉块头比平虎高了一截,加之冲势极快,一下就将平虎给扑翻在地,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已赶到跟前的王太喜想都没想,抡起半截山猪腿骨照着大汉脑袋狠狠砸了下去,此时旁边又有几人冲了过来,一看就是大汉一伙的人,数人当时就扭打成一团,场中顿时尘土飞扬。 其他旁观之人有喝彩叫好的,也有一旁嬉笑指点的,一时间喊声震天。 “都给我住手。”另一侧还没吃几口的军士长匆匆赶了过来,让兵士将两伙人架开,但双方依然蠢蠢欲动,大有再战一场之势。 “你们有这冲劲狠劲,留到前线对敌去,别在我面前窝里斗,如果还有下次,可别怪我当场军纪处置,你,你,还有你到那颗树下去反省,你们到另一边去。”军士长满面怒气,但也没过多责罚。见军士长发了话,两伙人互相瞪了几眼,不情愿的各自离去。 大树下,王太喜抚摸着身上的伤痕,一言不发的继续啃手中的骨头。 “呵呵,想不到你小子打架还不赖,刚才要不是你及时过来,我平虎还真可能要吃亏。”平虎坐了过来,冲王太喜笑笑,以示感谢。 “没事,不说了要相互扶持嘛。”王太喜淡淡说道。他对自己的表现也很惊讶,刚才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显然身为罪奴的这些天,在非人的生存环境中长期劳作,反而练就出了一副好身板。 “都怪我。”一旁的徐石闷闷不乐起来,两位大哥为他打架受罚让他深感不安。 “都说了没事,你看我趁乱还夺到了一块山猪肉,太喜,徐石,来,你们尝尝。”平虎拍拍徐石安慰他后,变戏法的从身后掏出一块猪肉,笑嘻嘻的说道。 “行啊,你。”王太喜也不由夸赞起来。 “那是,不吃饱,怎么上阵杀敌,来,一人一块。”平虎大手一撕,将猪肉一分为三,几人靠在树下,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第七章 上阵 午饭后,在军士长的喝令声中,大家开始排列队形,简单进行了一番整训,就朝着西边出发了。 “虎哥,咱们就这样上阵吗?”队伍中,王太喜问道。 “奴隶的命向来不值钱,直白说了,就是给王宫军队在前边铺路,真到战场上,大家生死由天。”平虎边走边说,似乎早已知晓一切,王太喜闻言不再说话。 队伍中其他人也都知晓此行目的,个个闷头赶路,心里却各自盘算着。 走了大半天路后,队伍忽然停了下来,随即发出一阵骚动,王太喜呆在后头,隐约听到前面有人喊叫,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回事?见大家都在探头望着,平虎朝徐石眨眨眼,徐石立刻仗着身形小,挤到了队伍前面,不久后又返回,小声说道:“虎哥,喜哥,好像有人逃跑了。” “跑掉了?”王太喜和平虎互望一眼,问道。 “不知道,军士长带人去抓了。”徐石刚说完,前面又传来一阵吵嚷声。 “咦,好像抓回来了。”徐石眼尖,一下看到了被抓回来的人。 还没等王太喜他们上去看个究竟,一众军士将一百多奴隶兵全部集合到一起,此时,王太喜清楚的看到场中间跪着一名一身泥水的奴隶,和徐石差不多年纪的一个男孩,满脸惊恐的望着旁边的军士长。 “黄发,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逃跑的下场?”军士长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少年。 “大人饶命,小的实在害怕,才会想着逃跑,我,我实在是太想奶奶,太想家了。”少年浑身发抖,竭力哀求着。 “回去?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来啊,即刻行刑。”军士长丝毫不为所动,一声令下,旁边一名高大兵士上前一脚将少年踩翻,手起刀落,少年已尸首分离。 奴隶中发出一阵惊呼,特别是年轻一点的人,如徐石立刻扭头捂眼,地上头颅透出的绝望眼神让他不忍再看。 “大家听着,军纪如山,如再有逃跑者,一经抓获,当场格杀。”军士长扫视了一圈,对刚才的震慑作用很是满意,当下冷冷的说道:“出发。” 本也有几个奴隶想着途中伺机逃跑,但经过这事,重新权衡起逃跑时面临的生死风险,队伍在沉闷的气氛中紧赶慢走了两天一夜,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时分到达目的地。 这是一个巨大山谷,内宽外窄,谷中驻扎着大批军士,王太喜看到山谷前方出口有许多军士在把守着,谷内号令声声,谷外战鼓阵阵。 远近各处,执戈兵士三五成群的在附近巡逻,一股浓浓的战斗气息四处弥漫着。 在军士长的指挥下,大家开始整形待命,期间陆续又有一些被送来的奴隶加入队伍之中,王太喜所在的奴隶兵方阵规模扩大了不少,足有三百多人。 统一用过晚膳后,军士长传令,所有奴隶兵就地休息,等待天明开赴战场决战。 夜色渐浓,谷中篝火依然明亮,查号军令不时响起,赶了几天的路,大家都早早睡去,一时间到处鼾声四起,王太喜却没有一丝睡意,他望着头顶稀疏的几颗星星,一闪一闪的光亮仿佛是母亲和小妹看他的眼神,好几次,王太喜也想趁着夜色逃跑,可一想,不说临阵逃跑必死无疑,就算他真的幸运脱身,以他奴隶的身份根本就不能从东狗手中夺回竹简,到时在茫茫十万大怀山中如何找到回家的路。 思来想去,王太喜最终决定留下,赤手空拳一人,与其在乱世中茫然流浪,不如上阵搏一搏,真要命丧此地,也算天意如此,但如果让他拼出一条路来,兴许就能出人头地,回家几率就会大增。 想到此处,王太喜把眼一闭,开始为明日之战养精蓄锐,不久后,他也沉沉睡去。 山鸡报晓,天色微亮,所有奴隶兵都已醒来,凉凉晨风中,十多名军士抬着几大捆皮甲利刃过来。 