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王爷的宠妻》 ☆、就这样被卖了?本少爷委屈! 一直被带到正厅,胡家大少爷胡彦都不知道他那老爹传唤他要作什么事。 家丁寻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醉春楼的花阁里听曲儿,美人在怀,唱小曲儿的歌妓咿咿呀呀的声音环绕了大半个醉春楼。 胡彦被劝回了家,只见大厅里站着四五个戴帽子的伙计,身着统一的土蓝色粗布短褐,腰上系着玄红色缎面,用铜环紧扣,腰间别着短刀。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人家的家丁。 地上放着几个漆花红木箱。他老爹胡员外正给座上带头的的老家丁敬茶,他的二娘胡张氏站在另一边跟着陪笑。 “敢问,这可是令公子?”座上的老家丁抬头问给他端茶的胡员外。 胡彦被人点名,甩了双袖背放在后腰间,回答的比他老爹干脆,“正是本少爷,你有什么事?” “彦儿,不得无礼!”胡员外转头呵斥胡彦,又转头陪笑道,“正是犬子,草民教子无方,冲撞了老爷,还请老爷宽心,老爷宽心。”满脸的横肉都随着他的谄媚笑脸抖动起来。 胡彦看着他老爹弓起来的肥硕身子,转身欲离开正厅,到底找他劳什子的事。一拂袖,却被身后那几个家丁伸手拦住。 “公子慢走。”带头的老家丁站起来,胡员外跟着也喊住了胡彦。 被喊住的胡彦愤愤的又转回身子来,皱眉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糟老头子,“你们到底找本少爷作甚,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少爷还忙着上街呐。” “逆子!不得无礼…”胡员外的话被老家丁打断。 “既然胡公子如此直率,那老夫就明说了。” 丁文从袖口里取出一张纸,展开给胡彦和胡员外,“胡公子可记得三日之前堵坊一事?” 胡尚瞪着他那浑眼瞧着丁文手上的草纸,竟是一纸契书,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契约内容,底下还有胡彦画了押的笔记和红手印。 “哦,本少爷想起来了。”胡彦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不就是区区二百五十两银子,让他拿给你就是了。”说完,胡彦又要走出大厅,不过,再一次被身后的家丁再一次伸手拦住。 “胡少爷莫急,老夫还没有把话说完。” “哎呀,你这老头儿真是烦人,还有什么话,赶紧给本少爷说完。”胡彦不耐烦的跺了跺脚,他还赶着上街找阿鼠。 胡员外低着头用袖子擦了擦满头的汗,他那不肖的畜生儿 子竟然这样诋毁王爷府的大管家,他真怕这大老爷一个不高兴,就招致他胡家塘满门抄斩呐。 “胡少爷,前几日在堵坊,你可与我家主子立下契约。三日之内,我家主子替您偿还的二百五十两纹银,您必定按时送还,不得有误。若不然,您的人身,则归我家主子一人发落。” 胡员外听到这里,豆大的汗往地下淌,两条老腿已经在身下抖的不行。 “那又如何,本少爷这不是就要还给你家那什么主子钱了?”胡彦觉得这老头真是小题大做,不就是钱么,他那糊涂老爹有的是。 “胡少爷,您可知,契书上立下的字据,三日期限可是到几时?”丁文又问道。 “几时?”胡彦满不在乎的问道。 “三日整期限为今日亥时,此刻,已是丑时过半。胡少爷,您,逾时了。” “……” “胡员外,今日,老夫本是奉命而来,还请您和尊夫人、令公子早做准备。” 丁文把契书重新收回袖内,准备带着家丁回去交差。胡员外带着胡张氏弯腰恭送他出门。 被丁文噎的语塞的胡彦这才回过神来,“什么意思?老头儿,你要本少爷准备什么?” 带头的丁文并不回头,被胡尚一直送到正厅外的庭院门口。 “胡员外,两日之后,我家主子会派人来接令公子进城,还望在这之前,不要出现任何差池。” “老爷放心,老爷放心,草民一定处理好一切琐事,不牢老爷您费心……”胡尚领着一众家眷恭送在门口,一直待人消失在胡家塘巷口。 胡尚长吁一口气,直起身子来,让家丁拦住正欲跨门而出的胡彦。 “从今天起不许大少爷出门。管家,请个婆子来教他礼仪,让布庄上的人送一匹上好的锦缎,两日之内,务必让绣娘把大少爷的嫁衣赶制出来。”说完,便迈着八字步回房。全然不顾胡彦的叫喊。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本少爷做嫁衣!我还不想成亲呢,老爹……”身子左右两个力壮的家丁擒着胡彦的瘦胳膊,把他架回了偏院的东厢房。 “少爷,您快些出来,吃点饭吧,莫要为难老头子我呀。”房内的人没有答声,白发瘦衣的老管家端着食盒站在东厢房的门外。 自从胡彦得知他那老爹要将他嫁往乾州城抵债,他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通通摔了一个 遍,不让下人进去收拾,自己也不出来。 东厢房内,胡彦的房间里早已空无一人。 此时,胡家塘的钱来堵坊,胡彦正带着街上的小乞丐阿鼠下注。 “三三两,一朵梅花,大!”开注的堵坊小厮拿开骰子盅,伴随着堵坊里的一群人叫好,令一群人倒喝丧气。 “阿彦阿彦,咱们又输了。”只有胡彦腰高的阿鼠拽了拽胡彦的袖子。 胡彦今天打五更的时候爬了后墙逃出来,广袖被他用发带缠成剑袖,玉清色的长衫子沾了不少瓦片上的青泥。 “唉~阿鼠,我们的银子,已经花光了。”胡彦抖了抖腰间的荷包,然而只有二文铜板哐啷作响。两人垂头走出堵坊,一同蹲在堵坊外的胡同里。 “你当真不打算回家了?”阿鼠问他,盯着胡彦那一张顶好看的俊脸。 “那当然了!”提起家,胡彦就来气,“我那糊涂老爹竟然想把我嫁出去,且不说本少爷面貌倾国倾城,人人爱慕。我一男子,削尊下嫁于其他男子。最令人气愤的是,他宁愿将我远嫁也不肯掏出那二百五十两银子还债!” 再说了,他胡大少爷喜欢的可是貌美如花的姑娘,像醉春楼里,有丰姿又能歌善舞的姑娘。能搂着睡觉的那种! “老东西就是瞧上了那几大箱子的财宝,哼!”气的胡彦往地下啐了一口,不解气,便又啐了一口。 “你那老爹也太不是人了。”阿鼠同情的说道。 “猪狗不如!我才不会随了他的愿,谁爱嫁谁嫁,本少爷可不嫁给一个带把的男人。” “你们富人家也不全好。”阿鼠叹气,拿手指在地上划拉着。 他是个小乞丐,自己的爹娘都不知道是谁,从小就吃百家饭长大,后来大一点儿,就在这大街上要饭了。别人家的孩子都去上了学堂,也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嫌他又脏又邋遢。 他们生活的地方,叫胡家塘,这镇子上,胡尚胡员外是这里的首富。然而胡彦却没有一点大少爷的架子,胡彦的亲爹和二娘待他不好。两个人惺惺相惜,这才成了“患难之交”。 “也怪那天那个借我银两的臭男人,我还当他真心救我,原来是另有所图……”胡彦正用力吐槽那天在堵坊替他还赌债的蒙面男人,对面阿鼠支支吾吾的喊着他。 “…阿…阿彦……”几个家丁堵在了巷子口,五花大绑便把他们家大少 爷绑了回去。 “明日就是王府里来接你的日子,你休要再逃走,否则,我就是打断你的腿,也要把你抬着送进王府,听懂了没有!” 胡尚训斥着被绑在床上的胡彦,训完了话便让婢女扶着离开。任由胡彦被五花大绑着乱扑腾。 他才不要进城,他才不要嫁什么王府,他要逃离这个家,他要浪迹江湖,闯荡天涯! 是夜,胡尚派了一房的小厮守着胡彦,生怕他再往外跑。 正院,东厢房内,合着外衣的胡员外看着燃过一半的蜡烛,身后只着一件肚兜和亵裤的胡张氏附到他的身上。 “老爷~您这是在忧愁什么呢?” “老爷我有些后悔,这哪有男子下嫁之理……” 胡张氏把平日保养的精细的手指伸进胡尚的衣内,“老爷您这可是想错了,龙阳之好自先帝就有。再说,彦儿要嫁之人,可是咱们乾州城的定王爷,这可是您祖上三代烧香都求不来的福分呐。” 胡张氏手上抚弄着胡尚的胸口,嘴里说服着他把儿子嫁出去。 “攀上这门亲戚,您以后可就是皇亲国戚,数不清的荣华富贵,老爷您可要想清楚啊。”胡张氏继续拐惑着胡尚。 胡彦本是大房胡郭氏嫡生的儿子。她又为胡家生下一儿一女,胡彦的存在就是挡了她儿子的路,她为娘的还不是向着自己血亲骨肉。 胡尚本就是个视金钱如命的土财主,被胡张氏这一说,愈发觉得这桩婚事值的大发。 他那纨绔儿子只用二百五十两就换来这么多,更何况前两日送来的那几箱子金银财宝,就足以让他动心。回握着胸口前的柔夷吹了残蜡。 翌日,热热闹闹的锣声炮响遍布胡家塘,镇上的老少站在胡宅外面凑热闹。 胡宅里二更天就开始收拾。男子下嫁于男子本就是耻辱一桩,只因胡彦嫁的是乾州王府,这样的荒唐事才被热闹的昭告于众人。 胡彦已经折腾了两天两夜,没了冲撞性子,垂着头任由房里的婢女婆子给他束发穿衣。 胡彦的亲娘在寒冰腊月的日子里产下他便离世而去,他那好色老爹守了一年空房便从不知道哪个荒野村郊,带回来个泼辣不讲理的美村妇,两年的时间便诞下一儿一女。 胡彦从小就被他老爹扔给奶娘喂养,除了挂着胡家大少爷的名堂,实则什么也没有。 胡大少爷知道自己在 这个府里是个累赘,也就做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少爷,反正没有哪个好人真心待他,游戏着人间直到正月刚刚弱冠,家里人居然就要狠心把他当洗脚水一般泼出去。 来接亲的队伍只有抬轿子的八个轿夫,六个抬嫁妆的家丁,两个服侍来的婢女,管家丁文带头。 要和胡彦结亲的新郎都没有出现,不知是看不起胡员外一家还是怎的。 胡彦就这样着着锦绣禾服,云罗朱裳被喜婆架进了花轿,头上还顶着龙凤呈祥的流苏红盖头。 他那老爹二娘连过来说句体己的话都没说,真真叫他寒了心。 连胡员外叫来的唢呐班都没有跟着接亲的队伍,一行人比送葬还凄凉一般上了路。 轿子走到胡家塘的堂口,胡彦忽听得轿外有人喊他。 “阿彦!阿彦!”胡彦激动的掀开红盖头撩开轿帘往外看,清水河上,阿鼠撑着一支木船正在大喊着他的名字。 胡彦也朝那里大喊,泪水在眼窝打转。“阿鼠!阿鼠!”想不到他胡家大少爷,在这胡家塘混了二十年,最终也只他阿鼠一个朋友心里记着他。 眼眶湿润,泪珠断了线一般砸在朱色嫁衣上,浸湿一片火红,像流了血一般。 “哎呦,大少爷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走在轿外的喜婆看着胡彦掀了红盖头,连忙遮好轿帘,不准他往外看。 阿鼠的喊声停了,花轿稳稳的往前走,胡彦靠在着二方“牢笼里”想着生下他便撒手人寰的亲娘。 乾州是整个凉边的大都会,送嫁接亲的一行人先行水路离开胡家塘,又行土路赶到玉吉县,再乘船走到乾州城,已是两日后的光景。 偌大的定王府张灯结彩,王府里的一众丁眷候在门口。 定王穿着喜服负手站在众人身前,敛了黑眸看着被喜婆扶下轿子的胡彦。 “王爷在上,请王爷牵着新娘子跨过火盆。”那喜婆的头都要垂到地上,压根不敢直视这个身形高大,气息逼人的关南乾州定王。 立定在正门前的高大男子,向后拂袖,忽地,抗抱起盖着流苏盖头的胡彦往门槛里面跨。 吓得喜婆和众家眷低呼一声,却又没人敢上前开口阻止。 惊讶于这饱蓄力量的双臂,胡彦也不由的低叫一声。幸好隔着红盖头,不然非得闹个大红脸不成。 “娘子怕什么,本王不过是抱着你进王府 家门而已。”抱着胡彦的定王凑在红盖头的一边,温热的嘴唇隔着红绸贴住了他的耳朵。 声音厚重逼人,震得胡彦胸膛一颤,令他心生畏惧,只担心自己日后在这王府里,一个不小心惹到他这个夫君,落个不得好死。 定王抱着胡彦从门口一直走到十丈远的大堂,步伐轻松,大步流星,气息未乱一分。一直抱定在堂内武仪大将军的排位和旁边坐着的武仪夫人面前。 丁管家站在大将军的排位前吆喝着拜天地,蒙着盖头的胡彦被腰间的一条铁臂带着里外转身,又跟着那手臂弯下身子。天地拜完,便被喜婆和婢女带离了大堂。 酒过三巡,一群要闹洞房的甲胄富商簇拥着定王来到喜房前。 满身酒气的王家二公子在人群里吆喝了一嗓子,“也不知道,王爷的这位男妻在床上,叫唤的能不能博王爷欢喜呀!”众人听完,附和着大笑起来。 “若王二公子实在好奇,你可以加入到本王的洞房中,本王保你尽兴。” 听着像是玩笑,定王的眉眼舒展,语气却十分不善,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那王二公子察觉了自己的失态,酒醒了大半连忙道歉赔罪,定王抬手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喜怒不形于色。 待到众人战战兢兢地立定在他面前,垂着剑眉星目的男人才抬起眼皮。 “各位,请回吧,本王要与我的夫人共饮合欢了。” 定王扬了扬朱色喜服,那上面绣着细密的暗纹,广袖的袖口和长衫边缘绣有金丝祥云。修长夹衣在身,玄朱两色醒目相应,衬的这个男人三分妖艳七分内敛,十分地高大英俊。 说罢,转身抬手推开喜房的外门,又“嘭”地关上,不待身后的这群浪荡子弟回应。 一群醉鬼迫不及待的被家丁带回了前院。 房门突然打开,胡彦攥紧了手里的喜服,直到红盖头下出现一双玄色缎面官靴。忽地,头上的红盖头被粗鲁的掀下。 “哭什么?”定王居高而下的看着满脸泪花的胡彦,上挑的细长眼尾被他一挑眉显得更加风流。 这张小脸儿的确可以称得上倾国倾城。前几日在堵坊看到的是素面,今日应是被家里的仆人上了妆容,反而有失他的容颜。 玲珑剔透的双眼溢着泪,还这般无辜的看着他,真是我见犹怜。 胡彦被放进这间房里就开始哭,一直哭到现在,看着 自己身前的男人,身形高大,脸庞是他自己没有的刚毅,一双桃花眼看的他不敢直视。 不愧是王爷,无形中凛冽着贵族的气质,让他又一次暗自生畏。 眼角上挑的看着还在哭的美人儿,“嫁给本王,你很委屈?” 负手走到楠木八宝桌前,坐在绣墩上喝下已经倒好的合欢酒,一杯闷下不过瘾,索性拿起桌子上的银酒壶张开嘴豪饮。 这边胡彦停止了抽泣,小心翼翼地看着喝酒的定王,有棱有角的侧脸,刀削地两片的薄唇,举着酒壶显得他十分风流潇洒。根本不同于他在醉春楼喝花酒的纨绔,竟然让他看定了眼。 “呵”放下酒壶的定王轻笑一声,站起来走到床边。 “时辰到了,夫人是不是该照顾本王歇息了。” “……” “我…我,我是个男子。”胡彦委屈的揪着自己的袖子,又开始掉泪。 两人一高一低,定王没有开口说话,桌上的喜烛灯火摇曳,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声音充斥在这间宽大的内室。 久站了一会儿的定王含笑自己宽了衣,绕过胡彦躺进铺着大红喜被的八角床里,把还穿着喜服,顶着凤冠的胡彦晾在床边。 “宽衣睡觉。”被窝里的王爷发出了命令。 胡彦战战兢兢的换乱脱了身上的喜服,又取下凤冠,合着亵衣躺在靠外的床边,和定王之间闪出的间隙大约可以再躺下三个他。 床里的男人大手一伸,把美人儿搂在了怀里,对着他的耳朵轻咬起来。胡彦像只被捕的兔子,颤抖在他的怀里任由宰割。 “夫人,日子长着呐。”定王含着胡彦的耳朵说完这句话,便老老实实的抱着美人儿睡了觉。怀里的美人儿一丝睡意都没有。 本少爷就这样被卖了,难道我胡彦只值二百五十两?本少爷委屈…… ☆、只要不做那档子事,他也就认了 胆战心惊的洞房夜,胡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申时,八角大床的里面早已没了人。 他刚坐起身子,便有几个穿纱带佩的婢女逐一进来,端着脸盆、香皂、帕子。 扭了扭脖子,满身酸痛,昨天他很晚才睡下,确定里面的那位除了搂着他什么也没做,才昏昏沉沉的合了眼。 为首的大侍女走到胡彦的床前欠了欠身子,垂头作揖,“奴婢春香,是管家配给王妃的丫头,请王妃洗漱。” 胡家不比王府,但大体的礼节布置倒是差不多少,胡彦掀了被子下床,走到洗漱台前洗漱。 随即有小丫鬟递给他帕子和漱口水。洗漱完毕,春香已经从房内的香樟木古雕大衣柜内找出一套衣裳。 胡彦合着雪白的亵衣套上无袖的青色套衫,外穿水蓝夹衣,腰间被环上淡色束腰带。 越发显得他清瘦无比,像一根刚刚抽芽的细嫩青竹,外套白灰色纱布长衫衣,被春香引着去膳堂用膳。 宽敞明亮的膳堂铺着波斯异域钩织的十色花地毯,武仪夫人已经和定王坐在绣墩上用膳,胡彦两手抠着衣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正座上姿态端庄的中年妇人先开了口,“到了王府不必多礼,儿媳妇,坐在王爷你夫君旁边吧。”声音洪亮,透着干脆,胡彦猜测她应该是这个王爷的亲娘。 胡彦像样的拂礼,顺从的坐在侧位上的元征身边,即刻有婢女过来替他添了一副碗筷。 侧眼偷看了看他的夫君,一身低调的玄色长衫,广袖套着剑袖,英眉怒展,身姿硬朗健挺,头发被简单束起,一支玉簪简单的穿在中间,愈发显得这个男人棱厉无比。 心虚一般扭过脸低头吃饭,银耳白粥,薄饼小菜,都是些寻常人家的菜式,被琳琅的餐具衬托的精致可口,使人食欲大增。 胡彦默默的吃起饭来,在胡家,天大的事都阻止不了他吃饭,反正他那老爹负责办事。 早饭用到一半,优雅喝着粥的老夫人开口和定王说话,“明泰啊,今日为娘就要赶往福音寺上香了。” 正在大口喝粥却没有半分狼狈的定王清了清嗓子,“娘,都准备好了,服侍你的人和要准备的东西也都是丁管家提前打点好了的。”说完,又继续大口喝粥。 武仪妇人没有再呆多久,让房里的丫头搀着离开,定王本来想要送人,被她拦下,又继续坐下吃早饭。 大厅 里的人走了多半,剩下几个陪胡彦来的仆人,吃的差不多了的定王这才和他说话,吓得胡彦把勺子扔在了桌布上。 定王看着桌子上的勺子,“呵,就这么怕本王?”一只大手已经放在了胡彦的瘦腰上,来回摩挲,真真是盈盈一握。 胡彦支支吾吾的说不完整,“有,有,有些怕…” 狭长的眼角被英俊的男人笑开,学着胡彦说话,“如,如,如此怕?” 说完一边放声笑着一边把人带到了自己身边,让胡彦坐在了他的腿上。这一大胆的举动让胡彦更加害怕,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都下去。”几个下人低着头出去,带上了大厅的门。 搂着人的定王开始在胡彦的身上肆虐,修长的手指捏捏这里揉揉那里,最后,抬着胡彦的下巴衔住了他的双唇。 胡彦惊恐万分,他和醉春楼的姑娘顶多也就是搂搂抱抱,再没有其他的举动。定王的唇舌已经入侵了他的唇腔,舌头灵活地游走在自己的牙齿内。 他不敢反抗,双手抓着定王的玄色外衣,被迫地接受着他的亲吻。“唔…唔…嗯…”他感觉自己都要被憋死了,才大着胆子推开了定王的“铜墙铁壁”。 “呵,竟不知道换气,这可是你初次和人亲嘴儿?”王爷话说的轻佻,像个风流的嫖客,生生侮辱了胡彦这个雏儿,笑着低头看着捂在他怀中已经红了脸的胡彦。 “本王元征,明泰是你夫君的表字,记住了没有,嗯?”搂紧怀里的胡彦,王爷说出自己的名字。 怀里的胡彦点了点头,蹭的发髻乱了一些,底下未束上去的青丝垂在后背,看的元征心生欢喜,低头亲了亲胡彦的额头,怀里的胡彦被他这一举动臊的更加羞涩,低着头不肯从他的怀中起来。 “你还没有告诉为夫你的名字呢,夫人。”元征的左手抓了胡彦垂在脑后的一缕青丝绕在手指把玩,质地柔和,像上好的官织丝绸。 “胡,胡彦,表字过寒。”声音闷闷的,小小的。 “过寒,过寒……”元征把玩着他的头发,嘴里念着他的表字,过寒,胡过寒。 “你是冬日生人?” “是” “你爹给你取名过寒,可是有什么寓意?” 胡彦还是不肯抬头,揪着已经变皱了的布片,“是我娘给我取的……” 他娘生下他便没活多久,终 是没有熬过冬日,于是吩咐奶娘告诉他爹,表字过寒。过寒遇暖,福顺平安。 元征听完他的回答便没有多再过问,让人站起来,“今日,为夫带你逛一逛乾州,夫人可愿意?” 他能说不愿意吗?着实不能。 武仪夫人带着王府一众家眷去往福音寺祈福,吃斋念佛烧香,一个月之后才回来。丁管家也跟着老夫人,元征只带了一个小厮驾马车出门。 乾州城里,大大小小的楼宇林立,长短官道小路交错,烟花柳巷,热闹非凡。 驾车的小厮栓了马,跟在元征的后面,走进乾州城的一条街市。 挑着扁担的卖货郎手摇着清脆的铃铛吆喝着,街两边的大商小贩站着蹲着,招揽买卖,街上的客侣络绎不绝。 这是乾州城最繁华的街市之一,只有在这最繁忙街市上才有最好玩最有趣的玩意儿。 元征搂着胡彦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街市上,指着一处处地摊小店介绍。 胡彦顺着元征手指的地方看着,听着他给自己讲这处那处卖什么玩意儿,有什么东西。 心想着如此的生活也不错,他这个王爷夫君看着英俊帅气,器宇非凡,如果在那些事上不强迫他,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他没有成过亲,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他,总比在胡家那个没有人在意他的大院子好。 想着想着便看呆了眼,元征又晃了晃他的腰身,胡彦才清醒过来,跟元征接着往前走。 穿着花衣裳绑着两个红头绳的女娃娃抱着一捧着明晃晃的大黄花走到他两人的身边,在一对夫妻面前站住脚,问着那位官人要不要买一只花送给他的夫人。 元征搂着胡彦停住,待那个男人付钱给这个女娃娃,才招呼着她过来。 “这位大官人,你看上去好英俊呀!”女娃娃看上去五六岁,不过元征膝盖的身长。 昂着小脑袋看着他,红头绳绑了银铃铛的的小辫子叮当作响。 说完话,逗得元征哈哈大笑。随即买下了她怀里剩下的黄花。 卖完了爹爹给她的黄花,小娃娃拿着元征给她的小元宝又讨好这位大官人,肉乎乎还没长开的小手指着胡彦。 “这位夫人顶漂亮,可是为什么穿着男子的衣裳呢?娘亲都给我穿花衣裳。” 被误认为女子的胡彦顿时也笑出来,弯着腰摸了摸小女娃的红头绳 ,“小娃娃,你看清楚了,我可是大哥哥,不是女子。” 他自知自己的长相阴柔,全随了自己那已经死去的亲娘,他老爹可说过,他的面貌和他的亲娘有八分相似。 “哈哈哈,我的夫人原来已经貌美到了如此地步。”元征重新搂住胡彦的腰,附在他的耳朵旁笑他这个“女子”。 不过胡彦确实长得像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且超过那些庸脂俗粉,脸色不寻常的白皙,一双眼眸水润,唇色嫣红,长得真真儿的比美人还美。 酡红映脸,胡彦垂着头抱着一大束黄花,是家里种的向日葵花,黄色的花叶俏生生的支着,清香扑鼻。抱了一会儿,便被元征递给了身后的小厮,嫌它碍事。 叫了两碗桂花圆子,元征随和地和他坐在小贩摆在摊子后面的木桌上,没有半点嫌弃,尝着瓷碗里珠圆的白糯米团子。 胡彦觉得,王爷应该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便大着胆子问他,“王爷…”刚喊完,便被元征“嘘”地打断。 “夫人该叫为夫什么?” “元…元征” “说吧,过寒。” “……”胡彦是没有那个胆子敢直称王爷表字的,“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认得你?”乾州城的王,不应当家喻户晓么? “我不爱出门,又不带随从,认识我的人自然不多。”元征抬着勺子吹了吹里面的桂花圆子,递到胡彦的嘴边,示意他吃下去。 胡彦越发心暖,张了嘴吞掉整个圆团,甜甜糯糯的馅化开在嘴里,还有丝丝酒香,混着白白有弹劲的外皮,着实比胡家塘小摊上做的美味。 元征看着那嫣红的小嘴吞下白白软软的小圆球,直想着拣到了宝。 他那日不过闲来无事,便跟着手下管账务的下人去了底下的县镇,没想到在山水环绕的小镇堵坊里,遇到了个绝世的美人儿。 英雄救美,岂不合他的意,最后,却阴差阳错的把人拐回了自己身边,想必也是有缘。 吃完了酒圆子,元征牵着胡彦的柔夷往前走,还有更多有趣的东西等着他们。 ☆、人财两空的王爷 胡彦在王府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元征似乎整日没有事做。 三天里,带着他游街串巷,去了不少好玩好吃的地方。路过酒坊的时候还买了陈酿带回家,晚上就把人灌醉了,趁着胡彦没了防备,把人就地正法。 胡彦第二天醒来,腰酸背痛,才知道元征已经对他做了那档子事。 他这几天已经清晓了元征的性子,看上去高大威猛,气息逼人,其实很好相处,且学识渊博,无所不知。每每聊天逗的他捧腹大笑,也让他知道了许多学问。 元征嘲笑他不好好读书,胡彦也是吐了吐舌头,把责任都推到他老爹身上。 许是因为知晓了元征的性子,胡彦也越发的娇纵,在胡家的那些真性情也慢慢展现在元征面前。耍赖的,撒娇的,天真率性的,连胡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差不多就把活了二十年的自己全部呈现给了他的夫君。 假装生了他的气,胡彦吃完了饭便回房躺着,今天也不能出门了,下身那个地方还疼着,浑身散了架一样,真是不知道昨天趁他醉酒,他的好夫君如何折腾的他。 元征也不恼,知道这是胡彦的小性子,他见了太多的人,经历了太多牛神鬼怪。胡彦在他面前,早就是个单纯的幼稚孩童,半点城府和伪装没有,很纯真,很好拿捏,叫人随着他的小性子也多,实在可爱。 关好房门,走到床前,看着朝里躺的胡彦,噙着笑掀开被子,把人捞出来。“夫人莫生气,难道你忘了昨晚也有你求着为夫动一动的情景了?” 胡彦的耳朵极其快的染上殷红,因为元征刚刚说的话羞愤,他对于昨晚的一点印象都没有,若真像元征所说的那样,自己如此放荡,叫他的夫君如何想他?越想越羞耻。 元征觉得,每天逗一逗他这个爱害羞的小媳妇儿,一定有意思极了。“还有,夫人昨天还夹着为夫的腰,让为夫用力呢,嗯?”一双桃花眼让他笑的放荡。 “哎呀~”胡彦听不下去了,转身伸手捂住了元征还在笑他的嘴,捂住之后又觉得自己这几天越发胆大,赶紧又松开,垂着眼不敢看元征。 元征不再逗他,手指挑着他的下巴让胡彦和他对视,“按照风俗,明日,应该是你省亲的日子。” 说完,胡彦便怔住了,才想起,他嫁过来的时候,元征都没有去过胡家,或者说,都没有去接他。 抓了元征的长衫,“那日,为何,你没有 ,没有接亲。”问完,又有些害怕元征生气,放开了衣料,手却被元征擒住,握在胸口。 “是为夫的错,都怪我,嗯?”元征亲了亲握在自己掌里的玉手,低伏做小。 胡彦也不想再去纠缠以往,思索着省亲的事。 “为夫已经备好车马,我陪你一同回家,过寒可喜欢?” 听见元征说要一起回去,胡彦才挂上笑脸,“喜欢,喜欢的。” “那还生不生我的气了,嗯?” “唔……”元征俯下身子,吻着胡彦滚到床上去。 第二天,在元征夜里给他那处上完药,又给他捏肩揉背之后,胡彦的身子才觉得舒服许多,和元征坐在回胡家塘的马车上休息。 元征一行人,坐着马车在两日之后到达胡家塘,胡彦重新回到他自小生长的地方,兴奋的很,掀开了车帘像元征给他介绍乾州城一样介绍自己的家乡。 说着回到家之后一定要带着他逛一逛,元征宠溺看着他因为激动而红起来的小脸,摸着他的脑袋连忙说好。 胡员外一家压根没想到,胡彦还会按着礼节回来省亲,他当他的儿子去了王府顶多做个侍妾,却没想到陪着他回来的,还有他的金龟婿,真真儿的定王爷。 有失远迎的胡尚惊恐万分,低头弯腰的引着元征往家里走,坐在正堂内喝茶。平日里趋炎附势的胡张氏更加殷勤,一口一个王爷左右叫着,夸着他和胡彦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天成的一双。 家里的老管家领着王府来的下人去侧院休息,胡彦也坐在正堂的偏座上,被当做贵客对待。 胡彦实在受不了这场面,旁边的他老爹还有他二娘还在虚伪的和他的夫君说话,元征也笑着以岳父大相称,配合着他老爹。哼,胡彦在心里吐槽,一点王爷的架子都没有。 “我看着过寒有些过于想念这里的一草一木,岳父大人,不如我们中午用膳再谈,我想带着他去外面瞧瞧。”元征这话说的含蓄,给足了胡尚面子,胡尚哪敢说不,笑着让胡彦好好带着王爷逛一逛他们这个小镇。 胡彦好不容易带着元征出来,吩咐下人一个都不许跟着他们。到了这里,就是他胡大少爷的地盘儿,他的夫君也得听他的。 十分有骨气的拉着元征的手出了门,完全不理还在身后叮嘱他要好生招待王爷的胡尚。 刚到门口,就碰上了下学堂回来的他二弟,胡秀,还 有他手里领着的小妹,胡雪。两兄弟见面,顿时看傻了眼,胡彦觉得,他都好久没见这个他的“好弟弟”了,胡秀则是被他大哥身边的高大英俊男子惊吓到。 先是胡雪晃了晃她二哥的手,“大哥,你回来啦!娘亲说你嫁人啦!” 胡雪和胡秀都是胡彦的二娘所生,胡秀从小就是和他相争的关系,胡彦只比他大一岁,外面卖的冰糖葫芦要争,家里饭桌上的菜也要争,倒不是胡彦主动,像是胡秀受了他亲娘的指使,胡雪和他的关系还好,也或许是因为没有竞争关系。 胡彦也学着胡小妹的样子,晃了晃他手里的大手,元征被他这样憨厚可爱的动作弄笑,弯着嘴角看着胡家小妹。 “对呀,这是大哥的夫君。” “给王爷行礼。”胡秀木愣愣的反应过来,朝元征鞠了一躬。 胡家小妹看了看自家哥哥,又看了看大哥哥手里牵着的哥哥,笑着说了一句,给哥哥行礼。元征笑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个饺子大的金元宝,递给胡家小妹,“那,这个算着哥哥给你的见面礼。” “呀!谢谢哥哥。”胡雪手拿着金元宝开心的又朝元征鞠了一躬。元征拉着胡彦绕过她们走开,拿到元宝的胡雪蹦蹦跳跳的牵着呆愣住的胡秀进了家门。出了门还能听到她欢呼雀跃的吵闹声。 “这下,二娘这个月的首饰都有了。”胡彦嘲讽的说道。 “他俩都是你二娘所生?她对他们不好?” “嗯,不是不好。”但是,以那个妇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让他小妹拿着这么大的元宝的。 “好了,夫人,还请你带着我这个外乡人,好好逛逛你的家乡。”元征的五指穿过胡彦的五指缝,十指紧扣着抓着胡彦。 “那是自然。”胡大少爷恨不得和胡小妹那样,跳起来带着元征逛街,拉着他的手大步向前。 “不知道阿鼠过得怎么样,我都想他了。”说道阿鼠,胡彦就有说不尽的话,拉着元征飞奔去钱来堵坊。 阿鼠果然在那,捧着一只他永远都拿在手里的小破碗,蹲在钱来堵坊的门口,等着哪个赌赢了开心的赌客赏他一个子儿。 “阿鼠!阿鼠……”看见不远处的小乞丐,胡彦撒开了十指紧扣着的元征的手,拎着垂到脚面的长衫跑向钱来堵坊。 没有要到一个子儿的小乞丐看向对面,越来越近的胡彦跑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自己。 “阿鼠,我回来了!” 小乞丐的碗还在自己的手里,也抱住了胡彦,虽然他只到胡彦的腰间高一点。 “阿彦,你真的是阿彦!”阿鼠以为这辈子,他再也见不到他的好朋友了。 胡彦走后,他去问镇东头的教书先生,先生说乾州城离他们胡家塘很远很远,要翻过很多座山,走一天都走不到那里。阿鼠没有离开过胡家塘,自然也不知道,胡彦回来,到底要经过多少座山。 走到两人跟前的元征,皱着剑眉看着抱在一起的胡彦和阿鼠,阿鼠看上去脏脏的,身上穿着一块补丁一块补丁缝合起来的灰布,抱着胡彦的腰的手也脏脏的,头发像家里养兔子的草窝,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澡。甚至,手脸应该也没有洗过。 怜悯这个小乞丐的同时,更心疼他的过寒竟然只有阿鼠这样一个朋友。 两人抱在一起,险些哭出来,胡彦松开阿鼠。毫不忌惮的拉住了阿鼠的手,“阿鼠,我让我夫君给你钱,日后,你就不必乞讨了!” 以前,胡尚对他总是很抠门,他的月钱就那么一点,也要拿着钱和阿鼠一起在街上买个烧饼吃,有的时候就去赌几把,心想着钱生钱,总会赢回来。可是事实是,他们从来没赢过。 反而最后日积月累,留出二百五十两的赌债来。 胡彦一手牵着阿鼠,另一只手便伸向元征,眼睛闪呀闪的看着元征,满满的都是因为他而产生的依赖和骄傲。 为博美人欢心,元征直接扯下了腰间的荷包递给他,“里面的钱,大概够这位小兄弟置办个房屋,不抽吃喝几年了。” 胡彦接过沉甸甸的荷包递给阿鼠,看着元征,“我就知道夫君你心善大方。”俊俏的小脸朝着他傻笑,看的元征心痒痒的。 阿鼠本来不敢接这荷包,上面的刺绣看着就不是一般的东西,还是胡彦异一定要他拿着,阿鼠这才小心翼翼的揣进他胸前的衣服里。 胡彦灵机一动,想到了今天要带元征吃什么,“阿鼠阿鼠,今天你给元征做一个叫花鸡吃怎么样?” 他和阿鼠曾经在集市上买过老母鸡,带着拔了毛的鸡到小河边,阿鼠先用荷叶把母鸡抱住,再拿河边的泥裹住包好的鸡,放在火堆里烧,烧熟了别提多好吃。 “好啊,我这就带着你们去买鸡。”阿鼠拉着胡彦往西边集市走,胡彦朝元征招了招手,喊着让他跟上他们。 元征跟在两个重逢的好朋友身后苦笑,他的过寒,有了阿鼠,连他这个夫君的手都不牵了。 他现在可是算的上人财两空了…… ☆、有没有和那里面的人做过浪荡事,嗯? 阿鼠在集市上买了一只最肥的肉鸡,胡彦带着元征跟在后面,小时候吃的炒糖、粘糕什么的小吃,他都给元征买了一份,元征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只好每一样都吃了两口。 三个人来到清水河边,胡彦和阿鼠熟练的折了河边上的荷叶,又去挖泥巴。外面的薄纱衣穿着碍事,元征给他脱了下来拿着。 胡彦不让他动手,元征就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看着胡彦挽了袖子蹲在河边和阿鼠一起挖泥,青衣美人蹲在河畔,连挖泥的活儿都做的如此美妙。 裹了泥巴的鸡肉放在火里烤着,胡彦挖完泥巴的手已经洗干净,不过长衫衣摆还是粘上了点点泥垢,落在青色绸缎上倒有几分纸上泼墨的既视感。 阿鼠扒开已经烧固了的泥巴,混着荷叶香气的鸡肉味道扑鼻而来,胡彦也不嫌烫手,和阿鼠一人扯下一个鸡腿,献宝一般把鸡腿递给坐在旁边的元征。 “你吃吧,我吃鸡肉就可。”元征攥着胡彦递过来的手。他本是吃过这叫花鸡的,少年时同父亲久居沙场,什么野味儿山禽都尝试过。 阿鼠把这鸡当成贫穷日子里的牙祭,过寒是没见过这样的做法,图新鲜。 “不,我已经吃过啦,给你吃,必须吃。”胡彦坚持着要把鸡腿给元征,也当做是他和阿鼠对他的答谢。 “好。”元征的眼角上挑,顺着他的手,三两下吃掉了手中那个并不大的鸡腿。 胡彦被他“这样”的吃法弄羞,红着脸去撕其他的鸡肉。 阿鼠坐在两人对面的石头上,看着他俩眉来眼去,心想,这个人,对待阿彦,一定比阿彦的爹娘对他好。 吃完了肉,三个人拣着河滩上的小石头打水漂。 胡彦和阿鼠是玩惯了这些的,他自以为元征身为王公贵族,小时候一定是在王府里安安稳稳的长大,定不会玩这些,便自告奋勇的教着元征如何打水漂。 元征也不拂了他的面,噙着笑看着胡彦给他选石头,告诉他如何弯腰把石头抛进水里,胡彦手拿着一块石头扔进小河,轻盈的石头顺着河面漂了四次才沉下去,胡彦双手拍掌夸自己厉害。 到了元征自己扔石头,手下蓄力,一块石头被他扔进水面大约漂了十几次才沉进水里,相当厉害了,胡彦和阿鼠看直了眼。元征又扔了一次,这次比上一次还要厉害。 “你是不是会功夫呀!”胡彦两手抓着他抛石头的大手看。 “是” …… 跟阿鼠约定好明天再见,胡彦拉着元征回家,穿过西边的集市,像两只轻盈又漂亮的蝴蝶一样,引得小镇上的人纷纷侧目,看着这个胡家大少爷手里牵着的高大又英俊的男子。 也有大年纪的妇人,连忙捂住了身边孩子的眼睛,嘴里嘟囔着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用午饭的时间早已过去,胡尚一家却端坐在大厅的饭桌上等着他们的姑爷回来,桌上是厨子精心烹饪的美味佳肴。 元征被胡彦拉着跨进大门槛,便看到正对着大门坐在一起的胡尚一家。 胡员外看到定王回来,连忙站起来出去迎接,半点不敢怠慢。 “我和元征,已经吃过饭了。”胡彦看到他老爹就没有好脾气,手里依旧抓着元征的大手。 “让岳父惦记,我和过寒确实已吃过午饭。”元征笑呵呵的看着胡尚。 “哎呀,这这这,我还以为你们玩过了头,原来……”胡家小妹的叫声打断了胡尚。 “爹爹!到底吃不吃饭呀?雪儿都快要饿死啦~” 胡雪下了学堂就呆在院子里跟着家里的婢女给花园里的花儿浇水,家里的饭桌上做了满满一大桌子饭菜,都是她们过除夕的时候吃的年夜饭。却没想到爹娘一直不让她动筷子,说是要等大哥哥和王爷回来。 胡尚正要转头训斥小女儿的不懂事,元征又劝他快些回去吃饭,他拉着胡彦走向大厅。 一番嘘寒问暖,胡家这才终于开饭,坐在正座旁边的胡彦一筷子一筷子夹着桌上的鱼肉吃,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道菜,他家厨子很擅长做鱼,或许也是因为挨着水的关系。 正座上的元征看着胡彦还没吃饱,夹着每一道菜送进胡彦的碗里。 端着小碗喝汤的胡张氏看着他俩这副小夫妻的模样,暗自咬牙咒骂这个贱人生的小崽子怎么这么有福分。 放下小碗,揣着小手绢捅了捅旁边的胡尚,两个人眼神一对。 “呃,这个这个,不知道王爷在乾州城可管着什么差事啊?”胡尚一脸谄媚的笑。 “圣上派我镇守江南,乾州是江南要塞,大小的事情都要管一管,保我大明的国民安危。” 胡尚拂了拂自己的小胡子,“啊,哈哈,王爷责任重大,我等小民真是多亏了王爷的福祉庇佑啊……” 元征挑着嘴角朝胡尚笑了 笑,没有说话。 胡尚看着元征这幅样子,继续试探。“呃,不知道,王爷那里缺不缺人手?”他堆着一脸的肥肉看向元征,“小人是说,请王爷赏眼,瞧一瞧我这庶子是否能为王爷效力。” 胡彦和元征看着胡尚手指着的胡秀,一旁的胡张氏也附和着,“是呀是呀,请王爷赏眼,私塾先生都夸我们胡秀才智过人呐……” 被众人观摩的胡秀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吃着碗里的饭。 胡彦就知道他老爹没什么好话要说,原来打着这样的主意,摔了筷子在饭桌上,一桌人只有胡家小妹安安心心的吃着盘子里的香芋丸子。 元征先是“赏眼”的打量了一番胡秀,“二公子果然才貌出众,但,年纪尚小,恐怕不适合我那混浪的地方。” “哎呀,王爷~”胡张氏掐着细嗓子,“您就随便给他安排个事做吧,我们胡秀年纪确实小一些,但是日后考取功名,定不会给您拖后腿……” 不等胡张氏说完,胡彦插嘴,“呸,什么才智过人,考取功名,他也没有认真读过书!” 他实在不想看他那老爹二娘欺骗元征,他们不过是想着元征有权有钱,想要让胡秀早日过上富贵安稳日子,这样,他们也能沾沾光,再加上他自己还在王府,胡家定不会落魄度日。如果现在不占,到哪里再去找这么好的便宜去。 元征听完胡彦的话,依旧是一副从容的样子,在底下握住了他的手,嘴上不紧不慢,“且不说别的,我定王府亲兵,三更起五更睡,日夜操练,保家卫国,身子骨不硬朗绝不会久活。再说,乾州城衙役、捕快,为守我城安危,需与贼人武斗、盗辈纠缠,更是有死人的风险。” 待元征说完,胡彦便看着他老爹二娘面露惊吓之色,听的胡秀更是一脸灰青。 “这…那还是让庶子继续读书吧,他子骨弱,莫要丢了命,可了不得……” 元征又朝胡尚笑了笑,继续给胡彦碗里夹菜。 不甘心的胡张氏揉了揉手绢,只好重新端起小碗来。 没了出去玩耍的性子,胡彦带着元征回了他的厢房,房间被家里的下人重新打扫过,被褥都是重新铺过得,显而易见,为了欢迎新姑爷。 元征看着依旧戚眉的胡彦,拉着人坐在床沿上,“过寒可是为你二弟一事不开心?” 胡彦绞着自己的衣服,“糊涂老爹,胡秀他就是草包!”他气的是, 他老爹竟然把他当成占便宜的筹码,他在中间成了交易的条件。 元征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上手搂着胡彦的柳腰,“我不是拒绝他们了?再说,你二弟确实不合适。” 就胡秀那副身板,放在他的亲兵队伍里,三拳两脚,半条命就没了,元征不信他爹娘再望子成龙心切,会置他们儿子的性命于不顾。 “那,那你还说,他……”胡彦低着头,手指摆弄着元征腰间的玉佩。 “说什么,嗯?”他低头侧耳,想听胡彦把话说全了。 胡彦吞吞吐吐的说着,“你说他,说他,才貌出众……” 元征听完,仰头大笑,搂着胡彦让他坐到腿上去,抬起来下巴亲在嘴上,臊的胡彦不行不行的。 “夫人可是吃味儿了?”元征抱着他哄人承认,一个劲儿的凑在胡彦的耳朵上,看着他怀里的胡彦一点点扎进胸口,像只要打洞的老鼠一样。 “不过是一句奉承话,过寒怎么就记住了?嗯?”不管是男子女子,还有谁能比的过他的夫人貌美如花?真是笑话。 不过,元征对于他的过寒这样吃醋倒是很受用。 胡彦直起身子,用双臂环着元征的脖子,“胡秀还常常逃先生的学堂,往醉春楼跑。” “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胡彦脑子一热,“我当然知道啦,因为我就在醉春楼见过他,里面的姑娘们都跟我说见过他,不止一次!” “……” “所以,你也常去是不是,嗯?”元征意味深沉的看着讲起醉春楼便停不住嘴的胡彦。 后知后觉,胡彦刚刚的劲头弱下来,软着声音,“嗯,以前是经常去的……”他有些害怕,对上元征直勾勾的眼神。 “有没有和里面的人做过浪荡事,嗯?”元征的大手游走在胡彦的后背和腰间,另一只手已经解开了他的腰带。 胡彦想要闪躲却无处闪躲,“没…唔…没有…”他只是搂着那些姑娘喝喝酒而已,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思和胆子,所谓的放荡纨绔,不过是给他那老爹和二娘看的罢了。 “唔,没想到,我看似清纯过人的过寒,竟然是个纨绔风流的大少爷呢,嗯?”元征已经剥掉了胡彦的衣服,把人压倒在绣花棉被上。青天白日,静寂的侧院,东厢房内鸾凤颠倒。 ☆、你,你杀人了? 胡彦在胡家塘呆了四天,拉着元征和阿鼠四处跑,元征总算领略到了胡家大少爷的年少生活。偏生胡彦是个爱折腾的,带着他往堵坊去赌钱,元征这才让他见识到堵坊里的那些门道,原来他和阿鼠赌不赢,都是堵坊里的人早就算计好的。 出了小清河便是胡家塘堂口,胡彦向元征撒了娇不想坐马车,他老爹这又被元征派去找了一匹烈马,全身赤色,额前的鬓毛发黑,缰绳上坠着珠玉流苏,元征让王府来的下人自己回乾州城,他上了马带着胡彦走了官道。 以马最快的速度,一日之内也跑不了二百里,元征身前搂胡彦驾马慢行,欣赏一路风景。官道两旁显山涉水,他们走了一路,耳边听不尽鸟鸣,清风吹在树叶子上,哗啦啦的响个不停,胡彦后靠在元征宽厚温暖的胸膛,和他耳鬓厮磨,好不痛快。 到了晌午,太阳照在天空正上头,元征牵着马走到棵大树下,挨着河边,胡彦被他伸长手臂从马上接下来,两个人栓了马坐在河边休息。 当空的日头把河面照的波光粼粼,胡彦拿手遮着太阳看着卷了衣衫、赤脚站着河里的元征,元征的肤色不像自己身上那样白皙,健硕的身子和臂膀,古铜色的皮肤,这会儿拿着从树上阙断的树杈子静止在河水里,像立在堂口的石铜雕像,目光炯炯有神。 下一刻,手臂稳准狠的插下树叉,速度其疾如风,树枝再拿上来,杈子上就已经带着翘尾巴的鱼了。 他惊叹一声厉害,手拎起长衫跑到河床上,元征已经拿树枝叉了两条鱼上了岸。 “哇!夫君,夫君超厉害!”胡彦拍着掌看向元征,心情大好的夸赞道。他们小时候也常去河里这样逮鱼,却从没有真正叉到过,鱼儿游的太欢了。 “午饭就吃烤鱼了。”元征掏出怀中的火折子,树叉和鱼被他扔到一边。 不多时,胡彦铺着自己的外衫坐在地上,看着元征一点点支起许多树枝,两条鱼被穿在一起上了火烤,这是他在见过阿鼠的叫花鸡之后,看到的又一种新奇吃法。 张着嘴再合不上的鱼被火烤的滋滋冒油,胡彦闻着和阿鼠的叫花鸡滋味完全不同,搓搓手迫不及待的想要一饱口福,旁边元征往火堆里加着柴火,看到胡彦像只馋鱼的猫儿暗自发笑,他的过寒,可爱过人了些。 烤熟了的鱼肉被元征带着树枝取下来,撕掉鱼皮,递给已经等不及了的胡彦,“当心烫嘴。” “嗯嗯。”胡彦把这条烤鱼视若 珍宝,接过树枝,小心翼翼的拿手一点点撕着上面的肉吃,兴许是长在河里,鱼肉带着些许咸味,并不是完全的没有味道,胡彦吃的开心,索性两只手拿着树枝,用嘴大口大口吃肉。 元征在旁边也不去拿另一条他的午饭,噙着笑看着胡彦花猫一样的俊脸。 吃饱歇足,两个人继续赶路,胡彦手里拿着折下来的柳条左右摇晃,在骏马的眼前捉弄它,元征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搂着他的细腰,说道:“莫要吓它,惊了马儿咱们两人都要摔下去的。” 吓得胡彦不敢再晃了,扔了柳条往后缩紧他的怀里,胡彦并不能看到此时,元征的脸上挂着狡猾的笑意。 胡彦拿手把玩着马鞍上的吊坠流苏,好奇的问道:“夫君,你怎么会的东西如此多?”元征在他的眼里,仿佛是个万能的神仙,他会的玩意儿,元征比他做的厉害,更别说那些他连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 元征嘴角噙着笑,用瘦削的下巴磨了磨胡彦的发髻,“你夫君我会的还多呢,日后有你惊奇的时候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吃那个烤鱼?”胡彦往后转头,保证他能看到元征的脸,果然,转过头,近在咫尺的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松木香气萦绕着他,一丝一丝从元征的胸膛钻进他的鼻腔。 “还想吃?” “嗯!”胡彦弯着嘴角点点头,听见元征笑他,“小馋货。” 眼看着太阳落下西山,焰色余晖点缀着远山,元征搂紧胡彦,拉着缰绳,长手扬鞭,马儿叫了一声极速前进。 离着玉吉县还有几十里地,官道上来往只有一家客栈,元征抱着胡彦下马,准备在这里休息,门口的店小二斜靠在客栈门口,看到他二人非同一般的穿着,连忙堆笑,点头哈腰跑到他们身前。 “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客房。” 元征把缰绳递给弯着腰的店小二,牵着身旁胡彦,漫不经心地走进店里,橱柜上算账的伙计看到他二人握在一起的手,脸上有些过不去的尴尬,看到身后小二对着他挤眉弄眼,连忙招呼这二位贵客休息。 账房伙计引着他们上了二楼客房,招呼客人的店小二把马拴进了马棚,跑到后院去喊客栈老板。 “二位客官,这间可是我们这里顶好的房间,您二位好生歇息。”他打量着因为面貌而太抢眼的胡彦,又小心地看了看身形高大的元征,这两个人身上的气势 截然不同,心里琢磨着今天晚上要来桩大“生意”了。 元征向店小二要了热水,两个人在屏风后面一起洗了洗身子,相拥睡在客房的木床上,桌子上的蜡烛燃到半截。 “都看好了?那两个人有钱?”店老板朱老三粗挽着袖子,浑身酒气,两根粗长的眉毛恨不能连在一起,问着眼前的两个伙计。 账房伙计咧着嘴笑,“大哥,这两个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有钱少爷,连那个俊小哥儿腰间的荷包都非同一般呀。” “俊小哥儿?”朱老三眉毛大张,浑圆的眼睛看着他转了转,“有多俊?”黑黢黢的脸上沟壑万千。 “别提多俊了大哥,他身边的那位也是不一般的英俊呐。”店小二插话,讨好一般朝朱老三笑。 竹梆子打,两更过,静谧的客房被轻轻的呼吸声充斥,油纸糊起来的窗户面被戳开一个洞,一根细细的竹管从窗户洞里伸进去,轻薄的白烟散进屋里。 灭了蜡烛的屋子漆黑寂静,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促使元征从睡梦中醒来,他悄无声息的睁了眼,依旧沉寂在床上,垫在胡彦脖子下面的右臂一点点抽出来。 泛着寒光的短刀一点点缓慢的抽开门闩,站在两边的店小二轻声抬着房门打开,拎着长刀的朱老三弓着背进来。 元征侧头,趁着门外的月光打量他们三个,三人依旧穿着白天的衣裳,面罩都未曾戴,想必是看着客栈四周无人,不知道干着这样的勾当多少回,谋过多少财,害过多少命。 挂在屏风上的衣物和胡彦的荷包被那两个伙计抱在怀里又放到桌子上,元征听见站在床边上的三个人对话。 “啧啧啧,瞧瞧这两个人,还是断袖。”朱老三粗横的嗓音也不知道压一压,真是一点不怕他们醒过来。 “大哥,你看看里面那个小哥儿,是不是比小娘们儿还俊呐!”店小二掐着嗓子说道。 元征合着眼睛,心想着这群盗贼居然还敢打他夫人的主意,真是狗胆子吃了豹子心。 “哟哟哟~”朱老三弯下腰看了看躺在元征怀里面的胡彦,脸上的肉被他一笑全部抖动起来,“这个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居然能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小娘们儿。” “嘿嘿,大哥是不是看上他了?我们要不要给他下点儿药?”账房伙计站在旁边,眼睛同样止不住的往胡彦的脸上瞟。 “嗯,”朱老三背过手,转身往外面走 ,“把外边儿那个人卸了,里边儿那个弄进我房里去。” 未等下话,两个伙计手里拿着刀,弯腰准备先把元征抬出床,他们进来之前往屋里吹了蒙汗药烧制的烟雾,量都是往平常的两倍加的,心里算计着床上的人必定醒不过来。 还未走出房门的朱老三,只听得身后两声惨叫,猛的回头,床上的元征已经站在窗外面,两只有力的手掐在两个伙计的脖子上。元征转动手腕,两个人的喉咙立刻发出“嘎嘣”的声音,一松手,两个断了气的店小二瘫倒在地上。 朱老三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自从在这官道上开了客栈,三兄弟狼狈为奸,夜里行动干掉了不少人命,且从未失手,没想到今天竟折在元征的手上,抽出别在后腰上的长刀,伸长了刀刃砍向元征。 只穿了亵衣的元征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未等朱老三的大刀落下,一个迅猛有力的扫堂腿绊摔了怒发冲冠的朱老三,两多斤的莽夫后躺在地,手上的刀还欲劈向头顶上的元征,元征只用了一只脚便踢中了他的脑袋,朱老三眼前一黑,再没了动作。 元征刚嗅到一丝丝人血味儿,朱老三就已经晕了过去,真是没意思,下楼找来了绳子,绑了朱老三的手脚,拴在了他们的床头。 第二天日上三竿,胡彦才睁了眼醒过来,他觉得这一觉睡的十分漫长且疲惫,一旁的元征早就醒了,撑着脑袋看着打哈欠的自己。 “夫君~”胡彦在被子里抱着元征的腰,抬起上身扎进元征的怀里蹭呀蹭,嘴里甜甜地喊着,睁眼看到了床下两边横躺在地上的两个小二,“呀”的一声尖叫。 元征扣着他的脑袋把他放进床里,轻声哄道:“不要害怕,夫君在你身边呢。” 胡彦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颤抖着瘦薄的身子在元征的笼罩下问他:“你…你……你杀了人?” ☆、肯定不少去那种地方 元征横抱着胡彦到桌边上给他穿衣服,胡彦闭眼揪着元征的衣服,生怕看到那两个已经断了气的店小二。元征看着他合眼抿嘴的害怕模样,一心想要哄哄他的小娇妻,又暗骂着自己大意。他是连尸横遍野都熟悉过的人,胡彦却是个连鸡都没有杀过的小少爷,猛的见到死人不害怕才怪,连忙给胡彦穿好衣服,搂着人下楼。下了楼,胡彦的身子还在发抖,看到被绑成死猪一样的朱老三挣扎在地上,又闭上眼软在元征的身上。“这三人昨夜想要谋财害命,被我抓个正着,莫害怕。”元征抱着胡彦,一手抚摸着他散在后背的青丝,胡彦昨天撤下来的发髻,今天还没有重新梳起。“唔…不害怕…不害怕…”胡彦铺在元征怀里,死命抓着他的外衣,大清早的看到这些,他的小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元征含笑抱着胡彦,从马棚里牵了马带着胡彦上路,马鞍上栓了根绳子,拉着后面被绑着手的朱老三。胡彦垂着眼睛往后悄悄地看了一眼朱老三,马儿已经走的够慢了,朱老三还是呼哧带喘的跟在马儿后面,有的时候还要靠马儿用绳子牵他往前动。转回头来,后靠在元征身上,“我们要带他去哪儿?”“去县城,见官,审案。”彻底服了元征的朱老三后悔万分,杀人劫道遇上练家子,两个兄弟死了不要紧,那些他们弄死过的人名都要算在他的头上,下半辈子,也就是吃牢饭度日了。玉吉县底下的村镇离得疏远,也就造成了这里的通讯不畅,地方官不作为,丢了家人的老百姓来报关,明镜高悬的大老爷管都不管。这次,定王爷亲自抓了黑店的盗贼来见官,县衙的县官这才战战兢兢的押下人犯人,为民伸冤。低头哈腰的送走定元征和胡彦,一脸的谄媚。因着路上颠簸,马骑快了胡彦坐着不舒服,元征带着胡彦走了三日才回到王府,跟去胡家塘的下人早已回来,门口的家丁过来传告,所有人忙活起来迎接王爷和王妃。三天没有怎么好好吃饭的胡彦拉着元征下了马迫不及待的上了饭桌,把前几日看到的吓人景象抛之脑后。胡彦在王府整日悠闲,乾州城里的风光几乎都被元征带他领略过,懒得出门,坐在王府的鱼池边解闷,元征每天要抽出两个时辰呆在书房里,他也不好意思打扰,实在过于烦闷,拿着春香给他的鱼食喂鱼。细白手指撒下鱼食,大片长短不起、颜色各异的锦鲤游过来,争先恐后的张嘴吃食,胡彦看着它们游在水里的长尾巴,伸手又撒下一片,过了一会,鱼群散开,三三两两的自由活动。“哎呀~好无聊呀。”胡彦收了手靠在回廊柱上,翘起二郎腿,做出一副潇洒模样,水蓝色的轻绸随风摇摆衣厥,令 人看了忍不住把这个倾国倾城的忧郁美男子抱在怀里。站在一边的春香像是能看破胡彦的忧愁,微笑着建议道:“王妃若是觉得实在烦闷,不如去书房找王爷。”“唔…”胡彦无精打采地看着浴池里的锦鲤,“我怕打搅了他做正事。”他年少时没好好跟着先生学习,在元征面前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王爷对王妃如此宠爱,怎会觉得您是打搅他呢?王爷应该只是在书房读书而已。”春香来王府已经三年多了,元征的书房她也进去过几次,元征多半在读书写字,所以她才敢建议胡彦去找元征,在她的眼里,这个貌美如花的王妃是真心深得王爷宠爱的。“嗯,我需要准备些点心什么的吗?”他被春香说动了,元征每每进了书房,都要带上一两个时辰,没有元征在身边,胡彦都会觉得这一两个时辰极其的漫长,却又不敢进去找他,怕自己在元征面前出丑,那样,他胡大少爷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后厨有师傅做好的点心,春香这就去给王妃拿。”说完,春香就要欠身离开,身后的胡彦站起来,支支吾吾的要跟她一起去,春香只好慢了步子,跟在胡彦的后面。端着红木食盒,里面装着三叠他进行挑选,自认为元征会喜欢的点心,轻轻地敲了敲书房的门,春香被他赶去做其他的事了。“进来。”元征深沉的声音穿透房门,钻进胡彦的耳朵里。推开房门又官关上,两手紧促的拎着食盒,拉下薄帘的元征坐在帘子里面,面前的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元征垂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籍,书桌上的香炉白烟袅袅,味道正是他在元征身上常嗅到的松木香气。“怎么傻站着,过来。”坐在竹椅上的元征招呼他,眼睛依旧放在书上。胡彦缓步走过去,食盒不知道应该摆在哪里,元征终于抬头,一手举着旁边的小方机放在胡彦身前,他才把里面的盘子摆上来。“厨房做的点心。”偏头才看到书桌上还放着一只茶壶和一只茶杯,他居然只准备了点心,忘记带茶水。“喂我。”元征张了嘴看着他,等着他的投喂。胡彦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元征的嘴里,手指一小截被他的薄唇碰到,元征捏住他的手掌,舌头舔干净了他手指上粘着的细白砂糖,胡彦羞得脸红。“过寒再喂我一口,这点心和平日的味道不一样。”元征一双桃花眼朝着他笑,剑眉星目,玄色长衫服帖在身。胡彦臊着脸又捏了一片云片糕,这个可没有白砂糖,却没想到元征嘴含下一半,另一半露在外面竟朝着他的脸凑过来,那意思,是要他吃掉这另一半,元征就这样眉眼弯着看着他臊嗒嗒的小娇妻吃下了另一半糕点,两个人的鼻尖碰了碰,比亲嘴儿还要甜 蜜。剩下的糕点元征就没有再吃了,他本就极不喜欢甜食,也就是胡彦喂他才有吃下去的意思,包括在胡家塘给他买的那些甜食,吃着也是过于甜腻。两个人通用一个茶杯,胡彦小心的抿着唇碰到杯沿,元征就看不惯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抬了手让他大口大口喝茶。胡彦喝完了茶,放下被子,戚着眉向元征抱怨,“这茶好苦啊。”元征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笑着说道:“这可时间今年立春后的极品龙井,苦茶清香。”说完,细细的品着茶香。胡彦觉得他的智商收到了碾压,很没面子,给自己喂了块点心,“没有我的点心好。”“哈哈哈,过寒说的是,确实没有你的点心好。”元征笑着把胡彦搂到自己腿上,一手摩挲着他腰侧的细肉看着另一只手里的书。胡彦被元征抱在怀里,他忍不住的去看书上的字,有些字他是不认识的,过了良久,问道:“这书上,写的是什么呀?”元征看着书,薄唇凑在胡彦的耳边,沉沉开口,“京州有异兽者,食婴、食女、食金……”胡彦被他弄得耳朵痒痒的,歪着脑袋闪躲,“京州在哪里呀?”“就是皇上住的地方。”“这个异兽真的有吗?”胡彦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元征,元征只是轻笑,摸了摸他的额间,没有说话。“那它真的又吃女子,又吃小孩子吗?”胡彦瞧着元征的脸色,好像比刚才僵硬了些,难道是嫌他话多?或者是觉得他太无知,嫌他烦了?他记得学堂里的先生最烦他们打断他讲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了。想要挣开元征的怀抱,胡彦低着头。元征本在他的询问下想到了别的事情,感受到胡彦的挣扎这才回神。“怎么了?”他箍着胡彦的腰不让他下去。胡彦没有再动,依旧看着那书上一个个的小方块,“你是不是嫌弃,嫌弃我没有学问…”声音弱弱的,不怎么想承认他肚子里确实没有多少墨水。元征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嗤笑,“我的过寒怎么这样想?自古才貌双全者变没有几个,难道,你还要嫌弃我没有你长得俊美?嗯?”他放下书,晃了晃胡彦的细腰。胡彦从来没发现,元征有如此神奇的讲话本领,可是虽是夸他好看,但是人总不能以面貌作为全部,伸出小拳头轻轻捶着元征的胸口,“本少爷就是要才貌双全才行。”“好好好,那为夫教你写字如何?”元征低头看着他,俯下身子亲在胡彦的脸颊上。“嗯。”胡彦捂着脸,他觉得,元征真的是一个比他风流一万倍的男人,就像他在醉春楼里见过的,那些经常拿着首饰哄那些姑娘开心的嫖客。心里有些芥蒂,又不敢问身后的人。元征带着他站起来,竹椅推到一边,两个人跪伏在垫子 上写字,元征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转动狼毫,雪白的宣纸上显现出他们二人的名字。元征放开他的手,自顾写下一行楷书,笔锋苍劲有力,字体落落大方又硬气逼人,真是字如其人,看了上面的字,胡彦又开始脸红,“心悦胡彦,卿卿过寒。”“你可喜欢?”元征的嘴巴又伏在他耳边,声音酥麻。“喜欢。”胡彦小声地说着,整个身子又被元征圈在怀里。“喜欢字还是喜欢我?”“喜欢你。”心悦你。“嗯,我的卿卿过寒。”元征一口亲在他的耳后,胡彦的心间热热的,脑袋里还有一个小人和他说话,元征这么会撩,一定没少去过那些地方! ☆、上菜 在书房腻歪着,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写字,元征给他讲着书里,胡彦写在纸上,万分和谐,胡彦抬头顿笔问道:“我会不会,打扰到你做正事?” 元征翻了一页书,“没有,你不过来,我也只是在房中看书写字。” “唔…” “本以为你厌书倦字,我才独自一人在书房,没想到我的过寒这样思念我。”元征笑着看他。 “…是特别…想念的…” 两个人还没有再说其他,书房外,走到这里来的家丁敲了敲门。 “王爷,玉吉县县令、州府衙役说是有要事找您。” 元征搂着胡彦站起来,拉开薄帘走出去,胡彦的手被他牵在手里。 出了门,家丁跟在后面,主仆三人走到王府正堂,两个人站在正堂门口侯着元征。 穿长衫的玉吉县县令像见到朱老三那天一样,堆着一脸的讨好向元征和胡彦作揖,说是朱老三的案件已经审理清楚,特地过来报喜。 这有什么好报喜的,堂堂县令不为民除害要你有何用?元征一句话都没说,直让家丁送客,那点头哈腰的县令只好挂着无比虚假的笑容离开。 剩下另一位的青年男子,腰间挎着佩刀和元征禀报,“近日,在城中丢失了几十户人家的闺阁姑娘,卑职绞尽脑汁,带着衙门上的兄弟日夜排查,毫无头绪,实在没有办法,破不得已,想请王爷出马,理清案件。”抱拳拱手的这位,是乾州城的捕头,名叫于勤。 “你先回去吧,带人继续盘查,一针一线不许遗漏,本王这就准备,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畜生敢在本王的眼下作乱。” 待于勤离开,胡彦拉了拉元征的衣角,“府衙的事,也归你管?” “乾州城的老知县已经归西了,新来的知县曾经有一个,我嫌他太过殷勤,便顶了职位。” 三日之后,于勤又到王府上来了一次,说是案件依旧没有任何线索,元征叫人从外面街市买了粗布衣衫,亲自调查。 胡彦留在王府踟躇了半天,到了晚上,元征驾着马车回来,粗衣短褐,穿在元征的身上依旧气宇非凡,大步流星拉着他进了饭堂。 用过饭,元征独自进了书房,胡彦知道这是出了命案,自觉的回了房,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等着元征回来。 推开外房的门,走进内屋,元征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来,看着 床上坐起身的胡彦,径自脱了衣服,两只缎面鞋脱掉一边,抱着人躺在被窝里。 胡彦未敢说话,元征身上带着从外面沾来的寒气,连原本的松木香气都被掩盖,只觉得他心绪不佳。 元征换了桌上的纱灯才上得床来,细蜡被蚕丝灯罩罩着,静静地燃烧,宽大的房间内安静的很,元征的内心却十分不安宁。 接连丢失好几个大活人,且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出事的地点在花街,那几条人命,估计也就凶多吉少了,几日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花灯会,若是在那之前还没有理清案件,恐怕,对城中的百姓会造成更加不堪的后果。 人心惶惶不是重点,若是团伙作案,只怕会杀及更多无辜。 元征一夜无眠,第二天五更已过便早早的起了床,兴许是他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身旁的人,胡彦散着长发睁开眼,看着穿戴和昨天如出一辙的元征。 “夫君~”声音弱弱的,却足以让屏风前的元征走过来,俯身轻啄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我吵醒你了?再睡一会儿,嗯?” 说完,元征便要站起来走人,被身后的胡彦拉住了手,胡彦还躺在被窝里,抬头看着他,担心道:“小心一些。” 元征用力回握了胡彦的手,唇角勾着笑,大步往外走去。 胡彦起的早了,昏昏沉沉地躺回枕头上,知道春香端着脸盆进来服侍,他才起床,外面的天都大亮了。 他接过春香找出来的衣裳,一件件地自己套在身上,出了卧房门,才想起来道:“王爷吃过早饭没有?” 春香在后面答道:“回王妃,王爷天还没亮便和于捕头出去了,并未去过饭堂,但吩咐了人做好您的早饭。” 胡彦听到这个称呼就觉得别扭,往饭堂走的路上,“以后,就不要喊我什么王…王妃了,喊我少爷。” 身后的大婢女连忙追上他,“王妃,这可让我们做下人的如何敢啊?”王妃可是元征让她们叫的,不敢不从啊。 胡彦表情自然,“让你们叫就叫,王爷那里,我去和他说就行啦。” “是,王…少爷。” “嗯,走着~” 晌午,王府后院,胡彦觉得甚是无聊,虽然才半日不见元征,但他好像有些思念他了,又想到那个已经残害了好几姑娘家的“杀人魔”,胡彦不由得在青天白日下打了个颤抖。 他自小生在胡家塘,也就碰见 过遛街串巷的小偷,哪里见过这样残害好几条人命的恶人? 再说,万一不是一个人作案,而是有好几个人帮手,元征虽然武艺高强,但他毕竟也是寡不敌众呀。 若是从正面攻击还好说,万一,那手段卑劣的杀人魔从背后给他一刀子,想到这,胡彦的眼皮开始猛跳个不停,心里止不住的担心元征。 他刚来到乾州城,胡家塘那个大宅子,对他一点牵念都没有,好不容易遇上元征,长得英俊,人对他又那么好,他怎么能够失去他? 春香正坐在前院的庭院下,和几个小姐妹忙着手里的女红,便听见后院胡彦急急忙忙的喊他,不多时,胡彦拎着盖脚的衣摆向她们这里跑过来。 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下庭院台阶,“少爷,您这是怎么?”她看着如此焦急的胡彦,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嘴里大喘着气。 “王爷…王爷在哪儿?我,我要去找他…快…”胡彦大跑着过来,生怕他晚到一刻,元征就会死在别人的刀下。 “少爷,您别着急,我这就去问门口的家丁,您别着急…”说罢,春香便也挑起裙裾,小跑着往门口去,胡彦跑的比她还快,扔下身后几个对他行礼的婢女。 花街是条商行街,紧挨着附近紧密的百姓住宅,街里头大都贩卖着女子的衣裳首饰,因着物美价廉,吸引了众多年轻的姑娘媳妇来这里购买她们需要的物件。 但也正是这条看上去平静繁荣的街道,已经在短短几日之内,丢失了五六个百姓家的姑娘,严重些来说,是出了五六条人命。 元征扮做普通人模样,和佩刀戴帽的于勤从街头走到街尾用了一晌午的时间,也没看出有什么异常来,不过看到三两个幼童在街上跑闹,闹久了便哭起来。 长龙一般的花街,充斥着五彩的衣裳布料、脂粉香气,即使出了骇人听闻的命案,姑娘媳妇们也是成群结伴的出来购物,好不热闹。 从早上便滴米未进的元征,这会子腹腔都被怒意填满,冷峻的眉角上挑,身后站着同样丧气的于勤,忽地,从街尾路上的马车下来一个人,胡彦从车上跳下来,跑向他这边。 怕元征看不见他一样,胡彦边跑边叫,嘴角大大的咧开,好看的面容止不住眉飞色舞。 元征身上的怒气一点点散去,被胡彦感染了一样弯着嘴角,早早的张开双臂等着胡彦扑过来,胡彦见元征好好的站在那里看着他,脚下加快,一猛子扎进元征 的怀抱。 马车上的两个小厮生怕他们的王妃脚下踩着个石头子,那样王爷非得要了他们的命不成,眼睛瞪得老大,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之后,才胆战心惊地跑过去。 街边来来往往的路人纷纷扬扬的讨论着抱在一起的两个男子,胡彦娇俏的像个女扮男装的大小姐,元征虽然一身粗布,但过去英俊的脸庞和身段却显示着他的身份不凡,路人不敢惹麻烦,看了两眼赶紧走开。 胡彦紧抱着元征的腰,底下两只脚在原地跺了跺,嘴上不停道:“你没事!你没事!” 元征的唇角还没有展平,拍了拍胡彦的后背,他今天穿了身水蓝的轻绸,整个人都轻盈无比。 “担心你夫君我出事,嗯?” “唔。” “那我的过寒可是小看为夫了。”这才松开的胡彦,低头含笑看着脸色有些微红的他。 “我担心那杀人魔手段太过卑鄙。” 元征刮了刮他的鼻子,“那你还敢往我这里来?小心送了命。”他假意吓唬胡彦,却没想到胡彦拉住了他的手,得意说道:“本少爷福大命大,老天爷护着我呢!” 于勤和两个王府家丁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尾,看着如此打情骂俏还不自知的定王夫夫。 终于,胡彦问他饿不饿,急匆匆的跑过来,午饭也没有吃,这会儿过了晌午,他才觉得肚子里空空如也。 元征笑他馋猫,带着身后几个人往外走,半里外,满客盈门的满香阁。 门口招呼客人的店小二眼尖,引着元征他们去了二楼的雅间,元征让王府的下人和于勤都落座,点了几个胡彦平常吃的家常菜。 虽然已过饭点,二层的小酒楼依旧热闹,这里多是平常百姓时有富裕时的消遣地方,也有住在附近的有钱人家。 二楼的雅间用白色珠子串成帘子隔起来,未过多时,元征便听见他们隔壁的雅间,上菜的小二大声吆喝,“客官,您的炖猿脑~” 仅思索稍许,元征忽站起身,撩了帘子去了隔壁,动作太快,简直吓到了旁边的胡彦。 于勤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提起刀护着身后的胡彦也去到了隔壁。 端菜的小二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看着提刀过来的于勤,又看着满脸阴云的元征,跪在地上大声求饶。 隔壁的食客看打扮像是外乡来的生意人,这会儿也目瞪口呆的看着 他们。 元征看着铺了大红桌布的八仙桌,中间放着用大海碗装起来的“猿脑”,血红红的一盆,元征额头悬针,一脸阴翳。 片刻,胡彦看着饭桌,听见元征开口,“我乾州城的小酒楼何时这样富足了?竟可以给平常百姓提供这样珍惜的吃食?”又听得元征厉声喝道:“还是你和他人狼狈为奸?做了谋财害命的勾当!” ☆、破案 元征的话一出口,上菜的小二连裤子都要尿出来。 于勤站在后面,看着桌子上那盆“猿脑”像是知道了什么真相,转而紧皱着眉头,否认心中的猜想。 桌上的几个人筷子不敢动一动,被喊去叫人的小二已经带着做饭的厨子上来了二楼。 元征负手笔直地站在饭桌边,指着那中间的“菜肴”,缓缓开口道:“以猿脑的重量,大一些的猿脑不过七两,而你做的这猿脑子却是二斤八两还有余,这个,如何解释?” 胡彦站在元征身侧,打量着里面那盆菜,感觉如何猿猴的脑子也不会那么大个,细细一琢磨,“呀”的一声,连忙抓住了元征的外衣,再不敢往桌子上看。 那厨子听着元征这样问他就已经惊吓不已,听见胡彦尖叫更是连忙跪下了身子,连朝着元征的脚底磕头,看着元征的样貌和气度,就可知他非同一般,战战兢兢地嘴里嚷嚷着“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是不是你杀了人家的姑娘!”于勤厉声问到,右手握着即将被拔出鞘的刀。 “小人冤枉啊!老爷,小人怎敢做这样的勾当,那东西……那东西,是小人从别人的地方买来的,大老爷明鉴啊……” 回王府的路上,元征合眼坐在马车里,胡彦抓着他的衣服没敢出声说话,他能感觉到,元征正在生气,连身上的松木香气都变得冰冷起来。 良久,定王爷张开两片薄唇,“都是我疏忽大意。” “……夫君”胡彦无措地看着他,刚刚在满香楼,元征把厨子如何弄到的“猿脑”车从头到脚问了个遍,才知道,那东西是他从花街上的猪肉铺买来的。 那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厨子还以为他买到了好东西,炖了报给有钱人,他就可以和上菜的小二分钱,酒楼的老板压根不会知道他们的秘密交易。 元征气的,是他自己的心思粗略,两天内在花街来回走了好几趟,怎么就没注意到那家卖猪肉的铺子,让凶手堂而皇之的在他的眼皮底下好生生的继续苟活。 他怕打草惊蛇,派于勤带着手下悄悄到盯着那家猪肉铺的动静,自己带着胡彦回家,准备翌日收网。 马车回到王府时。天色已晚,厨子早就做好了饭,下人们恭恭敬敬地等着主子护到家。 元征下了马车,径直回了卧房,胡彦却早就饿了肚子,看着远去还在和自己怄气的元征,自己走去了饭堂用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元征衣服也没换,脱了鞋子躺在床上,思索着明天要怎么样让那个狡猾的人犯上他的钩,到时候,人证物证具在,看他还怎样继续祸害人命。 胡彦拎着春香给他装好的饭菜推开门,进了里屋,元征依旧合衣躺在床上。 “夫君,快过来吃饭吧。”他软着声音,想哄元征消消气。 床上的元征果然坐起身子来,走下床坐在绣墩上,额头间的郁色不减。 胡彦打开食盒,里面的菜肴香喷喷地被他一一端出来,递给元征象牙筷,坐下看着他的夫君吃饭。 元征吃的很快,却没有显出任何狼狈或不堪,胡彦刚刚吃饭吃的急,一想到在满香楼看到的那盆东西,他就再也吃不下去任何东西。 “夫君,为何不直接把那杀人魔关起来?” “证据尚且不足,我命于勤派人盯着那畜生先搜集物证,明日,就要找个诱饵,引他上钩。” 只是,元征现在发愁,上哪里去找个大姑娘,现在,花街附近的百姓人心惶惶,都不敢让自己的姑娘媳妇独自出门,他要怎的才能找个适合的人选? 胡彦像是知道他的苦闷,悄悄问道:“是不是要找个女子引那个杀人魔出来?” 两人双眼对视,元征看着他露出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胡彦也不低头,好看的眼睛转了转,弯着嘴角抓住他的衣裳,“让我去吧!我可以假扮姑娘引他上钩!” 元征一把扣住胡彦的双手,“不可,你当是小儿做游戏玩耍?那是要出人命的状况!” 胡彦平常虽是随性了些,倒也知道大局,他反手握着元征的大掌,“可是你找不到那样的姑娘呀,寻常人家怎会让他们的女子冒险?你也断不会让家里的婢女受着这样的惊吓吧。” 元征被他一语戳中,胡彦继续缠着他,“你就让我去嘛…我是顶好的人选,我不害怕的,那杀人魔见到美若天仙的我定会下手,到时候,你就让于勤他们救下我…” 元征额间的郁色终于被胡彦的说法赶走,他噙着笑捏了捏胡彦的脸颊,“你怎的说自己美若天仙?” 胡彦得意地扬了扬嘴角,“那是,本少爷生来自然是貌比潘安,扮作女子必定倾国倾城、美若天仙!” “本少爷?” 胡彦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裳,“那,本来就是少爷…王妃什么的…” 元征看着 他的扭捏样子不再过问,“好好好,我的卿卿说是如何就如何,都依你。” 胡彦又猛的抬头,水汪汪的眸子闪着光芒,“那你可同意我帮你办案?” 他其实另有私心,从前闯荡江湖、杀富济贫的念头没了,除恶扬善的想法萦绕在他的心间,他要让元征看一看,他胡彦,也不只是个不会念书的草包。 吃完饭,元征又被胡彦缠了好久,终于同意让胡彦英勇“就义”,连夜唤来于勤商量计策。 翌日,依旧络绎不绝的花街上,成群结伴的女子走在这里。 胡彦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罗裙纱衣,肤若凝脂,唇间被春香涂了薄薄一层胭脂,美得不可方物。 衙门内的各个高手扮作路人潜伏在人群中,时不时站在小摊前看一看东西,目光却是紧盯着前方的定王妃。 元征换了一身粗布衣跟在胡彦的身后,他的过寒这样打扮,已经引得两边的路人纷纷侧目,过于美丽的面容实在是太惹人眼球。 他真担心过一会儿,上了钩的人犯伤害到他的卿卿宝贝。 根据于勤一行人的盘查,元征已经知晓大体的情况。 花街上开肉铺的屠户人称“矮刀子”,铺子是祖传的生意,矮刀子无儿无女,妻子早逝,附近的百姓都夸赞这个鳏夫。卖肉从不缺金少两,反会多给几分,童叟无欺。 胡彦向元征毛遂自荐的时候还满心欢喜,想着自己就快要变成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这会子腿却有些颤,顾全大局,挎着小竹篮一步步款款走向前方近在咫尺的肉铺。 站定在铺子前,胡彦紧咬着牙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人只有十几岁的孩童一般高,面相普通,眼窝深深凹陷在里。看上去就像个老实人,怎会干出那样惨不忍睹的畜生勾当? 正在大案板上剁肉的屠夫“矮刀子”剁下案板上的大骨头,刀刃稳准狠地扣在案板上,发出巨大闷重的声响,着实吓了胡彦一大跳。 放下刀的矮刀子这才抬起头,看着站定在前,亭亭玉立的胡彦。 “姑娘要点什么?”声音喑哑,像是嗓子被浸在水里,泡的肿胀。 胡彦看着矮刀子不苟言笑的黑脸,照着元征教他的话说,“你这面上摆的定不是今天刚杀的肉,我爹娘要我买新鲜的肉回去。” 说话的时候,胡彦的嗓音压细,带着几分寻常人家姑娘特有的娇俏。 矮刀子的眉角下撇 ,没有说话,带到胡彦以为他已经教他看穿时,矮刀子才说话“后院有新杀的猪,你跟我到里面割肉。”说着,矮刀子便转身往店铺里面走。 胡彦又兴奋又紧张,左手盖在袖子里攥紧拳头,挎着竹篮跟着矮刀子进去。