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格格》 第1章 陪葬 1926年,冬。 天津的大街上没有几个人,天色渐晚,灵珠从和平路出来上了轿车,车内只有司机。 司机是陆先生的人,穿着笔挺的白色正装,戴着军帽,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回头和灵珠说话:“金小姐,是不是回陆公馆?” 司机的眼里是个穿着时髦礼服的女人,女人化着淡妆,清雅又高贵,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仿佛是铺着一条银河,睫毛纤长浓密,发如泼墨,是个让男男女女都一见倾心的人物。 司机愣神片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但很快就又感觉不礼貌,低下了头,不太好意思:“金小姐,陆先生说今晚公馆有您喜欢的戏班子,他专程请过去的。” 灵珠的舞厅依附陆先生的势力生存,平日要不是有陆先生护着,指不定早就被这十里洋场埋没的影子都看不见,更别提现在如此的风光。 要说以前灵珠自然是要去的,她要陪着陆先生做一些像是女伴该做的事情,过去像个漂亮的高级品让陆先生展示给众人看。 但是她看了看手里头的信,烦躁的将信捏成一团,紧紧的拽在手心,她掏出精致荷包里面的香烟,点燃,火光将她的眼睛照亮成一片璀璨的橙色,说:“回家。” 司机‘嗳’了一声,启动了车子,开往五大道。 五大道的房子不是灵珠自己的,她还买不起这里的公馆,从北平出来到如今都十年了,灵珠看着风光,其实什么都没有,她处处掣肘,永远都只是别人的棋子,是个好看的玩意儿,也正因为是个好看的玩意儿,所以卷入那些富人们的争权夺利中去,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司机抽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只看见了金小姐涂着浅色口红的唇,那唇瓣微微嘟着,形状极富有吸引力,像是永远都在索吻。 这般好看的人,也不奇怪为什么陆先生和白九爷那些人都喜欢了。 实在是,让人心动。 司机把金小姐送回府上,车子就一直停在金公馆的大门外头,时时刻刻等待吩咐。 金灵珠裹紧了身上狐毛领子的披风,一下车就被风吹的长发乱舞,管家连忙开门,灵珠走了进去,低声问:“人呢?” 管家也是陆先生送过来给灵珠用的,这管家姓陆,为人比灵珠傲气,平常人爱答不理,但是那些富人们一听说是陆家派来的管家,倒也都没有什么怨言。 灵珠怀疑陆家来头比 较大,虽然在租界住着,可是手底下的的兵可不少,来往生意更是大的可怕,那些日本人见了陆先生,态度也好的很,可具体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也没有渠道了解。 陆先生当年收留她,估计就是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她曾经是王府的七格格,养来有面子吧。 那些怪物们的心思,灵珠此刻没有办法也不想了解,她只是继续往回走,在听管家说来人在客厅等自己的时候,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心里也总像是有一把刀悬挂在上头,不给她个痛快。 ‘砰’的一声,灵珠推开客厅大门,入眼便看见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佝偻着腰站在客厅里,也不坐下,拘谨又尴尬,这种尴尬在看见灵珠的时候分外强烈,那男人甚至不敢抬头,却又因为不得已的原因,他艰难的露出一点笑容,说:“七妹,你看你,我都快认不出你了,真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灵珠也是愣了一下,又四周看了看,说:“就你一个人?” 那男人笑的勉强,说:“嗯……” 灵珠走过去,手都在颤抖,坐在沙发上,心里有了很多不好的猜想,然而猜想需要得到认证:“爹呢?” 那男人还笑:“五年前在金陵死了,他跑的不够快,反正很乱,大家都走散了,我一路讨饭过来的,偶尔也给军官们擦鞋,擦一次一个铜板,反正也勉强能够饿不死。” 灵珠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人在十几年前还风光的很,北京的纨绔子弟中就属这人最嚣张,小世子爷啊,哪怕皇帝都退位了,这些满清贵族依然有着荣誉的光环,因为有钱有势,平常百姓对贵族依然有忌惮,所以无法无天,可这样混日子下去,就算没有军阀过去抄家,灵珠都觉得自家王府会完蛋。 “七妹妹。”曾经的世子,明珩,脸臊的通红,说,“其实我也不想过来打搅你的,只是那个白九爷说你可能会想见到我,所以就把我绑过来了,我没办法。” “而且,我这穿的鞋子脏,弄脏你地毯了。” “我不是故意的……” 灵珠心里太不是滋味了,她声音沙哑,说:“够了,你别因为白九爷那些人就对我唯唯诺诺的,你继续对我翻白眼我才习惯。” “不敢……以前不懂事。”明珩说,“七妹妹要是可怜哥哥,给点儿……那个你不要的剩菜剩饭给哥哥好吗?我想带走到路上吃。” 灵珠气的把烟头一摔,砸在水晶的烟灰缸里面, 眼睛瞪的老大,活像是自己才是受了委屈的冤鬼,声音有些哽咽,说:“你带走个屁!留下来,我养你。” 明珩连连摇头,说:“不好不好,我准备去东北的,听说皇帝又要复国了,就叫满洲国,我想过去……” 灵珠知道最近东北那边一直在说皇帝要复国的消息,可是谁知道是真是假,还是又一场空欢喜? 更何况灵珠感觉得到,皇帝就算复国了又能怎么样?没有人愿意再跪下来高呼万岁的。 “我说,留下来。”灵珠在白九爷和陆先生面前可从来没有这么霸气强硬过,但是常常跟在他们那些人身边,身上总也留了几分像模像样的气势,很能糊弄人,“小昭,去厨房做点儿好吃的,尽快端上来。”她后一句是对仆人说的。 明珩被这样的灵珠吼的愣了一下,随即不再说什么,默默的站在大厅中央,低垂着头,很快,就有眼泪滑过脸颊,落在脏兮兮的衣领上。 灵珠站起来,完全顾不得这人身上脏不脏,走过去用手给对方擦眼泪,说:“你别去东北,我养你。”她好像只会重复这一句话,然后抱住对方,这种久违的属于亲情的拥抱,将过去所有的恩怨了断。 灵珠很孤独,她总在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年要一个人先逃走,所以这些年她才会独来独往,没有一个人让她感觉有一点暖意。 她就像是世外人,站在上位者的身边,看着许多人的喜怒哀乐,自己却隔离在外头。 所以哪怕是这个从小自己最讨厌的亲哥哥也行,只要他还在,自己就不孤单了,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家,乱世没有家怎么能行呢? 有了家,哪怕再打仗,也有活着的理由。 很快,小昭把海鲜面端了上来,还加了两个鸡蛋,灵珠看着大哥吃面,又点了一根烟,刚要抽,大哥明珩抬起头来,说:“别抽了,爹要是在,肯定不喜欢。” 灵珠鼻头一酸,点点头,把漂亮的金属烟盒子都丢了,说:“再也不抽了,哥,你多吃点,等会儿洗个澡,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逛街去。” 明珩不说话,只是狼吞虎咽的吃面。 到了晚上,灵珠正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白九爷给自己送来哥哥这个大礼,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陆先生说哥哥的事情,简直要烦死了,于是连续一个星期,灵珠都没出门,也本着能少一天麻烦就少一天的念头,躲在屋里享受清静。 可谁知道一周后某晚金公馆的大门 突然被撞开了。 外头迅速的上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灵珠立马就从床上起来,披上睡袍的瞬间,卧房的门就被人也踹开,进来一串巡捕,各个背着武丨器,来势汹汹。 “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灵珠声音冷静,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电话,就要给陆先生打电话。 可后来进来一个巡捕头子的笑声却直接打断了灵珠的动作。 灵珠站在电话旁边,看着这个巡捕头子走进来,突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之前仗着和周家有关系,新上任想要给周家那边钱素素开的舞厅招揽客人,就冷不丁的跑来她这边儿砸场子,想要继续讨好周家。 其实这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灵珠那时候虽然跟了陆先生,但是一直很低调,毕竟她是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到那种可以随便使用对方势力的地步。 可陆先生二话没说,知道了就叫人把这巡捕头子打了一顿,这还不算完,白九爷那边也不太高兴,断了这人一条腿。 现在这是……时隔一年回来找场子? 灵珠冷笑了一下,说:“原来是你。” 巡捕头子不知道使了什么关系,又爬回了这个位置,脸上的表情接近疯狂,笑的脸上皱纹都堆了起来,说:“是我,老子是回来报仇的你知道吗?!老子的腿就是被你的姘丨头们打断的,可我搞不过你那些姘丨头,弄死你还是游刃有余。” “是么?”灵珠说,“你又不怕他们了?” “你这是一天不出门,不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吧,陆谨那个小王八蛋有一批货出了问题,现在日本人在找他麻烦,白九爷最近和钱老板走的近,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 “所以别给老子摆脸色,你现在就是死了,也没有人会给你收尸。” 巡捕头子呸了口口水在床上,嚣张的又笑了几声,然后迅速的拿起枪:“下辈子见。” 灵珠还以为这人是要把自己抓起来,谁知道居然现在就要崩了自己,灵珠愣了一下,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从陆先生是不是真的出事了,还有白九爷果然不是个好的,这巡捕脑子有病,居然在所有事情都没有尘埃落定就过来找自己的麻烦,这就是在打白家和陆家的脸,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这巡捕头子的另一条腿恐怕也会没了吧…… 最后的最后,她想到了自己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哥哥,突然变得腼腆又畏生的哥哥没了自己,又要流浪了吗 ? 是她没用,对他不住,要是知道会有这么个不懂事务的疯子会过来,不如让哥哥去东北,那里恐怕才有哥哥想要的曾经和尊严荣耀。 她从没想到自己。 枪声突然的响彻金公馆,还在睡觉的金明珩一下子惊醒,穿着睡衣就赤脚跑了出去,看见好多军官也看见了倒在血泊里的七妹妹,七妹妹白的吓人,长发散开的像是世界上最贵的绸缎,金明珩顿时泣不成声,这可是他最后的家人了! 可没等金明珩冲过去抱住七妹妹,金公馆的外头又来了不少车,进来了一群不好惹的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身戎装的白九爷,白九爷面色寒冷,先一步走进卧室,看见眼前一幕后脚步一顿,怒极反笑,他走过去抱起胸口开出一片血花的七格格,一言不发的走出去,等到了门口,才对自己的副官说:“把金公馆烧了,里面的人,陪葬吧。” “陪葬……吧……” “陪葬……” 灵珠皱着眉头,脑袋里面一直反复循环着白九爷这句话,她听的浑身发冷,担心哥哥也被白九爷烧死了,情急之下,挣扎着醒来,一睁眼却发现自己似乎是…… 回到了十年前……!!! 第2章 世子 “王爷!王爷!七格格醒了!”一大早,肃王府一片鸡飞狗跳,穿着黑底铜钱花印服,戴着绿宝石顶珠帽子的肃王爷被吵的直皱眉头。 这是一个矮小的老头子,身材肥胖,从贵妃榻上爬起来的时候,大辫子还缠在他的脖子上:“吵吵吵,一点规矩都没有!进来说话!” 肃王爷擦了擦头上的汗,身边儿的侍女很快就凑到了旁边,轻轻的挥动团扇,扇子带来的凉风实在是很微不足道,肃王爷干脆拿起侍女的扇子自己扇动,声音懒洋洋的,说:“穿鞋。” 侍女一言不发,十分恭敬的跪在地上给肃王爷把黑面的江南布料子的鞋子给肃王爷穿上,还没来得急站起来,外头就冲进来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扑通一下子跪在王爷面前,笑着说:“七格格醒了!烧退了,完全好了!” “珠儿好了?”肃王爷连忙从榻上起来,把大辫子往后头一甩,说,“好好好,你现在立马去给济世堂的钟大夫一份大礼!本王去看看珠儿。” 肃王爷在王府里面派头可大了,连起早了,过了个早就又躺在榻上睡回笼觉都要十几个丫头守着,现在他一走,正房里头便浩浩荡荡的一块儿起来了十几个丫头,各个儿环肥燕瘦正是二八年华,手中的小绢帕甩起来,好似一坨飘逸的云彩。 这坨云彩以最前头留着富贵胡的王爷最是显眼,他挺着仿佛是怀胎八月的肚子,去了七格格的醉云院,里面也是热热闹闹的,肃王爷很满意,他就喜欢热闹。 可是当他走进去,看见已经穿戴好衣裳,坐在小桌子旁吃桂花汤圆的七格格时,肃王爷却还是心疼了,脸上的笑意都减淡不少,他挥退了一群下人,坐到七格格对面去,七格格却不看他,王爷觉得奇怪,但是没关系,他有法宝,他说:“珠儿,看我。” 七格格抬头就看见胖嘟嘟的肃王爷给自己做了个鬼脸,舌头吐出来,翻着白眼,嘴巴里还发出搞怪的声音。 王爷最疼自己这个格格,做鬼脸哄人的把戏是百试不爽,然而今天注定是有一点不一样的,他向来在外人面前温柔恬静对自己鬼灵精怪的七格格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那双肖似其母的醉人的眼睛落下滚烫的热泪,啪嗒啪嗒的砸在小巧的琉璃碗中。 王爷吓了一跳,连忙询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的时候哪个不长眼的下贱蹄子惹珠儿不高兴了?” 灵珠摇头,她笑着用手背抹去眼泪,笑的很开心,她是真的开心,她说:“见到爹还好好的, 珠儿高兴。” 王爷心下奇怪,但他也不准备追究,只是站起来,坐到七格格的身边儿去,搂着七格格,说:“爹当然好的很,不过前儿看见了个前朝的青花瓶子,那可是个好玩意儿,只不过没有买到手,被宫里头的军爷买走了,真是可惜!那些大老粗懂什么?!就知道糟践好东西。气的爹我晚上多吃了几碗饭才好。” 灵珠默默的听着,知道爹只敢回来在嘴上抱怨,出了门可不会和那些跋扈的大军正面对上,她还记得很多,那青花瓶子价值五千两,是爹自己掏的银子,送给那位军爷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让有兵权的军阀们注意到了他们这些满清贵族。 不过也有可能他们早就成了俎上鱼肉,而袁大统帅的死,让军阀们彻底失去了牵制他们的绳子,乱世,就此彻底开始…… 灵珠听话痨的爹爹说了很多自己生病这几天自己出去消遣发生的事情,然而灵珠基本没有听进去,这是她的十六岁,而十六岁的自己早就听过了这些事情,现在的她是从十年后来的,她知道很多很多东西。 知道半个月后,袁大统帅死了,知道自己王府要被抄家,金银珠宝都被抢走,她知道未来会有一个叫做陆谨的商人,在天津几乎一手遮天,她还知道五年后,爹爹死在金陵,知道自己未来漂泊无根,知道这世间的苦难是任何人都背负不起的沉重。 灵珠摸了摸心口,那里应该有一个伤口,镶嵌着闪闪发光的子丨弹,然而现在那里一片柔软,没有什么伤口,更没有鲜血。 “珠儿,你在想什么呢?” 王爷后知后觉的发现灵珠的心不在焉,他没有生气,肃王爷大抵是世界上最怂的王爷,也是最平和的王爷,当然了,肃王爷只是遇见比自己强横的才会怂,遇见自己疼爱的孩子们,才会平和,那些下人呢? 对不起了,王爷没把下人当人看。 灵珠经历了十年的风雨,她思索之时,眸中仿佛点燃了什么让人着迷的光,她一抬眸,直直的看着王爷,王爷愣了一下,总觉得他的珠儿有点不一样了。 “爹,我在想,我们举家南迁如何?”七格格很坚定,她仅仅只是稍微捋了一下思路,没有太过细致的想,便被自己重生回来的时间节点刺激的浑身都开始兴奋起来,因为她发现,自己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应对那最初的变故,只要没有那一次的抄家,那么他们一家人还可以在一起! 灵珠不管未来会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改变什么,她只 要她在乎的人活的好好的,其他的以后再说不迟! “这……”王爷不解,在北平好好的,南迁?为何? “我看七妹妹你是烧坏了脑子!”就在这时,有人走了进来,此人穿戴极尽富贵,腰间拴着三四个挂件,各个价值不菲,摇着唐寅的扇子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一脸高傲,掀开衣摆,转了个身,翘着二郎腿便坐在了王爷和七格格的对面,继续说,“咱家根在北平,皇帝也在皇宫里面好好的呆着呢,去南边儿和那群洋鬼子打交道做什么?” “对了,爹,我没钱了,账上每个月给的也太少了,我请几次客就没了。”长相浓眉大眼分外英挺的世子爷一龇牙便嬉皮笑脸的开始要钱,“爹你可不许只疼妹妹,七妹妹一个女孩,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的,嫁妆也尽够了,哪里还需要零花?以后花她那倒霉夫君的不就完了?” 灵珠嘴角一抽,虽然知道十年后的大哥敏感卑微的让她心疼,可看见这傻大个现在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德行就很想打人是怎么回事? 第3章 好人(捉虫)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明珩把玩了一下自己的辫子,摘下帽子,摸了摸自己的大脑门,说,“我发现七妹妹是烧糊涂了,爹,这样吧,我带七妹妹出去看看洋大夫,那家伙,好的飞快,您老受累,多给我点儿钱,一部分当作医药费,另一部分久算作儿子我的跑腿费如何?” “跑你个腿!”老王爷吹胡子瞪眼,拿起旁边的白瓷茶具就要砸过去,但是发现自己拿的是明朝古董,顿时又放了回去,把放在桌面上的团扇扔了过去,说,“你就知道钱,最近府里头亏空多少你知不知道?!还要钱,没有。” “别啊。”世子爷撒娇是一把好手,比灵珠都要熟练,拉长了声音就晃了晃老王爷的袖子,说,“最后一次!真的,就最后一次!” 老王爷眼珠子给收了回来,大眼睛在那圆乎乎的脸蛋上安分了下来,伸手从袖子里又拿出两千两的银票,说:“这回给我省着点儿。” 老王爷还没有将手上的银票递给世子,世子就急吼吼的拿了过来,揣进了自己的袖子。 “您放心嘞,儿子明白。” 灵珠撑着右脸,看着这边儿一个闹一个宠的,完全没有插嘴的意思。 世子爷这边儿得了便宜,奇怪的看了一眼灵珠,觉着这七妹妹今儿是转了性了,居然没有给自己在中间横插一脚,怂恿爹什么都别给他。 再看这七妹妹的表情:“七妹,我觉着你是真有毛病了,赶紧拾到拾到,大哥招呼朋友陪你去看看,晚了就傻了!” 明珩是真担心,他虽然平日讨厌这妹妹,可到底是亲的,虽然她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像其他格格出国留学给自己长面子,喜欢暗地里使坏在爹面前说自己坏话,喜欢管着自己出去和朋友喝酒,还老朝自己翻白眼,甚至和白琬那个庶女胚子混在一块儿,但是谁叫他俩是亲兄妹呢。 灵珠是不知道这个脑袋里面装的全是吃喝玩乐的兄长居然还给自己留了一个一点儿地位,但是听明珩说的那话吧,实在不好听。 她翻了个白眼,明珩这下倒是乐了:“对、对,你还是这样我看着顺眼。” ——这句话她曾说过类似的,在十年后。 灵珠扑哧一下笑着踢了兄长一脚,站起来说:“醒了,爹你们都出去,我换身衣服就走,大哥你等等我,不然你就死定了。” 明珩向来和七妹妹不和,严重的时候他是恨不得直当没有这个妹妹,他自觉自己挺好,一切都 好,在北平,谁敢和他对着干啊,但是他妹妹看他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可北平哪个皇孙贵族不是这样? 虽然觉着这样糊糊涂涂和自己友善起来的七妹妹很好,但是明珩并不表露出来,他仰着高傲的下巴,仿佛是屈尊降贵,说:“快点儿,过时不候。” 一边说着,世子爷走出了外间,后面跟着的老王爷听不得这样的话,一脚踹在世子爷屁股上,说:“哪有兄长这样和妹妹说话的?!” 世子爷揉着屁股回头就巴结着老王爷,说:“又偏心,爹,我才是你传宗接代的儿子啊!” 老王爷白了他一眼——可见这翻白眼是遗传的——又从袖子里单独拿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说:“我瞧着外头那些好玩儿的东西多,珠儿喜欢的,你就直接给她买了,钱不是问题。” 世子爷一脸麻木,他已经习惯老王爷的不公平对待,自己好说歹说要来几千两,这边儿还没开口就主动送过去一千两。 “得了得了,我清楚。”明珩说,“我先带七妹妹去医院瞧瞧脑子,再带她随便逛逛,让她也出去见识见识那些有趣的事情。” 王爷此时才没有嬉皮笑脸,他摸了摸自己尾指上的扳指,翡翠的扳指分外漂亮,在阳光下折射着莹润的光色:“见识你个屁,别让珠儿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八大胡同那一片儿都不许去。” 明珩连连点头,说话间,灵珠从里头出来,她是找了许久才找出自己这身生辰时别家送的衣裳,这不是旗人装束,属于袄裙,七分的倒大袖与精美简约的刺绣让藕荷色的衣裳分外清爽文雅。 王爷本人很守旧,但是明珩不,他就喜欢看外头穿着旗袍的女人,十分的高贵优雅,然而这个王府还是王爷说了算。 所以府里面一应的穿衣打扮都还时正统的旗人服饰。 王爷瞧见灵珠这样出来,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他知道穿着格格服出去太不现实,于是点点头,示意两人可以出门了。 明珩只要一出门,就跟抽了大烟一样兴奋,招呼了自己的几个随从就说:“行,走吧,外头人力三轮多,咱们一出去,斜对角就是。” 世子爷是喜欢赶时髦的,现在北平的公子哥不少都喜欢买那些东西充面子,穿着西装戴着高帽子,好似整个人都变了,只不过大脑门却和那些东西不太搭配。 “七妹妹我跟你说,等会儿出去你可得听我的,我叫你朝东你要是朝 西可就会被外头那些军阀头子拐走,回都回不来,那些大老粗啧啧……”世子爷原本还想往下说,可觉得再说下去,的确是不太好。 灵珠在民国混了那些年,什么没见识过啊?笑着看了兄长一眼,感觉这个时候的大哥,似乎只是纨绔子弟而不是又坏又蠢,如果从现在开始改变大哥,以后的以后,他们的结局,肯定都不一样吧…… 灵珠坐姿端庄,骨子里透着一点儿天然的冷艳,这一在阳光下便暴露的彻彻底底,惹得路上不少人侧目。 明珩是天天见七妹妹,向来只觉烦人,今日他也好好的看着灵珠,只见到灵珠白皙的手指头交叠着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见着七妹妹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跳动的阳光,看着七妹妹好像一下子也长大了的成熟冷静的眼神,愣神片刻,那之前因为要出来玩而躁动的心顿时就也安静了下来,周遭一切叫卖声,吆喝声也仿佛离他远去。 “大哥。”忽然的,七格格开口说话了,她声音温温柔柔的,丝毫没有暴露她倔强的本性,迷惑性极强。 “嗯?”世子爷下意识的也轻轻发出声音,认真的听,于是就听到以下这句话: “给我找家成衣店,我要换衣裳,不去医院,去八大胡同。”灵珠心中有模模糊糊的法子,她要想保住全家,现在暂时没有办法搬家,那也要清楚到底是谁抄了她的家,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出判断。 上辈子白九爷就是这样,总说吃亏是福,然后一面和和气气的笑着,一面做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反杀回去,斩草除根,半分情面没有,就这样的玉面修罗还喜欢在她面前装纯善,双手一摊,装作无奈的说: 【金小姐你别怕我,我真是好人。】 第4章 例外 灵珠上辈子和白九爷——白九势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天津歌舞厅里面。 那时候灵珠还没有自己做生意,靠在舞厅里做一些可为的事情养活自己,说到底,她和白九爷的相遇比陆先生早太多。 她当时坐在后台给自己才买回来的琵琶调音,琵琶的琴弦不是很好,无论如何都调不出她想要的声音,但是她一点儿都不着急,只是静静的坐在那儿,恍然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帘布旁边站着个拿着雪茄的军阀,军阀穿着灰蓝色的军服,肩上挂着棕黑色的狐毛领子,脚踩黑亮的靴子,帽檐压的很低很低,侧头看她,侧颜坚毅而俊美。 军阀的身后是一群严肃的副官和掌柜,有灵珠稍微面熟的银行行长,有最近一片儿很吃得开的生意人,见军阀不动,众人皆是不动,也跟着军阀瞧坐在窗口长发如瀑的灵珠。 灵珠被打量习惯了,她初来乍到的时候很是厌恶这些视线,可很快她就明白,她不再是王府的七格格,没有钱没有权利,那么别人想看,自己又有什么法子? 但是她是笑不出来的,也不太想和那些人扯上关系,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能活着已经很辛苦了,不愿意多生枝节,所以她站起来,微微低头,抱着琵琶走了,和她擦身而过的当□□星红玫瑰倒是眼睛一亮,凑过去,语笑嫣然的喊着‘稀客’。 为什么对白九爷那样的人敬而远之,将近十年都没和对方有过多的交流,其实也是灵珠的自我思量和保护。 她在那天后台里听了不少关于白九爷的事情,知道对方的心狠手辣知道对方年少有为,知道对方地位远不是自己可以仰望,所以听过就忘,顺便给白九爷贴上了好几个坏人的标签。 坏人对她其实不坏,但是灵珠总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就被他们那些人拉拽着沦为交易品,小心翼翼的寻找平衡所有和自己交往的人的关系,企图独善其身,可到最后依然是一发不可收拾,导致白九爷说出那番话,和陆先生明确对立。 灵珠思绪纷繁,忽而又飘到了自己死后的时空,那个时空的白九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这些都无从知晓,她眨眼间强迫自己回到现在,看着旁边傻乎乎的二世祖大哥,脑子里面有一个不成形的形象诞生——若是大哥也穿上一身军装,是一方军阀,手下有兵,有武器,有钱,那会是什么样子? “七妹妹,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想要坑害本世子?” 世子爷眼瞧着旁边的七妹妹盯 着自己发呆半天,梗着脖子不敢动弹,最后狐疑的缩到角落,一副要被抢走的良家妇男一样。 灵珠顿时无奈,得了,她也别想这些太过不切实际的事情,指望改造大哥,还不如改造爹爹,爹爹都比大哥有魄力。 世子爷丝毫不觉自己在七妹妹心中的形象又掉了一个档次,心大的要命,指着不远处的成衣店就说:“到了,不过你当真要去八大胡同?” 世子爷对这个七妹妹自以为还是很了解的,表面看着那是温温柔柔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可骨子里坏水多的是,都是和那个白琬学的! 白琬也是世子爷的妹妹,但是是五姨太的女儿,和灵珠本质地位不同。 世子爷将王爷的尊卑观念学了个彻彻底底,所以向来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姨太太生的种,能和姨太太的种玩到一块儿去,还成天姐姐姐姐喊对方的灵珠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自降身份和对他的背叛! 灵珠说:“自然要去,你不乐意我不勉强,总之我自己是要去的。” 世子爷心痒难耐,他许久没去那地方了,贫穷让他好几天只去茶馆故作风雅的和朋友们在雅间对那些军阀大老粗大骂特骂,然而当着那些军阀的面,他们这些公子哥就什么都不敢说了,那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去去去,当然去,我要看着你,不过你真不先去看看脑袋?我听贝子他们说前年有个人被马踹了脑袋,疯疯癫癫了一年多,前儿去捉鱼,淹死在城郊。” “不去。”灵珠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上辈子这个时候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这次是因为重生,她说,“我听说北平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喜欢在八大胡同谈事情,好奇,想看看去。” 这算是一个理由了,世子爷也不管七妹妹现在为什么对外面的世界那么感兴趣,但是一提起那些自己熟知的领域,精神劲儿全都上来了,颇自豪的说:“那感情好,本世子好歹也是那里的常客,带你认识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灵珠才不想认识大哥那些狐朋狗友,她像知道现在北平有多少自成体系的军阀,想知道有少人军阀有能力可以吞掉他们王府。 她就是上辈子走的太彻底,所以才会有现在的被动。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白九爷主动送上来的讯息,说是袁大帅死了后,下面乱作一团,要想考证究竟是谁想要乘火打劫搜刮世家钱财是不可能的,留在北平的都督很多,各路学生领袖也在北平做事,遭到抄家的不止她们王府, 还有很多很多,连皇帝都被赶出皇宫,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准确来说就是没有线索。 灵珠此次去八大胡同,主要还是想要看看有没有上辈子认识的人,她跟着陆先生那么久,见识过的事情不少,认识的人也不少,若是能碰上,稍微的根据自己对他们的了解,投其所好的打探消息,说不有比仓促搬家更好的保全方法。 就是让她主动把家产捐出去,供军阀使用,能留的一家子人的性命,有一条活路,灵珠就满足了。 她已经足够的幸运能够重新来过,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太贪心。 然而灵珠此时还不知道,身在这样的时代,很多时候并不是你想要太平就可以一家子太平的,你不贪心,便总会有其他人逼着你贪心,所有人都身在局中身不由己,没有例外。 好比上辈子的灵珠,她是很多人的例外,依附强者生存,生活富足奢华,强权见了她也依旧要低头,可她最后的结局还不是一颗冰冷的子弹…… 第5章 九爷 西装,高顶帽,领带,精致的拐棍和洋眼镜是最近北平的流行趋势,有头有脸的公子哥都喜欢穿着这种衣服到处闲逛,仿佛站在哪里,哪里就是自己的舞台。 京城的皇亲贵胄们有的也早早绞了辫子,当上了那些土匪们的狗腿子,提供钱和人脉让自己在这个地方混的再舒服一点。 灵珠家这个唯一的男丁,向来出入的也是这样的场合,可是因为没有绞辫子,就只能和同样没有绞辫子的人一块儿玩,期间还会接受到那些自诩时尚的公子哥嘲笑的眼神。 但是今天有一点不一样了,穿着依然十分复古的世子爷是和一个俊俏的小白脸一块儿来的,小白脸眉目阴柔,唇红齿白,戴着俏皮的绅士帽,气质高贵,姿态文雅,就是有点矮。 只不过身高上的不足在这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非富即贵的客人的身高。 世子爷站在满江春的楼下和小白脸私语片刻,小白脸点了点头,世子爷才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小白脸矜持的走在后面,对投射过来的无数目光,视若无物。 世子爷在前面却忽然感觉到了一点儿骄傲。 ——这里可是满江春,八大胡同里最为有名气的地方,里面的大姑娘都有脾气的很,不对胃口的不接。 妈妈绿江在这个时候凑了上来,笑道:“这是什么风,把世子爷吹来了?” 世子爷明珩有段儿时间没有来了,做生意的人自然会把这些大客户过来的时间都记的清清楚楚,有时候是为了挽留客人,和客人套近乎,有时候是为了明白客人有没有被别家抢走。 生意上的事情,门道多了去了,能做老板娘的,光嘴甜可不一定能做的长久。 世子爷自然不能说自己没钱了,所以在外面瞎混没机会过来,只是随便的岔开了话题,拉着身后纤瘦高挑的美少年,说:“江妈妈今儿生意好啊,我陪朋友进来随便坐坐,他是我亲戚,没见过世面,你也不用招呼我们了,叫红叶过来给我们弹首小曲就行了。” 说完,世子爷拿出之前在银行换出的小面额银票,拿出了五十两的给了绿江妈妈。 妈妈收下后看着那唇红齿白的新面孔笑了半天,说:“世子爷你就别哄我了,这哪是没见过世面,明明就是刚留洋回来的大人物。” ‘大人物’没有说话,对着绿江妈妈点点头,径直上楼,里面的装修别致,古色古香,但又有很多欧 式的摆件,便让人有种阴差阳错的另类美感。 江妈妈这个时候却连忙拦住,说:“诶诶,这边儿可不行,楼上军爷们在谈事情,对面楼可以,从那边儿上去吧,真是对不住。” 世子爷不悦的紧,但是江妈妈说话诚恳,又连忙招呼人去喊红叶,世子爷也就没有发作,只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儿窝囊,之前还想着在七妹妹面前展示一下在自己熟悉的领域,自己有多么厉害,可现在却又是这样不尽人意。 “行了,今儿爷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快快让红叶上来。” 话一落,世子爷就拉着身边一言不发只知道微笑的‘朋友’从右边儿上楼,直接进了右手边的第一间房,然后涨红了脸看对方,说:“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世面。” 灵珠现在在大哥眼里可不就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么? 她不反驳,但是却觉得这样窘迫的哥哥实在是有意思,为什么上辈子的自己看见这样窘迫的哥哥却只觉得愚蠢呢? ——虽然真的有点笨。 “你等会儿记得问红叶一些刚才我让你记住的问题。”灵珠在成衣店换好衣服后,就在世子爷面前说了半天自己过去想要知道的一些问题,世子爷深觉奇怪,但也只是奇怪。 他的关注点更多的在七妹妹说的那句话:你是我哥哥,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好奇心都不行吗? 当然可以啊! 世子爷膨胀了,在楼下被妈妈弄泄气了一半,那也还膨胀着一半,于是在红叶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进来时,世子爷前所未有的沉默了,在把红叶看的莫名其妙的时候,才说话:“爷才几天没来,就记不得爷了?” 红叶算是世子爷来这里常找的人,红叶也识趣儿,三两下又和世子爷熟络了起来,遇到问题也浑然不觉的直接回答,哪怕问题很突兀。 “对面?”红叶给两位爷倒茶,说,“对面那伙军爷是早些时候就来了,就在这里吃过了饭,到现在还在喝酒呢,说是给一个大官送行。” 灵珠喜欢这些地方,吃吃喝喝玩玩乐乐,所有的信息就全部知道了。 “那大官可年轻嘞,不轻易笑,看着吓人,但是笑起来就像电影明星似的。”红叶说完,还不忘奉承一下世子爷和灵珠,“当然了,您们二位也不差,尤其是这位客人,您的视线要是随随便便的放在谁身上,那简直就是要幸福死我们这些姑娘了。” 其实红 叶很想说这位爷比女人都好看,但这话说出来就不是吉祥话,是讨打,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被比作女子。 红叶姑娘光说话了,一会儿就被问的把自己这些天听见的,知道的各路军阀领袖们来来往往的动向大致说了一遍。 灵珠在心里默默给这些信息做上标记,把耳熟的名字,有影响的事情都画了一个圈,可她上辈子实在是被保护的过头,也没有什么危机意识,记得那些军阀的名字后就没有然后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近。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敲门了,说:“红叶,赵先生请你过去,急得很,你快出来吧!” 红叶‘嗳’了一声,很是抱歉的看着世子爷,说:“那世子爷,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别人给了钱就是钱,本世子给的就不算?!”一次次的不给他面子,让他这个想要在七妹妹心中有高大形象的兄长爆发了。 红叶很为难,这边儿吵吵闹闹的,很快就引来了绿江妈妈,妈妈在调和,心里却还是偏向赵先生那边,对着世子爷连连说抱歉,让理解。 世子爷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欺负欺负这些生意人很有一手,他知道生意人都不喜欢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影响不好,于是他就事要闹大,但他却没想过闹大后丢人的包括他自己。 灵珠在一旁简直懵了,她都说好要低调,最好安静的进去,安静的出来,只要有了大致的信息就可以了。 现在算什么?! ——她现在假装不认识大哥还来得及吗? 结论当然事来不急的,对面二楼房间出来个戴着金框眼镜的胖老板,喝的满面通红,满头大汗,皱着眉头寻找绿江妈妈,找到后立马脚步有些轻飘飘的下来,说:“怎么回事?人还没有来?我可告诉你,人马上就要走了,招待不周,可别怪老子关了你的店!” 妈妈被吓的假哭起来,也顾不得喝世子爷说什么了,拉着红叶就要过去,而还没有上楼,靠在楼梯边看着这场闹剧的灵珠就看见对面的房门开了,走出来个年轻的军爷,就好像是从她记忆中走出来一样。 一样的狐毛领子,冷漠的气场,潇洒而稳重的步子,压得很低的帽檐和那薄薄的唇。 “怎么回事?”那人身边的副官皱着眉头,说,“别在这里闹事,挡着九爷的路。” 灵珠听到这副官说话,顿时就证实了她的揣测——这人果真就是白九势! 她 下意识的想要退回房间,眼神却来不及的收回,被站在对面楼梯上的九爷对了个正着。 第6章 白琬 “赵老板,不用客气了,时间差不多了,白参领这边也要走了,不要耽误别人。”站在白九势身边的副官和你是圆滑的出来说话,这样好的一个践行日子,弄出些不愉快的事情,那可就不美好了。 赵老板平日里生意做的很大,好不容易和白参领这个不容易接近的人搭上关系,又喝醉了酒,便总想要好好巴结,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白参领爱好听个小曲儿,就想着把这里唱的最好的姑娘红叶给弄过来。 这原本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问题就出在红叶居然已经在别的房间里面了,赵老板脾气上来了,不由分说的就要拽着人红叶去他们那边儿,企图在白参领的心中留下个好印象,但是现在…… 赵老板看着从楼上下来的一堆军官,酒精清醒了大半,说:“是是是,白参领过些日子回北平,还有的是机会,到时候我再请客。” 世子爷瞧着对面那些人,心里也在打鼓,总以为自己惹上了大麻烦,腿都崩的僵硬,他自诩是个混世魔王,但其实在这些人眼里,他大概什么都不是。 他们王府如今在外头看着也还剩些荣耀,但没有朝廷,没有兵,没有武器,王府也就基本就只剩下有钱了。 再来他们这些皇亲贵胄在北平横行霸道也说得过去,只要每个月给各处军爷的孝敬到位,他们就还是衣食无忧的贵族,可出了北平呢? 那些闭塞的小地方或许还有无知的农民对皇族有着警卫,但大城市,东北那边,绝对不会有人会再卖满族皇室的面子。 皇帝都尚且没有自由,关在皇宫,他们这些人可想而知处境有多微妙,一个不慎,就会像上辈子一样,落一个家破人亡,毕竟他们有钱,府里头的东西随便拿出来都是古董器件,可他们却没有能力保护这些东西,怀璧其罪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白九爷无意在这里逗留,对争执双方也没有要了解的意思,甚至从始至终没有多说一个字,就这么离开了。 灵珠站在另一边的楼梯上,脑袋很乱,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不干脆找白九爷庇护算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如果自己足够有用,能够提供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后世的信息,在这样的乱世足够只成白九爷走的更远! 可她刚这么想完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以白九势的多疑,她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知道那些消息的,更何况与虎谋皮这样的事情,哪怕是聪明人去做都很危险,自己有几斤几两灵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更何况这一世的白九爷还没 对自己有那种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占有欲——哪怕这种占有欲在上一辈子的自己看来实在是个麻烦。 于是她那微微亮了一点的目光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拉着大哥的手附耳过去,说: “行了,我们也走吧。”灵珠声音压的很低,“不要惹事。” 世子爷抿着唇,说:“好吧,这可是你让我走的。”世子爷勉强给自己找了个梯子,犹豫的看了看那些走在前头出去的军爷,硬是等到那些人全部都走了,才紧接着出去。 两人上了人力车,世子爷也缓和了一下心情,没什么危机感的又得瑟了起来,让车夫把车子拉到六国饭店去,他要让好不容易愿意出来的七妹妹也尝尝高档饭店的味道。 六国饭店门口站着不少侍者,大多是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出入间也都是各类社会名流,世子爷每次会伙同自己的狐朋狗友来这里消遣,一是彰显一下身份,二是不想让自己与这个世界太过脱节。 但是大辫子的人们一块儿进去还是很扎眼的,每次去,总免不了要遭受到里面洋鬼子们的注视和嘲笑。 灵珠上辈子回过北平一次,是跟着陆先生一块儿回来,在这里个各个政府代表,地方代表还有发言人见面,地点就在六国饭店。 十年后的六国饭店重新装修过,比现在更奢华一些,但是总体结构没有变,世子爷就发现七妹妹丝毫没有露怯,反而落落大方的跟随侍者坐在他们的餐桌前。 这里的价钱不菲,大约一顿饭就要吃掉普通工人一个月的薪水,也就是二十个银元。 灵珠看了一遍,心事重重的只点了一碗加冰的红糖凉粉,反观世子爷就没有省钱意识,张嘴就来了七八道菜。 这样的败家子,要是再不好好教育,就算他们半个月后逃出生天,恐怕还没有找到新的落脚地点,钱就要被大哥花个精光了。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世子爷翘着二郎腿,十分享受这里的氛围,好像他就是这里的主人。 灵珠等侍者离开后,仿佛是无意间的询问,说:“大哥,刚才那些军爷你都看见了吧?” “怎么?”世子爷奇怪。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也可以像他们那样威风凛凛?” “你胡说什么呢?他们那些大老粗……都是些为了权利地位和钱还有女人不择手段的野兽,我是世子,我和他们不一样。”世子坚信自己和那些人不一样,他更高 贵,哪怕潜意识他也明白现在世道不一样了。 王府。 王爷站在院子里逗鸟,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回头,就看见自己的五姨太和白琬拉着手一块儿过来,有说有笑,仿佛是得知了什么天大的好事。 王爷也乐呵起来,招手说:“你们跑哪儿去了?之前叫人找你们也找不见。” 五姨太年过三十,十分的丰盈,撇了一眼娇羞低头的白琬,说:“串门子去了,前儿瑞王那出国留学的儿子不是回来了吗?说要我带上府里头的小姐过去一块儿热闹热闹,但是灵珠偏巧这个时候生病了,就只好先带白琬过去,那家的少爷走的时候,还要白琬以后多去坐坐。” 王爷却是不大高兴,那瑞王虽然和自己一样的身份,却早就忘了本,成天跟着那些军阀打交道,做生意,哪有王爷自己下海做生意的? 五姨太见再说下去不太好,便立即岔开话题,说:“对了,我们正要去看看灵珠呢,她不在房里来着。” 王爷将鸟笼挂在杆子上,说:“和明珩出门看洋大夫去了,估计还要在外面玩一会儿,所以晚饭就不用等他们了。” 五姨太听了,并不在意,她走过去给王爷捏了捏厚实的肩膀,留下白琬一个人莫名不安的站在原地,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7章 走狗 六国饭店。 世子爷随便扒拉了几口就不吃了,对着旁边那些金发碧眼的洋鬼子看的起劲儿,但是别人瞧过来,他就连忙收回视线,笑眯眯的和灵珠说:“还是没有黑发黑眼睛的好看,他们长的果然跟鬼一样。” 七格格对兄长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不做评论,但却微微笑了一下,慢吞吞的把世子爷点的菜也都吃了不少,才放下刀叉,对兄长说:“走吧,今日出来没什么收获,不过我很开心,回府吧。” 世子爷看着七妹妹,感慨道:“我就觉得今儿是撞了邪了,你居然会对我这么客气。” 灵珠没有解释,她自觉是个二十六岁的大人了,现在是她的小时候,消失后的事情,最做不得真了,很多感受都是被放大,被误导,甚至只是冲动而已。 出门之前,六国饭店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结账的时候,世子爷发现他们这桌已经被人结了,说是酒店的常住客人林参谋官付的。 出了门,两人找了个地方让灵珠把衣服换回去,然后上了人力车,世子爷就皱着眉头很不屑的啐了一口,像个街头的二痞子那样:“仗着有点儿势力就不把我们王府放在眼里了,我像是付不起钱的样子吗!” 灵珠知道世子很在乎自己的身份,可后面的时代,身份就是靠势力来维持的,有钱都不好使。 “他是谁?”灵珠问,她现在既然回来了,就要再次融入这个时代,要了解和她们家所有的关系,要了解威胁到她家的所有势力,最好在一周内就做好决定之后该怎么做,因为距离变天,不过短短半月。 “他?”世子爷说,“一个投靠了大帅的走狗,爹说了,任何不效忠大清皇帝的,都是走狗!” 灵珠明白了,却不是很激动:“反正和我们是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这么厌恶他?”灵珠觉得别人和自己都是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那么别人做任何决定她都管不着,也不会去评论,这是自保的最基本法则。 “厌恶?不敢。”世子爷嘴角一扯,说,“不过讽刺的是当年他总跟在我屁股后头点头哈腰呢,跟着那边儿几年也混的人模狗样了,有点儿权利,有点儿兵,完全不把我们王府放在眼里!” 灵珠上辈子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儿! “你们有过节?” “主子和奴才的事儿能算过节吗?!”世子爷完全没有自己有错的意思,他就是纯粹的宣泄不满,凭什么这样的人都能混的好起 来,还让他一个世子见了对方后要恭恭敬敬起来。 灵珠抿唇,垂下眼帘,很怀疑上辈子抄家就是这个林参谋干的。 可不管是谁干的,总会有上面的人示意才会去做,也就是说她现在其实就算找到了罪魁祸首有可能就是自己这个大猪蹄子兄长惹回来的也无济于事,该发生的永远都会发生。 “算了,还是先回去,我再想想。”灵珠很乱,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系统的思考一件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需要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好不容易获得的重生,她不要一开始,在老天还没有给自己发牌,就把桌子掀了。 “你想啥?”世子爷抖着腿,问。 灵珠看了一眼身边毫无危机意识的世子爷,一巴掌拍在对方抖来抖去的腿上,说:“别动,你影响到我了。” 世子爷眨巴了一下眼睛,默默安静了,半晌又故态复萌,灵珠又是一巴掌。 如此到下车的时候,世子爷‘哎哟’一声,佯装腿断了,要七妹妹赔偿一千两,灵珠随随便便的应着,世子爷一蹦老高,美滋滋的就把爹给他的应该是属于灵珠的一千两给吞了,还凑上前去说: “七妹妹,哥哥过几天给你买好玩的回来,反正我是要给你买的,你喜不喜欢我可不管。” 世子爷和七格格说话气氛正好,前头迎面就走来个身着浅蓝色旗装的少女,少女眼角天生往下撇,眼睛又生的很大,便总给人一种无辜的感觉。 世子爷看见那人,顿觉倒胃口,连带身边的七妹妹也觉得没有之前让他心情好了,话也不招呼一声便和那少女错身离开。 少女却礼数周道的很,微微欠身说:“大哥日安。” 见世子没有理自己,少女失落又难过,但随即又看向灵珠,笑的很是开心:“七妹妹,你好啦?我都不知道,早只是今日大好,我该不陪五姨去瑞王府的。” 灵珠也挺高兴的,这还是自己回来后第一次看见白琬呢,她是她童年唯一的朋友了。 说起来为什么是唯一呢? 灵珠也不清楚,但是白琬说是她太高傲了,和其他格格们玩不到一块儿去,也不爱出门,所以就成了这样。 “白琬你去哪儿了?”灵珠走过去拉着对方的手就要一块儿回屋子里说话,“我其实没有关系,刚才大哥还带我出去看了医生的。”这当然是和世子串通好了的话,要让王爷放心的话。 白琬紧紧的 拉着灵珠,笑的有点担心:“我其实……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和大哥一块儿出去了?是爹爹让的?” 这么说其实没错,的确是王爷让他们一块儿出门的,只不过这是第一次他们两个一块儿出门,所以白琬才觉得很奇怪吧:“是啊。” “我还瞧见你和大哥有说有笑的,还以为你和他和好了呢,之前你还在和我说你讨厌死他了。”白琬松了一口气,“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还是直接和我说,我是你姐姐,我带你去才方便,大哥就知道在外面和他朋友玩,怕是照顾不好你的。” 灵珠听着白琬说话,看着白琬认真的好像生怕自己不答应的眼神,总感觉有些以前自己从未注意的细节,在慢慢曝光。 第8章 辫子 北平火车站遭到了一小团伙小偷作案,直接偷到了要坐火车离开的白参领身上,没几分钟的功夫,火车上就被丢下来两个人,鼻青脸肿龇牙咧嘴,然后被赶来的本地巡警乱枪打死以正威严。 白参领冷淡的看着地上的血迹缓缓流向火车这边,微微颦眉,站起来就下了火车,后面跟着的两个副官屁颠屁颠的又跟着下车,十分不解,却也不问,倒是在外面送行的勤务兵一头雾水:“咋了?参领,有、有什么不妥吗?” 白九势双腿修长,穿着最是没什么版型的军服也看起来潇洒的要命,他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披风,随着他的走动猎猎作响,军靴踏在石板路上,发出低沉的响声:“坐火车不吉利,换轿车。” “是!”勤务兵虽然觉得这很不可理喻,但是有什么办法,听从命令很多时候比询问更能让长官赏识,虽然这个白参领现在并不是很受北平这边的大官们欢迎。 “白参领请上车,大部队已经走在了前头,我们现在坐轿车过去,或许能在明天赶上他们,然后一起前进去往天津。” “只不过晚上可能会睡的不太舒服。”勤务兵一遍打开车门一遍说话,言语间有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对白参领的小看。 白九势看了那小兵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走过去坐上了车。 或许对他来说,太过卑微渺小的东西都不值得让他运动一下脑袋去对付,所以连话都不愿意说。 勤务兵得了个沉默以对,自觉很尴尬,粗糙的脸上很快就红了一下,但却也知道这里可不是自己闹脾气的地方,这里是北平,是北平最繁华的火车站,方才的动静已经很大了,还死了两个扒手,自己最好要专业一点才能不被瞧不起。 轿车很快离开,卷着北平夏季地面的尘土,翻滚在汽车尾气里面,吹了附近平民一身的黑烟。 傍晚,肃王府。 王爷为了庆祝宝贝闺女大病初愈,在后院子的小池塘旁边摆了宵夜,管家马步平让厨房弄了几碟容易克化的糕点,甚至还做了冰碗和凉粉,一大家子围在古色古香的八仙桌吃宵夜。 王爷已经在吃第三碗凉粉了,来第四碗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急切了,吃的慢了些,等到感觉差不多了,旁边的丫鬟就凑上来递给王爷一张绢帕擦嘴。 见王爷停下了,众人也就纷纷放下碗,一块儿抬头看了看月色,说说小话,倒是格外悠闲。 灵珠从发现自己重生到现在,几乎 血液都没有停止沸腾过,到此刻才惊觉自己过于慌张了,而盲目的慌张对决策很不友好。 她试着放松心情,坐到藤椅上去,脱了鞋,只着白色的袜子,慵懒的晃着藤椅,嘴角缀着桂花酒一般醉人的浅笑,将睡未睡。 旁边非要和她挤在一起看月亮的白琬忽然说话了,对王爷说的:“爹,七妹妹今日和我说,她想要全家一块儿去外地游玩,月余便回来。” 王爷一身肉也瘫在自己的摇椅里头,闻言也没有下午那么吃惊,他是还记得灵珠说想要举家搬迁的豪言壮语,可他的格格,说什么话出来都不为过,都好商量:“哦?珠儿又想让我们一块儿出去玩?去哪儿啊?” 灵珠看了身边的白琬一眼,说:“不是说明天再说吗?” 白琬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的小模样,说:“现在爹爹心情好不是?这时候说最好,你信我。” 灵珠才不这么觉得,她很了解爹,因为她和爹一样,休息的时候就很讨厌别人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打搅自己,一如上辈子,工作的时候是工作,休息的时候是休息,陆先生每周六会给她放假,周六的时候她便会把电话线给拔掉,不愿意任何人打搅自己的清静。 白琬要总这样在爹兴头上说些打断这样心情的事情,总有一天会惹得爹爹不痛快。 灵珠首先是为白琬担心,但随即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白琬似乎说什么事情,都会加一句‘七妹妹说的’。 什么都是自己说的,那么白琬就算惹了爹爹生气,又和她有什么干系? 灵珠心里不是滋味,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就消散了。 她感觉是自己多想了,是她用上辈子那种‘所有人都不是好人’的心态对待现在的家人了。 所以是她的错。 “其实,就是在生病的时候突然想通了。”七格格琢磨着语言和封建的要命的爹爹解释,“爹,陛下永远的都被关在皇宫里头出不来,他都有一个洋人老师给他讲外面的世界,让他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有人把孩子送到国外读书,还有的从军去的,他们都在外面,看见我们看不到的繁华,爹,你不想看看被别人拿走的大清是什么样子吗?” 吃的肚子滚圆的王爷肉嘟嘟的爪子有规律的敲击着扶手,眼睛里却闪着几分精明,说:“珠儿你别同我说这些虚的,你就说你心里真正怎么想的吧,爹我虽然说过就守着这王府和几个钱庄子过活和土 地过活,可你爹我说话向来不算话。”胖王爷自娱自乐的笑,身边两个姨太太也笑。 世子爷这时候打趣说:“没错,爹以前还说要每天早起围着自家庄子转一圈,看看那些租户农耕的有没有把地给弄坏,结果第一天就没去成,完全起不来哈哈哈。” 王爷瞪了世子一眼,世子爷没停下,只说:“不过出去好啊,我朋友他们都出去跑过,只不过我们要是出去的话……”世子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外头的人都是被强制剪了辫子的,我们出了北平,遇到了别的地方的队伍,见到我们这些人,怕是要有得罪受了。” 早在六年前,外头的激进学生就开始剪了辫子,到前几年更是有不绞了辫子就要杀头的命令,只不过由于他们都是满族贵族,倒是得到了一点点豁免,如今要出门,还是出远门,到那种有着各种洋人的地界去,还顶着大辫子自然是不妥。 王爷也沉默了。 灵珠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看着世子爷幸灾乐祸看着自己的表情,灵珠也无语,但是她也没想过能一蹴而就,一说大家就动身,所以其实对这样一场对话,所报期望不大。 谁知道王爷却说:“那有什么,张将军不也没有剪辫子?他都不怕,我们怕什么?珠儿你明天和你五姨一块儿准备行李,明珩到车行借车,明天中午就出发,目的地路上一块儿选,咱们说走就走!” 第9章 预示 第二天,两辆不是很出众的小轿车停在了王府门口,从上面下来两个车行的伙计,蹲坐在王府大门口和守园子的一块儿嗑瓜子。 从王府里头跑出来一个二十出头的身穿比较得体衣裳的小伙,那小伙也是个半秃,戴着帽子,走到开车的伙计旁边说:“来了?来来都进来啊,帮忙搬一下行李!” 那两个伙计懒散的要命,其中一个直接是个秃瓢,说:“我说你们好歹是个王府,就只给了一点儿开车的工钱,可没有给让我们搬运行李的钱,可不能这么使唤人吧。” 马平安是马管家的儿子,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也在王府上工,马管家有意培养儿子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可马平安却对此有些怨言,但是好歹在这合理待遇不错,平日里也能克扣一些人的工钱,便觉出了妙处,也不再抱怨什么,反而处处泡在前面,说是替老爹分担工作。 马平安生的不好看,歪脸大板牙,左脸上还有一个大疮,贴着狗皮膏药,笑起来便很是不正经,像是街头的那些抽大烟抽到废掉的家伙,一看就再也站不起来。 “嘿,我说你这人是什么意思?!”马平安可不愿意在这里被人捅出自己少给钱的事情,连忙比谁都要呵的大声,“两个伙计还敢在王府门口说三道四!简直是不想要命了!” “既然不愿意帮忙就算了,赶紧把后备箱打开,我们王爷和夫人还有世子、格格们马上就要出来了,别耽误了他们的行程,不然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马平安说完,里头又有人在喊他,他听出来是世子的声音,脸色顿变的笑嘻嘻,谄媚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回头便小跑过去:“哎!我的爷,什么事儿?!” 马平安算的上是跟着世子混饭吃的,他在王府里面,最喜欢的,也是世子了。 世子人傻钱多啊! 马平安经常借着世子的名头去八大胡同赊账,反正这也是世子应允了的,于是隔三差五马平安就伙同自己的狐朋狗友过去玩上一玩,花钱不计其数,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什么责罚,世子甚至从来不去纠结自己钱为什么花的那么快,只会想怎么再搞点儿钱出来玩。 世子穿着奢华的长衫马褂,手上拎着古代名家的折扇,悠哉游哉,双手往身后一背,是什么都不管,看着下人们忙前忙后的收拾,不时的点头。 “哎呦我的爷,咋了?”马平安很快的跑过来,佝偻着背,询问。 世子皱着眉说:“你快去催 催后院的女人,真是慢的要命了啊,我看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马平安得令,立马又跑去后院,但是却不进去,拜托一个丫头进去询问。 那丫头不情愿,皱着眉,说:“马哥,你倒是清闲,也不看看我手里都忙着什么,没空给你问,里头格格和夫人们收拾好了自然就出来了,你着什么急?又不是你要出门。” 说起来这件事还很让马平安不痛快,他发火:“我看你是越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了!” 马平安扬起手来就要一巴掌甩过去,灵珠就已经拉着姐姐白琬出来了,白琬吓了一条,灵珠却是直接上前一双美目冷若冰雪:“马平安!” 那丫头‘啊’的一声,连忙躲到了灵珠的身后,但是被白琬看了一眼,就连忙松开捏着灵珠袖子的手。 马平安心中很不以为意,在他心里头,哪怕王爷再宠爱格格又如何,说到底,这两位到最后都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这个王府以后是属于世子的,而自己是世子最好的跟班,所以算起来,自己根本就没有必要对这两个丫头片子点头哈腰。 不过碍于现实还是王爷在当家,马平安撇了撇嘴,勉强的低下头,说:“七格格安、五格格安。” 灵珠要出门,王爷让王府长期聘用的成衣店又送来了几套漂亮的裙子,王爷喜爱灵珠穿湖色的袄裙马甲,马甲上面也一定是要有珍珠和宝石镶嵌的。 灵珠气质非常好,一举一动无不诉说着大家族的气派与冷傲,白琬就不一样了,无论白琬怎么穿,都像是旁边的陪衬,小家碧玉的紧。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到前面去帮忙,在这里欺负人家小丫头。” 马平安笑着说:“哪能啊,我这不是着急?她又顶嘴,所以才糊涂了,这不,方才世子爷催我过来看看你们,我又不能进去,所以……” 后院是不能进除了王爷和世子以外的男人,所以有些粗活都让老妈子还有几个从宫里被赶出来的太监干。 “所以你就在这里对我的人大呼小叫,还要动手?”灵珠一面说,一面朝前走,没走一步,马平安都后退一步,直到灵珠声音冷淡的说,“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帮着大哥收拾东西去,该出发了。” “是是是!”马平安莫名的感觉这七格格气势突然让人害怕,这种高高在上与轻蔑简直是王爷都没有的气场。 灵珠随后也看 了一眼那嚣张的小丫头,声音下意识的缓和了一些,说:“以后注意。” 那小丫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七格格,眼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崇拜。 白琬意外的看着灵珠,抿着唇,总感觉自己好像和七妹妹相差越来越远。 以前的七妹妹可不会这样处事,她总是会听自己的,会先听自己的意见,七妹妹从不管下人如何,七妹妹也没有这么强大的让她都感觉遥不可及的一面。 所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琬感觉到了不可控。 灵珠却恢复如常,提着自己漂亮的小包,万分舒心的和姐姐说:“走快点,我们去坐在第二辆车上。” 白琬回神,点头,总是有些下意识的学着灵珠走路的姿势,一同出门。 王爷最后拉着六姨太出门,众人在门口相遇,互相说了会儿话,王爷询问管家东西都收拾了哪些,银票有没有准备充分,还说他们下个月就回来,家里一切打扫和买办都不要耽误。 管家俯首帖耳恭敬不已,马平安则看着主子们上车,靠在大门后面扯着嘴角,不太舒服。 原本自己也应该去的,世子爷都和自己说好了,结果被王爷拒绝,说是不带下人,等到了上海,他们直接住在酒店,酒店有专门的服务生,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带下人。 这下子原本也想要去看看浮华世界的马平安当真是为自己感到不公平。 可转念一想,主子们都不在北平,这里可不就是他的天下了?! 马平安转着那双小眼睛,忽而笑了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车子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开了,两个车行的司机都一脸冷淡的开车,第一辆车上王爷和他怀孕的六姨太坐在后座,副驾驶上是在看报纸的世子爷,第二辆车上两个格格坐在后座,五姨太坐在副驾驶渐渐和司机聊的火热。 天气炎热,路过冰贩子的时候,王爷还给大家买了糖冰块吃。 灵珠在出北平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城门,简直不敢相信真的就这么简单的离开北平,离开了那场足以毁灭整个王府的灾难。 灵珠之前还很候会没有趁着见到大哥多问一些关于现在的问题,现在倒好了,直接省略,那些被抄家的事情离她远去,剩下的只有重新安顿和安抚家里人不要再回去,而这些事情只要等他们直到十天后袁大帅死掉,北平乱成一桌麻将,都不必她说,爹也会明白。 “你笑什么?”白琬想来想去,也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几天奇怪的七妹妹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灵珠手放在车窗口,一点点的用指尖敲击,这是她在后来跟着陆先生学来的习惯,她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很开心,对外面的世界很期待。” 白琬才不会相信:“是么。” “是啊,没有什么比大家一起出门更好的了。” 白琬摸着手腕上的玉镯,说:“那七妹妹想必是有什么想做的才对,不像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些害怕。” 灵珠的确有心思想要看看现在的上海是个什么情况,上辈子自己可没有去过那里,只听说不比天津差,这次她不乐意再和陆先生还有那位白九爷有瓜葛,便准确在上海看看有何营生,她打趣说:“怕什么,到了那边,有钱,想买什么都可以,你会喜欢的。” 车内说着小话,外面天色却渐渐不妙,不多时便飘雨起来,像是预示着前方有什么事情、什么故人,等着想要逃出生天的灵珠一家。 第10章 南彪(一更) 从北平到上海是一个漫长的旅程。 灵珠选择这个地方的时候就考虑过中途所需要的时间了。 坐车,并且要不疲惫,途中或许还会在路上耽搁,所以或许到了上海的时候,北平的事情就已经爆发了。 只不过从北平到上海,需要经过天津。 天津是个充满魅力的城市,上辈子的灵珠从王府逃走,辗转跟随一个戏班子便来到了这富丽堂皇之地。 由于靠近海,所以天津算得上是贸易最繁华的地方,这里比北平更加自由,也更加充满阶级观念。 灵珠还记得自己当时在戏班子是如何生活下来的,她需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付自己的车费,而车紧紧只是两匹瘦马拉着的木板。 对比现在的洋车,灵珠无法不感受到自己的命运终于是改变了。 而这还不够。 “五夫人,需要休息一下吗?再往前面就是南海子的地盘,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躲过去,不然就需要交一笔钱才能离开。”司机和五姨太聊的火热,看见前面的司机没有停下,就询问了这句话。 五姨太不懂,她可不晓得这附近的南海子意味什么,王爷没有正妻,而她是目前位置王爷唯一一个有子嗣的姨太太,地位超然,相当于半个女主人,只是这女主人并不好当,她除了懂得如何让王爷开心以外,对其他的事情一无所知,而无知,是王爷最喜欢的地方。 “这,这我可不清楚,需要问一下王爷吧。”五姨太回头,对灵珠说,“七格格快去和你爹说一下,他那辆车的司机似乎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我们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白琬也点头,说:“七妹妹,你去和爹爹说吧。” 灵珠看着五姨太,这个女人在自己的印象中,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低眉顺眼的,是个好人,起码至今,她还如此认为。 “那你开到他们前面去,我下车问一下。” 开车的光头司机很严肃,说:“南海子是最近才接手这一片的土匪,专门做一锤子买卖,从前面那片桃树到最前面的山,都是他的地盘,当然了,你们要是认识南海子的大当家就没有关系,不认识给钱也行。” 灵珠上辈子坐着板车离开北平时可没有听说过什么南海子土匪窝,不过现在和上辈子不一样,她提前了十几天离开北平,又不是逃难,而是全家光鲜亮丽的坐着洋车…… 七格格想,或许上辈子自己来这条路的时候,这窝土匪已经四散而逃了,也有可能像自己家里一样,被一锅端了,但无论如何现在都是她离开北平的一道关卡,或许现在正站在什么地方,用洋人的望远镜看着他们这两辆孤零零的汽车,然后笑着和手下说:“又有肥羊送上门来了!” “没事,如果只是交钱,还算过得去。”灵珠朝姐姐笑了一下。 白琬看着灵珠:“七妹妹你真好,看见你都不怕,我好像也不害怕了。”白琬定定的看着灵珠那双有着分外浓密眼睫的眼睛,说,“怪不得爹爹最喜欢你了。” 七格格听着这句饱含奇妙羡餍的话,回说:“我不是不怕,只是觉得如果有些事情如果一定要发生,与其害怕,不如想办法解决。”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王爷那辆车前面,两辆黑色的洋车停在一道峡谷的前方。 而有两双眼睛正注视着这两辆样车,他们站在峡谷的上方,一人喝着酒,一人吃着瓜子,没有拿望远镜。 稍微站在前面一点的男子皮肤黝黑,穿着蓝色的坎肩和棕色的裤子,腰间憋着自制的□□,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笑着和身后的年轻人说话:“他们停下来了,快去通知大当家,有两辆车马上就要进入我们的地盘,抄起家伙过去宰他们一顿!” 年轻人靠在树干上,漫不经心的朝下望,只看见一个梳着简单发型的少女从车窗探出头来和另一辆车的人说话,年轻人皱了皱眉头:“那车上有女人。” 两个人站在细雨中,毫不畏惧, 黑皮肤的男人嘲笑道:“我知道,不过我们只是要钱而已,给钱就可以走了。” 年轻人想想也是,喝了一口酒,小跑着回到了寨子里面报信。 山底下,灵珠正在和王爷说起这件事,王爷对此没有意见,他皱了一下眉头,说:“如果要的不多,当然是给,能少些事端自然是好的,我们是出来游玩,又不是出来找罪受。” 可是坐在副驾驶的世子却没那么好说话,他也皱着眉头——这个时候世子的表情简直和王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看看你选的路,七妹妹,我早就说过还是多带一些下人,可你就是不同意,要是那些土匪不光是要钱,我可没有办法救你,能有人救我就不错了。” 六姨太穿着深绿色的袄裙,在阴雨天似乎要和这里的树木都融为一体,她光是听见土匪两个字,就开始担忧,一边抚摸她那金贵 的肚子,一边说:“我当初就说了,干嘛非要出来,在家里呆着不好吗?七格格现在也是大孩子了,还这么想一出是一处,折腾你还未出世的弟弟,有意思吗?” 六姨太自从有了孩子后,就总是恃宠而骄些,因为大夫说过,现在怀的肯定是个男丁,六姨太便一改往日胆小怕事的作态,开始脾气见长。 王爷对此没有太多意见,他觉得女人都是这样,怀孕的时候总会情绪化一点,但没有关系,只要听自己的话就可以了,其他都可以宠着。 “好了,灵珠也不想的,她也没有出过门,哪里知道现在外头还会有土匪这种下等人。”王爷是看不起所有不是贵族的人,但是却只会在家里说些让自己好受的话,他靠在车座上,继续说,“早就说过让你在府里休息,你自己偏不听,非要跟着出来,是你自己要跟着的,就不要说灵珠了。” 六姨太‘哼’了一声,护着自己的大肚子,抿着嘴,不再说什么。 灵珠也不和六姨多话,抬头看了看峡谷的顶端,细雨落在她白皙光滑的脸庞,她也不躲避,反而是恍惚间仿佛是看见了草木中金属的闪光,然后准确的看了过去。 站在山顶上暴露了自己的黑皮肤男人笑了一下,说:“有点儿意思啊……” 另一边,回寨子报信的年轻人头发上全书水珠的站在大厅里,这里地理条件不错,易守难攻,大当家正躺在一个女人的腿上吃葡萄,顺便甩着一个玉坠子,听着外头的雨声,随口还哼两句小曲子。 女人穿着改良的旗袍,大白腿几乎全部露了出来,高跟鞋踩在地上的虎皮上,和大当家说悄悄话。 那女人说:“南哥,你说你干嘛要和当官的对着干啊?抢了他们那么多货,还绑了他们老大,不怕别人找回来吗?” 就在昨天,南彪设置在路上的钉子弄爆了几辆装载一百人的卡车,他们全寨子的人出动,把那群穿着新巡警服装的人给抢了个精光,没多久,又弄爆了一辆好车的轮胎,活捉了个人模狗样的军爷,正是得意的时候,也就乐意说道说道。 “你个女人你知道什么?”南彪脸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从耳朵贯穿到唇角,所以笑起来的时候尤为恐怖,“现在关在柴房里面的人是谁,你知道不知道?” 女人脸上擦着很厚的粉,红唇被南彪啃掉了一点,说:“要是普通人,给点儿钱也就算了,可我得到消息,现在关在柴房里面的人可是以后要接手天津巡捕房的人!天津可 是我的地盘,就算是他来了,也要经过老子的同意,要让他知道,想要在天津站稳脚跟,就必须要和我南彪合作!” 现在这个世道,笑贫不笑娼,只要有能力,哪怕是土匪,也可以是上流社会的座上宾。 女人眼里都是崇拜。 得到自己想要的表情后,南彪继续说:“上个巡捕头子就和我是一拨的,不然你以为我能赶走和我抢生意的那群走海的难民?” “反正,这个下马威我是给定了,就看他是吃还是不吃,不吃就拉到海边嫁祸给那些难民,让上头换一个人接手天津。”南彪说完,又吃了一口葡萄,闭上眼睛,惬意的笑了笑,“白九势呵,南京过来的九爷,名气大而已,还不是落在了我这里。” 话音一落,就有人敲门,南彪随意的说:“进来。” 一身酒味的年轻人笑着说:“大当家,下面又来了肥羊,看样子有钱的很。” 南彪听到‘钱’这个字就瞬间从女人身上翻下来,动作利落的拿起自己料子不错的外套,说:“这回是什么路子啊?” 年轻人摇头:“可能是商人,还带着家眷。” 南彪一下子乐了,挑眉说:“行,给那白九势找头牌姑娘他看不上,给他个大家闺秀看他收不收!” 年轻人一愣,磕磕巴巴的说:“可我们不是不动女人吗?”南海子帮有规矩,不动老人小孩和女人。 南彪撇了那年轻人一眼,一边拿起□□别在后腰上,一边说:“只是请小姐们帮帮忙,让咱们九爷在合约上签字画押而已,用什么法子都可以,我很人道的。”南彪笑,脸上的伤口却让他像是将嘴角咧到了耳根。 第11章 流血(二更) 雨还在下。 淅淅沥沥的落在泥土里,这是上天的馈赠,然而炎热还是带不走的疯子,让山中的风都夹杂着火药的热烈味道。 当车子进入峡谷的时候,突然的巨响和震荡让车内王爷一家乱作一团! 灵珠只能听见五姨太的叫声和大哥‘妈呀’的吼声,再睁眼就能看见一群黑压压的人从上头冲下来。 他们淋着雨,像是才抽了大烟一样亢奋,女眷们更是害怕,就连司机都将双手举过头顶,不敢造次。 穿着黑色马褂的黑皮肤男人走到大当家面前,说了几句话,那大当家点了点头,敲了敲王爷所坐的那辆车车顶,声音傲慢无礼:“喂!都他妈给爷下车!来都来了,车子也坏了,再怎么说,咱们南海子作为地主也不能无情的赶走贵客,不如到寨子里面好生休息,等天色好了,我们兄弟帮忙给你们买轮胎去,怎么样啊?” 大当家南彪靠在车上,□□指着胖乎乎的王爷的脑袋,随意的说:“当然了,如果你们不愿意跟我回去做客,我可是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王爷吓的不轻,脸色苍白,他说:“好、好汉,我们只是想要从这儿过去,您要多少钱……都、都没关系。” 南彪看这些人的行头也算是明白了,唠嗑似的趴在窗口,看了一眼那躲在王爷身后的大肚子姨太太,又看了一眼那吓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哆哆嗦嗦的世子,说:“这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我们这些人还没有和您这样的贵人交流过,话说老爷您是从北平来的吧?北平好啊,皇亲国戚都住在那儿呢。” 南彪说着,回头对兄弟们吆喝道:“今儿咱们寨子可是来贵客了,都好生招呼着,带走!” 两辆车的车门都被打开,六姨太死活不下车,冲撞之间连声哀嚎,说肚子疼。 这边混乱不已,灵珠那边却安静不少,五姨太紧紧的拽着她的女儿白琬,下意识的都把灵珠推到前面,灵珠被推的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灵珠没有回头看,只是有种薄凉缓缓侵蚀胸口,一如雨打湿她的发梢。 一行八个俘虏都逼迫着上山,到了寨子的大堂中央,穿着破烂且气味奇怪的土匪们将众人围成一个圈子。 坐在最上头的大当家对黑皮肤的二当家说:“有没有搜出什么东西?” 二当家笑着说:“一堆值钱的衣服,上面镶嵌的全是宝石,卖了值不少钱。” “还有呢?” 大当家南彪似乎暂时对站在大堂中央像是落汤鸡一样的王府众人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只和二当家说话,“银票呢?” 二当家说:“应该是在客人们的身上放着。” 南彪笑了一下,这才看向大堂中央已经全部安静下来的王府众人,对旁边自己的一众小弟说:“哎哎哎,你们这些土匪梆子,凑客人们这么近做什么?!吓着他们了!还不给客人们搬些凳子椅子?” 土匪们哄堂大笑,纷纷搬来椅子给站在中间的王爷等人。 王爷站在最前面,哆哆嗦嗦的不敢坐下,其他人几乎都是跟着王爷的,王爷不坐,就连委屈的要命的六姨太都不敢坐。 王爷说:“这位好汉,是、是要钱对吗?我们给了钱就可以……可以离开了?” 土匪头子南彪摸了摸下巴,叹了口气,说:“这位贵客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我说我南彪要好好招待你们,还是坐下来慢慢说话比较妥当。” 王爷着急离开,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讲理的人,王爷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北平,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想要试探着接触一下如今日新月异的世界,却一开头就被绑票,所以方寸大乱。 “这……我们其实……”王爷还想说些什么。 灵珠看南彪的脸色似乎不太好,连忙拉了一下爹的袖子,微微摇了摇头。 王爷后背直冒冷汗,对那些□□十分忌惮,那些可都是能要人命的玩意儿,而这个世道,人命其实……最不值钱。 “坐。”灵珠声音很轻,拉着王爷坐在了长凳子上。 其他人看王爷动了,便也陆续坐在凳子上。 南彪笑了一下,不得不说,他之前在山口就一眼看见了从车内下来的穿湖蓝色衣裳的小姐,虽然脸色也微微泛白,却那么醒目,哪怕是站在雨中,鬓角微乱,也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冷淡气质。 如今恍然对那双雾色朦胧而眼尾微微挑起的眼睛,南彪更是微微一怔,忽而感觉自己有些失礼与鲁莽。 他潜意识感觉自己似乎说对了一些东西,比如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群人恐怕真是衣食无忧的贵族们,尤其是这位睫毛都湿漉漉,仿佛是刚哭过的冷艳小姐更是让人万分在意。 南彪一个常年混迹风月场所和歌舞厅的三十岁老男人忽而微妙的咳嗽了一声,端正的坐起来,好似这样自己也就能和那坐姿端庄,高贵又曼丽的小姐有着共同话题了。 这一切的改变是悄然的,比方说南彪忽然打了一下身边狗腿子的脑壳,说:“妈的,老子的话是放屁吗?!说好要招待贵客,你们搬过来的都是什么凳子?!前儿弄来的高脚凳呢?!” 被打的狗腿子一脸懵逼,说:“啊?” “啊个屁!”南彪站起来,他背挺的很直,走下台阶,对王爷一家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是误会,让客人们坐在这里实在是很不应该,老三!”他叫来那个年轻人,说,“你去准备一下晚饭,大家饭桌上说话!” 正当不少土匪感觉老大吃错了药,是不是傻了的时候,一直哭哭啼啼的六姨太突然哭出声音,用力的掐着王爷的胳膊,把王爷也掐的大叫起来,声音尖利,说:“啊!!老爷……我……我肚子疼!怕、怕是要生了……” “什么?!哎哟!你先放手!”王爷也大叫,肥胖的王爷也有着一个大肚子,此刻和六姨太一块儿叫,就像是自己也要生出个什么东西一样。 众土匪也是一阵哗然:“生孩子??我们这儿没大夫啊?” 原本海恶狠狠的土匪们似乎对女人们的问题都很没有注意:“天啊!流水了已经!我妈说隔壁大婶儿羊水破的早都难产了!” “你懂个屁,没流血就好。” “啊啊啊!流血了!” 土匪们一惊一乍,南彪还没有想到要说些什么,就看见那应该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小姐眉头紧皱的抿着浅红的唇瓣,然后看向自己,焦急的请求道:“这位大哥,请问有没有干净的房间?可以先让我六姨进去吗?” 第12章 妹妹 桥南米庄的二小姐因为家族生意经营不善而被卖给了城中的肃王府做妾。 肃王爷看中二小姐的知书达理,付给米庄大公子一千大洋来让米庄从此不再过问二小姐的事情。 二小姐由偏门抬进王府,住在王爷主卧大半年,后来才搬去后院居住。 王爷喜欢喊二小姐‘阿橘’,仆人们喊二小姐‘六太太’。 六姨太很年轻,和王爷站在一起,大约就像是一对父女,六姨太总是很嫌弃王爷脸上深刻的皱纹,嫌弃王爷肥硕的大肚子和下面时常软趴趴的东西,但是王爷又的确有很好的一面,比如说:有钱。 有钱能够买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包括她的身体,和感情。 六姨太总在告诉自己,要很喜欢王爷才可以,因为只有打从心里的喜欢,才能让王爷知道自己和其他姨太太是不一样的。 正是因为这些,六姨太在王爷心中还是比不上五姨太,而五姨太拥有什么呢? 不过是一个赔钱货罢了。 六姨太很多时候看着那个总是故作优雅的五姨太和她女儿,就觉得倒胃口,可五姨太那个女人又让她打从心里羡慕,她也想有一个属于自己这一方的孩子,让自己可以不用孤立无援,可以不要再人老色衰的时候像其他姨太太那样被赶走。 王府的后院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被赶出去的姨太太基本上都没有好下场。 六姨太打定主意要让自己的后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自己也为此付出了宝贵的贞洁,那么只要自己想要,就必须属于自己! 她可不想一辈子假装温柔贤惠,假装退让,假装是个不咬人的兔子,假装可怜而赢得王爷的同情! 终于,有一天,例行问诊的时候,大夫告诉她有喜了,六姨太硬是憋了三个月才告诉王爷这件事,当然了,她永远都忘不掉五姨太那张瞬间就冷淡下来的表情。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她生了个儿子,那么自己将会成为比五姨太更加有地位的存在。 现如今王府里只有两个姨太太,其他的不是死了就是被赶出去,死掉的孩子更是不计其数,所以无形的擂台上只有她和五姨太两个人。 唐橘誓死要好好保护这个未来属于自己的守护神,虽然这个守护神还很小,但是只要他长大,那么自己就是最大的赢家! 世子和七格格这两个人是没娘的种,并且似乎很不和,七格格是 个傻的,被五姨太那俩母女绑在身边做盾牌,世子是个没出息的货色,而王爷又像是能长命百岁的样子,起码活到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到时候自己的儿子一定会优秀的将世子比下去,她会让王爷将所有的产业都留给她和自己的宝贝。 是的,六姨太唐橘一直认为自己怀的是个儿子,都说酸儿辣女不是吗? 她很爱吃酸的啊! 就连大夫都说她怀的很可能是个男孩,所以她的未来真是充满了光明。 六姨太一直是如此觉得的,只要自己再忍几个月,等宝贝儿子出生,从那时起,自己就会是王府的女主人了。 王爷或许会因为她生的儿子而扶自己做继室,她的儿子就不是下贱的庶子而是嫡子! 六姨太从在土匪窝的大厅到客房的床上躺下,等待大夫来的过程中,几乎是把自己的人生全部过了一遍。 她一边哭叫一边深呼吸,并且紧紧的抓着王爷的袖子,哀求一定要让大夫接生。 王爷其实并不着急,他不是第一次做父亲,所以他的紧张更多是害怕这些土匪因为自己的六姨太过分吵闹而一枪崩了自己。 于是他低声喝道:“行了知道了!你别叫了!已经让人去请医生了,我们要出去,你等等就可以了。” 六姨太满脸通红,向来养尊处优的她忽然发现自己要生孩子了,可却被一堆臭哄哄的土匪围着看,又大叫起来,说:“那就让他们都出去!全部都出去!我要大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能有事!” 王爷点点头,努力掰开六姨太的手指头,迫不及待的离开,顺便对土匪头子南彪苦笑道:“这位好汉,您看,我姨太太一个女人,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不太好吧,更何况女人生孩子,不太……” 南彪本来也无意此地,无关紧要的人命在他眼里还比不上一顿美味佳肴。 “都出去。”南彪大声的说,说完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王爷继续道,“趁着等大夫过来的时间段,我想和贵客单独谈谈,可以吗?” 王爷一个哆嗦,袖子擦了擦额头,笑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灵珠看着众人陆续离开房间,回头看了一眼六姨太,六姨太紧紧捏着被单,满头大汗,看见她不走,眼底满是警惕。 灵珠犹豫了一秒,不打算留下来,毕竟她看得出来,就算自己愿意留下照看六姨太,六 姨太也不会感激,甚至只会敌视。 “如果有需要,就喊一声,我们就在门外。”灵珠一面说一面走出房间,她将房门关上,看着合上的门缝,愣神片刻。 世子脸色惨败的捏着自己的辫子玩,但是看见七妹妹后,他就连忙凑了过去,扯了扯七妹妹的袖子,看见七妹妹那双比昨天下午暗淡太多的眼睛,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七格格长发有一缕落下,很长,很长,安静的垂在腰际,只是看着上前搭话的大哥,不说话。 世子爷问:“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六姨太生下个儿子?” 七格格摇头,她不知道怎么和大哥说,自己只是忽然发现自己上辈子拼命想要回来的家原来和自己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她记忆中的家全是些快乐好玩的事儿,而重生后发现的却全是让她不愿深想的细节。 究竟是自己在上辈子的孤独中美化了记忆,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变得更加敏锐多疑? “你居然也会有担心这个的一天?”世子突然挑眉笑了一下,显然他把七格格的沉默当作了默认,“我以为你除了傻乎乎的当白琬和五姨那两个人的饭票什么都不操心呢,没想到也还是会长大嘛。” “你担心爹爹最喜欢的六姨太生了个可爱的小儿子就会不疼爱你这个最小的女儿了?”世子爷继续自以为是的揣摩七格格的心思,并且深信不疑,“虽然很有这个可能,但是谁叫你是本世子的亲妹妹呢,你放心吧,虽然你总是和我对着干,除了这副皮囊还算好看,又蠢又笨还瞧不起我,可我都不计较,如果你失宠了,就来我这边,本世子养你,直到你嫁出去。” “谁叫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呢。”世子爷摇摇头,他比七格格高一个头,轻轻松松的拍了拍七格格的头顶,然后潇洒的离开。 灵珠被这个二世祖莫名安抚了,果然还是觉得回来很好,跟上去,想要和世子说声谢谢,却见世子匆匆的找了个拐角看着他那刚摸了自己头顶的手发呆…… 灵珠看着世子,完全不知道有人一直看着她,且在发现灵珠和世子之间关系似乎缓和到一定地步后,露出了难以接受的复杂神情。 此人绞着手中的绢帕,那双好像永远在述说自己无辜的眼睛流露着点点若有所思的深意。 第13章 鹰眼 土匪南彪客客气气的请王爷坐下。 王爷笑的脸都是僵硬的,眼睛稍微抬起来看了一眼南彪的表情,然后又立马垂下,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上面有朵花似的。 “贵客是从北平来的吧,是哪家啊?”南彪一屁股坐在雕花木椅上,翘着二郎腿,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对着嘴灌了下去,说,“交个朋友,我南彪这个人还是很仗义的,以后走南闯北,要是碰到同行,报我的名字就是了。” 王爷心里嘀咕不已,心想要是碰到你仇家还报你的名字,岂不是死定了?! 可这句话他是打死都不敢说出口的,面上还摆出和和气气的微笑,说:“我是肃王府的,今次是全家出来游玩,路过天津,要前往上海……” “上海?”南彪放下茶壶,说,“那是个好地方啊,我有几个兄弟才从那边回来,的确是很适合有钱人过去居住的。” “但是你们就不要去了吧。”南彪看着王爷,说,“天津也很好玩的,既然你我也算是朋友了,不如就在寨子里住下,我带你们在天津逛遍大街小巷!” 王爷哆哆嗦嗦的搓着手,说:“这……恐怕……不太好吧,打搅好汉您做生意。” 南彪哈哈大笑,但笑容又收敛的很快:“我说,住下来。” “是!是的,我觉得天津也很好,我会马上和他们说就在天津游玩好了。” “嗯。”南彪复露出微笑,“既是如此,我有件事恐怕需要王爷帮忙啊,一个小忙,作为你们一大家子住在我这里的房费。” 王爷就知道没有这么简单,这个土匪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抢劫就好好抢劫啊,拐来拐去的让他们留下来,现在终于露出了一点真面目,顿时叫王爷心里反倒还踏实了一点。 肃王爷本名爱新觉罗和化,爱新觉罗这个姓是满族音译过来的,翻译其实是金的意思,王爷说:“不要叫我王爷,叫我金老板吧,好汉你有什么事情用得上老夫的,尽管说就是。”最好是用完就放了他们。 南彪说:“其实很简单,我要你家小姐帮忙引诱一个警长和我签下一个合同,男人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最喜欢做了。” 王爷一愣,结结巴巴的说:“敢问……好汉是想要谁……” 南彪说:“放松一点,金老板,我觉得你好像是叫白琬的小姐很好,楚楚可怜,我想九爷应该会喜欢这种能让他充满保护欲的小姐。” 王爷为不可察的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听到南彪接着道:“还有金老板回去后把灵珠小姐叫过来,我有其他的事情想要拜托她。” 王爷可一点儿都不傻,这土匪是什么意思,简直瞬间就明白了。 他点点头,一副完全予取予求的窝囊样子,却在退出房间后紧皱眉头,对那正在给自己生孩子的六姨太都不是很在意,回到了走廊上,对灵珠招了招手,示意其过去。 灵珠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过去,和王爷在另一个无人的转角说话。 王爷一脸焦急,捏着灵珠的手腕就说:“珠儿,这里不能久待了,你和明珩找到机会就跑吧,回北平去,只有北平最安全,然后去找林庆宇林参谋,让他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灵珠这是第二次听见林参谋这个人,第一次是在六国饭店,从大哥愤怒又瞧不起的语气中获悉。 “他会救吗?” 王爷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给足了好处,总会有办法的。” 能让爹爹如此急迫的想要她和大哥离开,并且去找那个从前他看不上的人寻求帮助,灵珠要是还不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的话那在民国的十年就白活了。 她反握住王爷的手,说:“爹,你别着急,你和我说说那个南彪想要干什么?我看他似乎并不是想要劫财,而且对我们的态度也转变很大,可能会有余地让我们全家都安全下来。”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还太小了。”王爷疼惜灵珠不是一天两天,若非要在世子和灵珠中选一个活下来,王爷也会选择灵珠,王爷矛盾的封建却又不是很在乎可以传宗接代的世子,他更在乎这个自己从小亲手养大的孩子,他金山银山捧过去,星星月亮送给她,王爷希望这个自己如珠似宝养大的女孩一生被捧在手心,永远别长大。 “但是我想知道,爹爹你如果不教我处理某些事情,要是有一天我嫁出去了,没有你保护我,我该怎么办?”灵珠希望王爷给她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也有能力可以独当一面。 王爷眉头更皱了,说:“开什么玩笑,爹爹会给你找个入赘的,他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 灵珠还想说什么,王爷却摆摆手,警惕的看了一眼那些土匪小弟,说:“行了,你听话,爹爹永远不会害你,你尽快走,我会想办法给你找到脱身的机会。” 说完,王爷就直接朝世子走过去,明显是要和世子也 说一遍他的想法,或者说是命令,因为世子向来不敢违背。 灵珠看着王爷圆滚滚的背影,笑的很无奈,她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当初被王爷赶去狗洞离开的场景,一别永不再见的事情,她说过不会再做,那么就单独行动,看看这个土匪头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吧! “七妹妹!你帮帮我,他们让我过去,我不敢!你陪我吧!”忽然的白琬扑到了灵珠身边,紧紧抓着灵珠的袖子,大眼睛里满是害怕,打断了灵珠的思路。 而反观那几个土匪手下却是恭敬之余带着一点点不耐烦,说:“五小姐,你爹都说没有问题了,只是过去说说话,让你帮忙做件事而已,不必要这么害怕吧,我们又不吃人。” 白琬可没有那么淡定,她心里清楚王爷对自己的态度,也明白去帮忙做事,做的事情肯定不是好事!如果有好事定然是轮不到自己的! 她必须让灵珠和自己绑在一起!不然她不放心,只要灵珠和自己在一起,王爷就绝对不会放弃自己。 白琬向来不介意把王爷想的很坏,因为事实如此,王爷在平常的确对她和五姨很好,但关键时刻呢? 她和五姨永远都不会成为王爷真正的家人。 白琬并没有被吓的惊慌失措,她还是保持着自己一贯的姿态,恳求灵珠和自己一块儿去。 正在和世子说话的王爷发现了这边的状况,走了过来,喝道:“白琬,听话。” 白琬抿着唇,永远把身子躲在灵珠的身后,不停的摇晃灵珠的手,而她每次这么做,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果不其然,不出两秒,她就听见七妹妹说:“没关系爹爹,我可以陪姐姐去,我想南先生既然对我们一家这么好,不会介意的。爹爹你就在这里和大哥还有五姨等大夫过来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白琬停止摇晃灵珠袖子的动作,藏在阴影中的唇角轻轻的勾起,仿佛在轻蔑什么人的愚蠢…… …… 年轻的土匪被大当家吩咐过要对穿着湖色袄裙的小姐万分尊重才可以。 但是土匪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尊重,于是只能小心翼翼的对待,连看一眼都觉得会被大当家臭骂一顿,也就更不敢拒绝这位小姐的要求了。 所以灵珠小姐好声好气的说想和白琬一块儿去,土匪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将人带到了关押白九势隔壁的房间和被晒的很黑的二当家见面。 二当 家名叫王贵,也就是之前在峡谷首先发现王爷一家的黑皮男人,他见到来的是两个小姐而不是白琬一个人的时候笑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手示意两个人坐下来。 送两人过来的小弟见二当家没有怪罪,迅速的溜走,将空间留给这三人。 二当家手边摆了一碟花生,放了一壶酒,他吃的很香,还问两个小姐要不要也来一点儿,灵珠摇头,白琬也摇头,二当家很是随意的说:“那好,开门见山的说,我需要你们其中一个人去隔壁房间,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可以,诱惑他,迷惑他,求他,只要能让他在这份文书上签字画押,我就能让大当家立即放你们全家离开。” 王贵可不管南彪心里有什么打算,因为他了解南彪,土匪可没有真感情,权利地位永远排在第一,所以如果这位不请自来的灵珠小姐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忙的话,他乐见其成。 白琬被王贵话语中的暗示弄的面红耳赤,灵珠却没有,这倒是让王贵更觉得这位灵珠小姐很有意思了。 “我不行的。”白琬首先就否定了自己,但是这次却没有直接向灵珠求助。 灵珠则是问:“隔壁是谁?”七格格有预感,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让他们全家都离开此地的关键! 王贵拍了拍手上花生米的红屑皮,站起来,对灵珠说:“跟我来。” 灵珠站起来跟上去,白琬却留在原地,冷淡的看着灵珠的背影。 灵珠跟着王贵来到隔壁的门前,打开了门上的只容得下一双眼睛的窗口,灵珠手轻轻的放在门上,往里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形出现在她眼前! 