军士长威严的站在大家面前,说道:“今日是大家杀敌建功之时,依据大荔国所颁军令,杀十人者,解除奴隶身份,杀百人者,封千户,斩敌将者,爵赐。” “哦。”奴隶中立时响起阵阵欢呼,特别是那些身强体壮的奴隶,仿佛万户侯的封赐就在眼前了。 眼见大家满脸兴奋,个个摩拳擦掌,王太喜却依旧一脸平静,平虎不由的捅了捅王太喜说道:“是不是高兴傻了,怎么都不说一句话。” “对啊,大家都这么高兴,喜哥怎么好像满肚子心事。”徐石奇怪的问道。 王太喜看了两人一眼,悠悠的说道:“能取得军功固然是好事,可我却不认为这事很容易,第一,咱们不知道等会要面对的敌人是谁,第二,从昨天到现在,谷中王宫军队如临大敌,显而易见敌人绝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我对能立多大军功不抱什么希望,倒是很担忧战斗结束后,能不能安全的活下来。” 听王太喜一说,平虎也冷静了下,他回望四周,低声说道:“王兄弟所言极是,只是不知有什么好计策,让咱们这些奴隶兵打头阵,我看本来就没安什么好心。” 王太喜头脑飞速转动,想了一会说道:“眼下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想法,但既然是兵团作战,咱们三人等会最后在一起,互相帮衬,千万别被人挤散,说不定还有活命的机会。” “好,一切就听王兄弟的。”平虎大眼一眨,拍着胸脯说道。 此时,军士长一挥手中长剑说道:“决战在即,为了让你们一展身手,由山先生特意嘱托,给你们送来不少皮甲兵刃,请大家依次上来领取。” 地上的护身皮甲大小不一,轮到王太喜都是些小号的皮甲,勉强护住胸口和腹部,当他走到堆放兵刃的地方,想了下,就挑了把长戈,其他一些奴隶都奇怪的看着王太喜,谁都知道战场上短兵相接,拼的是速度,数米长的铁戈碍手碍脚不说,还容易伤到自己人,但王太喜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自顾自的扛着铁戈走回队中。 旁边的平虎早已挑好了一对石斧,而徐石则把玩着一把铁剑。 众人正各自熟悉着手中兵器,谷外突然响起震天号角。 “众人听令,出谷迎敌。”军士长一长喝令,大家迈着相同步伐,一步一步的朝谷口走去。 一出谷口,王太喜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谷外是一片宽阔的平原,三四百米开外,马嘶风啸,黑色战旗猎猎作响,黑压压的人群将进攻线拉的有数里长。 王太喜听到前边有人嘶了一声,沙哑着声音说道:“秦兵。” 人群立刻响起一阵轻微骚动,但随即被军士长的喝令压了下去,“全体前进至百米开外。” 王太喜的心也随之一沉,他没想到面对的竟然是秦兵,以前历史课没怎么好好学,但秦兵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当下压低声音,紧张的朝旁边平虎和徐石说道:“等会冲锋,千万别散开。” 话音刚落,奴隶兵方阵已到达指定位置,就在大家刚定住身形,身后传来数声长号声,一阵急促脚步声后,数排身背箭囊的军士蹲到最前面地上,仰身满拉长弓,一排利箭随即呼啸而出,前面弓手射完,立即退回,后面一排弓箭手立即补上去,如此交替往复。 漫天箭雨下,对方阵前立即倒下不少人,王太喜正寻思双方交战怎么与电视里看的不一样,对方阵前同样出来数队箭手。 不好,王太喜抬头望去,大片箭雨随即漫天而下。 “蹲下,蹲下。”奴隶兵团传来一片喊声,但由于后退者斩的军令,大家又不敢后退,正当大家一片混乱,准备就地寻找躲避处时,后面冲上来数排军士,手持一人多高的藤盾,挡住了对方射来的大部分弓箭,但也有不少奴隶兵被利箭射中,倒地哀嚎不已。 王太喜早早的藏身一名藤盾军士身后,躲过了数轮箭雨,双方的对攻如此反复数次,终于将各自箭囊用空。 此刻,双方阵中各飞奔出一将领,身骑白驹,手持利刃,朝对方冲去。 几乎同时,只听后头一声令下,王太喜所在的奴隶兵团山呼海啸般的朝对方阵地冲去。 第八章 血战秦兵 秦兵阵中同样冲出一列列兵士,这些秦兵装备严整,步速极快,几分钟不到,双方就撞到了一起。 阵阵闷响传来,最前排的奴隶兵被秦兵的大盾给挡了下来,还没等奴隶兵举手砍杀,盾牌后面的秦兵刺出排排金戈,纷纷扎在奴隶兵的胸口腹部等处,一阵惨叫后,大排奴隶兵鲜血喷溅着倒下。 由于一开始有所准备,王太喜三人夹在队伍中间,尽量不冲在最前面,与秦兵盾手保持距离,以免被秦兵的金戈击中。 前头不断倒下,后头的奴隶兵依然狂潮般往前冲去,有几名凶顽之徒虽被刺中,却仗着蛮力,反将金戈抓住,硬生生的将秦兵凌空拽出,带到了前面的大片盾手,失去防护的盾手立时被一拥而上的奴隶兵砍成肉泥。 奴隶兵一开始就伤亡惨重,突破秦兵盾阵后,双方人马立时缠斗在了一起,虽然奴隶兵凶猛异常,但终究敌不过训练有素的秦兵,时间一长,渐渐落在下风。 战团边缘,在王太喜的口令指挥下,三人左攻右挡,协助配合的倒也默契,在两人掩护下,王太喜还偷空刺倒了一名冒然上前的秦兵。 不久之后,奴隶兵倒下的越来越多,秦兵开始慢慢压上,大有包围之势,王太喜看形势不妙,朝平虎和徐石大声喊道:“向右靠去,往右靠去。” 在王太喜口令下,三人边战边退,慢慢往场上两名激斗的将领靠近,其他奴隶兵也在往将领方位聚集,大家好像知道王太喜的想法一般,都想杀掉对方将领,好封赏,有几名奴隶兵都已经接近了秦兵将领,但随即被后者飞马斩翻在地。 其他秦兵见此岂容这些奴隶兵得手,纷纷上前阻击,双方又是一阵混战。 此时,树林边缘立起数面黑幡,交织挥动下,还在观战的秦兵大部人马行动起来,开始压了上去。 秦兵倾巢而出,大军压下,王太喜急忙让平虎和徐石随自己后撤,但不退出战团,只在边缘处四处游走,避开对方主力,却还是被七八名秦兵围在了一处,三人抱团拼死抵抗。 