元征叮嘱他千万不要回头,他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两个人刚进了后院,元征连同两个捕快手轻脚快地进到肉店。 在进院里的门槛处有一口大锅,里面正用沸水煮着猪下食,地下灶台塞着红色的衣裳布料。 元征一身冷峻,这个畜生如此大胆,连被害女子的衣物竟然也敢明晃晃的示人,是该说他贼心胆大还是不拘小节? 随即,再靠里的院内里屋发出一声惨叫,元征飞身跑向里屋。 竹篮子丢在地上,矮刀子背对着门口,弯腰把胡彦摁在地上,逼厉的小屋子充斥着胡彦细细的□□,矮刀子正拿着捆住绳勒住了胡彦的嘴巴。 动弹不得的胡彦双唇被粗糙的麻绳勒住,双脚无助地后蹬在地上,身上的纱衣狼狈的粘在地上。 元征飞身侧踹在矮刀子的后腰,只到他腰间高的男人瞬间倒在一边,后面的两个捕快上前押住了矮刀子。 拉胡彦起身,元征拿掉他嘴上的绳子,胡彦白皙的两颊已经被绳子磨红,一侧的唇角被磨破了皮,细细的裂开小口子是,渗着血丝。 胡彦刚刚都没有反应过来,矮刀子就已经在后面拿绳子勒住了他,这会儿躲在元征的保护下,重重的喘气。 元征敛着黑眸看着被压制矮刀子,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子此刻双眼通红,却没有半分挣扎,只是仇视着他和他身后的胡彦。 “把他带走,剩下的人进来,证据都要搜出来,捆猪绳也带走。”元征放下话,弯腰横抱起双腿打颤的胡彦,大步往外走。 ☆、听说就要到花灯会啦! “若有下次,绝不会让你冒险了,”元征横抱着胡彦往外走,离开这个肮脏的犯罪现场,看着怀里安生搂着他脖子的胡彦,沉声道:“求我也没用。” 胡彦回忆着刚刚那张狰狞的脸,猛的哆嗦两下,忙搂着元征的脖子不肯睁眼。元征知道他这是真被吓到了,带着人上了马车回王府。 亏得胡彦从小皮到大,回到王府就又变回了原来的活泼样,拉着元征去饭厅吃饭,他现在觉得吃饭是这个世上顶重要的事。 元征吃完饭未休息多久,骑马去了府衙办案,胡彦被他关在王府里,并吩咐了下人不许随便带王妃出门。 胡彦吃完饭只好回去卧房躺着,不一会儿便昏睡过去,待他再睁眼,元征已经坐在床边,外面的日头都落了。 “醒了?”元征坐在床头,看着睡眼惺忪的胡彦,未睡醒水眸晕着晶莹,透着三分娇憨,七分妩媚,看的他心头一颤,只想把人压在他身下好一顿收拾。 不过,他倒是没有这么流氓,扶胡彦起身靠在床头。元征从袖口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瓷瓶,小瓷瓶釉面光滑,带有碎玉花纹,元征打开盖子,用手指蘸取了一点里面的软膏出来。 胡彦看着元征蘸了软膏的手指向他的脸靠近,嫩红色的软膏像姑娘家涂的脂粉,微凉的软膏覆在了他被绳子磨破的唇角上,还能闻到微微淡淡的药香。他的唇角其实都没有什么痛感了,不凑上去看,压根看不出来有甚异常。 药膏被一点点的抹干净,元征绽开眉脚,“我的夫人还真是朵娇滴滴的嫩花。” “我不是,我,我没有,本少爷那叫不拘小节…”胡彦才不会承认他有些女里女气,尤其是,他还嫁给了元征这样有大丈夫气概的男人。 元征收了小瓷瓶放在两人的枕头底下,大掌把玩着胡彦露在外面的左手没说话。 “那个杀人魔的案子审完了?” 元征点了点头。 胡彦紧张地盯着元征,“是不是那个杀猪的?” 元征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是他。” 他们把矮刀子抓进了府衙,矮刀子被押进牢房里本还想自杀,被巡逻的狱卒拦下,元征到了衙门,又重新把他押出来审案。 元征坐在明镜高悬的三尺公堂上,看着跪在下面,面若死灰的矮刀子,只问了他一句话,跪着不敢抬头的老屠夫便老老实实的招了供。 “ 他的妻子是他爹买来的,有病没钱治,死的早。那几个姑娘家被他先奸后杀,尸体都没留全。” 胡彦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是抓着元征的大手追问,“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些姑娘的尸首呢?” 元征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们在满香阁看到的菜吗?” “都被他给…”胡彦不敢继续往下问了,他手抖的厉害。 元征看着胡彦的双眼,不忍心告诉他更多。 “我问你,那几句尸体,被你弄到何处去了?”元征坐在太师椅上,公堂之上,鸦雀无声,丢了女儿媳妇的那几户人家忙着奔丧,看热闹的百姓忙着帮忙,只有几个乞丐蹲在公堂外。 “杀猪刀,当成猪肉剖了。”矮刀子回答的极其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般。 “还有呢?都丢到何处去了!”他代替知县一职,为人父母官但凡有一点怜悯之心,都会让台下这个人畜不分的畜生得到姑息。 矮刀子依旧平静地趴在地上,“喂猪,烧火,脑子卖给酒楼。” 公堂外的乞丐们再也听不下去,纷纷离开了公堂外。公堂上的元征额头青筋暴起,他活了这二十多年,纵使十几岁随父战场杀敌,也未曾见过这样手段凶残,没有半分人性的刽子手。 箭令筒里,元征摘出一只木箭,臂端发力,重重往下甩出去,大喝一声“斩立决!” 胡彦看着游思的元征,晃了晃他的衣袖,元征这才问他要不要下床。 胡彦刚醒过来也不想吃东西,元征索性让人搬了酒菜到后院的凉亭,两夫夫对月当空,吃了少许酒菜,相拥在石墩上看着满院的星辰。 正值月令下旬,胡彦脱了外衣,只穿一件笔挺的套衫靠在元征怀里,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和星辰。 许是因为喝了几杯酒,他胡乱指着天上的星星,娘亲娘亲的喊着,嘴里吐出的字词都带着酒意。 元征收住他的手,“瞎喊什么?娘亲去福音寺祈福了。” 胡彦听懂了他的话,转头醉醺醺的反驳道:“唔,那是你的娘亲,不是我的娘亲,我又不是喝着她的奶长大的。” 元征笑了笑,过了一会儿,又听见怀里的人若有所思的补充,“唔,好像我也没有喝过我娘亲的奶,都是奶娘把我带大的…” 胡彦又要伸手,元征的手掌却禁锢着他,胡彦酒意上头,用力使肘弯向后捣, 好看的眉毛也皱起来,“草包胡二,就知道跟我抢东西!” 元征气不打一出来,手扭着胡彦的下巴往他这边转,“夫人,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胡彦的眼睛也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想到从前的委屈了,看着在他眼前一个能晃成十个的元征睁大眼睛,“哇!”他猛的站起来,指着元征的鼻子大骂,“你这不守妇道的女人,不好好服侍我老爹,到我房间来做什么!本少爷岂是你能染指的!” 守在院子园子外面的春香和一众下人听着胡彦在里面胡乱喊叫,再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元征抱着已经睡过去的胡彦出来,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真不知道是被她们王妃气笑的,还是被逗笑的。 春香打来了热水服侍胡彦,被元征拦在外面,一个人拿着浸了热水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和后背,胡彦喝醉了睡下倒是很老实,一夜都没有怎么折腾,只是元征几次起身给他盖上被子,又抱着他的手脚一起睡觉。 第二天一早,头疼欲裂的胡彦捂着自己的脑袋在床上打滚,来回滚了两圈才发现元征不在床上,闻了闻旁边的被子,一股元征的气息涌入鼻腔,胡彦觉得自己的头疼都好了些。 元征也不是每天都要闲着,他早上去了操练场,看着自己的亲兵早起操练,自己又跟几个部下打了几套拳,好久没有伸展筋骨,身子活动开了才骑马回去。 几个被撂倒在地的军爷看着策马而去的元征,暗自感慨定王妃的魅力,连定王这样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大丈夫居然都被栓的牢牢的。 元征亲自把自己的马带回马厩,又给它添了些草料,看着曾经陪着他浴血奋战却已经蹉跎的老马,不禁想起从前的峥嵘岁月。 胡彦已经吃完了早点,搬了个绣墩坐在庭院下,看见从前院走出来的元征,老远便站起来,元征犀利的眼睛看着唇角带笑的胡彦,自己的嘴角也悄默声跟着上扬。 “何事让我的卿卿如此开心,嗯?”他站在庭院下,和脚下垫着一台阶高度的胡彦一样高,早早地伸开了双臂。 胡彦乖巧的伸开手臂抱着元征,手放在他的后腰上,满眼欣喜道:“听说后天就是花灯节啦!” ☆、给本少爷把这傻鸟拿走~ 元征被他抱了个满怀,站在里面收拾饭局的几个下人看着胡彦这幅小孩子心性,忍不住的偷笑。 元征也不责怪他们,他点了点胡彦的额头,“是,为夫带你去逛灯会,好不好?” 怀里的脑袋捣蒜一般点头,箍着元征的双臂越来越紧。 元征仰头大笑,觉得如果胡彦有力气,都要把他抱起来了。 胡彦要到了应许,才想起来问元征,“你早晨去哪里了?吃过早点没有?” 元征摇了摇头,带着些可怜的意思,偏偏让胡彦可怜不起来。 一个小拳头捶在元征的胸口处,“哼!让你再瞎跑不告诉本少爷,没饭吃了吧。”说罢,退出元征的怀抱,背着手像模像样的往里厅走。 元征抱臂无奈地扯出一个苦笑,什么时候,有人敢在他定王面前耍脾气了?还拿拳头捶他,元征摇头又苦笑,还不都是他自己给惯的,让这个大少爷都嚣张到他这个王爷头上了。 厨房里一直留着元征的早饭,胡彦提着鸟笼子坐在饭桌上,陪着元征吃早饭,手里拿了个木棒逗弄着里面的小鹦鹉。 这鹦鹉是他刚来乾州,元征带着他在外边大街上买的,彩色的毛红色的爪子,淡黄色的嘴儿,半个巴掌大,食量倒是惊人,还喜欢吃刚抓出来的虫子。 卖鸟的老先生说这小家伙精得很,教它就能学着说人话胡彦养了大半个月,也没听见这小小一只往外蹦一个字,哪怕叫一声,这鹦鹉,怕不是个哑鸟! 元征捧着瓷碗大口喝粥,余光看见胡彦撅着个小嘴儿吹短哨逗鸟,放下碗咳了一声,胡彦被他吸引。 口哨声停了,嘴巴还撅着,呆愣着看他,元征坏笑附过去嘴,和他的小呆鸟交换一个吻,胡彦反应过来才推开他,唇齿间留下糯米香。 “再逗这个傻鸟,你夫君我可要吃醋了啊。” 胡彦的脸上还带着刚刚的羞怯,转头接着拿起小木棒,上面缠着从外面专门买来的鸟食,“本少爷爱干啥就干啥。” 死鸭子嘴硬,元征夹了一筷子青菜,“那好啊,后天就让这只傻鸟儿陪你去逛灯会吧,省的为夫我出钱给你买花灯了,让它拿自己身上那彩毛给你换去,看人家给不给你好看的花灯…” 元征装模作样的就要起身,忽地,被胡彦拉住了手,声音软软的央求他,“夫君…我知错了,我知错了,你还饿不饿,我喂你再喝一碗粥好不好?”说着, 又往外面喊人,“春香!给本少爷把这只傻鸟拿走!” 架子摆够了,元征这才极不情愿地又坐下,被胡彦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着吃粥,表情恹恹的,让胡彦极其小心的看着他的脸色,生怕他哪里做不好,后天元征就不和他出门了。 胡彦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无比期待花灯会的到来,终于挨到了花灯节这一日,清晨一大早起来就要拽着床上还没睡醒的元征出门。 元征避着眼睛长臂捞着胡彦又躺下,“昨夜是不是为夫弄得你不够?怎的还有力气早起,嗯?” 说这话时,元征的嗓子还带着喑哑,韵足了/情/欲/的磁性,胡彦被他如此直白的说法臊红了脸,趴在被子上急迫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今日,你要带我出门的嘛?” 怕元征又反悔,使出他的万能法子,“夫君~你可不能骗人家~” 元征双目睁开,饿狼一般的扑在胡彦的身上,一口衔住了他的双唇,没有狠咬,唇齿勾缠后,元征上手伸进胡彦的/亵/裤/内,“你这小妖精,果真是为夫昨夜没能满足你,嫌弃我了是不是?”大手抓在胡彦圆润/挺/翘/的后臀上,刺激的胡彦“啊”地细叫出来。 双手并着小腿缠住元征,胡彦才反应过来,元征又要做弄他,张嘴一口小白牙咬在元征的肩上,“你,你白日宣淫,还欺负人!” 对着身下的“美味”上下其手,元征丝毫感触不到胡彦咬他的力度,继续让他的小妻子在他的身下/喘/息、/呻/吟、甚至哭喊。 翻云覆雨一番,胡彦连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却还是躺在元征的脖颈下提醒,“夫君,你说好,说好要带我出门的。” 元征拆了他的发髻,手指穿梭在细密的发丝间,“忘不了,我的夫人,花灯会到了晚上才开始呐。” 知晓了具体时间,胡彦更不开心了,那岂不是他还要再等一天,只有晚上才能出门,逛了一两个时辰就要回去了! 他也不说话,嘴巴被气的鼓鼓的,慢慢的褪进被窝补觉,白叫元征“吃”了他一回,腰疼的连起床都不想起了。 元征看着又耍小孩子脾气的胡彦,不由得心软,趴过去搂着他的心肝宝贝,轻哄道:“待你再歇一觉,我们白天便出门逛街去,好不好?” 胡彦立刻回头,脸上本来布满的乌云立刻变为晴日,眼角弯弯笑道:“嗯嗯,好啊好啊!” 元征这才重新抱得美人,搂着胡彦盖 好锦被,闭上眼元征才细琢磨,还好像自从胡彦嫁过来,他就变得学会了哄人,总要和哄孩子一样哄着他爱发脾气的小娇妻,并且乐此不疲,他的卿卿过寒开心,他也跟着开心。 胡彦并没有歇息多长时辰,多半还是兴奋,想要出门耍一耍。 元征先下了床,过了一会儿,从卧房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个包袱。 走到床边,拆开来看,竟是一套女子装束,上到三股坠着流苏的发钗,下到一双绣着粉白荷花的轻脚布靴,衣裳是明黄纱裙,套着淡黄的里子,一条水绿水绿的绸缎带子。 胡彦也是机灵的很,看见这些东西便往里多,手也不敢直接指向站着的元征,嘴里控诉道:“欺负人,就知道欺负我!” 元征坏笑着往床里爬,再大的床也不会宽到哪里去,他拽着胡彦的细腿到床边,箍着胡彦不许他乱动,“卿卿,你乖乖的穿上这一身,为夫就带着你出门上街,嗯?” 胡彦就该知道,元征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调戏他的机会,不情愿的皱着好看的眉毛,“本少爷上次都穿过了!还要欺负我穿女装!”他又不是女子! 元征不理会他这一条,坏笑着给他往上套衣裳,胡彦挣扎未果,只好随着元征胡闹,一身明黄色利索的套在他的身上,抽条的身子骨撑的一身纱裙轻盈无比,垂下去的裙摆刚好改过脚。 胡彦看着大铜镜里的自己,没想到自己穿着这样一身也会如此惊艳,被元征摁在了梳妆台前坐下,元征要给他束发。 元征一边挑起他铺在背后的黑发,一边看着已经盯着铜镜里的自己呆滞住的胡彦,“怎么,被自己的打扮惊喜到了?”这一身,可是他早早就精挑细选好了的,为的就是品一品胡彦的魅力。 “哼!本少爷那是天资过人,无论什么样的衣裳,本少爷都能驾驭的了,你就是给我套一片麻袋,本少爷穿上那也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英俊!” “越夸你脸越大了是不是?”元征看着铜镜里的胡彦笑道。 “那可不尽然,实在是本少爷难挡老天爷对我的爱戴。” 元征不再理他,挽着他的头发一束一束梳顺了,上面一部分绑在一起垂束在脑后,下面的青丝随意的铺在后面,和明黄的衣裳布料形成鲜明的对比。 坠着流苏的发钗插进束气的头发里,点缀着素雅的发型,增添一份俏皮和妩媚,他挽着胡彦的手站起来,让他在自己的领导下转了一个圈, 胡彦就像个下凡的仙子,带着出尘的灵动和仙气,比上次的女装大打扮不知道要美过多少倍。 出门之前,胡彦又央求元征放家里的婢女也去逛灯会,元征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吩咐春香一众姑娘晚上可以出门看灯,扣着胡彦的手,两个人跨出了王府的门槛。 ☆、夫夫观灯 胡彦终于可以和元征并肩出门闲逛,悠哉悠哉的十指紧扣着,飞奔在王府大门往外走的大路上,若没有元征拽着他,胡彦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花灯节是乾州城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花灯节看了花灯会,放了自己许过愿的花灯,一年时节也过了秋分,到了年龄的姑娘家也该出嫁了。 天色尚早,胡彦出门之前连饭都不想吃了,到了大街上才被街边熏熏嚷嚷的香气勾了饿意,求着元征给他买吃的去。 两个人来到一家面店,元征看着店里用红绳挂了一排的木头招牌,问煮面的老妇人要了两大碗馄饨。 大街上,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炮竹的声响,胡彦又想出去看热闹,被元征止住,告诉他吃完饭再凑热闹也不晚。 “在胡家塘,只有除夕时,我们才放炮仗。” 胡彦脸上止不住的兴奋,他和阿鼠亲自放炮仗的时候才好玩。 找个坏了柄的茶杯扣在已经点着了捻子的炮仗上,离得远远的看炮仗把茶杯炸的老远,有时候茶杯还会被炸裂开,不知道吓跑了多少附近的孩子。 元征眯着细长眼睛看胡彦讲的津津有味,倒了杯茶递给他,胡彦也不喝,手舞足蹈的讲着以前的那些调皮事。 年迈的老妇人端着两大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到桌子上,一个个饱满的馄饨飘在清淡的汤水中,新鲜的芫芜盖在上面,还有些许油花点缀,胡彦这才停了嘴。 拿着白瓷勺子挖着白皮的馄饨吹气,只吹了三五下便急忙忙的往嘴里塞,细嫩的口腔被烫了个半死不活,胡彦噙着泪把馄饨吐出来。 扭头对弯腰烧水的老妇人抱怨,“婆婆~怎么这样烫啊!” 驼背的老妇人像是耳背,拿着水瓢又往大锅中添了一瓢水。 元征哈哈笑着捏开了他的双唇,让胡彦张开嘴,慢慢的往他口腔里吹气。 吹完又笑他,“刚做出来就着急往嘴里送,你怎的不怪自己嘴馋呢,少爷?” 胡彦被他的这一声“少爷”臊的七荤八素,端了桌上的茶水往嘴里送,胡彦又提醒他小心烫。 滚熟的小馄饨被胡彦一口气吹十下慢慢吃完,白皙的脸被热气蒸出红晕,最后连汤喝的都一口没剩,难怪元征说他馋猫,确实馋。 日薄西山,炮竹声一声比一声大,此起彼伏。 大大小小的街边摆起了小摊子,贩卖着各种各样的花灯,花灯旁边摆 着小孩子放来玩的炮花。 小桥下,河水边,已经有不少人放了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花灯。 眼睛可及的地方挂着、飘着,甚至连树枝上都挂了许多花灯,底下坠着红丝带,许是写下了什么祈愿。 胡彦再也忍不住,活脱脱三岁小孩,拉着元征从这个摊子转移到另一个摊子,恨不得要把他没见过的漂亮花灯都收入囊中。 元征在后面充当他的“行走小银库”。 看着胡彦那气吞山河的架势,又十分不忍心提醒道:“花灯最多许两个愿望,太贪心了是实现不了的。” 胡彦这才收了收贪婪的目光,心里却想着元征怕不是担心他花的银子太多?哼! 两个人停在一个较大的摊子前,小贩直接用板车当了桌子,上面摆着比其他摊子要高级一点的货色,元征站在后面,看着胡彦左右摇摆不懂的挑花灯。 忙不迭,两个挑着花灯的小孩儿跑闹过来。 一个被撞倒在地,手上的花灯也未挨过一节,荷花模样的花灯落落大方,里面燃烧的灯芯却打翻出来。 胡彦明黄色的裙角正在那强烈的小火苗上方,元征发现的早。 连忙攥住了那烧起来的布料,胡彦低头看过去,元征已经用力私下一大块被烧着的裙裾。 犯了错的小孩子赶紧跑开,地上的荷花灯也不要了,跑的溜快。 原本齐齐垂到脚面的裙子变成了斜斜的口子,露出胡彦大半个左脚。 他惶恐地看着元征,这可怎么办?女儿家的脚是不可以给除了丈夫外的男人随便看的。 元征看着胡彦着急忙慌的焦促模样,调戏道:“真把自己当成女儿家了?我的娘子?” 胡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男子,气急败坏地锤在元征的胸口,又羞羞地转过身接着选花灯。 华灯初上,夜初的霓虹被满眼的花灯充斥。 胡彦最终也只选了一个,细细的骨架支棱成一方八角宫灯的样式,里面放了小小一根红蜡,在黑暗的夜色中极为明显。 元征就没有选,他没什么愿望,只是带着胡彦出来解闷儿罢了。 胡彦倒是不愿意他这样闲散消极,非要元征也选一个出色的配得上他身份的花灯出来。 走着走着,抬头看到一家酒楼旁边的大树上,挂着和前面非常不同的花灯。 各个 有棱有型,方角圆洞的花灯上,写着不同的诗篇,笔体有的苍劲有力,有的委婉动人,还有中规中矩,显得花灯自成一派,不同于那些摊子上庸脂俗粉。 元征也被勾起了玩心,胡彦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花灯无聊极了,可又不想白白扔了了,要不然该让元征觉得他喜新厌旧,目光短浅了。 酒楼的小伙计招呼着人往他身前的桌子前面凑。 花灯上有的字迹出自于他们酒楼老板家的一对龙凤兄妹,两兄妹刚刚成年,酒楼老板想着替他们二人讨些喜气。 “来呦~我们酒楼特地制作的花灯~写上祝福语,花灯等着你~” 伙计大声吆喝着肉嗓子,桌子上,正有人拿着文房四宝在花灯上提字。 胡彦拉着元征过去,站在人群的后头,扭脸抬头笑道:“你也写一写,祝福他们,也为自己祈福!” 元征的字让人过目不忘,花灯挂在树上也是顶吸引人来观看的。 元征拗不过他,待到前面的人写完,便被胡彦推坐在木椅上。 拂袖提笔,胡彦站在他右手边,帮着研墨。 元征看胡彦比他自己还想要得到这里的花灯,含笑下笔,笔力苍虬,龙走蛇游,洋洋洒洒书下两行。 围在旁边的路人看了纷纷祝福元征喜得良人,永结同心。 胡彦看了只想提着自己的花灯走开,这个花言巧语的男人! 元征瞧见胡彦提着灯走开也不着急,问伙计交换了一盏圆花灯才去赶上胡彦。 伙计拿杆子把新写的几盏花灯挑到树上,元征写了字的那盏挂在路的正面。 白生的灯罩上,八个极为令人心生羡慕的寄语,卿卿吾爱,心悦往生。 胡彦走累了,和元征到了小桥下的河畔放了花灯。 “哎呀!还没有许愿!” 胡彦看着漂走的花灯,连忙虔诚的闭上眼,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许完了愿,又觉得自己矫情至极,扭头看着还没有放花灯的元征。 “你快些放呀,让它和我的愿望一起走。”胡彦晃着元征的衣角,双眸被点点红灯点缀,如同璀璨星辰。 元征心间暖暖的,他活了二十几载,再有几年便到了而立之年,突然遇到了这样依靠他、信赖他、喜欢缠着他的宝贝。 他一颗过早阅历人性的心,早就在这片清净的悠闲地界 洗的清冷。 却被胡彦带着火一般温暖、纯良的心捂热,难道是缘分,让胡彦上辈子欠了他的债,这辈子又来偿还? 耳边是胡彦急切又欣喜的催促,心里却又想起从前,也是这个时候,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战场上的马革裹尸。 终是回到眼前,轻轻放了手里的玩意儿,闭上眼,他选择再一次相信上天,家国民安,长久顺遂。 胡彦的嘴角一直没有放下,拉着元征的胳膊问他许的什么愿。 “你先告诉我,我都写过一个愿望了。”元征反问道。 一想到元征写下的那个愿望就脸红。 胡彦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最后还是先妥协道:“我许的…许的,以后,你我二人,多多出来闲游…吃不完的馄饨、糖糕、酒圆子…” 胡彦越说声音越小,说完才痛恨自己许的这是什么狗屁愿望。 元征听他说完,捂着嘴偷笑,被胡彦看到了又要捶他。 “那,那你许了什么?”胡彦想知道,还怕元征又说出什么让他臊脸的浑话。 元征露出正经模样,一脸严肃道:“祈愿可是能随口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气的胡彦站起来便要踢他,小踹一脚便跑开,明黄色的裙子短了一节,简直方便了他逃走。 “欺负本王你夫君还上瘾了是不是?”元征忽地站起来就去抓人,定王是随便让人踹的? 把胡彦抱了个满怀就要把他像扛猪一样扛回王府。 “啊~哈哈哈~我不敢了,夫君~啊…”他真的被元征扛在肩上,腰间的痒痒肉被元征胡乱的挠弄着,实在痒的很。 在大街上放声笑着,来回的人纷纷感慨,大明的民风何时都这样开化了,夫妻在大街上这样放肆,成何体统! 定王爷一言九鼎,说到做到,扛着胡彦一路回了家,就像胡彦嫁过来那天一样。 胡彦在他的肩上,被抱着跨过了王府的大门。 踏过门槛,元征把胡彦放下来,握着胡彦的双手,郑重地看着他,“过寒。” 胡彦被他过于严肃的表情弄得也正经起来,“夫君。” “夫人。” “…夫君。”被元征这样盯着,胡彦觉得自己都要被他看透了。 元征眉目如剑,高大的身姿伫然不动,“我的宝贝。” 胡彦再也受不了他这么肉麻,挣开元征的手往后院跑,嘴里嘟囔着,“臭男人!” 元征静静看了跑走的胡彦才追上去,他的卿卿宝贝怎么这么容易害羞,真是太可爱了! ☆、王爷好手段 胡彦最后还是被元征扛了回后院。 去外面看花灯的婢女们早已经回来,春香带着人端了洗脚水侯在门口,两个人关了房门泡脚。 这个时节还不算冷,早泡脚只是元征的娘武仪夫人嘱咐过他们的,胡彦也脱了鞋子凑热闹。 换了夜灯,毫无睡意的两个人心怀鬼胎。 胡彦被元征摁在大床上,身上的薄纱裙子还未换下,元征从他那烧着了的裙角一节布料一节布料的转着圈撕。 看上去轻盈的薄纱实则织的细密,垂到脚踝的薄纱被元征几寸几寸的徒手撕开,胡彦撅着嘴仰躺在床,心里抱怨这个男人花样可真多! 身子底下任元征撕开的布料发出“嘶啦”的“惨叫声”,胡彦玩儿不下去了,屈膝想要挣脱元征的玩弄。 玩心大起的定王爷怎么答应,有力的臂膀把他的双腿摁平,轻纱已经被他撕到胡彦的小腿弯,露出芽黄的里子来。 一圈布料又被元征大力撕扯开,胡彦闭了眼捂着耳朵不想听见那声音,元征这样,像是要把他□□了一样,让他直接想起了那天把他摁倒还要拿绳子勒住他的矮刀子! 玉脚向前踢过去,幸亏元征反应的快,伸手抓住了那调皮的脚丫。 俯身趴上去,薄唇捉住撅的老高的嫩唇,胡彦被他弄得七荤八素,两只手拽着压在他身前的里衣,想到元征或许一会儿还不会放过他,小白牙咬上正在他嘴里作乱的舌头。 “唔…”元征没有防备,不想胡彦真的咬了他一口,唇舌立马投降,皱着眉看着“罪魁祸首”。 胡彦被他瞪的有些害怕,却还嘴硬,“谁让你欺负人!” 元征的脸上阴云转晴,唇边勾出一个坏笑,又褪下身子去撕他的裙子。 胡彦真的怕了,元征越这样,越能够提醒他矮刀子对他的惊吓,底下的裙子,两层布料被元征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直接撕到了胡彦的大腿处,曳地长裙变成了上身穿的夹衫。 “元征!”他都要被吓死了,元征还有心思和他闹! 好在定王爷没有再动他的裙子,拉下大红帐帷抱他入怀,胡彦捂着脸的两根胳膊也被他圈在怀里,湿漉漉的吻落在耳畔,“好了,我的宝贝,夫君不闹你了,嗯?” 胡彦就呆在元征的怀里也不动,元征看着依旧和他闹脾气的胡彦,心想着这块心间的小甜点真是够他吃个下半生了。 “好了,卿卿,让夫君看看你的脸。” 胡彦这才拿下双手,星眸怒嗔,看的元征实在无奈,求饶道:“我错了,好不好?再也不敢闹你了,我的少爷!” 听见末了元征喊他少爷,胡彦又想捂脸了,这个就会花言巧语男人! 花言巧语间,雪白轻便的亵衣也被这个男子脱了下来,他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感触到腿间元征带着热度的大手,条件反射的夹住了双腿,却把那作孽的“魔爪”也夹了进去,元征另一只手揉着胡彦的耳垂,耳垂上的肉薄薄的软软的。 “小妖精,这才几天,嗯?就知道夹为夫了?” 胡彦的小脸爆红,“本少爷才没有!” 细嫩的大腿肉感受到那手指上微微扎肉的薄茧,元征突出一股暧昧的气息,“那你腿间夹着的,可是何物?”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偏偏这个时候,胡彦感到腹间有些胀气,脸上假装的怒气散去,微微皱着脸。 元征看着胡彦的不对劲,赶紧抽出了他腿间的手,“如何了?” 腹间的气窜到下腹,再窜向后面,这股子气来的太快,胡彦哪顾得上搭理元征,释放出的瞬间还想着不能丢了他胡大少爷的面子,脑袋扎进锦被里,才敢释放这股子凉气。 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元征看见缩成乌龟一样的胡彦离了他的怀抱,锦被里从身下方发出声短促的屁响…… 味道倒是没有闻着,看着依旧龟缩在被窝里的胡彦,元征苦笑着下床去,八宝桌上有刚换过的热茶。 释放完之后一身轻松的胡彦简直不想见人了,刚刚的声音那么大,元征肯定听见了,然后,他居然,居然下床了! 哼!难道就因为一个屁,堂堂的定王爷就不喜欢他这个受老天爷爱戴的花美男了么? 头顶上的被角被掀开,元征薅着他的脖子起来,一杯还冒着白气的茶水端在胡彦的面前。 “喝了。” 让他喝茶,还不撒手,胡彦只得就这元征的手把一杯茶喝下去,热热的暖暖的,他都能感受到温热的水流流淌过咽喉、心肺,再流进肚子里。 胡彦缩在被子里,看着把茶杯放回去的元征,心想着还有几个人能喝到王爷亲自倒的茶,顿时感觉自己的脸面又回来了。 元征上了床,搂着身子底下空空如也的胡彦,坏笑道:“我们少爷的肚子好了?” “那, 那本来,也没坏。” “哦,那刚刚…”元征话还没说完,便被胡彦伸手堵住了嘴,他不怀好意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这个脸皮子说薄便薄,说厚便厚的小少爷的手心。 胡彦撒开了手,满脸怨气的看着元征,又没办法捉弄回来。 “我的小少爷是不是饿了?要不要为夫喂你点东西吃,嗯?”元征身上的里衣也大开着,露出脖颈下一大片胸膛,未等胡彦开口,他便要去扯胡彦的衣裳。 胡彦看着此时的元征,感觉他就像一个/荒/淫/无度的大色狼似的,伸手抵制住靠过来的强悍身子。 这回轮到元征一脸幽怨的看着他,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行/房/了,如此良宵,月色怡人,身下的“美味”更怡人,不做点什么,真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时辰。 “我的夫人,你要憋死为夫不可?”元征饿狼一般扑到胡彦的身上,咬牙切齿的说道。 胡彦的刚刚弱冠,对这档子事还未有过什么大的想法,怎的元征就一天天的猴急?他心下有别的顾虑,自然也就没有元征这么大的火气。 抓着撑开老大的衣衫,“那个,那个矮刀子,我有些害怕…” 憋着滔天/欲/念/的定王爷极其不满他的小娇妻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另外那些有的没的,再也不忍耐,着急忙慌的寻着胡彦的脖颈亲昵,好不刺激。 胡彦被如狼似虎的元征弄的身上难受极了,再没心思想那个杀千刀的老屠夫,无力地挣扎在元征的怀下,喘声响透耳边…… 细蜡无声地烧了过半,做完事的两口子搂在被窝里咬耳朵,胡彦被元征狠狠地要了大半个晚上,待他喘匀气,伸手揪住了元征的耳朵。 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定王爷乖乖的任由身下的小妖精如此“冒犯”他,脸上还陪着笑,像个十足因美色而荒废朝政的昏君。 “耳朵不能咬!不能咬!”胡彦恼羞成怒,虽然现在没有铜镜,但他知道,元征一定把他的两只耳朵啃出痕迹了。好几天都下不去,明早下人来服侍他们洗脸,他定会被那几个爱嚼舌根子的丫头笑话! 元征的左耳一直被胡彦揪着,对着他也是没脾气,元征耐着性子哄他,“没咬,没咬,看不到痕迹呢。” “呸!鬼才心呢!” 元征看着胡彦一脸的娇嗔,越发想要和他再来一回,心里又想着克制克制,不然,明天他的卿卿定要下不来床了。 过了子时,万人敬仰的定王爷左哄右哄才把怀里的小娇妻哄好,胡彦精神极佳,半分睡意都没有,又开始拉着元征问矮刀子的事。 “那他杀的人呢?尸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元征看着八宝桌上的残烛明灭,又看着眼睛睁的大大的胡彦,犹豫道:“你真想知道?” 胡彦点点头,他觉得,再怎样,也要把那几个尸首找回来,好好安葬吧,他听学堂的先生讲,人不入土为安,是要变成孤魂野鬼的。 犹豫再三,元征紧搂着胡彦,轻声说道:“喂猪了。” “怎么会……”胡彦睁大了眼睛,想问那怎么可能,自己便想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嘴巴张的鸡蛋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元征猜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大手垫在胡彦的后脑,“早跟你说不要问,还偏要自己吓自己。” 胡彦顿时觉得这屋子阴暗起来,眼睛都不敢眨一眨,双手慢慢地寻找元征的另一只大手,让他一手和他的手紧扣,自己的另一只手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 “唔,那他是不是要被砍头了?” 元征心想,是时候给他的小娇妻补补课了,念的什么学堂,连明律都不知晓。 “审完案子就斩首了,”元征紧扣着胡彦的手,他的手大约比胡彦的手长两个指关节,“这种畜生,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 胡彦一想到他自己曾经被矮刀子摁在地上,再加上那几个被分尸喂猪的姑娘,不由得在元征的怀抱里瑟瑟发抖,再不敢多问。 良久,胡彦还是没有睡意,挠了挠元征的手心,“我们,明日做什么?”他现在对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明天都有无限的盼头,每一日都能和元征吃饭、做事。早知道,就多欠些赌债,好让元征早点把他娶过来了。 元征在黑夜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明日带你去书房,夫君亲自教你学明律。” “……” v胡彦也是个反应机灵的,怔了怔,明白过来元征是什么意思,“哼”了一声,翻身过去,又不理这个男人了。 “不害怕矮刀子了?”元征故意幽幽地问胡彦,吓得背对着他的小娇妻又连忙翻身,扎进他怀里,此时,胡彦看不到荡漾在元征脸上的坏笑。 ☆、发财了! 翌日,元征果然带着胡彦窝在了他的书房里。 胡彦虽然昨夜和他闹小脾气,现在却规规矩矩地坐在他的身前学文章,倒是教书的定王爷不老实。 他把人圈坐在他的腿间,摸摸这默默那,总想着站点子他“学生”的便宜。 春香端着沏好的茶和一盘糕点敲开了门,便看着他二人甜蜜蜜地坐在一起,那哪是读书,分明是调情,腻的人牙根子疼,放下东西,连忙欠身关门离开。 白瓷盘子上堆着摆成宝塔形状的红豆糕,一红一白,配着旁边砖窑烧制的青灰滑釉面茶杯,旁边是架着两只毛笔的笔山,研好的徽州墨在旁做衬。 胡彦伸手捏了最上面一块糕点,脖子后面的元征则早早的张开了嘴等着,拽了拽他的衣衫,胡彦只好转头喂给他的夫君吃,元征嘴上含着一半,扭着胡彦的脖子让他咬下了另半块,两个人鼻尖对鼻尖,萦绕着香甜的糕点味道。 胡彦扭回头红着脸把半块红豆糕咽下,元征又倒了一杯茶,给他喝下半杯,剩下的,还非要对着茶杯上他的唇印喝完。 胡彦在心里一点点数着元征的种种:花言巧语、风流、长的虽然英俊吧,脸皮却比那乾州城的城墙还厚…… 糕点并没有过于甜腻,胡彦吃的停不下嘴了,元征拦着他说一会儿该吃不下午饭了,他这才放下了手里的白方块,眼巴巴的看着瓷盘,手里又握起笔来。 两个人用过午饭,又接着在书房呆着,元征给胡彦从大明法律讲到住宅风水,又从边疆风情讲到异域国土,胡彦听的入迷,仿佛置身于元征给他描绘的画卷里。 日落西山,后花园的家丁忙着扫干净这一日的枯花落叶,胡彦听元征讲故事听的着魔,春香过来请他们用饭他也不肯走,元征只好又给他讲了讲兵器战术。 元征给他讲故事的时候,脸上平静的很,胡彦听完一个便问他亲眼见过吗,元征说那些都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胡彦顿时又觉得他自己见识浅薄了。 “没被老爹送过来之前,我本是想要闯荡江湖的。”胡彦说这话的时候垂着头,一根细手指戳在元征健壮的胸膛上。 元征笑了笑,摸着他的后脖颈安慰道:“正常人有正常人的活法,你一个大少爷,好好的安家立业不干,做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事为何?还是嫁给你夫君我来的好。” 胡彦被元征劝慰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看着案上书里写的煮酒驱寒为的是进京赶考,拉 了元征的手说要去喝酒。 元征也未拦着他,只是宠溺道:“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唔,侠义江湖是不会了,本少爷就只能委屈和你煮酒论英雄了。” 定王府本有酒窖,里面什么样的美酒陈酿没有,胡彦非要元征带着他去外面喝酒,说那样才有闯荡江湖的感觉。 府上厨子做了一桌子的菜肴受到了冷待,元征骑马带着胡彦去了他从前常去的酒楼,会宾楼。 会宾楼是乾州城最大的酒楼,时常有乾州的富贵人家出入,说是酒楼,又不单单卖酒,只要有足够的银两,什么样的招待都能提供给这里的贵客。 胡彦被元征拉着进去,看着一个横矮的老男人双臂搂着两个姿色上佳的女子上楼,二层挂了整层轻纱的房间莺莺燕燕,立马便要甩开元征的手。 这哪是来带他喝酒,明明是逛窑子! 元征还说他经常来,怪不得那么会花言巧语,油嘴滑舌的讨他开心! 胡彦双眼怒目而视,一旁招呼客人的老板娘风姿绰约,看到元征赶紧过来招呼,定王爷不止是她这里的大主户,还是这会宾楼真正的主人。 元征看出胡彦误会他了,连忙搂住朝他使性子的小娇妻,对着走过来的老板娘吩咐道:“老地方,把本王珍藏的老酒送进来。” 满身透着精明的老板娘怎么看不出来这两人的情况,都说定王娶了个绝色的男妻藏在王府,却没想到这藏起来的宝贝竟这样惊艳,绝世而独立。 这会宾楼来往的富家子弟没有不认识定王爷的,看见元征和他怀里的胡彦连连行礼,胡彦被元征一路抱上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雅间。 关上门,气鼓鼓的定王妃一屁股坐在花床上,白皙透亮的俊脸此时写满了不悦,元征嘴角噙着笑也不解释,坐在凳子上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胡彦就这样瞪着他,杯子里的茶喝到底,元征翘了个二郎腿,一股子风流贵公子的做派看着床上的胡彦。 “吃醋了?还是,生气了?”嘴角的笑意还未曾下去,倒因为胡彦因他皱起的眉目笑的更得意。 胡彦双手抱臂,不做理踩。 门外的小二极其快的敲门,元征应许,一坛子刚从泥窖里封存的酒被放在桌子上,后面几个小厮放了酒壶等物件,又端来几样精致的下酒菜。 胡彦全程装做看不见他们,任由他们向他行礼,看元征如 此熟络的架势,以前肯定没少来这里找姑娘喝花酒! 元征看着他的小娇妻都要快被气的哭出来了,嘴角的笑意更深,解开了酒坛盖子,沉寂缠绵的酒香瞬间散了满屋,胡彦也被那酒香吸引。 “过寒,你可想我,是什么样的人?”元征一手拿着酒坛子倒在圆口酒壶里。 “……我怎么知道,你是…是何样的人。”胡彦看着元征把酒倒进酒盅里,细细把玩着酒盅。 “我自幼生长在京城,一十六岁随我父亲从军,三年后杀退边境外族,二十岁便被当今圣上贬来了这个不毛之地,”说到这,酒盅的酒被他吞如腹中,辣噬咽喉,“你想,我是何样的人?” 胡彦无措地看着这样的元征,这样令他感到畏惧的元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面的元征。 他走了过去,在元征面前坐下,眼睛看了看酒壶,旁边还有只空空的酒盅,元征突然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他被迫张开嘴,一股子酒香钻进他的鼻腔,元征重重的吻着他,知道胡彦喘不过气来。 这样的元征着实让胡彦害怕起来,扯着元征的袖子,“夫君…我不是…”他不知晓,本来只是生气元征以前总来这种风流的地方,怎的元征就把话扯到这里来了? 元征看着他又笑了,一双桃花眼勾的胡彦心痒,他听见元征捏着他的脸说,“小傻瓜。” “……本少爷才…才不是…小傻瓜…” “这家酒楼是我开的,你觉得,我会沾这里面的人么?”元征放开胡彦的嫩脸,又给他们两人分别倒了一杯酒。 胡彦顿了顿,拽着元征的袖子十分惊喜,“这是你开的大酒楼!” “……”他的卿卿宝贝,不应该在意的是他并没有找过这里的姑娘吗? 胡彦咧着嘴唇傻笑,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银两纷纷扬扬下雨一般落在他身上,银子啊~都是银子~ 元征看着胡彦傻笑着走神,举着酒盅外头看他苦笑,看来还需要给他的卿卿宝贝补习一下数术,定王爷的产业也应的让这个没见过什么大钱的定王妃知晓知晓。 最终,两个人就着一小坛酒和下酒菜喝了个酒饱,元征又给胡彦数了数他的家财、官禄、房产、地产,胡彦放下酒杯,捶胸顿足,他的夫君居然是个顶有钱的大财主! 元征看着他傻笑,自己也跟着笑起来,“为夫现在有些担心,我的卿卿过寒只看上我定王府的财产,而 并非真心看上我这个人哟~” 胡彦嬉笑着抱住他,调皮道:“都看上了!都看上了!” 回去的路上,胡彦已经喝的人畜不分了,坐在马上手舞足蹈,手指着路两边的店铺说这些都是他胡大少爷的钱财,元征在后面一手默默紧搂着他,一手拉着缰绳。 过了一会儿,不再闹腾的胡少爷又嫌马走的慢,学着元征双腿用力夹了夹马肚子,也没见马儿快跑起来,凉风一阵阵打在他的脸上,胡彦就只穿了套轻绸,这会儿冷不丁的抖了抖身子。 见这马儿居然不听他的话,蹭着后面的元征使性子,元征被这个喝醉的小妖精缠的紧,只好无奈笑了笑,拉了拉手里的缰绳,辛苦他这“老伙计”加快了速度,两个翩翩公子在宽宽的官道上疾驰而去。 ☆、需要看老黄历 元征从未料到胡彦还是个病娇体质,昨夜驾马回了王府,今早上就得了风寒。 头烫的很,紧窝在被子里身子发抖,从前红润的樱唇发白,小妖精闭着眼不知道哼哼唧唧的什么。 王府上的大夫丁甬不住在王府,一大早便被府上的小厮急忙忙的喊过去,拎了药箱去救人。 大床上又加了床厚锦被,现在不过八月的天气,一层被子都热的很呢,胡彦倒是钻在被子下很受用。 丁甬翻了翻胡彦的眼皮,又去开了方子,亲自看着丫鬟把药煎好了送到元征手里,才恭恭敬敬的离开。 胡彦烧昏了头,头上和身上热的滚烫,双手和双脚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他这会儿没什么知觉,元征外衣也不穿,直着着夹衣坐在床边,怀里扶着烧糊涂了的胡彦。 春香在一侧端着托盘,元征不要她插手,单手执着白瓷勺子撇那乌黑的药汁,吹一吹热气在缓缓地喂到胡彦的嘴边。 胡彦昏昏沉沉地裹了一床被子歪在元征怀里,元征身上的松木香气逼人,熏的他云里雾里,仿佛自己是一节烧着的松木一般。 鼻间又嗅到一味苦涩,慵懒地抬了抬眼,白勺子黑药汁,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是极好的,断没想自己竟然被小风吹出了病来,张嘴含了勺子,元征抬手腕把药汁倒进他嘴里。 万分苦涩的黑药汁又从惨白的嘴角流出来,胡彦的眼角都睁开了,那般惨状,像是狠心的丈夫要拿□□毒死自己的妻子一样,胡彦撇嘴叫惨。 元征眼眸低转,接过春香递过来的帕子,轻声哄道:“乖,喝完了,病才好的快。”顺道,又喂了胡彦一勺子,喂的胡彦一脸的苦大仇深,嘴里的药还是吐出来不少。 春香端着檀木托盘,看着上面还有一大碗的草药,忍不住插嘴道:“少爷,您昨晚上喝了烈酒,穿的衣物甚少还吹了风,这风寒正是赶了您的节骨眼,还是多多的喝药为好啊。” 元征一手又执空勺又给胡彦擦嘴,看着娇妻实在过于惨烈的小脸,喊了外面站着的丫鬟去端蜜饯,依旧在挣扎的胡彦有气无力的又朝外喊道:“不要…不要蜜饯,要红豆糕!” 春香弯着身子想笑,努了努嘴咬牙忍住。 元征瞧着胡彦憔悴的面容,先把勺子扔到了碗里,“还知道找好的挑,看来没有病傻呢。” 胡彦懒得说话,捂在被子里的伸出来点了点锦被,上面有一个黑点点,是他刚刚 嘴里漏出来的药汁弄上去的,元征随着他的动作,安慰道:“无妨,你最要紧。” 红豆糕要现做,两个厨子紧着时间半个时辰也不够,丫鬟只好端了碗槐花蜜水前去“复命”,胡彦看着又一大碗的蜜水,仗着生病不肯凑活,元征向那丫鬟吼道:“要你们干什么吃的!连快糕点都吃不着,一群废物!” 春香不敢动,手里依旧端着托盘,头垂的低低的,那端着蜜水的丫鬟手里的碗还端的稳稳的,两行泪已经从眼睛里滑了下来,下一刻便要跪下,胡彦哑着嗓子制止了她。 扭头看着俊眉怒展的元征,埋怨道:“你干什么呀~不怪她,厨子又不敢让我吃剩下的。” 不过胡彦是真的不想喝蜜水,吩咐那丫鬟换了蜜饯来。 元征看着丫鬟战战兢兢的呈上蜜饯,眉宇才回复平静,挖着汤药继续喂胡彦,渐凉的汤药更苦涩了些,胡彦不想再折腾了,认命地大口大口喝药,最后嫌元征太过仔细,端了碗仰头自己喝下去。 喝完药,泛白的双唇都染上了药汁,变成了青黑青黑的两片薄肉,元征眉梢含笑,捡了小一颗蜜饯喂给他。 春香等人终于退出卧房,元征褪了靴子躺回被里,抱着胡彦等他退烧,两个人在房中又睡了大半晌午,终于最好了红豆糕的厨子端着食盒站在门口半刻,左右犹豫,被后来走到的春香拉走,现在敲门,恐怕又要讨王爷骂了。 丁甬开的方子用的药都是上成,胡彦的身子到了晌午便没有那么烫了,自己支起身子准备下床穿衣,他饿了。 元征本就穿好了衣裳,今日为了照顾胡彦,特地找了剑袖的长衫穿,显得他身姿挺拔,身手灵敏,活脱像个行走在江湖的飘逸剑客。胡彦喜欢他这一身的打扮,从前那些广袖玄服,总让元征看上去像个已过而立之年的老大人。 他仿着元征的衣裳,也给自己扮了扮,平日散下去的头发都被冠上,看着大铜镜里的自己,胡彦觉得他也像个江湖人士了。 元征睡得轻,本就是陪着胡彦歇息,睁眼看着已经穿好衣服的胡彦站在铜镜前左转右转,兴奋的不行,下了床给他倒了杯热茶。 胡彦环顾四周,拿了梳妆台前的烛台在手里,做利剑一般刺向元征,嘴里装模作样喊道:“呔!小贼,你往哪里逃!” 元征嘴角上挑,配合道:“小人正要卷着刚偷来的吃饱逃往那王府的大宅子,没想到竟落在了少侠您的手上。”英俊的面孔装作市侩小人 的模样,滑稽极了。 胡彦没想到元征竟这样配合他,随即又厉声问他,“那王府可是乾州定王的住所,你往那里跑什么?不怕王府上的人抓了你见官!” 元征装作一脸的愁苦模样,“少侠有所不知,那定王府里住的我的娘子,他爱慕钱财爱慕的紧,小人之所以偷盗,全是为了我那心爱的娘子啊…” 胡彦被元征调戏的小脸一阵青一阵白,元征竟然这样污蔑他!扔了烛台就要锤在他的胸口,出拳倒是出慢了,被元征搂着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又喝下一杯茶。 草药的苦香还萦绕在胡彦的嘴巴里,元征看着又俏活回来的娇妻,忍不住的想要亲亲抱抱,搂着已经喝完了茶的胡彦不撒手,只等到胡彦向他求饶说饿的不行了,才站起来出门。 做好的红豆糕再一次被呈上饭桌,胡彦先被元征逼着喝了一小碗白粥,才被允许吃下这“得来不易”的糕点,元征又不许他吃多,红豆糕没吃完一半,就被这么“抛弃了。 饭菜做的清淡,胡彦没什么食欲,揪着一筷子一筷子的鱼肉陪白饭吃,元征坐在他的左侧,往别的盘子里夹菜给他,胡彦不得不再另吃些别的。 鱼肉是刚买回来的草鱼,鲜嫩的很,刺也硬,元征看着胡彦先把肉含进嘴里又慢慢吐出刺来,提醒道:“当心扎了嗓子。” “唔,本少爷吃的鱼比走的路还多,放…咳…”胡彦想说他自小吃鱼,卡住刺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成想,说话间嗓子眼便被鱼刺卡住了,真是…… 元征扔了筷子,两手托着胡彦的头颅,朝后面的丫鬟沉声喊道:“拿醋来。” 胡彦的饭已经吞进喉咙元征让他大张嘴,一根办寸长的白刺横在胡彦的咽喉要道,胡彦仰着头感叹,一根小小的鱼刺就这样折损了他在众人,尤其是在元征面前的形象,不应当啊不应当! “你看看,怎的就不当心。”元征稳稳地托着他的脑袋和脖颈,回应他的只有胡彦的呜呜啊啊,夹着几声干咳。 春香跑着拎来醋壶,带着一只小酒盅,胡彦直接夺了醋壶,冷静地扣着胡彦的后脑就要给他往嗓子眼里灌醋。 胡彦仰着头也看见一个酒壶大小的醋壶嘴扎进了自己的口中,来不及挣扎,大半口醋已经进了肚子,酸劲儿渗紧骨头缝儿里,他呜呜地抓着胡彦的手腕子阻止,没想到元征竟然这样狠心!手腕像是石头凿的一样牢固,一股股的醋酸涌进鼻中。 “嗯…嗯 ……咳咳……” 最终,大半瓶醋被灌进了胡彦的喉咙,元征撒开了他的后脑,“怎么样了?” 胡彦眼角衔着泪,往下咽了咽口水,欸,感觉不到鱼刺了。 元征看着他伸展来的眉毛,挥手让春香拿走醋壶,满屋子醋味儿。 胡彦默默地坐在饭桌上,有苦说不出,他今天又是吃苦又是吃醋,真真儿的像是体会到了人生百味,偏偏这两样东西还都是为了他好,想拒绝都不成。 丫鬟又递来两双筷子,元征重新端起饭碗吃菜,看着胡彦那凄凄惨惨戚戚的小模样,忍俊不禁,“胡大少爷吃的鱼比走的路还多,怎的今天就失手了,嗯?” 胡彦哼了一声不理他,筷子再也不往鱼肉那里凑,恢复红润的嘴唇微翘,像是有什么委屈的不满。 手边一盘清脆的白灼油菜,胡彦一侧的嘴角上勾,夹了一筷子往元征碗里送,元征眉开眼笑的直接从他的筷子上吃下去,吃完之后,右眼角随着嘴里的麻衣抖了抖。 胡彦笑嘻嘻地看着元征,他故意夹了一块带着麻椒的菜给元征吃,元征竟然看都不看就要吃,正好着了他的道。 “好啊,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妖精,居然敢陷害你的救命恩人,看为夫怎么收拾你…”元征放了碗筷就要去挠胡彦的细腰,那里有胡彦致命的痒穴。 胡彦再不敢胡闹,躲着元征动物大手想要站起来往外走,元征怎会让他得逞,双臂捞过人来坐在自己腿上,偌大的饭堂回荡着娇俏一阵阵笑闹声…… 前院里,下人们扫地的扫地,泼水的泼水,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淡定。 ps: 嘻嘻,这就是一片温馨日常的文,大家喜欢吗?我的存稿还有很多呦~喜欢就请点击收藏吧!欢迎评论!鞠躬!另,我还有一章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等收藏破五十吧…… ☆、小赌怡情 胡彦整日里跟着元征在王府里胡闹,除了元征有时会去兵场或者处理府衙的案子,大多数日子元征都陪着他找些个新鲜玩意。 这一日,元征外出,胡彦自己一个人甚是无聊,从后院穿明轩走到前院,听见后院竹林里一阵热闹的喧嚣,他被吸引着往那里头走。 几个小厮正坐在石桌前,石凳不够,剩下的人便站在后面围了一圈。待他走进,大声吆喝的家丁这才看到站在他们面前的王妃,纷纷大惊失色,跪在地上连忙扣首。 胡彦这才看到他们玩的什么,石桌上放着几枚铜板和骰子,还有一个大瓷杯,应当是充当骰盅用的。 胡彦有模有样地负手,轻咳几声,那几个家丁动也不敢动,颤抖着肩膀等着胡彦发落,不知道偷懒还玩堵会是个什么后果,又痛恨被那东西误了头,居然连王妃走过来都没瞧见。 “你们,好大的胆子!”胡彦轻调的语气训斥他们,看着低伏在地上的小厮们,那其中最害怕的已经颤了嗓子,低声求饶,“王妃饶命,王妃恕罪,王妃饶命…” 胡彦堵了他的话,“不是说了要叫我少爷吗!” “啊,是是是…少爷恕罪,少爷饶命,小的们再也不敢了…”其他几个家丁纷纷扣首附和着同样的话。 胡彦其实也不是真心怪罪他们,他在胡府时,看到家里的小厮赌钱,有时都会掺进去和他们堵几把,可是为了维护家主威严,他只能严厉地制止他们这种作为。 “哼,念在你们是初犯,少爷我也就宽宏大量,放过你们,自然也不会告诉王爷。” “谢少爷宽恕,谢少爷宽恕…” “不要让本少爷我逮到你们第二次,要不然,就让王爷收拾你们!明白了没有?” 得到了宽恕的家丁连忙道谢,胡彦也不留他们,没收了他们的骰子,几个家丁拿着自己的铜板做鸟兽状散开。 三个骰子被胡彦握在手里,生生勾起了胡彦的赌欲,他把玩着三个玲珑小巧的玩意儿眼巴巴地盼着元征早点回来。 元征去了府衙,城里没有什么大事,上头来了一纸飞鸽传书,要他留心瘟疫之疾在江南一带的传播,京州有学士专事统计,说是江南一片国土每二十年便会有瘟疫传播,让元征多加注意。 处理完公务的元征骑马回了王府,胡彦又坐在对着王府大门的正厅庭院下等他,元征让下人牵了马,含笑走回庭院。 他 的卿卿应是很喜欢这块地方,一个人搬着绣墩在庭院下坐一天的功夫也不嫌闷。 庭院两侧栽了两棵枣树,这是七年前他刚来到这里栽下的,现在已经顶上人腰粗了,干瘪的红枣落在地上,还没有来得及被下人扫走,满树的叶子细小萤黄,胡彦就这么俏生生地坐在庭院下喊了他一声“夫君!”还朝他招手。 元征不禁加快了脚步,十丈余长的前庭院,元征大步流星地走到胡彦面前,他听见胡彦坐在绣墩上娇嗔道:“你怎么才回来呀~” “我的错我的错,让我的卿卿等着急了是不是?”元征笑着向他赔不是,然而空中的日头明明都还没有绕到正空中。 胡彦草草地吃了午饭,坐在饭桌上乖巧等着元征吃完饭。 元征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吃完了午饭,被胡彦悄悄地拉回了卧房。 胡彦贼兮兮地关上门,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他这个做主子的刚训斥完了家里下人这种可耻的行为,也不好让下人看着他又去碰这些东西吧。 元征坐在八宝桌前,看着面前坐下来的胡彦献宝一般拿出那三个骰子,一口白牙咧开朝他笑。 “我们来玩摇骰子吧。”胡彦两手捂着骰子在元征面前晃了晃,晃完后又打开手掌,嘴里说着“开。” 元征还当他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原来是他早就玩腻了厌弃的小万物,忙不迭的嗤笑他,胡彦被他笑的心里更加痒痒了,缠着元征陪他玩。 “我的夫人,没有骰盅,你让为夫怎的陪你玩?”元征颇为无奈,也不知道胡彦从哪里的来三个骰子。 胡彦这才拍了拍自己脑门,嘴里嘀咕着,“哎呀,早知道,就和他们要过来了…” 元征人精一样,耳朵尖的很,立刻明白了过来,“看见家里的下人玩这个,手痒痒了?” 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胡彦这才意识到他自己说了什么,他可是答应了他们不告诉元征的呀。 “捂嘴做什么?” 胡彦摇了摇头。 “我去让他们拿个骰盅来。”元征站起来就要喊人,胡彦又抱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 “嗯?卿卿这是要我做什么?” “我都向他们保证了,说不会让你知道的。”他真怕元征会因此动怒,让那几个小厮挨几十大板什么的。 元征苦笑叹了口气,“我的夫人,你是这府里的主 子,怕他们做甚?就算我从你这里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他们,”元征反手挑着胡彦的下巴,“反倒是你,把为夫想成什么人了,为夫难道是个爱罚人的暴君么?” 胡彦望着元征深潭一般的黑眸,吞了吞口水,木木地摇了摇头,他还没见过元征对下人不好,除了他生病要吃红豆糕那一次。 不像他那个二娘,平日里总是指使家里的下人做这做那,一有疏漏便要挑三拣四,克扣工钱,非得鸡蛋里挑骨头不可。 就这样呆滞地看着元征出了里屋,朝门口的下人说了句话,不一会儿便有婢女端着两个黑漆木骰盅来。 “咦,咱们家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元征把三个骰子放进一个骰盅,“我从前玩过的东西,母亲后来嫌它害人,便让我收了起来。” 胡彦一听说元征玩过,便知道他肯定会的甚多,“好夫君,教教我,教教我啊。”他双手摇着元征的胳膊,从前元征和他说过,堵坊里摇骰子赌钱都是被人动过手脚的。 “你快叫我赌赢钱,我要把输的银子都赚回来!” 元征苦笑,“堵坊里的骰子的确做过手脚,堵坊里都会放两只骰盅,每只骰盅各方三枚骰子,这输赢的门道,就在那小小的六颗玲珑骰里。” 胡彦听着元征卖关子,软着嗓子撒娇,“你快说呀~到底是什么门道?” 元征把玩着另一只空骰盅,“三只骰子一半在小的那三面注上水银,令三只和之相反,开大开小,凭的就是摇骰盅人的力道。” 胡彦怒拍桌子,“都是骗子!” 怪不得他总是输钱,原来开大开小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赌运,而是早就能够掌控好的! 元征瞧着胡彦气鼓鼓的模样,手里开始摇骰盅,“开大开小?” 胡彦看着那骰盅在元征的手里摇的飞快,随口说了个大。 骰盅在元征手里又飞快的晃了几下,哐啷落定。 “我手生,也不知现在还管用不管用。”说完,元征开了骰盅,三枚骰子竟然均是六点朝上。 说是巧合,怎的会如此巧合,胡彦不怎的相信,“我要他三个一点朝上!” 元征知他不敢相信,拿起骰盅又开始摇晃,十几下过去,骰盅一开,竟然真是三枚一点朝上!胡彦眼睛睁的要和嘴巴一样大了。 “这这,这是如何做到的?这些骰子也注了水银? ” 元征抬手捏了捏胡彦的小脸,“不,只是你夫君我比较厉害罢了。” 胡彦在心里对他夫君的崇拜又上升一个程度,双眼冒着星星,“好夫君,你怎么这样厉害呀!” 元征一道薄唇在娶了胡彦之后上挑的次数不知道多了多少,轻弹了弹胡彦的额头,“掌控力度就是这其中的绝学,多加练习,不难。” “唔,那我还是不学了。”胡彦耸耸肩膀,那意思就是让他多加练习呗,他可没这耐性,大不了以后去赌场带着元征一起,保证赚他个满盆钵。 元征歪头想了个新玩法,手指勾勾胡彦的手心。 “为夫带你玩个新玩法怎么样?” “玩什么?” “咱们掷骰子,比大小,点数小的一方要主动亲点数大的人十下,怎么样?” 胡彦立马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嘴里嘟囔着,“你又想骗我!”如果真那样玩,不管输赢,他岂不是都要挨亲?他夫君这是把他当傻子占他便宜吗? “我的夫人,”元征苦笑道:“亲你怎的就成骗你了,难道夫妻之间/亲/热/还有罪不成?”他就爱看胡彦这丧眉搭眼的羞怯样。 “唔,那行吧。”胡彦绞了绞自己的长衫,耳朵尖微红。 元征坏笑着把骰盅让给胡彦先摇,胡彦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奋力摇起来,最终开了骰盅,两点、三点、四点。该元征摇了,胡彦心里盼着元征摇出来的骰子点数千万要比他的小,这样就不需他主动亲元征了。 最后骰子一落点,三枚六点朝上的骰子又出现在胡彦的眼前,元征闭着眼睛笑道:“来吧,我的夫人。” 胡彦感觉自己又要发烧了,伸长了脖子快快地亲了元征的脸颊十下,亲完之后,元征睁开眼,看着胡彦的脸红到了细长的脖颈,忍不住的盯着他大笑,看来他的过寒还是没有习惯他二人之间的亲近呀。 往后反复如此,每每都是要胡彦主动,到了最后,傻子都看了出来,元征根本就是凭着自己的技巧欺负胡彦!胡大少爷跺了跺脚,作势就要破门而出,被元征抱着腰身拦住了脚步,抱在他腿上细细地亲着,亲来亲去,便亲到了床上…… ps:大家收藏都点一点关注呀,收藏破五十有惊喜小车车呀!鞠躬~ ☆、东窗事发 吃喝嫖赌只剩嫖元征没有带胡彦体验过。 胡彦也不想体验,他只要能带着元征把从前堵输了的银子赚回来就心满意足了。 乾州城里最大的堵坊,几个管事的小厮脸垂的低低的,侯着准备出手的胡彦。 看来这位不谙世事的定王妃是个门外汉,并且还不知道,他们靠吃饭的这家赌场是定王的产业。 摇骰盅的伙计手臂都要摇断了,也未敢放下,因为在一旁下注的胡彦还没有决定到底选哪个。 他们都是拿钱办事的小人物,心里吊的高高的看着定王的眼色。 定王妃喊大他就摇个大出来,三个骰子数绝对不能低于四个点。 “小!”胡彦深皱着眉角,终于犹豫着下了注,一个拳头大小的金锭子,他要是赌赢了,会连带着元征给他的本钱带着利收回来,可要是输了…… 胡彦心虚地回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大“金主”,金主并没有像他一样紧张,只是眯缝着眼朝他笑,一直胳膊还虚放在他的后腰上。 骰盅哗啷啷了一番终于罗定,心有忌余的伙计有些手抖,这小小的骰盅他晃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会怕今天在定王爷面前失了手,万一摇出一个六点来,他也就不用在这堵坊里讨饭吃了。 盖子被掀开,胡彦双眼紧盯着那盖子下的三个小方块,看见朝上的数之后猛的大咧开嘴,转身抓着元征的胳膊又笑又跳,站在他们这一侧的赌客也都大呼,唯独对面的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这么大一颗金元宝离自己腰间的钱袋愈来愈远。 摇骰子的伙计用袖子抹去满脑袋上的虚汗,大声吆喝道:“一点红,小!” 胡彦跳起脚来,双手环着元征,眼睛里都要蹦出两朵花来,“赢啦!赢钱啦!” 元征嘴角上扬着,一手搂着胡彦防他摔倒,“好好好,是是是,”元征看着高兴坏了的胡彦,自己的眼角泛着细纹,“你赢了,都是你的钱啦…” 胡彦赚了了盆满钵满,与元征二人在大街上吃了午饭才回去,刚到王府大门,下了马,家里的小厮呼哧带喘的跑过来,通报了个坏消息。 乾州城下,确切地说,玉吉县下的几个镇子连着村庄,感染了瘟病。 胡彦一听小厮支支吾吾地样子,便着急了,他抓着小厮的粗布袖子,“我家呢?胡家塘怎么样了?” 元征一只大掌放在胡彦瘦削的后脊背,弯着腰的小厮提高 了嗓子,“有,有,少爷,您家那里,胡家塘也感染了……” 胡彦的身子一下从后脑凉到了脚心,他老爹,他老爹怎么样了?管家和阿鼠会不会也感染瘟疫了?还有雪儿,雪儿如何?堂口卖阳春面的王大娘…… 元征看着胡彦六神无主的模样,扶着人靠在自己怀里,看着小厮沉声问道:“消息可靠?” 小厮不敢怠慢,朝元征作揖,“王爷,是县底下咱们伙计传回来的消息,说是那瘟病邪乎的很,朝发,朝发夕逝,有的村子里的人都死绝了呀……” 胡彦越听腿越软,整个人无骨似的后靠在元征身上,只听见元征嗤笑一声,“简直胡说八道,什么瘟病这么厉害,一天之内就死人,当它是□□不可?” “我家里,我家里,我爹他们有得了病的没有?”胡彦看着依旧低着头的小厮。 “回少爷,没有听到您家里传信。” 元征向那小厮拂了拂手,搂抱着胡彦往后院走,“没给你传信儿就是好着呢?瞎担心什么?” 胡彦平时上翘的眉毛都拧在了一起,“我爹他们是把我忘了,万一已经,已经,已经染上病了……”胡彦说话都颤,身子软的不行,要是没有元征扶着他,他这会儿就要在地上躺着了。 他浑浑噩噩地淌活过来二十年,虽然老爹不疼没有娘爱,倒也是衣食无忧,老管家待他视如己出,胡雪像他大半个亲妹妹,阿鼠就更不用说了,胡尚给胡彦点月钱他俩就能一起去堂口买王大娘做的阳春面吃,可是现在,胡彦真怕那吓人的瘟疫要了那些人的命啊! “是不是瘟疫还不一定呢,”元征面上镇定自若,心里却想着前几日打京城来的飞鸽传书,“我这就派人先下去看看,书信一封,问问你家人的情况。” 胡彦的双眼都要饱含泪花了,他抬头看着元征,这个角度,元征的下颚紧绷,面部线条流畅而锋利,那双利眼透出坚定的眼神让胡彦心安,让他可以把所有担忧和不安告诉他,并且他定会神通广大的解决完所有麻烦。 元征吩咐下去的事很快有了结果,不过半日,放出去的两只飞鸽便收到了回信,一封来自处在玉吉县县底下的丰宝镇,一封来自胡家塘胡家。 玉吉县底下有些村镇确实已经瘟疫肆虐,当地的大夫也没查出病源是什么,朝发夕逝系谣传,但是病发的速度的确快。 着了瘟疫的人先是发烧不下,浑身长满红疙瘩,过不几天,疙瘩 破孔烂成一身的红疮,碰也半分碰不得,据说疮上流出来的脓液就可致人染上这恶疾病,治愈之法不得,现在家家户户门阖禁闭,商不出市,户不出街。 现在最好的消息就是只局部地域感染瘟疫,疫情还可控制,胡家来信说家里人没有染上,胡彦那边也可以放心了。 元征召了定王亲兵的大管事来,命他带兵分往各个村镇,细细排查,已感染了瘟病的地域隔离起来,未感染瘟病的地域不许外出。又派人叫了丁甬来,丁甬家祖上三代都是太医,丁甬早年经历过瘟病,他在乾州药房还有一大堆学生,元征命他带学生下去差明病源,并找到治愈的法子。 处理完这些,元征一手负在腰后出了书房,天色已经变暗,步伐深沉地走到后院,院里的偏堂摆了晚饭,现在时节冷了,前院的大饭厅越发阴冷,胡彦嫌在那里又冷又闷,元征索性叫人在偏堂支了张大桌子。 这才想起,他母亲去庙里祈福的一月为期已至,连忙喊了人来传书一封,请他母亲在庙里多呆些时日,佛家地界清净,免得万一染上那折煞人的瘟疫。 处理好这些,元征坐在偏堂上才觉知少了些什么,下一刻看到胡彦换了身长衫走进门槛里,脸上的郁色不减。 待胡彦在他身边坐定,元征覆住胡彦的细手,“你爹他们已经来信了,没有人染病,放心吧。” 胡彦本来面色还平静些,听到元征这样说又皱成一天,“那阿鼠呢?镇上的人呢?”他紧皱着眉宇,“我刚刚做了个梦,梦见家里的下人都病了!” 元征拍拍他的手背,“莫激动,莫激动,我们明日便会去看一看,好不好?”胡家来的传书确实说家里人没有染病,对镇上的情况只字不提,元征着实担心,还有,玉吉县底下的镇子他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丁甬第二天一早便候在王府大厅,他在县底下也有学生,那学生连夜传信向他写明了瘟病感染后的状态,病情发作周期,以及对病源的猜测,丁甬彻夜翻考古籍,也没有找到可以下定的病源和结果。 已过半百的老太医决定亲自下乡,元征正有此意,带上非要回去的胡彦,领着随从和大夫上了路,为了节省时间,二十多人一同骑马前往。 离他们最近感染了瘟疫的地方叫刘家堡,地域格局和胡家塘相似,也不止和胡家塘相似,这里的每一个小镇都是依山傍水,乌瓦白墙。 元征和胡彦带头乘马走走在刘家堡的干道上,陈设在道两边的 摊铺没有人影,孤零零的一排木板支架横在两边,走在街上半个时辰,果真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不过细看就会发现异常,丁甬带着几个学生在一岸的小河边取了一瓢水,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撒上试药毒性的药粉,丁甬的胡子一颤。 “王爷,确实有人在这水里下了手脚。”丁甬向马上的元征鞠躬。 不多时,刘家堡的堡长被随从薅出来,身子巍巍地迎接定王一行,丁甬一问,确定小河水是供这里的百姓吃喝的水,胡彦想不到谁会对自己每日吃的喝水下毒,元征又命堡长带他们去看已经染上病的病人,堡长这才战战兢兢的带路。 染上瘟病的中年壮汉此时盖着被子躺在炕头,脖子下,手背上,脚底板,甚至是脸上,大大小小的脓疮盖在上面,胡彦简直不敢相信那还是一个人的身体,脖子不知道和瘟疫有没有关系,肿的老粗,像是卡住了一个大海碗在喉咙间似的。 元征搂着他带人去往另一家,下家的情况比那壮汉好不了哪里去,只是身上的红疙瘩没有烂开,但是樱红的疙瘩在他们眼所能及的地方覆盖着,极其恶心胡彦差一点当场吐出来。 丁甬作为医者细细的掰着他们的伤口看了看,最后也不敢妄下定论,这瘟疫来的奇怪,像是有人故意投毒害人,说是瘟疫不像瘟疫,却又都是和瘟疫一样的路数。绕是凭着丁甬行医三十年,再凑上祖上留下来的资料参考,丁甬也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什么病。 “先祖曾留下预防疫疾的方子,丁甬只能先给他们开了方子先服着,具体的治愈法子,我…我也不能定准。”丁甬看着面前的元征。 “开吧,命人从最近的钱庄拿些银两来,镇济病人,其他镇子上也照此。” 前去打听水源的侍卫驾马回来,跪扣在地向元征禀报,“王爷,这里的水源和其他村镇相连相通,上游还有几个镇子出现同样的病情,河水的源头正是王妃的家乡。” 胡彦悬起来的一颗心死死的堵着了嗓子眼,噎的他喉咙发紧。 ☆、他的心全都凉了 顺着刘家堡一路向上游走,好几个大镇子都是如此相同的状况,丁甬留下几个学生分别在这里观察病情,带着最后几个学生跟着元征到了水流的源头。 乾州本是凉边一带要塞,把守着关南一带大片中原山河。玉吉县实属偏僻,已是江南边陲,胡家塘更是边陲中的边陲。 清水河不宽不窄,细水长流,造福了一方百姓。元征连续几日眉宇不展,势要查明此次“天灾”到底是何人所为,又意欲为何。 二十几人零零落落,最后只剩两名亲兵和丁甬师徒三人,元征抱着胡彦在胡府宅门前下了马,往日府门前还会有两个小厮看门,今天连根人影都没有。 胡彦不顾元征在他身后拉扯,推开大门跑进去,大大的院子更是一个人没有,他止不住的抖着身子,“老爹!管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平时游戏在侧院花园里的几个婢女都没了,偌大的宅子寂静无声,仿佛一片看上去装修豪华的乱葬岗。 系着粗布腰带的小青年家丁先听到声音,看到胡彦连忙从偏院跑过来,看着脸上均盖着白帕子掩住口鼻的胡彦一行人。 “大少爷,您怎么回来了?”小家丁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身形逼戾的元征。 胡彦心急如焚,双手抓着小家丁的肩膀摇晃道:“我老爹呢?管家呢?他们得病了吗?” “额,少爷少爷,您别激动,”小家丁被胡彦晃的脑晕,“老爷就在东厢房呢,管家,管家他病了。” 胡彦心里五味杂陈,老管家待他视如己出,一辈子服侍在他们家,胡彦在胡家不管做什么,老管家都会站在他的身后,就算他和胡尚闹性子,老管家也要帮着他,这样一个好人怎么就…… 因着这病没得方子治,镇上的人对得了病的人传的越来越邪乎,只要碰一下他们都会着上这害人的异疾,连他们碰过的东西都不能靠近挨一挨。 半截身子已入土的老管家此时奄奄一息地躺在胡家放杂物的小木屋里,身上的疮口烂开流脓,身上热的厉害,平常来送饭的下人在门口外放下碗便远远的走开,谁都怕从他身上染了病,谁都怕死。 胡彦如鲠在喉,鼻涕眼泪留了一脸,推开木屋的门,看着昏暗的小屋子里,床脚挂满蜘蛛网的床上躺着一个佝偻的躯体。 老管家浑身发热发疼,难后的厉害,痛苦的□□着,胡彦的双眼通红,话憋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声,良久,喊道:“…管家 。” 那正在和病魔纠缠的老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却连头也抬不起来,只是剧烈的咳嗽着,声音不止,像是要把身子骨里最后一口人气吐出来。 元征用怀抱桎梏着胡彦的身子,朝身后的丁甬问道:“先检查身子。” 丁甬拎着药箱走到床边,老管家还在咳嗽,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像是要说话,却不能够说出来。 他看着老管家脸上、脖颈、手上,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皮肤,血糊淋漓地挂着已经绽成肉泥一样的疮口。丁甬比他还年轻一些,纵使作为行医者饱览生死,看见这样的悲惨也忍不住留下浊泪。 他不是胡彦,用袖子擦了泪便掏出银针来,想要试着先帮床上的老者逼出些毒来,可是扒开那破旧的衣裳…… 老管家的胸膛上早已是模糊一片,像挨过鞭刑一般,展开的皮肉黏连成片,恐怕再等两日,他们就只需要给他收尸了,这片胸膛,也早已应该被蝇虫叮食。 银针根本无从下手,丁甬再一次流下泪水,医者父母心,可按着老管家这副模样,就算华佗在世,也于事无补了。 收了银针回药箱,丁甬颓败地看着元征,心想还是写张方子,为老人家多续上几日命数。 胡彦看着丁甬什么也没干便收了东西,哭着闹着挣脱元征的桎梏,“管家!管家……” 元征依旧箍着胡彦,“碰上果真染病?” 丁甬摇头,“但,老先生确实碰不得了,”他看着已经崩溃的胡彦,“王妃,您现在碰他,只会给老先生徒增痛苦,还是尽快…唉……”当着管家的面,丁甬接下去的话说不出口。 元征看着在他怀抱里一直往前挣的胡彦,轻声道:“听到没有,你现在碰管家,只会让他更痛。” 胡彦慌忙的看着元征,一张看好的脸现在哭的像只滚了土的花猫,“我不碰他,我不碰,你放开我,我……”他心里乱的很,不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只是一味的想要让管家看到他。 元征慢慢放开了他,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谨防万一胡彦碰到老管家,这样,对谁都没有益处。 胡彦任由元征拉着他,狭小的木屋光线昏暗,门口离小床不过三两步的距离,胡彦迈的无比沉重,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颗颗砸在地上,他踱步到床前。 半合着眼的老管家看见了他,嘴里终于说清楚一句话,“少爷,少爷回来啦?” 胡 彦连忙制止了他,“你别说了,别…别说了…”他来的时候还担心着他老爹的安全,现在便又开始痛恨他了,为什么把伺候了他一辈子的老管家关在这种地方? “我会…元征…元征会治好你的病的…你放心……唔”胡彦说这话自己心里都没底,他看着刚刚丁甬掀开又没有合全的衣裳,那里比他能看到的疮口还严重,胡彦第一次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痛。 老管家朝他努力的笑了笑,便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胡彦和元征站在一旁静静地待他咳完这一阵。 好不容易等他咳完了,胡彦看着老管家慢慢的合上了眼,伸手就要去摇他,心猛的一紧,元征快他一步,握着了胡彦的手,自己伸出两指探在老管家的人中上,沉声安慰道:“只是睡过去了。” 搂着元征出了木屋,一行人往后院东厢房走,胡尚已经知道了他们回来的消息,两个婢女扶着他出来迎接。 胡彦看着他老爹还是一副春光满面的面容,攥紧了自己的手掌,元征停住脚步,转过身挡住胡彦的视线,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条干净的白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 擦干净胡彦的脸,胡尚也已经走到他们身前,胡彦气的后背冒烟,“你为什么把管家丢在那种地方!”话说出来都是带着泪的。 胡尚面不带愧色,“彦儿,管家他染了瘟疫,不把他隔离起来,是要再死人的,”胡尚脸上的肥肉依旧不少,两边眼窝略带青肿,“你难道要咱们胡家上上下下,连着你妹妹都死绝了不成?” “……你”胡彦刚要反驳他,便被元征伸手打断,元征问道:“丈母未出房来,想必是也染上瘟病了?” 胡尚的后背发凉,连忙向元征鞠躬作揖,“实不相瞒,王爷猜测的准。” 胡彦又一次如鲠在咽,他倒是不心疼他二娘,他心疼胡雪,这么小就要没了娘。 丁彦带着学生去了另外一件厢房,看望被隔离起来的胡张氏。 现在胡家塘各家各户大门紧闭了,镇东头的学堂也停了,胡府上上下下的家眷躲在房里不怎么敢出来,胡秀和胡雪已经被胡尚送往了镇子底下胡张氏的娘家,那里还没有人着病,他两兄妹如何,也就看的个人造化了。 丁彦写好方子才发现他们带来的两大马车草药已经分发完了,胡彦拿了方子说要自己去拿药,胡家在街上有自己的药房。 元征不放心他一个人,留着丁甬一众留在胡家, 他带着胡彦上了街。 胡家大药房的店铺离塘口不远,待他们走进药房,却发现药房的门是开着的。 