那人悠闲的坐在桌前圈椅上看书,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然后敏锐的抬眸,那双鹰一般的眼神便准确锁定在了灵珠的眼睛上。 灵珠瞬间就将窗口‘啪’的关上,自言自语道:“白九势……他怎么会在这?” 旁边的二当家王贵意外的看着灵珠,微笑道:“你们认识?” 七格格手指蜷起,指甲陷入手心,冷静得体的说:“一面之缘而已。” 第14章 俏皮 “那好,既然七小姐已经明白了我们需要什么,也看见了你的目标是谁,现在有什么想说的吗?”二当家看起来是个糙汉,却奇怪的很有风度,哪怕穿着灰扑扑并且一头的乱糟糟黑发。 “没有。”灵珠摇了摇头,但是细眉却还是微微颦蹙着,好像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 “既是如此,那么你可以开始了。”二当家一边走开一边说,“给你的时间不多不少,自己把握。”二当家几乎是没有询问,就知道这件事是灵珠的差事了。 灵珠站在关押白九势的门口,耳边是二当家半威胁半提醒的声音,她的手依然放在雕花木门的上面,有着浓密睫毛的眼半垂着,看着自己的手,许久,终于是直接推开了房门。 木门吱呀一声作响,双开门打开的气流让灵珠发丝扬起,她低着头,迈出右脚,当脚尖点地的时候,缓缓抬起头来,于是屋内的灯光将她面容照亮,整个人就像是披着一层珠光色的轻纱,屈尊降贵的来到这间房屋。 屋内的男人早已放下手中的书本,坐姿端正的双手放在小腹前,仿佛就等着某人进来,他猜对了开头,却还是失算了一样。 白九势以为凭着那土匪南彪的欣赏水平,叫来送给自己的女人无非是从各大舞场拉过来的艳俗女人,她们混迹名流与地痞无赖之间,游刃有余,袒胸露乳的矜持片刻就会歪倒在客人的怀里。 之前南彪给他派来的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穿着华丽的旗袍,风情万种的说话,好声好气的与自己权衡利弊,将南彪的条件告诉自己,白九势就只是看着那女人表演独角戏,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 可这次他失算的厉害,于是就这般毫无预兆的失神了一秒。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位气质独一无二的小姐,端庄姝丽,冷艳高贵,她关上门,径直走到他旁边的座椅上,戴着血玉手镯的手轻轻放在扶手上,肤色白皙,指尖透着浅粉,被灯光在指甲上造作出一点点惑人的光亮。 白九势并不先出声,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明显是贵族的小姐的脸蛋,结果却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一直盯着别人,很没有礼貌。” 白九势没有收回目光,反而皱了皱眉,随后豁然开朗的道:“我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白九势用的是肯定句,灵珠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瞒过去,所以也就不打算说谎,她点头,看着白九势的眼睛,说:“是的,不过那是不值得一提的见面。” “不, 我觉得很重要,因为我若是以前就见过小姐您,一定会记得的。” 灵珠没有再顺着白九势的话客套下去,她其实也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她根本就不想在这一回和白九势扯上关系了,因为只要和这个人扯上关系,就总是会有很多麻烦接踵而至。 当然,灵珠不是不知道其中自己的问题才是关键,但是没办法,正常人在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总会在别人身上寻找原因,这是常态。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其实一直把几个想要接近自己的人牵制的很好,但是白九势总擅长打破这种平衡,他莫名其妙的,灵珠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就开始想要强硬进驻自己的生活,对自己的方方面面进行掌控。 然而很不妙的是,当时灵珠还是很胆小的,她害怕,所以谨慎小心的选择陆先生坐在自己的靠山,最大的靠山。 再后来白九势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话都放出去了,却没有得到灵珠的青睐,觉得没有面子才继续纠缠,和陆先生明争暗斗,弄的租界很是有一段时间风雨飘摇,不太平的紧。 就连灵珠的死,白九势都是间接帮凶。 可是灵珠也忘不掉自己死后,白九势第一个赶来抱起自己时对方冰冷的手心,还有那仿佛是很难过的声音…… 过去不可多想,灵珠也不愿拘泥曾经,重生的意义就在于改变,所以这一次,灵珠在发现自己死活都会和白九势有点关系,那么久必须由自己掌握主动权! 她不要像上辈子那样永远做个安静微笑还对自己的所有都无能为力的人。 灵珠抛开那些对白九势的偏见,忽视对方偶尔有点骇人的眼神与那些可怕的传闻,准确分析白九势,发现自己如果能在这里和白九势达成某种合作,或者成为浅交的朋友,那也算是一种资本了! 只要把握好某个度,白九势会成为自己上辈子类似陆先生的存在,但是他们不是那种由暧昧发展起来的关系,需要用撒娇与温言细语换取和平,他们会是平等的。 不是说男人都不会对朋友下手吗? 成为白九势爱慕的对象实在是无福消受,所以就趁着这个机会,成为朋友,如果做不成朋友…… 灵珠小姐一咬牙,打算:那就尽量不再见面,也不在天津定居。 “九爷,我想,我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您应该清楚。”灵珠把袄裙的裙摆整理了一下,动作轻缓,总叫人觉着赏心悦目 。 “我不知道,不如小姐你告诉我?”白九势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子,翘着的二郎腿顺势放下,端坐的像是第一次相亲的大小伙子,“还有,既然小姐知道白某的名字,白某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小姐,是不是有些不妥?” 灵珠还是太心急了,被提醒后才发现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于是耳尖暴露出些许薄红,半真半假的说:“唔,是我的错,我是北平金家的七小姐,金灵珠。” “哦?北平姓金的人家似乎不少啊。”白九势虽然不是在北平做事,但是也好歹是个军爷,对北平各个势力的了解还是有的,但是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准确的知道眼前这位金小姐是哪家来的。 “嗯,家里开了钱庄,也有幸祖上赏饭吃,有不少田产,所以生活还是不错的。”灵珠说的可都是实话,她不撒谎,“只不过运气不佳,和家里人好容易出来玩一趟,就碰到了事故,被请到山上做客,现下还有家人突然动了胎气,在客房等接生婆过来,我也被这里的大当家委派了任务,必须要完成,所以……” 白九势眉眼深邃,浓眉大眼精神无比,看起来就像是个教育良好的正派人物,他听到这番话,笑了起来,笑弧很深,甚至还有一个酒窝,他声音是爽朗且中气十足的:“金小姐如此坦率,我白九势若是不帮忙,倒还真是说不过去了,可我又为什么要帮忙呢?” 灵珠想说合作的事情,具体怎么合作,那也要讨论,最主要就是要和南彪谈条件争取时间,先告诉南彪可以签合约,找机会让自己一家离开,灵珠离开后会想办法通知白九势的人过去救他,两全其美不是吗? 虽然这里面有一点奇怪,奇怪白九势为什么会单独关押在这里,跟随他的副官是被杀了还是已经被策反,但此刻灵珠也没有细想。 她站起来,在白九势颜色有点浅的瞳色里形成倒影,她站定在白九势的面前,她知道这附近一定被监听着,所以微微弯腰附身,她的长发无意落在九爷脸颊,然后在对方耳边像是情人低语般说正事: “合作吧,九爷,你也不想一直被困在此地吧?” 九爷眯起眼睛,鼻尖残留着一点发香,任由灵珠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一样,说:“不要,我在这里挺好的,有吃有喝,听你的,出去后你养我吗?金小姐?” 九爷在此刻表现的就像是个文质彬彬的流氓,灵珠了解白九势,认真起来的白九势才不会这样开玩笑。 “好啊,你听话,我就养你。”灵珠小姐也回了句俏皮话,但是之后万分后悔的一句话。 “成交。” 第15章 神祗 二当家王贵自然是没有离开的,他站在可以听到里面动静的地方听了一会儿,发现里面没有声音了,颦眉片刻,却不是很担心,对旁边守着门口的手下说:“把里头的人都看好了,要是跑了一个,你该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守在门口的土匪眼睛瞪的老大,拍了拍胸脯,表示包在他的身上。 二当家点点头,在离开的时候总觉得有些不对,好像这一步走错了一样,但是转念想,这白九势如今就跟拔了毛的落汤鸡一样掀不起什么浪花了,毕竟当时把人劫上山的时候,已经直接做掉了白九势身边的两个部下,现在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白九势在他们南海子寨中。 王爷一家也都是没什么本事的人,不足为惧。 二当家分析完毕这些,眨眼间就松了口气,剩下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有怎么像大当家解释两个小姐换了个位置的事情了。 隔壁房内,白琬一听到门开的声音就立马抬起头来,在发现灵珠不见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以为灵珠把自己抛弃了! 她将手帕捏的快要烂掉,一脸警惕的看着王贵的脸,站起来步步后退,张口询问:“七妹妹呢?她走了?” 二当家王贵看得出来这个五格格白琬没什么意思,起码比不上方才的灵珠聪明,但也正是这样的人才好控制,于是漫不经心的说:“嗯,她去帮你做你应该做的事情了,所以她原本的任务,就该你完成了。” 白琬退到了墙壁,再无可退,听到这样的消息简直是瞬间就绝望了,她可不知道灵珠还有什么任务,她以为只要让灵珠代替自己去隔壁就好了,现在灵珠如她所愿,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白琬从未遇到过土匪,这些人和她平时所见的王公贵族甚至平民都很不一样,她觉得那些再大街上□□的激进学生就很可怕了,现在这一看就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就更可怕了! 所以为什么她们非要出来这一趟?!要不是灵珠,她现在说不定根本就遇不到这样的事情! “你在心里骂我?”二当家走近,捏着白琬的下巴就左右看了看,白琬不敢动弹,眼里的怨毒却被瞧了个分明。 “说话啊。”二当家王贵声音冷下来。 白琬连忙说:“没有,我只是很害怕。” 王贵挑眉:“怎么,我像是坏人吗?” 白琬心里苦,已经在心里对灵珠这个罪魁祸首埋怨一万遍了,讨好的说:“没、不是的。” 王贵嗤笑了一声,说:“我最不喜欢听谎话了,记住了,老子就是个坏人!”说完,推了一把白琬,“别耽误,跟着走,我带你去见大当家。” …… 那方情况不妙,这边也陷入了奇妙的僵局,灵珠此刻坐在白九爷的大腿上,面色冷淡,九爷搂着灵珠的腰一副色令智昏的微笑。 “有必要这样说话吗?”七格格坐的这个位置,几乎感受得到对方呼吸时洒在自己颈间的热度。 白九爷认真的说:“当然,他们还有人在监视,你总不能和我离的太远,然后和我相对无言,没几分钟就出去,告诉他们我答应签合约了吧?那样也太假了,演戏就该敬业不是?” 灵珠对这个人如此接近其实是没有什么感觉的,除了被冒犯的微愠,心如止水的让人再多的热情都要消散了。 可白九势并不如此,他是觉得这个金小姐像是一副画一样,近看更加好看,适合收藏起来,然而活人并不像古董字画那样明码标价,所以就稍微给自己找了点儿乐子,用以慰藉自己被关了几天的无聊时光。 这个时候的白九势只是对这个和自己见过的所有其他女人都很不一样的金小姐好奇,好奇很多东西,包括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才不会知道自己上辈子的非她不娶。 “那也不用这么敬业。”灵珠伸手抵在白九势的胸口,腰虽是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却还是往后下腰般后靠过去,声音低低的,反而显得有些欲拒还迎,“我是说,你的手可以不用搂的这么紧。” “我也不想的。”白九势皱了一下眉头,低沉的声音从胸腔发出,竟是让灵珠抵在他胸口的指尖微微发麻,“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灵珠不动声色的收回自己的手,真是觉得与其纠结这个姿势多么让人误会,不如还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好好谈论他们合作的事情,更何况白九势说的没错,自己总不能干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要让土匪们相信自己让白九势回心转意就得做出个合格的表演。 白九势就这么看着金小姐漂亮的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然后就整个人气势颓然一变,原本收回去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露出了个浅淡的微笑,眼里一片温柔的亮色,像是什么神祗突然愿意走下神坛亲近虔诚的信徒一般,让人心中砰然一动。 白九势便是清晰的听见自己胸口有什么声音丢脸的发出血液澎湃起来的声音,但又以极度恐怖的自制力冷静的掩盖过去,装作 意外的表情,玩笑道:“金小姐这是想通了?” 灵珠向来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模样获得好处,这是她最讨厌的技能,却也是她上辈子赖以生存的手段,然而重生回来后,灵珠却比上辈子更加豁达了一点,因为有在乎的东西,有想要拥有的未来,那么除了那不能再退步的底线,能让自己得到那样未来的能力就能用就用,无所谓那些早该丢掉的自我唾弃。 “嗯,通的很,所以现在能好好聊一聊我们的合作了吗?九爷……” 白九势再心里将灵珠放的比那些歌舞厅的名伶高许多,现在再比较一下,更是觉得金小姐到底是大家闺秀,连撒娇都透着股让人欲罢不能的娇贵。 “可以,随便聊,就从什么时候让我签字说起怎么样?” 他们说话靠的极近,外面守着的土匪偶尔偷瞄一眼,便‘啧啧’两声,对那暧昧致死的一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越是高贵的满狗就越是下贱! 这看守的小土匪没有太多文化,但是从小就被教育着如今国家这个破败样子就是因为皇帝的窝囊!在小土匪眼里满人和汉人根本就两种人,要不是大当家对这家人态度转变太大,小土匪都得怂恿二当家好好折磨这些满贼,让他们知道厉害! 与此同时在客房里面的六姨太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惨叫着喊人进来,五姨太冷眼旁观了半天,终于是舍得开口,说:“王爷,六妹已经是等不得了,不如我去帮忙吧?我好歹也生了白琬,六妹还是头一回呢,别耽误了,闹出事儿来。” 王爷此时心情已然是不在这里,他随意的点点头,五姨太就有些藏不住笑意的连忙低着头说:“好,那我就去了!”说完,五姨太对旁边的看守人说,“能送点儿热水和干净的帕子来吗?” 看守人被吩咐过要对这家人客气点儿,要什么就给什么,二话没说的就去准备。 待五姨太脚步轻快的进去,看见满头大汗的六姨太身下已经出血了的时候,一脸焦急的说:“哎呀妹妹!你可一定要撑住啊!不然到时候老爷只能留下一个,可得多伤心啊!” 第16章 冷血 白琬这里手心满是细汗,她擦在绢帕上,远远的跟在二当家王贵身后,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 二当家对这个五小姐就没有多么尊敬了,随意的推开大当家的门就直接说道:“南哥,给你给了个人,凑合凑合得了啊,别耽误正事儿。” 南彪正在给自己的新衣裳扣上扣子,之前那二流子的穿法显然是不适合再出现了,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正式一点比较配得上自己的身份,于是换了顶绅士帽,穿着白色的衫子与褐色的丝绸外套,黑色的薄棉裤,之前的一身土匪味就顿时散了个精光,除了脸上的疤依然让人不敢直视,但却脱胎换骨般有了那么点儿风度翩翩的气质。 可南彪一说话就暴露了本质,他皱着眉头,嫌弃的口水都喷出来:“王贵你搞什么呢?!换个屁人?什么换人?!” 王贵一侧身,露出身后的白琬,南彪见了直摆手,说:“出去。” 白琬脸色苍白,连忙退出去,却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走,于是留在门口,不料里头说话声音很大,让她不想听都听了歌正着。 那南彪粗犷的声音是谁都模仿不来的粗鲁:“我说王贵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看上的人你给了那个混蛋白九势?!” “人家那是大家闺秀!能看得上那种人吗?他一只手就能捏断了人家的脖子!” “而且让灵珠小姐去做那种事情岂不是侮辱了人家?” 白琬听到这里,脸色红白交错,竟是不知道要羞愤自己被一个土匪看不上,还是要感谢这个土匪看不上自己。 再来,那差事本是让她去的,她去就不算侮辱了吗?! 白琬捏紧了拳头,想要离开却又像是脚被钉在原地一样,死活动弹不了,只能继续自取其辱的听下面的对话。 二当家王贵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说:“你也别低估了那灵珠,王府里头的人,能活这么大的,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我走的时候看灵珠和白九势谈的不错,看样子有点儿进展。” “你是说真的?”南彪虽然混账,喜欢女人,也喜欢将看上的女人都拐到自己床上,等腻歪了就直接甩掉,可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那白九势什么态度?” “能什么态度?”王贵走动了几步,随意坐下来,把玩着手上的扳指,说,“和你一样的态度,看来这九爷和你一样,喜欢这种端庄冷艳的款式,之前见的理都不理,这次主动搭话了。” 南 彪摸了摸下巴,说:“那你等会儿去看看白九势有没有被说服,顺便把合约准备一下,签好了就再关白九势十天半月,让他回去后,也要知道对我们恭敬忌惮!” “过段时间海边儿又要送一批货过来,我花了大力气才收来,绝对不能因为白九势给老子搅和了。”钱和女人,南彪选择的永远是前者,但后者如果能抢救一下,总还是会试一试,“还有,最近给白九势饭菜里头的东西多加一点,让他彻底上瘾,吃多了,也就不会想着搞我看上的人了。” 王贵笑了几声,说:“知道了。” 等又过了一会儿,王贵走出来,发现站在外头一动不动的白琬低着头还杵在这里,不耐烦的皱了一下眉头,说:“你可以回去了,对了,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白琬眼睛慌乱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说:“没有啊?什么事?” 王贵定定的看了一会儿,随意的扯了扯嘴角,说:“最好没有。”说完,不再管白琬,自行离开。 白琬看着二当家当真不怀疑,等对方走远了,才松了口气,然后迅速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 她来到之前客房附近,看见了站在六姨太产房外面焦急不安,来会走动的王爷,和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也在乎气灵珠来的世子,计上心来,嘴角都微微抿出一个微笑。 白琬想了很多,她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不管做什么都排在灵珠后面,想到王爷明明也很喜欢自己,却还是敌不过灵珠那总是装模作样的假清高,她想到了那个有意和自家王府联姻的小王爷…… 她在瞬间整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委委屈屈的哭起来,小跑过去,站在王爷面前,说:“爹爹……” 老王爷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灵珠呢?她没有和你一块儿回来?” 白琬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摇头,说:“她被带到别的地方去了,好像是……是……”白琬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脸庞涨的通红,“土匪说把七妹妹送给一个叫白九势的人了,说是白九势满意,才能回来,我被放了回来,他们不要我,我……我害怕……” 老王爷简直差点儿没吐出血来!他死死捏着白琬的手臂,呼吸都快要呼吸不了。 旁边的世子发现了老王爷的不对,大叫一声去掐老王爷的人中,说:“你不知道爹他身体不好吗?说的什么鬼玩意儿。”世子听不太懂白琬的话外之音,再加上打从心里就讨厌这个成天哭哭啼啼的妹妹,当真是正眼 都不想给,“滚一边儿去,进去帮你五姨看看六姨太怎么样了!” 白琬被呵的一愣,一脸的‘我不与你计较,有委屈都吞到心里’的样子,后退了好几步,才走进产房。 老王爷这时候缓过劲儿来了,对世子说:“快!快去找你七妹妹,不对!找大当家谈条件!可不能让灵珠毁在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身上!”这相当于被人玷污,还不用负责的那种,这将是王府的耻辱,也让灵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老王爷着急的不行,世子却还是摸不着头脑,说:“爹你怎么了?什么毁了?不是,那个土匪头子把妹妹送人为什么不经过我们同意?!简直岂有此理!” 老王爷心里真真难受,他踹了世子一脚,说:“别废话!赶紧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世子连声说‘好’,可是没跑两步就被周围看似客气的看守土匪给堵了回去,世子那四体不勤的身子哪里比得过土匪们强壮,三两下就因为闹的太烦人,被揍了回去,嘴角瞬间起了一片淤青! 这时候产房里头也吵闹了起来,不时,五姨太双手鲜血的小跑出来,满脸着急与难过,说:“老爷不好了!六姨太她恐怕是要不行了!” “生的是个男孩!可也气息很弱的样子,王爷你来看看吧!” 王爷看灵珠那边是没有指望,只能干等,被这边一搅和,倒也在这边的新生儿上放了几分心思,说:“什么?是个男孩?” 王爷走了进去,看见的却是六姨太那完全没有处理过的下面的样子,顿时挪开了视线,去看了一下小儿子,小儿子面部青紫,呼吸困难,似乎是有秽物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六姨太气息微弱,披头散发的发出瘆人的声音,白琬还在哭,五姨太也在哭,一大家子都好像这母子两都死了一样提前哭丧。 王爷也被气氛感染的叹了口气,想到不知处境如何的灵珠,想到这次荒唐的出行,叹了口气,对着襁褓中的小儿子说:“你命不好,下辈子再好好活一场吧……” 世子冷淡的站在门口,看着这场‘丧礼’,侧面却又有了脚步声,他转头,只见七妹妹身后跟着两个土匪看上去很是安然无恙,还是那般好看,他眼睛都不自觉的亮起来,声音充满了惊喜:“七妹妹!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灵珠听到这边动静,没工夫和黏上的世子寒暄,问:“大夫没来?生了?” 世子原本站在门口看已经是很不尊重六姨太了, 可是世子爷对他爹的那些姨太太本身就看不起,王爷也从不纠正,更何况眼瞧六姨太就要没气儿了,也就不在乎太多礼仪。 世子指了指里头,说:“一大一小都只剩一口气了。”语气万分随意。 看似愚不可及只知道玩乐的世子爷从某个角度来说,当真是继承了上位者的特质,冷血的让人不寒而栗。 第17章 大夫 灵珠此刻没时间管大哥是什么样的心态,她好容易在那边和白九势谈妥,约定明天再去一次就可以开始行动,因为这样时间长一点的说服会让土匪南彪更加信服。 离开那间关押白九势的房间后,她正想要回来和王爷说一下这件事,让爹爹准备明天离开,结果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没想让任何人出事,起码不要是现在。 灵珠上辈子没主动做过什么坏事,却让很多人因为她而遭殃,算得上是不作为的恶魔了,所以也谈不上是个善良的人,可这些人又不太一样,这些事她回来想要拯救的人,哪怕现在她觉得那些人似乎和自己记忆里的模样不太对的上号,那也不要现在出事。 不要因为她出事,这样就好。 是她提出来要走这条路,是她想道离开北平逃避那场灾难,灵珠害怕自己不管做什么最后结局都会朝着上辈子靠拢,那么她觉得自己大概会很绝望,因为重生回来也没有用,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也没有用啊…… 所以摆脱了,让她挺过这段时间,让她知道自己可以改变未来好吗? 灵珠把自己的神经绷的很紧,自从发现自己到底还是结识了白九势开始,她就很怀疑自己的重生会毫无用处。 她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明珩,世子爷刚要说些什么就一下子被关在门外,只听见他那又开始犯傻的七妹妹问道:“让我看看。” 七妹妹看了又能怎么样? 世子爷靠在外面的墙壁上吊儿郎当的想:无非是跟着一块儿自责哭泣吧。 毕竟七妹妹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姐,恐怕还会晕血,最重要的是那五姨太母子两说不定会话里话外的把过错都引到七妹妹身上。 好骗的七妹妹也就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了,毫无反抗意识。 光是想到等会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世子爷就觉得气闷,可是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不然自己要是说出点儿什么戳穿那对母子的话,七妹妹还会傻乎乎的不高兴,和自己又吵起来。 世子爷突然不得瑟了。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 他还从来没有被除了王爷和七妹妹以外的人打过,很疼啊,世子爷叹着气,之前和旁边土匪拼命的气势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好像自己做的这些反正也没有人期待感谢一样。 房间里面,灵珠看了看躺在大床上,身下一片无悔的六姨太 ,又看了一眼几乎没有气息的男婴,脑袋在这瞬间无比清醒! 她声音还是很优雅悦耳,却又无形至终透着让人心中为之一振的气势,她说:“行了!安静!” 五姨太和白琬顿时只敢小声抽泣,王爷看着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灵珠,还没有反应过来,怀里的男婴就被灵珠抱过去,丝毫没有思索,就提着婴儿的双腿将其倒过来,一巴掌拍在婴儿屁股上。 “你在做什么?!”五姨太脸色微变,看向王爷,“老爷,可不能让七格格胡来啊!” 结果话音一落就见婴儿吐出一口羊水,胸膛明显开始有明显的起伏,并且一下子大哭起来,声音嘹亮。 “我没有胡来,难道五姨不知道刚出生的婴儿如果不哭的话就要让他把喉咙里的秽物吐出来?”灵珠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爹爹,你去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人参,先给六姨太含着,总不能在大夫来之前什么都不做。” 王爷被七格格使唤着,也没有觉得不妥,出门便询问起来。 灵珠重新将婴儿包起来,放在六姨太身边,六姨太眼睛已经哭的睁不开了,却在抱住自己孩子的时候努力睁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表情。 五姨太方才被灵珠训了一句,脸色清白交加,目瞪口呆,好像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是七格格说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白琬,白琬却仿佛有这样的准备,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五姨太不要再说了。 五姨太却不太甘心,解释说:“真是太感谢七格格了,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当初生白琬的时候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晓得,生出来后就睡过去了。” “不过,七格格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样产房里面的事情,按理说是只有有经验的妇人或者接生婆和大夫们在知道,像白琬灵珠等这些大家闺秀应该是连听都没听过才对,怎么又会反过来训斥五姨太。 而且五姨太一直以来都将灵珠笼络的很好,好的像是自己就是她亲娘一样,白琬也从小将灵珠哄的只和她玩,现在这个应该是她们傀儡的七格格却反过来在王爷面前让她没脸! 这怎么可能? 灵珠看着一脸戒备却还要装出对自己很关心样子的五姨太,不再看对方的表情,检查了一下六姨太身下撕裂情况和流血量,平淡的说:“书上写过,偶然看见的。” 五姨太才不相信,可又找 不到更好的解释,讪讪笑了一下,说:“我还是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吧。” 白琬方才才在王爷面前说出了误导王爷以为灵珠失贞的话,现在却又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走到灵珠身边说:“七妹妹你真是厉害,我刚才吓坏了,五姨也吓坏了,你别说她了,不然晚上她又要埋怨自己弄的心口疼了。” 灵珠这二十六岁的灵魂再也不会用十六岁时候的思维方式,她听得出来白琬话里头的意思,这句话简直说的太漂亮了,要是不知情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是自己在仗着身份欺负人家,到时候五姨太当真晚上心口疼了,就都是自己的错…… 以前的自己会道歉吧,可现在的灵珠只是冷淡的看了白琬一眼,说:“哦,那姐姐记得等会儿让大夫也给五姨看看身体,免得疼的时候,只知道哭,没有药吃。” 白琬尴尬了一下,说:“好的,姐姐知道了,这就出去看看。” 说完,白琬出门,不到几秒的功夫,外面就又有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那是王爷带着人参片来了,和从山下请来的大夫刚好撞上。 没有请到接生婆,大夫是个男大夫,一进来就看见六姨太下面恐怖的撕裂状况,连忙说:“天啊,这婴儿头很大吗?撕裂成这样?” “行了,你们都出去,我带了医药箱的,可以简单处理一下,但是最好还是去一下医院,我只能让她止血,她这需要缝合。” “还有,把婴儿抱出去好好清洗一下,虽然现在是夏天也别感冒了。”大夫仿佛是在国外留过学的,周身一派洋气,和外头的土匪也很熟识,所以说话毫不客气。 灵珠点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说着就要把六姨太抱着的襁褓抱走,却谁知被六姨太一把抓住手臂,眼睛也努力睁开,血红的眼睛瞪着灵珠,指甲更是掐入了灵珠白皙的小臂肉里。 “唔!”灵珠毫无防备,闷哼了一声,不再去抱那襁褓,六姨太这才松开手…… 第18章 索吻 大夫梳着大背头,穿着西装,踩着皮鞋,戴着仿佛是不近人情的金边眼镜,询问道:“你没事吧?” 灵珠看了一眼自己手上五个明显的伤口,用旁边的帕子擦了擦血迹,摇头说:“没事,你先看看六姨太吧,我出去了。” 大夫却叫住准备出去的灵珠,从医药箱里面掏出上好的金创药,说:“这个见效快,你多涂一点,不然会留下印子。” 灵珠意外的看着大夫,接过那药膏,走了出去,出门前回头,只见那大夫已经很是认真的低着头给六姨太处理伤口,可见第一印象有时候真的并不准确,灵珠开始还以为这大夫肯定和这些土匪一样蛮横不讲道理,甚至只是看起来有些学问,实际上却没什么本事。 谁知道人家倒是个负责任的。 走廊里面很安静,七格格将门关上,转身就看见了走廊里面的大当家南彪,南彪抽着烟,换了一身斯文的行头,但这斯文表现的也很有限就是了。 “七小姐,我听金老爷说府上六姨太不大好,得到医院去才行,这其实很好说,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说过要让你们宾至如归,现下雨也下的小了,我马上就准备新的轮胎,给你们的车子换上,然后一块儿去天津转转如何?” 南彪原本是在和老王爷说话,王爷看着南彪是敢怒不敢言,发现南彪居然还去找灵珠说话,顿时就插话说道:“不敢劳烦大驾,我们一家着实是麻烦贵寨太久,现在六姨太有事,我们准备即刻返回北平,北平那边有熟识的医生,是不是啊明珩?” 世子爷被扯进来,对现在众人间诡异的气氛有着本能的警惕,说:“没错。” 灵珠看着如临大敌的爹爹和大哥两人,余光看见还在抽泣的五姨太和还在安慰五姨太的白琬,走到王爷身边不知道王爷为什么用那样担忧又难以启齿的眼神看自己,便只好一边拍拍王爷的手,一遍对热情过头的南彪说:“大当家客气了。”说着,灵珠想到房间里面大夫所说的话,觉得只要离开这里其实自己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便将计就计,“不过若是能去大医院就好了,大夫说六姨太的伤太重,需要专业缝合,他工具不够。” “好说好说,那等会儿就安排金老爷等人用晚餐,我陪七小姐送六姨太去医院。”大当家随口这么一说,心里却是将今夜的天津之行当作了两人之夜。 南彪可听守卫在白九势门口的小土匪说了,这个七小姐可不像看起来那么遥不可及,只不过喜欢端着,长着一副 冷媚的眼睛,既显得高贵,又会对男人欲拒还迎! 听到自己几乎是有些不敢接近的大小姐居然和自己每次玩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全他妈都是装的后,南彪一种被骗的耻辱莫名堆积在胸口,连带对自己之前那种忐忑的小心翼翼都感觉可笑。 今夜,南彪打算就在天津的酒店里头把这个好不容易看上的大家闺秀给办了,生米成了熟饭后,再考虑以后的事情,当然了,南彪自认不是个混账,他还是会娶了七小姐的,可是不是正房就不好说了…… 大当家心里头想的什么,二当家王贵可是一清二楚,他胳膊捅了捅大当家,附耳过去道:“别搞事儿,白九势那边儿快成了。” 南彪顿时就更不痛快了,淡淡的说:“等我搞完,她就是我的人了,岂不是更会替我卖力?而且凭什么劳资妖捡白九势玩剩下的?”他声音很小,但是透着任何人都劝说不动的固执。 王贵一拍脑袋,就知道这事儿没有回旋的余地,懒得再说什么了。 灵珠见那两个土匪头子在说话,自己也扯了扯王爷的袖子,笑了一下,说:“爹,我没事,你别担心,今晚别睡的太熟,可能会有些动静,保护好自己。” 胖王爷盯着宝贝闺女那双坚定的眼睛,默契的明白了点儿什么,看了一眼白琬那边,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娶,让你大哥陪你六姨太去最好,全家就他一个男丁,总比你一个姑娘出去……” “爹,大当家说让我去的。”灵珠知道所有人都藏着心事,在场的每个人或许都心怀鬼胎,包括她自己,但是只要能够先离开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寨子,去了天津,那么自己就总能想到办法把白九势就在这个寨子里的消息送出去。 虽然这样很冒险,还让之前与白九势达成的协议完全作废,可这样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她可以早点救出大家那么就要把握住,更何况谁知道白九势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答应和自己合作,如果中途变卦她这边可就很不好过,白九势倒因为土匪们有求于他而不敢乱动。 灵珠清楚的看得见那南彪看自己的眼神的变化,那种目光她上辈子见的够多,却没一个有好下场,灵珠不相信自己上辈子可以让这种人弄的生不如死,这次却不行。 她说过,一定要自己掌握主动权,那么现在,就是时候了! 白琬听着灵珠三言两语就不知道说了什么的让王爷同意,还和那个南彪看上去有那种奇怪的气氛,顿时心慌起来, 她总感觉现在的灵珠仿佛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于是万分不愿意被留在这里,笑的有些勉强的说:“不能带上我和五姨太吗?她也有些心口疼。” 大当家皱着眉就驳回道:“等会儿让王群给你五姨看看就是了,这么多废话。” 白琬不甘心,她生怕这个自己开始不熟悉的灵珠一去不回,可转念一想,王爷和世子还在这里,和她们在一起呢,所以应该……不必担心什么才对…… 时间瞬逝,说动身便动身。 南彪的手下弄来了新的轮胎,趁着小雨将车子修好,由两名会开车的小弟顶替了王府请来的司机,正准备离开,二当家这边就派人传话,说:“白九势那孙子愿意签订合约了!” 灵珠拉开车门的手都顿了一下,简直不知道白九势现在想要做什么! 如果白九势现在就签订了合约,那么自己和他谈好的那些就都不算数,那白九势是愿意成为这个土匪窝的同伙了?可若白九势若是在自己去之前救打算妥协,之前自己那番表演岂不是一场笑话? 灵珠看不透白九势,她上辈子就不懂,现在亦觉得此人危险、不可理喻。 “哦?这倒是好事!”南彪原本还是有点担心白九势知道灵珠要是被自己吃掉了,又不愿意合作,现在愿意先签订合约,那么等会儿自己也就吃的毫不客气! “七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就陪我先回去一趟,六姨太他们那辆车先过去,有王大夫看着,想必是不会出事的,等会儿我们再跟过去也不差几步。”南彪说着完全没有商量余地的话,灵珠自然只能奉陪。 两人又回到寨子里,来到关押白九势的房间。 白九势穿戴整齐,一副准备离开此地的行头,对二当家摆在他面前的合约看都不看一眼,反而在见到灵珠的时候笑着站起来,走过去牵着灵珠的手就十分绅士的弯腰,亲吻在那手背上,说:“金小姐,又见面了,您之前说的那番话白某想了又想,觉得对极了,所以想要再和金小姐谈谈,这样就能下定决心签了它。”白九势指着那桌上的合约,好像这份能毁了他仕途的合约连屁都不是。 南彪既然中途回来,自然还是把势力地位看的比灵珠重,所以只是看了一眼白九势捏着灵珠的手,说:“当然可以,但是白先生尽快些,我们可还要送病人去医院呢。” “那是,那是,几分钟就好,我都想通了,只要金小姐几句话罢了。” 南彪看着白九 势这番已经被迷的七荤八素的样子,心中轻蔑更甚,朝二当家扬了扬下巴,两人便出去,留给灵珠与白九势几分钟的时间。 此房间刚关上,灵珠就要抽开白九势捏着自己的手——没成功,反而被直接搂着腰,撞进了对方怀里。 “你疯了?!”灵珠给白九势的标签,最大的一个就是‘有权势的疯子’。 白九势歪着头,将灵珠的发丝抚到耳后,深邃的眼弯起来,笑的万分迷人却又让人畏惧:“别这么看我,是你先破坏我们合作,准备和南彪双宿双飞,我当然要采取一些措施,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 “我知道的很多。”白九势打断灵珠的话,一面装作和灵珠调情的样子,一面质问灵珠,眼睛里却满是交锋的快意,仿佛享受这样危机四伏中的尔虞我诈。 “我只是见机行事,我没有害你,我家人还在这里好不好!”灵珠说,“原本说好你过几天假意要签合约,和南彪谈条件让我想办法出去报信,现在你一样可以不签合约,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人去报信。” 白九爷没有半分危机感的:“是这样啊……” 灵珠头疼不已:“你现在要签订合约,你愿意被他们挟制了?”灵珠比白九势矮了大半个头,仰视人的时候,仿佛在索吻一般。 白九势看着灵珠那浅淡饱满的唇瓣,眨了眨眼睛,说:“我发现金小姐总是小看白某,白某就算签了,为什么就会受到挟制呢?” 灵珠不解,她其实并不在乎白九势是否被人控制,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借白九势的力量让一家人逃出生天,顺利的话还能让白九势欠下自己一个人情。 这个世道,钱好还,人情难还。 “不然呢” 白九势看着金小姐迷惑的样子,觉得这个金小姐当真是每次见面都能给自己另一番感受,这人初见高雅不可触碰,时而魅惑不可方物,再见连生气都生动的炫目,此时又茫然我见犹怜。 白九势从没想过自己对金小姐的过分关注是什么,他只是跟着感觉走,并且从不后悔。 “合约啊……”白九势愿意解释给金小姐听,他一边坐下,顺手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复站起来,将合约放在金小姐的手里,然后凑到灵珠精致白皙的耳朵说道,“只要这个土匪窝不在了,也不过是白纸一张……” 灵珠羽睫微颤,突然明白了上辈子为什么这里 根本就么有土匪窝了,因为上辈子这件事儿里根本就没有自己掺和,白九势自己也可以搞定,他直接大手一挥签了合约,然后反手将这个土匪窝一锅端掉,轻而易举的让这个土匪窝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九势发现灵珠的反应,又露出个笑容来,爽朗俊美,诚恳而温柔:“哎呀,金小姐别怕我啊,我真是好人。” 第19章 野心(一更) 南海子是天津一霸,但也只是在海运和地租上有所势力,其他行当就由不得南彪掺和,不管是南北陆地贸易还是银行和各大酒店各种新型商场,乃至歌舞厅,都不是他能控制的。 天津这个地方各种势力盘根交错,再加上租界划分多,英国、日本、法国、德、意、奥、比利时都在天津有租界,所以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那背后若是没有点儿别的什么人撑腰,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南彪是懂得给自己找靠山的,但是东家常换,属于有利益就合作,没有就滚鸡儿蛋的性质。 前段时间南彪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东南那边的巨富要来天津看看,这里的看看自然是有意要在天津掺和一脚。 他们那些有钱人就喜欢做生意,越是繁华的地方越往里面挤,挤死那些没有靠山的,自己就做大了。 南彪对那巨富做了点儿调查,发现那人低调的很,只知道那边都叫他陆先生,其他就再没有别的消息了。 陆先生和英国人交好,来到天津也定是要到英租界住下,可南彪却没有想到能在日租界见到陆先生,这样好的套关系时机南彪要是不把握住,那他就不叫南彪了! 于是他大步走上前去,摘下帽子就露出个无害的笑容,礼貌的说话道:“天啊,陆先生,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您,您这是……过来吃饭?” 陆先生身边跟着一个浓妆艳抹的身穿旗袍的女人,戴着白色插着羽毛的帽子,手上是白色丝绸手套,笑的明艳而矜持,甚至很是小心翼翼的挽着陆先生的手臂,一言不发。 陆先生穿着得体的时尚西装,高挑消瘦,但模样却是顶好的,轮廓很是有些文人的气质,温文尔雅的让人看着就舒心。 他冷淡的看着前来搭话的南彪,随意的点点头,根本就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可却在看见南彪身后和另一个高大男人站在一块儿斯斯文文独成风景的长发小姐时,陆先生抬脚就要离开的脚都顿了一下。 然而陆先生没有问出什么,仅仅只是多看了一眼,就被身边的女人扯了扯袖子,说:“陆先生,我们进去吧。” 陆先生回头,看了眼自己从歌舞厅带出来的当□□星,点点头,迈步离开,然而虽是走进凡士林餐厅,却有点没什么胃口了…… 这边,和灵珠站在一块儿的白九势问身边的金小姐说:“你认识那位陆先生?” 灵珠撇了白九势一眼,摇 头否认,继而又说:“你该回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了。” 白九势看着对陆先生还恋恋不舍,看着那凡士林大门口的南彪,微微弯腰低头,在灵珠耳边说:“那等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白某想过几天请金小姐过府一叙,算是交个朋友如何?” 灵珠看着白九势那双对自己越发和上辈子相似的眼神,说:“那可真是灵珠的福气,灵珠的家人也都靠九爷您了。”靠你救出全家就再见吧。 灵珠毫无愧疚的微笑。 白九势却仿佛得了什么好处一样,和重新走回来的南彪说:“那既然我们的事儿了了,我也得回去一趟,总不能刚一上任就失踪,巡捕房里事儿多。” 南彪随意的点点头,对白九势这个手下败将已经没有任何忌惮,摆了摆手,白九势没有因为被这般小觑而发作,简直温顺的就好像已经成为了土匪头子的小弟那样,还礼貌的弯了弯腰,转身离开。 南彪没看白九势,而是对灵珠说:“七小姐还没有吃晚饭吧,前头就是洋医院了,去看完我们也来凡士林吃饭怎么样?” 灵珠没有意见,她从一个小时前拿着合约给了南彪开始,从坐上汽车,来到天津,就知道这场游戏已经没有自己参与的必要,现在已经只成为了南彪和白九爷之间的博弈,她只需要在白九爷搞定一切之前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至于陆先生——陆谨,灵珠倒是不太担心,这位她太了解了,如果不是主动凑上去的猎物,以他的骄傲是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要的。 现在她不需要陆先生做靠山,也就不会再成为他们那群权势滔天之人中间的筹码与礼物。 “好啊。”七格格微微点头,和南彪一同转身,前往医院看望六姨太,对那作为陆先生身边最宠爱的末代公主的花瓶的过去,没有留恋。 …… 医院的平民很少,大部分都是一身贵气的有钱人和外国人。 王群大夫戴着金框眼镜早早的站在门口等灵珠她们,看见南彪和灵珠走来,先是朝南彪点了点头,才对灵珠说:“你六姨状况很不好,出血严重而且有感染,就算治好了,以后可能也很难有孕,还有婴儿之前缺氧时间太长,恐怕以后会比正常人更晚发育。” “这是什么意思?”灵珠上辈子早早的走了,可不知道六姨太生的孩子有没有问题,“你的意思是我弟弟以后会是个低能儿?” “那倒不是,只是比一般人要晚一点 开发智力,需要你们家人对他用心教导。”王群大夫一边说一边带着灵珠等人前往病房看六姨太和婴儿。 灵珠虽说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也尽力在弥补,可看见躺在床上插着针管,旁边婴儿也插着针管的母子两个,到底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这不是她的错,可和她有关…… “我知道了,我会对他好的。”灵珠在和大夫说话的时候,南彪没什么兴趣的站在窗口抽烟,他看见天津无数繁华,站在五楼,看见的都是些苦力在拉人力和小偷在观察时机,等待下手。 “对了,我想问一下六姨太她这样的话,什么时候才能好?”灵珠看了一眼南彪,故意想要多和一声说说话,尽量不让自己和南彪独处。 王群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说:“说实话,我是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严重的撕裂,我说句难听的,我怀疑是有人硬把婴儿拽出来导致的,不过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处理,病人快的话,一周后就能回家修养,一个月后才能下地,其他的你们家属自己商量,不懂再问我。”大夫一边说,一边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说完就要转身去忙别的事情。 灵珠神色一动,又说:“王医生,我一见您就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好大夫,不如您多和我说一下怎么照顾弟弟吧,我想现在六姨起码一个月内都没有办法照看他,而且现在我们全家又不在自己家里,没有带仆从出来,现找也找不到好使的婆子,我想亲自照顾他。” 那梳着大背头的医生回头,像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自己,摘下那金框眼镜用白大褂擦了擦镜片,说:“是、是吗?其实不用小姐你亲自动手,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有经验的月嫂,她们专门伺候有钱人家的太太坐月子。” 医生看似很有派头,但一涉及到除了他专业以外的知识和人情世故,就好像是个老实巴交的大孩子,呆愣的很。 灵珠对医生这种反差还觉得挺可爱的,没有过多的为难,只是需要再拖一下时间,最好拖到白九势的人马过来把南彪给控制住! “是吗?”灵珠表现的很有兴趣的样子,说,“那不如王医生现在就和我说一下吧,我觉得有必要现在就把月嫂选出来。” 医生看了一眼还在看风景的南彪,说:“我们要不要和南哥说一下?让他一起来?” ——这医生果然和南彪这土匪头子是认识的。 “不必,他说只是陪我过来看六姨而已,其他我自己可以做主,就不打搅他 了。”灵珠这边在尽量把控时间给自己争取最大安全。 另一边,回到自己任职地的白九势慢悠悠的在警局转了一圈,都是他的手下,自然一下子都认出他来了,全部站起来行礼,并且瞬间鸦雀无声。 整个巡捕房总部有一百多人,其他都分配到了其他片区与租界合作,白九势随意看了看,对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说:“我办公室呢?” 那小伙子指着最里面的地方,说:“九爷,那、那里面!” 白九势点点头,不慌不忙的去往最里面的房间,片刻后,白九势换了一身蓝黑色的军装,腰间挂着皮套,踩着厚底的马靴,款款走出来,对所有部下说:“都拿起你们的枪,通知所有巡捕房,立马在天津外头的土匪窝下面集合,要是有一个人迟到,军令处置。” 白九势气势如虹,丝毫没有之前和金小姐说话时的痞气,他大步流星一边走一边继续说:“现在你们所有人先跟我去医院,听我命令再做行动,出发!” 话音一落,整个巡捕房都像是地震了似的响起无数脚步声和收拾家伙的声音,浩浩荡荡的出门。 此时正是傍晚,微风拂面,九爷军服上的披风扬起,猎猎作响,他走到马棚,跨马而上,威风凛凛,随后看了看雨过天晴后漫天的晚霞,笑意在嘴角勾起。 他在天津初来乍到,被土匪关了两天,还杀了副官的消息估计没几天就能被所有愿意知道的人了解个透彻。 如果想要一直被人压制混日子的话那么很好混,什么都不做就行了,可白九势的野心不止于此,那么就要做出些动静,让各方看看! 他白九势,来了! 第20章 陆谨(二更) 陆谨坐在凡士林二楼的包厢里面,和三四个英国人一同用餐。 对方是领事馆的管事和准备合作的英国商人托尼,大家都带有女伴,互相寒暄奉承一番后,开始用餐。 英国商人托尼带来的女伴是他妹妹,有着一双湛蓝的眼珠子,皮肤苍白,卷发,带着高高的礼帽,看着陆谨的眼神很是欣赏。 托尼看得出妹妹的心思,也就直言不讳的问:“陆先生您身边这是……” 陆谨看了一眼身边的女伴,说:“歌星蔷薇。” 蔷薇听到陆先生介绍自己,很是妩媚的露出个笑容,那托尼的妹妹却顿时不将此人放在心上,极是热情的用生硬的中国话和陆先生说:“我是维克斯,陆先生和哥哥要在天津开电影院的事情我很开心,这边消遣的地方太少了,如果修好,到时候能去的地方就多了。” 陆谨对维克斯很客气,礼貌而生疏,用餐中途陆谨偶尔撇了一眼楼下,便看见骑着马去往医院附近的巡捕们。 陆先生喝了口酒,较长的睫毛下是被晚霞照耀的犹如琉璃般的色彩。 在天津消息很是灵通的托尼很在乎陆谨这个财主,也探头往下看,见巡捕房这么大的行动,皱了皱眉头,说:“这巡捕房之前说换人管了,但是好几天没见巡捕长,今天这么大动静,也不知道干什么。” “他们在日租界就敢这么猖狂了?”陆谨看出那骑马的就是之前和那长发小姐站在一块儿的人,于是相比较自己这饭桌上的说笑,更想知道下面那人是什么来头。 “这不是猖狂不猖狂的事,本来巡捕房就应该保证租界安全,只不过一般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会先和租界领事说一下,我这边却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那现在新官上任的巡捕长是谁?”陆先生看着那骑马之人率队包围了医院,一群人就哄然进去。 英国商人托尼被妹妹扯了扯袖子,使劲儿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是个叫白九势的家伙,之前一直跟着老将军混,后来调职到这里,本来昨天就应该到了,我还准备让人送点儿礼物过去,但是却没有看见人。” 陆谨缓缓眨了眨眼,看着南街尽头的那栋医院,想起之前看见的土匪南彪,心里有了些许底子,笑了笑说:“看来是来了头狮子,想要在天津找到一席之地。” 托尼笑了笑:“不过是个巡捕,再怎么上去,也大不过陆先生不是?”托尼向来对那些鲁莽 的巡捕很是看不起,总是没事儿找事儿,和土匪也勾结的紧密,就像是麦田上的蚜虫,怎么都驱赶不走,还必须给点儿甜头。 托尼要不是有英国邻事做朋友,早就会弄的烦不胜烦了,他可不想管这篇土地上的权利争夺,只是想大赚一笔。 这个国家就像是一块儿蛋糕,刚刚出炉,地广人多还有钱,正是开发的好地方! 托尼是正经做生意的,这次请陆先生吃饭,也打算想要把妹妹介绍给陆先生认识,他也知道陆先生是个有本事的,如果成为了一家人,莫说大赚一笔了,可能赚到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才是真的! 陆谨没有继续询问,他只是忘不掉之前看见的那位过分漂亮的长发小姐。 他见过太多的美人,然而今日惊鸿一面,竟是让过往的所有都黯淡失色了。 陆谨本人是很崇洋的,喜欢一切更加便捷新潮的东西,可事情没曾想过那在他看来过分古老的袄裙和黑色长发却就像繁星落入他眼眶。 欣赏美丽的事物是所有人都具备的能力,可陆先生要比其他人都更加执着,他喜欢将美好的东西据为己有,然后展示给所有人看,只能看,不能碰。 “我不过是个商人,和他们当官的可比不了。”陆谨似笑非笑的谦虚了一番,将手中的清酒一饮而尽,酒杯放在桌面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好像陆谨万年未动的心脏在之前见到那位画一样的小姐时,轻轻一跳。 …… 南彪按灭了烟头,转身却不见灵珠踪影。 他微微皱眉却不是很担心灵珠跑掉,毕竟这人一家子都在自己手上捏着,还怕什么幺蛾子不成? 他随便的把烟头丢在地上,去寻那七小姐,然后就在向来合作挺好的王大夫办公室看见王大夫撩开了七小姐的袖子,捏着自己看重的女人的手臂,不知道在做什么。 南彪皱眉,一面觉得自己看中的不愧是个让人不能抵抗的美人,又一面觉得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过招蜂引蝶,连这么老实巴交的王医生都给迷了个晕头转向。 南彪心里是说不出的自豪又不爽,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太小气了,于是准备直接打开门参与进灵珠与大夫之间的话题。 谁知道这门竟是被人反锁了的! “开门!”南彪声音开始透露着不悦,他从玻璃窗口看见灵珠回头和那医生又说了些什么,才慢慢的走过来要开门。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上来不少人,他们从两边包抄了唯一站在走廊里面的南彪。 南彪脑袋里面顿时警铃大作!不可思议的看着举着枪朝自己走来的白九势,大骂了一句‘操’后,使劲踹门,对着门内的灵珠说:“快开门!” 灵珠听到外面护士们尖叫的声音,立即明白了什么,和南彪隔着一道门,冷静的看着南彪发疯的样子,无动于衷。 坐在椅子上的王大夫可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连忙站起来,说话道:“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了?” 七格格走回去,坐回方才的椅子上,听着外面的枪响,看了看方才王大夫给自己手臂掐伤涂的药膏,说:“王医生不要紧张,官府抓贼呢,是好事。”她微微一笑,仿佛情意绵绵,朦胧了整个夏天。 王大夫从不以貌取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七小姐当真不可方物的让所有人恨不能将心捧到她面前,任其挑选。 外面的南彪中了枪,胸口炸出一朵血花糊在门的玻璃上,南彪无路可逃,情急之下一胳膊撞碎了窗户,伸手从里面打开了门,然后冲向坐在椅子上的灵珠就要卡住灵珠的脖子,当作人质! 南彪知道那白九势看上灵珠了,现在过来搞自己,说不定就是这两人早就商量好的! “妈的!过来!”南彪现在也顾不上斯文与否了,他两三步就要冲到灵珠面前,吓得王大夫早早的就躲在了桌子下面,灵珠却是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危机,她看似冷静的坐在椅子上,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就在南彪的手要碰到她的瞬间,南彪额头顿时开了一个洞出来,鲜血四溅,落在灵珠身上,甚至有几滴砸在灵珠的脸上。 还没等灵珠反应过来,就见门口秒了南彪的白九势解开披风盖住了灵珠面前的尸体,半蹲下来,用拇指指腹抹去灵珠脸上的血珠,低低的说:“别怕。” 灵珠看着白九势,声音佯装冷静,但并不避开对方的手,说:“你看我像是害怕的样子么?” 白九爷笑了一下,说:“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金小姐胆识过人、我白某小瞧金小姐了。”明明是恭维的话,却被白九爷说出微妙的无可奈何与宠溺味道。 灵珠浑身都散发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却死不承认,只是在白九爷给自己脸上的血点擦拭干净后,也伸手牵起白九势的手,低垂着那纤长的睫毛,将他手上的血迹用帕子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抬眸,情真意切的说:“谢谢。” 白九爷半跪在坐着的七格格身边,感觉这一刻自己沦陷的彻彻底底。 他反过来捏着七格格那仿佛没有骨头似的柔软漂亮的手,再次亲吻在手背上,说:“万分荣幸。” 第21章 救兵(三更) 把南海子的大当家在医院给毙了,接下来的事情既简单又必须迅速,不然被那些土匪们反咬一口就得不偿失了。 灵珠坐上回寨子的汽车上时就一直很担心消息走漏的太快,让寨子里面的家人受伤。 坐在她旁边的白九势就没有那么着急了,他准备的很充分,时间也足够,他把开车过来的土匪小弟已经控制起来了,有一部分巡捕之前就和他兵分两路去了土匪窝等他,现在只差汇合而已。 从天津内城到城外不过二十多分钟的车程,白九势全程看着身边的金小姐,把灵珠看的好像不找一点儿话题就对不起人家一样。 于是灵珠问他:“你把土匪窝控制住后打算怎么做?”应该是让部分土匪坐牢,部分释放,让他们离开天津吧,不然就不好解释上辈子为什么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土匪窝的事情。 白九势说:“这个嘛,金小姐想要我怎么做呢?” 灵珠没什么想法,但是却觉得二当家那个人比大当家还要聪明一点,所以提醒道:“其他的暂且不管,你得毁了你的合约,还要把二当家王贵控制起来,不然这个土匪窝迟早回东山再起,到时候他们若是报仇,你我就惨了。” 灵珠知道自己从医院出来,和白九势一块儿坐车开始,在天津这边自己就几乎等同于和白九势是一伙的了,不过她本来也不打算以后再留在天津,所以并无大碍。 白九势这边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一条漏网之鱼的。他们这个土匪窝本就不合法,我又是代表民意正义,所以,今夜之后,不必担心会有人想要报仇了。” “你想做什么?”灵珠感觉白九势似乎暗示着什么更加恐怖的结局,但是却不敢深想。 九爷这下笑的很温和,说:“金小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灵珠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不要知道太多才好,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和白九势瓜葛太多,而她原本想要白九势欠自己人情的,现在却是打了个平手,自己这方还等着对方解救家人,所以再纠缠下去,指不定扯到哪儿去。 她靠在车窗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今天一整天发生的事情感到消化不良,但好在马上就要解决了。 灵珠想现在等爹爹他们出来后自己该做些什么,或者她又不必再做什么了,因为六姨太正在医院躺着,医生说至少要一周才能回家,而六姨太不是个能受苦的人, 所以哪怕等北平事发过去半个月了,她们一家都可能回不去北平王府。 虽然原本想的是去上海避难,但只要离开北平,能在天津等待那转折到来也应该可以。 这里没有那些军阀作乱,又是各种租界势力交错地带,她们低调一点,不要在特殊时期暴露是皇亲贵族的身份,那么平淡的度过危机绝对没有问题。 既然危机能够顺理化解,等风声过去,如果爹爹想要回王府看看,就陪他回去,王府里面或许什么都不剩下了,但总能找到一些只得留恋的东西,大家一起收拾收拾,再决定以后去哪儿定居。 灵珠看着窗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未来一家人都在一起热热闹闹生活的画面。 她不要再一个人,所以哪怕五姨太和白琬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大哥还需要好好教导,爹爹也需要有人劝他把辫子减掉,其他都很美好。 她想自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开一家小的成衣店,上辈子自己从事的歌舞厅虽然很赚钱,还会认识的名流和各界巨商、道上权贵,但是灵珠觉得若是让自己单独开歌舞厅,那绝对是干不下去的。 灵珠上辈子在被陆先生捡回去后就没有再受过苦,至少金钱方面她从来不缺,开歌舞厅的资金也是陆先生出的,那些名流过来捧场,灵珠也觉得都是冲着陆先生的名头过来的,最后就是同行之间的竞争,她虽然见得多了,却没有一次是自己处理的。 她唯一权衡利弊处理过的,只有陆先生还有其他一些对自己有意思的权贵之间的关系,和所有人保持若即若离,走在钢丝上,生怕被陆先生抛弃后,就会被其他人捡去报复致死。 不过她也不擅长这些就是了,不然也不会被后来的巡捕头子一枪打死。 她不要再惊心胆颤的为那些不重要的人而活着,她要为自己和家人活着,要开心,她想要开心一点。 为此,她会努力变得更加强大! “好了,到了。”忽然,白九势的声音打断了灵珠的思维云游。 灵珠回神,转头便看见白九势黑夜里亮的吓人的眼睛。 “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就下来。”白九势说。 灵珠想了想,觉得自己如果跟上去的确是没什么用处,说不定还会拖后腿,便看着已经站在车外头的白九势,仰头看着在黑夜里仿佛强大的无所不能的九爷,说:“那就拜托您了,九爷。” 白九势将车门关上,透过窗户 对灵珠说:“金小姐总这么客气,你要是真想谢谢我,不如陪我参加一个酒会,我刚好缺个女伴。” “什么时候?”灵珠犹豫的不太明显,询问时间。 白九势一边对着周围的手下做手势,让他们都先上山,潜入内部,一边对灵珠说:“过几天,金小姐赏个脸吧,白某没有女伴会很丢人的。” 灵珠总感觉自己要是不答应,这人能在这里劝自己一晚上,完全不着急上去端了土匪窝。 可白九势不着急,灵珠着急,她那双月色中颜色都似乎浅淡了些的眼睛看着白九势,声音温温柔柔的说:“我怎么能忍心让九爷丢人呢,放心吧。”灵珠的话总是能给自己留有余地。 到时候若不想去,灵珠打算给白九爷找个漂亮的歌女送过去,想必也不会丢白九势的人,自己也不算食言。 白九势这边没有想那么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帅气的转身便跟了上去,留下四个部下守在灵珠车子外面。 此时浑然不觉危机四伏的寨子中的土匪们正在大厅一起喝酒吃肉。 王爷一家则是在分别两个房间里各自用餐。 五姨太俩母女在一个房间,隔壁则是王爷和世子两个人的房间。 王爷躺在床上对桌上的饭菜毫无食欲,世子就心大的一屁股坐在桌前,吃的满嘴油光,还劝老爹说:“爹你真不吃啊?有将猪肘子啊,你最喜欢的,我啃了啊?” 王爷撇了那似乎什么都没有放在心上的世子一眼,说:“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珠儿?” 世子爷喝了一口酒,吃着肘子,嘴里的东西好歹咽下去了,才说话:“爹你也太小看七妹妹了,你不觉得她跟我混了两天脑袋都灵光不少了嘛?放心吧,我觉得七妹妹虽然看人眼光有问题,但是总不至于无缘无故说些让你放心的话。” “本世子敢打包票她现在指不定找到了某个冤大头救兵来救我们,不然她为什么叫爹你晚上提高紧惕不要睡觉?” 王爷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担心这种情绪却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他那从没有出过远门,从来都很乖巧听话的七格格,从来都不晓得外面世界多难生活的珠儿,怎么可能一瞬间就长大,让他放心呢? 王爷没有办法,只能继续躺在床上叹气。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简直就像是水倒进了油锅一样瞬间炸开!杂乱的声音顿时响彻山谷一样让王爷瞬间挣 扎着艰难的翻身下床,然后对那傻在桌子面前,嘴里还叼着猪肘子的世子骂道:“快去把门锁上啊!”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将门反锁绝对是目前最保险的做法。 之前王爷也悄悄的和五姨太提过晚上可能会发生事情,让她小心,所以想必五姨太那边应该也立马就将门关好了才是。 不到十分钟的光景,外面枪声戛然而止,有脚步声朝王爷这边靠近,王爷和世子两人站在距离门最远的角落,警惕不已,世子爷慌忙之间抓起凳子就挡在自己和爹身前,眼看门就要被一脚踹开,世子爷闭着眼睛就把凳子扔了过去,谁知进来的却不是土匪,而是身穿军服的帅气军爷。 军爷被砸了个正着,看着吓的腿软坐在地上的世子爷,十分怀疑金小姐和这个软脚虾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地上的软脚虾世子爷看着头破血流也面不改色的军爷,声音都还有着惊魂不定的颤抖,没过脑子就询问道:“你、你就是七妹妹找来的冤大头吗?” 第22章 很乖 白九势似乎从来不会做他觉得没有把握的事情。 灵珠上辈子就觉得这人要么是极端的完美主义者,要么就是有强迫症,他不允许自己失败,所以哪怕是抢个女人,都执着的要命。 很不幸,灵珠就是那个女人。 然而上辈子的灵珠是从来都没有打算好好了解一下那些将自己作为战利品的男人们,她更在乎自己的寻亲大计,在乎自己养的猫咪,在乎自己的英文课和老师对自己的评价。 她那时候可以拥有的空间很少,除了每天陪着陆先生出去让大家看看自己是属于陆先生的东西以外,再抛开睡眠的时间,她也就只有两个小时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灵珠曾觉得是不是所有那些拥有权势的人都有严重的控制欲望,他们不能忍受不在计划之内的突发情况,更不允许别人忤逆。 所以她必须像个安静的洋娃娃,陆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其中包括‘多让那个姓白的看看你,但是别让他碰到你,知道吗?’ 陆谨脑袋可能也有问题,他和白九爷在生意上有冲突,于是不管见没见面,两个人都会互相比较,会想要压对方一头,所以在陆谨发现白九势对他捡回来养着的末代公主很有些不同的态度时,就仿佛看见了可以让白九势丢脸的法子。 之后灵珠听话的一面经常接受白九势的示好,一会儿又冷淡的不搭理对方,让大街小巷的花边新闻都报道白九势追求她的消息却又在白九势的酒会上和陆先生一块儿出席,狠狠将白九势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当时灵珠以为白九势肯定会报复自己,也可能不会再那么奇怪的追着自己跑了,她一面觉得放松一面觉得无所谓时,白九势却又在新开的教堂和灵珠‘偶遇’,问【你怎么不接我电话了?】 灵珠当即想要白对方一眼,但是克制住了,她总还记得对方凶残的传说,打从心里不想招惹。 【金小姐,别走啊,多说几句话呗,你最近不接电话可憋死我了。】 灵珠微微颔首,转身就要出了教堂。 身后的军爷亦步亦趋的走在她身后【最近公关的海棠花开了,金小姐不是很喜欢吗?过来拍照怎么样?】 【外国友人詹姆斯,就是那个拍杂志封面的也会来,专门给金小姐拍一套怎么样?一定很好看。】 【金小姐,你总这么不说话,会变哑巴的。】 灵珠这才微微侧头看九爷,九爷一顿,一肚子话竟是又咽了下去,好像看着这双眼睛,只要看着就觉得说什么都是一种亵渎。 灵珠说【我的确是很无趣,孤僻的人,九爷找我去赏花,肯定要无聊死的,更何况陆先生会不高兴。】 【可是我高兴,金小姐,不如你跟了我吧,你跟着陆不举身边儿肯定是要受罪的,你欠他多少钱,我帮你付了,如何?】 【不是我贬低陆不举,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甚至双倍、三倍、百倍!】 【他不懂你,他成天装的斯斯文文,但实际上就是个屠夫性格,我就不同了,最近我在看金小姐你月前推荐与我的诗集,读的通透了,给你背几句?】 灵珠的车还在外面等着,但是现在抽身不得,只觉得眼前这个除了长的像个摩登的俊公子,其实大字不识一个的军爷讨好起人来也的确很有一套了。 于是驻足倾听。 九爷看着灵珠的眼睛,说【我想在你的眼里游泳,在你的微笑里奔跑,在你的孤独里讲笑话……】 灵珠一听就奇怪道【我怎么没看见过这首诗?】 九爷嘴角一抽,尴尬笑着说【没办法,你靠我这么近,我什么都忘了,现编的。】 …… 坐在车里的灵珠揉了揉太阳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么个上辈子的小插曲,这本是很普通的过去,结果却和之前白九势亲吻她手背的画面交错起来。 这白九势的形象顿时在灵珠这里就多样化了,立体了。 但是很可惜,七格格没有更多的感慨,她只看着窗外,静静等待自己的家人回来。 等待的时间不长不短,当山头窸窸窣窣的响起很多脚步声,有金属的反光闪烁在黑暗里时,灵珠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推开车门出去。 她站在车子外面,看着不远处走在最前面的白九势和后边儿踉踉跄跄的大哥与爹爹,总也有种刚重生回来时的情感跃然脸上,弄得灵珠眼尾湿红,抿唇一笑。 白九势在夜色里只看见金小姐那般情态,脚步都慢了下来,让身后激动的王爷先一步过去,和灵珠拥抱。 白九势看着那家人互相问好的场景,靠在车头坐着,低头点了跟烟,火柴绽放出橘色的光,有一瞬间照亮了九爷不自觉微笑的唇角…… 他深吸一口,吐出白色的烟圈,正是万千情绪澎湃的不知如何是好又很 是温馨平静的时候,那聒噪的声音顿时打破了这一刻。 说话的是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声,衣衫不整,眼圈是不知道被谁揍了一拳的青紫,哀嚎着趴在王爷肩膀上,又是反胃又是面如纸色,说:“七妹妹,你从哪儿找来的冒牌巡警啊?比土匪还土匪,我不行了,寨子里你都不知道,全是那啥玩意儿,呕……” 说着,世子一个没忍住,吐在了王爷脚边。 王爷此时没有收拾世子的心情,只是紧紧捏着灵珠的手,小声询问:“珠儿,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人?他们真是巡警?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灵珠疑惑:“不会的,那位是新到天津上任的巡捕房警长,之前他被关在寨子里面,过来剿匪而已,顺便帮我们。” 王爷虽然还是心有余悸,毕竟不管是谁从尸山血海里头走出来,都不可能淡定的,王爷是喜欢能怂就怂的没出息混日子,但不代表没见过世面。 王爷连忙问清楚白九势的姓名后就走过去和白九爷道谢,灵珠刚要跟着过去,就发现扶着五姨太下山的白琬一脸的复杂,五姨太更是快晕过去的先进了车子里面,没再出来。 白琬把五姨太送进车里,就连忙走到灵珠身边,想要牵着灵珠的手一块儿走去白九势身边。 灵珠没让白琬挽着自己,之前在医院听了医生的怀疑后,本身就对五姨太和白琬有了抗拒心理的灵珠就这么看着白琬,把白琬看的双手捏着绢帕放在胸口,一脸无辜:“欸?怎么了?” 灵珠想着这里也不是说家事的地方,便没有直接质问,而是冷淡的自行先走向爹爹那边。 白琬却还是跟了上来,语气里透着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说:“七妹妹,那人是不是就是白九爷啊?就是本来应该是我去劝他签合约的那位军爷?” 灵珠瞥了对方一眼,倒是一下子就领悟了白琬这副好像‘自己的东西一不小心就被别人抢走’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那在和爹爹说话的九爷,发现的确是个皮相上乘的家伙,也怪不得白琬这一副后悔的样子了。 “在天津任职,那得多风光啊。”白琬这时候已经把北平的小王爷给忘了,只觉得这犹如战神一样的男人是上天给自己的,哪怕那九爷还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白琬就被自己幻想到的某些未来感动了。 “好妹妹,姐姐也想和九爷道声谢,可又不熟悉,你陪我过去吧。” 灵珠也不傻,她三番四 次的被白琬推在前面当盾牌,有了好处就要羞羞答答的从自己身后出来要赏,然后再一脚踹开自己。 从小被宠到大,就连上辈子都一堆人捧着的灵珠最讨厌别人动自己的东西。 她哪怕是不要的,坏掉的,也不喜欢任何人动,更何况是想要耍心机要过去的呢。 七格格对自己性格还是很清楚的,她喜欢乐意的话,就是千万银元白送都可以,要是不乐意硬逼着她拿出来,送出去,灵珠就是丢了、摔碎、砸烂都不送。 上辈子的精神孤独和物质富裕没有磨灭灵珠的血性,她也总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太过分的话,就别怪她更过分! ——哪怕这个白九势也不是自己的谁,可谁叫白九势单方面表示对自己的好意了,让给谁都好,就是不给白琬。 “好啊。”灵珠眼里闪过狡黠的光色,她领着白琬走到白九势身边,也不介绍一下,便不让白琬缩在自己身后,转而靠在爹爹身边,目光万分欣赏般看着白九势,这是一眼便能让人溺死的温柔。 白琬低头慌然无措似的小声和白九势说话:“九爷,谢谢您救了我们一家……” 白琬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白九势的回话,疑惑的抬头,就看见白九势定定的看着七妹妹:“九爷?” 白九势这才敷衍的点了点头,其实完全不知道白琬说了些什么的,道:“嗯,我知道了。” 然后继续看着金小姐,并敏锐捕捉到了金小姐嘴角的一抹调皮的笑意,忽然明白了什么,直接走过去,低头,和灵珠挨的极近。 灵珠被九爷这举动吓了一跳,但却硬是站在原地没有后退。 她问:“你做什么?” 九爷小声的说:“配合金小姐,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啊,我听不听话?” 灵珠身子往后倾,伸手点在九爷的肩上,推开,说:“我可没有这么要求过。” 白九势完全无视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王爷和捂着自己熊猫眼一脸不爽的世子,继续说:“嗯,你没有,是我主动要求的。” 白琬更是被无视了个彻底,抿着唇,发现根本没有人看见自己的委屈,脸色很是不好看的悄悄自己回到车里。 余光看见白琬灰溜溜的走了,灵珠也就懒得和白九势演戏,只轻飘飘的说了句:“嗯,很乖。”便拉着王爷也准备回车上。 所谓用完就甩可能就是这种操作。 第23章 跑路 白九爷从车上下来,他带着军帽,在酒店窗口射出的灯光里影子被拉的很长。 他从右边转了一圈,走到左边将后排座位的车门打开,手心向上的等待另一只手放在上面。 酒店的服务员看见有两辆轿车停在门口就立马迎了上来,笑脸盈盈的看着那军爷比自己还勤快的去打开后座车门,还疑惑的以为后面是什么大人物,心都提了起来。 但接下来,服务员就发现自己似乎是想错了,他首先看见的是一只手,纤长白皙,指尖被灯光映照出橘红的亮色,手腕上是一个血镯,然后看见的是从车上落在地面上的绣花鞋,精致小巧,再抬眼见那小姐容貌如何时,便顿时愣了一下,等军爷不耐烦的喊话让他过去搬行李的时候,服务员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失礼。 服务员过去提了三个箱子到大厅去,期间听到不少有趣的事情。 比如那气质冷艳的小姐姓金,那军爷看着挺让人难以接近却对那金小姐有着明显的讨好。 跟在金小姐身后的是一个大肚子老爷,那老爷一脸复杂的看着军爷和前面的金小姐,脸上没有一点儿笑容。 大肚子老爷旁边一脸衰相的,是不知道被谁揍了一顿的年轻公子哥。 公子哥身后是一对母女般的任务,老一点儿的风韵犹存,捂着额头皱着眉好像害了什么病,年轻的那位小姐幽怨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瞪了自己一眼,服务员一脸问号,但却自知身份低微,不与客人们计较,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待命。 大堂经理是个懂中文的日本人近藤,日本人向来看不起来住店的满洲人,于是当看见进来的还有两个半秃瓢的时候,眼神之间便带上些许轻视。 这间酒店是日本人和当地富商许杰合开的,毕竟是在日租界,所以和日本人合开是最省事儿的了。 近藤看不起秃瓢更看不起这边的女人,但是对金发碧眼的洋人们却是好的不行,几乎是脸都要笑到烂掉。 近藤不情愿接待这批客人,嘴角一扯就连站起来欢迎都不想,哪怕领着这群人过来的是个军爷呢? 就算是天津的巡抚来了,也就那么回事儿,还不是要对着他们领事长陪笑脸? 近藤假意装作不会汉语,直接说道:“すみません、部屋がありません。” 灵珠从一进来就看得出来这个大堂经理是个没眼色的人了,本来从郊外赶回城内就很麻烦, 又领着一堆巡警回去,然后还要帮忙找住的地方,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有多余的房间才来到日租界这边的。 灵珠虽然还不是很了解身边的九爷,但是她感觉对方现在应该是处于莫名焦躁的状态,所以绝对不能惹到他才对。 果然,看见这接待人一脸死了爹妈的样子,九爷二话不说,直接从腰间掏出抢来,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吓的近藤脸色一变。 九爷说:“说人话。” 近藤脸涨的通红,双手下意识的放在胸口摆动,说着有口音的汉语:“军、军爷别冲动!这里可是日租界!” “嗯,我知道。”白九势很清楚,所以他只是吓唬对方而已,他今天已经端了一个土匪窝,估计也断了不少人的财路,这已经是一次隆重而别开生面的‘登场’,所以如果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举动,恐怕给出的信号就不是威慑,而是威胁与愚蠢。 近藤这边可不知道白九势心里怎么想,他只看见了白九势看他跟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终于是不敢造次,服软说:“真的,我没有骗人,这几天生意很好,房间都被预定出去了。” 王爷看见白九爷和这边酒店的人杠上,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感觉没有自己插话的地方,更何况再这边停留的太久,现在虽然是晚上,却也不过八九点,来往的贵客还是很多的,他们有的是刚从外面回来,有的是正准备出去消遣。 每个人都穿着洋装,不可一世,并且都对王爷和世子的发型产生极大的兴趣,好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东西一样捂着嘴唇笑着和同伴说话。 王爷从来都不知道成为一个猴子是什么感觉,但是现在在知道了,他原本坚定的不剪掉长辫子,甚至对自己的半秃引以为豪,今天却发现自己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梦里,梦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此刻那些外国人像是看戏一样的眼神却让他瞬间醒过来,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 世子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发型会遭到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外国人围观,但是他早就习惯了,虽然觉得丢脸,但是有爹爹陪着自己,就不算什么,他甚至还饶有兴趣的也大方大量那些围观自己的人,从上到下的仔细观察,时不时的点头摇头。 “九爷把枪收起来吧,他说的应该是真的。”灵珠这边还在谈房间的事情,“但是我记得一般这种规模的酒店都会给熟客留下一两个房间备用,或许我们运气好,熟客今天没有来,不如把那些房间给我们吧,有三个最好,两个 将就,麻烦了。” 灵珠好似没有受到近藤恶劣态度的影响,一如既往的礼貌。 白九势听话的把枪收起来,漆黑的眼睛依然透着让人恐惧的信息,近藤一面奇怪这种留房间给熟客的事情这小姐居然知道,一面连忙查了一下记录,然后说:“还有两间。” 酒店的房间都是套房,仿欧式的装修,会有客厅和卧房,所以让大哥睡在客厅,爹爹和五姨太一间房,自己和白琬一间便也能讲究。 “很好,麻烦给我这两间。”说着,灵珠回头对王爷说,“爹,有银票吗?” 王爷回神过来,连忙在自己的袖子里面翻找,但王爷还没有找出来,九爷就已经从口袋递了一张银票过去,说:“行了,让人带路吧。” 近藤看了一眼旁边等候多时的服务员,然后把房间钥匙给了九爷就一直低着头。 灵珠原本要跟着众人一块儿从楼道上去,却无意间听见近藤故态复萌的以为他们听不懂日文,然后微笑的装作是行礼一样,说了一句:“ばか。”让人以为是在恭送他们。 灵珠此时也微笑着回头,对那近藤说:“许杰先生如果知道你对每位客人都会热情的喊一声‘ばか’,一定会很高兴,下次有机会,我会亲自和他表扬一下您。” 近藤哪里知道灵珠竟然是听的懂自己的话,还认识酒店的合作商许杰,他反应了一会儿不知道改怎么办,便担心受怕的眼睁睁的看着这批客人走远。 在楼上围观了整场戏的黑发少年趴在围栏上笑的见牙不见眼,问旁边的许杰说:“许先生,您认识那位长头发的小姐?” 许杰对这位黑发少年很是客气,说:“不认识,不过若少佐想要结识,我想许某可以帮忙。” 被叫做少佐的少年压了压自己的帽子,露出的侧脸俊秀不已:“那她知道用你来让那蠢货闭嘴,真是聪明又可爱,你们这里的女人都这么有趣吗?” 许杰想了想说:“是的,这片土地上的女子,都聪明且可爱。” 少年又笑,一点儿少佐的架势都没有,他对许杰说:“那我真是来对地方了,我想我应该多了解一下这座城市与这里的人,父亲大人也果然没有说错,我会喜欢这里。” “那真是不甚荣幸。” “对了,把那个蠢猪开除了吧,真是丢大和民族的脸。”少年轻而易举的笑着决定着另一人的命运,并没有提出多余的要求。 许杰本身对这位少佐就是客气有余恭敬不足,所以倒也答应的爽快:“马上照办。” “嗯。” 别处发生了什么,灵珠这边是不知道的,等家人都进了房间,只剩下她和九爷告别的时候,九爷才询问说:“金小姐认识许杰?” 灵珠摇头:“不认识。” “那金小姐可又如何知道这家酒店是许杰开的?”白九势其实才是真正的初来乍到,他和在这里生活了十年,经常出入各种名流聚集之地的灵珠没法比,所以既惊奇又下意识的想要了解。 灵珠站在门口,说:“大家都知道。” “好吧,大家都知道。”白九势笑了一下,对这种不算回答的回答没辙。 “那就晚安了吧,九爷,今天大家都累了,很感谢您的慷慨救助与护送。”灵珠想要休息,这是委婉的说再见。 说完,灵珠就要关上门,但是却又一下子被白九势把住房门,九爷说:“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只要金小姐没有忘记当白某女伴的事情就好,祝你好梦。” 这次白九势说完,直接摘下军帽做了个礼,然后转身立马走人。 灵珠奇怪,探头出去看着九爷的背影怀疑这人是发现自己对当女伴的事情不乐意,所以不想和自己打太极一样的说话,让她不能拒绝的直接跑路。 第24章 保护 仅仅只是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从最开始的全家开心出游,到被土匪绑上山,再到最后看见了一场血染的表演,老王爷在房间里面发呆了许久,看了一眼惊喜的去浴室洗澡的五姨太,一言不发的出了门,走到隔壁,敲响了灵珠这边的房门。 等待开门时,王爷顶着脚下的暗红色地毯,总感觉在土匪窝里时那些恐怖的场景挥之不去的在眼前晃啊晃,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不能承受这样的事情,再次敲门的时候王爷的手指都在颤抖,好像有什么在他身后追赶自己,而自己的前面是无尽的黑暗,不管时停下来还是继续跑,都时死路一条。 未知,永远都是最恐怖的东西。 而今天王爷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搞清楚,不然永远睡不着觉! ‘咔哒’一声,房门开了。 开门的是世子,世子爷把辫子缠在脖子上,用冰块敷着眼睛,看见是爹爹过来还很以外,说道:“爹?你过来干什么?” 王爷没有说话,他大部分时候的确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那只是他的处世之道,他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的处境和如何才能在这样的乱世生存,他容忍世子的不学无术,怜爱他这辈子最珍贵的珠儿,他或许在其他方面不是个好人,但是王爷爱自己的子女,哪怕他们让自己操心又无奈。 世子还是第一次看见爹爹这样愁眉苦脸的样子。 严肃,严肃的让世子爷感觉自己在这里嬉皮笑脸没心没肺都是一种愚蠢的表现。 世子爷也安静了下来,他把门关上,眨着茫然的眼睛跟随在王爷身后,小心的询问说:“七妹妹在卧室里面,和白琬一块儿,要我帮忙叫她们出来吗?”世子爷意识到王爷是有话要说。 原本世子爷就从小和妹妹们一块儿长大,王府里面也没有特别注意男女大防,再者这次又是特殊情况,所以世子和两个妹妹住在一块儿也没什么了。 王爷叹了口气,点点头,待世子过去敲卧室的玻璃门时,王爷忽然说:“让她们都洗漱好了过来吧,我不着急。” 世子顿了一下,照做,一边敲门一边说:“七妹妹,你们好了没有?爹过来好像有事儿要说,你们别着急哈,爹说他反正没事儿,可以等等。” 灵珠此时正在卧室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年轻的样子发呆,白琬早早的跑到浴室里面,像是对洋人用的这些浴缸和擦身体的东西都非常感兴趣 。 灵珠一听见爹爹过来了,就有预感爹爹主要应该是想和自己谈谈,她或许在这段时间表现的还算正常,但是却也有很多蛛丝马迹暴露出来,让爹爹觉得自己不像他那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待在漂亮房子里面,一步不出并且和白琬玩耍的女孩……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 十六岁的七格格有着哪怕头发乱掉也让人觉得是种凌乱美的能力,她明明还是少女,刚长大,一举一动都优雅克制,每一种角度都格外迷人、纯粹却又给人以若隐若现的诱惑。 这副皮囊是她上辈子的锦衣玉食做金丝雀的保命符,也是所有一切灾难的伏笔。 说实话,灵珠并不讨厌自己,她还很喜欢自己的样子,她喜欢漂亮的东西,更何况这一次,她需要用自己唯一擅长的心理游戏,让自己珍爱的人好好活下去。 重新坚定了自己信念的灵珠从梳妆台前站起来,她头发已经被全部放下,现在出去恐怕不是很礼貌,于是随便找了根发带将长发松松的绑在身后。 她没有去和还在泡澡的白琬说自己先出去,径直走出卧室,反手将卧室门关上,然后走到王爷面前微微欠身:“爹爹……” 王爷坐在柔软的沙发椅子上,这椅子和王爷平常坐的很不一样,就像是上好的木头外面包裹了一层布,嗯,用王爷的话说就是这样,虽然很柔软,但是却一点儿品味都没有,花里胡哨。 王爷的手指扣着沙发椅的扶手套,仰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七格格,总也有些苍老的眼睛忽然发现自己的小姑娘的确是长大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打算让灵珠坐下来,说:“珠儿,我想你应该和我说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 灵珠不意外,她准备好了,世子却被这么严肃的王爷吓到,他下意识的护着七妹妹,说:“爹,你干嘛啊?七妹妹又没做什么,她今天救了我们啊。” 王爷瞪了世子一眼,说:“明珩,我没有让你说话的时候,把你的嘴巴闭上。” 世子看了一眼好像没有因为王爷这么严肃就委屈巴巴的红着眼睛哭的七妹妹,心里莫名有点怅然,他总记得七妹妹很小的时候会被自己欺负的哭唧唧,虽然后来让自己很头疼,就像个白眼狼一样和白琬那个贱人混在一块儿玩,一块儿整自己…… 灵珠组织了一下语言,说:“从生病的时候说起好了。” 王爷看着灵珠,说:“嗯。” “其实并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情,只是总看见外面有很多新鲜的玩意儿,看见大哥出去玩的很开心,从报纸上看见外面的城市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觉得或许应该出去看看,顺便离开北平。” “为什么要离开北平?”王爷问。 “因为我生病的时候总在做一个梦,梦见有人死掉了,梦见北平不安全,大家都很不安全,我很害怕,太害怕了,于是想要离开那里。” “之后遇到土匪是我也没有预料到的,很抱歉,是我思虑不周,我只是想要大家都在一起,就算没有事情发生,也当作一次旅行。”灵珠说的话,真假掺半,但也只有这样的话才最让人信服。 王爷不知道在想什么,说:“那那位白九爷呢?你和他……”王爷没有说完,他不知道该这么描述。 灵珠说:“就是很单纯的,在土匪窝里面认识的,大当家本来是让姐姐去劝九爷签署一个合约,但是姐姐害怕,我就去了,没想到九爷意外的好说话,再加上他本来也很想脱困,就答应与我合作,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九爷就自己脱困了,然后他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困境,或者也为了自己以后的安全问题,把土匪剿了,顺便救了大家,再之后的事情,爹爹你们就都知道了。” 王爷听完这番话,抠扶手的手指头都停下了动作,这些事情的确自己大部分都知道,但是自己要知道的又不是这些,他问:“你和那个大当家有没有……” 灵珠听得出来王爷的话外之音,摇头。 “那你和九爷呢?” 灵珠说:“我对九爷只有感激,并无其他,但是九爷若是有什么,珠儿就不知道了。”她撒谎,白九势对她是什么样的感觉,她清楚的要命。 王爷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他之前总以为灵珠是和那个恐怖的军爷有了什么交易,那军爷才会救自己一家,再加上白琬之前说的话,他几乎以为是真的了! 如果是真的,灵珠用自己交换他们的平安,那王爷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睡着觉了。 “好、很好。”王爷不怀疑灵珠,他很相信他的灵珠,他说,“珠儿,我想让你知道,我这么晚过来问你这些事情,不是指责你,你还小,我不希望你遇到一些糟糕的无法解决的问题最后自己吃亏。我还希望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和爹爹直说,我什么时候都愿意优先考虑你的感受和建议,无论什么时候。” 王爷今天担惊受 怕了一天,这时候终于松了口气,感觉肩上的大象长了一双可爱的小翅膀,这时候扑闪着翅膀悄悄飞走。 王爷还说:“珠儿你今天表现的很好,比明珩好一万倍,但是以后不要再这样冒险,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比如和……和白九爷那样的人谈合作,他那种人,爹爹见得多了,你也没有看见他对那些土匪丝毫不心慈手软的样子,你没有看见上面多少人都死的很惨,虽然是罪有应得,但是白九爷这样的人,真的不要再有交集了。” “我是为你好。”王爷看了一眼世子,还有刚出来的白琬,说,“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北平。” 灵珠一愣,这才什么时候?好不容易离开那个漩涡,怎么可能回去? 她总不能说真话,告诉爹爹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她刚要说些什么,旁边的世子就说话了:“爹,可是我们总不能不告而别吧,说到底那个白九势的确是救了我们,他还约了七妹妹出去参加什么酒会?不好好拒绝,然后告别,我觉得就那人杀人不眨眼的性格,我们很危险啊!” 世子说的激动:“没错,他还是个足够小气的人,我不过是不小心用凳子砸到他了,他居然在本大爷说了抱歉后还把爷的眼睛打成这样!我们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白琬刚出来就听到说要回北平,她站在不回去的那一边,说:“爹,六姨太还在医院里面呢,我们不等她吗?” 灵珠看了一眼没有丝毫愧疚,直接又扯着六姨太的旗子达成自己目的的白琬,眼里冷漠的再没有半分波动。 王爷听到这些,叹了口气,实在是觉得这里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地方,北平好歹是自己的大本营,哪怕是个没权利没有兵的王爷,也还是没有人敢动自己。 ——也没有人会嘲笑他的辫子。 “那这样吧,明天明珩你和我上门拜访九爷,正式的道谢后再走。”王爷站起来走到门口,打算回去自己的房间,他打开门后,站在门口又回头,对跟着过来送自己离开的灵珠说,“珠儿,睡个好觉,不要想太多了,爹爹只是觉得很久没有和你谈心,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好,但是别走的太远,有些地方,爹爹没有能力保护你……” 让一个自命清高并且一辈子没有受过什么罪,都是别人伺候他的人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是很残酷的。 但是王爷今天坦诚的让灵珠心疼,她发现自己有点操之过急,但是:“没关系,爹,珠儿已经长大了,你和大哥如 果想出去看看,走的再远也没有关系,我会保护你们的。” 王爷一愣,忽然笑的很开心,说:“好吧,但是现在你还是要听爹的,知道吗?” 灵珠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旁边被纳入保护者名单的大哥眼看着爹爹走了,才很不爽的回头对灵珠说:“喂,我看起来需要你保护吗?爷是堂堂世子!” 灵珠好笑的看着大哥的那青紫的熊猫眼,说:“嗯,世子爷,厉害。” “小七!你这是什么表情?嘲笑本大爷?你难道不知道我把那白九势的脑壳也砸了个包吗?!爷可是纯爷们!” “嗯,纯爷们。” 看着灵珠和明珩两个人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好了起来的白琬站在角落,一边梳着自己的长发,一边不做声响的回到卧室,然后不经意的,就捏断了细长的梳子,眼里满是不甘心与深藏多年的,妒嫉…… 第25章 摊牌 睡觉前,灵珠总习惯向右侧躺着睡,这是多年的习惯了。 毕竟这样睡就不必和陆先生面对面,陆先生从后面抱着自己,也好过像是自己主动一样钻进他的怀里。 说起来这点儿坚持其实毫无用处,但是灵珠还是这么做,好像这样子就能好受一点。 今夜是灵珠从十年后回来,第一次与白琬同睡在一张床上。 