情势危急,眼见奴隶兵团即将全军覆没,后头山谷中再次响起了进攻号角,大片大荔王军高喊着冲杀了出来,一时间,平原上空喊声震天,风云变色。 后援赶到,王太喜顿觉压力大减,凭借得当指挥,三人左冲右挡,勉力逃出了秦兵的包围,与王军大部队汇在了一起。 大荔王军体型高大,在谷中休整数天,一上来就将秦兵压了下去,整个战局形势开始向着大荔国这边倒,这时,秦兵阵旗再现,一片战鼓声后,树林中冲出十几辆四马并驱的战车,显然这是秦兵的伏手,战车速度奇快,几个呼吸就冲进了战团,秦兵早有准备的往两边让开,而大荔王军之前从未见过如此战车,大叫着冲上前去。 秦兵战车去势不减,呼啸朝大荔王军冲来,战车上一人搭弓射箭,一人手持金戈四下出击,大荔王军纷纷倒下,特别是战车车辙两端伸出的锐利尖锋,被其割到的军士无不骨断肉裂,血肉横飞,十几辆秦兵战车所向披靡,在大荔军团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几名勇猛的大荔军士几次三番想将战车阻下,都被后者轻易躲过。 王太喜再秦兵战车刚出时,就已感到危险大增,当即叮嘱平虎和徐石两人后撤,但平虎不甘示弱,眼见战车及前,右脚一顿,高高跃起,准备将车上兵士给砍下来,不想对方金戈朝前一点,直刺平虎前胸,后者见势不妙,当即石斧回防,当的一声,被对方捅回地上,却不及防战车车軎割到小腿,顿时血流如注。 平虎惨叫一声蹲在了地上,王太喜和徐石两人立即上前,不等战车回转身攻击,将平虎拖到一处土丘后。 王太喜让徐石在旁边警戒,自己撕下布裳,帮平虎绑住小腿伤口,阻止血流。 经过简单检查后,王太喜稍稍安心,平虎小腿只是被车軎割去了一小块肉,并没有伤到动脉和骨头,但也让他痛的龇牙咧嘴了。 由于秦兵战车的突然加入,原本占据优势的大荔王军立时陷入被动,大片军士倒在战车所过之地,大荔军队面对秦兵战车毫无办法,只能勉力抵挡,渐渐落于下风。 此时山谷中响起收兵号令,显然是王军主帅见势不妙,急令收兵,见大荔王军慢慢后退,秦兵并不追赶,激战了数个时辰,他们也是伤亡惨重,同样收兵休整,以待明日再战。 这一战从清晨一直到午后,一回到谷中,王太喜虚脱般的倒在了地上,满身血迹,已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了,好半天,紧绷的神经渐渐舒缓下来,虽然小时候没少和别人打架,但就算打的最凶也没有今日这般生死相搏,好几次他都感觉到了生死边缘。 平虎和徐石同样体力耗尽,气喘如牛的倒在一旁,但望向王太喜的眼神却与平时大不一样,他们觉得这位新结交的喜哥,有太多让他们敬佩的地方,最起码一条就是在如此惨烈的决战中,能带他们安然返回,要没遇到王太喜,恐怕自己早已躺在谷外那块浸满血迹的平原上了,要知道当时一起上阵的三百多奴隶兵回来还不到十人。 平虎和徐石两人心中已把王太喜当作了神一般的人物了,正是他恰到好处的指挥,每次都绕开重兵,避免陷入秦兵包围。 “唉,可惜了,咱们起码杀了十几个秦兵,可只带回了四个首级,全给一人请功也不够。”歇了片刻,平虎顾不得腿上伤痛,起身一遍遍数着带回的秦兵首级。 徐石在旁边说道:“虎哥,不急,咱们先去记这几个功,明日还要决战,我听说上面下了死令,这次一定要击败秦兵,攻占两夹山,只要有喜哥在,不愁拿不到封赏。” “以前真是小看喜兄弟,想不到你还懂得兵法。”平虎踢了踢地上的几个秦兵头颅,回头对王太喜说道。 “我哪懂什么兵法,不过是临机应变罢了。”王太喜坐起身,摇摇头说道。其实他心里知道,刚才战场上的反应,多少跟他学医时练就的专注力和观察力有关。 徐石也凑过来,满是敬畏的说道:“喜哥,你就别谦虚了,我看你一点也不比那些指挥将领差,如果。” 王太喜急忙摆手,打断他说道:“徐兄弟可千万别乱说,我这点。” 王太喜话还没说完,只听背后一个威严声音传来:“一名奴隶兵也敢与将军相比,还妄谈兵法,真是口出狂言。” 第九章 请战 王太喜一转身,发现军士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正横眉竖眼的看着他们,显然徐石的话惹恼了他。 王太喜知道此处尊卑森严,妄议尊长是死罪,三人赶紧伏地请罪,不等军士长再次开口,旁边一位头束方巾的白衣老者指着地上破败兵刃劝说道:“牧业军士长,这几名奴隶兵凭借这些简陋兵器,能再今日大战中全身而退,还能斩杀不少秦兵,除了勇猛,有些过人本事。” 军士长闻言问道:“这么说,由山先生认为对这几名奴隶兵该赏不该罚?” “正是。”白衣老者抚须说道:“依老夫愚见,整个奴隶兵团也没剩几人了,不如将他们一同编进王宫大军,增加我方战力。” 靠他们几个就能增加战力?牧业军士长心中不以为然,但由山先生已出此言,他不好反驳,只得说道:“由山先生既有此意,我自无为难他们之理,只是现在军情动荡,如果任由他们夸夸其言,我怕动摇军心。” 由山先生摇头叹道:“大荔国弱,秦兵虎视,现在更是用人之时,想来牧业军士长还不知道吧,昨日接到王宫严令,此次不能击退秦兵,攻占两夹山,谷中所以军士,包括你我二人都无回还的可能。” “真有此事?”牧业军士长瞪大眼睛,满脸不信之色的望着白衣老者,半晌才说道:“怪道连奴隶兵团都用上了,我总觉得此番作战与往日有所不同。” “王宫现在也是兵源紧缺,别说这些奴隶兵,王宫禁军也将赶赴前线大荔国,大荔现在是倾尽全国兵力,只求能全胜。”由山先生说道。 牧业军士长疑惑问道:“两夹山地方不大,地形险峻而已,为何要与秦兵如此拼死相争?” 由山先生看了军士长一眼,说道:“此中缘由,等会回军中大营,我再与你细说,现今让老夫头痛的是秦兵战车,我实未料到秦兵竟派出了此等利器,想来他们也是下定决心要将我们阻在此地。” 听由山先生说到秦兵战车,牧业军士长也皱起了眉头说道:“确实,战车这等怪物实非我等军士可应对的,要不采取坚守之策,等王宫禁军到达后再行计议。” “由山先生,在下有一计,可破秦兵,还望两位大人听我详叙。”