元征把胡彦护在身后,轻手轻脚踱步到门口,身子猛的扑进店里,胡彦守在门口紧闭双眼。 他不会功夫,若自己毛手毛脚跑进去也只会给元征添麻烦,预想中的打斗声并没有发出来,胡彦大胆进去,看见一手抓着灵芝一手抓着鹿茸的阿鼠站在药铺里,元征也怔住了。 “阿彦!” “阿鼠?你怎么……” 胡彦照着丁甬写的方子也认不全所有的草药,元征最后抓了三大份草药,一大份自己拿着,剩下的都给了阿鼠。 怪不得他们来的时候没看到在外面乞讨的阿鼠。 趁着元征上次给阿鼠的钱,他买了个草棚住,不久之后,镇上突然有人染上了这样骇人的怪病,阿鼠把街上得了病的老乞丐接到了自己的草棚里,他不怕镇上人说的那些话,染上病也不怕,不就是贱命一条而已。 阿鼠之所以去胡家药房偷药,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钱了,家里的老乞丐和卖阳春面的王大娘都病了。 王大娘没有儿子,姑娘远嫁,阿鼠用元征给他的剩下的银两都用来抓药了,药房里的大夫看不出这病应如何治,只能拿着平常治风寒的方子给他们开药。 胡尚怎的说都是老狐狸一条,人命关天了也只想着发财,药材比平常贵了三倍,可即使这样,该抓药的还是要抓药,胡尚不给那些穷人家赊账,万万没有法子的人只能坐着等死。 阿鼠看着从前带他讨过百家饭的老乞丐,还有以前总给他和胡彦煮面的王大娘,一颗少年热血的心不得不去偷药材,大不了以后拿命抵就是了。 胡彦的心全凉了。 ☆、火越来越大 回到胡府,胡彦顾不上他爹喊他和元征吃饭,带着药进了厨房让下人加急熬药。 他看不得老管家那副样子,他那老爹真是半点仁心都没有,二娘病了就有药治,怎的在他们家呆了一辈子的老人就只能活活等死? 元征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奔波了这么久,你也该累了,管家有人照顾,跟我去吃些饭。”他还就不信了,定王在此,胡尚还敢不叫人照顾老管家。 丁甬一行人已经被胡尚安排到了饭桌上,胡尚是个生意人,一打眼便看出了丁甬的地位重量。 他跟着王爷来,又带着学生,挣个玉吉县都仰仗他分析病因,胡尚当然要讨好讨好他。 未等他谄媚之言从口出,元征拉着胡彦走到了大厅,身后跟着三五随从。 胡尚连忙站起来,还未等丁甬起身,元征已经招手示意胡尚不必多礼。 “可查出什么蛛丝马迹?”元征坐定,询问道。 丁甬侧身,“王爷,我已领学生细细对比了这几个镇子的病情和环境,河水里有毒是主要方面,其他方面,传染介质确有细节,但……怒丁甬学识浅薄,未能参透病源到底为甚。”他的头发已经黑中夹白,额头紧皱着。 元征没出声,拿起筷子来夹菜,丁甬也不再多说,继续吃饭。 一桌子悄然无声,几个学生感受着气氛的微妙,只觉得这顿饭吃的压抑。 元征夹了一块瘦肉放进胡彦碗里他们这几天在路上颠颠倒倒。 胡彦本就瘦削的身子经不住苦熬,他极担心胡彦在这个节骨眼上倒下去。 胡彦心情苦涩,他才离开胡家塘不到一个月,便发生了这样不可控制的天灾人祸。 元征告诉他这大概是恶人所为,胡彦想不到为什么。 如果矮刀子杀人是为了自己快活,那这次,为什么要大大小小的村镇百姓去死呢?那投毒的人图什么? 老管家又没有招惹到什么人,塘口的王大娘从他知道往外面跑就在卖面。 那些其他镇上的居民,和胡家塘的人又能有多大差别? 为什么非要害死这些无辜呢? 他最可怜阿鼠,从小生下来没爹没娘,吃喝不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却还要坚持去照顾和他没有关系的病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胡彦越想越郁闷,眉宇间的忧郁蔓延到脸上,“啪叽”一声, 竹筷被他摔在铺了桌布的八仙桌上。引得胡尚几个人侧目看他。 元征镇定,伸出左臂揽住胡彦的腰身,大手缓缓地摩挲在他的腰侧,右手上动作不同,夹了一筷子清淡的莴苣,柔声哄他吃饭,“张嘴。” 胡彦楞楞地看着元征,元征的手给了他一些支撑,可他心中依旧难过兼不解,但是顺从地张开了嘴,温和爽脆的莴苣在他口中慢慢地咀嚼。 胡尚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二人你喂我吃配合的默契,另一旁的丁甬像是对这样的情况司空见惯,照常地端碗吃饭。 自清水河源头,丁甬带着一大帮家丁在河里撒下烫熟的碱丢进河里,撒完之后,又骑马往下游的村镇检查情况。 胡张氏也染了病,没有老管家那样厉害,胡尚才不顾什么夫妻情分,看到胡张氏身上的红疙瘩之后立马把她赶到了离东厢房最远的偏房。 元征走在胡尚的后面拉着胡彦,推开偏房的门,拿帕子捂着口鼻领着他们进去。 胡彦他们没有在意这么多,丁甬说这瘟病不至于如此吓人。 两扇木门“吱吖”地被打开,一股苦涩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三五个人踏进门,胡张氏穿着绣了金丝线的衣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半截被子。 她露出来的脖子上还带着小指粗的银项圈子,头上的金钗子戴了满头。 连平日里保护的好的玉坠子都戴在耳朵上了,元征见状不由得皱着眉头。 胡彦他们走进,才看到她紧闭着眼,待他们都走到床边了,竟然也没有令她醒过来。 丁甬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确定是睡着了,胡彦看清她的脸色。 从前在家的时候擦脂抹粉,现在都病了竟然还想着要美,不过涂了厚厚一层□□之下,一张脸老了不少。 “看完了?”元征转身问他。 胡彦点点头,他对他这个二娘没有多少好印象,死了也不会感到多难过,只是他可怜胡雪,年纪这么小,还是个姑娘家,便要没了娘。 二人在这偏房留了不多时便要转身离开,胡彦在出门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他的亲娘。 假若,假若他的亲娘没死,那活到这个时候会不会也染上病? 他不敢再往下想,攥紧了元征的手。 胡尚在他二人转身之后又重重地看了躺在床上的胡张氏,良久,长叹一口气出了门。 老管家喝了煎好的药不见一丝好转,胡彦不信邪,让厨房再去熬一大碗,多放些草药。 元征眉头紧锁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管家,他依旧痛苦地□□着。 偶尔胡彦看他看的着急了,他才能使点子力气憋住咳嗽,想要让胡彦不要那么难过。 丁甬骑马出去到了晚上才回来,几个学生一人背着一个草笼子,里面放了不知道什么东西。 他像是着了魔一样,请求元征让他飞鸽传书给乾州药铺,似乎有了一些新的线索。 厨房的药到底没有让老管家喝上。后院鸡笼里的鸡也不喜的叫唤了,仿佛染了病一样。 日薄西山,丁甬刚把写好的信绑在白鸽的腿上在屋檐下放飞,从他眼前跑过的小厮到了胡彦的卧房去通知,老管家走了。 胡彦打死也不相信老管家就这么死了,他哭着抱着元征,“我们…不是给他喝药了么?不是…不是喝药了么?” 元征早已饱览生死,他看的淡,老管家现在死了未必不好,这对他是种解脱,若要再接受几日折磨,恐怕还不如早去的痛快。 他一双有力的臂膀向上提着胡彦,要不然胡彦便要瘫在地上了,在老管家的床下沉声道:“药不能治百病,过寒…” “唔…我们给他吃人参有用吗?灵芝呢?我家有…我去给他拿…” 胡彦对他说完又言自语,说着就要出门往药房去拿人参去。 元征快速地抱住了他,“过寒…管家已经走了…吃仙丹也没用了!” 胡彦“哇”地大哭出来,眼眶子决了堤,崩溃的朝门外大声哭喊。 元征紧紧抱着他,一点一点把他掌握在自己的庇佑之下。 他不知道胡彦和老管家的感情到底多深,他甚至觉得,就算这时候胡尚死了,胡彦可能都不会如此伤心。 丁甬抱着药箱赶到,胡彦抓扯着他求他再救救老管家。 元征不知道胡彦哪来这么大力气,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人拉开。 现在不是炎日,尸体不会短日子里发腐,但保不齐受了这样病毒的人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丁甬用特制的药封了老管家的七窍,又往那已经烂掉的疮口上撒了药粉。 这才从袖子里掏出白帕子来,缓缓地盖在老管家的脸上,索性,他是闭了目归西的。 胡彦被摁在元征怀里,站在外 面的桃树下。 上面的花叶全都掉光了,乌秃秃的枝干大大的支开,像柄硕大的油纸伞,最粗的茎干几乎碰到元征的发髻。 胡彦扑在元征的怀里止不住的哭,看不到脸,只一双肩膀抖的厉害。 元征的下颚紧绷,一只手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着胡彦的背。 丁甬擦了擦眼角,喊来元征身边的随从让他通知胡家的下人准备些柴火。 胡尚派下人在胡家塘的小河畔搭了火葬台。 老管家一身干净的寿衣被抬到了用柴火搭成的台子上,一旁的随从手里拿着裹了油布的火把。 胡彦终于接受了老管家已经“离开”,却没想到他老人家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 土葬尚且能留遗体三日,火葬却是要把人烧成一把灰。 “真的不能放棺材里入葬吗?”胡彦泪眼婆娑回头看着元征。 元征轻拍他的肩膀,“不能,你总不想,管家躺在冰冷的底下受虫蝎叮咬?” 胡彦没有在说话,良久,他看着随从举起了手中已经燃着的忽把,对着那高高架起的柴火堆。 干燥的柴火很快在四周燃烧起来,火势旺盛,赤色焰火已经团团包裹住老管家瘦弱的躯体,那火舌燎的厉害,纵使胡彦离的几丈外,眼眶子都被熏红了。 即将入冬的小河岸,噼里啪啦的着着一堆火,周围一片寂静。 灰蒙蒙的色彩由胡彦等人的点缀,白衣胜雪,和那燃烧起来的火堆扎的人眼疼。 胡彦就这么看着火苗挨到老管家的寿衣,随即,眼前便成了一片漆黑。 元征从他身后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半搂着胡彦往后走。 胡彦挣扎万分,他害怕看到老管家被一把火一把火烧没,可是又不想离开。 双手想要扒开元征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元征的身上依旧带着微微的松木香。 “唔……”胡彦的力气没有元征的力气大,他挣脱不开元征的手,人已经被元征拽着往后走好几步了。 元征感受到自己的手掌和胡彦的眼睛之间的湿意,他真的不愿再看到胡彦伤心了。 远处的火葬台已经烧的盛大,滚滚白烟徐徐上升在宽阔的空中。 丁甬一行人垂着头,几个小大夫受不的这样的刺激,掩面垂泣。 元征撒开了捂在胡彦眼睛上的 手,却用胳膊箍着胡彦。 胡彦这两天眼睛都比平常肿,他就这么呆呆的站在离小河岸很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火葬台处。 大片的白烟已经散去,剩下一缕一缕的清烟旋绕在河岸,柴火堆已经没有了,管家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堆废墟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眼前又开始变得一片朦胧,看到的景象也变得越来越暗,胡彦的双耳渐渐听不到其他的东西。 元征惊愕地搂着晕厥过去的胡彦,心里又慌又躁,“过寒?过寒!”胡彦不睁眼,没有人应他的话。 ☆、到底怎么回事! 丁甬让学生收拾剩下的东西,连忙驾了马车带元征他们先回去,胡彦毫无波澜地晕过去,他心里隐约有些担忧。 元征坐在狭小的马车里搂着软若无骨的胡彦,禁不住的朝外头喊,“再快点!” 丁甬连忙抽了鞭子,挂了红缨穗的马跑快了些。 下了马车,元征横抱着胡彦径直回了厢房。 胡尚等人本欲围过去,元征只冷冷地瞧了他一眼,觉得胡尚甚是聒噪,转身不客气的把人赶了回去。 胡彦整个人陷在被子里,胡家不比王府,即使铺了锦被,元征依旧觉得会冻着他的娇妻,殊忘了胡彦从小便是在这长大的。 丁甬先用手探了探胡彦的额头,并没有发烧的状况,又号了脉,心里的不安才放下。 “王爷,王妃应当是这几日舟车劳顿,情绪起伏太大所致,还是好好歇息为好。” 元征紧锁的眉头听见丁甬这样说也没有展开,只让丁甬出去,顺便吩咐厨房做些清淡的白粥送过来。 丁甬出去关上了门,交代了后厨之后又去寻自己的学生们,他们还要从河边带来新的水质样本。 胡彦睡了约摸两个时辰才醒过来,朦胧睁开眼,便看到元征单手杵着额头,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他看,黑眸一动不动。 他身上使不出什么力气,腰离床铺抬起来不到一半便脱力的躺回去。 元征伸手,拇指摁着他的脸颊,一根细长的食指拂在他的侧脸上,细细的薄茧在滑嫩的脸上摩挲着。 勾的胡彦脸痒痒心也痒痒,像是一根羽毛挠在脚心,但是他笑不出来。 元征的双眸依旧不动,他盯着胡彦一张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愁苦脸,沉沉地开口,“你太累了,多休息。” 胡彦后知后觉自己在小河边晕了过去,“管家,走了?” 胡彦的声音小小的,却足够让元征听见,理解他的意思。 “走了,在天上看着你呢。” 胡彦不信他的说法,如果老管家上天了,那他娘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他呢? 元征端过一旁的瓷碗,熬的粘稠的白粥已经晾了大半个时辰,应该不烫了。 他扶着胡彦坐起来,枕头垫在胡彦的身后,两手喂胡彦喝粥。 胡彦看到那没有滋味的白粥抵制的很,他紧皱眉毛,双手把瓷碗往自己胸外推,“不好吃。” “丁甬说了,你必须吃。”元征扯谎扯的面不改色,挖了一勺粥便要往胡彦嘴里塞。 胡彦听了这是大夫的建议,只好张嘴。 元征一大勺子白粥全部送进了他的嘴里,一些白粥险些从他嘴角流出来。 也不知道后厨怎么给他准备了这么大的碗,胡彦喝了几大勺就实在喝不下去了,他都习惯在王府用小碗喝粥了。 元征才不会管这么多,又一大勺子送进去,胡彦捂着嘴低呼了一声,他连忙放下勺子紧张闻到:“怎么?” 胡彦捂着嘴朝他皱眉,“唔,烫!” 元征低头又拿勺子搅了搅底下的粥,这粥熬了没多久,怎的还烫嘴。 胡彦捂着嘴看着元征苦大仇深的样子偷笑,被元征一抬头就发现了。 “好啊,你还敢骗我了是不是……”看来软的不行,只能用硬的了,元征丢了勺子,直接用碗喂胡彦。 胡彦在心里一会儿骂元征没有良心,一会儿痛恨自己段位不够。 然而,状况却没有因此好转,第二天一大早,还在元征怀抱里的胡彦便开始说胡话。 元征睡醒了,看着还在噩梦中挣扎的胡彦,脸色带着不一样的红,再探探额头,胡彦的心一下子凉到了脚底。 不多时,在门口站岗的随从急忙忙地来敲门,说是从其他县传来了信,那害死人的瘟疫在其他县扩散开了。 元征让随从先去按丁甬的办法给其他县的百姓治病和消毒,又让人喊了丁甬来。 丁大夫一把半老的骨头也经不起这几天的折腾,得到下人找他的消息心间一刻有些上不来气。 胡彦的脸烧的酡红,丁甬看见他的时候便在心里暗自感叹大事不妙。 果然,昨天还好好的,今天。额头烫的都能做熟汤面了。 元征游走在暴躁的边缘,:拍了拍床沿,“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娇妻躺在床上像是染了病,他的百姓现在不知道因为这个瘟疫死了多少,他却束手无策,这种入赘深渊又不能自救的感觉,让元征感到窒息。 丁甬昨天刚检查了清水河的水样,银针已经测不出毒来。怎的王妃又病倒了。 况且,目前的状况有些失控,他的手心夹着湿厚的虚汗那来势汹汹的瘟疫正以不可计量的速度传播,到底要怎样才能阻止这丧心病狂的瘟疫…… 胡彦说了一顿胡话,元征也没能听清他说的什么,这个时候,胡员外也着急了。 他的发妻只给他留下一个儿子,现在胡彦像是也要染了病。 贱妾也活不长了,只剩下两个在外不知道怎么样的胡秀兄妹,急得他坐立不安,却又不敢去胡彦跟前打扰。 下人煎了药很快送过来,元征顾不得这药到底能不能就胡彦的命,端着碗一节就要往胡彦碗里送。 烧糊涂了的胡彦被元征硬灌了半碗苦药,这会嗓子里憋着气不停地咳嗽起来,元征才稍稍等了等他。 哭苦到肝颤的胡彦这才反应过来,他呆呆的看着元征,“我…我染上瘟疫了?”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胡彦的唇肉都是发抖的。 元征端着药碗的手也有些不稳了,丁甬过来看了看,除了发烧,其他症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也不敢十分地确定。 胡彦瞧他不说话,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猛然的溢出眼眶,他这就要死了吗? 忽地,又意识到后果,打开元征的药碗钻进被子里,头都盖的严严实实的。 盛着苦药汁的瓷碗脱了元征的大手,噼里啪啦摔在地上,碎成好几片大大的瓷片,惨咋着些细小的楞渣,黑苦的药汁顺着缝隙留到青灰的地上。 还未等元征说话,被窝里的胡彦便朝他吼道:“你快出去!我就要死了!” 元征回想起自己刚上战场时,看到木箭射穿敌人的脖子,冒出新鲜的血液在他眼前。 连他稚嫩的脸上都沾了些从那人脖子里迸发出来的血珠,他害怕极了,担心下一刻自己也会被一只突如其来的箭飞快地射穿脖颈。 然而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怕任何与死亡沾边的东西了。 元征回过神看着胡彦,胡彦方才说他自己就要死了,元征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心地攥紧,再恶劣的撕扯。 “不,不,过寒,你说什么呢,别胡说……”他扑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抱住在被窝里大哭的胡彦。 胡彦害怕的很,他怕死,他就是怕死,老管家没了,他也要没了。 染上病之后身体会长满疙瘩,慢慢地,那恶心的疙瘩会变成满目疮痍,他怕自己变成那样。 元征曾经说他受了上天的垂爱才长得如此好看的,他见不得自己变成一个浑身烂肉的废人,元征更不能看见那样的他。 “唔……”胡彦在被窝里乱蹬 ,他不要元征碰他,“这个病会传染的,元征,你快走吧…”脸底下的床铺已经被他哭湿了,身上的元征纹丝不动,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身上,疼在他心里。 “不会的,丁甬给你看过了,”元征的脸冷到了极致,声音也是他最能够压制住的冷静,这话,仿佛是说给他自己听、自己信的,“你只是疲劳过度,并没有得病,过寒……” 胡彦连后脑勺都给他看,只是一味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腿蹬不懂了,胳膊被元征桎梏着。 他闷在被子里,不给自己一点见光的机会,“我什么时候死啊?”柔软的床褥被胡彦哭的能拧出水来,他近乎绝望地和元征隔着一层厚厚的被子,从被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沉闷不已,像是被人掐住脖子。 胡尚从厨子送来了粥便一直徘徊在胡彦他们厢房外,听见里面摔碗的动静也没敢进来,直到胡彦开始哭闹,他才硬着头皮进去,连带着两个婢女。 守在门口的随从给胡彦打开门,也分分注目在屋内。 元征一直抱着被子里的胡彦,胡尚被婢女搀扶着进来他也没空子搭理,只是想要尽快的安抚胡彦,“你不会有事的,过寒,你不会死的,相信我……” 胡彦哭都不想哭了,被子里的空气就那么一点,他现在有些吸不上气来,可是又坚决着不想钻出被子。声音沉闷又小声,“你快走吧,元征,我不想让你也得病。” 元征接近三十几年的镇定自若都在这一刻如高山般崩塌,提高了声音朝看着他们的胡尚等人大喊,“把丁甬带过来!” 丁甬刚收到了乾州城给他传来的书信,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便被疾跑着来喊他的随从拉走了,手里还攥着从信鸽的腿上抽出来的纸条。 胡彦住的厢房乱成了一锅粥,胡彦气都喘不过来气,还要和元征“吵架”,床外边的胡尚一干人像看好戏一般傻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幸灾乐祸。 丁甬跑进来就知道情况不妙了,胡彦又在被子里挣扎着,像条闹海的小白龙,元征死死的抱在上面,看到他之后冲着他咆哮,“快给我想办法!本王现在就要解药!要不然你先去死!” ☆、还是活着好 丁甬在王府四十多年也没见过元征这样暴躁,他来不及放好手里的书信,疾步走到床前,看着纠缠在床上的元征,还有被子底下的胡彦。 “王妃,您快出来,憋在被子里要憋出些毛病了……”丁甬极其无奈地看着高高鼓起的被窝。 元征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印堂悬针,一张脸又黑又红。一心怕死还怕传染给元征的胡彦哪会听他的话,只能躲在被子里呜呜的哭。 元征在被子上面听的真切,他心疼胡彦,想让他出来喘口气,可是胡彦宁愿憋死在里面都不肯面对他。 “过寒,没有染病,相信我。”元征又向他保证一遍,听着被子里面断断续续的哭声,咬牙切齿的又朝丁甬大吼,“把本王说的话当耳边风么!快给他治病!” 丁甬额头上的皱纹都要弯到眼角下面去了,“王爷,那劳烦您先松开王妃呀……” “松开?”元征看着丁甬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本王凭什么松开他!” 胆战心惊的丁大夫看着红了双眼的定王爷,心里有一百个正当的理由也说不出来,只好在胡彦身上下手,“王妃,您先让王爷从您身上下去可好?让老夫我好给你治病。” 元征刚才还气冲冲的,这会儿也觉得自己碍事了,嘴趴到被筒前,“过寒,为夫现在松开你,丁甬立刻就能治好你的病了……” 胡彦连元征靠近一点点都不行,生怕一个大喘气就让他染上病了,后脑勺用力往后仰,直接磕在了元征硬挺的鼻子上,撞得元征鼻峰发疼,丁甬见了连忙低呼,元征像是感觉不到疼,“我这就松开你,你出来喘口气。” 身上的压制很快轻松了,胡彦还是不肯出来,吸了吸鼻子,“你出去,去门外面!” 这个“你”毫无疑问,站在桌子旁边的胡尚惊心动魄地看着他的大儿子和定王的你来我往,生怕胡彦哪一句说恼了元征,直接撒手走人,却没想到元征在胡彦面前竟这样万般忍让。 “过寒,我已经在……” “你出去啊!要不然我就憋死在里面!” 几个下人头都要扎在地上,又听见元征求饶道:“好,好,我出去,我出去,你让丁甬给你看病……” “你快出去啊!”被子里的胡彦怒吼。 胡尚一双眯缝着的眼瞪得老大,就这么看着元征乖乖的走了出去,脸上带着不舍与担心,面色重重。 听见关门 声,胡彦才慢慢的从被筒里只露出眼睛,确定元征真的出去之后了才露出脸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又朝看着他的胡尚命令,“你们也出去!” “……好,好,我出去……”胡员外不像元征,立刻便被人扶着走出去了。 丁甬这样看着胡彦大喘气了一小会儿,才想起来手里攥着的书信,他展开纸条,上面是他摆脱一位挚友参找的条目,丁甬看完,颜色露喜,心中茅塞顿开,总算只有了一线希望,“王妃,您有救了!” 胡彦不肯让元征进屋,丁甬已经攥着书信回了偏厢房研究方子,不出明天,就能配出治愈瘟病的解药。 任凭元征怎样和胡彦解释,胡彦就是不肯相信他不会传染给元征,即使前几日他还敢接近木屋里已经病入膏肓的老管家。 是夜,被娇妻赶出卧房的定王爷依旧不肯去新收拾出来的厢房睡觉,站在胡彦的窗阖下。 以他的身手,想要进去这件屋子就如捏死一直蝼蚁一般简单,可是他怕胡彦生气。 “过寒,”定王爷执着地敲着门,“过寒,你出来和我说说话,我不进去还不可么?” 他已经敲了多半个时辰了,之间来过两个掌灯的小厮,问他需不需要歇息,都被元征不耐烦的打发走了。 屋子里才有了些动静,胡彦裹着被子踱步到离门口一丈远的地方。 “你要同我讲什么?说吧。”胡彦的声音冷淡至极,又夹杂着些浓重的鼻音,多半是下午躲在被子里哭的原因。 “你真心不想放我进去?”元征不甘心地问他。 胡彦鼻尖发酸,他怎会不想让元征进来,他多想让元征抱着他,搂着他睡觉,可是他怕,他不想让元征因为他就这样死掉。 “嗯。”他装作镇定的答道。 门外边长久没有再说话,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胡彦裹了裹身上的被子,站定在门里,心想着元征冷不冷,会不会冻着。 良久,没有人说话,胡彦慌了心,是不是元征不要他了,要去再找个貌美如花的姑娘或者男子,他着急走到门前拉开门。 身上的被子掉在地上也不管了,小木门“吱吖”地打开,高大英武的身姿披着月光站在他面前。 胡彦心酸的看了元征一眼,他不敢多看,只贪心地看了一眼,便要动手关门,他害怕自己没有胆子在关上这扇门。 心里也没有底,或许,关 上了这扇门,他就再也见不到元征了。 一双瘦胳膊抵不过有力的铁臂,元征两手撑着欲合上的门,身体孑然不动。 半天没有见他,胡彦泪眼婆娑的盯着元征,能多看一眼是一眼。 那高大的身影笼罩了他,在身后黑暗的夜色里显得极其落寞,胡彦又听见他开口,“你若是不过来和我说话,我就要在外面守着你一夜了。” 元征的五官在朦胧的月色下依旧棱角分明,身上似有似无的松木香萦绕在胡彦的鼻尖,引诱着他往元征怀里扑,心里似乎还有个小人在和他出主意,去呀,抱住他,他可是你的夫君…… 胡彦吸了吸发酸的鼻子,“那你现在看过我了,赶紧回去睡觉吧。”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即便你过来和我说话,我能见到你,也要在外面守着你一整夜。” 元征居高临下的盯着胡彦,目光深沉,眼神炽热,看的胡彦眼睛也酸酸的。 胡彦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仰头看着元征,也不怕这时候,两人离得如此近,他会传染给元征了。 “你我结发,恩爱不移,夫妻一世,你早已是我心中独一无二的珍宝,我怎能丢下你不管?” 元征说完,胡彦更加呆滞了,泪水从脸上划过去都没有感觉,他的喉咙发紧,心里只盼着明日的到来,希望丁甬已经配好了解药,他能够有一丝挽救的机会。 “难道我陪你骑马、烤鱼、赌钱都是为了给自己找乐子吗?”元征的一双手从门框转移到胡彦的肩膀上,“卿卿,你当是我一辈子的枕边人,是我元征的心间肉。” 胡彦的手不知道何时也从门框上拿开,他不敢碰元征,心里思索着元征碰了他的肩膀染病的机会有多大。 元征才不管这么多,自从他碰见了胡彦,整个人简直就是着了魔,他怎么能失去他的过寒,怎么能够让他的卿卿一个人受病死去。 薄削的双唇对上胡彦,一双手从他的肩膀滑倒腰上。 待胡彦反应过来,眼眶子里的泪哗哗往外冒,身子剧烈地挣扎着要离开元征的怀抱,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元征的怀抱就像个铁笼子一般坚固。 胡彦在心里绝望着,唇舌已经被元征攻略,他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元征的舌头已经勾走了他嘴里的东西。 这下完了,元征就要和他一样得病了,元征的俊脸以后也要长出一块块恶心人的烂疮来了,而这,都是 他害的…… 一个痛苦又浪漫的吻结束,胡彦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脱力扒在元征的怀里哭出声来。 元征不在乎,他搂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同睡觉了?” 胡彦用力环着元征的腰,他怕死,也更怕元征死,在他的心中,元征应该是高高在上,呆在王府里玉盘珍馐,在乾州城呼朋引伴,安享晚年,而那些,本来还有他的存在的日子,以后都不会有了,连元征也不会有了。 门外的圆月高挂在空中,屋内,掉在地上的被子再没人理睬,胡彦顺从地被元征抱在怀里,他眼□□着见不到地的柔情注视着元征,总觉得不看就亏了。 元征搂紧了他,盖在一床被子下耳鬓厮磨,商量着或许没有以后的安闲日子。 黑夜总要被黎明代替,元征二人相继睁开眼,元征满眼含笑,温柔的抚摸着胡彦的脸颊,胡彦还是像昨天那样盯着他看,眸间满满依赖。 手掌游走在后脑,手指摸到胡彦细白的脖颈,猛然间触碰到不平整的一小块,元征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全被胡彦看在眼里,他自顾地往那个地方摸去,摸到之后又朝元征问,“长红疙瘩了,是吗?” 未等元征安慰他,门外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床上两人的心间不约而同的“咯噔”一下。 丁甬为了研究解药,彻夜未眠,拟好了方子之后又亲自带着草药进了后厨,一步一步小心熬制,待解药熬制好,鸡叫已经过了五更。 元征合着亵衣便让丁甬进来,丁甬端着药罐子和瓷碗走进屋,一边把药倒进瓷碗一边笑道:“王爷,老夫已经找到病源了,这解药可靠,我今日便让他们把方子分发给病人。” 胡彦坐在床上,忍不住的下床穿鞋自己喝,端起碗来之后又送到元征嘴边,满眼期待。 元征对着他的眼睛会心一笑,端过碗,三两口便喝了个精光,拉着胡彦坐下,把剩下的药如数倒给他喝。 平日里总嫌药苦的胡彦再不推脱,也学着元征的模样大口大口喝下去,喝完了之后才把整张脸皱在一起。 丁甬有着九成的把握,眯缝起眼睛,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王妃感觉如何?” 胡彦喝了太多药,元征又让他喝了一杯茶水,讲话之前打出一个嗝来,六神无主的看着手里的茶杯,“我觉得,还是活着好。” ☆、倒v开始 丁甬的解药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第二日才显出效果。 胡彦的烧退了,后脖颈上的红疙瘩还在,好在没有破口成疮的预象。元征安慰他再过一日保准就下去,胡彦半信半疑,扒着元征细细检查了他的身体。 解药的方子被人送往了各个村镇,元征发了一纸飞书传给附近的几个县衙,派他们分发药物和抚恤银两。 胡尚也在元征的威胁下开放药房,救济病人。胡彦不放心他老爹,非要站在药铺门口,看着一个个穷苦的老人家得到草药才罢休。 元征陪他在站在旁边,看着胡彦满脸认真的模样,说他胳膊肘往外拐的好,胡彦义愤填膺的表示,如果他不在这,他老爹那头铁公鸡说不定连药渣子都不会白施舍给那些病人。 阿鼠又来过一次,不是抓药,王大娘年纪大了,身体挨不过,已经去世。他知道王大娘不能入棺土葬,元征又派人集中了已经死去病人连同王大娘,在小河边一同处理。 袅袅的白眼在往日静谧的清水河畔久久不散,像一副悲壮的画卷。 元征在胡尚的书房里正襟危坐,丁甬坐在偏座上,眉头紧皱着。 “我那挚友的祖父早年行医,据说是在边陲的村子里见过这种病。一开始以为是蛊毒,后来,在靠外的外族部落的居民也得了此病,他被人绑过去被迫给他们看病,才发现这其中的蹊跷。” 元征听到“外族人”三个字警觉不已,“如何讲?” 丁甬俯下身子离元征近了些,“他本不愿告诉我,只怕被有心人知道了,落得个叛国的罪名,然而现在这病传染的厉害,他不得不站出来。”他的嗓子压的低低的,“外族的老鼠个头要比咱们这大的很,咬到了人或者人吃了它挨过的东西都会染病。” “鼠疫?” 丁甬点头,“是他们外族的鼠疫,”他严肃又谨慎的盯着元征,“王爷,这个病,恐怕牵扯的来头不小啊。” “为何你那挚友不把解药托付与你?” “他祖父给外族人治好了病才被放回来,留在明面上的字迹通通不许有,他们为的,就是要害死咱们的百姓。多亏了前辈心里记着药方,才救了病中之人,所谓方子,前辈年迈,倒也记不清了啊。” 元征细细思索,在案几上匆匆写下三封书信,沉重吩咐道:“这三封信不得用飞鸽传书,让三个亲兵快马加鞭送往皇都,”说到这,又从怀中 掏出一块玉牌,放在最上面,“两个亲兵,剩下一封转给于勤,带上我的玉牌前往皇都,不得有误。” 丁甬接过书信和玉牌退出书房,匆匆去办元征交代他的正事。 元征一个人坐在木椅上思索良多,新帝上位不过十年,他随父亲击退外患不过七年,南有匈奴,西有氐羌诸部。 朝堂内忧不成大器,小皇帝元晟左右没有忠臣辅政,只靠几个外亲皇戚主持大局。若此时外敌入侵,只恐怕国家危难。受苦的,又是黎民百姓。 元征扶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似乎在耳边又听得铁马冰河,鼻尖还能闻到杀人的血腥,难道往昔的杀伐要再起波澜?揉了揉一边的天灵穴,只希望这件事是他想的太多。 案几上还有其他几个纸条,是上上下下的村镇穿回来的书信。病情得到控制,未曾有大量人口染病,水质正常,没有暴民四起,病人死亡人数不大,然而对火葬一事百姓颇有不满。 他烦躁的起了身,把几个纸条放进一旁的烛台,小小的火舌慢慢吞噬了白纸黑字。 胡彦坐在府上的小花园里晒太阳,等着元征做完事了来找他,他房里的被子都被下人收拾了出来,该烧的烧,该换的换。 胡张氏虽然喝了解药,但情况不太好转,阿鼠家的老乞丐倒是好的多,喂下解药不出三日便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 胡彦脖颈后的红疙瘩已经消失了,细嫩的皮肤又变成了原来的平滑样子,镇上的病人大多数都在好转,只有几个撑不住的死去。 元征负手从一旁的小路走过来,这里本来种了一大片的桃花,天色渐冷,只剩光秃秃的枝干伸在小路的两旁。元征一身白衣,缓缓走到他身边,坐在石凳上,还非要再把他的人也拽到腿上。 胡彦勾着他的脖子,柔声问道:“事情查清楚了?” “当然。”元征从胡彦身后把玩着他的头发,这几天胡彦都未把底下的头发束上去,像是要遮挡脖子上的东西,其实后面早已恢复如常。 “我觉得,这个世上,变化多端的。” 胡彦突然深沉的感慨到,他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逃学堂乐的自在,和阿鼠在街上乱跑,在家里和胡尚对着干,日子过得悠闲平静,世间的琐事从未惊醒过他。 元征也惊讶于他突如其来的感叹,胡彦平日里上蹿下跳,脑子里空空的只知道吃喝玩乐,像只活泼的顽猴,他只当他 的小娇妻还未长大。 “怎的,突然这样感叹了?” 胡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袋里蹦出一个词语,“天道无常。”说完,他自己和元征都惊呆了,讶然的看着对方。 良久,元征摸了摸胡彦的后脑,欣慰地笑道:“我的过寒,长大了不少。” 胡彦害羞垂头,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没经历过那些,不同意且不理解书籍上的道理罢了。 初冬午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汲取温度,在乾州的时候还没感觉到如此的冷,现在是一天赛一天的冷了。 两人带来的衣服不是很厚,这会太阳也被屋檐盖了过去,冷风吹在脸上,胡彦朝下打了个喷嚏。 元征裹紧他的衣裳,“回屋吧。” 胡彦连忙摇头,拽着元征的外衫不让他起身,“不要!我…我有话要同你讲。” 元征瞧他吞吞吐吐,只好坐在原地,往怀里搂紧胡彦。 胡彦的鼻头微红,他不敢抬头直视元征,一根手指在元征的心口处划拉,“你说,你说的要陪我一起得病,一并生死,可是真心的?” 元征当他还有什么要问,嗤笑的抬起他的下巴,双眸对视,他无比认真的盯着胡彦,“你可还记得,花灯会时,我在酒楼旁写下的祈愿?” 未等胡彦回想,元征自顾的说出来,“卿卿吾爱,心悦往生。” 胡彦双眼饱含春波,元征的眸子又黑又亮。他听见这个在自己生病的时候还敢和自己亲吻的男人又说道:“你是我元征一辈子要守护的挚爱,非你不可,若哪一天你死了,我定不会独活,留你一人孤独寂寞,我……” 不等元征说完,胡彦便用手捂住了他的嘴里,眼睛又湿润起来,嘴上却是气呼呼的,“说什么呢!快呸出来!” 元征被他捂着嘴笑弯了眉眼,点点头,覆在嘴巴上的玉手才放开,元征忙不迭的朝地上“呸呸呸”三声。 “我的卿卿宝贝不想我死,是不是?” 胡彦这回倒是应的痛快,小脸也有些红了,身上不知怎的热起来,兴许是被元征的话激的。 元征的眉角还是弯弯的,“那,为夫向夫人承诺了这么多,我的夫人,是不是,也该向我说点什么了?嗯?”他一只手放在胡彦的腰侧,若怀里的小猴子敢拒绝,他就挠他痒痒! 胡彦就知道元征不会放过他,表情上虽然害羞,心里却是 真切的想要和元征表白真心,扭扭捏捏的轻抓元征的衣衫。 “我…我也是…”话转悠在嘴边,可就是不能像元征一样流利的说出来。 元征不给他躲避的机会,“是什么?说完整了。” “我也…也想和你…那啥…” 元征被他这句俚语逗笑,“那啥呀?嗯?” “就是…哎呀,就是要和你共度余生!”后半句话都是用吼得,吼完立即趴在元征宽厚的肩膀上,埋住自己的脸,元征还听见他闷闷的又舔添了句,“喜欢你一辈子。” 被表白的定王爷摸着小娇妻的后脖颈,他的小猴子,越来越招他爱了。 在玉吉县“流窜”了不过半月的疫病基本消除,元征二人在胡家呆了也差不多半月,远在乡下的胡秀兄妹安然无恙的被胡尚接回来。 就是胡张氏不见好转,依旧呆在偏厢房,胡雪开始哭着闹着要找娘,被元征哄了一番才哄好,别人劝她都没用。胡彦也不知道元征到底对胡雪说了什么使她听话的“咒语”。 胡彦又去找过阿鼠,阿鼠虽然有了草棚做家,但依旧是一个人孤苦无依。胡彦细细算来,阿鼠不过十四岁,他想要带阿鼠回王府,为此还专门求了元征,元征依着他,并不反对,却没想到阿鼠不肯跟他走。 阿鼠是在这片水土上长起来的,他以前未想过以后长大会怎么样,但没有从胡家塘出去的打算,元征给他的钱一部分早已交给了镇东头的学堂,现在瘟疫没了,学堂的先生回来教书,他还想着要继续识字呢。 “阿彦,我不想走,你要是想我了,再回来看我好不好?”阿鼠拉着胡彦的手,一队车马停在路边,元征站在胡彦的身侧,他们要回乾州了。 “可是,你日后怎么办啊?”胡彦舍不得他唯一的好朋友再受苦,阿鼠是个善良的苦孩子。 元征在一旁不出声,他见的人多了,看的出阿鼠的本性来,日后若有心栽培,必定是人中翘楚,他也乐意帮阿鼠一把。 阿鼠摇头,小乞丐和大少爷经历不同,他已经不小了,懂得怎样生存,“阿彦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生活的。” 元征虽然对阿鼠有信心,但也深知人间疾苦,从袖间掏出两张银票示意阿鼠拿着,“是个好苗子,多多读书,我看好你。” 阿鼠本不想再拿元征的银子,他已经可以给镇上的馆子做事了,可是胡彦不放心他日后的生活,硬是塞给他, 他只好攥再手心,想元征正经地抱拳拱手,“我以后,一定会还给你的!” 元征轻笑,“好,我等着,若有麻烦,可随时来找我。”说罢,又让胡彦和阿鼠道别。 胡彦在元征的怀抱里一步三回头的和阿鼠挥手,直到上了马车。 ☆、初心不改 回程的路上,元征瞧出胡彦对阿鼠的担心。他揽着胡彦的肩膀安慰,“吃苦不是坏事,阿鼠不是命短的人。” 胡彦长叹一口气,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上的铃铛晃的叮当响,不紧不慢的跟着前面的侍从走在官道,一路收回好消息,骇人的瘟疫真的褪去,这片土地又恢复了安稳平静。 三日后,车马回到王府,家里的下人便烧了热水请他们沐浴更衣,洗掉一身的尘土,也褪去往日的晦气。 寒风凛冽,胡彦这才意识到已经过冬了,打开衣柜方觉得自己没有冬衣穿,元征站在他身后补充说王府的裁缝几日后会从铺子里赶来替他们量体裁衣。 胡彦刚回来就想着往外面跑,把在胡家塘的琐事抛之脑后,晃着元征的衣服撒娇要他带着自己出去逛街。 元征担心他的病刚好,不肯妥协,点着胡彦的鼻子假装训斥他,“你的病才刚好,外边环境浊的很,等过几日再出去。” 胡彦不听话,扭着身子往元征怀里滚,跟着三岁孩子一样,“不嘛,就要今天出去,咱们去吃点好东西吧,夫君~” “家里两个厨子还不够你使唤?又想吃什么好东西了?”元征对胡彦向他撒娇很受用,但就是不肯同意,想要再为自己争取些福利。 胡彦抬头,娇俏的吐出俩字,“馄饨!” 元征抬头望了望屋顶,他堂堂定王,难道委屈了自己的王妃么?馄饨何时成了胡彦心中的首选? “出息,馄饨是好东西?” “馄饨也不是坏东西啊!” “家里山珍海味你不吃,非要吃一碗肉馄饨?” “哎呀~那有什么好吃的嘛,你去不去?”胡彦死缠烂打,“带我去吧!”又拿额头去蹭元征的胸膛,殊不知他的发髻上插了根玉簪,脑袋来回动,差点扎到元征的下巴,定王爷只得抬着下巴抱着自家娇妻。 “你的病才刚好,万一再染了病回来怎么办?不是怕死的很吗?”元征仰着头抱着他,胡彦的腰扭得痛快,他的下身倒是不怎么痛快。 馋食的小顽猴这时候又不怕死了,“没事没事!我福大命大,老天爷垂爱我,不会死的。”再说了,不是有丁大夫的解药呢。 元征抬头酸了脖子,只好伸出手来拿掉了胡彦发髻上的玉簪,低头看着恨不能把头钉在自己胸口上的胡彦,“你不怕死,我还担心城中的 百姓因为你染上病,今天不许出去。” 胡彦就是不吃这一套,额头哐哐地撞在他身上,跺着脚撒娇,“好夫君~我已经痊愈了,你就带我出去嘛!” 元征满意的看着胡彦,想知道他的小顽猴还有什么深厚的本领使出来,嘴硬的不肯让他出门。 胡彦最终也没进一步抱着他求人,嘴上一哼撒开了环在元征腰上的胳膊,又朝元征伸出手,“把玉簪还给我,你不带我出去,本少爷自己出去吃!” 元征的愿望没有得逞,手上把玩着刚摘下来的玉簪逗他,“哎呀,我记得,这簪子,可是为夫给你买的。它方才险些扎到我,我不能给你,”说着,元征拿着簪子背过手,“给了你重新带上,日后岂不是还要扎我。” 胡彦又朝地上重重跺脚,“我以后不戴它就是了!你还给我!”胡彦在心中盘算,这玉簪是元征从铺子里给他挑的,看颜色就知道这玉的材质上成,要是把它卖了,定能换不少钱,到时候,他想吃多少东西就买多少东西。 一想到钱,胡大少爷来了劲头,“我不戴它了,你把它给我,我这就去卖掉。” 定王爷听到胡彦要卖掉自己给他精心挑选的物件,气不打一出来,“你夫君我没给你零用钱怎么,你还想卖了它?嗯?” 胡彦看着元征一下子黑起来的脸,暗骂自己愚蠢,怎么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赔笑道:“哎呀,好夫君,我口误了,我口误了,我怎么可能卖掉你送我的东西呢。” 元征上前一步把胡彦箍在怀里,不顾他的挣扎,又重新把玉簪插回他的发髻上,嘴唇贴着胡彦的左耳,“你要是敢卖了为夫送你的东西,为夫就把你也给卖了!” 胡彦耳朵痒痒的收到了警告,倒是一点也不怕他,伸手又去够他的脖子,吐气如兰,“那你带我出去吃东西呀,我就不用卖掉它啦!” 元征稍弯着腰,语气还是像刚刚那样低沉,“为夫送你的东西通通都要留着,敢弄丢一样,我就让你在咱们的床上过一辈子,嗯?” 元征本来就有点让胡彦害怕,这一句荤话震得胡彦五脏六腑发颤,识时务的捣蒜一般点头,“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左右缠了这么久,宠妻的定王爷终于带着馋猫出了府,可怜家里的厨子做了一大桌子佳肴被冷落在饭厅。 元征到底还是担心胡彦的身体,拽了帕子遮住他的口鼻,吃饭的时候才许他摘下来,自己倒是什么都没戴,胡 彦劝他他也不听。 面馆照常开着,还是原来的老妇人,看见他们二人之后笑了笑,像是记着他们来过,趁着老妇人烧汤的功夫,胡彦拉着元征的手耳语说是自己长得太俊俏,以至于老婆婆见过他们一次之后便过目不忘。 元征从竹编的小筐里挑出两个较为干净的勺子,提醒道:“那你可别忘了,上次来的时候,你可是女儿家的打扮,人家若是还记得你,心里说不定还以为你这人是个不男不女的傻子呢。” 这话说的好像都道理,但胡彦才不会承认,等香喷喷的馄饨上了桌,他愤懑地从元征的碗里挖走了几颗大馄饨,元征只是笑了笑,没再逗他。 这次的馄饨不烫嘴,胡彦一口一个馄饨往嘴里塞,半分可观的吃相都没有。 元征看不过他这“没出息”的样子,装作万分遗憾道:“我怕是娶了只馋猪当王妃啊。” 胡彦气的一口咽下勺子里的馄饨连带着汤汁,恨恨的看着元征,“那我恭喜您日日夜夜和猪睡在一起呀!”说完又想起来什么补充,“近猪者痴,越来越痴!” 怼完元征,胡彦自己都笑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有文采了,嘿嘿。 元征十分不留情面的纠正他,“那叫近朱者赤,况且,我跟你在一起,应当是近墨者黑才对。” 正在对下一个大馄饨进行吞咽的胡大少爷差点被元征的话噎死,翻着眼睛瞪他,举着手里的勺子假装朝他的正脸招呼。 “干嘛,还想弑夫啊,真是个悍妻。”元征一把夺过他的勺子,一个脑瓜崩弹在胡彦的额头。 “……”胡大少爷把馄饨咽进肚子,在心里的小账本上默默又记下一笔,不仅花言巧语,还说骂他是猪,不带他出门,误会他是悍妻! 离王府最近不过两条街,有一家老裁缝店,胡彦拉着元征走了进去,铺子里琳琅满目的布匹,长相靓活的伙计看见他们连忙跑过来。 “王爷,大驾光临小店。”小伙计朝元征鞠躬,声音亮堂但也没有惊动其他的客人,倒是旁边离元征近的人认出他来,胡彦莫名其妙的夹在中间,听着这些人和元征嘘寒问暖。这几个人都是乾州的富家子弟,他们大婚的时候还去过王府座宴。 元征带着胡彦本就不想让他多见人,随手抬了抬罩在他脸上的帕子,那几个人便识相的找理由走开了,元征这才满意。侯在一旁的小伙计忙不迭的招揽两位贵客。 胡彦环视 四周,除了店面,这家铺子还有三大间里屋,对于一个裁缝铺来说是十分气派了。 “我们在这里做身衣裳吧?”他拉起元征的手,满眼带着讨好。 “你想怎么样都好。”元征摸了摸胡彦的额头。 “那,过几日,还有人到家里给咱们做袄吗?” 元征看着胡彦露出一丝狡黠的眼神,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当然,难道你想只靠一套衣裳过冬?” 那就好,胡彦撒开了元征的手,有模有样的交代小伙计,“嗯,把你们这最好看的料子拿出来看看。” 小伙计精明的很,抬了手请着他们往里面的屋子走,好东西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摆在明面上的,都是给那些目光短浅不识货的顾客当做观赏用的。 元征在胡彦身后揽着他的腰,东屋的布料果然要比店面上摆出来的样布上成,着色均匀,织线瓷密,连上面各色繁杂或简单的纹样也比一般人穿在身上的好看,胡彦一眼就看中了上面木阁里的两匹布。 “王妃真是明眼,识货。”小伙计连忙把布取下来,“这是我们掌柜的从老家里带回来的布,三个织娘一年也就织了这两匹。” 布匹被摊开半丈,上面细密地绣着祥云纹样,虎符傍在中间,大气磅礴。更重要的是,两匹布一匹藏蓝,一匹海棠红。 摸上去布料厚实,胡大少爷一眼便要定了这两匹布给他和元征做衣裳。 ☆、我看当咱们孩子的尿布差不多 小伙计利索的拿来软尺和笔墨,“小的我先给王爷王妃量量尺寸。” 胡彦杵着下巴,手指点着其他伙计方才上来的瓜子点心,明明摆在他的眼前,元征就是不让他吃。 连面罩都不许他摘下来,又吩咐了个人去王府通知家里的厨子先预备些糕点。 元征看胡彦兴趣缺缺的坐在座位上,自顾站起来伸开双臂,小伙计连忙走到定王爷跟前掐着尺子给他量尺寸。 胡彦上一刻还在假装生气,下一刻看到小伙计拿着尺子的双手环在元征的腰侧便猛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嘴上没把住,大声“欸”了一句。 正专心量活的伙计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他一眼,生怕这位祖宗在他们店里出一零星点意外,元征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看着他。 胡少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紧不慢的又坐下来,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嘴上还要帮自己圆回来,“你们这茶水,有点烫了。” 还弯着腰的伙计连忙和他道歉,又扭头喊另外的伙计重上一壶茶来,手里继续忙着自己的活。 元征大伸着双臂让伙计给他量腰围,嘴上挂着坏笑,果然,不出他所料,坐在位子上的胡彦又开始折腾。 他手抓着茶杯,看见小伙计又重新抱住了元征的腰,从他这个角度看,元征肩宽腰窄,剑眉星目,身材迷人的不行。看着小伙计越来越收紧的胳膊,“他他他……” 小伙计的工作又被中途打断,脸上还要挂着笑容回头看他,“王妃可有什么疑惑?” “腰围…还用量么……” “回王妃,咱们得腰围当然要量,这衣裳做的服不服贴,漂不漂亮,腰围重要的很呢。” “哦。”虚心的胡大少爷摸了摸鼻子,没成想鼻子和手之间还隔着一层布。 元征挑着嘴角看了看胡彦,没有说话。 小伙计第三次下手,手指卡着软尺围住元征的腰身,刚要细看尺寸,坐在一旁的胡彦又开始出动静。 “那什么…” 无奈的小伙计又回头看他,默默地在心里心疼自己的腰,他这样弯腰很累的好吗。 胡大少爷极其不想承认自己小心眼,但还是站起来,“他里面穿的厚,我给他量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伙计这才反应过来,早就听说王爷和王妃恩爱不移,他当着王妃的面搂着王爷的 腰,人家当然不愿意了,忙不迭的撒开胳膊,双手把软尺递给胡彦。 胡彦扭扭捏捏地接过软尺,被“争来争去”的王爷依旧伸展开胳膊,眯眼笑他,胡彦不好意思当面怼他,按着小伙计的指示给元征量腰围。 元征看着他轻而易举的量好尺寸,双臂才放到胡彦的肩膀上,“量个围度这么久,为夫胳膊都酸了。” 站在一旁的小伙计后扶了扶自己的腰,心说小的我也酸的慌。 胡彦沉默的哼了一声,又照着伙计的指示给他量腿长。暗自埋怨自己带着个面罩蹲在地上,元征就会找空子戏弄他。 小伙计在纸上慢慢记下一个个尺寸,胡彦的围度也是元征亲手给他量的,上下其手,当着他的面也要对胡彦占便宜,到最后弄得胡彦脸红的不行。 外面的摊子热闹的很,被臊了一脸的胡少爷没了心情继续瞎逛,被元征含笑拽着回了家,府上的厨子已经做好了元征提前吩咐的糕点,连带着瓜果茶水一齐送进两人的卧房。 走到后院胡彦才想起来要摘掉呼在脸上的帕子,两颊的腮帮子依旧红彤彤的,他一手把帕子扔在元征的脸上,“笑笑笑,就知道笑我,大/淫/魔/”说完,双手捂着脸快步走回卧房。 元征拿下脸上的白帕,上面残留着一些胡彦的味道。清香,淡然,回味着方才扎在裁缝铺里,他用手轻轻抓着胡彦那软软的/翘/臀/的触感,脸上便止不住的笑都要溢出来。 推开卧房门,胡少爷脱了外面的套衫,穿着芽黄的夹衫坐在八宝桌前捡红豆糕吃,他才不过比胡彦慢了两步,碟子里的糕点便已经少了小半碟了。 坐在绣墩上的胡彦腮帮子被糕点填的鼓鼓的,看上去更像只生气的小肥鼠,元征挑襟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想要去拿一块红豆糕,没成想,生气的小肥鼠直接抱着三碟子糕点揽进了自己胸前,以胳膊作为墙壁阻拦。 顿在半空中的手淡定的收回来,元征给自己倒了杯茶,又抓了把葵花子,“怎么,又跟为夫闹什么脾气呢?” 生了气的小肥鼠咽下嘴里的东西,在外面他给元征留着脸面,回到两人的卧房可就不需的这么拘束了。 “哼!”他抬手指着元征,一一控诉道:“做衣裳就做衣裳,却让人家抱你!量尺寸就量尺寸,摸我…摸我屁股干什么!还当着人家的面!东西都不让我吃…” 元征好脾气的抓住胡彦的玉指回握着,“第一,人家是为 了给我量尺寸,第二,我摸你是为了更好的测量围度,第三,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吃病了怎么办?” 啧啧啧,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占了他的便宜还要列出了一二三来。可耻可恨,胡大少爷心直口快却敌不过定王爷巧舌如簧,抽出自己的手指来低头吃东西。 哼,今天知道晚上睡觉都不要理这个大色/魔了。 元征看他垂头吃东西不说话也不恼,捡着瓜子嗑起来,两个人各吃各的,待元征消灭了大半碟瓜子,外面的下人过来喊他们去用晚饭。 胡彦吃了糕点也没觉得饱,走在元征前面出了门,还要转身再把门关上。 外面凉风习习,小刀一般的冷风刮在脸上,胡彦抬头看了看天,漆黑的天幕盖在头顶,星星稀的望不见几颗,月亮叫云彩遮住了一大半。 低头往前走了几步也没见元征在后面赶上来,胡少爷心里又没底了,难道元征嫌他管的多小心眼儿了? 心里慌慌的,难不成元征生他的气了?随后耳朵里又蹦出个声音,他生的哪门子气,感情不是当着外人的面摸他的屁股。 前头掌灯的丫鬟徐徐的走着,胡彦顿住了脚,忽地,肩膀上一沉,他还没来得及尖叫,元征便搂住他往偏院走,胡彦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呀。” 元征给他套了件自己的外衣,厚实地罩在胡彦的身上,底下的衣摆都要垂地了,胡彦这才感受到元征和他的身长差距。 “怕我的卿卿再冻着,飞过来的。” 胡彦撇撇嘴,看着元征依旧套衫傍身,“轻功?” 元征没有回答他,只是揽着他进了小饭厅,门口垂着厚厚的毡布,一进屋便觉得暖和了许多。 坐在凳子上,胡彦大口大口吃的饭,还不忘给元征夹菜,看样子,夫君没有生他的气,想明白之后,他又在心里窃喜,感叹只有元征一个人会包容他,收着他的脾性,还知道细心照顾他。 想到这,胡彦戳了戳自己碗里的白饭,向元征凑近了一点,慢吞吞又小声说道:“我错了。” 元征夹着菜,漫不经心的,“错哪儿了?” 胡彦使劲戳着白饭,象牙筷子清脆地捣在光滑的瓷碗里,嘴里的声音比上一句更小,“我只有你了。” 这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元征心里却清楚胡彦想要说什么,他也不比他,夹了一筷子炒鲜菇放进胡彦的碗里,“别捣了,好好吃 饭。” 两个人在小饭厅里吃着饭,门外的小厮抱着东西慢慢走进来,元征见了让他直说。 偏带着布帽子的小厮手里抱着个长长的包裹,用纸布包在外面。 “怎么?” “王爷,少爷娘家传信儿来。” 胡彦扭头看着小厮,“我家?” 小厮点头。 “我家怎么了?” “少爷家里传信儿来,说是二夫人走了。” 饭厅一时间没了声音,胡彦知道他二娘活不了多久,手指重新握了握筷子,继续吃饭。 元征见他这样也没想要说别的,看着小厮手里抱着的东西,“这是什么?” “回王爷,这是王二公子托人送来的布,说是送给您做件棉袄用。” 胡彦放下碗,“你打开瞧瞧。”他们今天才刚去了布庄,怎么晚上就有人送布来了?元征继续吃着饭,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饭碗。 纸布被撕开,土金色的锻匹呈现的胡彦的眼前,他一口嗓子眼里的饭差点喷出来,靠在元征的侧肩上开始笑,“这是我爹才穿的颜色,哈哈哈哈哈哈,你喜欢吗?夫君……” 他抬头看着元征,心想这颜色也太难看了,跟个土财主一样,他的夫君高大英俊,若是真的穿上这颜色的衣裳,说不定会难看成什么样子呢。 元征依旧专心吃自己的饭,胡彦靠过来的时候胳膊肘无声地垫在他的身后,“是白天那几个人告诉了王二公子。” 胡彦这才正经起来,“为什么要告诉他?” “他前些日子得罪于我,便要想法子补回来。”元征说的平静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胡彦盯着元征吃饭的嘴巴,“那他送这样的赔礼来,你喜欢吗?”说完,又看了看那匹布,又靠在元征的身上哈哈笑,他的笑声太有感染力,站在一旁的下人也被他弄得想笑又不敢笑。 胡彦才不在乎那些,问着一边的春香,“你喜欢这匹布吗?”春香连忙摇头。 他又问抱着布的小厮,那小厮包着布纹丝不动,“你喜欢这匹布?”小厮摇头摇的比春香还快。 胡彦看着那丑的不行的布料连饭都吃不下去,元征赶紧让人把布拿走,待胡彦正常吃饭了,元征又说了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我看当咱们孩子的尿布差不多。” ☆、你这是要弑夫么?我的心肝儿 胡彦这下真的吃不进去饭了,“我们哪里来的孩子?”他忽地敏感起来,抓着元征的胳膊。 眉头紧锁,嘴巴都撅的高高的,“你要和谁生孩子去?你要再娶人是不是?你不要我了嘛!” 元征本来只是想逗逗他,却没想到引出胡彦一连串的问题来。看着小娇妻欲哭无泪的双眼,赶紧放下碗筷,回握他的双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自然是和你生孩子了。”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安静下来,胡彦连忙捂住了元征的嘴,他都已经能够想到元征接下来要和他说什么了,不外乎什么:你怎的生不出来,那什么多了就生的出来了…… 一屋子的下人此时都当做自己眼瞎耳聋,不让自己的主子尴尬。 元征看着胡彦露出一个“你知道便好”的眼神,胡彦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撒开手。 吃完饭,春香又给他们备好了泡脚的热水,冒着热气的木盆里撒了些红花甘草,闻上去甜中带苦,苦中带甜。 两个大男人齐坐在床沿上泡脚,胡彦两手撑着床褥,心里又开始琢磨,帝王家,不都是三宫六院、三妻四妾的么,元征,真的只会要他一个人吗? 更何况,他还不能给元征生孩子,那样,定王府岂不是要断后了! 元征瞧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平日里总嫌木盆里的水烫脚,今天确实出奇的安静,白生生的脚丫子呆在水里一动不动,抬手曲着一根手指敲在胡彦的额头。 手指弹的脑门疼了,胡彦才捂着额头看向元征。 “我的宝贝过寒思考什么国家大事呢?这么入神,嗯?” 胡彦手指扣着柔软的床褥,两只脚丫子上下交覆着互相搓了搓,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元征开口,又觉得刚刚那些东西,都不是他该去想的。 元征揽着他的身子往自己怀里带,柔声道:“什么么事,让我的小少爷如此忧愁呀?” 胡彦被他的一声“小少爷”叫的心里酥酥麻麻的,六神无主的又不肯说话,只是靠在元征的怀里,手指改在他的厚衣服上来回抠扯。 元征也不说话,他大概猜到了胡彦为什么不开心的原因,“以后等你有了孩子,你希望孩子是男是女?” 胡彦被他问的身子一颤,就算元征功夫过人,他也不会读心的法术吧,抬头拍在他的大腿上,“本少爷怎么会生孩子!” 元征一手放在胡彦的腰侧摩挲 着,“怎的不会?总有办法。” 胡彦动了动泡在热水里的脚趾头,感觉他的夫君是不是奇书异志看的多了,以为里面那些怪谈是真的。 “就算不能生,我也不会抛下你再娶别的人。”元征的声音沉沉的,他靠在元征的胸膛前,胸腔里都觉被那低沉的嗓音震到了,这让他又想起元征抱着他过门时的情形。 “我…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 “因为我是这世上唯一爱你、了解你、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人。” “……元征。”胡彦颤着嗓子喊他。 “嗯?” “夫君。” “嗯?” “……水烫着我的脚了。” 元征觉得,他的小娇妻除了嘴笨和嘴硬,没有什么不好了。 三日之后,便是今年的立冬,元征早早的派人递了信,请还在寺庙祈福的武仪夫人回家,山上不比山下,到了寒冬,寺庙只会更冷。 立冬前一天晚上,丁管家架着马车带着一众家眷回到了王府,元征和胡彦站在大门口等着他们,武仪夫人披着厚厚的貂裘被婢女搀扶下了马车,元征又迎上去想要扶着她,被她抬手阻止了。 胡彦站在身边,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娘。武仪夫人也不和他们废话,连忙招呼他们进院,两人跟在身后,胡彦朝元征说悄悄话,他感觉,元征的亲娘身上有股子豪迈劲儿,有点让他害怕。 家里有了长辈,两个人在饭桌上自然不再当着武仪夫人的面过分胡闹,只等得人走了,元征才逮着胡彦又搂又抱,弄得胡彦整天跟做贼心虚一样。 立冬要吃饺子,这是江北的传统,胡彦生在江南,从未吃过那长得像金元宝一般的吃食,只是觉得那东西和云吞差不多。 后厨,两个厨子加上十几个婢女忙着晚上要吃的饺子,胡彦因为好奇,非要拉着元征去凑热闹。 有了王爷在后厨,下人们大气不敢喘一口,偏偏胡彦还要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有几个年少的下人手抖着把包好的水饺弄在了地上。 元征瞧他们害怕他自己,心想他也没怎么处罚过他们,扪心自问,他算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子了,怎么就这样紧张?胡彦也看出来下人都怕元征,朝他摆摆手让他出去呆着。 定王爷自讨没趣,也不知道是谁非要拉着他来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走出去,到佛堂去看看他的母亲大人。 王爷一走,后厨房的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胡彦好不容易安静的坐定在厨子旁边,好奇道:“你们这么害怕王爷?” 老实的厨子兢兢业业的回答王妃,“是有些怕的。” 胡彦手里拿着一团面,瞧着他手里灵活的包成一个胖乎乎的饺子,再看自己手里的这团面,怎么也包不起来馅,跟块烂泥似的。 “王爷打过你们?” 老实的厨子话都不会多说,圆桌对面的春香替他解释,“少爷,大家害怕王爷,是碍着他的威严。” “……威严?”胡彦想挠挠头,但是他现在满手面粉。元征在他面前没有威严呀。 春香也灵活的包成了一个饺子,安安稳稳的定在竹编的盖帘上。胡彦暂时忘记元征,决心一定要包出个饺子来。 王府上上下下百十口人的饭量不容小觑,后厨的人忙活着放水、烧火、包饺子,春香看他实在为难,不得不坐过来教他。 一个时辰之后,胡大少爷才完美的包出来一个模样还说得过去的饺子,春香又建议道:“少爷,饺子里,可以放一枚铜板进去,这样,哪个人咬到包着铜板的饺子,就会有喜事发生的。” 学会包饺子的胡彦很兴奋,听见有喜事之后更兴奋,顾不得手上还有面粉和面,揪着腰上的荷包倒出里面的钱来,只有两枚铜板,还是上次元征带他出去吃东西剩下的零头。 这怎么够呢,一个给元征,一个给母亲,一个给救了他命的丁大夫,春香照顾他也挺辛苦的,再说了,他自己也得有一个吧。 拎着荷包放下面皮一溜烟跑了出去,春香还以为他厌烦了,赶紧忙着手里的活,再过一个时辰,所有的饺子就要下锅了。 胡彦拎着碎银子一直跑到小厮们休息的房间,冲进去随便逮了个人便要和他交换铜板,一向爱财的胡少爷这会儿也不嫌自己亏本了。 剩下抓着两枚碎银子的小厮和其他下人楞在屋子里,王妃这是要做什么? 春香压根没想到胡彦又回到了厨房,胡彦在心里盘算一盘,先是去洗干净了那几枚铜板,洗完之后,才发现还剩下一枚指甲大小的银子。计上心来,小小的银子也被他洗了个干净。 “少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胡彦笑不露齿,“春香,我和王爷还有娘的饺子是和你们一起下锅吗?” 春香摇了摇头,“少爷,我们做奴婢的都在 大锅里煮,您和王爷还有老夫人的饺子在小灶上煮。” 胡彦安心的点了点头,开始笨拙地把每一枚沾着“喜气”的铜板包进饺子里,旁边的厨师还在奋力的包着,看着胡彦最后一点点的把石头子大小的银子包进饺子里,不禁心下一颤,刚要阻拦,胡彦便朝他“嘘”了一声…… 王府大门口噼里啪啦的放了两大长串炮仗,院子里房屋角落都被下人认真的打扫了一遍,烧着滚滚一大锅热水的饺子很快煮熟了,另一个厨师又把剩下的饺子倒进大锅里。 胡彦悄悄的拉着坐在他旁边的厨子帮他煮饺子,他们三个人吃的饺子只用小灶便轻松的煮完了,连带着他包了铜板的饺子。 唯独剩下最后一个饺子,也就是包着碎银子的饺子被胡彦命令厨子单独用水煮出来,比胡彦高一头,胖两圈的厨子一手拿着大铁勺,面无表情的盯着只有一个饺子浮在水面上的小锅。 正对着王府大门的饭厅张灯结彩,武仪夫人坐在正座,元征和胡彦坐在一侧,等老夫人说了动筷,所有人才开始吃饭。 胡彦按着自己做好的记号在元征和老夫人进屋之前变已经分好了饺子,这会儿自己不动筷子,满心期待的看着桌上的两个人吃到他送的“喜气”。 没成想,元征的碟子里的饺子都下去一半了,胡彦也没看到他们二人谁吃到包着铜板的饺子,以上了年纪的老夫人吃也吃不完一碟,放了筷子和他们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婢女回去,胡彦白高兴一场。 刚目送老夫人离开,胡彦便听见耳边一声较为的低呼。 元征原本还寻思着自己的小娇妻又在瞎折腾什么,嘴里一整个饺子咬下去,坚硬的壁质一整个咯在牙上,“咯噔”一声,雷厉风行的定王爷直接被咯的叫出声来。 胡彦赶紧回头,还想着元征待会儿肯定要夸他懂事善良,谁知道元征一脸疼痛的看着他,顺带着吐出嘴里带着血丝的银子。 “我的心肝儿,你真的不想和为夫共度余生了么?” ☆、忆往昔 可怜没经验的胡少爷好心办了坏事,皱着小脸连忙道歉,“唔,你的牙不会碎了吧?” 元征向一旁的痰盂啐了一口,朝他摆手,“没事,你夫君我还没有如此脆弱。”只是一想到胡彦竟然敢把碎银子包进饺子里这个大胆的想法,他就忍不住想笑。 外桌上吃饺子的春香连忙低头走过来,“都怪奴婢,王爷,都是奴婢教教少爷这样做的,奴婢……” “你教他往里头放银子?” 春香摇头,“奴婢,奴婢只向少爷说往饺子里放一枚铜板可以沾喜气……”谁知道,她们与众不同的少爷竟然放了这么大一块银子进去,这东西搁在饺子里,和石头子分明毫无区别。 元征又朝她摆了摆手,春香欠身退下。一侧的嘴角勾着笑注视胡彦,像是等着他自己坦白点什么。 胡彦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有点子傻了,那么大一块,要是呆在他嘴里,里头的牙肯定已经掉下来,哗哗流血了。不像元征,吐出来之后跟没事人一样,居然还笑的出来。 “对…对不住,”他拽着元征的袖子,眉眼向下撇装可怜,“我的本意是好的,想让你沾点喜气,没成想,咯,咯到你了……” 元征嗤笑着用筷子夹起老夫人碟子里的饺子,“娘的饺子里,也有银子?” 胡彦迅速摇了摇头。 元征这下真的服了胡彦了,眉眼都笑弯,大掌拍着胡彦的肩膀,“你让为夫说你什么好?沾喜气也不是这样沾的,幸好你没给娘放银子,要不然,今天的饭是吃不成了。” 元征嘴上这样说,心里倒是像开了朵花似的甜,他的卿卿,只放了这一颗大钱在他的饺子里,这说明什么?显而易见。 “啊!对啊。”胡彦被元征提醒,幡然大悟,这要是被老夫人吃到这么大一块“石头子”,估计整口牙都要碎了。 元征用左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宠溺的说道:“你呀~” 饺子胡彦还是头一次吃,元征好久没吃了,两个人一人一碟全部吃完,顺带着手旁边各放了一枚铜板,那块碎银子被元征派人拿去又洗了洗。 过了立冬,王府里也烧上了地龙,每间屋子里都暖和得很,胡彦这下就更不想出门了,除了吃饭,连元征的书房也不想去。 即使元征跟他说书房也暖和,但是吃完晌午饭的胡大少爷直接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不肯出来,他害怕元征在书房 对他做出了念书写字以外的事。哼,大色魔,一天天就知道想着那些东西。 元征除了陪着胡彦过日子,需要他操手的事也不少,寒冬腊月,操练场上将士们的操练也不能松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安逸了,到了战场上就只有送人头的命。更何况,经过瘟疫一事,他更加担心边关的和平安稳。 书房外面有人喊,元征才放下笔,跟着外面的下人走,老夫人正在佛堂等着他。 王府的佛堂建在整个院子的后面,是后来元征特意加建孝顺他母亲的。偌大的佛堂静谧庄严,三尊面容慈悲的佛像坐在正殿前,老夫人跪在供桌下,腿上垫着黄布蒲团,双手合十串着佛珠,闭眼虔诚的祈祷。 元征掀开帘子,径直走到老夫人的旁边,跪在另一个蒲团上,未等老夫人开口,他自己恭恭敬敬地朝佛像拜了三叩首,凌厉的面孔下带着些放松的气息,像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魔。 老夫人念完一段般若心经,才睁开眼睛,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唯一的孩子,“征儿,你可怀念你的父亲?” 元征起身点了一炷香插在落了一半香灰的香炉里,木檀徐徐上升着白烟。 “哎,父亲已经去世八年,我时刻都想念着他老人家。”元征的声音低沉沉的带着些伤感,双眼炯炯地看着面前的大佛。 武仪夫人也转回头,朝菩萨又拜了拜,“你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到咱们大明,国泰民安,细水长流啊。” “母亲,儿子心中谨记父亲教诲,全力保国,定护百姓安稳。” 武仪将军离世的时候,元征不过加冠之年,老夫人年轻时十六岁便诞下他。如今自从老将军战死沙场,不过八年,岁月便把从前面的女人摧残成现在这幅老态,虽然她身子英朗,也抵不过朝华雨露的打磨。 “傻孩子,”她慈爱的摸了摸元征的额头,“你自小主意过人,可这国家大事又不是小打小闹,国泰民安怎是你我二人说了算的?母亲不要你学你爹那样拼命。”话说到这,元征能够清楚的看到他母亲眼里的湿润。 “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做你的闲散王爷,上面有事也叫不到你,这才是娘对你最大的期盼。” 元征双手包着老夫人的枯手,“母亲,儿子都这样大了,您还不放心什么呢?母亲多虑了。”他放开老夫人的手,跪在蒲团上,扭着身子紧紧抱住老夫人,像想时候老夫人哄他一样拍着她的背。 骨肉连心,元征自小孝顺父母。他知道这次的瘟疫让母亲担心了,作为王府的栋梁住,他不能让任何一个人感到心慌,更不能让他的亲人不安,老夫人伏在他的肩头垂泣,看不见深度的眸子卧在元征的眼里。 是夜,元征搂着胡彦睡在新铺的软褥上,舒服无比,地龙烧的旺火,房间里的温度和外面寒风凛冽形成莫大的差距,胡彦嫌热,只穿一件亵裤拱在元征的怀抱里,他这几天越发慵懒,作息简直和圈里的猪差不多。 屋子里只留一盏细蜡灯,胡彦早早的昏睡在怀里,元征想着白天老夫人找他的事情,久久未能闭上眼,身下的褥子柔软的狠,却让他躺的不踏实。 早年行军边关,元征作为少将,睡得地方也不过是一张厚木板搭成的床,上面只铺一床行军被,无论酷暑严寒,床板都是铁硬的,在王府里睡惯了软卧,他一开始并不习惯这样咯人的床板子。后来过了三年,回到王府,他又睡回又软又厚的床铺上,习惯又被一点点的改变回来。 兴许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元征的各个触觉灵敏,听觉凌厉,他们的卧房墙壁厚实,外面寒风吹拂的声音他依旧听的清楚。 呼啸的风声一点点灌进元征的耳朵里,带着他回到猎猎的边关战场。 他的父亲元淳,在比他年少时便叱咤沙场,国家早年战乱不断,百姓负重良多,苦不堪言,元征十七岁随他父亲驻军在边南,时刻提防敌国来犯。 因为早年的战事,黎民百姓苦不堪言,地产只够裹腹,为了边关的战事还需要上缴粮食,入不敷出。服役壮丁九死一生,造成打仗的军队粮草不盈,兵胄不齐,战事自然吃紧,外敌十几万大军,而他们,只有五万。 随着储备的日益消损,边关的敌兵越发嚣张,终于趁午夜发动突袭,大明战士速来英勇,早有准备,两军交战,杀得眼红,那已经不是元征第一次打仗,但他还是被激烈的战况惊骇到,第二天,偷袭不成的敌人损伤惨重,只好退兵。 他们虽然胜了,到底却也是险胜,原因就是兵力不济。 元淳坐在军帐中运筹帷幄,筹备下一次敌军来犯,明军兵力不足是致命的死穴。 敌军虽损失惨重,剩下的却都是些精兵强将,若再战时刻与现在接近,只怕他们会惨败。但若是再战与此次战事相隔时间深远,身后的粮草恐怕也不够支持将士存活,思来想去,座下军师各个愁眉苦脸,毫无头绪。 元征作为少将,空有一腔 热血和武艺,对战场的谋略少之甚少,不能给元淳献策,只有实行军令的份,心里替他父亲急切的不行,他知道,这仗再打下去,十有八九,是要完败了。 人算不如天算,六月阴雨连绵,倾盆的大雨下了半月还未有稍停之势,后方的粮草存储不多,士气不足。 元淳终于下定决心不再干等,急招元征一行人,以攻代守,同行偷袭之策,趁着雨夜,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为了鼓舞军心,元淳披甲上阵,元征拦都拦不住,五万大军在边关的第三年,只剩下两万有余。元淳站在高台之上,一番汹涌澎湃激愤人心的呼吁,终于调动起将士们的热血,士气大增,背雨一战,打的敌军片甲不留,为死去的忠骨祭奠,为家国百姓守安,也为自己能够解甲归田,守护妻儿老小。 那一夜,棉线似的雨珠都渗着血红,元征奋勇杀敌,元淳的英武不减当年,率领一众生死部下直杀进敌军的军帐,滔天混地的嚎叫声。 终于,明军用惨重的代价,换回了远方百姓的安居乐业,也从此,元征彻底蜕变为了有血性的定王。 ☆、有好吃的那就去吧 几日后,元征派人送往皇都的密信收到了回复,于勤带着他的玉牌和回信送到定王府。 元征一个人静坐在书房,手里攥着京城传回来的书信,看完之后,额头发青,阴翳爬了满脸,拿起书信放进一旁的烛台,慢慢的烧毁。 挂及他和母亲是否安好,疫情处理妥当如何,除夕还希望他们回京,共享团圆,元征嗤笑。 真不知道这封信小皇帝是怎么透过那群老东西传过来的,又或者,这封信,根本就不是皇上亲笔。 是夜,睡得好好的胡彦被尿憋醒,上完厕间才发现元征不在房间里,躺回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推门回来,胡彦披着下摆垂到地上的白毛披风出去找人,刚出了门口,心里便开始打退堂鼓,最终还是忍着冷意走了出去。 天阴沉沉的看不见一点光,胡彦手里挑着个小红灯笼,照着脚下的路四处张望着找人,现在府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他不能大声喊,只能默默地找。 最后,黑灯瞎火的院子又空又大,胡彦心里都发毛了,偏头才在花园的凉亭里隐约看见个人影,嘟嘟囔囔的走了过去。 元征心里发闷,抱着胡彦睡下之后又悄悄的合衣出来,提了两壶热酒出来,被找来的胡彦关上了背着他偷喝好酒的罪名。 挂着一圈绒绒的白毛披风是前几日上门为他们做衣裳的裁缝带来的,新制的成品,又大又暖和,这会儿,胡彦把它套在元征身上,自己坐在一边,依偎在他的怀里,如此,元征还能够用披风把两人严严实实的裹在一起。 胡彦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只有一个酒盅,元征看他喝下一杯便夺了过去,“不能再喝了,不然,一会儿又要说胡话。” 胡彦显然不记得上次的醉酒时间,一杯热酒暖暖的呆在胃里,他又靠在元征热热的怀抱里,一点都不冷了,抬头笑着问他,“我怎么说胡话了?” 元征本来郁色不减,看见胡彦竟然出来找他,心情意外的好了些,勾着唇角亲了亲他的眼睛,“你说你自己整日吃喝玩乐,不求上进,和猪一样,过年的时候求我把你卖了还钱。” “呸呸~”胡彦才不信他的鬼话,拿额头去撞他的胸膛,“哪有人喝醉酒说自己胡话的?你个大骗子。” 