她记得小时候的自己总是和白琬躺在一张床上玩,感情很好,好的似乎五姨太也成了自己的亲娘。 然而这些事情在现在看来都是愚不可及的,她居然现在才看出来小时候的自己一直被当成讨好爹爹的工具,是一个有用的工具,为五姨太和白琬俩母女争取权利和爹爹感情的工具。 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自己还会傻乎乎的成为白琬的替罪羔羊,成为一个挡箭牌和白琬手中的枪。 这样有心机的两个人大概在上辈子也活的很好吧? 灵珠侧躺着,想着上辈子大哥和自己说的话,说是大家都走散了,可走散也在乱世一同走了五年才走散的,这那五年里,这两个人大概也不会亏待自己。 灵珠闭着眼睛,耳朵里都还是之前医生对自己说的话,那医生怀疑是有人恶意撕裂了六姨太的下面,要还是总为五姨太她们说话的灵珠大概打死她都不会相信这样恶毒的事情会是五姨太做的。 可现在她没有怀疑了。 这两个人简直表演的太过火,过火到自己不发现都难。 之前灵珠还不太在意,因为暂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现在好了,大部分需要她掌控的事情都有了具体的定论,而她身边躺着还想和她虚与委蛇的白琬,灵珠就是想睡都睡不着,她在想白琬是不是也已经领悟自己对她的排斥和厌恶,如果领悟了最好,以后河水不犯井水,别再想要利用自己就好。 但灵珠的期望在下一秒就落空了。 五格格——白琬趴在柔软的大床上,扯了扯灵珠的睡衣,很有谈话欲望的找灵珠说话:“七妹妹,你睡了吗?” 灵珠背对着她,觉得这人若不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己针对她,就是还死性不改的以为自己好欺负。 灵珠现在只是烦她,不愿意再被占便宜,只不过是因为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小时候还被怎么利用过,不代表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对方。 陆先生总说:可以微笑 ,但一定别太善良,不然这个世道,自己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灵珠对此记的深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记忆深刻。 “没有。”灵珠声音轻轻的,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孤冷。 白琬哪里察觉不到灵珠对自己的排斥,只不过她还打从心里不愿意相信一个人这么快就变了性格,完全不听自己的话了!还和大哥玩到了一起去。 要知道白琬和五姨太用了多少年才让灵珠和明珩之间没有什么感情,这些功夫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碎了一地? 更何况白琬心里永远不甘心,她也是王爷的女儿不是吗? 虽然只是个五姨太的女儿,可是也是王爷的孩子啊,是大哥的妹妹,但是不管她如何想要接近大哥,大哥总是会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甚至是很厌恶的。 但是大哥不管如何都不讨厌灵珠,他对灵珠很好,哪怕灵珠被自己挑唆的经常对大哥发脾气,但大哥也只是表面生气,到了关键时刻总也会护着灵珠。 灵珠有什么好呢?不过就只是会投胎而已,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罢了不是吗? 白琬有时候会想,要是灵珠丑陋不堪,王爷和大哥还会不会喜欢她,应该不会了吧,光是想象灵珠遭到王爷和大哥的厌恶和冷待,白琬就感觉心中畅快多了。 可白琬现在还不可以和七妹妹有隔阂,准确说,应该是还需要灵珠的帮忙,所以她必须再好好笼络灵珠,这位被所有人疼爱的七格格好好哄一下,应该还是能混过去的吧…… “唔……我们聊聊吧?七妹妹,我觉得今天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是姐姐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吗?你直接和姐姐说吧,只要你说,姐姐就改好不好?对了,还没有谢谢你今天替我去见白九爷呢?其实当时你不去也没有关系的,姐姐只是有点害怕,你走了后姐姐就后悔了,觉得不该让七妹妹冒险。”白琬简直能后悔死,如果她早先就知道九爷是那般厉害人物,还能对灵珠这样没什么用的娇滴滴又高傲的格格态度这么好,要是自己去,九爷一定会对自己更好! 而且九爷如果能喜欢上自己,自己也就不必如此憋屈的在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前途的王府讨好这些人了。 大哥……也能高看自己一眼吧? “哎,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姐姐发现七妹妹不高兴心里也很难过,你不知道,七妹妹对姐姐来说有多重要,我们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好朋友不是吗?” 灵珠无声的笑了一下,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评价白琬蛊惑自己的语言,自己小时候莫不是真的就像大哥说的那样,是个二傻子? “转过来好不好?姐姐有事情想要问你。”白琬开始撒娇了,她敷衍的道歉大概是真觉得灵珠还很好糊弄。 灵珠缓慢的坐起来,靠在床头,她穿着酒店送来的浴衣,黑色的浴衣上有着暗红色的碎花点缀,她抱着床上的抱枕,在昏黄的床头灯灯光下长发如瀑,恬静又充满神秘的吸引力。 “好啊,你说。”灵珠倒要听听白琬还想问些什么。 “就是……”白琬脸蛋浮现出一抹桃红,仿佛羞涩不知如何开口一样,说,“那位九爷,好像很需要一个女伴不是吗?妹妹你不想去,但是九爷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让他难堪可不是我们王府中人该做的事,姐姐愿意帮你这个忙,你就先别拒绝他,等酒会那天,他过来接人的时候,你别出去,我出去不就好了?” 白琬对自己很自信,她好歹也是个格格,她不比灵珠差,九爷如果能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如果知道当初本该是自己救九爷的话,一定会对自己有感觉的! 白琬期待的看着灵珠,结果却等来冷淡的一句话: “白琬,别再给我做戏了,也别利用我,想要什么就自己凭本事去得到,还有一点,别碰我的东西,不然你一定会后悔。” 说完,灵珠掀开薄薄的被子,懒怠去看白琬惊诧的表情。 刚要出门,就听到后面白琬似乎不打算再假装温柔姐姐的声音:“那九爷是你的东西吗?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没资格让我不碰他!而且你别忘了!要不是我,你才不可能认识他!他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灵珠回头,漂亮的眼珠子看着原型败露后紧张激动的面红耳赤的白琬,缓缓道:“是么?那你自己好好争取,我又没有拦着你。” “对了,帮我和五姨太说一声,她如果还有良知,就自己去和爹爹坦白她对六姨太做的事情,不然过段时间六姨太好了,回来了,你们要是把这个家搅的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别怪我一个个的,把你们清理出去。” “好,你先睡吧,我出去透透气。” 白琬看着那似乎自己再也控制不了的灵珠,心中惊骇不已,她惶恐,她害怕报复,她怕灵珠醒悟后想起来更多的她做的事情,她可不想被毁掉,她还这么年轻!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想,她该做 点什么…… 这边,出了卧室的灵珠发现睡在沙发上的大哥已经毫无形象的打着呼噜了,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样脸蛋有肉的大哥,更好看,她希望上辈子那瘦的没有人形的大哥,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灵珠看着看着,叹了口气,走出房间,不知道心烦什么,于是有点手痒,总想着抽一下小兰花,缓解情绪问题,她不抽大烟,她见过那些被祸害了的人是什么鬼样子,所以她绝对不会碰。 就在灵珠纠结着不知道到哪儿去弄一根烟杆和小兰花,纠结着自己到底是抽还是不抽,趴在五楼的围栏上,视线漫无目的的盯着一层大厅地板上的花纹时,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后。 灵珠没有注意,她更不知道那人双手迅速的抬起,直接用力朝自己推来! 她只听见‘啊’的一声,随后有个人影撞在自己身上,最后一下子从自己身边翻过围栏发出凄厉的叫声掉了下去! 灵珠反应过来后便发现掉下去的是白琬,而站在自己身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拍了拍自己西装,整理衣裳的男人,正是陆谨!! 陆先生看着灵珠,第一句话却是:“不用谢。” 第26章 忘了 从凡士林出来后,陆谨就想一个人走走,身边的女人却不太想回去,扭扭捏捏的跟着陆谨,陆谨无所谓,直接开车将人一块儿带到酒店,就像他以前做的一样。 但是他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这个女孩的,姑且说是女孩,是因为陆谨觉得她年纪看起来不大,和自己相比,自然还是个孩子。 陆先生今年有三十了,未婚,他不愿意被任何人约束,所以哪怕自己的侄子都有了儿子,他也永远单身。 陆谨自从到了二十七岁后,便总觉得自己是有些老了,所以较之以前说话更加简洁,做事更加简单,他也更加固执与自持身份,从不和没用的人在一块儿呆着。 今天对陆先生来说,是他从未想过的场景,他从东北那边过来之前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一群满清毒瘤坐在一块儿说话,而且心平气和,丝毫没有不耐烦。 坐在陆谨左边的是半夜爬起来处理案件的周巡捕,周巡捕不敢坐下,甚至连过多询问都不敢,只是让身边的小弟拍照,然后打电话叫医院的人过来把伤者抬走。 这时候周巡捕才深吸一口气来到陆先生面前,而不是灵珠那些人面前,回话说:“伤者三处骨折,头颅撞伤严重,从五楼不小心跌下来是吗?这个……当然我不是说怀疑什么,只是想再次确认一下。” 陆谨身边还坐着那位再也不敢黏在陆谨手边的歌星,歌星脸色苍白,一直低着头,眼睛都不敢到处乱瞟,涂着艳红口红的蠢不住的微微颤抖,一言不发。 陆先生双手放在自己的手杖上,坐的端端正正,点头说:“准确说,我是见义勇为,我看见她想要推这位小姐下去,我上去帮忙,结果一不小心她自己摔了下去,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是这样啊。”那巡捕再纸上记录着什么,完全没有让众人跟着回巡捕房再谈话的意思,点点头。 “好了吗?”陆谨修长的手指在手杖上缓慢的敲击,不知道想要弹出什么美妙的节奏。 那巡捕连忙说:“当然当然,这里没什么事儿了,大家都散了吧!” 半夜酒店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情,估计第二天天津的各大报纸都能写一篇文章来创造销量,酒店内住的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有的受到惊吓后完全没有心思留下来看是怎么回事便回了房间,有的津津有味的看着事情发展的趋势,好像天生喜欢混乱。 王爷夹杂在这两种 中间,他太讨厌在这里成为焦点,所以能早点离开也是好事。 “那真是谢谢你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王爷对着周巡捕说话,周巡捕却不接受这样的感谢,直说:“按理说这些都是你们的家事,还是好好处理一下吧,不要再惊扰这里的客人们了。” 王爷脸上烧的慌,摆脱开一直在自己身边哭的死气活来的五姨太的手,一边说:“那是那是……” 等众人再次散开,灵珠等人回到五楼,一路上就听见五姨太那些可笑的辩解和哭诉,她拽着王爷的衣袖,在走廊就开始闹了,说:“老爷,你一定要救救琬儿啊!她可是你的女儿,她和灵珠那么要好,怎么可能会想要害灵珠呢?这不可能的!更何况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就从五楼摔下去?!你一定要为我们琬儿讨回公道!我可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孩子!” 五姨太哭的撕心裂肺,那是真哭,不像之前那样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她哭的上起不接下气,见王爷不搭理自己就拽着走在后面的陆先生的袖子不放,说:“你说!我们琬儿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要杀她?!她可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还小啊!你赔我的琬儿!” 王爷要是和五姨太一样没有脑子,是活不到现在的。 他早就知道能住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宁肯不接触也别得罪! 可现在倒好,一个疯婆子去揪着一个看样子就很不好惹的人的袖子,拉着人家喊人家赔钱,这是多蠢才能干出这种事?! “够了!安静!”王爷此时也是心如乱麻,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表现出自己的弱势,就会让整个家都惶恐不安,所以他总是让人以为他很懂,什么都懂,什么都有后路,他拽开五姨太,给冷淡着一张脸的陆谨赔不是,“真是不好意思,她是脑袋不太清楚才会这样,希望陆先生不要怪罪,我是很感谢您救了我们灵珠的。” “嗯。”陆先生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看着灵珠。 王爷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拉着灵珠到陆谨面前,说:“珠儿,快给陆先生说谢谢。” 灵珠看着在她眼里似乎和十年后没有什么变化的陆先生,保持着她认为自己该有的冷静和疏离,说:“谢谢陆先生。” 陆谨缓缓眨了眨眼,道:“如果需要我帮你解释什么,501是我房间的门牌号,你可以来找我。” 陆先生说完,领着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逾越念头的歌星走了,留下四个各 有心事的人或哭或皱眉或冷漠的回到房间。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五姨太没有跟着白琬去医院,而是留下来胆战心惊的死死扒着王爷,想要讨个说法。 王爷之前在大厅可不愿意就那样狼狈的处理家事,现在终于算是回到了私人的地盘,王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依旧很不适应沙发的柔软,说:“行了,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说完,但是别跟我提什么找陆先生要赔偿的事情,他是我们的恩人,千恩万谢都不为过!” 王爷这句话是对着五姨太说的,王爷还说:“也别给我狡辩说白琬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可人家一个外人,还有灵珠总不会骗我!你该庆幸摔下去的不是灵珠,不然,你也不会站在这儿和本王说话。” 灵珠和世子就站在一旁,看着爹爹坐在主位上,五姨太跪在爹爹脚边一直哭,完全没有插嘴的余地。 听到爹爹这样强势的话,灵珠恍惚了一下,没发现大哥一直盯着自己看。 灵珠看着伤心的五姨太,总以为五姨太会为了白琬和爹爹翻脸,但是五姨太却没有那么做,她哭声渐渐小了没有辩解什么,而是换了个说法,说:“我这不是伤心么?我好不容易给琬儿拉扯大,我只是不相信她会做这么恐怖的事情,老爷你也是知道的,我把灵珠当亲生女儿看待……” “呵,亲生女儿?”世子被戳到了雷点,插嘴道,“你没这个资格。” “明珩!”王爷喝道,“带着灵珠回房,她今天也吓到了,你好好和她说说话,其他的明天再说。” 世子闭嘴,却也笑的开心,因为王爷只是让他闭嘴,而没有反驳他的观点。 世子得意的笑,拉着害傻傻站在原地的七妹妹就离开,回到隔壁。 离开前,灵珠回头,她看见五姨太又开始轻声细语的说自己有多难过多难过,方才的无礼只是发泄,全程都只是说自己的感受,没有提到白琬一个字…… “怎么了?吓傻了?”世子发现灵珠的心不在焉,把灵珠按着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在旁边,侧着头看七妹妹好像总藏着心事的眼眸,“你想什么呢?” 灵珠自从回来后,就已经把大哥贴上了自己人的标签,没有任何的顾忌,所以除了自己重生的事情,和某些不可思议的预见未来,她什么都不介意和大哥说:“我只是觉得,五姨太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白琬。” 世子笑道:“就这个事情?”他好像很不可思议的看着灵珠,然 后一副你还是太天真的表情,用无所谓的口吻说,“我们都是这样的,我们这样的世家,都是这样,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姨太太。” 灵珠疑惑:“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像她们这种人,不是缺钱就是爱慕虚荣,所以才愿意到王府做姨太太,她们年轻的时候还好说,等有漂亮的新人进来了,她们的下场你也不是不知道,所以她们需要一个孩子傍身,这个孩子是男孩最好,女孩也将就,这个孩子就是她们的筹码,她们从嫁进王府的时候就开始为自己考虑,哪怕对自己的孩子好,也是因为孩子能为她带来好处,如果那个孩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当然要尽可能多的为自己再争取一下好处,榨干她生下来的那坨肉的每一分价值。” 灵珠看着认真的大哥,摇了摇头,说:“你说的太绝对了。” “可我说的是事实。”大哥敲了一下灵珠的脑袋,“你大哥我比你想象的,更懂那些贪婪的嘴脸。” “天啊,今天真是太刺激了,不过我挺高兴的。”明珩伸了个懒腰,说,“劳资早就看白琬那个小贱人不爽的很了,这就是报应你知不知道?你也不要太过自责,没你事儿啊,快进去睡你的觉,其他的都别管,我和爹爹会搞定,你也不用想怎么跟我和爹爹解释。” 灵珠的确是有点后怕,她现在怕死的很,她心有余悸的到现在都还心跳的飞快,双手冰凉。 但是有一句话,大哥说的不对:“我知道,我没打算解释。” “啊?” “我知道你和爹爹都站在我这边,我和谁解释?解释什么?”七格格歪着头也侧着脸看大哥。 大哥原本还想表示一下自己很可靠,七妹妹现在完全可以稍微信任一下自己,没想到却得到了这么一句话…… 明珩突然笑道:“嗯,没错,不需要解释。” ……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陆先生让歌星蔷薇先去洗澡,他一边换上浴衣一边看着窗外的夜景,然后从床头柜里面拿出一根雪茄点燃…… 不稍片刻,蔷薇穿着浴衣出来,雪白的大腿有一半露在外面,她好像在浴室整理好了情绪,现在很是风情的坐在陆先生的腿上,跨坐上去,然后双手搂着陆先生的脖颈,笑的羞涩又充满引诱。 然而陆先生却无动于衷,甚至煞风景的捏了捏蔷薇还滴答着水珠的发梢,说:“怎么现在的女人都喜欢剪短头发然后烫成这样的卷发?长发不 好么?” 蔷薇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回答:“大家……都这样,流行啊,陆先生您之前还说我头发色浅,烫起来很好看呢。” 陆先生似乎有些浅淡的瞳色看着蔷薇,薄唇里吐出几缕温柔的烟雾,说着残酷的话:“是么?我忘了。” 第27章 公馆 白九势先前在北方作战,表面上隶属于朝廷,实际上却和新政有些牵扯不清,后来没去前线保护好某个话多的废物,被人逮着把柄撸到了天津,只给了他以前的旧部和一些伤亡体恤金,其他的一无所有。 白九势在天津也是没什么朋友,但是据说搞暗杀的彭莱现在定居在天津,那彭莱欠他一个人情,所以白九势也就不怕被人莫名其妙的就给弄死了。 说起来白九势对天津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这里势力交错复杂,但是也就也为着更多的机会和钱。 他喜欢打仗,喜欢厮杀,但九爷也明白现在不是以前了,如今大部分交火都没什么意思,他也对上头的那些家伙没什么期望,虽不甘心就在天津当个被人使唤来使唤去的巡捕长,但好歹他还有人,总会有办法一步步走到他想要的位置! 而当下问题,白九势需要一栋房子,一个公馆,他总不能像那些没什么本事的人住在简陋的平房或者住酒店这么居无定所。 他要在天津扎根,一栋象征身份的公关是极度重要的。 他还要参加日租界一个少佐的酒会,他需要好车,好衣服,足够信任的司机和金小姐。 白九势看着很是俊美聪明,但实际上大字不识一个,粗鲁的同时霸道的不留余地然而又不叫人讨厌,这实在很难得。 他现在或许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初来乍到就碰见的喜欢的小姐对自己有多重要,他只是凭着本能喜欢,接近,然后再接近…… 在天津的第一晚,白九势是直接在巡捕房自己办公室睡了一夜,这没什么,当初打仗的时候,白九势草地都睡过,所以不必要一到富贵之地就也养了个富贵病。 他早上五点多便自动醒来,眼睛一睁开便清醒万分,他打了电话约了中介看房子。 中介接到电话的时候还火大的不行,拍着被子骂娘,说是哪个混蛋搅了劳资的清梦。 白九势淡淡的说:“我。” 那边慢慢反应过来了,立马想起那名气大的要命却被撸下来的九爷,哆哆嗦嗦的道歉,并约好时间,五点半的时候在旭街口见面。 旭街在日租界非常繁华,往里走是一道商业街,后面连着一片小树林,再后面就是有钱人居住的地方,那儿先前刚修了一排的新房子,卖出去了不少,就剩下两个。 但是白九势却说:“那都是什么狗屁地方?” 中 介在电话那头不敢再说什么,紧接着又听见九爷说:“五大道没有房子了?” 虽然旭街后面住的都是有钱人,但是真正有权势的人都住在五大道,包括很多外国人。 中介支支吾吾像说九爷的钱买不到那边儿的房子,却又死活说不出口,只能点头,答应先去那边看看。 九爷独身一人,除了觉得以后要招待一些生意人意外,没什么别的要求,就看着大气就行,谁知道当真的看见一些房子里面有小院子,花花草草的,白九势就总也定不下来,一点儿也不像战场上的他。 九爷对中介冷淡,说:“算了,过段时间再来看,把这几个洋楼给我留着,我过几天带个人过来一块儿挑。” 中介也是八卦:“欸?没听说九爷成家了啊?哪家的小姐这么有福气?” 白九势似笑非笑的说:“别乱拍马屁,还没过门,还有,如果成了也是我有福气。” …… 早上八点,灵珠这边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酒店的电话放在客厅,里面却是没有的,于是世子爷骂骂咧咧的起来,打了个好大的哈欠拿起电话,声音沙哑:“喂,哪位?” 电话传声失真的厉害,那头的人大约没分辨出到底是谁再说话,好半天才阴沉的反问:“你是谁?” 世子爷挠了挠头,说:“我是你爹!”说完就挂掉了,然后倒头又睡。 没半分钟,大门就不知道被谁规律的敲了起来。 一次三下,十分克制,但是也像是快要失去耐心一样,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下一秒再不开门,这人就能一拳敲烂门,然后伸手进来把锁打开。 灵珠向来睡眠很浅,她在听见大哥接电话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但是她还在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软绵绵的觉得浑身没有力气的起来,穿上欧式的拖鞋,去卫生间洗脸漱口。 当门快被敲烂的时候,灵珠被吵的头疼,朝外面说道:“哥,你开门啊。” 把被子盖在脑袋上面装死的世子爷磨磨唧唧的从沙发上起来,好容易走到门口,一开门就被外面气势强大的军爷给震的困意全无。 “啊!是、九爷啊!欢迎欢迎!”世子自己说出的话自己都嫌弃,“那啥,进来坐坐?还是找爹?爹在隔壁。” 换下了军装的九爷穿着白色的棉质衬衫加外面黑色丝绸的唐装,腰间系着皮带,头戴礼帽,看起来精神威武又充满朝气。 “不,我是听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过来看看。”九爷很不客气的走进来,环视了房间内的摆设,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呆呆站在门口的世子,说,“我说,金少爷还不准备起来么?我在楼下餐厅看见令尊和五太太已经在用餐了。” 明珩连忙说:“哎,马上就起,等七妹妹弄好我就去洗漱,毕竟不太方便。” 说完,明珩就感觉自己一直被九爷盯着,盯的他头皮发麻,不得不强笑询问:“那个……九爷老看我做什么?” 白九势双手一摊,说:“没什么,只是觉得金公子好像对白某有点误会,所以才会像是白某副官一样站的笔直和我说话。” 被折磨一说,世子爷才发觉自己在白九势面前简直就是个傻蛋,顿时面红耳赤。 然而白九势却还在说:“不过现在应是还不熟悉之故,以后多走动走动,也就好了,白某其实很随和,你问问你七妹妹,就知道了。” 在里头的灵珠把白九势那些鬼话听了个完整,好像是突然才发现白九势这么好玩一样,笑着摇了摇头。 她在卫生间洗漱完毕就要换衣裳了,可昨天的都弄脏了,不能穿,干净的衣裳都在客厅的箱子里面,灵珠穿的薄,就算披着外套也总觉得不好去见九爷,于是思索片刻,站在卧室与客厅之间的玻璃门处小声的说:“大哥,能帮我把箱子拿过来吗?” 明珩正愁和九爷相对无言,尴尬的都快要心跳停止了,听见七妹妹的声音,顿时如蒙大赦,走路都像是在跳一样走去把小皮箱给里面的七妹妹递了过去。 卧室的窗帘都拉着,显得很暗,客厅也因为之前世子还在睡觉,也弄的很暗,连军爷来了也忘记开灯,现在里面有人要换衣裳,打开床头灯,顿时将里面人的身影投影在了玻璃门上…… 那侧影纤细柔美,哪怕只是影子,也能让人预见真人是何等惊艳。 白九爷顿了一秒,眼看着里头的金小姐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影子落在了玻璃门上,低头解开了腰带,然后撩开了落在胸前的长发,背对着门,任由浴衣缓缓顺着她的皮肤滑落在地上。 这其实都是几秒内的事儿,白九爷眨了眨眼睛就低着头,不再看,反倒是世子爷发现了,弄的面红耳赤,想提醒一下又开不了口,只能和白九爷一块儿低头。 灵珠其实不是个很能照顾自己的人,她过了多年被人伺候的日子,自己穿衣服倒慢了很多,尤其是头发,太长也不好打理,她大 约在里面弄了一个小时,才出来,把世子爷等的恨不得啃手指甲玩。 但九爷就很淡定了,看看报纸,时间就过去,并且在灵珠走出来的时候立马就站起来,对自己的等待毫无怨言,还夸赞道:“金小姐今天也非常好看。” 灵珠没有回话,而是对世子说:“哥,你快去收拾自己吧,我和九爷先到楼下餐厅,你等会让自己下来用餐。” 白九势莫名觉得金小姐照顾金公子就像是在照顾小孩子一样,一边开门一边说:“金小姐和金公子比起来,倒有点儿像是姐姐呢。” “我看起来比哥哥老?” “不,我只是觉得金小姐好像操心太多人了,这样很累……” “是么?”灵珠跟着白九势一块儿出门,心里清楚白九势一大早来找自己是喂了酒会的事情,但是她却绝不先提出,而是和对方聊些别的有的没的。 “是啊,金小姐说出来以后要养我,所以只操心我不就好了?” “是么?”灵珠可不像自己的玩笑话被逮着不放,便说,“我说过吗?忘了呢。” 两人对话很是有趣,九爷也很是纵容金小姐偶尔的调侃,但最终两人还是一同出了酒店,在王爷都无法拒绝的情况下,去为三天后星野秀明的酒会找合适的礼服。 从五楼一直走在灵珠后面一截的陆先生很巧合的听了一路白九势和金小姐的对话,在听见金小姐和自己想象的那种柔弱小姑娘不太一样的回话,还有与自己昨夜同蔷薇说的一模一样的‘忘了’这句话,忽然勾着嘴角微笑起来,却又不知道为何而笑…… 第28章 模特 法租界的梨栈街有不少高档定制服装店。 五大道的太太、姨太太还有很多小姐姑娘们大都喜欢在这里淘换喜欢的衣裳,其中最为有名的是留洋回来的刘先生开的一品馆。 刘先生从小在国外长大,后来随父亲回到国内,开办了报社诗社,但很快就因为经营不善倒闭,刘先生二十多岁的时候不再听父亲的安排,而是按照自己的兴趣开始设计服装,融合国外许多流行元素加入旗袍当中,反而突然大受欢迎,哪怕价格昂贵,每天也是门庭若市。 一品馆在前段时间刚开了分店,地点就在梨栈街,36号。 灵珠上辈子是这里的常客,刘先生和她也熟稔的很,曾经刘先生开玩笑般说想要灵珠当他们店里的专属模特,就穿着他设计的服装拍拍照片,然后弄成海报贴在大街小巷。 然而陆先生很不同意,陆先生说这样岂不是和那些十八线小明星差不多了?抛头露面。 说实话,灵珠真的很不了解陆谨到底是什么人,一面喜欢带她出入各种吃场所,一面又不愿意让她被更多的人看见。 不过现在说这些很是没有意义,灵珠也从没想过要了解陆谨…… 人力车将灵珠和九爷拉到门口就停了下来,车夫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和手心,才笑着接过九爷给的铜板,然后点头哈腰的说这‘谢谢’才又拉着人力车离开。 灵珠只在下车的时候将手轻轻放在九爷的手心,仅仅几秒的时间就把手抽了回来,然后好笑的看着目前为止完全没有给她以不妙的威胁感,反而像个大狗狗一样围着自己转的九爷,说:“带路啊。” “是,金小姐。”白九势头发今日没有打上摩丝,但也因为发质较硬而规整的全部往后面长,只有低头的时候才落下了几根黑发遮挡住那英挺的眉峰。 “欢迎光临!”店员见到气质非凡的灵珠便觉得来了大客户,至于前面狼狗似的白九爷,店员则闹不清楚这是什么人,穿的随意,不像是金主,气势强大,又不像是保镖,店员只好略过白九势,直接笑脸相迎过去,对灵珠说,“这位小姐可是新面孔,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需要我帮忙挑几件裙子吗?老板前儿新做了几件绝版的旗袍裙子,一看就特别适合您!” 灵珠总是很不适应这种坦诚的过分热情,因为她不是个能够勉强自己多话的人。 “我就随便看看,你去忙别的吧。”灵珠 来这里,也是本着想要再次和刘老板熟悉的念头,因为她也想要开一家服装店,她什么都不懂,总要学习,或者找一个熟悉这个行业的人帮忙,想来想去,非刘老板莫属了,当然她是不会在天津开店和刘老板抢生意的。 灵珠环视了一下四周全是女人,女人们小声说话玩笑,竟是没有看见一个男人,回头就对陪着自己过来的白九势说:“要不九爷在外面等我?当然了,付钱的时候你得进来。” 白九势不太在意那些眼光,但是心想若是自己在,金小姐反而挑的不尽兴,那就不好了,说:“那好,金小姐若是逛好了,让店员到外面找我,我去对面喝茶。”九爷的善解人意大概只会给他面前的金小姐。 灵珠微微点头,垂眸的样子分外温柔恬静,与平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和冷艳到让人窒息的美感完美融合。 大约是灵珠是新人,又有男人送她过来,让周围不少小姐都频频侧目,看见灵珠哪怕穿着十分落伍的袄裙都和她们有着千沟万壑的区别,便谁也不承认灵珠好看的让她们没心情逛街,反而两三人凑在一起,嘲笑灵珠的打扮老的掉牙。 “可不就是,现在谁还留这么长的头发?新女性就应该把头发剪了。” “你看她,是不是没穿内衣,用的还是肚兜?哈哈哈。” 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很笑,眼睛不时看着灵珠,却又似乎不是在讨论她,灵珠不介意,她要是介意别人在背后说自己小话,那么上辈子就不该是被一枪打死,而是被气死的。 灵珠没有理那些人,大家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打一架的泼妇,所以大都觉得灵珠很没有意思,还很窝囊,便又自己逛自己的衣裳了。 七格格选礼服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她原本是不打算陪白九势参加三天后的酒会,可既然来了,便要挑一件最好的,她要在酒会上将所有人都比下去,让白九势这个自己的男伴因为自己受到万众瞩目,也算是还了对方一个人情。 她在店内逛了一圈,除了一件奶白色的长裙觉得不错,其他灵珠都感觉不适合自己,这时候有脚步声踩着木制的楼梯从上面下来,也晃荡着走到了灵珠身边,很是绅士礼貌的询问:“请问,是没有喜欢的服装吗?” 这声音很年轻,温温和和像是一首诗。 灵珠侧头便看见了刘老板,她认识他,他不认识,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上前搭话。 “也不是,都很好看。” “ 只是没有小姐您中意的是吗?”刘鹤在楼上收拾自己新作的裙子,不假人手的将裙子都挂起来,下楼的时候便看见了让他打从心里觉得十分特别的小姐。 没有半分红尘俗气,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冷清又充满奇妙的诱惑力,这是他感觉用世间所有诗词都无法表达的美丽。 刘老板几乎想也没想就上前说话,他满脑子没有那些龌龊事情,他懂得尊重女性,但是他更在乎自己的作品,自己的艺术,是的,他想要这位小姐当自己新服装的模特! 这样的话,他的作品将会得到完美的展示! 他不必委屈他的作品只是孤独的摆放在布景下面,被简简单单的拍几张照片就登上广告,他想要赋予自己作品生命,而这个艰巨的任务他从不愿意将就不完美的人来做。 今天大概是自己的幸运日——刘鹤如是想。 “哦,真是抱歉,还没有做自我介绍,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刘鹤,大家都叫我刘老板。”刘老板一边说一边笑,“其实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楼上还有几件刚做好的礼服,我想小姐应该会想要看看,非常适合您。” 灵珠像是很意外一样,说:“原来是老板啊,听过刘先生的大名,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年轻。” 刘老板穿着系扣到脖子的褐色唐装,外面披着宽大袖子的白色褂子,戴着眼镜,诚恳的不行。 这人一心想要让灵珠上楼试试自己的衣服,灵珠一心想要和刘老板结识,这一拍即合的速度便是光速。 当在外面等待的九爷抽了一根烟,在外面卖花女的手里把今日新鲜的紫色小花全部买下来,还在报童手里买了份报纸看了一下昨天自己壮举的新闻后,觉得时间似乎差不多了,便将报纸随意的给人力车夫,然后手上拿着一篮子紫色小花回到一品馆。 馆内人少了许多,他进去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对穿着时尚的女士不高兴的从里面出来,高个的女士浓妆艳抹,却很胖,说:“算了,明天再来找刘老板吧,他现在忙着哩。” 瘦高的女士手中捏着扇子,很不高兴,说:“帮我看看那个女的是哪里冒出来的,把刘老板弄的连我都不见!” “算了算了,不然刘老板会不高兴。” “我还不高兴呢!回去我就要和父亲说!” 骄纵跋扈的瘦高女士像是被宠坏了,但发现旁边白九势这样俊美的男士看着自己,倒一下子觉得自己方才太没有形象了,红着脸 跑走。 白九势对那小姐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奇怪,好像有种自己也不知道的预感似乎要灵验了。 他在一楼没有看见灵珠,下意识的便上了二楼,入目便是一张叫人不住屏住呼吸的景象: 踩在凳子上,坐在石栏上面的灵珠穿着黑色的一字肩鱼尾裙,长发落在她被阳光照耀的仿佛透明的皮肤上,她稍微涂了一点红色的胭脂,微微歪着头,看着镜头,像是一个精致又高贵的刚刚登基的女王,等待一个骑士。 当然了,这样的画面里若是没有正在给灵珠拍照的刘鹤就好了,白九势冷淡的将手中的花篮放在凳子上,状似心平气和的等待刘鹤给灵珠拍完照片,然后径直走到灵珠面前,轻轻捏着灵珠的下巴,慢悠悠的说:“你想做什么呢,金小姐?我一眼不看你,就和别的男人上楼了。” 刘老板皱眉,说:“你是谁?干什么呢?!” 灵珠对着刘鹤笑了笑,一边推开白九势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说:“刘老板是我的朋友,不是别的男人,请九爷不要这样。” 白九势虽然早就知道金小姐能让自己为了她做些蠢事,当然也能因为需要别人,而和别人亲昵,但真正的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金小姐如果想要做什么,直接找白某不就好了?我们合作特别愉快不是么?不需要别人掺和。” 灵珠坐在石栏上比九爷高一点点,垂下的睫毛让那漂亮的不可思议的眼珠子落着迷人的影子:“九爷真是会开玩笑,灵珠什么时候要做什么呢?还有,灵珠是九爷的女人吗?管的太多……可是会让人讨厌的。” 九爷被灵珠轻轻拍了拍脸颊,气氛死寂了几秒,却瞬间只听得到九爷突然的笑声,低沉性感:“是白某唐突了,不过金小姐,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女人,那时候我可以管你吗?” 灵珠踩着小凳子下来,头也不回,说:“到时候再说吧。” 第29章 荣耀 “金小姐,那人是谁啊?如果他对你有任何让你不舒服的地方,我刘鹤在天津还算是认识不少人,只要您一句话,我能让他立时便蹲到牢里面去,把牢底坐穿。”刘老板是个斯文人,他除了对自己的艺术格外在乎外,现在又把灵珠填进了自己想要守护的宝藏里面。 灵珠了解刘老板是个正直且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过分偏激的洋学生,也不愿意给白九势找麻烦,一边在换衣间脱下黑色的长裙,一边对外面守着的刘老板说:“不,他也是我的朋友,只不过有点粗鲁,不像刘老板这么可亲。” 刘鹤靠在墙边,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说:“哪里的话,我也不过是随便读了几年书,不敢让金小姐觉得我饱读诗书,但是听说金小姐过几天是要去参加少佐的酒会是吗?也不知道金小姐有没有男伴了。” “这个嘛……”灵珠顿了顿,她考虑到自己的确不应该得罪以后再天津只手遮天的白九势,也不能让白九势感觉自己是对方唾手可得的人,所以说的话模棱两可,“真是很抱歉,你若是早一步说话,我就答应刘老板了。” “不过酒会上刘老板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请我跳一支舞,我对刘老板可是非常的感兴趣,希望能够以后多多往来才是呢。” “那、那简直是刘某的荣幸!”刘鹤几句话就被漂亮又看似不好接近的美人亲近的不知东西南北,他甚至感觉自己之前邀请金小姐让她做自己的舞伴都是考虑不周的废话,他不该让金小姐为难,也怪自己不早说。 “好了,请问这条裙子可以卖吗?我真的很喜欢。”灵珠出来后,换上了之前的袄裙,之前万众瞩目般的惊艳又变回了古典冷淡的清雅高贵,她仿佛所有风格都能驾驭的很好,把爱美到极致的刘鹤刺激的整个大脑都在亢奋的发出‘你恋爱了’的信号。 “不,不卖,这是金小姐的酬劳,非常感谢金小姐为了半月后的广告当模特。”刘老板亦步亦趋的跟在灵珠身后,像个第一次涉足情场的毛头小子,手忙脚乱的将裙子装进漂亮的盒子里面,“只希望金小姐不要嫌弃。” “刘老板说的什么话,应该是我很感谢刘老板才是,不过您都这么说了,裙子我就收下,以后刘老板若是还有需要,可以……通过九爷找我。”七格格礼貌又体贴的说。 旁边被小小‘教训’了一顿的九爷听到这样的话,挑眉看了一眼灵珠,但是没有反驳什么,就看着灵珠和刘老板你一声金小姐,我一声刘老板 的增进感情。 等出了门,两人重新上了人力三轮车,九爷才像是被解了封印一样,绅士的帮忙提着礼服盒子,询问说:“金小姐方才干嘛说让他想要找你的时候,通过我?” 无疑的,这让隐约把灵珠划分到自己手心里的九爷来说,像是一种归属权的认可,那段话实在说的精妙,让白九势原本不太舒服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灵珠却道:“只是随便说说,因为我觉得我不会在酒店住太久,而暂时,灵珠在天津就认识九爷一人。” “暂时?”白九势总是擅长捕捉别人语言之中透露出来的消息,他有时候敏锐的直接堪比野兽,但也是优雅的野兽,即便肚子里没什么墨水。 灵珠笑而不语,昨天下了一天的小雨,今日放晴,晴空万里,阳光落在灵珠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迷人的轻纱,轻盈又神秘,端庄而不惧任何目光,几乎是瞬间变吸引了许多目光,而她对此恍若不知。 前面的人力车夫等车上的两个贵客说话完毕,才见缝插针的询问道:“客人去哪儿?” 九爷懂得很多事情不能摊开,他也很享受和这样聪明又吸引自己的要命的小姐之间的游戏,他对自己很自信,他总会明白金小姐到底想要什么,也总会得到她,所以在此之前金小姐所有的玩闹都是可爱的,没有关系的,哪怕他清楚自己在被利用,那他也只会感到欣慰,欣慰自己有被利用的价值。 “去医院吗?”九爷问灵珠。 灵珠想了想,说:“不,直接回酒店吧,我想爹爹他们应该已经在医院和六姨太说话了,大人之间恐怕有很多东西要聊,我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去东合酒店。”年轻的军爷靠在座椅靠背上,随即交叠着腿,看着手中拿着的礼服盒子,转头又看向眼里满是耀人光芒的灵珠,发现对方的眼神忽然颤动了一下,几近掩饰一般半垂下眼睫,随后再睁开才恢复平静。 九爷顺着金小姐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是坐在轿车里面的有过照面的陆先生。 陆先生仰头看着灵珠,灵珠垂眸对着陆先生微微点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视线的交汇短暂而充满九爷不明白的故事,他笑着说:“那是东北大军阀的侄子,陆谨,金小姐好像总是很在意他呢。” 灵珠没必要解释,可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是陆先生养着的宠物,又同时招惹了白九势,才弄了一系列的事情出来,导致自己的死亡, 现在她既然和白九势已经撕扯不开,那么就不要招惹陆谨。 他们一个疯子,一个变态,她总不会重蹈覆辙,她发誓。 “只是很感激他,九爷可能还不清楚,昨天姐姐想要推我下楼,是陆先生救了我。” “原是这样,那我下次见到他,可得好好感谢一番才是。”九爷依旧在笑,却让人觉得未免笑的太假。 从梨栈街到日租界还是有一点距离,路上两人没什么话说,都被太阳晒的懒洋洋的,九爷嫌热,也觉得阳光似乎太刺眼了些,把自己的帽子戴在了灵珠的头上,灵珠侧头看他一眼,没有拒绝。 白九势看着脸蛋似乎比自己巴掌还小的灵珠,看着车边繁华的风景,有种忽然涌起心头的愉悦和对未来大展宏图的渴望。 他注定不是池中之物,白九势渴望的,他一定会得到,他看得出身边的金小姐和自己一样有野心,那么他就得一直一直做那个可以守护金小姐野心的靠山,不然恐怕只要落后一点,就能被她抛弃了呢。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灵珠被看的不耐烦,叹了口气,和白九势对视,“你是深宫怨夫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要吃了我给自己报仇。” 白九势哈哈大笑,简直爱死了灵珠这般俏皮的和自己说话:“是啊,金相公在外恐怕还有不少相好,奴家日日以泪洗面,苦等半宿,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只好磨刀霍霍出门去,左一刀右一刀……” 灵珠看着白九势,就等他接下来还想说什么…… 白九势却自觉停住了嘴,说:“开玩笑。” “哦。”灵珠似乎混不在意,不着痕迹的颤了一下手指。 “对了,金小姐对刘鹤似乎过分的好了,是想要学习他开店的流程,还是找他要门路?”白九势转移话题。 灵珠顺着对方的话说:“都有,但最主要的是刘老板是个有趣的人,和刘老板做朋友很有意思。” 白九势很认真的考虑灵珠说的话:“金小姐莫不是想要不再北平住了?想要自己发展事业?” “你知道这么多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想和金小姐一块儿赚钱啊,金小姐以后一定大有所为,我可得好好抓住机会赚一笔才是,更何况金小姐说过要养白某,白某也算是比较优秀的合伙人不是吗?”白九势意指剿匪事件。 灵珠轻笑,摇头说:“九爷还是想想怎么在天津跻身名流的好。 ” “那等白某日后在天津有了一席之地,金小姐就肯赏脸合作了?” 七格格的确会说些话误导和诱导别人,但是有些正经的话,是绝对不能随便答应的,她明知自己已经和白九势黏的太紧,暂时无法摆脱,未来无可预知,那么总要做些什么,掌控主动权,就像她现在这样做的一样,让还不像上辈子那样完全无法控制的白九势听得进去自己的话,但是这不代表她要和白九势之间系个死结。 于是七格格说:“九爷,若是你能走到那一步,恐怕想要和您合作的人,大有人在,也就瞧不上灵珠这点儿资产了。” “而且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灵珠此时可是一无所有,爹爹和哥哥才是家里说话的人。” “所以……”灵珠将细长的白皙的手指放在浅色的唇瓣间,轻轻发出‘嘘’的声音,蛊惑着步步紧逼的白九势溃不成军,“享受当下吧,九爷。” 另一边,看着新好友金小姐远走,刘老板顿觉失魂落魄,当电话响起,刘老板接起来,发现是之前联系的天津晚报,说是要核实一下半月后的第二面服装广告宣传的事情。 刘老板这才打起精神,豪气的挥手说:“撤了撤了!我有新的照片,绝对震撼!我要第一面最大的广告位!如果可以,把北平和上海那边也联系起来,第一面的广告位,我都要了!” “说的什么话,我本来就有意要在下个月开工在北平和上海开分店,提前宣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的作品会让所有人都惊叹的!哦,不对,是她,她会让我的作品得到所有人的追逐、渴望与赞美!” 灵珠还不知道,她要的平淡和小富即安在她答应为刘鹤当模特的那一刻就改变了,她的人生多了一种更加波澜壮阔的选择,充满荆棘玫瑰也充满责任与荣耀…… 第30章 管家 和北平相比,这里的文化气息要稍微少那么一点,茶馆也少了不少,但比北平的洋楼也多些。 灵珠喜欢逛茶馆多过舞厅,因为她觉得在黑漆漆满是闪光灯下面看一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扭腰摆臀不如在戏园子里面看青衣身段婀娜。 灵珠在天津待了十天,这些天她没少被白九势约着出门看戏,但十次有九次她拒绝了,之后又独自出门逛遍这里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王爷和世子这些天也很安分,世子原本一刻也闲不住,到了天津却一反常态,完全不喜欢跑出去浪,而是经常跟在灵珠身后,像个大尾巴松鼠,摇摇尾巴,满眼好奇。 王爷除了去医院,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之前说过想要立时离开天津的念头也被打消,因为那少佐的酒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中间除了点问题,取消了,改到下半月去了。 王爷亲口答应让灵珠和白九势参加酒会,酒会日期改了,也是不好意思半路改口,便只好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继续待着。 当六姨太出院那天,灵珠终于去了医院,看见了瘫痪在轮椅上的白琬。 白琬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看见灵珠便不认得,可怜兮兮的趴在王爷怀里,王爷脸色复杂,但是没有推开。 六姨太和五姨太算是闹翻了,两人见面连最基本的表面功夫都懒怠表演给王爷看,而是互相冷嘲热讽,在王爷不耐烦的皱起眉头的时候,五姨太才乖乖的不说话,六姨太冷笑一声,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脸嘲讽。 从医院回到酒店,时间不长,灵珠看完这两个病号,不愿意跟着回去,而是想要去和一品馆的刘老板看看他新进的一批布料子,结果被王爷拦住,说道:“今天别出去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回家了。” 灵珠在这边待得几乎忘记北平的事情,可一旦被提起,那简直就像是被人拉了警钟,瞬间清醒,疑惑的询问说:“怎么?又要回去了?六姨还没好呢,不能走动的。” “那不碍事,主要是大家都同意回去了,总是住在酒店算什么事儿?更何况白先生那边的约定珠儿你也不用担心,我要了他们警局的电话,回去后再打电话过去,说家中有事,以后好好赔不是便可了。”王爷这次声音无比坚定,他的确是见识了这里的繁华,可说到底,北平才是他的家,那里更是皇帝住的地方,怎么能叫他不爱呢? “白琬这边伤势还不 能剧烈颠簸,所以我会让五姨太留在这里照顾白琬,让他们租一个小公馆住下,等到白琬好了,就也回去。” 看灵珠还想说什么,王爷直接伸手表示自己不想听,他说:“灵珠,听我一句,我不喜欢这里,如果你喜欢,可以在这里和你大哥一块儿多住些时日,经常来逛也是无所谓,但是我不喜欢这里,这里也不喜欢我。” 老王爷站在医院门口和他最爱的女儿说心里话,其实前面的所有都让灵珠有一堆理由可以劝过来,可最后一句,却让灵珠哑口无言了。 她忽然捏了捏爹爹的手,说:“不能再等等吗?等两天,我们再回去?” 旁边的六姨太阴阳怪气的说:“还等,非要等到我们母子两个在天津被人弄死才好吗?老爷,我早就觉得天津这个地方克我和宝玦——宝玦是六姨太才出生的婴儿的名字——我是一刻也不像呆在这里了!” 王爷没有看向六姨太,而是看向灵珠,说:“你弟弟刚出生还没有见过那边的亲朋好友,没有三洗,这不吉利,珠儿你还是听话啊,要么跟爹爹回家,要么就让爹爹回去,好不好?” 原本胖乎乎的王爷在这些天瘦了一大截,终于是决定回家,和灵珠说出口,才觉得如释重负。 灵珠哪里能拒绝呢,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阻止,她的逃难之旅失败的彻底,却让灵珠没那么失望。 她对王爷说:“爹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开心就好,你只要知道,我做的很多事情,很多决定,都是想要我们好好的,就可以了。” 老王爷点头,他虽然觉得灵珠的确是越来越有主见,但是她还是自己的小姑娘,这一点没有改变。 灵珠一大家子在医院门口做出了回北平的决定。 世子一蹦三尺高,比谁都兴奋的收拾东西,期间还和灵珠讨论白琬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灵珠撇了半秃的大哥一眼,说:“你管她,反正她和我没有关系了。” 世子爷哈哈一笑:“你总算是开窍了啊七妹妹,我方才真是担心你一个心软,又被那小蹄子给蒙蔽了,笼络过去,还心疼她的伤,要我说,都他妈活该,最好趁早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死了,算了,不然要是再碍了我的眼,我一定亲手结果了她!” 灵珠听总是嘻嘻哈哈的世子爷说话毫不留情,好奇大哥和白琬到底是哪儿有过节,世子打死都不说,只模模糊糊的解释:“有些人,天生恶毒,我不整她,都是我善良 过头。” 灵珠笑:“大哥你现在说起来威风,可要是论行动,我可不信。”她太清楚大哥现在的毛病是什么,无非是自大又没有眼界,笨的让人无奈,也让人心疼。 “不信算了,大哥以后证明给你看。”世子吹起牛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完自己的东西就一屁股坐在楼下餐厅看美女。 灵珠对此无言以对,但好歹大哥没有像在北平那样出去喝花酒,没去小赌丨场玩几把,不然以大哥这种外地人必定掉坑的体制,恐怕会被坑的掉几块儿肉,才能回北平。 灵珠在天津不过十日,就和刘老板无话不谈了起来,中间偶尔巧遇陆先生几次,和白九势去过几次戏园子,粗略算来,收获不菲。 她盘算着这次回北平,当王府大门被人砸开,自己报上白九爷的名头,会不会有效果,想着如果好好说话,自觉的把家财全部捐出去,让那些土匪似的军阀不要伤到人,能不能行得通。 就连上车的时候,都在算时间,没有和外面的五姨太告别。 五姨太却总是热脸贴上来,乐此不疲一样,还总一副不知道为什么灵珠对自己突然冷淡的样子,做给王爷看。 七格格才不想和五姨太整这些宅斗的戏码,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马上家里会被一洗而空,到时候指不定这位喜好富贵生活的五姨太还能不能跟着受苦呢。 回北平的车子,还是当初从北平开出来的那两辆车。 之前一直放在车行做保养,现在开出来,就和新的没两样。 五姨太很高兴能留在这边照顾白琬,但是要和王爷分开的时候却又哭的稀里哗啦,灵珠很怀疑这人上辈子是个水龙头,说开就开了,反观自己似乎只有回来的那天情绪波动过大,其他时候从没有觉得哭能解决问题。 他们没有和白九势说一声,直接走了,车子开过天津著名的歌舞厅一条街,从近路出去,穿过当初被劫持上山的峡谷,然后一路开向北平。 回去的时候,灵珠和大哥一辆车子,王爷和六姨太一辆车。 灵珠坐在后面思索,世子爷就呼呼大睡,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踏实过。 当时间一点点过去,又是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灵珠看见北平的城门,一面期望这个时候城内已经被军阀抢光了东西,一面又期待着因为自己这个未知因素的回来,改变了一点东西,可等车子驶到王府门口,路上也没有任何已经发生过那 场灾难的异样。 灵珠下车,看着肃王府的牌子,有种自己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命运的焦急,又有一种发生吧,就算发生了,自己也不会怕的淡定。 这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还没等他们混合成一种东西,灵珠的脑袋就被从身后伸出来的魔爪拍了拍,随后灵珠就听见大哥恢复了精神的声音:“愣着干什么?回家了。” 灵珠‘哎’了一声,自觉已经尽力,忽而什么都不想了,笑的眼睛弯弯的,跟上去,说:“我要和爹爹告状你把我头发弄乱了。” 大哥也笑,说:“幼稚。”随后低下头来,说,“不然你随便揉我的,报复回来?” 七格格嫌弃,说:“你几天没洗头了,我才不要碰。”说着,跑远了。 剩下世子爷自言自语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辫子,然后也嫌弃的搓了搓手,大喊自己的跟班马平安——也就是管家的儿子——结果管家却支支吾吾的说:“平安他最近老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估计晚点儿也就回来了。” 世子爷骂了一句说:“回来让他准备准备,晚上再陪我一块儿出去,真是几天不见,玩的比爷都野,他最近都和谁一块儿混呢?” 管家低着头,手心满是汗水,心虚的看着自己的脚尖,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第31章 转折 ——这是他这辈子最疯狂的一段日子。 马平安跪在乔家钱庄门口的时候,依然这么想。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乔家钱庄三年前就已经和某些军官达成了合作协议,现在越开越大,和银行也有合作,南北分行保密工作做的是现在全国最好的,当然,要债能力也是最好的,“我们不能再给你一个时间了,马平安,你那个总是和你混在一块儿的主子呢?你没有和他说吗?” 马平安看着地上的蚂蚁,心思还不在面前的乔家管家身上,他像是想好了退路,有恃无恐:“我又不是给不起,再给我几天时间,马上就可以搞定了。” “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马平安,平时看着你能带世子爷到咱们这下面来捧场,叫你一声小马就很给面子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乔管家宽限了马平安很多天,给足了面子,现在已经快到月底,就要统计一个月的账目,这边漏洞太大,上面的人也不高兴,乔管家发出最后的通牒,“再给你最后一天,一天后你要是拿不出来在我这里借的八千银元,我就直接找上门去,让老王爷亲自评评理,到底是你被赶出来,卖身契给我们,还是老王爷会看在昔日的情面上帮你把账付了。” 马平安笑道:“乔哥你就放心吧,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我最近在倒腾一点儿东西,东西只要卖出去了,保证第一个就把您的钱给换了。” 乔管家心中一动:“你还不如直接把东西带过来,看看值不值那个价钱,我说不定就让东西把账给抵消了。” 马平安最近既风光也愁容满面,他欠下了一大笔赌债,就在世子爷全家离开北平没多久,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好在他能弄来一点时间缓和,被父亲打了一顿后,哭喊着让父亲帮忙从王府的库房里面搬出王爷不常用的古董摆件,现在正愁没有买家,因为他们可不敢卖给本地的买家,因为这种东西是偷出来的,来路不明,若是阴差阳错的又回到了王爷手里头,那他父亲和他就是头号嫌疑犯! 叛主的奴才可是没有人肯要的了! 更何况马管家这辈子都服侍肃王爷,让他离开王府,不易于要了马管家的老命,所以马平安心里还是打算着将此事偷偷摆平,然后弄几个赝品回去充数,一切便皆大欢喜。 这边他刚说服了乔家钱庄要债的人,去酒馆打了一葫芦好酒,溜达着从后门回王府,结果就听见前面又热闹了起来,全是搬东西的 声音。 他拉住一个小姑娘问:“前头干什么呢?!不知道我爹喜欢安静吗?!” 那小姑娘很看不上马平安,但又不敢摆脱对方拉着自己的手,皱着一张苦瓜脸,小声说:“老爷他们回来了,前面正在收拾东西了,世子爷也到处找您,您还是赶紧过去吧,不然大爷要生气的。” 马平安可从来没有接到王爷回来的消息! 他的屋子里还藏着从库房偷出来的好几个花瓶与折扇!这要是被发现了,马平安觉得就是自己的爹都保不了自己,他可能会被打死! 马平安消瘦的脸上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大夏天,马平安浑身发凉的朝前面走去,迅速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检查自己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发现,随后把东西直接包裹起来就装在垃圾篓子里面,一不做二不休的搬出去,顾不上后面那小姑娘喊他的声音,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慌不择路的找回了乔家钱庄,把东西放在乔管家面前,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说:“一口价,一万。” 乔管家悠悠闲闲的出来,早就看出来马平安倒腾的是什么了,他的消息比马平安快的多,半个时辰前肃王府一家回来,这时候马平安急急匆匆的带着一篓子东西过来找他,不是想要销赃是什么? “一万?”乔管家坐在太师椅上,“小马你坐地起价啊,要我说,这些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料,能抵得上你欠我的钱都是我亏本,看在王府的面子上给你活路。” 马平安怒道:“乔三你不要太过分了,这都是我拼了命拿出来的,你……” “关我什么事?要卖就卖,不卖的话就请怎么搬来的怎么搬出去,明天我也好直接去王府说道说道你这些东西的奇怪之处。” 永远都不要和生意人打交道,除非你比他更加精明。 马平安只是个跟班,一个被养肥,手段跟不上野心的家伙,现在进退两难,只好咬咬牙,说:“好!你我的欠账就这么了了!把欠条给我。” 乔管家呵呵笑着,从古木色抽屉把一张按了手指印的单子给马平安,马平安一下子就撕了个粉碎,转身便走。 乔管家在后面说着客套话,一面翻捡篓子里的宝贝,一面说:“下次还来啊,小马。” 马平安走到门口啐了口吐沫,心跳还没有平复,畏畏缩缩的离开,嘴里骂骂咧咧,觉得自己亏本了。 而钱庄里面的乔管家看着篓子里面的宝贝古董 简直就是赞叹不已,他敢肯定肃王府库房里面的东西比这些之前的古董多了去了!乔管家觉得可惜的很,这些古董都在这样的毒瘤手中,要是能换成钱,不知能养活多少军队!那才是真的不可细算。 和军阀们有关系的乔家晚上喝酒的时候就和私下的朋友林参谋在一块儿说起了这个事情。 林参谋眼前一亮,实在是觉得乔管家说的对头,大拍其背说:“娘的,老乔你可真是个人才!你不知道,现在上面用钱厉害,也没多少仗打了,可总得发钱吃饭,各种事情,现在就连宫里头的太监都倒卖皇宫的东西,可见那些皇宫贵族家里面多有钱了。 再来就是那些个不懂变通的老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早就该淘汰了,要我说,等时机合适,就找个机会把北平的那些老顽固自命清高的皇宫贵族们给抄家!免得他们坏事儿,还想着皇帝当家作主,痴心妄想!” 这两人私底下说到了一块儿,谁知道当天晚上就有大事发生,袁大帅死了,八方闻之则动,有人企图上位,立马赶赴北平,想要取而代之,所有表面的和平全部四分五裂,林参谋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喝的醉醺醺的,一背告知,顿时酒醒,连忙去找自己的上头领导询问后面怎么办? 这个时候,每个人最先担心的就是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林参谋的上头那人也没有主意,林参谋有点小聪明,当机立断的说出先前的想法,说是那被圈在紫禁城里的小皇帝是绝对活不了这么滋润了,所有的事情瞬息万变,他们应该乘机捞一笔才是,也好为以后铺路。 说罢,林参谋附耳过去,说了自己的计划,上头的人听了眼前一亮,厚实的手掌拍在桌子上,声音响亮:“好!就这么办!只要皇帝一下台,我们就行动,都让下面的人准备好,我们就要发财了!” 这天晚上肃王府安安静静的,王爷难得没有去姨太太的房里睡觉,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和从宫里出来的太监说话,这老太监从前是伺候过贵人们的老奴,在御膳房做的很好,所以遣散部分太监的时候,王爷就把这位老太监要了过来,专门弄点儿好吃的东西犒劳自己的胃,时间一长,便也能说得上话,因为被割了东西的奴才,比没有割掉东西的奴才,忠心。 老奴听见王爷叹气,以为王爷是为天津之行的一番折腾不舒服,王爷却说:“没有,只是感觉自己的辫子好像开始不能让我自豪了,你觉得辫子对你来说重要吗?” 老太监跪在地上,也迷茫的很,说:“老奴不知道,老奴只知道,王爷这里是老奴最后的去处了,别的地方再没有容身之处……” 王爷心绪万千,再次叹了口气。 另一边,世子爷和狐朋狗友们去了船舫玩乐,包下了一艘两层的大船,逍遥的不行,嘻嘻哈哈的像是要把在天津的战战兢兢和守规矩踩在脚下。 灵珠大晚上的睡不着,点了煤油灯起来,总觉得不藏点儿私房钱就睡不踏实,所以把自己的首饰和多年来的积蓄银票给翻找出来,并不贪心的找了几张薄薄的银票缝在里衣胸口的位置…… 第32章 动听 凌晨五点多,城门大开,从外面便驶入好几辆黑色轿车。 轿车直奔紫禁城,途中撞翻了不少摆在路边的摊子,声音噼里啪啦,是摊子上面的陶瓷被撞烂的结果。 最后一辆进来的轿车里面坐着才被‘发配边疆’的白九势,他一边擦着自己手中的小盒子,一边抬起眼帘,眸底是一抹幽深的暗色,司机小王刚被提拔成副官,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声音便也响亮的紧,看了一眼后视镜,说:“九爷,咱们到底是去哪儿啊?这么火急火燎的。” 白九势声音冷淡,他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和大多数冷静到可怕的野心家一样专注,但是白九势却说:“不知道。” “这什么意思啊?九爷,要不咱们先去之前的巡捕房看看?您要找的金小姐肯定一会儿就找到了。” 说来很有意思,白九势和金小姐认识小半月了,却除了知道对方的名字,知道对方是皇室身份,其他便是一无所知,那人有意避开谈及自己的故事,却把他弄了个透彻。 “嗯,就去巡捕房。”白九势昨天忙了一天,到了晚上才有机会去找金小姐说话,他去时带着一个小盒子,那是他才买的小礼物——一对血色的宝石耳环。 女人大都喜欢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白九爷觉得灵珠也会喜欢,就算不尽如人意也不至于讨厌。 可谁知道当他去到酒店的时候,就看见五姨太俩母女了。 九爷本来没打算搭理那两个人,谁知道五姨太却热情的走过来说话,左一句右一句的说起租房子的事情,按时白九势帮忙,白九势连做个样子都不乐意,直接无视这两个金小姐都不搭理的人,走去前台询问自己要找的人去了哪儿。 白九势原时不打算追过去的,因为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需要汇报自己剿匪的全过程,需要应付从上头下来巡视的领导,需要和各界试探自己的人打交道,他忙于巩固自己在天津的势力,发展人脉,解决自己带过来的人马吃饭的问题,忙的不可开交。 但当下午听闻北平出事了后,白九势抓起自己的军装外套便赶赴北平,他预感会有动乱从北平开始,而他一路分析过去,也越发觉得自己动身极度正确,因为他自己就和那群要钱也要命的军阀差不多,一旦出了乱子,第一个遭殃的都是当地没有权利,没有人脉也没有威慑力的大绵羊们。 北平什么最多?自然是那些成天靠着祖上阴德和朝廷分发财产,靠收地租 富的流油的皇亲贵胄们! 老派的王爷世子们随随便便就能安一个企图复辟的罪名,然后抄家,赶到别的地方去,只要利益足够大,有的人皇帝都赶得出去,更何况那些早就只剩下一个名头的国戚们。 白九势思虑缜密,不过目前想的并不是单纯的要救那金小姐一家,而是想要金小姐再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他要成为金小姐唯一的依仗。 控制与反抗总之相伴相随的,所以白九势并不打算明着来。 很快,外面跟着来了不少军队,白九势只带了副官,所以情势不太妙。 他拍了拍前面副官的后脑勺,说:“开快点,立马找到金小姐住在哪里。” 副官小王‘嗳’了一声,加快了车速。 肃王府。 马平安在床上辗转反侧,忽闻外面整齐的踏步声,做贼心虚翻身便起,他穿上自己的白色褂子就趴在院子里的墙头看外面发生了什么,结果却发现外面全是拿着枪的兵,马平安联想起最近听自己狐朋狗友们说下那些事儿,再想了想自己今天做了什么,指甲都在墙壁上抠出一个指甲印来,然后迅速跑到老爹马管家的房里,把马管家摇醒。 马管家四五十岁的人了,睡眠质量不好,早便因为外面的动静皱着眉头,这下被人突然摇醒,那是起床气都还没处发,就听见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儿子说:“爹,外面恐怕是又要打仗了,我们赶紧跑了算了!” 马管家被惊的睡意全无,愣愣的看着马平安…… 巡捕房。 北平巡捕部长对不请自来的白九势很客气,说要找人,立马就开始让人开始翻小册子,看看究竟是那条街上的王府。 但是刚找到,外面就有鲁莽的小巡捕慌慌张张的冲进来,说:“林参谋那边过来了!说要我们过去五十人。” 部长眼睛一闪,笑呵呵的说:“那就去啊,和我说个屁。” 小巡捕被训了一句,连忙组织人过去充场面,白九势明白其中的道道,直接说:“我得先恭喜部长未来或可高升啊。” 部长摆手,说:“哪里的话,不过是把握机会罢了,更何况我是替司令准备,忠心而已。” 说完,部长这边就找到了地址,说:“巧了。” “怎么?”白九势拿过小册子,看见上面画过圈圈的标记,说,“看来这还是你们盯上了的。” 部长搓了搓手, 眼看着白九势恐怕要坏事,便严肃说:“九爷可不要在北平闹事啊,现在不太平,刀剑无眼。” 白九势利落的戴上帽子,说:“我从不闹事,只生事。”说罢,冷冷的瞥了一眼部长,对自己的副官说,“走,去接金小姐回天津。” 部长在后面没有追上去,毕竟这是他的地盘,就算白九爷要带走人,可以,但是必须把钱留下来,一物换一物,很值得了! 肃王府外。 早就很不爽前主子的林参谋爱死了现在这样的乱世,他站在肃王府门口,点着烟,吐出一圈圈白色的烟雾,脚踩在王府大门口的石狮子上,对身边的人说:“把门撞开,里面的东西全部充公,房子也封了,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还供着这些蛆虫做什么?给我撞!” 王府里的人早早的就被吵醒,七格格对外面的动静敏感的很,几乎瞬间就知道,危机时刻终于来临! 她衣裳都是穿好了的,脸色苍白的去了王爷的厢房,在走廊就碰到了衣服都没有穿好的王爷和慌慌张张的老太监。 老太监声音有些尖,但并不刺耳:“不好了!外面被当兵的围住了!现在正在撞门,领头的还是之前老爷你很不喜欢的那个林参谋。” 王爷惶恐,前院粗暴的撞门声完全打乱了王爷的思路,他只是狠狠捏着灵珠的手,说:“不好,不好,珠儿你别在这里了,我怕那些大老粗恐怕是终于穷疯了。” “你得离开!正好你大哥也不在家里,你去找他,你多带点钱去找他,别耽误了,快走!” 王爷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外面的人来势汹汹,不防不行。 跟着出来的六姨太这些天根本就没有休息好,原以为回到家就可以好好休养,谁知道现在又出了这等事,连忙站出来,说:“老爷,你不管我们母子了吗?” 王爷摆手说:“什么管不管的,家里总不能没人照应,说不定是虚惊一场呢?”王爷的这句话,他自己都不信。 六姨太总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的儿子还是比不过这么个丫头片子,情急之下死死拉住灵珠的袖子,说:“那可不行,既然老爷说没什么事儿,那就一起在这里等着,灵珠你别想一个人走!” 灵珠从小没受过苦,之前六姨太就随随便便的掐的手臂满是青紫,现在又被捏住,手腕上顿时多了一道红痕。 她心擂如鼓,看向六姨太的眼神冷冽,说:“ 你不必这样,我不会走,爹爹你也别担心,去把衣服穿好,六姨太把弟弟抱着,我们直接出去就是,但是记着如果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不要吵,命最重要,其他的,总会有的。” 灵珠说的这番话是对在场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说的,这是她最畏惧的事件,也是恨不得早点来的事情,只要过了这一关,灵珠就放松了,就可以放手开始新的生活。 王爷不答应,他说:“凭什么我的东西要全部给他们?这是老祖宗的东西,我继承了,他们倒好,说抢就抢吗?!” 灵珠看爹爹愤怒的面红耳赤的样子,生怕爹爹和外面那些人起冲突。 她总还记得上辈子自己离开时看见的画面,一路上不少王公贵族被赶出他们的房子,不服从的就直接下了大狱,胆大妄为想要动手的,一颗子弹便了解了生命。 光是想想,就该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有多可怕。 “我说,爹,再听我一次。”七格格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语气比王爷都要严肃认真,一时间震慑的王爷都愣了一秒,没拦住灵珠超前走的路。 王爷连忙也小跑到前院去,刚拉住灵珠的袖子,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尘土飞扬中,一对当兵的整齐划一的跑进来站岗,灵珠抬眼,就看见了耀武扬威的林参谋和某位眼熟的家伙说话。 那人坐在大门口正中央,双腿交叠的搭在不知道从哪儿搬来的石头上面,双手放在胸前,十指交叉相握,对着灵珠微妙的笑了一下,做惊讶状:“这不是金小姐吗?怎的今日抄到金小姐家了?” 灵珠不知为何,看见白九势的瞬间,一下子就安心了很多,哪怕周围全是上辈子的仇人。 白九势看见灵珠笑,他也笑,迈着长腿就过去摘下军帽说:“白某及时赶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动林参谋只把财产没收,人全放走,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想要奖励白某?” 灵珠看着白九势的眼神都有一点点变化,但是漂亮的眼珠子里色彩太过丰富,白九爷并没有察觉,他只听见金小姐轻轻的说:“是。”声音是该死的动听。 第33章 炙热 “这、这是怎么回事?”眼看着自家院子挤满了狼一样的觊觎者,王爷可是片刻都没有放下过心头的紧张,哪怕是看见这个白九势,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白九势是生气他把灵珠带走,所以才会弄这么一出戏来,好让自己不要碍事。 这是威胁,也是一种蔑视。 王爷下意识的挡在灵珠和白九势的中间去,一双没睡好的眼睛通红,看着白九势的眼神充满不信任,但是王爷也知道,自己似乎无论相不相信都只能听白九势的话,他们太被动了,坐拥金山却没有保护措施,没有靠山,没有自己的军队…… 其实王爷早就知道他这些弱点,可是却一边担心一边忘记,此时此刻当他王府进入无数的陌生人,随随便便的搬动他的东西,贴上封条,王爷也打心里不愿意相信这样一天终于来了。 “哦,王爷,其实没什么,不用担心,我都处理好了,你们去收拾一下衣服跟我回天津吧,最近北平不太平,继续待在这里没有意义。” “什么叫做没有意义?!”王爷绷着一张脸,憋的通红,“都给我滚出去!这是我的王府!” 旁边笑意盈盈的林参谋被吓了一跳,用比王爷更加凶狠的声音沉沉道:“叫你一声王爷都是抬举你,要不是九爷在这里给你们担保绝对不是想要复辟的蠢货同党,现在你们早就全部被抓起来关进监狱!” 王爷说:“你敢!还有没有王法?!” 林参谋听罢哈哈大笑,上前捏着王爷的辫子便说:“没有,大清亡了,我的王爷,你的皇帝早就没了,不过你这句话很是有复辟的意思,我看王爷你很想去大牢里头走一遭。” “还有,你的这些家财,全部都是属于国家的!我限你们十分钟内全部离开,不然就不要怪我不给九爷面子。” “滚。”林参谋最后一个字轻描淡写的从他唇瓣蹦出,哪怕是对待灵珠也没有好态度,甚至更加恶劣,眼神仿佛是在看杀父仇人一样看着灵珠,然后轻笑不再说话。 王爷被说的怔在原地,灵珠总是不忍心戳穿的一点被林参谋用语言和行动迅速揭开。 灵珠看着王爷,她知道结果,知道更坏的结果,所以她对这一切即将失去的都不心疼,可王爷心疼死了,这是他的一切,谁敢拿走,就跟拿走他的命一样,要么杀了他,要么还给他! 王爷缩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趁着所有人没注意就冲了过去,一下子将背对着 他的林参谋撞倒在地上! 林参谋正面朝下摔倒,正前方刚好是围着大树的碎石头,顿时绷断了门牙,流了一嘴的血。 “啊!!”林参谋疼的大叫,周围的小兵立马凑上来搀扶,林参谋却一把推开,拿起腰间的枪就对准了王爷。 这些事情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的,灵珠想也没想的身体便做出了反应,立马挡在了王爷的面前,说:“你敢开枪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吗?!别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我不是你们王府的下人了,我是决定你们生死的人!” 白九势站在原地,冷着脸,看着满嘴血的林参谋,声音已经没有和七格格说话时的痞气与温柔,那是充满上位者不悦的声音:“林参谋,我想你不会这么做,把枪放下。” 林参谋看了一眼白九势,对这个人传闻中的可怖和气势威慑的犹豫不决起来,最后还是放下了枪,自认倒霉的说:“行,不要再插手这边的事情了九爷,让他们走。” “我才不会走!”王爷坚定。 这个时候,从内院也传出了吵闹的声音。 不多时就能看见三五个小兵压着抱着奶娃娃的六姨太出来,六姨太披头散发,死死拽着自己的包裹和孩子,说:“你们疯了!那是我的东西!我的嫁妆!还有我自己买的!” “管好你的疯婆子,王爷。”林参谋懒得和六姨太解释。 六姨太急的直哭,婴儿也在哭,整个王府‘热闹极了’。 这是金小姐的家事,白九势掺和了最重要的部分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干涉金小姐的决定,所以只是站在旁边看着金小姐抱着她的父亲,垂下的眼睫遮住了那爽漂亮的眼睛,但是没有绝望和不理智的愤怒,平静的好像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一样。 白九势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后,走到灵珠面前说:“走吧,这个场子,你想要找回来,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不是现在。” 灵珠看着九爷,说:“我知道。” “等等!你们谁都不能走!库房里面少了很多东西,你们是不是私藏了!”那边窃窃私语的在林参谋耳边说了什么,林参谋立马又跳出来说道,“说好了交钱走人,现在九爷你是想要干什么?!” 王爷出了口气,又被枪指过脑袋,现在虽然嘴硬说不走,但是却还是一拉便腿软的跟着跑。 现在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顿时王府 中人都是一脸茫然。 “不可能,我们昨天才回来,要是早想要转移财产何必还在这里等着你们呢?”灵珠脑袋转的很快,但是她从未想过这种事情的发生,她只知道如果没有满足这个林参谋,很有可能九爷为她争取的条件就直接作废,“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有人偷东西。” 林参谋联想到自己同伙昨夜与乔家钱庄的管家聊天知道的事情,转了转眼珠子,立即就想到肯定是卖主的马平安从自己嘴地下抢走了东西,于是一边擦嘴一边用漏风的声音嘲讽老王爷说:“真是家门不幸,我很同情,但是要请老王爷一家在外面等到我抓住偷了爷东西的内鬼回来,把属于国家的东西全部归位后,才能让你们出北平了。” “还好城门现在有我的人看守着,我好心一次帮你们把内鬼捉出来吧,记得好好答谢我。”林参谋心里极大的膨胀起来优越感,虽然掉了门牙,却眼见就能得到一堆东西,这要是放在七八年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不要得寸进尺。”九爷虚揽着灵珠,看了一眼林参谋的笑容,冷淡的道,“我们走了。” 灵珠也就在这里愿意表现出和九爷好像关系匪浅,所以没有躲开九爷的轻轻触碰,她以为九爷会借此机会成为他自己口中得寸进尺的人,但是她错了,走出王府大门口后九爷就直接放下手,干脆的好像一点儿都不迷恋灵珠腰肢的弧度。 灵珠领着爹爹和六姨太上了白九爷的车,大家挤一挤刚好能坐下,但是总不能任由大哥在北平自生自灭。 “去河边。”灵珠上车后就说。 一直在哭的六姨太立即反对,说:“做什么?!现在都这么乱了,还不赶紧走,你还想再害我们吗?” 灵珠受够了从回来开始六姨太就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有些时候不计较是因为没时间和你计较,可是她绝对不能忍受除了大哥和爹爹以外的人打乱自己的计划,质疑自己的初心。 “闭嘴。”灵珠侧头便死死看着六姨太,随后深吸一口气,低声凑到前面副驾驶的白九势耳边说,“麻烦你了,接到大哥后你们直接出城,不用等我,我去处理一点事情,一个小时后再城外长亭汇合。” 白九势还没回答,就看见灵珠下车了,他便也下车,一把拉住灵珠的手腕,问:“你干什么?” 七格格说:“这个你不必知道,但你要是担心我,可以把这个借我吗?” 白九势看着七格格指了指自己的枪,立马皱 眉,回身敲了敲车窗,对司机副官说:“带他们去河边找到世子,然后直接出城到长亭等我。” 说完,九爷扬了扬下巴,司机一脚油门踩下去,听话的走了。 白九势吩咐完毕,对着灵珠说:“很好,金小姐,现在没有别人了,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供您差遣,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说罢,白九势再度牵起金小姐的手,金小姐手冰凉,柔软,一捏便碎,九爷的手炙热,有着常年握枪磨出的老茧,甚至带着淡淡的烟草香味,白九势亲吻在金小姐的指节上,这个礼节九爷一次比一次用的得心应手,也一次比一次坚定:“别弄脏你的手。” 第34章 绯红 五大道26街一号小洋楼里一派肃穆。 夜晚把陆公馆院子里的海棠花笼罩在蓝色的苍穹之下,屋子里的灯光斜射出橙黄色的光束,仿佛很温暖,但身处温暖光明中的人却内心湿冷冰凉。 【会握吗?】陆先生鼻尖轻轻蹭过灵珠白皙的耳垂,他说话的声音缓慢而低沉,不慌不忙,却又稳重让人不得不听从。 灵珠坐在陆先生的腿上,侧坐着,长发半披散着,落在她腰间,还带着水汽,弯弯延延的趴在她的睡衣上,像是一簇簇迷人的海藻。 灵珠手被陆先生把着一同握在黑色的枪柄上,陆先生一面教一面云淡风轻的询问灵珠的感受【重不重?】 灵珠摇摇头,但是手却微微颤抖。 【害怕吗?】陆先生感受得到他圈养的金丝雀排斥的心理,抗拒的身体动作,但是他很坚持,他的坚持让灵珠不得不服软,不得不继续这样按照陆先生的意思做下去,【只是教你打枪而已,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像这样。】 话音一落,灵珠的手就被陆先生一把握住,然后对准了对面的花瓶,‘砰’的一声将其打烂! 那是英国人送给陆先生的瓷器,据说是从一个太监手里买来的,曾经陆先生很喜欢,把玩了个把月放在了灵珠的房间里。 花瓶的碎片掉了一地,落在地上却没有多少声音,地毯在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一枪打中,陆先生显得心情很好,于是更加慢条斯理的教灵珠怎么开枪,【只需要按下去就好了,不要有心理负担。】 灵珠抿着唇,不敢放手,也不敢点头,闭上眼睛,示弱的将额头埋在陆先生的颈间,声音微颤【可以不要这样吗?】 陆先生笑的很好看,哪怕已经是个年近四十的人,也因为长相过分阴柔而显得年轻,他笑着说出残忍的话【不行哦,这个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溜进你的房间,摸你的脚……你不好好给他惩罚,我怕他会以为你喜欢他。】 陆先生越说笑容越大,好像从来都只有这么一个表情。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认为的。】灵珠闭着眼睛不想看不远处跪着被蒙住眼睛,堵住嘴巴还绑起来的园丁。 【为什么不,我就这么认为。】陆先生看上去很大度,但其实心眼很小,小到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碰自己的东西,【还是你你真的喜欢被他碰?】 【没有……】灵珠只能否认,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惹恼陆先生。 【嗯,很乖,不过你如果不想看就别看了,我让你开枪,你按下去,就可以了,非常快,也非常简单。】陆先生亲吻着灵珠的黑发,手掌搂着灵珠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扶着灵珠的手,举到某个角度,随后低声说【开枪。】这两个字突然变得冷漠,好像灵珠如果不照做,跪在那儿等待死亡的很可能就是她自己。 灵珠在陆先生说完,便颤抖着指尖,按了下去,枪声顿时响彻整个公馆,伴随着的还有物体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 灵珠开完枪就受不了的松开了枪,黑色冰冷的枪掉在地上,她双手环住陆先生的脖子,脸埋进陆先生的肩头,久久的不抬起来,像个受惊的小动物,起码陆先生是这么认为的。 陆先生依旧在笑,他安慰灵珠,摸着灵珠的长发,说【做到很好,如果以后不想再做这样的事情,就好好的和其他人保持距离,不要害了他们明白吗?】 灵珠闭着的眼睛顿时睁开,无神的黑眸落着恐惧,听话的说【明白了。】 …… “这里是哪里?”白九势跟在灵珠身后,虽然有疑问,但是却毫不犹豫的跟着。 灵珠没有回答。 白九势问题很多:“金小姐昨日一声招呼都不打,我还以为金小姐又被强人拐跑了,金小姐不想说说回北平的感想吗?” “不想说也无妨。”白九势自讨没趣了一下,看着金小姐的背影,觉得着自己越发荒唐起来,玩笑归玩笑,暧昧归暧昧,欣赏可以欣赏,被利用也只要老子高兴就好,可现在他屁颠屁颠的从天津到北平,抛下自己一切事务,就为了让金小姐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金小姐看样子是打算白嫖,所以他好像很划不来的样子。 白九爷不是纯粹的军人,他更多的是用生意人的思维在思考,他喜欢冒险,喜欢聪明的女人,喜欢漂亮的,喜欢高傲又很难弄到手的,这样的人他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碰到过一个,现在碰到了,却又总是身体多于脑袋思考,忘记了他自己的利益。 这无疑是危险的…… 不知道有没有回报,甘愿被利用,喜欢被白嫖,妈的,这都是什么鬼感觉? 白九势在脑海里迅速分析自己在这场追逐中所占据的重量,最后发现或许有那么一点重量,却不足以让金小姐属于他,而他对金小姐说的那些暧昧的话,九爷也分不 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又或者全部都发自内心。 但是白九势的脚步却没有半分停顿,他一直跟着她,来到距离王府不远的烟花柳巷之地。 这里白天全部都关着门,也没什么人走动,偶尔有巡逻兵三三两两巡视周围,看见灵珠和白九势却不会上前质问。 今天是特殊的一天,不管哪儿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灵珠也不例外,她站定在一家挂着红灯笼的平房前,回头,正巧对上了白九势那双深邃的眼,里面的东西太多,多到灵珠分不清这人现在究竟是真心多一点,还是玩闹似的占有欲。 “我之前听哥哥说,马平安和他经常来这条街玩,马平安和这里的一个姑娘好的很,还给姑娘租了房子,就在这里,既然城门锁了,他们搬着我家的东西去不了太远,又需要藏起来,这里是个好去处。”灵珠站在门口给了九爷一个答案和选择,“你不用进去,我自己能做好我想做的事情,如果你觉得陪我过来很无趣,现在就可以走,我不会怪你,但是把枪留下,我有用,一千银元够不够买下来你的枪?”灵珠敏锐的察觉到白九势的迟疑,她很擅长察言观色,尤其是对男人,这种天赋技能让灵珠能够在关键时刻凭着直觉找到出路。 白九势好笑的说:“怎么忽然这么说?” “没什么,只是感觉九爷忽然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所以还是趁早退出比较好,免得到时候我把九爷利用完就甩了,连最后一口气都没了,也爬不起来了。” “我白某有那么弱吗?” 自然是没有,灵珠在上辈子看见过白九势辉煌鼎盛的时候,全天津都怕他,敬他。 “难说。”灵珠微笑着走过去,一点点的逼近白九势,伸手一边解开白九势腰间的枪套,一边眼神坚定的说,“但是我相信九爷终有一天回站在所有能想象的顶点,和我在一起搅和就难说了,因为九爷总说要我随便用你,还完全不求回报,这种亏本的买卖哪怕是九爷也会被榨干的,灵珠这是好意提醒。” 七格格抬头,捏着白九势的下巴,拇指指腹一点点爬上白九势的唇瓣,按了按,睫毛微微垂下,然后踮脚凑上去,歪着头,让自己的唇亲吻在九爷的唇角…… 白九势有预感,却没有想到这次不是金小姐对自己的试探,他嗅到金小姐的发香,感受得到金小姐柔软的唇和靠上来时眼睫毛划过他脸颊的微弱触碰。 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听金小姐塞了什 么东西到他怀里,他拿出来展开一看,是一千两银票。 灵珠说:“刚才那个,是答应给你的谢礼,一千两是□□的钱,九爷不说声‘谢谢惠顾下次再来’吗?” 白九势低头浅笑,拉住灵珠的手腕就把人拽回了怀里,反身压在墙上,困在双臂间,说:“你这才不是放我走,是在挑衅,是勾引,是贿丨赂,是既想让我帮忙,又想让我不要太碍事……” 灵珠眨着大眼睛,声音很小的说:“是又如何?只许九爷说些冒犯我的话,不许我调戏九爷吗?” 白九势说不过这人,被对方轻轻推开,一番交锋下来,他竟是又抛却理智,折腰在此。 “很好,在这里等我,我进去和马平安谈谈,马上出来,乖。”七格格伸手摸了摸九爷的头发,九爷慢了一拍,却又很快下意识弯腰让灵珠可以不用把手伸那么高,任由金小姐碰他的头发。 金小姐气场好像总是会突然爆炸般强大,让白九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才是极度兴奋,此处也是如此,但金小姐帅过之后就在那院子门前遇挫,她不要白九势帮忙,根本就进不进去,白九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摇摇头,走过去,拉开灵珠,一脚把那木头插栓的大门踹开,然后恭恭敬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灵珠面不改色的进去,耳尖绯红。 第35章 名号 马管家坐在凳子上,焦躁不安。 马平安翘着二郎腿和如玉卿卿我我,说着等这段时间戒严结束后,就带着如玉一块出城,他们一起去大城市定居,再也不回北平。 如玉歪在马平安的怀里,既害怕又对未来充满向往,一边摸着马平安的胸口,一边说:“可现在还早,要是被人找上门来该怎么办啊?” 马平安说:“不用怕,王府那群人都是吃饱了就知道睡觉的蛆虫,那林参谋和王府有旧怨,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更何况我只是拿走了一部分东西,林参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也不会晓得,我们非常安全。” 话音刚落,院子里面便传来了‘砰’的一声巨响,那是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如玉‘啊’的叫出来,害怕的缩在马平安的怀里,马平安却也心虚害怕的立即推开如玉,自己站起来,迅速走到窗口,看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看,马平安就皱了皱眉头,因为外面站着的不是他想象中的军阀也不是王爷,因为就这两个他最害怕,可来的是七格格,七格格身边还站着个高个子看起来就很不好对付的男人,这就不知如何判断了。 马平安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该出去和七格格谈判,他侥幸的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人知道,也以为这应该是一场巧合,很巧很巧,七格格才会阴差阳错的跑到他的地盘来。 马管家也站起来,看见来者后,手心都全是汗水,一把捏住儿子的手臂,说:“平安,算了,别要那些东西了,我心里不舒服。” 马平安甩开他爹的手,就说:“别现在才说这些话,我们没有回头的路了,必须一条路走到黑,不然就要坐牢,你以为你是王府的什么人?不过就是个奴才,我才不想和你一样当一辈子的奴才,也绝对不会坐牢,爹,你别害我。”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谁在害谁…… 马管家被说的哑口无言,他最开始是没办法,他不能让儿子被人打死,所以才打开库房挑了个王爷不常用的花瓶给儿子,今天也是被儿子说的太慌了,情急之下完全按照儿子所说的做,现在越想越后怕,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对不起王爷这几十年对自己的好。 但就像马平安说的那样——晚了。 “好了,爹,你们都进去躲一躲,我倒要看看他们两个是来做什么的,大不了绑起来。”马平安眼里闪过凶狠的光,说完就吼了一下看着外面发 呆的马管家,“我说了进去,别碍我的事!” 马管家年纪大了,心脏都被马平安吓的多跳了两下,然后叹了口气,走进里屋。 灵珠和白九势没有废什么力气,就穿过院子进了正堂。 正堂坐着一脸欣喜表情的马平安,马平安说:“天啊!居然是七格格,没想到还能遇到,老爷他们也没有事儿吧?实在是太吓人了,昨天我没有在王府睡觉,准备今天早上再回去,结果就看见王府外面围了一圈的兵,我还以为你们……” “行了,别客套了。”七格格看着这个自己从回来开始就没有正眼看过的马平安,实在是没有向导上辈子自己家遭此横祸原来还和这人有关系。 毕竟就算自己没有带着全家去天津,这人也会欠下一屁股债,然后从家里偷东西出去,最后引来一匹恶狼,退一万步讲,上辈子的事情和马平安没有关系,但这辈子只要沾上一点,灵珠就能让他付出代价! “什么?”马平安的笑脸僵硬在脸上。 “我说,东西呢?”灵珠慢慢走到主位上坐下,坐的笔直端庄,犹如她才是这里的主人,九爷站在她身边,视线落在灵珠的身上,似乎是觉得金小姐这般严肃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于是嘴角微微翘着,哪怕让人觉得自己是金小姐的打手,也无所谓。 “什么东西?”马平安也收了笑容,知道七格格来者不善,嘴上便严了起来,知道死不承认的话,七格格这女流之辈也不能如何。 灵珠谈判的时候有个自己都没怎么注意的小习惯,她受到上辈子陆先生的影响,喜欢一点点的抬起手指头,敲击任何能敲击的东西,哒哒哒的声音慢慢的,却在考验被质问者的耐心。 她指尖点着桌面,说:“不要跟我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什么都知道,今天你本身就在王府,撺掇马管家成为你的帮凶,搬走了王府不少东西,是看见我们王府气数将尽了,所以从主子这里落进下石吗?!” 灵珠说着说着,就觉得这人实在可恶,要不是林参谋知道偷走东西的是马平安,要不是白九爷在自己这边,他们东西丢了,林参谋说不定想都不想就会以为是他们藏起来,然后直接做出更加可怕的事情。 当时林参谋拔枪,直接上膛,可谓动作行云流水,不带犹豫。 差一点点,她那固执的老王爷就得死在自己守护了一辈子的王府里面,死的不明不白。 “七格格!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可以污 蔑我呢?而且现在你们也不是什么高贵的人,我叫你一声格格都是因为曾经的情分,现在我不想看见你们了,请出去,不然我就要叫巡警了!”马平安也强硬起来。 可灵珠不怕,怒极反笑:“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叫巡警,但是我要提醒你,现在林参谋那些人可也在找你,你如今只有一个选择,把东西交出来,然后自首。”灵珠是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如果对方死扛,自己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弄的马平安进去牢里面也行。 “你以为你是谁?!”马平安被说的浑身发毛,暴起就要冲过去劫持灵珠,但是却刚冲到灵珠面前,就被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 “我是你主子。”灵珠淡淡道。 “主子个屁!”马平安料定灵珠不敢开枪,伸手就捏住枪身,意欲抢夺,灵珠直接扣动扳机,‘嘭!’的一声,马平安倒下…… …… 从院子里出来,灵珠把□□丢还给白九势,拍了拍自己的手,说:“走了。” 白九势笑着和灵珠并肩走,问:“金小姐枪法还是挺准的。” 灵珠撇了九爷一眼,说:“别拐弯抹角的说话,你知道我那是随便打的。” 白九爷摇头:“没有,就是想夸夸金小姐,觉得金小姐对叛主之人的做法很对头,我是欣赏的很,只不过害不够,那马管家和那个女的,还活着呢,他们是一伙的,斩草除根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灵珠自觉已经狠心的不得了了,但是听见白九爷的话,依旧浑身不寒而栗,她的手上还有火药的味道,却到底还是学不来这些人的无心:“我决定好了的事情,不许教训我做的不对。” 这明明是命令,却被白九爷听出了另类的撒娇意味,十分懂的点头,说:“是,再也不说了。” “把东西扛好,丢了一个你要赔我。” 白九势扛着一个小箱子,箱子里面收捡着不少首饰与玉佩摆件,都是小东西,也都是马平安从王府偷拿出来的,大家伙灵珠没有要,留在那个平房里面,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时间拿走,拿不动,还是送给马管家后半辈子的生活费。 