此时地上传来一个声音,正是一直跪伏地上的王太喜说道。 牧业军士长这才想起地上几人,当即一瞪大眼,怒喝道:“好你个卑奴,真以为由山先生替你说情,你就得寸进尺,军情国是也是你等身份之人能妄加议论的吗。” 由山先生倒对王太喜有些兴趣,和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抬头回话。” “由山先生,我叫王太喜。”王太喜依言抬起头来说道。四目相对,由山先生呵呵笑了起来,说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从中山侯封地送来的那位罪奴。” 王太喜有些惊讶,想不到这位老先生年龄不小,记忆却惊人,竟还记得他这位普通卑微的奴隶,当下说道:“先生明鉴,正是在下。” “王太喜,有些意思。”由山先生双目炯炯的看了他一会,没有再问,转头对牧业军士长说道:“走吧。” “哎。”见由山先生转身离去,王太喜顿感失望,刚想说出自己的破地计策,走在后面的牧业军士长转身瞪了他一眼,王太喜只得将口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跪在旁边的徐石赶紧拉拉王太喜衣角说道:“喜哥,别再说了,小心军士长治咱们的罪。” 刚才幸亏有由山先生,好不容易躲过责罚,徐石可不想再惹出什么事情来,见两人走远,三人才各自起身,平虎愤愤道:“不就个军士长吗,有什么了不起,喜兄弟以后保不准当的比他哩。” “虎哥,别说了。”徐石四下望望,小心劝说道。 王太喜愣了一会,手中长戈戳起地上几颗秦兵首级,无精打采的说道:“走吧,先去记功。” 大战之后,所有军士都疲惫不堪,晚膳过后,王太喜几人正待歇息,有军士过来传话,将他们收编进了王宫大军,脱掉破旧皮甲,换上与王军一般的精良装备,平虎和徐石满面兴奋,不停把弄着手中发亮的青铜长剑,王太喜坐在角落,独自发愣。 徐石挥动了几下长剑,发现一边发呆的王太喜,当下捅了捅平虎说道:“虎哥,喜哥怎么了,咱们现在也是王宫军士了,他好像不开心。” “谁知道。”平虎头也没回的说道,双手摩挲着身上厚实皮甲。 “我跟喜哥聊聊去。”徐石说完,就朝王太喜那边跑去,由于天色较暗,一下撞到过来的一名军士。 那名军士劈头一掌将徐石打了个趔趄,并朝着地上的一干军士喊道:“哪位是王太喜?”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望着军士,王太喜见有人找人,原地站了起来,说道:“在下王太喜。” “跟我走吧。”军士看了看王太喜说道。 “去哪?” “哪那么多废话,大人有请,赶紧跟上。”军士不耐烦的说了声,转身就往大营方向走去。 大人有请?王太喜愣了愣,跟了上去。 有着众多军士把守的大营灯火通明,王太喜一进去就看到由山先生站在营中。 “在下拜见由山先生。”王太喜刚要跪地行礼,由山先生上前一步扶住他说,“免礼,免礼,老夫今日向你请教破秦之策,该行礼的是老夫。” 王太喜见此未做过多推让,直奔主题道:“在下亲历今日决战,发觉秦兵不止勇猛异常,还个个训练有素,特别是突然出击的战车,更是难以抵挡,故在下觉得要正面击破秦兵,绝非异事。” 由山先生点头说道:“王小哥所言甚是,老夫也有同感,只是宫中严令,三日之内大破秦兵,老夫这几日如坐针毡,不知小哥有何破敌良策。” 王太喜笑笑,说道:“在下白日观察,发现秦兵驻扎在树林之后,地势北高南低,现今数月未雨,四处草木干枯,在下思量秦兵大部粮草势必依山而藏,故想趁着夜色,从翻越北边高山,依据险峻山路穿插而下,利用火计袭击粮草之地,先生可提前准备精干军士,一旦见到秦营火起,即可发兵攻击,秦兵粮草被焚,必无再战之心,到时我军即可轻取两夹山。” 由山先生抚须含首,赞道“小哥果然妙计,只是夜间偷袭法有违战场礼仪,老夫需斟酌一二。” 王太喜虽然是理科生,但很喜欢三国演义故事,其中一些对敌计策深有体会,先前听由山先生和牧业军士长说起攻占两夹山一事,当时就有了这个计策,万没料到刚提出夜袭火攻之策,由山先生忽然提出要遵从什么战场礼仪,王太喜不由哑然无言。 此刻,大营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声,“我支持夜袭之计。”随即,一名束甲银装的女子应声走了进来。 “下臣拜见公主蒙塔。”由山先生乍见女子容颜,当即跪拜在地。 竟然是蒙塔公主驾到此处,王太喜一惊,赶忙也跪在一旁。 “由山先生出身礼仪之邦的中原,蒙塔能理解,可我大荔现在面临生死存亡,已不是讲究这些礼仪的时刻,经过一日大战,双方军士疲惫至极,秦兵绝难想到我军会发起夜袭,这位军士所提极妙,希望由山先生早做决定,切勿失去战机。”蒙塔两眼晶亮的望着由山先生。 蒙塔公主一言,由山先生立时醒悟过来,当即说道:“下臣糊涂,战场之上,下臣不该拘泥于这些俗礼世规,要不是公主驾临,差点误了大事,只是不知派谁实施火攻。” 王太喜伏首请命道:“既然此计是在下提出,那就由在下前去。” “好。”蒙塔公主闻言大悦,当即说道:“只要击退秦兵,救出王兄蒙皋,壮士即为第一功臣,按大荔令,赐万户侯。” 蒙塔公主如此一说,王太喜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大荔拼尽全力是为了救援被困两夹山的王子蒙皋,只是数月不见,大荔国王子为何会陷入秦兵重围,心中正想着,蒙塔公主上前将王太喜扶起,眼光坚毅道:“万望壮士尽力一战,大荔国运全在壮士此行。” 灯光摇曳,王太喜眼前的蒙塔公主较之前略显清瘦,却平添了不少英气,两人如此相近,蒙塔公主特有的少女体香让王太喜阵阵眩晕之感,虽然王太喜认得蒙塔公主,但后者显然已记不起当初进宫的牙医了,相比数月之前,王太喜此刻的模样已然大变。 