元征又去亲他的另一只眼睛,胡彦乖巧的闭着眼睛给他亲,睫毛长长的碰上带着凉意的薄唇,他还能闻到元征嘴里的酒味,香香的,没有像以前的酒那样的烈性。 亲完了,胡彦眨着眼睛盯着石桌上的酒壶,“这是什么酒?” “桃花酿。” “啧啧啧,那我定不会喝醉的,你给我再倒一杯。”软软的身在在元征的身上拱来拱去,惹得元征又给他倒了一小杯。 胡彦不肯从披风里面伸出手来,替元征用手拽着披风,元征拿着酒盅喂他喝下去,一杯下肚,胡彦才想起来他出来找人的缘由。 “大冷天的,你不好好睡觉,非要出来喝酒?” 小小的酒盅又续满,元征不着急喝,“大冷天你不好好睡觉,学我出来干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找你!”胡少爷一个后肘弯捣在元征的身上。 元征拿起桌子上的酒盅,仰头喝下,“心中有些烦闷。” 胡彦皱着眉头看他,“怎么了?”王爷也有烦闷的时候啊。 元征想了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轻笑着又亲了亲胡彦的眉心,“没什么,不过是一堆陈前往事罢了。” 回廊的风吹在披风上,长长的白毛随风飘摇,吹在他的脸稍痒痒的,胡彦忍不住想要知道元征的烦心事,但是看样子,元征似乎不想往下讲了。 良久,元征也没听见怀里的人问他说话,“没有话要问我?” 胡彦这才又抬头,元征犀利的眼睛看着他闪闪的眼眸,心想他的过寒只怕是仙子转世,为何眼睛终是带着一片星辰呢? “我,我怕你不想讲出来。”毕竟,他什么都不懂,元征讲了,他或许也不能够安慰他。 “你呀,”元征放下酒盅,收紧手臂,“我不讲,是不知道从何处讲,不是不想讲出来。” “哦…” 又过了一会儿,胡彦才听见元征自顾地讲话。 “我的父亲,是我皇祖父的嫡长子。” “……”胡彦用他看过书仅记在脑子里的东西问道:“那你…我们的父亲,应该是皇上啊?” 元征看着底下清澈的鱼池,上边冻了一层薄薄的冰,“是啊,但是他无心朝政,所以我皇祖父才派他去打仗。” 胡彦静静的听他讲话,乖乖的从披风里找到元征的双手,然后慢慢的包住。 “先皇是我叔父,当今圣上元晟应当喊我一声皇兄,我们在小时候还经常一同玩耍来着。” 说到这,元征不由得笑了笑,“那时候怎会 知晓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我仗着比元晟大七岁,提起来便把他扔进了后花园的御池,等到老太监喊人来捞他,我也没觉得自己错在哪儿。” 胡彦被他弄得也开心不少,“你怎的这么坏呀,皇上又没怎么招你。” “那时候不懂事啊,我把他扔水里之后他还照样跟着我,同吃同睡,压根不记得我把他扔进池子里的事。” 胡彦的眉眼弯弯的,咧着嘴问他后来。 “他长到十二岁先后后就去世了,他被先皇接近御书房,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再没一同睡过觉。” 胡彦越听越不对劲,皱着眉毛看他,嘴巴向外撇,“你…你想念皇上了?”那表情委屈的,若是元征敢点头,说不定他会立即跳进鱼池里。 元征被他跳脱的思想搞得眉头上挑,“你这脑子里整日都想些什么东西,嗯?” 胡彦撅着个嘴巴不回答。 “后来又过几年,他已经被太傅教的有个储君模样了,我随父亲去了边疆,打仗。” “打仗?” “嗯。” “可是你那时候才多大呀?” “十七,我父亲十五岁就已经带兵了。” 胡彦张大嘴看着元征,他十七岁,好像都没有见过兵器。 “父亲战死在沙场,母亲昨日找我,和我谈了些从前的事。” 胡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是不是想他了?” 元征拿下巴碰了碰他的头顶,“算是吧。” 胡彦闭着眼睛等着元征亲他,不出预料,元征果然琢了一下他的鼻尖,随后便伸出一只手,牢牢的箍着他的下巴,唇齿纠缠,舌头深入,胡彦仰着脖子仰的喉咙发痛。 他原本就嫩的唇肉被元征亲的发亮,小脸微红的靠在元征怀里,胸口小小的起伏着,抬头看了看天,机灵的劝慰他,“他定是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在远处看着你呢。”这是从前元征和他说过的,虽然,他自己不怎么相信。 元征收回胡彦从披风里伸出去的手,欣慰的看着他,“今年,我们要去京城。” “咦,为什么啊?” “皇上御诏。” 胡彦听说要去京城是不怎么开心的,可是想到是皇上的命令,不得不去,失望的“哦”了一声。 “你不想去?”元征低头靠在他的脑袋旁边。 胡彦先是摇头,后又点了点头,“我,我只想着在家里同你包饺子放炮仗过年的。” 元征听他这一说,总算想出个推脱元晟的方法,却又被胡彦打断。 “不去也不行啊,是皇上喊咱们去的。” “不去怎的不行?我就传信给他,说定王妃身体欠佳,不宜长途跋涉,这京城,我们就不去了,怎么样?” 胡彦听完连忙摇头,“皇上的命令你也可以违反吗?咱们还是去吧,要不然,惹了他不高兴,再把咱们都杀了……” “小傻瓜,”胡彦直接用嘴堵着胡彦的话,“我身为王爷,又是他的皇兄,只因为这一点小事便生气斩首,他这个皇上,还能那什么以信服满朝文武,天下百姓?” “唔,也对。” 一阵寒风又吹过,胡彦这次感觉到冷了,晚上泡过的脚也不热了,寒气从脚底一股股的窜上来,还未等他说话,元征便要起身,把白毛披风套回他身上,搂着人往后院走。 胡彦惦记着极少喝过的桃花酿,扭头要把它拿回去。 元征才不让他离开自己的怀抱,大步往前,灯笼握在自己的左手,“那酒家里有的是,哪天有兴子了,定让你喝够。” “但是那两壶还没喝完呀…” “会有人来收拾的。” “那我们还去京城吗?” “你不想去咱们就不去。” “………嗯,京城,有好吃的吗?” “有。” “那去吧,去吧去吧!” “……” 小剧场: 元征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小巧的酒杯,嘴里缓缓道:“一人……” 胡彦打断他,“一人我饮酒醉~醉把佳人成双对~” 元征:一人喝恐怕不够,再拿两壶来…… ☆、进京 胡彦的手冻了。 在胡彦没有意识的时候,他的手冻了,外面猎猎寒风,胡彦躲在被窝里睡大觉,因为屋子里暖和的很,他的双手放在被窝外面。他其实不困,只是没有事干,元征去了书房,他不想出去,只好呆在被窝里。 放在外面的手背痒痒的,胡彦一打眼才发现他的手背红红的一小片,并且发痒,猛的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又染上了什么瘟疫,连忙披上斗篷跑着去书房搬救兵。 元征原本静坐在书房焚香翻书,手里的兵法在这几日又被他翻了多半,胡彦破门而入的大动作打破了他的沉思。元征抬头皱眉看着着急忙慌向他跑过来的胡彦。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怕死又惜命的胡少爷边跑边叫,宽大的白披风裹住他的全身,扑在元征的身上,像个圆滚滚的大白团子。 委屈巴巴的朝元征伸出自己的右手,手背上从指关节蔓延到手腕处,触目惊心的胀起来,又红又肿,胡彦觉得他的手和猪蹄已经没有差距了。 元征拿着他的手背看,原本皱的着的眉头现在皱的更紧了。 胡彦瞧着他的脸色就更加担心了,嘴巴向下咧的老大。“我是不是又得病了?会不会死啊……” 元征不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手掌往那手背上搓了搓,正当胡彦要感慨他命苦时,元征才开口问他,“还觉得冷?” 胡彦大咧着嘴朝他摇了摇头。 元征叹气,把胡彦的衣袖往下拽了拽,“你这是冻手了。” 胡彦怔怔地看着他,“冻手?” “嗯。”说完,元征起身拉着他往外走。 胡彦听话的让元征拉着他,心里还挺高兴,“冻手不会死人,冻手好,冻手好。” 元征被他这与众不同的想法雷到,脸上一抽,转回身关上书房门叫人去喊大夫。 丁甬带着自制的冻疮药膏来,拳头大的瓷罐,里面是黑色的糊状药膏,摸上去凉凉的,过了些时辰开始发热,胡彦虽然讨厌它的颜色,但还是乖乖的让元征给他抹了厚厚一层。 丁甬站在一旁,“王妃的手无碍,应是冷暖交替频繁造成的,把这药膏涂上半月即可,只是要多加注意保养。” 元征为了保险,又向他要了纱布给胡彦报上,这才放心,胡彦看着被雪白的纱布包成一个球的手,朝丁甬点了点头。而后,毅然决然的对元征说道:“ 以后,我就不出门了。” “……”他就知道胡彦会这样说,在纱布尾端打了个小结,“那以后的饭也不需吃了,嗯?” 胡彦这样说,本就是想让下人把饭送进他们屋里来,没想到元征故意扭曲他的意思,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进入腊月的第二日,是个罕见的艳阳天,胡彦终于肯从房门里出来,搬了个绣墩坐在后院里晒太阳取暖,没有冻着的手心里抓着把瓜子,元征坐在他身边,负责把瓜子仁一个个的剥出来给他吃。 前院来了下人,裁缝铺送来了他们在铺子里定做的衣裳。 回了屋,胡彦把两件长外衫铺在大床上,明显地,那件藏蓝色的套衫比海棠红的衫子长出一大截,胡彦没了脾气了,他怎么忘了告诉小伙计,他要穿蓝布呢! 元征抱臂看着自家的小娇妻对着两件衣服气鼓鼓的噘嘴,轻笑着解开了他身上外衫的带子,胡彦本来还挣扎两下,后来索性放着他冻手。 朱红色的外衫样式和花纹醒目且张扬,套在胡彦清瘦的身上显得气势弱了几分,但是出奇的妖冶,再配上胡彦的脸,像个从深山中出世的狐妖。元征差点就把人按在床上就地正法了,亏得胡彦站在铜镜前推了他一把。 “这个颜色比我的适合你,宝贝。”元征眉眼带笑的附在他的耳边说道。 “唔…主要是因为本少爷长得好看。”胡彦看着大铜镜里的自己,连小臂挑起来撑开朱色广袖,不好意思的转了半圈,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十分好看。 胡彦又给元征穿上床上的另一件,他便在心里佩服那家百年老店了,果真是好马要配好鞍,藏蓝色的外衫虽然和他的外衫样式相同,但是由于颜色的原因,穿在身上显得深沉而又不单调,衬的元征格外英俊潇洒,元征一双桃花眼注视的他火热。 外面下人又来喊,时辰已到晌午,胡彦捡起床上的汤婆子,一手捂着他一手被元征拉着去吃饭。 饭厅内,胡彦和武仪夫人打量着彼此身上的衣服,王府的裁缝也给老夫人做了两件厚袄子,样式简单大方,主要是舒服,大家彼此穿着新衣服坐在一起,胡彦忍不住的夸她,老夫人并不是家里不讲道理又严肃的主母,反而脾气温柔,和胡彦讲话也不会给他造成压迫感。 “明泰啊,赶往京城,可准备就绪?”老夫人看向元征。 元征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老夫人的碗里,又夹了一块往胡彦碗 里放,“丁管家已经准备妥当了,过几日上路。” 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乾州地处凉边,沿水路走最为快捷,但天气寒冷,运河已经上冻,只能走官道,这里距京遥远,不出意外赶路也要走了十几天,恐怕到了京城,这日子也就到了过年的时候了。 胡彦没心没肺的过日子,差点忘了还要进京这一回事,吃着饭问元征,“现在离过年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元征夹菜的动作不停,“路途遥远,所以要早去。” 胡彦点了点头,思考着到了京城能够吃到哪些好吃的,有没有他没见过的好东西。 老夫人才从寺里回来,没休息多久又要赶路,元征本来劝她留在家里休息,但是她还是执意要去,宫里头虽然没有指定她必须去,但是王令所在,为人臣子不得不尊,更何况,她也想回京城的老宅看看了。 翌日,元征他们便动了身,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老夫人坐在后面的马车上,三十人一小队的亲兵在周围保护,另有婢女随从,元征给胡彦准备了足够的零食坐在前面的马车里,一行人晃晃悠悠上了路。 ☆、永安王府 赶路的时候多半无聊,虽然元征准备的东西齐全,但总归大部分时间,胡彦都要窝在马车里,不过五日,胡彦就有点烦了。 元征在马车里一会儿搂着他给他讲故事,一会儿变着法的逗他玩,偏偏胡彦受的多了还不喜欢,艰难程度堪比养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孩子。 马车里的空间算是大的,胡彦把小巧的布帘掀起一角,双手捂着暖烘烘的汤婆子看着外面的风景,但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不是光秃秃的山就是鲜少有人的路。 徐徐的寒风还会顺着缝往里钻,气的胡彦直往嘴里塞东西果腹,元征还在一旁提醒他吃多了上火。 胡彦也没有办法,只好瘫在小小的软塌上,头枕着元征的大腿,嘴里嘟嘟囔囔的和自己对话,晚上一入客栈,就要问元征还有几日到京城。 进京的路程剩下不到一半的时候,队伍碰见了点意外,马车经过山谷,一伙山贼横空出现,个个端着大刀,带头的独眼壮汉拦在小路中央便要买路财。 坐在马车里的元征镇定自若,手揽着怀里已经慌乱的不成样子的胡彦打盹。 他们昨夜在客栈腻歪了一番,元征身形高大,窝在马车里比胡彦还觉得不舒服,这会儿正要眯眼睡觉,没成想半路杀出来一伙人挡他入眠。 训练有素的亲兵自觉分成两队,一攻一守,那伙山贼比他们多出两倍人来,赤着膀子往自己的手心了吐了两口唾沫,听随带头的指示,便要拿下他们,夺走金银财宝。 胡彦都要被外面的人吓死了,全身颤抖的像个筛糠,扎进元征的胸膛里,还要元征拿手捂住他的耳朵。 外面的山贼不识好歹,大声吆喝着破锣嗓子问里面的他们是不是不敢出来,说他们没种,元征本来便韵着些怒意,不等他指示,外面的亲兵便开始清扫“障碍”。 三下五除二,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外面的叫喊声便停了,几十个山贼躺在地上屁滚尿流,能走路的早拖着被打伤的身体逃走,等到马车旁有人禀报,元征才沉声“嗯”了一声,吩咐前面的人继续赶路。 胡彦悄悄地掀开布帘往外撇了一眼,外面哪里还有刚才吆五喝六的半个人影,心情又大好起来,把这几天总呆在马车里的怨气都忘了,拉着元征的胳膊又开始夸他。 元征的嘴角上勾,摆正胡彦的身子,自己的脑袋靠过去闭上了眼,胡彦看着安静睡觉的元征,叽叽喳喳的嘴立刻合上了。 他的夫君,在外人面前,是个镇定自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丈夫,但是在他身边,依旧是个会累,会想要找个依靠的平凡男人。 后面的马车上,武仪夫人喝下茶杯里的最后一口茶,坐在她身边的小丫鬟已经被刚刚的情形吓哭了,老夫人拿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小丫鬟才慢慢平静下来。 “哭什么?你又不会出事。” “……” 车马从小路又走上官道,路程越来越短,队伍离京城越来越近,他们驻足的客栈也变得越来越舒服。 今天天阴的早,马车停在一家三层的酒楼休息,老夫人舟车劳动,纵使身子骨英朗,也经不起长时间的折腾,被丫鬟扶着进了上房,晚饭都没有胃口吃。 胡彦和元征好不容易不用呆在马车里,在一楼吃完了饭,便坐在位置上休息,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酒楼里烧了炉子,暖和的很,元征把缠在胡彦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慢慢地摘下来,这次为了避免意外,丁甬也在进京的队伍里,此时,坐在旁边看着胡彦他们重新上药。 外面的客人掀开厚厚的门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伞,店小二招呼才知道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胡彦的手猛的收回去,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下一刻便要站起来往外跑。 元征“啧”的一声拉住他往自己这边扯,语气凶凶的,“瞎跑什么?” 胡彦撇了撇嘴,幽怨的看着丁甬,丁甬的手里捧着一本医术,看着他们俩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想去玩雪?”元征抓着他的手背细细的吹气,本来的白嫩细腻的手背这会儿还是红红的,但是不肿了,冻着的地方也变小了些,元征皱眉,这药膏的药效怎的这样慢。 胡彦瞧着他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便知道让自己玩雪那是不可能的事了,但还是依旧坚强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被元征用脚尖轻碰了碰他的小腿,胡彦十分不开心的撇了撇嘴巴。 “自己看看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还想着去碰那冻人的东西。” 元征嘴上训斥着他,手里又不知道从哪变出一瓶冻疮膏来,手指捻着黑乎乎的黏药膏慢慢涂在他的手背上。 丁甬翻了一页书,过了一会儿,摸着山羊胡子向元征说道:“碰到初雪,未尝不是坏事。” 元征正想要给胡彦缠上纱布,顿了顿手,看着依旧在 看书的丁甬。 丁甬这才把书上的内容面向他们二人。 “这受了冻的肌肤,遇上初雪所化成的水,似乎有奇效啊。” 胡彦听完,特别想要给丁甬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无奈,元征抓着他的两只手。 “可信?” “这…老夫也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法子,不敢全信。” “信信信!自然要信的!”胡彦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十分真诚地看着他们二人,“都能写进医书里的东西了,自然是可信的。” 元征不理他,低头绑纱布。 丁甬低头,装作方才什么也没有听见。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店小二多听了一耳朵,看着穿着打扮皆在上成的三人,嬉笑着脸过来,“客官可是冻了手?” 元征低头做自己的,胡彦见他不说话,自己朝店小二点了点头。没想到那店小二看着他兴奋道:“客官可以试试去外面抓把雪进来。” 低头做事的元征这才抬眼,店小二被他盯的心里发毛,但还是笑着和他们解释,“我家有个亲戚,脸上都挨了冻,后来拿接着初雪化成的水洗脸,不出三日便好了。” “真有如此奇效?”丁甬放下医书,缕着发髻上散下来的白头发问道,他从前还未曾听人说过能用这样的土方子治病的。 那小二越说越自信,“当然啦,我那亲戚,脸都要冻烂了,用雪水洗完脸,竟然就这样好了,来年也没有再受冻呐。” 元征缠纱布的动作随着他的话停了,胡彦想给店小二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他知道元征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心想着一会儿赏他点银子还是可以的。 桌子上的冻疮膏还没又被盖上盖子,丁甬也在旁边说可以一试,没有危害,再加上胡彦坐在旁边抱着手臂撒娇,定王爷的原则和立场又没了,抓着披风过上胡彦,带着他出门抓雪。 店小二找来了空空的酒罐子,帮他们在干净的地方收了一罐子的初雪,胡彦玩心大起,脑子飞快地转起来。 “既然雪水能治冻疮,那我多碰碰雪,等它在我的手背上花开了水,岂不是更有效果?” 外面的雪下的又大又疾,鹅毛一样从天上撒下来,没有一点初雪的委婉,胡彦一身玄衣,在漫天盖地的银装素裹下刮了刮胡彦挺翘的笔锋,颇为无奈道:“你啊~” 胡彦调皮的吐吐舌头,拉着元征便要去玩雪,酒楼 周围没有其他的房子,官道上宽的很,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们可以随心的在官道上玩雪。 元征给他系紧了脖子上的披风带子,“若这怪法子不管用,你的手,可就真要变成猪脚了,嗯?” “哎呀,变就变,我不怕……” 胡彦和元征在一起的第一场初雪,在他们旅行的路上,漫天飞舞。 下雪不冷化雪冷,胡彦真正的感受到了此句的深意,接下来的几日,也不嫌马车内憋屈了。 元征在马车里添了床软被,一面带着柔软的软毛,捂在身上又暖和又好看,两个人搂在一起在马车里耳鬓厮磨,好不开心。 经过十几日的长途跋涉,一行人穿过城门进了城,再走十里,停在一处府邸。 胡彦被元征半抱着下了马车,两个人又去搀扶老夫人。 抬头看着漆红大门上的匾额,四个烫金大字烙在上面,永安王府。 里面有人开开了大门,两个穿着统一的小厮看见元征和武仪夫人恭恭敬敬的行礼,看到他又赶紧补了礼。 踏进大门槛,里面的院落大的很,要比定王府大两倍,武仪夫人走在前面,元征搂着他走在后面。 他忍不住的小声问元征,“这是我们要住的房子吗?” “这是我们的家,永安王就是咱们的父亲。” 胡彦这才反应过来,一只手勾着元征的手,“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元征笑着点了点头。 府里的下人是新派过来的,手脚麻利,府里上上下下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元征看着左手边的竹林,想起了不少小时候的趣事。 老夫人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像是要细细拾起从前的记忆,老房子是人一辈子的根基,不管肉体身在何处,灵魂总归想着一开始的地方。 丁管家招呼着下人把马车签到后院,他已经呆在王府大半辈子了,先是跟着永安王,后又跟着元征,从王府搬到战场,又带着元征回到王府,在从王府一路南下,最后定居在乾州,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后院的院子颇多,老夫人回了从前的卧房,元征也带着胡彦回了他年少时的卧房。 ☆、怯御宴 离开八年的老宅子早没了从前的痕迹,从前的大床还被重新换过了,实在没什么意思,胡彦惦记着他来京城向往的美食,元征便带他上了街。 永安王府坐落在京城最繁华却也最幽静的地方,这里寸土寸金,即使有数不尽的商品铺子,在王府里也不会受到任何的打扰。 京城的街道果然繁荣,走几步便能看到摞地的艺人耍杂耍,还有戏猴的。 小猴身上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全听耍猴人的命令,胡彦没见过,拉着元征钉在原地走不动路了,元征只好陪着他,看了半天的猴戏。 等到肚子里咕咕叫,胡彦才想起来,他缠着元征上街,是来找美食吃的。 街上人多,什么样的人都有,元征紧紧箍着胡彦在自己怀里,胡彦还以为他怎么了。等他们二人停在一处角落,听见又人喊捉贼,胡彦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近年关了,都出来看看年货。”元征看着人头攒动的大街上。 挤在人流中的,还有个裹了破袄的老翁,远远的都能听到他的吆喝声,走近了,胡彦才看到那扛在老翁肩膀上的草墩,密密麻麻的扎着串了红果的竹签子。 “我要吃那个!”胡彦晃着元征的手指给他看,老翁的吆喝声由远及近,元征伸手拦下他,嘴角勾着笑让胡彦选。 “小哥儿想吃什么果儿?”老翁的面容看上去衰老至极,嗓音却是洪亮的彻底,他把插了长木棍的草墩子立在地上,胡彦才发现上面还是不一样的果子。 “我知道这红果是山楂,这黑的小果子是什么呀?”胡彦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离不开那满眼可及的串果子。 老翁听他说话便知道这是个哪里来的人了,笑哈哈的回答说是粘枣,生长在北土。 胡彦没见过山楂还有这样的吃法,元征知道他好奇,山药、粘枣、红提、山楂各给他买了一串,老翁收了钱扛着草墩子又往前面继续高声吆喝着。 “唔,好甜啊!” 胡彦拿着手里的山楂串喂了元征吃下半个,厚厚的蜜糖包裹着红果,上面还沾着香香的白芝麻,他两只手也拿不了四串,其他三串被元征拿在手里,他只需要能吃就够了。 “这东西,叫什么呀?”剩下半个红果撑着他的脸颊鼓鼓的。 “糖墩儿,也叫糖葫芦。” “糖墩儿,糖葫芦。”胡彦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再往前走,琳琅满目的铺子,数不尽的吃食,元征找了家糖炒栗子的店,问老板要了两个纸袋子,才轻松的用一只手拿着三串糖葫芦。 胡彦一下哪能吃四串,剩下的估计都要化开了。 这里的商铺大多都要高声吆喝,胡彦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即使在乾州,也没有这样做买卖的形式,胡彦听了一遍铁匠的吆喝,险些都要吓到了。 “这里做买卖凭的是真本事,卖力气才的人才有的钱赚。”元征把他护在怀里,薄唇贴着他的耳朵。 最后,元征拎着一堆京城的巧嘴儿带着胡彦回去,胡彦的手里还抱着一只用纸包起来的“盛筵居”出炉的烤鸭。 走到巷子口,胡彦便看到一顶软轿停在王府大门旁边,还有四个带着乌纱帽穿着绿衣裳的人等在边上。 元征嗤笑,“这么着急啊。” 胡彦偏头看他,“谁着急?” “宫里。”元征只看了那轿子一眼,便收回目光拉着胡彦进了门。 庭院内,手里捧着拂尘的老太监正在等候远道而来的定王爷,看见元征回来便弯着腰踏着小碎步走上前。 元征看见他,挺胸颔首,等老太监给他行完礼,才开口道:“温公公如此着急来找本王,可是皇上急着着我?” 温公公的嗓子极细,掐着兰花指又向元征鞠了一躬,“王爷真是料事如神,正是皇上,念及兄弟情深,对王爷您思念的狠,特地派咱家来请王爷进宫。” 胡彦被温公公的做派恶心的全身发冷,看见他谄媚的笑,怀里的烤鸭子差点扔出去。 元征轻笑,搂着胡彦看着温公公,“你向本王行了礼,不向本王的王妃行礼?” 温公公看着元征向他介绍胡彦是他的王妃也不惊讶,忙不迭的拿依旧翘着小指的手掌抽了自己一嘴巴,“瞧咱家这记性,给王妃行礼~”长长的拂尘险些垂在地上。 胡彦恶心他恶心的不行身子往后走了一小步,躲在元征的身后头,惹得温公公拿依旧“妩媚”的手掩住嘴笑了笑。 “等着吧。”元征朝温公公扔下这三个字,便喊着胡彦往后院走,扔下他依旧等候在庭院前。 糖葫芦被元征叫人扔去了后厨,烤鸭还是热的,刷了油的鸭子皮又脆又香,元征卷起袖子和胡彦下手吃烤鸭。 胡彦的手背已经好了,他们二人连同丁甬都没有想到这个法 子竟然真的有如此奇效,胡彦还记挂着应该赏那个店小二点银子。 鸭子腿被两人撕开,上手吃肉,胡彦以前还觉得元征有些贵族架子,现在是越发的和他一样野了。元征表示,这就是近墨者黑的最好诠释。 “你…不要进宫吗?”胡彦舔了舔手指上的油。 “不着急,让他等着去吧。”元征把骨头放在油纸上。 胡彦想的少,又咬了口鸭子肉,美滋滋的咂摸咂摸嘴,“嗯~好吃!真香!”说完,还要拿着眯眯的小眼睛朝元征笑一笑。 元征看着吃了满嘴油的胡彦,用一旁的素帕帮他擦了擦,“我的卿卿,原来是馋嘴的小肥老鼠转世哦~” 大张着嘴准备接着吃肉的胡彦愤愤地看着说他是老鼠的元征,扭着脖子便要装作去咬他,脖子扭到一边,又收回了一口“獠牙”吃自己的肉去。 一只鸭子被两个人解决完,元征这才不紧不慢的换了身衣裳,准备跟着外面的人进宫。 胡彦看着一脸正色的元征,伸手拉着他的袖子,“什么时候回来呀?” 元征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际线的位置长了细细碎碎的绒毛,越发又长长的趋势,“坐坐就回来,等着我吃饭。” 胡彦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看着元征走出去。 元征背着手走出来,心里回来的路上还可以买哪些小玩意儿带给他的小娇妻,温公公顶着官帽走过来,“王爷,是否可以带着咱家和奴才们回宫了?” 他心情颇放松的点点头,“温公公等烦本王了?” 温公公连忙摇头,“奴才不敢,只是奴才有皇上的口谕在身,心系着皇上和王爷早日重逢。” 元征再不理他,冷哼一声,去马厩牵自己的马。 出了大门,元征再不等那老太监坐上慢悠悠的软轿子,抽鞭绳快马而走。 宫门的守卫见了元征亮出腰间的玉牌才放他进宫城,元征悠悠的下了马,便有人替他牵着,在前面为定王爷引路。 寒冬腊月的御花园,一树树梅花绽放着幽香,元征穿过丛丛梅树,走到凉亭前,看到里面备手而立的人,抻手行礼,龙袍加身的元晟转过身来。 神色平静并无半点像温公公所说那样焦急的要见他,“皇兄,好久不见。” 元征唇角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撩襟坐在红木墩上,“好久不见。” “ 皇兄一路山水,可还顺利?” “顺利的很。”元征给自己倒了杯茶,轻轻品过,“宫里的茶果然非凡,皇上享用的东西就是好啊。” 元晟盯着他,良久才说出句话来,“听说皇兄这次进京,除了皇伯母,还带了皇嫂来?” 元征挑眉表示回答,“皇上的消息,倒是灵通的狠呐。”他们进京不过一日,小皇帝便知道了他家卿卿的事,看来,是一直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啊。 元晟又无声的注视着面前的他二皇兄,元征方才的挑眉让他心里发虚,他虽然贵为天子,受万人敬仰,但是他知道,自己在这个二皇兄面前,半分威严都没有。 小时候还把他丢进过水里,根本不怕他这个皇帝的身份。 一想到儿时,自己还跟在皇兄身后头跑,元晟便心里阵阵发堵,是什么东西,让他们之间多了如此厚的铜墙铁壁? 甚至七年前,他还亲自把这个哥哥送进了天牢里? 元征已经自顾地喝完了两杯茶,也没听见小皇帝再问他什么,不耐烦的开口道:“皇上可有事要问臣?臣还急着回家吃饭。” 元晟的手心攥的紧紧的,没错,皇兄不怕他,即使自己把他送进天牢也不怕,反而,反而,自己身为皇帝却极其害怕这个身为臣子的皇兄。 “皇兄,朕已经命御厨为皇兄准备了宴席接风…”元晟的话还未说完,元征杵在桌子上的胳膊便阻断了他。 “多谢皇上为臣布宴接风,不过,怒臣违了皇上的情,家中还有人等着臣回去,还请皇上恩臣回府。”说罢,元征便站起来朝元晟作揖,压根不等眼前的人准不准他离开。 话说到这份上,元晟留也是白留,只是嘴上还不听从内心,“皇兄如此着急……” 元征朝他拂袖,“请皇上怒臣违抗皇命,”元征看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元晟,扯出一个冷笑,“臣只怕,吃完了皇上的御膳,臣的命就难保全了呢。” “……”元晟被他堵的慌了神。 元征连假笑都不想白扔给他,“留步吧,臣告辞。”转身离开,劲疾的脚步带起一摆,挂落身边的朵朵梅花。 ☆、挚友 进宫面圣的定王爷未过半个时辰便从御花园出来,眉宇间挂着淡淡的疏离气息。 宫门口的两个侍卫问了牵马的小太监,才知道这位气度不凡的爷原来是八年前便征战沙场而后又被皇上贬去凉边的定王。 元征驾马过宫门,两个侍卫看碟下菜,一脸的揶揄奉承,元征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 宫外的繁荣的街景和宫内的严肃隆重对比颇为悬殊,元征放慢了速度,牵着马走进街市。 方才在御花园的事情他已经不放在脑子里,一双桃花眼寻摸着好东西给家里的小少爷带回去哄他开心。 元征素来不喜欢吵闹的地方,乱哄哄的摊铺让他有些心烦,提襟走进一家二层的小阁楼,不出一会儿,手里拎着个方形漆雕花纹桃木匣子出来,脸上带着一抹满意的笑容。 下马回到永安王府,家里的小厮通报有贵客拜访,还未见到人,元征心上便有个一二三了。 负手走过几十丈长的庭院,亮堂堂的正厅,两个面容有七分相似的青年男子端坐在正座上,胡彦原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见他回来了,提起衣衫从屋子里跑向他。 元征背着手把桃木匣子往袖筒里藏,嘴角上勾着,再也没有什么好事能比得过此时。 胡彦今天穿着那件海棠红的长外衫,飘飘欲仙的“飞到”他的眼前,又活泼又娇俏,那双水亮晶莹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樱唇轻吐,“你可算回来啦!” 元征伸过来一根手臂环住他的腰身,剑眉上挑,“为夫记得,我离开咱们家,还不过一个时辰。” 胡彦看着朝他笑的荡漾的元征,伸手便想要打在他的胸前,又想到身后屋子里还有他没见过的客人,又连忙收了收,欲打还休的小模样看的元征止不住笑意。 “家里来客人了,我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呢。”胡彦盯着他,语气渗着三分懊恼,七分娇嗔。 元征自是知道他这个小宝贝是依赖他依赖惯了,什么事都想着从他身上找安全感,顺手向上拍了拍胡彦的后背,“不急,都是我的挚友,无需旁的客气。” 胡彦这才安心的被他搂着往正厅里走。 屋子里的两个青年仪表堂堂,身着同样式的白套衫,高一点的那个明显年纪比旁边的青年大一些,面容上多一分历练与从容。 相比之下,矮一点的那位,称的上俊秀,面容稚嫩了一点。在胡彦跑 出去之后,他们二人便从位上站起来,立正了等着元征他们进屋。 “来了?”元征不紧不慢的看着眼前已经七年未见的挚友,从前的脸庞和个子都发生了些变化,尤其是小的那个,他走的时候,他不过十三岁而已。 高个子的青年向元征拱手,“师兄,许久不见。”待他说完,旁边的人也要行礼了,被元征拂手阻止,拉着胡彦坐在旁边,示意他们俩也坐下。 “韩太傅的两位公子,韩逊,韩钰。”元征拉着胡彦的手给他介绍坐下的韩家两兄弟。两个人朝胡彦点了点头。 胡彦也朝他们俩点了点头,他还等着元征给他们介绍他自己,想了想自己也作为家里的主人,便自助介绍了自己,“我叫胡彦。” 摆在韩家兄弟桌上的茶还冒着白烟,他们来到王府不过一刻,胡彦原本拿了穿红提的糖葫芦坐在庭院里吃,这里的院子大的很,胡彦晒太阳晒得很舒服。 裹在红提上的蜜糖在暖和的太阳过下化开,一丝丝的坠下来,胡彦舔都来不及舔,甚至有的蜜糖拉了长长的丝挂在他的下巴上,差一点便要落在新衣服上。 胡彦吃的正狼狈,门口的小厮已经引着韩家的两兄弟往他这个方向过来。 那场面,胡彦正大张着嘴,下巴还上挂着一丝丝的蜜糖,两个模样英俊的男子便走到了他眼前,吓的胡彦差点把手里的糖墩儿扔到地上。 亏了春香赶紧去后厨拿了只碗来,解救了他。 韩家二公子韩钰看着元征,脸上挂着喜出望外的笑,“元征哥哥,好久不见,你变得这样英俊了呐。” 一旁的胡彦的听见这个玉面公子如此亲切的称呼元征,心里猛的咯噔一下,元征握着他的手,听见韩钰这样喊他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你这个鬼机灵,我走时你才多大,怎的现在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韩逊一个胳膊放在桌面上,嗓音冷冷清清的,“他小子,这几年不好好读书,专挑那些丧颓心智的玩物寻欢,不老实的很。” 刚刚才过二十一岁生辰的韩钰听见自家哥哥在元征面前这样说自己,嘴上迅速的反驳,“哥~”他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蹴鞠、围棋怎的就是丧颓心智了?里面的智慧大着呢!” 韩逊当着元征这个大师兄的面也不避讳,斜眼看着这个从小自己带起来的弟弟,“一月中二十日踢蹴鞠,九日下围棋,剩下一日沐休。夜里不好好休息和 人家棋铺子里的人赌棋堵到四更天,你说不是丧颓心智是什么?”韩逊一条一条的举出他的罪状,脸上云淡风轻的悠然。 元征和胡彦看着他们两兄弟一来一往的斗嘴,嘴角悄悄的上扬,看着他们继续“争斗”。 “堵棋是我发家致富的法子,你可别瞧不起。你书房里那对镇纸,便是我拿堵棋的钱买来的,上好的珀石。”韩钰的语速大概要比他哥哥快上两倍。 “我还当你是从哪个废石厂捡来的玩意儿,那镇纸不过是普通的大理石,”韩逊颇为无奈的看着他,“钰儿,你被人家骗了。” 韩钰呆滞稍许,脸上有些挂不住,嘴上依旧不输他哥,“反正那是我的心意!我赌棋,都是为了日后成为棋圣做准备的。” 韩逊平常话便不多,该说的说完了,便败下阵来,拂额看着旁边的元征二人,苦笑道:“你瞧瞧,这样我怎的管教他?嘴皮子上的功夫厉害的很呐。” 胡彦看着韩逊无奈的样子便同情起来他,后又想到,好像他自己也是这幅样子,时常搞得元征十分无语,下一刻便笑不出来了,元征哪能不知道他? 扭身刮了刮他的鼻子,“笑不出来了吧,小少爷,你不也和他一样么,嗯?”说完还要朝着他坏笑。 一旁的韩逊看着他们俩亲密的样子脸上淡定,坐在他身边的韩钰倒是不习惯,不自然的叫了句,“元征哥哥。” 被打断的元征和胡彦扭脸看着韩钰,二人的脸上还挂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韩钰喊完了元征也不知道接下去他自己要说什么了,脸上僵硬,看着胡彦,扯出一个不能算得上自然的笑容,“你不解释解释,胡彦哥哥是…你的什么吗?”说完,笑也笑不出来了。 胡彦方才咯噔了一下的心又开始猛的跳了跳,被元征扣着的手紧了紧。 元征轻笑,“我还以为你们早知道了,”元征轻松的看着韩钰,“韩钰,叫嫂嫂,论年纪,你嫂嫂比你大一岁。” 胡彦哪接受得了别人这样喊他,连忙朝元征摇头,他在王府都不要下人喊他王爷,怎能让人家喊他嫂嫂呢! 韩钰其实早便知道胡彦和元征的关系,他只当元征是独身惯了,身边缺个作伴的,可是看着他们二人亲密又甜腻的样子,直觉告诉他两个人十分恩爱,可是他心里依旧有些不舒服,大家可都是男儿身啊。 不过,他的胡彦嫂嫂,面貌真是倾国倾城,只一眼便叫 人难忘,和他所有见过的俊男靓女相比,那便是相形见绌了。 韩逊其实早知道元征和胡彦的事情,他原本也当元征是日子闷了,看这架势,便晓得是自己想歪了,当着人家的面不好说太多。 只是自家弟弟这个反应,有些失礼了。 元征回握着胡彦,未感受到韩钰眼神里的波动,只是潇洒的看着他,“你嫂嫂不愿意这样的称呼,我也不能叫你喊他胡彦哥哥,不然,我会吃味儿的。”说完,又狡黠的看向胡彦。 胡彦连躲都没地方躲,垂着头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元征哈哈两声,抬头看着座上的两兄弟,“留在这里吃饭吧,我让人弄点好酒。” 韩逊微微一笑答应下,韩钰沉浸在刚刚的尴尬情绪里,什么也听不进去。 胡彦是真的饿了,出门买回来吃掉的鸭子肉仿佛早已在他的肚子里他消化完了,又想起来方才吃糖葫芦的事,忍不住想要告诉元征。 碍着韩逊他们不怎么好意思,抬手拽着元征的脖子和他耳语,说完了,元征看着他乐,说他准是上辈子饿死的小馋老鼠,羞得胡彦十分懊悔把这件事告诉元征。 韩逊看着眼前甜倒牙的情景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一切事在他眼前都像是过眼云烟,淡的很。 坐在一旁的韩钰一颗处男心裂的稀碎,他自小和哥哥还有元征在一处读书,元征年龄最大,是他们一群弟子的大师兄,因着他爹和永安王的关系,他们两家也便亲密了些,他自小跟在元征和韩逊身后,对元征的印象极好。 后来又赶上他父亲早逝,元征里里外外的帮着他们操持,让韩钰在心里对他又增几分崇拜与敬仰。心想着日后谁家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定王爷,然而万万没想到元征喜欢的是个美男子。 韩钰都担心他以后的良人到底是男是女了…… 小剧场: 韩钰:哥,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韩逊:你呢? 韩钰:我喜…我问你的问题,怎的扯到我身上啦。 韩逊:你哥我无心儿女情长,还是问你比较好。 韩钰:我从前喜欢姑娘了,但自从见了胡艳丽哥哥……(被韩逊捂住嘴) 韩逊(厉声):长嫂比母,小叔子是儿!! 韩钰:你想到哪里去啦…我是说见到了胡彦哥哥之后便喜欢更加美貌的姑娘啊! 韩 逊(扶额):没出息的玩意。 ☆、哥哥 后厨的厨师是附近天香苑酒楼的顶级厨子,做出来的菜肴口味独特。 胡彦坐在元征的右手边,第一次看到用铁盆装的饭菜,也是第一次吃这样和家里不同风味的菜式。 桌上的酒是刚从酒楼拿回来的特供,为了防胡彦喝醉,元征让人多稍一壶果酒回来。胡彦本来还据理力争自己酒量不差,元征说京城得劲酒烈的很,他喝完了,便要在客人面前帅酒疯了,胡彦这才摸了摸的自己的鼻子妥协。 座上没有外人,元征和韩家两兄弟从小在一起读书,韩逊和元征年龄相仿,年少时骑马射箭都是一同。 韩逊善文,元征善武,谈话一一都和的来,七年前的事更让他们分清了敌友,熟友相聚,高堂饮酒,好不痛快。 韩逊从前只是一文弱书生,自小又在皇上身边伴读,生性平静安稳。 后加官进爵,现任正三品御史,做的竟是些得罪人的事,免不了觥筹交错,上得了场面的宴席参加了不少,酒量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淡。 韩钰头脑虽然聪明,现下的格局确是小了些,朝廷任他担当中书左侍郎一职,官位不高不低,算是皇帝给自己的老师面子。 “老师可还好?”元征给自己倒酒,喝了多半壶的酒也不见丝毫醉意。 韩逊的两颊微红,韩钰已经用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往桌子上嗑了。 “身子健硕,我昨日还拜望过他老人家。”韩逊看着自己酒盅里的半盅陈酿,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只是不再喝,用筷子夹菜吃。 元征一手搂着胡彦的柳腰,一手往举着酒盅,“明日,我去探望探望。” 韩逊放下筷子,眼神微微颤动,“师兄,皇上此次召你进京,可是他有要紧事相求与你?” 元征勾着薄唇轻笑,“聪明,看来,小皇帝的脑子,还是太笨了些。”元征仰头饮酒,痛笑元晟的愚蠢,又估计着明天或许去不成学士府了,会有“贵客”登门。 韩逊看着他笑,等他笑完了才沉声道,“可是边疆有什么异常动乱?”若没有大事,皇上又怎么会拉的下脸,求镇守凉边的闲散王爷回来过年呢? 明面上,元征回京是皇上御诏。但明白人都知道,被贬去凉边七年没有音讯的定王是被皇上请回来的。 帝王家,又怎么在乎什么佳节团圆,不过是打着亲情的幌子罢了,没有要事,皇上不至于撇下 脸面求这颗“眼中钉”回来。 “南羌诸部投毒一事,可查清楚?”元征对着韩逊不比说那些个废话,乾州虽离得京城十万八千里,凭韩逊的人脉和关系,也不会不知道前阵子的“瘟疫”一事。 话说回来,韩逊既然有能力知道这件事,朝中那些“三头六臂”大臣又怎么会不知道,小皇帝就更不用提了。 “探子回过书信,说是南羌确实有动乱的意图,只是尚未发觉有什么动静,投毒,或许只是试探,师兄,你要多加谨慎啊。” 胡彦坐在一遍听着他们二人交谈,脑袋里云里雾里的听不明白,他没喝醉,也学韩钰的样子,杵着肘弯撑着脑袋,看着元征问他,“什么投毒?什么动乱啊?” 元征的大手摩挲在他的腰侧,嘴角上勾,笑的迷人,“吃菜。” 胡彦哦了一声,拿筷子一块一块的夹着鲜笋,往自己碗里扔一块,再往元征碗里扔一块,乐此不疲,元征只是宠溺的看着他。 韩逊看着自家已经趴在桌子上的小弟,无奈了摇了摇头,又看着元征,“你走的这七年,国丈把握大权,勘勘比过天子,新政条令百姓不满,压重赋税,百姓上诉的条子都要把吏部的民议匣挤破了。。” 元征抿着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和老师向皇上上鉴,他也只是当做耳旁风罢了。如今,朝堂之上,臣群异首,以老师和国丈为头领分成两派,他司马家手里握着政权不说,国舅爷还有兵权在手,我和老师一众大臣,真真为国家堪忧。” 元征用筷子夹了一块笋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韩逊的表情此时也有些激动,他拜官五载,处在是非明暗混别的朝廷上,看不惯那些只是趋炎附势的小人,现在局面堪危,他和同仁却没有办法改变,只能看着那群小人在朝堂上乱蹦哒。 他们这边,空有一腔为家国奉献的热血,并无大权在手,真真没有向皇上进言献策的能力,再加上国丈一党威严壮大,就算皇帝听取他们的意见,也要经过国丈这个六部总管的允许。 想要理政治国,难。想要朝堂统一,更难。想要清君侧以振朝纲,难上加难。 入夜,元征派人驾马车送韩逊二人回去,明日他们还要上早朝,和元征这个条条框框都被皇上恩准赦免的闲散王爷可不一样。 元征拉着胡彦的手回了卧房,宽衣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礼物没有送给他的卿卿。 变戏法一 样在胡彦面前拿出匣子,看着胡彦惊呆了的双眼邪笑,“这个可不许你卖掉。” “哼!”胡彦娇嗔的看着他,心想这个男人真是小心眼,都过去多少日子了还记仇,脸上却是欢喜的接过这精致的匣子,眯缝着水莹莹的眼睛打开它。 长长窄窄的匣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枚玉佩,月白的玉色,中间串着黑色流苏,底下坠着两个玲珑相思豆,样式简单,叫人看上便觉得舒服。 细白手指串着上面的绳扣放在自己眼前,胡彦抿着嘴笑,玉佩珠圆玉润,两颗相思豆互相碰撞叮铃铃作响,如同两个铃铛。 “我看这玉色是上成,那老板说它被放进庙里开过光,这我倒是不信。与其信这里的神佛,还不如信乾州的土地来的管用。”胡彦双手搂着他的腰身,两个人胸间的距离不过一拳头。 胡彦听他这样贬低京城的神灵,害怕地撇嘴,“你下次可在不要这样说,母亲会罚你跪佛堂向菩萨恕罪的。” 元征低头窝在他的脖子下面,咯咯的笑他,“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被母亲罚过了?” 胡彦拿着玉佩摇了摇头,后脚跟发力支撑着元征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只是在王府的时候见过。家里的小厮说了一嘴神佛都是富人才会信的东西,被老夫人听见了,老夫人脸上倒是平静,只是吩咐那个小厮让他去佛堂念经…… 两个人洗漱完躺在床上,元征非要把胡彦整个人抱在怀里,王府里烧着地龙,比乾州家里的地龙不知道要暖和多少,胡彦脱了衣服赤裸着身子都嫌热,偏偏元征还要捂着他。 “那个韩钰,他怎么叫你…哥哥呀?”胡彦本来不想问的,可是心里总是有些芥蒂,这样亲密的称呼,听上去怪别扭的。 元征知道他的意思,大掌抚摸他的长发,“我离开京城的时候,那小子才十三,小时候叫惯了,长大也就没改吧。” 胡彦哦了一声,一只手把玩元征送他的玉佩。 “怎么?听人这样喊我,我的卿卿不开心了?”元征亲近他,拿长出一点点的胡茬扎在他的脖子上,闹的胡彦放下玉佩,双手保护着自己的脖颈肉。 两个人掀开了被子闹做一团,胡彦笑的咯咯乐,元征总是怕他生病,自从那次的“瘟疫”之后,便觉得胡彦的身板弱,即使胡彦身上都出了细细的汗珠了,他还是用锦被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胡彦笑够了,眼神明媚的看着元征,“你说听见他喊我哥 哥,你会吃味儿,真的吗?” 元征歪着头朝他笑,“你说呢?我的小少爷?”说完,薄唇印在胡彦精致的锁骨上。 胡彦假装苦思一番,“唔,那,我听见他喊你哥哥也会吃味儿,怎么办呢?”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亲密的称呼,他是在乎别人这样喊他夫君的。 “那我就让他换个称呼,敢再叫一次便让他给你稍个礼物回来,怎么样?” 可怜的韩钰,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被元征给卖了。 “不行!那样的话,我,我成什么人了……”胡彦撇着眼不肯听他的。 元征就知道胡彦心软,心里倒也想了该让韩钰那小子换了称呼了,听着太腻歪,不过,他坏笑着看着怀里肖像软软的小娇妻,坏主意又打心上来。 “卿卿,他们叫我哥哥你吃味儿,你叫我一声怎么样?嗯?”手指挑着胡彦的下巴让他看着他。 胡彦摇头,“你又不是我哥哥。” “乖,叫为夫一声哥哥,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胡彦还是摇头,嘴巴闭的紧紧的,元征真不是个正经的男人!就知道占他的便宜。 “你不叫,那,我可就不让韩钰改了,反正到时候怄气的是你。”元征继续引诱他,表情装作严肃。 “……”胡彦犹了片刻,元征闪烁着希望的目光看着他,“你敢!到时候挨打的就是你!” 胡大少爷可不是个软弱的小姑娘,元征要是让别人继续这么亲密的称呼他,他就要真正的往元征身上招呼两下子,以振夫纲了。 元征装作害怕的样子,“啊,那我还是,还是要我的卿卿乖乖的叫我哥哥吧。”说着,又去捉弄胡彦的唇舌。 “唔…嗯……”胡彦拿拳头砸他的后背,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等到他都快要憋死了,元征才放开他。 “叫不叫?” 胡彦只摇了一下头,铺天盖地的吻砸下来,元征吻一次便要逼他一次,直到最后胡彦妥协,窝在他脖子里软软的叫了声哥哥,元征这才满意的又吻了他一大口。 被吻的七荤八素的胡少爷攥着拳头,暗自发誓,下次元征再这样“欺负”他,他一定要找块布把元征的嘴赌上!再找条大黄狗来和他嘴对嘴! 小剧场: 元征(挑着胡彦的下巴)你要为夫和狗亲嘴儿? 胡彦捂 着嘴巴摇头,元征亲死他他也不能承认呀。 元征:你可要想清楚,我要是和那大黄狗亲了,以后再亲你…(被胡彦捂住嘴) 胡彦:谁爱亲大黄狗谁亲去,你只能亲本少爷! 大黄狗:汪汪,本汪招谁惹谁了? ☆、一眼便看到了大烤鸭! 腊月廿久,元征骑马带着胡彦去大学士府拜望。 学士府上的管家早有准备,派人抱着元征带来的徽州墨,亲自引他们二人去见寿良学大学士。 偌大的书房里,两侧被五层高的书架布满,满室檀香,管家在门口朝他们俯身便褪下,元征唇角微微扬起,牵着胡彦的手进了内室。 人至七十而古稀,元征看着面前已经八年未见的老师。 老态龙钟的寿良学端坐在案几前,手下正握笔提字,看见他们两个坐在他对面了,沧桑的声音才从嘴里吐出来,“过了明天,我就在坎儿上喽。”手上的动作不停,半湿的宣纸接触到笔墨慢慢摊平,寿老的字迹苍劲而飘逸。 元征盘腿坐在良老的对面,胡彦坐在他的旁边,胡彦起初有些畏惧这位老人,只是被元征一直抓的他的手,感觉才好一点。 “您活到八十三也是绰绰有余。”元征对这个给予过他无数帮助的良师颇不见外,也亲切的很。 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毛笔放在笔山上,良老才抬头,看到胡彦之后,缓缓朝他笑了笑,眼角的沟壑蜿蜒到天灵穴,胡彦原本低着头不敢看他,但又想着这样无礼了,抬头便看到这位儒雅的老人朝他笑的挺开心,笑的他脑袋里的思绪都乱套了。 “孩子,跟了他,你不觉得亏?”良老双手相交扣在一起,向胡彦问话道。 未等胡彦磕磕巴巴的准备好开口,元征便先张嘴,脸上摆出微微嫌弃的表情,“老师,你不要被我的卿卿表面给蒙蔽了双眼啊?” 元征无奈的笑着说,“我对他,可是很好的,”说着,手掌放开胡彦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是不是?过寒。” 胡彦哪里还有脸答应元征的话,在自己的老师面前,又是这样腻歪的称呼他,又是叫他的表字,他…他真是输给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了。 良老见他不说话,也不为难,哈哈笑了两声,向后靠着靠背,脸上恢复正色,“圣上召你来,所谓何事啊?” 他这几年年纪大了,朝堂上的事物知道的越来越少,皇上也不把他的进言听见心里,韩逊他们念及他老人家的身体,发生了什么意外也会尽量瞒着他,以防止他过度忧思。 大学士的位子他还坐着,可是这责任和权力,却是有八分都散去了,老骥伏枥,千里的志向都要被五谷杂粮,子丑寅卯日复一日的消磨殆尽了。 元征只是 朝他拜了拜,“都是些小事,早便解决,您老人家还是多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才是我们对您最大的期望。” 寿老轻哼一声,“说的容易,家国大事,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在了,这朝廷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天下何来的太平啊?” 说话的时候,老人还是有些激动,他混迹官场几十载,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家国朝廷,天子为核心,他们作为为辅臣的,怎能够不左右扶持君主立国,不忧虑天下呢? 元征理解他作为一朝老臣的衷心,念及现状,却也不得不劝慰他,“您知道,现在国丈一家专权独大,家国朝廷一朝一夕,又怎么能让您老一人改变呢?” 胡彦这几天听着元征和别人谈话都有些吃力了,他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得家国大事的全策,听着元征的意思,好像是朝廷里的大臣们意见不和,并且分成两党,各自为政,互不妥协,并且,暗中算计,更有皇后的娘家人从皇上手里夺权,妄图称雄称霸明皇室。 这些东西,听上上去胡彦都觉得惊悚,元征说外族侵犯蠢蠢欲动,现在内臣又乱作一团,胡彦能够想到最可怕的,便是打仗,打起来,其他的东西,他连想像都不敢想象。 严肃的话又讲了一娄子,寿老斋素,也不留他们吃饭,只是离开的时候,元征提醒他早些时日用了他带来的礼物,也好不枉费他的一片心意,寿老负手,向他们道了祝福。 元征抱着胡彦上了马,寿老还站在大门底下,目光慈祥的看着他们,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温柔。 “您回去吧。”胡彦这会儿也不害怕了,老人家在书房还专门写了他的名字和表字作为礼物送给他,他觉得这个老人,真的是和老管家一样的慈祥。 寿老笑着朝他点了点头,又看向元征,“到了悠关时刻,舍与得,你可要分得清。” 元征领会到自己尊师的意思,郑重的朝他鞠了一躬,才上马,“您快回去吧,我们走之前,再来看您。” 回去的路上,胡彦薅着缰绳要自己驾马,元征不答应,胡彦扭头亲了他一口,元征才邪笑着把缰绳的前端给他,自己则是一只手搂着胡彦,一手薅着后端的缰绳。 一路缓缓的骑着马,胡彦不敢抽缰绳,这马跟了元征这么多年了,烈性子还和从前有过之而不无极,他真怕明天过年的时候躺在床上吃饺子,那多败喜气。 翌日,永安王府上上下下又被装点了一番,原本的院子已经收拾的很干 净了,胡彦觉得院子素了点,索性元征便让胡彦指挥家里的下人装饰整个王府。 不得不说,站着指挥下人干活真的比躺在屋里睡觉累,胡大少爷站的腰疼了又不好闪人,他都和元征拉钩了,保证把院子弄得和结亲事一样红红火火,可真到现在,让下人挂个灯笼,胡彦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没有经验呀! 气鼓鼓的叉腰,心里埋怨元征肯定以为他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把自己说出来的话当正事,索性放开了手让他自己折腾,想想之后便更有干劲儿了。 眼瞅的那个已经被他改了七八次位置的灯笼,胡大少爷决定,亲自动手。 走到庭院下,一手扶着两丈高的竹梯,仰头吩咐站在上面的小厮下来,提着灯笼的小厮被他指挥的胳膊都软了,又拎着红灯笼一步一步的下了梯子,没想到胡彦对他的折腾还还在后头,胡彦威逼利诱让他帮忙扶着梯子,自己提着衣襟,肘弯勾着灯笼的弯钩,灵活的爬上屋檐。 “王妃…王妃,您小心脚下啊王妃…”扶着梯子的小厮满脸憋的通红,生怕胡彦出什么意外。 胡彦伸长了胳膊终于把灯笼挂在了中意的位置,满意的向上咧嘴,握着竹梯一阶阶的下来,底下的小厮也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剩下三个梯节,胡彦脚下便猜到了自己的衣裳,从第三节直接滑到了地上,正面朝下摔了个狗吃屎。 那扶着竹梯的小厮已经被吓得半死了,跪在冰冷的地上胡乱的喊着他,吓得周围几个挂灯帏撕对联的下人也纷纷围过来。 胡彦哪里还有脸面抬头,一世英名毁在了这两丈长的竹梯上,闭着眼睛不肯从地上起来周围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代替的,是群口如一的“王爷”。 元征换了身衣服,刚从卧房走到前院,便看到胡彦从梯子上滑下来,脚下生风走过来,鹰眼注视着掉下来的小娇妻的动作,这才放下了心。 胡彦十分尴尬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崭新的玄色缎面靴,抬头向上看去,元征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丢人又丢面的胡大少爷恨恨地锤了锤冰冷的大地,他好恨! “这是在吸收天地精华呢?”元征也不拉他起来,就这么低着头看他。 胡彦朝地上呸了一口,闷闷的说,“这才是天地精华。”说完,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着元征气宇轩昂的一身,便知道他要进宫赴宴了。 “卿卿,别愣着了,赶紧 去换身衣服去。”元征帮他理了理头发,扶正发髻。 胡彦眼睛睁的大大的,“我也要和你进宫吗?” 元征无奈的看着他,“母亲也要去,她老人家都准备好了。” 胡大少爷跺了跺脚,“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呀!” “现在也不晚,走吧。”元征说完就要拉着人去后院,留下几个下人继续蹲在地上,胡彦被元征大力拽走,还在努力的回头吩咐他们给每一个灯笼都找到一个合适位置,堪当为这个家用心尽力了。 胡彦换完了衣服才觉得害怕,他一个小小的草民,就这么要和皇上皇后一个饭桌喝酒吃饭了,元征从身后抱着他,说让他乖乖的跟着自己,便什么都没有害怕的。 王府外的街景热闹非凡,元征和胡彦坐在软轿里,一路上吹锣打鼓,炮竹声不断,进了宫步行,宫里的各个角落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看的胡彦眼花缭乱,走路都靠元征牵着往前走,时不时还要惊叹一下里面的布局,拉着元征问这问那,带路的公公瞧着元征拉着他,脸上也不由得对这个男王妃另眼相看。 入了宴席,胡彦坐在元征身边,偌大的桌子上并没有几个人连一圈都没有围住,当今皇上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带着几个女人坐在他们的对面,还有一个满脸沉重表情的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太后被宫女搀扶着最后落了座。 胡彦在这些人当中不是最打眼的,座上的人寒暄一番之后便彻底忽略了他,胡彦难得安安静静的吃菜。 要不说能吃的人眼尖,胡彦一眼扫过琳琅满目的御膳,便看到了放在中间的盛筵居大烤鸭! ☆、不速之客 那盘子大烤鸭已经被刀子一片一片的片好,竟然还能保持原状的卧在盘子里,若不是当着这么人的面,胡彦真的要按捺不住,拉着元征朝着那只鸭子大喊大叫了。 皇室人多众杂,除夕筵却不是随便哪个妃子王爷能够参加的,元晟右手边坐着皇后,左手边坐着容妃,带荣妃过来,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着他的第一个皇嗣,独受恩宠,再加上容妃面容比其他一般嫔妃面容俊眉,带在身边,也显得元征这个皇上慧眼识珠。 胡彦看着放在桌子中间的烤鸭望眼欲穿,但是心里顾忌礼仪,今天这个桌子上的鸭子,他是绝对不可以站起来往自己碗里夹的,伸手用银筷夹了口自己面前的肉菜,全当做烤鸭吃进嘴里了,眼睛还瞟着烤鸭不肯移开目光。 国丈司马臣如是皇上特地请来的,坐在元征他们二人的旁边,看着都要留出口水来的胡彦,一眼便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定王妃想要吃鸭子肉了,”司马臣如撇着眼睛看向站在元晟身后的温公公,温公公长伴君王左右,哪还能没这点眼里,连忙弯着腰走到餐桌前,一手扶着袖子,用公筷把片好的鸭子肉夹进胡彦碗里,这一筷子烤鸭肉,便让他围着一桌子皇室走了半圈。 胡彦惊恐万分,听完司马臣如说话,后背凉的都不行了,他什么也没做啊,怎么就要那个难不难女不女的老妖怪给他夹烤鸭啊? 胡彦方寸打乱,惊恐万分的看着身边的大靠山元征,元征一侧的嘴角上勾,放下筷子环住他的腰,胡彦的腰下一刻便僵住了,元征怎么当着皇上的面也没个正形啊! 元征当着众人的面又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双眼含春的朝他宠溺的笑,“国丈盯着烤鸭看了很久,看见你想吃,便二话不说让温公公先给你夹了来,你可不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说着,便让温公公把桌上的烤鸭搬到司马臣如手边去。 装点红火的大殿上,气氛一时间冷冻起来,国丈的脸上沉沉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让在他身边的人感到不寒而栗。 最为难的便是温公公,端了烤鸭让国丈难堪,不端烤鸭势必定王爷便要和皇上起争执,端或不端,对于他都不是好事一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镀金盘子端到了国丈的手边去。 再看一旁的元晟,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在心里直窝火,他当的这是什么窝囊皇帝,皇兄压着他不说,国丈也给他脸色看,连旁边的皇后都放下筷子当做发脾气 了。 胡彦感觉到气氛已经上升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那边的国丈迟迟没有动筷子,元征倒是吃的开心,一边吃还一边和他解说菜式的做法,完全不理会桌上的其他人,老夫人在一旁安静的喝着燕窝羹,仿佛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此后,饭桌上再无任何交谈声,只是元征一人坐在胡彦身边和他说话,夹菜,遇到烫嘴的汤还要吹一吹再喂给他喝,在皇上和嫔妃面前,堪当二十四孝好夫君。 宫里的炮竹响够了,元征也带着胡彦他们准备回府,老夫人乘着步撵比他们快些走在前头,胡彦和元征十指紧扣着步行,司马臣如阴魂不散又走在他们旁边,吓得胡彦从元征的左侧两部跑到右侧。 元征看到司马臣如也只是轻笑,丝毫不想理会他,这个老狐狸,谁知道他的肚子里又憋着什么坏水。 “定王爷几年不见,已然成熟稳重了不少。”司马臣如轻笑,与元征平齐走在宫道上,身后跟着两个侍从。 元征轻哼,“国丈说笑了,若不然,等本王哪天被人害死了都不自知。” “定王哪里的话,堂堂凉边守将,怎会有人陷害与你?” 前方四个宫人挑着灯笼,胡彦依旧觉得黑暗,身子也冷起来,扣着元征的手指越收越紧,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宫门口,赶快坐轿子回家。 “哼,人心隔肚皮,国丈怎知一个人心里的真正想法,本王愚钝,早年才遭奸贼陷害,未曾防的,就是那看不见的人心。” 司马臣如没有说法,他在黑暗的夜色里,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脚下徐徐的踏着步子,四平八稳。 眼看着前方到头的宫门,王府的软轿已经在外面等着他们,胡彦拉着元征快步走,元征知道他害怕,嘴上安慰“过寒如此惧怕国丈为何?他可是个心怀天下百姓的大善人。”脚下倒是诚实的任由胡彦拉着他超过司马臣如。 落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司马臣如到了还和他们道别,元征头都不会,直接和胡彦进了软轿。 一双精明的眼睛眼盯着元征二人进了软轿,司马臣如在袖内转了转串珠,安静的夜色静谧的很,他留下两声轻笑在徐徐的风中,掀开帘子进了轿,等候在宫门外的下人抬起饺子反方向离开。 “呜呜…我是不是做错事了?”进了轿子,胡彦才释放出本性来,双手抓着元征胸前的衣襟,嘴巴向下撇的老大。 元征当今天是真的吓到了他, 抬手摸着他的额头,“你连话都没说几句,何错之有?”不过是那只老狐狸故意找茬罢了,专挑他的过寒这个软柿子捏,真不是个东西。 胡彦不信,眼睛水汪的看着他,“那个国丈是不是和你有仇啊?我好害怕他。” “有仇也是和我算,你怕什么?” “……嗯,父债子还,夫仇妇顶。”胡彦苦思良久,趴在元征怀里告诉他。 “夫仇妇顶……”元征越来越佩服胡彦胡诌的本事了,两只手轻轻揪着他的双耳,“从前人留下来的句子就是让你这样窜改的?胡大学士?” “哎呀,人家这不是担心你嘛,哼!”胡彦索性一拳捶在元征的胸口。 两个人又在轿子里闹了一通,可怜外面的轿夫,肉肩膀抬着软轿四平八稳的走路,耳朵还要装作什么都听不到,轿子里面的甜言蜜语明明一清二楚,他们憋笑憋的好辛苦。 回到王府,春香又端了盘刚出锅的饺子,这是胡彦走之前吩咐她,两个人在宫里都没吃多少东西这会才卧房里又热火朝天的吃起夜宵来。 按照旧俗,除夕这晚上是要守岁的,元征对守岁一点兴趣都没有,胡彦便被他拐回了床上。 “守岁有什么意思,卿卿,还是在我们的床上找有意思的东西吧。”元征俯身,薄唇轻蹭在胡彦的脖颈间,细嫩的肉被元征弄的痒痒的,守岁一晚上的想法被胡彦抛之脑后。 “那…那我们也不能一晚上都…都……”胡彦两只手被元征扣着放在枕头两边,元征整个身子以绝对压制的形态笼罩着他。 “怎的不行,卿卿宝贝,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嗯?”元征放荡不羁的邪笑道,那表情,那语气,跟要把人吞进肚子里似的。 胡彦扭着脖子闪躲,嘴里碎碎的骂他荒淫五度,元征且不给他逃脱得机会。 最后,到底没有做一晚上的那事,要不然胡彦非得挠死元征不成,但即使没有一晚上,定王爷的手段也够令身下的小东西为他沉醉/娇/吟了,胡彦被他弄软成一摊水,还要硬着嘴巴去咬他的肩膀,跟只小野猫差不多。 大年初一,走亲访友,元征没有要拜访的亲戚,拉着胡彦又去了大学士府,正好遇上同样去拜访的韩家兄弟,几个人在学士府留下吃素,大鱼大肉了这么多天,吃到全素的饭食与之调和,唯独胡彦对那甜甜的白糖豆腐上了瘾一般。 第二日,元征又带着老夫人和胡彦去了京 郊,给永安王扫墓,他父亲死在沙场,遗体无法运送回京,只落了个衣冠冢在里面,元征把从乾州带来的牌位放在墓前,撒下黄酒祭奠。 日薄西山,元征才架着过于伤心的老夫人回王府,家里又迎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夫人被婢女搀扶着去卧房休息,元征让胡彦去别的地方等着他,胡彦以为是那个国丈来找他的麻烦了,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一同去,元征问他不是害怕国丈,怎的还要往他面前撞,胡彦支支吾吾的不肯承认自己担心他,推着他的后背进了大堂。 正是喜庆的日子,司马家的人却偏偏主动上门来找不痛快,元征拉着胡彦坐在了主座上,看见站着的司马鉴也没令下人勘茶,抓了把桌上果盘里的瓜子,翘着二郎腿,“司马公子大驾光临,可是来拜年的?” 司马鉴自听说元征回了京城便想着来会一会这从前的手下败将,却没想到元征现在竟然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平时的孤傲不允许他输下气势,冷着脸道:“定王爷的待客之道,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胡彦坐在座位上僵着身子,这个公子哥,虽然没有那个国丈气势凌人,但是冷冰冰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他小小的心口还是颤了颤。 “哦?这里,有客人吗,”元征装傻看着自家正堂四周,“本王怎么没有看到一个客人?司马国舅与圣上沾亲,本王爷是圣上的皇兄,难道,司马国舅算是客人?” 司马鉴被他堵的一时说不上来话背着身子的手攥成拳头。 ☆、人心不蛊 宽敞的正堂大开着门,地龙烧起来的暖气都被猎猎的寒风吹了没影儿,屋子里的三个人还在僵持。 准确的说,是元征和司马鉴在僵持。可怜胡彦,自己插不上手帮忙,还不敢站起来一走了之,他要是走了,元征可就是“孤军奋战”了,他必须得留下来,涨涨元征的气势才行。 司马鉴和元征同岁,早在元征随永安王出征边疆时,他便早已在朝堂上理论朝政,且对朝廷内外的情况了如指掌。 元征翘着二郎腿背后靠在楠木椅上,翘首打量着这个从前还正常一些的二品兵部尚书郎。 “定王爷的毒舌,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接受不了。”司马鉴向后甩袖,背着手,居高而下对上元征的视线,两人目光似要冒火星子,一碰就着,激烈的很。 元征才不跟他废话,早七年前便看透这些人的本性,他不耐烦道:“受不了本王毒舌的东西大有人在,司马国舅既然看我不顺眼,那还是请您这尊大佛离开我这小庙。”一颗瓜子仁被剥开,元征扭头把它塞进胡彦的嘴巴里。 胡彦愣愣的听着他们说话,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他的嘴巴便已经被元征撬开,吃进去瓜子仁,元征还朝他邪魅一笑。 司马鉴把他们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幽深的眸子蹦射出邪恶的光芒,凌厉的嘴角上扬,盯着已经忽视了他的存在的两个人。 “定王爷还执着把本国舅赶走,我今日到访,明明就是为了祝贺定王,喜得良人。”司马鉴这话,说的阴阳怪气。 胡彦听见他说话的内容里和自己有关,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发现司马鉴正邪笑地看着他,连忙收回在放在他身上的目光。 元征细长双眼一眯,抬手揪下胡彦发髻上的一根微小的绒毛,嘴上漫不经心的应付司马鉴,“司马国舅嫉妒了?” 不等司马鉴反驳,先下嘴为强,“嫉妒也没用,天下的宝贝良人就本王对面一个。” “……”司马鉴脸黑了一大半,元征这张嘴,真是损的很,把他堵的没话说,还要搬弄些莫虚无的东西放到他身上。 “定王爷怕是想多了,本国舅心仪的,可是个正常的姑娘家。”他故意把“正常”二字咬的极其重。 胡彦冲动的性子还未完全收敛,嘴上一个没把门的冲动着便朝司马鉴的方向“呸”了一声,呸完了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心惊胆战地看着元征,对面的元征扣着他的手,给 了他无比的心安。 “呵,正常的姑娘?正常的人家怎么会把姑娘送进深宫幽苑?国舅的理想还真是远大。” “元征,你……”司马鉴整张脸都黑作一团。 元征实在烦他,皱着眉头,“大过年的,国舅不去找自己的理想,偏在我这寒舍找罪受是为何?你不冷我家宝贝还冷,”说着,元征便从位上站起来,拉着胡彦便要往外走,“国舅慢走,都是一家人,本王就不送了。” 司马鉴还未出口喊住元征,丁管家便走到门口来,看着要出去的元征禀告,“王爷,兵部岑将军求见。” “嗯带他到书房找我。”元征扔下还站在正堂的司马鉴,拉着胡彦去了书房。 司马鉴闻听兵部岑进来找元征,发黑的印堂展开,冷笑着阔步跟着丁管家离开。岑进敢来找从前的主子,不是令牌准许,而是私下交往,就这一条,足以治元征和岑进一罪。 想要翻身的砧上鱼哪有这么容易,他这次倒要看看,两方若是斗法,谁才是最终赢家。 一身貂皮的岑进单膝跪地,朝坐在案几前的元征二人拱手。 “岑进,你跟我还搞着虚头巴脑的东西?”元征看见岑进很是高兴,对比看到司马鉴的反应,简直是天差地别。 岑进一身彪肉,即使套着过大的貂皮,也能看得出身形的高大轮廓,再加上脸上旺盛的须髯,眉目冲冲的样子,像个活李逵。 “将军,不,王爷……”硬汉子看见从前生死相依的兄弟,不禁热泪盈眶,沧桑又高亢的声音变得喑哑。 元征看他好笑,“哭什么?我又没死?” 上一刻还在哭的硬汉子下一刻便回复常态,拿貂皮的袖子抹掉脸上的泪水,声音又变得和方才一样嘹亮,“王爷,属下,属下想你和兄弟们!” “本王何尝不是呢?”元征嘴角上挑,让岑进走向前,坐在他们的对面。 岑进坐下才见识到胡彦的俊美,倒喝了一声,才惊讶的看着元征,“这位小哥,可是王妃?” 胡彦瞧他虽然长得吓人,但听元征讲话便知道他是和他们一派的,朝岑进点了点头。 元征无语,歪头看着他们两个人。 岑进朝胡彦拱手行礼,礼貌地看着他,不禁啧啧感叹,问元征上哪得来如此俊秀的良人。 元征笑而不语,胡彦从前还没被人夸过长得如何好看,现在 被元征夸的脸皮厚了,也就顺其自然的不再害羞,但是被一个粗枝大叶的硬汉子盯着又被说好看,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你是他的朋友?”胡彦问岑进。 听见胡彦说话,岑进吓得又往后躲,紧张的看着元征,“王妃果然非同一般,说话都这么甜人?” 胡彦这次真的受不了了,难道和元征熟的人,都这么会花样的夸人么?看着面前的岑进,他真不敢相信刚才那话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元征还是没有说话,朝岑进点点头。 岑进就是个只会吃酒打仗的将军头子,永安王在世时,他还只是个小兵,跟着元征又打了三年仗,凭着过人的但是和硬气的本领,被元征赏识,曾经在边关,也是一起喝酒吃肉,替彼此挡刀的过命交情。 只是也因着关系好,元征被小人陷害,最终无奈被贬,亲自带领过的十万大军被国丈一行撺掇元晟扣下在京城一半,仅剩下五万给元征带往凉边做守卫。 岑进受了牵连,一度也被带入牢狱,最终清审,朝廷才把他放出来,任他担当另外五万的统领守卫京城,防止元征手上可掌控的兵力过大,再起“谋反”之心。 “王妃不知,早年下属作为王爷的护卫,和王爷有过打仗的过命友谊。”回想起那段峥嵘岁月,岑进依旧心潮澎湃,却再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实在过于残酷。 元征看出了岑进眼中的憧憬,留他在王府吃吃酒,不醉不归。 当晚,后厨专门做了些下酒菜呈上桌,老夫人喜静,过年这样的喜庆日子也打断不了她日日念佛打坐,吃饭都是叫人松送进她的卧房里,饭桌上只有元征他们三个,下人都被定王爷赶的远远的。 喝惯了大酒的岑进怎会习惯小巧的酒盅,元征直接让人拿了两只碗来,花瓶高的酒坛子开了封,果真是烈酒最香。 岑进开始喝还没有醉,一碗一碗的喝酒和元征侃大山,掩盖在肚子里好几年的埋怨今天总算有人听了。 “老子这几年,可受了兵部那帮狗东西的气了,王八犊子,整日里从我们的制度上找问题,还说老子…”岑进已经喝高了,对着元征也自称老子,元征看着他,他自己指着自己,“还说老子,说老子想要带兵投敌,说老子是王爷的余党!” 胡彦嫌那酒辣,一筷子一筷子夹着后厨刚做好的爆香花生米,听着他们两个说话云里雾里的绕,拉着元征问他问题。 “他为什么和你分开了呀?” 元征就着他的筷子又夹了一颗花生米,“朝廷有人跟我过不去,说我有谋反之心,十万的兵力,就是我谋反的信心和力量,所以才把我和岑进分开,两地带兵,互不相关。” 