当然了,也要马管家保得住那些东西才行。 “丢一赔十。”白九爷回道,“还送一个我,要不要?” 七格格招收拦了一辆人力车,一边上车,一边说:“你难道不是已经是我的了?” 九爷没有再自我怀疑,痛快道 :“是是,是你的,方才金小姐轻薄白某,白某可不就已经是金小姐的了?” 灵珠愿意继续吊着白九势,她需要白九势,于是白九势如果要的就是这些甜头,金小姐可以陪他玩十年。 九爷也明白金小姐把自己当作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明白,却还是因为金小姐的一举一动感到似乎关系有进展。 “师傅你快点,我们去城外小亭子。”七格格对车夫说,后半句又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能不能出去,爹爹是不是已经在外面等了。” 抱着箱子的九爷说:“我活生生的白九势戳在这儿,还担心什么?” “九爷的名头说实话,现在不好使。”灵珠毫不留情的说。 白九势也不尴尬,大大方方的说:“金小姐现在将就一下,以后,我白某的名号一定有威慑力到金小姐可以胡作非为。” 金小姐学识很好,和个没什么文化的军爷凑一块儿,原总以为会话不投机,谁知道白九爷是个讨喜的性子,句句总让人听不出错还觉得可爱:“我是那种喜欢胡作非为的人么?”灵珠佯装生气。 军爷改口:“嗯……不是。” 灵珠上挑的眼尾染上一抹淡红,浅笑说:“抱歉,我就是。” 第36章 风光 “天啊!白琬,你快看这个!”今日报纸上刊登了袁大帅去世的消息,下面紧接着就写了不少军阀动乱,皇帝被赶出皇宫,北平沦为战场的消息,报纸上还刊登了一篇极度仇视王族的文章,对军阀们将王族赶出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宅子的举动拍手称快,对不配合的直接档场枪毙。 五姨太坐在奢侈的小洋楼里看着报纸上说的事情简直不敢置信,她连忙把报纸推到小茶几对面的白琬面前,说:“你看,老爷他们还在北平啊!不会吧!上面说旧贵族全部都被军阀赶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白琬没有说话,只缓慢的搅动自己杯中的咖啡,顺便丢了两块方糖下去。 “说话啊!你说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啊,要是老爷死了,他们都不在了,我们在天津可怎么活啊?!” 五姨太身上只有一千银元,这个够普通人家一家老小好几年的吃穿用度,可五姨太光她一个人每天就要花掉一二十块,这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薪金。 再这样下去,她们可就要住不起这里,活不下去了! “你说,老爷他们到底会不会有事啊,我现在也不知道到那儿去找他,真是……”五姨太说着说着,猛的抬起头来,问白琬,“琬儿,你说啊,我是去还是不去啊,还是不去的好,那边现在那么乱,我去了,岂不是也遭殃。” 白琬看了一眼她的母亲,说:“不想去就不要再在我的面前假惺惺了,我还不知道你吗?” 五姨太擦了擦眼泪,推了一把白琬,说:“你怎么这么说你妈?真是没大没小。” 白琬笑着说:“我想说的多了去了,你想不想听?” “当然!”五姨太向来没什么主意,基本都喜欢听白琬的。 白琬冷淡的说:“我们得把房子退了,你想想,报纸上都说了,只要是皇亲国戚,没有一个能带走一分钱离开北平,你把我们住的地方告诉了他们,到时候他们都没死,过来投奔咱们,你的一千元连十天都撑不下去,你现在开始拿五百出来做小本生意说不定我们还能过的好些。” 五姨太眼前一亮,方才湿漉漉的眼睫毛打湿了她的眼线,被她用锦帕擦拭过后,糊了好大一团黑色在帕子上面,她连连点头,深以为是:“是这个道理,可我已经交了一百月租,我们才住了一天,这多划不来啊。” “那就要你自己决定了,别问我,我心烦。” 五姨太抿着唇,看着白琬坐着的轮椅,叹了口气,也没顾得上白琬的心情,就自顾自的说:“可惜了,要不然我还能让你找个金龟婿好养着我。” “上次那个九爷就不错,不过看他那个样子就是被灵珠那个小蹄子给勾引的没了魂了。” “对了,也不知道上次和你说话的小王爷怎么样了,他应该不会也被赶出北平吧,他做生意做的可大了,和各地的官儿都有关系,对你好像有点儿意思,当时我们就该定下来,哎,现在也不知道他还要不要你。” 白琬听罢,直接将温热的咖啡摔在地上! “啊!!”五姨太吓了好大一跳,然后皱着眉头看白琬,说,“你做什么呢!犯病呢?!” “谁叫你一直在我耳边吵个不停!我就是再没人要也比你这个寡妇还是个五姨太好的多!”白琬脾气很不好,把茶几上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掉后,才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五姨太委屈巴巴的在旁边安慰,说:“我说的是事实啊,我也是为你好,再说是你非要去推灵珠,结果自己遭殃了,又不是我推你下去的。” 白琬简直要疯了,说:“根本不是我的错!是她逼我那么做的!还有你,别以为他们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你差点弄死爹的小儿子……” “行了行了,我们吵什么吵,有时间吵架还不如多想想办法,以后怎么在天津活下去,我可不能忍受每天在家里吃饭,不能没有帮佣,我一周总得去一两次电影院,这几天有卓别林的电影,听说可好看了。”五姨太过惯了奢侈的生活,光是想想自己要失去的,就觉得痛苦,于是把注意打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说,“白琬啊,你也别对自己不上心了,妈过几天就出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公子哥,你长的好,虽然现在站不起来了,可有的有钱人不在乎这些的,就喜欢你柔柔弱弱。” 白琬没说话。 五姨太却笑了起来,好像找到了新的目标,也看见了不是特别凄惨的未来,五姨太捡起地上的报纸,推着白琬到另一边说话,她们刚走,就有帮佣过来把这边收拾干净。 五姨太坐在沙发上继续看报纸,这份看完了,就看下一份,甚至还哼着小曲,可这小曲儿却是戛然而止。 “这……”五姨太指着大都报第一版上面的高贵女王般的摩登小姐疑惑的说,“琬儿,你看这个,是不是像灵珠?” 白琬原本没兴趣,可是听见灵珠的名字就下意识的不得不关注, 她抢过五姨太手中的报纸,紧紧捏着报纸边,简直不敢置信! “是她吗?她什么时候居然上这个了?!”白琬发现自己好像连灵珠的衣摆都快要够不着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被灵珠给占了! “一定是她和那个九爷在一块儿了,让九爷帮忙给她找的报社发表的,代言的这个成衣店估计也是什么小店子,没什么出息,和军爷在一张床上滚了好几天才换来的吧。”白琬用最恶意的想法揣测灵珠的运气和实力,“穿的这么暴露,她就算是没死,要是被爹爹知道了,也会被打死。” 其实天津十分开放,大街小巷都能看见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姐姑娘,保守与时尚融合在这样前卫又古老的城市中,万分和谐,没有谁会去过度深究别人的喜好。 因为穿着露出漂亮的惹人遐想的锁骨和纤细的小腿裸足会被家人打死这种新闻,在天津根本没有。 “你也别太激动,说不定不是呢。”五姨太还是不太相信,安慰说,“这估计只是什么小报,三流的,没什么人看,就算是灵珠拍的,也实在掉价。” 白琬也只能这么想,两人活在她们的恶意中,对所有自己嫉妒的,得不到的,都选择诋毁。 而她们不知道,大都报几乎是天津销量最好的报纸!更何况这样的广告遍布所有最发达的城市! 报纸是每个人获取外界信息的最重要的方式,所以可想而知,这样让人眼前一亮,几乎挪不开眼的摩登小姐在黑白色报纸上浅淡的笑着,她背后一片广阔的天空,身边是一簇簇海棠,她坐在栏杆上,丝毫不害怕,望着镜头,也望着如今看报纸的所有人,仿佛‘你’是她的爱人。 这份报纸比以往卖的更好!简直就是大爆!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讨论一品馆那位神秘的新摩登小姐,一品馆也在当天就被爱美的小姐太太们挤爆。 陆先生见法国人詹姆士的时候,对方就刚好谈起了这位小姐,很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说:“你们国家当真是人杰地灵,不光风景好,人也是这个。”他竖起拇指,“电影院的事情,那些设备陆先生不必担心了,都已经再路上,过不了多久就到了,但是我有个新想法,陆先生听听怎么样?” 陆先生低头的时候略显阴柔,黑发柔软,但是那双狐狸眼却让人不会认为他太过女气。 “什么?” “陆先生也知道,电影院开张,总要人去暖场,捧一捧,吸 引客人,之前开在法租界的就是我手下的艾薇跳舞,请了杂技表演和魔术,你不如就请她过来随便表演一下?”詹姆士笑容很大,蓝眼睛让人觉得莫名的有点不怀好意,“我看得出来,她是个好苗子,我朋友们也觉得她很好,现在到处都是她的大报,没有人能比她更风光,想忽视都不行啊。” 陆先生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考虑的过程,法国人听着敲击的声音心总随着这声音开始发紧,气场顿时低了一半。 陆先生看着桌面上灵珠的照片,没有拒绝,说:“只要是对生意好,当然要用。” “那好的很,我去找一品馆的刘老板,问问到底是哪家的。” 陆先生手上的小动作停下,微笑道:“这就不必了,我知道。” 第37章 繁星 六姨太看着还有些衣衫不整的明珩,抱着怀里的婴儿,面如菜色,眼里满是鄙夷,又幸灾乐祸又跟着难受。 高兴的是这样一个废物,终于明白没有了王府,就什么都不是了,成天看不起她们这些做小的,觉得她和下人没什么两样,现在终于迟到苦头了吧! 另一方便六姨太心疼她的钱,心疼的要命,她甚至想为什么这个世子没有再动乱中被弄死了?死了后,这个家的继承人不就只有她的孩子了吗? 六姨太虽然知道现在她们一无所有,可是只要王爷在,就一定还有后路的,六姨太从来不操心自己生活的问题,那些都应该男人去操劳,她只管抚养自己的孩子就好。 “爹……”世子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不时哭闹的王族,看着那些原本还和自己关系很好,成天一起玩乐的人都被赶出家门,严重的直接一枪毙命,倒在自家门口,整个北平血气冲天,仿佛一层黑暗笼罩在北平天空上,心里惶惶然不知所措,“我们现在怎么办?” 世子爷明珩脸蛋通红,但这也只是昨夜的酒劲儿还没有退去的原因,他看了一眼身边穿着军装的司机,没有得到王爷的回答,便询问身边的司机说:“七妹妹当真让我们在外面亭子那儿等她吗?她去哪儿了啊?你真的是那个白九势派来的吗?别是骗我们的啊……” 驾驶座位的副官抽空看了一眼简直跟块儿被酒腌的透透的世子,很是瞧不上,便敷衍的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世子不敢再问,出城门的时候被那些当兵的检查好一通,生怕被抓回去,到了城外长亭,才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回头和老王爷说话。 副官很是体贴的把空间留给这一家人,站在车外头抽烟。 这边世子看了一眼副官,反身回头摇晃着老王爷,还是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说:“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们回不去了吗?我们现在去哪儿啊?七妹妹怎么还没有来?她不会是被姓白的给……” 王爷以往最听不得这些话,觉得世子没有继承到自己半分的睿智和淡然,可是今天他耳朵什么都听不见,就只有耳鸣的声音嗡嗡作响,他只看得见自己儿子嘴巴一张一合,看着就很欠揍。 但他也没有力气去打了…… 旁边的六姨太自从离开天津,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亦或者是从前的她都是伪装过的样子,现在有了孩子的她,自以为有了保身的筹码,所 以开始毫无顾忌的原形毕露,她讽刺道:“明珩你别再缠着你爹问了,你自己多大的人了,这种时候除了找老爷,你还能干什么?就在刚才那么危及的时候,你居然也不在府里面,还需要灵珠让人派车接你,你多大的脸啊,现在老爷这么难受,你没说好好像个万全之策出来,就知道拽着老爷问这问那,我看你是想要老爷干脆就在这里死了算了,好让你以后少养个累赘。” 明珩刚听完六姨太说完,就一巴掌扇在了六姨太的脸上,声音响亮无比,眼里的血丝让世子此刻凶神恶煞:“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我可不是什么进步青年,我什么人都打,还有,小妾就是小妾,抱着你的儿子躲远一点,不然我连你一块儿都掐死。” 六姨太懵了一下,她可不记得明珩是这样粗暴,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六姨太害怕的下了车,车上便只剩下一直头昏脑胀耳鸣的老王爷,和依旧醉醺醺不知所措又酒壮熊人胆的世子。 世子刚才发飙,现在就委屈了,从前座爬到后面去,抱着他老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爹,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啊?我什么都没戴,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北平也不能回去了,难不成要跟着这个姓白的再回天津去让他养着我们?” “这姓白的不怀好意,对七妹妹不怀好意,要是强来怎么办啊?”世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顶在他头上的天塌了…… 老王爷心中的悲戚比世子更甚,听到自己儿子哭的跟什么似的把鼻涕蹭了自己一身,恍惚中从自己的内心世界出来,伸手拍了拍世子的肩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从后面来了一辆人力车。 人力车的车夫没有穿鞋,赤脚踩在泥土地上,厚厚的老茧让他对小石子的攻击完全没有感觉,就连刹车都刹的非常卖力,扬起一片淡黄色的灰尘。 白九势首先下来,伸手又扶灵珠,而后给钱,动作一气呵成。 灵珠不管九爷,而是径直走到车旁,看见六姨太侧着脸,怨气颇重,看见车内哭的像是死了爹一样的大哥,看见丢了魂似的爹爹,方才的快意顿时消散,她打开车门,坐到里面,和大哥、爹爹挤在后面,趴在大哥身上拍着大哥的背,说:“别哭鼻子了,丢人。” “爷才不丢人,七妹妹,哥哥只是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世子爷说话说一半,不想让九爷听见,他可不敢再说九爷的坏话,所以憋在心里。 灵珠去牵大 哥和爹爹的手,这两人都从来没有干过活计,一人白嫩的跟女人的手似的,一人胖乎乎软绵绵,但是灵珠捏着却分外暖心,她说:“别想什么有的没的,从今往后,大哥别再无所事事,多帮家里忙就好了,我们一家都还在呢,一个都没少,从头开始也不算什么不是吗?” 醉醺醺的世子觉得七妹妹说的有道理,但是没有钱就什么都没有,总不能向白九势借啊,欠债太多,就会还不清的,更何况向来只有他借别人钱,没有别人借给他的,那多丢面啊。 老王爷心中郁气难平,听到这一番话,却是渐渐想开了一点,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他的家产,他的灵珠和明珩,还有两个在啊,他绝对不能垮下! “好,灵珠说的好。”老王爷笑的苦涩。 “对了,说点好消息吧,我回去找到了点儿珠宝首饰,想办法带了出来,就在九爷的箱子里面,卖了钱也不少,所以虽然不如以前富足,还是活的下去。” 听到还有钱,明珩一下子就放心了,总不会露宿街头,也不用厚着脸皮蹭姓白的家伙的住处。 说话间,白九势已经在外面和副官说好他开车回去,让副官自己想办法回天津。 上车后把小箱子递给灵珠,让六姨太坐在副驾驶后,一车五个大人,一个婴儿便又阴差阳错回天津去了…… 路上需要三四个小时,车内老王爷和醉醺醺的世子睡的昏天黑地,六姨太怀里的婴儿也一直在睡觉,白九爷专注的开车,灵珠看着落在窗后的风景,就好像看着过去的噩梦理自己远去,于是又难过又开心,胳膊放在车窗上,头整在隔壁上看着前方,笑靥如花。 白九爷不经意间在右视镜里看见这样的金小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忍打搅要被这暖阳融化在夏日里的美颜盛世与美景。 灵珠很快发现白九势开车不专心了,两人透过右视镜互相看着对方,煞是无聊,却一个乐意,一个心情好,所以奉陪。 白九势眼神藏起了他所有的锋芒,剩下满目的铁血柔情,灵珠被这般深情注视,坦然若之,还眼睛眨了眨,想到了捉弄白九势的法子,趴在车窗边上缓慢而色气的舔唇瓣…… 金小姐随后果不其然的看见了白九势上下滚动了一下的喉结,低笑出声。 白九势心有所动,问:“金小姐现在比之前更好,之前冷漠的好像有天大的心事,就是笑都让人难受。” “现在呢?”灵珠说。 白九势说:“现在更能招惹野男人了,眼睛像灯泡一样。” 灵珠简直哭笑不得:“有说人眼睛像灯泡的吗?” “就是、我的意思是闪闪发光的让人想要接近。”九爷没什么艺术细胞,之前并不觉得如何,现在却有些窘迫,“更耀眼,活跃,那种感觉,金小姐你应该明白吧。” 灵珠当然明白,说:“直接形容像繁星坠入眼眶怎么样?” 九爷连连点头:“很是贴切。” “九爷以后想要赞美我,最好找类似这样的句子,可以多看看诗集丰富一下知识,比如泰戈尔的《飞鸟集》。” “金小姐怎么知道我以后还想赞美你?” 灵珠今日才仿佛是真正重生,有着与往日不同的随性与亲切然而高傲依旧:“你难不成还想赞美别的小姐?” 九爷摇头,坦荡的说:“当然不,我只看的见金小姐。” “我知道。” “白某回去就让人买那个什么《飞鸟集》。”九爷说了一半,其实他还需要一本字典。 “嗯,乖。” 这番对话把坐在副驾驶的六姨太震惊的无以复加,频频看向九爷,却被白九势冷淡的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不敢插话。 第38章 奉陪 没有什么事更古不变的,更何况情势。 灵珠在回天津的路上调戏了一下九爷就没有得寸进尺了,她总是将两人之间的进度把握的极度精准,虽然这对白九爷来说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灵珠担心了半个月的大难就这么化解了,但这不代表一切的结束,而是一切的开始。 她想,她或许是暂时不能去上海发展,自己欠白九势很多,虽然说自己糊弄着用一个吻当作谢礼,可毕竟现在话都全部摊开说了,自己刚给他一种要继续和他耗下去的错觉,转身又说要离开天津,说不准白九势什么时候就变态了,开始觉得自己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容忍自己这么猖狂的戏弄他。 一步错,步步错,灵珠可不想在新生活开始的时候就给自己的未来埋下一颗不定性的种子。 或许天津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知道天津日后十年的发展,知道天津有哪些名不见经传的未来可能会大有作为的名人,知道哪儿的楼会盖起来,带动一波经济发展! 灵珠想来想去,越发觉得自己当初为了避开陆先生和白九势就这样放弃天津简直就是愚蠢。 但好在她还有机会。 她已经不是原本的自己,不该害怕陆先生和白九势,上辈子是上辈子的事情,这一次,她不会让任何人控制自己。 她已经向自己证明,只要把握得当,就算日后威名远播的大军爷白九势也能够像现在这样为自己办事不是吗? 灵珠考虑了很多,从自己日后要发展什么行业比较有前途,到各路关系打点还有学习开店所需要的技能,需要可靠的账房先生,还有各种各样的进货渠道,想来一去天津就做一个像一品馆那样的成衣店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帮忙。 白九势这边她其实不是很指望,灵珠觉得九爷从以开始对自己表达的兴趣到现在被自己笼络的差不离,其实都不过一个征服欲和神秘感。 男人喜欢征服,自己偶尔的依靠可以,但如果总是让他去处理,自己却什么都不做,九爷大概就会对自己没那多兴趣了。 七格格倒不是总想着让白九势因为这些帮自己,她倒是很希望能和白九势达成合作关系,白九势在天津也是从头开始,一块儿走到顶点的痛快比一时的飘渺迷恋要真实的多! 七格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反正她是不相信男人能够永远爱一个女人,好比她爹和大哥,虽然她很爱他们 ,但实际上也不能抹去这两人一个妻妾成群,一个红颜遍地。 还有陆先生…… 灵珠总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个人,可越是强迫便越是容易牢记。 灵珠记得陆先生从不对自己说爱,说的最多的,也不过一句‘我会抛弃她们,但永远不会抛弃你’。 太可怜的喜欢了,男人的喜欢都如此廉价。 灵珠自认如果再见到陆先生,她不会如上次那般心不在焉,说起来陆先生陆谨倒也是做生意的好伙伴,只不过他太厉害也太功利自私,自己一点本钱都没有,人家怕是看不上。 将男女之情完全不放在眼里的七格格或许会在喜欢上什么人时,暗骂此刻的自己过分绝对,但现在的她当真是除了养家,别无他想。 灵珠这边思索了许多许多,结果当白九势开车回到五大道的小洋楼时,一下车,灵珠这边就被不少人看着,五大道这边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也忍不住多瞧几眼,灵珠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向白九势,白九势摇摇头,心里却想着以后换房子得换个有花园的,现在这个没地方停车,直接停在马路边儿上,让人这般打量金小姐,实在是很不应该。 “先进去吧。”九爷走到大铁门门口,高声喊了一句,“老高。” 里面的门房老高就挪着精瘦的身体出来开门,顺便还帮忙拖拉行李。 从车上下来的六姨太被众人看的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这一家是被白九爷接济过来的事情被这些人都看了去,丢人的要命。 最后从车上下来的是老王爷和世子。 世子酒醒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一身酒气,眼神却清明不少,搀扶着不时揉心口的老王爷,走向小洋楼,竭力忽视外国人看他们两个时奇怪的眼神。 白九势的小洋楼才买一两天,比较小,大门里面进去就是个小院子,有颗大槐树,然后就是一栋西洋风的楼房,一个人住明显是大了,可要是接待灵珠一大家子的话,就又小了。 灵珠自然是没有打算住在这里,她要是想要在天津发展,必定是要找地方租房子,来这边也不过是暂时落脚。 她得和爹爹商量好,然后再租房子,灵珠虽然很有主见,却不愿意忽视爹爹的意思,之前那次就让她有些羞愧,如今便不愿意再犯错。 九爷的洋楼里面只有一个做饭的老妈子和门房老爷子,这是一家人,老无所依,于是把自己打包给了白九爷在 他这里做工。 老妈子笑呵呵的过来说要不要吃饭,白九爷非常懂眼色的和老妈子到外头说话,把说话的空间留给遭此横祸的灵珠一家。 走廊里头,老妈子问九爷说:“九爷,他们是谁啊?” 白九势一边把军帽戴上,走路威风凛凛,气场强大,淡淡的说:“以后你和老高的主子。” “啊?那九爷您呢?”老妈子是前两天才请回来做工的,和白九势不熟悉,总被对方那样危险的气势吓到,所以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 “嗯,这房子送给金小姐了,以后这里就是金公馆,明儿我找人过来换门牌。”白九势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吩咐说,“你先去厨房准备些清淡的饭菜,估计他们都饿了,要是里头金小姐问起我去哪儿了,你说我有事办,她要是不想接受我送的房子,就和她说兹当作我租给她的,在我这里租和别人那儿租都是一样的,何必便宜别人?” 老妈子记性不好,乍一听九爷说了一堆,不敢说自己记不得,于是除了连连点头和一脸苦相没什么不对。 白九势这边的确是有事,但他还是先一步帮金小姐这边准备周全才去办自己的事情。 当灵珠和家人坐下来说了会儿话,老妈子把晚饭菜都端上桌了,灵珠才觉得不对,问说:“九爷呢?” 老妈子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回话说:“唔……说是忙,着急走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灵珠想着自己走之前总得和这人道别。 老妈子继续道:“九爷说他把房子送给小姐了,不回来了,还叫小姐给他钱,不然就去租别人的房子。” “……”灵珠怎么听都觉得九爷似乎说不出这样的话,但是如果直接买下这里的房子,灵珠的钱不够,买了房子就没有钱做生意了,租下来倒是可以,“劳烦大妈和九爷说一声,我租他这个房子,不买可不可以?”有现成的房子,地理位置也挺好,现在也全家都住进来了,热水汀、仆人、花花草草都有,灵珠挺喜欢的。 老妈子说:“行吧,九爷人忙,我明儿见着了,就和他说。” 说话完毕,老妈子就退下和老高说话去了。 灵珠一家风风火火一整天,如今半下午终于沉定下来了。 灵珠给自己倒了杯酒,给爹也倒满,给大哥和六姨太的却是梅子汁,在席间说道:“今天,的确是发生了很多事,但是你们也看见了,出 城的时候你们应该也看见了,不少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我们很幸运了。” “之前我离开了一会儿,是回去想办法拿回了不少金银首饰,卖了值不少钱,所以我们生活暂时是不必操心,明天我想具体和爹说说日后营生问题,但是今天就算了,今天该好好放松,该开心,该庆幸,不要愁眉苦脸。” “好日子总会再来的,重要的是你们都还在我身边,我很开心,很庆幸,我先干为敬。”七格格双手捏着鱼白色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明珩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七妹妹卖力的想要大家不要沉浸在过去的样子,总觉得自己这样的大哥当初说过要让她依靠自己的话当真是吹牛,但是他当时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他很认真。 明珩左右看了看,走到厨房拿了把大剪子走回饭堂,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大辫子一刀两断,然后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齐耳短发,像个傻子,举杯定定的看着灵珠,咧嘴笑说:“七妹妹,今日起,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哥哥奉陪到底!” 第39章 造孽 今夜对很多人来说,或许是无眠之夜,包括老王爷。 从到了天津开始,老王爷就不再总是笑嘻嘻开朗的样子了,好像一直有心事,吃过饭便坐在窗口看外面的风景,灵珠瞧见六姨太急急忙忙的坐过去,把小婴儿凑到爹爹面前逗他笑,顿时也不时很排斥六姨太了,不管这人抱着什么心思,只要对爹爹有益,那么没有什么不能睁一只眼闭一眼的。 晚上灵珠洗过澡后,发现来的太过匆忙,这边什么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倒是看见摆在浴室的浴衣一套,想必是白九爷的,她想了想,觉得自己若是就这么穿着九爷贴身穿过的衣服,果然还是不太好,便又捡起之前的衣裳,让帮佣老妈妈出门采购一些日用品来。 老妈妈动作很快,在入夜前全部买到位,分发在各个主子的卧室里面。 灵珠这才又去洗了一遍,几乎像是有点洁癖。 小洋楼的主卧给了爹爹和六姨太,旁边两间侧卧便是灵珠和明珩的,灵珠住的这件比明珩的大上许多,明珩没什么意见,他本来就觉得七妹妹值得世间所有最好的东西,只是他不太争气,所以没本事给她。 没本事的世子爷在书房住着,他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实在是睡不着,摸了摸自己剪的跟狗啃似的头发,还有半个脑袋的光头,叹了口气,猛一下子坐起来,披上薄薄的外衣去了灵珠门口。 明珩敲门的声音很小,像是有点犹豫要不要打搅今天累了一天的七妹妹。 然而他只是敲了三下,七妹妹就打开了门,她长发安静的落在身上,水粉色的睡衣和腰带比白日里那套繁复的袄裙更能让七妹妹窈窕纤细的身材显露无疑。 七妹妹真的很好看,难怪总有人凑上来。 “大哥?”灵珠揉了揉眼睛,细白的手腕上有今天被老王爷捏出的痕迹。 明珩看了,没有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反而笑着道:“七妹妹困了?要不我还是明天再找你好了。” 说着就要走,灵珠却直接扯住了明珩的睡袍,这人穿衣穿的乱七八糟,没有下人是连腰带都不会打结,所以只是松松的团成一个团,揪在一起,被灵珠这么一扯,明珩睡袍直接从肩头落下来,大半屁股都被灵珠看了个精光。 原本是想要过来温情一下,说说心里话的明珩顿时羞耻的浑身僵硬不敢动。 七格格却很淡定,说:“大哥,进来吧,别害羞,我 又不会吃了你。” 明珩:这句话好耳熟,这不是爷每次对花船上的姑娘说的话吗??? 纵然开头百般奇怪,明珩也假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踏入了七妹妹的房间。 他拿着一把今日在厨房拿过的剪子,送到七妹妹手里,随后一屁股坐在窗边,说:“妹妹帮我剪个干净利落的头发吧,现在太丑了。” 灵珠好笑,接过剪刀,手摸了摸大哥头上光着的部分,说:“用剪刀可剪不出你这样干净,得明儿去理发店看看。” “那也总比明天顶着这样的发型出门好,拜托了。”明珩说的其实只是他的借口,他主要还是想要和灵珠说说话,他知道七妹妹比自己想象的强大,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厉害,他也想要做到这些,而不是总无能为力的看着七妹妹干了自己的活计。 他是大哥,大哥总要有大哥的样子,他想要改变,想要补偿…… 灵珠看一眼明珩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到底过来是想要做什么了的。 于是灵珠一边给哥哥把后面凌乱的短发剪成寸头,一边主动开口,眼底是朦胧灯光笼罩下的暖色,就连睫毛都被照耀的被铺上一层光亮,在大哥看不见的地方勾着唇角,像是在对上辈子那样让人心疼的大哥说话,又像是在对现在这个决定改过自新的大哥说:“哥,以后灵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帮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短发一点点的落在地上,堆在肩上,明珩哪里不知道这是灵珠在给自己找台阶,很是不自信,却也答应说:“如果你不嫌弃哥哥总是把事情办的超级糟糕,你就用我吧,不管是做什么都好,我不想再无所事事了……” 明珩虽然还是很怀恋过去,但他不是那种很没良心的败类,他受不了自己的钱都是七妹妹赚回来的,他总觉得应该是自己保护七妹妹,而不是七妹妹养着自己。 至于爹的钱那是他该花的! 那是爹应该给的,也是他应该花的,免得自己不用,便宜了那些后院里面的贱女人! 明珩依旧很讨厌那些姨太太,虽然他自己就在外面瞎来,但是他绝对不会轻易许诺谁一辈子,如果真的要娶一个人,那么就把所有的红颜关系都断掉,他只要一个就好,才不会像父亲那样,整的家里乌烟瘴气。 灵珠不清楚明珩其实对爹爹很有怨言,暂时很欣慰,总感觉一个总是不懂事的大孩子要开始让她刮目相看,她太期待,也愿意分 享自己的一切给大哥,她要让大哥这辈子好好的,不用像个乞丐讨饭吃…… “那大哥明天我先陪你去把头发全部剃掉,然后你陪我去一品馆看看怎么样?”灵珠不介意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这是她重生回来后最想要保护的家人之一,如果连这样的人都要防备,那还不如不要重生。 明珩知道一品馆,这是之前在天津的时候,七妹妹成天喜欢去的店子,当初他不在意,觉得女孩子嘛,喜欢逛衣服首饰店都很正常,他也常常陪自己喜欢的那些名伶和舞女买首饰衣裳,一掷千金,好不痛快。 “嗯?一品馆怎么了吗?” “其实我之前就想过要在上海开一家和一品馆相似的店,他的运行模式很前卫很方便,学习到了的话,应该能有不少的名气,可是现在我们在天津,要开一家和一品馆相似的,就是在和刘老板抢生意的,刘老板那人很好,背后也有人撑腰,我一个初来乍到的落魄王族,比不上还是不要比了,所以干脆不走他订制高档礼服的路线,用他的经营模式,开一家平民服饰店,一个款式可以批量生产很多件,好看,时髦但是一般人都买得起的那种。” “前期估计投入不少,但是如果好的话,就可以让我们的店子作为总部,和其他成衣店达成合作,让他们向我们进货,在他们的店里面专门分一个区域卖我们的衣服,如果顺理的话,不出一年,我们名头就打响了,之后就不是我们求着别人进货,而是南北富庶之地求着我们进给他们了。” “当然,万事开头难,大哥你得帮我啊。”七格格这个时候像是撒娇一样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说,“我也什么都不是很明白,但是如果你能帮忙,我就很安心了。” 明珩被捧的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帮七妹妹扫平一切障碍,那个白九势有多远滚多远:“好,我帮你。”不过明珩的确是没有想到七妹妹那么早就开始考虑别的营生,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挥霍家财。 七妹妹真是很厉害啊…… 明珩有点骄傲也有点生怕追不上她,听到七妹妹说‘剪好了’后,连忙自己摸了摸大脑袋,说:“谢谢。” 灵珠则说:“谢什么,我使唤你你还谢我,大哥你是傻了吗?” 明珩挑眉伸手就去捏灵珠的脸蛋,将脸颊捏的像是小仓鼠那样大,说:“我傻吗?!嗯?没大没小。” 灵珠哎呀一声喊疼,也去揪明珩的脸,当然手太短,够不到,便去挠大哥的腰,大哥平生最 怕痒,碰一下就腿一软恨不能在地上打滚。 两兄妹闹了好一会儿,门外面老妈妈突然敲门说:“金小姐,九爷的电话,您出来接一下?” 灵珠这个房间没有电话,整个小洋楼的电话线路都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装,所以只有客厅有电话。 灵珠应了一声,开门出去,老妈妈明显是在楼下被电话铃吵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金小姐像是画里的人一样出来,眼睛都觉得是种享受,结果无意间往房间里面一瞥,就看见金小姐大哥跟被糟蹋了的黄花大闺女一样躺在地上衣衫不整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眼角湿润,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哆哆嗦嗦的低头,颤抖着手把门关上,然后自言自语的摇头感叹了句:“造孽啊。” 第40章 利用 早上七点,金公馆门口就来了人把之前的门牌给换成了金公馆三个字,明珩被吵醒,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起床,随随便便的拉开窗帘,却直接被外面的轰动吓到了! ——他们小洋楼的外面聚集了不少记者和前来拜访的名流门客,正在相互交谈的等待里面的人出来,还有的直接和守门人老高交谈,企图进入里面和一夜成名的金小姐对话。 楼上有窗帘打开,下面的人立马就发现了,迅速的抬头,不停的拍照,把还没有得到如此殊荣过的世子爷吓的够呛,立马后退几步,然后又悄悄把窗帘拉上。 他急急忙忙洗漱完毕,穿上其实不是很合身的西装,踩着黑色皮鞋便下楼,而楼下已经有人在客厅吃早餐了,看见他,还十分淡定优雅的吃着简单的稀饭加胡萝卜泡菜。 “大哥,花妈妈自己做的泡菜很好吃啊,你一定要来尝尝,不许挑食。”灵珠是最早下来的,其次是因为孩子不睡觉而基本也没怎么睡的六姨太,六姨太看见世子,眼神都充满敌意,完全没有搭理的意思,灵珠是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过节,但也不准备调节。 她已经够仁至义尽了,现在她只想保护大哥和爹爹,其他人无所谓,也别妨碍自己就可以了。 “花妈妈?”世子摸了摸自己刺刺的后脑勺,走过来刚坐下,老妈妈就端上了一份清粥和泡菜。 “没错啊,总是老妈妈那样叫多不好,花妈妈比较好。” 老妈妈叫秦花,早上和灵珠聊了一会儿,就有了这么个昵称,她很喜欢,便也附和:“我和老高比老爷还要大许多,所以叫花妈妈完全没有问题,大少爷。” 明珩点点头,不是很在意,他更在意外面那群奇怪的人:“七妹妹,外面都怎么了?不会是白九势招来的吧?” 灵珠抿着唇,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但措辞还没有想好,旁边的花妈妈就很自豪的从小柜子上拿了一份报纸,指着上面的头版海报说:“当然是因为这个啊!我昨天就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金小姐,早上他们都过来了,我才想起来呢。” “欸。”明珩一脸奇怪,接过那份报纸,发现上面居然是七妹妹的照片!完全将七妹妹那种强势和神秘的高冷气质表现的淋漓尽致,“天啊……七妹妹,你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不知道?” 灵珠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对着花妈妈再要了一小碗稀饭,顺便解释说:“就是昨天我和你说的刘老 板那里,他需要一个可以表现他作品的人,我想要和他成为朋友,就这样。” 明珩一脸‘我妹果然好厉害’的表情,还正看着报纸上的照片发呆,就听见灵珠说:“大哥,你快点吃饭,等会儿我们还要出去的。” “啊?!好!”明珩总是慢了半拍,但还是很用心的在跟随灵珠的脚步,他三两下喝光了稀饭,再一口将泡萝卜吃光,除了突然被酸到了,表情扭曲了一下,随后就恢复正常,接过花妈妈给自己的绅士帽就说,“没问题,准备好了。” 六姨太看着世子对灵珠言听计从的样子,又想起昨天自己被打了一巴掌时,世子那双凶狠的眼神,几乎怀疑这是不是两个人。 看着灵珠和世子离开,六姨太没胃口的坐在客厅发呆,这个时候她的孩子宝玦突然又哭了起来,像是肚子又饿了。 六姨太看着这个自己曾经视为希望的小家伙,眼里却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炙热,她想:为什么你还那么小? 这么小,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为自己争取,而现在灵珠这个原本被五姨太那个贱人笼络过去的傻子居然突然开窍了,和敌视所有小妾的世子站在了一起,眼看着这两个人就要成为金家新的实权者,她的地位便越来越危险了! 所以,为什么宝玦还这么小呢?! 六姨太几乎有些魔怔,她任由婴儿哭的嗓子都沙哑起来,也不愿意喂奶,就这么看着,也不知道惩罚这么小的小孩子对她到底有什么好处。 花妈妈看不下去了,在一旁皱着眉头说:“六太太,你这不行啊,这么小哭成这个样子你还不哄一哄,到时候长大会不亲你的,别看小孩子还小他们什么都知道的。” 六姨太笑了笑,她笑起来还是非常美丽动人的,带着初为人母的少妇风韵,说:“真是说笑了,这么小,他就算长大了,也什么都不会记得。” 花妈妈觉得不忍,想要继续劝导,结果六姨太却反过来询问说:“花妈妈,你说,白九爷在天津有多厉害啊?他是不是有能力左右北平的动乱?” “这个?不知道……”老妈妈才不懂那些上层人士的动作,她就是个老百姓,满足于没有战争和平的生活,也不会主动去上进,她这把年纪,只想安享晚年而已。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灵珠那丫头和白九势合起伙来演了一场戏,好侵吞整个王府的财产,就因为我生下了宝玦。”六姨太还说,“不过灵珠不可能变化突然这么大的,她也 有可能从始至终都是听从五姨太,可这样就没有办法解释白琬残疾的事情了。” “六太太?”花妈妈不知道六姨太在自言自语什么。 “老爷现在也完全做不了主了,老爷被他们兄妹两个架空了啊……”六姨太说着说着,突然就为自己的未来担忧不已,她拳头捏的很紧,随后抱起小婴儿就上楼去,“必须阻止这一切,必须……” 花妈妈就这么看着自言自语的六姨太走上楼,可能是去找老爷谈话去了,她管不了,正收拾屋子呢,就发现外面记者似乎一下子又轰动起来了,可明明金小姐走的是后门啊,不会被记者围堵才对。 那么现在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妈妈连碗都不收拾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出门,走到老高那边,往铁门外面一瞧,竟是发现被围住的是一对母女,给人一种风尘味道的母亲笑的十分灿烂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仿佛纯白无暇的小姐,正在说话。 老高看见老伴过来了,明白老伴十分八卦,便主动解释说:“那两个自称是金老爷的五姨太和大小姐,说得有板有眼,但是我还不知道要不要让她们进去,结果记者就围过去了。” 花妈妈一脸狐疑,觉得这家子当真是完全不像能够让她和老高安度晚年的样子,才来第一天就弄的天津各大报纸记者闻风而动,家里也是各种不太平,不光有少爷和小妈之间的矛盾,老爷也是萎靡不振,甚至兄妹之间也有猫腻,这会儿又有人认亲…… ——真是太刺激了,心脏有点受不了。 老妈妈摆摆手,开始听那些记者在问那对母女什么,只听记者都在询问金小姐和白九爷的关系,还有和一品馆的关系,那坐在轮椅上一脸无辜的小姐像是被吓到了,微笑的说:“你们不要这样,我其实也不清楚的,因为之前……妹妹似乎有点误会我,我被她不小心推倒了,当然我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现在我们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 不少记者都在说白琬不愧是金小姐的姐姐,相貌当真是和金小姐不分上下,但在听到白琬这番话后,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引到了白琬受伤可能是金小姐导致的这样的事情上。 有个热血记者立马就兴奋的不行,询问说:“那白琬小姐能不能具体说一下你受伤的情况?!到底是不是金小姐导致的?!” “原来一夜爆红的金小姐居然是这样的人么?” “刚好可以趁着她还有点名气的时候写爆炸性新闻呢。” 记者们七嘴八舌,白琬嘴角一直勾着微笑,像是很不得已才说出口的:“我不能再说了……”她的确不想再说了,再说下去自己的形象便也要没了。 原本过来是因为听到有人说金家住进了白九爷的房子里面,所以一大早白琬俩母女才想着还不能放弃金家回来团聚,白琬最开始没有料到灵珠的照片居然能火成这个样子,但也给了她一次机会。 不把握住的话,白琬就不叫白琬了,把她害成这样的灵珠,企图走的越来越远,简直痴人说梦!她绝对不允许! “等等!”突然的,有质疑的声音打断了白琬的想象,那人长就一副书呆子的样貌,皱着眉头怀疑道,“我记得前不久有新闻报道过日租界酒店坠楼事故的主角也是姓金的,虽然不是什么大事,没有长篇报道,但是陆先生已经公开表示是他为了救某位小姐才不小心推到对方,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啊?白琬小姐你说的时间和地点都符合那篇报道,你是在说陆先生撒谎吗?” “天啊,这人真是不要命了吧。” “原来还有这回事,当初警局副局长都到了的,报道肯定不会错的,请问白琬小姐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以算作您企图误导我们吗?你有什么目的呢?为什么当时要想推金小姐下楼?” “请白琬小姐据实回答一下!” 五姨太见白琬被问的哑口无言,再加上一直被拍照,心虚的不行,便没好气的推搡起来,让里面的老高开门。 老高和花妈妈听了半天的对话,已经确定这两人就是老爷的家属,便也不拦着,只是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看不起的样子,弄的五姨太脸上火辣辣的却又不好发作,连忙推着白琬进了大门里面,气呼呼的埋怨白琬:“你瞎说什么!脸都让你丢尽了!” 白琬也手心满是冷汗,她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拉灵珠下马,让灵珠背所有的不好的名声,以前这种把戏在王府总是很管用的,可现在一切都不行了,就因为灵珠居然勾引了一堆有权有势的男人帮她!一定是这样! 白琬不甘心,她总得要想办法让灵珠失去那些保护才行,让那些被灵珠利用的蒙在鼓里的人都知道,灵珠根本不止他们一个保护者,是个放荡的女人! 这样,灵珠就会和自己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吧…… 当然,白琬是不会明白的,金小姐明面暗里的保护者们完全是心甘情愿的呢。 第41章 权贵 一品馆后门迎来了两位贵客。 刘老板刘鹤早先就从电话里知道贵客要来,于是让店员找个借口把门关掉,好让他有时间和贵客好生说说话,他这次可不是像上次那样交朋友似的谈话,而是有目的有请求,也有别人给他不能拒绝的任务。 大约上午九点半,贵客姗姗来迟,刘老板亲自过去迎接,就看见一个大光头首先出现在自己面前。 刘老板愣了一会儿,然后直接扒开面前的大光头对着后面戴着帽子的金小姐笑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来:“金小姐!快进快进,真是,刘某也真是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害的您走后门进来,是刘某给金小姐造成不便了,还请不要介意。” 灵珠看着刘老板伸过来的手,很大方的把手放在了对方手心上,对着旁边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身体僵硬恨不能同手同脚走路的大哥,说:“哦,还没有介绍,这是我大哥,大哥,这是我和你说起过的人很好的刘老板。” 有灵珠在中间担保,两人好歹是互相认识了,但明显刘老板的注意力还是在灵珠的身上,说话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进去,我让小白泡红茶过来,是法国的红茶,都统家小姐才送的礼,我想也只有和金小姐才能一块儿品尝了,也就一直没有开封。” 说话间,三人上了阁楼,一直没能插上话的世子左右看了看这家店,发现当真是装修奢华的很,每套服装绝不重样,给人一种置身贵族小姐巨大的衣帽间的错觉。 上了楼梯,明珩首先看见的是和报纸场景差不多的露台,那露台旁边养的海棠花开的依旧很艳,旁边是白色的西洋桌,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花瓶和糕点,明珩也不是没有出入过这样让人拘束的场合,可这次很不一样,他是被七妹妹带过来的,绝对不能丢了七妹妹的脸,于是正襟危坐,严肃的让人不敢轻易说话。 灵珠看着大哥这样就觉得实在可爱,毕竟这样子的大哥看上去真是非常有气势,和本性极具反差。 她希望大哥能成熟一点,像上辈子最后见到的那样知道分寸,但是也希望大哥能继续这么高傲,不用遭受太多的苦难和悲痛,所以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明白赚钱有多么不容易,是必须的! 灵珠打算让大哥一直跟着自己看自己是这么创业的,让大哥知道自己多不容易,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把权利放出去,让大哥自己去闯。 刘老板虽然是学艺术的,喜欢一切超越现 实的食物,但是他同样也是一名正正经经的商人,商人做到他这个地步,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看人的本事? 他看得出来金小姐很在乎这位金少爷,于是也对世子爷态度好了很多,三人就着后来店员端上来的红茶随便聊了聊,便开始进入正题。 刘老板说:“只能再说一次很抱歉了,让金小姐陷入现在的境地,也不是刘某所愿,虽然知道金小姐一定会引起很多注意,但是我是没有透露金小姐半点儿消息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金小姐住处,真是……太抱歉了。” 灵珠摇头,她喜欢刘老板,更是有求于人,所以自然什么都好说:“没什么,过几天就消停了。” 刘老板一直觉得金小姐不像是普通的王族,既落魄却又没有落魄的样子,说话的艺术比自己都要高上几分,面对应该是从未有过的记者轰炸也淡然处之,简直就不像是个不知世事的贵族小姐,反而像是久经所有人注视的新兴名门。 而刘老板的感觉的确没错,灵珠得感谢上辈子她总是跟着喜好好名声的陆先生到处出席活动的自己。 “实际上这次突然来访,是灵珠有事相求,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让刘老板难做,但我还是来了。”灵珠浅笑,睫毛半垂着,好像当真是万分抱歉,又很不好意思。 刘鹤却是连忙摆手,说:“没事没事,我也是有事相求。”刘鹤自觉自己这边的事情才比较重要,“能接到金小姐打来的电话说要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紧张了,总而言之,只要是能帮到金小姐的地方,金小姐随便开口,刘某必定竭尽全力。” 灵珠早就知道刘鹤如果真心以待一个人,定然是倾尽所有,这个时代总会有各种各样,把义气、兄弟、理想、国家看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人。 灵珠不属于以上任何一个,原谅她只在乎自己一家。 “灵珠气势还应该感谢刘老板让灵珠有了点儿名气,虽然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不过是昙花一现,但也足够了,想必北平的事情,刘老板也听说了,承蒙九爷帮忙,灵珠一家得以逃出生天,如今想要在天津有一席之地,找个营生过活,还需要向刘老板讨教才是。” 灵珠认真起来的时候,说话温温柔柔冷静又有种书香门第的高雅,用词用句,语调抑扬顿挫清清朗朗,让听的人都有些飘飘然,像是一种享受。 “原本灵珠是想去上海的,可是上海人生地不熟,被九爷带来天津后,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刘 老板,觉得刘老板不愧是开着天津第一等成衣店,于是有了点不成熟的想法,想要学习刘老板,也做一下服装生意,当然,灵珠没有想要和刘老板抢生意的意思,开的成衣店想要面向平民,但是天津哪里有人流量比较好的出租商铺,哪里有好的染布厂,哪里有靠谱的制衣厂很多很多问题,希望刘老板能教教灵珠和大哥。” 灵珠说着,睫毛轻颤了一下,露出的笑容都有些含羞带怯,脸颊染上两抹红晕:“虽然很难以启齿,也一定让刘老板为难了,但是灵珠还是想要试试,心里觉得说不定刘老板会答应呢。” 刘老板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说:“金小姐原来是想要说这个才一大早和我打电话,我原以为是什么呢?!这种事情在电话里说一下就好了,刘某怎么可能不帮?!” “这怎么可以?”灵珠漂亮的眼睛满是笑意,“重要的事情,当然要当面说,不然就对刘老板太不尊敬了,刘老板可是灵珠在天津第一位朋友。” “哦?九爷不算吗?”刘老板也笑。 灵珠想了想,笑而不语。 世子爷在旁边感觉这两个人说话简直太厉害了,你一言我一句的听上去特别有讲究,要是自己和以前的朋友出去说话,大概除了‘你吃了吗?吃了。’还有‘逛窑丨子吗?好一起啊!’这样的对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刘老板看出灵珠大概不想说九爷,便以为九爷和灵珠之间的关系并非特别好,于是本着朋友的立场,便提醒灵珠说:“金小姐这般人物,和个混成这个样子没什么前途的军爷来往过密实在不太好,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北平乱了,过不了多久地方上一定会各自有各自的领导班子,他虽然上战场混了个凶名,但是在天津,他这样喊打喊杀的性格根本就走不了多远。” “就拿他刚来就剿匪的事情来说吧,他根本不知道那帮土匪后面都站着什么人。” “九爷虽然是个手底下有兵的巡捕长,可管着他的,就有一大把,而那一大把中大多数人都和另一位也是初来天津的先生有关系,准确来说,只要那位的起点就比九爷高太多。” 灵珠抿了一口红茶,觉得这茶并没有家里的菊花茶好,当然糕点也太甜了,都是洋人的口味。 “哦?刘老板这是要给灵珠介绍什么人?”灵珠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却已经有了底。 “是这样,金小姐想要做生意,来找刘某虽然不错,但是如果有人保驾护航,那就已经成功了八 成,生意非常好做,直接交给令兄便可,金小姐可以去做更加好的事业。” “比如?” 刘老板看着金小姐绝美的脸,总觉得越说自己越像是拉皮条的,脸颊都开始发烫,可他也没有办法,这件事儿那位开口,他不办不好,更何况他说的都很在理,有没有逼迫的意思,全看金小姐意愿:“比如明星,金小姐,你这样让人念念不忘的人,值得让所有人看见,也值得全世界的鲜花掌声。” “哦……”这倒是灵珠从来没想过的路,“那可以为我保驾护航的又是谁呢?” “山东陆司令的侄子,陆谨,就是上回在酒店救了你的陆先生。” 世子爷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只觉得七妹妹和刘老板之间牵扯的都是大人物,完全消化不了,甚至畏惧,很是不自信。 他很厌恶被权贵左右,也不希望七妹妹被那些人骗了去,虽然他自己以前就是权贵来着。 世子爷顿时就对刘老板的印象很不好,伸手捏住七妹妹的手,刚要说些什么,然后拉妹妹走人,结果就见七妹妹顿了一下,随后慢悠悠的微笑说: “如果是陆先生想要捧灵珠,那真是不甚荣幸,可托刘老板转告可见是一点儿诚意也没有的,如果想要谈生意,就得好好的亲自来谈,不然灵珠为什么要答应呢?你说是吗?刘老板。” 大哥(惊恐脸):七妹妹你太嚣张了啊!!!哥哥怕是护不住你啊!爹……救命!天津怕是待不下去了了,我们还是逃跑吧。 第42章 猩红 回去的时候,灵珠是一个人上的人力车。 在天津,白天其实没有那么乱,更何况这边租界住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还有很多外国洋大人,国人普通平民似乎天生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所以老实人都不敢造次,心怀不轨之人当然也有,但大都是晚上作案,剩下的就是愤世嫉俗之人,认为这个国依旧病入膏肓,被侵占了,必须得到救治,所以只在文章上引战。 灵珠已不知道多少次路过这条街,看过这边的风景,但如今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因为她是自由的。 自由实在是难得,灵珠如果不想再把自己的一生交给一个控制自己到完全不能有自己思想的人手里,就必须得一直这么朝前走,不能停滞不前。 灵珠的眼界是有的,气势也因为常年和陆先生混在一块,学的七七八八,像模像样,可是能力却还是不清楚。 她以前开的歌舞厅根本就没有自己跑路子,联系各方关系,打点上下,更别说交保护费了,她只是和陆先生想要开一家歌舞厅,陆先生没过几天就和她说办好了,然后保安、服务生、保洁、舞女、歌女也都不算是她找来的,她缺了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每天就过去坐坐,走过场似的,只管收钱。 现在终于要开始自己创业,灵珠不是没有忐忑,可是更多的是能够自己闯一番的激动,就好像自己豁出去和白九势掺和到一起那样,不也从土匪窝里面出来了吗? 逃出生天的瞬间,那种痛快,和一步步在这样市场被不少人把控的天津商圈开一家很成功的店子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由于戴着帽子,人力车又跑的很快,她还穿着袄裙,和报纸上那样时尚的贵族小姐实在不太能一眼就想到一起去,所以路上灵珠没有遇到记者围堵。 她让人力车夫带着自己把天津最繁华的几条街都逛了一遍,发现这个时候的估衣街当真是最繁华的地方,其中中日商场在几年前建好,北海楼也落成,只不过中日商场偏向比较富裕的人群,而北海楼就更偏向普通人群。 北海楼的规模挺大,但是却全部都是摆着小摊子的店,或者根本算不上店,可人流量却非常大。 灵珠心里有谱后,回到人力车上后就让车夫拉着她回公馆去。 回去的时候,灵珠想起之前刘老板和她说的话,那意思很明显就是在告诉自己,陆先生对自己有意。 不管陆谨 是不是又因为看见了报纸上自己又值得他放在身边,所以才会拐弯抹角的过来让人和自己谈,光是自己在最后强势的说让陆谨自己亲自过来的话,灵珠就一面紧张一面心慌。 是的,她想了很久,觉得开店没有错,能做明星更好,因为她见过未来的不少明星,能干的名声好的明星不会被国人骂,而且她们如果做了什么事情,那简直就是举国关注,光是这种曝光量,就比刘老板主动花钱让人报道他一品馆好的多。 灵珠想要钱,需要钱,也需要影响力,她之前满足于的小富即安突然对她没有了吸引力,她发现自己的确需要更多的力量,不然谁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把持不了白九势了呢? 白九势崛起大约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现在白九势虽然在她面前很少表现出过分的占有欲,但也只是现在吧,灵珠很怀疑随着白九势站稳脚跟自己也就无法再像这样让他言听计从,反而会因为没有陆先生做靠山,直接被扛回白公馆。 白九势看着还是很讲道理的,可是他若是不想讲,谁也不能那他怎么办。 灵珠从没有系统的了解白九势,总是看着表面,揣测心思,然后压自己赢。 所以她应该还是不能把蛋糕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得和谁都有好的关系,和谁都能说上话,只要有用,就可以暧昧的处着,但是要她把自己给其中某个谁,那不可能。 灵珠毫不掩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不在乎那些别人在乎的气节,哪怕背负骂名也无所谓,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那些虚的做什么? 大大方方的和陆谨合作,与虎谋皮,就像和白九势合作那样,两个人能相互牵制,多好,反正灵珠不会隐瞒自己就是利用她们的事实,敢来的就来,不敢的,她也不会上赶着去求。 灵珠自己没有发现,她对待陆先生,总是比对待白九势更加慎重,这种慎重包含畏惧和不知名的抗拒与不甘。 等到了金公馆,灵珠发现门口的记者都走了,她估计是因为现在正中午,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的缘故。 她给了人力车夫一个银元,说:“辛苦了。” 一个银元相当于一百个铜板,人力车夫一个月也就能赚两三个银元,看见这么大手笔的小姐,连忙道谢。 老高看见金小姐回来,觉得有必要和金小姐说一下今天上午公馆发生的事情,于是一边开门一边凑到金小姐身边说话: “金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欸, 那个大少爷呢?”老高记得少爷和金小姐一块儿出去,结果现在却只有金小姐一个人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灵珠对老人家总是多几分笑意,她说:“哥哥去学习去了,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 “啊?学习?”老高不懂,但也不想太过多问而让金小姐不喜,便又说,“不说这个了,你快进去看看吧,里面打起来了,刚才闹的可凶了,然后老爷都被吵醒了,我去偷听了一会儿,后来的五太太哭了好久,然后非要让老爷把箱子里面的东西平分。” 灵珠顿时脸色一冷,说:“就是那个我放在我房间里的镶金边的箱子?” 老高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不妥,可是我们这些给主子家打工的,总不好上去劝,又都是老爷的太太,里面真是可乱了。” 灵珠手都捏的死紧,声音却还是很温和的对老高说:“谢谢高叔和我说这些了。” “没事没事,一家人嘛,对了,之前九爷还来电话了,我说你不在,九爷让你回来后给他打过去。” 灵珠表示都知道了:“行,我先去看看她们都想干什么,再打电话,高叔你帮忙看着大门,如果记者们又来了,还是不要开门。” “得嘞。”老高看金小姐这架势就感觉不一般,等会儿估计会很有意思。 灵珠却是在走向公馆正门的时候,浑身气场都冷至冰点,她推门,大堂地毯上碎了一地的陶瓷碗,花妈妈站在一旁紧紧闭着嘴巴,不敢说话,五姨太头发散乱的跟个泼妇似的坐在地上哭,六姨太急的脸红脖子粗,坐在灵珠的箱子上面不动。 “哟,灵珠这是不该出门啊,错过了好大一场戏。” 灵珠说着,走到了坐在沙发上气的不说话只抱着小婴儿玩的爹爹,手放在爹爹肩膀上按摩了几下,说:“爹,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下来了,也不知道哪个不懂事的非拉着你下来。” “灵珠,你不要拐弯抹角的说我,我再怎么也是你六姨,我给你爹生了个儿子,你和你哥就不该这么对我!”六姨太可能自我意识过剩,总觉得灵珠是在针对自己,所以连忙跳出来刺了灵珠一句。 灵珠刚想说话,老王爷就皱眉,说:“灵珠怎么你了?她这些天还不够累吗?就你和五姨太成天乱七八糟的针锋相对,不要以为我眼瞎,我好说话,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都什么样子,把东西给珠儿搬上去,各回各屋,别出来丢人现眼。” 老王爷做了大半辈子的 王爷,在外面虽然没什么出息,可在家却很是威风,最是不能容忍自己府上的人忤逆自己,在从前,老王爷还觉得自己能管的住府上大大小小的人,可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没有了钱,没有了权利,他也就没有了资本,所以啊,看看啊,就连自己的小妾都敢不听自己的话了! 六姨太笑道:“我还不是为了我们?!老爷我不和你说了多少遍了,灵珠和他大哥估计还有那个白九势都是串通好了来坑害你的财产,不然为什么白九势大老远的追着我们到北平,还屁颠屁颠的救了我们,图什么啊?就算灵珠长的再好看,那也不过是个女人,怎么可能值得九爷那样的人过来大费周章?” “不过我现在没有证据,说不过你们,但是老爷你想想啊,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以后宝玦上学怎么办?宝玦身体又不好,看病也好花钱,更何况我们吃住各种东西哪里不要钱?可不能全部放在灵珠那里,她倒好,直接搬到自己房间,这要是她随随便便拿出去挥霍,我们谁知道?!” “要我说,灵珠本身就是迟早要嫁人的,明珩也是个白眼狼,没什么出息,只会找家里要钱,所以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就应该趁早分了,免得有些人打歪主意!还有五姨太你们,之前老爷给了你们一千两还想要钱,要不要脸啊!刚才在外面丢人还嫌不够,现在准备再把脸皮撕了踩在地上让我们看看你们的真面目是吗?别和我争!我跟你们说,这是你们俩母女欠我的!” “你瞎说什么啊?!”五姨太嚎啕大哭起来,跪着爬到老爷身边就跟哭丧似的,“老爷你看看她,我可从来没有对不起她,我还好心帮她助产来着……就这么狠心,居然想要我和白琬喝西北风去。” “你好心?!你好心的话我就是菩萨在世了!”六姨太不甘示弱。 老王爷被哭的头疼,小婴儿也一直在闹,整个金公馆闹腾的就像是一锅热油进了水,炸的到处都是油点。 灵珠就这么看着两个闹腾的女人,看着坐在轮椅上哭兮兮的白琬,心中毫无波动,嘴角挂着冷笑,看了一眼爹爹,发现爹爹已经是懒得管了,便明白爹爹对这两个女人大概已经很失望了,所以她也不用顾及什么,便随手拿起高脚柜上的花瓶,顺手狠狠砸在柜子上! 这边的声音直接让那边哭闹的两个女人注意到这边,只看见灵珠弄碎了瓷片后,蹲下去就捡了个最大最尖利的碎片,握在手心,然后径直朝着坐在箱子上的六姨太走过去。 这人灵珠从前不觉得如何,只 是大哥很讨厌她,说她就是冲着家里的钱来的。 这没什么不好,就算是冲着钱来,能让爹爹开心,就当给她发工资了。 可是现在呢?是在挑拨她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吧? “起开。”灵珠漆黑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六姨太。 六姨太从未如此直观的发现灵珠居然会这么吓人,好像只要自己不答应,这尖尖的瓷片就相当于凶器能一下子刺入自己的脖子里面! “你、你敢!”六姨太眼睛瞪的老大,既害怕又觉得灵珠是在逞能。 “这箱子东西都是我一枪毙了马平安找回来的,你说我敢不敢?”灵珠幽幽的说。 六姨太一个哆嗦,梗着脖子,眼睛直直的盯着灵珠手,发现灵珠都把瓷片握的自己受伤了,有艳红色的血珠子沿着灵珠莹白如玉的手指尖滑下:“就算你敢,你、你也会坐牢的!” “是么?”灵珠轻蔑的叹出一口气,“你说九爷如果知道我杀人了,他是会帮我处理尸体还是把我抓进去呢?” 六姨太几乎已经没有了抵抗的勇气,哆哆嗦嗦的发现那瓷片已经划破了自己的脖子,便大叫一声立马跑开。 周围人都被灵珠方才的举动给吓到了,金公馆内如今除了小婴儿在哭,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金小姐把瓷片丢在地上,用受伤的手去打开箱子,里面琳琅满目全是金银珠宝。 她拿出一个价值不菲的镯子,说:“六姨太,你不是想分家吗?好啊,但是我得说一句,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别人那儿拿回来的,是我的,我愿意给你,才是你的,你现在可以把这个镯子拿走,从此别回来了,弟弟是金家的种,自然要留在金家,你自己选。要么那东西走人,要么滚回楼上,别让我烦。” 六姨太似乎在犹豫,总觉得灵珠和世子迟早把东西败光,自己也实在不想养那个病歪歪的儿子,现在老爷完全不听自己的话,自己又还算年轻,重新找个有钱人在天津根本就不算什么! 于是也挺着胸口恨恨的看着灵珠,抢过那个玉镯,就说:“我走,以后要是我飞黄腾达了,别过来跟我攀亲戚。”六姨太家里经商,自傲有几分本事,所以笃定自己一个人出去干会过的更好! 老王爷看着六姨太走,完全没有要留人的意思,那么多年的床上床下,好像也不过如此。 “好,那现在,五姨太是想做什么呢?也想分家?”灵珠巴不得现在 就把所有的拖油瓶都摆脱掉,只留下她的哥哥和爹爹,至于六姨太的孩子宝玦,灵珠还是挺喜欢了,小孩子是没有错的。 五姨太小心翼翼的说:“也不是分家,只不过……只不过白琬身体不好,钱花的快,所以过来……” 灵珠听不得这些,感情白琬失忆了就可以既往不咎吗? 是她先推的自己,又不是自己害的她,难不成自己还要付对方的医药费?爹爹愿意给生活费是爹爹的事情,自己愿不愿意,当然要看她自己。 于是灵珠冷淡道:“就因为这个?恕我直言,五姨太找我不如找真正让白琬这样的人,陆先生家大业大,估计您要是找上门去,他看心情给,也还是有的。” 在天津这么久,五姨太哪里不知道陆谨的大名?这人虽然刚来天津,却和九爷一样很是有势力的样子,更别说刚才进来之前在门口听那些记者的口气,就知道陆先生完全不是她们可以惹得起的。 就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给钱? “灵珠,你不要这么狠心啊,白琬可是你的姐姐!”五姨太其实也不太在乎白琬的死活,只不过借着这个名头想要多弄点而钱而已。 五姨太之前还没想到王府会变成这样,在她的眼里,王爷能从北平出来,那自然是有王爷的路子,所以肯定也不会多么落魄,应该还是很有钱才对,可是来了以后才发现,现实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是么?”灵珠看向坐在轮椅上一直沉默的白琬,说,“你真的是我姐姐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个亲戚?” 白琬看着灵珠,这样一个从小受尽宠爱的小姐,长得精致,气质绝佳,偶尔顽皮起来,也是十分耀眼,让人不忍心苛责,这样一个人,不过就是因为长的好看罢了,只不过是命好,其实什么都不是! 白琬也懒得再假装失忆,说:“行,不记得就算了,分家就分家,但是我必须多拿,我还要一份嫁妆,我身为王府的大女儿,就算是小妾生的,也不能比你的少。”白琬排行老五,但其实前面还有两个姐姐,只不过那两个没福气,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所以实际算来,的确是王爷的大女儿。 “是么……那又关我什么事情,你的假装又不是我出,爹,你说呢?” 老王爷笑了一下,对灵珠是万分赞同的,根本不觉得自己的宝贝小闺女有什么错:“嗯,的确,珠儿的东西是珠儿的,当然和白琬的嫁妆无关。” “这样 吧,就当爹爹找珠儿借钱好了,借对金钗,算是你嫁妆了,然后这个这块腰牌算是遣送费,五姨太,你以后不要来了。” 五姨太可没想过自己会被休,她只是要钱,她现在还什么下家都没有找到,虽然白琬是一定会嫁的很好,可那需要时间啊! 五姨太又开始哭闹说自己才没有想要被休,只是六姨太一直捣鬼,害的她糊涂。 白琬觉得她妈实在丢人,环视了一下这栋房子,说:“妈你别以为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果子吃,爹完全做不了主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外面都说这栋房子就是白九爷养着灵珠一家的证据,这说明现在爹也是靠着白九爷才能坐在这里,等白九爷什么时候腻了,灵珠没什么吸引力了,他们就完了!” “不过是靠着男人生活,还只是九爷而已,就算最后灵珠你嫁给他了,你也不会永远年轻,你会老,他会有很多比你年轻漂亮的红颜知己,过不了多久你就只是空有正方太太的名头而已,可悲的很呐!” “更何况还不一定能嫁呢!就你这样的身份,上了一次报纸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一个戏子、不,一个低贱的以色侍人的戏子而已!” 灵珠完全不生气,笑说:“你想以色侍人,还没有人要呢。” 白琬顿时气的一口气没上来,刚想怼回去,没有关好的门就被门房老高拉开,愣了一秒,还未开口,就有一个拄着暗金雕花手杖,穿着优雅得体浅灰色西装,阴柔儒雅的男人走了进来。 那男人带着白色的手套,一面走进一面摘下手套和白色的礼帽,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看见大堂乱七八糟的场景,面不改色,声音低沉悦耳,玩笑说:“陆某这是来得不是时候吗,金小姐?” …… 世子爷明珩跟着刘老板去见了几个他们那边的布料供货商,一块儿吃了午饭。 吃饭他最拿手了,推杯换盏称兄道弟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但是谈天津那些有钱人的八卦,说最近局势,说某地秘闻,他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除了傻笑便是喝酒。 好歹刘老板很照顾他,没有让他比众人当成透明人。 饭局结束,明珩看见那几个供货商各自开着自己的车走了,在现在,有车可是很了不起的,有钱又优势,都是身份的象征,有时候光是看见那辆车的牌子,就知道是哪家大佬的座驾,辨识度也很高。 刘老板瞧见,拍着明珩的肩膀说:“用不了多久, 你们金公馆也必定会有的。” 世子爷笑的比较腼腆,只有面对他承认比自己厉害的人物面前,世子才会这么拘谨,更何况现在他和刘鹤的关系相当于徒弟和师傅。 世子爷方才在刘鹤的一品馆原本只是个看客,七妹妹是想自己去和那些供货商们打好关系,可是却被世子制止了,他光是想到自己这么废柴,居然还要七妹妹去和那些油腻腻的大老板谈生意就觉得不能忍受。 他才不想那么坐等着七妹妹自己去闯,于是说自己去搞定那些,让七妹妹放心,保证一周内就把所有供货商都联系好。 说完后,世子就看见七妹妹意外又有些惊喜的目光,那是比七妹妹口头说相信他,更让他觉得人生有望的东西。 “你做的不错嘛。”刘老板也很满意,“金小姐的哥哥果然也不是普通人呢。” “哪里,我还是什么都不会,需要刘老板教导才是。”在刘老板面前放下架子没什么不好,世子爷一面谦虚,一面有点小骄傲。 他觉得好像做生意也没有那么难,只要弄好关系了,一定就成了,剩下的就是选择地址,店面装修还有制作新款服饰等。 “那是应该的,金少爷不必要这么客气,金小姐把刘某当作朋友,金少爷便也就是刘某的朋友,有什么困难,说一句话,能帮的,便一定帮忙!” 这就是有底气的人,世子爷在北平都不一定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只能说如果有困难自己一定赞助经费什么的。 离开饭店,刘老板因为还有事,便要先行一步,询问世子爷需不需要搭便车,世子爷却摇头,说:“不必了,刘老板自去吧,我还想好好逛逛天津,上次来几乎都没有怎么转动,如今要在天津落脚,当然还是熟悉一下的好。” 刘老板说:“那倒是,金少爷找个人力车,让他拉着金少爷转一圈日租界和法租界就好了,码头或许也可以看看。” “知道了。”世子爷在刘老板给七妹妹拉皮条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人实在是恶心,看不起他们家,可是现在好好接触一番之后,便又觉得这人真是实诚有义气,“回见!” “嗯,回见。” 刘老板上了自己的轿车,留下世子爷站在大马路边上深深吸了口气,放眼望去,满是人间烟火繁华之地,他没有找人力车,而是直接随便走动,左看看右看看,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准备回去给七妹妹玩。 路过门可罗雀的歌舞厅时, 世子爷抬头便看见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贴着这个歌舞厅当□□星的照片。 世子爷不是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甚至在这种地方砸了不少钱进去,可是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歌女完全比不上七妹妹上相,自己以前为什么就这么迷恋呢? 世子爷想不通,也不敢再踏进去,他可是决定改过自新的要振作金家的好大哥,可不是沉迷温柔乡的败家子了。 坚定的这么想过后,世子爷坚决的走过歌舞厅,意外逛到了一家路边剃头店。 其实就是一个老大爷站在路边的亭子上随随便便的给人围块儿布就开始剪头发,给女学生是用的大剪刀,给做苦力的光头用的是刀片,刀工十分了得,看着惊心动魄却又爽快的紧。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走过去让老大爷把后脑勺的刺毛都给剃的干干净净,给了两个铜板就又准备逛街,谁知道往回走的时候,路过歌舞厅后门,从里头悄悄跑出来个剪着短发大卷子的清秀女人,女人穿着十分保守,是平民的简单布衣,蓝色小花点缀着灰白色的底布,哭着从里面跑出来,撞在世子爷怀里。 明珩可没料到还能有这种艳遇,这女人撞上来的时候,发育的太好的地方直接压在明珩胸膛上,随后紧紧抓住明珩的衣裳不放,祈求的哭着说道:“求你了,这位少爷,救救我吧,我不想当舞女,我是被大哥卖进来的,我一点都不想……不想……” 世子爷出了名的怜香惜玉,和他爹一个德行,风流的要命,乍一碰到这种事情,没什么想法,也不想惹麻烦,只是本着一点好心,对着追出来的两个大汉说:“这两位壮士……啊、那什么……这位小姐都说了不愿意,你们总不能大白天就强抢民女吧?” 那两个穿着打手服装的保镖没有理世子爷,一步步上前,就拽着女人的手腕往里拖。 世子爷心里怕的要命,但是看着那女人被扇了好大一嘴巴子,嘴角直接流出血来,眼睛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时候,世子爷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说:“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直接说他哥把她卖了多少钱,我照价买下来就是了!” 听到这话,那两个保镖没有动静,倒是里面又出来个带着金框眼镜的瘦巴巴的中年男子,看着光头世子,不太确定这是那家有钱没处花的公子,再加上的确不想要不听话的舞女,便狮子大张口道:“既然公子都这么说了,不给面子就是我欧阳清不给面子了,这姑娘的大哥欠了我们赌场五百银元,卖过来后打翻了我们红玫瑰的法国香 第43章 杀手 再不愿意管事,老王爷也明白现在根本不是处理家事的时候,有贵客来访还是当初救了灵珠的那位陆谨,老王爷不想给灵珠丢脸,站起来就让花妈妈收拾一下客厅,然后让丢人的五姨太和方才吼的正凶的白琬回避。 白琬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样子有没有被陆先生看见,更不知道自己今天来时在大门口对记者们说的话是不是已经传到了陆谨的耳朵里面,她光是看见这个当初把自己推下楼的男人就觉得浑身发冷! 她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那么高的围栏,她得怎么蠢才会自己掉下去?!是这个人推的!是他推的! 可是白琬没有一点儿勇气站出来找陆谨要个说法,只呆愣的坐在轮椅上,听见老王爷的命令才回神。 白琬想要就这样离开算了,可是又很不甘心,看着陆谨对灵珠的态度,就感觉好像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白琬脑袋里面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转动自己的轮椅,对五姨太说:“妈,我们先回去。” 五姨太看了看老王爷,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更恐怖的是她也很害怕那挂着微笑,看似很亲和的陆先生。 五姨太欲言又止的企图王爷说点儿什么,老王爷却径直走到灵珠的身边,帮着招呼陆谨,让陆谨到花园说话,五姨太自讨了没趣,忽然不知道自己来这边到底是做什么的了,便臊红了脸,推着白琬回去,回去前也不忘拿走之前灵珠放在桌子上,说是给她们的金钗和玉佩。 五姨太心里想,反正自己的白琬始终是这家的血脉,而且灵珠方才的一番说话,肯定也只是说说而已,不用当真。 如此安慰过自己吼,五姨太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继续高傲的推着白琬走了,殊不知下一次,她们还能不能进来。 灵珠领着陆先生去花园的路上,阳光刚好很刺眼,正是大夏天,后院外面有一排搞大的杨树,上面爬满了夏蝉,蝉声此起彼伏,让佯装平静的灵珠都被叫的焦躁了一些。 老王爷不懂年轻的事情,抱着婴儿躲楼上去了,只让花妈妈去厨房泡了茶,然后还让老高立马去外面点心店买点好看的点心,不然被陆先生以为是招待不周可就不好了。 花园里面摆着一套白色的桌椅,铁质雕花,桌上还铺着一层浅蓝色的桌布,四周缀着缨络,风一吹,缨络摇摇晃晃,搭配着绿地蓝天,还有旁边放着的秋千,便很是有种悠闲的气氛了。 金小姐稍微放松了一点,对着跟在后面的陆先生说:“陆先生请坐吧,今天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陆谨发现金小姐每次看自己,好像都不会看自己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害怕,却又有些比害怕让他更加在意的东西:“无碍,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我唐突了才对。” 灵珠等陆谨坐下自己也才坐下,她无意识的捏着自己受伤的手,觉得方才被陆谨唇瓣轻轻碰过的地方一阵阵的发烫,然而她还要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对陆谨那样的举动直接忽视。 所以,现在她是该说些什么了吧? 灵珠在自己乱七八糟的完全没有条理的脑袋里面寻找自己要说的话,尽量想要保持自己主导地位,可是很快就发现,她完全找不到话题,明明面对刘老板的时候那么会说话,面对白九势的时候也很游刃有余不是吗? 灵珠才不承认自己对陆谨有心理阴影,可到头来却还是除了一些礼貌用语完全不知道怎么思考,让陆先生看出了异样。 “金小姐果然还是觉得困扰了吧,陆某还以为你上午和刘鹤那样说就是在邀请我过来做客,所以才过来,现在金小姐却是连陆某的脸都不想抬头看一眼,一定是陆某哪里做的不对了。”陆谨声音慢悠悠的,嘴上说着抱歉,语气中却丝毫没有一点儿抱歉的意思。 灵珠都被这么说了,潜意识听从陆谨的条件反射直接让她顺着陆谨的意思,慢慢抬头,然后浓密睫毛下面的黑色琉璃般的眸子颇茫然的看着陆谨,眼底倒影着陆先生儒雅的模样。 陆谨对金小姐的感觉很模糊,初见惊艳却不会有过多的感觉,后来越是回想越觉得自己以前见过的美人都让人无趣,后来发现金小姐好像每次见到自己都有点奇怪,便也有点在意,觉得慢慢的让金小姐靠近自己或许很不错,也是自己未来在天津最重要的消遣,可他还没有开始那么做,他发现的宝藏就这么被刘鹤给曝光了。 这种好像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宝一时间举世皆知,如果拿秘宝已经属于自己,那大可不必担忧,甚至他还会推波助澜,让全世界都知道那秘宝有多好,可重要的是,他也仅仅只是发现,而不是拥有。 陆谨不是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他阅历足够让他沉稳的应对很多突发情况,但独独这次,陆先生觉得自己如果不主动一点,就会失去什么,他很犹豫,却一边犹豫一边做了决定,让刘鹤帮忙联系灵珠,直截了当的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如果能用钱解决, 能做交易似的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最好不过了,陆谨喜欢简单的交易,迅速、了当、结果也最好。 可是他大概不清楚,有些东西,不是能交易得来的,他要的,也不止一个漂亮的皮囊。 “金小姐就准备这样看着我然后什么都不说吗?”陆谨很自然的把给灵珠开口的机会收了回去,好像当真是来谈生意一样说起了关于下个月电影院落成后,开幕仪式中的歌舞表演,“一般电影院开张那天,都会请人去表演,我的合作伙伴推荐金小姐,正好我和金小姐还算认识,便托人打听金小姐的意向,不知金小姐现在能否给陆某一个答案?” 灵珠当时只以为是陆谨又想要用钱或者前途让自己跟了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个……如果能帮当陆先生,当然最好了。” “是么?”陆谨看着灵珠又下意识的垂下了眼睫,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几乎把睫毛染成金色,“其实不知道金小姐有没有了解电影这个行业?” 灵珠当然了解啊,后面十年发生了什么她都知道,上辈子每周唯一自由一点的消遣就是一个人去看电影,因为陆先生虽然就是开这个的,却不喜欢看,觉得里头的默剧和娱乐都很无聊,浪费时间。 有这个时间不如再扩张一下自己的势力,好让自己在天津说一不二。 “嗯,应该还算了解。”灵珠回说。 陆谨坐的很端正,时时刻刻都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既有着成熟的魅力,又看着十分稳重年轻,除了女人太多,已经是许多小姐们愿意嫁进门的黄金单身汉了。 陆谨整理了一下袖口,对着把点心和茶一块儿端上来的花妈妈微微点头,声音很是温和的继续道:“现在国内明星是没有的,我说的不是那种在歌舞厅红起来的人,也不是因为才气在学子中出名的才女,我说的是电影,按照现在的发展来看,未来电影业会比现在发达很多,国外的卓别林不就是这样火起来的,影响力便不止是在一个城市或者某一部分人,而是全世界。” “金小姐如果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陆某愿尽绵薄之力。” “我也相信如果是金小姐的话,想要做成什么事情很容易,肯定有不少人会想要对金小姐提供帮助,但是他们不是我。” 灵珠静静的听着,慢慢就被陆谨带起了情绪,投入到谈话中,也渐渐的会思考了,但是思考的第一件事却是感慨陆谨居然这个时候就想的这么多,果然有 些人的成功并不只是因为地位,需要对比的话,随便拉一个王公贵族被宠坏的公子哥就可以看见陆谨完胜他们。 灵珠本着自己要平衡未来的白九势和陆谨,并且在其中保护自己和一家人的意思,早就已经被说服了,可是她明白天下不会有白吃的午餐,自己什么都不用坐,就陆谨付出财力物力帮助自己红起来,那怎么可能?! 精明的生意人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所以她说:“陆先生都这么说了,灵珠当然是愿意的,能有机会获得一个这样的机会,可是灵珠的福气,可是陆先生也应该是有条件的吧,不如说出来,灵珠会好好考虑。” 灵珠知道陆谨想要的是什么,但是陆谨这样的人绝对不会直白的说出来,他只会让自己意会。 “你觉得你能给我什么呢?”陆谨眯着眼睛,问。 灵珠自然是要打太极的:“灵珠赚到的钱的百分之五十都是陆先生的怎么样?” “我很有钱。” “可是这个东西不嫌多的啊,陆先生。”灵珠压住心里对陆谨那种被培养出来的服从和畏惧,立马就扭转了自己这边的颓势,她记得陆谨很喜欢躺在自己腿上看书,或者让自己念给他听,然后慢慢睡着,自己却不能动,生怕吵醒他。 灵珠忽然心里有了个主意,眼睛都亮了一下,对陆先生说:“这样吧,陆先生喜欢听书吗?” “嗯?”陆谨还没有来得及多说些什么,就看见金小姐站起来。 “陆先生跟我来。” 陆谨一个刚开始准备在天津大展拳脚,外面多的是事情等待他处理的人,推掉了一下午的预约,来灵珠这边,要的就是看看灵珠的意思。 他知道灵珠不蠢,可灵珠却始终不接自己的话,于是也打算看看这位金小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想要在他身上得到好处的如过江之鲤,但能让他这么有耐心的,这是第一个。 “去哪呢?”陆先生跟着灵珠回到小洋楼,见灵珠上楼,微妙的挑了挑眉。 灵珠则说:“陆先生现在沙发上等一下,我马上下来。”她要去书房找本故事性不是很强的书。 陆先生微微摇头,一面笑一面照做,不知道是在笑自己和平常不同还是只是单纯的开心。 他坐的地方是刚才老王爷的位置,这是一家之主的位置,但陆谨很自然的就坐上去,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目 之所及,来时看见的一地狼藉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整个公馆都安静的让陆谨满意。 ——除了这个公馆是白九势送给灵珠的以外。 白九势,陆谨知道,一个看上去人模人样,实际上却杀人不眨眼的莽夫,白九势认为那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都是没有进化好的野蛮人,他若是看不惯一个人,自己不会动手,他会一点点的折磨对方,折磨到那个人跪在自己脚边求饶,这样才是文明人的做法。 再来那个白九势和自己算是间接的有点过节,但是陆谨现在懒得和自己没有利益冲突的巡捕长对着干,更何况上次白九势把土匪窝一锅端了,打的可不是自己的脸,有的是人恨白九势恨的咬牙切齿,他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便可。 一个只是途有武力,没有脑子的当兵的,永远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陆先生自傲的认为这人不会有出息,便不放在心上,至于灵珠和白九势走的比较近,陆先生也认为是因为金小姐不得已才会如此。 有了自己这样一个选择,是个人便知道如何抉择。 陆谨等了大约一分钟,从楼上便传来了哒哒哒的脚步声。 陆先生微微侧头,抬眸便看见金小姐步履轻快的下楼,最后一节居然还是跳着下来的,甚是活泼,在加上金小姐不过二八芳华,年纪还小,哪怕本身再高冷,也还是时不时有着少女天生的甜意蔓延在空气里。 陆先生今年三十,换句话说,若是结婚的早,十四岁就成亲并第一年就有了孩子,大约也就金小姐这般岁数。 “金小姐做什么呢?”陆谨喜爱金小姐这样,也喜爱金小姐冷淡不食人间烟火,越发满意之际,说话都带着不轻易出现的纵容。 灵珠走去陆谨身边,坐在陆谨对面,端庄姝丽,翻开小说的第一页,眼也不抬,说:“我见陆先生眼下有些眼圈,大约是没有睡好,大哥每次没有睡好,都喜欢让我念书给他听,说灵珠念书的声音很适合他睡觉,所以灵珠想,若是陆先生愿意,这也可以当作是一种回报如何?” 灵珠说着,指尖点在书本的硬壳上,哒哒哒的声音便从指尖发出,随后又拿书本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仿佛是忐忑并期待的眼睛看着陆先生,等待陆先生的回应。 陆先生没有想到金小姐会有这样的提议,很是新鲜,点头说:“那现在是试听吗?” “没错。”灵珠知道陆先生这是答应了,便正式从第一页开始读 。 她选的是陆先生比较喜欢的名著《李尔王》,嗯,应该说是未来很喜欢才对……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灵珠读了十页多,心想着应该可以了,便抬头,发现坐在对面的陆先生果然朝后倒去,靠在沙发上,侧着头,像是睡着了…… 灵珠轻轻的把书本放在沙发旁边,看着安安静静的陆谨,把这人从上至下的仔细端详了一遍,当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感慨,既觉得陆先生果然没有后来那些让人害怕的强势,又没有那些让她喘不过气的压力。 很好哄的样子呢…… 自己其实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吧…… 灵珠不恨陆谨,因为上辈子都是自己的选择,但是她又埋怨对方,埋怨的毫无理由,只知道他让自己很难过,难过的哭都不会哭了…… 灵珠这么想着,顿觉自己真是摆不脱上辈子的阴影,觉得可笑,可笑之余,看着陆先生睡着后无害的样子,她鬼使神差的悄悄走过去,站在陆先生面前,弯腰,看着陆先生光洁额头前落的两缕黑发,手指尖轻轻的颤动了一下,便控制不住的想要把那两缕柔软的黑发撩开。 他们曾经亲密的很,但陆先生除了和她单纯的睡觉,和她接吻,从来没有再做过分的举动,原因……大概是因为陆先生在养她之前被不知道谁雇的杀手一枪打中了小腹,原本就比较性冷淡的陆先生从那时候起就需要吃药才能有反应,还反应很慢…… 算算时间,大约是陆先生电影院开张后,准备开赌场那段时间,赌场生意红火,惹了不要命的人的眼,推算过去,应该是两年后的样子。 沉浸在过去的灵珠回神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手差一点就要碰到陆先生的额头,她心中一紧,觉得自己傻的要命,连忙想要收回来,却没想到一下子被陆先生捉住手腕! “!”灵珠没想到陆先生居然醒了! 不,有可能这个恐怖的家伙根本就没有睡觉吧! 她找不到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便抿着唇一言不发。 陆先生轻笑的像是一声叹息,叹的灵珠耳窝发麻…… 灵珠真是恨不得自己干脆找个角落蹲着,假装自己是朵大蘑菇,也不要感受现在陆先生的视线! 灵珠就等着陆先生说些什么,可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放开了灵珠的手,灵珠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这个时候后退不久承认自己心虚? 她为什么要心虚?她也 应该像上辈子陆谨对自己那样对他才对,自己对白九势就做的挺好,没道理在陆先生这边就怂了! 于是陆先生就看着金小姐从方才可爱的小慌张瞬间冷静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一只手撑在自己旁边的沙发靠背上,一手帮自己把前额的碎发撩开,声音淡淡的,说:“陆先生睡觉的样子真是可爱呐。” 陆谨一愣,随即发觉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哦?那我道歉好不好?”陆先生温柔的说。 灵珠顺势下了台阶,抽身离开,坐回自己的位置,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以后要小心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睡觉的样子,知道吗?” 陆先生配合的道:“是是。” “说起来,时间好像不早了。”陆谨忽然看了看口袋里面的怀表,一打开,便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说,“我晚上还约了人,金小姐……” “嗯?”灵珠看着陆谨站起来,知道对方是要走了,便也站起来送客。 “金小姐太生分了,请问可以叫你灵珠吗?”陆先生一面说,一面重新戴上手套,优雅的拿起自己的手杖。 灵珠点头:“为什么不可以呢?” “那好,灵珠,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给我个答案,这是我的名片。”陆谨从口袋拿出一张小卡片,递给灵珠,上面写着陆谨的私人电话,“还有,今天我很开心,希望以后也可以悠闲的一起度过一个下午。” 灵珠看着上面的号码,正是自己上辈子记的烂熟于心的数字。 “可是陆先生,如果灵珠给的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呢?”灵珠绝对不会给陆谨想要的答案的,她不会把自己再卖给陆谨。 “不是也没有关系。”陆先生打开大门,走出屋内,踏入下午四点多的艳阳里,回头笑,“灵珠能读书给陆某听也不错,这次是读到第十一页,我记着,下次继续。” 陆先生说罢,摘下帽子了一会儿表示礼貌,随后又戴回去,背影迷人…… 灵珠才没有站在门口像个望夫石一样看着陆先生走远,她直接关了门,随后靠在门背上,怀疑这个陆谨是假的,陆先生才不会容忍任何人开他玩笑,更别说调戏了!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样挺好,对自己来说没有坏处。 灵珠思及此,把陆谨给自己的名片看了一眼,随意的丢在桌子上,走到楼上去看爹爹在做什么,并不知道她上楼后,花妈妈后 脚就到了客厅,看着那个名片许久,然后坐在客厅给某人去了个电话汇报情况。 电话那头的声音经过电流处理变得有些难以辨认,但还是能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家伙。 “什么事?”电话那头的问。 花妈妈跟做贼似的,一边警惕的看着楼上,一边小声说话:“喂,九爷啊,陆先生刚走。” “好,我知道了。” “欸,那个,九爷,你生气了吗?”花妈妈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说,“其实陆先生过来后金小姐也没做什么,就是给他念了念书,在花园的时候,我去送糕点,听见他们在说电影什么什么的,似乎也只是谈生意。” “嗯。”九爷似乎在思索什么,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现在这边比较忙,等会儿再打过来,你到时候让金小姐来接。” “好的好的。”花妈妈说罢,那边就挂掉了电话,花妈妈搓了搓手掌,觉得自己真是责任重大,但是又很有成就感。 …… 躲在金公馆对面街口,死活不知道怎么回去和七妹妹说自己旁边这个性感大姑娘是谁的世子爷看着金公馆门口一辆豪车缓缓驶开,那车从他身边过,明珩便一下子看清里面是谁,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车子直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坐在后面的大佬在抽雪茄,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看着世子,顺便打量了一下躲在世子身后的芍药,说:“金少爷早些回去吧,不要让灵珠操心了。” 说完,不等世子爷回话,车子就绝尘而去。 