跟前的蒙塔公主吐气如兰,让王太喜好一会才定下神来,想了想说道:“在下此去,需带几名兄弟。” “行。” 第十章 夜袭 午夜时分,王太喜带着蒙塔公主为他精挑的八名死士悄悄潜出了谷中大营,向着平原对面秦兵驻扎之处摸去,行进到一半路程,王太喜几人绕过平原,折向北边一片连绵数十里的山脉。 这些山峰最低都有上百米,山路崎岖难行不说,除了几颗稀稀落落的矮树,四周遍布坚硬巨石,几无落脚之处,王太喜一行费了好大功夫才登上山顶,却发现山峰另一面是峭立绝壁,山崖下不远就是依山驻扎的秦营,依稀可看到点点火光。 由于崖壁过于陡峭,加之所带绳索长度不够,王太喜决定另找其他降落点。 夜风如刀,数名黑衣人严装素裹在漆黑夜色中奔走如飞,终于在十多里山路后,发现了一处山势较为平缓的下降点,王太喜一行悄无声息的下到崖底。 秦兵从未想过有人会越过险峻高山,折返几十里山路来偷袭,也算王太喜一行人运气较好,一路毫无阻碍,直插秦兵后方。 临近秦营,王太喜让队伍暂停,大家开始换上秦兵装束,开始执行早制定好的计划,他首先让两名死士分头摸进秦营打探情况,自己和其他人在外头等候。 一刻钟后,死士回来报告侦查情况,经过昨天大战,秦兵大营除了几个流动哨岗,其余人早已鼾睡如死,秦兵屯集粮草之处虽然离他们位置较近,也在大营后方,却有严兵把守。如果强攻,胜算低下不说,还极易惊动其他秦兵,到时可就功亏一篑了。 听死士如此一说,王太喜眉头紧皱,脑中不停闪过各种计策,但都没有一条比较满意,眼见时近凌晨,王太喜突然问道:“秦国战车停驻何处?” 死士赶紧回道:“秦国战车全都散乱停于山崖边一处草坡上,兴许是让战马有利进食,好为下次决战做准备。” “可有秦兵把守?” “没有。” “好,”王太喜听闻此言大喜,下决心拼死一搏,他将队伍一分为二,让四名死士去劫战车,制造骚乱,自己则带领剩下几人悄悄靠向秦兵粮草。 不久之后,远处山崖一侧忽然火光大冒,受惊的十几匹战马嘶鸣阵阵,拖着后头汹汹焰火的秦国战车一头冲进秦营。 天干物燥,战车所过之处遇物即着,秦营中顿时火焰冲天,不少被惊醒的秦兵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驾驭战车的四名死士砍倒在地,四处一片混乱。 黑暗中,王太喜几人一动不动的趴伏在树丛中,如他所料,粮草屯集的秦兵最早发现营中火焰,一阵跑动集合后,为首军士带着大批手下匆匆赶去救援,现场只剩下十余名秦兵把守。 机会来了,见大队秦兵走远,王太喜将手一招,埋伏良久的五人一跃而起,如猛虎下山般扑向秦兵守卫,这些守卫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兵营中的骚乱,不及防下,当场被砍倒一半,其他之人反应过来后,双方立时进入惨烈的搏杀。 黑夜中,王太喜快速一剑刺穿一名秦兵喉咙后,立时被旁边秦兵逼上,在附近几只松木火把的照映下,双方身影如夜兽般忽隐忽现,几番试探下,王太喜将身一歪,故意露出左腹破绽,对方大喜下飞身扑了过来,王太喜瞄准对方脖颈动脉,右手一挥,长剑划出一道优美弧线,正中秦兵,夜空中鲜血飞溅数米,去势不见的秦兵一头栽倒在王太喜身边。 王太喜一个转身站了起来,发现地上已经倒满了尸体,只剩一名死士正抱着秦兵疯狂的扭打在一起,王太喜立即赶上,正要帮忙,却见他们身形一顿,一直倒在地上,两人还紧抓着刺入对方身体的利刃不放。 一盏茶时间不到,就剩下王太喜一人了,但他没有丝毫迟疑,反身从树丛中拿出准备好的数袋松油,一一浇在秦兵粮草上,接着打起火石,轰的一声,火光冲天,所有粮草瞬间焚烧起来,远处传来阵阵嘈杂声,显然秦兵已经清醒,知道有人偷袭,正组织人手往这边赶来,王太喜望着四处火光的秦营,咧嘴笑笑,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天色微明,等秦兵将领斩杀掉营中的四名死士,再带人赶到时,不见一个人影,满眼只剩焦黑的粮草,散发着阵阵香气,秦兵将领气的哇哇大叫,正要让人四处搜索,找出烧粮之人,大营外边突然响起大荔进攻号角,原来根据王太喜和蒙塔公主之间的约定,只要见到秦营火起,就是进攻之时。 内外交困下,秦兵将领只得舍弃搜寻王太喜,带兵回战大荔王军,但经过王太喜一番偷袭后,秦兵早已人心惶惶,双方稍一接触,秦兵已呈溃败之象,尽管秦兵主将威猛无比,但由于失去了粮草和战车辅助,秦兵支撑不过片刻时间,就丢盔弃甲,四散逃窜。 秦兵主将在几名亲兵掩护下,拼力杀出一条血路,狼狈逃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大亮,秦兵大营黑烟四起,一片狼藉,当大荔王军完全占领秦兵大营,由山先生见到满身乌黑的王太喜时,满意的笑了。 接下来,在蒙塔公主坐镇下,大荔王军趁胜猛追,秦兵一溃千里,迅速缩回南边。 两日不到,山呼海啸声中,大荔王军顺利攻下两夹山,解救出被困多日的蒙皋。 第十一章 封侯 接下来,秦兵如潮水般败退,由山先生率军追击两百多里后才鸣金收兵。 三日后,王太喜随军回到山谷营地,还未休整就接到军令,由人接引到中军主帐。 蒙塔公主依旧一身英气,她的旁边坐着位容貌威严的年轻人,其余人员全都立于下首,见王太喜入帐,大家眼光全都聚其身上。 年轻人两腿盖着厚厚的兽皮毯,他打量了王太喜几眼,缓缓开口道:“你就是夜袭秦营,助本王脱困的王太喜?” 年轻人一开口,王太喜已然猜出了对方就是当今大荔王蒙皋,当即上前跪拜道:“王太喜见过大荔王,我王福泽深厚,区区几名秦兵哪挡得住我王雄威,在下不过是靠着公主蒙塔的得当指挥,才侥幸得手。” “壮士不必过谦,此次本王能如此快脱困,王壮士乃第一功臣,蒙塔和由山先生也多次向本王夸赞壮士智勇双全,对了,中山侯,听由山先生说王壮士从军之前是你封地上的一名罪奴,可有此事?”