一旁的岑进大着舌头,“这…这么多年,老子,老子一封…信都…都…都没能发出去,就…就是有人拦着,怕…怕…怕老子谋反,气…气…气死老子了。” 胡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谨慎地看着元征,“那你果真想要谋反吗?” 岑进在一旁朝他摇摇头,元征不惊讶胡彦的反应,邪笑道:“老子要那万亩江山有何用,我若真想要,那皇位早就不会是现在那小皇帝的。” 胡彦“唔”了一声,纳闷道:“那为什么,还有人要诬陷你啊?”他不是很明白,元征都是太皇的皇孙了,并且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他那么厉害,怎么还会有人故意找他麻烦,说那些明明和他无关的闲话呢。 元征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低头看着浊液,嘴角的笑容清冷而平淡,“人心不蛊,利益相关,不过是我碍着他们的好事罢了。” “哎,对…对,那…那…那群老臣,还有国丈,都看…看将军碍着他们利益,才…才…才要把他赶走,赶紧大牢里的。” 胡彦的眼皮在听见岑进说元征进过牢狱猛的跳了跳。 ☆、当着人家的面也敢亲他 本文独家连载于晋江文学城,请支持正版。 “他们还让你坐过牢!”胡彦的右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震的桌面上的杯碟碰撞作响,元征看着他轻笑,伸手握着他的右拳揉了揉。 “只是坐牢而已。” “……而已?”胡彦无法和他感同身受,他在胡家塘见过开刀问斩的犯人,阿鼠说过,那人只要进了牢狱,就算是放了半条命进去了,如果审案的人瞧这个犯人不顺眼,还会在他身上用刑,生不如死。 元征看着他越来越皱的眉头,连忙伸手帮他展评,“我的宝贝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为夫我这不是好好呆在你眼前的么?” 胡彦下撇的嘴巴这才平一些,“那些人真是可恶!” 元征附和他,皱着眉头,“可恶!” 岑进紧跟队伍,大声叫唤着,“可恶!” “所以,你才会在乾州住下,而不是在京城,对吗?”胡彦把这件事在自己的脑袋里过了一遍,总结出一些个结果来。 元征点了点头,“有什么不好的?这不是让老天爷赏赐了我一个举世无双的胡过寒么?” 胡彦双眼朦胧,盯着元征炽热的眼眶,“那我也应该感谢赌坊,让你和我相遇。” “……对。” 那边的岑进已经喝过了头,趴在桌子上打着轻鼾,屋子里暖气充足,两个人在倒下的岑进面前唇舌相交,元征顺势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胡彦惶恐地看了两眼岑进,确定他已经睡熟之后,才肯乖乖坐在元征的腿上。 两只玉手放在元征的脖颈后面,纠缠着他束的高高的发髻上垂下来的玉珠,发髻也是他早上给元征束起来的。 他们两人的发髻都是互相给彼此束上的,因为元征不喜欢别人碰胡彦的头发,公平起见,起初并不会束发髻的胡彦也只好一步步的在元征的头上“开刀”,慢慢束好他的发型。 灵活的舌头钻进大开的口腔,辛烈的酒意涌入胡彦的鼻腔,呛的他直接拿手捏住了两个鼻孔,两个人本来能够沟通的视线,也被他的小手挡住,元征吻了他一会儿,主动松开。 看着胡彦晶莹湿润的嫩唇,元征的下身一股热流四处胡乱涌动。胡彦放在鼻子上的手拿下去,两人四目相对,霎时间,暧昧的的眼神便替彼此阐明了想要说出口的话。 喝倒了的岑将军被定王爷吩咐下人安排他 去客房休息,着急泄火的定王爷还有他的要事去做。 元征和胡彦的卧房坐北朝南,背风顺水,烧了地龙之后,比其他的房间暖和的多,拉下厚重的床帐,两个人在罗帐内,为所欲为。 在融合的那一刻,胡彦扬长了脖颈。 “唔…夫君……”胡彦哪里还能睁开眼睛,耳朵都已经被煮熟了似的。 又是一阵哭腔。 翌日,胡彦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眼,元征的鼻尖已经和他的鼻尖相接触在一起。想到昨夜的疯狂,胡彦闭上眼睛,从被筒里掏出双臂环住元征的脖子,嘴角笑的荡漾。 “还饿呢,嗯?心肝儿。”元征任由胡彦搂着他,嘴唇轻轻一碰便对上了胡彦的嘴唇。 胡彦窝在他的脖颈里的脑袋摇了摇,闷闷的声音从脖颈里穿出来,“你这个大淫魔昨天晚上都过了三更了,怎么还没精尽人亡呢~”胡彦软软的嘴唇说话时扫在他敏感的脖颈肉上,弄得他脖子也痒,心里也痒。 今天不知怎的,其实是起早了,元征才不在乎时间,拉下床帐,趴到被子里裹着自己的小娇妻便要再来一回,看看到底是谁先精尽人亡。 待他们再闹腾完,定王爷下了床再变回衣冠禽兽,早已过了用早饭的时间,元征为了“赔偿”胡彦没有吃早饭的损失,特地带着他出门寻找美食。 走到前院口,来找他们的春香禀告岑进将军已经离开上早朝了,胡彦才又想起来,他们昨夜竟然当着岑进的面接了吻,他还坐在元征的腿上!实在是太大胆了。 王府外的太平大街上,一串串的商铺都开了门,小小的门脸上,都贴着红春联。 。胡彦选了半天到底吃什么作为早饭,也没选中哪一个,非要买一堆零食巧嘴回去吃。元征教训他不爱惜身体,两个人吃了碗阳春面,当做了早饭。 可怜了胡彦喜欢的巧嘴零食,只因为他选的时间不对,元征为了防止他乱吃而吃伤身体,暂时性的和他道别。 胡彦一路撅着嘴巴被元征拉着他的手回了王府,韩家两兄弟再次上门拜访。 从大门口走到正堂时,胡彦心不甘情不愿的跺脚在后面,凭元征拉着他往前走,嘴里嘟嘟囔囔个不停,“不给本少爷买东西,难道就是急着见喊你元征哥哥的韩钰……” 元征在前面拉着他都要被他气笑了,脚下停住步子,看着面前跟一头小倔驴一样的胡彦,轻声安慰道:“我保证 ,这次,韩钰绝不会再喊我哥哥了,嗯?” 胡彦自顾往前慢慢的走,嘴里又开始嘟囔,“不给我买零食,不就是因为没人喊你元征哥哥了……” “这都是哪里跟哪里呀?我的过寒~”元征追上去,一边搂着胡彦的腰哄人,一边往正堂去。 小剧场: mc(主持人烤冷面):胡少爷说一下你最喜欢的零食。 胡少爷(靠在定王爷身上):嗯,最喜欢,最喜欢……(扭头问定王爷)夫君,我最喜欢吃什么? 定王爷(宠溺笑):你哪里有最喜欢吃的,分明是什么都吃,和小馋老鼠一样。 胡少爷:你才是老鼠!丑老鼠!丑死了! 定王爷:好好好,我是,我是。 mc(翻白眼):呵,那请问胡少爷最喜欢的吃的菜是? 胡少爷(思考未果),我最喜欢吃什么菜呀?(再问定王爷) 定王爷(摸头):当是鱼类。 胡少爷(看向话筒和并不存在的画面):最喜欢吃鱼,各种鱼。 mc:那请问胡少爷……(被中途打断) 定王爷(摔扇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多话,问本王不可以?非难为我家卿卿? mc(捡起被吓掉的话筒):哈哈,可以的可以的,那请问定王爷将来打算要个女儿还是儿子? 定王爷(思考一番问胡少爷):卿卿喜欢女儿还是儿子? 胡少爷:嗯,我在想,咱们哪来的孩子呢? 定王爷(扭头看主持人):你说,这将来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mc(狗腿笑):当然是您二位亲生的。 胡少爷:哦,那样,那,那,那我,那我喜欢儿子吧。 定王爷(委屈状)卿卿你竟然喜欢儿子不喜欢我,我很难过。 胡少爷(抱住自家王爷):不是啊,我想儿子皮实嘛,好养活嘛。 定王爷:你小时候也这样? 胡少爷:当然没有!我小时候上天入地…… 定王爷:上天? 胡少爷(弱弱)上树下河!无所…… mc(插嘴):二位,我们的问题是……(没人理) 定王爷:还敢下河,淹 死了怎么办? mc:不是,大家,今天的采访主题是…… 胡少爷:这不是没死,哼,也不看看胡少爷我是谁。 mc:二位二位,回主题了,看我看我,喂…欸…欸……(被忽视) 定王爷(抱胡少爷入怀):幸亏你没事,若不然如今的我可怎么办。 胡少爷(感动):唔,不要再说了…… mc(摔话筒):不录了! 两人继续拥抱ing。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堂内坐着韩家两兄弟,韩钰看到元征的胳膊落在胡彦的腰上,羡慕的眼神一闪,“大哥大嫂,听说你们就要回去了?” 韩逊坐在旁边,手里端着管家上的茶,他们刚下早朝便赶了过来,昨日去大学士府,寿老便和他们交代了元征的事。 元晟的意思大家都已领会,在京城久呆没有一丝好事,江南不能没有将主镇管,只是可惜他们这些不能离开京城的,不知道下次再与老友相见,又是何时了。 “过个一两日,陪你伯母上完香再出发。”元征搂着胡彦坐下,胡彦这会儿平静了,也不和他闹了,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不悦。 韩逊朝他点点头,“圣上今日还和大臣讨论,西南边陲氐羌诸族的动向。” 韩钰紧接着说道:“圣上只是问了下今年氐羌对我大明的朝贡数目,那个小人陆俞便又无赖我监管不力,偷懒于朝贡的事宜,这明明是我们两个人要做的事啊!” 说到陆俞,韩钰便开始咬牙切齿,他担任中书省左侍郎,陆俞和他平级,单任右侍郎,两人左右分权,掌管国库财禄、关口进税、屯田等事宜,论理,他这个左侍郎,要比陆俞权利大些,只因的陆俞为人奸猾,且背靠司马国丈一派势力,总是欺负韩钰这个没脑子又嘴笨的。 韩逊听到韩钰说这些就头疼,他和韩钰,两个人都是一母所生,一母所养,性格却是截然相反,他喜静,韩钰则好动,这点,也在为人处世和能力上见山现水。 韩钰冲动,不理智,区区一个没有什么能耐的陆俞便能在口舌上逞一时之快,把说不出话来的韩钰气个半死。 韩逊知道自己的弟弟受了委屈也不动,只是想让韩钰在这次的教训中长长脑子。 元征刚到京城,并不了解他们这些人的分布,只了解大体的两派组织人物,劝慰韩钰,他们真正的对手是司马一家,其他小辈,不足挂齿。 “师兄,你可知,司马国丈现在实力如何?”韩逊问到元征。 元征看着他,示意他只说。 “司马鉴掌握了兵部八成的兵力,也就是二十万大军。”韩逊严肃的看着元征。 “他司马家若是造反,又有谁来向小皇帝禀报呢?”元征饶有兴趣的用食指磨了磨凌厉的下巴。 “更何况,司马国丈,总管六部,朝廷内外元老大臣,除了老师、中央刺史钱大人,其他老臣,都站在了国丈那一 方,我们…实在是,有心效忠,无处使力。”韩逊皱着眉头,把唯一的希望寄托于元征身上。 “担心什么?他司马家不是还未有谋反的动向?小皇帝不是信他的、听他的?那就看着他把大明的疆土让给司马臣如好了。”元征摊手,无所谓道。 胡彦三个人,听完了元征的话,均的轻轻叹了口气。 元征轻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山长水阔,多保重啊。 元征这些年虽远离朝廷,大明的官场格局却没有多大的异动。韩逊和韩钰听了元征的话也就安心了,韩钰坐在椅子上,告诉自己不要再生那个小人陆俞的气。 “瓦片翻身,岂是一两日能够完成的了得?司马家又不愚蠢,他们不会因为我此次进京便有动乱知心,他司马臣如,眼光放的要比你我都长远。”元征气定神闲的把他对现在的局面分析道给他们二人。 同时也是告诉自己,心里要有个分寸,他这个闲散王爷,也快到了要出力的时候。 送走韩家两兄弟,元征越发觉得烦躁。索性独自出门去了大学士府,胡彦虽不能完全理解他的苦恼,倒也明白,元征愁的是江山社稷的大事,他帮不上忙,索性在家里等他,为了让元征开心些,他还让元征等着回来吃他做的饺子。 幽静的禅院,坐落在整个大学士府的中央,正值深冬,又是过年的喜庆日子,外界的喧哗也没干扰到寿良学的静养。 一方禅院四周支着东南西北四条回廊,象征着四通八达,天地人合。元征站在回廊的端口,看着飒飒的冷风吹开禅房的棉布帘子,身子都觉得冷,走进寿老静坐的小格子,已然发觉这里更加的冷。 白石桌上,烹着一壶热茶,嘘出的白烟立刻被冷气吸个精光。桌前静坐的寿老像是感觉不到冷,身上只穿着夹袄,看见他来了,徐徐的问他,又有什么烦心事。 元征苦笑,“想不到我远离这个破地方这么多年,到头来还是栽在这群人手里。” 寿老听他说完,自己也苦笑,“伴君如伴虎,我们为人臣子的,哪里有安生的时候?”言辞间,尽是看透人情世俗的沧桑无力。 元征和他四目相对,彼此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内容,不再多言。 寿老从桌子上拿出倒扣着的两个白瓷杯,热茶倒进被子里,喝上一口,整个身子都暖起来,看着元征朝空中哈出一口白起,寿老又想起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元征两口气把杯子里的热茶喝完,听见他的老师说道:“水是个好东西,你看的清它,它,也看得清你。” 东边的日头斜挂在半空中,灰蒙蒙的不能让人感受到什么温度,元征从学士府出来,抬头看着它,回想起恩师对他的教诲,心中明亮了大半,旁边的轿子他也不打算坐了,索性阔步走回去,找他的过寒。 过了晌午,元征和胡彦陪武仪夫人去给永安王烧香,老夫人或许 是人至暮年,心里越发脆弱,待烧完香离开,扭头再看看那冰冷的墓碑,两行浊泪淙淙流下来,元征高大的身子站在身后,拍着肩膀宽慰。 胡彦第一次看见自己慈眉善目的婆婆在他面前哭,灰蒙蒙的天空和坟墓让他处境生情,想到自己爹不疼娘不爱,亲娘又早死了便伤心不以己。 若是他娘亲还活着,也就和老妇人差不多的年纪,想着想着便哭出声来。后面跟着的几个大气不敢出一口,春香更是低着头,在老将军的“面前”,不敢去问胡彦是怎么了? 本来还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老妇人瞧着旁边的儿媳妇比自己还伤心,止了泪水看着他,元征无奈的又去搂着胡彦往马车上走,胡彦哭个不停,老夫人还把自己的帕子给了他擦眼泪。 胡彦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时候就哭了出来,元征在两人的卧房里一阵心肝宝贝的抱着人哄才把他哄好,最终,把他哭个不停地原由归结为触景生情。还有一个,就是嫌他还不够宠着他,胡彦连忙摆手否定,元征才不停,把人放倒在床上好一番折磨。 次日,元征早早的骑了马出门,胡彦醒过来的之后,枕边已经没了元征身上的味道。 金銮殿上,文武群陈分列两首,司马臣如站在文臣首领,撇眼看着站在另一边首领,着一身玄色华服背着手的元征。 龙椅之上的元征两个眼直直的看着竟然来上早朝的他的皇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还要装作石头一般冷静。 待几个大臣上完奏,元晟握拳清了清嗓子,才装作不经意道:“定王今日也来上早朝,可是有要事上奏?” 说完,底下的大臣们纷纷打量着这个曾经差一点就要被斩首,被贬去凉边七年的二皇子。 “启禀皇上,并无大事要奏,臣只是来向皇上拜别,”元征说到这,顿了顿嘴,挺直了腰板看着站在他对面的群臣,尤其是站在头里的司马臣如和司马鉴,直直的看着他们的官服,嘴上欲笑不笑的继续道:“也提行在场的各位同僚,一心侍主,不要妄自菲薄。” 元晟听完,脸上一下子全绿起来,一只手攥着龙袍的广袖用力的捏着,元征这是又在拐弯抹角的骂他眼瞎,没有主见。 群臣听完元征的话,战战兢兢的小声和旁边的同僚喧哗,被“直指”的司马国舅并无太大反应,待大臣交头接耳完毕,嘴里才不紧不慢的往外吐话。 “定王爷多虑了,我大明人才辈出,在场的列为精英, 自当竭心尽力为君效心,不负隆恩浩荡。” 元征轻笑,背着手准备就此向元晟告别,正准备弯腰,又听得司马臣如说道:“然依照过法,定王身为□□臣子,上早朝,怎未着官服戴官冕,手持象笏?难不成,是视我大明律为儿戏否?” 一旁的司马鉴敛眸看着元征,并不发话。 元晟还以为事到如此也就结束了,他皇兄不给他脸,至少也得给各位老臣脸,却怎知他的老丈人又和他的皇兄;唇舌交锋起来,后背隐隐冒着冷汗,想起七年前的朝堂上,这样的场面,他,似曾相识。 挺胸颔首的元征越发感觉这个司马臣如越老越讨人厌,嘴上云淡风轻的回复他,“总管大人还真是糊涂,本王身为边关将守,又被小人弹劾进了牢狱,哪里来的正官官行?” 说完,再不等那个老东西说什么,向元晟郑重鞠了一躬,拜别金銮大殿,阔步向外走,站在他这一侧后面的韩逊和经过的元征交换了一个眼神。山长水阔,多保重啊。 韩钰站在韩逊的里侧,目送元征离开。 腊月初八,空了八年的永安王府再次关上宽敞的大门,镇守凉边的定王爷,带着一行家眷上了回程的路。 马车栓了铜铃叮当作响,赶了一天的路,遇上不大不小的雪花片从天上飘下来,眼看着离附近的客栈还有几十里的路程,元征派丁管家安排,在路边扎了帐篷。 ☆、你就是条香香的鱼 胡彦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到正在指挥下人做事的元征旁边,周围的环境侍卫们已经检查过了,其他的事物丁管家一点一滴的统管着,元征还是细心的查看了一遍。 “怎么下来了?”元征扭头,紧了紧胡彦身上套着的皮袄子,这袄子是他们在京城逛街的时候买的,领子上围了一圈大大的毛领,铺子伙计说这次狐尾,元征不信,狐尾的毛不会如此粗,但胡彦喜欢就够了。 “唔,咱们是不是能吃烤鱼了?”胡彦深处手,直指小树林后面。 元征本来还没有注意,顺着胡彦指过去的方向,才看到,树林子后面,有一片小小的湖,后靠在一条小路边。 他伸手轻轻弹在胡彦的脑门上,“你这个小馋货,还挺懂行。” 胡彦伸手捂着自己的额头,又被元征抓着手塞回去,喊春香炜个汤婆子给他拿着,自己揉了揉他的额头。 “嗯,我不懂呀?只是看见水了,我就想吃烤鱼。” 元征接过春香递过来的汤婆子,刚加的炭火,炉壁上围着一圈厚厚软软的棉花,放进胡彦的手里,搂着他的腰往小树林走,拿过一个侍卫手里的佩刀。 小湖上了冻,结了厚厚的冰层,连四周上的土层都硬的很,元征确保安全之后才让胡彦下来,几个侍卫本来还担心元征他们出事,其实能出什么事呢?要出事也是王妃出事,即使王妃出意外,王爷也肯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元征挥挥手,“等我弄完了,你们再一个个下来,今晚吃鱼。”元征让他们先退到一边去。 胡彦走在冰面上,顽皮的跺了跺脚,在没听到任何回声之后,抬头朝元征明媚的笑一笑,元征反问他这时候又不怕死了。 “不怕!你在我身边呢。”胡彦两手抓着元征的大手,在冰面上滑了滑。 元征拉着他走在冰面上,往湖心接近,冬日里,鱼儿也怕冷,聚集在冰面下的湖心处,也不至于被憋死。 “卿卿。”元征撩襟蹲在湖心,低头看着冰面,喊了一声胡彦。 “嗯?”胡彦也蹲下,宽大的皮袄子垂在冰面,里面的里子也是皮质,沾在湖面也不会弄湿。 “这湖心的冰层,可是最薄弱的地方,万一这里的冰陷了,你怕不怕?”元征拔出剑,尖锐的剑刃随着他发出的力凿在冰面上,厚厚的冰层立刻从中心向四周散开冰纹,他们脚底下的冰层却丝毫未动。 胡彦的脸上一点畏惧之色都没有,歪头看着认真凿冰的元征,“我不是说了嘛,有你在,我不怕!” 元征轻笑,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刚毅英武,手上的动作不停。 胡彦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元征凿冰,凿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着底下的冰层被凿开,元征的额头上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唔,夫君,你不行啊。”胡彦慢吞吞的说道。 正在奋力的定王爷眼角一抽,这工具,实在不好用,“宝贝,你知道,说自己的夫君不行,可是夫妻间的大忌?” 胡彦一只手轻推他,“去你的~” 过了好一会儿,厚厚的冰层终于凿开了一个脸盆大的洞,底下被憋坏了的鱼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过来,这时候,元征放下剑,站起身拉着元征往后退。 “怎么了?”胡彦一手托着汤婆子,纳闷的看着元征。 “等着看好戏吧。”元征一脸的笃定。 不过一刻,确实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胡少爷抑制不住的尖叫出来,“我的天啊!” 冰面上,一尾一尾肥大的草鱼争先恐后的从湖底下跳出冰面,灵活的扑腾在冰面上,没一尾都是肥嫩的大鱼,灵敏的很呐。 胡彦长在清水河畔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们冬天,都是吃过冬前在家里养着的鱼,哪里在河面上这样逮过鱼。 元征走过去,用剑横叉了三条大鱼递给岸上的侍卫,胡彦充满了好奇,跑到凿开了的洞口前,想要找找这其中的诀窍,只看见洞底下,还有许多尾小一点的鱼向上大张的鱼嘴,像是在等着他投喂似的。 岸上的侍卫下来了,元征也拉着胡彦上岸。胡少爷还停留在冰面上刚刚的“戏法”,十分好奇的问元征,“鱼儿为什么会自己跳上来啊?” “憋的。”元征弯腰捡干树枝。 胡彦和他一起捡,捡了之后又被元征打掉,“这是湿的,卿卿。” “唔,那,为什么跳上来的都是大鱼啊?”按道理来讲,小鱼比大鱼有活力,应该小鱼跳上来的多才对。 元征直起腰,“小鱼的鳃比大鱼小,不会如此闷的慌,大鱼憋的很,想要喘气才跳上来的。” 穿过小树林,一个下人接过元征捡来的树枝,他叉起来的鱼也被人拿去清洗去鳞了。 “你忘了,有句话,叫做,姜还是老的辣。”元征的薄 唇向上扬起,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胡彦。 胡少爷跟着他总能学到很多东西,看着元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们回程的吃食带的足够,加上路上遇到客栈住下,大家一点都不担心粮食不够,晚上也打到了鲜嫩的鱼肉,元征派人在路边点了一大堆篝火,所有人就着篝火烤火吃饭烤鱼,暖烘烘的度过了一晚上。 晚上,胡彦和元征睡在帐篷里,旁边点了一盆炭火。都快睡着了,胡彦还在回味晚上烤鱼的滋味,元征嗅着他脖颈间淡淡的香气,“你就是条香香的鱼。” “……” 山水一程,胡彦他们回到乾州,已经过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不出几日,便到惊蛰。 最寒冷的日子都在路途中赶过,元征本还担心胡彦再冻手,可自从用过那初雪化成的水,胡彦的手倒真是完好如初。 没有吃够盛筵居的烤鸭子,是胡彦回了乾州最遗憾的事,元征逗他说可以八百里加急买回来,胡彦一拳头打在他的后背上,骂他是周幽王的后代。 初春,乍暖还寒,元征二人坐在已经长出花骨朵的花园里喝茶,前几日,底下铺子送来王府一盒去年夏天烘制的荷香茶。 茶名曰荷香,真真儿的荷香。先是把清明刚过时候折下来的茶叶尖炒好,而后包起来放进刚开了花的菡萏里,浸润上三天三夜,吸足了夏日的荷香与露气的茶叶才是真正的成品。 放入冷窖里的成品,用热水沏上两次之后口味清淡,带着一丝茶香与荷花香,入口还有甜意。 过年时的香炒瓜子配着甜甜的荷香茶茗,胡彦悠哉悠哉的靠在元征的怀里,元征不许他脱下冬衣,怕他再生病,然而穿着厚厚的袍子又沉重,索性,胡彦让元征替他“穿”着,自己坐在他怀里,正好不冷而又暖和。 天上的日头从正方向上转到西方,胡彦的瓜子皮嗑了一小碗,荷香茶本就稀少,他们两个人喝下去三壶,特供的盒子里也就剩下几块茶,胡彦遗憾的看着剩下的宝贝,“好东西怎么都这么稀少啊?” 元征低头,一枚吻落在胡彦的后脖颈,“因为稀少,才是值得珍贵之物,就好像我的卿卿一样呀。” “……我不是好东西。”胡彦抬头看着他说。 元征轻笑,胡彦才觉着自己的话说的不妥当。 “我不是东西……”说完,胡彦又挠了挠元征的手心,“欸,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少年还是不要长大的好 乾州是块悠哉生活的风水宝地,胡彦从胡家塘来到王府都没觉得闷,王府虽然比他的家大出好几倍,然而这里的气氛到底十分的浓厚,下人们踏实能干,厨子做的饭花样多又好吃,最重要的还是元征,这个整日里陪在他身边定的人。 元征在胡彦的心里简直就是十全十美的神仙一般,有他在,他便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任何事,元征,就像他的保护神。 惊蛰一过,乾州的第一场春雨迎来,胡彦不顾元征的阻拦,非要提着比他身子还要长一些的夹袄去花园里摘花,那刚刚开了花苞,嫩花瓣上挂着雨珠的花芯讨人怜爱,便被胡彦攥在了手里。 元征拉着他坐在凉亭,旁边的春香递过来帕子,元征拿着擦掉胡彦脸上压根都看不到的雨水。 到了晌午,贵如油的春雨停了,地上被细雨淋过的痕迹很快消失,天上高高挂起的日头照射着大地,上午那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像是做了梦一般的存在。 胡彦搬了两只绣墩在庭院下,撒着娇拉着元征坐在旁边陪着他,元征本来欲去书房看点东西,可是,自家小娇妻那张俊脸一皱,深夜无数次被他吻的小嘴巴向下撇,元征便再没有思绪想另的。 让人把剩下的荷香茶烹来一壶,两个人静静座在庭院下说话。 春雨的痕迹肉眼瞧不见了,气息还残留着,胡彦闭眼深吸一口气,鼻腔里都是满满的新鲜泥土混着雨水的味道,现在身边又多了一味元征的松木香。 对面十丈余远的门被下人打开,只见着一位富态模样的老妇人,左右手各牵着个三四岁的孩子进来,门口两个下人其中一个走在前头,跑到他们身边向元征禀告,是临街王进士家的王老夫人,说是来找他们老夫人拜佛的。 王进士考举多次未中,索性祖上富裕,打京城回来继承家业,现在人老了。两个儿子着手着家里的生意,大儿子生了一对龙凤胎,正好留给王进士夫妇两位老人含饴弄孙。 王家自然比不过定王府,但列祖列宗都是在乾州扎根,家族基业盘在乾州也是根深蒂固。 元征对王家大公子印象还不错,为人诚恳,做生意倒也有头脑,他的兄弟可就不成了。 天天混在乾州城这一群公子哥儿里头吃喝嫖赌,败尽了王老进士的家风,尤其是在他和胡彦的洞房夜,王二的嘴更是得罪了元征。 瞧见走进的王老妇人和一对龙凤胎孙儿,两个人站起来,牵着两个小孩子的 王老妇人向元征行礼,这才说明来意。 一双均扎着朝天辫儿的孩童穿着一样的小红袄乖乖站在亲奶奶身边,听话的叫人,又各自鞠了一躬。 胡彦极少见到这样的奶娃娃,扭身端起小茶桌上的糕点,转回来弯着腰让他们吃甜甜,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款款走过来,向他们行完礼,便引着客人往佛堂走。 两个执意要跟着奶奶出门的两个小娃娃不干了,非要拉着王老夫人的手不让她走,看样子,是想吃胡彦的糕点,又不敢自己拿了。 元征轻笑,扭头喊着屋子里打扫的小丫鬟出来,哄着这两个奶娃娃在院子里玩,胡彦的眼睛笑的弯弯的,“你们的奶奶去佛堂里给你们拿糖糖吃,等着她,让她去。” 两个龙凤胎听见元征说话不敢出声,看见胡彦眯着眼睛朝他们笑,倒是放松了些,攥着奶奶丝绸袄子的两只小肉手松开了,看着胡彦还朝他们端着糕点,抬了手去拿玫瑰糕吃。 王老夫人眼角的皱纹笑的深,嘱咐两个小乖孙好好玩等着奶奶回来,便跟着丫鬟往一侧走,一双娃娃吃着手里的甜甜也不管奶奶去哪儿了,点点头专注吃着手里的东西。 一对布谷鸟站在台阶下两边的枣树捎上啼叫,胡彦坐在元征旁边,看着院子里几个小丫鬟和两个活蹦乱跳的奶娃娃做游戏,一点小动静都能带给两个幼小的孩童莫大的兴奋,手舞足蹈的追着逗他们玩的小姐姐们。 胡彦的胳膊肘放在膝盖上,双手托腮,看着眼前的画面傻笑,嘴角弯弯的看的元征自己的眉眼也带了水,温柔的细细看着胡彦的侧颜。 被旁边的人盯了一大会儿,沉浸在童趣中的胡少爷才注意到元征温柔又专注的目光,扭头看着元征,“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吗?” 定王爷看自己的心肝宝贝看的温柔似水,回答他的问题,声音也变得低沉而又迷人,轻摇了摇头,细长眼角都被他笑开,“没有,你美着呢。” 胡彦鼓了顾嘴巴,呼出里面的气又说,“那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呀?再说了,我那不叫美,叫俊气~”美明明就是用来形容姑娘的。 元征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掐着胡彦嘴巴两边的腮帮子,脸上肉肉的,或许是因为这些天除了吃就是躺着,养出来点肉,掐着手感挺好。 “我的小猪长胖了。” “……没有!”胡彦双手抻着广袖捂着自己的小脸,元征嫌他胖了! 捂着小脸的胡少 爷像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偷吃贼,元征看他可爱的紧,比碟子里的玫瑰糕还要香甜千倍万倍,看着他笑的沉醉。 被人说了胖的胡少爷看着元征笑的一脸荡漾,心想这个男人一定是在嘲笑我的胖脸!元征真是个肤浅的人! 院子里的小孩子和大孩子还在嬉笑,庭院下的两个人沉浸在两人世界里,其他的一概听不见,双胞胎里的妹妹看着递给自己甜甜吃的大哥哥捂着脸,还以为是他牙疼了,毕竟在家里娘亲和她说过,甜甜吃多了,嘴巴里是要长虫虫的。 小姑娘拉着哥哥的手,指着捂着脸的胡彦,“哥哥,你看,我们不能再吃甜甜了,大哥哥的嘴巴里长了大虫虫。”被妹妹提醒的哥哥点点头,又扭头跟小姐姐玩闹。 旁边几个小丫鬟听着这两兄妹的谈话,捂着嘴巴偷笑,不敢让庭院下的两个人看见,吃甜甜嘴巴里可能不会长虫子,但要是日日看着家里这一对鸳鸯腻歪,嘴巴里倒是真有可能因为太甜而长虫子。 “捂着脸做什么?拿下来手。”元征抬手便要去碰胡彦的手腕子。 胡彦鼓着腮帮子往外嘟着嘴唇,身子还往后躲,偏不让元征碰着,“哼~”嫌弃他还想碰他,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没门儿。 元征看着面部越发可爱的胡彦,心里被他勾起的甜意都快要溢出来,目光依旧温柔似水,“这是干什么?为夫又哪里犯了错,惹我的卿卿不开心了?” 胡彦闭上眼睛,朝元征吐了吐舌头当做挑衅,“你嫌本少爷胖了!” 春风里一阵安静,元征捂着嘴笑了笑,他的小心肝儿原来这么在意留心他的一言一语,抬眼看着胳膊都酸了还捂着脸的小胡彦,“为夫是说你以前太瘦了,我好不容易才给你养出点肉来,怎么会嫌弃你的,我的卿卿可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切。”胡彦见好就收,给个台阶就下,他还真没觉得自己胖了,毕竟穿衣服还是感觉空荡荡的有点大,裁缝给他量做衣裳的时候,都被元征命令了做的大一些,怕的就是他受凉生病。 元征看他放下手,又伸过去手捏了捏胡彦的小脸,他家卿卿的脸真是嫩,嫩的能掐出水来,跟个小孩子一般,看样子,胡彦还是有希望再窜一窜个头的,欣慰的点点头。 胡彦看着他点了点头,问道:“点头是什么意思呀?” “我的小猴子,还有望再长长个头。” 胡彦现在的个头也不算矮,但是和 高大的元征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头多,他踮起脚来的时候,也才到胡彦的脖子那,亲个嘴儿还得他用手勾着元征的脖子往下,或者元征托着他的身子往上抱。 “那当然,本少爷还年少着呢。”胡彦傲娇的抬着下巴,像个收地税的蛮横小地主。 元征在从前,从未规划过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做他的王妃,在战场时是不敢想,来了乾州是没有心思想,在赌坊看见胡彦的之后,他或许才找到了答案。 眼前的胡彦,脸上还未完全褪去稚嫩,真是如胡彦所说的他自己一样,就是个潇洒又俊俏的小少年。 他的少年,性格百变,不变的是内心不熄的善良和天真,这份天真。 元征看着眼前的宝贝,似乎能看到从前的自己,然而那份天真和洒脱已经在他踏上战场的那一刻便被血色抹去。 胡彦天真无邪,心中纯洁而本真,元征告诉自己,这是他要守护的少年,少年的天真与潇洒,是他要更加去守护的宝藏。 胡彦朝元征的眼前挥了挥手,“这是傻了吗这是?夫君?” 元征失笑,握住胡彦的手,从另一个碟子里捻了一小块红豆糕放进他嘴里,“我的小少爷还是不要长个子的好。” “唔,为什么呀?”胡彦伸出舌尖,舔掉嘴边上粘着的砂糖粒。 方才出神的元征摇了摇头,“让我这个已经长大的人护着你,多好?” ☆、小馋老鼠 胡彦看着元征脸上的认真,不由得自己也严肃起来,经过在京城这一遭,胡彦大概知道,元征以前是被小人陷害,才来到乾州的,元征这么一个顶天立地刚正不阿的大丈夫居然被人陷害污蔑,他难以想象他那时候一个人是如何度过过来的。 论年纪,他和元征差了七岁,小半轮都有了,两个人之间虽没有代沟,可是胡彦自知他自己见过的世面小。都说帝王家从来没有亲情,官场从不讲人情,他不能完全理解元征心里的想法,但也心疼元征从前受过的苦。 面前的大男人还在朝他笑英俊的脸只为他一个人开心,胡彦觉得,这就够了。 “嗯,夫君啊~”胡彦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个人十指紧扣。 “嗯?” “我会长大的,我…我会一直照顾你,陪着你的。” 元征微微怔了一刻后,眼神恢复温柔,“我的卿卿当然要一直陪着我。” 胡彦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看着元征傻笑,元征的嘴角也上扬,从佛堂出来的王老妇人远远看见定王爷和定位妃两个人手拉着手,面对着彼此笑的明媚,又看着院子里自己两个玩的正欢的小孙儿,心里默默念到,我佛慈悲,有情人终成眷属。 过寒,度过腊月即为过寒。胡彦的生辰在回乾州的路上耽误了,元征说要给他补上,胡彦也没放在心上,他往年过生辰,除了家里的老管家记得,连他老爹也不愿意想起这一天,毕竟,这一天也是他亡妻的难日。 元征骑马从府衙回到王府,路上经过商街,听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打眼往街里头看,才知道是这里新开了一家店铺,卖的都是些干果炒货巧嘴。 听见鞭炮又让他想起胡彦的生辰,策马回府,准备今日带他出来逛逛玩玩儿,把生辰庆贺补了。 胡彦正在屋子呼呼睡大觉,俗话说春困秋乏,他现在就是这幅困倦的样子,待元征给他换上了轻薄的衣衫也没什么精神,大概是元征给他穿衣服-穿的次数多了,他也就习惯了。 胡大少爷馋吃也挑嘴,花街的无花果、商街的五子糕、曲水廊的米糖、王府两里外的小馄饨。元征带着他出来,一路上嘴上还得哄着他今天在给他进哪些“货”回去,胡少爷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元征往外走。 商街离王府不远,步行两条街便到了,或许是初春,来逛街的人多的很,接踵而至,胡彦一个不小心便要撞到一旁人的背上去,幸亏有元征 伸出胳膊护着他。 新开张的铺子引来了众多的买家,店门旁边还有专门的小伙计端着竹箩筐,里面摆着店里刚做好的各色小吃,提供给等在这里的人们免费品尝。 胡彦看着涌在一起的人群便觉得这家店里卖的零食必定好吃,也不管人多挤,上前抢着要先买一份尝尝,元征哪能看着自家的小馋老鼠和一大堆人挤在一起,仗着自己高出旁人的个子,朝里面装袋的店老板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折扇。 但凡做生意的人,都有个超过一般人尖锐的眼力,他带着一家老小初来乍到开店做生意,看见元征这样样貌出众,身上带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就知道这位爷不是一般人,连忙招呼里头的妻子把吃食各盛一份包起来,顺着大开的窗户递过去。 挤成一堆蚂蚁的买家们大多都是来逛街的城中百姓,看见元征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买到东西,本来还想要找店老板讨个说法,看见店老板竟然连钱都都不和元征要,心里也就有个数了。 定王爷收了扇子夹进腰间,一手拎着油纸袋,一手又去薅已经挤进蚂蚁堆里面的小馋老鼠,胡彦感受到背后一股大力,便知道是元征在拽他,刚想教训他这个悠哉王爷不懂得珍惜机会,他马上便要买到零嘴了! “你……”胡少爷被拽了出来,刚要骂人,便看到眼前,元征朝他晃着零食袋子,小脾气顿时烟消云散,接过纸袋搂着元征好夫君好元征的撒娇。 离开商街,胡彦饭也不想吃了,右手不停地伸进纸袋子里掏零食吃,有果脯有干果,还有一个袋子上写着欢喜豆,胡彦放进嘴里咀嚼,豌豆大的豆子嘎嘣脆,咬开了唇齿沾香,味道咸咸的,还有点辣辣的口味。 “好吃!”胡彦喂了颗欢喜豆给元征,水盈盈的眸子里全都是因为吃到了美食的愉悦。 元征嚼了感觉味道确实不错,比胡彦爱吃的那些甜点好吃些,心里把这家店子列入了胡过寒小馋鼠的“进货”名单里。 两人站在街头,来往的人群还是很多,胡彦不动,手掏着欢喜豆继续给他俩一人一颗的喂着吃,街头上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马嘶,上一刻还挤在一起的街上闪出一条通道,通道里,亮黑的骏马咆哮着在街上跑过来,从胡彦身后擦过,马上面坐着个白衣飘飘挽着高高发髻的“少年。” ☆、小公子,你的名字… 胡彦没有注意到身后,黑马背上的马镫子擦着他的脊背过去,马儿的速度似乎不受坐在上头的人控制,元征的手速不急马儿疾跑过的速度,铜制的镫子擦过胡彦,单薄的布料不能足以保护胡彦的皮肉。 等他皱着脸“嘶”的吸气,后背火辣辣的疼,胡彦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元征的大掌刚覆在他的后背,脸上阴翳地看着骑马的人。 嘶吼过的马儿将将被白衣主人控制住,牵着缰绳调转马头,看着刚刚不小心碰伤着的胡彦,旁边的百姓看着黑马和白衣“少年”指指点点。 元征脸上的线条僵硬的很,看着刚刚的人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和胡彦。 “喂!你没事吧?”声音清脆细腻,胡彦抬头,原来是个扮男装的姑娘。 “这位姑娘,闹市内禁止骑马,你的家里人没有告诉过你?”元征抬头看着还没有下马的女子。 “就是!”胡彦皱着好看的眉眼看着马背上的人。 白衣女子在看见胡彦正脸的那一刻便呆住了,对着胡彦的脸怔怔的看着他,被他的面容迷住了眼睛。 元征看着她盯着自己的宝贝看,脸上全黑起来,拉着胡彦的身子让他躲在自己身后。 马背上的人看不见胡彦的脸了才回过神,看着被元征挡住的胡彦说道:“我的马儿发疯了,对不住。” 躲在元征身后的胡彦还以为这个姑娘是什么危险人物,安生躲在元征的后边也不肯搭理她,元征仰视着马上的人逼迫的气势也不减,看的白衣女子后背发毛。 “乾州城内,除官员依法办事,百姓不得在闹市内骑马招摇,你可知道这条律例?”元征又问她,语气冷到渗人。 “我,我都说了对不住啊。”白衣女子对他说话,眼睛还心有不甘的往胡彦身上瞟,看的元征咬牙切齿,下颚紧绷。 胡彦看着周遭围过来越来越多的人,他有点不好意思了,后背上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应该没有破皮,在后面拽了拽元征的衣领,嘴巴凑在元征的耳朵后面悄悄耳语,“算了吧,咱们回家吧。”这样,便露出来他自己半张脸,给了马上的人看到他的机会。 元征看着这个厚颜无耻的女子竟然还伸着脖子去觊觎他家的卿卿,连忙往后伸手摁下胡彦,让他放下踮起来的脚,胡彦的脸又消失看不见了。 “哎呀,元征…太丢人了,这么多人…”胡彦看着元征不 理他,抓着他身后的衣裳摇晃,“咱们快走吧,我没事儿了…” “既然你不知道这条律例,那就报上姓名、住址,让你家里的人去府衙上缴纳律例款,捎带上你的反省,落实在纸上,十张写满。”元征公事公办的朝白衣女子说道。 “你!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本小姐如此放肆!”马上的女子一下子激动起来,“本小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街北纪府,纪蓉!” 纪蓉儿脾气本就泼辣,今日骑马出来,本是一时兴起,谁叫她那老爹总是把她关在府里不叫他出门,还要做什么刺绣女红。她本以为报出自己的家门来便能够镇住这个高个子的男人,却只听见元征轻哼一声。 轻飘飘的说道:“我还当是谁如此嚣张,不过是纪员外家的野丫头。” 元征头也不回的拉着胡彦往回走,留下纪蓉在后面,“回了家莫要在你爹面前提起我,还是早去府衙交款吧,今天给你这个小姑娘一个机会。” “欸!那位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公子!”纪蓉坐在马上,看着已经转身走开的胡彦训斥她的男人还拉着这位俊俏小公子的手,她问话人家也不理她。 大街上又恢复平静,纪蓉无精打采的拉着缰绳,马儿慢慢的走在路上。那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公子叫她过目不忘,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叫她心惊胆颤…… 胡彦被元征拉着往家走,“那个凶巴巴的小姑娘,是什么人啊?”他好奇的问道。 元征又请哼,“她是钱员外家的女儿。今天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过她这种蠢人,仗着自己家里的背景就敢无视律例,等到闯了祸才知道后悔。” 胡彦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她该罚,吓死我了。” “那你还拉着我,让咱们快走?” “哎~谁让本少爷大度呢,看她一个小姑娘,咱们两个大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人家该觉得是咱们欺负人了呗。” 元征朝他笑了笑,“我的过寒还挺懂时局。”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本少爷是谁~” ☆、乾州赛高小醋缸 元征想要给胡彦补个生辰还出现这样不吉利的事,弄得他有点丧气,胡彦倒是不放在心上。到了晚上吃饭,后厨上来一大碗元征早已吩咐他做好的长寿面,胡大少爷还撒娇哄着要元征和他一起吃,元征自然不去想那招人烦的事。 可谁曾想,人不找麻烦,麻烦却是自己找上门。 翌日,元征一大早便去了练兵场,新的一年,他这个将领需要鼓舞将士们的士气,胡彦慵懒的在卧房里卧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等了元征回来,把早饭和午饭混在一起吃。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就在他们应当吃早饭的空子,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春香刚给元征和胡彦盛好了汤地给他们二人,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走进来。老夫人到了春天也无甚胃口,胡彦他们的吃食她不喜欢,索性,后厨便做上两桌菜式,吃饭也不在一起吃。 大丫鬟顿在门口,朝坐着的两个人欠了欠身子,“王爷,老夫人叫奴婢转告您,明日,请您去和纪员外家的大小姐见面。” “……”宽阔的房间里,只有春香和他们三人,加上说话的大丫鬟统共四人,元征一只手本来横在胡彦的后腰,听完大丫鬟说的话,还没等元征问她话,胡彦的脸已经垮了下来,手里拿着的筷子被他从嘴里拿出来,摔在桌子上,发出象牙材质碰撞的清脆声。 “哼!”胡彦一手打掉后腰的手,气呼呼的,眼睛瞪的老大,怒目而视元征。 元征淡定的又把胳膊伸回原来的地方,看着低头的大丫鬟,“老夫人叫我去的?家里来人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不等大丫鬟回话,胡彦“腾”地站起来,快步往门口走。 屁股底下坐着的绣墩也被他踢歪在地上,擦过大丫鬟身边,胡彦还朝她哼了一声,吓的人家姑娘抖了抖身子。 元征看着已经阔步走出门的小娇妻,并不着急去追,转了转手中的一根筷子,“回答本王的问题。” 大丫鬟跟在老夫人身边久了,脾气也温和的不行,叫胡彦那怒气冲天的一哼,顿时吓的差点哭出来,嘴里哆哆嗦嗦的说不清楚话。 春香这才想起来往前走了一步,“王爷,奴婢今早看见西街的王媒婆来府上了。” 元征目光回转,纪员外家,不就是那天撞了他的过寒的野丫头么,竟然还敢送上门来。 “回去告诉老夫人,我会去的,”元征看着低头的大丫鬟,又沉 声警告道:“记住,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管好嘴。” 大丫鬟换胡点头,接到元征的准许后转身走出去,踏过门槛的时候因为脚软还差点扑到地上去。 “把饭收拾收拾,送到我的卧房去。” 定王爷抬脚走出去哄自己家的小醋缸去。 走进里屋,元征看见他的小醋缸明显刚刚吃过桌子上的芙蓉糕,嘴角还有没擦去的屑,看见他进来了,忙不迭的停下嘴,挺着身子坐在座位上,一副要气炸了的样。 元征嘴角带着笑,没想到胡彦对他要去见人家姑娘的怨气如此大,看来在他的心里,是极其在乎他了。 “这屋里怎的如此大酸味儿?嗯?心肝儿。”他撩襟坐在胡彦身边。 胡彦闭上眼睛捂着自己的双耳,“你这个喜新厌旧的臭男人,听见有姑娘要见就要去,我再也不喜欢你了!”他闭着眼睛还要朝元征吼一吼,殊不知自己的脸对着方向压根没有元征的脸。 他的嘴角上粘着的糖屑也被元征凑过来的嘴巴舔走,等他睁开眼睛,已经被元征占完便宜了。气的他举起来手就要糊在元征的脸上,元征也不躲,弯着嘴角凑过去脸让胡彦出气。 “啊!”胡彦悬起来的手狠不下心,放下手朝元征啊啊的乱叫,像是被狗咬了似的。 元征等他吼完才抬手捏着那两片嫩唇瓣,“你怎的都不让我说一个字?小醋缸。” 胡彦张不开嘴,使劲张着眼睛瞪他。 “母亲叫我去见人家,是早上有媒婆登门。”元征笑着和他解释。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媒婆登门,那是喜事,不管这事成不成,媒婆去了家里都不能把人家赶出去,这是风俗,也是礼仪。 待元征好一阵安抚,胡彦才平静下来,愤愤的看着元征,“那就是因为那天你跟人家说话,人家看上你了呗!”他还是生气,气元征怎么长得这么英俊,天天给他招蜂引蝶,刚离开了个韩钰弟弟,又来了个个什么纪大小姐! 元征轻笑,大掌扣着胡彦的右手,“母亲只说叫我去见见人家,我又没说要娶她回来。” 胡彦甩不开元征的手,“那你就去吧!反正是娘叫你去的,你又不能不去!” 元征看着都快要气哭了还嘴硬的胡彦,心想见什么见娶什么娶,一个小祖宗还不够他喜欢过来,找那么多人干什么。 “我带着你去见她 ,好不好?”元征掰着胡彦的肩膀,让他扭过去的身子面向他。 胡彦扭脸不看他,“人家要见的是你,看上的也是你,我去干什么?不够给你找麻烦的嘛。”他一想到元征那张花言巧语的嘴,就能想象到元征和那个什么纪蓉坐在一起的样子。 孤男寡女,元征长的英俊又讨人欢心,人家姑娘肯定对他爱的死去活来的。到时候,元征再和他说什么都晚了,人家姑娘肯定上赶着嫁给他,到时候…到时候,他自己就是那棒打鸳鸯的木棒槌!夹在人家夫妻之间的大屏风! 元征看着胡彦越来越湿润的眼睛,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又胡思乱想了,歪着脑袋等着他接下来的反应。 果然,下一刻,胡彦便扭过头来,两只手拉着元征的袖子朝他嘟嘟囔囔“我不要你去~你不许去!” “哎呦,心肝儿欸,哭什么…”元征笑着擦去胡彦眼角的泪花,大拇指放在胡彦的眼角处。 胡彦这时候才觉得自己以前好像太不懂事了,每天就知道缠着元征,不是惹他生气,就是冲着他发脾气,把所有定王坏脾气和小性子都吵着元征使,完了完了,报应来了吧,老天爷给了他一个这么好的夫君,他以前不知道珍惜,现在有人来和他抢了。 不等元征安慰他,自己抓着元征的袖子哭的更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嘛…唔…我保证会好好珍惜……” 元征看着他直想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你这小脑袋瓜里整天都想什么?我又没说不要你。”元征的拇指离开他的眼角,扯下胡彦腰间的帕子给他擦眼泪。 滑滑的丝绸吸收掉眼上的泪水,胡彦又想起来,这条帕子都是元征领着他出去的时候给他挑的,万分悔意涌上心头,任凭元征怎么和他说话也不信,抱着元征嚎啕大哭,想象唯一属于的东西又要被人抢走了。 日薄西山,春香端着托盘在他们二人的卧房驻足了三次,最后看着已经不能再热的饭菜,告诉后厨今晚的饭菜做的清淡些,再另做两样糕点,一定要有红豆牛乳糕。 胡彦终于不哭了,眼睛红肿红肿的像两个汁水饱满的大荔枝。横躺在床上,上半身靠在元征的怀里,身后的元征一手横在他胸前,另一只手抚摸着胡彦的脸平复他的心情。此时的定王爷,就像是在喂养一个巨婴宝宝。 第二天,元征还是出去复母亲的命,但是身边搂着穿了一身新衣裳的胡彦,两个人前往清风茶栈, 这是元征约定的地方,他并不想和那个野丫头一起吃饭,没必要,一盏茶的功夫把话说明白就够了。 更何况,他还记得那天,纪蓉坐在马上,伸长了脖子去打量他的宝贝,跟看不够似的,后来却要和他见面,真是难以料想这个姑娘的矜持何在。 胡彦乖乖的让元征牵着他的手,他本来不想来的,可是让元征来见姑娘是他们母亲的命令,不能不答应,他自己又紧张元征,只好口嫌体直的随了他一起来,两个人进了茶栈,自顾上了二楼雅间,元征早已定好的位子。 那天一身白衣,男装打扮的纪蓉已经坐在了雅间里,身后站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应当是纪家派来保护他们这位大小姐的。 元征撇着嘴角轻笑,这位姑娘哪里用的着别人保护,还不如找个先生多给她念念书讲讲课,学学礼仪来的实在。 元征拉着胡彦坐在纪蓉对面,纪蓉原本扭头看着楼下的人,手里把玩着茶杯盖。 谁知道她今天到底是什么来头,来见喜欢的人还穿一身白衣,和那天的白衣服虽不是一件,倒还是男装打扮,要是不听见她说话,人家一定会认为她是个公子哥儿。 纪蓉扭过头来,看见两个人坐在她对面,元征坐在她对面旁边的位置,胡彦和她面对面坐着,一身青衣,竹绿一般的轻绸,配上清秀又无人能比的面容。 勾的她顿时眼底冒着粉红的桃花,双手托着下巴,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柔情,倒像是个去别人家偷情的野汉子,痴痴的朝胡彦傻笑。 “你来啦~” ☆、你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刚坐下的胡彦两呆呆的看着朝他傻笑的纪蓉,这回轮到元征的脸垮下来的。 定王爷反应最快,蹭地拉着胡彦和自己交换了位置,自己坐到了纪蓉的对面。 “欸?”看美男子看的眼直的纪大小姐疑惑的看着掌控着两人位置的元征,随即便座到旁边的位子,又能够和胡彦面对面了。 元征的脸黑成一团,轻咳两声,刚要说话,上楼的小二在他们桌前停下,放了茶具离开,咕嘟咕嘟往外冒着热气的茶水煮在中间的小火炉上。 纪蓉目不转睛的盯着胡彦看,托着下巴的手肘杵在桌面上,应当是闺阁少女思春的最真实写照。 胡彦被她盯得后背发毛,低头拽着元征的袖子求救。 护妻狂魔元征立马撑着袖子挡住元征的脸,广袖宽宽大大的在两个人之间隔开,纪蓉连胡彦的脖子都看不到了,这才皱着眉看向元征,“你干什么?” “这位姑娘,麻烦你搞清楚,是你先骑马伤到我家夫人在前,现在找人去我府上求亲,又盯着我的人看,本王倒要问问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呀~”纪蓉先是怔了一刻,后又托着下巴太着脑袋左摇右晃想办法去看胡彦。 元征的脸抽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抬着袖子的胳膊不放下,纪蓉怎么也看不到胡彦的脸,就差站起来扒着元征的袖子看胡彦了,她身后的大个子像是块木头,一动不动,仿佛要触动什么开关才能让他活过来。 袖子后面的胡彦纳闷,这姑娘不是看上他夫君了么,老瞧他的脸干什么?难道是嫉妒他长得太好看? “纪姑娘,你消停些,我们不和你说废话。”元征阴翳着脸,看着依旧不死心的纪蓉,心里对这个事情明白透了。 纪蓉这才安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好看你也是个痛快人,”她朝元征拱手抱拳,颇有一股侠肝义胆的意思,“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你娶我吧!” 胡彦的心“咯噔”的一下,随后打了个嗝,元征的反应依旧淡定,在看纪蓉身后的壮汉,依旧稳如泰山。 “我并不喜欢你。” “没关系呀,我也不喜欢你。”纪蓉微笑面对元征,仿佛再说一件和她无关的小事。听得胡彦又打出一个嗝。 元征空出来的一只手倒了一杯热茶水,自己吹了吹才递给旁边的胡彦,还提醒他小心 烫嘴。 又看着纪蓉,“我家夫人也不喜欢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眼睛尖锐的像是能射出箭来。 这话才算是戳到了纪蓉的肋骨,放下手皱眉看着元征,“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我?”说完又去问依旧被元征的袖子挡着脸的胡彦,“你喜不喜欢我啊?” “……”胡彦的后背出了一层的汗,脑袋犹如拨浪鼓一般摇头,后有想起来纪蓉看不见,话回的快着呢,“我不!”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他不是陪元征来拒绝这位姑娘的吗?怎么变成他被人家姑娘看上了呀! 扭头看向元征,定王爷一脸笃定又得意的看着纪蓉,那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看见了吧,我的小宝贝儿不喜欢你,你快打消这个痴人说梦的念头。 从小便打打杀杀,比男人还男人的纪姑娘哪会就此放弃,她还就不信了,她不敢动手冒犯这位王爷,难不成他还能一直举着胳膊不成,累死他。 “没关系啊,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是不是?”纪蓉笑眯眯的看着胡彦,虽然她看不到胡彦的脸。 胡彦不理他,委屈又害怕的看着元征,“我不喜欢她…” 元征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又扭头看向纪蓉,“纪姑娘,我想,我们的话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了,本王和我家卿卿,是缘分注定的一对,谁也不能插足到我们之间来,本王今天只是听我母亲的命令才过来和你见一面,希望你不要自作多情,我的卿卿更不肯能喜欢上除我之外的人。” 纪蓉无聊散漫的听着元征把话说完,脸上依旧一脸的不在乎,“你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又不能生出孩子来,你娘以后不还是要找人和你生孩子吗?” 她爹都告诉她了,嫁进王府,母凭子贵,更何况定王爷只有一位男妻,她若真的进了王府,必定受宠。 纪蓉倒是不在乎那些东西,她只是单纯的看上了胡彦。 元征轻笑,“这个就不劳烦你替我们操心了,纪姑娘,收起你那些大胆的想法,我们再也不见。”说完,元征便站起来,拉着胡彦快步走出雅间,等也不等纪蓉在后面朝他们大喊大叫着什么。 胡彦从头到尾都是懵懵的头绪,呆呆的问元征,“她是看上我了?” 元征被气个半死,脸上带着操心,“看来,我的宝贝被人家觊觎了!” 胡彦这才恍然醒悟,怪不得纪蓉总是盯着他看,可是她看上他为什么要 见元征…因为只有进了王府,她才能和自己在一起…… 只活了二十一年的胡少爷对那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姑娘表示折服,尽然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该说她少不更事好,还是该说她人小胆大好。 回了王府,胡彦还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正如纪蓉所问的那样,元征,真的能够一生一世只和他胡彦在一起吗?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元征又是个王爷,老夫人总不可能让他们家家的香火就这样断掉。 元征怎么肯能不知道胡彦在担心什么,踏过门槛,拉着胡彦直往佛堂走。 胡彦反应过来,死活不肯跟着元征去,他怎么敢和老夫人说什么不要元征娶妻的话,就算他不愿意,也不能左右老夫人的想法啊! 想到这,胡彦的心都凉了,他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嫁到王府来了呢? 小赌怡情,大赌不仅伤身,大赌还伤心呢。 元征用了两成力拉着胡彦贵在佛像下,膝盖上垫着蒲团。老夫人正跪在旁边虔诚的念经,听见他们的动静也没停下嘴。 元征待她睁开眼看着他们两个,开口道:“母亲,儿子不孝,儿子这只爱过寒一个人,定不会另娶,求母亲成全。” 老夫人平静地看着元征,又看看他旁边的胡彦,胡彦已经吓的闭上了眼睛,生怕元征说到哪里激了老夫人的心,别再把她老人家气晕过去。 “娘也没让你再娶呀?”她淡淡的看着他们两个,“彦儿莫怕。” 元征眼中带喜,看着他的慈母,“娘。” 老夫人修了十多年的佛法,早就悟透了世间,六道轮回,不过是再尝一遍人间疾苦,因果报应,元征娶了胡彦这个乖顺的男媳妇回来,都当是元征的命,她又有什么好隔在两个好孩子之间拆散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罢了,罢了。”老夫人挥挥手,又示意元征扶着她站起来,“我们为人父母的,看到你们平安顺利就足够了,哪还能要求更多的东西呢?” 胡彦也是又惊又喜,连忙站起来去另一边扶着她老人家,老夫人站起来也不叫他们管了,招来丫鬟扶着她去花园看她的杜丹,“多谢谢菩萨吧。” 元征和胡彦万万都没有想到,老人家会是这样的反应,胡彦欣喜的朝普度众生的菩萨嗑了三个响头,元征也拜了三拜,携手出了佛堂。 胡彦昨天都没怎么吃饭,今天吃饭格外开心 ,一口气吃了两碗白饭,元征给他夹菜让他慢点吃,今天都打嗝了。 “唔,辣四化的…” “什么?”元征端着饭碗看着嘴巴鼓鼓的胡彦。 胡彦慢慢的吞下嘴里的饭菜,“那是被吓的。” “你呀~” 胡彦笑了笑,继续扒饭。 春香端着胡彦泡完脚的脚盆出去,胡彦自己擦干了脚,依旧没等来元征。吃完饭后元征变让他先回卧房,一个人去了书房。 房门终于被推开,元征从外屋走进来,手里拎着把匕首,吓得胡彦一哆嗦。 “元…元征…元征哥哥……”他嗦着身子往床里面躲,软着嗓子叫元征哥哥,元征一脸肃穆,还拿着匕首步步逼近,这是要干什么呀! “唔…你要干嘛?我…我以后再也不像你发脾气了…”胡彦瑟缩在床角,抱着膝盖挡住自己的身子,小脸被吓的花枝乱颤。 元征依旧拿着匕首靠近他,待元征吓得说话都结巴了,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气的胡彦一个小拳头锤在他的胸口。 “大晚上的,拿刀干什么!” 元征举着匕首坐在床沿,拿着匕首的刀刃儿朝自己的食指比划。 “夫君…你…你不要想不开啊……”胡彦哆哆嗦嗦的盯着元征的食指,难道元征就因为白天纪蓉说喜欢他的事受不了了? “卿卿,今日,我便要把我的心给你。”元征郑重的看着胡彦。 “我不要…你的心…”这多可怕,难道元征要拿刀把他的身体剖开不成? “我要陪你活着,自然不能把心剖出来,但是心脉相连,我的脉络里,有从我心中流出来的血。” “唔…我不要…我不要你的血!”胡彦扑过去抓着元征的手,元征拿着的匕首立刻便被他举在了半空中。 “你莫怕,只需要一点血就可以,莫怕。”元征看着扑过来的小心肝儿,想着他的卿卿怎么这么善良,又招他怜爱。 “屁!你的心我早就看到了,我不要你自残!”胡大少爷朝着元征小小的咆哮道。 元征依旧不听他的,上挑的嘴角看着他,“无碍,我不是自残,只是割破手指而已。” 惜命的胡少爷坚决摇头,“不行!你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我不准你割手指,碰一碰都不准!” “好好好,我是你的,不割了,你 先松开我的手,好不好?”元征哄着他,语气温柔的腻死人。 胡彦松开他的手指,撑着被子直起背,嘴里嘟囔着,“这还差不多…”一抬头,便看到元征举着个已经往外渗血的食指朝着他。 “元征!” “快从我袖子里掏出来。”元征自己割破了手指也不慌,吩咐着胡彦替他掏东西。 胡彦都快要被他气死了,“你发什么疯呀?真是活够啦!”手伸进元征的广袖里,掏出来个鸡蛋大小的尖嘴瓷瓶。 元征放下匕首,一手打开小瓷瓶的盖子,把滴成珠的血收进小瓷瓶里,胡彦就在一旁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完成这些操作。 滴了五六滴血,元征满意的盖上了盖子,拎着匕首站起来往外走,把东西给了外面的下人又回来。 胡彦找了条帕子替他包上口子,“王爷,您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元征轻笑,“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这一夜,惜命的胡少爷睡得非常不踏实。 ☆、因为胡少爷心疼他的钱 胡彦越发好奇那晚元征收集的血到底有什么用,偏偏元征卖关子,不告诉他,任胡彦怎样缠着他撒娇,元征守口如瓶。 大地上一点点回温,胡彦越发睡不够。 清明前,王进士家向定王府递了请帖,王大公子家的那一堆龙凤胎要办三岁喜宴,邀请王府上的贵客登门,胡彦一听说是那两个来过他们家的奶娃娃,一声应了约,也不管元征答应不答应。 “你不想去吗?有喜宴吃的!”胡彦手拿着大红请帖在元征眼前晃,嘴巴都要咧开到耳朵后面去了。 元征颇为无奈,攥竹胡彦的手腕,请帖晃得他直眼晕,苦笑道:“一个喜宴有什么好吃的,另,你到底是冲着去看人家娃娃,还是冲着人家的饭呢?” 胡彦另一只手拿过请帖,轻飘飘的打在元征前胸,“哎呦!这不是一举两得嘛,我们去了,不是又能看见小娃娃,又能吃到好吃的了嘛~”狡猾的小眼神惹得元征想捏捏他的脸随后,元征便照着心里的想法做了,胡彦嘟嘴朝他做了个鬼脸。 隔日,定王爷带着定王妃出席王家龙凤胎的三岁筵,身后两个下手里各提着个礼盒,里面是一对平安锁,作为两个娃娃的生辰礼。 胡彦别扭的被元征拉着手进了酒楼的雅间,脸上没有刚接到请帖的兴奋,靠在元征身边和他说悄悄话,“早知道,还要给人家送这么大的礼,我们就不来吃这顿饭了。” 那对平安锁是元征派丁管家去城东玉石铺里专门找人打造的,用的是整块璞玉精心打磨,丁管家拿给他门看的时候,胡彦都眼馋了。 元征拉着他的手坐在上座,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的表情,“吃人家的饭当然要给钱了,你不是喜欢那两个孩子么,给人家点小礼物还舍不得,嗯?我的小少爷?” 胡彦轻哼,“那不是,主要是…主要是太贵重了么。”主要是胡少爷心疼他的钱…… 元征拍拍他的手背,“不必心疼,咱们成亲的时候,他们给你送过礼了。” 胡少爷的眼睛一下子便恢复了如同金锭子一般的明亮,嘴又张的老大,抓着元征的手,“真的啊!他们送了我们什么?贵不贵?花了多少银子?” 坐上的其他人看着淡定的定王爷和一旁激动不已的定王妃不敢大声说话,正小声交谈这,突然听见定王妃嗷这一嗓子。 雅间里安静下来,上完菜的小二默默端着木托盘走出去,轻轻关 上房门。激动过分的胡彦这才反应到周遭的安静,扭过脸看着坐在位上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的诸位。 元征觉得胡彦的反应实在好笑,咳了两声拿起筷子,“今日是王进士家的生辰喜宴,诸位不必多礼,放开吃菜。” 座上的员外公子们笑着附和,等看着元征夹了一筷子菜之后才拿起手边的筷子,雅间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活络。 胡彦有点脸红,脑袋都要垂到桌子底下去,元征在手底下拉着他,俯身趴到他耳边,“不相上下。” “……哦。” 元征极其喜欢看到胡彦这幅小媳妇儿的模样,笑着让他抬起头,夹了一筷子笋丝放进他身前的小碟子里。 座上的其他人十分后悔今日和定王爷一桌吃饭,实在是太考验他们的演技了,又得装瞎,又得装聋,吃饭间还要和旁边的人交谈。 在元征另一边吃饭的商员外,听着席间胡彦两人的谈话,一个不留神,便把自己的舌头给咬破了。 雅间里还空着两个位子,待王大公子和自家兄弟抱着两个龙凤胎进来敬酒的时候,缺席的两位来宾才跟着他们一同进来。 桌上的人抬头看向打开的房门,王进士家的两个儿子抱着一对龙凤胎,前面站着的,正是姗姗来迟的纪蓉和纪员外。 看到纪蓉的那一刻,胡彦浑身哆嗦了一下,后来又告诉自己,他胡彦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会要去害怕一个姑娘! 于是乎,胡少爷挺直了腰板,眼睛睁的大大的看向门口的纪蓉,对方自然看到了他,一双眼睛欲看还惧的瞅着他,两人眼神间的交流被元征看到了,定王爷一个广袖又遮住了胡彦得了脸。 门口的王家两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打头的纪元外首先朝他们拱手抱歉,“诸位,纪某迟到了,都是我这不省事的傻丫头,非要跟着纪某出来,一个女儿家不肯好好呆在闺阁里,非要出来和我掺和今日的喜宴…” 座上年龄最大的除了纪员外便是商员外了,打量着旁边的定王爷不准备开金口,忍着舌头上的痛说道:“令千金这幅男儿打扮,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眼拙的都分不清了呀,纪元外快坐下吧,让王公子好过来和大家喝一杯。” 纪员外好不容易找着个好心人给他台阶下,赶紧领着自家不省心的女儿落座,嘴上致歉,世纪上他这张老脸已经丢进了。 从他们进来开始,定王爷就没打眼看过他们,更别说纪蓉一个还 未出阁的女儿家还跟着他出来吃饭,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元征在纪蓉坐下之后才放下胳膊,盯着胡彦的脸狠狠地看着他,有咬牙切齿的样子仿佛再说,“你若再敢和她看一眼,为夫我就要教训你一顿,以振夫纲。” 胡彦小媳妇儿的模样看着他,无辜的很。他一点都不自觉,方才看纪蓉的样子,可以说的上是注视了。在桌子底下晃了晃元征的手,当做道歉和撒娇了。 “感谢今日诸位贵客敢来为我家孩儿庆生,王某在此敬诸位一杯。”王大公子放下手里的妹妹,举起酒杯向大家敬酒,元征他们一桌人又各自举着一杯酒回敬,一旁的纪蓉刚端起酒盅来,便被她爹气急败坏的用手打下去。 王大公子敬完了酒,一旁抱着哥哥的王二又朝他们敬了一杯眼神特意看向元征,“感谢诸位,尤其感谢王爷王妃赏光。” 元征轻笑着朝他回酒,他知道王二这是向他二人成亲那天的冒失向他道歉呢,定王爷宽宏大量,收了王二的布,现在王二又向他敬酒,心里对他的芥蒂也就放下了,但依旧不看好这个浪荡子。 一顿喜宴,除了胡彦和元征,吃的在座上各位都不舒服,散了席便草草离开,纪蓉想多看胡彦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吃完了饭,纪员外便拉着她赶紧回了家,他再也丢不起这人了。 出了酒楼,元征吩咐守在门口的两个下人驾马车回府,他要带着胡彦走回去。 这家酒楼是王家特意定的地方,离王府远了点,胡彦也不问元征走回去的原因,被他拉着在街上逛。 万物复苏,嫩绿的垂柳长长的垂进一旁的河水里,河边还有许多妇人,有的抱着孩子坐在石头上,有的蹲在河边上,手里拿着木槌捣衣裳,远远的吆喝声混在春风里,胡彦听的入神。 元征回头看了他一眼,看着胡彦正闭着眼微笑着不知道在享受着些什么。幸亏有他拉着他的手在前面带路,不然胡彦非得走进河里去不成。 遛食遛的差不多了,元征也带着他走到了要去的地方,丁甬的药堂,还未进门,只站在门口,苦淡的草药味便从里面弥漫出来。 药台上忙着辗草药的学生看见他们二人,行完礼告诉他们师傅正在后院忙活,元征让他留在这里,不必跟着他,胡彦走在前头进了后院。 药堂的后院种了一整院子的草药,当下正值吸水生长的关键时刻,丁甬不敢怠慢,亲自搬着木桶在里面伺候着。 “稍等片刻,待老夫浇完这柱芍药。”丁甬向他们行礼。 元征抱臂站在一边,胡彦头一次见到活的草药,竟然还有开花的,好奇的不行,提着衣襟便要踩进松了土的泥地里。 “过寒,你可当心,莫要大意踩了人家的药。”元征看着胡彦实在好玩,干什么都像个好奇的小娃娃,笑着提醒他。 胡彦头也不回,只留给元征一个后脑勺,手掌在身后朝他摆一摆,“莫担心啦。” 丁甬看着他进来了,手上的一瓢水正好浇完,“王妃,你可要来亲自试一试?”他把水瓢递给胡彦。 “怎么弄?和浇花一样?”他还真有些怕闯祸,自己可别把丁大夫的救命草药给浇死,经过上次的瘟疫,方知道了草药对生命垂危的病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丁甬慈祥地朝他笑一笑,告诉他不必担心,只把这些当做一般的花草便可。 胡彦这才敢接过水瓢,弯下腰在木桶里舀水,缓缓浇在旁边一棵不知名的草药上。 元征站在和胡彦一丈以外的距离,看着胡彦弯腰,一只手掌撑在膝盖上,一手慢慢的拿着水瓢浇水,身上的水蓝绸子隐没在草药之间,他的过寒就像是一株仙草化成的人一般。 “咦~”胡彦浇着另一株草药,这草药细细的,叶子只比指甲盖大一些,边缘带刺,小小的凸起像是会开花,鼓起来的花骨朵含苞欲放,同时也从花苞里散发出一阵阵苦苦的药香来,“这是什么药啊?开花还这么苦。” 丁甬扶着老腰朝他笑了笑,“王妃,这柱叫窃衣。” ☆、小祖宗来找他“算账”了 “唔,”胡彦点点头,“窃衣。”他把水瓢里的水浇了一半给这柱窃衣,“不用给它浇完吧,这么小,叶子小小的,花骨朵也小小的,身子倒是长得高。”胡彦自言自语的看着它。 “窃衣喜湿,无妨的。”丁甬提醒他。 胡彦点点头,又把剩下的半瓢水慢慢往窃衣“身上”浇。 的窃衣的药香味奇妙的很,胡彦闻了之后竟然觉得上瘾,手里的水瓢不撒手了,“丁大夫,你去忙吧,我帮你把剩下的浇完。” 这活也不累,待在草药堆里,不同味道的药香四通八达的往他鼻子钻,胡少爷起了玩心。 丁甬自知他是好奇,但也不拦着,提着衣襟往外走,定王爷今天来找他,是来拿东西的。 元征等在院子里,丁甬从地里出来,缎面的布鞋沾了一鞋底的泥巴,他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拿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出来,脚上的布鞋未换下来。 胡彦在草药地里虽然不觉得累,但是弯着的腰却酸的不行了,胡少爷浇草药的心有余力不足,脸上蛮不好意思的拿着水瓢走出了草药地。 脚尖上粘了点泥,底下的衣襟就更不用提了,他进去的时候没有把长长的衣摆塞到腰间去。 “丁大夫,嘿嘿嘿……”胡彦十分不好意思的朝丁甬笑了笑。 丁甬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接过胡彦递过来的水瓢朝他点了点头,“王妃,还是看看王爷手里的东西吧。” 胡彦看着元征手里开着盖子的木盒,湿着的手在上好的轻绸上胡乱的蹭了两把,跳到元征面前去。 “这是什么?” 一块晶莹的黑石头被元征拿在手里,胡彦拿过去朝着日头看了看,里面似乎还有些憋的东西,朱红色,像一块绸缎嵌在里面。 正当胡彦朝日头细琢磨这块黑石头,元征揽着他的腰便要往外面走,丁甬向元征行礼,“二位慢走。” 元征朝他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丁甬摇头,笑着又进了泥地里,继续浇着剩下的草药,一株两柱,都是他的宝贝,都是来年要救人的宝贝。 “这黑石头是什么呀?” “珀” “珀?” 元征搂着他进了他们二人的卧房,元征给他们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胡彦拿着这“珀”细细把玩,表面滑滑的,像鹅卵石,比鸡蛋小,只有 鸡蛋黄那么大,上面穿了个孔,吊着个红绳,应该是挂在脖子上的链了。 “这是送给我的吗?”胡彦超他会晃了晃。 元征捏着胡彦的手,“这就是为夫的心。” “…你的心是黑色啊?” 元征本来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变被胡彦给逗乐了,他的小宝贝儿上心的的地方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呢。 “你好好看看它里面的东西,再想想,我那晚割破的手指。”元征抬手刮了刮胡彦的鼻子。 胡彦听他的话又细细看看这块黑石头,“哦!”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里面,是你的血!” 元征点点头,“你说,这是不是为夫的心,嗯?” 胡彦努努嘴,“这是丁大夫做的?” “嗯。” “丁大夫不是个大夫吗?他怎的还会这门功夫?” 元征轻笑,“丁甬用来封解药的法子,不过是让我看到了,才想起来个这样的注意,叫他把我的血封在了里面。” “丁大夫真是个能人。”胡彦越来越佩服丁甬了,完全没有注意他的夫君的俊脸又垮了下来。 “你这个小东西,能不能把这东西的心意看明白?”元征轻轻揪着胡彦的耳朵问他。 胡彦后知后觉,手里拿着珀抱住元征的胳膊,“我夫君对我真好,他都把他的心给我了啦~” 定王爷很想装作生气的样子,让他的小娇妻哄哄她,可是看到胡彦这幅样子,他只好十分“不情愿”的笑出来。 “欸?”胡彦又突然正色看着元征,“那我的心呢?我也要给你我的心,你怎么都不让丁大夫做一个我的心出来?” 元征扶额,“夫人,你看到我割自己的手指都怕那副模样,还有胆子让你的手指流血?” 胡彦“唔”地点点头,元征说的好像十分有道理,他可是非常惜命的,割割食指万一得了破伤风可怎么办? 清明时节到来,乾州城内外一片绿油油。 月末的帐房收了上个月的税钱回来,一大早,元征便待在书房查账,本来说好今天带着胡彦出去踏青,可是两这个月来的帐都压着,他实在走不开,只得食言。 胡彦还在卧房里呼呼睡大觉,元征已经查完了一本账单,案几上还有一摞账本未算,其余的零散帐元征可以吩咐帐房清算,但是这里面是往年一年的总账,必须经 过他这个一把手的眼。 丁管家送了一壶清茶来,元征一人静坐在书房,拨弄着放在手边的算盘,噼里啪啦拨了半晌午。 等胡彦睡醒,欢天喜地在大衣柜里选了半天的衣服,却不见元征的身影,遇见丁管家才知道今天元征有事,气呼呼的胡大少爷插着腰跺着脚去书房找人“算账”。 元征落笔在一页账单的页脚,胡彦推门而进,好大的声响,里面的元征皱了皱眉,想了想来人,只得苦笑,他的小冤家来找他算账了。 “哼!”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元征也不抬头,嘴角含着笑,等候他的小冤家走进来。 ☆、专骗你这种小傻子 “哼!” 