世子爷等车子走远了,才呸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般发泄般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让我不要叫妹妹操心!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教训我了?!还灵珠,灵珠两个字是你叫的吗,别以为有钱又长的人模狗样就可以骗爷七妹妹了!” 一想到这个家伙虽然救了七妹妹,但是和白九势差不多,肯定都是不怀好意的,居然还找到家里来,不知道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对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七妹妹都做了什么! 心里越想越慌的生怕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以外,撒腿就跑回去。 跑了几步,回头看自己买回来的芍药还站在原地,像是土包子一样没见过车子跑似的,还看着那车远去的方向:“喂!快点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对于这个害自己不知道签了什么东西,欠下三千银元债务的芍药,明珩本来很客气,但若是不听话,便语气不好 :“你别跑路了啊!说好的当牛做马,站在那儿可当不了!爷我花了银子,要是不听话,就算那家不要你了,老子也能把你卖道其他地方去!” 芍药脸都白了一下,小跑着跟上去,跑步的时候胸前波涛汹涌,煞是惹人注目。 明珩多瞧了一眼,但是也没有禽兽到当街发丨情,只是身为男人,眼睛看哪儿他可控制不住,世子爷在心里给自己辩解。 “那个、金少爷,这是你家吗?”芍药似乎很胆小,也很懂事,知道不能走在明珩的前面,就连声音都像是什么小动物,战战兢兢。 明珩带着芍药走进大铁门,顺便和守门的老高打了个招呼,老高看着他身后的芍药一脸好奇,明珩干咳了一声,没有解释,反而问:“那个谁谁谁来这里多久了?他过来干什么!?” 明珩知道那人是今天上午刘老板拉皮条的对象,但是忘记叫什么名字了,便只能用‘谁谁谁’来代替。 老高‘哦’了一声,说:“陆先生啊,他来好一会儿了,有将近三四个小时吧。” 明珩皱着眉头,‘哼’了一声,不知道想了什么,走回小洋楼里面,先让芍药进来,随便找个地方坐下,随后扯开自己的领带丢在沙发上,大步跨上楼,声音洪亮:“七妹妹!大哥回来了!” 世子爷刚要去敲七妹妹卧室的门,就听见主卧里面有人回话:“这边!” “欸好!”明珩转身便去主卧那边,进去后看见灵珠和老王爷一块儿坐在小凳子上逗摇篮里的婴儿玩,他一屁股坐在爹爹和七妹妹两人中间,坐在地上,也不嫌脏,盘腿便说,“今儿七妹妹你交代我的事情我都办好了,过不了几天把箱子里的东西当了,换成钱就可以开工,什么都是现成的,但是员工需要给时间去找靠谱的,还有管账先生也必须值得信任,最难的就是衣服款式了,七妹妹你的意思是自己设计,但是这个设计啊……似乎好像可能不是很好掌握吧。” 不想打击七妹妹自信心,想要委婉的告诉七妹妹还是直接开个简单的成衣店就好了,没有必要自己创一个品牌,那么更简单,来钱也比较快。 灵珠看着风风火火的大哥,说:“你想说我不行?” “不不、不是,大哥的意思是,七妹妹要是想做当然是会做好,但是可能会有点困难,有很多东西需要重新学习,我在刘老板那边看见他的工作室全是针线,各种图纸,唔……就是说恐怕开始比较难……” 灵珠一脸 第44章 亵渎 “说吧,你叫什么?”夜晚,用过餐,灵珠一边坐在窗边,看外面的夜景,一边头也不回的问站在自己旁边的大丫头。 芍药已经换下了从歌舞厅出来时身上穿着的布衣,穿着花妈妈拿来的下人穿的干净衣裳,对这个像是手握重权般高高在上的小姐有些害怕,但又不会太过畏缩,不像世子爷在的时候只会躲在世子爷的身后,而是清了清嗓子,说:“我叫芍药。” 灵珠不清楚芍药的来历,心里总是不太踏实,因为这人来的未免太过凑巧,刚好是自己在天津需要人手的时候,正好的家世清白,又正好不愿意回家,死活要留在金公馆照顾救命恩人。 当然了,灵珠才不是她的救命恩人,只不过是大哥非塞到她身边,灵珠不接受不行,总觉得自己若是拒绝,大哥会哭一样。 “为什么不想回家呢?又不要你钱,说实话,在我这里干活很累的,因为我不打算再请别的下人了,就一个,所以如果你想留下来,就必须做全家的卫生,洗全家的衣裳,闲暇时还要帮忙花妈妈做饭,你没有自己的时间。” 芍药使劲点头,拼命表示:“小姐你相信我吧,我真的可以,我已经不想回去了,回去谁不定还会被大哥再卖一遍,到时候恐怕就没有人来救我,我也不觉得还有今天这样的运气,能遇见少爷是芍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我想留在这里,更何况我已经答应了少爷要给他当牛做马,小姐你就成全我吧。” 说着,芍药就开始磕头,芍药比灵珠大不了几岁,要灵珠说,随随便便出去找分工作都比在自己这里好,还是说自己给的条件其实也不弱? 灵珠从没管过下人,站在芍药的立场也有点认同,却始终还是觉得不信任,信任这个东西,哪里会那么容易就得到? 灵珠点点头,似乎是认可了芍药,说:“行了,你下去吧。” 芍药小心翼翼的看着灵珠,却不能看出什么子丑寅卯,悄悄的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的出去后,就看见花妈妈喜滋滋的上楼敲门,对里头的小姐说:“金小姐,九爷电话。” 灵珠慢慢的穿鞋,应了一声,下楼后歪在沙发上,抱着电话,将听筒放在耳边,闭着眼睛说话:“喂?”说实话,灵珠今天过的匆匆忙忙,几乎快要忘掉九爷这人。 她从北平到现在,简直一刻也没有闲下来过,昨天接到九爷的电话就是知道了自己在天津出名的事情,今天又是晚上接到九爷电话, 也不知道又有什么消息值得九爷这么晚打过来。 “嗯,金小姐,今天过的怎么样?”白九势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打电话,那边很安静,只听得到水流的声音,和白九势特有的低音炮声线,或许是太过有磁性,便带着一点催眠人的感觉。 “九爷今天过的怎么样呢?”反问是拒绝过多暴露自己信息又不会得罪人的嘴有效的谈话方式,灵珠上辈子学习到的,也就是这些了。 “我啊,挺惨的,找上级汇报工作,解释为什么搞死了一堆土匪,我说是为民除害,王大帅那烟灰缸就直接摔过来了,还好我躲得快。” 灵珠笑了两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在沙发上,长发弯弯延延的顺着沙发落在地毯上,像是上好的黑色绸缎,在昏黄的高脚灯下等待被人轻轻捧起。 “九爷居然也还有害怕的人。”灵珠说。 电话那头说:“不是害怕,只不过我白九势现在是个斯文人了,不和那粗人动手。” “有多斯文?”金小姐随意的问,“对了,你打电话来,不会就为了和我随便聊聊吧?我很困了,想休息。” “当然不是随便聊聊。”白九势那边有缓慢的脚步声,“是很正经的聊,我对金小姐那可是不敢随便。” 撩人的话灵珠今天下午说的够多了,但是不是对白九势,她或许有些罪恶感,但很快就消失了,她没有必要对任何人抱有负罪感,都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你给予我恩惠,我回报以利益或者任何你想要的,就连白九势也不例外。 没有听见灵珠说话,白九势又说:“金小姐,你还在听吗?” 灵珠轻轻的‘嗯’了一声,这声带着鼻音,有些稚气与有恃无恐的娇纵。 “我听人说,今天金公馆来客人了?” “九爷倒是消息灵通。” “没有的事,只是在金小姐这边比较灵通,其他方便还是愚笨的很。”白九势慢悠悠的和灵珠说话,好像对有人强势踏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没有不满。 “九爷可不笨,我很看好九爷的,以后还要请九爷多多照顾才是。”灵珠说着客套话,客套的敷衍。 白九势这边听出灵珠的确是困了,也不挂断,偏生要继续说,但是声音又不刺耳,简直就像是在汇报自己今天一天的行程一样:“哦,对了,刚才我拿到金小姐推荐给我的泰戈尔诗集了,只不过似乎还没有‘飞鸟集’这本书,要不我先念这本给金小 姐听听?” 灵珠此时困顿不已,没有多想为什么飞鸟集没有找到,又觉白九势大概是做了功课,好容易会念了,想要在自己这里找点认同,那么顺着他的意也没什么不好:“念吧。” 白九势清了清嗓子,念道:“我不知道你怎样地唱,我的主人!我总在惊奇地静听。 你音乐的光辉照亮了世界。你音乐的气息透彻诸天。 你音乐的圣泉冲过一切阻挡的岩石,向前奔涌。 我的心渴望和你合唱,而挣扎不出一点声音。我想说话,但是言语不成歌曲,我叫不出来。 呵,你使我的心变成了你音乐那漫天大网中的俘虏,我的主人。” 九爷声音收尾,耳边是金小姐均匀的呼吸声,他嘴角勾着笑,总感觉心情平静而温馨。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的从前全是硝烟战火和尔虞我诈还有暴力、枪支,如今只剩下窗外的夏花和耳边话筒里某位高贵又傲慢的让人心疼的小姐毫无防备的呼吸。 他叫她:“晚安,我的主人。” 金小姐她睡的很熟,没有给与回应,但或许在梦里会对白九爷的朗诵点评一二,然后对着白九爷笑的眼眸如月。 …… 芍药去敲了大少爷的房门。 明珩睡的很浅,他大约对自己今天的作为后悔的要命,所以往日倒头就睡的习惯在这里不管用了,只剩下翻来覆去和一闭眼就看见的爹爹和七妹妹抛弃自己对自己失望的眼神,最后还自我脑补了配音,骂自己是个超级大傻蛋。 明珩知道现在家里可不能随便挥霍,所以除非必要,都不要花大开销的钱,他也明白自己是鲁莽了,但那真是意外,自己都后悔了,准备跑路,谁知道那叫欧阳清的那么霸道,逮着自己就进去了,按了手印,说不得还跟着自己回家来看了一下自己住在哪儿,想跑都跑不掉。 已经被自己的想象给整的严重失眠的世子爷听到房门响了,立马开门,外面站着面容姣好的芍药,芍药眨着大眼睛对他说:“少爷,小姐在下面沙发上就睡着了,怎么办啊?” 明珩虽然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但还不至于把气撒在芍药身上,那不符合他的作风,他从不会对女人太过凶恶,除了白琬和爹的两个小妾。 “行,我知道了。”明珩点点头,和芍药错身而过下楼,走到沙发旁边,高脚灯的灯光便被他差不多挡了个精光,他半蹲下来, 看着七妹妹抱着电话睡的正香,小心的把电话的话筒从七妹妹骨节很小,所以显得又软又细长的手里拿出来,刚要挂断,就听见里面居然好像还有声音。 世子爷好奇的凑到耳边,只听到里面是那个成天和自己过不去,觊觎七妹妹很久的那个白九势! “喂?醒了?”白九势以为是灵珠忽然醒来才有动静。 明珩在这边仗着白九势看不见,便摆了个嫌弃的表情,把电话果断挂掉,然后一边轻轻抱起七妹妹,一边对芍药说:“若是有人打电话一概不接,大晚上的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芍药点点头,看着明珩怀里窝着的金小姐,眼底似乎有着羡慕,羡慕的无以言表……却又不知是羡慕金小姐有这样好的大哥,还是身边总有人护着,生活无忧。 …… 把灵珠放到床上,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夜色从窗口斜进来,撒了一地清辉,他被灵珠拉住了手,这人却似乎没有睡清醒,也没什么力气,抓着明珩手腕,眼里满是落寞: “大哥……” “嗳。”明珩从没见过灵珠这样的眼神,仿佛是渴望得到救赎。 “大哥,留下来吧,别去伪满州,我很想你……我养你……” 七妹妹迷迷糊糊,不放开明珩的袖子,明珩觉得七妹妹现在真是可怜巴巴的,说:“好,我留下来留下来。”虽然他不清楚七妹妹梦到什么了,但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情吧,不过自己在七妹妹的梦里也不知道多惨,居然需要七妹妹来养着? 一头雾水的明珩就这么看着灵珠又安心闭上眼睛,看着七妹妹那简直震慑人心的恬静美貌,说:“灵珠,等以后我们站稳脚跟了,你就别和你不喜欢的人虚与委蛇了,我看着难受……” 同一时空的十年后的某天某时某刻,瘦削的世子闯进了白公馆,歇斯底里的在华丽大厅吼:【叫姓白的给我出来!我找了他十天,十天都敷衍搪塞,到底什么时候把七妹妹下葬给个好歹话啊!占着尸体算什么?!】 勤务兵已经熟悉这个成天来要人的疯子了,穿的破破烂烂不说,也不知道九爷为什么不把人轰出去,就任由他闹。 方脸的勤务兵立马下楼到地下室去通知九爷说金小姐的哥哥又来了,但也只是隔着门说话,里头传出来的声音很是低哑,不知道在说什么,方脸把耳朵贴门上都听不清,但还是感觉到了脚步声,便连忙退开。 果不其然,刚退了两步,这 精过特殊改造的门便被打开了,打开的瞬间泄出无数寒气,扑面而来。 方脸紧张的看着气势难言的九爷,完全不敢直视对方深邃的眼,低着头,背挺的笔直行礼汇报道:【大帅,金小姐的哥哥闯进来了!昨天还只是在外面乱吼乱叫,今天一不小心就跑进来……实在是……不好赶出去。】 【哦,他又在说些什么?】白九势解开身上的狐毛披风,披风顿时落在地上,露出他里面穿着的深蓝色底,白色边的军服,军靴漆黑到反光,一边把地下室的大门反锁,一边不悦的冷漠道。 方脸的勤务兵吞了吞口水,哆哆嗦嗦的学着世子的口气,说:【说您是个变态……不给金小姐入土为安。】 【哈哈。】白九势笑出声,摸着下巴,军靴踩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也这么觉得?】 【不!不是!属下不敢!】方脸勤务兵跟了白九势好几年,白九势不发疯的时候为人处世仗义痛快,但是只要一牵扯到金小姐,那就疯的没谱了,一会儿要学写字,一会儿要买电影院包场,最最疯狂的便是直截了当的和陆先生对着干,弄的很多时候都两败俱伤。 都说和气生财,可这个财在白九势和陆谨这里,怕是永远都生不了。 【陆谨那没用的家伙最近在做什么呢?】白九势收敛了笑容,他眼下一片青黑,怕是几天几夜没有好好睡觉,但却又精神饱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恐怖的精神力。 【陆家前几天派了管家过来要人,无功而返后就没有再过来了,倒是我们最近赌场和丽香院被人砸了,警局的人不敢掺和,说找不到罪魁祸首就走了,连笔录都没有记。】 【我记得陆谨现在好像还没从上海回来吧,就凭他还想和我抢?老子弄不死他。】白九势这时候走上了楼,从口袋拿出了一根香烟,点火的时候却几次因为手抖而点不起来,随即粗暴的把火柴丢到地上,可以让他缓解一点情绪的香烟也被白九势一把捏碎,随意的丢在花坛里。 这时候世子看见了白九势,几乎是怒目相视,两三步就要冲上来,无法忍受的说:【你个混蛋!】 周围守着的勤务兵都没有反应过来,结果世子当真一拳打在了白九爷的脸上,瞬间起了淤青,就在世子要打第二拳的时候,白九势捏住了世子的拳头,稍稍用力,手背便是好几根青筋暴起,一字一顿的道:【爷叫你一声世子,那是因为金小姐在乎你,现在金小姐没了,要不是她不想我动你,你以为你还能站 在这里和我说话?】 世子之前被找到的时候,实在是卑微又害怕,他畏惧白九势,羡慕白九势,也感激白九势,可是现在不了,这个魔鬼就是成心不想要七妹妹下辈子投个好胎,就想要七妹妹孤魂野鬼的在世间游荡! 世子很迷信,他相信鬼神之说,也相信人死七天必要入土的戒律。 【我、我求求你好了,九爷,你放过七妹妹吧,她死了啊。】世子开始还不懂白九势和陆先生这两个大名如雷贯耳的人和七妹妹都是什么关系,但七妹妹死后,报纸上写的东西不管真假,都足够世子明白,这些自己不在的时光,七妹妹都经历着什么,又被世人看作什么。 【嗯,我知道。】白九势把世子的拳头捏的很痛,看见世子表情都开始狰狞,才随手一推,将人推坐在地上,冷冷的垂眸,肃穆而充满仪式感的说,【这件事,不需要你提醒我。】 【你到底想对七妹妹做什么?!】世子看见报纸上把七妹妹写的跟□□似的与许多权贵有关系,看见报纸上说七妹妹是陆先生手下的高级□□,看见报纸上用最恶意的言语讽刺一个逝去的人,真是从未觉得世界这么恶心,【你想对她做什么?!她被你们祸害的还不够吗?】 世子恨所有人,此刻他的苦难都不算什么,他比较心疼妹妹,心疼这个他唯一的亲人…… 而他唯一的亲人现在尸体都不在自己这里,被一个登徒子,一个变态藏在冰窖中,也不知道会对妹妹的遗体做什么亵渎! 世子刚被推到就被三四个壮汉勤务兵给压着拖到门口。 白九势在后面远远的看着世子恨自己的眼神,没有一点儿情绪波动,但又大发慈悲般幽幽回答世子最后的问话,眼底犹如深渊,倒影着他的沦陷:【是啊,还不够。】 第45章 磕头(二更) 这几日收拾了一下金公馆里里外外后,灵珠把准备开店子的钱拿了一万银元出来给大哥,让大哥在刘老板的陪同下在北海楼租一整间店面,从装修到进货最后是招人都全权交给了大哥去决定。 灵珠觉得大哥有时候的确是会犯糊涂,但是重要的事情还是懂得分寸,毕竟大哥在爹爹身边耳濡目染那么久,就是什么都不学,也还是有个印象,在加上刘老板在一旁把控,不会有大的问题。 于是灵珠最近除了偶尔去逛逛街,在路上偶遇来访的白九势,其他也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记者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是有人打了招呼,不允许打扰她,所以金公馆门口都清静了许多。 灵珠闲不下来,闲下来便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自己,一点点的想要把她拖入自己不想去的地方,所以她现在倒还喜欢忙碌。 她不去打搅大哥的工作,让花妈妈和老高闲来无事陪着爹爹玩,顺便又雇了个奶妈专门给小弟喂奶,自己则准备好了三千块,带着芍药上街,让芍药带路去当时的歌舞厅,她得看看当时压着大哥按手印的是什么人呵…… 灵珠之前听芍药描述当时的情况就觉得不对,这简直算是强买强卖,可当着芍药的面又不好说那些话。 芍药也恨抱歉的样子,灵珠就更不会斥责。 乘坐人力车到英租界时,芍药还很犹豫,有件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金小姐,灵珠见其扭扭捏捏便知道其中还有原委没有道明,说:“你最好想起什么了都和我说,我不是去找茬的,也没那个本事,只是过去串串门,省的以后和那些败类有什么来往。” 芍药透过前额的碎发看着金小姐,金小姐话语中的游刃有余直叫芍药心生涟漪,不明白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也可以这么帅气的说出这种话。 “其实……”芍药双手紧握,放在腿上,说,“我刚去金小姐家时,和大少爷一块儿在公馆门口看见了一辆车,后来那辆车还停下来和大少爷打招呼,听少爷说,那时陆先生,我……见过陆先生。” “欸?”灵珠这倒意外起来。 “那时候我刚被卖去,陆先生就在和那儿的老板说话。” “欧阳清?” “是的,欧阳老板对陆先生很恭敬的样子,当时还问陆先生如果看上我了,就直接拿走,但是陆先生没说话就走了,欧阳老板被陆先生冷落,就把气撒在 芍药身上,让我从最底层的舞女做起……所以,芍药想说,就是……金小姐和陆先生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说不定打个电话……就没事儿了。” 灵珠没想过这层关系,但是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麻烦陆谨,如果这点小事就麻烦对方,那么自己在陆谨面前岂不是又低人一等,她不要。 有时候人争的就是这口气,她让陆谨对自己感兴趣,是因为有别的用处,那些都计算好了,贸然又去拜托,肯定就会显得自己很没用,灵珠现在还没有什么资本,却对自己未来还是很看好的,她如果连重生这么大的外挂都没有把握好,那才叫失败! “那可不是打个电话的事情。”灵珠起初还不怎么和芍药说自己的想法,后来见芍药还是很安分的,就满满会和芍药说自己是怎么想的,芍药听过后也总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个好学生,“我和陆先生也不是很熟,他还在等我打电话给他某个问题的答案,这个时候求他,不等于把自己送过去?” 芍药是穷人家的孩子,稍微往深处想,便知道灵珠说的‘把自己送过去’是什么意思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金小姐,金小姐皮肤白的像是陶瓷娃娃,眼睛在阳光底下不再黑的让人心动,而是灰蒙蒙的,像是笼罩着一层迷人的水雾,是克制的风情万种。 芍药又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是双干惯了粗活的手,骨节粗大,手掌粗糙,就连脸上也有仔细看便能看见的被冻伤的疤痕,也难怪当时陆先生完全看不上自己,原是有了金小姐这样的对比。 “你又在想什么?”灵珠见芍药脸上满是心事,随口一问,没指望芍药对自己推心置腹。 芍药也果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心事,转移话题道:“我只是很担心金小姐,万紫千红里面的欧阳清没有金小姐想的那么好说话,您现在单枪匹马的过去,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更何况……金小姐这么好看,难保那欧阳清不会有什么坏心思,不如叫上大少爷……好歹有个男人。” 灵珠听过便笑,浅笑,没有恶意:“谁说我是没有准备就去的?” “那……” 灵珠淡淡说:“我只需要坚持一会儿,如果那欧阳清识相和我道歉,我就代表大哥不追究他的责任了,如果他要为难我,不出一个小时我就会没事。” “啊?”芍药不懂。 灵珠看着芍药那一脸不明白,但还是绞尽脑汁想要搞清楚这里面因果关系的样子逗笑,凑上去 ,就在芍药耳边说话,声音轻轻浅浅:“巡捕房的人每日会给我打电话,大概就在我出门的时候,可今天我没有接,花妈妈便会代替我告诉那边我去了英租界的万紫千红。” “大哥今天和刘老板在一起,他们关系很好,刘老板每次见面都会喜欢以我的事情作为开场,但是今天大哥会和他聊到我去万紫千红帮他找场子的事情,刘老板又和我是好朋友,自然会担心我,顺便告诉他那边的陆先生。” “所以我虽然什么人都没有说,但是有的人一定会知道,我不会有事的。” 芍药鼻尖满是金小姐身上的清香,不是很腻味的香水味,她可闻不来那种奇怪的味道,但是金小姐身上的却很好闻,只不过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像加了蜂蜜的茶,又像是泡过水的栀子…… 灵珠看芍药愣愣的,以为是被自己吓到了,随后便又远离芍药的耳朵,用一种可爱的小骄傲说:“被骗了呢,我那会做那么累的事情,有人跟着我们的,你放心吧,我一出门,就有人知道我去哪儿了。” 芍药才不是被吓到,她甚至觉得这样的金小姐简直厉害的让人折服,玩弄那些恶心的男人于鼓掌,多好? 灵珠没有注意芍药的心里变化,也注意不了,原本芍药就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可有可无,有她就不用单独再请下人,没她也不过是再费事让老高介绍一下有没有过来做工的女孩子,唯一不同的,只有前者的代价比后者贵了一间四合院。 …… “詹姆士,听说你现在和刚来天津的那位陆家公子打得火热啊。”欧阳清和詹姆士是好几年的生意伙伴,前者实在是精明绝顶,后者狡猾,一件对方便合胃口的很,在一起开了好几桩一次性买卖,赚的嘴都能笑歪了。 詹姆士是法国人,但是却住在英国很多年,后来跟着传教士一块儿东渡,先去了日本再来了中国,眼见打开国门的中国简直犹如一片宝地,看准了天津就在此落脚。 詹姆士和老传教士交情匪浅,但是两人观念实在不同,到了中国就渐行渐远,传教士游走在中国各地,穷困潦倒,上次一见面,詹姆士还看见老传教士收养了十几个乞丐。 他呢,在天津见风使舵,风生水起,自己开的妓丨院那是每个姑娘自己都先尝过一遍再让她们替自己赚钱,在贫民区开了家大烟馆,这个更是暴利,至于因为抽大烟死掉的那些人,詹姆士是不会理会的,这个世道,他要是像传教士那样活着,得多累啊,还是现在好。 “什么打得火热,那陆谨可不好我这口,我也吃不了他,只不过是生意上经常来往罢了。”詹姆士说完,突然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蓝色的眼睛一片阴霾,“不过说真的,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他,日本人邀请,他就去,我做席,他就说看看再说,更何况我先发现了个绝好的苗子,也被他截了,说是要捧,可那漂亮的小丫头架子大的很呐,话也不回一个,陆谨看着厉害,实际上我觉得他一点儿都不中用,要是我,直接绑了来,弄到床上再说,女人都是那样,之前抵死反抗,之后就晓得我的好了……” 欧阳清也笑,摇着头喝了口茶,说:“詹姆士果然还是你比较痛快。” 蓝眼睛的詹姆士哈哈大笑,黄牙齿和他白色的皮肤对比起来,煞是让人嫌恶,但欧阳清却见怪不怪。 两人就黑发女人和金发女人的好处各自发表了一番言论,言语之间口无遮拦的说自己上过最好的是哪个妓丨院的姑娘,甚至还相互攀比看谁经历的多。 当两人大下午就搂着歌舞厅后台伴舞喝的酩酊大醉时,外面高大的打手顶着光头进来,憨厚的脸被大太阳晒的通红,说:“大哥,外头进来两个姑娘。” 詹姆士正把手放在坐在自己腿上的舞女的屁股上,脸埋在舞女的胸上,啃的陶醉不已,听到这话,来了兴趣,说:“欧阳,你这是又来了两个小白兔准备跳进火坑呢?” 欧阳清比詹姆士斯文一些,只是搂着擦了不知道多少粉的舞女捏着对方的腰:“什么叫做火坑,我这可是天津数一数二的歌舞厅,红玫瑰和蔷薇可都是我这里捧起来的。” 蔷薇便是詹姆士当时刚接待陆先生时送给陆先生的女伴,结果蔷薇只陪了陆先生一晚上就被送了回来。 “行行行,不说这些,难得赶巧,我帮你一起去物色物色那两个姑娘。” “走!” 万紫千红的舞女大都是比妓院更高级一点的陪酒,要是给得起钱,那么也陪什么的都有,就算最开始不愿意,后来也就妥协了。 欧阳清做这一行不说见过的美人数之不尽,但一两百出众的还是有的,可一走出包厢,他就懵了,脚步都是一顿,更别提詹姆士,这些天已经把当初报纸上那让自己念念不忘的小姐图片剪下来放在随处可见的地方,看着看着来了性致,便去自己开的妓丨院泻火。 要詹姆士说,就这种看着有一股子别扭劲儿,高冷的女人才玩起来爽快!她打你,尖叫,哭 ,都只是一种另类的让他更加兴奋的催化剂! “看看啊!这不是那位报纸上的模特?刘鹤那小子打死都不告诉我,现在却还是见到了,实在是有缘的很。”詹姆士不懂中国文化,学了一两个考究的词就喜欢说,“三生有幸啊。” 欧阳清也记起来那两个姑娘,一个是前儿才从自己这里被个大傻蛋买走的不听话的丫头,另一个是最近很是轰动的一品馆神秘模特。 虽然后来被人发现是从北平来的金家小姐,但是完全没有后续的报道,好像就这么一下子出现,又一下子消失在众人视野。 “这……金小姐吧,幸会幸会。”欧阳清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好应对这个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来头很大的金小姐,反正据传闻这金小姐可不一般,在北平沦陷为地狱的时候,带着全家跑了出来,现在又搭上了刘鹤,看样子就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也不知道金小姐大下午来鄙人这边有何贵干?” 灵珠看着那两个醉醺醺的男人就本能的厌恶,喝酒不是不好,但是酒品很能反应一个人的自制力,陆谨就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喝醉,这就是区别。 “不是有何贵干,而是还债啊,欧阳老板。”灵珠从精致的手袋里掏出一张三千元的银票,直接放在桌子上,声音‘啪’的一声。 詹姆士一屁股坐在大堂的舞台边儿上,弄坏了一个灯泡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不悦的对欧阳清说:“欧阳兄,你什么时候居然和金小姐见过,她还欠你钱?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收什么钱啊!” 詹姆士说着,就又从舞台上下来,步履轻浮的走到灵珠面前,灵珠没有半分后退的意思,但却悄悄屏住呼吸。 “金小姐可是叫我好找啊,你不知道,见了你后,我看谁都觉得没有感觉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詹姆士说着,双手就要搂上灵珠的腰,灵珠嫌恶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能冒出来,却强忍着,一脚踩在詹姆士的鞋子上,还狠狠的碾压着那鞋子转了转脚尖,然后伸手推开詹姆士。 詹姆士‘哎哟’一声,随后摔倒在地上,这倒是让詹姆士清醒了一点,立马又爬起来,满脑袋都是要教训这个不听话的金小姐!要让她好看!知道自己的厉害! 灵珠看着詹姆士眼神不对劲,心中终于有点害怕了,对着尚有理智的欧阳清说:“欧阳老板,灵珠这次来不过就是帮大哥还钱,你把欠条还给我就是了,放这种狗出来吓唬人做什么?” 欧阳清没有辩解,他潜意识 希望詹姆士能够闹大一点,最好能由詹姆士开头把这个高岭之花般的金小姐给摘了,自己说不定还能顺便得到点儿好处,毕竟要是放出消息,火爆一时的一品馆顶级模特金小姐现在万紫千红挡舞女,那生意就更不必说了吧! 灵珠见欧阳清明摆着不想管詹姆士,而詹姆士比灵珠高整整一个头,接近灵珠的时候浑身酒气冲天,也几乎将灵珠笼罩在他的阴影中,灵珠情急之下,左右看了看,正想要举起凳子砸过去,却有人比自己手更快,只见芍药力大无穷般砸了两把铁质椅子,随后拉着灵珠就要跑! 詹姆士被砸的头破血流,惨叫出声:“该死!给我捉住打的半死然后一个赏给你们,另一个绑去地下室,我要亲自让她明白女人就不该违抗男人!” “砰!”的一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枪声响起,詹姆士愣了一秒,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惊恐的发现手上全是鲜血。 而破了个洞的窗户外面有人影走动,不过两秒,那人影便缓慢的从大门走进来,说:“说说看,要让谁好看啊?嗯?”身后跟着无数手下的军爷白九势一脚踹倒詹姆士,脚踩在詹姆士背上,将詹姆士的上身踩的贴近地面,冷漠的声音几乎让人感到恐惧,“给你七格格磕头吧,这样我或许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第46章 似狼 万紫千□□舞厅门口围观了许多人。 里面爆发出的枪声顿时让周边的小贩和车夫看热闹似的探头探脑,但是却又没有一个人胆敢进去。 送灵珠和芍药两个姑娘进去的车夫担心的看着里面,身上汗流浃背,用挂在脖子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热汗,觉得不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真是过意不去。 车夫虽然穷,但是遵纪守法,从未做过对不起良心的事情,这回那两个姑娘若是有事,车夫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赤着脚,丢下自己的人力车就要冲进去看看,可却直接被守在门口的巡捕拦下。 巡捕身后背着枪,手臂一挡,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呢!我们长官在里面处理公务,任何人,不得入内!” 车夫不敢和当官的对上,心有不甘,转了一圈,走到歌舞厅侧面,偷偷透过窗户,看见里面更是不少巡捕,一堆人围着一个下跪的外国人,看起来煞是奇怪,但是他瞧了半天都没有看见那两个小姐,想必应该是被救了才对。 车夫放下心,松了口气,回到歌舞厅的大门,拉起自己的人力车就等在一旁,那金小姐给了自己十个铜板让自己拉个来回,他自然要等。 车夫坐在人力车的脚踏板上,用帽子扇了扇风,无意间发现对面马路边停着一辆轿车,轿车里面的人物不知道,但是光是这车就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有钱都不一定好使。 车夫多看了两眼,生怕让车内的人发现自己在看,唐突人家,说不得还回让贵人不满,遇上不讲理的人,那就遭了,于是连忙低头不再冒犯。 可没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个司机,径直朝车夫这里走来,穿的笔挺的西装,表情严肃,对车夫说:“喂、没错,就是你,过来一下,我们爷有话问你。” 车夫心下一紧,生怕是自己刚才乱看乱瞟惹的祸,紧张兮兮的跟着司机走去轿车旁边。 后座车窗缓慢的摇下来,只见里头坐着的是位气场沉稳优雅的男人,黑发不像他这么硬邦邦杵在头上,而是柔顺的睡着,有的落在眼角,看向他的时候,那双眼简直能将人心看透似的,车夫被震慑了一下,连忙结结巴巴的说:“这、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陆先生看着这个车夫许久了,这人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在乎里面发生了什么,所以上蹿下跳到处走,就想要进去,后来去了旁边,再回来就不着急了,应该是看见 了里面现在是什么场景才会如此。 陆谨不再看车夫,反而是看着车前方,双手上薄薄的白色手套有些微的汗水,他暂时完全感受不到,只问:“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啊?”车夫一脸茫然,但是他没有得到陆先生进一步的解释,只好在脑袋里面拼命想这位爷叫自己过来到底是想要知道什么,一面苦皱着一张脸,一面绞尽脑汁,随后突然灵光一现,说,“哦!爷是想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是吗?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是刚才看了看,发现里面一群军爷叫一个外国人下跪呢!” “之前我送进去了两个姑娘,是从金公馆出来的,本来我就绝的两个姑娘来这个地方不太好,但是想想又是大下午,应该没有什么事会发生才对,毕竟金小姐还叫我等她出来后拉她回去,谁知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冲来了二十多个巡捕,带头的那个军爷气势汹汹,没有人敢靠近来着,后来就听见了枪响,我在侧面没有看见金小姐,想必是被军爷救了吧……” “那个……爷您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陆先生睫毛微微垂了下去,好像是放心了的样子,随后平静的说:“给他一块。” 前面的司机立马就从口袋里面拿出一元银元,从窗户递过去。 车夫接过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随随便便回话就又有了赏钱,在此之前他遇见的有钱人可都抠门的要死啊! “还愣着干什么?!走走走。”司机看车夫那傻样就觉得无语,赶紧打发了,回头问陆谨说,“陆先生,我们现在做什么?” 司机是十分钟前紧急接到要出门的消息的,当时他还正在给车子擦灰,擦了一半,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收拾,陆先生就已经从大门出来,身后跟着三四个保镖,看了他一眼,说:【动作快,去万紫千红】。 司机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等知道金小姐也在万紫千红的时候,就立马明白了:女人的事儿呗。 “陆先生?”发现陆先生没有回话,司机又小声的喊了一遍。 陆谨这才说:“回去。” “嗳!”司机知道金小姐,现在天津谁不知道金小姐?这个从北平逃难似的出来,但是一来就上了报纸头条的美人,如果不是九爷和他家先生前后护着,这么出风头的无依无靠落魄贵族格格,不被人拐到歌舞厅去陪酒,就是被有钱人当作外室养了。 司机跟着陆先生好几年,是军队里出来的,陆将军本人还是 很喜欢这个头脑手段都有的侄子,所以有什么优惠政策或者好处也都想着这个侄子,但是唯独有一点,让陆将军很是不满,因为陆谨完全没有想过要结婚,不结婚也不要孩子,不知道什么毛病。 司机这种职业,就是跟着主子到处跑,因为去哪里司机都知道,所以做司机的人,都是心腹,作为心腹,司机见过陆先生的许多女伴,无一例外都是洋气又懂事儿的,从远一点儿的名媛,再到世家小姐,最后是歌星,每一个都无不觊觎着陆太太这样的身份。 可陆先生似乎很讨厌被约束,掌控欲也是说不清的强大,司机想,如果有那么一个女人让陆先生想要娶回家,这个人肯定听话的不得了,既漂亮又听话,说一不二,就像是寄生在陆先生身上的小植物,一离开就能死的那种。 但司机现在觉得自己好像错了,一个活生生的金小姐让从来没有慌张过的陆先生头一回这么没有以往的淡定,这对喜欢把所有事情都掌控在手心,包括自己欲望和情绪也都必须克制的陆先生来说,金小姐大概是陆先生最无法定义放在哪个位置的人了。 陆谨发现司机好几次从后视镜看自己,便眼神冷漠的看过去,司机立马就不再胡思乱想,认真开车。 而陆先生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出汗了,便捏着指尖将手套摘下,丢在一旁。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不知道想了什么,说:“今天是几号了?” 司机连忙回答:“八月八了。” “星野将军带着妻儿来这边了,十号的舞会,还没有准备礼物,让苗东准备个好一点的。” “知道了。”司机说完,又问,“这次舞会陆先生是让蔷薇小姐陪还是……” 陆谨闭上眼睛,朝后靠在车座背上,仿佛是在放松,声音却一点不减冷漠:“开好你的车。” “是是。”司机闭嘴,但也知道陆先生这是不想要蔷薇陪了,应该是想找金小姐,这金小姐平时不怎么打扮的样子,不会浓妆艳抹,也不会穿的特别华丽,但就那么简简单单的服饰,便让人眼前一亮,若是好好收拾一番,就像报纸上那样弄,带去舞会,那肯定要惊艳全场的啊! 只不过司机觉得金小姐不是很喜欢自家陆先生,陆先生现在是一头热,还完全没有减退的意思,迟早得被那看起来还是很聪慧的金小姐玩的团团转。 更何况司机知道,这金小姐和白九势走的近,要去舞会也是跟着白九势去…… 可也不对,只要是陆先生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司机对这点还是很有信心,只是不知道陆先生这回会怎么做了。 另一边。 灵珠在收到欧阳清递过来的欠条后,就看见欠条上面的确是只有大哥的手印,随后将欠条撕掉,还给欧阳清,说:“也就我大哥胆小,不敢和你计较,但是以后若是看见我大哥了,最好走远一点,不要再去祸害他,知道吗?” 欧阳清看了一眼旁边的军爷,缩着脑袋连连点头,眼底却很是不服气。 灵珠知道欧阳清也是个体面人,这次场子都被白九势砸了,肯定气不顺,现在一时的点头哈腰都是因为现在情势对他不利,等自己和白九势走了,这人肯定会找人想法子把面子给找回来! 都这样了,自己再让欧阳清道歉肯定会让他更加嫉恨,便也不说什么,转身扯了扯白九势的袖子说:“走了,别闹了。” 白九势摆了摆手,说:“行了,收队!” 那些当兵的便立马站直,拍成一队走出去,正当灵珠喊了一声‘芍药’,让芍药跟着自己也一块儿出去,灵珠却被白九势挡住了路,一个没注意,就撞到了对方怀里,看上去像是再主动投怀送抱。 灵珠被白九势搂着,前者没有反抗,后者严肃,不像往日对灵珠那样笑的肆意邪气:“金小姐真是让人不省心,你知道如果我没有来你会怎么样么?” 灵珠眨了眨眼睛,没被这人吓到,但是承认错误还是很有必要的:“我知道啊……” “知道为什么还来?你那大哥原来这么没用么?居然让妹妹过来帮自己处理这些事情?” “我是说我知道我会没事……” “这么笃定?”白九势不放开灵珠,这人在自己这里胆子大没有问题,自己也早便知道灵珠的性子,可是现在看来果然放灵珠出去实在是危险,完全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处境。 “对啊,你看你现在不是在么?”灵珠说完,又道,“很多人看着呢,你放手,听话。” 白九势抬眸,就看见看着自己这边的脸色惨白捂着小腹的詹姆士,和与詹姆士说悄悄话的欧阳清这两个醉鬼,而后又低头看了看安安静静待在自己怀里的金小姐,随后眼眸一暗,将人横抱起来,走出歌舞厅,一边走一边说:“既然金小姐害怕被人看,那么今天的惩罚就是让更多的人看看,你到底是谁的人!” 灵 珠眼前一晃,就当真是被抱着走了出去,外面一堆围观群众,灵珠才不是害怕被人看,反而觉得这样借着惩罚宣誓主权的举动既可爱又不让她觉得不舒服。 白九势比上辈子更加真实的介入她的人生,这一次的白九势,不是灵珠以为的和陆先生斗气,也不是像陆先生那样为了摆在身边好看,他让她感觉到更多的感情,也真真切切的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从始至终就没有控制到白九势,反而是白九势总迁就自己,完全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他的。 白九势了解金小姐,这人看着似乎什么都无所畏惧,其实也很胆小,还特别有自尊心,有野心的可爱,又为之愿意付出任何东西,勇往直前的叫他完全放不下心。 这次惩罚白九势是想要看看金小姐会不会害羞,毕竟每次自己被调戏都是在单独的情况下,这么多人,金小姐肯定受不了,然后就会记得自己对她说的话,接过白九势低头,就看见金小姐在自己怀里坦然若之,既不害羞也没有其他反应。 “愣着干什么?送我去那棵树下的人力车那儿。”金小姐淡淡的说。 白九势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把人抱过去,放在车上,刚想要说什么,就听见金小姐道:“这回,多谢,教训我也记住了,下回去哪儿都自己和你说,不必让你的探子来回打报告了。” 白九势笑:“你都知道?” 灵珠挑眉,她什么不知道?外头两个探子,家里的花妈妈也给白九势报信,自己什么时候出去白九势和陆谨都知道。 “那金小姐,别让白某担心了好不好?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或许是金小姐不喜欢的事情呢。”白九势捏着灵珠的手,喜爱极了灵珠这双柔柔软软的手,比看起来要有肉。 “没关系,白九爷自然是为了灵珠好,灵珠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这可是你说的。”白九势勾着嘴角,笑说,“我现在就去把陆谨给杀了,免得他总是骚扰金小姐怎么样?” 灵珠从没有瞒着谁自己和陆谨有来往,所以白九势知道没什么大不了,她还就是要让九爷知道,反之,自己和白九势的关系只要有心人,大概都能查得出来,只不过让这两个人现在就对上也太早了。 于是灵珠只是看着白九势,简直觉得白九势现在的眼神认真的吓人,好像根本就不是玩笑,斟酌措辞,说:“陆先生那样的人,怎么会骚扰灵珠呢?九爷你多虑了。” “是么,我多 虑了啊……”白九势说着,又给了车夫一个银元,看着灵珠,说,“金小姐早回吧,好好歇息,晚上白某还给你读诗。” “那自然再好不过。”灵珠让芍药也上来,挨着自己坐,并对着白九势微微点头,让车夫拉着自己走远。 白九势在灵珠离开后,就看着那人力车的背影站了很久,等有医院的医生护士呼呼啦啦一堆人进去歌舞厅给詹姆士治疗枪伤,白九势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一口,站在树影下,冷淡的看着这整个歌舞厅,一边吐出白色的烟雾,一边看着歌舞厅在炎炎烈日的热浪空气中扭曲。 等抽完烟,白九势将烟头丢在地上,踩了踩,上马,准备回巡捕房,准备随便敷衍着把这次在歌舞厅打了外国的事情也糊弄过去,可走了一半,就发现在茶楼和刘老板混在一起喝茶听戏的世子…… 看见刘鹤,白九势心里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句话:刘鹤与陆谨是一拨的。 所以世子和刘鹤走这么近做什么? 白九势倒要看看这个没用的世子爷和刘鹤混在一起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帮着刘鹤把灵珠送给陆谨?! 对世子完全没有好感的白九势不介意用很多不好的念头把世子爷想的很烂,因为世子本来就是个烂人…… 白九势动作利落的下马,带着一身□□味,走进茶馆,揪着在那儿嘻嘻哈哈说话的世子就摔在地上,然后一手掐着世子的脖子,说:“现在,滚回家去,别让我看见你。” “唔……”世子双手捏住白九势的手臂,在手臂上抓出不少指甲印,瞪大了眼睛,愤恨不解的看着白九势,嘶哑的回说,“老子在外面……管你什么事?!” “我刚去歌舞厅把金小姐救出来,你说呢?”白九势真是觉得不解,为什么金小姐会有这么没用的大哥,还老师护着,要不是这个废柴倒是真心对金小姐好,当初见面的第一天,白九势就直接把人丢在土匪窝不管了! “什么?!”世子爷今天其实完全不知道七妹妹出去给自己还账去了,他心里虽然记着这件事,但总觉得还没有人催,就可以拖一拖,因为现在花钱的地方不少,总得先把服装店建立起来才是。 他用力推开压制着自己的白九势,猛的翻身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看了一眼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刘鹤,说:“我先回家一趟。” 刘鹤点点头,目送金少爷离开后,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也准备走了,毕竟他可不想在这里和白九势一块儿 喝茶,这人和陆先生不对付来着…… 走前,刘鹤正巧从白九势面前路过,白九爷双手交叉抱臂,声音低低的,说:“替我向你们陆先生问好。” 刘鹤头皮有些发麻,点点头,总以为白九爷还得说些什么,结果人家就这么走了,跨马而上,不一会儿就连影儿都看不见了…… …… 1927年八月六号,晚。 金明珩伙同一众海盗窜进了天津五大道,在人间赌场爆炸的时候,撬开了白公馆的地下室,一入眼,看见的便是满目冰霜和正中央一个大棺材。 他走过去,手中的枪被他捏的很紧,走到棺材旁边,看见的是那死了大半年的七妹妹。 七妹妹被藏在冰窖里,浑身冻的铺满白霜,穿着漂亮的雪白的长裙,像是属于冰雪的爱人。 金明珩终于笑了一下,牵着七妹妹的手,说:【哥哥来救你了,别怕。】 没有人回答。 金明珩一鼓作气的把已经干瘦的和生前相比还是很有区别的七妹妹背起来,但是由于七妹妹无法用手抱住他的脖颈,只好改为将人扛在肩上。 其他同伙则是撑着白九爷在处理爆炸事件时将白公馆里面的下人杀光,并抢劫一空。 来到空地上,海盗头子拍着金明珩的肩膀说:【你这扛的什么啊,不拿点儿值钱的东西?】 金明珩在这大半年里黑瘦了不少,眼神也不再如从前软弱,他知道软弱换来的不是怜悯,而是挨打:【不要了,你们多拿点儿吧,这是一锤子买卖,就此不见。】 那海盗头子爽朗笑着说:【别啊,我看你是个好的,踩点、制定计划、安排人手,很适合做我的副船长,以后大家干一票换个地方,保准一点儿都不约束,我们会是最强的海盗!】 金明珩没有答应,他说:【我还有事情在这里没有结束,如果结束了,说不定会去吧,明天六点前如果我没有去港口,你们就先走。】 船长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不再多说什么,招呼所有水手把东西都放到车子上,便一堆人又悄悄跑走,顺带把金明珩也带到了后山地界。 金明珩在后山下车,找到之前就准备好的风水宝地,把七妹妹放进棺材里面,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看着那木牌和东方渐渐染红的朝阳,突然就泪流满面起来,他如此的孤家寡人,心怀仇恨,但是把七妹妹偷回来后,仇恨也不足以给他继续活下来的 力量了…… 他似乎忽然能理解七妹妹很久以前看见自己后,那种绝处逢生的喜悦,那就好像是孤独被阳光劈开,露出了软弱的内在,没有朋友没有自己生活,永远被陆谨掌控在手心里的七妹妹只有自己了呢…… 金明珩默默的把棺材盖盖上再一点点的把土掩盖在上面,他一边埋一边觉得自己做的好不够多,还不够好,简直恨自己这么晚才懂得成长和保护别人,如果他的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七妹妹以前那么傻,被个姨太太左右,那么害怕,却还是一个人等了十年家人团聚,那么孤独,身边的男人都是玩弄人的混蛋,那么善良,死的时候,都在想着他这个没有为她做过什么的大哥。 金明珩想着想着,被夏风吹过乱糟糟的头发,他看着东方的太阳把阳光落在七妹妹墓地,看着那木牌上面七妹妹的名字,忽而觉得这么写不太好,于是找了块儿尖利的石头,在爱新觉罗·灵珠之墓的旁边加了一列字:和爱新觉罗·明珩。 这样,七妹妹就不会觉得孤单了吧…… 金明珩看着那木牌笑,可他许久不会笑了,样子看起来便奇怪的紧。 他捏着那块儿石头,一路继续上山,等站到山顶太阳也已经完全从沉睡状态变为清醒,耀眼的让人无法直视。 金明珩站的高,朝右边,便能看见天津城内风云依旧,他金明珩哪怕让白九势摔了一个跟斗,也不过是过几日就被人遗忘的家伙。 在天津,权贵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穷人们该讨生活还是得出门讨生活,他在乎的人也全都不在了,无牵无挂,只有地府里面有人在等他。 在人间滞留了大半年的七妹妹或许会坐在奈何桥上等他,看见他后,会臭骂自己一顿,说他鲁莽又不爱惜生命。 但是没关系,他不在乎。 七妹妹生过气后或许会抱住自己,扑到自己怀里,哭的无声,然后说【哥哥,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妹吧。】 【那是当然的啊。】金明珩闭上眼,双手大张,仿佛在黑暗中看见自己的七妹妹和爹爹在前面等自己,他一边笑一边走上前,然后脚下一空,坠落! …… 1916年八月六号,傍晚。 世子爷心慌慌的回了金公馆,一会到家里,就看见爹爹和七妹妹还有自己找回来的芍药都坐在客厅说话,旁边的奶娘抱着小弟哄他玩,看见他风风火火的回来, 便把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世子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他走过去,坐在七妹妹身边,芍药就给他倒茶,他观察了一下七妹妹和爹爹的表情,感觉家里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太平的很。 老王爷丢了颗枣子在世子身上,说:“干嘛呢?一副发生了什么事似的,是不是珠儿交给你的事情,你又给我办砸了?” 世子摇头,回话说:“怎么可能?我是谁啊?我现在也好歹是个老板了,出门在外别人都那么叫。” 老王爷笑:“还不是因为你跟着哪个刘老板,我听珠儿说,那人在天津很吃得开,你不要得罪人家啊。” “知道。”世子静不下心来,脖子上还总残留着被掐的窒息感,他抿着唇,看向一旁的芍药,芍药也在看他,发现他的视线后才慌忙收回去,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世子心中一动,站起来说:“对了,芍药,我昨□□服你给我洗了没有?” 芍药每次上午就会把衣服全部洗完,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嗯。” “糟了!我衣服口袋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世子佯装着急,急忙拽着芍药酒往后院跑,到了后院,世子就把压在双臂间,表情凝重的对芍药说,“今天下午你和七妹妹去哪儿了?” 芍药还是第一次看世子这么紧张,但又因为被世子困在双臂间,挨的太近,有些不适,脸红着说:“金小姐叫我不要告诉你的……” “是去找哪个欧阳清了?” “唔……”芍药抿着唇,偷偷看了一眼世子,发现世子真的很在乎这件事,不说不行的样子,便小声道,“小姐觉得少爷你可能不会想再回去一趟,所以就去准备自己过去看看是谁在欺负你,只不过没想到那两个人居然喝醉了,和醉鬼是没办法谈话,更别提小姐那样好看,还被轻薄了,好在小姐还是很厉害的,都算准了会有人来救我们。” “谁?”世子皱着眉头,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充满愧疚,一边觉得七妹妹虽然相信自己,却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厉害吧,不然也不会想着自己去做这种有危险系数的事情,“还有,什么两个人?除了欧阳清还有谁?谁去救的七妹?” 芍药说:“一个外国人,但是不知道是谁……我觉得外国人都长一样的。救了小姐的是巡捕长,可威风了,来的时候一枪就打在哪个外国人的小腹上,后来还让他给小姐磕头呢。” “然后呢?”世子听着听着,就知 第47章 变故 陆家汽车缓缓驶入和平饭店里,门口的服务员急忙上前帮忙上前开门,陆先生便从车内下来,款款入内。 饭店里面金碧辉煌,觥筹交错,放着优雅的爵士乐,陆先生随意的看了一眼大堂的宾客满座,而后慢悠悠的上楼,去了包间。 包厢里已然有人等待,金发碧眼的服务生笑脸相迎的同时总忍不住看陆先生身后跟着的司机,那司机长着一张圆脸,好像年纪很笑,却力气很大,手中提着两个巨大的箱子也不见气喘。 包厢里坐着的是三四个老成持重的中年男人,他们有的很胖,穿着绸缎衣裳,有的高瘦阴沉,留着山羊胡,见到陆谨后无不有着一种刻意表现出来的自大,好像是看见一个出头鸟,明明害怕被超过,却又死活不承认,摆着架子幻想这还是自己的时代。 “王叔、聂老板、安老板,初次见面,一点薄礼,不成敬意。”陆谨弯着他的狐狸眼,嘴上说的很是谦逊,摆摆手,身后的司机就将两个大箱子直接摆上了桌子并立马打开。 金发碧眼的服务生站在一旁差点儿没被闪瞎了眼! 只见两箱黄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放在桌子上,在场坐着的人没有谁不是有钱人,可是这么重的分量被陆谨随随便便的送人,到底还是吃了一惊! 众位在座不愿意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纷纷掩去吃惊的表情,山羊胡的安老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快人快语的说:“陆小子既然叫我一声安叔,就不必这么客气,只说叫大家来到底想干什么吧,我好歹和你陆叔叔有过交道,只要不是特别难的事情,自然会帮忙。” 陆谨坐在椅子上,他没有摘下手套,微微往后靠,双腿交叠的翘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神情平静,却又好像不怀好意:“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我陆谨未来还要在天津发展,提前和几位前辈说说话也是应该的,我向来觉得做生意,当然是和气生财,只有大家都一条心,才能让天津变得更加繁华,你们说是不是?” 聂老板最近在赌场输的昏天黑地,看见那一箱箱的金子就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陆谨懂事。 “那是自然的,陆先生要来天津,带来不少资源,以后一块儿合作,不要乱来,大家都要钱赚不是?”聂老板向着陆谨说话,可以说是十分没有原则了。 “我也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听说有人最近好像在天津乱来,让几位前辈损失不少。”陆谨微笑,点出了今日 的主题。 脑袋总是弯弯绕的王老板立马就反应过来陆谨今天肯定不止是给他们送钱,应该是想要合伙把某个人给整下去:“陆先生是说白九势?” 陆谨但笑不语。 聂老板则听到白九势的名字就气的牙痒痒,他和法国人詹姆士关系不错,两人合伙走丨私大烟,大赚,现在詹姆士躺在医院,知道自己断子绝孙以后都不举了,就跟疯了一样,现在生意都没得做,所以他才最近资金困难。 “人称九爷,战场上是这个。”王老板继续说,顺便伸出大拇指,“但是得罪了上头,现在过来做没什么用的巡捕头子,手底下兵不少,但是没钱没货没生意,闹了好几场大戏,听说都是为了一个金小姐。” “本来感觉会是个在天津也有一番作为的人,谁知道为了个女人就这么乱来,不成气候。”王老板把自己对白九势的感觉说的很详细,“做事完全不顾后果,只图一时爽快,他来这边也不过一个月,现在把天津不少大大小小的帮丨派和生意人都得罪了,迟早得倒霉。” “没错,要不是现在看在他忙着整顿巡捕房,没有和那些大帮丨派抢地盘,手底下人手真是比较多,比较有势力,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聂老板附和。 “不过那金小姐的确是个祸水了。”聂老板想起之前在报纸上看见的照片,当真也是迷的不行,“陆小子你不会也是想要抱得美人归吧,才想找我们对付白九势?” 陆先生神情不变,不动声色的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愫,说:“怎么会,我陆某向来只想大局,是白九势太不给大家做脸,要是等他再待段时间,说不定直接武丨统天津赌场也不一定,他可不像我,喜欢合作。” 这样令人醉生梦死的城市,夜晚最得人心的便是歌舞厅与赌场、妓院,这三大支柱完全可以说是暴利,如果垄断,那么再天津基本上就说一不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安老板喝了口茶,说:“陆先生也真是太不小心了,我们这边有三个人,你只送两个人见面礼么?”他像是岔开话题。 可陆谨却明白这是答应自己的提议了:“当然没有,只不过小丁只有两只手,拿不了三箱,还有一箱在车上,我可以让人送到您府上去。” 安老板点点头,站起来,不准备留下来吃饭,说:“陆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以后若是还合作,能这么大方就好了。” 陆谨眯着他的狐狸眼,笑道:“那自然应该如此。 ” 另外两人见安老板是答应了,非常意动,与其任由一个无法掌控的疯子壮大,还不如和上来就示好的文明人合作,纷纷表示同意,随后也站起来离开,顺便把两个箱子拿走了。 包厢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就只剩下陆谨一个人。 他让司机出去,一个人点了两个菜,吃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一如既往的温和儒雅,好像方才讨论要毁掉一个人的,根本不是他。 陆先生上车准备回公馆,司机小丁又担心陆先生没有舞伴,明天就是星野将军的舞会,到现在都没有联系任何人,也不知道陆先生在想什么,像陆先生这样的体面人,如果没有带女伴过去,是很有失体统的,说了是舞会,大家都会跳舞,他一个人过去是想要抢别人的舞伴吗? 小丁这些疑问自然没有能问出口,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陆谨不仅喜欢抢,还喜欢独占,他要一个人,一个中意的人,让他觉得与众不同的人,一个带出去便能收到万众瞩目的人,而那个人,只有自己才配得上。 野心,不管是谁都有,更何况陆谨,他在车内看着天津路边风景,路过繁华地带的那些商铺,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脑袋里面有着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 陆先生看着看着,就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意。 他是喜欢合作,更喜欢合作后就吞掉对方,一点余地都不留! …… 八月八号转眼便到。 金小姐这天起的很早,虽然昨天晚上自己在电话里和九爷说的很晚,但是并不耽误早点起床。 八点,金小姐开始坐在客厅看报纸,早餐是一点蛋花和面包牛奶。 她在看报纸上有哪些新闻,其中当然包括北平后来的发展,还有各种局势动荡,其实只要不打仗,灵珠根本不关心哪些人又占领了什么地方,那些人又控制了政权等等,她只想要赚钱。 正当她看的出神,早餐一口都还没有动的时候,手中的报纸就一下子被人抽走,灵珠抬头,便见大哥穿戴齐整的站在自己身后,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用眼神谴责自己不好好吃饭。 灵珠要是以前,拿出身为妹妹的气势,直接就抢回来了,现在却不能,她总觉得大哥有点变化,变得更加强势,也充满威严。 “我可以看完再吃吗?”金小姐就这么仰着头询问。 世子低头,漆黑的眼睛看着灵珠,伸 手捏了捏金小姐小巧高挺的鼻尖,说:“你有两个选择,你看报,我喂你,和你自己吃,等会儿再看。” 灵珠十分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怀疑大哥现在恐怕真的能干出喂自己饭的举动,果断选择后者。 用餐时,家里的习惯是食不语,可是从前大哥从来不在乎这些老规矩,该说的还是要说,这两天却像是转了性子,安静的让人觉得有点严肃,比老王爷还严肃。 灵珠不知道大哥现在是因为之前自己差点儿遇险所以才一夜之间就变得沉默,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可不管是哪一样,灵珠都觉得自己应该和他谈谈。 可用过餐后,大哥就出门办事了,灵珠都不知道大哥出门干什么,明明刘老板最近和自己说店铺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十天后就能开业。 灵珠自己还是觉得上天比较眷顾她,因为她知道未来十年流行什么元素的花纹和款式。 天津和上海那些沿海城市是接受外来文化最快也是最开放的城市,大多数时候只比国外晚那么一两个月就开始风靡外国的流行服装。 比如说最近虽然很流行蓬松的大裙子,可渐渐的大家都觉得大裙子比较耽误行动,所以开始让裙子变得更加飘逸,就好像灵珠之前再一品馆试穿的那套黑色裙子一样,后面拖的很长,将腰身勾勒出来。 所以现在流行的就是贴身的有曲线的裙子,国人比较保守,可能也喜欢这种裙子,却觉的贴身还是很暴露,会羞涩,一边羞涩,一边心中跃跃欲试。 可是如果是旗袍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约束,所以灵珠开店的第一批系列服装便是围绕旗袍和学生装的改良。 她没有什么设计天赋,不过凭借着好的欣赏眼光,把自己在未来看见的比较喜欢的服饰又精过修改展示出来。 所以在刘老板发现灵珠的设计虽然普通却又有着奇怪的魅力,让人越看越觉得喜欢时,简直欣喜若狂,恨不得拉着灵珠陪自己做下一个系列高定礼服。 服装店的名字灵珠都想好了,是昨天和大哥一块儿定下来的。 叫‘明珠’。 兄妹两的名字就都在里面了,灵珠很喜欢。 今天便是星野将军办舞会的时间,灵珠最初便是答应白九爷去陪他参加这个舞会,只不过后来主办方爽约了,不知道回日本做什么,紧接着就回北平遭了一趟罪,再回来,星野将军也回来了,重新办舞会,时间就定在晚上八点。 灵珠上辈子参加的舞会够多了,每一次她跟着陆先生去,都回成为整个舞会的焦点。 陆先生自不必说了,那时候他已经在天津低调起来,是个低调的又众人皆知的狠人,陆先生喜欢看她和不同的人跳舞,跳完后又会问她喜不喜欢那些人,她当然不能说喜欢,只是一个劲儿的低头,或者为了不让陆先生生气,主动靠过去,讨好他。 在陆先生眼里,灵珠觉得自己就是个玩具,可这回自己的舞伴不可能是陆谨了,就算是,陆谨也不可能让自己那样难堪又难受。 她也变了,变得可以让现在的陆谨对自己产生足够的兴趣并且尊重。 真是刚刚好的距离呢。 灵珠想着想着,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先试了试今天晚上应该戴上的耳环。 那是白九势前些日子送给自己的,一对红色的宝石耳环,当然了,还有三套礼服裙。 一套是当初灵珠当模特时拍照穿的,本来也准备作为舞会的裙子,但却因为自己的照片弄的大街小巷都是,大家都见过了,再穿那黑色的鱼尾裙便显得不妥,于是昨天灵珠又收到了两套裙子。 一套是白九势让他副官专门跑来送的,奶粉色的裙子上面没有多少花纹,只有用褶皱表现出来的华丽和一些蕾丝点缀,灵珠试了一下,发现居然很合身,穿上后,腰后有一个巨大的蝴蝶结,转起圈圈来裙子上面的亮片会再灯光下显得璀璨夺目,旁边两侧还有开口,能露出雪白笔直的长腿来,显然像是个灵动的精灵一样。 另一套是陆公馆送来的。 虽然灵珠拖了很久都没有回复陆谨自己其实想要做明星,可陆谨好像一点儿都不生气,冷静的恐怖,每次打电话过来也不过聊聊天气和最近他的电影院筹备。 陆先生送来的礼服裙依旧和上辈子陆谨喜欢的风格一样,充满性感与成熟。 那是雪白的裙子,后背开了口,可以露出漂亮的脊椎骨和蝴蝶骨,但是需要将头发盘起来才能看见,灵珠头发又多又长,根本不可能盘成一个,所以灵珠虽然很喜欢,却放弃了。 …… 傍晚如期而至。 灵珠在芍药的帮助下做了比较简单的发型,上半部分熟了起来,下半部分披在身后,穿上奶粉色的裙子后,还戴上了细长的项链与手链,她化的妆容依然不浓,小裙子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表现的一场完美,坐在沙发上等待一位绅士来接自己的时候,腿从开缝 的地方露出来,莹白透亮,惹人遐想…… 大哥没有被邀请,所以似乎有点不爽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妹妹打扮的漂漂亮亮,只说:“晚上早点回来便不再开口。” 灵珠笑的很甜,她心中不自觉的很在乎这次舞会,就好像是自己真正在天津登场一样,让天津知道自己金灵珠这号人物。 世子看着七妹妹居然有点紧张,叹了口气,坐到灵珠身边去,帮忙把头发整理了一下,先是把后面披着的头发弄了一束在前面,觉得这样端庄,但是想了想又放到后面,觉得这样漂亮,来回弄了好几次,都觉得不妥,最后还是灵珠笑着打断大哥的纠结,说:“大哥你干什么比我还着急?” “我没有。”世子最终还是决定将妹妹那束长发放在后面。 “才怪,我觉得大哥你最近很奇怪,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你可以和我说,我们一起……”解决。 灵珠的话没有说完,世子就打断道:“并没有,你别想太多,我没有事,到是你,如果白九势对你有什么不轨,直接从里面跑出来,我会在外面接你。” 灵珠惊讶了,一场舞会从主办人讲话到后面跳舞,没有两三个小时都不会散场,更何况还要加上星野将军可能会留一部分人继续第二场聚会,保守估计会在凌晨结束,大哥的意思是想要在外面等自己到凌晨? “这个……不用了吧,九爷他会送我回来的。”灵珠对白九势的好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让她不会特别防备对方。 可是大哥似乎对白九势格外的厌恶:“我不相信他,你只管去就是的,出来后我可以看见你,不用担心。” 灵珠不好拒绝,只好答应,说:“那哥哥你晚点再过去接我吧,我估计十点左右就回来,不想呆太久。” “嗯。”明珩点头,顺便看了看时间,说,“你和白九势约在七点半?现在时间快到了,怎么来没有来?” 灵珠注意到大哥现在说起白九爷的名字,已经不会像之前那样略微发怵:“是么?是有事耽误了吧。” 明珩想了想,说:“不如我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希望妹妹和白九势走的太近是一回事,被放鸽子又是一回事,这两样明珩都不想看到它们发生。 灵珠直接拒绝,她不想表现的自己好像很期待一样:“还是不要了,再等等。” 大哥看着七妹妹的表情,同意再等等,可是十分钟后两人依然是没有等到白九势的车。 虽然白九势现在有了名声——不好的名声,在外界看来是个暴君一样的人物,可是这样的暴君绝对是不会对自己追求的女人失约。 灵珠心里在想九爷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但是又想到自己方才雀跃的等待他来的心情,觉得自己真是傻的要死,便生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这样把白九势当回事,还是气对方明明之前告诉自己他很期待,现在却又不在乎。 心如乱麻这个词,灵珠总觉得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了。 可是现在她的确很失落,只是假装不在意,还端坐在沙发上。 大哥看不下去,没有再征求灵珠的意见,直接打过去,那边却是没有人接。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嘀嘀的车笛声,灵珠猛的抬头,下意识的就立马站起来,可发现自己有点过于急躁,便立马放缓脚步,才不要外面的人觉得自己着急。 可当敲门声响起,灵珠让芍药开门,她站在门口低垂着头,再门打开后才缓缓抬起眼眸,发现外面站着的不是白九势,而是陆谨! 陆先生手中拿着一束百合,看见灵珠没有穿自己送的礼服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说:“金小姐今天一如既往的让人眼前一亮。” 灵珠想了一会儿,接过陆先生手中的花,说:“陆先生怎的想着过来?” 陆谨穿着白色的西服,和以往相比看着更加俊美了些,他的头发一丝不苟的被梳到后面,露出一双英挺又柔和的眉眼,仿佛毫无攻击性。 “我只是在那边没有见到金小姐,所以想着过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邀请金小姐做我的舞伴。” 灵珠看了一眼陆谨的身后,此刻天色微暗,五大道外行人渐少,只有陆谨的车停在铁门外面,她真正等的人却不在…… “还是说金小姐在等别人?”陆先生微笑着问。 灵珠一口否认,她才不会让自己过分依赖任何一个人,陆谨她更熟悉,哪怕这次和陆谨的关系更进一步,灵珠也不害怕,她才不是非白九势不可,最开始自己也只是想要白九势和陆先生形成平衡,自己现在等了这么久,已经够了。 白九势不管是什么原因没有过来接自己,都和自己无关,灵珠绝不会为了谁停下脚步。 她不会因为谁放弃让自己的力量壮大的机会! 于是金小姐抱着陆先生的花,露出比百合更加娇美惑人的微笑,一边把百合递给身边的 芍药,让其在家里找个花瓶摆放好,一边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递过去,放在陆先生的手心:“没有哦,陆先生来的正好。” …… 星野将军的舞会就在他的大使馆举办,虽然邀请的人众多,但是完全可以塞得下。 因为星野将军的大使馆和他的住宅别墅相连,用餐时一个地方,跳舞时一个地方,最后还会在二楼摆上赌桌,供宾客随意玩。 灵珠去的时候,其实已经超过八点了,来的最晚。 她在上辈子来过日本使馆,可却不是星野将军接待的,而是另一个叫做山下的家伙。 她与陆先生两人都不着急,下了车后,听着使馆内轻灵的音乐和不算太吵闹的说话声,慢慢走过去。 先是上几个小台阶,然后由留着一字胡的日本侍者开门领进去。 灵珠挽着陆先生的手,就这么走入有着浓厚欧洲风格的大厅,在吊顶璀璨的灯光下,一步步的走进去。 她和陆先生在一出场便惹来了无数目光,他们站在大厅里仰望比他们站的高几个台阶的金小姐和陆先生,好像从未见过如此登对养眼的一双人。 不少人都认出灵珠就是当初在报纸上引起轰动的小姐,当初的高贵冷艳到如今极具冲击力的出尘且充满灵气,让大多数有女伴的男士都不得不将视线放在她身上。 此刻,才是真正的万众瞩目! 星野将军更是带着自己的小儿子和女儿上前来说话,星野将军的小儿子星野秀明看着灵珠,说:“金小姐,又见面了。” 灵珠疑惑,她并不认识少佐,才十四岁的少佐还是少年模样,但话语间却和大人无异,他说:“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的那种。” 灵珠笑,对这似乎很开朗的少年说:“那现在我也认识少佐了。” “金小姐叫我秀明吧,那样我会很荣幸的。”星野秀明像个小大人,说话得体几乎直接说了将军说的话,但是看得出来星野将军正在锻炼少年这种交际能力,所以除了满意,没有不悦。 “等会儿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请金小姐跳支舞?我现在说时怕等会儿金小姐会太忙。”少年说话总是有好几个意思,但大多是在恭维灵珠。 灵珠本正想说话,一旁的陆先生却意外的开口,代替她回答,说:“金小姐今晚的确很忙,所以抱歉了,少佐或许可以看看有没有更年轻的小姐,那样比你矮一点,会更适合你。” 少佐的邀请被挡了回去,还被隐晦的说‘矮’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深深的看了陆先生一眼,拉着姐姐转身就走。 星野将军却和陆先生说小儿脾气还不是很好,请陆先生随意,他得去看看。 后来灵珠和陆谨这边又来了不少人问好和打交道,灵珠都没有再说话,只听陆先生说,待身边没什么人,灵珠才忍不住询问:“你不希望我和别人去跳舞吗?” 陆先生在旁边拿了两杯酒,一面递给灵珠,一面疑惑:“我为什么会希望你不和我在一起,而去和别人在一起呢?” 灵珠更惊讶了,这大概是陆谨两辈子加起来对自己说过的最表露心意的话。 可为什么呢? 灵珠觉得或许是因为这次自己和陆先生关系不再是买卖的缘故……也可能是陆谨还没有受伤的缘故…… 都说男人如果下面那处有问题,人也就变得古怪,因为他们会想着用其他办法排解无法释放的欲丨望。 陆先生被金小姐看的胸口淌着一股暖意,那暖意有向上企图红了他脸颊的趋势,这叫陆先生垂下眼睫,避开金小姐专注的视线,平复那无法平复的心情,说:“是陆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金小姐这样看着我。” 灵珠回神,无法将此刻的陆先生和上辈子重叠在一起,怀着不知名的心情,放松的说:“没有,只是觉得陆先生今天对灵珠很好。” “好到让你可以回答我当初的问题了吗?” 灵珠睫毛很长,眨动的时候很是漂亮,她说:“我很想当明星,可是如果陆先生觉得我给陆先生带来的经济效益还不够,那我就不当了。” 陆谨懂灵珠在说什么,是拒绝了自己的交易,只要合作。 但没有关系,陆谨之前提出那种要求也是因为有白九势在一旁干扰,让他着急才会那样,现在不会了,干扰他的人,已经消失了…… “很够。”陆谨说,“金小姐给的已经很多了,陆某满足了。” …… 舞会进行到十一点左右,灵珠一直无法借口脱身,因为星野秀明一直找灵珠说话,对灵珠是末代格格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一口一个‘清朝公主’这样喊灵珠。 灵珠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去卫生间,一路上还遇到了十几个找她要电话的男士。 可是等她到了洗手间附近,就听见洗手间镜子附近有补妆的小姐太太 第48章 五年 井上中尉收到了中兴影院送的电影票,一共十张,是最近最新电影的门票,他看了看送礼人的名字,发现居然是金公馆送来的,立马便从办公室出来走到隔壁的办公室去,敲门。 他站的笔直,敲门的时候也是规律的三次一停,直到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又冷静的男声:“进来。” 井上立马‘嗨’了一声,扭开办公室的门便走了进去,他一眼没看见少佐在哪儿,愣了一会儿踩发现少佐坐在窗台上面晒太阳,悠悠闲闲的眯着眼睛,一副慵懒的模样,腿上趴着一只更加困顿的橘□□咪,猫咪揣着手手趴在少佐腿上,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耳朵都动了动,随后软乎乎的‘喵’了一声,从少佐身上跳下来,跑到角落舔毛。 “阿拉……还是很怕你呢,井上。”少佐没有回头,依旧闭着眼睛,说,“说吧,什么事,如果是不必要的事情,我说过不要找我的吧……” “不、当然是很重要的,少佐之前说过如果是金小姐的信,一定要亲自给您。”井上中尉把自己手中的信封递给少佐。 少佐则在听见金小姐三个字的时候,就一下子精神的坐起来,他双腿盘坐在凉椅上,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说:“不早说?!拿来!” “是。”井上中尉看着少佐捏着那十张电影票,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忍不住问,“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啊!当然不对!我还以为会给我回信呢,结果只是委托电影院发电影票给我啊,太敷衍了……”少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双臂撑在围栏上面,眯着眼睛看路边的风景,对那些吵吵闹闹的小贩很是不悦,但是又想起自己似乎和灵珠一块儿在外面吃过那些小吃,便又不那么讨厌了,“对了,父亲大人最近有写信过来吗?” 井上中尉立马说:“有的,已经在您的桌子上了,少佐还是早些回复才是,不要让将军大人等急了。” 井上中尉说完,就感觉空气种的气氛似乎突然凝滞,他抬头,便看见少佐冷淡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再说‘你逾越了’。 身为已经成年了的少佐,井上中尉觉得少佐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向将军学习,比如如何与中国人打交道,这里面学问很多,因为他们不是来做朋友的,而是将来要统治这片土地的人! 可少佐却被一个天津的女明星给迷的晕头转向,好像完全忘记了他的使命是什么。 为了大日本帝国的未来,井上不得不劝谏说: “少佐,将军希望少佐能够延续他的思想,在中国完成他的愿望,那是多少前人和伟人努力下打造的未来,绝对不容许有失误的地方!” “我知道知道!”少佐皱着眉头,说,“可是我还是觉得做生意就好了,没有必要占领这里,中国发展前景很大,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渴望有,我认为田中将军的思想很对,没有必要拿我们同族的人的性命和这些四分五裂的人斗争。” “可你那只是少数派的思想!”井上中尉真是觉得少佐是受到了蛊惑,不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你不能违抗大帅的命令!我们国内情况你也应该了解,如果不能把这里占为己有,有多少人会饿死有多少人会在绝望中被其他国家的人捉去当劳动力你知道吗?现在我们的局势非常好,将军大人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希望少佐三思……” 不过十九岁的少佐露出隐忍而不能发的表情,把桌子上的书本直接摔倒井上身上,说:“行了!我知道!出去!” 井上还是很担心,但他还是把书捡起来后慢慢出去,顺便把门关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井上中尉想了想,开始给将军发现电报,必须让将军清楚现在的少佐已经被这里的人带歪了,必须采取必要措施才行! 另一边,少佐站在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把电影票放在桌子上,又回到阳台晒太阳。 他声音很清爽,是刚刚成熟的样子,他喊道:“喵喵。” 那躲在角落的橘猫便缓缓从角落走出来,悄无声息,一下子重新跳到少佐的腿上,露着毛绒绒的蛋蛋发出甜腻腻的柔软叫声:“喵……” “嗯,你主人就快回来了吧……”少佐说。 “喵!”猫咪又叫了一声,仿佛是在回答少佐的话。 …… “请问金小姐!最近上映的《南国》你在里面扮演的周艳到底和间谍三洋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大家猜测的那样?” “请问金小姐,您昨天去北大街戏院是和谁一起去的?!” “金小姐,听说您和天津巨头陆先生婚约在即是吗?请问陆荣廷的叔叔被陆帅被驱逐出粤境,对陆先生有没有影响?” “金小姐,您可以谈一谈最近一年有匿名者在全国报纸上每周发表一首歌颂您美若天仙、世间至宝的情诗有什么看法?您知道他是谁吗?陆先生对此怎么看?” “金小姐?金小姐请回答一下!” 1921, 上海之明饭店外面围堵了十个左右的记者,记者们相互推挤,争相上前,为的就是拍到如今最红新星金灵珠小姐。 在国内如今追捧名媛才子和各种思想先进者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全是国外电影,很少有国内电影的市场上出现了与国外差不离的好看影片。 虽然没有声音,也不是独立拍摄,有很多外国人在里面,也有外国导演,但是出现的中国面孔却是实实在在的震撼了无数人! 当第一个人看了灵珠参演的第一部电影后,便觉得这是一种另类的进步,说明外国有的,咱们也可以有,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让金灵珠的第一部只是在沿海城市上映的电影获得了空前成功! 更别提金灵珠作为国人完全不输外国人浓眉大眼深刻的五官,她充满灵气,既冷艳,也有着让人舍命也想要靠近的冲动,她的初次表演演的就是清末公主,本色出演,万分动人! 只不过后来很多人才知道那个剧本就是砸钱专门在一个完整的剧本里面加的她的角色。 砸钱的便是天津陆谨。 从五年前开始,金小姐一步步走向更靠近世界中心的位置,终于在今年与新成立的特摄组拍摄出了只属于国人的电影! 这样迅速的发展速度和影响力,直接改变了民间‘戏子’的地位,追捧火热的程度,不言而喻。 只不过金小姐不喜欢接受采访,也不喜欢太高调,偶尔偷拍到也都会有不同的男士跟在身边,所以有另一种更为保守的声音也站了出来,说‘戏子果然还是戏子,再站得高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权贵玩物’。 灵珠从不解释这些,但是很多人就她的问题可以在报纸上发表好几个月的论报,从政治角度和经济角度讨论她有多重要,另一方便,反驳方也经常发表自己的理论,大约就是主张歪风邪气等等。 金小姐这次来上海主要就是参加新开的酒店揭幕仪式,在场上和影迷握手后就没有多留,回了饭店用餐,用餐期间造成饭店大围堵,连饭都吃不好,便跟着保镖离开,在门口又被记者追上。 发现金小姐全程都没有理会他们,记者着急了,这可是很好的新闻点,却没有说明可说的,那真是浪费这次机会。 于是有个想来喜欢发表争议论点的报社记者顾不上自己眼镜被人打掉,踹了前面挡着自己的几个其他报社的记者,冲了上去,但是很快就被保镖挡住,他声音很大,直接犀利的问道:“金小姐为什么不回答我 的问题呢?!很多人说看见过您和不同的男士出入剧院,经常有说有笑,甚至还包养过天津的花旦请问是真的吗?!” 灵珠原本都要坐进车里了,听到这话,忽然又回头,看着那拿着相机的记者,略施粉黛的末代公主露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微笑,她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全场静默…… 数秒之后,那问话的记者一下子反应过来,继续询问说:“那请问金小姐,您刚才是否承认您包养伶官的事情?是否是因为资金和其他不能说的原因和多数业内人士关系亲密?!” 灵珠这回没有回答。 “金小姐!您这样陆先生不介意吗?难道外界传说陆先生不能人道的事情是真的?所以他为了让金小姐不离开自己,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 记者还在追问。 可是金小姐的车都已经发动,轰鸣声霎那间与吵闹的人声混合在一起,在繁华的大上海,成为今天最为让人记忆深刻的媒介。 车内。 司机小王同志一脸苦相,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说:“金小姐,今天你干什么说那样的话啊,多不好,对你的形象。” 如今二十一岁的金小姐正当美丽,哪怕只是静静的坐在车内,好似整个人都染着一层别人没有的光色,明艳动人。 “没什么不好,想说就说了。” “哎,只是现在金公子不是正在和外商讨论合资的事情吗?我觉得那些洋鬼子看中的就是金小姐你能穿他们的衣裳来带动平民消费,本来就因为那些人乱说,报纸上批评的声音够多了,现在你又这样,岂不是给金公子添乱吗?” “是吗?”金小姐眨了眨眼睛,好像浑然不觉。 “不信的话等会儿你和金公子说说这件事吧,本来您新片刚上来,要是有人在报纸上面又说三道四,岂不是影响上座率?” 灵珠很久不管这些事情了,她也几乎不会看报纸,她现在比较享受人生,所以让心情烦躁的东西一律不见。 “好吧。”灵珠点点头。 司机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金小姐,觉得金小姐每次在提到金公子的时候,似乎都会很听话呢,像是乖巧的猫咪,但是面对陌生人又开启了奇怪的高冷气场,一副本女王要君临天下的既视感,当然这种形象也十分受欢迎。 所以在每周一次的报纸上时常会有人说金小姐就是新时代女性, 可以将男人踩在脚下。 ——踩在脚下吗? 司机小王幻想了一下陆先生被踩在脚下的画面…… 完全还想不出来啊! 司机跟着金小姐有三年了,最初也是因为很喜欢金小姐,所以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现在则是了解金小姐随和的为人,日常说说话已经也开始随便了,当然喜爱金小姐这件事,一如既往,从未变过就是了。 这种喜爱夹杂着很多东西,或许有爱慕,但是爱慕金小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天家里收到的信就不下一百封,自己这样微不足道……更何况金公子实在是很恐怖啊! 司机小王继续开车,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更加心无旁骛,免得到时候又被金公子那‘还是开除算了’的目光注视。 灵珠所坐的车辆后面跟着一辆黑色轿车,里面坐着她的保镖和助理。 当小王开车在约定好的公园等另一辆轿车前来赴约时,好奇的翻看了一下今天的上海报,头条报道着铁路方面的进展还有工会办事处在上海成立,小王同志还算忧国忧民,但其实看完后,小王同志就忘的一干二净,开始寻找文人交流版面看看今天都有什么。 灵珠在后座闭目养神,虽然她不累,但是刚才也的确是很吵了,灵珠在两年前拍戏的时候出了事故,旁边的汽车突然爆炸,导致双耳受伤,爆破后汽车的零件砸到了腿上,如今走不了太远的路,偶尔还会出现耳鸣的状态。 当时事故受伤的人不少,外界揣测是帮丨派报复或者是生意上的过节,只不过不管是陆先生得罪的还是金公子得罪的,最后的矛头都应该是指向金小姐的,这是一次威胁! 后续报道没有了,但是灵珠还没问,大哥就告诉她已经给她报仇了。 身体不大好的金小姐没那么娇气,金公子三番四次委婉的表示金小姐可以不用当明星,但是金小姐表示那是她喜欢才当的。 “啊!金小姐!那个笔名叫‘我一定会回来的’家伙又发表诗篇了!这次好像有点进步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不学无术还喜欢显摆,喜欢就藏在心里多好,烂到这种境地还这么自信的表白也没有第二个了吧。” 灵珠听到,便笑了,伸手过去,说:“拿来,我看看。” 金小姐的手很漂亮,雪白又纤细,像是嫩白的笋子,只有最上面的尖尖才有淡淡的粉色。 司机小王立马恭恭敬敬的把报纸给 递了过去,一边递还一边说:“你说这人奇不奇怪,这么执着的发表诗篇,还不如直接到天津金公馆去找你,他那样的人肯定不缺钱,找找关系就能打听到你住处了不是吗?还用这么费劲?” 司机小王没读过书,这是文人的浪漫,他不懂。 灵珠便说:“这样挺好的,我喜欢文采出众的男人。” “可这不叫文采出众吧?”司机小王一脸不解。 金小姐点点头,嘴角有些许掩盖不住的温柔:“是呢,还差得远,什么时候他能写出文坛纷纷称道的诗,我再喜欢他好了。” “喜欢谁?”这话被刚打开车门,准备做进来的金公子听见,张口便问。 金公子声音很有辨识度,给人沉甸甸的分量感,叫人先闻其声便不敢小觑。 “啊?金公子您来了?我们现在是直接开车回天津吧?”小王直接问自己的职责。 “嗯。”金公子,金明珩坐进来,挨着他的七妹妹,摘下帽子,揉了一把自己的黑发,没有和司机交谈的欲望,反而捏了一把灵珠的脸蛋,说,“喜欢谁呢?嗯?” 灵珠一巴掌拍开大哥的手,说:“说了你也不知道。”灵珠这些年和大哥关系非同以往,几乎无话不谈无话不说,灵珠看得见大哥的改变和成长,尤其是再最开始,听见大哥对自己说‘你放手,让大哥保护你好不好’这句话后,灵珠就彻底放开了对大哥的担心,坦然接受大哥对自己或许有些病态的保护与溺爱。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七妹妹你每场电影哥哥要看十遍以上,每天报纸上面关于你的文章,也全部看了,你认识的人,我全部认识,你讨厌的人,哥哥全部也讨厌,你觉得我不知道的,肯定是还没有告诉我的……”分析了这么一大节后,金明珩凑上前去,把妹妹搂到怀里,说,“说出来,你喜欢的就是个□□,哥哥也给你绑回来嫁给你。” 大哥性格现在太过复杂,但是对待家里人还是越来越朝过去纨绔子弟的吊儿郎当恢复了,好像是在人前人后的面具中来回切换身份,但是灵珠喜欢和现在喜欢开玩笑,大大咧咧的大哥在一起说话:“什么□□,堂堂明珠会社的会长就不能少说点儿别人的坏话吗?” 大哥回话道:“这不是随便比喻么?但是大哥说的都是实话,男人可没有一个好东西,七妹妹你和大哥在一起一辈子不是挺好的?” “你不是男人?”灵珠嘴里也不饶他。 大哥在七 妹妹面前大约已经没有底线这种东西了,幽幽的说:“你可以叫我姐姐,我没关系。” 灵珠笑着敲了一下没正经的大哥的脑袋,说:“瞎讲。” 司机此刻已经开车,驶在返回天津的路上,时不时的因为后座两人谈话的声音分外好奇,下意识的就看向后视镜,然后又不意外的发现金公子亲昵的搂着金小姐,金小姐则在念那奇怪的人写的诗。 ——成年后的兄妹应该不会这么亲密啊…… 司机总觉得金公子看金小姐的眼神里面都写满爱怜,是那种好像再进一步,就逾越又危险的境地。 为此司机小王真是每天都担惊受怕,生怕那天发现金公子不是亲吻金小姐额头,而是亲吻金小姐唇了…… 操碎了心的小王同志只希望自己是在胡思乱想,毕竟金小姐还有少佐和陆先生在,应该不至于和金公子同流合污啊…… 如此安慰自己后,小王同志就听见后面金小姐刚念完那怪人写的诗,金公子就评价道: “简直狗屁不通!” 而后金小姐笑。 第49章 宝石 改变大概是五年前的那天晚上开始的。 金明珩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当时的感受却又记忆深刻。 他只记得自己沉入水中,仿佛是经历了另一个人生一般最后跳崖自杀,再醒来,好似历时十几年般让人痛苦。 金明珩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边才是真实的,可现在他感觉不错,他留在这个世界,尽他所能的改变金家的处境,让所有人都知道金家才不是落魄贵族,才不能被人看不起,他会让人知道,他的妹妹不会穷困潦倒的去把自己卖给魔鬼,也不会孤独了却一声! 因为他在啊…… 他会好好陪在他想要陪伴的人身边,哪怕这是梦,也没有关系。 金明珩在五年里打造了一个巨大的关系网,他不是上面帮丨派,也不是什么正面人物,他只想要力量,于是作为中间商,帮各种人物联系上家下家,从中获得利益。 他明面上是个正经商人,开着一家以七妹妹为专属模特的服装公司,暗地里勾当数不胜数,以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手腕一路发展至今,可谓是让灵珠都觉得不可思议。 此时的金明珩不要说养活全家了,养活一条街的人都绰绰有余,然而想要养的人却拒绝了他提出的意见。 “我拒绝。”金小姐手肘撑在窗口,对这个话题很不耐烦,说,“说了很多次了,我现在做的挺好的,不想退居幕后。” “可是灵珠,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觉得当明星很累吗?只想赚钱而已不是么?哥哥有很多哦。” 金家兄妹在私人豪车里又开始了老生常谈的辩论,金家兄长可以说是很不死心了。 “那是以前啊,现在不一样。”灵珠看向窗外,他们在车里坐了两三个小时了,还没有到上海郊区,主要是因为老坐车难受,所以中途两兄妹下车休息了一会儿,回来车上后就又开始说这个话题。 “怎么不一样了?”大哥说,“再说最近陆谨那边请的新导演态度很差劲啊,看着就让人火大。” “我倒觉得挺好,谁都一视同仁,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拍戏呢。”灵珠把放在一旁的报纸抽了一张出来,撕了一张弄成正方形的形状,然后放在腿上开始胡乱的叠,“还有,我现在可是很多同行想要拉下马的目标呢,怎么可以不把他们虐到哭,就自己先下场呢?” 金明珩一边看七妹妹把报纸叠成一个奇怪的千纸鹤,一 边说:“你已经很厉害了,现在说这些,其实都是虚话吧,实际上七妹妹你就是贪玩。” “才没有,不过能看见那些非常努力的后辈看着我那种满是斗志或者嫉妒我的要命又干不掉我的眼神,我就觉得挺开心的。”金小姐一脸天使的微笑,说着恶趣味的反派才会说的话,光明正大的偷听的司机小王简直幻灭啊。 “好吧,那就再过段时间吧……你开心就好。”这是金大哥没有办法,只好第一百八十四次妥协的声音。 司机小王:能说不愧是两兄妹吧! 从上海开车去天津,快的话大约十个小时就能到达,但是金小姐才不想一晚上都再车上,便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在订好房间的郊外的酒店住宿,第二天一大早再出发。 本来坐火车应该更加方便,但是金公子总不放心,觉得火车上面人多又杂,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于是金小姐就只能坐自家的汽车来往各地间了。 司机小王继续开车,对后面坐着的金家兄妹说:“大约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回到金公馆了。” 灵珠还没有睡醒,她打了个哈欠,拽了拽大哥的袖子,说:“对了,昨天的会谈顺利吗?”灵珠很少过问大哥生意的事情,现在的大哥已经不需要她担心,反而她自己成为了被担心的那位。 金家兄长想了想,说:“那些外商没什么意见,都是想赚钱,和我交易最保险了,不过最近好像不太平啊……到处又都在打仗,很多地方反军阀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他们担心最近在国内投资,本还没有赚回来,日本人就能打起来。” “不会吧……”灵珠没有关注过局势,这种事情还是大哥比较了解,她交朋友都只是看各人喜好和性格合不合的来,所以她这些年的交际圈可谓甚广。 “谁知道呢,你可以去问一下少佐,现在这个时代,消息比什么都重要,可以救命的。”大哥幽幽的道,“不过那个小鬼也不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就泄露秘密的人,这样好了,如果他不告诉你,你就永远不和他一块儿玩了。” “哈?”灵珠无语,“小孩子吗?大哥总说幼稚的话呢,再说了,明秀心地还是很好的。” “没看出来。”大哥对一切灵珠喜欢的男性朋友都保持怀疑的态度,所以不遗余力的抹黑,“话说,陆谨好像最近很少来找你啊,电话也没有打吗?” 灵珠勾着嘴角,说:“嗯,他就是那样的人啊,大概又哪里让他不痛快了。” 灵珠说着,垂下眼帘,看着手中歪歪扭扭的千纸鹤,塞到了哥哥手里,随后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大哥的肩头,闭眼休息:“或许他也玩腻了和我捉迷藏的游戏了吧……” 从以开始,灵珠就没有打算重蹈覆辙。 诚然她是感觉得到自己每次面对陆先生的时候总会有奇怪的情绪影响她不被看扁,想要把陆先生也玩弄于掌心,但实际上灵珠后来已经不再执着的和陆谨打交道了,从大哥成长后有了自己的势力,从自己发现这辈子的陆先生和上一世不一样,从她答应某人要等五年开始,很多东西都冥冥之中发生了变化。 以开始大家都没有发现,日子长了,恍然回头,才明白自己把什么落在了过去。 ——她不在乎他了,她可怜他。 陆谨一直是个自傲而别扭的家伙,这一点是灵珠这辈子才发现的。 他不会主动要求一个女人跟了他,只会慢慢的旁敲侧击,或狠辣或恶毒,手段不一而足,可是他对待灵珠除了弄倒白九势以外,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因为自信,还是因为舍不得。 最最重要的是,灵珠明明知道陆先生很喜欢自己,可是陆先生却一次都没有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灵珠每次出去‘找乐子’,陆先生都会很不高兴,但是也从不表现出来,唯一可以看出来的,只是陆先生那段时间会完全不联系灵珠,直到自己气消…… 金小姐对这样的陆谨充满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一面觉得保持现状最好,一面又觉得干脆说破算了,可是保持现状大概只会让陆谨陷入更深的地方,说破的话,以陆谨的高傲绝对会觉得面上无光,然后暗地里疯狂报复也不一定。 虽然灵珠最开始就表露出自己只是想要借陆谨的光壮大自己,陆先生也明白,可是有时候,原本简单的关系本就藏着更复杂的交织,如今无解。 “那你也玩腻了吗?”大哥摸着灵珠的长发,捏着发梢缠绕在手指头上,小声问。 “嗯?什么?” “每到一个地方就去捧当地名伶的场,不管男女都叫过来陪着这种事情。” “不腻哦。”金小姐说,“我哥哥这么有钱还不喜欢出去乱花,我提他花在美人们身上不好吗?” 