大荔王蒙皋忽然扭头问一名头发稀疏的矮胖老者。 中山侯赶紧出列,朝蒙皋躬身施礼道:“回大王,前段时间,老臣封地上确是送来一批从军罪奴,当时是由老臣的内卫长东狗一手操办,老臣对其过往知之甚少。” “王壮士首立军功,救本王于水火之中,想要什么赏赐?”蒙皋点点头,忽然问跪拜地上的王太喜。 “在下只求能解除罪奴身份,并斗胆请东狗内卫长归还在下一样物件。”王太喜低头答道。 “哦,中山侯还欠你东西啊?”蒙皋有点讶异的望向矮胖老者。 中山侯赶紧回说道:“大王明鉴,老臣实不知此中详情,等老臣归去细问东狗内卫长。” “我看不必了,本王现在颁令,王太喜军功至伟,即日封为勤王侯,统两千户,一月后在京郊举行册封典礼,再定封地范围,到时还请中山侯割爱,将你的内卫长一并送至勤王侯,作为贺礼如何。”蒙皋当众宣布封赏王太喜后,又问中山侯。 “这,这,”中山侯脸皮抖了几下,见蒙皋目光迥然的望着自己,只得勉强应道:“老臣尊命。” “老臣积烈有言要禀。”蒙皋话音刚落,一名苍颜老者拄着银拐匆忙出列,伏地请求道。 “长信公免礼,你是三代老臣,快快起身说话。”蒙皋似对苍颜老者极为尊敬,赶忙欠身让身边人扶起老者。 长信公积烈颤巍巍的站起身说道:“罪奴一步封侯,我大荔开国数百年,从未有过此祖例,而且国中侯爵已有十余人,再无土地可封赐,还望大王收回成命,另行定夺。” 听长信公积烈此言,中山侯似有所悟,赶紧跪地请求道:“长信公所言有理,仅凭一次偶然军功,此罪奴就能获封王侯,与老臣平起平坐,共商国事,天下人将如何议论,老臣的脸面以后往哪放,望大王重新斟酌考虑。” 以长信公和中山侯为首,也有其他朝臣随即附和,加入请求之列,营中顿时分成站跪两派人员,议论纷纷起来,蒙皋见此眉头拧在一处,脸色阴郁。 “王壮士有胆有略,如果不是他夜袭秦营,重创秦兵,想来大家此刻未必有清闲工夫在此议事,王壮士的功绩大家有目共睹。中山侯也算是大荔重臣,当初不仅未能及时启用贤才,还在王兄举贤之时,借祖制先例,行断流塞河之说,全然不以国事为重,是何居心用意。”一直未言的蒙塔公主突然上前开口道。 “老臣不敢,老臣对大荔国绝对是忠心沥胆,还请大王明察。”中山侯被蒙塔公主一问,心头一个激灵。他知道这位公主从小在中原修习术略,向来伶牙利口,自己绝不是其对手,赶忙磕头谢罪。 众人见此也立时停了议论之声,看蒙塔公主朗朗说道:“大荔国命运多舛,内忧外患,西秦东晋,莫不对我大荔虎视眈眈,王兄此次被围两夹山就是对我大荔的一个警示信号,希望诸位今后共同协王攘外,为大荔出谋划策,而不是只想着自己封地利益,此次王兄封赐勤王侯也是为大荔今后国运着想,希望能为大荔举荐出更多更出色的人才,当然各位如果有其他贤士推荐,我想王兄也会一并考虑的。” 听蒙塔公主如此一说,众人莫不面面相觑,讶然无声,唯有长信侯积烈坚持己见,对蒙塔公主说道:“其实我们早已向晋国求援,就算王壮士没有夜袭秦营,晋国军队也会在这几日到达,到时秦兵自将崩溃。” “是吗,”蒙塔公主轻笑一声,说道:“虽然我们岁岁朝贡晋国,但真到危难时刻,他们想的可不是救援我们,而是如何分一杯羹,据我军侦查报告,晋国军队一直驻扎在牢公山外,只等我军一败,他们即刻进兵大荔,现在见我军大胜秦兵,晋军昨日已悄然撤退回国。” 长信侯积烈满面不信,银拐重重一顿地,说道:“老臣且不与你争辩说晋军之事,大王擅改祖例,将失民心,女辈议政,国运将倾,悲呼哀哉。” 蒙塔公主眼光灼灼的望着长信侯,愤然说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策,当初父王暴毙,母后自戕,武阳君刘维举兵叛乱,国家分崩离析,请问诸公在哪里,要不是王兄力挽狂澜,大荔已国将不国,我看各位早盼着那种情形,好自立为王吧。” “你,”长信侯老目圆瞪,气得须发,一叠声说道:“不与女子语,不与女子语。”转身离帐而去。 其他人等听到蒙塔公主怒气逼问,立时跪倒一片,呼道:“我等愿为大荔赴汤蹈火,望大王与公主明察。” 王太喜一直跪在地上未动,直到蒙塔公主说到刘维叛乱几个字,帐中气氛凝重之时,更大气不敢出一口,将头尽量低下,生怕被蒙塔公主认出自己是当初进宫的牙医。 帐中一片寂静,蒙皋左手抵头说道:“好了,本王知道大家忠心可鉴,勤王侯一事就这样定了,到时劳烦由山先生主持一下册封典礼,本王有些乏累,要先行回宫了。” 蒙皋说完轻闭两眼,帐外随即进来数名甲士将蒙皋连人带椅抬到外面王舆之内。 “恭送吾王回宫。”谷中军士在由山先生带领下列队恭送王宫车队。 大荔王和一干朝臣的车队离谷远去,直到由山先生和牧业军士长过来贺喜,王太喜才回过神来,一一回礼。 四周全是羡慕的眼光,特别是牧业军士长,虽然大家救主有功,全都进爵一级,但像王太喜这样一步登天,步入封侯还是让他心中嫉妒不已。 此刻,远离山谷外,华丽车厢中。 一直沉默的蒙皋忽然开口问道:“蒙塔,此次你极力向我推荐封王太喜为勤王侯,有何深意?” 蒙塔公主微微蹙眉,叹了口气回道:“数月前,国家危难,王兄力挽狂澜,扶危正本,稍有起色,突遭秦兵攻侵,王兄亲率大军与秦兵战于两夹山而不幸被围,今虽脱困,奈何身受大伤,一年半载恐难痊愈,蒙塔认为强敌虽去,内患犹在,特别是一些老臣旧贵,持权倚势,期间不乏藏有觊觎大位者,蒙塔深思王兄初登王位,根基尚弱,应尽快扶植亲近势力,巩固自身权势,不然父王母后当初面临的危难又将至矣。” 蒙塔一席话让蒙皋深以为然,当即赞道:“本王自幼崇武尚道,要说征伐四方,从不惧任何敌手,可是谋权划略,还属蒙塔小妹,看来当年父王的想法极对,让你跟山阳隐士学习谋略纵横之术。有你和由山先生辅助,我大荔必将重振雄风。” “由山先生虽有谋略,但受中原礼仪教化太深,有些事难免会顾虑多多,倒不如那位军士王太喜,决绝果断,机敏异常。”蒙塔微一躬身说道。 “哦。”