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元征也不抬头,嘴角含着笑,等候他的小冤家走进来。 胡彦插着腰进了里屋,说好了今日带他出门踏青的元征好端端的坐在案几后头,低头专心看着案几上的东西,连他进来都不看一眼。 “元征!” “嗯。” “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胡彦嘴巴撅的高高的,眼神十分幽怨的看着元征。 “嗯。”元征翻了一页账本,又端起笔山旁边的茶盅饮茶。 胡彦猛的盘腿坐在元征对面鼓着嘴巴看着不理会他的“小人”,“你不是说好今日带我出门!” “卿卿,事发突然,今早账房才送来账单,我也不想枯坐在这里拨算盘珠。” 元征抬头看着胡彦苦笑,耸了耸肩膀,今早账房送来东西,元征这才想起来,他落了半年多的帐没管,搁到从前,他都是月月清算的,果然是美色误人。 胡彦撇嘴,“哼!那你还不赶紧带我出门,回来再算账嘛~”前半句话说的十分强硬,后半句便已经软的发腻了,胡彦这招百试百灵,元征就吃他撒娇这个路数。 元征埋头苦笑,后又拉着胡彦坐进他怀里,圈着他算账,扔给胡彦一本已经清算完的账单,“为夫清算完这些,一定陪你出去玩,你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解解闷儿。” 胡彦知道,元征铁定是要算完账才会带他出去了,无聊的翻看着账本。 元征嘴角含笑,预料着待会儿胡彦的反应。 果然,胡彦待在他怀里也不老实,看着账本激动的念出来,“两千两!一千五百两!五千两……” 元征顿手,“开心了?” 胡彦当然开心了,他的眼睛在账本上看的眼花缭乱,随便找到一数目,都是成晚上万的银两,抬头看着元征,脸上是得知自己有这么多银子而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这这,这些,都是你,不是,都是咱们的钱呀!” 元征拍了拍他的头,胡彦几天的头发没有束上去,上半部分只拿一条发带束在后面,垂在后脑,摸着后背上垂下来的发丝软软的。 “这下开心了?”元征看着胡彦大大的笑脸。 “这多么银子?”胡彦难以置信的又向元征确定,这些银子是否真的都是他们的。 元征重重的点点头,“ 是,我的少爷~” “一、二、三……”胡彦数了数,惊叹道:“三十家店铺、五间钱坊、八座酒楼……”胡少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拔高,“我们怎么有这么多的产业啊!” 元征轻笑,附和着他点了点头,手里拨弄着算盘珠。 “哇哇哇!”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的胡少爷在元征怀里左摇右晃的摇摆,“我真是个有钱人,哦!” “哎呦,我的少爷欸~”胡彦晃的元征看不清账单,“你稳当些,待为夫把这些算完,带你去咱们的银库睡觉都成。” “哦。”胡少爷端坐在元征怀里,安静如鸡的傻笑,那狡猾的笑容,仿佛是偷了人家万贯家财并且逍遥法外没有后顾之忧的小毛贼…… 元征处理完账单用了大半日,胡彦看着账单傻笑完就没有那么大的兴奋劲儿了,待在书房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些烦,灰溜溜的走出去告诉元征他找东西吃。 元征苦笑着叹了口气,他这哪是娶了个妻子,这是养了个长不大的孩子啊。 翌日,达成所愿的胡彦被元征骑马带着他去往城郊踏青。 城郊外,低低矮矮的小山丘错杂,红红黄黄的开了不少花,元征搂着他在马上折下桃树上一枝桃花,弯起来编成花环套在胡彦的头上。 桃花香香甜甜的铺在胡彦的发丝上,过了一会,花瓣儿蔫了,套进了胡彦的脖子里,胡彦觉得自己都被花香包围了。 城郊的人不少,有的和他们一样,专程过来踏青游玩,大多都是成双成对的伴侣,坐在桃花树下不知道交谈着些什么。 胡彦被元征抱下马,元征一手千人一手牵马往树下走,临近河畔,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静坐在他们看到的树下,胡彦看见人家身上穿的长袍子,非说老者是算命先生,元征哭笑不得的栓了马。 “专骗你这种小傻子。”被胡彦拉着往树下走。 ☆、因为我向月老许了愿 “先生。”好奇心十分重的胡少爷拉着元征首先向坐在树下的老翁像模像样的鞠了一躬,那满头白发的老翁看见他两人过来,笑的十分慈祥。 不等胡彦说明他们的来意,反倒是老翁先开了口,“老夫知道二位公子的来意。”声音沧桑而洪亮,不像这么大年纪的老人的嗓音,让胡彦更加相信这个老先生不是凡人。 “先生可知道我要说什么?”胡彦拉着元征盘腿坐在老者对面,嘴巴咧的毫无防备,也不管什么礼仪不礼仪的。 元征在一旁操心的看着胡彦,又帮把把身后的衣襟摆好。 “小公子是要问老夫姻缘二字。” “对!”胡彦快速的点点头,朝老先生笑的合不拢嘴。 “小公子的有缘人就是身后这位公子。”老者也回应他一个笑脸。 这回胡彦真的目瞪口呆了,他还什么都没说出口呢,老先生怎么都替他说出来了果真是神仙! “您真是老神仙!”胡彦双手撑着草地激动地往老翁面前凑,元征赶紧把人拉回来,“卿卿,不得无礼。” 老翁闻声哈哈大笑,“这位小公子,应该多和身后的有缘人学习学习。”他随手扬了杨手里的拂尘。 元征把胡彦的两只手摁在他的两膝上,自己恭恭敬敬的朝老者拱手,“先生,可否帮我二人的姻缘详细算一算?”坐在一旁的胡彦小狗一样点点头。 老者捻须良久,“罢了,今日老夫我不过是路过此地歇息,看二位公子和我实在有缘,老夫我便替您们算上一算。” 胡彦和元征相视一笑,随后,报上老者要的生辰八字。 桃花树下芳香铺满整个绿地,老者闭着眼睛掐指算着子丑寅卯,春风拂过,不少桃红的花瓣落在他的发上,袍子上,胡彦虽然很想帮他拂下去,但依旧不敢动手。 片刻,老者睁开眼睛,“二位虽然都是阳刚之身,然彼此阴阳正相济,实则是天定的姻缘。” 胡彦非常乖巧的给他鼓掌,元征向老人家致谢,“感谢先生。”说着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银子来,被老翁应声拦下。 “这位公子,老夫自知你们二位是达官显贵,但老夫并不是为了这区区二两银子,若因此,你们便是轻贱折煞了我啊。” 元征连忙收回荷包,“抱歉,先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先生先生,您不要生气。”胡彦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罢了,罢了。”老先生又摆了摆手中的拂尘,拂走身上的花瓣。 “只是。”他顿了顿,看着面前十指扣在一起的两人。 胡彦听到转折,紧张兮兮的盯着他,“啊?” “只是,缘由天定,分由己生,就算是天注定的一对,不偏不倚的结了姻,若是不知道珍惜,也是缘散尽的一天,二位,你们可要好好珍惜啊。”老者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胡彦捣蒜一样点头,“先生,我们会好好珍惜的,”扭头拉一拉元征,“是不是?” 元征的眼里只能看到胡彦的声音,他抬起另一只手摸摸胡彦的后脖颈,“是,我定会好好把你放在我身边,视若珍宝。” 胡彦笑嘻嘻的看着元征,又十分乖巧的看着老先生,还未等他开口便听到身后的异动。 巡声望去,三五丈的一棵树下,正有一男二女站着,不知道在争吵着什么,其中一个子矮一些的女人声音大的很,从他们这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胡彦伸长了脖子看,元征看一眼便扭回头,看着老者皱着眉头望了望天,“先生,何故如此忧虑望着天,今日的日头还算温暖。” 老者看着他,肆意笑了笑,悠悠道:“天机可是你我平凡肉眼便能轻易看透?今日算然艳阳,万里晴空,可老夫只感觉到一股浊气,西南方有猛虎异象,正北方又被小小一片乌云遮盖,我只担心,这沧浪大地,终有一难。” 元征听他说完,不禁跟着老者一同望天,他虽看不懂这些天圆地方,顺着老先生的话,倒也隐约担心他的顾虑。 这里面有五成猜测,五成隐患。猜测是天示意,隐患是实情所致,他知道,过不久,这天,或许真的要变一变了。 那方的争吵还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周遭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游人,胡彦也想去看热闹,囧自起身拉着元征想去看一看。 元征哪会想去,拽着胡彦让他坐下,“卿卿,这不是君子所为啊。”说完他又看着老者,老翁闭着眼睛并无异动,像是听不到他们说话了似的。 “哎呀,我们不是来玩的嘛,看看热闹怎么了,走吧,我们去看看~”胡彦才不管那些,晃着元征的胳膊让他站起来。 元征看老者依旧没有反应,只好站起来,被胡彦拉着去钻进人堆里,他一个王 爷,怎么有一天还要想八婆一样去看人家小夫妻吵架呢?还不是因为这个小妖精胡过寒。 两人长得高,站在人堆外围也能看的清里面,这一听一看便明白了,那男子狼心狗肺,家里有一妻半女还不嫌足,旁边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子,便是原配口中的“淫/妇”。 “你们这对狗男女,在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丢人现眼还不够,竟然敢在朗朗乾坤之下如此放荡,我…我都替你们羞耻!” 破口大骂的原配指着他们二人的鼻尖,那男子一点悔意之色都没有,竟然还拉着另一位女子的手,叉腰等着自家的妇人骂完。 胡彦八婆上身,向后靠着元征说话,“这个男人真是个王八蛋,背着家里的老婆还敢光明正大的出来偷腥,背信弃义!” 元征一根胳膊揽着他的细腰,“不要着急,慢慢看。” 胡彦扭过头,继续看着人堆里的三人,那三人的年纪看上去也就比他和元征大几岁,还都可以算的上是年轻人。 原配妇人面容还算俊的,比起另一边的女子就差一些了,胡彦在心里嘀咕,男人真是个色鬼,看到比自己妻子美的人就勾搭,一点责任之心都没有,何况听原配的说法,他们家里还有一个刚降生未多久的女娃娃。 痛骂一通的妇人已经骂完了,胡彦义愤填膺的看着那个王八蛋男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这倒打一耙的女人,我偷腥,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扪心自问,你我二人,谁偷腥在先!”男人朝着他的原配嗷嚎一嗓子,周围的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纷纷,眼瞅着一场捉奸的戏码愈演愈烈,愈来愈激动人心。 胡彦歪头,看着复杂起来的局面。 “呸!你…你…你这个浪荡子,不要血口喷人,我可是刚给你生了孩子,你就背着我做出这种折寿的事来!”妇人明显的语气有些不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揭穿了她而心虚。 一旁的另一个女子开口,也指着原配骂,“你才是个不要脸的娼妇,那孩子是不是你和他生的还不一定呢!”声音尖细,像个狐狸精一般的模样,确实招男人喜欢。 三个人吵作一团,局面混乱的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围在一旁的游人指指点点。 胡彦听着他们旁边的伴侣相互问彼此,会不会和那里面的人一样在外干些这种勾当,男子自然说不敢。听得胡彦浑身起鸡皮疙瘩,看来老先生说的很对,缘有天定,分由己生。 元征嫌烦了,再也不想看这种无聊的戏码,揽着胡彦出来,往方才老翁坐下的地方看去,桃花树下仙风道骨的老者已经没了踪影。 “哎呀!那先生真的是神仙!”胡彦抓着元征的袖子。 “或许吧。” “老神仙一定是飞到天上去了。”胡彦抬手指着天。 元征抬头看了看天,想起老者适才的忧虑,深呼一口气,弯下腰搂着胡彦抱紧自己怀里。 胡彦呆呆的被元征摆着,悬起来的胳膊慢慢才放到元征的背上搂着他,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紧抱他的元征,“怎么了啊?” 元征嗅了嗅胡彦脖颈间的味道才松开他,胡彦和他在一起呆了这么久,身上已经有了他自己的松木味道,那味道让他闻着无比心安,暂时不去想那些还未发生的忧虑。 胡彦乖乖让元征捧着他的脸,“夫君?” “嗯。” 双目对视,纯净的眸子倒映着彼此的面容,元征直勾勾的想要把胡彦整个人摄进自己的眼睛里,良久才和他说话,“我爱你。” “我也爱你。”突然的告白让虎牙措手不及,耳朵尖迅速窜红,心缝儿里往外渗了密一样的甜。 小河畔的水浅浅的,春风把零落的花瓣送到水面上,红花绿水,惹的胡彦想卷了裤腿进到水里去看看有没有鱼。 他们没带钓鱼的鱼竿来,元征自然不叫他进去。不知道从哪飘来的一片红纸,让胡彦又想起从前他们放大过花灯。 “我们的花灯漂到哪里去了?”胡彦双手插进浅水里,扭头问元征。 “飘到月老那里去了。”元征朝他笑笑,眼角带着真诚。 胡彦撇嘴,他不相信,可是又问,“为什么是飘到月老那里去?” “因为我向月老许了愿,”元征从身后抱着胡彦,“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胡彦再不害羞,扭头亲在元征的下巴上,“我也是。” ☆、如此消化 春日里天黑的晚些,胡彦和元征在外面呆到附近人家的屋顶起了炊烟才回去。 外面没什么地方吃饭,胡彦已经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后靠在元征怀里装死,一会儿便问一次元征怎的还没到家。 “心肝儿,你后不后悔?去时我说要给你带些糕点,你非嫌弃那做好的不新鲜不好吃,现在饿死了怪谁?” 元征搂着他骑马回王府,还不敢让身下的马儿跑太快,刚入春,胡彦又不喜欢穿厚的,他怕胡彦再生了病,娇滴滴的身子骨承受不住。 胡彦不理他,一只手轻轻拽着缰绳和马儿说话,“马大爷,您跑快点一呀,本少爷要饿死在你身上啦~” 到了王府,小厮领着马儿去马厩,元征调笑胡彦还有没有走回饭堂的力气,若是没有他就抱着他走过去得胡彦连忙站直了身子,笑嘻嘻的说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后厨早已做好了饭菜侯着他们,今天清明,除了饭菜,还有特意做的青团和黄酒,胡彦从前在家吃的青团都搀着些许苦味,王府的青团却没有,最里面还有蜜糖心,深得胡彦的喜欢。 他饿的很,不吃饭先吃下去三个拳头大的青团,元征劝他慢些吃,怕的就是不消化,然而到了晚上,贪吃到底胡少爷果然积食了。 元征端着一小碟红果进了屋,就听见胡彦打嗝打个不停,无奈的走进里屋,胡彦大大咧咧地横躺在床上,修长的细腿垂在床沿。 “起来吧,小心肝儿。”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倒了杯热茶。 打嗝不停地的胡少爷挺着肚子坐起来,三个青团进了他的肚子之后,胡彦又吃了一碗饭,搁在平常,他并不吃不了这么多东西,今天真的是给他饿坏了。 “嗝…这是…嗝…山楂…嗝…球…”他从床边走到八宝桌前,结果元征递给他的热茶。 一茶盏的水只喝下一半,另一半便被哽在嗓子眼的嗝堵在嘴边,再也喝不下去,元征看着他好笑,绕有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胡彦。 胡彦放下茶盏,捡起一个小一些的山楂球来往嘴里舔,期间嘴里打了数不清的嗝,看着元征嘲笑他,刚想开口骂人,一个嗝又不听话的从肚子里跑出来,元征一下子噗嗤笑来,气的胡彦给自己的肚子来了一拳头。 “好了,好了,”元征一手握拳掩盖着嘴角的笑意,拿着胡彦的手腕把他手里的山楂球往嘴里送,“赶紧吃下去,助你消化消化。” 胡彦十分鄙夷的撇了他一眼,心想元征不定在心里怎么笑他呢,大张着嘴巴假装去咬他的手,等元征放开他的手之后才吃下去山楂球。 贝齿咬开山楂的那一刻,胡彦俊俏的一张笑脸扭曲在一起,舌头盯着山楂再不敢动嘴,“太酸啦!啊……” 元征轻叹一口气,伸手直接取出胡彦嘴里的两瓣“残骸”放到桌布上,又把茶水递过去。 胡彦仰着头把热茶喝进肚子里冲冲酸味,没想到那酸到骨子里的酸意怎的也冲不下去,如同余音绕梁的小曲儿,久久徘徊在他的嘴巴里。 他都要被酸哭了,两眼泪汪汪的看着元征求救,心怀鬼胎的定王爷不放过机会,直接对上胡彦的嘴巴,灵活的舌头勾在他的口腔里缠绕,胡彦也不反抗,双手抓着元征胸前到底衣襟,抬头和他嘴对嘴,舌勾舌。 天雷勾地火,这一亲便不可收拾,元征抱着胡彦去了床上。 两唇放开的刹那,胡彦有片刻的失神,直勾勾的看着撑在他上方的元征,只听见他说,“帮为夫把衣服脱了。” 胡彦呆愣愣的,张着嘴巴伸手去碰元征的衣服,因为有腰带的缘故,怎的也脱不下来,胡彦只喝了一杯黄酒,吃饭的时候还没有任何醉意,现在倒是像大醉了一场,脑袋里空空的,只听着元征的命令行事。 红烛摇曳,外面花园的花朵在月色下静静开放,泥土里蛰伏的虫子也在一点点的往外爬。 ☆、要打仗了 第二天一早,胡彦睡醒的时候,元征还没有睁眼他昨夜被元征折腾的要死,弄完了便昏睡过去今早反而没有贪睡,于是勤劳的胡少爷用自己的拳头“伺候”醒了一旁还在睡觉的定王爷。 元征被他锤醒,深呼着气睁开眼,看到一大早便如此精神的胡彦不由得笑出声来,一只大掌扣在胡彦的后脑勺,“怎么,我的小少爷欲求不满了?” “呸!你这个禽兽!”胡彦捡了枕边自己的束发带假装要往元征嘴里塞,等他的手挨到元征嘴边了,胡彦见他还不躲,甩了发带一边去,双手掰着元征的嘴巴向两边咧,手段相当之残忍,画面相当之丑陋。 最终,胡彦“起义”失败,被元征翻身暴力镇压,为了为护夫夫间的生活和谐,元征才忍住了把身下人再“折腾”一次的冲动。 洗漱完毕,胡彦坐在庭院下看着府上的下人们端着一个个大木盆往后院走,一问材质到是怎么回事,如春了,去年冬日鱼池里冻死了一些锦鲤,那锦鲤娇贵的很,不像小河湖泊里的鱼虾,受不住冷。 他们要把死鱼捞出来,再放些刚刚买来的锦鲤进去。 自从经过了上次凑热闹看人家吵架之后,元征便发现了胡彦另一个毛病,尤其爱凑热闹,典型的哪里人多他往哪里钻,幸好换锦鲤不是什么坏事,他也就由着胡彦拉着他往鱼池去。 鱼池里的锦鲤都是丁管家奉元征的命令去乾州一家水产大户家挑来的锦鲤,个个长越半丈,七年的光景,有的已经死过去,有的却已经产过鱼苗,巴掌大的小锦鲤在水池里畅游,活下来的运气比年纪大的锦鲤小的很。 两个伙计伸长了木棍打捞,死去得锦鲤有的已经在冬日里被其他活鱼分食完,只有剩下不多的几条翻着肚子“仰躺”在水面上。其他的活鱼自在的游弋着,碰到了翻肚子的鱼也不理睬,转身游走。 胡彦瞧着那些活锦鲤不可一世的样子撅了撅嘴顺手撒下一把鱼食,“你看看你养的鱼,跟它们的主子一个德行,都不管人家死活。”他扭头看着元征。 无辜的定王爷注视着胡彦手里还剩下许多的鱼食,辩解道:“为夫真冤枉,我都未曾喂食过它们,何来的和我一样?”他苦笑的看着胡彦。 一口要定这池子里的锦鲤就是和元征一个德行的胡少爷才不管这么多,剩下的鱼食一把全喂给水里的鱼儿们,撇着头离开,“哼,那你还好意思说?身为这里的主子,连喂都不喂人家。” 元征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我的卿卿啊,你莫不是嫌我喂不饱你?”后半句话说着有心,听着也有意,他的声音还不小,气的胡彦转身抬手连忙捂住他的嘴。 “元征!”胡少爷一双杏眼睁的老大,瞪着还在坏笑的元征,眼珠子都快要被他瞪出来了。 打打闹闹又过浮生半日,下半日元征便被正事“叫”到书房去,胡彦乖乖的坐在他回怀里,手里捧着本从外面摊市上买来的画本。 凝重的笔墨在宣纸上落笔,元征似乎还能看到韩逊写下这封密函时的急迫且紧张的心情。 “定王元征,师兄亲启。逊现有两件要事通知师兄。一,司马国舅正三品兵部侍郎,向圣上领十五万兵马,以御国为领兵之由,圣上宅心仁厚,已准他掌管北关兵符。另,南陲氐羌部落首领来我国朝贡,后与司马国丈一同回府,三日内不曾从国丈府邸内出来,吾等人以告知老师,深恐他二人密谋勾当。若师兄收到此密函请务必回复。师弟韩逊书。” 胡彦翻完了画本,元征刚刚落笔,徽州墨香苦缠绕在之间,元征把回信放入信栈,又在正面盖了定王的属印,叫了外面的下来人,派于执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太傅府。 “怎么了?”胡彦歪抬着头看着眉头紧锁的元征。 “过寒。” “啊?”胡彦乖巧的看着他。 元征盯着他清澈的双眸,“要打仗了。” 胡彦手里的话本摔在地上,他呆呆的仰着脖子,眼神里慌慌的,“你要去打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元征抬手揉了揉眉心,良久未再开口,氐羌。 氐羌诸族紧挨着乾州,处在大明江山的南陲,民风彪悍,以牧羊牧牛维持生计,早年被太祖领兵降服,向他们朝贡多年。 司马老狐狸身为六部总管,拉着氐羌的首领回府上是什么意思,明眼人一看便知。 他不怕和氐羌打仗,氐羌人虽然身形都比他们要魁梧些,但是论步兵排阵,冰法上的谋略他们涉猎不深这是从前交战时,他们的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但是他担心他们使阴损的招数,看来他上次的担忧没有错,那像瘟疫一般的毒,十有八九是这群畜生干的事了。 现下最紧人的,还是韩逊刚穿回来的消息,司马鉴有十五万兵马,御林军十万,那剩下的五万定时他的亲兵,在边陲敌国氐羌有 了异动时,司马鉴向小皇帝要了兵,他那狐狸老爹又和敌国头子走在一起,元征不禁好奇起来,司马一家,又要搞什么名堂? 难道这么他司马臣如这么着急夺了江山? 良久,胡彦仰头仰的脖子酸痛不已,但他还是想要从元征的嘴里听到答案,他害怕打仗呀,打仗可是要死人的。 元征用下巴抵着胡彦的头顶,让他低下头,嘴上慢悠悠的说道:关北有司马鉴,关东沿海重地不可无人镇守,关西夷蛮之地兵力不足三万,氐羌就在我们旁的,离关南不过一条清水河之隔,当然是为夫我去带兵杀敌。 “胡彦的发心被元征的下巴牢牢顶住,元征故意不让他看到自己这幅阴翳的面孔,“你莫要担心你夫君我,为夫我十七岁便去过关北打仗,不害怕的。” 胡彦动不了脑袋,只能动手,向后去寻元征的大掌,软软的手握住满覆薄茧的手,柔声道:“打仗,会受伤,会流血,会死人。” 元征“噗嗤”轻笑出来,打鱼尚且要冒着翻船的风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整日里在家里吃吃喝喝我还担心你哪一天吃多了糕点会被撑死,打仗怕什么?再说,我是主将,上战场杀敌的是战士们,你夫君我要做的,是在营帐中商议计策。 胡彦原本被他说的还有些感动,可元征一说到他自己就捣毁了胡彦所有的感动,听他说完了又纳闷,“打仗的时候,你们吃什么粮食啊?” 元征在后面刮了刮他的鼻子,“三句离不开吃,还不怕撑死。” 胡彦轻笑,反思元征说的好像有道理,随即掰着他的手指,“哎呀,你快说,你们吃什么粮食嘛。” “军中自带粮草,不过是些粗淡的饭食罢了。” 胡彦“啊”一声,“去杀人还不吃点好的。” “行军打仗还想吃什么好的?大鱼大肉吃多了拎的起来刀剑都费力气,这杖还怎么打?笑话。”元征低头吻了吻胡彦的发心。 “夫君。”胡彦怏怏的喊他。 “嗯?” 胡彦张了张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说,等到元征再次问他,才说出口,“若真的打仗了,你输了怎么办呀?”问完胡彦又伸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子,怎么偏问这些不吉利的话,元征说或许要打仗又没说这就去打仗。 “打自己做什么?”元征皱眉握住他的手腕,轻笑道“一群蛮子,大字不识一个,到了战场只分的清楚 东南西北,怎的打不赢?” 胡彦“唔”地点点头,“若是真的打仗了,我就跟你一起去战场,我…我…我不怕死!”胡彦给自己壮胆,若是真的打仗了,他也要做个能上阵杀敌的大丈夫,而不是窝在定王府吃喝玩乐,他也是有宏大报复的人。 还未等胡彦向元征勾画他上战场之后的丰功伟绩,元征便冷冰冰的扼杀了他的宏大抱负,“你不能去。” “欸?”元征回绝他回绝的也太快了些。 “你不准去。”元征的语气恶略的很。 “为什么!”胡彦鼓着嘴巴,心不平衡的问到。 “绝不准你去,给我老实呆在王府,门都不许出。”元征沉沉的声音徘徊在他耳侧,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桎梏着他。 “我不会出事的,你不放心我吗?我也死很能干的,就凭本少爷顶天立地的气概,上了战场我绝对能够一步杀一人,十步杀百人…”不等他说完,元征窝在他的后脖颈处闷闷的笑他。 “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不害怕遭雷劈?小心肝儿。”元征眯着狭长的桃花眼看他。 胡彦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我不管,我要去战场,我一定要去杀敌!”那刚毅的小眼神,险些便让元征相信,他是个有志青年,而不是个习惯了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了。 “我说不准便是命令,若真的打仗了,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准瞎跑。”元征拉着他站起来,表情带这些耐心的哄劝着胡彦。 “夫君~你就就让我去嘛~”胡彦在身后追着往外走的元征,“我是个有宏达抱负的男子汉呀……” “边疆可没有红豆糕。” “唔,那我便不吃了还不行嘛,你就…” “边疆只能吃干饼子喝凉茶水。” “啊?” “还没有床睡,睡在地上的时候随时都有东西咬在身上。” “…真的么……” ☆、一定要回来! 缥缈间,山河凋零,氐羌人已经攻克了大明的半壁江山。 几大边关将守死的死,伤的伤,元征一带着五万亲兵从南陲转战大江南北,和氐羌蛮族抗争到底,最终也没躲过一场血洗般的杀戮。 他已经没了半条胳膊,一年半未曾回过王府,胡彦和母亲也没有传来消息,他心中急迫的很,这仗,靠着最后的不到三万士兵用血肉支撑着,他看不到这场战役的胜利,却又不甘心就这样做了叛国贼。他虽瞧不上小皇帝,可这明室的社稷,再如何都理应是他明室的社稷。 又过三月,严寒,大雪纷飞,战役看到一丝转机,京城有三万兵马够他调用,。 司马鉴和司马臣如已经做了氐羌的走狗,元晟被一众御林军护送往深山避战。 氐羌大军一路追击他们,又回到凉边,十来条偌大的战船上,元征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向这群蛮子打下重重的一拳,却在不远处的对面,氐羌首领的战船上看见了绑着身手的胡彦。 平日里白净的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眼眼窝那里凹陷,一侧的天灵穴留出的血已经干涸,酿成酱紫色的血痂挂在脸上,嘴里塞这块都以看不清的破布团。一身亵衣裹身,上面道道口子大开,本来雪白的布料,已经脏成了土布。 胡彦颓丧的垂着头被旁边两个人高马大的蛮子押着,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才恢复些神气。 被堵着的嘴呜呜哇哇的想要和他说些什么,声嘶力竭,元征喉咙发紧,一个箭步便要从上去,被身后十几个人死命拦住。 那头的胡彦还在哭着等他去救他,元征却怎的也挣不开身边这十几个人的桎梏,他脱力的喊着过寒,看着他的宝贝过寒。 对面的人要他投降,元征只是皱了下眉头,一旁的蛮子便踹了胡彦的腿弯,胡彦呜呜的跪在了夹板上。 “你敢动他!”元征眼睛通红,没有半点理智,胸腔内气血翻涌。 正当他决定了要投降,背负诸位身后几万将士的骂名走到胡彦身前,他旁边的蛮子朝他漏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再低头看胡彦,他的腹部留了一夹板的鲜血,元征跪下捂着他的伤口,血水像地下泉水似的往外喷溅,如何也止不住。 他还没和他的过寒说上一句话,他的过寒变已经没了气息,身体上霎时间便没了温度,元征咬碎了牙攥着拳头,未等他做出一丝举动,他便发现有又鲜血留在夹板上。 低头,原来是他 的肚子上也有一个大口子,闪着寒光且带着鲜血的匕首从身后插入,元征在他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看清了身后的人,司马臣如。 后背如覆针芒,元征从充满鲜血与杀戮的梦魇中惊醒,喘着粗气盯着外面的床帐,迅速的扭脸看着床里面的胡彦,他的心肝宝贝还在,伸手探到胡彦的人中,小娇妻呼呼睡得正香,吐着温热的气息在他冰凉的指尖。 元征惊醒未定,紧搂着朝里回头的胡彦再次闭上眼。 翌日,元征紧搂着胡彦吃早饭,弄得胡彦十分不好意思,元征吃一口饭便要看他一眼,舀一勺子粥自己喝半勺还要问他喝不喝剩下的半勺。 春香几个婢女识相的走出去,帮他们带上了饭堂的门。 “你怎么了啊?”胡彦纳闷的看着元征。 元征的眉宇还不怎么平展,“你决对不准去边疆。” 他把昨夜自己的梦境告饿胡彦,胡彦都吓的不行不行的,随后又安慰他们两个人,“梦都是反着的,你若打仗,必定打胜仗!” 不等元征夸他会说话,门外的小厮急忙忙的敲门,元征许他进来,终于接到了最终的“战书”。 边陲清水河畔,一整个村子被人屠了,那里的监守查了他们的伤口,均是由利器所致,最终可以认定这利器是河对岸氐羌诸族使用的牧羊刀,并且,手段极其残忍。 都是用刀口先捅了致命的地方,又像割羊角一样把村民的双耳割下来,最后拿村子里的鱼线串在一起,挂在了村口衙门的牌匾下,这简直就是在给元征下战书。脸色铁青,元征不由得想起昨夜的梦魇。 再无多虑,元征立刻叫人派马,放下胡彦往书房,胡彦哪还有心情吃早饭,小跑着跟在他的后面。 “你要去打仗了?”胡彦看着伏在案几上书信的元征,泪眼婆娑,元征不让他去战场,那今天或许就是他见元征的最后一面了。 “莫怕,我会安顿好一切。”元征低着头奋笔疾书,沉声安抚胡彦。 胡彦拿袖子擦了擦眼眶,眼睛红红的站着,等他写完了东西给他一个怀抱。 元征拿着信站起来,看着两眼泪汪汪盯着他的胡彦,笑着抱他入怀,紧紧的搂着他,“哭什么?我不是说了我只是在营帐里待着?” 胡彦怎么可能不担心他,抖着肩膀扑在他的胸膛里痛哭起来,他是真真害怕元征会出事。 元征等他哭了一会儿才 阻止他,“我没过三日便叫人送信过来和你报平安,保证相安无事。”元征伸着四指朝上向天发誓。 胡彦还是哭,脸上挂着泪花抽噎的看着他,知道元征还有其他大事要做,抖着身子离开元征的怀抱,“你…唔…你快些去办你的事吧。”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元征像是心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的难受。 他从胡彦的腰间拿下帕子,替他擦干净脸,紧攥着胡彦的手往外走。 胡彦咬着下嘴唇被他牵着往外走,也不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 信交给小皇帝,让他派兵支援,命令下人去通知军中两位军事速速前往练兵场回合,他抱着胡彦上了马,赶往练兵场集结动员兵马。丁管家准备部分备用粮食,喊了丁甬来准备足够的医物和大夫。 开阔的练兵场上,五万士卒整齐划一的排列在练兵台下,副将章武站在台上一侧,元征站在中间,胡彦在他身侧被他紧紧握着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元征站在这里,巡视着底下的精兵铁甲,高声呼号。 “现在敌国要侵犯我大明的江山,屠杀我们的百姓,掳掠我们的田地,这是我元征绝对不准许出现的状况,我们要上阵杀敌,捍卫山河!” 胡彦偏头看着鼓舞士气的元征,侧脸的轮廓棱角分明,身上散发着另他陌生且畏惧的强大气息,每每出声都震人心肺。他也被元征喊的心潮澎湃,元征此刻就像是战神一样,高高矗立,仿佛有他在,打仗就像碾死一直蝼蚁一般简单。 底下的士卒经过曾经的战火洗礼,个个摩拳擦掌,很不能够现在就去杀掉那群蛮子,随着副将的振臂一呼,愤愤举着手中的佩刀扬臂高喊,“上阵杀敌!捍卫山河!上阵杀敌!捍卫山河!” 战事刻不容缓,副将章武已传令下去筹备凉草和兵马,最迟今日过了三更便要踏黑而走,两日之后才能够达到南陲,元征等着京城韩逊的回信,骑马带着胡彦先回了府。 韩逊的回信来的及时,元征他们刚回来王府,丁管家便递上了来信,氐羌朝贡,几十年如一日都是由他们的将军伊雷乌芘保卫着部落首领鹿姬阿今京,且并不会多在京城停留。这次进京,他们却未见到忠诚侍卫伊雷乌芘的身影。 他们可以判定,氐羌的冒犯,是早已策划好的动作。 南陲的底细传来飞书,氐羌诸族自古以来争分不休,部落首领也阻拦不了他们互相争斗,夺取牧地。 此次集结到的 兵马有十万,已是他们诸族的鼎力兵马,从前日头落下山便是在自己部落休息,近日确实不见有南蛮子活动,应是被抓住冲丁练兵了。 元征处理完军中的要务才回卧房,距子时还有一刻。 他带领四万精锐亲兵赶往前线,留下一万精兵守卫中心的乾州城,更是守卫定王府。乾州城虽离南陲远了些,氐羌或许攻不进南关内,他倒也需要留个心思,假若战况发展到他梦魇的那一刻,他就是死也要护乾州,护定王府,护凉边的百姓,护他的过寒和母亲一个周全。 进了卧房,胡彦还没有睡,坐在梳妆镜前双手抚摸着件东西,看他进来了连忙站起来迎上前,抱着他又想要哭上一番。 胡彦已经背着元征哭了好几次了,这回眼泪想哭都没得流,元征回抱了他一会儿,彼此才松开。 手里捧着的是个红布缝制的麟囊,“我今日翻箱倒柜才发现这个东西。” 元征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结果麟囊,“翻箱倒柜做什么?”他一只手托着麟囊,借助胡彦一只手打开里面。 “帮你收拾要带的衣物。”胡彦声音哑哑的,元征一听就知道他背着他又哭了不知道多少次。 倒出麟囊里的东西,是块沉甸甸的檀木,黑红黑红的发亮,正两面均刻了个“活”字。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东西,保命用的,你带上它。”胡彦把他放在元征的手心,“这块木是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可千万要回来。”说到动情处,胡彦又要潸然泪下,可他不想在元征面前给他添堵了,揪着元征的衣襟,死命地咬着下嘴唇。 元征皱眉轻抚他的唇角,让他别咬自己,“我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我只担心你和母亲会出意外。” 胡彦抬头朝他摇了摇脑袋,“你不要担心我,我在家里便和母亲日日念经替你们祈福,我会保护母亲的,你一定要回来!”话说的坚决,让元征红了眼眶。 两人站在桌前久久紧攥着彼此的手,无语凝噎。 ☆、谁也不好过 “你说过,要把你的心给我,我也要把我的心给你,你拿着它去,就当做是我在陪着你。”胡彦手紧紧攥着元征的胸襟,一双葱白的玉指被他捏的通红。 悠悠的梆子敲响,提醒着两人立刻便要到了分别的时刻,元征深呼气,放在胡彦后背的手掌扣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胸膛捂,“乖乖在家里等着我回来。” “唔,一定要回来。”胡彦窝在他的下巴下点头,咬着牙重复着。 元征搂他搂的紧实,胡彦的后腰都感觉到痛了也不肯让元征松开,他过来王府还未过半年,杀人、瘟疫、战争、都让他碰上了,胡彦害怕都能害怕死。 门外终于想起沉重的敲门声,老管家站在外面,“王爷,章将军已经在大门外侯着您,应出发了。”老人家说到最后也放慢了速度,他也着实担心元征,不愿看见从前便打过丈的元征再去那充满鲜血的疆场。 元征咬着牙松开胡彦,感觉到自己胸前的濡湿,狠心的扭头,大步往外走,“乖乖等我回来!” 被撒开的胡彦扶着一旁的桌子看着头也不回的胡彦,高大的身影越来越朦胧,心里像是吃了未熟的枳,又酸又涩。 元征接过丁管家递过来的战甲,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嘱托随行往大门的去丁管家,“这么晚了,我便不去打扰母亲,你在王府切要照顾好上下,过寒出门多找几个人跟着他。” “王爷,您就放心去吧,战场上万万小心呀。” “停步,莫送了。”元征上了马,章武给他重新配的马,从前陪他打仗的老马该好好度过它的晚年了,元征定睛凝视着定王府,毅然拉着缰绳调转方向,章武在他身侧,刚欲驾马,身后又传来胡彦的声音。 元征转头,深沉到底眸子看着跑过来的胡彦,手里拿着给他收拾好的包裹,胡彦小跑着跨过门槛,一直跑到他的马下,拿着包裹举着给他,“东西。” 胡彦气喘吁吁,夜里黑黑的,身后掌灯的小厮垂着头元征不知道胡彦能不能看清他脸上的湿润,结果包裹,“快些回去,乖乖的。”说完,再不等胡彦回他话,夹着马肚子往外疾走。 抱歉,我的过寒,这次不能再抱着你上我的马。 “少爷,快些回屋吧。”丁管家看着久久呆站在原地不动的胡彦,好心劝他回去。 胡彦抽了抽鼻子,颓丧的转身回府,他不让小厮跟着他,自己挑着灯笼回后院,走到卧房才想 起来没有问元征什么时候才能打完仗,懊悔不已,合着外衣滚到床上,抱着元征的枕头把脸埋进去,一夜无眠。 元征不能像胡彦那样无精大打彩,他和章武领着四万兵向南走,日夜不息,将士们兴奋的很,雄赳赳,气昂昂的只用两日两夜便赶到南陲边界。 路上徒步行军气势浩荡,甚至招揽了一万年轻的壮丁,元征深为欣慰,给他们配了马匹和武器,鼓舞将士们定能打胜仗。 边陲的县长摆了酒菜为将士们接风,章武和他了解了一下状况,自从屠村之后,河对岸的蛮子还没有动静,吃完了酒菜,将士们安营扎寨,元征提醒他们切莫放松警惕,今晚或许就会有战事。 孙维、孔效两位军师寻了几个打猎的猎户询问对蛮人的习性风俗,大致对他们的敌方有个了解。 军帐扎好了,元征拎着胡彦给他收拾的包袱放进里面去,一张不到丈宽的行军床四四方方的横在里面,初次之外,再无别的东西。 元征站着打开那包袱,几件他常穿的衣物,发带,腰带,还有一包油纸包起来的东西。他皱着眉头打开,原来是一包裹了厚厚油纸的红豆糕,元征心里一阵揪痛。 细细地包好油纸,再把包袱放在穿透靠里的一侧,握着腰间的青剑掀帐出去。 玄色营帐中,元征坐在位上听着两位军师各抒己见。 孙维是他父亲的随性军师,对战术了如指掌,曾经献过不少出奇的战策,元征从前跟着元淳在战场时就十分佩服这位和他老师差不多年纪的老前辈。 孔效拜孙维门下,并且又是老前辈的得意门生,孔效自幼熟读兵法,排兵布阵出口成章,且心思渗密,孙维此次带他来,便是要考验考验他这位得意的徒弟到底能否成大器。 “将军,羌蛮人好胜好酒,我们对其战策上一无所知,不可冒进。且在兵力上看,彼多此少,我军只能固守,不可强攻。”孔效向元征禀告,一旁坐着的孙维欣慰的看着他。 元征点点头,“传令下去,军中纪律保严,任何人不许大意,只可固守,不可莽撞强攻,违令者战!” 后面单膝跪地的小兵抱拳出了帐,通知外面的兄弟。 “援军从京城赶过来再快也要七日,你我所有人莫要掉以轻心,时时刻刻都要绷着,莫叫羌蛮钻了空子。” 元征沉声看着他们,心里却又一万分的不甘,那群畜生杀了他一个村子的百姓,因为兵力, 他们却只能缩在对岸等待支援,当真窝囊。 不过他也看的清时局,拎的轻大小,为了日后日后击退且降服这群畜生,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守好这条边界线。 此时的元征并不知道,他派人加急送往京城的信并未传到皇帝元晟的手里,而是在温公公呈着信送往御书房时,被迎面走过来的司马鉴夺了去。 又过几日,司马鉴才把信拿给元晟看,韩逊也是后来才知道边疆已经开战的事情,新下着急的了不得,连忙请求元晟派兵前去支援。 然而氐羌部落首领留宿在国丈府的事情,司马臣如却闭口不谈且不承认,任凭韩逊怎的说都不承认,还想元晟装惨说他这是要把他往叛国的罪名上安,无辜的韩逊被元晟停了半月的职。 最令人生气的是,从那天元晟知道元征已经带兵前往南陲后便病倒了,高烧不退,上朝的事宜听了,没人敢拿琐事再去打扰皇上的龙体。 本来说要司马鉴派出支援的十万兵马一条马也未动身,韩逊知道之后气急败坏的去了趟国丈府,用尽量平和的态度盘问司马鉴为何迟迟不发病,司马鉴气定悠闲的喝着茶,只一个粮草还未备齐便把他打发了回去。 元晟命令司马鉴派出的兵马内,还有元征从前的五万亲兵,因为训练有素,战斗威猛,被元晟极其看中,五万军的首领岑进更是出色,被元征破例从御林军处调遣,认命他为其中之一的主帅,协助元征再次击退敌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司马鉴竟然敢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违抗圣旨。 又过三日,按捺不住心性的岑进拜访韩逊请求他再去求一求皇上,请他快些让司马鉴发兵,这边疆的战事等不得人,万一元征他们已经开打,晚到一步都会酿成大祸。 到时候,国破家亡,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韩逊对司马鉴起了疑心,天子脚下,粮草怎的会如此难以筹备,他只担心司马家果真想要叛国,之身去了宫里想要去求一求皇上。 却没想到温公公带着其他人把他拦在了金銮殿前,任凭他说什么也不许他见皇上,韩逊激动起来,被身后的御林军卸了双臂,又说他这是要无视龙体,不想皇上龙体安康。 无事待在家的韩钰看着自家哥哥被人抬回来,心里气的要死,却没有任何法子替他哥哥报仇,更别说向皇上禀报司马鉴不发兵的事了。 元征这方只消停了一日,一早,他趴在床边给王府写回信,刚落下笔,敏 锐到底耳朵便听得外面杀声呼啸,他立即放下笔,薅出配剑往外跑。 将士们按照早已安排好的计策迎敌,临危不乱,元征虽哄着胡彦说他不会在战场杀人,可又怎的不亲自上阵,只有他这个主帅起了好头,战士们才能更加士气高涨的杀敌,他必须亲自上场。 没有什么战术的羌蛮仗着人多越了界,横冲直撞的朝他们的营帐杀过来,战鼓擂擂,敲击着所有人心,提刀的明军左右逢敌人,即使对方人多也叫他们吃了亏,挥舞着粘了血的刀剑和敌人硬拼。 大块头们笨重的狠,元征一个箭步冲上前,潇洒挥起利剑,凌厉的转过身,三颗人头滚落在地,他的眼睛变成血红的眸。 狼烟四起,飞沙走石,两个时辰的呼号,地上已经躺了一层的尸体,明军踩着死人奋勇杀敌,固守自己的领地,氐羌人一看他们杀红了的眼便已经很后悔这次主动送上们来,逃的逃,撤的撤,并没有因为他们人多长得高壮而占到一点便宜。 滔天的杀喊声渐渐停了,躺在清水河里的尸体把清澈的水染成血红,元征身上未受一点上,健壮的将士们把他们这边的尸体抬到看不见的地方,丁甬带着自己的学生给受了伤的士卒们包扎伤口。 胡彦和章武盘腿坐在河畔,日头在正上空高高挂着,战场恢复了一片平静,对面的林子长的密实,已经看不到羌蛮的身影。 站着血的青剑被插进土地,血珠顺着剑身往下流,元征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也不清洗,两个人久久不说话,半日过去,营帐这边又被人收拾的干净,清水河里的血红沉淀下去,又恢复了清澈。 水流到下游,百姓又能接水做饭洗衣,从来没有想到过,上游这里的水色还是充满杀戮的血红。 ☆、受伤 京城,乌云压顶,太傅府上的轿夫侯在国丈府的大门口,韩逊韩钰两兄弟站在司马家的正堂上与还未动身的司马鉴据理力争。 “南陲战事打的热火朝天,他们十万大军对我军四万,如此紧急的状况,侍郎大人为何依旧迟迟不动身前往支援!难道真的想要违抗圣旨不可?”韩逊心中气血翻涌,他见不到皇上,只好急急的又来催司马鉴。 “尚书大人未到战场,却对南陲的战况了解的如此深入,莫不是和定王爷私通了音讯?”司马鉴放松地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敛着冷眸看着两臂都吊在脖颈上的韩逊,韩钰站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喘一喘,看着站直了的身子早已抖的不成样子。 韩逊本来白皙的脸因为激动和怒意憋的通红,眼睛整得大大的怒视司马鉴,平日里温和敬人的寡淡面孔全无,司马鉴痴近似痴迷的看着现在韩逊的这幅样子,这幅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独一无二的面孔。 “国舅爷!”韩逊硬着头皮向他屈服,“下官斗胆,请您早日发兵支援,再等下去,恐怕凉边就是氐羌的囊中物了!” 他压着嗓子轻吼,垂下通红的脸,平日里和大臣们交谈温和惯了,直以谦逊君子自称,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都是司马鉴逼的他撕破脸。 韩钰站在哥哥的身后,无神的盯着自己到底脚尖,心里写了一万字要骂司马鉴的话,到了嘴边确实一个也不敢说出来。 他气司马鉴,不带兵支援不就是因为他和元征大哥有过节?见人不救也就算了,可现在国事吃急,成千上万的百姓等着他们去保护,司马鉴竟然依旧这样落井下石,绝非君子所为! 良久,等韩逊都感觉到自己要站不住时,才听见司马鉴开了金口。 他先是冷哼一声,随后站起来,高大逼戾的长身笼罩着瘦弱的韩逊,挑着韩钰的下巴让他的双眼和他对视,韩逊被他的举动惹恼,刚要出手打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臂根本动不得。 “你干什么!”韩逊嗔怒,靠陡然提高的嗓音强撑气势,身后的韩钰两手紧抓衣袖。 “我明日便发兵,然……”司马鉴故意吊着他,韩逊顾不得更多,抛去脑内对司马鉴这样的厌恶,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究竟要说什么。 “然,你今晚要留在我这里。”说完,司马鉴朝他邪魅一笑,笑的韩逊打了个寒颤。 站在身后的韩钰终于忍受不住了,司马鉴拿那样恶心的眼神看着他哥哥是 什么意思?这个无耻小人想怎样他哥哥,他哥是多么高风亮节的君子,怎的容他这般戏弄,伸手扯掉司马鉴的胳膊,把韩逊护在身后,张开他不算大的臂膀保护着长兄。 “你要怎样!”韩钰皱着一张脸看瞪着司马鉴,说话直发抖。 被打落手的国舅爷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两兄弟,良久也不说话,只是嘴边挂着淡淡的笑,笑的韩钰后背发毛,明明胳膊抖的不行,还要硬逞强护着韩逊。 最后,审视完韩家两兄弟的司马鉴眼睛落在韩逊脸上,韩钰张的嫩归嫩,却没有韩逊半分摄人心魂的气质。他还是觉得韩逊好看些,眼神里总是掺着些淡淡的忧伤,看上去和人亲和,实则又疏离的很,和谁说话都透着让人舒服的圆滑,像个怜悯众人的仙子。 “我能做什么?”他反问韩逊身前的韩钰,“你哥哥身为礼部尚书对我们文武百官都有义务监察,也应当有责任关心吧,我若明日派兵出征,不过……”他顿了顿,眼神移到韩逊脸上,盯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应当为本侍郎践行?” 这次轮到韩逊征住,他呆呆的看着司马鉴,过了一会儿,十分厌恶的表情又瞒不住的挂在脸上。小时候,司马鉴和他们还是同门师兄弟,等他长大一些后司马鉴便离开了他们,用元征的话就是叛徒,要不然也不会在之后和他们成为对立的一派,心狠手辣的陷害元征。 韩钰再也没有耐心,不由分说便要拉着韩逊往外走,他就不信了,若他现在去宫里跪上一日,里面的人还敢拦着他见不着皇上。 可谁知道韩逊并没有要和他离开的意思,“韩钰,你先回去。” “哥?”韩钰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韩逊。 韩逊耐着心又让他先走,“不必担心我,司马侍郎只是要我陪他吃顿饭。”韩逊又用那淡然的眼神示意他。 傻子也不相信司马鉴只想让韩逊陪他吃饭,可是韩逊已经打定了主意,韩钰知道他再说下去也是废话,不甘心也不放心的被韩逊赶了回家。 南陲,是夜,明月高照的两更天。 白天才退下的羌蛮子又杀了回来,入睡休息的元军被他们突如其来的夜袭弄的措手不及,索性朝九晚五的操练让他们迅速精神起来,其气势高昂和蛮子展开第二轮的交战。 元征带着队伍从后面包抄他们,这次的人数比白天的数多了一倍,他们惊讶于氐羌回返的速度之快,孙维、孔效两位军师更是没想到蛮子竟 然知道夜间偷袭,看来白日的进攻只是他们的一个晃子。 饱览战事的孙维未曾料氐羌还会有这样看狡猾的手段,他们是游牧民族,习惯了白日劳作,夜晚休息,怎的这次却选着夜里行动?不简单,不简单。 元征披着战甲握着青剑在人群中游走,速度如行云流水,迎面一个蛮子拿着半丈长的砍刀向他劈过来,被元征抬剑抵住,蓄力顶过头,抬脚重重踢在那人的膝盖上,瞬间便弯了身子,撒开大刀捂着自己的膝盖。 元征刚要往前,身后又被他人来了一刀,在那人在他后背落下的那一刻,被赶过来的章武用□□挑到一边去。元征猛的回头,章武的底脸上、身上被溅了血珠,一小片一小片像是印在他的脸上,“将军!小心后面!”章武又朝他叫到。 元征单手握剑用力向后刺,听得一声闷哼,随即迅速转身,看着腹部被插了剑的蛮子,一个巧劲抽出,带出无数的血,那人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元征冷眼把他撂倒在地,提着剑往前冲。 这次的羌蛮来势汹汹,并且是有组织的夜袭,元征可以闻到他们身上的酒味,一路龙走蛇游,混战的双方打的火热,一个时辰不过,元征已经数不清他杀了多少人了。 滔天的呼号生震破人的心肺,两军交战打的你死我活,谁也没让谁占领上风,孔效站在营帐上方看着眼前的情景。 只觉得现在的环境太黑,他都望不见这混乱的人群中的敌军和我军,无意间撇到了营帐下的火盆,计上心来从营帐上下来,喊着后厨的厨子、军中的大夫等人,人人举着烧了火的火把冲进人群里。 这样的时日,他们都穿着铠甲,羌蛮身上还披着厚厚的棉袍,一行人在进百余丈长的战线上散开,从背后拿着火把去点敌人的衣裳,留出余地来的战士们便趁势跑出去再拿了火把来 羌蛮子身上的棉袍挨火便噼里啪啦的着起来,哪里顾得上举刀,对面的元军一剑便刺入敌军的胸膛,局面开始易如反掌的发生变化。 元征见状狂笑,挥着手中的武器杀人杀的更痛快了,他也着实佩服这群蛮子,怎的连铠甲都不穿,竟然还能想的出夜袭的战策,实在是令人费解,不管别的,痛快地解决其他的蛮子去。 被点着了衣裳的蛮子个个慌了阵脚,纷纷回头往河里跳灭了身上的火,元军损失不算惨重,但也耗损不少,看他们如同过街老鼠一样又窜回去,听着章武的命令便没有再去追击。 那些蛮子也就仗着 人多,可是实在怕了他们的手段,爬进了河水里便从又匆匆钻回林子里。 元征向他们破口大骂,一群愚蠢的畜生,转身欣慰的看着他的将士们,四万的兵力已经减损一万,然而士卒们依旧军心大振,英武的很,战士们振臂高呼,庆贺又一次的胜仗。 正当众人激动时,成千上万的雨箭落雨一般朝他们射过来,站在最靠前的元征首当其冲,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的后脊背已经受到重创,一声闷哼从嗓子眼里冒出来,莫大的穿透力从后面涌过,激的他单膝跪在地上。 将士们纷纷应战,分成两只队伍一只队伍举着盾防御,另一只队伍也开始放箭,声势浩大,情绪愤怒而又理智的应战。 章武吼破天际的指挥将士战斗,元征和其他受了箭伤的战士们被紧急抬下去救治,这次的袭击来的猝不及防,防不胜防,章武悔恨他们的大意,也焦急的等待着京城的支援,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十天,然而京城那边却半点消息都没有。 丁甬指挥着战士把元征趴放在案几上,在几个学生的协助下终于拔出元征后背上的箭,丁甬心下一凉,看着元征被箭射中的位置,眉头紧锁,脸上的纹路愈来愈深,又看了比平日他们的箭头大许多的利刃,连忙拿下去让人检验是否渗了毒。 身后的学生递过工具,开始漫长而又艰难的救治,铠甲还套在元征的身上,后背玄色里衣濡湿一片,沾在指上便是血红。 后背那个位置没有防护才被射中,箭头是斜射进去的,本来射中的位置应当是肩,然而现在射中的位置,确是元征的心口处! 丁甬万幸元征没有往外大量吐血,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镇定自若的救人,在心里向老天爷祈福。 ☆、沙场寻夫 帐外战火满天,帐内纹丝不动,丁甬领着学生一直忙活着,外面停了战,到了夜里四更天才处理完伤员,元征一直静静躺在一边,未曾醒过。 章武掀帐进来,扭曲着一张黢黑的脸注视着从前的少将,重叹一口气,握着剑转身出去,没过多久,帐内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年少的军医刚换完上一位伤员的药,抬头便看见元征一个人后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吓的他赶快跑过去,战战兢兢地扶着人又躺下,喊了他的老师来。 丁甬左手拎着药罐子,右手拿着饭碗走进营帐,“王爷,您醒过来了。” 元征不怎么能够使得上力气,咳嗽一声震的心肺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上身,胸间斜缠着厚厚的白纱布,猛然想起那只从后面突如其来的箭。 “王爷,快把药服下去。”丁甬把药倒进碗里,扶他坐起身,本想要端着碗喂他喝药,元征推辞,自己一手捧着碗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下去,最后转了转碗底,一口喝完剩下的黑苦药汁。 “战况如何了?”元征嘴唇泛白,无力的问着丁甬,胸腔内阵阵作痛。 “咱们又赢啦,章将军指挥得当,二位军师有勇有谋,将士们杀的痛快。王爷,那利箭将将是擦着您的心口过去的,您还是多休息休息,早日养好伤。”丁甬苦口婆心的劝元征,他从小生在王府家,看着元征一点点长大,他家王爷自从成年后,为人越发清冷,也越发的强硬,实则是个让人心疼到底的孩子。 元征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朝丁甬摆了摆手,“我休息?我若休息了,谁来镇守凉边?他元晟就是想让我彻底休息,你看这都过了多少日了?我要的人还没到。”昔日那俊气非凡的眉目硬气的很,这时因为生病闲的十分无力。 丁甬叹气,扶着元征又躺下,拎着药罐子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我本来预备的草药有些紧缺,要派人回去再取一些来。” 元征躺着冥想了想,招丁甬到他跟前来,“你代我写封家书……” 胡彦在家里三五日跟在武仪夫人左右,虔诚念经写字,不过几天便耐不下心来总担心元征会不会发生意外,日日夜夜盼着元征的来信。 管家接到门口传来的消息,连忙招了几个小厮来去王府库房取药材,胡彦坐在庭院下反反复复看着元征前几日给他寄来的家书,看见家里的下人忙活着,觉得蹊跷,拉了管家一问才知道药材是往南陲送的。 “你可有王爷的消息?”胡彦扯着管家的衣裳不让他往大门口走。 丁管家耸着背,“少爷,王爷只是叫人传信来让老夫送草药,别的事一概没有告诉我呀。” 胡彦撅了撅嘴,松开管家之后心中又来了主意,他实在是等的太烦了,心里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偏偏还没有人给他传点消息。 把他逼急了,胡少爷只好铤而走险。 一把刻木头的短刀挂在腰间,剑袖青衣套在身上,为了让他看上去厉害些,胡彦又绑了块黑布在脸上,仗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识架着元征的老“伙计”偷偷溜出王府,运气好的竟然没有一个小厮看见他。 出了巷口,胡彦顺着他看到的方向走,马儿虽然老了,却是依旧威风凛凛,胡彦从前骑过它,却都是在元征的守护下。越想事情越让他挂念远方的男人,狠狠心,抽了一鞭子马尾,嘴里有模有样的“驾、驾……” 身后的侍卫和他保持着一户距离,目光集中的盯着胡彦和他身下的骏马。 “我们就这样擅自暗许王妃独自出门?” “说你呆还真是呆,你看不出来,王妃的去向?” 两人双目对视。 运输草药的车队走了两天,胡彦也就在后面偷偷摸摸跟了他们两天,他并不知道,自己也被后面的人暗中保护了两天。 一路风霜,胡彦睡觉都只能捡棵老树从家里包好的糕点和干饼还剩下一些,水已经在到达南陲之前喝完了。幸亏他们一路沿着河水。 几个王府的小厮送完了草药原路返回,胡彦初来战场看着一个个均一致的营帐晕了头,后面的两个“暗卫”再不在暗处行走,下马见了胡彦,带着定王妃去找王爷。 胡彦欢喜的很,只惊叹他竟然这么快便被人认了出来,他的脸明明还挂着黑布呢,哪里知道,人家两人在他这几天里在哪棵树边小解过都明了的清清楚楚。 外面的行军阵列整齐,看的胡彦心惊胆战,他在心里忐忑的想象着那打仗的激烈场景,不由得心神一颤。 领着人走到主将的营帐前,两个侍卫又烦了苦,他们贸然“带着”定王妃来到战场,王爷会不会怪罪他们?彼此又对视一个眼神。 胡彦看着他左手边的侍卫掀了营帐进去,另一边的侍卫守在原地不动,他刚要迈出一条腿,便被那人拦住,“王妃,里面或许在商论军机要务,还请您在外稍等。” 他没起什么疑心的嗯了两声,摘了自己的“面罩”拿在手里。 帐子又被人掀开,胡彦的嘴角已经上扬了。 “王妃,王爷请您进去。” “好嘞!”盼夫君要盼成个怨夫的胡少爷终于能见到自己的夫君,大大咧咧“钻进”营帐里,身后的两个侍卫趁机快走开。 原以为他的夫君会走上来迫不及待的紧抱他,映入胡彦眼帘的却是他的好夫君坐在行军床边刚下下地,上半身披了件外衣,大大的敞着胸口,里面隐隐约约裹着个素色的布。 再看那人的脸色,胡少爷急了,往地上使劲跺脚,满脸不悦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受伤的吗?” 元征不仅脸色不好看,心情也不好看,撑着身体站起来,和胡彦同样的不悦,“你不是也答应了我,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去,不会胡乱出门?” 元征的嗓音比平常沙哑了些,胡少爷心里疼他疼的不行,嘴上的唇瓣依旧撅的高高的。 “到了这里还跟我闹脾气?嗯?”元征一步一步向他缓慢的走过来,他的眼里透着股气,气胡彦怎么不听他的话,气那两个侍卫怎的这样不理解他的命令,可是终究抵不过胡彦站在他眼前得惊喜。 然而惊喜归惊喜,元征该生气的还是生气,刚要开口给他的卿卿小心肝儿讲讲道理,一声闷咳从喉咙里冒出来,下一刻,元征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胡彦本来还不打算理他,听见元征咳嗽立刻扭头看着他,小脸皱的紧紧的,“怎么了怎么了?我去叫丁大夫!”转身便要出门,被元征另一只手抓着手腕,他急忙转过身,“唔,你有没有事啊?”胡少爷都有哭出来了。 元征咳完便再无异常,他看着紧张的不行的胡彦,下一刻又装作脆弱的样子,“别动,我只是太想你了。”说着慢慢俯身抱住了胡彦。 “不行!你莫要抱我!”胡彦不敢推他的胸口,双手抓着元征的肩膀分开两人,又伸出手去扒元征的外衣,看见里面的纱布上渗着淡淡的血迹,又颤颤巍巍的看着元征。 “你是不是伤的很严重?” 看着胡彦小媳妇儿的模样,元征哪里还敢继续装下去,就是严重也不能说严重,弯着唇角摸摸他的额头,“小伤,养几天便好。” 胡彦不信,可他又不能出手打他,再次狠狠地往地上跺了两脚,“骗子!” 元征的脸色还是有些憔悴, 完完全全地学着胡彦的样子照做了一遍,又看着胡彦哀怨道:“骗子!” 平日里严肃不堪的定王爷竟然做出来这样娇俏的言行,让胡彦哭笑不得。两个人十几天未见,哪里还轮的上说道谁的不是,勤勤恳恳的胡少爷万分小心的扶着元征坐会他的行军床上。 元征看着胡彦过于紧张,抬头又摸了摸他的脖颈,“一路上辛苦。” 胡彦先是咬唇不肯回话,被元征用手指捻着他的嘴唇,“我这两天都没有吃饭。” “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军中的厨子给你起个小灶。”元征看着他风尘仆仆的小脸。 胡彦原本还想点个鸡腿什么的,可是一想到外边的大军,又有从前元征和他说过的话,便不好意思开口去了,拉着元征的手掌划拉,“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吧。” 元征用黑眸紧紧盯着胡彦,心想他的卿卿似乎又长大了些,过后一手拥他入右怀,“好,我们喝西北风你也跟着喝西北风~” 胡少爷的嘴巴再一次撇下去,不至于如此惨烈吧。 京城,韩逊自国丈府回到自己家里,韩钰一大早便在等着他哥哥回来了,看见韩逊被国丈府的软轿送来,连忙跑过韩逊身边。 “哥,那个司马鉴,他没拿你怎样吧!” 韩逊任由自家小弟在他身边左绕右转,径直往书房走,“他能拿我如何?” 韩钰没了话说,安安静静的跟着韩逊走。韩逊急着给元征写信,他可以认定,司马家和氐羌首领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来往,之后再通过南陲才起的战争,这不可告人的背后,便是人人皆知的原因了。 国丈一家妄图叛国谋反,罪不可数,若是这罪真的被定下来,恐怕要牵扯不少处在司马臣如庇佑下人,这其中,威武群臣包揽过半,氐羌则是整个部落。 司马鉴向南陲派了十万大军,这其中还包括元征想皇上要求的他那五万亲兵。 南陲战事,若赢,元征定会加官进爵,只恐怕司马家会从中作梗,又拿十万亲兵说事,把七年前的荒唐案再重演一次。 可这仗若不赢,那就是氐羌攻陷大明的江山,元晟又要另派别的将士来抵挡,到时候,其他边关亦有失手,凭司马家和氐羌的来往,最后的局面恐怕更加难以控制,司马臣如借此“良机”篡位也不是不可能得事。 到时候,他们和元征也不过是颗反正都要利用的棋子,仗事赢或者不赢,于他们 半分好处也没有。 信使架着千里马疾驰而走,韩逊吊着依旧疼痛到底双臂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盼着元征在大军到场之前收到信,南陲的战事早些处理完,剩下的,就要靠他们这些人齐心协力,殊死一搏了。 理清了正事,韩逊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那个人的面容,他们俩都是清冷的性子,若细细的分别,他是清淡,司马鉴那人便是冷酷。 “我若是死在那地方,你是否替为我哭一场?” “国舅爷话说的有趣,你我二人一步沾亲二不带故,下官怎的就要为您哭?” 那人轻笑了笑,“好一个不沾故。”仰头饮酒,再无多言。 ☆、折我沙,灭你城。 虎纹军帐内。 “氐羌小族,几日之内便攻我军数次,若论战术,我军胜一筹,论勇谋,我军更不必那群蛮子差劲,他们能使得出放暗箭这一策,实在是令人费解。”孔效坐在一侧说道。 元征靠坐在座上看了看孙维,老军师眯缝着眼睛,良久才说道:“若以一方的能力达不到如此,或许是请了援客。” 孔效皱眉看着自己的师傅,“边陲战役悠关国家和一方黎明苍生,谁又想要去蹚这一趟浑水?” 不等师傅给他解答,元征便缓缓的说出了答案,别人蹚是浑水,可是若是这浑水里的臭鱼烂虾自己搅和,那可就不嫌脏了。”他看着一旁桌子上自己的药罐子。 怪不得他向皇帝要的兵力迟迟未到,原来是叫有心人给他拦了,元征冷哼,心里对那些个有心人和他们的打算理清的明明白白。 司马臣如不亏是个狠毒辣的老狐狸,竟然又想解决掉他这可绊脚石,还想把天下揽入他的囊中,好大的胃口。 韩逊的书信隔日到达元征的手中,两个人的想法一致,英雄所见略同,元征惊喜他有这样精明又大义的盟友,连夜和军师副将们商量策略,又把结果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此时,从京城派往南陲的十万大兵才走了三日,离南陲还有半程多的路。 岑进作为这次的同领,带着所有的军资粮草和十万人往元征的主场赶,他心里也悬的慌,朝廷看他十年如一日的叛徒,怎的这次司马鉴大方任他为统领,也不怕,他撬了司马家那五万兵部的兵力。 然而事实证明,岑进想多了,那五万兵力哪是帮手,倒不如说是司马鉴派来专门拖他们后退回程的。 边疆战事紧急,五万定王亲兵着急燎火的想要日夜兼程,偏偏那另外五万兵娇贵,又嫌行军路途遥远休息不够,又嫌他们准备的粮食粗糙,影响他们行军的速度。偏偏还要和友军对着干,十万兵分成人数均等的两股,一路争执,八日之后骑马终于到达南陲。 兄弟相见,分外眼红,岑进和章武两个拜把子交情的哥俩儿相拥,在十几万将士面前大哭痛哭,元征来了也没让他们停下对兄弟想念之情的抒发。 胡彦搀着元征又回了营帐,“岑将军原来还会哭哦。”胡彦回味着方才的情景,又想起来他们在京城王府看见的硬汉子岑进。 元征其实不需要被扶着,只是胡彦心疼他,元征索性便让他的心肝儿扶着,时不时还能 占点便宜吃吃豆腐何乐而不为? “军中的情意都是如此,你没见过比他们更壮烈的。”他笑着一手掀开营帐帘子。 归属于司马家的亲兵已到,他们便可主动出击,元征联合军师制定策略,准备先试探一试。 翌日一早,新到的十万大军根据战术首次领先进攻羌蛮,踏过河水,穿过茂密的树林,直捣蛮人的老窝,两军势力一比便分晓。 蛮军往更加深处的林子逃跑,明军抓了两万俘虏回去,根据岑进他们的描述,元征更加确认上次到底计策绝非出自氐羌那帮蠢货,司马臣如必定是幕后主谋。 原本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好事,元征万万没想到的却是,他在本不该有试漏的地方出了岔子。 氐羌的俘虏被押在营帐后方统一看管,本是一群落水之犬,却没想到里面还有只会咬人的疯狗。 胡彦这几天也没闲着,元征远远没有像丁甬嘱咐他那样休息,更多的时候还要筹划其他要事。胡彦帮不了他,索性去做一些他帮的上的忙,丁勇给元征准备的药需要细熬,偏偏煎熬的药材都是些坚硬质地的物种,胡彦毛遂自荐,主动提出要把自己夫君的草药磨出来。 元征欣慰胡彦的成长懂事,又心疼他在这里和他一起受苦,心想快些打完仗,解决完麻烦,他定要和胡彦做一对闲散鸳鸯。 是夜,元征又去军帐和其他人筹谋划策,胡彦留在他们的营帐里磨药,他只几天不仅帮着把元征的药磨了出来,还有其他需要磨碾碎的药也被胡彦包揽,他上不了战场,做些后方这样能否帮的上忙的事也十分有成就了。 磨完了手头的草药,胡少爷百无聊赖的等着他的夫君回来,良久也没等着元征,打算再去拿些草药来磨一磨解闷。 出了营帐往后方走,这里的灯火便小了些,因着后方屯了大量的粮草物资,怕引火招灾这里的放置的火盆便少了些。 四周寂静无比,还未等胡彦走到储存药材的营帐里,身后猛的被人捂了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拖到一边,胡彦后倒着身子使不上力气,这般模样的遭遇让他心里凉的透彻,矮刀子活了?! 身后的人力气大的很,胡彦被捂着嘴巴一直拖到河边,他伸出牙齿咬伤那人的手,猛的叫出来,“我夫君是定王!你这个畜生死定了……啊!”他大声的吼叫着,想着招来救他的人,下一刻便被人砸了后颈晕过去。 “呀,捉了头肥羊嘛。” 高壮的身子在明军动乱之前抗着昏过去的胡彦回了自己的老巢。 “我养你们这一群废物都是干什么吃的!”元征一把掀翻身前的案几,石砚里的乌墨溅了面前跪着的侍卫一脸。 元征抓狂的嘶吼着,身上包扎好的伤口重新裂开,胸前后背鲜血直流,胡彦被抓起敌方的恐惧支配着内心的痛楚。任凭岑进、章武在他左右也抓不住他,孙维孔效两位军师无奈地看着已经失去理智的主将,胡彦被俘虏掳走,是看守的失职,是侍卫的不尽责,是他们所有人的疏忽大意。 “通通给我去找!现在就去给老子突袭!快!把人给老子完好无损的带回来!”元征的鹰髻落了几缕发丝下来,双眼由于暴怒通红,胸口前的纱布湿成一片,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的心肝肉因为他的大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了,羌蛮子丧心病狂,连投毒之事都做的出来,他不敢想象胡彦被他们如何折磨,他不敢想象,不能想象!如鲠在噎,一双无形手紧掐着他的脖子。 底下的人一律不敢动弹,帐外丁甬和另一位副将一同进来。 丁甬看着元征毫无血色的脸,又看了看他因盛怒而紧皱的印堂,心里叹气不止。 “将军,抓到一名底细,方才想要借飞使传书被我拦下!”副将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攥着刚从那个底细手里截获的纸张。 元征朝离他最近的岑进递了个眼神,岑进拿过副将手里的书信,看完之后眉头紧锁,犹豫地转述给元征。 “定王爷身付重伤,定王妃被氐羌俘虏抓走,大好时机,请国丈爷速速联合首领,一举消灭叛党。”岑进一字一句转述给元征,念完之后自己的心都打了个颤抖,仿佛这些话都是他写的一样。 元征气急反笑,恶狠狠的黑眸盯着翻倒在地上的镇纸,“好啊,既然如此想立功,那本王这个叛党便赏他一个机会。” …… 一天一夜,元征按兵不动,等到氐羌主将伊雷乌芘都以为胡彦是骗他的,气急败坏的拎着自己的牧羊刀进了一件小帐篷。 他是那两万俘虏之一,被俘是为了探一探明军的底,等他在晚上悄悄睁开绳索的绑负,却误打误撞抓了自称为是元军主帅夫人的胡彦。 昏躺在草地上的胡彦还没有醒过来,伊雷乌芘叫人喂了颗“好东西”给这位敌军的主将夫人,他们不能冒犯这位“贵客”,假若胡彦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他们对付元征的王牌 。 可是,过了这样久都没有动静,伊雷乌芘心里没底了,元征没有派兵来救他的夫人,难道他们在故意按兵不动,假装冷静给他们看?还是,现在这个浑水的小子根本不是什么主将夫人? 元征让人四处传播他们弹尽粮绝的假消息,再等落日时安排士兵在河岸最显眼的地方争夺粮食,另一方,岑进带着几个亲手训练出来的尖锐下士偷偷潜往小河对岸。 伊雷乌芘等了半天才等来探子的消息,明军因为粮草紧缺,已经乱作一团,只能用储存的酒充饥解渴,元征被他们射中的箭伤狠了,正在修养。 主将摸了摸自己长长的络腮胡,赶了探子下去,犹豫着又去看了看小帐篷内的胡彦,按正常的药效,他不会这么早醒过来,伊雷乌芘拎着牧羊刀又走出去。 深夜,氐羌抓到几个河对岸的俘虏,伊雷乌芘亲自去看了看他们,那几个人跑到他们这边,竟然为的是一口干饼子吃,主将大人这次有些相信探子的情报了。 “把他们分开,关进牛笼里。” 几个士卒拉着这几个嘴里还塞着干饼渣子的“俘虏”往大帐篷外面离开。 此时,岑进带领的队伍已经潜进关了胡彦的小帐篷,甩下另一个“胡彦”在地上,护送昏睡中的胡彦悄无声息的回了小河对岸,无人知晓。 黎明擦破黑暗,在伊雷乌芘还在睡梦十分,十几万大军一举袭进氐羌的大本营,端了他们的老窝,慌忙之中侍卫叫醒了他们的主将。 主将大人还有一丝理智,揣着牧羊刀去外面,而此时,蛮军已是尸横遍野,无力回天。 清水河两岸,元征气定神闲的看着孤身一人的伊雷乌芘,还有他手里被当做人质的“胡彦。”其他的蛮子们,已经被元征的兵马屠了个干净。 “元将军,你难道不害怕你的夫人受到我的致命伤害吗?”主将操着不怎么中听的中原话。 元征怎的不害怕,他的卿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可是还没有醒过来。然而,这个在伊雷乌芘手里的人,就不必他为之担心了。 “要杀要剐随你,本王若是眨一眨眼,也不配站在这块地上。” 伊雷乌芘慌了神,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唯一的筹码便是手里这个人质,今天能不能活下来,就靠这个筹码。 被要挟在身前的“胡彦”啊唔啊唔得说不出话来,搞得伊雷乌芘还以为是他们的神药出了什么其他的作用。他不 知道,他手里的人质,其实只是立功心切的小底细。 一个时辰过去,妄图向司马国丈告密以达到自己目的的小底细死在伊雷乌芘的手里,孤身一人背负了一个民族的伊雷乌芘背对着自己国家自杀。 元征淡淡的看着他倒在地上,转身欲回自己的营帐,“收拾东西,进京。” ☆、抛线钓狐狸 “如何?” 比寻常车厢宽敞许多的马车内,元征眉宇紧锁,望着正在给胡彦把脉的丁甬。 他们截获了京城鹿姬阿发往南陲的密函。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写着要他的氐羌子民打败明军。战争胜利之后与司马家族手里的领兵联手,攻下金銮殿,与司马国丈共享中原富土。 岑进一行人救回了胡彦,元征岁不见他身上有任何伤痕,但蹊跷的是,胡彦一直闭着眼昏睡,从未睁眼。氐羌的地盘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什么解药,丁甬更是束手无策。 丁甬佝偻着背,看着已经睡了四天四夜的胡彦,他们已经在赶往京城的路上,元征与军师还有京城尚书大人已商量好一切计策,唯一让元征头疼的便是现在文静地闭着眼睛的胡彦了。 他已在胡彦身上布了两次银针,能用的上的药都用了,民间的土方子都试了试,就是不见胡彦醒过来。 元征这几日除了对丁甬脾气好一些,看到其他的人不顺眼都要挨他的骂。 若不是胡彦平缓的鼻息示意着他还在这世上,他都要恍惚的认为他的过寒已经被人害死,从前胡彦染了瘟疫的恐惧又包围住他的全身心,无尽荒凉。 放下胡彦的手腕,丁甬叹了口气,转过身子低头不敢看元征,缓缓道:“王爷,王妃迈相脉象平稳,实在没有异相,丁甬涉猎浅薄,当真不知如何才能叫王妃醒过来。” 良久,丁甬都要觉得元征又要发火了,只听见耳边元征平静的让他出去,再无多言。 老大夫弓着腰下了马车,这马车的车辙高的很,险些让他摔下去。 马车是元征派人新造的,他们的王爷为了让昏睡的王妃睡的舒服些,特意让木工把整个马车造的大了些,因为王爷说他家过寒总嫌马车里又小又闷。 元征脸上平静,眼睛里却冰冷无神,胡彦的昏睡让他束手无策,看着如何都叫不醒的胡彦,元征感觉他整个人像是掉进了个深深的冰窟窿里,任凭他怎的叫喊,都没人过来救他。 而随着一天天的时间消失,脚下的冰层愈来愈薄,不知道再等几天,他便要掉进一个又黑又冷的无人深渊去。 他轻轻地摸着胡彦的耳垂,痴痴道:“过寒,你醒来罢,醒来,看为夫一眼好不好?”他失身地盯着依旧闭眼的胡彦,另一方面又痛恨自己的大意,怎的就放过寒一人在营帐,他本应当让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才行。 “饿不饿?好几日都未进食,这可不是胡大少爷的脾气,嗯?”元征痴痴的和胡彦说话,多希望他下一刻就能睁开明媚的双眼,换着他的胳膊撒娇说夫君我饿了…… “仗打完了,我们赢了,我的伤也快要好了,你还不想要睁开眼看看我么?” 从前白皙的小脸失去了些气色,像是得病了一样,元征拿着素帕给他擦了擦手,“母亲来信了,问你可还安好,我回信她说一切都好,你可不要叫母亲看穿了,”元征笑了笑,捧着胡彦的手仔细擦拭,“这次进京没有母亲,你赶快醒过来,不是想吃盛筵居的鸭子,快醒过来,醒过来我带你去吃个够,好不好?” 京城,国丈府。 氐羌首领鹿姬阿收到“回信”,上面说他们已经打赢了元征一方,正在赶往京城与他碰面,司马臣如与他一同坐在府里的后花园喝茶。 “司马国丈,你我二人的约定可还做数?”鹿姬阿问着正在勘查的司马臣如。 “鹿首领,我中原有句古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司马臣阴笑看着他。 