金大哥当真是无奈了,说:“好好,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不客气。” 司机小王还是挺喜欢听 身后两个主子聊天的,每次都觉得金小姐能让那么厉害的金公子低头很有意思,外面的人大概都不会知道金家等级最高的是金小姐吧。 当司机小王也微笑着在快要进去天津地界的时候,突然车胎就这么爆掉,车子也瞬间抖了一下,摇摇晃晃的直接装在旁边的大石头上! 灵珠一个没注意,差点也装在前面的椅背上,好在金明珩动作及时,把七妹妹护在怀里。 “怎么回事?!”金明珩严肃起来,皱着眉头,让灵珠好好坐着,不要乱动,四处看了看后,询问司机小王,“你怎么开的车?!” 小王同志非常委屈,辩解说:“这、我不是故意的,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把轮胎扎爆了!” “啧。”金明珩回头,看见后面一直跟着的保镖车也遭殃,便觉得不对劲,他看了看四周,却依然还是没有看见什么风吹草动。 灵珠也警惕起来,本来他们就属于比较明显的目标,还带着保镖,不就相当于大声告诉别人他们超有钱,超怕被抢劫吗? 现在活不下去的人多的是,灵珠同情,能帮就帮,但是如果要抢的话,还要看看她给不给! 金小姐戳了戳大哥的手臂,说:“哥,你觉得现在的情景像不像之前我们遇到土匪那时候?好像也是这峡谷附近吧……” 大哥低声笑了笑,说:“还真是,不过离开一个月,天津又来了一拨粗人呢。” 他说着,拍了拍妹妹的手,道:“别怕,哥哥出去看看,说不定没什么事儿,换个轮胎就好了。” 由于出于安全性的考虑,金家所有的轿车后备箱中都有一个轮胎作为替换,后备箱光是塞个轮胎就装不下什么东西了,但是这对金家来说不算什么。 安全永远是在第一位。 金明珩开门下车,外面四个保镖也已经下车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留灵珠一个人坐在车上,听他们说话。 “金先生,是钉子!”剃了光头的保镖趴下去检查,发现轮胎上面满是钉子,地上还有不少,这种法子大都是土匪拦路用的,所以绝对不是巧合了。 “是么?”金明珩抬头,看向峡谷山上,此时是白天,太阳正大,也看不见什么鬼影,“不像是土匪啊……” “有可能是之前流窜作案留下的钉子,我们只是碰巧遇上,倒霉罢了。”另一个保镖说着,从后车厢拿出了新的轮胎,一边打扫地上其他可能弄破轮胎的 钉子,一边说,“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哪怕没有土匪,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如果有心怀歹意的人路过也是很麻烦的。” 金明珩点头,指挥四个保镖和小王同志把轮胎换好后,正准备上车离开此地,却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黑压压一伙黑色衫子白色内搭的团伙! 一方从峡谷里走出,一方从后面包围,竟是直接将金家的两辆轿车给围堵在其中! 灵珠顿时便捏紧了拳头,在车内喊:“哥!” “没事!”金明珩给了灵珠一个安慰的眼神,看了看两方人马,说,“敢问是哪家兄弟?” 那黑白衣裳的团伙将包围圈越缩越小,每个人都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要将灵珠等人活吞了去。 “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说话的是单独站出来的刺毛,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众人却以他为首,脖子上挂着一个金子做的钥匙,眼神不善。 “你们这样邀请,我们看样子是非去不可了啊。”金明珩笑的很危险,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威胁了,这次要是能出去,被他找到是谁干的,他非扒了那人的皮不可! “就这么走着去吗?”金家兄长看了看他们一堆人,说,“还是说坐我们的车去?但是人太多了,坐不下啊。” 那为首之人看了一眼车内还坐着的小姐,表情更加严肃,说:“会由我们的人开车带你们过去,还有,把他们的眼睛蒙上!” “进去!”小弟们十分听话的推推嚷嚷,让保镖都站在一旁,将手背后绑在一起,然后让金家两个主人只蒙着眼睛,坐在车上。 灵珠和明珩两人原本是被要求分别坐在两辆车上,但是明珩不同意,要么在一起,要么干脆谁也别走,弄死他们两,当然,弄死金家两个主人,其中一个还是当今知名女星的罪过可是相当大的。 明珩赌这些人只是谋财,当然他也赌对了。 在车子启动的时候,灵珠总觉得这次恐怕不是单纯的土匪,因为这些人未免也太客气了,可是有可能碰上的就是教养好的土匪呢? 灵珠知道现在命有多容易就会没了,她还没有过够,她还等着大哥成家,等着奉养爹爹到老死,自己也还有很多心愿未了,所以这次如果碰到的是讲道理的土匪就不错了,给钱就能放他们走,就怕遇到贪婪还不讲理的,日后一直用其他手法敲诈勒索就不好了。 金小姐皱着眉头,心里想了无数对策,才不想 在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告别这样的生活,还是说老天看她过的太好,又打算弄点儿苦难让她受着? ——别开玩笑了! 金小姐这是第二次遇到土匪,但是心境比之前好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她总觉得这次土匪是要干票大的啊,不然为什么开车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到目的地? 她怀疑这些人是想要把自己和哥哥都弄到老巢去,慢慢和自己这一方谈条件。 当车子九曲十八弯的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圈到达目的地时,灵珠已经在心里默数了一千下,如果一下是一秒,那么相当于十五分之多,汽车跑的快,又绕了很多路,所以其实根本算不出来自己在哪儿啊…… 灵珠觉得他们遇到的还是比较聪明的土匪。 “下车吧。”那带着金链子的土匪打开车门,对灵珠等人说,“可以把蒙着眼睛的布拿下来了。” 说完,灵珠便立马扯开蒙眼布,但是骤然的光亮让她眼睛受不了,于是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重新睁开眼睛,在这荒郊野外,一栋别致的洋楼出现在灵珠视野。 原先绑了他们的人整齐的站在两侧,留出中间一条通往小洋楼的道子,意思让灵珠、明珩两人通过。 金家兄长没见过既像土匪又这么整齐划一的队伍,正疑惑,灵珠便听见那戴着金链子的小兄弟挥了挥手,众人看见这个信号顿时全部鞠躬九十度,大声整齐的喊道:“大嫂好!大嫂哥哥好!” 这声音震耳欲聋,灵珠皱着眉捂住耳朵,怀疑这应该是被自己拒绝的狂热粉丝? 这时候的追星手段非常简单粗暴了,简单的就是发表文章在报纸上叫喜欢的人看见,有钱的可以直接去明星家门口堵着,希望能一起共进晚餐,有钱有势的就让下面的人去明星家门口堵着,直接问需要多少钱才能跟了自己。 灵珠本人没有遇到那些骚扰的事情,主要是因为哥哥保护的周到,现在乍一看见这么强硬的追星方式,便头疼不已,觉得恐怕比土匪还难缠。 金家兄长更是脸色铁青,牵着七妹妹的手,笑着,一步一步的朝里面走,声音是气道极致后的冷漠:“哦,我倒要看看,是谁想要做我的妹夫,居然这么大的架子。” 灵珠被拉着,不得不也跟着进去,当踏进大门,踩在里面铺着花瓣的地毯上时,灵珠就觉得这次事件,当真是意外的让人摸不着头脑,既然想见她,为什么又躲着不出来呢?弄了这么多花样,到头来又不见自己 ,这真是个怪人。 果不其然,金明珩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应该是幕后黑手的人,冷笑着自言自语说:“什么啊,耍我们玩么?” 灵珠都能听见大哥咬牙切齿的声音,于是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说:“也不是坏事,你看外面,我们好像是可以回去了。” “果然是在耍我们玩吧,别让我逮着,呵……”金明珩说完,就踩着黑亮的皮鞋朝外面走去,重新上了车。 金家的那些保镖和司机全部都没有跟着来,所以送金家兄妹回去的是这边的人,那人戴着帽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孔,只能看见半张棱角分明十分帅气的轮廓。 上了车后的金明珩没有说话,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灵珠却是觉得这趟来的有趣,不管是谁,肯定是有更深的企图,只不过自己和大哥还没有发现。 车子启动,那两排小弟立马又再次鞠躬,声音大的似乎有回声一样:“恭送大嫂!恭送大嫂大哥!” 灵珠开窗,回头看了看那些长相凶恶的小弟们,发现那些人好像还蛮可爱的在七嘴八舌的抓脑袋,一个二个闹翻天的寻找他们大哥,好像也不知道他们大哥跑哪儿去了,看来是那位大哥临时变卦,决定不见她了?害羞? 金小姐幻想了一个肌肉大汉羞答答的样子,‘噗’的一下就笑了,回头的时候却意外扫到了车右视镜上司机勾着嘴角微笑,脖子上则挂着一条拴着眼熟的红色宝石的项链! 第50章 谁啊 “话说,今天金姐姐就会回来了吧。”坐在金公馆台阶上,抓着一只小蝈蝈,身上弄的全是泥点子的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抬头问正在浇花的金老爷,老爷今年四十多岁,又富态了不少,浇了一会儿花便觉得累了,于是扶着腰站在树荫下乘凉。 “喂!爹爹!我在和你说话。”小男孩发现自己被忽视了,立马就说,“果然老头子老了不中用了啊。” 听到后面一句话的金老爷瞪了那小家伙一眼,说:“我耳朵好着呢,你个小兔崽子,只是不想回答你这种愚蠢的问题。” “哈?什么叫愚蠢?!”五岁的金宝玦有着和老爷一样圆溜溜的眼睛,一张嘴却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摆出一副凶巴巴的呗冒犯的样子,说,“你非要把我吃西瓜把牙牙磕掉的事情念一辈子吗?” 老爷哈哈大笑,说:“没错,没见过你这种掉牙的情况,就等着珠儿和明珩回来好好说道说道,然后一起嘲笑你。” “你大坏蛋!姐姐才不会嘲笑我!”小朋友把手里捏着的虫子朝金老爷脸上丢过去,委屈的大哭着转身就跑,让金老爷连哄一声的余地都没有。 大下午,闷热的空气似乎有让人笑几声都能汗流浃背的魔力,热浪一点点腐蚀所有人的耐心,但是有人却好像从来都不受影响一样。 比如陆谨。 从东北地区回来的陆先生刚好路过金公馆这边,他坐在车上看了一眼恢宏大气的金公馆,对这样的建筑其实没有什么好好奇的,只不过这些都是哪个最开始的废物金明珩买的,那就很让人想要多看几眼了。 陆先生这些年没有多少改变,他的生活节奏恨慢,就算所有人都在着急挣钱着急国情着急所有的生意,他的节奏也从来不会被任何人带走。 他让车子停在金公馆门口,金公馆门口的守卫看见陆先生的车便连忙打开大门,让陆先生的车能够开进去。 等车子停在小洋楼外头的水池旁边,陆谨才慢慢的从车上下来,然后看见了站在旁边提着花洒的金老爷。 金老爷很少和陆谨这样的年轻人打交道,啊,不对,应该说他是很不擅长应付这样笑面狐一样的家伙,总觉得对方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于是连对视都做不到。 “啊,冒昧来访了,金叔。”陆先生声音清朗,在炎热的夏日,给人一种破开燥热帘幕的错觉,听着舒服。 “哪里 是冒昧啊,只是我这边不知道陆先生要来,没什么准备。”金老爷说着,立马搓了搓手,对着已经在他们家做了很久工作的芍药说,“芍药啊,快领陆先生进去,我去洗手,让人准备茶点,我马上就来!” 芍药如今已然成为灵珠的心腹,两人关系犹如姐妹,融入了金家这个身份特别的家庭。 “好的,老爷。”芍药并没有穿着一般下人的服饰,反而穿的比较好一点,哪怕是走出去,大约也会被人看作是某些进步家庭的姑娘,“陆先生请跟我来。” 陆谨没有说话,他只是把手中的手杖递了过去,然后一面微微点头,一面摘下自己薄薄的白色手套,但是在刚踏入小洋楼大门,感受到洋楼里面摆放着的冰块散发出的凉意时,身后却又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汽车‘兹拉’一声紧急刹车的声音。 众人皆是回头看,却发现从车上下来了四个保镖和司机小王,那几人脸色都不好看,惨白惨白,拍着大铁门,说:“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开门啊!小姐和少爷绑匪绑走了!” “什么?!”芍药立马丢下陆谨,快步跑过去,待门卫打开了铁门,立马就气势汹汹的走过去,揪着那司机小王的领子,焦急的说,“再给我说一遍,小姐和少爷都丢了?!” 司机小王,十七岁,因为在所有想要当金家司机的面试者中最为优秀,所以留了下来,把他留下来的,就是芍药姐姐了,小王,最喜欢的东西是北街大丁叔做的阳春面,最喜欢的人是现在抓着他领子一副‘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答案,老娘就弄死你’表情的芍药。 “我、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小王同志在芍药面前总觉得自己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所以连说话都结结巴巴,更别提现在她离他这么近…… 小王使劲闭上眼,企图让自己冷静,但不行,不知道是太阳的热度还是空气中自有的温度,让他根本呼吸不上来,幸福的快要晕厥了…… 一旁的光头保镖真是十分看不起只会开车的司机小王,但是看他那一副明显是快被芍药掐死的样子,大发慈悲的上前说话,说:“芍药姑娘别问他了,他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司机,我觉得这次恐怕是天津周围的帮丨派做的,但是青帮最近收敛了很多,也可能是想要来天津大干一场的土匪做的。” 芍药丢开司机小王,对光头保镖说:“不管是谁做的,人呢?你把小姐他们丢在那边自己逃回来了?!” 芍药的声音越发不满:“你们这群 废物!” 光头保镖没有辩解,旁边寸头的保镖站出来说:“主要还是他们人数众多,我们也没有办法,在快进入天津地界的峡谷附近被围堵包抄了,车子轮胎也爆掉了,来不及上车撞开一条路,小姐和少爷就被请走了。” 金老爷此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正坐在自己的衣帽间,慢吞吞的换上见客的服饰,用那种慢的不能再慢的姿势,生怕自己动作快一点,就要和很可怕的陆谨坐在客厅多大眼瞪小眼一秒。 保镖的声音很大,站在洋楼小阶梯上面的陆谨都完完整整的听见了,他刚要走过去,比他更快一步过去的却是一个小身影。 那小影子像是小炮弹一样的冲过去,兴奋的左瞧右瞧,说:“我看见车车了!姐姐和哥哥回来了?!在哪儿啊?他们在哪?” “小少爷你先回去,等会儿再和你说好不好?”芍药对这个心思敏感的孩子没有法子,应该说整个金家都对他狠不下心来,小少爷消失后经常生病,现在终于长大一点,抵抗力都好了起来后,大家也依然对他小心翼翼,除了大少爷和金老爷,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不要!我等了好久的,我买的冰棒都被我自己吃掉了,他们都没有回来,也两天都没有给宝玦打电话了,是不要我了吗?”金宝玦一把推开芍药,“你快把他们找回来啊!” 被溺爱的小少爷不发脾气的时候,是个小天使,一旦有什么不如意,便性格恶劣不已,像是两个极端。 芍药没有防备,差点被推倒,但好在只是差点。 眼见这边的事情都还没有理清楚,小少爷又过来闹喳喳的捣乱,芍药分身乏术,金宝玦也大哭着要冲出金公馆,却刚跑了两步,便被人提溜着后颈领子把整个人都给提起来了! 眼泪汪汪的小朋友回头,看见是每次来家里的怪叔叔,会想要姐姐跟他出去玩,惹得哥哥很不高兴的家伙,于是瞬间燃气了斗志,对着陆先生就开始拳打脚踢发泄不满。 陆谨将这小家伙提远了一点,小家伙的短胳膊短腿便完全打在空气里,随后对芍药说:“不用担心,我让人去查一下,最近没有听说有这么嚣张的外来团伙。” “那真是太好了!”芍药自然也不能闲着,吩咐司机小王带自己去金小姐被带走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其他线索。 保镖们则留在了金公馆,其中地位比较高的寸头深呼吸了一下,准备去和金老爷汇报现在的情况。 金家两个主子被绑走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出去,如果传出去,大约会又有一波动荡,所以绑走了金家两个主子的人也不算蠢,知道悄悄动手,封闭消息,也知道用这种事情出名不是明智之举。 陆谨提着吵吵闹闹的金宝玦进了小洋楼的大堂,下人们把大门一关,防止冷气流出去,自然也防止了小少爷乱跑,然后一不小心就跑出金公馆,遇到什么危险了。 陆谨松开手,让小朋友坐在沙发上继续哭,没有一点儿要哄的意思,只思索了一下,便拿起金家的电话给自己那边的人手打了过去,是他的经理接的,他询问了一下最近自己生意上有没有什么人过来挑衅,又问了最近有没有不长眼睛的小罗喽企图要收自己这边的保护费,得知的结果都是没有后,便不清楚到底是哪伙人做的了。 “那这样,灵珠被人绑走了,如果不是冲着我这边,那么就是单纯的冲着灵珠本人,或者只是想要钱……你想办法找找看,是谁这么想不开,动我的人。” 经理的声音严肃不已,从电话的另一头传来,说:“是!” 电话挂断,也就只剩下等了。 这里不是几年前灵珠坐在沙发上给他读书的地方,是之后金家有钱后换的大房子。 里面中西结合的非常有特色,比如摆放着的屏风,复古的柜子和茶几等等,一切都没有让陆谨觉得奇怪,反而很习惯。 习惯真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陆谨深知,却又割舍不了,还为了不让金灵珠知道他的想法,以明明是在惩罚自己的方式惩罚灵珠,真是……蠢透了。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里,陆谨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翻开了第一页,准备阅读,身边的五岁小男孩则还在哭,好像眼底藏着大海,怎么都不会枯竭。 喜欢安静的陆先生忍耐了一分钟,随后叹了口气,‘啪’的一声将书本合上,微微垂眸,扭头对哭的正是起劲儿的金宝玦说:“你再哭,我就让你姐姐永远不回来见你了。” 金宝玦小朋友猛的顿住,随后站在沙发上,扑向陆谨,在陆谨身上赖着说:“你是个坏人!你不能这样!” “我可以。”陆谨对待这样一个小朋友,好像能够轻易的说出自己的心思,“她本身就属于我,为什么不可以?” “不行的!姐姐是哥哥的!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才应该在一起,你是外人!”金宝玦小朋友脸上还有没有擦赶紧的泥点,和泪水混在一起,弄的像是只小花猫 一样。 陆谨听着,没有生气,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我讨厌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姐姐不要我叫她妈妈了,也不要我叫哥哥爸爸,你们都是坏人……” 可是后面这句,陆谨却是不能当作没有听见,他好像只是好奇:“什么……你叫灵珠妈妈?叫金明珩爸爸?” “不可以吗?小时候都可以的,现在只能悄悄叫了,都是你们的错!”金宝玦从出生就把灵珠当作最亲的人,在小朋友的思想里,最亲密的人就是爸爸妈妈了…… “金老爷都没有生气吗?”陆谨微笑。 “为什么要生气?他是爹爹,哥哥是爸爸,有什么不好?就是你们总来家里,害的我必须改口……” 发现了一点儿微妙的事情,陆先生摸了摸自己姆指上的玉扳指,将玉扳指转了好几个圈后,看着趴在自己身上蹭的自己身上ue脏了的小孩,眸底有一闪而过的深思…… ——这么看,还真是一家三口呢…… 陆先生摸了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金宝玦的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五大道金公馆门口缓慢的停下了一辆车,看车牌便是金公馆自己的。 守门人立马再次把铁门打开,司机便将车缓慢的开了进去,守门人眼睛尖,一眼就看见车内坐着金家小姐和大少爷,兴奋的想要立马告诉那些还在着急的人。 而当车子彻底挺稳在了金公馆洋楼面前,金明珩打开车门下去的瞬间车子立马又开始发动起来,载着还没有来得及下车(可能根本就没打算下车)的金小姐瞬间离开金公馆,朝着右边的大道消失无踪! 金家兄长就那么站在自己下车的位置,怒目圆睁。 金公馆里面的人听见了动静,大门便被打开,从里面冲出的小家伙看见大哥的背影,立马就扑了过去,嘴里喊着:“爸爸哥哥。” 称呼可以说是非常古怪了,但是金明珩却似乎习惯了这种称呼,将宝玦抱起来坐在臂弯里,转身便回去,途中路过也站出来看是什么情况的陆谨,被陆谨叫住:“灵珠呢?” 金家兄长看了一眼这个碍眼的混账东西,克制着从上辈子延续过来的仇恨,低声说:“我也想知道。” …… 灵珠坐在车后座上,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她看着路边的风景,看见这人把自己带去了广 场旁边的商业街附近,把车子随随便便的停在一颗树下,便熄火下车,在摊子上面买了一顶稍微遮住脸的黑纱网帽,然后回来敲窗,声音被压的分别不出真声:“把帽子戴上,然后下车。” 灵珠也十分配合的不去看这人有意遮挡的脸,完全没有又被绑架了的自觉,戴上帽子,打开车门,就看见‘司机’伸过来的手。 灵珠挑眉:“这么绅士啊……” ‘司机’没有再说话,但是手似乎不等到灵珠的手搭上来,就不收回去,灵珠便勉勉强强的把手放在‘司机’的掌心,从车内出来,站在了人流量最大的估衣街上。在无数穿着漂亮洋装的小姐姑娘中,她便也不算很突兀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灵珠出来后,就顺势挽住了‘司机’似乎很强壮的手臂,她手轻轻的挽着,用另一只手挡着眼睛,像是在抱怨一样,“很晒啊,想打伞。” ‘司机’永远低着头,让帽檐挡住他的眼睛,没有思索,便又给了旁边的小贩几个铜板,拿了把青色的油纸伞,给金小姐撑开。 灵珠见状,微微一笑,那惊艳的容颜是黑□□纱遮挡不了的明媚温婉:“谢谢司机大哥。” ‘司机’可能觉得金小姐对自己有点太没防备,还愣了一下,随后带着灵珠往人烟稀少的小巷子里面走去。 金小姐没有一点儿想要逃跑的意思,甚至再路过冰碗摊子的时候还扯了扯‘司机’的袖子,说:“想要。” ‘司机’便又掏钱,买了一碗给金小姐,见金小姐将黑网撩上去一些,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形状优美的唇瓣,随后那唇瓣还被冰碗冻的像是染了一层胭脂红,于是说:“别吃太多了,凉着胃就不好了。” 灵珠自己不必打伞,但是却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伞下阴影中,她漂亮的眼睛无意看见地上的影子,发现‘司机’倒是不给他自己也遮挡一下,实诚的很了。 她眨了眨眼睛,回答道:“才不会凉着,不过……‘司机’大哥你要吃吗?很甜的,我喂你?”金小姐说着,用小勺子盛了一点便举起凑到‘司机’的面前,惊呆了卖冰碗的老头。 “不要么?”灵珠把勺子又朝着‘司机’的唇凑了凑,小勺子便碾压在‘司机’的唇瓣上,留下湿痕…… 卖冰碗的老头: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小姐在调戏自己的司机!没错,司机你是个男子汉,千万不能吃,吃了你就输了啊! 但‘司机’ 还是微微张开唇,把小勺子里冰凉的糖水喝下去…… 卖冰碗的老头:啊……现在的年轻人堕落的也太快了啊…… “是不是很甜?”金小姐问。 ‘司机’点头,却似乎不是很高兴,声音依然压的很低,询问说:“金小姐都不害怕我吗?” “欸……为什么要怕呢?”灵珠继续用那小勺子把剩下的冰糖水喝掉,最后把碗还给老头,重新挽住‘司机’两人继续朝着人少的小巷子走,“司机大哥是好人啊。”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可是之前绑了你们的坏人的小弟。”‘司机’说,“哪怕这样你还和我这么亲密,是因为对其他人也这样,还是独独看上了我?” 金小姐笑说:“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喜欢到一个地方就捧一个小白脸的金灵珠吗?或许我只是看你很可人,想要轻薄你还不给钱哦……” 两人站在无人的小巷子里,两侧是青砖红瓦,墙内全是老树,茂密的很,于是阳光只撒了光斑在地上,油纸伞便也没有用的被‘司机’丢在一旁。 ‘司机’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想起金小姐养了很多青衣和小白脸的事情,声音都冷了几分:“那金小姐是不是都不记得白九势这个人了?” 金小姐皱眉,很努力的想了想,正经回道:“白九势?谁啊?” 面前的‘司机’把帽子摘下,露出凌乱黑发下深邃的眼,然后步步紧逼过去,将金小姐困于右手与青砖间,左手则搂着金小姐的细腰,鼻尖碰着金小姐的鼻尖,侧着头,声音充满压迫力,气息比夏季更灼热,几乎要烫伤灵珠的皮肤:“那好,我就让你回忆回忆!” 第51章 唇瓣 估衣街的某条小巷中,扑天盖日的树荫里站着两个年轻人。 一个穿着得体的西装,将帽子丢在地上,他的手仿佛只能一手握住怀里小姐的腰肢,另一只手掌着小姐的后脑,手指插入柔软的长发中去。 阳光星星点点的落在这两人身上,照亮他们紧紧触碰在一起的身体,空气中仿佛都洋溢着桂花糖水清新的甜味。 仔细听,风声里还夹杂着一点点唇齿交缠的水声,有轻轻的闷哼,有受不了的哽咽,最后也有被放开后又再度被堵着唇瓣的猝不及防。 这是一个正在被亲吻的漂亮小姐。 小姐穿着灰蓝色的高档料子定做的裙子,身上搭着白色的坎肩,一把青蓝色的油纸伞落在她身边,堪堪遮挡住小姐无力支撑自己的双腿。 金小姐脑袋混沌不堪,她暂时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主动权,任由另一个人在她的私人领域为非作歹! 她的唇被狠狠吮吸,原本就被冰碗冻的艳红的唇如今倒更像是要滴出血来了一样,男人的舌撬开了她的唇齿,一点点的窜入进去,和她的相碰,然后强势搅和在一起,慢慢让金小姐呼吸都呼吸不上来,透明的涎水直接从嘴角落下,但又很快被男人舔走,继续加深这个湿黏燥热的吻。 “唔……”金小姐很久没有联系过,也只经历过一次这样强烈到好像下一秒就能让她燃烧致死的吻。 她身体一点点发热,放在男人肩上的双手渐渐收紧,最后若不是发现好像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疼了自己的小腹,金小姐还沉浸其中,无法脱身! 当回神过来时,金小姐一口咬在男人舌尖,但是她不敢狠咬,说不清是害怕对方受伤还是本身就不排斥这样的亲昵,所以男人完全无视了她的小小抵抗,只从喉咙里低低的发出一丝轻笑,随后金小姐就发现自己好像是被慢慢抱起来,最后脚尖都无法着地,全屏对方一只手箍着腰作为支撑点! “哈……别……”金灵珠受不了了,她终于被再次放开,连忙就伸手遮住男人的嘴巴,说,“你、给我等等!” 她被男人抱着远离地面,额头轻轻的和男人相抵,额头上是方才做那暧昧运动热出的细密汗珠,呵气如兰,眸染水汽:“我记起来了,别再来了……” 金小姐很少认输,但是这次却不得不举双手投降,她脸颊有着一抹潮红,说话的声音都是被搅了一池春水后低哑又诱人的音色。 白九势看着这样的金小姐,发现金小姐当真虽然总是一副‘自己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的过来人模样,既把很多男人都玩弄股掌,但实际上遇到这样的事情,还是会害羞啊…… “记起来什么了?”白九势看着五年未见的金小姐,自然是觉得真人比电影里的好看数百倍,他终于又抱着她,也当然不会轻易放手,“说的让爷满意,爷就放你下来。” 金灵珠睫毛都颤动着,想了想,说:“你是白九势。” 如今比从前更加气势强大的男人有种更为洒脱的帅气,他仿佛只是在漫不经心的等待金小姐的回答,认为不管金小姐回答什么,都不会令自己满意,所以也就一辈子不放开好了。 “嗯,还有呢?”白九势淡淡的说,“要更加细致,更加具体,告诉我,你和我的关系是什么,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认识,什么时候定情的,什么时候打算私奔的,什么时候成为我白太太的?” 灵珠简直没辙,这人几年不见嘴巴厉害了不说,脸皮也越来越厚,也不知道再外头经历了什么,这么刀枪不入。 灵珠气结,拳头便锤在白九势的肩膀上,好几下,挣扎着说:“你够了!不要得寸进尺!” 白九势却闷哼一声,死活也不放灵珠下来,这一闷哼却又吓得灵珠不敢乱动,睁着那漂亮的大眼睛,声音透着抱歉,问:“你怎么了?”灵珠总还记得白九势离开的那天晚上,伤的很重,自己虽然看不情切,可那种伤势,可能会留下暗疾也不一定,金小姐有点后悔自己方才那么锤白九势。 白九势见金小姐表情担心,忽然笑道:“没什么,刚才想要笑一下,结果口水呛着了。” 灵珠:“……” “哈哈,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我只是,见到你,太开心了而已,我亲爱的金小姐。” 灵珠看着白九势那认真又深邃的眼睛,好像也若有所感,眼里水盈盈的,似乎下一秒就能感动的落下泪来,然而没有,金小姐笑着说:“你只要开心,就喜欢用你的第三条腿欢迎别人吗?” “没有,这个我必须澄清。”白九势见灵珠又恢复了状态,开始不怕死的挑拨自己,只觉得金小姐可爱万分,“我只欢迎你。” 夏天,两人都穿的少,若是不动手动脚,灵珠能比白九势更加暧昧的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可是来真的,便让灵珠不知所措了,她上辈子也没有在陆先生身边学习到什么,只是单纯的接受而已…… “好了,白九势,别闹了,我想下去,腰疼。”金小姐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任何身体上的委屈,没有干过粗活,吃住一应最好,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狠糟糕。 她身娇肉贵的随便一捏,就留下一圈印子,身体软的不像话,只是被这么抱上一会儿,就觉得腰酸的很,甚至怀疑白九势那第三条腿虽然隔着几层衣裳,也把自己的小腹硌出青紫的印子…… 见灵珠的确不像是说话,力气本来就大的白九势便觉得还是放开好,于是把人松开,谁知道刚让金小姐落在地上,金小姐就一脚踩在白九势的脚上,在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鞋印:“下次你要是再敢突然冒犯我,我踩的可就不是你的这只脚了,明白吗?我亲爱的九爷?” 白九势低头笑,说:“好,白某记得了,吻金小姐之前要先只会一声,就像这样说一句‘金小姐准备一下,我白某要和你唇枪舌剑一番’然后再吻,对不对?” 灵珠白了这人一眼,朝小巷子口走出去,白九势捡起地上的帽子和油纸伞,一面追上去,一面问:“金小姐说话啊,不然光我一个人说话,多傻。” 灵珠笑:“本来就傻。” 小巷深处,仿佛还留着两人呆过的残影,风又吹起来,摇晃树叶沙沙作响,将金小姐和九爷的声音掩盖。 …… 人民剧院迎来了两个客人,在这样炎热的下午,两人慢悠悠的进来,收了伞,叫了茶水点心,男的扶优雅的戴着黑□□纱帽的小姐上楼,小姐礼貌的对小二点点头才继续上去。 楼下戏台上正在唱《金玉奴》的洞房那场戏,下面一片叫好,气氛正热。 小二这边在热火朝天的端茶倒水,各种忙活,等差点准备好了,就立马又给楼上雅间的客人端上去,可以说是一个人恨不能分成两个用! 等到了楼上雅间,敲门过后,就见那气势不凡的男人开门,把差点接过去,没有让他进门。 小二也怕自己招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让戏院有麻烦,所以也不执着礼数周道,正要离开,便听里头小姐声音提高了一些,字字清晰仿佛是从舌头上跳出来的音符那样好听,说:“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电话?我想给家里面去个电话。” 此事电话还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小儿这边自然也没有,他这只是很普通简单的开了十多年的戏院,连翻修的钱没有,哪里有钱装电话线路呢? “那个,如果小姐 想要打电话,对面有专门的电话亭,三个铜钱一次,长途得一串。”小二说完,就听那坐着看戏的小姐站起来,像是想要下楼一样,但是被男人拦住了。 小二感觉之后恐怕不是自己能看的,连忙离开,顺便帮忙把木门关上。 这个戏院不大,但是由于是老店,所以捧场的人很多,老板平日比较抠门,就请了一个小二,所以小二上楼送点心,刚离开那么一会儿,楼下就又有好几个人大声嚷嚷起来,让加盘瓜果。 楼上的雅间其实也不大,一个圆桌子,便没有其他东西,开窗口便能看见楼下台子上的旦角和小生郎情妾意的样子。 在敲敲打打的配乐声里,灵珠无奈的想要掰开白九势的手臂,但是怎么弄都弄不开,说:“九爷这又是做什么?” 白九势把灵珠横抱起来,又将人放回了之前的凳子上,半蹲在灵珠面前,说:“不想你打电话,毕竟打了电话后,估计你我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金小姐也不愿意这样不是吗?” “谁说我不愿意的?”灵珠幽幽的反驳。 白九势现在才不和金小姐进行谁最会说比赛,就算自己更会,也知道现在不能赢了这金小姐,不然肯定是要生气。 他坐在另一张凳子上,把绿豆糕递过去一个,说:“知道你喜欢看戏,所以找了这么个地方,我们先好好聊聊,再回去好不好?你是知道你那个大哥的,要是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指不定要整什么事端出来,不方便的很。” 灵珠撇了这人一眼,没有再说要出去打电话的话,却始终觉得让家里人担心不好,便说:“给你十分钟聊完你要说的话。” 白九势顿时笑出声来,看着金小姐的眼神分外温柔:“怎么总是喜欢说个具体数字,难不成我超出这个数字,金小姐就不理我了?” 灵珠知道这人是在说当年自己答应等他五年的事情,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见白九势离开,自己被大哥找到,还抱着大哥莫名其妙的害怕又难过的哭了一场,真是丢人极了。 “那是自然,我这个人是很有时间观念的,如果有人不能守时,我也不会守约。”灵珠冷淡的说,“反正外面会守时的人多的很,我又不在乎。” 白九势不像之前那么容易被激怒,之前的生气似乎也是装的,现在云淡风轻的比五年前更加深不可测…… “我在乎,所以我守时了,我是不是很听话?” “马马虎虎。”灵珠 看着台上用长袖掩面做娇羞状的花旦,缓缓说。 两人之前有那么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灵珠等的不耐,转头看白九势,便发现这人一直看着自己,看的好像永远都看不腻那样:“你又干什么,你还有五分钟。” 白九势轻笑了一下,把茶水往灵珠那边推了推,又干脆端起茶,凑到灵珠唇边,说:“先喝点茶,别总吃甜的。” 灵珠看了对方一眼,放下咬了一个小角的绿豆糕,接过茶水,道:“你准备把五分钟就这么看过去吗?” “当然不。”白九势嗤笑了一下,说,“本来我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可是真正见了你,又只想吻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样坐的隔太远说话,显得生分,做的近了,我又不能保证自己不做什么,想要说一下自己这五年来做了些什么,又觉得很无聊,想要说一下之后自己在天津做什么,又感觉你不会想听,所以,还是看你好……” “金小姐这么好看,不多看看,就浪费了。” 灵珠把茶水放下,把那咬了一个小角的绿豆糕给堵住白九势的嘴,伸手就全部给塞了进去,说:“就你话多。”她耳尖微红。 白九势毫不客气的把那绿豆糕吃下去,等吞了下去,才继续说:“这已经是精简了三万字了。” 灵珠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时间会改变一点东西,可当白九势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这样的感觉很好,不陌生,也不会让她因为陌生,二怅然若失。 “对了,你为什么想着把我和大哥绑走的?你知不知道又多吓人?”说起这个,金小姐严肃起来,“我还好,但是大哥特别生气,要是让他知道是你做的……” “那是个意外,本来得到的消息是只有你在车上,所以想给你个惊喜,谁知道金明珩也在,所以就临时改了主意,决定做一回你的司机,甩开金明珩再和你单独说话。” 灵珠奇怪:“怎么,我哥在你就不想和我说了?” 白九爷深深的看了灵珠一眼说:“当然想,只不过还不是时候……”白九势在回天津的时候就把这边的事情大大小小都打听清楚了,他是回来复仇的,也是回来完成自己五年前就决定要做的事,现在敌人很多,包括金明珩在内。 “啊……戏唱完了。”灵珠听白九势的口气是不像多说,那么她也不多问,只说,“你送我回去吗?不过送到门口就不用进去了,我怕你跑 不掉。” 白九势说:“本来就不想跑,哦,最近国外的电影有不错的,过段时间去看吧?” 灵珠不算拒绝的说:“看情况,我可能这周都出不来,而且哥哥或许会跟着一块儿来,你不介意?” 白九势微微颦眉:“我介意,金小姐你也应该介意才是。” “……”灵珠听出白九势的话外之音,但是她说,“哥哥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他只是很关心我,就像我关心他。” 见灵珠此时不悦,白九势也知道有些事儿或许一时半会儿大家达不成共同意见,只能岔开,一边给灵珠头上的帽子调整了一下,一边示弱:“我这不是……担心么。” “担心什么?”灵珠伸手,捏着白九势的下巴,踮脚就凑过去,柔软的唇瓣亲吻在对方的唇上,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是你的,还能跑了不成?” 白九势顿觉此行无悔,心中温热,说:“那金小姐的意思是,白某即刻上门提亲也是使得?” 灵珠侧头,白皙的耳垂圆润可爱:“想得美,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慢慢等吧,什么时候时候到了,本小姐会到府上提亲的,你把嫁妆准备好就可以嫁进金家了。” 白九势丝毫不生气,说:“好吧,全听金小姐吩咐。” “乖。”灵珠如同多年前一样,伸手就摸九爷的头发,九爷乖乖低头,让金小姐温柔的手在脑袋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抚一条巨犬。 两人下楼的时候,灵珠忽然说:“九爷……” “嗯?” “如果有一天,你把陆先生逼入绝路,放他一马,能活着就行。”灵珠深知当年的事情就是因自己而其,其他人她是管不着的,但如果是陆谨,灵珠觉得自己需要求一求,“其他人不管,就他,好么?” 白九势看着金小姐,对金小姐和陆谨的渊源不清楚不了解,但是:“好。”他的金小姐很聪明,留一命是他的金小姐心好,白九势自然也愿意听话,只不过活着可以,怎么活又是一门学问,白九势可没有打算让陆谨健全…… “那金小姐也得答应我一个请求。”白九势说,“和日本那个少佐离远一点,最近他们在附近弄了不知道什么部队,有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看着瘆人,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和咱们哥哥也保持一点距离,算是为了以后搬出来住,给他做个准备工作。” 灵珠轻笑:“我不过一个要求, 你提两个,是不是有失公允?” “我都要嫁给金小姐了,金小姐多疼疼白某,也是应该的。” “你真是……”金小姐找不到词语形容,憋了一会儿,干脆不说了,改口道,“撑伞。” 九爷动作利落的把伞打开,做了个绅士的‘请’的动作,金小姐走进油纸伞下,两人并肩又去汽车旁边,等上了车,金小姐听九爷说:“最近在家别出门,好好休息,过几天会安全些,工作也停了吧,等我找你。” 灵珠之前就说过自己可能不会出门,因为哥哥会因为今天的事情管的严一点,白九势这是完全屏蔽了关于大哥的内容吗? 不过白九势是的言外之意是过几天他把事情处理好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上门拜访。 金小姐点点头,对待白九势的态度就像是对方从未离开过一样:“开你的车,话多。” 白九爷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金小姐,笑的眼尾拉长,深情如许:“金小姐不是就喜欢白某这样的吗?” “我后悔了行不行?”金小姐声音装作委屈。 “不行,概不退货。” 第52章 暗杀 【哥哥……我好像有点难过……】 这是五年前的夏夜,他站在日本使馆外面接到七妹妹时候,七妹妹和自己说的话。 一直以来仿佛无坚不摧,哪怕再困难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只会想办法解决的七妹妹将头轻轻的放在他肩窝上,身上有着一点硝烟与鲜血的味道,那是明珩熟悉的味道,一嗅便知道。 为什么这里会有血?为什么七妹妹会这么难过?为什么她会一个人站在这个角落? 很多问题,明珩想问,但是没有问出口,他就这样抱着他的七妹妹,听着她哭够了,抽搭搭的擦了擦眼泪,牵着自己的手,说‘好了,带我回家吧,哥哥’。 ‘好。’当时的他,如是说。 …… “大少爷!陆先生!小姐回来了!”金公馆一片肃然,当门口停下一辆汽车的时候,门卫便警惕起来,可看见里面坐着金小姐,而司机开门就跑掉了后,顿时大叫起来,一边去开门,一边朝里屋跑过去,喊着,“老爷!大少爷!金小姐回来了!” “灵珠!”金明珩站起来,走的比谁都快,站在客厅大门口处见到了自己担心了一下午的妹妹,他几乎是在看见灵珠的时候才松了口气,那选在心脏上方的名为恐惧的剑顿时化作光点,消失了。 灵珠亲昵的抱了抱大哥,摘下帽子,说:“哥哥,我回来了,啊……陆先生也在呢,大家都在啊。” 她这说的废话,这么大一个人丢了,担心她的人,自然都会在。 金老爷听到消息后直接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这会子刚醒,看见灵珠回来,便又把站在明珩面前的灵珠拉到自己面前,上下看看,说:“你真是,到底怎么回事?!以后可不要再出事了,最近都别出门最好,反正你现在没有接其他戏了吧。” “爹……”金小姐拍了拍爹爹的手,说,“没事的,只是一个影迷而已,想和我说说话,但是哥哥在他又不好意思,更何况又是个没什么文化的绑匪一伙,脑袋里面估计想不出别的法子,才在哥哥下车后直接把我带走,他没有恶意的。” 陆先生看着金家都围在灵珠身边说话,完全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便一直看着,没有强行把灵珠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他狭长的眼睛的视线落在灵珠艳红的唇瓣上,发现上面似乎还有一点微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的掩去眸底的怀疑…… 宝玦小朋友之 前哭累了,就被芍药带上了楼休息,所以暂时没有看见灵珠。 这边说完了话,灵珠才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陆先生,陆先生这些年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变的是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越发捉摸不透。 “也让陆先生担心了,不如留下来一块儿用晚餐怎么样?爹爹有一道七味凉拌鸡做的极好,就是拿出去做招牌菜都使得,酸甜口,陆先生会喜欢的。” 陆谨摇头,说:“我本来还有事,只是想先过来看看你,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还出了这样糟心的事,不过灵珠放心,既然现在已经到了天津境内,就不会发生了,幕后主使我也让人去查,请放心。” 灵珠微笑着说:“那真是谢谢了。” 陆谨幽幽的看着金小姐,这人永远都在和自己装傻:“不客气,你不问问我之后有什么事么?” “正要问呢。”灵珠发现陆先生盯着自己唇的时间有点长,心中慌了一下,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蛛丝马迹会暴露,她知道陆谨绝对有实力让金家难过,虽然会比较麻烦,又是个持久仗,但如果陆先生绝对可以在两三年内让金家在天津开始寸步难行。 不是灵珠不相信大哥,而是灵珠总是记得上辈子陆谨摧毁别人的时候那种轻而易举。 陆先生的性格还是很阴晴不定的,他能容忍自己这么久都不跟他,主要还是因为陆先生这个人不喜欢明着抢,总维持着绅士风度和‘反正最后你只会是我的’这种自信,可灵珠觉得自己如果暴露了白九势回来的消息,陆先生一定会做出舍弃,或者舍弃表面的美好,开始强取豪夺,也可能直接舍弃自己…… “那陆先生之后要去哪儿呢?”灵珠问。 陆谨说:“晚上有个拍卖会,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接到了邀请,想去看看,金小姐有兴趣么?” 一般来说,灵珠不会拒绝陆谨这种情况的邀请,毕竟是去人多的场合,可是今天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和家人在一起比较好,也让他们安心。 “这个……很有兴趣,可是今天恐怕不行,下次如果有机会,一定去,陆先生自己玩的开心吧。” “那我就让张芸陪我去好了。”陆先生淡淡的道。 “好。”灵珠看不出有在吃醋。 陆谨不再多说,拿上自己用了多年的手杖,走出金公馆,斜阳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孤零零的,傲慢的,充满尖刺一般…… 张芸是陆谨换的第五个女伴了,灵珠知道陆先生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也是个十足的风流公子,一面十分用心的追着自己,一面也不耽误和其他女人开房…… 灵珠不喜欢这样,哪怕世间人都觉得没有错…… 待陆先生离开了,灵珠这边休息好一会儿,又接到了从日使馆打来的电话,如今日租界的代表星野少佐打来电话慰问,电话那头,少佐声音清澈的很,明明小时候像个小大人,长大了却又单纯的紧,他对灵珠说:“金姐姐,你回来了啊?!我还在想现在打电话会不会早了些呢,你的喵喵我给你照顾的很好哦。” 灵珠和少佐关系好起来,和陆谨关系很大,陆先生自从把她签到了新开的影剧院公司名下,就热衷于带她出门见许多贵客,灵珠有段世界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那段像是提线木偶般的生活,可是相对的自由又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活在当下。 少佐当年十四岁,对国内所有东西都很好奇,总是觉得灵珠就代表曾经的大清朝一样,从灵珠身上看见过去的辉煌。 如果抛去身份看星野秀明,这人其实并不喜欢杀戮,反而更喜欢诗词歌赋,他说中国的诗句听起来真美,比俳句也不差什么,还邀请灵珠一定有机会去日本看看,那里的樱花很漂亮,但是移植到中国就会水土不服,就算种出来了也不是原本的颜色,很可惜。 灵珠当真是没有见过,她没有出过国,就算现在有了名气也只是在国内四处转,倒是很多先进的学生大多到日本留学去了。 “对了,金姐姐,我托父亲运过来了一百株樱花的树苗,现在种在我公馆的院子里面,围了一圈哦,还让培育樱花的好手师傅过来专门照看他们,不出三四年,春天到了,你就可以看见一片樱花了,不如到时候金姐姐过来留宿好了,真的很好看,不骗你。” 灵珠不明白为什么白九势会想要自己离星野秀明远一点,这个孩子完全和其他那种攻击性很强的人不一样,比陆先生都要差很多,没有必要那么戒备才对。 再说,就算日本在天津附近驻扎了部队,那也和英美那些部队一个性质而已,只要不让战火波及天津这边,就可以了。 灵珠知道自己这边其实是在瞎担心,因为起码未来五年都没有战火波及天津,所以她对白九势说的话并不上心。 金小姐不管国内局势,也没有金老爷那般强烈的国破家亡的痛苦和期待重生,她对人不对事,就算日后这样小弟弟一般的秀明 的国家做错了什么,秀明依然是她朋友。 “嗯,我相信,不过也要等树苗成活才行吧。”灵珠调侃。 星野秀明说:“那不必担心,就算死上几棵也无所谓,一百多棵呢,全死了,就再弄新的,我还不信不行了。” “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的事,事我自己愿意的,谁让金姐姐这么忙呢。”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失落,“金姐姐最近不用拍戏了吧,不如过几天一块儿去看电影?” “看什么?”灵珠自从拍了电影,对电影的兴趣就骤减了,可看电影正是当下所有年轻人消遣必备的东西。 星野秀明在那边摸着猫咪,说:“到时候金姐姐就知道了啊。” “好吧。”灵珠笑。 星野秀明其实还想聊点什么,比如说说最近自己剑术练习的很帅气,想要邀请灵珠过来看看,又比如自己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姐姐今日跟着自己的樱花树苗又来了中国,满心想要再和金姐姐的大哥再战将棋,把输的都赢回来! 可事灵珠这边却有人叫她用餐了,星野秀明又是个懂事的,便说:“那金姐姐忙去吧,明天上午我来接你怎么样?” 灵珠平时也没有什么活动,虽然记得白九势让自己最近就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可事仅仅只是和星野秀明去电影院应该没有关系,于是说:“好,明天上午……” “我也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金明珩站在灵珠沙发后面,弯腰对着灵珠右边的话筒说,“少佐带我一个应该不介意的吧。” 少佐在那边顿了顿,然后才说:“当然不,其实如果金大哥要来,我姐姐也会来,这样的话,人多也不错。” “嗯,那就这样。”明珩直接拿过话筒和少佐说了欲结束通话的语句。 星野秀明便道:“好,就这样,再见。” “再见。” …… 星野秀明的姐姐星野樱不是典型的日本女人。 她初看很贤惠温柔,但是穿着军装后,顿时让人觉得比少佐更加锋芒毕露,有着决定一切的权力一般,对少佐也是有看不惯的便大声呵斥,好像觉得这么软弱的弟弟根本不配做武士豪门的孩子。 据灵珠了解,星野秀明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他们家这一辈的男丁就他一个人,其他宗族全都是没有用的女孩,所以星野秀明就被寄托了很高的期望。 比如以后一定要走到父亲那么高的地位,必须对待敌人一定要心狠手辣,再比如起码要比姐姐更懂得怎么对大日本帝国效忠! 星野秀明小时候装的不错,所以深的父亲喜欢,但是来了中国后没有人管着,就本性暴露无遗。 因此星野樱此次会来中国,应该是有着好好教导弟弟这样的任务才是。 灵珠和星野樱很不对付。 所以见面后,对方眼神都不落在她身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灵珠也不在意,她会比星野樱更傲慢,也不在乎不喜欢自己的人的尊重。 “快上车。”第二天,穿着和服的星野樱头发挽起来,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小包,对慢吞吞出来的金家兄妹没好气的说,“不知道早点准备好吗?让人等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灵珠回道:“本来就约的十点,现在才九点五十啊,星野小姐。” 星野樱还想怼回去,可是却一眼看见金明珩看了自己一眼,便嘴慢了一分,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金家兄长坐在了灵珠身边,副驾驶上则是星野秀明,司机是个一板一眼的中年男人,说一是一,完全不会多说一个字。 星野秀明对大家一块儿出来表示出了绝佳的好心情,一面让司机开车去国民影剧院,一面回头看灵珠,说:“金姐姐买了新帽子?很好看啊,在上海带回来的?” 灵珠笑了一下,摸了摸帽檐,脑袋里面是某个重回天津的人在小巷子里的光斑下深情的眼睛:“不是,就在天津买的,随手拿了一个。”嗯,那人随手拿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出门,顺便就戴上了,很搭今天的装扮。 灵珠和星野秀明说完话后,车内就比较安静了,金明珩和秀明没有太多话题,和星野樱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其实也就只是下过一次将棋罢了。 很快电影院就到了,四人直接下车,在包场了的影院随便找了临近的四个位置坐下。 因为电影院其实座位并不多,也就四十来个,属于小型影院,环境也比较好,星野秀明便选了这家。 电影开始前,灵珠都不知道自己今儿是来看什么,但是当片头开始,就无奈了,看向一旁的星野秀明,说:“这不是我的片子吗?” 星野秀明摇头,说:“才不是,这是我最喜欢的明星拍的,想要介绍给你认识,诺,出来了!” 灵珠一看,画面上正是自己,于是低头笑,电影的光落在 四人身上,星野秀明刚好借着这点光芒看见金小姐那一低头的温柔,无数想要再说的话都觉得会让此刻的美景糟蹋了,便闭口不说话,认认真真的看起电影来。 灵珠把自己的电影看过三遍,此时是完全打不起精神的,于是不知不觉的就靠在椅背上,头一点一点的,像是药睡着。 星野秀明正沉浸在电影里头,忽然就觉肩头一重,他有预感到那是什么,顿时无心看电影,呆呆的看着屏幕,却脑袋都是空的。 可没有几秒的功夫,他肩头便又轻了,他不解,急忙扭头,原是金家大哥把灵珠揽到了他那边去…… 星野秀明看过去的时候,和金明珩视线对上,金明珩眸色被黑白电影照的分外幽深,好像看透了星野秀明的心思一般。 星野秀明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他又不是见不得人,更何况虽然金姐姐和陆谨关系非同一般,但是他看得出出来陆谨不会是金姐姐最后的选择,再加上金灵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在国内知名并有着一定号召力,哪怕是他父亲,也挑不出毛病。 星野秀明唯一的麻烦就是自己在灵珠心中,似乎还是弟弟的形象…… “姐姐,你不是想要和金大哥再下一场将棋吗?一会儿电影结束了,不如就回去再战一场如何?”星野秀明不笨,他知道稍微利用一下姐姐的好胜心,“等会儿反正金姐姐也要去公馆把喵喵接回去。”喵喵是星野秀明帮灵珠养的猫,他想要多留灵珠在自己那边看看树苗,所以若是姐姐能拖住金明珩,那就再好不过了。 星野樱冷淡的‘嗯’了一声。 今天一天的行程星野秀明都在心里规划好了,他甚至想到了几年后,让金灵珠息影,穿上和服,与自己看樱花的样子。 可就在这时,电影院外面吵闹不堪,不少人直接冲了进来,大呼小叫。 灵珠顿时便被吵醒,她从哥哥肩上起来,回头,看见不少人大惊失措的还提着菜等等东西直呼‘外头死人了’! ——这可是大白天! “灵珠,起来,我们走。”金明珩可知道这个世道,只要有钱,买一条人命实在是花不了多少钱,但是那些钱对专门干杀手这一行的人来说,却是很划算的买卖。 金明珩上辈子自己就做过,现在当然也明白杀手可不是每个人都信奉不波及普通人的信条。 他拉着灵珠就要找机会离开这里,可是现在出门也不安全,等巡捕房的过来, 也来不及,实在是窝火的很! 灵珠看那些人惊慌失措急忙拍胸脯的人,听他们之间的七嘴八舌,再联想起白九势昨日之言,顿时有些明白了。 她对紧张的大哥说:“目标死了,杀手不会多留的,现在应该没事了。” 金明珩当真是痛恨这种职业,但是他又接触这种职业的人很多,知道很多秘密,也知道那些人被买了人头钱,他明明知道,却也不会专门去告诉人家一声,反正不涉及自己,所以无所谓,更何况只要是有人买人头,他就能收到消息,所以近几年倒也不怕。 现在居然有他不知道的买卖出现,这让金明珩对自己手下的可行度都大大怀疑起来,决计要立马找时间好好整顿一番! 听了灵珠的话,明珩也沉静下来,对星野姐弟说:“不如今日就这样吧,先回去,妈的,现在白天也不太平。” 星野秀明连忙说:“不如先去我公馆待着,距离此地较近。” “行。”明珩顾不了这么多,他永远将安全放在第一。 待他们四人出去,不过一场电影不到的功夫,外面就仿佛变天了一样,到处都是巡警,巡警看见了星野秀明,过来问好,星野秀明坐在副驾驶上随便一问,便问出了个大事:“到底怎么了?这么多人出来。” 那巡警摘下帽子,擦了擦汗,说:“今儿一上午发生了三起暗杀,大白天的,谁能想到啊!几乎是同一时间按!我们跑都跑不赢,那三个有头有脸的就躺在地上了。” “还有一起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就是星野少佐您朋友,陆先生,昨夜拍卖会的时候被女伴刺了一刀,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据说刺在小腹上,也不知道……哎……” 第53章 实验(已修) 052:暗杀 【哥哥……我好像有点难过……】 这是五年前的夏夜,他站在日本使馆外面接到七妹妹时候,七妹妹和自己说的话。 一直以来仿佛无坚不摧,哪怕再困难也没有抱怨过一句,只会想办法解决的七妹妹将头轻轻的放在他肩窝上,身上有着一点硝烟与鲜血的味道,那是明珩熟悉的味道,一嗅便知道。 为什么这里会有血?为什么七妹妹会这么难过?为什么她会一个人站在这个角落? 很多问题,明珩想问,但是没有问出口,他就这样抱着他的七妹妹,听着她哭够了,抽搭搭的擦了擦眼泪,牵着自己的手,说‘好了,带我回家吧,哥哥’。 ‘好。’当时的他,如是说。 …… “大少爷!陆先生!小姐回来了!”金公馆一片肃然,当门口停下一辆汽车的时候,门卫便警惕起来,可看见里面坐着金小姐,而司机开门就跑掉了后,顿时大叫起来,一边去开门,一边朝里屋跑过去,喊着,“老爷!大少爷!金小姐回来了!” “灵珠!”金明珩站起来,走的比谁都快,站在客厅大门口处见到了自己担心了一下午的妹妹,他几乎是在看见灵珠的时候才松了口气,那选在心脏上方的名为恐惧的剑顿时化作光点,消失了。 灵珠亲昵的抱了抱大哥,摘下帽子,说:“哥哥,我回来了,啊……陆先生也在呢,大家都在啊。” 她这说的废话,这么大一个人丢了,担心她的人,自然都会在。 金老爷听到消息后直接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这会子刚醒,看见灵珠回来,便又把站在明珩面前的灵珠拉到自己面前,上下看看,说:“你真是,到底怎么回事?!以后可不要再出事了,最近都别出门最好,反正你现在没有接其他戏了吧。” “爹……”金小姐拍了拍爹爹的手,说,“没事的,只是一个影迷而已,想和我说说话,但是哥哥在他又不好意思,更何况又是个没什么文化的绑匪一伙,脑袋里面估计想不出别的法子,才在哥哥下车后直接把我带走,他没有恶意的。” 陆先生看着金家都围在灵珠身边说话,完全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便一直看着,没有强行把灵珠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他狭长的眼睛的视线落在灵珠艳红的唇瓣上,发现上面似乎还有一点微肿,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的掩去眸底的怀疑…… 宝玦小朋友之前哭累了,就被芍药带上了楼休息,所以暂时没有看见灵珠。 这边说完了话,灵珠才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陆先生,陆先生这些年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变的是他看她的眼神,似乎越发捉摸不透。 “也让陆先生担心了,不如留下来一块儿用晚餐怎么样?爹爹有一道七味凉拌鸡做的极好,就是拿出去做招牌菜都使得,酸甜口,陆先生会喜欢的。” 陆谨摇头,说:“我本来还有事,只是想先过来看看你,没想到等了这么久,还出了这样糟心的事,不过灵珠放心,既然现在已经到了天津境内,就不会发生了,幕后主使我也让人去查,请放心。” 灵珠微笑着说:“那真是谢谢了。” 陆谨幽幽的看着金小姐,这人永远都在和自己装傻:“不客气,你不问问我之后有什么事么?” “正要问呢。”灵珠发现陆先生盯着自己唇的时间有点长,心中慌了一下,总觉得似乎有什么蛛丝马迹会暴露,她知道陆谨绝对有实力让金家难过,虽然会比较麻烦,又是个持久仗,但如果陆先生绝对可以在两三年内让金家在天津开始寸步难行。 不是灵珠不相信大哥,而是灵珠总是记得上辈子陆谨摧毁别人的时候那种轻而易举。 陆先生的性格还是很阴晴不定的,他能容忍自己这么久都不跟他,主要还是因为陆先生这个人不喜欢明着抢,总维持着绅士风度和‘反正最后你只会是我的’这种自信,可灵珠觉得自己如果暴露了白九势回来的消息,陆先生一定会做出舍弃,或者舍弃表面的美好,开始强取豪夺,也可能直接舍弃自己…… “那陆先生之后要去哪儿呢?”灵珠问。 陆谨说:“晚上有个拍卖会,有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接到了邀请,想去看看,金小姐有兴趣么?” 一般来说,灵珠不会拒绝陆谨这种情况的邀请,毕竟是去人多的场合,可是今天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和家人在一起比较好,也让他们安心。 “这个……很有兴趣,可是今天恐怕不行,下次如果有机会,一定去,陆先生自己玩的开心吧。” “那我就让张芸陪我去好了。”陆先生淡淡的道。 “好。”灵珠看不出有在吃醋。 陆谨不再多说,拿上自己用了多年的手杖,走出金公馆,斜阳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孤零零的,傲慢的,充满尖刺 一般…… 张芸是陆谨换的第五个女伴了,灵珠知道陆先生是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也是个十足的风流公子,一面十分用心的追着自己,一面也不耽误和其他女人开房…… 灵珠不喜欢这样,哪怕世间人都觉得没有错…… 待陆先生离开了,灵珠这边休息好一会儿,又接到了从日使馆打来的电话,如今日租界的代表星野少佐打来电话慰问,电话那头,少佐声音清澈的很,明明小时候像个小大人,长大了却又单纯的紧,他对灵珠说:“金姐姐,你回来了啊?!我还在想现在打电话会不会早了些呢,你的喵喵我给你照顾的很好哦。” 灵珠和少佐关系好起来,和陆谨关系很大,陆先生自从把她签到了新开的影剧院公司名下,就热衷于带她出门见许多贵客,灵珠有段世界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那段像是提线木偶般的生活,可是相对的自由又让她知道自己其实活在当下。 少佐当年十四岁,对国内所有东西都很好奇,总是觉得灵珠就代表曾经的大清朝一样,从灵珠身上看见过去的辉煌。 如果抛去身份看星野秀明,这人其实并不喜欢杀戮,反而更喜欢诗词歌赋,他说中国的诗句听起来真美,比俳句也不差什么,还邀请灵珠一定有机会去日本看看,那里的樱花很漂亮,但是移植到中国就会水土不服,就算种出来了也不是原本的颜色,很可惜。 灵珠当真是没有见过,她没有出过国,就算现在有了名气也只是在国内四处转,倒是很多先进的学生大多到日本留学去了。 “对了,金姐姐,我托父亲运过来了一百株樱花的树苗,现在种在我公馆的院子里面,围了一圈哦,还让培育樱花的好手师傅过来专门照看他们,不出三四年,春天到了,你就可以看见一片樱花了,不如到时候金姐姐过来留宿好了,真的很好看,不骗你。” 灵珠不明白为什么白九势会想要自己离星野秀明远一点,这个孩子完全和其他那种攻击性很强的人不一样,比陆先生都要差很多,没有必要那么戒备才对。 再说,就算日本在天津附近驻扎了部队,那也和英美那些部队一个性质而已,只要不让战火波及天津这边,就可以了。 灵珠知道自己这边其实是在瞎担心,因为起码未来五年都没有战火波及天津,所以她对白九势说的话并不上心。 金小姐不管国内局势,也没有金老爷那般强烈的国破家亡的痛苦和期待重生,她对人不对事, 就算日后这样小弟弟一般的秀明的国家做错了什么,秀明依然是她朋友。 “嗯,我相信,不过也要等树苗成活才行吧。”灵珠调侃。 星野秀明说:“那不必担心,就算死上几棵也无所谓,一百多棵呢,全死了,就再弄新的,我还不信不行了。” “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的事,事我自己愿意的,谁让金姐姐这么忙呢。”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失落,“金姐姐最近不用拍戏了吧,不如过几天一块儿去看电影?” “看什么?”灵珠自从拍了电影,对电影的兴趣就骤减了,可看电影正是当下所有年轻人消遣必备的东西。 星野秀明在那边摸着猫咪,说:“到时候金姐姐就知道了啊。” “好吧。”灵珠笑。 星野秀明其实还想聊点什么,比如说说最近自己剑术练习的很帅气,想要邀请灵珠过来看看,又比如自己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姐姐今日跟着自己的樱花树苗又来了中国,满心想要再和金姐姐的大哥再战将棋,把输的都赢回来! 可事灵珠这边却有人叫她用餐了,星野秀明又是个懂事的,便说:“那金姐姐忙去吧,明天上午我来接你怎么样?” 灵珠平时也没有什么活动,虽然记得白九势让自己最近就呆在家里不要出门,可事仅仅只是和星野秀明去电影院应该没有关系,于是说:“好,明天上午……” “我也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金明珩站在灵珠沙发后面,弯腰对着灵珠右边的话筒说,“少佐带我一个应该不介意的吧。” 第54章 爆炸 医院。 张平抱着鲜花过来看望陆先生,进入大门之前,从家里出来到医院只用了十分钟,可是从医院楼下上楼,到见到陆先生却用了三十分钟。 不过张平没有资格抱怨这些,如今情况他不了解,可一夜之间三个合作伙伴,就连陆先生都遇袭,这肯定不是单独偶发事件,一定是有什么人来了天津,专门冲着他们垄断的海外运输业来的! 不然没有别的可能。 他们和青帮关系好,而运输又是个来会赚差价的地方,除了运输费,完全没有成本,谁不想要这个香饽饽? 张平穿着黑色的西装,等到护士叫自己可以进去病房探望的时候,走过镜子旁边,忽然觉得自己穿黑色的似乎不太吉利,有些人就是比较迷信,说黑色会带来厄运,陆先生或许也有点怪癖,张平想都没想连忙将身上黑色的西装给脱下来,放在护士的办公室,说出来以后再穿上。 小护士点点头表示没有关系。 当张平推门走进专门给陆先生腾出来的病房,路过门口守着的两个保镖,被搜身后,连花都不被允许带进去,便只好空手进入,绷着一张苦笑的脸,声音是刻意的讨好:“陆先生,我一听到消息就过来了,您好点儿了吗?”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体较瘦,穿着不属于医院的睡衣,黑发柔软的落在额头和耳边,一双细长的眼懒散的睁着,看着来看望自己的人,没有一点儿往日装相的温柔,冷淡了很多:“好多了。” “这就好,这就好。”张平看了看床边有个凳子,可陆先生若是没有邀请他的话,他是不可能主动坐过去,便站在窗边,搓了搓手,说,“陆先生你在医院里面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外面都乱套了,之前合作的那几个老板,王老板那些,一下子全部都死了!都是一枪毙命,完全没有枪救的余地,不知道是谁做的,可应该和攻击您的是一伙人。” “我知道。”陆谨闭上眼睛,说,“之前有人和我汇报了,不过死就死吧,反正都快要出局了,破产也不过就这几个月,死在荣华富贵里,比落魄的活着好。” 张平一下子愣了,不敢说陆先生什么,毕竟这一行就是人吃人,你狠,有人比你更狠,最终胜利的那个手上沾染的鲜血不知凡几,不过很正常。 “那陆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张平是留洋回来的金融高材生,本来是回来搭理家里生意的,后来家族企业造纸厂破产,被 陆谨收购,陆谨把他拿来做总经理使用,也已经两年了,张平可是明白的,影院的收益根本比不上渡口南北运输收益,陆谨最大的产业就是运输,其他都差不多像是随便弄着玩,因为陆谨不开赌场,也不开妓院…… 以前开过,但是陆谨似乎对赌有点上瘾,哪怕是在自己的场子那么随随便便输上几千上万,陆先生就会觉得自己自制力下降,长此以往这不是个好兆头。 就好像吸大烟的人喜欢吸大烟,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却也戒不掉一样,陆谨绝对不允许自己变成那种自己看不起的废物,所以直接在根源上把苗头给掐断了,自己不开赌场,也绝对不上桌子赌。 拥有强大意志力的人都是可怕的,陆先生便可怕在他明明只是有一点点上瘾,便果断将那一点给掐断,甚至这件事情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现在怎么办……”陆先生听见张平的问题,重复着念了一遍,然后说,“你说,今天死的,都是之前合作的那四个人?王叔、安老板、聂老板……这三个人……”陆谨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某件事,眸色一凛,忽然将眯着的眼睛猛的睁开,眼底全是戒备,“张平,你去查查,最近天津有没有一个叫白九势的人回来?” “啊?”张平没听过这人,“是现在查吗?” “现在,查到后马上给我消息,现在去。” 张平看见陆先生这么严肃的表情,总觉得挺害怕的,后背都在发毛,他连忙点点头,迅速的从病房出来,回到护士的办公室披上外套就准备走人,一路上愁容满面,实在不清楚应该从哪儿开始寻找起来。 可谁知道刚从医院出来,张平就遇到了自己的助理,那是一个能干的小伙子,急急忙忙的跑过来,一脸紧张的样子,说:“糟了!张哥,咱们昨天发出去的货不见了!” 张平脑袋里面迅速回忆起,那可是装着极品茶叶的船!满满当当,分装后拿出去卖能有好几万! 这个损失不算小了,张平没了主意,连忙转回去,又回到了医院要见陆先生,接过陆先生靠坐在床头抱着电话,看见张平,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张平心里着急,可也不敢出生打搅,就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挺陆先生打电话…… “嗯,没有伤到哪儿,挺好的。”陆先生微笑,语气也不像是和其他人说话的那样高高在上,“你刚去哪儿了?” 电话那边是谁张平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 “嗯,行吧 ,你最近不用来看我,我过几天就能出院,嗯,回见。”说完,陆先生将话筒放在了电话上,咔哒一声,再抬眼看向张平,眼神里有些不满,“怎么了?” 张平可不会抱怨陆先生对自己那刚才打电话那人的差别待遇,这不是应该的么,全天津都知道陆先生在追金小姐,好几年了,可不是板上钉钉的要结婚? “那个,陆先生,我们昨天的船不见了!”张平心里忐忑,“我也是刚才知道的消息,不知道是谁做的。” “还有呢?”陆先生习惯性的摸了摸大拇指上面的扳指,却忽然摸了个空,他忘记自己昨天遇袭的时候把扳指摔碎了…… “还有?还有什么?”张平不知道。 陆谨却轻笑了一下:“来者不善啊……还会有的,不过我想我知道是谁了,所以不用着急。” “是……陆先生刚才让我查的白九势?”张平灵光一闪的说。 陆先生笑而不语,眼里却杀意顿现,点点头。 …… 金公馆。 灵珠挂掉电话,抱着的猫咪也从她身上下去,她之前慌乱不已,接到陆谨电话后,开始还有点不知如何面对,不过还好就说了几句话,没有聊太久。 金明珩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着七妹妹一脸心事的打电话,挂掉电话后更是一副混乱的不行的样子,立马叹了口气,坐到灵珠身边去,说:“来,让我看看七妹妹脑袋里面都在想什么,好让哥哥帮忙分忧解难。” 金家兄长说完,当真是双手贴在灵珠的脑袋两侧,要仔仔细细观察一番从哪儿打开比较好,灵珠挣扎着要逃脱,结果却被大哥摇晃的头晕眼花,最后干脆也不挣扎了,拿着抱枕放在大哥腿上,然后自己又枕在上面,叹了口气,说:“好烦……” “烦什么?”大哥知道七妹妹有事情瞒着自己,可能和陆谨有关,但是不对劲却又是在日使馆和星野秀明在上面独处了一会儿下来后才开始的,总不能说是星野秀明那个没胆量的家伙非礼了七妹妹吧? ——应该不会。 可若真是这样,金明珩表示自己一定会杀过去,让星野秀明那个家伙知道什么人不能碰! “哥哥……”金小姐其实一直都不属于很能干的人,她的成功很大部分是因为她只在自己擅长的邻域做事情,而且还有人帮忙,所以一遇到大事,这几年便养成了找大哥商量的习惯,她说,“秀明他们好像在计划什么不 好的东西……” “啊?什么不好的?你看到什么了?” 七妹妹伸手比划了一下,比划出一张纸的形状,缓慢的说:“就是看见了一份文件的一点点内容,内容让我觉得害怕……” “具体呢?”金明珩知道的事情比灵珠多,他没见过的都不见得能恶心到他,“能和哥哥说吗?” “当然,其实我觉得是不是我有点太敏感了,而且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才会在发现那个文件后朝秀明发火,他本来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弟弟一样,可是突然形象一改,我就……”灵珠下意识的解释自己的行为,可是不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的金明珩还是听的很乱,只不过大致知道,应该是星野秀明做错了事情。 很严重吗?应该不会…… 现在这个世道应该没有更加严重的事情发生了,无非就是打仗和流血与死亡,可是最近看起来不像是又要打起来的样子,起码金明珩根据自己上辈子的时间来算,到1927年都没有大规模的战争,所以金明珩想,七妹妹可能知道的也只是小事吧,安慰一下,或者睡一觉就好了…… ——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秀明他们在郊外开了个医院的事情,哥哥你还有捐钱对吗?” “嗯。”金明珩点头。 “那你知道他们那个医院是用来干什么的吗?”灵珠幽幽的说,“我知道哦,我看见了,那文件上说是用作人体实验的第一个试点,就是把进去治病的,还有一些收养进去的孩子用作人体实验……我看见就觉得不对劲,哪里有用人来做实验的?!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征求被实验者的同意吗?而且上面的很多用词用句让我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他们都看不起我们,明明见面了还是笑脸相迎的,结果背地却这样。”金小姐说。 金明珩其实很想说,其实金灵珠每次见到的外国人都是比较好的外国人了,他们都是抱着要做生意的心思过来的,所以不会对国人有多少歧视,反正钱是第一位,可是如果是军队部分的人,是那种侵略者,他们看国人的眼神才不会那么温和,那是看猎物的眼神,看下等人的眼神,这些都没什么,最无力的却是国内完全没有可以依仗的力量反抗,所以只能自卑的跪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的七妹妹两辈子都只是受到国人的欺负而已,好像还没有受到来自外来者的欺负,所以才会骤然窥见那些内幕而无所适从吧 …… 金明珩正在想该怎么劝七妹妹放宽心来着,就又听见七妹妹说话:“不对,我自己也是这样,对着需要的人是一个态度,不需要的人又是一个态度,可我没觉得自己不对,真是有意思。”灵珠坐起来,看样子是自己想通了,“决定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假装不知道,哥哥,你陪我去郊外那个医院看看,传教士收养的一大批小乞丐也都提前过去了才对,我想去看看他们。” 灵珠对男人们绝情起来当真是很伤人了,可是对待小孩子,却又有着无法言说的怜悯同情。 说起传教士,金明珩也想起那个买了全身家当过来中国传教,结果却在战区救了几十个孩子,过上乞讨生活的人,那人嘴里说的上帝什么什么的,金明珩懒得去了解,但那传教士是个好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行吧。”金明珩不反对,想去就去吧,没有关系,“现在?” 灵珠思索了一下,说:“现在。”她想到什么就想立马去做,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金小姐在还是王府七格格的时候听老太监说过宫里面的奇闻异事,说慈溪太后早年间还求过长生不老药,但是这种药及其难得,需要童男童女血还需要各种你想都想不到的珍贵药材,但是炼出来后却需要人来试吃,结果每次都有毒,那些试吃的便也一个不剩的全部死光了。 老太监还说美容针的事情,也是在人体上做实验,得来的方子,做实验的人却被弄的千疮百孔,皮肤都融掉了,没过多久便失血过多死掉了。 于是灵珠是不管什么医学进步什么造福社会的,这种实验从本质上,就已经是在杀人了…… 她只希望是自己瞎想,那她绝对会去给秀明道歉,可灵珠见秀明那个样子就觉得不像是假的。 两人说动就动,刚到家便又出门,只把猫咪留在了屋里。 刚睡醒午觉的小朋友金宝玦抱着枕头从楼上下来,便看见了猫咪,于是习顿时兴奋起来,丢开枕头就去捉猫咪的尾巴,这一人一猫曾经大战了几百回合,各有输赢。 正当宝玦小朋友快要成功的时候,电话铃却忽然响了,小朋友没办法,发现大人们好像不在,下人们也在午睡,便去拿起电话,说:“喂?哪个?”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声音,宝玦没听过,那人说:“嗯?请问金小姐在吗?” “你找我姐姐干什么?”宝玦皱着眉头,说,“是姐姐的粉丝吗 ?现在的粉丝真是不得了,居然知道家里电话了。” 那边轻笑了一下,说:“不如小朋友你先叫你姐姐过来接电话,我保证她会很高兴。” 宝玦则说:“你放弃吧,姐姐和哥哥把喵喵带回家后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再见。” 没等白九势说话,那边电话就挂断了。 九爷看着话筒,觉得金小姐真是几年不见,还是那么的不听话,都说了让她好好的乖乖的呆在家里不要随便乱跑,结果今天检查,便不在家。 白九势站起来,决定去抓个现行,而且现在基本上已经把事情处理完毕,可以去会会金小姐的大哥了,所以也不必躲躲藏藏。 九爷走到公馆楼下,准备开车出去,路上碰到光头小弟,便停下车,摇下窗户,说:“如果有人来要账,直接给,钱准备好了,十五万,可以当面清点,好好招待,我出门了。” 那小弟连忙行了个军礼,明明一副痞子样子,却将行礼姿势做的有模有样:“是,老大!” 另一边,星野秀明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等了许久,直到他姐姐走到楼上来看他,指甲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唤回星野秀明的理智,说:“真是没用,是刚才发生了什么?” 星野秀明看了一眼星野樱,紧闭唇瓣,说:“和你无关。” “哈?和我无关?父亲让我过来,就是看着你,不让你犯错,刚才金家兄妹走的匆忙,我想肯定是你这里出了问题,说吧,有什么需要我解决的?”星野樱争强好胜,始终都想要证明自己比弟弟更加强大,所以有时候必要的牺牲都是无所谓的,比如她有那么一点好感的金家大哥。 星野秀明一下子站起来,冷淡的看了一眼星野樱,从星野樱身边错身走开,留下一句话:“我能处理好,不劳您大驾。” “呵……”星野樱也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笑弟弟的不自量力,还是期待弟弟搞砸所以提前高兴。 星野秀明让司机开车去了金公馆,他想自己当时还是太傻了,就应该否认才对,直接说那是废弃的方案,应该撒谎才对,直接说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看,不管怎么样,应该稳住金姐姐! 本来这种事情就没有足够的理由,不正当,知道具体进行说明实验后,也会受到各国谴责,如果就这样还没有开始就因为泄露计划胎死腹中,星野秀明这辈子的仕途就完了,他会让父亲很失望,他会失去很多,他也会失去金灵珠 的喜欢…… 不管是哪一种喜欢,总之,星野秀明觉得自己真是不懂得变通,早就该好好的镇定的回答金灵珠的问题,而不是将人气走。 他车子来到了金公馆,没有进去,就听见门卫说金家两兄妹回来后又出门了,已经出去了十分钟左右。 星野秀明顿觉不妙! “去郊外医院。”他一个爆栗敲在司机的后脑勺上,这么说。 司机被敲的一个前倾,立马开车,随后就听见少佐在后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然后又说:“等等,先去医院旁边的驻扎部队,我需要几个人……” 少佐说:“如果我们去完了,他们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少佐:“属下明白。” “你明白个鬼。”星野秀明拳头都捏的死紧,下狠心说,“金明珩就直接杀了,金小姐就关在使馆的地下室里面,对外宣称两个都因为爆炸死了。” “爆炸?”司机疑惑。 “把汽车油箱爆炸,找人伪装一下就行。” “是,少佐!” 第55章 住手 只要他想要做,那么不管是什么事情都雷厉风行,作风硬派,星野少佐也只有此刻突然显得高大起来,让司机下属对少佐顿时没有了轻视,有的只是无数的敬佩! 身为武士的子孙,当然不能受儿女私情困扰,如果要成就大事业,自然必须舍弃一些什么东西来让自己获得成功!所有的英雄都是孤独的,少佐如果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么便战无不胜了! 星野少佐坐在小轿车内,黑色的轿车被阳光焦灼,车内一片炙热,开了窗后,透进来的风都滚烫的灼烧他的脸颊。 少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在看见医院旁边的确停着一辆眼熟的轿车后,心下一紧,随后直视前方,准备去驻扎地要人获得帮助。 日军驻扎地距离医院不远,本身这里也就是为了保证医院顺理进行实验二驻扎的,也正是为了预防现在这样的情况发生! 少佐导大驻扎地,下车,轻巧的布鞋踩在山间干燥的泥土上,抬眼便是满目刺眼的光,他用手虚挡了一下太阳,而后又近乎强迫症般的拿下来,挺着笔直的背走进去。 守在简易驻扎地大门口的两个士兵看见少佐,脚后跟一碰,便行起了军礼,声音响亮震耳:“少佐!!” 少佐挥挥手,大步走了进去,整个驻扎部队的队长便听到了动静跑出来,看见少佐刚要说话,便又背少佐打断,少佐站在空地上,声音威严,哪怕模样还是和少年时期没有多大的变化,显得阴柔,却完全无法让队长随便敷衍:“现在,我要你们全部人跟我走,抓两个威胁我们伟大计划的危险者,两人现在已经在医院,说不定会直接看见我们医院的秘密实验!如果遇到反抗,男的就地处决,女的可以打断手脚,但是,要活捉。” 队长是典型的日本男子,孔武有力,眉宇间全是坚定的信念,他光着上身,朝身后的士兵吼道:“没听见少佐的话吗?!都给我行动起来!五分钟内全部出发,有违令者,就地处决!” “是!!!” 众士兵异口同声的吼道。 …… 灵珠没有抱希望能看见什么比较吓人的画面,也不希望那样,但在发现她和哥哥要求进去看看之前传教士送来这里的孩子们的时候,守门的大爷原本是完全不想放他们进去的,可是刚好路过了一个纤瘦的医生,推着眼镜看着她和哥哥半天,露出和善的微笑说:“没关系哦,不是坏人的话,参观一下医院也没有问题 ,我也会帮忙带路顺便看着你们两个。” 就这样,灵珠和大哥久轻轻松松的进来了。 医生自称藤原一瞬,是东京的高材生,来到这里是为了实现他毕生的梦想,灵珠见医生谈吐十分得体,也不似什么恐怖的杀人狂魔,便没有什么警戒,更何况大哥也在这里,就算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人还打不过一个瘦弱的医生么? 藤原医生很健谈,一边带灵珠和大哥参观前院的会诊室一面询问:“请问金小姐和金先生为什么会想要过来看看医院呢?不会是想要看看自己捐出来的钱到底有没有用到极致吧?” 灵珠看着藤原医生在整个医院来去自如和轻松的态度,感觉这人似乎身份也不一般,每次其他医生见到了他也会下意识的微微颔首:“不是的,只是今天和星野少佐聊起了这里,就想到了之前传教士和我说孩子们也也住在这里的事情,便想要过来看望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乖乖的在医院帮忙,没有捣乱吧?” 藤原医生镜片下的小眼睛笑起来像是不见了一样,说:“当然都很听话,要直接去看他们吗?现在就可以哦,不过那些孩子们现在正是午睡时间,等到下午三点才开始修建后院的花草和出门宣传医院呢。” “直接去看吧,拜托了。” “哎呀呀,说什么拜托不拜托的,能够在这里看见大名鼎鼎的金小姐,我已经非常荣幸了,说起来在日本也有很多喜欢金小姐的粉丝啊,什么时候金小姐如果能去日本做客,那一定会受到最高待遇的!我相信司令大人和会见您的。” 灵珠听惯了这些话,她习惯了,所以也不觉得被这么直白的夸赞有什么羞耻,反而冷静的回话说:“有时间的话,一定是要去的,真是谢谢您的邀请了。” “哪里哪里,能为金小姐服务,说出去也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医生还说,“我去看了金小姐拍的电影《南国》哦,真是太漂亮了,一出场就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但是由于电影是黑白的,所以多少觉得电影没有完全发挥出金小姐的魅力,如今看见了本人,果然比电影更加漂亮呢,尤其是眼睛……眼睛非常好看,黑的纯粹,就像小孩子一样呢,真的,很喜欢……” 金明珩听着这人‘喜欢喜欢’的说个不停,眉头都皱起来了,感觉这人每说一个‘喜欢’空气里好像都能多一分让他觉得不妙的气氛。 终于,三人来到了处于医院和后院中间一排的小房子里,里面就是小孩们集体居住的地方,当时要 不是因为医院打着可以收留小孩,并且优先为老弱病残治疗的旗号,灵珠根本就懒得捐款,但是大哥肯定还是会捐的,因为捐的是个人脉,大哥一直就比较圆滑来着…… “就在这里了。”医生指着窗户里面在通铺上睡的四仰八叉的七八岁小孩,说,“大部分都太瘦弱了,所以刚开始还以为干不了重活呢,没想到天生就力气大很适合干活。” 灵珠听着医生的评价,有点不爽,什么叫天生力气大就适合干活?那是因为没有办法才会这样,一般人家的小孩子,七八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会这么懂事的找活干养活自己的,都是苦命的孩子,因为不干活就会饿死,他们才来到世间七八年,怎么会想死? “那医生看起来身段也很是不错,比我去过的小倌馆里头的头牌腰都细呢,或许医生您入错行了。” 金明珩一听便笑的眼睛眯了起来,觉得七妹妹又开始调皮了,那小倌馆是什么地方,和妓院一样,只不过里头全是鸭子,穿的骚里骚气,化着妆,看不出个男人样子。 藤原医生进入中国还不久,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也不了解,所以被嘲讽了也不清楚便笑了笑,还说:“您夸奖了。” 灵珠笑说:“没有,实话。” 这里说了一会儿话,灵珠就觉得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毕竟小孩子们都在睡觉,就算醒来了,看见自己也没有过来,反而好像是为了不吵醒其他小伙伴而安静的坐在床上看书,灵珠正觉得这趟来的亏了,但也松了口气的时候,却听大哥忽然道:“奇怪,也太安静了。” “嗯?”灵珠看向大哥,“怎么?” “太安静了……”金明珩觉得和几个月前见到这群孩子在传教士那里的场景很不一样,传教士虽然是英国人,但是当真对生命充满敬畏,他见到需要帮助的人便一定会帮助,心软的不像话,所以才会看见那些小乞丐快饿死了,二话没说的收留。 跟着传教士的小孩子们很多,金明珩没有细数,却也记得这里的孩子数量似乎……有点少…… “我记得里面有个卷发的小孩呢,和每天说传教士是洋鬼子,但是传教士生病了就会哭的比谁都厉害,怎么不在这里?”金明珩声音温和,却又给人无法拒绝回答的勇气。 灵珠也响起来了,她当时看见了,还觉得那孩子很淘气呢,但其实也是和传教士关系最好的一个了吧。 金家兄妹一同看向了藤原医生,医生摸了摸尖尖的 下巴,说:“这个啊……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有些孩子不服管教,觉得在这里不能像以前一样自由进出,逃跑了的也有,有不想离开传教士的孩子也有,反正我们也没有仔细数,不然你们找个世界询问一下传教士,那些逃跑的孩子有没有回到他身边吧,不然我们也很担心。” 灵珠对得到的答案不太满意,什么叫‘我们也不太清楚’? 她看向大哥,大哥却摇了摇头,然后对医生说:“好的,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了,反正想要看见的也都看见了,既然孩子们都还在休息,就不打搅了。” 藤原医生却立马说:“不打搅不打搅啊!我还想请金小姐去我办公室喝喝茶呢!反正现在医院还没有正式开业,如今都还在整顿阶段,所以一点都不忙,不如金小姐就给藤原这个面子如何?” 这边盛情邀请,灵珠要是拒绝很没有道理,因为最开始还是藤原做担保,他和大哥才能进来的。 于是灵珠说:“好,麻烦了。” 眼见房子外面站着的人都要走了,唯一醒过来的男孩大壮终于挪开了自己挡着脸的小书本,一双麻木无神的眼睛里满是胆怯。 大壮知道外面的人是谁,那是金小姐,他看过她的画册,很漂亮,传教士说她是个好人,大家吃饭的钱就是她给的…… 大壮还知道旁边那个白大褂是谁,那是把卷毛虎子哥带出去后就没有还回来的家伙。 大壮害怕的要命,刚才看见金小姐,他恨不得直接冲过去告诉他,他想出去,他们都不想住在这里,出去后哪怕需要讨饭,都比住在这里好! 可是那个白大褂正看着他,他不敢动。 大壮此刻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流失,心急如焚,最终想起虎子哥曾对自己说过,如果他不在了,自己就要做保护弟弟妹妹们的守护者,虎子哥那么勇敢,自己也不应该害怕,于是一下子跳下床,找了根细细长长的铁丝把锁着的门打开,心跳的飞快的走了出去,朝着自己的希望悄悄跟去…… …… 金家兄妹一块儿来到了藤原医生那就在一楼的办公室,办公室的条件不错,一个人似乎就独占一个办公室,藤原将这里摆放了不少花花草草,看起来是个喜欢自然的家伙。 藤原让金家兄妹在这里坐着,自己去泡茶后,便也给了灵珠和明珩独处的时间。 灵珠在藤原一离开便立马不解的询问说:“哥哥,你刚才不是都说了那 里很奇怪吗?我还想干脆直接让他开门,我进去问问那个看书的小朋友呢。” 金明珩神情严肃,对七妹妹说:“现在不是时候,我们就两个人,而医院是他的地盘,如果他对我们也有歹心,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你没有看见那个关着孩子门的房门是那种只能用钥匙才能打开的锁吗?而且小孩的人数也的确是少了,我来之前还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开始做实验,顶多是有那些企划文件,或者设备之类的,但是现在看来,他们的秘密实验室,应该已经开张了……而实验体,估计就是传教士送进来的那些孩子……” 灵珠听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她的想象太贫乏,根本不知道被当作实验体的孩子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却怀疑消失了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逃跑的,而是被他们使用过后……‘报废’了…… “那现在我们还是回去吧。”灵珠当机立断,站起来,“我去找传教士,还要找人先把孩子救出来再曝光他们,现在做这种事情,就算他们不要脸也经不住其他国家舆论上的压力。” 虽然打仗的事情灵珠不懂,可是她还是明白每个国家要出兵总还是要找理由的,只要占理就好,总有个说头,日本这次完全是胡来,凭什么要在这里建立这样的医院,用中国人当实验体?!他们没有理由这样做!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国内现在四分五裂到处都是租界,那也不是只属于日本的,他们这样做肯定会引起其他国家的不满! 同意七妹妹打算的金明珩也站起来,准备拉着七妹妹一块儿不告而别,谁知道还没有走出藤原医生的办公室就看见一个小男孩光着脚跑进来,并且迅速的关上门,‘砰’的一声便将金家兄妹给震的一愣。 小男孩小手紧紧握着拳头,双腿却都是软的,他并不坚强,也不勇敢,他怕的要死,可是他还是来了,看见眼前漂亮的大姐姐担忧的看着自己,小男孩唰的一下眼泪就下来了,他说:“求求你们了,带我们出去吧,他们是恶魔!”童声很沙哑,抽泣的声音也大,却努力一字一句的说清楚,“很多伙伴都被带走就没有回来了!我们想要出去也出不去,传教士爸爸也没有来看我们了,他不会不来的,他一定出事了!他们很凶啊,说要是把伙伴少了的事情说出去,就要拔掉我们的舌头!大姐姐大哥哥,我好害怕……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哎呀……”门外传来了医生的声音,他通过门上的玻璃看见里面有个逃出来的小孩在哭诉着什么,顿时把手上端着的托盘给放在了一 旁的柜子上,让护士招呼守卫过来,“看来事情很不妙啊,直接把门砸开,里面的人全部敲晕了,带去地下室,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下药了,真是浪费时间。” 那医生无奈的看了看托盘上的红茶,而后又看向办公室内的金灵珠,他微笑着说:“金小姐别害怕,您将是我最宝贵的实验体,我会好好珍惜的。” 与此同时三四个强壮的守卫拿着铁棒走了过来,对着门就是一阵敲敲打打。 金明珩一手将小孩拽起来,递给灵珠,然后站在最前面,说:“别怕。” 随后金家兄长又对着外面的医生说:“你既然知道我们是谁,那就该知道我们来了这里却没有回去,你们绝对会有麻烦!” “呵,金家也就一个陆谨可以看看,但是陆先生今天好像还在医院,再一个海盗团吧,那距离这里可远了,我不信他们能管陆地上的事儿,所以,只是小麻烦,主要还是金小姐的名气比较大,这点比较难处理,不过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说着,藤原医生笑容都突然放大,“你们几个都给我动作快点!撞开!”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门直接掉在了地上! 灵珠紧紧牵着大壮,两人跌坐回沙发上,而大哥则歪了歪头冲出去,一脚踹在走在最前面的守卫的肚子上! “哥哥!”灵珠总觉得大哥还是从前弱不禁风的他,可是现在却震惊的看着大哥一人打两,虽然很帅,可还是被人用枪指着的时候没有办法反抗。 金明珩看着那拿着枪的守卫,嗤笑说:“没种的东西。” 医生却笑着说:“给我把他打一顿吧,教教他怎么好好说话。” 灵珠立马牵着大壮就走出去,说:“住手!你既然是想要实验体,应该不会想要一个残破不堪的,我们根本就毫无反抗能力,别做无用之事,我愿意跟你去地下室,你放了我哥哥和那些孩子。” “金小姐真是异想天开,放了你哥哥,好让他回去找人吗?”藤原一挥手,说,“把金小姐带走,看见太血腥的画面肯定比较难过,然后地上的两个废物,给你们机会报仇,随便打,要是他敢还手,就废了他的手,敢动脚就一枪了断了他的腿,明白了吗?!” “是!” 说完,就有两个守卫请灵珠出去,灵珠捏着大壮小朋友的手,看着大哥,大哥对她笑了笑,嘴角是方才一个没有防备被打出的淤青。 灵珠看向医生的眼睛里都全 是愤恨,医生不在乎,朝那些守卫点了点头,灵珠都没有走开,后面就传来了拳打脚踢的声音,灵珠这回不敢回头,她怕看见大哥受伤的样子,光是听见大哥闷哼的声音,就眼圈一红,鼻尖酸涩,站着走不动…… 医生瞧见金小姐泫然欲泣的样子也是美不胜收,心情更好了般的伸手去捏金小姐的下巴,说:“哭起来果然更好看了……” 灵珠打开医生的手,说:“混蛋。” “随便叫。”说完就对高个子守卫说,“还愣着干嘛?拖去地下室,我换去准备准备就可以开始今天的实验了!” 灵珠想说话,却被那高个子直接一个手刀砍在后颈,她后颈剧痛,眼前一片黑,在昏过去的瞬间,似乎看见走廊里面有另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那领头者白白净净,声音愤怒:“都给我住手!” 第56章 救赎 白九势原本在各大戏园子找某个调皮到处跑的知名大小姐,结果却没想到听报童走街串巷的到处跑,大喊郊区有车子爆炸了,是金家的车子。 