蒙皋看了蒙塔一眼,惊讶道:“难得见你对别人推崇至此,看来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希望我的眼光不会错。”蒙塔眼望前方说道。 第十二章 回朝 一月后,大荔王宫郊外。 众多朝臣环绕在一个圆形封坛前,封坛周边布满旌旗,方圆七八丈的封坛上摆满各类牲畜,大荔王蒙皋盛服隆装,在由山先生主持下,开始祭祀厚土黄天。 百官不出一声,静静听着蒙皋念诵祷词,大半时辰后,一切完毕,由山先生示意站立下方的王太喜上坛,蒙皋又是一通祝祷,将一根象征权利的碧绿玉杖当众赐于王太喜,并当众宣布其为大荔国第十三位侯爵,勤王侯。 封坛下,众甲士随百官齐齐跪拜欢呼,共赞大荔国运昌通,蒙皋望着下面欢声如潮的人群,面露满意之色。 封侯仪式结束后,众人纷纷回朝,路上,一名豹目虬髯的男子问旁边中山侯道:“鲜大人,勤王侯如此年轻就进阶侯爵,想来大王必定十分器重他。” “哼,”中山侯不屑说道:“不过一名罪奴,当真以为山鸡变凤凰了,还想处置老夫的内卫长,岂有此理。” “怎么勤王侯原是罪奴身份?”豹目男子惊异问道。 中山侯叹了口气说道:“左更大人,你长年镇守北境,对其中原委有所不知,这王太喜原先不过是老夫封地上的一名奴隶,后获罪发配充军,不想因祸得福,献计破除秦兵,大王由此对其另眼相看,当场决定封他为侯。唉,大王还是年轻啊,如果先王在世,绝不会做出如此破格之事。” “此人之事我也略听一二,据说公主蒙塔和由山先生都对他推崇备至呢。”左更说道。 “公主蒙塔少不更事,由山老夫子原就迂腐之极,这两人的眼光,你也能信?”中山侯摇了摇头,说道:“过些天你就会看到他如何出丑了,不要说他根本管理不了封地,到时上了朝堂,恐怕也是沐猴而冠,卑贱之人终究上不了台面。”中山侯说完哈哈大笑,左更脸色平静,陪笑了几下。 回朝之后,王太喜补缺在朝臣一侧,与其他几名侯爷站在一起,长信侯与中山侯故意侧转身子,以示不与王太喜同列之意,王太喜见此默然不语,静静的听大荔王与其他朝臣议事。 由于祭祀封侯典礼耗时较长,大荔王蒙皋坐了一会觉得有些乏累,见天色渐暗众臣无事,即宣布退朝。 蒙皋走后,各位朝臣相互招呼着退去,王太喜与这些人并不熟悉,一人走出殿外,登上早已准备好的一辆马车,在驾车人引领下,回到了自己的勤王侯府邸。 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楼房,离王宫不过数里路,为方便上朝,王宫专门为这些侯爵建立的临时居所。 一进门,就有数名婢女上前服饰,宽衣洗漱,摆椅送茶,一应俱有。 王太喜体会着人上人的优越感,心中不禁想,身边有如此多人服侍,难怪刘维不愿离开此地,确实有他的理由。 直到熄灯上床歇息,下人离去,王太喜才有自己的空间,虽然现在衣食无忧,但心头一事一直挥之不去,当初蒙皋当面答应将东狗内卫长交他处置,可现在似乎忘记了一般,从早上到散朝,蒙皋都没提议一句。 王太喜虽然心里着急,可也不能当着中山侯的面在朝堂上提出,难道就这样算了不成,没有刻有地图的竹简,怎么找到藏有能带自己回去的机器。 王太喜翻来覆去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早起来,准备上朝,却接到大荔王蒙皋朝令,由于战事刚歇,众朝臣各回自己封地抓紧农事生产,加快恢复国家战力,除非有急事另奏,否则每月只在一、十、二十二这三日集中上朝。 汇集朝堂外的众位朝臣知道新大荔王做事向来不拘一格,没多做什么猜测,相互寒暄后,各自回到封地。 第十三章 故人 见众人散去,王太喜赶紧上前几步,叫住了准备离去的中山侯。 “勤王侯拦住老夫,有何指教?”大腹便便的中山侯,显得有些不耐烦。 王太喜赔笑说道:“下臣见过中山侯,不知可否让我见见东狗内卫长,下臣没有别的意思,有些话想问问他。” 王太喜自降身份,以下臣自居,中山侯多少有些得意,罪奴就是罪奴,岂能与他平起平做,但听到王太喜要见东狗内卫长,中山侯立马沉下脸来,满脸倨傲的说道:“原来勤王侯还在打老夫家奴的主意,不错,当初大王是说了让老臣将东狗赏你,但老臣始终没同意,有本事你自己上门来拿人。” 中山侯大袖一甩,一步三摇的走远,王太喜想了片刻,掉头直往王宫,他要面见大荔王。 王宫守卫通报获准后,王太喜被带到深处的华丽寝宫中,他见到了坐卧在宫榻上的蒙皋,后者听完王太喜来由后,笑笑说道:“本王还以为有何大事,原来是为一名小小的家奴,本王当初确是说过让中山侯将东狗带来给你,但你也知道,中山侯权荣资历虽不如长信侯,但也是前朝老臣,之前本王封你为侯时,他就满心不悦,极力反对,还联合长信侯积烈数次谏阻,本王虽将他们驳回去,但此刻再让他交人,情理上恐怕很难做到了。而且权荣当本王面说,就算你兵戎相见,他也不会将自己家奴让于你,本王知道权荣是一时气话,两位又都是朝中重臣,本王不愿大荔内部再起纷争,不如这样吧,本王做个中间人,你别再与那老顽固计较一名家奴了,本王再赐你百名奴隶作为补偿,你看怎么。” “这,”王太喜迟疑道。他没料到蒙皋帮中山侯说起了好话,可自己没法向蒙皋说明实情,至关重要的竹简还在东狗手上,那是他回家的必需物品。 “好了,就这样吧,本王再赏你赤金十锭。”没等王太喜再次开口,蒙皋早已议定,转头对旁边宫卫说道:“你带本王口谕,即刻带勤王侯去领赏。” “是。”这名宫卫低头领旨,走到王太喜面前说道:“勤王侯,请随小人前往九司领赏。” 王太喜暗叹口气,跟着宫卫走出蒙皋寝宫,他哪有什么心情领赏,但见蒙皋计议已决,自然无法违背,只得跟着宫卫来到九司,王宫专门负责赏罚之处。 “请勤王侯跟随下臣前往采石场,那里有数千奴隶,勤王侯可现场察看,如有中意,即可选定。”九司长亲自出来接待,听完大荔王宫卫之言后,当即请王太喜随他去挑选一百名奴隶。 “不用了,不过百名奴隶,九司长替我打算好就是了。”