鹿姬阿点点头,心里的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作响,司马臣如想借他的力量先除掉那个凉边的王爷,再除掉大明的君主。 鹿姬阿本无意冒犯,只是他们国家的土地重新长出来牧草的越来越少,他们正需要大片大片的新地畜牧为生。 司马臣如在他进宫朝拜之前拦下,把大明的南方土地许诺给他,这个诱惑是巨大的,鹿姬阿动摇了,恰恰上次的投毒时间还被那个王爷识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他想要为自己的国家堵上一把。 只是他从未想过,这个带他赌博的老狐狸,原本的目的其实是想把他自己也赌进去。 “首领底下的勇士们果然无敌,本国丈十分佩服。”司马臣如推给鹿姬阿一杯紫竹,看着他那张写满/欲/望/的嘴脸假意恭维到。 鹿姬阿自然替他的勇士们自豪,仰头哈哈笑几声,“那是必然。”殊不知他自己连着整个氐羌,早已被布入了司马臣如的棋局中,更不知元征带领兵马早已颠覆了他的国家。 又过三日,元征一行人秘密到达京城,十几万兵马过于明显,元征有意安排那五万御林军宿在京城外一百里地的围场,自己那那些亲兵则是重新回了京城的御用兵场,万事俱备只差一个点破这盘棋的棋子。 皇宫,大病初愈的圣上重新主持朝政,元晟端坐在龙椅上,看着 下面文武百官上奏,他已经得知元征“战败”的消息,头绪乱成一团,底下进言的两群人还要争吵。 “皇上,定王戍守凉边要塞多年,此次战败,因由当时是闲散惯了,兵马缺少操练,臣以为,当问定王一罪,以示警告。” “陆侍郎所言偏颇,”韩逊的身子站的挺直,精神抖擞的目视前方,“定王对抗外敌,只有五万兵力,后有十万精兵支援,从战术、兵力等看来,战败绝非一人之责任,陆侍郎如何能够把着罪名推到定王一人身上。” 韩逊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说的方才进言的陆俞没了还嘴的话,韩钰身为左侍郎,站在右侍郎陆俞身旁,听他说完话便气的不行了。下一刻自家哥哥讲完道理,他的心里才痛快了不少,最后却还是坏坏的在陆俞的官靴上碾了一脚,陆俞吃痛,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却没有还手。 两边的大臣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让谁,元晟在上面听得耳朵里都要长茧子,烦躁的挥了挥袖子,一旁的问公公立刻掐着嗓子喊了声,“肃静~” 两边总算停了嘴,头垂的低低的等着天子做出决策。 “罚这个,怪那个,朕就问你们,”元晟的嗓音一下子拔高,吓了身后的温公公一跳,“眼下最紧要的是治哪个人的罪么?眼下最紧要的当是如何挽救我大明的疆土!” 金銮大殿鸦雀无声,元晟看着他们便觉得急火攻心,指着一旁的司马臣如,“总管大人,你说应当如何是好?” 司马臣如举着象笏抬头,恭恭敬敬的看着元晟,沉声道:“微臣拙见,关北关东之兵马动不得,只有圣上麾下的兵马可以出动,而我大明的武将现已深居各处要塞,不可调动。微臣犬子尚且懂的兵家战事,微臣毛遂自荐,请求圣上准犬子司马鉴领兵讨回凉边要地。” 站在司马臣如一边的大臣们纷纷附和,嚷嚷着司马鉴其实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若让他领兵前去打仗,定能够凯旋而归。听的大臣里的韩钰都要笑死了。 “朕的兵?朕的二十万御林军已分了十万前去援助,现在又叫剩下的人去打仗,总管大人叫谁来守护朕的京城?”元晟气急败坏的话反问他,难道他的国丈大人不知道京城重地才是兵家最看中的要塞? 司马臣如弯腰行礼,“圣上天子威严浩荡,氐羌叛党距天子脚下山长水阔,圣上大可不必担心,若不然,还请圣上忘记微臣方才的话。” 韩逊依旧站的笔直,心想着 要是元晟同意老狐狸这个充满漏洞的建议,那大明的江山社稷计也要就此毁于他的手中了,元晟就算傻,也应当不至于傻到如此地步。 可谁知道,这个世上,总有人猜想不到另一些人心中的想法,韩逊听见金銮之上的元晟竟然听信了司马臣如的建议,准那剩下的十万兵马前往南陲,让司马鉴收回失地。 话不可说太早,话不可说太早。韩逊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散了朝,韩逊韩钰两兄弟急忙往城外赶。 京郊一处宅院,下人坐在院落一角烧饭,元征横抱着胡彦出来晒太阳,昨日阴天,又下了雨,已经第八日了,还不见胡彦醒过来,京城的名医被他招来了个遍,最终都被灰溜溜的送了回去。 韩逊坐在树下,看着给胡彦擦脸的元征。 “圣上果真糊涂。” 元征轻笑。昏睡中的胡彦看得韩钰心颤,元征的脸憔悴的很,听丁大夫说他也受了伤,损了心肺,现在却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一心想着叫胡彦醒过来,自己身上的伤也被他忽略。 “司马鉴奉命带其余十万御林军前往南陲,明日出发。”韩逊又说道。 元征好久未开口,猛的一说话,嗓音沙哑的不行,“那鹿姬阿估计也快等不了,行动吧。”嘴上说话不耽误手里的动作,擦了胡彦的脸放下素帕,掏出怀里的润面膏擦在胡彦的脸上,他的过寒若是醒过来,也要俊美的醒过来才醒。 “好,那我回去便联系钱大人,只是圣上那边……”韩逊有些为难,他搞不懂皇上,元晟已经不再信任他这个尚书了。 “我去和他说,你只管做好其他的。”元征端着水盆往院落一角去,刚转过身便听见韩钰大叫道:“欸!欸!” ☆、棍棍不听话! 元征回头想要制止韩钰大吼大叫,要是吵到他的卿卿就不好了,回头却只看到方才还没有一点反应的胡彦已经睁开了眼睛。 装着水的铁盆乒乓摔在地上,里面的井水濡湿了土地,一些流道树底下,淹没了一个蚂蚁窝。 “过寒,你醒了,哪里觉得不舒服么?”元征只迈一步,单膝跪地,手里握住胡彦,另一只手搭在他躺着的竹椅上。 韩钰呆呆的坐在一边,韩逊也惊奇的很,手放在矮桌上看着他们两人。 刚醒过来的胡彦搓了搓了眼睛,眨着大大的睡眸子环视四周,眼神最终落在人身上,“你们,是谁呀?”语气稚嫩,不像从前胡大少爷那潇洒放荡又自在的口气。 三人愣住了,韩逊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元征,“师兄?” 元征握着胡彦的手被胡彦抽出来,他皱眉和胡彦对视良久,最后从地上站起来,朝宅子里一间屋里喊人,“丁甬!” 过了一会儿,丁大夫才从屋子里出来,看见苏醒过来坐在摇椅上的胡彦,大喜过望,小跑着到胡彦跟前。 “王妃,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丁甬的脸上还带着医者仁慈的笑容。 “他不记得我了。”元征沉沉的和他说。 “什么?”丁甬难以置信的看着元征,又扭过脸去看胡彦,“王妃,你可还记得老夫?” 坐在竹椅上的胡彦无辜的摇了摇头,后又捂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大声看着元征,“我好饿呀~”口气比从前的胡彦小孩子气了很多。 韩钰不可思议的看着元征,韩逊也看着他,元征捂着自己的心口笑了笑,拉着胡彦的手让他等一会儿,“乖,有你的饭吃。” 胡彦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手被元征紧紧攥在手里,并不别扭,打心里有个地方自然地不害怕这个人,也不反感这个人。 下人拿来胡彦的鞋子,元征亲自给他穿上,垂着头和韩家两兄弟说话,“留下吃饭,多吃点。” 午饭上了桌,几个菜荤素搭配,还有大碗的白饭,唯独胡彦还有另外一碗燕窝,熬的粘稠,丁甬说他刚醒过来,需要补一补身子,其他的补品阳火太旺,不适合胡彦,索性熬了碗燕窝。 “我要吃那个!”胡彦把筷子放在桌子上,指了指碟子里的凤爪便要下手抓,被元征立刻抓住了手腕,吓的胡彦又撇着小嘴委屈巴巴的看向他。 “干什嘛~” “怎的不用筷子?”元征到底语气温柔,轻声问他。 胡彦的眉宇都皱起来,“什么是筷子啊?” 韩钰一口白饭险些咳出来,“胡彦嫂嫂这不是失忆啊,这是整个人变成傻…唔…”话还没说完便被自家大哥捂住了嘴,韩逊传给他一个眼神,韩钰连忙要自己捂着自己的嘴。 放开自家韩钰的嘴,韩逊担心地看着元征和胡彦两个人。元征没有半点着急或失望的样子,只是握着胡彦的手自言自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干什么?怎么了呀?”胡彦好奇的盯着捂着嘴巴的韩钰看,“你是不是吃到虫虫了?哈哈哈,你这个笨家伙。”他嘲笑韩钰道。 可怜韩钰,自己说错话被哥哥瞪,还要被没了记忆且还…痴呆了的胡彦嫂嫂怼,有苦无处诉。 “这个东西,就叫做筷子,嗯?”元征耐心的把筷子放进胡彦的手里,一点点的叫他夹菜,旁边韩逊韩钰开始还惊讶元征的耐心,后来觉得正常了,自顾自的吃饭。 胡彦最先叫屈,他又一次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气哄哄的伸手便要去抓东西吃,他方才握了好久,一个菜都没吃进嘴里,元征一直盯着他看,又伸手抓着他接近碟子的手。 “怎么了?” 胡彦嘟着嘴巴握着小拳头,“棍棍不听话!棍棍夹不到好吃的!” 元征本来忧伤情绪都被他这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消灭了,抬手摸摸他的头顶,轻声哄道:“那也不可以下手,想吃哪个好吃的?” “那个,那个看起来好吃!”胡彦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桌子上的清蒸鱼。元征欣慰的笑了笑,虽然人现在有点傻,倒是挺识货,不吃青菜还知道吃肉。 “好,我给你把鱼刺剔出去。”元征好脾气的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自己眼前给他剔刺。 “鱼刺?”胡彦好奇的趴在桌子上,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元征要给他剔的鱼刺。 细细的鱼刺被元征放在桌子上,胡彦好奇的捏过去拿在手里看,韩钰连忙提醒,“别扎了手。” “扎了手?”胡彦捏着鱼刺又看向韩钰,他不知道什么是手,扎又是什么?怎么扎? “好了吃肉,放下它。”元征剔完刺,拿过胡彦手里的细刺,“张嘴,啊…”胡彦现在就像是个新生的婴儿,什么都不明白,他必须一步一步的教他,做一遍他需要 做的动作给他看。 胡彦乖巧的学着他“啊”大的张开嘴,等鱼肉放进嘴里,没嚼几次便咽下去。 “你要嚼一嚼再放进肚子里,像这样…”元征真的成了胡彦的老师,什么都要手把手的教给他。 又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胡彦像模像样的嚼了嚼,吞下,得到了韩逊和韩钰给他拍巴掌。 “它叫什么呀?”胡彦抬头问元征。 元征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他嘴里,“刚才你吃的东西叫肉,鱼肉。这个叫菜,青菜。” 胡彦把青菜也照着元征叫他的样子嚼了嚼,最后张着嘴埋怨道:“肉好吃,青菜不好吃。”青菜没有鱼肉嚼的动,待在他的嘴巴里,胡彦也不肯嚼。 元征轻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肉吃多了不好,把青菜也吞下去。”他现在要秉着十足的耐心看着胡彦,他的心肝肉回来了,即使不记得他也没关系,他还在他身边安安全全得就好。 一顿饭元征没吃多少,只顾着喂胡彦了,肉和菜都没敢让胡彦多吃,怕他刚醒过来难以消化,丁甬也过来提醒他,少吃些东西,把燕窝吃了,吃完饭再给他看一看身体。 胡彦不喜欢燕窝的口感,吃了两口之后便不吃了,第三口任凭元征怎么喂也不肯喝,委屈的小模样看着元征,“这个燕窝和棍棍一样不好!” 桌上的人都笑了,元征无奈的很,看着胡彦依旧气鼓鼓的瞪着桌子上被他冷落的筷子,心里无限感慨。他这个小祖宗,当真是上天派来和他作伴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无论过寒是否记得他,他们都应当是已经注定好了的缘分。 饭毕,韩逊带着韩钰回去筹备要事。元征看丁甬再一次给胡彦检查身子。 胡彦乖乖的听阿征的话躺在床上,元征已经给他讲了他们两人的名字,胡彦便出口唤他阿征,让元征有一种他从小便和胡彦长大的错觉。 丁甬收回手,看着胡彦说道:“王妃不是丢了心智,而像是重新变回了稚童,另,加上他不见的记忆,我猜测,应当是羌蛮给他下了药留下的后症。” 元征眉宇紧锁,看着躺在床上还朝他笑的胡彦。 “只是…” “只是,我从王妃的脉象里,隐约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息,极其的不稳定。” 元征盯着丁甬,“对他的身子有无伤害?” 丁甬深思熟虑,摇头道:“不像是要 害他,倒像是要保护他,啧…”他握着自己的手心慢慢的思考。 “阿征~”床上的人说话了。 元征看向他,“嗯?” “我生病了吗?”为什么阿征这样问这位丁大夫,他的身体里有什么坏东西吗? 元征朝他轻笑,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在床上,“没有啊,你很好,我在和大夫说别人。” 胡彦没有多余的想法,“哦”了一声掰着元征的手指头玩。 “我看,还是去找宫里的御医来看看,说不定,能瞧出什么漏端来。”丁甬自诩从医多年,对于病症见多识广,可是这一年来的遭遇都是些连连让他束手无措的怪病,让丁甬自是认识到天地间的无穷。 “先这样吧,只要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元征双手握着胡彦的十指,御医当然要去看,但是要在拿下司马臣如之前后,不然,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成白费功夫了。 晚上吃饭前,胡彦已经知道了自己周围的一切,他和元征是一对夫妻,晚上要在一张床上睡觉的那种。给他们做饭的人是厨子大哥,给他们打扫房间的人是姐姐,这里不是他的家,他们的家在一个叫做乾州的地方,现在住在这里是为了抓住坏人。 还有他自己,他叫胡彦,还叫胡过寒,是他夫君元征的卿卿,是阿征的心肝宝贝。 晌午的燕窝最终还是被元征掺进了甜粥里,哄着胡彦喝下去。晚上的饭桌上没有鱼,后厨做了关北菜,红烧肉。 元征看胡彦盯着那大海碗装的肉眼睛都看直了,苦笑的夹了块小一些的肉喂给他吃,筷子挨到嘴边,胡彦也不张嘴。 “不喜欢吃了?”元征这就要把肉拿开,却被胡彦伸手抓住了筷子的上半截。 撇着好看的眉眼委屈道:“剔刺刺,扎手。” ☆、怯猪蹄 本文独家连载于晋江文学城,请支持正版。 胡彦的情况一时没了进展,好在元征绷着自己的心神,整日尽心照顾胡彦这个三岁孩童。 这日里,元征骑马秘密出行与韩逊会和共商计策,隐蔽的宅院大门紧关,晌午的日头高挂,还未吃过午饭的胡彦踏实地睡在房间里。 他现在情绪时而不稳定,昨夜一更天从恶凶凶的梦魇中醒过来,一张沾泪的小脸摇醒了圈着他身子睡觉的元征。 孩子不睡爹娘怎么能睡得着?定王爷这个大胡彦七岁的“爹”又哄又逗,搂着胡彦陪他玩了大半夜才把人哄睡下,之后三岁的胡少爷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 待他醒过来时,丁甬正在附近的人家给一家老人诊病,他们隐蔽住在这里几日,刚来时的宅里锅碗瓢盆都没有。丁勇长得面善又是年长,走到附近人家借了东西才熬过头一日。今日出门喂马,才被那家的老人看见,医者仁心,丁甬也就离了宅院。 原本守在门口照看胡彦的厨子眼看到了饭点,寻思着歇息的王妃一时半会儿应该是醒不来,于是出了宅子买菜去,宽敞的宅子就剩下胡彦和一个在后院洗衣裳的丫鬟。 白生生的脚丫子踩在地上,胡彦觉得凉了才像模像样的趿拉上床边的布鞋,身上是元征走之前给他穿好的外衣,轻便的收袖素色棉衣,斜开的胸襟上绣了朵淡色梅花。 一只手扒在门框往外探头,乱糟糟的头发迎着徐风摇摆,胡彦奶声奶气的小声喊人,“阿征,阿征。” 小脸左看一下右看一下,胡乱喊了几声还听不见有人答应他,撅着个小嘴挺直腰,两只脚一前一后跺着地砖站在门外,那脚下的力气呦,跟要把地跺塌似的。 院子里静悄悄,葱绿的树冠笼着日头照下来的光,一束一束打在扫干净的地面,胡彦看见这嘴巴才撅下去,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乱逛。 从下人打扫后的书房出来,胡彦的素衫袖子黑了一大块,他原本想要摘下那一根根挂在笔架上的狼毫,紧裹手臂的袖子却先沾上了笔架前面的墨盘。 满不在乎的胡少爷举着沾了墨的手指往厨房钻,黑黑的小屋子有点吓着他,两手扒开门板让光照进来,他一抬头便看见了挂在那房顶上一块一块的东西,没见过。 胡彦有些好奇,却苦于不知道如何上去把那一块块长条状的东西拿下来,仰了一会儿头觉得脖子累了,索性动动屁股坐到身后的灶台上。 这一坐不要紧,被无视的放在灶台上的碗“啪叽”摔倒地上,不等胡彦来的低头往地上看,只听见什么东西“吱”了一声,随后在胡彦的视线内从灶台下的火塘中一溜烟沿着锅盖跑了半圈。 目睹了这一切的胡彦嘴巴张的大大的盯着那一小团灰乎乎的东西跑到灶台角落,那还放着一只碗,里面积了半碗水,那里面接的是屋顶露下来的雨,屋主人把宅子闲置了两年之久,厨房严重失修。 胡彦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只碗看了好一大会儿,最后伸长了胳膊往灶台里面够,抓了那盛水的碗猛的一拿开,哪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胡彦不干了,皱眉死死盯着角落,他还没看清刚才那会跑的一团是什么东西,老鼠跑了不要紧,胡彦和这个灶台较起了劲。 四四方方的灶台除了那只碗再没别的,胡彦目光一转,看着大大圆圆木锅盖,抬手便打开它,只见里面的竹篦笼上搁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紧接着耳边又听见“吱吱”的声音,胡彦一声尖叫放下锅盖便跑了出去。 溜出火塘的灰老鼠早钻进了鼠洞,又和里面其他老鼠斗起来。又过一会儿,买菜回来的厨子进了自己的厨房,诧异的看着自己临走之前盖好的锅盖现在只有半个盖着锅,里面他放进去的猪蹄肉倒是还在,可别是哪里的野猫进来偷食了。 从厨房里跑出来的胡彦躲进自己睡觉的屋子,脑袋钻进被窝里不肯露出来,直到马不停蹄赶回来想着要喂他吃饭的元征进来,看到他这幅屁股撅起来朝门口的憨模样。 元征越发在三岁的胡彦身上得了趣,想来胡彦变“小”也不是完全的坏事,负手走到床边,坏笑道:“卿卿,干什么那。” 脑袋扎在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等元征又重复了一遍问他才从被窝里钻出来,一脑袋长发更乱了。 “阿征!”胡彦小眉毛皱的紧张兮兮的,眼睛左飘右飘像见了鬼,屁股坐在被子上双手抱着胡彦一条手臂,老觉得那奇怪会叫的东西就在他附近。 元征心下一紧,上一刻笑的好看的俊颜立刻紧张起来,另一只手放在胡彦后背,嘴附在胡彦的耳边,“有什么人来过?” 胡彦毛绒绒的头顶蹭着他的下巴,抬头的的时候又蹭过脖颈,“有,有奇怪的东西。”小声秘密道。 元征放松了警惕,带着胡彦坐在木凳上给他梳头,听他一顿手舞足蹈连带比划,愣是没弄明白胡彦说的奇怪的东西是什么。 等到午饭上了桌一切才真相大白。 那厨子端着碗盛的猪蹄肉放到元征身前,旁边的胡彦看了猪蹄一眼便站起来蹦到元征后面,手拽着他的衣服闭眼大叫,“怪东西!”会叫的怪东西被厨子大哥做饭了! 元征几个人哭笑不得,吓的厨子一个人赶紧端走了猪蹄肉,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宝贝儿,那是肉,你吃的肉,不是什么怪东西。”元征把吓坏了的胡彦抱在自己腿上哄,放在后背的手掌一下一下给他顺气。 胡彦一只手捂着眼扭脸往桌上看,从指缝里看到那碗盛着的“怪东西”没了才放下手,嘴里嘟嘟囔囔自言自语,声音又只能够让他自己一个人听得见。 元征只好把他放在位子上,一筷子一筷子喂他吃饭,任凭丁甬和厨子如何解释,胡彦就是不肯吃那碗猪蹄了,连今天做的鱼和腊肉也不肯吃。 元征来的时候和附近的人家打听了情况,吃完饭便给胡彦扣了顶带纱罩的帽子牵他出门,这附近有街市,胡彦日日总憋在小小的宅子里也不利于恢复,索性有元征在带他出门还安心些。 过了晌午,繁忙的街市依旧热闹,胡彦上了街看到新奇的玩意眼睛都快花了,兴奋劲头大的很,元征差点看丢他。 偏偏他这个大一个人什么也不懂,站在小摊子前拉着元征一通问,问明白了又不买,搞得摊主又些恼他。 元征和胡彦是秘密出行,身上穿着简朴的衣衫,摊主以为他们是没钱的穷秀才,嘴里骂骂咧咧的赶人走别碍他做生意,被元征一个锋利的眼神吓到,又瞟到他手里拿的折扇,连忙陪了不是。 拉马车卖瓷器的老两口吆喝买卖,老远便能听见他们那顺嘴的一长串词,胡彦在前面跑着拉元征往人堆里钻,挤到瓷器摊子第一排。 那瓷器样式全摸样好,碟、碗、盆、杯一个赛一个精致,旁边竟然还有小巧的手作玩意儿,小猫小狗小老鼠,胡彦站在人堆钱指着地上的磁老鼠,“怪东西。”声音不大,倒是让身后几个人听进耳朵里。 小哥儿长得眉清目秀,可惜了头脑不灵光。 元征苦笑,拉着他纠正,“那是老鼠,你是不是以为它是今天吃的猪蹄?” 胡彦委屈巴巴的点点头。 街市边有个供奉起来的娘娘庙,据说求子祈福特别灵,元征上次和胡彦来京城的时候还不屑一顾,现在却巴不得给天下所有的菩萨神佛上香祷 告。 手指粗的檀香插进巨大的香炉,元征领着胡彦进去,跪在天母娘娘面前磕头,三叩首之后又虔诚念出自己的愿望,念完了拉着跪在蒲团上的胡彦起来。 大殿一侧有供人自行摇卦的卦签,元征让胡彦乖乖站在自己身侧,抱着竹筒摇了好一会儿,一只竹签摇出来掉在香案上。 那是个上签,签令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元征心内大喜,领着胡彦转会大殿又朝娘娘诚心诚意拜了再拜,踏着轻快的脚步出了梵香缭绕的救苦救难之地。 愿他们真的如此,柳暗花明又一村。 回去的时候又买了不少胡彦感觉新鲜儿的老玩意儿,吃多了零嘴的胡彦又闹着不吃饭了,元征迫不得已拿“怪东西”吓唬他,“你要是不乖乖吃饭,我就喊怪东西来和你睡觉,趴在你脸上睡。” 胡彦哼着小嘴反驳,“阿征骗人!阿征都说了那是老猪,不是怪东西。”胡彦没记牢,把老鼠和猪蹄两样东西给混了。 元征唬也不是,不唬也不是, ☆、尬片几! 本文独家连载于晋江文学城,请支持正版。 五月中旬这一日,皇上下朝,韩逊已经联系好各方关系,只等元征把圣上那边搞定。 走出宫城,韩逊韩钰两兄弟正要上轿回家,身后的司马鉴又如同鬼神一般钻出来,拉住了尚书大人的后衣襟。 韩逊回头,看见马上便要出京前往南陲讨伐的兵部侍郎,作揖行礼。 “我明日便要出发,你心里可有一丝担心我?”无故便抓着他的衣裳的司马鉴冷声问道。。 韩逊自持着一惯的清冷,向他再拱手,“司马国舅保重,下官预祝您凯旋归来。”说罢,便要拉着一旁看呆了的韩钰上轿。 司马鉴并未再多加阻拦,眯着一双薄眼看着他们的轿子离开。 他的话问的唐突又严肃,韩逊端坐在轿子里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事,韩钰在他旁边左摇右晃,搞的他有些心烦,抬手摁住自家小弟,“老实些。” 日头从正上空向西跑,傍晚时分,元征才驾马回到京郊的宅邸。 宽敞的院落里,胡彦手里拿着个素扇面坐在树下的小矮凳上,看见元征骑着马进来,立刻扔了扇面,站起来向他这边跑过来。 元征见他脸上还挂着泪花,连忙下了马,和向他跑过来的胡彦撞了个满怀,元征含笑抱着他,只听见胡彦带着软软的哭腔问他,“阿征,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不到你…”说着便要再哭一通。 屋内的丁甬走出来,望着抱在一起得的两个人,走进了说道:“今天醒的早了些,看不见王爷您的人便开始闹了,还不肯吃饭。” 元征无奈的低头的看着他的“小娃娃”,现在胡彦的智力只有三四岁孩子一般,从前的记忆也都消失了,只有一点,胡彦只认元征,上厕所都要元征拉着他去,别人通通不管用,这一点倒是让元征很欣慰,又心疼胡彦现在这副样子。 “我的错,今日出去见人了,我的错,好不好?”他连忙向怀里的娃娃道歉,一只手放在胡彦的后脑摩挲着他的后颈肉。 胡彦不认,撅着嘴巴依旧和他置气,“为什么不带我去?” 削薄的唇角悄悄上扬,“坏人,对你不好。” 小家伙听懂了,拉着他的手不放开,“那,那好吧,你以后要记得告诉我,你出门。” 元征点头,“怎么不吃饭呢?” “我不会用棍棍…… ” 丁甬给胡彦开了些安神保健的药,用完了饭,胡彦乖乖的坐在床沿上,看见元征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之后立刻不高兴了,“我不要喝它!” 元征一手端着汤药碗,然后拿着瓷汤匙晾热气,看着胡彦皱起来的小脸,不由得叹一口气。 胡彦醒过来的这两天,顿顿饭后都要喝些补药下去,那滋味叫三岁的胡彦实在喝不了,他也不想见他的卿卿再难受,可是该吃的药还是得吃。 “这个药不苦,我在里面加了蜜,你乖,我们把它喝下去。嗯?”元征慢慢坐下,哄着胡彦喝药,这药里确实被他加了不少蜜,但是不可能一丝苦味都没有。 十分相信他的胡彦张开嘴等他喂,元征扔了汤匙,举着药碗往他嘴里大口大口灌药,一勺一勺的喂药才是折磨。 长痛不如短痛,卿卿,你且先忍一忍,待你的身体好利索了,我再不逼你吃这要命的劳什子。 不出所料,胡彦仅仅被他灌了两大口便伸着双手要推开碗了,元征英眉皱起,托着胡彦后背的手臂往前搂着拒绝喝苦药的心肝儿,只好先拿开碗。 受骗了的胡彦往外伸着舌头哈苦气,还不忘骂身边的人,“阿登!苦!尬!尬骗几!啊…” 元征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罐蜜饯,开了盖子往胡彦嘴里塞一颗,胡彦这才老实了些,嘴里喊着甜蜜饯,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幽怨。 “蜜饯甜不甜?” 胡彦点点头,点头也是元征重新教给他的。 元征看着他鼓鼓的嘴巴,一声轻轻的叹息。 药最终还是被元征半哄半强制的喂完,又端了水盆来给胡彦简单的洗漱,他们此次进京行程紧张隐蔽,十几万的人本就够惹人注目的,为了不让京城的人起疑心,元征更没有找自家府上的侍女来照顾胡彦。他自己一人照顾的了他的卿卿,并且得心应手。 换了细蜡,元征把胡彦的衣服搭在屏风上,脱了鞋上床,搂着在里面滚来滚去的胡彦。 胡彦在他面前皮的很,又会撒娇又会淘气,比从前的胡彦还要讨人宠爱。 “卿卿,明日,我还要出门,你记住了?”元征一只手搭在胡彦的腰上,另一只手垫在他的脖子下面,专注的盯着胡彦说道。 闻言,本来还在摆弄元征前胸衣襟的胡彦笑脸又垮下来,抓着手里到底布料老大不开心,“不能带我出去嘛。” 元 征握住他的手,“外面很危险,有许多坏人,他们会伤害到你,会把你弄伤弄傻。呆在家里很安全,你不会有事。” 胡彦不高兴了,为什么阿征老说外面有坏人,撅着嘴巴问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出去,你不害怕坏人伤害你吗?” 元征沉默,细细缕着他的五根手指。 胡彦自顾自说,“阿征不在,没有人陪卿卿玩,卿卿只能活泥巴。” 原本沉寂的气氛再一次被胡彦破坏了,元征扭头,看着不远处木桌上胡彦的“大作”。一块干了的泥巴块,他都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可是胡彦很开心,因为这是他今日用自己的手做出来的,睡觉之前,胡彦极其认真的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一阵心酸又涌上心头,元征搂着胡彦让他的身子扎在自己的胸膛下,胡彦的鼻子挨到了他胸前的伤口,那出已经结了痂,但碰一碰依旧会疼。 胡彦看不见他此刻的脸了,只听见元征悠悠的和他讲话,“过寒,我的过寒,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自从胡彦跟了他,便开始接二连三的受到伤害,元征扪心自问,他这前半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是胡彦却总是受到他的牵连。 如果没有他,胡彦或许正在某个地方没心没肺的玩乐,平安顺遂的过日子,哪里会变成现如今这幅样子,元征的心口处又开始阵阵抽痛。 翌日,正午,司马鉴领着兵马离开京城,国丈府在他走后便乱做了一团。 幽深的庭院内,司马臣如和鹿姬阿两人坐在书房的外屋争执起来。 “司马大人,你不是答应了我,只要边疆的仗打赢,就把凉边的土地都分给我的国家?现在又让你的家人带兵去攻打我的勇士,司马大人,我鹿姬阿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司马臣如盘腿坐在软垫上,手里把玩着一串菩提籽,身前的矮几上打开着一本《道德经》,耳边是鹿姬阿气急败坏的站在他面前指责他的聒噪声响,嘴角隐隐约约藏着冷笑。 “我的勇士帮你灭掉了元征的兵马,你现在又要听那个快要下台的皇帝的命令,去杀掉帮了你的人,你,你,你是何居心!”鹿姬阿气急了眼,怒发冲冠的拿手指着依旧静坐着的司马臣如。 他现在才发觉自己大意了,当时竟然没有看清这个人的嘴脸,便轻信了他的胡话,现在看来,他和他的氐羌,不过是这个人夺下大明江山的一块垫脚石,他真替自己寒心,替他的十万勇士寒心,替那 无辜的大明皇帝寒心。 “鹿首领,心急吃不到热豆腐,你的话,可不要说的太早。”司马臣如悠悠的抬头看着他。 鹿姬阿没话说,眼睛直冲冲的看着他。 “你我的确有约,凉边的土地自然要分你,然,我们的条件是,你要和我一同联手拿下皇位,之后,我才能履行承诺,现在龙椅上的人还是我们的皇上,君有令,臣可有不从的道理?” “所以你要派兵杀了我的人!”鹿姬阿眼睛发红,弯下腰两只手想要攥住司马臣如的衣襟,从他的身后忽地飞来一枚银针,正中他的后脑,鹿姬阿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司马臣如。 “你…你……”他的喉咙像是被人拿绳子栓住一般,慢慢的,整个身体都没了力气,软软的跪在司马臣如的面前。 “你…你这个…卑鄙小人…乱臣…贼子……”鹿姬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话,睁着浑圆的眼睛倒在地上,再没了气息。 对面的司马臣如镇定自若的转着手里的串珠,看着倒在他面前的鹿姬阿,“话,不要说的太早,不然,容易去见早死的同类。” 起身,负手,往书房外走,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 “国丈真是好手段。” 手里的串珠崩扯断,菩提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司马臣如阴沉的脸直视前方,“来人!” 书房静止,并没有人应他的声,司马臣如的脸都要垮到地上去。 转身看去,电光火石间,一切时局扭转。 本应在后宫休息的天子在岑进和韩逊二人的左右守护下出现在了他的书房内防,而他竟然一无所知,外面哪里还有他安排的侍卫和什么暗线。 元晟被方才他听到的全部气的浑身发抖,看着面前自己的岳丈说不出话来,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司马臣如愈发冷郁的脸色。 “从前我只当你一心求权利,却没想到,你竟然觊觎朕的江山社稷!” 包裹着丑陋真相的谎言被层层撕开,司马臣如再不需遮掩,看着面前的三人,半分畏惧都没有,冷笑道:“我还当是谁?元晟,你就是靠着这样的人在你左右,才丢了大明的江山。” “司马臣如,你欺君犯上,权倾朝野,叛国谋反,谋朝篡位。罪不可恕,还不速速跪下,等待发落!”韩逊指着他正色道。 “哼,毛小子,”司马臣如死到临头还不悔改,轻蔑韩逊道:,“我已 无回头之路又如何?大明现如今岌岌可危,刚死了个关南元征又损了十万兵力。即使我死,”他抬手指着元晟,“你明家到底江山也要完了!” 刚说完,身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找解药 司马臣如转过身,传说已经战死沙场的元征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心里的火从开始的火苗熊熊燃起,踉跄后退两步,再顾不得什么威严尊容,“你…” 元征不想同他废话,抬手打住他的嘴,“老狐狸,束手就擒吧,我的人已经包围你你这老窟了。”转身面向门口,再不跟他废话。岑进从他后面进来,联合章武两人,猛地便押注了司马臣如的臂膀。 元晟在前韩逊在后,擦过司马臣如走出去,走到门槛,元晟回头望了他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司马臣如,你我两家的关系,怎该如此?”说完便抬靴出去再不等他回答。 站在书房中的司马臣如被章、岑两人绑押着,沉默无声跟着他们出了门,书房外,府里一众下人跪在地上,为首的管家听见他们出来连忙带着他们喊冤。元征看都不看他们,大步往外走。 国丈府被封,下人门被遣散,金玉满堂的国丈府一朝沦为乱臣贼窝,和司马家沾上关系的一干人等被抄家盘查。 司马鉴在赶往边疆的路途中收到皇令,带着十万大兵又原路返回。等兵马进了城门才得知府上已经被抄家的消息,郁结在心,一口血从喉咙喷出口中。 胡彦听着丁甬的话乖乖吃了晌午饭等着元征回家,尘埃落定,万里山河避免了一次生灵涂炭的险难。 六部总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丈踉跄入狱,深藏在其身后的余党被择出来,右侍郎陆俞因受人蛊惑,蒙蔽双眼,暂且降职,后续有无罪责且待进一步判定。 司马鉴系主左右,罪不可恕,理应与司马臣如一同问罪,但念在其有要职在身,皇恩浩荡,命其带职恕罪,将功抵过,留朝查看。 新帝九年,朝廷内部进行了一次大换血,从前的绝大部分中流砥柱被新人代替。御史大夫韩逊职责监察百官德行,立功嘉奖,另替国家新增良策,选贤举能。定王元征护国打仗,功不可没,特册封长胜将军,赏赐金银万两。悠悠大明,细水长流。 永安王府再一次被人重新打扫了一编,元晟亲口请元征带着家眷住回去,元征才不领他那份情,只回绝说麻烦,又问他要了几个太医来。 元征骑马领着三五太医回了京郊的宅子,正值午后,日头照的地上热烘烘的,丁甬拉着胡彦坐在树下,因有茂密的树冠遮盖,他们并不觉得热。 “阿征~”胡彦半躺在摇椅上,看见元征回来了立刻坐起来,嘴巴咧的大大的像上街 的小孩子见到了买糖的一样开心,“我今天乖乖吃饭啦!” 丁甬在一旁择弄着去年存好的草药,看见来人放下手,站起来迎接他们。 “乖孩子。”元征下了马,丁甬接过他的缰绳,胡彦则是等着他走到他的摇椅旁边来。 “他们是谁呀?”元征坐在他身边了,胡彦看着面前几个弓着身子的太医。 “我让他们给你治病,你不是记不起来从前的东西了么。”元征把胡彦的碎发拨到他的耳后,“他们和丁大夫一样,都会给人治病。” 胡彦的眼神又变得畏惧起来,拉着元征的袖子装哭,“我不想喝苦苦的汤~”他知道,有大夫给他看病,阿征就会让他喝那苦死人的黑色汤汁。 元征苦笑,手掌贴在胡彦的后脖颈哄他,“不喝药,他们只是先给你看看病,不喝药。” 胡彦不怎么相信元征说的话了,那次他就骗他说那汤汁不苦。胡彦觉得这次元征又在骗他,说什么也不肯配合,最后还是丁甬向他保证不开药,胡彦才鼓着嘴巴让那几个人给他把脉。 然而费解的是,这几个太医院顶尖的大夫也想不出治好胡彦的法子来,汤药只是内服调理,对胡彦头部的重创起不到多大作用。 有人提议用针,最后还是被其他人一致否决,丁甬已经试过了。没有作用,最后太医们灰头土脸的被人送回了城内,剩下元征拉着胡彦的手慢慢摩挲。 元征不失望是假,即使他很喜欢胡彦现在这样离不开他身边,但是心里依旧替胡彦感到心酸。他的过寒本是个活泼潇洒的少爷,只是因为跟了他之后,变成了如今这幅痴呆小儿的模样。 他害怕胡彦日后几十年都像这样活下去,那到时候,万一他不在了,保护不了他的心肝宝贝了,他的卿卿可该如何是好? 即使万分担忧,可这日子还是要一天天的过,那几个太医走了之后胡彦还开看心的,因为那几个人真的没有让他喝苦药,可是他看着身边的元征就不怎么开心了,浓密的眉毛总是紧皱着,让他不由自主的上去摸了摸。 “阿征,你不开心吗?你想不想吃甜枣子?我去给你拿。”说着胡彦便要抬腿下去,甜枣是元征出门给他买回来了,还有其他许多好吃的东西,就属甜枣最好吃。 元征及时拉住他的手,又忽地想起什么,朝桌子对面沏茶的丁甬问道:“我若带他回忆一些从前的事物,是不是或许能够想起来点什么?” 丁甬微微点头,“道理是这样,只是事实遇异人而不同解,您可以带王妃去试他一试,或许,正赶上有用处呢。” 元征等也不等,拉着胡彦回屋换衣服,想要带他去外面看看。 胡彦被元征养的娇贵,这几天衣服都是元征给他穿的,元征从他们收拾来的包袱里给胡彦套了身新做的轻绸长衫,外面罩着一层水绿薄纱,松散垂下的头发绑了根颜色明艳些的发带。 像从前一样两个人一匹马出了门,吩咐丁甬把胡彦要喝的药提前熬好,晚饭就不需等他们了。听得胡彦一阵撇嘴。 长安巷,盛筵居一幢三层高的小楼扎在一众低矮的商铺之间,元征把胡彦搂在自己怀里上二楼,对着伙计点了几个菜和一只烤鸭,拉着胡彦坐在二楼沿外的座位上等菜上来。 这里的鸭子一度让胡彦着迷的很,元征盼着自己带他来这里能勾起些许胡彦的记忆,可是看着胡彦的趴在扶手上往下打量的眼神,他看不出一点胡彦想起从前记忆的驾驶。 “阿征。” “嗯?”元征对上胡彦的眼睛。 “我想尿尿。”胡彦撇着两条清秀的眉毛。 “好。”元征站起来,朝胡彦伸手,他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要亲手抓着胡彦的人才放心,被上次的事吓怕了。带着小皇帝他们偷偷潜伏进司马臣如的书房时,都在担心家里的卿卿人安全不安全。 元征拉着胡彦往外走,下了二楼楼梯经过一口的东角落,去厕间的时候那桌上还没人,回来的时候便坐了个让元征眼熟的“神人”。 打仗之前带胡彦踏青遇到的老仙翁,一副神态地坐北朝南,眯着一双眼看着角落外的各色人等,黑檀木柄的拂尘放在桌面,所见之处和几个月前一丝变化都没有,而此刻正转过头来看着元征和胡彦,眼神玩味,像是在专门等他们一般。 元征顾不得更多,是人还是神他都要试一试,看着仙风道骨的老翁顿住脚,急切道“老先生!” 老翁只是悠然地朝他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元征拉着胡彦坐在他和老翁中间,“先生可是非凡人?”他看着老翁,也好像是孩童看见糖果。 “四海之内,芸芸众生,公子怎知,我便是那非凡人?” “老先生仙风道骨,咱们又不是初次见面,还请老先生恕后生我冒昧,”说着,元征的一条手臂从胡彦的后腰上挪到他得肩膀, “我家夫人现在像是得了怪病,不知先生可有能力助我?” 老翁拿起桌面的拂尘,慢慢道:“定王认为老夫我有能力,那老夫我,自然有这能力。” 元征愕然,内心的暗喜抑制不住,洋洋地挂在脸上,“先生果然非我等闲之辈,还望先生点明,我二人感激不尽。” …… 喜出望外的元征庆幸那几个太医没有白请,若不然,他也受不到他家过寒的启发,老仙翁跟着他们去了元征定好的雅间,拉着胡彦的手在他手心处比划一通,嘴里念念有词尽是元征听不懂的“仙法”。 临了,胡彦还是像个孩子一般,老翁只拍拍他的背,“有福,有福。”又告诉元征七日里需他滴半碗血与二两无根之水煎服,每日一副,七日后便有惊喜等着他,元征欲往深问,老仙翁闭口不再多说,只道天机不可泄露。 鸭子最终也没吃成,元征没心情,胡彦嫌它太过油腻,拉着喂胡彦吃了点淡口的饭菜陪老仙翁饮了半壶酒方毕。 回了宅子,元征一人偷偷进到后厨找了匕首, ☆、夫君。 本文独家连载于晋江文学城,请支持正版 胡彦的病过了三日未曾见好转,元征相信那老仙翁,日日不断放血煎药,到了第四天,心口开始抽痛,才叫丁甬发现他的伤口。 那割破的手腕内侧,已经有了两处三指宽到底口子,因着结痂又继续放血,结了痂的伤口又被利刃隔开,两处伤口两道重叠的伤痕,看得丁甬心里犯抽。 “这怎的是正经方子,这是邪门的妖术啊…王爷…”丁甬拿着金疮药涂在元征的手腕,劝说他不要再拿这样诡异的法子在自己身上开刀,怪不得他这几天总见着王爷在晚饭后进出厨房,他还当是给王妃端吃的,竟不知是在割自己身上的血管子给王妃治病! “您心口上的伤还没好全,如今还要拿自己的血来治病,万一这法子不管用,这…这……”丁甬说话牙都打颤,他行医多年,从没见过还要拿人血当做药引子。偏偏王爷治病心切,真真信服那传说中的老仙翁的话,真是叫丁甬头疼。 元征心意已决,打断了丁甬叫他不闭再多说,“左右七日,还剩三日,就算不管用,我也要试一试,总得是机会。” 况且,他真心相信老仙翁说的话,他们像是有缘,上次逢面预言的战争便实了现。这次的法子,虽然药方稀奇,但他拿的出来。能治好过寒的机遇,他总要尝试一把。 丁甬知道即使自己说再多他们王爷也听不进耳朵里去,只好替元征又煎一副补药,最后再三叮嘱元征,心口再疼的话定不能再如此舍命。 胡彦的补药停了,吃饭也不必再和燕窝,多补无益,只剩每晚一副的“仙药方”。只是这也让元征为难的很。 无根水丁甬有存,血水的味道极其不好,更何况还是煎开的血水,胡彦一开始时问到味道便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看着元征问他为什么又要喝别的药。 元征也不想看他这样,却还是求着哄着胡彦喝药,这几天胡彦像是习惯了,喝完了一碗血水还问元征另一碗搀蜜的苦药喝不喝,元征苦笑,在胡彦心里,血水的地位还不如苦药呢。 第七日的夜里,元征搂着胡彦睡在床上,两个人都没有睡意,胡彦是因为小孩子玩心重精神头足,元征则是喜忧愁掺半,夜不能寐。 “唔~唔~呜呜呜~”胡彦嘴里“呜呜”地哼着不成调子的曲子,两只手缠着元征给他解下来腰带玩,元征看他好笑,肘弯撑在床褥上看着他的小心肝自己和自己玩。 良久,元征脸上凌厉的线条都柔和下来,一根手指也勾住胡彦手里的束腰带,“卿卿在唱什么呢?” 胡彦朝他嘻嘻一笑,“外面的。” 元征会意,他们住的宅子是一处大户人家闲置的宅邸,外面人家不少,只因宅子居在最深处,适合静养静歇,也因此,元征从凉边来时,选了此处做暂居处。 西墙外有一方空地,他们在院落歇息的时候尝尝能听见墙外几个稚童的玩闹声,有几次胡彦也想出去和他们一起,但元征担心那群孩子欺负他的心肝,便唬着胡彦不让他出去,现在想想,又是一片心酸。 “快好起来。”元征握住胡彦的右手,楠楠说道。 “嗯?”胡彦学着元征平日里疑问的样子。 元征笑他鬼机灵,亲了亲他的额头紧抱他入怀,叫胡彦闭上眼快睡,他也合眼,心里虔诚的向上苍祈祷,明日醒来,还他一个从前的机灵活泼的胡过寒。 四更天,一丝睡意全无的元征醒过来,低头看着窝在自己脖颈下的胡彦,长叹一口气,下一刻心口处便开始剧烈的抽痛起来。 像是燃着的火药在他心口里炸开,元征尚且还有一丝松缓,便忍痛等他胡彦醒过来。 剧痛让他未承受多时,昏睡过去之后又痛的清醒回来,反复两次,眼睛朦胧之间,怀里的胡彦动了,元征抬手,“卿卿?” “夫君?” 是夫君,不是阿征,他的卿卿,终于回来了么…最终的疼痛让元征失去意识。 睡醒一觉如大梦初醒的胡彦,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猛地从口中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他们的素色被面,吓的胡彦险些离开他怀抱往后面躲,再一刻便开始朝门外面喊人。 宫里得知了定王爷心创伤复发的消息,天子亲自出宫到他们京郊的宅子去探望,看见胡彦梨花带雨的守在元征床前,仿佛丧了夫一般。连忙命人把着宅邸的人都带往了永安王府。 王府的条件比那宅子好的多,太医也方便替元征看病,胡彦只好跟着大队人马回了他们从前住过的王府大宅。 丁甬虽为大夫,可是碰着元征这样棘手的病情,还是需要多几个人帮助才能更好得替他治病,胡彦什么都插不上手,只能抱着元征轻轻的哭,丁甬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布针治伤的第三日,元征终于醒过来,面色发白,唇舌干涩,好在一睁眼便看着胡彦守在他身 边。 躺在床上看着绣了纹路的床帐,元征便知道他们在哪儿了,下一刻被胡彦吃力的抬起他的后脑,另一只手喂他喝水。 “夫君…”胡彦把头垂的低低的,不想让元征看见他都是泪水的花脸,嗓子颤抖着要说些什么,话到了喉咙口又紧的出不来声。 元征躺在床上不能不能使劲,有气无力的朝他笑道,“我的卿卿,总算是回来了。”说到最后,两个人都红了眼。 胡彦倒吸了吸鼻子,拿下腰间的手帕给元征擦眼泪,看着他深沉的目光对上自己的眼,又一次想要抱着他大哭一场,可是他夫君现在动不得,轻轻一碰便会很疼。 “丁大夫说,你失血过多,都是我…都是我喝了你的血…”胡彦的鼻子又开始抽了,鼻头都是红红的。 元征拉着他的手,刚要说什么,一嗓子咳嗽咳起来不停,震的他心肺疼,被胡彦惊恐万分的顺了好久的气才止住。 “你现在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那我的血就没有白放,傻子。”元征扯着沉痛太手臂摸了摸胡彦的脖颈。 “可是你现如今…如今都快死了……”胡彦崩溃,拉着元征的手痛哭。 元征一张脸猛的抽搐,他虽然感觉到了疼,但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吧,“瞎说什么,为夫好的很。” 丁甬端着托盘进来,刚好听见他们方才的对话,笑着把药碗端过来,“老夫都和王妃解释过了,他非不信,说我们大家都在安慰他。” 元征也笑,干涩的嘴唇泛开了白皮,被胡彦使劲的扶起来后靠在床头,一个人也不叫胡彦喂他,举着碗大口大口喝下去。 “再服几帖药便可下地了,切记莫要乱动身子才最紧要。”丁甬唠唠叨叨地嘱咐完出去,留下“重逢”的二人好好温存。 “我被人捂着口鼻掳过去的,进了他们的帐篷,就有人往我嘴里喂了颗药,再之后我便睡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胡彦和元征十指交缠。 “苍天保佑,让你现在又好端端安然无恙的留在我身边。”元征后靠着床头,一双黑眸专注的盯着胡彦看,死也挪不开。 “丁大夫说我那些时日什么也不记得的了,你还要叫我如何吃饭,如何穿衣。” “嗯。”元征朝他微笑,点头。 “那岂不是变成傻子了?”胡彦嘟嘟囔囔。 “谁说傻, ☆、尘埃落定 过了晌午,韩逊韩钰来探望元征看见胡彦已经恢复了常人一般,不禁为这两口子夫夫鼓掌。 “我还以为,从此以后,都要唤你小嫂嫂了呢。”韩钰眼睛睁得大大的,围着胡彦一圈圈的看。 “咦~你还不如喊我一声大哥呢。”胡彦十分嫌弃韩钰刚刚对他的称呼,看来他傻傻的那几天没少做傻事,都从嫂嫂变成“小”嫂嫂了。 韩逊看着胡彦他们二人愉快的讲话,转过头来看着依旧靠在床头不肯躺下的元征。 “我本来未想告知老师,我们的计划,若我们失败了,他老人家该担心了。”韩钰看着元征正色道。 “他总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元征眼睛追寻着胡彦。 “我也是担心老师得知了你不在的假消息难过。” 元征笑了笑,拍着韩钰的肩膀,“上次离京前,我便同他谈过,不必担心这些。” 韩钰长呼一口气,“司马臣如已经如实招供,皇后凤印上交太后,司马鉴上且留在朝廷。八年前的事,是不是该翻一翻了?” 胡彦原本在和韩钰吃点心,听见韩逊说到七年前,忽地插了一嘴,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七年前的事,说来简单,元征随父出征,打了胜仗班师回朝。司马氏封后,司马臣如刚执掌六部总管,野心勃勃,集结朝廷一帮臣子拉拢势力,仗着永安王府没了家主,打压元征这颗刚要上升的日头。又因新帝上位,对朝堂政史盲目,才叫司马臣如得了逞。 利用兵权独大等由头给元征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说他欲有篡位之妄想,害得元征被关在天牢数月,饱受□□。最后还是元晟心软,贬了元征去凉边做个闲散王爷。却没想到七年之后,被坐实了篡位之名的却是司马臣如这个喊捉贼的贼人。 天道好轮回,遮天的国丈气定神闲的坐在众关把守的天牢内,方圆十里连个犯人都没有,一丝光线进不得,好一个镇定自若的老狐狸。 伤口未恢复好的元征命人搀着自己走进来,胡彦在王府死活不许他今去找司马臣如,没抵过元征的执拧,况且元征还不许他跟来,这会儿正气的在家里躺着剥干果吃。 元征让人侯在天牢门口外,一个人稳稳当当走进阴暗的牢笼,背影在朦胧的光线里有些恍惚。 一旁的狱卒打开牢门,恭恭敬敬站回在岗,元征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着自己面前闭目的司马臣如,临 死还能如此淡定,不知道他的内心到底是否会有那么一丝的不安。 “老狐狸,你还打算再浪费几日天牢的牢饭?”元征沉声道。 坐在地上的司马臣如依旧不肯睁眼,“那就要看定王爷的心情了。” “呵,司马臣如,现如今明白如背锋芒的感觉了吧。” 司马臣如不说话了。 元征撩襟蹲下,看着司马臣如头上糟乱的花发,目光狭促,“你可知,八年前我被你和你那羽党污害的光景?” 他瞧着着老狐狸眼角搐动,随后接着道:“我父亲战死沙场,三十万大军班师回朝只剩十万有余,我和我那兄弟们连贺酒都没来得及痛快喝一场,就被你一个有心篡位的名头捅进这里,你可知,我当时的想法?” 元征的胸口作痛,嗓音提高了些,八年前那半年的牢狱之灾他没齿难忘,不是因为屈辱,而是发自心血的愤懑,他愤的是小皇帝的握不住王权,怒的是朝廷风气一头倾向佞臣,悲的是那些战死沙场未能魂归的将士和他父亲。 “二十余万冤魂因你一句有心篡位而背上叛徒的名声,早些下去地狱吧,他们都在等着你呢。”元征阴森的朝他笑笑,继而司马臣如睁开了浑眼。 “阎王早已摊开了生死薄等你下去找他,下面的厉鬼炸好了热油等着把你放进去,抽了你的臭皮囊和筋骨,把骨血当柴火烧。” 司马臣如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忽而觉得身后一墙的黑暗都是阻拦厉鬼的高墙,说不定就就在元征走后,那些红眼碧发的恶魔就会把他带走。 “你…你……” 元征唇角勾着邪笑,看着结巴说不出话来的司马臣如,“怎么?这就害怕了?国丈莫担心,这牢里的鼠崽子饿的很,你很快就会被它们先分食,到时候下不下地狱,我们来世在会。” 他说完便不再多留,看了最后一眼老狐狸,那人面色惨淡,身后的干草堆内有微小的起伏,司马臣如还坐在原地,没意识到一点危机。 元征走出牢门,狱卒重新关上锁恭送定王离开,司马臣如还未站起来,便感觉后背贴着肉身有东西钻进来,随后便是锐利扎进后脖颈,那是一只常年活在阴暗角落的毒蝎子,巴掌大小,靠着蛰捕老鼠过活。 现在剧毒尾巴扎进人身血脉,等喝够了司马臣如的血才爬出去,被它吸食的司马臣如连换气的机会都不曾有,喉咙刹那间便像是被完全遏制,不到一刻钟四肢 抽搐无力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七窍流血还明目,眼睁睁的看着草堆里冒出一群老鼠,分分爬在他身上各处啃咬。 报应啊。 牢外晴空万里,元征乘软轿回府,老狐狸终于除掉,心头大患解开,元征再无牵扯,只剩下家里一个需要宠爱的小少爷。 京郊外的民巷,尚书韩逊奉皇命来收回贼子司马鉴手中的兵符,从前的气派家室荡然无存,司马鉴一人因职务脱了罪名,只携带了自己的贴身物品搬到这里住下。屋内一眼扫过去任何东西都没有,从前光鲜亮丽名声远扬的国舅爷现在一穷二白。 司马鉴从唯一的包袱里拿出号令御林军的玉佩和兵符,两样东西一黑一白透着晶莹放进韩逊的手里,司马鉴目光深沉落在韩逊脸上。 韩逊就是那谦谦君子的典范,和他人相交情义淡如水,向皇上进言循规蹈矩,脸上从始之中挂着处变不惊,悲喜自容的镇定,这样的君子有什么才能够触动到他的真心面目?司马鉴不得知,目光如炬地盯着韩逊侧脸的鬓角。 “还望司马侍郎真心改过,为我大明效忠。”韩逊把兵符和玉佩收入囊中欲转身离开,又被司马鉴出声喊住。 “不知尚书大人可否赏脸,与我这个罪臣共进午餐?”司马鉴沉沉地盯着韩逊已经转过身的柳腰,宽大的关服裹在身上衬的韩逊有些瘦弱,绿松石银丝腰带一掐更显得他身条细瘦,柳腰盈盈一握,不过司马鉴的本意不在这里。 “司马侍郎抬举,下官另有要事在身,恕韩逊失陪了。”他一点都不想在和这个司马鉴纠缠,倒不是因为君子不与小人同流合污,而是答应了韩钰今日中午陪他去清心斋吃点心,小弟好不容易求他一次,长兄怎可拒绝,抬腿便要走出这压抑的屋子。 “韩逊,”司马鉴的声音急切了些,他从木椅上站起来,“用饭的时辰有什么要事?难不成要去和那些你新扶持上位的官员吃酒?” 君子握拳转过身,凝眉看着如此污蔑他的司马鉴,“司马鉴,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么叫扶持上位?他司马鉴当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的狗德行吗? 一身玄服傍身的司马鉴神色逼戾,冷笑道:“是,我就是小人,怎么样,小人我请韩尚书赏脸吃个饭,韩尚书就不能答应?” 司马鉴简直是强盗逻辑,韩逊喉咙塞着话语,赌气和他出了民巷。 这里离太傅府远了些,韩逊和司马鉴又僵持许久,现在回到 家里找韩钰,恐怕清心斋的点心都已经卖光了,韩逊一边在心里默念韩钰莫怪大哥,一边跟着司马鉴进了家小面馆。 小馆子人多热闹,繁杂的下不去脚,韩逊微皱起眉,最后还是司马鉴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带他坐下。 忙不过来的小二过了好一会儿才过来他们这一桌,嘴脚麻利的问了他们要的东西,又笑着一张脸请他们稍等。 一个稍等便过了大半个时辰,韩逊早上只喝了盏清口的茶水,这会儿闻着四面八方的面香饿的紧,他两手正正经经放在桌面,尽量保持平静的等着上饭。 旁边的司马鉴见状站起身,韩逊的视线转向他,顺着他走向面馆门外,待他再回来,手里多了个纸袋子。 司马鉴走进把纸袋放到韩逊手边,韩逊打眼一看,原来是个芝麻烧饼,应当是刚做好,腾腾地冒着热气,芝麻香混着面香勾的韩逊眼馋嘴馋。 可是韩逊并没有立刻动手,他一向矜持,这美味是司马鉴一个和他没什么相干的人买的,韩逊有些犹豫,随后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枚碎银子推到司马鉴的茶杯前,“多谢司马侍郎。” 司马鉴任凭那枚银子孤零零地摆在桌面,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韩逊,似乎要看着他一口口吃下那纸袋里的烧饼。 韩逊是真的饿了,早上肚子里仅装着一杯茶水度过早朝和这半天的公务,待到处理完那些事又一个人骑马来找司马鉴取兵符,撕开那纸袋露出香喷喷的面饼,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咬进嘴里。 “来喽~二位公子,您的牛肉面。”小二端着方木盘走过来,两大海碗面放在各自身前,“客官慢用,我家的面头多着那。” 韩逊顿住吃烧饼的嘴,待小二走后又咬了一小口饼子,把没吃完的饼子放回纸袋,从桌面上的筷笼中挑出双筷子,慢条斯理地挑着碗里的面条,大半块烧饼填了肚子,韩逊觉得自己已经饱了七分。 司马鉴见他斯文地挑上一筷子面条,吹了吹热气再悄无声息的吃进嘴里,和四周那些呲溜呲溜大声“吸”面的粗人差异显著,而后低下头沉默吃饭。 韩逊果然已经快饱了,海碗里的面条未进三口便觉得腹内饱实,再处不下去另的。 噤声吃面的司马鉴见他放下筷子也停住嘴,不禁道:“韩尚书原来吃的是猫食。” “托了司马侍郎费心买来的烧饼。”韩逊面无表情的和司马鉴对视。 “男子,身强力壮是本分 。” 韩逊皱眉,“男子,心胸宽广,胸怀天下才是本分。” …… 两个人说来说去都不像是在同一个话题上,唱戏都唱不到一块去,韩逊顿时后悔为何自己要和这个司马鉴置气,吃饭前就应当干脆一走了之,管他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在此刻和他推敲什么男子不男子的,司马鉴不就是想说他不想个真男子么。 司马鉴沉沉看了他两眼,低下头吃饭,韩逊也没心情管什么礼貌不礼貌,提襟从长条板凳上站起来,“司马侍郎慢慢吃,下官先走一步。”穿过热闹的人群大步流星往外走,再不管身后的司马鉴。 角落里的男子低头吃完了自己的面,又端过对面的海碗,大口大口吞进嘴里。 ☆、倒v结束 本文独家连载于晋江文学城,请支持正版。 从前的定王爷冤罪被翻,天下大白,司马臣如沦为百姓们的笑柄,天子大赦民间,祈福日后的大明风调雨顺。 盛筵居今日被人包了场,微服出巡的皇上在后宫打扮了出宫,给此次“抓狐狸”计划的能者庆功。 元征和韩逊一人带一个“小祖宗”赴约。胡彦这几日唠叨元征唠叨的厉害,总嫌元征不珍惜自己的身子,心口的伤并未愈合还总往家外面跑。 唠叨来唠叨去,元征都有些想念前些日子那个需要他喂饭的胡三岁了。 韩钰吵自家哥哥也吵的凶,说好陪他去清心斋失约不说,还没收了他的蹴鞠不准他再出去和人“胡来”。 韩钰反抗未果,日日憋在家里和账房先生下围棋。 皇室威严浩荡,天子大驾光临,惊动了百年老店的管家人亲自伺候,至于为什么定在这里,当然不只是因为这里的鸭子盛名。 元征被他向来看不上的皇弟请到上座,胡彦坐到他的旁边,韩逊韩钰面面相觑,心里对圣上打的什么小算盘门清儿。 上好的佳酿倒满酒杯,不等元晟陪笑端着酒杯向他敬酒,元征顺手牵袖仰头饮酒,杯子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剩下举着酒杯的元晟悬着双臂在空中,好不尴尬。 手臂垂直桌子底下的胡彦悄悄拽了拽元征的广袖,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他夫君了。 元征就是不肯原谅曾经误会他的元晟,恼他竟然不相信自家人而向着外人的话。可总是这样不给皇帝留情面,这样,也不太好吧。 元征放下酒杯太了右臂搭在胡彦的肩膀上,完全忽视胡彦对他的小动作。 一脸讪笑的皇上顺着放下酒杯,一手握拳放在桌面上,低头对元征道:“皇兄,我知道,你打心里还是恨我的。” 皇兄冷笑一声,玩味的看着他。 元晟这个皇帝在他感激不尽的皇兄面前继续认错,“是我愚钝,当初轻信了贼人的胡言乱语,害得你被冤枉,关进大牢,后来还不肯相信你的为人,把你谴到凉边去。” “是我昏庸无能,江山社稷握在我的手里还险些被人夺了去,朝堂上的忠言我没有听取,若没有你和韩逊一干人,我们明室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也是我治理无方,险些让天下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氐羌来朝贡时就应当多派人留心,害的那南陲的 生灵白白死去。” 元晟身为一国之主这样低三下四承认错误,除了元征能受着这样的“大礼”,恐怕再无神人能让元晟如此声泪俱下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多么无能的君主了。 桌上其他三人敛声闭气,连平时镇定自若的韩逊都有些畏惧了,看着元征把玩着酒杯的玩味神色,谁也不知道元征心里到底想怎的对待元晟定王道歉了,看到今天的庆功不过是个皇上向定王道歉赔罪的幌子。 良久,后背有些发毛的胡彦听见自己夫君终于开了金口。 “完蛋东西,祖爷爷把皇位传给你就是让你一句无能就把天下拱手让给小人的?”元征质问道,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元晟顿时吓的不敢说话了,他这个二皇兄忒吓人,小时候就把他扔进过御花园的水池里,他是真怕元征。 “身边有这么衷心的良臣你不相信,非要信你那老狐狸岳丈的话,怎么,皇后娘娘的魅力竟然如此大么?” 元晟摇头,眼眉低垂,天子在关南定王这里相当受气。 元征也不是有意要小皇帝难看,该训斥的训斥够了,元晟才能把话听进心,皇位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元晟身边睡不定还有哪个王大人李大人想造反,若不给元晟足够的警惕,他也不能总是在这时候恰巧护着他们明室的皇位。 “给我倒酒。”元征没好气的和元晟说话。 座上几个人明朗起来,元晟也面带喜色,看来他皇兄这是要原谅他了。 利利索索的给皇兄倒酒,元晟先举起自己的酒杯,一脸欣喜的看着元征,“皇兄。” 元征举起自己的杯子,和韩逊他们示意,桌上几个男人一同碰杯,胡彦也包括在内,磁器清脆碰撞几声,大家一同进酒。 这顿饭吃的尽兴,无甚酒量的韩钰喝胡彦醉的一塌糊涂,元晟也没多喝过酒,迷迷糊糊的举着酒杯还要喝元征敬酒,一遍一遍的骂司马真如不是人。 胡彦脸颊酡红,醉晕晕的靠在元征怀里,手握着个肥美的烤鸭腿一口一口的啃咬着。旁边的韩钰手抖着用筷子夹花生米吃,哆哆嗦嗦像小鸡啄米,可怎的也吃夹不进嘴里一个花生米粒。 元晟从宫里带来的暗卫看皇上嘴里,犹豫着何时带皇上回去,站在雅间外听着里面的人说醉酒话,时刻听着元晟什么时候说回宫。 韩逊摁着韩钰不让他往桌子底下钻,最后几个醉鬼都想要开开雅间的窗户从二楼“ 飞”下去了,酒席才作罢,各自带着喝醉了的人回去。 元征平日里都不给胡彦喝醉的机会,今日胡彦总撒娇说他必须得替元征挡酒,还唠叨他不许多喝,元征才答应,谁知道胡彦喝醉了臭德行这么多。 喂胡彦喝了两碗醒酒汤又抱着他去外面吐了两回,折腾到日月交替还未醒,元征对着窗外的明月发誓,日后,他也不许他的过寒喝酒了,一滴都不行。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胡彦又开始撒酒疯,躺在床上的双腿缠住站在床边的元征的腰,非要他背着自己在王府走一圈。 元征嗤笑,分开他缠在腰上的腿让他别闹,现在外面都换夜灯了,这小祖宗忘了自己怕黑了不成。可惜头脑不清醒的胡少爷就是不干,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非要元征背着他去外面转一圈,最后竟然还用上了装哭的伎俩。 没办法,会撒娇定王胡少爷就是无敌,元征只好找了见自己的外套给胡彦穿上,蹲下身子背起胡彦出了厢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胡少爷要他夫君背一圈,他夫君就真的要背着胡彦在偌大的永安王府转一圈。 夜里起来打梆子检查大门口的下人们惊呆了,看见他们定王背着王妃一步步走在王府的个个角落,还以为两个主子又在玩什么新奇的“情趣”,纷纷低头装作看不见一般快步回房,千万不要打扰了这两人的“好事。” 胡彦时而出点声音问元征他们这是在哪,时而不出声在元征耳边上吹热气,弄得定王爷真的没了脾气,谁让他摊上这么个祖宗了呢。 夜幕下的永安王府静谧和谐,白日里那些杀机在温柔定王月色下全部变成了星子的射影,一从一从打在高墙上,婆娑斑驳,元征脚下的土地松软,一脚踩下去给人踏实的感觉,元征内心徒生一股暖意,心想就这样背着他的卿卿在月色下一辈子也是个不错的享受。 稀里糊涂的胡彦又睁开眼,恍慌神看见小路左侧的花园,勾着元征定王脖子让他往花园里面走,元征苦笑,连声说好。 夜来香一丛丛开放,他背着胡彦走进便闻到袭人的幽香,胡彦扭着屁股要从他身上下来,蹲在那花丛前使劲的嗅着花香,像是要把那香味全吸进自己体内似的。元征郎目星眸,盯着此时的胡彦又想起在乾州,他们去丁甬药房后院那个给草药浇水的胡过寒。 胡彦采了一大把花握在手里,蹲在地上向后仰着脖子看元征,“花,做蜜花糕吃去,嘿嘿…”元征不留情面的笑了,他的过寒太 可爱了,三句离不开一个吃字,撒酒疯还想着为自己以后吃什么做打算。 “夜里风大,这花咱们拿进房里,我背你走完这半圈便回房可好?”元征也蹲在地上,想着再把胡彦背起来走回去。 胡少爷回他一个俏皮又有些傻兮兮的笑脸,半站起来趴在元征宽厚的背上,“驾,驾!” 王府大小房屋渐渐熄了灯,显得外面更暗了,只剩一圈围着房屋的夜灯,胡彦像是完全清醒了过来,趴在元征的背上不敢往四处看,脑袋贴着元征的脸望向天上的月亮。 良久,胡彦听见元征沉沉道:“卿卿,日后,你我的生活就是一马平川了,我定不会再让他人有一丝的机会伤害到你。” 胡彦的心口贴着元征定王后背,感受到他说话时心肺传到后背的颤动,心尖尖儿也跟着颤的厉害,嘴角弯弯,下一刻便重重地亲了他一口,“嗯,我相信定王爷厉害的很呀!”毕竟都是能够训斥皇上的人啊。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为夫我说的?”元征问他。 胡彦歪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想了想,附到元征的耳朵眼儿里和他说悄悄话,“唔,我最喜欢你了,下辈子也要喜欢,你要是教我些厉害的武功,我也可以保护你。” 元征低笑,收紧托着胡彦双腿的手臂。 微风擦过他们的嘴边和耳朵旁,把两人方才的甜言蜜语送到九霄上,月宫里的嫦娥为他们见证,天宫里的月老保佑他们一生美满。 第二天醒过来的胡少爷倒是要后悔死了,元征心口的伤还没好,昨夜竟然就这么陪着自己胡闹。 ☆、看我三连更波波拳! 元征的伤口又修养了七日方觉得好的差不多了。 胡彦担心他再复发,碰也不敢碰元征,平常只是扶着他下床,撑着他去厕间,元征和他说了好几次他没事胡彦都不信。简直把他当做了个瓷花瓶。 天气一日日的热起来,元征的伤口只怕发炎,平日便要敞着胸口,时不时还要拿干净的帕子沾些清水轻轻擦拭在伤口处清洁。 这些,当然是胡少爷亲力亲为,然而时不时,便会发生擦枪走火的“祸端。” 外头烈日高照,屋内的床上,桌上,摆了两大盆往外吐着凉气的冰块,这是皇宫里存下来的冰,元晟特地命温公公多弄些放在永安王府,莫要让他二皇兄的伤口再感染。 有个冰便凉快了许多,元征仗着自己的伤口愈合的好多了便开始不老实,明明身上舒爽,非要向胡彦抱怨伤口痒,让胡彦拿帕子给他擦一擦。 胡彦不敢怠慢,找来专门给元征擦拭身子的小水盆和帕子,打了些水来,怕凉水激到元征的伤口,又去后厨倒了些热水进去。 从外面走进来便又沾了一层的薄汗,端着水盆放在床沿,手拿着帕子在水盆里浸湿。 元征盯着胡彦鼻尖上的细汗,心想着一会儿万一做起来,他的小宝贝儿的鼻尖上又得出多少汗。 柔软的帕子慢慢擦在形状狰狞结痂的伤口上,胡彦轻轻动一下便要“请示”定王爷,“疼不疼?” 元征看着他摇摇头。 再挪一挪帕子,抬头,“疼不疼?” 定王爷再一次摇头,“不疼的,心肝儿。” 胡彦不说话了,不一会儿,额头又冒出细细的汗来,床角的冰块都不管用。因为是元征喊他喊出来的汗。 床帐已经换了薄纱帐,银钩勾着两边的薄纱在两侧。 胡彦弯着腰替元征擦伤口,他坐在旁边便要扭着腰,擦伤口不方面只好弯着腰,可是弯腰脑后的长发贴在脖颈出垂下来,气的胡彦在心里骂自己今日为什么不把头发挽成发髻。 元征见他弯着腰种种难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在这里。” 胡彦低头,看了一眼他的大腿,“不行的,会伤到你的。” “小傻子,为夫的腿又没受伤,你现在给我擦伤口如此难受,过会儿还要上药,你怎能坚持的住,嗯?” 一只手已经移到胡彦的后腰替他揉一揉,他的过寒 已经弯了好一会儿了。 胡彦细想,觉得元征说的十分有道理,可是看着元征的伤口又犹豫不决,生怕牵连到上面的心口,最后被元征强制地拖着他的腰坐在了大腿上。 心里的诡计第一步实施成功,定王爷唇角带笑。 好不容易擦完伤口,胡彦从胸口出掏出一个小巧的玉葫芦,里面装着要给元征伤的上的药,药膏清清凉凉,是丁甬早就制好的特效药。 握着两头的小葫芦拧开,胡彦小心翼翼地擦出一块来,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肚,轻轻擦着药膏抹上去,还有淡淡的薄荷叶味道。 元征被胡彦手指擦过的地方泛起一阵痒意,底下的元征也开始犯难。 好几个月没有碰过他的卿卿了,再加上前些日子交替的以外,现在积攒起来的恶劣想法像篝火一样燃烧起来。 一只手不老实的从胡彦的后腰下滑到坐着他大腿上的小身子,轻轻一捏,瞬间让胡彦从他身上跳起来,元征连忙装惨,另一只手放在心口旁边大声哎呦,“好疼,过寒,你弄疼我了…” 胡彦自然紧张,锁着眉头脸趴在元征的伤口上,“我大意了,我大意了……”完全忘记了刚才到底是谁让他突然跳起来的。 再一次坐在定王爷的腿上,胡彦专心的给他擦药。 这个药膏需得反复擦拭,效果才能好,元征心口的箭伤狰狞,胡彦没有胆子想象一只打野猪的箭是怎么从元征背后插到前胸来的,那样太可怕了。 老好了一会儿的元征又开始作祟,胡彦忙着给他擦药,他却直接伸出一只手欲剥开胡彦的衣裳。 “你这个坏人,都伤成这样了,还……”胡彦气元征不知道珍惜身体,丁大夫都和他们嘱咐过了,不要大动身子的! “卿卿,你不想我么?为夫都快要想死你了。”元征狭长的眼角又变得妖孽起来。 “唔,那也不行~”胡彦拦不住元征的手,他的一只手已经钻进来,揉捏着敏感,胡彦当然难受,可他更担心更要紧元征的伤口,这大热天的,万一伤口崩开了,元征得多受罪呀。 然而最终,软弱无能的胡少爷臣服于手段高超的元征,倒吸着元征动作。 这次胡彦使的力气比往日都要大,元征不能大动,腰腹一使劲便要牵扯心口,实在动不得,只能让胡彦自己来。 胡彦身上满布细汗,元征欲罢不能,但是只要一贪图那当时的爽快, 带来的后果将是心口剧烈的疼痛。 胡彦被他弄得一边哭一边动,一边还要照顾元征的伤口,看着元征直起身子都要拦,“唔…啊…你别动…伤口…伤口…” 酸胀,不满足,压抑,胡彦痛苦万分,红着眼睛在过程中还给元征擦了两次药膏,真是不容易。 好不容易弄完,胡彦横趴在床上让元征给他擦身子,床脚盆子里的冰水,擦在身上极其凉爽,可是轮到他给元征擦便没有那么爽了。 元征面色苍白,心口处的伤有细细裂开的痕迹,脓液顺着细缝往外流,和胡彦抹过的药膏交融在一起,吓的胡彦连忙撑着酸软的两条腿去喊丁甬。 房内寂静,胡彦红着脸大气不敢喘一口,再看床头上的元征,面无表情。 处理伤口的丁大夫反正快要被这对热情似火的小两口气疯了。正是日头毒的时候,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这时裂开,还是因为…… 胡彦悄悄撇了撇丁甬的脸,和元征一样没什么表情,呼出一口气,再狠狠地瞪元征两眼,都是他这个大色魔干的好事! 上完药,丁甬在元征的伤口处糊了块黑膏药,定王爷刚刚还在挑逗胡彦的脸也因为胸口这块难看至极的膏药黑下来。 “就不能,换个东西贴?换个颜色也行…” 丁甬严肃的看着元征,“老夫觉得,应该给您二位开两贴败火的方子才是最合适。” 元征再没话说,胡彦咬着下嘴唇目送丁甬走出他们的卧房。 方才酸软的腿顿时一点子力气都没了,颤抖着双腿扶着旁边的桌子坐下,胡彦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丁大夫说的有道理,他和元征…真的该败败火了…… 自从胡彦恢复了记忆,还没有出去逛过玩过,京城这些日子又发生不少变化。七年前元征的冤案被翻出来重新审,司马臣如最终死有应得,废后也没能和皇上何解。 打入冷宫的第三日便悬梁自缢了。司马鉴将功补过,昝代职位,人越加冰冷,朝堂之上再没人同他交谈,从前的国舅爷变成了如今的过街鼠。 元征的病基本好全,每晚上还要喝两幅汤药。 胡彦幸灾乐祸,他那几日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想起来,数数从前喝的那些苦药汁便恶心的不行。元征还骗他说是甜的,哼,现在轮到他喝苦药了吧~ “你当我是你这个小孩子?喝个药还嫌这嫌那。”元征嘲笑他,随后举起碗仰头喝个干净, 最后还学着胡彦平常的样子吐了吐舌头。 身子好了便能出门,这是元征对胡彦的承诺。又过三日,元征带着馋食馋的紧的小娇妻步行出门。 “我不记得我说过盛筵居的烤鸭字腻呀~”胡彦其实记得,但是元征不同意他大热天的吃这个,况且,他们前些日子不是还在元晟的邀请之下去过盛宴居么。 “那为夫也不能吃,你看,我的伤口还没有好,丁甬说过,要吃清淡些的东西。” “唔,不打紧!”胡彦甩开元征的手独自往盛筵居里面跑,“我买一只带回去自己吃!” 只剩元征一人长身挺立在侧门口,望着胡彦已经如清风一般消失的身影,轻笑道:“傻子。” 买到香喷喷烤鸭的胡彦听话了,元征带他去哪便去哪,最令他头疼的是高高的毒日头挂在天上,烤的人如同烤鸭一般无精打采,最后还是一碗冰碴绿豆汤解了难。 住在这条巷子口,是个口嘴利索的小伙计,被毒日头烤炽着还大声吆喝,元征便是被他吆喝着吸引过去的。 简单的绿豆汤盖上冰碴,小小的匣桌上摆着冰糖、枸杞、山楂片等配料,两个人站着捧着大瓷碗喝下满满一碗,顿时觉得身心通透,再不想在外停留,抱着胡彦的烤鸭回了王府。 王府的花园里有个大大的凉亭,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胡彦拉着元征想要在凉亭里吃了鸭子,人还没走到凉亭,倒是听见些闲言碎语。 “王爷不回乾州不就是因为皇上要给他加官进爵嘛。” “王爷的病还没有养好…” “何止,妹妹,我看呀,王爷八成是不会回去了,京城多好。” 原来是两个丫鬟在嚼舌根。 “可是……” “可是什么呀,我听抬轿的大哥说,皇上还要给王爷赏赐几个美貌的女子呢。” “王爷不会…” “不会什么?男人都是一个样子…” “那你说, ☆、胡少爷有喜了!! 本文度假连载于晋江文学城,请支持正版。 悄悄嚼主子舌根子的两个丫鬟惊慌的转过身,看见自己口中的两位主子就站在她们面前。连忙跪下,花容失色。 “王爷饶命,王妃饶命…小奴该死,小奴该死…王爷…”方才还在咄咄逼人的丫鬟连连认错,简直不给旁的小丫鬟说话的机会,双膝伏地,脸上连带肩膀颤抖。 “哎~”胡彦双手叉腰看着他们两人,包了纸的烤鸭被夹在腰间,地上的两个人,尤其是左边那个话多的丫鬟,“你说让本少爷说你们什么才好?” “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小奴该死,小奴知错了,请王妃饶恕小奴吧…” 胡彦又“哎”一声,“我家夫君对我如何,我怎会不知?别人说的可就全是真的?另外,你们在这里乘凉也就罢了,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商量我们两个,小姑娘,你说,我应该如何饶恕你?” 那话多的小丫鬟再不说话,跪在地上乌央乌泱地默默垂泪。 “算了,你们该如何如何吧,好自为之。”胡彦不放在心上,只是看着这两个小丫鬟才这么小便知道在背后说人坏话总是不应该。 两个小丫鬟在地上趴着不敢起来,直到元征又重复一遍胡彦的话,两个人才挂着泪花站起来小跑着离开。 胡彦抱着烤鸭拉着元征往凉亭里做坐,在凉凉的石凳下落了座又拍拍自己的额头,遗憾道:“应该让她们送凉茶过来的,”动手撕开油纸,“咱们也让后厨做些冰爽可口的绿豆汤,那个小哥儿卖的绿豆汤好好喝呀。” 元征嘴边含着笑,拿着胡彦的手帕给他擦了擦汗,“她们的话你不放在心上?” 一个泛着油光香喷喷的鸭子腿被胡大少爷利落地嘶下来,听见元征问他摇了摇头,没有啊,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呀。” 