白九势多年未回来,没有多少人记得他,在此地也没有什么名气,但若是有人跑上海走一趟,便会听到一个天津仔的故事,说什么一年之内就混到了青帮高层,后来自己脱离出去,干了土匪的勾当,只要是他想要掺和的生意就没有不红火的。 那天津仔被人成为天哥,因为名讳没人愿意透露,就知道他脖子上系着个女人的耳环珠子,看样子不是纪念低调的女人就是妄想还没有得到的女人。 所谓能干的人心中有恨,那么所有的力量使出来造就的神话便是其他能干的人所不能及的了。 此时,这个脖子上系着红色珠子的男人一把拽住那跑来跑去的矮个儿报童,手里捏着一枚银元,说:“说,你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的?!你亲眼看见还是别人告诉你?!有没有人伤亡?!” 报童被拽的脚尖都脱离地面,挣扎未果,拍打着男人的手臂,说:“你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再告诉你!” 但是男人从不讲价还价,就那么冷淡的看着报童,将报童看的毛骨悚然,连忙回答说:“其实不是我亲眼看见的人,是报社那边传的消息,本来每次的消息都是报社传出来的,马上新闻就好刊印了,就是金家兄妹遇难的事情!” 白九势一下子松开报童,把那银元丢给报童,重新上了自己的轿车便直接开往郊外。 他心急如焚,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他要的是金灵珠! 再没有一个人能这样牵动他的全部注意力,金小姐做到了,从来没有人敢和他说他没文化,但是金小姐说过,也从来没有人能够让他绞尽脑汁的想办法逗谁开心,金小姐是唯一一个。 五年的时间,白九势真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看着金灵珠到处‘寻欢作乐’的消息,看着金小姐和陆先生成双入对的新闻,看着很多很多她的电影,一面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对一个或许没有未来的人执着,一面又无论如何都不死心,他本能的觉得自己会赢,为此他可以赌上自己的全部! 还好他是对的,当他回来,刚回来天津,白九爷就想过,如果金小姐忘了自己,那么就直接绑回家里让她明白忘了自己的后果,她还想过如果自己回到天津,金小姐已经和别人成婚 ,那么久干脆抢婚,再把那个不要命的敢娶金小姐的小白脸一枪毙了,可这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金小姐什么都记得,也什么都知道,他吻她后,她的眼神,白九势真是至今难忘,哪怕只是想起,都胸口滚烫。 这一切都表明白九爷所坐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差那么一点点,他重新宣告自己回归,就可以和现在越来越看着不爽的大舅子斗智斗勇迎娶灵珠了。 九爷大约是野兽思维,看着简单粗暴,但是为了达到目的,其实也非常细心,当这次开出大道不知道该去往什么地方的案发现场时,他发现迎面开来一辆有着日旗的轿车,轿车里坐着如今的日使馆负责人星野少佐。 少佐没见过白九势,但是两人就这么巧合的忽然对上了视线,一个冷幽幽的好像正在毅然决绝的走向不归路,另一个炽热心急如焚,对谁都怀疑。 白九势这边先停下轿车,但是少佐却没有,对于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为少佐,自然自持身份,仅仅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就非常给面子了。 白九势也没有纠结于此,虽然想着金小姐和这个少佐关系也不错,少佐估计刚好就是从事故发生地回来,也就是说金小姐或许没事,可不去看看他也不会放心,当即,白九势便又踩了油门前往少佐车子来的路线。 当又过去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九爷就看见前方封路,封路的后面当真是躺着一辆爆炸后只剩下框架和漆黑残渣,奇怪的是,完全没有看见血,这么恐怖的爆炸绝对能把人给炸死,可却看不见血…… 九爷当即眯起眼睛,倒车回去,他要直接去日使馆看看,到底搞什么名堂! …… 下午三点,日使馆的田中收拾了一下地下室,搬了个小床进去后,还放了小桌子和凳子,桌子上面摆着面包和水果,床上铺着凉席和一张凉丝被子,田中后来环视了一下地下室,发现总还少了点儿什么,但又不清楚,只好心虚的先去使馆门口等待少佐回来。 途中,田中碰见了穿着和服在用锋利的匕首削苹果皮的星野小姐,星野小姐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出神,便一下子割破了皮肤,她看着手指上渗出的血珠子,沉默片刻,含进了嘴里。 田中连忙说:“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星野樱丹凤眼看着田中,说:“我看起来需要医生么?我可不像某些人,柔柔弱弱的只会让男人保护。” 这厢阴阳怪气的说了谁, 田中不清楚,但是那边突然响起了汽车停住的刹车声,很大一声,在安静的大使馆炸开,田中对着星野大小姐微微颔首,随后立马大步走向门口,对着外面抱着昏过去的明星金小姐的少佐惊讶了一瞬,随后踢着脚跟敬礼:“报告少佐,地下室准备完毕。” 少佐看了田中一眼,经常给将军打小报告的田中顿时觉得心里发毛,但是他面上却打死都不会表现出来。 “知道了,没有我的允许,以后,谁都不能下去看她,更不能打开地下室的门。” “是!” 少佐今年十九岁,高挑,阴柔,低头的时候依然雌雄莫辨,但当睁开眼睛,那双英气的眉眼便不会让人看错性别。 少佐此刻仿佛才终于被迫长大,他做出了一个选择,无论会不会后悔,他此刻只能这么做,没有退路…… 星野秀明一个人抱着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肖想人,感受着自己怀里的分量,觉得而每一步,都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端,下一秒,就能坠落到地狱里去。 他机械般把金小姐放在刚铺好的床上,金小姐裙子下车的时候被刮着了,撕拉开好大一条口子,露出雪白的仿佛会发光的皮肤,他走到金小姐脚边,帮忙把比自己手掌小很多的小高跟鞋给脱下来,然后坐在窗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每一处无不像是上帝精心创造的身体,缓缓的,低下头,手心捏着女人的脚跟,亲吻在那白净的脚背上,一路向上…… …… 【金小姐,听说你要拍戏?】十四岁的少年吃着雪糕,坐在戏园子里,看着台上咿咿呀呀扭着腰,明明听不懂,也跟着大家一块儿叫好,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红肿,像是被谁狠狠打了一巴掌,但是少年不在乎,看见金小姐也过来,便站起来招收,想要人陪自己聊聊。 那时金小姐十六岁,看起来青春漂亮的要人炫目,但是又安静的让人不敢上前打搅,少年是个例外,他觉得金小姐有意思。 金小姐看着这个少年,款款走到他身边,坐下来后就也不客气的吃起了少年桌上的点心,吃东西的时候眯着眼睛,眼角很弯很弯嘴角有了甜点的碎屑后,拇指便会刮掉后又被舌尖舔去。 金小姐的舌尖颜色猩红,和浅淡的唇瓣色彩分明,于是叫少年记忆深刻。 【金小姐,你第一部戏拍什么?】少年没话找话,他之前也就见过金小姐一次,还是在父亲举办的舞会上,那舞会说是给自己办的,其实全都是他不喜欢 的人,都是些讨好他父亲的人,重点根本就不在他这里。 【不是我主演,只不过是演歌配角。】金小姐声音温柔,泛着甜意,好像刚吃过的甜点就这么被扩散在了空气里,比酒香更让少年在意,【一个末代公主,本色出演,应该不会让看电影的人失望吧。】 少年有意抬杠,说【那可不一定,有些事情不是你觉得可以就可以了,一万个观众有一万个看法,他们觉得你在一堆外国人里头违和,会觉得你演的太假,会觉得接受不了,然后在报纸上说你和那些戏子一样,一路货色,你怎么办?】 少佐指着台上的戏子,很是不尊重,但是也没有谁会站出来指责一个日本人少佐的过错,更何况戏子本来就事个玩意儿,哪怕名气再大,也是戏子。 但金小姐却皱眉,说【放心,不会那样的,喜欢我的人会帮我骂回去,我根本就不用表示什么,还有,星野少佐,不要用手指指着别人,小朋友都知道这样不礼貌。】说着,金小姐好像还生气了,站起来说,【谢谢款待,我上楼去看。】 少佐笑着说【哎呀呀,金小姐这么受不了一点儿委屈么?我不过是随便说说。】 金小姐侧眼看他,说【你这小孩,奇奇怪怪,如果有谁惹着你了,你打回去不久行了,在这里找别人的不痛快,真是没意思。】 少年被说到了心思,瞬间脸红了一下,也站起来,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反抗的。】 金小姐伸手在少年额头上点了点,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什么人都可以,就看你愿不愿意。】 说完,金小姐就当真上楼去了,少年留在下面,摸了摸被戳了几下的额头,只觉得自己居然被当成小孩子了,明明金小姐也就只比自己大两岁,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 少年当时就无语,但回家的路上又总觉得有点领会金小姐想说什么了,于是第二天少年又去那个戏园子等,便看见金小姐和个男扮女装的花旦有说有笑,很是亲昵的样子,待那两人说完话,少年又凑过去,说:【金小姐,你这样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陆先生会很不高兴哦。】 金小姐大概是真把他当小孩,完全没有避讳,说【他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儿?我还不高兴呢。】 少年真是觉得金小姐那时候在吹牛,女人,怎么可能不是依靠男人生存的呢?更何况金家现在看起来破败,大哥也很没用,家里两个姨太太都跑了,还有个姐姐嫁给了五十岁的无 能老头子,实在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才对。 结果后来少年看见陆先生过来接金小姐去吃饭,自己跟着去蹭饭,提起那个花旦的时候,金小姐果然丝毫不怕,反倒是陆先生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少年简直震惊,回想自己,居然没有一个女人勇敢霸气,顿时便不服,回家就发电报给在日本的父亲,说他不干了,这叫勇气,还说自己相当画家去,结果当即就被还在中国的姐姐给依照父命揍了一顿,揍的浑身没有一处好地方,却感觉痛快极了! 不过,那也只是少佐的唯一一次叛逆,从那以后他的一言一行便受到了下官田中的监督,只要他表现出一点不符合武士精神的懒散样子,就会被父亲发来电报臭骂一顿,但是这不妨碍少佐开始喜欢金小姐,开始学习金小姐的心态,想要变得和金小姐一样不在乎任何人的期望,只为自己而活,只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从学习的对象到想要得到的对象,花了好几年时间才过渡过去,少年也在这段时间里长成了大人。 这个大人依然有点小孩子脾气,依然畏惧让父亲失望。 当初他是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好,所以才不像做,才想反抗,现在却觉得自己不该逃避,于是一边做少佐,一边继续逃避,想要当一个生意人。 这些内心深处的东西,少佐自己恐怕都不清楚,但是他现在清楚一件事:他在亲吻他喜欢的女人。 他的吻停在金小姐露出的大腿上,再往上一点,便是禁地。 少佐扯开了自己衣领,凸起的喉结下便是一条苍白漂亮的锁骨,他喉结滚动,却没有继续下去,他总觉得慌,于是暗骂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该死,不行。” 他骂完便抱着头远远的离开金小姐,但是这没有用,他满脑子都开始反驳之前的决定:我是对的!我没有错!我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啊!这还是她教我的呢,我没有错! “是的,我在保护她,只要让她成为我的人,父亲就不会认为她挡路了,她不会死,她会属于我。”星野秀明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离开地下室,在外面找到了田中,说,“给我一瓶‘春桃’。” 田中正在整理文件,少佐一推开门就找自己要最近新开发的□□是几个意思? 田中心里好几个答案,但是却不敢多说什么,站起来说:“是现在要吗?” 少佐说:“我看起来像是等会儿要?” 田中 无奈,不再多话,立马行动去备用室寻找前些天送来的刚研究出来的药剂。 没两分钟田中就送到了少佐手里,他向来把少佐当孩子,毕竟从小看到大,也没怎么变化,结果突然之间找自己要作案工具,田中觉得有必要和将军通知一下。 星野少佐接过田中递过来的东西,眼睛盯着田中,没一会儿,说:“如果有人找我,一律不见,电话也不听,其他你看着办,不然就找星野樱,她比我厉害。” 田中就这么看着少佐准备好了一切,复入地下室,默默等着少佐的最后一点儿身影都消失在眼前后,才立马去找星野大小姐商量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女人,随随便便玩也就玩了,养也就养了,可是现在这个女人是据说知道了郊外医院秘密的人,不处死简直有违军法! 田中找到坐在客厅打电话的星野樱,只听对方正在和医院那边的负责人藤原讲话,说道:“嗯,没错,别把人给我弄死了,我现在过来。” 电话那边似乎说了什么条件,星野大小姐立马冷笑:“我说了,我去之前什么都不许动,失忆?那不更好,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小姐……” 田中在星野大小姐挂掉电话的时候凑上去想说话,却被星野大小姐打断,她说:“我现在不想听,我出去一趟,不要跟着。” 田中眼看着大小姐也走了,整个使馆没有个能主事的,狠了狠心,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写下来,让特殊人员送到将军手上,不然恐怕这里的事情全部都得失控了! 担忧大日本帝国昌盛未来就毁在金家兄妹两人身上,田中可谓煞费苦心。 另一边,地下室。 阴柔的年轻人近乎执拗的告诉自己,自己这样做没有错,他的手上拿着一根针管,另一手捏着昏迷不醒的金小姐的小臂,在那涂着消毒酒精附近,寻找着他要的血管,然后缓缓将针头推入…… 那细长的针管没入肉里,白色透明的液体很快被注射进去。 拔出针头后,年轻人舔走那莹白手臂上针孔冒出的血珠子,血腥味顿时在少佐舌尖炸开。 他还尝到了酒精的辛辣味道,但他早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这么一点辣又算什么? “唔……”寂静的地下室,温柔似水的一点灯光,床上神仙似的美人,喘息,皮肤的温度,胸脯的起伏,轻蹙的眉头,此情此景此人都在彰显即将到 来的剧情。 年轻人是头一回,他自渎过,却没有碰过女人,他理想的女人就该是金小姐,所以其他人皆不入眼,看见金姐姐有回应,年轻人理智也接近于零,他只感觉到了兴奋与愉悦,那种即将和心爱人气息交缠,即将看见金小姐漂亮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的期待,叫星野秀明觉得自己从五年前就找到的救赎,终于要完整的属于自己了! “灵珠……”少佐的声音沙哑,他心跳的飞快,压在灵珠身上,他看见灵珠的睫毛颤动后,终于是睁开了眼睛,但却盛着满满的恐慌,不是他的脸庞。 “哈唔……”女人声音颤抖的喘息,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她的血液里似乎都被刻上‘好想要’三个字,她双腿微微合拢,有什么地方湿掉,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少佐失望透了,他幻想的第一次,才不是这样。 于是少佐用冰凉了一点的手掌捂住了灵珠的眼,亲吻在那觊觎许久的唇上,说:“我知道你需要我,所以别这么看我……” 第57章 我是 【秀明,你要是像我就好了,星野家族就会振兴了。】将军对着还很小的星野秀明说话,将军指着外面那些正在挥汗如雨锻炼的士兵们说,【这些人很小就当兵了,你总生病,去不了,以后肯定会落了下风,会比同龄人都要落后,甚至都比不上你姐姐。】 【星野秀明,你必须得知道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了,我这么老了,已经没有再向上升官的机会,可你有,千万别让我失望。】 【秀明,你再敢说一句不想干了,信不信我亲自打断你的腿?!】 ——好沉重…… ——好烦啊…… ——我真的不行,不要逼我啊…… 年轻的少佐仿佛是因为舔过灵珠的血,也受到了一点儿药剂的影响,他明明心情低落,身体却又不受控制的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他满心都是父亲从小到大对自己的严苛教导,一眨眼又看见金小姐,便放松了一些,因为金小姐或许不知道,他把她当作一种解药,每每光是看见,就好像自己也得到了救赎。 灰暗的地下室里,狭窄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被衣服蒙着脸的女人,女人双手被破布条绑在一起拴在床头的铁栏上,她身上白色的裙子已经起不了遮挡的作用了,大半的腿露在外面,整个人就好像刚被蒸过那样透着无尽的诱惑的粉色,铺满细密的汗珠。 灵珠混混沌沌的,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莫名其妙的想尿尿,但是却又出不来,身下滚烫,尤其是那她自己都从未碰触过的地方刺痒难耐,随随便便的一夹腿便能缓解一下,可随后便是更加折磨人的痒。 她像是得了一种病,像是被奇怪的蚊子咬了一下,于是下面就像是被咬的红了一片,不断的流出些什么让人羞耻的东西,沿着皮肤滚落在床单上,挡也挡不住…… 羞耻和恐慌占据了她的全部脑子,她想要说话,可吐出的声音却全是绯色的音节,好像是在催促什么,渴望什么。 当她的双腿被年轻的少佐掰开,冷空气骤然来袭,暴露的窘迫与慌张让金小姐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一脚踹在了少佐的肚子上! 少佐闷哼一声,抬头看了看金小姐,只见对方还好好的被蒙着脸,自己看不见她的表情,所以他扭曲的想,现在金小姐露出的一定是害羞的表情,她那黑色的眼睛水色潋滟会流出幸福的泪珠子,是的,一定是这样! “别 怕,我会娶你,你什么都不用怕,从进以后你就是大日本帝国少佐的女人,你会拥有比这里更多的权力地位,我也不会永远只是少佐,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走的更远,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少佐的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从最开始的迷茫到如今的恍然大悟,少佐突然明白,自己只是害怕失去她。 害怕失去的反面,那就是占有! 没错,占有可以让自己获得新生! 去侵虐,去占有,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拥有野心,很好,这才是我星野家的男子!】 恍惚间,少佐似乎能听见父亲赞赏的声音,他露出个笑容,回答说:“是!” “你……你疯了……”金灵珠不喜欢哭,她当初重生回来,就觉得如果有必要,身体也是自己的本钱,可现在她才不是自愿,这是被和自己玩了几年的朋友侵犯,这不是任何值钱的交易,是亏损,是不必要的损失,是…… 是强丨暴! 说话间,灵珠可以感受到一双属于男性的手从自己小腿缓慢的往上游走,那指腹微微有些粗糙,于是划过的地方便像是火柴滑过火柴盒,在她的身上点燃了一窜火苗! 灵珠身体做出了回应,大腿内侧痉挛着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要冒出来了。 “我没有。”少佐找到了自己的信念,不再像刚才那样毫无章法,他说,“我在救你,你如果不成为我的人,你会死。” “我……就是死也不要你!” 灵珠是从未想过勾搭少佐的,她心里年纪二十六岁,乍一见十四岁的孩子,哪里有兴趣?所以她在他面前的所有庄重与成熟才不是假装的,都是真的。 “可你没死!所以你就必须得是我的!”少佐被惹怒,他心跳的飞快,一巴掌打在灵珠白花花的大腿上,“还是说你有其他想要的人?!你说!说一个!我杀一个!你是少左夫人!从今天开始,到我死,都是!” 说着,少佐伸手扒下了身下人最后一层保护,那是一条白色蕾丝边的布料,有浅蓝色的蝴蝶结点缀在周围,现在那小小的布料被打湿的透彻,好像随随便便的一拧就能拧出水来。 少佐把那小内内丢在地上,手上都沾着一些湿润的粘液,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一下,说:“你看你,总是这么口不对心,这不是很开心吗?” 年轻人开始解开皮带,露出苍白的小腹和人鱼线,再往下便是不可描述的东 西,那东西和少佐的脸很不成比例,明明长得秀气,谁知道那不可描述却又有着骇人的分量。 当少佐准备直奔主题,快刀斩乱麻的解决这些让自己烦恼的事情,让自己的生活重归平静,让金姐姐成为星野家的太太时,他听见了抽泣的声音。 少佐无动于衷,他只是睫毛颤动了一下,随后那不可描述的炙热便蹭着同样滚烫的金小姐柔软的大腿内侧前进…… “你、你随便吧……可你得知道,就算这样,我也不会属于你,就当姐姐我买了你的初夜了!”灵珠怕的要死,可她却这样说,好像这样就能劝自己看开一点,等自己以后掌握了主动权,再他妈的报复回来!她一定会报仇,她会找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人把星野秀明也给办了,好龙阳的人就喜欢这种秀秀气气的男人了! 但…… 好可惜…… 她满脑子都想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又没文化又只知道打打杀杀,早知道就该先睡了那个姓白的家伙,这样就不会有遗憾了。 作为新女性的代表,著名影星金灵珠知道性不能代表什么,喜欢,便做,没什么了不起,可是第一次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很不一样,就像是个象征,是她选好了选手,隐隐约约很期待的事情,现在却那么糟糕…… “但我只会给你一块钱,因为你太让我恶心了……以后绝对绝对……”金小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会再光顾你……我保证。” “……”星野秀明想说没关系,他再往前一点,就可以碰到那柔软的小花,这是没有人来过的地方,看金小姐的反应,可以说是非常干净的处子了,他如果想要,真的再强硬一点就可以。 然而星野秀明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他颓然的坐在床上,双手捂着眼睛,觉得自己的人生失败的透彻。 灵珠则感觉到了桎梏的放松,疑惑又庆幸,她脑袋混乱,但是却立马明白这是个好机会,不管星野秀明现在怎么想的,自己都要立马掌握住主动,最好撑到有人来救她…… 可是如果没有呢? 她就害死了大哥和自己,还有千千万万未来被拉进那个医院死于人体实验的平民…… 希望如此的渺茫,可起码还是有的,她希望她的英雄,可以从天而降,啊,不是从天而降也可以,破门而入就行了。 “秀明?”灵珠声音沙哑,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她竭力让双腿合拢,侧弯在床上了,她呼 吸还是很急促,却尽力表现的正常,她以前就觉得星野秀明是个被压抑太久的孩子,如今爆发,没想到竟是成了个变态。 她说:“秀明……你还在吗?” 星野秀明点点头,可这样灵珠是不知道他的回应的,于是他又出生说:“嗯。” “我知道事情发展成这样,不是你愿意的……” “没错,可我有想到解决办法,所以如果父亲知道也不会怪我。”星野秀明笑着说,“没错,我的计划非常完美,知道医院内幕的也就只有你和金大哥,金大哥死了,你在我这里,过段时间我把医院搬走,就算你出去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你。”他笑着笑着,却眼里都没有了光芒,好像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傻,这根本不是解决办法。 这件事情,无解。 “金姐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其实没什么主见的星野秀明声音冷清,询问说,“如果是你,一定可以从小就让父亲喜欢吧,如果你是我,现在肯定不止做到少佐这个位置,而且我这个位置还是父亲找人求来的,根本就不是我自己得到的……啊……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只是很想说,灵珠,你不是我,所以不要用你的思想左右我,我会想个更好的办法!” “一定有!”少佐自言自语的说,“可是我可能要想很久,在这期间,就委屈金姐姐在这里呆着好了……” “我听说这个世界啊,有一种病,是可以让被关在黑暗房间里的人疯狂的病,他们会爱上绑匪,你说,我如果让金姐姐关在这里一年、两年、十年,你会喜欢我吗?” 灵珠觉得星野秀明思维混乱到一定地步了,说话都没有连贯性,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会……”灵珠说,“永远不会,所以别想了。” 星野秀明喜欢自己,灵珠是知道的,很多人喜欢她,她也要一一负责吗?才不会,她管好自己不去主动勾搭已经非常自制了,更何况她很多次都直接说过只把星野秀明当成弟弟,谁知道弟弟的心思却不止如此? 灵珠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她看不见秀明现在在干什么,她还被秀明的衬衫挡着脸,所以不能根据秀明的表情判断自己什么时候该说软化,什么时候该强硬,只能凭着本能,小心翼翼的在被侵犯的恐慌中挣扎求存。 更何况她刚才好像听见秀明说了什么……把自己哥哥弄死了的事情。 她不能质问,如果质问,是真的,一切都结束了,她受不了……可她 还有爹爹和宝玦要养……她不能死。 “但是如果你好好的放开我,我们好好的谈一谈,我们还是朋友。”这叫给对方台阶下,灵珠说话的鼻音很重,“我知道你是好孩子。” “我才不是!”星野秀明突然生气,他说,“我一直不是!我在你面前也一直在假装,你根本就不明白真正的我!” 金小姐才不想理解谁,她只想离所有的糟心事儿都远远的! “好,我不懂你……可你也不明白我……扯平了。” 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坐在床上谈人生,大概是古今中外第一对。 “扯不平,因为我喜欢你,你却觉得我恶心。”星野秀明心里难受,他鼻尖酸涩的要命,可却忍着没哭,因为父亲不喜欢哭兮兮的男人,说那是丢脸的行为,只有女人才会哭。 “我一定要完成那些任务,你却觉得我不该做。”星野秀明深吸了一口气,说,“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根本问题了,要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如果时间能倒退一天……就好了。” “砰砰砰!”突然的,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随后这边地下室的门被人快速的敲了三次。 星野秀明皱眉,他站起来,将自己的衣裳裤子穿好,才慢吞吞的说:“什么事?!我不是说过……” “不好了!少佐,外面被人围起来了!”外面事田中的声音,他急急忙忙的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可能?!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将这里围起来?!不怕死吗?!”一般来说,使馆象征着这个国家的权威,如果挑衅使馆,就是挑衅整个国。 “不是的,只是大家都围着,并且已经快要挤进来了,我们不好开枪。”田中真是焦头烂额,“少佐你出来就知道了!” 星野秀明总觉得里面有问题,他有些浅淡的眼珠子看向被绑在床上的女人,女人也看着他,她脸上的衣裳已经被拿了下来,重新穿在了少佐的身上,所以这么一对望,便看见了彼此的眼。 灵珠看着秀明,总觉得对方出门的时候那眼神很奇怪,好像是在和自己打赌,好像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少佐将门锁死,钥匙贴身放在小口袋里,一巴掌拍在田中的脸上,说:“废物。” 田中被打了,也没有生气,反而只有这样有威严的少佐,才能让他信服,田中一边领路一边说:“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散布谣言,说 金小姐要在我们使馆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重要事项,所有媒体记者都来了!还有一堆围观的,都没有武器,我们这里不能先动手!” “啧,我去看看。”少佐大步走出去,顺手将落在额前的黑发用手梳到后面,田中跟在后面,看着少佐的背影,总觉得少佐变得不太一样了,好像是真正的开始能够独当一面…… 此时,地下室,有个穿着这里工作人员制服的高大男人一脚踹开了地下室年久失修的生了锈的铁门,声音很大,却敌不过外面的人声鼎沸,灵珠在地下室闭着眼睛想要通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骤然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一下子前面儿的功夫都白费了! 她来不及侧头,也不愿意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被其他人看去,更不知道来的人会不会是什么更加可怕的人,但光是看见一个影子,灵珠瞬间变安心了。 她泪眼朦胧着,笑着,看着穿着小了点的衣服进来拯救自己的英雄,说:“你来晚了。” 她的英雄面如沉水,眸色阴暗,脱下衣服,盖住灵珠的腿,说:“对不起。”其余的话,他没有多说。 “你一脸失望,是不是觉得如果我和别人做过,就不要我了?”灵珠无所谓的说了这句话,她看着白九势给自己解开手上的绳索,看着他坚毅轮廓清晰的面庞,询问。 “当然不会,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你会是我的女人,说到做到。”九爷很一把将灵珠横抱起来,说,“只不过,我带你回去后,可能还要处理一点事情。” 灵珠知道白九势恐怕是要替自己整星野秀明,可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她说:“如果我不要你去呢?” 白九势说:“金小姐可以惩罚我,在我回来后。” 他买通了使馆后门的守卫,带着人便上了车,留下前面混乱一片和地下室的冷清。 灵珠在被抱着进入车内,才终于放松下来,她一拳锤在白九势的胸口,像是小猫咪那样打上去,很轻,却又让白九势感到沉重,他捏着灵珠的手,渐渐收紧,双眼猩红,一片杀意。 灵珠喜欢这样强大的九爷,她一直以来没有承认却清楚,此刻她前所未有的觉得九爷帅到足以托付终身,于是努力的从九爷身上起来,跨坐在九爷腿上,呵气如火,一手牵着九爷的手来到自己的腰上,一手让九爷的手窜入裙子,牵引着,来到她泛滥成灾的不可描述之地,金小姐眼角嫣红,笑靥如花,勾人的舔了舔唇角,垂下那纤长的睫毛,看她的九爷,说:“ 傻子,我骗你的,我一直在等你,而你来的刚刚好。” 她喘息声暧昧不已,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九爷微微惊讶的目光,凑上去,拥抱住白九势,几乎把九爷埋进她香甜的胸脯里,她在九爷耳边说:“从今天起,你白九势就是我的男人。” 白九爷的手还僵硬的放在金小姐那不可描述的地方,湿哒哒的柔软的炙热的触感全部汇聚成另一种名为‘欲丨望’的东西从九爷下腹部迅速占领所有细胞。 九爷的声音喑哑性感,他说:“你被下药了。” “我知道哦。”金小姐破烂裙子下面的腰肢缓慢的挪动,让九爷仿佛被定住的手磨蹭过她湿软的不可描述,“啊唔……所以,你是我的男人吗?” 金小姐的唇离开九爷的耳畔,双手轻轻的搭在九爷的肩上,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桃色的脸颊闯入九爷视线。 九爷抿着薄唇,眉头轻皱,收起了平日所欲的不正经,眼里满满都是他的金小姐,呼吸都仿佛在震颤,然后勾着嘴角,说:“我是。” 第58章 契合(已修) 白家的小洋楼距离五大道有点儿距离,和日租界也比较远,所以一路上开车的司机可谓是受够了折磨,为了不在以后被自家当家给处理了,司机飞快的开车回去,一路上横冲直撞,扬起满地尘土,无视车后座那些宁人想入非非的声音。 这个年代的车子大约都是透明玻璃的,所以旁边的行人恍惚间也能瞧见飞快蹿过的车子里面的人用奇怪的姿势拥抱在一起,更多的便看不清楚了。 金小姐上辈子都没有被真正的进入过,清心寡欲了一辈子,今次重生也从未想过做这档子事情,唯独和白九势重逢时的吻让她有点儿感觉,最后便是今日。 今日,姻缘结,百事好,易契合。 “哈……”车内,金灵珠身体软在白九爷的怀里,她方才把自己所有的力气用尽,撩得白九爷也理智宣告封印,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但他们开始接吻了,先是有人舔舐另一人的唇瓣,再是一人撬开另一人的唇齿,窜入那柔软的里面。 金小姐衣衫不整,岔开的双腿有一条从撕开的裙子裂缝里出来,白生生的露出,弯曲叠在黑色的座位上,阳光从窗口落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芒打在那修长又充满肉感的腿上。 金小姐没有穿鞋,她的脚生的可爱,骨架纤细,脚趾浑圆,指甲如同粉色的珍珠,在受到刺激的时候突然蜷缩起来,随后又绷直,颤抖。 车内是汽车轰鸣的声音,但是间歇便能让司机听见那唇齿交缠的水声,司机头发发麻,喉结滚动,口干舌燥,没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下意识的便通过后视镜超后面望去,只见后座上美的不像人类的女人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背部,蝴蝶骨和脊柱性感的让人难忘,哪怕摸一把,此生也是足矣。 再往下看,是一双隔着裙摆放在金小姐臀部的手,那是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一掌便好似将金小姐的臀瓣包裹了起来! 那手颜色接近小麦色,十分健康,但和那湿漉漉的白色裙子相比,便显眼又充满力量。 司机可以看见那手时不时的狠狠一捏,将金小姐的臀瓣捏的从指缝鼓出,饱满的叫人垂涎欲滴,再后来,那手滑向更下面一点,那是司机看不到的地方…… 金小姐还在和她的九爷接吻,九爷的吻技是很烂的,但却在金小姐也不怎么成熟的带领下逐渐趋于完美。 如果说最开始白九爷还只是会强取豪夺办把金小姐吻的舌头都麻掉,那么现在却已经 懂得如何轻柔的,让金小姐喉咙都发痒,想要继续被深入…… 司机不知不觉的一直盯着后面看,当司机眼睛都直直的看见白九爷亲吻金小姐圆润的肩头,并在上面咬出牙印,落上属于他的痕迹时,白九爷突然抬眸,那双狼一般的幽深的眼盯着司机窥视的眸子,满满都是警告! 司机吓了个浑身冷汗,原本被挑起的火也熄灭了个彻底,甚至在想自己刚才那么失礼是不是会被立马处理掉! 司机失魂落魄的终于将车子开到了靠近郊区的小洋楼,洋楼在半山腰上,风景独好,宅子里头下人众多,当那些保镖下人看见白九爷回来,车里似乎还带着个□□背部的女人时,简直惊讶的目瞪口呆! 毕竟他们可知道老大可是非金小姐不娶的,不然当初也不会准备了半个月去绑金小姐。 白九爷是不会理会下人们的心思,他怀里抱着已经化身为欲丨望的尤物,全身心也都放在自己未来的白太太身上,他呼吸粗重,手从金小姐的裙子下面出来,金小姐显然‘醉’的不清,还不乐意,撒娇般的哼了一下,说:“为什么不继续?” 金小姐的睫毛被她自己的泪水打湿,一簇簇的黏在一起,像是绽放的花,她挑着眼尾,媚色横生,抬头的工夫,编着花苞头的长发瞬间散落下来,青丝如瀑。 白九爷则是看了看自己拿出来的手,上面湿哒哒的全是金小姐的水,他笑了一下,说:“金小姐真是水做的。” 金灵珠看着白九爷的手,脑袋一热,没想太多,抱着白九爷的手臂,就去舔那手上的东西,白九爷在这瞬间气血上涌的厉害,捂了一下鼻子,拿开后发现没有血流出来,顿觉金小姐是有点欠收拾:“这里不方便,上楼好不好。” 金小姐这才松开白九势的手,软软的趴在白九势怀里,说:“嗯,抱我。” 两个人的身体都滚烫如火,这还只是隔着衣服的相贴。 白九爷让司机滚下车后,把所有的下人都遣开,随后迅速的帮金小姐用那破烂裙子勉强遮住身体,快步走进小洋楼,去往二楼主卧。 这个白公馆本来就是建立的大了些,床也是双人床,白九爷心里头想什么,不言而喻。 这样的卧室,此前一直很委屈的被白九爷一个人住着,今天终于迎来了另一个主人。 另一个主人是被白九爷抱着进来的,十分粗暴的踹开了卧室的门,让后将另一个香软的主人放在了巨大的床上,压出 凌乱的褶皱。 这里没有车内狭小空间的逼仄感,但是却因为窗帘全部关着,只偶尔因为中间没有拉严而露出一条细缝的光线贯穿整个房间,金小姐也仿佛自带诱惑模式,瞬间让偌大的空间都仿佛弥漫着名为‘欲丨望’的气味。 进来的时候,白九爷自然而然的用脚把房门关上,他们不会有任何人过来打搅,他们可以肆意沉浸在彼此给与对方的欢愉中去,而此刻,被取悦了一路的金小姐伸手摸了摸白九爷脸,拇指指腹揉了一下白九爷的唇,随后又放在自己的唇间,用猩红的舌尖舔过…… “呵,金小姐是不是太喜欢白某了一点啊?”白九势嘴上慢悠悠的说话,动作却是不慢,他开始脱掉衣裳,裤子,把最完整的身体展示在金小姐的面前,他双手撑在金小姐身体两边,总觉得金小姐身体过分柔软缠绵,自己若是不小心一点,便能折断。 金小姐笑,说:“嗯。”她坦诚的不给白九爷一点喘息的空间。 白九爷一路上忍的都快要疯掉了,现在自然无须再忍,他认认真真的看着金灵珠,这个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会嫁给自己的女人,眼里是无尽的爱惜,他吻在金小姐的额头,声音低哑难耐,透着几分压抑的冲动,说:“那我白某永远都不会辜负金小姐,啊,不对,现在可以叫您白太太吗?” 金灵珠微微点头,酥麻的双腿无力的抬起,圈在白九爷的腰间,说:“先生……” 只此一声,别无他求! 白九爷抬起金灵珠的腿,从小腿肚一直亲吻到那不可描述的地方,他将金小姐的双腿抬高,叠起来,金小姐柔柔软软的也没有丝毫不适,只是在被盯着看某处时,大约是有点羞涩了,手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但很快,白九爷就把金小姐的手臂拿开,一面用自己的不可描述准备直入主题,一面说:“太太,你得好好看着这一幕才行,因为……这一刻你我都必须永远记得!” 说完,金小姐湿漉漉的眼睛里便模模糊糊的看见那狰狞的家伙没入自己的不可描述,那种入侵与被撑开的压迫感叫她心生畏惧又隐含期待,她身体所有的渴望都在被缓慢填满,她的双手抓着床单,将其揪起,但很快却又无力的松开,只能扬起头大口喘息,声音委屈的说:“慢一点……太深了……” 另一边,日使馆。 终于驱散了所有被误导过来采访金小姐的记者和围观群众后,星野秀明回到地下室,果然发现地下室空无一人,而收发室 里有个被夺走了衣服的废物被五花大绑的摔在地上。 他准备关一辈子的金姐姐不见了…… 少佐没有生气,好像早有预感,他甚至在听见田中惊讶的焦急声都没有反应,只是说:“我会负责,便回家了。” 炎热的下午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过流汗的命运,可少佐逃脱了。 他身体冰凉的回到自己的小洋楼,把所有下人关在书房外面,不允许任何人打搅,随后抱着头,不知道是恐慌还是绝望的盯着地面,许久许久…… 当日落的时候,斜阳落在窗户上,让整个书房都撒上一层橘红的暖色时,少佐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不愿意面对父亲知道自己搞砸了一切后的指责,也不愿意面对以后金姐姐那种让自己难过的眼神,他拿起放在角落的□□,跪在阳台上,看着四周完全没有长大的樱花树,和天边紫红的云层,‘唰’的一声打开□□,刀光瞬间落在他的脸上。 年轻的少佐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刀,忽然自言自语的说:“我会负起责任,我是星野家的男人,我会负责。”但是他不愿意对金灵珠下手。 他撩开衣裳,露出有着一点肌肉线条的腹部,反手握刀,对准了自己的肚子,闭上眼睛,继续说:“大日本帝国,万岁。” 声音刚落,只听‘扑哧’一声,随后鲜血四溢,溅的漫天都是,仿佛地狱的樱花盛开后,落下的花瓣…… 当有人发现少佐为了这次事件负责,切腹而亡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 第二天,凌晨三点,金小姐被疼醒了,她像是刚被人拆开又重组起来的洋娃娃,躺在某个炙热又结实的人的怀里,只剩下喘气儿的力气。 她恍惚的看着夜色中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当她想到自己被弄的后来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知道哼着奇怪的声音说‘慢点’‘慢点’的时候,金小姐感觉自己真是……太丢脸了! 可现在应该不是休息的时候! 灵珠看了看身边熟睡着的白九爷,她在药效退尽后,突然就焦急哥哥和爹爹们如今怎么样了,她担心自己没能解救出来的孩子们,担心星野秀明之后会不会又发疯做什么可怕的事情,担心很多,所以毫不留情的准备去捏住白九爷的鼻子,让其醒过来,谁知道手刚动,便被白九爷轻轻握住,亲吻在手指上,声音如同大提琴的低音那般惹人情迷, 说:“怎么?还想要?” 灵珠脸颊一烫,却又没有慌张,她勉强恢复以往的冷静,指使白九爷说:“我要找我大哥,你去,给我找衣服。” 白九爷这才睁开眼睛,大手放在金小姐酸涩的腰肢上,按了按,弄得金小姐哼了一声,打开白九爷的爪子,说:“别闹了,我很急,现在什么时候了?外面什么情况?” 白九爷无奈,起身,伸手打开床头灯,随后侧身看着金小姐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欺负了个彻底的小兔子的样子,帮金小姐的头发撩到耳后去,说:“别着急,我在你累的昏过去后找人打听了一下,你大哥没事儿,被星野樱那个女人带走了,据说是失忆了,但半夜就跑回金家了,看样子是装的。” 金小姐眨了眨眼睛,皱眉,还是很担心,说:“那少佐呢?” “这件事,白太太还是看今天的新闻好了,我一时半会儿说了,怕你接受不了。”白九爷坐起来,上半身露出在空气中,床头灯照在白九爷精壮的背上,可以看见那背上有好几道细细的抓痕,那是金小姐无意间的杰作。 “没什么受不受得了的。”金小姐说,“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尘埃落定了?” 白九势去找了件干净的衣裳裤子,穿上,毫不避讳金灵珠,于是金灵珠也终于在清醒的时候看见了那填满过她,顶的她小腹现在都好像还涨涨的东西,目测十八厘米…… “没有,只不过肯定暂时没事儿了,一切看今天新闻就可以了,我已经处理好了,白太太好好休息就行了。”白九势一边说,一边系上领带,穿戴的整整齐齐。 灵珠奇怪,说:“什么白太太?”她脱口而出,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九势动作都一顿,幽幽的看着金小姐,好像要是金小姐说错一个字,他就要将衣服再脱掉,让金小姐好好清楚一下白太太到底是谁…… 灵珠被看的终于领悟了,一下子笑起来,那种无奈又有点甜蜜的笑容,让漂亮的金小姐,像是在发光。 “好了好了,给我找衣服,我还是先回去的好。”不管什么时候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才能让金灵珠安心,不然光凭白九势这几句话自己就放心,还不足够。 白九势也早就料到灵珠不会那么容易就反悔,但是却说:“穿我的怎么样?我这里没有准备,现在也还是半夜,没有人会看见。” 说着,白九爷就拿出了一件白色衬衫和垂感很好的黑色长裤。 灵珠有点犹豫,她怀疑自己回去后,可能会受到家里大大小小男人们的连环审问,说不定这次事件没有任何人有问题,就她的问题最严重! 可不穿又没有其他的可以任她选择,只好点点头,说:“你帮我穿,我有点……没力气。”金小姐不太习惯在白九爷面前示弱,所以说自己没有力气的时候,眼睛睫毛都垂下去,挡住了那黑曜石般迷人的眼珠子。 白九爷勾着笑,任劳任怨,丝毫没有一点儿不爽,把软手软脚的白太太从床上挖起来,靠坐在床头,先穿上白衬衫,然后发现金小姐穿上后,竟是像条小裙子一样,然乎又给金小姐穿上自己的裤子,当然底裤也是…… 灵珠在被穿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身上没有任何黏黏糊糊的感觉,很清爽,像是自己睡着后有人已经帮她清洗过了,所以当灵珠乖乖巧巧的坐在窗边,看着白九爷给自己穿上拖鞋都那么慎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白九爷的头发,说:“谢谢。” 白九爷回摸了一下金小姐的头顶,说:“应该的。” 白九爷还半蹲着,仰头看他浑身都是自己痕迹与气味的金小姐,金小姐也看帅气的白九爷,没有人先打破现在的寂静,但却同时一点点靠近,轻轻的触碰了彼此的唇瓣。 这是个不含任何杂质的吻,宣示他们之间的感觉和之前的所作所为,全部都作数了,而不只是意乱情迷。 得到了这个吻,白九爷开心了,明显的,金小姐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白九爷开心了。 就在气氛正好时,灵珠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件事,比如九爷都有时间听下人汇报关于外面的风声,有时间给自己擦身体,却没有时间准备自己的衣服吗?这只是随便吩咐一声就能做到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了吧? 她顿时就明白,白九势这是在耍小心思啊,硬是要让自己和他的关系在家里人面前暴露个彻底的意思。 居然还和她装傻。 不过金小姐没有戳穿,她的白先生卖力了那么久,不给点儿名分,可对不起人家啊,金小姐微笑…… 开车回去时,已经将近凌晨四点,再过会儿时间,报童就要开始上街了,但此时天津的街道上还空荡荡的,白天车马如龙的地方安静的过分,只有白家的轿车开着近光灯穿梭其中,犹如一条潜龙。 开车的司机已经换了一个人,灵珠没有注意,她被白九爷揽着,靠在对方的肩头歇息,因为太累了,身体也有些不适,全凭意志 力强撑着要回去,也时很辛苦的。 白九势注意到金灵珠的右手一只有意无意的摸着小腹,于是询问说:“怎么了?这里痛?” 白九势之前在和金小姐进行和谐运动的时候,有段时间没有控制住,几乎是全部大力的捅了进去,很不绅士,他想可能是自己当时太鲁莽,所以伤到某些地方了。 灵珠被问的说不出话来,她总不能说自己被弄的到现在还感觉里面有东西埋在里面一样,所以很不适应吧? 金小姐原先也是很喜欢逗弄白九势的,可现在她实在找不到能让白九势羞涩的东西,再加上初次作战完毕,对待突然转变身份的白九势,金小姐还没有找准自己对待他的态度,总之金小姐现在心情复杂,所以没有说话。 白九势看着金小姐羞涩的沉默,伸手盖住金小姐摸着小腹的手,一本正经的说:“抱歉,下次我会轻一点。” 金小姐撩开眼帘,看着白九势,觉得白九爷好像总是能清楚的了解自己心思,奇怪之余也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她声音有点哑——之前叫的太多——说:“你说有下次就有下次吗?” 白九爷说:“那好,以后房事,白太太决定,白某概不掺和。” “真乖。”金灵珠把头搭在白九势肩窝,两人自然的亲亲密密,一切都好像,不必多说…… 第59章 关系 一个小时前,金明珩在日使馆发现重大事件之前便寻了个机会,从窗户跳出来,打晕了一个守门人,找了辆车一路飞快的驶往五大道,最后在靠近金公馆附近的时候立马停下,踉踉跄跄的走回金家。 门卫老高发现回来的居然是头破血流的大少爷,立马从小房子里出来,慌慌张张的开门,扶着大少爷就说话道:“天啊,这是怎地了?居然这个样子回来,不是我说,小姐呢?老爷到现在都还没有睡,就因为担心你们,结果现在你又这样回来。” 金明珩双眼猩红,头很晕,甩了甩,勉强能看清眼前的路,但很快就倒在地上,门卫连忙大喊着叫人过来帮忙,一时间整个金公馆灯火通明,比街上的闹市还要光亮。 金老爷这几年身子健朗,看得女儿有自己的事业,受到追捧,以前不学无术的儿子也开窍了,他也就在家里带带宝玦,活的好不自在,偶尔还和周围的老人们约着打几圈麻将,可以说是很快活了。 可是自从前几天金明珩和金灵珠直接呗人绑票,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也让金老爷吓的够呛,最近日日担心还会出现什么差池,谁知道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金老爷成天念叨家里不要有意外的时候,偏巧又出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 他的大儿子金明珩带着自己的小姑娘金灵珠,从白天出门玩耍,到下午回来,既没有吃饭也没有消息,他打电话出去询问,找巡捕房的警察也全部没有消息,只有下午散步的奇怪药眼,说是金家的车子在郊外爆炸,里头坐着的两个人都死了,尸体焦黑,分辨不清身份! 当时刚听见这个消息,金老爷差点儿没晕过去,他几乎就要到现场去认尸,还是芍药懂事,让金老爷好好休息了一阵子,这会子才突然惊醒,听见外面动静——是金明珩回来了! “天啊!明珩!!”金老爷从沙发上起来,看见大儿子头上的血和嘴角的淤青,身上没有一点儿好地方,连忙招呼芍药去请大夫,芍药便动身打电话,而金老爷则扶着金明珩坐下,声音颤抖,胖乎乎的手几乎不知道放在金明珩的肩膀上好,还是手臂上好,“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出去也没有和我这个老头子说一声,真是越大越不像话!知不知道外面现在都在说你们都死了?!” “对了,灵珠呢?珠儿呢?”金老爷平生最爱灵珠,这种疼爱让很久以前的小世子怀疑自己恐怕都不是老王爷亲生的,只有灵珠才是,可现在不会了,金明珩只会比金老爷更爱七妹 妹。 “……”可是这一回,金明珩也不知道灵珠的下落,他声音还有些沙哑,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灌下,随后便说:“这次事情非同小可,不是我不提前告诉父亲,而是真是突发情况,无能为力,我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回来这里,那该死的星野家,一个个的都每一个好东西!” “你什么意思?”金老爷声音都变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你把灵珠弄丢了?” “不,是被星野秀明带走了,可是我出来的时候听见星野秀明也出事了,灵珠应该不在日使馆,我从星野樱那边出来后就发现没有其他异常和容易关人的地方,所以……”金明珩皱着眉,手臂上有着很长的一道口子,那是从窗户跳出来时一不小心被玻璃划出的大口子,伤口狰狞,血流如注,他脸色苍白,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休息,手臂被芍药拿起来,简单的清洗伤口时,也没有睁开眼睛,只说,“妈的,早晚要弄死那些混蛋。” 芍药在金家待了五年,可以说是见证了金明珩的崛起,她其实还不能把最开始怂兮兮的世子爷和现在流血都不眨眼的狠人放在一起,总觉得这是两个人,但是看见这人和大小姐在一块儿时的得瑟样子,便又觉得那个不得已救了自己的人其实还在这里。 “成天嘴里每个正型,打打杀杀,成何体统?”金老爷摇了摇头,说,“你再具体说说,我让人去找找灵珠,她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啊!你说她到底在不在日使馆?” 金明珩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眼前晃晃荡荡的还是上辈子七妹妹死在白九势怀里的画面,他看见的永远是白九势让七妹妹不得安宁的臆想画面,听见的是七妹妹告诉他,‘我好害怕’的声音,顿时一口鲜血就这么吐了出来,随后大声的咳嗽起来。 “哎,我也不是催你,你着什么急?”金老爷生怕把这个儿子也弄出个好歹,语气都没有半分责怪,只有焦急,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一面叹气一面说,“你慢慢来吧,我不催你,说话别着急。” “不是!”金明珩突然睁开眼,他收回被芍药擦了消毒水的手臂,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说,“现在陆谨还再医院躺着,日使馆是肯定没有人的,那么肯定是有人救走了七妹妹……” “啊?谁啊?”金老爷看着思考时的大儿子,已经习惯这人突如其来的强大和逻辑思维的恐怖转折。 “白九势。”金明珩说出这三个字,站起来就要打电话找人,但是拿起电话,却发现自己除 了知道那次绑架自己和七妹妹的事件一定和白九势有关系以外,完全不知道白九势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天津! 那人消失了五年,最开始的一年里,七妹妹偶尔会发呆,但是后来就渐渐减少了那种情况,导致金明珩都快要忘掉白九势那个混蛋东西了。 那人和七妹妹说过会回来,今年可不正好是五年后吗? 所以不管如何筛选,这个不曾出现在天津的家伙都是最佳的救走七妹妹的选手,只不过金明珩实在想不通此人有何等神通,能把一个大活人转移出去——此时昏迷了很久,醒来后发现自己还被星野樱那个女人给绑在车上,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他还需要假装失忆,需要演戏,需要躲过日使馆的人的视线,这么多事情,时间又紧凑,还没有机会接触外界,自然不知道下午的时候,某人在日使馆门口纠集了一帮子媒体捣乱的丰功伟绩。 “白九势……”金老爷听着这名字,总觉得耳熟,可是死活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人。 “就是当初,我们刚出北平,在土匪窝里面遇到的那个巡捕长,不是什么大官,当过几年兵,后来……被陆谨弄的完全在天津呆不下去的那个。”当时的白九势完全不能和陆谨比,现在就不一定了,这个人上辈子就足够厉害,爬到了能和陆谨叫板,分庭抗礼的程度,如今改了路数,指不定更加骇人,也……对七妹妹的未来不好! 金明珩此时全部都相通了,他把让自己明白的事情都想成是白九势做的,那么便一下子全部都通了。 比如说这些年七妹妹看的报纸,上头有个脑残诗人成天发些狗屁一样的肉麻诗句,逗得七妹妹喜笑颜开,这人肯定就是白九势了,之前绑架自己和七妹妹的也是白九势,但是绑架过去后又不出来见他和七妹妹,恐怕是因为自己在场,白九势原本是只想见七妹妹,所以送自己回来后就拐着七妹妹又出去了一趟。 今天恐怕也正是如此,白九势在自己不清楚的情况下救出了七妹妹,不然七妹妹如果还在日使馆,金明珩打赌那个没断奶似的的星野秀明是不会出事的。 这边无数线索的串联将‘犯人’直接供了出来,可到底也全部都是想象,金老爷觉得恐怕只是儿子魔怔了,那白九势当初灰溜溜的离开,哪里又会回来这边,陆先生现在可不得了,说是吃了这边的半边天也不为过。 “怎么不可能?昨天一天经历的还少了?陆谨都在医院了,肯定是白九势那个变态没错了。”金明珩对白九势的印象可以说是非 常之差,他们之间没有交情,没有交道,只有争夺和厮杀,他也不认为七妹妹会喜欢那个变态,因为七妹妹可和自己是一样的,从上辈子回来的啊…… 七妹妹当初就算对白九势有点好感,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深刻,更何况白九势性格注定不可能迁就七妹妹,光是控制欲这一项,就足够七妹妹把白九势给排除了才对。 还有,最后,金明珩私以为七妹妹能够对这个世界的白九势有好感,估计是因为白九势当初在土匪窝表现太好,颠覆了七妹妹对他的看法,但要是七妹妹知道自己死后被白九势藏在冰库里面,跟冻鱼似的藏着她的尸体,那该多恶心?! 金明珩充满恶意的想,只要七妹妹知道这件事,那么白九势肯定是没戏的,绝对没戏,谁都可惜,但白九势和陆谨这两个欺负过七妹妹的人,想都别想碰他的七妹妹!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车子鸣笛的声音,金老爷抬头,让在屋里的老高去开门,说可能是医生来了。 芍药却疑惑了一下,走到窗边,看着老高把铁门打开,果不其然看见的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她打电话叫的可不是这种能开的起轿车的医生啊。 “老爷。”芍药说,“好像不是医生。” “不是医生老高放车子进来干什么?真是老糊涂了。”金老爷摇了摇头,正还要说什么,就看见芍药对着窗外眼睛都睁大了起来,随后急急忙忙的去打开双开的大门,吱呀一声,便见一个纤瘦的戴着贝雷帽的衬衫小子和一个高高大大的穿着修身西服,俊美收敛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爹!大哥!”那年轻小子摘下帽子,长发落了下来,可不正是他们担忧了好半天的灵珠?! 金灵珠瞧见大哥那惨兮兮的样子就快步走了过去,坐在大哥身边,抱也不好,不抱也难受,后来反而是金明珩大手揽住了穿了一身不合适的男士衣裳的七妹妹,说:“别怕了,大哥还好,就是看着比较吓人。” 灵珠才不信,她当时就觉得那群人是真想打死大哥的,所以下手肯定不会轻。 “对不起。”灵珠拉着大哥的手,实在是说不出别的话,因为此次事件也的确是自己引起。 “如果非要道歉,不如告诉大哥,这位送你回来的人是……”金明珩当真是明知故问,白九势和当年分明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气势更加内敛了而已,和金明珩一样都成长了不少,这会子装作完全不认识,纯粹就是在找茬。 白九势无所谓,他大大方方的进来,伸手去和金老爷相握,随后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介绍说:“鄙人白九势,和金家实在有不解之缘,本来是想要用更好一点的方式,更好的时机再上们拜访的,谁知道这么匆忙,灵珠身体也有些不适,我放心不下,只好跟来了。请大哥和金老爷不要嫌白某不请自来才好。” 金大哥这边面无表情,金老爷却在这三言两语中得出了自己的结论,首先,便是自己的珠儿是被白九势救回来的,光是这一点,别说不请自来了,就是让他赠以万金都不为过:“原来是白先生!真是失敬失敬!我就说眼熟的很啊,原来是您!” “不敢不敢,叫我九势就好了,我和金小姐也算同龄。” 灵珠坐在大哥旁边,听着白九势瞎掰,什么叫同龄,白九势可比她大五岁。 金老爷也和和气气的答应了,还捅了捅身边的金明珩说:“快和人家道谢啊!这么晚了还送灵珠回来,实在是万分感激。” 金明珩没有说话,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已经习惯性的像是看着仇人,所以无话可说,此时外面的医生也终于来了,金明珩站起来就要让医生帮自己处理外伤,说:“大夫,去我卧室,这里太吵了。” 那大夫是留洋回来的大夫,勤勤恳恳,在医院有一分差事,又兼职了好几个豪门的私人医生,可以说是手艺十分的好了,所以再高的工钱金家也给,就为了像这种时候,能够随叫随到。 上楼的时候,金明珩无意间回头,刚巧看见自家七妹妹穿着的衬衫和长的都落在脚踝叠起好几层的西裤,忽然一愣,好像才反应过来什么事儿似的,突然便猛烈的咳嗽起来,吸引了楼下所有人的注意。 金老爷有一堆话想要和灵珠说来着,也对大儿子放心不下,于是叫芍药上楼看着那金明珩。 至此,客厅便只剩下灵珠和金老爷还有白九势三个人了。 要说金老爷是个瞎子,看不见自己小女儿身上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那是不可能的,但就怕自己问出个什么不愿意听到的事,也想要等灵珠和自己独处的时候再问,好在自己发火的时候给灵珠面子,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明显是喜欢他家珠儿的,他记得了,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的不得了…… 灵珠也想要和爹爹单独说话,金家两个主人便都静静的看着白九势,白九势却一点儿要告辞的迹象都没有,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悠哉游哉的靠坐在沙发上,一副打算长留的架势。 金小姐瞪了白九势一眼,白九势微笑的挑了一下眉。 金老爷看着自己灵珠和白先生这边眉来眼去,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有关系? 只不过金老爷思想守旧,他是不能理解那些经常和男人出去打回力球,逛赌场的女人的,他也不能接受女人婚前就和男人发生关系,他一退再退,缓慢的接受这个世界的日新月异,好不容易觉得女儿去当明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结果现在又来这么个重磅□□,瞬间感觉力不从心,一句‘灵珠,你好好告诉我,你为什么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这句话都问不出口,生怕自己一口老血梗在喉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在豪门,这个年代的女人没出嫁就没了身子的,也算是丑闻啊!要是那男人还不负责任,就更加丢人了! 眼瞧父亲这边脸色越发的不对,灵珠只好直接开口对白九势说:“行了,你回去吧,别再这杵着,多大的人了还要人送你回家吗?” 白九势见自己的白太太发话,在赖着估计讨不到好处,于是站起来,微微弯腰说:“那好,我先行告辞,晚些时候再来拜访。”他想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今儿还得去收尾陆谨的事情,所以不着急,他的胜利和他想要的婚礼迟早都会有的。 他走到金小姐身边,看着穿着自己衣裳的金小姐,只觉实在想要抱回家去,但现在还不行,那么为了不委屈自己,亲亲小手算了。 九爷弯腰,牵着灵珠的手就亲了一下手心,灵珠这边则真是服了白九势了,她想要慢慢告诉爹自己和白九势的关系,但是已经过夜了的事情,绝对还是瞒着好,现在白九势这般作态,爹要是不怀疑,她的姓就倒着写! “等等!”金老爷越想越脸黑,叫住了白九势,说,“白先生不如还是再坐下,我有话要问你。” “爹,我觉得这件事我可以说清楚。”灵珠只是不想爹难过,她想要做爹爹最听话的女儿,所以有些事情能藏酒藏着,反正没什么坏处,比如她会坦白自己在日使馆的遭遇,直到被白九势救走,和与白九势的两情相悦,都坦白,但是床上的事情就忽略好了,无伤大雅不是? “不,我要问白先生,珠儿你不要多话。”金老爷是两个孩子都在身边,还有个小点儿的睡的正香,感觉似乎没什么担忧的了,于是精力全部放在了灵珠和白九势之间的关系上,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么个突然蹦出来的人,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的就……就…… “不 是你想的那样,爹,我慢慢说给你听好不好?”灵珠安抚金老爷其实全部正确的胡思乱想,转头又对白九势说,“九爷,我说,你先回去。” 摆在白九爷面前的,是艰难的两个选择,一个是未来老丈人叫自己留下,一个是未来白太太叫自己走开,白九爷用一秒做出选择,听话的离开,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白太太最重要了。 “爹,我和白九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什么关系。” 白九爷走到门口,就听见他亲爱的白太太这么和老丈人说,他脚步一顿,轻叹似的笑出了声音,一面继续出去,一面打定主意把白太太娶回家以后,定是好好教训一番,不然肯定得夫纲不振…… 第60章 无聊 “号外号外!日使馆星野少佐深夜切腹自尽,究竟是为公还是为私!?” “谣传五年之久即将与陆先生成婚的金灵珠小姐,被人看见深夜穿着男性服饰回金公馆的画面,而陆先生正在医院,究竟是会情郎还是另有隐情?” “枪击案主谋被抓,主谋交待雇杀□□击三个业界精英,原因竟是因为多年前因为他们而破产?!” 报童的声音响亮透彻,站在天还蒙蒙亮的剧院门口和各种热闹的集市前面,说着最近让天津人民关心的事情,每一句话都能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不一会儿就一堆人围着报童们买报纸,一时间人群将好几个重要路口堵的水泄不通。 坐在面馆吃面的生意人们吆喝着小二上面,喝着早茶,看着报纸,三五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几句便因为报纸上的事情聊了起来。 “这前两年星野秀明接手这边,还以为是个狠角色呢。”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精瘦老头摇摇头,说,“要我说,该,当初巴黎和会,他们那群该死的是怎么欺负我们的,明明我们是战胜国,却得不到该有的尊重,山东也被日本分走了,这就是报应!” “不清楚,现在也没多少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力巴来了两大碗面条,对时事一概不知,他只知道自己要赚钱,他需要钱,需要时间,需要力气,需要客人,其他的都不重要,只要天津还好好的,就和他无关,“不过我倒是知道看见金小姐被人送回家的消息,听说两个人亲亲密密的,很不一般,绝对有不正当关系,这下陆先生可没脸了。” 一个老学究皱着眉头,说:“就知道看这些明星的事情,国家的事情却一点儿都不知道,现在的人真是……” 力巴不和老先生吵架,憨笑说:“我只是说自己知道的事情,老先生好好吃饭,莫要生气,我知道您有学问,你还要干大事,不要和我这样的人一般计较。” 老学究被堵了嘴,三两下将早茶喝了,叹了口气,说:“总觉得这最近,是要变天了……” 力巴看了看天空,一如既往的晴空万里,正是毫无头绪之际,就又听老学究垂头丧气的说:“我真是喝你说不明白,到另一桌吃饭算了。” 说完,老学究就端着自己的碗坐在另一桌,和那桌的人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清晨的天津,闹市菜场和早茶一条街是整座城市苏醒的最快的地方,好像也是从这里开始蔓延出去无数的谣言与 传闻,也是从这里,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供不少人打探消息,了解世界,了解他们四分五裂的国…… 一个西装革履的体面人听那群愤青激动的说着什么,飞快的吃完面,走去报童旁边,给了报童四个铜板,说:“快,给我一份。” 报童见客都是喜笑颜开,迅速的抽了一份,说:“先生你看吧,今天绝对都是大新闻!” 那男人匆匆一扫而过,将报纸夹在腋下,招了个人力车便上去,说:“去前面的日和医院。” “好嘞。”那人力车夫刚开张,气力足,跑的那是稳当快速,拉着后面的西装男没一会儿就到了日和医院,要价五个子。 那西装男是完全不讲价的,多给了几个也没有拿回来,快步走向医院里头。 因为日和医院相当于有钱人的私人医院,所以进去前还必须要核实身份,签字和告诉院方要探望哪个病人,得到病人允许方可进去。 西装男要见陆谨,护士却说陆先生现在情绪不太好,恐怕不能见客,西装男没办法,便又等了半个小时再去问,这回陆先生愿意见他,西装男这才松了口气,眼里全是意得志满的胸有成竹。 “欧阳清先生,这边请。”护士领着西装男走在前面,上了几楼后站定在第一间病房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的人淡淡说了声音‘进来’后,才推开门,说,“陆先生,欧阳先生来了。” 欧阳清、前万紫千红的经理,身家众多,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渐渐破产,如今住在南边四合院里其中一个隔间里,和全是力巴伙夫的家伙住在一个院子,每天游手好闲,花着最后的积蓄,整个人同多年前精干的模样相去甚远,此时的欧阳清穿着小了许多的西装,贼眉鼠眼,笑吟吟时分外油腻,让人不堪直视。 “哎呀,真是没想到陆先生还是记得我欧阳清的。”欧阳清如今地位身份是万万不能和陆谨相比,就是五年前都不可能。 陆先生做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向来笑面狐的美名如今都假装不了,地上是被砸碎了的花瓶,花瓶碎片溅落的到处都是,可见之前陆谨的确是情绪不好了,非常不好。 “欧阳清,有什么事?”陆谨的房间站着保镖,门外也站着四五人打手,医院的各个楼层也几乎都有他的人,如今的他比之前惜命,也更加谨慎,之前的陆谨仗着自己的身份,想来是没有人会和自己作对,也不敢作对,谁知道到底还是有疯子的。 “没什么,除了来探 望一下陆先生,还想和陆先生汇报一点事情,比如这次究竟是谁害的您。” “哦,谁?” “就是当年没死成的白九势啊!我也是昨天听朋友随口提了一嘴,以为是吹牛呢,谁知道是真的!今天报纸可就是证据,那个送金小姐回家的,就是白九势!他回来了!”欧阳清说的激动,走上前就要把夹在腋窝下面的报纸递给陆先生看,但很快就被保镖给拦下。 陆谨没有一点儿惊讶的样子,说:“我知道,你若是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事情,就出去,我要休息了。” 欧阳清一愣,他总以为自己的消息能还钱,不然也能间接给自己报仇,谁知道竟是得来陆谨这么平淡的反应,顿时着急,说:“难道陆先生就没有想要报仇吗?!” “……”陆先生双手交叠的放在小腹前面,他小腹受了伤,缠了一圈圈的绷带,藏在被子下面,让人看不见伤的多重,但那微微用力的手却暴露了陆谨的心思。 “我有个好主意啊陆先生,就是詹姆士,您应该知道,当时您和他还合作过,他就是被白九势哪个混蛋一枪打中小腹,不举了,他在上海是黑市会员,陆先生应该也去过几次,就是哪方面的拍卖会所,金小姐既然是白九势最喜欢的女人,更何况金小姐也抛弃您了,啊,不对,是没眼光,跟了白九势,不如就直接把美丽的金小姐绑了,送到拍卖会上,相信有不少人能够出的起足够高的价格,来买这样一个高贵又充满诱惑人心魅力的奴隶来服侍自己。” 欧阳清满心思都是报复,他坚信自己的事业从五年前那天开始下滑,便一定是白九势和金灵珠这两个人捣的鬼!不然自己也不可能沦为现在这种样子,他还会拥有豪车美人,拥有所有人穷尽一身也无法得到的财富! 陆谨听后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但考虑的时间也太久了,久到让欧阳清觉得陆谨是不是还心软,对那样一个水性杨花,在外面各种包养小白脸,勾引男人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心软啊! “陆先生原来也不过如此,怪不得人家末代格格,金小姐选了有种的白九势!”欧阳清想要激怒陆谨。 可陆谨听着这句话,眼神都瞬间变得锋利起来,不知道是被激怒过火还是因为其他原因,陆先生声音低低的,说:“送欧阳先生出去,还有,让欧阳先生记住,就算金小姐耍了我陆谨,玩了天下人,也轮不到你说不好!惩罚她这件事,也由不得你说了算,滚。” …… 暴风 中心的金灵珠此时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芍药就已经在她身边给她选今天要穿的衣裳,窗帘半遮半掩的含蓄的让阳光落进来,将窗帘上蕾丝的花纹画在地毯上…… 灵珠揉了揉太阳穴,而后坐起来,问:“芍药,现在几点了?” 芍药剪着利落的短发,像个学生,回头笑道:“已经上午十点了,昨夜睡的太晚,所以都没有叫你。” 灵珠‘哦’了一声,从床上下来,青色的绸缎睡裙很短,刚巧遮在灵珠大腿上,花边俏皮的落下阴影在雪白的皮肤上,灵珠闭着眼睛用脚找拖鞋,半天才穿好鞋子站起来,走到窗边‘唰’的一下子打开窗帘,让阳光落在她身上。 芍药见金小姐伸了个懒腰,然后锤了锤腰,芍药可以看见金小姐长发蓬松的落在身后,看见金小姐白皙脖颈上的小草莓,可以看见金小姐笔直双腿上的各种红痕,简直一眼就可以明白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 金灵珠伸完懒腰后又懒洋洋的坐回床上去,一副不想动的样子,说:“大哥呢?” 芍药想了想,回答:“还在睡觉呢,昨夜和老爷说了话就生气的回去睡觉,到现在还没有起来。” “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哦,今天早报上写的都是些不好的事情,小姐还是不看的好。”芍药觉得那些人真是不嫌事儿大。 “我说的是医院和少佐。”灵珠对自己的事情不太关心,她是觉得自己这么折腾了一番,怎么着也得有个结果,不然这么费力的做了这么些事情,还让大哥受罪,自己……哪个什么了,医院却照开不误,那才真是讽刺的要死了。 “啊,这个……”芍药说,“少佐昨夜就切腹自尽了,我觉得医院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再有了,起码最近不会有,还有,两个小时前白先生有打电话过来,说小姐如果醒了就给他打过去,想必也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灵珠一下子接收这么多消息,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处理比较好。 ——怪不得昨天白九势说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原来星野死了。 ——是她害的? ——不,她没有……她还没有开始做什么。 灵珠之前还是很希望教训星野秀明的,毕竟这人简直胆大妄为,可是这人死了,这种空落让灵珠也不知道现在该有什么心情…… “是么……他能有什么事儿。”灵珠说,“晚点儿打吧,我去看看大哥。”金小姐说着, 披上了薄薄的像是一层纱一样的长袖袍子,踩着柔软的拖鞋就走去隔壁房间,想要敲门看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可却又想起昨夜大哥那听闻自己和白九势是在以谈婚论嫁为前提相处的时候,那张不可置信随后坚决反对绝不承认的表情,手上的那点儿力气都松了,叹了口气,决定还是暂时不要打搅大哥的好,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交流。 至于为什么大哥这么讨厌白九势,灵珠想,可能是当初第一次见面,大哥就被白九爷给打成熊猫眼的关系吧…… 灵珠昨天好说歹说,才让父亲消除了自己和白九势那啥过的怀疑,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这样回来都是少佐的错,反正没有冤枉少佐就是了。 金小姐下楼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电话,想到昨天父亲对自己说的话,老王爷还留着辫子,抱着半夜睡不着觉的猫咪,说【你若是喜欢,爹爹是从不拦你的,可若是成婚这件事,还是要等你大哥结婚,你再结,这样规矩一点。】 由此可看金老爷对白九势这个人是没有意见的,主要还是觉得顺序有点问题,希望金明珩先有个老婆,然后再让灵珠结婚,这些可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金老爷看重的很。 灵珠是觉得无所谓的,她如今也不过二十一岁,大哥已经二十三了,也不过几年而已,白九势自然也会等,就像自己等他一样…… 想到这里,灵珠觉得自己脸颊有点烫,她深呼吸了一下,拿起电话便要打去白公馆,可却忽然想起自己不知道把白九势之前给自己的写着号码的纸片放在哪儿了…… 金小姐就这么举着电话好几秒,随后无奈的放下,谁知道刚放下,电话铃声顿时响了起来,金小姐心中怀疑是姓白的,可又觉得这个世界哪里会有那么巧的事。 她的手比脑袋反应的要快,直接拿起话筒,放在耳边,声音疑惑的问:“喂,哪位?” “……接的可真快,白太太是守在电话旁边等为夫吗?”电话那头传来灵珠熟悉的声音,果然就是她想的那个人! 金灵珠笑了一下,她是没法说自己之前心里转了好大一圈的各种想法,但是却因为这个电话果然是白九势打来的,分外愉快,完全不和白九势计较那些小小的调戏,大大方方的说:“嗯,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非常欢迎白太太对自己的先生日思夜想。”电话那头的人轻笑,特属于男性的低音与磁性,让那笑声震的人耳朵好像都像是被谁舔了一下。 金灵珠抱着电话,坐在沙发上,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很久以前,自己没把白九势当什么事儿的时候,这人成天打电话过来给自己念故事的那段时间,但也只是恍惚了一下而已,她说:“昨天你没和我说的事情就是少佐切腹自尽吧?” “嗯。”白先生那边很安静,像是因为要和心爱的人通话特意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一样,想要他心爱的人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和声音。 “那医院的事情也完结了吧,传教士和那些孩子们呢?” “这个……传教士死了很久了,其他孩子们我买回来了,花了点钱,现在让他们去报社帮忙了。”白九势上午其实就是在忙这件事,他虽然也有其他事务,但是还是首先把灵珠在乎的事情放在首位。 “他们是真的已经开始人体实验了?”灵珠微微皱眉。 “已经没有了,所以白太太不如好好担心一下报纸上说你给陆谨戴绿帽子的事情。”白九势不想和灵珠说那些肮脏又让人三观毁尽的话题,那涉及到很多正常人承受不了的残忍画面,于是转移了话题,“不过你似乎一次都没有说过你和陆谨的关系,那些人怎么久这么笃定你和他有关系呢?” 这也是灵珠不太理解的地方,好像自己和陆先生只要走在一起,别人都能以为自己和他是一对…… 她应该对很多人都态度很好,还特意在外面和很多花旦交朋友,但很多人依旧认为自己和陆谨好事将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会陆先生也一直以为自己喜欢他吧?应该不会,自己当年很明确的拒绝了陆谨想要养着自己的提议,后来也都当朋友处着…… “我怎么知道,还是说九爷在吃醋?”金小姐慵懒的笑着,浅色的唇瓣上有点点血红的裂口,那是昨天被某人啃啮过度的杰作。 白九爷说:“如果我说吃醋,白太太会哄我吗?” “不会。”灵珠眼睛都眯起来,浓密的睫毛漂亮的像是花束,落了一大片阴影在下眼睑上。 “那如果我说不吃醋,白太太会奖励我吗?” “不会。” 电话那边得到这样的回答,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好像很伤心:“那白太太直说,怎么样才能让白太太满意?” 灵珠‘唔’了一声,没想出来,她只是随便说,想要逗逗九爷而已,当然她也清楚九爷只是在陪着她玩,顺着她的话说话罢了。 ——这是两个陷入情 网后无聊透顶的人。 “其实我很喜欢听京剧,想着有人能陪我演一场久好了。”灵珠受金老爷影响,京剧成迷,小时候就觉得那些花旦漂漂亮亮的,声音极为好听,“近来喜欢听《玉堂春》,第一折戏是《嫖院》,白九爷意下如何?” 白九势想都没想,说:“那自然是,奉陪到底。”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你不会是说真的吧?”金小姐兴趣来了,一般男人可都不觉得戏子是个好差事,都看不起的,所以能答应扮相都是很难的的,她则是因为觉得有趣才提出这么一个‘游戏’,她可不想以爱之名要挟白九势做不想做的事,“其实,我只是随口一说的……没必要真的做到如此,更何况我觉着九爷扮的花旦未免也太魁梧了些,还是不要污了别人的眼好。” 白九势却不这么想,他这个人三教九流全干过,世人偏见混不在乎,涅槃之后更是没有怕的事儿,唯独对这未过门的白太太那是精心的很:“我说真的,找个机会,白太太回白公馆的时候,在院子里搭个戏台子,就你我二人,只污白太太一人的眼好了……” 灵珠手指无意识的绞着电话线,眸里满是被宠爱纵容的甜意:“好。” 第61章 美色 医院的事情过去了差不多一周后,金明珩这边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每天去医院报道,不过金明珩心情依旧不好,他才没有对七妹妹生气,而是生气那个混账白九势不知道用的什么计量才让七妹妹如此迷恋。 最近一周金明珩除了处理自己港口那些事务,还听说天津有新开一家报社,正是白九势的生意,为了探听白九势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过其他女人,让他抓到把柄后好来告诉七妹妹,让七妹妹远离这个混账东西,可找来的私家侦探却都是没用的家伙,什么都查不到,反而被白九势那边的人发现,邀请他今天中午出去见面吃饭。 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谈的?金明珩不一枪崩了这个变态都是对生命的尊重了。 但随便去看看白九势那个混蛋东西有什么想和自己说的也不是什么坏事,十分清楚自己总是活在过去的金明珩知道自己一直执拗的只看见上辈子的痛苦是很不理智的,可他没有办法,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于是活的很累,没有休息的余地。 “爹,和七妹妹说我今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一大早,金大少爷就穿戴整齐的出门,他走到门口,就看见芍药站在旁边等他,金少爷一脸疑惑。 “看天气似乎是要下雨,金少爷带把伞吧。”芍药姑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金大少爷恭敬不已,她自己也不清楚,但是这么多年,却依旧形成了习惯。 “这就不必了。”金少爷说,“就算下雨我随便买一把就是,更何况还有车子,我出入都车来车往,又能淋多少。” 说罢,金少爷没有理会,脚尖在地面轻轻的点了两下,开门出去,门外是烈火般的大太阳,完全看不出有要下雨的趋势。 芍药见金少爷离开的匆忙,也就不追上去,转而去领着小少爷宝玦吃饭,宝玦小朋友最近比较开心,他喜欢的人都回来陪他,自然是饭都能多吃几口。 “大哥好像心情不好。”宝玦小朋友坐在桌子面前吃水果,晶莹剔透的果肉都是被削好皮放进水晶碗里面的,上面插着银质的叉子。 看报纸的金老爷笑了一下,说:“你大哥还小呢,知道你姐姐给你找了个姐夫,还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毕竟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明珩先结婚才是。” “哦。”小朋友听不懂,但是见爹爹笑便也笑,大眼睛像极了金老爷。 “对了,老爷,之前门房说昨儿半夜有人找上门来 ,自称是小少爷的舅舅,我看穿着不像是好人,没让进来。”芍药相当于这个金家的小管家了,里里外外的事情都门清,有一定的权力。 金老爷喝了口茶,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说:“宝玦可没什么亲戚了,我们金家如今就我们这几个主子,以后有再来认亲的,直接打出去,不用给面子。” 芍药‘嗳’了一声,却觉得金老爷肯定是知道宝玦的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不愿意掺和,既然主人们都懒怠理会,做下人的也自然有样学样,更何况主人都发话可以打出去,日后就是出了事情也不会是多大的过错。 金公馆似乎恢复了平静。 结束了一个电影拍摄的金小姐也终于安安分分的在金公馆呆着,偶尔练习书法,偶尔阅读诗集和小说,晚上和那位白九爷通话,生活的可以说是非常安逸且规律了。 此刻金小姐坐在阳台上看书,见大哥一个人开着车出去,疑惑了一下,却也没有非要弄明白的意思,她仰头休息脖子,躺在靠椅上,不时便松了握着书的手,书本从她腿上缓缓滑倒地上,‘哒’的一声落地,合上。 金小姐似乎完全忘记了还在医院的陆谨,一点表示都没有的将这个人抛之脑后还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过分。 她从某个角度来讲,当真是讲陆先生的某些习惯学习的淋漓尽致,也不知道是无意识的模仿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灵珠如今大抵是差不多完成了自己当初的心愿,她想要和平温馨的小家,如今她有了个金公馆,她想要爹爹不死,现在爹爹正在楼下看报纸,她想要哥哥振作而不是继续颓废,如今大哥也已经超出她预想的强大了,他们合开的平价服装商城也日入中天,收入不菲,她有很高的知名度,她有自由和话语权,甚至还有个附赠品白九势,可以说应该是足够了。 松懈下来的金小姐没什么干劲儿继续奋斗,她本来也不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不过是被逼至此。 当身边所有人都比她要厉害,金小姐便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即将功成身退了。 不过具体是哪一年退,还有待商榷,毕竟自己和白九势到底还是太快了,灵珠可还没有完整的了解五年后的白九爷,顶多了解一下对方某个地方的尺寸罢了。 ——唔,大概十八厘米? 昏昏欲睡的金小姐乱七八糟的想着。 另一边,低调回天津的白九爷在凡士林定了个包间,金少爷 上去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个有着黑长辫子的女学生,那女学生从电梯里出来,他要进去,女学生一个不稳便撞在金少爷身上,结果自己还摔了一跤,一篮子鲜花散了满地。 金少爷愣了一下,伸手到那女学生面前,女学生像个小兔子似的,从齐刘海下面的眼睛看着金少爷,瞬间就脸红的不行,说:“谢谢。”随后才把手放上去,让金少爷拉她起来。 女学生站起来后身体僵硬的动也不动,金明珩却没什么反应,弯腰把花篮子捡起来,又从钱夹子里找了几枚银元给女学生,说:“花我都买了,以后走路小心。” 女学生看了看地上一堆花,说:“那我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了。”金明珩去见那个要拐走自己七妹妹的混账东西,带什么花啊,免得那人还以为自己对他客气。 女学生被拒绝了,低着头看着脚尖,一副失望的样子,一般这个时候绅士们都会再好生安慰一番的,毕竟这女学生实在清纯漂亮,让人不忍苛责。 但是金少爷没有,金少爷见过的女人不少,家里就有个最漂亮的,对美色的免疫程度绝对不是盖的。 于是女学生等来的只有电梯缓缓关门的声音,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 眼见这金少爷连姓名都没有告诉自己,女学生叹了口气,眉头都皱起来,然而又很快松开,她就知道这个任务不简单,怪不得白九爷给那么大的报酬让自己去勾引一个大少爷结婚,不过挺有意思就是了。 女学生把玩着自己的长长的大辫子,开始思考下一次偶遇是什么时候,并打定主意要在下次见面就和金少爷有重大进展! ——一年内和金少爷结婚这个任务,她非完成不可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某个计划的目标任务的金明珩顶着一张不耐烦的脸走进二楼包间,一推门进去,就可以看见不少自己生意上的伙伴和白九势聊的火热,见了自己,那些老板便也立马起身,笑意盈盈乐乐呵呵的做了个恭喜的手势,说道:“哎呀呀,这不是金少爷吗?府上金小姐居然是九爷的未婚妻,真是没有想到,今日才知晓,改日必定要送上贺礼才对!” “没错没错,不日婚礼之时,可也一定要请我们几个前去吃酒啊!” “九爷和金小姐当真是情比金坚,原来之前报纸上都是胡诌的东西,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金小姐那般人物,当然还是和九爷相配些。” 刚一进门就被各种 吉祥话扑了一脸的金少爷嘴角一抽,很快就明白白九势打的什么算盘,叫上这么一群人来做说客,没用! “不好意思,方才白先生说的那些,诸位还是暂时不要宣扬的好,这八字还没一撇,说不准的事儿,金某的七妹妹自然是要最好的人配她,但这个人是不是九爷,那是真不一定。”金明珩微笑着坐到餐桌边儿上,也落落大方的招呼所有人坐下,继续说,“今日前来,我金明珩其实就是来谈这件事儿的,做哥哥的生怕妹妹年幼被骗,所以得好好把关才是。” “哦……那是那是。”众人皆说。 有的小老板已经是明白今天是白九爷和金少爷打擂台,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个围观的,是被白九势叫来见证一些东西,顺便出去后帮忙宣传宣传,好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他要娶了金家的小姐,那知名明星金灵珠啊! 有好戏不看那是王八蛋,众位老板互相心知肚明,看了彼此一眼,都纷纷落座,吃吃喝喝,活跃现场气氛。 当酒过三巡后,金少爷首先开口了,他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清脆的碰出声响,说:“其实我与白九爷是老相识了,只不过五年前九爷被弄的逃出天津,具体事件不提,但这五年内的种种我是一概不知,实在是好奇的很。” 好戏正式开始,旁边坐着的说客们也不是哑巴,说着:“是啊,白九爷这样厉害,五年里又是如今身份,中间一定有不少传奇故事,不如说出来,好让大家长长见识?” 白九爷呵呵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些普通的工作,本分的帮别人做了些事儿,弄来了本钱,开了赌场和船厂,最近又开了报社,总之都很普通。” 越是轻描淡写,听这些故事的人便越能看见那普通背后的刀光剑影,毕竟这种乱世,能混成有头有脸人物的,不是心狠手辣就是不要脸。 真正有骨气的人都搞运动去了,写文章去了,不屑做生意。 “的确是,普通的很啊。”金明珩不想给白九势台阶下,“而且妹妹其实不喜欢这么普通的生活,她平日喜爱读书画画,白九爷大概不懂她,也没有办法陪着,对了,据说九爷是当兵的出身,七妹妹从没接触过你这种莽汉,所以才会一时好奇,好奇过后便没什么意思了,白九爷还是不要太上心,不然到时候七妹妹又像不和陆先生来往那样懒得和白九爷来往,岂不是会让白九爷伤心?” 金明珩不惜拉上陆谨来做垫背,反正这人现在没什么消息,像是怕了这些风 云,躲起来了。 “金少爷这话说的,九爷现在可也是文化人。”一旁的说客觉得金少爷说话真是不留情面,但是两边又都是不能得罪的,只好在中间掺和着,说,“之前九爷还说他每周都能在报纸上发表一篇诗文,可不得了不得了!大文豪啊!” 金明珩被堵了一下,看了那一眼说话的老板,声音都冷冷淡淡:“哦?敢问文豪笔名是什么?金某好回去拜读拜读。”金少爷一面幽幽的问着,一面端起精致的酒杯凑到唇边。 白九爷说:“鄙人不才,就是那个笔名最长的诗人,‘我一定会回来的’本人。” “噗!!!”金少爷一口酒水就这么喷出来,差点儿没当场咳死在桌子上。 …… 金少爷中午被呛的够狠,下午跟着几个朋友去商业街视察,看最新开的几个分店情况,然后又一同去看了位于地下表演场的歌舞表演,成人向,结果倒霉的坐在位置上都能被一个走路不长眼睛的服务生给泼了一身酒水,那服务生姑娘更是夸张的脸都埋在他双腿中间。 旁边朋友笑嘻嘻的说金明珩艳福不浅,金明珩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十分直男的拽起那姑娘就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让其他服务生去金公馆拿一套干净的西装过来,随后对拿扎着两个大粗辫子,单纯可爱的姑娘说:“你不要靠近我这桌了,到别的地方站岗去。”金少爷一副‘快去祸害别人’的表情,姑娘的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金公子你这真是,人家姑娘都快被你吓哭了。”朋友对金明珩挑了挑眉,说,“你这么凶巴巴的,担心以后可讨不到老婆。” 金明珩被这么一说,才愿意仔细看看这个泼了自己一身酒水的姑娘,这姑娘看着眼熟,嗯,很眼熟:“你……” 张瑶眼睛一亮,以为金明珩终于认出自己就是中午的时候在凡士林和他撞在一块的女学生了!正要羞答答的表现出自己的羞涩和窘迫还有那种明显喜欢对方的情感时,就听见金公子说:“你好像是中午也摔了一跤的女学生,腿脚不好吗?这么容易摔跤。” 身为业界知名百变大盗张瑶顿时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了,也说不出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话,她从白九爷手里头收了一万大洋的定金,现在看来这定金怕是要吐出来了。 “小妹妹,既然腿脚不好就不要到处乱跑,做一点安静的活计比较好。” 张瑶喉间几乎是哽了一口血,被这个不解风情的大少爷打击的从未如此狼狈 过。 她转身就走,决定换条路线,非要让这个大少爷娶了自己不可,娶了以后再狠狠甩掉,反正自己的任务就是让金明珩成婚,好让金家大小姐和白九爷能够在一起,所以待金小姐和白九爷结婚后,她就要卷了这金大少爷的家财跑路,管他以后是喝西北风还是东南风,要的,就是给他一个教训! “嘿,你瞧,现在女孩真是脾气大,哈哈,不过够劲儿。”朋友见金少爷三两句就把那秀秀气气的姑娘给气走了,说,“你今儿似乎心情不好。” 金明珩的朋友不再是很久以前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了,都是和他一样有能力的公子哥,他们从小见识差不多,玩乐差不多,所以也就合得来一些。 “看出来了?”金明珩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说,“哎,就是有些事情总觉得不能不管,可是管了……” “得了得了,又是金少爷您七妹妹的事儿,爷我耳朵都听腻了,要我说,你金明珩什么人物?谁敢在婚后欺负您妹妹?那不是讨打嘛。” 金明珩叹了口气,声音颇有些无可奈何:“还是有人不怕的,我不是鬼神。” ——或许就是鬼神,白九势都不怕吧。 在这里和朋友消遣到晚上,金明珩才坐车回去,开车的司机是歌舞厅的服务员,金明珩喝了酒,于是惜命绝不开车,闭着眼睛躺在后座上歇息。 忽然,车子一个急刹车,弄的金明珩差点儿撞到前面的座椅靠背,他不悦,说:“怎么开的车?!” 服务员哆哆嗦嗦的说:“不是啊,金大少,前面大马路上好像晕倒了个人,刚才黑漆漆的,我没注意,车子开的近的才发现!差点儿辗过去了!” “啧。”金明珩听的无语,复倒回去,闭上眼睛,漫不经心的说,“行了,不是我们撞的你急什么,走吧。” 服务员却说:“不下去看看吗?好像是个女学生。” 金明珩没兴趣:“不必了,绕过去,我讨厌自找麻烦。” “哦哦,好的。”服务员听话的把车子后退了几米,然后直接绕过那横躺在大马路上的女学生,飞快的驶离此地,扬起老高的尘土,喷了那女学生一身。 “咳咳咳!”张瑶见那车子上的人走的彻底,一拳锤在地上,气的牙痒痒,“简直冷血无情还没有眼力劲儿!”这是她对金大少爷三次交锋后的评价。 而金明珩这边却没那么有意思了,他醉醺醺的回到家 里后,立马就发现有陌生的车子停在院子里面,那车眼熟的很,正是白九势的! 金大少爷下车,丢了两块钱给代驾司机,随后扯开领子就要进去看看白九势深夜又来金公馆究竟有何贵干! 他推门而入,以为会看见七妹妹不争气的和白九势亲密的站在一起,结果没有,他只看见了焦急的抱着宝玦的爹和一脸严肃的白九势。 “怎么了?”金少爷心里打鼓,他惶惶然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白九势抽着烟,难的没有露出永远游刃有余的笑容,他眉头紧皱,说:“灵珠不见了。” “什么意思?!这里可是金公馆!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我外面十几个保镖都吃干饭的吗?!” “不清楚。”白九势吐出一圈白色的烟雾,一双深邃的让人望不到底的黑眸泛着层层凶意,“不过,我有个猜测。”他把烟头直接在指尖按灭,随后丢进烟灰缸里,大步走出金公馆,笔挺的身形就像是要融入黑夜,“我去带她回来,你们在家里等消息,不要乱动。” “凭什么是你!你以为你是谁?!”