王太喜摆摆手,随口说的。 九司长闻言笑道:“那也行,采石场荒山嘈杂,那里又人多体臭,勤王侯身份显贵,不去也罢,下臣这就去拿名册出来,为勤王侯选人。” 九司长说完,进入内阁中一番鼓捣,捧出一大摞竹牌,上面分别刻着奴隶名字,九司长开始按顺序挑选百名奴隶时,王太喜在旁百无聊赖,眼光偶尔扫过一处时,心中一动,上前从竹牌堆中挑出一块,仔细看了起来,一旁的九司长见王太喜眼露疑惑,赶忙放下手中之事,过来看了一眼,说道:“此人名叫百五,是叛臣刘维的家奴,当初武阳君叛乱被镇压,封地也随即被取消,所有下人当场诛杀,唯有此人力大无穷,十多名精干甲师都拿不住他,当他被俘后,大王怜他一身猛力,杀之可惜,就将他发为罪奴,充入采石场做劳役,勤王侯可是认识他?” “不认识。”王太喜随手将竹牌扔下,轻描淡写说道:“只是觉得此人名字奇怪,既然你说他力气生猛,我封地上正缺个开山凿道之人,此人我要了。” “是。”九司长恭身应道。 离开王宫,车夫载着王太喜向北而去,从青葱平原一直到满目黄土,行了将近一日,当天际头浮现出连绵山影时,王太喜脸现笑容,终于到封地了。 这是一片方圆五十里范围的黄土高山,由于积烈和权荣从中作梗,王太喜封地范围不仅缩小了二十余里,还地处大荔最北边的荒凉之地,王太喜本来丝毫不放心上,但现在无法拿夺回自己的竹简,这就让他不得不从长计议了。 一盏茶时间后,马车疲惫的停在一片竹楼前,这是封侯前,王太喜特意让人在封地上建造的住所。刚下车,楼中就窜出一人,大叫着:“喜哥回来了,虎哥快出来来,喜哥回来了。” 平虎从竹楼后大步走出,来到王太喜面前,口中埋怨徐石道:“没大没小,还喜哥喜哥的。”说完,拉着徐石跪地行礼道:“平虎见过勤王侯。” “哎,”王太喜赶忙扶起他们,对徐石两人说道:“咱们是兄弟,不需要这名客气,还是叫我喜哥吧,听着顺耳。” 两人呵呵笑着站起来,平虎说道:“那这样,没人时,咱们还称喜兄弟,有外人在,我们还叫你勤王侯。” 王太喜再平虎结实的胸膛上捶了一拳,说道:“以前还以为你只是个敢打敢拼的粗汉子,想不到你也会这一套。” “喜兄弟笑话了,我平虎虽然粗人一个,但尊卑礼仪还是知道一些的。”平虎摸了摸胸脯,不好意思的笑道。 “就是,虎哥说的没错,要不是喜哥向由山先生请求,我们两个说不定还在军营里吃苦呢,到了这里,虎哥的伤也好了大半。”徐石眨巴着眼睛说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喜兄弟赶了一天的路,赶快进去歇息一下。”平虎忽然想起王太喜刚从王宫赶来,急忙侧身让他进楼。 “也好,我这次来,带了些人和财物,你们两个处理一下。”王太喜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几辆马车,上面有大荔王赏赐他的数名婢女和健妇,平虎和徐石应了一声,就有条不紊的过去处理起来。 第二日,王宫卫兵将一百名奴隶押送到,封地又添许多劳力,平虎和徐石都合不拢嘴,忙前忙后的四处张罗起来,此时一旁静观的王太喜,指着其中一名奴隶说道:“平虎,将此人送到屋中。”说完,即转身回屋。 平虎望着王太喜背影,又看了看旁边衣裳褴褛,满面胡渣的大汉,虽不知勤王侯是何意,还是将他带进竹屋内。 王太喜早已端坐大厅等待,见人押到,王太喜开口问道:“百五,你可知我是谁?” 突然听到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大汉抬起了头,两目一望,大汉瞳孔微缩,再细看两眼,大汉浑身一颤,此刻站在旁边的平虎上前一脚将他踹翻道:“勤王侯问话,还不跪下。” 大汉摔倒在地,两眼依然紧紧盯着王太喜,原本平淡无奇的眼神出现了波动,平虎见此大怒,喝道:“无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正准备上前好好教训一下这名新来奴隶,马上被王太喜阻止了。 “平虎,你先退下,我有话要与他说。”王太喜平静说道。 平虎一头雾水,搞不清这位喜兄弟如何和与这名奴隶有话说,想了下,恭敬的退出了竹楼,不过他没去远,就在竹楼附近,仔细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只要一有不对,他立马就会冲进去,保护勤王侯。 平虎退出后,只剩王太喜两人,厅中静悄悄,好半天,大汉嘴唇动了动,喊了声:“王大人。” “百五,果然是你,没想到咱们竟还能再见面。”王太喜走下座椅,扶起了大汉。 百五眼中含泪,见到亲人般呜咽道:“武阳君薨了。” “我知道。”王太喜拍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百五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王大人,当初你不是已经逃走了吗,怎么还会在大荔?” “唉,一言难尽,来,坐下说。”王太喜让百五坐到椅子上,然后将自己的经历大概说了下,当然竹简信息以及自己和刘维的来历,他并没有说。 “百五,此次我将你从采石场带出,是想你为我封地效力,不知你可愿意,如果你有别的志向,我也会立刻恢复你自由,放你离去。”王太喜说完后,直接问道。 百五望着王太喜,说道:“王大人,武阳君曾让我跟随大人,护送大人安全离去,但我顾忌武阳君安危,坚持留在他身边,现在武阳君已薨,我愿意跟随王大人,哦,不,是勤王侯。” “好,”王太喜大喜,当即叮嘱道:“不过我当初在武阳君手下做牙医之事,还望莫对他人说。” “勤王侯放心,百五绝不向人提及此事。”百五回道。王太喜满意的点点头,百五的忠心他是知晓的,此刻宣誓效忠,让他又多了位得力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