筋道的肉质伴着香到骨头缝里的味道释放在胡彦的嘴里,鸭肉表皮烤的酥酥的滋着油,还有炒香的芝麻粒儿沾在嘴角。 胡彦的嘴唇上也挂了一层油,他刚想要把肉递给元征吃,又想起来元征的伤,悻悻的收回手。 一脸遗憾地举着自己手中的鸭腿,“哎,可惜啊,这么好吃的肉,我家夫君不能吃,可惜啊…” 元征一把搂过他的脖子,薄唇覆在胡彦的唇角,灵活的勾走了那几个点缀的白芝麻,弄得胡彦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满脸嫌弃地看着他。 “咦~油腻的男人~” “油腻”的男人只是邪魅的盯着他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笑了笑。 亭子下确实凉快不少,两个人坐在荫庇下乘凉,胡彦吃肉吃的撑了,烤鸭肉还有一半没吃。 元征问他这吃次过没过瘾,胡彦十分不客气的摇了摇头,表示下次可以吃下一整只。 回了卧房,里屋桌子上的茶已经变成凉茶了,正正好给胡彦刮刮肚子里的油。 元征没吃东西,方才看胡彦吃肉吃的又香,现在也觉得有些饿了。 就着凉茶吃了几块桌子上的点心,还是感觉那些糕点疼死甜腻,索性喝了大半壶茶。 百无聊赖的胡少爷托腮盯着元征,心里这会儿才有些失落,元征是王爷,现在又立了大功,从前的冤枉事也澄清了,他会不会,真的被皇上留在京城呢? 他只是个小户人家的破烂少爷,元征见过的世面他没见过,元征经历过的事情自己也没经历过。 胡彦突然又觉得他和元征之间像是看不到交集的人。 他有些想念乾州了,有些想念胡家塘还有阿鼠了。 “夫君。” “嗯?”元征盯着他这多愁善感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心肝儿。 “我们,我们何时回家呀?”胡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 元征朝他笑,大掌早已把胡彦的右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内,“你莫担心我会留在这个劳什子京城,皇帝也别想左右我,咱们这两天就回家。只是我这心口…”元征又捂着自己的胸膛。 一听见伤口,胡彦立刻激动起来,忙不迭的盯着他胸膛,紧张道:“你的心口怎么了?啊?不是已经好了吗…” 元征的伤不是一时半会便能痊愈的,他的伤口现在虽然已经愈合,但随着天气炎热也变得慢慢痛痒起来,时不时还会阵痛。 “莫怕,偶尔疼一疼,卿卿不要怕。”元征扣着胡彦的肩膀让他坐下。 “咱们不走了,不走了,先把病养好再说!”胡彦还是担心元征,只要一想到元征带着伤给他喂了七天的血,胡彦便觉得他自己需要学着照顾他夫君。 元征说过,心脉相连,心伤着了,脉也被割破,他害怕的要死。 “别怕,卿卿,别怕。”元征看着胡彦对他的紧张样子便觉得无比欣慰,可是胡彦总会因为他的伤而过度害怕,这不是他要见到的 后果。 定王爷最后还是带着胡少爷离京了,在探望完大学士寿良学之后。 他们和韩家两兄弟一起去的。年迈的大学士看着自己的几个学生心有千万感慨,最终还是慈祥的告诫他们,心怀天下,为公为民。 宫里的皇上确实想要留下他二皇兄在京城,朝廷如今元气大损,虽然韩逊已在招揽人才,但元晟依旧内心不安,总想依仗元征这个能给人安全的靠山。 然而他只收到一封元征让胡彦帮他代写的书信,才得知元征已经带着自己那五万亲兵回了乾州。 连见他一面都不见,元晟很想问问他二皇兄心里还把不把他这个皇帝放下眼里,但元晟也只是想一想,因为他没那个真正问出来的胆子。 最令人悲伤的莫过于章武、岑进两个拜把子兄弟,从前打仗一起睡一张行军床的交情,连上战场都替彼此当过敌人的刀枪,阔别七年,未曾见面。 又由于两个人都处在军中,时常连书信来往的机会都没有,两个好兄弟就这样生生断了联系,现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定王这一走,他们便又要分开了。 据将军府上的下人说,岑将军拉着章将军喝了一夜的酒给他送行,最后还要府里的人拿着他的长矛指着两人,非要上演一处好兄弟同生共死的戏码…… 胡彦坐在元征派人给他专门做的马车里悠哉悠哉,马车内的空子比他们平时座的马车要大至少三倍,像他们卧房的大床那样宽敞,可以任由胡彦躺在上面滚来滚去。 满脑子荒荡的定王爷还想拉着他的卿卿宝贝在马车里情’鸾一番,被胡彦义正言辞的教训了一顿。 还拿着指尖往他没受伤的心口处轻轻捣了捣,问元征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可怜的定王爷咬牙切齿的想着那个拿箭射他的畜生,盼望着自己的伤口赶快在回去的路上痊愈,如此,他回了家也好像家里的母亲大人交代。 然而世事难料,元征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老天爷又赐给他一惊,在度过了几日提心吊胆之后,这一惊才转化为了喜。 回程的路上果然热,一行车马还有五万亲兵,长长的队伍走不了多久便觉的热的不行,回乾州的路途变得遥远起来。 胡彦上路第三日,便开始觉得身体不适。 一开始只是嗜睡,他和元征两个人都当做是天气太热的原由,便没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胡彦开始变得一 整天一整天的没胃口,吃不下去饭,看见饭食胡彦的肚子里便开始翻江倒海,整日靠饮水当做吃饭。 元征让丁甬给胡彦检查身体,担心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又或者,胡彦这样不吃饭,总要,想办法解决。 坐进马车里的丁甬手指落在胡彦手腕上,看了大半天也不肯抬头,额间的皱纹如沟壑一般深,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自己诊断失误了。 “到底是怎么了?”元征紧锁眉宇看着愁眉不展分丁甬。 良久,丁甬抬起放在胡彦手腕上的手,郑重地看着胡彦他们二人,“王妃…有喜了。” 听完,元征石化了一般,盯着丁甬看了看之后便盯着胡彦的肚子看。 胡彦大手拍在马车内的小花桌上,“本少爷可是个男的!丁大夫,您怕不是给我看错了吧。” 丁甬摇头,“不不,老夫前些日子听到您血脉里的一股异动,就是我今日诊到的胎儿,王妃,您……真的有喜乐。” 这回轮到胡彦傻眼了,呆呆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盘腿坐的姿势连忙慢慢换成跪坐的姿势,又无助地看向元征,“这可怎么办呀?” 元征伸出双手把胡彦抱在自己怀里,看向丁甬,“这是这么回事?” 丁甬顺着自己的羊须,沉思良久,“恐怕,是氐羌给王妃喂下的药相关。” 胡彦惊恐地回想他那晚被抓走的情形,一只手紧紧攥着元征的衣襟,怎么什么稀奇的事都让他碰上了,呜呼呀! 然而深谋远虑的定王爷困忧的却不止眼前,氐羌那群畜生,喂胡彦吃下去的鬼东西先是害他没了记忆,又让他变傻,现在又弄得胡彦一个男人怀了身孕,谁知道 ☆、正文完结 胡彦的记忆才刚寻回来没几天,又突然间揣了个孩子在肚子里,况且他还是个男子,这不免让元征为他担忧。 做了“娘”的胡少爷倒是心大,知道自己有个娃儿之后还挺高兴,腻在元征的怀里问他将来要给他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这倒是提醒了元征,看来他们在盛筵居时,老仙翁告诉他们要迎来得惊喜,便是胡彦肚子里的小东西了。 元征一边担忧一边兴奋,卿卿过寒的肚子里,可是他们俩共同的血肉。 过寒受过他的精血,肚子里的,是两人灵肉交合又血脉相同的至宝。 “有了孩子,你可不能像从前一样撒野胡乱跑闹了,知道么?”元征手指摩挲着胡彦的唇角。 胡彦现在娇贵的很,丁大夫让他多休息安胎,看着脉像,孩子已经半个月了。 算一算时间,也正好是胡彦被人喂了药之后到如今的时日,孩子三个月前,胎气不稳,胡彦一定要多加注意。 同时,他们回程的速度也就更加放慢了些,跟着的亲兵也可以松歇着前进。 下人端着洗好切好的瓜果呈进马车,胡彦的胃口依旧不好,只有些清口货酸甜的果子给他开胃,幸好他们一路都能摘到些,让胡彦和他肚子里的娃娃吃到新鲜的瓜果。 元征的伤没有大碍了,当下最紧要的便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过寒,整日里抱着人在怀里给他读些有趣的书籍,或者讲故事,打发寂赖,也是给他们的孩子早早的传授知识。 傍晚时分的落日余晖很美,也只有这时大地上才散去一整日的炎热。 元征从马车上跳下来,再抱着从里头慢慢出来的胡彦下车,搀着人坐在树下。 那时候胡彦胡彦都会把头靠在元征宽厚的肩膀上,两个人十指相扣,望着眼前的万里霞晖。 车马悠悠地涉山涉水回到乾州城,定王府一早便接到了王爷王妃要回来的消息,丁管家带着一众家眷侯在大门口望着已经整几个月未归家的两人。 章武领兵回了兵场,元征派个侍卫驾着马车回到他们的家,进了家门便去佛堂见老夫人。 武仪夫人烧香拜佛盼回了打完仗的儿子,还带回个儿媳肚子里的娃娃,虽然胡彦的男儿身子让她感到惊奇,但知道了这几个月的来龙去脉后,总还是拜了拜菩萨像。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到了家胡彦 才晓得做一个怀有身孕的母亲多么辛苦,元征桎梏着他,不允许他上跑下跳。 连平时喜欢吃的巧嘴都要有忌口,最气人的是,他好不容易不需的再喝苦药,如今有要被逼着服用什么安胎药。 怕苦的胡少爷一看见那碗里的黑药汁便想吐,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胆汁都吐出来,索性丁甬只让他喝了三日,再无多服。 定王爷打胜仗凯旋归来的消息一日之内便传遍了全城,城里几个从前和元征还能混到一起的富贵子弟纷纷上门拜谒,忙着陪胡彦找趣儿玩,只让管家打发了人回去。 “孕夫”的日子不好过,从前“飞檐走壁”的胡大少爷现如今为了保护腹中胎儿,万事都要小心为之,连喝口凉茶都要当心会不会凉着肚子里的孩子。 夜里睡觉时总是不老实,元元征且不能让他面对面躺在自己怀中,丁甬来过他们到底卧房只让胡彦喝元征调换一下位置。 胡彦该睡在床外侧,背对着元征睡觉,元征本来还担心胡彦半夜会掉下去,横着自己的一条铁臂环住胡彦上腰。 从前在房中肆意妄为的事情都得手敛了,定王爷想了想自己未来个月的日子,任重道远。 搂着胡彦蹭在他的脖子里摩挲,一边贴心胡彦辛苦,一边愁自己也不容易。 要说最不容易的还是王府的下人,伺候主子用饭还要被两人腻一脸。 明明有凳子不做,他们王爷非要少爷坐在他的腿上,这还不算完,一双筷子喂两张嘴,他们少爷只管张嘴,王爷夹什么,他便吃什么。 偶尔也会有挑剔的时候,都被王爷哄着他把不喜欢的菜色吃下去。 院子里、花园里、甚至后厨的厨子都能被定王爷宠妻的功力折服,他们的王爷,从前还是个潇洒自如,英气豪爽的大丈夫,现如今便是个宠妻、爱妻、一步都不能离开妻的痴情汉子。 后厨的两位厨子也是这么想他们王爷的,从前元征在他们面前还有威严,现如今,为了他们少爷想要一口吃的什么都做的出来的王爷,简直不能再令人觉得他温柔。 因的胡彦胃口刁,后厨做东西一切从简,又要做的贴和他的口味,这且不是重头戏,每晚上过了一更天,才是让人最为头痛的时刻。 夫君~”深夜,饿醒的孕夫胡少爷又开始叫人。 元征自从他们有了孩子之后便没有怎的熟睡过,睁开眼望着已经转过身子来的胡彦,“这次又想吃 什么?” 定王爷已经习惯了自家娇妻这半夜醒来想要吃东西的性子,且胡彦每次要吃的东西还都极其的麻烦,府上还不一定有。 “我想…”只是饿却还未想好要吃什么的胡少爷啃了肯自己的手指,被元征温柔的拿下去。 “嗯?” “我想吃…我想吃外面买回来的干果。”胡彦的眼睛还是晶莹剔透的,如同往眼眶里嵌了汪清泉。 元征苦笑着叹了一口气,前几日他的小娇妻还嫌弃人家那份干果味道太重,他便吩咐春香给扔了,怎么今日又开始想吃那一份。 半夜三更,他要上哪里给他的心肝宝贝儿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变出来干果? 胡过寒啊胡过寒,你果然是老天爷派来向我讨债的。 “乖,你上次还嫌人家不好吃,我便给扔了,明天再派人去买,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吃食让你馋的?” 元征捏了捏胡彦的后脖颈,从前的那处有骨头撑着,硬的很,现在这些时日已经长了些肉了,他的过寒整个人也被他养的长了肉。 孕妇的心思总是令人难以捉摸,听见元征把他想吃的东西给扔了,立刻撅着嘴巴生气起来,转过身子不去看他。 连横在他腰间的那条手臂也被胡彦推开,相当的气呼呼。 元征捏了捏薄眼皮,凑到生气的小娇妻耳后,“心肝儿别气,明日为夫带你出门买怎么样?” 一听到出门便兴奋的胡少爷立刻扭过头,方才皱着的眉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喜上眉梢,他这么多日子都没有出过门,一是总是觉得身子乏累,二是元征忧虑他的安全,也不喜欢他出门。 “你这大骗子可莫要骗我!”胡少爷的嘴巴弯弯的咧着,说话却是凶巴巴的看着元征。 “君子一言。”元征伸出小指朝着他。 胡彦笑嘻嘻的也伸出自己的小指来和元征勾在一起,“驷马难追。” “那,为夫带你出门了,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啊?”元征看着胡彦坏笑到。 “唔,那你想要什么嘛。”胡彦就知道元征不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他。 “给为夫叫声好听的来~”元征来了精神,一只手撑着床褥看着躺在他怀中的胡彦。 一心想要出门的胡少爷识时务,眯着眼睛盯着他,“好夫君。” 元征闭眼点点头,又睁开,“还 有呢?” 胡彦脸上依旧笑嘻嘻的,“元征哥哥~” “嗯,还有呢?” 胡少爷在心里暗骂元征这个大混蛋,非要让他叫出这些/情/趣/的叫法,可是他有求于人,只得巴巴的叫人,心里的小账本又记上元征一笔,扔了他的好吃的,还要他瞎叫人! 外头仲夏的星子点点璀璨,皓月挂在枝头,屋内屋外,宁静的很。 第二天一大早胡少爷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地醒过来,扭头看和还熟睡在里头的元征,心里懊悔着自己这几日是不是太过折腾了,让他家夫君这般劳累。 慢慢拿开腰间的手臂,悄悄下床选衣服。 一个时辰之后,元征醒来,便看到自家心肝儿坐在梳妆镜前嘟嘴。 下床走过去,弯着腰抱住对这着铜镜撅嘴巴的小人儿,湿漉漉的吻印在白皙的脸颊上。 胡彦原本在大木柜前欢欢喜喜的选着衣服,可是等他好不容易选了最漂亮的一件长衫,套在身上,爱美的胡少爷却发现自己在铜镜里,已经臃肿了许多! 再弯下腰看看自己脸,小脸仿佛大了一圈,直起腰来,原本平坦的腹部怎的都鼓起来!他才怀着身孕不过一月呀! 元征看着胡彦因为这便发小模样直想笑,看着胡彦黑下来的笑脸,只好憋着笑去找了件自己的素衫来。 他的衣裳大,套在胡彦的身上松垮,却看不见胡彦只是微微鼓起的腹部来,系上束腰带,搂腰依旧是盈盈一握。 “我家过寒的小脸儿俊着呢,哪里就大了?嗯?”元征双手捂着胡彦的两颊,他家卿卿实在是过于紧张了,明明只是圆润了些,不细看都看不出和以前有什么区别而已。 “哼~你就知道哄我。”胡彦双手环着元征的脖颈,眼神娇嗔。 “嗯,谁让我就只有你这么个缠人的小祖宗呢?”元征含笑看着他。 “嘻嘻,夫君。” “嗯?” 胡彦踮脚对上元征的薄唇,而后立刻松开他往外小跑。 “我们快上街呀~” “欸,卿卿,慢些跑!” 乾州的七月热情似火,王府外的树木葱茏林立,元征最终拉上了胡彦的手慢慢往外走,高高的日头照着他们在身后拉出斜长的影子来。 巷口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只花猫,看见他们走过便猛的一步一步跳上 屋檐去。 胡彦晃着元征的手臂,两个人相视一笑, ☆、番外一 司马鉴小时候还没有像长大之后讨人厌,至少不令韩逊讨厌。 韩太傅辅佐储君读书,长子韩逊是伴读。 司马臣如在新帝上位之前只是刑部吏部总管,因着储君要喊他一声舅舅,司马鉴也就常常跟随父亲进宫,去和未来的新帝玩在一起。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七岁的韩逊正给旁边写字的元征念书,黯淡的书房里突然被人打开门,比他们大七岁的司马鉴走进来。 小小年纪,总是皱着眉头,看谁都高兴不起来。 “司马哥哥,你手里拿的什么?”元晟见着自己舅舅家的小哥哥来了也不敢下去找他,今日祖父给他布置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做不完功课不能离开书案。 “父亲叫我拿来的桂花糖。”司马鉴两步迈一个台阶走到书案旁,朱色木盒放在墨盘边,一双黑眸盯着坐在旁边的韩逊。 “你可以吃,他不可以。”说着便双手打开了盖子,推到韩逊的手边。 韩逊抬头呆呆的看着司马鉴,他只见过这位小哥哥几次面,每每挂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给他吃东西还是头一遭。 他扭头看了看手里依旧牢牢抓着笔的元晟,又看了看里面码的整齐飘着蜜香的桂花糖,抬头朝司马鉴摇了摇脑袋,“还是等太子写完字吧。” 司马鉴看了看他没说话,又盖上了盖子,从旁边拉了张椅子来,坐在旁边看着元晟写字,韩逊在一旁给他念字。 功课好不容易做完,元晟跳下椅子,抱着桂花糕打开盖子给了韩逊一块。 又转头问司马鉴:“哥哥,你吃了没?” 司马鉴摇了摇头,看着比他自己矮一头的两个小孩。 元晟捏了一块递给他,被司马鉴又推回去,“我不吃。” 一旁的韩逊才不管这么多,合上书放在一旁,又摆正了笔墨,拿着手里的甜糕吃起来,本来热乎乎的蜜糖已经凉了,丝丝缕缕拔不起来,放进嘴里便化开。 小小的糕点一会儿便全进了肚子,司马鉴还坐在椅子上,看着韩逊空空的手,便从元晟的盒子里又拿了一块,朝韩逊招招手,“过来。” 韩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脸上冷冰冰的司马鉴,犹豫了一会儿抿着嘴跳下椅子走到司马鉴身边,缓缓伸出手心,眼神有些畏惧地看着撇着司马鉴,发现司马鉴盯着他的脸,便马上低下头,桂花糖已经放在了他的手 心里。 “这个糖好吃,我要给我二皇兄送去。”小太子合上盖子舔了舔手心,一步一步往下迈脚,落着韩逊和司马鉴在后面。 韩逊舔着桂花糖外面的一层蜜往下跟着他,司马鉴走在最后面,把搬过来的椅子又放回了原处,连带着元晟未摆正的的椅子。 忙着吃手里东西的韩逊脚下没走稳,踉跄了一下子,被身后的司马鉴及时地扶着,才避免了从台阶上滚到底下。 司马鉴一只手抓着韩逊的手,另一只手梏助他的小臂,韩逊那只手原本抓着桂花糖,整只手掌都带着蜜丝,沾了司马鉴一手。 “谢谢你。”韩逊站稳了身子,连忙看向身后扶了他一把的司马鉴致谢。 一手黏糊糊的糖汁令司马鉴没有波澜的脸皱起,松开韩逊的手走在前头,沾了一手糖的手被他抬起,向上卷了两指宽的袖子,“走吧。” 韩逊不敢再分心了,拿着糖一阶一阶的下去,和前面两阶梯往下走到底司马鉴拉开了距离。 他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司马鉴停住了脚步,抬着手臂看了看自己的手,最后把卷起的袖子又放了回去。 御花园百花齐放,蝶蜂飞舞,在大学士的书阁读完书的元征和韩钰在花丛里捉虫,元晟老远捧个盒子喊人,“二哥哥!二哥哥!” 一只花色蝴蝶静静合着翅膀趴在黄色小花上,眼看着元征手里的茶碗便要扣上去,元晟一个尖声叫喊便吓跑了蝴蝶,猛的扇着翅膀飞走。 “欸!”气的元征朝飞走的蝴蝶喊到。 “耳朵真灵。”韩钰坐在花丛的泥地上,素色外衫脏了也不管,手指揪着一片片柳形的花叶。 元征气的不行,这只蝴蝶他们连着看见好几日了,今日好不容易差一点遍能抓着,又被那个咋咋呼呼的元晟搅了乱。 “二哥哥!”元晟抱着盒子溜着跑进花丛里,外面站着一排跟过来的小太监。 “你喊什么喊?我的虫子都被你吓走了!”元征拿着瓷茶碗扣在元晟束好的发髻上,正好把半掌高的发髻全盖住,看得元晟身后的温公公翘着兰花指叫出来,小太监们心惊胆战。 “我是要给你们送糖来的。”元晟撇嘴拿下茶碗,手里的盒子被韩钰拿过去。 “司马哥哥送给我的桂花糖。” 元征拿了一块咬去一角,剩下的被放回盒子,韩钰在一旁倒是吃的开心。 “好吃吗?”元晟看着韩钰,圆嘟嘟的笑脸咧着嘴。 “唔,好吃!”韩钰的嘴巴被一大块桂花糕撑鼓,眯着眼睛点头。 元晟看着元征没有继续吃,才想起来他二哥哥不喜欢吃甜甜的东西,连忙凑到韩钰身边去和他一起分着吃。 韩逊跟着司马鉴走在后面,看着花丛里的三人。 韩钰首先看到自己哥哥,他哥哥总是和小太子一起读书,而他都是和元征哥哥在先生的书阁和府上读书,看见久不出门的韩逊从地上站起来,“哥哥!” “我在这里!”韩钰朝他挥手。 元征觉着没意思,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后面跟着两个孩子出了花园,小太监们连忙拿走太子手里的茶碗。 “元兄。”司马鉴朝元征拱手,元征向他回礼。 他们和韩钰都是寿良学大学士的学生,先生告诫他们君子以兄弟相称,于是两个十岁的君子见面总是像模像样的拱手称兄道弟。 那次的糕点韩逊都不怎么记得了,对司马鉴的记忆只停留在他离开元征他们之后,从前他有时还和他们一起写字,后来便再也没怎么见过那个总是冷着脸的小哥哥。 新帝上位,远走边疆打仗的元征师兄回来,司马鉴已经成了国舅爷。 封后之宴,群臣奉礼,官任御史大夫的韩逊和司马鉴谋面,那张印象中的脸还是冷若冰霜,黑眸敛着让人看了害怕。 韩逊坐在桌尾,坐了一会儿方觉得有人在看他,巡视后,竟然是司马鉴在盯着他,韩逊不解,不想过去和这个国舅爷搭话,低头喝茶。 韩太傅晚年恶疾,病来的疾,人走的也快,韩逊方过十九岁,便在管家的帮扶下处理了父亲的丧事。 十七岁的韩钰只知道趴在哥哥的背后哭,元征比他们大许多,留在府里处理了不少要事。 司马鉴也来他们家里吊唁,临走时蹲下看了看跪在一旁披麻戴孝的韩逊,未留下只言片语,只是用他的冷眸深沉的看了看憔悴的韩逊。 再有接触便是元征被司马国丈冤枉,新帝不念及他们之间的旧情,年迈卸任的大学士去和皇上求情都被驳了回去。 韩逊此时力量薄弱,官拜尚书也没的实权。司马国丈新任六部总管,一权独大,群臣傍伏,站在韩逊这一方的大臣少之又少,此时的少年,极其痛恨自己的无力。 站在自己父亲那一 方的司马鉴成了韩逊唯一攻克的对象,韩逊约他在府上喝茶,想要通过国舅爷的力量和他父亲求求情,这或许还有些希望,司马鉴看上去不像是不讲理的人。 可谁知国舅爷拎了盒桂花糖赴约,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未说话,国舅爷等的不耐烦了便要走人。 韩逊心想明人不说暗话,直直的说出了自己邀他来的目的,韩逊至今还记得他对他说的仅仅那一句话。 “他做了什么,与你何干?” 元征最终还是被放了出来,自此被皇上“好意”指去凉边,美名其曰是戍守一方水土的王爷,其实就是被流放走的眼中钉。 韩逊从那之后更是看清了这满朝文武的假面,收起自己儒弱的性子,淡然待人处事。 新帝七年,南陲开战,韩逊与元征书信往来密切。 他们虽不在一处,秘密却相通,待二人实行起大计之后,韩逊则更需要在朝廷活动起来,替元征打掩护,一开始请求派兵是真,向皇上报丧是假。 只是没想到这之间夹了个握着兵权的司马鉴。 他去求见皇上发病,被人折伤了双臂,最后还被司马鉴扣在府上,韩钰站出来护着他,司马鉴便要拿派兵威胁他,权衡之下,韩逊不得不低头。 只是韩钰回去的那晚,让韩逊吃惊心颤的事颇多,使他对司马鉴产生颇多距离和些许同情。 “你可知为何我要留你?”司马鉴站在他面前,弯下腰双臂放在他坐着的椅子两边,从前冰冷的双眼此时透着些奇异的目光,整个身子以绝对控制的形态笼罩着韩逊。 在韩逊失神间,司马鉴的脸越来越近,最终一个吻落在韩逊的唇角。 “你!”他想要推开司马鉴,可惜两条手臂动都动不起来。 这人还趴在他面前,盯着他的双眼看来看去,良久才说了句话,“呵,看来,你都忘了。” 司马鉴把他扶起来,再没对他做什么越矩的事。 一晚上相安无事的过去,韩逊被司马鉴的人送回了府。 临走之前也没见到本尊,跨出门槛时挡了一脚,双臂失衡,被旁边的下人扶了一把才未摔在地上。 韩逊那时才回想起他们小时候的记忆,他不敢回头,连忙进了软轿子。 司马臣如勾结外敌,意图谋反,篡夺皇位。终被他们一举拿下,司马鉴脱离不了干系,皇后也被皇上摘除,打入 冷宫。 司马臣如道出自己密谋多年的真相也不肯回头,澄清对元征的冤案之后便被斩了首,只剩下司马鉴一个人还带着官位留在朝廷。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又皆为利往,超中的大臣被换洗了过半,知道事情的老臣也通通倒戈。 司马鉴成了个别人落井下石的对象,从前那些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人也都变成了往他身上吐口水的人。 司马鉴从不生气,脸上再无半点波澜,相比以前,人变得更加冷酷。 韩逊有意和他保持着距离,偶尔听着身边的人话说重了,不忍心一个孤傲的人被污蔑成一堆废墟,也会帮着司马鉴辩解,只是从来不叫他知道。 又一年,他上鉴的选举人才制度被广为实行,韩逊亲自检验成果,一身低调下访科试。 未曾想抓到个没有脑子的考生,作弊被他发现也就罢了,竟然随身带着凶器,幸亏韩逊身后有人,司马鉴一举拧断了那莽撞人的手腕子,匕首应声落地。 韩逊回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司马鉴,淡然地道了声谢,随后急忙走开。 又一年的除夕,韩逊带着韩钰给父母上完了香,回家的路上经过宫门。 遇到正好骑马出来的司马鉴,两个人霎时间四目相对,韩逊犹豫了片刻,竟然拽着缰绳走过去,邀司马鉴去他家过年,那人竟然也答应了。 司马家除了司马鉴一人已经满门覆灭,除夕之夜若是他独自一人,韩逊在心里告诫自己,他就是看他可怜才做出如此举动。 韩钰在他旁边咬牙切齿问自家哥哥把这白眼狼招到家里去干什么,被另一旁赶上的司马鉴听到,冷声问到,“你当年还吃过我这白眼狼给你的桂花糖。” 韩钰的涨红,又气又疑惑,拽了缰绳飞的一半跑在了哥哥和司马鉴前头。 韩逊看着前面的小弟叹了口气,心想着这孩子跟着他何时才能长大,司马鉴神龙摆尾一般从腰间掏出块东西,用纸抱包着递给韩逊,韩逊犹豫着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是块小孩子才吃的板糖,朱色硬块,实则是山楂和冰糖熬制成的东西。 嘴角的弧度淡淡的,韩逊团了纸片递给司马鉴,酸酸甜甜的糖塞进了嘴里,司马鉴看了他两眼,沉默不语,两个人架着马慢悠悠走向太傅府。 ☆、番外二 来年三月开春,胡彦的肚子已经八个月大,日日挺着腰被元征抱着、搀着吃饭睡觉。 整个人被元征养的圆润了不少,原本尖尖的下巴有了些弧度,脾气时而极其温柔,时而又极其暴躁。 远在胡家塘的阿鼠来找过他一次,赶上过年的元宵节,不仅他一个人,带着他来的还有镇东头来探访从前老师的教书先生。 元征派人把他们两人从码头接到了王府上,胡彦阿鼠两个老友一见面便相拥在一起。 胡彦在过去的半年经历的种种使他十分懂得了珍惜,抱着阿鼠嗷嗷叫,痛哭流涕,那场面,堪当犯人斩首前的亲人相见。 最后还是元征提醒他当心孩子,两个抱着哭的人才停下来。 站在一旁的元征和教书先生一个已经习惯他俩这幅样子,一个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 阿鼠没有空手来,从布口袋里抓出只猫崽抱给他的好朋友,猫崽不过胡彦的两只巴掌大,喵喵叫的声音细小。 胡彦真心害怕他一个手劲儿大了,便会把这只小东西捏死。 元征拿来块下人给他们未出世的孩子做好的棉垫来,胡彦用它裹着这小东西,才敢稳当的抱在怀里。 远道而来的阿鼠这才注意到胡彦的肚子,伸手摸了摸,“阿彦,你一天吃几只鸡呀?” 胡彦笑了,拍拍阿鼠的头,阿鼠也长高了,将将到他的胸口。 身上的棉袄子看上去厚实暖和,不知道是阿鼠买的还是谁给他做的。 “不是吃,我肚子里,有一个娃娃呢。”胡彦低头看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微笑,眼角透着的尽是温柔。 阿鼠和镇东头的先生没惊讶他的肚子多久,便又关心起胡彦的身体来。 担心他是否吃的消,毕竟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这个不是件容易的事,背后的元征咳了两声,表示一切都有他在胡彦身边,那些担心都是多余。 元宵节热闹非凡,憋在家里又好久未出门的胡大少爷心里痒痒的很。 他现在出门,不仅元征拦着他,见不着面的老夫人也要拦着他。 家里的下人从前看他出门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瞎,如今是每每看见他向大门靠近都要劝他回屋,胡少爷着实感觉心累。 不过最后还是在元征的陪同下和阿鼠他们一同上了街,这时候胡彦才发现他似乎以后都不必担心 他的好朋友受欺负了。 教书先生说阿鼠读书十分刻苦,且学到的东西比任何一个学生都多,将来必定能够考取些功名。 另的,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人,教书先生的手搭在阿鼠的肩膀上,时不时低头问他冷不冷,看来,他的阿鼠是个有人在乎的孩子了,胡彦很高兴。 阿鼠送给他的猫崽也是从教书先生家里那刚生下的一窝猫里面抱来的,被王府的一众下人喂的结结实实的长了身子。 到三月已经成了“王府一霸”,不算大的小身子走到哪里都翘着尾巴,雪白的毛色油光水滑,赭褐色双瞳透着不好惹的气势。 王府里那些喂过它的小厮一概不让碰了,只任由着和它玩的婢女们还有胡彦在它的身子上、头上摸来摸去,抱来抱去。 最生气的莫过于定王爷,冬日时胡彦嫌冷,在床上睡觉怀里也要搂着猫崽取暖。 可怜元征,“吃”不到自己的小娇妻已经够他难耐的,如今又来了个猫崽子舒舒服服的“霸占”着他家卿卿的怀里! 气不过的定王爷趁着胡彦睡着了便拎着猫崽要把他抱下床,可不过一会便又挑衅一般跳回胡彦的怀里,还要喵地叫一声,声音比白日里的叫声弱,让元征不由得佩服起这只教书先家的猫。 佩服归佩服,该轰的还是要轰,可惜这只非凡的猫崽子缕缕都没有让元征得逞。 反而总是气的元征朝他吹胡子瞪眼,胡彦还笑他总跟一只猫较个哪里的劲。 定王爷和白猫崽子争风吃醋,酸的内心难以平复,最终决定断了小东西的粮,反正它也不要他碰,不要他摸,那就干脆惩罚一下这个小东西。 要让他心中有数,谁才是这个王府真正的主人。 胡彦有时累了只想睡觉,猫崽子跑到哪里也管不上,终于等到元征命令下人不许喂白猫崽子食物吃的一天后。 饿的喵喵叫的小东西爬到睡熟的胡彦脸上,伸着小爪子挠他,似乎想要和他告状一般。 睡梦里的胡彦正看到自己刚生下来的孩子,睁眼看见锐利的爪子未反应过来,心口猛的被吓了一跳,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待元征走进屋,边看着自己那没怎么睡醒而被吓到的小娇妻坐在床头,嘴巴嘟起来,一脸幽怨地看着他,那只白猫崽子竟然还有脸敢蹲坐在他的卿卿宝贝身边! 走过去温柔地抱住小心肝儿,凌厉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旁边的小 东西,这次小东西开窍了,连忙跳下床跑出去,逃离自己的“作案”现场。 “吓着我的过寒了?”元征对上胡彦的眼睛,“看你以后还抱不抱它上床。”定王爷在心中窃喜。 胡少爷被吓着也就那一小会儿,只不过是想在元征怀里撒撒娇被自家夫君抱着哄哄罢了,他并没有因此就不想抱着小猫崽上床。 不过因此一劫,定王爷义正言辞的找了个笼子来,胡少爷晚上想要猫崽上床,可以,但必须要小东西待在笼子里,不然就把他关在门外。 可怜胡彦少爷,每日睡觉前都要委屈巴巴的撅着屁股趴在竹笼子上和他的猫崽说悄悄话。无外乎什么你真可怜,元征大坏蛋什么的,床里面的定王爷只得捂住自己那颗欲流出血来的心口…… 从那之后,家里的下人便发现,猫崽子不愿意只待在家里的屋檐底下打盹了,它向往着大门外的风景。 王府巷口的大花猫没有家,长得肥硕,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王府的下人们有时会喂他些东西吃,但不敢抱回王府养,没人要的猫,多半养不熟。 日头照的屋檐底下暖哄哄,胡彦坐在铺了厚厚一层棉垫的圈椅里晒太阳,旁边坐着几个小丫鬟给他逢制衣裳,春春手里做着他们孩子要床的小衣裳。 娃娃在肚子里不知道是男是女,索性衣裳便男女各做一身,胡彦实在闲的发慌,便看着她们几个做活,元征出门去了,等到傍晚才能回来。 出门的白猫崽子从大门口跑进来,胡彦盯着它,随后另一只大白猫从外面的墙上跳进他们的院子里,扫地的家丁刚要拿手里的笤帚驱赶,被胡彦喊住了。 大花猫便这样大摇大摆的进了王府,嘴里好像还刁了什么,待两只走进,趴在主厅旁的竹林,胡彦才看清,花猫嘴里咬了只死老鼠。 花猫把自己捉来的食物放在了白猫崽爪子旁,白猫崽不理它,闭了眼打盹。 花猫又拿嘴舔了舔白猫崽的脸,睁开眼定王猫崽立刻便要拿爪子挠它,花猫不躲,看着它睁眼更加得寸进尺的舔它。 最后两只猫缠着滚到了一起,胡彦眼睛就这么一直勾勾的盯着两只,看着他们互相扑倒,然后花猫站起来,摁着白猫崽又舔又挠,束手无力的白猫崽反扑不成,躺在花猫身下“喵喵”叫起来。 胡彦越看越不对劲,怎么两只猫缠在一起大半个时辰呢? 春香带着几个丫鬟进了屋准备午饭,胡彦还坐在 圈椅上,这时他才看懂,原来竹林里闹做一团的两只猫在做羞羞的事… 白猫崽子一声声勾耳朵的叫换,听的胡彦不自在,上面那只花猫还在生猛的往白猫崽身上扑,脸红红的胡少爷赶紧回了房。 晚上用过饭,下人搬了大木桶来,里面撒上些安神的干草药,元征脱了胡彦的衣服,扶着他进了热气腾腾的大水桶里沐浴。 胡彦的身孕越来越大,走动也变得困难了些,腿上有时总会使不上劲,腿酸抽筋偶尔还腰疼,丁甬建议多揉一揉,泡一泡。 元征的大掌缓缓的捧着温热的水往胡彦细腻的皮肤上泼,时而落下,指尖挨到敏感的腰侧,弄的胡彦会忍不住叫出来。 叫的元征心猿意马,身下涨得难受,他和胡彦在他三个月后也就只做过一两次,担心胡彦的身子,便不敢再放肆。 五六个月都是憋着,这让猛的一开荤而又猛的一戒肉的定王爷有些煎熬,但坚定不移的为了守护他家心肝儿的身子骨,定王爷再难受也得忍着。 “嘶,烫~”胡彦想着白天那两只猫,回过神来才感觉方才的水灼的他的肉火辣辣的,撇着小嘴看向元征。 元征小心翼翼的神进去手,“不烫啊,刚好。”他知道胡彦不喜欢热水的感觉。 胡少爷果然噘嘴,“就是烫,你不在水里面,感觉不到的。” “乖,心肝儿,烫些对你身子骨好,一会儿就不烫了。”元征伸手去拿小桌子上的帕子。 水桶里溅起几个水花,元征扭头,是胡彦拿手打出来的,小心肝儿的嘴唇都要撇到天上去了,“哼!坏人!你就是想烫死本少爷!” “哎呦,卿卿,为夫怎么敢~”元征只好又放下帕子,“等着,我去给少爷您弄凉水。” “哼,快回来!”元征后靠在木桶上,蒸腾的水汽熏的他脸红红色像是偷喝了酒,扭头,小桌子上还有碟点心,一看就直到是元征给他准备的,咧着嘴捻起一块放进嘴里,十分满意的咀嚼着。 待元征拎着水桶进来,便看见他的小心肝儿鼓着嘴巴,眼睛整得大大的看着他,自己的嘴角也悄悄的扬起,走到木桶边上。 元征只给他倒了一点,手摸着水温正好了,任凭胡彦再怎么撒娇也不肯往里接着倒了,约摸一个时辰,通体软若无骨的胡彦才被元征扶着出来,脚下踩着的小板凳沾到水,险些踩滑,湿漉漉的胡彦整个都扑进了元征怀里。 松木香与淡淡的草药香碰撞在一起,胡彦的眼神都有些迷离了,他眨着泛水光的双眼勾着元征的脖子,不计后果的诱道:“我今日,看见两只猫发’春了。”嘴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笑,缠的元征迷失心智。 趿拉着的缎面鞋啪嗒掉在地上,元征抱着胡彦压在床边,枕头下的香膏摸出来又放回去,邪魅地看着身下勾人的小娇妻,“我看你就挺像只发春的小猫儿,心肝儿。” 天不怕地不怕还爱惹事的胡少爷这时候怎么能怂?白生生还透着热气的脚丫子蹬在元征的腿根,眯缝着眼睛,“喵~”摄人心肺,叫的元征三魂丢了七魄。 □□的身子正好方便了元征行事,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突出的脊背一直经过腰窝滑到底下,轻松揉按记下便滑了进去,胡彦“啊”的喘了一声。 “我们的小东西还未生出来变如此懂事,他的娘亲底下那里滑的很呢,嗯?” “唔…你讨厌,不要提我们的孩子啊…哈…”元征的手指不老实起来。 “卿卿,底下的床褥都被你弄脏了。”元征嘴上不停地逗着他。 胡少爷现在有些后悔了,他的孩子说不定都有感觉了! “嗯?待会儿整床被子都要被你弄湿了怎么办?”元征脱了自己的衣裳,一把丢下了地。 胡彦觉着下面确实痒的厉害,闭着眼睛拉着元征的手,“唔…好哥哥,快进来…” 看来他的卿卿确实是饿了,元征比他还难耐,忙不迭的扑向自己的小心肝儿。 做的小心谨慎,最终还是爽到了两个人,今晚的澡白洗了。元征又抱着胡彦进了木桶,重新添水,在热水中抱着胡彦又清洗了一次。 “哪里不舒服么?”元征搓了搓胡彦的脖颈。 胡彦背靠在元征的胸膛,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摇了摇,“舒服。” “谁让你舒服了?”身后的人又坏笑着问到。 胡少爷没有抬手的力气,张了张嘴又闭上,等过了一会儿元征看看他,原来胡彦已经睡着了,元征抱着他出了桶,给人擦干身子又揉了半个时辰的腿才抱着他睡觉。 床上的竹笼子空空的,白猫崽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翌日吃早饭时才见着它回来,蹭到胡彦的脚边趴下,元征夹了一筷子鱼喂它。 “欸?夫君,你不是看它不顺眼吗?” 元征又夹了一筷子鱼放进胡彦碗里 ,“昨晚之后就看它顺眼了许多。” 胡少爷不肯说话了,低头吃饭。 脚下的猫吃完了肉,又抬头看向元征,十分地蹬鼻子上脸,歪着毛茸茸的脑袋张嘴,“喵~” ☆、番外三 清水河畔长大的孩子都知道谁家的鱼苗散在哪块河岸边,胡彦和阿鼠也不例外。胡尚给胡少爷的零花钱花完了,“走投无路”的胡少爷和小乞丐只好偷偷去钻人家的鱼苗网。 偷吃一时爽,两个半大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在人家鱼苗网旁边生火考了好几条未长大的鱼苗。 被偷的人家不乐意了,拎着小乞丐的脏耳朵跟在胡少爷身后到他家里去和胡老员外讨个说法。 欺软怕恶的镇上人领了胡尚赔给他的一吊钱拍拍屁股走人,可怜胡彦被自己老爹吊起来毒打一顿。 胡家塘的大少爷和臭要饭的作弄在一起偷人家东西,这要是传出去他胡尚的脸面何存? 就算那样,肚子里肥油横流的胡员外也没给自己儿子多涨些零花。 两个“沦落街头”的难兄难弟一个捂着耳朵一个捂着屁股坐在堂口,两双腿悬在河岸边,脚底下是清澈的流水,颇有一丝少年愁苦的味道。 “阿彦,要是你的娘亲在,或者我的娘亲在就好了。” 那时候脸还像个白团子的胡小少爷眼睛红红的扭头看阿鼠,委屈的不行,“我娘亲不会再了,呜呜呜……” 开了闸的泪珠子不要钱的从水汪汪的眼睛里往外流,阿鼠无助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小伙伴,眨眨眼不知道怎么劝胡彦。 前面河上摆船的镇上人以为两个娃娃闹了别扭,回头和船窝棚里的婆娘说笑。 阿鼠难,一生下来就被不知名的爹娘仍在破庙,住在里面的老乞丐带着襁褓中的野孩子一口一口讨饭把他拉扯大。 镇上的孩子没人和他玩就算了,见了这没爹没娘的苦孩子还要拿小石头扔他,小小年纪嘴里不干不净,说阿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 胡彦难,温柔似水的好娘亲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他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独留胡彦一个要吃奶的娃娃和不靠谱的老爹过活。 老爹不对他上心也就罢了,偏偏区了个泼皮泼辣的后娘折磨他。 奶娘给他喂奶还要看新夫人的脸色,多亏了几十年服侍在府的老管家竭力庇护,胡彦才能熬过最艰苦的三岁。 两个毛孩子同病相怜,镇上看见胡员外的长子和小叫花子阿鼠走在一起,总要在背后指指点点,一通碎嘴,可谁又知道他们心中的苦呢? 胡家新添了人丁胡秀,胡彦的日子又变了一个样儿,老爹虽然对 那新生的婴孩关心也不多,但总比不过人家还有能喂奶的亲娘疼爱,胡彦就像那地里长得小白菜,谁会留心他磕磕碰碰,喜怒哀乐呢。 两个少年坎坎坷坷,一路摔打着长大,胡彦出落得越发清秀俊丽,阿鼠混迹“江湖”皮实的让人心疼。 胡员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做个不是斗字的粗人,胡彦跟着阿鼠野惯了,第一次上学堂被几个抬轿子的家丁摁着才肯坐在教书先生面前。 相当想念和阿鼠跑大街串小巷的日子。 胡彦自认为他少爷的身份可以在学堂里罩着阿鼠,哪知道自己老爹铁公鸡压根不许阿鼠和他一起在学堂念书。 两个人没得办法,阿鼠和胡彦说好了他在学堂外等胡彦下学,胡少爷某天一个不留神,他的阿鼠就被又一次的欺负了。 那猪肉铺家的小儿子联合几个渔民家的孩子把可怜的小乞丐堵在角落,指示几个孩子撕烂了阿鼠身上的“百家布”,还妄图把人摁倒在地往他身上撒尿。 恰好被站在学堂门口的老先生瞧见,厉声训斥一番,在学堂内罚抄诗经的胡彦闻讯赶来,看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抱头的阿鼠。 “你们不是人!”平时吊儿郎当的胡少爷冲到阿鼠面前,又狠狠推了那几个人一把。 脱下自己的素色外衫让阿鼠裹在身上,自已气的牙痒痒怒视那几个捣蛋鬼,恨不能把他们丢到清水河里喂鱼去。 “胡彦,你就和这小脏叫花子玩吧,他身上有什么病可说不准,你回家别忘了洗澡呀,我娘可和我说过的。你要是还不相信,那我们以后都不带你啦。”其中一个蠢孩子说道,语气里满带傲慢。 阿鼠被胡彦拉起来,看着胡彦转过身向那几个小孩子淬一口口水,“我才不要和你们几个一起玩,阿鼠没有招惹你们,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 没了理由回应的毛孩子面面相觑,匆匆逃走,胡彦背后的阿鼠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阿彦,算了吧。”他就是人少,要不然非得把那几个小混球打的满地找牙不成。 日薄西山,胡彦只穿夹杉和阿鼠坐在破庙外的台阶上,布口袋里先生留下的功课还没做,可他却一点都不想回家。 阿鼠生了火堆烤好今日讨来的两个馒头,从树枝上拿下来其中一个递给胡彦,自己就着树枝啃那上面的另一个,“阿彦,你不回去吗?胡老爷会叫人来找你的。” 他害怕胡彦回去又要被胡员打骂, 上次他俩去后山逮兔子,胡老爷就把晚回家的胡彦臭骂了一通。胡彦还嘴还被一旁煽风点火的他二娘打了一巴掌,那时胡彦十二岁。 胡彦吃完了烤馒头和阿鼠道别,脖子上挂着布口袋回了家,上了饭桌便被他老爹问道功课完没完成。 胡彦那别扭劲头上来,竹筷往地上一摔走出门,搞得他老爹和一旁吃饭的二娘犯了懵。 随后刻薄的长舌妇便又在胡尚耳边编排他胡彦的不是,明里暗里想着要替自己还在吃奶的亲骨肉挤掉胡彦这个大少爷的位置。 从那以后,单纯冲撞的胡少爷便开始混不吝了,学堂能逃则逃,功课想着花样的不交,胡尚再说他什么都开始伶牙俐齿的顶嘴。 这些在胡彦老爹和他二娘眼里的“大逆不道”就是胡彦用来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武器,任谁也别想再无缘无故找他们的麻烦,挑他们的刺。 待到胡彦舞象,玩世不恭的大少爷面目在胡家塘人尽皆知。 唯独阿鼠明白胡彦的苦心,装着憋着忍着,都是为了他和自己日后不被人轻视和欺负,阿彦这个朋友,比他亲爹娘都亲。 胡彦嫁去定王府是他俩谁都没有想过的天外之事。 胡彦哪知道自己和阿鼠在赌坊会遇到元征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正赶上他被赌坊老板讨债,头戴纱帽的元征出手解救,从哪开始,他二人的命运,也就因此改变了。 得知好伙伴要被老爹卖了换嫁妆,阿鼠突然又明白过来,任由阿彦再如何伪装坚强,在更大更有钱的富贵人面前,他都没有办法摆脱自己被束缚的境界。 何况胡员外视钱财如命重,不可能放过着卖儿子换千金万两的好机会。 他以为清水河上那一喊会是他和阿彦这一辈子的最后一面,谁知阿彦要“嫁”的王爷是个极其善良的大好人,不仅真心对待阿彦,还顺带着救济了自己。 阿鼠对元征感激不尽,同时又在心里默默发誓,他也要做一个像定王爷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悠悠天地,人如蝼蚁浮萍,阿鼠渺小地慢慢长大,照顾得瘟疫的老乞丐,帮镇上的酒馆做工赚钱,去镇东头的学堂念书,他缓缓成长,像破土的草种,渴望看到属于自己的那方小天地。 胡彦在元征的庇护下无形长大,他那些被人瞧不起的面目原本就是伪装,如今有了元 征护他左右,小少爷天真善良又单纯执着的娇蠢本性暴露无疑。 雏性的可爱,那些从前受过的委屈有人听他倾诉,如今经历的痛苦和磨难有人替他承担和面对。 胡少爷从未想过,以后的下半生他都会和一个男人活过,这个男人催着他长大,又小心翼翼保护着他的幼稚,像种树结果,盼你开花,又不想你落叶。 清水河畔里流淌过胡彦和阿鼠的欢声笑语也聆听过他们的嬉笑怒骂。后来的后来,元征带着胡彦还有他们的孩子去过许多地方,胡彦的心里总不忘挂念他的好兄弟好阿鼠,阿鼠是他未遇见元征之前的所有美好存在。 远在胡家塘的阿鼠勤奋读书,在以后的日子与救赎他的恩人结下姻缘,那时的胡彦作为他的娘家人特意回去,看着他的小兄弟终于有了一个家,有了家人。 小河畔镇上不止有兄弟情深,还有那炊烟袅袅守护堂口的面摊大娘,河面上撑船摆渡的老船家,晃着尾巴大街小巷跑的土狗。 镇西头人来有人往的交易集市,三间茅草屋组成的学堂,把孩童放在背篓里蹲坐在河畔洗衣服的年轻妇人,吹不尽的春风,畅快遨游的游鱼,清水河热闹,小镇也热闹。 土生土长在这里的阿鼠和胡彦记得清胡家塘的每一条青石板路,画的出自己家方圆十里的街坊招牌,甜甜的米酒谁家卖的最多。 这里的一切聊熟于心,清水河是他们的根,胡家塘是他们的土,魂在这里,一辈子心心念念,就算是死也要叶落归根。 ☆、番外四 胡少爷自从肚子里揣了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娃,便过上了准孕夫的日子,时而情绪敏感,东猜测西怀疑,时而内心无故悲伤,总觉得自己独自里的小东西不是他和元征的孩子,生下来估计是个小怪物,并且还活不长。 作为胡少爷的二十四孝好夫君,元征肩上的担子十分沉重。 乾州城衙门的事宜元征没有找到合适的接替人选处理,只好由他继续接管。 胡彦六月便开始在丁甬还有武仪夫人的照看下养胎,娇气的不行,一刻也离不开他的身影,偏偏这时候衙门的案子又棘手,定王爷衙门王府两边转,忙的头晕脑胀。 这日,五更起床便去了衙门办案的定王爷乘着正午的烈日回到家,看门的小厮连忙牵过他手里的缰绳,急切道:“王爷,您快些回后院看看少爷吧,他现在正闹着要离家出走呐。” 元征闻声戚眉,快步往后院走。 西厢房门外,春香等几个下人苦着脸守在门外,看到王爷回来了,急忙推开门,“王爷,少爷不让下人们进去,正在里面收拾包袱要回胡家塘。” “怎么回事?”元征并不等下人回答,径直进去走到内房。 胡彦雷声大雨点小的坐在床头,旁边摊开的包袱大大咧咧地裹着几件衣服,见元征来了,一手抓起东西抱进怀里,朝他吼道:“我要离家出走!”气鼓鼓的小模样明明就是在撒娇。 元征好脾气的坐到胡彦身旁去,却被他抬着胳膊奋力推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元征不解,伸长手臂搂过胡彦的肩膀哄道:“是哪个没长眼的东西惹我的卿卿生气了?夫君这就替你教训他去。” 胡彦立刻专注的看向他,“那你自己给自己两巴掌!” 定王爷惊呆啦,睁开狭长的眼角,一双桃花眼闪烁着无辜,“心肝儿,我怎的惹到你了?” 一说就委屈的不行,胡少爷看着元征质控他,“你不爱我了!” “苍天见证,为夫何时不爱你了?”元征把“小委屈”抱进怀里,又捧着他的小脸一个深吻。 胡彦不依不饶,继续数落元征不爱他的罪证,“我醒过来就见不到你的人,还不知道你去了哪儿,我一个人怀着你的孩子孤苦无依!你瞒着我们爷俩儿出门,一定是出去花天酒地了!” 说道动情之处胡少爷还凑到元征身上闻闻他的味道,明明就是从前的松木香这时似乎也粘上了陌生 人的味道,胡彦继续装作洒泪,“负心汉!” 元征欲哭无泪,他就是早出个门去衙门,怎么胡彦说的像是背着妻儿偷了腥被逮着一样?胡彦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嘛。 想归想,宠妻的定王爷可不敢在这时候和他的小娇妻吵架,耐着性子解释,“县衙里的要务还需我处理,那就不爱你了?早上我起来的早,没有告诉你是为了让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好好休息啊,心肝儿。” “哼!我不信!”正在气头上的胡少爷倔强的把小脸扭到一边去。 元征苦笑,两手掐着小委屈的腋下把整个人圈在他的腿上,“我的卿卿太瘦了,应该多吃些饭养养肉呢。” 说到这胡少爷就更不乐意了,杏眼睁的溜圆瞪着元征,“你是不是眼瞎呀!”他抬手掐着自己的下巴示意元征看,“这都是肉,都是你让我多吃长出来的肥肉!” 元征看他气鼓鼓的样子噗嗤笑出来,被胡彦一拳一拳头砸他胸口,定王爷享受着舒服的“按摩”笑道:“胖点有福气,跟着我,你总不能一直瘦的像根甜甘蔗吧。” “你才是甘蔗!你长得就像个甘蔗变成的老妖怪!”胡彦恼羞成怒。 元征邪笑着抵住他的额头,“哦?那,我的卿卿倒是和我说说,我的哪里是甘蔗变成的妖怪,嗯?”元征一脸邪魅。 词穷的胡少爷放弃抵抗了,双手抵着元征的胸口要从他的腿上下去。 自从丁勇检查无误确认胡彦就是有了身孕后,谨慎宠妻的元征就再没敢带着心肝儿胡来,男子有孕本就是旷世奇谈了,那治好胡彦的老仙翁口中的惊喜指的应该就是胡彦腹内的孩子,元征深信这孩子绝非凡胎,对待胡彦的身子也就更加小心。 这会儿天气燥热,两人擦枪走火,元征定神朝胡彦笑笑,把他放回旁边坐着,自己站起来去喝座上的凉茶,半壶下了肚,定王爷心里默念了半章静心咒。 “心肝儿,还说为夫不爱你么?”元征重新坐回胡彦身边,下身那里的隆起还没有完全平静,胡彦低头瞧了那里一眼,被元征迅速摆着他的脑袋抬回去,“乖,别看了,你越看,为夫越硬的厉害。” 胡彦退下去的酡红又涨回来,站起身走人,羞愤地丢下句,“不要脸!” 中午的膳食布置的清淡,看的胡彦索然无味,歪靠在远征身上哀痛,“我的命太苦啦,变成傻子的时候日日被人骗着喝那些苦汤药,现在怀着孩子连一口肉都吃不上, 我不活了我……” 元征任由他耍赖,明明是胡彦本人前几天嫌弃厨子做的肉腻闹着要和他母亲一样吃全素宴,现在又贼喊捉贼说没人给他烧肉吃。 胡彦看元征不搭理他这一茬,也就放弃捣乱了,捏着筷子一根一根的夹着青菜仰头往嘴巴里送,极其幼稚。 元征坐在他身边环住他的腰告诉他好好吃饭,又叫下人端来一大碗蛋羹让他吃,胡彦捂着嘴巴不肯,说什么今天都只吃菜,和肉禽沾上边儿的东西一概不吃。 孕夫也有累的时候,春去秋来,六月怀胎的胡彦肚子到了来年春天的涨的像要爆开,胡彦走路都变得费劲,元征算算他的过寒还要再等两月才能生下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久而久之,元征不那么放心家里下人照顾他的娇妻了,衙门的事全权托给于执,元征专心当个闲散王爷一心一意在家里照顾胡彦,迈出王府大门都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了。 胡彦养胎也没养出多少肉,怀着孩子的胃口远不如从前,再眼馋的巧嘴放到眼前看两口便不想吃了。 身子越发倦怠,做一点点小事都要消耗他莫大的力气,前几个月养出来的肉在那时候便又迅速的消减下去,元征看在眼里干着急,找了丁甬来也没什么良方改善。 从前毛毛躁躁的胡彦自己也知道要小心谨慎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现在隆起的大肚子,他好久没出门,也没人进来见过他,若现在这幅样子叫人看了去,肯定以为他是妖怪吧。 元征作为丈夫极其细心的照顾胡彦,晚上胡彦起夜不管什么时辰,他必定醒过来扶着胡彦下床收拾,胡彦在最后的几个月里像是又变回了那个失去心智和记忆的胡三岁,里里外外被元征照看的滴水不漏。 他有时看元征在一旁给他捏腿的时候眼睛都能合上小睡一会儿,心疼他夫君的体贴,让元征无需如此谨慎,可惜元征宠妻心切,就是不听,报答定王爷的,是一顿不顾阻拦的唇舌服侍。 肚子里的小东西一点点长大,慢慢的折腾着胡彦越发难受,薄薄的肚皮被里面的“小恶魔”踹出个脚丫的凹陷来,半夜里翻个身子都感觉疼痛从腹内蔓延到四肢,胡彦哪遭过这罪,又有娇气他的元征在身边,日日小脸苦皱,什么都不能解了他心中的苦闷。 离胡彦临产只剩下一月不到,大肚孕夫躺在床上小声抽泣,元征派了人出去买糖墩儿,胡彦要被肚子里的小恶魔整死了,心血来潮要吃串红果。 元征无奈哄他,现在烈日炎炎,红果外面的糖衣存不住,压根儿没有人卖好么。胡少爷就这么顺其自然的把气撒到了元征身上,一阵稀里糊涂没人能听懂的嘟囔把自己委屈的给说哭了,他怎么这么不容易呢。 里屋的轩窗开了半扇,屋内印着放了冰块凉爽无比,元征抱着哭得伤心的小娇妻躺在床上,一根胳膊垫在胡彦的脖颈下,另外一只手掌轻柔胡彦的肚子,面色温柔地哄着他,酥酥麻麻的嗓音钻进胡彦的耳朵里。 “卿卿乖,我们再忍耐这最后的时辰,等你肚子里的小东西出来,我非打他个七天七夜不成。” 听到这里,胡少爷哭得更伤心了,他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要真这样被元征打死,他还不如早把小东西卸了来的省心,何苦受这十月来的痛苦? “好好,心肝儿不哭,为夫不打他,不打他,让他长大了孝敬你,不听话了再打,好不好?” 怀里的泪人把鼻涕眼泪一通擦在元征的胸口上,“等生下他,我要把乾州城的好吃的全都吃光。”声音软软的,鼻子因为哭了好大会儿有些塞音。 元征替他擦拭鬓角的汗水,应和道:“吃,都吃光,再不济把整个凉边都吃了。” 胡彦笑了,红红的眼睛朝他弯弯笑,“去你的!” 大掌来回揉搓嫩肚皮,“不哭了,我的小心肝儿一哭为夫就心疼。” 胡彦上扬嘴角闭上眼,用额头蹭了蹭元征的肩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一眨眼的功夫便睡过去,呼吸平静。 元征看他睡稳了,悄悄抽出垫在底下的手臂,向床外甩甩,麻木的感觉挥之不去。 悄声脱下胡彦的软鞋,轻轻拉开他肚子上的衣服,虔诚吻上圆润的峰峦,眼神里的严肃夹杂着宠溺,小东西,可莫要再折腾你娘,等你生下来,有你的好果子吃! 出门命下人端温水来,去外面买糖墩儿的小厮跑到他跟前,元征示意他小声,小厮满头大汗向王爷做口型,乾州城的红果林都被烧光啦。 于是夜里等胡彦睡下,定王爷让管家传话给王府上上下下的家眷,在胡少爷生产之前,万万不可把此消息透露出去,违令者斩…… ☆、番外五 乾州城家喻户晓,他们英明神武的定王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一意陪着心尖尖儿宠爱的定王妃在府上养胎。 有人就好奇了,这定王妃不是个男子么?哪来的怀胎这一说,怕不是个怪物? 众人噤声,好好活着吧。 丁甬算了算日子,预测胡彦会在六月头几日生产,王府上下早在半个月之前便早早准备,武仪夫人对她即将降生的小孙儿又期盼又畏惧。 坊间的传闻她听见过那么一两耳朵,这稀奇事发生在自己家里,嘴上饶这外人大惊小怪,自己心里却依旧会有个不舒服的疙瘩。 元征早知他母亲或者王府的下人应着都会往怪处想,未等他安排,老夫人倒是先通知了他,北上斋戒祈福,也为她未出世的小孙儿求一个吉祥物。 老夫人领着一众家眷在端午之前遍出发了,元征拦都拦不住,王府上下一旁忙着大点端午佳节的事宜,一遍忙着照顾胡彦生产后的东西。 丁香作为伺候胡彦的大丫鬟更是闲不住,元征派人早早在外头的大铺子里买了一卧房他们孩子要用的劳什子衣物。她却亲手缝制了讨人喜欢的小衣裳,连要换洗的尿布都用花布头缝制了许多。 看的胡彦心里像是被一团团软棉花包裹着,日日夜夜盼着他肚子里的小东西快出来看看这人世间。 要说有什么不让孕妇胡少爷开心的,那就是他恢复了的食欲。 想到什么就要吃什么,元征却非要看着他,端午那一个个块大的江米香粽子也不许他多吃,真是不像话,气的胡少爷挺着肚子坐在八宝桌前噘嘴。 这不让吃那不让碰,干脆日日煮一壶茶水得了。 斗转星移,一转眼便到了六月初一,胡彦因着怀着孩子易乏,早早的睡下,元征看他睡踏实了,便下了床命外面守着的下人去书房给他拿账本。 又是半年的账目需要他处理,只有趁着胡彦睡觉,他才有些子空档处理这些杂琐。 小厮走了几步又转会来,没头没脑道:“王爷,算盘您不需要?” 元征摇头,“不需要。” 到了书房找到账本的小厮这才反应过来,他这猪脑子,王爷要他送这些账本去厢房算,里面少爷不正歇息着呢! 账本和笔墨送来了,元征摊着账目在内屋,床上的胡彦睡的沉,元征目不转睛地忘了他几眼才低下头,点了墨的笔尖轻触一旁的草 纸,一行行账目在草纸上算下总量。 同周公相会的胡彦这会儿正在梦里游荡,梦里的自己一身白衫飘飘,头发束的松散垂在脑后,徘徊在一片开阔的无人之境。 大片的沃野,毛茸茸软绵绵的草地,胡彦踮着轻快的脚步往前走,走了半里地才看见别的东西,竟是一颗腰粗的樱桃树。 绿叶儿油亮,鹌鹑蛋一般大小的樱桃紫红,汁水饱满,馋的胡彦咧着个小嘴巴摘樱桃。 卷起自己身前的下衣摆大把大把的摘,摘够了顺着树身坐靠在树下,就着又大又甜又多汁的樱桃吃了个饱。 再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嚯,这隆起的大肚子和他怀起的身孕一样大。 之后胡彦便醒了,他一睁开眼,唇齿间仿佛还有梦里樱桃肉的滋味,胡彦也就没说话,望着空空的屋顶嘿嘿傻笑,吓到了刚算完账换细蜡的元征。 “这是怎的了?”他急忙走到床前,握住胡彦的手。 床上的人正美着呢,仿佛还在吃没吃完的大樱桃,一个现实的声音把他从梦中拉回来,老大不情愿的偏头看向元征,撇撇嘴,“你赔我的樱桃。” 冤枉的定王爷无奈苦笑,这都是什么和什么?明明是胡彦他自己醒过来的啊。 “三更半夜的,吃什么凉东西,乖,明日吃,夫君让人把城郊的樱桃林给包下来。”说到这,定王爷又在心里后怕,城外的樱桃林和红果林可千万别挨着。 胡少爷冷哼一声专过身子向床里面躺,他心里对元征此时的“鬼话”门儿清,现在哄他明日吃,明日就得骗他樱桃不利于他和腹内的孩子的身子了,哼,元征这个就会骗人的大猪蹄子。 可惜呀,定王爷和胡少爷都没等到第二日一早,夫夫又睡了两个时辰,胡彦就开始抱着肚子喊疼了。 元征一看大事不妙,连夜唤下人喊丁甬过来。自己镇定自若的命人烧热水端盆子素帕,胡彦捂着肚子想打滚不敢,一直等到丁甬来。 王府上下从夜里四更天忙活到第二日正午,丁甬不许元征呆在胡彦身边,怕胡彦又了依靠不敢使劲,元征好说歹说哄着胡彦他就站在厢房外面守着他。 疼的哭天喊地的胡彦哪里听得进去,看元征走出去之后含泪盯着丁甬,“丁大夫,唔,你…你就是拆散我们夫妻俩坚固情义的坏人…啊……” 丁甬沾着一手鲜血忙活,听着胡彦这时候还有力气骂他,也就安心处理胡彦的肚 子了。不过,他怎么就破坏他俩夫妻情义了?苦笑。 定王爷徘徊在厢房门外,毫无形象的弯腰贴在门上,耳朵贴着门板,细听里面的情况,胡彦还在哭喊,一遍抽抽搭搭的哭泣一遍喊着什么他的小恶魔就要折腾死他了,元征听得心揪痛。 又过了一个时辰,内屋了总算平静了下来,元征听不见声音着急得很,顾不得那么多撞门进去。 春香正拿襁褓抱着刚生下来的“小恶魔”往外走,襁褓里的一团嗷嗷的哭着,元征就看了一眼,大步往里面走,独留春香抱着小公主手足无措。 胡彦满身汗津津的大喘气,背对着床的丁甬弯腰收拾自己的工具,看见元征进来连忙道:“王妃的身子比王爷预想中的强壮,您不要担心,他现在太累了些,小公主现在应去沐浴了,千万当心些,热水莫要过热过凉。” 元征嗯一声,蹲在床边拿过水盆里的帕子给胡彦擦汗,一身的汗被素帕掺着温凉水一点点吸干净,胡彦在舒舒服服休息了一会儿一后睁开眼。 “心肝儿,你受苦了。”元征握着他柔软无力的手贴在自己脸颊,另一只手替他把额头上的几缕青丝拨到脑后。 胡彦嘴巴里像是喝了盐水,咸咸的干干的,缓缓开口说要看孩子,刚好春香抱着沐浴完的孩子走进来。 元征扶着胡彦的身子靠坐在床头,春香小心翼翼的把襁褓放进胡彦的怀中,元征一只手在下面托着,替他省力。 洗完澡的孩子脸上和身上干干净净,这会儿哭够了一双刚睁开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滴溜溜的大量这陌生的一切。是个女娃娃,按照元征的身份,人人都得尊尊敬敬喊一句公主。 头发软软的贴着头皮,小鼻子小眼睛,粉嫩的小拳头紧握,看的两个亲爹心缝儿里渗着柔软与欢喜。 胡彦从前这十个月的委屈不满在看见自己的小女儿之后烟消云散,抱着没有重量的襁褓不撒手,任由元征怎么说他都不肯放下。 知道小公主又开着张着小嘴巴大哭,春香提醒道小公主应是饿了,胡彦这才不情愿的放开自己的宝贝,让春香抱着给早就准备好的奶娘送去。 厢房的屋门重新关上,胡彦原本饱满的精神头没了,赖在元征的胸口喊累,元征心疼他心疼的不行,扶着人躺会床上。 在胡彦的额头重重吻下,看着他闭眼休息,自己给他盖好步子轻声出门,一边吩咐下人熬药,一边命厨子做些清淡又可口的菜式 ,莫要让他的卿卿感觉到任何的不欢喜。 补药煎好了,元征亲自端着药盅和一小碟冰糖回房,休息的胡彦已经醒过来,坐在床头掀开了自己上身的外衫扒拉着看,平坦的胸膛一览无余。 “这是做什么?”元征把东西放在八宝桌上,拎了只绣礅走到床沿,拉下胡彦的衣衫。 胡彦眨着懵懂的眼睛,“我都能生娃娃了,看看能不能给咱们得女儿喂奶呀。”这样他就可以总是让女儿待在身边啦。 元征盯着他平荡荡的身板看了看安慰道:“人各有职,咱还是不要抢了奶娘的活,乖,喝药吧。”他可不忍心打击自己这没头没脑还呆萌的小心肝儿。 在外祈福的武仪夫人连忙赶回王府,看到那睡在摇篮中,滋润的小嘴巴还含着肉乎乎一节手指的小孙女,心都要化了。 开了光的玉石串着红绳套进小公主的脖子内,老夫人问床边上的两夫夫小孙女的名字是什么。 胡彦把自己梦到的东西讲给了元征和丁甬,丁甬便抱着九成的把握告诉他们,胡彦腹内的小东西应是个漂亮且聪慧的女孩子,如今生下来果然是个小公主。 元征当机给他们的孩子取名元樱,女儿芙蓉有才华。 王府上下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给这邸大宅院带来无尽生机,外面树枝头的鸟儿歌唱了一番又一番。 至此,乾州城里里外外传开,说是定王府上添了个非同一般的小公主。 定王妃胡彦有能够生出小仙童的本事,城里那些求子心切的人家都把他当做送子菩萨一样看待。 欲登王府拜访小公主和“送子菩萨”的人踏破了鞋也没有几个人见着,定王爷宠妻又护女,生怕自己两个大宝贝受到一点伤害。 胡彦在屋里修养了大半个月算是恢复正常,一颗躁动不住的心总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也是为了他们的小宝贝,胡少爷都已经大半年未出过家门了,元征不再拦着他,收拾好两人行装欲带胡彦上街。 出了大门又看着站在门口和他大眼瞪小眼的胡彦。 “怎么了?” 胡彦眼睛圆圆,“咱们的奶娃娃怎的不抱着一起出去呀?!”胡彦如今母性爆发,一丁点时间也不想让女儿和她离开,春香一刻钟前刚把小元樱抱去找奶娘喝奶,胡彦寻思着这会儿应该吃饱了。 元征苦笑,走回去搂着人 往外走,“傻卿卿,咱们孩子才半个月,你抱着她出门,这不是自找着给咱们孩子染病呢。” 没头没脑的胡彦点点头,“哦,对呀。” 再说万一上了街,一堆人看见他们的宝贝孩子围过来怎么办?胡彦和元征两口子在这件事上口径严格的一致,坚决不允许他们的小宝贝受到丝毫伤害。 可两口子谁都没想到,他们小心护在手里的小宝贝疙瘩长大了竟是个叫人心力憔悴的混世小魔王,名声响彻整个乾州城,满街乱跑如风一般的影子早没了小时候那藏着掖着不让看的矜持。 元征算是见识到了胡彦这个母亲的厉害,上了街的胡彦三句离不开一个孩子。 他们去小摊子上买了个酒圆子,胡彦得一脸认真的嘟囔嘟囔,“这东西可不能叫咱们樱桃吃,女儿家千万不可在外面喝酒。”他们给小女儿取了个乳名叫樱桃,应着胡彦的托女梦。 街边上卖竹箩筐的叫胡彦看了去,他也得一脸严肃的叮嘱元征,“家里的竹箩筐千万莫要叫小樱桃碰了去,扎到手可就麻烦了……不行,我回去得提醒着春香她们,把那扎手的东西都收起来。” 好久没出来,两人走了三条街,胡彦闲脚累,说什么也不肯走回去,元征便叫了顶软轿送他们回府,坐在软轿里的胡彦依旧操心,摸摸这里捏捏那里,左顾右盼,最后总结。 “不可让樱桃坐这样的软轿去学堂读书,靠背太软了,对她后背的骨头不好呢。” 元征扶额,真不知道平日里只关心吃什么的小心肝儿现在“为人母”竟然无师自通这么操心,仿佛那个闹天闹地不老实的馋货胡过寒已经被这个“人母”胡过寒吃掉了。 小公主樱桃在她爹爹定王爷和她阿爹胡少爷的看护下慢慢长大,全府的哥哥姐姐叔叔婶婶还有她的亲奶奶都是樱桃最好的玩伴。 小姑娘在乾州这一方水土下养育着,一张小脸水嫩玲珑,杏眼水眸,伶牙俐齿,没长开的小鼻子和小嘴巴随了胡彦,可爱的紧,。 偏偏有时候不吃饭的拧劲儿又上来,和她爹爹一般,油盐不进。 当然也有磕碰哭闹的时候,小樱桃长到一岁半,在胡彦和下人的照看下,拎着不怎么稳当的小短腿溜达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个拳头大小的北国贡果,咿咿呀呀的追着地上那个会自己转圈的木陀螺。 胡彦看着那一小团肉团子现如今欢喜的扑腾在自己眼前,雀跃不藏于心,坐在庭院下手肘托 着腮帮子看小樱桃玩闹,春香和另一个丫鬟守在小樱桃身边以防摔倒。 可是,谁家的孩子没有个摔倒的时候,樱桃的小脑袋上扎了俩圆啾啾的小圆髻,底下缀着鹅黄色的流苏,跑起来甩的两个流苏乱晃,惹眼的很。 下一刻却是出人意料,没跑稳的小脚一个踉跄绊在一起,任谁都没有想到便摔倒在地,春香和另一个丫鬟连连跪在地上把小公主扶起来,胡彦惊的从绣礅上一下子站起来,跑着到下面院子里。 可怜走路都不稳当的小樱桃跑起来摔了一跤便损失了一颗门牙,哇哇哭的谁也哄不好了,手里的小果子倒是倔强的拿着不松开。 春香二人吓得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胡彦听着自己小心肝儿哭的肝肠寸断,自己眼里都要掉泪了,吩咐了一声她们快起来,这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不能全怪她俩,一个人把小心肝儿抱着怀里细细碎碎的哄。 那是冬月大日头的一天,幸亏樱桃穿的小棉袄厚实,除了那嘴上磕伤,身上没伤到哪里,樱桃在她阿爹抱着哄了一个时辰之后总算不哭了,拿着手里的甜果子啃起来,处理完流血的板儿牙也不知道还疼不疼。 元征到了落日才回到王府,府衙这几日来了个新知县,是个明辨是非办事严谨的父母官,就是脾性秉性带着太多读书人的儒弱,总因那些狡猾的犯人吓的不敢审案,吓的衙役们攥着棍子开堂都能吓着他,还得靠元征坐在下面的位子给他撑场面。 踏进饭厅,老夫人和胡彦正在吃饭,樱桃被抱在她阿爹的怀里喂米糊,樱桃已经断奶了,可以吃一些他们吃的东西,但总归对小孩子来说不太对胃口。 如此天伦之乐,元征眼角都带着笑意,和老夫人问好后坐到胡彦身边,一把接过他怀里的小樱桃,想拿起胡彦手里的勺子被胡彦摁住。 “快些吃吧,娘和我都快吃完了,我喂她。” “好,我们卿卿就是贴为夫的心呢。”元征拿起筷子搂着腿上的小女儿吃饭。 胡彦和元征一起过了这几年脸皮也没变多厚,听见元征当着母亲和下人的面还这样肉麻,免不了害羞,白了他一眼,“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怀里萌芽着学说话的小樱桃吱唔,“饭,饭…”屋里的人都笑了,胡彦拿着勺子轻轻捏了捏她的笑脸,“真是你爹爹的女儿。” 元征一粒花生米松紧嘴里,低头看着张嘴吃了米糊咬着勺子不肯撒嘴的小樱桃,待胡彦哄了哄之后才松开,元 征方看见自己半天未见的小女儿少了一颗牙。 “呦,咱们小樱桃这是吃什么好吃得了?”元征垫垫大腿,搂着元樱的手臂收的紧,看向胡彦打趣发问,“和她阿爹吃了多少核桃啊?” “啾…核头…核头……”腿上的小樱桃又学话,惹得一旁的奶奶笑的慈祥。 胡彦把最后一勺喂进她的嘴里,“今天摔到地上啦,磕的。”说这话时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着急和无措。 元征敛了笑安慰一句,抱着女儿吃饭。 入夜,春香整理好了他们房间里的小摇篮,胡彦跟着吃晚饭抱着女儿的元征回房,手里抱着前院竹竿上晒干的尿布,如今天冷了,后院的日头都晒不着樱桃的尿布。 小樱桃先是被放在床上和两个爹爹手指抓着手指玩了一会儿,便忍不住一般的合眼睡去,不像那些晚上回醒过来哭闹的孩子,樱桃给俩爹爹省心,一个安稳觉睡到天亮。 洗漱完的胡彦拿着两人的一声搭到火炉旁的屏风上,被身后的元征圈着腰身抱住。 元征在他身后亲了亲元征的耳朵,“我的过寒白日有没有害怕。” 胡彦那抱着磕掉了门牙的女儿的无助心情在这时全部流露出来,他的夫君真的很好,永远了解他的想法,永远爱护着他,胡彦现在十分感谢他的老爹,把他“卖”到这里来。 他歪着头后脑勺抵在元征的肩膀,“好想你,为什么不在樱桃的身边。”要是元征在,说不定就能接住要摔倒的小樱桃了。 元征一只手滑下去摩挲他的手背,“是为夫的不好,乖,我保证,下次再不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了。” 胡彦笑了笑转过身,双手环着元征的脖子,不信道:“得了吧,哪有小孩子不摔跤的,你是神仙嘛。” …… 新帝十七年,乾州这些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小樱桃也安心稳当的长到七岁,也从一个咿咿呀呀学语走不稳路的小奶娃娃变成个总要跟着厨子叔叔或者丫鬟姐姐上街买东西的小姑娘。 但凡小姑娘跟着出门,那买东西的商人们总会因为这个活泼小姑娘甜甜的喊一声称呼而多送一些东西,惹得大家都开心。 后来有一次,上街买菜的下人挎着空空的竹篮子跑回家,喘着大气告诉元征和胡彦小公主跑丢了,他就是一个没看住,腿脚利索的小公主便跑没了影,沿着街找了两个来回也没找见人,急忙回来告诉王爷和少爷。 胡彦哪受的了这样的刺激,拉着元征的手就要出门去,元征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一面派人牵马,一面派人去府衙喊人上街找。 结果却是还没等下人解开马厩里的缰绳,两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便抱着小公主踏进了王府大门。 看见女儿和抱着女儿的韩钰,胡彦一颗悬在喉咙眼恨不能跳出来的心总算落了地,拍着自己胸口顺气,真真要吓死他了。 打京城骑马来的韩家两兄弟本因着朝廷给他们放了休沐期,才有时间闲来玩耍。 一路南下跑到乾州来,也未提前和元征他们打招呼,这会儿在街上向人打听定王府的地址,却不知身边突然来了个不到马腿高的小姑娘。 韩逊看着漂亮的小姑娘一个孩子没有爹娘在身边,问她家住哪出,爹娘姓甚名谁。 不怕生的小樱桃答了自己爹爹的大名,两兄弟相视一笑,果然都是缘分,原来这个活泼漂亮又带着灵气的小姑娘就是元征给他们回信中的小女儿。 骑马按着小姑娘的指引来到定王府,韩钰下马,抱着头一次坐在马身上不肯下来的小樱桃。 看着守在门口的下人替他们打开大门,随后就看着里面前院正和他们对视上的胡彦元征。 元征拉着胡彦派下人张罗饭菜,招呼韩逊和韩钰,韩钰从未见过如此可爱的小姑娘,要啥给她买啥,惹的小樱桃吃饭都要坐在韩钰小叔叔身边了,看的胡彦这个亲阿爹有些吃醋…… 一桌老朋友聚会在一起,说不尽的杯酒人生,恍惚间距他们在京城的日子早已过了七年之久,那时的小樱桃还在胡彦的肚子里,这时候都已经在爹爹的教导下背《文训》了。 不知是谁提起,胡彦问了一嘴二人现在还没成亲。和他一般年纪的韩钰都二十七岁了吧。 喝的有些迷醉的韩钰害羞了,手肘放在桌面上撑着醉晕晕的脑袋,指着自己哥哥替自己挡问,“我哥哥,我哥哥和那个司马鉴走的可近了呢……我哥哥,我哥哥都不回家了……” 元征和胡彦倒是都不知道这事,韩逊和他们写过不少书信,却从未提起过司马鉴这个人。 “行啊你,韩逊,有了人也不和我们说。”元征玩味的看向韩逊。 韩逊斯文的脸上挂着酡红,他也有些喝醉了,嘴角挂着笑不说话了。 胡彦更是醉的厉害,指着韩逊问,“韩钰,你小子是不是也瞒着我们那?快说,从实招 来!”声音软绵绵的。 韩钰也学他哥,只笑不开口,继续喝酒。 到最后看的樱桃都想喝一点桌上的酒了,被来喊她去休息的春香领走,回她自己的闺阁去。 待樱桃长到十五岁,活泼的性子愈发收不住,简直像个皮小子,上树打枣的毛猴子里面有她,下河摸鱼的泥孩子里也有她。 街上外面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过王府向元征告状,全都是小公主今日昨日又做了什么调皮的事。 任由元征和胡彦怎么平声静气的和她说都不管用,元征在外雷利风行,在家里对樱桃却是吼都不带吼一声的。 这就好像是野马脱了缰绳,樱桃就像那小野马,整日里穿着一身金贵的花衣裳出门,回来就是一身灰一身土,胡彦和元征问她又去哪里玩了,樱桃吃了从前的教训,嘴巴严严实实的不肯回答两位爹爹,生怕把他俩气坏。 可是光她一人不说,定王爷就会不知道了吗?他派去暗中保护樱桃的下人早就把女儿的举动禀报他和胡彦了,他要确保自己女儿的安全,就必须做一些措施。 直到樱桃有几日开始不出门,整日里憋在家里不往外跑,两夫夫又开始操心女儿了,套问元樱为何又不忘外跑了。 小姑娘也变成大姑娘了,再不像小时候那样粘着爹爹,喜欢一个人抱着本画本看,喜欢呆在自己的小书房写写画画。胡彦和元征问她话,也有不好意思回答的时候。 后来元征派人调查才知道,前几日元樱竟是总往十里外的一家商铺跑,同时,扭扭捏捏不肯说明白的元樱也想自己的阿爹说了悄悄话。 她呀,看上了外面卖糖果的傻小子。 说是傻小子,其实是个比元樱还大三岁的男人,家里经营着祖传的糖果生意,爹娘去的早,一个人无兄无弟,一十八岁支撑着小小的家业。 傻也不是真傻,不过是每次看见定王府上声名远扬的小公主又来他店里买糖,脸上挂着害羞的别扭劲。 听见一手照养大的小女儿竟然也开始有喜欢的认人,胡彦那一股子敌对的心思涌上来,戒备的告诉了自己夫君这间非常严肃的事。 元征知道了更严肃了,他的小公主有喜欢的人了,那可一定要检查检查着人干净不干净,切莫伤害到他的小女儿。 可是知道,事态越发的严重,几日不出门的元樱又变回常态,一天天恨不得往那糖果铺跑十个来回,一会儿买回来一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