酒劲儿未退的金大少爷焦急之下口不择言。 那气势强大的白九爷微微回头,侧颜轮廓犹如刀刻,眼珠子仿佛是染上了月光的颜色,闪着金色的危险的光,他说:“我是她男人。” 第62章 五万 黑夜犹如招致祸端的神明在觥筹交错的人们酒杯间藏匿,被人们一饮而尽,随后悄悄躲在心脏的位置,积累起来,最终占据整个皮囊。 当一辆轿车载着一个被藏在麻布袋里面的女人,一路朝海上前进,黑夜也如影随形,藏在某人拄着的拐杖里,轮椅里面,然后顺着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突然涌入身体里,让他看不见光,只感受到无尽的悲凉。 车子还在匀速前行,等到了码头,便有人接应,那人站在船上,远眺,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还是装模作样的看着,好像这样比较有气派。 “来了!”这人的手下眼睛尖,一眼便瞧见了远远驶来的轿车说,“老大,应该是陆先生!” “废话!快去迎接!”说话的老大张皇是靠黑市走俏的投机分子,专门从职业惯偷的手里得来各种奇珍异宝,比如宫里面的瓷器、首饰,比如国外的奴隶,还有一些罕见的异域美人,总之,从国外弄会来,那些没见识的人都能大吃一惊,然后掏钱,从国内倒腾到国外去的,那些贵族们也愿意花钱购买,以此,赚的盆满钵溢。 这陆先生是没有接待过的,但是邀请这人却是好几次了,每次来了也赚不到他的钱,这让自诩没有搞不定的客人的张皇很是不满意,觉得不服气。 谁知道这次陆先生竟是主动联系,说要送一个美人过来,当作拍卖物,拍卖的是谁不肯说,但一定是极品。张皇很犹豫,自己没从陆先生这里赚到钱就算了,如今倒还要帮他敛财,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心情去面对陆先生,于是笑容格外不真诚。 这边车子在张皇紊乱的思绪中平稳停在码头,后面连续跟着好几辆保镖车,可见陆谨如今是大不如从前胆子大了。 保镖们从车上下来,摆出了轮椅,架起了拐杖,然后才从第一辆车里将穿着考究西装的陆先生抬出来。 陆先生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模样,微笑的时候却没有那种叫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了,笑的和张皇一样没有诚意。 “哎呀呀,陆先生好陆先生好!这次您可是我的卖主了,到底是什么货色?带出来看看呗?” 陆谨伸手过去和张皇相握,却没有直接回答,说:“其实我还没有确定是否要卖,所以这次应该还是以买为主,张老板可不要怪罪才是。” “不会不会,怎么会怪罪?陆先生真会开玩笑。”张皇嘴上说着人话,心里却不满,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 一样,原本抱着多大的期待,以为陆谨当真会拐了那如今风头正盛的美人灵珠过来,卖到遥远的大洋彼岸去,谁知道竟可能是空欢喜一场。 这次拍卖会前,张皇就有接到詹姆士的消息说想要联合陆谨给白九势一个好看,把白九势在乎的金灵珠给弄来,弄成人彘,然后卖掉!但是没成。谁知几天后陆谨亲自找上门来说要卖人,张皇当真是期待被卖的是灵珠!多精致的人啊!要他说,这种风情万种的高级性感尤物,干脆当作船上的标志,以后谁在黑市上买的东西最贵,就有机会和这样的尤物共度一场春宵!那岂不是能更大促进船上的收益? 张皇这人没人性的人尽皆知,所以也别指望他能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放走自己的摇钱树。 要说他早就有这么个心思,为什么不自己绑了人来卖? 原因很简单,这金小姐有名气的很,虽然自己的客人们也都是熟客,应该不会说出去金小姐在自己这里的事情,但如果还是有人透露了,首先这位陆谨就不会干,陆谨手下有钱有兵,到时候要是发起疯来,自己还做不做生意了? 所以张皇才不会去做这种蠢事。 如今好了,陆谨明显的是要松口,那老虎嘴里的兔子肉自己不吃了难道还便宜别人? 更何况自己现在就是收了金灵珠这块儿肉,白九势那边也不能找自己的事情,自己可只是个中转站,到底还是卖家和卖家们的过错,自己无辜的很呐。 张皇把美好的明天都构建出来,既想要知道陆谨带来的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金灵珠,又想要赶紧清楚这金小姐到底还是不是个处。 要是今天就要卖人的话,这边的富商们也大都喜欢干净的女子,被人要过的那可就大打折扣了,赚钱也少。 张皇这边猴急,但也好歹是个老大,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思流于表面,他招呼陆先生上船,想要陆先生少带几个保镖,最好只带一个就行了,别的客人也都遵从这种规矩。 因为大家可能到船上遇到一两个仇家也不一定,在船上搞火拼那谁都别想活,张皇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禁止客人们带□□,也禁止斗殴,就算要打打杀杀也下船了再打! 陆谨想了想,觉得没有关系,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推着自己的轮椅就上了船,然后给陆谨开车的司机小杨从第二辆车的车后座抱起一个足够装下一个人的麻袋跟了上去,看的张皇是目瞪口呆。 ——原来陆先生没有传言 里受伤重,都特么是装的啊!这不,还能自己站起来推轮椅不是? 陆谨没有理会张皇,跟着船上的服务员去了自己的房间,那是装修的犹如酒店一样的房间,可以说造价不菲了。 陆谨进到房间后,就让小杨把那麻袋里面的人给弄出来,绑在椅子上,小杨一言不发的照做,很是忠心耿耿的样子。 “这样可以吗?”小杨将麻袋里面的女人弄出来,女人穿着睡衣,乳白色和黑色花边的睡衣,长发绑成一股,从右边斜在胸前,她双手被反绑在椅背后面,双腿也绑的结结实实,就是壮汉来了估计也动弹不了。 陆谨见了,微微点头,然后说:“你出去吧。” “是。”保镖小杨有自己的房间,一般时候保镖的房间就在主人的旁边,所以只要发生什么事情就可以知道。 小杨出去的时候,刚巧看见船即将离港,他看见这艘船的主人双手叉腰站在甲板上,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眺望大海,那主人张皇瞧见了他,笑呵呵的走过来,说:“这位小哥,我啊有点儿事儿想问问,一个问题一块钱,做不做?” 小杨冷淡的看着张皇,转身就走,没有多留。 张皇‘切’了一声,对提前打探陆谨带来的女人的消息死心了,招呼水手们道:“行了行了!起锚,开船!还有不少客人在隔壁港口等着,事儿还多着呢,晚上十二点准时开始黑市买卖,都不准耽误老子赚钱的时间,知道了吗?!” “是!”众位水手一同答道。 甲板上总共有两层,住着二三十位富豪,大都是国内和长期定居国内的生意人,张皇对这些客人如数家珍,为了让他们得到更好的体验,前几天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在船上开黑市的点子,可以让客人们在船上肆意买卖游乐,也顺便可以多留客人们在船上几天,比让客人们参加完拍卖会就一哄而散要好的多! 张皇一边算计着自己今天史诗级别的收入,一边发现自己船上好像少了点儿什么,猛然想起来,踹了一脚自己的副手,说:“我老姐呢?!” 那副手摸着屁股可怜巴巴,说:“这我哪里知道啊,大姐头哪次不是神出鬼没的,到处倒腾东西回来,这次可能又接到什么任务,或者看上什么东西去偷了吧。” 张皇‘啧’了一声,摆摆手,道:“算了,不管她,她力气顶两个我,谁能欺负得到她头上去,我还是赚钱要紧。好,大家动作快快快!” 有人永远不 会陷入女人们创造的陷阱,而有的人也曾经如此,现在落败不已,逃也逃不掉,只能破釜沉舟的撑起自己最后的颜面,企图复活,如果复活不了,也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房间里。 陆谨看着哪怕是在昏暗灯光里也让人觉得璀璨夺目的金灵珠,他的视线从灵珠的唇开始,一点点仿佛是手放在上面刻画轮廓一般犹如实质,但是当视线落在金小姐那纤细的脖颈上,发现上面浅淡的吻痕时,陆先生捏着轮椅扶手的手都紧了一下,呼吸不上来。 他想要干脆喊醒这个人,直接告诉她到底是不是在耍自己完,想问她为什么会选白九势那个消失了五年的人,而不是自己,他难道对她不好吗? 她到底想要什么!? 陆谨自己守了许多年的人,好的能让世界万众瞩目,可回过头来,陆先生才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有得到,除了钱,他真是一无所有。 他最初的目的可不是这样,他想要慢慢的让金小姐接受自己,金小姐从一开始就拒绝了自己想要养她的提议,可是到底还是对自己有感情的不是吗? 他看得出来,金灵珠爱慕自己啊,那种崇拜和喜欢,还有追逐的眼神,难不成都是装的,都是假的?! 还是说自己在这些年里,渐渐失去了能让金灵珠追逐自己的东西……? 陆先生不承认是自己的错,因为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做! 现在,他坐在轮椅上,他坐在轮椅上!他只能坐在轮椅上看着这个应该属于自己的人身上布满别人的痕迹。 “呵呵……”陆先生发出轻笑,却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灵珠的愚蠢。 陆谨是个高傲的人,所以他绝对不会示弱也不会让别人看见他的狼狈,他收拾起自己所有脆弱的心思,冷着一张阴柔的脸,滑动轮椅凑上前去,伸手捏着金灵珠的下巴,指腹磨着那柔软的下唇,声音冷淡的道:“或许最开始,就该这么做。”是他太心软…… 他该让金小姐怕他,而不是爱他……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他如今这种失魂落魄的心情,未免太可笑了。 陆谨丢开灵珠的下巴,就这么坐着,算着时间等待灵珠的醒来,大约等了半个小时,看见面前漂亮的任谁看了都能侧目的女人微微皱眉时,他以为终于冷静下来的自己,忽然胸口烧着火,要把他整个人烤干一样难受,他说不出话来,但强迫自己说话,道:“你醒了。”这声音像是从牙缝 里挤出来的,没有任何陆谨引以为傲的虚假温柔。 金小姐是被蒙了口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一醒来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多日未见的陆谨。 而当她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金灵珠有一瞬间的慌张,她实在是将这个人遗忘太久,乍一见到,总觉得自己不再有把握控制他。 而事实却不如此。 灵珠想象中的很多事情都没有发生,比如冷暴力,比如残忍的把她赏给某个打手,比如言语羞辱,她虽然知道现在的陆谨和上辈子的不一样了,可到底在危机时刻总是想着上辈子的陆谨,那种如影随形的阴影就好像是她的金箍,一碰就紧缩。 “你怕我了?”陆先生视线冷清,盯着看着自己犹如看着而洪水猛兽的灵珠,真是不明白自己这些年做的功夫是不是都做的无用功,“怕我做什么,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就不会怎么样。” 这让灵珠怎么回答? 她自认为是没有对不起陆先生的,从来是对任何人都如此暧昧着,但绝不许诺什么,也没有任何肢体暗示,只是调笑与语言上的玩笑,所以陆先生擅自这样对她,恐怕不止是因为喜欢自己,更多的还有因为自己不给他做脸的关于面子的问题。 陆先生实在是非常讲究面子的人,所以上辈子才喜爱带着她到处参加酒会。 灵珠声音微颤,说:“陆先生,你既然不想对我做什么,就放开我,我手很疼。” 陆谨沉默,而后又幽幽的说:“疼就对了,我还以为你是没有心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小姐睁着那黑色琉璃一样的眼珠子看着陆谨,好像是真的不明白。 陆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缓慢的说‘没什么意思’,可是话到了嘴边,便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他说:“你问我?我也想问你!你和白九势做了?是他逼你的还是你心甘情愿?” “……”灵珠听着这么直白的问话,脸上青白交错,抿着唇,半晌说,“和你有什么关系?就是自愿又怎么了?我自己的事情难不成还非要陆先生允许了?!” “当然要!你难道不是我的吗?!”陆谨说,“你难道不是应该喜欢我的吗?” “什么?”金灵珠茫然。 陆先生却在金灵珠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寻找自己过去看的到的情愫,那些彩色的光点,那些暗藏的温柔,可是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只 是一双好看的眼睛,仅此而已。 “你敢说你不是喜欢我的。”陆谨声音激动之时,将手捏成拳头砸在轮椅的扶手上,“如果你不喜欢我,你会知道我喜欢看的书是什么吗?你不喜欢我,会费心去找我喜欢的水果,会每次聊天都说我喜欢的话题,你要是不喜欢我,会总是不自觉的盯着我看吗?你喜欢我的,你喜欢我,但是因为我可能有些地方不如你意,所以你害羞,你纠结,你在想办法让我吃醋,所以经常找些戏子亲密,所以才会偶尔对我冷淡,若即若离,所以才会在记者问你我何是成婚时沉默不语,对吗?” “如果只是为了惩罚我,我陆谨哪里不对,你干干脆脆的说出来罢!是因为别的女人还是因为你想做唯一的陆太太?!” “你是因为想要我生气才会和白九势搅和在一起的吧?是吧?!他让我变成这个鬼样子的事情,你一点都不知情对吗?!” “你说话!”陆谨从未如此激动过,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么多年都是自作多情,也无法想象自己居然像个小丑一样活在幻想里,“你只要说‘是’就好了!” 灵珠看着这样的陆谨,微怔,她从未发现自己居然在陆谨眼里是这样的形象,很多时候那些举动是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自己做过,或者做过,但却因为只是习惯,所以忘记了…… 她听着陆谨对自己的概述,也觉得自己好像是喜欢这人的,不对,应该是上辈子,可能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真的那么用心去记一个人的喜好了。 只不过上辈子她的喜欢是毫无用处的,永远都得不到回应,因为陆谨根本不需要她的喜欢,只要她像个花瓶一样在身边就好。 灵珠如今忽然明白,但明白也无用,明白的太晚,她也说不出骗人的话,但也不能将自己重生的事情说出来,于是,她垂眸,低着头,柔软的唇说着残忍的话,她说:“陆先生,您误会了……” “好了,不用说了。”陆谨不愿意再听,他只是给灵珠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他想,要是灵珠骗骗自己都好,自己可以接受,真是可悲的要死了,“小杨!”他高声叫保镖进来。 守在门口的保镖小杨开门进来,看着已经醒来的金灵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把他给张老板送过去,起价五万。” 灵珠听不懂陆谨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当小杨直接走过来,把她从凳子上解放,重新绑起来,扛在肩上出门时,她看见 自己居然是在船上,再联想到陆谨说的‘五万’,下意识的就害怕了,她不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可是却不代表自己不害怕未知的未来! 陆谨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吧,他还是那个心狠手辣不管谁惹了他,都会报复回去至死方休的陆谨。 “陆谨!别!”金小姐的声音一直颤抖,完全喊不响亮,但却透过门板一点点侵蚀了独坐房间的陆先生。 陆先生坐在他的轮椅上,没有挪动半分,他就听着金小姐喊自己的名字,然后那声音从勉强清晰变为模糊,最后完全听不见,他忽然就笑了。 他笑着,眼睛一眨,却有滚烫的水珠子从眼眶颓然掉下来,在他的脸颊划出一道深色的水痕,止也止不住,他觉得自己忽然失去了点儿什么,但是他不该去挽回,他是陆谨,他应该对所有背叛自己的人,还有玩弄自己的人做出惩罚,好让世界知道,他陆谨的恐怖! 他不需要一个人喜欢自己了…… 不再需要了。 第63章 无价 【你听。】上辈子,陆先生喜欢收集海螺,从形状到各种颜色,珍惜的很,说比那些画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更有收藏价值,他会专门着一个房间摆放他收集到的海螺,不管大小,偶尔会将海螺放在灵珠的耳边,对她说,【你听,很温柔的声音。】 灵珠在陆先生身边坐着,双手轻轻的捧着那海螺,就像陆先生捧着她一样,陆先生让她听海螺的声音,但金小姐却听的全是陆谨的声音,她回答说【嗯,很温柔。】 往事如烟,在这种时刻,灵珠其实不想回忆那些让她纠结的东西,毕竟过去在她看来应该埋葬在内心深处,那不是值得扒拉出来让人们参观的东西,但也当真是忽然的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因为某些人的一句话,或者因为某些人的一个小举动,就如同猛兽苏醒,睁开了那双骇人的眼睛。 “很好。”站在灵珠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个男人很年轻,剪着时下流行的发型,佩戴着一个小方巾,眼睛是丹凤眼,却又很大,盯着灵珠看的时候,眼珠子里面都像是写满了‘钱’这个字,“标价五万啊,金小姐你只值一个普通家庭一大家子生活十年的生活费呢。” 灵珠没有说话,她跪坐在地毯上,看着丹凤眼男人在那兴奋的算账,随后努力忘掉还在自己脑袋里面乱晃的关于陆谨的种种,她目前最重要的应该是离开这里,让自己的安全得到保障才对! 她在这边生活的够久,努力想了想,也不知道眼前人到底是谁,但是却能猜到这人应该就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了,既然是主人,又喜欢钱,那么或许用钱可以收买对方。 灵珠刚才嗓子使用过度,这会儿有点疼,她轻咳了一声,睫毛眼去眼底的算计,说:“老板,请问贵姓呢?” 张皇身边时好几个彪形大汉,他们身处偌大船舱深处,也就是拍卖会舞台的后台上,在他们的左手边是一排化妆台,右手边是一堆铁笼子,里面关着各种各样漂亮的动物,包括人。 张皇从来只在电影上面见过灵珠,如今近距离的看见这样狼狈却又努力表示着自己的强大的金小姐,倒是觉得本人比电影有意思多了。 “鄙人姓张,名皇。皇帝的皇,金小姐应该知道是那个字了吧。”张皇作人行不端坐不正但就是不改名,也不怕别人知道,他说,“金小姐真是好胆识,知道挣扎也只是浪费时间,并且只会让自己痛苦,所以还是安安分分的好,让我手下的姑娘们给金小姐好好打扮一番, 然后就可以作为压轴商品拍卖了!” “放心,金小姐,你绝对不止五万块,你值得更多,外面的那些客人都是有钱的主,你跟着过去绝对不会亏的。” “哦,对了,你身上还有别人留下的痕迹,这样真是不太好弄,卖点就不能是处了,得是身份和容貌身段,给金小姐拿点儿性感的衣服过来,对!半遮半掩的那种最好。” 眼前的张皇一个劲儿的说话,灵珠迅速的分析这人性格,发现这人应该属于看着好说话,其实城府极深那一类,最不好对付,可若是现在就退缩,一点儿都不试试,怎么可以呢?! 灵珠也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死心的类型,她虽然感觉这次恐怕没有人会来救自己,但是失去希望才是对她来说最大的危险,只要没有离开这艘船,她就还有机会自救! 她不怕!她千万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生死都经历过那么多次,还怕一场拍卖不成? 张皇虽然是一直在和自己手底下的姑娘们说话,但是视线却没有从灵珠身上挪开,他看得见金小姐微颤的睫毛,还有忽然睁开后佯装镇定的眼神,他看得见的东西很多,却不介意陪金小姐玩玩。 “张皇先生,你不觉得你这样会惹上大麻烦吗?”金灵珠说,“我可不是自愿被拍卖的,而你这样当人贩子,是会被捉进大牢里面去,把牢底蹲穿的。” “是么?”张皇露出一副‘我好害怕’的样子,一面检查那些小姑娘拿过来的裙子和发饰一面说,“拿就让他们来抓我啊,我张皇可没有要跑的意思,哦,忘了和你说,现在拍卖会上大厅里面坐着的可都是各国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提溜出来一个,都比天津的巡捕长要大吧。” 张皇也是做了功课的,知道金小姐如今的金主白九势以前是做天津巡捕长的,只不过近几年销声匿迹,如今又偷偷回来,实在是让人有些探不了底细。 灵珠又说:“张先生既然是开门做生意,那为什么不邀请一下我大哥呢,他也会喜欢这种活动的。” “我又不是傻子。”张皇笑了笑,指了指几件黑色花边的布料少的可怜的衣裳,说,“行了,给金小姐把这套穿上。” “张先生是真的听不懂吗?”灵珠见那几个下人姑娘已经朝自己围过来,正要脱掉自己的衣裳,而那黑色的展出服装简直跟没穿没两样,这根本就是羞辱! “我说你要多少钱才能放我走?我金家给你!”金小姐很少生气,因为如今能让 她烦心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她大部分时间只需要烦恼大哥为什么这么喜欢管自己,还有小弟为什么总是不好好吃饭之类的小事,最近的她却事诸事不顺,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战火连绵的地方,被人推到了前线,不胜利便死亡。 “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信誉和名气问题。”张皇看着金小姐身上的绸缎睡衣被人用剪刀一点点剪开,露出细腻白皙的肌肤,从那漂亮的锁骨到那平坦的小腹,每一处都足以赢得所有男人们的赞美。 那是无比美好的肉体,性感不骨干,好像随手一摸,便能掐出水来。 张皇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身体了,他摸着下巴,觉得这真是一场视觉盛宴,或许换衣服这场戏码应该放在台前进行,这样比自己看更有利益可图不是吗? “别!别碰我!”金灵珠有些急了,她不能忍受自己的身体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她面红耳赤,有种皮肤都被人扒掉的错觉,虽然是同为女人们的姑娘们在给她脱衣服,但她们的手同样让灵珠感到反胃,“你卖我难道不是为了钱?为了钱和金家白家结仇,你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张皇觉得自己之前想要让金小姐留在船上给自己招揽生意,当个高级小□□的想法实在蠢透了,因为只要金灵珠在船上一天,就总会有一天让金家或者白家知道这人在自己这边,哪怕最后解释清楚金小姐不是自己绑来的,也足够让金家的大哥金明珩和白九势两个人对自己记仇。 可是让他放了金小姐那又不可能,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陆谨白白送上门来的猎物,只要将金小姐成功的卖了出去,自己这个生意也可以说是又能打响名气了,到时候客人只会越多,提供货源的人也会越多! “所以买了你的客人应该也不是傻子,不会把你放在国内的,她们会把你带出国,为了不让你说话,割掉金小姐的舌头,为了不让你逃跑,挑断金小姐的手脚筋,然后将你这样的艺术品摆放在昂贵的盒子里面展示给所有喜欢你的人看,啧啧,想想就觉得金小姐有点可怜呢。” “啊……唔……”灵珠没有办法再说话了,因为张老板其实不是很想听,于是摆了摆手,就有壮汉走过去,用金灵珠自己的衣服撕成破布,堵在灵珠的嘴里! 灵珠颓然的闭上眼睛,紧紧闭上,她的衣服却在这个时候被迫全部脱离她的身体。 于是在场的人都可以看见一个漂亮到让人心生爱意的女人光着她有着某些爱欲痕迹的身体,坐在乱糟糟的后台 里。 橙黄色的灯光由上至下打在女人身上,仿佛是落了一层上帝的光辉,将那黑色的头发照亮了一层光圈。 女人的胸脯不大,颜色浅粉,正巧似乎是能让她自己的小手一手掌握的样子,她腰很细,没有赘肉,但也看不见肋骨。 最后,尤其是那双腿,矜持的紧闭着,斜放在旁边,弯腰后的阴影地带更是给人留下了足够的想象空间。 这样的好看,完全不是那些店子里面低俗的诱惑,而是充满了美感。 张皇不断的摇头,觉得自己能拍卖这么个尤物,都算是自己这一年来最大的幸运了。 可当事人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态,金小姐寒心的要命,她不寄希望于陆谨,因为陆谨是不会反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她对白九势也不抱希望,因为现在是在船上,而船已经开了,就算白九爷再有能耐,也不可能飞过来,她对自己不抱希望,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只能像个待宰的羔羊,等待拔毛下锅。 金小姐紧闭的眼睛里滚出眼泪来,屈辱的要命,比被少佐那样对待都让她觉得糟糕,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也不敢看,她只感觉到自己胳膊里被注射了什么,随后就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像个脱了骨的人肉娃娃,被其他女人们抬着胳膊,穿上比舞厅最低贱女郎还要暴露的黑色上下两件式小裙子。 上面的类似如今女士们喜爱的内衣,但是更加轻薄,只有两片贝壳形状的步遮住她的胸脯,然后从两边系着黑色的丝带拴在她背后,打了个蝴蝶结,下面则像是只穿了内裤,但是内裤上却好像有着一个洞,没有封起来,正当灵珠被这样穿着的羞耻淹没的时候,便又听见那张皇兴奋的拍手说到:“哎呀!我知道少了什么了,这样高贵的格格还是端庄一点好,给她穿上最贵的那套格格装,现在这套就不用脱了,然后去把那准备拍卖的玉柱洗赶紧拿过来!好给格格用上。这样上台后再拆开衣裳,看见里面这么多下流的东西,别提有多振奋人心了不是?!” 听到这样的话,金灵珠瞬间睁眼,满是水色的眸子里抗拒而惊恐…… 张皇亲自走过来绑金小姐松绑,可是松开后,灵珠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像是被注入了什么能让肌肉松弛的药剂。 “来,张嘴。”张皇帮金灵珠嘴里塞着的布团取出来,随后就不知道从那儿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的手指沾了点小盒子里面的膏状物体,捏开灵珠的下颚,捏着那猩红的舌尖就让灵珠将那药膏舔去。 “真是乖孩子。”张皇把灵珠脸颊上的泪痕擦去,说,“好好休息,上场的时候,你可能会有点辛苦哦。” …… 轮船在港口停靠了最后一次,终于把所有的客人都接到了船上,客人们悠悠闲闲的在十一点四十分的时候便坐在了装修高档的大厅内,等候开场。 詹姆士和好几个金发碧眼的美人坐在卡座里面,沙发很是柔软,可以让人直接陷入进去,他对坐在自己前面的卡门先生说:“今天听内部消息,压轴的是个好货呢。” 卡门先生五十多岁,正是强壮的时候,他笑了笑:“如果是宝石就好了,我爱宝石。” 詹姆士则说:“是美人就好了,我爱美人。” 卡门回头便道:“你确定?” 詹姆士好几年前就不能人道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卡门和詹姆士关系很好,这会儿调笑没有让詹姆士恼羞成怒,詹姆士甚至得意洋洋的说:“当然,我现在比较喜欢用鞭子让这些小家伙驯服。” 说话间,这一场让人期待的拍卖便开始了。 出来介绍的一如既往是这艘船的主人张皇。 张皇脚步轻快,站在台上说起今天的拍卖品,那就像是说起自己引以为傲的孩子一样兴奋。 他三言两语将气氛炒热,随后大手一挥,开始推出今天的第一件拍卖品,那是一个陨石,据说是天上掉下来的石头…… “一千!” “一千五!” “好这位先生一千五,还有没有更高的出价?!” 前台火热气氛完全影响不到后面无数凄凉又安静的呼吸,有被注射了药物的珍稀动物趴在笼子里,也有巨大的黄金蟒盘睡在笼子里,而最大的笼子里面坐着的是双手铐着手铐,穿着格格服装的金灵珠。 金小姐小脸上团着红晕,有熟悉的燥热一点点蔓延,她皱着眉,隐忍着,却还是不得不骂一句:“又来这套!” 这些愚蠢的男人们就不会用别的法子来控制女人吗?!每次下药! 说是这么说,但事实证明,下药这套最好使了,于是才会百试不爽吧。 金灵珠一个人坐在有着好几个守卫的安静后台,喘息着看着不少拍卖品被抬出去,回来的时候便被贴上了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某某先生的名字,想必是被卖了出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灵珠自己已经 像是发烧了一样蜷缩在地上,生怕自己就这样再也见不到家里人,然后像张皇所说,变成一个完全没有行动力的废物花瓶,由默默流泪变成小声抽泣的时候,终于轮到她了! 她几乎是被人半抱着上去的,然后手上的手铐被取了下去,套上了镶嵌着钻石的细链子在脖子上,然后细链子的另一端被张皇牵着…… 当金小姐一上台,几乎全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有人惊讶于张老板的大胆,有人惊讶于金小姐的美貌,还有人静静的坐在角落,一副冷心冷情的模样,眸色没有任何波动。 而张皇这里却是满意在场所有人的表情,他牵着拴着金灵珠的锁链,说:“想必大家都知道这位可爱的小姐是谁了,我在这里,就不多做介绍,我完全不用说任何赞美的词语,你们只需要看见自己看见的,就知道,她值得你们付多少钱了!” 詹姆士当真是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害的自己不能人道的女人! 他激动的站起来,首先举牌,说:“三万!” 张皇笑眯眯的摇摇头,捏着金小姐精致的下颚,让她那双迷人的眼暴露在所有人贪婪的视线里,说:“詹姆士先生也真是太小气了,这样的美人,卖家出价最低五万!” 詹姆士脸红的坐下,他如今财力不如以往,再想把这个女人买下来然后好好折磨一顿再丢到金公馆门口,也是没有能力了。 “那好,现在让我们来欣赏一下,大名鼎鼎的金小姐有多让人值得拥有吧!”可就在张皇说完这句话,船身便是突然的一个巨大震荡,像是遇到了什么暗礁,坐在凳子上的灵珠差点跌坐在地上,但却因为被人牵着脖子,没有跌倒,脖子上则被勒出了一道道明显的红痕。 众人皆是有些慌张,不知道是不是船身出现了事故,张皇更是颦眉让人手下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此时,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好几个水手,冲进来后甚至还有几个自己绊倒了自己,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张皇不悦。 他话音刚落,大门又是一个大的冲击力被人踹开,双开门一下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而众人一齐回头,只见从黑夜中进来许多身穿黑色衬衫的人来,为首之人黑发凌乱,一双类似野兽的眼睛盯着台上的女人,他在安静的大厅里走到台前,脚步声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口上,他一边走,一边说:“金小姐,我白九势要了!” 白九爷手里提着一个黑箱子 ,站在台上后,单手打开黑箱子,箱子里面的银票便如雪花一样全部散了出来,唰的一声落了满地! “因为金小姐是无价的,所以每张银票上都没有写数字,张老板若是心情好了,可以随便写数字然后去我开的银行兑换。”白九爷声音冷漠,动作却是很温柔的将穿着红白色格格服的金小姐横抱起来,他视线在金小姐满是泪痕的脸上滑过,“其他人,没有意见吧。”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张皇都不敢有意见,这可是正主!没看见陆谨都没有吭声吗?! 于是,这场拍卖会的压轴尤物就被杀进来的白九爷抱了回去,那尤物在白九爷的怀里蹭了蹭,把脸颊埋进白九爷的怀里…… 她声音弱弱的,说:“你来啦?” 白九势亲吻在金小姐的额头,说:“嗯,我来了。” “你给他那么多钱,你会破产吧。” 白九势真是佩服金小姐此刻的脑回路,他摇头,说:“不会,他没胆子花,所以,我还养得起金小姐的,放心。” 第64章 逾越 这是一艘初次试航的轮船,原本是想用在装载大型货物上,可是如今却是一身轻松的浮在海上,只装着两个知名人物和几个打手。 轮船的后面跟着好几个海盗船,但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海盗船其实根本就是伪装出来的,这所有的轮船都是货船,右白九势造船厂产出的东西。 货船的最上面有配备给船长的卧室,由于还是新的,所以没有人用过,里面的摆设也并不齐全,甚至连床上都没有床单,只有一张垫子。 船的主人在五分钟前带着他新爱的女人走进了这里,看着那简陋的床,不满的很,他先是放下怀里的女人,让其靠着墙站着,然后解开自己的衬衫铺在床上的棉花垫子上,最后才又一把抱起金小姐,让金小姐坐在自己的衬衫上。 金小姐坐下时,喟叹般哼了一声,声音很小,但是却依旧能被敏锐的白九势听见,白九爷半跪在金小姐面前,之前在张老板面前的霸气收敛的干干净净,他叹了口气,看着金小姐有着泪痕的脸,伸手摸着金小姐的脸,用指腹蹭过那泪痕,深邃的眼里都是无语言说的心疼和抱歉。 “好像从我回来,金小姐就遇到不少的麻烦事。”白九爷轻轻的说,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悦耳迷人,低低的像是重金属安静的独奏,“害怕吗?” 金小姐眼帘半垂,剩下一半的眼眸倒影着白九势俊美的下半张脸,她摇头,后有点头:“本来是不怕的,可是总觉得很多事情比自己想的要失控,我发现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像上次那样希望有人过来救我,所以害怕。”金小姐声音有些沙哑,她忍着玉柱因为她坐下而改变位置带来的微妙感觉,还没有从之前的脆弱环境中摆脱出来,于是她张开手,一副想要一个拥抱的样子。 白九势明白的很,把金小姐整个拥入怀里,就像是抱着没什么骨头的瓷娃娃,不太用力,却也绝不放手。 灵珠枕在白九势的肩头,眼泪都一下子掉在白九势的皮肤上,滚烫的好像能留下一个疤痕,叫人难过。 灵珠很难过,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其实最开始的时候,灵珠不觉得自己身体多纯洁,她上辈子愿意出卖身体让自己过的更好,这辈子便觉得也无所谓,她应该是不在乎这些的,可是光是想到自己被一个陌生人看了个精光,便很难过,好像是有了正常女孩子有的感觉,觉得自己被玷污的不太干净了……从灵魂到身体,都是的。 金小姐没有得到白九 势只言片语的安危,白九爷在这种时候还是笨拙的很,让他发狠那是妥妥的,叫他让怀里的人别哭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他没资格让金小姐坚强,金小姐坚强过头了,除了五年前的分别和床上那档子事儿,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金小姐哭,因为害怕…… 一个和自己有关系的女人难过的在你怀里默默的淌着眼泪,你喜欢她,喜欢的快要死了,但是你又不敢安慰,生怕这个骄傲的女人说自己看不起她,又不敢不安慰,生怕她哭肿了眼睛,你该说点什么让你不那么无能为力,你该让这个唯一使自己怦然心动的女孩感到有自己在,所以安心才对,可女孩愿意在你怀里哭,已经表达了她对你的依赖,你到底能做什么? “我……”白九爷声音干涩,他空有一腔怒火,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他满脑子都是金小姐此刻在自己耳边颤抖的呼吸,他以为自己足够成熟,然而面对金小姐,他永远落于下风,不知所措,“灵珠,你让我这里好痛。” 白九势牵着金小姐的手,摸了摸没有穿衣裳的心口的位置,金小姐柔软的手搭在上面,指尖一点点的在那厚实的皮肤上画圈,很快,又慢慢停住,金小姐撩了撩眼皮,睫毛划过白九势的皮肤,她眼里闪过一丝犹疑,和一种不自信的落寞,她声音仿佛带着委屈,说:“白九势,你不问我刚才都经历了什么吗?” 白九势手掌轻轻拍着金小姐的背,说:“不想问。”白九势他不想让金小姐亲口说出不想说的事情,如果非要知道,那无异于让金小姐撕掉体面的骄傲,那是金小姐的保护色,所以他不想。 灵珠却轻笑了一下,问:“是因为害怕知道吗?你怕知道了后,就对我失望,觉得我不配再让你喜欢吗?” 白九势皱眉,他推开金小姐,看着金小姐似乎陷入执拗的自我怀疑漩涡中,既难受也生气,他狠狠捏着金小姐的手腕,力气大的惊人,金小姐疼的闷哼了一下,疑惑的看着白九势,而白九势却说:“你现在是在质疑我还是质疑你自己?!” 白九势什么都不在乎,可是都如今地步了,金小姐还在怀疑自己真心,那真是无法原谅:“我是因为在乎你,才不想逼你,你以为我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到这种地步吗?!我不用知道那些细节,我只要知道你被人欺负了,我一定是要加倍还回去的!其他的都不必多说!反正你是我的,这点,谁也无法改变!” “哪怕我被陌生人看光了呢?”金灵珠之前在少佐那次还没有那么强烈的 屈辱,如今却是感受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心里已经把自己的所有交给了白九势,所以才不容许别人碰一下。 “我会去挖了他们的眼睛。” “为什么不说以后我只能被你一个人看呢?”金小姐发现白九爷的关注点都是要报复回去,要搞死所有人,但是却不会说些花言巧语来哄人。 白九爷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金小姐是想听我霸道一点的话吗?比如‘以后你要是敢在别人面前露出一点肌肤,就打断你的腿!’还有‘敢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就一辈子在床上度过吧!’这样的话?” 金灵珠本意是想听白九爷在不在乎自己而已,结果却得到这样的回答,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真是傻透了,她怎么会怀疑白九势会因为自己的经历而变心呢?这人就算知道自己重生的秘密都不会把自己当成妖怪,或者说,就算是妖怪,也要娶到手吧。 金小姐莫名其妙的被哄好了,她迅速的找回自己之前的状态,挣扎开白九势捏着自己的手,脱掉鞋子,一下子倒在床上,小巧的脚则踩在白九爷的肩上,她此刻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思想上的放松,因为守着一个秘密的感觉实在是很难过的,更何况这个秘密也和白九势有关,关于自己改变了白九势命运和上辈子戏弄对方,还有他们的结局,金小姐心境使然的想要全部说出来,不然就像是还在玩弄别人于鼓掌一样,很不认真。 金小姐认为两个人互相在一起的前提,就是坦诚和绝对的自由,这是她上辈子渴望从陆先生那里得到,却没有半点影子的东西。 她对别人要求如此苛刻,那么自己做不到,就太像个笑话了。 金小姐或许是因为今夜情绪波动过大,也可能是因为还想考验白九势,还有可能只是过度脆弱后的倾诉欲,总之,她一面脱掉自己格格装里的裤子,一面躺在白九势的衬衫上,说话:“其实还有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白九势看着金小姐手上的动作,看着金小姐缓慢的把玉柱拿出来,看着自己衬衫上星星点点的水渍,安分的很,因为他直觉金小姐现在要说的话才是重点。 “你说,我就听。”白九爷说着,伸手想要帮金小姐把玉柱丢开,但谁知道,金小姐拍开白九爷的手,就开始慢慢自给自足了——用玉柱。 “其实……事情不该这样的。”金灵珠恍惚的像是说起一个久远的故事,她说,“我们应该更晚一点遇见才对。” “嗯?”这是什么开 头?白九势不太明白,却不会打断。 “五年前,我没有带大家一起去天津,没有遇见土匪,也没有遇见你,所以,王府被抄家的时候也没有人过来守着救场,我家直接和其他贵族一样落魄并且四分五裂,我独身来到天津……”灵珠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缓缓说,“被陆谨买了下来……” “我和你应该是没什么交集的,在此之前也就见过一面,就没有然后了,几年后你在天津混的很好,和陆谨不分上下,偶尔还有很多冲突,但是忽然有一天他告诉我你喜欢我,就让我吊着你,我才正式和你认识,然后就一边吊着你,一边拒绝你,还和陆谨一块儿气你。” “总之你应该不会经历暗杀才对,你会比现在更有成就,你……” “我觉得现在就好。”白九势不蠢,他也不信怪力乱神,可有些时候,的确很多事情让他怀疑金灵珠,比如最初看见自己的眼神,还有看见陆谨的眼神,都像是久别重逢,而不是初次见面,可他不觉得其他故事中的自己会比现在更幸运,“不管应该不应该,我只要你,金小姐,我只要你。” 被打断了讲话的金灵珠轻笑了一下,发现自己说的话似乎完全没有任何影响,复又高傲了起来,说:“可是我觉得这个,似乎比你要好用的多。” 金小姐缓解够了那不算烈性的药物带来的需求,把玉柱举起来给白先生看,笑的分外挑衅,白九爷眉头一挑,说:“哦?是吗?” …… 船大概在半个小时候停靠在了港口,接人的包括金老爷和金大少爷等所有金家人。 当金明珩看见自家最近被拐了不止两次的七妹妹居然被白九势抱着下船时,呼吸都沉了一下,随后将烟头丢在地上,一脚踩灭。 “我的珠儿!”金老爷最近却时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灵珠回来,什么都好说,哪怕发现灵珠身上有着属于男人的标志上去的味道时,也不多问,对着白九势除了感激已经没有别的不满了,更何况金老爷现在是明白自家未来姑爷绝对是这人了,打好关系也是必要的。 “金小姐暂时只是累了,睡着了而已,没有什么事了。”白九势看了一眼依旧敌视自己的金明珩,忽然想到这人性格的变化和对灵珠的过度保护,有种奇怪的猜测萦绕心口,于是白九势一边把灵珠放到金家车里,交接金家小弟和金老爷,一边对金明珩招了招手,说,“金少爷,不如让金老爷他们先回去,我们说说话?” 金明珩狐疑这变态又要显摆他和七妹妹关系了,心中气闷,但却不反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没什么好怕的。 谁知道待众人走了,金明珩听见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从未来回来的吧。” 金明珩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白九势,他不知道白九势是怎么知道的,可能是白九势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也有可能是七妹妹告诉了白九势一切,然后白九势也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要是有第三人在场,听见两人的对话大概会觉得很诡异,可如今金明珩的表情却让白九势明白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灵珠都和我说了,但她应该不知道你也是。” 金明珩心中不是滋味,他的七妹妹居然把这种重要的秘密都给白九势说了,却没有和自己坦白,谁比较重要已经一眼便知了。 “呵,你知道就知道吧,无所谓,就算你想告诉七妹妹也无所谓,我也顺便把她死后你的变态事迹也告诉她,让她知道你本性就是个自私的混蛋!” 白九势幽幽的说:“灵珠死后……如果她比我早死,当然还是先保存着尸体,然后等我死后一起烧了,骨灰混合在一起才好,我在那个世界是这样做的吗?” 金明珩一愣,说:“你还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放过她。” 听见这样的话,白九势便明白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恐怕做了和自己说的差不多的事情,果然不管在哪里,金小姐都是自己的最爱,毋庸置疑。 “为什么要放过?她是我的白太太,自然生同床死同穴。” “然后来世,来来世,永永远远的绑定在一起,谁敢插腿进来,就砍了谁的腿!” “金大哥。”白九爷拍了拍金明珩的肩膀,说,“你可以退居幕后了,从今往后,保护白太太的事情,可以交给我了,因为不管你怎么不同意,她也会是我的白太太,除非你有别的想法,比如你也想娶她……” 最后一句,白九势的声音很低,但听了这句话的金明珩却是被羞怒了,一拳打过去,说:“你说什么?!她可是我妹妹!” 金明珩的拳头被白九爷接住,甩开,眼神幽幽的,气势不让分毫,说:“记住你说的话,灵珠只是你妹妹,所以,有些事,别逾越了……” 白九爷说完,和呆住的金明珩错身而过,坐着自己的车子,驶往远处。 金明珩站在码头,看着大海波浪切割的月光倒映,被夏夜的海风 一吹,仿佛如今才从固执的牢笼中醒来,恍然发现自己如今企图控制七妹妹人生的过度保护,和上辈子的白九势当真是没什么分别了。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明明七妹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自己解决了,他又在从中作梗些什么?!简直就像是戏文里面的反派,还是最无药可救的那种…… 不过…… 金明珩‘切’了一声,一脚将脚边的石头踢到海里,冷笑着自言自语说:“以为随随便便说几句话,我就会完全支持你这个变态轻易娶了灵珠吗?!起码也得给我等个五年吧,慢慢等,七妹妹说不定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金明珩打算让自己五年内不结婚,好好的让白九势等个五年,期间自己还要忙活一下给七妹妹介绍各种优质好男人,免得掉进了白九势这个深渊里面,然后永生永世都被绑定了! 这边金明珩思考着未来,一边回到自己的车旁,自己开车回去。 他开的很慢,特意绕了远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意绕了远路,让自己在夜晚的冷风里放松,悔过一般的放松,也接受自己需要放手的现实。 突然的,在快驶进五大道附近的时候,金明珩恍惚看见地上似乎躺着个人,金大少爷顿时就笑了——今天是奇怪了,总有人躺在地上等着自己压过去。 他没有下车的意思,鸣笛好几声,地上的人却死活不爬起来,介于他现在心情其实比较放松,又没有什么事儿干,于是熄火下车,他倒要看看躺在地上,好像是要讹上自己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 谁知当他蹲下来,借着汽车的近光灯,勾起地上之人的下巴,便发现这姑娘不正是白天三番四次和自己撞上的女学生吗?! “请问……”金明珩说了两个字,就没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这姑娘分明眼球转动了一下,明明就是醒着的,现在装晕怕是当真想要赖上自己! 金明珩不相信巧合,一连好几次的相遇也绝对是蓄谋已久,他倒要看看这个人是什么心思,是单纯的骗子想要钱还是有其他企图。 金家大少爷眸中有戏谑的光闪过,语气假装轻浮,说:“哎呀,这不是今天碰见的姑娘么?真是太巧合了呢,仔细看看,这姑娘长得很好啊,是爷喜欢的类型,这恐怕就是命运的安排,安排我今天可以和这位漂亮姑娘在床上翻云覆雨一番,然后生十几个儿子。” ——这金少爷和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啊!难道这 人其实人面兽心,在别人面前假装高冷,没有人了就浪荡的恨不得上房揭瓦?! 大盗张瑶心里纠结,但是还有点小刺激,发现了一个秘密,能不刺激吗? 而且就这样被带进房间也好,她会立马打晕金少爷,第二天假装做过了,要求金少爷娶自己,反真正看这金少爷就智商不高的样子,应该很好糊弄! 张瑶继续装晕,甚至期待起来。 金明珩见自己这样说都吓不走这个姑娘,心中也有了与之较劲的念头,将人一把扛起来,就如同登徒子一样,一巴掌拍在张瑶的屁股上,‘啪’的一声,非常响亮:“哎,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张瑶从小到大还没被男人打过屁股,顿时有点抑制不住,愤愤的表示以后离婚一定要把金明珩洗劫一空! “嗯,去酒店吧,道具也比较多呢。”金大少爷又道。 ——去就去啊!看那些道具用在谁身上! 张瑶咬牙切齿的想。 第65章 情绪 1921年,天津这处于整个国内接受外界事物最前沿的城市依旧迈着它欢快的步伐走向未来,在它的身后是无数倒在地上无法呼吸的人们,在他肩上呐喊的也是那些被浮华捆绑住的人们,在它前面的是一片迷茫的光,似乎是走向胜利与和平,于是大家都抱着这样的期望,对所有动静观望麻木。 每天这座城市都在死人,穷人死于贫穷,富人死于富贵,有人怀着希望来此,有人离开此地去了别处,来来往往的是忙碌的商贩与乱窜的孩童,日本人的使馆来了新的少佐,此刻正在使馆内讲话,田中看了看新少佐那撇修剪的非常精致的胡子,又看了看窗外的布谷鸟,忽然很怀念曾经年轻的星野秀明。 坊间传闻大亨陆先生养病,离开天津去了国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或许也不会回来了,因为国内依旧很乱,每个地方都仿佛各自为政,各有靠山。 陆先生的金小姐也许久没有出来活动了,据说是解除了合约,如今金小姐签在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电影工作室名下,而这个工作室至今没什么成就,也没有其他艺人。 电影院里头又上映了国外的新片子,但是排座率最好的还是金小姐参演的《南国》,于是不少影院将《南国》的场次排的很满。 不记得有谁说过,当人们觉得生活不幸甚至找不到发泄口的时候,能让人感到快乐的行业便能借此暴富。 这句话十分适用于如今浮华的天津,那些太太小姐们唯一的乐趣不是逛街便是看电影,公子哥们的消遣则多些,除了酒馆茶馆赌场和窑子、回力球,他们还可以去最近天津新开的马场享受以前只有皇宫贵族才能享受到的服务,在山头打猎,痛快驰骋。 开马场的人称九爷,来的低调,没人知道是什么来头,而偶尔有退休的小巡捕觉得可能是当年突然消失的白九爷,只不过谁都没见过,于是听谁说故事都像是在吹牛。 此时夏季刚过,秋风裹着破败的叶子卷起人们的短发,好似要呼啸个你死我活般潇洒。 有车子每日在金公馆门口报道,车很昂贵,光是从外表看便让人不敢靠近,生怕刮花了一点,就能赔一条命出去。 车内窗户开了一条缝。 从某个角度可以看见车内后座上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男人的侧脸分外迷人,线条就像是国外最好的画师用笔创造出的完美缪斯,男人恐怕并不知道自己对女人们来说多有魅力 ,他只是冷淡的抽烟,然后在烟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就丢在车窗外,随后男人打开后车门,从里面出来,一脚便将那还在冒烟的烟头踩灭。 他站起来恐怕有一米八几的个头,像是从时尚杂志上走出来的模特,他从车内抱出一只肥嘟嘟的猫咪,手掌揉了揉那猫咪的大脑袋,然后又从车内提出一个德国糖果盒子,用脚随意的将车门关上,一步步的走向金公馆的大门。 门没有锁,客厅里金公馆的女管家芍药正陪着五岁的金宝玦玩五子棋,金小少爷看见男人来了,简直就像是看见了偶像,猛的跳起来,踩在沙发上跑过去,小家伙穿着条纹的背带裤,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了男人身边,抱着大腿就仰头说:“啊啊啊!白哥哥!你来了!” 白九势轻笑,把手里的糖果盒子递过去,顺便把猫咪放下,询问说:“你姐姐呢?” 如今白九势在金家可谓是英雄级别的待遇,金小少爷听过白九势拯救金家的事迹后崇拜的很,将自己最喜欢的大哥和爹爹都抛之脑后,成天想着自己也要成为白哥哥那样厉害的人物。 “姐姐最近天天睡觉,爹爹说姐姐是小猪。”金宝玦小朋友一边说,手上一边做动作,把自己的鼻子顶上去,露出两个小鼻孔。 “哈哈哈。”白九势笑着摇摇头,说,“那你哥哥呢?” “哥哥啊,最近好像很忙,总是出去,姐姐说哥哥在外面有了女人。”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变心的,不久之前还觉得谁都别参与自己的生活,但是遇到喜欢的人,还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的接纳了?甚至开始改变心意,觉得白哥哥和姐姐站在一起真好看,自己以后要做他们家的小孩去。 “金老爷呢” “爹爹和隔壁的老王爷出去喝茶了,爹爹说是朋友,老朋友,但是以前没见过,像是刚搬过来的。” 芍药就这么无语的看着小家伙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给白九势报告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隐私,自己偏生还不能打断,当真是对不起金家对自己的再造之恩。 白九势对所有人的视线都很敏感,他让金宝玦玩去,走到芍药的旁边,那种步步靠近自己的压迫力让芍药瞬间就有种窒息感。 芍药从没怕过什么,这么多年,有从前的家人知道她现在混的很好,上门要钱都被她找人揍了一顿,当真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她的命都是金家的,所以如果死在金家,也没有遗憾。 “恕我冒昧,芍药姑娘今年应该过 了十八了吧。”九爷语气里漫不经心的担心叫芍药警惕不已。 “芍药二十了。” “是了,芍药姑娘也知道金明珩在外面恐怕是有了女人的消息了吧。” “那又如何?”芍药抿着唇,不知道白九势想要说什么,说实在的,大多数时候白九势给人的压力不小,在小姐身边的时候却又如同二十四孝好丈夫,简直跟鬼似的,变的厉害。 “芍药姑娘可得小心,外面的女人都很可怕的,更何况金公子可是大好青年,你不好好看住,到时候金太太可得是别人了。”说着,白九势准备上楼。 芍药却是神色微动,说:“九爷似乎误会了,芍药从未想过要当金太太。” “没有吗?就当白某多虑了吧。”白九势也不纠缠,他走上楼去,很快就让下头的人看不见身影。 二楼靠南是书房,书房旁边便是金灵珠的卧室。 女儿的闺房一般是不会让男士进入的,可白九势这人自从回来后,大约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脸皮,仗着自己和金小姐的关系,频频出入,自由的像是这里成了白公馆二号似的。 只听咔哒一声,白九势轻轻的把房门打开,金小姐的房间被窗帘遮挡了阳光,昏暗不已,十分适合午睡。 九爷反手关上门,近乎是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他不敢坐在床上,于是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金小姐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蛋的可爱睡相,忍不住就要伸手把被子扒拉开,好让自己看见完整的脸。 谁知九爷这番举动直接惊醒了如今脾气不大好的金小姐,金小姐迷迷糊糊逮住九爷的手,抱住,然后咬在手臂上! “嘶。”九爷一个猝不及防,再加上不敢甩开,便除了无奈的忍着,就只是苦笑的委屈巴巴的说,“家暴啊!出人命了!” 这边哭腔还没有出来,灵珠比九爷还委屈,丢掉九爷的手情绪猛的上来,鼻尖便泛红,眼眶湿润,坠着泪珠,说:“你好烦,我想睡觉。” 白九势顿时就愣了,连忙坐上床边,用床头的纸巾给自己的小白太太擦眼泪,说:“怎么说哭就哭了,我真是什么都没做啊,好好,睡觉吧,睡觉,我不闹你了,我安静,闭嘴,不动手,就看着你好不好?” 经历了三月前的风波,两人算是彻底确立了关系,并且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就差一个结婚罢了。 本来金老爷都没有意见,主动委婉的表示如果白九 爷上们提亲,就算金大少爷还没有结婚,他也不反对,可金小姐却有点意见,她觉得大哥似乎和外面的女人有戏,所以再等上一段时间也无所谓,她希望自己的婚礼不是仓促下和爹爹的退步下进行的,她要完美的婚礼。 但是近几个月灵珠懒怠出门,发现自己胖了些后就更不想出门了,再加上天气渐冷,成天没食欲困成小猫咪,便造成了白九爷每天雷打不动的亲自上门约会。 “才不好,你已经打扰我了,除非……” “除非?”白九爷问。 “除非你唱歌给我听。”金小姐情绪好的也快,这会儿已经伸手摸了摸自己刚才在白九势手臂上留下的小牙印指腹一点点的摸着,像是什么小动物在撒娇。 白九势的歌和他的诗一样,其实很见不得人,但耐不住白太太想听,白九势便说:“好,可若是想笑不必憋着,憋坏了我可找不到第二个白太太了。” 金灵珠此刻其实全然不困了,没什么力气的拉着白九势一块儿倒在床上,把被子也盖住对方,说:“放心,才不会忍着呢。” 灵珠穿着单薄,一面趴到九爷怀里去,一面嗅着九爷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说:“开始吧。” 这般的软香温玉在怀里,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白九势自然也是,金小姐也发觉了,轻轻的笑了笑,补充道:“让我开心了,就允许九爷……”她后半部分声音是凑到九爷耳边说的,声音很小,“蹭蹭我。” 白九势说:“那感情好,我会努力的。” “嗯。”金小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加油哦。” 没多久,金大少爷回来,上楼,准备去叫金灵珠起床,成天睡觉多不好啊,越睡越没精神,他还想着得找医生过来看看,是不是灵珠生病了,结果刚走到金灵珠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了白九爷的歌声,和自家七妹妹的笑声,金明珩脚步一顿,转身就下楼,一边下楼一边骂: “七妹妹真是听的下去,特么的辣耳朵啊!啧!” 第66章 有了 发现自己其实是有了身子的时候,肚子里的小朋友已经三个多月大了,而灵珠手里还捧着一张刷了肉酱的烤饼,刚刚咬了一口,便愣住。 陪着一起来的芍药则是吓得手中的包都掉在了地上,惊慌失措的急忙靠近灵珠,眼里满是担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芍药对金小姐是实打实的听话,她学习金小姐很多事情,所以金小姐如果没有崩溃,她便也不会,金灵珠只是愣了一下便恢复平静,芍药哪怕再惊诧,也收起了自己夸张的快要瞪出来的眼睛,尽量让自己冷静。 “好了,我知道了,威尔医生,希望你能保密我的事情,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威尔医生自己开着一家私人医院,是灵珠常来的医院,保密工作做的不错,所以很多有点儿名气的明星也都喜欢来这里。 明星的私生活其实没有多大的保障,他们的一举一动大多数都会被随时随地跟着过来的八卦记者拍下来或者记录下来,只不过如果拍照会有声音,他们不会想在天津热金家的大小姐,这样简直就是自毁前途,所以跟踪灵珠的人可能只是跟踪和记录。 往日灵珠不怕那些记者,因为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哪怕是自己喜欢去的戏楼她都不隐瞒,捧人捧的光明正大,可现在不行,金小姐第一时间就想到得保密,因为这件事,唯一有资格第一时间知道的,只有那个人而已。 想起自己的九爷,金小姐摸了摸最近有了点儿肉肉的下巴,想着如果九爷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想着九爷以后带孩子的画面,突然就笑了。 她站起来,觉得还是不用等大哥结婚算了,她这里有点特殊情况,得让这意料之外的小家伙又名有份的出生! 金灵珠站起来,一边离开一边觉得肉饼似乎更香了,走路都轻快的紧,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某人。 而当金灵珠离开后,威尔医生没有丝毫的犹豫,立马就给白家打了个电话,那头嘟嘟嘟的电话铃响起,没一会儿就有管家接起电话,询问说:“白公馆,请问哪位?” 威尔医生是英国人,一个有点梦想的年轻人,但是在这个国家呆的太久,便忘记了自己最初到这篇土地上想要做什么了,他娶了妻子,有了儿子,为了养活一家人于是开了这个医院,如今已是有好几个年头,也懂得当有权势的人给自己打招呼让自己办事的时候,必须答应的道理了。 “我,威 尔医生,我想和白先生说话。” 管家却说:“哦,九爷如今正在见客,恐怕不太方便。” “不!非常重要!一定要他亲自过来听,他说过如果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亲口告诉他的,我这个事情真的很重要!” 管家犹豫了一下,因为打搅白九爷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不是明智的举动,可到底也明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重要信息,不然也不会让九爷高兴。 他说:“好吧,威尔医生请稍等,我去去就来。” 威尔医生在这边心急如焚,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好事,如果这个孩子是九爷的,那当然是好事,如果不是,自己就一定会受到波及……噢,我的上帝,孩子是九爷的吧! “喂。”当威尔医生正在为自己祈祷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白九爷沉稳的嗓音,“威尔医生?” “是、是我,很抱歉现在打电话过来打搅您,可是白先生,你得听我说,刚才金小姐来我这里做检查了。” “嗯,我知道。”白九爷没有半分着急,语气平淡。 “那个……九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件事真的非同小可,希望您听了之后也不要反应太大,唔……就是,这件事和我真的没有关系,我只是医生,说出事实……我……” “我知道,你说。”这回,白九爷声音微微严肃起来,好像正在揣测金小姐可能生的病。 “是、是!”威尔医生说,“金小姐她,有了!” “有了什么?” “就是……九爷您要做父亲了!”威尔医生求生欲很强烈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恭喜,说好话总是没错的。 而那边竟是沉默了两秒的样子,就在威尔医生感觉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时,他耳边传来白九爷似乎毫无波动的声线:“好,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我会让会计送一张银票过去,算是威尔先生为我办事的酬劳。” “不、那个……” “收着。”白九爷没有多说了,很快挂断了电话,不给威尔医生拒绝的机会。 挂断电话的白九势坐在暗红色欧式高脚椅子上,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袖扣,垂着眼睫,安静的让人不敢打搅。 管家见此,以为是很严重的事情,既着急还在会客室等待的贾老板等久了,又生怕是很恐怖的事情,到时候又在天津弄的一阵风雨,管家吞了吞口水,浑身毛发都快要竖起来了。 “准备一下。”安静了够久的白九势一下子活了过来般,站起来,对管家说,“去准备花,很多很多花,要玫瑰,只要玫瑰,有多少买多少,直到把公馆填满。” “啊?”管家不明所以,“贾老板……” “让贾老板过几天再联系,油厂的问题不着急,我这边有事情要办。” “是!”管家转身就要去忙。 “等等!”白九势叫住管家,想了想,又说,“跟着灵珠的人上一次汇报,说她现在在哪儿?我要去接她。”九爷一边走一边穿上合体的外套,动作利落潇洒。 “听司机说是朝我们这边来了。”管家道。 白九势皱眉,声音都冷了起来:“那就给我快一点!我要的东西必须在灵珠来这里之前准备好!如果时间不够,就让灵珠司机开慢一点!” 管家被吓了一跳,立马说:“好!” 白公馆顿时忙碌了起来,可以说是附近的一些小混混全部出动,全城搜刮玫瑰花,而莫名其妙因为前面封路而被堵在市中心街上的金小姐看着大街上不少人抱着一束束的玫瑰花走来走去运上车的样子,还和芍药好奇的讨论了一番,以为是哪个歌舞厅的头牌被某个大佬看上,正在展开猛烈追求呢。 “说起来九爷好像都没有这么追过小姐呢。”芍药在车上,聊着聊着,忽然说起了这么个话题。 金灵珠想了想,算起来自己和白九势当真是没有什么太多的最初交集,和上辈子比起来,这一次白九势当真是没有和自己约会几次,然后就直接相爱了…… “虽然经历了很多,但是的确是没有像正常人追求喜欢的人那样循序渐进。”芍药感慨说,“而且现在居然又有了孩子,小姐,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金灵珠早就觉得快了,她好像就是被白九势绑定了一样,她想慢下来的时候,总有一些事情促进他们的感情突飞猛进。 “没办法,而且……我可以让他以后每天都追我一遍好了。”金小姐说着,手悄悄的摸了摸自己还没有过多凸起的小腹,“现在就饶了他,谁让他是要做爸爸的人了。” 金小姐微笑着说,此时前面封路也停止了,车子便重新发动,不多时就带着心情特好的未来白太太到了白公馆。 一下车,白公馆没有迎接的人,灵珠站在院子里,看了看窗口位置,眼珠子都转了转,对有些事情了然于胸,并让芍药不要跟着自己,独自推开 小洋楼的大门,看见了玫瑰花海,也看见了站在花海里的白九势。 白先生手中拿着一枚小盒子,他正式又严肃,见灵珠来,站定不动,他便迁就的走过去,牵着灵珠的手,说:“我可以抱抱你吗?”白先生声音是小心翼翼的温柔。 金小姐挑眉,点头。 白先生随即一把拥抱住金小姐,让金小姐整个人都嵌入怀中。 就在此时,金小姐微笑着询问白先生:“请问,你是不是知道了?” 白九势敏锐的发现自己好像激动过早了,立马飞快的在脑袋里面组织语言:“唔……知道什么?”他得出结论,灵珠可能是想要亲自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而自己破坏了了这份惊喜!现在装作不知道应该还来得及! “别装傻了。”灵珠推开白九势,脸上收起了之前的欢喜,她看起来很失望,失望透顶,“你让我没有自己的空间……你总是让人看着我就算了,可是连这最后一点隐私都不给我,你什么时候变得让我这么透不过气来了?” 灵珠后退着,不看白九势的眼睛:“我觉得我需要好好想想,我们是不是其实一点都不合适了……” 灵珠转身就走,白九势脸色苍白,他几乎说不出话来,手却快了一步,捏住灵珠的手,像是要将其捏断:“我很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讨厌……我会改,你别生气。” 灵珠却说:“你这样拉着我,不让我走,你觉得像是会改的态度吗?” 白九势手顿时便松了,灵珠没有一点儿回心转意的意思,出门上车离开,留下忽然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的白先生站在原地,落寞的站在阴影里,手中的戒指盒落在地上,发出爱破碎的声音。 坐在车内的芍药见小姐没两分钟就表情严肃的出来,和进去前完全判若两人,询问说:“怎么了?九爷……不要这个孩子?” 金小姐漂亮的手在腿上一下下很有节奏的轻轻拍打,说:“他不敢,只不过,最近九爷有点膨胀,要让他知道我不会在婚后就被束缚在白公馆,所以给了他一个小小的警告。” “啊?那你们现在是在吵架吗?” 灵珠说:“不算吧,只是个小小的警告,让他好好思考一晚上,明天我就哄哄他。” 芍药突然就笑了,说:“九爷像是小狗狗一样。” “是么?”金小姐眨了眨眼睛。 第67章 大结局 没有一个人能够忍受这样的寂静。 天津某种意义上最后的胜利者在玫瑰花丛里问自己: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她。”那人回答。 于是他捡起掉在地上的戒指盒子,长腿一迈便追了出去,开上自己的车,发动引擎,不时,车子便发动了,他的耳朵里满是汽车轰鸣的声音,还有许许多多让他无法忘怀的画面。 白九势想自己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不害怕自己的女孩,就喜欢这个让人心疼的女孩,只不过当初他自己总还不明白,只顺着她的意,一次次的玩着女王的游戏,而那时候的金灵珠恐怕看自己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棋子是拿来用的,不是用来恋爱的。 第一次接吻,是在自己受伤的那个夏夜。 白九势其实太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可他还是愿意那么想,自己的女孩是为自己盛装打扮,想要和自己跳舞的,然而天意弄人,他叫她等,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于是一面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窥探高高在上的金小姐的隐私,一面通过只有彼此才知道的暗语,在报纸上的诗歌中表达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白九势很小的时候是在大杂院长大,后来混不下去就去当了兵,十二岁就开始跑前线,因为他知道自己要么死要么富贵,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甘于人后,他要过人上人的生活! 父母这件事在白九势印象里属于空白,他也一度认为自己是没有什么感情的,生活中充斥着杀戮与背叛,满是硝烟与炮火,所以他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孤独。 孤独挺好,但是上天大概是个无聊的人,爱和信仰他的百姓开个玩笑。 上天见不得他好,于是让他遇见了自己的劫数——金灵珠。 金小姐体态优雅,万般风情,眉目温柔,傲慢高贵,世界上所有溢美之词放在他的女孩身上都不为过,可这样的人却总给白九势一种飘忽不定的距离感,好像自己和她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女孩在那头冷淡的看着自己饱受煎熬疯狂爱恋,心疼自己,却不肯上前。 真是该死的矜持与温柔。 白九势爱死了那种若即若离,也喜欢挑战,可现在的白九势讨厌那种隔阂,厌恶距离,他想要掌控,想要亲密,想要知道一切,包括那些或许过于不可思议的过去。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能让自己变成恶魔,白九势不介意,因为他本身就是恶魔,不介意再 上一个等级。 于是他在回来后,确定自己拥有了灵珠后,开始变本加厉的控制灵珠的所有,从人际关系到出入地点,从每日吃喝到每天心情如何,如果不是自己没有可以窥探思想的能力的话,白九势铁定是要住进金灵珠的脑子里面,他想看看这个从未来回来的女孩,心里是不是真的,也想着自己。 因为话说回来,金小姐实在太会演戏,虽然白九势明白金小姐不是个喜欢委屈自己的人,可是会因为凑合与一个无伤大雅的人结婚,而那个人就是自己吧…… 金小姐喜欢自己吗?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自己对她的付出让她别无选择? 金灵珠喜欢自己吗?是爱吗?还是说只是一种浅淡的好感,还是说只是因为自己和她做过? 金灵珠为什么不喜欢上辈子的自己呢?上辈子自己哪里不好?这一次自己又哪里不好了? 在外人眼里叱诧风云的白先生不过也是个肉体凡胎罢了,他在追自己怀了孩子的女人,恨不得干脆把人绑起来关着好了,可是灵珠不喜欢那样,所以还是不要那么做的好。 白先生开的飞快,在天津闹市撞了不少小摊子,摊主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水果或者食物被撞飞,然后啪唧一下掉在地上,顿时全部商贩敢怒不敢言,白九势从看都没回头看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就从口袋里面抓了一把银元,然后丢出窗外,说:“不用找了。” 银元落在地上,如同无数银色的雨,声音清脆作响,商贩路人们一拥而上,场面分外壮观! 再说金灵珠那辆车,开的正常速度,却还是先一步进入了金公馆的门卫处。 门房老高去开门,放外面的车子进来,结果得到了一个命令,金小姐说:“等会儿若是白九势来了,别给他开门,让他回去,就说今天一天金公馆都不见客了。” 老高是当年白九势留下来的人,其实也没有给白九势工作多久,但还是本着一点好奇与劝和的心态,问:“小姐,这好好的,怎么了这是?” 芍药代替金灵珠回答说:“反正高叔你照做就是了,其他的明天再说。” “欸……好吧。”老高点头。 当老高关上了铁门,没多久,也就是差不多三四点的时候,老高看见不远处驶来九爷的车,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边神仙打架,可不要殃及池鱼才好。 当九爷的车停在门口,要老高开门,门房老高笑的一脸抱歉,说: “九爷您还是回去吧,明儿再来也是一样的,今天小姐说了,谁来也不见,尤其是您。” 九爷看着老高,把老高看的浑身发毛,他可是个老人家,受不住的,于是连忙跑走,不敢再看,免得自己一个不坚定就让九爷进来了,那自己岂不是背主? 回到金公馆的金灵珠站在窗口透过彩色玻璃看着白九爷束手无策的样子,忽然就心情大好,她眼里仿佛含着笑意,自言自语的说:“你要是能想办法让我搭理你,就算你赢好了。” 金小姐说着,让花妈妈切一碟子水果端到楼上去,她去书房看书,顺便看看最近粉丝寄给自己的信。 原本金灵珠是准备好下个月就恢复工作,继续开始拍戏,结果自己有了意外的小果实,这戏自然是暂时无法开拍,所以这损失也得算在白九势的头上才行。 金灵珠也不是没有见过当初小妈怀孕的时候那动辄哭哭啼啼撒娇无理取闹的样子,但是金灵珠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克制的,才没有那么无理取闹,这是正当惩罚,谁叫白九爷如今真是快骑到自己头上去了。 更何况金灵珠真是发现自己和白九势似乎从来都没有约会过,就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这让金灵珠总觉得缺少了点儿什么,于是不大开心。 灵珠说是看书,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她抱着肥嘟嘟的橘猫先生,葱白的手指头撸着橘猫先生的大脑袋,轻轻舒了一口气出来,感觉自己好像又的确是在无理取闹了。 她又不是不知道白九势为人,这人虽然与上辈子有些变化,但性格还是那样,强势并且和所有上位者一样有极强的掌控欲。 她早就明白的,可是她还是心动了,所以这点儿小毛病,迁就一点算了,毕竟白九势是喜欢自己的,那是喜欢自己的证明。 过了两秒,金小姐左肩上似乎出现了小恶魔,恶魔反驳道:“才不是,如果他不能为了你改变自己,那就不是喜欢,只是掌控,他在把你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和上辈子的陆先生没什么不同!男人都是这样,得到后,就会变成另一副样子了。” “才不会……他不会的。”灵珠摇头。 “你就这么肯定?”小恶魔诱惑着灵珠陷入怀疑的陷阱。 就在此时,灵珠突然听见窗外似乎有动静,她疑惑,却心里有答案——那是她的白九势来了。 可白九势是怎么爬上二楼敲自己窗户的,她就不知道了。 她 不理他。 “金小姐?”白九爷声音无奈,“金小姐我错了。” 灵珠继续摸着橘猫先生顺滑的毛发,假装不在。 “灵珠,我知道你在听,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也知道自己这句话多苍白,恐怕没什么力道,那我干脆就从这里跳下去,如果我摔不死,灵珠你就原谅我,摔死了,你也原谅我,好不好?” 灵珠皱眉,看了一眼窗口的影子,能看见白九势帅气的影子……嗯,影子也非常帅气,不接受反驳。 “金灵珠,我的心意,你知道的,我爱你这句话,如果以后还可以说给你听,我想说一辈子,只希望你不要厌烦才好。” 外面那人说完这句貌似‘遗言’的话就要跳下去了,灵珠听的心口都瞬间紧张起来,她跑过去,打开窗户,正要骂白九势傻,喊他别跳,虽然这里只是二楼,根本摔不死人,顶多摔骨折,但也很危险! 谁知道她刚打开窗户,那扬言要跳楼的白九爷健步跨进来,参在窗口上,一手扶着窗户边,一手勾着金灵珠的下颚就抬起来,他低下去深吻! 唇齿交缠拿点儿事儿两人简直轻车熟路,灵珠被吻的没什么力气,一吻毕,看着讨好的看着自己的白九爷,先是将人拉下来,安全了,才打在对方的肩上,说:“你耍我!” “不、白某真是不敢戏耍金小姐,我打算的是死前给自己留个纪念。” “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要你孩子了?”金灵珠被气的糊涂了。 这话问的好,白九势觉得自己好像没有想象中悲惨,直接出局,灵珠对自己的态度也不像之前在白公馆那样冷淡,这样真好。 他抱住金灵珠,松了口气,如同劫后余生,说:“太好了,我以为灵珠你不要我了,我真是……现在手都还在抖,大概是被吓出毛病了。” 金灵珠去捏白九势的手,发现对方手的确在颤抖,但很快她就被白九势反捏住,右手的无名指上套了个东西,耳边是白九势急促的声音:“好了,这样我的病就好了。” 灵珠还被抱着,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钻戒,很漂亮,但她的心情却很平静,总觉得没什么好激动的,反观白九爷,激动的快把她勒进身体里。 不需要这么激动吧,就算结婚后,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顶多住在一起而已。 顶多会有个小朋友在半年后出来让他们睡不着觉。 没什么了不起啊 。 金灵珠的感情总不如九爷热烈,于是白九爷发现了,他收起了一切不正经,心里满是忐忑,询问说:“灵珠,你不高兴吗?” “还是说,我做的不够好?”白九势这样一个男人,低声下气的在这一刻对自己毫无信心,“我光道歉是不是没有用?” “但你说出来我就改,只要你说我哪里不够好。” 灵珠摇头,她说:“没有,本来就只是想让你着急而已,没有真的生气,你只要以后做什么必须征求我同意,同意后,你才可以监听我电话,看我的日记,监督我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 “我明白了!一切以金小姐的话为准!” “还有。”灵珠被这人搂着腰,她的手自然的放在白九势的肩上,说,“白九势,你为什么喜欢我呢?” “你很漂亮。”白九势毫不收敛的夸奖金小姐。 但金小姐对其免疫:“我会老的。” “那金小姐喜欢我什么呢?”白先生反问。 金灵珠看着白九势高挺鼻梁下浅色的薄唇,说:“不知道,有时候我觉得这很神奇,因为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只是喜欢逗着你玩,可你要离开我了,我就受不了,我会哭的。” “这就是了,金小姐,你可知道你别说离开我了,就是一个冷淡的眼神,就足够让我难受一天,你觉得我有趣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觉得我很可靠,给我一个吻的时候,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像是一场极致的感官约会,你控制了我所有,而我变得除了你,一无所有。” 金灵珠一愣,忽然明白了,原来自己和他每次在一起都算是约会啊,没错,是这样了,所以她不需要遗憾的。 “油嘴滑舌。”金小姐笑起来,伸手刮了一下白九势的鼻尖。 白九爷捉住金小姐的手,亲了亲,随后一把将金小姐抱起来,放在书房里的沙发上,说:“我现在想做一件事。” 金灵珠看着高大的白九势扯领带的样子,心跳都快了起来,她还是害羞了,但她从不注意,只是尽力让自己冷静,嗔道:“不行……我……” 她还没说完,就见白九势蹲下来,抱着自己,并把耳朵贴在她的小腹上…… 灵珠:“……”她还以为这人是要那个什么呢! 金小姐脸更红了,说:“你傻吗?才三个月,什么 都没有的。” “有的,我好像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了。”白九爷感动的说。 金灵珠:“……那是因为我饿了。” “那我也要听,大宝贝和小宝贝的声音,都想听。” 金灵珠一把推开还孩子都没生就已经是傻爸爸模式的白九势,哭笑不得的说:“听你自己肚子去,我要吃饭,我饿了!” 第68章 番外1.1 金小姐和白先生的婚礼即将在教堂举行,这个消息一经发出就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让不少完全不知道白九势是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灵珠粉丝们陷入了疯狂的‘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等自我催眠里。 但是不相信也不能影响这场婚礼的如约举行,十月份的第一个星期日,教堂挤满了记者宾客与没有接受邀请站在外围歧途看一眼拐走金小姐的男人的民众。 有白色的马车载着穿着婚纱大裙子的金小姐和黑色西装的白先生停在教堂门口,顿时周围人声鼎沸,保镖奋力围堵围观群众。 白先生先行下车,动作轻快,随后伸手,手心向上的等金小姐的手搭上来。 金小姐在人前甚少如此亲切微笑,大多数都高不可攀遥不可及,今日金小姐粲然一笑,眼睛都弯成月亮,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放在九爷手心,金小姐对白先生说:“你好白先生。” 九爷亲吻在金小姐的手指背上,说:“你好,白太太。” 白家迎娶金家大小姐,阵仗颇大,几乎半个城市都铺满鲜花,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不能来也送上了花篮或者礼物,礼物堆在白公馆的大厅将大厅塞的满满当当不说,光是拆礼物就叫灵珠头疼。 晚上灵珠趴在柔软的地毯上,和她的新晋先生拆礼物,发现日使馆新任少佐送来的礼物是一套情趣用品,还有许多许多小玩意,甚至还有一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谢谢二字。 灵珠将东西丢远,说:“那人估计是在谢我让他有机会来天津卫。”这真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谁知道却被人感激起来。 她先生看了一眼那滚落出来的珠串,似乎是用玉做的,拿起来掂量了几下,不冰不凉,一会儿就温热起来,滑溜溜的,很是有些意思。 灵珠撇了九爷一眼,说:“你想玩?” 九爷笑说:“没有,要玩也不用这人的,我明儿亲自选玉石去,磨成和我前头差不多大的圆球,你那儿总是紧了些,日常多使使,应该就不会疼了。” 灵珠脸颊微热,开始拆其他礼物,嘴上毫不认输:“使就使,日后我就用那些玩意儿好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九爷听这话,立马将自家白太太压在身下,他一点点的压低脑袋,两人呼吸缠绕在一起,身体也紧紧贴着,九爷说:“那还是算了,我那东西二十四小时待命,白太太你不需要其他玩具。” 灵珠‘哦’ 了一声,小腿抬起来装作‘不经意’的碰了碰九爷下边儿,说:“让我检查一下,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都可以用吧?嗯?” 九爷挑眉,把灵珠抱床上去,分分钟解了衣带,眼神如同得逞的兽王,兽王对自己的雌兽说:“你不要后悔。” 金小姐后悔了。 报纸上报道白家这场婚礼盛况用了四个字‘前无古人’。 之前可从来没有夫家为了娶个夫人花了几万块就为了好看,又是无数鲜花又是各种小鸟,还有秋季不可能有的蝴蝶也弄来了,所以现场画面可谓是美若仙境,再加上金小姐本身就和仙女似的好看,这一番报道,金小姐,啊不,如今应该称之为白太太了,白太太的知名度又上去了一个层次。 当然,白家还请来了知名摄影师将婚礼录下来,价格不菲,但白先生的意思恐怕是要永远珍藏,并当作传家宝那样一代代的传下去了。 关于白家的婚礼,金家大少爷被记者邀请回答问题,其中有一个问题就是:“请问金少爷何时结婚?到时候可会像白九爷娶您妹妹一样,娶回金家大少奶奶?” 金明珩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就响起了那个三番四次用拙劣表演非要留在自己身边说以身相许的姑娘,而这位姑娘自称张瑶,正好作为他的女伴站在他身边。 金明珩看张瑶,张瑶也眼睛一亮的看着金明珩,结果就听金明珩说:“这个嘛,随便娶回来就好,不举办婚礼,毕竟说不定以后还会遇到更喜欢的姑娘,所以钱不能乱花。” 记者一脸懵逼。 大盗张瑶嘴角一抽,发誓绝对要得到金明珩的心,不然结婚当真不举办婚礼就太丢人了,就算自己是算计他,为了得到金明珩的家产才结婚,那也不能省了婚礼啊!混蛋! 见张瑶姑娘脸色变来变去,金大少爷心里痛快的不行,而后等记者走了,他才又补充的对张瑶说:“但如果是张小姐的话,值得一场这样的婚礼,只不过金家没钱,真是可惜可恨了……” 张瑶这才开心起来,声音秀秀气气的说:“其实普通的婚礼就好了,所以不可惜。” 金大少爷和张瑶小姐是怎么回事呢? 金大少爷觉得里面肯定是有阴谋的。 毕竟他可不觉得张瑶是喜欢自己的,只不过这丫头真是有意思,金少爷便喜欢逗逗,和金小姐逗白九爷差不多,只不过金大少爷没有金小姐那么理直气壮并且有恃无恐,常常在发现自己 把张瑶欺负的像是难过的要哭了,便要出来解释解释或者哄哄对方。 不然以后就没得玩了! 嗯,金少爷如今还没开窍,对着个温柔小意的漂亮姑娘,只想着玩,没想着发展别的。 十二月份的时候,灵珠肚子已经显怀,天冷,穿的又厚,所以看起来像是怀胎八月了一样,走起路来直叫人担心摔跤,于是成天担心自家太太的白先生想了个法子,灵珠要去哪儿都自己抱着好了,这样最安全! 而灵珠也心安理得的窝在白先生怀里,偶尔晃了晃小腿,摸摸白先生的喉结,摸摸白先生的耳垂,反正两人是如胶似漆的撕扯不开,结果没多久就被家庭医生威尔给说了一顿: “孕妇就该多走动,你老抱着她,胎位以后不准,不对头,我看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其实不说运动了,起码每天散散步也是要做的啊。” “你们不懂就打电话问我,真是让人头疼。” 威尔医生在医疗方面非常负责,对待强权也敢骂起来,但是骂的对,白先生和白太太都知错了,新手夫妻委委屈屈的没说话,并且知错就改。 一日,白先生发现了金小姐的日记本。 白先生陷入了痛苦的纠结中。 看,还是不看?这是个问题。 为此,白先生找来了大舅子金明珩和小舅子金宝玦,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商量看还是不看。 白九势在婚后和金明珩关系不那么紧张了,毕竟都是为了灵珠好,没有人愿意吵架,没有人愿意做无畏的争斗,于是互相见面也能打个招呼,遇到事情也能打个电话咨询,比如现在。 金明珩首先发话说:“我觉得可以看,但应该是我来看,有些事情不适合你们知道,只有我有资格知道。”金明珩和灵珠都是从上辈子回来了,他们从某种方面来说当真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只有他们最了解彼此了。 白九势第一个不同意:“不行!她是我太太。” 金宝玦第二个不同意:“不行!她是我姐姐!” 白九爷想了想,说:“这样好了,我直接问她可不可以看,以免她不高兴。”以免自己又要睡沙发。 “同意。”金家两个少爷说。 打定主意后的白九势等到和芍药一块儿出去逛街买衣服的白太太回来后,将日记本递到白太太手边,说:“这是你的日记,我不小心 捡到的,当然,我发誓,我没有打开看!锁都好好的!” 金灵珠看了看日记,又看了看渴望的白九爷,嘴角都翘起来,声音淡淡的,说:“要是想看就说,我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真的?”九爷怀疑这是太太给自己下的圈套,好逮住自己的把柄,晚上折腾自己。 “真的,我不会反悔的。” “那行。”九爷想着就算太太反悔了,自己也要看,横竖都要看,不如痛快点! 于是九爷拿着小钥匙把日记的锁给打开了,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一个日期那是他们结婚的日期。 而日记的内容也全部都是他们婚后的一点一滴,有时候会只写一句话,有时候会写一堆,长短不一,却写的内容全是白九势。 这是金小姐的浪漫,她说:“本来打算五十年后再看的,没惊喜了,又是你的错。” 九爷眼有千言,却诉说不出,于是从身后拥抱住金灵珠,摇摇头,他只说:“不,你就是我最大的惊喜。” 第69章 番外1.2 灵珠的预产期是四月份。 也就是春天,刚巧万物复苏,春暖花开的时候。 白家小两口早早的去了医院,弄了个病房,把病房布置的和家里差不了多少,就等着生了。 可是预产期都过了,灵珠的肚子也没有什么反应,好像肚子里那小家伙打定主意要多住几日。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灵珠就把老话题翻了出来,和白先生讨论,论题是:宝宝的名字取什么好? 白九势这人从来都不甘落后的,他虽是没有读过多少书,可生怕灵珠不喜欢自己这样的文盲,便也时时刻刻的充实自己,虽然诗写的辣鸡,但如今也算是肚子里有点儿墨水,对取名这种事情也不排斥,说:“还是觉得女孩叫白情,男孩叫白深好。” “不好听。”灵珠否决。 “那女孩叫白八月,男孩叫白夜。” “俗气。”七格格再次否决。 “女孩叫白灵,男孩叫白珠。” “哈哈,你好讨厌,男孩的名字取这么秀气做什么?”灵珠也是无语,她说,“你不要总把我们的事情取在名字里,取点儿对宝宝寄予厚望的那种。” 白九势抓了抓头发,手掌摸了摸太太的肚子,没辙的说:“可我满脑子都是你,你让我想别的名字,不是为难我吗?” 灵珠伸出手指头,点在先生的薄唇上,作流氓语气,说:“唷,小嘴怎么这么甜呢?” 白先生作羞答答状:“因为被官人亲过。” 灵珠乐的去捏白九势的脸,说:“呸,傻子才亲你!” 白九爷任由太太捏,说:“你就是我的小傻子啊。” “你放肆!”灵珠佯装生气。 “娘娘息怒啊!”白先生假装害怕。 外面护士听见里面戏精夫妇一唱一和,都替他们害羞。 10 灵珠肚子开始阵痛是在晚上十点。 先是一点点的疼,就那么一两下,灵珠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小家伙胎动造成的,可是没有想到一个小时后痛的越来越频繁,一下下的几乎要让她下边儿撕裂一样。 灵珠先前准备工作没有做好,总觉得生孩子还是蛮简单的,于是也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谁知道轮到自己了,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声音也是控制不住的喊着,颤颤抖抖,满是可 怜。 白九势整个人都是懵的,看起来虽然非常可靠,但是白九势真的,比灵珠还要满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看着灵珠,看着自己的太太,心都提到嗓子眼。 灵珠不疼的时候就不哭,一疼就哭,反观她先生,表情黑的像是要杀人一样,然后干脆的说:“算了算了,珠儿我们不生了!不要了!” 灵珠一巴掌拍在慌张的先生脑袋上,气的骂道:“笨蛋!哪有说不要就不要的!谁让你进那么深的!现在后悔了?!” 白先生恍恍惚惚的被太太小爪子在手臂上掐的留下了好几个印子,感觉不到疼,又恍恍惚惚的看着太太被推进产房,最后恍恍惚惚的听着太太好像快死掉的惨叫,忽然倒在地上。 11 灵珠荣升为妈妈,抱着小家伙从产房出来,累的不得了,心里又难过又高兴,很想看见白九势的时候,却发现白九势不在,询问医生,医生笑着说:“白先生太紧张了,直接晕过去了,不过没什么大碍,一会儿就好。” 灵珠觉得,自己能拿这件事嘲笑自家先生一辈子。 12 小家伙是女孩。 白九势称之为‘小祖宗’,太太称为‘大祖宗’。 小祖宗的名字还没有确定,但是已经可以相见未来有多让白家夫妇操心了,毕竟这位小祖宗真是连吃奶都能折腾人的家伙! 灵珠涨奶的早,据白先生亲手测量,原本或许一手包住还松松的,现在却是一手包不住了。 涨奶很难受,偶尔一碰就疼,和青春期发育差不多,但是又有点不一样,如今终于要开始喂奶,解放自己的两个胀痛的地方,灵珠简直如蒙大赦。 只不过,作为新手妈妈,灵珠还是比较害羞的,她让白九爷喝和让白九爷看着自己喂给小家伙喝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而且白九势玩的时候自己还没奶呢! 在害羞中的灵珠强装镇定,让小家伙自己去吸,然后就不管了,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说小婴儿天生就会吮吸,所以不用教。 可谁知道这小家伙力气小,不仅让灵珠疼的慌,那奶水更是要出不出,弄了半个小时,灵珠都没力气抱小家伙了,才去问医生怎么办。 医生看了一眼白九势说:“这个时候,太太你可以让您先生帮忙先把初乳吸出来。” 说完,医生见两人看彼此的眼神都又腻歪起来,连忙走 开,离开前道:“先生别把太太的奶吃光了,给孩子剩点!” 13 等小家伙满月,白先生才让母女两人出院。 家里婴儿用品准备的非常齐全,从小衣服到尿布再到玩具,应有尽有。 回到家里,小家伙就尿了,灵珠抱小家伙抱了一路,手臂都疼,于是白先生自告奋勇的去换尿布,好容易让小家伙舒坦的睡着,白先生悄咪咪的靠近自家太太,亲了亲浑身奶香味的灵珠,鼻尖在灵珠脖颈间一拱一拱的,蹭啊蹭啊。 灵珠哪里能不知道白九势的心思,手没什么力气的锤了锤白九势说:“你走开,别打歪主意。” 白九势直到自家太太其实才没有认真拒绝,没有认真拒绝就是同意的意思,于是慢悠悠的褪掉灵珠的衣裳,露出十分漂亮性感的肩头,还有他觊觎已久的地方…… 白九势低头下去,一手揉,一手捏,嘴上也不闲着,咕噜咕噜的喝着。 灵珠喉间都喘着温柔的颤音,修长纤细的手插进白先生的黑发里,说:“哪有你这样做爹的?和小朋友抢东西,当心她长大找你算账。” 白先生简直想醉死在自家太太身上,说:“你不说,我不说,她那么小不会知道的。” 14 金明珩的小外甥女出生了,当舅舅的必须去看看,还要送个大礼才行! 去时依然带着和自己牵扯不清的张瑶,张瑶便也再次遇见了芍药。 张瑶作为客人,芍药作为白家女主人的贴身管家,这身份上便不同了,可张瑶就是看得出来,芍药这人对金明珩,有点儿不同。 奈何金家大少爷心眼全长钱和灵珠身上去了,好像从不为自己而活,所以张瑶就算看出来也不打算点明,开玩笑啊,这可是自己的摇钱树起码得等自己成为大太太,再随便金少爷娶姨太太,总之,自己得是大的! 芍药间张瑶看自己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我都知道了’,先是慌张,但然后又坦然了,芍药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金明珩的谁,她一个下人,还在舞厅呆过,有着一堆穷鬼亲戚,有着无数麻烦,所以她一个人就好了,一辈子伺候金小姐,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15 金明珩喝了小外甥女的满月酒,高兴的多喝了很多,第一次醉的不省人事。 张瑶在金明珩喝醉后就带着金明珩离开了,径直奔向酒店,然后把金明珩扒了个精光,自 己也扒了个精光,伪造那啥现场。 然而在等金明珩醒过来的时间里,张瑶听见金明珩说了不少梦话。 ‘真好啊,妹妹幸福了。’ ‘这样真好。’ 张瑶心里挺有感触的,发现金明珩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更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任务了,却还想要在这里捉弄金明珩,到底是因为心有不甘,还是真的喜欢这人啊? 张瑶想着想着,连忙摇头,一拳打碎了床头柜,豪迈的一点儿不见在金明珩面前小家碧玉秀秀气气的样子:“妈的,老子绝不可能喜欢这种傻蛋!不解风情的很!绝不可能!” “没错,我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本小姐的魅力无可抵挡!” 自我说服过后,张瑶立马闭眼睡觉,但怎么都睡不着,便想着乘着金大少爷说梦话的功夫,问问对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好了。 “喂,金明珩,你觉得我怎么样?” 金大少爷迷迷糊糊的说:“你谁?” “张瑶!” “哦……屁股大好生养的那个小骗子……” 张瑶闹了个大红脸,呸道:“你才屁股大!你才好生养!”